《女巫的占卜屋》 作者：寒小期 　　新文案： 　　传说中，都市里有一座女巫的占卜屋，你想要的一切它都有。 　　财富、名望、权势、爱情、长寿、美貌…… 　　只要拥有绝佳的运气，你就能如愿以偿。 　　**　　 　　女巫：客人，你有什么心愿吗？　 　　【抽卡许愿，非酋止步。】 　　旧文案： 　　神秘莫测的占卜屋。 　　吉凶祸福就在你的一念之间。 　　【女巫的占卜屋，玩的就是心跳！】 　　食用指南： 　　①轻松愉快的幻想文。 　　②不恐怖不恐怖不恐怖，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标签：现代架空 爽文 第1章 汪富贵 　　凌晨两点。 　　小寒刚过，正是一年中最寒冷的时候，汪富贵却只身离开了位于高档别墅区的家。他手机钱包什么都没带，就这么失魂落魄的走在大街上。 　　完了，全完了，他彻底完了。 　　因为是寒冬腊月，又是凌晨时分，哪怕他身处于这个号称是不夜城的大都市里，街面上也空无一人，安静的有些可怕。 　　没有车水马龙，没有行人熙攘，甚至除了他自己的脚步声外，听不到任何声响。 　　“呵，呵呵……” 　　明明才刚迈入四十岁，正是壮年时，汪富贵却发出了如同八旬老妪一般的干笑声，透着一股子浓郁的绝望。 　　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个落魄的中年人，一周之前还是各大财经类记者争相采访的对象，甚至还荣登过本省富豪榜第一。 　　可惜，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 　　汪富贵浑身颤抖得厉害，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究竟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绝望。 　　人常说，缺啥叫啥。所以，那些个名字里头带着钱财、富贵的人，多半祖辈都是穷得叮当响的。 　　对此，汪富贵深以为然，他祖上何止是穷，简直是能活下来就已经耗费了一辈子的好运了，要不他爹妈也不会给他起了这么个烂俗的名字。 　　可他终究还是捱了过来，捱过了最艰难困苦的年月，好命的碰上了他这一生最大的贵人，搭上了发财暴富的班车，哪怕期间也曾干过一些不太能见光的事情，但总算结果是好的，他平安无事的一路走到现在，攒下了不菲的身家。 　　他以为，这是应验了他名字中的“富贵”二字，捱过了早年的坎坷后，终于过了称得上富贵的奢靡生活。 　　然而，谁也没有告诉过他，富贵终如过眼云烟，来得有多快去得可能更快。 　　就在这短短的一周里，无数个噩耗接踵而至，他绞尽脑汁想辙儿，舍弃脸面四处奔走，可最终还是无法改变即定的命运。 　　他的贵人啊，此时怕是自身难保了，而他汪富贵只怕也要跟着一道儿锒铛入狱，届时哪怕还能有恢复自由的那一日，他的财富帝国怕是早已灰飞烟灭了。 　　难道他汪富贵命中注定要过穷日子？ 　　穷过的人才能理解“穷”这个字里饱含了多少不为人知的苦痛，可他如今已经是山穷水尽、黔驴技穷了。但凡还有其他办法，但凡…… 　　徒然间，他停下了脚步，皱着眉头看向不远处。 　　离他大概五步远的地方出现了一家古怪的房子，典型的欧式复古双开大门，此时两扇门皆呈打开状态，里头更是透着光亮，仿佛随时在等待客人上门。 　　汪富贵目光呆滞的望着这敞开的大门看了几秒钟，又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他的背后是一条笔直的街道，两边倒也有店铺，可都这个点了，自然早早的关了店门。 　　又扭头看向前方，古怪的房子依旧存在，借着旁边的路灯，依稀能看出是个类似于童话故事里巫婆小屋般的存在。 　　“我这是撞鬼了？撞的还是西方的鬼？”汪富贵喃喃自语着，要说害怕倒是没有，只是从心底里升起了一种荒诞的感觉。 　　数秒之后，汪富贵踏入了这个古怪的小屋里。 　　几乎是他一进入屋内，身后的两扇大门就悄然关闭了，不过哪怕声音再轻，在这个寂静的深夜里，还是让他听到了些许动静。这次，他连回头的兴趣都没有了，只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前方。 　　屋内的一切已经尽数呈现在了他眼前，猩红色的地毯铺满了整个屋子，一张厚重的长桌横在屋子正中间，再往前则是一个燃烧着熊熊火焰的壁炉，壁炉旁边放着一把木制摇椅，上面坐了个身着全覆盖式斗篷的人。 　　——还真像是童话里的巫婆小屋啊！ 　　汪富贵不禁在心里升起了这种想法，对于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却毫无丝毫惧意。 　　他没钱了，没钱可比死更可怕千万倍，哪怕接下来等待他的是命丧当场，他也无所谓了。 　　“你想要什么？” 　　蓦地，摇椅上的人开了口。不同于汪富贵想象中的沙哑恐怖，反而带了点儿稚嫩，听着还挺悦耳的。 　　这个想法也就一闪而过，很快汪富贵就一脸震惊的看过去：“你、你的意思是，我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吗？” 　　“我要钱！我要很多很多很多的钱！我要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钱！求求你了，给我很多很多很多的钱，好不好？” 　　最后那三个字，他说得很慢很慢，不同于前面的紧张迫切，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哀求。 　　“那你愿意付出什么呢？”女巫缓缓的起身走到了长桌前，与汪富贵只有一桌之隔。 　　眼见对方似乎并不曾弄明白自己话里的意思，女巫伸出了修长的手指，指尖轻点桌面。也就是这个时候，汪富贵才看到桌上并非他先前以为的空无一物，而是整齐的摆着三张卡牌。 　　背面朝上、花纹诡秘的卡牌。 　　“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离开这里，就当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 　　“不！我要钱！给我钱！！” 　　“三张卡牌，吉凶祸福全在于你自己。若为吉，你所求的终能实现；平，一切按着既定的命运继续往下走；可假如凶……”女巫的声线突然一变，锐利得仿佛能刺穿人的耳膜，“你，愿意付出什么代价。” 　　“我的性命！我的家人！我所拥有的一切！” 　　汪富贵毫不犹豫的开了口，双眼瞪得老大，眼里布满了血丝，可就算是密布的血丝也无法掩藏得住他那近乎凝结成实质的贪欲。 　　看来，这是位贪婪的客人。 　　女巫微微后退半步，右手向外张开，做了个请的动作。 　　汪富贵猛的伸手，目标直指中间那张卡牌，却又在手指几乎碰触到卡牌的那一瞬间顿住了。几秒钟后，他将手挪到了右侧的卡牌上方，可很快他又将手缩了回来，目光来来回回的在三张卡牌上移动着、审视着，内心的焦灼不安完全展露了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不过小屋并无任何钟摆，甚至除了壁炉内木柴细小的燃烧声外，再无其他声响。 　　“我、我要仔细想想……”这话，既像是说给女巫听，又像是说给他自己听。 　　女巫微微侧头，尽管没有说话，但态度却表明了她不会催促。事实上，她的耐心一直很好，只因对她而言，时间早已失去了意义。 　　小屋里很暖和，汪富贵却在不停的颤抖，无关寒冷，也没了先前的绝望凄惨，有的只是紧张与兴奋。 　　反正他已经没钱了，输了也就赔命，万一赢了呢？ 　　紧张不安的情绪逐渐从他的眼底里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兴奋之情。还有什么能比现在更糟糕的？不会的，反正他原本也不想活了！ 　　对钱财的贪婪最终战胜了一切，他重重的一掌拍向了中间的卡牌。 　　这是他最初的选择，也是最终的选择。 　　汪富贵仿佛完全没感受到掌心的痛楚，只用尽浑身力气将那张卡牌翻转了过来。 　　假如他此刻还有心情观察四周的话，一定能发现，斗篷之下女巫的目光至始至终都落在他的脸上，像是在看一件极为有意思的东西，却似乎完全不在乎他究竟选择了哪张卡牌。 　　卡牌终是被翻转了过来，比起背面那复杂诡秘的花纹，正面显得格外得简洁利索。 　　漂亮的哥特式字体书写出了一个大大的符号，只是这个符号却像极了某个汉字。 　　吉。 第2章 汪富贵 　　在最终的答案揭晓之前，汪富贵满脑子想的都是：钱钱钱。 　　他始终都认为，如果不能拥有很多很多的钱，就算留着性命又能如何呢？哪怕赌上一切，他也要钱！ 　　事实上，但凡能活着又有谁愿意去死呢？他要是真的一心求死，多的是法子悄然离开这个世界。可他并没有那么做，而是在这个寒冬的深夜里，带着满腔的绝望走上寂静的街头。 　　幸好，幸好啊…… 　　汪富贵看着近在咫尺的卡牌，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感觉过了很久很久，也有可能不过一息之间，他突然吐出一口浊气，随后两腿一软，噗通一声瘫坐在了地上。 　　小屋的地板上铺着厚厚的羊绒地毯，以汪富贵的见识，哪怕不用眼睛分辨，只凭着触感就知晓一定价值不菲。可他这会儿整个脑子都是放空的，甚至连灵魂都是不稳的，后怕的感觉仿佛排山倒海般的朝他袭来，让他根本无法开口，更别说起身了。 　　女巫的目光终于从汪富贵身上挪开了，轻瞥了一眼那张写着“吉”的牌面，淡淡的吐出两个字：“送客。” 　　汪富贵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觉得眼前忽的光芒大盛，紧接着便失去了知觉。 　　再度清醒时，他人已经在医院里了。 　　“老哥，你怎么大冬天的晕倒在外面？还好人家环卫工人早起看到了你，叫了救护车送你过来。诶，护士！护士，他醒了！” 　　隔壁床的大兄弟明显是个热情的，哪怕脚上打着石膏也不妨碍他解说前因后果，还帮着喊来了护士。 　　护士很快就过来了，看了眼床尾的单子，对照了一下自己手上的病人资料：“17床，轻微冻伤，送来时体温38.5°，血压正常。你的家人呢？通知家人来一趟，不需要住院，把费用结算一下就可以离开了。” 　　话是这么说的，护士还是拿了体温计过来，确定高烧已退后，就又催着汪富贵联系家里人。 　　汪富贵整个人都是懵的，仿佛隔壁床大兄弟的话，还有护士对他说的话，以及让他量体温等等，话是入了耳，也随人摆弄，但事实上他压根就没回过神来。 　　“我……”不开口还好，这一开口，汪富贵才知道自己的声音很是嘶哑，嗓子眼也疼得厉害，标准的感冒症状。 　　护士上下打量了汪富贵几眼，见他衣着体面，哪怕一脸病容仍然可以看出来是个不差钱的人。当下，她便道：“赶紧联系家人吧，一夜未归，你家人肯定也在担心你。” 　　说罢，护士就离开去忙别的事情了。 　　汪富贵闭上眼深呼吸几口气，脑海里慢慢的回想起了昨个儿夜里那近乎诡异的遭遇。他不知道这究竟是他晕倒后做的一个梦，还是真的有那么一个巫婆小屋。 　　正平心静气着，汪富贵突然听到不远处其他病人的交谈声。 　　“龚建设那个案子，好像又有新情况了。” 　　“什么新情况？他不是已经罪证确凿了吗？都这样了，还能有反转？” 　　“不是反转，是……你看你看，这个新闻，他死了，突然就死掉了，听说是心脏病发作，还说他已经供诉了所有罪状，相关证据也都掌握了……” 　　“这么巧？今天开庭，凌晨三点就死了？那还判不判了？” 　　“人都死了，咋判？你说会不会有漏网之鱼啊？万一有那么一两个，没被他咬出来的……” 　　汪富贵霍然睁眼，满脸的震惊和不敢置信。 　　龚建设死了？ 　　那个将他一手提拔起来，让他在明面上捞钱，暗地里指挥一切的龚建设居然死了？ 　　假如，龚建设先前没来得及将他咬出来，那岂不是证明他没事儿了？只要他没跟着进入，哪怕公司的股票跌了没关系，他在商海多年，自然有翻身的法子。 　　仿佛重新活过来的汪富贵，很快就跟隔壁床的大兄弟借了手机，往家里打电话…… 　　** 　　一周后，盛远集团召开记者招待会。 　　作为盛远集团的董事长以及明面上最大的控股者，汪富贵西装革履的出席了发布会。在一番例行的讲话后，开始了记者提问环节。 　　“我是安省财经晚报的记者，请问汪董，就龚建设涉嫌操纵股价一案，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汪富贵敢召开记者招待会，自然早就料到会面临怎样的难题。当下，他面带微笑的开口回答：“我与龚建设本是同乡人，因为多年前在异乡相逢，深觉有缘，一度保持着联系。但我敢保证，我与操纵股价一案毫无关系，我盛远集团的股价完全真实，从未弄虚作假，请广大股民给集团公司一些信心，不要轻信那些不实的传言。” 　　“那您怎么看待这个案子呢？”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我坚信法律一定能给予一个公正公平的判决。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我是财经传媒网的记者，请问汪董，据知情人报，您一周前还因为焦虑过度被送去医院抢救，是因为股价操控案吗？” 　　“都说数九寒天，我到底也不是小年轻了，一不小心着凉感冒了，还发了烧。我的家人因为过于担心，这才连夜送我去了医院。马上就要到年关了，还请广大市民好好保重身体，咳咳……” 　　还真别说，汪富贵这声音仔细听来，确实有些不对，咳嗽也不像是假的，配上他方才那一席话，在让人无语的同时，也确实不像是假的。 　　接下来又有几位记者轮番上阵，汪富贵事先做足了功课，倒也应对了个滴水不漏。况且，要是真遇到了不好说的事情，他大可以往商业机密方面推，在商海驰骋了多年，别的就不说了，打太极的本事倒是学到了精髓。 　　说起来，汪富贵在记者招待会回答的那些话都还算是委婉的，哪怕被迫提到龚建设，也多是打感情牌，一面说私交不错，一面又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可另一面，他所雇佣的水军却在网上大肆传播，倒没扯谎骗人，却是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已故的龚建设身上。 　　朝一个死人泼脏水，汪富贵是半点儿不手软，即便那个死人曾经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贵人。 　　“反正你已经死了，就当再帮我最后一回吧！” 　　说这话的时候，汪富贵早忘了当初对龚建设这个大贵人的感恩之情，金钱蒙蔽的不仅仅是他的双眼，还有他的良知。 　　他是个商人，他的执念就是钱。 　　记者招待会后不久，原本已经绿成一片草原的盛远集团股票大涨，甚至在本日以涨停板收盘。 　　可汪富贵却没心思却管这些，他如今信心十足，自己在那巫婆小屋里抽到了吉牌，就一定能发财，还是发大财。 　　只是，那巫婆小屋…… 　　他在网络上搜索着巫婆小屋，出现的却是手机益智类逃生游戏；又搜女巫小屋，还是乱七八糟的智障游戏；搜卡牌、搜吉凶祸福，跳出来的却是一堆的算命工具、小程序；他努力回忆着那天女巫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全都搜索了一遍，却仍旧一无所获。 　　巫婆的小屋到底是不是真的？ 　　是不是？ 　　是不是！！ 　　汪富贵觉得他快要被逼疯了，他从内心深处渴望那是真的。如果是真的，仅仅保住公司的钱怎么能够呢？他抽到的可是吉牌啊！ 　　“对对，巫婆说了，只要我拿到的是吉牌，我所求的就能立刻实现！我求的、求的是钱！我要得到很多很多很多的钱！钱啊钱，我要钱！所有的钱都是我的！都是我的！发财、暴富，我会拥有很多很多的钱，到死都花不完的滔天财富。” 　　“对了，给我订去拉斯维加斯的机票，我要去发财哈哈哈哈哈……” 第3章 汪富贵 　　汪富贵坐上了飞往拉斯维加斯的航班，顺利的到达了这举世闻名的赌城。 　　尽管是头一次来到这种地方，汪富贵却丝毫没有怯场的意思，他浑身上下洋溢着满满的自信，大开大合的赌法乍一看完全是新人做派，可胜率却高达十之八九。 　　费脑子的玩法，汪富贵是不会参与的，他可不认为自己能赢得了那些常年浸淫在赌场内的老赌棍。因此，他只盯着那些赌运气的项目。 　　正疯狂豪赌着，一个电话打到了他这儿。 　　“什么？出油了？出什么油？”汪富贵脑海里全是各色筹码，冷不丁的跟他说正事，他还有些回不过神来。不过很快，对方就进行了一番详细的解说，告诉他，他先前买入的那块荒地出了石油。 　　汪富贵惊呆了，手里的筹码掉了一地都不曾察觉。 　　他是曾经买过一块地，面积还不小，当时是跟风买地开采石油。可地是入了手，石油却毫无踪迹，又因为那块地实在是太偏僻了，就算是想要出手都不容易，他索性就指派了人继续开采，之后就将这事儿抛诸脑后了。 　　可谁知…… 　　再没了继续玩下去的心思，汪富贵很快就回了国，亲自前往油田视察。 　　说真的，就算他在生意场上浸淫了多年，可接触到的都是跟金融相关的知识，再不就是做生意的手段。对这个油田，那是真的一窍不通。可再怎么样，他也知道这次他是真的发财了。 　　那可是石油啊！ 　　源源不断的黑色黄金啊！ 　　在证实了他这块地底下有了储量巨大的石油后，汪富贵这下是彻底服气了。 　　那个女巫是真的！他根本就不是在做梦，就是实实在在的达成了心愿。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其实什么都不需要做，数额庞大的金钱就如同雪花片一般的朝他飞来。以前，就算有龚建设在幕后操纵着一切，他想要赚钱还是需要付出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可自打石油被开采出来后，他的日子就完全变了，什么都不需要做，躺着就能赚钱。 　　只这般，他的财路仿佛是开了挂一般，如果之前是迈开双脚艰难前行，那么他就是坐上了马力最强的超跑，将所有人远远的甩到了身后。 　　从安省财富风云榜首位，到整个华南地区举足轻重的商界巨鳄，不过才短短一年时间。 　　一年后，随着他的自传体小说上架各大网上书城，在短时间内风靡全国，他那花式好运致富的经历，更是被人津津乐道，甚至还被冠以“新时代锦鲤”的名号。 　　转发锦鲤不如转发汪富贵。 　　汪谐音旺，富贵更是把财运写进了名字里。 　　新的起名风潮席卷全国，以前觉得名字要高雅大气，如今新手父母们却恨不得给孩子直接取名叫钱钱。 　　就连汪富贵本人都不曾想到，自己的财运竟然会真的旺到了这个地步。除了石油开发之外，他也曾投资过不少项目，因为有一个储量巨大的油田保底，很多人都是捧着注定会盈利的好项目找他。 　　这种捞钱的速度，已经不能用坐上马力最强的超跑来形容了，他根本就是坐上了火箭，在助推器的作用下，他冲上了蓝天，冲出了九霄云外，冲往了无穷无尽的财富宇宙…… 　　太过于顺风顺水的财富之路，一点一点的剥夺了汪富贵的理智，他开始沉迷于温柔乡，过着挥金如土的豪奢生活。 　　最开始，他还时不时的往油田那头跑，到后来，则索性不管了，横竖有人替他料理一切。 　　…… 　　数月之后的某天下午，一个电话打断了正在温柔乡里忙碌的汪富贵。 　　他一把推开身畔的性感美人，不耐烦的冲着手机喂了一声。就听着手机那头传来了无比惊惶的声音：“老板！老板大事不好了，油田发生了特大事故！完了，我们完了啊！” 　　汪富贵猛的一跃而起，赤脚踩在地毯上，惊怒交加的吼道：“你说什么？” 　　颤抖着双手打开手机内自带的新闻APP，都不用他输入关键词搜索，首页上就刷满了各种触目惊心的图片和报道。 　　#富贵石油平台今日突发爆炸# 　　#本世纪最大的油田爆炸事故！至少导致百人殒命！# 　　#油田爆炸现场：出现巨型火球，钻塔已被熊熊大火淹没# 　　#救援船和飞机已赶赴现场营救# 　　#安全部门已介入事故调查# 　　汪富贵一屁股坐倒在地，先前还睡着的性感金发美人早已悄悄的躲了出去，他则抓着手机，痴痴的望着眼前巨大的落地窗。 　　窗外的风景依旧优美如画，毕竟他如今所在的是举世闻名的度假胜地。 　　呆滞的坐了一会儿，汪富贵忙联系私人飞机，他要立刻回去。去的当然不是出事的油田，而是他曾经的家。更确切的说，他要去的是他曾经见过女巫小屋的街道，那条街早已被他买下，只是不曾做任何的改建，而是一直维持着原貌，算是他给自己预留的后路。 　　可是，小屋在哪里呢？女巫又在哪里呢？ 　　匆忙而至的汪富贵，在这条不算长的街面上来来回回的走动着，刚开始是疾走，后来则干脆跑动起来了，可女巫的占卜屋就是不曾出现。 　　“你在哪儿？你在哪儿啊？求求你，求求你出来好不好？我给你钱，你想要多少钱我都给你，给你全给你，我这次想要活命，我不能坐牢的，我不能啊！我……” 　　崩溃的大吼了一阵后，某个想法忽的在他脑海里闪现。 　　对啊，他上次求的不是财吗？龚建设在庭审前猝死，其实并不是给了他财，而是让他免于了牢狱之灾。之后公司股票上涨，也是因为他雇佣了水军扭转舆论，再说就算股价回涨了，但其实跟暴富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为什么会这样呢？ 　　汪富贵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用他许久不曾使用的脑子拼命的苦思冥想。 　　当初他是心急如焚，满脑子都是自己一旦被抓入狱，这些年的经营都会化为一滩废水，他的公司他的股票他的房子他的车子……全都会消失的。所以，他求财，只因他穷怕了。 　　可如今再仔细想想，莫非龚建设原本就会死？他以为他已经山穷水尽了，其实他的运势根本就没有到头？一切只是他自己吓自己，全是一场误会？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汪富贵松开手，抬头望向天空。 　　如果说，那一劫他本来就可以度过去的，那女巫又给他带来了什么？无穷无尽的财富吗？是的，应该就是这样的。女巫给了他暴富的机会，让他建起了庞然大物一般的商业帝国。 　　可现在他真的完了！！ 　　一年前，就算龚建设没死，他被牵连入狱，操纵股价、非法交易等等罪名，他并非主犯，就算判刑也应该没多少年才对。可现在呢？一旦他被抓入狱，就算他名下的钱财全都保住了，等待他的只怕是终身□□。 　　下意识的摸出了手机，他看着新闻APP上那触目惊心的死亡数字，巨大的恐慌彻底的淹没了他。 　　——疑为过负荷开采石油导致发生特重大安全事故，死亡人数现已突破两百人。 　　这个时候，哪怕他出巨资聘请最好的律师团队，只怕也要将牢底坐穿了吧？ 　　以前，他觉得没了钱还不如去死。现在，钱倒是还在，这一年下来所得的资金完全可以覆盖死亡赔偿金，可他却注定要在牢里度过余下的人生了。 　　嘀嗒嘀嗒…… 　　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了汪富贵的脸上、身上，没多久小雨变成了大雨，瓢泼的大雨伴随着电闪雷鸣洗礼着整个城市。 　　汪富贵跪在地上，任由雨水淋在自己身上，慢慢的一个想法在他脑海里成型。 　　上一次看到女巫的占卜屋，好像是小寒过后的第二天凌晨，而现在却是第二年的盛夏时分。难道非要他等到寒冬腊月里吗？他倒是愿意等，可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刺耳的警笛声由远至近，紧接着便是警察举着高音喇叭命令他放弃抵抗。 第4章 汪富贵 　　就在汪富贵打算放弃的那一刻，他的眼前凭空出现了一座屋子。 　　是那天的巫婆小屋！！ 　　汪富贵连一秒钟都没耽搁，整个人如同脱缰的野狗一般，直愣愣的冲了进去。 　　女巫坐在不曾燃火的壁炉前面，听到动静转过身来，惊讶的微微挑眉：“很少能有第二次光顾的客人，这次你又想要什么？” 　　“我想要……”汪富贵刚才被瓢泼大雨淋了个浑身湿透，此时相较于上一次更显得狼狈不堪，犹如丧家之犬一般。他本来满脑子都是找到女巫小屋，可等到真的进来了，他又在一瞬间陷入了迷茫状态。 　　对啊，他要什么呢？ 　　钱对他似乎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那就祈求平安无事？可就算他的油田里出了特重大事故，依着本国的法律，却还是罪不至死的，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他在牢里度过余生。 　　“我不能坐牢！我想要逃过法律的制裁！”汪富贵很快就作出了决断，他的海外账户上还有一笔钱，兴许在此之前他看不上这点儿钱，可如今却是他的救命稻草了。只要能免于牢狱之灾，他再想法子离开这里，那笔钱足够让他舒舒服服的度过余生了。 　　说完心愿之后，汪富贵就将目光落到了长桌之上。 　　然而，桌上空无一物。 　　“这是怎么回事儿？卡牌呢？巫……”汪富贵猛的咬住了舌尖，硬生生的改口道，“女巫大人，请问您的卡牌呢？我已经说出了我的愿望，请您允许我翻牌。” 　　女巫缓步向他走来，止步在了离长桌两步之遥的地方，细细的打量着这位一连来了两次的客人。 　　上一次，这位客人即便浑身散发着绝望的气息，可实则绝望间隙中却透着一股子生机。既然生机未绝，就注定翻身有望。然而这一次，狼狈不堪也就罢了，只怕连他自己都不曾发现，他周遭有着浓郁的霉气，就仿佛运势已经彻底走到了尽头…… 　　“这次，你打算拿什么当赌注。” 　　汪富贵愣了一下，旋即脱口而出：“我的豪宅超跑古董玉器……我、我的命！” 　　“用性命换自由？可以。” 　　女巫用手轻轻拂过长桌，三张卡牌再度出现在了汪富贵面前。可没等客人伸手，她却再度点了点桌面，三张卡牌中最中间的那张徒然消失，只余左右两张。 　　汪富贵吃惊的望着女巫，又低头看了看长桌上的卡牌，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出什么反应。 　　“回头客的福利，吉牌或凶牌，二选一。” 　　吉、平、凶三张牌中，若抽到了平，则该发生的仍然会发生。这肯定不是汪富贵想要的结果，因此缩小范围这个事儿，还真的勉强能被称为福利。 　　之所以说是勉强，自然是因为不光翻到吉牌的概率大了许多，更兼翻到凶牌的概率也一样增加了。 　　听到了女巫的解释，汪富贵并未再说什么，而是瞪着眼睛满脸狰狞的望着余下的两张卡牌，一狠心，猛的将右边那张翻开。 　　依旧是华丽的哥特式字体，不同的是，这次字的颜色呈猩红色，就仿佛是凝固了的血液一般，透着令人窒息的不安和绝望。 　　凶。 　　“不！——”汪富贵发出了一声不像是人类发出的凄厉惨叫声，紧接着他又不敢置信的伸手翻开了另外一张牌。 　　那张未被他选中的卡牌上，赫然是他上次抽中的吉牌，就连牌面上那个硕大的“吉”字，都仿佛无声的张开嘴嘲笑着他。 　　他一连倒退了好几步，随后整个人重重的砸在地上，双手死死的抱住脑袋，一时间眼泪鼻涕齐刷刷的落了下来：“不！不不不！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客人，我要取回属于我的赌注了。”女巫的语调依旧毫无起伏，就仿佛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一般，淡然的吐出了这句话。 　　可这话落在了汪富贵耳中，却比方才的炸雷更响亮，他再也顾不得什么了，连滚带爬的窜出了占卜屋的大门，那身姿体态像极了一只吓破了胆儿的老狗。 　　最终，汪富贵成功的逃出了女巫小屋，哪怕他一出来就看到了不远处的警察，他依旧有种逃出生天的感觉。 　　“太好了，我不用死了，我……” 　　一句话尚未说完，那原本远在天边的惊雷，猛的在他耳边炸响，其声音之巨大，就连隔了十来步远的警察都被吓了好大一跳。 　　这才叫真正的惊雷，不光声音惊人，还十分精准的劈到了汪富贵的天灵盖上，以至于他意识消散之前还在想，为什么刚才在小屋里没听到一点儿雷声呢？ 　　片刻后，一群警察围着汪富贵那已经被劈成焦炭的尸首，面面相觑。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现在执法时，要求全程录制视频，因此刚才的那一幕应该是被完整的收录在执法仪里的，既可用于之后的调查，又能警醒世人。 　　要知道，经过安全部门的初步调查，富贵油田之所以会出事，很大程度是因为老板汪富贵要求没日没夜的开采石油。不光所有的机械满负荷运作，工作人员亦是如此。 　　这大概是另类的善恶皆有报吧…… 　　警察们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天空。 　　方才还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的天空，却突然安静了下来，与此同时又像拨云见日一般，瞬间亮堂了起来。 　　乌云散去，阳光普照。 　　今个儿其实是个大晴天呢。 　　警察们拿手遮在额上挡住了灿烂的阳光，一时间甚至有些心神恍惚，仿佛一分钟前发生的事情，根本就是只存在于他们的想象中一般。然而，汪富贵那惨不忍睹的尸首，却在向他们证明，刚才真的不是一场梦。 　　…… 　　女巫倚在大门口，默默的注视着一群警察围着汪富贵的尸体，在各个角度不停的拍照存档，最后才将这具已经焦黑到看不出面目的尸体用裹尸袋装好抬上了车。 　　假如这时有人能看到女巫，又懂得唇语的话，就会发现斗篷之下，她无声的说了一句话。 　　——欢迎参加女巫的游戏。 第5章 赵老太（一） 　　就在各大社交网站纷纷更换首页祭奠油田死难者时，女巫的占卜屋里又迎来了一位新的客人。 　　这次的客人有些特殊，是个年过六旬的农村老太太。 　　老太太夫家姓赵，早年丧夫后，独自一人拉拔两个儿子艰难过日子，可以说完全是在苦水里泡大的。好在她大儿子还算有出息，赶上了房地产热潮，成了省里首屈一指的房产大亨。不仅将弟弟安排进了公司，还赠了不少的股份，俩兄弟更是在同一个高档小区里购买了临近的两个别墅。 　　虽说大儿子出息了，可老太太并不爱住在城里，早些年甭管儿子怎么劝，说什么都不搬出来。可最近几年，乡下地头的人越来越少了，老一辈的说没就没了，年轻人们则相继离开家乡进城打工。眼瞅着乡下越来越冷清，儿子们实在是不放心，愣是将人劝了出来。 　　算起来，从乡下搬到城里也有差不多两年时间了，可老太太一直都没能适应城里的生活，干啥都不得劲儿，做梦都想回乡下种她的地。 　　人就不能闲下来，一闲就容易想东想西的。以前老太太忙啊，一睁眼就惦记她那一亩三分地，前院养了一窝鸡，后院种了一溜儿的果树，还养了一只土狗。哪怕屋前屋后这些事儿都做完了，还能跟老姐妹们扯扯家常，田间地里的瞎逛逛。 　　可自打来了这城里，她就感觉浑身不自在，实在是没辙儿了，她就开始找事儿做。 　　于是，她小儿子就倒了大霉。 　　相较于大儿子的事业家庭两全，老太太的小儿子却是个没本事的浪货。平日里就在自家公司里担了个闲职，白拿高薪和分红，得闲就勾搭下漂亮小姐，本事没有，情人倒是不少。最最关键的是，小儿子至今没有孩子。 　　意识到这一点后，老太太就开始紧盯着这件事不放了，她管不住时时往外跑的儿子，就去找小儿媳，用尽各种办法，希望小儿媳能赶紧开怀，好给她赵家开枝散叶。 　　有时候催得太厉害了，小儿媳也会回怼过来，毕竟生孩子本来就不是一个人的事儿。 　　这天，老太太又同小儿媳绊了嘴，核心问题还是孩子。小儿媳在气愤难耐之下，脱口而出他们没孩子的原因是男方精子活力低，而非因为她。 　　作为一个年过六旬、农村出身的文盲老太太，指望她弄明白这么复杂专业的词汇那是不可能，她只听懂了一句话，不能生孩子是她小儿子的错。 　　这个可怕的认知着实把她吓得不轻。及至离开了小儿子家，她才忍不住抹起了眼泪，心里是既委屈又害怕。委屈在于，她没小孙孙可以抱了，害怕则是小儿子将来没人养老送终了。 　　老太太一边走一边拿手背擦拭着眼泪，等快走到大儿子家时，却猛地停住了脚步。 　　原本每天都走好多趟的小区道路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小房子，还正好就在她大儿子的别墅前面，挡住了她回家的路。 　　可她分明记得，刚才出门时，大门口还是干干净净的，啥都没有。 　　挠了挠脑门，老太太一脸的懵圈。 　　他们这儿是高档住宅小区里的别墅区，因着别墅密度不大，来往的人肯定也不多。可再怎么不多，偶尔还是会有人过来的，起码保安队是十分钟巡逻一次的。 　　老太太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正迟疑着该怎么办时，就看到两个保安在例行巡逻，经过她身边时，还询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没、没事儿……”老太太的目光落在自家大门前的小屋上，心里疑惑为什么这俩保安好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嘴上却说，“真没啥事儿，你们忙去吧。我就出来逛逛，然后看到这房子啊！” 　　保安们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皆是一脸探究的神情，可老太太家的别墅华丽大气，反正从外表看，完全看不出有任何问题。 　　就听老太太接着说：“——它真好看啊！” 　　保安们：…… 　　第一次见识到如此清纯不做作的炫耀。 　　这个别墅区所有的豪宅都是由国内顶尖建筑院规划设计的，在不重样的同时，也保证了最大程度的美观大气，又配以最能衬托豪奢的绿化景观，还曾拿过世界大赛级别的奖杯。 　　夸它好看是应该的，可这里是老太太您家啊！ 　　身为保安，他们自然是了解这里每家住户的人员构成，也认识这位老太太。因此，沉默片刻后，他们木着脸赔笑道：“是挺好看的，那这样吧，老太太您在这儿慢慢看，我们先去别地儿瞧瞧。” 　　保安很快就离开了，留下老太太一人站在这造型古怪的小屋前，边观察边小声的嘀咕着：“咋别人瞧不见，偏我一个眼神不好的老太太瞧见了呢？莫不是我寿数到了，老头子来接我了？” 　　想到这里，她心里那点儿小担忧瞬间没了，想着阎王叫人三更死，绝不会留人过五更。 　　当下，她迈开腿，大步流星的朝着小屋走去。 　　** 　　小屋里，女巫仍坐在壁炉前的摇椅上，不同于前次的是，摇椅旁还摆了个木制的小茶几，上面放着一壶茶和一盘小甜饼，旁边还有一个冒着微微热气的精致小茶杯。 　　边烤火边喝下午茶，真是一大享受。 　　听见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女巫却并不着急，慢慢的侧过身子，伸出手去拿茶杯。 　　就在此时，一个大嗓门在小屋里炸响。 　　“大闺女啊！” 　　女巫：…… 　　缩回了指尖已经碰触到茶杯的手，女巫抬起头，就见新来的客人已经大步流星的朝她走了过来。 　　“大闺女，你有看见我家老头子吗？他长那么高，人有那么胖。对了，他说起话来有点儿打磕绊，不是结巴，就是舌头老打结，一句囫囵话都说齐整。还有啊，他老爱眨巴眼睛，耳朵还有些不好使，得大声跟他说话，他才能听得到。”老太太连比带画的，尽她所能描述出了她家老头子的样貌特征。 　　“客人的愿望是要找人吗？”女巫缓缓的站起身来，以优雅的姿态面对每一位客人。 　　“找人？不不，我家老头子已经死了好多年了。” 　　女巫：…… 　　“请问客人的愿望是什么？” 　　觉察眼前这个老太太的文化程度略低，女巫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或者，客人有什么遗憾吗？” 　　这句话可算是问到了点子上。 　　老太太一拍巴掌，像是找到了知心人，这一下就打开了话匣子：“大闺女啊，你听我说，我这大半辈子过得哟，可别提有多心酸了。早些年，我亲妈没了，我爹又娶了后妈，打小我这日子就跟泡在黄连水里一样。后来，人家给我说了虎子他爹，我想吧，这人瞧着老老实实的，人也长得高高大大的，我就答应嫁给他了。” 　　女巫索性招来了另外一把摇椅，小茶几上也多了一个空杯：“坐下慢慢说吧。” 　　“诶，我慢慢说。大闺女你也坐，不用倒茶，不用……哎哟，闺女你太客气了，谢谢啊。我说这屋里也不热，闺女你把你那帽子摘了，咱娘俩坐下来好好唠唠嗑。” 第6章 赵老太（二） 　　女巫见过的客人太多了，形形色色都有，可像眼前这位老太太似的，一进门不着急问东问西，倒是自己絮絮叨叨上的，还是第一回 见到。 　　客人自己都不着急，女巫更有的是耐性。 　　她将倒好的热茶递给了老太太，又顺手将斗篷帽摘了下来，露出了精致的容貌。 　　老太太谈兴正浓，她倒是接过了茶杯，却没着急喝，而是先真情实感的吹了一通彩虹屁。 　　“大闺女你长得真好看，瞧这眼睛啊，鼻子啊，嘴巴啊……啊哟，真好看！” 　　女巫微笑的问道：“客人请继续刚才的话题。” 　　“哦哦，我继续说……我家老头子对我可好了，刚嫁过去那几年，我就觉得苦日子总算是过去了，也该我过上几天好日子了。结果，就在我怀上我家狗子没多久，老头子就没了。” 　　“我费劲巴拉的才生下了狗子，还要照顾虎子……哦，虎子是我大儿子，狗子是我小儿子，这哥俩啊，当真是我一把屎一把尿的好不容易才喂大的。” 　　女巫默默的将刚拿起来的小甜饼放回了盘子里，示意老太太边吃边说。 　　老太太真诚的谢过了女巫，吃着喝着就把她的大半辈子人生经历都说了一遍。再然后，就顺理成章的说到了不久前发生的事儿。 　　“狗子婆娘太不像话了，这不会那不会的，我也不嫌弃她，可咋能为了保持那个啥身材，就不生孩子呢？我连名字都早早的帮他们想好了，生儿子就叫狗娃，生闺女就叫狗丫。大闺女你觉得咋样？” 　　大闺女……哦不，女巫又拿起茶壶，给老太太续了一杯茶。 　　“现在是新社会的，我知道的，生男生女都一样，妇女也能顶半边天。” 　　“我都活到这份上了，别的都不求了，就是吧，没看到我家狗子有后，我死了都阖不上眼。我也不挑孙子孙女，只要狗子有后，我就能高高兴兴的去见老头子了。” 　　终于说到了点子上，女巫问：“客人的愿望就是让小儿子有后代？” 　　“对头！” 　　“要几个？” 　　“狗子婆娘她还说啊……啥？大闺女你的是要几个孙子孙女？甭管是啥，先来他十个八个，一打也不嫌多！”老太太反过来教导女巫，“大闺女啊，你年岁轻没经历过事儿，这女人啊，就该多多生娃，生的越多越好。我是年纪轻轻就没了男人，不然咋可能就虎子和狗子两个孩子呢？” 　　女巫不置可否，连时间都奈何不了她，她不觉得后代有什么重要的。 　　当然，她也不觉得钱财有什么意义，可人类似乎很是喜欢。 　　“你想要你的小儿子拥有至少十个八个，一打……十二个也不嫌多的后代，是吗？”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女巫又问，“那么你能给我什么呢？” 　　老太太愣了一下，忽的一拍大腿：“给你钱啊！不然我叫虎子给你买一套大大的别墅？反正我只要狗子有后，别的啥都给你，你要啥拿啥，这钱多钱少有什么打紧的？孩子啊，孩子最最要紧了！” 　　她会这么想很正常，哪怕如今家里再怎么有钱，她还是一样过日子，一年到头也花不了几个钱。在她看来，比起钱，儿孙满堂才能让她充满了幸福感。 　　这就是母爱啊！ 　　多么的质朴，多么的感人。 　　“所以，你是想拿子孙的财运作为赌注吗？”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女巫起身领着老太太走到了小屋正中间的长桌旁，指着桌上的卡牌道，“这里有三张卡牌，若是想实现心愿，就必须翻到吉牌……” 　　没等女巫将游戏规则解释清楚，刚才还悠哉的老太太猛的伸手翻开了右手边第一张牌，那可真是半点儿犹豫都不曾：“大闺女啊，你帮我瞅瞅上头写了啥，我不识字。” 　　翻开的卡牌正面上，赫然写着一个硕大的“吉”字。 　　“心愿即将达成，请客人回去耐心的等待消息。” 　　“这就成了？就翻个小牌牌，我就能等着抱小孙孙了？大闺女你没哄我吧？” 　　老太太惊呆了，在短暂的质疑后，她又热情的的道：“大闺女 ，我觉得我跟你特别投缘，不然你上我家去坐坐呗，回头再慢慢说。走吧走吧，我喝了你的茶吃了你的饼干，也得回请你啊！走，上我家吃饭去！” 　　第一次碰上送不走的客人，女巫有点儿迷茫。 　　尽管如此，她拒绝的意味还是很浓的，再一次出声请客人离开。 　　老太太见她真不愿意上家里做客，心下很是惋惜，索性退了一步：“不吃饭也成，那你等等，我给你拿箱水果。” 　　“我跟你说啊，我家水果太多了，吃都吃不完。就上回，虎子婆娘弄回家一大箱子的外国水果，叫啥榴莲。哎哟喂，我一打开，那个味儿哟，一屋子的脚臭味儿。妈呀，放坏了还弄回家来，你说这瓜婆娘是不是缺心眼儿啊？我挨个儿都打开过了，全坏了，我就全给扔了。” 　　“后来他们还说我浪费，这咋是浪费呢？别说现在家里日子好多了，就算是再穷，那也不能吃馊掉的东西啊，真要是为了省这俩钱，回头闹了肚子，进了医院，不得更花钱啊？” 　　“大闺女啊，我这就给你去拿箱水果。你等着啊，千万别走啊，等着我啊！” 　　老太太兴冲冲的走出了占卜屋，往前看，是她刚才从小儿子家回来的路。也没多想，她就一个转身进了大儿子家，不一会儿就满脸喜色的抱了个水果箱子出来：“大闺女啊……” 　　别墅门口是一片坦荡荡的路，路两旁全是修剪齐整的绿化景观，没有任何突兀的景色。 　　抱着水果箱子的老太太再度陷入了懵圈状态，左瞧瞧右看看，遍寻不着刚才那古怪的小屋子，自然也不见陪了她唠嗑版小屋的大闺女。 　　大儿媳匆匆出来，好说歹说才哄了婆婆进去，对于这个农村来的婆婆，她也很是无奈。 　　你真要说吧，老人家确实也没什么坏心，可有时候办的事情却又有种叫人说不上来的难受感觉。尤其每回看到婆婆催生时，她庆幸自己已经生了一儿一女的同时，也感觉作为一个女人相当悲哀，没人在意你的事业如何，评价一个女人的价值，全看你生没生孩子，生了几个孩子，孩子是否有出息…… 　　压下心里不满，大儿媳听着婆婆嘴里念叨的大闺女，还道是老太太碰上谁家的小保姆了。还真别说，就她婆婆那档次，也就能跟农村来的小保姆聊得尽兴了。 　　安慰她一个小区住着，下回总能碰面的，这才将老太太劝了回去。 　　殊不知，正被老太太惦记着的女巫，此时正站在长桌前，望着刚才被翻出来的吉牌，思考着要不要帮忙加持一下。 　　尽管没要老太太的水果，不过心意还是领了。 　　既如此，那就…… 　　女巫的指尖出现了微亮的紫光，逐渐形成了六芒星，最终落在了那张吉牌上，在“吉”字旁边形成了另外一个字。 　　大吉。 　　吉牌能令心愿达成，大吉则会带来意外的惊喜。 第7章 赵老太（三） 　　依着旧例来看，最多三五天，老太太自然会忘了这个事儿。 　　要知道，这一两年里，她跑了好多个寺庙替小儿子求子，初时还抱着满满的期待，后来也就渐渐歇了这份心，就算女巫的小屋造型独特了点儿，却很容易让人当做是一场梦。 　　可事实上，赵家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才叫人不得不怀疑是一场梦。 　　一直不曾传出喜讯的小儿媳查出怀孕已经五周了，连小儿子自己都被这个消息惊到了，其他人更是大感意外。 　　唯有老太太在狂喜之后，连声念佛，觉得这一切都是大闺女带来的惊喜：“狗子婆娘啊……” 　　老太太的小儿媳——小赵太太一脸的木然，感觉连怀孕的高兴劲儿都被这个土得掉渣的称呼给冲刷得一干二净。 　　“大闺女果然没骗我，我跟你说啊，我早就帮你和狗子的孩子想好了名字，小名就随爹，男孩儿叫狗娃，女孩儿叫狗丫，好记又响亮！” 　　刚刚涌起的不祥预感转眼就成了真，小赵太太一脸的绝望，突然就不想生了。想起大嫂家的俩孩子，大的叫东子，小的叫小霜，虽说听着也不咋地，可对比一下，却显得无比的大齐高贵优雅…… 　　反正就不是一个档次的！ 　　“狗子婆娘你先生着，回头再怀再生，再生再怀。这女人啊，还是得多生孩子，省得家里冷冷清清的。” 　　“妈你当我是母猪啊？”小赵太太面色不好看了，她觉得自己忍够了，哪怕是当婆婆的，也没这么糟蹋儿媳的。 　　“咋说话呢，多子多福你不知道啊？小年轻就是不懂事，孩子多了家里才热闹，蹦蹦跳跳、吵吵闹闹的，光想想我这心里就高兴得很。”老太太心里美滋滋，幻想着满屋子乱跑的孩子们围着她叽叽喳喳的叫奶奶。 　　可惜，老太太的美梦很快就被打破了。 　　小赵太太拉着脸没好气的说：“我就生这一个，管它是男是女，都不会再生的。我也有自己的事业，不可能将所有的经历都投注到孩子的身上。” 　　“哎哟你这孩子……你只管生，我帮你带还不成吗？” 　　“生而不养，不如不生。”撂下这句话，小赵太太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老太太呆住了，面上满是迷茫无措，她下意识的去找寻盟友，对大儿媳道：“我咋了？我不就是让她多生几个孩子吗？以前，咱们公社里还评过英雄母亲，生了十五个娃以上的，才准报名呢！” 　　此一时彼一时啊！ 　　她大儿媳很想跟她好好掰扯掰扯，不过最终还是放弃了。婆婆都这般年岁了，何苦叫她再受罪一次，接受这些所谓的新知识呢？横竖弟媳妇生完这胎结扎就是了，犯不着因为这种观念问题，跟婆婆闹意见。 　　说大儿媳难得糊涂也好，求同存异也罢，反正如非必要，她不希望家里闹出婆媳不合的传言来。 　　这事儿暂时告一段落，老太太虽然心里头有些委屈，可想着再过大半年就可以抱上小孙孙了，她很快就又乐呵了起来。 　　一个快来了，一打还会远吗？ 　　呃，确实不远了。 　　因为就在小赵太太得知自己怀孕后不久，她的丈夫小赵总，也就是老太太口中的狗子，先后得到了两个情人怀孕的消息。 　　撇开妻子不算外，第一个是他的女助理，态度异常坚决，表示最近只跟他小赵总上过床，孩子只能是他的种，要是不相信，大可以等孩子的出生后验DNA。 　　第二个则是一位拍平面广告，偶尔也接超跑女郎工作的小嫩模，他俩是在一个超跑俱乐部里认识的，一共也没接触几次，谁知道就这样中了头奖呢？ 　　男人少有不想要孩子的，天生的繁衍欲让他明知道是自己的问题比较大，还是本能的怪罪妻子。毕竟医生只是说他精子活力低，这个并不是直接判了死刑，相反只要是易受孕体制的女子，还是有一定的怀孕概率。 　　结婚多年，孩子却一直不见踪影，难免叫他心存怨气。 　　刚开始，他还念着夫妻情分，等时间一久，怨气占了上风，索性放飞自己，想玩就玩。试想想，连个孩子都没有，他就算存了钱又给谁花呢？ 　　可惜，两个情人怀孕的时机都不对。这要是在妻子怀孕之前得到这种消息，小赵总兴许会纠结一下。 　　现在妻子已经怀孕了，他就免了纠结的过程，直接跟俩人商量，给多少钱才愿意将肚子里的孩子打掉。 　　外头的事情，家里人并不清楚。兴许小赵总的亲哥，赵氏集团的董事长也略听闻了几分，可有些事情挺难说的，在商海里混得久了，有些逢场作戏也在所难免。 　　早些年，公司还在起步阶段时，小赵总还得过亲哥哥的叮嘱，让他知点分寸。可人就是这样的，很难长久的保持警惕，尤其他自身这个体质，又自诩做好了万全的措施，很是自大的认为那些倒霉事儿不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结果倒好，前头十年屁事没有，一来就是连着两件。 　　真当是应了那句话，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小赵总并不敢将此事告诉任何人，他只是私底下同两人接触。先是动用职权给女助理放了带薪的长假，让她在他们的爱巢里安生养身体，又心肝宝贝儿的一阵好哄，把个傻姑娘哄得高高兴兴的。 　　稳住了女助理，接下来是小嫩模。 　　对比一毕业就进入赵氏集团的女助理，小嫩模的人生经历要丰富很多，相应的也就没那么容易哄骗。 　　唯一庆幸的是，人家打从一开始就摆明了态度，要钱，没打算插足别人的婚姻，只要钱到位了，一切都好商量。可就是这样，小赵总才为难。 　　明面上，小赵总是赵氏集团的股东加高管，又是持有80%以上股份的赵董唯一的亲弟弟。听上去确实挺能唬人的，可知情人却明白，整个赵氏集团说白了就是赵董一手创立的，他念在兄弟情分上给了一些股份，又给弟弟挂了个闲职，可实际上的决策权却是绝不可能放手的。况且，他自己也是有儿子，还是从小接受了精英教育的。将来，整个赵氏集团是肯定要留给赵董的儿子，他的弟弟不过就是个吃红利的。 　　小嫩模是知晓内情的，她认为等赵董的儿子去国外留学镀金归来，再在公司干上个五六年，坐稳了为止后，才是小赵总这个当叔叔的凉掉的时候。 　　眼下，小赵总的日子不要过得太潇洒，区区一点分手费而已，算什么？ 　　殊不知，因为平日里的挥霍，又没有意识到存钱的重要性，小赵总是到了关键时刻就抓瞎。女助理那边还凑和，之前给她买的房子、车子，最多再给个百来万，说服她打胎并不难。小嫩模的胃口略大，他临时根本就没办法一下子筹到那么多钱。 　　小嫩模也不为难他，横竖她现在也才两个月，有的是时间等他将钱筹措完毕。 　　试探了两次后，小赵总终于意识到对方是来真的，没收到钱绝不会去打孩子的，他也就放弃了甜言蜜语，一门心思的找钱。 第8章 赵老太（四） 　　小赵总本身就不是什么有能耐的人，不过就是投了好胎而已。况且，这要是有本事的人是他爹，那他兴许多少能学个几手傍傍身。 　　可有出息的人是他哥啊，哪怕哥俩年纪差了好几岁，可他哥发财至今也不过才十几年，倒是将他侄儿培养得极好，却真没那个闲工夫教导他了。 　　本身没能耐，又临阵慌了手脚，小赵总到处弄钱一事，很快就被他哥发现了。被他哥叫过去好一通训斥后，小赵总不得不低头将事情说了出来。 　　打死赵董都没想到会是这种事情，偏这种事情，哪怕是亲哥也不能插手太多。又思及已经怀孕了的弟媳，以及弟媳那边的娘家人跟公司还有颇多的利益牵扯，赵董黑着脸将今年的分红提前支给了蠢弟弟，叫他赶紧去把事情摆平。 　　到这份上，还真没人意识到这仅仅是噩梦初显，毕竟小赵总这俩怀孕的情人，一个没脑子，一个脑子里全是钱，要摆平还是很容易的。况且，真要是生下孩子，也不可能登堂入室，单图钱的话，确实没必要绕那么大的一个圈子，直接拿钱打掉孩子走人就是。 　　手头上有了钱，小赵总先约了小嫩模出来，兑现了之前许诺的金额，同时也要求对方兑现承诺。 　　小嫩模看了眼自己账户上的余额，笑脸盈盈的表示自己立刻就去医院。 　　“怀孕生孩子？那还不得把我的好身材毁了？小赵总你放心，咱们又不是头一回做交易了，我什么时候不守信用了？行了，等我养好了身子，咱们还跟以前那样。” 　　对比小嫩模那乐得快要飘起来的雀跃心情，小赵总却实在是笑不出来。勉强整理了下心情，他又驱车赶往他和女助理的爱巢，打算来个快刀斩乱麻，赶紧哄女助理去医院。 　　事情就是那么凑巧，就在他同小嫩模见面时，留在家中的女助理接到了她家里的电话，那头告诉她，从小抚养她长大的奶奶病危，让她赶紧回来见最后一面。 　　吓坏了的女助理什么都顾不上了，只带了手机和所有的钱就出了门，就连机票都是在赶往机场的途中加急订的。 　　等小赵总来到俩人的爱巢时，不出意料的扑了个空。再打她电话，却是对方已关机的提示音。 　　她正在万米高空上，可不得关机吗？ 　　本来，像这种小误会要解释起来很容易的，谁知当天夜里，就又起了波澜。 　　** 　　#女星梁颖怀孕# 　　梁颖是三线女明星，曾经也红过，有代表作，也曾跟不少圈内大佬合作过。哪怕最近一两年人气明显下跌，可因为她经营的一直都是清纯玉女的人设，结果却被曝出未婚怀孕，且对方还是已婚男，甚至妻子还怀有身孕。 　　要只是空穴来风倒是无所谓，可点进去就会发现，第一个发布话题的人，最新微博里不光直接点明了男方是谁，还捎带上了赵氏集团的名字，并且附带一段音频。 　　证据确凿啊！ 　　特大丑闻啊！ 　　一时间，梁颖的仙女人设崩塌，各种麻烦纷至沓来，她又气又怕，却不得不求着赵家出面将热搜先撤下来。 　　“我怎么知道会这样啊？我在微信上跟你吵架，吵昏了头找错了人，把语音消息发给了别人。那个贱人，亏得我上次还帮了她，她就这么对我啊？还说什么手机丢了，哪有那么巧？我现在要怎么办啊？叫你哥想想办法，把那些□□给我弄下来！” 　　梁颖在电话那头哭得肝肠寸断，她为了混到如今这个地位上，这些年来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太大了。 　　结果，爬上来难，跌下去却容易。 　　她就跟那跌停板似的，整个事业面临着全线崩盘，而起因竟是她一时不查将语音消息发错了人。 　　不光发错了人，关键她喊了小赵总的全名。 　　一开始，她还没发现出了问题，就感觉姓赵的那混账居然敢不回她消息。等到她意识到将消息发错了人时，一切已经来不及了，两分钟已过，消息撤不回了。 　　就这样，她不仅曝光了自己未婚先孕的事实，还帮广大吃瓜群众直接将嫌疑人锁定了。 　　本来，就现代社会这么个开放的风气，光是未婚先孕算不得什么。当然，如果是清纯女星的话，那就不同了。可原本，这事儿仍然有回旋的余地，比如说遇到了真爱之类的，勉强也能糊弄过去，哪怕演艺事业不如从前了，起码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直接糊掉。 　　结果呢？ 　　结果呢！！ 　　梁颖哇的一声哭出来，她完了啊，就算赵氏集团立刻出钱将热搜撤下来，并雇佣大量的水军搅局，她的演艺事业也必然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她嚎啕大哭，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从她意识到语音消息发错了人之后，到微博上炸开锅，再到她哭着求小赵总找他大哥帮忙出钱撤掉热搜等等，实际上一共也就过了不到三个小时。 　　三个小时啊！ 　　要知道，这平日里屋后犯了困，随便打个盹儿就过去的三个小时。然而，对今时今日的梁颖来说，真可谓是度日如年。 　　甭管社会风气有多开放，兴许人们现在对普通的单身女性未婚先孕已经开始报以宽容态度了，可女星从来不在此之列，更别提梁颖经营了多年的仙女人设，一朝崩塌后，造成了影响之大，就连用千夫所指这个词来形容，都显得太稀松平常了。 　　打开梁颖的微博首页，随便哪一条，即便只是官方转发的微博底下都被轮得很惨。成千上万的谩骂评论，足以让人感受到那种来自于全世界的恶意，说是令人窒息真的毫不夸张。 　　网络暴力一直都是存在的，不是针对某个人，而是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被针对。 　　就在梁颖哭得天崩地裂的同时，她的经纪人急吼吼的赶到了她所在的高档小区豪宅里。虽说她一直没能够上圈子里的顶层，可即便是三线女星，圈钱能力也不容小觑。这些年来，她赚了不少钱，又谨慎的跟了好些投资，如今可算是身价不菲。 　　也亏得如此，哪怕外面吵翻了天，她所在小区依旧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等经纪人匆匆赶来，见她一副天塌了的模样，原本到了嘴边的斥责声，到底还是咽了下去，只提醒她：“现在这个情况，你就安心先待在家里，记住千万不要外出。还有，不要接受任何形式的访谈，不要发表任何言论，微博交给公司专人打理……这件事情现在也只能冷处理了。” 　　冷处理的意思就是，放着不管，任凭网友谩骂。 　　说白了，眼下根本就没有解决办法。 　　听懂了经纪人的潜台词梁颖哭得更凶了。 　　“我根本就没想过要破坏他的家庭！我就跟他玩玩啊，就那么一次，唯一的一次！我怎么知道啊？我不想的！谁想嫁入豪门啊，再说他又不是什么豪门阔少，谁不知道赵氏集团都是他哥一个人的，哪怕再怎么疼爱弟弟，最多给一些股份。我至于这么眼瞎吗？” 第9章 赵老太（五） 　　经纪人被她这一番大实话着实吓得不轻，赶紧提醒她：“小姑奶奶哟！你这话可千万不能说出去！行了，你闭嘴吧，好好在家里休息，等风声稍稍平息一些后，我安排你出国散散心。” 　　“出国散心？那我之前好不容易弄到手的通告呢？我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你难道要告诉我，那个女二号丢了？” 　　梁颖不敢置信的看着经纪人，她的经纪人比她更加得不敢置信，两只眼睛当真瞪得有铜铃那么大：“你疯了吗？就现在这个情况，你还惦记着那部大女主戏里的女二号？人家龙套都不敢让你跑！” 　　那部大女主戏是国内某个电视台的年度巨制，别说她本身只是个三线女星，演不了女主，事实上就连这个女二号的角色，都是她费劲千辛万苦，打退了无数对手，这才勉强弄到手的。 　　说是女二号，但因为是一部大女主戏，实则女配的戏份比男主都多。而且跟别的剧不同，这部里面的女二号并非反派，反而是站女主这边的，最后的结局更是为了女主牺牲，相当讨喜得一个角色。 　　结果，说丢就丢了？ 　　梁颖满脸的扭曲，憋了许久许久，再度返身扑倒在地，大哭起来。 　　哭声绝望哀恸，一副恨不得直接哭死过去的模样。 　　转机就出现在一瞬之间。 　　隔了没几分钟，电话响了起来，因为是很私人的手机号，会打过来的，必然是熟人。 　　梁颖抹了一把脸，拿过了手机，却瞬间恨不得砸在地上。因为屏幕上赫然印着“小赵总”这三个字。 　　“你个混蛋！你还找我干嘛？连微博热搜都撤不掉，你还有什么用？……什么？热搜撤掉了？那也没用了，都挂了三个多小时了，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你以为我的事业还能有救？……等等，你再说一遍，什么叫做现在没人关心我这点儿破事？你什么意思啊！！” 　　说到最后，梁颖还是气不过砸了手机。 　　倒是她的经纪人隐隐从她方才那番话里意识到了什么，忙掏出自己的手机，快速登录微博，然后…… 　　#天王出轨# 　　#那些年你们不知道的内情# 　　#人设就是立给你们看的# 　　#年度大戏：天王巨星的覆灭# 　　…… 　　前后不过才几分钟，微博热搜彻底大换血。这已经不是撤热搜的问题了，而是真的出了大事。 　　大事！天大的事儿！！ 　　圈内最具盛名的天王巨星被曝出了黑料，黑料之多涵盖了方方面面，直接导致他这几十年来苦心经营的业界好前辈、好丈夫、好爸爸的形象彻底崩塌。 　　这才是今年最大的瓜。 　　其实，现在才是阳春三月里呢，结果年度大戏却已经拉开了序幕，好戏一台又一台的上演。广大吃瓜群众差点儿就被这惊天巨瓜给噎死了。 　　至于梁颖这种三线女明星的那点儿破事，谁还有这闲工夫去关心？真要算起来，这未婚怀孕也不算什么稀罕事儿了，只不过先前是闲的蛋疼，就顺便关注一下。现在就不同了，天王巨星被曝出了惊天黑料，其背后的水之深，一个弄不好就不是退圈的下场了，而是极有可能会惊动有关部门了。 　　于是，热搜顷刻间如同被血洗了一遍似的，再也找不到任何跟梁颖有关的点滴。 　　梁颖惊呆了。 　　赵氏兄弟也惊呆了。 　　这阵风波那可真的是来得迅猛，去的飞快。 　　原本，赵董还担心事情要是再压不下来，极有可能影响到他们集团的股价，事实上已经产生了不小的影响，只是波动还在他的承受范围内。 　　主要是，爆料人不知道是想单纯的搏噱头，还是故意搞事，在提到梁颖的男友时，一律称之为赵氏财团的股东、姓赵的已婚男等等。不知情的人只怕会误以为跟梁颖在一起的人是他！ 　　幸好幸好，风波总算是平息了。 　　当然，所谓的幸好也是分人的。小赵总刚才拍着胸口庆幸了不到两分钟，就被缓过神来的赵董抓去当了人肉沙包。不过，相较于梁颖，他还是很幸福的。 　　梁颖才是真的崩溃了，这跟方才得知自己事业即将毁于一旦的崩溃还不同，先前更多的是害怕和惶恐，如今却只剩下了一丝丝荒谬，以及巨大的失落感。 　　她怀孕了！ 　　未婚先孕啊！ 　　孩子是已婚男的啊！ 　　清纯仙女人设崩塌了啊！ 　　这么特重大消息，居然只在微博热搜上挂了三个小时？而且第一个小时还是慢腾腾的往上爬，等三小时一满，直接一把拽下来，连个苟延残喘的机会都没留给她，就这样彻彻底底的消失在了网络上。 　　梁颖憋气，憋气，再憋气。 　　一个没崩住，她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可即便深受打击，她的孩子依旧没事。医生安慰她，她身体底子不错，腹中胎儿也很简单，几个月后，她就能当妈妈了。 　　听到这番话，刚从昏迷中苏醒的梁颖，再度晕厥了过去。 　　** 　　同样的事情，以不同的方式发生在各处。 　　包括赵家小儿媳在内的，但凡是怀上了小赵总骨肉的女人，甭管先前体检的情况如何，在怀孕以后，仿佛突然变成了女超人，身体素质直线上升，几乎可以跟女特种兵相媲美。 　　别人怀孕是各种身体不适，轮到她们怀孕时，却是吃嘛嘛香，身子骨倍儿棒。 　　假如仅仅是这个程度，倒也谈不上有什么问题。偏生，接下来的身体检查里，她们被不同程度的检查出了某些意想不到的问题，还有人明明已经被推进手术室了，就连手术都进行到一半了，突然被告知，手术失败。 　　神他娘的手术失败！！ 　　她们做的是无痛人流，这他妈的还能失败？ 　　医生告诉她们，孩子太坚强了，本以为月份还小，就算服药没起到作用，动手术总是可以的。没想到，事情就是那么奇怪，孩子屁是没有，医生差点儿给累死。 　　就这样，所有人肚子里的孩子都越来越大，且越来越健康强壮。原本，有的人还打算狠狠的敲一笔竹杠，钱的数目不满意就绝对不做手术。结果闹到最后，没人再去理会孩子他爹了，全都一门心思的打听国内哪家妇科产更好一些，她们不要钱了，什么都不要了，只求别让孩子生下来。 　　可她们就像是得罪了漫天神佛一般，竟是事与愿违起来。甭管想了多少法子，孩子就如同在她们肚子里扎了根，就是不愿意离开。 第10章 赵老太（六）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已经彻底瞒不住了。 　　其实，早在梁颖怀孕一事闹上热搜时，小赵太太就已经意识到了。她倒是果决，收拾好东西，包袱款款的回了娘家，并让她娘家的父兄出面同赵家协商。 　　与其说是协商，不如说是敲打比较恰当。 　　小赵太太娘家姓李，李家是当地的土著，比暴发户赵家有底蕴多了。不过，真要论起经济实力，那确实是不如赵家的。可李家那边当家做主的人还是小赵太太的爸，赵家这边却至始至终都是赵董本人。 　　单论家世，看似是女方高攀了，可实则却正好相反。想也是，当哥哥的就算再怎么疼爱弟弟，自己有亲生的儿子在，将来的产业必是由儿子继承的。最多也就给弟弟留点儿汤汤水水，不愁吃穿是一定的，却也不会宽裕到哪里去。 　　也因此，小赵太太并不怵赵家。 　　李家那边也问了女儿，要是打算离婚，那就赶紧趁腹中的孩子月份还小，立马打掉。假如不想离婚，就趁这个机会多要点儿股份，还得转到自己名下，省得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情，她就可以直接拍拍屁股走人了。 　　老话说，狗改不了吃屎。甭管是真出轨，还是给冠上个所谓的逢场作戏，其本质都是一样的。 　　小赵太太还是不太舍得腹中骨肉，她跟小赵总结婚十年，最初的几年确实是因为年纪还轻的缘故，不想那么早要孩子。可后来，等她想要了，才发现丈夫是天生的精子活力低，偏生她又是不易受孕的体质。 　　现在，好不容易才怀上了孩子，她思来想去，最终决定再给丈夫一次机会。不过，前提是丈夫名下的赵氏集团股份提前转到她的名下，或者做一个公证，等她的孩子生下来后，由孩子继承那部分股份。 　　这个时候，她还不知道，那些跟她一样怀上小赵总骨肉的女人想打胎却怎么也打不下来。 　　李家出面同赵家谈判去了，得知此事的赵董表示他不管，一切由弟弟说了算。不过，他也提醒了弟弟，股份转了之后，他是绝对不会再给的，让蠢货弟弟自己想清楚了。 　　小赵总很是犹豫。 　　女助理从那天突然消失后，就再没了消息；小嫩模也一直不曾给他来电话，按说打掉孩子后，怎么着也该跟他支会一声的；女星梁颖就更不用说了，在天王巨星黑料漫天飞的时候，她就顺手将小赵总拉黑了，从此绝了联系。 　　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没等他想通透，那种不详的预感就已经成了真。他接到了一对父母打来的电话，说自己的女儿因为在校期间怀孕，不堪承受巨大的压力，自杀了。 　　倒是被抢救过来了，也许是因为历经了生死，看开了许多，那名女大学生终于流着泪跟父母说了前因后果，表示肚子里的孩子是她前段时间去赵氏集团实习时，被小赵总潜了一回怀上的。 　　小赵总简直就是一口凌霄血喷出来。 　　他是想否认来着，可直觉告诉他，事情没那么简单。再联想到最近这段时间里发生的种种事情，巧合到让人不得不怀疑这是个阴谋。 　　不知是出于何种想法，他拒绝了跟女大学生父母见面的请求，同时矢口否认两人之间有任何超越正常底线的关系，并要求对方拿出证据来。 　　证据肯定是没有的。他跟那个女大学生其实就是一场公司聚会后，酒醉419而已，连张合照都没有，更别提其他的了。就连女大学生的父母联系他的手机号码，都是辗转问别人要来的。 　　女大学生能记住当夜跟自己在一起的人是他小赵总，就已经是件很神奇的事情了。 　　得到了彻底否认的回答后，那边就没了信儿。 　　小赵总一面庆幸可以少摆平一个，一面又继续烦恼怎么跟李家接洽。他哥现在是摆明了不想插手他的这些破事，让他自己随意，真想将股份转了也行，但不能转给他妻子，而是得先做个公证，直接让孩子继承。 　　这个也不是不可以，问题在于，他妻子的意思是，再给他一次机会，若有下次…… 　　先不说下次，这次都没彻底摆平啊！ 　　不仅没能摆平，在又过了月余时间后，他终于接到了来自于女助理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那头就传来了一阵凄厉至极的哭声。 　　“小赵总！我怀的是三胞胎！医生说我错过了最佳时机，现在胎儿太大太大了，手术风险相当得高，强行打胎可能会、会……哇！！” 　　女助理捧着手机哭成了傻逼。 　　她之前一直在照顾病重的奶奶，等把奶奶送走后，又忙着给老人家料理后事，处理其他杂七杂八的事情。等一切都妥当了，她的腹部也已经明显隆起，这才急匆匆的往医院去了。 　　结果，一做检查，噩耗那是接二连三的传来。 　　医生先说她错过了最佳人流时机，又说强行做手术风险太高太高了，最后还告诉她，因为她的体质特殊，要是执意做手术，就算小命保住了，只怕将来也再没办法怀孩子。 　　女助理吓坏了，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落，还是小护士看不下去提醒她要通知孩子的父亲，她才哆哆嗦嗦的接通了小赵总的手机。 　　“小赵总！我不想生孩子，我怕疼，我不敢生……哇呜呜，我好害怕啊，奶奶走了，再也没人管我了，我该怎么办啊？我又没想过要取代小赵太太，我为什么要生啊！我就是想要点儿钱而已，我我我……” 　　只是想要钱，打掉孩子就能拿到钱，又何必绕个大圈子，非要搞得自己狼狈不堪，还冒着生命危险生下孩子呢？ 　　关键是，三胞胎啊！ 　　真要是生完了，哪怕一切顺利，她那身材还能看？她还能再找个好人家嫁了吗？总不能叫她当一辈子不见光的小三吧？ 　　女助理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手机那头的小赵总也陷入了巨大的迷茫之中。 　　别家情妇总是对金主说，我爱的不是你的钱，而是你这个人，我俩是真爱巴拉巴拉巴拉…… 　　而他的小情人们呢？撇开那个话都没说两句的女大学生不论，其他一个两个的，不是把他从头嫌弃到脚，就是张嘴立马谈钱。感情什么的，做啥白日梦呢？ 　　勉强安慰了女助理几句，小赵总摁掉电话后，整个人陷入了空前的恐慌之中。 　　回了娘家的妻子…… 　　怀了三胞胎还没办法打掉的女助理…… 　　不知打没打掉孩子的小嫩模…… 　　被他矢口否认发生过关系的女大学生…… 　　哦，还有那个先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后直接拉黑了他的女明星梁颖…… 　　小赵总在深感绝望的同时，不由的感受到了一丝阴谋的气息。事情太凑巧了，让他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落入了什么人精心谋划的陷阱里。 　　这么说也没错，集中爆发的这几起事件，可不就是他妈赵老太为他量身定做、精心打造的私人定制版的深渊地狱吗？ 　　母爱真他娘的伟大啊！ 第11章 赵老太（七） 　　作为始作俑者的赵老太，她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儿。 　　哪怕她从来不上网，也从不看电视新闻，可她却会经常性的去找小区里其他住户家的小保姆聊天。也是赶了巧了，无意间叫她听到了一些话，拼拼凑凑的，还真就叫她窥探出了一丝端倪。 　　没文化不代表真就是傻子，哪怕老太太的三观跟现在的很多年轻人都对不上来，可她自有一番逻辑，起码她自己圆得回来。 　　在意识到小儿子麻烦缠身后，老太太就暗叫不妙。 　　她终于想起来了，那天在女巫小屋时，她对那大闺女只说了要狗子有后，先来他十个八个，一打也不嫌多。却忘记强调，所谓的有后，必须要儿媳亲自来生。 　　明白问题所在后，老太太就急匆匆的找上了她心目中最能耐的大儿子。 　　赵董才刚听老太太说了个开头，就赶紧叫停：“妈，狗子他年纪不小了，人家都说三十而立，他这都三十五了。祸是他闯下的，就该由他自己去处理干净。我是他哥，照顾他拉拔他都是应该的，可我没义务帮他处理这些个丢人的破事。” 　　老太太忙摆手：“不是他的错，不是，全都怨我，是我的错。” 　　“妈你别护着他了，他不小了。”赵董一点儿也不想听他妈说那些个重复了千八百遍的话，什么狗子还小，狗子还不懂事，狗子是弟弟需要照顾等等。 　　三十五岁了啊！怎么就还小了？已经娶了妻子，再过些日子都要当爹的人了，这都还小的话，那是不是要等阖眼那天才算长大？ 　　“虎子……”老太太叹了一口气，索性拉着大儿子在客厅沙发上坐下，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的全都说了出来。 　　原本，赵董是抱着不耐烦的心态听的，事实上最近一段时间忙得焦头烂额的人可不单就他弟弟一人。就因为这接二连三的事情，导致公司股票在勉强撑了几天后，终于绷不住，持续下跌。就算还不曾到跌停板的地步，却也让董事会提出质疑，让他在下周一的例会上给出个合理的解释。 　　可到底是辛苦抚养自己长大的亲妈，即便心里再怎么不耐烦，赵董还是选择把话听完。 　　刚听了开头，他就嗤之以鼻，一脸的不信任。等听到他妈说，先来他十个八个时，仍是摇头叹气，觉得这必然是遇上骗子了。要知道，就算所有跟他弟弟有关系的女的都选择把孩子生下来，那也决计不可能出现这么庞大的数字。 　　这个时候，赵董还不知道小赵总的女助理怀了三胞胎的事情，更不知道外头还有个419就中弹的前公司女实习生。 　　也因此，他相当得不以为然，只是出于涵养，没打断老太太的话，准备待会儿一起反驳。 　　可等听完了全部的话，赵董却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之中。 　　作为一个没什么文化的农村老太太，哪怕她已经来城里两年多了，可因为见识有限，她很难去凭空想象出一个超出她认知的事物来。这已经不光是简单的想象了，要前后没有任何冲突，整个事情完全合乎逻辑，还得经得起反复追问…… 　　她就算要编故事，也该编那些路遇黄大仙之类的民间传说吧？ 　　假如这不是一个精心谋划的大骗局，那么很有可能，老太太真的遇到了超自然现象。 　　那些零星的记忆碎片拼凑了出一个女巫小屋，包括里面的家具陈列、拜访角度，女巫招待老太太喝的热茶、小甜饼的口感等等，真实的叫人毛骨悚然。 　　最终，赵董还是找上了各大媒体平台，不过他抹去了几个关键词，不知情的人决计猜不到这里头会涉及到超自然事件，不过要是女巫本人看到了，就另当别论了。 　　寻人的事情一时半会儿的还没有出结果，倒是小赵总没能绷住，回家说了他的女助理怀的是三胞胎的事情。 　　这下，不光赵董惊呆了，连带老太太都被吓到了。 　　“三、三胞胎？哎哟，这年头啥都短斤缺两的，咋那大闺女就那么实诚呢？我这不是心里着急嘛？就那么随口一说，又不是真的想要一打狗娃狗丫？” 　　“一打？”赵董猛的回头，用力之大差点儿扭到了脖子，“妈你不是跟我说十个八个吗？怎么又变成一打了？” 　　老太太心虚的低下了头，半晌才弱弱的开口：“这不是……先来他十个八个，来一打也不嫌多。” 　　这下受惊的人变成了小赵总，他一个没忍住脱口而出：“妈你当是生产队养的老母猪啊？” 　　“咋说话呢？以前啊，队上做宣传，人家苏联的英雄母亲，生了六十多个孩子呢！” 　　赵董：…… 　　小赵总：…… 　　战斗民族真厉害啊！ 　　“跑题了跑题了，先说说这个事情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赵董头疼的捏住了眉心，想辙儿的同时还忍不住分神去考虑公司的事情。 　　老太太慢吞吞的举起了手：“不然咱们再去找找大闺女？老话不是说，解铃还须系铃人。” 　　赵董并不觉得这是个好办法。 　　眼下基本上有两种可能性。要么对方是个骗子，骗术高超喜欢放长线钓大鱼的那种高端骗子，要是这样的话，找到了也没用，白白浪费时间金钱。要么对方真的是个超自然的灵异物种，那找了也白找，不说找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就算真找到了，她凭什么听你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赵董满脑子都是公司股票下跌的事儿。 　　有道是，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他最终也没忍住，抬腿踹了弟弟一脚，怒道：“这次我说什么都不会帮你的，你惹出的风流债，自己搞定！别忘了，你还欠我一笔分红。” 　　小赵总委屈死了，有心说，妈都认账了你咋还怪我？幸好，关键时刻超强的求生欲拯救了他，他没再推卸责任，毕竟就算真的是他妈联手女巫折腾他，那也没办法逼着他主动惹下风流债。 　　更别提，他爱浪根本就不是最近的事情，早在七八年前，他在外头就有人了。 　　认吧认吧，反正认不认锅都是他的，甩都甩不脱，就跟焊死在他背上似的。 第12章 赵老太（八） 　　最叫人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如期而至了。 　　头一个发动的是小赵太太，不过送她去医院的，却是她的娘家人。不管婚姻是否还能继续，她早已打定主意，要好好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哪怕到最后婚离了，作为无过错人，本身也不差钱，孩子年纪又小，她认为抢到抚养权的可能性相当得高。 　　她只比小赵总小了一岁，哪怕身子骨一贯都还算健康，可怀孕期间却着实吃了很多苦头。 　　单是早期的孕吐反应，就差点儿让她连胆汁都吐出来了。中期后孕吐倒是没了，可她血压却一度飙高，不停的尿频尿急，脚背也肿得老高，很是受了一大通的罪。 　　好不容易捱到了孕晚期，她又开始陷入了新一轮的焦虑之中，总觉得心浮气躁，心口好像烧着一把火似的，脾气暴躁得要命。得亏小赵总没出现她面前，不然难保会不会发生惨案。 　　在怀孕期间，她也不止一次的恨自己当初太任性。 　　她跟小赵总是商业联姻，不过在最初还是经历过一段甜蜜期的，俩人初识在一场酒会里，一曲舞罢，她爱上了相貌出众风流倜傥的他。哪怕家里人一再警告她，皮相不代表能力，谁都知道赵氏集团的所有者是赵董，而非这个只有一副好皮囊的小赵总。 　　可那时候的她多年轻啊，刚出校园没多久，又被小赵总的甜言蜜语所诱惑，不顾父母的劝告非要以身相许。而她的父母，也不想因为这个事情闹得两家不愉快，毕竟家里的生意还要倚仗赵氏集团。 　　…… 　　过去的种种在她脑海里闪过，等回忆结束时，她也剖腹产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婴。 　　李家虽然不忿于赵家的所作所为，可还是依着礼数，将孩子平安诞下的好消息告知了赵家。 　　可惜这会儿，赵家已经陷入了一片鸡飞狗跳的惨烈境地。 　　小赵太太还在产房里时，女助理也跟着发动了，不过她的速度反而比较慢，让小嫩模赶了先。等小赵太太诞下一子的消息传来后，小嫩模也顺利的生下了三胞胎儿子。紧接着就是女助理了，慢归慢，可在这天物业过后，她也生了三胞胎，不过却是两子一女。 　　前后也就几个小时，小赵总荣升成了七个孩子的父亲。 　　六个男孩，一个女孩。 　　在如此值得纪念的经典一夜，小赵总却如丧考妣，给人的感觉就是，整只狗都不好了。 　　然而，事情并未就此完结。 　　在七个孩子满月前夕，女大学生那边终于传来了消息。确切的说，是小赵总收到了法院传票，那家人将他告上了法庭，要求他承担起非婚生子女的抚养责任。 　　是的，非婚生子女。 　　女大学生在休学一年后，也生了三胞胎，不过跟女助理的恰好相反，她生的是一子两女。 　　截止目前为止，小赵总已经有了十个孩子。 　　到了这份上，已经彻底瞒不住了。 　　赵氏集团本身就是业界名人，只不过没红出圈。可经此一役后，却很快就上了社会版面的头条，成了吃瓜群众茶余饭后的谈资。 　　到此时，早先那天王巨星黑料事件，已经基本上告一段落了，毕竟孩子都生下来了，这都过去大半年了。 　　十兄弟啊！ 　　尽管这里头还有仨丫头，不过并不妨碍闲的发慌的人拿出了多年前的一部影视作品来作比较。 　　不明真相的吃瓜吃饼吃鸡腿别噎着喝口水的围观群众们：…… 　　有钱人的世界懂不起。 　　他们无论如何都猜想不到，赵家众人的心还没有完全落下来。要知道，赵老太求的是一打，是一打啊啊啊！！ 　　眼下十个孩子里，有九个都到了赵家，为了安抚孩子的母亲，小赵总是大出血。不单所有的积蓄一朝清空，为了避免官司缠身，他还豁出去给人当孙子下跪认错，签订了一系列不平等条约后，这才重获自由。 　　还好，女大学生早就成年了，她本来就是大四实习期去的赵氏集团，再说她是希望对方承担起抚养孩子的责任，倒真没拿那419做文章。 　　饶是如此，小赵总也已经不好了。 　　问题是，还有那个女明星梁颖啊！！ 　　梁颖不差钱，再说她想要的资源赵家根本就给不起，因此自打拉黑了小赵总后，就再没了她的消息。如今能做的事情，除了等待，再无其他。 　　也不能说没事做，十个孩子啊，除了最大的婚生子被小赵太太带到娘家外，其他九个都在赵家。 　　九个孩子，其中六个出生日期只差了一天，另外三个略小了大半个月。总得来说，这九个孩子年纪相差无几，哭嚎起来足以要人的命。 　　小赵总雇了好几个保姆，连同孩子们一起住在他原先那个别墅里。本来，老太太也要跟着去的，可实在是没有空房间了，不得已老太太只能白日里过去，晚上再回大儿子家休息。 　　跟九个小婴儿同吃同住，无疑是个鬼故事。小赵总再度觉得他妈真会取名，他可不是累成狗了吗？这日子过得，还不如一条狗呢！ 　　没等他为自己掬一把辛酸泪，又出事了。 　　邻居投诉了他。 　　九个小婴儿扯着嗓子嗷嗷得哭啊！这要是白日里还勉强能忍受，可到了深更半夜呢？尖利的哭声几乎要刺穿邻居的脑壳，不间断的挑战邻居的神经，能捱过半拉月，已经证明邻居好涵养了。 　　“你家是打算开幼儿园吗？一天到晚哇啦哇啦哭个没完也就算了，你家老太太还成天扯着嗓门在那里吼着，‘大娃二娃三娃四娃五娃六娃七娃’……敢情还不单是打算办幼儿园，还想拍几集葫芦娃是吧？” 　　“高档别墅区，比那菜市场还要吵！我昨天加班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两点了，我都不用看路就知道我家在哪儿！为什么？循着哭声去啊！” 　　“这样好了，我也不要什么精神损失费了。原价，当初买入的价我原价卖给你！装修白送！走，咱们去房地产交易所，这就走！！” 　　小赵总：…… 　　邻居也不是那么好涵养，或者说，人家真的快被逼死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自己要是不立刻答应下来，今天只怕就要狗命不保了。 　　几天后，小赵总借钱买下了隔壁的别墅，倒没急着搬，而是先进行了一番大改造。 　　倒霉邻居还是帮了大忙的，等改造结束后，把孩子们连带保姆都挪到隔壁去，再把他原先的家清理出来，这样他就可以将妻子和大儿子接回家里来了。 　　考虑到孩子们长大以后，男女不该住在一块儿，将二楼全部改成男生寝室，略小些的三楼则变成了女生寝室。至于整个一楼大厅，则是会客室、玩具室、小教室等等。 　　像赵家这种情况，等以后小孩子们长大了，都没必要去早教中心上课，完全可以雇佣老师长期驻扎在赵家。为此，小赵总还特地让人弄了个小型的室内戏水池，其实也就比正常的浴缸大了两三倍，给小孩子玩倒是够了。 　　等这些事情都安顿好了之后，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年。 　　原本只会抓紧每分每秒时间扯着嗓子嚎啕大哭的狗娃、狗丫们，已经长大了也长胖了，当然跟着长了本事，一不留神就能几只滚成一团，不会走路都不妨碍他们互相抓挠。 　　六个狗娃，三个狗丫。 　　再算上被小赵太太抱走的长子，那就刚好十个孩子。 　　有时候小赵总也会想，明明说好的一打，怎么变成了十只呢？难道梁颖把肚子里的孩子给打掉了？他也不是没考虑过去找梁颖，这不是找不到吗？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不过今个儿却是个大日子。 　　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他终于可以将妻子和大儿子接回家了。兴冲冲的打扮齐整后，他开着久违了的超跑，来到了老丈人家里。 　　李家倒没将他拒之门外，他顺利得见到了已经一年多没见的妻子，以及一直没机会碰面的大儿子。 　　小赵太太的确把孩子养得很好，无论从体重还是颜值，她的儿子跟另外九只比起来，都是当之无愧的NO.1。 　　“那个……我来接你回家。”久未谋面，小赵总还有点儿紧张，见妻子一时没开口，他又说了自己这半年多时间的安排，表示其他九个孩子都被送到了隔壁别墅里，至于他俩的婚房则早已清理一新，只等着女主人的回归。 　　然而，小赵太太只顾跟怀里的孩子亲香，并不理会站在自己跟前的孩子爹。 　　“还有一个事儿，我想来想去还是应该跟你说一声。我妈说，在一年多以前她曾经遇到了一个女巫，是因为这样……”简单的讲述了一下前因后果，小赵总还保证道，“我不是在推卸责任，只是觉得有必要让你知道真相。对了，我妈的本意是叫你生，她就是没考虑周全，忘记跟女巫提了你。” 　　小赵太太目瞪口呆。 　　“你妈的本意是叫我生？亲自生？生他一打孩子？？” 　　“本来还想看看情况，再决定要不要离婚。现在看来就免了吧，这要是你妈当初把话说清楚了，所有的孩子都让我亲自来生，我还活得出来吗？” 　　“不要跟我说以前的人怎么怎么样，我不是以前的人，我也不想一辈子就在生孩子带孩子这种无限循环中度过。反正你家现在也不缺孩子了，就这样吧，咱们离婚，我生的孩子归我。” 　　在有九个非婚生子的大前提下，小赵太太可以保证，赵家绝对夺不走她的宝贝。 　　而且在说出了“离婚”这两个字后，她有着前所未有的舒心畅快。 　　人生还长着呢，换个活法兴许生活会更精彩。 　　小赵总当然不希望离婚，可他刚要开口求饶，突然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的来电显示赫然是…… 　　梁颖！！ 第13章 梁颖（一） 　　梁颖满身疲惫从跑步机上下来，一言不发的靠在墙上，拿过一瓶水拧开瓶盖，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 　　从出了月子后，她就一直加强锻炼，每日里的锻炼量让她的健身教练都暗暗咂舌，心道女明星果然都是魔鬼，对自己下手都能那么狠。 　　减肥餐、瑜伽课、有氧运动…… 　　她使尽了浑身解数，也确实取了一定的成效，可曾经不足盈盈一握的纤纤细腰，却怎么也回不到当初了。 　　腰腹部成了她最大的痛苦来源。不单是因为赘肉，还因为肚子上的那块近乎狰狞的皮肤，仿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她现在是四个孩子的母亲了。 　　四胞胎女儿令她吃够了苦头，也让她在娱乐圈里彻底的失去了立足之地。 　　稍稍平复了一下呼吸，梁颖很快就又投入到了下一个运动器材上，她必须尽快恢复身材，才能以最好的状态投入到新的工作之中。 　　等今天的运动量达到后，梁颖拨通了她经纪人的电话，跟以前不同的是，她的语气格外得温柔，全无一年前的趾高气扬，开口也是尊称：“杨姐，我感觉最近身体恢复得不错，你那边有没有适合我的工作？不不，不用女主角，配角也是可以的，恶毒女配或者女主的姐姐、阿姨之类的角色，我都可以试试。” 　　“好的杨姐，那您先忙，下次再……” 　　她的话音未落，手机里就传出了嘟嘟的声音，充分表明了对方的耐心早已告罄。 　　梁颖无力的垂下手臂，对一个女明星来说，还有什么比消失在观众面前一年多时间更为可怕的事儿？ 　　想当初，她未婚先孕的消息被曝光后，还一度炸上了热搜第一。那时她是惊恐万状，恨不得叫人立刻将热搜撤下来。结果还不到三个小时，微博差点儿没炸了，缓过来后，整个热搜榜单焕然一新，全被甄天王的黑料包揽了。 　　再那之后，梁颖就仿佛一颗黯然失色的星星，再也引不起旁人的注意。 　　曾几何时，她出门要带上助理、保镖等等一群人。她本人也要全副武装，口罩墨镜帽子都是标配，生怕叫粉丝们给认出来，堵着她耽搁了接下来的行程。 　　现在嘛…… 　　大概是从她怀孕四五个月以后吧，各种孕期反应差点儿将她折磨死，而她的身体也悄然发生了变化。身材变得臃肿，肚子大得如同小山一般，手脚都开始浮肿，就连她那最为珍稀的脸都开始变形。 　　别说粉丝们了，就连得到消息后过来看她的亲妈，都没能在第一时间认出她来。 　　哪怕她现在恢复了以前八成的身材容貌，可因为在公众面前消失得太久太久了，早已没人还记得她这个曾经的三线女星。 　　她发了疯一样的想复出，可曾经对她报以众望的经纪人却已经将她视为弃子，直言手头上没有适合她的角色，在她耐心等待。 　　等等等，到底要她等到什么时候去？她已经二十八岁了，她不年轻了！！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 　　再度打开手机，梁颖查了下卡里的余额，因为红得早，最初定位的又是清纯玉女明星，她还真捞了不少的钱。可再多的钱也架不住坐吃山空，加上她本身也不是那种会节省的人，对比一年前的今天，她的钱包缩水了不止一点点。 　　她咬咬牙联系了一个曾经的熟人，决定花钱买个热搜。 　　“嗯，就说我生了四胞胎，照片我等下发你。对对，就炒母爱，生孩子太不容易了。好，就先这么办。” 　　敲定了这件事后，梁颖心头微微轻松了片刻，接下来就看水军的发挥了。话说回来，她之所以没在女儿们刚生下来时就买热搜，也是因为那会儿她真的没法见人。人都说什么胖若两人，她刚生完时，差不多是之前没怀孕时的三倍体重。 　　太可怕了，不单指怀孕这件事儿，更是指怀上四胞胎。 　　买热搜本来就是想炸一波关注，好趁着热度接几个工作。梁颖深知刚生产完那个阶段是绝对不可能接到戏的，所以她隐忍了下来，想着尽快恢复身材，好一波吓死广大吃瓜群众。 　　她现在这个状态，离完美肯定还差得很远，可她是真的等不及了，想着横竖女主角本来就没她的份儿，演个女二号、女三号，就算身材不是那么完美也不打紧的。 　　思前想后，她终于耐不住出手了。 　　照片是现成的，她前几天就约了摄影师上门，因为没打算曝光女儿们的长相，她要求对方主要从侧面、背后拍，再就是取局部拍一些小手小脚的照片。 　　除了女儿们的照片，她还额外拍摄了几张她本人的近照。 　　梁颖本身的镜头感就极好，拍她的照片几乎都是一气呵成的，女儿们这边则相对麻烦了一些。不过还好，最终的效果极佳。 　　从手机里挑选好了最合适的几张照片，她很快就给对方发了过去。与此同时，她自己也登上了许久不曾上去的微博，配着一条心灵鸡汤，发布了一张母女五人的大合照。 　　重点肯定是她本人，照片里的她气质极佳，表情眼神无一不透着满满的幸福感。 　　大功告成后，她亲自动手做了一份蔬菜汤，耐心的等待着消息的发酵。 　　最开始确实挺成功的，就是出现的版面有些不对劲儿。她是想出现在娱乐版面的，最好能一气炸上热搜。结果，热搜倒是上去了，就是位置不太好，更叫她心生不安的是，她登上了社会版头条。 　　《面对人口负增长，她交出了最好的答卷》 　　《四胞胎：少子化社会需要你们的加入》 　　…… 　　梁颖的眼睛越瞪越大，一口气憋在胸口，差点儿没直接让她厥过去。不过，她这口气其实也没憋太久，短短半个小时候，她的社会版头条也被人挤掉了。 　　取代她的是一则都市奇谈，却说本地有户人家因新房的装修风格酷似灵堂而大打出手，不单将装修公司告上法庭，还准备起诉离婚。 　　四胞胎算个屁，天天都宣传生生生，烦都烦死了，是游戏不好玩还是小说不好看？四胞胎哪里有人家撕逼大战来得精彩？ 　　梁颖：…… 　　上次她未婚先孕好歹炸上了热搜第一，还待了足足三个小时呢！这次是什么鬼？棺材房他娘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没直接厥过去就证明她的抗打击能力已经提升了不少，不过梁颖还是气坏了，确切的说，她就快要气疯了！! 　　狠狠的将手机往地上一砸，似乎隐约还能听到楼下的骂娘声，梁颖都没心思简单的收拾一下自己，就径直的冲出了家门，一口气从楼梯间冲到了顶楼天台。 　　直到被天台上的冷风一吹，她那浑浑噩噩的脑子才稍微清醒了一点儿，可紧接着，她就愣住了。 　　原本只有一些晾衣杆的顶楼天台上，赫然出现了一座造型古怪的小房子，看起来就好像是她以前看过的腐国某部经典奇幻电影里的……尖叫棚屋？？ 　　梁颖脑海里一片空白，她压根就没考虑过顶楼天台出现这么个古怪东西是否合理，就如同吃了迷魂药一般，一步步的走向了那座小屋。 　　…… 　　“欢迎来到女巫的占卜屋，你想要什么？” 　　这一次，女巫并不曾坐在壁炉前饮茶，她就站在小屋门边，面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看着这个自己观察了许久的人类成为了小屋新的客人。 　　梁颖目光呆滞的看着眼前的女巫，似乎对她说的话理解无能。 　　女巫也在看她，见她毫无反应，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你想要什么？新客人。” 　　“我想……我想复出！我想走红！我想要大红大紫，红出圈，红出国！”梁颖的双眼里突然爆发出浓烈的欲望，面上的神情也愈发疯狂起来，“你能帮我吗？” 　　“那你又能给我什么呢？” 　　梁颖面上的疯狂戛然而止，弱弱的道：“我有什么呢？我的钱剩下的已经不多了。” 　　“只想获得不想付出可不行。” 　　“我……我的四胞胎女儿怎么样？只要你能让我红，我把她们都给你好不好？我这就叫保姆把她们抱上来！” 　　“等等。”女巫拒绝了她的交易内容，“你最想要的东西，需要拿你最珍视的宝贝来交换。” 　　曾经的汪富贵赌上了他所有的一切，包括自己的性命；赵老太看似赌的是家里的钱，实则却是拿子孙的财运当了赌注；假如梁颖是个拿孩子视若珍宝的好母亲，那她的孩子确实可以作为交易内容，可惜她并不是。 　　梁颖呆呆的望着女巫，似乎在拼命的理解她方才那话里的“最珍视的宝贝”是什么意思。 　　半晌之后，梁颖隐约有些明白了女巫的意思，狠狠心咬牙道：“那我拿我后半辈子的事业和财运当赌注，行不行？” 　　女巫微微颔首，将她引到了长桌前，简单的讲解了卡牌的规则，告诉她，假如抽中的是吉，她可以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就大红大紫，可若是凶，那么她的下场很可能是穷困潦倒的过完下半辈子。 　　梁颖哆嗦了一下，可很快就将目光投向了桌上的三张卡牌。她已经知道了自己只有三分之一的机会，这才愈发的焦躁起来，看看这张，又瞧瞧那张，无论如何都下不了决定。 　　她太想红了，想红想到发疯。 　　“能不能……取走那个平牌？我想要大红大紫，要是就这么退出娱乐圈，我太不甘心了。求求你了，女巫大人。” 　　女巫歪着头思考了一下，决定还是尊重一下这个由自己挑选出来的客人。 　　几秒之后，位于梁颖左手边的卡牌凭空消失了。 　　梁颖哆哆嗦嗦的将手伸向了最右那张卡牌，用尽全身力气才将牌面翻开。 　　吉。 第14章 梁颖（二） 　　几分钟后，梁颖离开了女巫小屋。 　　等她被天台上的冷风一吹，猛的打了个寒颤后，理智渐渐恢复了过来。再扭头一看，刚才那座小屋早已没了踪影。 　　梁颖疯了一般的冲下了楼，及至跑到楼下家门口时，才发现刚才匆忙之间忘关房门了。等进了屋里，她整个人背靠在门后，慢慢的软瘫到了地上。 　　也是到了这时，迟来的后怕感觉才渐渐袭上心头。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跑上天台，也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到了那座小屋不对劲儿还是走了进去。只是在懵了片刻之后，她终于想起了自己亲口所说的赌注和心愿。 　　她！要！红！ 　　手机已经在刚才被她自己砸烂了，她只能进去书房开了电脑，颤颤巍巍的点开自己的微博首页。刚才发的几张照片赫然位于置顶位置，可底下的转发留言点赞却寥寥无几。不单如此，就连她的微博关注度，都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减少了很多。 　　这些都无一不在说明，她就是个彻底消失在公众面前的过气女星。 　　不过没关系，她能红的，一定能红的！！ 　　梁颖只能努力的说服自己去洗个澡、敷个面膜、睡个美容觉，毕竟就算是女巫，也不可能立竿见影的让她红起来。 　　结果这天半夜，她愣是被一阵砸门声给惊醒了。 　　从猫眼里望出去，砸门的那人却是她那许久不见的经纪人。 　　“打你手机你关机，打你座机又是忙音，你到底在家里干什么？”经纪人一进门就先忍不住怒吼了一通，“我问你，你到底背着我干了什么？先是雇水军买热搜，之后呢？怎么就变成整容石锤了？？” 　　梁颖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这段时间，除非是她主动打电话出去，不然压根就没人理会她。也因此，她不曾第一时间出去买手机。直到听了经纪人这话，她才意识到事情不对。 　　“什么叫做我整容石锤？我没整容，我是天生的！” 　　“这话你冲着我吼有什么用？你有本事自证啊！现在热搜上一半都是你！” 　　梁颖匆匆跑进书房，不多会儿就被惊呆了。 　　#整容石锤# 　　#妈妈，快来看换头怪# 　　#四胞胎女儿丑绝人寰# 　　“这、这这……”梁颖又有了那种熟悉的感觉，就好似回到了一年多以前，她刚知道自己怀孕的消息被炸上了热搜，可仅仅三个小时后就被挤了下去。 　　那种绝望的、不甘的、难以置信的窒息感。 　　经纪人抱着胸站在她身旁冷冷的说：“我不知道你到底干了什么，不过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换头怪。你看看你女儿，再瞧瞧你自己，真相怎么样还用我多说吗？” 　　梁颖看了看那照片，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发给水军的女儿侧脸、背部照中，可能夹杂了一张正脸的合照。 　　这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问题在于，她的女儿们啊，长得太丑太丑了，丑到令人难以置信。尤其那张合照里，她美得好似天仙下凡，可她的女儿们…… 　　再一次的，梁颖瘫倒在了地上，不敢置信的喃喃自语：“不可能啊，不是说我会红吗？我都抽到了吉牌，为什么我没红呢？” 　　经纪人听到了她的话，气急败坏的说：“红了啊，你怎么没红呢？黑红也是红啊！我本来想着，让你冷静一下，正好等风波过去以后，再给你安排几份工作，试探着重新复出。结果你倒是好，你……” 　　急促的手机铃声打断了经纪人的话，她接起了电话，一开始还是强忍着不耐烦，语气尽量平静的跟对方沟通。可说了没几句话后，她就瞬间喜笑颜开，一连串的好好就出了口，那尾音高高扬起，预示着她此时此刻绝好的心情。 　　待挂掉电话，经纪人换了一副脸孔，笑盈盈的对仍然瘫坐在地上的梁颖说道：“没想到你还挺有脑子的，居然能想到用这种方式来炒作自己。行了，我帮你预约了一个专访，谈谈你消失的这一年多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至于整容这个事儿……” 　　梁颖猛的回过神来，忙摇头：“不是不是，我没有整容，都是因为……孩子像爸爸，对对，像爸爸！” 　　“是这样吗？”经纪人对于娱乐圈是相当得熟悉，可财经圈子就显得陌生多了，况且这都时隔一年多了，她还真就不记得梁颖那副总情人长什么样儿了。 　　既然找到了原因，反而不用这么着急辟谣了。 　　经纪人很快就安排团队先将整容的消息炒一炒，势必要在最巅峰的状态，再进行辟谣。这不现成的节目放在这儿，到时候只要梁颖将专访做好，不就能辟谣了？ 　　事实上，对经纪人来说，能不能成功辟谣根本就不重要。关键是热度啊！ 　　试想想，以后只要一提起整容，就能想到梁颖这个整容石锤，还是亲生的四胞胎女儿证明她这个当妈的整容了。或者回头社会版面又出现了多胞胎，人家不得想起她这个被女儿坑了的亲妈吗？最好就是反反复复的扯皮，网友说她整了，她否认整容，多来个几次，热度一样能保持住。 　　快速的盘算好之后，经纪人没忘记强调重点：“你记住，你现在已经不是那个仙女人设了，换一个……我觉得绿茶人设比较适合你。” 　　不顾梁颖那绿油油的脸色，经纪人很快就帮她设定好了新的人设。 　　“采访的时候，你可以告诉大家，你因为不想伤害任何人，才选择避开众人独自生下四胞胎女儿。” 　　“你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演变成这样了。虽然你最爱的人是那个……啥总来着？反正你就告诉大众，因为他是你最爱的人，所以你才会选择远远的看着他，希望他的妻子比你更爱他。” 　　“懂你的人，不必解释；不懂你的人，何必解释。你今生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他和她幸福美满。” 　　梁颖：…… 　　呕—— 　　一个没忍住，梁颖捂着嘴冲到了厕所里，大吐特吐。 　　经纪人好整以暇的低头整理着袖口，声音不高不低，却足以让厕所里的梁颖听个真切：“别再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了，你的仙女人设早就彻底崩盘了，还不如趁机转型。正好，现在的戏里，清纯可人的角色越来越少了，我看你倒是可以去接那些狠心后妈、恶毒姨娘、辣手嬷嬷之类的角色。” 　　梁颖吐着吐着，眼泪又出来了。 　　这就是所谓的红吗？大红大紫，红出圈子？ 　　很快，经纪人就离开了，临走前告诉她，明天一早会有人来接她的，她的助理司机保镖等等，所有的待遇都会一如往昔。 　　果然，第二天她就被团队重新包装，抛开了过去清纯可人的妆容，转而变成一副我本绿茶岁月静好的模样。 　　还真别说，新的人设比先前更像是为梁颖量身打造的。 　　又过了两天，她参加的专访上传网络，短短几个小时内就点击过百万，并且仍由着不断飙升的趋势。 　　而在这一次的专访里，她为自己树立了新的形象，看似一副为了心爱的人不得不坚强，实则却是一副婊气冲天的模样，轻而易举的引来了无数的谩骂声。 　　当然，她也顺势将四胞胎女儿相貌极丑的锅，甩给了赵氏财团的小赵总。 　　这才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小赵总还没意识到情况要糟，倒是他哥先被气到了。赵家俩兄弟长得极像，一看就是亲兄弟，区别可能在于当哥的中年发福了。 　　于是，时隔多日，小赵总又挨打了。 第15章 梁颖（三） 　　作者有话要说：　　每个长相随爹的女生，上辈子都是折了奥尔良烤翅的天使…… 　　女儿随爹啊！ 　　这种全新的洗地法，还真就得到了不少网友的认同。甚至有不少人饱含着热泪上传父女合照，纷纷力证这话的真实性。再细看网友们的合照，那可真的是忍不住为她们掬一把辛酸泪。 　　可梁颖的四胞胎女儿明显就不是这个情况。 　　哪怕她的团队拼命帮着洗地，刚开始说是像爸爸，很快又改口说孩子年纪太小了尚未长开。可惜，没等第二个说法扩散开来，梁颖就收到了律师信。 　　这下，她可算真的红了，之前社会版头条的棺材房彻底没了踪影，她和四胞胎女儿稳在了热搜榜上。 　　#女儿随爹# 　　还没等梁颖松口气，她收到赵氏集团律师信的事情就再度炸上了热搜。她随即官宣，呼吁某些人不要对号入座，并表示保留诉讼权。 　　这下子，娱记们仿佛嗅到了八卦的味道，很快就翻出了去年的报道，想起了她因为微信聊天失误，导致曝光了自己未婚先孕一事。那时，因为作为证据的音频里有她亲口喊的对方名字，也因此帮着认证了孩子亲爹。 　　可时隔一年半，谁也不能肯定说四胞胎就是绯闻男主角小赵总的吧？梁颖哪怕上节目澄清了整容一事，又忠心祝福她深爱的男人幸福一生，可她却并未指名道姓。 　　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她本人是未婚生子，而孩子们的父亲则是个已婚出轨男，要不然她也不会祝福那男人和妻子幸福。 　　一时间，批判梁颖不要脸、恶臭婊的网友占了多数，少数人则是不在乎这些破事，他们更执着于帮梁颖的四胞胎女儿们找爹。 　　梁颖关注到了最新进展之后，差点儿没喷出一口凌霄血。 　　难道重点不是她吗？这一届的吃瓜群众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不关注她这个拼死生下了四胞胎女儿的妈，反而开启了侦探模式，非要找出孩子爹？ 　　会不会抓重点啊！ 　　语文阅读理解合格吗？ 　　幸好，给四胞胎找爹的热搜虽然持续升温，可结果却注定要不了了之了。 　　原因很简单，网友们都是根据四胞胎的长相来找的，这不是当妈的说了，女儿随爹吗？就冲着那长相，当爹的就不可能是娱乐圈的，只能从土豪身上下手，还是土味极重的暴发户那种。 　　搜索的首要条件出现了重大错误，四胞胎自然是找不到亲爹的。 　　热心网友们还在帮助小蝌蚪找妈妈，哦不，是四胞胎找爸爸。那头的梁颖却是心急如焚，因为除了之前那个谈话类节目外，她再没有接到过别的通告。 　　话题度再高有什么用？全民议论又怎样？关键是要将热度化为各种含金量颇高的通告啊！ 　　换句话说，得变现揣兜里才是最实在的。 　　梁颖不知道哪里出了错，不停的刷着各个社交网站、论坛贴吧。她发现自己的热度真的非常之高，就连那些订阅号写原创文章都喜欢拿她当标题，引流量能力是杠杠的。 　　可她本人呢？ 　　“杨姐，最近有通告找我吗？我不挑的，不用女主角，就像你之前所说的那样，恶毒女配、后妈婆婆之类的，我都可以的。你相信，我的演技是过关的，对对……什么？！” 　　手机那头还在说话，可梁颖却颓废的垂下了手臂。 　　没有通告，一个都没有。 　　她的经纪人刚才告诉她，虽然没有明确的上劣迹艺人的黑名单，可她的所做所为成功的恶心到了广大网民，拿她当话题倒是无所谓，然而当广告代言人的话…… 　　哪个商家这么想不开，迫切的希望自家品牌垮台？ 　　经纪人还说了一句话：“你想红，你红了。可现在这个情况，你是彻底的黑红，没有任何自身的商业价值。” 　　梁颖半躺在自家的沙发上，她已经明白了经纪人的潜台词。倒不是逼着她跟公司解约，而是属于半雪藏状态了，反正娱乐公司并不在意多她这么个艺人，只是再不会让她出席商业活动而已。 　　击溃梁颖的，不单是她目前的处境，而是经纪人无意中吐露的那句话。 　　——你想红，你红了。 　　没错啊，她在女巫小屋里求的就是想红，大红特红，红出圈的那种。 　　她是红了，但是没有愿意捧着她给她花钱的真爱粉，就连路人粉都没有。余下的，不是黑子就是喷子，再不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群众。大家根本就没把她当成一个娱乐圈的明星艺人，而是拿她当跳梁小丑来看。 　　蓦地，她掏出手机打算搜索一下有没有跟她类似际遇的网友，看看人家是如何实现心愿的，或者找找看能否再度联系上女巫。 　　可没等她点开搜索栏，就被推送的消息砸了个眼冒金星。 　　#梁颖整容金刚石锤# 　　梁颖颤抖着手指点了进去，一目十行的扫过后，两眼一翻厥了过去。 　　** 　　推送的热门话题里，有一个被无数人转发留言点赞的微博，据说是梁颖的幼儿园同学。 　　那位同学表示，他以前就知道梁颖这个人，但从未意识到这个仙气飘飘的女明星跟自己曾经的同学是同一人。原因在于，梁颖不单整了容，她还改了名。 　　之所以时隔多年突然跳出来，那是因为他无意间看到了梁颖的四胞胎女儿正脸照片，一下子就刺激了他的大脑皮层，从而让他回忆起了小时候的事情。 　　这些内容是那位同学后来在评论里解释的，那条评论也成了无数人点赞的热评。而最初，他只是发了一句话，以及一张看起来很有年头的照片。 　　【看到你女儿们的脸，我才知道原来你改了名，梁冰冰你还记得我吗？@梁颖[图]】 　　附上的图片就是他们幼儿园的六一儿童节活动照，梁颖的位置还不错，可能是因为长得矮小，站在第一排中间略靠右的位置，梳着两个朝天辫，脸蛋上抹着圆圆的腮红，眉心还点了一颗朱砂痣。 　　重点不在于装扮，而在于梁颖长得跟之前曝光的四胞胎女儿几乎一毛一样啊！ 　　网友们瞬间炸锅了。 　　[就冲着这个长相，直接省下了DNA鉴定的费用，一看就是亲生的！] 　　[她还甩锅给人家小赵总，她咋有这个脸呢？] 　　[年度认亲大戏啊！光一个幼儿园同学哪里够？还有没有小初高的同学出来啊？多来几个，来看看你们的老同学！] 　　[梁冰冰这个名字起得真好啊，虽然她红了，可心里应该是冰冰凉透心凉吧？] 　　[只有我一个人发现了盲点吗？你们都没看到那张照片上面写着年份吗？那位幼儿园小同学，介意问下你今年贵庚吗？] 　　幼儿园小同学一点儿也不在乎曝光自己的年龄，大方的指路微博主页左边的个人资料。虽然个人资料完成度不高，但最基本的出生年月日还是有的。 　　…… 　　梁颖何止透心凉啊，她感觉自己的尸体都快凉了。 　　到了这份上，再多曝光一个伪造年龄的问题，反而不那么重要了，反正娱乐圈里不少人都修改了自己的生日。可这么一来，却是证明了她整容石锤。 　　哦，已经不是石锤了，那是金刚石锤。 　　很快，在广大网友的鼎力帮助下，梁颖曾经的同学陆续冒了头。那些证件照、活动照、毕业照等等，都被发到了网上，供所有人赏析评论。 　　梁颖真的很想给那些人一人一封律师函，可她真的不敢啊，要是这么做了，不就变成了不打自招了？ 　　绝望成海。 　　就在梁颖面临彻底崩溃之时，经纪人来了电话。 　　“什么？吐槽大会邀请我去……什么叫做剖析一下变成过街老鼠的内心感触？会不会说话啊？！！” 　　“好，我去。” 第16章 梁颖（四） 　　梁颖不甘心就此沉沦，哪怕明知道前面是刀山火海，也想去搏一把。 　　没错，吐槽大会之于她，真的堪比炼狱。吐槽别人兴许还要到处搜索相关的资料、绞尽脑汁的想段子，换做是她就…… 　　离上节目还有不到一周时间，她努力让自己保持最好的状态。期间，经纪人还特地过来看了她，给了她当期节目嘉宾名单，让她好好准备，同时也提醒她做好表情管理。 　　最初，梁颖还不太明白这话的意思，等她仔细看了同期嘉宾的名单后，沉默了。 　　“表情管理！你可别当场变脸，说白了，请你上这个节目，目的不在于听你吐槽别人，而是听别人吐槽你。同期嘉宾里，你是话题热度最高的一人，做好心理准备。” 　　梁颖很想撂摊子不干，可她也明白，不会有好的通告找上她的，现在能接受她的节目并不多。要是她不接受，等待她的只怕就是遥遥无期的雪藏了。 　　“我知道了。” 　　哪怕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等真到了上节目那天，梁颖还是差点儿没忍住泪奔了。 　　同期的嘉宾们，显然相当得清楚观众老爷的喜好。就算不清楚好了，自打官博放出了下期嘉宾名单后，就有无数人涌向官博，无私的奉献各种经典段子，求着其他嘉宾免费使用。连带着，其他嘉宾的关注度都跟着上涨了不少，还私底下拉了个小群，二一添作五，这些归你，那些给我，免得到时候撞了词。 　　搁在往期的节目里，碰上那种流量最大粉丝庞大的明星，其他人吐槽起来还是有些心理负担的，生怕一个不好引起粉丝暴动，哪怕提前说了这是节目效果、是开玩笑、是别人执笔的…… 　　没用啊！ 　　还好还好，摊上梁颖就不怕了。就算她的微博粉丝数量惊人，可此粉非彼粉，别家的粉丝好歹要区分一下，什么真爱粉、路好粉、黑粉等等。换成梁颖就简单多了，她的粉丝群里，只有黑粉和黑黑粉，以及更黑的粉。 　　嘉宾们一身轻松的上节目，快活的好像提前过年了一般，只除了梁颖，她是所有嘉宾里打扮得最隆重的一个，衣服奢华艳丽，妆容精致动人。 　　还真别说，梁颖确实是个美人，甭管是人造的还是自然的，反正她的颜值就是高。 　　尤其吧，上吐槽大会又不是靠颜值的，也不知道是节目组故意安排的，还是纯粹的巧合。同期嘉宾里，颜值一个能打的都没有，梁颖的颜全盘碾压其他嘉宾。 　　结果，主持人一开口就来了个炮击：“今天，我们要重点介绍一个特殊嘉宾，凭本事生下四胞胎的单身母亲梁冰冰！！” 　　梁颖：…… 　　我还是退出节目吧。 　　主持人还在台上逼逼：“其实我们也不知道梁冰冰为什么要答应参加这个节目，是觉得自己的生活还不够凄惨，还是认为能给广大女性同胞带来无比的欢乐，亦或是准备朝着谐星的路线发展。总之，她来了，欢迎梁冰冰！！” 　　梁颖深呼吸，再深呼吸，节目还未正式开始，她脑海里的弦已经开始紧绷起来。 　　她努力管理好自己的表情，好歹也是曾经红过的女星，哪怕演技在圈子里排不上号，仅仅保持微笑表情还是没有问题的。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节目组特地安排了好几位摄像师，目标全是她，争取要将她360°无死角的全方位拍摄下来。 　　不怕素材太多用不完，反正可以后期剪辑的，要是能截到满意的表情包，回头还能再火一把。 　　节目组也是很懂的。 　　很快，节目正式开始，梁颖露出了标准的微笑，配上她特地化的精致妆容，确实像是一副静止的美人图。 　　“对于梁冰冰小姐会上这档节目，不止大家都很惊奇，我也特别惊讶。我以为，你会选择哪种岁月静好我本纯洁的装逼类节目，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再摆几个好看的pose，聊聊最近新出的衣服包包，才是你的品位。” 　　“没想到啊，你居然真的来了，不是节目组开玩笑啊！由此可见，梁冰冰同学是真的凉了，不然也不会想不开来到这里。” 　　“好了，言归正传，我相信不止我很好奇，广大网友也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促使你不顾一切的去勾搭了一个房地产公司老板的弟弟，对方已婚，妻子怀孕，小三小四小五小六都怀孕了，而你……你是小几来着？” 　　“算了那不重要，其实我更好奇的是，女儿随爹这个话题，你这甩锅可能甩的吧，有点儿太狠了，弄得我还真以为你瞎了。后来才知道，瞎的是孩子爹。” 　　这边才提了女儿随爹，那边又上来一人，简单的吐槽了一下其他人，很快就进入了正题。 　　“说到女儿随爹，我倒是挺支持梁冰冰小姐的，说不定她本人长相就是随爹呢？” 　　“网上也有其他网友提到这个令人心酸的话题，不过再心酸哪里比得上被甩锅的某人呢？太惨了，简直就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这锅给扣的啊，就跟那孙猴儿被如来佛扣在五指山下一样，怎么都挣脱不掉。你们说这事儿冤不冤！” 　　“人家是飞来峰，他这是飞来锅。还好，因为梁冰冰自身的基因太强大了，女儿们完全随了你，半点儿都没暴露生父的信息，所以这锅甩就甩吧。就好像从天而降一口大锅，吧唧一下给扣在了地上，可没人啊？谁知道应该往哪个头上扣，找不到人呢！” 　　…… 　　梁颖运气再运气，她真的好想气运丹田一声怒吼，可她最终还是忍住了，并且面上始终保持着完美的微笑。 　　是挺完美的，就是时不时的开裂一下，要是正常录播的话倒是没什么问题，可节目组套路深啊，专门派出了一个小组的摄像机对准了梁颖，开启全方位无死角的全程摄像。 　　剪辑组也没闲着，等节目休息中途，赶紧开始剪辑，争取先弄出几个经典的表情包，在节目播出之前，先搞一波预热。 　　相信到时候不单有静态的、动态的表情包，连鬼畜视频都会有的。广大网友的能耐，那是连专门的剪辑团队都为之汗颜，并自叹不如的。 　　梁颖真的被气到爆炸，那些话，一句句就这么扎到了她的心窝子里，以至于等轮到她上台时，她豁出去一切，将提前准备好的段子全抛了出来，那是真的一点儿情面都没有留。 　　于是，等这期节目播出时，网上炸锅了。 　　她没真爱粉，别人多少还是有的，尤其她到后面被气疯了，直接开始人身攻击，抨击那几位嘉宾的颜值，毕竟这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同期嘉宾确实有好几位长相拿不出手，还有几位长相寒碜到只怕一进整容医院，就能乐坏院长。 　　太丑了，来了就是从上到下由内而外五星级超豪华整容套餐。 　　简称，重新投胎。 　　毫不意外的，这期节目成了热点，无数人涌入梁颖的微博，在她的微博评论里奉上她的恶搞表情包，留下鬼畜视频链接，还吸引了一众整容医院来发小广告。 　　经纪人还想帮梁颖找个关于整容的代言，无奈前段时间国家刚禁止了一切医美广告，连梁颖的最后这条生路都给断绝了。 　　好在，她想红的梦想到底还是实现了。 　　大红大紫，红遍全球，红出圈子。 　　只不过一般人是以作品形式红红火火的，唯独她梁颖是靠着表情包走出国门奔向世界。 　　难怪圣经上说了，当上帝关了这扇门，一定会为你打开另一扇门。而梁颖的另外一扇门，确实被打开了，就是门口不是平坦的道路，而是万丈深渊。 　　大概在她的表情包走向全世界的月余时间后，她将四胞胎女儿丢在了赵氏集团的门口。 　　严格来说，这是属于遗弃行为的，不过她是光明正大的带着四个女儿来到了人家集团大楼前，连人带两辆婴儿车，并一堆的婴儿用品，差不多小山一堆的东西，直接将赵氏集团大门堵了个正着。 　　得到消息的赵家兄弟很快就赶到了门口，只是比他们速度更快的却是广大娱记。 　　无数的闪光灯亮起，明明这天是阴天，临近傍晚时分天色昏暗，可这些闪光灯愣是照亮了半片天空。 　　小赵总更是享受了一把娱乐圈明星才有的殊荣，无数的长qiang大炮对准了他，一连串的问题朝着他砸去。至于赵氏集团的大老板却被记者们推搡到了一边，完全没人在意他。 　　身价上亿的房地产集团董事长啊！！ 　　他不要面子的吗？就这样被人无视了个彻底，还被人嫌弃的推搡到旁边。 　　这是小赵总的人生巅峰，他这辈子只在一件事情上赢过了他那宛若人生赢家般的亲哥。算上梁颖所生的四胞胎女儿，他一共拥有了十四个孩子，七男七女，换算下来，那就是两串的葫芦娃啊！ 　　经此一役，小赵总大大的出名了，这就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荣耀！！ 　　就是吧，数量上是碾压了他哥，可这质量就不太好说了。他哥生的虽然少，可好歹各个都是精品。 　　而他本人，眼瘸到不行，找到多半都不是天然美女，梁颖自是不必说了，其实早先那个小嫩模也是个人造美女。女助理则是靠神级化妆术虏获了他的心。倒是女大学生是货真价实的，可问题在于，他跟女大学生纯粹就是个意外，说白了，那位颜值不怎么样，他就是酒醉误事。 　　算下来，还是小赵太太亲生的那个儿子质量最好，别的孩子，也不能算特别丑，就是普通大众水准，连爹的颜值都赶不上，一看就垮了。 　　喜获四胞胎女儿的小赵总最终还是被保安解救了出来。等进到了公司里，眼看四下无人，赵董一脚将他撂倒在地。 　　只要一想到明天的头版头条，哦不，就那些娱记的速度，只怕再过半个小时，赵氏集团就又该等上热搜了。想到这里，赵董就窝火，仿佛看到了明天的股票，又要绿成一片青青草原了。 　　“我宣布，你已被公司开除了，立刻给我滚蛋！！” 　　** 　　直到后来的后来，梁颖都没有沉沦过，哪怕过去了十年二十年，她依然活跃在各大表情包里，还有人为她量身定做了无数Q版小人图像，给她换上各种萌哒哒的造型，成了无数综艺节目开场和中间休息的打板娘。 　　她红了，红得彻彻底底，更是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哪怕没有再接到过任何通告，她依旧被观众牢记，时不时的还有人拍到她在街头出现，晒到微博上、朋友圈里显摆自己的颜值胜过换头怪。 　　换头怪也是要保养的啊，女明星的美貌往往是建立在巨额的美容花费上。没了收入来源，也没了再寻金主的本事，梁颖慢慢的，真的凉了下去。 　　再后来，有人说她改回了原本的名字，又有人说她颜值坍塌了，告诫其他爱美的少女千万不要随便掉入整容的深坑。 　　还有人写了一篇之后转发量过十万的帖子，里面罗列了娱乐圈的倒霉蛋儿，号称是金木水火土全逆的无敌至尊衰神。 　　除了排名首位的梁颖外，第二名就是曾经将梁颖从未婚怀孕的热搜上挤下来的天王巨星甄非凡。 　　有些人啊，就是姓不好。 第17章 甄天王 　　阳春三月，花红柳绿。 　　女巫就是在一个天气晴朗的午后，见到的甄天王。 　　彼时，甄天王刚刚经历了人生第一次重大打击，这对于从小就一帆风顺的他来说，不亚于灭顶之灾。 　　事实上这么说也没错，他顺风顺水了半辈子，从最初的荧幕童星，到后来去国外进修音乐，回来后就转型成功进入了歌坛，等年纪略大一些了，又再度从歌坛回到了荧幕上，以成熟大叔的形象进入了好莱坞。 　　甄天王今年三十九，外型极赞，可以说真就是活生生的从小帅到大。如果没出之前那个事儿的话，只怕就算到老了，也仍旧是枚帅大爷。 　　可惜，没有如果。 　　多年树立的人设一朝崩塌，他对外的说辞是遭遇了背叛。当然，背叛确实是存在的，只不过抖露出来的黑料也是实实在在的，一点儿都不玩虚的。他喊过冤，也叫过屈，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曾经亲近的人，捧着一把把的黑料往外抖。 　　娱记将此次事件形容为，天王巨星的覆灭。 　　因为有关于他的黑料之多，涵盖了方方面面，不单导致他的事业全面崩塌，甚至于极有可能遭遇牢狱之灾。 　　出轨、吸du、洗黑钱、偷税漏税、猥亵幼女等等，还有他曾经酒醉后开车撞死人，让别人顶替他坐牢的事情。 　　大部分的黑料都属于证据不全的，可那些事情确实是他亲手做下的，哪怕证据不全，一旦闹将开来，警方追究起来，他又能隐瞒多久呢？很多事情都是不经查的。 　　绝望，满满的绝望，铺天盖地的绝望。 　　甄天王就是带着这些绝望走进了女巫的占卜屋里。 　　“我听说过你。” 　　跟其他的客人不同，甄天王一进入小屋里，就显得格外得镇定，没有疑惑没有警惕更不存在任何害怕的情绪。他直接就走到了长桌前，低头看向桌子。 　　长桌上，三张卡牌早已就绪，全是背面朝上，牌面是什么情况，全凭运气。 　　“地下世界有很多人都知道你这个占卜屋，但因为没有明确的位置，就只知道必须在濒临绝境时，才能看到你。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看到你，因为我甄非凡……我可是甄天王啊，怎么会遇到绝境呢？我的面前，条条都是康庄大道，怎么可能走投无路呢？” 　　女巫从壁炉前走到了长桌旁：“我的小屋，并非只有濒临绝境时才会出现。假如你有强烈的心愿想要达成时，一样可以光顾女巫的占卜屋。” 　　“呵呵，都一样，反正最后就是拼运气，还好我的运气一贯都非常不错。”甄天王目不转睛的盯着桌上那排列整齐的卡牌，喃喃自语的道，“我的运气很好的，一直都很好。” 　　“所以，客人你的心愿是什么？你又打算用什么来交换呢？” 　　甄天王缓缓的抬起头来，那双被无数粉丝称为海底幽潭般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女巫，半晌后才一字一顿的说：“我的心愿，是平安度过这场危机。我打算用我的爱妻来同你交换。” 　　今天的客人明显不同于以前那些无意间闯进来的人，甄天王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逃不过这一劫，所以干脆就束手就擒，有意识的让自己陷入绝境里，好借此逼出女巫的占卜屋。 　　他想的很明白，所有的辩解、挣扎全都是无用功，最多也不过是拖延点儿时间罢了，要是没办法逆天改命，他迟早要完。 　　“有人告诉我，女巫的占卜屋会在某一刻，悄然出现在我路过的某个地方，谁招来的就只有那个人才能看到，而只要我抽到了三张卡牌之一的吉牌，哪怕我的愿望是让地球毁灭，你都可以做到。” 　　女巫微微颔首：“稍微有些出入，但大体上是这样的。” 　　“哪里有出入？” 　　“我不会让地球毁灭，无穷无尽的寿命只会让我觉得生活枯燥无味，难得有个打发时间的好去处，我又怎么会亲手毁灭我的游乐场呢？” 　　甄天王的嘴唇抿得紧紧的，曾经有人说他的嘴唇太薄，是刻薄负心汉，可他并不以为然，甚至一度为这张性感的红唇感到骄傲自得。 　　可这会儿，他却没心思去想这些，只是在脑海里不停的回放着女巫刚才的话。 　　占卜屋，不单是女巫专属的游戏，更是她打发漫长时光的游乐场。 　　“我可以抽卡了吗？” 　　“不能，我拒绝接受你的赌注。” 　　显然，女巫的话让他接受不能，他面上那伪装的淡定神情瞬间崩塌，只急急的追问道：“为什么不能？我很爱我的妻子！不是说，可以拿珍爱的人或物来当赌注吗？” 　　“可她已经不是你的妻子了。” 　　女巫的话，让甄天王如坠冰窟，同时也让他意识到，想要在这里做任何欺瞒都是不可能的。哪怕外界谁都不知道，女巫却知道他已经跟妻子悄悄的离了婚。 　　“那我的孩子呢？我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他俩都是我与妻子……前妻爱的结晶。我爱他们，我能否用他们当赌注？” 　　“不能，他们已经不属于你了。”女巫面带微笑的再度拒绝了甄天王的请求，末了，她索性帮着指定了一个，“不如拿你的灵魂来当赌注吧，要是抽到吉牌，你就可以不付出任何代价的得到你要的一切。” 　　避重就轻这种事情，并不是人类的专利。 　　甄天王目光深沉的扫过长桌上的三张卡牌，慢慢的吐出一个字：“好。” 　　在女巫的示意下，他伸出手在卡牌上方移动着，努力思考着哪张牌能让他漂亮的打赢这场翻身仗。 　　不过，女巫却像是忽的失去了兴趣一般，在甄天王开始犹豫不决时，她就已经转身离去，重新返回壁炉前的躺椅上，坐在来捧着茶有一口没一口的呷着，竟是全然不理会仍在小屋里的客人。 　　甄天王分神看了她一眼，心里愈发的没底了。 　　其实，他听到的消息并不全。 　　女巫从来不曾掩饰自己的身份，也完全不在意客人离开后对外描述她和小屋。可反过来说，就因为她不作任何隐藏，反而使得消息又杂又乱，各个客人之间的说辞也不统一，包括对屋内陈设的描述，也不一致。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屋内有张长桌，桌上有三张卡牌，牌面分别是吉平凶。想要达成心愿，就必须抽到吉牌。 　　否则…… 　　甄天王最终还是下定决心，狠狠的一闭眼，随后翻开一张牌。 　　再度睁眼时，他发出了一声几乎不像是人的惨叫声。 　　不—— 　　女巫仍旧坐在壁炉前，举止优雅的品着茶，似乎全然不曾注意到屋子另一边的情况。 　　“我不信，我不相信！你说，你是不是对卡牌做了手脚？是不是！！”甄天王一把将其余两张牌翻开，一张吉，一张平，并没有任何古怪。 　　可他仍旧不信，更确切的说，他是真的不敢去信。 　　女巫微微侧身：“我本不想接待你，是你的执念让你自己成为了小屋的客人。记住，你能来到这里并非因为濒临绝境，而是你想来。” 　　“你想来，也来了。” 　　“现在，请把你的灵魂交给我。” 　　甄天王惊恐欲绝，他想夺门而出，却在转身的那一刻，突然发现刚才进入的大门不知何时已经彻底关闭。再度转身看向女巫时，又愕然发现眼前又变换了场景。 　　长桌和卡牌都不见了，靠墙的壁炉和炉火前的摇椅、小几也都没了，女巫倒是在，可刚才还温馨的小屋却俨然瞬间变成了地牢。 　　“你不能，你不能这么做！” 　　“你是魔鬼！魔鬼！！” 　　再怎么不甘不愿也无法改变既定事实，女巫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陷入疯狂，又缓缓的瘫软在地。 　　从这天起，世间就没了甄天王此人，不过那些曾经爱过他又对他转爱为恨的人并不会知道，他已悄然离开了这个世界。所有人都会认为他销声匿迹了，彻底的退出了那个精彩纷呈的娱乐圈。 第18章 贾爸爸（一） 　　“新来的客人，你的心愿是什么？” 　　被点到名的新客人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两股战战、瑟瑟发抖，一副几乎随时都会晕厥过去的模样。 　　女巫心道，看来这是一位胆小的客人。她不着急，只退到壁炉旁边，摆弄着刚摆上去的一盆绿萝，静静的等待着客人度过最初的惊惶，慢慢恢复镇定。 　　新来的客人年纪大约六十岁上下，衣着打扮是那种比较正式的，看得出来他大概是一位公职人员，或者相类似的职业。这种人，反而最不容易相信神鬼之说，他们更愿意跟着党走，摒弃一切封建迷信。 　　唯一的问题就是，女巫和她的占卜屋，看着不像是传统的封建迷信，倒是给人一种走错了片场的错愕感。 　　两三分钟之后，客人终于找回了他的语言能力：“女菩、菩萨饶命，小、小的不敢对您不敬，劳烦送送送我回家……” 　　女巫保持着完美的微笑，那是她被梁颖的表情包洗脑后，自己领悟出来的，足以将原本就胆战心惊的新客人吓到肝胆俱裂。 　　“客人你有什么心愿吗？”女巫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这一次，新客人终于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忙不迭的脱口而出：“有有有！我想回家！！” 　　女巫：…… 　　突然觉得上一位客人挺好的，至少不需要她费神解说。 　　“你待会儿就能回去，不过除了回去之外，你还想要什么呢？” 　　新客人懵了半晌，才一骨碌的从地上爬起来：“我想要啥都可以？那我想要我儿子踹了他那个倒霉媳妇！跟她离婚！必须离婚！！” 　　女巫走至长桌前，指尖触碰到微微有些凉意的桌面，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许愿的规则，当然重点肯定是关于赌注的选择。不过，赌注的份量同许下的心愿难易程度成正比，这位新客人的心愿并不难达成，因此赌注也会较之前面几位客人略轻一些。 　　最终，新客人选择了他刚装修完成的新房子作为赌注。 　　卡牌早已就绪，齐整的平放在长桌上，任君挑选。 　　新客人的运气显然不错，尽管中途有所犹豫，可最终还是翻到了那张吉牌。 　　哪怕至今为止，还不曾完全搞清楚状况，在看到了牌面上的那个“吉”字时，新客人还是长出了一口气，直觉告诉他，这大概跟去年上普陀山旅游时，抽到的上上签差不多吧？甭管到底咋回事，终归是个好兆头。 　　再抬头看女巫时，新客人显得放松了很多。 　　“小姑娘你好，我姓贾。” 　　镇定下来后，他觉得刚才自己的表现当真是傻透了，就跟前这个看着不过十几二十岁的漂亮女孩，怎么可能会害人呢？最多也就是品位古怪了点儿，年纪轻轻的居然穿了一身黑乎乎的衣服，还是从头到脚一身全黑。再看这屋子的装修，也是衣服惨不忍睹的模样，品位简直跟他那倒霉儿媳妇有的一拼。 　　想到这里，贾爸爸再也忍不住满腹的心酸和委屈，对着女巫吐槽了起来。 　　“现在的年轻女孩子到底是咋想的呢？小姑娘你为啥也喜欢一身黑呢？我年轻那会儿，想买块鲜亮点儿的布，都得到处托人找关系，费了老大的劲儿才能买到像蓝色绿色这一类的料子。我和我媳妇结婚时，我俩就是一身蓝色工作服，因为喜庆的红布太难买了。” 　　“你们真的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日子过得好了，反而就爱搞那些幺蛾子。大红艳红朱红粉红……这些色儿多好看呢，多适合你们这些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呢？花儿一样的年纪，不打扮得喜庆一点儿，难道要等岁数大了再去打扮吗？” 　　“我家那个倒霉儿媳妇就是这样！” 　　“可怜我辛辛苦苦大半辈子，好不容易买了一套大房子，四室两厅的大户型啊，我是打算将来老俩口加他们小俩口，再多添俩孩子，一大家子人在一起热热闹闹的过日子。可结果呢？” 　　“前些日子，我忙着退休返聘的事情，房子交付了也没工夫去盯着装修，就把这事儿交给了我儿子。那小子虽然不咋争气，可好歹有个听话的优点，我想着，他也老大不小了，是该放手让他自己做点事儿，我怕他被人骗了，还给他指了几个家居牌子，让他就紧着这几个来。” 　　“没想到啊，没想到啊，我真的是做梦都想不到，他居然给我弄出了个棺材房！” 　　“我刚才去看了新房子，我花了那么多钱买下来的新房子啊！被装修成了黑压压的棺材房！！” 　　哪怕已经过去好一会儿了，贾爸爸一闭上眼睛，刚才那惨烈的一幕还历历在目。 　　真的是太惨烈了，哪怕他知道现在的年轻人跟他那时候差距太大太大了，人家都说这是代沟，没办法的。他也尽量选择宽容对待，求同存异嘛，大不了尽量顺着小年轻的意思来。 　　这次装修新房也是如此，要真的依着他的喜好来，绝对给装修成90年代的复古风。可他也知道小年轻不会喜欢的，就想着，现在流行的那啥欧式英伦风、美式田园风、现代简约风…… 　　都可以嘛！反正儿子儿媳高兴就好。 　　他就提前叮嘱了一句，让俩小年轻悠着点儿，千万别选择和风。他心脏不好，不想住在鬼子风格的屋里。 　　儿子儿媳答应得特别痛快，都表示看不上和风，让他尽管放心将装修的事情交给他们来处理，最后的效果一定会让他满意的。 　　就这样，他放心的去跑他退休返聘的事情了，毕竟房子虽然买了，却只付了五成的首付，剩下的还要慢慢的还。 　　几个月过去了，儿子儿媳通知他，房子已经装修完毕，让他抽空去看一眼，还有没有什么细节方面需要改进的，要是没有就该付清尾款，让装修公司结账走人了。 　　于是，贾爸爸怀揣着激动的心情，跟儿子儿媳一起去了新房子。 　　门一开。 　　天塌了。 　　再多的词汇也无法描绘出贾爸爸推门进去那一刻的心情，倒是他当时的表情跟室内装修形成了完美的相呼应。 　　他如丧考妣。 　　而新房子正好如同一个压抑的棺材，黑色的地板、黑色的吊顶、黑色的橱柜、黑色的房门、黑色的家具摆设、黑色的电视墙…… 　　目光所及之处，九成九都是黑色的，他那倒霉儿媳妇还在那儿逼逼说，则是时下最流行的性冷淡风格，主色调是黑白两色。为了配合整体的装修风格，就连家里墙上挂的艺术照都特地印成了黑白色，其中就有贾爸爸夫妻俩的结婚照，以及他儿子儿媳的婚纱照。 　　全是黑白的啊！ 　　这要是再往上扎朵花，就他妈的成了标准的遗像了！！ 　　贾爸爸颤颤巍巍的问道：“你说这叫什么风格？” 　　“性冷淡风格，就是Normcore，代表的是极简和克制，我最爱的法国知性优雅的女性，就是这个风格。这是去繁求简，极简主义的风格，代表色就是黑白以及原木色。” 　　一听公爹对装修风格感兴趣，贾儿媳当下就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之前设计师给我看的设计稿里，白色占了大多数，可我觉得白色太多了不好收拾，就将大部分改成了黑色，白色作为点缀，感觉逼格一下子就起来了。” 　　“对了爸爸，你和妈妈的卧室我可是下了功夫的。来，快来这边看看，就这间。” 　　贾爸爸买的这套四室两厅的大房子，房型方正，结构合理。 　　儿子儿媳主动将最大的主卧留给了父母，只不过就想儿媳说的那样，主卧也是她下了功夫的，一样都是黑漆漆的。甚至连那张床都是黑色的，包括床上用品，一溜儿的黑色，仅仅只有被子上那条床尾巾是白色的。 　　一想到自己将来要在这种压抑的棺材房里度过晚年生活，贾爸爸一个没崩住，两眼一翻厥过去了。 　　待醒来时，他已经躺在了床上，睁眼看到的是黑色的吊顶，躺着的是黑色床，身上盖的也是黑色被套的被子…… 　　贾爸爸抽抽了两下，又晕过去了。 　　还好，等他再度醒来时，总算心理承受能力略有些提高，他下了床，跟儿子儿媳大吵了一架。要知道，这可是他花了大半辈子的积蓄才买下的房子，既是儿子儿媳的婚房，也是他和妻子的养老房，更是将来出生的孙子孙女成长的乐园。 　　结果呢？？？？？？？ 　　贾儿媳没想到公爹的反应会那么强烈，忙活了好几个月时间，前前后后不知道跑了多少次建材市场，还对比了市面上无数的家具软装，可以说家里的每一件小饰品，都是她精心挑选又耐心砍价买回家的。 　　她付出了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累得人都瘦了好几斤，结果得到了什么呢？一堆的埋怨！ 　　“你太过分了！这也不喜欢那也不喜欢，为什么不自己找人装修呢？” 　　贾爸爸后悔啊，他悔得肠子都青了。 　　要是早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他宁可挤出时间来自己守着。现在好了，钱花出去了，房子又给毁了，这下可怎么办才好呢？ 　　绝望成海的贾爸爸踉踉跄跄的跑出了新房子，可他儿子忙着安慰新婚妻子，压根就没想过要追出去看看，更不会知道，他爸低着头刚跑出楼道，就迎面撞进了女巫的占卜屋。 第19章 贾爸爸（二） 　　当着女巫的面，贾爸爸哭得那叫一个声泪俱下。 　　他辛苦工作了半辈子，所有的积蓄，包括他父母留下来的老房子都给卖了，这才好不容易攒够了首付款。他想的是，自己已经六十岁了，也不知道还有多少年可活了，年轻时为这个家操劳，现在年纪大了，怎么着也该轮到他享受一把了。 　　新房子啊，还是四室两厅的大户型啊！ 　　就为了买这套房子，前前后后他跑了多少个楼盘，找了多少个朋友帮着打听内情，光是下定金时就排队了足足一天一夜。 　　付好了定金，筹措了首付款，可房子却还要等上两年才能交付。这期间，他一有空就往工地上跑，当然不敢进去，就站在外面瞧，看着那楼从地基一点一点的高起来，直到全部盖好，好不容易才盼到了房子交付。 　　钥匙到手了，只要装修一下，他就可以住上新房子了。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住上新房子，而他将来的小孙孙却能从小住在新房里，健康快乐的茁壮成长。 　　为了银行里未还清的贷款，为了还没出生的小孙孙，他不得不跟年轻人抢夺饭碗，都已经到了退休年纪了，还要争取返聘的机会。 　　他这么辛苦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我就盼着我儿子能踹掉他那个倒霉媳妇！我贾家真的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才让那倒霉婆娘进了门！” 　　“肯定是她！我儿子多乖啊，打小就是个听话的好孩子，一定就是被她教唆的，她把个好好的家，折腾成了那个样子，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哟！” 　　贾爸爸不单是生气，更多的其实是后悔。 　　早知道会这样，他宁可放弃返聘的机会，亲自将装修的事情搞定。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他就是再捶胸顿足，也改变不了那个可怕的棺材房了。 　　大概是将心里的怨愤都发泄了出来，贾爸爸看着反倒是比刚进小屋时精神头好了点儿，他跟女巫道了别，低着头背着手，一步三叹气的离开了小屋。 　　女巫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中。 　　既然问题的核心是那套棺材房，那么为什么不直接许愿让房子恢复原样呢？难道儿子儿媳离婚后，就能使房子大变样吗？ 　　最终，女巫也没思考出个所以然来，只感叹人类果然是非常复杂的生物。 　　** 　　离开了占卜屋后，贾爸爸先行回到了原先的家。 　　他们家现在是租房子住，租的也不是别人家的房子，而是贾爷爷贾奶奶的老房子。那是因为房东买下这套房子，本身就是作为一种投资，租谁不是租呢？租给原房主，起码比其他乱七八糟的租客更爱惜房子。 　　本来，想着新房子装修好后，他们就可以搬家了，甚至家里有不少东西已经完成了打包工作。至于旧的家具，他们是不打算要了，当初卖房的时候就说了一起折价算在了房价里。 　　可这一切都是建立在贾家即将搬迁到新居的前提下的，而看过了新房子装修情况的贾爸爸，再度回到老房子时，原本的雀跃早已无影无踪，有的只是伤心难受和不舍。 　　“老贾你咋了？”贾妈妈听到声响从厨房里出来，一眼就看到丈夫满脸泪水，着实被吓得不轻。 　　贾爸爸再也忍不住了，悲痛难耐之下，他索性蹲在玄关处，捂着脸嚎啕大哭。 　　他操劳了大半辈子啊！就得了这么个结果吗？ 　　苍天啊！！ 　　“到底咋了？老贾你咋了？孩子们呢？发生什么事儿了？”贾妈妈吓坏了，一声声的催促丈夫赶紧说话，可回应她的只有丈夫悲痛欲绝的哭声。 　　“难道是孩子们……”贾妈妈被自己脑补的情形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正好跟丈夫来了个脸对脸。 　　没等老俩口恢复正常，门口就传来了一阵吵闹声。 　　“你好烦啊，走走，我不要你管！你说你能干什么？不就是仗着家里条件还行，一天天的什么正事都不干，就知道拿着手机玩游戏。有本事你倒是玩出个花儿来啊，纯浪费时间，窝囊废一个！” 　　“我不就是多玩了会儿游戏吗？你至于吗？” 　　“怎么不至于啊？我重要还是手机游戏重要啊？刚才我一催二催三催的，你就是不动弹，什么意思啊？你觉得游戏比我重要，那你跟游戏过一辈子啊！” 　　“你这人……算了，我不跟你吵。” 　　“难道我想跟你吵吗？谈恋爱那会儿你对我多好啊，这结婚才半年呢，你就换了一副面孔，我、我不跟你过了！” 　　…… 　　屋内的贾爸爸和贾妈妈面面相觑，就算没看到人，光听这个声音，也知道在外面楼道里吵架的人是他们的儿子和儿媳。 　　可之前，儿子儿媳一直都是如胶似漆甜甜蜜蜜，成日里哥哥来妹妹去的，好得就跟蜜里调油一般，怎么说吵架就吵架？ 　　贾妈妈是闹不懂，不过她也没太当一回事，年轻小夫妻嘛，偶尔拌个嘴也是很正常的。她正打算起身劝劝时，却被老伴一把拽住，摇头示意她别插手。 　　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吗？横竖已经许过愿了，劝不劝也就那么回事儿。 　　就这会儿工夫，房门打开了，儿子儿媳面色都很不好看的走了进来，见二老在家，也没缓和面色，尤其是儿媳转身就进了卧室，完全不搭理公婆。 　　贾爸爸见状，愈发的不快起来了：“房子的事情，她也不跟我道个歉？我是出于信任，才把装修那么大的事情交给你俩去办的，就给我装成那个样子？” 　　“你干什么？”贾妈妈见他越说越大声，忙拽了一把，制止道，“小声点儿，别叫她听到了。” 　　“听到了又怎么样？你不知道她把我们家的房子弄成了什么样子！” 　　“啥样子？不是请装修公司弄的吗？能是啥样子？” 　　“反正……算了，回头你就知道了。儿子啊，你也老大不小了，能不能别老叫一个女人牵着你的鼻子走？她说什么，你就答应什么，有这样的吗？既然她都嫁过来了，就该事事听你的，你倒是好，彻底反过来的，像个男人的样子吗？刚才你们在楼道里吵什么？什么游戏？” 　　贾儿子本来心里就很不痛快，被他爸这么一说，愈发不耐烦起来了：“没什么，就是我朋友组队临时差人，我就叫她开车，我坐在副驾驶上打游戏，她就叨叨个没完。” 　　“那也是你的错！是你没把规矩做好！”贾爸爸的气还没消，主要是吧，他现在一闭上眼睛就想起那酷似灵堂的风格，又见儿媳一点儿规矩都不懂，回到家招呼都不打一声，转身就进了卧室，还重重的甩上门，顿时心里就有一把火在烧。 　　他还打算再说两句，卧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贾儿媳手里拎了个手提袋，怒气冲冲的冲着他们大喊：“好啊，既然你们这么容不下我，那我也不留在这里招人嫌了。离婚，咱俩离婚！” 　　贾儿子黑着脸，看看妻子又看看爸妈，狠了狠心：“是你要离的。” 　　“不离还等着过年吗？小的把游戏看得比我重要，老的把房子看得比天都大，我留下来给你们作践？”说着，贾儿媳穿上鞋就出门，贾儿子也紧跟着她出去了。 　　“这、这……”贾妈妈惊呆了。 　　“脾气这么大，强留下来也没啥意思。”贾爸爸意兴阑珊的摆了摆手，“可惜我的房子啊……” 　　“你这老头说什么呢？什么叫做强留下来也没啥意思？没啥关系的人家都知道劝和不劝离，你倒是好，巴不得咱们家散了不成？不行，我要给亲家母打电话！” 　　贾妈妈满心焦急的掏出手机拨了出去：“亲家母啊！那俩孩子今个儿不知道咋了，突然就绊了嘴……” 　　“对对，就是几句口角，好像是为了打游戏拌嘴了，就是小事儿啊！” 　　“嗯，你让亲家公过去拦一下，哪能为了这芝麻绿豆大的事儿闹离婚呢？这不瞎胡闹吗？我和他爸马上赶过来，就来啊！” 　　挂掉电话，贾妈妈也不管贾爸爸愿意不愿意，硬是拖着人出门赶往民政局。 　　紧要关头肯定不能图省钱，老俩口是打的去的民政局。万幸的是，贾妈妈那个电话打得很及时，亲家公已经将人拦了下来，还叮嘱办事员不要给他们办离婚手续。 　　不多会儿，亲家母也来了，四位老人拖着两个年轻人离开了民政局，一直拖到外面的大门口，这才停下脚步开始询问出了什么事儿。 　　问归问，手还是不能放的。 　　亲家母更机灵点儿，劈手夺走了女儿的包，用力之大还在包包表面造成了不少损伤。 　　“你们干什么啊？不就是日子过不下去了想离婚吗？现在都什么年代了，离婚算个啥？妈！把包还给我，你都弄坏了！” 　　“我做什么了？不就是打了两盘游戏吗？不piao不赌不偷不抢，我什么不良嗜好都没有，打两盘游戏都不成吗？” 　　“是是是，你就打两盘游戏！你都三十岁了，你别那么幼稚吗？人家三十而立，你呢？天天就知道窝在沙发上打游戏，你有出息吗？” 　　“你认识我的时候我就是那样的，又不是婚后才变的！” 　　“可那会儿你对我多好啊，我一喊你你就放下游戏来陪我，现在呢？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这下好了，几句对骂之后，骂架升级为打架。偏生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有些特殊。民政局门口啊，这里不说天天闹事，隔三差五的也能发生点儿什么闹剧。吵架属于常态，打架也不是没有，最严重的一次，据说是其中一方不服气，愣是开车追上来，把另一方撞成了重伤。 　　眼看这边吵了起来，保安很快就过来了，可惜就算加上两个身强力壮的保安，还是没办法把处于盛怒之中的俩人分开。不得已，保安报了警。 　　贾爸爸和亲家公都试图阻止，为此还掏出了各自的工作证。可他俩又不是民政局的领导，保安只犹豫了一秒，最终还是报警求助。 　　半个小时后，闹事的小夫妻俩，连同四位老人都被请到了局子里喝茶。 　　警察很快就将情况弄明白了，就是单纯的夫妻俩闹离婚，吵架不够打架来凑，还顺便将双方的父母牵扯了进来。 　　“咋了？是孩子跟谁的问题谈不拢，还是财产的问题没搞明白？” 　　这话一出，贾儿子和贾儿媳几乎如同是醍醐灌顶，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对啊，财产还没分呢，离婚之前得先把这些问题闹明白了，不然离啥婚？咋离婚？ 　　“我要房子！！” 　　“房子归我！！” 第20章 贾爸爸（三） 　　离婚的时候, 最尴尬的问题无疑就是关于财产之争了。 　　从明面上来看, 贾家算是小康之家, 房车俱全，家庭成员的工作也都很体面。可要真算下来的话, 贾家其实并不富裕, 为了买下足够一家人居住的四室两厅大房子, 不但投入了多年的积蓄, 还不惜卖掉了从长辈处继承来的老房子，后来为了能装修的更好，又跟亲朋借了一笔钱, 这还不包括欠银行的房贷。 　　可以说, 贾家最重要的财产就是那套新房子了。 　　自然, 儿子儿媳要闹离婚，最麻烦的也就是财产的分割，直白了说，就是分房子。 　　贾家这边当然不可能同意。 　　“怎么能分房子呢？这房子是我们家出钱买的！”要说全家最在意房子的, 就是贾爸爸了, 一听儿媳打算分房子, 他立刻就跳了起来, 说什么都不同意。 　　“老贾！”贾妈妈狠拽了他一把，“你在说什么呢？当然是不同意孩子们离婚啊！” 　　这话要怎么说呢？当初遇到女巫时，正是贾爸爸气得最厉害的时候。等于说为了这套房子, 他付出了太多太多, 偏偏房子成了那个鬼样子, 彻底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也因此，他气上心头口不择言，才会许愿想让儿子儿媳离婚。 　　等冷静下来后，尽管他还是气愤难耐，却也明白就算儿子儿媳真的离婚了，也无法改变眼下的情况，顿时后悔盖过了愤怒。 　　可来不及了啊！！ 　　有些人嘴上说着不信鬼神，可实则真要是让他遇到了，他比任何人都相信。回忆着当初在女巫小屋的一幕幕，以及离开后不久，他那蜜里调油一般的儿子儿媳立马吵翻了天，转瞬就要离婚，这还不是心愿成真了？ 　　那既然都成真了，还折腾个什么劲儿呢？反正这婚是离定了，为今之计当然是要保住房子啊！ 　　房子…… 　　对于贾爸爸来说，就不能提到房子。一提到房子，他的眼前就浮现了那可怕的压抑的令人崩溃的棺材房。试想想，就算儿子儿媳真的离婚了，房子也确实争回来了，看着这种灵堂风格的房子，你说难受不难受？ 　　可要是不争吧，那更加不可能的，全家就这么一套房子，为此还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不争回来，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越想越绝望，贾爸爸整个人几乎被那浓郁的悲伤凄凉所笼罩，看着似乎已经不好了。 　　贾妈妈骂了他一句后，就转身对亲家赔罪：“老头子脑子不清楚了，瞎胡说的。这好端端的，哪儿能离婚呢？过日子嘛，哪能没个磕磕碰碰？谁家俩口子不拌个嘴？他们年轻人冲动，咱们当父母的不得赶紧劝着点儿吗？” 　　亲家夫妻俩对视了一眼，要说不满肯定是有的，自家女儿什么性子他们很清楚，哪怕偶尔会闹点儿小别扭，可不会在大事上犯糊涂。 　　再说了，这个老公是她自己挑中的，满意得不得了，天天哥哥长哥哥短的，整个人就好似陷入了爱河里，看着就像是网上常说的那种，标准恋爱脑。 　　这种人还能主动提出离婚？ 　　换个角度想一想，都能逼着这种人闹离婚了，还不得受了天大的委屈？ 　　话虽如此，作为长辈，能劝和还是该劝和的。 　　“好了，一人少说两句，咱们先把字签了，等下出去找个清静的地方，大家坐下来慢慢说。把事情先掰扯个清楚，免得因为一点子小误会，造成无法挽回的结果。” 　　“听你妈的话，先离开这里再说。真是的，我活了一把岁数，没想到还能被带到警察局来。” 　　看那头劝住了儿媳妇，贾妈妈也赶紧拉过儿子，好一通劝。幸好，儿子还是跟以前一样听话，他们这一行人才得以离开警察局。 　　就是吧，离开之前还是得了好一通教训，老警察语重心长的教育了一番，俩小年轻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他们还在气头上，背过身去不搭理对方。可四位老人却臊得不轻，不停的点头称是，表示回家以后一定会好好教育他们的。 　　离开警察局后，其实差不多也到了饭点了。他们在附近寻了一家饭馆子，要了一个雅间，打算边吃边说。 　　很多时候，想法越美好，现实就会越残酷。 　　还没等饭菜上来，贾儿子和儿媳就又吵上了。 　　夫妻也好，情侣也罢，这种互相了解越深的人，一旦吵起架来，往往就会越惨烈。 　　互相揭短，互相嫌弃，互相攻歼。 　　一开始说的还是生活中遇到的各种琐事，越往下说越像是人身攻击。再后来，也就自然而然的过渡到了摔东西掐架了。 　　等服务员端着托盘进入雅间时，看到的就是满地的狼藉。不单桌上的碗碟筷勺都被摔到了地上，就连桌子都被掀翻了。两个年轻人被各自的父母强行拉住，分别拖到了雅间的两边遥遥相对。饶是如此，俩人还是跳着脚伸手指着对方，愤怒的谩骂着。 　　服务员：…… 　　于是，不过短短半个小时，他们一行人又回到了警察局里。 　　上次只是夫妻吵架，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再说互相拉扯也没造成受伤，所以警察同志是本着息事宁人的做派，劝几句再教育一通，自然就放人了。 　　可这次不同了，他们这是故意闹事！ 　　教育少不了，赔礼道歉是应该的，还有人家饭店的损失也得如数赔偿。末了，还是饭店选择了原谅，才让他们得以顺利得脱身。 　　被这事儿一闹，他们也没心情再找地方吃饭了，草草的商量了一下，决定分别带孩子回自家，先叫他们冷静一下，再说别的。 　　且不说亲家那边，贾家三人很快就回到了家里，贾妈妈去厨房随便弄了点儿吃的，端上饭桌后招呼老公孩子过来吃这顿迟了小半天的午饭。 　　“儿子你到底是咋想的？这不是早上出门前还好端端的吗？听你爸的意思，是新房子的装修弄得不太好？”贾妈妈皱着眉头，忧心忡忡。 　　像他们这一代人，就算真的闹意见了，也不会选择离婚的。这婚都结了，婚礼那天还请了所有的亲朋好友一起吃饭庆祝，算算时间，也就小半年的光景。说离就离？那脸面要往哪里搁啊！ 　　贾妈妈絮絮叨叨的劝着，她的意思很明确，就算真有什么问题，哪怕全是儿媳妇的错，那这婚也不能离。 　　然而，刚才还乖乖跟着爸爸妈妈回家的贾儿子，这时却变了态度，语气异常坚决的道：“不行，我就要离婚，这事儿没的商量！” 　　“我说你这孩子……”贾妈妈不敢置信的扭头看向儿子，“当初说要结婚的人是你，这才不到半年光景呢，你就又想离婚了？你以为这是幼儿园小朋友过家家？说结就结，说离就离？儿子你就算不为你自己考虑，能为我和你爸想想吗？真要是离了婚，咱们还不被外人指指点点？” 　　“妈！咱们过咱们的日子，你老担心别人说三道四干什么？爱说不说，反正这婚我离定了！” 　　“啥叫爱说不说？这人呢……你上哪儿去？” 　　其实也没上哪儿去，贾儿子不耐烦继续听老妈唠叨，索性把饭碗往桌上一撂，起身回了自己的卧室。 　　见儿子没出门，贾妈妈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她就感觉儿子今天特别奇怪，生怕他执拗着要出门，就这个状态，真放他出去了，天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儿。 　　略平静了一下后，她又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老伴：“老贾啊，你说这俩孩子是不是撞邪了？早上出门还好好的……对了，你也是，刚才在亲家面前说的那叫什么话。啥叫不能分房子？你该说不准他们离婚！” 　　“我说不准就不准了？”贾爸爸垂头丧气的坐在椅子上，整个人就好似被抽空了灵魂一样，看着死气沉沉的，仿佛一夕之间老了好几岁，“唉，这事儿整的。” 　　“叹啥气啊？说不准就是俩小年轻闹脾气，冷静两天就没事了。” 　　见老伴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贾妈妈又不忍心了，反而劝他想开点儿，毕竟小俩口之间也没啥大事儿，应该就是气急了没过脑子就把离婚这事儿脱口说了出来。 　　“咱儿子是啥性子你这个当爸的还不明白？他呀，跟你一个样儿，有时候气上心头，就特别容易说话不过脑子。” 　　贾爸爸：…… 　　沉默了许久之后，他看了眼儿子那紧闭的房门，又看了看一脸犯愁的老妻，迟疑了又迟疑，他还是没将遇到女巫的事情说出来。 　　怎么说呢，他还是老党员呢，撞了邪遇到鬼这种事情，真要叫他说出口，真的太羞耻了。再一个，这要是说出来有用也就算了，照眼下的情况看来，说不说还不都是这么一回事儿吗？算了，他还是别添乱了。 　　尽管不曾将真相说出口，可贾爸爸无形之中却已经相信了这事儿。是他许了愿，心愿是让儿子儿媳离婚，偏又抽空了吉牌，女巫也亲口说了，愿望一定会成真的。 　　那还说什么呢？ 　　唉…… 　　这天，两家都是闹腾不休，等到了夜里，也都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次日一早，亲家那边还没传来消息，贾爸爸思考了一夜，已经接受了儿子儿媳要离婚这个事儿，他琢磨着，既然婚离定了，那是不是得先去向律师咨询一下，分割财产的事情呢？ 　　于是，贾爸爸按着手机地图索引，找到了位于市中心高档写字楼的律师事务所，开口就说要咨询离婚事宜。 　　前台小妹盯着他看了好几眼，到底还是跟他安排了一名律师，又引着他进了咨询室，给他倒了茶，这才退了出去。 　　不多会儿，律师进了门。 　　“您是想咨询离婚事宜？主要是关于婚内财产分割的相关法律条款？” 　　“嗯……不是不是。”贾爸爸刚点了头，突然意识到对方误会了什么，连忙摆手解释道，“不是我要离婚，是我儿子儿媳闹离婚！” 　　律师神情复杂的看着他，斟酌了一下后，建议道：“假如是这样，您看要不要找个居委会大妈先帮着劝下和？” 　　贾爸爸摇头：“他俩离婚是离定了，别费这个劲儿劝和了。我就想知道，像我家这个情况，会不会把我的房子分给儿媳？” 　　“那您具体说一下资产的出资方、所有者，以及其他相关的信息。” 　　好一番交流后，律师示意贾爸爸稍安勿躁，由他来做个总结。 　　“假设您方才所说的全是实情。房子是两年半以前，由您出资购买的，登记的房主是您和您儿子共同拥有，为的是方便银行批下房贷。而您的儿子于半年前跟您的儿媳登记结婚，事先并没有做任何财产公证，您和您的家人也从未承诺过要将房子赠送。那么，您的儿媳无权要求分割房产。” 　　贾爸爸其实也挺有文化的，高中毕业，又因为工作的缘故，经常去参加各种进修。因此，没费什么劲儿就听明白了律师的意思，不过他还是有些不太放心的多问了一句：“她分不走，是吧？” 　　“只要您方才所说的信息皆属实，那就肯定分不走。” 　　“我说的当然是真的，那房子是开盘时候买的，造了两年才造好呢。差不多交付的时候，他俩才办了喜酒。我这么说吧，买下房子的时候，我儿子跟她还不认识呢。” 　　“那就肯定没有任何法律层面的纠纷。” 　　贾爸爸看律师一脸的笃定，原本七上八下的心，这会儿才总算是彻底放了下来，连声道：“那就好那就好，我总算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正准备起身时，贾爸爸突然想了一个事儿：“我再咨询一个问题。” 　　“您请说。” 　　“是这样的，我家那房子吧，被那倒霉儿媳妇给祸霍了，装修得太惨太惨了，那风格多看几眼，眼都要瞎了，根本就没办法住人。我可以请她赔偿吗？那房子大得很，装修花了老大一笔钱呢，有一部分还是我找亲戚朋友借的。” 　　律师皱了皱眉头，他其实不太理解所谓的装修太惨是什么概念。迟疑了一瞬后，他建议道：“风格这种东西，本身就是因人而异的，如果不是人为的故意破坏，是很难追责的。我的建议是，假如您真的打算追责，与其指向你儿媳，不如考虑一下装修公司。” 　　贾爸爸呆住了，几秒钟之后，他重重的捶了下桌面，惊得对面坐着的律师整个人都跳了起来，桌上的茶水杯也被他震翻了。 　　“你说得对！我跟她较什么劲儿啊！应该找装修公司要赔偿！是他们把我的房子弄坏了，那么好的房子啊，那……我是不是应该上法院告他们去？” 　　“一般来说，您应该先去找他们协商，只有当协商无果，或者两方要求的差距实在是过大的前提下，还会考虑诉讼。事实上，就算您提起了诉讼，法院还是会先调解的。” 　　“那我应该先去找装修公司？唉，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把事情交给他俩去做，也不知道他俩到底找了哪家装修公司，这么不靠谱。” 　　律师建议他先回去将装修合同找出来，拍下室内装修的照片，然后再上门协商。 　　贾爸爸接受了建议，又要了律师的名片，付了咨询费用后，才离开律师所，匆匆往家里赶。 　　今天是周日，儿子不用上班，听了他的话，很快就将同装修公司签订的合同找了出来。这个时候，贾妈妈才终于明白，老伴口中的新房子装坏了不是开玩笑的，而是确有其事。当下，她也跟着急了起来，说什么都要跟父子俩一起去新房子看看。 　　说句实话，贾爸爸并不想让老妻看到那么吓人的场景，可他拗不过老妻。尤其自己越是阻止，老妻的态度就越是坚定。不得已，他们一家三口只能一起出发，前往新房。 　　新房在开发区那边，离老房子的距离不短，这也是为什么老俩口一起没怎么去的原因。一方面是想着儿子都三十岁了，是该让他自己独立做一件事儿了，另一方面也确实是不方便，因为那边公共交通设备还不完善，去一趟要么打的，要么就得转好几趟车，麻烦得很。 　　幸好，贾家是有车的，车子是贾儿媳娘家买的，算是她的陪嫁，不过开的人一直都是贾儿子。 　　坐上车时，贾爸爸想起了这个事儿，叹了一口气：“爸爸现在没钱了，回头你就又得坐地铁上班了。” 　　“为什么？”贾儿子一脸的茫然，“这车不是挺好的吗？才开了半年，什么毛病都没出过。” 　　“等你俩离婚了，这车还不得还给她？” 　　“哦，这样啊……” 　　令人不愉快的话题很快就被跳过了，一家三口大约半个小时后就赶到了新的住宅小区里。 　　因为是新小区，别的设施设备倒是都完善了，唯独绿化看着不怎么好。绿植看起来像是刚栽上不久的，全都是又矮又小，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倒是野草长得不错，拉拉杂杂的一堆，还有一些蚊虫在绿化旁边乱飞乱撞。 　　交付才半年的小区，还有一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好多人家正在准备装修，就他们进小区的这么点时间，就已经看到好几辆大车开进开出了，到处都灰尘肆虐，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贾妈妈是传统的家庭妇女，她平常不太拿主意，全是听老伴的。因此，她才是真正第一次来到这边，皱着眉头看看四下，忍不住道：“这几个月儿子你俩就天天往这边跑？灰尘都要吃不少吧？你看今天都周日了，怎么还有那么多人干活呢？” 　　“因为基本上没人入住，要是你现在不让他们干，回头等入住了，人家不一样得干吗？物业那边说了，等有业主入住了，就会按照规矩行事，双休日节假日不会让装修队进来的，还说到时候就算是工作日，也会规定开工的时间，让我们放心。” 　　这话听着还是挺有道理的，贾妈妈就不再嫌弃这些装修队，只盘算着自家啥时候可以搬过来，又对老伴说：“搬家是不是要办个酒啊？我记得要暖屋啥的，到时候把你弟你妹他们请过来，大家聚一聚，也好热闹一下。” 　　贾爸爸本来是低着头无精打采的往前走着，之前老妻和儿子的对话他是听在耳里，却没打算插话。直到老妻提到了暖屋请客这事儿，他才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还未开口先疯狂的摇起了头。 　　“不不不，不请客！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见老妻还没意识到所谓的“装坏了”是几个意思，他只能长叹一口气，表示别的事情先放放，让她等看了房子以后再说。 　　看就看呗。 　　贾妈妈是天真的，她压根就不会想到接下来要面对什么。正因为如此，半个小时后，才会有救护车“哇呜哇呜”的赶到楼下，接走了她。 　　不得不说，对于中老年人而言，灵堂风格的新房子杀伤力实在是太大太大了。 　　** 　　几天后，贾爸爸带着打印出来的自家装修图前往了装修公司。 　　装修公司还是贾儿媳在网上找的。据说是一家以室内设计为主体，同时还能为客户提供一站式家居家装服务的装饰公司，名字特别响当当，叫苹果装饰设计公司，还在全国各地都有分公司，是所谓的连锁家装品牌。 　　关系到专业方面的知识，贾爸爸并不清楚，但这并不妨碍他找人理论。 　　事实上他不单带上了装修合同和自家室内装修的照片，他还顺便拿来了医院出具的各种单据，要跟这家公司索赔医药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 　　反正，他不能放过这家智障公司！！ 　　做好了战斗准备的贾爸爸，雄赳赳气昂昂的走进了苹果装饰的大门，四下一扫视，顿时本来就生气的他，愈发的生气起来。 　　你说你把人家花了大价钱买的房子装修成了那个鬼样子，为啥自家搞得那么好？如果是本身的审美出了问题，贾爸爸觉得他还可以稍微理解一下的，毕竟对于又傻又瞎的人，的确应该宽容一点，不能太苛刻了。 　　可问题在于，人家的公司从入门的接待处，到稍里面些的会客区，以及面积庞大的家居展示区，无一不透着简洁大方，关键是喜庆啊！ 　　瞧瞧，那边居然还有个佛龛，里头供着财神爷呢，看着就舒坦喜庆。前台那头还摆了个金灿灿的招财猫，旁边还有个半人高的大鱼缸，以及各处都放着好多绿植，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想想自家那惨烈至极的棺材房，再看看这里朝气蓬勃的样子，贾爸爸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就拍在了前台的吧台上，几乎巴掌刚落下，他就赶紧把手缩了回来，疼得满脸扭曲，倒抽凉气。 　　前台接待小姐一脸懵圈的看着他，半晌才勉强挤出一个职业化的微笑，问道：“请问您家是想装修房子吗？有预约吗？需不需要我帮您预约一位设计师？” 　　“让你们老板出来！”贾爸爸强忍着掌心的疼，怒气冲冲的吼道，“还装修？你们把我好好的房子装修成了什么样子？灵堂！！” 　　“什、什么？” 　　“我说，叫你们老板出来！！”贾爸爸从手提袋里拿出了一摞打印出来的照片，气得双眼赤红，“看看，都看看，看这家公司是多么的黑心啊！我跟你们说啊，这不是黑白打印的，这就是我家的样子！你们看这还是新房子吗？这分明就是个棺材房！是灵堂风格！” 　　苹果装饰的生意挺好的，就贾爸爸进来之初，待客区就有好几位客户在跟各自的设计师谈论装修问题。 　　一般来说，会来装修公司面谈的，基本上都是意向客户，没人会吃饱了撑着跑大老远来这里闹着玩的。于是，随着贾爸爸的一声怒吼，顿时所有的客户都看了过来，还有人主动凑过来看贾爸爸手里的照片。 　　这一看就不好了。 　　贾爸爸也是很鸡贼的，他不是拿着照相机去拍的，而是找了个业余摄影爱好者，专门加了特殊滤镜又挑了角度拍的照片。这么一来，说服力倒是有了，就是看着照片太渗人了，完完全全的灵堂风格，给人一种停尸房的阴冷感觉。 　　就有客户看了一眼，顿时三伏天里都惊出一身冷汗，鸡皮疙瘩全出来跳健美操了：“这房子……” 　　“像不像灵堂？” 　　“像！” 　　“就是这家倒霉公司装出来的啊！我原本还以为他们家的设计师脑子有问题，咋会装成这个样子呢？结果我来这边一看，好家伙，他们就是故意的！故意来恶心我的！” 　　说着说着，贾爸爸的气愤就转为了伤心：“你说我容易吗？操劳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才攒下了那么点钱，为了买房子，我还把父母留给我的老房子卖掉了，跟亲戚朋友借了钱，还欠了银行好几百万。本来想着，装修得好一点，毕竟又不可能再换房子了，结果你们看，你们看啊！” 　　贾爸爸年纪不轻了，事实上他马上就要满六十周岁，面临退休的问题。也正是因为他不想退休，想被单位返聘继续赚点儿工资钱还房贷，这才将装修的事情交给了儿子儿媳。没想到的是，返聘的事情还没搞定，房子出事了。 　　一想到这里，贾爸爸忍不住老泪纵横，哭得别提有多伤心了：“你们怎么那么坏呢？开公司赚钱我能理解，可我给你们钱了啊，为啥收了钱还把事情办成这个样子呢？” 　　“我进去一看，我就血压就腾腾的往上涨，就看了一次，我晕到了两回！我老伴，进门五分钟就叫了救护车，到现在她还住在市医院呢。还有我儿子儿媳，就为了这房子的装修问题，俩人现在正准备办离婚手续呢！” 　　“为什么啊？黑心商人也没黑成这个样子的。钱收了，我家也叫你们给搅合散了，我这真是……天呐！没活路了！” 　　几个围观过来的客户面面相觑，纷纷打起了退堂鼓。 　　这个说我单位临时有事，那个说要再跟家里人商量一下。还有人连个敷衍的借口都懒得找，嫌恶的看了眼那灵堂风格的室内装修照片，甩开了试图挽留的设计师，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前后也就那么半拉小时，等公司老总出来时，原本热闹的待客区，只剩下了几个懵圈的设计师和其他员工，以及一脸伤心绝望的贾爸爸。 　　贾爸爸最初是抱着闹事的心态来的，可架不住哭诉到最后，真的伤了心。 　　他好后悔啊，不单是后悔将装修新房的事情交给了不靠谱的儿子儿媳，更后悔当初在女巫小屋里一时冲动许了让儿子儿媳离婚的心愿。可问题在于，这事儿已然成为定局，后悔也解决不了问题。 　　于是，他更加的后悔了。 　　可他也不可能把所有的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说白了，他就不是这么个性格。试想想，当初在发现房子装坏了时，他能将一切责任都推到儿媳身上，丝毫不怪罪儿子，就已经让他本身的性子显露出来了。 　　而如今，他又改了责任人，觉得最大的错误不在于自己也不在于儿媳，而是因为这个倒霉催的智障公司！！ 　　“你就是老总？我倒是要问问你，你真的就觉得这种灵堂风格房子好看？你家是这个样子吗？你家要是变成这样，你还能开开心心的住下去吗？做人要有良知，哪怕为了赚钱不择手段，最起码你也应该把房子给我装好吧？我又没不让你赚钱。” 　　公司老总还不曾了解全部的事情结果，甚至还来不及开口说一句话，就被贾爸爸喷了满脸的唾沫星子。 　　他木着脸伸手抹了一把脸，努力保持平静的道：“这位客户，我们去那边的小会议室谈，您看怎么样？” 　　“我看不怎么样！”贾爸爸怒气冲冲，“你既然没做见不得人的事情，为什么不能在这里谈？你看看，我叫你看看这个照片！我儿子和儿媳的结婚照！” 　　结婚照啊！ 　　当初为了拍一套结婚照，还花了不少钱。效果其实挺好的，当然这指的是影楼给的照片，因为是通过熟人介绍的，并未出现网上常有的惨不忍睹的照片。又因为贾儿子和儿媳颜值在普通人里头还算是高的，出来的成片效果相当得不错。 　　只不过，那个西装和白婚纱的还凑合，毕竟本身就是黑白色儿的。可其中有一套是中式婚礼照，新郎穿中山装，新娘穿旗袍，本身倒是真不错，可改成黑白照之后，就跟那个遗像一模一样，看着还贼有时代感。 　　公司老总又抹了一把脸，态度诚恳的道：“这样吧，您先去那边的沙发坐下来，喝杯茶，慢慢说。” 　　不等贾爸爸再开口，老总已经抬腿往待客区走去，边走边吩咐旁边的员工，让负责这个客户的设计师立马过来一趟。 　　员工并不清楚是谁负责的这套房子，好在贾爸爸在这方面还是挺讲道理的，他拿出了跟装修公司签订的合同，设计师的名字赫然在列。 　　有了名字就好办多了，没过多久，设计师就来了。 　　还真别说，贾爸爸还挺好奇的，好奇是哪个智障玩意儿弄出了这种灵堂风格的装修设计。因此他还特地扭过头仔细看向设计师，却发现人家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子，长得还挺精神，看着一脸的精英范儿，反正比他儿子是靠谱多了。 　　可惜，贾爸爸并非颜控，再说他也没get到设计师的优点，一见这人比他儿子还小几岁的样子，顿时端着长辈的反而教训起来了。 　　“你肯定有父母吧？我就问问你，要是你父母看到了这样的房子，还是下半辈子要住的，他们会不会被你气死？将心比心，你怎么能收了钱还干出这么缺德冒泡的事情呢？房子啊，是老百姓掏出全部家底，四处背债才买下来的，这是很要紧的事情，不是我今天下个馆子，就算饭菜不好吃，我不吃了还不行吗？房子能这样吗？” 　　设计师被喷得一愣一愣的，等贾爸爸教训告一段落后，忙问：“请问贾先生和太太呢？当初正是他们二位跟我定下的装修风格。” 　　“在家里闹离婚呢！” 　　“呃……是这样的，每个人的审美都不一样，当初我是出了装修效果图的，贾先生和太太都看过了，也对此做出了一些修改意见，我是按照他们给出的意见进行了细节方面的修改，并且在最终定稿前，请他们亲自确认过的。这之后，我们的装修队才入驻您家，开始动工的。” 　　“你的意思是，我儿子儿媳不单人傻还眼瞎？” 　　“话不是这么说的，因为您得放宽眼界来看，这种性冷淡风格，最近几年在国内是很流行的。” 　　“人傻还瞎的，在咱们国家有很多？” 　　“不是，是审美的差异。就好像，咱们吃饭吧，有人喜欢鲁菜，有人喜欢川菜，还有人喜欢粤菜。这是口味的问题，因人而异罢了。” 　　贾爸爸完全不接受这种说法：“所以我能接受网上说的那啥，欧式英伦风、美式田园风啥啥的，可你这个呢？你这个灵堂风格啊，用菜系来比喻是不对的，八大菜系各有人喜欢，可有没有人喜欢吃屎啊？有吗？！” 　　设计师：…… 　　装修公司老总：…… 　　半晌之后，设计师自暴自弃般的问：“那您的意思是，剩下的尾款不打算付了，对吗？” 　　“啥玩意儿？还有尾款？” 　　贾爸爸是真的不懂装修里面的门道，事实上现在的装修公司，一般都会在合同签订之初，要求客户先行支付30%的装修款，之后就开始做基装。等一部分工程完成后，再让客户继续支付30-40%的款项，接着施工。还有第三次支付款项，最后大概会预留下5-10%的装修款，作为最终的尾款。这个要等到所有的项目都完工，客户验收通过后，才会支付。 　　设计师耐着性子跟贾爸爸细则，后者听完之后，又炸毛了。 　　“还付尾款？我要你们赔钱！那些装修我不要了，你们把所有的东西都敲掉、拆除，再把装修的钱退给我，还有我老伴的医药费、住院费，那啥……我儿子儿媳都为了这个闹离婚了，你得赔偿我精神损失费！” 　　因为律师的提醒，贾爸爸是表现出协商的意思，可惜就他这个态度，只能被装修公司那边认定为狮子大开口，简称敲诈。 　　最终的结果当然是不了了之，装修公司不愿意赔钱，一分钱都不想赔，表示他们一切都是按照程序来的，包括室内设计图出来后，都是由客户签字确认后，才开工的。 　　不单不愿意赔钱，他们还催促贾爸爸赶紧将剩余的尾款在合同期限内打过来，否则就只能法庭上见。 　　贾爸爸惊呆了。 　　他一直觉得，那句“法庭上见”应该是由他来说的，怎么对方把他家搞成了那个鬼样子，还能理直气壮的威胁他呢？ 　　直到被保安请出去后，贾爸爸还是无法理解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这还有没有王法了？你们把我的房子装修成了灵堂，还想告我？你，就是你，你还是设计师呢，我就问问你，你会不会把你父母的房子装修成那个样子？” 　　设计师一时气不过，索性直言道：“风格！都说了这是风格问题，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风格。要是我父母的房子，我当然依照他们的喜好来做室内装修设计图。可你的儿子儿媳让我设计成性冷淡风格，还非要将大部分的白色改成纯黑色。我是设计师没错，但我要考虑客户的喜好，我要尊重客户的需求！说白了，他们就喜欢这样子的房子，我有什么办法？” 　　撂下这句话后，设计师直接甩手走人。 　　贾爸爸总觉得这话似乎话里有话，联想到自己方才反驳时，借了菜系做比方…… 第21章 贾爸爸（四） 　　这趟装修公司之行， 贾爸爸非但没有跟对方达成任何一致的意见，反而白添了一肚子的气。 　　被轰出来后，贾爸爸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就觉得一阵阵晕眩。要是年轻个几十岁，他都能冲进去把人家的店面给砸了， 可惜到了他这个岁数，却是真的有心无力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 可要他认怂却没那么容易。 　　试想想，现在钱花了，房子装坏了， 老妻住院了，儿子儿媳又闹起了离婚。他的生活全被毁了，因为舍不得怪自己，最终的结果也就是将所有一切的责任推给了装修公司。 　　既然协商无果， 那就只能动用法律手段了。 　　贾爸爸站在装修公司大门口， 认真的思考了一阵时间， 忽的想起以前总在本地论坛上看过的曝光帖子，顿时有了主意。 　　别看他这都六十岁了，其实他一直都是个比较时髦的人，早先是被气到了，没想那么多， 这会儿仔细一琢磨， 他毅然决定去网上曝光他们！还不止呢， 他要给市长写信， 要向消费者协会投诉，要…… 　　要做的事情太多了，逼得贾爸爸不得不列了一张表格，免得回头一时不查漏掉了某个重要的事情。 　　这时候就能看出专业精神了，哪怕他学历不算高，可因为在体制内工作了几十年，说起话来那是一套一套的。 　　他先给消费者协会打了投诉电话，带着领导特有的官腔，把接线员都弄得一愣一愣的，连连表示会尽快处理。之后，他又亲自写了一封邮件，发送到了市长信箱里。这还不算，他找了当地一家销量比较大的晚报，表示有猛料要报。与此同时，本地论坛也不能错过，还有微博发帖圈了大V转发，希望能引起公众的注意，免得让这种黑心烂肠的公司继续祸害广大消费者。 　　事情急速发酵着。 　　前后也就那么两三天时间，“棺材房”事件不单在本地产生了轰动性的效果，还在网上引起了热议，甚至一度霸占了好几个新闻网站社会版的首页版面。 　　这个事件所造成的热度，又一句话就能表达了。 　　它挤掉了某个三线女星生下四胞胎女儿的新闻…… 　　事情彻底闹大了，装修公司那边显然没想到对方居然那么难搞。更出人意料的是，这个新闻竟然勾起了广大吃瓜群众的巨大兴趣，纷纷现身说明时下的那些所谓品牌装修公司到底有多坑。 　　[完全理解这位业主的崩溃！现在的装修公司实在是太坑爹了。去年我家装修，他们一面承诺了特别多的东西，结果装修完毕了根本就不是这样的。想找他们要说法，可合同上根本就没有规定的那么细，很多东西都是口头承诺啊！表示再也不会找装修公司了，这就是给他们送钱！！] 　　[所谓一站式装修，真的要看命！碰巧遇到跟你想法一致的，那是你运气好，不然就自认倒霉吧。我家是没棺材房业主那么惨，可我是恐高症啊，我说了不要落地窗，要在所有的窗户上加装木栅栏，结果设计师表示这样不好看的，硬是给我改了。这到底是我的房子还是你的啊？？？] 　　[那些年遇到的智障装修公司……都是血和泪的惨痛教训啊！] 　　因为贾爸爸有意识的隐瞒了不少内容，网友们一开始都是站在他这边的，感同身受的表示曾经被坑过的类似经历。 　　可问题在于，装修公司不可能不反驳的。 　　没过多久，就有人出面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并上传了隐去关键信息的合同文本。 　　这里得提一句，贾爸爸为了能够更好的打击装修公司，他完全不曾将对方的公司名字做任何隐藏，非但大喇喇的将印有对方公司名字的合同封面拍照上传，甚至还将设计师的姓名彻底曝光了。 　　装修公司当然发现了这一点，他们比贾爸爸有法律意识得多。像这种直白的曝光一切信息的，除非你有实打实的证据，足以立于不败之地，不然极有可能遭到对方的反扑，反过来告你一个诽谤罪。 　　也因此，装修公司在派人去网上澄清时，倒是将客户的信息部分打上了马赛克。 　　吃瓜群众也不是真的傻，就算一开始纷纷站队贾爸爸，可等这个事情的详细信息逐渐浮出水面时，大家又改换阵地，站到了装修公司那一边。 　　[业主才是吃屎的吧？这根本就是自家人没协调好，倒是将屎盆子往人家装修公司和设计师头上扣。要我说，一切按着合同走啊，不然你签合同干什么？签着好玩吗？那些老觉得被坑的，看不懂合同的，你都看不懂你签什么字啊？看不懂你不会找懂行的帮你看吗？自己傻还怨别人太聪明？] 　　[我就说嘛，就算装修公司再怎么智障，也不至于搞出这么大的乌龙来，这也太离谱了，根本就不是之前网友说的细节问题，是全部都有问题吧？] 　　[其实说白了，这就是老一辈跟年轻一辈的代沟问题吧？业主的儿子儿媳也太过分了，尤其是他儿子，你爹是啥德行你不知道？明知道他有病你还刺激他？怕不是盼着老头子死了你好提前继承遗产吧？] 　　[我以前在网上买了一个炫酷吊炸天的暗黑系床上用品四件套，送到家里后，我妈帮我签收顺便打开来一看……哎哟我去，我差点儿被我妈打死！！她一声声的逼问我，是不是想逼死她，她还没死呢，为什么买这种死人用的床单被套，我要是敢用，她就立刻从二十楼跳下去……吓死宝宝了，宝宝又做错了什么呢？＿（┐「ε：）＿] 　　网上的战争看似没有硝烟，实则跟那些真刀真枪的战场没啥两样。 　　所有人都在网上拼命的各抒己见。 　　有些人觉得不管怎么说，装修公司还是有错的，像这种情况你应该要求查看房产证，看户主到底是谁，免得日后发生纠纷。 　　也有人认为最大的错误在于儿子儿媳，尤其是儿子。可还有人觉得，应该是儿媳的问题，像这种装修新家的事情，往往刚进门不久的儿媳最容易跟夫家产生分歧。 　　一时间，网上乱成了一锅粥，再没有人记得两天前才有个女明星因为生下四胞胎的事情炸了一波。 　　本来，就现代社会时不时就冒出个震撼人心的大事件的尿性，像这种社会版的新闻，甭管最初闹得有多火热，最多半个月，绝对能落下帷幕了。 　　可就算这事儿眼看就要风平浪静时，装修公司将贾爸爸一家告上了法院。 　　于是，网上又闹了一波。 　　大部分人都有这么个心理，觉得你干了坏事一定会心虚，要是你毫不心虚的提起诉讼，就可以侧面的证明你是对的。当然，最终到底谁对谁错，还是得看法院审判。不过，有内行人表示，贾爸爸太冒进了，在毫无胜算的情况下，还王炸了一波，结果等需要真刀真枪上阵时，他只怕已经没了底牌了。 　　事实就是如此。 　　贾爸爸是直到接了法院的传票，才意识到大事不妙，忙急急的去了之前咨询过的律师行，还找早先那位律师，说明了来意以及本案的前因后果。 　　其实，都不用他这么费劲儿介绍，律师已经了解了个七七八八。在仔细的查阅了贾爸爸所提供的合同原件以及其他资料后，他摇了摇头。 　　“你这是什么意思？上次你不是说，让我先去跟他们协商吗？协商不成再告他们。是你说的啊！” 　　“我是这么说过，可我没让你将事情闹大吧？协商无果，直接上法院告，无论输赢都没关系。你现在将事情彻底闹大，又几番诽谤装修公司，给他们的名誉造成了相当大的影响，他们告你，是理所当然的。” 　　“这是投诉啊！我总归要想想办法逼他们妥协吧？” 　　“投诉是允许的，比如你刚才说的，像消费者协会投诉，或者给市长写信，这些都是法律所允许的。可你不止做了这些事情，还肆意的在网上散播不实言论，这才是错误的。” 　　律师努力的跟贾爸爸普及基本的法律常识，试图让他明白，他做错了很多事情。等于说，对方状告诽谤以及名誉侵权，将会拥有九成九的胜算。 　　“那我还能告他们吗？”贾爸爸吓得脸色都白了，好在他想起来对方也有错，“他们把我的房子弄成了那个鬼样子，就不需要付出代价？” 　　“首先，他们跟你的儿子儿媳达成了一致意见，只要你房子的内部情况，跟合同上附着的装修效果图相差无几的话，那你就不能状告他们。除非你能证明房子装修上存在着较大的质量问题，或者他们有提供不实的信息，因欺瞒造成了眼下的后果，这样你才有胜算。” 　　贾爸爸越听越绝望，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依着律师的说法，不就说明他就算告了，也没有胜诉的把握吗？可房子明明就装坏了啊！！ 　　“那我要怎么办啊？难道就这么算了吗？好几百万的房子啊！变成了那个鬼样子！”贾爸爸真的快要哭出来了，他觉得自己处处占理，可为什么现在变成了他不对呢？房子是弄坏了，坏了啊！ 　　可惜，律师表示爱莫能助。 　　贾爸爸懵了半晌后，忽的想起一个事儿：“那我能不能告我儿媳？事情都是她弄出来的！我儿子打小就特别听话，没什么主见。要是让他去做，他只会挑那种中规中矩的。是我儿媳！就是她！她自己也承认了，风格什么的，是她挑的。还有那个设计师，他跟我说过的，我儿媳把原先设计图里的大部分白色改成了黑色，都是那倒霉婆娘的错！！” 　　律师：…… 　　沉默片刻后，律师将装修合同翻到了最后一页，指着上面的客户签名给他看：“这个名字，是您儿子吧？你要状告的话，只能告他，因为是他同装修公司签订了合同，而非你的儿媳。” 　　“可他是听了他老婆的话啊！” 　　“法律讲究的是证据，签名的人就是你的儿子，所以他就是责任人。” 　　一懵再懵后，贾爸爸终于在律师的耐心解释下知道了一个事儿，那就是他儿媳在此次事件里，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 　　假如这能算作是一个收获的话，那说明来这趟还算没白来。 　　真是令人窒息的收获啊！ 　　** 　　法院开庭肯定没那么快，事实上连庭前调解都要等待时间。而这期间，贾爸爸也没闲着，因为他儿子儿媳的离婚调解日子先下来了。 　　正常情况下，要是夫妻双方达成了一致的意见，那么扯个离婚证是很容易的，几乎就是分分钟的事情。可假如两边的意见不统一，那就需要法院介入了，多半还是先调解，实在调解无果才会走上法庭。 　　贾爸爸也没想到，自己太太平平的过了六十年，结果就在他六十周岁这一年，先后去了两趟警察局、两趟律师事务所、一趟法院…… 　　目测，这还仅仅只是个开端，估摸着以后还会再去的。 　　等到了调解离婚这一天，贾妈妈已经平安出院了，只是她实在是不能接受儿子儿媳即将离婚这个事实，说什么都不去调解现场。无奈之下，贾家这边就只去了贾爸爸和贾儿子。 　　亲家那边倒是一家三口都到齐了，连带几个法院的工作人员，将小小的一个会议室挤得满满当当。 　　法院那边的工作人员表现得可淡定了，一方面是因为经历的奇葩案件太多了，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提前围观了网上的闹剧，清楚得知道这对小夫妻遇到了什么事儿。 　　基础流程一过，很快就进入了正题，也就是财产分割部分。 　　其实，像这种离婚关系，最要紧的有两点，一是孩子的归属，二就是财产的分割了。 　　这对没有孩子，所以难度减轻了一半。可财产分割其实也不好弄，有时候甚至比抢孩子还要可怕。“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句话是很有道理的。 　　乍一看财产明细表，工作人员还长出了一口气。结婚刚半年，婚后也没有购置高价值的不动产，应该不难分才对。结果，等进入正题之后，他们才清楚得意识到，能为了装修风格闹得天下大乱的人家，咋可能是好对付的呢？ 　　男方拿出证据表示，房子是婚前两年购置的。产权人是贾爸爸和贾儿子，之所以选择共有产权，也是因为房贷的问题，毕竟就算是两年前，贾爸爸的年纪也太大了，无法申请长期的房贷，所以才将儿子列为共同产权人。 　　不过，就算是共有产权，但因为首付款皆是从贾爸爸名下的卡里转出，且贾家有证据证明，首付款跟贾儿子没关系，他工作年数不多，根本就没攒下多少钱。况且，首付款中的一大半款项来源，就是已故的贾爷爷和贾奶奶共同拥有的老房子出售后所得。 　　再一个，哪怕是房子购入之后，每个月还房贷的人仍然是贾爸爸。从这些细则处可以确定，房子同贾儿媳没有任何关系。 　　贾儿媳肯定不乐意，她坚持称当初有过口头承诺，只要她嫁过去了，房子的一半就归她。 　　可惜的是，法院并不认可，尤其还是这种根本连个人证都没有的口头承诺。 　　房子的所有权没有异议之后，又开始分小夫妻的其他财产。其中，贾儿子现在所开的那辆车是贾儿媳的嫁妆，自然需要归还。再就是结婚时，各家所收取的礼金分配问题，以及所谓的彩礼钱、改口费，还有贾儿子提出的，俩人恋爱期间所有的花费都是他所出的。 　　多亏了现在的无现金支付已经彻底普遍了，想要找证据还是很容易的。 　　就是吧，看到连电影票、爆米花、果汁啥啥的都要AA制，法院的工作人员也是挺无奈的。 　　其他人是无奈，贾儿媳气都要气死了：“好好，你们算得可真仔细啊！那我的陪嫁车子，被你开了半年，也要算折旧费！一并都算上！” 　　法院的工作人员从善如流的将这个要求也列入了明细清单上，贾爸爸忙开口阻止道：“这怎么能算呢？再说我们家儿子很爱惜车子的，保证一点儿都没弄坏。对了对了，差点儿把婚纱照忘记了，这个也得你出，你得出大头，因为新娘的化妆费特别贵，衣服也很贵的。” 　　工作人员：…… 　　平心而论，婚纱照里面，肯定是新娘的比重占了多数的。可这种话一出口吧，咋就怎么品都觉得不对劲儿。 　　这还不算完，重头戏还没上呢。 　　“我们家的房子都叫她给弄坏了，她不得赔偿吗？我也不说太多，装修费她总得出一半吧？”贾爸爸义正言辞的说。 　　贾儿媳怒而拍桌：“你是不是疯了？装修费本来就是用的结婚的礼金付的，至少大部分是！我还没叫你还给我呢！” 　　“还什么还？你把墙拆掉啊，反正到时候我也要找人敲掉的，那么可怕的房子。” 　　眼瞅着贾家越来越过分，贾儿媳的父母也黑了脸，抬手制止了女儿后，冷冷的道：“既然你家的意见那么多，干脆也别调解了，上法庭吧。” 　　撂下这句话后，贾儿媳的父母强行将女儿拉走，不想再跟这奇葩的一家人协商了。 　　既然要走法律途径，速度肯定就没那么快了，估摸着得等装修公司跟贾家的官司结束后，才能轮到他们。 　　这算什么？ 　　排期上法院？贾爸爸简直比律师还忙活，这官司安排的，一场接着一场，场场不落空，说不定回头还有上诉的，真要是那样，他这个档期可真是够紧凑的了。 　　然而，还没等开庭的日子出来，贾爸爸先接到了某个预示着不详的电话。 　　“什么？返聘的事情黄了？为什么啊？” 　　贾爸爸整个人如遭雷击，彻彻底底的懵逼了。 　　他甚至一度怀疑他今年是不是犯太岁，怎么倒霉的事情一桩接着一桩，还能搞个连环击的。 　　试想想，要不是因为忙着张罗返聘的事情，他至于将装修房子这么大的事情交给儿子儿媳吗？他肯定会亲自赶在第一线，也就不会发生后来那些堪比惨案的事情了。 　　结果呢？ 　　结果呢！！！！！！ 　　他返聘的事情居然黄了？黄得莫名其妙，明明之前都已经定下来了，尽管调岗以后，薪金大不如前，但是加上他的退休金，基本上就能覆盖了每个月的房贷。 　　这样一来，生活虽然还会有压力，但其实会减轻许多的。因为按照他之前的算法，他返聘后的薪水加退休金用于还房贷，老妻的退休金和儿子的工资存起来，凑整以后还亲朋好友的欠债，至于儿媳的工资则全部用来一家四口的生活。 　　回头等亲朋好友的债务清掉以后，估摸着他孙子也该出生了。到时候老妻的退休金还是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而儿子儿媳的工资则用来日常的开销…… 　　可惜，甭管贾爸爸的算盘打得有多响，眼下都要推翻重来了。 　　他返聘的事情一黄，家里的房贷压力徒然就放大了。要知道，哪怕调岗以后工资大不如前，那他的工资也远远高过于老妻和儿子。等于说，一旦返聘不成功，以后单是房贷，就足以耗尽全家人的绝大部分收入，到时候剩下的那点钱，估摸着也就仅够日常开销，还是紧巴巴的那种。那欠亲朋好友的钱怎么办呢？还有，存款早就耗尽了，以后万一遇上点儿什么事情，又该怎么办呢？ 　　最最重要的是，接下来他家里还有两场官司要打，哪怕他没打官司的经验，也知道请律师的费用不是一笔小数目。 　　再就是，他的房子啊，回头肯定是要再装修的，不然这个样子可怎么住人呢？继续住老房子也不现实，每个月的房租乍看之下是不多，可在收入骤减的情况下，这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了。 　　贾爸爸越想越绝望，血压腾腾的往上涨，这一次他根本就没能撑住，直接被救护车拉到了老妻刚住过的市医院。 　　问题倒也不是很严重，医药费也不高，毕竟他是有医保的。可即便这样也无法安慰他那颗破碎的心，从晕迷中苏醒以后，他就躺在医院住院部的病床上，哭得伤心欲绝，不知情的病人和家属，还以为他得了绝症，看向他的目光里充满了同情。 　　住院期间，儿子没来看他，这倒是跟孝不孝顺没啥关系，只因为单位突然有了很紧急的事情。 　　别看贾爸爸在其他人跟前奇葩的一逼，可面对自己儿子，还是很宽容体贴的，由衷的表示让儿子去工作吧，安心工作，家里有爸妈在，不用他来操心。 　　贾儿子不疑有他，只埋首于工作中，直接将父亲住院的事情抛到了脑后，更是选择性的遗忘了母亲刚出院不到一周。 　　而在住院期间，贾爸爸也没完全闲下来，他四处找人打听返聘黄掉的事情，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毕竟之前都已经定下来了，连调岗的位置都确定了，包括调岗后的工资福利等等。都已经这么笃定了，怎么可能莫名其妙就黄了呢？ 　　还真别说，贾爸爸的直觉还是很灵的，他觉得这里头一定不简单，最后辗转了好几个老友，查出来的真相表示，还真就是另有文章。 　　其实真相也不复杂，就是他亲家公干的。 　　他在体制内工作，他亲家公也是。等于小俩口双方的父母都是公务员，还是领导干部的那种。权限不是特别大，可因为在体制内的时间长了，谁还没个至交好友呢？贾爸爸已经到了年纪，完全就是一副人走茶凉的样子，哪怕他返聘的事情成功了，结果不单是工资比不上以前，权利更是一朝清空。 　　可贾儿媳的父亲却不是，他的年纪要比贾爸爸轻得多，目测还能在如今的岗位上至少待五年。本来人家没打算下冷刀子，可这不是上次在法院调解的时候，被贾爸爸给气到了，回家以后越想越生气，索性就出手将返聘的事情给搅黄了。 　　真相大白后，贾爸爸那血压啊，腾得一下就窜了上去。得亏他人在医院，这才没造成严重的后果。 　　饶是如此，接连两次之后，贾爸爸看着人一下子就老了好几岁，整个人就好似被掏空了精气神一般，蔫巴巴的，看着完全像是个垂暮的老头了。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当初，贾儿子结婚时，贾爸爸想着自己再过半年就要退休了，他担心发生人走茶凉的事情，又觉得儿子这人不太会来事，没人罩着恐怕会吃亏。因此，他很是想法子动用了一些人脉关系，将儿子从自己所在的单位，转调去了亲家公那里。 　　他想的就是亲家公年纪轻一点，最起码还能再罩着儿子五年多。至于五年以后会怎么样，他也没考虑那么多，只能盼着儿子争气一点，自己立住，毕竟当父母的不可能护着他一辈子。 　　结果，儿子是调职成功了，可如今却面临着离婚。 　　贾爸爸：…… 　　他到底是哪根筋不对了，非要跟女巫许下这种心愿？为什么要儿子儿媳离婚呢？离婚了又能改变什么呢？房子还不是依旧是那个鬼样子，还能变回来不成？况且，真离婚以后，他儿子还能找到多好的媳妇？想也知道，以前自己起码是个小领导，家里也有套即将交付的大户型房子，所以亲家公才放心的将女儿嫁过来。可要是离婚后呢？ 　　离异，房子毁了，背着一屁股的债…… 　　关键是，这事儿闹得太大了，本地就没有不知道这个情况的。在这种情况下，谁还会愿意嫁给他儿子呢？ 　　贾爸爸好后悔啊，他后悔的都想要撞墙去了。 　　不得已，他给儿子打了个电话：“儿子啊！咱们不离婚了，我冷静的想过了，你丈人还有好几年才退休呢，要是离婚了，你接下来的日子还能好过？不行，不能离婚，咱们不离了，你去给你老婆赔不是，赶紧把人给哄回来啊！” 　　然而，来不及了。 　　一切都已经悔之晚矣。 　　亲家那边态度异常的坚决，说什么都不给贾家反悔的机会。假如仅仅是亲家公和亲家母不愿意也就罢了，偏生贾儿媳的态度比她父母还要坚定，死活不同意原谅，甚至连面都不想见，只告诉贾儿子，让他回家等着。 　　等啥？开庭啊！ 　　当初是你要分开，分开就分开～现在又要用真爱，把我哄回来～贾儿媳：……我呸！！ 第22章 贾爸爸（五） 　　闹到最后, 这个婚还是离了。 　　中间的过程掰扯起来简直就是一地鸡毛，甚至庭审过程中, 两家又打了一架, 最终能将事情撸顺，事后想想也是真的不容易了。至于具体的财产分割，两家其实都是吃了亏，谁也没能占到一丝便宜，当然相对来说贾家更吃亏一些, 可不管怎么说，最终还是彻底分了。 　　那座“棺材房”毫无疑问是归了贾家的，可贾爸爸明显高兴不起来。 　　因为房子太值钱了，贾家是绝对不可能让的，争回来那就是必须的。可眼下真的争回来了, 他心里却并不好受。就不提房价本身, 单是装修的花费就不是一个小数目，偏就这么黑漆漆的, 根本就没法住, 起码贾爸爸是无论如何都扛不起住棺材房的心理压力。 　　不能住, 又不可能真就这么丢在那边, 自家再另外花钱租房子住。而把棺材房租出去也不太实际，一方面像这种四室两厅的大户型本身就不大适合出租市场, 另一方面这到底是新房子啊，主人家都还没住呢，就租出去？ 　　绞尽脑汁都想不出好法子来, 贾爸爸整个人别提有多丧气了。 　　其实，真要说办法的话，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大不了把房子卖掉啊！ 　　只不过，托贾爸爸热心宣传的福，“棺材房”这个事情在他们当地已经彻底出名了，真想要脱手确实不太容易，毕竟装修得这么个性，确实有些棘手。可甭管咋样，房子都是硬通货，尤其贾爸爸挑选的这套房子，楼盘本身还是很赞的，地段也好，还是学区房，房型也很方正，特别适合祖孙三代一起住。 　　唯一的麻烦就是，真想要脱手的话，价格肯定会被压低的，甚至可能比人家毛坯房还要更低价。等于说，他们家在装修上花的那几十万，算是彻底的打了水漂。 　　贾爸爸思来想去还是舍不得，主要是他实在是亏不起这个钱了。再说了，房子购入只满了两年，超过两年未满五年的房子，再度交易时是需要付出高昂的税费的，这又是一笔钱。 　　更别提，这已经是他们唯一的一套房子了，真要是卖了，住哪儿啊？ 　　愁云惨雾都不足以形容贾家如今的境况。 　　然而，仿佛是为了证明“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句话，贾家又出事了。 　　并非装修公司状告贾家的案子开了庭，那个还要往后挪。贾爸爸也不清楚法院是怎么排期的，反正没通知他开庭，他也就乐得装作不知道这个事儿。然而，就在他那前儿媳带着自己的东西彻底搬离了贾家后，他儿子却出了状况。 　　贾儿子似乎被魇着了。 　　早先也提了，贾儿子跟妻子……哦不，前妻的感情是极好的，他俩是通过朋友介绍认识的，却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相亲，而是在一个小型聚会上碰到的。当时，俩人就一见钟情，并且自此陷入了爱河不可自拔。 　　从相识到相爱，不过短短两个月时间，又因为他俩都是本地人，父母全都是在职或者已退休的公务员。因此，在互相见过家长后，双方的家人都表示很满意，很快就为他们操办了婚礼，还出了一笔钱让他们去国外度蜜月。 　　因为刚结婚时，贾家的新房尚未交付，小俩口就先住在了贾儿子的卧室里，反正也没多久了，忍忍就过去了。而事实上，贾儿媳看似是娇娇女，实则脾气还不错，也会做一些简单的家务活儿，最爱做的事情就是腻着老公，哥哥长哥哥短，见天的往贾爸爸和贾妈妈嘴里塞狗粮。 　　老人家嘛，只要脑子没啥毛病，都乐意看到儿子儿媳恩恩爱爱的，哪怕有些懂不起，却也希望小俩口和和美美的。 　　本来一切都挺好的，谁知道后来就出了“棺材房”这件事儿，贾爸爸一时冲动，许下了让儿子儿媳离婚的愿望，偏生居然还抽到了吉牌！ 　　这下可好，恩爱夫妻一朝撕逼，前后折腾了月余时间，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贾爸爸懊悔归懊悔，可他还是很能接受现实的。贾儿子却不行，在办理离婚证书时，他像是渐渐的从梦中苏醒，然而还是有些懵，等贾儿媳离开了，他才彻底的清醒了过来。 　　他离婚了？ 　　可是为啥啊？ 　　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贾儿子失魂落魄的坐在床沿上，房间还是那个房间，他从小就住在这个房间里，以前房间的陈设特别简单，就单人床、衣柜、书桌和椅子。也就是定下了婚期后，他爸妈看着不像样子，哪怕是临时的婚房那也不能这么寒碜。 　　因此，贾儿子这个房间是重新刷了墙，又新买了几样家具，起码将单人床换成了双人的大床，之前的小衣柜改成了四开门的大衣柜，书桌扔掉不要了，放了个梳妆台。 　　这么一换，房间就大变样了。尤其等贾儿媳入住以后，她喜欢各类精巧的小摆件，哪怕房间不大，也谈不上有多好，经过了她的巧手布置后，愣是温馨舒适多了。 　　可那是以前了。 　　眼下，家具什么都是都还在，可好些摆件却不见了踪影。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贾儿媳的衣服包包帽子等等，包括梳妆台上的那些瓶瓶罐罐。 　　明明只是少了一些东西，贾儿子却觉得整个房间从未有过的冰冷，他整个人都懵了，心里好似缺了一块。从贾儿媳拖着行李箱离开后，他就开始不对劲儿了。 　　最先发现他出状况的人是贾妈妈。 　　贾妈妈身体也不是很好，这月余时间，又是遭了大罪。刚才，她送前儿媳离开后，心里也不好受，毕竟婆媳俩先前也没闹太大的矛盾，贾儿媳嘴甜会哄人开心，对贾儿子又是掏心掏肺的好，就算是有些娇气好了，可这年头的姑娘家，还是家境不错的独生女儿，哪个不娇气了？ 　　送走了前儿媳，贾妈妈见儿子连送都不送，就这么一直闷在房间里，生怕他触景伤情，忙进去唤他出来。 　　结果，就看到儿子耷拉着脑袋枯坐在床沿边，嘴巴一动一动的，似乎在嘟囔着什么，凑近一听。 　　“我不离婚，不要离婚，你回来，咱们复婚，我要复婚，我不离婚，不要走，复婚复婚复婚……” 　　贾妈妈惊呆了，再细看儿子面上的神情，分明就是心碎神伤到了极致，眼神里更是空空洞洞的，目光毫无焦距，仿佛失了魂一般。 　　“老贾！老贾！”贾妈妈慌慌张张的去唤老伴，语无伦次的说了儿子的情况，又强行将老伴拖到儿子的房里，让他自己看。 　　“这是咋了？儿子你咋了？？”贾爸爸一开始还有些没弄明白状况，等他得了老妻的提醒，将耳朵凑到儿子嘴边，细细的听了儿子的话后，顿时老泪纵横。 　　“都怪我，是我的错，我不该……” 　　贾爸爸心疼坏了，一声声的悔恨着。他后悔的不单是不该因为棺材房的事情闹开来，更后悔在女巫小屋时，因为一时冲动许下了那种愿望。这不是坑孩子吗？瞧把孩子坑得多苦啊，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搞事情，灵堂就灵堂呗，回头买点儿彩漆，刷上颜色也成呢，照样还是能诸住人的。 　　可现在该咋办啊？婚都离了。 　　“老贾你说这事儿咋整呢？好好的孩子……你说你这孩子也真是的，既然不想离婚，当初干嘛跟你媳妇吵架啊？你跟她好好说啊，从认识后就没见你们吵过架，她说啥你都好好好，怎么就突然吵翻了？” 　　贾儿子突然扭过头看向他妈：“我不知道。” 　　“啥叫你不知道啊？你为啥跟你媳妇吵架你还不知道啊？这还能是别人叫你吵的？你都跟她掐到一块儿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妈，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脑子里面就只有一个事儿，离婚离婚离婚，满脑子全是离婚，就好像有人在死命的催我离婚一样。就刚才，她走了，我才好像大梦初醒……妈，我不想跟她离婚！” 　　“唉！” 　　除了重重的叹气之后，贾妈妈还能说什么呢？ 　　真要她说的话，这俩都还是孩子呢，孩子说的气话怎么能当真呢？这事儿要怪谁？装修公司肯定是罪魁祸首，可亲家公和亲家母也有不对的地方，哪儿有劝女儿离婚的父母？这种情况下，难道不应该死命拦着吗？等俩孩子冷静下来了，不就没事儿了吗？ 　　贾妈妈并不知道，亲家公和亲家母仅仅是尊重女儿的意见，其实他们既不是支持离婚也不是支持不离，而是不管女儿做出了什么选择，都全力支持。 　　相较而言，她老伴才叫能耐呢，小俩口离婚一事，贾爸爸的功劳才是最大的，起码占了九成九！ 　　本以来，儿子的难过只是一时的，不都说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等时间久了，他自然而然就会走出这一段失败婚姻的阴影了。 　　谁也没想到，贾儿子是个死脑筋，他就认准了前妻，想死了想要复婚，一门心思就是想复婚。吃饭想睡觉想上班想，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他连梦里都是前妻原谅他了，愿意跟他复婚了。 　　贾妈妈托了亲朋好友给他介绍对象，他全部拒绝，连见一面的**都没有，反正他就认准了要跟前妻复婚。 　　为此，他不惜天天去前妻家里打卡，一天两次，刮风下雨都不落空。还经常站在前妻家那栋楼的楼下，仰着头看向亮着灯的卧室，他知道那是前妻的房间，也盼着对方能偶尔往窗外瞥一眼。 　　就这么个状况，也亏得小区的保安认识他，不然早就报警了。可就算这样，在他前丈人知道后，还是示意保安不要让他进来。 　　贾儿子跑去单位里问了前丈人，为什么不能再给他一个机会。 　　前丈人回答得格外正义凛然，表示他女儿已经开始一段新的恋情了，让他趁早死心，俩人的夫妻情分已尽，各自安好才是对俩人都好。 　　“她、她又恋爱了？”贾儿子如遭雷击，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离开的，就这么摇摇摆摆、恍恍惚惚的走出了单位大门，沿着笔直的马路一直朝前走。 　　走啊走，走啊走，脚不停歇的走着。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反正就是这么大脑放空，全凭本能的机械运动。 　　直到他走得前方没有路了，被一座造型诡异的小屋子彻底挡住了去路时，他那僵化的脑子依然不曾转过来，只是下意识的兴起了一个念头。 　　这种哥特造型的小屋，不正是他老婆最喜欢的吗？ 　　其实，在装修新房子之初，贾儿媳是打算弄个哥特式吸血鬼风格的，就是那种真正的在卧室中间放个棺材当床的风格，还有房屋随处可见的诅咒、深渊、荆棘、十字架、鲜血、黑猫、墓地等等暗黑死亡元素。 　　不过，这到底只是想想，连设计师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段，知情的只有他们小夫妻俩。 　　事实上，贾儿媳根本就没打算将这个想法付诸实际。 　　原因很简单，就是怕老人吓坏啊！ 　　贾儿子仰着头看向这尖顶的哥特式小屋，突然脑子里的那根弦就绷断了，就站在小屋门口，跟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一般，放声大哭起来。 　　“老婆啊！老婆你回来！你快回来啊，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原谅我！我要跟你复婚！我想复婚哇哇哇哇……” 　　女巫循声出门后，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令她瞠目结舌的画面。 第23章 贾儿子（一） 　　占卜屋接待客人是有一个基础的入门标准。 　　女巫习惯将其称呼为愿力, 也可以理解成为某个人对某件事情的执念大到了一定的程度，就能被认定为潜在客户, 随即占卜屋就会自然而然的出现在客户面前, 为其提供占卜服务。 　　因为愿力的不可控性，就会发生客户重复进入占卜屋的事情。不过这种情况极为罕见，多年以来，二次踏足占卜屋的客人寥寥无几，最近的一次就是汪富贵了。 　　倒是也有另外一种情况。 　　当某个客人在离开占卜屋时, 带走了一些无法用言语描述出来的特质，而与之长期共同生活的人若是恰好在此时爆发出了对某个事物强烈的执念时，被认定为潜在客户的概率就会超过正常情况下的无数倍。 　　贾儿子就属于这种情况。 　　女巫倚在大门边，侧过头看向嚎啕大哭的贾儿子，面上的诧异神情并未保持太久, 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的表情, 耐心的等待着贾儿子恢复正常。 　　哭声其实并未持续太久，在一通爆哭之后, 贾儿子感觉心里反而轻松了不少。等他哭够了, 拿出湿纸巾擦了擦脸, 想起这个习惯还是从前妻处学来的, 他又忍不住发出了很大一声的抽泣。 　　又过了小半刻钟，贾儿子进入了占卜屋。 　　比起贾爸爸, 他对新鲜事物的接受度倒是要高出很多，就是可能，因为看多了奇幻电影, 他对女巫产生了一定程度的误解：“你是从霍格沃茨毕业的？” 　　女巫：…… 　　为了避免话题过于分散，女巫直接无视了这个疑问，开门见山的介绍起来占卜屋的业务。 　　许愿，抽卡，吉平凶。 　　大概是因为最近这段时间的经历太跌宕起伏了，贾儿子一脸平静的听完了女巫的简短介绍后，还提出了一个问题：“什么愿望都可以？那要是特别特别可怕的愿望呢？” 　　“只要你付得起抽到凶牌的代价，你可以许下任何愿望。” 　　“代价……”贾儿子想了想，他的愿望肯定是跟前妻复婚，可要是问他能付出什么代价，一时间他还真的想不到自己有什么高价值的筹码。 　　女巫并不催促，反而提醒他，要是实在是想不出来，也可以放弃这个游戏。 　　作为占卜屋的经营者，女巫不会随意将客户赶走，可要是客户自行离开，但自然与她无关。 　　“不不不，我再想想，你让我再仔细想一想。”贾儿子并不知晓内情，生怕被赶走，忙不迭的摆手，又有些不放心的问，“那我要是抽到了吉牌呢？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经营占卜屋许久，女巫还真的极少遇到会反复咨询问题的客户，一般人都会急吼吼的说出自己的愿望，不管不顾的押下赌注，之后赌输了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多半是不会深想的。哪怕要磨叽，也是在抽卡的过程中犹豫不决，押注时却都是很果断的。 　　略回忆了一下之前看到的贾爸爸后续，她隐约明白了贾儿子是什么性子的人。 　　并非生性谨慎，而是习惯了拖拖拉拉的做事情，不管遇到什么事儿都很难在短时间内做出决断。 　　“人类真的很有趣，每一个都是独一无二的。”女巫微笑着说出这句话，在贾儿子惊讶的目光下，她耐心的做出了详细的解答，“你要问我抽到了吉牌后，是否不需要付出任何的代价，在我看来，的确是这样的。但也有客户并不这么认为，他们觉得后续的发展并没有达到他们预想的结果。” 　　预期本身就是个很微妙的东西，女巫经常看到有人类品尝某种食物或者使用了某种商品后，很失望的表示，这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所以，想象中究竟应该是怎么样的呢？ 　　你想要1，我给了你1，可你却说你期望的是10，那为什么不干脆直说你要的是10呢？ 　　“人类是一种特别奇怪的生物，客人要是不着急，我可以给你讲一个故事。” 　　贾儿子不是不着急，是他还没想出来，究竟可以用什么来当赌注。因此，他点了点头，觉得可以边听故事，边继续思考自己到底有什么价值比较高的东西。 　　“以前有个女人来到占卜屋，她说她从小就喜欢看各种选美比赛，最希望有朝一日可以成为选美比赛的冠军，问我能不能实现她这个愿望。我说可以，我还让她说详细一点，具体的名称是什么。她说，那个比赛叫做世界小姐选美大赛。” 　　“她用自己的健康为赌注，成功的抽取了一张吉牌。离开了占卜屋后，又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过程就不赘述了，反正结局就是她成为了那一届的世界小姐。” 　　“许下的心愿已完成，我以为她会非常开心，可事实上她并不，还认为占卜屋骗了她，明明抽到的是吉牌，明明说不会付出任何代价，可结果却跟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客人你觉得呢？她许下了成为世界小姐选美大赛冠军的心愿，她最终也确实如愿以偿了，为什么还觉得不满意呢？” 　　女巫微微颦眉，这个问题她至今都不曾弄明白，当然类似的情况有很多很多，她只是挑选了一个印象比较深的客人案例。 　　贾儿子也是一脸的茫然，他平时并不关注这些选美大赛，有这个空闲，他宁愿去打一局游戏。不过，单从女巫的描述来看，他觉得对方很是不知好歹，你要的给你了，你还有什么好不满意的？ 　　“可能……可能那个人比较特别。”贾儿子仔细的想了想，随后坚定的表示，“如果是我的心愿达成了，我肯定会感激你的，绝对不会后悔的。” 　　“客人的心愿是什么？” 　　“我想跟我的前妻复婚！可我不知道我有什么能当做赌注的东西，反正只要能让我跟前妻复婚，我什么代价都愿意付出。” 　　女巫却摇了摇头：“只是复婚，并不需要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我要的是等价的赌注。”遂想了想，又建议道，“不如你学学你的父亲，也拿房子作为赌注。” 　　“房子？嗯好的。”贾儿子最缺的就是一个能帮他做出决断的人，一听女巫帮着提了建议，立马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可及至答应了，他才猛的抬头，不敢置信的看向女巫：“你刚才那个话是什么意思？我父亲？我、我爸他以前拿房子当做赌注？他许下了什么心愿？？” 　　因为房子是共有产权，要是从法律角度来说，是需要产权所有人达成了一致意见后，才可以交易。然而，女巫并不等于法律，在她看来，房子是既属于贾爸爸又属于贾儿子，其中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拿房子来做交易。 　　同样的，其他行业有保密条款，注重客户的**，占卜屋并没有这个规定。 　　“他以房子作为赌注，许愿让儿子儿媳离婚，因抽到的是吉牌，心愿已达成。”女巫召唤出羊皮卷轴，随意的瞄了一眼，确定之前贾爸爸的心愿已达成。 　　心愿已达成就代表前一位客人跟占卜屋再无联系，除非他能像早以前的汪富贵那样，再一次的执念冲天，重新登上占卜屋的客人名单。但这种几率，实在是太低太低了。 　　况且，哪怕是二次登门，也是一码归一码。每一个心愿都是独立的，并无任何关联。 　　女巫轻飘飘的一席话，却如同惊雷一般在贾儿子的耳边炸响，惊得他两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客人，我要跟你确认一遍，以房子为赌注，心愿为同你的前妻复婚，是吗？如果没有问题，你可以随时开始抽卡。” 　　长桌之上，三张卡牌已然就绪，女巫立在一旁，静待客人起身抽卡。 　　可贾儿子却脑子嗡嗡作响，他突然领悟到了女巫诉说的故事里，那个世界小姐的崩溃。那个前客人在赛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其实不难猜测的，无非就是获得冠军以后被全网嘲讽，出道既巅峰，随后估计就是落落落落落落…… 　　一路跌至谷底。 　　那事暂且不提，就说他家这事儿…… 　　他爸居然许愿让他和妻子离婚？哦，婚是离了。那后续的结果呢？离婚就必然面临着分割财产，就算房子保住了，贾家还是吃了大亏的，毕竟当初谈恋爱、订婚彩礼、结婚办酒席、婚后度蜜月等等，这些钱是拿不回来的。还有就是两家彻底撕破脸，他爸的返聘彻底黄了，他自己的工作倒是不至于丢，可想也知道，他前丈人一天不退休，他就注定前程无“亮”。 　　可女巫说了，心愿达成了啊！ 　　贾儿子捂着脸呜呜呜的哭了起来，边哭边挣扎着起身，泪眼朦胧的看着长桌上的三张卡牌，咬咬牙一狠心，翻开了其中一张卡牌。 　　眼泪太多了，不顾一切的涌了出来，导致他根本就看不清楚眼前的牌面。 　　就听到女巫用她那波澜不惊的语调道：“恭喜客人，你抽到的是吉牌，请你回家耐心等待心愿达成。” 　　作者有话要说： 　　更√ 第24章 贾儿子（二） 　　离开了占卜屋后, 贾儿子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快走到开发区去了。定了定神后，他走到大马路上, 等待了许久后才拦到了一辆出租车，打的回了家。 　　坐在车上, 贾儿子还是时不时的流下两行热泪, 司机师傅看了他好几眼，将抽纸往他跟前推了推。 　　“谢谢。”他是没料到他爸竟然会许下那种心愿, 不过既然他也抽到了吉牌, 那一切就可以从头再来？这么想着, 他心里微微好受了些, 掏出手机给前妻发了一条语音, “老婆，咱们复婚好不好？” 　　然而，他注定是得不到回复的，微信提示他“‘亲爱的’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的朋友……” 　　一个没忍住，他又泪奔了。 　　因为贾爸爸心愿达成的缘故，贾儿子其实对女巫挺信任的，知道自己最终是能够复婚成功的, 如今他所要做的也就仅仅是耐心的等待而已。可就算这样，他还是忍不住涕泗横流，真的不想再继续等待了，他就想立刻复婚。 　　不过，对于贾儿子来说, 最大的挑战还不是时间问题，而是他爸。 　　以前是不知道实情，他要怪也就只能怪自己，可现在女巫告诉了他真相，等回家看到他爸时，他整个人都木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爸。 　　贾爸爸完全不知道儿子今天下午经历了什么，他一见到儿子就怒骂道：“你是怎么回事儿？老黄说，一整个下午都没看到你的人，你去哪儿了？又去找你前妻了？” 　　老黄是贾儿子那个办公室的主任，属于顶头上司，跟贾爸爸有几分面子情，半年前还参加过贾儿子的婚礼。下午老黄找不到贾儿子，拨打手机又是无法接通，就把电话打到了贾爸爸这里，好一通官腔下来，气得贾爸爸差点儿摔了手机。 　　见儿子不吭声，贾爸爸以为他猜对了，当下就激动了：“你到底想怎么样？这婚都离了，人家都开始下一段感情了，早就把你抛到脑后了，你怎么就剃头摊子一边热呢？可以了，放手，别再沉迷过去了！” 　　贾儿子深深的看了他爸一眼，随即一言不发的进了自己房间。 　　回想起女巫的话，有很多人即便是心愿达成了，亦不会感到高兴。他觉得，他爸应该也是这样的。只不过，令他爸感到不悦的肯定不是他和前妻离婚这件事儿，而是因为离婚而延伸出来的其他是非。 　　譬如，财产方面的损失。 　　再譬如，返聘一事彻底黄了。 　　人心不足啊！！ 　　贾儿子觉得，要是他的话，只要能让他达成心愿，他一个高高兴兴的，绝对不会有任何的不满意。他保证！！ 　　而首先，他要静下心来，等待，再等待。 　　此时，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的前妻正在面对一个可怕的真相。 　　** 　　事情要从半个月前说起，跟念念不忘前妻的贾儿子不同，贾儿媳其实更多的是气愤。她坚定的认为自己没有错，哪怕房子的装修风格是有些离经叛道，可那也是因为贾家父母让她全权处理的缘故。 　　贾家父母多会说话呢。 　　订婚前，他们说，嫁过来就是自家人了，新房贾家买了，回头就将她的名字写上去，儿子儿媳一人一半。结果，不到半年就全盘否认。 　　婚礼上，他们说，一直想要有个女儿，却没能达成心愿，所以她嫁过来后，他们定会拿她当亲生女儿来疼爱。结果，婚礼刚结束，礼金就全拿走了，留给她的只有一个不厚的改口红包。 　　度蜜月前，他们说，喜欢去哪儿旅游就去哪儿，不要心疼钱，一辈子就一次的蜜月呢。结果，她说她想去欧洲玩，最终他们却借口距离太远，抢先一步报了个日本的廉价旅行团。 　　装修房子前，他们说，房子虽然是一家人一起住的，可最重要的还是年轻人的喜好，啥风格都成，反正他们年纪大了跟不上潮流了。结果…… 　　贾儿媳觉得自己还会太年轻了，学不来公婆那社会人的套路，当真应了那句老话，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及至离婚了，她还是憋了一肚子的气没发出来。也因此，当朋友说要给她介绍对象时，她二话不说就拎包出门约会了。 　　不都说，忘掉一段感情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始一段新的恋情。她倒是已经不在乎前一段感情了，可心头的怒火还没完全发泄出来呢。 　　人就不能冲动，一冲动就容易感情用事。 　　就第一次约会时，贾儿媳就跟约会对象确定了男女朋友关系，一周后就领回家见了爸妈，不到半个月就住在了一起。 　　她觉得这都没什么，又不是头一次恋爱了，还玩什么矜持的把戏。说白了，她现在是离异女，既然遇到了合适的，当然要发动猛烈追求攻势，磨磨唧唧的玩暧昧再确定关系然后度过蛮长的甜蜜期最后再修成正果这种事情真的已经不适合她了。 　　事实上，她跟贾儿子也不过才认识了半年就领证结婚的。她觉得，一回生二回熟，上次半年，这才半个月就成了。 　　因为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当男朋友向她求婚时，她立刻一口答应了下来。她男朋友表示要回去找人算个好日子，让她风风光光的嫁人。 　　他们当地有二婚不大办的习俗，这主要是因为结婚礼金太昂贵了，关系近的至少五千一万，哪怕只是普通的同事同学一类的，起码也要出个六百八百的。所以，一般情况下，二婚就不会再收一次礼，那要是不收礼再大办就太划不来了，这才形成了二婚不大办的习俗。 　　不过，习俗这玩意儿本来就不是逼着人遵守的，你非要广发请帖大宴宾客，人家也不会怎么着。 　　贾儿媳后来找的那个男朋友姓乔，他是初婚，所以他的亲朋好友无所谓。要紧的是贾儿媳这边的亲眷，得提前跟人家打好招呼，不会二次收礼金，不然到时候绝对会造成女方这边宾客大量空缺的惨状。不过这事儿交给贾儿媳的爸妈去办就行了，她只需要将自己保养妥当，再当一回美美的新娘子。 　　婚礼的日子已经定下，酒店也看好了，他们准备挑个天气晴朗的日子，去民政局领证。 　　然而，就在刚醒来还未完全清醒的时候，贾儿媳伸手从枕头底下摸出了手机，打算刷会儿微博让自己精神精神，结果打开后才发现拿错了手机。瞅了一眼还睡得正香的男友，她忽的来了兴致，点开了微信看了起来。 　　这一看不得了，她彻底的清醒了过来。 　　乔男友给自己的人设是不差钱的富二代，还是个父母出飞机事故赔偿了巨额保险金的悲情富二代。 　　富二代嘛，脸和身材相对来说就不是那么重要了，当然丑是不丑的，不过比起贾儿子还是稍逊一筹，就是属于丢到人群里再也找不回来的那一种。 　　但贾儿媳并不是很在意，她认为人无完人，只要多数条件符合她的要求，她就能接受这个人。 　　据乔男友所说，他父母原本都是本地一家小学的老师，不过在十多年前就辞去工作下海经商了，这些年也着实赚了不少钱，在市中心买了一套一百五十平方的跃层式住宅，还在郊区买了个带游泳池和花园的大别墅。 　　本来，要是没有之后的意外，乔男友打算毕业后就跟父母一起将公司开办下去，他大学读的也是工商管理专业。可还没等他大学毕业，父母就在一起前往外地考察的飞机上遭遇不幸。 　　再后来，他将公司转卖了，因为那里处处都有着父母的痕迹，他不想触景伤情。卖公司所得的钱，和航空公司给的赔偿款，都被他用于购买市中心的商铺了。 　　他还谦虚的表示，当初因为心乱了，加上他正面临大四最忙碌的时候，实在是没办法分心，所以就挑了个最笨的办法，买商铺吃租金。毕竟他上大学的时候，房价虽然也高，但没到现在这么离谱的地步。 　　贾儿媳对此深信不疑，一方面是因为他本来就是自己的朋友介绍的，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见过乔男友的奶奶。 　　老人家现在住在乔男友的叔叔家，说是由他叔叔养老，绝对不会让孙子孙媳为难的。还拉着她的手说了当年那场不幸，说到情深处，老人家不禁老泪纵横，连带她都忍不住红了眼圈。 　　总结下来，乔男友就是个父母双亡、没有养老负担、长相身材普通、脾气温和、对她痴情的富二代。 　　这样的条件已经很不错了，起码贾儿媳本人以及她的父母都很满意。尽管她母亲觉得，没了婆婆将来没人伺候月子照顾孩子，可转念一想，婆媳关系多难处理呢，再说人家不差钱，大不了到时候请保姆。 　　如此这般，这桩婚事得到了所有人的支持。 　　可真相呢？ 　　真相就隐藏在微信聊天记录里。 　　贾儿媳越看越生气，气到浑身发抖，要是此时给她一把刀，她能立刻将乔男友捅个对穿！ 　　聊天记录里，乔男友跟朋友抱怨贾儿媳太铺张，居然要在国宾办酒席，还一办就是三十桌，每桌都要燕窝鱼翅，中华烟是标配。他哪来的钱？就是定金都出不起。 　　他的朋友安慰他，婚礼前肯定要先领证的，领完证就好了。 　　乔男友又抱怨拍婚纱照、度蜜月的钱也没有，对方依旧安慰他，领完证就好了，实在是不行就借钱先带老婆去选，反正现在各个商家都允许退单，先糊弄过去，毕竟万里长征都走到最后一步了，没的现在再退缩的。 　　这还是头一天的，越往上翻，聊天内容越是精彩纷呈。 　　贾儿媳看着乔男友和他的朋友在微信上商量怎么骗人，比如在朋友圈发一些高逼格的照片，租豪车接送女友，跟自己的客户和同事打好关系借房子、借商铺等等。 　　哦对了，乔男友的职业根本就不像是他说的那样，是搞电子商务的，人家就是个房屋中介。 　　当然，贾儿媳完全没有看不起房屋中介的意思，可她完全不能接受，那所谓的市中心高档跃层住宅、郊区的大别墅，还有别的什么房子铺子，居然不是客户的，就是他同事手里的客户的。 　　这算什么？？ 　　骗婚吗？？ 　　贾儿媳深呼吸，再深呼吸，强行将愤怒按捺住，颤抖着手指将那些可怕的聊天记录一一截图，然后发送给自己，最后再清空男友跟她的聊天记录。 　　紧接着，她忍着砍人的冲动，穿衣穿鞋拎包走人。 　　乔男友倒是知道她起床了，只不过她每天早上都要花至少一个小时来洗漱打扮，加上今天还是领证的日子，估摸着可能还要先敷个面膜，再仔细的化妆。也因此，他没太在意，闭着眼睛又睡了个回笼觉，想着反正等她收拾好了，自然会喊自己起来的。 　　重新进入香甜梦乡中的他，并不知道女朋友已经跑路了。 　　贾儿媳一口气跑回了家，抱着她妈就放声大哭，边说边将自己遭遇骗婚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都说了出来。 　　她妈妈惊呆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儿才出狼窝，又进虎穴，一面安慰她一面又赶紧给老公打了电话，让他赶紧请假回家。 　　“妈！本来今天是我领证的日子，我要结婚啊，他、他怎么能……哇！！” 　　“好了好了，你自己想想，还好在领证前发现了他的真面目，不然你不得更后悔？就算现在社会开放了，离一次婚人家不会说什么，三天两头的结婚再离婚，你看人家会不会在背后议论你。幸好，发现得早。” 　　贾儿媳想说自己才不在乎外人说什么，可一想到接连遭遇了两个骗子，她顿时泪如雨下：“怎么能这样呢？这不是骗婚吗？哪怕真就骗成功了，结婚了不还有离婚吗？还真以为能一直欺骗下去吗？” 　　“一直是不可能的，可多骗两三个月还是没问题的。到时候，你结婚证也领了，喜酒也办过了，万一再……唉，真要那样你才是进退两难呢。” 　　“都是骗子！贾家是这样，现在连乔家都一样，那个乔奶奶还拉着我哭了那么久，就为了哄我！妈，我怎么那么倒霉啊！” 　　她妈听了这话却是摇了摇头，说了句实在话：“乔家怎么样这个不好说，贾家那不叫骗子，他们只是惯会说好听的，什么以后房子儿子儿媳一人一半，拿儿媳当亲闺女来疼……这种话你听听就好了，谁还会当真呢？你呀，也就你了，那么实在。” 　　“做不到就别承诺啊！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 　　“你这孩子啊，算了算了，就当是个教训，还好只有我和你爸见过他，家里的亲戚只知道你又谈了一个，还没来得及说结婚的事情。” 　　见她妈居然还庆幸起来了，贾儿媳愈发感到委屈，眼泪是哗哗的往下流，一会儿痛骂前夫一会儿诅咒男友，到最后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更气哪个。 　　还没等到她爸回家，她的手机先响了，是乔男友打来的。 　　她利落的挂掉后，直接将号码拉入黑名单，又将微信里的聊天记录截图上传到云盘，紧接着无视男友发来的语音消息，快速的删除微信。 　　亦如半个月前全面拉黑前夫那样。 　　等她爸回来了，她又是好一通哭诉，深觉自己命太苦，运气太糟糕，一连碰上了两个渣男。 　　渣男！！！ 　　哪知，她爸的想法却跟她妈如出一撤：“这两家怎么能混为一谈呢？贾家那边，是有些爱说大话，可那不是官场上惯有的事情吗？我看到人也是客客气气的，碰到好久没见的，照样来个想念很久了，天知道我在见到那人前，压根就没惦记过。也就你，谁的话都当真。” 　　“怪我啊？那全都怪我啊！” 　　“不怪你怪谁？是你说见过小乔的奶奶和叔叔婶婶了，是你说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我和你妈就是太尊重你的意见了。” 　　“不许说我！哇哇哇……你们都不许说我，我已经够可怜了！！” 　　贾儿媳的父母面面相觑，连连苦笑。事情弄到这个地步，他们心里也不好受。不过仔细想想，还是庆幸居多，毕竟谈恋爱分手跟结婚后再离婚，这里头的差距太大太大了。 　　“行了，你也别哭了，爸爸给你报个旅行团。你不是一直想去欧洲玩吗？去玩一圈，散散心，回头爸找老朋友问问看，有没有好小伙子介绍给你。” 　　“就是啊，人要往前看，过去了就别再想了。不就分个手吗？你以为又不是没分过手。” 　　当父母的见女儿哭得那么伤心，心疼自然是心疼的，可想着先前离婚她都没怎么样，谈恋爱分个手也没啥过不去的。更何况，满打满算也就谈了不到半个月而已。 　　“你们懂什么？我、我是……”贾儿媳难受的根本就不是恋爱谈崩了，而是她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绩优股，想着赶紧将人套牢，再广发喜帖大宴宾客，让贾家那群混蛋睁大眼睛仔细看看，离了他们，她能过得更好！ 　　结果呢？全毁了！ 　　面对爸妈，她倒是没想过要隐瞒，哭得一抽一抽却还是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事实上，她身上哪怕有再多的缺点，平日里做人还是挺真诚的。有一说一，对前夫也是真的喜欢，至于对乔男友，则是拿人家当个炫耀的工具，赌气的成分远远超过了喜欢本身。 　　等她说出了心里话后，她父母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半晌，她妈才试探的问道：“那你的意思是，你跟小乔谈恋爱，并不是因为喜欢他，而是想气死小贾？” 　　“那你还真就如愿了，我昨天才见过他。大中午的，他也不去午休，跑到我办公室问我为什么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我想着你都跟小乔在一起了，就告诉他，说你俩夫妻情分已尽，让他趁早死心。” 　　贾儿媳猛的抬头看向她爸：“那他怎么说？” 　　“他能怎么说？一脸失魂落魄的走了，后来他那个办公室主任还跟我说，他昨天下午直接就失踪了，没来上班。” 　　“没来上班？不会出什么事儿了？爸你说的太绝情了！” 　　她爸简直要被她给气乐了，反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不敢置信的问：“我太绝情了？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是谁绝情？还有，他没出事，我今早看到他了，一点儿事情都没有，还冲着我笑得一脸讨好来着，跟个狗腿子似的。” 　　听闻前夫没出事，贾儿媳心里稍微安定了一点，她低垂下头想着事儿，好半天都没吭声。 　　见状，她爸到底还是有些不忍心的，又问她：“你跟那个小乔分手，吃亏了没？要不要爸妈出面帮你讨个说法？” 　　“讨啥说法？说他骗婚？回头他能反过来骂我拜金！”刚发现真相时，她差点儿没气到挥刀砍人，可冷静下来后，她的脑子倒是恢复了一些清明，“算了，这半个月他也没少请我吃饭送我东西，回头硬要掰扯，我还得赔他钱呢。再说了，这次我也没证据啊，那些公寓房别墅商铺什么的，他也是口头说说，告他诈骗都没证据。” 　　分手和离婚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就现代社会，男女朋友闹分手，哪怕是其中一方劈腿好了，都引不起轰动来。再说了，就这件事情而言，她还真没把握舆论会站到自己这边。 　　骗婚男VS拜金女？ 　　搞不好毒舌的网友们还会觉得他俩天生一对，凑一起挺好的，省得祸害别人。 　　“那行，你在家先歇一阵子，我还要回单位呢。”她爸很快就离开家回到了单位，好巧不巧的，又在单位里碰到了前女婿。 　　贾儿子才不会说他是故意蹲点堵在这个必经之路上的，看到前丈人过来，他颠颠儿的奔上前，又在离人家两步的距离处来了个紧急刹车：“那个……爸你中午有空不，我请你吃个饭。” 　　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乔就是骗婚男，不是女巫把他变成这个样子的。如果没有贾儿子的许愿，乔能多骗一段时间，但迟早会暴露的。 第25章 贾儿子（三） 　　看着眼前这个前女婿, 贾儿媳她爸忍不住露出了一言难尽的神情。 　　搁在今天之前，他兴许还不会想那么多, 可刚才从家里赶到单位这一路上, 他却不由的想了很多很多。沉默了片刻后，他答应前女婿一起吃个午饭, 表示有话要说。 　　贾儿子万万没想到女巫这么给力, 要知道在此之前, 他都记不清楚自己得了多少个白眼，他前丈人每回在单位里看到他, 都是横眉竖眼的。没想到啊, 虽说看起来脸色依旧不是那么好看，可起码答应了跟他吃饭, 还表示…… 　　有话要说？？ 　　当下, 路过的其他同事就看着贾儿子如同中了头等大奖一般, 整个人几乎都要飘到半空了, 高高兴兴的奔回了办公室。 　　“那个老周啊, 别怪我多管闲事，其实小贾这人不坏的, 就是太年轻了, 没经历过什么风浪。不过也没事啊，你可以教教他啊, 犯不着……”路过另一个副局在好一阵劝说后，摇着头离开了。 　　说真的，贾儿媳他爸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当天中午, 他跟贾儿子在外头一家餐厅里碰了面，头一回他没打禅机，菜还没上来就直说了自己的想法：“你俩都还是孩子啊，真就跟小孩子玩过家家一样。唉，要我说，我之前觉得错全在你们家，后来仔细想想，大家都有错。” 　　“不不不，是我的错，全是我家的错。”贾儿子忙摆手，别人不知道，他还不清楚吗？自己会跟前妻离婚全是因为他爸许了个那个心愿。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埋怨上了，深觉他爸真乱来，这房子能有家里人重要？那是他妻子啊，要共度一生的人，就因为犯了点儿小错，非要把俩人拆散？ 　　早先他是没往深处想，毕竟正常人也猜不到还有这种许愿求离婚的骚操作。自打去过女巫的占卜屋后，他就变了想法，将事情从头到尾撸顺后，愕然发现他爸似乎从不曾后悔许下那种心愿。 　　确切的说，后悔还是后悔的，但并非后悔将儿子儿媳拆散，而是没料到离婚后还有分割财产这回事儿，更加不会想到的是，亲家公会出手搞事，深深的将返聘的事情给搞黄了。 　　贾儿子不禁想到，要是他前妻当初是净身出户的，他前丈人也没报复，那他爸还会后悔吗？甚至说，要是前妻一家赔偿了房子装修的钱，他爸是不是会欢天喜地的大肆庆祝？ 　　假如不是没有勇气跟自己的亲爸爸当面对质，贾儿子真想问问看，儿子的婚姻和幸福在他这个爸爸的眼里到底是什么？ 　　饭菜很快就上来了，贾儿子叫了酒，二话不说先一饮而尽，紧接着眼泪就出来了：“爸啊，我错了，你帮我说说好话行不行？我这不是……唉，反正是我的错，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跟她吵架了，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也不能这么说，她脾气是不太好。”见前女婿都这副样子了，贾儿媳她爸也跟着软了口气，“也怪我和她妈平日里太惯着她了，没仔细教她为人处世的道理。这女孩子啊，在自己家里跟在婆家能是一样的吗？你爸妈是说得客气，可她不能拿客气当福气啊！” 　　这个毛病，其实贾儿媳早就有了的，比如他们一家三口同去吃饭，当爸妈的心疼女儿，就让她点菜。她会完全按照自己的喜好来点，最早可能询问过爸妈想吃什么，可因为当父母的总说无所谓，你挑你喜欢的，久而久之，她就真的习以为常了。 　　当然不单是吃饭的问题，在别的事情上亦是如此。 　　当父母的没觉得女儿这么干有什么不对，本来就只有独一个女儿，再说他们也知道女儿本性不坏，娇惯些也没什么。殊不知，就是这样再女儿心里埋下了自私的种子。 　　等到她出嫁了，依然拿家里的那种做派在婆家生活，偏婆家那头还是个好面子的，把面子话说得漂漂亮亮的，再加上小俩口当时又是新婚，即便有些小矛盾，短时间里肯定是选择能忍就忍。 　　万万没想到，装修新房一事彻底点爆了所有的矛盾。 　　“唉，你爸肯定是早有怨气的，那事儿不过就是个□□，没那事儿将来也不好说。尤其你们还住在一起，等回头有孩子了，迟早会暴露一堆问题的。” 　　天真娇憨直性子，这是用在女儿身上的，要是换做是儿媳，天真成了没脑子不懂事，娇憨成了做作无礼，直性子更是不通人情世故的表现。 　　假如贾家那边，从一开始就表现出了反感，贾儿媳多少还是会收敛一些的。偏生贾爸爸贾妈妈好面子，口口声声的把她当亲闺女疼爱，让她随意，让她选自己喜欢的，他们老俩口咋样都无所谓。 　　贾儿子边喝酒边听他前丈人说，眼泪全掉进了酒杯里，合在一起被他喝下肚，苦涩极了。 　　“仔细想想，这也正常。就说我家，我外甥去年娶了媳妇，我大姐作为婆婆，一心想面子里子都全了，等婚礼结婚后，她就拿着那装了礼金的包，当着我们几个近亲的面，给了她儿媳妇。” 　　“你觉得她很好？我跟她是亲姐弟，我还能不知道她在想啥？她就是做做样子，给了儿媳妇，再让儿媳妇当面拒绝，毕竟礼金这东西，人家给了，咱们也得还，人情往来嘛。” 　　“结果我那外甥媳妇也不知道是天真还是咋想的，二话不说就收了下来。这下好了，本来是面子里子全想要，现在面子倒是有了，里子全没了。” 　　本来是想表现出当婆婆的大方，又想叫儿媳表现一下贤惠和孝顺，当然最后礼金肯定还是要自己拿着的，那可是十好几万的礼金啊！ 　　结果，啧啧…… 　　贾儿子苦笑连连，完全明白了前丈人的意思。不过，假如他不知道他爸许愿的事情，兴许还能客观的表示两边都有错。可现在，哪怕他也明白前妻有些事情做得确实不对，却实在是没底气怪她了。 　　“爸，求求你帮帮我，我想复婚。” 　　哪怕已经得了女巫的承诺，贾儿子心里还是有些不大确定，想着自己本来就矮一辈，当儿子跟当孙子差别也不大，索性豁出去了，苦苦哀求前丈人帮忙。 　　还是那句话，搁在今天以后，他前丈人绝对不会搭理他的，可上午那事儿却深深的刺激了他。 　　这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兴许贾儿子不是十全十美的，可他闺女也一样啊。重要的是，跟乔男友比起来，贾儿子确确实实要好很多。可问题也还是有的，就是贾爸爸和贾妈妈。 　　“我可以帮你劝劝，可你想过没有，实质上的问题并没有解决。假如，我是说假如，我女儿跟你复婚了，然后呢？她跟你爸妈相处不了的。” 　　“没关系啊，我可以跟她搬到新房子去住！”关键时刻，贾儿子灵光一闪，“爸你放心，就我爸那脾气，他绝对不会搬到新房子去的，他嫌那边的装修风格太辣眼睛，他受不住的。” 　　“然后呢？” 　　“没然后啊，反正我把最好的卧室留给他们了，我保证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他们想搬随时都可以搬过来，那要是他们不想搬家，我总不能逼着他们一定搬？至于新房子里的东西，我记得都全了，差两样也可以随时买。然后就是左右邻居可能还有没装修完毕的，噪音肯定不小，不过我俩都有工作，白天闹腾就闹腾，晚上总归是安静的？” 　　贾儿子那多年不用的全新脑子，冷不丁的使用了一次，竟然还挺灵活的，很快就将方方面面的事情都考虑清楚了，乍一听，貌似还挺完美的。 　　之所以说是貌似还挺完美的，是因为傻子都能猜到，这么干以后，贾爸爸能气成啥样儿。 　　可这事儿，不能奢望贾儿子的前丈人去考虑亲家公的心理承受能力，你看你亲儿子都不管了，我瞎操心什么呢？ 　　“行，那这样好了，过两天周末，你上我家来吃饭。也别着急，正好这两天我和她妈再多劝劝她，她耳根子软，多劝几遍兴许就原谅你了。” 　　“好好好！爸，干了这一杯！” 　　因为喝了太多的酒，贾儿子这天下午直接请假回家歇着了，哪怕因为酒劲儿上头难受得很，他心里依旧是欢天喜地，恨不得敲锣打鼓来展现自己有多兴奋。 　　及至晚上看到他爸，他又变成了先前那副麻木的表情。 　　跟亲爸吵架，那他是真的不敢。别说吵架了，连问一问他爸是怎么想的，他都没这个胆子。思来想去，他决定就先这样，为今之计将前妻哄得回心转意才是最为重要的事儿。 　　…… 　　两天的时间过得很快，周末这一天，贾儿子提前把自己收拾妥当了，他长相其实不差的，跟那些明星是肯定比不得的，不过以前上学时，倒还能得个校草、系草当当。 　　这么说，他比乔男友那副路人长相要帅出一大截。 　　周末的聚餐很顺利，看得出来他前丈人应该劝了很多，起码他的前丈母娘已经完全恢复了没出事前的和气态度。就是，他前妻还是有些别扭的，可哪怕这样，没直接甩他脸子，就代表希望就在眼前。 　　本来就是相爱的俩人，一旦跨过了那道障碍，关系恢复的速度几乎可以用光速来形容。 　　等到了第二个周末，他俩就再度回到了曾经熟悉的约会地点，痛快的玩了两天。 　　不到半个月，贾儿子就再度求了婚，贾儿媳再犹豫了三秒钟后，点了头。 　　接下来就顺利多了，一回生二回熟嘛，况且复婚的话，本身就比结婚容易很多。他俩很快就又去了一趟民政局办理结婚登记，商量了一番后，决定这次不办酒席了，而是拿着马上就要发下来的年终奖金，去欧洲玩，弥补上一次蜜月的遗憾。 　　贾儿子的年终奖有两万块，贾儿媳略低一些，但也有一万。贾儿媳的父母见俩人又和好如初了，主动提出给笔赞助，让俩人痛快的玩一圈。 　　及至连机票、酒店都定好了，贾儿媳才忽的反应过来：“你跟你爸妈说了这个事儿没有？” 　　“……说了。”贾儿子卡顿了一下后，点了点头。 　　到底经历过骗婚男的洗礼，况且跟骗婚男比起来，贾儿子太嫩了，方才那明显的迟疑根本就逃不过贾儿媳的眼睛。她顿时黑了脸：“怎么回事儿？你到底说没说？还是你说了，他们不同意？” 　　两害取其轻，贾儿子很快就将锅甩给了他爸：“其实是我爸不同意，不过没关系，我都三十岁了，又不是小孩子了。反正跟你结婚的人是我，管他同意不同意。” 　　“那以后呢？咱们度蜜月回来，住哪儿？” 　　“住新房子啊！”贾儿子理所当然的说，“住得惯就住，住不惯就别住，咱们总不能强迫我爸住那房子？” 　　“也对，他不喜欢就算了，继续住老房子好了，反正那房东也说了，他有自住房，买咱家的老房子就是为了投资的，随便住，住多久都没问题。”贾儿媳很快就看开了，高高兴兴的收拾了行李，跟新婚丈夫一起赶赴欧洲。 　　贾家那边对此事一无所知，贾儿子甚至是在上飞机之前，才发了条微信给他爸妈，只说他是跟前妻一起去欧洲玩了，但没提俩人已复婚的事情。 　　收到微信后，贾妈妈倒是还好，她被儿子之前那半个月的表现给吓坏了，只求儿子好好的，别的都无所谓了。再一个，她之前也托老姐妹帮儿子介绍对象，可给说的女孩儿没一个比得上前儿媳的。 　　其实这很正常，还不单是因为离异的问题，而是本地人都知道贾家的骚操作。在这种情况下，根本就不可能有门当户对的好亲事留给他们。况且，贾儿媳嫁过来时，起码贾爸爸还是副局，现在却是个已退休的老人了。 　　这么一想，贾妈妈倒是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关键，还是得儿子喜欢。 　　她是看得很开，贾爸爸差点儿没背过气去。 　　“什么？他又跟那个女的搅合到一起了？他疯了吗？还是这世界上的女人都死光了？” 　　“不行不行！我绝对不会同意他们复婚的，就凭她毁了我的房子，还有她爸搅合了我退休返聘的事情，我也绝对不会让她再进我贾家的大门！” 　　“除非……除非她家出钱把房子重新装修一遍，还有叫她爸帮我把退休返聘的事情安排好了，那样的话，我还可以考虑考虑。” 　　得亏家里就老俩口，不然注定又是一场世界大战。 　　可就算没外人，贾妈妈的脸色也不好看：“你啥意思？你就不能盼着儿子好？孩子喜欢就可以了，房子嘛，乍一看是不太好，可看习惯了其实也还行？” 　　“还行？行个屁！” 　　贾爸爸越想越生气，怒火中烧，在不大的客厅里绕圈圈，恨不得找个东西来砸。当然，他肯定不会这么干的，过过苦日子的人，会特别的爱惜东西，这也是为什么他无法接受儿媳妇毁了他新房子的重要原因。 　　见他一副着了魔的模样，贾妈妈也懒得搭理他，这儿子魇着了，她肯定会担心，老头子就随意，不理他过会儿就好了。 　　谁知，没一会儿贾爸爸就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又惊又怒的道：“他说他去哪儿玩？欧洲？他哪来的钱？” 　　贾妈妈略想想就猜到了：“年终奖？去年就有一万八，今年肯定更多。” 　　“什么？！” 　　有一种感觉叫痛彻心腑，贾爸爸差点儿没飚出眼泪来：“家里已经没钱了，我还想着等他的年终奖发下来，好歹先把欠亲戚的债还掉一些。他倒是好，拿钱跟女人一起出去玩？在哪儿玩不是玩？反正就是个离过婚的破烂，咱们家肯让她进门，她就该谢天谢地了，还敢拿乔？” 　　贾妈妈站在厨房门口，她本来是想去烧饭的，可听了老伴刚才那话，却只感觉从脚底板升起了一股子寒意。 　　外人不太清楚，但她却是知道的。 　　其实在生下贾儿子之前，她还有一个孩子，当然也是贾爸爸的。可那时，他俩还没办酒，贾爸爸又是公职人员，就哄她去打了孩子，再坐下来好好谈婚事。结果，孩子打了，早先承诺的彩礼啊房子啊，啥啥都没有了。 　　已故的贾爷爷和贾奶奶，当时的态度简直叫人遍体生寒，甚至一度晾着她。 　　她跟贾爸爸同龄，只是一个年头一个年尾，今年都六十了。可贾儿子却只有三十岁，那个年代几乎都是早婚，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情况，那是因为她怀上第一个孩子时，才十九岁。打掉了孩子后，贾家足足晾了她六七年，最后要不是贾爸爸坚持，以及确实没有更好的人选了，说不定…… 　　说实话，那个时候她是发自内心的感谢贾爸爸的，觉得没选错人。 　　可妻子是家人，儿媳就不是了吗？ 　　贾妈妈默默的垂下了头，没再理会站在客厅里骂骂咧咧的老伴，依旧慢吞吞的进了厨房，开始烧菜做饭。 第26章 贾儿子（四） 　　这一年的过年假期, 贾儿子和贾儿媳是在国外度过了，他俩不单玩了个痛快，还每到一处景点就各种拍照上传朋友圈。 　　贾儿媳当初一气之下删掉了很多贾家相关的人, 也包括她的公婆，可贾儿子没有啊。因此, 贾家众亲戚得以在朋友圈里见证贾儿子跟前妻复合, 并一起前往欧洲各国游玩的美好瞬间。 　　大过年的，本来就是亲朋好友聚在一起回想过去展望未来的好时候。贾爷爷和贾奶奶虽然没了，但贾家还有其他的亲戚, 以前他们都是来贾家老房子过年的, 本以为今年可以去新房子了，没想到会出了这么个事情。因此，贾儿子的几个姑姑仍来了这边。 　　贾姑姑们是正月初二来的，这也是因为贾家比较尊重老传统的缘故, 出嫁的闺女只要没有特殊情况，都会选择这个日子回娘家。以前是看望爹妈，现在就只能看看弟弟和弟媳, 以及唯一的大侄儿了。 　　结果, 侄儿跟侄媳都跑去国外了，贾姑姑们哪怕已经从朋友圈里知道了这个事儿，还是拉着弟弟弟媳好一通询问。 　　“真跑出去了？这旅游啥时候不成，怎么就非要选择在年里头？他们是啥时候走的？年二十八？哟，单位还没放假？请假的？太不像话了，怎么能为了出去玩请假呢？叫领导知道了, 还不得记小账？” 　　“大姐，这你就不懂了？他那老丈人就是他领导，只要把媳妇哄好了，怕什么呢？” 　　“都离婚了，就别提什么老丈人啊，媳妇啊。避讳着点儿，离了呢！” 　　“得了，看那些照片，又是抱又亲的，我看呀，他俩迟早复婚。” 　　“这可不成？一会儿坏一会儿好的，真拿婚姻当儿戏呢？要我说，就算咱们那位侄媳妇真后悔了，想重新进咱们家大门了，也得给她点儿好看。反正她都离过一次了，现在是她扒着咱们呢！” 　　“对对，可不是这个理？正好，小弟身上背了不少债呢，她爸不是挺能耐的？多拿点儿钱过来，正好把债给清一清，姐姐们，你们说对不对？” 　　…… 　　贾爸爸是家里唯一的儿子，不过他却有五个姐姐，除了排行第三的姐姐嫁得比较远之外，其他四个都在本市。平日里倒是没太多来往，可一旦逢年过节，贾姑姑们总喜欢扎堆的往老房子里凑。 　　为了这个，贾妈妈没少在背后闹意见。倒不是她小气舍不得那点儿招待的饭菜，而是每次姑姐们过来，都是各种找茬，哪怕好吃好喝的供着，回头也落不得一句好。只不过，她也就只敢在背后说道两句，因为自家还欠了姑姐们每人好些钱。 　　眼瞅着话题越来越危险，贾妈妈索性又躲进了厨房里，来了个眼不见为净，将阵地留给贾爸爸姐弟五人。 　　可哪怕躲在厨房里，普通的玻璃门隔音效果又不好，贾妈妈还是听到了他们最终商量的结果，好像是决定向她那前儿媳的娘家要钱。 　　当然不可能直白的说要钱，这不是打算复合吗？现成的名头，嫁妆！ 　　具体多少数额，贾妈妈没听清楚，她只叹了一口气，掏出手机给儿子发了一条微信，告诉他，他爸打算跟亲家要嫁妆还债，不然就不让儿媳妇进门，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可能是因为时差的缘故，微信发出去很久了，贾妈妈也没收到回复。她也不管了，反正就算准备要钱，也不会在正月里提出这种要求的。 　　然而，这回贾妈妈还是猜错了。 　　贾爸爸在几个姐姐的怂恿下，借着拜年的由头给前亲家公打了电话，开门见山的表示，第二次可不是第一次那个价码了，单单一辆车做陪嫁不够了，要加码，一口价三十万。 　　等人在厨房的贾妈妈意识到不对时，贾爸爸的话已经甩出去了。 　　** 　　彼时，贾儿媳的娘家那边，她爸陪着她妈去看望年迈的外公外婆了，接到这么一通败兴的电话，她爸差点儿没气到飙出口。不过他不想吓到老人家，借口抽烟出门讲电话了。 　　“贾老头你别太过分。我告诉你，三十万我有，别说三十万了，三百万我都有。我可不是你，扣扣索索了一辈子也没攒下几个钱，卖了老子娘的老屋才勉强入手了一套房子。可我的钱跟你有关系吗？要钱也可以，让你儿子当我上门女婿，我给你三十万，就当是买下你儿子了，怎么样？”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情你恐怕还不知道？他俩已经复婚了，领证了，这次去欧洲玩是去度蜜月的。你儿子都跟我说好了，你不是嫌弃那新房风格太丑了吗？没事儿，你不想住就别住呗，让俩孩子去住，正好我也不想我女儿再受你的气。” 　　“差点儿忘了，你那个官司排期已经出来了。我帮你打听过了，法院开年第一桩民事案子就是你的，好好准备准备，把脸色养得红润一点儿，到时候站在被告席上精神气也能足一些。” 　　“新年快乐。” 　　** 　　正月里啊，大过年的啊！ 　　贾爸爸被救护车送到了市医院。 　　生命危险是没有的，不过他的血压太高了，医生表示必须留院观察，还开了一堆的药，单是每天挂的吊瓶就有好几份。护士直接给他弄了个静脉留置针，吩咐他别乱动。 　　大冬天的，就算医院里开着空调，因为贾爸爸一天要挂好几瓶水的缘故，他整个人都是冰冷冰冷的。稍微好转了之后，他愤怒的表示要告前亲家公。 　　贾妈妈送走了只知道添乱的姑姐们，刚回到病房就看到老伴大发雷霆，她往病床床沿上一坐，没好气的道：“告告告，你一天到晚不是告这个就是告那个。过些日子装修公司那个案子就要开庭了，你还想告谁？告亲家公气你？行啊，你就这么跟法官说，说你大过年的有安生日子不过，非要给亲家公打电话，一张口就跟人家要三十万，人家不给，你就气病了……你去说啊，你看看哪个傻子会帮你主持公道。” 　　“他骂我你知不知道？” 　　“那你去啊，你为什么不报警呢？你跟警察说，就说你张口管人家要三十万，人家非但不给你，还狠狠骂了你。你去说啊！” 　　“不止啊！他还说让咱们把儿子卖给他！” 　　这话倒是新鲜，刚才没听姑姐们说过，贾妈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片刻后侧过身子盯着老伴：“那人钱多的没处花了？反正要是我爸还活着，别说三十万买你了，三十都没可能！” 　　贾爸爸：…… 　　先前，亲家公开口怼他，他是怒火中烧，恨不得跟对方火拼了。可现在他老妻也跟着怼了他，他却只剩下了深深的无力。 　　半晌，他才摆了摆手，表示认输了，他要好好休息休息，回头再谈这个事儿。 　　还没等他仔细想清楚要不要跟亲家公对簿公堂，他的儿子儿媳就从国外回来了。只不过，小俩口一回来就径直去了新房那边，压根就没想过要来看望贾爸爸和贾妈妈。 　　事实上，新房子里的东西真挺齐全的。硬装部分就不用多时候了，肯定是早早的弄好的。就连家具家电也都置办的七七八八的了，像电视、洗衣机等等，都是全新的，包括床单被套也都是新的，就是有些日子没过来了，家里攒了一层薄灰。 　　贾儿子没舍得让妻子动手干家务，他叫了个钟点工，自己则跟妻子一起去了附近的超市买了一些水果蔬菜米面佐料等等。毕竟，就算别的东西都是全的，吃的喝的肯定是没有的。 　　一切妥当后，俩人好好的休息了会儿，第二天一早准时去单位上班。 　　过年回来这一周，只需要上半周就可以了，贾儿子答应周末一起去老丈人家吃饭。他也跟他妈通了电话，表示知道了他爸狮子大开口的事情，又说他丈人没怪他，让他妈不用太担心。 　　老丈人当然不会怪他，想也知道那是贾爸爸自作主张的。况且，俩人证都扯了，哪怕再怎么幼稚，那也不至于真的拿婚姻当儿戏。 　　因此，老丈人那边是轻轻松松的叫贾儿子过了关，唯独贾爸爸这边，估摸着要过关有点儿玄乎。贾儿子猜到了这个结果，索性就不往家里去了，单位和新房两点一线，老婆在怀，偶尔再去老丈人家蹭个饭，小日子过得优哉游哉。 　　好景不长，没过多久法院就开庭了，审理装修公司状告贾爸爸名誉损失一案。因为合同是贾儿子签的，他也曾经被告之一。 　　贾儿子惊呆了，他万万没想到这个事儿还能跟自己扯上关系，被迫一起上庭后，他瞬间改口：“我不知道，这不是我干的，我从来没有说过装修公司一句坏话！你们这是诬告！” 　　他这话一出，贾爸爸是一脸的震惊和不敢置信，就连装修公司也懵圈了，代理律师明显怔了一会儿后，才询问道：“你说你否认对此事知情？” 　　听到这话，贾儿子思考了片刻。 　　要说完全不知情那是不可能的，可他确实从头到尾没有参与在这件事情里。因为那个时候，他正一门心思的跟妻子闹离婚呢，哪有空管别的？ 　　“我知道我爸拿走了当初跟装修公司签订的合同，我也知道他跑去闹事了，可这个事儿不是我授意的。”贾儿子只是性格方面有缺陷，又不是智力障碍，他当然明白不可以在法院上说谎，还是说那种很快就会被戳穿的谎言。 　　所以，他一面承认自己知情，一面又极力否认此事同他有关系。 　　原告的代理律师很快就找到了问题核心，再度发问：“贾先生的意思是，你本人对位于和雅府邸八栋1607室的房子内部装修风格和质量，都没有任何异议，是吗？” 　　贾儿子飞快的点头：“是的，我没有意见。” 　　“您是否觉得该房屋的内部装修最后呈现的效果，同之前合同上标注的不相符？” 　　“没有啊，一模一样啊，就跟设计师给我看的3D立体装修效果图一样的。”贾儿子想了想，“反正大致上是一样的，合同里不包家电。” 　　法庭上嘛，到底不比其他地方，贾儿子觉得说话应该谨慎一些，所以又强调道：“九成九是一样的。” 　　律师笑了：“那您是否认为装修公司违约了？” 　　“没有？”贾儿子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了说实话，“我和我老婆都很满意，我们已经搬进去住了。就是我爸不高兴，他不喜欢性冷淡风。可我们在装修合同签订之前就问过他了，要不要一起去看效果图，他说随我们，只要我们喜欢、我们高兴就好。所以这……” 　　“你你你！！”贾爸爸万万没想到，最后拆台的人竟然变成了他亲儿子！ 　　贾儿子比他还要无奈：“人家设计师行业就是这样的，合同没签订，不能叫我们把图纸拿走。我理解啊，要是拿走了装修设计图，又不找他们签合同，另外寻了别人帮着装修，他们找谁哭去？所以我们就算要看也必须去公司里看……” 　　说着，贾儿子一脸委屈的看向他爸：“我喊过你了，喊了你好几次呢，你都不去，我有什么办法呢？” 　　那边的原告也解释道，因为现在市场竞争特别大，所以他们上门量房等等服务都是的，就连设计图都是耐心的听了客户的意见，反反复复的修改，直到客户满意为止。 　　到这一步，所有的服务仍然是的，也因此人家不可能让客户拿走绞尽脑汁弄好的设计图。要求客户上门查看是很正常的行为，当然，合同一旦签订了，那图纸就白给了。 　　原告还很诧异，就算一开始老人家想偷懒不想多跑，为什么在合同签订之后还完全不知情呢？要知道，就算是合同已经签订了，假如客户需要对设计图进行调整，他们也会同意的。 　　所以，为什么呢？ 　　本以为这个问题会难倒贾儿子，不想他理直气壮的说：“问过他了，他说了好几遍让我们自己做主，那我当然就想试试看自己做主是什么感觉。我都三十了，又征求过他们的意见了，做回主怎么了？” 　　众人：…… 　　贾儿子不单把他爸搞到血压飙升，还成功的整懵了在场的其他人，包括原告律师和法官，都一脸的懵圈。 　　这天，大家到底还是没能等到判决，因为贾爸爸又厥过去了，再度清醒后，发现自己再一次回到了熟悉的病房里。陪护在旁边的贾妈妈一边抹眼泪一边低声劝着，让他别再动不动就生气了，又说装修公司那边提出可以庭外调解，反正他们家输定了，能调解为什么不调解？ 　　装修公司是商人立场，如非必要，他们也不想背上状告客户的名声。当然，这并不代表他们怕事，只是到底还是要考虑到贾爸爸的身体情况，万一真的在法庭上没气了，就算理在他们这一方，舆论也能逼死他们。 　　所以，庭外调解可以说是眼下最好的办法了。 　　可贾爸爸态度坚定的拒绝了，无论老妻怎么劝解，他还是决定抗争到底。凭什么把他的房子弄成了那个样子，还不用受到任何惩罚？凭什么呢？？ 　　“给儿子打电话，让他立刻滚过来！”说到这里，贾爸爸忽的神情一滞，“等等，他今天在法庭上说……说他已经搬到新房子里住了？？” 　　儿子多日未归的事情，贾爸爸当然是知道的。可他以为，儿子从国外旅游回来后，就去了他丈人那边，结果居然是提前入住了？ 　　“胡闹！真是胡闹！房子的事情还没办妥，暖屋酒都没办，他就先住了？那厕所浴室这些都用过了？太胡闹了！！” 　　任凭他怎么抗议，新房已经投入使用一事却是铁板钉钉的。事实上，贾儿子和贾儿媳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暖屋酒，搬家之前的规矩，他们一概不清楚。 　　这事儿还是贾妈妈跟儿子儿媳沟通的，表示依着老传统，新房子必须经过一系列繁琐的步骤，才能正式入住。可别说儿媳妇了，连她亲儿子都不当一回事儿。 　　“妈，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而且你说的那些，难道不是上梁的仪式吗？还不能提前使用厕所？那你以为，装修工人是在哪里上厕所的？”贾儿子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其实别说装修工人了，他和妻子来房子多少趟了，硬装完成后，置办各种家电时，肯定是上过厕所的了。 　　电话虽然是贾妈妈打的，可贾爸爸其实就在旁边听着，顿时暴跳如雷：“什么？装修公司的人还随便动用我们的东西？那厨房呢？开过火没有？” 　　“燃气是我回国以后才开通呢，他们怎么开火。不过，我和老婆早就开过火了，就回来后的第一天，上超市买了些蔬菜鸡蛋肉什么的。对了，之前我好像看到工人用过电茶壶烧过水？”贾儿子听到了他爸的声音，因此语气里带上了一点儿不耐烦，“行了，老说这些有什么意思？我还要带老婆上医院呢，她身体不舒服，回头再聊。” 　　“诶你等等，什么叫做身体不舒服？喂、喂！” 　　贾妈妈无奈的放下手机，刚准备叹气，就看到老伴又脸色大变，她赶紧起身高呼医生护士，又是好一通的抢救。等贾爸爸没事了，贾妈妈自个儿都快没气了。 　　刚歇了没多久，手机又响了，是儿子打来的。 　　儿子难得主动给她打电话，尤其两个钟头前俩人才通过电话。贾妈妈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为了怕老伴听到儿子的声音又受到刺激，贾妈妈特地走到了外面去听电话。一接通，还没等她开口询问有什么事儿，就听到手机那头传来儿子极度兴奋近乎欢呼的叫声。 　　“妈！妈啊！我要当爸爸了，我老婆怀孕了！” 第27章 贾儿媳（一） 　　冬去春来, 很快连夏日都过去了。 　　让女巫没有想到的是，她的占卜屋里又迎来了这既熟悉又陌生的客人——贾儿媳。 　　女巫是不在乎时间流逝的, 可贾儿媳显然不是这样，这多半年时间里, 她的经历太跌宕起伏了。 　　先是在正月快过去时，因身体不适, 她由贾儿子陪同去了医院, 被检查出已经怀有近三个月的身孕。当时她是完全迷茫的，回过神来才想起自己本身经期就有些紊乱，前段时间又是吵架又是闹离婚，之后恋爱分手, 在跟前夫复婚后又去了国外玩了一圈。 　　太多的事情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也亏得肚子里的孩子皮实，这才没出什么事儿。她还在那儿听医生说注意事项，什么定期产检，什么要补充叶酸。而身畔的贾儿子早就忍不住了, 从诊室里离开，站在门口处就开始往家里打电话报喜。 　　喜肯定还是喜的, 哪怕对她一直有着颇多意见的公爹, 听闻她怀孕了，这脸色还是缓和了不少。说白了, 哪怕再讨厌儿媳妇, 谁又会不喜欢大孙子呢？ 　　就因为这件大喜事, 笼罩在贾家上空的阴霾仿佛徒然间消散了。小夫妻俩也再度从新房子搬回了老屋, 因为医生也提醒过，孕妇最好不要住在刚装修完毕的房子里。 　　贾爸爸琢磨着，最好能借着这个机会，想办法凑点儿钱，把新房稍稍改造一下。不求弄得有多好看，起码别再这么犯忌讳了。 　　因为即将出生的孙子，他难得的保持了好脾气，去找装修公司商量调解的事情。说白了，早先他不同意调解，也是气愤占了上风，哪怕他再怎么想法清奇，也知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这个官司自家是绝对赢不了的。 　　当时，他考虑的是，就算赢不了也应该吃不了大亏，因为像这种名誉侵权的案子，很难界定具体受损的金额。想也知道，就算因为那个“棺材房”导致装修公司客户减少，那也是不知不觉减少的，人家不可能跑到你这边特地告诉你，我因为什么什么原因没选择你们公司。 　　贾爸爸认为，就算到最后输了，要赔偿的钱也不会多。可万一赢了呢？只要赔他个几万块，他起码能雇几个油漆工刷点彩漆，凑合着还是能住人的。 　　装修公司也确实像他那么认为的，没有继续死磕下去。这家装修公司本来就是做本地生意的，还没到店大欺客的地步，同样这种官司也做不到正面宣传的作用。因此，在双方都乐意的情况下，很快就达成了和解，贾爸爸出面赔礼道歉，还是登报道歉，而装修公司那边，就不收他们的尾款了，这事儿就算是不了了之了。 　　解决了官司问题，家里就更轻松了。 　　轻松的是心情，而非钱包。 　　早先，依着贾爸爸的算法，他是打算将返聘的工资加上他的退休金，正好用于还房贷。后来，返聘的事情黄了，哪怕他退休金还挺多的，可就算加上贾妈妈的退休金，也没办法覆盖住房贷。俩人商量了一下，贾妈妈因为以前学过会计，就托熟人找了个活儿，也不用上全天班，总得来说还是挺轻松的，每个月多拿两千块，好歹将房贷先应付过去。 　　至于贾爸爸，他也在托人找工作，最后在他大姐家的外甥那边找了个司机的活儿。其实就是他给他大外甥当司机，薪酬不好不坏，扣扣索索的花用，总归能负担得起全家的吃喝了。 　　前后折腾了月余日子，贾家总算将这日子磕磕绊绊的过了下去。 　　没多久，因为孕吐反应强烈，贾儿媳就申请了长期休假，她到底心里还存了点儿疙瘩，索性回了娘家休养。贾家这边没有意见，想也知道，她娘家父母不可能亏待她，养得肯定要比家里更好。 　　因为前面那些是是非非，贾儿媳的父母详细的问了她不少问题，其中就有贾家对她肚子里孩子的性别如何看的问题。 　　还真别说，哪怕贾家上下都是极品，唯独对孩子的性别不是那么看重。当然，这也跟现在国家允许二胎有关。 　　贾儿媳只告诉父母，她公婆的意思是，假如头胎生的是女儿，就一定要生二胎，作为补偿，头胎的女儿可以跟贾儿媳姓。反之，要是头胎生了儿子，那就不生二胎了，家里这个条件，万一生了俩儿子，当真是天塌地陷了。 　　对此，贾儿媳和她的父母都没什么意见，只想着好好安胎，顺利的将宝宝生下来。当然，不管怎么说，他们心里还是有些许好奇的，因此到怀孕的后期，还是找了关系帮着看看孩子性别，得知后儿子后，贾儿媳的腰板都硬实多了。 　　本以为日子就这么平顺的过下去了，没想到，就在离预产期还有不到半年时，贾儿媳在去家附近的超市时，意外碰上了乔男友。 　　因为贾儿媳底子好，怀孕期间也是科学养胎，从未暴饮暴食。哪怕到了孕晚期，她看着也不算特别胖，最多也就是腰身粗了很多，大致上的相貌变化不大。 　　她都没变，乔男友更不会变，毕竟俩人分手其实也就大半年光景。俩人碰到后，皆是在瞬间认出了对方，贾儿媳面色大变，乔男友则将目光落在了她那高高隆起的腹部上，眼底里闪过一丝狐疑。 　　很多事情本身就是不能深想的，细思恐极不就是从这里来的吗？ 　　贾儿媳匆匆回到了家，坐下后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又忙去翻手机的各种记录，试图通过数据回忆起一些细节。 　　等她父母回家后，就看到女儿脸色惨白的坐在客厅沙发上，电视没开，连电灯都不曾打开，再仔细一看，女儿已经被吓得满脸是泪。 　　很快，在父母的追问下她道出了实情，说自己曾经在乔男友的哄骗之下，跟他发生了关系。统共也就两次，一次是乔男友单膝跪地跟她求婚时，另一次则是领证的前一晚，烛光晚餐气氛正好，想着反正都要结婚了，就…… 　　贾儿媳的父母很快就弄懂了女儿的意思，毕竟无缘无故的，她也不可能提起这种隐蔽的事情。倒不是怕羞什么的，而是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实在是没那个必要。 　　所以，答案只有可能…… 　　当她的父母急吼吼的问她当初难道没做任何安全措施吗？她哭着说，只记得第一次有准备，可第二次，因为次日一早就要去扯证，就没太在意这个事情。又语无伦次的自我安慰，就那么一次，应该出不了事情的。 　　可不管怎么样，怀疑的种子一旦落下，紧接着就是生根发芽。 　　就因为这个事情，本来孕相一直很好的贾儿媳，当天夜里就发动了，被父母紧急送往了医院后，于次日上午生下了一个六斤多重的男婴。 　　倒是母子平安，也通知了贾家那边，可不安的气氛却随着孩子的出生，越来越浓重了。 　　贾儿媳要做月子，就算心有怀疑，这会儿她什么都做不了。她爸妈本来是打算偷偷的拿女婿的头发跟外孙的去做亲子鉴定，要是没问题，就直接隐瞒不说，权当没这回事儿，反正乔男友是个骗婚男，就算回头他说出真相，他们也能一口咬定是诬陷。可假如真的…… 　　到时候再说吧，先确定了结果再考虑后面的问题。 　　仿佛是老天爷心疼他们，压根就没让他们这么绕大圈子忙碌，贾儿媳她爸一看孩子的出生证，这心就凉了。 　　出生证上有血型，好巧不巧的是，他们单位前段时间刚做过全身体检，他还瞧了眼女婿的体检单，血型不相符。 　　又怕自己医疗知识不够闹出笑话来，他又另外找了个熟人，询问了血型的问题，确认贾儿子和贾儿媳这种血型，是断然生不出贾孙子来的。 　　要么抱错，要么就是…… 　　又因为当初贾儿媳发动的时间特别早，凌晨三点被送到医院，上午第一个生，且在她后面全是女孩儿。一直到当天十一点半，才有了第二个男孩出生。在这种情况下，抱错的概率几乎为零。 　　凉了，彻底凉了。 　　别说贾儿媳懵圈了，她父母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不管之前吵架闹离婚谁对谁错，这种孩子的身世存疑才是真要命。要是早点儿发现端倪，还可以做羊水穿刺验DNA，万一不对引产也来得及。 　　可现在还能怎么办？孩子都生下来了，一个健康漂亮的小婴儿，谁还能下得了手？ 　　更要命的是，贾妈妈工作挺清闲的，她那几个大姑姐更是各个都退休了，全都一窝蜂的跑过来看孩子，有俩甚至表示要回娘家帮着带孩子，让其他人尽管放心。 　　确实没什么好不放心的，贾爸爸本来就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他生孩子还晚，那时候贾奶奶身子骨已经很不好了，连贾儿子都是他几个姑姑拉拔长大的。他那几个姑姑全都生养过孩子，好些还不止一个，更帮着带过孙辈儿，经验丰富得很。 　　贾爸爸特别信任他的姐姐们，贾妈妈虽然曾经吃过一些亏，但摸着良心说，姑姐们对她是习惯性的挑刺，可对唯一的亲侄贾儿子那是掏心掏肺的。所以，贾家那边毫无意见，乐得占这个便宜。 　　这下子，贾儿媳更崩溃了，偏她一时间根本就想不出法子来，她爸妈为了掩饰真相，只能借口她可能患上了产后抑郁症。 　　听到这话，贾家那边的极品属性再度集体爆发，坚决将母子隔离，生怕新闻里说的，当妈的因为抑郁症抱着孩子跳楼的事情在自家发生。又劝贾儿媳的父母把闺女领回家小住一段时间，要是怕她一个闷在家里瞎想，就让贾儿子陪同。反正孩子的事情就不用管了，她们保证照顾好。 　　…… 　　“这就是你来到这里的原因？”小屋里，女巫满脸都写着神奇，感叹这惊人的巧合。 　　贾儿媳哭着告诉她，自己也是彻底没了法子，这才偷偷的上匿名论坛求救，当然没说实情，只说自己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让人占了便宜，没想到就怀上了，求问有没有办法，她不想离婚，更不能让孩子刚出生就背上这种名声。 　　论坛上的好心人还是很多的，然而在各种精彩纷呈的回答里，却是不靠谱的占了绝大多数，其中还有不少的谩骂侮辱。 　　那几个晚上，她几乎天天都是一边哭一边看论坛，因为真的是走投无路了，想不到两全其美的好办法了。 　　“以前不懂事的时候，离婚随口就说出去了。可我现在想跟老公孩子好好过日子，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呢？之前我和老公一直在备孕，结婚半年都没有消息，我怎么会想到呢？再说那时候，我是真的想跟乔结婚的，第二天就要领证啊，我就……” 　　再多的理由也要别人愿意听愿意信，女巫当然是相信的，哪怕她早在“棺材房”的官司彻底结束后，就不再关注这家人了，可联系前后，她觉得贾儿媳说的应该都是真的。 　　这时，就听贾儿媳继续抽泣着说：“我看到有人在论坛里提到了占卜屋，按理说我是不会相信这种事情的。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从看到那几个词后，就觉得这是真的，肯定是真的，一定没错。然后，我偷溜出家门，在楼道旁边的花坛上就看到……” 　　女巫了然。 　　“你会毫不犹豫的相信有两个原因。第一，你已经没别的选择了，这是你的救命稻草。第二，你身边长期生活的人曾经出入过小屋，沾染了这里的气息，如果没人跟你提这里的事情，你或许永远不会知道，可一旦接触了几个关键词，你就会毫不犹豫的相信。” 　　单相信是没用的，还要正好处于最绝望以及愿力最强盛的时候，才有可能进入小屋。 　　简单地说，就是巧上加巧，时机刚刚好。 　　深秋的夜里还是有些微凉的，女巫递给她一杯热茶，同时给她讲解了占卜屋的具体规矩，随后就是千篇一律的询问她有什么心愿，以及能用什么来作为赌注。 　　女巫的话音落下时，贾儿媳也喝完了热茶，似乎因为身上暖和了点儿，她看起来没之前那么紧张不安了，眼神也渐渐转为清明，直勾勾的看了女巫许久，一个可怕的想法正在她的脑海里形成。 　　“你刚才说，我身边的人曾经来过这里？还是跟我长期生活的人？” 　　跟她长期生活的人中，肯定不包括乔男友，因为就是将他俩相识的时间全算在一起，都谈不上“长期”二字。所以，也就只剩下她的老公、公婆，以及父母了。 　　女巫从善如流的帮忙解惑：“你公公先来的，许愿让你和你老公离婚。紧接着是你老公过来，许愿你俩复婚。他们的运气都不错，抽到的全是吉牌。” 　　吉牌就代表着心愿会达成，这点，在刚才贾儿媳喝热茶的时候，已经听女巫解释过了。 　　电光火石之间，贾儿媳终于把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她脸色大变，说不清楚更偏向气愤还是震惊，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就跟打翻了调色盘一般，绚丽极了。 　　女巫并不催促，抱着胳膊等待着她回神。 　　贾儿媳其实也没发呆太久，稍片刻后，她就发狠一般的说：“我也要许愿！我……我要许愿孩子的身世一辈子都不会让人发现！” 　　是她婆婆说的，家里的经济情况不佳，只要头胎生了儿子，就不生二胎了。所以，她反而要将这个事情瞒得死死的，让那个所谓好几代单传的贾家，断子绝孙！！ 　　女巫是不会考虑心愿背后的故事，在她看来，这个心愿价值不高，就是隐瞒某个真相不要被其他人所知而已，这种程度的心愿，并不需要太高的赌注。 　　可就算这样，贾儿媳一时间也想不出来自己可以拿什么作为赌注。 　　她的名牌衣服包包化妆品？看女巫那斗篷之下露出的精致容颜，她都不用问就知道对方肯定不屑一顾。 　　那就只能是她的车子了。 　　“我有一辆陪嫁的车子，现在是我老公在开，但这是我爸妈出钱买来送给我的，算是我的所有物，对不对？你看，这个可以吗？” 　　财物抵押当然可以，女巫衡量了一下两者之间价值的差距，遂点头道：“稍微还差了点儿，但看在……我同意了。” 　　贾儿媳听到这话，差点儿没飚出眼泪来，她捂着嘴避免自己哭出声儿来，看着女巫身前的桌上徒然出现三张卡牌，噙着眼泪走上前。 　　“我公公和我老公都抽到了吉牌？”贾儿媳多少还是有点儿忐忑的，三分之一的概率，看着好像是比她当学生时做的四选一选择题难度低一些，可就算这样，她还是很不安。 　　“是的。” 　　“那其他人呢？以前来过这里的客人，都抽到了什么牌？” 　　“吉牌占了多数，但凶牌也有，平牌反而是最少的。”女巫平静的解说道，“破釜沉舟后，得胜的概率会相对高一些，就好比你们这些倒霉到了极点的人，转运的概率会比一般人略高一些。但概率这个东西，也不好说。” 　　“我明白，大数据并不能代表所有的个体。”贾儿媳目光呆滞的望着卡牌，就算获得吉牌的概率有九成，那也仍然代表有失败的可能性。 　　见她迟迟不愿抽卡，女巫提醒道：“实在要是不愿意，也可以选择放弃，就当这只是你深夜里做的一场梦，睡一觉你就会忘了的。” 　　误入占卜屋的人是不会拥有这里的记忆，同样的，就算是正式的客人，只要不曾跟女巫做交易，一样会慢慢的失去这段记忆。 　　只有已经交易成功的客人，无论最后抽到的牌是吉平凶哪一种，这段记忆才会深深的烙刻在他们的脑海里。 　　“不不！我要瞒下这件事情，我不能让别人知道。” 　　狠了狠心，贾儿媳伸手拿了中间那张牌，手腕一翻转，露出来的牌面深深的刺痛了她的心。 　　凶。 第28章 贾儿媳（二） 　　贾儿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女巫小屋, 反正及至次日天色大亮时, 她还有种浑浑噩噩的感觉, 不知今夕是何夕, 整个人都是懵懵的。 　　因为自打知道孩子跟老公没有血缘关系后，贾儿媳就一度跟失了魂一般, 她这副样子反倒没引起父母的注意。当然, 她自己也没说, 哪怕跟父母再怎么无话不谈, 说那种类似于半夜活见鬼的事情，羞耻感还是很足的。最重要的是, 她不想让父母以为她疯了。 　　怎么办呢…… 　　没等贾儿媳想出办法来, 老公先一步打来了电话, 接通后语速极快的告诉了她一个噩耗。 　　据说在今个儿凌晨，大概也就天天亮前不久, 隔壁栋的一个醉汉拎着酒瓶子路过他家车子时，不知怎么就摔了一跤, 偏他身上还有打火机。反正从监控上，就是身形一矮, 紧接着没过几秒钟, 车子就冒了火光，随后从小火变成冲天大火几乎也就是眨眼之间的事情。等其他住户察觉到不对劲儿时，一切已经来不及了，车子被烧成了空壳。 　　他们小区是建成很久很久的老小区了，根本就没有地下停车库这么高大上的设计, 住户全都是将车子停在小区空地上的，要是停不下，还会挤到绿化带上。 　　那醉汉回家的必经之路偏就是贾儿子惯常停车的地方，更要命的是，醉汉并非小区内的住户，他只是在这里租了房子。何况，他自己也受了点儿伤，倒是不算严重，却因为被同小区的同事告诉了领导，公司直接将他辞退了。 　　这时候就靠贾爸爸认识的那个律师了，人家都已经习惯了贾家时不时的抽一次风，好在就这件事情而言，错的确不在贾家。只是律师还是建议先调解，实在调解无果再提出诉讼，又提醒他们，尽管胜诉的可能性几乎是百分之百的，但仍然不一定能拿到赔偿款。 　　简单的说，就是对方没钱，你就算浪费时间浪费精力告赢了，大概率也拿不到钱。 　　听律师这么一说，贾爸爸直接就厥过去了，多好的一辆车啊，就这么给烧没了？还拿不到赔偿金？凭什么呢？这一刻，他终于感受到了自己曾经加诸于装修公司的窒息和绝望，那种即便是胜诉了也还是两败俱伤的结局，真的是太糟心了。 　　所以说，天道好轮回啊。 　　装修公司的仇，醉汉帮你报了！ 　　电话里，贾儿子满是愧疚，毕竟这车子是老丈人出钱买的。尽管严格来说，车子被毁的责任不在于他，可他还是老老实实的赔礼道歉，承诺等家里的经济条件宽裕点儿，再去买一辆代步车。 　　贾儿媳完全没心思谈论这些，不是不心疼车子，而是她已经被巨大的恐慌所笼罩了。 　　车子毁了，是不是意味着孩子的身世也早晚会暴露？ 　　其实，要是血型一致的话，没那么容易被人发现端倪。毕竟，一般人也不可能吃饱了撑着没事儿干，特地带孩子去做亲子鉴定的。至于长相，这个也挺微妙的，刚出生的孩子长得都差不多，就算跟爸爸不太像，那也有可能像妈妈呢。即便有人感觉出来孩子的长相不太对，也不会直筒筒的说出来的。 　　麻烦的就是血型，偏生现在科技发达了，不单孩子的出生证明上标注了血型，但凡稍微正规一点的单位都要求员工每年做健康体检，抽血几乎是必查项目。 　　无论家里哪个人忽的起意，就会很容易被品出问题来的。 　　贾儿媳太绝望了，挂掉电话就扑在枕头上呜呜呜的哭了起来。凭什么其他人都能抽到吉牌，轮到她时，就变成了凶呢？这不公平！她求的不过就是秘密不被曝光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然而，概率这个问题本来就不好说，求的心愿是大是小，跟抽到什么牌面，本身就没有必然联系。 　　当然对于贾儿媳来说，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孩子的血型该怎么掩饰。出生证被她拿来了，户口也是让她爸去上的，可以后呢？孩子不可能不生病，就算身体再怎么康健，入幼儿园之前要体检？上学了也要体检？更别提入社会以后了。 　　贾儿媳觉得，自己大概不用考虑得那么久远，她有一种特别不详的预感，总觉得真相隐瞒不了多久了。 　　这一次，她猜对了。 　　不到一周，真相就被曝光了。 　　说来还是一个巧，贾家那边最开始是半点儿怀疑都没有的，可这孩子，一开始确实看出有任何端倪，结果稍稍长开一点后，就被发现这孩子是个双眼皮。 　　老一辈的不懂什么显性基因、隐性基因的，就是觉得纳闷。这人嘛，要么不起疑，一旦心生疑惑，总归会下意识的去寻找真相的。 　　贾儿子的几个姑姑凑在一起合计了一下，由贾大姑打电话给她那在医院实习的孙女，孙女表示，不排除贾儿子和贾儿媳内双的可能性，所以不好说。听着孙女明显和稀泥的说法，贾大姑很生气，叫她不要糊弄人。没办法，孙女只能建议她去看下血型，比起靠单眼皮双眼皮分辨血缘关系，血型明显靠谱太多了。 　　这么一提醒，就有人去翻孩子的出生证，结果找来找去也没找到。又问了贾儿子，他说好像是被他老婆拿走了。这下却是捅了马蜂窝，贾家几个姑姑索性抱着侄孙子、拖着大侄子一起去了医院，现场抽血验血型。 　　至于贾儿媳的血型本来也不是什么秘密。 　　她是产妇啊！无论是之前的产检还是后来的顺产，全都是有记录血型的，稍稍花点儿心思，答案就摆在了眼前。 　　要说靠长相判断亲缘关系是不靠谱的，可血型呢？靠谱多了？再不行，咱们也可以上省鉴定中心啊。这种事情本来就像是一个小豁口，一旦被洪水冲破，接下来就是整个大堤彻底崩塌。 　　当天，一行人就包了辆车前往省鉴定中心，不过因为这不是什么加急的样本，得等不短的一段时间。贾家那边没这个耐心，一面让鉴定中心赶紧出报告，一面气势汹汹的赶去贾儿媳娘家打算编个谎言去诈她。 　　贾儿媳本就心虚，刚听说贾家已经发现孩子血型不对了，都还没提亲子鉴定的事情，她就崩了。 　　“怪我吗？还不是你们父子俩搞的事情？一个许愿离婚，一个许愿复婚，你们当我是什么？玩物吗？要不是你俩，我至于离婚后被人骗吗？我没有出轨，这是我离婚找的那个男朋友的，当时我们都打算去领证了！！” 　　别人是听不懂贾儿媳这番话里包含的意思的，毕竟她说的还是很委婉的。可当事人呢？贾爸爸和贾儿子一听就懵了，前者是惊讶于儿子儿媳居然都去过女巫的占卜屋了，后者则是单纯的心虚，不敢抬头看妻子。 　　不过，情绪这个东西，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到两分钟，父子俩就都淡定了下来，从这点来看，他俩倒确实是亲父子。 　　贾爸爸现场表演了个一无所知：“什么许愿？你在说什么呀？我以前倒是去那个什么庙里求菩萨保佑你们早点儿要个孩子，可这都是老早以前的事情了。” 　　相对于贾爸爸毫无心理负担的洗白自己，贾儿子多少还是有些心虚的，可他也不能承认啊，只能态度坚决的否认：“我是求过你，想要跟你复婚，可那怎么了？我又不是你当时已经怀孕了。” 　　“好啊，你们俩……”贾儿媳被气了个倒仰，偏生这时家里就她一人，倒是贾家那边，呼啦啦的来了一大群人，将她家客厅堵了个水泄不通，“都给我装傻，那女巫把事情全都告诉我了！” 　　要说刚才贾爸爸还存了点儿疑惑，想着是不是儿媳在诈他，听到这话他就确定了，世上居然真的有那般凑巧的事情。可贾爸爸这会儿已经彻底淡定了，只一脸迷茫的看着她：“什么什么？你在说什么东西？女什么来着？” 　　“女巫！！是你跟女巫许愿说要我和老公离婚的！！是你，都是你的错！！” 　　贾爸爸面上装无辜，心中却在骂娘，暗道，要不是你将我的房子毁了，哪儿有后头那些事儿呢？说白了，起因还是棺材房。 　　见贾爸爸要死不承认，贾儿媳索性不管他了，只冲着贾儿子怒目而视：“你呢？你也不承认吗？女巫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了！” 　　承认…… 　　那是不可能的，永远都不可能。反正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说出去也根本就没人会相信的，贾儿子格外得淡定。 　　他低头思量了一会儿，长叹了一口气：“老婆，我还是爱你的，我相信你的话，你不是故意出轨的。那这孩子……我们把孩子还给他亲生父亲，我不跟你离婚，我们依旧好好过日子。” 　　“不行！！” 　　“这怎么可以！！” 　　“孩子啊，你这是往自己头上硬套绿帽子啊！！” 　　贾爸爸和贾姑姑们纷纷站出来抗议，依着他们的说法，这个儿媳妇可以不用要了。当然，孩子就更不能要了。如今要做的就是索要精神损失费，以及离婚。 　　当下，贾爸爸就拨通了他那位天可见怜的律师朋友的电话。 　　其实他俩本来不是朋友，这不是一个棺材房的案子，一个离婚的案子，加上中间又咨询了数次，互相也挺熟悉的。贾爸爸是认为，有一个熟人律师挺好的，有麻烦找人也方便。律师则觉得，就贾爸爸这种事儿逼，无事都能起三分浪，迟早还要跟人对簿公堂。 　　俩人想的都挺有道理的，这不是案子说来就来了吗？ 　　生意上门了，哪怕又是离婚诉讼，律师还是高高兴兴的接了下来。说白了，即便现代社会已经很开放了，律师接待的客户里，仍然是奇葩占了多数。当然，真正需要法律援助的人肯定还是有的，但像贾爸爸这种智障，才是他们主要的收入来源。 　　到底已经合作过好几次了，律师相当淡定了开口询问了情况，紧接着就不淡定了。 　　哦，这个案子原来还能追叙到前面啊，先是因为棺材房一事，当然还有其他琐碎的小口角导致小夫妻俩离婚了。离婚案子结束后，身为妻子的贾儿媳又找了个男朋友，没想到还没等修成正果，贾儿子又开始了疯狂追妻路，把人给追回来了。更惊人的还在后面，就这么一段短的不能再短的恋爱史，居然留下了一颗种子，在生根发芽之后，孩子出生了。 　　律师很想学习下咆哮教主，真诚的吼一声，你们是在演电视剧吗？还能一环套一环的？ 　　当然，他还是很有职业道德的，没说那些有的没的，只表示这案子有点儿负责，最好本人来律师事务所当面交谈细则。 　　贾爸爸当然知道这一点，他就是想问问，这种情况他家胜诉的概率有多少，能不能要求赔钱。律师也没让他失望，这种孩子是女方生的却跟男方没有血缘关系的案子，除了是女方从头婚家庭带来的之外，余下的九成九都是离婚。 　　离婚是肯定的，过错方却不太好判断，当然具体的还得看庭审结果，但多数情况下，赔钱的可能性不大。除非是孩子已经很大了，男方可以要求女方出这些年的抚养费。 　　简单的交谈了一番后，贾爸爸心里有了谱，最起码生产的费用不用自己出钱，尽管这钱本来就是贾儿媳她爸出的。 　　“爸，我不离婚！绝不！”贾儿子坚决反对 　　贾爸爸心里有谱又有什么用呢？架不住他儿子永远都在给他拆台。尤其贾儿子现在这副宁死不屈的样子，像极了当初在庭审现场，临时倒戈相向帮着装修公司咬了他一口。这哪里是亲儿子哟，这根本就是祸害啊！ 　　然而这一次，贾爸爸绝对不再顺着他了，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我咨询过律师的，就算咱家的房本上写了你的名字，但只要我能拿出证据证明房子首付钱是我交的，房贷一直都是我在还，就算你有份额，房子还是我的。” 　　“爸，你什么意思？”贾儿子愣了一下，旋即立刻改口，“我没说要孩子啊，你放心好了，不是我亲生的儿子谁要呢？我只要我老婆，回头再给你生个大胖孙子，好不好？不然就咱们家现在这个条件，你以为能找到多好的？” 　　“就算找个小保姆也比她强多了！” 　　“这……这样行，咱们先把孩子的事情处理好，谁的孩子叫谁养去，别的事情以后再说。” 　　贾姑姑们见父子俩突然就吵了起来，还有些不知所措，好在他们很快就停战了，顿时松了一口气，忙劝道：“咱们自家人起什么内讧呢？有话好好说，现在要紧的是让他们把咱们给孩子买的奶粉啊、尿布啊、小衣服啊、摇篮……反正叫他们全折钱赔给咱们！”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争相恐后的发表着自己的意见，谁也没管被丢在玄关处婴儿车上的小婴儿。 　　直到贾儿媳哭着给父母打电话，叫他们立刻回家，贾儿媳的妈妈才将孩子暂时安顿到了他们老俩口的房里，两家再度开启了谈判。 　　贾家那边，其实一直就没个统一的说法，但好歹有一点是确定的，那就是绝对不要孩子。至于到最后会不会选择离婚，这个还待定。还有经济赔偿的问题，也要慢慢商量，反正那辆被毁了的车他们是不会赔偿的，真要找人算账，指路醉汉。 　　客厅里闹哄哄的，贾儿媳她妈拉着女儿进了主卧，问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怎么想？都是他们害了我，我还能怎么想？” 　　“现在说那些还有什么意义？你就告诉我，你还想不想跟小贾继续过日子了？我看他是真的喜欢你，至于孩子……” 　　“孩子是我的！！”贾儿媳突然就爆发了，“这孩子是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才生下来了，凭什么说不要就不要了？我没有出轨，我是无辜的，孩子更加是无辜的！” 　　“那你想怎么办呢？不然爸妈帮你养着孩子，你再……” 　　“不不不！”贾儿媳把头摇得几乎跟拨浪鼓一样，这要是真相没曝光，她觉得这日子还是能过下去的。可既然所有人都知道了，那日子还怎么过？她没错，为什么要去贾家当个罪人？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跟妈妈说，爸妈永远都支持你。” 　　“这世上谁离了谁不能继续过日子？反正咱们家也不差钱，大不了我下个月就出去上班赚奶粉钱，就咱们三个人，不管怎么样总是能把孩子养大的？” 　　“你什么意思？想离婚？然后呢？”离婚是可以接受的，可女儿后面那番话的意思，却不得不让当妈的多想。 　　“离婚，然后我不打算再找了。反正儿子有了，回头叫爸去派出所把孩子的姓氏改掉，咱们仨好好养他，回头叫他给我养老。”贾儿媳脑子忽的一片清明，越想越觉得这个法子靠谱。 　　贾家那边，越看越不是良配，关键是他们那套最值钱的房子是婚前买的，每个月需要偿还的高额房贷又是老俩口在出。照这么下去，怕是过个几十年，她也依旧没份。 　　没法分房子也就算了，单是房贷就掏空了老俩口所有的退休金，还因为买房子的缘故欠了不少亲戚的钱。将来，她要是再生个孩子，各种花费谁来出？老俩口的身子骨只会一天差过一天，万一哪个病了，就算有医保，那要不要请护工？ 　　越盘算越觉得贾家人鸡贼得很，弄了半天，房子是他们的，外债要一起还，生活费和养孩子的各类花费也要她来出。将来万一遇到需要花大笔钱的地方，她没钱，是不是就要瞄准她爸妈了？ 　　凭什么呢！！ 　　贾儿媳将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的全部告诉了她妈，末了，她道：“就我公爹那性子，他本来就不喜欢我，现在又一口咬定了要我们离婚，回头还能不把这事儿张扬出去？到时候，我的名声也坏了，就算有人愿意娶，能是什么好人？还不如直接单着，横竖我都有儿子了。” 　　“妈，你说我这个主意怎么样？我爸他……能同意不？” 　　说到底，贾儿媳还是有些忐忑的。她很清楚，男人跟女人的想法本来就是不同的，最明显一点就是，自打知晓了孩子不是贾儿子的以后，她爸虽然也尽力在帮她善后，面上却明显有着不耐烦。也不能完全说不疼爱她了，可她看出来了，她爸有点儿拿她当污点看的迹象了。 　　偏生，她要想单身带孩子，她爸的意见是至关重要的。 　　“傻孩子，你爸这人只是爱面子，怕人家说三道四的，他平常最疼你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了，你刚不是说了要给孩子改姓吗？” 　　“对呀。” 　　“那你还记得不，当初你回家来说，要是第一胎生了女儿，你婆婆让你生二胎，作为补偿，头胎女儿可以跟咱们姓？虽说那事后来没成，可一开始啊，你爸可高兴了，他倒不在乎男孩女孩，总觉得有个孩子跟他姓，就感觉后继有人了。” 　　听到这里，贾儿媳眼睛都放光了，重重的点头：“那就这么办，我去离婚，孩子肯定是归我的。” 　　贾儿媳不觉得离婚是个难事儿，她公爹一定会支持她的。至于赔偿，大不了自己那辆车不让他们赔了，别的东西本来就是小头。再说了，实在要是不行，就让医生帮着推算日子呗，看她到底是在哪一天怀孕的，是婚前，还是婚后。 　　她想得很美，却还是没预料到贾儿子对她的执念有多深，尤其在失去过一次后，他咬死了不离婚，绝不！ 　　这下，不单贾爸爸气疯了，贾儿媳也被恶心坏了：“只听说过夫妻感情不和离婚的，没见过当妈的把孩子丢下的。反正我绝对不会扔下我的孩子，你跟孩子二选一，你给我滚蛋！” 　　哪怕是现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当妈的抛弃亲骨肉还是会遭到千夫所指的。相反，离婚嘛，你去看看每年公布的大数据，觉得离婚稀罕的，大概是刚村通网。 　　眼见贾儿子还要说什么，贾儿媳冷笑一声：“有本事你再去找女巫啊！我告诉你，这次就算我死了也不会再嫁给你的！” 　　贾儿子也火了：“什么女巫？没有女巫！我他妈的还狼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女巫：→_→ 第29章 贾儿媳（三） 　　像这种为了吵架而吵架的, 只怕就算是吵到了天荒地老，也甭想吵出个靠谱的结果来。 　　不过，谁也没料到，这一次最先沉默的会是贾儿媳。事实上, 才吵了几句，她面上就露出了意兴阑珊的神情，恹恹的摆了摆手，退回到了父母身边。 　　经历了这次事情, 她算是对丈夫彻底的心灰意冷了, 倒不是因为丈夫不能接受那个孩子，而是她没想到丈夫连承认事实的勇气都没有。 　　说白了，就是没有担当, 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逃避不是办法, 现在我就是生了一个跟你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你要是愿意接受，咱们还能继续过下去，不愿意接受，那就离婚。” 　　话是这么说的, 其实贾儿媳已经打定主意要离婚了。 　　因此，她并没有给丈夫说话的机会，径自提出了两个建议。 　　一是俩人协议离婚。简单的说，就是快刀斩乱麻，趁早了结，也好各自开始自己的新生活。如果同意的话，她可以不追究她的陪嫁车子被毁一事, 当然也不可能再给他们任何经济方面的补偿。 　　二是起诉离婚。要是真走到了这一步，那就对不起了，索性一切都依着法律来。该她出的赔偿她不会少一分钱，可她的车子也必须折价算钱，彻底撇开情面，走法律途径。 　　条件摆出来后，贾儿媳也没逼迫贾家立刻做出决定，只道是让他们回去好好商量。等商量出个结果来了，再打电话通知他们，究竟是该去民政局还是上法院。 　　之后，就是关门送客了。 　　贾家那边自然是不愿意的，可贾儿媳她爸也不是好惹的，直接打电话叫了保安过来，并威胁道，再不走就该打电话报警了。 　　到底还是要脸面的，加上贾儿媳那番话，多少还是遂了贾爸爸的心意的，他强行拖走了儿子，又唤上几个姐姐，先行离开了。 　　等家中重归平静后，贾儿媳才抱着她妈放声大哭。 　　恋爱分手都是一件痛彻心腑的事情，更别提离婚了。哪怕她已经离过一次了，再次面临同样的事情，这心里还是极为不好受的。 　　同样心里不好受的还有贾家。 　　贾爸爸在回去的路上仔细的盘算着，就想多少能从亲家那头抠点儿好处出来。其实也不怪他钻钱眼里了，实在是生活所迫。 　　这要是能大方行事，谁不愿意呢？ 　　“人穷志短”这个词太写实了。事实上，在很多时候，并不是某个人变好了才有钱，而是有钱了自然而然就会变得比过去好，起码看起来是这样的。 　　有钱了，手头不用那么紧了，做事也可以多少顾惜一些脸面了，再不用扣扣索索的过日子了。 　　可惜，贾爸爸那是正好反着来了。他已经退休了，再没有原先不菲的收入，哪怕退休金比普通人是多，却完全负担不起往日的开销了。 　　说白了，他的生活质量在不间断的走着下坡路，老年穷困潦倒是一件特别可怕的事情，因为他看不到希望在哪里，没有钱却有债，有儿子却不顶用，有房子却没的住，还有不断衰老的身体，以及越过越糟的日子。 　　这时候他就又忍不住后悔起来，当初干嘛要许愿儿子儿媳离婚呢？许个天降横财的心愿不好吗？有钱了，别说把装修全部敲掉重新再装一遍，就算想买个别墅不一样可以吗？他真的是傻透了！！ 　　带着无尽的懊悔，他还是强迫儿子同意离婚一事。这主要是因为不同意不行，总不能叫他养个跟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孙子？反正他看儿媳那意思，是绝对不可能丢下孩子不管的，那就只能一并舍了去。 　　贾儿子自然是舍不得的，哪怕在他爸的逼迫下不得不答应了离婚一事，他还是想不通。 　　“不要孩子不就行了？扔掉啊！只要把孩子扔了，我还是愿意跟她好好过日子的，她想要孩子，以后可以再生啊。难道一个野种还比咱们的爱情更重要？” 　　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而且他将心比心，假如是他跟别的女人有了孩子，他老婆生了气，他绝对会丢掉不管的。孩子嘛，以后总归会有的。反正又不是真的把孩子丢到荒郊野外，只是扔给他亲生父亲罢了。 　　等等！ 　　贾儿子绞尽脑汁的想了许久，还真叫他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来。 　　如果孩子被其亲生父亲带走了，那么…… 　　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贾儿子没去上班，而是四处打听贾儿媳当初那个男友的事情。偏生，这事儿还不太好打听，毕竟事情已经过去大半年了，再说贾儿媳跟她前男友一共也没相处太久时间，很多同事熟人都只依稀听说那段时间她有在相亲，可相的是谁却不清楚了。 　　贾儿子没有放弃，他坚信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辗转打听到了贾儿媳的一个朋友，据说乔男友就是她帮着介绍的。只不过，那人跟贾儿媳也称不上什么密友，在乔男友的真面目曝光之后，更是被贾儿媳拉了黑名单。贾儿子能够把她挖出来，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弄到了那人的联系方式后，贾儿子倒是没打感情牌，直接发了个大红包，求她给个乔男友的联系方式。对方也没犹豫，领了红包后就发了个微信名片过来，随后直接拉黑。 　　再后来的事情就变得顺理成章多了。 　　…… 　　一个月后，贾儿媳在自家小区里推着婴儿车散步时，看到了那个已经被她从脑海里丢到回收站并永久删除的人，顿时懵圈了。 　　乔男友看着就跟他们分手那天差不多，虽说他长相不出众，却很舍得在穿衣打扮上花钱，看着相当得有精英范儿，感觉最起码也该是个大公司的部门经理，兴许职位还要更高。还有可能是个富二代，毕竟一般的白领过得也是吃土的日子，少有能收拾得这么精致的。 　　三分长相七分打扮嘛，女人尚且如此，男人其实更需要打扮。这不一打扮，看着就精致太多了，哪怕一张嘴全是谎言，听着那可信度也高出了不少。 　　穿着阿玛尼说自己有钱，总比穿着阿迪王更有说服力？ 　　可惜，贾儿媳已经知道他的底细了，在短暂的惊愕之后，冷笑一声：“好久不见，你居然还没死啊？” 　　“这就是我们的孩子？”乔男友看起来并不在意她那恶劣的态度，而是一脸温柔的低头去看婴儿车里的孩子。 　　贾儿媳面色大变，推着婴儿车转身就要走，不想却被拦了下来，顿时她又惊又急，怒骂道：“你想干什么？这孩子跟你没关系！” 　　“是你老公告诉我，这孩子不是他的。我本来也不太相信，后来他拿了孩子的胎毛笔给我，我去省鉴定中心做了亲子鉴定，昨天下午刚出的报告，今天我就来找你了。” 　　骗子更不好骗，其实乔男友说的已经很简略了，他隐去了中间诸多的波折，毕竟正常情况下，有个男的突然跑过来说孩子不是自己的，而是他的…… 　　是个人都不信的。 　　当然，乔男友既然会站在这里，就代表他已经很笃定了。 　　贾儿媳怎么也不会想到，贾儿子居然会干出这么恶心的事情来，到底当了两年夫妻，稍稍一琢磨，她大概猜出了贾儿子的想法。只是，这么一来她更觉恶心了。 　　当下，她也不想再多纠缠下去了，扯开嗓子大呼“抢孩子”了。她家这个小区尽管也有些年头了，不过安保倒是一贯都好，几乎她话音刚落，就有保安跑了过来。 　　趁着保安把乔男友拦住问话，贾儿媳也不要婴儿车了，飞快的将孩子抱了起来，转身就往家里跑。 　　这回她倒是脱身了，可她并觉得庆幸，甚至在回到家关上门后，才感觉背后全被冷汗浸湿了。等稍稍缓了一口气后，她安顿好孩子，掏出手机，直接拨通了贾儿子的电话，根本就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脱口就是一连串的咒骂，诅咒他不得好死。 　　完了之后，她还是没解气，又从黑名单里拉出了她公公的电话，同样是一连串的辱骂，告诉对方自己绝对会离婚的，还祝她公公立刻去死，带着儿子一起进火葬场。 　　贾儿媳从来没有这么骂人过，哪怕上次因为棺材房闹离婚时，她也还算平静。可今天，却是气到理智全无，还不单是生气，更多的是后怕，完全不敢相信要是乔男友一出现就抢夺她的儿子，她这会儿又该怎么办才好。 　　及至她父母回家，她还是抑制不住的颤抖：“怎么会有那么恶心的人？他以为我没了儿子就不会离婚了？今天就算是让我在死和不离婚之间选一个，我宁可死了也绝对不会跟这种人过日子的！” 　　她父母忙着安慰她，又去保安那边问了情况，商量着要不要报警。哪怕暂时不报警，这个家也待不下去了，得先送女儿和外孙去亲戚家小住一阵子。 　　真要找住处其实不难的，贾儿媳的姥姥家就在同城。麻烦的是，中间夹了个贾儿子，他对于丈人家的亲戚朋友很是熟悉，除非是多年不来往的远亲，不然一般的亲朋好友他都知道住处。 　　还没等贾儿媳一家子商量出个结果来，却被贾儿子的一个电话惊得目瞪口呆。 　　贾儿子告诉他们，乔男友去法院起诉了他们，并且还将他列为了被告之一，告他们夫妻二人假离婚骗精子生孩子，同时要争夺孩子的抚养权。 第30章 乔奶奶（一） 　　“……请耐心等待。” 　　女巫目送前一位客人离开, 几乎那人刚消失在门外，下一刻就进来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 　　老太太刚进来就两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这、这是咋回事儿啊？” 　　按说，碰上这种年岁大了又胆小的客人, 女巫就该第一时间上去解释才对。可这一次，她却沉默了，还用一种格外愕然的眼神看了老太太许久。 　　这下，老太太更害怕了, 哆哆嗦嗦的想要爬起来, 却因为手脚发软，费了老大的劲儿都没能起身。不过，这人嘛, 怕了一会儿也就缓过来了, 尤其这小屋统共也就巴掌点大，跟前就一张桌子，旁边站了个看起来很是年轻貌美的女孩儿。 　　古怪是古怪了点儿，可人家就杵在那儿, 啥都没做呢。 　　片刻之后，女巫终是开了口，只是面上仍保留着满满的惊讶：“这位客人……你是乔奶奶？请问你有什么心愿吗？” 　　在解释了小屋的情况后，乔奶奶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讲诉了一段“凄惨至极”故事。 　　** 　　乔奶奶今年已经有八十岁了，是个实打实的苦命人。确切的说，她这个年纪，就少有命不苦的。 　　小时候经历了战乱纷纷, 父母叔伯多死于战火之中；年少长身体时，又是饥一顿饱一顿，生生的折腾出了各种毛病；好不容易成了家生了娃，又摊上自然灾害；等娃要上学了，眼瞅着就能出人头地了，十年动乱又来了…… 　　要说这些事情，她的同龄人也都经历过，那么后面的故事就确实惨了点儿。 　　好不容易改革开放了，尤其是步入九十年代后，家家户户都有了好日子过。她家的家境虽然一般，可最起码能够吃饱穿暖了，再不需要考虑生计问题了。 　　盘算着儿子们都长大了，也娶了媳妇生了孩子，她总算是可以享儿孙福了。万万没想到，寄予厚望的长子突遭意外过世了，同行的长媳也没能抢救回来，只剩下了一个当时还在上小学的大孙子。 　　没了长子，幸亏她还有两个女儿和一个小儿子。在其他儿女的帮助、接济下，她的大孙子总算是顺顺利利的长大了，也念到了大学毕业，找到了一份还算可以的工作。 　　可她的三个儿女都不是什么有钱人，你说出点儿伙食费、学费、书本费之类的，三家拼拼凑凑，倒也没什么问题。可再往后呢？ 　　她的大孙子长大了，该娶媳妇了，房子怎么办？再让当姑姑的叔叔的出？不是不肯出，是真的没这个能耐，他们自己的孩子还没着落呢。 　　不过，其他的孙辈就算买不起房子，大不了婚后跟父母住，偏她大孙子不行。 　　当初她的长子长媳还没熬够工龄分到房子，就先辞职下海经商去了。倒是赚了点儿钱，可谁也没想到后面房价会那么离谱，普通人是不可能这么有远见的提前买下房子的。那些积蓄，以及后来车祸的赔偿金都叫她捏在手里，陆陆续续的给大孙子花用掉了。 　　眼看着孙子一天天的长大，刚大学毕业的时候，她还不算着急。毕竟就算她没什么文化，也知道如今这年头不比从前了，少有人大学一毕业就结婚的。 　　可等孙子从二十几岁长到了三十岁，还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她这才着急了起来，四处托人帮着留意，然而就她家那个情况，谁还不清楚呢？倒是有帮着介绍过一两个的，可不是残疾人，就是离异带孩的，唯一一个稍微好点儿的，人家一开口就要二十万彩礼钱。 　　“我的大孙子啊！姑娘，我跟你说，我大孙子哪哪儿都好，就是如今这个世道啊，那些女的都太不要脸了，张嘴就是房子车子票子，她们咋不索性嫁给房子呢？人不比房子来得重要？” 　　“可怜我那大孙子，翻过年都三十四了，连个对象都没有。哦，去年他倒是谈了一个，长得还挺好，就是离过婚的，我孙子说他不嫌弃，还带着他对象来看了我。我能说啥呢？孙子喜欢嘛。我夸了他对象好久，想着甭管以前咋样，嫁进来好好过日子就成。结果没过几天，他对象居然又跟前夫复婚了，这不是拿人当猴耍吗？” 　　“对了，我看姑娘你长得不错，就是这身黑衣服晦气了点儿。不过没关系，回头我叫我大孙子陪你逛街买身鲜亮的？” 　　女巫：…… 　　看来，是时候开发个拒客功能了。 　　假如不是一早就认识这老太太，女巫兴许还真会给予一丝丝同情心。可惜的是，因为贾家父子包括儿媳的骚操作，女巫对他们周遭的事情几乎了若指掌。 　　这个老太太不是别人，正是坑了贾儿媳的骗婚男乔男友的奶奶。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乔奶奶也不算是说谎，起码在她看来，大孙子确实是样样都好，谁叫她自带高度美颜滤镜呢？ 　　打小没了父母——多可怜啊！多叫人心疼啊！ 　　三流大学毕业——那可是大学生呢，多光荣多能耐呢！ 　　身高一米七体重一百五——结结实实的一个壮小伙子，一看就是能过日子的！ 　　脾气好——孝顺懂事耐心还好，这得是多好的姑娘才配得上呢？ 　　至于没房没车，她也认为是没法子，谁叫房价那么高呢？再说了，没房子为啥不能租房呢？现在的姑娘啊，太肤浅了！ 　　…… 　　女巫笑而不语。 　　经营占卜屋这么多年，真正肤浅的姑娘她见过，人家才不看重房车，指名要长得好看的，要如同那喀索斯般绝美容颜的伴侣。 　　幸亏那姑娘抽到了凶牌，不然她上哪儿找那喀索斯去？送你一盆水仙花要不要？ 　　拒绝了乔男友的女孩子们，不一定肤浅，也有可能仅仅是因为她们出生时捎带上了脑子。 　　“请问你有什么心愿吗？假如没有，那么现在就可以离开了。”女巫不能强制性将客人轰走，但委婉的劝说倒是可以的，尽管她的口气并不委婉。 　　乔奶奶本来还想再多夸夸大孙子的，及至听到女巫近乎赶客的话，这才急急的道：“有有，我有心愿的，我想要我的曾孙子回来！” 　　不等女巫细问，她就絮絮叨叨的说了个彻底。 　　简单地说，就是她孙子去年找的那个对象有了孩子又嫁给了别人，现在她想帮孙子要回那孩子，也好叫老乔家有个后。 　　之所以那么说，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尽管生养了两儿两女，可好巧不巧的是，她那两个闺女生的都是儿子，偏小儿子生了个女儿。要是她大孙子没了孩子，那老乔家不就断了香火传承？幸好啊，前头那胎是个男孩儿，只要能够要回来，她老乔家就有后了。 　　“要我老婆子说，孩子肯定是跟爹的，哪儿有跟妈过的道理？你说是个闺女也就算了，反正迟早是别人家的人，可偏偏是个大胖小子。那咋能给别人呢？一定得要回来！” 　　乔奶奶说的那叫一个斩钉截铁，可事实上她却心里没底。 　　前几日，她孙子回家把这事儿的前因后果都告诉了她，当然是修缮过的版本。 　　譬如，将他欺骗贾儿媳的过程尽数隐去，只提贾儿媳临时反悔另嫁他人的事儿。 　　再譬如说，他绝口不提法律规定，只道连法律都偏帮有钱人，就跟早以前的地主老财一样，专门欺负他这种穷苦人民。 　　乔奶奶本就心疼孙子，加上她从不怀疑孙子说过的任何话，自是又痛心又无奈。她根本就不知道，正常情况下，法律本来就会考虑到孩子的年纪，小于两周岁的大概率判给母亲，当然前提是母亲具有抚养孩子的经济能力，以及她本身就极力想要孩子。 　　眼下，贾儿媳就是这种情况，既有抚养能力，又占了哺乳期的优势。再一个她完全可以拒绝自己的儿子跟乔男友做亲子鉴定，至于之前做的那份，因为并非是在见证人在场的情况下抽血化验的，本身就不具备法律效果。 　　尽管乔奶奶压根就没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可她还是清楚了一件事儿，那就是她的曾孙子要被外头的坏女人带走了。 　　“姑娘啊，那是我老乔家的曾孙儿啊，怎么能叫不相干的外人养着呢？还跟别人姓，这哪儿能成呢？我就这一个心愿，我想叫我那曾孙儿认祖归宗！” 　　女巫一脸平静的问道：“那么，请问你的赌注是什么？” 　　“赌注啊……”乔奶奶努力的思索着，她没什么钱，事实上她一天班都没上过，也没城里人那些洋气的退休金，全靠小儿子养着。至于财产，更是别提了，可以说她除了儿女和孙辈们，别的根本就是一无所有。 　　想啊想，绞尽脑汁的想啊想，可就算想破了头，乔奶奶还是没能从有限的记忆里翻找出什么值钱的物件。 　　偏生这时，女巫又道：“记住，我要的是等价的赌注。你既然想要你的曾孙子，就必须拿出跟你的曾孙子等值或者相差无几的商品来。” 　　乔奶奶直接懵了，在她看来，儿子啊孙子啊曾孙子啊，那都是无价之宝，跟他们等值的？那是什么呢？就算世上真的有那些东西，肯定也不是她的啊！ 　　“那、那姑娘啊，东西必须是我的？” 　　“当然，必须是完完全全属于你的所有物。”女巫并不欲多做提醒，只立在一旁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我的东西……我有啥东西呢？以前乡下的老屋早就塌了，地也荒了没人种了，我兜里还有大女儿给的一百块钱……还有什么？没有了啊！” 　　看得出来，乔奶奶已经在努力想了，在她那薄薄的财产里尽可能拼命的回想到底有什么值钱的物件。可想来想去，不还是那些东西吗？除了旧衣服旧鞋子，就是有些被褥枕头，再不就是兜里的那一百块钱。 　　女巫并不催促，她的耐心一贯都很好，甚至还拿了把凳子请乔奶奶坐下来慢慢想仔细想，一点一点的细细想清楚了再说。 　　可再怎么想，乔奶奶也不能凭空变出值钱的物件来啊！ 　　半晌，乔奶奶的眼泪落了下来：“我真没用，我白活了这大半辈子，我攒了什么东西呢？怪不得那些姑娘都不愿嫁给我孙子，还不是当长辈的没用，连丁点儿好东西都没能给孩子留下。大儿子啊，你咋走得那么早呢？你那么有本事，要是好好活着，不比抢走了咱孙媳妇的那男的爹更能耐吗？” 　　这话说的太绕了，女巫愣是凝神思索了一下，才弄明白乔奶奶说的是谁。 　　她说的孙媳妇是贾儿媳，抢走了贾儿媳的自然是贾儿子，贾儿子他爹是贾爸爸…… 　　emmmmmm…… 　　“别家孩子都有老子娘替他打算，就我大孙子没有，他多可怜呢，多叫人心疼呢！可我啥都没有，就只剩下一条老命……姑娘啊，我这条老命值多少钱？” 　　女巫定了定神，反问道：“你想用自己的命来作为赌注吗？” 　　“成不？反正我已经八十了，早就活够了。”乔奶奶那橘子皮般的老脸上，忽的绽放了万般期待，就连原本浑浊的眼神里也突然充满了希望的光芒，“姑娘你行行好，就让我用自己的老命赌一把，就算赌输了我也认了，总算是没白活一遭，起码我试过了！” 　　“可以。”女巫右手轻抚过长桌，转瞬间三张卡牌依次出现在桌面上，“请抽卡。” 　　关于吉平凶的作用，女巫刚才已经解释过了，尽管据她观察，乔奶奶只认真听了关于吉牌的解说，后面两个大概也听了一耳朵，不过却更像是风过耳一般，直接没往心里去。 　　乔奶奶一下子来劲儿了，起身就看向长桌上的卡牌，抬起双手张嘴就是“呸呸”两声，各往左右两手的手心里吐了一口唾沫，用力的搓了搓手心，随后一巴掌拍在了正中间卡牌的背面上。 第31章 乔奶奶（二） 　　这是一张平牌。 　　女巫侧过头，微微回想了一下。尽管从理论上来说, 抽空任何牌的几率都是三分之一。可事实上却并非如此, 兴许是因为来到占卜屋的客人里，多数是在现实中遇到了极为倒霉的事情, 转运的概率很高, 当然凶牌也不少，平牌始终寥寥无几。 　　乔奶奶殷切的望着长桌上那张写着硕大“平”字的牌面, 橘子皮的老脸上洋溢着希望，浑浊的眼睛里仿佛透着光亮, 感觉都快将牌面看出花儿来了。 　　占卜屋这边的三张卡牌的牌面文字, 其实是不固定的, 确定的说, 会根据来的客人所在的国籍改为相对应的该国文字。当然，因为如今女巫在华国范围内, 多数情况下显示的都是汉字, 极少数遇到外国友人时, 才会进行变化。 　　然而，还有一种特殊情况, 那就是客人不识字。 　　这种情况其实也不算太少见，几十分之一的概率。 　　“客人, 你抽空了一张平牌。”等待了片刻后, 女巫见乔奶奶依旧是一副殷切期盼的神情，索性提醒道。 　　“啥意思啊？”乔奶奶面上的神情空了一拍，茫然的抬头看向女巫。很明显, 女巫刚才的解释里，她只留神注意听了前面半截，也就是关于吉牌的注解。至于稍后说的平牌和凶牌，人家压根就没往心里去。 　　好在，女巫有的是耐心，她再度用毫无波澜起伏的语调，将平牌解释了一遍。 　　这一次，乔奶奶听明白了，却一下子激得她老泪横流：“连老天爷都不帮我？我老乔家注定要没后了？孩子要归他妈了？咋这样呢？还有没有天理了？” 　　“我只是占卜屋的经营者，我并不能代表天理。” 　　“那我可咋办呢？不行，我要去拜菩萨，我要去求菩萨保佑……”乔奶奶委屈极了，边哭边转身往外走，同时还絮絮叨叨的说着本地郊外有什么灵验的庙宇，她要立刻去拜一拜。 　　女巫但笑不语，目送乔奶奶离去。 　　她不知道菩萨会不会保佑这件事情，但假如真是顺应天意的话，就该遵守优胜劣汰的自然规律。优秀的个体得以诞下后代，劣等品会被大自然所淘汰，就算是人类也逃不过这个法则。 　　** 　　平牌，就意味着该发生的依旧会发生，就好比站在天平的中央，既不会倾向好的一边，亦不会让事情变得更坏。 　　可对于乔家来说，没有转机，就只剩下了绝望。 　　乔奶奶回去后，第一时间赶往了郊区的寺庙，虔诚的进行了焚香祈福。可惜的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 　　而另一边，贾儿媳跟她父母一起赶到了法院，却不是为了争夺孩子抚养权一事，而是接受法院的离婚调解。 　　凑巧的是，这次的调解员仍旧是上次的那一波人，大家也有将近一年未见面了，可惜互相都不惦记，再度见面也并无任何高兴的感觉。 　　贾儿子那边也是一家三口都出面了，本来贾姑姑们也是要过来的，被法院拒绝了。事实上，真要严格算起来，就该只让夫妻双方进入调解室，毕竟这俩人看着也年岁不小了。只不过，法院这边也是见多识广，眼下三十岁的孩子太多了，身为父母帮着孩子做人生大事的决断更是屡见不鲜。但是，姑姑们就算了，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法院又不是菜市场，容不下闲杂人等。 　　于是，调解室里除了工作人员外，就只剩下了魏晋分明的两家人。 　　有调解员在，两边又已经闹了一回了，眼下倒是难得的平静，就是贾儿子两眼通红，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很快，套话过后就是正式调解了，到底是来了两回了，调解员还是很有经验的，直接进入正题，财产分割。 　　这一次明显要比上一次容易太多了，起码上次还有共同财产，这次直接没了。贾儿媳有辆陪嫁的车子，贾儿子这边曾给孩子置办了一整套的婴儿用品，从吃穿到用的和玩具，都是齐全的，不过因为买的都是价廉物美的国产商品，总的算下来，价值是抵不过那辆车子的。 　　至于贾儿媳怀孕期间的费用，除了初期在贾家生活外，之后她就搬回了娘家。一系列的产检费用，能报销的暂且不提，反正自费的全是贾儿媳自己出的，包括生产费用也是从她父母的卡里划出来的。因此，这部分并不存疑。 　　将资料顺下来后，调解员更倾向于贾儿媳提出的方案，两边都不赔偿，直接互相抵消。 　　贾家那边并无任何意见。这当然是因为他们在前几天就已经找人帮着估算过了，真要是一条条一项项明细清单统计下来，吃亏的肯定是他们，所以乐得赞同贾儿媳的方案。 　　总得来说，尽管花费了一些时间，可调解过程还是相当顺利的。最终，两边达成了一致意见，准备去民政局扯证。 　　当然是离婚证。 　　而在民政局里，贾儿子再度情绪崩溃，哭求贾儿媳再考虑一下，被明确的拒绝后，这次不得不在父母的强压之下，签字同意离婚。 　　半个小时后，两家在民政局外分道扬镳，又因为贾儿媳已经很久没回贾家了，连收拾行李的工夫都省却了，哪怕还剩了点儿东西，她也不打算去拿了。 　　她将迎来新的生活，跟父母还有孩子，重新开始。 　　不过，新生活想要展开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乔男友那边的事情仍然不曾处理完毕。贾儿媳很快就带着儿子去了远房亲戚家小住，哪怕她是个法盲，在律师的科普下，也明白但凡这种抚养权争夺案中，孩子跟谁在一起才是最为重要的。 　　尽管，她这个案子情况略有些特殊，不过小心一点儿也不为过。 　　就在贾儿媳安顿下来，准备时刻迎接来自于乔男友的发难时，她并不知道乔家那边也乱了套。 　　…… 　　乔家也是悲催，乔男友因为一直过着超出了自己经济水平的精致生活，他每个月所获得的工资其实并不足以支付所有的消费账单。尽管他还没到四处借网贷的地步，可像别的合法借贷却接触了不少，旁的不说，单是信用卡的数量就已经超过了二十张。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既然想要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富二代，有些必要的东西就少不了。 　　像豪宅还能借用客户的，豪车却只能是租的，那租金可不少。还有象征着男人魅力和地位的名表，这玩意儿还是得买的，他买不起新的，就去二手市场里淘，选那种所谓的经典款，外行人只认牌子不认款式，自然能被糊弄过去，哪怕碰上了懂行的也不怕，只要说入手的早，款式颇得他的心意，一样能圆过去。 　　类似这样提升自己地位的东西还有不少，当然像护肤品之类的也少不得。富二代嘛，你要说你长相一般是说的过去的，毕竟长相这玩意儿是父母给的，平凡就平凡呗，可却绝对要保持清爽干净，有别于那些个为了生计拼命奔波的普通人。 　　一来二去的，乔男友自然就债台高筑，不过他还算有些脑子，知晓怎么拆了东墙补西墙，尽管每个月都仔细的列好每张卡的还款日期和最低还款额，可总算一直叫他糊弄过去了，从未出过事。 　　他当然也想将这些债务解决，可就凭借他那三瓜两枣的工资收入，别说还债了，哪怕仅仅是日常消费都不够用。前有凤凰女，他就顺理成章的成了凤凰男，伪装成富二代去勾搭那些白富美，哪怕不是特别的富有，等事成以后，总归还是能还上一部分的。再不济，他也想有个家啊。 　　想法有多美，现实就有多残酷。 　　听说奶奶白日里上郊区寺庙里给自己求神拜佛去了，他一方面是无奈，不过另一方面却是心酸。 　　尤其面对亲叔叔的斥责声，他愈发的感到无力了。 　　“现在这世道，没房子谁嫁给我？你看大姑和二姑家的俩表弟，他们当年的高考成绩还不如我，找的工作也一般，可现在怎么说都有老婆孩子了。叔啊，你别老觉得我不务正业，我也想成家，可就我现在这样子，就是遇到了那种不介意跟公婆一起住在老房子里的，人家也一样看不上我。” 　　“叔啊，不然我给你当儿子，反正我从小就是你和婶婶养大的，我当你的儿子，将来给你养老，成不？” 　　“就算将来真的找不到老婆了，起码我如今有儿子了。律师行那边我问过了，想要争夺孩子的抚养权，首要条件就是有固定的居所，其次是稳定的收入来源。我收入倒是挺稳定的，可一时半会儿的，上哪儿找固定居所？就算我能租房子住，将来孩子上学呢？没用的，法院不会把孩子判给我的。” 　　乔奶奶本来累得很，正坐在沙发上歇着呢，听闻这话一下子就两眼放光了：“只要有房子法院就会把孩子判给你？” 　　“那倒不一定。可要是没房子，法院是绝对绝对不可能把孩子给我的。毕竟我前女友家里的条件还不错，她现在是没在上班，可她爸妈力挺她，愿意给她当后盾……” 　　说着说着，乔男友的眼圈都泛红了：“我知道，我理解叔婶这是信不过我。没啥好说的，怪只怪我爸妈早早的走了，我能怎么办呢？这世上除了亲生父母，谁还愿意付出一切的？唉，我不怪你们。” 　　“二小子！！”乔奶奶急了，“反正这孩子打算就养在你们跟前，你们又没儿子，他给你们当儿子不好吗？” 　　乔叔叔嘴角耷拉着，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他身畔的乔婶婶则至始至终冷眼旁观着，同样的不发一言。 　　事情再一次陷入了僵局之中。 　　这边沙发上的乔奶奶本来就年事已高，又因为年轻时候吃了太多的苦头，身子骨一直就不是很康健，这些日子更是因此寝食难安，一个没崩住，就软软的倒了下去。 　　幸好，她原本就是靠坐在沙发上的，哪怕晕过去了，也仅仅是软软的倒向了一边，起码没造成二次伤害。 　　哪怕早先一直沉默的乔家叔婶，这会儿也赶紧过来将老人送到了医院。 　　送至医院，经过了一番急救之后，乔奶奶被送到了住院部。主治医生告诉家属，老人家主要是年纪大了，又从不曾做好好保养，真可谓是一身的老年病。哪怕想治疗都无从下手，建议主要以调养为主，这样反而能多活两年。 　　就算是现代社会，八十岁也是高寿了。因此，无论是医生护士还有乔家叔婶，接受度都不差。再说本身也不是什么急病，眼下看着是有些精力不济，但又不是直接没了，至于到底还能活多久，这个确实不好说。 　　乔家叔婶是分分钟就接受了，说实话，他们都觉得自己不一定能活到八十岁，乔奶奶这个年纪也算可以了。 　　可乔男友没办法接受。 　　对他来说，奶奶是这个世上最最疼爱他的人，也是唯一一个不问回报全心全意对他好的人。假如奶奶没了，那还有人真的爱他？ 　　叔婶？可别提了！ 　　当天晚上，乔男友就留在了住院部，悉心照顾奶奶。 　　事实上，就算是十恶不赦的坏人，内心深处也有柔软的地方。更何况乔男友也不至于坏到了骨子里，他就是那种没有王子命偏得了王子病的人。又恰逢社会经济发展速度太快，本身没啥本事家里又靠不住的人，自然而然的就成为了优胜劣汰的牺牲品。 　　女巫有一点没看准，在她看来，所有的生物都是一样的，都要遵守大自然“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残酷规矩。可事实上，人类到底有别于其他生物，哪怕最终的归途还是一样的，但起码在眼下，家庭的优越也是一个很明显的长处，足以弥补很多短板。 　　不过，从长远了看，最终的结局是一样的。 　　父母始终会老去，就像贾儿子那样，哪怕他爸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有钱人，起码对他可谓是尽心尽力了，然而他的日子仍旧过得不尽如人意。 　　还有贾儿媳，她守着儿子东躲西藏，哪怕律师明确的告诉她，乔男友并不具备争夺孩子抚养权的任何优势，她依旧活在担惊受怕之中。 　　其实，只要她坚持不放手，法院根本就不可能将孩子判给乔男友。唯一一个例外就是，她先主动放弃，明确的表示不愿意抚养孩子，这时候乔男友出面，在确定俩人是亲父子的前提下，他才有可能获得孩子的抚养权。 　　说白了，主动权一直都被贾儿媳牢牢的握在掌心里，只要她想，她就能得到。 　　…… 　　生活还在继续。 　　贾儿子离婚后再度被父母安排了相亲，每天除了上班就是疲于奔命在各个相亲场合里。 　　他家是真的没钱了，原本就负债累累，几次官司又耗尽了为数不多的一点积蓄。尤其这几个月下来，他几个姑姑也从最初拐弯抹角的委婉要债，到后面直接上门讨债。 　　又因为生活中的琐事牵绊太多，他在工作岗位上屡屡犯错，哪怕错处不大，可在官场上混的人都习惯于看眼色行事，搁在以前是不算什么，可眼下看在副局的面子上，也暗中使了不少绊子。最终，他被调职了，调去了一个毫无前途的闲职上，做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枯燥单调的工作，拿着完全不够用的那点儿死工资，混吃等死。 　　明明才三十岁出头，却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未来几十年的生活。贾儿子还活着，却也仅仅是活着而已。 　　在又一个夏日来临时，贾家一家三口终于搬离了老房子，集体搬到了新家里。 　　这也是没办法的，老房子就算租金不算贵，可每个月都要固定支出一笔钱，加在一起也不是笔小数目了。以前手头宽裕时，这点钱是无所谓，可眼下处处都缺钱，就算向亲人们借的债务无需付出利息，房贷的利益却是不菲。 　　能省则省，所以还是搬家比较好。 　　退了老房子搬去了新房子，这一家三口看着房子里那压抑深沉的装修风格，不禁突然涌起了一种格外搭的感觉。 　　确实啊，棺材房的风格，跟他们一家子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完美的诠释了他们此时此刻的心境。 　　贾爸爸终于后悔了，这次是发自内心的后悔了。可惜，他没了儿媳妇也没了大孙子，除了愈发年迈的老妻和面合神离的儿子外，还有一个灵堂风格的新房子。 　　哦对了，以及一屁股的债。 　　而另一边，贾儿媳在长久的心神不宁中，逐渐得了一种怪病，就是极易受到惊吓，一丁点儿小动静就足以叫她整个人跳起来，而且她一定要无时无刻跟儿子在一起，不然就会感到极度的焦虑和不安。 　　远方亲戚本来以为仅仅是收留他们母子俩，一看情况越发严重了，忙打电话告知了贾儿媳的父母。 　　很快，她的父母过来带走了她和孩子。之后不久，贾儿媳的父亲提前办理了离退休手续，又卖掉了原本的房子，另外筹集了一笔钱，带着老婆女儿和外孙，一起离开了这座熟悉的城市，去遥远的风景城市重新开始新生活。 　　至于乔男友…… 　　老话说的好，久病床前无孝子，这话还真就没错。他倒是想当个孝顺的大孙子，可他也得工作啊，得赚钱还各种卡债啊，得找新的女朋友谈恋爱约会啊…… 　　理由很多也很充分，然而全他妈的是借口。 　　最后的最后，乔男友还是将最爱他的奶奶丢给了叔婶，他觉得当儿子的赡养母亲是应该的，他也很想赡养自己的父母，这不是老天爷没给他机会吗？ 　　又因为债务太多，没办法再继续拆东墙补西墙的过下去，索性断开了这座城市的一切，只身赶赴其他城市，却不是为了开始新生活，而是四处躲债。 　　与此同时，女巫的占卜屋又迎来了新的客人。 第32章 韩球迷（一） 　　占卜屋里, 女巫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这个满脸绝望的中年男人。 　　按说, 这样的客人是很正常的, 会来到占卜屋的, 肯定不会是一切顺遂的人。伤心、愤怒、绝望都是比较常见的配置，也有那种悲痛到恨不得撒手人寰的客人，看到女巫时连害怕这种最基本的条件反射都没了，只剩下了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那种希望。 　　可这位客人还是有些特殊。 　　女巫能够感知到进入占卜屋里每一位客人基本的运势, 靠感知也能大致的推测出客人在现实中的际遇。当然, 这是笼统来说的，细节方面仍然需要客人自己讲述, 或者是女巫在客人离开后, 有针对性的跟随、观察。 　　在简单的介绍了一番占卜屋的规矩后, 女巫到底没忍住, 问道：“这位客人，你应该是家庭幸福、事业有成？” 　　仔细的打量了一阵, 女巫见对方仍然是一脸心若死灰的模样, 心下不免生疑。这人的运势很好, 虽不是大富大贵, 也不该遇到过不去的坎儿。 　　这时，客人说话了：“你刚才说，我可以许下任何心愿？还说，抽到了吉牌就可以愿望成真？” 　　“是的，所以客人你的心愿是什么？”女巫以为可能是自己学艺不精漏看了什么，毕竟运势这东西比较微妙, 以前也不是没出现过运势不错但活得异常艰辛的倒霉蛋。 　　“我想让国足杀出重围，进入世界杯三十二强！！” 　　女巫：…… 　　** 　　新来的客人名叫韩东海，是一位绝望的球迷。 　　其实女巫的感知并没有出错，韩东海的运势是不错，从小时候到如今年过半百，哪怕并非一帆风顺，可总得来说，也确实没遇到过大的坎坷。他家庭幸福美满，老婆虽然不是大美女，却胜在温柔，女儿尽管时不时的会气他一回，却也是个孝顺的孩子。至于事业，他开了家福彩店，谈不上大富大贵，可每个月都有不菲的收入，小日子过得滋润得很。 　　真要说糟心事儿的话，肯定还是有的，且还是极有规律性、反复性、接连不断的糟心事儿。 　　那就是，他是个真球迷，国足的铁杆真球迷。 　　这就比较尴尬了。 　　随着世界杯年的逐渐接近，亚洲杯的预选赛已经拉开了帷幕。韩东海从抽签结果出来以后，一颗心就沉到了谷底，他替国足感到心酸、难受、绝望，这个抽签结果还怎么踢呢？感觉无论怎么踢，都没戏了。 　　等预选赛正式开始以后，仿佛是为了印证韩东海心中的绝望悲呛，国足不负众望的…… 　　输球了。 　　所有人都在唱衰，觉得今年又拉倒，想着又是陪练的，反正国足还是那个熟悉的国足，从不让球迷失望，毕竟正常来说，球迷也没对他们寄予过希望。 　　可韩东海不能接受，作为国足资深的老球迷，铁杆真爱粉，他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来挽救他深爱了半辈子的国足。于是，他悄悄的挪出了自己平日里从烟钱里硬抠出来的私房钱，买了下一场比赛国足赢。 　　结果，他偷买体彩的事情却被老婆发现了。 　　这简直令人窒息。 　　韩东海的老婆名叫程红，跟老公相反的是，她是个彻头彻尾的球盲，并且对国足不屑一顾。当然，即便她是个球盲，也知道国足没戏。不过，相较于老公把钱打水漂的事儿，她更生气的是，老公居然敢偷藏私房钱！ 　　一气之下，程红丢下自家生意兴隆的福彩店，包袱款款回娘家去了。 　　老婆被气跑了。 　　他买胜的那场比赛，国足再一次不负众望的输球了。 　　最可怕的是，这么算下来，国足基本上已经没有了出线的可能性。当然，理论上还是有的，只是接下来的比赛中，国足不单要保持全胜记录，且还要在净胜球上占绝对的优势，甚至几个对手也要配合着输球…… 　　只有做到这三点，国足才有希望踩线进入世界杯决赛。 　　但是，这可能吗？ 　　一想到心爱的国足这一次又要无缘世界杯，韩东海不禁悲从中来，坐在沙发上就嗷呜了一声。 　　听到客厅里的动静，被吓得从卧室里出来的韩女儿，看到老爸那一脸绝望的表情，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儿，等知道是因为国足输球了…… 　　emmmmmmmm 　　您闲着没事儿就抠脚丫子玩儿！！ 　　于是，韩东海更绝望了。 　　他拿着香烟揣上钥匙，打算下楼去小区里逛逛，权当是散散心。没想到的是，电梯正好停运，他步履蹒跚的从楼梯间一路走下去，找了个不错的位置，正打算点烟吸一口，愕然发现自己忘带打火机了。 　　真、真的是太惨太惨了。 　　…… 　　女巫冷漠的看着他，简直不敢置信这种理由居然能够激发出足够开启占卜屋的愿力。可现实摆在她的眼前，容不得她不相信。 　　“所以，客人你的愿望就是让国足通过世界杯预选赛，成为世界杯决赛的三十二强队伍之一？” 　　从客人刚才那充满了悲呛绝望怒叹苍天不公的……讲述中，女巫提炼出了几个关键词，再度跟客人确定许愿的内容。 　　“是是，没错，就是这样的。不过，小姑娘能办到吗？我怎么觉得你比我女儿年纪还小呢？”韩东海突然迟疑了，假如连老银狐都办不到的事情，为难一个小姑娘是不是太过分了？ 　　小姑娘——女巫一脸的冷漠：“客人，你打算用什么当赌注。” 　　“我想想啊，赌注……” 　　占卜屋在这个世界上存在多年，可绝大部分的客人许下的心愿都是跟自身息息相关的。财富、名望、权势、爱情、长寿、美貌……这些才是人类最想要的东西，哪怕某些客人选择了其他，那也是跟自己有关的，极少会有人许下一个跟自己丁点儿关系都无的心愿。 　　可不是没关系吗？国足能不能在亚洲区预选赛中出线，跟一个球迷有什么关系？这人还不是从事跟足球有关的工作，事实上哪怕国足永远出不了线，也不会对他的生活产生任何影响的。 　　韩东海在思考拿什么来当赌注时，女巫也同样在思考这个问题。 　　赌注是必须跟所许下的心愿相当的，这是为了避免客人拿自己不需要的东西来博取重要的东西。不过，眼下这个客人的情况略有些特殊，假如许下这个心愿的人是国足的主教练，那对方就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作为赌注。可许愿的人换成了一个球迷，并且还是从中无法获取好处的边缘人物时，赌注就另当别论了。 　　“对了，我拿我的家族事业当赌注！！” 　　韩东海终于做出了抉择，他赌上了他的事业！ 　　咳咳，其实就是他家的福彩店。这福彩店是他老婆要开的，是他家最重要的收入来源。然而，家族事业可以割舍，但国足必须进入世界杯三十二强，这两者就没有可比性！ 　　女巫凝神看了他一眼，再度复述了一遍他的话：“客人你确定要以你的家族事业为赌注，许下让国足进入世界杯三十二强的心愿？” 　　“对！我想清楚了，福彩店可以不开！”万一要是赌输了，输了就输了，回头他换个体彩店恺恺，卷土重来，人生不怕失败！ 　　幸亏女巫并不会读心术，她只手腕一翻，三张背面朝上的卡牌就这样出现在了长桌之上，等待着客人翻牌。 　　韩东海颠颠儿的凑到长桌前，瞅瞅这个，瞧瞧那个，还拿手指戳了戳卡牌背面，半晌之后，才在口中念叨着：“国、足、进、入、世、界、杯、三、十、二、强……开！！” 　　手指跟着嘴里的念叨声移动着，终于，他果断的翻开了最后那张牌，牌面上赫然写着： 　　——吉。 　　“吉牌，客人你的心愿必将达成，请回去耐心等待。”女巫微笑着准备送客。 　　可韩东海却犹豫了，眯着眼睛一脸狐疑的瞪了吉牌好几眼，完了还瞅了瞅女巫，用那种充满了不信任的语气问道：“这就完事儿了？小老板啊，我怎么觉得你比我家那糟心闺女还不靠谱呢？” 　　“请客人耐心等待心愿达成。”女巫冷漠脸。 　　最终，韩东海还是离开了占卜屋，可就算是瞎子都能看出他满脸都写着不信任。哪怕他抽到的是吉牌，也不见他有丝毫的喜悦。 　　他觉得他肯定是上当受骗了，必须的！ 　　于是，他离开占卜屋后，也没再小区里多逗留，而是急忙忙的回了家。 　　电梯还没恢复运行，他愣是一口气冲上了八楼的家里，一进家门就嚷嚷道：“闺女你出来，我跟你说啊，我刚才碰到了一个骗子！是个女骗子呢，年纪跟你差不多大，大也大不了两岁，不过她长得倒是挺漂亮的，跟你一比啊，那就跟天仙似的。” 　　韩女儿刚打开卧室门，听完了亲爹的话后，向后退了一步，果断的甩上了门。 　　“不是啊，你听我把话说完啊，那个女骗子说，国足一定能出线，能进入世界杯三十二强！” 　　“恭喜爸爸，你想的没错，你就是遇到了骗子。”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你说她图什么呢？我出门散个步，就带了半包烟，她骗我干什么呢？” 　　“每一个国足的铁杆真爱粉，上辈子都是折了奥尔良烤翅的天使……爸爸我饿了，我想吃烤翅。” 　　韩东海：…… 　　好好，就算他今晚真的遇到了骗子，起码那骗子还是个心地善良的好骗子。不像他的亲闺女，连个好听的话都不会说。国足怎么就不能进入世界杯了？就算国足确实踢得不好，可它拥有全世界最棒的球迷！！ 　　带着雄心壮志，韩东海第二天又去光顾了自家福彩店同一条街面上的体彩店，趁着老婆不在家，把所有的私房钱包括今天的烟钱都掏了出来，全买了下一场比赛国足赢。 　　体彩店老板跟他是老相识了，毕竟两家在这条街上开店也有十来年了。看着算是同行，可实际上又不存在竞争关系，相反这些年来，韩东海还时不时的来支持他家体彩店的生意，因此俩人关系还算不错。 　　“不然你买国足输球，老哥啊，我真不忍心看你把烟钱都赔光了。” 　　“买胜！我是国足的球迷，我怎么能买它输球呢？” 　　“那不然你换个信仰，你改成……你觉得咱们国家的乒乓球队怎么样？我觉得还成，起码比国足靠谱太多了。” 　　韩东海有理由相信，体彩店的老板是洞悉了他想关了福彩店改开体彩店的想法，要不然怎么就跟他闺女附身了一般，句句扎心呢？ 　　“买胜！你到底卖不卖？你不卖，我去隔壁街买了啊！” 　　“卖，怎么能不卖呢？我这不是……算了算了，算我多管闲事，买国足胜是？打好了，给你。” 　　确认过票面没错后，韩东海付了钱，又从钱包里取出了一个彩票保护套，小心翼翼的将彩票塞到里面，这才放进了钱包夹层里。 　　体彩店老板一个没忍住，又道：“随便揣兜里好了，反正又是白瞎了钱。” 　　韩东海好气啊，他突然开始怀念昨晚上在小区里遇到的那个女骗子了，起码人家没说他的心愿是瞎扯淡，多善良的一姑娘呢，果然相由心生。 　　恨恨的瞪了老朋友两眼，韩东海回店里开门去了。 　　这天傍晚，跑回娘家的老婆又自个儿回来了，认真仔细的将账面清算了一下，确认无误后，这才警告道：“你是不是又拿烟钱、饭钱去买足彩了？我跟你说了多少回了，我们家跟隔壁家是竞争对手，你怎么能老支持他们呢？” 　　“我支持的是国足，才不是那不会说话的老混蛋。” 　　“那你还不如支持他呢。” 　　韩东海：…… 　　他很想仰天咆哮，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国足的球迷就不配当人了吗？为什么一个两个的，都要扎他的心呢？ 　　万幸的是，在接下来这场的比赛里，国足逆盘取胜了。 　　整个开场就跟以往的每一场没什么两样，反正就是该怎么踢还怎么踢，一模一样的画风，让电视机前的广大球迷朋友感到失望的同时，又确实没叫他们失望。这就是国足，不管观众是如何的助威呐喊，不管赞助商们是如何的天价支持，不管足协请来了多牛逼的主教练，反正…… 　　他们就是这么踢球！ 　　谁知，半场之后，突然画风就变了，哪怕依旧控球率远远低于正常值，在偶尔一次对方失误送球后，国足球员猛的开了一记大脚，那角度那力道那…… 　　全不在射门的弧线上。 　　自家队员没想过要去支援，当然确实也是有心无力。对方守门员瞄了一眼球飞来的弧度，淡定的抱着肩膀看热闹。 　　谁知，球在前进的路线突然抽抽了一下，弧度非常之小，正好砸到了对方防守队员的膝盖内侧上，随后仿佛是完成了小幅度调整角度，皮球擦着右侧门框溜进了球门。 　　场上安静如鸡。 　　尽管进了这个球，也不过仅仅是平局而已，可问题就在于这个球进的角度太刁钻了。别说其他人了，就连进球的国足队员都一副惊呆了的模样，看得出来，他受到的惊吓并不比对方防守球员轻，就连而后赶过来的队员揉他的脑袋摸他的屁股，他都毫无反应。 　　吓死爸爸了。 　　被吓到的并不止球场上的这些人，还有广大电视机前的观众。 　　不过话要这么说，就算国足是个盖了戳的废柴，人家也不是从未进过球，事实上他们经常性的还小有收获，只不过每次就算进了球，对方也能追上来。假如最终的结果都是输，那进不进球其实也没太大意义。甚至就算偶尔赢那么一场，最终没出线，那不就…… 　　唉，身为国足球迷，确实是需要一颗金刚石的心。 　　可这一次，国足却让广大球迷失望了！ 　　他们没有输！他们稳住了！不单将这平局拖到了后半场最后时刻，甚至还在最后两分钟又进了一球。 　　胜利了啊，哪怕还剩下两分钟，可主教练手里还有三个换人名额，用来拖时间那是绝对足够了的。不是他不想用，实在是因为上半场球员们的跑动距离并不多，他想省着点儿留到下半场再用。结果，下半场开局那粒进球太出乎意料了，他也跟着傻眼了，一傻眼就忘记了好像还能换人。 　　最终，国足以一球的优势获得了本场比赛的胜利。 　　观众席上一开始是处于绝对的安静，等球迷们回过神来之后，顿时欢呼声震天，场外路过的人都被吓了一大跳，还以为里头发生了什么□□。 　　电视机前的球迷们也都嗷嗷叫唤着，不过也幸亏这是亚洲区的预选赛，因为没有时差的缘故，比赛时间还是相当人性化的。这要是欧洲杯的话，凌晨两三点搞事情，只怕就算邻居不提意见，老婆孩子都能把自家的傻子球迷给制裁了。 　　不过，那是别家。 　　韩东海家完全是另外一幅场景，他一开始就没相信过女巫，就觉得那是个会说好听话的骗子。不然就翻个牌，什么事儿都没做，怎么就心愿达成了？他这辈子虽然都挺顺利的，可有今天的好日子，不都是自己努力才达成的吗？就算他家的福彩店生意不错，可那也是他认真经营的结果。 　　在他看来，想要取得任何成就都必须付出大量的汗水，像让国足进入世界杯三十二强这么困难而遥远的大目标，怎么可能是随随便便翻个牌就能达成的？ 　　我信你个鬼鸭！！ 　　然而，事实就这样摆在了他的眼前，如此的直观，如此的显眼，如此的叫人不容忽视。 　　韩东海在愣了足足五分钟之后，突然“汪”的一声哭了出来。 　　他老婆在主卧里看电视，女儿在自己的房间里玩电脑，听到客厅里那惨烈至极的声响后，纷纷奔出来看情况。 　　女儿跑得更快一点儿，她都没发问，第一时间先看向了电视机，一看是1:2的比分，连哪个是主队哪个是客队都没搞清楚，立刻就安慰后一步跑出来的妈：“没事儿的，老妈，是国足又输了。” 　　“不就是输了个球吗？我嫁给你多少年了？女儿都大学毕业了，国足它年年输、月月输，你怎么就还没习惯呢？吓死我了，耽误我看电视剧！” 　　“耽误我看综艺节目！” 　　韩东海怒了，平常扎心也就算了，今个儿国足它赢了啊！！ 　　“你俩看清楚，是赢球了！咱们的国足啊，赢了足足一个球呢！” 　　闻言，韩女儿还真停下脚步细细的看了一遍，确定是刚才自己看岔了，她果断的承认错误：“爸爸，对不起，是我看错了，国足它赢了。嗯，你慢慢哭，是应该大哭一场，毕竟太难得了，下一场就又该输了。” 　　韩东海：…… 　　他刚准备继续生气，突然福至心灵，想起了不久之前那个国足输球的晚上，他遇到的那个很会说话的骗子。 　　“不对，国足会一直赢下去的，能进世界杯的！” 　　还有什么比发现遇到的骗子其实不是骗子更叫他高兴的呢？韩东海完全不顾妻女那诧异的眼神，径自傻乐着，坚定的认为国足一定会继续赢下去的，因为他们已经不单代表着国足了，还代表着…… 　　代表着什么已经不是那么重要的了，反正知道一定能出线就可以了。 　　韩东海高兴坏了，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美味的夜宵，美其名曰庆祝国足大获全胜。这令韩女儿不禁也为国足获胜感到高兴，毕竟夜宵是真的好吃。 　　次日，韩东海又去了体彩店，仰着头挺着胸，掏出了之前买的彩票，要求兑奖的同时还要继续买下一场国足胜利。 　　体彩店老板努力的劝他：“老哥啊，偶尔赢一次就该知足了，你就听我一句话，下一场买输，保准你赚钱！” 　　“买胜！！” 　　“好好，买胜……老哥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改个信仰？我觉得国家乒乓球队真的挺好的，人家小是小了点儿，好歹也是球啊！” 第33章 韩球迷（二） 　　韩东海简直不敢相信这世上有那么可恶的人, 国足明明胜利了啊，这家伙居然还喝倒彩, 什么叫做更改信仰？都说了是信仰了, 能是随便更改的吗？ 　　体彩店的老板同样也是一脸的怀疑人生，他想不通，就算国足撞了大运, 偶尔赢了那么一回，难道不应该见好就收吗？就看国足从上到下那面相，就知道不是常胜将军。 　　然而，到底是生意人，体彩店老板还是老老实实的按照要求打出了彩票, 他倒是不忙着收钱, 而是对着认真核对彩票的韩东海语重心长的劝道：“老哥啊, 你看这国足是胜了一回, 可你想想, 咱们国家的乒乓球队难道从没输过吗？这国足赢球就跟乒乓球队输球一样, 那就是小概率事件, 是值得上头条的大新闻啊！所以, 你明白的。” 　　韩东海不明白, 他也不想明白。 　　在仔细核对彩票没打错后，他才拿出去钱夹，先将前一场的彩票拿出来兑奖，再将新打的彩票放到了保护套里，小心翼翼的塞回钱包夹层里。 　　体彩店老板还能怎么样呢？反正该说的他都说了, 只能认命的帮着兑了奖，扣掉本场彩票的钱后，剩下的奖金都交给了韩东海：“我说你真的不打算改改信仰……” 　　这次，韩东海直接转身就走，压根就不想跟这傻子老板瞎扯淡。不过，他刚走到店门口，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愣了一下后，又返身回来了：“按照刚才的票面，你再给我打十倍。” 　　“啥玩意儿？” 　　“打十倍，还是买国足胜。你就等着看国足大获全胜！” 　　体彩店老板：…… 　　然而，接下来的比赛就跟那爽文里的打脸剧情一样，国足倒是真没有大获全胜，毕竟韩东海求的是国足进入世界杯三十二强，他从头到尾也没提过要大获全胜。也因此，在接下来的比赛里，国足都胜利了。 　　要是单国足赢球还不算什么，关键是，那些跟国足积分相差无几的球队，都纷纷出了状况。尽管都是一些小问题，可累积到一起时，再小的问题都能放大。 　　眼看着国足势如破竹般的将接下来的比赛踢了个全胜记录，而对手则是花式失误输球失分。 　　到了最后一场关键比赛时，全国人民都激动了，别管是真球迷还是伪球迷，甚至是从来都不关心体坛新闻的人，在这一刻都纷纷蹲点在电视机前，等着看这激动人心的最后一刻。 　　最尴尬的是，这场的对手是日本。 　　国足要做的还不是打平或者小负，而是必须小胜一球。反观日本，哪怕输球了，他们依旧可以出线。也就是说，这场比赛对于国足来说是生死之战，但对于日本而言，却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想也知道，就两国那情况，指望日本放水那是不可能的。不过，放水是不可能，对方也没真的打算死磕，起码没上全主力阵营。当然，之所以没派出所有的主力，是因为日本方面担心国足出线无望搞事情，跟放水当真是没半点儿关系。 　　甚至于日本国内已经提前放出了主教练和队员的新闻稿，虽说没说的那么直白，不过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是很明白的，就是日本哪怕只派出了一半主力，那也绝对能大获全胜。 　　其实都不用大获全胜，日本只需要打平，国足就又要凉凉了。 　　这要是搁在以往，估计都不用别人说什么，自家人就又要开始唱衰了，毕竟国足输球已经是常态了，再说了，在足球上输给日本好像也不怎么丢人。 　　然而，多亏了前几场打下的基础，所有人都信心十足。 　　要怎么说呢？就好像怎么踢都能进球，碰到什么对手都不怵，反正过程那就不重要，最终就是能赢。 　　而这一场比赛，国足也确实赢了。 　　这是足球史上相当经典的一战，整场比赛九十分钟，前面八十九分钟，双方一直呈胶着状态，毫无建树。 　　当然，更具体一些就是，日本的控球率始终遥遥领先，可惜怎么踢都进不去，不是自个儿脚底打滑，就是角度不对被门框挡出去了，还有一次日本搞了个二次突破，趁着守门员因扑球导致摔倒在地的那一刻，又来了个凌空抽射，然后…… 　　劈叉太大扯着了蛋，那位倒霉的前锋是被担架抬下去的，又因为比赛已经接近尾声，双方的换人名额都已用完，日本方面尴尬的进入了10：11对战中。 　　幸好本来就只剩下了不多的时间。 　　等到了最后一分钟时，双方都以为要进入伤停补时阶段了，令人尴尬的一幕再度出现。 　　可能是因为看不下去国足这边的控球率太低太低，日本的防守队员在最后一分钟的关键时刻，来了个乌龙球绝杀自己。 　　场上一片寂静。 　　空气中隐隐飘荡着一丝令人尴尬的气息。 　　国足的主教练都已经做好准备进入伤停补时阶段了，还在那儿盼着能尽量多给点儿时间，就看着这震撼人心的一幕在自己眼前发生。 　　他不知道日本那边的主教练是什么想法，反正他自己就快要窒息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是疯狂的庆祝。 　　这一幕传回华国的千家万户里，那一瞬间真的是举国欢庆。再没有人嫌弃自家或者邻居家的傻子球迷了，所有人都在欢呼庆祝，就仿佛多年前申奥成功的那一刻。 　　比赛虽然结束了，但庆祝活动才刚刚开始。 　　就有记者去采访主教练，因为主教练是高价聘来的外籍人士，旁边还有人带着无比欢快雀跃的语调帮着翻译。 　　“……出线仅仅是第一步，现在的我们要展望未来，准备在世界杯上大展拳脚。我们很有信心，不过还是先要保证在小组赛中出线，再去面对更高更难的挑战！” 　　其实也没几个人在乎主教练说了什么，反正也就是这些套话，想也知道就算再怎么信心十足，起码在对外的宣言上，还是会收着点儿的。 　　可实际上，还是有人认真听了的，并且在听完主教练的话后，如同被雷劈了一般，久久无法回神。 　　那人就是韩东海。 　　他本来高高兴兴的喝着啤酒吃着炸鸡，别的球迷兴许是各种担惊受怕，可他并没有。原因很简单，经过了前面的验证，他已经彻底相信了女巫。他敢肯定，国足一定能踢进世界杯的，绝对没有问题。 　　既然心里有了底气，那自然是要享受比赛了。 　　于是，比赛的时候别人紧张的要命，他倒是乐淘淘的，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可比赛结束了，人人都忙着欢呼庆祝时，他突然就不好了。 　　韩东海“汪”的一声哭了出来。 　　啤酒撒了，炸鸡丢了。 　　在那一瞬间，他哭得就像个两百斤的狗子，嗷嗷嗷叫的哭啊，眼泪和鼻涕齐飞的那种哭啊。短短几秒之间，他就哭成了泪人，哦不，罪人。 　　没错，就是罪人。 　　韩东海觉得他就是华国足球史上的千古罪人！！ 　　就在刚才，因为主教练的那一席话，他突然想起了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他在占卜屋里许愿时，说的好像是希望国足能够进入世界杯三十二强？ 　　具体的话他肯定已经记不清楚了，可他分明记得，那时候他是因为国足出线无望，心情郁闷的去小区里散步时，才撞见了鬼……哦不，女巫的。 　　也因为这个原因，他当时满脑子都是希望国足出线，踢进世界杯。所以，不管那时候他是怎么组织的语言，核心思想肯定是不会变的。他在占卜屋里许下的心愿，就是让国足成为世界杯决赛的三十二强之一。 　　当时，他肯定没有意识到问题，可现在呢？ 　　可随着国足出线成功，他这才突然意识到，如果当初他许愿让国足拿世界杯冠军呢？反正出线和拿冠军都是天方夜谭，有差别吗？都是抽卡许愿，这不就是一回事儿吗？ 　　假如…… 　　没有假如，对于女巫来说，客人的心愿已经实现了，接下来所有发生的一切事情，都跟占卜屋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他的心愿实现了啊！！ 　　国足出线了，进入了世界杯决赛三十二强，然后呢？buff没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呢？进入变成大家所熟悉的那个国足，然后在世界舞台上，表演花式输球吗？ 　　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了。 　　想到这里，韩东海的心何止拔凉拔凉的，简直就是千疮百孔，悲愤难耐，伤心绝望，生无可恋…… 　　反正千言万语全部憋成了悔恨的眼泪，并且在瞬间爆发了。 　　他哭了，哭得老惨老惨了，哭疯了都。真的完全不能接受这个结果，恨不得穿越回去打死自己。所以这到底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他当初没许愿说要国足拿世界杯冠军呢？ 　　为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因为他哭得太惨了，他老婆女儿第一时间看了过去，随后对视一眼，决定不去劝他。哭也没什么的，身为国足的铁杆粉丝，亲眼见证了这一幕，狂喜之下大哭一顿，又有什么关系呢？哪怕平日里嫌弃得要命，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还是由着他去。 　　这么说也没错，毕竟正常人是get不到他的脑回路的。 　　可谁知，韩东海这一哭就没完没了了，他哭了足足一宿啊！刚开始他老婆还忍了，后面直接烦死他了，踹他去了客厅睡觉。可家里的隔音效果挺一般的，无论是主卧还是次卧，依旧能清晰的听到客厅里那伤心欲绝的哭声。 　　呃，貌似是真的伤心了？ 　　韩东海这一伤心就是好几天，而且兴许是因为伤心过度，他连家门都不出了，弄得店里的客人问了好几次，想吹牛打屁都找不到人了，多憋气了。 　　终于，等三十二强队伍名单都出来后，国际足联特地选了个好日子，请来了足坛名宿参加抽签仪式。 　　半夜里，实在是被老爸的哭声吵得睡不着的韩女儿无奈的打开房门：“老爸，你到底怎么了？还有完没完了？这都多少天了，也该消停了？” 　　“我在看三十二强抽签……你把这么重要的大日子给忘了？？” 　　韩女儿心道，我又不是球迷，我记这玩意儿干什么？况且就算是球迷也没必要记这玩意儿？反正国足也就这么昙花一现，下届就没戏了。 　　考虑到她爸今个儿的状态相当得不对劲儿，她难得做了回人，忍住了没开口怼人，只无奈的走到客厅里，瞥了一眼电视机：“所以呢？抽签结果怎么样？” 　　“不好！嗷呜呜呜呜呜呜……” 　　不问还好，一问直接就糟糕了，韩东海脑子里全是刚才的抽签结果。嗯，国足抽到了死亡之组。 　　韩女儿费了点劲儿终于问清楚了，当然她爸只是将抽签的结果告诉了她，并没有讲述前因后果。可就算知道了国足抽了个死亡之组，韩女儿也完全没理解：“死亡之组？” 　　“就是全是强队！各个都强！没有一个弱旅！” 　　“哦，这不是废话吗？就算我不懂足球，世界杯三十二强里面，国足肯定是垫底的，当然是看谁都是强队了，这有什么稀罕的？” 　　韩女儿一脸的纳闷，见她爸还想继续哭，只觉得脑壳生疼，勉强安慰道：“爸，你应该这么想，就算今个儿咱们不抽签，其他三十二支球队随便你挑，你还能挑出比国足更弱的吗？” 　　挑不出。 　　但是身陷死亡之组只会令人更绝望！！ 　　然而，韩东海已经没了继续跟女儿说话的兴趣。他明白了，是buff没了，接下来的比赛里，国足就该恢复成以前那个样子了。怪谁呢？当然是怪他了。 　　“嗷——都怪我，全都怪我，我是国足的千古罪人啊！！” 　　韩女儿：…… 　　这个爹大概是没救了。 　　** 　　次日，韩东海顶着一双熊猫眼，浑浑噩噩的走出小区，走到了自家店所在的街面上。不过他没有着急去开店，而是径自走到了熟悉的体彩店门口。 　　“哟，这不是东海老哥吗？来来，过来坐啊！真没想到，你这个铁杆球迷还有得偿所愿的这一天啊！我跟你说，昨晚那场比赛真的是太精彩了，最后那一分钟啊，我一脚就把茶几给踹翻了，我老婆差点儿打死我。对了，你咋样啊？激动不？” 　　“老板，你看他那样子还不知道？估计是一整宿都没睡着？搁我我也睡不着。” 　　“你也支持国足？我怎么记得你只看英超啊？” 　　“我看英超又不妨碍我支持国足，反正昨天那场我也看了，我这不是还在你这儿买了国足胜吗？可惜没多买，谁叫昨晚比赛的对手是小日本呢？我咋知道他们会输，想着随便买两百块，就当是给国足冲冲喜。” 　　“就你那小两百块还当个事儿来说，你知道东海老哥买了多少？不怕告诉你，就这一次世界杯预选赛，老哥赚的钱全款买套市中心的学区房都够了！” 　　“真的假的？后面赔率不是跌了吗？” 　　“前面呢？老哥可是一场不落的买啊！”体彩店老板哥俩好似的把手搭在韩东海的肩膀上，“咋样？回头世界杯开始了，第一场你准备买多少钱？对手的实力可不输于日本啊！” 　　韩东海从进入体彩店开始，哦不，确切的说，是从他昨晚意识到国足要凉开始，他就整个人如同灵魂出窍一般，彻底不好了。 　　哪怕刚才，老板和其他彩民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了个高兴，他依然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直到老板问他买彩票的事情，他才慢吞吞的抬起头来，目光幽幽的看向老板，游魂一般的开了口：“买多少不重要，反正国足输定了。” 　　“哦，输定了……啥玩意儿？？？” 　　体彩店老板正高高兴兴的准备吹牛打屁呢，冷不丁的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懵圈了，不敢置信的放开了韩东海：“等等，老哥你刚才说啥？” 　　“世界杯啊，国足要输。”韩东海一脸的冷漠，依稀仿佛有那么几分当初接待他的女巫气质。 　　所以说，风水轮流转这话是对的，女巫当初对他有多无语，他现在就对自己有多无语。蠢成这样还有救吗？大概是没了。 　　然而，体彩店老板还在不依不饶的追问着：“你开什么玩笑？这一届的势头多好啊，所有体坛明星都在说，咱们这一届是要创造奇迹的！！” 　　是挺奇迹的，之前踢得有多嗨，等世界杯一开始，就要被打回原形了，可不就是奇迹诞生的时刻吗？ 　　韩东海掏出钱包里的彩票：“别逼逼了，赶紧给我兑奖，反正国足已经到头了。” 　　体彩店老板：…… 　　围观的彩民们：…… 　　其实，不管是老板还是常来常往的老顾客们，只要是这一片的居民，就少有人不知道街头那家福彩店的老板是个实打实的国足铁杆真爱粉。当然，这也得益于最近这段日子以来，他每一场都买国足赢，且每次都追加金额，以至于一场比一场赢得多，到现在累积下来的金额，只怕真的就像体彩店老板说的那样，足以全款买套市中心的学区房了。 　　就是这么个盖了戳的国足铁粉，他刚才说了什么？ 　　“老哥你有毒啊！”体彩店老板一脸的崩溃，所有人都唱衰的时候，就他铁了心支持国足，现在倒是好了，彻底反过来了。 　　韩东海一脸的生无可恋：“你到底给不给我兑奖？” 　　“好好，我给你兑奖！”体彩店老板一边拿钱一边语重心长的说，“咱们都知道老哥你是国足老粉了，所以也不会误会你的。可你出去千万别那么说，现在大家正在兴头上呢，打算好好的过个肥年，你出去泼人家冷水，小心被球迷揍。人家可不像我那么好说话。” 　　“你信不信，国足真的到头了，世界杯就是惨败的开始。” 　　“哎哟，我说老哥啊！不对，我叫你爹了成不成？别说这些扫兴的话了，来来，钱给你，你数数。” 　　韩东海：→_→ 　　有个糟心闺女还不够？还要再多一个糟心儿子？闭嘴你！ 　　接过钱点了点，确定没错以后，韩东海很快就把钱揣到了兜里，准备离开。 　　就有人忍不住问他到底是咋想的，懂不起啊！ 　　甭说别人懂不起他，就连他也懂不起自己。 　　为什么呢？为什么他当初没有许愿让国足夺得世界杯冠军呢？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是啊，国足是如他所愿的进入了世界杯三十二强。然后呢？进去干嘛呢？花式输球吗？明明这是国足离世界杯冠军最近的一次，明明奖杯就近在眼前，明明他可以成为历史的见证者…… 　　可惜他错过了，永永远远的错过了。 　　苍天啊！！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当初要许下那种心愿呢？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别人又怎么会知道呢？事实上，哪怕已经知道他在前几次的比赛里赢得了不菲的奖金，体彩店的彩民们还是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默默的关爱着他。 　　可韩东海不在乎，千载难逢的世界杯冠军都被他搞丢了，他还有什么好在乎的？被人当成智障又算得了什么呢？他觉得大家都没错，他确实是个智障。 　　还是盖了戳、彻底抹不掉的那一种。 　　最终，他拿上赢来的奖金，起身走出了体彩店的大门。 　　看到他要离开，人群默默的为他让开了一条道路，却没人惦记他兜里不菲的奖金，因为他有病啊！ 　　疯子惹不起，况且后面两场比赛的赔率其实不高，为了那么几万块钱，就要冒着被疯子弄死的风险……划不来。 　　以前，大家认为他是个盖了戳的国足铁杆真爱粉。现在，大家觉得他可能就是个单纯的傻子，习惯性的跟所有人抬杠，跟别人反着来。 　　如同摩西分海一般，韩东海在万众瞩目之下，离开了体彩店。 　　结果他才刚走出，体彩店老板突然想起了什么，跑出来喊他：“东海老哥！老哥你慢点儿！韩东海！” 　　“我不是韩东海，我是个瓜皮，我他妈的就是瓜皮啊！！” 　　仰天一声怒吼，韩瓜皮成功的让体彩店老板忘记了他刚才要说的话，跟围观群众一道儿齐刷刷两眼发直的目送这个新鲜出炉的瓜皮走远了。 第34章 韩球迷（三） 　　从世界杯三十二强抽检结果出来, 到世界杯真正举办的那一天, 中间经历了足足半年多时间。 　　在这半年里, 全国人民都沉浸在喜悦之中，各大商家那是喜大普奔, 都摩拳擦掌的准备大捞一笔。要知道，在往前一届世界杯里, 华国是号称“除了国足什么都参加了世界杯”, 而眼下，他们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参加世界杯了。 　　除此之外，各大体坛人士也争先恐后的发表着各种言论, 语调挺一致的，都是给予勉励寄予厚望, 同时又说不愿意施加太大压力，让国足就根据之前的画风踢，不要去理会别人的说辞。 　　根据之前的画风踢是？ 　　这话在别人的理解看来，就是踢出预选赛那会儿的水准来，反正大家的要求都不高, 过程什么的，也不是那么重要, 总之最后能赢就成。 　　可同样的话听在韩瓜皮……哦不，韩东海耳里, 瞬间变了味儿。 　　你问国足是什么画风？ 　　光是想想那个画面，就足以令人感到窒息了。 　　其实，大家也不是不知道国足实力如何, 实在是因为之前踢预选赛的时候太顺利了。俗话说得好，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再说足球是圆的，一切皆有可能嘛。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弱旅战胜强队的事情，只要踢顺了，气势足够了，逆风翻盘这种事情在足球史上比比皆是，每个赛季都会发生好几次。 　　所以，要对国足有信心啊！ 　　韩东海：…… 　　并没有信心。 　　这半年里，甭管外界吹嘘的有多夸张，他大概是唯一一个始终保持在清醒状态的人。要知道，别说球迷了，连以前完全不关心足球的人，都忍不住参与到这个话题去。 　　单是“国足踢进世界杯三十二强”这个话题，养肥了多少公众号。 　　可韩东海却完全高兴不起来，他甚至一度怀疑自己得了抑郁症，偏生妻女完全不信他的鬼话。 　　韩女儿在得知他的自我诊断后，满脸的惨不忍睹：“你得了抑郁症？你个国足铁杆真爱粉，在国足踢进世界杯以后，居然得了抑郁症？？” 　　我信你个鬼鸭→_→ 　　他老婆也觉得他这是纯属扯淡，不过看在他前段时间买足彩赢了好多钱的份上，老婆还是放缓了语气：“你是不是又想买彩票了？想买就买，你自己掌握好分寸就成。早些年你不是还说，有朝一日国足踢进了世界杯，你要去现场看球吗？想去就去。” 　　去现场看球？ 　　看国足怎么在世界杯赛场上花式输球、丢人现眼吗？ 　　一想到那么多商家、球迷纷纷赶往世界杯举办国，眼睁睁的看着国足在赛场里上演惨烈输球的状态，韩东海的心更痛了，他简直就是心如刀绞、肝肠寸断。 　　就在这样悲痛/热烈的气氛中，世界杯终于姗姗来迟。 　　开幕式依旧相当得壮观，前面两场比赛，因为并没有国足的戏份，自然是精彩纷呈。而各大足坛名宿担任的解说员们也是极为大方的赞扬了各国参赛队伍的实力，主要，因为国足极少参加大型赛事，还没能来得及结下仇家。 　　至于国足身陷死亡之组这个问题，其实就跟韩女儿说的那样，在三十二强队伍里，国足就是最弱的，就算是其他杀上来的黑马，那人家的实力也比国足强了不止一筹。 　　因此，所谓的死亡之组其实也就那样，假如国足还是以前那个国足，跟谁踢都是一个“输”字。反过来说，只要国足拿出了预选赛的气势来，踢谁不是踢呢？一定能赢下来的，毕竟国足是被幸运女神所关照的。 　　女巫：……呵呵。 　　** 　　终于，轮到了国足上场时。 　　在前一日，韩东海又去了那个熟悉的体彩店，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买了国足输。 　　体彩店老板：…… 　　围观的彩民：…… 　　这已经不是有毒的问题了，而是这人他脑子可能出了些故障，还是治不好的那一种。 　　一开始，体彩店老板还以为他是闹着玩的，随便买几注捣乱的。结果，韩东海用事实证明，就算他是个瓜皮，那也是个认真的瓜皮。他一口气买了五万，买国足输球。 　　“老哥啊！” 　　“闭嘴，打票，不然我换一家打。”韩东海冷漠脸，一句话表明了他现在的心情要多差有多差。 　　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这半年里，他没少在小区里溜达，尤其爱拣深更半夜里往外头跑，还老往犄角旮旯里钻，有好几次被小区的保安逮了个正着。要不是因为他在这个小区里都住了二十多年了，且本身又是小区的名人，保不准还真就会被逮到局子里去问话呢。 　　就算最终保安放过了他，有关于他欢喜过头得了脑残……咳咳，脑疾的流言还是传开了。经常有人慕名来到了他家的彩票店，来看他这个为了国足疯魔了的真爱粉。 　　国足的真爱粉啊，哎哟那可真是够稀罕的。 　　可惜，无论他怎么努力，走坏了两双鞋，走掉了自己的大肚腩赘肉，依旧没能再度见到女巫。 　　韩东海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心不够诚，为此他甚至开始了吃斋念佛，戒烟戒酒戒荤腥，还沐浴斋戒三天后，才下楼去找女巫。然而，还是没能见到女巫。 　　他倒是不至于就此放弃了，可世界杯来了啊！ 　　算了，大概这就是命，国足就没有拿世界杯冠军的命，可惜了离冠军最近的一次，要怪就怪他。 　　可以说，韩东海这半年以来的心境，老祖宗早就用诗句进行了相当完美的诠释——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本来，体彩店老板还是想多劝两句的，哪怕家里不差钱好了，也没的说拿几万块钱丢水里听个响的。国足那运势多好啊，就算走到最后是不太可能的，可怎么说小组赛出线总是没问题的？ 　　然而，眼见韩东海那通身泛着绝望凄惨的气息，到了嘴边的话还是叫他给咽了回去：“行行，我给你打票。” 　　票打好了，钱也付了，韩东海出了门又原路绕了回来。 　　就在体彩店老板以为他又后悔时，这位瓜皮先生再度开口：“再来五万，还是买国足输。” 　　体彩店老板一口血哽在嗓子眼里，差点儿没憋死过去。 　　韩东海也是无奈，这国足都输定了，那支撑着继续看球的信念就是买足彩了。 　　世界杯小组赛是积分制度，赢一场得三分，平一场积一分，负的话则不得分。如果积分相同，则比净胜球数量，假如连净胜球都一样的话，再比进球数。 　　当然，那是别家，就国足而言，惨败是必然的。 　　又因为小组赛是三场，韩东海已经做好了国足三连败，哦不，是三连惨败的结局了。而在第一场比赛之前，应该没人会猜到国足会惨败，因此赔率相当之高。 　　说这些是因为，韩东海已经看开了。 　　既然结局已经注定了，那他还挣扎什么呢？不如笑对人生，毕竟接下来就是抱头痛哭的时间了。 　　买好了彩票的韩东海径直回了家，他最近都不想去自家福彩店了，因为好多慕名而来的人都特地来看他。那眼神，就跟二十年前他女儿去动物园看猴子一模一样，区别只在于没投食了。 　　他老婆挺高兴的，店里生意兴隆，老公又有了意外的进项，女儿工作也很顺利，全家都是好好的，多么幸福的一家人啊。 　　韩东海：…… 　　我不幸福。 　　随着国足的上场，韩东海的悲伤越来越浓，全化作了苦涩的眼泪滴落下来。世界杯冠军啊，就被他给作没了，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更痛苦的？他不幸福，他一点儿也不幸福。 　　相较他而言，国内其他球迷倒是高高兴兴的，啤酒炸鸡卤味水果一样都不缺，还有人提前囤了鞭炮爆竹，随时都准备好好庆祝一番。 　　然而才刚开场，其他人就体会到了韩东海的那种窒息感觉。 　　国足还是那个国足哟~ 　　教练还是那个教练~ 　　球也还是那个球哟~ 　　…… 　　国足啊，它一朝就恢复了以前的画风，它又变成了为众人所熟悉的国足。 　　小组赛第一场，国足“不负众望”的踢了个0-5，且还是上半场就被人进了四个球，下半场压根就没有发生逆风翻盘的事情，相反还又被人踹进了一个球。 　　尽管小组赛的净胜球还是很重要的，但考虑到接下来还有硬仗要打，对手陆续换上了替补队员，让主力下场休息。毕竟，0-5要是还能被人翻盘，这些人可以回家吃屎了。 　　也因此，国足没能迎来更惨烈的失败，不过可以想象的是，下一场大概率会更惨。 　　直到比赛结束的哨声被吹响，现场以及电视机前的国足球迷还是久久无法回神。怎么说呢？国足的表现是毋庸置疑的，他们用事实证明，半年前的预选赛才是梦游，这次才是真真正正的实力发挥。 　　国足用实力证明，他们的世界杯之旅，就要止步在小组赛了。 　　韩东海“汪”的一声哭出来：“我是个瓜皮，我是国足的千古罪人啊！” 　　他老婆女儿因为难得看到国足挺进世界杯，还真就陪着他看了起来，当然是全场梦游，完全没看明白。及至看到韩东海哭出来，他老婆心头一紧，立马想到了关键的点：“你这回买了多少彩票？” 　　“妈，我去翻他的衣兜！”韩女儿行动力超级强，一下子就翻出了她爸兜里的彩票，当然这也是因为她爸没用心藏。 　　一看：“妈呀，他买了好几万呢！” 　　再看：“我的天呐，他全买了国足输球！” 　　电光火石之间，韩女儿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 第35章 韩球迷（四） 　　“老爸, 其实你是黑粉？” 　　韩女儿捏着那一大沓的彩票，斜着眼满脸鄙夷外加嫌弃的看向她爸。深以为就算她爸以前不是黑粉, 那么现在就是大型粉转黑回踩现场石锤了。 　　这么一想, 韩女儿简直痛心疾首。 　　“国足踢进世界杯容易吗？就算不是国足球迷, 为他们呐喊助威一次怎么了？万万没想到啊, 咱们家居然有一个隐藏得那么深的黑粉。” 　　“爸啊, 你的爱国情操呢？你这个行为要是让我爷爷知道了, 他能抽死你你信不？” 　　“就算明知道国足没什么希望拿世界杯冠军, 但是咱们可以在精神上给予他们鼓励加油, 而不是像你这样暗中抽冷刀子！对了，亲爱的爸爸，我想换个外星人笔记本电脑，你觉得成不？” 　　韩东海：…… 　　他的心好累啊, 感觉再也不会爱了。 　　奖金的拿得再多有意义吗？关键是失去了唾手可得的世界杯冠军啊！ 　　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他不在乎被女儿质疑是黑粉, 他在乎的是失去了这次机会后, 国足还能有希望得到世界杯冠军吗？哦不，这话可能说的有点儿过了, 只怕国足连再度进入世界杯都没什么可能了。 　　感觉人生充满了绝望,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生无可恋？ 　　…… 　　这场比赛后，全国都沸腾了，不是乐的，是气的。各个内行的外行的，名宿啊球迷啊, 甚至完全不搭界的无关人士都纷纷站出来指责本场比赛的错误。 　　怎么说呢？ 　　反正就是阵容不对，球员不对，教练不对，球场不对，观众不对，赞助商也不对，简称全错。 　　国足啊，在杀进世界杯的那一天，全国人民都感动坏了。然而在世界杯的第一场小组赛里，全国人民又震惊了。 　　前一次是喜极而泣，后一次则是气到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真的就快被气死了。而这其中，又以那些赌球的人为最，你说国足输就输了，反正又不是没输过球，可他们倾家荡产了啊！ 　　还有人决定再给国足一次机会，想着还有两场小组赛，输一场也不算什么，往届世界杯里，头一场输球后两场赢球晋级的球队也不在少数，毕竟小组赛是积分制的。 　　这厢，人们纷纷调整好心态，准备再战一场。 　　那厢，韩东海如同灵魂出窍一般的去了体彩店。 　　体彩店老板是崩溃的，不过这次还真就不关韩东海的事，而是他一个没忍住也跟风买了彩票，当然他押的是国足赢。结果就不用多说了，他只能颤抖着双手将奖金兑给韩东海，含泪问道：“老哥啊，你说下场比赛国足……” 　　“买输。”韩东海一脸的冷漠，仿佛早已心如死灰。 　　“可这大好形势……行，你买输是你的事儿，我还是坚决买赢！老哥啊，国足再输下去，可就真的无缘八分之一决赛了。” 　　“难道我不买输，国足就不会输了？”韩东海两眼含泪，悲痛欲绝，“反正都是要输的，我赚点儿零花钱怎么了？总不能让我人财两失？” 　　体彩店老板：…… 　　这是来自于灵魂的拷问，答案是无解。 　　“唉，早知道我就跟着你一起买了。老哥啊，你知道我上一场输了多少钱吗？我存了好多年的私房钱啊！” 　　“你这一场还是可以跟着我买，看在多年的交情上，我告诉你，国足一定会输球的。”韩东海难得良心了一回，当然这也是因为无论他是否有良心，体彩店老板都会知道他买了啥。 　　可惜，昙花一现的良知并没有得到对方的认可。体彩店老板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再信自己一次。试想想，咋有人能一直赢下去呢？从概率学上来说，也该让韩东海输一回了。 　　嗯，国足下一场肯定能赢！ 　　为了以防万一，体彩店老板还多买了平局的，想着就算赢不了，也不会再继续输下去了。毕竟，没有人会一直猜对的，这次韩东海一定猜错了，必须的！！ 　　就这样，体彩店老板带着坚定的信念，成功的赔了一大笔钱。他就像国足进入世界杯那天的韩东海一样，哭得像个两百斤的狗子，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等着韩东海来领取奖金。 　　第二场小组赛啊，比上一场稍稍强一些，0-4，怎么说还是有些进步的，就是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 　　这球场上是风云变幻，而球场外则是无形的刀光剑影。在停止了毫无意义的谩骂之后，所有人都化身为福尔摩斯，用心的帮国足寻找漏洞分析原因。又因为几乎每个人的说辞都有所不同，整个儿统计下来，大概就一句话。 　　——实力不足。 　　那还有什么办法呢？除了坦然面对失败之外，还能怎么样呢？ 　　很快，国足的第三场小组赛仍旧以失败告终。比分相当人性化的维持在了0-4，没有恶化，也没有进步。至此，国足的本届世界杯之旅到此为止，带着三连惨败的答卷，告别了世界杯的绿茵场，回家了。 　　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也罢，感概运气再强也无法改变根本也好。总之，这一届算是完球了。 　　体彩店老板基本上也完球了，他就是不信邪的赌国足能赢一回。事实证明，国足有毒啊，韩东海也有毒啊，他还是老老实实的看他的乒乓球比赛去，起码国家乒乓球队从来不让他失望，嗷呜~~ 　　而与此同时，韩东海也将自家的福彩店关门了。 　　理由有好几个。 　　要知道，自打他的名声传出去后，见天的有人跑到自家福彩店里问他关于猜输赢的秘方。你说问就问，可问这种问题难道不是字字句句都往他心窝子里扎刀子吗？他觉得他需要冷静一下，离开这个熟悉的环境大概是最好的办法。 　　还有一点，当然也是最重要的，他的退休金提前好多年存够了。 　　前面预选赛赚了不少钱，国足刚踢进世界杯时，所有人都认为国足会胜，赔率高得吓人，于是他又大赚了一笔，之后虽说赔率低了点儿，可因为他下的都是重注，怎么说还是赚了不少钱的。 　　发财了，有钱了，可以带着老婆环游世界过美好幸福的退休生活了。 　　可为什么他就高兴不起来呢？ 　　在离家的前一天晚上，他又去了那个来过千百回的小区角落里，望着空荡荡的草坪，他的心中五味杂陈。 　　如果能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会许愿让国足得到世界杯冠军的！他宁可不要那么多钱，他做梦都想要大力神杯！ 　　然而，女巫还是没有出现。 　　就仿佛这一切都只是他做的一场梦而已。 　　现在，梦醒了，没有大力神杯只有一大堆钱的韩东海，哭丧着脸带上老婆周游世界去了。有钱人的退休生活还是很美好的，至于遗憾这种事情，本来就是难以避免的，反正除了没有大力神杯，一切都还是很美好的。 　　** 　　就在韩东海离开后不到几分钟，女巫的占卜屋在刚才那片草坪里逐渐显了形。 　　女巫立在门口，满脸都写着想不通。 　　人类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抽到了凶牌的人不高兴倒是完全可以理解。可为什么抽到了吉牌且心愿达成的人还是依旧不高兴呢？真是令女巫费解。 　　占卜屋显形片刻之后，又再度消失在了原地。 　　又有新客人了，离开了这片老小区，女巫以新客人所在地为坐标，占卜屋重新开始运作。 　　片刻之后，女巫重新打开门，看到的是一片新建成的高校园区，占卜屋更是干脆就落在了林荫道旁，浪漫的约会角里。 　　“请、请问……那个，我听说过校园传说，你是不是能满足我一个心愿？我想跟我的爱豆结婚，可以吗？” 第36章 追星少女（一） 　　据说, 每个校园都有至少一个校园传说，而且多半都掺杂了一些恐怖元素, 或者干脆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恐怖故事。 　　可凡事总有例外, 夏天所在的这个大学城, 却流传着一个与众不同的校园传说。 　　传说中，图书大楼前的这条林荫道，是男女浪漫邂逅的地方。 　　只要在这条林荫道上来回走上九十九遍, 就能出现奇迹。 　　许下你的心愿，你的命运将会由此而改变。 　　这个传说世代流传，只为拥有赤子之心的人实现心愿。 　　…… 　　“巫女大人，我叫夏天, 我的心愿就是跟我的爱豆结婚，您能帮我实现这个心愿吗？”追星少女两眼闪着星光，一脸虔诚的望着女巫。 　　女巫沉默了许久, 不得不开口提醒她：“据我所知, 你所在的这片高教园区，建立至少不超过五年。而五年前，这里还是一片农田, 请问哪里来的世代相传的校园传说？” 　　追星少女夏天一脸懵圈。 　　“尽管如此, 你的心愿我也不是不能帮你达成, 可你确定要许下这种……心愿吗？” 　　“对对对, 我就想嫁给我爱豆！”所谓的柳暗花明又一村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夏天狂点头，且一提到爱豆, 她的心里就好似冒出了粉红色的小泡泡，整个人都感觉暖洋洋的，像是沉浸在爱河之中，浑身上下都洋溢着幸福的气息。 　　噢~那就是爱情！ 　　女巫以前也曾见过为了爱情疯狂的客人，可像这种，对一个连面都没有见过的人痴迷成这样的，她确实没遇到过。考虑到占卜屋的特性，客人必须是真心想达成心愿时，才会被占卜屋列上客人名单，也就是说，眼前这位名叫夏天的少女，并非闹着玩的。 　　可许愿让一个陌生人跟自己结婚？ 　　饶是女巫没有正常人类的情感，也觉得这个心愿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你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吗？或者我这么说，假如你求的只是跟某个人结婚，那有可能你心目中的那个人，今天就因为有什么事情必须结婚，正好碰上了你，抓了你当壮丁，然后……” 　　闪婚闪离在如今这个社会又不是什么稀罕事儿，连女巫都见过了不少离婚案例，想来身为土著应该更有体会才对。 　　夏天歪着脑袋认真的想啊想，过了好半天才星星眼的看过来：“巫女姐姐你真是好人，那我不求跟我爱豆结婚了，我想跟他谈一场浪漫甜蜜的恋爱！对了，最好是他主动追求我的。” 　　“我是女巫……以及，所有的心愿中都不可以出现任何形容词。我可以让你跟某人谈恋爱，但不能保证其过程是否浪漫甜蜜。个人感观和所谓的心情都是很微妙的，并不在占卜屋的经营范围之内。” 　　其实仔细想想也没错，就算是许愿人希望得到亿万财富，那也不能保证心愿达成以后就一定能感到快乐，兴许比以前一贫如洗的时候更悲伤也说不准。心情啊感觉啊，本来就是最不靠谱的。 　　“那就跟我爱豆谈一场恋爱！”听了女巫的话，夏天从善如流的改口道。 　　“你的赌注呢？”女巫见她面露狐疑，顺势将占卜屋的规矩一一道来。点明了若是抽到吉牌将无需付出任何代价实现心愿；如果是凶牌赌注就被会罚没，事情也会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假如是平牌，则是不好不坏，以前如何以后依旧如何。 　　夏天是个今年刚入学的女大学生，家境还算不错，又是独生女，平时父母给零花钱也很大方，另外她还有每年的压岁钱和考上大学时长辈们给的红包。林林总总的加在一起，数量也不算少了。 　　然而女巫拒绝金钱交易。 　　“如果你拿不出跟你心愿等价的赌注，这个交易就没办法继续下去了。” 　　“不不不！”夏天急了，一面叫停一面绞尽脑汁的想着自己有什么是能够交易的。好在没过多久，她就能以前看过的动漫里找到了灵感，忙开口道，“那我用十年阳寿来做交易行不行？先说好啊，我要用我生命最后那十年的寿命作为赌注，反正我是没办法接受我变成老太婆的样子的，变老了，少活十年也没差的。” 　　女巫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到了长桌之后，手腕一翻，三张卡牌瞬间出现在了桌面上。 　　再一次的，她重复了一遍客人的心愿和赌注，有请客人抽卡。 　　夏天那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上，满是好奇和激动，晶晶亮的眼睛往左瞄瞄往右瞧瞧，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三张卡牌啊！我抽哪张才好呢？这可代表着我对爱豆的……” 　　忽的，她停了下来，从兜里掏出了手机，轻轻一划，屏保上就出现了一位长腿的性感帅哥：“巫女姐姐你看，你可千万别把人弄错了，就是他，看清楚了吗？他叫齐昊，是我未来的男朋友。” 　　“请客人抽卡。” 　　“好叭。”夏天把手机收了回去，伸出手指在长桌上点来点去，怎么也定不下来，她倒还真不是舍不得那十年阳寿，而是担心没选到吉牌，失去了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要不是靠外挂，她这辈子都不可能跟爱豆谈恋爱的，她的爱豆啊，她的男神啊，她的男朋友啊…… 　　“就它了！！” 　　经过了足足十分钟的犹豫，夏天终于下定了决心，选了最中间的那张牌，因为她希望爱豆永远都能站在C位上。 　　卡牌翻转，露出了硕大的“吉”字。 　　夏天眼珠子一错不错的盯着牌面，就好像略眨一下眼，能发生什么阔怕的变化一样。还是女巫提醒她，告诉她心愿会达成的，让她回去耐心的等候。 　　“这就成了？我回去以后就能等我爱豆主动来追求我了？” 　　“是的，但心愿达成需要一段时间，请耐心等待。” 　　“没问题，我会等他的。对了，我要不要去给他接个机？不然连面都没见上，怎么能让他爱上我呢？还有，姐姐你觉得我是不是有点儿胖啊？哎呀，高考结束后，我胡吃海吃的三个月，这都超过一百斤了！天呐，我军训刚结束，这得多黑呢！还有还有……” 　　“请客人回去耐心等待心愿达成。” 　　夏天颓了。 　　明明心愿达成了，可她整个人都颓废了，就跟瞬间没了气的皮球那样，瘪瘪的，没了精气神。 　　她最终还是离开了占卜屋，站在图书大楼前的林荫道上，她感觉自己就像一条咸鱼。本来她只是真情实感的追星而已，也没真的拿高标准要求自己，可一想到自己即将成为爱豆的女票，还是爱豆主动追求的那一种，她突然就看不上自己了。 　　哪哪儿都不顺眼啊！ 　　脸太大了，腰太粗了，腿太短了，还有五官不够精致，着装太土了，也没什么高贵优雅的气质，更不存在什么内涵…… 　　妈呀，她大概需要的不是整容，而是重新投个胎。 　　绝望成海的夏天耷拉着脑袋回到了寝室里。因为刚结束了军训，面临连着三天的休息，寝室里空无一人，大概要么回家了要么出去逛街了，只她一人像一条咸鱼般的躺在了下铺床上。 　　不想活了…… 　　等室友回来时，看到的就是她四肢敞开呈一个大字，整个人就这么躺在床上，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无可恋的气息。 　　“你怎么了？”室友有点儿懵。 　　高考早就结束了，他们学校虽然不属于名校，不过也不算差了，再说就算对学校不满意，这都九月底快十月份了，反射弧也太长了？还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儿？或者是失恋了？ 　　就在室友胡思乱想的时候，夏天幽幽的开口道：“我觉得我长得太寒碜了。” 　　室友：…… 　　上下打量了夏天一会儿，室友一个没忍住打开手机前置镜头看了看自己，只觉得窒息。 　　“我要减肥！我要塑身！我要报班学习！我要去图书馆多看书增加内涵！我要……”当了半天咸鱼的夏天，又重新振作了起来，翻出一本崭新的手账本，唰唰唰的写下了一大堆的计划，并握拳发誓一定会好好遵守的。 　　不能给爱豆丢脸！ 　　不能让别人说他眼瞎！ 　　夏天决定用实际行动表明，爱情能让人变得更加完美。 　　当然，等计划写完之后，她就拿出手机刷起了微博，又点开了之前加的好几个群，开始记录爱豆接下来的行程。哪怕她许下的心愿是让爱豆主动追求她，可她还是认为，得给爱豆一个机会，一个能够对她一见钟情、痴情不悔的机会。 　　这厢，夏天正奋笔疾书呢。 　　那厢，刚才被雷得不轻的室友这会儿也回过神来了，洗了个苹果在哪儿吭哧吭哧的啃着。 　　“对了夏天，我怎么觉得你好像真的黑了一点？昨天上午我回家时，你还没这样？你不会是信了隔壁刘八婆的话，真的跑去林荫道上来回走了九十九遍？” 　　夏天猛的停下手中的笔，抬起头一脸震惊的看向室友。 　　室友见她这副表情，瞬间悟了：“你还真信了啊？她诓你的，她就想让你晒黑！不过也没什么，你底子好，等过两天就又能白回来了，回头气死她！” 　　“没有校园传说？” 　　“当然没有啊，她说瞎话哄你玩的，你怎么那么天真呢？什么走上九十九遍就能遇到真命天子，我还觉得我能嫁给齐昊呢！切~” 　　“齐昊是我的！我才是他的女朋友！！” 　　室友：…… 　　噢，你高兴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就算注定是闪婚闪离，我也想嫁给我男神_(┐「ε:)_ 　　然后把结婚证装裱起来当传家宝→_→ 第37章 追星少女（二） 　　抱着即将被爱豆追求的想法，夏天的心情是飞扬的是雀跃的是恨不得原地转圈撒花庆祝的。 　　不过, 高兴之后麻烦事儿还是不少, 以前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足的，现在怎么看都不满意。于是, 在这秋老虎肆虐的炎热天气里, 夏天开始了第一个关卡。 　　减肥打卡。 　　因为不想晒黑自己, 她被迫报了个游泳班, 与此同时, 别的有氧运动也不能提下来，毕竟她需要的并不单单只是减轻体重, 而是瘦腰、瘦腿，让自己的外形尽可能的配得上她的爱豆男神。 　　除了运动健身外, 她也按照网上的健康食谱给自己制定了详尽的减肥餐，并完全按照食谱进食，绝不放松一星半点儿。 　　撇开这些日常, 她还要努力增加自己的内涵，把以前用来看综艺节目、刷剧打游戏的时间全部用到了自我提升方面。这还不算, 她也得关注爱豆的行程, 哪怕想要爱豆对自己一见钟情, 起码得先让人见到？ 　　…… 　　住寝室有一点特别不好, 那就是几乎没有**可言。 　　夏天的动静那么大, 在室友们陆续回归后，所有人都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儿。 　　对此，夏天回答得特别坦然, 完全没想过要做任何隐瞒：“我等着齐昊对我一见钟情，来追求我。” 　　室友们：…… 　　“春天不是早就过去了吗？”室友A一脸的懵圈。 　　“一见钟情这种事情呢，通常只适用于帅哥美女之间。齐昊是帅的，可夏天你……比我美太多了！”室友B相当得有求生欲，在关键时刻改了口。 　　“谈什么恋爱？是不好看，还是游戏不好玩？来来，赶紧上游戏啊！”室友C大概就没听清楚夏天的话，不过听清楚了也没什么用，她不追星。 　　夏天黑着脸瞪向几个室友，最终还是自顾自的继续她的变美变好课程了。 　　她的昊昊啊，什么时候来追她呢？ 　　昊昊没来，日天大兄dei先来了。 　　因为忙于变得更好，原本是个游戏迷的夏天，已经有两天没上游戏了。可随着她室友的上线，游戏里知道她们现实中关系的朋友就开始狂戳了。 　　室友C不耐烦了，扭头吼夏天：“你家日天哥哥一直在问你这两天为什么不上线，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连麦拒绝，发照拒绝，聊天倒是积极得很！” 　　“别管他，就说我三次元忙。”夏天摆了摆手，穿上她的跑鞋，捞过水和毛巾，决定出去跑一圈，正好回来买点儿水果当晚饭。 　　游戏哪里比得上爱豆重要？更别提是游戏里的肥宅diao丝了。 　　说起来，当初入游戏坑，还是因为爱豆齐昊当了这个游戏的代言人，里面还有以他为蓝本的NPC。正好夏天高考结束了，哪怕再凶残的父母，也不会在这档口泼冷水的，因此就由着夏天在这有史以来最为漫长的暑假里，天天宅在家中吹空调吃冷饮打游戏。 　　最开始，夏天玩得确实挺带劲儿的，可她做事是出了名的三分钟热度，随着难度节节升高，她就有些不爱玩儿了。好在，就那会儿她认识了一位大神玩家，虽说没买什么外观，名字也土气得要命，可架不住人家在线时间长，技术还不错。 　　夏天索性就将他当成了人形外挂，碰上需要协助的任务，或者下副本、去战场临时缺人，就拽上他。因为对方在线时间巨长，这个外挂用得还是很顺手的。 　　可这也仅仅限于二次元而已，夏天对二次元和三次元是分得极为清楚的，尤其随着大学的开学，接着又是高强度的军训，她很快就对游戏没了兴趣。 　　也就是室友里有一起玩的人，她早先偶尔还上去做个日常。问题是，游戏本来就是用于打发闲暇时光的，现在她有正事儿了，怎么可能还会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 　　蹦蹦跳跳的下了楼，夏天很快就将游戏里的那点儿破事抛到了脑后。 　　打游戏技术再强有什么用？尤其是这种在线时间巨长无比的，想也知道现实中一定是个无业肥宅。关键，那位ID名为日天日地的肥宅男，不视频也就算了，居然连麦都不愿意，这得是有多不自信，才能把自己缩在壳子里呢？ 　　夏天啧啧两声，脑子里闪过无数齐昊美照，带着无限的冲劲儿，开始了今天份的慢跑。 　　人一旦有了目标，那可真的是浑身使不完的劲儿。 　　就是，她眼下这学生身份很是叫人纠结，尤其大一的课程还多，几乎覆盖了周一到周五。幸好，她有几个伟大的室友，在费劲儿贿赂了全员之后，她终于得到了室友帮她上课点到的承诺，自己则拖着小旅行箱，兴冲冲的赶赴机场。 　　等她走了，室友们还在逼逼着。 　　“夏天这次是来真的啊？追星追得这么真情实感也是挺难得的。” 　　“她还不如去追帅气的学长呢，好歹看得见摸得着，难度系数也是普通级别的。追齐昊？一上来就是炼狱级别的难度真的好吗？” 　　“什么追齐昊？她难道不是等着齐昊来追她吗？话说，日天日地那傻叉又在世界里放小喇叭了。” 　　一块钱一个的小喇叭啊，那人一喊就是十几个。 　　室友看到后一脸的纳闷：“他不知道夏天不在？等等，夏天怎么在线呢？” 　　“我上去帮她领节日礼物啊！算了，还是下线，别造孽了。夏天不喜欢家里蹲的肥宅diao丝，人家喜欢的是齐昊。” 　　游戏里，属于夏天的那个游戏ID，在短暂的亮起后，再一次陷入了灰色中。而与此同时，夏天也终于坐上了开往机场的大巴，她的目标是千里之外的晏市，所以她得先坐飞机赶往晏市飞机场，然后给后一天要在那里举办粉丝招待会的齐昊借机。 　　一般来说，明星为了不让自己那么尴尬的独自走在机场里，经常会主动泄露行踪。当然，就算是官方泄露了行踪，除非本身就是粉丝团里的重量级人物，不然也是弄不到的。 　　夏天粉齐昊两年了，哪怕是高三那会儿，她硬挤出睡觉的时间，也没有放弃追星，小作文更是写了一堆，暑假里更是剪辑了无数视频，在圈里也是属于让其他粉丝嗷嗷叫的太太一枚。也因此，她想要弄到齐昊的行程表，难度是有，但并非办不到。 　　追星也是一门功课。 　　至于让自己心爱的爱豆追求自己，更是一件难于上青天的事情。 　　夏天不想为难爱豆，因此她决定主动送上门去，给爱豆一个追求自己的机会。 　　晏市机场，走起！ 　　┏ (゜ω゜)=? 第38章 追星少女（三） 　　晏市机场, 一群粉丝拿着各种应援物, 早早的等候在了一旁，眼巴巴的望着VIP通道口, 完美的诠释了何为望眼欲穿。 　　夏天比她们略晚一些, 毕竟她还要去拿自己的行李，再急急的赶过来。不过, 她估算的时间还是没错的，比齐昊的航班到达时间足足早了一个半小时, 因此等她匆匆而至时, 齐昊还没人影儿呢。 　　因为是头一次接机，哪怕早先就在网上搜了一堆需知, 夏天还是略有些底气不足的, 尤其她跟其他粉丝的目的全然不同, 人家是单纯的来给爱豆接机, 只有她是来看未来的男朋友的。 　　幸好，如今还是秋老虎当道时, 哪怕她满脸通红异常娇羞的跑到了粉丝团里, 也没人觉察出异样来。主要，那些惯常来接机的，见多了“新人”各种犯蠢, 像夏天这种完全不值得一提。 　　好半天, 夏天才平静了下来，只是等她好不容易熬到了航班到达的时间，就被告知, 航班晚点了。 　　好好，浪漫的爱情总是需要些许小坎坷来点缀的。 　　夏天自我安慰，幸好是齐昊的航班的误点了，这要是齐昊的航班准时到了，而她所坐的航班晚到了俩小时……那乐子才叫大了。 　　大学生，尤其是大一新生就这点不好，时间相当得不自由。夏天是想跟爱豆谈一场幸福甜蜜浪漫至极的恋爱，却也不至于丧失理智到放弃学业的地位。在她看来，自己要成为配得上爱豆的女人，至少不能让人一提起爱豆，就瞬间人工添加一个后缀——人傻眼瞎。 　　给自己鼓了鼓劲儿，夏天继续耐心的等候。 　　等待本就是件难熬的事情，尤其是久候不至，更是令人极为心焦。这期间，夏天倒也打开手机跟室友们聊了几句，室友也告诉她，她那个游戏里的情缘今天又给她炸小喇叭了，让她得空了给人家回复一下，毕竟人家对她还是很不错的。 　　确切的说，室友打了个比方。 　　‘我看他喜欢你就跟你喜欢齐昊一样，都是这么的一厢情愿，单方面的付出痴心真的是太苦涩了。’ 　　夏天呵呵哒的同时，义正言辞的告诉室友，那不是她的情缘，另外她的心里只有齐昊。 　　说曹操，曹操就到。 　　听到身旁女生的尖叫声，夏天秒速将手机揣回兜里，她时刻谨记着自己的身份，因此并不打算跟个八卦记者那样死命拍拍拍，她只需要保持最完美的笑容，给齐昊一个爱上她的机会。 　　结果，等她摆好姿势抬眼看过去时，气愤的发现自己眼前就是个巨大的灯牌，前面的接机粉丝愣是发挥出了百分之三百的实力，明明个头矮小得很，却将一面比她人大出两三倍的灯牌挥舞得虎虎生风。 　　——齐昊才不会喜欢你个大力女金刚！ 　　夏天气炸了肺，好在她还剩了点儿理智，没把时间浪费在吵架上，而是花了两分钟时间愣是挤出了包围圈，可彼时，齐昊已经走远了，留给她一个笔挺袖长的背影。 　　爱豆就算只是个背影，都是那么的性感撩人，尤其是那双大长腿，美好得让人恨不得扑上去。 　　问题是…… 　　他怎么就走了呢？？？ 　　就在夏天开始怀疑人生时，身边的几个粉丝在窃窃私语：“昊昊怎么了？看他好像很颓的样子，是没休息好吗？” 　　“因为飞机误点？也不应该啊，还是公司给他安排的工作超量了？不然就是在飞机上遭遇私生饭了？肯定有原因的？” 　　“我去公司微博下面抗议去！！怎么能这么压榨我的昊昊呢？他们不心疼，我心疼！！” 　　夏天没理会粉丝的议论声，事实上她比齐昊颓多了。 　　齐昊来晏市是为了参加粉丝见面会，可问题在于，夏天没弄到门票，毕竟这事儿是很早以前就定下来的行程，她起意的太晚太晚了。本来是想着跑来接机肯定能让齐昊见到自己，等到时候来个一见钟情……见面会门票什么的，还用在意吗？ 　　结果是惨烈的。 　　孤独的夏天，站在人声鼎沸的机场里，仿佛在人生的旅途中彻底迷失了自己。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难道真的要像女巫说的那样，耐心的等待？ 　　可就算要等待，也应该先给爱豆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 　　兜里的手机在孜孜不倦的振动着，夏天木着脸掏出手机，寝室小群里不停的刷着屏，呼唤她找地方上游戏，同时还告诉她一个噩耗，刚才班长来过了，临时通知每个寝室出一个活动，学校要准备——迎国庆！！ 　　夏天觉得，这大概就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了？ 　　幸好，机场这边还是有网咖的，她随便找了位置，开机上网，没着急上游戏，先上了几个粉丝群，看能不能捡漏一张见面会的门票。现在才中午，见面会是晚上七点半进场，八点正式开始，因此还是有那么一丝丝希望的。 　　等待希望的时候，她顺手登录了游戏，结果刚一上游戏，就遭遇了一波私聊轰炸。 　　夏天玩的那款游戏，是著名的“情缘满地走，小三多如狗”的仙侠网游。本来嘛，除非本身就是那种游戏迷，多数人玩游戏都是冲着人比游戏好玩这点来的。平时刷刷日常，截截美图，看看八卦，这才是夏天的游戏日常。她本身游戏水平很是一般，所以才在前期勾搭了个好手带她过任务。 　　游戏里的情缘来得轻巧，依着夏天原本的计划，她那个大神情缘大概会一直在她身边待到她彻底A了游戏。毕竟，你不能对一个游戏里的情缘要求太高，游戏玩得好就行了，什么颜值高身材赞，那是对爱豆的要求，不能弄混了。 　　可令夏天没想到的是，今个儿一上游戏，留言里全是关于奔现的。 　　奔现，想见一面，希望能够进一步发展，还告诉夏天，自己如今在晏市，假如夏天不方便的话，也可以前往她所在的城市里，时间地点都由她来定。 　　夏天瞪着电脑屏幕，只感到一阵阵窒息。 　　游戏奔现？那不是八卦帖子里经常出现的千里送吗？甭管是要她千里送，还是对方洗白白奔到自己身边，她都不能接受。 　　懵了半晌，夏天对着键盘就是噼里啪啦的一阵敲击，告诉对方，自己没打算进一步发展，并友善的提醒对方，请分清楚游戏跟现实，最后又说自己有男朋友了，再见。 　　素来个性爽直的夏天在留言后，干脆利索的改了签名，表示已A游戏，随后就下了线。 　　“姐妹们，我不玩游戏了，你们不要再理会那个死肥宅了。”在群里撂下这话后，她继续转战各个粉丝群，求爷爷告奶奶的希望能得到一张齐昊粉丝见面会的门票。 　　兴许是天无绝人之路，在奋斗了数个小时后，还真就叫夏天弄到了一张门票。当然，人家也不是给的，哪怕粉丝见面会是福利性质的，转让费还是需要的。 　　就算这样，夏天也没有任何的犹豫，下了机就直奔约好的地点，及至她将门票拿到了手，这才想起自己好像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匆匆买了两个面包一瓶酸奶，夏天再一次发挥她那急先锋的特质，风风火火的赶到了粉丝见面会的现场。幸好，时间还来得及，她饱含着满心的爱意，耐心的等待检票入场。 　　然而，夏天不知道的是，她心中的爱豆男神正在遭受人生第一次重大挫折。 　　他，失恋了。 　　确切的说，应该是还没来得及正式恋爱，就被无情的拒绝了。更凄惨的是，对方连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直接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眼看齐昊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子颓废、绝望、生无可恋的气息，小助理都快要疯了。 　　想劝又不知道该如何劝起，偏偏粉丝见面会的时间越来越接近了，要是让齐昊就这么露面，很难想象接下来的公司微博下面会遭遇如何惨烈的打击。 　　事实上，就中午机场齐昊稍稍露出了点儿颓废的神情，粉丝们就已经担心上了，心疼昊昊的同时，顺便将公司骂了个狗血淋头，还捎带上了经纪人、助理等等一大波无辜的人。 　　“大佬，见面会的时间就快要到了啊，求求你振作一点？不就是失恋吗？谁这辈子还没失恋过十次八次的呢？有什么大不了的？振作，振作起来！” 　　得到消息的经纪人都顾不得跟主办方那边沟通后续几天活动的流程，就屁股着火一般的冲了过来。本以为是小助理没见过世面瞎操心，毕竟就中午那情况而言，颓是颓了点儿，可也不至于那么夸张。 　　等经纪人过来一看，差点儿没被齐昊吓出了小岳岳式尖叫。 　　然而，齐昊只幽幽的看了他一眼，就又低头为他那还未开始就已凋零的恋情哀悼去了。他周遭散发的绝望真的就快要凝结成实质了，让经纪人恨不得给他当场表演个跪地磕头，求他振作起来。 　　不就是个失恋吗？ 　　谁还没失恋过呢？ 　　真是不好意思，他齐昊真的没有失恋过。作为从小因为相貌出众被所有人捧着长大的他来说，失恋啊，以前没想过这种事情还能发生在自己身上，现在真的发生了，真的只能用一句话来形容。 　　心灰意冷、肝肠寸断、痛不欲生、万念俱灰…… 　　于是，等一众粉丝盼星星盼月亮的等到见面会开始后，就看到了满脸写着不想活了的齐昊。 　　一瞬间，见面会现场安静如鸡。 第39章 追星少女（四） 　　在接下来的数个小时里, 齐昊所在的娱乐公司官方微博彻底沦陷了。 　　疯狂的粉丝们齐刷刷的上阵, 就跟精分似的，片刻之后还在齐昊本人的微博下各种花式安慰，转瞬间就去了公司微博底下化身为喷火暴龙, 把公司上下都骂了个遍，且首当其冲的就是公司高层以及负责齐昊的经纪人、助理等等。 　　网络暴力啊！！ 　　哪怕是身经百战的公司高层这次都被打败了, 倒不是他们接受不了粉丝骂战，而是这一次的情况来得太过于突然了。等于说，早先是没有丁点儿预兆的，冷不丁的就来了颗原子弹，炸得他们天灵盖都要碎了，晕头转向的同时, 还压根就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齐昊所在的娱乐公司，属于圈内大佬级别的。而他跟那些半路出家的明星还不同, 他本来就是该公司的练习生。再一个，他的长辈持有公司部分股份, 也因此他是公司真正的嫡系。 　　这种出身, 加上他本身无论哪方面都极为出挑的关系, 在公司就是属于顶级的摇钱树。不单享受着最为优渥的分成比例, 还接受着公司的资源倾斜。按理说, 谁吃亏都轮不到他吃亏啊！ 　　然而, 逻辑和实际本身就不是共通的。况且，你能跟已经疯魔了的粉丝去谈逻辑思维？你怕是也疯了。 　　及至公司微博彻底沦陷，各大高层接到了紧急通知时, 绝大多数人还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 　　“齐昊的和约出问题了？不是年初才刚续约了吗？” 　　“工作太多了？这每个通告不都是他自己看过定下来的？再说现在是他上升时期，通告肯定只多不少的。艺人啊！哪个艺人怕通告多？真要是少了，才是凉透了。” 　　“什么什么？没有矛盾啊，谁跟他有矛盾了？他是咱们公司最大的摇钱树，傻子才跟他发生矛盾呢！！”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粉丝为什么会突然暴动？公司压榨？意欲雪藏？和约纠纷？不是这这这……” 　　公司高层心脏病都要犯了，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偏偏这个时候，最了解情况的齐昊经纪人的手机也被打爆了，他一面跟各方面协调接下来的工作，一面还要跟公司的人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当然还有最重要的，那就是安慰因为失恋而低气压的齐昊本人。 　　经纪人“噗通”一下跪了，要是磕头管用的话，他真的好想给这小祖宗多磕几个响头。 　　然而，齐昊只幽幽的瞥了他一眼，就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了。 　　今晚的粉丝见面会持续了不到一个小时，比原定的时间足足缩短了一半。可粉丝们却没有任何抗议的情绪，反而一脸心疼的表示会配合的，并对齐昊送上真诚的祝福，让他保重自己，千万要好好的。 　　齐昊挺好的，除了暂时走不出失恋的低谷外，旁的都挺好的。 　　不好的是其他人啊，本来想着粉丝见面会起码平顺的结束了，看现场粉丝的态度，也都是比较平和。谁能想到呢？那完全是因为齐昊在她们面前！等齐昊一走，哦不，等她们一离开现场，扭头就将公司微博炸上了天。 　　之前有多温柔可亲善解人意，之后就有多恐怖！！ 　　更确切的说，在粉丝们的世界里，本来就分为爱豆，以及其他人的。 　　经纪人连着打了数个小时的电话后，当真是讲的口水也干了。不过，他也不亏，因为他成功的拖了别人下水，让公司高层跟他一起陷入了迷茫之中。 　　哦，不是齐昊搞事，而是他失恋了。 　　还不是热恋之后的失恋，仅仅是在网络上表白被人拒绝了。要不，怎么之前丁点儿响动都没有呢？ 　　弄清楚原因后，本来只是一头雾水的人，都纷纷开始抓狂了。尤其是公司高层，他们往往本来就头发不多，被齐昊失恋的事情一搞，本来就没几根的头发估计要彻底的离家出走了。 　　比起他们，粉丝们才叫一个崩溃啊。 　　粉丝见面会又不限制拍照、录视频的，无数人在离开了现场后，上传了爱豆的照片、影像资料。她们原本是抱着让大众羡慕的目的，到后面则干脆就成了聚众找公司麻烦的证据。于是，没能一起去现场的其他粉丝在看了照片等石锤后，瞬间就像是被点炸了的炮仗一般，下定决心让公司上天。 　　其中，自然也包括夏天。 　　夏天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才是那个罪魁祸首，她甚至都忘了明天还有课，就只顾着上网冲在了第一线。 　　她的昊昊啊，多好的人，怎么会有人狠心伤害他呢？无论是因为工作压力太大，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都是绝对不能饶恕的行为。 　　“明天的课记得帮我点到啊，我要在晏市多停留两天。对！你们也看到了？公司怎么能这么对待我的昊昊呢？我一定要替他主持公道，抗议公司压榨艺人的卑鄙行径！” 　　“嗯嗯，过两天我一定会回来的，我是要当昊昊女朋友的人，怎么能被学校记过处分呢？你们记得……喂喂！” 　　夏天好气哦，一个两个的全不把她的话当真，说好的要当齐昊女朋友，当然是真的啊！ 　　惦记着网上的骂战，夏天没跟室友多掰扯，至于游戏则更是被她彻底的抛到了脑后。游戏嘛，本来就是闲暇之余打发时间玩玩的，现在有了正经事儿，谁还会惦记那点儿破事情呢？ 　　从心态上来说，要是所有人都跟夏天一个心态，估计别说游戏公司要哭了，杨教授都能现场表演一个电闪雷鸣。可凡事不能一概而论，就齐昊因失恋而状态不佳这个事情的真相公布后，估计就该轮到夏天心态崩了。 　　幸好，经纪人还是挺靠谱的，除了几个公司高层知晓内情外，其他保密工作做得还是很到位的。起码到目前为止，八卦娱记都还不知道齐昊失恋一事。 　　好事和坏事一般都是相伴而来的，不过对于夏天来说，不知道真相哪怕勉强算是一件好事，可坏事就略多了点儿。 　　第二天中午，她就接到了来自于室友汇报噩耗的电话。 　　电话里，室友语气沉痛的告诉她，她逃课一事被发现了。甚至于都还不是点到的时候出了问题，而是一上课，教授就点名问他们系的那个长腿女孩去哪儿了。原因在于，教授每天下班后都会慢跑一个小时，第二天也会早起去散散步打打拳，以前早晚都能碰到夏天的，可从昨天到今天，都没看到夏天的人影儿。 　　夏天：…… 　　这已经不是晴天霹雳了，这简直就是五雷轰顶。 　　想过室友帮点到可能会出现纰漏，可她万万没想到，纰漏竟然是她没去跑步。 　　“天天啊，天天你还好吗？你放心，教授没给你记过，她就是担心你病了或者怎么了。我们告诉他，你是因为姨妈痛躺在寝室里起不来了，她很真诚的关心了你，并约你好了以后继续跑步。” 　　“……行，我下午就回来。” 　　当天下午，夏天就包袱款款的离开了这个让她又爱又恨的晏市。 　　与此同时，在某个国内知名的匿名论坛上，一个流言悄然兴起。据说爆料人是齐昊身边的工作人员，说齐昊之所以状态不佳，是因为他失恋了。 　　因为是匿名论坛，对方也并未拿出确凿可信的证据，因此这个所谓的猜测并不能令人信服。尤其，就齐昊那个外形，失恋…… 　　他跟失恋挨不上边儿啊！！ 　　这个小道消息，已经回归课堂的夏天也看到了，并对此嗤之以鼻。 　　“我爱豆会失恋？除非是又瞎又傻，不然谁舍得跟他分手？切~” 第40章 追星少女（五） 　　夏天不会想到, 随口的吐槽命中的是她自己。 　　不过, 就算现在没有想到，也不代表以后就不会曝光。可起码在这档口, 夏天终于暂时将爱豆的事情放一放，将主要精力投入到学校生活中。 　　羞耻感爆棚的国庆庆祝活动结束了, 中秋时学校里还顺便办了个校庆, 之后又是各大校园社团招生, 紧接着就是学生会招人, 中间还夹杂着给学分的公益活动等等。 　　大学生活一般是分为两类的。 　　一种是闲得长毛，反正就算是大一好了, 也是公共课占了多数, 这种逃课很容易的，甚至很多老师连点名都懒得点, 由着学生们浪翻天。至于各类社团活动，更是崇尚一个自愿原则, 你要是想出头，大学里多得是任你展示才艺技能的舞台，可反过来说，你但凡不愿意，谁也不会强迫你去。 　　就这样, 有不少人在短暂的迷茫过后，就开开心心的投入了网游的怀抱，沉迷游戏不可自拔。 　　本来，夏天也肯定是这群人当中的一个, 可谁让她还惦记着占卜屋里发生的事情呢？ 　　只这般，她就变成了大学里的另一种人。 　　就是把大学过得比高三还辛苦，又要忙碌学习方面的事情，还要参与校内举办的各项活动，同时还兼顾社团杂事，尤其别忘了，要是高三的话，起码生活琐事是由父母操持的，可到了大学，这些全要自己来做。 　　日子嘛，闲有闲的过法，忙起来却也是连轴转的。 　　等夏天回过神来时，秋天早就过去了，隆冬来临了，她从衣柜里翻出去年的冬衣，郁闷的发现全都太肥太大了。 　　一面将衣服放了回去，一面她还嘀咕着又要花钱买新装备了，冷不丁的，夏天突然反应过来了，抓过离她最近的室友的胳膊，狂喜般的道：“我是不是瘦了？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啊！！” 　　室友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自己的胳膊从夏天的手里挣脱出来，咬着腮帮子斜眼瞪她：“是啊是啊，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回事，人家都是高中瘦大学胖，你还能反着来的。” 　　另一头的室友啃着油汪汪的全家桶摇头晃脑的道：“也不是这么说的，高三就算再辛苦，好歹都有爸妈照顾着，好吃好喝的天天补，想瘦也难？不过啊，大学胖倒是真的！对了，今天你们叫哪家的外卖？咱们凑个单呗，我想吃回锅肉盖浇饭。” 　　“那我点个烤肉饭？” 　　“我要吃炒面……算了算了，我也点个回锅肉盖浇饭好了。” 　　夏天眯着眼睛看看这个瞧瞧那个，揣上钱包转身就要往外走。结果，还没走出寝室就被人叫住了。 　　“你出校门啊？帮我带个肉夹馍呗！” 　　“我要个烤红薯，不然糖炒栗子也行啊，你看着买，夜宵外送费贵哦，炒饭冷了又巨难吃。过冬了，哪能不养膘呢？” 　　“没错，就是这个道理，你看夏天冷得发抖，咱们就好过多了。” 　　夏天在心里呵呵哒，不过还是记下了傻子室友们的要求。她已经习惯了各种营养减肥餐，尤其钟爱离学校不远处的一家小水果店，几乎每天都要跑去买几样新鲜水果吃。 　　那家水果店尽管店面不大，位置稍微有点儿，当然其实也不远的，可对于懒到了极致的人来说，哪怕仅仅过个马路，都能要了他们的命。因此，那家店的生意一般般，水果的品种也不算多，尤其那些颜值高的反季节水果，那是一个都看不到。 　　可夏天却是无所谓，她本来就不挑食，只要是新鲜水果，啥都吃的。再说了，人都要遵循自然规律，水果也一样啊。 　　挑了几样最新鲜的付钱拎着走，夏天也没往给傻子室友们买宵夜，尽管她完全不明白，这才下午四点多呢，叫晚餐外卖都嫌早，怎么就惦记上宵夜了？ 　　不理解归不理解，反正照办就成了。 　　等回到寝室里，夏天还算了一下这个月的生活费，发现结余不少后，她决定挪出一部分钱，周末去买两件冬衣。 　　这个提议得到了全寝室姐妹的一致赞同，毕竟哪怕再懒的人，面对逛街还是拒绝不起来的。再就是…… 　　“去年的衣服又穿不上了！！” 　　“天天啊，我好羡慕你，等下学期天气热起来以后，我要跟着你一起去晨跑和夜跑！” 　　“对对，天天你要记得带上我们啊，冬天养膘春天减肥，不然等到了夏天，又不能穿可爱的小裙裙了。” 　　“真羡慕天天啊，瞧瞧这腿，多瘦啊！” 　　夏天面无表情的看着这群祸害继续该吃吃该喝喝，吃喝的同时还不忘逼逼。等她们都安静下来了，夏天才开口道：“我跟你们不一样，我是要当齐昊女朋友的人！” 　　噗—— 　　这番言论，哪怕已经说过无数次了，仍旧再一次得到了全寝室人的强烈抗议。 　　她们倒没笑话夏天的痴心妄想，而是边咳嗽边拍胸，用差点儿断气的声音求饶，求求夏天不要再在她们吃东西的时候说冷笑话了，万一呛死、噎死，那死得该有多冤枉呢！！ 　　夏天冷漠脸。 　　大学校园里，随着期末的临近，整个儿的学习气氛是一下子炸上了天。 　　搁在一周以前，夏天每次去自习教室，都要面对冷冷清清几乎空无一人的场景。可随着考试周的临近，自习教室里人满为患，夏天想着反正自己平时复习够本了，索性没跟那些人争，回寝室学习也是一样的。 　　每到这个时候，就能显露出学渣和学霸的差距了。 　　夏天肯定不属于学霸范畴的，她的成绩也就一般般，高中时期因为足够用功，最终的高考成绩还算不错。不过，就算是进入了心仪的大学，读了喜欢的专业，但其实以她的入学成绩来说，最多也就是刚刚踩过线而已。 　　可大学嘛，就读个本科而已，如今还仅仅是大一，学习难度肯定不会太大的。夏天在戒掉了游戏后，除了日常瞄一眼齐昊的通告外，旁的时间都用在了学习上，她还是坚信占卜屋是真的，只觉得是因为自己还不够努力，等再努力一点，就能配得上齐昊了。 　　这么想想也没错，爱豆恋爱是禁忌，一般就算要传出热恋的绯闻，也多半是在将近三十岁时了。齐昊也就比夏天大了两岁，正处于事业的上升期，夏天深以为，她有的是时间慢慢等待。 　　主要是，不等待也没别的选择了。 　　…… 　　等到了考试周，夏天是格外淡定的进了考场，室友们则是鬼哭狼嚎的跟着进去。而出考场时，夏天依旧淡然，室友们就好像死了一回一样。 　　不过，这样的情况并未持续太久。 　　等最后一门考试落下帷幕时，夏天心态崩了。 　　一条热搜横空出世，却是有人曝光了齐昊的黑料。 　　这要是仅仅曝光个黑料倒是没啥，粉圈里的人都习惯了爱豆被爆料，看不惯就杀回去，怼天怼地怼个日月无光都是家常便饭了。 　　可这一次的黑料却有些不同寻常。 　　确切的说，是其中一个黑料，击溃了夏天。 　　那个黑料是说，齐昊之前沉迷于游戏不可自拔，然而他本人却是个游戏废、技术渣。按说这样也没什么，游戏嘛，多得是氪金玩家，说出来也没什么好丢人的。偏生齐昊他不按套路走，技术渣他就请外援，花钱请代练帮他练级、刷副本、刷竞技场，愣是把自己包装成了一尊大神。 　　事情到这里还不算什么，中二少年谁还没个热血江湖梦呢？再说谁都知道齐昊忙于各个通告，没时间练级也很寻常，重点在于，齐昊他在游戏里爱上了他的情缘。 　　那个情缘倒是他自己发展出来的，一个比他还要技术废的妹子，人家明显就是上来抱大腿的，因为他装备不错，初期也没暴露，回头实在是遇到过不去的任务，这不是还有代练吗？反正就一直没露馅儿。 　　结果，玩着玩着，齐昊就陷进去了。别人玩游戏泡妹子，他是真情实感的爱上了游戏里的妹子，不单表白了那个妹子，还表示希望进一步发展，简称奔现。 　　而最终的结局简直叫人拍案叫绝，那妹子拒绝了他，拉黑并A了游戏。 　　…… 　　这次的黑料是实打实的，除了点明了那个网游就是齐昊之前代言的那个外，甚至连他的游戏ID都暴露了。不过，爆黑料的还算是有那么一丁点儿的良知，哪怕曝光了齐昊跟妹子的聊天记录，却还是帮着马赛克了一下妹子的游戏ID。 　　对了，根据上面显示的时间，正好是上次齐昊在晏市开粉丝发布会当天。 　　也就是说，齐昊之所以一脸的生无可恋，跟所谓的公司压榨扯不上丁点儿关系。人家就是单纯的失恋了而已。 　　表白被拒嘛，多严重的事情啊！ 　　爱豆也是人，谁还不准人家赶时髦失恋一回？ 　　黑料曝光之后，全网哗然啊。紧跟着还有知情人爆料，说这是齐昊的初恋，他以前是练习生，一方面是因为公司规定，另一方面也确实是忙，小学毕业后就进入公司参加艺人培训，他连个早恋的机会都没有。再后来，就emmmmmmmmm…… 　　惨是惨了点儿，粉丝内部的反应也很大。 　　心疼爱豆，更心疼自己，顺便还要咒骂那个该死的勾引了爱豆还不好好珍惜他的狐狸精！！ 　　而狐狸精本精在做什么？ 　　她刚出了考场，等待室友的同时刷了一波微博，紧接着所有后一步出考场的人就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高冷美人夏天啊，她一屁股坐在教学楼前的楼梯台阶上，抱着膝盖，哭得几乎要撒手人寰。 第41章 追星少女（六） 　　最终, 夏天是被几个室友合力架回的寝室里。 　　没办法啊, 她哭得实在是太惨了, 哭到后面，不单是浑身发软, 她都哭得打嗝了，眼泪唰唰的往下落, 美还是美的，就是太惨烈太悲痛太令人同情了。 　　哪怕是隔壁寝室那个素来跟她不对付的女生, 都被这一幕给吓懵圈了, 忍不住立在原地开始自我反省, 努力回忆自己有没有做对不起夏天的事情。 　　可问题是，女生之间的小矛盾很正常的，她是有在背后说夏天的坏话, 真计较起来, 最大的坏事应该是半年前军训刚结束那阵子，看着夏天几乎没被晒黑多少的脸，她跟夏天说了校园传说的事情, 诓夏天去林荫道上走了九十九遍…… 　　认真反省后，那女生觉得应该跟自己没什么关系, 又想起刚结束的期末考试，当下了然的道：“肯定是夏天考砸了！” 　　好，这个逻辑也是通的。 　　可其他同学望着被寝室架起来还哭得如丧考妣的夏天，总觉得这个答案特别牵强。 　　又不是高考考砸了，这不就是一次普通的大一期末考试吗？先不说难度如何, 就算真的砸到了地心，开学以后还有降低了难度的补考啊，再不济这不是还有毕业前的大清考吗？至于哭得这么死去活来的吗？ 　　总感觉考试考砸了纯属扯淡，可其他人仔细想想，夏天又没在谈恋爱，那就扯不上失恋，总不能是家里出事了？ 　　这个念头，在多数人的脑海里转了一圈，可很快就被撇除了，主要是有些猜测它不能说出口，不然甭管猜没猜对，都会被别人说嘴的。 　　教学楼前的这一幕，很快就传开了。 　　也就是因为夏天本身就是学校里的名人，她腿长个头高，刚入学那阵子，大概是因为高三补过头了，看着还有些壮，不过就算这样，脸还是挺耐看的。可后来，等军训结束后，她就开始努力减肥塑身，又埋头于各种社团活动中，同时也没放弃学习任务，正当就是应了那句“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啊！ 　　夏天是学校里的名人，在上个月还干了原本的系花，成为了新任系花小姐。 　　怎么说呢？ 　　论脸，她不一定是最美的那个；论身材，她也未必就真的前凸后凹；论学习成绩，哦，成绩还没出来她就哭成了狗…… 　　可难得的就是全面啊！还有就是，她给自己树立了一个减肥变美的人设。大学里多胖子，男女都有，看看夏天，再瞧瞧自己，瞬间感觉又有胃口了。 　　——胖子怎么了？胖子都是潜力股，等我减肥成功了，分分钟变帅变美。 　　正因为夏天在学校里太出名了，她闹了这一出，瞬间传遍了校园里的每个角落。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别忘了这是最后一场考试啊！ 　　当然，因为不同系的关系，也有几个特别倒霉的系，还有一两门功课要考。可不管怎么说，多数人都已经结束了考试，甚至幸运的，这会儿都已经坐上了回家的客车。 　　只这般，没过多久，校园里就变得空荡荡了，学生们带着满腹的八卦回家过年去了。 　　过年好啊，有吃有喝有的玩，老爸老妈还不会骂人，甚至很多人家都保留着发压岁钱的习惯，不管孩子多大了，只要还在念书没在赚钱，这不都要给压岁钱吗？ 　　夏家也是如此，本身家里的条件就不错，又因为国家政策的缘故，家家户户都只得一个，自然是宠溺得很。这夏天还没回家呢，她爸妈爷奶就已经准备好了压岁钱，找了个好看的红包装上，只等着大年夜给她。 　　因为夏爸爸是长子的缘故，夏天的爷奶都住在她家里，而每年过年，叔叔姑姑们也都会来夏天家里拜年，喜庆又热闹。 　　大学生放假早，夏家这边刚将年货准备了一半时，夏天就已经到家了。 　　夏奶奶本来是坐在阳台上晒太阳的，远远的看到个熟悉的人影，顿时坐不住了，忙急吼吼的往楼下冲：“天天！天天啊！……天天你咋了？” 　　天天没咋的，天天她就是心态崩了。 　　夏天老委屈了，哪怕在考完试后，被室友们安慰了一遍又一遍，但她还是过不去那个坎儿。知道真相的当天晚上，她就在被窝里哭了一整夜，第二天起床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好在她买的票是在下午，愣是用冰袋敷了整个上午，才稍微好点儿了。 　　大冬天啊，冰袋敷脸啊！ 　　然而，这仅仅只是个开端，等她上了回家的车子后，一个没忍住又打开了微博，紧接着那眼泪啊，就跟彻底失控了一般，唰唰的往下落，就跟坏掉了的水龙头一个样。 　　最可怜的还是坐在她身旁的男生，那男生也是大学城的，当然跟夏天不是一个大学的，本想着放假回家还能正好坐在美女身边，这是多大的艳福啊。结果，一扭头，美女哭成了个泪人，而且一路上都没有停止哭泣的迹象。 　　哪怕夏天哭起来没什么太大的声音，可这时间一长，还是叫其他乘客发现了。 　　一时间，夏天旁边座位上的男生承受了莫大的压力，总觉得是自己的错，是自己不好，是自己惹了美女生气，是自己…… 　　他又做错了什么呢？ 　　妈妈，哇呜呜呜！！ 　　等客车一停下，那男生就跟屁股着火一样的跑了，多的一句话都不敢说。 　　夏天完全不知道自己造成了多大的误会，只默默的流着眼泪拖着行李箱，拦了一辆出租车往家里赶。 　　接下来，便是刚才夏奶奶饱受惊吓的那一幕。 　　奶奶何止是惊吓啊，她都快要心疼死了，一面大吼着让老伴儿下来拿行李，一面搂着夏天心肝宝贝儿的好一阵哄。 　　然而，夏天是那么容易被哄好的吗？ 　　怎么可能呢，她都看到疼爱自己的奶奶了，当然是抱着奶奶“哇啦啦啦哇呜呜呜”的痛哭一场了。 　　于是，继大学的校友后，夏家所在小区的邻居也有幸看到了这么凄惨的一幕。众人纷纷猜测，夏天是不是在外面被人欺负了？还是遇到了什么难处？亦或是夏家出了什么事儿？ 　　再强大的脑补力，也无法脑补出夏天遭遇的惨事。 　　时隔半年之后，她失恋了。 　　对象还是她早先不屑一顾的游戏情缘肥宅男。可谁能想到呢？天天在游戏中浪里个浪的肥宅男，居然会是她的爱豆男神，人设塌了啊！ 　　然而，就算人设塌了，夏天还是很心痛。 　　曾经有一场甜美浪漫的恋爱就在她的眼前，可她却没有珍惜，反而嫌弃得不要不要的。等知道真相以后，她的眼泪落下来，她真的真的好想穿越回到半年前，对披着肥宅皮的齐昊说一句，我愿意！！ 　　可惜啊，这世上没有卖后悔药。 　　多么令人痛彻心腑的感悟啊！ 　　整个过年期间，夏天始终都保持着生无可恋的模样。哪怕她爸妈她爷奶一直安慰她，都没有任何效果。之后，她的叔叔姑姑们来拜年了，一同前来的还有她堂兄弟表兄弟们，本来都是嘻嘻哈哈玩闹着过来的，直到看见满脸写着“不好活了”的夏天后，齐刷刷的噤声了。 　　真的是太惨了…… 　　即便收了一堆厚厚的压岁包，夏天依旧没有展露过笑颜，她觉得自己已经不会笑了，她的灵魂啊！麻木了。 　　生无可恋都没法形容她内心深处的哀恸，她居然把爱豆给甩了？还是那种连多一句话都懒得说的嫌弃式甩法，她咋这么能耐呢？疯了？？ 　　从期末考试的最后一天，悲伤到年后，再到新学期开学，夏天依然没有走出悲伤的阴霾。 　　她爸妈太担心她了，愣是亲自将她送回了学校，看她好好的进了寝室了，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新学期开学了，首要的事情出了开学典礼外，就是颁发奖学金。于是，全院师生得以见到几乎可以算作是历史性的一刻，夏天一脸心若死灰的上台领取奖学金。 　　全院师生：…… 　　总觉得这个画风不对。 　　哪怕新学期开学了，夏天依旧处于深深的悲痛之中，她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来，却又因为惯性的缘故，做着上学期已经做惯了的事情。 　　每天五点起床去慢跑，然后吃一顿丰盛的营养早餐，这是她一天里最好的一顿饭了，而且每天都不重样，毕竟学校食堂就算再怎么漫不经心，早饭还是很不错的，花样也贼多。 　　吃过早饭后，就要看今天的课程是怎么安排的。通常情况下，一周也就三天第一节 有课，如果是这样的话，夏天就回寝室拿东西去上课。假如上午前面两节没课，她就先去图书馆待着，看看书顺便思考一下人生，等时间到了再去上课。 　　上午的课程结束后，她会吃点儿面包配酸奶当午饭，多半吃个五分饱就会去小憩一小时。午休之后再根据课程安排时间，或是去上课，或是去图书馆，也有可能去忙社团的事情等等。 　　及至下午，她会依着惯性去早先就每天去的小水果店买新鲜水果，转过来后再去自习教室复习功课。也会接受学长们好心的建议，看看推荐过来的专业书籍，也听从了教授的安排，进行考证前的准备。 　　日子不断的在向前翻滚着，夏天都忘了自己前一次去微博是什么时候。事实上，为了避免自己更为心痛，她卸载了一切社交软件，连微信号都是新申请的，里面干干净净的，只有家人老师和同学。 　　什么游戏啊，追星啊，爱豆啊…… 　　似乎已经离她很远很远了。 　　只不过，有时候午夜梦回，她还是能哭到崩溃。只是这种事情嘛，多经历几次，也就真的麻木了。 　　从大一到大四，夏天都是奖学金获得者。早先参加的社团也熬到了干事，后来更是被推荐进入了学生会，尽管没能成为会长，却也在学生会里有了一定的话语权，还在教授的推荐下写了入党申请书，之后更是准备起了考研。 　　夏天的大学生活是很充实的，充实的程度比之高三都不差了。起码，高中的时候她只需要埋头苦读，旁的一切琐碎事务都有父母帮着处理。而大学，却是全靠自己的。 　　最难得的，不是夏天某一方面好，而是方方面面都很不错。听闻她要考研，学校里早就有教授准备收她为学生，还有校领导琢磨着要不要让她留校。 　　当然，这是后话了。 　　事实上，就在夏天刚上大四时，研一的学长就发动了追求攻势。其实，人家学长追求夏天很久很久了，久到甚至可以追溯到大一第一学期。可夏天眼里是看不到别人的，不是那种高傲自满，而是她真的满眼都是学习。 　　不得已，学长在听闻夏天准备考研后，转身就恳求了他老爸，求他那身为教授的老爸收下夏天。他老爸感概连连，完了告诉他，老爸也想，但是大概率争不过其他老家伙。 　　学长：…… 　　追妻路慢慢，他决定还是先表白了，起码宣誓一波主权，省得心爱的女孩儿被其他混蛋抢走。 　　于是，他制造了一场浪漫到极致的表白现场，期待着抱得美人归。 　　想法很美好，现实简直残酷到令人泪眼婆娑。 　　哦，夏天其实没拒绝，她就是哭了。 　　哭得跟三年前的那个冬天一样，眼泪啊，那是止不住的往下流，别人不知道，她却知道自己等待这一场浪漫旖旎的表白等得实在是太久太久了。而现在，表白终于来了，可人却不对啊！ 　　最可怕的还不是夏天哭成了泪人，而是学长就是在女生寝室楼前表白的。 　　本来是想着让众人见证这美好的一幕，结果变成了众目睽睽之下，他把夏天弄哭了。 　　夏天哭得气噎声堵，不管是看热闹的，还是之后闻讯赶来的，都齐刷刷的将谴责的目光落在了学长身上。 　　没有最可怕，只有更可怕，有人认出了学长的身份，转身就蹬蹬蹬的跑去告老师了。人家告的还不是辅导员，而是直接找上了学长他爸，我校知名教授之一，当面告状，说他儿子欺负女同学。 　　这下，轮到学长要哭了。 　　学长：…… 　　你三岁啊！！ 　　居然还知道告老师啊！！ 　　要告老师也就算了，你告的是我爸啊！！ 　　并没有打击报复，就算有好了，受害者也只可能是学长本人。他爸亲自赶往女生寝室楼前，当众来了一出训子。 　　这是一出两幕剧，第一幕是有观众的，所以重点在于“训”。第二幕就是比较私密的了，具体内容因为过于血腥暴力，不便详说。 　　后来，学长他爸成功的收了夏天为得意门生。 　　再后来，夏天跟学长牵手成功，双方家长也见了面。夏天的家人很疑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弄错了，怎么亲家那头就跟嫁女儿一样，对女婿的挑剔程度比他们家还厉害，好在女婿本人还是很棒的，夏家上下都很满意。 　　又一年后，俩人举办了浪漫的婚礼，之后一齐旅游度蜜月。 　　偏就是在度蜜月的城市里，夏天仰头看着广场上那巨幅海报，恍如隔世。 　　学长也抬头看了眼，上面写着齐昊演唱会举办的时间地点，他虽然不追星，却也知道齐昊是很多女生心目中的偶像，别的不说，他表姐就很喜欢齐昊。 　　明星嘛，这年头的小女生喜欢明星那就不叫个事儿，学长本来走的就是温润儒雅的风格，跟霸道总裁搭不上边儿的。也因此，看到新婚妻子盯着那巨幅海报发呆，他很大方的表示，可以去看看嘛，说着就拿手机开始买票途径。 　　一只手遮住了他的手机屏幕，夏天面上的神情有些奇怪：“不用了，浪费那个钱干什么？” 　　“你不喜欢他吗？” 　　“喜欢啊，早几年以前我可喜欢他了，恨不得立刻嫁给他。现在就算了。” 　　夏天以为自己这么说了，新晋的老公起码会稍稍有点儿醋意，不想他却很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我表姐也想嫁给他来着，我当时还煞有介事的劝了她好久，现在想想挺傻的。” 　　“是挺傻的。”夏天又抬头看了眼那巨幅海报，连她也不知道那句“挺傻的”在说谁。 　　也许，命运之神曾经让两个本来毫不相干的人有过短暂的交集，可只要有一方断然拒绝了，那片刻的交集就会彻底崩溃。从此以后，两个人就会如同两条平行线，能看到，却再也不会有交集了。 　　要说后悔，早几年的夏天或许真的有。可如今，却没什么好后悔了。 　　所谓的悔不当初，无非就是日子过得不如从前。假如日子一天天的越过越好，即便给她机会，她也不愿意重新开始了。 　　就现在这样，不也挺好的？ 　　兴许，心底里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的遗憾，可人生嘛，本来就是有笑有泪，也有遗憾的。 　　** 　　女巫望着悬浮在半空中的水晶球，默默的叹了一口气：“还是不行吗？算了，让下一位客人进来。” 第42章 爸宝男（一） 　　下一位客人很快就到访了。 　　只是客人一进门, 女巫刚说问出了那句“有什么心愿”后, 情况就失控了。 　　客人张嘴就哭了出来, 还是那种情绪极度崩溃之下的嚎啕大哭。 　　女巫很清楚，普通人类想要以愿力处罚占卜屋, 肯定是需要在极端的情绪下。说白了，本身能成为占卜屋的客人, 就是脱离了多数人范畴的。 　　而像眼前这位客人那样，尚未开口先大哭一顿的, 以前也是有先例的, 算特殊情况, 却并不能说是罕见。 　　“客人你先慢慢哭，我可以等你。”女巫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新来的客人，转身就回到了壁炉前的摇椅上, 坐下后先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边品茶边望着壁炉里的炉火发呆，似乎全然没把身后的嚎啕大哭声放在心上。 　　新来的客人惊呆了。 　　这年头，顾客是上帝的理论已经很深入人心了, 那客人显然是早先就听说过类似的传说的，因此面上才会全无丝毫惧意, 可惊讶却是满满的。却不知他是惊讶于女巫那出人意料的待客方式，还是单纯的不知道接下来到底是先哭或是先收一收说正事。 　　在原地懵了一会儿后，客人勉强收了声儿，哑着嗓子问道：“真的有许愿屋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女巫侧过头看向他：“女巫的占卜屋, 欢迎每一位来此的客人许下自己的心愿，但心愿能否达成却需要看客人的运气。” 　　“我……”客人愣愣的看着女巫。 　　见他确实平静了下来，女巫这才起身，慢条斯理的将占卜屋的规则细细的说了一遍，说给这个隐约知道占卜屋，却并不清楚具体情况的客人听。 　　** 　　何志远是D市的一个很普通的上班族，他所在的单位是本市比较有名的一家国有企业，属于垄断性质的，因此哪怕他仅仅是个小职员，福利也还算不错。 　　当然，这个所谓的福利不错也是相对性的，就朝九晚五做五休二，但凡节假日都可以休息，入职十年以来从没有加过班的前提下，他这个工资福利是挺好的。 　　然而，D市是个伪二线城市。 　　就是从硬指标上来看，还够不上国家对于二线城市的定义，可若是从房价上来看，却比人家真正的二线城市还要夸张。 　　幸好，何志远家境很不错，他爸作为八十年代的大学生，从毕业后就得到了一份相当不错的工作，一路高升至管理层，并且在何志远从二本毕业后，想法子将他塞到了自己的下属部门。可以说，正因为有何父在，何志远打小就过得顺风顺水的，从读书到毕业找工作，再到买房买车结婚生子，一路顺畅到连半点儿坎坷都没有碰到。 　　从小，家里的亲戚长辈们都对何志远的评价很不错，夸他听话乖巧，孝顺父母，好脾气好教养。 　　而他的同学老师也都对他不错，同样是因为他这人好相处，哪怕家庭条件挺不错的，也从未展现过任何优越感。 　　等入职以后，同事们都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迎接一个有后台的二世祖时，他的表现还真的挺出人意料的。好脾气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同事们也没想到，素有铁腕黑面神之称的何总的儿子，居然是个什么事儿都做不到的废物。 　　是的，好脾气是他的标签，可同样的，废物也是他的标签。 　　这似乎是从毕业以后才显露的，以前就算他的学习成绩不是最好的，可总得来说，也勉强算个是听话懂事的好学生。可自打从大学毕业后，他一开始参加了校招，无果后，他爸将他安排到了另一家跟他专业对口的公司，没想到连实习期都没能熬过去。再往后，他爸示意让他考公务员，笔试倒是通过了，却栽在了面试上。还有…… 　　及至后来的后来，他爸索性放弃了，借着单位招聘临时工的机会，先将儿子弄了进来，再手把手的开始教导，让他慢慢的熬资历。 　　一直到入职的第八年，何志远终于转了正，成为了正式员工。 　　听着是挺心酸的，其实也还行。 　　道理很简单，就算同事们很嫌弃他，都是社会人了，谁还不会装个样子？何况，像这种基层的工作，本来就没人抢，正常来说，干个一年，最多两年，也该升职了，要计较都没个由头。 　　就这样，何志远尽管在最初找工作的过程中碰了一些壁，但也没受到实质上的伤害，很快就适应了单位里简单而又枯燥的工作，也习惯了薪水一点一点的往上加，算上不错的福利，小日子过得还是很顺畅的。 　　而在这期间，他也经由父母安排相亲结婚了。婚房是父母帮他买的，因为是早在他上大学期间就买好了，好处是避开了房价暴涨的危机，坏处也挺明显的，是个老小区，硬件设备不怎么好，配套的幼儿园简直不能看，小学倒是还好，却也仅仅只是还好而已。 　　婚后一年，他的妻子生下了他第一个孩子，是个男孩儿。 　　又过了两年，妻子再度怀孕，托关系打听后，得知这次怀的是个小公主，何家上下都很高兴，觉得儿女双全当真是人生赢家了。 　　也因为这个原因，何父同家里人商量，准备卖掉自己和儿子的两套房子，卖出的钱凑个新房的首付，好好规划一下接下来的日子。 　　虽说是同家里人商量，但因为多年以来，何家都是何父的一言堂，因此所谓的商量跟告知也没什么区别了。 　　何父的意思是，他们老俩口现在住的房子实在是太老了，面积也太小了，是很早很早以前分的单位房。好在，学区还挺不错的，因此想要出手并不难。而何志远的婚房则正好相反，小区实际上不算特别老，最多也就十一二年，面积过了百，房型挺好的，唯一的麻烦就是学区十分不好，尤其何志远的大儿子眼看着就要上幼儿园了，这是亟待解决的重要问题。 　　因此，何父决定索性将两套房子都卖掉，而新房子的要求就多了点儿。 　　首先要新房，就是不想要二手房的，到底是有过主人的，对家里人气场不好。再者，新建小区的各项设施设备明显会优于老式小区，包括配套幼儿园、健身房、老年娱乐中心等等，这些都是何父需要考虑的问题。 　　其次是学区，这个就很明显了，何家的大孙子已经两岁了，上幼儿园是近在眼前的事儿。要是小区配套幼儿园是比较好的那种，接送方便了不说，回头幼升小也具有优势。毕竟，教育是要从娃娃抓起的，要知道，何父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初因为工作繁忙，将年幼的何志远丢给了爷奶照顾，直到快上小学了才接回来，直接导致早期教育跟不上。 　　除此以外，房子的面积也有需求。何父认为，就他如今这个年纪，最多过个半年就要退休了，再算上如今这个房价趋势，极有可能这个房子就是他最终的养老房了。所以面积也好，户型也罢，能做到完美就要尽量做到完美。 　　何父何母老俩口，何志远小夫妻俩，还有何家的大孙子，以及半年后就会出生的小孙女，常住人口就是六人。 　　考虑到亲家公亲家母到时候会过来帮忙，即便不常住，人家总归是要经常性的来看望一下外孙外孙女的，因此还需要准备一个客房。哪怕亲家不来，留着以后招待其他亲戚朋友也是应该的。 　　理想状态的话，就需要五个卧室了，毕竟俩孩子的性别是不同的，小时候住一个房间倒是无所谓，长大后肯定是需要分开的，这个必须考虑进去。再算上客房的话，五个卧室是必须的。 　　客厅肯定少不了的，倒不一定是用于待客的，而是供俩孩子玩耍的区域，所以一定要大，视野要广，光线要亮，毕竟客厅极有可能是后期使用频率最高的房间了。 　　还有阳台，理想状态是两个阳台，一个用于养花草，一个则用于晾晒衣物被褥。可以的话，何父想要一个大的晒台，大扫除时可以用来晒被褥，平常也可以供他晒晒太阳，喝个茶什么的。 　　当然，厨房肯定是少不了的，这倒不是何父想要的，事实上他并不会下厨，可他的妻子却是再三强调，一定要一个大厨房，这关系到一家人的饮食健康问题，而且必须要封闭式的，不想要开放式厨房。而何志远的妻子则表示，她想要蒸箱烤箱，用于将来给两个孩子做饼干蛋糕之类的。 　　何家虽然是大家长制度，但何父也不是那种听不进去建议的老顽固，他想了一下，觉得老妻和儿媳的建议很正确，因此很快就记录了下来，表示会将这一点纳入考虑范围的。 　　还有卫生间，人口多了，卫生间肯定少不了，两个是必须的，再考虑到干湿分离等等问题，需要占用的面积就更多了。 　　而这些，仅仅是何父看房子之前的打算，等他接触了几个房源，又跟老朋友详谈之后，再度修正了部分要求。 　　譬如，他和老妻因为逐渐步入老年，半夜里可能需要经常上厕所，所以需要个房内的卫生间，但不需要洗浴设备，老人家很忌讳独自洗浴，备个马桶和洗手池就可以了。 　　再譬如，儿子儿媳因为是年轻人，卫生间其实也是需要的，还可以准备个衣帽间，不需要太大，但要有。 　　还有，孙子房间要好好布置，因为他正在不断的长大，所以房间要考虑到时间因素，既能适用于年幼的他，也能让长大后的他可以学习、生活。 　　以及孙女的房间也是有讲究的，小姑娘嘛，自然应该娇养着，最好也能给她准备个小衣帽间，整体的房间构造要粉嫩，再搭个家庭用钢琴就更棒了。 　　客房就没这些问题了，一张床一个衣柜一个床头柜就好了…… 　　何父一面看房子，一面不断修改着他的计划。也幸亏他已经快要退休了，这领导退休跟职工退休是不同的，要是职工，那是必须干到最后一刻的。可假如是领导的话，替代者会抢着干活，恨不得他立刻退休。 　　等看完房子，原先挂牌出售的两套房子也有了消息，卖了挺不错的价格，何父又添了一些钱，成功的凑够了新房的首付。 　　考虑到还贷问题，房子是何父和何志远一起供的。何父有着极为丰厚的薪水，哪怕退休以后，他的退休金也是很高的，足以完全覆盖房贷，但他的年龄不行。国家有规定，贷款的年限是以七十年减去贷款人的年纪，这样的话，就最多只能贷款个十年了，那肯定是负担不起的。而何志远虽然薪水一般，但胜在年轻，所以才需要父子俩同时供一套房子。 　　这个问题倒是好解决，哪怕老话常说，人走茶凉，可这不是何父还没走吗？因为手续还是齐全的，只是卖个面子让申请尽快通过而已，这个面子何父还是有的。 　　虽说是新楼盘，实则却是尾盘了。何父虽然挑剔，但并不在乎是不是别人拣剩下的，尤其这套房子缺点其实特别明了，就是太大了。 　　统共一百八十平方，是个超大的大平层，赠送个面积不算小的露台，还另外有两个小阳台。 　　这么大的房子，户型设计得就算再好，也没有多少人愿意买。不是不喜欢，而是狠不下这个心来。事实上，市面上卖的最好的房子多半是一百平方以内的，谁叫他们市的房价吓人呢。 　　总价五百万，这还是托人找门路给的优惠价，首付两百万，贷款三百万。 　　其实，何家不至于只有这点钱，但这不是要考虑装修以及后续养孩子的花费吗？何父考虑事情还是很周全的，他找人详细计算了装修费用，单独开了个账户存这笔钱，另外还有儿媳生产的费用，到时候请月嫂等等，一应花销他都有所准备。 　　同样因为是尾盘，在贷款批下来后不久，房子就交付了。何父找了做装修这一行的亲戚，拿了个内部价，择了个黄道吉日就开工了。 　　等装修进行了小半时，何志远的妻子半夜里发动了，后送医院平安生产下了一个健康的女婴。 　　而此时，何父早就已经顺利的退休了，他平时就负责带大孙子，老妻负责做家务事儿，何志远则忙着上班。何家本想雇佣个月嫂的，后来亲家母表示由她来照顾，省点儿钱，毕竟以后哪哪儿都是开销。 　　只这般，日子平顺得过着，就等着新房装修完毕，通风换气后，一家子挑个好日子搬进去了。 　　结果，何家遭遇了老话里说的，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就在何家小孙女办完了百日酒之后没两天，何父接到了亲戚的电话，表示装修已经完成了，让他抽空去验收一下。也是赶巧了，当下何父没什么事儿，在将大孙子托付给亲家公暂时看顾后，他就开车前往了新房。 　　谁也没想到的，何父最终并没能到达新房。 　　他在半路上出了车祸。 　　交警调看监控后，表示是何父先超速驾驶，且未尽到观察路人的责任。被撞的人当时处于人行道上，虽说那个路口没有红绿灯，但主要责任依旧在何父身上。 　　假如仅仅是撞人以及主要责任，那对何家来说倒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可是，何父在撞人之后，不知道是慌乱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扭头撞上了一旁的电线杆，并因未曾系安全带的缘故，一头撞上了挡风玻璃，受伤严重。 　　就这样，肇事者和伤员一齐被送进了医院里，随后双方的家属也都赶到了现场。 　　责任划分是交警的事情，何家还是很讲道理的，表示交警怎么判就怎么处理，实在要是对方不满意，也可以起诉或者调解，他们都愿意配合。 　　伤员家属同样没有闹腾，原因当然那是伤员本来就受伤不重，右腿骨折需要住院治疗，但完全没有生命危险。反而是何父因为伤在了脑袋上，伤势太严重了，当天就进了重症监护室，院方更是发了病危通知书。 　　一下子，何家乱了套。 　　哪怕何父现年已经六十岁了，何志远也已经是三十五岁的人了。可事实上，整个何家仍然是何父顶着的，眼下顶梁柱倒了，何志远整个人都懵了，从接到消息就始终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且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了一周后，何父不治身亡。 　　何志远当真是如遭雷劈。 　　又几天后，在亲戚们的帮助下，何父的后事处理完毕，再然后…… 　　** 　　“所以，客人你的心愿到底是什么呢？” 　　女巫的目光略有些呆滞，她就简单的讲了下占卜屋的基本规则，也问了客人有什么心愿以及愿意拿什么当做赌注，结果愣是被灌了一耳朵的故事。 　　这个故事，本身其实勉强还算是跌宕起伏，问题在于讲述人自身。兴许是太痛苦了，他讲得断断续续的，且在讲述过程中，情绪极其不稳定，仿佛随时都会再度心态崩塌情绪失控。 　　当然，这些都可以谅解，女巫就算没有正常人的同理心，也不会鸡蛋里挑骨头。唯一的问题在于…… 　　这人到底要许下什么心愿呢？ 　　好不容易盼到了客人的讲述告一段落，女巫赶紧插嘴提问，不然她很担心这人能再度滔滔不绝的讲述下去。 　　就听客人很大声的呜咽了一声：“我爸他死了！” 　　女巫：…… 　　“噢，节哀。”女巫面无表情的接了一句话，随后不得不再度提醒道，“那么你的心愿是什么？总不能是让你父亲起死回生？” 　　这种心愿当然也不是不可以，占卜屋确实有这个能力。但考虑到这个世界讲究一个科学性，女巫不是很愿意使用超自然的能力帮许愿人完成这种心愿。 　　“可、可以吗？”客人停止了哭声，满脸震惊的看向女巫。 　　女巫冷漠脸：“你付得起代价吗？” 　　让死人起死回生，那可不是一命换一命的问题。女巫不想接这种单子，但她也是要面子的啊！ 　　“好，那我换个愿望。”客人何志远沉默片刻后，又再度开了口，看得出来他是给自己做了不少心理建设，才鼓足了勇气说出了自己的心愿。 　　“我、我想，我想要很多很多的钱！” 　　女巫：…… 　　噢，原来是要钱啊！ 　　类似的要求，是占卜屋自这个世界开始经营后，遇到的最普遍的愿望了。问题在于，你既然只是要钱，为什么要特地讲述一个这么长长长的故事呢？ 　　似乎是看出了女巫面上那无尽的怨念，何志远再度大声的呜咽了一下：“我也是没办法啊，都怪那些人，他们还是当长辈的，我的亲叔叔亲姑姑亲舅舅亲阿姨啊！我爸才刚下葬，他们就、就……” 　　就了半天，何志远就跟快要噎死了一样，就没个结果。 　　女巫一脸的空白，她没想好应该用怎样的表情来面对这个不同于以往求财人画风的讨钱客人。 　　“……就不管我了！！” 第43章 爸宝男（二） 　　毫不夸张的说, 女巫懵圈了。 　　饶是她经历过不少世界，又在这个科技水平颇为发达的世界里待了不短的时日, 哪怕不能说完全了解人类这个特殊的物种, 但起码也不像刚来时的那样, 一头雾水了。 　　女巫知道, 按照这个世界人的习惯。若是西方的, 成年后父母就可以完全撒手不管了, 甚至连大学学费都没有义务提供。可如果是东方的，绝大部分父母还是会提供孩子大学所需的一切费用，有些还会出钱给孩子置办房产、照顾孙辈。 　　然而, 就算是东方好了，也是父母对子女有义务, 叔伯姑姑舅舅什么的，本来就没有法律义务帮忙照顾子侄吧？更别提, 眼前这人今年三十五岁了…… 　　“他们不管你了，所以呢？”女巫调动了她那仅剩不多的好奇心，只因她还是不理解，这位客人的父亲过世, 还有其他的长辈不管他, 和许愿得到巨款, 这之间到底有什么逻辑关系。 　　“对啊，他们全都不管我了！我爸尸骨未寒啊，他们怎么就那么绝情呢？” 　　何志远说着说着，眼泪又下来了, 除了悲痛绝望外，还带上了愤怒。至于愤怒的对象就很明显了，自然是他口中的叔叔姑姑等等长辈。 　　女巫认真的想了想，她觉得这应该不是她的理解能力突然出了问题，而是眼前这个客人脑子不清楚。也是，占卜屋只是依照愿力拉人进来，智商高低并不在它考虑的范畴之内。很快，女巫就做出了决定，不再追究事情的前因后果，只问心愿和与之相对应的代价好了。 　　当下，女巫撇开了心头的疑惑，直截了当的询问客人到底能为自己的心愿付出怎样的代价。 　　“什、什么意思？为什么还要付出代价？你刚才不是说，抽到了吉牌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就可以得偿所愿吗？”问到了代价，何志远突然就打了磕绊。他又不是真的智障，哪里会不知道索取越多代价越大？可思来想去，他实在是不愿意付出哪怕一丁点儿的代价。 　　女巫先是认同了他的话，抽到了吉牌当然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可吉牌的概率只有三分之一，假如抽到了是凶牌呢？所以代价是必须提前说好的。 　　何志远傻眼了，懵了半天才结结巴巴的说：“我能先抽牌吗？” 　　“不能。”女巫冷漠脸。 　　“可……那万一我抽到的是凶牌呢？” 　　“你许的心愿不会实现，你付出的代价我会收下。”顿了顿，女巫又提出了另外一种方案，“你也可以当做没进入过占卜屋，现在立刻扭头离开，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的，甚至连这段记忆都会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何志远又不吭声了，半晌才嘟嘟囔囔的说：“如果待会儿万一我抽到的是凶牌，可以当做我没抽过吗？” 　　“不能。”女巫再度一脸冷漠。 　　“那、那……”何志远急了，真就跟那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原地低头弓背的绕着圈圈，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因为他已经看出来了，占卜屋的主人可那些庙宇里供着的菩萨不一样，这女人明显很不好说话。 　　然而，何志远也没想过，庙宇里的菩萨是好说话，可惜菩萨是不会保佑升官发财的。在占卜屋里，尽管几率不大，但起码有那么一线希望达成所愿。 　　“想清楚了再叫我。”女巫继续品茶看炉火，此时她已经彻底失去了听故事的兴趣，只想赶紧完成生意，把这个不讨喜的客人轰出去。 　　何志远想啊想，绞尽脑汁的拼命思考，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干脆利索的人，最怕的就是做出各种决定。事实上，在此之前，他从未亲自做过任何决定，无论是升学、工作，甚至是相亲结婚，一切的人生选择都有他爸帮他参详。他以为，按照现代社会的人均寿命来看，一贯身子骨康健的他爸，怎么说也能再陪他二十年。谁能想到呢，就这么一次意外，他没了爸爸，彻底没了依靠。 　　在一个家庭里，假如某个家庭成员长期保持着大家长的威信，一般会造成两个结果。 　　一是，如果出现了天生反骨的，或者因长期的压迫造成了反抗，分分钟出现家庭战争，闹翻了乃至彻底决裂都是极有可能的。 　　二是，其他家庭成员习惯了大家长帮着做出所有决定，久而久之自然就丧失了做决定的能力，严重的甚至会因为主心骨的离开，整个家都分崩离析。 　　何家现在面对的就是这么个情况。 　　因为何父走得太突然了，从意外发生，到他离开，甚至连句遗言都没有留下。偏偏，何母是个完全没主见的妇人，从得知老伴出事，她整个人就感觉天旋地转，直接被送进了住院部。何志远就不说了，他要是能做主，也不会磨叽到现在了。 　　至于何志远的妻子…… 　　她也不是个女强人，毕竟女强人是不可能选择何志远这么个丈夫的。再说了，她还有两个年幼的孩子要照顾，最大的也要下半年才上幼儿园，小的才刚办完百日酒。指望她出面鼎立门户本身就不切实际，更别提当初何父为儿子挑选儿媳时，就怕儿子性格太软弱，被儿媳反压制住了，才特地选了个性格柔弱以家庭为重的女人当儿媳妇。 　　事实上，何父能顺利的下葬，全是因为他的兄弟姐妹出手帮衬。要不是这样，只怕何志远都不知道从何下手。 　　可何志远并不满足于此，他觉得他父亲走得太突然了，他还什么都没学会，就没了父亲。那既然父亲没了，身为父亲的兄弟姐妹，难道不该代替他父亲尽责吗？处理完后事就不管了？那以后怎么办呢？家里谁来当家做主？大事小事谁来操持？还有最可怕的…… 　　“我要抽卡！我愿意付出代价！你看我什么东西值钱？我有一个房子，还有两辆车子，就是其中一辆撞得挺厉害的。”何志远想不出别的，他感觉家里最值钱的就是房子跟车子了。 　　本来家里还有些存款的，可都填到了父亲的治疗费用里，他父亲虽然没在重症监护室待几天，但费用却着实不小，哪怕医保能报销一些，自费部分也很吓人。到现在，他家的存款已经所剩无几了，就连办后事的钱，都是几个叔叔姑姑凑钱办的，丧礼办得格外简陋，连骨灰盒都是挑最便宜买的。 　　何志远有一肚子的抱怨要说，可女巫并不想听。 　　女巫只挑了重点来说：“求财的客人非常多，但根据数目的不同，所要付出的代价亦不同。打个比方，你可以用你的房子作为代价，但即便抽到了吉牌，得到的钱财也会跟房子的价值等同。对了，还要扣除负债部分的，毕竟那不属于你。” 　　“那不行，那么点钱我不够用的！”何志远再一次急了，“房子的首付只有两百万，我至少需要三百万才行！” 　　“客人可以试着换个代价，例如拿你的阳寿来换。一年阳寿相当于一百万怎么样？房子和一年阳寿，你可以博弈一下，抽到吉牌你就能获得三百万。” 　　何志远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不过最终，他还是答应了这个要求。 　　女巫挺意外的，她原先认为，以这位客人的性格不会同意她的要求。多数人都是很惜命的，不过再一想，兴许只少了一年寿命，他不在乎也说不定。 　　其实，何志远哪里是不在乎，他是真的没办法了，因为他实在是太需要这笔钱了。 　　…… 　　几分钟后，何志远踉踉跄跄的走出了占卜屋，原本就神情沮丧的他，一走出占卜屋就两腿一软坐在了地上，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浓浓的绝望和凄凉。 　　而占卜屋里，女巫看着长桌上的卡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唯一一张被翻开的牌面上，赫然写着： 　　——平。 第44章 爸宝男（三） 　　平牌嘛, 也就是什么意外的转折都不会发生，事情只会按照它原本的走向顺势发展下去, 没有丁点儿意料之外, 有的只是顺其自然。 　　女巫觉得挺好的, 因为从何志远走入占卜屋后不久, 她就发现这位客人达不到她的要求。 　　贪心的客人。 　　何志远跟许久之前的那位汪富贵还不同。汪富贵是贪婪, 索取无度, 永远都不知道满足。可不管怎么说，汪富贵还是一位商人，他知道先要付出才能得到回报,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只是他太贪婪了, 最终栽在了“贪”这个字上。 　　然而，何志远却是既想要收获, 又不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这可能是因为从小的经历造成了他的性格，可他这种性格，也就注定了…… 　　** 　　离开了女巫占卜屋后, 何志远整个人真就跟抽空了灵魂似的, 他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在路边懵了半晌后, 他下意识的掏出手机，划开屏幕后，就顺势点进了通讯录的首位：“爸……” 　　何父已经下葬了，他的遗物部分是依着风俗给烧了的, 不过像一些电子产品，肯定不会拿去烧。但这里面有个问题，何父是因为车祸重伤不治身亡的，当时跟他在一辆车上的手机受损挺严重的，之后又因为杂七杂八的事情太多了，等想到时，连破损的手机去哪儿了都没人知道。 　　然而，这都过去半个月了，何志远仍旧依着惯性给他爸打电话，可电话那头却在不断的提醒他，对方已关机。 　　无力的放下了手机，何志远耷拉着脑袋回了家。 　　他是在深夜里睡不着觉的时候，在网上各个论坛里胡乱的翻找，偶然间看到了某个帖子。其实，这就是他的愿力堪堪够得到占卜屋却又达不到开启占卜屋标准的情况了，就相当于是预备役，能让他看到帖子，就代表着他有这个机缘。可惜的是，他哪怕信了，也成功的进入了占卜屋里，最终却没能得偿所愿，白瞎了这次机会。 　　半个小时后，何志远回到了家里。 　　自打父亲出事后，他就住到了父母的老房子里。一则，是因为父母家离医院比较近，无论是之前去探望人在重症监护室的父亲，还是去住院部那边看母亲，都比较方面。二则，他家俩孩子都太小了，尤其二胎女儿才几个月大，经常整宿整宿的哭闹个不停，他也没办法在那边好好休息，就索性搬了出来。至于婚房那边，妻子照顾小的，岳母照顾大的，岳父则帮着买菜做饭等等，日子过得倒也凑合。 　　可这样的事情不能一直持续下去。 　　原因很简单，没钱了。 　　何父的死，不单是让整个何家面临分崩离析的惨状，最重要的是，家里已经没有存款了。 　　要知道，何家人现在住的两套房子，不管是何父何母的老房子，还是何志远的婚房，都已经脱手了。卖的钱凑到了首付里头，为此还贴了一些钱。他们之所以还能住在老房子里，完全是因为房主买房是为了投资，租给谁都是租，倒不如卖何父一个人情，哪怕人走茶凉好了，何父认识的老朋友、看重的晚辈都多，这点儿面子情还是有的。 　　钱啊，对于何志远来说，现在能救他的，除了何父起死回生之外，就只有大笔大笔的钱了。 　　早先何父手里还有一笔钱，但已经被填到了住院费用里，连丧葬费都是何父的兄弟姐妹帮着出的。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何父生前买的那套大户型房子已经装修完毕，还记得吧，他是为了去最后验收新房，才会在路上遭遇了车祸。 　　何志远目光呆滞的坐在客厅沙发里，他很想琢磨出个可行的法子来，可事实上他的脑子里完全一片空白，接下来该怎么应对，日子要怎么过，他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坐了大概一个小时，他又起身离开了家里，这次他去的是医院。 　　医院的住院部，何母面色苍白的躺在病床上。 　　其实，她的病情并不严重，甚至随时都可以出院。可她的精神状态却相当得不好，整个人仿佛没了求生的**。给她药倒是吃，给她饭也吃，可除了吃喝拉撒外，她就这样呆呆的躺着，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天花板，一声不吭，甚至一动不动。 　　也不能说完全没点儿反应，起码每次何志远过来时，她还是会挣扎着起来跟儿子说话。 　　这不，大约下午三点多，何志远坐到了他妈的病床旁边：“妈，你说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一大堆的问题等着他去处理，可他毫无头绪。除了钱这个重要问题外，别的事情其实也不少的。 　　像两个房子要退租了，当初是押一付三的，到期退租还可以返还一个月的租金。不过，他们其实已经逾期了，超出的时间倒是不多，也就一周而已，可房东已经在催了，要么赶紧搬走，要么再交三个月的租金。两个选择，总得选一个的。 　　搬家也是个麻烦事儿，新房那边因为是亲戚盯着的，其实已经帮他们通风换气过了，所谓的验收也是最后的收尾了，随时可以搬过去。但问题在于，就算家具、家电不用搬，像衣服之类的东西，说多不多，真要收拾起来，只怕也不少。尤其是俩孩子的东西，估摸着真要搬家，还得请个专门的搬家公司。 　　何母这边，到底是继续住院，还是出院回家休养，也是个问题。医院方面的意思是，在身体无大碍的前提下，建议回家疗养，省钱是一回事，人家医院的床位也是很紧张的。 　　再有，何志远大儿子就读幼儿园的事情已经迫在眉睫了，哪怕算算时间还有好几个月，可谁家幼儿园是等着你慢悠悠的过完暑假去报名的？要报名就趁早，过时不候的。 　　二胎女儿暂时不需要他来操心，哪怕是打疫苗之类的事情，他妻子还有岳父岳母也会安排好的。可他自己的工作却得安顿好，之前单位给他放了半个月的假，是时候回去销假了，也该老老实实的上班了。还有算算日子，再过一周就又到了付房贷的日子了。 　　…… 　　事情太多太多了，何志远一方面被这些事情压得透不过气来，另一方面又下意识的想要去逃避问题。纠结之下，他只能捂着额头叹气，一叠声的问他妈：“怎么办呢？妈你说该怎么办呢？妈，妈你倒是好起来帮帮我啊！” 　　何母心疼的看向儿子，她哪里是不想帮忙，她是真的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思来想去，她只能勉强开口道：“那我明天就出院？我帮你带孩子，让你老婆出去找工作？” 　　“孩子还没断奶呢。” 　　“喝奶粉啊，不然怎么办？总不能叫我出去找工作吧？就算我愿意，人家能用我？”何母觉得，自己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带孩子了，当然也可以做些家务活儿，可指望她赚钱？她今年都五十八岁了，就是给人当保姆，只怕都没人愿意雇佣她。 　　何志远想想也是这个理，可刚要开口，他又改了主意：“那跟房东商量退租的事情谁去办？找搬家公司呢？我岳父岳母人生地不熟的，连本地话都不会讲，咋办呢？” 　　咋办呢？ 　　咋办呢！ 　　一堆的事情，连个头绪都没有，何志远烦得狠狠的捶自己的头，谁能告诉他，到底应该从哪里入手啊！！ 　　“再给你叔打个电话，你求求他，让他喊你弟他们过来帮忙。”何母见不得儿子自虐，只得硬着头皮出主意。她口中的叔，是何父的亲弟弟们，何父兄弟姐妹多，光弟弟就有五个，还有三个妹妹。且全部人都在本市里，哪怕分散在各个区里，总得来说还是近的。 　　其实不单何父，何母的兄弟姐妹也多。跟何父不同的是，何母是家里最小的女儿，前头一堆的哥哥姐姐。不同的家庭环境造就了夫妻俩截然不同的性子，何父是出了名的一言堂，他的弟妹都很听他的话，少有敢反驳的。反之何母却是打小就唯唯诺诺的，不是跟着哥哥就是随着姐姐，一点儿主见都没有。 　　尽管性格截然不同，不过何父何母的感情倒是不错，几十年下来就真没红过哪怕一次脸。道理很简单，何母事事听丈夫，对也好错也罢，反正都是何父说了算。如此这般，就算是想吵架都难了。 　　听了母亲的建议，何志远摇了摇头：“没用的，他们不管我了。” 　　何志远的叔叔姑姑们，当然还有那些堂的表的兄弟姐妹们，帮着处理完了何父的后事后，就拍拍屁股走人了。就好像，随着何父的离开，亲戚就不是亲戚了一般。至于何母那边的亲戚，情况也差不多，甚至还不如何父那头的。 　　“你打啊，你不打怎么知道呢？好好说话，跟你叔他们求求情。要不然你说，接下来该咋办呢？”何母催促道。 　　迟疑了一会儿后，何志远到底还是硬着头皮打了电话。 　　他先给自己的二叔去了个电话，结果电话刚接通，还没等他开口，就听到那头说：“堂哥？” 　　“达子，怎么是你接的电话？二叔他人呢？算了算了，你也行啊，你来帮帮我，我这儿事情一大堆啊，我都不知道从哪头下手。”听到接电话的人不是二叔，而是二叔的独子，何志远也无所谓，反正他现在就是要拉壮丁，只要能帮他处理事情，他不在乎出面的人是谁。 　　可那头却说：“堂哥，大伯没了，咱们都很伤心。可日子总得接着过吧？你比我还大了半岁呢，你都不会的，我能会？你别再打电话了，我爸前天着凉了，病着呢，你让他好好休息一阵子吧。” 　　那头很快就挂了电话，并无任何帮忙的意思。 　　何志远不死心的又给其他叔叔姑姑分别去了电话，大致上就分为两种，要么委婉的拒绝，要么开口就诉苦说自己也不容易。反正一圈电话打完了，外头的天色都渐渐暗了下来，他一点儿收获都没有。 　　“妈，你看那些人！”何志远简直要疯了，他不明白怎么他爸在世的时候，想做个什么事儿，亲戚们都蜂拥而至，他爸一走，就变成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呢？ 　　“志远啊，你别着急，你再好好想想，你那些同学啊同事啊，里头有没有能顶事的？对了，你给你周叔叔打个电话去，他兴许会帮忙。”何母恨不得逼着亲戚们应下所有的事情，可惜她是真的没这个能耐，只能耐着性子劝儿子继续找人帮忙，“还有房贷那事儿……” 　　“一个月要还一万三啊！没了爸的退休金，我上哪儿找钱去啊！”何志远恨不得拿头撞墙，不经意的，他又想起了那天在他爸丧礼上，他提出的方案。 　　那个被所有亲戚全票否决掉的方案。 　　当时，哪怕他已经很崩溃了，也清楚的知道，在各种繁杂的问题里头最为棘手的就是房贷了。这个还是最紧迫的问题，因为每个月都要交钱，逾期的话，搞不好会出大事的。偏偏，家里的钱已经差不多消耗殆尽了，他还不出的。 　　也因此，在前不久的葬礼上，他捧着父亲的骨灰盒恳请亲戚们对他家伸以援手，提出了一个在他看来几乎完美无缺的解决方案。 　　他恳求亲戚们，只要每家每月能给他一千块钱，十几户人家凑在一起，就能完全解决他家最最迫在眉睫的房贷问题了。 第45章 爸宝男（四） 　　何志远压根就没意识到自己提出了多么过分的要求。 　　当然，在他看来这是一个请求, 态度十分诚恳的请求, 同时也是绝境之下唯一的办法了。 　　他家亲戚们, 条件其实都还可以的, 他的长辈们几乎都有退休金, 而同辈里头, 最小的也已经大学毕业开始上班赚钱了。在他看来，无论哪家都不差这一千块钱。 　　可问题是那一千块钱吗？ 　　像何父的丧礼，就是何父的几个弟弟家帮着凑钱办的，也没打算跟他要钱。算下来，每家都花了几千块。就这样，何志远还嫌丧礼太过于简陋，可要大办的话，那就不是一两万块能办的, 起码要出个十几万。这钱谁出啊？ 　　至于每个月出一千块…… 　　哪怕何志远没把话说的那么明白, 但傻子都能理解他的意思，他说的是每家每个月给他一千块, 而不是借。白给一千块？按月给？还不知道要给到猴年马月？ 　　是的，现代社会, 稍微有点儿家底的人家都不会在乎一千块钱的，可谁也不是傻子，凭什么呢？ 　　丧礼上的不欢而散，让何志远彻底懵了，他就觉得, 他爸没了以后所有的亲戚都变了脸，完全不管他了。又急又气，加上之前那段时间的确没有休息好，他整个人的状态特别差，甚至一度都魔障了。憋了几天后，他无意间接触到了有关占卜屋的消息，再然后…… 　　继亲戚们不管他以后，女巫也对他爱理不理。 　　果然啊，这世上只有他爸会掏心掏肺的对他好，别的人都靠不住！！ 　　何志远捶胸顿足了半天，才扭头对他妈说：“妈你明天赶紧出院吧，我这一堆的事情呢，爸没了，你说什么都该帮帮我啊！我明天还要回单位销假呢。” 　　“好好，明天出院，明天出院……”何母一贯都是好好好、行行行，以前对老伴是这样，如今对儿子也是一律先答应再说。可要问她出院之后要做什么，她还是一问三不知。 　　第二天，何母就出院了，她是自己办的出院手续，很多东西她都弄不明白，还是邻床大妈的女儿看不下来了，蹬着一双高跟鞋帮她跑完了所有的手续。末了，那姑娘还很纳闷的问，昨个儿那位大哥怎么没来？何母能说什么呢？她儿子就算来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出院手续，她老伴住在重症监护室的那几天，都是亲戚帮着操持的。 　　“姑娘你可真能干啊，我儿子当初要是能找个跟你一样能干的儿媳妇就好了，唉……” 　　甭管过程如何，何母总算是出院了。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她在医院门口打车回了家。可等真的回家以后，她又不知道该做什么了，思来想去，还是拿了扫帚、抹布，开始打扫卫生。紧接着，她发现冰箱里什么都没有后，又捏着钱包出了门，好歹买了点儿菜肉鸡蛋什么的，总不能学人家小年轻叫外卖吧？ 　　等晚间何志远回家后，发现他妈一天时间就收拾了个屋子后，简直要被气哭了。 　　“你倒是去做点儿别的事情啊！不是跟你说了要跟房东商量一下退租的事情吗？回头他该把电话打到我办公室去了！还有搬家的事情呢？搬家公司你去联系了没啊？妈，你怎么眼里就跟前这一亩三分地的事情啊？” 　　“我不会……” 　　“对对，你不会，那我会吗？我还要上班，我要赚钱！”何志远真快疯了，没奈何只好拿出手机给老婆打电话，把要做的事情全部一股脑的告诉了老婆，又让他老婆试着跟她那边的亲戚们借点钱，不然回头真没钱付下个月的房贷了。 　　他老婆也懵了，只是因为他的口气不对，吓得只敢点头答应，可然后呢？ 　　急需要办的事情一件都没有办…… 　　先不管逃避是否可耻，最重要的是，何志远很快就发现，他不去做的事情，压根就没人帮他去做。 　　下个月的房贷到底还是凑齐了，是用信用卡套现的。可就算何志远再傻也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不得已，他只能先搬家，也没叫搬家公司，而是跟蚂蚁搬家一样，用自己的车一趟一趟的把东西拉到了新房里。 　　过程是繁琐了点儿，但最终还是完成了搬家。 　　接下来是大儿子上幼儿园的问题，还好他的运气也没太坏，入园的问题也解决了，毕竟儿子要读的就是小区配套的幼儿园，难度不算特别大。可紧接着的保育费又差点儿逼死了他，求爷爷告奶奶的四处奔走后，把原本按学期付的钱，改为按月交。其实，根本就没有实质上的变化，可他是真的没办法一口气拿出那么多钱来了。 　　妻子没去找工作，新生儿的奶粉贵得超乎想象，便宜的又不敢让孩子吃，况且妻子的学历一般，读的专业很冷门，加上婚后就当了全职太太，脱离社会好多年了，一下子根本就找不到合心意的工作。再就是，俩孩子都习惯了跟妈妈在一起，冷不丁的分开，就算还有姥姥姥爷在，一样不好使。 　　倒是何志远的岳父岳母很快就离开了，他们回老家去了，为了不给女儿女婿添麻烦。 　　等于说，弄了半天，最重要的问题还是没解决。 　　以前，何志远常听人说，愉快的日子过得很快，现在他发现了，甭管过得是好是坏，时间一样都过得迅速。感觉上个月的房贷才刚交完，下一个房贷日又到了。他不得已又找人多办了两张卡，求人帮着提升了额度，又去网上找攻略，看怎样能最大限度的套现，以及多张卡的换钱流程。 　　何志远的工作能力本来就不强，之前一直干的好好的，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爸是单位的老领导，当然他本身也挺用心的。不是有句话说，不看功劳也得看苦劳嘛，哪怕他工作能力不强，但胜在从不迟到早退，工作态度还是很棒的。 　　可随着家里的事情越堆越多，从不迟到早退的何志远很快就破了金身，甚至一度不得不请假忙家里的事情。单位那边念在他爸的面子上，没去计较这个事情，可想也知道，这又不是一个长久之计。 　　人情本来就是用一点少一点的，况且何志远就不是个擅长人际交往的人，他总是在索取，从来不知道付出。就好像，他爸没了，别人就该可怜他同情他，无条件的伸出援手帮助他，不然就是冷酷无情。 　　又过了两个月，何志远的大儿子上了幼儿园，他这才知道，原来除了保育费外，居然还有每天两点一餐的伙食费，新生的话还要买席子被褥校服书包等等。好家伙，就上个幼儿园罢了，还是个很普通的小区配套幼儿园，林林总总的费用算在一起，又是老大的一笔支出。 　　然后，女儿又突然生病了，说是换季性过敏，他没闹明白，不过看病又是一笔钱倒是真的。 　　…… 　　从他爸去世，不到半年的时间里，何志远哪怕被迫成长了，他还是成功的把日子过成了一团糟。并且可以预见的是，接下来的生活还会越来越糟。 　　看着不断累积的账单数字，看着处处都要花钱的窘境，看着…… 　　不得已，何志远再度跟亲戚求救。 　　这次，他求救的还是他二叔家的独子：“达子啊，达子你帮帮我，我求求你了，你就再帮我一次吧。明天就要还房贷了，我是真的真的没钱了，我发誓我没骗你！你就看在咱俩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再捞我一把吧！我真的……达子啊，我要被逼死了！！” 　　“哥，不是我不帮你，是这事儿怎样才算是个头啊？你真的要钱，别说一千块，我可以给你一万，不要你还。可以后呢？你不能凡事都指望别人帮你吧？帮你一次，两次，三次……你告诉我，我现在帮你还了下个月的房贷，再下个月你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啊，我就是不知道才把日子过成这个样子的。还不是因为我爸他没了吗？当初买房子的时候，谁能想到呢？” 　　“那你就把房子卖了。” 　　何志远惊呆了：“什、什么？” 　　卖房子？他完全没想过还有这个法子，可问题是，真要是把房子给卖掉了，他们一家人住哪儿了？孩子读书怎么办？他妈都快六十岁的人了，还要跟着他四处奔波？还有这个房子是他爸留给他唯一的一样东西了…… 　　电话那头的人并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还在认真的给他出主意。 　　“跟买家商量一下，找个中间人做见证，让买家出钱帮你把房贷先还上，然后过户给他。你首付不是两百万？最近房价又涨了一点，应该还能再赚一些的。回头花一百万买个小点儿的房子，剩下的钱捏在手里，以备不时之需，毕竟你那头也真的是处处需要花钱。” 　　“一百万能买什么房子？我儿子还要上幼儿园……” 　　“老破小买不到？不行就往郊区买，咱们这儿到底不是一线城市，便宜的房子还是有的。别的不说，你家以前的房子不也是差不多的价钱？” 　　“那就算买得到，房子也太小了吧？我爸妈以前的房子，地段还行，面积才八十平方。我以前的婚房面积是大了点儿，那也才一百平方啊，哪里住得下这么多人？” 　　“怎么住不下啊？就算一百平方好了，不是三个卧室？算上客厅，那就是四个房间了。就算孩子们大了，一人一间，算上你妈，你们夫妻俩，四个房间也够了的。再说了，你家孩子还小呢，起码五年里面不用分房间睡。再不行，你让你女儿跟你妈睡一屋啊！” 　　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压根就不存在绝对不行的事情。 　　这个道理，何志远其实也是懂的，可他实在是不愿意让自己落到那个境地上。想也知道，眼下这个房子要是卖掉了，再想买个类似的，就是奢望了。因此，面对电话那头的建议，他在反驳无果后，索性选择了沉默不语。 　　那头也烦了，语气也愈发的不善了：“七八十年代那会儿，多的是祖孙三代住在一个筒子间里，你忘了？就你现在这情况，选择余地还是很大的。再不济，这不是还能租房子住吗？两百万买房子嫌少，可租房子呢？咱们国家的租售比那么低，你拿首付款去租房子，租个几十年都没问题的！” 　　“那我儿子读书怎么办呢？” 　　“所以我不是让你去买个小房子吗？花一百万买个小房子，你嫌少就把房子租出去，你再出去租个大房子……哥，我就问你，你是真的想要解决问题吗？假如你有这个决心彻底将问题解决掉，我们几个堂兄弟都可以帮你，可你不能什么事情都不做，就坐等着天上掉钱吧？” 　　何志远再一次的沉默了，在对方彻底失去耐心前，他弱弱的开口：“那能不卖房子吗？” 　　回答他的是手机里的嘟嘟声，他堂弟把电话给挂了。 　　当天晚上，何志远不得不召集全家，其实就是他老婆和老妈，以及他自己，认真的商讨了卖房子的可能性。这似乎真的成了唯一的解决方案，可无论是他自己还有其他家人，都是满心的不舍。尤其是他妈，直接就哭崩了。 　　“那是你爸挑了好久好久才买下的房子，还有每个房间，都是他盯着设计好，让人照着图纸做的。他还给俩孩子都准备了房间，你要是卖了，俩孩子都不知道你爸有多疼爱他们！” 　　“不能啊，真的不能啊！” 　　“你要是把房子卖了，我真的是死了都没脸去见你爸！！” 第46章 爸宝男（五） 　　对于卖房子，何志远的内心也是抗拒的。 　　可事实就是这么残酷, 在接连打电话求助各路亲戚朋友都被拒绝后, 何志远不得不第一次联系了房屋中介。 　　说来也是好笑，应该是既好笑又可悲。他家之前两套房子, 算上如今住的新房子, 按说前后经手的房子也有三套了。可惜，因为以前所有的事情都是何父在处理的，何志远什么都不懂，也是头一次跟房屋中介打交道。好在，他最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 找的是全国连锁品牌的房屋中介，对方虽说也是图钱，却也不会故意坑他, 但提出来的房屋缺陷, 却也吓到了何志远。 　　其实,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完美的房子, 假如真的有, 那绝对会拥有另外一个缺点，贵。 　　何志远家的房子搁在他们市里算是不错的了, 但也仅仅只是不错而已。因为是新建的楼盘，位置就离市中心远了点儿, 好在附近有个勉强算是成熟的商圈，各项生活设施还是很便利的，因此小区里的房子出手不算很难。 　　中介提出一个问题, 他们家的房子是在限购限售区域内的，虽说中间装修，以及他们入住也有几个月了，但距离两年限购期还剩下两个多月的时间。好在，就两个月而已，问题不算特别大。可还有一点，满二未五的税费很高的…… 　　再一个，也是最致命的一个问题，这房子太大了。 　　“房子大也是缺点？我家的房子户型那么好，房间也多，朝向也是好的，应该很好卖才对吧？”要不是事先查过对方的口碑不错，何志远都要怀疑这个人是不是故意来坑他的。 　　然而，中介却反问他：“你家这个房子是尾盘吧？你就没想过，既然优点那么多，为什么还会是尾盘？一百八十平方，太大了，远远超过一般三口之家、四口之家的标准了。当然，大不是缺点，贵才是。” 　　面积大了，房价就被抬高了，倒不是说真的就没人出得起这个价钱，而是有钱人不愿意接手这种房子的。 　　乍一看，算是新房，实则已经过了一手了，而且当初为了省钱，何家不得不提前搬进了新房子，到现在为止都住了几个月了。当然，他们住得还是很仔细的，新房子嘛，哪怕家里有俩孩子，保养得还是很好的，完全可以说是一尘不染。 　　可住过人跟没住过人差别太大了，说白了，图便宜的人买不起这种房子，而不差钱的人干嘛要逼自己捡人家剩下的？当然，要是价格特别低那就是例外了，可很显然，何家是不可能亏本大甩卖的。 　　依着何志远的意思，房子原价五百万，装修上面前后花了六七十万，算上从买房至今房价的涨势，他想着不管怎么说卖个六百万还是可以的。这样一来的话，三百万还给银行，他手头上还有三百万，抽个两百万出来，就可以买个地段还行的大三居了。剩下的一百万装修一下，再留些在手头上，毕竟孩子还小，往后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 　　梦想有多丰满，现实就有多骨干。 　　中介的意思是先挂牌五百万，看有没有人愿意接手，要是没有再降价。 　　这种价格，何志远是说什么都不会同意的，等于这么一来，直接亏损了大几十万呢。他一个月的工资也才五千块，这么多钱他根本就亏不起。不得已，他又打电话求助了他堂弟，并且抢先说自己已经准备卖房子了，就是跟中介没谈拢。 　　何父那边的亲戚，有个特别显著的特点，长辈都比较弱势，强的是小辈。兴许是因为何父一贯的强势，仅比何父小了一岁多的何二叔那性子，就没比何志远好多少。只不过，何家爷奶走得早，何父结婚后也不可能老管着弟弟妹妹，因此几十年下来后，何二叔已经好了挺多的。而他的独子何志达则要比何志远独立太多了，毕竟爹妈靠不住，可不得靠自己吗？ 　　听了堂哥的话，何志达只道：“二手房的价格本来就是低于同类型的一手房的，而且我要是买家，就算真的要买二手房，肯定也更喜欢清水房的，除非是用来投资的，装修好的房子省事。可你那个房子太大了，投资房的话，五十到一百平方比较合适，这么大的房子……唉，现在国家不让搞群租房了，不然倒也是条出路。” 　　“达子啊，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降价出售呗，还能怎么办？你放心好了，房价还是持续在涨的，应该能以原价售出的。” 　　“可就算按照原价售出，那我也还是亏本啊！装修的钱根本就捞不回来的！” 　　那头沉默了半晌，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大实话：“哥，有些话我本来是不想说的，可这事儿吧……人家买二手房也是有讲究的，你那房子虽然没死过人，可大伯是在去验收房子的路上出事的。等于说，业主还没入住房子，就没了。真要是讲究一点的人，都不会接手你那房子。你呀，能按照原价卖出去就行了，别太贪心了。” 　　何志远不觉得自己贪心，他又没打算靠着卖房子发家致富，只是想把本钱捞回来有错吗？算上房价、装修费，以及之前付出的税费等等，卖个六百万也仅仅是捞回个本钱而已。 　　“那不然这样，你先跟中介说，挂牌个六百万，试试看吧，不行再改。”那头也无奈了，好在毕竟是打小一起长大的，他对何志远还是挺了解的，索性也不劝了，横竖到时候市场会教做人的。 　　于是，何志远真就挂牌了六百万。 　　中介倒是没什么意见，想着离限售解除还有两个月，爱折腾就折腾去吧，毕竟就算这会儿招来了买家也没法交易。到底是专业人士，如他所料的那般，这套房子压根就无人问津。 　　半个月过去了，何志远熬不住了，主动要求降价五十万。 　　一个月后，房价终于调到了五百万。 　　这回倒是有人问了，可一听说还要买家先将银行的贷款还了，潜在顾客就没了兴趣。也有中意房子的，结果何父这个事情早就传开了，细细一打听，中意的买家也跑了。 　　何志远真的要疯了，他之前是舍不得卖，却怎么也想不到，人家根本就不稀罕。他这边卡已经办了十来张了，还找了门路托人以外出旅游的名义借了十万块的现金贷，这才堪堪将卡债控制住了。可就像他堂弟达子说的那样，不把房子卖掉，他迟早要完蛋，偏偏这个房子还真就卖不掉了。 　　又一次跟堂弟求助后，那头也被折腾得焦头烂额：“大伯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非要买一百八十平方的房子？要是两套相邻的九十平方房子，早就卖掉了！” 　　“那现在怎么办啊？到底该怎么办啊？我快要被逼死了，难不成接下来还要继续降价？这都已经亏得不能再亏了！” 　　“不降价又能怎样？你再磨叽下去，每个月又该填进去多少利息？别硬抗了，你扛不住的。卖吧，降价卖掉，我这边也打听一下，有没有人愿意接手。” 　　…… 　　最终，在又拖了两个月后，房子终于卖掉了。 　　价格不是那么尽如人意，可那也没办法了，何志远可以说是彻底没了选择的余地。等得了扣掉欠银行的贷款后，何志远看着大大缩水的一百来万，心痛到不行，却也不得不再度振作起来，寻摸下一套房子。 　　也是这个时候，他才发现找一套合适的房子很难很难，既要地段合适，又不能太小，朝向户型也很重要。房子的新旧也是个问题，毕竟家里老的老小的小，为了方便出行，电梯房是必须的。不然，要是买了老破小，就只能买底层的了。 　　等他终于寻摸到合适的房子时，又发现全款买不下来，再说一家人手头上总不能丁点儿钱都不留，尤其他家还是这么个情况。不得已，他只能选择付一半的首付，再跟银行申请房贷。这一次，他终于知道了跑房贷有多麻烦，一趟趟的跑，求爷爷告奶奶的找门路，等一切都妥当后，他偶然间望向镜子里的自己，愕然发现两鬓已经有了些许白发。 　　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 　　曾几何时，他就跟一个懵懂无知的孩子一样，在父亲安排好的人生道路上，闷头赶路。当然，读书也好，上班也罢，辛苦肯定还是有的，却从来不知烦恼为何。他以为这样的人生会一直一直的持续下去，直到他从青年到中年，甚至到老年，父亲都会替他将人生安排得妥妥当当。 　　结果，意外突然到访，噩耗从天而降。 　　他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不得不扛下所有的重担，也曾逃避过，也曾放弃过，当然更多的是跟周遭所有人的求救。可最终，那些年被他所避开的生活压力，全部回到了他身上，逼得他负重前行。 　　终于，生活又回到了正轨上。 　　某天清晨，何志远从家里出来，走到了离家不远的公交车站牌底下等班车的到来，等挤上了车后，他无意间往车窗外一瞥，发现路边的一位老人长得跟他爸有几分相似。偏巧，车子往右边拐去了，那个老人被远远的甩在了后面，没一会儿就彻底没了踪影。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泪流满面。 　　长大成人真的是一种刻骨铭心的疼痛，因为那个曾经替他遮风挡雨的人再也不在了…… 第47章 最后的客人 　　即便对何志远没太大的兴趣, 可闲着也是闲着, 女巫还是看了后续剧情。 　　事情的发展跟她所想的差不多, 人嘛, 真要是被逼到了绝境上，就算再怎么不愿意成长, 还是会选择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尽管，何志远所谓的成长在她眼里什么都算不上, 可起码人家还是在往前走。 　　悬浮在半空中的水晶球很快又被收了回来，女巫召唤出了她的羊皮纸记事簿, 一目十行的扫了过去。她的记性不错，几乎每一个到达占卜屋的客人都有印象，可就算如此, 她还是有记录客人的习惯。时间对她而言不重要, 她只记录客人到达占卜屋的顺序、所求的心愿、相应的代价等等。 　　正看着, 又一位客人到访了。 　　女巫以为这次又会是跟以前一样的客人，漫不经心的扫视过去后, 这才发现来得是一位年轻的女性。确切的说, 是个泪流满面的女客人。 　　这是一位悲伤的客人。 　　略沉吟的一瞬，女巫平静的说出了她已经说过千百次的话，同时也介绍了占卜屋的规矩：“……所以，客人你有什么心愿吗？” 　　客人面上除了浓重的悲伤外, 也露出了一丝丝诧异，她开口跟女巫确认：“你的意思是，只要我能付出相应的代价, 你就可以替我完成所有的心愿？哦，还有抽牌，但我的心愿是可以完成的，对吗？” 　　女巫点了点头。 　　“那假如我想要我妈妈痊愈呢？她病了，病得非常非常严重，医生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说我妈妈活不了几天了。如果，我用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是不是可以救我妈妈？”客人反复跟女巫确认，语气里透着满满的哀求。 　　死而复生在这个世界上是不被允许的。 　　但假如仅仅是病重，只要将康复的时间相对延长一些，符合本世界所谓的医疗水平，不引起太过于轰动的情况，那就无所谓了。 　　“可以。但客人你要明白，假如你抽到了凶牌……” 　　“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没等女巫说完，客人就已经走到了长桌前，态度格外得坚决，似乎打算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绝不会后悔。 　　对女巫而言，后悔或者不后悔是没有任何分别的，既然客人已经确认无误了，她直接召唤了卡牌。三张卡牌很快就位，她并不打扰客人思考，只用手指虚点了点，示意客人自行决定。 　　…… 　　童雪是个单亲家庭的孩子，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理由相当得可笑，因为她是个女孩儿，而父亲那边想要个儿子传宗接代。当然，最后这个心愿到底实现了没有，她也不清楚，只因在父母离婚后，她就跟着妈妈离开了家乡，再也没有回去过。 　　她很聪明，也很漂亮，最重要的是她从来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在大学毕业后，她进入了电视台工作，本来是作为杂工进来的，却因为每次都能恰好抓住机遇，愣是成为了台里的金牌主持人之一。她才二十八岁，就已经主持了两档黄金节目，省电视台都点名要她调职过去，可以说前途不可限量。 　　对了，她还有个从高中就在一起的男朋友。当然，高中时仅仅是情愫暗生，考上大学后才互相袒露心声，整个大学四年里也算是互相扶持，到毕业后，俩人就订了婚。 　　尽管已经订婚了，但考虑到俩人的家庭都很普通，没办法在这个一线城市里买房安家。也因此，他俩早已做好了人生规划，决定趁年轻先拼事业，等有了一定的经济基础后，再谈结婚的事情。 　　这种情况其实挺常见的，大城市晚婚的人比比皆是，才二十八岁谈什么婚姻，尤其童雪是电视台的金牌女主持，就算不像爱豆那样必须保持单身，但从事业出发，的确是单身更能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来。 　　就在一切都朝着俩人希望的方向前进时，童雪妈妈突然出事了。 　　事情来得太突然了，一贯身子骨康健的童雪妈妈，在某天下午突然感觉到浑身无力。她以为是最近太劳累了，想着稍微歇会儿就没事儿了，就靠坐在沙发上，没想到不出两分钟就陷入了昏迷之中。幸好，童雪因为打电话一直无人接听，心里一阵阵发慌，忍不住提前赶回到了家里，这才发现了异状。 　　可童雪没想到，就算她将妈妈送进了医院，也把妈妈从生死边缘拉回来了，可之后的检查结果才是真正的晴天霹雳，让她根本就无法接受这么可怕的现实。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妈妈早就生病了，只是不想让自己担心才一直没说。而现在，妈妈已经病入膏肓。更可怕的是，在送医院后不久，妈妈的病一下子恶化了，几乎一天一个样子，医生更是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做好心理准备？ 　　单听着这个话，就叫童雪忍不住泪流满面。 　　苦日子才熬出头，好日子才刚到来，妈妈就要离开她了？这个结果，她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坦然接受。 　　她哭了，也求了，甚至向老天爷许愿，只要妈妈能好起来，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可这些都没有起到作用，反而医生的一番话让她陷入了沉默之中。 　　就现代医学而言，有些病不是不能治，而是需要大笔的钱来救治，尤其一些进口的药是没办法走医保的。还有一点也是很重要的，多数重大疾病都有一个复发率，正常情况下，年纪越大免疫力越差，复发的概率也会越高。而一般复发后，那就是真的没救了。 　　医生当然不可能说的那么直白，但内里的意思，童雪听懂了。正因为听懂了，她才愈发的不敢相信。 　　她妈妈还不到五十岁呢，怎么就时日无多了？都没试过，为什么不行呢？ 　　童雪拿出了原本积攒着打算结婚买房子的存款，态度坚定的表示，一定要救治妈妈。效果肯定是有的，可医生也提醒她，就算真的治疗好了，只怕也需要长期的康复，甚至极有可能她妈妈下半辈子都需要人片刻不离身的照顾。 　　“她是我妈妈，只要有一线希望，我肯定要救啊！” 　　“医生，医生！求求你了，救救我妈妈！我真的不能失去她！” 　　从出事到抢救，再到后续治疗，看似漫长实则却仅仅过了半个月。让童雪悲痛的是，即便她已经苦苦哀求上天，即便主治医生都尽了全力施救，可妈妈还是一天虚弱过一天。最终，医生下达了病危通知书，提醒她，大概也就这两天了。 　　在这期间，唯一让她还能有些安慰的，是男友的不离不弃。尤其是医生表示，时间已经不多时，男友甚至提出来，要不然就在医院里举办个临时婚礼，起码要让妈妈看到她嫁人。 　　当然，事实上就算立刻举办婚礼，她妈妈也看不到的。从两天前起，她妈妈就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全靠鼻饲管、呼吸机来维系生命。再说童雪也不愿意这么做，她从内心深处不愿意相信，妈妈就快不行了，明明还有呼吸，她相信一贯坚强的妈妈肯定能挺过来的。 　　能……能的吧？ 　　直到那天下午，她想去找主治医生问问情况，却恰好听到了男友在同医生商量，要不要放弃治疗。 　　——重症监护室住一天就要花掉两万块钱，反正最多也就这几天了，为什么要把钱丢掉呢？ 　　——假如人能救回来，这钱花的是有价值的，我肯定愿意啊！ 　　这是那天，她质问男友到底是什么意思时，男友提供的解释。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她这是真的。到最后，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直到她一口气跑到了医院后面的花园时，莫名其妙的闯进了占卜屋后，理智才总算回笼。 　　其实，她也明白男友的顾虑，就是怕人财两失。可明白归明白，她却完全不可能认同这个事儿，因为那是她妈妈。 　　别看现在社会开放得很，童雪却清楚的记得，当初父母刚离婚时，她妈妈带着她离开了家乡，在陌生的城市里辛苦打拼，尽了最大的努力给她所能给与的最好生活。那时候，她和妈妈不叫在生活，而是勉强生存了下来。 　　好不容易她长大了，有出息了，能赚钱了，可以让妈妈不再像以前那么辛苦，能够稍稍享点儿福了，结果她的妈妈却…… 　　万幸的是，在最后的关头，她抽中的是吉牌。 　　她和妈妈都能活下来。 　　女巫的话还在耳边：“我可以让你妈妈立刻好起来，但这样就不符合你们这个世界的医疗水平了。所以，接下来的康复是个很漫长的过程，也许需要一两年甚至更久的时间，你妈妈才会痊愈。而在这期间，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抽中吉牌并不代表就真的万事大吉。 　　以前类似的例子太多太多了，毕竟现实是一环扣着一环的，你改变了其中的一个关节，那么注定就会引起类似于蝴蝶效应的连锁变化。 　　童雪求的是她妈妈病情痊愈、恢复如初，那么在康复的过程中，所有花费的钱财都需要童雪自己去赚取，还有照顾妈妈的护工费用，为了更好的恢复所需要的营养等等。 　　时间、金钱，缺一不可。 　　还有一点，有了这样的牵绊，童雪还能继续像以前那样埋首工作吗？甚至于，她和男友的感情是否能继续下去，都是未知数。 　　吉牌，只能保证童妈妈最终能够彻底康复，却无法保证在这过程中，是否会发生别的坏事。 　　童雪不在乎，她只要妈妈能够好起来，别的什么都不在乎。 　　就这样，在主治医生惊奇的目光下，童妈妈一点一点的好转了。如果说，每个阶段性好转的几率都是万分之一，甚至十万分之一，童妈妈却总是恰好能抓住这份难得的机遇。生病是不幸的，但只要能逐渐好转，就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负责童妈妈的医生护士都为她感到高兴，童雪本人就更不用说了，只要妈妈还在，哪怕再苦再累她都愿意。 　　直到，男友怒气冲冲的过来问她，为什么放弃了到手的节目。 　　男友也是电视台的员工，他是导演组的，当然干的是助理的活儿，最近有个很好的机会，成功的话，他就可以成为副导演了。可谁知道，童雪妈妈出了这个事儿，童雪甚至为了妈妈放弃了已经到手了的节目。她是让了，却也间接让男友失去了上好的筹码。 　　面对男友的质问，童雪沉默了，只因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妈妈和男友该怎么选择？这个问题都没必要刻意问出口，因为她其实很早以前，就已经做出了抉择。当然，这对男友来说是残酷了一点，可她也不能做出违心的选择。 　　男友向她提出了分手：“我是可以陪你度过失去至亲最痛苦的那段日子，可我不能无休止的等下去。你知不知道，你都不需要退后，只要待在原地踏步就有很多人取代你，你根本就不是不可或缺的！” 　　分手成了定局，童雪没有出声挽留。至于电视台的工作，也的确像男友说的那样，就在她往医院跑的这阵子里，很快就被人替代了。电视台当然不至于开除她，工资还是照发，也体谅她照顾母亲不易，给她调到了清闲的部门，朝九晚五无需加班，轻松极了。 　　不过，在童妈妈出院后不久，童雪就辞去了电视台的工作，带着妈妈开始了穷游之旅。 　　童妈妈的康复情况很好，好到完全出乎医生的意料。童雪知道那是因为占卜屋的关系，所以才愈发希望离医院尽可能远一点，又想起了小时候的梦想，她很小的时候就希望有朝一日带着妈妈环游世界。 　　幸好，钱还剩下一些，她就开始带着妈妈自驾游。就这样，边走边玩，停停走走，真到了钱不够用时，她就接一些平面模特的单子，凑够了旅费再继续前进。 　　每到一处新的地方，她都会写旅行日志，也会发布一些风景照或是她和妈妈的合照。因为她本来就是知名主持人，粉丝数量也不少，很快就惹起了热议。有广告商、出版社联系她，希望能跟她谈一些关于旅游方面的合作。 　　差不多一年时间，童妈妈就基本上恢复了健康，最起码日常生活是没有影响了。童雪也找到了下一个目标，既然童年时期的梦想是带着妈妈环游世界，那仅仅在国内游玩算得了什么呢？于此同时，她也联系曾经工作过的电视台，希望能谈一轮有关亲子问题的节目。 　　“现在，所有人都离不开手机，哪怕一家人聚在一起，也常是盯着自己的手机看。我想起小时候，妈妈带我去公园爬山，都是牵着我的手，边走边给我介绍沿途的风景。我会问一些傻乎乎的问题，妈妈总是会耐心的为我解答。有时候，我会忘记之前的话，在归程时重复的询问，妈妈从不会不耐烦……亲子之间的亲密关系，并不是天生就有的，而是慢慢的在生活中积累、酝酿。” 　　“之前就有亲子节目，爸爸妈妈带着孩子出去玩。这样很好，可我也在想，为什么我们不能办个带爸妈出去玩的节目呢？” 　　“小时候，是他们带着我们。现在，他们老了，需要我们的陪伴了。趁着他们还能行动，还能出去看看世界，还能品尝各地美食，赶紧带着爸爸妈妈出去旅游，多看看多走走，毕竟这样的机会不会很多了。” 　　经过了三个月的协调商议，这个被暂时命名为<带着爸妈看世界>的节目，终于被正式确立。紧接着，导演组、摄像组以及等等各个部门快速的运行起来，力争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所有的准备工作。暂定的第一季在国内拍摄，假如反响好的话，从第二季开始就可以走出国门，真正的做到带着爸妈看世界。 　　童雪原本就是主持人，不过这个节目，其实并不是很需要一个外景主持人。也因此，节目组经过讨论后一致决定，让童雪母女俩成为节目的常驻嘉宾，同时也要做为一个引导者，相当于是这个节目的主心骨。 　　而除了童雪母女俩之外，节目组精心选择了另外两组母子、父女搭档，作为第一季的常驻嘉宾。与此同时，每期节目都会有临时的嘉宾组合，既能保证节目完整性，又可以给予一定程度的新鲜感。 　　整个节目倾注了无数人的心血，好在等节目播放后，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第一季就破了各种户外真人秀的记录，第二季很快就被提上了议程，童雪母女俩仍然是常驻嘉宾，其他嘉宾虽有所改变，但节目的主旨却始终都没有变。 　　…… 　　…… 　　要是回到几年前，童雪绝不会想到，自己一个半路出家的主持人，没去录制谈话类节目，也不曾去各种晚会现场，居然成为了一个户外真人秀节目的核心成员。只怕，最难以置信的是她妈妈会跟她一样成为家喻户晓的大明星。 　　当然，还有很多人没有想到后续的发展。 　　在最初得知童雪为了母亲放弃自己的事业时，是有人感到惋惜，但更多的却是抱着看笑话的想法，坐等她将来后悔。这其中就包括了她的男友，哦不，应该是前男友。 　　其实，童雪的前男友发展也不错的，在跟童雪分手之后，他又另外找了个本地的女孩，外形条件是不如童雪那么好，却胜在家境优越，且长辈还是台里的重要领导。而在童雪刚开始带着妈妈外出旅游时，他就跟那个女孩结婚了，刚开始真的挺幸福的，直到童雪杀了个回马枪，完美逆袭。 　　童雪是完美逆袭了，那他呢？ 　　就好似蓦然回首之间，才愕然发现自己丢掉了那颗稀世珍珠，捡回了一颗鱼眼珠子当成宝贝。尤其眼看着童雪步步高升，而妻子那位当领导的长辈非但没帮着拦阻，反而提供了不少方便，他更是心胸气短，简直不敢相信这区区两三年里竟然发生了那么大的变化。 　　可惜，悔之晚矣。 　　还有一个人也很后悔，那就是童雪的亲生父亲。 　　童雪是不清楚她父亲那边是什么情况，那是因为她本身就不关心，甚至于她没把那边当成自己的亲人。可童雪的父亲却不同，早先他是不怎么关心，后来得知女儿成为了小有名气的主持人时，他就动了认回女儿的心。理由还真不是完全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年幼的儿子。 　　当初，他为了能有个儿子，跟前妻离婚。虽说最终他还是得偿所愿了，可儿子很晚才出生，童雪二十八岁时，他的儿子刚上初三，且成绩很是不好，将来也不知道该走哪条路。可还没等他所有行动，童雪妈妈就出事了，童雪就跟流星一样，转瞬即逝。 　　等她再度出现在人前时，她父亲的那个儿子已经念了职高，成绩就不用提了，关键是当爸爸的年纪越来越大，完全管不住中二期的儿子了。 　　可惜的是，这个时候已经晚了。 　　童雪和她妈妈在节目里有意无意的透露了很多事情，包括当初离婚的原因，童雪对父亲这个称谓的看法，以及在第一季最后一期节目里，同样有个单亲家庭出身的女明星，哭着说自己最不能原谅的就是抛弃了她的母亲。那一期节目后，她们两个还向国家提出意见，建议在赡养义务里加上前提条件，像这种完全弃养丝毫未尽到责任的父母，就不该享受儿女的赡养和孝顺。 　　建议有没有被采纳，暂时还不得而知，但所有看过节目的人都知道了童雪的态度。她的父亲愤怒之余，倒是暂时歇了去找她的这份心。之所以说是暂时歇了这份心，那是因为不到半年，后来生的那个儿子就出了事儿。旷课、逃学、打架，最终将自己成功的送了进去。这个时候，他已经成年了。 　　差不多在这个异母弟弟送自己吃牢饭没多久，童雪就接到了她父亲的电话。问清楚身份并且确认之后，她果断的挂了电话，并拉黑了这个号码，同时抢先一步发布声明，即便后果是对薄公堂，她也绝不会对父亲尽所谓的赡养义务。 　　这当然是有些绝对了，毕竟要是童雪的亲生父亲面临无法生存的窘境时，身为女儿的童雪还是难逃赡养义务的。好在，童雪父亲是有退休金的，身子骨也还可以，说白了就是衣食无忧，可他追求的却是别的。不过，那就跟童雪没什么关系了。 　　此时的童雪正忙着自己的终身大事。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她丢了个倒霉前男友，却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那个人。 　　事业、爱情双丰收的童雪，最感激的却是在她最绝望之际出现的那个占卜屋。 　　——谢谢你。 　　——让我得以重新拥抱妈妈，也让我不曾尝到‘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痛苦绝望。 　　——未来的日子里，虽然会有艰难险阻，但我相信没什么困难能够阻碍我前进的脚步。 　　** 　　女巫也没有想到，在她最初漫不经心来到这个世界时，以为任务很容易完成，结果碰到的却永远都是让她懵圈的客人。 　　更没料到的事情还在后面，就在女巫已经彻底不抱希望了，想着反正自己的寿命极为漫长，时间之于她更是失去了意义。待着就待着吧，有一搭没一搭的混日子，顺便听故事看戏，生活还是可以接着往下过的。谁知，任务完成了。 　　古朴的羊皮纸上，原本黯淡无光的魔法纹路渐渐清晰起来，随后被无尽的魔力所充斥，最终在核心部位出现了一个几乎立体的六芒星魔法阵。随着魔法阵的启动，占卜屋即将再一次更换出现的地方，可这次却不是从一个城市换到另一个城市，而是直接空间转移，彻彻底底的告别了这个世界。 　　任务完成了，也是时候离开了。 　　对了，她的任务其实特别简单，就是让某个客人发自内心的感到满足，并真情实感的感激占卜屋。 　　就是这么个乍一听特别简单的任务，可直到这会儿，却仅仅只有童雪做到了。 　　其实，还有个人差点儿就成功了。女巫对那人的印象挺深刻的，是个球迷，罕见的国足真爱粉铁杆球迷。他求的是跟自己毫无关系的国足赢球并挺入世界杯决赛，由此可以看出来，他并非一个重私欲的人。最终，愿望满足了，他还额外赚了不少钱，可结果他却哭成了两百斤的狗子。女巫直到后来才明白，这人后悔的是当初许下愿望时眼界太窄了，就该许愿拿世界杯冠军的，所以他哭疯了，也就不会发自内心的感到满足了，更没有感谢这种事情。 　　那时候，女巫理顺了前因后果，只想说，这人对自己的认知还是可以的，不愧是个瓜皮！！ 　　实至名归！！ 　　幸好，还有童雪。 　　童雪祈求的是妈妈的健康，最终当然也如愿以偿了，可过程却充满了艰难险阻。毕竟，在这个世界里，你可以瞬间得到巨额财富，却没办法在一天之内，将一个危在旦夕时日无多的病人，彻底恢复健康。所以说，童妈妈的痊愈少不了童雪的精心照顾。更别提她还因此付出了爱情和事业，至于后来的美好结局，全是她自己努力得来了，跟占卜屋毫无关系。 　　女巫也没想到，失去了那么多的童雪居然是第一个真心诚意感谢占卜屋的客人。 　　…… 　　此时，占卜屋的魔法阵已经启动了，女巫只能透过半开的窗户，最后看了眼这个日新月异的世界。假如是在别的世界，哪怕过个几百一千年再来，估计也不会有很大的变化。唯独这个世界，神奇到令她咂舌，别说几百年了，只怕几年不来，就能变得她再也认不出来，变化之大就跟换了个世界一样。 　　算了，就当这是这个世界的特色好了，每次传送的方式不同，看到的景观也截然不同。 　　那么现在，出发！ 　　——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喽~~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