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分手吧，我要回家种地
作者：折曲


　　文案
　　大学毕业季，情侣分手时。
　　储卫要回家继承亿万家产，
　　乐心要回家继承……亿万良田？
　　储卫：你为什么不愿意跟我回家做豪门少奶奶？
　　乐心：你为什么不愿意跟我回家……嗯，种地？
　　乐心拖着行李箱进了自家院门，大门自动在她身后合上。
　　乌发瞬间抽长，及地。
　　身上的牛仔T恤变成清爽淡绿长衫裙飘逸。
　　方圆百里各精怪的声音一齐响起：
　　“欢迎土地神回家！”

　　内容标签：幻想空间 灵异神怪 种田文 甜文
　　主角：乐心、储卫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求婚
　　包下一家餐厅吃饭的事，在今天以前，乐心只在霸道总裁言情小说里看过。
　　现在，她正亲身经历。
　　装修风格简约别致，环境优雅安静。小提琴，玫瑰花，轻音乐，氛围十分浪漫。
　　乐心扯了扯自己洗得发白的朴素衣衫，望向坐在对面的储卫——她的男朋友，一个家住偏远地区、家境贫寒至极、缴学费靠卖家里的牛、生活费靠自己勤工俭学的特别特别穷苦的学生。
　　这样的他，竟然包了一家无论是餐厅内高端摆设还是精致碗碟都透露出“贵”字的餐厅来请她吃饭，是打肿脸充胖子还是突然买彩票中了五百万？
　　“乐心，我有件事想跟你坦白……”
　　储卫移开目光，视线低垂，似是不好意思与乐心对视，脸上也抹了一层薄红。
　　昨天刚大学毕业的他，正处于最好的鲜肉年纪，介于青涩与成熟之间的矛盾气质，让本就容貌出众的他，散发出更加迷人的魅力，年轻、英俊，令人移不开眼来。
　　乐心赞叹了一声他的好相貌，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嘴里却接了一句：“你被富婆包养了？”
　　储卫：“……”
　　正在倒红酒的服务生手一抖，红酒洒溢了一点出来，他忙轻声道歉说“对不起” 。
　　储卫艰难否认：“不是。”
　　乐心端起红酒杯，轻抿了一口，顺手又放了下来。红酒微涩，她喝不习惯。
　　“既然不是，你有什么好害羞的？”
　　她大惊：“你不会是背着我和别人在一起了吧？大学毕业季，情侣分手时，你……你劈腿找了个有钱的小三？”
　　然后，拿着有钱小三的钱来请她吃饭？哎呀，这，这……
　　储卫默默看着她，乐心停止发散思维，心虚地“呵呵”干笑一声，“你说你说，我保证不乱猜了。”
　　“哦。”
　　刻意渲染的情绪全没了。
　　储卫干巴巴地说道：“我是个富二代，我爸很有钱，之前说穷，我都是装的。现在毕业了，我要回家继承亿万家产。”
　　这跟他原本设想的不一样。没有萦绕的丝丝暧昧在心尖发酵，羞涩、坦白、别扭、原谅、和好、甜蜜，什么都没有。平铺直叙，毫无感情，一点都不浪漫。
　　谁让他的女朋友不走寻常的脑回路呢？
　　“富二代？亿万家产？”
　　乐心怔了怔。
　　这时，服务生端上新煎好的牛排，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
　　乐心的注意力随即全部被牛排吸引，她咽了咽口水，暂时没心思计较储卫的欺瞒，“先吃饭吧。”
　　有什么话都等吃完饭再说吧。
　　食物大于天。
　　何况是这么贵的牛排！乐心之前听闻过这家餐厅的名气，昂贵至极，她一个“真正”的家住偏远地区、家境贫寒至极、父母双亡、缴学费靠家乡政府赞助、生活费靠自己勤工俭学的特别特别穷苦的学生，不能浪费了吃到这家牛排的难得机会。
　　储卫松了口气，这是不介意？可他骗了她啊，而且已经做好了迎接她的怒火，再伏低做小哄她开心的准备。但乐心不生气，储卫诡异的纠结了：她是不是不爱我？
　　他也没纠结多久，因为今晚他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精心安排了晚餐，玫瑰、红酒、音乐都有了，这样的唯美气氛最适合干什么？对，求婚。
　　谁说大学毕业就分手？还有另一种可能——结婚啊！
　　储卫体贴地为乐心切好了牛排。
　　乐心边津津有味地吃着，边想着，储卫真是个不错的男朋友啊。
　　储卫没怎么吃，他心底藏着求婚的事。
　　等乐心吃完，服务生撤走了盘子，端了一份冰淇淋放在乐心的面前。
　　巧克力味的，乐心最喜欢的口味。
　　储卫眼睛亮亮的，热切的目光放在巧克力冰淇淋上，他笑着催促，“吃呀。”
　　乐心迟疑。
　　包餐厅吃饭，送玫瑰花，小提琴现拉，现在又送上了冰淇淋。
　　还差一样，便是霸道总裁言情文的标配了。
　　乐心大惊失色：“你不会是要求婚吧？”
　　她连忙用小勺子在冰淇淋里搅了搅，舀上来一个被黑色巧克力溶液包裹的环形物。
　　戒指。
　　乐心：“……”啊呸，乌鸦嘴。
　　储卫：“……”完了，浪漫的求婚眼看要完。
　　乐心迅速将勺子里的环形物又塞进冰淇淋里，还往下面压了压，假装没看到它的存在。
　　她清了清嗓子，“我也有件事想跟你坦白。”
　　储卫正头痛自己的求婚计划如何修正到正轨，“什么事？”
　　乐心认真说道：“我是个地二代，我家有亿万良田。现在毕业了，我要回家继承我的亿万良田。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分手吧！”
　　“什么？”储卫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分手？”
　　“对，分手。”乐心肯定。
　　储卫懵了。前人总结的大学毕业季，情侣分手时，还是有道理的。他为什么作死要这个时候求婚？他就不能在表白的时候连带着求婚吗？！
　　梦想着毕业后就结婚的储卫，一时之间，梦破人醒来。
　　所以，乐心还是介意自己隐瞒了富二代身份的事情，储卫慌忙解释道：“对不起，乐心，我不是故意要骗你。我家有钱，那是我爸的，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想找个不看我家的钱，只看我这个人的女孩，和她相爱，和她结婚。我找到了，那个女孩就是你。我知道我不该骗你，我保证，除了我是富二代，我对你的爱都是真诚的、发自内心的。你原谅我，好吗？”
　　“我原谅你。”乐心不怎么在意，“所以，我们分手。”
　　她摊手道：“我看中的不仅是你这个人，还看中你的家境贫寒。”
　　当初她之所以答应储卫做他的女朋友，就是因为他穷。他们俩也是在学校食堂勤工俭学时认识的。她打菜，他打米饭，她一勺抖一抖，他一勺抖一抖，二人双剑合璧，是食堂出名的最佳搭档。
　　储卫不能理解她的逻辑：“……有钱不好吗？”
　　乐心：“有钱很好啊，可你要回家继承亿万家产。”
　　储卫越发困惑：“那你跟我回家做豪门少奶奶不好吗？”
　　乐心叹了口气，“那你愿意和我回家种地吗？”
　　英俊的年轻人眼角似是因困窘而泛红，乌黑浓密的睫毛无措地颤动。精致的侧颜，划过忧伤的弧度。
　　乐心心都要化了，她爱怜地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细腻、温热，以后再也摸不到了。
　　“乐心，你是生气我骗你，所以才说要回家继承……回家种地吗？”
　　储卫和乐心在一起一年多了，她有多穷，他心底清清楚楚，他根本不相信乐心家有亿万良田。这一定是乐心为了和他分手，故意编出来骗他的。
　　“你不相信？”乐心解下了脖子里一直戴着的东西，那是一根红绳拴着的类似私人印章的饰物。形状有些奇怪，黑沉沉的，透润着一点鲜红色，更像是印章底部沾了朱砂。
　　储卫只见女孩细白的手指捏着那饰物，露出了底部“土地”二字给他看，清凌凌的声音解释着：“你看，这个印章就是信物。”
　　还真是印章。
　　那印章似是将照射向它的灯光全部吸收了似的，丝毫不反光，犹如深渊，暗沉神秘。
　　信物？小说看多了吧？
　　储卫悲愤指责：“你连骗我都不走心，你就这么想分手？”
　　“扑哧”，一声极轻的笑，像是从印章那儿传出来。
　　储卫以为自己听错了，乐心却收拢了手指，不高兴地捏了捏印章被红绳拴住的地方。
　　乐心说：“你骗我你家境不好，是假的，我信了。我和你说，毕业后我们一起回家种地，是真的，你却不信。”
　　“我喜欢的储卫是家境贫寒的储卫，不是富二代储卫，你明白吗？”
　　被嫌富爱贫的储卫：“……”
　　冰淇淋慢慢融化，露出了戒指的本色。
　　乐心将那冰淇淋移到储卫面前，操心地交代：“记得拿出来洗洗，以后等你再遇到了想结婚的女孩，留着求婚用。好多钱呢，可别学败家子扔了啊。”
　　她单方面认定两人算是分手。
　　储卫不可置信地瞪着她，眼圈泛红，他激动地站起身，“休想分手！我这两年的青春都给了你，你不能说分手就分手！我不同意！我绝不可能分手的！”
　　他低了声音，带了点委屈软声说：“乐心，我们不要分手，好不好？”
　　黑色的眼眸湿漉漉的，渴求的神色太过明显，配合着精致的五官，年轻男人的杀伤力太大。
　　乐心移开了眼，“你就当这两年的青春喂了狗？”
　　储卫可怜巴巴：“可你不是狗……”
　　乐心：“……”我特么……
　　乐心使出杀手锏：“对待感情，你一个男人怎么还不如我呢？该放手放手，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我一枝花呢？储卫，成熟点，你一个富二代，回家继承亿万家产，做个霸道总裁，何愁不能左拥右……”
　　“抱”字没说出口，储卫气愤地拍桌而起：“我不分手，就不分手！”
　　这话听着像是赌气，而储卫也赌气地跑出了餐厅。
　　乐心：“……”骗人的是他，“渣”字该安在他身上，他这一跑，怎么好像她渣了呢？
　　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是空气的服务生看着乐心目光复杂。　　乐心以为他在提醒她买单，猛然一惊：“他没付钱？”
　　没付钱就跑了？
　　乐心打开自己放在旁边的背包，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小本子，撕了一页纸，拿出笔边写边道：“我没钱，而且讲道理，这餐厅不是我定的，你找他要钱去。我把他姓名和电话号码写给你，——要不要他的身份证号码？”
　　去而复返的储卫：“……”他再和她说话他就是狗！
　　乐心默默收起小纸条。
　　狗子低声说：“太晚了，你一个人不安全，我先送你回宿舍。”
　　他的小女朋友怕黑。
　　大四的宿舍楼住得人并不多，乐心站在阳台上，看着储卫离去的背影，像是被抛弃的狗，孤独、无奈又难过。
　　“伤心了？”戏谑的声音突兀地在宿舍内响起，和之前在餐厅里的轻笑声音色极为相似。
　　来源于乐心脖子里挂着的印章。
　　“是呀。”
　　“那为什么还坚持要分手？”
　　乐心捂住胸口，痛心疾首：“可他是个富二代啊！”
　　她要找的男朋友，应该很穷很穷，这样，他才能跟着她回家去种地。
　　但，储卫，居然骗了她。
　　骗子。


第2章 失恋
　　主动失恋了的乐心，第二日上午便按照原计划收拾好了行李，拎着箱子去了火车站。
　　回家。
　　寝室一共四个人，她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便没有人送她。
　　嘈杂的候车室里，乐心左顾右盼，望眼欲穿。
　　趁着人多，没人注意，印章出声说道：“等谁呢？后悔了？”
　　乐心没搭理它。
　　“我昨晚都看到了，你把火车票塞他裤兜里了。既然想让他跟你走，为什么还分手呢？真是搞不懂你，昨晚还在宿舍楼下，让他不要再纠缠你，省得毁了往日的情分。句句话戳人心窝子，你没看到储卫那张脸都白成什么样子了？满脸的不可置信，难过到想哭。”
　　印章指责她：“渣女！”
　　乐心：“他骗了我一年多，谁渣？”
　　火车票是提前买好的。储卫追她的时候说过，他家住得很偏僻，村里家家户户都很穷，祖祖辈辈都是在黄土地里刨食，他还拿自己身份证给乐心看，家庭住址确实是个很偏很偏的山区。乐心当时可高兴了，立刻答应和他在一起，就等大学毕业后，一起手牵手，回她家去种地。
　　“当初我说帮你查查他的底，你偏不让。看他长得那幅模样，怎么可能是种地的？那手，修长白皙，一看就不是常干活的。那脸，更不用说了，你看食堂多少漂亮小姑娘看他打饭都看得眼都直了。都说恋爱的女人很盲目，你一个……居然也会。”它的声音在中间模糊，没让人听清它在说什么。
　　“闭嘴吧，都分手了还来马后炮？”
　　乐心拎起箱子，准备检票。
　　“别嘴硬了，你频频回头不就是在看储卫是不是拿着火车票来了和你一起走？”
　　乐心拿好火车票和身份证，“我是心疼火车票的钱，早知道他是个富二代，早点和他分手，我就不用订火车票了。几千里的路，我随随便便也就走回去了。”
　　她这么穷，一毛钱都舍不得白花。
　　虎落平阳被犬欺呀，想当初……乐心摇了摇头，掐了脑子里刚闪过的念头。
　　“火车票可以退的。”印章无情拆穿她。
　　乐心：“再废话我扔了你。”
　　印章不情不愿地闭了嘴，它才不是怕她呢，哼，也不过是被贬谪的……印章没敢说出心底话。
　　乐心上了火车，穿越人山和人海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另一边，睡梦中的储卫感觉到有人在摇晃他，他睁开沉重的眼皮，便听到同寝室的老三在吼他：“老四，赶快醒醒！”
　　昨晚送完乐心回寝室之后，心堵难受的储卫打电话叫了唯一还留在学校里的住在本市的老三霍成一起出门喝酒消愁。
　　“几点了？”
　　宿醉后的感觉不好受，储卫头疼欲裂，他捋了把头发，勉强清醒。
　　霍成举着一张火车票，几乎压到了储卫的眼皮上，“几点了？都下午了！你他妈订了上午九点的火车票居然敢睡到现在？”
　　“什么火车票？”储卫不明所以，他眯着眼头往后退了退，看清了火车票上自己的名字和身份证号码，“我没买火车票。”
　　“从你裤子口袋里掉出来了，还写着你名字，不是你买的还是谁买的？”霍成也喝醉了，他醒过来迷迷糊糊穿衣服，拿错了储卫的裤子，他看清后往椅子上扔回去时，一张火车票飘飘悠悠掉了下来。
　　储卫反应迟钝，失恋的痛疼彻心扉，“爱谁谁，管他呢。”
　　霍成大胆猜测：“会不会是你女朋友买给你的？”
　　储卫猛然坐起身，随即又颓然。昨晚送乐心回去的时候，乐心已经和他讲得清清楚楚，她绝对不能接受他富二代的身份，两人必须分手。怎么能这么狠心呢？
　　先追求的是他，要分手的是她。乐心从没有像别的热恋女孩那样黏黏糊糊地对他，也没对他撒过娇，送她东西也不要。他也没刻意隐瞒自己不穷的事实，可乐心从来没有起过疑心。所以，乐心可能是根本没对他上过心，也没爱过他吧？
　　不然，怎么能说分手就分手呢？
　　而且，就算火车票是乐心买的又怎样？已经错过了时间。
　　过时的火车票，也象征着他们的恋情过去了。储卫肉麻兮兮地想着。
　　储卫脸色苍白，眼角泛红。霍成还在说着：“要不要打个电话解释一下你是睡过头了？”
　　“不打，她都说我们已经分手了。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她的名字。”
　　“她说你们分手了？啧啧，你承认了？”
　　储卫低头不语。
　　霍成：“别嘴硬……”
　　“谁嘴硬了？”
　　霍成慢悠悠地拿了储卫的手机，打开搜索页面，戳到他的眼上，“昨晚哪个傻逼喝着酒一边哭着骂人家狠心绝情，一边抖着手搜地怎么种？”
　　储卫：“……”
　　“种地需要注意什么？”
　　“种地需要施肥吗？施几次？什么时间施肥合适？”
　　“什么季节适合种什么？种什么比较好？”
　　……
　　他愤怒地抢过手机，立刻要订机票回家。她爱回家种地种地去，我回家去继承家产，当我的霸道总裁去，左拥右抱，潇洒快活。
　　不对，家就在本市，订什么机票？
　　回过神来的储卫狠狠地将手机砸被子上。
　　晚上七点，坐了十个小时火车的乐心出了火车站。马尾扎得低低的女孩子，眉清目秀，肤色极白，走在人群中，并不打眼。乐心一直很奇怪，储卫放着大学里那么多貌美如花的学姐、学妹们看不上，竟然看上了极力低调的她。一开始，她以为是两人相同的家境贫寒，所以能惺惺相惜，比较有共同话题。既然储卫本身是富二代，那么只能说明……他太有眼光了。
　　“从市里面还要坐两个小时的汽车，乐心你回到家要九点了。”
　　印章憋了一路没敢吭声，此刻，迫不及待地提醒了一声。
　　乐心推着行李箱，向偏僻角落里走去，她轻声地说：“坐什么车？有那钱我不如多买两袋方便面。”
　　十分钟后，贺家村村口现出了乐心的身形。
　　六月中旬，这个季节的七点多，暮色将将降临，天色还未黑透。许多刚吃完晚饭的村民在家门口围在一起聊天、说笑，一排路灯依次亮了起来，白色光线刺眼。
　　乐心的“家”在贺家村的最后面。她拖着行李箱，从一家家门前走过。有认出她的村民与她打招呼：“哟，这是乐悦？怎么回来了？”
　　自从去念了大学后，乐心便再也没回过贺家村。她穷，要打工赚钱缴学费，还要赚生活费。她很忙，没时间回来。村里人心照不宣，都理解的。
　　乐心脚步未停，微笑以对。
　　那人自己也反应过来：“啊对，这是大学毕业了吧？真快，说话间，四年就过去了。”
　　说着便热情地邀请乐心去他家吃晚饭。同住一个村里，乐悦家里什么情况，大家都了解。乐悦四年没回家，家里也没个人收拾，又是这个点，想弄口吃的都难。
　　乐心一一谢绝。
　　在经过一处宅院时，里面隐隐有压抑的哭声传来。旁边有闲聊的人解惑：“贺唯秀家那八十老太前两日脚滑不幸摔了一跤，怕是熬不过去了。”
　　贺家村，从村子的名称便能看出来，这里的人家多是姓贺，其中，尤其以贺唯秀家门户最大，后代繁衍最盛。贺唯秀岁数不大，今年堪堪五十岁，为何每次提起这一大家子都以他为代表，皆是因为贺唯秀这人最能干，是十里八乡闻名的有钱人。贺家村里属他盖的小楼最富丽堂皇，而他本人连着老婆孩子早就搬到市里去住了。独独留下老娘，跟着他另外几个兄弟生活。
　　此番贺老太命不长久，贺唯秀不得不撇下生意，带着一家老小回了贺家村。他好面子，可不能每年回家祭祖的时候，被人指着脊梁骨骂不孝。
　　“哎，乐悦，贺唯秀那儿子是不是你高中同学来着？”有人想起来，高中的时候，乐悦成绩不错，在县一中念书，那个时候，贺唯秀家还住在县里，儿子贺文骏也在县一中上学。
　　乐心想了想，“不在一个班。”
　　“对对对，你念的是文科，文骏念的理科，肯定不在一个班。那小子，果真虎父无犬子，厉害着呢！读得大学多好，和你一样，是什么911，今年也毕业了，听说保研了呢。哦，对了，他也回来了。”
　　乐心眸心一动，便见一高瘦青年从贺唯秀家的院子里走了出来，他戴着眼镜，看起来很斯文，书卷气很浓。
　　他礼貌地对着周围的人颔首，在四周看了一圈，迟疑地发问：“我听见你们在说……乐悦？”
　　刚才说话的人“哈哈”一笑，指着乐心，“可不是嘛，你看，乐悦刚回来，行礼都没放下呢。”
　　高瘦青年将视线顺着移到乐心的身上，算得上俊秀干净的脸惶恐又期待，但他看向乐心的目光极其陌生，“乐悦？”
　　乐心点头，“嗯。”
　　高瘦青年目光一敛，陡然凌厉起来，他质问道：“你是谁？”为什么假冒乐悦？
　　乐心立刻便明白了眼前的高瘦青年是谁，——贺文骏。
　　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能认出乐心不是乐悦的人。
　　贺文骏终于回来了。
　　有趣。
　　乐心失恋的心思得以分出一些，脚步也轻快起来，她拖着行李箱进了自家院门，大门自动在她身后合上。
　　两层小楼的灯光亮起。
　　绑着的低马尾散开，乌发瞬间抽长，及地。
　　身上的牛仔T恤变成清爽淡绿长衫群飘逸。
　　眉清目秀的女孩勾唇，眉间隐约妖冶，“我，回来了！”以她为中心，向四周蔓延。威慑的压力，令无数生灵震颤。
　　方圆百里各精怪的声音一齐响起：“欢迎土地神回家！”
　　而人类的世界，安然无声。
　　印章：“啧啧，这十三装的……”


第3章 流放
　　乐心，土地神，她真有亿万良田。
　　印章：“朋友，中国土地管理法了解一下？”
　　行吧，她拥有这些土地在神界的管辖权。换言之，在人间，她一贫如洗，真的穷。
　　毕业回家继承亿万良田，的管辖。
　　昭告了四方精怪她回来了，警示他们惹事不要惹到她的头上来，乐心拨了拨自己长长的头发，望着院子里的一片荒芜，一时没有动。
　　四年的时间，小院里荒草弥漫生长，满眼葱茏青绿。而在这一片青绿中间，一丛浓郁的红色月季花开得正盛，红艳艳的，灼人眼球。
　　院子里没人，印章说起话来肆无忌惮：“装完了？要我说，乐心，装逼一时爽，收拾火葬场啊！”
　　这长头发，啧啧，她明日若是敢这样出门，今晚见过她的人怕要报警了。正常的人类怎么会一夜之间头发长长这么多？
　　要被送研究院的。
　　“那我也爽了。”
　　神清气爽，顺带着失恋的伤也好了一些。
　　乐心许久不曾穿过柔软的裙衫，她抚了抚袖子，嗤笑。绿色，这个颜色意味真是深长。
　　“呵哈哈……”
　　忍不住的笑声突兀响起，那笑声幽幽，沁着凉意，极为空洞，不像是人能够发出的声音。
　　乐心顺着笑声传来的地方望向了院子的墙头。
　　墙头上坐着一个削瘦的女孩。一袭白色连衣裙，黑色的披肩长发，她面色惨白，连嘴唇都白惨惨的，乍然一看，阴森吓人，不太像是个人。“原来，你们神也喜欢装……呃，我是说，欢迎你回来！”
　　在乐心的死亡凝视下，女孩顶着巨大的压力，赶紧转了话题。
　　印章打招呼道：“乐悦！”
　　乐悦从墙头上飘了下来，似是身体没有一丝重量一样，轻飘飘的。
　　近了看，她惨白的肤色更是吓人。乐悦空洞的嗓音叹道：“唉，做鬼好寂寞哦……”
　　声线拉得极长，丝丝缕缕，绕耳不绝。若是被人听到了，恐怕要留下心理阴影了。
　　恰在这时，平地一声哭声乍起，尖利刺耳中透露出悲伤与凄凉。
　　听声音传来的方向，是贺唯秀家。
　　贺老太怕是去了。
　　“哇，死人了，我去瞧瞧。”刚抱怨做鬼寂寞的乐悦飘过了墙头，凑热闹去了。
　　“我们是不是忘记告诉她什么事了？”印章说。
　　乐心拖着行李箱进屋，“她已经不是小鬼了，做了四年的鬼，她已经长大了，该成熟了，不需要我们再操心了。”
　　相对比于院子里的荒草葱葱，小楼里倒算是整洁干净。乐心摸了一把桌面，居然连一丝灰尘都没有，她讶异挑眉。乐悦是鬼，无法碰触实物，自然不会是她打扫的。乐悦父母双亡，大伯一家对她并不关心，爷爷早逝，唯一的奶奶已经年迈，平日跟着大伯一家生活，腰弯腿不好，几乎不能走路，更不用说来这里打扫卫生了。
　　那是谁呢？
　　乐心嫌弃长发碍事，挥手从抽屉里拿到剪刀，按着她平日的长度一剪刀下去，干净利落地剪断。她将剪刀和剪下来的长发一起放在了抽屉里，随意拖了张椅子坐下，掏出手机，刷朋友圈。
　　储卫朋友圈毫无动静。
　　他同寝室的霍成一个多小时前发了一条朋友圈：“四年，再见！”配图是空空荡荡的宿舍。
　　这样说，储卫也已经离开了。
　　那张火车票……
　　印章：“还说不后悔分手？”
　　乐心坦荡地说：“不后悔分手和我还喜欢他不是一回事。所以，失恋的我最近心情会很不好，你少惹我。”
　　她一把扯下红绳，随手一扔，已经成熟的印章在空中翻了几翻，靠自己的努力浮在了半空中。
　　印章代表着土地神的身份，它是四年前被送到乐心的手上的。也意味着，乐心是四年前成为土地神的。
　　人间与仙界早就不联通，虽然，仍旧有人坚定不移地修仙，但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已经好几千年没有人得道成仙了。
　　如今的仙界治理严谨，很少会放任仙们下凡来。最主要的是，仙界已经不反对仙们自由恋爱、结婚生子，既然已经能在仙界找到对象，也就没必要偷摸着下凡来谈恋爱。牛郎织女、七仙女和董永这种仙凡相恋的事情也成了历史。
　　另一方面，随着科技文明的发展，人们不信仰仙神，相信凡事要靠自己努力，对仙神的信仰力薄弱。
　　这样下来，一般的仙们都安心留在仙界，对凡间也没了好奇和留恋。
　　但，土地神例外。
　　土地存在，土地神便在。
　　可，没有仙愿意离开仙界，背井离乡，来人间做这个土地神。
　　于是，千古以来，土地神都是仙界被流放的仙。
　　在人听来，土地神是个神，神秘又厉害。但在稍懂门道的听来，便知道，这土地神不过是不讨仙界高层喜欢，被发配到了人间罢了。
　　印章不知道乐心是因为什么被贬谪下凡，它也不关心。前前后后，它经历过好几个主人。那几个仙，来了人间后，大都郁郁寡欢，不甚言语。它记得，有个在仙界有靠山，后来又被召回了仙界；一个彻底看破红尘，在人间找了一处深山老林，修道去了；一个心如死灰，去了地球上最大的沙漠中心处，挖了个沙坑把自己给埋了。
　　奇葩见得多了，陡然见到乐心这么正常，印章开头还不太习惯。寂寞了千年的印章，摸清了乐心的脾性后，胆子也大了，敢时不时地开口说话。
　　印章偷偷摸摸地蹭到乐心身后，见她手机打开在发朋友圈的页面上，写写删删，最后手机一按，屏幕黑了下来。
　　乐心头也没回：“这么八卦？”
　　印章：“嘿嘿。”
　　乐心将行李拎到二楼卧室，将箱子打开，把《教育理论》和专业书以及各种试卷搬到了书桌上。
　　没错，她要考编，当一名传道授业解惑的教师。
　　嗯，所以这并不算是纯正的种田文。励志、向学、热血，还有……鬼。
　　乐悦失魂落魄地飘了进来。
　　乐心不明所以：“看个热闹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印章：“……”它要是有人的样子，肯定要对乐心狂眨眼睛了。前因后果不能连起来想想？它都知道乐悦为什么会这个样子。
　　乐悦幽幽地说：“我看见他了。”
　　“谁？”乐心想起来了，“贺文骏？”
　　她站起身，走到乐悦跟前，仔细看了两眼：“没沾孽障，——你没化身索命厉鬼，直接上去把他给掐死？”
　　乐悦：“……”对不起，打扰了。
　　乐悦转身要飘走。
　　乐心学着她的嗓音幽幽说：“他看见我了。”
　　乐悦又飘回来，漆黑到无神的大眼睛盯住乐心，“谁看见你了？”
　　乐心捋了捋衣袖，“你想的那个人。”
　　贺文骏看见了乐心。
　　乐悦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四年前她身死的时候，遇到了乐心。乐心替代了她的身份，成为了她。乐心能让所有见到她的人都认为她是乐悦，哪怕是完全不相同的样貌，他们也不会起疑心。
　　只除了一个人。
　　那时，乐悦央求乐心：“只除了一个人，我让他见到你，便知你不是我。”
　　那个人，是贺文骏。
　　所以，贺文骏问乐心是谁。围观的村民们不带恶意地笑贺文骏，解释说，几年不见就不认识乐悦了？乐悦这几年也没长变啊，还是一样的漂亮。
　　贺文骏百口莫辩，他拿出手机相册里乐悦的照片，村民们一看笑得更欢，“可不是乐悦嘛。文骏你是怎么了？四只眼睛还辨认不出来？”
　　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可别人看不出来。贺文骏浑身发寒，看乐心的眼神像是在看妖物。
　　乐心淡定在旁解释：“可能是读书读傻了？”
　　周围为之一默。
　　贺文骏扶了扶眼镜，克制不住地手指发抖。
　　乐悦在知道贺文骏已经和乐心见过面之后，整个鬼都颓废下来，飘在小院里转来转去。乐心头都被她转晕了，她一抬头，却见小院墙头上又露出一张老年鬼脸。
　　很普通的农村老太太打扮。
　　乐心淡定地想，我真是想回家种地来着。
　　储卫回到自家别墅的时候，他爸爸储卜凡正在客厅里看电视，美食节目，在讲如何做红烧排骨。
　　储卫进门后，储卜凡往他身后看了一眼，见只有他一人，便问：“说好的带回家的女朋友呢？”
　　储卫随手往鞋柜上扔了钥匙，没说话。
　　储卜凡自问自答：“为什么呢？哦，分手了，失恋了？”
　　他关了电视，看着自己的唯一儿子，“吃饭了吗？”
　　储卫瘫在沙发里，没什么精神，“不吃。”
　　“瞧你这点出息！”
　　储卜凡瞪了他一眼，“当初让你出国留学镀镀金，你不干，说要追人；我让你早点从学校出来，来公司在实践中学习攒经验，辍学也行，你不干，说要和女朋友谈恋爱，等正常毕业就结婚。现在好了吧，女朋友没了，鸡飞蛋打。”
　　储卫冷着脸：“有你这样做父母的吗？撺掇自己儿子辍学？”
　　储卜凡微笑：“我有矿啊。”
　　储卫：“……”
　　“别跟我面前一副失恋了就天塌地陷的样子，也别颓废憔悴。当初可说好了的，你一毕业就进公司干活。明天你就去上班，做个霸道总裁，开豪车，穿高定，走上人生巅峰。你要是想迎娶白富美，我让你妈妈去物色物色相亲也行……”
　　“我妈呢？”储卫打断储卜凡。
　　“逛街买买买去了，还没回来。”储卜凡又将话题拉了回来，似笑非笑地说：“不想相亲？这是还记挂着你女朋友呢？哦，不，是前女友了。”
　　他也不是不开明的家长，“那就不相亲，先做霸道总裁吧！真羡慕你小子啊，你有个有矿的爹，是个快乐的富二代，一毕业就能继承亿万家产，哪怕失恋了，爱情不如意，但是事业上一攀高峰，绝不会受到爱情和事业的双倍打击。知足吧，小子！”
　　储卫：“……”为什么他突然想去种地了呢？


第4章 红包
　　第二日清晨，院子的铁门便被人从外面敲响。
　　轻轻的，三声。
　　好似敲门人对主人尊敬而畏惧。
　　门响了三声后，敲门人静静地站在门旁等候。
　　隔了好一会儿，门自动打开，敲门人略弓着腰踏进了院子。五六十岁的模样，穿着讲究，眼敛精光，蓄山羊胡。他微垂着头，并不四处乱看。
　　乐心早已经起来，就着晨光早读、背书，看起来十分勤苦好学。
　　事实是，刚过五点，整个卧室内突然温度陡变，森冷阴寒，那凉意仿佛要浸透到骨子里去。乐心一下子惊醒了，睡意全无。
　　乐悦幽幽地嗓音在卧室里盘旋：“天亮了，该起床看书了。”
　　乐心砍死她的心都有了。人死为鬼，鬼死为聻，真是不负jian的读音。
　　不知道失恋的人需要睡死在床上吗？
　　乐心披散着长发，白色棉质长T恤，穿着一双凉拖鞋从楼梯上下来。
　　“见过土地神！”
　　来人恭敬地见礼。
　　印章欢快地越过乐心，绕着来人转了一圈，招呼说：“啊，白虎，好久不见了！”
　　听印章说是白虎，乐心想起来了。每一届的土地神都是仙界流放下来的，来了人间后郁郁不得志，根本不愿意履行土地神的职责。所以，土地神对外一直都有一个代理人，他负责处理土地神该处理的所有事宜。白虎，便是上一届土地神代理人。印章和乐心说过，白虎是附近山里的白虎精，实力不俗，方圆百里的精怪都打不过他，对他代理土地神职责是服气的。
　　白虎仍旧没有抬头，表示对土地神的绝对臣服，“公公一走四年，此方精怪颇为挂念……”
　　乐心给自己扎辫子的手顿住：“公公？”
　　印章大笑：“你别多想啊，不是皇宫里的公公，是土地公公的公公，哈哈……”
　　清亮的女声干干净净的，白虎讶异抬头，这届土地神居然是个女的？
　　四年前土地神刚上任，他来拜见时，土地神已经拎着行李说去求学去了。也没说让谁代理土地神，也没剥夺他的土地神代理权。这四年，白虎照旧处理事宜。昨晚，土地神昭示四方精怪，她回来了。白虎觉得她是在提醒他，今早他便来了。
　　白虎尴尬解释：“小人等一向都称呼土地公公，习惯了。”
　　“哦，我以为儿媳妇才叫公公。”
　　白虎：“……”
　　乐心问他来干嘛。
　　白虎说：“公……土地神您走了四年，房间无人打扫，小人前几日刚打扫了屋内灰尘，院子内荒草还未来得及处理，是以，今日特来拔草。”
　　他低眉顺眼，恭敬殷勤，刻意讨巧卖乖，想让乐心继续让他做土地神代理人。
　　“这样？那多谢你了。”
　　白虎站着没动。
　　乐心疑惑：“还有事？”
　　她眼神平平淡淡的，却无端让白虎生出自己被看透的感觉。到底是仙界来的，哪怕被贬谪至此，也不是他能够窥视算计。
　　白虎暗自紧了紧，忙说：“没，小人这就去院子里拔草。”
　　“嗯，去吧。”
　　乐心没把白虎放在心上，像他这样的，她见惯了。既然能在几日前打扫了屋子，自然也能打扫完院子。他留着今日来，不过是想当着她的面做，向她要情呢。
　　她能理解，但是不喜欢这种人。
　　翻找出剪刀，乐心对着镜子，仔细地给自己剪了个齐刘海。
　　精致的女孩都留有刘海呢。
　　熟能生巧，四年里给自己剪过无数次刘海的乐心，很快就剪好了刘海，她在镜子里照了照，非常满意。
　　摸出手机，乐心开始刷朋友圈，刷到了她想看的那人动态：“新的开始！”配图是一辆车和他穿着西装、皮鞋的半边身体，没露脸。
　　底下有共同的好友评论。
　　“霍成：艾玛，豪车，哪天带我兜兜风？”
　　“王逍莫：老四终于不掩饰自己富二代的身份了？这是求婚成功了吧，恭喜恭喜，等喝喜酒！”
　　她从网上搜了搜那辆车，数了数钱的位数，而后默默关了浏览器。她嫁给储卫的话，果然可以过豪门少奶奶的奢侈生活。
　　再刷新朋友圈，乐心发现王逍莫那条评论没有了。
　　也是，不能让人误会，这会影响储卫左拥右抱的。
　　乐心莫名心浮气躁，她四处找乐悦，“乐悦？”
　　印章提醒：“鬼白天是不能出来的，今天太阳这么大，更不能出来了。”
　　乐心：“电视剧里，鬼打把伞不是就可以出来了吗？他们用油纸伞都可以，如今还有遮阳伞呢，岂不效果更好？”
　　印章吐槽：“你也说那是电视剧了，你可能不太了解鬼。”
　　白虎乐呵呵地凑过来，指着院子里那簇开得正艳的月季，问乐心意见：“这月季花是否要留下？”
　　他拔草拔得认真，速度也快，这一会工夫院子已经被他清理大半。
　　乐心瞟了一眼他手上沾染的泥土和衣襟上的青草汁水，“你觉得呢？”
　　她语调很平，没带什么感情。
　　白虎额头上的汗唰地流了下来，她发现了？他慌忙补救：“自然……留下，留下。”
　　那月季下面有些东西，不太对劲。白虎之前就发现了，他这样问，不过是想试一试乐心的态度。他没料到，乐心一点面子都不给他。
　　夏日的阳光灿烂浓烈，晨间的风微微，院子里一时安静下来。
　　乐心很不喜欢别人试探自己。这个白虎，一个早晨试探了她两次。事不过三，再来一次，她要翻脸了。好在白虎有自知之明，接下来的时间，他老老实实地在院子里拔草，离那些月季远远地。
　　院子的门再次被敲响，“乐悦？起来了没？”
　　白虎自觉地隐去了自己的身形，乐心打开了大门，“刘婶？”
　　乐悦指给乐心认过人，刘婶与她妈妈关系好，住得离她家不远，平时很照顾她。
　　刘婶拎着个篮子，毫不见外地走了进来，“我看你窗帘拉开了，猜你起来了。你这孩子脸皮薄，估计叫你去我家吃饭也不愿意。可你也四年没回来了，家里什么也没有。”
　　她从篮子里开始掏东西，“这些菜都是婶子自己种的，不值钱，也就吃个新鲜和健康，我早上从地里刚摘的，你留着吃，别跟婶客气。”
　　西红柿、黄瓜、茄子、青椒和小青菜等，顺带用塑料袋装了几斤大米和面粉。
　　乐心略有些束手无策，她道了谢，又回屋拿了一些她买的糕点塞给刘婶。
　　刘婶没要，她又嘱咐乐心：“等下去看你奶奶的时候带去给她吃吧，你奶奶念叨你好几天了。”
　　乐心答应了，等刘婶走后，她洗了根黄瓜，直接啃了，脆脆的，带着股清香，很好吃。乐心大度地给了白虎一根，算是答谢他给她拔草。
　　白虎捧着那根黄瓜走了，走远了之后才想起，他忘记和新的土地神提代理的事情了。那现在，是他继续处理事情，还是送到新土地神面前呢？
　　关了院门，确定周围无人之后，乐心走到院子里的那簇月季跟前，随脚提了提，喊道：“乐悦。”
　　乐悦空洞麻木的声音从月季下面传来：“请你高抬贵脚好吗？你踩到我了。”
　　“乐心你知道这些月季花儿为什么这么红吗？”
　　乐悦幽幽说道：“因为我滋养了它啊。”
　　乐心：“……我想问你，你家地在哪？”
　　“作为一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学霸，我会知道我家地在哪？”乐悦说，“你该日三省，今天背多少书了，今天记住多少知识点了，今天做了几张试卷了。你不问你的竞争对手学得如何了，你问地干什么？”
　　乐心理所当然，“种地啊，我和我男朋友，不，我和我前男友说了要回家种地的，岂能言而无信？”
　　“我记得，我家有七八亩地，好像被大伯做主包给别人种了。房子后面还有几分荒地是我家的，你可以种。”
　　“包给别人种？别人要给钱的吧？钱呢？”
　　乐悦顿了顿，“我一个鬼，又用不到钱。”
　　所以，她没有想到过这茬。
　　几分荒地就几分荒地吧，储卫一个富二代，应该区分不了几分和亿万亩的区别吧？
　　乐心自我安慰，而后去看了荒地，拿出手机，找了个角度，拍了一张照片，发了朋友圈：“种什么好呢？/微笑。”
　　她在大学里的人缘还不错，朋友圈发出去没多久，便有不少点赞和评论。
　　很多人给她留评，问她是不是回家了，还有回答她问题的，土豆、玉米、榴莲等，说种什么的都有。直到霍成一枝独秀，留评：“种男朋友？”
　　乐心：“……”
　　这时，勤工俭学时认识的一位温柔学姐，截图储卫朋友圈，问她：“储卫是个富二代？你和他怎么回事？看你朋友圈，你是回家了？回家种地真不是你说着玩的？”
　　乐心跟很多人都说过毕业要回家种地的话，包括储卫，他们都以为是开玩笑。
　　乐心回她：“真回家种地了，分手了。”
　　学姐问：“看不出储卫是个渣啊，毕业就分手，合着他就是和你玩玩？太过分了！”
　　乐心：“……我先提的分手。”
　　学姐：“好了，你先提的分手，我知道了。乐心，你也别难过。灰姑娘飞上枝头变凤凰都是童话故事里才有的，你别想不开。作为新世纪的独立女性，不是非爱情不可，我们还有事业。学姐相信你，你一定可以在事业上大展拳脚的。”
　　这是不信？
　　学姐又发来一张她的朋友圈截图，配了个无语的表情。
　　“哎呦妈呀，上班发现公司新任总经理居然是同校同学！隐藏的富二代在我身边四年我居然不知道！！是心动的感觉！！！”配图是储卫精致的侧颜偷拍照。
　　乐心回了六个点。
　　学姐又安慰了她一会。
　　渣女昧着良心表示她会尽快走出失恋的阴影，绝不会颓废或生出轻生的念头。
　　乐心将学姐发来的第二张朋友圈截图又截图，只留下储卫的偷拍照。她手拂过储卫的脸，感觉他的眉眼变冷了。
　　手机响了一声，有信息进来。
　　储卫发了一个红包。
　　乐心点击领取，5820元。
　　“？”
　　“给你买种子。”
　　他又补充：“你欠我的。”不管是这钱，还是感情。好像有点矫情？
　　撤回，又发：“我家有矿。”


第5章 拉黑
　　“我家有矿。”
　　这是在解释为什么无缘无故给她发红包了？
　　乐心腹诽，在一个穷人面前，这就是赤裸裸的炫富了。
　　5820，乐心只听说过520。我不爱你？
　　不爱还发红包给买种子？欲盖弥彰，口是心非。
　　不过，有点可爱呢。心底柔软的一角被触动，唇边不自觉浮现笑意。
　　乐心回：“不怕我欠债不还？”
　　谁知储卫恼羞成怒：“撤回了不知道当做看不见吗？”
　　心底撤回“可爱”。分手才两天，他就能上天。乐心回：“不知道！”
　　她将红包如数退回，还多加了一毛钱的利息，然后连发三条：“领红包！”
　　第三条没发出去，“储卫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好友。请先发送好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他把她拉黑了？
　　这波操作厉害啊，刮目相看，乐心简直要被气笑了。
　　乐心拨了储卫的电话，响了两声被挂断，再打，“嘟”一声自动挂断，被拉黑了。
　　乐心：“……”有病吧，不能红包领了再拉黑？
　　也对，人家有矿。
　　但是，仍然好气。乐心打开自己的朋友圈，给霍成的那条评论回复：“嗯，种！到了秋天我就收获很多个男朋友，一个揉肩，一个捏手，美男环绕/开心。”
　　然后，霍成删除了他的那条评论。
　　乐心：“……”
　　印章在半空中剧烈抖动，像是突然得了羊癫疯。
　　乐心威胁：“要是让我听到你的笑声，我就把你捏碎。”
　　印章抖动得更加剧烈了。
　　她绕着荒地走了一圈，地里的草长得比小院里的更加生机勃勃，有些野草快有半人高了。这地，显然不能直接种。要不，再找白虎拔个草？
　　种地不急于一时，乐心握着手机回家，在院门口，却见贺文骏正站在那里等着她。
　　乐悦家不仅在村子的最后面，若是严谨一点说，怕是与村子隔离了。据说当初，乐悦爸爸和她大伯两兄弟分家的时候，好的宅基地都被她大伯占去了，最后，只能在村子尾的耕地上建了院子和楼房。
　　所以，贺文骏站在那里，肯定是在等着她。
　　“你为什么假冒乐悦？”
　　贺文骏倒是干脆，见到乐心，也不绕弯子，直接问。
　　斯文俊秀的贺文骏，穿着短袖衬衫，露出的手臂上隐约浮现出肌肉。隔着一层眼镜，他的情绪被遮掩，但能明显感觉到他内心不平静。
　　“我就是乐悦啊。”乐心好意提醒，“你去村子里问问，看着乐悦长大的那些人，谁不认为我就是乐悦？除了你。”
　　“现在不流行众人皆醉我独醒了，既然大家都认为我是乐悦，你认为我是假冒，那就不可能是大家错了，而是你，”乐心纤长的细白手指指向自己的太阳穴位置，“你，这里坏了。”
　　贺文骏脸色青白，“你到底是谁？”
　　他握紧了拳头，眼神极具有压迫力，跨前了一步。
　　“你奶奶刚死，你居然还有心情在这里追问一个与你毫无关系的无知少女的身份，中国人都是很讲孝道的，你这样，让我很难不怀疑你根本就不算个人。”乐心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看你这样，是想跟我动手？我完全不在怕的，好吗？我一根手指头，分分钟能戳死你，信不信？”
　　显然，贺文骏是不信的。
　　乐心冷哼了一声，动了动手指头。随即，贺文骏感觉自己像是被人用拳大力地打在腹部上，他不受控制地后退了好几步，险险稳住脚。腹部的疼痛，剧烈而迅猛。贺文骏的眼镜偏了，他弯着腰，粗重的喘息着。
　　“疼吗？”乐心柔声问，“我看看啊。”
　　贺文骏抬起眼，便见到一张血盆大口迅疾地朝他而来，尖牙利齿，似是要将他一口吞下。“啊！”他大叫一声，反射性地往后退，左脚绊倒了右脚，摔坐在了地上。
　　乐心轻声嘲笑：“怂！”
　　印章附和：“怂！”
　　她进了院子，大门在她身后自动合上。
　　乐心不怕在贺文骏面前表现异常，渣男一个，见一次打一次一点都不为过。就算他视她为妖魔鬼怪又如何，咬她吗？
　　村子里没人认为她不正常，那认为她不正常的贺文骏才是真的不正常。她就喜欢贺文骏这样百口莫辩的憋屈模样，憋死他！
　　贺文骏坐在地上许久未动，他腹部的疼痛一阵接着一阵，极不正常。而他更能确定，他看到的那血盆大口绝不是幻觉。他曾保有一丝希望的想过，这个看起来陌生的乐悦，可能是以前的乐悦整容了。其实，不可能的。若是乐悦真的整容了，村里其他的人为什么察觉不到？最诡异的是，明明是两个长得完全不一样的人，村子里居然没有人能发现面前的人不是乐悦，这才可怕了。
　　乐悦死了，他亲眼看到的。凄惨极了，大睁着无神的双眼，直愣愣地向上望着，死不瞑目。
　　贺文骏内心撕心裂肺的痛，那些记忆是他深埋在心底，不愿触碰的，它是他懦弱而肮脏的明证。是他害死了乐悦。
　　他闭了闭眼，敛去汹涌的情绪。
　　面前的乐悦，是假的。这个假乐悦绝对不是人，是妖物，她要干什么？
　　贺文骏拿出手机，找到一个他关注许久的微博，发了条私信：“大师，救命！”
　　乐心经过月季花那里时，特意放慢了脚步，她快走过去时，才听到乐悦幽幽的呼唤：“哎？”
　　“什么事？”
　　乐悦吭哧半天，“你……去帮我看看我奶奶？”
　　乐心：“不问问你那被我揍了的前男友？”
　　乐悦：“……”
　　“还没表白呢，不算前男友。”乐悦语气空洞地道。
　　然后就没有表白了，她死了。
　　“奶奶现在肯定从别人口中听到乐悦回来了，你去看看她吧？”乐悦恳求。
　　乐心问：“你为什么不自己去？”趁着晚上。
　　“奶奶身体不好，我鬼气太重，接近她对她不好。”
　　乐心断然拒绝：“不去。”
　　乐悦：“……为什么？”
　　“为什么？”乐心提醒她，“因为我要学习，马上要考试了，你早上还叫了我起床呢。我的竞争对手都在学习，我岂能不学？”
　　想考老师的不是乐心，是乐悦。
　　乐悦生前最大的愿望是当一名教师，她从小听着爸爸唱的“长大后我就成了你”的歌曲，长大后真催发了当老师的念头。高考后还没来得及填志愿，她就死了。她觉得自己死后鬼魂滞留人间，最大的可能便是愿望未实现。
　　乐心初来人间，人生地不熟。说是来接任土地神，但土地神没有凡间承认的身份，也无住所。
　　刚死成鬼的乐悦与乐心交换了条件，乐心取代她，成为乐悦，以她的身份在人间行走，住她家的屋子，种她家的地，但乐心也要代替她去上大学，毕业后报考教师。
　　“考教师，还是去看你奶奶？”
　　二选一，乐悦沉默了一会：“看我奶奶。”
　　乐心提醒道：“我不善良，我也不会觉得你多孝顺，为了见你奶奶一面，放弃愿望。乐悦，你记住，我不会对你予取予求，我不是你的谁。更不客气的一点说，跟你交换条件，都是我看得起你，所以，别妄想得寸进尺。”
　　“我再问你一遍，是去看你奶奶，还是考教师？”
　　乐悦沉默更久：“不去了。”
　　“我有时候真不明白你，乐悦，是个人都能想到你鬼魂滞留人间的原因，为什么你非要扯到有当老师的愿望没有实现上去？你是枉死，生死簿上，你的寿命还长。你放着杀害你的凶手不去索命，居然还将他死了的奶奶的鬼魂给带回来，你都在想些什么？”
　　乐悦弱弱争辩一句：“不是他杀了我……”
　　乐心一针见血：“不是他，你不会死。”
　　乐悦不作声。
　　算是默认了。
　　贺奶奶鬼气弱，白天陷入沉眠，自然听不到乐悦和乐心的对话。她不清楚乐悦与贺文骏之间的过往，乐悦不变厉鬼去索命贺文骏，更不会迁怒到贺奶奶。
　　儿孙满堂，后辈孝顺，晚年生活幸福和睦。丈夫早几年就去世，按一般情况而言，贺奶奶死后应该是毫无牵挂地离开，不该出现鬼魂滞留人间的情况。
　　乐心没兴趣管闲事：“等晚上她醒过来，让她走。我是土地神，不是养鬼的。”
　　风吹着月季花，鲜艳的花瓣摇曳生姿，空气安然宁静。
　　“别装死，乐悦？”
　　特别喜欢拆台的印章：“可她本来就死了呀！”
　　乐心凉凉地看了在眼前飘着的印章一眼，考虑要从哪个角度把它捏碎。
　　敲门声挽救了印章，刘婶推开院门进来，印章眼疾手快“嗖”地一声钻到了月季花丛里。
　　“什么东西？”
　　刘婶依稀看见了一道残影，她朝月季花里看了一眼没看到什么，也就不在意。她神色愤懑，满脸怒气，望着乐心欲言又止。
　　“怎么了？刘婶？”
　　一句话打开了吐槽的开关，刘婶愤愤道：“你大伯母，也太不是个人了！”


第6章 生气
　　乐悦大伯母在贺家村很有名，行事作风让人一言难尽。
　　乐悦爷爷奶奶生了三个孩子，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乐悦妈妈身体不好，只生了乐悦一个。乐悦大伯母生了一儿一女，大女儿乐萍和小儿子乐福。
　　在乐悦大伯母眼中，女儿不算人。她认为乐悦爸爸没儿子，已经算是断子绝孙。她生了乐家唯一的男孩乐福，乐家靠着她延续了香火，她是乐家的大功臣。
　　贺家村村人有围聚在一起闲聊的习惯，而不止一次，乐悦大伯母当着满村闲聊的人嘚瑟过这一点，还嘲讽乐悦妈妈是个不下蛋的母鸡，生不出儿子，没用。
　　乐悦爸爸因为此事，差点动手打了她。乐悦大伯母反倒振振有词：“你个不知好歹的，我是为了你着想，也就是你窝囊，要是我是你，早离婚了！养儿防老，你连儿子都没有，老了准备上街要饭吗？我可提前说好了，我家乐福可不养你……”
　　乐悦大伯老实本分，惧内，对此不敢吭一声，只能下着死力气将自己亲弟弟架出了院子。
　　从那件事以后，乐悦爸爸便与大伯一家离了心，虽然是亲兄弟，关系却不如一般的邻居。
　　乐悦爸爸对乐悦很好，他尽自己所能培养乐悦。为了给乐悦更好的生活环境，每年农忙过后，他便带着乐悦的妈妈出门打工赚钱，贴补家用。
　　好在乐悦也争气，从小学习成绩就好，一路从小学、初中到高中，成绩在校都遥遥领先。而乐萍因为乐悦大伯母的重男轻女，刚初中毕业便辍学外出打工。乐福被大伯母宠坏了，性子比女孩子还娇气，调皮顽劣，成绩一直倒数。乐悦考取县里最好的一中时，乐悦大伯母恨得牙齿都快咬碎了，酸溜溜地在村子里说：“女孩子早晚要嫁人，是别人家的人，读那么多书干什么？”
　　乐悦爸爸高兴坏了，录取通知书下来那天，买了鞭炮放得村子里人尽皆知。
　　也就是在那一年，乐悦爸妈在乐悦上了高中后，他们出门打工出了意外，再也没有回来。
　　乐悦大伯母竟说：“死了也好，不然没儿子，活到老也没意思。”
　　养儿防老。两个儿子死了，一个，乐悦奶奶只能大伯家养，乐悦大伯母人前笑嘻嘻，人后mmp。她对乐悦奶奶冷言冷语，也不许乐悦奶奶与他们一桌吃饭。随意端些饭菜打发给老人，不饿死就行。
　　以前，乐悦爸妈出门打工的时候，乐悦都是奶奶照顾的，祖孙俩很亲。
　　乐悦一走四年，老人牵挂很深。
　　昨晚乐悦回来的消息在村子里传开，乐悦大伯母早就听说了。而一个上午过去了，乐悦都没有去大伯母家看望奶奶。
　　乐悦大伯母立刻嚼起了舌根子。昨晚贺老太太去世，今日村子里四处可见聚在一起说这事的人，乐悦大伯母哪里人多哪里去，将话题从给贺老太太烧咽气纸扯到乐悦不孝上来。
　　“果然是大学生了，看不起我们农民。不说看看我和她大伯吧，也该看看她奶奶。”
　　“念大学一去四年，中间一次也没回来过。照我说，怕是早忘了家在哪里。现在回来了，心还没有回来呢。读那么书，不知道孝字怎么写吗？都回来一天一夜了，也没见到她人影。”
　　“我就说，女孩子读那么书干什么？！没用！”
　　……
　　村里人大多清楚乐悦大伯母为人，有看不下去的反驳她：“乐悦刚回来，不得收拾收拾？房子四年没住人了，这收拾可是大工程。乐福他妈，你可是她亲大伯母，她爸妈都不在了，你不去帮忙收拾去？”
　　“就是就是，乐悦没了爸妈，念大学哪来的钱？她不得趁着寒暑假留在学校打工啊？”
　　“读书没用，你怎么还花了大价钱让你家乐福念书？”
　　你一言我一语的，乐悦大伯母被堵了回去。
　　她怒气冲冲地回了家，踏进院门，就对着倚在屋子门口的乐悦奶奶嚷嚷：“看什么看，再看也看不到你孙女，那个不孝丫头哪还记得你这个老不死的？”
　　“老不死？”
　　乐心站在门外，扬着声音问：“大伯母在说谁呢？”
　　她一路跟着乐悦大伯母来的，看背影对方心情挺槽糕的。
　　乐悦大伯母没想到乐心就在她身后，刚说了坏话，她一时脸色变幻不定，她瞥了乐心一眼，冷哼一声转身进屋去了。
　　两层小楼一边盖了一间厨房，另一边盖了两间平房。乐悦奶奶单独住在那平房里。
　　老人已经七十多岁，身体不太好，行走颇困难，屋子里看起来也不干净。浑浊的眼睛看到乐心的一瞬间，立刻便湿了。
　　院子里种着葡萄，爬在架子上，形成一方绿色的天地。一串串绿色的葡萄挂在架子上，颗颗饱满，令人心喜。
　　乐心将老人坐的竹椅往屋子里的阴影处拉了拉，夏天临近中午的阳光，并不适合人晒。她将拎来的水果和糕点放在屋中的木桌子上，剥了根香蕉随手塞在了老人的手里。
　　“奶奶，我给您收拾收拾屋子！”
　　乐心做不到和乐悦的奶奶手拉手共诉祖孙情，她手脚熟练地给老人将杂乱的屋子收拾地干干净净。在她收拾的过程中，老人一直柔情地注视着她。乐心收拾完后，宽慰了老人几句，便要离开了。
　　老人却拉着她的手，哽咽着，流着泪，不肯放。
　　乐悦大伯母在厨房里忙活，叮叮当当的，声音特别大，似是故意弄给乐心听。
　　乐悦大伯从外面回来，身边跟着乐福。
　　老人在看到他们的一瞬间，松开了乐心的手。
　　乐心弯腰用纸巾将老人脸上的泪水擦去，转身走了。
　　乐悦大伯站在原地，看着乐心低声说：“回来了啊？”
　　乐心点点头，与他擦身而过。
　　乐悦大伯母用勺子砸了砸锅，吼了一声：“站在那干什么呢？”她大伯嘴巴动了动，终是将“要不要留下来吃顿饭”咽了下去。
　　乐福更干脆，像是对待一个陌生人，连眼神都不曾交错，直接回屋洗手吃饭。
　　印章评价：“啧啧……”
　　乐心无所谓，反正不是她的亲人。而且这一趟没白来，看着院子里绿油油的串串葡萄，她有了个想法：“我打算种葡萄。”
　　印章八卦：“因为储卫喜欢吃葡萄？”
　　乐心：“我喜欢吃葡萄。”
　　她拿出手机百度什么样的葡萄种子比较好。
　　印章嫌弃极了：“恕我直言，一般人种葡萄都不是用种子。而是从葡萄枝架上剪一截，插土里，——大多是在春季。”
　　乐心不认输：“我是一般人吗？”
　　显然不是，然而她还是让印章联系白虎，让他从深山里寻最好的葡萄种类，多多剪了枝送来。
　　做仙要入乡随俗。
　　路过刘婶家的时候，刘婶看到乐心，皱眉问：“你大伯母没有留你吃饭？”
　　乐心笑。
　　刘婶：“来我家吃？我烧了鸡，你刘叔去贺唯秀家帮忙办事去了，中午不回来，就我和小祥在家吃。”
　　乐心客气地推辞。
　　她是神仙，不吃饭也饿不死。
　　刚来人间没钱的时候，她从来都不吃饭。上大学的时候也是，如果没有室友约她一起去食堂吃饭，她也不吃。后来，在辅导员的安排下，她在食堂帮忙，可以免费吃饭。她也不顿顿吃，毕竟食堂的饭营养又安全，可是不好吃啊。
　　不过，在和储卫谈恋爱后，有了一个关心她每日三餐的男朋友，她就必须得吃饭。有两次，她骗储卫她吃了饭被发现后，储卫不知道脑补了什么又心疼又难过，那样子让乐心心都融化了。所以，之后不管她多穷，哪怕吃两个白馒头，也一顿三餐地吃饭。
　　嗯，就冲这点，她对储卫也是爱得深沉。
　　现在，分手了，饭也不必吃了。
　　没人做饭，她做饭不好吃。
　　乐悦没问乐心，她奶奶怎样了。
　　乐心诡异地感觉到乐悦对她奶奶含有一种微妙的回避态度。难不成是她已经死了，与亲人阴阳两隔，所以，反不如不见才不伤心？
　　提到伤心，乐心摸摸胸口，失恋的伤还在，难过。她打开朋友圈，刷新，居然看到了储卫刚发的朋友圈。
　　“一个人，也要好好吃饭。”
　　配图是一桌丰富的食物。乐心最爱吃的糖醋排骨摆在最中间，色泽金黄诱人。
　　乐心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储卫绝对是故意的。
　　上午刚拉黑了她，中午为了让她看到他的朋友圈，又将她从黑名单里拉出来，这个心机boy，太招仇恨了。
　　乐心打开对话框，坚定不移地发了第三次：“快领红包！”
　　信息发出了。
　　对面提示正在输入中，“如果你答应了我的求婚，此刻我们应该坐在一起吃糖醋排骨。我特意请的五星级大厨做的，软香酥脆，非常好吃。”
　　乐心面无表情：“快领红包。”
　　储卫自说自话：“豪门少奶奶or种地的少女，正常人都知道选哪个。”
　　不正常的种地少女乐心：“你都发了5820了，不是说不爱我吗，怎么还想让我做豪门少奶奶？”
　　储卫：“我被你玩弄了感情，我不能生生气？”
　　乐心：“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
　　储卫：“我在生气，能哄好的那种。”
　　乐心心虚：“先领红包？”
　　储卫：“……”
　　乐心再发，发不出去，——又被拉黑了。
　　没哄过人的乐心在线求助网友：“男朋友生气了怎么办？”
　　获赞最多答案：“多半是装的，打一顿就好了。”
　　印章看乐心视线久久停留在上面，不由担忧：“你真要打？”
　　“别胡说，我热爱和平。”
　　“你刚打过贺文骏。”
　　乐心用宛如看智障的眼神瞥了它一眼，“别人的男朋友能打，自己的能舍得？”
　　储卫“啪”地放下了手机，看着一桌美食无动于衷。
　　储卜凡伸筷子去夹糖醋排骨，“怎么？还是吃不下？哎哟，失恋可真好啊，还能减肥。可惜，我和你妈妈感情好，你爸爸我失不了恋……”
　　储卫端走了糖醋排骨，冷着脸，“我女，不，我前女友爱吃，我看到它触景伤情。你教过我的，凡是害怕恐惧的东西，一定要直面，这样才会发现其实没什么。所以，这盘排骨，我只能自己都吃了。”
　　储卜凡筷子顿在半空，微微笑了，“你吃，我不和你抢。”
　　他吩咐助理，“再叫大厨做十份糖醋排骨来。”
　　又转头用“年轻人你还太年轻”的眼神看着储卫，微笑：“别忘了，你爸爸我有矿。”
　　慈父储卜凡：“尽情敞开了吃，不够再做，一定要吃到你不会再触景伤情了哦！”
　　吃不够算我输，呵呵。


第7章 吃醋
　　印章对于乐心和储卫如今的关系很迷惑：“藕断丝连？你不是说分手后就要一刀两断，断得干干净净吗？我看你微信、电话都没删，还天天刷朋友圈看储卫动态。储卫拉黑你，你怎么不拉黑回去？”
　　乐心：“我拉黑回去，还能看到他又把我加回来吗？”
　　印章：“呵，女人，口是心非！”
　　乐心看着储卫新发的朋友圈，点评：“幼稚！”
　　是的，储卫又一次把她还原到朋友圈，他晒了一桌子的精致小蛋糕，配文三个字：“想吃吗？”
　　不用说，又是特意发给乐心看的。
　　印章隐隐嗅到了打情骂俏的味道，它简直没眼看，哦，它本来就没眼。
　　乐心嘀咕道：“以前我说向东，他绝对不会说向西，低眉顺眼，服服帖帖的，跟只听话的小奶狗似的。怎么这才分手不到两天，他画风就变了？”
　　印章深沉望天：“可能，先爱上的更卑微吧。”
　　所以，以前储卫顺着乐心。如今，分手了，他无所顾忌，放飞自我？
　　“先爱上？”
　　乐心抬眼看印章，疑惑皱眉：“储卫先爱上我？”
　　印章“嗯”了一声。
　　“我怎么记得是我问他愿意和我在一起吗，他点头说好的？”
　　印章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土地公公，需要我给你算一算吗？”
　　乐心关了手机屏幕，“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媳，别喊我公公。”
　　印章：“……”皇宫里的公公！
　　乐心：“你，有话说话，说一半憋一半，别逼我动手。”
　　印章：“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乐心捏了捏手指，“长话短说。”
　　印章屈服于武力：“大一刚入学的时候，你和储卫同时进入校门，他看到你眼神一亮，我提醒你，有人对你一见钟情了。你头都不抬，说了句关你什么事。然后，无数次校园偶遇，我看得出是储卫在故意等着你，你毫不在意，只想着臭豆腐好好吃，烤面筋好好吃，奶茶好好喝，总之，一堆吃的喝的塞了你的脑，蒙蔽了你的双眼。”
　　“也因为你穷，又想吃喝，你去了一家奶茶店打零工，储卫一天找你能买十八杯奶茶，你呢，只把人家当做客人甲乙丙丁。”
　　“大二时候，辅导员让你去食堂打饭。储卫吸取了经验，跟你一起去打饭，终于让你记住了他。”
　　“他多方打听，知道你喜欢家穷的，他家就穷了。”
　　“不过，你有那么多穷同学，为什么会看上储卫呢？我猜你除了穷，还看脸。你本质上还是喜欢长得好看的。”
　　乐心想了想，印章说得这些她都没什么印象：“照你这么说，储卫先喜欢上我，他怎么不表白？非等着我开口？他是……太羞涩？”
　　“呵！”印章嗤笑，“人家明示暗示那么多回，你一点反应都没有。搞不好，储卫根本就觉得你不喜欢他。所以，听到你说要和他谈恋爱，储卫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
　　乐心：“……当时你怎么不告诉我这些？”
　　印章激动地说：“我想说啊，你叫我闭嘴，关于储卫的事情一件都不要说，也不要去查，你要和他谈一场无关其他只与贫穷相关的恋爱啊！”
　　乐心：“……”
　　印章：“呵！”
　　“再呵把你嘴打歪！”
　　“我没有嘴，怕你打怎的？”
　　乐心凉凉地瞥它一眼，她不与没脑子的东西计较。她没料到，储卫居然那么早以前就喜欢上了她。一见钟情？哎呀，她的优秀果然是不能够掩盖的。
　　虽然乐心是代替乐悦的身份活着的，但是，她在上大学的时候已经改名叫了乐心。现在，也只有贺家村的人会叫她乐悦。乐心就是乐心，相貌、身材都是她自己的，她只是用了点仙术，让贺家村的人和认识乐悦的人，不会感到违和，理所当然地认为她就是乐悦。
　　所以，储卫一见钟情的是乐心本人，如假包换。
　　乐心笑得春心荡漾，而后给储卫的朋友圈评论：“你在问谁？”
　　储卫秒回：“不是你，你吃醋吗？”
　　乐心：“嗯，我吃醋。”
　　又：“还吃酱油。辣椒和盐也都吃。调料放足了，菜才好吃。”
　　再刷新，储卫的朋友圈不见了。
　　乐心熟门熟路地给储卫发消息：“Hello？”
　　“储卫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好友。请先发送好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又被拉黑了。
　　乐心给他打电话，通了，也接了，她说：“再拉黑我，有种就别加回来！”
　　储卫的声音通过电话传过来有些失真，少了几分熟悉，多了几分陌生，“你就是仗着我喜欢你，是不是？”
　　冷漠的语调，带了点委屈的颤音，听得乐心心也一颤，不对，是他拉黑她，也是他仗着她喜欢她，怎么又成了她的错了？就像分手时，明明是他欺瞒他富二代的身份在先，最后也成了先说分手的她渣了。
　　乐心争辩：“储卫，你讲点道理……”
　　讲道理的储卫：“我不是把你拉黑，是把你删除好友了。”
　　乐心：“……”那你好棒棒哟。
　　储卫极快道：“你说得都对，我都听你的，但是，除了分手，我是绝对不愿分手的。除非……除非你承认你是狗！”
　　我的青春不能喂了狗，除非你是狗。
　　他说完便挂了电话。
　　乐心听着电话里的忙音，脸上也很迷茫，哄不好生气的男朋友，难道真要打一顿？
　　印章肆无忌惮：“哈哈哈哈……”
　　乐悦飘了进来，灯光底下的她，肤色惨白，眼睛漆黑无神。她活着的时候长得很是漂亮，大大的眼睛，高鼻梁，尖下巴，带了些婴儿肥的小脸，笑起来很可爱。可做了鬼后，无论她怎么笑，看起来都是阴森森的。乐悦大多数时候也就不再笑了。
　　她盯着印章，“发生什么事了，笑得这么开心？”
　　天已经黑了，鬼可以出来了。
　　乐心坚持不懈地刷新了朋友圈，储卫已经把她再次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她叹了口气，突然有一种不知道该拿储卫怎么办的矫情情绪。
　　印章到底不敢当着乐心的面拿她感情的事情开玩笑，即便乐悦问了，他也只含糊说：“我每天都很开心啊，毕竟我是真的没心没肺呢。”
　　乐悦：“……”骗鬼呢。
　　贺奶奶在门口转悠，刚做了鬼，她还不太适应在灯光底下。
　　乐心扬了扬头，“你还没让她走？”
　　下午的时候，乐心放了神识，笼住了贺家村，她听到了些关于贺奶奶的闲言碎语。
　　依照贺家村的风俗，人死之后，便会找风水先生算合适下葬的日子。贺奶奶已经算好了是四天后下葬，先火葬，骨灰敛在小盒子里再放进棺材。棺材已经运了过来，放在贺唯秀家的院子里。唢呐也吹了起来，哀乐阵阵。
　　贺唯秀兄弟一共三人，他排老二。老大靠种地，老小不干正事，靠啃老。按道理来说，老人死后应该是在长子家停灵，但是，贺奶奶的葬礼是贺唯秀一手操办的，贺老大和贺老三都不愿意出钱，觉得他们没钱，贺唯秀有钱，自然贺唯秀出。贺唯秀不想和他们争吵，出钱可以，但贺奶奶的葬礼要在他家办。
　　贺老大面子上过不去，在贺唯秀家当场闹了起来。贺老三也跟着起哄。
　　贺唯秀冷了脸，“也行，只要你出钱。”
　　贺老大熄了声。面子重要，钱更重要。
　　村子里的人免费看了一场闹剧，背后也是议论纷纷。
　　“神爱世人，主保佑我！”
　　贺奶奶在院子里突然朗声念叨起来。
　　“这是？”乐悦惊。
　　印章也惊：“她居然相信有神仙？”
　　“不是你想象的神仙。”
　　乐心支使乐悦，“去，问问她还有什么遗愿未了。”
　　储卫靠在床头，盯着手机屏幕看得入神。他在看给乐心拍得照片，其实没几张，他的女朋友永远都和别人不一样，她不喜欢拍照片。储卫知道女生口中爱吐槽“直男”，他算是直男，他女朋友比他更直男。
　　谈恋爱一年多，他们连情侣头像都没用过，更不用说穿情侣装了。两人之间连亲密一点的称呼都没有，直呼其名。他曾试着叫她“心心”，乐心嫌弃肉麻，死活不干。
　　他本来打算毕业后就与乐心结婚的。谁料乐心会介意他富二代的身份，直接提了分手。
　　骗了乐心是他不对，可当初乐心只找家境贫寒的男朋友，他没办法，只能装穷，还办了张银行卡，换了假住址。
　　乐心皮肤白皙，眉清目秀，笑起来格外的好看。幽黑的漂亮眸子认真望着他的时候，储卫总是忍不住心悸，想拥她在怀，再也不分开。
　　但，现在还不行。
　　他与储卜凡说好的，毕业就接手公司，只要他干得好，以后他的婚事，储卜凡绝对不插手。从高中开始，他就断断续续地在储卜凡公司里实习了。每年暑假的时候，他骗乐心回家收麦子，其实就是在公司里上班，跟着储卜凡学东西。
　　如今储卫刚接手公司，各方面事务繁忙，不能够直接抛下去找乐心。他需要时间。
　　他放下手机，下楼倒水喝。
　　客厅里一片昏暗，在那昏暗之后，闪着一团白光。储卫眨了眨眼，疑心自己看错了。
　　那白光柔和，却诡异地渗着冷意。
　　储卫打开灯的开关，他妈妈正坐在沙发上捧着一个瓷瓶在细细抚摸。
　　“妈，你在干嘛呢？”


第8章 狗血
　　贺奶奶在小院里挺不受欢迎。
　　乐心不用说，她谢绝养鬼，对鬼也没有研究的兴趣。
　　乐悦昨晚是猛然见到同类，一时兴起，让贺奶奶这只新鬼跟了回来。但她和贺文骏之间有旧怨，对他奶奶也不可能有好感。乐悦不打算找贺文骏索命，她不愿沾染孽障，她还想当一只好鬼，等着乐心考上老师。
　　贺奶奶不愿意走，她隐约感觉到这小院里有什么东西能够滋养她的鬼气，让她感觉很舒服，那东西似乎就埋藏在月季花下面。
　　乐悦问她滞留人间的理由。
　　贺奶奶倒是不隐瞒。
　　她信奉上帝，她死了也不愿让她的子孙依照此地风俗给她磕头戴孝，哭丧埋葬。最主要的是，她想用十字架陪葬。
　　但是，她的二儿子贺唯秀，也是她葬礼的主办者，坚决不会按照她说的来。贺唯秀不信鬼神，更不要说外来的上帝。他孝顺，所以母亲的葬礼绝对要大操大办，披麻戴孝，唢呐班子都要请两家，请人哭丧，这样才能体现出他的孝心一片，也才让他有面子。
　　于是，变成了鬼的贺奶奶不干了。
　　乐悦把贺奶奶的话告诉了乐心，乐心从试卷里抬起头，冷漠说：“关我什么事？我是去帮她打断不孝儿子贺唯秀的腿，还是掀了棺材给她塞个十字架？”
　　在书桌上蹲得无聊的印章闻言蹦了蹦，“那你就要出名了，乐心。哦，打断别人腿，是要被警察叔叔请喝茶，还要赔钱的，我劝你稳重。”
　　乐心问乐悦：“听见了？”
　　乐悦幽幽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又以为我想多管闲事，不，我又不是圣母，只是怂啊。”
　　怂到不愿意见贺文骏。
　　印章惊奇：“你倒是怂得清奇。”她要不说，它还以为她对贺文骏余情未了呢。
　　“你也可以当我自闭。”反正她就是一只怂鬼。她问乐心：“她不愿意走，怎么办？”
　　乐心看印章，印章不明所以：“？”
　　太笨，一点默契都没有，非要她问出来：“打人要坐牢赔钱，打鬼呢？”
　　印章看热闹不嫌事大，“打死不要钱？”
　　乐心放下笔，站起身，舒展了下肩臂。
　　乐悦以为乐心被印章说动了，气得脸更白了，她冲着印章冷静地嚷嚷：“打死不要钱，我们就这么没有鬼权？请你尊重一下鬼好么？”
　　她转向乐心：“你真要打死她？”
　　乐心下楼洗了几颗红枣，用热水壶烧了水，泡了杯红枣茶。这一过程中，乐悦一直跟在她身后。乐心嫌弃她碍手碍脚，“你干什么？不想让我打死她？”
　　乐悦纠结地拧着手指，用她独特的空洞声调说：“一方面出于同类的相惜，我不想你打死她，另一方面，对于已经死了的鬼，再打死又能成为什么样，我还……挺好奇？”
　　吹了吹热茶，乐心喝了一口，红枣茶补血气，读书太努力，需要补一补。“她刚刚已经走了，收一收你的好奇心吧。”
　　灵堂里，棺材摆在正中间，前面点着长明灯。深夜，贺文骏烧完纸钱，刚眯了一会，便听到棺材有响动。按照习俗，棺材旁，是需要亲人通宵守夜的。贺文骏睁开眼，旁边他堂哥睡得正熟。
　　棺材里面还在响，仔细听，像是有人在用指甲挠棺材板。
　　诈尸？
　　贺文骏迷糊的脑子一下子被惊醒。
　　贺奶奶盘腿坐在棺材上，看着自己最得意的孙子恐惧的脸庞，满意极了。她动动手，让自己的尸身更努力地用指甲从棺材里挠，发出更大的响声。她要提示她的孙子，她不满意这样的葬礼，不满意地马上都要诈尸了。
　　她孙子那么聪明，都能上911大学，肯定能明白她的意思的。
　　果然，贺文骏脸色一点点变白，他推了推身边的堂哥，堂哥睡得像只死猪，打着呼，怎么也醒不过来。
　　棺材里的声音越来越响，配合着那响声，棺材盖也震了震，像是要掀翻过来。敞开的房门，有夏日的风悄悄溜进来，带动着长明灯的火焰忽闪忽闪的。
　　贺文骏抓过放在一边的眼镜戴上，死死地盯着棺材，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神一暗，抖着手打开手机，似是在发信息。
　　棺材盖不动了。
　　贺文骏脸色更平静了一些，打字的速度更快了。
　　他这是猜出来了？真是好孙子。但是，他现在干什么呢？贺奶奶好奇地飘到他的旁边，凑过去看手机屏幕。
　　一股寒气从他耳侧倾泻而来，贺文骏忍不住颤了颤，也更肯定了心底的猜测。这是冲着他来的。
　　一定是假乐悦干的。
　　“大师，你明天什么时候能到？她要害我，刚刚已经来吓唬我了……”
　　贺奶奶眼睛老花，她模模糊糊就看到中间有大师两个字，不由一喜，她孙子这是找大师来招魂，然后问她有何愿望了。哎呀，她孙子可真聪明。
　　贺奶奶喜滋滋地绕着贺文骏转了一圈，贺文骏只觉浑身越来越冷，心底也愈发提防。
　　好了，事情解决了，接下来去哪呢？那院子里有好东西，但愿望更重要。贺奶奶犹豫了一会，最后，穿过了棺材，睡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凌晨五点半，卧室内的温度瞬间阴冷，被窝里一丝暖气也无，乐心无奈睁眼。
　　乐悦这个鬼型闹钟实在是太好用了。她的竞争对手绝对没有，当然，若是她的竞争对手仅仅依靠意志力也能起得来，那就很可怕了，她输了也不亏。
　　哎，多抓些鬼当闹钟卖？绝对能将闹钟的作用发挥到极致。
　　躲在月季花丛下面的鬼乐悦无端打了个寒噤，她已经死了，还有人念着她？
　　夏季早晨温度偏低，但乐心无所谓，她按照一年四季的变化穿衣服，只是为了不异于常人。她不怕冷也不怕热。
　　印章挺好奇，“我以为你会弄死乐悦，最少也警告她不要打扰你睡觉。”可乐心居然乖乖地爬起床看书了。
　　乐心拉开窗帘，窗外天色已亮，她拿起梳子梳头发，“我是个信守承诺的神仙。”
　　既然答应乐悦要考教师，那她便要说到做到。靠仙术作弊是不可能的，这是对其他人的不公平。
　　“还有不要随便说弄死，我爱好和平。”
　　“读书使人秃头，你看我这头发掉的，快秃了。”乐心捻起梳子上的一根头发，感叹：“我真是一个努力又勤快的神仙啊！”
　　若是有白眼，印章肯定翻了，“你摸着你浓密又乌黑的头发，不觉得良心会痛吗？”
　　良心不会痛的乐心已经拿起教育心理学，翻开到前一天背的地方，就着晨光默背起来。
　　乐心眉毛颜色极黑，眼睫毛也是黑长的。她的眼睛黑白分明，看着极为干净，衬着过分白皙的脸，似是汪着一泓清水。所以，每一次当她注视着储卫的时候，储卫都想捂住胸口，害怕心悸狂跳的心跳出胸膛。
　　他想溺毙在那双眼中。
　　文盲印章不敢出声打扰乐心学习，作为仅开智却没读过书的它来讲，文化人都是值得敬畏的。
　　可乐心没能背多久的书，院子的铁门便被拍响：“有人在吗？快递！”
　　“快递？”
　　乐心看了一眼手机，才刚六点。
　　“谁的快递？”她将怀疑的目光移向印章，“你买的？”
　　印章大声喊冤：“我又没有钱！”
　　也对。
　　可这院子里没活人了。
　　印章将锅往鬼身上甩，“那一定是乐悦的快递了。”
　　“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乐悦空洞麻木的声音在卧室里幽幽散开，“别以为我听不见就冤枉我，你没有钱我一个鬼就有钱了？”
　　昨晚印章说鬼打死不要钱之后，乐悦已经默默地将印章记在了自己的小本本上。这个印章，不是个好印章。
　　乐心开了门，送快递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小伙子。他看到乐心愣了愣，耳朵悄悄红了。
　　“乐悦，你的快递。”他说。
　　印章忍不住传音给乐心：“乐心乐心，你要回，不，是你的快递。”
　　乐心没搭理它，“我没买东西啊。”
　　送快递的年轻人，“可能是别人寄给你的吧。”
　　乐心问：“是什么？”
　　年轻人指指他背后的三轮车，“在车上。”
　　在车上？怎么不拿给她？
　　年轻人解释说：“一车都是。”
　　这一三轮车的快递都是乐心的，所以他一大早就先拉了来送给她，然后再去送别人的。
　　乐心：“……”
　　谁寄给她的她已经大概清楚了，估计是某个家里有矿的。
　　在年轻人的帮助下，乐心将一三轮车的快递搬进了院门口，她随意翻了几个箱子，看标签，鞋子、衣服、包包、化妆品应有尽有，像是微商囤货。
　　和送快递的年轻人友好说再见以后，乐心掏出手机，给储卫打电话。
　　“喂？”
　　电话响了两声便被接了起来，传来了储卫刚睡醒还略暗哑的撩人声音，乐心耳朵酥了。
　　“东、东西是你寄的？”
　　对面的声音清朗了些，“收到了？可还满意你看到的？”
　　乐心：“……”
　　“为什么突然给我寄东西？”
　　“怕你忘记了我，想让它们提醒你我的存在。”声音轻轻的，如同羽毛滑过心尖。
　　“你以为我会这样告诉你？”储卫语气一凛，淡漠说，“我看别的富二代谈恋爱，都给女朋友各种买买买，我却没有送你什么，现在补上。”
　　他又加了一句，“你别多想。”
　　这画风……
　　乐心怼他：“我看别的富二代都是送车、送房，你怎么不送？”
　　储卫：“你当我傻？我又不是冤大头！别想我给你送车、送房，除非你嫁给我，我们同在一个户口本上！”
　　拿钱侮辱人？乐心用灰姑娘的自尊回绝了他，“这些东西我是不会要的，我统统给你寄回去，——到付！”
　　“呵！”储卫冷静地说，“我身份证上的地址是假的，你往哪寄？不要你就扔……”
　　感觉到储卫有放完狠话就挂电话的趋势，乐心抢先挂了电话，还呵？霸道总裁附身了？
　　印章阅尽沧桑地说：“淡定点，嘴巴要咧到耳朵根了。”
　　“要你管……”
　　话音未落，一盆温热、腥涩的液体从头泼了乐心一身，她抹了一把眼，勉强睁开双眼，手上一片腥红。
　　狗血？


第9章 下咒
　　乐心把她所知道的全部脏话在脑海里统统骂了一遍，万万没想到有一天，她乐心，居然被一盆狗血泼了个正着！
　　她祝福对方十八代祖宗！
　　是谁胆子这么大，居然敢泼她狗血？
　　端着盆的贺文骏抖着手，盆里的狗血嘀嗒、嘀嗒往下滴落，他绷着脸，唯有紧抿的嘴角，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与不安。大师说狗血能够让妖物显出原形，可为什么她一点变化都没有？
　　乐心深呼吸，抹了抹眼睛，在看到身旁的几个快递盒子溅上了点点滴滴的狗血之后，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洪荒之力，她瞬移到贺文骏面前，扯住他的衣领，将他按在地上狠狠打了一顿。她一边将手上的狗血压在他的脸上，抹了他一脸、一身的狗血，然后像丢破抹布一样，扔开了贺文骏。
　　贺文骏胸肺俱疼，抬手粗鲁地擦了把嘴角不知是狗血还是他自己的血。在乐心手底下，他毫无还手之力，看起来纤弱的她，力气却出奇的大，这根本不是人类该有的力量。
　　乐心冷声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贺文骏你是不是找死？”
　　乐心下手很有分寸，仅仅是教训了贺文骏，却不会让他重伤或致死。法治社会，她不想坐牢。
　　她使了个仙术，清理了身上的狗血，重新变得干净、清爽。
　　亲眼看到这一幕的贺文骏，几乎要瞪出了眼睛。妖物！他的心剧烈跳动起来。
　　“大师，救命！”贺文骏转头向后望去，拼命喊道。
　　这个大师，他在微博上关注很久了。算命卜卦准，据说还能捉鬼，是一个厉害的大师。从他微博粉丝数，便能看出来。
　　被贺文骏请来的大师走到贺文骏身边，乐心身上的变化他看在了眼里，但对此无动于衷。大师看着挺年轻的，个子很高，身材削瘦，夏天也不嫌热，穿了件长衫，走路慢腾腾的。他看到乐心，上下打量一番，本来看着像是没睡醒的眼神一点点亮了起来，尤其是他注意到乐心挂在脖子里的用红绳穿起来的印章。
　　印章第一次见到土地神被人当做妖怪泼狗血，更狗血的是，陷入爱情里的土地神居然没躲开，它有点慌，还有点想笑。
　　天高皇帝远，在这人间，最牛的就是土地神了。居然有人敢老虎头上拔毛？有那么个瞬间，他挺佩服贺文骏，不知者无畏啊。
　　不过，被狗血浇灌的土地神，那模样也太滑稽了！
　　鲜红的狗血将土地神染成了血人，狗血从她浓密乌黑的秀发上往下滑落，眼睛一次次被糊住。可惜乐心仙术使得太快，不然拍张照片留念多好。
　　“大师！”贺文骏期待的眼神落在大师的身上，宛如救命稻草。
　　可大师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出手大展神威，一举拿下妖物假乐悦。反而，大师轻声细语地和假乐悦打招呼：“你好。”
　　他眼神里的探究掩饰得很好，也可能是沾了一副好相貌的光，不至于让人一眼生厌。他的一举一动，不太像是个招摇撞骗的神棍，更不像是深有绝技的高人。大师这个称呼，总是易让人对他生疑。
　　乐心没有漏听贺文骏喊的大师，她轻蔑而又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大师？”
　　大师慢半拍地摇头，“不、不是，我只是路过。”
　　“路过？”
　　大师脸不红心不跳，推锅：“狗血不是我泼的，也不是我从狗身上放的，我真的只是路过。”
　　贺文骏不可置信：“大师？”
　　大师甄鄘风唇边露出笑意，看着呆萌可爱，他自我介绍试图拉近关系，“敝姓甄……”
　　看热闹的印章嘴快地打断他：“你看过《明星大侦探》吗？”
　　天大地大，这方没有神仙的天地里，土地神最大。看面前的甄鄘风也不是个一般人，贺文骏在它眼里不是人，印章也不怕露了踪迹。
　　贺文骏脸都要木了。这个声音他听过，上次他还以为是幻听。这里只有他和大师，假乐悦，哪来的第四个声音？
　　甄鄘风脸上的笑僵了僵，他斟酌语气道：“看过倒是看过，也算是有缘，我们甄家已经靠死出名，博出位了。”他忽而叹了口气，问印章：“其实不光是姓，我的名字也是有出处的，你想听一听吗？”
　　不耐烦的乐心问他：“都是姓甄的，你想死一死吗？”
　　甄鄘风立刻闭嘴，也不知他哪里来的力气，单手轻松地拎起贺文骏，偏头客气地与乐心告别：“打扰了！”
　　“我先去给他奶奶算个风水，有机会再见。”
　　贺文骏一脸懵逼，他还想说什么，却突然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只能任由大师拎走。单手，后颈，非常没有自尊地拎走。
　　“就这么让他们走了？”印章问。
　　“不然呢？把他们再打一顿？”
　　乐心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我可是个脾气特别好的神仙，宽宏大量四个字就是为我量身定做的。”
　　印章附和：“是啊，要是没看到你给他们下咒，我都信了。”
　　乐心：“……”
　　她自我反思了一下，自己脾气是不是有点大了。以前不是这样的，但以前她也不是土地神。
　　一股悲凉莫名的感觉从心底涌起，乐心习惯性地选择忽视，但一早上的好心情全都没有了。
　　她动了动手指，堆成一堆的快递非常成熟地，一个接一个地自己飞进了一楼，找了个角落，叠放在了一起。
　　印章绕着乐心转了一圈，“等等，我们是不是忘记什么了？”
　　“忘记自拍了？”乐心瞥了它一眼，进了院子。
　　印章心虚：“不是，但是我突然忘记了。”
　　说到自拍，乐心按了按自己一直拿在手里的手机。这手机先是被泼了狗血，后用充当了殴打贺文骏的工具，此时，乐心才突然担心起了它。屏幕依旧是黑的。
　　坏了。
　　手机，坏了？
　　乐心一惊，在人人一个手机的世界，她的手机坏了。
　　“再买一个？”印章提议。
　　“我有钱？”
　　印章：“先买个老年机？”
　　它热情推荐：“老年机不贵，便宜的一两百块钱就能买到，音量大，声音响亮，还是复古按键……”
　　乐心打断它：“你是在暗示我老？”
　　印章默默闭了嘴，女人就是爱脑补，它明明是在正经地出谋划策。事实上，她按照人间的岁数来算，她确实老啊。印章猛然想到，乐心和储卫是姐弟恋啊，不对，从岁数上看，是祖孙恋！
　　震惊！
　　乐心不知道印章脑补了什么，见它安静下来，她不再管它。她用仙术细细地再次抹去了手机里可能存在的狗血，小心翼翼地开机，依旧黑屏。
　　书到用时方恨少，技到用时悔不会。大学念什么汉语言，学修手机多好。
　　主要是没钱。
　　一分钱难倒神仙。老年机又不能刷朋友圈，她要来何用？乐心想了想，决定去修手机，也许就修好了呢，而且钱也不多。
　　“乐心……”
　　经过月季花丛的时候，乐悦幽幽的声音从地下传来：“对不起。”
　　院子外面发生的事情，乐悦都知道。她道歉：“当初若不是我让他能认出你，也不会……”
　　乐心停下脚步，“别想做傻事，若你真沾染了孽障，我第一个不饶你！”
　　乐悦：“……我只是想装鬼吓一吓他，没你想得那么血腥。”
　　印章：“你就是鬼，还需要装？”
　　“啊，我想起来了。”印章大叫一声，“乐心，储卫给你寄的快递上写得是‘乐心’的名字，为什么那送快递的小哥哥叫你‘乐悦’？”
　　乐心关注点却是：“你一个文盲居然能认识快递上的字？”
　　储卫被乐心挂了电话以后，再打电话没打通，晒了早餐的朋友圈，也没看到乐心回复。吃饭的时候，他有些心不在焉的。
　　储卜凡也罕见地没有出言嘲讽他。
　　“我妈呢？”
　　早餐桌子上没看到他妈，回想到前一晚他妈的异常举动，储卫莫名的心中不安。
　　“出门去了。”
　　“一大早就出门？”
　　储卫原以为他妈是没起床。
　　储卜凡放下筷子，眉间隐有忧愁，“你妈最近不太对劲。”
　　“不对劲？难道……”
　　储卜凡警惕地看向储卫，“你那怜悯和理解的眼神怎么回事？别往我头上看，我没戴绿帽子。你是我亲儿子吗？我有矿啊，你妈会放着有矿的我去出轨？”
　　浑身凛然正气的储卫：“是你说我妈最近不对劲。”
　　他不信鬼神，脑回路自然与储卜凡不一样。听到自己爸爸说妈妈最近不对劲，第一反应便是妈妈心不在储卜凡身上。毕竟，从社会新闻上便能看出，有钱人的感情总是很容易变的。
　　储卜凡实力插刀亲儿子，“我不是你，我和我老婆感情很好，不会失恋，不会分手。你妈不对劲，绝对不是我们两个感情有问题。”
　　“你有担心我们的心，不如去想想怎么挽回你女朋友的心。哦，不对，前女友。”
　　储卫摔门而去。
　　有矿的储卜凡翻开手机，在微博关注列表里，找到自己一直关注的大师，犹豫着要不要私信问一问。


第10章 葡萄
　　白虎做事速度很快，也许是想多在土地神面前献殷勤，好让他继续做土地神代理。
　　前一天印章才跟他说过乐心要葡萄枝，第二日上午，白虎便背着一大筐的葡萄枝来到了小院里。
　　乐心暂时放下了去修手机的事，她带着白虎来到了家后面的荒地。
　　漫漫野草，肆意疯长。乐心指着荒地，豪情万丈，“我要让这地都长满了葡萄！”
　　印章：“是不是要先除个草？”
　　乐心看向白虎，白虎谄媚的笑意微僵，“我除草？”
　　乐心拍拍他的肩，“那多不好意思，——既然你都毛遂自荐了，我也不好意思拒绝，谢谢你，加油！”
　　中午，乐心留忙碌了一上午的白虎吃了顿饭，主要是下午还需要他继续除草。
　　凉拌黄瓜，凉拌西红柿，清炒小青菜。
　　刘婶给的菜。盐拌黄瓜，糖拌西红柿。
　　白虎筷子拨弄着米饭，含蓄提醒：“我本身是只老虎……”
　　乐心听懂了他的意思，“你是嫌弃我做的饭不好吃？”
　　“不，不是……”白虎慌忙否定。
　　“不是那就吃吧，这是本神第一次做饭，好歹给个面子。”乐心指指家里，“你看这家里家徒四壁，哪里来得钱请你吃肉？”
　　“印章太硬，本神的肉想必你也不敢吃，家里也就还有院子里一只鬼，要不，你勉强吃吃？”
　　白虎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他埋头拼命扒饭，再不多言。这个土地神，他惹不起。
　　乐心吃了两口黄瓜，西红柿太甜，糖放多了。小青菜，咸了，炒得时间也太久，比食堂做得还难吃。
　　唉，美女都是有缺陷的。
　　她没做过饭，就这还是在乐悦的远程语音提醒下才做出来的。经过这次做饭，她可以确定，她没有做饭的天赋。
　　对做饭人最好的恭维是什么？当然是一点不剩地全部吃完。白虎异常努力地将三个菜全部塞进了肚子里，这是他有生之年吃得最艰难的一顿饭。
　　“我去刷碗吧。”白虎吃完饭自觉地揽了刷碗的活。
　　乐心表示感谢。
　　看白虎魁伟、雄壮的样子，也不太像是会刷碗的。果然，没一会儿，厨房传来了碗盘被摔碎的声响。
　　乐心是不打算再做饭了，碗盘碎了就碎了，她假装暂时性耳聋。
　　白虎心虚，从厨房出来后，即刻去了荒地，顶着午时的大太阳继续拔草。
　　印章去厨房晃了一圈，发现白虎居然用胶水将摔碎的碗粘了起来。虽然不能用了，但好歹还是碗的样子，特别得自欺欺人。它疯狂大笑：“哈哈哈哈……”
　　印章怂恿乐心拆快递，“看着快递不拆，是对快递的不尊重。”
　　那一堆快递堆在角落里，印章好奇储卫到底都寄来了些什么东西，它好奇得抓心挠肺，偏快递的主人老神在在，一点都不着急，甚至没有表现出想拆开看一眼的欲望。
　　乐心手指一动，使了个障眼法，那堆快递便消失在了印章的眼里，“好了，你看不见了。”
　　印章：“……”
　　印章绕着快递原先在的位置绕了一圈，一点异常感觉都没有。它心下凛然，这届土地神实力不俗。它突然好奇，乐心到底是因为什么被贬为土地神的。但它不敢问，戳人伤口会被人揍的。
　　“你就不好奇？你这么穷，肯定买不起储卫寄来的这些东西。”
　　乐心抱着书，看得昏昏欲睡，“本神是见过大场面的！”
　　漂亮衣服，名贵首饰，她从来就没有缺过。哦，她现在缺了。
　　还很穷。
　　“乐心，师父此次闭关，时间可能会很长。”
　　“有多长？”
　　“不知道，也许长到……你死了？”
　　“……好吧，师父你闭关去吧，我不会想你的。”
　　那声音缥缈，晃晃悠悠，让乐心忍不住去追，去寻。可是，很快，那声音便没了踪迹，乐心陡然惊醒，怎么会梦到……
　　“土地神，草拔完了。”白虎恭敬地进来邀功，脸颊后背上隐有汗迹。
　　他不仅拔了草，还翻了地。在阳光的炙烤下，翻晒过来的土壤松软，散发出独特的泥土清香。
　　乐心从置放在树荫底下的背筐里抽出一枝葡萄枝，“这插下去，多久能长葡萄？”
　　白虎算了算自然界的葡萄生长规律，大概猜测：“一两年？”
　　乐心重复：“一两年？”
　　白虎：“一年？”
　　“一年？”
　　“半年？”
　　“半年？”
　　“三个月？”
　　“三个月？”
　　白虎放弃了，虚弱地问：“请土地神明示，这葡萄多久能长葡萄？”
　　乐心将葡萄枝插在了地上，手指抚在枝头，那葡萄枝飞快地发芽、抽枝，十厘米、二十厘米、一米，不过转瞬间，一串串青葡萄便挂了出来，而后颜色变红、变紫，沉甸甸的，异常诱人。
　　乐心随手摘了一个，放进嘴里，清甜的葡萄汁充盈了口腔。她认真琢磨了一会，回答了白虎，“十天吧！”
　　白虎满脸绝望。他看着没有搭架也能直直地依靠空气竖在半空里的葡萄，已经可以预想到不久土地神要被贺家村的人当做妖怪的将来。
　　“你在想什么？”乐心特别嫌弃，“你没发现我已经用障眼法将这片荒地隔绝起来了吗？”
　　白虎讪讪的，拍马屁道：“土地神英明！”
　　印章嘲讽：“明明是你蠢！”连障眼法都想不到。
　　白虎试探着问：“大人，既然可以用法术，那是否可以用在除草上面？”
　　“当然。”
　　白虎：“那为何土……没人提醒我？”
　　乐心：“我以为你喜欢拔草。”
　　白虎：“……”
　　种完葡萄后，乐心拿着手机去了镇上的手机店去修。
　　店主主要是卖手机，顺带修手机。他拿着乐心的手机，上下看了看，点评道：“有年头了这手机，小姑娘不打算再买一个？”
　　乐心谢绝了，直言自己没钱。
　　店主才没再说什么，让她手机先放着，隔两天再过来拿。
　　贺老太的葬礼正式拉开了序幕。唢呐班子吹得响亮，村子里到处都是带着白色孝巾的人。按照风俗来说，同住一个村子的人，在别家死了人以后，都要买黄纸去死人家里烧咽气纸，顺便看一看有没有自己能帮上忙的。
　　但是，乐悦家父母都不在，她又是个女孩，不去也没人说什么。
　　乐心便坦然地不去了。
　　她不是真乐悦，对这个村子乃至这村子里的人，其实没什么感情。
　　经过贺唯秀家的时候，她看到了贺文骏，脸上有一片青肿，应该是她打的。甄鄘风站在他身边，敏锐地感受到了乐心的目光，他冲着乐心笑了笑。
　　贺文骏顺着甄鄘风的目光也看到了乐心，他的目光复杂了许多。
　　乐心转过头，自顾自回了家。
　　她想不明白，贺文骏是个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怎么会相信这世上有神神鬼鬼的事情？还能找到甄鄘风这个大师？
　　人品不怎么样，封建迷信倒是玩得6。
　　要是储卫……乐心记得她问过储卫，相信这个世上有鬼神吗？
　　他直接探手摸上她的额头，问她是不是发烧了，还是小说看多了。
　　心虚与坦荡，高下立判。
　　太阳下山时分，乐心给新种的葡萄浇了水。
　　上大学的时候，忙着打工赚钱，还忙着谈恋爱，一天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可回了农村之后，除了看书准备考试，她无事可做。一时闲了下来，倒有些不习惯。
　　人闲了，便会多想，仙也是。
　　仙界的事情，她不想再回忆。她想她和储卫。
　　储卫不成熟，不稳重，偶尔还很孩子气和幼稚。可这样的储卫，和她在仙界遇到的那些仙都不一样，他喜欢她，哪怕她一无所有。这让乐心觉得，他喜欢的仅仅是她这个人，而不是其他。
　　他的青春，他的满腔热情，全部倾倒在了乐心的身上。这样的储卫，让乐心心软，所以，她动摇了，最终没有舍得让储卫和她一起回来。
　　她选择和储卫分手。
　　感情的事，很难说得准。可能今天还喜欢，明天就不喜欢了。
　　那就及时行乐吧。
　　在储卫还喜欢她的时候，她也喜欢他。
　　若是不，那就算了。
　　他有他的人生，她有她的事要做。最后结局会如何，且走且看吧。
　　乐心站在月季花丛前面，闭眼细心感受了一会。没什么异常，她皱了皱眉，不清楚如今状况如何，她不敢贸然扒开。
　　这底下藏着她最大的秘密。
　　夜色下，她半边身体被阴影覆盖，侧脸弧度柔和，纤长浓密的长睫轻眨，拢住的黑眸神色深沉。印章飘在远处，眼前的乐心，让它内心升起一股悚然和惧怕之情。
　　在无数个夜深人静，她都是这样，清淡、冷漠。也只有和储卫在一起时，才会流露出属于女孩子的娇憨和天真。
　　这是一个有故事的土地神。但印章不敢问她：“我有酒，你愿意讲故事吗？”
　　院子里的风仿佛也被乐心周身的气场凝滞了，直到乐悦幽幽的空洞嗓音从远处传来：“救命啊，乐心！”
　　乐心转头，脸被灯光照亮，“她干什么去了？”
　　印章：“听说甄鄘风今晚设坛要招魂，她凑热闹去了。”
　　乐心：“她就没有一点身为鬼的自觉？”
　　印章：“当她喊救命的时候，应当是有了的。”
　　乐心：“……”
　　另一边，储卫约霍成喝酒。霍成在大排档里转了一圈，“富二代约人就这档次？”
　　储卫开了啤酒，“看什么人。”
　　女朋友是要包餐厅吃饭，霍成，大排档路边摊足矣。
　　霍成兰花指一翘，头往储卫肩上搭，“奴家愿意~”
　　储卫冷漠脸：“滚！”
　　霍成也不介意，笑了一声，坐了回去，他灌了一口啤酒，“说吧，叫我喝酒是为了什么？我很忙的，分分钟两毛钱上下。”
　　“我今天给乐心打电话，她没接……”
　　不知道是不是他说错话，她生气了。
　　霍成张张嘴。
　　储卫抬眼看他，精致的侧脸弧度流畅，在灯光背影处蒙了一层阴影：“怎么不说话？”
　　霍成：“不是你说让我不要再在你面前提乐心？”


第11章 成仙
　　贺唯秀不信鬼神，对贺奶奶信奉的上帝更是不屑一顾。诚心，祈祷，便能心想事成？这都二十一世纪了，骗小孩都不用这一套了。
　　他坚信，若是想得到什么，就必须去努力。靠自己奋斗和拼搏，才能有收获。这是他发家致富的唯一途径。
　　儿子贺文骏是他的骄傲，所以，当看到贺文骏带了一个所谓的大师回家，要给他奶奶安魂的时候，贺唯秀是愤怒的。
　　一个接受了九年义务教育、重点大学毕业、即将念研究生的他，居然搞封建迷信这一套，要不是边上的人拦着，暴脾气的贺唯秀能当场把贺文骏的腿打断。
　　葬礼事太多，贺唯秀索性眼不见心不烦，任由贺文骏折腾。村子里的闲言碎语他也听了一耳朵，他儿子魔障一般，非说乐悦是假冒的。
　　高中时候，贺文骏和乐悦一个学校，隔壁班级。贺唯秀知道，那时候，他儿子喜欢乐悦。高考结束没多久，有一段时间，他儿子很不对劲，失魂落魄的，偶尔半夜熟睡会大叫一声“乐悦”，而后惊醒。贺唯秀以为是儿子向乐悦表白被拒绝了。
　　男子汉大丈夫，感情受挫折而已，没什么大不了，贺唯秀也没放在心上。
　　隔了一段时间，贺唯秀竟然发现贺文骏开始关注一些神神鬼鬼的事，还到处问询哪里有功力高深的道士或是和尚。贺唯秀和他谈过，但没什么作用。父子俩一度闹崩。
　　后来，贺唯秀不再管他。不是小孩子了，做什么都是他自己选择的，他不可能管他一辈子。
　　天黑了下来，贺唯秀冷眼看贺文骏带回来的大师设坛。
　　高鼻梁，双眼皮，长得倒是挺好看，可惜是个招摇撞骗的神棍。
　　贺唯秀喝了点酒，心底的火气又上来了。他忍了忍，进屋子里去了。
　　甄鄘风在进贺家院子的时候，便感受到贺奶奶的鬼魂在棺材里。鬼力一般，但不想是新死两天的鬼。她是不是碰了什么东西，否则魂魄为何这般稳？难道天赋异禀？
　　他想不通。
　　说了晚上设坛做法，甄鄘风掏出自己随身带的桃木剑，画得符咒，点香。他举着桃木剑念念有词，手势翻飞，看着挺有高人风范。
　　他师门的修行比较特别，抓鬼伏妖皆有所涉猎。其实，不用桃木剑和符咒，他也能空手抓鬼。
　　奈何，旁人不信。加之他太过年轻，很难取信于人。在一般人的眼中，高人都是年纪比较大的，胡子飘飘，仙风道骨。
　　迫于生计，甄鄘风请教了招摇撞骗的神棍，学了几招，可以唬人。
　　贺奶奶懵懵懂懂地从棺材里飘了出来，飘在甄鄘风面前，好奇地打量着他。
　　贺文骏站在旁边，他对家人说是请大师给奶奶安魂不过是借口，他真正的是想对付假乐悦。
　　可谁料，大师却说不能招惹假乐悦，她不是一般妖物。但他再问，大师却不说假乐悦到底是什么身份。缄口不言，颇为神秘的样子。
　　甄鄘风提着桃木剑，转头问贺文骏，“你有什么想对你奶奶说的吗？”
　　贺文骏一愣，“奶奶？”
　　贺奶奶惨白的脸上露出微笑，她聪明的大孙子哟。
　　她一高兴，棺材板砰砰作响，几乎要盖不住。
　　在挂满了白幡的暗夜里，这番动静太大，贺文骏霍然转身，像是承受不来这刺激，脸色唰地白了。
　　幸好，做法的事情没有大张旗鼓，在贺唯秀的有意遮掩下，几乎没有人知道。晚上守棺的人，又被贺唯秀遣走，只剩了贺文骏。
　　“你没什么和你奶奶说的？”甄鄘风好心地问。
　　原本，他接了这单，是要帮贺文骏除了假乐悦的。可现下，他绝不可能去招惹假乐悦。既然雇主家死去的奶奶亡魂还在，他顺手就招了出来，让雇主见一见，聊一聊，反正来都来了。
　　贺文骏从乐悦死后，便希望人死后为鬼，他能找到乐悦的鬼魂。他找了许多年，从未有找到过。甄鄘风此刻对他说死去的奶奶的鬼魂就在面前，贺文骏却害怕了，他往甄鄘风身后退了退，“没……没什么好说的。”
　　“那我就招阴差送她去该去的地方了？”甄鄘风问。
　　贺文骏点头，“……好。”
　　还没有说出要十字架陪葬愿望的贺奶奶：“……”
　　事情的发展有点不对劲，“神爱世人，主保佑我！”
　　贺奶奶张张嘴，又念了一遍。做鬼之后，她说不了话，只会这八个镌刻到骨血里的字。只有同为鬼的乐悦能和她用特殊方式交流。
　　贺文骏看不到贺奶奶，也听不到她在说什么。
　　甄鄘风看得到，听得到，但是雇主已经说要送走，也没在意。
　　贺奶奶急了，不行，她一定要用十字架陪葬。怎么办？
　　她着急地四处张望，猛然看到了骑坐在墙头上看热闹的乐悦。
　　乐悦与贺奶奶视线对上的一刹那，心知要糟，慌忙从墙头上飘下来，一边往家里飘，一边喊“救命”。
　　贺奶奶紧随在她后面。
　　再后面跟着的是甄鄘风。
　　他见过乐悦的照片。
　　贺文骏拿给他的，希望他能给她招魂。甄鄘风招不到，他原以为她是投胎去了。可既然鬼魂仍然滞留人间，为何他感受不到踪迹？
　　甄鄘风第一反应就想到了早上见到的乐心。
　　一定与她有关系。
　　走路慢腾腾的甄鄘风，忽而身姿敏捷地跃上墙头，追贺奶奶和乐悦而去。
　　贺文骏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墙头上一闪而逝的白色身影，似乎是乐悦？
　　甄鄘风礼貌敲响乐心家院门的时候，乐心正站在小院子里，与两只鬼大眼瞪小眼。
　　“我……”乐悦垂着头，表情讪讪的。
　　院门自动打开，甄鄘风走了进来。
　　“自己惹的事情自己解决。”乐心丢下这句话，便不再管。
　　贺奶奶不会说话，乐悦会，而恰巧甄鄘风听得见。
　　有乐心在，乐悦不怕甄鄘风会对他动手。她将贺奶奶的要求说与甄鄘风。
　　贺奶奶希冀的眼神落在了甄鄘风的身上，直看到他点了头，才放了心。
　　“十字架陪葬的事可以，但是不披麻戴孝不磕头办葬礼恐怕不行。”甄鄘风见过贺唯秀，他的态度很明显，根本不信鬼神。甄鄘风知道，在贺唯秀眼里，他就是一个招摇撞骗的神棍。
　　虽然世人都说，死者为大，可甄鄘风却觉得，人死已矣，活人更重要一点。他不想以鬼神之事去冲击贺唯秀的三观，没必要。不是人人都需要沾染鬼神之事，这些毕竟都是少数。在阳光底下，坦荡地活着，是一件幸运且让人羡慕的事。
　　贺奶奶知道自己儿子贺唯秀的脾性，她委委屈屈地应了，好歹有十字架陪葬了。
　　“人死后，鬼魂不可滞留人间，扰乱阴阳秩序，既然我已经答应了你让你用十字架陪葬，便不会食言。”甄鄘风结了个手势，院内温度猛然降了下来，阴风阵阵，“我且唤了阴差将你带走。”
　　阴差？
　　贺奶奶惨白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她张了张嘴，可能是太过惊讶，居然说出了话，“我……不是该上天堂？”
　　她一生与人为善，从不做恶事，对主忠诚而信仰，她应该是要上天堂的。
　　原本，她以为是没有十字架陪葬，她才上不了天堂，可现在已经要用十字架陪葬了呀。
　　恰巧，阴差到了。两个，飘悠着而来。
　　“天堂？不好意思，这片属于我们管。”其中一个阴差阴恻恻地说道。
　　贺奶奶：“……”
　　甄鄘风送魂常与阴差打交道，这次来的阴差里还有个熟人，正是说话的那个。
　　甄鄘风将情况对阴差说了一遍，阴差点头，上前要带贺奶奶走。
　　贺奶奶欲挣脱而不得，惶恐茫然地被阴差一边一个押走了。
　　阴差走后，院子内重新恢复了正常，又安静了下来。
　　在阴差来之前，乐悦就躲到了月季花丛下面，那里有东西遮掩着她，阴差发现不了她。
　　从头至尾，乐心都不发一言，哪怕是阴差对着她恭敬行礼，她也仅仅是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
　　“说吧，你有什么目的？”乐心站在离甄鄘风不远处，她比身高体长的甄鄘风矮了大半个头，可她挑起眼皮看过来的时候，给甄鄘风的感觉是她在俯视着他。
　　强者为上。
　　压力从周边弥漫，甄鄘风承认，他是故意放贺奶奶跟着乐悦跑到这小院来的。凭他的本事，捉住她俩轻而易举。他从印章上猜到了乐心的身份，土地神，这世间唯一的神仙。
　　而他的师门，不算卦，不看相，不推演风水，他们修仙。
　　现在算卦看相和看风水非常流行，靠给人转运生财，凡是做这行的风水大师，谁不是赚得盆满钵满。甄鄘风只能靠捉鬼赚钱，世上哪来那么多鬼？他很穷的。可再穷，他修仙的决心也没有变。
　　因为这，他的师门被嘲笑过无数次异想天开。
　　此刻，站在世间唯一的神仙面前，甄鄘风虔诚而恭敬，他问：“人，真的能成仙吗？”
　　听了他的话，乐心神情古怪。
　　人能成仙吗？
　　“你只是一个人，而我们生来就是仙，你比得上我们吗？”
　　“人就是人，终究是和仙有着抹不去的差距的。”
　　……
　　往日仙界的嘲讽，自然浮现。
　　她曾是人，她如今是仙。
　　然而，乐心却对甄鄘风说：“不能。”
　　甄鄘风的期待凝固在脸上，眼眸里的光黯淡下来。


第12章 电话
　　甄鄘风失魂落魄地从院子里出来。他慢慢地走着，仿若失了魂，整个人像是飘着的。
　　路灯照不到的阴影里，贺文骏面色雪白，眼镜遮掩了神色，他绷着脸，紧盯着甄鄘风，“我刚刚看见乐悦了。”
　　他的手在阴影里剧烈地抖动，手背上青筋崩出，却又死命地捏紧。
　　甄鄘风很敷衍地“嗯”了一声。
　　“不能。”乐心说。在他问了人能不能成仙以后。
　　他，乃至他的师门都是一心修行，向往成仙的。
　　人间唯一的神，土地神，却告诉他，人是不能成仙的。
　　所以，此刻是甄鄘风有生之年最怀疑人生的时刻。没有职业道德就没有职业道德吧，这样的时刻，他是要堕落一下子的。
　　贺文骏没有察觉到甄鄘风的反常，他的内心各种交战，脑子里情绪迸发，成为一团浆糊，只重复问：“真的是乐悦吗？”
　　一向温和的甄鄘风不耐烦了，“她就在院子里面。”
　　想确定就自己进去。
　　甄鄘风内心里是不喜欢贺文骏的。他不会看相，但他察言观色，贺文骏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乐悦的事，内心愧疚。在乐悦死后，贺文骏拿着乐悦的照片找他招魂。可，人已经死了，就算招到了魂又怎样？能复生吗？
　　若是人被恶鬼缠住，甄鄘风会很高兴地替人捉鬼，拿钱。但对贺文骏这种心底有鬼，做了错事的人，他是看不起的。他只是为了钱。
　　哦，钱。
　　甄鄘风天人交战了一会，决定还是消沉一晚上吧，否则对不起全师门的信仰。
　　明天，明天再谈钱的事情。
　　贺文骏目光烙在院子的铁门上。在甄鄘风出来后，那门无风自动，而后关上了。
　　乐悦在院子里。
　　黑色长发，一身白裙，惨白的脸色也掩不住的漂亮五官。乐悦成了鬼。
　　贺文骏站了许久，依然没有勇气去推开那扇沾满了铁锈、并不坚固的门。
　　院子里，甄鄘风走后，乐悦躲在月季花丛下面没敢出来，又怂了。
　　但这次，她不是不敢见贺文骏的怂。今晚，她是故意去贺家墙头上蹲着，故意让贺文骏看到的。她和他，得有个了结，不然也惹不出乐心被泼狗血的事。
　　但贺文骏太怂了，到现在都不敢进院子。
　　呸，怂得一如既往。
　　她偷瞄一眼面无表情的乐心，好吧，她也怂了。
　　无知无惧的印章绕着乐心，问：“你为什么跟甄鄘风说人成不了仙呢？”
　　乐心反问：“人成得了仙吗？”
　　印章无言。
　　乐心却笑了，“我不是生来就是仙，我是人。”
　　可土地神是仙啊，印章还没来得及反驳，便听到乐心接着说：“可我却不是靠修行成仙，我师父喂了我一颗仙丹。”
　　所以，她成了仙。
　　仙丹？印章沸腾了，底部的朱砂色鲜红欲滴。人仙有别，仙界那群大佬，是怎么允许一个人吃仙丹成仙的？不劳而获不是仙界最唾弃的吗？还有，乐心有师父？她师父还有仙丹？一个吃了仙丹成了仙的人没有被打死，居然能做土地神？她师父得多牛掰啊！不不，既然这么牛掰，为什么乐心又被流放到人间做土地神的？
　　有点矛盾。印章激动地团团转，它想问乐心，却不太敢。
　　等它稍微不那么激动了，一进屋，却看到乐心正做试卷做得入神。
　　她刚不是心情不太好吗？这个时候为什么还能想到做试卷？
　　它太惊讶，也就问出了口。
　　乐心随手转了转笔，蓬松的刘海略顽皮，遮住了她半边眼睛，“大概……做试卷使我快乐？”
　　印章：“？”
　　“做试卷的乐趣使我欲罢不能！”乐心肯定地说。
　　第二日，依旧凌晨五点半，乐悦的鬼闹钟如约发挥作用。乐心平静地起了床，平静地捧起了书，平静地背诵。
　　大概六点刚过，院门被敲响。年轻的快递小哥轻快地喊道：“乐悦，你的快递！”
　　又是一三轮车。
　　十分地符合家里有矿的挥金如土。
　　送走了快递小哥之后，印章在月季花丛上空盘旋，“乐悦，他又叫乐悦，明明快递上写得是乐心的名字。你说，你们之间是不是有……嗯？他耳朵尖都红了！”
　　乐悦幽幽地道：“我只听得到动静，又看不到脸，我连是不是认识他都不确定。”
　　“这好办，我画给你看啊。”
　　收了快递的乐心心情非常好，因为储卫这次非常上道地寄得全都是吃的！
　　见过大场面的神，没见过这么多的凡间食物，一时迷失了。
　　各种海鲜熟食密封在真空袋子里，拆开的快递箱子里堆满了冰袋，冒着白烟。她锅里煮开了一锅水，然后，将皮皮虾和海兔连着袋子放在水里解冻、加热。再拿出来，剪开，倒进盘子里，开吃。
　　“好吃吗？”
　　“好吃吗？”
　　印章和乐悦两个吃不了食物的生物，被乐心大快朵颐的模样诱惑，忍不住咽了咽并不存在的口水。
　　乐心以光盘行动给了他们答案。
　　她挑挑拣拣，拆了一箱巧克力。她最爱的黑巧克力，苦涩的恰到好处。
　　摸了只铅笔，乐心三两笔勾勒出了快递小哥的轮廓，纸张自动燃烧，连灰烬都没有留下。
　　月季花丛下的乐悦仔细辨认，“不太记得了，好像是以前初中同学吧？可能暗恋我？”
　　印章反驳，“也许是对漂亮女生的礼貌性脸红呢？你别太自恋啊。”
　　乐悦没搭理它，真心实意地吹捧：“乐心，你画得真好看。”
　　乐心不甚在意，“成仙必备而已。”
　　乐悦：“成仙需要会些什么？”
　　乐心拿着铅笔在手中转，“琴棋书画茶，刀剑鞭戟，打架斗殴嘴皮子都得行。”
　　“你们做神仙的要求好高啊，”乐悦感叹道：“不像我们鬼，死了就行。”
　　印章：“……”
　　垂涎角落里一堆食物的乐悦试探着问：“既然烧了纸我就能收到，乐心，你能不能烧块巧克力给我吃？”
　　“不行，我男朋友送我的，不能给你吃。你想吃，给贺文骏托梦去，相信他不止能给你烧一块，能给你烧一大箱。”
　　乐悦自动过滤后半段话，她嘀咕道：“知不知道秀恩爱分得快？”
　　“知道啊。”乐心不在意，低头剥巧克力，“可是我们已经分了呀。”
　　乐悦：“……”你好骄傲的说。
　　华丽又精致的大别墅里，储卫握着手机一动不动。她应该已经收到快递了，为什么还不给他打电话？
　　难道她真的是想分手？不给他打电话，他打过去也不接。
　　为什么要分手，是他不够帅吗？还是他不够有钱？
　　不，怪他不够穷。
　　乐心就是因为他家里有矿才和他分手的。
　　正悠闲吃着早餐的储卜凡感受到儿子复杂深沉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别一副深宫怨妇的模样，小子，你有一个有矿的爸爸，多少人都没你会投胎，你还不满足？”
　　储卫恨恨地别过脸去。仅仅分手几天，他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一圈。原本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轮廓，因为瘦，眉眼界限陡然清晰起来，棱角更加分明，气势显得凌厉，男人味更重。
　　他按下号码，再次给乐心拨打过去。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依然没人接。储卫垂下的眼角里盛满了落寞，在铃声将尽的时候，手机猝不及防地被人接了起来，“喂？”
　　那一声“喂”，仿若炸雷在储卫耳边响起，将他浑身的热血都炸得冰凉。
　　是男人的声音。
　　储卫“啪”挂了电话。
　　脸上阴沉得要下雨，眼尾憋出一抹红痕。
　　储卜凡余光瞟到，惊讶道：“你眼红了？”
　　哎呀，儿子要哭了？他教导过流血不流泪的，不是他没教好，是儿子没学好。
　　储卫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不是红了，是绿了。”
　　眼睛……绿了？
　　眼睛绿的，是饿狼吧？储卜凡一时心绪复杂，哎呀，他一直以为自己家儿子是小奶狗呢，不知不觉真长大啦。
　　感觉头顶发绿的储卫脑洞一时大开，他想起社会新闻报道过的，有些女孩大学谈一个男朋友，其实，家里还有一个未婚夫。等到大学毕业了，立刻找借口和男朋友分手，然后回老家和未婚夫结婚。
　　乐心是不是也是这样？
　　她骗他回家去种地，其实是结婚去了吧？
　　家里有亿万亩地等她继承？几分荒地骗他的！真当他傻看不出来呢？
　　储卫委屈得想哭，他恶狠狠地又将电话打过去，电话直接被摁断。
　　早上喝牛奶养生的储卜凡看自己的儿子抽风一般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冲到他面前，“爸，我们家直升机呢？”
　　储卜凡：“干什么？”
　　“我要去找我前女友……呸，我没同意分手，不能叫前女友！我要去找她！”
　　他就喜欢过乐心一个女孩，在他心中，乐心清纯不做作，和其他女孩一点都不一样。他喜欢她，就算她在家乡有一个未婚夫，只要她愿意回头，回到他的怀抱，他可以什么都不在乎。
　　储卜凡喝光了杯子的牛奶，用“你是不是傻”的眼神慈爱地望着他，“你前……抱歉，你女朋友家有停机坪？”
　　护女友·储卫不允许有人看不起女友家，哪怕是亲爸爸也不行，“她继承了家里的亿万亩土地，再来十架直升机都可以随便停！”


第13章 见面
　　储卜凡不知道储卫怎么突然有了家里有矿的觉悟，但身为他的爸爸，就有管教他的义务，他正色说：“储卫，来一场男人与男人之间的谈话！”
　　正经起来的储卜凡身上散发着属于成熟男人的魅力，保养得当的他，即便年近五十，依然是一个身高腿长的帅大叔。帅大叔语重心长地教导着英俊的儿子：“虽然我们家有矿，给了你轻狂的底气。但是，做人要有担当。你现在承担着继承我们储家矿产的职责，你能够说走就走，来一次直升机追回女朋友的任性吗？答案显然是不能的。你想想你从早排到晚的日程，想想你一个接一个的会议，那关系到公司多少员工下个月是否吃土的问题，又关系到多少天凉该破产的企业的业绩？”
　　“储卫，你不是三岁小孩子了，你有你的责任和义务。七点半了，你该去上班了。”
　　储卫：“你之前说过，让我先做霸道总裁。在这种女朋友失联的关键时刻，身为一个霸总，我不该乘着直升机从天而降，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储卜凡“哦”了一声：“你记错了，总裁是你，霸道是我。”
　　他抬眼看楼上，楼上静悄悄的，“你妈妈还没醒，她最近不太好。身为我们唯一的儿子，我不指望你照顾你妈妈，但是，我希望你能扛起家庭的重担，让我们家的矿生矿。”
　　之前，储卜凡便说过他妈妈不对劲。但储卫却觉得他妈妈近来变得越来越年轻，顾盼之间神采飞扬，非常像是寻找到了人生的第二春。偶尔的长时间静坐，眉间的愁怨和着轻叹，很像是遇到了难解的困境，——新欢与旧爱难以处理？储卫觉得自己与爸爸同病相怜，不，他和他爸爸不一样，只要他现在见到乐心，一定能够挽回自己的感情。
　　“我要去找她。”
　　储卫打开手机通讯录，准备联系助理安排直升机。
　　储卜凡哼笑一声，使出杀手锏，“如果你今天踏出这别墅一步，我就……”
　　储卫对答如流：“和我断绝父子关系？”
　　那太好了，他就可以和乐心一起种地去了。
　　“不，”储卜凡说，“我就答应和你骆叔联姻，让你娶他的女儿骆落。”
　　他补充一句：“骆落长得丰满又圆润，不重，也就两百来斤吧。嗯，最多一米五，我见过，和你很般配。”
　　储卫：“……”
　　储卫：“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威胁这一套都摆出来了，他爸爸一定有所求。
　　储卜凡苦恼地说：“今晚你骆叔约我喝酒，我不想喝。作为中老年，就该喝茶泡枸杞，喝什么酒？你留下来陪他喝，明天随便你去哪，直升机随便你用，十架不够再买十架也行。别想跑，我不威胁你，你今晚要不出现在你骆叔面前，明年的明天就是你和骆落的结婚周年纪念日。”
　　“唉，都怪你骆叔，每次见面都要和我比谁的矿多。他家的矿能和我比？我还要顾及他的自尊心，不让我家真实的矿吓哭他，真是有钱人的烦恼啊……”
　　储卫：“……”
　　清纯不做作的储卫女朋友乐心拎了一箱子的真空包装的海鲜送到了刘婶家。刘婶推辞不要，让她给她奶奶送去。
　　乐心笑，神色不动，“刘婶，这都是麻辣口味的，奶奶年纪大不适合吃。何况，我真送过去了，奶奶……能吃到吗？”
　　刘婶想到乐悦大伯母的为人，推拒的力道松了，乐心趁机将箱子放在了她家的桌子上，转身走了。
　　她顺便去了镇上，问一问手机修好了没有。
　　原本手机店店主说了让她隔两天再去，结果，她去时店主已经将手机修好了。
　　付了钱，乐心的钱包更空了。
　　还好，她不用吃饭，省了一笔伙食费。
　　印章问：“不打工赚钱了？”
　　“先考完试再说，面试费还有。”
　　“你怎么就保证自己能进面试？”
　　乐心轻描淡写：“身为小仙女，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拿回了手机，乐心翻了翻自己的微信，果然，储卫有联系过她，显示消息十。她打开，一连十个红包。她点击领取，每个都是五百二十。
　　文盲印章数钱挺利落，“十个520，就是5200，唉，还不如一个5820。”
　　乐心疑惑的是：“他为什么突然一下子给我发十个520？”
　　“这你还不明白？肯定是干了对不起你的事情，心虚，所以花钱弥补。”印章言之凿凿，“他一个富二代，开豪车，做总裁，周围肯定有许多小妖精前仆后继地往上扑，看这情形，他估计是没把持住。”
　　乐心：“……所以，我头上绿了？”
　　“呀，挺好，跟你绿色裙子挺搭配的。”印章又说，“不对，你们已经分手了，储卫是自由身，无所谓绿了你。”
　　乐心不喜欢瞎想，她立马给储卫打电话，响了两声，电话被挂断。
　　不接电话？
　　“你看你看，电话都不敢接，他肯定是被别的小妖精勾走啦！让你分手，后悔了……”
　　乐心一眼瞥过去，它刹那间闭了嘴，“吧”字没敢说出来。
　　土地神，不敢惹。
　　不用吃饭的乐心，对储卫寄过来的美食兴趣奇大，她也不怕辣，又用锅煮热了一大盘的香辣鱿鱼。在香气扑鼻的鱿鱼面前，见过大场面的乐心优雅从容地吃干抹净。
　　嘴巴管不住的印章又招惹乐心：“对着前男友又吃又拿，你身为土地神，不觉得不好意思吗？你的尊严何在？”
　　“我不好意思啊，所以我放下了尊严。”乐心继续拆开一盒巧克力当做饭后甜点。
　　印章还能说什么呢？新时代女性讲求独立，不依靠男性，接受了四年大学教育的土地神，却吃前男友的，喝前男友的，这到底是神仙的堕落还是土地神的堕落？
　　乐心食指拨了拨它，成功让印章转晕，“我又不是白吃白拿，等葡萄熟了，我就给他寄。储卫下半辈子的葡萄，我全包了！”
　　印章：“……”
　　话音刚落，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储卫。
　　乐心接起了电话，对面半天没有声音，只听到沉沉的呼吸声。
　　“储卫？”她先开了口。
　　“嗯。”储卫的声音低低的，带了些强装的冷意。
　　乐心皱了眉，“你喝酒了？”
　　储卫没回答，然后乐心听到电话那边有人喊储卫，声音轻快悦耳，带着柔媚的娇嗔，是女孩子的声音。
　　电话被挂断。
　　前仆后继的小妖精……乐心握着手机陷入了沉默。
　　也听到了电话内容的印章怕管不住嘴，又惹上了低气压的土地神。它转到了院子里，去和乐悦作伴。
　　乐心拿出试卷，埋头做起来。平时简单的试题，她此刻竟然读不进去题目，更不用说写出答案。她心烦气躁地看了看手机，晚上十点，储卫和女孩子在一起，他还喝了酒。
　　酒，容易使人犯错。
　　印章在院子里待了一会，见屋子里的灯关了，它以为乐心睡了。早睡早起，乐心的作息十分符合夕阳红老年人。它进了屋子，转了几圈，都没有找到乐心。
　　乐心的气息消失了。
　　印章：“？”
　　土地神不见了？她是去了沙漠最中心埋了自己，还是去了深山自闭修行？
　　印章有点慌。
　　一辆黑色的豪车平稳地停在别墅前，车灯闪了闪，别墅的大门被打开，车开了进去。隔着别墅的雕花铁门，能够看到从车里下来一个身姿挺拔的穿着白色衬衫的男人。他下车的时候脚下踉跄了一下，立刻被从前座上下来的个子稍矮的可能是助理的人扶住。
　　乐心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晚上十一点十五分，很好，再晚一点就该算夜不归宿了。
　　她从花坛的台阶上站了起来，她拍了拍手，轻轻地走了，留下了一地的蚊子尸体。
　　储卫挥开了助理的手，勉强稳当地走进客厅。他让助理先回去，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他闭了闭眼，压下醉酒的晕眩。
　　正如他爸所说，骆叔太能喝了。两家的商业合作计划摆在那里，他爸没良心地半途而退跑了，他只能一陪到底。结果喝着酒，骆叔越喝心情越好，一个电话把他女儿骆落叫来，要她和储卫相亲，任凭储卫怎么解释他有女朋友都不听。
　　储卫自暴自弃地想，家里有矿又怎样，还不是要为了生活牺牲色相？
　　别墅里静悄悄的，时间太晚，大家都休息了。
　　储卫喝完水后回了自己的房间，打开灯，灯下立着一个不可能出现在他房间里的人。
　　他唇角紧抿，脸上没什么表情，棱角分明的五官，显得冷漠，无端与旁人拉出一段距离。穿着正式，头发向后梳，露出了额头，和他在大学时的模样不太一样。
　　这样的储卫，让乐心感到一丝陌生。
　　一日不见，仿若不认识你。
　　瘦了，但好像也更帅了？
　　储卫眨了眨眼，乐心依旧好端端地站在他的面前。他回手关上了房门，大跨步走到乐心跟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乐心抬手打了个招呼：“嗨？”
　　储卫缓缓地手抚上她的脸，食指和拇指捏住，用力。皮肤温热，肌肤柔软，不是幻觉。
　　乐心拍开他的手，验证自己是不是做梦，按照国际惯例，请掐自己好吗？
　　储卫依旧冷着脸，却低头在她留了淡淡红色指痕的位置亲了亲。
　　低垂的睫毛黑长，扑闪如蝴蝶的翅膀，令乐心悸动，所以，储卫抱住她，向前走了几步，将她整个人压倒在柔软的床上的时候，她没有推开。
　　湿热的呼吸扑打在乐心的耳边，脸贴着脸，他紧紧地抱住她，像是失而复得的宝贝，他梦呓般唤她，“乐心……”


第14章 绿帽
　　直到被储卫按到在床上，乐心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该如何向他解释她突然出现在他的房间里呢？
　　见乐心没有回应，储卫半是不满半是撒娇地又叫了一声：“乐心……”
　　男朋友撒娇最让人受不了，乐心抖了抖，应了一声：“嗯。”
　　“我今天被人占便宜了。”醉酒的储卫幼稚地告状，他抽出自己的右手，伸到乐心眼前让她看，“它被别的女人摸了。”
　　骆叔打电话要叫骆落来和他相亲，他是有女朋友的人，他能相亲吗？当然不能！非常不厚道地灌了骆叔两杯酒他就尿遁了，可谁知在酒店门口他碰上骆落了。
　　骆落认识他，他不认识骆落。可两百来斤一米五的姑娘，他看到也猜出来了。那时，他正要给乐心打电话汇报他成功保住了自己的清白，骆落一声惊天动地地喊他名字，吓得他不小心挂了电话。
　　助理护住脚步不稳的他，可还是没有躲过热情的骆落。坐上车的时候，被她摸到了手，还听到她在花痴惊叫：“啊啊啊，太帅了！”
　　好了，误会解除。乐心放下心来，这趟没白来。她第一次谈恋爱，她不知道别人是怎样，但她如果有误会，是一定要问出来的。也庆幸她是神仙，可以瞬间到达她想到的地方。
　　储卫还伸着被骆落摸了一下的手。
　　乐心：“？”她该如何反应才是正确的反应？
　　想起小说里的套路，她仰头亲了一口储卫的手背。
　　储卫拧着眉，不满意，“别的女人摸了我的手，你亲一口就行了？”
　　乐心：“那你想怎样？”
　　储卫理直气壮地说：“将它舔一遍，涂满你的气息。”
　　那涂满的不是气息，是口水吧？
　　乐心心累：“讲文明讲卫生，从我做起。”
　　手上沾满了多少细菌啊，要是上完厕所没洗手就更……算了，那画面太美，不能想。
　　“你嫌弃我脏？”
　　酒精使得储卫的眼角泛红，眼里水盈盈的，像是要哭了。他费力地半支起身体，望着乐心，“我还没计较你有未婚夫呢！”
　　“未婚夫？”乐心惊讶地挑眉，他怎么会知道？
　　“谁告诉你的？”
　　仙界有人下来了？竟然会告诉储卫这件事，这人是何居心？乐心脸色凝重起来。
　　“你竟然没有否认？！”酒的后劲上来，灼烧着储卫的心，他大力喘息着，胸中盘着一团火，他连声质问：“你都有了我，为什么还要有未婚夫？他有我高吗？有我帅吗？有我有钱……啊呸，我知道了，一定是因为他特别穷，是不是？”
　　好像和她想得不是一回事。乐心冷静下来，“我没有未婚夫，就算以前有，现在也没有了。”
　　她没有骗储卫。所谓的未婚夫，不过是利益的结合。她师父出了事，婚约立刻就解除了。
　　“真的？”
　　“真的。”
　　乐心逗他：“如果我有未婚夫，你真的不介意?”
　　储卫脸上表情凝固，“还是……有些介意的。”
　　乐心反手按住床，半坐了起来。储卫垂眼思索片刻，起身拿过床头柜上的纸盒，打开，一顶崭新的绿色棒球帽赫然映入眼帘。
　　乐心：“……”
　　“我今天刚买的。我知道你在老家还有未婚夫，我打你电话，他接了。我不介意，只要你和他分开。”储卫低低地说着，“乐心，我喜欢你，绝对不比他少。你不要和我分手好不好？”
　　“好不好？”他拉住她的手，握在掌心。他掌心的温度滚烫，似是能灼烧人。
　　见乐心沉默，储卫急了，发狠道：“我没有同意和你分手，你还是我女朋友。不管是谁，我都不会让他们抢走你！”
　　乐心被储卫自己给自己买绿帽子戴的骚操作震惊，她见储卫着急，这才回了神。和喝醉酒的人讲不来道理，她安抚着说：“抢不走抢不走。”
　　未婚夫接电话，估计是修手机的店主。乐心单手拿出手机，翻了翻通话记录，果然有储卫的一个接通了几秒的电话和一个未接电话，时间点正好是手机在店里维修的时候。
　　凭接她电话的是个男人就能臆想她在老家有未婚夫，所以才和他分手。乐心几乎要气笑了。原来别人谈恋爱都是储卫这样有误会就脑补?
　　厉害，自己抢着给自己戴绿帽！
　　见乐心拿手机，储卫误以为是她要给老家的未婚夫打电话，便下意识想阻止她打电话，——他完全忘记了乐心刚说过她没有未婚夫。但喝多了酒的他没控制好准头，将乐心的手机挥到了地上。“啪”掉在地板上，很响的一声。
　　刚花了钱修好手机的乐心，心都凉了。
　　这时，“砰砰”的敲门声传来，起床下楼倒水喝的储卜凡听到房间里的声音，询问：“大晚上不睡觉干嘛呢？喝多耍酒疯？”
　　三更半夜，妙龄女子出现在醉酒男人的卧室里，孤男寡女，姿势还不纯洁，若是被储卫爸爸看到了，乐心有三张嘴也说不清。她推开储卫，打算翻窗下去，却被储卫拉住手，哀哀祈求，“别走……”
　　他手里还攥着那顶绿帽。
　　储卜凡没听到回应，提高声音说：“还记得谁是你爸爸吗？再不开门我进来了？”
　　门被拧开的声音传来，储卜凡走进来，便看到储卫合衣躺在床上，被子胡乱地盖到腰部。最亮眼的是，他头上戴了一顶绿色的帽子。
　　储卜凡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储卜凡快步回了自己的卧室，拿来了手机，各种角度地对着储卫，拍照。
　　嗯，把柄在手，他可以为所欲为了。
　　楼下传来了开门声，储卜凡变了表情，他关上储卫房间的门，走了下去。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打电话也不接……”
　　穿着一袭纱裙的女人，步姿袅娜，一举一动间皆是风情。她抬眸，对着储卜凡露出一抹妩媚的笑。
　　储卜凡只觉眼前一晃，整个人变得晕晕乎乎的，忘记了询问，也忘记了要做什么。他缓缓合上眼，游魂一般，转身上楼，进了卧室，躺倒在床上，睡去。
　　凌晨的贺家村静谧安宁，当夏日的阳光投射下第一抹光亮时，鸡鸣声此起彼伏，打破了村庄的宁静。光与影的缠绵，笼罩了整个贺家村，柔和又美丽。
　　印章揪着自己并不存在的头发，感叹自己要英年早秃。没有土地神的印章，是个废印章。现在土地神跑了，它废了。
　　在一楼沙发上，印章试图用一个葛优躺表现自己的沮丧心情。楼梯上却传来穿着拖鞋的踢踏脚步声，白色带有简洁图案的长T，乌黑浓密的黑色长发，因睡眠而微有些凌乱的刘海。
　　土地神？
　　印章一个鲤鱼打挺，飞快地转到乐心跟前，围着她绕来绕去，心情欢脱如二哈，“乐心！你没跑？”
　　前任以及前前任土地神的撒手不管，包袱款款，对印章造成了严重的心理阴影。它拥有极其丰富的被抛弃经验，几乎可以出版好几本的《落跑的土地神》。
　　乐心倒了杯水，慢慢地喝着。昨晚睡得太晚，现在脑子有点不清醒。今天乐悦居然没有行使她的闹钟权，可几日来的作息时间，让乐心即便很困，也从睡梦中硬生生醒来。
　　乐悦的声音也在一楼的空间里幽幽响起，“乐心，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印章说乐心不见了，乐悦在小楼里飘了一圈，找了一圈，没有看到乐心。她没有印章多次被抛弃的经历，就没有像它那样大惊小怪，以为乐心有事外出。她不知道乐心已经回来，早晨便没有去叫她起床。
　　“我一直都在啊。”乐心睁眼说瞎话，“我就是觉得印章有点烦，隐了身形。”
　　无辜躺枪的印章委屈保证：“我以后一定少说话。”
　　乐心得寸进尺：“少怼我。”
　　印章：“不怼了不怼了。”
　　喝完水，乐心清醒了一些，她自觉此时的状态背书效率比较低，就拿了试卷做起来。
　　没多久，院门在差不多的时间被敲响，快递小哥在门外喊道：“乐悦，你的快递！”
　　又是满满一三轮车。快递小哥欲言又止，他吞吞吐吐地问乐心，“是你男朋友寄给你的吗？”
　　储卫没承认分手，那就还是男朋友？乐心点头承认：“嗯。”
　　快递小哥顿了顿，才说：“你男朋友对你真好。”
　　乐心帮着他将快递从三轮车上往下搬，又是许多吃的。搁着冰袋的快递箱沉甸甸的，乐心不免忧心，这些东西放置时间长了，还好吃吗？
　　谢了快递小哥，乐心照例与他说再见。快递小哥却说：“还有一车，我回去拉去。”
　　乐心：“……”
　　昨天的一车还没吃完，今天来了一车又一车，双倍？
　　没等她打电话过去问，储卫的电话就来了。
　　幸好昨天手机没摔坏，不然储卫就能聆听到她未婚夫的声音了。
　　乐心问他：“怎么寄这么多吃的来？”
　　储卫财大气粗：“让你享受一下‘买双份，一份留吃一份留看’的有钱人的快乐。”
　　乐心：“……”对不起，穷人理解不了你们有钱人。
　　她扼腕，储卫已经不是她认识的储卫了，他被金钱腐蚀得面目全非。
　　“乐心，我错了。我之前不该口是心非，故意说不爱你。我爱你，很爱很爱你。520的红包代表我的心。”清醒的储卫很理智，不会脑补一个不存在的未婚夫来无理取闹。他相信乐心，她不是脚踏两条船的人。他语气轻柔，缓缓深情，“昨天我不是故意挂你电话，只是我在开会。我知道小说里的霸道总裁都会不顾会议接喜欢的人的电话，但我不想和他们一样，我要做你独一无二的霸道总裁，所以，我挂了你的电话，继续开会。有没有觉得我很成熟，负责又理智？”
　　他听霍成说过，乐心这个年纪的女孩都喜欢成熟稳重的男人，他需要尽快变得成熟稳重。
　　嗯？没有问昨晚她出现在他房间里的事……
　　储卜凡要进来的时候，储卫拉着她不放，她只好使了个法术，让他睡了过去。她把他拖到床上，看到他手中攥着的绿帽子，被他的骚操作闪到眼的乐心决定成全他，便将那绿帽亲手给他戴到了头上。不知今早醒来的储卫，看到头上的绿帽会作何感想？
　　略心虚的乐心大度地说：“觉得，很成熟。电话挂了就挂了，我不怪你。”
　　“乐心我是爱你的，等下我给你看样东西。”
　　储卫挂了电话，拍了一张照片发过来。指骨纤长的手里捏了一根黑长直头发。
　　乐心昨晚不小心落在他床上的头发。乐心看到照片纠结，她是要骗储卫还是对他坦白？无神论者能够接受自己的女朋友不是人，是个神？
　　谁料储卫紧跟着又发了一句话：“乐心你看这就是我爱你的明证，我昨晚梦到了你，今天发现了这根头发，这一定是我对你的爱太浓烈，所以才能具象化！”
　　可神他妈的具象化！
　　乐心冷冷地回：“难道不是你劈腿后的自我欺骗？”
　　“说，这是哪个小妖精的？”


第15章 异地恋
　　储卫早晨醒来的时候，宿醉的后遗症发作，头疼之际，回忆起昨晚见到了乐心，还将她压在了自己的床上。乐心说她没有未婚夫，乐心也承认了他们没有分手。
　　他还亲了乐心。
　　啊，做梦真好，梦里什么都有。
　　就是他不太记得乐心什么时候走的，他明明正拉着她的手呢，然后就没了记忆，也根本不记得为什么他将绿帽子戴到了头上。也是，梦嘛，总是这样没头没尾的。
　　储卫伸手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块月白色的玉佩，那玉佩色泽莹润，雕刻的兰花图案栩栩如生，它是乐心送给他的定情信物。储卫亲了一口，握在手里摩挲。每次他想乐心的时候，就会情不自禁地抚摸这玉佩。
　　一根黑长直的头发随着储卫起身的动作，飘飘悠悠地掉落在地板上。储卫拈起头发，不由狂喜，看看，因为他过于思念乐心，都已经出现具象化了。他梦里，乐心在他的床上躺过，梦外，乐心躺床上掉下的头发还存在着。
　　一定是因为他对乐心的爱太炽热！
　　人有时候陷入自己的想象便会忽略了其他的可能性，被感情左右了的储卫，一心认为这根头发是他因为太爱乐心而具象化的证据。在他听到乐心指责他劈腿别的女人时，一时懵了。他心里只有乐心，还能和谁？骆落？不可能，他和异性都保持三尺的距离，而且她头发是蜷曲的呀！
　　没有小妖精！
　　储卫委屈。
　　手里的头发仿佛烫手，但隔着遥远的距离，依靠手机没办法诉说自己的委屈，也解释不清，所以，他坚定地对乐心说：“你等着我，我立刻调直升机，马上飞去找你！”
　　储卫来，意味着她得花钱买菜给他做饭吃，她没钱。
　　关键是，她不会做饭。
　　所以，乐心坚定拒绝：“不要来！”
　　“为什么？”
　　理由不太好讲出口，便一言以蔽之：“总之，不要来！”
　　“我就来！”
　　“来了就分手！”
　　储卫：“……不来就不分手吗？”
　　乐心：“不分。”
　　不分手！梦想成真！储卫抱着玉佩又亲了两口，他想起陪乐心上课时听老师讲过的鲁迅名言，大致说屋子太暗，需要开一个窗，大家一定不允许，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愿意开窗了。果然是真理啊，他要去看乐心，乐心不让，但是乐心同意不分手了。他是真的不愿意和乐心分手的。
　　储卫不由傻笑两声，整个人容光焕发，精力十足，感觉还能再和骆叔喝十场。
　　可是，他是真的想去见乐心的啊。
　　储卫嘴角沉了下去，他闷闷不乐，“你不让我去，我们就是异地恋了啊。”
　　有多少般配的情侣是输给了异地恋，现实的距离也会带来心与心之间的距离。储卫憧憬的生活不过是老婆孩子热炕头，跟他爸爸一样，每天在外工作，下班回家陪老婆，怼孩子，兴趣来了，还能下厨为家人做一顿温情的饭菜。
　　现在他连乐心的手都牵不到，见她还得靠做梦。
　　乐心条理清晰地阐述自己的理由：“异地恋更能考验我们之间的感情，如果我们连距离的遥远都能克服，那我们绝壁是真爱啊！”
　　储卫被“真爱”两个字取悦，他立刻放弃了原则，同意和乐心来一场轰轰烈烈虽然每天见不到但依然爱得死去活来的异地恋。
　　何以报喜？唯有发红包。
　　5201314。
　　直白又大气。
　　乐心：“……”
　　印章忍了忍，实在没忍住，小声逼逼：“感觉你很像是骗钱骗物的感情骗子，专找纯情男孩下手的那种……”
　　乐心穷，但她对钱没有执念，有没有都无所谓。她也刚刚意识到她这样又收储卫的快递，又拿他的钱，确实很像是骗钱骗物的感情骗子。
　　不过，她不会告诉印章，她曾经送过储卫一块玉佩。而那块玉佩，是仙界之物。
　　毕业时，是她提了分手，但她丝毫没和储卫提起那块玉佩，不过是她仍旧心有眷恋。好马不吃回头草，但她根本就没有放手过。
　　只要储卫带着那块玉佩，无论他在哪，她永远都能找到他。
　　昨晚她便是循着玉佩的所在位置去的。储卫出门没带玉佩，而是放在家里，所以，乐心找到了他的家。
　　等等，他家地址是什么来着？
　　乐心忘记记下来，便问储卫：“你家地址是什么？”
　　储卫对地址很警惕，之前没和好时，乐心就问过他的地址，要把快递寄回去。现在乐心又问，难道她还没有放弃将东西寄给他的危险想法？他绝对不会告诉乐心他家的地址的，“你要是想来找我，我开直升机去带你来。”反正他是不会告诉她地址的。
　　行吧，她再跑一趟看看吧，也花不了她多长时间。
　　乐心放下手机，拎了个桶，去院子后面浇葡萄。
　　远远的，哀乐传来。唢呐声，悲凉又沧桑。贺奶奶的遗体终于入土为安。
　　“等贺奶奶葬礼结束，贺文骏就该走了吧？”乐心问印章。
　　印章：“应该是，他家早不在这住了，这次葬礼，他爸贺唯秀和兄弟之间也闹得不愉快。估计收拾收拾也就回市里了。”
　　“走了也好。”乐心说。
　　“我看乐悦那个怂鬼在计谋着什么呢……”
　　乐心没多问，乐悦不是小孩子，她自己的事自己决定。只要她不杀了贺文骏，不沾染孽障，乐心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葡萄长得很快，按照她原本十天成熟的计划，如今的葡萄已经结了绿绿的小果实，米粒般，一串串的，看着喜人。
　　乐心已经能想象得到几天后，这一片葡萄的丰收场景。这么多的葡萄……
　　除去寄给储卫的，还能剩下许多。而且，再十天后，又是一片成熟的葡萄。
　　怎么处理？
　　乐心眼神一亮，卖！
　　殊不知，毕业后，多少同学、朋友加你联系方式，不是为了维系友谊，也不是为了聊天诉苦，而是为了卖东西。
　　微商，助你成就梦想，还能充实你的朋友圈，让你的朋友圈不再荒凉。
　　打开联系人，乐心数了数自己的朋友人数，以及能够成为她潜在客户的人数。
　　印章为乐心的堕落感慨，忍不住哼唱：“你终于成了微商……”
　　用的是“你终于成了别人的小三”的调子，低俗。
　　“你的保证让你吃了？”
　　印章闭嘴，脑海里依然在哼。这一届的土地神清新脱俗，不丧也不颓，还十分上进地做起了微商。印章心情复杂。
　　乐心不管那么多，她沉浸在一种即将有钱的情绪里，她的葡萄个大多汁，美容养颜，清肺止咳，营养丰富，味道鲜美，货真价实，绝对不愁卖。等有了钱，她也可以给储卫买买买了。
　　啊，包养自己的男朋友，多么美好的畅想啊。
　　乐心突然理解了储卫为何要给她买买买并且发红包了，挥金如土地对待自己喜欢的人，不能太爽。
　　现在，她也想！
　　感谢微商，让她开辟了人生新世界，也感谢自己，聪慧美丽，竟然能够想到去做微商。
　　生活，突然灿烂。
　　对自己的女朋友立志要包养自己一无所知的储卫，此刻正在用手机百度“如何维持好一段异地恋”，可是结果跳出来的，大多是不看好异地恋，或是异地恋必定分手等等，储卫很不开心。
　　让储卫更不开心的是，他爸爸储卜凡居然拿着他戴绿帽子的照片威胁他，“这周还有两天，如果你不好好工作，开直升机去找你前女友，我就让这张照片人手一份，你信不信？”
　　坑儿子的爹。储卫表示信。不过，他现在也不去找乐心，这个威胁对他不成立，反而说明，“爸，你昨天还说我陪完骆叔喝酒，就算我开十架直升机去找乐心你也不管，现在，你是出尔反尔？”
　　储卜凡表示，昨天他还没有他戴绿帽子的照片，所以，出尔反尔是不存在的，与此同时，他抓住重点：“你前女友叫乐心？”
　　大意了。储卫纠正，“现女友，我们和好了，现在是异地恋。”
　　储卜凡遗憾地收回了照片，不再逗他，只提醒了一句：“异地恋没有好结果。”
　　他是一个开明的家长，虽然养成了怼儿子和坑儿子的习惯，但是，不管儿子喜欢谁，要和谁在一起，他都乐观其成。异地恋，听着不太靠谱，作为父亲，他有必要提醒一声，不然，傻儿子可能真会戴了实际意义上的绿帽子。
　　绿帽子？储卜凡手顿了顿，儿子戴绿帽子的照片他是什么时候拍的？昨晚下楼喝水。他下楼看到了晚归的妻子，然后呢？
　　储卜凡发现他想不起来了。
　　最近经常这样，记忆不连贯，模糊不清。但奇异的是，如果他不刻意去想，根本就感觉不到记忆有问题。
　　不是健忘症，也不是老年痴呆。
　　好像，这些模糊的记忆，都与他的老婆有关系？
　　见储卜凡神色不对，储卫冷哼，“是不是良心发现，诅咒自己的儿子和未来儿媳不太好？”
　　储卜凡骂了一声“臭小子”，“爱干啥干啥去，别在我眼前晃悠就行。”
　　储卫：“去找我女朋友也行?”
　　储卜凡：“去！”
　　储卫神清气爽，故意秀恩爱：“我女朋友说异地恋是我们真爱的考验，我现在不去找她，我要听我女朋友的话。”
　　储卜凡：“……”这有什么可秀的?妻管严?呵，那也是他遗传给他的好吗？
　　储卫上班走后，储卜凡端坐在饭厅，没有动。九点正，储家的女主人从楼上下来，腰肢柔软，走起路来袅袅婷婷，自带一股媚意。
　　这不是他端庄温柔的老婆。
　　储卜凡冷静地问她：“你是谁？”
　　女人勾起唇角，纤细白嫩的手指将腮边的碎发捋到耳后，眼角眉梢间溢满了媚意，“你倒是聪明。”
　　这是承认了她不是储家的女主人，也不是他老婆，不是傻儿子的妈了。
　　储卜凡的心凉了下来。


第16章 道别
　　贺文骏约了乐悦在县城西边的小树林见面。
　　那里偏僻，人少，清净，适合谈情说爱。
　　贺文骏早就喜欢上了乐悦，她乐观开朗，笑起来像是阳光，照亮了他的心。可是高中学习压力大，他们背负着家长和老师的期望，所以他一直都没有表白。
　　高考刚结束，贺文骏便想和乐悦坦白，想让她做自己的女朋友。
　　他能感觉到乐悦也是喜欢他的。他们同村，他自认长得不错，个高，学习成绩也好，他和她挺般配。
　　何况，乐悦同意赴约，这不也是一个喜欢他的侧面反应吗？
　　贺文骏从花店里包了十一枝玫瑰，一心一意，一如他对乐悦。
　　乐悦如约而来，穿着白色及膝的裙子，白球鞋，马尾辫，干净、清爽。
　　他将花送给了乐悦，两人对视一笑，又齐齐羞涩低头。他们什么也没说，以不远不近地距离在小树林里漫步。
　　绿荫罅隙里有阳光，微风恰好，氛围暧昧温暖，一切都刚刚好。
　　按照贺文骏的设想，在漫步中，他会细细诉说自己的喜欢，或者，一切尽在不言中。
　　然而，两个持刀歹徒的出现，打破了他的计划。
　　小树林偏僻，无人。
　　歹徒劫完财，又对乐悦起了心，要劫色。
　　明晃晃的刀刃，在阳光下泛着刺眼的白光。
　　歹徒狞笑着，撵着碍事的他“滚”。
　　对刀尖的恐惧，对歹徒的惧怕，惊慌的贺文骏懦弱地抛下乐心跑了。
　　不对，不能跑，可是不跑，他空手打不过持刀的歹徒。不，他不是跑，他是要去找人来帮忙，是要去报警。乐悦，乐悦就算被……他不会介意的。
　　可是，心底一个强烈的念头提示着贺文骏，别跑，快回去，不然会愧疚一生的。
　　贺文骏转头狂奔回去，他腿脚打颤，一股极大的恐惧掺杂着愧疚的强烈情感从他内心深处不断向外蔓延，他似乎有种预感，他将要见到他不愿意见到的一幕，并成为他永生的梦魇。
　　乐悦衣衫狼藉，胸前插着那把曾闪着白光威胁他的刀。她睁着眼，躺在血泊里，人已没了呼吸。蓝天白云应和着她眼中的绝望与屈辱，血污沾染了她白嫩的脸，指痕交错的嘴角撕裂，娇艳的玫瑰花瓣零碎，和着血色，散落在乐悦周围。
　　这一幕，深深印在了他的心上，此生难忘。
　　“啊！”贺文骏痛苦地喊叫，他跪伏下来，伸手想去合上她的双眼，却又突然想到，若是他被怀疑是凶犯怎么办？他不能待在这里。
　　贺文骏站起身，痛苦地闭了闭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树林深深，贺文骏向外走，可绕了一圈，却回到了乐悦身死的原地。乐悦死不瞑目的模样清晰地呈现在他的眼前，他慌忙退后，向相反的方向跑，汗水滴落，浸湿衣袖，再回头，依然是乐悦凄惨的死状。
　　一圈又一圈，仿若陷入循环，出现在他眼前的永远都不是小树林的出口，而是乐悦的尸体。
　　“啊！”贺文骏崩溃大叫，通红的眼珠，额角青筋崩跳。
　　乐悦飘在床前，看着贺文骏被梦魇折磨地脸庞扭曲模样，发现她内心毫无波动。可能是不恨了，看开了，可能是她已经报复了他，也可能是——
　　她是鬼，鬼没有心跳，波动不起来吧。
　　从贺文骏房间里出来的时候，乐悦看到了甄鄘风。
　　“不抓我吗？”她歪着头，漂亮的五官被鬼气缠绕，惨白阴森。
　　几天之内，心境沧桑十年的甄鄘风隔窗仰头望月：“信仰坍塌的人，只相信钱的力量。贺文骏没有给我钱，我为什么要白干活？”
　　“你对贺文骏下了梦魇之咒，这一生，每一夜他都会梦到自己最恐惧的事情，终生不得解脱。若想解除梦魇之咒，须得将下咒的你杀死。但是有她在，谁都动不得你。”甄鄘风所说的她是指乐心。
　　乐悦勾了勾唇，“其实我给了他选择的机会，可是他的选择依旧没有变。他所表现出来的愧疚，其实都是假的。他懦弱胆小，这么多年从没有变过。”
　　在危险面前，人总是要先想着保全自己，她能理解，但是不能原谅。
　　谁年轻的时候没眼瞎过看上渣男呢？眼瞎看上了渣男，都是要付出惨痛代价的，只是她付出的代价有些大，她赔上了自己的一条命罢了。
　　回到自家院子里时，乐心正窝在沙发上背书。
　　朗朗明月，院中月光如水，树影摇动。她已是鬼，凡尘之事与她无关，人更无关。乐悦一瞬间豁然开朗，将纠结在心内的丝丝缕缕的往事俱抛之弃之，她不由哈哈大笑。
　　“乐心，出来赏月啊！”她说。
　　做了鬼后，乐悦的声音带了鬼气，总是幽幽而空洞。她的笑，听在乐心耳中，刺响，极为难忍。
　　乐心猜到她对贺文骏做了什么，见她这幅模样，知她应是放下了前尘过往，准备做一只无忧无虑的鬼。“你这是悟到了什么？这么开心？”
　　“唔……”乐悦仔细想了想，“不要和喜欢的人约在小树林谈情说爱？”
　　如果她没有答应和贺文骏在小树林见面，就不会遇到歹徒，也不会死。
　　乐心：“……”
　　印章倒很赞同：“小树林只适合决斗。”
　　它经常听人说“放学后小树林见”，为此，它还去蹲守过小树林，可惜说话的人不守信用，放学了也没去小树林。
　　乐心见时间不早，把书合上，上楼准备睡觉。
　　异地恋的男朋友准时地打了睡前电话过来，开始汇报一天的行程。初入社会的年轻人，绷着自己想成熟稳重，却在只言片语里显露出自己的稚气。尤其是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这种稚气越发可爱。透过他的声音，乐心能想象出他说话时的神态，以及带着笑意的帅气脸庞，——唇角微扬，轮廓分明，深邃的眼眸遮掩在长长的睫毛之下。这样的储卫，无疑是吸引人的，乐心想看着他，而不是通过电话去想象他。
　　但是，她不能去，因为她从没有告诉过储卫她的真实身份。
　　储卫提出周末要来找乐心：“我们是异地恋，更是要抓紧一切可抓紧的时间见面。我不想谈柏拉图式的恋爱，我想见你，还想亲亲抱抱举高高。”
　　“我这周六要考试。”乐心拒绝，“我没时间见你。”
　　“正好，我要给你送考。”储卫积极举手，“我在考场外面等你。”
　　教师考编是省里统考，她的考点在市里。如果储卫要来，她需要提前一天去市里，要订酒店，要吃饭，这都是钱。而储卫不来，她早上分分钟就走到了，饭也不必吃，能节省一大笔钱。
　　如同大学时期，甜蜜的烦恼又来了，可她是真穷。
　　“你来会影响我考试的，到时候我满心里都是想着你，考不好怎么办？”乐心以情动人。
　　储卫反思，哎呀，竟然因为乐心太爱我而影响了两人见面，甜蜜的忧愁。他表面答应了乐心不去，心里却想着偷偷去陪考。乐心只考一天，还有晚上和周日，他一秒都不能少。
　　乐心也很忧愁，欺瞒不是办法。但她该如何让单纯天真的无神论者男朋友接受她是个神，不是开玩笑，而是真的？
　　带着这股明媚的忧伤，乐心慢慢睡了过去。
　　第二日在阴森森的低温里醒来，乐心摸了摸手机，看了眼时间，谴责乐悦：“今天提前了半小时。”
　　“我也不想的，你起床吧，院子外面还站着一个傻子，等你一夜了。”乐悦幽幽的嗓音在卧室里流转。
　　傻子？
　　乐心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不会是储卫吧？
　　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乐心冷得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人也清醒了。不可能是储卫，她说过不准来，来了就分手。身为乖乖牌男朋友，他不会不听她的话，直接跑来的。
　　“傻子是谁？”
　　印章代为回答：“甄鄘风。”
　　他大半夜就来了，带着行李，说是师门出事，他急着走，但是走之前要和乐心道个别。
　　印章提醒他：“她睡了，如果你吵醒她只为了和她道别，我觉得你可能要和你甄家其他人一样，喜当死者了。”
　　甄鄘风果然不敢敲门，可他想在临走前见乐心一面，就等在了院外。
　　太阳还没出来，天空透出一丝蓝，微暗。乐心拉开大门，一具不明物体随之向她倒了过来。乐心侧身躲过，那具不明物体倒在了地面上。
　　“哎哟！”不明物体呼痛，是甄鄘风的声音。
　　他靠在门上等，等得时间长了竟站着睡着了。乐心一开门，他没了支撑的地方，就摔了下来，还好没有脸朝下，不然要毁容了。
　　如今做大师，也是需要看脸的。他微博那么多粉丝，有一大半是冲着他的脸来的，她们都是他的颜粉。
　　甄鄘风慢腾腾地爬起来，睁着没睡醒的眼，和乐心辞行，并含蓄地索要乐心的联系方式，“本来想多待些时日，向您讨教一些修行上的问题，奈何昨晚师门突然出事，被一强大的鬼物大闹一场，师兄弟们人心惶惶，师父召我回去处理安抚，这才匆忙要走。嗯……”他突然卡壳，如果说“土地神大人您能把您的电话号码给我吗？”这样问是不是有点奇怪？
　　他犹豫着问：“我以后可以叨扰您吗？”
　　早起了半个小时的乐心有点困，心不在焉地点头，“可以。”
　　甄鄘风一喜，进而说：“那我可以……”要您的联系方式吗？
　　乐心睁开眼，很有先见之明地拒绝了他未出口的要求：“听说现在人与人之间流行用漂流瓶联系，我看你年纪也不大，年轻人要时尚一点，联系我你就用漂流瓶吧！”
　　甄鄘风：“……”
　　印章：“哈哈哈……”
　　乐心当着他的面关上门，回楼上背书去了。她与甄鄘风不熟，也不打算熟悉。她有男朋友，不需要备胎，抓鬼她自己也会，所以，没必要与甄鄘风熟悉。
　　印章飘在甄鄘风面前，安慰他，“别伤心，乐心不是针对你，她对其他人也这样。反正她现在就住在这，你要是真想找她，就来这儿呗。你想想你们甄家其他人，你已经幸运很多了，你还活着啊！”
　　并没有被安慰到的甄鄘风提醒印章：“这一期的《明星大侦探》你看了吗？死得不是姓甄的了。”
　　“那……”印章踌躇着说，“恭喜你们甄家喜提杀人犯一个，从此去了监狱也能遇到亲人？”
　　甄鄘风：“……”
　　对不起，告辞了。


第17章 女人
　　年轻的快递小哥再一次拉了满满一三轮车的快递送来，他送完快递之后，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你男朋友多大了？”
　　出手阔绰，财力必定丰厚。可一般年轻人，哪来那么多钱？他怕乐悦遇上感情骗子，或者是误入歧途，不小心做了别人的小三小四小五什么的。
　　乐心以为他是单纯好奇，没放在心上，“和我是大学同学。”
　　快递小哥感慨：“果然知识就是金钱，他居然能赚这么多钱，不像我，只能慢慢攒钱娶媳妇。”
　　乐心不想打击他工作积极性，告诉了他事实真相，“钱不是他赚的，他家有矿，他是个富二代。”
　　快递小哥眼神黯淡了一些，干笑着说：“现在女孩子找对象都是看……钱吗？”
　　“不是。”乐心不想让人误会自己的男朋友是个游手好闲的富二代，但夸得太直白有炫耀的意味，便实事求是地说，“还看脸。”
　　“唔……”快递小哥很尴尬，他挠挠头，“那，快递送到了，我先走了。”
　　小三轮很快消失在小院外，快递小哥的背影萧条落寞。
　　“他怎么了？”
　　印章叹气：“你要是能多用对储卫百分之一的关心，你就会发现，这个小哥初中的时候暗恋过乐悦，而你现在就是乐悦。”
　　还当着他的面夸你男朋友，你说他怎么了？印章早就发现，除了男朋友储卫，乐心很少将什么人放在心上，也不在意，一点感情都不浪费。哦，在储卫成为她男朋友之前，她也没在意过暗恋她许久的储卫。
　　不在无关人等身上放感情，乐心认为自己没错。她对着一屋子的快递给储卫打电话，让他不要再给她寄东西，屋子里快装不下了。
　　储卫开心地接起了电话，听了乐心的要求，他沉默了一会儿，提建议：“屋子里放不下，不如放在你继承来的亿万亩土地上？”
　　乐心：“你见过谁家东西放漫天野地上的，丢了怎么办？”
　　储卫：“我们有钱，丢了就丢了，再买就是……”
　　乐心耿直吐槽：“我看你这不是有钱，是有病吧？”
　　储卫：“……”心受伤了。
　　“乐心，我想给你买东西。我每天在公司上班，分分钟上千万，我赚这么多钱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想给你花吗？我给你买东西，买了之后我就开心了。你不让我买，我会很难过，难过久了会抑郁，抑郁会想不开，想不开就要自杀。乐心，你想守寡吗？”
　　“我……”乐心反驳无能，霸道总结，“反正你别再寄东西来了。”
　　储卫表示明白，委屈说：“哦，你还是想守寡。”
　　他问：“我对你就这么不重要吗？”
　　女孩子最快乐的时候就是拆快递的那一刻。他希望乐心能永远快乐，所以他要让乐心有一直拆不完的快递。
　　乐心耐心劝说，最后建议储卫可以捐钱做慈善，算是给她积福。
　　储卫眼神一亮，打开了新思路，当即便让助理去贫困地区捐建了一所小学。他上班更加有动力了，一个伟大的设想在他脑海中形成。他找来一张贫困地区的地图，用笔点了一百零一个点，霸气对助理宣告：“我要建一百零一所小学，让它们连成一颗心，我要用它们向乐心求婚。当它们建成之时就是我向乐心求婚之日！”
　　掐断了源头，快递放不下的问题也解决了。乐心拎着水桶去给葡萄浇水，刚出远门就遇到了乐悦大伯母。看她的方向，似乎是特意来找她的。
　　“乐悦，你去地里浇水呢？”她嘴上热络，眼里却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鄙夷。念了好大学又怎样，还不是回家来种地？
　　因为障眼法的存在，在外人的眼里，乐心是刚平整好土地，预备种植的状态。
　　乐心不冷不热地问她：“有事？”
　　“大好事！”乐悦大伯母瞬间变脸，笑眯眯地，“乐心啊，你年纪也不小了，是不是该考虑成个家？你爸妈都不在了，唉，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要是成了家，你也能享受享受家庭的温暖。”
　　“大伯母这是什么意思？”乐心无动于衷。
　　“有人家相看上了你，想和你……”乐悦大伯母形象地用语气表示出了有人想娶乐心。
　　“人家家里新盖了房子，在县里还有一套新房，有轿车，日子过得不错，你嫁过去肯定能过好日子。人家也不介意你没父母，说你嫁过去肯定把你当女儿看。你爸妈不在，大伯母给你做主！”
　　乐心问：“谁呀？”
　　“贺霆，贺家老大家儿子。今年二十五岁，和你般配着呢。”乐悦大伯母说，“小伙子一米七，长得壮实，人也老实，勤勤恳恳的……”
　　“勤勤恳恳每日在工地上搬钢筋？”
　　乐悦大伯母不高兴了，“乐心，你可别因为念过大学就看不起我们劳动人民。搬钢筋怎么了？照样能养家糊口！”
　　乐心似笑非笑，“那大伯母怎么不嫁呢？”
　　“你！”乐悦大伯母气极，却硬生生忍住，“这事你考虑考虑，晚上我和你大伯说说。你爸妈不在了，我们不管你谁管你？”
　　她甩甩手生气地走了。
　　乐心继续去给葡萄浇水，见它们还没长熟，她一个没忍住又催生了一波。
　　嗯，眼看可以吃了。
　　今天晚上趁夜色再去储卫家一趟吧，她好看清地址。
　　回家的时候，刘婶挎着一篮子的蔬菜递给乐心，边给菜边问，“我看你大伯母找你了，干嘛呢？”
　　刘婶家的黄瓜生脆可口，甜滋滋的，乐心喜欢生啃。她高兴地接过，也没有隐瞒，“她想让我嫁给贺霆。”
　　刘婶愣了愣，整个人变得异常愤怒，“她这是作孽，也不怕你爸妈从地底下爬出来掐死她！”
　　“你可不能答应啊，乐悦。”刘婶拽住乐心的手，叮嘱道：“贺老太死了，她的孙子辈要么在百日内结婚，要么三年以后结婚。贺霆今年二十五了，等到三年后，在我们农村他可就年纪大了。到底是结婚，要过一辈子的，一百天够谁互相了解是不是能过一辈子的人？他爸妈正愁着呢，也不知怎么和你大伯母……”
　　“唉，贺霆那孩子不说不好，可是他配不上你啊！”
　　初中辍学，工地上搬钢筋。这样的条件在刘婶眼中，和乐悦是天差地别。
　　刘婶忧心忡忡，连声要乐心不要答应。
　　乐心啃着黄瓜，不断应和。
　　她根本没把这事往心里放。乐悦都死成鬼了，谁嫁？乐悦嫁，对方家愿意娶个鬼？
　　天黑后，乐心循着玉佩的位置去了别墅。这玉佩，是她师父留给她的，让她有朝一日遇到喜欢的人了就送给对方。玉佩在现代不适合佩戴，储卫一般不带出门，就放在卧室里。
　　储卫上班还没回来。整个别墅里，除了储卜凡外，只有做饭打扫的阿姨在。
　　乐心没有打扰，她默默记下地址，便沿着别墅区里的小路慢慢地走着。
　　不愧是有钱人住的地方，绿化真好，环境清幽，安静，适合散步。
　　昏黄的路灯，花坛里的花香清淡，草丛里虫鸣不时响起。
　　乐心坐在长椅上，她不想回去，从储卫给她发的信息看，过一会，他就回来了。她打算偷偷地看一眼他再走。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从远而近，穿着飘逸纱裙的女人缓步而来。身姿婀娜，脸上画着细致的妆，朝着乐心摇曳而来。
　　“介意吗？”她站定在乐心面前，妩媚的眉眼，妩媚的声音。
　　乐心摇头。
　　她便坐在了乐心身旁。
　　女人拨了拨自己的长发，风情万种，“我想和你打听一个人。”
　　“你确定是，人？”乐心笑了笑。她挺爱看美人，面前的女人本就五官艳丽，多了一抹媚意之后更加吸引人眼球。
　　也是，狐狸精么，长得都好看，也都很娇媚。
　　“也不一定是人了。”女人神情有些怅惘，“可我想知道他的下落。”
　　“说说，什么样的人？”
　　女人凭空拿出一副画轴，泛黄的纸张透露出年代的久远。
　　木簪卷发髻，长眉入鬓，眼神锋利，偏又带了些漫不经心。高挺的鼻，削薄的唇，一看就很薄情。
　　“他？”乐心神情古怪。
　　女人眼中乍然一亮，含了期待，“你认识？”
　　“啊，我是觉得他很帅。”乐心模棱两可，“再让我看一眼？”
　　眼中个光亮如昙花一现，女人失望地收起了画轴，冲着乐心抛了个媚眼，“不给看，他是我的。”
　　乐心沉吟，她是土地神，旁边坐了个狐狸精，这个狐狸精占了人的身体，她应该管一管。但观她生气，不曾沾染过孽障。而且，她在找的那个人，如果她没有认错的话，那是她……
　　手机响了一声，乐心拿起看，储卫传了一张照片给她，宽敞的办公桌上摊开了好几份文件，“加班，求关爱。”
　　乐心发了个抱抱的表情。
　　储卫秒回害羞表情。
　　女人站起身要走，乐心拉了她一下，抬头冲她一笑，女人回以一笑。
　　“三天。”乐心说。
　　女人沉吟，“五天，再给我五天时间。”
　　乐心回家，储卫宽阔的总裁办公室里充满干劲地为捐建学校努力。
　　女人进了乐心刚出来的那栋别墅，她打开门，储卜凡正等在客厅里。
　　“见到我安然无恙，你似乎一点也不吃惊？”她笑。
　　储卜凡打量她片刻，安了心，“我只关心我老婆。”
　　狐曼挑眉，“倒是个好男人，放心，她没事。而且，你没发现她皮肤变得更好，人也更年轻了？”
　　储卜凡换了个话题，“还没有消息？”
　　“没有。”狐曼眉间带了抹倦意，“没有人见过他。”
　　储卜凡他知道狐曼要找人，而且是个死人。她专门找玄门人士打听，尤其是门派背景久远的。他希望那些玄门人士能够将狐曼从他老婆身上撵出来，狐曼没事，玄门倒是出事了。
　　储卜凡忧伤地想，大师不顶用，难道他要自己上吗？他连符都不会画。
　　从头学还来得及吗？
　　老婆，等我！


第18章 快递
　　“老四，我要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霍成的大嗓门通过手机传出来，被吵醒的储卫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可惜霍成看不见。
　　他欢天喜地地说：“我女朋友昨晚答应我的求婚啦！你马上要有三嫂了，开不开心？”
　　“恭喜。”储卫敷衍。又不是他求婚成功，他开心个毛啊？
　　“我决定了，今天去领证，下个月就结婚。”
　　霍成邀请：“到时候你来当伴郎？”
　　说完，他忽然意识到储卫刚失恋，忙补救说：“我忘了你求婚失败还被分手了，若是你实在触景生情，那就、那就……忍一忍？”伴郎是一定要当的，触景生情也不行。
　　储卫：“……”
　　他冷哼一声，“我和乐心已经和好了，我们现在在异地恋。”
　　“异地恋你骄傲个鬼啊？哥们马上结婚，天天负距离了……”霍成滔滔不绝，储卫这边是死亡沉默。
　　“哎呀不说了，你嫂子洗完澡出来了……”
　　一大早，两人一起，嫂子洗澡，刚求婚就？这速度？
　　“嘿嘿嘿……”霍成笑得荡漾，“就你想得那样。”
　　他神清气爽地挂了电话。
　　我想哪样？我是一个纯洁的孩子。
　　储卫握着手机，愤愤地想。霍成和他女朋友在一起的时间还没有他和乐心久，可现在人家不仅睡了，还马上要结婚了。而他和乐心，连面都见不到。霍成真是……真是太随便了！
　　但他又很羡慕霍成。什么时候他和乐心也能像霍成和他女朋友那样呢？
　　储卫给霍成发短信，让霍成邀请乐心参加他的婚礼。他想，乐心也许见证了别人的婚礼，一时触景生情就愿意嫁给他了呢。
　　“儿子，出来。”储卜凡在门外敲了敲。
　　储卫开了门，“干什么？”
　　他刚从床上起来，头发睡得略有些卷翘，可丝毫不影响他脸庞的英俊帅气。
　　储卜凡满意地点头，果然是他儿子，遗传了他的优点，带出去不跌面子，不像老骆，轻易不愿让人看到他女儿，他女儿可是重量级人物。
　　他指指楼下，“有人寄了东西给你。”他用手比划了一下，“这么大一个大箱子。”
　　而且很奇怪的是，那箱子包裹地严实，但是上面没有快递信息，只用纸写了“储卫”两个字。那纸，像是从草稿本上随手撕下来的。箱子就放在他家门口，没看到是谁送来的。
　　储卫跟着储卜凡下楼，看到放在客厅里的一个巨大的箱子。外面蒙了一层黑布，看不清里面的东西。
　　“还挺沉的，看这么大，里面不会装着人吧？”储卜凡打趣，“哟，不会装着你女朋友吧？”
　　“那也是你未来儿媳妇。”
　　储卫拿下那张写着他名字的纸，字迹龙飞凤舞，带着股洒脱随意，是他女朋友的字。他爸倒是猜对了一半，至于箱子里装人，幼稚，又不是玛丽苏霸道总裁无脑文，乐心怎么可能把自己装在箱子里送来？他脑补不出那幅画面。
　　但是，掀开黑布，打开包装，看清满满一箱子的葡萄，而不是乐心的时候，储卫竟莫名地从心底涌出失落之感。
　　又圆又大的葡萄，暗紫色的外皮，颗颗圆润饱满，散发着醇香的味道。
　　“这葡萄不错。”储卜凡由衷地赞了一声。
　　储卫拦住他欲捏葡萄吃的手，“这些葡萄得有两三百斤吧？看这品相，一斤得几十，这得花多少钱啊？不行，得退回去。”
　　乐心没有钱的，怎么能让她给她买葡萄吃呢？他给她买东西是应该的，男人就得宠女朋友。乐心一定是省吃俭用才买了这些葡萄，他怎么能心安理得地收下呢？
　　储卜凡：“……”他一个家里有矿的人，难道连点葡萄都吃不起？看他儿子这么斤斤计较的样子，莫名心酸。
　　趁着储卫没注意，储卜凡提了两串葡萄去厨房洗干净，放在果盘里端上楼。那狐妖占了老婆的身体，但身体是老婆的，他不仅不能伤害分毫，还需要精心地伺候保养。
　　储卫给乐心打电话，怕直说乐心没钱就不要给他买东西会伤到她的自尊心，就委婉地问干嘛花钱买那么多葡萄，又吃不完，会浪费。
　　“不是买的，我种的。”手机里传来乐心轻轻打了个哈欠的细微声音，她清了清嗓子，豪气说，“尽管吃，包够！”
　　储卫却没抓住她要表达的重点，他大惊：“你种的？你怎么能种地呢？不知道放着让我来吗？”
　　要收种庄稼，就要找个男朋友，结果她先前居然要和他分手。储卫忽然想到，该不会乐心是心疼他，不愿意让他受苦受累帮她收种庄稼，才要和他分手的吧？啊，乐心如此用心良苦，一定是太爱他了。
　　储卫心头紧了紧，一瞬间柔情无比，“我已经购买了许多跟种地有关的书籍认真研读，阳台上也用花盆种了青菜来实践。乐心，我很快就能学会种地的。”
　　“不用。”乐心被逗乐了，储卫堂堂霸道总裁，私下里居然看书学种地，这是霸道总裁的堕落，还是新时代农民的奋起？想想储卫拿着小花盆在阳台上研究怎么种青菜的画面，乐心乐不可支。
　　听出了乐心的笑意，储卫委屈：“你不相信我？《种地三十六计》、《施肥七十二变》，我都看完了。我种的青菜，特别青，有照片为证！”
　　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花盆里，覆着满满土。即使加了滤镜，磨了皮，但是也没看到青菜在哪里。
　　储卫：“……还没发芽。”
　　乐心：“……”
　　储卫强调：“它们会发芽，长成特别青的青菜。”
　　乐心表示信了，她特别有女友力地问他：“我种地比较……嗯，方便，你还想吃什么，我种给你吃啊！”
　　“我种给你吃啊！”四舍五入不就等于“我养你啊”吗？
　　储卫的心仿若浸在了蜂蜜里，甜甜的。助理来接他上班的时候，他向来冷漠的脸上还挂着不自觉露出的微笑。
　　储卫特意指了指放在客厅正中箱子里的葡萄给助理看，“这葡萄不错吧？”
　　助理应是。
　　“我女朋友亲自为我种的。”储卫低调地炫耀。
　　助理极为会看眼色，立刻拍马屁，“您和夫人果然恩爱啊！”
　　按照正常剧情发展，接下来总裁应该要招呼他拿一些葡萄尝一尝，这葡萄看着就好吃，他是拿好还是不拿好呢？有些纠结。
　　被助理的称呼取悦了的储卫心情愉悦，他“嗯”了一声。
　　助理看着他，他看着助理，空气迷之尴尬。
　　储卫觉得不太好，毕竟这么多葡萄呢，可他不想把乐心种的葡萄分给别人吃。他指使助理，“去厨房，打开冰箱门，里面有两大串葡萄。”
　　助理依言取出来，用纸裹好的青色玛瑙葡萄，晶莹剔透。
　　“你拿去吃。”储卫说，“阿姨昨天刚买的，国外进口。”
　　助理：“……”难道是国外的葡萄比较甜？他要感谢总裁的用苦良心吗？可一颗红心向着国的他更想吃箱子里的葡萄啊！
　　那箱葡萄，是乐心从家里一路扛到储卫家别墅外面的。说起来很心酸，前一晚她特意来了一趟记住地址。可在包装好葡萄的时候，乐心猛然意识到，那么多斤的葡萄寄快递的话，得花不少钱吧？
　　她有钱吗？
　　来自灵魂深处的声音回答：没有，你很穷。
　　总不能寄到付吧？太没面子了。只好自己上了。古有人千里送鹅毛，今有乐心千里送葡萄。
　　还好储卫脑回路想到别的地方去了，没有追问葡萄是怎么送到的。否则，她又要纠结如何告诉他真相了。
　　想想看，她这样说：“哦，那葡萄啊，我扛着送到你家门口的。几千里路而已，不远，我分分钟就到了。”
　　她还会是储卫心中的小公主吗？
　　印章嘲笑她：“乐心，其实你可以考虑去干快递，保证又快又好。”
　　这届的土地神太上进了，又做微商又送快递，它都快要不认识土地神这个职业了。
　　“做事不能三心二意，我既然决定做微商，那就要坚持做下去，如果实在不行，再……去考虑快递吧。”
　　乐心在葡萄地里，举着手机，各种角度的拍摄葡萄的照片，争取将它们拍得令人垂涎欲滴。
　　她翻了翻照片，放大了看，“这手机像素不太行啊……”
　　要不跟其他不良微商学，网上偷点图？毕竟她P图也不行。
　　“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印章蹲在葡萄藤上。
　　“不当讲。”乐心断然拒绝。
　　“可是我想讲。”
　　“讲吧。”废话真多。
　　印章：“储卫送的第一堆快递里其实有手机，你知道吗？”
　　乐心抬起头，看向印章，她还真没注意。
　　见它的话引起了乐心的注意力，印章得意，“不止一个，不仅一个品牌，手机。”
　　乐心回家在快递堆里翻了一个手机出来，换了新手机，拍出来的照片果然高清鲜活。
　　她选了九张葡萄的照片发在朋友圈，配文：“自家种植无污染，美容养颜味道好，包邮。”
　　“我以为你不会用储卫送的手机呢。”印章感慨。
　　乐心奇怪：“为什么不用？”
　　“事关尊严？不然你为什么能忍得住不拆快递？”
　　乐心一边回着朋友圈的评论，一边严肃地说：“你知道快递多脏吗？家里只有一把剪刀，我能用剪过快递的剪刀剪刘海吗？”
　　肯定不能。看不到她为了点吃的，冒着手指疼拼命撕快递吗？
　　她只对吃爱得深沉。
　　同时看到储卫用女朋友送来的葡萄发朋友圈秀恩爱，又看到乐心卖葡萄的霍成私聊乐心：“所以，储卫是你的第一个客户？”
　　乐心：“……”


第19章 考试
　　乐心即将开始微商生涯，从目前的问询情况来看，未来她变得异常忙碌起来。
　　葡萄的采摘、装箱与运送，整个过程，乐心一手包办。
　　纯天然、无污染，营养美味，打着自家种植的旗号，不管是真心想买还是纯属看热闹，找乐心买葡萄的朋友还不少。
　　然而，不管多穷，多想赚钱，乐心还是摆正了心态，能清楚当前的重点是什么。
　　没错，考编考试。
　　她答应了乐悦的。如果她不努力学习，这次考不上，那么，之后的一年里，她仍旧会每天一大早被鬼型闹钟冻醒背书。三百六十五天，她要陷在学习的漩涡里，多惨。
　　所以，乐心在朋友圈宣传了一波自己的葡萄后，又发了一个朋友圈，表示三天后才开卖，可先预订。
　　第二天就要考试，乐心又将考试的所有内容大略过了一遍。
　　乐悦很紧张，她在屋子里飘来飘去，问乐心：“我要不要拜拜神？保佑保佑你。”
　　乐心：“拜神你不如我拜我。”
　　乐悦吃惊：“土地神也管考试的事？”
　　乐心：“……”
　　“我的意思是，你不如指望我多背一点书。”求神不如求己，有那时间，不如多背两道题。考试而已，哪个神会闲得来管你？除非你跟那神有亲戚关系。
　　“哦。”乐悦失望。
　　印章反常安慰她，“放心吧，要对土地神有信心。我们的土地神英明神武，还会怕一次小小的考试？”
　　乐心正在收拾考试用品，闻言，问印章：“拍我马屁？说吧，有什么事？”
　　“过分了啊，没事就不能拍你马屁？不对，拍什么马屁，我是实话实话！”印章没有人形，说谎也不会脸红。
　　“没事就算了。”
　　“不，也有点事……”
　　印章凑过去，期期艾艾地说：“就那谁，有些事想找你。”
　　“谁？”
　　“甄鄘风。”
　　“他漂流瓶都能联系到你？”
　　印章：“……”
　　乐心对着镜子照自己的刘海，感觉才几天时间又长长了不少，想着要不要再剪剪，“你又偷玩我手机？”
　　否则怎么和甄鄘风联系？
　　“别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偷玩过你手机？”印章矢口否认。
　　“没偷玩过？那你是用什么看《明星大侦探》的？”
　　印章不说话了，隔了一会，它又凑到乐心跟前，“你就不好奇甄鄘风找你有什么事？能赚钱哟！”
　　听到“钱”字，乐心来了点兴趣，“说吧。”
　　她随手拿过自己的手机，各种通讯工具翻了一圈，没有看到甄鄘风的名字也没多了陌生人，印章是怎么和他联系的？
　　“甄鄘风师门不是被鬼物袭击了吗？他好像打不过，所以想请你出马，降服鬼物，为师门报仇。”印章强调，“不是白干，给钱的。”
　　“给多少钱？”
　　“五千万！”
　　“多……多少？”乐心不可置信，以为自己听错了。
　　“五千万。”印章解释，“甄鄘风说他们修仙的师门比不上会看相和算卦的师门，比较穷，给的钱比较少，只能出得起这么多了。”
　　乐心：“……”甄鄘风对穷的定义好像和她有出入。玄门都这么有钱吗？五千万还哭穷？这让她这个穷人如何自处？
　　印章小心翼翼为甄鄘风说好话，“你是嫌弃钱太少了吗？要不，再让他加……加个五十？”
　　乐心：“……”印章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她问印章：“你知道五千万是多少钱吗？”
　　“不就是五千后面加个万？”印章感觉自己被看不起，残忍戳刀，“那你又知道？你最多只装过五百的现金！”
　　对不起，是她的错。怪她太穷，让印章对钱没有概念。
　　乐心难得耐心地给印章解释了一下五千万的概念，印章听完后在屋子里快速漂移了十分钟都没有冷静下来。
　　“好多好多好多钱啊！”印章发了一会疯，强烈建议自己的主人，“答应他！不就是个鬼物，这人间有谁打得过您？分分钟就能解决！五千万呢！”
　　乐心拒绝了，“不，我还要考试。”
　　“考试只要明天一天啊。”印章沉默了一会，又兴高采烈起来，“我刚问了甄鄘风，他说后天也可以，哦，我让他再加五十块钱，他也同意了。”
　　“你已经知道五千万是多少钱了，怎么还要那五十块钱？”
　　“五十块钱也是钱啊！你要卖好几斤葡萄才能赚到呢。”印章理所当然地说，“后天，五千万，赚不赚？您很穷的，这比做微商赚多了，葡萄全卖了也赚不到五千万啊！”
　　乐心比较好奇：“你是怎么和他联系的？”没用手机，就在她面前，她也没有感觉到神力波动。
　　印章：“……他走的时候，我放了一缕魂识在他身上。”
　　“你可真大方。”
　　“难得遇到志趣相投的人，”印章落寞又开心地道，“而且他每天都给我讲故事听，《白雪公主》、《小红帽》，《卖女孩的小火柴》，都讲了。哦，他还给我放电视电影看。”
　　“甄鄘风真好，我要是个女的，我都要爱上他了。”印章总结。
　　“那一定是个悲剧。”乐心怜悯地地指出，“他接近你，只是为了能联系到我。”
　　“唉……”印章幽幽叹了口气，“虐恋情深就是这样啊。”
　　“闭嘴吧！”
　　乐心给储卫发消息，说要早点睡。
　　储卫秒回，预祝她明天考试成功。
　　乐心问他，“你不会偷偷来给我送考吧？”
　　“不，我知道自己对你影响太大，虽然我很想来，但为了你，我不会去的。”坐着直升机正往考试所在的市区去的储卫如此回乐心。他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啊，今晚可以和乐心呼吸同一片空气了。不知道乐心住在哪一家酒店呢？
　　他签着文件，快乐想着如何假装与乐心巧遇，让乐心以为这一切都是缘分的安排而不是他的刻意。他动力十足地签完文件，递给助理，好了，工作完毕，接下来可以畅想和女朋友的见面了。
　　助理盯着文件欲言又止。
　　“怎么？”储卫问。
　　助理将文件打开，指着签名的地方递给储卫看，“乐心”两个字跃然纸上。
　　储卫：“……”
　　乐心带着要发财的梦想安心地睡去。
　　第二日，乐悦克制不住自己的心情，冒着会魂飞魄散地危险，撑着一把遮阳伞，战战兢兢地从月季花丛下探出头来。遮阳伞遮住了清晨的灿烂阳光，将她遮蔽地严实。
　　啊，撑一把遮阳伞居然真得能让鬼在艳阳下行走，电视剧诚不欺鬼！
　　乐心睁开眼，便看到今日份的鬼闹钟显形了。乐悦蹲在她床边，眼睛一秒不落地看着她。
　　“加油哦！”她说。
　　乐心：“……”
　　刷牙、洗脸，穿衣服。乐心不紧不慢，将昨晚收拢好的文具装进包里，又检查了一遍身份证和准考证，便准备出门。
　　因为五千万癫狂了一整夜的印章，压低着嗓音问乐心，“你睡后我算了算，乐心你现在已经不算是穷人了。”
　　“储卫给你发了那么多红包啊，5201314，百万啊，就比千万少了十分之一！”
　　天哪，这届土地神真太有钱了！印章幸福极了。
　　“那是储卫送我的。”
　　印章不理解：“储卫送你的海鲜你吃了，手机你也用了，怎么钱就不行了？”矫情？
　　“可能是我更喜欢花靠自己努力赚来的钱？”
　　海鲜不吃就坏了，不能浪费，手机是为了做微商。而且，她马上也要有钱了，到时候，她也要给储卫买买买。
　　不然，若是有一天她师父知道她什么都靠男朋友的话，会十分看不起她的。
　　她是神仙，靠人就过分了。
　　主要是，那钱是储卫给她的，她存在手机里，每天看一眼就很快乐。那是她的快乐源泉，花了？那花得不是钱，是快乐啊！
　　从自家酒店醒来的储卫，洗了头发，换上精心准备的衣服，脚步轻快地出了房间。酒店负责人早已等候在门口，汇报起总裁昨晚交代的工作，“我已查了本市所有储氏名下的酒店，并没有总裁所说的人入住。”
　　遗憾，不能发生乐心发现住进了男朋友家酒店的甜蜜巧合桥段。
　　不过，储卫脚步顿了顿，他忘了，乐心没有钱的，储氏名下的酒店都比较高档，乐心不会住。那，储氏要不向小旅馆转移投资方向，或者开青年旅社？
　　现在也来不及了。储卫拿出手机，给乐心发红包，“祝乐心轻轻松松考第一！”一个字一个520红包，标点符号另算，十一个红包。
　　好了，钱够住储氏酒店的了。储卫松了口气。
　　乐心：“……”
　　印章又开始算，“十一个！哇哦，乐心你的快乐又多了！”
　　男朋友一言不合就发红包，这是什么骚操作？
　　乐心决定今天考完试，晚上回去就再抗一箱葡萄送给储卫。
　　离开始考试还有一段时间，考点设立在一所高中，门还没有开。考生们都在门外等候，很多人拿出随身带着的资料或者书临时抱佛脚。还有各种教育机构发小卡片宣传，游说考生进面试报考他们的培训班。
　　乐心也收到了几个，在对方意图让她留下电话号码的时候，她拒绝了，“不好意思，我没钱，报不起班。”
　　对方以为是推托之词，笑笑没纠缠。
　　说了真话也没人信的乐心，翻了翻包，哦，没带书，她拿起宣传单，摆出一副认真看的模样。
　　没一会，乐心敏感地感觉到有人在盯着她看。
　　她顺着方向看过去。
　　一袭精致白色连衣裙，眉目如画，宛若水莲花，清纯又貌美。楚楚动人的年轻女孩站在乐心不远处，盯着乐心上下打量，白球鞋，牛仔短裤加普通的白T，简单朴素极了。
　　“乐心，好久不见。”她说。
　　乐心神色不动，将宣传单扔进了垃圾桶。
　　“你还好吗？”她问。
　　乐心动了动唇，周围的人听不见，但那声音却入了对面那人的耳，“蓝芩，神仙私自下凡是要受罚的。”
　　此时，储卫已经来到了考点门口。
　　你以为他恰好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幕？
　　哦，做贼心虚的他没敢问乐心考点在哪，正在一个考点一个考点偷偷摸摸地找呢。


第20章 蓝岑
　　蓝岑笑了笑，她美貌如花乍然绽放，周围的人不分男女，自然地被她吸引。她对此不以为意，她也深知自己的外貌优势。她缓缓走近乐心，和她明显的美貌不同，乐心只能算得上眉目清秀，可她不明白，为何在仙界，她会处处比不上乐心。
　　“我知道以我们如今的关系，你刚才说的话，不可能是提醒我，而是威胁我。”蓝岑走到离乐心一步之遥的地方站定，她的声音温柔而悦耳，如同仙乐流淌，“我不过是想来看看你，你别紧张。”
　　“你想多了，”乐心比她略高了半头，看着她便带了些睥睨的居高临下，“我紧张什么？”
　　“别嘴硬了，若放在昔日，你师父还未出事的时候，我还会忌惮些。但是，现在，呵……”蓝岑怜悯地望向乐心，温温柔柔的笑。
　　乐心垂下眼眸，意味不明地“呵”笑，“别脑补了，我只是提醒你光脚不怕穿鞋的，懂？”
　　“别嘴硬了，你……”
　　临近考试时间，考场的大门被打开。
　　乐心打断她，“再废话，信不信我把你打废了？”
　　她是土地神，留在人间理所当然。像蓝岑这样偷摸下凡的，本来就见不得光，即便被她揍了，回去仙界也不敢声张。
　　蓝岑脸上的笑僵了僵，她打不过乐心，但她的靠山依然巍峨耸立，“你不怕我父亲……”
　　乐心再次打断她，“我光脚。”
　　“让开，我要去考试了。”
　　举起手里的文具袋，蓝岑挑眉，“好巧，我也要考试了。”
　　乐心绕过她，视若无物。好好的神仙不做，跑来考教师，是脑子有毛病还是抽风了？
　　看着乐心挺直的背影，蓝岑轻声地自言自语，“我们报的是同一个岗位呢。”
　　走了几步远离了蓝岑，印章才发声问乐心：“刚刚那位美女莫不是也是个仙子？”
　　玄幻啊，它居然能一下子同时见到两个神仙！
　　总感觉土地神和那位仙子之间有着什么纠缠复杂的有关爱恨情仇的过往，而且，那仙子还提到了土地神的师父出事了。短短几句对话，信息量好大。所以，是因为师父出事了，乐心才会被迫流放人间来做土地神的？
　　她师父出事是指仙逝，还是受伤或者得罪了什么仙犯了什么罪？它所看过的一系列狗血剧情被不自觉地代入乐心的身上，啊，感觉土地神是个被仙欺负的小可怜呢。按照一般大女主套路，接下来，乐心应该潜心修行，低调增长实力，然后回了仙界大杀四方，把所有欺辱过她的仙统统踩在脚底下。
　　可是，乐心却没走套路，而是谈恋爱，做微商，抓鬼赚钱，怎么看都没有报仇雪恨的心哪。这……这是破罐子破摔了？
　　正值乐心考试的关键时刻，印章不敢问，生怕考不好，乐心把锅推到它的头上。
　　“嗯。”乐心应了一声，排队进了考场。
　　整个考试过程，印章安静如鸡。它看着乐心淡定地挥笔如风，抽空听甄鄘风给它讲《丑小鸭》的故事，再讨论了几句听后感，再看乐心，已经差不多将试卷做完了。提前十分钟，乐心交卷出了考场。
　　隔壁考场的蓝岑坐在窗边，看着乐心从走廊经过她走远。她转着笔，思考着要不要将乐心的试卷做些手脚。冒出这个念头的一刹那，蓝岑怔了怔，她这个样子很像是个恶毒女配呢。可是凭什么，她要给乐心作配角?
　　她不甘心。
　　出了考场后，乐心就近找了个小公园，坐在石椅上握着手机垂着眼，静默良久。
　　印章这才后知后觉，土地神似乎心情很不好。
　　它试图活跃气氛，“要不我让甄鄘风再加五十块钱？”
　　乐心开口：“是不是很好奇蓝岑的身份？”
　　压抑了心底的八卦冲动，印章异常乖巧地回答：“也……也不是很好奇。”
　　当然，土地神要是愿意讲，它肯定愿意听啊。
　　“那算了。”
　　印章：“……”早知道说好奇了。
　　“离她远点，你要是被她拿捏住了，我不会为你报仇的。”乐心提醒了它一句，这个印章好奇心太强，又自恃主人是土地神胆子奇大，连魂识都敢往玄门人身上放。
　　“你不是说能打废她？”
　　乐心心情更糟糕了，“你也说是我说，我打了吗？”
　　按照她的性格，真能打废，她就直接上手了。
　　是，神仙私自下凡，她打废蓝岑，蓝岑回仙界也不敢声张。她不用声张，只要告诉她爸爸就行。玄一真人动动手指头，便能将她给碾碎。
　　“乐心，我只有蓝岑一个女儿，她想要什么，我都会给，哪怕我知道是错的。若是你师父在，没人敢欺负你，可是……”玄一真人地位崇高，令仙界众仙敬畏，他也是一个父亲，“你会报仇吗？”
　　那是师父出事，乐心与未婚夫解除婚约后，第一次见到玄一真人。
　　他问她会报仇吗。
　　乐心那时候的回答是：“不会。”
　　因为她清楚的知道，她报不了仇。都说是蓝岑抢了她的未婚夫，玄一真人可能是造成师父出事的真凶。然而，她什么都做不了。无助而茫然，偌大仙界，无一依靠。
　　乐心一直都知道，她算是幸运的人。被师父喂了一颗仙丹成了仙，凭借师父的赫赫威名在仙界无人敢欺。可她也够努力，即便是人，不是天生为仙。她的术法修行，同辈无人能比。但，比起前辈，玄一真人这种活了不知多少年的，她不及万一。乐心不缺天赋，不缺努力，她缺的是时间。
　　在压倒性的实力面前，乐心报仇不过是以卵击石。或许凭着一腔热血与玄一真人死拼，结果也就是赔上自己一条命。
　　乐心没有选择死。她咽下所有的苦痛，表现得云淡风轻，毫不反抗地被流放到了人间。
　　来日方长，她等得起。
　　“你离开仙界，蓝岑会开心。”玄一真人这样说。
　　可她都离开了，为什么蓝岑会追到人间？
　　呵呵，一定是蓝岑和未婚夫也就是她前未婚夫相处得不好。
　　得知蓝岑感情不顺，乐心也就放心了。
　　估计是怕影响乐心下午考试，储卫只是例行关怀，而后又一次发了十一个红包给乐心加油。
　　下午在考点外，乐心又看见了蓝岑。二人面对面，不过几步的距离，但都默契地缄口不言。也是，本就没多亲密，何必假惺惺呢？
　　照例提前交卷出来，乐心便看到储卫等在考点外面。
　　身高腿长，面貌英俊。啊，男朋友真帅！
　　见到储卫的一瞬间，乐心阴郁了一个下午的心情瞬间晴朗了。不是她不孝，给师父报仇是一回事，但报仇过程漫长，在这一过程中，她不能仅仅依靠仇恨生活。师父教过她的，要及时行乐。仇是要报的，恋爱也是要谈的。她得让师父看看，她活得很好，她没有为不值得的人和事毁了自己。
　　乌黑的眉毛弯了起来，细腻白皙的肤色在阳光下似是闪着光，生动而鲜活。储卫摘下墨镜，看着乐心，他的心终于安定下来，他对乐心露出笑来。这是自分手以后，他第一次见到乐心，梦里除外。
　　上午以为缘分会让二人相遇，但在一个考点又一个考点奔波无果后，储卫果断抛弃了缘分这不靠谱的东西。他用乐心的身份证号和她习惯性用的密码登陆了报名网站，看到了乐心的考点。
　　事在人为，而不是缘分。这再一次证明了封建迷信要不得。
　　储卫迎了上去，乐心笑着问：“不是说不来？”
　　“你考完我才来，不算说话不算数。”虽然他早就来了，但是没碰到面就不算来。嗯，他没有说谎。
　　乐心站在储卫面前，趁着阳光再一次打量他，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情话果然是真的，看到储卫出现在考点外的那一刻，她才清楚心底对他是多么的想念。
　　她不由自主地伸手去触碰储卫的眉眼。
　　储卫顺势握住了她的手，火热的深情与思念敛在眸中，落在乐心的脸上，又移到了她柔嫩的唇上。储卫的呼吸重了些。
　　乐心略有些不自在，却忍着没有移开视线。两个人是男女朋友，发生点什么，也是合法的。
　　俊男靓女，非常般配啊。等候在车旁的助理忍不住拿出手机拍了下来，“咔嚓”，糟了，忘记关闪光灯了。
　　二人之间旖旎的气氛被打破，纷纷转头看向助理。助理敢保证，他从老板的眼中读出你死定了的信息。
　　害怕。
　　上了车后，纯洁的储卫依然牵住乐心的手不放，即便手心出汗，也坚持不松手。
　　“不热吗？”
　　乐心甩了甩手，没甩开。
　　“热啊。”储卫点头，“热也想牵。”
　　那行，“牵吧。”
　　储卫的手很好看，指骨分明，又修长，充满了男人味。此刻，他掌心滚烫。
　　乐心望着他，忽然想到，这天上人间，唯一一个心里眼里只有她的，怕只有储卫了。
　　他是不一样的。
　　助理开着车，忍住眼睛不往后面望，提醒了一声，“总裁？”
　　储卫这才想到问乐心：“你想吃什么？”
　　“随便。”
　　让无数直男作难的“随便”两字，到了储卫这里，他却暗自松了一口气，“那就去我订好的餐厅吧。”
　　他生怕乐心说要去吃牛排，他觉得自己有心理阴影了。吃牛排等于分手，他这辈子都不想吃牛排了。
　　电灯泡助理很自觉，将他们送到餐厅门口便离开了。车开出好远，助理猛然意识到后备箱里还有老板精心准备的满满的玫瑰。完蛋，他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
　　助理忽而有了个主意。
　　储卫订了包间，点了一桌子乐心喜欢吃的菜。乐心十分不客气地吃光了一桌子的菜。
　　储卫已经习惯了乐心的饭量，遇到好吃的能吃很多，遇到不好吃的，可以一口不吃。挑食挑到他女朋友这个地步，也算是独树一帜了。
　　以前若不是要装穷，他想天天带乐心吃好吃的。现在身份坦白了，虽然中间经历了分手的风波，但他可以名正言顺地带乐心吃好吃的。他赚那么多钱，不给女朋友吃好吃的，留着干嘛？发霉吗？
　　离开餐厅的时候，乐心意外地看到了蓝岑。她和一对陌生的中年夫妻坐在大厅里吃饭，看模样，像是一家三口。这就有意思了。
　　乐心下意识隐了和储卫的身形，没有让蓝岑看到。
　　天色已黑，霓虹灯在闪烁。
　　储卫抿了抿唇，问乐心的酒店订在哪里。
　　乐心：“……”怕什么来什么。
　　“早上退了，本来打算考完试就回去的。”她撒谎说，眼神莫名心虚。
　　储卫更心虚，“我订了酒店，要不去……去我那睡？床很大很舒服。”
　　怕乐心误会，他忙解释：“我可以打地铺，床你睡。”
　　乐心说：“好。”
　　储卫懵了，这是说去他订的酒店好，还是他打地铺好？


第21章 情劫
　　全市最豪华的酒店，金碧辉煌，装饰富丽。
　　乐心被储卫牵住手，带着走进来。
　　周围的酒店工作人员彬彬有礼，却又偷偷地打量着她。
　　乐心疑惑地看向储卫。
　　储卫轻咳了咳，耳尖有点红，低调又矜持地解释：“酒店，是我们家开的。”
　　他压低了声音，低了些头，凑到乐心耳边调侃说：“他们在看未来的老板娘。”
　　未来老板娘？
　　储卫是老板，所以她成了未来老板娘。要是按照这样说，她是土地公公，那储卫就是未来的土地婆婆？
　　乐心忍不住笑出声来。
　　见她笑了，储卫无声地勾了勾唇，很好，没有反驳意味着他未来求婚有戏。
　　怕乐心不自在，储卫没有过多停留，拉着她进了电梯，刷卡上楼。
　　酒店最好的总统套房，自然不会只有一张床。但储卫前一晚入住的时候，特意只住了普通的大床房。一方面，他要身体力行地让乐心知道，虽然他是个富二代，但是个艰苦朴素的富二代，和种地的她很般配，另一方面，普通的大床房只有一张床，空间也相对较小，这样他能够离乐心更近点。
　　储卫暗暗给自己点赞。
　　乐心不知道储卫的心思：“我看小说里的霸道总裁都是非总统套房不住，你却与众不同，住自家酒店也只住普通的房间，难不成是留着总统套房赚大钱？”
　　“对，赚了钱给你买吃的。”
　　储卫并不反驳，顺着她的话说。插卡关门，反锁，灯光亮了起来。储卫拽了乐心一把，让她倒进自己的怀里，然后紧紧抱住。失而复得的宝贝，不抱一抱，总是感觉心里不踏实。
　　夏天的衣物轻薄，隔着两件薄薄的T恤，彼此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温度。储卫将下巴压在乐心的肩膀上，灼热的呼吸扑打在她的肌肤上，他轻声唤：“乐心……”
　　“嗯。”乐心伸手揽住他劲瘦的腰身，抱住。
　　很安心的感觉。
　　挂在乐心脖子上的印章，被动地夹在两人之间。这是三个人的拥抱，可惜储卫不知道。印章默默地在心底唱：“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我却始终不能有姓名……”
　　这个拥抱的时间有些久，但两人都不舍得分开。储卫稍微站直，弯下腰摸上乐心的下巴，低头缓缓靠近她。乐心闭上了眼睛。
　　柔软的触感落在了她的额头，是一个温热的吻。
　　储卫松开了她。
　　他脸上微红，不太自在地摸了摸后脑勺，“有些热，乐心，要不你先洗个澡？”
　　乐心：“……”她男朋友真纯洁。
　　浓郁的玫瑰香味在房间里弥漫，乐心这才发现，从门前到窗前铺满了玫瑰花瓣，犹如一条花毯。床上也有，还摆成了一箭穿心的图案。
　　储卫：“……”这显而易见的暗示，他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谁干的？
　　真当他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吗？面对自己可爱又漂亮的女朋友，他会没想法？他又不是有毛病。
　　刚跟乐心炫耀过这是他家的酒店，乐心现在肯定以为这是他要求下面的人干的了。这锅背得好冤。
　　纯情的储卫强装淡定，“这……摆得挺好看？”
　　“也挺香。”乐心忍笑看着他局促的模样，觉得男朋友异常可爱。
　　她提着自己的背包进了浴室，她反锁上门，打开淋浴，而后瞬间移动回乐悦的家里，将睡衣和换洗内衣找了一套出来。
　　印章被从乐心脖子上拽下来，随手扔一边。
　　印章：“别抛弃我，我会很寂寞的。”
　　乐心：“我不需要电灯泡，寂寞的话，去找甄鄘风给你讲故事。”
　　提到甄鄘风，印章忙问：“那明天还去赚五千万吗？”
　　“去啊，五千万呢。”
　　乐心说完，身影便消失在了室内。
　　印章既高兴又失望，“说好的从此君王不早朝呢？春宵苦短，她明早舍得离开？”
　　感觉到乐心的气息，来晚了一步的乐悦只听到印章的话，忙问：“今天考试考到‘从此君王不早朝’这句了？”
　　洗完澡出来，储卫已经将满屋子的玫瑰花瓣收拢到一起，堆成了一堆，还顺带在床边打好了地铺，隐晦地证明了自己的清白。
　　蒸腾的水汽让乐心脸颊红扑扑的，唇色润泽。披散的头发湿漉漉的，她拿着大毛巾擦着头发，但不时有水滴滑落，沿着她的脸颊，滑过脖颈，滑过锁骨，再滑入衣裙。
　　她肤色本来就白，此刻站在灯光下面，她细腻的肌肤泛着莹润的光。
　　储卫突然感到口干舌燥，不敢直视乐心，“我刚让酒店的工作人员送来了果盘，还有酸奶，给你洗完澡吃。”
　　他拿了衣物，匆忙进了浴室。
　　乐心一边吹着头发，一边思索，该如何找个理由告诉储卫明天她没时间陪他。她的视线落到那一堆玫瑰花瓣上，储卫千里迢迢来看她，她却不能陪他。这样一想，她挺渣的。
　　浴室里，储卫咬咬牙，没有穿上衣，仅穿了一件到膝盖的短裤，就打开门走了出来。
　　坐在床边梳理头发的乐心，视线一下子落在了他的身上。宽阔的胸膛，紧实的小腹，嗯，还有八块形状分明的腹肌。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身材真好。
　　储卫假装淡定，实际上心跳很快。这是他第一次在乐心面前露肉，嗯，分手后复合的感情不够稳定，适当地用肉体的美好来维护也是有效的。
　　乐心：“我给你吹吹头发吧？”
　　储卫：“好、好呀。”
　　同手同脚走到乐心跟前，储卫坐在地铺上，背靠着床。他离乐心很近，飘散下来的头发有些落到了他的肩膀上，痒痒的。垂落的一双长而直的腿几乎要贴近他的臂膀，白皙的双脚踩在地铺上，泛着微微的红。
　　储卫的眼神几乎没地方放，他感觉到乐心的手指拨弄着他的头发，温柔的力度恰好搭配吹风机吹出的风的温热。
　　“咚、咚”，一声又一声，那是心跳的声音。
　　身后浅淡的清香味道，不断地飘在他的鼻尖。很好闻，储卫的喉咙忍不住上下移动。
　　甜蜜的煎熬。
　　“好了。”乐心关了吹风机，起身将吹风机放到桌子上。
　　储卫目光盯着她的背影，随着她的动作移动，纤瘦的腰，形状好看的双腿。等乐心转过身来，他慌忙移开了视线。
　　乐心端了水果盘，问储卫吃不吃。
　　储卫摇头。
　　“我们聊聊天吧。”乐心一抬头，便看到储卫赤裸的胸膛，“……”
　　“你要不把衣服穿上？吹空调别感冒了。”
　　储卫坚持着他和他最后的倔强，“我不冷。”为了女友的心，感冒了又怎样？
　　好吧，乐心低着头吃水果，偶尔眼神不受控制地瞟到他的身上，“种地的农民之间有一个说法，据说对着土地虔诚祈祷，祈求土地神保佑，来年的庄稼便会丰收。”
　　她将话题往土地神身上带，试图向储卫表明身份，“你上次说你喜欢吃马铃薯，你说，我种马铃薯的时候，要不要向土地神祈祷？”
　　种马铃薯要向土地神祈祷？这不是胡扯？但女朋友的话不能直接反驳，储卫委婉地说：“从我看的书来说，要想让马铃薯丰收，要注意好给土壤施肥，还需要选择好的马铃薯品种。”
　　和什么土地神一点关系也没有。
　　乐心直白地问：“你不相信世上有土地神？”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储卫一字不落地背诵了一遍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乐心：“……”
　　谈话失败。
　　她放下果盘，刷牙，关灯，睡觉。
　　“你、生气了？”
　　虽然他很想顺着乐心的话说，但是事关马铃薯的丰收，真的，相信土地神，不如选择好品种，适当施肥。科学种田，才是丰收王道。
　　乐心手垂下来，摸到储卫的手，她用指尖挠了挠储卫的掌心，“我没有生气，我知道你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只是……”
　　她叹了口气，在心底默默地说：“只是我有件能颠覆你三观的事情想告诉你。”
　　黑暗里，她叹的那口气，仿佛直接叹到了储卫的心上。储卫不明白女朋友回家种地之后，怎么还变得迷信了。听说三观不合的情侣分手几率很大，他该怎么办？
　　储卫认真考虑过两人之间的事情，他是真心想和乐心在一起，娶她为妻，过一辈子的。异地恋肯定不能长期维持，那现在摆在面前的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乐心放弃种地，去他所在的城市，一个是他放弃继承家业，和乐心一起种地。
　　他不觉得乐心为他放弃种地是理所当然，可他一旦放弃家业，一无所有的他又怎配和乐心在一起？
　　前路漫漫，可他未曾想过放弃。
　　清浅的呼吸声从旁边的床上传来，储卫静静地听着，舍不得睡去。
　　夜半，暗香浮动的房间内，乐心从床上翻身起来。储卫面朝着她的方向，已经熟睡。
　　她赤脚下了床，蹲在储卫的身旁，小心地碰触了他的脸，又摸了摸他看起来很硬其实很柔软的头发。她收拾好了东西，留下一张纸条，头也不回地离开。
　　若是早晨等储卫醒来再和他说离开的事情，储卫不高兴，她也不会开心。挽留，坚决，留恋，不舍，必走，经过一系列的悲情挽留，她再决绝而去，实在凄惨又……浪费时间。
　　暗夜里，避开路灯的光影，乐心寻了一处幽静地方，她凭空摸出一块鸽子蛋大小的黑色石头，她摩挲了几下，眼中神色复杂，一瞬间又隐去。默念了几句口诀，她开口唤道：“北和？”
　　片刻，黑色石头里传出一道少年的激动大喊：“乐心！”
　　“你可终于想起联系我了！人间还好吗？你还好吗？这段时间都干嘛去了？我还以为……”
　　乐心唇边隐有笑意：“以为什么？”
　　她说：“北和，我有件事想找你帮忙。”
　　蓝岑突然出现在人间，她总有些不安。她正在做的事情，不能被发现。蓝岑在这儿，总是隐患。
　　乐心把遇到蓝岑的事情告诉了叫北和的少年，问他：“你说蓝岑竟然追着我来了人间，对我是不是真爱？”
　　北和沉默了片刻，被她的厚脸皮惊呆了，“你想多了。别自作多情，她去人间不是为了你，但既然故意偶遇了你，可能也顺带为了你。”
　　乐心奇道：“她来人间干嘛？”
　　依照蓝岑明恋暗恋了她前未婚夫那么多年，现在乐心让位，她还不与自己的未婚夫甜甜蜜蜜地形影不离？
　　“玄一真人算出蓝岑近年将有一情劫，结果凄凉。蓝岑当然不想应在她和仙太子身上，便改了命格，投胎到人间，准备在人间把情劫度过去。简单说，她准备来人间谈一场以惨淡收场的恋爱。哦，她爸给她开了挂，记忆都在，估计仙术也在。”
　　这样啊。乐心再度思量，那她原本想让北和匿名揭发蓝岑私下凡间的打算就行不通了。
　　北和吞吞吐吐又说：“自从你去了人间以后，仙太子便闭关修炼去了。乐心，你和他，真不可能了吗？”
　　仙太子，她前未婚夫。
　　凤表龙姿，俊秀无双，总是沉默而内敛。
　　乐心垂眸，不太想提起这个人这件事，很快挂断了与北和的联系。
　　阳光从厚厚的遮光窗帘的缝隙里照射进房间几缕，从床上睡醒过来的储卫，不知今夕是何夕，他又怎么从地铺睡到了床上？难不成睡着之后，他遵从了自己内心的渴望爬了乐心的床？禽兽！
　　“乐心？”
　　储卫裸着上半身，在房间里找了一圈，没看到乐心。一室空寂。
　　储卫：“……”和人睡了后，一觉醒来只剩自己的孤独多么难忍！关键是，他还没有被乐心真正睡了！
　　墙角的玫瑰花堆上放着一张白色的纸，远看，颇似是玫瑰花的葬礼。
　　储卫捡起那张纸，“储卫，我先离开了，两日后我去找你。我考虑了很久，到时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还考虑了很久？分、分手？
　　储卫惊了。
　　与此同时，储家的别墅内，储卜凡站在二楼的窗边，看着熟悉而陌生的袅娜身影在晨光里渐渐远去，他拨通了一个电话，声色冷静：“甄大师，她刚刚离开了。”
　　对面说了些什么，储卜凡“嗯”了一声，问道：“您请的那位高人真的能将她从我太太身上赶离吗？”


第22章 入V
　　储家别墅内, 储卜凡难得心神不宁。
　　寄希望于人，从来不是他的作风。
　　他不相信附身在老婆身上的鬼物的话, 也不信那鬼物说过会自动离开的日期，更不愿等待那似真似假日期的来临。他联系了在微博上关注了许久的甄鄘风，某次老友出事时曾经找过甄鄘风，解决得很完美, 不是个神棍，算是个有本事的。
　　但，储卜凡也没有觉得甄鄘风或者甄请来的高人一定能够将那鬼物从他老婆身上赶走。
　　凡事无绝对, 这是他在商场拼搏了大半辈子，积累了无数矿产后得到的经验。
　　鬼神之事，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他会寻求这方面的专业人士。他信任他们, 但没得到最终的结果，他依旧不能够放心。
　　储卫打开门，便看到他爸正提着毛笔在客厅里画符。黄符纸，朱砂，毛笔, 一笔一画，极为板正。
　　储卫：“……”
　　女朋友信奉土地神, 爸爸研究画符, 哦，原来他已经被封建迷信包围了。
　　父子俩默默对视一眼，空气迷之尴尬。
　　老谋深算、经历过大场面的储卜凡先打破了沉默：“怎么回来了？不是和女朋友在一起？”
　　储卫看一眼黄符纸上被画得歪歪扭扭的朱砂, “她有事。——怎么突然对画符感兴趣了？”
　　自小，储卫跟着储卜凡见过许多商场的人，他爸做事也不避讳他，偶尔还会主动讲一讲，储卫知道经商的人大多比较迷信，但他爸属于比较另类的，不信神不拜佛。如今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所以，他爸是终于不独树一帜，要同流合污了吗？
　　储卜凡不打算把老婆被鬼物上身的事情告诉儿子，他儿子又不是天师，知道也帮不上什么忙，别给他添乱。他的儿子他不清楚？坚定的无神论者，别告诉了他，自己还要花时间去给他重塑三观，解释一大堆。算了，心累。
　　“画着玩。你接班，我退休。培养点爱好，打发寂寞的老年人生活。”
　　储卫：“……”我信了才有鬼。
　　“我妈呢？”他问。
　　自从接手公司后，他工作一向很忙，加之之前和乐心感情不顺，现在一想，他许久没看过他妈妈了。
　　他走，妈妈没起；他回，妈妈睡了。
　　“约朋友喝茶去了。”
　　储卜凡随意编了个理由，继续研究画符。
　　知识只有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有底气。
　　远离城市的深山里，甄鄘风在山脚下徘徊，他不时向四周望一望，却没看到人影。
　　印章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在空气里，“你别着急啊。”
　　“你不是说乐心大人不一定来吗？”甄鄘风有些紧张，师门上下被那鬼物闹得鸡犬不宁，他试着正面与那鬼物交过手，不敌。幸好他能屈能伸，直接跑了。然后联系了印章，花钱请乐心出马。不过，土地神果然是神，不是他等凡人能够揣度，竟然在五千万的基础上三番五次地要再加五十，——她要求再加五千万，甄鄘风相信雇主也会愿意出的。
　　当然，甄鄘风没敢让乐心和印章知道他后面还有雇主。
　　人间唯一的神啊，怎能让肮脏的金钱交易侮辱？
　　为师门挽尊，这样的理由才足够光明正大。
　　印章说：“是啊，她见男朋友去了。你想啊，如果你和你女朋友，你能说走就走吗？也许一不小心被美色所迷，就不走了呢。”
　　“我没有女朋友，我怎么知道？”单身狗甄鄘风可怜兮兮，“不过，土地神还有男朋友？”
　　他问：“也是……神吗？”
　　土地神有男朋友很奇怪吗？印章想一想至今还埋在沙漠下方的上一届土地神，好像是挺奇怪的。
　　印章未来得及回答甄鄘风，便见乐心背着昨日的包，披散着及腰的长发，缓缓走来。她的刘海长得长了，遮住了眉毛，看起来眼神无辜，是个懵懂又天真的年轻女孩。
　　印章立刻指责：“乐心，我就知道你重色轻友，你居然忘记把我带上！幸好我有神识在甄鄘风身上，不然就要错过你赚取五千万的现场直播了。”
　　乐心从背包里掏出一把松子，“我虽然重色，但你不是我朋友啊。”
　　印章“嘤嘤嘤”委屈地哭了。
　　看在未来五千万的份上，乐心递出手里的松子，问甄鄘风：“吃吗？”
　　甄鄘风受宠若惊，在乐心出现的刹那，他便立正站直，恭敬又尊重，“谢、谢谢乐心大人！”
　　他颤抖着手指，从乐心的手掌心里捏了一粒松子，那份小心翼翼，就好像他不是要从乐心手里拿松子，而是要去拆地雷。
　　“怂！”印章边假哭边评论。
　　甄鄘风假装没听见。
　　笑话，他是要修仙的，他面前站着的就是仙，他没有兴奋尖叫、哭泣，原地三百六十五度旋转，已经很控制了。
　　甄鄘风把基本的情况给乐心讲了讲。
　　玄学如今发展平稳，各门各派兼容并包，百花齐放，颇有不管什么大师，抓伏得了鬼的大师都是好大师的意味。本来，大家齐心协力抓鬼鬼，再各自比比抓鬼业务能力，偶尔嘴上酸对方几句，日子过得挺好。但忽然，不知从哪冒出一鬼力强大的鬼物，附身在一个女人的身上，姿态娇媚，光天化日之下，直闯各门各派大本营。不劫色不调戏，就是拿出一古老画轴，逼问各门派的掌门人有没有见过画上的人。
　　在众多门下弟子面前，掌门人们被娇媚女人单手掐住脖子各种威胁，掌门人们不要面子的啊？！
　　关键是，各掌门人私下碰面讨论过，他们都没见过画上的人，翻了门派多代祖师爷的画像，也无一相像。
　　鬼物可不管这么多，一个门派一个门派折腾。
　　按照她的行程，今日她要来清溯门。清溯门就在他们所在的这座山上，玄门中的厉害人物今日全部聚集在这里。
　　甄鄘风以闲庭漫步的速度为乐心引路，顺带着为乐心讲解路过的风景，姿态从容而悠闲。
　　印章提醒：“一个小时前，清溯门的人就打电话求救了！”
　　“乐心大人，小心台阶。”甄鄘风殷勤提醒乐心。
　　“清溯门以前嘲笑过我们修仙门派，说我们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成仙是不可能成仙的。哼，我记着呢。”他回答印章，“不急着去，等他们门派被鬼物拆了我们再恰巧赶到就好。”
　　笑话，别的门派掌门人都被鬼物胁迫过，如果清溯门没有，那多不好。门派嘛，就要整整齐齐。团结、和谐，有难共享。
　　晃晃悠悠终于到了山门。阵法凌乱，符纸满地，一副被鬼物蹂躏过的凄惨模样。
　　“放开掌门！”
　　“放开我师父！”
　　娇娇柔柔的女人声音：“仔细看看，告诉我，你见过这个人吗？”
　　说话声从庭院里传来，甄鄘风一喜，时间刚好，他们来对了。
　　乐心拍拍手，将松子壳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从甄鄘风的形容中，她基本可以断定他们口中的鬼物就是那晚在储卫家不远处她曾经见过的狐狸精，不，准确来说，是死了的狐狸精的鬼魂。
　　庭院里，狐曼驾轻就熟地单手掐住清溯门掌门的脖颈，另一只手熟练地打开画轴，礼貌地问：“请问你见过这个人吗？”
　　“或者，你的祖师爷里有和他长得像的吗？”她换了一种方法问。
　　若不是她还掐着别人的脖子不放，周围躺倒了一圈受伤的弟子，单听她的声音，温柔悦耳，仿是一种享受。她画着精致的妆，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像是要去见心上人。
　　“我见过这个人。”
　　身后传来一道女孩子的清脆声音，下一刻，狐曼珍惜无比地握在手中的画轴便脱离了她的控制，在空中精准地飞到了乐心的手里。
　　画上的人依旧是那幅漫不经心的神色，无论是眉眼还是高挺的鼻和削薄的唇，画得都很传神，栩栩如生，好像下一秒，就会对乐心笑起来。
　　可见绘画者的用心。或者说，对画中人的喜爱。
　　“这画是你画的？”乐心虽然是在问狐曼，但她心中已经知道这画必定是狐曼画的。
　　“是你。”狐曼认出了乐心，她见到乐心身后的甄鄘风，也明白了乐心的来意。
　　玄门中人的帮手，来降服她来了。
　　而玄门中的人却不太相信乐心，太年轻了，娇娇弱弱的小姑娘，真是高人？修仙门一贯不靠谱，不会是从大街上看小姑娘漂亮，随便拉了来糊弄他们的？该死的修仙门，招摇撞骗惯了，这个时候还开玩笑！一时间，玄门中人看向甄鄘风的眼神都不算友好。
　　可狐曼在乐心出现的那一刻，脸上散漫的神色就变了，带了丝警惕，小心戒备着。
　　玄门中人也发现了这一点，难道是人不可貌相？也是，她一来，就抢了鬼物手中的画轴。
　　“还没到五天。”狐曼松了手，随意地将清溯门掌门人扔到了一边。她从随身携带的小挎包里拿出一方白帕，仔细地擦了擦手指，很是嫌弃它们刚刚沾染到臭男人的肌肤。
　　臭男人清溯门掌门人：“……”
　　“我答应你了吗？”口说无凭。
　　也是。狐曼也不纠结，她更在乎的是乐心刚刚说过的话，“你说你认识他？”
　　“是。”
　　乐心望向画轴的目光里含了怀念，但从甄鄘风的角度看去，是她满怀深情地看着画中人。
　　他忍不住与印章小声嘀咕：“我女神，不会是喜欢画里的人？”
　　印章刚说过乐心和她男朋友在一起，难不成这个是前男友？
　　“不会？”印章吃惊，“那她岂不是一脚踏两船？”
　　这届土地神，厉害了！
　　玄门中的人商议过，他们一致猜测，这个画轴里的人肯定是鬼物喜欢的人。能让一个女人如痴如醉地追寻，哪怕做了鬼也不放弃执念，除了爱情还有啥？没了！清溯门弟子，包括各门派来助力的人此刻全是满心“卧槽”，这个画里的人到底是谁，居然能让这么厉害的鬼物和修仙门请来的高人一同爱上？他们越发好奇起画轴里人的身份。
　　一时之间，庭院里的人心思各异。
　　狐曼拢住了手，妩媚的笑凝在唇边，“他在哪？”
　　乐心移开视线，将画轴收了起来，“你先告诉我你和他的关系。”
　　“关系？”狐曼唇边的笑再度生动起来，“自然是我的心上人啊，我喜欢他。”
　　“那他喜欢你吗？”
　　狐曼手指抚上下颌，“自然。”
　　乐心勾了勾唇角，“你撒谎了。”
　　狐曼：“……”
　　上一次见到狐曼，乐心认出了画里的人。她没有处置狐曼，给了她三天的时间，那是因为，乐心知道，在这人间，狐曼是找不到画里的人的。找不到画里的人，时间一到，她就送狐曼去地府。既然已经死了，盘桓在人间是没有道理的。
　　乐心敢肯定狐曼找不到画里的人，是因为，画里的人，是她的师父，道一仙君。
　　九重天上的仙君，凡间的狐狸精，乐心不知道他们是如何纠缠牵扯上的，但自古以来因为狐狸精的特性，乐心能自动脑补一出她师父与狐曼之间的又狗血又香艳的爱恨情仇。
　　但是，道一仙君，全仙界都知道他是个注孤生的强者，这辈子都不可能和女性产生瓜葛，哦，他徒弟乐心除外。
　　小辈不问长辈情事，这是乐心对师父的尊重。
　　可是，在五千万面前，偶尔不尊重一次师父也没什么？
　　“告诉我你和画里人的关系，我便告诉你他在哪里。”她挺好奇的，没想到有一天她还能听到师父的八卦。
　　乐心将主动权掌握在了自己的手里。不问清楚二人之间的关系，她不能擅自处理狐曼。
　　强者为尊，实力强才会有话语权。狐曼自知打不过乐心，也隐约猜到她身份，虽然不甘，但有求于人，她转了转一双漂亮的狐狸眼，耍了个小心机，“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你怎么会认识他？”
　　“想知道他在哪的是你，不是我。”
　　乐心冷着脸，漂亮的双眼毫无情绪地盯着狐曼，“说，还是不说？”
　　要说赶紧说，她赶着回家摘葡萄。勤劳的微商才能收获财富。
　　狐曼咬了咬唇，红润的唇饱满诱人，妥协了，“我说。”
　　神不屑于骗人，她相信乐心。何况，她不相信又能如何？
　　甄鄘风竖起耳朵，印章激动地道：“开始了开始了，瓜子小糖吃起来。”
　　此刻在清溯门的玄门中人也一个个眼中泛出八卦的光芒来，啊，高潮来了。
　　狐曼垂眸，目光悠悠地飘落，她的红唇轻启，讲述了埋藏在心底的许久的往事。
　　“怎么什么都听不见？”甄鄘风悄悄地靠近了一步。
　　“别上前了，”印章不高兴地说，“乐心隔绝了声音，她不想让我们听见。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自私！”
　　不想让甄鄘风和其他玄门众人听见也就算了，为什么连它印章都不给听？
　　“哎哟，哎哟。”听不到八卦的玄门中人，身上受的伤立刻疼了起来，呻吟声不绝于耳。
　　听不到热闹的甄鄘风蹲下身，热情友爱地要为旁边受伤的人裹纱布。
　　那人恰好是清溯门人，与修仙门有过节的那种。应该说，受伤的都是清溯门人。其他玄门人自觉已经在门派受过伤，身体柔弱，帮忙的时候都是量力而为、点到即止。只有清溯门掌门极其弟子妄图联合玄门众人将强大的鬼物抵挡在护门阵法之外，强自施力，反噬受伤。
　　“滚开，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是故意来晚的！”那清溯门弟子硬气地喝道。
　　甄鄘风从善如流地站了起来。
　　“……”
　　那清溯门弟子没想到让他滚他就滚，他滚了谁给他缠纱布，单手缠不起来啊。按照正常的套路，不该是他撵他滚，他委屈解释，他不听，他一定要解释，然后在半推半就间就把伤处的纱布裹好了？
　　怎么就不按常理出牌呢？
　　“哎，还是帮我一把？”
　　甄鄘风望天望地，没听到。
　　印章给他搭配台词：“呵，男人，我可不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甄鄘风：“……”谢了，他不是霸总的小女人。
　　清溯门庭院内被隔绝的小天地里，乐心从屋子里移来了一把黄花梨木的椅子坐下，从包里掏出松子，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狐曼与道一之间的事情很简单。天真单纯的小狐妖刚开了灵智，勉强能化为人形，正随意享受行走的乐趣时，忽而看到了道一。桃花飘落的桃花林，落英缤纷，她站在树下，仰望树上斜躺着的俊俏男子半阖着眼，喝着酒，极为洒脱不羁。
　　那幅画面，一下子便印刻在狐曼的心间。
　　情窦初开的她，爱上了道一。
　　可道一对一切都是漫不经心的，包括她。
　　狐曼为他找来世间美酒，也没得到他一眼的关注。幸运的是，道一在那片桃林盘桓了许久。
　　有一天道一喝醉了，睡在桃花瓣间。狐曼不知哪来的勇气，伪装了和他睡在一起的样子。道一醒来后，无波无动。狐曼羞愧交加，掩面而去。
　　她两个多月没有去桃林，在人间飘荡的时候，她捡到了一个被人抛弃的女婴，刚出生没几天的样子。最巧合的是，女婴手腕处有一颗小痣，和道一一模一样。狐曼又有了一个愚蠢的主意，她把那女婴抱回了桃林，找到了道一，说那是她给他生的孩子。
　　道一似笑非笑，在狐曼快坚持不住他目光的压迫时，他接过了女婴，递给了她一颗丹药，平生第一次对她主动说话，“两清了。”
　　然后，她就再也没见过道一。
　　后来，懂得多了，狐曼便知道，她的伪装破绽百出，蠢极了，根本骗不了道一。她所做的一切，在道一眼里，不过是笑话。
　　两个月生孩子，当年自己的脑子里怕是进了水！
　　可是她不明白，为何道一明知那不是他的孩子，他还会带走女婴？为什么呢？
　　狐曼深吸一口气，压了压心底翻涌的情绪，对乐心说：“能别吃了吗？尊重一下我可以吗？”
　　感觉她像是个说书的。
　　乐心听得津津有味，她吃完了手里的核桃，又掏出了一把开心果，催促道：“继续继续。”
　　狐曼：“……”
　　“我一直在找他，丹药被别的妖抢了，我没打过，然后不知怎么就死了。”
　　“就这样没啦？”
　　狐曼：“您还想听什么？只要你能告诉我他在哪，我再编一点故事也不是不可以。”
　　当年，她便感觉到道一的身上有跟玄门类似的味道，所以，她以为道一是玄门中人。可找了一圈，玄门的祖师爷里都没有和道一长相类似的。
　　乐心是土地神，她说她认识道一，难不成……
　　“他，是不是还活着？”狐曼眼中的光亮了起来。
　　玄门中人虽说会比寻常人长寿，但归根到底还是人，道一即便是玄门中人，怕也早已魂归地府。但，若玄一和乐心一样，道一一定还活着。是了，仙风道骨的道一，超然于世，果该是神仙。
　　“如果你早找五年，他还活着。现在……”乐心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她将各种果壳裹在纸巾里，凭空投掷进了垃圾桶。“活着或是死了，对你都没有区别。哪怕我是个旁观者，也听出他并不喜欢你，何况是身处其中的你？好了，故事听完了，你可以上路了。”
　　既然不是她师母，她可以放心动手了。
　　狐曼从没有见过如此“翻脸不认鬼”的人，“你还没有告诉我他在哪？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你凭什么说他……死了？”
　　她脸上的神色狰狞起来，“你刚刚都是在骗我！”
　　“是啊，”乐心干脆利落地承认了，“不是都说狐狸精狡黠聪明，你怎么就相信我了呢？”
　　狐曼睚眦欲裂。
　　清溯门的空气无端紧张起来。
　　甄鄘风听不到乐心和狐曼说了什么，但能清楚地看到狐曼整个人状态不对，本来是黑色润泽的眸色变了，绿莹莹的一双狐狸眼。
　　狐狸精！在场玄门中人忍不住热泪盈眶，终于知道了那鬼物的真实身份，在门派被辱没之后。
　　“看在你给我讲了故事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你打不过我的。”乐心说。
　　“总是要拼一拼……”
　　狐曼话音刚落，便被乐心瞬间贴近后背制住，燃烧的灼热感从她的灵魂深处漫了上来，“我要是你，便不会硬拼。”
　　狐曼的鬼魂维持不住，从附身的女人身上跌落下来。娇媚的容颜，艳丽的唇，狐曼裸露在阳光下，被炙烤地瑟瑟发抖。力量再大，终究是鬼物，经不起日晒。这也是她为何要附身在人身上的原因。
　　乐心凝了一道屏障，为她遮住了艳阳。
　　被附身的女人睁了睁眼睛，又昏了过去，软绵绵的身体倒了下去。
　　乐心虚托了一把，让她躺在空气上。
　　狐曼警惕地看着乐心，她摸不准乐心的想法。说是来帮助玄门灭了自己，但她明显对自己又没有杀心。很矛盾，难道她和道一真的相识？她是道一的什么人？
　　土地神与道一，道一，道一……
　　狐曼满心哀戚，是了，她说得对，道一不爱她。
　　一瞬间，心如死灰。晶亮的狐狸眼也黯淡下去。
　　唉，乐心叹气，凡是爱上她师父的女子都是这般徒惹伤心。当年仙界长公主是，如今狐曼亦是。
　　钢铁直男，不解风情，徒惹人芳心暗碎流泪。
　　但狐曼与仙界长公主不同，她对师父来说，不是一点痕迹没留。她乐心，便是狐曼留给师父的痕迹。可惜师父从来没在她面前提过狐曼，还骗她说她是他花了一壶好酒从人贩子手里换来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她应该当牛做马以报答他救命之恩。
　　“鬼物在凡间滞留不好，我送你去地府，投胎或者在奈何桥等待，随便你。”
　　“等待？我能等到道一吗？”狐曼满目凄楚。
　　“或许。”
　　终归是不忍，乐心抬起手臂，将手腕内侧对着狐曼。手腕处，与她师父一致的位置，一颗小痣赫然在目。
　　狐曼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是你……”
　　当年那个女婴！
　　既然如此，那道一死了的消息，是真的？
　　看出了狐曼所想，乐心坐回了黄花梨木的椅子上，嘲弄道：“我没说他死，但估计和死也差不多了。”
　　道一仙君与玄一真人一向不对付，但道一天赋极高，一直凌驾在玄一之上。三百年前，道一仙君不满自己功力遥遥领先玄一真人一大截，他和乐心宣布，他要闭关修炼，等功力是玄一的两倍之后便出关。
　　“徒儿，等为师闭关完，到时候像捏蚂蚁一样捏玄一给你看啊。”
　　他择了一灵力充沛的洞府，切断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十年前，道一仙君镌刻在石钟上的本命魂灯突然熄灭了。
　　仙界一片哗然。
　　本命灯熄灭意味着道一身死，可他闭关的洞府被下了极为高深的禁制，无人解得开，也不能进得去一探究竟。
　　乐心不相信道一会死，祸害遗千年，道一怎么会死呢？
　　她不知道告诉狐曼真相对不对，其实，不管她师父是不是死了，狐曼都已经被他从生命里抹去，不会回头看一眼。与他而言，狐曼只是与他萍水相逢的那么多人中的一个，就像飘过他肩头的落叶，有再看一眼的必要吗？
　　乐心撤了结界，要把狐曼送往地府。
　　即便是白日，土地神有诏，鬼差莫敢不从。
　　在被鬼差带走时。狐曼问乐心：“我如果等待的话，我能等到他吗？”
　　“值得吗？”乐心不答反问。
　　道一不爱狐曼。修炼境界达到他那个高度的仙，大爱约等于无爱，世间任何的事物他都不放在眼里，哪怕是自身。否则，他不会为了一时兴起想堵心玄一，脑子一抽去闭关，搞得把本命灯都熄灭了。
　　做事随心所欲罢了。
　　最后乐心也无法承诺狐曼什么，她也在等待，等着她师父能死而复生。
　　她不能理解狐曼，她师父又不爱她，她怎么还能执着地追求？不被喜欢，那就换一个喜欢自己的啊。
　　像她，和仙太子解除了婚约之后，立马找了储卫做男朋友。
　　感情是相互的，得不到便放弃，别纠缠，也别纠结。感情的事，无解。
　　印章对于乐心送狐曼去地府的理由充满了质疑，鬼物不能留在人间，那她留了乐悦好几年是什么道理？只许州官养鬼不许百姓鬼留吗？虚伪！可它不敢说，只能憋在心里，它也怂。
　　甄鄘风崇拜地仰望着乐心，土地神大人果然威武雄壮，狐狸精手到擒来。在这一刻，他更加坚定了修仙道路的正确性。虽然乐心说过人不可能成仙，但古往今来，有多少人是能够实现愿望的呢？关键是人活着，便要有愿望，有信仰啊。
　　鬼差带走狐曼后，乐心无差别攻击庭院里的所有玄门中人，“她实力一般啊，居然能将你们玄门闹得人仰马翻，你们玄门是有多弱？”
　　甄鄘风：“……“
　　其他玄门中人：“……”
　　行，和您比，我们都是个渣。
　　实力摆在那里，哪怕被嘲笑了，也打消不了玄门中人要与乐心拉近关系的念头。奉承、吹捧，一波接着一波。顺带着拐弯抹角地打听乐心的身份，师门何处。
　　他们和修仙的甄鄘风不同，无法感知到乐心的气息，从而猜测到乐心的身份。他们引以为傲的看相和卜卦之术对乐心都无效，看不出端倪。
　　乐心笑笑，没有过多回应。她当初连甄鄘风都不愿意结识，何况这么多陌生人？看在五千万的份上，乐心已将甄鄘风当作了亲生的朋友。她指着依靠着空气之前被狐曼附身的女人，问：“她怎么办？”
　　原本狐媚附身以后，女人的容貌略有些向狐曼本身的容貌靠拢，增多了妩媚的气息，不熟悉的人一时看不出女人的容貌。现在狐曼离去，女人恢复了原本的样子，即便昏迷了，眉目间也满是婉约和温柔。
　　女人年龄大概四五十岁，从皮肤细腻程度来看，保养得当，看起来相当年轻。
　　乐心莫名觉得对方的精致眉眼很熟悉。
　　甄鄘风听到乐心的问话，忙道：“我这就打电话让储先生来接储太太。”
　　储？
　　她第一次见到狐曼便是在储卫家的别墅区。
　　储这个姓好像不常见？
　　乐心再看储夫人，越发觉得储卫的眉眼与她极为相似。
　　未来婆婆？
　　乐心陡然紧张起来，不会这么巧？
　　甄鄘风不察乐心神色变化，犹自说着：“正好储先生来了，可以当面把五千万给您……”
　　“给我？钱不是你们师门出的？”
　　糟，甄鄘风发现自己讲错话了，连忙补救：“我们师门给……也可以。”
　　虽然钱有点多，但他多抓几个鬼也是能赚上来的。本来师门被狐曼单挑了，有些丢脸，可玄门的每个门派都被单挑了，大家都一样，谁也不能嘲笑谁，那就无所谓了。甄鄘风发觉打不过狐曼后，就打算把这事翻篇算了。他们修仙之人很想得开的。
　　直到储卜凡找上他。
　　储卜凡出价五千万，让甄鄘风解决附身在储夫人身上的狐曼。
　　玄门中人都解决不了狐曼，甄鄘风想到了贫穷的土地神乐心。可世间唯一的神在他心目中如姣姣明月，神圣高洁，怎能被铜臭味所染？
　　乐心：“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对啊，”同样被蒙骗的印章，“别说五千万，你给五十块乐心也愿意啊！”
　　乐心：“……“五十太廉价了，五百，值好多斤葡萄。
　　甄鄘风：“……”
　　话题扯远了，乐心问：“你说的储先生家是不是住在……”她报了储卫家别墅的地址。
　　甄鄘风肃然起敬，彩虹屁不要钱地开始吹：“乐心大人您真是料事如神，胸中自有丘壑，乾坤自在，连这些细微末节都能知道。”
　　乐心：“……”啊，还真是她未来婆婆。心心念念的五千万也是未来公公的。
　　“甄鄘风，”乐心正经地叫了他的名字，手坚定地一挥，“这五千万不要让储先生出了，鬼魂犯事本就是我的职责所在，储夫人被附身已然是受害者，怎么还能让储先生出钱呢？”
　　甄鄘风被她的凛然大义光芒所照耀，感慨果然是神仙，高风亮节却不在乎名誉，还能自黑，你看，其实人家根本不屑于那五千万。
　　他应了一声，保证说不会收储先生五千万。
　　瞅眼色的玄门中人趁机拍马屁，附和：“是了是了，储先生也是受害者。鬼物是您所擒，收不收钱您说了算。”
　　未来婆婆依旧悬浮在空气中，乐心心中一紧，不妥。她问清溯门有没有干净的床铺，好安置储夫人。
　　清溯门人哪敢劳烦乐心，忙说储夫人交给他们。
　　乐心拒绝了，她小心翼翼地扶着储夫人，直到将她放在床上休息。
　　甄鄘风再度折服，对受害者如此尽心尽意，果然是土地神。
　　唯一看透真相的印章，默默传音给乐心：“这不会是储卫的……妈妈？”
　　将被子给储夫人细心盖好，乐心长出了一口气，嘱咐印章：“别多嘴。”
　　印章不服气：“我有嘴吗？”
　　甄鄘风通知了储卜凡，得知好消息的储卜凡乘着直升机立刻赶到。他避开了储卫，那个傻儿子不久前刚抨击他画符属于封建迷信，若是知道他妈妈被鬼物附身不是一天两天，岂不是当场能疯？
　　在储卜凡的直升机停到清溯门门前的时候，乐心与甄鄘风辞别，借口要回家摘葡萄，“和人约好了，明天要送去呢。”
　　“储先生说要见见您呢。”甄鄘风挽留。
　　“不了不了。”见父母什么的，还是算了。乐心满面正气地说：“做好事不留名乃是我辈红领巾之准则！”
　　等储卜凡进门的时候，乐心已经离开，瞬间千里之外。
　　狐曼没有骗储卜凡，她虽然附身储夫人，但没有伤害她的身体。女子属阴，狐曼滋养了储夫人的身体。储夫人脸色红润，皮肤白皙，睡得正沉。甄鄘风解释说，没什么大碍，睡一觉醒来就好。
　　储卜凡没有见到甄鄘风口中的高人，颇为遗憾。等听到高人拒不接受五千万，储卜凡深深地拧起了眉头，这怎么能行？
　　他讲求公平交易，不愿欠别人的。
　　既然如此，储卜凡大手一挥，“玄门中人这次的损失我全包了！”
　　爸爸有矿！
　　甄鄘风感动地说：“果然好人有好报，乐心大人境界高深，非吾辈所能及！”
　　储卜凡耳尖：“乐心？”
　　甄鄘风：“啊，她就是拒不收您五千万的高人。”
　　这名字有点耳熟啊。
　　储卜凡眯了眯眼，恰好储夫人醒了过来。
　　狐曼附身其间，外界发生了什么，储夫人都不知道。
　　趁着回去路上的时间，储卜凡将事情的经过全都告诉了她。
　　储夫人颇为惊讶，她感觉只是睡了长长的一觉。夫妻二人有志一同地决定，这事就不告诉儿子储卫了。反正都过去了，储夫人也没有丝毫损伤。
　　储卫拨弄着客厅里他爸爸画的符，他刚给乐心发了信息，乐心却问他：“你妈妈……还好？”
　　怎么会突然间问到他妈妈？储卫不会往乐心想见他父母上想。
　　难不成他妈反对他和乐心在一起，像偶像剧里的蛮横母亲一样，拿了支票让乐心离开他？
　　不对，他妈妈温柔又聪慧，不会做这样的事。难不成是一身铜臭味的他爸？
　　男人脑补起来也很厉害，脑洞大开，匪夷所思。储卫用理智克制住自己的胡思乱想，问乐心：“怎么突然想起问我妈了？”
　　乐心却久久没回应。
　　储卫不免烦躁。乐心说两日后来找他，要告诉他一件事。到底是什么事，难不成是真要分手？
　　可也不像啊。
　　储卫打电话给他的狗头军师霍成求教，霍成问他：“一晚上真的什么都没做？”
　　“也不是，”储卫说，“我亲了她额头。”
　　“……”霍成先是沉默，而后爆笑，差点笑断气的那种。“你是小学生吗？这么纯情？”
　　“肯定是乐心认为她对你没有吸引力，所以生气走掉了。”他掷地有声地教导：“你要主动啊，投其所好，小卫卫！”
　　储卫掐断了电话，他和乐心不是没有过亲吻，但大多很克制。上次在酒店里，同处一室，他只敢亲额头。他怕不小心擦枪走火，理想中的洞房花烛夜就泡汤了。
　　主动，投其所好。乐心好像挺喜欢他的肉体，那天晚上他注意到了，她一直在瞄着他的腹肌看。储卫掀起了T恤，他准备拿手机把腹肌拍下来，发送给乐心。抬手拿手机时，不小心带倒了水杯，水泼溅到了裤子的裆部，位置尴尬。
　　储卫拽了几张抽纸去擦。
　　别墅的门被打开，储卜凡夫妇走了进来。
　　储卫：“……”他的动作顿住。
　　见多识广的储卜凡捂住了老婆的眼，安抚儿子：“爸爸理解。”
　　又委婉提醒：“下次注意地方。”
　　储卫：“……”不，你听我解释。
　　果然到了要和女朋友结婚的年龄了。女朋友？储卜凡猛然想起为什么乐心这个名字会耳熟了。
　　他儿子的女朋友叫乐心！
　　储卜凡不相信世上有无缘无故的事情，高人也要吃饭，五千万说不要就不要，背后肯定有原因。他好像知道原因了。
　　他试探着问储卫：“哎，你女朋友有封建迷信思想吗？”
　　储卫迟疑，乐心信土地神。
　　储卜凡心里有了底，“她是做什么的？”
　　储卫莫名其妙：“种地啊，你吃的葡萄就是她种的，又大又甜，——你什么眼神？是看不起种地的？”
　　慈父储卜凡眼含怜悯，走到他跟前，摸了他一把狗头，叹道：“唉，傻儿子，我是看不起你！”
　　怪不得要和富二代的儿子分手，回家种地去了，人家是隐世的高人哪。
　　高人会嫌弃他儿子傻吗？
　　突然间对傻儿子的婚姻充满了担忧。


第23章 忧心
　　乐心怂哒哒地回了乐悦家。
　　冲着五千万去的, 结果一毛钱没拿。未来公公婆婆的钱，能拿吗？
　　绝壁不能！
　　印章长吁短叹：“五千万, 五千万呢。”
　　乐心没敢和未来的公公婆婆碰面，场合不太合适，何况她不知储卫是否在他们面前提起过她，否则彼此都不认识, 难道她要自我介绍说：“您好，我是储卫的女朋友。”
　　光是想象那画面就很尴尬。
　　狐曼附身储夫人不是一天两天了，储卜凡觉察到并且找上了天师甄鄘风, 这说明储卜凡与储卫不同，不是个无鬼神论者。
　　她发了信息问储卫，他妈妈还好吗。
　　从储卫的回答里，乐心发现, 他对于储夫人被狐曼附身一事一无所知。
　　由此可以断定，储卜凡根本没有告诉储卫，他对储卫坚定的三观一定也很绝望。
　　乐心更绝望了。
　　两天后，她该如何让储卫相信她不是人的身份？
　　啊，不, 一天后了。
　　印章绕了一圈，自我想通了, “未来公公婆婆的钱不能赚, 好，就当这五千万是你给储卫的嫁妆。”
　　忧伤的乐心再次摘了一大箱的葡萄，准备趁着夜色给储卫送过去。这一次, 她准备让储卫猜一猜，葡萄是怎么突然出现在他家别墅门口的，算是给他一点提示。
　　“不过，储卫会娶你吗？”印章突然想到，“你还没告诉他你是土地神呢？”
　　电视剧《白娘子传奇》里，许仙看到白素贞的原形吓得屁滚尿流。不知道储卫若是知道女朋友是土地神，会不会一害怕，就不愿意娶乐心了呢？印章忧心极了。
　　印章劝乐心：“你为什么一定要告诉他呢？你和他在一起一两年了，不一直没告诉他吗？做个普普通通的种地女孩不好吗？”
　　“以前在学校，告诉不告诉他，都不影响我们谈恋爱，现在隔这么远，只有告诉了他，我才能在他想我的时候马上就出现在他的面前。”乐心解释了一句。她现在不能离开这里，储卫家里有矿产也不能说不要就不要。异地恋对情侣来说是种甜蜜的折磨，她只想让储卫感觉到甜蜜。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照我说，不如直接提着乐悦去让他看看世上真的有鬼，或者，当着储卫的面，打爆一个鬼头，证明你土地神的身份。”
　　简单粗暴，这么干的话，她怕她脆弱的小男朋友会留下永久的心理阴影。
　　不过，这倒是一个好思路。
　　一个大胆又香艳的主意在乐心脑海里渐渐成型。
　　五千万泡汤，钱还是要想办法赚的。她继续发朋友圈宣传自己的无污染、纯天然、营养丰富又养颜的葡萄，按照各个朋友发来的要求，将葡萄打包好，写好名字、地址，假装是快递寄到的样子。
　　打包用的纸箱，是储卫寄来的快递拆下来的。为了挣钱，她的刘海只能委屈自己，让出了家里唯一的一把剪刀。先拆快递，拿出里面的东西，把纸箱空出来，装上葡萄。
　　因着大学各种勤工俭学，乐心交了不少的朋友。看在以往朋友的份上，找乐心买葡萄的人还不少。尤其是储卫寝室的老三霍成，一个人就要了一百斤的葡萄。
　　第一批客户，是日后事业成功的基础，乐心很珍惜。她装葡萄根本不称，给得重量远远高于所求。
　　乐心将所有该送走的葡萄一份一份打包好，颇有成就感，“这批葡萄根本不赚钱，都是为了口碑，为了回头客。”
　　印章：“无本买卖，给一毛都是利息，你还不赚钱？”
　　它从甄鄘风那里知道了许多关于微商的故事，忧心忡忡地提醒乐心：“听说微商都是坑朋友钱，打着友谊的旗号赚着自己的钱，最后往往变得六亲不认，乐心你要不忘初心。”
　　乐心：“我的初心就是多赚钱啊。”
　　印章：“……”
　　她葡萄定价和市面差不多，但经由她仙力滋养的葡萄，不管是味道还是作用都远高于一般的葡萄，美容养颜，延年益寿。神仙葡萄啊，听起来就很假。算了，日久见葡萄，多吃两次就能比对出来了。
　　“甄鄘风托我问你，下次再有厉害的鬼他解决不了，能找你帮忙吗？”
　　“给钱吗？”
　　“给。”
　　“给就去啊。”
　　穷人不能拒绝钱。乐心丝毫没有土地神该有的体面，在穷面前，体面能像面条一样填饱肚子吗？显然不能。
　　乐悦追着乐心问考试考得怎么样，有没有把握能进面试，既然笔试都考过了，那是不是可以准备面试了？
　　乐心烧了所有的书给乐悦，命令她熟练掌握。大学四年的书本，乐心已经全部给了乐悦，并将重难点给她讲解过一遍。
　　大学四年，乐心每年都拿奖学金，不是因为她穷要逼着自己读书，而是怕乐悦问了问题她却回答不出来，难堪。
　　“好好学，进面试应该没问题，到时候你自己去面试。”乐心对乐悦寄予厚望。
　　乐悦死去多年的心若是还在，必定要狂跳，乐心的话意味深长，当年她和她说过的话，难道是真的吗？
　　复活死人，可能吗？
　　想到月季花丛下面的东西，乐悦空洞的眼里亮起了希望。她抱着一怀抱的书，兴冲冲地回了月季花丛，她爱学习，学习使她快乐。从现在起，从此刻起，除了学习，什么都不要和她谈。
　　“乐心，你手机有信息。”
　　印章大呼小叫地喊乐心，用不存在的手捂住了不存在的眼，“好害羞呀！”
　　储卫发了一张照片过来，在健身房拍得。半裸着上半身，结实的胸膛，锁骨曲线优美，八块腹肌形状明显。运动过后，身体汗涔涔的，氤氲着暧昧的气味，性感而又男人味十足。
　　乐心眼神瞬间定住，她点开图片、放大，迅速保存。
　　储卫：“可还满意你所看到的？”
　　印章吐槽：“他霸道总裁素养不够硬啊，前面一定要加上‘女人’两个字才更能装逼。”
　　乐心回：“传播淫秽色情是犯法的，要坐牢。”
　　储卫：“……”
　　她男朋友身材真好，乐心很满意她所看到的，“想让我不举报你也行，再发一张过来！”
　　印章再次捂上自己不存在的双眼，“土地神，请你矜持一点！”
　　乐心一巴掌把印章打飞，“出去玩去，我和男朋友打情骂俏，你横在这里，很像是个爱而不得憋着满肚子的阴谋欲拆散别人的小三，你知道吗？”
　　小三·印章“嘤嘤嘤”地哭了，委屈地找甄鄘风听故事去了。
　　储卫今日主动地犯了规：“只想看照片？还是视频给你看？”
　　矜持的土地神按下了视频通话。
　　全方位、多角度地观摩了男朋友的上半身。
　　啊，心满意足。
　　储卫成就感爆棚地睡去，女朋友已经被他美好的肉体吸引和迷惑。她该不会想着分手了？
　　好像还差了点什么？
　　日常表白！
　　储卫立刻睁眼，拿起手机发了二十四个“520”红包。一天二十四个小时，而每个小时，他都在想着念着乐心，完美！
　　有颜有身材有钱，又对她一心一意，像他这样的男朋友不好找，乐心肯定不会舍得分手了。
　　“晚安！”他压低了声音，带着性感的低沉。
　　乐心扛着一大箱的葡萄，放在了储卫家别墅的门口。监控日常工作着，却拍不下她的身影。而葡萄，仿若凭空出现。
　　看着熄灭了灯光的窗子，乐心也低声说：“晚安！”转身去给别人送葡萄去了，真是比肩勤劳的小蜜蜂。
　　第二日，储卫起床后，第一件事先给乐心发“早安”。
　　他下了楼，储卜凡一边悠闲地喝着早茶，一边在研究他的符。
　　多一门技艺傍身，多一份安心。从头学而已，活到老学到老，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不会就学，这是储卜凡纵横商场多年，无往而不利的法宝。
　　“门外面有一箱葡萄。”储卜凡喝了口茶，隐晦地打量着储卫。
　　晨起的储卫有些面无表情，棱角分明的五官显得淡漠，削薄的唇更是薄情。他将葡萄拎进了客厅，上面依然是一张从草稿本上撕下来的纸，写着“储卫”两个字。
　　他女朋友字写得真好看，尤其是写他名字的时候更好看。储卫眸光柔和下来，唇边也挂上了若有似无的笑意。
　　储卜凡放下精细瓷具茶杯，走过来，话中有话地提醒：“你女朋友是怎么把这葡萄送来的？我记得她家离这儿很远？”
　　远到即便使用某风的快递，也不可能这么快把葡萄送过来。何况除了傻儿子的名字，地址、电话都没写，这是正常的快递能到的？
　　“我不准你怀疑她。”储卫皱了眉头，他誓死捍卫女朋友，“情侣之间要互相信任。”
　　行，提醒无效。知道真相的储卜凡，简直要眼泪流下来。
　　储卜凡拆开箱子，拎了两串葡萄，“别瞪着我看，洗了给你妈吃的。”
　　储夫人被狐狸精附身还是有些后遗症的，她只觉身体疲累，储卜凡便让她多睡一会，不用急着起来。
　　“这葡萄又大又圆，看着就新鲜多汁，美容养颜的效果一定很好。”
　　储卫：“你怎么不说延年益寿呢？”
　　葡萄再好吃，也只是葡萄，美容养颜，鬼才信好？
　　谁料，储卜凡赞同地说：“对啊，还能延年益寿，一定要让你妈多吃点。”
　　高人种的葡萄，肯定不是一般的葡萄，也许真能延年益寿呢。
　　储卜凡欣慰地看着储卫，儿子长大了，还是有点用的。原本他以为，储卫这一生，只能继承他的衣钵，守住他打下的矿产，或许会有突出的商业头脑，不断将矿产发展扩大。但，也仅此了。谁知道，储卫竟然还能往更宽广的方向发展，——找了个隐世的高人做女朋友。
　　储卜凡和乐心的脑残粉甄鄘风聊过，深切地感受到了玄门众人对乐心的仰望和尊崇。
　　乐心，那就是玄门大佬级别的人物。
　　他储家祖坟冒了青烟，竟能得这么一个了不得的儿媳妇。
　　储卜凡有些忧愁，他怕自家傻儿子吃乐心的软饭，成了小白脸，也怕高人嫌弃他的傻儿子。
　　怎么办？储卜凡将目光放到了符纸上，行，先学画桃花符，为了儿子的幸福。
　　他这一颗老父亲的心哟！
　　转过身的储卫，消了脸上的全部表情。他不是傻子，他只是一个陷入爱情、被爱情蒙蔽了双眼的男人。过去种种反常，他选择了无视和不在意。可乐心现在是在提示他，他便不能再逃避。
　　他的女朋友可能真的不是普通人。
　　三观没来得及破碎，储卫有更担心的事，——怎么办？乐心不会嫌弃他是个普通人就要和他分手？
　　日常担忧要被女朋友分手的储卫，为了能够配得上乐心，他将邪恶的目光瞄向了花园里弱小又神秘的蜘蛛。现在，他被蜘蛛咬一口，拥有超能力，成为蜘蛛侠，还来得及吗？


第24章 清白
　　没成为蜘蛛侠的储卫生活还要继续。
　　作为一名霸道总裁, 需要他决定的事情很多，日理万机。会议、签字、看文件、决断, 他忙得一刻未停。
　　中午，助理替储卫约了骆叔吃饭，主要是为了谈合作。
　　约在中午，是因为下午还要上班, 不能多喝酒，小酌即可。
　　骆叔笑眯眯的，矮胖的模样, 很像是弥陀佛。但谈起生意来，却是吃肉不吐骨头的类型。
　　他与储卫唇枪舌战，你来我往，待一顿饭吃完, 合作也谈得差不多了。
　　公事谈完，那便谈私事。骆叔对储卫是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喜爱。年轻人，难得不骄不躁，脑子清楚目光长远有魄力, 长得又好看，嗯, 用女儿的话来说, 就是颜值可舔。
　　“储卫啊，骆叔问你几句心里话，你可能如实回答？”
　　储卫坐姿端正, 光华敛于眸中，“骆叔您说。”
　　骆叔咳了咳，有些难以启齿，“骆落这孩子管不住嘴巴，比较能吃一点，你看，她这……都快一百五十斤了，你，可介意？”
　　助理撇过头，不敢笑出声，那是能吃一点？他可是听过骆家大小姐的八卦的，一般人吃饭用碗，她要用盆。
　　储卫面不改色，沉稳回道：“不介意。”
　　骆叔神色松弛了一些，唇边挂了满意的笑，“那她懒了点，不爱动了点，脾气不好了点，你，可介意？”
　　储卫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霸道总裁，他面色如常，“不介意。”
　　助理：“……”大佬，大佬。他这是目击了两家联姻现场？可总裁是有女朋友的啊，难道，总裁想一脚踏两船？渣男！但靠总裁吃饭的他，默默不敢开口，吃人嘴短，唉，惭愧。
　　啊，那真是太好了。骆叔激动的搓起胖胖的双手，笑眯了眼睛，马上就要问储卫打算两家什么时候坐一起把婚事商量商量，却见储卫拿起了他饭前放在一边的一袋葡萄。
　　这是？骆叔疑惑，总不可能是当场给聘礼？
　　“骆叔，您带回家尝尝，这是我女朋友自家种的葡萄。”储卫微笑着，热情推荐，用了储卜凡肯定的八个字，“美容养颜，延年益寿。”
　　骆叔奇怪：“骆落什么时候种葡萄了？”
　　助理抖了抖，总裁这是不小心露馅了？
　　储卫更奇怪：“葡萄是我女朋友种的，和骆小姐有什么关系？”
　　他拿出手机，打开朋友圈，“骆叔您看，大家对我女朋友卖的葡萄评价都很好。大学生回乡创业，不怕苦不怕累，我很为我女朋友骄傲。”
　　“身为成功的企业家，是不是要多照顾照顾生意？您今日的一伸手，也许造就了一个明日的商业传奇。”
　　“我相信我的女朋友，她有能力又有魄力，总有一天她卖的葡萄能够绕地球一圈！”
　　储卫吹捧女朋友不需要打草稿，张口就来。他让骆叔加了乐心的微信，好方便骆叔买葡萄。
　　“骆叔，我今日不是给你介绍了一种好吃的葡萄，而是给您推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储卫握住骆叔的手，和他说再见。
　　被忽悠地晕晕乎乎的骆叔拎着不知何时被塞到手中的葡萄走出餐厅，外面的阳光一晒，他迷迷糊糊地想到怪不得储卫不介意骆落胖、懒、脾气不好，因为他有女朋友，压根没想过要和骆落联姻。
　　唉，他有好多好多钱的呀，骆落条件不好，可以用钱弥补的呀。
　　回到家以后，肥宅少女骆落穿着睡衣，盘坐在沙发上，啃着鸡腿，在看动漫，想给帅气的小哥哥舔去脸上的灰尘。
　　“爸，你拎的什么？”她嗅了嗅，天生属于吃货的鼻子闻到一种与以往的妖艳葡萄完全不同的清纯味道。
　　“储卫女朋友种的葡萄……”骆叔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心说要糟。
　　被储卫的美颜暴击过一次，从此心心念念不忘怀的骆落：“女朋友？他有女朋友了？”
　　伤心落泪，黯然憔悴。骆落用没拿鸡腿的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太难过了，不行，我要暴饮暴食！张妈，再拿十个鸡腿来！”
　　她将目光移到骆叔拎着的葡萄上面，“把葡萄也洗了，就算暴饮暴食，我也要荤素搭配，水果也不能缺。谁让我是一个精致的肥宅少女呢？”
　　红紫色的葡萄，盈盈发着光，一定很好吃。骆落咬了一口鸡腿，垂涎欲滴。
　　送了一夜葡萄的乐心，容光焕发。她一点也不困，有钱作为动力，浑身是劲。
　　乐心算了算钱数，开心地拆了一袋瓜子，核桃味的，补补前一段时间看书损耗不少的脑。
　　“出息，”印章翻了个虚假的白眼，“储卫一晚上发的红包就不止这些！”
　　乐心嗑起了瓜子，“你不懂，拿别人的钱哪有自己赚来的快乐？”
　　“有赚钱的活接吗？”
　　“甄鄘风？”
　　“对。”
　　“接！”
　　印章愉快地去与甄鄘风通风报信，顺便挟恩要求他多讲一个故事。
　　院门外传来些许微弱的响动。乐心懒得动，闭了闭眼，再睁开，那目光便穿透了墙壁，穿过了一切阻碍，直接看到了她想看到的东西。
　　乐悦那老得走路不便宜的奶奶，正扶着院门，颤颤巍巍地敲。她拄着拐杖，双腿不停打颤。
　　从乐悦大伯母家到这里，距离不远，但对她奶奶来说，不亚于重温一遍长征。
　　居然真的来了。
　　乐心继续磕着瓜子。
　　“乐心……”乐悦空洞的幽幽嗓音在室内响起，她有些难以启齿。奶奶年纪大了，看着她站在院门前的样子，她心里不好受。可乐悦也知道，奶奶是她的奶奶，不是乐心的。她不能强求。
　　乐心嗤笑一声：“你应该知道她是为了什么来的？”
　　“知道……”因为知道，所以更加心寒。
　　乐心来到大门前，打开了门。
　　“乐悦……”老人浑浊的眼里含了泪，她看向乐心，伸手想触碰。
　　乐心后退了一步。
　　老人眼里的泪就流了下来。
　　乐心面无表情。
　　乐悦大伯母想让乐悦嫁给贺老大家儿子贺霆，乐心没答应，还冷言刺了几句。乐悦父母已经去世，大伯母管不了她没关系，还有乐家老太太活着呢。
　　也亏乐悦大伯母厉害，能够说动乐家老太太，风烛残年的老人硬生生挑战了自我，顽强地走到了乐悦的家。
　　看到老人眼里的泪水，乐心便明白了，这个老人内心也知道乐悦大伯母给乐心提的亲事不好，是要将她往火坑里推。可她，还是义无反顾的来了。
　　为了什么？
　　“奶奶，我大学毕业了，马上要工作了，我也可以养你。如果，你愿意，今天什么都不要说，也不用再回去。我们相依为命，一起过日子。”乐心嘲弄地说着，声音冷淡，“你要不要进来？”
　　老人手指瑟缩了一下，一点看不出因为年纪大而指关节僵硬。
　　“我……我是来说你和贺霆……”她抖着嘴，缺了牙齿而说话有些漏风，“你不小了……”
　　拒绝的意味很明确，几乎没有考虑。乐心扬声叫在自家后院处往这里看的刘婶：“刘婶！”
　　乐心笑着对走到近前的刘婶说：“奶奶要回大伯母家，我一个女孩子扶不动，刘婶能帮忙帮我送一送吗？”
　　“我不回去……”老人挣扎着。
　　“那你进来吗？”进来跟乐悦生活，以后就不再管大伯母家的事。
　　“我……”
　　刘婶看出两人之间的不对劲来，她心里隐约有数，不由皱了皱眉头，劝道：“婶你站在这身体哪受得了？我先送你回去，有什么话让乐悦去看你时再说。站在这，让不知道的人看见了，还以为乐悦为难你呢。小姑娘家家的，对她名声可不好。”
　　刘婶干惯了庄稼活，力气大，半扶半抱地送走了乐悦奶奶。
　　关上门，空气一度安静。
　　乐悦对乐心说：“谢谢。”
　　谢谢乐心说出了她一直想说的话，即便奶奶依旧没有选择她。
　　很长一段时间，乐悦以为她奶奶喜欢她，和喜欢孙子乐福一样。直到有一年过年，她拿错了奶奶给乐福的压岁钱。一样的厚度，不一样的人民币面值。相差太多倍的数值，衡量了长辈的爱意。
　　然后，乐悦发现，只要是大伯母要求她奶奶做的事，不管是多让人为难，多让她和她爸妈委屈，她奶奶都一定要做。只有做到了，大伯母才不会生气，大伯才能好过，她孙子才能家庭幸福。
　　是了，说到底就是重男轻女。
　　从快递堆里翻了一箱的碧根果，乐心一边吃，一边聆听伤心女鬼的心酸往事。乐悦说完后，乐心剥着碧根果说：“我是个孤儿，听说刚出生没几天就被亲生父母遗弃了。跟我比，你起码还享受过了父母对你的爱。”
　　“你是在跟我比惨吗？”
　　“也不是，就是听你这么一说，我发现自己也不是很惨。”
　　乐悦：“……有你这样安慰人的吗？”
　　乐心眼神动了动，陷入了回忆中，连剥好的碧根果都扔到了一堆的壳子中，“我师父把我带他的。他一个钢铁直男，连女人的心思都不懂，何况是带孩子？听照顾我的宫女说，当年他刚把我带回去的时候，差点把我饿死。”
　　神仙道一仙君忘了凡人是需要吃饭的，生生饿了她三天。小婴孩的乐心啼哭不止，他还有脸嫌弃。最不要脸的是，他师父在她大了以后，每次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他救了她的命，她就该好好孝顺师父，打扫卫生、洗衣做饭都得干。说到动情处，他都要唠叨一遍：“想当年，我一把屎一把尿地将你带大……”
　　乐心不耐烦地打断他：“可拉倒，明明是宫女给我换尿布喂饭，你还嫌麻烦，要喂我仙丹。宫女劝了才放弃，不然我就永远是个小孩子。吓得我日夜修炼，勤学苦练，早早辟了谷！”
　　往日悠悠，乐心记得的都是师父和自己对彼此的互相吐槽和嫌弃。
　　她还想等师父归来实现他的诺言，像捏一只蚂蚁一样捏玄一给她看。
　　月季花不负它的名字，月月花红。
　　乐心望着月季花，勾出一抹笑来。
　　晚上临睡前，储卫照例给乐心发“晚安”。女朋友说两天后告诉他一件事，两天了，她却没提这事。被乐心甩过一次的他对分手有阴影，他生怕乐心是要告诉他，她身份太厉害了，他配不上她，还是分手。所以，储卫没敢主动提。
　　他今日既为乐心推广了葡萄，又明确告诉了骆叔他有女朋友，彻底断了骆叔为他和骆落拉煤的可能性。他保住了自己的清白，要为自己点赞。
　　乐心为什么不能是个普普通通的卖葡萄的女孩呢？储卫带着愿想陷入了沉睡，他梦见了霍成结婚了，他在旁边观礼，画面一转，新郎新娘变成了他和乐心。
　　主婚人说：“请新郎亲吻新娘。”
　　欣喜若狂的储卫屏住呼吸，闭上眼睛吻上了乐心的唇。
　　和记忆中一样的柔软香甜。
　　他忍不住舔了舔，睁开眼去偷看乐心。
　　谁料，面前的人变成了霍成。
　　卧槽！储卫一下子吓醒了。
　　天还没亮，窗帘关得严实，卧室里一片黑暗。黑暗里，储卫喘息着，平复着心跳。
　　卧室里，身旁传来另一道平稳、清浅的呼吸。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脖颈，像是羽毛飘落在心尖。
　　储卫猛然意识到，他怀里抱着一个人。
　　做梦？
　　他咬了下舌尖，很疼。
　　可怀里抱着人的还在。
　　救命，他的清白岌岌可危！


第25章 仙女
　　怀里的人温暖又柔软, 手中的触感与身体的玲珑曲线都在告诉储卫，他怀里抱着的是个女人。
　　她的脸贴着他的肩头, 他的手放在她盈盈一握的纤腰上。
　　从噩梦中惊醒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跳再次剧烈跳动起来。
　　他昨晚喝酒了吗？他是在家里吗？为什么会有女人会和他睡在一起？别有目的还是他被算计？
　　曾经储卫因为自己不够风流浪荡而与他的发小们格格不入，如今，生活也要对他这个纯洁的男孩下手了吗？
　　他……好冤。
　　脑中思绪如跑马奔腾，实际上也不过是一瞬间的时间。在意识到自己怀里抱了个女人后, 储卫立即往一边推开，整个人如矫捷的豹子跳下床去，按开了灯。
　　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 储卫清醒无比。空调静静地工作着，屋内凉爽。储卫确定这是他自己的卧室。
　　乐心睡得迷迷糊糊，感觉被人大力推开。灯光刺眼，她虚眯着眼睛轻声喊了一声：“储卫？”
　　送了大半夜的葡萄, 加之前一天晚上没睡好，乐心此刻急需睡眠。
　　“……乐心？”
　　不对，睡觉前他刚跟乐心视频过，她在自己的家里打包葡萄呢。她家离那么远，怎么可能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卧室里而他毫无所觉？这不正常。
　　隐约听人提起的豪门密辛中, 就曾有别有用心的女孩整容成别人太太的样子，妄图代替对方的太太, 骗取钱财。储卫惊疑不定, 不对，就算要整也该整成他妈的样子去骗他爸啊。他的钱和权都是他爸的。
　　所以，这是……乐心？
　　所以, 乐心，果然不是一般人？
　　储卫谨慎地走回床边，面前的这个女孩睡在他的床上，灰蓝色的床单衬着粉白的脸，薄被盖住了大半边身体，露出白皙的锁骨和笔直的小腿。他不自在地移开了眼。
　　见他犹疑，乐心打了个哈欠，“不敢相信？你第一次吻我的时候，耳朵红了一晚上对不对？我们第一次出去约会，你前一晚上兴奋地一夜没睡，到电影院坐下没多久就靠着我的肩膀睡着了，醒来惊慌失措还打翻了可乐对不对？毕业时，因为你是富二代，所以我们分……”
　　对“分手”异常敏感的储卫立刻打断，“别说，我信了信了。”
　　这些糗事储卫从没对人提起过，知道的也只有他和乐心。
　　“信了那就先睡觉，太困了，有什么想问的等我睡醒再说？”
　　她重新闭上了眼睛。习惯了和人一样的作息，她几乎都快丧失了可以不眠不休的本能，惯性想睡觉。
　　关了灯，储卫轻手轻脚地摸黑上了床，他躺在床的边沿，离乐心远远的。
　　等乐心的呼吸渐渐平稳，他悄悄地靠过去一点，试探着去触碰。乐心翻了个身，精准地靠进了他的怀里。
　　淡淡的清香扑面而来，那是独属于乐心的味道，很好闻。身体陡然僵硬，血液仿佛凝滞，储卫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他的女朋友现在他的怀里！
　　意识到这一点，储卫再也睡不着。
　　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和乐心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他的女朋友除了太可爱了点、太优秀了点，和普普通通的女孩子没什么不同，怎么就不是普通人了呢？她当时跟他提分手，不是因为他隐瞒了富二代的身份，而是认为种族不同，无法恋爱吗？
　　那，她到底是什么？
　　女鬼？不可能，她不对太阳过敏。妖物？不像，也没对他采阳补阴。道士？或者说是修炼术法有成的大能，能够缩地成寸的那种？这样好像也就可以解释，为何乐心可以那么快地来到他身边了。神仙？嗯，她在他心目中，一直都是小仙女。
　　储卫猜不出来，索性不猜，等天亮了，她就会告诉他了。
　　听着乐心的清浅呼吸声，储卫也慢慢睡了过去。
　　“储卫，起床！今天怎么这么晚？马上上班迟到了！”
　　储卜凡积极敲门，储卫去上班，他就可以在家陪老婆了。
　　天色已经大亮，屋内有窗帘的遮挡依旧昏暗，隐约能分辨出事物的轮廓来。
　　抱着睡在一起的两人被敲门声惊醒，半坐起身来，肢体也因此而分开。温暖骤然消失，储卫心里隐然一股失落，他应了储卜凡一声，“知道了。”
　　“知道了还不起？储卫，你不会是躲在屋里偷偷做奇怪的事情？”储卜凡站在门边没动。
　　未来公公一门之隔，她半夜偷摸到储卫的床上，这……是不是像马上要被捉奸在床？乐心漫无边际地想到。
　　害怕。
　　在女朋友的面前，他爸居然这样调侃他，储卫恼羞成怒，忙否认：“没有！”
　　储卜凡不信：“那我开门进来检查一下？”
　　“！”
　　储卫连声道：“别进来！不能进来！”
　　“怕我进去？还说没有做奇怪的事？”储卜凡悠悠地说，“放心，我进不去。傻儿子，你忘了上次自从被我拍到你戴着绿帽睡着了之后，你每次回房都要反锁门了？”
　　“哈哈……”吓唬得逞，储卜凡大笑，他临走前还实验给储卫听，手拧着门把，发出“咔咔”声响却打不开门。
　　储卫：“……”
　　乐心：“你爸爸真有趣。”
　　她原本是想睡一会，谁料储卫的床大而舒服，又靠着储卫，一下子睡过了。
　　储卫要上班，乐心不想耽搁，便直入主题，“我不是普通人，你应该看出来了？”
　　储卫点头，“嗯。”
　　屋内光线惑人，朦朦胧胧的，他们离得很近，呼吸交错。乐心忽然起了逗一逗储卫的心思，“你猜我是什么……嗯，东西？”
　　这样形容，好像有点奇怪。储卫差一点反驳“你不是东西”，他轻咳了一声，诚实地说：“不知道。但不管你是什么，我都爱你，我不会和你分手的，也不同意你提分手。”
　　乐心凑到他面前，“我是狐狸精，你也爱我？”
　　温热的呼吸浅浅拂过，气氛无端暧昧，储卫脸颊微微发烫，“爱。”
　　乐心又凑近了一点，几乎要贴近他的唇，声音又轻又缓：“你不怕我吸你阳气？狐狸精最喜欢年轻又好看的男孩子了。”
　　储卫：“不、不怕。”
　　乐心感觉到自己的鼻子抵触到了储卫的鼻子，她轻笑了一声，男朋友这么可爱，她突然想吻他。想了，她就做了，储卫却向后仰了仰头避开了。乐心亲到了他下巴上，一夜的胡茬冒出了一点来，痒痒的。
　　乐心一触及离，“刚刚不是说不怕我吸你阳气？”不怕还避开？口是心非。
　　储卫为难解释：“不是怕，是我没刷牙，不太卫生。”
　　乐心：“……”
　　什么暧昧气氛都没了。
　　暧昧杀手储卫，可以的。
　　鉴于时间来不及，乐心不再逗他，“我骗你的，我不是狐狸精。我是神仙，土地神。”
　　她问他：“你的三观还好吗？”
　　“其实，你的三观不用重塑。即便世上有鬼神，对你的生活也没有什么影响。一般鬼怪缠上人，都是有因果的。没有因果的恶鬼和坏妖，虽然有，但不多，大部分人一辈子都不会碰上一件。何况，有我在，你不用担心。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你按照你以前的来就行。至于求神拜佛，想走捷径，不可能呢，哪个神佛那么闲，来帮凡人实现愿望？好好干活，天天向上才是正道。”
　　不努力哪里会有回报？像她还是神仙呢，不依然要靠做微商发家致富？兢兢业业，努力又勤劳。
　　储卫的三观还好，女朋友说她是神仙，啊，真的是小仙女呢。他诡异地顺利接受了这个事实，毫无违和感，也没想过去质疑。但是，如果有人当着他的面大谈特谈鬼神之道，储卫依然会觉得这人是不是傻？
　　他依旧会坚定地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只不过多了个小仙女女朋友。
　　此刻，储卫的关注点在：“你不会再提分手？”
　　不管女朋友是人是仙，只要是乐心，他都爱。
　　“不会。”见储卫没有异常，她担心的三观崩塌也没有，乐心才真正放下心来。
　　嗯，原本打算储卫要是接受不了的话，她就抹去他的记忆，再循序渐进地告诉他，改变两人目前的异地恋现状。
　　乐心很快离开，储卫眼睁睁地看着乐心从他眼前消失，就一眨眼的功夫，原本在他身边的乐心就不见了。窗帘未动，门不曾打开，消失，不见。
　　哇哦，他女朋友真是太酷了！女朋友吹的他忍住了，没跟霍成炫耀。提到霍成，想起昨晚的梦，储卫一个星期都不想和他说话。
　　霍成：“？”怪我咯？
　　狂奔在微商致富大道上的乐心，回家准备先摘葡萄备货，却在院子里看到了一个意外的人。
　　蓝岑。
　　她打量着院子里开得异常红艳月季花，见到乐心回来了，勾起红唇，“没想到你来了人间后，竟然多了养鬼的爱好。”
　　乐心内心警惕，她怕蓝岑看出端倪，表面上风轻云淡，还叹了口气，“蓝岑你是不是爱慕我？天上人间地往我跟前凑，各种偶遇等我。唉，我们是没有结果的，你放弃，我喜欢男的，我们是不可能的。”
　　蓝岑被恶心的说不出话来。
　　乐心移了把椅子到院子里来，坐下时，才发现月季花丛后面还缩着一只白兔精和一只狐狸精，雪白的一团挨着火红的一团，像两团绒球。
　　她：“……”
　　乐心冲着他们招了招手。
　　白兔精和狐狸精偷觑着蓝岑，瑟瑟发抖不敢动。
　　印章给乐心传音：“那两只昨天半夜就来等你了，今天早上，院子里那美女来了之后，对它们俩严刑逼供，问你去了哪儿。可惜，它俩是真的啥也不知道。”
　　它和乐悦一起躲在月季花丛下面，蓝岑奈何不了它们。
　　对于月季花丛，蓝岑没有多想。她看得出，乐心在周围布了阵法，下了咒术，是要保护那只鬼？她要想解开，需要花费大功夫，浪费时间。
　　乐心看向蓝岑，“说，来干嘛？”
　　“来看看你现在有多惨。想当初，你高高在上，如今，跌落凡尘，我是来欣赏你的窘迫和凄惨的。”
　　蓝岑精于卜卦，这是她唯一一项比乐心强的。
　　乐心丝毫不惊讶蓝岑会出现在这里，她猜到蓝岑是卜到乐悦的住处来找她，上次考试也是。这些都无关重要，她没有特意遮掩。但蓝岑若想通过卜卦知道月季花丛下的秘密或是她和储卫的事情，根本不可能。蓝岑还需要多练几年。
　　道一仙君看不上卜卦，也不喜欢卜卦避祸端，他觉得算来算去没意思，大丈夫当世，不需躲避，迎难而上，坦然面对。计算筹谋、患得患失有何意义？及时行乐方是正道。因此，他很是看不上玄一真人。玄一真人热衷卜卦，也极擅长卜卦。与道一仙君打架——嗯，友好比试前，也会事先卜上一卦，算好时辰、天气和方位以及他胜的概率，才会应战。
　　可是，玄一真人一次都没有赢过。
　　乐心她师父道一仙君嘲笑地厉害，越发看不上卜卦。
　　但乐心觉得，卜卦复杂万变，她师父一定是学不会才看不上的。
　　若是他闭关前算到魂灯会灭，生命有危险，选择不闭关就好了。失算，也不知她师父后悔了没有。
　　乐心大方招呼蓝岑：“来，欣赏。”
　　欣赏完就滚。上次说她光脚不怕穿鞋的，她撒谎了。她现在还没有光脚，她师父的命还背在她的身上。
　　她有顾忌。
　　蓝岑同样有顾忌。
　　一是她打不过乐心，二是，她此次来凡间轮回，是为了破自己卦象上的情劫，好让她能和仙太子感情顺利。玄一真人给她开了挂，让她有记忆和仙术，这是违反天条的。没人挑出来，大家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乐心是土地神，名正言顺待在人间，若她和乐心闹起来，事情大了，她背理。
　　到时候，同辈的仙们恐怕背后又要骂她落井下石。
　　她想不通为何乐心落到这般田地，依然能活得悠游自在。果然，凡人的性情都是坚韧如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蓝岑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按断，走了。
　　乐心不拦不送，只是望着月季花丛若有所思。
　　白兔精和狐狸精你推我我推你，从月季花丛后面走了出来，它们站起来后，才发现下面还压着一个人参精。
　　乐心“哟”了一声：“萝卜？”
　　人参精小小的，说话带着奶音，“我，我是人参。”
　　“哦，人参啊，能卖不少钱呢？”乐心故意说。
　　印章“嗖”地从月季花丛里钻出来，起哄：“它都三百多年了，肯定能卖很多钱！”
　　小人参精被吓得想哭，又不敢哭。
　　胆子这么小？看它可怜兮兮的模样，乐心陡然生了罪恶感，忙哄它：“骗你的，不卖不卖。”
　　白兔精怯生生地说了来意，言说近日突然冒出一个厉害精怪危害同类，白虎想去制伏却受伤了。白虎派遣它们这三个精来请乐心出面，去解决那精怪。
　　乐心直觉不太相信白虎，白虎心思重，心底小九九弯弯绕绕多。她信有精怪，也信他受伤了，可她不信他伤重到来不了她这里找她。
　　派这三个精来，又是要来试探她？试探什么呢？
　　乐心问害怕地想将自己团起来却又硬撑着的白兔精：“他为什么派你们三个来？”
　　白兔精说：“人们都说，三人成虎。我们三个，代表白虎。”
　　乐心：“……”
　　好有文化，她竟无言以对，“你们是人吗？”
　　白兔精咧着三瓣嘴想哭，乐心无言，她有那么吓人吗？
　　“让白虎自己来和我说。”
　　三个精飞快遁走，好像连一秒都不想多待。
　　微商乐心没有去摘葡萄，拎了一把铁锹，走到了月季花丛边，喊了一声：“乐悦。”
　　储卫难得有一天按时按点下班的，他刚接手公司，还有许多地方需要钻研琢磨。
　　霍成之前说过让他主动点，储卫认为他确实需要做出主动的实际行动来。尤其，他现在找了个小仙女女朋友，真哒小仙女。
　　储卫想，即便他富有很多架直升机，也做不到小仙女那样，瞬间抵达目的地。
　　他也清楚，乐心告诉他自己的仙女身份，不是为了炫耀，也不是为了分手，她是想随时随地能够想见面就见面。
　　啊，他感受到了女朋友对他深深的爱意，开心。
　　既然如此，他不如打电话给乐心，邀请她晚上来他房间？今天早上太匆忙，他都没来得及让乐心看一看他种的青菜，已经发芽了。
　　储卫不知不觉露出了微笑来，心情愉悦。谁料，到了停车场后，助理吞吞吐吐提醒，“骆小姐在……在等你？”
　　骆落站在他的车旁边，啃着老冰棍，看到储卫，眼前一亮，像是看到了美味的食物一般。
　　“储卫！”她开心地喊道。


第26章 心脏
　　看见骆落, 储卫微不可见地皱起了眉，怎么还来纠缠？
　　他已经明确和骆叔表明过他有女朋友, 还和他畅谈了乐心要将葡萄卖得绕地球一圈的宏伟蓝图。按说，骆叔纵横商业这么多年，应该会明白他的话中之意，他已经有了这么优秀的女朋友, 和骆落肯定不可能。呸，怎么这么像渣男台词？他和骆落只见过一面，没用任何情感纠葛！
　　何况, 他还送了乐心种的葡萄给骆叔品尝。吃了乐心的葡萄，还想挖乐心的墙角，太不仗义了。
　　骆落身矮体胖，体积过于巨大, 跑动起来居然神奇地速度飞快，如圆球一般迅疾滚到储卫的面前。
　　“储卫！”
　　储卫先声夺人：“你爸爸没告诉过你我有女朋友了？”
　　“告诉了呀，可……”跑得太快，骆落喘了口气。
　　所以，瘦小的骆叔没拦得住她？
　　“你知道的, 有女朋友的人应当洁身自律，学会避嫌。私下里, 我们俩单独见面不好。”再胖的女孩子都是需要尊重的女孩子, 储卫不能动手，也不能恶言相向。他态度谦逊地选择了讲道理。
　　单独见面？极没存在感的助理：“……”总裁，请用你睿智的慧眼看看我。
　　听到单独见面不好, 骆落同情地望了一眼助理，而后默默后退了一步，用行动表示避嫌。
　　“你别误会，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想找你的女朋友。”
　　完了，态度谦虚保持不住了。极具有威慑力的眼神沉沉地压向骆落，储卫神色极为冷淡：“你找我女朋友想干什么？”
　　霸道千金狠拆姻缘，拿钱砸人吗？他爸都没砸，能轮得到她？笑话。
　　骆落被吓了一跳，眼前这人猛然整个人气势一变，看着挺吓人的。肥宅少女为达目的勇气惊人，“找她买葡萄啊。”
　　“买葡萄？昨天骆叔已经加了我女朋友的微信，若是想买葡萄，可以直接联系。你到底想干什么？”储卫逻辑清晰，思维缜密，根本不信骆落的话。
　　买葡萄是个借口，太不经推敲了。
　　被储卫提到这点，骆落也生气了，“你以为我没要？连断绝父女关系的话都说出来了，他也不愿意给。非说你和女朋友关系好，让我不要去做拆散别人的小三，不要去打扰你们。我呸，你们男人怎么这么爱脑补？小姐姐我就是想买点葡萄吃！”
　　昨天她爸提着葡萄回家，单从色泽和形状以及她吃货的直觉来看，那葡萄一定很好吃。
　　果然，葡萄没有辜负她的期望。不仅是好吃，清香，润肺，回味悠长。
　　骆落爱吃肉，蜜汁烤鸡、糖醋鱼、糖醋排骨、红烧肉等等，每次胡吃海塞下去，异常满足，可是，当享用美味，尽兴吃完后，总有一种油腻腻的恶心感萦绕着喉间和胃里。哪怕吃再多水果也压不下去，反而肚子撑得更难受。
　　然而，昨晚奇迹出现了。吃完储卫女朋友种的葡萄后，那股油腻的恶心感不见了，她满腹的葡萄清香味，整个人由内而外感觉清新极了，仿佛身躯里因肉脂沉淀过多的凝滞和沉重感也不见了，她变得轻盈起来。
　　啊，对于一个胖子来说，你知道轻盈感又多重要吗？你们瘦子根本不明白！
　　“你懂了吗？我真的只是想找你女朋友买葡萄吃。”骆落摸了摸额角，“我感觉你女朋友的葡萄可能还美容，我起了两天的痘也消下去了。”
　　储卫：“真的？”
　　“比真金还真！你不要记得我当初刚见你时，激动地跟个疯子似的。颜狗都喜欢好看的，看着脸都能多吃两碗饭，我那是正常反应。”骆落表明心迹，“今天浪费的口水都是我那天脑子里进的水，你放心，我对你真没有非分之想，在好吃的和男朋友之间，吃货都是选好吃的。”
　　“葡萄那么好吃，我能够为了你而抛弃它们？不可能，这对它们不公平！”
　　储卫暂时相信了骆落的说辞，不管骆落是不是吃货，乐心种的葡萄都有这样的魅力。小仙女种的葡萄是可以美容养颜、延年益寿的，女朋友吹储卫赞同极了。
　　怕事有万一，储卫没有直接把乐心的联系方式给骆落，想买仙女葡萄可以，找助理，让助理帮她买。
　　脸上微笑的助理：感谢总裁想起了我，让我有了存在感。
　　储卫自己开车回家，留下助理。
　　望着远去的黑色豪车，骆落撇了撇嘴，“小气啦的！”
　　助理殷勤问：“骆小姐，您想买多少斤葡萄？”
　　骆落摸了摸自己上公交都有人让座的大肚子，矜持道：“先来个一百二十斤。”
　　一百二十斤，她理想的体重数字。
　　助理：“……”
　　回到家，储卫进门便看见他妈妈坐在客厅里优雅地喝茶、吃葡萄，很符合豪门贵妇的身份。他爸储卜凡比较糙，随意穿了件短袖，在半敞开式的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一边做菜，一边和他妈说话。
　　储卫妈妈出身名门，温婉娴静，谈吐得体，极富有教养，她嫁给储卜凡的时候，储卜凡还只是个穷小子。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储妈妈为了储爸爸，试着学做饭、学洗衣、学做家务。储卜凡十分心疼，拼命地打拼，终于成为家里有矿的富一代。从此以后，请保姆，或者是他亲自下厨，反正，他再也没让储妈妈碰过厨房。储卜凡认为，他娶来的老婆，是要跟着他享福的，而不是要给他洗衣做饭当牛做马的。一个男人，如果不能让自己的老婆孩子过得好，算什么男人？
　　储卫耳濡目染下，更是坚定了要对女朋友好、往死里好的信念。
　　储妈妈见储卫回来，招了招手，让储卫坐在他身边，细细打量着他。被狐狸精上身一事，储妈妈接受良好，颇为处变不惊。好在一切都解决了，她又能看到自己的儿子了。
　　储卫感觉许久没有看到妈妈了，虽然住在家里，但作息时间不一致，他和妈妈总是错开。
　　储卜凡收拾好最好一道汤，端到了餐厅里，一家人坐下来吃饭。
　　见储卜凡殷勤地为他妈妈端茶倒水和夹菜，储卫已经习惯了，他记忆里，真是无时无刻不在看他爸妈秀恩爱。
　　偶尔一瞥，看到单身狗儿子默默吃饭，储卜凡忽然想到他儿子的高人女朋友，作为一名好慈父，他再次担忧起儿子的恋情。
　　“当年我追求你妈妈全靠能做一手好菜。”所以，为了留住你女朋友，你要不要学做菜。
　　储卫夹菜的手一顿，内心下定了决心，以后除了要买种地的书，还要买菜谱。
　　吃完饭回到房间以后，储卫按时按量地给阳台上的青菜苗浇水，顺便拍照发给乐心。
　　他无比主动地邀请小仙女女朋友晚上到他房间一起看青菜，陪着他们爱的小青菜一起长大。
　　小仙女说要等她送完葡萄，来的时间可能会晚，让他先睡。如果再次感到半夜床上有人，不用怕，那是她。
　　储卫：“……”
　　好歹女朋友晚上会来。他按捺住惊喜，从严谨的公文包里掏出一个大而厚的文件来，打开，标题赫然是《如何和小仙女快乐谈恋爱》。原本，他做了异地恋计划，但女朋友是小仙女，计划有变，今天一天，他除了消化这个事实外，还抽空推翻了原本的计划，重新做了现在的这份计划。
　　且说晚上要送葡萄的乐心，正拎着她早上拎的铁锹，站在月季花丛前，问乐悦：“现在够尊重你了吗？”
　　上午她想把月季花丛挖开，正在和书本缠绵悱恻热恋的乐悦不同意，她说刨坟要晚上，她问乐心：“看过各种盗墓的没有？他们有白天盗墓的吗？这是基本的尊重，哪怕坟小，还没陪葬品。哦，虽然外面看也都不像个坟。”
　　行，那就晚上挖。乐心没有意见，她也能理解乐悦心情。
　　她的尸体她做主。
　　夏季的夜晚依旧炎热，灯光从屋子里透出来，和杂着星光，披落在乐心的身上，给她渡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辉。艳丽的月季花，旺盛地开放着。乐心小心地避开月季花的根系，将它们移开，挖出了土壤下面埋藏的东西。
　　十八岁的女孩，正处于人生里花儿一样美好的年纪。四年前，她姿态狼狈地躺在偏僻的小树林里。四年后，她面目端详地躺在一片泥土中。
　　皮肤白皙光泽有弹性，浓密的睫毛合在眼下。唇色浅淡，虽不是艳丽的红，但对比鬼态乐悦的惨白，更像是大病初愈后没有恢复过来。这是十八岁的乐悦，四年过去，她的尸体依然栩栩如生，不，比生前更好，已然看不出生前的狼藉。
　　鬼乐悦捂住脸不敢看。
　　四年前，她刚做鬼，等有意识时，天已经黑透，她守在在自己的尸体旁边，茫然难过又惊怒。她不知守了多久，夏季温度高，她依稀闻到了淡淡的尸臭味。在早晨太阳即将升起，她要魂飞魄散的前一刻，乐心出现在她面前。
　　“想活吗？死而复生的那种。”她问她。
　　现在，她活了吗？
　　乐悦不敢问，凑热闹的印章问了：“发芽了吗？”
　　乐悦：“……”
　　“还开花了呢。”
　　乐心扔掉了铁锹，蹲下身去。她摸上乐悦的手腕，像是中医一样把脉，细细摩挲、探听着。
　　印章：“诊出了什么？”
　　“我不会医术我能诊出什么？”
　　“那你摸她脉搏做什么？”
　　乐心放开那尸体的手腕，“摸摸有没有脉搏跳动。”
　　乐悦轻声问：“有吗？”乐心当初和她说过，不一定能成功，她也没有把握，但试试好过没有希望。乐悦觉得也是，就答应了做乐心的试验品。
　　“有一点。”
　　不知是不是错觉，躺在泥土里的早已死去多年的乐悦尸体胸膛微微起伏，似是在呼吸。
　　那尸体眉间放着拇指大小的一块血红色的像是心脏一样的东西。乐心伸手拿起来，滚烫的温度，血红色泽发亮，触手便觉无限生机，像是春回大地时的蓬勃。
　　“这好像人的心脏啊。”印章绕过去细瞧，四年前它没看到。
　　乐心“嗯”了一声。
　　手中的东西就是心脏。
　　仙界强者为尊，谁实力强谁说话算数。她师父道一仙君和玄一真人实力排在仙界前端，可在某种程度上却受天帝的管制。按说，天帝一族实力衰退多年，早该交出仙界统治权，但是没有。
　　表面上看，天帝一族行事要看道一和玄一眼色，可他们终归是统治者，没人想过要推翻他们。乐心一开始不明白，还以为是实力高强的仙人不耐烦处理仙界大小事务，所以才有了天帝一族的傀儡。她甚至暗暗同情过天帝一族。
　　直到后来，她听到了一个传说。
　　天帝一族为天道而生，为天地而活。天地间，最重要的便是生机。若是没了生机，满是荒芜，那和不存在便没了区别。天帝一族代表着生机，或者说生机收拢在他们的身体里。
　　其中，心脏处最多。
　　天帝一族的先祖曾经留下过一颗心脏，作为天帝一族的镇族之宝。那位先祖实力曾问鼎仙界顶峰，心脏里的生机汹涌澎湃。
　　师父道一仙君魂灯灭了后，乐心曾找过天帝去借那颗心脏。
　　天帝不肯借。
　　“我的身体可以用了吗？”乐悦的话打断了乐心的回忆。
　　人死了，身体的生机就散了。哪怕用了术法让鬼魂附身，但依然无法收拢和留住生机。僵硬、衰败，不可避免。可乐悦此刻的身体并不是，它的生机在渐渐恢复。
　　“还差一点，不过快了。”
　　乐心将那颗小心脏放回了乐悦身体的眉间，布置了术法后，再次将它们埋回了土壤里，移上月季花丛遮掩。
　　传说中生机最强可起死回生的仙帝一族先祖的心脏，复活一具人的尸体需要四年。那复活她师父，仙界实力最牛的道一仙君，需要多少年？
　　她小男朋友都可以原地去世了？
　　传说有误，还是这颗心脏根本就不是仙帝一族先祖的？
　　联想到上一次北和说仙太子闭关至今未出，她忽然有了个荒谬不靠谱的猜测。
　　乐心摸出了身上的黑色石头，默念起口诀，唤道：“北和？”


第27章 光头
　　北和接得飞快, 仿佛一直在等着她再次联系他：“怎么了？是不是蓝岑又作妖了？”
　　乐心一愣：“不不，我只是想看看你。”
　　“连视频都不开算是看看？”北和嗤之以鼻, “别骗我，有事就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虽然我也帮不了大忙, 但我可以一天早晚三炷香诅咒玄一出门踩狗屎啊！”
　　乐心：“……那真是谢谢你了。”
　　“小意思，咱俩谁跟谁？……哎哟卧槽，真开视频啊？”北和惊叫一声, 犹豫了一会，才接通视频，“等下看见什么辣眼睛的，别笑话我啊。”
　　笑话？
　　乐心疑惑间, 对面的影像便凭空投映在她面前，她看到一颗滴溜溜圆的……光头，视觉冲击力极大。
　　宽广的宫殿内，长衫广袖的少年，眉目精致, 五官俊秀，顶着一个违和的光头, 嗯, 还好，依然无损他的俊美。
　　乐心一怔：“你这是出家了？”
　　“唉……”北和摸了把自己的光头，“残忍的现实已经对我这个羸弱少年出了手, 我岂能无动于衷？”
　　乐心师父道一仙君出事，乐心被流放到人间。北和却一点忙都帮不上，玄一真人仙术高强，仙界强者为尊。在玄一真人的神威之下，无人敢贸然出头，或者出头也是强出头，对既定事实毫无置喙的实力。
　　乐心不解：“你就靠光头和残忍的现实对抗？”
　　北和一向臭美，居然剃了光头。
　　“这是我决定潜行修炼的决心！一日不神功大成，我一日就是光头！”北和信誓旦旦，“等我修行到家，打得过玄一真人，乐心，到时候我绝对让你在仙界横着走！”
　　乐心笑：“嗯，那需要多少年？”
　　“一二十万年？”
　　北和心虚，他忽而又道：“当初让你选未婚夫选我，你非不干，如果你选了我，那……”那你师父出事，我父亲便有正当的理由庇护你了。
　　道一仙君和玄一真人事事不对付，谁都想压对方一头。玄一成亲生了蓝岑这个女儿，钢铁直道一没想过成亲生小孩。每日被玄一抱着蓝岑到面前炫耀，道一烦不胜烦，索性去了人间潇洒。后来遇到了狐曼，狐曼抱了路边捡来的小女婴说是她给他生的孩子。道一没揭穿她，给了她一颗能增加功力的丹药，将小女婴抱回了仙界，收为了徒弟。
　　你有女儿，我有徒弟。好了，再不用烦心玄一的炫耀，道一仙君很是欣慰。
　　因为道一和玄一的对立，渐渐长大的乐心和蓝岑自然不会融洽相处，但彼此也没多大仇恨。
　　听闻玄一真人要给蓝岑订婚，怕仙界优秀青年先被蓝岑捷足先登，道一仙君立刻在仙界放出风声，要给乐心挑选夫婿。
　　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的乐心，反对无效。从小和乐心玩得好的北和自告奋勇，让乐心选他。
　　乐心答应了。
　　谁料，某一日，乐心被仙太子拦住。
　　向来清高冰冷的仙太子傅予第一次摆出了恳求的姿态，让乐心选他做夫婿。
　　他说：“如果选我，以后我的作业都给你抄。”
　　那时，差不多年纪的他们都在学院念书，老师严肃而扳正，布置的作业完成地不好，是要挨批评的。乐心不乐意写作业，觉得自己都会了，还要去写作业不是浪费时间吗？
　　北和说选他就把零食分给她一半，乐心衡量片刻，答应了仙太子傅予。
　　北和不给她零食，她可以抢，傅予不给她作业抄，她不好意思从不太熟的他的手里抢。
　　最主要的是，她从来没看过傅予那么低姿态。傅予是骄傲的，永远的脊梁挺得笔直，冷冰冰的，沉默却沉稳，寡言却睿智。
　　她心软了。
　　等乐心告诉她师父她选了傅予的时候，道一仙君没什么特别反应，只说了一句：“他倒是聪明。”
　　定下婚约那一天，全仙界最伤心的就是北和和蓝岑。
　　北和觉得乐心背叛了两人之间的坚定友谊，友谊的小船已翻，不可原谅。
　　蓝岑，蓝岑后悔没有早点表明心迹。她恨得差点咬碎一口白牙，却不知该怪谁。小女儿心思藏得深，仙界无人知她喜欢仙太子。
　　“对不起，乐心。我什么都帮不上，只能剃个光头记住当日的耻辱。”他摸了摸自己的光头，“龙绣也剃了，别瞪我，我劝过她，没劝住。”
　　龙绣一个姑娘家剃光头……乐心心有戚戚，“你们又是何必……”
　　北和说：“你别觉得愧疚，我们剃光头也不全是为了你。出了道一仙君和你的事，我们才发现，作为一棵未长成的小树苗，是扛不住狂风和暴雨的。唉，兔死狐悲啊兔死狐悲……”
　　被比作兔子的乐心：“……对不起，我没死。”
　　她问北和：“仙太子还在闭关吗？”
　　“没有，他出关了，前两天还来找过我。不是我吐槽，闭关那么久，我也没发现他功力比我增长多少，也许是我太努力了？”北和一脸骄傲。
　　“你和他打起来了？”乐心的担忧不是无缘无故，自从她和仙太子订婚以后，北和就和他处处不对付，恨不得见一面掐一次。当然，仙太子冷面相对，从不搭理他。
　　“没有，我对他态度可和蔼可亲了。”
　　乐心不信。
　　北和解释：“我和他一样了，都是你的前任，大家地位一样，我何必五十步笑他一百步呢？”
　　槽点太多，乐心一时无从吐槽，假装没有听到，“他和平常有什么不同吗？”
　　北和说：“他一贯会装模作样，面无表情，我能看出来什么？如果我能看出不同，那我一定是视力进化了。”
　　乐心：“……”
　　她大概了解了，自己那个荒谬的猜测无法从北和这里印证，“我要忙了，先挂了。”
　　“忙什么？还说是为了看看我，我觉得你就是要打听仙太子的消息的？你就不问问他为什么来找我？”
　　乐心：“为什么？”
　　北和：“他问我你在人间过得好吗？我微笑着对他说，你过得可好了，估计男朋友都交一打了。”
　　乐心：“……”
　　“我是那样的人吗？我只有一个男朋友，好？！”
　　“卧槽！”光头北和直接跳了起来，“你居然真交男朋友了？好了，我告诉你，乐心，我们友谊的小船再次翻了。你没了婚约，居然还没想起角落里的我，就换了新男朋友，心受伤了，补不好的那种。”
　　乐心强行转移话题：“我还开创了新事业，你看，我现在在做微商了。这一屋子的葡萄，都是我打下的江山。”
　　北和：“……”
　　和北和通话结束的时候，乐心问他，仙若是没有了心脏还能活吗，北和说你自己也是仙，不是心知肚明吗？他反问她想做什么。
　　乐心真没想做什么。
　　她曾向天帝借天帝一族先祖的心脏，没有借到。玄一真人施压，天帝不仅不敢借先祖的心脏给乐心，还得让仙太子与乐心解除婚约。
　　师父出事，乐心东奔西走，忙得焦头烂额。看到仙太子傅予来找她，她二话不说，直接挑明：“解除婚约是？我没问题，从此刻起，我们婚约就不算数了。我很忙，没空招待你。”
　　傅予一贯的沉默，这次沉默的时间更久，他说：“先祖的心脏，我来想办法。”
　　乐心没当真，他又不是她的谁。傅予看起来冷冰冰的，又不爱说话，她除了抄他作业，几乎与他没多少交集。当初婚约定下时就很随便，乐心也和他说过，若是彼此找到了喜欢的人，这婚约可随时解除。
　　离开仙界的那天，跟着傅予的小童，交给乐心一个下了禁制的盒子，让她去了人间再打开。
　　那盒子里装着的就是一颗心脏。
　　乐心不知道天帝一族的富含生机的心脏能让人起死回生的传说是否是真的，遇上乐悦后，她动了实验的念头。
　　那颗心脏会不会是仙太子傅予的？乐心冒出了这个荒谬的念头，又自我否定。傅予和她交情没好到那个份上，若是换成北和倒有一半可能。傅予又不喜欢她，对她和别人一样，冷眉冷眼，没事绝对不会和她说话，哦，有事也不和她说话，——他们之间除了抄作业，没有其他事。若是解除婚约的事让他觉得愧疚，那更没必要了。事先有言，想解除就解除，她又不在意。
　　那天帝一族先祖的心脏复活一个凡人用了四年，跟传说不太相符，难道说传说本身就是错的？不对，乐悦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大半，传说应是真的。
　　乐心得出最后结论：所以，心脏也是有保质期，时间长了，效果就打了折扣？
　　被折腾了一晚上的月季花依旧怒放，乐心缓了缓神，心想若是师父能够活过来，一定要跟霍予道谢。他借先祖的心脏给她，这样大的恩情，是她欠他的，得想办法还。
　　印章怂在一边，激动又兴奋地膜拜仙界神仙北和。哇哦，它又看见了一个神仙。跟着乐心有神仙看，满足。不过，乐心的朋友，和乐心一样，不拘一格？不走寻常路？文盲印章找不到准确的词形容，就是感觉和正常人不太一样。
　　在兴奋之下，印章隐隐能感到乐心在做一件大事，有点害怕。
　　小院的院门被人敲响，白虎走了进来。
　　他站在灯光照不到的阴影里，恭敬地与乐心问好。
　　身形端正，中气十足，不像是受了重伤的样子。乐心直白问他：“白日怎么不自己来，反是派了三个小妖精来。白虎，你又想干嘛？上次我和你说过，男子汉大丈夫，别老想着一些有的没的来试探我。我有男朋友，对你没兴趣。”
　　“不不不，不敢。”白虎慌忙否认，他狠了狠心，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原本收拾得整齐、穿着讲究，蓄着山羊胡的白虎，此刻看起来十分狼狈。脸上满是抓痕，完全遮不住的那种。泛红的抓痕毫无规律，贸然一看，以为是白虎和媳妇打架被媳妇抓挠的。哦，不对，白虎没有媳妇。
　　“可恨那妖怪……”白虎愤愤。靠指甲挠人的妖怪，他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娘气！
　　乐心诚恳道歉：“对不起，是我自作多情了。”
　　送走了白虎后，乐心开始去送葡萄。事业的成功需要持之以恒。葡萄品质过关，朋友推荐朋友的朋友，已经有不少陌生人加她的微信，备注是买葡萄。其中有人一次性要了一百二十斤的葡萄。这是对于她神仙葡萄的肯定啊，鉴于对那人眼光的赞美，乐心给他打了个大折扣。
　　等送完全部的葡萄，时间已经不早了。葡萄都是微信付款，乐心算了算，数量颇为可观，——和她干瘪的钱包想比。
　　啊，已经迈出了包养储卫的一小步，——可以给他发红包了。
　　有钱，想发就发。乐心发了三个520的红包给储卫，“5”、“2”、“0”。完美。
　　储卫秒收。
　　他是在等她？
　　丝丝缕缕的甜从心底冒出来，像是花朵尖上的蜜般，乐心忍不住笑了出来。
　　收了女朋友的表白，正在想着该如何回信息的储卫，一抬头，女朋友正站在身侧，笑意盈盈地望着他，又温柔又可爱。
　　啊，这就是仙女女朋友的好处。储卫心潮澎湃，像是第一次听到乐心问她愿不愿意做她男朋友那个时刻一样，无法用语言，表达他内心的快乐与激动。
　　储卫站起身来，看着灵动美丽的乐心，白皙的皮肤，红润的唇，俏生生的站在他面前，灯光柔和。他不由浮现出一个念头，好想亲她啊。
　　色壮人胆，他男友力十足地一手揽住乐心的腰，一手摸上她细滑的后脖颈，缓慢却坚定地亲了上去。


第28章 出事
　　这是一个极为绵长的亲吻。
　　储卫前所未有的急迫, 他亲得很用力，像是要确定乐心的存在一般。唇齿交错，呼吸相闻。鼻间是乐心身上的浅淡香味, 他用唇舌去描绘、去感受、去侵占，仿佛这样，便能让乐心身上充满了自己的气息, 让乐心……属于自己。
　　乐心柔顺地倚在储卫的怀里，回应着他激烈的亲吻。
　　从小，师父道一仙君便教导她，事事要独立自主, 不要想着依靠别人。乐心一直是这样做的, 可在储卫的怀里，她感到安全、温暖和无限的爱意, 像是憩息的港湾, 能够得到放松，恢复精神。
　　从储卫身上，乐心感受到了被爱和被需要,
　　他乐观、开朗, 将她放在心尖上，愿意将心胸敞开，容纳住她。满腔的爱意都给了她, 也表达给了她。坦诚, 直白, 又火热。她无法拒绝。
　　和他在一起, 她总是愉悦的，忍不住便会笑出来的愉悦。
　　储卫喜欢她，她喜欢储卫。
　　天下间，再没有比有情人互相喜欢更美好的事情了。
　　她对储卫总是带了点不自觉溺爱和纵容，不是长辈的那种，而是对爱人。
　　她爱他，所以愿意在一定程度上迁就他。
　　她抱住他，感受着他紧绷的肌肉，偷摸上她垂涎已久的八块腹肌，嗯，手感和她想象中一样美好。
　　储卫亲得太用力，分开时，乐心感到嘴唇微疼。
　　满室安静，只余两人急促的喘息声。
　　乐心眼神发亮，白皙的脸上染上了红晕，如霞光一般艳丽夺目，红润的唇涂满了水色，愈发令人心生荡漾。
　　储卫没忍住，低头伸舌舔了舔，轻轻地，力度柔软，小心翼翼，很是珍惜的样子。
　　空气里都是暧昧因子，泛着粉红泡泡。乐心不习惯这样的氛围，她眼神飘了飘，强自恢复镇定，“你刚刚在写什么？
　　她到的时候，储卫坐在桌子前，面前有厚厚一叠纸张摊开。
　　储卫拉着她到桌子前，拿起他的计划书给乐心看。
　　《如何和小仙女快乐谈恋爱》。
　　乐心：“……”
　　储卫兴致勃勃：“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骑马、爬山，挽手看夕阳；跳伞、蹦极，环逛游乐场。玫瑰花雨里拥抱，摩天轮上接吻。
　　浪漫、唯美，不错。
　　但是，“你刚接手公司，有时间去吗？”
　　储卫：“我努力加班……”争取每周末都空下来。
　　“不急，我们来日方长。”
　　乐心说：“不用那么刻意，像以前一样就好。”
　　储卫坚决不同意：“不能像以前一样，以前怕被你发现我装穷就不喜欢我，我都不敢给你买好吃的，也不敢送你太贵的东西。现在不一样，我要和你吃最贵的饭，给你买最贵的礼物。过去浪费了那么多时间，我要把没花的钱全部给补回来！”
　　他爸爸说得对，他们家有矿，就该给女朋友最好的，就像他爸爸给他妈妈的一样。
　　而且，学生谈恋爱能和霸道总裁谈恋爱一样吗？不能！当他的直升机和家里的矿是摆设吗？
　　乐心说不过他：行，你开心就好。
　　按照《种地三十六计》种出来的青菜，此刻终于派上了用场。储卫把在阳台上娇生惯养出来的青菜搬过来给乐心看，刚发了嫩芽的青菜怯生生地从土里钻出了一点点、一点点。虽然这青菜的样子就是普通的青菜，但这是他和乐心表达爱的青菜啊。在储卫的强烈暗示下，乐心和他一人伸出一只手，用手指比心，“心”里圈出青菜嫩芽，让他拍下这张照片，p图，然后发朋友圈，含蓄地秀恩爱。
　　储卫心满意足。
　　活在网络里的霍成秒评：“看这背景是你卧室啊？行啊，兄弟，加油，勇敢上！”
　　怕被乐心看见，储卫飞快删了霍成的评论，耳根发热。他是一个纯洁的男孩，他默念。
　　发现评论被删的霍成给他发消息，言简意赅：“怂！”
　　怂储卫问乐心：“你今晚还留、留下来吗？”
　　纯睡觉。
　　留下来吗？若是师父知道，会教训她不够矜持吗？
　　想到师父，乐心想起送给储卫的那块玉佩。
　　她走去床边，俯身探手摸向枕头的下面。
　　正等着回答的储卫：“？”不明所以。
　　看到乐心摸出那块玉佩，储卫走了过去。那块玉佩看似寻常，在灯光下莹莹通透，润白光滑。
　　“当年我师父给我这块玉佩的时候说过，等有一日我遇上了喜欢的人，就把它送给对方。”
　　她把它送给了他，所以，她一定是喜欢他的。
　　储卫眼神蓦地柔软下来。
　　这玉佩是大学毕业前乐心送给他的，那时她并没有告诉他这块玉佩的意义。但在储卫心底，这块玉佩一直都是他和乐心的定情信物，他珍之又重。
　　在这个世上，恐怕只有乐心是真的爱他这个人，而不是爱他是个富二代。
　　乐心有师父。储卫划重点，暗暗记住，他不清楚乐心的过往，她不提，他贴心地不问。
　　小仙女需要被尊重。
　　储卫撇开恋爱脑，用了回智商，很快想起上次的那个他以为的梦。既然乐心是小仙女，那上次他以为的做梦其实是真的？
　　储卫：“！”
　　自己给自己戴绿帽的骚操作可还行？
　　他记得，那次，她说她曾经有过未婚夫，所以，“这块玉佩你只送过我一个人吗？”
　　乐心：“自然。”
　　这说明乐心只喜欢过他一个人，开心。
　　乐心手掌握着那枚玉佩，很认真地问储卫：“你介意我随时随地知道你所在的位置吗？”
　　一个天天随时随地给她发定位的男朋友，肯定不会介意，但乐心还是问了。她也尊重她的男朋友。
　　储卫：“不介意。”
　　话音刚落，乐心拉起他的左手，将手掌伸平，她与他掌心相对，那块玉佩在二人掌心中央。
　　储卫只觉一股凉意穿进了他的手掌，很快，前后不过一秒，而后便消失不见。
　　乐心已经移开了手掌，“看看。”
　　储卫惊讶地发现，那块玉佩不见了。
　　“它在你身体里，有了它，我随时随地都能找到你。你若是想见我，我便能去见你。遇到危险，它也会保护你。”
　　乐心这是给他打上了她的烙印？从今往后，他就是属于她的了？
　　啊，今晚，他感觉他达到了人生的巅峰。
　　“你不用担心，若是你爱上了别人，我会把它从你身体里拿出来的。”乐心风轻云淡，话却不是这个意味，“前提是，你没被我打死。”
　　“不会。”
　　储卫漂亮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乐心，那里面有星光，有水色，还有一片深情，他温柔地亲了亲自己的手掌心。
　　乐心莫名觉得有点热。
　　亲完，储卫突然想到了什么迟疑地问乐心：“它在我身体里，你能感受到我在想什么吗？”
　　“不能，怎么，有我不能知道的秘密？”
　　“也不是秘密……”就是脑子里有一堆黄色废料。
　　看他支支吾吾的模样，乐心起了好奇心，“那是什么？”
　　“没什么……”
　　储卫眼神飘忽，无处安放，显得局促又心虚。从他这副娇羞的模样，乐心顿悟，她似乎知道是什么了。
　　向来脸皮比较厚的乐心感到了不自在，她轻咳一声，换了话题。
　　当晚，乐心回了家，没有留下来。
　　第二日乐心醒来，便收到了一条备注“我想买一百二十斤葡萄”的好友请求。上门的生意，乐心是不会拒绝的，她点了同意。没一会，对面便发了一条长长长的消息，对她的葡萄进行全方位多角度的赞美。用词极为简朴，但很好的表达了主人当下的心境。
　　譬如：“啊，这是什么神仙葡萄？只因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尝？”
　　“啊啊啊啊，我尖叫，我哭泣，都怪葡萄太美味！“
　　“太特么好吃了！好吃，好吃，真特么好吃！我要吹爆！”
　　昵称是肥宅美少女的她，最后发出来自灵魂深处的请求：“小仙女姐姐，你每天能下凡给我送一百二十斤葡萄吗？”
　　印章一早很忧郁，它在乐心跟前绕来绕去，伤心地小声抱怨：“乐心，我联系不上甄鄘风了，难道大侦探要放完了，我和他的友谊也到头了吗？”
　　它瞟到肥宅美少女的信息，注意力被吸引，大惊：“她是怎么知道你的身份的？”
　　虽然自称也被称为文盲，但印章在人间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基本的文字读写认能力，它还是有的。不然，在没有甄鄘风以前，它是没办法偷用乐心的手机看大侦探。现在甄鄘风失联了，难道它又要恢复偷用乐心手机的日子了吗？
　　不行，这哪有和甄鄘风一边看一边讨论的温馨和快乐？
　　“你想多了，”乐心给肥宅美少女回信息，“每个可爱的女孩都是小仙女呀。”
　　每天一百二十斤葡萄，就是不夸葡萄好吃，只要给钱，她也愿意卖啊。这个肥宅美少女真可爱，她要给她打折。
　　印章看到乐心发的卖萌表情，再次怀疑本届土地神的真实性。
　　“你说甄鄘风联系不上了怎么回事？”乐心抽空从手机里抬头问。
　　“不知道，就是昨晚我和他断开联系了……”印章闷闷的。
　　按说它的一丝神魂在他身上，是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那就只有一种情况，乐心手指顿了顿，“他出事了。”
　　储卫吃完早饭，拎着他的《如何与小仙女快乐谈恋爱》计划书，准备出门上班。
　　“站住！”
　　坐在沙发上喝早茶的储卜凡大喝一声，他站起身来，走到莫名其妙的储卫跟前，面目严肃地上下打量着储卫。
　　储卫：他莫不是偷看到了我的计划书？完了，漏洞那么多，不会被爸爸发现了女朋友的小仙女身份？
　　储卜凡开口说：“少年，我观你面若桃花，眸心灿烂，你的红鸾星动得很厉害啊，上蹿下跳的。”
　　储卫：“……“这种形容，难道不是红鸾星得了癫痫？
　　储卜凡从口袋里掏出一章折叠成心型的黄符纸，“昨夜我百度了星象，特意为了你画了一张桃花符，保你恋情顺利。”
　　“不要谢，谁让我是你爸爸呢。”
　　储卫用“你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爸，身体却很诚实，顺手接过了桃花符塞进了公文包里。
　　回家种地的女朋友都能是小仙女，从头学起的爸爸画得桃花符也许有用呢。
　　世界上充满了奇迹。
　　储卜凡望着空了的手掌，不可思议。从来不封建迷信的儿子真的拿走了他画的桃花符，这是突然转性了，还是对他这个爸爸爱得深沉？
　　或者，未来的高人儿媳妇对儿子坦白啦？
　　刚出门的储卫又收获了一个脸上哭唧唧的助理，至今没用姓名的助理等候在黑色豪车旁，一脸的哀伤。
　　看到总裁老板，助理仿佛见到了亲人，“对不起总裁，我辜负了你的信任。”
　　这是？“你贩卖了公司信息？”
　　职业素养十分高的助理：“没有，我这辈子都不会！”
　　“你投靠了竞争对手？”
　　“竞争对手都不如我们公司，当然是跟着总裁有前途。”
　　储卫想不出，“还有比这更严重的？说来听听。”
　　助理在心里“哇”得一声哭出来，他告状道：“骆小姐太欺负人了，一大早带着两个保镖守在我家门口，看我一出来，直接给我套了麻袋。”
　　害得他一度担心自己清白不保。
　　结果骆落只是拿走了他的手机，让保镖按着他的手用指纹开了机，然后拿走了总裁女朋友的微信联系方式。
　　助理添油加醋：“我还听到骆小姐说，如果不是当小三要坐牢，她肯定要插足你和夫人的感情了。”
　　“总裁，你想想办法，我觉得骆小姐是要去找夫人的麻烦，拿钱砸走夫人，她好当上总裁夫人！”
　　太可怕啦！


第29章 找人
　　助理话里话外都是一个意思：骆落要拆散总裁和总裁夫人, 用心险恶。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天下没有拆不散的情侣。
　　储卫深知, 他和乐心心心相印，彼此相许。他们感情深厚，但再深的感情都是经不起消磨的。老祖宗曾说过，只要功夫深, 铁杵磨成针。同样的，只要时间长，感情也能磨成粉。
　　不行, 他决不允许。
　　“五分钟，把这个女人的资料全部交到我的手里。”
　　霸道总裁霸气外放地对助理下了死命令。
　　助理：“……”总裁，醒醒！这不是偶像言情剧，五分钟？连一个电话都不够打的。
　　不管内心如何吐槽, 助理面上一副积极听候总裁指示的模样：“总裁，我有骆小姐的电话和微信联系方式。”
　　“给她打电话！”储卫冷冷道。
　　“是！”
　　保护总裁和夫人的感情，他义不容辞。浑身热血沸腾的助理播下了那个不同寻常极其重要的号码，电话响了一声，被对方果断挂断。
　　助理：“……”
　　储卫：“……”
　　正对着卖葡萄的仙女姐姐大吹彩虹屁的骆落, 一边挂了扰乱她发微信的陌生电话，一边抱怨：“卖房？小姐姐我不买, 小姐姐我的房比你卖的总量加起来都多！”
　　拿到乐心的联系方式之后, 骆落就干脆利落地删除了助理的电话号码，不需要了，不删留着过年？
　　储卫继续给助理下指示：“给她发微信！”
　　他给乐心打电话, 问她：“有没有奇怪的人加你微信？”
　　“没有呀，都是朋友的朋友，加我买葡萄的。怎么了？”乐心心情愉悦，一大早起来就能收到葡萄订单，啊，又是美好的一天。
　　储卫把骆落的微信昵称告诉乐心，提醒道：“她想和我联姻，我没同意，我怕她找你麻烦，意图拆散我们。我们之间不能有误会，你知道的，我心里只有你，我只爱你，根本不会有其他人，你要相信我。”
　　乐心想起自己手机里“肥宅美少女”对自己的各种吹捧赞美，不由怀疑储卫是不是早上没睡醒。不过，自己的男朋友需要自己宠，她柔声说：“我相信你。”
　　没等到乐心回复，却看到助理信息的骆落，最后一次耐着性子解释，她真不是要打击报复乐心，也不会拿钱砸她，只会拿钱买她葡萄。骆落表示，她真只是单纯买葡萄，她对他家总裁真没有兴趣，就算有兴趣，也是对他家总裁夫人。而后，她删了助理的好友。
　　“脑补是病，得治。”
　　她不和有病的人玩耍。
　　助理再次分析了一波，他觉得自己不是危言耸听：“总裁，社会上有一句流传很久的话：防火防盗防闺蜜。我发现骆小姐十分聪明，一开始没有走砸钱路线，而是和夫人搞好关系，向成为夫人闺蜜的方向努力。等她成功了，她再利用闺蜜的身份，对夫人和总裁下手。到时，夫人既失了爱人，又没了朋友，多伤心难过啊！骆小姐，真是太阴险了！总裁，你要看好你的墙角。”
　　储卫半信半疑，助理的话，听着有理有据，但总感觉很是荒谬不可思议？
　　但事关乐心和他的感情，他不能准许任何不确定因素的存在。
　　储卫给骆叔打了电话，言语含蓄地说了这件事，请他对骆落多加管教。
　　嗯，找家长告状，小学生专用手段，无数事实证明，这招非常好用。
　　于是，无辜的骆落莫名其妙地被骆叔没收了手机。
　　骆落：“……”我·真是单纯想买葡萄吃，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是没有体会到葡萄的美妙滋味。有神仙葡萄在前，她会有兴趣去拆散别人的感情？
　　另一边，乐心断定甄鄘风出事，印章身为他的朋友，通过看大侦探和讲故事已经与他建立了深不可测、牢不可及的友谊，印章不能坐视不管。但它管不了，只好狗腿地请乐心帮忙。
　　“行。”乐心爽快地答应了。
　　甄鄘风找她捉鬼，能给她钱。有钱一切好说，那甄鄘风出事，对乐心没有好处，只有坏处。
　　出事要找亲朋好友打听，正好在上一次因为狐曼的事情，玄学中人为了与乐心攀上关系，纷纷留下他们的门派地址和联系电话，汇编成一本小册子，交到了乐心的手上。乐心翻到甄鄘风师门所在地，带着印章去了。
　　晨曦里，一栋栋豪华大别墅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形成了气派的建筑群。
　　乐心：“甄鄘风不是说他师门很穷？”
　　印章：“越有钱的人越会哭穷？”
　　乐心的到来，受到了甄鄘风师门的热烈欢迎。
　　甄鄘风的师弟、师妹们对乐心殷勤备至，端茶倒水，笑容灿烂。
　　原本乐心还奇怪，为什么他们能够认出她来，等看到主楼客厅正中间挂着她一张放大的照片后，才算是明白。甄鄘风不仅自己内心崇拜她，还将这种崇拜化为了实质，悬挂照片，日日焚香参拜，并号召师弟、师妹们一起，共同为人间这唯一的神仙祈福。
　　乐心对印章吐槽：“若是挂着的是黑白照，你看看，这像不像是我的灵堂？”
　　印章深以为然。
　　乐心询问面前的一群阳光开朗的少年、少女们：“你们的大师兄甄鄘风去哪了？”
　　“赚钱养家去了！”
　　他们七嘴八舌地说，朝气蓬勃，无忧无虑。
　　再问去哪赚钱养家，他们纷纷说不知道。
　　他们师父闭关多日未出，更加不知道甄鄘风的下落。
　　乐心和他们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有。
　　这时，有个姗姗来迟的师弟，猛然想起来一件事：“大师兄前天走的时候，抱着一个瓷瓶。”
　　他说他看那瓷瓶好看，想摸一摸，大师兄却呵斥他不能摸，说那瓷瓶不是好东西，要远着点。
　　光是知道这些，乐心也没办法找到甄鄘风。要是她会卜卦，倒是可以算一算甄鄘风目前所在的方位。可惜她师父道一仙君看不上卜卦，自然没有教过她如何卜卦。
　　没问到消息，乐心留下了一箱自种的葡萄和她的微信号后飘然离去。时刻不忘推销自己的商品，是身为一名优秀微商的本质。
　　看在钱，不，看在甄鄘风如此崇拜她的份上，乐心又从小册子上翻找了一个擅长卜卦、看相的门派，去找掌门人提她算一算。
　　乐心再一次受到了深深的打击，让她开始怀疑土地神身份的水分。人间的玄学门派如此豪华阔气，为何她身为土地神，却连容身之处都没有一所？
　　大片大片的精致宫殿建筑，仙气缥缈的山头，开阔的视野，新鲜无污染的空气，风景独好。
　　蓄着白胡的掌门人，穿着复古长衫，于青山绿水中越发仙风道骨，仿若下一刻便可飞升成仙。古院中，参天古木，石凳石桌，清丽茶盏中，泡着姿态舒展的茶叶，淡淡茶香萦绕。
　　白胡掌门人闭目抬手掐算，他皱着眉，额上汗水涔涔，忽然，他睁开眼，闷哼一声，大口喘息着。未几，他平复了呼吸，艰难开口：“乐道友，在下学艺不精，算不出甄道友所在，惭愧惭愧！”
　　乐心忙说不必不必。
　　狐曼的事，已经让她对如今玄学中人的实力有了大致了解，她本也就没有抱多大希望。特意走这一趟，一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二嘛……
　　乐心掏出自己的手机，询问白胡掌门人，“不如加个微信？”
　　白胡掌门人大喜，上次那么多人都没拿到乐心的联系方式。他没有帮上忙，居然能白白得了乐心的微信，岂不是喜事一桩？
　　怪不得今早起床他便听到门外喜鹊在叫。
　　狐曼那事，乐心感到他们实力不行，相对的，乐心的实力在这些玄门中人眼中是深不可测。对于乐心的身份，甄鄘风讳莫如深、闭口不谈的态度，更让他们觉得乐心来头很大。
　　能和乐心结交，他求之不得。
　　乐心和白胡掌门人互加了微信后，照例送了一箱葡萄，“觉得这葡萄吃得还好的话，可以微信上找我，看在熟人的份上，给你八折！”
　　所以，乐道友加他微信是为了卖葡萄？
　　现在高人都如此接地气了吗？
　　乐心也是才想起如此宣传自己的葡萄，对葡萄人而言，葡萄美容养颜、延年益寿，对于修行的人来说，这葡萄还可能提升功力，攻破修行障碍。
　　这可是她用仙力催生的葡萄。
　　后悔当初没想起来，不然上次玄门中人齐聚清溯门，她就能一个一个地送葡萄加微信了。
　　唉，错失良机啊。
　　既然玄门中人指望不上，乐心想到了白虎。
　　他在人间待了这么久，肯定有些特别的方法寻人。
　　照白虎留下的地址寻去，看着隐藏在深山里的一栋富丽堂皇的大别墅，乐心感觉自己要仇富了。
　　真是嫉妒的眼睛发红。
　　乐心：“为什么他们都有钱住大别墅？”
　　印章：“你也住的别墅啊，——乡间小别墅。”
　　人比人，气死人。
　　自诩见识过大场面的乐心，很快平复了心境。她在别墅门口等了一会，没有掩饰自己的气息，一般而言，白虎感觉到了，便会出来见她。
　　——她不打算进去，今天受到的刺激太多，她一个勤勤恳恳的微商还想着靠自己的努力包养男朋友，再喜提大别野，梦想没完成之前，再受刺激不好。
　　乐心没等到白虎，却看到上次去找她的那个白兔精。
　　依然一副怕得要昏过去的模样，白兔精强撑着，战战兢兢地一步三移地到了乐心面前，“大、大人。”
　　乐心尽量柔和地问：“白虎呢？”
　　白兔精快哭出来了，“白虎出事了……”
　　又出事？
　　印章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它不存在的内心里产生了激烈的天人交战，白虎是它多年的老朋友，陪着它一起被多任土地神抛弃，甄鄘风是会给它讲故事的新朋友，对它很好，两个朋友同时出事，它该选择先救谁？
　　这和女朋友与老妈掉水里先救谁一样是个亘古难题。
　　如果它选择了一个，另一个因为它去得迟了，丢了性命，它会愧疚一生一世的。
　　可大侦探最后一期它还没看呢……内心的天平隐隐倾斜，不行，你不能忘记白虎，印章狠狠在心底唾骂着自己。
　　不对，它又救不了他们，它需要靠乐心，那它纠结个啥？等乐心做决定。
　　乐心已经在问白兔精：“白虎出事？什么意思？他怎么了？”难道又是那个挠花他脸的妖精?不是和她约定好了，等她出马?
　　印章忙提醒一句：“甄鄘风也出事了……”
　　“甄鄘风？”
　　白兔精抖了抖它的长耳朵：“是不是修仙门的那个帅哥？”
　　“他和白虎一起出事的！”
　　印章放下了心，好了，不用做选择题了。


第30章 往事
　　从白兔精抖着三瓣嘴颠三倒四的描述里, 乐心推断出了事情的大概。
　　白虎是个好的土地神代理，如何好, 此处省略白兔精高达五千字的吹捧赞扬。总之，在他兢兢业业的管理下，精怪们认真修行，一心向善, 即便与人类混居，也都是扶老奶奶过马路的好精怪。虎为动物之王，但凡做不到白虎要求的精怪, 都进了白虎的肚子。做到白虎要求的精怪，每年都可以申报五讲四美好精怪的荣誉，由白虎亲自颁奖，给予一定奖励。在生命的威胁下, 精怪们夹起尾巴，迸发出极大的热情，争做一名二十一世纪的高素质精怪。
　　谁料，就在不久前，突然出现一名不走寻常路的精怪。那精怪一夜之内, 将它所在地方圆百里内的其他开了灵智的精怪吃了个干净。
　　恐慌在精怪里开始蔓延，谁都不知道是不是下一刻, 自己也成了那精怪的口中餐。
　　出了此事, 白虎义不容辞。他亲自找上那精怪，背了几多性命的精怪在白虎心目中已经是个死精怪了。他此去便是为吃了那精怪，除了隐患。
　　一向在精怪里无敌手的白虎, 却翻了跟头。不知那精怪是何处神圣，白虎竟打不过它，还被它挠花了脸。
　　人间的精怪在白虎这里都是登记在册的，偏那精怪没有。
　　白虎百思不得其解，他向乐心寻求帮助后，便在自己富丽堂皇的别墅里，回想与那精怪的交手过程，试图找到破绽。
　　恰在这时，甄鄘风抱着一个瓷瓶找上了他。
　　通体雪白的瓷瓶，散着莹莹白润的光，一看就是一个好瓷瓶。
　　白虎戴着像是能去抢银行的头套，仅露出两只眼睛，迎了上去，“来就来了，还带什么礼物，太客气了！”
　　甄鄘风让了让，没让他摸到瓷瓶，“你想多了，不是送你的。”
　　白虎伸出去的手又缩回来，语气冷淡多了，“来有何事？”
　　原来，当初储卜凡找上甄鄘风，让他帮忙将附身储夫人的狐曼赶走的时候，曾经提过，狐曼对一个瓷瓶情有独钟。储卜凡记得，那个瓷瓶是一个生意场上的朋友送给他的，他后来打听了一下，来源不明，貌似是盗墓贼从某座坟墓里偷盗出来的。
　　据传，那坟墓很特殊，虽然建得宏伟，但棺材里除了两个看起来价值不菲的瓷瓶外，空无一物。没有尸体的坟墓。
　　更奇特的是，储卜凡记得那个瓷瓶他刚拿到手的时候，瓷瓶上面是个红衣美人，妖娆妩媚。等狐曼附身在他老婆身上后，瓷瓶上的红衣美人便不见了。
　　这事，甄鄘风记在了心上。
　　等到乐心将狐曼送往地府之后，甄鄘风又找到了储卜凡当初说过的送他瓷瓶的朋友，询问另一个瓷瓶的下落。
　　储卜凡的朋友倒是个好说话的，将雪白的瓷瓶拿出来给他看，说，原本这上面也有个红衣美人，可他拿回家没多久，就变成了一个白瓶子，红衣美人不见了。
　　甄鄘风问他：“你不奇怪？”
　　“这有什么奇怪的？你没听说吗，秦始皇的兵马俑挖出来时都是色彩斑斓的，但是暴露在空气里没多久就被空气氧化，色彩都没了。技术跟不上，所以兵马俑回填了不少，也不敢再挖新的。”他侃侃而谈，显得知识渊博极了，“这个瓷瓶和兵马俑是一个道理，红衣美人应该就是被氧化没了。唉，怪我一开始没有想到。知识就是金钱啊，我没有掌握这方面的知识，没有留住红衣美人，没有红衣美人的瓶子也就是个不值钱的瓶子，白损失了一笔钱哪。”
　　甄鄘风听得一愣一愣的，对不起打扰了，一个封建迷信的他，从没有想过从科学技术的角度去看待这件事情。
　　他想，那红衣美人应是离开了瓷瓶，她去哪儿了？
　　她不为祸还好，若是……
　　甄鄘风总觉得不解决这事，留着会惹出大麻烦。
　　他抱着大方的商人朋友赠送给他的不值钱的瓷瓶，找上了白虎。
　　他俩凑一起合计，一致认定挠花白虎脸的精怪就是瓷瓶上的红衣美人。
　　白虎要报仇，甄鄘风想向乐心证明自己的实力，他俩决定不等乐心，自己先去。
　　双剑合璧，威力大增。他们坚信，在团结努力之下，他们定能制服那精怪。
　　乐心总结：“所以，他们就出事了？”
　　白兔精哭哭啼啼，“我联系不上他们了，在出事之前，白虎传出来一句，让我找土地神大人您去……救、救他们。”
　　印章关注的是另一件事：“白虎怎么和甄鄘风成为朋友的？”
　　它的朋友和它的朋友成为了朋友，它在哪里？
　　好像是脚踏两只船的它，突然被两只船同时抛弃了，而那两只船在一起了。
　　“这不重要，”乐心问白兔精，“白虎是多久之前传回来那句话的？”
　　印章委屈，小声嘀咕：“……这对我很重要啊。”
　　白兔精：“没多久……”
　　它好怕啊，狐狸精被白虎和甄鄘风一道带走了。他们说瓷瓶上的红衣美人应该和狐曼一样都是狐狸，带着狐狸精去，都是同类，也好和红衣美人拉近关系，趁她不注意，一举擒获。
　　白兔精却觉得白虎要带狐狸精去，是因为甄鄘风抱着瓷瓶，他不好空手，就把狐狸精给抱走了。
　　人参精自从上次被乐心开玩笑说卖了，它幼小而脆弱的心灵认为自己不适合做个精怪，它回了深山，将自己埋进泥土里，假装自己是棵萝卜去了。
　　白兔精：“……”我也很害怕啊，白虎天天威胁要吃了我，可我依旧在害怕地坚强着。
　　精怪在世，不坚强不成活。
　　乐心按照白虎留下的标记，一路寻了过去。
　　也幸好他留了标记，不然乐心找都不知道去哪找。
　　参天茂盛的深林，险峻的山峰间，有一黑黝黝的山洞。乐心眉头未皱地踏了进去。
　　在她踏进去的一瞬间，画面陡转。
　　宫殿宽广华丽，穹顶高阔。华美的帘幔飘荡，白玉地砖块块精致。
　　熟悉的景致，熟悉的地方。
　　殿内有熟悉的声音传来，乐心脚步无声地靠了过去。
　　“这不是仙太子吗？倒是稀客呀，大驾光临，真令我这儿生辉啊。”
　　殿中央斜倚着的男人长眉入鬓，锋利的眼神中带了些漫不经心，冷漠又绝情。
　　乐心感到眼睛微微有了热意，那是她的师父，道一仙君。
　　站在殿中的仙太子傅予脊背挺直，俊美的脸上，是一贯的沉默隐忍。
　　“你们天帝一族都很不错啊，你爸当年为了拉拢我，想把他亲姐姐长公主嫁给我，问过我了吗？”
　　道一仙君神色带了丝讥诮，“没有，漫天神仙都知道长公主为我流泪为我心碎，可我硬是连回头一顾都不肯。你爸蠢，算计我就算了，如今，你倒是厉害，算计上了我唯一的徒弟，要我夸你一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吗？”
　　站立地挺直的傅予，突然弯了膝盖，跪下了。坚硬的地砖与膝盖相碰，发出沉重的叹息。
　　道一仙君仿若未闻，“那丫头蠢，可你以为她真是因为想抄你的作业就选了你为未婚夫？一个从不求人的高高在上的仙太子突然低了姿态，那丫头心软罢了。”
　　“仙君，我……”
　　“别解释，也别来你有苦衷那一套。”
　　道一仙君坐直了身体，定定地看着殿中跪着的仙太子，以他在仙界的身份，是受得起仙太子这些小辈的跪拜的，“知道我为何从不拦着乐心那丫头与北和、龙绣交往吗？”
　　“他们没有家族压力，无忧无虑，心思单纯，相处全靠各自情谊，你不同。”
　　“在个人情谊跟前，你更看重的是你们天帝一族的脸面、权力。你有心计，能隐忍，想凭一己之力带领天帝一族崛起，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我能理解，但我不谅解你算计我徒儿、算计我。”
　　傅予挺直的脊背微不可见地向下弯了弯。
　　“我看不惯玄一，就算你们不做这些多余的事，我依然看不惯他。”
　　“我的徒弟我来宠，她要选谁就选谁，但是有一点，我希望你记住，”道一仙君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傅予，“不要别有用心地接近她，也不要做一些容易让女孩子误会的事情，她要抄你作业，你给她抄就行。如果让我知道还有其他的，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傅予辩解，“仙君，我……”
　　“别说你是真的喜欢那个傻丫头，”道一仙君长眉挑了挑，似笑非笑，“动机不纯的真心不值钱，懂吗？”
　　傅予牙齿咬得紧紧的，无数情绪在一双黑眸里翻滚，最终沉寂下去，他低下头，恭谨地说道：“多谢仙君教诲！”
　　不管是宫殿柱子的图案，还是殿中的道一仙君，与跪在地上的傅予，都与乐心记忆中的别无二致。
　　可眼前发生的这一幕，乐心并不知道。
　　那这是怎么一回事？
　　狐狸精的幻境吗？为何如此逼真？逼真到乐心不忍破了这幻境，她想再多看几眼她的师父。
　　印章小声问：“仙太子，仙君，他们都是神仙吗？”
　　它的声音仿佛惊动了殿内的人，道一仙君猛然看向乐心的方向，厉声喝道：“何人在此？”
　　画卷如潮水般迅疾退去，宫殿不见了，道一仙君和傅予也不见了，幽暗的山洞里依次亮了起来。
　　柔和的夜明珠光芒照亮了空荡的山洞，在山洞的中央，贵妃榻上躺着一红衣美人，乌发红唇，眉目艳丽至极，光裸的玉足形状美好，薄纱的衣裙下，一双玉腿若隐若现。
　　被白虎拎来的狐狸精正蹲在贵妃榻前给那红衣美人……捶腿。它一双湿漉漉的狐狸眸可怜巴巴地偷觑着乐心，好想哭。
　　这个红衣美人容貌更甚狐曼，妩媚程度亦然，见到乐心回了神，“她”率先开了口，“仙子看到刚才那一幕，有何感受？”
　　这声音……
　　低沉入耳，声线迷人，但很明显，是男人的声音。
　　那红衣美人轻笑一声，自嘲道：“为了狐曼我当了多年女人，我都差点忘了，我可以是男人，——我也更爱我的男人身份，否则，我怎么会爱上狐曼呢？”
　　话音刚落，红衣美人换了身份，五官依旧艳丽如故，但明显不同于女子的硬朗与英气，能够看出眼前的是个男性。
　　“我们狐狸精一族，可男可女，单看自己乐意。”他嫌弃地看着惊讶地张大了嘴忘记给自己捶腿的狐狸精，“这种不能化人形的狐狸精除外，连人形都不能化，还能称为狐狸精？”
　　狐狸精：“……”
　　乐心已然明白过来，“刚才那一幕，是你偷听到的？”
　　所以，那一幕如此真实，让她挑不出一丝破绽。这也意味着，她师父道一仙君和傅予之间，曾经真的有过这样一段对话。
　　她师父最后一句“何人在此”，显然是对偷听的人说的。偷听的人，就是面前的这个一会女一会男的狐狸精。
　　可发生在仙界的事情，他是如何能听到的？或者说，他是如何出现在仙界的？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狐息。”狐息从贵妃榻上站起来，身量极高，“我成过仙，又被抽了修为贬了仙籍。”
　　“我成仙是因为你师父给狐曼的那颗丹药，让我修为大增，同时顺利过了天劫；我被贬仙籍，也是因为你师父，他发现我偷吃了狐曼的丹药，不属于我的机缘，自然不能让我成仙。”
　　“成也你师父，败也你师父。”
　　“不过我不在意，我本来对成仙就没什么兴趣，只不过……”
　　狐息低垂了眸，绝美的容颜几乎能令人窒息，他自嘲地笑了笑，“狐曼一直在找你师父，她却从没想过你师父会是神仙。我就是想去仙界印证我的猜想，果然啊，你师父真是神仙。”
　　他看向乐心，“我在仙界偷偷看过你，乐心，狐曼当时从人间捡回来的弃婴。”
　　“而你，却送狐曼去了地府。恩将仇报，说得是不是你？”
　　乐心：“……”是我，是我，你们的土地神乐心。
　　解决了狐曼，出钱的金主是未来公公，她不能收钱。
　　解决这个狐息，是给自己亲生的师父擦屁股，她找谁收钱？
　　又是白干，乐心捉妖的动力降到了历史最低点。
　　果然，做人还是要脚踏实地，勤勤恳恳卖葡萄才是正道。
　　狐息半天没等到乐心的回答，他刚想嘲讽乐心是不是心虚，就听到一道手机铃声在山洞里突兀地响了起来。
　　乐心拿出手机，看到来电人是储卫，她朝狐息笑笑，极为有礼貌地说：“不好意思，先接个电话哈。”


第31章 狐息
　　乐心礼貌性地跟狐息说要接个电话, 说完也等不及狐息是否同意就按下了通话键。
　　狐息：“……”我有句MMP……算了，憋着, 他也不少这一通电话的时间。
　　按照《如何和小仙女快乐谈恋爱》的计划，今天中午储卫是要和乐心一起吃饭的。储卫早早地完成工作，将时间空了下来，然后打电话给乐心, 好确定她想吃什么，去哪里吃。
　　乐心有些为难。男朋友为了两人的感情呕心沥血，在坦白仙女身份后, 第一次约她吃饭，她若是拒绝了，他该多伤心哪。
　　但她又不能撇下狐息，说, 不好意思，先等等，我去吃个饭再回来解决你？
　　这也太过分了，一点起码的尊重都没有。
　　乐心衡量片刻，问储卫：“你想见见妖怪吗？传说中的狐狸精哟。”
　　狐息：“……”
　　储卫：“……我能见吗？”
　　“想就能。见吗？”
　　“见。”
　　储卫男人的第六感告诉他, 如果他说不想见，他恐怕也就见不到自己的仙女女朋友了。
　　乐心问他：“你旁边有人吗现在？”
　　储卫连忙让收拾文件的助理立刻离开办公室, 他反锁上门, 说：“办公室里只有我。”
　　“稍等。”
　　乐心挂了电话，对狐息抱歉的笑笑，“我给你变个魔术？”
　　五秒钟大变活人。
　　五秒钟后, 霸道总裁储卫出现在了被夜明珠光芒笼罩的山洞里。他绷着脸，一点讶异神色都未流露。身为小仙女的男朋友，自然要沉得住气，不能给女朋友丢脸。
　　他不露声色地打量着周围，一个美得不像话的红衣男子，一个眼神呆呆又恐惧的狐狸……狐狸精？
　　传说中的狐狸精是这样的吗？
　　乐心拿出一串葡萄，用术法洗干净，递给储卫，“你先吃了垫垫，我很快。”
　　她顺着储卫视线看过去，知晓他误会了，忙指着狐息解释：“他才是狐狸精，你看，很美？”
　　美得一点都不辜负狐狸精的艳名，除了是个男的。
　　男的?储卫觑了觑乐心，还好，他女朋友定力足，没有被狐狸精勾了心。
　　狐息感觉自己跟动物园里供人观赏的猴子差不多，家长带着孩子来，指着猴子说，看呀，那是猴子，多可爱啊。
　　好气！
　　乐心以为储卫不习惯，伸手握了握他的手，让他安心。这样的小动作亲密极了，让狐息从中窥探到一丝不寻常来。他转了转魅惑人心的狐狸眼珠子，不怀好意地打量起储卫来。
　　乐心略动了动，将储卫遮挡在身后，她对着狐息说：“不好意思，我们刚刚说到哪了？你被我师父抽了修为，贬了仙籍？继续？”
　　狐曼和狐息的爱恨，与她师父无关，却因她师父而起。
　　光听个标题，就感觉很狗血，即便能大致猜出过程，但还是想听听当事人说一说。
　　乐心顺手掏出一把松子，又塞给储卫一把，做出了聆听八卦的准备。
　　狐息：“……”
　　乐心这种漫不经心凑热闹的态度，给了狐息极大的熟悉感。不愧是师徒俩，当年他质问道一仙君，为何不告诉狐曼他的真实身份时，道一仙君也是这样，“不好意思，你说谁？狐曼？她是我的谁，我凭什么要告诉她我的真实身份？”
　　感觉到狐息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他，也就是要讲故事给他听的时候，道一仙君忙端起一盘干果，谦逊有礼地邀请：“请。”
　　请开始你的表演。
　　狐息恨得牙痒痒，却莫可奈何。不讲一讲，他心有不甘。讲了，讲完就毫无反抗地被道一仙君动手毁去了丹药助长的修为，而后被扔下了仙界。
　　听完就扔，渣男！
　　他动不了师父，难道还动不了徒弟？
　　狐息不怀好意地问乐心：“你刚刚看到的幻境，是我当年从仙界偷听到的你师父和你未婚夫的谈话，你师父可是在阻碍你未婚夫和你的感情，你对此难道不怨你师父？”
　　“还是说你已经发现这事，所以和你师父闹崩了，被赶下了仙界，来了人间？”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就更好奇了，”狐息白皙修长的手指指向储卫，“他是谁？天上一个未婚夫，地上一个男朋友吗？师父绝情，徒弟倒是多情。”
　　乐心吃着松子，神色不变，“你不是要讲一讲你、狐曼和我师父之间的爱恨情仇吗？还讲不讲了？不讲我就送你去地府了……哎，不对，你好像没死啊……”
　　活的，难道打死再送地府？
　　乐心定下心来，仔细地看向狐曼，绝美的男人周身萦绕着一圈殷红的光，她一开始没注意，山洞仅靠夜明珠的光芒照明，她以为是红衣颜色的晕染。但显然不是。乐心脸色冷了下来，松子塞到储卫手里，不吃了。
　　殷红的光代表孽障、代表杀戮。而他身周满满的红光，这表明，他杀了无辜的人或妖精，还不止一个两个。
　　不用送地府，可以就地处决。
　　活了多年的狐息，见到乐心的神色变化，立刻明了。他轻轻笑了笑，“发现了？”
　　他和狐曼同族，自小一起长大。他先化了形，等他出门在凡间游历一圈回来，却发现狐曼不仅化了形，还爱上了桃林里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他眼睁睁地看着狐曼为了那个男人痴狂，做了许多愚蠢的事情，却从没有看到陪在她身边的自己。狐息嫉妒地发狂，但他想，凡人性命不长，他和狐曼妖生漫漫，他等得起。
　　后来，那个男人不见了。
　　狐曼拼命地寻找。
　　狐息却从那个男人送给狐曼的丹药里，发现了秘密，那个男人可能不是凡人。
　　他偷了狐曼的丹药，但被狐曼发现了，两人起了争执，狐息不小心打死了狐曼。狐息难过之下，将狐曼的鬼魂安置在一座瓷瓶里，而他自己却吞了丹药，修为大增，堪破了他一直以来的修行难关，扶摇而上，躲过天劫，成了仙。
　　果然，他在仙界再次看到了那个男人。
　　道一，仙界里高高在上的仙君。
　　清冷、无情，根本不曾喜欢过狐曼。
　　如果他躲着道一仙君走，道一根本不可能发现他偷吃了狐曼的丹药，可他偏不，他心里放不下狐曼。
　　后来，他被打下凡间。狐息自己也附身在瓷瓶上，他将自己与狐曼合葬在一起后，封了心智，昏睡过去，也算全了生不同寝、死同穴的念想。
　　直到许多年之后，他们的坟墓被盗墓贼挖开，他和狐曼再次清醒。
　　没想到，狐曼一醒来，依然心心念念地要找她曾经喜欢过的那个男人。
　　狐息冷眼看着，没有把真相告诉狐曼。
　　他想，狐曼找不到了，就会死心回到他身边了。
　　然而，乐心出现了，将狐曼送往了地府。
　　这没有狐曼的人间，他待着还有何意义？
　　可被道一仙君贬下仙界的时候，他的修为也跌落了许多，不得已，他饥不择食地吃掉了临时住处方圆百里的所有开了智的精怪，增长修为。
　　狐息不得不承认，在尝试过无上的法力之后，突然跌落云端，是不会习惯那种法力低下的。
　　他当年葬了自己和狐曼，除了对狐曼爱而不得的执着外，未尝没有自我内心的挫败和不甘。
　　一梦千年，醒来人世大不同，上古大妖不出世，小妖法力低微，就连原本牛气哄哄的玄门中人传承到如今，也是个个衰落不堪，不能与当初相提并论。
　　隐隐的，狐息拥有了当世称王的资格。
　　除了，乐心。
　　对，除了乐心。杀了她。
　　杀了她，这人间他便可以为所欲为。男妖，情场失意，便要事业得意。
　　漫天的杀意从狐息身上散发开来，乐心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不由吐槽道：“你是不是傻？想杀我不知道藏着点，还散发杀意，生怕我不知道？不是说狐狸精都很聪明吗？你就不会迷惑迷惑我，趁我不备再来杀我？”
　　储卫没感觉到杀意，只觉得山洞内的氛围无端紧张起来。身为男人，他应该奋不顾身地拦在自己心爱的人跟前，但是，男人也要面对现实。他不是昏了头的傻小子，所以，储卫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让了让地方，好让自己的小仙女女朋友施展地开手脚。
　　乐心转头对他安抚一笑，男朋友真懂她，不用浪费口水。
　　狐息却嘲笑道：“堂堂道一仙君的徒弟居然在人间找了个小白脸男朋友？”
　　乖乖在一边吃葡萄的储卫怒了，不客气地怼回去：“你是不是眼瞎？我明明是当下最流行的小麦色，哪里白了？”
　　狐息：“……”
　　乐心：“哈哈！”男朋友真棒！
　　狐息眼神锐利地盯着储卫，他二话不说动了手，绕过乐心，试图杀了储卫。
　　乐心危险地眯了眯眸，出手如电般抓住了他的手腕，铁钳似的按住。
　　狐息用力拽，拽，拽不动。
　　乐心特别想来个邪魅一笑，但念在男朋友在，要保持形象，便特别凶残地一脚踹在狐息胸口。
　　狐息被踹飞出去，跌落在山洞一角，喉咙发甜。
　　储卫崇拜地看着乐心，女朋友真厉害。
　　乐心温柔地用手在他眼上捂了一下，“闭眼。”
　　温热的手掌柔软、细腻，储卫细细回味了一番，等听到乐心说“可以睁眼了”时，再睁开眼，山洞内已经没有了狐息的存在。
　　土地神，人间唯一的神仙，不是白吹的。
　　“好了，”乐心挽上储卫的手臂，露出甜美的笑，“走，我们吃饭去！”
　　被遗忘的狐狸精眼见要被抛下，顾不得害怕，蹦到乐心面前，“土、土地、地……”
　　结结巴巴连一句“土地神”都叫不出来。
　　但看到了它，乐心拍了拍额头，对了，她是来救出事了的白虎和甄鄘风的。
　　“白虎和甄鄘风呢？不会是也被狐息给吃了？”
　　哎呀，可惜来晚了。
　　狐狸精急了，越急越说不出话来，它放弃自我，使用原始语言，吱吱叫了一声，从山洞的角落里吃力地抱出一个瓷瓶来。
　　瓷瓶上，一个红衣美人姿态妖娆地躺在贵妃榻上，衣衫单薄，几乎不遮体。美人倚睡的榻下，蹲着一只狸猫。
　　只是，那美人的脸看着别扭极了，骨架子也不够纤细，宽大粗放。那猫的眼神也不太像个猫，隐隐透露一股委屈来？


第32章 对上
　　莹润的雪白瓷瓶上, 美人卧猫图栩栩如生。
　　仔细看去，能看到美人一双长腿上的毛发茂盛, 又黑又长。
　　乐心：“……”
　　这美人看着略眼熟啊。
　　狐狸精：“白、白虎、虎、大……”
　　“白虎？”
　　瓷瓶上的狸猫瞪圆了眼睛，羞愧又憋屈。
　　乐心指着瓷瓶上的美人与狸猫，惊讶地挑眉：“这不会是……甄鄘风和白虎？”
　　狐狸精说不出来话，拼命点头。
　　它爪子在瓷瓶上抓挠, 想将它的白虎大人救出来。狐狸精眼巴巴地看着乐心，渴望她能帮自己一把。
　　乐心摸了摸狐狸精柔软的头，“乖, 站一边去。”
　　虽然被土地神摸了头，身体僵硬不好移动，但为了白虎大人，狐狸精艰难地同手同脚退到了一边。
　　没了狐狸精的身体遮掩, 瓷瓶暴露在了夜明珠的光芒里，一览无遗。
　　乐心掏出自己的手机，对着瓷瓶上的美人和狸猫拍照。
　　值得留念。
　　拍完照片，乐心对狐狸精招了招手，“把瓷瓶摔了, 他俩就能出来了。”
　　被乐心拍照举动惊到了的狐狸精紧张又无助，土地神这么不靠谱, 摔了瓷瓶, 他们真的就能出来了吗？不会它摔了瓷瓶，就把他们俩给摔死了？
　　“摔呀。”乐心催促道。
　　狐狸精手一抖，瓷瓶应声而碎。
　　瓷瓶里, 滚落出一个腿上有毛的红衣美人，一只狸猫。
　　那红衣美人脸上还带着妆，精致的假睫毛卷翘，画了浓重的眼线，桃花粉的眼影，烈焰红唇，一双眉弯似月。
　　别说，甄鄘风这么一打扮，光看脸，看着还挺漂亮的。
　　“哈哈……”乐心先笑为敬。
　　眼前的女装大佬身上的衣服穿了跟没穿一样，除了重点部位，该露的都露了出来。储卫坚定捍卫自己男友的权利，他掌心遮住乐心的眼睛，将她拉着转了个圈，让她的脸面对自己的胸膛，占有欲十足，“别看，辣眼睛。”
　　辣眼睛甄鄘风：“……”
　　他也不想的。
　　他和白虎两个怀抱着雄心壮志而来，结果被狐息毫不费力地附在了瓷瓶上。沉睡了千年的狐息，难得有人倾听他说话，对着白虎和甄鄘风，狐息讲起了许多往事。
　　狐息说他是真的喜欢狐曼，哪怕狐曼心里没有他，全是另外一个人。
　　他化作女人，和狐曼做姐妹，只是想化解狐曼心底的情伤，然后走进狐曼的心。
　　他失手打死了狐曼，他后悔极了，但将狐曼的魂拘在了瓷瓶上，他又异常满足。这样，狐曼就能一直陪在他的身边，他就可以永永远远和狐曼在一起了。
　　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狐息是以女狐狸精的身份成仙的。他见到道一仙君的时候，就是一个妩媚艳丽的女人模样。
　　他是故意的，女人的身份适合他做一件事。是的，狐息试图勾引道一仙君，结果被道一仙君掀翻在地上。
　　狐息舔了舔自己殷红的唇，不解询问：“为何当初狐曼假装和你睡时，你没推开她？仙君此刻是不是太过装模作样？”
　　“她当初睡在离我快一米的地方，我想，桃林又不是我种的，她睡便睡。”道一仙君弹了弹衣袖，“你都躺我怀里来了，能一样吗？”
　　“要知道我这怀里抱过的唯一一个，还是我的傻徒儿。”道一仙君在心里补充，大概在她三岁的时候，尿湿了他半边衣衫，从此以后，他对抱人过敏。是以，在狐息刚贴过来的一瞬，就被道一掀了出去。
　　狐息没有丝毫顾忌，将这些往事全部说给甄鄘风和白虎听。当时，甄鄘风和白虎心都凉了半截，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狐息这是把他俩当成了死人。
　　幸好，乐心来了。
　　他们伟大的土地神大人。
　　顾不得现下的诡异装扮，甄鄘风自觉逃过一劫，望着乐心感激涕零。
　　百兽之王成了狸猫，白虎心绪难平。白虎想问乐心，为什么他们出来了，自己还是狸猫的模样，话出口却成了一声：“喵喵？”
　　他要怀疑虎生了。
　　乐心感叹，狐息果然不愧是千年狐狸精，施术法关个人都能想到化妆的细节。看甄鄘风那精致的妆容，身为一个女人，她都化不出来。
　　“狐息的术法有时效的，时间过了，你们就恢复正常了。”
　　乐心再次拿出手机，“来来来，大家一起拍个照啊。”
　　甄鄘风：“……”
　　白虎：“……”
　　储卫主动接过手机，“我来给你拍。”
　　时间耽误了不少，储卫下午要上班，饭吃不成了。
　　乐心送他回了办公室，约了晚上吃饭。
　　狐息当着储卫的面，说她在天上有一个未婚夫，乐心不愿意让储卫误会，便解释说，年幼订的婚，她对对方没有感情，已经解除婚约了。
　　储卫并不介意，他相信乐心不会骗自己，自己的仙女女朋友也不是一个一脚踏两船的人。
　　关于师父道一仙君的事情，乐心没有告诉储卫。这事，跟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没有关系。若是有一日，会影响到他们的感情，她必坦白无保留。
　　捉了妖的乐心继续回家摘葡萄，等着夜晚出门送货。
　　狐息给她看的那一幕，乐心没有多想。在她心中，她答应和仙太子傅予订婚，便是因为傅予低姿态的恳求心软了一回，也是为了抄他的作业。至于背后的心机和阴谋，乐心并不清楚。但乐心同样了解她的师父道一仙君，他行事向来肆无忌惮，绝不会因为傅予和她有了婚约，而破格为傅予做些什么。
　　他做的，都是他想做的。
　　至于，她师父不让傅予喜欢她，都多久之前的事了？现在婚约已经解除，她也有了男朋友储卫，去纠结这些没有意思，徒惹烦恼罢了。
　　所以，仙太子傅予愿意帮她，把天帝一族先祖的心脏借给她，和喜不喜欢她无关，是因为师父一直帮着他们天帝一族对付玄一真人？
　　乐心松了口气。她依然感激傅予，却因为这，不会压力那么大。
　　她就说，事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事，凡事有因有果。
　　正分装葡萄的时候，北和联系了乐心。
　　他压抑着兴奋，声音极大：“乐心乐心，我要和你讲件八卦！”
　　忙于赚钱的乐心言简意赅：“说。”
　　“昨日，仙太子傅予和玄一真人对上了，正面刚的那种！”
　　正面刚？
　　仙太子傅予一向隐忍，哪怕当初她师父道一仙君站在他的背后，面对玄一真人的刁难和颐指气使，傅予虽不卑不亢，当也都是避其锋芒，能忍则忍，从没有正面对上过。
　　现在，她师父已经出事，背后没有强有力支撑的傅予是靠什么和横扫仙界无敌手的玄一真人相抗衡的？
　　“这事说来和你也有点关系，乐心。当初，道一仙君……”北和没有明说，但话中意味，两人都明白，“玄一真人为了女儿蓝岑，迫不及待地向天帝施加压力，让仙太子和你退了婚约。但是，仙太子不知何故，在退婚后，直接闭关修炼去了。所以，他和蓝岑并没有订婚。前几天，仙太子出关，玄一真人便找到仙太子，让他和蓝岑订婚。谁知，仙太子不愿，当面质问玄一真人，以何立场逼迫他娶他的女儿，是他和他女儿有私情，还是做了侮辱他女儿的事情，所以要对其负责？哇哦，听着真是太爽了！”
　　乐心却觉得仙太子莽撞了，“后来呢？”
　　“后来，仙太子和玄一真人对视良久，玄一真人就走了。”北和哈哈大笑，“我估计是玄一真人没有想到仙太子敢反驳他，所以太震惊了，震惊地走了？”
　　不可能。
　　背后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傻北和不知道罢了。
　　乐心问他：“你确定上次见仙太子的时候，你感觉他仙力和你差不多，没怎么进步？”
　　“当然！”北和自觉仙太子做了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非常合他心意，听到乐心不相信他的判断，难得没有立刻炸毛，“我很确定，我还嘲笑他闭关这么久都没进步，是不是借着闭关的由头，关着门自己修复情伤去了。他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的，可讨厌了。哼，承认不努力，很难吗？”
　　乐心：“……”神特么情伤。
　　乐心忍不住提醒说：“看不出修为，还有一种可能。”
　　对方的修为比你高，且远远高于你。
　　北和顿了顿，“我还是不是你朋友？还是说你对仙太子旧情未了？这对你现在的男朋友公平吗？”
　　他语重心长地教训乐心：“乐心，你可不能做负心负义的混蛋，给你现男友戴绿帽啊！”
　　乐心：“……”
　　北和乐呵呵地与乐心八卦完毕，又略犹豫地说：“我听说天帝一族先祖的心脏不见了，就是那颗蕴藏无限生机的心脏，但是也不见天帝一族的人寻找。我不确定消息真假，只是近日仙界隐隐有谣言。乐心你说，别人偷那颗心脏是为了什么？”
　　乐心去找天帝要先祖心脏的事没几个人知道，她也没告诉过北和。
　　北和无法帮她便羞愧地剃了光头，若是再被他知道这事，恐怕要剃光眉毛和眼睫毛了？
　　乐心回他：“你才剃了光头决心好好修炼，怎么又关注这些八卦了?”
　　“你不在仙界，我就是你在仙界的喉舌，自然要多探听点消息告诉你。”好让你回了仙界后，不至于消息闭塞，与仙界脱节。
　　他曾想过是不是乐心偷了天帝先祖的心脏，但一来道一仙君闭关洞府打不开，二来，关于那颗心脏是否能将仙人复活也是未知，乐心就算偷了也用不上。
　　可深知乐心脾性的北和，见她如此明显的转移话题突然又不确定了。
　　“乐心，过几天我去凡间看看你。”
　　终归是见到面才能放心，他要看看乐心过得好不好，最重要的是，他要考察考察乐心的男朋友。他不相信乐心的眼光，别挑了个渣。
　　乐心：“?”
　　通讯被北和单方面切断。
　　这是怕她不让他来?她肯定不愿意他来啊。
　　仙人私自下凡是要受惩罚的，少年。
　　她得想个办法。
　　日暮黄昏，乐心难得精心装扮了一下自己。从储卫送的一堆衣服里挑了款颜色素净穿上却很仙的连衣裙，细跟凉鞋，扎了半丸子头，化了淡妆。
　　被化了妆的甄鄘风刺激，乐心觉得身为一个女子绝不能输。
　　她照了照镜子，嗯，果然更好看了。
　　她美滋滋地去了储卫发来定位的地方。
　　一定要让储卫惊艳。
　　那是一家一看就很贵的餐厅，从门外看就很气派。光线调得不是很亮，却很有情调，是情侣约会最喜欢的那种环境。除了服务员，里面一个客人都没有。
　　显然，家里有矿的霸道总裁又包下餐厅吃饭了。
　　服务员面带微笑地将乐心引了进去，倒了杯水。
　　储卫不在。
　　服务员：“储总在为您准备惊喜中，您稍等。”
　　惊喜?
　　优雅端坐着的乐心翻着桌上菜谱，糖醋小排，基围虾，清蒸鱼，一道道美味佳肴，图片栩栩如生，引得她垂涎欲滴。
　　把这些统统给她来一道就足够惊喜啦。
　　不多久，穿着衬衫西裤的储卫出现了。他额前原本一丝不苟的发微乱，衬衣顶端扣子解开了两颗，为他增添了几分男人的性感。
　　俊美高挑的总裁端着盖着盖子的餐盘走到了乐心面前。
　　将餐盘放在桌上，储卫盯着乐心看。他显然发现乐心化了妆，和平日素颜不太一样。
　　乐心冲他眨了眨眼，默默等男朋友夸奖。
　　储卫皱起了眉头，“不化妆已经够漂亮了，化妆干什么？你这样，我怎么亲?”
　　想亲你的唇，不是口红啊。
　　乐心：“……”
　　很好，继有了一个钢铁直师父后，她又收获一个钢铁直男朋友。
　　乐心指着面前盖子盖住的餐盘问：“这里面是什么？我爱吃的排骨，还是鸡翅膀?”
　　储卫脸上表情一言难尽。
　　不对?那：“清蒸鱼?还是……”
　　随便什么，都行啊。
　　储卫揭开了盖子，红配黄，绿色的是葱花。“我亲手做的，惊不惊喜?”
　　乐心：“……”
　　都行里面并不包括这一道。
　　她想吃肉。


第33章 惊喜
　　惊不惊喜?
　　太特么惊喜了。
　　西红柿炒鸡蛋。
　　全国人民都吃过的一道菜, 也是所有初学做菜者最爱的一道菜。简单易上手，总归味道不会太差。
　　储卫介绍说：“西红柿炒鸡蛋, 我特意研究过菜谱，也请教过大厨，在先炒鸡蛋，还是先炒西红柿上, 难以抉择。索性，我两者都炒了一道，最后, 我把我觉得好吃的一道端到了你的面前。”
　　他深情款款地望着乐心，眸子里一片璀璨的期许，“余生，我想做菜给你吃。”
　　乐心：“……”
　　不了, 余生那么漫长，如果天天吃西红柿炒鸡蛋，她可能不会爱他了。
　　但男朋友愿意洗手作羹汤，她不吃岂不是辜负了他的一片深情
　　乐心夹了一筷子，味道还行, 就是醋放得多了，略酸。她极为捧场, 客套地夸奖：“很好吃。”
　　储卫笑意纯粹, 他从服务员手里接过一碗米饭，放到了乐心的面前，“吃。”
　　乐心：“”
　　储卫：“”
　　按照偶像剧套路, 爱人做的菜不管好吃还是难吃，不是都应该全部吃完
　　乐心诡异地对上了储卫的脑回路，所以，在这么一家昂贵的餐厅，有无数好吃饭菜的餐厅，在家里有矿的男朋友包下之后，她只能吃一盘他下厨炒得西红柿炒鸡蛋配白米饭
　　乐心：“……”
　　她化了妆，他都不知道夸赞，还嫌弃无法下嘴亲，她凭什么一定要吃完这盘西红柿炒鸡蛋
　　可看着储卫温柔的眼，乐心什么都说不出来了。自己宠出来的男朋友，跪着也要宠下去。
　　吃！
　　周围的服务员们羡慕地看着乐心，有一个有钱的又高又帅的总裁男朋友，更难得的是，日理万机的总裁还愿意亲自下厨为她做菜。
　　女孩子，谁不想要一个这样完美的男朋友
　　乐心将饭菜吃得干干净净，她放下了筷子。
　　储卫手支着下颌，坐在她对面看着她吃。见她吃完了，柔情似水：“下次我再做给你吃。”
　　乐心：“下次做糖醋排骨吗？”
　　储卫为难：“酸辣土豆丝可以吗？”
　　乐心叹了口气，眼底满满的心疼，“你平时工作那么忙，再占用你时间给我做吃的，你太累了，我舍不得。”
　　她伸手握住了储卫的手指，轻轻摩挲，“我知道你贤惠，你的心意我收到了。下次，你用你赚来的钱请我吃饭就好了。”
　　她请也可以。包不了餐厅，但能吃上糖醋排骨哇。
　　储卫回握住她的手，他的手掌正好包住了她的，“是不是不喜欢我做的菜抱歉，第一次做……”
　　他隐隐感觉到她并不喜欢，因为她没有问他，最后端上来的这盘西红柿炒鸡蛋是先炒鸡蛋还是先炒西红柿时，可看她吃得那么香，他还以为自己多想了。
　　情侣之间不能有欺骗，要坦诚。
　　乐心：“我很喜欢，但我更心疼你。”
　　她目光灼灼，信誓旦旦，说得自己都信了。
　　但，恰当的谎言也是情侣之间的润滑剂。
　　储卫感动地亲了亲她的指尖，“给你做菜，我不累。”
　　乐心败了。
　　再说几句肉麻话，她刚吃完的西红柿炒鸡蛋就要全吐出来了。
　　到此为止。
　　肉麻话到此为止，但储卫的骚操作没有。
　　服务员将乐心吃完的碗盘收下去后，把储卫的饭菜端了上来。
　　有荤有素，看样子就很好吃。然而，看分量，没有乐心的份。他这是打算让她看着他吃
　　幸好，储卫深知女孩有两个胃，一个吃饭，一个吃甜点。他女朋友的胃尤其大，他让大厨准备的甜品种类也丰富。
　　乐心心满意足地吃起了甜点，姿态优雅。
　　若是储卫真让她眼巴巴地看着他吃饭，她就能当场跟他分手。
　　吃完饭，两人手挽手在服务员们的恭送下离开。
　　微商乐心正处于创业初期，晚上还需要送葡萄。如今电影动辄两个多小时，看完电影再依依惜别一会，她别想去送葡萄了。她否定了储卫看电影的提议，和他在小公园里散步。清幽的环境里，四周无人，仅路灯的昏黄灯光撒在两人身上。
　　气氛正好。
　　约会中的情侣，此刻该有一个甜蜜的亲吻。
　　乐心并不矫情，她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储卫的唇压下来。
　　良久，站在她面前的男人没有动。她明明可以感觉他遮挡住了灯光，整个人将她包拢后的阴影。
　　乐心疑惑睁眼。
　　储卫俊朗的面庞背对着路灯，看不太清，唯有一双眼眸亮亮的。在那双眼眸中，乐心看出了纠结和挣扎的意味。
　　面前的男人似乎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他从西裤口袋里掏出了一块浅蓝色的手帕，修长的手指捏住，压到了乐心的唇上。
　　乐心：“……”
　　她吃完东西后特意躲到洗手间重新补的口红！
　　你知道这口红有多贵吗？
　　居然拿手帕擦
　　哦，他买的，他有矿。
　　乐心死死地按住土拨鼠尖叫的另一个自己，特别冷静且理智地提醒储卫：“你这样擦是擦不干净的，需要卸妆水才行。”
　　储卫擦完，低头凑到乐心唇边看，他离她的距离极近，温热呼吸拂过她的唇，满身清冽气味直逼她的鼻间。
　　不远处有两个小姑娘经过，看到眼前这一幕，忙绕远了，乐心还听见她们小声嘀咕，“哇，他们是要亲了吗？真好啊……”
　　乐心心想，小姑娘们，你们还是太年轻。
　　“真的呀。”
　　储卫直起身，他手捏住乐心下巴，唇上有口红残余，脸上不知道涂了什么，和平时也不一样，他亲哪呢？
　　他附身，温柔地亲了亲乐心的锁骨。
　　而后，如释重负。没有亲吻的约会是不完美的，好了，现在完美了。
　　乐心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笑得一片纯良。
　　行，可以原地分手了。
　　估计这事也就只有她男朋友能干得出来了！
　　掏出随身携带的口红，当着储卫的面，乐心重重地涂满了唇，而后，她揽过储卫的脖子，将他拉近自己，对着他一张俊脸劈头盖脸地吻了个遍。
　　来啊，互相报复啊。
　　哼。
　　乐心哼着歌，回了乐悦家。她要去送葡萄。肥宅美少女今日要的葡萄斤数尤其多，她除了每日殷勤地问候乐心，还大力地替乐心宣传葡萄。
　　给她打折。
　　乐心决定再给她多放几串葡萄。
　　刚进院门，乐心便感觉到异常。
　　乐悦和印章一起躲在月季花丛下面，瑟瑟发抖。
　　小楼里有外人在。
　　气息还很熟悉。
　　乐心踏进去的那一刻，小楼里的灯光亮了起来，一颗光头在灯光下闪闪发光，北和窜到她跟前，大叫：“Surprise！”
　　他凑到乐心的脸前看了看，“多日不见，你居然变娘了？”
　　乐心：“……”
　　她当初没有选和他订婚是明智的，一个从来记不起她是一个女人的男人，除了能当兄弟还能当什么？
　　“不是说过几日来的吗？”
　　“想让你早点看到我啊。”北和张开了手臂，“来，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就让我们俩抱在一起痛哭一场！”
　　乐心：“……”
　　乐心拒绝了他的拥抱，她看向屋子里被扔在地上的一坨人形东西，问北和：“你来就来了，怎么还拎个人”
　　她想到某种可能，忙正色道：“在这里，绑架人犯法，要坐牢的。”
　　北和连声喊冤：“我来的时候，他正在翻你这房子的院墙，我以为是来找你幽会男朋友，我就拎下来打了一顿，谁知道他不抗打，晕过去了。”
　　印章颤巍巍飘进来，“是贺霆，我和乐悦正在想怎么吓吓他呢，他就被……”
　　就被突然出现的北和拎进来打了。
　　贺霆
　　三更半夜爬单身女子的院墙，他想干什么？
　　再说储卫，被女朋友的一顿乱亲亲懵逼了。他后知后觉，好像他表现得太嫌弃了？
　　可是，口红真的不如她的唇甜哪。
　　哄人招数寥寥无几的储卫，想破了脑袋，也只能用了老招数，——发红包。“对不起，我错了，小仙女儿别生气！”一个字一个520红包，标点另算。
　　发完红包，他又立刻网上下单，各种品牌各种色号买了九十九支口红寄给了乐心。
　　看乐心没收红包，储卫心下忐忑地推开门，回了家。
　　他爸储卜凡站在客厅阳台处吸烟，阳台的玻璃门打开，外面的路灯灯光扑进来，他爸的脸庞半明半暗，保养得当的成熟男人，向来骄傲洒脱的脸上居然透露出沧桑和忧郁的意味来
　　这
　　见到储卫走过来，储卜凡将烟按熄。
　　他其实也没吸几口，太久不吸烟，已经不习惯了，差点呛住：“别告诉你妈啊。”
　　储卫问他：“爸，你这是怎么了？”
　　他妈闻不得烟味，他爸早就把烟戒掉了，还不许他抽烟。
　　储卜凡抬头想说没什么，结果被储卫一脸的口红印惊住了，他无语了片刻，颤着声音问：“傻儿子，你是被劫色了？”
　　储卫：“……”
　　阳台玻璃门里模糊倒映出他的脸，储卫之前光想着怎么让乐心不生气，结果忘记这一脸的口红痕迹了。他面瘫着脸，神色不改地掏出手帕擦口红。面对的是他爸，不是女朋友，不用不好意思。
　　“女朋友亲的。”他低调地炫耀，又问：“爸你怎么又抽烟？不说理由我就告诉我妈。”
　　储卜凡神色动了动，眼里的光又深又沉，“明天我打算和你妈回你外公外婆家看看。”
　　储卫惊：“我还有外公外婆？”
　　储卜凡：“没有外公外婆哪来的你妈妈？又哪来的你？”
　　可是，储卫从没有见过外公外婆，也没听爸妈提起过。为什么？
　　储卜凡手痒痒，又想抽烟，他隐晦地说：“我和你妈妈三月份领的结婚证，你同年八月份出生。”
　　所以，人家正常十月怀胎，他五个月就出来了，是不是特别体贴妈妈怀孕不易？
　　储卫：“……”
　　他又不傻。真相只有一个，——他爸让他妈未婚先孕！
　　储卫三观被震了震，“爸，你不是教育我说，最好的都应该留在新婚夜吗？”
　　可他居然是未婚先孕的孩子。说好的以身作则呢？
　　储卜凡也震了震，“所以，你和你女朋友，到现在也……”
　　他无奈叹了口气，“我当初看你那几个发小乱搞，我怕你不学好，你那时年纪还小，我怕你搞出人命，才这样骗你的。”
　　是他不对，误了傻儿子。
　　储卜凡同情地拍了拍储卫的肩膀，“傻儿子，你都成年了，居然……唉，你女朋友到现在也没嫌弃你，果然是……真爱啊！”
　　不愧是高人。
　　储卫：“……”


第34章 道歉
　　很狗血又是里写烂了的故事, 穷小子储卜凡看上了富家闺秀储妈妈。娇生惯养的女儿怎么可能舍得嫁给一穷二白的臭小子？家长反对、阻隔，拿钱砸人, ——没砸走。
　　不套路的是，储妈妈外表柔弱，实则内心坚定。与父母多次沟通，都得不到支持之后, 储妈妈带着储爸爸私奔了。
　　从此，再也没与家里联系过。
　　储妈妈不能理解父母为了面子，怕女儿嫁得门不当户不对惹人闲话, 却不为女儿的幸福考虑，是以，她内心对父母是有着怨气的。被狐曼附身，生死场上走了一次, 储妈妈突然想回家看一看父母。
　　世上意外那么多，说不准哪一天她真不在了。到那时，没有再见父母一面，恐将成为她心头的遗憾。
　　既然还活着，哪怕还怨着, 她也想回去见见父母。
　　老婆奴储卜凡自然是储妈妈说是什么就是什么，挣了许多矿、也当了许多年霸道总裁的储卜凡心虚, 他拐跑了人家精心教养出来的女儿多年, 这次回去，他会遭遇什么可想而知。
　　自小以为外公外婆都去世的储卫：“不如把我带着，到时候外公要揍你的话, 我给他递拐杖？”
　　储卜凡笑骂一句：“臭小子！”
　　储卫将储卜凡泡好的茶递到了他的手上，“爸，你后悔过吗？”
　　后悔当年和妈妈一起私奔？
　　“不后悔。”储卜凡喝了口茶，语气里满是回忆的美好，“见你妈妈的第一面，我就觉得，此生，就算是为她去死也甘愿。”
　　他知道他们不相配，可他还是想和她在一起。人生短短几十年，求得所爱，多大的幸事！
　　储卜凡话含深意，“你呢？你觉得你配得上你女朋友吗？”
　　“她爱我，如果我说配不上，岂不是质疑她的眼光？”
　　不过，今晚的她好像不爱他了？
　　储卜凡是个开明的家长，不会过分插手儿子的感情。在储卫将女朋友带回家之前，他静观其变，静候佳音即可。他再次拍拍储卫的肩，“如果不能够确定对方是你共度一生的人，请尊重对方，不要做伤害对方的事情。我和你妈当年不一样，我们那时候感情已经很深，有没有领那一张证其实没有区别。”
　　他是在讲未婚先孕的事。
　　街头无痛流产那么多小广告和黑心无资质小诊所，还不都是为一些无知又愚蠢的男女准备的？
　　储卫对着阳台玻璃门继续擦脸上的口红，敷衍道：“知道。”
　　他这辈子已经是非乐心不可。至于乐心，他拿出手机看了看，红包还没有被领。
　　储卫的心悬了起来，他又要被分手了吗？
　　为什么世界上要有口红这种不可理喻影响情侣之间感情的东西？
　　哦，他刚又买了一百支口红送给了女朋友。
　　储卫：“……”宝宝心里苦。
　　虽然他和乐心认了错，但他内心仍然不想吻涂了口红的乐心。
　　在储卫心目中，不用任何化妆品的乐心最美。皮肤白皙透亮，嘴唇粉嫩，看着就很想摸一摸、亲一亲，滋味蚀骨销魂。可化了妆的乐心，像是戴了面具，和他隔了一层，硬生生与他割裂开来，摸到的不是乐心，亲到的也不是乐心。
　　为了挽回女朋友，储卫回了房间后，摸出一张纸，开始写检讨书。
　　夜渐渐深了，乐心让北和把昏迷的贺霆弄醒。
　　照刘婶所说，贺霆是个忠厚实诚的人，按理是干不出半夜爬院墙，试图闯入一个单身女孩家的事。
　　当然，若他知道，这院子里没有单身女孩，只有单身女鬼，估计吓死他也不敢来爬墙。
　　北和顶着光头，凶神恶煞地问他：“说，半夜爬墙是想干什么？”
　　刚睁开眼的贺霆，有一瞬间的迷茫，等他看清坐在沙发上的乐心，脸“哄”地通红，他羞愧地垂下眼，并不言语。
　　“啧，敢爬墙不敢承认，是不是男人？”
　　乐心起身，对北和说：“你悠着点问，别再动手，我出去送个快递。”
　　“送快递？”
　　乐心指指在她回来之前，北和吃了一垃圾桶的各种坚果壳子，“你知道你今晚吃的零食有多贵吗？我不赚点钱，能禁得住你吃吗？”
　　北和来了之后，就发现乐心住的地方，各种零食种类，异常丰富，等得无聊，他就一样吃了一点。他指着一屋子的东西，“这些都是你靠送快递赚钱买的？”
　　哇哦，好厉害。北和看着乐心的眼中，闪烁着崇拜的光芒。
　　“不是，我男朋友买的。”乐心低调秀了把恩爱。
　　北和：“……”
　　“请问你送快递赚的钱呢？”
　　“留着包养我男朋友呀。”乐心叹了口气，“我男朋友家里有矿，是个富二代，现在继承家业，成了霸道总裁，可难包养了。我卖了这么久的葡萄，连他零花钱都给不起，真惨。”
　　北和摸了一箱薯片出来，毫不客气地扯开袋子，开吃，“滚，单身狗看不得别人恩爱，小心我忍不住揍你。”
　　等乐心一一送完葡萄归来，贺霆又是陷入昏迷的状态。
　　“审完了？”
　　这么快？她送葡萄一向迅速，前后加起来不过二十来分钟。
　　“嗯，这人本性纯良，估计来爬墙也是被人怂恿，脑子一热。”
　　北和躺在沙发上，继续吃零食。
　　“被人怂恿？谁？”
　　贺家村不大，乡里有什么事，很快便会传开。贺老大家想让贺霆娶乐心的事不是秘密，整个贺家村差不多都知道了。连带着乐悦大伯母的赞同态度，甚至连贺奶奶逼婚的事，都传得人尽皆知。
　　早就离开的贺文骏，不知怎么也知道了。
　　但乐心不同意。
　　村子里的人笑贺老大一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又嘲讽乐悦大伯母不为乐悦着想，安得不知什么心。
　　贺霆自知乐悦看不上自己，便劝了劝自己的父母，歇了这个心思。三个月时间太短促，他也没想过能娶上人，也没有哪个女孩会如此仓促而草率地嫁给他。
　　谁知，贺文骏打电话给贺霆，给他出了个主意。
　　生米煮成熟饭，再将这事闹大。
　　到时候，乐悦不嫁给他，名声就全毁了。
　　贺霆觉得这事做得不厚道，但贺文骏是他们这一辈里最有出息的，是文化人，念了好大学，马上就读研究生。他说的，应该不会错。
　　乐悦是贺家村的一朵花，人长得好看，性格又好，念了大学毕业的，和村子里其他姑娘完全不一样。
　　同龄的男孩，哪个对乐悦心底不都是藏着一点隐秘的小心思？
　　在贺文骏的怂恿下，贺霆糊里糊涂就来了。
　　“贺文骏？”
　　乐心不由笑了，他这夜夜噩梦是没受够？
　　“贺文骏和你什么关系？”北和问了贺霆，贺霆是真不知道乐悦生前和贺文骏之前的关系，问了也是白问。北和抹了他的记忆，坐等乐心回来。
　　“不会又是你前男友？”北和拿零食吃的手顿在了半空，“求而不得，因爱生恨？”
　　乐心：“……”
　　北和有理有据：“不然他为什么针对你，还是用这么歹毒的方法？哦，对了，你怎么改名成乐悦了？好难听啊。”
　　无辜躺枪的乐悦：“……”
　　“这事一会和你说。”
　　乐心提着贺霆，走出屋子，将他扔到了院子外面。她大概能猜到贺文骏怂恿贺霆的原因，像他那样自欺欺人的人，估计是以为他现在夜夜噩梦不得安眠是她这个假乐悦捣鬼，他自己怂，不敢来，就让贺霆来试探。
　　若她真是个弱质女流，肯定不是身强体健的贺霆对手，到时被他得了手，污了清白，或许迫于世俗压力，便真会嫁给贺霆。
　　可这是强奸，新时代的女性不该屈服，送他去坐牢，才是正确的选择。
　　这个贺文骏真正让乐心感到恶心，他曾喜欢的乐悦是因为什么死去的，难道他已经忘记了？如今，他竟怂恿自己的亲堂弟去做和害死乐悦的凶手一样的事情。他的道德底线低得真是令人发指。
　　屋子里的对话乐悦听得清清楚楚，她已经飘出了月季花丛，惨白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神色，冰冷无温度，她抬起空洞的眸，幽幽道：“我去掐死他。”
　　“掐死干什么？杀人犯法的，鬼杀人也是要付出代价的。为了这种人，不值得。你，去停了他的噩梦。”乐心说。
　　乐悦不解，“为什么？”
　　“让他如愿以偿啊。”乐心缓缓笑了，“你说让他再次尝到睡得踏实的滋味之后，再次陷入噩梦，会不会让他崩溃？”
　　好像会，不会也没关系，试试。乐悦点了点头，转身飘走了。
　　北和捧着零食，跟了出来，“哟，乐心，你现在还养鬼了？别人都养猫养狗，和你一比，都太不够档次了。”
　　他故意长长叹了口气，“唉，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我发现我现在不了解你了，这对我们友谊地久天长很不友好，来来来，今晚别睡了，我们来一场夜谈。”
　　乐心的手机响了一声，储卫发了图片来。
　　乐心点开，见是手写的道歉信。信里各种反思了不该擦乐心口红的行为，甚至连口红很贵，擦了很浪费的理由都用上了。
　　乐心翻来覆去没看到关于西红柿炒鸡蛋的字眼，好，感情他还是认为作为喜欢他的人，就该在一家昂贵的餐厅里、被包下来的昂贵餐厅里吃他亲手做的西红柿炒鸡蛋。
　　他这种扭曲的价值观是谁赋予他的？
　　还是他真的觉得他做的西红柿炒鸡蛋胜过一切珍馐美味？
　　难道是她不够爱他，所以不能够为了他放下美食？
　　那这爱的代价也太大了，可怕！
　　觉悟不够高的乐心这才收了储卫之前发的红包，间接告诉储卫，她看到道歉信了。她不喜欢冷战，刚开始也是要去送葡萄，没时间和他说话，不是故意不收。
　　储卫立刻发来信息：“你原谅我了吗？”
　　原谅？乐心给他发了视频，对面秒接。
　　洗完澡的储卫，头发柔软，比平日多了几分温和，看起来更像是陷入爱情里的盲目男孩。高挺的鼻梁，漂亮的眼睛里光芒璀璨，浓密的睫毛在眼下铺了一层阴影。好看。
　　乐心舒了口气，“看到你的脸，我可以暂时原谅你。”
　　储卫：“？”什么意思？
　　一颗光头奋力从乐心身后挤进了手机屏幕里，“乐心，这就是你现在的男朋友？”
　　北和一点都不把自己当外人，他审视地打量起储卫，目光并不客气。
　　储卫：“这是？”
　　乐心将北和推开，轻描淡写地解释：“来我家里化缘的假和尚……”
　　与此同时，北和在视频外自我介绍：“我是她好基友！”
　　储卫：“！”
　　用了毕生的才智进行抽丝剥茧后，储卫得到一个结论：女朋友有男闺蜜！
　　强烈的危机感瞬间涌上心头。


第35章 吃醋
　　储卫在消化女朋友有男闺蜜的事实。
　　“来你家里化缘的假和尚？”北和幽怨的声音顺着乐心的脊梁骨盘桓而上, “乐心你给我说清楚，我们还是不是好基友了？”
　　乐心侧头, 冲他一笑。
　　北和恶狠狠地咬了一片薯片，唱道：“你伤害了我，还一笑而过……”
　　乐心并不觉得伤害了他，在仙界的时候, 他们彼此就已经习惯了互相伤害，抗伤害能力杠杠的。
　　北和再次在视频里露出他的光头，“乐心男朋友, 有机会见一面呀。”
　　他自诩乐心娘家人，对于乐心男朋友，有考察的责任。
　　乐心不领情，手机转了个方向。
　　说完该说的话, 北和不是个没眼色的，也不愿留下来当电灯泡，抱着他的薯片回了屋子里，将空间留给了他们。
　　虽然北和和乐心互相嫌弃，但从一举一动, 皆能看出他们的熟稔和亲密。那种亲密，与情侣之间的不同, 是相处很久后的彼此默契。
　　储卫陷入一种莫名的情绪, 木木的，带了些茫然，还有点……酸。
　　“吃醋了？”乐心问。
　　储卫承认：“有点, 我也想和你像他一样……”一样的默契。
　　如果能有那种默契在，他肯定不会再惹乐心生气了。
　　乐心：“……”
　　“你和我像他一样？怎么，想分手？退后一步和我做朋友？”
　　“不不不，不是，我不分手！”储卫回神，恨不得打死一分钟前乱说话的自己，“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有些羡慕你和他之间的相处，我不和你做朋友，我觉得做男朋友挺好的，真的！”
　　“羡慕？”乐心说，“我把他当儿子，你有什么好羡慕的？”
　　储卫：“……”
　　说好的男闺蜜呢？不是手挽手逛街，头挨头窝在沙发里互相倾诉心事，关系亲密得男朋友都要羡慕？
　　把他当儿子……果然，他的女朋友不走寻常路。
　　储卫心情瞬间开朗。
　　有人心情不开朗了，北和阴恻恻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乐心，我没聋，我听得见……”
　　“偷听情侣说情话是要天打雷劈的。”乐心头也不回地回答他，“你冒着这么大风险偷听我和男朋友聊天，难不成你暗恋我？”
　　“我暗恋你？”北和差点炸了毛，“我是明恋你”五个字即将脱口而出，想想乐心男朋友也在听，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北和改口说，“是呀是呀，可是你为了你心爱的男朋友已经拒绝了我，我黯然神伤，心痛不已，心碎了百八十片，所以，我要把你男朋友买的零食全部吃光。”
　　北和自暴自弃，“你不是说把我当儿子吗？儿子吃爸爸的零食天经地义！”
　　乐心：“……”一日不见当刮目相看，北和你的节操呢？
　　储卫：“……”天上的神仙都是如今言行不羁？还是说人以群分……算了，他不敢说。
　　隔了音后，乐心开始和储卫谈道歉信的事：“你真的知道自己错在哪了？”
　　“知道了！”储卫忙不迭认错，知道认错的男朋友才是好男朋友。他视死如归地立誓：“下一次不管你涂多厚的口红，我都亲！”
　　乐心：“……”
　　储卫尤嫌不够表现自己的诚心，他又说：“明天我再亲自下厨做菜给你赔礼道歉。”
　　乐心不抱希望地问：“你打算做什么菜？”
　　“青菜香菇。”
　　储卫查过，也研究过食谱，这道菜也很容易上手，不会做得太难吃。如果太难吃，乐心还要全部吃下去，那也太惨了。今天做西红柿炒鸡蛋也是这个原因。
　　他真是个体贴的男朋友。
　　乐心：“我想吃肉。”
　　储卫想了想，谨慎提议：“要不，放点虾仁？”
　　虾仁鲜香，可能会让青菜香菇更美味。
　　乐心：“……”
　　放弃委婉，乐心直接说：“你要不做个糖醋排骨？糖醋鱼也行，我不挑的。”
　　储卫面上僵了僵，略羞涩地垂眸，“我……我还没研究好食谱，怕烧糊了。我们先吃青菜香菇好不好？我种的爱的青菜也长出来了，不如明天拔了，看看你能不能从中找到它？”
　　不了，你还是绕了那棵青菜，它还小。
　　“储卫，包餐厅吃饭什么的太浪费了，不符合我们勤俭节约的传统美德。”乐心一锤定音，“明天下班你把时间空下来，我来安排，让你感受感受劳动人民的伟大与辛勤！”
　　挂了视频回屋，北和毫无形象摊在沙发上，开着电视看新闻，他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故意哀怨地说：“哎呀呀，有些神仙啊，真的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了男朋友，立刻没了好基友，重色轻友说得就是这种？”
　　“可怜我费了老大劲下凡，却被撇到一边。看别人成双成对，我却形单影只，可怜哪可怜……唉，这焦糖瓜子还挺好吃，你哪买的？”
　　乐心：“你爸爸买的。”
　　北和：“……”
　　他半坐了起来，正经了一点，问乐心：“你男朋友是不是很有钱，还舍得为你花钱？”
　　不是废话吗？乐心打开手机，将微信零钱包和红包记录递给他看。
　　北和：“！”嫉妒得眼红。
　　他沉思片刻：“你男朋友还需要女朋友吗？我可以考虑变个倾城倾国的大美人。”
　　“不缺。”
　　北和锲而不舍：“或者，你男朋友有妹妹吗？我可以倒插门的。”
　　“他爸妈就生了他一个。”
　　北和：“私生妹妹也可……”
　　乐心无语：“北和你能有点节操吗？神仙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唉！”北和忧伤，“我要啊，不然我早嫁给龙绣了，东海龙女，千娇万宠，各种特色好吃的，幸福得要死。”
　　乐心打了个哈欠，“我睡觉去了，你自便。”
　　“昔日好友嫁入豪门，转头抛弃旧时兄弟。乐心，你个没良心的，说好的通宵夜谈呢？”
　　乐心飞了个白眼给他，上楼去了。
　　北和也不在意，喜滋滋地继续磕瓜子，他看到绕在乐心周围的印章，抬手将它扯了过来，“嗨，你好呀。”
　　印章狗腿：“神仙大人您好！”
　　“你陪陪我，她有男朋友，我有你。”
　　印章迟疑：“我和朋友约好了，一会要去找他。”
　　“找他干什么？”
　　“他给我讲故事，还陪我看电视，他是一个好人。”
　　北和不服输，“我也可以，——我还可以给来一场吃播。”
　　印章：“吃播？”
　　“对呀，”北和撕开黄桃果冻，“你想吃什么，我就吃什么给你看。”
　　印章：“……”
　　谢谢，并不想。
　　天快亮的时候，乐悦回来了。
　　乐心难得关心了一回，她从床上起身，瞬间移动到乐悦面前。
　　夏日天亮的早，蒙着一层白云的太阳即将洒下光辉，周边的彩霞漫天，红艳艳的。
　　乐悦抬头望向日出的方向，“很久没看到日出了呢。”
　　乐心将遮阳伞递给她，“你突然变文艺了，我还不习惯了呢。”
　　“随便感慨而已。”乐悦没有接伞，“乐心，你说，就算我复活，又能怎样呢？”
　　父母死了，当初喜欢的人是个渣，口口声声说疼爱她的奶奶心里只有孙子，大伯母不喜欢她，大伯，大伯像是个隐形人。
　　她在这个世界已经无牵无挂，也死过了，还有必要复活吗？
　　“你可以完成你当老师的梦想啊。”
　　报考的时候，乐心给乐悦报了市里面的学校，那样，离开这片土地，她可以开始新的生活。
　　乐心也不劝她，“你的生活你做主，复不复活你说了算。”
　　她已经验证了天帝先祖的心脏是可以复活人的，就是时间长了点。
　　可惜她师父闭关的洞府如今还进不去，不然她可以拿着那心脏去洞府里找找师父的身体。
　　在太阳即将破云而出的那一刻，乐悦说：“我改了贺文骏的噩梦。”
　　从逃不脱的小树林，见到她狼藉的尸体，改为了，将他变为她，让他日日去经受一遍她死前所经受的屈辱、恐惧、无助与绝望。
　　贺文骏怂恿贺霆这事，让乐悦对他不再有任何温情。但乐心说得对，为了他，不值得她再付出代价。
　　太阳终于出来，人间光亮起来。
　　乐悦躲到了月季花丛下面，乐心拎着没给出去的遮阳伞。
　　不多久，小院的门被敲响，好久没见的快递小哥在门外喊：“乐悦，你的快递！”
　　打开门，眼熟的一三轮车的快递。
　　快递小哥眼神幽幽，“乐悦，你男朋友还缺男朋友吗？”
　　乐心：“？”
　　快递小哥：“这次的快递有十车。”
　　乐心：“……”
　　乐心给储卫发信息：“不是说不再买这么多的东西吗？”
　　储卫秒回：“可是不能饿着儿子啊。”
　　儿子？
　　乐心：“……”
　　她的好基友，这个儿子的梗注定是躲不过了。
　　乐心看了看，确实，都是零食。
　　“稍等。”
　　乐心对快递小哥说。她转身回了一楼，既然零食是买给北和吃的，他不能不出力，白等着吃。
　　结果，一脚踏进去，她差点没零食包装淹没。
　　一片狼藉。
　　北和睡在垃圾堆里，好梦犹酣。
　　被推醒的北和很不满：“在天上不让我睡懒觉，来了凡间也不行吗？”
　　所以，你来凡间就是为了睡懒觉的？
　　乐心淡淡说道：“我男朋友给你买了十车零食，快递来了，你要不要去搬？”
　　北和眼神一亮，立刻冲了出去。
　　印章终于得以从他身下脱身，哭唧唧地对乐心诉说：“我命好苦啊……”
　　乐心刚哄过乐悦，不想再哄第二个，“去找甄鄘风说去。”
　　印章呆愣：“哦。”
　　快递小哥第一次见北和。
　　北和快乐地搬着快递，自我介绍：“哦，我是前来此处化缘的假和尚。”
　　这说法更令人生疑？
　　快递小哥骑着三轮车远去，准备继续送来另外九车，他望一眼院门口的锃亮光头，不知怎的，突然有些同情乐悦的男朋友。
　　北和满足地看着一地的零食，“乐心，你男朋友不会是看上我了？给我买这么多吃的呢。”
　　乐心心说，他只是在尽为人父的义务。
　　这可不能让北和知道，他和她熟，随意开玩笑罢了，储卫是她男朋友，他们还是只有视频一面的陌生人。
　　防止被北和看见，乐心默默删除了早上和储卫的聊天记录。
　　北和幸福地拆开一包他没吃过的口味的薯片，再次找乐心确认，“你男朋友真的没有再找一个女朋友的念头？或者他真没有一个同样有钱又舍得给男朋友花钱的妹妹？”
　　乐心：“求你了，给神仙留点面子。”
　　“我就随便问问。”
　　“你这是随便问问的样子？昨晚不是告诉过你了？”乐心说，“你要是不信，不如晚上你当面问他。”
　　北和：“你舍得让我见你男朋友？”
　　之前都藏着掖着的，怎么突然改变态度了？
　　“我准备晚上带他来这里摘葡萄，你也一起。”
　　肥宅美少女这次下的订单有些大啊。微商乐心心下盘算。


第36章 矫情
　　被零食包围的北和仿若扑进了幸福的海洋, 他对储卫买来的零食很满意。大概是储卫不太清楚北和爱吃什么，便各种类型的零食都买了一点, 最后形成了十大三轮车的骇人总量。
　　屋子里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北和看着就想唱歌，来抒发此刻内心的感受。
　　这丰收的喜悦啊，特别适合唱一首《好日子》：开心的锣鼓, 敲出年年的喜庆……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北和啃着鸡爪，大力称赞乐心：“乐心, 你这个男朋友找得真不错，作为娘家人我表示认可了。就是，他再能有个妹妹就完美了。”
　　乐心受不了他这副丢人模样，“非要找个有钱人养你, 你就这么穷吗？”
　　以前在仙界，怕被他爹揍，好歹收敛点，来了人间没人管，就放飞自我了？
　　北和傲娇抬头, 斜眼看她，“我这是穷吗？我这是没出息好？”
　　没出息很值得骄傲吗？乐心竟无言以对。
　　“哎, 我忘了问你, 有这么个有钱的男朋友，你还做微商干什么？”
　　“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乐心问他，“这首诗你听过没有？作为新时代独立女性，怎么能去依靠一个男人呢？我们要有自己的事业，平等的交往。”
　　暂时忽略她想包养储卫的宏图伟业。
　　她进一步科普，“知道你学渣，诗歌没听过就算了，狗血言情剧你看了那么多，难道没有发现，当一个女的什么都没有却妄想嫁入豪门，是会被人看不起的。因为她不配！”
　　北和撇撇嘴，“道一仙君给你的那块定情用的玉佩我见你身上没有，是给你男朋友了？那块玉佩多贵重，你男朋友全部身家加起来也不能比之一二，你还跟我说你不配？呸！”
　　乐心拆了包芒果干，十分正能量地回他，试图拉回他狂奔在没出息上的三观：“人活着要有理想，也要有所作为，不然活着还有何意义？”
　　“这是爸爸买给我吃的！”北和护了护零食，反驳说，“你是人吗？和其他神仙一样坐吃等死不好吗？
　　“其他神仙？”乐心冷哼一声，嘲笑他，“我看只有你。”
　　她不喜欢仙界。
　　个个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却阶级等级森严，从不讲道理，只讲实力。一重又一重的规矩，也是有实力的神仙定下的。
　　幸亏她的师父是站在仙界金字塔顶端的道一仙君，否则，她在仙界，估计就是个活不过三集的炮灰。仙界，怎么可能容得下她这个凡人？
　　相比而言，她更喜欢凡间一点。充满了烟火气息，有趣，生动。虽偶有罪恶，但温情一直都在。人间一直都在进步，而仙界却仿若时间停滞，一切停留，类似人间封建社会。
　　北和也拆了一包芒果干，浓浓的芒果味瞬间充盈了口腔，他满足地喟叹，“凡间的零食真好吃！”
　　他深思熟虑了一番，坚定地说：“乐心，我想跟你在凡间混。”
　　“神仙私自下凡是不合仙界规矩的。”北和的坚定不值钱，如同他的节操。
　　北和想了想，打起了另一个主意，“我记得土地公公是有配偶的，土地婆婆对？为了留在凡间，我愿意吃点亏，你既然是土地神，那我就嫁给你，做个土地婆婆！”
　　乐心直白拒绝：“不可能，你愿意吃亏也不行，那个位置是留给储卫的。”
　　北和抖着手指她，凄苦的模样十分逼真：“我就说了，乐心，你重色轻友！”
　　乐心面不改色，“男朋友里也有朋友二字，还加了个男表示强调，这说明什么？这说明男朋友是比朋友更重要的朋友。”
　　“我不管。”北和胡搅蛮缠，“我心受伤了，放下你罪恶的双手，离这些零食远一点，我要把它们全部吃完，我的伤痕才可能愈合。”
　　他拿起剪刀，又拆了一份快递。箱子挺重的，北和满怀期待地打开，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零食。拆快递如同寻宝，快乐呀，他打开一看，结果是一箱子的口红。
　　北和不可置信，他看看口红，又看看乐心，视线又转回到口红上，他结结巴巴地说：“乐、乐心，你、你男朋友送我口红，他、他不会真喜欢我、？”
　　艾玛，魅力太大，无意中抢了好基友的男朋友，他该怎么办？他真不是故意的，他还是无辜而纯真的孩子，认个爸爸就满足了。
　　乐心：“……”
　　她抱走那一箱口红，“你想多了，这是他寄给我的。”
　　“吃你的零食去，猪！”
　　储卫不喜欢她涂口红，却又送了她一箱子口红。往好的方向想，是为了迁就她，尊重她的喜好，往不好的方向想，这是鼓励她涂口红给其他人看？四舍五入，就是让她光明正大去出轨了。
　　乐心忍不住笑，算了算了，原谅他，不过是在一家包下来的昂贵餐厅里吃了一顿男朋友亲手做的西红柿炒鸡蛋配米饭而已，毕竟那货可是一个抢着往自己头上戴过绿帽的骚操作不断的少年啊。自己找的男朋友，能怎么办呢？
　　她想着给储卫发消息，刷朋友圈的时候却看到储卫宿舍老三霍成的动态。
　　“有多少人梦想过一夜暴富啊，可是，谁又想过，其实，一夜暴富分为许多种呢？”
　　配图是一张沧桑点烟的表情包。
　　乐心评论：“只求一夜暴富，不追究是哪种/笑眯眯。”
　　霍成私聊她：“乐心，这事你最有发言权。”
　　乐心：“？”
　　霍成：“当初你发现储卫是个家里有矿的富二代时，你有什么感觉？”
　　乐心回：“感觉欺骗要回家继承矿产的富二代跟我回家种地不太好，我就和他分手了。”
　　霍成发了个哭唧唧的表情：“可是我不想分手！！！”
　　乐心：“！”
　　“我这是戴了绿帽？你什么时候和储卫在一起了？”感觉储卫最近很抢手？
　　霍成：“……”
　　“我是说我女朋友！”
　　霍成家境小康，他刚毕业，找了份不错的工作。结婚的房子、车子，父母都准备好了。他也不矫情，所以，他在和女朋友求婚以后，便打算先结婚后立业。谁知，等女朋友带他回家见父母的时候，霍成才发现，他女朋友家里超级超级有钱。
　　他以为家境和他差不多的女朋友，居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富二代。
　　“电视剧里的富二代不都是挥金如土，出门开豪车，穿衣穿手工订制吗？嚣张跋扈，鼻孔看人？”储卫感叹，“电视剧误我。”
　　他女朋友温柔开朗，性格极好。开的车很普通，穿衣打扮和一般年轻女孩没二样，消费也不奢侈。
　　“矫情。”乐心说，“这不挺好的吗？难道你会因为女朋友是富二代就不爱她？”
　　“当然不会，我只是没想到，我特么周围都是富二代！”
　　储卫是，女朋友也是。
　　哦，他未来岳父岳母送的当做结婚礼物的别墅还和储卫家一个别墅群。
　　突然有一种被包养了的小白脸的感觉。
　　自觉心灵上没有顿悟的霍成，开车去了储卫公司找储卫。
　　趁着午休的时间，储卫随意吃了点助理定的便当，便拿着书在办公室看了起来。
　　霍成进来的时候，装模作样地忧愁了一番，正准备诉说内心的郁结时，突然发现储卫在看《红楼梦》。
　　尤记得当年储卫疯狂追求乐心的时候，古今中外名著全部买了堆在宿舍，一本一本地看，就为了与念文学的乐心，能够在心灵上接近。彼时，他们宿舍全体人员对储卫肃然起敬，他们都太庸俗了，谈恋爱从没有想过要心灵上接近，他们只想着身体上接近。
　　这是什么该死的美好的爱情啊！
　　隔壁宿舍一兄弟被感染，效仿储卫，和他新交上的女朋友来了一场柏拉图的爱恋，结果，不到一个月，惨被分手。
　　他女朋友，不，前女友说：“一个连我的手都不愿意牵的男朋友，要来有何用？分手！”
　　储卫又开始看《红楼梦》，难不成是在暗示他什么？
　　霍成一个激灵，慌忙问储卫：“你怎么又看《红楼梦》？”
　　陶冶情操吗？
　　储卫不理他，拿出手机拍了书的照片发给了乐心，“我在重读《红楼梦》。”
　　乐心回：“喜欢这本书？”
　　储卫含蓄说：“贾宝玉爱吃姑娘们唇上的胭脂。”
　　贾宝玉能吃胭脂，他就能吃口红。他在身体力行地向乐心证明，下一次她涂口红，他真的会亲。
　　乐心：“……好好看书，不打扰你了。”
　　储卫：“嗯。”
　　“储老四，看我一眼，嗯？”霍成趴在他宽大的办公桌对面，“你快和我说说，该如何克服心理障碍，娶一个富二代老婆？”
　　“迎娶白富美，少奋斗三十年，这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愿望，现在都实现了，怎么又矫情起来了？”
　　霍成会心一击，不愧是情侣，都说他矫情。
　　“当初就是顺应潮流，随便说说，哪能当真？我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个被包养的小白脸一样。”
　　都说结婚不是两个人的事情，而是两个家庭的事情。他的家和女朋友家的差距太大了，总感觉，像是低了一等？
　　“你女朋友又没嫌弃你，未来岳父母直接送别墅，你还想怎样？”储卫翻开书本另一页，一边说，一边继续重读。
　　“好，我就是想矫情一下，”霍成叹了口气，“真觉得自己成了小白脸，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最近皮肤细滑很多，越来越向小白脸靠拢，不信你摸摸滑不滑？”
　　储卫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心说我有女朋友，摸你干什么？
　　“你吃乐心种的葡萄了？”储卫心里一动，美容养颜神仙葡萄是真的能美容养颜。
　　“吃了啊，很甜，我和我女朋友都爱吃。”所以，他大力支持乐心的微商事业，不仅自己买葡萄吃，还买来送父母、送亲戚，送……未来岳父母。
　　“那就多吃点。”
　　储卫自己也吃，他不怕变小白脸，多吃葡萄，皮肤能变好。你想，若是他一脸痘痘，小仙女能爱亲？何况，假如做错事惹女朋友生气了，也就没有一张帅脸求被原谅了。
　　霍成无病呻吟了一通，富二代女朋友一个电话打来，立刻精神抖擞，甜甜蜜蜜地表示马上就到。
　　“晚上一起喝酒撸串啊。”霍成临走前约储卫。
　　“不去。”
　　储卫直接拒绝，笑话，他晚上可是要和女朋友约会的男人。
　　隔了一会，霍成去而复返，拎着一套衣服进来，带着即将要结婚的满面春风：“刚放车上忘记了，伴郎服试试，不合身我再拿回去改。”
　　“哎呀，没想到我们俩，居然是我先结婚。”
　　被扎心了的储卫：“……”
　　你这小白脸不当得挺开心？还说想不开，矫情！
　　被霍成一刺激，储卫又动起了小心思。
　　他又想求婚了。
　　虽然第一次求婚失败了，但失败是成功他妈，没有失败，哪来的成功？
　　储卫蠢蠢欲动，他打电话给助理，让他去花店买花。


第37章 亲吻
　　储卫早早下了班, 满心是对今晚乐心安排的约会的期待，以及他对再次求婚的各种设想。
　　他发消息给乐心, 告诉她自己爸妈回去看外公外婆去了，家里没人。等下他到家准备好后，让乐心直接去家里带他走。
　　啊，小仙女女朋友真好, 想去哪就去哪，眨眨眼就到了，比缩地成寸更厉害, 直升机都不需要了。
　　储卫抽空关心了下自己的爸爸储卜凡，问他有没有被未曾见过面的外公拿拐杖打一顿。
　　那边回得很快，笑骂了一声“臭小子”，说他外公精神矍铄, 腿脚好得很，根本用不到拐杖。
　　储卫敏锐地感到出了什么事，储卜凡却让他不要多想，“别借着关心我的名义偷懒不上班，我们家里的矿可不是从天而降的。公司分分钟上千万呢, 少一毛我都算在你头上！”
　　行了，还能开玩笑, 看来无事。
　　回到别墅以后, 储卫捧着助理从花店包装好的九十九朵玫瑰上楼，回了自己房间。
　　新鲜的玫瑰含苞待放，像是一个个羞答答的小姑娘, 芳香幽幽。
　　储卫放下玫瑰花，从阳台一角拿出了一个小铲子，站在了种着爱的小青菜的花盆旁。
　　绿油油的小青菜长势极好，看着就很喜人，让种的人成就感油然而生。而储卫第一次用来求婚的戒指，他埋在了小青菜的下面。
　　彼时，他与乐心还没有和好。
　　他带着万分复杂的情绪将戒指包裹好，埋在了花盆泥土下面。那时，他不知道这个戒指有没有重见天日的可能。“如果小青菜长得好，那就表示我和乐心会在一起，因为那是我们的爱意催生出来的。”储卫在埋戒指的时候说。
　　被埋在冰淇淋里，被埋在花盆泥土里，这命运多舛的戒指啊。
　　储卫一铲子下去，心情太过激动，没掌握好力度和方向，青菜的根被铲断了。
　　储卫：“……”
　　拿出戒指后，储卫对着横尸两半的青菜陷入了沉思。
　　最后，他先埋下了根，又埋下了青菜，假装它们会在泥土的滋养下，重新合二为一。
　　从表面上看，小青菜完好无损。
　　够了，掩耳盗铃。
　　“又在看你的小青菜？”
　　乐心忽然出现在房间里。
　　储卫悄悄地将戒指塞进了西裤口袋里，他转过去看向自己的女朋友。
　　简单的短裤T恤，一双白皙笔直的大长腿引人注目。储卫忍不住看了一眼，又一眼。
　　他拿起放在一边的玫瑰花递给了乐心，乐心接过花，顺带亲了亲他的脸。
　　储卫偏过另半边脸，“不能厚此薄彼。”
　　乐心：“……”又是哪里学来的骚话太老套好吗？
　　见乐心没动作，他看向她，满脑子都是女朋友大长腿的储卫，这才发现女朋友今天没有涂口红。
　　心里忽然开了花，他说：“那我只能自己靠自己亲回来了。”
　　他翻阅了《红楼梦》，却没学来贾宝玉主动要求吃一口胭脂的骚操作。
　　他承认了，他单纯喜欢自己女朋友唇的甜蜜，而不是口红的味道。
　　世界上多贵的口红都比不上自己女朋友干干净净的红润的唇。
　　安静的房间里多了轻微的水渍声，还有呼吸的急促喘息声。有什么东西被碰倒、移位，轻轻的惊呼声起，又很快被吞入口中。
　　这是一场激烈又很绵长的亲吻。
　　年轻人总是容易冲动。热血上涌间，便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亲吻结束后，乐心默默收回了留恋在储卫腹肌上的双手。
　　原本整齐扎入西裤的衬衫被她拉扯地乱七八糟，扣子也被解开了两颗。平整的衣襟，被揉的皱皱巴巴。
　　她有些不好意思，抿了抿红肿的唇，全然没有发现自己的棉质T恤被揉地没了形状，始作俑者正默默地在试图抚平。
　　等得着急的北和传音来：“怎么去了这么久？难道……”
　　乐心：“你胡思乱想什么！”
　　“这么长时间完全够你们俩背着我吃大餐了，怎么胡思乱想了？”
　　乐心：“……”不好意思，她想多了。北和还是个孩子，能想到的也只和吃有关了。
　　乐心带着储卫瞬移到了乐悦家的一楼，躺在沙发上毫无形象的北和瞬间起立，一抹嘴角的零食渣子，装起了清冷、高傲的贵公子。
　　虽然他很想跟从内心扑上去抱储卫爸爸的金大腿，但作为乐心的娘家人，他不能。万千神仙的面子，也靠他扛着呢。
　　“你嘴巴怎么这么红”北和问了乐心一句，“不会是被蚊子咬的？”
　　他又看了看储卫，心想这蚊子是专捡情侣咬
　　看到储卫抱在怀里的玫瑰花，他自觉地伸手接过来，“来都来了，带什么花？”
　　储卫不明所以，但也顺着他的意思，将花递给了他。
　　玫瑰花在两人亲吻的时候被摔到地上，边上的几枝被摔坏了。
　　“下次别送玫瑰，你是有女朋友的人了，这样会让人误会的。”北和装模作样，以长辈的姿态教训。
　　储卫：“？”
　　他疑惑地看向乐心，乐心无语地凝视着北和。
　　算了算了，这是她的发小，她选的，能怎么办呢？
　　乐心正式介绍储卫与北和认识。
　　没等北和开启寒暄模式，乐心便立马截断：“都是一家人，以后熟悉的时间多得是，现在就让我们一起愉快地摘葡萄去！”
　　储卫犹豫地问：“所以，我们的约会就是……摘葡萄”
　　乐心：“不喜欢”
　　“不，”女朋友吹储卫上线，“摘葡萄可以让我们体验到种地的辛劳，同时能让我将书本上的知识与实践相结合，很好，我很喜欢。”
　　北和忍不住戳穿真相：“别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她不过是缺少帮她摘葡萄的劳动力。”
　　“微商路上一起走，赚钱才能不孤独。”储卫借机表白，“我愿意做你背后的贤内助！”
　　乐心笑着摸了摸他的脸，情意绵绵。
　　储卫将自己的脸往前送了送，方便她摸，皮肤细滑没痘痘，很好摸，他很自信。
　　北和：“……”
　　输了输了。
　　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掺和个什么劲
　　“摘葡萄我就不去了，”他摸摸自己瓦亮的光头，很识时务地想着自己就不去做电灯泡了。
　　他是一个很开明的长辈。
　　乐心却说：“不行，你也去，我可不是重色轻友的人。”
　　北和明显不信。
　　乐心想，你不去，谁把摘下来的葡萄运回来吃了那么多我男朋友买的零食，你不付出点劳动力，说得过去
　　储卫不好插话，他不太想让北和去，一个乐心他都搞不定，若是加了北和，他已经可以预见自己求婚即将失败的下场。
　　失败是成功他妈，他的求婚的成功，可能再喜提一个妈。
　　求婚难，难于上青天。
　　北和想躲在家里吃零食，他绞尽脑汁地想着理由拒绝，院子的大门被人敲响了。
　　收拾装葡萄箱子的乐心顿了顿，
　　她已经看到门外的人，贺文骏。
　　与此同时，储卜凡站在一处植物繁茂、花香阵阵的后花园里给甄鄘风打电话，“大师，可能又要麻烦你了。”
　　一儒雅清贵的中年男人迎面走来，他看见储卜凡面上带着商业化的笑容，猜测他正在给他的商人伙伴打电话。好一个商人，满身铜臭，这个时候还在想着自己的生意，没把自己当做他们家的人。来人冷哼一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好做派！”
　　他甩袖离去。
　　储卜凡：“……”
　　大舅子，我冤枉，我可以解释的，我冤！
　　电话里，甄鄘风洗耳恭听：“储先生，您说！”
　　出钱修了玄门门派的储卜凡，这个是个大金主。换句话说，大肥羊，嗷嗷待宰。


第38章 白干
　　储妈妈出生世家赵家, 家族底蕴丰厚，一代又一代的传承, 赋予了他们家族独特的行事作风与非同一般的气度。赵家极富有盛名，却低调又谦逊，虽涉足商业，但赚钱是为了更好的生活, 并不会被钱所奴役、驱使。
　　多年前，储卜凡穷小子一个，拐走了赵家宠爱的女儿, 如今穷小子发迹，在赵家人眼里，也不过是个暴发户。
　　大金链子穿个貂，墨镜叼雪茄, 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那种。
　　然而储卜凡和他们想象的并不一样。
　　赵家也并不相信，当初提出私奔的是储妈妈，多年不愿联系他们的也是储妈妈。一切的黑锅，全部被扣在了储卜凡的身上。
　　储卜凡：“……”我认了。
　　储妈妈也是为了他。
　　回了赵家之后, 储妈妈受到了极大的欢迎，亲人团聚, 多年前嫌尽释, 但对待储卜凡，赵家人对他没有横眉冷对挑刺，但也说不上热情, 淡淡的。
　　可没多久，赵家便不平静起来、
　　储妈妈这一辈，除了她，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弟弟赵仁和有一独子赵商，自小娇宠，活泼爱玩，现已上了大一。谁料放暑假回家之后，整个人变得不正常起来。
　　嗜吃，无时无刻都在想着吃。看到什么就吃什么，停不下来的吃，哪怕肚子已经被撑得鼓鼓的，吃的东西要从嗓子眼里冒出来，依然想着要吃，就好像，好像是饿死鬼投胎一样。
　　所有的人都拦不住，吃相极其难看，一点世家子的教养没有。
　　一开始，赵家人以为赵商是在学校吃得不好，笑骂两句也就过去了。谁知，他越吃越多，吃起东西来六亲不认，一旦有人阻止，一双狼似的眼睛凌厉地盯着你，好像下一秒便会扑上来咬你。
　　赵仁和害怕他吃坏了，将他绑了去医院，上下检查了一番，没查出什么，反倒是赵商差点挣脱，要去咬给他检查的医生。
　　无法，赵仁和便先将他带回家，一边去寻医。
　　可赵商要吃东西，不给吃便闹将起来。
　　家丑不可外扬，赵家人不太想让储卜凡知道，可有储妈妈在，瞒也不可能瞒住。
　　被狐狸精上过身的储妈妈看赵商的模样吃了一惊，尽管一直不停地吃东西，赵商却越来越瘦，与照片上阳光俊朗的少年相差太大，几乎瘦脱了相，皮包骨头的那种。
　　“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上了身？
　　储妈妈问储卜凡。
　　储卜凡刚从头开始学，他会得也不多，但赵商这样肯定不正常。他唯一会画的是桃花符，为了儿子的幸福，他桃花符画得还不错，可他不敢给赵商用。假如真是有什么东西在赵商身上，他用了桃花符，岂不是又招来一个，两两配对？
　　是以，储卜凡打电话给甄鄘风。
　　甄鄘风来，储卜凡需要提前知会赵家。
　　大舅子赵中和表面笑却了他的好意，心底却在嗤笑，果然是满身铜臭味的暴发户，就爱搞封建迷信这一套。听说为了财运，初一十五烧香拜佛，缺德一点的还会养小鬼。
　　侄子赵商不过是病了，有病治病，找什么大师？
　　乐心打开大门，见到了贺文骏。被噩梦折磨多日的他，看起来很是憔悴。
　　“有事？”乐心问。
　　贺文骏说：“我想见乐悦。”
　　昨晚，他没有做噩梦，安睡了一夜。似梦非梦间，他感觉到了乐悦在他身边。
　　早上醒来，他打电话给堂弟贺霆，问他进假乐悦家的计划如何，结果贺霆一问三不知，——他没了昨晚的记忆，包括贺文骏的主意。
　　贺文骏知道自己当初没有看错，乐悦就在这座院子里，没有离去。他这么多天的噩梦，也是乐悦对他的惩罚。突然间没了噩梦，是乐悦原谅他了，还是因为贺霆对他彻底失望了？
　　他突然生了无限勇气，想见乐悦一面，即便她不再是人。
　　储卫跟在乐心身后，见到贺文骏，他皱了皱眉，乱吃飞醋雷达开启，这不会是乐心在乡下的未婚夫？个子，嗯，挺高，脸，嗯，也挺帅，但是，没他高，没他帅，完胜。
　　他拉住了乐心的手，撒娇般地晃了晃。
　　贺文骏却盯着储卫，突然说：“你知道她不是人吗？”
　　他见过储卫，在乐心去市里考试的时候。考场门口，储卫去接乐心。
　　他知道乐心是小仙女？储卫警惕地看着贺文骏，“我爱她，和她是不是人没有关系。如果你介意，那一定是你不够爱。”
　　储卫的意思是不管乐心是人还是小仙女，他都爱他。
　　但听在贺文骏耳中却不是这个意思，他脸色变得惨白。储卫对假乐悦这个妖物爱得坦然，乐悦成了鬼，他却不敢见她。
　　乐心漫不经心地撇了贺文骏一眼，那一眼里的温度却冷冻住了贺文骏的心神，让他脸色越发惨白。贺文骏和乐悦之间的恩怨，她可以不管，但是妄图破坏她和储卫感情的，都十恶不赦，该下十八层地狱。
　　乐心关上了大门，对着月季花丛扬声说了句：“见不见自己决定。”
　　她的声音，院外的贺文骏也听得到。
　　储卫看了一圈，没看到人，“你……在和谁说话？”
　　乐心犹疑了一下，没有撒谎，指着月季花说：“这下面有只鬼，你想见鬼吗？”
　　她补充一句：“别怕，我养的。”
　　别人的女朋友养猫养狗，他的女朋友养鬼？这爱好……好别致哟。
　　储卫崇拜地望着乐心，“女鬼就不见了，我是有女朋友的人，要适当的避嫌。”
　　乐心宠溺一笑，“下次抓只男鬼给你看。”
　　储卫“嗯”了一声，“好。”
　　两人相视一笑，含情脉脉。
　　一直偷听外面动静的北和：“……”
　　牙根都酸倒了。求放单身狗一条生路。
　　乐心回了一楼，拎起生无可恋的单身狗，搂住储卫，瞬移去了葡萄园。
　　“摘！”
　　她一声令下。
　　你摘葡萄我装箱，乐心和储卫双双合作，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北和嫉妒，他一嫉妒心情就不好，心情不好，就想吃东西。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眼前只有葡萄，他就吃葡萄。嗯，味道不错。
　　摘得没有吃得多。
　　乐心：“……”
　　印章回来了，它躲在葡萄枝叶背后，和乐心传音：“甄鄘风又有买卖了，你还接吗？”
　　甄鄘风的买卖，第一次遇到了未来公公，没收钱；第二次，为了给亲爱的师父擦屁股，没有钱。这次呢？
　　印章实诚地说：“估计你又要白干。”
　　乐心：“此话怎讲？”
　　印章：“你未来公公下的单。”
　　乐心：“……”
　　“甄鄘风让我告诉你，钱不是问题。虽然听你未来公公的形容，不是大事，但本着独发财不如众发财的原则，他想和你一起合作。”印章说，“我忍住了八卦的天性，没有告诉甄鄘风那是你未来公公。他让我带话给你，只要你愿意去，钱不是问题。”
　　“储先生是个大方的人，开价极高，想要多少就有多少。”甄鄘风原话如此。
　　储卫挽起衬衫袖子，摘下一串葡萄放入箱子里，见乐心看向他，勾唇微微一笑。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气质，矛盾又惹人眼球，性感极了。
　　乐心回以微笑，告诉印章：“你去和甄鄘风说，做人要厚道，储先生上次赞助了玄门门派修复的资金，怎么储先生有求于玄门的时候，他还能收钱呢？做人要厚道，殊不知他们修仙不能成仙，就是因为没有摆正金钱与做人之间的关系！”
　　嘴上义正言辞，心底却在滴血。她不想做人，只想要金钱。
　　啊，老天这是再次暗示她，勤勤恳恳，努努力力，脚踏实地做微商才是正道吗？
　　储卫摸了摸口袋里的戒指，北和蹲在不远处吃葡萄，没有注意这边。
　　他靠近乐心身后，在乐心抬手踮脚去摘高处的葡萄时，他靠过去，胸膛贴上了乐心的后背，轻而易举地摘下了那串葡萄，乐心回头，脸颊贴上了他的唇。
　　微风拂过，枝叶婆娑，气氛恰好，画面唯美。
　　就是现在，求婚的好时机。


第39章 理由
　　储卫的鼻息扫过乐心的脸颊, 痒痒的。乐心顺势踮起脚，在他嘴角边亲了一下, 一触即离。
　　她对他笑了笑，像只偷了腥的猫。
　　储卫心砰砰跳了起来，手指滑进了裤子口袋，指尖触到了戒指的冰凉。
　　这片葡萄林不算大, 但葡萄结得异常多，一串又一串，从葡萄枝上垂下来, 密密麻麻的。紫红色的葡萄透亮饱涨得仿佛要溢出甘甜的汁水来。
　　“乐心……”
　　储卫用另一只手抬起乐心的下巴，压低的声音，磁性又魅惑。
　　乐心以为他要亲她，便闭上了眼。
　　储卫：“……”
　　闭上眼, 他怎么求婚？
　　不对，他不该抬起她的下巴，应该将戒指举到她眼前。操作失误，怎么补救？储卫捏着戒指，一时陷入沉思。
　　“二位, 这是白日宣淫？”电灯泡北和探出他的光头来。
　　储卫慌忙将戒指塞回了口袋，乐心睁开眼, 两人齐齐转身, 颇有默契地看向不识趣的北和，动作、神态一致。
　　被强行塞了一口狗粮的北和：“……”
　　他无所畏惧，指了指储卫, 以长辈的口吻：“你，跟我来这边摘葡萄。”他对乐心说：“未婚男女还是需要避点嫌，别瞪我，我是代表道一仙君监督你们的。”
　　这孩子有点皮痒。乐心算是明白为何陷入热恋的男女喜欢独处，不愿带电灯泡了，太碍事了。有北和在，亲吻不能继续，她便任由北和将储卫叫走。她看出来了，北和有话要对储卫说。
　　算了，关爱弱智儿童，父亲有责。
　　带着储卫转过一道弯，北和向后望了望，见乐心没注意到这边，正专心致志摘她的葡萄，他连忙拉着储卫蹲到了葡萄架后，压低了声音问：“你刚刚是想求婚？”
　　他看到戒指了。
　　储卫点头。所以，他是故意打断的？难道，他不愿意见到乐心嫁给他？
　　储卫精神紧绷起来。
　　“别紧张，看在那十车零食的份上，我不会给你们设绊子。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但是，”北和认真又严肃，“你就打算拿个戒指直接求婚？”
　　“没有音乐，没有鲜花，一点仪式感都没有！”
　　“少年，我教教你，求婚需要仪式感。你想想偶像剧里，是不是都要摆个心出来，拉个小提琴什么的，再不济，自己抱把吉他啊。哎，你会弹吉他吗？”
　　储卫：“不会，但我钢琴弹得不错。”
　　他第一次求婚，包了餐厅，拉了小提琴也没成功。难不成失败的原因，是因为小提琴不是他自己拉的？
　　北和给他出谋划策，“钢琴？太大了，不好携带，得需要一个特定的地方啊。当然了，求婚也需要看日子，今天农历是奇数，不好，求婚肯定不会成功。求婚和打仗一样，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你懂吗？”
　　储卫不是很懂，甚至觉得他在胡扯。可北和是乐心的娘家人，他能得罪吗？必然不能，所以储卫受教一般点头应是。
　　北和洋洋得意，各方面分析如何求婚，很有经验的样子。
　　储卫趁机拍马道：“一看你就求过很多次婚。”
　　北和：“……”扎心了。
　　母胎单身了解一下？
　　既然提到了这个，北和顺势问了他：“我没对象，想找年轻貌美又有钱的妹子，你介绍一个？”
　　储卫看了看他的光头，略有些迟疑。
　　北和会错意，以为年轻貌美又有钱的妹子不多，他忍痛道：“如果不能貌美的话，起码要有钱。”
　　走过来的乐心正好听到了最后这一句，她扶额，北和啊，可给神仙要点脸啊。
　　她拉过储卫，近墨者黑，可别把她单蠢可爱的男朋友带坏了。
　　乐心不知道，因为北和的掺和，她错过了一场求婚。
　　是的，经过北和的洗脑，储卫觉得自己的求婚太过草率，他需要从长计议，将求婚的仪式感做足。他拍拍口袋里的戒指，放弃了求婚的念头。
　　天时地利人和，嗯。
　　世上最浪漫的事，便是我们一起去送葡萄。乐心带着储卫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去送葡萄，霸道总裁储卫开心极了，为女朋友的微商事业添砖加瓦，做女朋友背后的男人，这是他应该的。送完之后，乐心请储卫吃饭。
　　一家隐藏在巷子里的烧烤小店，味道好，用料新鲜，价钱不贵。肥宅美少女推荐给她的。
　　乐心吃得很开心，她决定，下次给肥宅美少女再多送几斤葡萄。
　　店里人挺多，乐心和储卫外形出色，两人站在一起郎才女貌，惹人注意，来往的人经过时都不由多看几眼。储卫不是很喜欢别人看他的女朋友，他侧了侧身体，将乐心遮住。
　　女朋友是他的，别人多看一眼，他就亏一眼。
　　乐心看破不说破，储卫偶尔的占有欲，其实更能让她感受到自己在储卫心目中的分量。这种被人全心全意爱护的行为，她喜欢且享受。就好像在储卫的心中，这世间唯一重要的，就是她。
　　吃完烧烤，手拉手散步的时候，乐心问了储卫他爸爸的事，她不想暴露差点赚了未来公公的钱，便问：“你爸爸最近怎么样？”
　　一无所知的储卫，“你想见我爸爸？这不太好……”
　　乐心：“？”
　　“不不不，你别误会，突然见家长，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自觉说错话的储卫急急解释。
　　乐心被他逗笑了，“见你家长，该做心理准备的好像是我？”
　　先求婚成功，再见家长。这是储卫一直以来认为的真理，可他都没有求婚，女朋友就提了要见家长，他不免惊讶。好好，为了乐心，那就先见家长，再求婚。
　　储卫下了决断：“行，我安排一下，你看哪天方便？”
　　“方便什么？见家长？”
　　乐心：“……”
　　她忙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没说见家长。”
　　“不是啊……”储卫莫名的失望。
　　乐心晃了晃他的手，“我就随便问问。”
　　“哦。”别墅近在眼前，储卫停下脚步，“我爸妈不在家，去我外公外婆家去了。”
　　至于爸妈私奔，他没见过外公外婆，储卫没提，没必要，和他与乐心的感情没关系。
　　储卫强调，“我爸妈今晚不在家。”别墅里没有人。
　　他想让乐心留下来。
　　乐心亲了亲他，“北和在等我回去呢。”
　　恋恋不舍，很不想分开。储卫恨不得能将乐心变小，时时刻刻踹在口袋里。但他知道不可能。
　　他什么时候才能把乐心娶回家？
　　储卫陡然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人间的婚姻法能够保障人和仙的婚姻吗？他忧心忡忡，和乐心分开后立刻上网查找这方面的资料，结果网上都说人与仙相恋是没有好结果的。
　　储卫：“……”好想砸了电脑哟。
　　乐心回到乐悦家院子的时候，乐悦坐在墙头上看月亮，贺文骏不知所踪。
　　乐心没管她，至于贺文骏如何，她更不关心。
　　北和凑过来，在她身上嗅了嗅，狗鼻子特别灵地闻到了烧烤的味道，他幽幽道：“乐心，你重色轻友就算了，吃饭居然不叫我，太过分了！”
　　“你那么能吃，我钱不够。”
　　“不能让你男朋友付钱？我觉得他很乐意请我吃饭。”
　　乐心张嘴欲言，北和抬手阻止，“我知道了，新世纪女性要独立自主，别给我背诗了，我文盲听不懂。”
　　“刚听到消息，龙绣要订婚了。”北和想了想，“准确地说，是龙王要给龙绣订婚了。龙绣不干，她说自己还小，还是个宝宝。”
　　乐心：“为什么？”龙王一向宠溺龙绣，怎么会突然不顾龙绣的意愿要给她订婚？
　　北和摸了摸自己的光头，“这事怪我。”
　　乐心不可置信：“兔子不吃窝边草，你对龙绣下手了？”
　　“别胡说八道！”北和怒了，他指了指自己的光头，“当初我脑子一热剃了光头，龙绣有样学样，我们两颗光头凑一块，对着月亮发誓，总有一天要打倒玄一真人，为你报仇，一吐胸中郁气。”
　　“龙绣一个女孩子，剃了光头，龙王以为她年纪轻轻就看破红尘，要出家为尼了，任凭龙绣怎么解释都不信。断红尘才能出家，那为了不让龙绣出家，他决定要给龙绣订婚，用婚约牵绊住她。”
　　“所以，龙绣要订婚了。但是，你知道的，以龙绣的性格，她肯定是不愿意的。”
　　乐心有了不好的预感，“所以？”
　　“所以，龙绣马上要投奔我们来了。”北和又补充一句，“听说龙王给她找的未婚夫挺粘人的，估计也会跟过来。”
　　乐心：“……”
　　少年，神仙私自下凡真的要受惩罚的。
　　北和下凡的时候，乐心向仙界提交了申请，言说北和是来探亲，——探她。理由充足，光明正大。
　　龙绣再来，哦，龙绣没订婚的未婚夫也可能来。那她再编个什么理由？
　　人间寂寞，所以，三个神仙下凡来陪她打麻将吗？
　　乐心：“……”
　　她只想默默谈个恋爱，平平淡淡当个土地神而已。
　　无忧无虑的北和在叹息：“一同长大的我们三，你和龙绣都有了归宿，就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乐心，你问问你男朋友，找到合适的有钱妹子介绍给我了吗？”
　　“你别祸害人家无辜的妹子了。”乐心愁掉了头发，赶紧拆了一箱零食，吃了压压惊。
　　第二日一早，甄鄘风登门，见面便是对乐心一顿吹捧：“乐心大人果然高风亮节，与我等俗人不同。我已经转告储先生，声明此次不收钱，只为报答他上次为我们玄门承担了那么多的损失。乐心大人，我们现在就走吗？”
　　从储卫的话里，乐心已经知道储卜凡在储卫外公外婆家。嗯，未来公公婆婆，未来外公外婆，她一次见个够了。
　　“乐心大人……”
　　“别叫大人，听着别扭。”
　　甄鄘风斟酌：“那叫什么？”
　　印章笑嘻嘻提了个参考：“叫爸爸？”
　　甄鄘风：“……”我们还是朋友吗？
　　“叫我名字就行。”乐心不在意地说。
　　甄鄘风不敢叫，他换了个话题，“对了，储先生向我打听过您。”
　　乐心紧张：“他打听我什么？”
　　这时，从一堆零食里探出光头的北和：“我仿佛听到了我储爸爸？”
　　被北和的出现吓了一跳，甄鄘风在这之前，一点都没感觉到北和的存在。这是个高人，甄鄘风有了判断，他难道也是个神仙，和乐心大……呸，乐心大人说不叫大人，和乐心爸爸一样吗？
　　“这是？”甄鄘风问乐心，北和闪亮的光头仿若也不平常起来。
　　乐心心思却放在储卜凡找甄鄘风打听过她上面，她发了信息问储卫，“你在你爸爸面前提起过我吗？”
　　储卫回：“他知道你叫乐心。”
　　“！”
　　所以，她未来公公知道她，等下的见面，不是雇主与抓鬼人的见面，是未来儿媳与未来公公的见面。
　　压力好大。


第40章 见面
　　乐心陷入即将与未来公公会面的焦躁与紧张之中, 没有回答甄鄘风。
　　北和只好自我介绍：“我是来自远方的假和尚，在此化缘。相见即是有缘, 你好呀！”
　　甄鄘风：“……”假和尚化缘，我看起来很傻吗？
　　北和问乐心：“他是谁？难不成你不仅背着我找了个男朋友，还找了个备胎？啧啧，乐心, 你过分了，怎么能给我储爸爸戴绿帽？”
　　“你误会了，我不是备胎, 我……”甄鄘风急忙解释，乐心大人是他心中的高洁女神，怎么能说他是她备胎呢？他哪里配了？
　　“不是备胎，难不成你已经当了小三？世风日下啊, 如今当小三都这么光明正大了？”
　　“打住，别胡说八道了。”请让人对神仙留点幻想。
　　乐心犯了所有女孩要见男朋友家长的通病，事到临头，她退缩了。“你说储先生打听过我，是怎么一回事？”
　　甄鄘风瞥了一眼北和, 才回答：“我跟储先生说，会带着上次处理储夫人身上狐狸精的高人一起去, 确保万无一失。乐心大……乐心, 我是想着有钱大家一起赚，但是您高风亮节，不为金钱所迷, 为储先生解决问题，是我太俗气了。储先生特意询问了一句，高人是不是名为乐心，我说是。”
　　储卜凡知道她要去，而且他知道她是储卫的女朋友，如果她突然临时改变主意不去了，那储卜凡会怎么想？
　　不能不去！
　　联想能力异常丰富的北和抓住重点，歪打正着：“储先生？凡间姓储的不多，乐心你看起来和平常有些不一样，那说明储先生对你来说是特别的。嗯，储先生是不是和储卫有什么关系？啊，储先生该不会是我储爸爸的爸爸？”
　　“你要去见未来公公了？”
　　“这进展也太快了？”
　　乐心：“……”
　　甄鄘风：“？”他看向自己的好朋友印章，印章叹了口气，真相果然不能被遮掩。
　　甄鄘风悄悄问印章：“为什么不告诉我？”
　　印章：“好奇心害死猫，人有时候无知反而更安全。”
　　甄鄘风：“我懂我懂。”
　　所以，他刚刚罹患了暂时性耳聋，什么都没有听到。
　　就像他还曾罹患过暂时性失忆。
　　被狐息变为辣眼的红衣美女这一段记忆，甄鄘风已经自动屏蔽清洗。否则，此刻，他能够坦然地站到乐心的面前吗？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拥有些独家技能？暂时性耳聋、暂时性失忆都是小意思，他还能够表演原地暂时性死亡呢。
　　在得知甄鄘风要和高人乐心一起到来的当天早上，储卜剃了胡须，洗了头发，用啫喱精心地梳了发型，穿上了西装，整个人收拾得正式隆重又不失帅气，浑身散发着成熟大叔的魅力。
　　储妈妈半坐在床上问他：“这种天气穿西装不热？”
　　储卜凡：“……”
　　他感受了下，脱下了西装外套：“有点……”
　　他走过去，低头吻了吻储妈妈，“吵醒你了？”
　　“没。”她起身准备起床，亲侄子疑似被鬼上身，她睡得也不安稳。知道甄鄘风请的大师今天上午要来，她也想早点起来。
　　储卜凡之前没有和储妈妈说过他猜测高人乐心就是他们傻儿子储卫的女朋友乐心，第一次高人乐心不收他的钱，让他觉得他的猜测可能是真的，第二次高人乐心又不收他的钱，那不用猜测了，这绝对是他未来儿媳妇了。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办事不收你的钱。如果有，那一定是你在做梦。
　　储卜凡把这事和储妈妈说了，今天他们要见未来儿媳妇。
　　储妈妈挑衣服的手滑动了几下，从休闲舒适的裙子上划过，拿出了一款庄重又雍容的丝质裙子，顺便又掏出了最显气质的一套珍珠首饰。
　　她拎起储卜凡脱下的西装外套，“穿上，见儿媳不能失礼，热就忍着。”
　　储卜凡：“忍不住怎么办？”
　　储妈妈想了想：“我给你打120？”
　　储卜凡：“……”
　　赵商又在吃。赵家人齐聚一堂，储妈妈的爸爸赵老爷子端坐在沙发上，看着从小宠爱的孙子吃得六亲不认，心情复杂。等他看到储卜凡和储妈妈穿得异常隆重雍容，相携走到客厅里的时候，他心情愈发复杂。
　　赵中和、赵仁和兄弟俩都知道今天他们这个带着妹妹/姐姐私奔多年的妹夫/姐夫请了大师来给赵商治病。他们不信这个，对此一向嗤之以鼻，可赵老爷子却说看看也就看看，他们不敢违抗父亲，便想着那就让所谓的大师来看看，就死马当活马医试试。
　　呸呸呸，赵商好好的，还没死呢。
　　饭桌上的赵商敲了敲盘子。赵中和知道这是说饭吃完了，再要的意思。若放在平时，他已经让人把赵商捆绑起来，扔房间里去了。
　　但今天不一样，大师要来。赵中和示意家中的保姆再端些饭菜来。
　　早上要吃清淡，生病了的赵商更要吃得清淡。保姆端上了粥，放在了赵商面前。
　　赵商舔了舔唇，好像之前的几碗粥都白吃了，他现在很饿很饿，他需要吃饭。拿起勺子，埋头便吃。
　　这时，在管家的引领下，乐心、北和、甄鄘风三人走了进来。
　　储卜凡和储妈妈的视线一下子落在了乐心的身上，未来儿媳妇！
　　但怕乐心尴尬，或是察觉到什么，他们俩很克制，很快就移开了视线，仅仅是隔一会便不动声色地偷看一眼。
　　五感异常灵敏的乐心：“……”
　　暂时性耳聋和暂时性失忆患者甄鄘风热情地与储卜凡寒暄，乐心女神的未来公公，需要打好交道，划重点。
　　储卜凡介绍甄鄘风与赵老爷子和赵中和、赵仁和兄弟俩认识，双方表面有礼客气，气氛还算融洽。
　　赵老爷子指指坐在餐桌边的赵商，对甄鄘风说：“麻烦大师了。”
　　乐心女神未来公公的岳父，甄鄘风忙说：“不敢当，应该的。”
　　储妈妈矜持地招呼乐心坐在她旁边的沙发上，面前的女孩子皮肤白皙，眉清目秀的，文雅又淡然，眼神干干净净的，还是能制服附身在她身上狐狸精的高人，啊呀，真是越看越满意。她的傻儿子能找到这样优秀的女朋友，果然是应了“傻人有傻福”这句话吗？
　　她得好好表现，可不能给自己的傻儿子拖后腿。
　　本来吃得开心要起飞的赵商，在乐心一行人走进来的瞬间，手中的勺子便停止了挥动，他的眼神慢慢变得浑浊，渐渐茫然，而后恢复了神智。
　　在赵老爷子指向他的那一刻，赵商手里的勺子掉在了桌子上。
　　勺子碰撞桌面，声音清脆。
　　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他对面的乐心等人，赵商吃惊地看着家中长辈齐聚，明显是有大事要发生的模样，不由顿悟：“爷爷，大伯，爸，你们不会真要给我相亲？”
　　之前，他高中贪玩不学习的时候，他们就威胁他，如果考不上好大学，就让他出卖自己去联姻。
　　如今，他不过挂了一门课，就逃不过联姻的命运了吗？
　　赵商哭唧唧，“我还小，还是个孩子啊！”
　　客厅里其他人：“……”
　　储卜凡大怒，若不是看在岳父和大舅子们的面子上，他恐怕要一脚踢翻这个熊孩子，联姻？呸，那是劳资儿子的女朋友，劳资未来的儿媳妇！
　　乐心默默算了算，同情地看向赵商，孩子，我是你未来表嫂，你再乱说话，会被你表哥揍的，真的。
　　赵老爷子比较冷静，他让保姆把赵商面前的粥端去厨房，然后观察赵商的反应。没有争夺，没有哭闹。似乎，好了？
　　赵商摸了摸撑得圆滚滚的肚子，疑惑地说：“我怎么吃这么多？不对，我怎么坐在这儿？”
　　他看了看客厅，又看了看客厅里的人，“不会是在做梦？但是做梦的话，为什么相亲对象的脸都这么清晰？还挺好看的，嘿嘿。”
　　“他这是？”赵老爷子望向甄鄘风，甄鄘风望向乐心。
　　赵商此刻身体内干干净净，没有丝毫脏东西。有的，是他灌了一肚子的粥。
　　撑得好难受啊，既然是在梦里，赵商懒得动，他“嘿嘿”一笑，扭头直接吐在脚下。
　　吐在光洁干净的客厅地板上。
　　赵老爷子差点呼吸不畅，熊孩子，赵家的面子全被他吐光了。
　　仙界，某一处宫殿内。
　　仙太子傅予端坐在天帝对面。
　　父子俩面貌上很像，不同的是，气质上的差别。心思虽内敛沉稳，到底比不过历经沧桑。在天帝面前，仙太子还很稚嫩。
　　天帝悠悠开口，“你莽撞了。”
　　他说得是傅予与玄一真人对峙的事情。
　　傅予不语。
　　天帝问他：“为什么不答应和蓝岑订婚？我看那孩子对你一片痴心，想来是不错的婚配。”
　　傅予抬头，幽黑的眸深深，“你可曾问过我，喜欢谁？”
　　“这不重要……”
　　“这，很重要。”
　　傅予多年绷紧的心弦松开了一点，掩藏的思绪也露出了一些，“自我出生，便为天帝一族的荣耀努力、奋斗，我压抑了自己的情绪，扭转了自己的性格，让自己活得如同一柄藏了锋的利剑，没有自由，没有感情，就等着哪一日，让我这柄剑能开了锋，为我天帝一族争得无上权力。父君，身为仙太子，这是我背负的责任，我不能推脱，可是，父君，婚姻一事，能不能让我自己做主？”
　　天帝不解，“当初为了拉拢道一仙君，让你和乐心订婚，你并没有拒绝，我以为你不在意。”
　　他吃惊，“莫不是，你喜欢乐心？”
　　“是。”
　　终于能将深藏在心的感情宣之于口，傅予内心却苦涩至极，“可却没有人知道。”
　　包括乐心。
　　他也没有资格让乐心知道。就像道一仙君所说，动机不纯的真心不值钱。他喜欢乐心，可当初与她订婚，也是为了她背后站着的道一仙君。
　　傅予起身，恭敬地跪伏在天帝面前：“儿臣请求去往人间。”
　　仙太子傅予想扔掉仙太子的束缚，为自己勇敢一次，争取一次。


第41章 青菜
　　熊孩子赵商吐完之后神清气爽, 肚子舒服很多，不再紧绷绷撑得慌。
　　不过, 这味道略冲，有些难闻。他坐在自己吐的一堆旁边，自己都被熏得受不了。
　　赵商还纳闷，这不是做梦吗？怎么味道如此清晰？
　　再转头去看客厅里的一众人等, 赵老爷子死亡凝视，他爸死亡凝视，他大伯死亡凝视。
　　几个陌生人有低头忍笑, 有抬头望天花板假装暂时性失明，有尴尬得想与他断绝亲属关系。
　　赵商：“？”
　　赵家的保姆职业素质非常高，在赵商吐完之后，立刻上前收拾起了呕吐物, 暂时缓解了客厅里的尴尬气氛。
　　赵仁和狠狠地瞪了自己儿子一眼，对甄鄘风等人抱歉一笑：“不好意思，失礼了。”
　　看赵商不闹着要吃要喝的样子，突然恢复正常，这是好了？赵仁和走过去, 问赵商，“还认得我是谁吗？”
　　赵家饭厅和客厅是分开的, 自从赵商嗜吃之后, 赵老爷子吩咐儿子放了一张餐桌在客厅，方便观察赵商吃东西，也方便绑他回房间。
　　这梦怎么还不醒？按照他做梦的经验来看, 在他吐出来的那一刻就该醒了呀，——醒来会摸到自己一脸口水。自己的爸爸会问自己他是谁这个问题吗？明显不会！
　　绝对是做梦。
　　赵商贱兮兮地对赵仁和一笑：“我是你爹！”
　　赵仁和：“……”
　　“噗……”北和没忍住，笑了一声。赵商这个人类太好玩了。
　　赵仁和多年良好的教养让他克制住了要脱鞋揍赵商的冲动，他坐回沙发，恶狠狠地瞪了赵商一眼。
　　后知后觉的赵商：“我不是在做梦？”
　　他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得自己差点跳起来。
　　卧槽，不是做梦！
　　他刚刚做了什么？他为什么在这里？他是谁？
　　他当着一群长辈和相亲对象面前吐在了地板上，毫无教养，还对他爸说他是他爹？
　　行了，赵商想，他可以原地去世了。
　　储卜凡请教甄鄘风：“他这是没事了？”
　　赵商一开始看着就不正常，可在甄鄘风他们来之后，突然恢复正常了，难不成是他的高人未来儿媳妇太厉害，所以那脏东西闻风丧胆，立刻潜逃？
　　甄鄘风上前看了看赵商，他身体内残留着一些鬼上身之后的阴冷气息，冲泡符水喝一下便能驱除。至于，为什么他们没动手，鬼自己就跑了，甄鄘风和储卜凡倒想到一块去了，一定是鬼感受到了乐心女神的威压，怕了，就跑了。
　　进赵家的时候，乐心很低调，没有让甄鄘风特意介绍她和北和。在未来公公和婆婆面前，必须得低调，她需要给他们留下一个好印象。
　　这时，甄鄘风看向她，恭敬问：“那鬼跑了，我们还去追吗？”
　　赵老爷子从甄鄘风对待乐心的态度上看出，乐心才是最厉害的那个，他不由多打量了小姑娘几眼。人不可貌相，长得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居然是位高人。他活得年岁长，见过的各类奇事也多，他对乐心点了点头，表示对她的认可和尊重。
　　倒是赵中和兄弟俩皱起了眉头，纤瘦文静的小姑娘，剃了光头的假和尚，他们越发认定这是一伙骗子。
　　呵，赵中和兄弟俩轻蔑地瞟了瞟储卜凡，果然是暴发户。
　　储卜凡：“……”
　　乐心没有急着回应甄鄘风，她站起身，走近赵商，问他：“你之前做过什么特别的事？神神鬼鬼，封建迷信的那类？”
　　赵商装死。
　　妈呀，在异性面前丢了这么大的脸，还是个漂亮的异性，疑似和他相亲的异性，除了装死，他还有第二个选择吗？
　　没有。
　　赵商不配合，乐心卜卦不行。北和摸了摸自己的光头，自带背景音乐，闪亮登场，“我来。”
　　仙与仙之间卜卦不容易，但是仙卜卦一个人还是很容易的。
　　北和仅仅是低头望了望了赵商的脸，便开始说：“期末考结束当晚，你和几个胆大的同学一起去了一片出过命案、传说闹鬼的烂尾楼直播了。”
　　赵商眼倏地睁大。
　　“哦，你们还以极为坚定的唯物主义精神花式冒险，玩了网上流传的各种招鬼游戏。又笑又闹，又吃又喝，玩得开心又尽兴。”
　　北和赞叹道：“果真少年，精力真好。商量一下，下次玩得时候，带上我好不好？”
　　赵商惊讶地忘记了装死，“你、你怎么知道的？”
　　北和：“我看出来的啊。”
　　“别逗我，我可是社会主义接班人。你是不是找谁打听了？还是那破楼里有监控？”赵商破罐子破摔，“你说你看出来的，那你能看出来我今天穿了什么颜色的内裤吗？”
　　北和愣了。
　　赵商哈哈大笑，“被我揭穿了？你看不出来可以猜啊，男生常穿的内裤才几个颜色？黑的白的，你随便蒙一个，也许就对……”
　　北和冷漠道：“少年，你没穿。”
　　笑声戛然而止，随后声音更大，“我没穿？哈哈，你是想笑死我还继承我慈祥伟大的爹吗？不穿内裤？我是变态吗？哈哈……嗝，唔。”
　　赵商掀开裤子看了一眼，卧槽，他真是变态。
　　不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一定还是在做梦？
　　他记得自己刚放暑假回家呀，不是在睡觉么，怎么就……他绝对干不出不穿内裤的事情，除非……熊孩子赵商的反射弧终于恢复正常，“卧槽，你的意思是，我被鬼附身了？”
　　“这世界上真的有鬼？”
　　赵商一蹦三尺高，三两步跑到他爸面前，扑进他爸怀里，“爸爸，宝宝害怕！”
　　赵中和兄弟俩对视一眼，仿佛有什么事超出了他们的已知范围。
　　看在储卫的份上，乐心随口安慰了一句，“世上即便有鬼也不必害怕，人死为鬼，大家死了都是鬼，同一物种有什么可怕的？就因为他比你先死？”
　　好像也是。赵商从他爸怀里探出头，“那鬼是怎么附上我身的？为什么要附上我身？”
　　他将他爸抱得紧紧的，除了害怕，还有刚脑子不清醒，说了不该说的话，他得好好哄哄他爸。
　　“你们玩了那么多招鬼游戏，不都是在求着鬼附身？至于为什么挑了你，应该是你看起来比较有钱。”
　　赵商：“他现在还在我身上吗？”
　　“不在了，我们来的时候，他跑了。”
　　“那他还会回来吗？”
　　“不清楚。”
　　赵商抬起头，冲向北和，“你快看看我，能不能看出来？”
　　北和双手合十，装模作样念了句佛号，“啊弥陀佛，小僧只能观过去之事，而不能明未来之事。”
　　甄鄘风提醒：“那个字是阿，和白鹅的鹅同音，不是念啊。”
　　北和耸肩，“我是个假和尚呀，怎么能念准确呢？”
　　甄鄘风：“……”
　　行，你是神仙，你厉害，你说了算。甄鄘风从身上摸了张符出来，化了符水，让赵商喝了。
　　赵商闭眼一口气喝得干净，怕符水浪费，他还顺口舔了舔碗。他非常上道地问：“大师，我喝了这符水，他就不能上我身了？”
　　甄鄘风：“不是。”
　　赵商豪迈允诺：“大师，你救我，只要你救了我，不管多少钱，我爸都给。”
　　甄鄘风：“不收钱，我受过储先生的恩情，此次也是看在储先生的面子上才会来。”
　　他偷偷看了看乐心，给自己暗暗点赞，这个马屁拍得好。
　　“储先生？”赵商疑惑。
　　赵中和三言两语对赵商解释了储卜凡和储妈妈的身份，赵商按礼叫了姑姑、姑父，他略有些遗憾，对着乐心叫道：“表妹！”
　　哎呀，虽然他抗拒家里人给他相亲，可得知眼前这个漂亮的妹妹不是相亲对象，他还是有些小遗憾呢。
　　赵中和没忍住，一巴掌拍在他头上，“别乱叫。”
　　储妈妈不好解释乐心的身份，没有互相挑明，此时她不能告诉赵商，这是他未来表嫂，便温柔地问乐心：“赵商这孩子的事情该怎么解决呀？是等着那鬼再来吗？”
　　乐心声音更温柔，“这倒不用，把他引来解决了就行。不过，要等到晚上。”
　　储妈妈骄傲极了，她未来儿媳真厉害，“既然要等到晚上，正好中午留在这吃个饭。我让老储下厨亲自做他的拿手菜。他糖醋排骨做得还不错。”
　　看看，爸爸会做糖醋排骨，儿子只会西红柿炒鸡蛋。对比分明，高下立判，为什么没有遗传这一点呢？乐心扼腕，委婉地拒绝了。
　　赵商这事，甄鄘风完全可以自己解决。他不能将那鬼引出，但能在此慢慢等候。他想着有钱大家赚，才叫上乐心一起来。谁知道赚钱赚到乐心未来公公身上，钱没了，乐心还必须得来。
　　乐心大大方方来了，见了未来公公婆婆的面，但饭真不能在一起吃了。
　　还是等着下次储卫带着她一起陪公公婆婆吃。
　　她怂。
　　赵商犹在拉着甄鄘风问：“那是什么鬼？听我爸说他上了我的身后一直在吃，是饿死鬼吗？”
　　连鬼影都没有看到的甄鄘风：“或许等抓到他了，你自己问问他？不然，你问他啊。”他指了指北和。
　　“不了不了……”让他去问一个站在他面前就像没穿衣服一样的人，不如去死。他脸皮薄，没有裸体的爱好。
　　储卜凡和储妈妈热情地送走了乐心，两人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满意的神色。不骄不馁，文静低调，长得好看，性格也好。他们家傻儿子找女朋友的眼光真不错。
　　储妈妈给储卫发信息：“儿子，珍惜眼前人。”
　　埋头于霸总事业里的储卫，在会议空隙期间，不忘吩咐助理回别墅他房间阳台上，将他种的爱的青菜给他取来。早上走的时候，储卫看它已经蔫了。也是，没了根的青菜，并不能靠他的自欺欺人的意念茁壮成长。
　　一上午，储卫都在想着该怎么处理这颗青菜。这不是普通的一颗青菜，而是代表他和乐心爱的青菜。
　　不能随意扔了，还是炒了吃。
　　约了和乐心一起吃午饭，储卫照例包了餐厅，亲自下厨给乐心清炒了一盘小青菜。但，这次他开窍了，没有让乐心单独吃那一盘炒青菜，而是点了满满一桌子乐心喜欢吃的菜。
　　有肉。
　　乐心直到看到饭菜摆上桌，才终于消减了一些了被西红柿炒鸡蛋配米饭支配过的恐惧。
　　储卫从后厨端着一盘清炒青菜，他西装衬衫挽过肘，露出光洁的额头，五官棱角分明，愈发像个成熟男人的模样，可他冲着乐心笑起来时，曾经的少年气息依旧。
　　啊，我男朋友真帅。但等她看清储卫手里端着的是什么的时候，乐心暗下决心，如果他只让我吃这盘青菜配米饭，我绝对绝对和他分手，哪怕刚刚才见了公婆。
　　“乐心，你能从这盘青菜里找出我种的那颗代表我们爱的青菜吗？”
　　储卫弯下腰，腰身拉出一道好看的弧度，腹肌隐隐约约。
　　当然能。一棵面黄肌瘦的青菜，躺在一堆圆润丰满的青菜当中，她又不瞎。
　　储卫递了筷子给她，“尝尝，我亲自种的青菜，又亲手炒的。”
　　乐心给面子地接过筷子，将那棵鸡立鹤群的青菜给吃了。
　　“好吃吗？”
　　“青菜味，”乐心故意顿了顿，“很纯正的青菜味。”她手挽住储卫的脖颈，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吃到了你的爱意。”
　　大庭广众之下亲热，储卫耳尖发热。他微咳一声，坐到了乐心的旁边，给乐心夹菜，“吃。”
　　这顿饭，乐心吃得满足。
　　下午，储卫继续回公司上班。
　　乐心在市里逛起了商场，微商事业的开启，让她拥有了金钱。她要给储卫买礼物。
　　被重色轻友的乐心遗忘在乐悦家里的北和，吃零食之余，他闲得发慌。联系龙绣，得知她逃婚失败，被龙王严加看管了起来，北和遗憾极了，说好了要来打麻将的，她竟然失约了。
　　龙绣安慰他不要着急，她会努力努力，争取早日来找他。
　　甄鄘风抱着印章，端坐在沙发上，眼观鼻鼻观心。
　　北和招呼他：“我们也来试试招鬼游戏？”
　　甄鄘风不敢说不。
　　等乐心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二人正在玩笔仙。
　　她：“……”
　　二人握住的笔毫无动静。
　　北和生气：“怎么招不来鬼？”
　　你一个神仙，有什么鬼不长眼敢往你身边凑？
　　甄鄘风不敢讲，便说：“大概是因为现在是白天？”
　　“是哦。”北和接收了这个理由，他兴致勃勃地说，“我们晚上再一起玩。”
　　甄鄘风：“……”不了不了。
　　乐心将打包来的吃食拎给他们吃，北和吃得开心，良心建议乐心：“乐心我觉得你去网上注册一个骑手，去给别人送外卖也不错。听说工资可高了，你连电动车都省了，完全是无本买卖，绝对赚钱。”
　　“谢了，我觉得我的微商事业挺顺利的。”乐心说，“玄门中已经开始有人向我大量订购葡萄了。你们赶紧吃，吃完帮忙摘葡萄去。不过，甄鄘风，你们玄门中人怎么都这么有钱呢？”
　　上次她可是见识了，人人都住大别墅，连白虎都住大别墅。偏她，人间唯一的神土地神借住在一个鬼的乡村小别墅里。
　　比不过比不过。
　　甄鄘风谦虚说：“还好还好，一般捉鬼的话，一单就能赚不少钱。但鬼毕竟是少数，像那些会看相看风水的门派，他们赚钱更容易。”
　　甄鄘风想起乐心捉了三次鬼，一毛钱都没赚到，忙说：“您这样的情况……意外意外。”
　　谁能料到，金主爸爸会是乐心未来公公呢。
　　乐心强颜欢笑：“身为土地神，捉鬼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
　　甄鄘风肃然起敬：“早就听白虎说过，历代土地神视金钱与名利为浮云，但看云卷云落，不追逐。乐心土地神一来就隐居乡村，更是继承和发扬了这种优良传统，我辈楷模啊！”
　　乐心：“……”你们可能是对我有些误解。
　　北和对甄鄘风竖起了大拇指，“牛皮吹得真棒！”
　　甄鄘风：“过奖过奖，真心话而已。”
　　摘葡萄、装箱。储卫晚上有应酬，不能和乐心一起吃饭。天黑后，乐心便开始送葡萄。
　　晚上快十一点的时候储卫给乐心打电话，听声音喝酒了，带了些醉意，说话便有了撒娇的意味。
　　“乐心，我想你……”
　　乐心的耳朵一下子就酥了，心也软软的。
　　她感受了一下储卫所在的位置，他家别墅外面的长椅上。
　　十二点要去处理赵商的事，谢绝了赵家要派车接送的好意，也谢绝了储卜凡要开直升机接送的意图，这个点，也可以收拾收拾去往赵家了。
　　“乐心……”
　　乐心柔了声音，“你等着，我马上去找你。在心里数数，数到一百就能看到我了。”
　　她挂了电话，未开口，北和就挥挥手，“去去，时间来不及，我就先带甄鄘风去。哼，我们单身狗才不羡慕呢，中午才见过，晚上就想了，肉麻死了。”
　　乐心：“下次不许再偷听我打电话。”
　　北和：“耳朵好怪我咯？偷听？搞得我像个变态似的，我光明正大听得好吗？”
　　他撕了个芒果果冻，嘱咐了一句：“芒果果冻吃完了，记得让我储爸爸再买点啊，不用十车，一车就够了。”
　　夏夜，繁星点点，夏虫轻鸣。
　　晕黄的路灯下面，储卫握着手机，坐在长椅上。他见到乐心，露出一个毫无防备的笑容，“我刚刚数到三……”
　　“怎么数这么慢？”
　　乐心坐到他身边。
　　“我怕数完你没来，所以就数得慢一点。”
　　他笑得无辜又天真。男人这样笑最能要人命。
　　储卫握住乐心的手，抬起，亲了亲，“你看我刚数到三，你就来了，所以，你也是迫不及待想见我，是不是？”
　　“是。”
　　乐心不讨厌储卫喝醉了的样子。喝醉后的他，和平时清醒的他，不太一样。平时他会故作一本正经，试着做一个成熟男人，一个男子汉，给她依靠。喝醉后的他，像个孩子，会将他心底对她的爱意全部倾吐出来，很依赖她。
　　他信任她，爱她。
　　储卫冲着她笑，眼睛里闪着光，仿若灿星。
　　“我带你回家。”乐心扶他起来，“回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好。”他顺从地站起来，手却一直牵着她，“我们一起回家。”
　　酒精让储卫的有一点点的迟钝，他停了一会，又说：“我们一起洗澡，一起睡觉。”
　　乐心：“……”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昏黄的路灯依旧，送走了两道相依相偎的人影。在别墅的大门缓缓打开又关上的那一刻，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了长椅跟前。
　　冷峻的面容，俊美无双，沉默内敛的男人，脊背挺直。


第42章 吃播
　　刚进门, 储卫按住了乐心要去开灯的手，他握住她的手, 贴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别开灯，小声点……”
　　乐心：“？”
　　储卫神神秘秘地凑到她耳边, 说：“别吵醒我爸妈。”
　　乐心：“……”
　　亲，你爸妈在离这里很远的你外公家呢，你在家里蹦迪都吵不到他们。
　　乐心忍笑问：“为什么不能吵醒你爸妈？”
　　储卫一本正经：“因为我们还没有领结婚证, 我们现在是在偷情，不能够光明正大。”
　　乐心配合地问：“那这么黑，我们怎么偷偷去你房间啊？”
　　“跟着我，这是我家, 我很熟。”
　　淡淡的酒味萦绕，路灯的光芒透过窗子落进来。乐心气定神闲地跟着储卫，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带着她绕过一样又一样的障碍物，顺利摸上了楼梯。
　　“我们上楼。”
　　“好。”
　　黑暗会氤氲出许多种情绪，而此刻, 跟着略酒醉的储卫，孩子一般玩性大发, 假装在不吵醒爸妈, 躲着大人的视线，偷偷到他的房间，乐心内心无比安定。像是蓝天白云下, 闲适、温柔。世间那么多人和事物，可在我眼前的，只有你，也只看得到你。
　　乐心莫名开心。
　　她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
　　她师父道一仙君就曾说过，她没有野心，太容易满足，不太像是他道一仙君的徒弟。不把世间万物放在眼里，要将一切踩在脚底下，狂妄、骄傲，才该是他的徒弟的模样。可她啊，偶尔给她一颗糖，她都能傻乐一整天。
　　那时，乐心反驳，不啊，你要是抢了我喜欢吃的糖，我能追着恨你一辈子。
　　道一仙君摇头，告诉她，恨，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分量的东西。不痛不痒，对你恨的人丝毫没有伤害。所以，不要恨，而是去做些什么，让你恨的人恨你。
　　乐心记得很牢。她不恨玄一真人，不恨蓝岑。在她复活师父的希望没有破灭之前，她也不会去做些什么。一旦师父复活，或者永远死了，她或是有依仗，可以为所欲为，她或是无所顾忌，势必同归于尽。
　　但在那之前，她喜欢上了储卫。
　　她给过储卫机会，放他离开，但是这个小傻瓜，没有走。
　　既然他不走，那这一辈子，他都别想走了。
　　她生，他生，她死，一起死。
　　乐心回握住储卫的手，在黑暗中轻声问他：“储卫，你后悔吗？后悔喜欢上我？”
　　“后悔啊。”
　　储卫漫不经心地说，喝了酒后的他，说话节奏也慢了起来，他低低笑了一声，又说，“可是后悔又能怎么办呢？我还是喜欢你呀。”
　　“喜欢得不得了，想把你揣在兜里装着，想你了，就掏出来看一看。”
　　“不过，你应该不会在我兜里装着，因为我每时每刻都在想你。”
　　初恋，对每一个人都印象深刻。许多人，不管时光过去多久，哪怕垂垂老矣，可能临死时回光返照那刻，眼前也会闪过初恋那张脸。储卫不知道别人会把初恋放在心底的哪个角落，但于他而言，他心底的哪个角落都是他的初恋。
　　那个夏天，在校园里与乐心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只一眼，他就喜欢上了她。
　　然后，就再也放不下。
　　执念太深，融为骨血。
　　一见钟情，是他们储家的传统。一如他爸对他妈。
　　爱情分为许多种，一见钟情的悸动太过刻骨铭心，储卫这辈子都没打算和乐心分手，哪怕知道她是仙女，他只是个普通凡人。
　　与其为未来担忧，不若珍惜当下。他妈妈说得对，珍惜眼前人。
　　乐心站在楼梯上不动，储卫在她上面一阶楼梯上，她仰头看他，黑暗里，只模糊一个轮廓，她说：“储卫，我想吻你。”
　　“嗯？”储卫思考了片刻，“正好，我也想吻你。”
　　就着此刻的姿势，两人开始接吻。一开始，他们亲偏了，两人都笑了。储卫亲在了乐心的鼻子上，他轻轻咬了咬，而后，顺势而下。
　　这个吻，清浅而温情。
　　可内心愉悦无以伦比。
　　亲完，储卫记着正事，“走，去我的房间偷情。”
　　他说：“我们什么时候能够光明正大？不，得需要先求婚，可是求婚好难啊，我还没有想好……”
　　“想到了，乐心，我们重新买栋房子，不和爸妈一起住，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手牵手回家了。”
　　“对不对？”
　　乐心：“对……哎，你今天说话很有逻辑啊，你真喝醉了？”
　　储卫不吭声了。
　　等到了房间，乐心反手关上门，打开了灯。黑暗里呆久了，眼睛乍然见到光，不由虚眯了一下，储卫下意识地用手遮住了乐心的眼，等稍稍适应了，才拿开。
　　他脸色如常，一双黑眸异常水润，带了些茫然。
　　是真喝醉了。
　　真喝醉的储卫说话颠三倒四，再次提了买房子的事情。
　　乐心调笑他，“你不是说我不把名字写到你家户口本上，不和你结婚的话，你是不会送我房子的吗？你说你不是傻子。”
　　储卫无辜地眨了眨眼：“男人说话不可信，你知道吗？”
　　乐心：“……”现在知道了，那我该信什么？
　　房间里的绿帽子已经不见了，估计是被主人处理掉了。阳台上的花盆里，没有了青菜，荒芜寂寞。储卫指点江山，“我要用这花盆，为你种出世上最大的玫瑰花园。”
　　乐心：“嗯嗯。”
　　储卫：“我要给你种一树的糖醋排骨，想吃多少摘多少。”
　　乐心：“嗯嗯。”
　　她掏出手机，乐不可支地录音。
　　储卫还在继续放话：“我，还要给你种口红，很多很多的口红。”
　　他抱住花盆，亲在了盆沿上，“辛苦你了，你是世上最辛苦的花盆了。”
　　转头看向乐心，眼神湿漉漉的，如初生的狗崽，“乐心，我不想吃口红……”
　　甄鄘风发信息问乐心什么时候能过去。
　　乐心关了手机，手抚上储卫的下巴，亲了亲他。
　　储卫舔舔唇，“没有口红。”
　　她指了指花盆，“放下，不早了，洗澡、睡觉。”
　　喝醉了的储卫记性也很好：“一起。”
　　乐心：“……”
　　一起是不可能。等哄完储卫躺到床上，走出别墅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多了。乐心乐在其中，神清气爽。
　　不知是不是储卫一晚上都在说偷情，乐心有一种被窥视感，就好像她和储卫在做什么，都被第三个人看了去。那种感觉并不强烈，似有若无，乐心以为是自己的心理作用。
　　她可是凡间唯一的神仙。哦，现在还有北和和蓝岑，但那两人功力不及她，窥视不了她。
　　仙界功力比她高深的，大部分都是长辈。长辈对小辈这些情情爱爱的事情，自然不会窥视。非礼勿视，神仙准则，否则，失了身份。
　　赶到赵家的时候，北和已经将附身赵商的鬼抓住了。
　　看模样，三十多岁的油腻大叔形象。脸长得磕碜，身材也磕碜。
　　北和用了一桌子的好肉好菜，那鬼大叔，望着桌子上的饭菜，瞟来瞟去，不停地咽口水。
　　这饭菜，和他附身赵商吃的不一样。这是他可以实实在在尝到的饭菜，可香。
　　北和捆着他，提溜到饭菜前，让他凑近了闻，却不让他吃，“我就奇了怪了，你附身在人身上，即便吃了饭菜，也尝不出味道，怎么还死命吃那么多？”
　　鬼大叔嘿嘿笑，“人有时候吃饭可不是为了吃饭，您听说过表演吗？”
　　北和：“说人话。”
　　鬼大叔：“我是鬼，说不了人话。”
　　北和按了他一下，他仿若被火烫到，嗷一嗓子，“疼疼疼……”
　　北和：“现在可以说人话了吗？”
　　“能能能……”
　　“虽然我是鬼，吃不出饭菜的味，但是，每次我吃特别特别多的时候，他们家的人都围着我看啊。那么多人看着我，我吃得高兴啊。要是他们再给我鼓鼓掌，那就更完美了。”鬼大叔低调地炫耀，“我生前是个吃播，职业习惯职业习惯罢了。”
　　乐心问他：“怎么死的？”
　　鬼大叔支支吾吾，北和作势要按他，他瑟缩了下，“我说我说，乱吃东西吃死的……”
　　“我原本想走高端路线，每天吃吃龙虾、海参，给墨鱼爆爆头什么的，但是，我没钱啊，走不了。”鬼大叔回首往事，“我吃得普通，老铁们不给我双击666，也不给我点赞，吃播就没有意义。”
　　“我愁啊，愁得我吃糠咽菜，想省点钱买龙虾，谁知道，看我吃糠的人多起来了。”
　　“啊，我一下子领悟到了真谛，想要点击，除了龙虾墨鱼，还可以吃点稀奇的东西。”
　　“我啃过砖头、钢筋，吃过水泥、水银，还嚼过指甲盖、头发。哦，我还尝过屎尿，可惜味道太冲，我实在忍受不了。后来，我索性说我有异食癖，逮到什么吃什么。”
　　“有一回，我路上捡了两个啤酒瓶子，我嚼玻璃嚼得一嘴血，但是，那又怎样，我的点击量可高了，我火了！还上了那什么新闻呢，‘震惊！居然有人以玻璃为食！吃得兴高采烈、津津有味！’我可去他妈的，吃完玻璃我就难受了好几天。但我是个敬业的人，隔了几天后，我寻死吃点钉子，可惜牙齿不行，没咬动啊。”
　　赵商听得头皮发麻：“感情我还得谢谢你在附我身的时候没啃玻璃？”
　　“不用谢。”鬼大叔大言不惭，“我都忘记我是吃了什么死的了，哪还敢乱吃。反正我附的你身，吃多了难受的也不是我。我以前就羡慕那些能吃的大胃王，随随便便死命吃就能火。可惜呀，我肚皮浅，走不了大胃王的路。不然，我也不会乱吃东西吃死了。”
　　他看着赵商：“是你请我上你身的，不如我们一起做大胃王，一起开吃播赚钱？我保证我们能够赚取666，得到高点击，走上人生巅峰！”
　　赵商拒绝三连：“不了不了，没兴趣，谢谢你！”
　　鬼大叔冷笑，“拒绝也没有用，你不完成我的愿望，就送不走我！”
　　“谁说的？”乐心轻笑。
　　鬼大叔潜意识里害怕乐心，但是，他看过很多鬼故事的，不管捉鬼的人多厉害，像他这种和赵商有因果关系的，肯定是要满足他的愿望的，不然送不走他。白天，不是他们鬼活动的时机，他望风而逃。现在是晚上，他有的是时间。想到这，有了依仗，鬼大叔迷之自信，“别想吓唬我，我又不傻。”
　　赵商打击他：“不傻能乱吃东西将自己吃死？”
　　鬼大叔：“……”
　　“我警告你们，如果不完成我的愿望，后果自负，到时候，可别后悔！”
　　“是吗？”乐心说，“那可不一定。”
　　听了鬼大叔光辉的吃播一生后，北和就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他似乎领悟到了什么。


第43章 大祸
　　鬼大叔有点慌。
　　面前几个人不按套路出牌。
　　他要求其实不高, 附身在赵商身上这几天，他吃得多, 得到的关注也多，再一次体验到了吃播的感受，他很满足，但赵家人只会皱眉头, 不会鼓掌，更不会双击666。他都想好了，若是捉鬼大师来了, 他绝不多加纠缠，只有一个条件。
　　他要再开一次吃播，面向全网。
　　“你别过来啊，我说了, 你只要满足我的要求，我一定不会再找他的，真的！”
　　乐心：“我凭什么要满足你的要求？”
　　鬼大叔：“这不是国际惯例吗？凭什么别的鬼都可以，我不行？”
　　“你可能搞错了，温柔的劝你离开是我们讲礼貌, 离不离开是你的事。至于满足你的要求，你凭什么？”乐心指指赵商, “他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吗？他欠你的吗？你生前和他有纠葛吗？”
　　“没有, 不欠，反而是你附身差点害了他。既然如此，你凭什么要求我们满足你的要求才离开？”
　　“鬼死了就该去该去的地方, 否则，我……”捏死你。
　　考虑到未来公公婆婆都在，乐心要装一装，保持住自己的形象，便没有将话说完，而是吩咐甄鄘风，唤地府的阴差把鬼大叔带走。
　　鬼大叔嚎啕大哭，却不敢反抗。刚刚乐心威胁他的时候，浑身气场大开，凌厉气势逼鬼，他受不住。
　　太欺负鬼了，他委屈。
　　乐心等到晚上才捉鬼，一是鬼大叔跑了，白天不会出来，二是阴差都是晚上出现。虽然鬼大叔没做什么好事，但也没做坏事，她不能说捏死就捏死。捏死了，他就在世上不存在了，也没有投胎转世的可能性。她不想插手太多，也没有那么残忍。
　　甄鄘风忍不住拍掌叫好，妈呀，女神真帅。他想这么干很久了，可惜实力不允许。那些鬼们，都爱得寸进尺，讲条件一把好手，也不想想自己早死了，留在人间祸害活人干什么？要求提得一个比一个离谱，他们这些大师是捉鬼的，不是许愿池好吗？
　　等阴差将鬼大叔带走，赵商的事情彻底解决。
　　赵老爷子很是感激，吩咐两个儿子递给了甄鄘风一张高额支票。甄鄘风坚决不要，他说来这里是看在储卜凡的面子上，不是为钱而来。
　　他这样一说，无形中抬高了储卜凡，使得李中和、李仁和不由高看了储卜凡几分。
　　若不是储卜凡，赵商身上的鬼不可能这么快被赶走，赵商也不可能这么快恢复。储卜凡，对赵商有大恩。
　　兄弟俩对视一眼，彼此心意相通地决定，以后他们会继续歧视储卜凡的暴发户品味，但不再非议他求神拜佛的举动。
　　赵商不管钱不钱的事，他从鬼大叔的反应上来看，这群人里最厉害的就是乐心，他一开始以为的相亲对象。乐心救了他，赵商眼珠子一转，凑到了乐心跟前，笑嘻嘻说道：“感谢美女救我一命，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男子我无以为报，不如……以身相许？”
　　乐心拒绝：“不了不了，我不信佛。”
　　陷入沉思做了好一会雕像的北和摸着光头凑过来，“啊弥陀佛，小僧信佛，你要对我以身相许？虽然你家里挺有钱的，我也很心动，但是不了不了，同性相斥异性相吸，我们是不可能的。”
　　赵商：“……”他默默躲开，他已经穿上了内裤，但不打算让北和看清颜色。
　　储卜凡和储夫人恋恋不舍地送走乐心。他们对未来的儿媳妇很满意，只是不知道，自家的傻儿子什么时候才能将乐心正式带上门。他们家的别墅那么大，只住了三个人，很寂寞的。
　　乐心才不会说她刚从那别墅里过来呢。
　　甄鄘风跟着乐心他们回了乐悦家，北和大方地分出了一半的沙发给他。
　　“乐心，我想和你谈一谈。”
　　“谈什么？”
　　从鬼大叔介绍他凄惨又诡异的吃播生涯开始，北和就很不对劲。乐心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我曾因为自己一身所长不能得以施展而辗转难眠，悲叹过，哭泣过，但依然若沙石被掩埋在尘埃之中，不能够发光发热，让别人看到我的亮度。如果不能够屹立在苍山之巅，让世界看到我，那我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何意义？没有！”北和恶狠狠地撕开一包薯片，嗯，是他喜欢的番茄味，“直到某一个时刻，我的面前出现了一道新的大门，推开那道大门，新世界便会展现在我的面前。在那新的世界里，我就是天空中最亮的那颗星，闪闪发光，夺人眼球！”
　　北和握住了乐心的手，按到了自己的胸口，“乐心，我，仙界最靓的崽，北和，从今天起，想在人间开创一番自己的事业！”
　　乐心：“……”
　　北和又按了按她的手，“你感受到我的心跳了吗？多么激情，多么澎湃，啊……”
　　乐心甩开他，“对不起，天晚了，我要洗洗睡了。”
　　“你不应该和我彻夜详谈，听一听我对自己未来事业的职业规划吗？我们还是不是好基友了？”
　　乐心诚恳地看着他，“北和，拥有一颗光头，你就已经闪闪发光了，真的。”
　　“我不管，我要做吃播！”
　　他还是沉不住气，讲了出来。
　　说出的话，泼出的水。乐心叹了口气，“宝贝，醒醒，我们没钱。”
　　早知道，不听鬼大叔废话了。
　　她劝道：“你总不能跟那只鬼学？吃玻璃，吃钉子？你要是愿意吃土，我倒是可以提供。可是，我舍不得啊。但我们真的没有钱，没有钱你靠什么吃播？”
　　北和指指一屋子的零食，“我吃储爸爸买的零食啊。”
　　“这些吃完了呢？”
　　“……”
　　乐心：“好了，我们洗洗睡。”
　　北和冲着她的背影喊道：“我吃你的葡萄啊，乐心，我用吃播给你宣传葡萄，让你的葡萄更加有知名度，卖得更多，你赚得也更多，离你包养储爸爸是不是又更近了一步？来，乐心，我们一起让卖出的葡萄绕地球一圈！”
　　乐心当即冲出家门，将那一块葡萄园的法阵巩固了一番，确保北和不能偷偷地祸害到她的葡萄。
　　她的微商事业刚刚起步，可不能让北和给掺和没了。
　　卖葡萄是她立业之本，若是北和把葡萄全吃了，她卖什么？卖北和吗？
　　乐心不知道，在她去巩固法阵的时候，在人世间待了许多年的没看过猪跑却看人吃过猪肉的印章给北和出主意，“没钱你可以拉投资呀。”
　　北和：“拉投资？”
　　印章说得头头是道：“对呀，就是找人出钱让你吃播。”
　　北和：“愿意出钱的莫不是个傻子？”
　　“这你就不懂了，吃播的背后是巨大的利益链条，否则，吃播怎么会兴盛起来？一个行业的兴起，背后必有利益驱动。相信我，愿意出钱让你吃播的傻子遍地都是。神仙你看，你这张脸，哪怕不用吃东西给别人看，光是坐在那，就有一堆颜狗小姑娘给你砸钱。就是，你这光头……要不你换个发型？”
　　北和摸着自己的光头若有所思，“为什么我前两天现场直播吃东西给你看，你却不情愿？”
　　印章：“……因为我不是颜狗小姑娘？”
　　那现在缺的就是有钱的傻子，印章和北和一齐将目光移到沙发另一边的甄鄘风身上。
　　不愿做傻子的甄鄘风：“不如问问你的储爸爸？”
　　第二日，晚睡的乐心没能按时起床，也错过了储卫的早安信息。隔了许久，她才给储卫回信息。
　　醉酒后依然清晰记得前一晚事情的储卫心虚，以为是自己的原因，“昨晚没睡好？”
　　乐心打了个哈欠，“嗯，昨晚捉鬼去了。”
　　储卫：“鬼呢？”
　　乐心没有察觉到异样：“阴差带走了。”
　　储卫语气幽幽，发了语音过来，“曾经，你说过要抓鬼给我看。如今，不过几天，我就年老色衰，让你忘记了曾经的誓言了吗？”
　　乐心：“……”
　　北和指责乐心：“你太过分了，怎么能言而无信？乐心，对我储爸爸好点！”
　　乐心瞅他：“又偷听我和男朋友打情骂俏？”
　　“你自己放的语音怪我偷听？不知道戴耳机吗？”
　　北和猛然凑近乐心，脸几乎要贴到她脸上，乐心被吓了一跳，手机差点掉地上，“你干什么？”
　　“你干什么？反应这么大？你难道以为我要吻你？”北和翻了个白眼，模样嫌弃，“我看你今日印堂发黑，你恐怕要有大祸。”
　　情侣之间不能隐瞒，否则横生误会。误会一多，感情就散了。
　　乐心拨打了储卫的电话，躲到楼上房间，将赵商的事情前前后后都说了，包括见到了储卫的爸爸妈妈，以及他爸妈都猜到了她的身份。但狐曼附身在储夫人身上 的事情她一带而过，毕竟是他妈妈，既然这事过去了，储爸妈不告诉储卫，她说了也不好。同样的，赵商想对她以身相许的事情也没说。
　　乐心刚上楼没多久，院子的大门被敲响了。
　　无聊的北和亲自去开了门，土地神代言人白虎恭恭敬敬地立在门边，他身后不远处，立着一道熟悉的人影。
　　哟呵，原来乐心的大祸应在这儿了。
　　北和开心地冲着那人打招呼：“嗨，你是来占位打麻将的？”
　　锣鼓敲起来，狗血大戏即将开场，他好期待，哈哈。


第44章 傅予
　　挺拔的身姿, 内敛沉稳的气质，眉眼坚韧, 站在白虎身后的，正是仙太子傅予。
　　欲找土地神，先找土地神代理。
　　白虎做了好几届土地神代理，他住得地方从未变过。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只要有仙界而来的神仙，想找神龙无踪的土地神，都会先找上他。
　　凭着和印章的美好友谊, 哪怕是要去找埋在沙漠中心的前土地神，白虎也能带着人找到。
　　俊美的仙界太子傅予，他打量着眼前这一栋农村最常见的两层小楼，和仙界的宫阙相比, 可用破破烂烂形容。原来，到人间以后，乐心住得就是这样的房子吗？
　　傅予心下一抽，一股名为心疼的情绪在身体里蔓延。但他一向内敛，从来不动声色, 挺直的脊背之下蕴藏着无限心事。所以，在北和的眼中, 傅予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欠扁样子。
　　“打麻将？”
　　傅予声线沉沉, 来了凡间后，他们又爱上了打麻将？
　　之前在仙界的时候，北和、龙绣和乐心热衷于上课打扑克牌。躲着老师, 每天三缺一地呼朋唤友找第四个人。但是，他们从来没有找过他。
　　无数次，傅予看向他们，含着自己都不知道的渴望和期待，然而，他永远是被忽略的那一个。他们呼唤过全班三缺一，唯独没有他。
　　“怎么？看不起我们打麻将？”北和挑衅地问。
　　傅予：“北和，你为何对我一直都有这么大的敌意？”
　　“你终于问了！”
　　北和一拍大腿，动作夸张地抹了一把眼，仿佛那里流下了伤心的男儿泪。
　　“傅予，我尊贵的仙太子，你可知道，当初我和乐心说好让我做她未婚夫的，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的那种？”过去这么久，北和说起来依然愤恨难平，“结果呢，根本不到一百年，你用个抄作业的理由就骗了乐心，让她背弃了我和她的诺言，让你成了她的未婚夫。夺妻之恨，不共在天，你说我该不该对你有敌意？”
　　傅予不解：“可是，我的作业，你也抄了啊。”
　　尤嫌不够，他又加了一句：“我亲眼看到的，不止一次。”
　　北和：“……”
　　会心一击，连反驳的借口都被断了。
　　“别废话，说，你来干什么？”
　　傅予眸色深沉，“我来找乐心。”
　　“桥归桥路归路，你已经和乐心解除婚约了，还来干什么？不怕蓝岑误会？不怕蓝岑误会，难道也不怕玄一真人误会？”
　　这个话题太不友好，背后有太多牵扯，一句两句解释不清。索性，傅予面瘫着一张脸，不语。
　　北和跳脚，“进来等着，她在楼上和她男朋友打电话呢。”
　　他最怕和傅予这种人打交道，不言不语，搞得他自己跟在演一场独角戏似的，还是欺负人的那种。天真善良的北和，怎么能干那种事？
　　不是他吐槽，傅予现在来找乐心，就是来找虐。前未婚夫看着前未婚妻有了新欢，那滋味，啧啧，够销魂的。
　　“她……有男朋友了吗？”
　　“对啊，男朋友又帅又有钱，关键是还特别爱她。”
　　北和闭着眼睛都能吹一通他的储爸爸，十车零食不是白吃的，吃人嘴短，他是个有良心的神仙，知恩图报。特别是，他还指望储爸爸投资他的吃播事业呢。
　　傅予又不说话了。
　　乐心挂了电话，听到动静，从楼上打开窗口往下望，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的傅予。
　　长身玉立，气质高华，与她这破落院子格格不入。
　　“仙太子？”她惊讶。
　　他来干什么？后悔了要拿回他先祖的心脏吗？
　　乐心从二楼一跃而下，身体若有似无地拦在傅予身前，隔离在他与月季花丛之间。
　　隐隐约约的警惕感，自小对外界极度敏感的傅予一下子就感觉到了。
　　牛仔短裤、白T恤、凉鞋，凡间女孩子夏季都爱穿的一身，清爽、利落。齐肩的头发披散下来，眉目干净。
　　这是他放在心底爱了许多年的女孩。可是，站在他面前的她，身体是紧绷的，精神是防备的。与前一晚上面对另一个男人时，她纵容又宠溺的笑截然不同。
　　她，不爱他。
　　认清这个事实，傅予不由心底一痛。他，到底是来迟了。
　　明明，他和她认识得更早。
　　万千思绪纷飞，滋味复杂，傅予最后统统揭过，化为轻轻一句：“我来凡间有事，顺路过来看看你。”
　　乐心放下心来，没有追问他来凡间有何事，“我挺好的，没什么可看，仙太子有事你忙就行。”
　　印章睁大了不存在的双眼，面前的男人，不就是狐息幻境里和乐心师父面对面的仙太子吗？
　　哇哦，又一个神仙。这个年头，神仙都不值钱吗，一个接着一个地来人间，马上真能凑齐一桌麻将了。土地神是人间唯一的神，这句话，放在当下，俨然是谬论了。
　　“初来凡间，我无处落脚，不知能不能在此处……此处住下？”
　　这样的话对傅予很是陌生，说得也很艰难，但他到底是说出来了。
　　乐心为难，傅予除了提过要当她有名无实的未婚夫外，从没对她提过要求。任劳任怨给她抄了很多年作业，还把他先祖的心脏偷给了她。按理说，她该答应的。但是他曾是她未婚夫呀，若是被储卫知道了，她不是要被分手？
　　北和冷冷提醒：“乐心，你是有男朋友的人，要记得避嫌。”
　　储爸爸知道她和前未婚夫住一起，吃醋不投资他吃播事业怎么办？
　　乐心讪笑，“那个，仙太子，要不你住白虎那，依山大别墅，宽敞又气派，比我这好多了。”
　　假装自己不存在的白虎，听到乐心提到他的名字，忙表示没问题，全部让给仙太子住，他去睡山洞都可以。
　　傅予眼里的光灭了。
　　他轻飘飘地看了一眼拍错了马屁的白虎，白虎一个激灵，差点吓尿。白虎默默后退一步，神仙的事与他无关，他继续当他的隐形人好了。
　　挥手间，傅予隔离了院子里的其他人，他忍不住问：“乐心，你很喜欢他？”
　　“啊？”
　　乐心愣了愣，没想到傅予会问这个，她谦虚地说：“还好还好，主要是他很喜欢我，离开我就不行的那种喜欢。”
　　做人要谦虚，顺带低调地秀了一把男朋友。
　　“如果我说，我也很喜欢你，离开你就不行的那种喜欢，乐心，你会和我在一起吗？”
　　乐心懵逼地眨了眨眼。
　　面前的仙太子广袖长衫，乌黑的长发半挽上去，一半的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身后，矜贵冷淡。一双漆黑的眸子，定定地望住自己，里面倒映着她的影子。无疑，仙太子傅予是优秀的，不管是外貌，还是能力。但是，冷冰冰的他，与她隔了一层。
　　“你……在和我开玩笑？”
　　躲在乐心脖子前的印章受不了地长叹一声，这届土地神太直，明明在狐息的幻境里，仙太子在道一仙君面前已经承认他是喜欢乐心的，偏偏当事人不自知。
　　乐心真没觉得傅予喜欢她。
　　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或是眼角，或是眉梢，总有欢喜悄悄流出来。但是，她面对傅予时，一次也没看出来过。作为未婚夫，她和他相处过很长时间，傅予是沉稳的，内敛的，高贵的，可，没有一种，有喜欢她的意味在。
　　印章：“你是不是傻？”所以没感觉到？
　　乐心随手将印章扔出了傅予的隔离圈，“仙太子，我师父生死未明，魂灯灭了，也差不多算死了。你实在没必要，嗯，再假扮我未婚夫……”
　　“不假扮，真在一起。”
　　动机不纯的真心不值钱。傅予一直都记得道一仙君对他说过的这句话。
　　乐心：“我有男朋友，总不能让你堂堂仙界太子做小三？”
　　傅予垂眸，唇角苦涩地勾了勾，“我开玩笑的……”
　　乐心松了口气，“我就说嘛……”
　　对乐心来说，他的表白太过突然。傅予深知，不能逼迫太过，否则适得其反。但是，他好不容易拿出勇气说出对乐心的爱，又专为她下凡而来，傅予自然不会轻易放弃，哪怕她爱上了别的男人。他可以等，等她回头。
　　留下一句“晚上再来看你”，仙太子傅予匆匆而去，不知怎的，乐心从他高大的背影里，竟看出了一丝落荒而逃的意味。
　　乐心对着月季花丛发了一会呆，傅予没有直接找上她，而是通过白虎，说明他不知道她在哪。所以，土里埋得心脏不是他的。如果是他的心脏，他便能感知到，也不用通过白虎来找到这里。
　　她当初那个荒谬的想法果真荒谬。
　　但乐心也不是傻子，从今天傅予的表现来看，她越发觉得，往后她需要跟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北和从乐心这里拿到了储卫的电话号码，他又从储卫曾经寄来的快递里找了个手机出来，让甄鄘风给他办了张手机卡，躲在墙角，偷偷摸摸地背着乐心给储卫打电话。
　　乐心背着北和给储卫发短信，告诉他，如果北和提了无理的要求，让他不必看在她的面子上，直接拒绝就好，她和北和没有友情这回事。
　　储卫当面答应了，背过身不仅对北和的无理要求照单全收，而且加倍满足。叫他一声储爸爸，就是他的儿子。为人父的责任，驱使着他去宠他爱他，用尽一切去满足他。
　　背负着儿子大业重托的储爸爸很忙，这一天除了抓住空隙时间给乐心打了电话发了短信外，竟然没有和她见面。
　　天黑下来的时候，乐悦唤住乐心，要和她聊一聊。
　　她说自己想清楚了，打算放弃复生，要去投胎转世。
　　“我爸妈都已经不在人世，我奶奶和大伯一家什么样子你也看见了，在这个世上我无牵无挂，复生又有何意义？”乐悦蹲坐在墙头，双手抱膝，“也许等我去了奈何桥，还能看到我爸妈呢。”
　　“你想清楚了？”乐心不干涉她的决定，当初找她做实验，需要的也是她的身体。如今，乐心已经可以确定那颗心脏是有复生的作用，效果如何也大致心里有底。至于乐悦要不要复生，对她没有多大影响。
　　“想清楚了。”
　　一旦乐悦转世，或者她复生，加诸在贺文骏身上的梦魇便无效。乐悦不想再与贺文骏纠缠。本该是花季时期朦胧而美好的初恋，最后惨淡收场。她说不清是恨贺文骏多一点，还是爱多一点。但是，若没有当初的爱，她也不会在他抛下她的那一刻而恨上他。尤其是，当她凄惨离世时，他竟懦弱胆小至不敢报警，任由她的尸体在夏日高温下腐烂、发臭。
　　乐悦恨凶手，毁了她的人生，夺走了她的生命；她也恨贺文骏，他毁了她的爱情，令憧憬幻灭。
　　乐悦问乐心：“我很羡慕你。”羡慕她有一个对她死心塌地的男朋友。
　　乐心没有否认。大学时，她和储卫夜晚穿小巷子时也遇到过拦路抢劫的人。三个年轻的男子，为首的人手中握刀。储卫丝毫不惧，将她拦在身后。他自小学过拳，也练过擒拿术。室内学来的东西，没有实战过，打起架来生疏，尤其是以一敌三，空手对白刃，实在是吃亏，储卫很快就负了伤，还死命护住乐心，让她想出手都腾不出来手。
　　储卫让乐心先跑。
　　乐心看着他一腔热血，看着他眼神坚定，毫不退缩。他在保护着她，虽然她不需要他的保护，但她需要的是他那颗想保护她的心。
　　“我师父曾经对我说过，仙的生命很长久，长过人的很多辈子。在人看来很激烈的情感、很悲伤的往事，在仙看来，不过是仙生一段很小的事。仙的生命太长了，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包括情感。仙，看起来比人无情多了，其实不过是他们见过太多，也经历过太多，习惯了。”
　　道一仙君原话是，“所以，你要好好对师父，端茶倒水、洗衣捶背，不然哪一天师父就把你忘了，知道吗？”
　　乐心友情劝慰乐悦，“贺文骏不过是你人生中遇到的一个特定的人，忘记他，你依然可以拥有一个全新的人生。你确定你要去投胎吗？教师考编的分数再过几天就下来了，你不打算去实现你当教师的梦想了吗？”
　　人没有爱情，还可以有梦想，有事业啊。
　　乐悦：“你是仙，你男朋友是人，所以，你是打算把和他相恋仅仅当做一段仙生经历吗？”
　　乐心没有否认，“原本是的。”
　　只是，乐心忍不住笑了。经过被三人抢劫，储卫正面刚，刚了一身的伤，乐心说他，打不过就跑啊。于是，再一次遇上打劫的，储卫转身蹲下，抱住乐心的双腿，将她抗在肩上，转头就跑。
　　那时，她头朝下，腰腹卡在储卫宽阔却坚硬的肩膀上，她刚吃的饭差点被抵吐出来。
　　储卫跑得满头大汗，一脸通红。到了人群处，他将她放了下来，回头冲她笑得灿烂，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看起来蠢极了，还特别傻。
　　可就在那一刻，乐心不打算与他相恋一时，而是相伴一生。
　　她把道一仙君给她的那块玉佩送给了储卫，与他真正定情。
　　“真好呀。”
　　乐悦抬头望着夜空，夜空中繁星点点，“我明白你的意思，乐心，我很感谢你，遇到你是我的幸运。我不是因为对爱情失望，而对人生失望。毕竟我已经死了，我不做那唯一的异数。你是仙，却也不能随意更改人的命格。我知道你复生我，是有你自己的目的。但是，在你实现你的目的之前，就不要让我的复生打扰了，我不想再拖累你。下辈子，下辈子，我保证会好好活，哪怕没有爱的人，也要实现自己的梦想。”
　　乐心不再劝，她唤来阴差，带走了乐悦。
　　同一时刻，贺文骏从噩梦中醒来，心底突然空了一块。从此以后，乐悦再没入过他的梦。他得以安眠，但此生再难真正安眠。
　　繁盛的月季花在夜风中摇曳，乐心拎着锄头再次挖开它们，露出乐悦有了呼吸的身体，她按住那具已然失了灵魂的身体，不过片刻，那身体便分崩离析，消散在空气中。
　　乐心拿起那颗心脏，想了想，又放了下去，挖泥土埋上。
　　不知何时来到的傅予，他看向那颗心脏的眼神复杂难辨，“为何不将那颗心脏放在身边，岂不安全些？”
　　乐心覆下阵法保护，“放别人的心脏在身边，总感觉不太好。”
　　像是和别人形影不离似的。那可不行，她是有男朋友的人。男朋友戴过绿帽，但仅仅是一顶绿帽子，她可不能给他坐实了。
　　她没有发现，在听到她这句话后，傅予的眼神黯淡了下来。


第45章 礼物
　　微商, 永远在路上。
　　乐心放好锄头，拍拍手, 准备去送葡萄。
　　肥宅小仙女太给力，推荐了她的亲朋好友来找乐心买葡萄。可能是她的吃货形象太深入人心，亲朋好友们都相信她推荐的都是好吃的。富在深山有远亲，富在闹市的肥宅小仙女亲朋好友更是多得数不胜数, 一时间，乐心的葡萄卖得如火如荼。肥宅小仙女以一己之力，扛起了乐心的销售大旗。
　　这样的客户简直就像是亲生的, 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乐心大手一挥，把肥宅小仙女今晚的订单给免单了，——他们神仙，都是知恩图报的。
　　乐心往外走了几步, 见傅予跟了上来。
　　她转身阻止，“我要去送葡萄，仙太子去屋里坐，北和在。”
　　傅予：“我陪你去送葡萄。”
　　乐心：“……”
　　就是想躲开你呀，她是有男朋友的人, 和前未婚夫在一起，很容易引起误会的。
　　“不敢劳仙太子大驾, 我……”乐心找理由拒绝。
　　傅予打断她：“我可以给你搬葡萄。”
　　乐心握拳举了举, 展示她的手臂上的二两肌肉，“我浑身都是力气，一点小小的葡萄, 还不放在眼里，我自己搬得动。”
　　傅予被她的动作逗笑，唇角微微勾起，“那我就陪陪你。”
　　乐心：“……”不敢让你陪。
　　北和如幽灵一般，缓缓飘到两人中间，用乐悦那种幽幽又空洞的嗓音说道：“仙太子，你知道凡间有一句话说，最好的前任应该和死了一样吗？”
　　“乐心现在是有男朋友的人，你这样，会让人认为乐心水性杨花，爱吃回头草，还妄想一脚踏两船，道德极其败坏，懂不懂？”
　　“你陪她？呵呵，你把我储爸爸放哪里？最好的爱情里，只能放得下两个人。总不能一个在车里，一个在车底？”
　　傅予缓缓捏紧了手指，北和以为他想动手打他，内心不由升起一份孤勇，看哪，他为了报答储爸爸对他吃播事业的大力支持，他是多么的勇敢！他必须不能让一顶绿油油的帽子戴到储爸爸的头上，“怎么，恼羞成怒想动手打我？……仙太子，老师可是教导过君子动口不动手，那什么，我们能逼逼就不要动手，爱好和平从你我做起，好不好呀？”
　　乐心从没有一次像此刻这样感谢北和的不瞅眼色，她忙拉了拉他，对傅予解释说：“北和还是个年长的孩子，你别看他年龄大，其实很不懂事，别介意啊。”
　　傅予哂笑，挺直的肩背如山，却像是顶着巨大的压力，可能某一秒便不堪重负而倾塌下来。他只是想离乐心近一点，却不得其法。乐心对他的避让，他感受得到。她每一次的拒绝，都像是一根针刺在他的心上。苦涩、疼痛至极，他却无能为力。
　　傅予后悔了。
　　或许当初，他该早一点表明自己的心迹，也许，他和她，便不会成为今天这个样子。
　　乐心曾对人说过，她和他，是世上最陌生的熟人。
　　世上最陌生的熟人啊。
　　傅予苦苦地笑。
　　北和有一点没说错，他确实自诩君子。道一仙君说动机不纯的真心不值钱，让他不要做多余的事情，他便真的没有做。无数次，他想去和乐心说话、谈天，想去关怀她，想送她漂亮的东西，可他都忍住了。他说过不做，便不能去做。
　　玄一真人在道一仙君出事后，逼迫天帝，要解除他与乐心的婚约的时候，傅予是不同意的。
　　解除他当初别有用心的婚约，或许是他和乐心重新来过的开始，但更可能是他和乐心一刀两断的结束。
　　没了婚约，他和乐心，从此再无特殊联系。
　　就像现在，他想陪乐心去送葡萄都不行。因为乐心有男朋友，她要为了另一个男人，离他远远的，——避嫌。
　　北和话说得直白又难听，若是以往的仙太子，早已一甩袍袖离开了。但是傅予现在不，他要追回乐心，便得抛却一些什么，还需要说明白一些什么。
　　一瞬间想通的傅予，再没有遮遮掩掩和畏畏缩缩，他大大方方地看着乐心，话却是对北和说的：“我喜欢她，自然想用尽办法去追求她。就算乐心现在有男朋友，我也有追求她的权利。我可以等。”
　　“卧槽，你是想做小三？你是仙太子啊，能不能给神仙留点面子？”北和惊呼，终于将乐心说教他的话派上了用场，还用在了高贵自矜的仙太子身上，真是神清气爽。
　　“如果这样说，我和乐心的婚约还没有正式解除，——我没有同意。但我不会拿婚约束缚乐心，我会和乐心的男朋友公平竞争。”
　　乐心感觉世界玄幻了，她听到了什么？她听到了仙太子对她的表白，他说喜欢她！
　　“傅予，你是想找个挡箭牌来挡玄一真人对你的逼婚？我师父不在了，我没靠山，你找我真不是个好选择。”乐心给傅予指了一条明路，“你不如去找龙绣？她家世显赫，龙王又宠她。现下，龙王正想给她订婚呢。你一表人才，身份尊贵，龙王肯定不会拒绝的。”
　　北和：“乐心，我用手机录音了，一会我就发给龙绣。”
　　乐心：“……”打扰了，第一次出卖朋友没有经验。
　　北和和乐心二人插科打诨，很快将话题带得远远的。傅予不由苦笑，乐心这是间接拒绝了他，看在他是仙太子的份上，给他留足了面子。然而，他不需要这样的面子，他需要的是让乐心喜欢上他。
　　来到凡间短短两天，傅予的心仿佛浸泡在苦水里，一刻不曾拿起过。无能为力、无可奈何，从来胸有丘壑的傅予发现，在感情面前，第一次没了信心与底气。他的心，傅予抚上胸口，他的心的位置，没有跳动。
　　乐心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时间不早了，你们慢聊，我要去送葡萄了。”
　　等送完葡萄回来，傅予已经离开了。零食堆里被扒开一块空地，北和正对着空地上放着的剑匣发呆。那剑匣，猛然一看，朴实无华，细细看去，却是精致华美，望之便不是凡物。
　　见到乐心回来，北和忙招呼她过去，“快打开看看，仙太子下了禁制，只有你能打开。太小气了，生怕我拿出来玩似的。我是那样的人吗？哼，我还真是！”
　　乐心：“……”你好了解自己哟。
　　她打开剑匣，露出一柄剑来。那剑剑鞘暗沉，有隐约花纹，拔出剑来，剑锋如一泓秋水，寒光凛然。
　　“秋水剑？”北和认出剑来，“传说这剑是历届天帝送予天后的定情信物，仙太子把这剑送给了你，莫非，莫非……”
　　他一连说了好几个“莫非”，却半天“莫非”不出下文来。
　　乐心：“莫非什么？”
　　“莫非，这剑是……假的？”
　　乐心：“……”
　　“开个玩笑。”北和嘿嘿一笑，他摸了摸自己的光头，“乐心呀，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仙太子送了秋水剑，背后肯定有阴谋。我爹说了，他们天帝一族，肚子里都是心机和谋划。你要警惕一点，别着了道。”
　　“能着什么道？”这剑，乐心肯定不能收。解除婚约后，前未婚夫却喜欢上了她。这事怎么想怎么狗血。
　　“我觉得，仙太子说喜欢你，又送你秋水剑，应该是试探你，试探道一仙君是不是真的死了。”
　　“为什么他就不能是真喜欢我？”乐心将剑重新放回剑匣。
　　“要喜欢你早喜欢你了，还等解除婚约？难不成失去后才知道珍惜？生活又不是偶像剧，哪来那么多狗血？”北和才不信傅予会喜欢乐心，他的推理有条有据，十分能说服他自己，“你再等等，看看他明天会不会再送你寒光剑。秋水寒光鸳鸯剑，送你一把秋水剑，是为了试探，若是明天再送一把寒光剑，那仙太子送的就是你和我储爸爸的结婚贺礼了！”
　　乐心重新将剑匣上了禁制，准备等第二天见到傅予的时候还给他。“别脑洞大开了，不早了，洗洗睡。”
　　甄鄘风已经回门派去了，北和找不到人聊天，他拎起了印章，“真男人不需要睡觉，来，小印章，我们一起彻夜详谈啊！”
　　印章：“……”想哭，我不是男人啊。
　　依山大别墅内，白虎缩在一旁，看两个仙侍将带来的案卷堆满了他家宽大的茶几，又将笔墨纸砚摆放整齐。傅予坐在沙发上，垂眸不语，似是陷入了沉思。
　　“太子，您为何要在此处办公？”
　　其中一个仙侍不解地问。
　　他们听说仙太子突然下凡，却不知是为了何事。带来案卷给他处理，却发现仙太子待在这么一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
　　傅予抬起眼，“案卷都带来了？”
　　“都带来了。”另一个仙侍答道，他拉了拉另一个仙侍的衣袖。
　　“你们先回去，明日早晨过来取回案卷。”
　　“是！”
　　两个仙侍如来时一般，悄然离去。
　　“你去休息。”
　　白虎愣了愣，才明白傅予这话是对自己说的。白虎冲着傅予恭敬地鞠躬，转身上楼回卧室。走上楼梯时，白虎没忍住，转头看了一眼。空荡的客厅内，傅予挺直着脊背坐着，他一手摊开案卷，一手执笔。屋内灯光洒在他的身上，屋外是暗沉的夜色。
　　白虎从他的背影上，无端品出了孤独和寂寥的气息。
　　他摇摇头，嘲笑自己想多了。堂堂仙界太子，身份高贵，怎么会孤独，又怎么会寂寥？
　　乐心感觉到自己的床边站了个人影，她一睁眼，便看到北和正眼巴巴地盯着她看。
　　吓死了。
　　“你干什么？”
　　乐心裹着毯子坐起来，她刚送走一只鬼，北和居然实力cospy鬼来吓她。
　　“嘿嘿。”北和傻笑。
　　乐心：“……”
　　“嘿嘿。”北和继续傻笑。
　　乐心深吸一口气，有此朋友，折寿十年，“说人话。”
　　北和：“我储爸爸太厉害了，我爱他，深深地爱他，如果要在前面加上一个期限的话，我希望是一万年！嘿嘿……”
　　乐心：“我提醒你，那是我男朋友，我爱他就够了，你就免了。说不，你储爸爸怎么资助你吃播事业的？”
　　北和心心念念地都是他的吃播，看他这反应，一定是储卫做了什么。
　　“我储爸爸砸钱给我买了个网络直播公司，给我安排了专门的直播间，还找人为我量身定做了宣传计划。”北和轻飘飘的，神情梦幻，“储爸爸还专门给我安排了一栋别墅，请了厨师，为我准备吃播的食物。啊，这样的储爸爸，我怎能不爱？”
　　“乐心，我这辈子最不后悔的就是交上了你这么一个朋友。你一定要和储爸爸长长久久啊，你要记住，你的背后还有我，一个依靠你吃储爸爸软饭的小白脸。”
　　他对自己的定位倒是很清晰，但是，乐心，一个辛辛苦苦靠做微商赚钱的穷苦土地神，对储卫这波砸钱很心痛，她打电话给储卫，“虽然为人父，但不能对孩子太过宠溺。你不必浪费这么多的钱，陪着他玩。”
　　北和幽灵吐槽：“我不是在玩，那是我的事业……”
　　储卫：“我这也是一种投资。北和脸摆在那里，又能吃，他的吃播肯定会火。到时候我投的钱，肯定会翻倍赚回来的。乐心，你不要小瞧颜狗的力量。一旦迷上北和那张脸，她们可以为他生，为他砸钱，为他生猴子。”
　　储卫很笃定，从他认识的骆落身上，便能确定这一点。
　　乐心不了解：“真的吗？”
　　北和捧着他的脸凑过来，“真的真的，快看我仙界第一美男子的这张脸。哼，我若卖脸，天下无敌。乐心，你要对我有信心！”
　　乐心嫌弃地推开他的脸，长得好看不错，就是太蠢了。
　　储卫问她：“收到快递了吗？”
　　乐心：“什么快递？”
　　储卫神神秘秘的，话音带了点羞涩：“我送你的礼物。”
　　礼物？
　　她手里还握着秋水剑这个烫手的礼物，储卫又要送她什么礼物？
　　不会是口红？
　　她想到便问了出来，储卫连连否认，他的思想境界还不能与贾宝玉相比。储卫不告诉乐心送了什么礼物，只说等快递到了就知道了。
　　储卫挂了电话没多久，小院外面便传来快递小哥的声音：“乐悦，你的快递！”


第46章 好笑
　　这次的快递跟以往动辄以车起步相比, 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
　　一个小小的盒子, 巴掌大小，没多少重量。
　　好奇储爸爸送了乐心什么礼物的北和，也跟在乐心身后出了院门。
　　快递小哥看着乐心和北和两人，神色复杂纠结。尤其是看着北和, 就像是看插足别人感情的小三。
　　一定是因为这个光头假和尚，插足了乐心和她男朋友之间，所以乐心男朋友要和乐心分手。你看, 原本都是一车一车的礼物往这里寄，今天只寄来一个小盒子，绝对是为了分手。
　　乐悦是个单纯天真的姑娘，所以, 不可能是她出轨。在快递小哥的心里，光头假和尚对乐悦死缠烂打，乐悦心底只有自己的男朋友。要么是光头假和尚用了见不得人的手段让乐悦的男朋友误会，进而提出分手。或者是乐悦男朋友本身就是个拈花惹草的主，朝三暮四, 新鲜感过了就提分手。
　　天有不测风云，感情也是分分合合。
　　“你……别太难过。”快递小哥怜悯地望着乐心, 出言安慰, “有钱的男人都会变坏，三心二意，特别花心。”
　　乐心：“？”
　　她摇了摇盒子, 听不出什么。
　　“谢谢你了。”她对快递小哥礼貌地道谢，准备回屋子里拿剪刀拆快递。
　　北和望着快递小哥骑着三轮车远去的背影，自言自语道：“我总感觉他看我的眼光有点奇怪，他说得话也有点奇怪。乐心，你说，他不会是爱上我……这张马上要在吃播界扬名立万的脸了？”
　　“对啊，全世界的人民都爱你。”
　　对于北和的玩笑话，乐心敷衍。她不关心北和自恋程度是否又加深，她现在只关心储卫在这个小盒子里装了什么要送给她。
　　“哈哈，全世界有点太夸张了，我没那么大的理想。我就想着，发挥所长，踏实努力，能够实现我自己的人生价值。唉，长得帅的人，总是要多背负一点责任，拯救世界我就不想了，传播世界美食，倒是可以试一试。”
　　有了储卫的大力支持，此时，北和内心极度膨胀，他已经准备收拾东西，一会就出发去储爸爸给他准备的别墅，开辟他的吃播事业。
　　拆开快递小盒子，里面是六个码得整整齐齐的长方形小盒子，一一打开，每个小盒子里都躺着一把崭新的钥匙。
　　乐心：“？”
　　北和凑过来看了一眼，自以为很懂，“储爸爸这是打算给你送一串钥匙手链？你找一找串手链的绳子有没有？”
　　乐心嫌弃地看了他一眼，给储卫打电话，“怎么送六把钥匙？”
　　储卫低笑，声音撩人，“收到了？”
　　“一把钥匙能开一扇门，一扇门代表一套房子。乐心，我说过的，要送你房子。有了房子，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待在一起，不用偷偷摸摸的，怕被我爸妈发现了。”
　　“我不知道你喜欢住在哪里，我在城市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准备了四套别墅，城市中心位置又准备了两套房子，正好凑成了六，六六大顺。”
　　“你看看你喜欢住哪里？如果实在不好选择，你就挑一把钥匙，那把钥匙的房子在哪里，你就住哪里。”
　　“当然，你也可以每天住一套房子。一周七天，六套房子住六天，最后一天，我们去住五星级酒店，去……开房。”
　　乐心：“……”
　　有钱人的浪漫，她不懂。
　　“太浪费了。”乐心试图扳正储卫的消费观，“你刚给北和扔了一大堆钱，又买这么多套房子，有钱也不是这样花的。储卫，勤俭朴素才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我吃饭不剩饭，点菜不铺张，生活很勤俭朴素。”储卫说，“我有钱，我家里有矿，能买得起房。乐心，钱是用来花的，只要你开心就行。不过，我给你买房，用光了我所有的零花钱。乐心，你要好好卖葡萄养我呀。”
　　他怕乐心嫌弃，可怜巴巴地给自己说好话，“我很好养的，吃得也不多。你养我，我还可以努力赚更多的钱给你花。这生意，保你只赚不亏！”
　　北和听得感动极了，先一步表态，“储爸爸你放心，我马上就去吃播赚钱养你！”
　　他真是个孝顺的孩子。
　　乐心：“我严正声明，不许再偷听我们打电话，——大人的事情，小孩别插嘴！”
　　乐心带着秋水剑去白虎的别墅找傅予，要将剑还回去。
　　秋水剑应该送给未来天后，而她未来只会是土地公公，与土地婆婆储卫好好相爱。这剑，她不能收。
　　乐心没想到，仙太子傅予，她的前未婚夫居然会喜欢她。男人心，海底针，她是不太懂他的心思。
　　什么事都闷在心底，让别人猜来猜去，很累的。她还是喜欢储卫这样的傻白甜，满脑子都是她，在她面前从来藏不住话，更不用说藏心思了。
　　在爱情里，储卫算是勇士。他很勇敢地表达爱，很勇敢地爱她。不顾一切，倾尽一切，不计回报，也不怕伤害。乐心想，所有的女孩子，面对储卫这样的一腔爱意，都拒绝不了，会和她一样彻底沦陷。
　　遇到储卫，是乐心的幸运。她很庆幸。
　　傅予却不在白虎的别墅里。
　　白虎说，一大早傅予就离开了。
　　没有回仙界，他还在人界。
　　仙侍来取回仙太子处理完的案卷后，傅予看到白虎，突然开口问他，“你有爱过谁吗？”
　　白虎被这句话戳中了心底的往事，他想起了自己的初恋。他的初恋，是个人类，弱小可怜又无助。白虎回忆往昔，将那段记忆深处的虐恋情深讲述了一遍。情深处，白虎忍不住失声痛哭。等他收拾好情绪，意识到面前的人是谁的时候，他惶然极了。在仙太子面前失态了，在仙界要被砍头的？
　　谁料仙太子傅予却听得很认真，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对白虎说：“我以前没有爱过谁，在面对爱着的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做什么都是错，什么都不做也是错。”
　　宛如懵懂的孩童，不知该走向何方。北和一直说他们天帝一族的人有心机，多谋略，傅予知道，他若是使用手段，可以让乐心留在他的身边，但是他不想。少年人的心性，让他更加渴望两情相悦。
　　傅予声音低低的，不知是对白虎说，还是对自己说，“我曾为了实力放弃了她，如今，我有了足够的实力，而她却走远了……”
　　白虎不明其意。
　　“接下来的日子打扰了，你有什么要求，提出来，我尽量满足。”傅予有礼貌地与白虎交流，仙界太子在待人接物上一向彬彬有礼，退让有度，礼仪举止让人挑不出一点刺。
　　“不不不，仙太子能够不嫌弃寒舍简陋，愿意在此处落脚，已经是小人莫大的荣幸了。”
　　白虎擦了擦半干的泪痕，急急表忠心。
　　傅予颔首，而后出门去了。
　　白虎以为他是去找乐心，谁知乐心却捧着一个剑匣来找他了。白虎学着甄鄘风，催眠自己暂时性失忆，忘记了自己曾变成了软萌小白猫的往事。用自己虎的王霸之气支撑着自己，独自面对乐心。
　　“这样说，他还是会回你这里来？”乐心将剑匣放到客厅的茶几上，打量起白虎的大别墅。
　　装饰豪华，一看就很有钱。
　　她难掩嫉妒，“你一个土地代理都能住大别墅，为什么我堂堂土地神却连一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她住得是乐悦的家，靠得还是自己的本事。
　　白虎：“土地神一向淡泊名利，对外物不放在心上。我以为您住在乡村，是要隐居山林，休闲度日……”
　　乐心：“那你恐怕是对我有些误解。”
　　她指指剑匣，“等仙太子回来，告诉他，他把剑忘记在我那了，我给送过来了。”
　　别墅窗外是一片茂密的山林。山峰围绕的山谷里，是大片大片的荒芜土地。
　　乐心眼馋地看着那土地，“那里是属于你的吗？”
　　白虎极具有眼色，拍马屁道：“天下土地，莫不是土地神所有。属于我的土地，也是土地神您的。您需要用尽管用，我，嘿嘿，小人学艺不精，只是土地代理，种不来地。”
　　自从来凡间做了土地神之后，乐心便有了土地神特有的功能，她施法种出来的东西，无不优良，品质极高。
　　乐心也不含糊，大方说：“等我种了东西卖了钱，给你分成，不白种你地。”
　　家里有个爱花钱的男朋友，她得多赚钱，才养得起，才有可能达到包养的最终目的。这就表明她不能陷在自己葡萄事业的二亩三分地上，她需要开辟自己的微商事业。
　　这次种点什么呢？
　　乐心打电话问储卫：“你想吃什么？”
　　储卫扭扭捏捏：“……你。”
　　乐心：“……”
　　“你想吃什么水果？樱桃，苹果，芒果，或者是火龙果？或者是其他的也行，板栗、核桃、松子什么的。我种给你吃啊。”
　　储卫害羞：“……你。在我心里，你的甜美胜过世上的一切。”
　　他看着电脑上保存的两个G的情话，翻找出来这么一句合适此刻说的。这些情话，都是助理辛辛苦苦搜集资料，整理而来。
　　乐心：“……”行，当她没问。
　　她想了想，决定征求一下肥宅小仙女的意见。她有预感，不管她种什么，肥宅小仙女都将是她的忠实客户。
　　印章给乐心传音，“乐心乐心，告诉你一件大事！”
　　乐心出门没有带印章，留着印章和北和在乐悦家里。
　　留守儿童接着传音，“你闭嘴，我来说，哈哈哈哈，太特么好笑了！”
　　乐心：“说完再笑可以吗？”
　　北和：“不行，太好笑了，我要先笑一回。”
　　乐心：“印章，你说。”
　　印章瑟瑟发抖，控诉：“我不敢说，我怕我先说了，他又要和我彻夜详谈，逼我看他吃播。太折磨印章了，我不说。”
　　都不说，她回去当面问。
　　“哎……”白虎可怜巴巴地问，“能带上我吗？”
　　他瞟了一眼客厅茶几上的剑匣，像是在看毒药。以他纵横情场多年的经验和兽类的直觉，如果他单独留下来面对这剑匣，等仙太子回来，那气氛一定不太友好。
　　平时住在他这里的狐狸和兔子早就在仙太子找上他的时候，背信弃义地先溜为敬了。
　　种了白虎的地，乐心也不好直接坑他。算了算了，带走。等傅予回来，看到剑匣，应该就明白她的意思了。
　　回到家里的时候，北和抱着印章趴在沙发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见到乐心，又是迸发出一阵足以毁天灭地的大笑。
　　和他做了多年朋友的乐心，极为有耐心地等他笑够，“说，什么事情让你笑了这么久？”
　　“你教师考编分数下来了。”他说。
　　“我考得很差？”
　　乐心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准备查分数。她把这事倒给忘记了。
　　“不不不，也不算差，在你报名的那一组里排名第二。”北和继续卖关子，“你知道你们组第一是谁吗？”
　　乐心挑眉，“蓝岑？”
　　值得北和提起的，也只有蓝岑了。但是，蓝岑考第一，她考第二，很好笑？
　　“对。”北和深呼吸一口，忍住笑意，“她考第一不好笑。好笑的是，她专业课和教育心理学两门课都考了满分。”
　　乐心倏然睁大了眼睛，这两门课也能考满分？
　　“更好笑的是……”
　　北和缓缓说道：“她被人举报了。”
　　“我算了一卦，举报她的人，正是仙太子傅予。”


第47章 作弊
　　蓝岑考试作弊。
　　仙太子傅予举报蓝岑考试作弊。
　　乐心：“……”
　　这届的神仙不行, 仙界的面子都被丢尽了。
　　都什么跟什么呀！
　　某头条专用新闻：震惊！神仙下凡考试竟作弊，举报者竟是……
　　标题耸动, 内容狗血，新闻点击率一定很高。
　　乐心查到了自己的分数，挺不错的，对得起她每日废寝忘食的努力。如果没有蓝岑作弊, 她该是第一名。果然，人不能动歪心思，每日努力、勤勤恳恳地背书做题才是正道。莫作弊, 作弊必被抓，你看，仙作弊，不是也被举报了吗？
　　北和笑得停不下来, “蓝岑考试作弊，哈哈……”
　　考试作弊，一生黑。
　　当初在仙界念书的时候，蓝岑成绩并不算拔尖。来了凡间，她能考过乐心, 排第一，打死北和也不相信。仙太子不举报, 他也要去举报。
　　哼, 当初蓝岑还污蔑过他考试作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着, 她作弊这事，他必然要宣扬地仙界仙尽皆知。别说他一个男人小肚鸡肠，报复这事，不分男女。人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的。
　　乐心很无语，这事情的发展太过玄幻。她没想到蓝岑会作弊，还作弊得这么蠢。语文老师，考得是语文专业课和教育心理学。语文专业课，有，有诗词赏析，还有作文。教育心理学有简答题、论述题，还有实例分析题。主观题如此多，是个人也知道拿满分基本不可能，何况是两门都满分。就算作弊，分数适当降一降，差不多能拿第一就行啊。
　　蓝岑考试作弊，总不会是为了一定要考上教师。估计是因为有乐心在，她想胜过乐心。这样一想，嗯，蓝岑倒是看得起她。
　　莫名满足。
　　北和拍着大腿：“这事我一定要和龙绣讲讲，还要和我认识的所有人都讲讲，哼！没写篇匿名新闻投到仙界八卦小报上，都是我手下留情了。哎，仙界八卦小报的无良小编是谁来着？”
　　北和、乐心、龙绣都不属于热爱学习的好孩子，每次考第一的都是仙太子傅予。他们三热衷于玩耍，但是考试一定得及格，否则要挨训。曾经不学习的快乐，是需要后来的熬夜弥补。每次考试前，三人临时抱佛脚，突击学习。卜卦第二天考什么是不可能的，老师功力比他们强多了。龙绣猜题小能手，经常押中老师的考试内容。所以，他们三每次考得都不差。
　　蓝岑认为平时不好好学习的人是不可能考试及格的，她坚定认为北和他们考试作弊，一度闹得沸沸扬扬。
　　北和气成河豚，不好好学习就不能天生聪明？不作弊是学渣的最后底线，他所考的每一分都是熬秃了头得来的！
　　从那以后，北和和蓝岑之间的关系降至冰点。
　　印章绕到乐心面前，诚心诚意地道歉：“对不起，为我曾经怂恿你作弊。”
　　乐心语重心长，“考试作弊是犯法，要坐牢的，只有好好学习才是正道。”
　　查到了分数，分数挺对得起乐心过去那段时间起早贪黑的努力。她不准备再去参加面试，也不准备真去做一名老师。那是乐悦的理想，不是她的。乐心觉得做微商挺好，既然她是土地神，赋予了她种地的特殊能力，她便不能辜负。葡萄打开了销路，又租赁了白虎的一大片山谷，是时候重新种植新品种了。
　　她现在需要考虑的是：该种什么。
　　乐心问了肥宅小仙女。属性为吃货的肥宅小仙女一口气没停地提供了数十种品种。
　　乐心：“……”行，又是白问。
　　求人不如求己，她还是自己想。
　　敬业的北和上网看别人的吃播，大开了眼界。大叔鬼的丧心病狂，尤让他记忆犹新，其他的吃播者们，也是奇葩纷呈。什么吃辣椒配暴辣金针菇，嘴巴红肿，眼线糊掉，依然坚挺求双击；张大嘴巴一口吞，撑得脸蛋变型，还要多关注。
　　吓了一跳的北和，越发感激储爸爸。网络直播公司都是储爸爸的，他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想怎么播就怎么播。
　　各种好吃的随便上，他能够一直吃到天亮。
　　储卫的助理办事牢靠，宣传方案做了十来套，全看北和选择。
　　拍宣传照，出视频，发新闻，找大V、明星带推，一应俱全。
　　储卫怕北和嫌麻烦，特意打电话询问他意见。
　　北和挂了电话，喜滋滋地就撇下乐心，自己去拍宣传照去了。笑话，他北和盛世美颜，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乐心依旧踏实地做着自己的微商，摘葡萄，包装，送葡萄，再谈谈恋爱，甜甜蜜蜜。
　　某天深夜，乐悦的堂姐乐萍，乐悦大伯母的大女儿，敲响了小院的大门。
　　乐萍身材苗条，神色恬静，带了些长期逆来顺受的怯懦，但此刻，她浑身由内而外地透露出解脱的勇敢，她就站在院子的门外，笑着对乐心说：“乐悦，我是来和你告别的。”
　　贺霆三个月内要娶媳妇，乐悦大伯母逼婚乐悦不成，居然将主意打到了自己的女儿乐萍身上。贺霆家出了数量可观的彩礼，乐悦大伯母心动了。卖女求财，对于重男轻女的乐悦大伯母来说，真不是什么匪夷所思的事，她完全做得出来。
　　一个电话，将在外地打工的乐萍叫了回来。
　　在母亲多年欺压下的乐萍，在这件事上终于不再妥协。
　　弟弟乐福不闻不问，袖手旁观，姐姐若是嫁给贺霆，拿到的彩礼钱，最终还是他的，对于此事，他乐见其成。乐悦大伯父一向怕老婆，他做不了主。
　　丝毫不考虑自己感受和人生幸福的家庭，这样的家还值得待吗？
　　不值得。
　　趁着夜深人静，乐萍逃走了。
　　不管以后是否背井离乡，永世不回，还是终有一天与家庭和解，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现在，乐萍只觉得轻松，她自由了。再不是所有好吃的全部让给弟弟，家里人都看不到她的隐形存在。她要为自己而活。
　　虽然无奈，虽然得不到父母的爱，人生有憾，可她不愿为虚假的亲情，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
　　“我送送你？”
　　乐萍是个年轻的女孩，晚上行路不安全。乐心提出要送送她，乐萍却拒绝了。
　　她将碎发挽到耳后，“我认识了一个对我很好的男孩子，我给他打了电话，他来接我。你不用担心我，我会过得很好的。”
　　这一次，她不仅是要来和堂妹乐悦告别，也是嘱咐她，多为自己着想，到时候不要因为奶奶的事情，再受到她爸妈的胁迫。
　　乐萍走了。
　　乐心施了个法术，把乐悦大伯母家的户口本偷出来塞到了乐萍的身上。
　　以后结婚领证什么的，肯定需要户口本啊。
　　至于没了户口本的乐悦大伯母会不会不方便，关乐心什么事呢？
　　乐萍的事情也提醒了乐心，她不能再使用乐悦的身份。
　　乐心不是乐悦，她也不打算取代乐悦。原本她是打算在复活乐悦之后，让乐悦生活重归正轨。现在乐悦去投胎了，世上不会再有乐悦这个人，那么关于她的一切，也该消失了。
　　乐心将整片的葡萄园移到了白虎的山谷中去，又使用术法，将乐悦四年前意外去世的消息，让每一个跟乐悦有关系的人，都模模糊糊地知道。
　　嗯，小院不能住了。乐心从储卫送的六把钥匙随意抽了一把，拍照发给储卫：“这把钥匙对应的是哪一栋房子？”
　　储卫秒回：“我心里。”
　　乐心：“……”
　　最近储卫嘴巴跟抹了蜜似的，各种甜言蜜语张口就来。她听得……还挺开心。
　　乐心问：“你心里在哪里？”
　　储卫发了一串地址过来。
　　收拾好储卫送的一堆还未来得及拆的快递，乐心带着印章去了那个地址，用手上的钥匙打开了大门。
　　那是一栋高大、豪华的别墅，环境幽静，还带了面积颇大的后花园。
　　乐心丝毫不觉得住储卫送的别墅有何不妥，放着储卫送的别墅不住才是真矫情。
　　不过，作为神仙，她和北和两个，吃储卫的，住储卫的，好像是被储卫包养了一样，貌似也挺给神仙丢面子的？
　　除了送储卫的那块定情信物玉佩外，她真没给过储卫什么。虽说那玉佩价值高，抵得过储卫给的一切，但到底不一样。乐心雄心壮志被唤起，她要努力种地多赚钱，后花园的土地也不能放过。种什么花，种地！
　　另一边，被举报考试作弊的蓝岑，心情犹如被雷劈。北和能卜卦出是仙太子举报，更不用说卜卦小能手的她。
　　蓝岑一直觉得她和乐心是竞争关系，她要事事做得比乐心好，更要处处比乐心强。考编考试遇到乐心，她觉得在仙界就爱考试作弊的乐心，来了凡间后，身为人间唯一的神的乐心，肯定也会考试作弊。神仙作弊，无人能查，乐心肆无忌惮。
　　蓝岑不想被乐心比下去，她默默卜卦，算出了乐心的分数后，使了仙法作弊让自己的分数比乐心高了一点。
　　可谁知，考试分数出来，她居然两门都是满分。
　　是人都能看出这分数有问题，她又不是学神，怎么能考到满分？
　　可恨傅予，不仅改了她作弊的分数，还举报她考试作弊！
　　那是她爱了多年的人啊。
　　蓝岑又生气又伤心，她找到了傅予，质问他为什么。
　　傅予眼皮一掀，神情矜贵又无所谓：“没什么为什么，日行一善？”
　　学雷锋做好事，来了人间就该入乡随俗。
　　蓝岑：“……”
　　傅予举报了她，她得想办法解决这件事。情劫一日不过，她一日不能离开人间。若是背上考试作弊的污点，她在人间还怎么抬得起头来？若是被北和知道了，恐怕整个仙界都知道了。她的名声岌岌可危。
　　北和心情极好，储爸爸安排得助理做事十分靠谱，没多长时间便安排好了他这个亲儿子的吃播事宜。正式直播的那天，他打电话给乐心，嘱咐说：“记住时间啊，到时候给我刷点火箭、游艇。不然人要是太少，没人给我送，我多没面子啊。”
　　乐心看着他发来的直播间链接，安慰他：“放心，我会给你送礼物的，——两毛钱我还是舍得的，毕竟多年朋友。”
　　北和：“……”抠门，跟出手阔绰的储爸爸一点都不配。
　　他对专门给他准备食物的厨师说：“劳驾，先来一百斤小龙虾，再来一百斤铁板鱿鱼，嗯，我拎来的那一百斤葡萄也给洗了，先这么多，我吃完再说。”
　　两毛钱也是钱，直播带带乐心卖得葡萄，是他对储爸爸的知恩图报。
　　妈呀，直播马上就开始了，怎么有点紧张呢？


第48章 种地
　　储卜凡在经商上眼光独到, 遗传了储卜凡良好基因、又在储卜凡手把手教导中长大的储卫，颇有商业天赋, 商业投资颇有一套。
　　他给北和配别墅、配厨师，买下网络直播公司，大力投资北和的吃播事业，不仅仅是看在北和和自己的仙女女朋友是好基友的份上, 也是看着北和拥有一张颜狗会爱的脸与一直吃不用停可容纳美食的深不可见底的胃。这两样，都是吃播能够红火的先决条件。
　　作为神仙，北和在吃播上简直得天独厚, 不红都说不过去。
　　北和红了，那投资他的储卫，岂会不赚钱？
　　在北和刚开始直播的五分钟里，储卫守在直播间里将各种值钱的礼物乘以八十八, 全部送了一遍。
　　直播屏幕瞬间被刷屏。
　　八十八，谐音发发，很符合他商人的本质。
　　且不说北和感动得两眼汪汪，且说储卫在送完礼物，表达了父爱之后, 就收起手机，拎着早就收拾好的行李箱下了楼。
　　已经从赵家回来的储爸爸储妈妈, 正坐在客厅沙发上, 一边看着电视一边聊天。厨房锅里的粥冒着热气，香味顺着厨房未关紧的门的缝隙流到了客厅里。
　　小米红枣粥。粥煲好，便可以吃晚饭。
　　被鬼上身的赵商对乐心念念不忘, 追着自己爸爸问，怎么才能介绍乐心给他认识，相亲也行。从抗拒相亲到求着相亲，他用真香定律自我打脸，还打得挺开心。
　　储卜凡不开心。有人觊觎你看中的未来儿媳妇，你会开心？熊孩子上蹿下跳，打听乐心打听到他身上。他微笑敷衍，硬是摁住了想揍赵商一顿的念头。
　　不能打，有两个大舅子在，打了赵商，他这辈子都别想再上赵家的门了。
　　可惜，乐心是他未来儿媳妇的事不好说出口，毕竟储卫还不曾将人带回家里，介绍给他们。
　　想到这，储卜凡看储卫的眼神，便多了几丝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储妈妈见储卫拎着行李箱，便问他：“这么晚了还出差？”
　　她谴责地望了自己老公一眼，工作交接给儿子就算了，资本家也不能这么压榨员工呀，何况还是唯一的亲儿子呢。
　　被冤枉的储卜凡，越发不满储卫，“出什么差，别找借口，我清楚得很，没差给你出。说，拎行李打算去哪混呢？还是说，长大了翅膀硬了要离开父母自己住？储卫，摸摸你的良心，你舍得我亲手烹饪的美食吗？”
　　储卫下了楼，将行李箱放在脚边，他端正地站在父母面前，一脸的郑重其事，同时，压抑不住的甜蜜炫耀：“爸妈，我不是出差，我是要搬出去，和我女朋友一起住！”
　　同居？
　　储卜凡和储妈妈对视一眼，怒声道：“只是同居？”
　　储卫：“不然呢？”
　　储卜凡：“渣男！”
　　储卫：“？“
　　储妈妈打了储卜凡手臂一下，怎么能骂自己儿子渣男呢，是不是亲生的？
　　储卜凡委屈地看了储妈妈一眼，转身上了楼，扔了一样东西到储卫的怀里。
　　硬壳，红色封皮，户口本。
　　储卜凡严肃道：“同居不娶是为渣，不领到结婚证，你就别回来了。”
　　储妈妈深以为然，点头赞同。
　　十分钟后，拎着行李箱的储卫被赶出了家门。他身上贴着储爸爸呕心之作——桃花符，储卜凡怕自己画得桃花符力量不够，便多给储卫贴了几张，效力不够，数量来凑；手里拎着一保温盒的小米红枣粥，储爸爸亲手煲的，储妈妈让他带去给乐心喝。
　　储卜凡为儿子着想，提醒储卫：“傻儿子，记得说这粥是你特意为她煲的啊。”
　　为了儿子恋情顺利，他真是操碎了一颗老父亲的心。
　　不多久，储卫拎着行李箱和粥，抱着早就准备好的九十九朵玫瑰，敲响了别墅的门。
　　乐心惊讶，又在意料之中。她接过玫瑰，故意问：“怎么，不送口红，改送行李箱了？”
　　储卫将粥提起给她看，“行李箱是我的，粥是给你的，——我爸让我说，是我特意给你熬的。”
　　乐心让他进来，转身一起走进客厅，“那实际上呢？”
　　储卫诚实地答：“我爸特意给我妈熬的，挺香的，我去拿碗倒给你喝。”
　　他不对女朋友说谎，他现在的厨艺水平仅仅停留在西红柿炒鸡蛋和清炒青菜上，不过，煲粥的话，似乎只需要把各种材料放进去，然后加水就行？
　　嗯，住一起了，有大把的时间实习他的厨艺。那就从煲粥开始，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趁着储卫去厨房拿碗的时间，乐心将自己给储卫买的礼物也拿了出来。
　　只拿了一个碗的储卫，将粥倒好，勺子放好，他原本想直接递给乐心，却又想到了什么，停了动作。他拿过勺子，舀了一勺子的粥，递到了乐心的嘴边。
　　乐心：“……”
　　她只有婴儿时期被宫女喂食过，稍大点，她师父道一仙君推卸养育责任，让她早早学会了自己吃饭。
　　在储卫殷切希冀的温情眼神里，乐心心情复杂地咽下了勺子里的粥。
　　香糯浓稠，很好喝。
　　跟是储卫喂得没有关系，单纯是储爸爸煲得好。
　　带来的粥很多，乐心刚要再起身去厨房拿个碗，让储卫一起喝，就看到储卫反手用她吃过的勺子舀了一口粥放到了嘴里，笑得异常满足地咽了下去。
　　嗯，和女朋友间接接吻了。
　　互相喂食，情侣必做。
　　储卫评估了一下乐心给他喂粥的可能性，就见乐心怕被再喂一口，已经端起粥碗，一口气喝光。
　　储卫：“……”
　　可能性为零。
　　乐心喝完了粥，极为贴心地给储卫倒上，“挺好喝的，你多喝点。”
　　她将礼物盒子拿出来，“猜猜，我给你买了什么？”
　　一尺见方的长方形盒子，黑色，系了红色的蝴蝶结。
　　储卫顾不得喝粥，接过盒子，含情脉脉地说：“只要是你送的，不管是什么，我都喜……”
　　他一边说一边解开蝴蝶结，打开盒子，等看清盒子里的东西，他“欢”字含在舌尖，怎么也吐不出来。
　　领带，绿色的。
　　乐心憋笑：“是不是很配你的绿色帽子？”
　　储卫：“……”
　　乐心：“哈哈……”
　　她给储卫买礼物的时候，看到了这条绿色的领带，反正也不贵，买来皮一下挺开心的。
　　储卫捏着绿色领带，像是捏着自己的良心，要回答“配”还是“不配”呢？
　　“逗你的。”
　　乐心拿出了真正的礼物，五个盒子，上面的LOGO是某大牌男装。
　　就这么五个礼物，花光了她做微商赚来的所有的钱。
　　但是，看到储卫松了口气，打开盒子的惊喜神情，乐心觉得挺值的。
　　五件白色衬衫，质地极好，款式简单经典，适合储卫上班穿。
　　储卫长得好，穿上白色衬衫的模样愈发引人心动。乐心很喜欢他穿上白色衬衫的样子，看之便怦然心动。多帅啊，身高腿长，帅气英俊，那是她男朋友。
　　储卫一件一件地拆开，他羞涩地问：“一周上班五天，我一天穿一件，剩下的两天我在家陪你，所以，是让我不穿，裸上身给你看八块腹肌吗？”
　　修仙之人不打诳语，但为了哄男朋友开心，乐心昧着良心说：“对……”
　　为了男朋友的期待不落空，她是不会告诉他，她仅仅是没钱再买两件了。
　　种地种地，卖钱卖钱，她需要多付出行动了！
　　收到衬衫的储卫很开心，哪怕是没能和乐心住一间房，真正的同居。他睡在乐心隔壁的卧室，同一栋别墅，四舍五入也算是睡一起了。
　　储卫心满意足。
　　开了一夜吃播北和极其兴奋，关了直播后，立刻打电话给乐心：“乐心乐心，你上午有时间，我要去找你，和你分享我的粉丝对我吹得各种彩虹屁！”
　　乐心想也不想地拒绝：“不了，今天周六，我男朋友不上班，我们要去约会，没时间去分享你这个单身狗的快乐。”
　　感觉受到了伤害的北和：“……”
　　念及她约会的对象是储爸爸，北和大度地原谅了她，“行，我下午再去找你，晚上没时间，我还要吃播，和我的粉丝一起交流我的盛世美颜呢。”
　　怕乐心再次拒绝，他说完就挂了电话。
　　唉，北和都有了自己的事业了呢。
　　挂了电话的乐心怅然若失，然后联系了甄鄘风，问他有没有捉鬼的业务需要她的帮忙。她特意说明不要与储卜凡相关，未来公公的活只能白干，但她想赚外快。
　　甄鄘风保证有业务需要必定第一个找她。
　　乐心这才心底稍定。她不是骗北和，她今天上午确实是要和储卫出门约会，只是约会的内容是她定的，有点特殊。
　　没错，就是去种地。
　　喝完储卫起早煲的白米粥，乐心就带着储卫瞬移到了种地的山谷。
　　山谷面积很大，除了一小片栽植着乐心移过来的葡萄，其他的大片土地都空着。
　　地多，施展的空间就大。深思熟虑后的乐心，依然没有确定想种什么。但是地有多大，施展地空间就有多大。站在漫漫山谷中的乐心觉得自己狭隘了，需要确定种一样什么吗？完全不需要，想到的品种全部都种就是了！
　　草莓、 芒果、 榴莲 、樱桃，都可以种，板栗、松子也可以种。不用管气候，不用管土壤，她是土地神啊。
　　等长好了，这一大片的山谷，地理位置独好。拍照，发朋友圈，自家种植，纯天然，现摘现卖，新鲜！
　　当初种植葡萄花了十天，现在，呵呵，十分钟！
　　为了钱，拼了，用尽仙力。
　　储卫跟过来和乐心种地，他本来打算帮忙浇水，最后发现他只需要站在一边给乐心加油鼓掌，然后品尝成熟的果实。
　　哇，他女朋友真是太厉害了。
　　而在不远处白虎的依山大别墅里，仙太子傅予目光沉沉地望着山谷里的一片和谐，神情莫名。


第49章 遮蔽
　　仙太子傅予犹如一座火山, 沉默站在窗前，不知何时会爆发。他身上沉沉的威势弥漫, 令白虎心惊胆战，不敢直视，恨不得躲得远远的，越远越好, 但想到别墅外面等着的人，白虎不得不硬着头皮走近他。
　　都是神仙，就他一个没成仙的妖精, 活该做夹心饼干。小结巴狐狸果然不负种族天赋，狡猾得很早早就带着兔子跑了。也是他鬼迷了心窍，妄图抱上仙太子大腿，想得到点好处。
　　乐心种地的山谷, 虽说是在别墅的附近，但精确来说，离别墅还是有很远的距离。普通人类拿望远镜才看得见那里的景物。奈何，傅予不是凡人。山谷里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得到。世人都说神仙好, 白虎此刻却觉得神仙看得远真不好。你想，若是傅予不是神仙, 就看不到乐心和储卫的甜蜜画面, 看不到自己喜欢的人和别人甜蜜就不会堵心，那别墅里的低气压还会存在吗？
　　显然不。所以说啊，眼不见心不烦。
　　但白虎可不敢劝, 他兢兢战战地小声说：“仙太子，蓝岑仙子在门外求见。”
　　傅予转过头来，脸上一丝表情也无。精致的面庞覆了一层霜，冰凉冷漠。
　　白虎一惊，上位者心思难测，他已经彻底放弃抱仙太子大腿的念头，太折磨人了，他只想去帮土地神种地，脚踏实地，努力赚钱。
　　“我知道你估计不想见我，所以我自己进来了。”
　　轻柔悦耳的女声打破了室内的尴尬气氛，蓝岑走了进来。身材苗条，五官精致如画，化着淡淡的妆，更显天姿国色。可傅予就像看没有生命的事物一样，对她的美好视而不见。
　　她努力不去在意胸中涌起的委屈，话音里却泄露出几分，“傅予，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
　　这话太酸了。像白虎这种粗神经的，一听也听出蓝岑喜欢傅予，而且似乎是爱而不得。
　　她喜欢他，他喜欢她，她喜欢他，她和他有情人终成眷属。
　　啊，多么狗血。
　　原来，仙界和人界一样啊，处处都是狗血。天下大同，仙界也大同。
　　但白虎可没有旁观这出狗血剧的胆子，他恨不得原地消失。
　　蓝岑不欲被人窥探过往，尤其是她心酸暗恋往事，在她与仙太子谈话开始，她先瞄上了白虎：“你先出去。”
　　这是我家，你凭什么让我出去？
　　白虎内心吐槽，脚底却抹油，飞快地溜了。土地神刚种的水果都成熟了，他去尝尝……不，他去帮忙摘去。
　　在白虎跑去山谷的那瞬间，这一方天地间仿佛有什么微不觉察的东西变了。轻纱一般，掀开了，露出本来面貌。山谷里的乐心猛然望向了别墅的方向。
　　仙太子傅予和蓝岑？
　　他们什么时候来的？
　　乐心可以保证，前一秒钟，她都没有感觉到他们的存在。她微微皱起眉头，仙力比她高深的仙可以遮蔽住她的五感。蓝岑不可能，她一直都不如她。那就只可能是仙太子傅予了。
　　他能全然遮蔽住她的五感，那他现在的仙力该是什么程度？
　　仙太子傅予天赋极高，够努力，学习成绩一向好，仙力也是他们这一代里拔尖的。但是乐心是由道一仙君亲自提溜着教导出来的，并不比他差。
　　在她来人间的短短几年，傅予的仙力怎么会一下子超越到能够全然遮蔽她五感？
　　乐心可不会天真的认为，刚是因为她和储卫待在一起，谈恋爱使人降低智商，也使人降低警惕。
　　不可能的，起码她不可能。
　　储卫一个普通的凡人感觉不到这些，他只是看乐心原本对着他笑得开心，猛然间就皱起了眉头，他鼓掌的手顿了顿，难道是他鼓掌的姿势不对，还是力度不够？
　　乐心回过神，招呼储卫，问他，“你会爬树吗？”
　　储卫精神一震，“会！”
　　终于有他施展身手的机会了。感谢他爸储卜凡，从下对他的培养，让他不仅能够空手接白刃，以一敌十，还能够身手矫捷地爬树，——哪怕是爬树的姿势依然帅气！
　　乐心无视白虎依山大别墅里落下来的视线，与储卫齐心协力地摘板栗。板栗个头大，不用尝也能知道味道软糯香甜。乐心准备多摘点带回去煮着吃，顺便给肥宅美少女送一点，当是回馈老客户，顺便宣传宣传。
　　怕储卫被板栗外层包裹的刺戳到，乐心贴心地握住他的手，在他两双手外面覆了一层仙力。
　　储卫低头，趁机亲在乐心的脸颊上。
　　乐心抬头笑看了他一眼。
　　单身虎白虎捂住了眼睛，“能不能不要散发狗粮的清香？我香味过敏。”
　　储卫不太好意思。白虎看外貌，年纪比较大。在年纪大的人面前秀恩爱，总是不太自在。
　　乐心却嫌弃白虎打扰了他们的二人世界，“那您老走远点？”
　　白虎：“……”
　　他哼哼唧唧地暗示乐心，仙太子傅予正看着呢。
　　乐心没在意。将秋水剑还给傅予，她自觉已经表明了态度。她和他是不可能的，她不喜欢他，她喜欢的是她的男朋友储卫。而且，山谷离别墅那么远，他能看到是他想看，而不是她故意秀给他看。和自己男朋友相处，总会不自觉间动作亲密。乐心总不能为了傅予，与储卫保持距离？
　　在乐心心底，储卫比傅予重要多了。
　　她想，看就看，我和男朋友多恩爱，你是插不进来的，正好绝了念头。
　　别墅内的气氛远不如山谷和谐。见到蓝岑，傅予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
　　没了外人，蓝岑的委屈冲破堤坝，泛滥成灾。她一下子红了眼圈，“傅予，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针对我？”
　　她现在有仙界的记忆和仙力，但她是正经投了胎来人间的，她是在人间生活的，可想而知，被举报考试作弊，对她的影响有多大。虽然凭借着仙力，她已经平息了这件事。但委屈，丝毫不少。
　　我暗恋的人举报我考试作弊，最主要的是，我真作弊了。
　　傅予望向窗外，那是山谷所在的方向。
　　见傅予不语，蓝岑下意识地望向了他看着的地方。然后，她看见了乐心。
　　蓝岑顿悟，眼睛酸涩难忍，但她不愿让眼泪掉下来，“你是为了她？”
　　是了，她作弊是为了超过乐心，傅予举报她作弊，也是为了乐心。
　　全部绕着乐心转，呵，若这是本，她该真成了恶毒女配了。
　　蓝岑没有忘记她来人间是为了消除自己的情劫的，她不停地谈恋爱、分手，换男朋友，是为了把自己的情劫给应出去。女孩子当老师，更容易找男朋友。所以，她考了教师。举报考试作弊事情一出，她已经不可能当教师了。
　　她为了和傅予在一起，强迫自己和别的男人谈恋爱，傅予到好，不仅不帮忙，还破坏她的计划。
　　他做这一切，全是为了乐心。
　　蓝岑问他：“你喜欢乐心？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喜欢乐心，而不是我？难道就是因为你曾经和他订过婚？”
　　“傅予，我喜欢你，早在你订婚前我就喜欢你。我哪里不如乐心了？她是凡人，她师父道一仙君已经死了。我们一起长大，我爸爸玄一真人也希望我们能在一起，傅予你忘记乐心，看看我好不好？”
　　“你是拿玄一真人来压我？”
　　傅予终于开了口，嗓音沉沉，他忽而轻笑了一声，“你当我不知道你喜欢我？”
　　蓝岑掩饰得很好，但傅予不是傻子，她望向他的目光已经昭显了她的心思。
　　傅予悠悠道出往昔：“早在和乐心订婚之前，我就知道你喜欢我。”
　　“你知道”蓝岑不可置信：“那为什么……”
　　为什么偏要和乐心订婚？
　　蓝岑突然问不出口，背后的原因令人心寒。酷热的夏日，瞬间寒冬。


第50章 汤圆
　　仙太子傅予知道蓝岑喜欢他, 早在与乐心订婚之前，早在蓝岑明白自己心意之前。
　　沐浴着阴谋而生的傅予, 身为仙帝定下的太子，一举一动皆引人注目，与此同时，他需要关注得也更多。在同一代成长的仙中, 若说谁最了解别人的心思，非傅予莫属。
　　权术，离不开人心。玩弄权术, 另一层意思便是玩弄人心。
　　坐于高位，掌控人心。从出生开始，傅予注定要走上这条道路。
　　所以，蓝岑那点小女儿心思, 在傅予面前无遮无掩，清清楚楚。
　　依照玄一真人对蓝岑的宠溺程度，若是他知道蓝岑喜欢他，肯定会威逼利诱，胁迫傅予娶了蓝岑, 那傅予的婚姻便无法由自己掌握。
　　傅予，不喜欢被人掌控。
　　最主要的是, 傅予不喜欢蓝岑。
　　若是说喜欢, 他该是喜欢乐心。
　　一个处境与他微妙相同的人。他虽是天帝之子，地位尊崇，但他必须自身强大, 才能在玄一真人和道一仙君实力碾压下，让天帝一族重新崛起。一如乐心虽是道一仙君捡来的凡人，无人敢欺，但她只能靠自己的努力，提升实力，才能在仙界站住脚步，不遭人轻视。
　　乐心这个凡人很有意思，用功勤奋不说，心态很宽，从不怨天尤人。她每日与北和他们嬉笑玩闹，该正经严肃的时候比谁都正经严肃，而且她无论做什么，都有个度，从不越界。
　　傅予默默关注着她，越发感到她与他那只会叹气抱怨的娘不一样。傅予不自觉地被吸引着。
　　道一仙君说要给乐心选婿，傅予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乐心不喜欢写作业，傅予一直都知道。靠给她抄作业的借口，傅予如愿与乐心订了婚，成了她的未婚夫。
　　天帝夸他做得好，顺利拉拢了道一仙君。
　　玄一真人与道一仙君不对付，二仙又都是天帝一族的威胁。现在，傅予与道一仙君的徒弟订婚，相当于将道一仙君拉到了天帝一族的阵营，起码明面上是。自此之后，道一仙君看在乐心的面子上，不会多为难天帝一族，而有道一仙君在，玄一真人做事便会有顾忌，不敢太过分。
　　傅予没有解释，反而补充说：“道一仙君与玄一真人一直不对付，我们不知真假，不能排除他们暗地联手的可能性。如今，我与乐心订婚，即便他们曾暗地联手，现下联盟关系必破。”
　　天帝拊掌大笑：“对对！”
　　傅予勾了勾唇。
　　蓝岑的喜欢，对他再无威胁。
　　他订婚对象是乐心，而不是仙界其他的谁。乐心身后，是玄一真人唯一不敢招惹的道一仙君。
　　可傅予还没来得及高兴，道一仙君便警告了他。
　　动机不纯的真心不值钱。
　　从那以后，傅予依旧如从前，站在远远的地方看着乐心。他想，时间还久，他可以慢慢等，等他强大起来，能庇护乐心，能改变道一仙君的看法，能够自由地与乐心在一起。
　　谁料，道一仙君魂灯忽灭。
　　一切都变得不同，仙界成了玄一真人的天下。
　　傅予唯一能做的，只有想办法为乐心取得他们天帝一族先祖的心脏。
　　别墅内的光影明暗，看着傅予俊美而冷漠的侧脸，蓝岑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天命不可违，哪怕她投胎来了人间，她的情劫依然应在了傅予的身上。
　　泪眼朦胧间，蓝岑感觉到傅予的气压又低了几分，她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便见一英俊帅气的男人低头在亲吻乐心。等那男人抬起头时，蓝岑隐约觉得面熟。她该是在哪里见过他。
　　她眨眨眼，电光火石间，她想起，她在表姐家看过那个男人的照片。她表姐未婚夫的室友，她记得。
　　乐心的男朋友……
　　蓝岑抬手擦了擦眼泪，转身默然离去。
　　眼泪，从来不值钱。
　　山谷里，乐心和储卫摘完足够多的板栗，她拿出手机开始拍照，草莓的，芒果的，榴莲的等等，各种各样的水果都拍了一圈。她很有先见之明地分块种植，这样，手机调好角度，便能够避开其他种类水果，只拍出一种来。否则，各色不同气候下生长的水果出现在同一张照片里，还各自硕果累累，会露馅的。
　　乐心拍完，翻开一张张照片查看，嗯，清晰，果实新鲜，色彩浓丽，但好像缺了点什么？
　　储卫指指自己。
　　哦，忘记拍人了。
　　乐心把手机抛给白虎，她和储卫半蹲在摘下来的板栗边，各自伸手在头顶合比了一个“心”字。
　　白虎：“……”
　　单身虎想哭，哭之前还得给面前的情侣拍照。
　　人家夫妻双双把家还，独留下他干活。他后悔要来种地了，不如回去面对一别墅的低气压。但乐心交代他买专门放水果的塑料筐，他不敢不买。耽误土地神赚钱，他不敢。
　　万兽之王在神仙面前，还是怂。
　　乐心种的板栗，生吃也很好吃，但她更喜欢吃水煮的。
　　储卫自告奋勇去煮，这个简单，把光滑的板栗洗干净放进锅里，添上没过板栗的水，煮开，持续煮透便可以了。怕不够甜，储卫想在水里放点白糖，但没找到。
　　新搬来别墅，家里东西不多，冰箱几乎是空的。
　　早上只找到了米，他煮了白米粥。中午总不能再喝白米粥，储卫点了外卖，乐心喜欢的薯条、炸鸡和汉堡。
　　下午去逛超市买东西，储卫暗暗决定。情侣同居必做，趁机购买情侣同款物品。
　　等储卫从厨房出来，便看到北和抱着手机坐在乐心对面的沙发上，他很兴奋，举着手机屏幕给乐心看，“我告诉你，乐心，我火了！”
　　仅仅是一次直播，北和便打响了知名度。
　　吃播，一要靠吃，二要靠脸。君不见，吃播小姐姐们个个身材苗条，脸蛋漂亮，又能吃。北和除了不是小姐姐，他这样两样都符合。但他是可爱又精致的小哥哥呀，更受小姑娘们追捧。
　　“来来来，乐心，我给你念念我的粉丝都是怎么夸我的啊。”
　　储卫的助理特意挑得周五晚上开始北和的第一次吃播，不然，他吃播那么晚，看众们第二天要是上班，怎么熬夜看他吃播？
　　昨晚的吃播视频录制了下来，包括弹幕，北和声情并茂地念起来：“啊啊啊啊，北和小哥哥的盛世美颜，我吃我吃！”
　　“吃相讲究而优雅，食量却大如牛，啊，播主真是个谜一样的男人！”
　　“播主下凡辛苦了，请抬头看我一眼，一眼，就一眼！”
　　“播主这么能吃，墙都不服，就服你！”
　　“北和小哥哥这么能吃，又好看又好看又好看！”
　　……
　　北和满足地笑眯了眼，“啊，真是开心哪！”
　　看到储卫出来，他笑眯眯地打了一个招呼，喊了一声：“储爸爸好！”
　　储卫：“……”虽然心理上当他是儿子宠，但猛然当面看到这么大的儿子，还是心情微妙。
　　乐心捂眼：“你可要点脸。”
　　“嘿嘿。”北和继续看弹幕，“哎，这还有好多怀疑我假吃，还有吃完催吐的。哎哟，北和爸爸还需要假吃？催吐？呵，对得起我吃下去小龙虾、皮皮虾等等和葡萄吗？”
　　他特意强调了“葡萄”二字，“我可是给了你的微信号，给葡萄打了广告，今天订单多吗？”
　　说到自己的微商事业，乐心不由坐起身，“怪不得今天有不少人加我微信要买葡萄，原来是你的功劳。”
　　她老怀欣慰：“儿子没白养啊……”
　　北和：“……”
　　他又翻了翻弹幕，“一百斤小龙虾去掉皮也没多少，播主敢吃一百斤汤圆吗？爸爸不仅是吃了一百斤小龙虾，还有一百斤皮皮虾呢。那一百斤鱿鱼可是没壳子，货真价实的，怎么不提？啧，这届黑子不行啊。”
　　“既然提到了汤圆，那爸爸今晚直播就吃一百斤汤圆，打你的脸。”北和转了转手机，为难，“单吃这么多汤圆，是不是太乏味了？”
　　储爸爸贴心提醒：“可以使用不同的馅料，芝麻、山楂、红豆，或者尝试新式的咸馅料，鸡肉、牛肉、酸菜等等，巧克力好像也行？做法也多，桂花汤圆，酒酿汤圆。北方吃元宵，南方吃汤圆。除了汤圆，你也可以选择吃元宵。不过，汤圆、元宵吃多了不好消化，尽量少吃。”
　　乐心：“他吃多少都能消化，毕竟这是他唯一的长处了。”
　　“你这是羡慕嫉妒恨！”北和给他的专职厨师打电话，让他们去准备汤圆和元宵。
　　乐心适时地推销她新种的水果，“等下我让白虎摘几筐草莓、樱桃和芒果送给你直播吃，到时候你把我微信二维码挂在你脸上，让你粉丝扫一扫加我购买。”
　　“啊，对，放水果的筐别扔，还能二次利用，节省点，都是钱买来的，赚钱不容易。”精打细算微商·乐心说。
　　北和：“挺容易，随便吃吃就能赚钱，我听助理说昨晚我就赚了不少呢。乐心，你做微商多辛苦啊，又要种地，又要采摘，还要一家一家送。你不如和我一起吃播？”
　　“不了不了，我的胃还是和你有点区别的。”
　　还指着北和给她打广告，乐心和颜悦色：“北和你等下一起吃板栗，你储爸爸亲手煮的。”
　　北和摸了摸肚子，“我正好没吃午饭。”
　　“那我再点点外卖……”
　　乐心捂住了储卫的手机，“别点，又没观众看，吃也白吃，不要浪费这个钱。让他吃点板栗就可以了，留着肚子，晚上吃汤圆。”
　　北和：“……”
　　塑料友情再次破裂。


第51章 秀恩
　　外卖到的时候, 乐心先下手为强，迅速将炸鸡和汉堡抢到手边, 制止北和的第二次抢夺，“你储爸爸不吃饭会饿。”
　　言下之意，你吃不吃都可以。
　　北和咽了咽口水，收回了欲抢炸鸡的手。
　　是个懂事的孩子。乐心递了一桶炸鸡给他。
　　储卫怕乐心不够吃, 特意多点了些。乐心把自己的那一份和北和分了，储卫的不能动，她不能让男朋友饿肚子。
　　厨房里板栗香甜的味道飘了出来, 北和吸了吸鼻子，“好香啊，我看你这里还有一堆，送我一筐？不知我的厨师会不会糖炒栗子, 肯定好吃。”
　　乐心：“要吃自己去摘，这一堆都是你储爸爸不顾手指被栗子外面的刺刺伤，亲手摘的，意义重大，不送。”
　　储卫父爱泛滥：“没事, 下午我可以再……”见乐心看他，忙改口, “我可以再煮一锅给你吃。”
　　北和：“……”还没结婚就妻管严, 储爸爸你威武霸气点。
　　吃完炸鸡和板栗，北和极有眼色地告辞离开，去了乐心种地的山谷, 实地考察和品尝水果去了。
　　储卫收拾完外卖垃圾后，邀请刚刚同居不同房的女朋友一起去超市购置生活用品和吃食。
　　乐心低头拨弄手机，将上午拍得水果照片发到朋友圈，她和储卫的合照被放在第一张，等于是在朋友圈昭告，她和储卫再度复合，感情甜蜜。
　　“走。”
　　她站起身，伸出手。
　　储卫牵住，在乐心没注意的时候，用另一只手从乐心的朋友圈里保存了他和她的合照，发在了群名为“傻儿子和恩爱夫妻”的群里，后面跟了个得意的表情。
　　储卜凡会心一问：“结婚证领了没？”
　　储卫：“……”撤回照片。
　　储卜凡：“晚了，我已经保存了。”
　　储卜凡：“结婚证是两人感情的最好炫耀，我等着你来炫耀。”
　　闭群了。
　　别墅所在的附近有超市，人少，价钱又贵。储卫没有和乐心去那家超市，而是开车去了比较远的一家连锁大超市。储卫不是为了省钱，家里有矿富二代，不差那点钱。但是，女朋友说过勤俭节约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他遵循这种美德，显得很听女朋友的话，很乖。这是一，二是最主要的：这家超市人多啊，这是同居后第一次和乐心逛超市，他要和乐心手拉手，所有物品购买情侣双份，低调秀恩爱！
　　周六的下午，超市里人很多，嘈杂喧闹，生活气息极浓。
　　储卫表示非常满意。
　　他推着超市里的推车，问乐心：“要不要坐上来？”
　　言情偶像剧里经常会有这样的情节，男主用超市的推车推着女主在超市里穿梭，可浪漫了。
　　乐心十动然拒，周围坐在推车里的都是很小的小孩子，她要是坐上去了，估计会被围观。算了算了，她脸皮还不够厚。
　　储卫略失望，退而求其次，一手推车一手拉住乐心，手牵手一起购物。
　　牙刷、杯子、毛巾统统买情侣款，洗发水、沐浴露要用同样的。储卫挑得认真又仔细。
　　他外貌俊美，气质不俗，与乐心站在一起，二人在拥挤的超市里，极为显眼。储卫余光瞥见不时有人回头看他们，眼角眉梢都是掩饰不住的得意。与女朋友一起秀恩爱什么的，感觉不要太好。
　　这家超市以后可以多来几次。
　　“我们去买件围裙，晚上我做饭给你吃。”储卫提议。
　　然后，乐心给他选了一件粉嫩的带着卡通图案的围裙。
　　储卫：“……”虽然偶像剧里都是这样演的，但他堂堂八尺男儿，用这样的围裙还是有点小羞涩呢。
　　乐心的朋友圈评论异常火爆，不少客户询问新开卖的水果，熟悉的朋友调侃起她和储卫，“我又相信了爱情”这条评论被复制粘贴了好几条。
　　对这些朋友们，乐心统统回了个哈哈大笑的表情。
　　没办法，羞涩笑她还没学会。
　　勤工俭学时认识的那位学姐看到了她的朋友圈，私聊打趣她：“既然最后还是选择在一起，当初毕业的时候，何必矫情地要分手？”
　　乐心：“矫情矫情，感情更美好？”
　　学姐发了个捶地大笑的表情，“挺羡慕你和储卫的，大学恋情多好，更好的是你们依然坚持下来了。”
　　学姐：“跟你说件事，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我认识的一个女孩在储卫公司上班吗？”
　　乐心记得，学姐当初截过那女孩发的惊叹上班发现新任总经理是同校同学的朋友圈给她看。这样的开头，多像狗血偶像剧呀。
　　乐心：“记得，怎么了？”
　　学姐：“你家储卫家里有矿，长得又好，如今又是自己公司老板，那女孩自然动了心思。明知道储卫有女朋友，还不死心。听说她假装穿高跟鞋不稳，借机想撞进路过的储卫怀里。谁知，储卫侧身躲开了，让她摔到了地上。”
　　“那女孩也倔强，自己爬起来，拦住储卫，说都是同校同学，想请储卫吃个饭。储卫漫不经心地瞟了她一眼，问：‘我认识你？’”
　　肯定不认识。储卫绕过她走了，不认识请吃饭，当他傻吗？同校同学那么多，他一个一个请吃饭？对不起，他是家里有矿，不是脑子有水。
　　乐心听完，十分生气：“太过分了！”
　　学姐赞同：“是呀，明明储卫是有女朋友的人，她这样岂不是上感着做小三？”
　　“不，我不是说她。”乐心假惺惺地控诉储卫：“身为绅士怎么能那么对女孩子呢？太过分了！”
　　学姐：“……”
　　“有点假了啊。”
　　乐心：“嘿嘿……”
　　储卫做得好，好得呱呱叫。就应该这样不假辞色，不给别人勾搭他的机会。
　　乐心心情灿烂若晴空，数了数最近刚赚的钱，一个一个地给储卫发520的红包。
　　储卫陡然收到红包，以为乐心是在夸奖他亲自下厨做饭，他乐滋滋地收下红包，给乐心发了好几个笔芯的表情。
　　拿手菜西红柿炒蛋、清炒青菜，这两道菜必做，再尝试一个稍微难点的可乐鸡翅。嗯，煮个材料丰富、步骤简单的粥。
　　乐心进厨房要帮忙，储卫将切好的水果放在盘子里递给她，“你在旁边看着我做就行，我们储家传统，男人做饭，女人站在旁边加油鼓掌就行。哦，流汗的话，再给我们男人擦擦汗。”
　　乐心乖顺地说了句“好”，随手捏了片苹果塞到了储卫的嘴里。
　　粉嫩的围裙被扎在储卫身上，劲瘦的腰身一览无余。储卫熟练地洗菜、切菜，神情认真。乐心望着他精致的侧脸，弧度优美的下颌线条，忽觉岁月静好。
　　啊，要是师父再能复活就更好了。
　　储卫放在客厅里的电话响了起来，储卫抬抬手，示意乐心去接。
　　屏幕显示来电人姓名是“小三”。
　　乐心：“……”
　　储卫侧头看了一眼乐心拿过来的手机，“霍成，他找我没正事，你接。”
　　小三霍成：“储卫，哥结婚日期和酒店都订了，等会我把地址发给你，你得提前一天来啊。”
　　乐心开口：“我是乐心。”
　　霍成更热情了：“啊，原来是弟妹。那什么，我也正要找你呢，到时候来参加婚礼。我看你又上新了许多种水果，你家葡萄味道是真好，这次婚礼上用的水果你都包了？”
　　对待客户，乐心拿出了十万分的热情：“没问题，看在储卫的面子上，我给你打折……”
　　清洗炒锅的储卫冷哼：“不能打折，亲兄弟都明算账呢。看在我的份上，更不能打折了，我都赔进去给他当伴郎了。不打折，多收点钱，把份子钱也给赚回来！”
　　霍成听得一清二楚，“储卫，我俩这是塑料兄弟情吗？弟妹愿意给我打折你插什么话？谈了恋爱要听女朋友的不知道吗？”
　　乐心很给储卫面子，“我听我男朋友的。”
　　霍成：“……”
　　他转而哭穷，“乐心，你不知道，结婚太花钱了。哪哪都要钱，我一刚毕业的穷学生哪来的钱，还不是要啃老？你看我爸妈，一把年纪了呀……”
　　储卫开火，热锅，放油：“你老婆是富二代，你不用啃老，吃软饭就行。”
　　这个兄弟不能要了。
　　霍成：“乐心，现在我不是你男朋友的哥，我们回归到葡萄客户与卖家的身份。我需要买的水果那么多，不能打折吗？”
　　乐心忍笑：“能。”
　　商定好大致的水果种类和数量后，霍成挂了电话。
　　他现在正在要结婚的新房里。他爸妈出钱买的新房，不是岳父母送的别墅。
　　未婚妻陈洁抱着手机在点外卖，“想吃点什么？”
　　趁着周末，两人收拾新房收拾了一天，都很疲累，便没有做饭。
　　霍成坐过去，揽住她的肩，顺势亲了亲她，“我要吃软饭。”
　　陈洁：“……”
　　此时，在某个漆黑的地方，甄鄘风木着脸，冲着不知名的方向问道：“不如我给你讲讲我名字的由来？”
　　一片漆黑中，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汇合而来，嘶哑阴森：“好啊，有命你就说……”


第52章 被困
　　身处无限黑暗之中, 眼前无光，睁眼和闭眼没有区别。甄鄘风语气平平地说：“我的姓是跟师父姓的, 名字也是师父取的。据说当年师父捡到我的时候，刚跟其他玄门门派吵完架，没吵赢的那种，他很生气, 所以，给我取名鄘风。”
　　甄鄘风满足极了，每次他向别人自我介绍后, 总习惯性地问一句“我给你讲讲我名字的由来”，但大多数人都不感兴趣，也不想听，以至于他从没有机会去讲。今天难得遇到一个愿意听的, 哪怕不知是个什么鬼的东西，哪怕对他不怀好意想杀了他，他也很满足了，——好歹过了把嘴瘾。
　　他说完，半晌, 漆黑中那道嘶哑阴森的声音没有反应。
　　甄鄘风原地坐下，反正暂时不知道怎么出去, 不如安心待下来, 站着太累，坐着。马上要死的人了，不必讲究卫生不卫生了, 随便坐。
　　“小子，你逗我？”那声音阴沉沉中多了些气急败坏。
　　“我逗你有何用？我说得都是真的，如果你听不明白，那只能说明，”甄鄘风从地上摸到了一块触感似石头的东西，他捏了个诀，向远处扔出去，许久，听不见落地的声音，他心底叹了口气，接着说，“说明你文盲。”
　　“你！小子，我看你是嫌弃命长！”
　　“不，我们人类都嫌命短。”
　　“逗我很好玩？”那声音好像被戳中心底不堪回首的往事，十分生气，它暴躁道，“我要杀了你!”
　　“来呀，来杀我呀。”
　　甄鄘风丝毫不惧怕，他被这黑暗困了半天了，早就发现，那声音对他只能威胁恐吓，要是能杀他早该杀了，它杀不了他，他也出不去。
　　早上乐心还打电话问他有没有捉鬼的生意介绍给她，他果然不负女神期望，当天就陷入困境，需要女神搭救。他跟女神的未来公公没有关系，脸面也不够大，他付钱。
　　上一次他和白虎被狐息抓走，牵涉到乐心的师父，他们不敢提，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毕竟知道得多了会被灭口的。没敢说给钱，就当是土地神对他俩爱得深沉，救了他们。
　　这一次想被救，一定要掏钱了，总不能又是跟乐心师父扯上关系？抠门小能手算了算自己的存款，觉得他还是有钱向乐心女神求救的。甄鄘风尝试着联系印章，却没反应。
　　“想找人来救你？哼哼，死心。”那声音得意，“我杀不了你，我就困着你，我饿死你！”
　　甄鄘风：“……”他是人，虽然比普通人耐饿点，但若是一直被困在这里，他还真会饿死。
　　莽撞了，莽撞了。
　　他不该听到有修仙秘笈，便匆匆忙忙单身匹马地闯来。然后，陷入一片黑暗，再出不去。
　　可他从小在修仙门派长大，一心向仙。虽然几千年来，从没有人能飞升成仙，乐心女神也明确告诉他人不能成仙，但梦想还是要有的，而且，别人干不成的事，也许自己就能干成呢，也许自己就像是主角一样的存在，是特殊的呢，——谁还不是个追梦少年呢？
　　难不成，就因为他年纪大了，不是少年？
　　见甄鄘风不语，那声音越发得意，不由多说了两句，
　　“怕了？求我啊，求我我也不会心软的，嘿嘿……”说完，他又用叹息般的语调说道：“你们人啊，都是狡猾的东西，我上过一次当，绝不会再上当了！”
　　甄鄘风眼观鼻，鼻观心，淡定地自我安慰：“不用求你，我乐心女神一定会身披盔甲，脚踏七彩祥云来救我的……”
　　“乐心”
　　那声音陡然大了起来，它顿了顿，似乎记忆太过久远，生怕记错，不由谨慎起来，可它记得很清楚，乐心这个名字，它实在是记忆深刻，因为曾经它给一个小婴孩起过这个名字。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那年它还是威震一方的大妖，遇到过一看起来仙风道骨、实则人模狗样的男子，怀里抱着一个小婴孩，看起来就很欠揍。
　　吃人之前的基本礼仪得问清姓名，包括小婴孩，它有礼貌地问了。结果那狗男人说还没给小婴孩起名字，他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皮，“要不你给她起一个”
　　它也傻，也怪当时太年轻，认真地思索良久，起了一名：“乐心不管是人是妖，还是什么，活在世上，不就图个开开心心能乐己心，方不愧来这世上走一遭。”
　　狗男人点头赞同，对小婴孩说：“那你就叫乐心，你得谢谢妖怪叔叔给你起了个含义这么好的名字，嗯，作为答谢，我就不杀他了。”
　　他再次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皮看它，“你说好不好”
　　好个蛋，声名赫赫的一方大妖啊，毫无反抗能力地被那王八蛋困在了这一方狭小空间内，还逗它说：“凤凰涅槃而高飞，我观你修为停滞不前，不如你死而后生，学学凤凰，兴许能成仙呢。”
　　智力不高文盲妖居然信了他的邪，勤勤恳恳修炼了这么多年，还是只鬼。
　　骗子！
　　想起不堪回首的往事，它勃然大怒，阴恻恻地问：“她爹是不是叫道一”
　　甄鄘风震惊，道一乐心好了，钱省下来了。
　　一无所知的乐心正甜蜜地准备与储卫一起吃晚饭，她帮忙将菜从厨房端出来，摆放在餐桌上。
　　玫瑰插在花瓶里，放在餐桌中间，红酒，蜡烛，一应俱全，极为有情调。
　　喝不惯红酒的乐心，以酸奶代替。
　　储卫可乐鸡翅烧得还不错，乐心很给面子地全吃了，把西红柿炒鸡蛋和清炒青菜留给了储卫。
　　储卫特别高兴，“我下次再给你做可乐鸡翅。”
　　他将西红柿炒鸡蛋和清炒青菜往乐心跟前推了推，“你快尝尝这两盘菜，我已经把它们炒得很好吃了。”
　　思维很直的储卫认为，他做的菜，爱他的乐心应该吃得干干净净。
　　三盘菜都是他做的，乐心不能厚此薄彼，应该全部吃完。
　　你说乐心把菜全吃了，他吃什么？呵，喝粥啊。
　　乐心：“……”
　　她委婉地劝，“以后你要天天做菜给我吃，难不成你天天都不吃菜？”
　　“你这样，我会心疼的。”
　　储卫感动极了，“我吃。”
　　吃完饭，乐心主动要求去洗碗，被储卫拒绝。他握住她的手指，抬起，在她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这么娇嫩的皮肤怎么能去洗碗呢？”
　　果然男朋友和师父是不一样的，当初她和道一仙君偶尔吃顿饭，吃完饭后，道一仙君都会伸出他那双袖长好看的手，递到她眼前让她看，“这么好看的手，你舍得让它去刷碗吗？去，徒弟，把碗刷干净点。”
　　乐心给储卫系上围裙，踮起脚，从后背用手支着他的下巴让他转过来，凑在他脸上亲了亲，“好好刷，我去赚钱给你买个洗碗机。”
　　乐心出门去山谷找白虎给客户送水果。
　　没有人陪伴的刷碗好孤单，储卫默默刷完了碗，拿出手机给助理打电话，“我要建的一百零一所小学现在到哪一步了？”
　　助理回道：“第一批投资已经全部到位，各学校已经开工了。老板，如果有需要，我去巡工看一遍？”
　　储卫：“嗯，有需要，去。”
　　助理：“……是。”叫你嘴贱，大热天的天南地北跑一遍，若不是看在丰厚的工资上，他会这么狗腿？算了算了，一切都是为了钱，不能怪老板压榨，只能说养家糊口不容易。
　　霍成马上就要结婚了，储卫暗暗决定，等助理巡视完一百零一所小学建设没有问题的话，他就向乐心求婚。
　　北和说他求婚没有仪式感，其实才不是，只是他的仪式还没搞好，他心急罢了。他再等一等，有仪式感的求婚马上就来了。
　　储卫把上午采摘的一些水果和板栗搬到车后备箱里，开车回了家。乐心走之前，交代他送回去给他爸妈吃。
　　女朋友真贴心。她能想到他爸妈，还不是因为他？乐心对他爸妈越好，说明她越爱自己。
　　储卫将东西搬回家，假装不在意地炫耀：“我女朋友自家种的，新鲜，无污染，味道好，还能美容养颜，妈，你对吃点，吃完我再送过来。”
　　储卜凡画着自己的符，也不抬头，“有本事让你女朋友送来啊，我不是说了，没领到结婚证就别回来，怎么，现在回来了，是领到结婚证了？”
　　储卫一噎。
　　储卜凡继续戳刀：“看你发的照片，上午还在你女朋友家摘板栗，晚上你就回来了。你说你和女朋友同居，就是这样分隔两地的同居？还是说，你长了翅膀能飞，一下子就回来了？”
　　储卫心说，我女朋友虽然没翅膀，但她是小仙女，还真能一下子就回来，但他不能这样对爸妈说，便找了个借口：“我有直升机啊。”
　　储卜凡：“呵呵。”
　　当他傻？
　　他又不是不知道未来儿媳是高人，缩地成寸不在话下。
　　不过，傻儿子这是为未来儿媳遮掩，还是真不知道呢？
　　完了完了，不会是真傻？以后不能再说傻儿子了，都说傻了。
　　忧心的老父亲再次把自己刚画好的桃花符贴到了储卫身上，“给你祈福早点和你女朋友领结婚证。”
　　储卫：“……”
　　在这个夜晚，乐心为赚钱买洗碗机而奔波送快递。
　　北和幸福地开着直播只东西，一百斤汤圆吃得毫不费劲，顺便又吃起了他最新爱上的小龙虾。有粉丝在弹幕上与他聊天，给他推荐了快乐肥宅水。北和欣然接受，表示第二天就去买。
　　印章哭唧唧地找上乐心：“乐心，我又联系不上甄鄘风了。”
　　它被乐心留在乐悦家里，看守着月季花丛下被乐心下了多层禁制保护的那颗心脏。
　　“你说，他不会又是出事了？”
　　上一次联系不上他，他被狐息变成了花瓶上的妖娆美人。这一次呢？
　　乐心忙着送水果，客户增多，生意变好，她需要多跑几趟。刚和男友住一起，她不能让储卫独守空房，她需要尽快送完，回家陪男朋友，没时间搭理印章，便敷衍说：“不可能，哪能一联系不上就出事？他可是修仙门派的大师兄，没那么弱。我上午还给他打过电话呢，不要担心，你睡一觉，也许明早就能联系上了。”
　　可是，人家不用睡觉啊。印章绕着月季花丛转圈，继续尝试联系甄鄘风。
　　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甄鄘风坐在黑暗里，手掌按住肚子，特么地好饿啊！
　　有人吃播饱成狗，有人肚饿要死了。
　　天道不公！


第53章 威胁
　　乐心送完水果, 回到家的时候，储卫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处理工作。
　　黑丝浴袍覆在身上，仅在腰间松松系了根带子，胸前的领子虚拢，随着他拿起茶几上文件的动作, 露出形状美好的锁骨、大片的的胸膛和紧实的腹肌，修长有力的手指握住洁白的纸张，无不吸引着刚进门来的乐心的视线。不经意的撩, 更撩人。化身霸道总裁的储卫，唇角紧抿，脸上神色严肃认真，高挺的鼻梁, 沉着的眼神，展现着他与平日间不同的男性魅力。
　　情人眼里出西施，乐心油然而生出一股骄傲来，我的男朋友，真帅！
　　听到动静, 储卫转过头，唇角露出一丝笑意来, 打破了他工作时的板正严肃。
　　在外为生计奔波, 不管多累多苦，可回家时，漆黑的夜色里, 家里有灯，灯下有美人，美人在等着你。这是多少人的梦想啊，而乐心实现了这样的梦想，心里暖暖的。
　　她走到储卫跟前，像个花花大少调戏良家美人那样，低头抬起储卫的下巴，轻佻地用手指摩挲着他温热的肌肤，笑着说：“在等爷？”
　　储卫眼前一亮，这是在和他玩夫妻情、趣？仿佛戏精上身，他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地配合，“爷，奴家等你等得好苦呀……”
　　他嘟起嘴，索吻。
　　乐心努力做出邪魅一笑，低头亲下去。而后，她只觉腰身被一条有力的手臂揽住，整个人不受控地跌落到储卫的怀里。她被储卫揉在怀里，深吻。
　　两人大学谈恋爱的时候很纯洁，主要是储卫纯洁，他牵牵手脸都能红半天。当别的情侣们周末出去开房，不小心搞出人命的时候，储卫和乐心还在踏着月光散步，聊人生和梦想。
　　最近，可能储卫长大了，也可能是经历过一次被分手，终于克服自己的羞涩，开始坦然面对自己的内心。这段时间来，时不时亲一下的这种亲密小动作很频繁。
　　储卫吻得很用力。他只吻过乐心一个人，从生涩到熟练，储卫展示了一个男人在这种事情上的天赋，他进步得很快，总是能够吻得乐心神晕目眩，自己也沉迷其中。
　　客厅内一片安静，灯光也很安静。暧昧的气氛从两人身边不断扩散，良久，乐心伏在储卫的胸膛上平复着呼吸，因亲吻而脸色晕红，唇色滋润。
　　她手随心动，摸了一把储卫的腹肌。
　　储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捉住了她的手，呼吸急促而难耐，“别乱动……”
　　在千里之外的地方，白虎的依山大别墅里，气氛并不融洽。
　　在炎热的夏季里，白虎凄凄惨惨地被“赶离”自己舒适的大别墅，穿过茂密的古树，踏过山谷和高峰，他寻去了自己曾经住过的山洞。
　　蓝岑仙子又来找仙太子傅予了，神仙打架，他没实力在旁边看戏，为了避免尴尬，他颇有自知之明的主动立场，将空间让给那两位仙。
　　山洞被打扫地干干净净，大床软垫，狐狸和兔子正头挨着头用平板看动画片《熊出没》。
　　这两个小兔崽子，抛下他一只虎受罪，他们倒是逍遥自在。白虎怒吼一声，虎啸声在山林回荡。狐狸和兔子被吓了一跳，只见白虎气势汹汹地走过来，一把将它们扒拉到一边，自己抱起平板看起动画片来。
　　狐狸/兔子：“……”
　　再次出现在傅予面前的蓝岑，不见了曾经的幽怨与委屈。仙界玄一真人亲自教导出来的女儿，虽因宠溺和娇惯对她没有严要求，但与一般的女孩比起来也是不同的。
　　蓝岑知道，眼泪是世上最无用的东西。在不爱自己的男人面前，得不到怜悯和关怀。她喜欢傅予，她更想得到傅予。
　　她爹玄一真人被欺压在道一仙君之下多年，她想比过乐心，为玄一真人争口气。当初暗恋的傅予，成为了乐心的未婚夫，蓝岑很不甘心。这种不甘心盘桓在心底，天长地久，便成了执念。
　　现在，不管傅予是不是喜欢她，她都想得到傅予，一解执念。
　　被退回秋水剑的傅予，不知该如何面对乐心。专程为她来凡间一趟，此刻灰溜溜离开，也不是他的作风。仙侍日日晚间送来仙界事务案卷，傅予夜间处理。仙可以不眠不休，但多数仙保持着和凡人一样的夜间睡眠习惯。仙生漫长，睡觉也是打发时间的一种。傅予，却不。
　　他总是有许多事情要忙，还要争分夺秒地修炼，让自己强大起来。
　　此时，他执笔处理案卷。清冷的蓝色长袍，乌发披在身后，洁白如玉的手指握住毛笔，在案卷上写写画画。
　　他有一张令人过目不忘的脸，眉目如雕刻家精心雕琢而出。威势重，气质冷清，永远挺直的脊背。乍然一望，令人心惧不敢接近。
　　傅予知道蓝岑在打量自己，他自顾自做着自己的事。身居仙太子之位，他被人看习惯了，她不说话，他更无话对她可说。
　　蓝岑轻轻笑了，“仙太子屈居人间荒野，居然是为了挽回前未婚妻的心，多深情多痴情，若是传回仙界，你猜众仙会如何评说？”
　　“荒谬，他们会说。”蓝岑骄傲地抬起下巴，“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你和乐心是不可能的，除非，道一仙君死而复生。”
　　道一仙君死而复生，有他在，她爹玄一真人不敢使手段逼迫傅予娶她。
　　但道一仙君的魂灯都灭了，还有可能复活吗？不可能了。
　　傅予语气如人一般清冷听不出情绪起伏：“说完了？”
　　蓝岑：“我还要告诉你，你很快就要离开人间回仙界去了。”
　　而她再去给乐心添点堵，也要回仙界。
　　他们生来是神仙，本该在仙界生活。他们，和本是凡人，靠吃仙丹成仙的乐心不一样。
　　傅予很平静：“说完了你就可以离开了。”
　　他抬起头，目光沉沉：“吵。”
　　蓝岑：“你……”他现在听她说话居然嫌她吵她本来以为不会波动的心泛起了酸涩难过来。
　　她吸了口气，告诉自己，他总会向自己低头的，而那时，她势必会让他后悔今天的无情。蓝岑踩着高跟鞋走了。
　　室内重新空荡下来，傅予却放下了笔，起身站起来，走到了窗前，望向了远处沉沉的夜色。
　　蓝岑不来，他也知道他要回仙界了。
　　天帝已经传信给他，玄一真人向天帝施压，让他立马回仙界娶了蓝岑，否则，便做好承担拒绝的后果的准备。
　　而天帝的意思，便是让他娶蓝岑。傅予当初说喜欢乐心，要来凡间找乐心时，天帝便很反对。道一仙君魂灯已灭，乐心再无利用价值，反倒不如娶了蓝岑，——娶了她，等于天帝一族得到了玄一真人的支持。
　　至于傅予喜欢谁，天帝觉得这不重要。男人，不该为感情所累，权势，才该是男人一生的追逐。
　　更何况，玄一真人以实力碾压，天帝无法抗拒。
　　这是玄一真人惯用的方法，威胁逼迫，只为达到自己的目的。
　　傅予内心平静得很，习惯了，已经一点悲愤的情绪都没有了。从出生起，他注定要为天帝一族的荣耀和地位而奋斗。他的婚姻，无法由自己把握。
　　实力不如人，只能受到压迫。
　　蓝岑等不到他心甘情愿，只能靠玄一真人压迫他低头。
　　娶蓝岑？傅予少有地轻轻扯了扯唇角。
　　如果是以前，他在玄一真人面前毫无一拼之力，他或许就从了，现在嘛……则未必。
　　夜色沉沉一如人心。蓝岑得不到他的真心，死缠烂打只会让他越来越厌恶。蓝岑对他，多像他对乐心。
　　难不成，他想得到乐心，只能学蓝岑，使用手段去威胁吗？


第54章 吻痕
　　天亮后, 白虎从他栖身的山洞里走出来。狐狸和兔子抱成一团，睡得正香。
　　家里静悄悄的, 没有声响。白虎松了口气，看样子蓝岑仙子已经离开。他进门时，特意打量了片刻，很好, 没有砸东西，他家挺完整的。嗯，神仙素质就是高, 生气了不摔门，吵架了也不砸东西，请继续发扬吧。
　　仙侍已经将处理完的案卷带走，仙太子傅予站在窗前, 挺直着脊背，面色平静。幽深的眸中，是谁都看不懂的神色。见到白虎进来，他转过身，温润有礼地道谢：“这段时日打扰了。”
　　这是打算走了？
　　白虎忙说：“这是小人的荣幸。”
　　傅予递出一道卷轴, 轻轻地飘到了白虎的面前，“这是谢礼。”
　　白虎感动, 这么多年了, 那么多找过他问土地神下落的神仙，但只有仙太子给过他谢礼。不管这谢礼是什么，都是第一份, 非常值得纪念。果然是仙太子，做事滴水不漏，礼仪到位，像他这样的小人物，都能一视同仁。
　　白虎没有矫情不收，大人物给东西，不收就是不给别人面子。他满怀激动地接过，“多谢仙太子。”
　　再抬头，仙太子已然不见。他走了。
　　这么快就走了？
　　白虎隐隐觉得不会如此简单，仙太子为土地神乐心而来，如果就这么轻易走了，实在配不上说是特意来人间一趟。
　　“若是我，肯定要去会一会土地神大人现在的男朋友，男人嘛，不能怂。”白虎自言自语，不过，神仙的情爱纠葛关他什么事？他只是一只醉心权势的单身虎啊。
　　白虎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仙太子送的卷轴。
　　一副画。虚无缥缈的云，飘飘荡荡。
　　不是他想象的武功秘笈，也不是修仙功法。
　　所以，这是仙太子送给他，让他挂在客厅里，增加一点文雅的气息？
　　白虎：“……”
　　这是嫌弃他家的装修不够水平不行，不够文雅吗？他又不是读书人，没有用黄金装饰已经很棒了！
　　早晨乐心模模糊糊听到门铃声响，她起床下楼的时候，看到储卫和他的助理正站在门边说话。
　　助理带了一个小箱子递给储卫，“总裁，这是您要的玫瑰花种。”
　　储卫接过了，冷淡地“嗯”了一声。
　　在员工面前，他霸道总裁的人设维护得很好。高冷、决断，不怒而威。
　　助理依依不舍地看着他，“总裁，我等一下就去巡视各处学校的建设情况了。”
　　他神色可怜巴巴地，希望老板能改变主意。没有他在，老板做什么事都不方便了呀。他盯住储卫，脑电波干扰：我很重要，千万不要是我不在了才发现我不重要，现在就发现！
　　明察秋毫储卫：“不想去？”
　　助理：“不不，我只是……”
　　储卫：“哦，你不愿意去就算了，换个人去就是了。”
　　助理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心中暗喜，表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这是老板接受到他脑电波了？
　　储卫慢悠悠地说：“告诉去的人，直升机随便他用。”
　　助理：“！”
　　“总裁，我去！为了总裁，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愿意去，更不要说开直升机去巡视学校了！”
　　直升机啊，多少男人的梦想，又有多少男人一辈子都摸不到直升机。而他，不配有姓名的助理，将走上男人的巅峰，独自拥有一辆配了飞行员的直升机，在天空中翱翔！
　　送走助理，储卫关上门，看到了乐心。
　　“拿的什么？”乐心问。
　　她端起桌子上的水，储卫提前烧好的，温度适合，正好喝。
　　“玫瑰花种子。”
　　储卫喜滋滋地拆开箱子，“别墅后的花园那么大，空着多浪费，我准备种上玫瑰花。”
　　亲手为喜欢的人种满一花园的玫瑰花，多么浪漫地一件事啊。
　　他特意找来的红玫瑰种子，火红的颜色，和他的心一样炙热，开出来，一定很漂亮。
　　储卫畅想未来：“等玫瑰花开花了，想一想，你在玫瑰花丛里徜徉，是不是很开心？”
　　乐心：“……很开心。”
　　男朋友要宠，何况男朋友在为自己做浪漫的事，更要宠。
　　乐心默默给白虎传音，“石榴树不种了，不要送过来了。”
　　吃完早饭，储卫兴冲冲地扛着种地工具去了花园。他全程不让乐心动手，自己亲手种出来的玫瑰，送个乐心，才能表示自己的诚意。
　　他将事先准备好的毛巾，递给乐心，羞涩暗示：“等我流汗的时候，用它擦。”你给我擦。
　　乐心：“好。”
　　太阳升起来了，阳光炙烤着大地。盛夏的早晨，渐渐炎热起来。土地神乐心不需看就知道，此时的气候并不适合玫瑰生长。
　　霸道总裁储卫穿着简单的短裤T恤，少年感十足又不失成熟男性的沉稳，握着铁锹在刨地。手臂肌肉拉紧，有汗滴在上面缓缓流淌，他抬头对乐心一笑，性感又迷人。
　　乐心走过去，在他期盼的目光中，拿着毛巾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北和一来，就看到这闪瞎了单身狗眼睛的一幕。
　　他捂住自己的眼睛，绝望地哀嚎：“能不能给单身狗留一条活路？”
　　乐心反呛：“能不能给我们情侣留一点单独相处的空间？你储爸爸已经给你准备了单独的别墅，也助你在吃播事业上顺利开展，又来干什么？”
　　“好啊，”北和反应过来，“原来储爸爸这么积极，居然是想撇开我，好过二人世界？”
　　“这个世界对我恶意太多，我要忧伤了。”北和哀怨地看着他的储爸爸，“没想到储爸爸居然也这么有心机，我真的忧伤了。”
　　有心机的储卫自责：“要不，你搬过来？”
　　北和立即拒绝：“不了不了，储爸爸的心机让我看出了你是多么地爱乐心，这样我就放心了。”
　　乐心：“……”
　　太丢神仙的面子了。算了，她本来就是个凡人。乐心冷漠地在心底与北和撇清关系。
　　花园里由恩爱情侣变成了恩爱情侣和闪亮小灯泡，储卫继续刨地翻土。
　　新晋痴迷网瘾少年北和拿出自己的手机，要给乐心念他的粉丝对他的夸奖，“乐心，你不懂那种被别人肯定的感觉。无论是我的盛世美颜，还是我的惊天大胃，啊，太满足了！”
　　乐心：“你说了，我不懂。”
　　北和大度的挥挥手，“没事，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听我说就行了，——哎，你脖子上怎么了？”
　　他凑近一点看，“被蚊子咬的？哈哈，太好笑了，你一个神仙居然会被蚊子咬？”
　　神仙乐心手中凭空出现一个小镜子，她照了照脖子，沉默了。
　　一枚小小的红色斑点。
　　吻痕。
　　乐心怜悯地看着北和：“众生平等，蚊子咬神仙怎么了？蚊子不咬单身狗罢了。”
　　单身狗北和：“……”
　　储卫飞快瞥了一眼乐心的脖子，悄悄红了耳根。昨晚他没克制住力道，不小心留下了痕迹。他一边刨土，一边心底窃喜，他不仅会种青菜，还会种草莓了。只是，他什么时候才能学习生孩子呢？
　　单身狗北和更迷茫了，似乎有一个世界，将他悄悄隔离了。
　　漆黑天地里，甄鄘风被饿得从睡梦中惊醒。梦中怀里抱着啃的烤全羊踪迹全无，空余口中的一点回味。他有些遗憾，怎么醒来了呢？做梦多好啊，梦里什么都有。
　　以玄门独有的手段，甄鄘风算出自己已经被困在黑暗里一天一夜了。他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上午十点钟，和他算出来的结果差不多。
　　我被困不是因为我弱，而是对方太强大。所以，不能说他弱，全因对方太强大。甄鄘风略感欣慰，关上了手机。出门太匆忙忘记充电了，他得省着点用。
　　“印章？印章？……”他在心底呼唤，靠心灵感应联系，然而石沉大海，没有回应。
　　“小子，饿吗？”大妖阴恻恻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饿啊，马上要饿死了。”甄鄘风诚实地面对自己的肚子。这个大妖，不知是原本就这样，还是变成了鬼之后心理变态了，它问甄鄘风乐心的爹是不是叫道一，本着“假假真真，假作真时真亦假”的原理，甄鄘风说了乐心的爹是道一，而没有纠正鬼大妖道一只是乐心的师父。鬼大妖听后便让甄鄘风把乐心叫来，它想用甄鄘风引来乐心，再用乐心引来欺骗了它的道一，但是，它又封闭了这方天地，让甄鄘风的灵力一丝都泄露不出去，不能联系上印章，也不能折个纸鹤飞出去给乐心传音。
　　甄鄘风：“……”修心养性的道士想爆粗口了。
　　mmp。
　　鬼大妖森冷地笑了起来，“你再不把乐心叫来，你就真饿死了。”
　　甄鄘风：“你封了这地方，我灵力出不去，怎么叫？”
　　鬼大妖诡异地沉默了片刻，“你不会自己想办法？你们人类那么狡猾，会连这点困难都克服不了？”
　　甄鄘风自暴自弃：“克服不了。”
　　鬼大妖：“……那你就等死吧。”
　　它又说：“小子，我好心告诉你一个办法，实在饿得受不了，你可以先啃了自己的四肢，喝点自己想血。”
　　甄鄘风：“变态！”
　　他是人，有道德伦理和坚强意志的人。
　　空荡荡的肚子发出咕噜噜叫的声音，甄鄘风用手按住，假装暂时性耳聋。他不知道还要被困多久，又渴又饿。他咬了咬牙，好饿。怎么办？难不成为了活命，拖延时间，他真要先啃了自己的手臂，喝自己的血？
　　太可怕了！
　　甄鄘风抬起自己的手臂，在黑暗里，天人交集。
　　一个声音说，这才一天一夜，他不能再坚持坚持？另一个声音说，人一天要吃三顿饭，他都少吃好几顿了。
　　手机屏幕亮了亮，在黑暗里十分显眼。
　　鬼大妖好奇：“那是什么？”它之前就看甄鄘风拿起过它看时间，被困多年，它早已与世界脱节，认不出这种能自然发光的东西。
　　“手机啊，这都不认识？”
　　甄鄘风饿得虚弱无力，声音都漂了起来。
　　他看了看手机，小师弟给他发信息，问他：“大师兄，你今天回来吗？午饭要不要准备你的份？”
　　大师兄可能要凉了，永远都回不去，午饭，他死前还能吃到饭，做个饱死鬼吗？……等等，小师弟能给他发信息？手机有信号？
　　习惯使用封建迷信手段的甄鄘风颤抖着手拿起手机，拨了心底念了无数次的那个人的号码，手机响了几声，被接起。
　　乐心女神悦耳又柔和的声音在对面响起：“甄鄘风？”
　　甄鄘风几乎落泪。
　　去特么的玄门精妙手段，都是封建糟粕！
　　心灵感应不靠谱，我们要相信科学，高科技才是王道。


第55章 灵器
　　印章说联系不上甄鄘风, 怀疑他出事了，乐心说印章多想了。此刻, 甄鄘风把电话打来了，说明他没事，那为什么印章联系不上他
　　好朋友闹矛盾，故意不理印章？
　　她是要化身知心姐姐为好朋友化解矛盾乐心接了电话, “甄鄘风？”
　　半晌无人应答。
　　“谁的电话？”北和懒洋洋地发问，他搬了把椅子，整个人毫无形象地摊着, 全方面地将自己暴露在阳光下面，美其名曰杀菌。
　　“哦，甄鄘风，你说了的。”他叹了口气, “不好意思，晒太阳晒傻了……”
　　乐心：“……”
　　电话里的甄鄘风回了神，乐心听到了他喜极而泣的声音：“乐心？女神，救命哪！”
　　乐心奇怪：“你好好打着电话呢，救什么命？”
　　对面很安静, 没声音，不像是被鬼追的慌乱模样。呼吸很稳, 不慌不忙, 就是声音有点虚弱。
　　甄鄘风解释：“因为这个鬼是个乡巴佬，他只封住了我的灵力出不去，但没封了手机信号。”
　　“乐心女神救命, 我已经被困了一天一夜，快饿死了！”
　　乐心：“既然手机信号没封，为什么被困了一天一夜才给我打电话？”
　　甄鄘风讷讷道：“职业病……”
　　身为道士，他出生于修仙门派，虽然赶了新潮，有手机，还开了微博，但是遇到鬼之后，他下意识想依靠自己的玄学本领，把手机当成了挂件，根本没想过灵力被封住，手机还能用。
　　果然，大家说得对，要相信科学。
　　科学可以跨越国界，也可以跨越鬼怪的封锁线。
　　甄鄘风诚恳反思，他应该多用手机聊天的，不然，也不会一天一夜都没有人给他发信息、打电话，白饿了。
　　鬼大妖阴森森的声音在甄鄘风耳边响起：“乡巴佬你在骂我小子想死告诉我这是什么术法，我可以饶你一命！有意思，即时通话，是传说中的灵器吗？”
　　借助灵器，与人通讯。只是那灵器太多稀少，没想到这个傻乎乎的道士居然有。
　　甄鄘风只觉得一股阴凉的冷气袭击而来，耳朵瞬间冰冷。那股冷气还妄想着往手机里钻过去。他忙躲了躲，不是怕鬼大妖反应过来，与时俱进，封了手机信号，而是他相信科学，——手机低温会自动关机的。
　　甄鄘风飞快地三言两语将自己目前的处境告诉乐心，而后，用手机发送了一个地址定位过去，安心地蹲在黑暗中等着乐心来救他。
　　饿，依然饿，但知道自己不会饿死，那就当减肥好了。
　　鬼大妖追问甄鄘风，他用得是什么灵器，甄鄘风装聋作哑，就是不回答，反正鬼大妖杀不了他。
　　鬼大妖被惹怒了，这个道士身上谜团太多了，他师父为什么给他取名叫鄘风，他用的什么灵器与乐心通话，它统统都不知道。
　　见甄鄘风闭眼想睡，鬼大妖不干了，它开始用它阴森渗人的声音在他耳边鬼哭狼嚎。
　　甄鄘风岿然不动，他女神马上要来救他了，他无所畏惧。
　　鬼大妖恼怒：“你怎么没点反应？”
　　甄鄘风：“嗯，唱得好？我没钱，唱得再好也不给！”
　　鬼大妖：“……”
　　乐心挂了电话，绕过躺尸的北和，凑到储卫面前，笑眯眯地问他：“储卫，想看鬼吗？”
　　储卫刨地的锄头顿了顿，“想。”
　　乐心接电话的时候，他就一直竖着耳朵在听了。
　　周末，约会种地。他给乐心种玫瑰，半途乐心抛下他去捉鬼。内心低，储卫已经编排好了他即将被抛弃的一系列连续剧。峰回路转，乐心要带他去！
　　“可是，地还没有翻完……”储卫犹豫。
　　他迫不及待地想种下玫瑰，等待玫瑰盛开。地没翻完，玫瑰种下的日子就要推迟一天，花开的日子也要迟一天。
　　可是，他更不想和乐心分开。而且，乐心说过要带他去捉鬼的，他还没有看过鬼呢，他不愿意失约。
　　怎么办？
　　“没事，子承父业，你不是还有个便宜儿子？”
　　乐心将锄头从储卫手里拿过来，精准地扔到北和脚边，“来吧，给你一个给储爸爸尽孝心的机会。”
　　半睁着眼偷看的北和：“……”
　　他：“撒狗粮给我吃就算了，还想让我干活？乐心，你的良心在哪里？”
　　乐心手按在储卫的胸口，“在你储爸爸身上啊。”
　　北和：“……”不是亲生的儿子没人疼，伤心。
　　乐心拿毛巾给储卫擦了擦额头的汗，夏季阳光毒辣，虽然乐心给储卫遮蔽了阳光的伤害，但刨地的动作让储卫流了一身的汗。
　　汗水湿透了T恤，贴在身上，看起来性感又撩人。
　　“去洗个澡换个衣服吧，舒服点。”乐心说。
　　别人在乎你帅不帅气，作为女朋友的我，只在乎你舒不舒服。
　　储卫：“甄鄘风正等着你去救，时间紧急，走吧。”
　　乐心：“他都等了一天一夜了，不差你洗澡换衣服的时间。”
　　她又补了一句：“在我心里，你最重要。”
　　储卫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欢欢喜喜地去了。
　　北和酸了，“我眼要瞎了，耳朵也要聋了。”
　　“你可以跟甄鄘风学习学习如何暂时性眼瞎和暂时性耳聋，还可以升华到暂时性失忆。”
　　乐心将锄头悬浮到他眼前，“起来，刨地！”
　　北和：“我不！”
　　乐心耸耸肩，也不逼他，她感受了下储卫的位置，在浴室，她便扔了锄头，蹲在地上，以手指触摸土地，将仙力流转到土壤中。
　　好了，不管是什么样的气候，这土地都能种出玫瑰来。
　　乐心满意地拍拍手，站了起来，却听北和突然问她：“乐心，你打算什么时候和储卫正式成婚，让储卫成为土地婆婆？从此以后，寿命与你同齐、仙力与你同享？”
　　乐心有点奇怪，但还是照实说了，“等我求婚以后啊，我现在这么穷，除了能给储卫发的起520的红包，连九百九十九朵玫瑰都买不起。”
　　“储卫还年轻呢，不急，等我做微商赚了钱，能养得起他就求婚。”
　　北和又问：“你是不是这辈子非储卫不娶了？如果道一仙君反对怎么办？”
　　乐心：“你死心吧，土地婆婆只可能是储卫。你要是想留在凡间，自己想办法去，别打这个主意。我师父就算不同意我和储卫在一起，更不会同意我和你！”
　　她一转身，望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蓝色长衫，一袭乌发披散，挺直的脊背，墨色眼眸沉沉，脸上是她望不懂的神色。
　　仙太子傅予。
　　乐心：“……”
　　北和一脸无所谓地继续在太阳下躺尸。
　　他说：“不用谢。”
　　谢？谢你没有当着仙太子的面叫储爸爸，给神仙留了脸面吗？
　　乐心抬手打了个招呼：“来了？”
　　北和嘴贱：“加个称呼啊，‘来了，老弟？’‘好嗨哟！’哈哈……”
　　坑朋友，他最拿手。
　　塑料友谊，可以绝交了。
　　洗完澡，换了一声西裤衬衫的储卫，衣冠楚楚，皮鞋擦得发亮。他刚洗完的头发，在夏季的高温里干得很快，仅微微带了点湿意。
　　“我好了，乐心，我们走吧？”热恋中的人，只看得到彼此的存在，周围的一切都只是背景。储卫满眼里只看得到乐心，他刚走进花园，马上要和乐心手拉手去约会看鬼的激动，让他一时忽略了花园里的尴尬气氛。
　　不甘心只做背景北和尽职尽责地咳嗽了一声，引起他储爸爸的视线，然后指了指站在不远处的傅予，示意他注意。
　　储卫顺着望过去，猝不及防地对上了傅予的视线。


第56章 卖吗
　　那双沉沉黑眸里的审视意味极重, 落在人的身上很不舒服，带了如针扎的锐利锋芒。
　　储卫：“?”
　　北和兴致勃勃地围观看戏, 若不是尚余些许良心，可能瓜子都要拿出来了。
　　乐心：“……”前未婚夫和现男朋友，对上了。
　　加上她和北和，嗯, 一桌麻将凑齐了。
　　可喜可贺……个屁啊。
　　灿烂的艳阳，炙烤着储卫刚翻起的土壤。空气里，是半干的泥土散发的清香。花园里, 陷入一阵短暂而又诡异的沉默。
　　北和的光头闪着光，仙太子傅予一头乌发发质极好，丝绸锻子似的能反光。
　　储卫回头看了一眼北和，带着老父亲的宠溺, 问他：“放心，爸爸有得是钱。”
　　北和：“……”乐心是那种见钱眼开的女孩吗？
　　储爸爸，你醒醒！
　　在仙太子面前，有钱并不占优势，他还有权有势呢。你最大的倚仗是乐心爱你, 她不爱仙太子！
　　储卫走到傅予面前，两人身高相近, 傅予上位者气势逼人, 储卫霸总buff加身，不卑不亢，势均力敌。一股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在两人之间悄悄弥漫、增长, 只需一点微小的火星，便会燎原。
　　储卫绷着脸不说话的时候，面色沉沉，情绪内敛，看起来男人味十足。一时，傅予也看不出他的深浅。
　　乐心不合时宜地犯起了花痴，这样的储卫太帅了。
　　气氛紧绷到极致，北和屏住呼吸，生怕他呼吸太重，成了那点星火，让两人动手打起来。
　　他储爸爸有钱，能以一敌十，但是，敌得是人啊，仙太子不是人，而且仙力高深。虽然他的心是完全偏在储爸爸身上的，但不得不承认，在傅予面前，储爸爸的战斗力就是个渣。
　　可北和还是想看看储卫面对仙太子时的反应。如果储卫想和乐心在一起，仙太子一天不放手，那就必定有储卫对上仙太子的这么一天，避无可避。
　　既然迟早都要面对，不如顺其自然。
　　道一仙君不在了，身为乐心最贴心的朋友，北和自觉有考察她男朋友是否合格的义务。
　　储爸爸，加油！北和默默念道。
　　储卫以超常的男人第六感确定了面前之人的身份，身为主人，他率先开了口，脸上是极为标准的营业化微笑：“你好，你的头发卖吗？”
　　他指指北和，解释道：“家里孩子头上没毛，他好像挺喜欢你的头发。价钱不是问题，你尽管开价。”
　　“卖吗？”
　　卖吗？这是什么骚操作?北和愣了一瞬，而后哈哈大笑。他储爸爸就是牛，居然找仙太子买头发，真是父爱深沉！
　　怕仙太子不解储卫的意思，北和从手机里找出了走街串巷的叫卖声：“收头发辫子，哪里有头发辫子卖……”
　　叫卖声淳朴真挚，带着浓厚的乡音。
　　乐心：“……关了。”
　　傅予神色不变，打量着储卫，年轻、帅气，透露出向上的朝气，和他不同，他总是深沉得像是暮年的老者。
　　“卖吗？”储卫又问了一句，“不卖吗？不卖的话，能不能告诉我你用的是什么洗发水和护发素，我好给他买。”
　　傅予不语。
　　储卫无奈地转头看北和，一副爸爸尽力了的模样，“我给你买假发？”
　　宠男友的乐心拉了拉储卫，将他拽到自己的身边，对仙太子说：“不好意思，怪我没介绍，储卫，这是仙太子，不是卖头发辫子的，——北和喜欢光头，不需要假发，别乱花钱。”
　　她看出来了，仙太子找到这儿来，估计就是想看一看她的男朋友是什么样子的。她也不阻拦，她男朋友优秀得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看就不看吧，不仅给看，还友情附赠男朋友陪聊。
　　不是她对仙太子残忍，而是她和他原本毫无交集，突然他说喜欢她，一点征兆都没有。从她师父道一仙君和仙太子的对话中，乐心知道，订婚是仙太子利用了她，利用了她师父，既然如此，仙太子为她为她师父偷拿天帝一族先祖的心脏便抵消了。何况，那颗心脏到底是不是他先祖的心脏，乐心现在很怀疑。
　　她不欠他。
　　互相利用的关系就互相利用好了，何必牵扯感情呢？
　　她拒绝得很干净，仙太子再凑过来，便是他自己找虐。她不对他残忍，怎么能让他彻底死心？
　　难道留着他当备胎吗？
　　她疯了吗？
　　遇到储卫这么一个将一腔感情全部倾注在她身上的傻子，是她的幸运。她要珍惜，并以自己的感情回报，全部，不留一丝一毫。
　　“仙太子，这是我男朋友储卫。”乐心牵住了储卫的手，对他安抚地笑了笑，将他介绍给了傅予。
　　长袍长发的傅予，与面前的三人格格不入，不管是装扮，还是其他。
　　傅予眼神闪了闪，天帝催他回仙界的传音又来了。
　　他说：“我要回仙界了。”
　　乐心：“那，欢迎你再来凡间玩？”
　　他深深地望了一眼乐心，不再说其他，身影在原地消失。他先去仙界彻底解决蓝岑和玄一真人的事，之后，他还会再回来的。
　　对乐心，他不会放弃的。
　　“哎？就这么走了？”北和唯恐天下不乱，他略遗憾，架都没打起来。不过，他储爸爸真是别具一格，没看仙太子连句卖不卖都不敢说么。
　　储卫握紧了乐心的手，他不是傻子。相反，从小在储卜凡的教导下，储卫有着强大的逻辑能力和学习能力，他知识储备惊人。储卜凡也教会了他如何去爱。在感情上，他敢爱敢付出，不计较回报，也不怕伤害，是因为他有能力去面对不好的结果和伤害。
　　他幸运，遇到了会珍惜他一片真心的乐心。
　　他眼光好，爱上了这世间唯一的小仙女。
　　卫知道，仙太子傅予便是乐心曾经的未婚夫。
　　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储卫会嫉妒，会吃醋。但是，这不会影响他和乐心之间的感情。前车之鉴在眼前，更加坚定了储卫要对乐心好、让她快乐的决心。他绝对不会放开乐心的手。
　　仙与人的区别，他不会去想。把握当下，珍惜他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天，才是最真实的。
　　面对傅予，储卫不质问，不好奇，是因为，他清楚，乐心的心底只有他。他若是问了，岂不是辜负了乐心对他的爱？
　　他不把傅予看在眼里。情敌？哼哼，傅予的一头长发，更让他在意，谁让光头的便宜儿子一直用羡慕渴望的眼神在瞟呢？
　　他是一个宠儿子的老父亲！
　　情侣之间涉及感情的事情不该有隐瞒和欺骗。乐心虽然经常调侃她的男朋友傻白甜，但她清楚储卫不是。看储卫面对傅予的反应，应该是知道了傅予就是她曾经说过的前未婚夫。
　　“放心，我和他是不可能的，我的心里只有你。”乐心摇一摇两人牵着的手，“我一日是凡人，永远是凡人。种族不同，不能恋爱，懂了吗？”
　　储卫唇角有笑，却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没事，毕竟当初在大学，我是打败了众多的追求者才和你在一起的。”
　　乐心：“大学的时候我有众多的追求者？”
　　感觉说漏嘴了的储卫傻笑，企图蒙混过关。
　　黑暗中，在鬼大妖的鬼哭狼嚎里睡了一觉的甄鄘风还没有等来他的乐心女神。难不成是太饿，这一觉睡得比较短？
　　他才不会认为是乐心女神忘了她，女神心地善良，知道他在受苦受难，肯定是马不停蹄地赶来救他。
　　鬼大妖锲而不舍地用声音入侵他的耳朵。
　　甄鄘风看了一眼手机的电量，嗯，还有一些，反正已经联系过乐心，手机也没什么用了。既然如此，不如……
　　他打开手机音乐播放器，喧嚣热闹的音乐声响起。洗脑神曲哪家强，反正不是鬼大妖。
　　来啊，洗脑啊。
　　广场舞神曲绝不认输！


第57章 涅槃
　　被强塞了一嘴狗粮的北和默默捡起脚边的铁锹, 他要去刨地，用流汗的方式代替他想流的单身狗的眼泪。
　　乐心对储卫说得大学追求者的事情不感兴趣, 她感兴趣得是：“仙太子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她按住北和的肩，让他在原地旋转了三百六十度，面对着她，“坦白从宽, 抗拒从严，说！”
　　北和不服：“白虎和印章都知道你住在这儿，为什么偏偏认为是我告诉他的？”
　　乐心：“若是白虎和印章, 恐怕此刻，他们该跪在我面前叫爸爸饶命了。”
　　“对，就是我告诉的，他传音问我, 我就说了。”北和将铁锹狠狠地往地上一敲，振振有词，“咋了，我储爸爸这么帅，难不成见不得人？”
　　仙太子喜欢乐心, 但北和觉得必须得断了他的念头，省得天天惦记, 膈应。狗粮不能他自己吃, 也让仙太子来尝一尝，可香了。
　　所以，仙太子问他, 乐心住在哪里，他立刻就说了。
　　你看，仙太子这不就知难而退了吗？
　　北和深藏功与名，“不用感谢我，你们该干嘛就干嘛去吧。地我包了，不就是翻土么，简单！”
　　乐心无言以对，算了，这么多年，被他坑习惯了，也不在乎这一回。就像北和说得那样，仙太子看到她和储卫如此恩爱，知难而退，也算是歪打正着，做了件好事。
　　北和和乐心放了心，储卫却不乐观，他不觉得仙太子会放弃乐心。男人更了解男人，仙太子望着他的眼神告诉他，仙太子对乐心势在必得。
　　仙太子是神仙，他是凡人，中间有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仙太子实力直接碾压他。储卫深谋远虑，他需要未雨绸缪，做好应对准备。
　　他想起了年过半百却能重头学习画符的爸爸储卜凡，不由胸中激荡，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呀。储卫发短信问他爸：“除了画桃花符，还能学画什么符？最好是暴力一点的，攻击力强一点的。”
　　用心良苦画桃花符的储卜凡回复三连：“儿子，伤害人犯法，要坐牢的。最主要的，还要赔医药费，咱家虽然有矿，可也要省着点花，爸还想多留一点给你娶媳妇。”
　　“富强民主文明，你三观正一点。都长大了，别那么幼稚，要讲道理，道理讲不通就讲法律。”
　　“来吧，跟爸爸画桃花符，早点娶回媳妇才是正道。”
　　储卫：“……”
　　爸爸不靠谱。还有谁？甄鄘风？
　　腿毛很长的妖娆红衣美人啊，这样的道士，好像也不靠谱？
　　等等，甄鄘风？
　　他……他们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不远处，乐心围观北和刨地，顺便嘲笑他使用铁锹姿势的滑稽，还拿手机拍了下来，说是要给龙绣看。
　　北和毫不示弱地反击她怕是连铁锹都拿不起来，二人笑意融融，自得其乐。
　　储卫：“……”
　　他错了，不仅是他爸不靠谱，甄鄘风不靠谱，他们所有人都不靠谱。
　　甄鄘风发送的地址定位处于深山，乐心和储卫用手机开着导航去找。高科技方便又快捷，最后，他们站在一处山洞跟前。
　　周围密林深深，流水潺潺，这崇山峻岭之间，手机信号居然还挺强？
　　远处，熙攘的人群喧闹声传来，乐心灵敏的听觉，依稀可以听见，“大家坚持一下，马上就到山顶了，来来来，跟着导游走……”
　　原来，附近是旅游景点。
　　乐心：“储卫，你喜欢爬山吗？”
　　储卫：“和你一起就喜欢。”
　　她指尖在他掌心摩挲了一下，“走吧，先去救甄鄘风。”
　　一踏入山洞，乐心边觉眼前一黑，她与储卫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黑暗，一向神秘又静谧。
　　只是，他们所在的黑暗，可能中了病毒，已经变异。
　　那病毒叫广场舞神曲。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什么样的节奏是最呀最摇摆，什么样的歌声才是最开怀……”
　　热热闹闹、节奏感极强的歌曲将这方黑暗渲染得似乎满是人气，也将它拉下了神秘的神坛，变得十分具有烟火气。乐心听到黑暗里甄鄘风的声音，虽被饿得有气无力，但仍坚强地喝着节拍，“嘿，来，跳起来！”
　　仿若从黑暗里四面八方汇集而来的声音，阴森而暴躁：“小子，你这又是用了什么术法？”
　　它现在满脑子都在回荡着这歌曲，像是单曲循环，一遍又一遍。
　　甄鄘风不屑道：“我这是高科技，术法能和它比？”
　　他换了一首歌，“再让你感受一下高科技的魅力。”
　　“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怎么爱你都不嫌多……”
　　甄鄘风接着唱：“……点亮我生命的火，火火火火火……”
　　乐心/储卫：“……”
　　乐心：“我感觉他待得挺开心的，我是不是不该来”
　　黑暗中，甄鄘风一顿，“我好像听到我女神的声音了？”
　　饿得出现幻听了？
　　他关了音乐播放器，看了看时间，快十二点了，距离他求救时间快两个小时了。可乐心女神还没有来，难不成这个鬼太厉害了？
　　甄鄘风忧心忡忡，他女神可千万别出事啊，她出事，意味着他要活活饿死，两人一起死，——他不想殉情。
　　不会的，他女神和别人的女神不一样，她真是神。甄鄘风自我安慰一番，手机还有点电，感谢他这款手机超长的待机时间和超大的电池容量。他拨了乐心的电话，想问一问她到哪儿了。
　　乐心的手机铃声乍然响起，破开了一片黑暗。
　　屏幕一亮一亮的，在黑暗里灿如星光。
　　甄鄘风：“我又饿得出现幻觉了？如果我女神真来了，怎么不出声”
　　乐心按断了电话，打开手机手电筒，“我不是看你挺欢乐的，没好意思打断你的节奏么。”
　　甄鄘风激动得要哭了，“女神，有吃的吗？好饿……”
　　乐心扔给他一瓶矿泉水，“先喝点水。”饿了这么久，贸然吃东西，会胃疼。
　　这片黑暗之地并不大，乐心拿着手电筒便能照到尽头。诡异的是，黑暗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灵力以及其他。
　　这不像是真实的地方，反倒像是被困在了什么空间里。
　　鬼大妖心惊，若不是乐心自己暴露出来，它根本没有感觉到有人来了。乐心尚且如此，她爹道一岂不是更厉害？它能困住乐心去威胁道一，让道一自尽谢罪吗？
　　“你是乐心？”鬼大妖问。
　　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却分不清到底来自何方。
　　甄鄘风喝了点水，来了精神，“乐心，这鬼说你的名字是它起的，它也是被你师父杀的。”
　　他先前只说了被困住的处境，这些细枝末节故意没和乐心说，他怕说了，乐心发现来救他没钱收就不来了。
　　乐心：“……”
　　“师父？道一不是你爹？”鬼大妖震惊。
　　乐心：“我名字是你起的？”
　　鬼大妖：“不好听吗？”
　　她师父又骗她！神特么翻遍字典，查阅古籍之后，给她取得名！
　　名字找鬼起，养大靠宫女，这样的师父要来何用？
　　“道一呢？让他来，否则我杀了你！”鬼大妖装腔作势威胁，它已经感觉到它杀不了乐心。
　　不，被道一害得，它连甄鄘风那样的弱小人类都杀不了。
　　乐心：“他死了。”
　　鬼大妖不相信，“祸害遗千年，他怎么会死？”
　　“爱信不信，反正他魂灯灭了。”
　　乐心习惯性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作为人间唯一的神，被一只鬼困在黑暗里，说出去多没面子。她挥着手电筒上下看了看，没看出什么。
　　那，只能靠实力碾压了。
　　储卫进来后，一声不吭，牵住乐心的手，做好一个花瓶的本分。这不是他擅长的领域，他不添乱。
　　乐心暴力破除黑暗之前，友情提示：“放不放我们出去？不放我就动手了啊？”
　　鬼大妖冷哼，“不见到道一，我是不会放你们出去……”
　　话音未落，它只觉魂魄一痛，乐心已经破除了黑暗，出去了。
　　鬼大妖：“……”
　　这是一处破败的山洞，留存了不知道多少年，但却不见蜘蛛和蚊虫。山洞看起来很普通，唯一不寻常的是，山洞一侧墙壁上写了“涅槃”两个字。
　　笔势疏狂，力道强劲。居然是她师父道一仙君的笔迹。
　　而他们，刚刚也就是被困在“涅槃”二字里。
　　甄鄘风终于得见光明，山洞虽昏暗，但外面阳光透了一些进来，比满目漆黑好多了。他左右看看，“它人……不，鬼呢？”
　　乐心指了指“涅槃”，“在里面。”
　　她师父将鬼大妖困在了“涅槃”字迹里面。
　　所以，他们身处黑暗中时，听鬼大妖说话，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
　　鬼大妖的声音从“涅槃”里传出来，“道一骗了我，他说我给你取了名字就不杀我，结果他不守承诺，杀了我。骗了妖，还要骗鬼，说我参透涅槃，死而后生，还能成仙，骗子！”
　　“涅槃？”乐心愣了愣，“我师父真这么说？”
　　鬼大妖：“我们妖都是诚实的妖，不像你们人那样爱骗人。”
　　乐心不愿人背锅，“我师父道一是仙，我们人才不骗人呢。”
　　甄鄘风附和：“就是。”
　　“仙？”鬼大妖怔住，“你没骗我？”
　　“听说你当年威震八方，打遍妖们无敌手，我师父若不是仙，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地杀了你？”
　　鬼大妖想了想，是这个道理，“所以，他不是骗我？我参透了涅槃，真的能成仙？”
　　甄鄘风幽幽问道：“您这是种族歧视？仙就不骗人了？”
　　鬼大妖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它陷入了狂喜之中，“你们赶紧走，别打扰我参透涅槃，我要成仙！”
　　甄鄘风看乐心，乐心给山洞布了道禁制，防止再有人不小心被困入黑暗里。她不是弑杀的人，何况她师父已经杀过它一次，作为徒弟，她也不好意思再杀一次。
　　凡事留一线，道一仙君看在鬼大妖给乐心取名的份上，给它留了成仙的可能。
　　正主乐心也不能掐灭这可能。反正鬼大妖想成仙，便不会主动再困人于黑暗，她又加了一道禁制，隐去了山洞墙壁上的字迹此处，就是一普通山洞了。
　　“走吧。”乐心说。
　　甄鄘风没回过神，“真走？”
　　这么简单说好的斩妖除魔的热血呢？不他期待了半天。
　　乐心奇道：“不走，你还打算留下来吃午饭？”
　　她愧疚地对储卫说：“又没能让你看到鬼，只能等下一次了。”
　　她师父将鬼大妖整个魂魄混在了涅槃两个字中，根本就没有留它的形。
　　储卫不介意地摇头，没看到正好，下次还可以和女朋友一起约会捉鬼了。
　　“等一下……”鬼大妖叫道。
　　乐心他们停住了脚步。
　　鬼大妖问甄鄘风，“小子，你之前用的什么术法？”
　　甄鄘风：“什么？”
　　“就是有歌声传出来的那个什么小苹果的？”鬼大妖似是不太好意思，“我觉得还挺好听的，你教教我？”
　　甄鄘风：“……”
　　“不如我给你解释解释我名字的由来？”
　　鬼大妖为难：“虽然我也很想知道你名字的由来，但是我更想学那歌声的术法。”
　　甄鄘风：“再见吧！”


第58章 回去
　　广场舞神曲的魅力, 无人能抵挡，妖也不行。
　　甄鄘风为自己姓名的由来被广场舞神曲打败不太开心, 他不想搭理鬼大妖。鬼大妖苦苦哀求，他高贵冷漠不答应。
　　——哪来的什么术法，那是手机播放的好吗？他总不能把手机送给鬼大妖吧？
　　抠门小能手甄鄘风舍不得手机，他理由充足地跟鬼大妖解释了一番高科技, 并假惺惺地表明就算他舍得把手机送给它，电用完了，它想听的歌也放不出来了。
　　乐心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可以时常过来给它充电啊, 反正你也认识路。”
　　甄鄘风假装没听到，他又不欠鬼大妖的，鬼大妖还把他困在黑暗里饿了一天一夜，凭什么他要把它当祖宗侍奉？
　　追求成仙秘籍不成, 反倒被困的甄鄘风不甘心，他央求乐心将山洞墙壁上的“涅槃”二字显露出来，用手机拍了照。既然道一仙君对鬼大妖说过，参透涅槃便能成仙，也许他也适用呢。
　　来都来了, 不能白来。
　　再次白干的乐心也摸摸摸掏出手机，拍照。
　　既然大家都拍了……储卫也掏出了手机。
　　鬼大妖不干了, “那两个字是道一, 不，是神仙用我骨灰写的，你们拍了我的骨灰, 不该付出一点报酬？我要求不高，只要听歌的手机，就你们说的那高科技。”
　　刚刚甄鄘风不欠它什么，它还饿了人家一天一夜，不好硬性要求，现在他们都拍了它的骨灰，它底气一下子足了起来。
　　“骨灰”甄鄘风不可置信地看乐心，寻求一个答案。如果真是骨灰，他岂不是在它骨灰里待了一天一夜太可怕了，会有心理阴影的。
　　乐心垂眼，她早看出来了，没忍心告诉他罢了。
　　乐心的反应说明鬼大妖没骗他，甄鄘风委屈地像个孩子，还想哭。
　　但，甄鄘风仍然舍不得给鬼大妖手机，手机多贵了，可他又拍了人家骨灰，想参透仙道。
　　他瞄上了储卫，爸爸储卜凡出手阔绰，儿子呢？不对，这个念头很危险啊，他不是这样爱占便宜的人！修仙的觉悟呢？
　　家里有矿储卫不愿当冤大头，他听得分明，鬼大妖是乐心师父杀的，估计来救甄鄘风，乐心也不好意思收钱。他向甄鄘风提议：“既然只是单纯听歌，不如给它买个MP3？”
　　价钱便宜，耗电量少，充一次用好几天。要是嫌新的贵，二手回收电器店买旧的也行。
　　甄鄘风眼睛一亮，同意了。这个他能买一堆给鬼大妖。
　　但他拒绝了鬼大妖得寸进尺想知道他名字由来的要求。
　　出了山洞后，乐心随口问了句：“你师父为什么给你起名鄘风？”
　　甄鄘风打开了吐槽的话匣子，“这个名字来自于《诗经》，一提取名自《诗经》是不是感觉很有文化？其实并不是。”
　　《诗经·鄘风》篇，有一《相鼠》，刺人无礼。当年甄鄘风的师父刚和玄门中人吵完架，十分生气，觉得唯有吟诵《相鼠》才能一缓心情。恰好此时，他捡到了甄鄘风。取什么名字呢？生气的师父想直接用“相鼠”二字，却又觉得给孩子起这名太敷衍了，也不够含蓄，显示不出他修仙之人的度量。用“诗经”，太宽泛，也不适合男孩子，那就用“鄘风”吧。
　　甄鄘风。
　　乐心听完，“你师父挺个性的。”也挺坑徒弟的，和她师父有点像。
　　一时惺惺相惜，但抵不过金钱的魅力。乐心与甄鄘风言明：“以后再有捉鬼的活不要找我了。”
　　她坚定道：“靠捉鬼赚钱这个想法是不对的，做人，就应该踏踏实实。而我，只有靠种地，用自己勤劳的双手去创造财富。我已经决定了，从此以后，我仅仅是一个努力的微商，兢兢业业，做好自己的水果外卖生意。捉鬼什么的，不适合我。”
　　依着道一仙君不靠谱的行事作风，乐心不敢保证人间没有与他有恩怨的鬼和妖。她可不想捉一次鬼，那鬼就与她师父有着丝丝缕缕的联系。天天白干，没有钱拿，心累。
　　她还是踏踏实实种地去吧。
　　甄鄘风饿得不行，光顾着吃，没敢多挽留，他怕乐心问他要钱。
　　乐心救了他一命，可他觉得自己的命不值钱。给钱的话，少了，侮辱他女神，多了，他舍不得，纠结。
　　要不，脸皮厚一点，假装啥都没听到？
　　乐心和储卫回了别墅后，便宜儿子北和已经将花园里的地翻好了。
　　有儿子真好。储卫由衷感叹，不由自主地瞟了瞟乐心平坦的小腹，想生孩子。
　　回来后，不管是吃饭，还是摘水果，送水果，乐心都有些魂不守舍，她时不时拿出手机，看一看拍下来的“涅槃”二字。
　　乐心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很疯狂，但细想，又像是她师父能干得出来的。
　　涅槃，凤凰涅槃而重生。
　　她师父道一仙君和上古凤凰白禾仙子关系不错，会不会……
　　这个念头一起，乐心脑海中的联想便一发不可收拾。
　　她有些待不住，迫切想回仙界去见一见白禾仙子。
　　第二日早晨，储卫霸道总裁装扮收拾停当，乐心送他出门。储卫亲了亲她的嘴角，恋恋不舍，“真想把你装口袋里带走。”
　　他女朋友是仙女，可以变小。
　　储卫眼神灼热地望着她，满含期待。
　　乐心却避开了他的眼睛，回亲了他一下，笑着说：“人设要崩了啊，总裁。快去上班了啊，马上要迟到了。”
　　储卫手轻轻地摩挲着她的下巴，“我下班回来，你会在吗？”
　　“我在家里等你。”乐心说。
　　关上门后，储卫的眼中有一瞬间的黯淡，而后恢复如常。
　　乐心瞬移到北和的别墅，将睡得正香的北和从被窝里拉了出来，“我要回仙界一趟。”
　　没睡醒的北和：“？”
　　乐心将她的猜想和北和说了，北和激动地跳了起来，要和她一起回仙界。
　　“你刚找到你的人生方向，你确定要放弃？”
　　估计北和刚踏上仙界，他爹便会将他抓回去关起来。
　　北和又坐了回去，对她挥挥手，“再见！”
　　乐心：“……”
　　她把自己的手机给了北和，如果她回仙界发生了什么意外，不能够在储卫下班之前回来的话，让北和给她遮掩一二。
　　北和：“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
　　乐心：“只是以防万一，我若是能按时回来的话，何必让他白白担忧？”
　　“也是，储爸爸只是个凡人，帮不上忙。”
　　乐心一笑，“我又不是因为他能帮上我什么而愿意和他谈恋爱的，北和，你这思想很危险啊。”
　　乐心一直觉得，找男朋友，不是找一个为自己遮风挡雨的，也没必要强求男朋友能够帮助她解决所有的事情。如果是这样，那要警察干什么？
　　她的男朋友在他的领域里优秀，她在她的领域优秀，他们独立而相依，——能力独立，情感相依。
　　储卫，身为她的男朋友，只要全心全意地爱她就够了。
　　她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这都什么时代了，女人自己能顶半边天，还需要依靠男人？
　　独立、平等、自由，可都提倡好多年了。
　　何况，她可是人间唯一的神。
　　北和对她竖起了大拇指，“去吧，我等你回来。”
　　“别立fg，一立我就回不来了。”
　　仙界还是那个仙界，云雾缥缈，仙气飘飘。乐心打算先去找白禾仙子，再回她师父闭关的洞府看看。
　　谁料冤家路窄，她在去白禾仙子那里的路上，居然碰到了仙太子傅予，他对面站着的赫然是玄一真人。
　　乐心后知后觉，这附近是仙太子的寝宫。
　　忘记绕路了。


第59章 复活
　　于内心而言, 乐心不太想见到玄一真人。
　　他这种你很不喜欢、却又不能怎么他的人，见到除了徒惹一身的不开心, 什么也没有。
　　乐心感觉仙太子傅予若有似无地望她这边看了一眼，而玄一真人却是毫无所觉地样子。
　　她隐隐感觉不对劲。
　　所以，本该悄悄地退离开，不让玄一真人发现的乐心, 在退后了一些距离后，便站住了。周围无遮无挡，她抬手扯了周围的几片流云挡在了她身前, 遮住了她的身形。
　　乐心呼吸放得极轻，生怕被玄一真人听见。他仙力高深，乐心不敢离得太近，是以, 玄一真人和仙太子傅予的对话，乐心听得并不是很清楚。
　　在天帝的不断催促下，傅予回了仙界。可他并没有如玄一真人所愿，回到仙界后就诚惶诚恐地去告罪，而后欢天喜地地答应娶蓝岑为太子妃。
　　相反, 傅予直接与天帝言明，他不会娶蓝岑。
　　天帝震怒, 傅予不为所动。
　　消息传得很快, 身处深宫的玄一真人也得到了消息。
　　仙界一向八卦，尤其是这种拒婚的事情。
　　当初，玄一真人在道一仙君魂灯灭后, 欺负乐心无所依靠，强逼仙太子与她解除婚约的事情，在仙界传播得人尽皆知。虽然没人胆敢当着玄一真人的面说，但背后皆是议论纷纷，很看不惯玄一真人的做法。
　　现在，轮到玄一真人的女儿蓝岑被仙太子拒婚，他们不会同情蓝岑，反而会说是报应，天道好轮回。
　　玄一真人不能允许别人这样看待他从小千娇万宠的唯一女儿，哪怕是异样的眼光都不能落在她的身上。
　　蓝岑的名誉不能毁，傅予必须娶蓝岑。
　　像玄一真人他们这些站在仙界顶端的仙，身上自带不怒而威之感，站在他们面前，仙们无不感觉到压迫，惊惧和恐慌。尤其是，当他特意针对某个人，毫不抑制身上的仙力之时。
　　可是，出乎玄一真人意料之外的是，仙太子傅予像是没有感觉到他的仙力压迫，轻轻松松的挺直着脊背，如往常一样面无表情，眼眸幽深，深思内敛。
　　上一次，傅予竟然敢不顾他的威严，顶撞于他，玄一真人没太放在心上，只当傅予年轻气盛，生气他以势逼他与乐心退婚。
　　玄一真人没有计较，为了傅予不迁怒蓝岑，他退了一步，让了傅予一回。
　　但此次不一样，玄一真人开了口，“仙太子莫不是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不取蓝岑，你想过后果吗？”
　　傅予神情冷漠，“没有摆正位置的，似乎是玄一真人你？”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惹出了玄一真人的怒气，他打算教训教训傅予。既然当初他能逼着天帝出面为傅予和乐心退婚，如今就能硬逼着傅予娶蓝岑。
　　在这仙界，最讲求的不就是实力吗？
　　他有实力，便能掌控一切。毕竟，压了他千万年的道一仙君已经不在了。
　　乐心远远看着，她感觉玄一真人是要对仙太子动手，结果他却自己脚下踉跄，后退了两步。
　　乐心：“？”
　　这事情发展……
　　玄一真人更懵逼，他不可置信：“你……”
　　傅予宽大的衣袖飘起，“玄一真人，你摆正你的态度了吗？”
　　他怎么会？玄一真人心念急转，联想到前段时间仙君传言，天帝先祖的心脏被盗一事，他震惊道：“你居然敢？”
　　换心，需要多大的勇气，又需要承受多大的痛苦。在位的天帝没有这份魄力，他的儿子竟然有。
　　玄一真人一时失魂落魄，仙界没了道一仙君，如今又出了仙太子傅予。
　　“有什么不敢的？”傅予的语气依旧淡淡的，“玄一真人，我不会娶蓝岑。你自己说过的，仙界靠实力说话，你看，我如今的实力够了吗？”
　　玄一真人狼狈而去。
　　躲在流云后面的乐心隐隐明白了什么，在人间时，为何仙太子能够遮蔽她的五感，让她发现不了他的存在，以及很多次若有似无的窥视感，并不是她多想了。
　　所以，她复活乐悦尸身的那颗心脏，不是天帝一族先祖的心脏，是仙太子的。
　　复活乐悦尸身要四年多，那复活她师父的呢？
　　身前的流云被人拨开，不知什么时候，仙太子傅予站到了乐心的面前，“有什么想说的吗？”
　　偷看被发现了……乐心：“玄一真人今天出门没卜卦？”
　　若是卜卦，他今日该知道不宜出门。
　　傅予唇边露出细微的笑来，他深深感觉到一股挫败来，有些东西是不能以实力弥补的，比如性格。哪怕他如今仙界无敌，但依然无法在乐心开玩笑时，能以一种恰当的方式去回应。如果是她的男朋友在，肯定不会让气氛这么尴尬吧？
　　傅予面上无表情，但幽深的双眸中还是透露出心底压抑的些微痛苦，“还有吗？”
　　不问问他为什么能够打得过玄一真人？
　　乐心这般聪明，她肯定知道了凡间被她布下禁制安放在月季花丛下的那颗心脏是他的，而不是他们天帝一族先祖的，可以复活她师父的那颗心脏。
　　事情明摆着，好像问了也没意义？她又技不如人，打不过如今的仙太子，不能把他胸腔里那颗真正的天帝一族先祖的心脏抢过来，问了又有何用？
　　乐心的心无限下沉。人有无奈力不能逮的时候，仙也亦然。
　　“我没什么要说的，那个，我还有事，先走了。”
　　心头像是被压了巨石，乐心的每一步走得都很沉重。天帝一族先祖的心脏，她估计是拿不到了。
　　若她师父不是涅槃，那她该如何是好？
　　“乐心。”
　　傅予从背后叫住她，“如果我愿意把我现在这颗心脏给你，你能答应我一个条件吗？”
　　乐心背对着他，“……不能。”
　　不用傅予说出来，她也知道那个条件是什么。
　　傅予挺直的脊背弯了弯，为他的感情争取，“这颗心脏可以复活你师父……”
　　乐心转过身，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如果我师父化成了灰，也能复活？”


第60章 补更
　　乐心不再装傻充愣, 她冷静地指出事实，“傅予, 你不会把你先祖的心脏给我的，哪怕我答应你所谓的条件。”
　　不要说一个条件，千个万个都不可能。
　　傅予拥有先祖的心脏，才可能仙力飞升, 牢牢地压制住玄一真人，夺得话语权，让天帝一族真真正正地成为仙界之主。
　　这是傅予从生下来便背负的使命, 也是他一直以来奋斗的目标。现在他已然实现，会为了她放弃吗？
　　何况是让她拿着这颗心脏去复活她师父道一仙君，——一个实力凌驾在天帝一族之上的存在。
　　可能吗？
　　不可能。
　　傅予露出一抹苦笑。当初乐心求天帝要先祖的心脏而未果，他是真心想帮乐心拿到先祖的心脏, 他也知道天帝不会给他。
　　在天帝眼中，道一仙君和玄一真人是他眼中的两根刺。道一仙君逝去，便少了一根刺，他又怎么可能拿出先祖心脏去复活那根刺呢？
　　天帝将先祖的心脏看管得严严实实 ，哪怕身为仙太子, 也无法瞒过他偷拿出来。傅予那时抵抗不住玄一真人的压力，与乐心退婚的事激出了他的少年血性, 被人逼着和喜欢的人退婚, 那种耻辱感，傅予永生不忘。他疯魔了一般，一定要拿到先祖的心脏给乐心, 好像那般，他便能少些愧疚。
　　傅予事先掏出了自己的心脏，而后将先祖的心脏放在了自己心脏的位置，光明正大地越过重重守卫走了出来。
　　可是，令他没想到的是，先祖的心脏再也拿不出来，它与他的身体融合了。傅予为了挖它出来，鲜血流了一地，疼到麻木，但挖不出。
　　在乐心去凡间的那天，傅予用沾满血的手将自己的心脏给了心腹仙侍，让他交给了乐心。
　　傅予闭关，一开始是为了取出先祖的心脏，后来，他发现那心脏提供给他源源不断的仙力，让他的功力越来越高。
　　后来，他炼化了那颗心脏。
　　出关后，他发现哪怕他自由出入玄一真人的寝宫，玄一真人也丝毫不觉。
　　傅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他没有告诉天帝，他选择了隐瞒。
　　傅予放不下乐心。乐心想要他身体里的心脏。
　　“只要你愿意和你男朋友分手，回到我身边，我就给你心脏，让你救你师父。”傅予还是说出了这个条件。
　　他背负天帝一族的责任，也一心一意去践行，这是唯一一次的任性。
　　“好呀，我答应。”乐心说，“你把心脏给我。”
　　傅予手放在胸口上，迟疑不决。
　　这颗心脏在，他屹立在仙界鼎峰，无人能敌。不在，他依然要受玄一真人的欺辱。若是道一仙君没有复活，他可能要被逼着娶蓝岑，哪怕乐心答应和他在一起，他们也未必能在一起。若是道一仙君复活，天帝一族仍然要夹着尾巴，受人胁迫。
　　傅予痛苦地皱起眉，乐心说得对，他不能，不能给。
　　没有实力，一切都是虚幻。
　　鱼与熊掌，不可得兼。
　　如此了解他的乐心……
　　乐心从他的表情看出了他的选择，并不意外。在他们订婚后，仅因为她师父道一仙君的一句威胁，傅予便不敢对她表露自己的感情，便能看出，在傅予的心底，最重要的从来不是感情，而是权势。看傅予瞬间沧桑了许多的模样，她有些不忍，随即哂然，她自己处境更不好，哪里还有闲情去同情傅予
　　她到底安慰了一句，“傅予，你也别太纠结，我只是不喜欢你而已。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应该高兴才对。”
　　高兴吗？傅予想扬起笑容，却没有勾动唇角的力气，“我想得到的是你，乐心。”
　　乐心问他：“那你是想逼迫我吗？”
　　傅予：“如果我说是呢？”
　　乐心想了一会，很认真地回答，表明她的态度：“我会抵死不从。”
　　她脸上一点开玩笑的意味都没有，傅予相信他说得是真的。
　　玄一真人逼他和乐心退婚，无仙吭声，玄一真人逼天帝流放乐心去往人间，无仙说话。但是，一旦他要逼死乐心，道一仙君曾经的挚友们绝不会坐视不管。恐怕，仙界会大乱。
　　“你走吧……”傅予颓然，终于放弃。
　　这是他自己选择的，无上权势 ，一领仙界。
　　没有乐心。
　　他终归是错过。即便他比储卫更早认识乐心，也更早拥有追求她的机会。
　　乐心向他行了一礼告退，她知道，不管这一瞬傅予的心情有多糟糕，很快，他就会恢复如常。他从来不是儿女情长的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比如收拾玄一真人，比如收拾被玄一真人弄得乌烟瘴气的仙界。
　　他必须有抱负和理智，因为他是仙太子。
　　乐心想哭，天帝先祖心脏没指望了，她师父若不是涅槃，那该真死了。
　　虽然道一仙君嘴巴不好爱怼她，还各种不靠谱，可他教养她长大，是她唯一的师父啊。
　　见到白禾仙子时，乐心虽极力克制，可忍不住手指发抖。
　　柔美的白禾仙子握住她的双手，担忧地问：“心儿，你这莫不是凡间所谓的帕金森”
　　她忍不住落泪，“是我当初错了，不该任由你去凡间的。”
　　“看你，肯定是日日借酒消愁，酒醉多了才这样的。”
　　“好好的孩子啊……我怎么向你师父交代”


第61章 儿戏
　　酒喝多了？帕金森？
　　乐心：“……”
　　一段时日不见, 白禾仙子爱脑补的病又加深了。
　　“我只是紧张的手抖，我不喝酒。”
　　她师父道一仙君和白禾仙子关系一向好, 她与白禾仙子也不陌生。从小被看着长大的，乐心与白禾仙子也不多客套，直接问她：“仙子，我师父有没有跟您提供涅槃的事情？”
　　白禾仙子握住她的手一顿, 秀美的眉间透了些微疑惑：“怎么这样问？”
　　乐心把在凡间遇到鬼大妖的事情详细与白禾仙子说了，“仙子，你说我师父闭关的时候, 会不会脑子一发热，也想试一试涅槃？”
　　白禾仙子松开她的手，垂着眼眸思考片刻，才说：“这个可能性我也想过……”
　　道一仙君是个天才, 但不爱走寻常路，任何不可思议的事情他都能干得出来，与他相交数千万年的白禾仙子很了解他这一点。自古以来，凤凰浴火成灰烬，涅槃而重生。道一仙君对此很感兴趣, 他曾和白禾仙子讨论过这个话题，他比较好奇, 这世间除了凤凰, 其他的仙能不能一样涅槃重生？
　　没有仙实验过，毕竟涅槃不成功，就真的成了一地灰烬了。
　　那时, 白禾仙子劝他不要作死。
　　他闭关后，魂灯突然灭了，白禾仙子便想过，他不会真是不要命地去实验涅槃了吧？
　　这也太儿戏了！
　　但是，修行高深到道一仙君这个地步，闭关再想提升仙力诸多凶险，也可能是他没扛过凶险失了性命。
　　白禾仙子不敢肯定，——肯定又如何？涅槃不成功也是死啊。
　　乐心眼神一亮，“真的有这个可能吗？”
　　给了希望而后绝望伤害更大，白禾仙子不忍，她提醒道：“可这世间，除了凤凰，没有谁能涅槃。”
　　涅槃重生，是凤凰的种族天赋，独一无二。
　　“道一魂灯灭后，我和几个老朋友去看过，他闭关的洞府我们几人合力都打不开，周围也没有异样。仙界里传道一是在闭关被玄一真人所害，应该是不可能的。他要么是闭关修炼出了差错，要么是……脑子发热想涅槃。可这两种情况，唉……”
　　道一生还希望渺茫。
　　玄一真人在道一魂灯灭后，逼迫乐心和仙太子退婚，白禾仙子和其他几位朋友没有出面为乐心撑腰，不是薄情，而是他们不看好乐心和仙太子傅予在一起，——奔着利用道一而来的他，对乐心能有多少真心？
　　流放乐心去凡间，他们也没有出面。去凡间也好，换个环境。更重要的是，有玄一在仙界，他们能护得了乐心一次、两次，能一直护着吗？
　　人需自立，仙亦然。
　　归根到底，是乐心太弱，相对于比玄一真人。
　　这不公平，玄一真人是仙界的老一辈，比乐心早出生千万年。
　　但情势比人强，现实如此，老一辈拥有欺压新一代的资本和实力。
　　莫欺少年弱，白禾仙子相信，终有一天乐心会成长起来，会不输于玄一真人，可在成长起来之前，她不能与玄一真人硬碰，她需避开，需隐忍，需努力，需要时间。
　　不是谁天生强大，他们都是这样过来的，包括玄一真人。
　　乐心与白禾仙子告辞。
　　白禾仙子忧心忡忡地嘱咐她：“少喝点酒啊，别真得了帕金森，真得了也别讳疾忌医，早点去医院。”
　　乐心：“……”
　　她能说什么呢？
　　好吧好吧，“知道了，仙子，我不会喝酒的，你保重。”
　　乐心没回她和道一仙君住的宫殿，而是去了她师父闭关的洞府。
　　被重重禁制包围的洞府，牢不可破，乐心进不去，只能待在外面。隔着洞门，乐心心情复杂极了。她的师父真的生还可能渺茫了吗？
　　强大到无敌但脑子偶尔抽风的师父，从此真的要消失了吗？
　　乐心抚摸着洞门，触感冰冷，她蹲在那里，开始跟他师父讲她在凡间的事情。师徒俩虽然各自都很嫌弃对方，但他们从来都是无话不谈，没有秘密。
　　说了她做了假土地神，念了大学，交了男朋友，做了微商，正在努力将自己的事业做大，她没有颓废，生活得很好，没有浪费生命，生活得很好。
　　“我男朋友对我很好，是一个很帅很可爱的男人，有机会的话，我带他来给师父你看啊。”
　　乐心站起来，动了动蹲麻了的双脚，准备回人间。储卫还等着她呢。
　　她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声音轻而不确定，“师父，你真的是在涅槃吗？”
　　你涅槃，会成功吗？
　　没有回应。乐心敛了敛眸，失望离去。
　　道一仙君闭关的洞府内，飘落了一层细细的灰烬。灰白色的物质细微地动了动，涅槃？好熟悉的词啊。反正也是闲着，不如它试试？嗯，怎么涅槃来着？
　　灰白色的物质想不起来，着急。
　　储卫一天都心神不宁，他照常给乐心发了几条甜言蜜语的信息，对面都回了“比心”的表情包。储卫板着的脸越发面无表情。
　　那不是乐心回复的，乐心从来不用那种表情包。
　　储卫是一个很感觉很敏锐的人。他在乐心跟前，自动降低智商，成为恋爱脑，可事关乐心的一切，他的心里都明明白白。他眼睛盯着乐心，脑子里想着乐心，整个人都围着乐心转，乐心也不特意隐瞒他，从言语中流露出的蛛丝马迹，储卫已经有了诸多接近事实的猜测。
　　尤其是仙太子傅予出现以后，乐心把关于自己的事情全部告诉了储卫。仙太子的，她师父的。她不希望两人之间有芥蒂，而后产生误会。
　　鬼大妖的事一出，储卫便猜到，乐心肯定在想她师父在闭关时是不是也想去尝试尝试涅槃。
　　猜想，需要验证。那么，乐心一定会回仙界。
　　仙界，对人来说，多么遥不可及。
　　人·储卫颓了。
　　他能带她去浪漫的土耳其，也能带她去东京和巴黎，但是不能带她去仙界。
　　乐心若是去仙界不回来了怎么办？要是她出现了危险怎么办？何况仙界还有仙太子在！
　　储卫惊讶发现自己的联想能力异常强大，他几乎快看不进去任何文件。他打了个电话给北和配备的助理，确认北和还好好地待在别墅里吃东西，他才微微放了点心。
　　北和还在，相当于乐心给他留了个人质，说明她还会回来的。
　　晚上下班的时候，储卫继续给乐心的手机发信息：“我订了家餐厅，我们在外面吃？”
　　“今天订单有些多，可能要送很晚，你先睡，不要等我/傻兮兮的笑。”
　　乐心笑起来才不傻兮兮，储卫叹了口气，她还没回来。
　　一个人待着会胡思乱想，储卫开车回了爸爸妈妈的家。
　　厨房里炖着汤，香气四溢，他爸又在客厅里画桃花符。
　　“我妈呢？”
　　“在你陈阿姨家，她在我，我不能专心画符。”所以，让她去隔壁邻居找朋友聊天，汤煲好了，他再去接她回来。
　　“你怎么又回来了？领结婚证了？”
　　储卫一声不吭。
　　储卜凡这才抬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的儿子脸色不好。手一滑，坏了一张符。
　　“你不会……失恋了？”
　　高人儿媳妇终于发现自家儿子太傻，甩了他吗？
　　储卫突然问他：“爸，我优秀吗？”
　　平心而论，以普通人的眼光来看，他儿子储卫很优秀。身高腿长，长得帅气，对女朋友一心一意，工作能力强，最主要的是，家里有矿，是标准的高富帅。
　　储卜凡点头点得一点都不心虚，但是他儿子找的对象不是普通人，是玄门都承认的高人。而他儿子是个连符都不会画的普通人。
　　高人儿媳妇是与自家儿子坦白身份，然后嫌弃他是普通人，甩了他吗？
　　储卫叹了口气，别的人出任CEO、迎娶白富美，便能走上人生巅峰，他不一样，他爱上了小仙女，走上人生巅峰没用，他需要走上仙生巅峰。
　　从知道乐心身份以后，储卫便清楚了他和她之间的差距，可他没想过放弃，但他也没想过长久。
　　人，会死；仙，长寿。
　　储卫只想在能和乐心在一起的日子里，拼尽一切地对她好，让她开心，让她享受爱情，与她爱得毫无遗憾。就算以后不能在一起了，储卫也希望他们的回忆是美好的。
　　储卫掏出手机，打开相册，找到那张道一仙君用鬼大妖的骨灰写下来的“涅槃”二字的照片。
　　他认真地看着，全神贯注。
　　假如有一天他悟透了“涅槃”，那他是不是可以从火化后的骨灰里涅槃而重生，坐地成仙？
　　到时候，他就可以永生永世与乐心在一起了。
　　看着储卫愣神的模样，储卜凡放下了毛笔，斟酌了片刻，劝解道：“儿子，世上有很多不可能，但我们人类一直行走在把不可能变成可能的路上。你想想，古时候，有谁曾想过我们人类能在月球上行走？寄信几千里，方能得音讯。现在呢，我们有手机，有电脑，分分钟联系另一半地球。所以啊，当你觉得你喜欢的人高不可攀的时候，不要自卑 ，你努努力，或许过个几百年，你就能赶上她了呢？”
　　几百年，嗯，够他儿子死个几辈子的了，早忘了失恋的痛苦了。
　　储卜凡再接再厉安慰：“儿子，被甩不是你不够优秀，而是你和对方之间隔着天堑。人贵有自知之明，但你不要自卑，那是你不擅长的领域，用你的缺点去和别人的优点对比，本来就不公平。如果你还不死心，那就再试试，用你的真心去感化对方？”
　　“儿子？储卫？”
　　储卫回神，眨了眨眼，看太久“涅槃”，没参到什么，除了眼有点酸，“爸，你说什么？”
　　他抬手看了眼表，“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我怕她回来家里没人。”
　　家里？这里已经不算他家了？
　　储卜凡：“……”原来没被甩啊。
　　白废话了一通。
　　他把刚画的桃花符往储卫身上一贴，“我说祝你早点领结婚证。”
　　宽敞的别墅，因为没了乐心，越发显得冷冷清清。储卫打电话给去巡视学校的助理，问他要了骆落的微信。
　　骆落日日都会找乐心下单买水果，储卫怀抱着微弱的希望，想看看送到的订单上是不是乐心的笔迹。
　　或许乐心已经回来，真去送快递了呢。
　　对面很快同意，而后迅速发了一条消息。
　　瘦宅少女：“昨日的你对我爱答不理，今天的我让你高攀不起/哼！”
　　不想高攀储卫：“我女朋友新种了菠萝蜜，想吃吗？”
　　被食物支配的吃货是没有原则的，储卫很快收到了骆落发给他的订单图片，那上面的字迹不是乐心的。
　　估计是白虎代写代送的。
　　乐心还在仙界。
　　里都说，仙界一天，人间一年。储卫一惊，他不会要等一年吧？
　　不不不，若是乐心在仙界住上几个月，他一辈子都等不到了。
　　乐心回来时，他坟头草都几丈高了。
　　越想越可怕，又克制不住想。
　　等乐心在深夜时分推开门，就对上了储卫红红的眼睛。
　　他一把把她抱在怀里，颤着声音，说：“乐心，我要克扣儿子的零食！”
　　乐心：“？”
　　便宜儿子北和：“？”他无辜躺枪了？


第62章 盘算
　　乐心几乎被储卫全包在了他怀里, 揽住她后背、腰的紧实手臂力道极大，勒得她有些疼。夏天的衣衫单薄, 贴在储卫的胸膛上，乐心能清晰地听清他的心跳声。
　　一声，一声，急迫而迅速。
　　他说话的声音带着委屈, 被他硬按在怀里，乐心看不到他的脸，但能想象, 他一定已经红了眼圈。
　　就像毕业时，她提了分手的那一次。
　　乐心心疼了疼，不自觉整个人都柔软下来。储卫，他这是全心全意地爱着她, 将她放在心尖上啊。
　　“为什么啊？”她的语调里满是宠溺的意味。
　　为什么要克扣北和的零食
　　储卫：“没有理由，就是想克扣。”
　　乐心笑：“好，扣。”
　　储卫在她的事情上太敏感了，她错了，不该一声不吭地就去了仙界。
　　“对不起。”她说。
　　储卫将她抱得更紧, “以后再回去，和我明说, 我保证不会胡思乱想的, 好不好”
　　乐心无条件答应：“好。”
　　“心受伤了，明天陪我去上班，好不好”
　　“好。”
　　“我们去领结婚证, 好不好”
　　“好……嗯，这个好像不行……”乐心回神，为难地拒绝。
　　储卫眼神黯淡了一下，神情低落，收紧了手臂，“知道了，我会努力的。”
　　努力优秀到让你同意和我领结婚证。他心急了，恋爱里的患得患失，因为乐心猛然的一次仙界行，让他失了分寸，不经过大脑思考，就提了领结婚证的事情，他还没求婚呢。
　　乐心不同意很正常，可还是忍不住的失落。
　　“你误会了……”
　　乐心从他怀里仰起头，笑吟吟地看着他：“我不是不同意和你领结婚证，而是我不能和你领结婚证。”
　　储卫不明白，不同意和不行，这两者有什么不一样
　　乐心想摊手，“我是土地神，不是人，我在人间没有身份证，也没有户口本。”
　　所以，按照法律，我拿什么和你领结婚证
　　乐心：“我总不能用乐悦的身份和你领结婚证吧？”
　　储卫：“……”
　　门敞开着，屋内的灯光泄露出去。他们站在门边，维持着拥抱的姿势。
　　乐心推了推储卫：“先进去”
　　不能领结婚证的储卫撒娇：“不能领结婚证还不能抱你了”
　　乐心：“……灯光招蚊虫。”
　　储卫将她从怀抱里放开，依旧牵着她的手，“饿不饿？我煮面给你吃，西红柿鸡蛋面。”
　　想起乐心爱吃肉，…又说：“我再加点肉丝。”
　　“好，我帮你。”
　　“不用。”储卫抬高了下巴，冷傲地拒绝，“你在旁边看着我就行。”
　　乐心喜欢他这张脸，他做饭时候的认真脸庞会更好看。
　　吃完面，两人亲了面庞，互道晚安。
　　储卫看了一眼乐心的房门，盘算什么时候能光明正大地一起住，嗯，不知道有没有合法的手段给乐心办个身份证和户口本
　　他是凡人，他想领结婚证。
　　乐心关上房门，盘算她该如何准备一场盛大的求婚，让储卫和她举办仪式，正式成为土地婆婆。


第63章 口红
　　“吾儿所说可是真的？”
　　华丽宫殿内, 天帝激动地站起身，目光灼灼地紧盯着仙太子傅予。
　　傅予：“绝无欺瞒。”
　　“哈哈哈哈……”天帝拍案大笑, 几乎要笑出泪来，“我天帝一族终于熬出头了！感谢先祖……”
　　傅予在玄一真人面前暴露了自己的真实仙力，他也不再隐瞒天帝。与乐心交谈过后，傅予也不可能为了和她在一起, 剜出先祖的心脏给她救师父。
　　他要走上他命定的那条路。
　　天帝狂喜过后，顿觉这渺渺仙界，尽握他手, 想起以往在玄一真人那里受过的胁迫，不由心生愤怒，又有可报复的实力，便问：“为何不将他就地击毙？”
　　压抑了多年的怨气, 天帝对玄一真人恨之入骨。这个仙界，若是没了玄一真人，空气都会新鲜许多。
　　“死了太便宜他了。”傅予不慌不忙，胸下是深沉心机，“他该死, 但应该身败名裂而死。”
　　而不是就这么轻易被他杀死。
　　天帝也反应过来，刚刚他是高兴过头了, 还好傅予提醒了他。他这个儿子, 优秀而冷静，是他的骄傲。天帝欣慰地点了点头，“你可有什么计划？”
　　若是毫无缘由地杀了玄一真人, 会寒了其他神仙的心，得用一个合理而光明正大的理由。
　　傅予：“玄一真人一直想取代我们天帝一族的地位，既如此，何不逼一逼他？”
　　天帝怀疑：“你现在实力比他强，他会贸然动手？”
　　傅予不答反问：“玄一真人当初为何能逼迫我与乐心退婚？”
　　因为道一仙君闭关，出事，魂灯灭。
　　“只要我闭关进入修行状态，便不能随时出来，那么，这便是玄一真人的机会。”
　　待玄一真人拿到仙界的统治权，天兵天将尽在他掌握，哪怕是傅予闭关出来，也是有一拼之力。
　　傅予闭关，是玄一真人唯一的机会。
　　如果傅予是他，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玄一真人图谋仙界多年，之前有道一仙君在，他不敢轻举妄动。道一仙君魂灯灭后，玄一真人怕是陷阱，这几年观望徘徊。如今，傅予不仅拒不愿娶蓝岑，折了他脸面，还实力猛增，超过了他。
　　心高气傲的玄一真人绝不会坐以待毙。
　　沉稳如山岳，深沉若深渊，傅予脊背挺直，面色平静。天帝陡然发现，他早已看不透傅予的心思。
　　他说过，他喜欢乐心。可当初，迫于玄一真人的压力，天帝逼着他与乐心退婚。不久前 ，天帝还逼着他娶蓝岑。天帝心底不由一突。
　　傅予，你可曾怨恨过我？天帝想问，又忍住，他拍拍傅予的肩：“从今往后，不管你喜欢谁我都不会再插手，——你不是说喜欢乐心吗？那就娶了吧。”
　　傅予垂眸，“嗯”了一声，他说：“过两日，我会再去凡间一趟。”
　　他没有告诉天帝为何要去凡间，天帝只以为他要去凡间找乐心。男人当以大业为重，不能儿女情长，但天帝忍住皱眉的冲动，问：“那你处置玄一真人的计划？”
　　傅予：“我自会办妥。”
　　他行礼告退。
　　大而广的宫殿，宏伟，金碧辉煌，傅予却只觉得空，和他的心一样。
　　他回望一眼，天帝脸上的喜色还未褪去，那眼底满是对权力的野心和欲望。
　　以后，他也会这样吗？
　　凡间的乐心对此一无所知，她将道一仙君的事暂时压入心底。师父是不是涅槃不确定，但日子是要继续过下去的。
　　她起得很早，昨晚答应今天陪储卫去上班，她不能食言。原本她以为储卫会让她变成拇指姑娘，把她装口袋里带去，结果储卫却说要和她手牵手去上班，让公司里对他“居心不良”、妄图他移情别恋的幻想者们看看，他是有女朋友的！女朋友个高、长得美，笑起来又好看，她们是绝对比不上的，趁早死心，不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
　　仙女乐心也要面子，平时穿得随便 ，今日却不能给自己、给储卫丢面子。她起床以后，敷上面膜，便开始选衣服，搭配鞋子，而后，化妆。
　　储卫起得更早，去花园里浇灌他种的玫瑰。
　　玫瑰花种被土壤掩埋，还有没发芽的痕迹。
　　突然很羡慕乐心种地的超能力啊。
　　但是，靠自己种出来的玫瑰才最诚心，慢就慢点吧。
　　拎着水桶进门，储卫便看见盛装打扮的乐心。
　　正红色的口红，衬着细腻的肌肤，显得乐心特别有气场。她穿了件连衣裙，一头黑长直乌发顺滑地披在肩后，她照着镜子看，感觉长度有些短，便又让头发长长了些，到了腰。发量大，又黑又直，披在身后，便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很让熬夜秃头的人羡慕。精致的女孩需要刘海，她又修了修自己稍长的刘海。
　　口红？
　　储卫收好浇水的工具，终于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视死如归地揽住乐心的腰，要吻上她的唇。
　　乐心察觉了他的意图，眼疾手快地撑住他的脸，向外推去。
　　储卫：“？”
　　乐心：“我好不容易画好的口红，你亲花了怎么办？”


第64章 伴娘
　　储卫说, 有乐心陪着他上班，即使什么都不做, 仅仅是坐在那里，只要他抬头能看到她，心里都会很甜蜜，工作效率也会更高。
　　然而, 事实上，真正坐到了储卫的办公室，异常忙碌的储卫根本连看她一眼的时间都没有。
　　总裁带了女朋友来上班的事情在公司里传遍了, 高管们借着汇报工作的机会，进出总裁办公室，偷着机会地看一看未来的老板娘。他们自以为隐秘而不动声色，然而, 无感灵敏的小仙女会意识不到？
　　沐浴在各种打量目光下的乐心：“……”
　　今天的她，是客串了一把猴子？
　　储卫对她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他像是上紧了发条，一刻不停地旋转。文件签字，越洋电话加视频会议, 还和公司高管在办公室内开了简短的小会。
　　他很忙，却有条不紊, 但乐心隐隐感觉到了他内心的急迫。
　　他在着急什么？
　　中午十二点, 储卫仍然埋头在文件堆中。
　　乐心没有打扰他，悄无声息地从原地消失。
　　等储卫处理好全部事情，从文件堆里抬起头, 室内空空如也，不见了女朋友的踪影。
　　储卫：“？”
　　他慌忙给乐心打电话，“你去哪儿了？”又去天界了？
　　没等他过多脑补，下一秒，乐心凭空出现，拎着打包好的饭菜，站到了他的面前。
　　原来是去给他买午饭去了。储卫为难：“我已经订好了吃饭的地方……”
　　那这饭菜岂不是浪费了？
　　他辛苦了一上午，将下午的事情全部处理完毕，就是为了腾出时间，与女朋友好好吃一顿饭，下去再陪着她去摘水果。既然他不能在师父道一仙君的事情上出力，那女朋友创业，他绝对不能缺席。
　　为此一上午，他连抬头看一眼陪着他上班的女朋友的时间都没有。
　　“吃什么？”
　　“一家私房菜，环境好，饭菜味道也好。”
　　肯定比她打包来的饭菜味道好。乐心对储卫说：“稍等，我去去就来。”
　　两分钟，乐心再度回来，她挽上储卫的手臂，笑得甜美，“走吧，我们去吃饭？”
　　储卫：“你打包的饭菜呢？”不会扔垃圾桶了吧？
　　乐心：“放心，绝对不会浪费。”
　　笑话，勤俭节约是中华民族传统美德，浪费是极大的犯罪。她是好神仙，不犯罪。
　　储卫定的那家私房菜藏于深巷，却很有名气。小桥流水，鸟鸣清脆，仿若是尘世中的另一片天地。见过大场面的土地神没有多加惊叹于环境，她嗅到了饭香，——冲着这香味，菜一定很好吃。
　　她飞快地点了菜，穿着旗袍的身段玲珑的服务员拿了菜单下去，包厢的门被从外面掩上。
　　储卫将泡好的茶递到乐心的面前，茶香悠悠，她抿了一口，抬头对着储卫笑。她的帅男朋友啊，冲着这顿饭，她大度原谅了他一上午对她的忽视。
　　——她绝对不会承认，处理工作时的储卫是多么有魅力，她又是如何一瞬不错地盯着舍不得移开眼睛。
　　“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一道幽怨的男声在包厢内突兀响起，顺着乐心的后背爬了上来，那男声咬牙切齿地又问了一次：“你的良心不会痛吗？乐心？？“
　　储卫手一抖，转头看到了北和。
　　他手里拎着打包好的饭菜，包装盒迷之眼熟。
　　哦，和乐心之前拎着的一模一样。
　　好像明白了什么的储卫：“……”
　　乐心摸了摸储卫的手，不高兴地看着北和：“你吓着我男朋友了。”
　　“……”
　　垃圾桶·北和气愤：“你和你男朋友背着我吃香的喝辣的就算了，居然还把吃不掉的饭菜送给我，乐心，你不觉得你很过分吗？我们还能不能愉快地做朋友了？”
　　他就觉得乐心不会无缘无故打包饭菜给他吃，他储爸爸可是给他专门安排了厨师的，她不会不知道。还好他跟过来了，戳破了这虚假的塑料友谊。
　　乐心伸手：“不吃拿来，我这么关心你，怕你没吃饭，给你打包了午饭，居然还嫌弃？”
　　北和：“你当我信你？”
　　储卫圆场，“坐下一起吃吧。”
　　便宜儿子不好当，他昨晚要克扣他零食，今天乐心把不吃的饭菜拿给他。他们愧当父母，坑儿子。
　　北和赌气，“我不，我就吃这打包的饭菜。“
　　美女服务员来上菜的时候，便看到了多出来的北和。她贴心询问：“需要加菜吗？”
　　“不用，我自带饭菜了。”北和将手里拎着的饭菜放在桌上，一一打开。
　　美女服务员礼貌微笑，来私房菜馆的人非富即贵，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自带饭菜的。她是不是该提醒老板，不能让客人自带饭菜？好像会得罪人啊，还是算了吧。她假装什么都没看到，上完菜，便关上了包厢门。
　　乐心：“真不吃？”
　　虽然一开始是买给储卫吃的，她花了大本钱，那饭菜也很好，但打包的饭菜不如饭店现做的，色香味都差了一截。就像是叫的外卖永远没有堂食的好吃一样。
　　北和：“不吃！”
　　难得看北和如此有气节，乐心不再劝，开始大快朵颐。
　　她点的糖醋排骨色泽金黄，香气诱人，肉质鲜嫩，好吃。
　　北和嚼着自己的米饭，恨恨地瞟了乐心一眼，怎么不再劝他一句呢？他也好想吃糖醋排骨，她打包的饭菜里没有啊。
　　宝宝委屈。
　　沉浸在美食里的乐心毫无所觉，还是父爱泛滥的储卫用公筷夹了几块排骨给北和。
　　北和感激极了，果然，世上只有爸爸好。
　　城市的另一边，储卫同寝室的兄弟霍成正在请女朋友陈洁和她的伴娘们吃饭。
　　共四个伴娘，高矮胖瘦一应俱全。
　　霍成：“……”
　　稍胖的叫络落，是陈洁的死党，从小到大，一块吃喝玩乐。高而美的叫蓝岑，是陈洁亲戚家的表姐，两家有生意上的往来。
　　一顿饭，蓝岑几乎没开口，也没怎么吃。其他人的其乐融融之下，显得她很是格格不入。
　　陈洁私下告诉霍成，蓝岑不是她请来的伴娘，她和她不熟悉。但是不知为什么，蓝岑主动说要给她当伴娘。她爸妈看在亲戚和生意上的面子，劝陈洁答应了。
　　霍成不是很懂有钱人的世界，但是他知道，有些女孩子当伴娘，目标可是在伴郎身上。想一想他的第一伴郎储卫，霍成担忧极了。他决定无论如何，一定得让乐心来婚礼现场看着，不然，男朋友会被伴娘们抢走的。
　　他可不愿当拆散别人感情的罪人。


第65章 浪漫
　　等到吃完饭, 乐心要陪储卫继续回去上班的时候才知道，自家男朋友已经将一天的事情处理完毕, 下午要陪她去山谷摘水果，打包订单。
　　突如其来的惊喜，让乐心的眼睛亮晶晶的。她习惯性地想亲一下储卫，表达自己内心的喜悦, 可看清他眼底的挣扎神色后，乐心想起她饭后重新补上的口红。
　　不能亲。
　　她止住了亲吻的动作，反手给了储卫一个拥抱。
　　拎着吃完的打包饭菜的包装盒, 北和晃晃悠悠地跟在两人后面。郎才女貌，端是般配。化了妆的乐心面容明艳，盛装的她，也越发美丽动人。北和想, 若是乐心能够多花些心思在装扮和穿衣上，而不是整日素面朝天、随便将就，那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神仙觉得蓝岑长得比她好看。
　　她吃亏在五官虽精致，但长相属于清秀型，耐看, 越看越好看，但蓝岑艳丽动人, 外人第一眼, 更会被蓝岑吸引。
　　乐心转过身：“我们直接去山谷找白虎？”
　　北和脸一撇：“哼！”
　　等他再转脸，面前已经没有人了。
　　北和：“……”
　　见色忘友，有了男朋友忘了好朋友。太过分了, 他闹别扭都不哄他。乐心，已经不是以前的乐心了。
　　他把手上拎着的包装盒扔进垃圾桶里，暗自下定决心，他也要找一个女朋友，然后冷落乐心，将他今日所受的一切统统报复回去。
　　随着最初客户的口口相传，乐心的水果已经初步打出了名声，许多客户的回购率极高，再加上北和吃播时的宣传，每天的订单量都很大。乐心卖得价格不算便宜，水果的品质摆在这里，若是卖得便宜了，反倒惹人怀疑。美容养颜的效果也很明显，吃得时间长了，皮肤会变得细腻滑嫩。但这些水果不是仙丹，吃一口就有效果，要坚持吃才行。
　　在一众客户当中，最能感觉到乐心卖得水果的神奇的人，便是骆落。她买得多，吃得也多。日日吃，时时吃，肥宅美少女的昵称已经改成了瘦宅少女。乐心好奇，问她为何去掉了“美”字。从一百五十多斤瘦了快三十斤的骆落悲伤回她：每一个胖子都认为自己是潜力股，瘦下来会变美。但是，并不是每一个瘦子，长得都美。她马上快瘦下来了，到时候若是不美，昵称不是打脸吗？
　　乐心：“……”
　　纵然水果品质高，乐心却没有给水果使用上档次的包装。蛇皮袋子装的，塑料筐放的，十分接地气。
　　储卫拎着一沓的蛇皮袋，穿梭在果林里。乐心心疼他忙碌了一上午的工作，劝他先睡一会午觉。
　　身上渐渐散发成熟男性魅力的储卫抚了抚她脸色的长发，眼中满是宠溺，“我不累。”
　　脱了高跟鞋，重新穿回短裤T恤的乐心莫名感觉储卫不太对劲，从昨晚她从仙界回来以后，他就有些不对劲。哪怕看着跟平常一样，但从一些细微的小动作里，她感受到他异常的急迫、焦灼。
　　为什么？
　　乐心不动声色地和他一起干活。
　　白虎带着狐狸和白兔，在离他们远远的地方摘葡萄。
　　狐狸舔了舔唇，没忍住，偷吃了一串葡萄。
　　白兔：“甜吗？”
　　狐狸点头。
　　两只小动物相视一笑。
　　白虎莫名感受到了恋爱的酸臭味。
　　躲过了土地神那对，却躲不过眼前这对。白虎拍狐狸的头，“少偷吃，那都是钱！”
　　那钱还有他的，土地神说了跟他分钱的。
　　白兔冲着白虎龇牙，拉着狐狸跑到了另一边去摘。
　　北和幽灵般地出现在白虎的身后，看着远去的狐狸和白兔：“啊，多么矫健的身姿，多么油光水滑的皮毛，多么强健有力的肌肉，它们看起来活泼又可爱，那一定很……好吃吧？”
　　白虎：“……”
　　这样的距离，修炼成精的白兔和狐狸应该能听到。果然，它们双双身子一僵，跑得更远。
　　北和摸了摸自己的光头，问白虎：“这附近山头，有没有什么貌美的女妖精？”
　　白虎：“您是想……吃吗？”
　　他着急阻止：“妖精也是有妖权的，无故吃妖精是犯法的，您且三思啊！”
　　貌美女妖精，皮骨细嫩，色香味俱全。许多走了邪路的妖精，堕入歪道之后，靠吞噬同类提升妖力，他们最先找上的就是貌美的女妖精。因为这，貌美的女妖精越来越少。如今，凡间修行不易，像狐狸和白兔这种修炼成精却无法化人形的妖精比比皆是。以往幸存的貌美女妖精是妖界的重点保护对象，还专门指定了法令确保她们的生命安全。
　　法令执行者是他，嗯，若是北和真要吃女妖精，他好像也不能奈他何？
　　白虎：“您是神仙，吃了貌美女妖精也不能让您增添仙力。您不如换些别的东西吃吃？”
　　北和：“……谁说我要吃貌美女妖精了？我是要……算了算了。”
　　他转身回了白虎的别墅，联系了龙绣，让她给他介绍貌美的女仙，他要谈恋爱。
　　外面烈日炎炎，别墅内空调风徐徐。北和从冰箱里翻出冰淇淋，一边吃，一边告诉龙绣，他想要的未来女朋友是什么样子的。
　　“有钱，好看，对我一心一意死心塌地，爱我，非常爱，给我买买买，恨不得把心掏给我……”
　　“停！”对面的龙绣打断他，“我听着这形容有些耳熟。”
　　她想了想，“上次我问你乐心男朋友是什么样子的，你貌似就是这般形容的？”
　　“有钱，好看，对她一心一意死心塌地，爱她，非常爱，给她买买买，恨不得把心掏给她……”
　　北和停止了咬冰淇淋的动作：“……”
　　龙绣深吸一口气，语重心长地教育他：“北和，朋友妻不可欺，一日是你爸爸，终生是你爸爸，就算你真看上了你爸爸，你可也不能乱伦啊！你冷静点，千万别和乐心抢男朋友，她会打死你的。”
　　北和：“……我是男人！”
　　龙绣：“哎，我们不是仙界出名的打牌三姐妹吗？”
　　再见吧！祝你和你不爱的未婚夫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北和愤怒地断了和龙绣的联系，怎么找个秀恩爱的女朋友就这么难呢？
　　他躺在沙发上，陷入了沉思。
　　白兔跳进来，心惊胆战地拖了蛇皮袋转身就跑。北和抬了抬眼皮，决定睡觉，——他不适合思考，会惹龙绣和乐心笑的。术业有专攻，他负责在吃播是为乐心宣传，摘水果这种体力活还是由他们去做吧。
　　夕阳落下来的时候，满山谷被晚霞映照得红彤彤的。乐心举起毛巾，擦去了储卫额头上滴落的汗水。
　　“休息一会吧。”
　　储卫随意地坐在了草地上，一点都不在意身上穿着的裤子价格是多么昂贵。
　　“累吗？”
　　储卫屈了屈有些脱力的手臂，“不累。”
　　他不知道，在乐心的眼里，他满身疲累，连眼神都带上了疲惫，却还强撑着，对她露出暖心的微笑，说着“不累”。
　　乐心想和储卫谈一谈。
　　她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储……”
　　“乐心，我们晚上吃烧烤吧？”
　　睡饱了的北和，忘记了中午和乐心之间闹的别扭，也忘记了要找一个女朋友秀恩爱报复乐心的事情。他蹦蹦跳跳地飞跑过来，光滑的光头在夕阳下泛着光，闪闪发亮，光辉可与电灯泡比肩。
　　乐心酝酿了半天的情绪散了。
　　“露天烧烤？挺不错，这里环境适合。”储卫赞同，盘算起来，“我们需要准备烧烤架，再需去买一些蔬菜和烧烤的肉类来。水果的话，原地采摘就行了。”
　　他寻求乐心意见：“想吃吗？我安排人去买？”
　　乐心：“白虎别墅里有烧烤架，只需要买食物就行。”
　　她指派北和，“你和白虎去买。”
　　有的吃很开心的北和没有意见，扭头跑去找白虎。
　　乐心坐到储卫旁边，挨着他，两人身上的温度相贴交融。邻近的两只手握到了一起，乐心望着远处的夕阳，神情悠悠，“储卫……”
　　“乐心，给钱。”北和去而复返。他虽然吃播赚到了钱，但不是日付，而是月底才能拿到。他依旧是一个初来人间身无分文的小可怜。
　　再度散了情绪的乐心：“……”
　　自己交的朋友，跪着也要忍住揍他一顿的冲动。算了算了，中午刚欺负过他。
　　乐心拿出手机给他转钱。
　　北和心满意足地再度跑远。
　　储卫轻笑，他将乐心的手包裹在自己宽大的手掌中，拨弄摩挲着她的手指，主动问她：“想和我说些什么？”
　　彼此相爱的人，在对方面前都很敏感。他/她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彼此的眼睛。
　　沐浴在夕阳下的两人，身上镀了一层淡淡的金色的光，有了一种不真实之感。
　　乐心直视着储卫的眼睛，问得直接：“储卫，你在焦虑什么？”
　　霸总储卫神色掩饰极好，“我没有在焦虑。”
　　乐心：“真的？”
　　她目光如清凌凌的河水，将他的一切倒映其中，不留一丝。
　　储卫败下阵来，说了实话，“你是神仙，我是凡人，乐心，你有没有想过，我……配不上你？”
　　乐心：“怎么会这样想？”
　　她问：“你是怕不能一直陪着我到最后吗？”
　　储卫摇头，“我是人，在很多事情上无能为力。而当你遇到问题不能解决的时候，我却帮不了你。我感觉自己很无用。我想为撑起一片天地，为你挡风遮雨，让你能够安然喜乐，可是，我做不到。”
　　她的天地他够不到，她的风雨，他遮不了。
　　乐心：“你知道七仙女为什么会喜欢董永吗？他也是一个凡人。”
　　“因为他勤劳而善良，还有孝心，他身上的这种品质吸引了七仙女，七仙女喜欢他。储卫，我喜欢你，是因为你喜欢我，我喜欢你全心全意爱我把我放在心尖上的感觉，而不是让你为我遮风挡雨。”
　　“每个人生来便负有责任，我的责任我自己扛，我不需要你帮我扛。”
　　储卫：“可是我想帮你……”
　　“不，人人平等，没有男人必须为女人怎样的说法。我是独立的，我需要的爱，也是建立在平等之上的，——爱的平等。”晚风轻轻吹拂起乐心额角的刘海，“我的事情我自己解决，你只需要陪伴着我，就像你的事情你自己处理，我也帮不上忙，最多给你沏茶端水一样。”
　　储卫：“董永和七仙女最后是悲剧收尾……”
　　乐心：“你是在暗示什么？”
　　储卫否认三连：“不是，我没有，没什么。”
　　乐心让储卫躺下来，头放在她的腿上。她手上覆了一层仙力，一点一点地摸上储卫的身体，用仙力散去他肌肉的酸痛感。
　　她给他背《简爱》里名言，“……我和你一样有灵魂，有一颗完整的心!……而是我的灵魂同你的灵魂在对话，……彼此平等——本来就如此! ”
　　她低头在他额头上轻轻吻了吻，“储卫，你没有不配我。你给我的爱那么多，若是论不配，也该是我。”
　　储卫不同意，“你很好。”
　　乐心：“嗯，你更好。”
　　那炽热的爱恋和毫无保留的勇气，不管是谁，都会融化在他的爱意里。能像他这样勇敢爱的人并不多，乐心庆幸她遇到了。
　　她犹豫片刻，“储卫，如果要你眼睁睁地看着你身边的人不断离去，父母、朋友、同事等等，最后剩下你一人，你还愿意和我一直在一起吗？”
　　“什么意思？”储卫坐起身来，心底隐约明白，却又不敢确认。
　　仙界对流放的土地神最大的善意，便是在土地神确定一生的伴侣后，不管是人，是妖，还是未开智的事物，在举行册封土地婆婆的仪式后，便可同享仙力和寿命。
　　土地神是人间唯一的神啊。
　　然而，乐心之前的土地神自从被流放人间以后，郁郁寡欢，无心恋爱，他们孤独终生，万年单身狗，土地婆婆一直是虚位以待。
　　储卫是人，他若是与乐心同享寿命，便能长生不老。可是，他的亲人、朋友却依然会因寿命终了而死去。
　　身边熟悉的人一个一个死去，只有你自己还活着。
　　很残忍。
　　是以，乐心一直没敢和储卫说，她怕被拒绝。
　　储卫听完乐心的解释后，几乎没有思索，只关心：“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乐心给予他肯定，“我会。”
　　储卫不再说话，乐心明白了他的意思。
　　唇边是抑制不住的笑意，乐心握紧了储卫的手，告诉他：“我可以陪你去看望他们的转世，不要难过。”
　　“嗯。”
　　“当然，如果你移情别恋了，我会剥夺你土地婆婆的身份，让你原地死亡。”乐心威胁他。
　　储卫：“你会喜欢上别人吗？”
　　乐心摇头，“不会。”
　　储卫这样的男人，不多，活了这么些年，乐心只遇上一个。
　　储卫：“我也不会。”
　　漫天的玫瑰花雨从天而降，他们被玫瑰花瓣包围，幽幽的花香味怡人。在这花雨之中，乐心问储卫：“你愿意做我的土地婆婆吗？”
　　隐约感觉有什么不对的储卫：“……我愿意。”
　　求婚成功的乐心开心地控制着玫瑰花瓣，让玫瑰花雨落得更唯美。可惜，忘记了准备戒指。没有戒指，那就用亲吻结尾吧。乐心揽住了储卫的脖子，让他低下头来。
　　在层层叠叠的玫瑰花瓣里，消除了顾虑和心结的二人相拥亲吻。
　　远处，狐狸躲在树后面，惊讶地张大了嘴，“太……太浪漫了！”
　　偷吃到的葡萄怎么隐隐有股酸味？
　　白兔冷静地问：“果园里为何突然会天降玫瑰花雨？这是老天下错了雨，还是有人偷了玫瑰？”
　　烧烤人多更热闹，乐心打电话给甄鄘风，问他来不来，若是来，白虎去接他。
　　对乐心一向顶礼膜拜的甄鄘风，反常地拒绝了女神的邀请，放弃了与女神亲近的机会，他说有事要忙就不来了。
　　乐心没有强求，也没多问他在忙什么。凭着土地神和印章之间的特殊联系，乐心喊来了印章。
　　它虽然不能吃，但它话多呀，有它在，一个能说十个人的话，烧烤肯定热闹。
　　看到印章，乐心想起乐悦家月季花丛下的那颗心脏。那心脏现在不是心脏，是一颗炸弹。谁能料到，她当作宝贝一样的心脏，不是天帝先祖的心脏，而是仙太子傅予的呢？
　　她还没想好怎么处理那颗心脏。它四年多才能勉强复活一个凡人的躯体，若是想复活她师父的，起码要千万年吧？还不如祈祷她师父脑抽涅槃去了更快一些。
　　不能扔，还吧，挺尴尬，得想个办法还回去才行。
　　孤独守院子的印章一下子见到这么多人，十分兴奋，它撒着欢地一个一个打招呼，连说话结巴的狐狸也没放过。
　　暮色渐渐落下来，烧烤架子里的炭火已经烧了起来。乐心拿了储卫爱吃的鸡翅膀，站在烤架前烤起来时，她的电话响了。
　　霍成热情的声音响起来：“弟妹，两天就是哥的婚礼了，你可一定要来啊。”
　　他嘿嘿嘿笑起来，“来参加婚礼，也许你就想结婚了呢。到时，我可就是大功臣，储卫得给我包个大红包。”
　　“是吗？”乐心将烤翅翻了一面。
　　霍成有了不好的预感，他想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她说：“网上怎么说来着？哦，那参加葬礼的人，岂不是都想……”
　　“打住，呸呸呸，不吉利！”
　　乐心得逞，以仙力祝福他：“你的婚礼一定顺顺利利，让你抱得美人归。”
　　寒暄完毕，霍成问乐心，水果发过去需要多长的时间。他婚礼上用的水果全部承包给了乐心，他最近一直吃得都是乐心卖得水果，对她家水果的品质满意极了。
　　“当天送到，现摘现送，绝对新鲜！”
　　霍成感动：“你这是借用储卫的直升机了？哎我这兄弟就是给力，不过你告诉他，我不会给他出运费的。”
　　乐心：“你怎么猜到……我要用储卫的直升机送？”
　　“嗨，别小瞧我，我现在可是吃着富二代软饭的人。直升机？哼，哥也是见过大场面的！”
　　霍成吹牛，他想起一事，再次劝乐心用直升机送水果的时候也要把自己送来，“我听你嫂子说，她那边有个伴娘，也是她表姐，跟她打听过储卫，估计是看上储卫了。伴娘伴郎，天生一对。乐心，你可要看紧你家储卫。”
　　乐心：“嗯，我会看紧的，就怕你会失去你的伴郎。”
　　霍成：“……”
　　“哈哈，”他慌忙把话往回圆，“我开玩笑的，那个蓝岑应该就是随口问问，毕竟储卫长得帅啊。”
　　乐心：“蓝岑？”
　　鸡翅烤好了，色泽金黄油亮，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第66章 答应
　　蓝岑打听储卫？
　　乐心可不相信她是单纯看上储卫长得帅, 不用说，肯定是她知道储卫是她的男朋友了。
　　乐心不太懂蓝岑的脑回路, 她和蓝岑关系一般，同班同学，但因为道一仙君和玄一真人势同水火的关系以及各种无脑攀比，她与蓝岑是不可能做朋友的。尤其是, 乐心与蓝岑暗恋对象仙太子傅予订婚以后，蓝岑对乐心越发没有好脸色。
　　乐心理解，但不赞同。
　　即便是被玄一真人逼着与傅予解除婚约, 乐心也没有迁怒蓝岑。
　　解除婚约就解除吧，她又不喜欢傅予。
　　也因为玄一真人将她流放人间做土地神，她才能遇上储卫。不过，她脑子没有问题, 即便是这样，她也不会感谢玄一真人。
　　昨日之屈辱，她深记于心，只愿某日力所能逮之时，报复回去。
　　简而言之, 乐心与玄一真人之间有恩怨，与蓝岑无关。
　　可现在呢, 蓝岑这是又看上了储卫, 想抢她男朋友，还是单纯要恶心她一下？
　　乐心将鸡翅递给储卫，储卫把他烤好的茄子拿给乐心, 默契满分。
　　如今仙太子傅予借助先祖心脏，实力压制过玄一真人。玄一真人在仙界作威作福多年，嚣张跋扈行径早被天帝一族视作眼中刺。傅予一定会想办法拔去这根刺。蓝岑以玄一真人为靠山，没有了玄一真人，乐心并不怕她。她若是挑衅到跟前，乐心没了顾忌，定会加倍返还，——就算顾忌，乐心也不会忍，想抢男朋友储卫，这辈子都不可能。
　　他可是她的土地婆婆！
　　吃着小烧烤，喝着鲜榨果汁饮料，自然缺少不了小八卦。兴奋过头的印章打了头阵，它吐槽甄鄘风最近不知中了什么邪，每日抱着一张照片茶不思饭不想，整日整日望着，不再给它讲故事，也不陪它看电视了。印章一度忧郁，以为明侦放完了，他们之间的友谊也走到了尽头。它以为甄鄘风移情别恋，爱上了不可能的人，是以每日借着照片慰藉四年。
　　印章偷偷看了那照片，它以为能看到一个美人，结果，是骨灰拼成的“涅槃”二字！
　　印章：“甄鄘风太重口味了，我今天才明白，我和他是不可能成为朋友了！道不同不相为谋，甄鄘风爱上了骨灰。唉，可怕。……白虎，你那啤酒借我喝一口，我要解解忧愁。”
　　北和接着八卦，他八卦的主人就是乐心刚想着的蓝岑。“蓝岑被仙太子强势拒婚了，全仙界都传遍了！不同人不同命，当初乐心你和仙太子退婚，满仙界都是同情你们的，现在换成了蓝岑，大家都在背后偷偷笑话她呢。强扭的瓜不甜，她和她爹非要试一下才甘心……”
　　乐心端起果汁和他碰杯，“来，这葡萄汁可甜了，喝试试！”
　　北和喝了一口，继续话题：“虽然我一向看不上仙太子，但这次仙太子的做法真是硬气，也让我很解气。他不知吃错了什么药，一而再再而三地顶撞玄一真人，是脑子不好，还是闭关后仙力飞升能打得过玄一真人了？”
　　乐心再度打断他：“背后说人坏话不好。”
　　“哪里不好？上次她考试作弊的事情，我已经托人在仙界传播了。哼，我是君子，十年前她诬陷我作弊的事情，如今终于可以报仇，真是神清气爽。”北和说，“乐心，你说仙太子拒婚蓝岑，是不是还没对你死心？”
　　乐心面无表情地看着北和。北和一转头看到他储爸爸垂着头看地面，神色晦暗不明。
　　北和：“……”
　　他忙连喝几口葡萄汁，“啊，喝多了，醉了，都开始乱说胡话了……”
　　喝葡萄汁都能醉？谁信？
　　结合北和说得话，乐心想起回天界时，看到傅予和玄一真人起冲突，一定是因为傅予不愿意娶蓝岑。
　　有实力才有说话权，傅予现在有了实力。仙界的天，怕是要变了。
　　可是，那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师父的修炼洞府只要没人能进得去，她便留存一丝希望。
　　天帝先祖的心脏没戏，她拿不到，又出了涅槃的可能性。乐心不知道，这是一种幸运，亦或是不幸。
　　或许，人活着都是要有希望的吧？
　　手背一热，储卫握住了她的手，偏过头来，“我没吃醋……”
　　乐心回握住他，“嗯，我知道，我只是不想让你不高兴。”
　　储卫：“我今天很高兴。”
　　和当初乐心答应做他女朋友，和他在一起时一样的高兴。
　　推心置腹，将话说开，他与乐心更近了。浪漫唯美的玫瑰花雨，更是让储卫此刻都沉浸在那种激动和惊喜之中。
　　月光垂泄，夜空清朗，山谷中很安静，虫鸣声阵阵。储卫看不分明乐心的眼中神色，却觉得乐心笼着一层月光的脸庞圣洁而美丽。她是他心目中独一无二的女神呀，仅仅望着，心便如海浪般澎湃难平。
　　北和敲敲自己的杯子，“哎，注意点，单身狗面前能不能收敛点，想亲回家亲去。”
　　储卫不好意思地转过头，掩饰性地咳嗽一声。
　　“你嫉妒？”乐心主动地探过去，亲了亲储卫的侧脸。
　　储卫无声地勾唇。
　　北和：“感觉你俩心情很好呀？难不成……是吃烧烤吃的？我就说嘛，吃烧烤多开心，一顿吃不开心，那就多吃几顿。”
　　“不是很理解你们吃货的世界，但是，我们心情好，是因为，”乐心举起两人十指交握的双手，“我求婚成功了！”
　　北和：“求婚？”
　　他蹦到两人跟前，眼睛瞪得极大，像是探照灯一样在两只手上上下逡巡，“戒指呢？”
　　乐心：“明天补上。”
　　北和不满地“嘁”了一声：“求婚还带补戒指的？”
　　“又不是对你求婚，你管呢？反正储卫已经答应了。”乐心笑眯眯的，“是不是，储卫？”
　　储卫很懵逼，“乐心，你什么时候……求婚了？”他又什么时候答应了？
　　乐心：“我问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土地婆婆，你说愿意。”
　　储卫：“……”
　　那是求婚？
　　不行，他精心准备的求婚计划难道就要付诸东流？
　　玫瑰花还没有开，学校也没有建好……说在一起，是乐心先说的，求婚，也是乐心求的。
　　储卫：“……”他也想求婚。
　　失败过一次的求婚，已经成了心理阴影。想要克服心理阴影，必须再求一次，成功的求婚。
　　乐心求婚是让他做土地婆婆，他求婚，是为了领结婚证，好像并不冲突？
　　白虎欣慰极了，这届的土地神不一般啊，有男朋友，做微商，事业感情两手抓呀，相信不久的未来，他还能看到小土地神的出生呢。
　　乐心要去送水果，便先将储卫送回了他们同居的别墅。一到地方，储卫的鼻端便满是玫瑰花的清香，散溢在空气中，久久不消。
　　他种得玫瑰开花了？
　　乐心心虚地移开眼神，“我先去送水果，很快就回来。”
　　联想到乐心弄出来的漫天玫瑰花雨，储卫隐隐明白了什么。他走到花园，打开灯，看到葱葱郁郁的玫瑰花枝叶，走近一些，枝头上的玫瑰花本该待着的地方空空荡荡，花蕊还在，花瓣不见了。
　　被借花送佛求了婚的储卫：“……”
　　凡间，乐心与储卫甜甜蜜蜜，仙界，并不平静。
　　玄一真人的宫殿内，玄一真人端坐在椅子上，他面前跪了一少年。
　　“师父，仙太子又去人间了。”少年语气恭敬。
　　玄一真人：“可知是为了何事？”
　　少年摇头：“不知。”
　　玄一真人沉吟片刻，“以后你别过来了。”
　　少年着急：“师父，徒儿一定尽力去打探消息，您不要放弃徒儿……”
　　玄一真人冷哼：“愚蠢，你再多来两次，身份便该暴露了。快回去，想办法去打听打听，仙太子之间闭关的时候有什么异常的事情发生。”
　　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他才能确定傅予那小儿是因为什么才突然仙力大增，居然还超过了他的。至于傅予为何去人间，估计与乐心脱不了关系。呵，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傅予那小儿不会有出息。他多年的大计，绝不会因为傅予这个意外而破坏。
　　“是！”少年抬头，弯腰告退。
　　观其面貌，赫然是傅予身边伺候的仙侍。
　　宫殿内再度安静下来，玄一真人闭眸打坐，他没有发现，一缕灰白色物质在宫殿内飘飘荡荡，沿着窗棱穿了出去。
　　傅予？有点耳熟。
　　灰白色的物质在仙界漫无目的地游荡。它刚摸到一点“涅槃”的头绪，时间那么短，它便能参透一点，它可真是天才。涅槃的力量很大，仅仅一点时间，灰白色物质便能出了闭关的洞府，自由地在仙界漫游。
　　都是流云，都是冷冰冰的宫殿，好没意思啊。
　　没多久，灰白色的物质便厌倦了。算了算了，回去继续研究如何涅槃吧。那个叫它师父的女孩子口中的人间似乎挺有趣的，不如它再努力努力，去看看？
　　嗯，还有她的男朋友，很帅很可爱？那得是什么样子的？
　　有点好奇呢。


第67章 帮忙
　　求婚求得突然, 乐心没有准备戒指，现在求婚成功了, 她需要尽快买来戒指，戴在储卫的食指上，正式表明他的归属。
　　买戒指，成了乐心的当务之急。
　　奢华精致而又低调内敛, 既大方朴素，又不失设计感，高端大气上档次, 乐心对戒指的要求很高，她跑了很多家店都没有看上的。
　　被迫陪逛的北和吐槽：“你太贪心了，一枚小小的戒指能承受这么多吗？别挑了，照你这要求, 你挑遍所有的店也找不到的。照我说，你就多买几枚，奢华精致一枚，低调内敛一枚，大方朴素又一枚, 总之，把你所有的要求统统买了, 让我储爸爸一天换一枚, 轮着戴。”
　　乐心：“一枚代表一个女朋友，你储爸爸该被不知情的人骂花心浪子了。”
　　“我不买。”
　　北和笑话她：“别找借口，你穷就直说。”
　　乐心：“我是专一。”
　　她绝不承认她是买不起那么多的戒指。
　　北和：“挑不到就别买了。”
　　乐心：“不行, 一定要买。”
　　说好了求婚要有戒指，怎么能因为求婚成功就不买了呢？储卫要是觉得得到了就不珍惜而反悔了该怎么办呢？
　　北和建议：“先随便买一个？”
　　乐心坚决不同意：“求婚戒指很有意义，绝对不能随便买。”
　　两人又继续跑了几家店。别人都是把全城跑遍了，挑其中最合适的买。乐心不，她跑完了全城，她还能跑隔壁城，隔壁城的隔壁城，……
　　北和绝望，陪女人逛街，是男人的一大难题。扎心的是，他还不是陪自己的女朋友。
　　往往想把最好的给心上人，结果，却觉得什么都配不上心上人。
　　乐心挑不到满意的，又不愿将就，跑了一天，两手空空。
　　买戒指不能耽误赚钱，时间不早，乐心回了山谷摘水果，处理订单。她心事重重的样子，让白虎多看了好几眼。
　　等知道乐心是为了戒指的事情烦心，白虎松了口气，不是生意出了问题就好。他说：“霸道总裁小白文里，总裁用来求婚的戒指，从来都不是在卖戒指的店里买来的。”
　　北和：“那是从哪里来的？”
　　“定制！”白虎肯定地一挥手，“国外，大师，专门设计，世上独一无二，仅此一枚，逼格突破天际。”
　　北和：“白虎，你好像暴露了什么？”
　　白虎 “呵呵”一笑，尴尬地继续摘水果，他是正直的单身虎，才不爱看霸总狗血文呢。
　　乐心若有所思，她要求多又高，似乎只能靠定做了？
　　“赶紧打消你那不切实际的危险想法，”北和切中要害，“你钱够吗？你有钱吗？”
　　乐心：“……”
　　她想起储卫当初放在冰淇淋里向她求婚的那枚戒指，透过巧克力冰淇淋，她至今都记得它的模样。乐心顾不得摘水果，身随心动，瞬移到了白虎的别墅里，找来纸笔，将那戒指的样子画了出来。她画画画得好，栩栩如生。用手机拍照搜索，乐心看到了关于那枚戒指的介绍，她瞟了一眼预估的价钱——嗯，不好意思，打扰了。
　　曾经有一枚贵重的戒指放在我的面前，我没有珍惜，直到失去以后才后悔莫及。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要摸一摸那枚戒指，啊，那枚我可能永远都买不起的戒指。
　　储卫对此一无所知，他仅能感觉到乐心最近几天望着他的眼神有些奇怪，带了点内疚，又有点挣扎和纠结。
　　她不会后悔求婚让他做土地婆婆了吧？
　　危机感极强的储卫，趁着下班的时间回了爸爸妈妈的家，将他房间里原本种过一棵爱的小青菜的花盆搬到了同居的别墅。花盆的泥土里埋着他早就准备好的求婚戒指，他先带过来，随时备用。
　　花园里的玫瑰光秃秃的，绿油油一片。乐心可能是心虚，夜半偷着去了花园一趟，输了些灵力，又催生出了一些小花蕾。
　　那些小花蕾包得紧紧的，她停了手，自然盛开才最美，留待储卫慢慢等候吧。
　　不然，直接催生至怒放，储卫就没有亲手种出玫瑰的喜悦感了。
　　没等那些小花蕾绽开，霍成的婚礼来临了。
　　结婚前一夜，单身狂嗨夜。霍成把储卫叫走，去陪他过最后一晚的单身日子，他们开了个单身Party，相熟的朋友、兄弟聚在了一起。
　　乐心没忘记蓝岑打听储卫的事情，她又是新娘的伴娘。乐心问清楚了，霍成那边新娘和伴娘都不会去，才放心。
　　储卫默默地站在一边，听乐心和霍成打电话，他眼里带着笑意，他知道蓝岑是谁，也知道蓝岑、仙太子和乐心之间的过往，他并不介意那些。但是，看乐心再三确认的模样，储卫真切地感受到了乐心对他的重视，他的女朋友也怕他被别的女人抢走呢。
　　开心。
　　储卫没忍住，低头吻上乐心的唇。
　　正说着话的乐心：“……”
　　电话对面的霍成：“……”
　　电话突然挂了，储卫到底是来还是不来？不来绝交啊。
　　他发了信息过去威胁，而后又秒撤回，不行，明天婚礼，暂时不能绝交，绝交就少了个伴郎，还是等婚礼结束再绝交吧。
　　储卫开车走后，乐心又回了白虎那里。吃了一顿烧烤就上瘾了的北和，再次组织了烧烤。参加人员，比上次少了个储卫，但是，多了个甄鄘风。
　　几日未见的甄鄘风变化极大，原本发丝乌黑柔软的他突然顶着一头白发出现。
　　印章忧心忡忡：“你这是爱而不得，然后为爱一夜白头？”
　　甄鄘风被所有人盯着看，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说：“涅槃两个字不是用鬼大妖的骨灰写的么，我想和涅槃的颜色保持 一致。”
　　北和不解：“为什么？”
　　甄鄘风：“这和那什么 ，欲练此功、必先什么的，不是一个道理？”
　　北和：“那你自宫啊，染头发干什么？”
　　甄鄘风：“……是一个道理，不是说一样，谢谢。”
　　印章不知道涅槃的事，但是它知道骨灰的颜色，“你染奶奶灰啊，染什么白色？奶奶灰多时髦。”
　　“我多日参悟涅槃二字，翻遍古籍，多方验证，我认为，极致的白才可能是涅槃的真谛。”所以，他将头发染成了白色，而不是灰白色。
　　烤着羊肉串的北和：“就像加了孜然的羊肉串，才能达到味道上的涅槃？”
　　低着头，拿着手机处理客户订单的乐心忽尔抬头，望向了前方，那里站着一道脊背笔直的身影。
　　仙太子傅予。
　　他这一次没有遮蔽乐心的五感，是以，他一出现，乐心就发现了。
　　上次在仙界，他发现了乐心在偷看，不仅没有揭穿，还遮蔽了玄一真人的五感，没有让玄一真人发现乐心。
　　仙太子的实力深不可测。
　　乐心十分羡慕，不知多少千万年，她才能修炼到他这样。
　　北和后知后觉，亦发现了仙太子。他瞄了一眼乐心光秃秃的手指，忽觉戒指的重要性。
　　他要保住储爸爸头顶的颜色！
　　然而，北和刚放下手中正在烤的羊肉串，就听见乐心招呼仙太子，“一起烧烤？北和烤得羊肉串不错。”
　　北和：谢谢你对我烤羊肉串的手艺的肯定，但是，我并不开心。乐心，你是有男朋友的人，怎么能让一个对你用心不纯的男人靠近你？
　　乐心警告性地看了北和一眼，这个傻孩子还不知道如今的仙太子实力乃为仙界第一，无人能敌，他想干什么，凭她和他这点仙力能拦得住？反倒不如化被动为主动。之前在仙界，她和他把话说得那么清楚，她就不相信高贵的仙太子舍得下脸面来和她一起吃烧烤！
　　傅予走近了一些，长发随风在身后飘起一缕，衣袂飘然，他淡淡道：“那便叨扰了。”
　　乐心：“……”
　　乐心：“不……不叨扰，北和，烤羊肉串。”
　　傅予苦涩地笑，低低地，“不要误会 ，我没有别的意思。此次来，我是有事情找你帮忙。”


第68章 死人
　　夜半, 乐心被楼下的动静惊醒。
　　罪魁祸首是储卫。
　　她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凌晨两点钟。
　　这是霍成结婚前夜，他的最后单身一夜。按照原定计划，储卫他们这些好兄弟是要陪着霍成一整夜的。储卫临走的时候，便更乐心说过, 今夜不回来。
　　乐心起身开门，打开楼梯灯，借着洒下去的灯光, 她看到储卫站在客厅内。似乎是酒喝多了，脑子里空茫一片，灯光亮起来的一瞬，他眯了眯眼, 等转头看到乐心，他不由自主地冲着她露出一个微笑。完全是无意识的，就像那种，我一见到你就很欢喜。
　　乐心走到他跟前，“怎么回来了？”
　　储卫一把抱住她, 将头埋在她的肩上，声音闷闷的, “想你了……”
　　对男朋友撒娇毫无抵抗力……乐心反搂住他的腰, 无声轻笑。
　　但储卫并不仅仅想搂搂抱抱，他还想亲亲。酒壮人胆，储卫想把乐心推倒在沙发上, 但酒精影响了他的脚步，还是乐心配合着他，自动躺在了沙发上。他劲瘦的身体随即倾覆了上来。光线昏暗，储卫亲在了乐心的脸颊上，他移动着唇，找到了她的唇，唇齿交缠。
　　他的手掀开了乐心身上宽松的睡衣，摩挲着，探了进去。
　　乐心被他又亲又摸，不免脸红心跳，呼吸急促。幸好，处于黑暗里，她悄悄红了的脸，储卫看不见。
　　“乐心……”
　　储卫低低叫了她一声，手揉上了某处柔软的地方，乐心倒吸了口气，下意识地身体后缩，但那手跟了上来，她没有躲得开。
　　储卫已经答应了她的求婚，他们是未婚夫妇，很快便会举办仪式。而且，在这个开放的年代，男女朋友之间似乎也是可以做某些事情的，只要做好安全措施。她那么喜欢储卫，他以后是要永远陪着她的啊。嗯，他的八块腹肌也很好摸呢，乐心想着，慢慢放松了身体。
　　然而，储卫不动了。
　　他的手已经贴在她胸前，呼吸却渐渐平缓下来。
　　他，睡着了。
　　乐心：“……”
　　淡淡的酒气喷洒在她鼻尖，夹杂着储卫身上独特的男人味，并不难闻。
　　乐心将储卫抱上了楼，公主抱的姿势。
　　幸亏她是神仙，不然，这么重的男朋友，哪个女孩子抱得动？
　　乐心面无表情地自我吐槽着，一边把储卫放到床上，替他脱鞋、盖被子，顺便对他使了个术法，相当于替他洗了个澡。
　　乐心：我可真是个贴心的女朋友啊。
　　第二日一大早，储卫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霍成声音宏亮，几乎要穿过手机信号，趴到他耳边大吼：“老四，你人呢？”
　　储卫完全不记得他怎么回到了和乐心同居的别墅，但这不妨碍他冷静地对霍成说：“我出来给你们买早饭了，等等，我一会就回去。”
　　他一脸淡然的洗漱，换好了衣服。
　　乐心的门紧闭着，她还没有起床。
　　让她多睡一会，时间还早。储卫揉揉头，去买了早饭，和霍成他们会合。身为伴郎，储卫今天和霍成一样忙。
　　看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储卫给乐心发了信息，开车接上她一起去和霍成迎娶新娘陈洁。
　　储卫总觉得乐心今天看他的眼神莫名的奇怪，他问乐心，乐心却摇头说没事。
　　难道是乐心第一次参加同龄人的婚礼，恍然意识到他们这个年纪的人已经结婚了？储卫猜测。
　　醉得太狠导致前一晚记忆缺失的储卫，他并不知道，他错过了什么。
　　关于如何让自己的婚礼别具一格，霍成特意拉了一个群，把自己的好哥们都拉进去，集思广益，配合婚礼策划公司，想各种点子。一开始，霍成觉得身为年轻人，应该与时俱进，不如骑共享单车迎亲。伴郎、伴娘穿着一样的衣服，新郎、新娘在中间，一群人浩浩汤汤，骑着统一样式的共享单车，又时尚又新潮，还带动新型出门方式，节约能源，路上的回头率肯定高。到时候路人拍照片、视频传上网络，兴许还能小火一把呢。
　　但是这个提议，被众兄弟异口同声地否决了，他们认为骑共享单车不方便，新娘的嫁妆带不了。
　　霍成：“你们不会是偷懒不想骑吧？”
　　有一兄弟从网上找了个视频发群里：“兄弟，你的提议落伍了，早几年就有哥们这样干了。骑共享单车结婚，并不别具一格。”
　　他提议：“不如我们开车，你和新娘骑共享单车，我们给你们开道？”
　　储卫不同意，霍成深觉还是老四心疼他，还没来得及表达对兄弟深沉的爱，就听储卫说：“累着嫂子怎么行？”
　　他发了一张脚蹬三轮车的图片，“让老三骑这个迎亲吧！”
　　众兄弟按住暴动的霍成，一致通过。
　　所以，乐心就看到了此时眼前的一幕：众多辆四轮小轿车的中间，霍成骑着一辆三轮车，一脸绝望。周围的车时不时按一下车喇叭，催促他：“快一点啊，霍老三！”
　　那三轮车和民国的人力车很相似，只是前面多了一个轮子，像是接了一半的自行车，人可以坐在窄小的坐垫上面骑，后面的座位宽敞，上面还盖着篷子，遮风挡雨。
　　储卫慢悠悠地开着车，把霍成最终定下这种“别具一格”的迎亲方式始末当笑话说给乐心听。乐心笑着看过去，就见霍成冲着催促他的兄弟竖起了中指，可却只换回了对方更加肆无忌惮的大笑声。
　　可怜的霍成……
　　乐心：“你不怕你结婚的时候霍成报复回来？”
　　储卫：“你愿意和我结婚了？”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微不可见地紧了紧。
　　乐心奇怪：“你不是都答应了？”
　　储卫：“……”
　　总觉得不是自己求的婚就很不安心呢？他望了望空荡荡的手指，连戒指都没补上呢。
　　乐心察觉到他的目光，“在选呢，会补上的，一定会。”
　　不知道是不是心虚，她一连强调了好几遍。
　　储卫瞄了瞄乐心的手指，嗯，好怕女朋友没钱买对戒，只给他买呢。他埋在花盆下面的那个戒指，晚上回家以后还是拿出来随身带着，找到求婚的机会就给她戴上吧。
　　幸好距离不是很远，在霍成累倒之前到了新娘的家里。
　　拦门、找鞋，为难。
　　很通俗的迎亲过程喜庆又热闹。
　　身为伴郎的储卫，十分给力，给红包又给得痛快，很快就让霍成抱着新娘上了三轮车的后座。
　　乐心看到了穿着伴娘服的蓝岑，整个过程，她安安静静地，没做多余的事情，也没多看储卫一眼。她在见到乐心的时候，对乐心露出了一个单纯又无辜的微笑，明艳的五官也如一朵安静的花儿，独自绽放。
　　乐心回以微笑。
　　她们没说一句话。
　　反倒是另一个伴娘骆落扒开人群，挤到乐心身边，和乐心说了一会话。
　　自从吃了乐心卖得水果之后，骆落再也不长痘痘了，皮肤变好了，而且坚持吃，还使得她轻盈了不少，体重减了好多斤，从一个一百五十多斤的大胖子一点点瘦了下来。虽然，她现在还比普通的女孩胖，看起来肉肉的，但她相信，她以后会瘦下来的。
　　那可是神仙水果啊，效果比减肥药好多了，还好吃，没有副作用。
　　骆落说完话，就回到了陈洁的身边，身为新娘的死党，骆落觉得今天她必须当一个称职的绿叶，衬托出新娘的美貌。她不爽地看了一眼蓝岑，伴娘打扮地比新娘还美，又什么事情都不帮忙，一点都不配当伴娘！
　　她以前没见过蓝岑，也没听陈洁说过这个表姐，但骆落知道，蓝岑是硬要来给陈洁当伴娘的。结果，蓝岑来了之后，一点都不合群，要么站在一旁，要么坐得远远的，清高自傲得很，好像她们就是一群蝼蚁，不配和她这个美美的仙女说话。
　　骆落隔着人群看了一眼乐心，觉得还是乐心好，长得好看，还很好相处。
　　储卫配她，挺好。不说其他，光储卫那张脸，着实长得好。
　　另外两个伴娘的目光时不时地落在储卫身上，脸颊泛起桃花粉。伴娘伴郎，天生一对，看样子她们也听过。骆落忙拉了拉她们，低声说：“人家有主的，别乱打他主意。”她指指乐心，示意她们看，“我女神，他女朋友，看见没？”
　　那两个伴娘失望地叹了口气，得，帅哥配美女，两人配一脸，她们没戏。
　　直到婚礼结束，蓝岑依旧是一副遗世独立的模样，什么事情都没做。
　　乐心摸不准她的心思。
　　打听储卫，又硬来当伴娘，结果呢，她就做了一个花瓶摆设。难不成，她以为这样，就能吸引储卫的目光，然后，让储卫抛弃自己，去和她在一起？
　　太天真了。
　　乐心没有隐瞒蓝岑的事情，来之前，她也提醒过储卫。今天一天，储卫极其注意自己与伴娘之间的距离，尤其是他和蓝岑，尽量保持在一米之外。他得保持好自己的清白之身，可不能让自己的女朋友嫌弃了。
　　宴会厅旁边有专门的房间给新郎、新娘以及伴郎和伴娘在宴会未开始前休息，也兼做化妆室。储卫酒喝多了，散席后，坐在座位上醒酒。乐心去了一开始休息的房间，去给储卫拿衣服换。
　　他敬酒的时候，酒洒到了衬衫上，一身酒气。霍成多带了件衬衫，让乐心去拿来给储卫换。
　　谁知推开门，蓝岑坐在里面。
　　乐心警惕地看着她。
　　蓝岑：“别这样看着我，我又不是恶毒女配，非要害你。”
　　乐心：“是吗？”
　　蓝岑：“陪我聊聊？”
　　十分钟后，乐心走出了房间。
　　隔了两分钟，有酒店服务员过来敲门，许久无人应，推开门，蓝岑倒在地上，已经没有了呼吸。
　　“死人了！”酒店服务员的一声大喊惊动了所有人。


第69章 报警
　　酒店房间内, 蓝岑倒在地上，胸口插了一把水果刀, 蜿蜒的鲜血在地面上蔓延。她的眼睛紧闭着，乌黑的睫毛闭合，粉色的伴娘裙沾了斑斑血迹，看起来悲惨又凄艳。
　　看到这一幕, 闻声而来的众人不由倒抽一口气，有胆大的人走上前试了试她的呼吸，已经停了。
　　“报警吧！”
　　“报警……”
　　慌乱的人群里, 有冷静的掏出手机报了警。
　　婚礼结束，伴娘死了。
　　而且很明显，是他杀。
　　留在现场的一个伴娘说：“二十分钟之前，她说她有点累了, 要来房间休息……”
　　那她死的时间便在这二十分钟之内，在场的众人都有嫌疑。
　　酒店的工作人员在经理的安排下，迅速去调了监控，查看这二十分钟之内有谁进出过这个房间。
　　围观的霍成心底一沉，就在刚刚, 乐心从这个房间里拿了他的衬衫给储卫换。
　　婚礼上死了人，还是伴娘, 霍成已经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心情, 若是杀人的还是他认识的乐心，那……
　　杀人动机，他都能想出来一二, 死去的蓝岑觊觎乐心男朋友储卫，乐心不满生恨而杀之。这个时候，霍成还有闲心想，不愧是他兄弟，居然还有蓝颜祸水的命。
　　不过，霍成不相信乐心会杀人。他与乐心认识，但不熟。霍成相信储卫的眼光，他爱上的姑娘一定不会杀人。
　　乐心听到有人在喊死人的时候，便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没有立刻过去查看，而是拿着衬衫要给储卫换。储卫今天喝了太多的酒，趴坐在角落里的桌子边，连路都走不了。喝醉了的储卫很安静，眼中印着水汽，看到乐心，就一直盯着她，冲着她傻笑。
　　乐心怕吓着人，没好直接公主抱把储卫抱进房间，只能避着摄像头给他换衬衫。
　　可储卫不仅不配合，还一直握住她想给他解开衬衫扣子的手，“嘿嘿”轻笑，“你在……耍流氓？”
　　对自己的男朋友动手动脚能叫耍流氓？乐心拍了拍他的手，“别闹，赶紧换上。”
　　储卫就不，不让他握她的手，他就死死搂住她的腰，把脸贴在她的腹上。乐心摸着他柔软的头发，哄他：“换好衣服，我们回家抱？”
　　储卫：“不……”
　　酒意上涌，他脸色泛红。
　　乐心被喝醉了酒的储卫缠得没办法，她抱住他的头，分了一缕神识，飘往人群中去，然后，她看到了死在房间里的蓝岑。
　　她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根本没有凶手，是蓝岑自己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目的，就是为了陷害她。
　　愤怒的情绪一点一点氤氲，几乎要从心底喷薄而发。这个蓝岑，是有病吧，什么时候陷害她都行，非要在别人的婚礼上，这不是缺德吗？
　　蓝岑是神仙，她不要了这凡间的躯体，回了仙界，依然是蓝岑仙子。今天结婚的陈洁，依照凡间的关系来算，是蓝岑的表姐，她就一点不在乎凡间的亲戚情谊？
　　乐心算得出来，蓝岑凡间的寿命未到，她擅自自杀离体，她就没想过她凡间的父母、亲人会难过和伤心？
　　还是说，蓝岑根本没把凡间的父母、亲人放在心上？
　　怪不得她找陈洁打听了储卫，今天却什么都没做，不是乐心想得那样，离间自己和储卫的感情，也不是试图让储卫喜欢上她。蓝岑装了一天的云淡风轻，迷惑了她，大招在这里等着呢。
　　她不要凡间的躯体了，她要回仙界。是想和仙太子傅予成亲？
　　乐心冷笑一声，她不知道，仙界已经变天了么？
　　仙太子傅予实力超过她爹玄一真人，而傅予拒婚，不娶蓝岑的事情，漫天神佛俱知，她这个时候回去除了被嘲笑，还能得到什么？
　　几分钟之前，乐心打开休息室房间的门时，蓝岑说要陪她聊聊。
　　那时，乐心没在意，只说了一句：“我们有什么好聊的？”
　　蓝岑神色奇怪，问她：“你不恨我？”
　　乐心：“恨你什么？”
　　蓝岑：“别装了，你怎么能不恨我？”
　　乐心不说话，她确实不恨蓝岑。蓝岑对她做过的最大的事情，就是逼她和仙太子退婚，可，一蓝岑靠得是玄一真人，二乐心不爱傅予，所以，若是说恨，乐心更恨得是玄一真人，恨他的以势迫人。不过，若是傅予换成储卫，乐心恐怕不仅会恨蓝岑，她拼着同归于尽，也要拉上蓝岑陪葬。
　　储卫，是乐心的软肋。别人，不能碰，尤其，女人。
　　蓝岑又说：“乐心，我是恨你的。”
　　恨你仗着你师父压在我头上这么多年，恨傅予爱得是你而不是我。
　　乐心无所谓：“你恨呗……”
　　又不是她孩子，她还能管？
　　乐心找到了霍成说得衬衫，拎起出门，还贴心地给蓝岑关上了门。
　　她没看到，蓝岑望着她的背影，无声说道：“你很快就会恨我了，乐心……”
　　酒店经理收到了工作人员发到他手机上的监控视频，这二十分钟内，从蓝岑进去房间之后，只有一个人进过这个房间。
　　一个很漂亮的女孩。
　　经理对她有印象，她是来参加婚礼的。
　　酒店的大门已经关上，经理指派了保安看守，在警察来到现场之前，酒店里的任何人都不能进出。
　　还是那个伴娘，像是偶然想起来似的，“我几分钟前看到有人从这个房间出来，就是那个很帅的伴郎的女朋友……”
　　经理忙问：“是谁？”
　　他没有把监控视频给围观的人看。
　　“乐心，对，叫乐心……”
　　骆落拉了她一把，皱着眉说：“别胡说！”她不相信她的女神会杀人。
　　同样知道乐心来拿衬衫的陈洁，望向霍成，眼神里的意味很明显。霍成摇摇头，拍了拍她的肩，从人群中悄悄退去。
　　乐心的神识看到了酒店经理的监控视频，嗯，监控里除了蓝岑，只有她进过这个房间。蓝岑还改变了那个指认她的伴娘的记忆，留了一个证人。她倒是想得周全，人证物证俱全。
　　乐心的眼神冷了下来，泥人也是有三分脾性的。她不是圣母，今日这个仇怨，她乐心记下了。
　　可是，事情需要解决。
　　乐心唤来了白虎的神识，将事情的大概三言两语交代清楚，要他的神识进了蓝岑的躯体，暂代蓝岑存活一段时间。
　　白虎应了，立时便要附身，却被乐心拦住：“等等……”
　　白虎：“？”
　　“你就算现在附身，以这一地的血，也是要送去医院的，伤人的凶手也依旧要追查。霍成的婚礼上见了血，依旧不吉利。”
　　白虎吃惊，他惶然道：“土地神大人，您不会是要……”
　　后面的内容太过惊心动魄，白虎不敢说出来。
　　乐心却平静地点头，承认了，“是。”
　　她要修改在场所有人的记忆，让时光假性倒流至没有人发现蓝岑死在休息室房间里的时候。
　　然后，白虎取而代之。
　　天衣无缝。
　　除了……
　　白虎阻拦：“不行，您会受惩罚的！这事不能做！”
　　乐心当然知道不能做，仙界有规定，神仙不能贸然插手凡人的生活。尤其是像记忆这种对凡人很重要的东西。一旦修改，神仙便要受罚，——邢雷加身，身魂受损，苦痛难忍。
　　蓝岑知道乐心谨小慎微，不敢触犯仙界规定。她现在凡间生活的很好，有微商事业，还有男朋友，她若是触犯了仙界规定，背后无人护她，凡间的生活也要毁于一旦。可蓝岑就是要逼她，用自己的死来嫁祸乐心。乐心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修改凡人记忆，触犯仙界规定，尝一尝邢雷的滋味，二是背锅，成为凡间的杀人犯，去坐牢，毁了她在凡间的生活。
　　不管乐心选择哪一个，她都不会好过。
　　而她呢，只要乐心不好过，她就开心了。
　　至于修改了一个伴娘的记忆的事情，她爹是玄一真人，仙界如今的第一人，这点小事情，有谁敢罚她？
　　白虎劝说：“这么多人的记忆修改，土地神大人，你受的惩罚会更重的！三思……”
　　乐心心意已决：“我和霍成说过，一定会让他的婚礼顺顺利利的。”
　　霍成是储卫的兄弟，看在储卫的面子上，她绝对不能容忍蓝岑死在他的婚礼上。
　　何况，谁说蓝岑的阴谋一定会得逞？而她，又一定会受罚？
　　蓝岑修改了凡人的记忆，还在寿命未满的情况下，擅自脱离凡间躯体，扰乱鬼界秩序。先触犯仙界规定的是她。
　　蓝岑想嫁祸于她，做了一堆的错事，而做了错事就要负责。
　　她不如将计就计。


第70章 问罪
　　白虎拼死阻拦, 他深知，篡改凡人记忆的后果不堪设想。乐心是一个特立独行的土地神, 她不因流放人间自怨自艾，也没有消沉度日，更没有找个地方挖土把自己埋了。她积极乐观，去上大学, 交了男朋友，谈了恋爱，还将自己的微商事业做得红红火火。
　　她是白虎见过的, 最坚强最乐观的神仙，也是他见过的最不像土地神的土地神。
　　他不能让乐心做傻事，最主要的是，他们合伙的微商事业刚起步, 他不能失去他的商业伙伴。
　　白虎：“没事的，土地神大人，他们没有直接证据，你不承认杀人就行。就算那把刀上有你的指纹也不怕，我们偷偷抹掉就行, 您可是人间唯一的神啊，做这些事没人能发现的。监控视频也可以毁掉的, 您没必要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去篡改所有人的记忆。”
　　乐心：“我不想让霍成的婚礼见血。”
　　白虎咬咬牙：“不怕, 我等会附身爬起来就把地上的血，告诉他们，那是番茄酱, 我骗他们玩的，是恶作剧。”
　　乐心：“……”
　　她忽而笑了，“谢谢你白虎。”
　　话音一转，“你觉得我傻吗？”
　　白虎下意识地摇头，不知道乐心怎么突然说到自己傻不傻的事情上去了。
　　乐心眼神柔软下来，“我还有一个那么爱我的男朋友，我怎么舍得抛弃一切，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去收拾蓝岑的烂摊子，最后还要自己受惩罚？”
　　蓝岑这一招确实用得好，逼得乐心只有两个选择。但这一切，是建立在玄一真人实力仙界第一的基础上。如今，仙太子傅予的实力超过了玄一真人。
　　白虎茫然：“？”
　　乐心点拨了一句：“还记得仙太子让我帮他的那个忙吗？”
　　仙太子傅予想让乐心传递一个消息给蓝岑，不经意间的，让蓝岑偶尔得知。
　　婚礼进行时，乐心引起蓝岑注意后，假装避开她接了一个电话。
　　“白虎，你打电话过来干什么？我说了，我不会见仙太子。”
　　“他说见我一面就回仙界？”
　　“他要闭关，很久才能出来，我就一定要回去见他？”
　　“我有男朋友的，我不会见他。”
　　“他不舒服？你怎么看出来的？……捂住胸口不一定是心脏不舒服，还可能是……”
　　被我拒绝了心痛了。
　　这一句，乐心没有说出来，她挂了电话。但她相信，蓝岑能够脑补出来。
　　心脏不舒服，闭关。这是仙太子想让蓝岑知道的。
　　听了乐心的话，白虎依旧一脸茫然。
　　乐心：“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仙太子要收拾玄一真人，将以往恩怨与他清算。
　　白虎摇头。
　　乐心叹气：“就你这样，在仙界连三集都活不了。”
　　果真是和平人间待久了，心思纯良。
　　白虎：“……”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的眼神仿佛在看智障。
　　“按我说得去做吧，我不会有事的。”
　　她既然已经选择站在仙太子这边，便不会介意再推一推，让浪来得更快、更猛。
　　玄一真人一直想取代天帝一族，成为仙界真真正正的第一仙。道一仙君拦了玄一真人的路，所以，道一仙君出事的时候，所有的仙都认为这其中少不了玄一真人的手笔。等道一仙君没了，仙界再无人能挡玄一真人，取代天帝一族是迟早的事。
　　玄一真人等待了许多年，他不愿冒失，即便道一仙君身死魂消，他也没有立即动手。天帝一族代表天地生机的传说，让他有些许忌讳。可如今出了意外，仙太子傅予的实力超过了他，玄一真人多年渴望梦破。他不甘心。
　　修仙一向循序渐进，仙太子能够猛然实力蹿升，一定是有原因的。玄一真人很快便猜到是仙太子使用了天帝一族先祖的那颗心脏。若是此时，他知道仙太子心脏不舒服，要闭关修养 ，那他一定会认为是那颗心脏与仙太子身体不融的问题。趁着仙太子闭关，玄一真人必会破釜沉舟，殊死一搏。
　　毕竟，错过了此次机会，他再也成不了仙界第一仙了。
　　仙太子闭关出来找他算账？呵，闭关凶险，意外可多了。
　　比如道一仙君。
　　仙太子找乐心帮忙的时候，她没有拒绝。既然以一己之力无法与玄一真人对抗，那帮助别人对付玄一真人也是个办法。原本乐心没打算报复蓝岑，但蓝岑这次做的事情让乐心恶心到了，既然她把靶子都送到她面前了，乐心就再添一把火。
　　修改在场所有人记忆，包括牵涉进来以及即将牵涉进来的人的记忆，让白虎附身蓝岑的凡间躯体，将一切都遮掩过去。
　　完美。
　　搂住储卫的乐心忽然听到霍成叫她名字，“乐心，让开！”
　　一盆冷水即将兜头浇到储卫身上，乐心忙使用术法定住了霍成。
　　他这是想用冷水让储卫醒酒？
　　乐心：“……”
　　真是储卫的好兄弟啊，他就没想过储卫会头疼？
　　幸好，她要篡改他们的记忆，不然还真不好解释这盆水为什么能脱离大地吸引力的作用，定格在半空中。
　　婚礼终于热热闹闹地结束。
　　第二天，宿醉的储卫醒来，他完全不记得昨日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乐心坐在客厅里，抓着一支笔，绞尽脑汁，在想如何向仙界告状，揭发蓝岑的所作所为。
　　仙太子心脏不舒服闭关，玄一真人会犹豫，会去探听事实，有发现这是仙太子的阴谋的可能。乐心现在要做的，就是不给玄一真人这个时间。
　　她状告蓝岑篡改凡人记忆和阳寿未满骤然回仙界，打乱鬼界投胎秩序。她给天帝一族送上了一个借口，天帝必定会抓住这点，逼玄一真人交出蓝岑，让蓝岑受罚。
　　作为玄一真人唯一女儿，千娇万宠长大，玄一真人肯定舍不得。天帝再咄咄相逼之下，玄一真人没有选择，只能将计划提前。
　　那，他便落入了仙太子是陷阱之中。
　　乐心呢，不仅不会被责罚，反而是有功之人。
　　现在缺的就是一张状告蓝岑的信状。
　　她不知该如何下笔。
　　乐心求助地看向储卫，储卫：“？”
　　她不瞒他，把事情全部告诉了他。
　　事情已经到了这步，谈论该不该已经没有意义。储卫咽下了所有的担忧，握住了乐心的手，保证道：“一切交给我。”
　　储卫打电话给依然没能有姓名的助理，告诉他，有一本需要找枪手。背景大概介绍了仙太子、玄一真人、蓝岑和乐心的恩怨，然后，他问助理，怎么写告状信才能让人一阅心惊，再阅震怒，三阅高血压，四阅想杀人？
　　无所不能·助理，坐在直升机上，向储卫保证：“给我点时间构思，一会发给您！”
　　老板把任务交给他就是对他的信任，至于是给谁当枪手，他不在乎。好奇心害死猫，他身为助理，只求苟，苟了才富贵。
　　没多一会，助理就写完发给了储卫。
　　储卫仔仔细细地读了一遍，红了男儿的眼眶，他不由分说地将在客厅里吃水果看电视的乐心一把抱住，抱得紧紧的。
　　举着一颗草莓的乐心：“？”
　　“你太可怜了……”他说。
　　乐心看完助理写的告状信，久久未语。妈耶，她成了受尽委屈的一朵小白花啊，简直是闻者落泪，见者心碎。蓝岑无恶不作，丧尽天良，不天打雷劈都对不起这字字泣血的指控。
　　仙界。
　　蓝岑在自己的宫殿内发脾气。她回了仙界才知道，仙太子傅予拒婚了！
　　她成了仙界的笑柄。
　　她不相信，仙太子居然敢忤逆她爹，不愿娶她。她质问玄一真人为何，结果玄一真人怕她不知轻重闹到仙太子跟前去会吃亏，便勒令宫中仙侍严加看管，不许她踏出宫门一步。
　　直到天帝派了仙侍要捉拿蓝岑问罪。
　　蓝岑在凡间做的事情，她回来之后并没有告诉玄一真人。她还以为，玄一真人是仙界第一仙，无人敢惹，哪怕是天帝。她犯的这点小错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可谁知，这一次过不去了。
　　玄一真人叹了口气，蓝岑已经被他纵容坏了。但是，他的女儿，他要护到底。
　　蓝岑听到消息，闯了进来，不敢置信地看着丝毫不惧怕的天帝仙侍，他们居然敢和她爹对上，是不要命了吗？
　　玄一真人态度强硬地赶走了天帝仙侍。
　　仙侍们冷哼一声，转身走了。他们要得就是玄一真人的这个态度，硬抗天帝命令，这是谋逆。
　　玄一真人，谋逆。
　　“这到底是怎么了？”蓝岑问。
　　玄一真人招来身边仙侍，让他去把仙太子身边潜伏的那个徒弟叫过来，然后才告诉蓝岑，“如今，这仙界，无人是傅予那小儿的对手。”
　　蓝岑睁大美目：“这怎么可能？”
　　直觉告诉她，这是真的，否则，乐心怎么敢直接状告她，天帝又怎么敢命令仙侍来抓她？
　　玄一真人不是仙太子的对手，所以仙太子拒婚，天帝一族的底气也硬了起来，无惧玄一真人。
　　她忽然想起乐心的话，“仙太子不是心脏不舒服要闭关吗？”
　　玄一真人：“你怎么知道的？”
　　蓝岑抿了抿唇，据实说了。
　　很快，潜伏在仙太子那里的徒弟过来了，他说仙太子从凡间归来，忽然口吐鲜血，而后便要闭关。这消息，被仙太子身边的仙侍死死瞒住，他那日恰巧在旁服侍，亲眼所见。
　　“师父，徒儿看到仙太子捂住胸口吐血，脸色苍白如纸，这个时候他要闭关，很不对劲。”
　　天帝一族先祖的心脏岂是那般容易就能为他所用？
　　等到天帝命令的天将带领众多天兵将宫殿团团围住，逼迫玄一真人交出犯了仙界规定的蓝岑时，玄一真人看了一眼满脸惊惶的女儿，手指一紧，终于下定了决心。


第71章 谋反
　　玄一真人在仙界积威甚重, 往日天兵天将见之，皆是两股战战, 生怕惹着他，被他直接处置。而今，这些天兵天将却将手中的武器指向了玄一真人。
　　权势，实力, 真是个好东西啊。
　　他渴望了那么久的东西，今日势必要拿到手。
　　他受够了永远被人硬压一头的感觉。
　　以前是道一仙君，如今是仙太子傅予。
　　可是又怎样呢？笑到最后的人才是最后的赢家。
　　道一仙君, 比他差不多小了一辈，他是看着他长大的。然而，道一的修炼天赋强大到可怕，仙界多年才出了他这么一个天才。玄一真人眼睁睁地看着他飞快地追赶上他, 超过他，而后成为仙界的巅峰。
　　幸好，道一太狂妄了。好端端地去闭关，他动了点手脚，道一的魂灯灭了。
　　仙太子傅予, 机缘巧合，以莫大的勇气融合了天帝一族先祖的心脏, 实力大增, 超过了他。
　　如今，仙太子在闭关。
　　玄一真人想，很快, 仙太子的魂灯也会灭了。
　　——在他杀了天帝之后，在他成了这仙界最至高无上的存在之后。
　　玄一真人：“前面领路，我自去与天帝说清楚。”
　　领兵而来的天将咬了咬牙，前方领路。他神经绷得很紧，今日，似乎会有大事发生。
　　虽然天帝下令是要捉拿蓝岑，但有玄一真人在，他们根本连宫殿都不能踏入一步。天帝目的是何，天将不敢揣测，但玄一真人竟然要去见天帝，天将自然不会拒绝，否则，他交不了差。
　　天将留下一半的天兵，又带了一半的天兵，领着玄一真人去见天帝。
　　玄一真人对此不发一言，他转身时，隐晦地打了一个手势，暗处有人悄无声息地离开。玄一真人敛了敛衣袖，他为了今日，已经是准备了多年。
　　宫殿内，流云不见一片，干净又安静。听闻玄一真人来此，天帝并没有像往日那般迎到殿门口，而是好整以暇地坐在宝座上，故作淡然地看着玄一真人走进来。
　　自强方能自立，方有话语权，方能挺直腰杆。
　　天帝：“玄一真人今日卜卦了吗？”
　　玄一真人望着他，以往的畏畏缩缩全然不见，脸上一片意气风发，颇有扬眉吐气之感，他说：“不曾。”
　　道一仙君教会了他，卜卦没有用处。事在人为，卜卦反而影响心境。他只蓝岑一个女儿，疼在心尖上，他不会拿蓝岑的安全冒险。其实，他知道，他即将要做的事情不够谨慎，他应该再等一等。可是，他不会交出蓝岑，加之仙太子突然实力超过他的事情，让他心头大乱，就像是除去一个强有力的宿敌之后，还没享受完那种悠然的胜利感，忽然又来了个更厉害的敌人一样，玄一真人阵脚已经乱了。多方复杂感情氤氲，玄一真人莫名想冲动一次，想拼一次。
　　当玄一真人越过一众天将，身法迅疾地冲到天帝面前，手掐住了天帝的脖子。
　　脖子脆弱，他只需要轻轻一用力，天帝就会像柔弱的小鸡仔一样被他掐死。
　　战栗的兴奋感在玄一真人心间流淌，他不由撇下眼去看天帝的脸，那该是一张不可置信又流露出恐惧的濒死脸庞，难看又使人嫌弃。
　　然而，没有。
　　天帝不仅不害怕恐惧，反而略抬起下巴，冲着玄一真人轻轻笑了。
　　玄一真人恍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天帝那张让他望之生厌的脸变成了另一张年轻的、很让他嫉恨的脸，仙太子傅予。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他中计了。
　　仙太子闭关是假，引诱他谋反是真。
　　外面兵戈交接的声音越来越响，玄一真人却听得心一点一点凉下去。
　　他多年的势力，可能还要包括他自己，今日都要土崩瓦解，尘归尘，土归土。
　　眼前已经长成的青年心间一动，他压下悸动的情绪，问玄一真人：“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一缕灰白色的物质匍匐在阳光照不见的阴暗角落里，看着对峙的两个人，不太开心。它总觉得，得它亲手收拾了才对。但是，它好像还没有手？
　　怎么办？灰白色的物质陷入了沉思之中。
　　此时，道一仙君闭关的洞府外面，乐心再一次试图寻找到能打开洞府封禁的方法，无果。
　　意料之中的事情，却还是免不了失望。
　　她将手中巴掌大的木匣放在最贴近洞府的地方，“师父，徒儿无能，拿不到天帝一族先祖的心脏，这是仙太子的心脏，要不您凑合凑合？”
　　这话，好像挺混蛋的？
　　仙太子的心脏，乐心曾经想过要不要还给他，最后，她还是决定试一试，也许呢。
　　就当这次她帮了他对付玄一真人，先借用一段时间。
　　乐心在洞府禁制的地方挖了一个坑，将装着仙太子心脏的木匣埋了进去，又将地面恢复原样，使用术法让外人看不出来。
　　她想，先把心脏放在这里一段时间，若是对复活师父有用，到时候仙太子这个人情，就让师父去还，若是无用，她就把心脏还给仙太子。
　　仙界已然乱了起来，但是仙太子准备充足，很快就将动乱平息了下来。乐心颇遗憾不能亲自找玄一真人报仇，但她很清楚，没有仙太子有先祖心脏的奇遇，她根本不是玄一真人的对手。只能安慰自己，好歹她也出了一份力气。
　　嗯，回去就让储卫给至今没有姓名的助理加工资。
　　对付不了玄一真人，也能看看他落败的样子。
　　不过，在那之前，乐心先去找了蓝岑。
　　曾经高傲不可一世的蓝岑不明白，怎么什么都变了。她被天兵天将守困在宫殿内，坐立不安。她听到外面在说她爹玄一真人谋反，却被神机妙算的仙太子识破了阴谋。
　　仙太子不是去闭关了？蓝岑后知后觉，这是个陷阱。
　　乐心骗了她，而她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她爹。
　　是她害了她爹。
　　若是她爹没了……蓝岑想起乐心在道一仙君去世后所遭受到的待遇，不由打了一个寒噤。她的昨日，似乎就是她的明日。
　　不，道一仙君为人磊落，朋友颇多，不像玄一真人，在仙界树敌极多，而她在凡间还犯了错，正被天帝追拿。比起乐心，她的遭遇将会更惨。
　　怎么办怎么办？
　　蓝岑急得几乎落泪，但在乐心忽然显露身形，出现在她面前的一瞬间，蓝岑敛去了所有的眼泪和慌乱，冷冷地问：“你来干什么？看我笑话？”
　　“不是呀。”
　　乐心掏出自己的手机，背转过身，和蓝岑合影，“我是来和你拍照片的。”
　　蓝岑怒火攻心，想也不想地向乐心扑过来，乐心轻巧避开，反手一掌打在她肩上。
　　蓝岑肩膀剧痛，人也清醒过来，她打不过乐心，从来都打不过。
　　乐心不想和她多加纠缠，看到蓝岑处境不好她就放心了。至于，趁机杀了蓝岑，乐心表示没想过。被道一仙君养大的她，手上没有沾染过杀孽，杀了蓝岑，她会做噩梦的。何况，蓝岑还没得罪到她不得不杀的地步。
　　她不是想陷害她受刑罚被雷劈吗？那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好了。
　　玄一真人势力倒了，蓝岑该受的刑罚一分也不会少。
　　乐心去换了个地方凑热闹，她躲得远远的，看到仙太子制服了玄一真人，他命人将玄一真人押入天牢，严加看管。
　　这是想判刑？
　　没有直接杀了啊……乐心觉得他们这一代的仙们都不太行，杀人放火的事情好像都做不来。可这仙界，若是凭借个人喜恶，随意要人性命。这样的仙界，这样的行事作风，还有何秩序可言？又有什么公平公理？哪一个神仙会愿意待着呢？
　　人治不如法治。乐心心里冒出这样一句话来，仙界，确实需要变一变了。
　　既然这样，她就不急了。
　　仙太子清点叛乱的神仙，给他们定罪，再到惩处，时间还长，她还是先回凡间吧。
　　乐心静悄悄地离开，没有发觉仙太子的目光扫过她藏身的地方。
　　别墅内，一盏孤灯，一个等候的男人。
　　对上储卫落寞又委屈的眼神，乐心瞬间心虚。
　　储卫：“你不是说再也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吗？”
　　又背着他偷偷回了仙界，说好的话都被狗吃进肚子里了吗？
　　乐心：“汪？”
　　储卫：“……”
　　他倾身抱住她，放低了声音，“乐心，下次再回仙界，带上我好不好？我知道我帮不上什么，你就带着我，把我塞进你的口袋里，让我陪着你，好不好？”
　　心软成一滩水的乐心：“好好好……”
　　道一仙君闭关的洞府外，凑完了热闹的灰白色物质悠悠荡荡地飘了回来，它在路过洞府禁制时，迟疑了一下，好像多了点什么东西？
　　闲着也是闲着，它嗅着那股生机，扒开了掩盖的土壤，露出了一个木匣，一颗鲜红的小心脏出现在了它的面前。
　　吸一口气，嗯，神清气爽。这心脏简直就是浓缩的生机啊，可惜有点小，跟它今天看到的仙太子身上的生机简直没法比。
　　灰白色的物质有些嫌弃。


第72章 异动
　　早上醒来, 乐心顿觉腰酸背痛。
　　眼前是储卫放大了的俊脸。果然年轻啊，哪怕离得这么近, 储卫的皮肤光滑细嫩，轻松经受住了距离的考验。
　　他的手紧紧地揽住乐心的腰背，把她当作抱枕一样整个环在他的怀里，即使睡着了, 手上的力度一分也没有松。
　　最难消受美人恩啊，乐心仰头亲了亲储卫的下巴。
　　昨晚她再一次背着储卫去仙界，被敏锐的储卫当场揭穿。他就像是被抛弃的小孩一样, 粘着乐心，才能抑制住内心的慌乱和恐惧。
　　乐心一时母性大发，对他的任何要求无条件应允。最后，两人睡在了一张床上。
　　苍天大地作证, 他们什么都没干，就是单纯的睡觉。
　　储卫一夜都将她紧抱在怀里，动一动都能惊醒，他睡得极不安稳。乐心借着亲吻他的机会，悄悄用仙力安抚住他, 而后掰开他的手臂，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原地扭脖子、伸懒腰, 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别人都说, 世间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早上从爱的人怀里醒来，——都是假的！她只是第一天从储卫怀里醒来就落了个浑身酸痛, 若是多醒来几次，怕是要得腰间盘突出和颈椎炎了。
　　洗漱完，乐心一边询问白虎昨晚水果快递送完了没有，一边淘了米煮粥。
　　白虎用着蓝岑凡间的声音吐槽，他白天蓝岑，晚上蓝岑睡了，他又成了白虎，还要去送快递，他很累，强烈要求涨工资。
　　乐心安慰他，等仙界动乱了了，会解决蓝岑的事情，让他且等两日，便会有处理方案出来。至于涨工资，他也是老板，有老板给老板涨工资的吗？荒谬！
　　不过看在他这么辛苦的份上，乐心许诺他，月底多分点钱给他。
　　被金钱奴役的白虎欣然挂了电话。
　　等乐心用仙力煮好了粥，准备好小菜摆放在餐桌上的时候，储卫已经起身，从楼上走了下来。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乐心，眼神冷冷的，他说：“谁让你做饭的？”
　　乐心：“？”
　　不该夸她贤惠？给她一个亲吻，然后甜甜蜜蜜地吃早饭。他这又是什么操作？
　　储卫很不高兴，他从她手上接过了筷子，放在粥碗上，慎重而严肃：“乐心，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
　　他的神色让乐心一颤，以为是什么大事。
　　大男子主义·储卫：“我们储家，没有让媳妇做饭的惯例。也就是说，你不能做饭。”
　　“你就该坐在餐桌前，等着我端上饭菜，然后吃就行。”
　　“储家的男人，如果不能给媳妇做饭，活着还有何意义？”
　　乐心：“……”
　　行吧，她的男朋友不是一般人。
　　乐心背着储卫去了两次仙界，事不过三，她不能再背着储卫去第三次。可是，她把仙太子的心脏埋在了道一仙君闭关的洞府外面，隔一段时间，她需要去看一看情况，看那心脏是否有变化。
　　所以，乐心没有欺瞒，把这事与储卫说了。
　　储卫听后，握住她的手，想也不想地说：“我陪你去。”
　　乐心答应了，准备到时候把储卫变成拇指男孩，塞口袋里带上仙界去。嗯，若是有时间，她带储卫在仙界参观游览一番再回来。
　　当初大学恋爱的时候，两个人都背着家境贫寒的人设，还没有一起出去旅游过呢。最远的地方，也就是去城郊爬爬山、踏踏青，还不过夜的那种。
　　既然要去仙界，就要做好万全的准备。虽然他帮不上什么忙，但也不能拖后腿。身为霸道总裁本总裁，他手下公司无数，那么多的员工靠着他吃饭，他若是猛然间一走了之，公司一定一团乱，分分钟影响多人命运。他不能干如此不负责任的事情。
　　找了个时间，储卫回了一趟家，和他赋闲在家画桃花符的爸爸储卜凡来了一次男人与男人之间的谈话。
　　储卫知道，在他爸妈的心中，乐心是玄门中的高人。他没有挑明乐心仙女的身份，只说近日可能要随着女朋友出一趟远门，届时需要他爸回公司坐镇一段时间。
　　储卜凡：“是去度蜜月吗？”
　　储卫：“不是。”
　　储卜凡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的儿子，俊朗的面容渐渐成熟，眉间坚毅，自有一份气度。可他也能看出儿子眼底有事隐瞒，储卜凡深吸一口气，说道：“我明白了。”
　　未来儿媳是玄门高人，所谓的出远门，肯定是出了大事。儿子不愿他们担心，又不放心女朋友，肯定是要陪着去的，还要编谎话骗他们。唉，他都懂的，里都有这种套路的，他儿子和未来儿媳是要去做大事的，也许就是拯救地球，维护世界和平呢。身为普通人，他帮不上忙，但他也不能拖后腿。
　　他一巴掌拍上储卫的肩：“儿砸，你放心的去吧！”
　　储卫：“……”怎么听起来感觉不太对？
　　“家里有我，公司有我，如果……”如果儿子回不来了，他和老婆再生一个？不不不，算了，老婆生孩子太辛苦了。
　　那就没有如果！储卜凡目光决绝而肯定，“我和你妈等你回来，你可一定要回来啊！”
　　储卫莫名其妙地被自家爸爸催着离开了，算了，他爸已经答应了会在他去仙界的时候管理公司，让他没了后顾之忧。
　　隔天，储卫收到了储卜凡送来的一大盒符咒，满满当当的黄符纸，上面是鲜红色的符篆。
　　“儿子，这是爸爸花重金从玄门买来的符咒，当你遇到危险的时候，兴许能用一用。爸爸知道，你肯定更信任枪，但在我们国家，私自携带枪支是犯法的，你就打消这个不靠谱的念头吧，何况，遇到那些东西，枪有什么用？”
　　“不知道你们要去什么样的地方，但是各种温度、各种环境下需要的装备我都给你们准备了，一会就会送过来，你注意签收一下。”
　　“对了，爸爸看里童子血威力也很大，怕你傻直接拿刀割手指，血流太多止不住，爸爸特意给你准备了一根针。”
　　储卫把黄符纸拨开，果然见到盒子最下面放着一根缝衣针。
　　乐心神色复杂又羡慕，“你爸爸真好啊。”
　　她从那送来的一大卡车的装备里翻翻找找，拿了一个望远镜出来，递给储卫，“带着这个吧，到时候登高望远，让你看一看仙界的美景。”
　　然而，仙界突然来人带了一道天帝旨意给乐心，大意是她举报有功，揭穿了玄一真人谋逆的事，特召她回仙界做她的乐心仙子，不用再在凡间当土地神。
　　乐心不知道这是天帝的意思，还是仙太子傅予的意思，但是，不管是谁的意思，她都是不会回去仙界做仙子，她要继续在凡间当土地神。她男朋友在这儿呢，还没有成为她的土地婆婆呢，她回仙界干什么？
　　这个旨意不能遵从。
　　拒绝也要拒绝得婉转一点，不能不给天帝的面子。乐心找到了已经过了坐直升机的瘾并巡视完了所有学校的助理，再次把的背景拓展了一些，让他写一封拒绝旨意的信。
　　要言辞恳切，读之令人动容，心生不忍，答应她的请求。
　　助理用他超强的笔力，再次完成了这个艰巨的任务。当这封信传达给天帝后，他果然没再提让乐心回仙界的事。
　　刚拒绝完回仙界的旨意，乐心也不好立刻回仙界。反正她师父的事，急也没有用。她按捺住心情，准备再等一段时间。
　　蓝岑的处罚很快定了下来。篡改凡人记忆，罪不可脱，刑雷加身。施完刑雷后，她还需要下凡，继续用凡间的肉身生活，一直到鬼界生死簿上规定的寿命为止。
　　当然，这一次蓝岑是戴罪之身，又没了玄一真人的庇护，她成了真正的凡人。虽然没有剥夺她的记忆，可她没了仙力，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孩子。这对一向高傲，看不起凡人，自认神仙高人一等的蓝岑来说，是一件不能容忍的事情。她的自尊被狠狠踩了下去，但她也捡不起来。
　　白虎非常高兴，真正的蓝岑回来了，他终于不用装女人了。
　　他兰花指一翻，矫揉做作地笑：“真好呀！”
　　乐心：“……”醒醒，正常点。
　　玄一真人的处罚还没有定下来。天帝想直接杀了他，仙太子反对。两父子不知为何闹僵了，玄一真人便只能被关押在天牢里，等着他们闹完再决定该如何处置。
　　扳倒了玄一真人，乐心心情愉快。每天摘水果都是哼着歌，还和十几岁的小姑娘一样蹦蹦跳跳地走路。她和储卫的感情迅速升温，再度升华到另一层高度，然后，她拒绝和储卫一起睡，她怕落枕。
　　储卫：“……”
　　窗帘没有拉严，月光从缝隙里悄悄洒了进来。躺在床上熟睡的乐心忽然睁开了眼睛，神仙五感敏锐，她看向站在她床边的纤细身影。
　　那身影向前走了一步，在月光里露出一张明艳的脸来，“呀，乐心，你怎么是自己睡的？北和不是说你和男朋友同居了吗？”
　　乐心：“龙绣？”
　　龙绣抿唇一笑，溢出微微的羞涩，“我来看看你呀。”
　　“啊，不对。”她想了起来，“我是来告诉你，你师父闭关的洞府有了异动。”


第73章 活了
　　有的人是天才, 哪怕化成灰了依然是天才。
　　灰白色物质不过是经乐心提及“涅槃”二字，很快便领悟了真正的涅槃之道。但它缺少力量。
　　没了记忆的灰白色物质并不着急, 它在仙界各处游荡。八卦听了不少，自称它徒弟的女孩却没有看到。
　　嗯，估计是重色轻师父，到凡间找她很帅很可爱的男朋友去了。
　　闭关洞府外木匣里的心脏, 灰白色物质再次嗅到了乐心的气息。
　　徒弟送来的礼物？
　　正是它现在亟需的，虽然小了点，可再小的蚊子肉也是肉啊。灰白色物质这下肯定乐心绝对是它徒弟了, 送礼物送到师父的心坎上，绝对是亲生的徒弟。
　　不过，这心脏，它不能直接吃了。
　　吃心脏什么的, 一听就很邪恶。而且，它如果没有感觉错误的话，这个心脏是仙太子的。活人的心，它融合了算怎么回事，它又不爱仙太子。
　　不妥。
　　灰白色物质为难地绕着木匣转圈, 心脏周围的生机比别处浓郁了不少。
　　对，它是需要生机, 提升自己的力量, 不是要吃心脏啊。
　　没多久，封闭的洞府内，散落一地的灰白色物质渐渐聚合到一起, 形成一个人形状的虚影。那虚影身形又缓缓变实，幻化出一名身高腿长的少年来。这一切都静悄悄地进行着，没有惊动任何人。
　　少年白衣黑发，面上是病弱的苍白。他抬起头，露出一张精雕细琢的脸来。
　　少年看看自己裸露在外的双手和双脚，疑惑皱眉。它，现在是他，依然不记得什么。因为苍白的面色，在日光下，少年竟给人一种脆弱易碎的错觉来。他手中幻出一面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十分不满意。少年啧了一声，学着西子捧心，再咳嗽一声，感觉自己弱弱哒。
　　丢了手中的镜子，少年赤脚在洞府里走了一圈，没发现出口。原本作为灰白色物质的时候，他能够从禁制的一丝缝隙内出去，现在成了人形，他没办法再从缝隙里出去。
　　禁制怎么解的？
　　少年面无表情，他连记忆都没有了，还能记得这个？
　　昔日目中无人的高傲的道一仙君，坑徒弟坑对手坑朋友，坑遍仙界无敌手，如今终于坑到了自己。
　　这真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龙绣深夜来了凡间，告诉乐心她师父道一仙君闭关的洞府有了异动，乐心立刻便要去往仙界一探究竟。
　　这次她没有再背着储卫，她敲响储卫的门，没有欺瞒，问他要不要和她一起去仙界。
　　意料之中的，储卫要跟她一起走。储卫发了信息给他爸储卜凡，说事态紧急，他和女朋友现在就要离开，让他爸明天不要忘记去公司上班。
　　龙绣好奇地打量着储卫，北和与她说过很多关于储卫的事情。久仰大名，不如近距离相处。仅仅是储卫望着乐心的眼神，便让龙绣明白，乐心爱上他，而不是仙太子，是多么理所应当的事情。
　　相对比仙太子所有情绪内敛在一汪不见底的眼眸下，有谁能拒绝得了储卫这样年轻帅气的小伙子专注又热情的爱慕目光？
　　乐心把龙绣介绍给储卫，她遗憾道：“说是凑一起打麻将，你来了，本该人够了，可惜北和回仙界去了。”
　　早在乐心写下状告蓝岑的信直达天听后，北和他爹便把北和叫回了天界。乐心没拦，她不知事情的后果如何，也不愿拖累北和。她帮着北和他爹哄骗北和，说是他爹想念他了，他也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和他爹聊聊他在凡间的吃播事业，或许能得到他爹的支持，从此来凡间再也没有阻挠了呢。
　　傻乎乎的北和信了，乐颠颠地回了仙界。至今，还没能再回人间。
　　乐心带着储卫和龙绣一起回了仙界。
　　天色亮起来之后，早起的储卜凡看到了储卫发给他的信息，再度霸总出征，他穿上锃亮皮鞋，梳了帅气发型，再拎上干练公文包，准备出门去公司。
　　储妈妈穿着贵妇睡衣，站在楼梯口，疑惑问：“周六你还去公司？”
　　公司不是双休吗？加班？
　　储卜凡：“……”忘记了。
　　仙界，因道一仙君闭关洞府的异动，所有的神仙简直都要疯了。
　　魂灯灭了的道一仙君，闭关洞府里，有动静了！
　　像是有人捶墙的声响，一拳又一拳。很有规律，捶一会歇一会。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
　　被惊动的神仙皆围拢在洞府外面不远处，听着洞府内的捶墙声，神色各异。
　　有与道一仙君交好的神仙试着在洞府外呼喊他：“道一仙君？道一仙君？”
　　捶墙的声音顿了一下，而后继续捶墙，没有回应。
　　神仙们议论纷纷，他们打不开道一闭关洞府的禁制，自然也不能进去看看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而那捶墙的声音，随着空气，飘荡了整个仙界。一声又一声，直往神仙们的脑子里钻，隔音都隔不掉。
　　机灵一点的神仙去看了道一仙君灭了的魂灯，然后，惊讶地发现，那魂灯已然亮了！
　　星火灯光，小却明亮。似是焚烧了累赘、废物，只余了精华。
　　“道一仙君的魂灯亮了！”他叫道。
　　神仙们一时喧哗。
　　刚到仙界就往道一仙君闭关洞府而来的乐心，远远地就听到了这句话。道一仙君，魂灯，亮了。
　　她师父，活了？
　　涅槃吗？


第74章 记起
　　乐心猛然出现, 让众多神仙吃了一惊，他们自觉让出一条路来, 让她走到了闭关洞府的最前方。
　　毕竟，洞府里发出异动最大可能是与魂灯灭了又亮了的道一仙君有关，而乐心又是道一仙君唯一的徒弟。
　　神仙们私底下虽好八卦，但是当着当事人的面, 却保持着极高的素质，没有出言谈论。他们彼此眼神交汇，能看出对方眼底的意思：
　　“这不是乐心？叫玄一真人流放到凡间做了土地神, 怎么又回来仙界？”
　　“土地神就不能回仙界了？玄一真人已经倒台了，听说里面也有她的手笔，前些日子天帝还曾下过旨意召她回仙界呢。”
　　“倒看不出来她这么厉害，不过, 人家是道一仙君亲手教导出来的徒弟，能差到哪儿去？”
　　“不过，跟在她身边的那个小子是谁？是个凡人啊……”
　　“凡人怎么了？很帅啊，比仙界好多小子长得俊多了！”
　　“你可闭嘴吧，你个颜狗！”
　　“你也闭嘴吧, 你个种族歧视！”
　　“哼，强词夺理！”
　　“哼, 不可理喻！”
　　……
　　储卫知道自己来仙界, 除了能给乐心情感上的支持和陪伴，其他的都做不了什么，是以, 他强烈要求乐心把他变成拇指小人随身带着，既方便又不惹人注意。乐心不愿意，他是她男朋友，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东西，既然她答应带他来仙界，就要光明正大得带。凡人怎么了？凡人所在人间可比仙界有温度多了。
　　白禾仙子迎了上来，她好奇地看了眼和乐心肩并肩走过来的储卫，却没有多问。此时此地都是不合适说这些，她隐有担忧地望向捶墙声音传过来的地方，低声和乐心说：“这声音有一段时间了，我试过呼唤道一的名字，但是没有回应。”
　　道一仙君灭了的魂灯亮了，道一应是涅槃成功了。只是，为什么他听到自己的名字没有回应呢？是失忆了还是变成哑巴了？白禾仙子猜不透，对于道一，她也从来没有猜透过。
　　捶墙的声音响了一会，又停了下来。很像是捶墙累了，暂停休息。
　　乐心走到洞府禁制前，提声喊了一句：“师父？”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人应声。
　　隔了一会儿，捶墙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说也奇怪，那捶墙的声音只单独响在洞府禁制的某一块。乐心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这是不是里面的人被困住想出来，所以在试着敲碎禁制？
　　她又试着朝洞府里喊了几句，依然没有回应。
　　深知自家师父脾性的乐心没有放弃，师父的魂灯亮了，说明师父活了。闭关的洞府禁制打不开，那师父一定就在洞府里。至于不搭理他们，更好解释了，自己的禁制自己打不开，这么丢面子的事情，她师父会承认？
　　肯定是在里面装聋作哑呢。
　　乐心越想越觉得是这样，她扒开埋藏木匣的地方，仙太子的心脏依然在，但里面的生机所剩无几，这让乐心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想。
　　为了师父能早日出来，乐心双手幻化出两把巨锤，她随手递给储卫一把，然后走到捶墙声音发出的地方，举起锤子狠狠地砸了下去。
　　若是这样子能打开禁制的话，这样里应外合应该会快一点。
　　女朋友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储卫，连理由都不问，跟着乐心捶起来。
　　龙绣和白禾仙子互望一眼，也各自幻化出锤子，开始捶洞府禁制。
　　被他爹管束在身旁的北和撒娇耍赖终于挣脱，加入捶禁制队伍。
　　一群围观的神仙一头雾水：“？”
　　一言不合捶禁制，这是什么操作？
　　和道一仙君交好的神仙无事可做，闲着也是闲着地也成了大锤捶禁制的一员。
　　曾和乐心打过牌闯过祸的同窗们凑热闹般地也捶打起来。
　　一群的神仙捶打禁制的声势巨大，很快盖过了洞府里传出来的捶墙声。
　　洞府外覆盖的禁制在不断地捶打之下，禁制力量开始溃散，虽然很少，但一点一点的，愚公移山似的，禁制总会被打破。
　　天帝派过来监视事件发展的仙侍一脸懵逼地看着眼前的捶禁制大军，道一仙君的清修闭关洞府，怎么一秒变成了拆迁现场？
　　他不敢耽搁，火速回了天帝的宫殿，将事情如实上报。
　　天帝心头滋味莫名，好不容易拔去了玄一真人这根刺，死了的道一仙君居然魂灯又亮了。他堂堂天帝难不成头上永远要压着一个人？虽说道一仙君不若玄一真人那般霸道蛮横，但道一仙君活着对他们天帝一族就是一种无形的威胁。
　　不，他不能容忍。
　　仙侍：“这事需要告知太子吗？”
　　“不，他在闭关调息，此事不用告知他。”
　　天帝对仙太子不满，按照他的意思，直接将玄一真人杀了便是，傅予却不愿意，一定要公开审判，判刑处罚。天帝隐约察觉到他与仙太子政见不合，但是他们天帝一族如今需要靠得是仙太子的实力，除非……
　　他拿回仙太子胸腔里那颗先祖的心脏。
　　天帝年轻时候也打过那颗先祖心脏的主意，但他不确定用了的后果是什么，没有人试过。而他也没有勇气将自己的心脏挖出来。现在，他儿子试了，仙力提升成为仙界第一，或许，他也可以试试。
　　他是天帝，本就该是仙界第一，不管是仙力，还是位置。
　　天帝暗中调遣了天兵天将，让他们守在道一仙君闭关洞府的不远处，一旦道一仙君从洞府中出来，便立刻通知他过去。
　　魂灯灭过的道一仙君肯定不是当初的巅峰时期，若是道一仙君正处于虚弱，他不介意让他魂灯再灭一次。
　　面色苍白的少年道一仙君如乐心猜想一般，他失忆了，忘记了打开禁制的方法，又不能像成灰时候那样顺着小缝隙出去。禁制再厉害，也是仙力凝滞。别的神仙打不开，是他们的仙力不如道一仙君。何况，这禁制，还是道一仙君利用仙界灵力，使用仙诀封下的，其中磅礴之仙力，即便是道一仙君自己，若是不得解开禁制之法，靠蛮力也是解不开的。
　　少年道一仙君忘记了方法，解不开禁制。洞府中无聊，他就幻化了个小锤子，叮叮当当地敲起了禁制，捶一下，禁制上的力量弱了一点点的一点点。照他这样，捶个千万年，禁制或许就能捶破了。
　　这和滴水石穿是一样的道理。
　　被他捶禁制的声响引来的神仙，尝试唤他，“道一仙君？”
　　道一仙君没理，他不记得自己叫道一仙君，对于陌生人，他天生不想搭理。
　　后来，乐心叫“师父”，道一仙君听出来了，是之前洞府外和他将她又帅又可爱的男朋友的徒弟，她还送了颗蕴含生机的小心脏帮助他涅槃。道一仙君依然没有搭理，师父的尊严要维护好，他不能让徒弟知道他被困在洞府中出不去。
　　装死。
　　令道一仙君心情复杂的是，他的徒弟也开始用锤子砸起了洞府的禁制，她男朋友，她朋友，还有一群傻里傻气的神仙。
　　道一仙君：“……”
　　乐心小孩子胡闹就算了，活了千万年的那群老神仙是怎么回事？这禁制是锤子能捶破的？
　　他只是无聊捶着玩罢了！
　　洞府外，乐心捶累了就停下来歇一歇，她再帮储卫捏捏手臂和肩膀，去处他肌肉的酸疼。怕饿着他，乐心还特意回了一趟她师父的宫殿，让往日照顾她的侍女照着凡间一日三餐地给储卫送饭来吃。
　　有神仙好心，怕这样送饭麻烦，便拿了一颗辟谷丹过来，要给储卫吃，能保他十天半个月不饿。
　　乐心却拒绝了，她不想委屈储卫。
　　她笑着开了个玩笑：“我怕他营养不良……”
　　储卫冲着她笑，那笑容依然是青涩而腼腆的，一如当年在大学里对乐心一见钟情的模样。
　　周围的神仙们感觉吃到了传说中的狗粮，甜齁。
　　捶禁制的时间长了，神仙们不再像一开始那么紧绷，他们三三两两说说笑笑，还很感兴趣地问起了乐心和储卫之间的事情。得知储卫是乐心在凡间交的男朋友，他们一点也不意外，又问起了储卫的家庭和工作以及人间的许多事情。
　　只要不是面对乐心，储卫一向淡定而从容。他彬彬有礼，又进退有度，被一群和凡间的三姑六婆与表叔二大爷一样爱八卦的神仙们围在中间，储卫唇角含笑，拿出了与客户谈生意的霸总实力，不过分殷勤也不太冷淡，有问必答，真诚而恳切，以良好的家教和素质，获得了众多神仙的一致称赞。
　　“有眼光！”他们纷纷对乐心说道。
　　北和可怜巴巴地被挤到一边，他储爸爸没忘记他，将他拉了过来，又介绍了北和在人间的吃播事宜。
　　神仙们不可置信：“这样也可以？”
　　北和差点气哭，他也是靠自己实力和本事，怎么那眼神就这么不相信他呢？北和一捋袖子，不顾他爹的警告性眼神，滔滔不绝地讲述了他的吃播事业和他未来的梦想，务必让他们知道吃播事业的神圣和前途的不可限量。神仙们十分感兴趣，将他围在了中间。
　　祸水东流的储卫松了口气，神仙们太热情了，他招架不住。比起和他们聊天，他更想陪在乐心身边。
　　乐心歪头冲他笑了笑，储卫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回了仙界后，乐心恢复了在仙界的装扮。繁复的群衫，乌发极长，梳了个好看的发饰，和古装剧里的美人一般。这样的乐心，让储卫看了又想看。仙女乐心，此刻在储卫眼里有了具体的模样。
　　他女朋友真好看呀，实名吹爆！
　　相对于闭关洞府外的热闹，道一仙君自己一个人冷冷清清的，他听着外面的声音，冷着脸生气，那是他徒弟的男朋友，他徒弟女婿，他还没问他呢，凭什么那群不相干的神仙先问了？太过分了，第一个考察储卫的，应该是他这个师父才对。
　　他狠狠捶了一下洞府禁制，禁制力量又溃散了一点点。
　　生闷气的道一仙君顿了顿，他的脑海中有什么一闪，他……好像记起了怎么打开洞府禁制了。


第75章 舍身
　　洞府外的捶禁制大军还在挥舞着锤子, 叮叮当当的声音，此起彼伏。已经记得如何打开禁制的道一仙君有心想提醒他们不用白费力气, 站远点，他来解禁制就行，但一开始装了哑巴，现在突然开口好像不太好？
　　道一仙君思量片刻, 决定继续装死。他默默地后退了一步，脑中自然闪过解除禁制的方法，随着他术法施展的结束, 洞府外围似是有一层透明的膜悄悄隐退，露出洞府本身的石壁来。
　　洞府外的神仙们对此一无所知，依旧挥着锤子砸上来，没了坚硬如铁的禁制在, 石壁在他们的锤子下犹如豆腐一般，一捶即碎。
　　众多的锤子一齐挥下，洞府石壁不堪抵挡，瞬间土崩瓦解，碎裂的石头四处飞溅。
　　轻松谈笑的神仙们有些懵, 怎么就这么容易碎了？这是……禁制打开了？
　　而后，他们欢呼雀跃起来。果然, 滴水石穿, 愚公移山，只要坚持，众人团结, 用锤子也能打开道一仙君的禁制。
　　他们，真是厉害呀！
　　老一辈的神仙当场给他们的后代和徒子徒孙灌了一碗新鲜的鸡汤。
　　真正打开禁制的道一仙君：“……”
　　算了，深藏功与名，他们开心就好。
　　谁都没有看到，在禁制被打开的一瞬，无数的光点从禁制上飞离，聚合到道一仙君的身体内。道一仙君低垂的眸子淡漠地动了动，依然是面无表情的模样。
　　乐心在洞府石壁炸开时，将储卫拉远了一些，她拍了拍两人身上的碎石渣，再抬起头，便看到尘埃烟雾落下后，洞府内一道清瘦的人影。
　　面色苍白的少年，连唇色也泛着白，显得身体孱弱极了。少年抬手放在唇边，小声咳了一声，眉尖自然蹙了蹙，愈发羸弱。他赤着脚，可怜兮兮的。
　　这少年，是她师父。即便年纪看起来小了，五官轮廓都缩小了一圈，可还是能认出来，那是道一仙君。
　　自乐心有记忆以来，道一仙君看起来都是青年的外貌，成熟稳重，气势逼人。哪怕是逗她玩，语气很欠揍，人也是漫不经心的，可他在乐心心底，都是坚不可摧的、需要她仰望、会让众神仙顶礼膜拜的仙界巅峰。眼前的病弱少年，却是弱小可怜的，让人怜惜，忍不住想去保护的。乐心心底抽痛，她的师父，受苦了。
　　“师父？”
　　乐心硬是压制住了奔腾的情绪，可泛红的眼圈还是泄露了她的激动和喜悦。自从道一仙君魂灯灭后，压在她身上的重如山岳的沉甸甸的东西消弭干净，她蓦然轻松许多。
　　道一仙君淡淡地“嗯”了一声，外形变成了少年，他的语调也稚嫩了些。
　　他抬眼看向储卫，徒弟口中又帅又可爱的男朋友，细细打量起来。
　　那目光仿若实质，重重地落在了储卫的身上。储卫立刻挺直身体，尽量保持坦然自若的样子任由他看，但那是他女朋友的师父啊，储卫紧张极了。乐心向前一步，若有似无地将储卫挡在了身后。
　　道一仙君不屑地冷哼，心有所属的徒弟泼出去的水，还挡着？也不看看自己那身高能挡住身高腿长的男朋友么？亏他这个师父宽容大度，不与她计较。
　　眼前一群的神仙神仙们又是敬畏又是钦佩。不愧是仙界的天才，魂灯灭了又亮，死了又活，从古至今以来，除了凤凰一族，也只有道一仙君一人。
　　此刻，留在这里的神仙大多是与道一仙君交好的仙友，厌恶他的神仙们早就离开，才不愿留在原地帮忙捶禁制呢。
　　道一仙君冲他们挥挥手，露出一抹淡笑，“大家，许久不见。”
　　老友们围上来，热络地问候。但对于道一仙君此刻的模样，他们默契地没有问原因，——都这么弱小可怜了，何必再去问，徒惹他伤心呢？
　　昔日强大的仙界巅峰变身小可怜，他们心底的保护欲被激发了起来，很快，这种保护欲便派上了用场。
　　因为，闻讯的天帝带着成千上万的天兵天将来了。
　　天帝亲眼见到道一仙君病弱的少年模样，得意的神色丝毫没有收敛。哼，猖狂了那么多年，即便你能和凤凰一样涅槃重生又如何，他要在他最孱弱的时刻将他杀死，让他再没有恢复巅峰的机会。
　　打蛇打七寸，杀敌看准时机。
　　天帝也不废话，直接让天兵天将的武器对准了道一仙君。时间，对道一仙君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多一刻，他便会多恢复一些仙力，也更难对付一些。
　　“天帝，你这是做什么？”有神仙上前质问。
　　天帝：“要么让开，要么一起死！”
　　“我数十声。”
　　白禾仙子厉声道：“天帝，你是要枉杀无辜吗？道一仙君何错之有？”
　　天帝无动于衷：“他活着就是错！一、二、……”
　　乐心叹了口气，她盼了这么久回来的师父居然变成了弱鸡，好歹师徒一场，就算师父成了弱鸡，她也没有抛弃他的理由。若想杀了他，必先踏过她的尸骨。她打定注意，抬眼望向储卫，她多么喜欢他呀，这是她想生同衾、死同穴的人啊，如今，她却要陪她师父死。乐心嫌弃地瞟了一眼道一仙君，她师父一脸无辜。
　　“北和，你带储卫走。”她传音给北和。
　　储卫却拉住了她的手，这一刻，他与她心有灵犀，“我不走，你要是敢抛弃我，我恨你一辈子。”
　　不就是死吗？能陪着自己爱的人死，亦是人间幸事。
　　“三、四……”
　　乐心舍不得储卫死，她的犹豫储卫心中清楚，他紧紧握住乐心的手，告诉她，他不愿走的决心。
　　两人彼此对望，千言万语尽在其中。
　　道一仙君看得津津有味，他手指无意识地搓动了几下，差点东西——若是有些瓜子花生或者干果就好了，辅食八卦味道更佳呀。
　　“五、六……”
　　乐心难得犹豫起来，其实她同意带储卫来仙界时，就该想到如今的局面。可惜她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又心存一分侥幸，才让她陷入如今进退两难的境地。算了，时间紧急，且走一步看一步吧。她拉着储卫走近道一仙君，将两人护在了身后。
　　白禾仙子与乐心肩并肩而立。
　　“七、八……”
　　更多的神仙站到了道一仙君的身前，他们无声与天兵天将对峙，神色坚韧。
　　“九……”
　　天帝愤恨的眼神丝毫不掩饰，道一仙君活着就是错，这些不知好歹的神仙帮助道一仙君更是错，他今日势必要将他们斩草除根，他，堂堂天帝，才是这仙界说一不二的人，他们都不该质疑他的决定，更不该违抗他的命令。既然他们选择站在了他的对立面，那就都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杀，无赦！”
　　身后的天兵天将却没有动。
　　“听不见吗？给我杀！”
　　天帝阴狠地吼道。
　　天兵天将依然没有动。一道脊背挺直的身影从他们身后走了出来，他神色极淡，看着天帝，似是审视，又像是在评估。
　　“父亲，”他走近天帝，“您要杀谁？”
　　天帝冷笑：“明知故问。”
　　“你要阻止我？”
　　仙太子傅予：“真要杀？”
　　天帝：“真要杀。”
　　仙太子傅予低头，思量不过一瞬，他便看向天帝，眸深沉沉，令人看不透，“父亲，沉寒宫风景幽美，远离仙宫，您不若与母后一同移居过去吧？”
　　天帝拔剑直指向自己最骄傲的儿子：“你是要谋反、要篡位？”
　　傅予手指动了动，天帝就觉手中的长剑重逾千斤，无法把持，脱手掉在地上。“父亲说笑了，不是您自觉才能不堪在位，所以自觉退位吗？”
　　天帝想破口大骂这逆子，却发现自己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他脸色憋得通红，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
　　傅予：“您不说话便是同意了。”
　　他吩咐身边的仙侍：“送我父亲先回宫吧。”
　　天帝犹如傀儡一般，被仙侍们牵走。
　　众神仙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他们不好笑也不想哭，只能面无表情。
　　仙太子终究是长大了，翅膀也硬了。只是，他会如何对待道一仙君呢？
　　傅予越过重重的神仙，对着依靠身高鹤立鸡群很显眼的道一仙君冷淡颔首，“恭喜道一仙君。”
　　道一仙君回以点头，同样冷淡：“多谢天帝。”
　　傅予眼神扫过众仙：“三日后，登基大典，还望众位准时参加。”
　　“自然、自然……”有神仙应和。
　　而后，依然是两军对垒的阵势，相顾无言，气氛尴尬。
　　她和他，站在对立面，遥遥相望，彼此无言。傅予满心悲凉，一股酸酸涩涩的滋味难以言明。他知道，站在乐心身边的那个年轻男人是她的男朋友。众多神仙之中，唯有他一凡人，可他丝毫不惧，敢于站在乐心身边。傅予想，若是当初，他有这样的勇气，他和乐心或许还有在一起的可能。可是，现在，他知道不可能了。即便他有了以前梦寐以求的实力，不用再依附、利用任何人，也不再惧怕、顾忌任何人，但是，他失去了乐心。储卫和乐心，他们肢体上没有任何动作，仅是站在那里，也能让旁人感觉到两人之间的亲密，他们自成气场，旁人融入不进去。
　　傅予收回目光，挥手示意天兵天将撤离。他转身，依旧是脊背挺直地离去。
　　乐心与权势，他选择了后者。他牺牲了自己的感情，选择了一条孤独的权者之路。或许，这样的傅予才是真正的傅予。
　　这仙界，腐朽而堕落。他努力这么久，终于如愿以偿地站在了仙界的顶端，有了力量去改变仙界的状况，那他必定全力以赴，任何人都不能阻拦他的脚步，哪怕是他亲生的父亲也不行。
　　他知道的，乐心不喜欢现今的仙界，正巧，他也不喜欢。那他就努力地让仙界变成乐心喜欢的样子，平等、自由、公正、法治，就像乐心喜欢的人间那样。等仙界一片祥和、处处歌舞升平之后，乐心，是不是也就会回来了？
　　“等等……”
　　道一仙君开了金口，唤住傅予，即将上任的天帝。他不恭敬也不谄媚，将脚底下埋着的木匣取了上来，将体内的生机注入那颗心脏之中，而后将那木匣用仙力托送到了傅予跟前，“多谢。”
　　傅予没有回头，接下木匣便走。那里是他的心脏，装了先祖心脏的他，已经无处安放这颗心脏，一如他的感情，一如很多事。
　　开弓没有回头箭，人生做了选择便不能后悔，只能一直走下去。前段时间，下旨让乐心不做土地神回仙界的是天帝，他意图重新恢复乐心与傅予的婚约，他知道傅予喜欢乐心，便想靠此拢住傅予的心。傅予没有阻止，但他心底清楚，乐心不会答应回来，更不会答应与他恢复婚约。
　　傅予脚步坚定，愈发沉稳有力，走在他选择的路上。
　　等傅予带着天兵天将离去后，剑拔弩张的气氛渐渐散去。神仙们三言两语，谈论起天帝退位的事情。傅予是他们看着长大的，性格和做事风格他们都很熟悉。相对比于天帝的刚愎自用、目光短浅，以及欺软怕硬的懦弱，他们更倾向于让傅予当天帝，尤其是在傅予不仅有管理仙界的才能，更有那个实力。他们相信，在傅予的带领下，仙界会改革创新，面貌与今截然不同，焕然一新。
　　气氛放松了，也有心情开玩笑了，道一仙君的老友笑道：“道一，你可得记住我们今日为你舍身相救的情谊，以后你可得嘴下留情一些，哈哈……”
　　病弱少年弹了弹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我需要你舍身相救？”
　　他扫视一眼周围的老友，故作不解：“你们是从哪里看出来我需要你们相救的？”
　　这欠揍的模样……
　　真是久违了！
　　神仙们：“……”好想揍他一顿哦。
　　可看他这弱不禁风的模样，下不去手啊。
　　他们怀疑地看向他，这是下不来面子说大话故弄玄虚，还是真……欠揍？
　　难不成人不可貌相，仙也是，道一仙君更是？


第76章 完结
　　关于涅槃, 道一仙君一直跃跃欲试，但是他没有必成的把握。
　　闭关想提升功力, 将玄一真人捏蚂蚁一样捏着玩，谁料玄一真人不愿坐以待毙，暗算了他。道一仙君那一刻脑子不知怎么暂时罢工，竟不躲避, 顺势弄死了自己去试验涅槃去了。
　　幸好他还留存了一丝理智，散尽功力附着在闭关洞府的禁制上，连同自己的记忆一起封印。所以, 即便是道一仙君的魂灯灭了，依然没有一个人能把他闭关洞府的禁制打开。
　　笑话，身为仙界第一，谁能抗得过他仙力的阻拦？
　　众神仙一起捶禁制, 积少成多，禁制上仙力散开一些，回流到他的身上，记忆也回来了一点，道一仙君想起了打开禁制的方法。而禁制被打开的一瞬间, 他封印的仙力和记忆，全部都回归到他身体。
　　道一仙君, 依旧是当年的道一仙君。不, 涅槃后的他，仙力更上一层楼。
　　洞府石壁被捶碎太过突然，道一仙君没来得及改换样貌。不过, 从众多老友眼底对他这副病弱少年模样的怜惜和爱护，让道一仙君深觉，好的皮囊是多么重要，——他决定不换回来了。
　　外貌变了，芯子还在。老友对道一仙君实在是太熟悉，他欠揍的神色一现，算是明了他不仅无事，还有心情逗他们玩，遂纷纷给了道一仙君一个不屑的眼神，告辞离去。
　　友人相聚，把酒言欢，以后有的是机会。他们现在更想找个本尊不在的地方，聊一聊道一仙君魂灯灭了又亮的八卦，还有仙太子傅予逼天帝退位的劲爆秘闻。
　　热闹一瞬间离散，洞府外破碎的石壁一地狼藉。
　　乐心幽幽问：“师父，涅槃好玩吗？”
　　道一仙君点点头：“嗯，尚可。”
　　乐心：“……”
　　前一刻，她能挡住他前面，面对天帝，面对死亡，这一刻，她忽然起了弑师的可怕念头。
　　道一仙君叹了口气：“我涅槃还不是为了你？”
　　乐心：“？”
　　病弱的少年握拳在嘴边咳了咳，“为师说过要把玄一真人捏在手里像捏蚂蚁一样捏给你看，不能食言。”
　　乐心默默地看着他，道一仙君丝毫不觉得不好意思，他抬手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这是他唯一的徒弟啊。
　　乐心嫌弃地躲到了储卫的身边，“发型揉乱了……”
　　乐心没办法形容此刻的心情，师父失而复得，又差点经历了一场生死考验，心情直上直下跌宕，她需要平复平复。而她师父和无事人一般，修身养性的功力非她能比，她挽住储卫的手臂，打算先回人间送两趟快递冷静冷静再回仙界来面对她这不靠谱的师父。
　　道一仙君：“长大了的徒弟泼出去的水，你是有了男朋友忘了师父？”
　　在他还是灰白色物质的时候，乐心在闭关洞府外讲得那些话他都听到了。再结合他以灰白色物质形态游荡在仙界各处听来的八卦消息，基本拼凑出了他魂灯灭后，乐心的处境以及她所遭受的一切。
　　“都说养徒防老，你和男朋友双宿双飞去了人间，把我一个孤寡老人抛弃在仙界，孤独寂寞冷，你忍心？”
　　她和她师父果然不适合走温情路线！
　　乐心掏出一面菱花镜，怼到她师父脸前，“孤寡老人？您老人家看着比我还年轻好么？”
　　道一仙君推开菱花镜，冷静道：“那也改变不了你要抛弃我的事实。”
　　留在原地未走的白禾仙子捂脸，不忍直视。道一无事，还挺能蹦跶，她放心地默默离去。
　　北和被他爹拽走，龙绣仰头望天，假装自己是空气，轻飘飘走了。
　　乐心：“……”
　　孤寡老人不能抛下，男朋友不能抛下，她的微商事业也不能撒手不管。最后，道一仙君要跟乐心回人间去，好方便她履行赡养老人的义务。
　　至于，神仙私自下凡是需要受罚的，道一仙君表示，他人老珠黄，呸，他年老色衰，也呸，总之，他年纪大了，唯一的徒弟被流放到人间做土地神，他不去人间能去哪儿？
　　道一仙君十分遵纪守法地将自己去往人间的事情报予新上任的天帝傅予知道，他和玄一真人不同，虽然他做事随心所欲，不走寻常路，他是仙界良好公民，从不靠仙力欺压他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傅予没说什么，同意了。他对于道一仙君有着极其复杂的感情，仰慕过的强者，依仗过的前辈，还是他心上人的师父。傅予冷静而理智地想，让道一仙君去人间，或许更有利于他整治仙界。
　　离开仙界之前，道一仙君说他有点事情解决，让乐心带着储卫在仙界先逛一逛。
　　乐心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她师父去看玄一真人去了。她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带着储卫在她自小生活的宫殿内闲逛。闲庭桃树下，是她师父教导她仙术的地方；亭中石桌旁，是她师父逗弄她的地方，还有，幽静宫殿角落里，是她默默练功的地方。乐心一一带储卫走过，顺便吐槽她师父的不靠谱。
　　从她的言语中，储卫能感受师徒情深。他对乐心的情绪感知一向敏锐，自道一仙君涅槃成功后，乐心明显心情愉悦起来，脚步都轻快许多。整个人像是洗去了承压在心上的尘埃，通透灵动起来。
　　他喜欢这样的乐心，真正开心快乐的乐心。
　　不过，道一仙君着实不靠谱。
　　因为他给未来徒弟女婿的见面礼是一枚仙丹，吃了可以坐地成仙的仙丹。
　　乐心/储卫：“……”
　　不知是该感慨他财大气粗，还是出手慷慨阔绰。
　　当年乐心靠吃仙丹成仙，背后被仙界众仙议论许久。她以自己的努力，各样出类拔萃，才洗脱这种被人轻视的境地。
　　“给凡人吃仙丹是违反天规的师父……”
　　乐心是道一仙君的徒弟，加之当时的天帝怕得罪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现在，居然还要给储卫吃仙丹？
　　明明她有更好的办法可以让储卫成仙，堂堂正正，光明正大。
　　乐心解释了一下在人间当土地神的好处，尤其是看上的对象，就算是凡人，一旦结合，便能共享仙力和寿命，比吃仙丹更厉害。
　　道一仙君不肯认输，他沉吟片刻：“也就是说，你到现在还没有给储卫一个名分？”
　　乐心：“……”对不起，打扰了。
　　仙界的天牢并不阴森，反而光线恰到好处，搭配流云，白日璀璨阳光，夜晚星辰，挺美。玄一真人被锁仙锁住了仙力，困在天牢中，出不去。他静静地坐着，想了很多，也什么都没想。他这一生，太过漫长，除却他宠爱的女儿，他发现，他记得最多的居然是道一仙君。
　　若这仙界没有道一仙君，他断不会落到如此地步。
　　既生道一，何生玄一？
　　在道一魂灯灭之后，他该果断地杀了天帝一族，不给傅予小儿喘息机会，让他用了先祖心脏得了无上仙力。若是他那样，此刻，待在这天牢里的就不该是他。可是，道一仙君给他的心理阴影太大，他根本不相信他那么容易就暗算了道一，他怕是阴谋。所以，他观望又观望，一直到傅予的实力大过自己，让他彻底没了称霸仙界的可能。
　　天牢无人，守卫的天兵离得很远，外面发生了什么，玄一真人并不知道。当一道阴影落在他身上的时候，他下意识抬头，居然看到了道一仙君！
　　“你没死？”他魂灯不是灭了？
　　道一仙君手上捏了只蚂蚁，“死了啊，又活了。”
　　他本来是想将这蚂蚁捏到玄一眼前，嘲讽他，说，你看，我现在涅槃成功了，捏你玩跟捏这只蚂蚁一样。但玄一眼中的惊惧太过明显，他反倒没了逗他的兴趣。他不是个落井下石的仙，若是玄一没进天牢，他会揍他一顿给徒弟报仇。
　　“这蚂蚁，送你了。”他大度地递出了蚂蚁。
　　玄一真人不会有好下场，他坐等新天帝对他的处罚。
　　玄一真人：“你是嘲讽我命如蝼蚁？”
　　“你想多了，就是单纯让它陪陪你……”
　　道一仙君扔下蚂蚁，忽而叹道：“玄一，我当年提醒过你……”
　　可是玄一真人不听，他坚信一切靠实力说话，他厉害，他就有话语权，他就能凌驾在一切之上。可凌驾在一切之上，就会活得更快乐吗？就是存在这世上的意义吗？
　　昨日今日恍若一梦，再言其他已无意义。做过的事，需要自己承担后果，避无可避。
　　道一仙君出了天牢，又化成病弱少年的模样，一步三咳，找他徒弟去了。
　　道一仙君看人目光一向很准，他当年知道傅予喜欢乐心，诚然，傅予是优秀而称职的仙太子，但他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即便他喜欢乐心，乐心在他心目中也不是处于最重要的位置，一旦有了抉择，他可能会舍弃乐心，所以，道一仙君警告傅予不许对乐心多情，而傅予从那之后再不越线一步，也证明了道一仙君的预判是正确的。
　　储卫和傅予不同，在他心目中，乐心是第一位。道一仙君和他聊了聊，感慨自己的傻徒弟捡了个宝。就长得好，又年轻有为，诚恳负责，对待感情一心一意，多好的小伙子啊，怎么就眼瞎认定了他徒弟，非他徒弟不可了呢？啊，一定是他教导出来的徒弟太优秀了，他与有荣焉。
　　到了凡间后，道一仙君催促储卫打电话通知父母，他作为乐心的长辈，要见对方的家长，商量两人的婚事。
　　储卫自然没有意见，他想娶乐心很久了，他给他爸储卜凡打电话的声音都是颤抖的，“爸……”
　　储卜凡：“儿子？平安回来了？没有为了世界和平牺牲？真是太好了！没没伤吧？”
　　“没受伤。”储卫缓了缓情绪：“爸，我……”
　　储卜凡冷酷地说：“没受伤就赶快滚回公司干活，我要罢工。”
　　储卫：“……”这虚假的父子情！
　　脚踏实地的乐心讲求务实，回到凡间之后，她翻翻手机，又有不少水果订单，她安置好孤寡老人在别墅休息，便和储卫一起去了山谷把白虎打包装好的水果送出去。
　　盛夏的夜晚，晚风吹拂在脸上，微微的温。漫天的繁星在天空中闪烁，路灯淡淡的光晕染开来，洒在小径上。送完水果的乐心和储卫手牵手走着，安静的别墅区内，花坛里的花香味弥漫，夏虫鸣叫，心也不自觉静了下来。
　　储卫望着乐心精致的侧脸，他心底的满足感涌了上来，这是他喜欢的人，也是他即将要娶的人。何其有幸，他这一生，能遇上一个小仙女，爱上她，和她在一起。
　　“乐心。”
　　储卫停下脚步，深深地凝视着乐心的眼睛，他单膝下跪，掏出了随身携带的戒指，举了起来，“嫁给我，好吗？”
　　这一刻，没有鲜花，没有气球，没有蜡烛，什么都没有。他筹建的围成心型的学校还没有建成，他种下的玫瑰也没有再开出花，可他就是想再求一次婚，把这枚乐心曾经拒绝过的戒指再拿到她的面前，再问一句：嫁给我，好吗？
　　储卫有的是一颗装满了乐心全部的真心，此刻，他用这颗真心向乐心求婚。
　　突然有点小羞涩，比她对储卫求婚，让他做她的土地婆婆时更羞涩。乐心微垂着头，“嗯”了一声，伸出了她的手。
　　戒指正合适，漂亮的钻石在灯光下闪着光。乐心抬起手欣赏着戒指，一边想着她明天一定要去给储卫买戒指，一边随口说：“幸亏当初分手时，我提醒让你不要扔的吧，不然……”
　　储卫：“……”求婚提分手？还有比他女朋友更能煞风景的人吗？哦，人家是小仙女。
　　接下来的话，乐心没能说出口。灯光下的人影猛然靠近，融成了一团，密不可分。
　　夜风悠悠，心儿颤。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正文到此结束，开心转圈圈~明天会更番外
　　感谢所有陪我走到这里的小仙女们，谢谢你们的陪伴和留言鼓励，爱你们，群么么哒一个~
　　下一本写《我真的有钱啊》，起名废，本来想改个名，目前还没有想好==我要写个毒舌嘴欠的男主去，文风和这本差不多，下面是文案，有兴趣的收藏一个呀~
　　假吸血鬼女主X真天师男主
　　（女主被吸血鬼公爵一家养大，她以为自己也是吸血鬼）
　　白尔是个吸血鬼，她晕血，没有尖牙，会饿，血族里的弱鸡，但她想做一个好吸血鬼。
　　可是公爵爸爸把她赶出了家门。
　　霍予然是个天师，他会抓鬼、画符、看相，家族里百年难遇的天才，但他不想做一个天师。
　　于是，他离家出走。
　　迫于生计的二人，沦落到捡垃圾。
　　一个在阳光下泛着光的矿泉水瓶，同时吸引了二人的目光。
　　垃圾场内，一场命中注定的相遇，二人彼此凝视。
　　一冷艳，一清俊，气质高华。
　　你以为他们会一见钟情？呵呵，图样图森破。
　　白尔/霍予然：那个瓶子是我先看见的！
　　第一面印象太过深刻，所以在后来，霍予然坦白自己其实很有钱，只是离家出走什么都没带时，
　　白尔掏出了自己的十张黑卡，“别吹了，我不歧视你穷。”
　　感谢公爵爸爸，赶她出家门，却没有收回她的财产，包括她的城堡。


第77章 番外
　　在储卜凡夫妇心目中, 乐心是玄门隐世高手，是以, 双方家长见面那日，乐心那边来的师父，不是父母，他们并没有多问。
　　道一仙君和储卜凡意外的合拍, 知晓储卜凡在学习画符之后，两人就画符这件事进行了深入的剖析和讨论。待到储卜凡为了表现储家男人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的优良品质而亲自掌勺准备午饭的时候，道一仙君竟然兴致勃勃地跟了进去, 一边观看他炒菜，一边帮忙递盘子，二人相处其乐融融。
　　这次见面，双方均异常满意。储卜凡豪爽表示, 可原地去领结婚证，户口本就在储卫身上。
　　道一仙君不甘示弱，点头赞许，表示必须领结婚证。
　　告辞离开后，乐心问她师父：“没有户口本怎么领结婚证？用仙术变一个？”
　　道一仙君不屑。通过抱他大腿各种献殷勤的印章, 道一仙君知道有甄鄘风这么一个玄门中人。
　　户口本，找甄鄘风就行。
　　再是玄门中人, 也是要受国家管理的。他勉为其难做甄鄘风修仙一门的师祖, 让甄鄘风上报国家，就说本门几百岁的师祖闭关出来，返老还童, 让国家给办个户口就行。
　　乐心是他徒弟，户口问题不就顺带着解决了吗？
　　这也行？
　　没几天，甄鄘风真的送来了户口本，挂靠了他们修仙门派的集体户口。至于是不是用本门几百岁师祖闭关的理由，不得而知，反正，户口本有了，就可以领结婚证了。
　　道一仙君轻轻松松为乐心办到了户口本，为了感谢甄鄘风，他手里的仙丹蠢蠢欲动，但喂凡人吃仙丹是违反天规的，就算甄鄘风成了仙，也因不劳而获会被神仙们看不起。道一仙君难得犹豫，听说甄鄘风在钻研他用鬼大妖的骨灰写得“涅槃”二字，他便指着照片，指导了甄鄘风几句，甄鄘风犹如醍醐灌顶，拜谢了道一仙君后，回了师门闭关去了。
　　印章怯怯地问道一仙君，它能不能把道一仙君指导甄鄘风的话告诉鬼大妖，因为爱好广场舞神曲的鬼大妖和印章志同道合，它们最喜欢的歌是同一首。
　　道一仙君大方挥手，同意了。鬼大妖研究“涅槃”几百年还没有成果，这么笨的妖，他平生仅见，莫名同情。幸好鬼大妖会起名字，给乐心起了个好名字，不然，他早在道一仙君的手底下灰飞烟灭了。
　　婚礼，乐心和储卫办了三场。
　　第一场，是土地神迎娶土地婆婆的婚礼。
　　白虎全权负责。
　　为土地神终身幸福着想，仙界特意给开了特例，允许土地神娶来的土地婆婆共享仙力和寿命，这样即便土地神与凡人相恋，也没了后顾之忧，可以携手一生，长久幸福。但是，千百年来，从没有一届土地神娶过土地婆婆。
　　具体可参考挖坑埋自己的那一届土地神，——可能婚姻是坟墓，土地神不用婚姻也能自挖坟墓。
　　是以，做了多届土地神代理的白虎，根本不知道怎么准备婚礼。
　　还是狐狸和兔子参考人类结婚流程，让白虎先确定喜服。
　　乐心，土地神淡绿色长裙，直接穿起来，储卫么，白虎想了想，就按照传统来，配一件红色喜服吧。
　　红配绿，经典！
　　乐心/储卫：“……”
　　婚礼当天，冷冷清清。道一仙君不愿来，储卫父母亲朋不知真相，不能来。
　　仅司仪白虎，带着狐狸和兔子，凑上印章与甄鄘风观礼。
　　过程很简单，一拜天，二拜地，三互拜，礼成。
　　乐心：“然后呢？”
　　储卫还是储卫，依然是凡人。说过的共享仙力和寿命呢？
　　白虎扭扭捏捏地从怀里掏出一本画册，半遮住脸，递给了乐心，“然后按照这上面做就行了……”
　　乐心以为是什么高深咒术，她接过来翻了翻，上面光着身子的两个小人，互相纠缠，各种动作。
　　线条粗糙，很多细节只可意会，根本看不清，可见画师的水平着实一般。
　　乐心：“……”
　　印章凑热闹飘过来要看，乐心眼疾手快地合上画册，塞到了怀里。她拉过储卫要回去，怪不得她师父听说土地神娶土地婆婆还需要仪式过程时一脸的一言难尽。
　　储卫不明所以，但顺从地跟着乐心走了。
　　他嘴角的笑意一直都没有消失过，能娶到心目中的小仙女，储卫已然乐得找不到北了。
　　回到同居的别墅，道一仙君不在，他留书一封，言说要回仙界筹备乐心和储卫的婚礼。他唯一的徒弟嫁人，婚礼一定要办得风风光光。信后附了一行小字，祝乐心和储卫仪式顺利，地方已经给他们腾出来了。
　　乐心一脸麻木，她神情肃穆地从怀里掏出画册递给了储卫。
　　储卫的脸一下子通红，捏画册的手指僵硬，几乎不敢抬眼看乐心。
　　乐心：“想做土地婆婆吗？”
　　储卫想也不想地回答：“想。”
　　他俯身抱起乐心，胸膛里的心跳飞快，浑身热血沸腾，上楼梯的时候脚下趄趔了一下，差点摔倒。储卫把乐心抱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第二场，是道一仙君在仙界为他们二人办的婚礼。
　　整个仙界几乎都被惊动了，道一仙君广宴仙友。储卫和乐心成了两个漂亮的花瓶，被道一仙君拉扯着介绍给一个又一个的神仙。后来，乐心烦了，拉着储卫去仙界各处游玩。
　　仙界风景瑰丽，大自然鬼斧神工之造化神秀，哪怕是看了千百年依然沉醉其中。乐心和储卫手牵手去看朝露，赏晚霞，依卧在流云上，随风游荡，慵懒而自由。
　　在某处宫殿转角，他们遇见了傅予。
　　新任天帝傅予穿着华贵的袍子，身上气质越发沉淀，眼神依旧深不可测，令人难以读懂、看透。
　　他站在原地，等乐心走近了，冷淡而克制地道了一声“恭喜”。
　　乐心笑笑，拉着储卫对天帝见了礼。
　　傅予垂下眼，看着他们路过他，再次远去。他站在原地许久，脸上喜怒无色，脊背永远挺直，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从仙界回来后，乐心和储卫举办了第三场婚礼。
　　这一次是储卫全程筹办，乐心要帮忙，他都不让。他让乐心继续忙自己的微商事业，结婚那天快快乐乐地做新娘就行。
　　情敌是天帝，他能赢过天帝娶到乐心，可见他身上是有发光之处的，为了留住乐心，他势必要更加努力地对乐心好。他不怕累，不怕苦，白天霸总要上班，晚上熬夜准备婚礼。
　　乐心看他兴致高昂，没好打扰他。反正他现在和她共享仙力与寿命，他是神仙了，熬夜不会头秃，也不会猝死，随他高兴好了。
　　龙绣来了人间给乐心当伴娘，俗话说好事成双，伴娘不能只有一个。身为乐心的娘家人，北和义不容辞。道一仙君复活以后，北和不再光头，长发已经留了起来，他眉目精致，长相俊美，加上化妆术的神奇，扮个小姑娘不成问题。
　　北和誓死维护作为男人的尊严，不愿男扮女装，但被龙绣和乐心死死按住，终是成了伴娘。
　　他心里苦，他不能说，他还是储卫爸爸直播公司里的员工，要靠储爸爸吃饭。
　　婚礼神圣而隆重，高朋满座，道一仙君和储卜凡红光满面，兴奋又激动。在司仪说新郎可以亲吻新娘的那一刻，储卜凡几乎要流下了喜极而泣的泪水，道一仙君跟着他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假装也红了眼圈。
　　“亲家公师父。”储卜凡伸出手。
　　道一仙君握住：“亲家公。”
　　储卫亲吻乐心时，真红了眼圈。他单膝跪地给乐心戴戒指时，乐心都怕他哭出来。她的男朋友，太感性了。
　　等储卫退开时，乐心抬手摸了摸他的眼角，又给他擦了擦嘴角沾染上的口红。看到乐心指尖上的一抹红色，储卫一僵，后知后觉，他吃了口红？
　　乐心无语，储卫这个直男，依然克服不了口红的心理障碍。算了，难得结婚，迁就他一回。她伸手问伴娘北和拿了一张湿巾纸，擦干净了嘴上的口红，而后十分霸气地拽住储卫的领带，将他拉得低下头，回吻过去。
　　“弟妹犀利！”以霍成为首的储卫兄弟团疯狂鼓掌叫好。
　　婚礼结束，乐心几乎累瘫。不仅是身体上的累，应酬、招待客人更累。储卫精力却很好，应该说，自从商定结婚事宜后，他每天的精力都很好。新房里，只剩下他们二人。储卫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乐心，冲着她傻笑。
　　他亲了亲她的脸，温柔而缱锩。
　　这个小仙女，他终究是娶回来了。
　　“我抱你去洗澡？”
　　不需要乐心回答，储卫便将她抱了起来。怜惜而珍重，他怀里抱着的，是他的全世界。
　　储卫想，他是幸运的。在他最美好的年纪，遇上了对的人。和对的人，拥有了甜蜜的初恋。如今，他和他的初恋结婚了。
　　他把所有的第一次都给了乐心，他的感情，也被温柔回应。
　　卧室的灯暗了下来，黑暗里，有絮絮的蜜语和低低的喘息交织。
　　夜，还很长。
　　愿所有的人都能遇见自己的幸运。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不一定更，我想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