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鲤郡主软萌甜》 作者:里恩er   文案   世人都说,金鲤鲤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花瓶   金家人可就不高兴了,因为以金鲤鲤的运气,好歹也是菩萨手里的玉净瓶   毕竟,一块能预知的桃色胎记也不是谁说长就能长的   ^   皇家郡主先天夭折,大师说,南方三百里有一女,寻回,祥瑞天神转世,以缓丧女之痛,且福泽国运。   找了一路,找到了金鲤鲤。   故,赐号悠宁,封郡主位。   皇帝把她捧到掌心,皇后更是把她当明珠。   从此,这民间郡主开始了在线好命的日常。   太师家的风流公子纵着,右相家的书呆子惯着。   甚至对谁都冷着脸的太子,见到她,也只剩了爆炸的占有欲   ^   都说太子殿下狠毒乖戾,空生了副刀削斧凿的好容貌,没一点人味。   悠宁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可他煮茶焚香做膳样样精通,且剪得一手好烛花。还日日问我何时嫁他,说肯定对我说一不二的好?”   【恶毒妖孽神经质男主X天仙娇软温柔女主】   内容标签:励志人生 甜文   主角:悠宁、裴子玄 ┃ 配角:笙河,迟元,亓骨,时典,时岳 ┃ 其它: =============== 第1章   “你们听说了吗,那个一直在外面云游的太子爷回来了。”   一个小宫女小声说了句,见着其他人有些神色恍然的样子,她又神神叨叨加了一句。   “太子爷。就是那个先皇后的遗孤。都说在先皇后死后,他杀光了储秀宫所有人,为其母殉葬,每日里就用剥下来的人皮筋骨做风筝,坐在东宫里放,那场景,活生生像个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另外几个小宫女被吓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身子瑟瑟发抖着。   有个大着胆子反驳。   “你可别乱讲啊,不是说储秀宫内的人自愿殉葬吗……当时太子爷才是个十岁的孩童啊……”   “我也不小心听见司礼监那几个提督说的,你们可嘴巴紧实着别往外传啊。”   沐清宫内,几个洒扫的小宫女窃窃私语着。   一夜北风寒,梅花零落了几多残瓣,洒在地上,虽说孤清,但也平添了几分意趣。   悠宁郡主从寝房走出来,临院子近了几步,隐约听见小宫女们在低语着。   “冬月?她们在说些什么?”   “好像是东宫那位十五年没回的主子,要回来了,郡主别扰了心,冬月去教训那几个嘴巴没把门的。”   冬月是悠宁郡主的贴身婢女,长她几岁,已经伺候她十五年了。   十五年前先皇后替皇上挡箭去世,新皇后登位,没多久却诞下死胎,加上那段时间凤位轮转,太子凶煞传言不断,灾害连连,皇上迷信于占卜,觉得是天降横祸,逼迫天星监寻找转运之法。   一筹莫展之际,经观测演算,天上一颗星坠落于民间一草屋,同时一女婴诞生,天星监在巨大压力下推言,这女婴是天神转世,可福泽国运。皇帝便下诏把这婴孩养在宫里,并封为悠宁郡主。   悠宁倒也很争气,颇是给皇家冲了几分喜,自从她进了宫,万事皆有起色,新皇后顺利诞下二皇子,太子屠宫的事情也被以先皇后宫内的人自愿殉葬压了下来,被所有知情人当成大凶的太子爷裴子玄,也被一个奇怪的老头带出去历练云游。   看似所有事情都安定下来,一转眼竟然过了十五年。   冬月教训了一顿那些小宫女,然后重新回到了悠宁的身边。   悠宁自打进宫,便没见过太子,听说过的,也不过寥寥几语,听那几个宫女讲得那么邪性,竟也没觉得荒诞。   “当年我尚且襁褓之中,你可知当时发生了什么事?”   “奴婢当时年岁也轻,不知晓具体何事。只是偶尔听到一些公公嬷嬷说话,都把那太子爷当恶鬼一样,说他爱放人皮风筝,饮人血茶,还用人骨制香。提起当时,就是浅言,留也不敢留,废又不能废,只能到宫外面去养着。”   “当时不废太子是看在先皇后遗孤的情面上,若是这么久,太子依旧让人风声鹤唳,怎会有朝臣不提出废太子的言论?”   冬月眸上显然有些惧色。   “怎么没人提,只不过提过的人都死了,甚至昨日刚在朝堂上说完,明日便会离奇暴毙,后背的皮还会被撕下来,做成风筝,挂在梁上,吓人的紧呢……”   悠宁见着冬月越说越玄乎,就没有继续问,虽然三人成虎,但传言也没有空穴来风之理,暗合着一个太子竟然能被准许外出十五年,以及宫中之人对他闻风丧胆来想,竟也能寻出些逻辑。内里也有些恐惧,念着着这太子是个不该接近的,能离远些还是离远些比较好。   然后转身向院子里那一片梅花走去,素手轻轻弯下枝丫,梅中带着些浅蕊,映得她娇容更多了些昳丽,梅瓣遮了她半只眼,掩下那清丽的琉璃色。眉似琼月,睫若蝶翼,翘鼻轻挺,随身一个嗅梅的动作,都带着些许祸国的意味。   就算看了这么多年,冬月依旧还是看呆了眼。   世人都说悠宁郡主容貌才华举世无双,的确是不假的。   “冬月,去把我前几日绣的香囊拿来。”   然后自顾走到刚才那一堆被宫女扫起来的梅花瓣中。   “好好的花瓣,都被糟践了。”   一双素手,在残朵里翻捡着,指尖莹白如玉,手腕暗暗一道浅红色的胎记。   好不容易挑拣出些好的,小心放在香囊里,还没来得及在腰间系好。   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青玉便过来传话。   “郡主殿下,皇后娘娘唤您过去长春宫一趟。”   “现在吗?”   青玉退后一步。   “奴婢在此候着郡主。”   未等悠宁说些什么,一身桃红色的衣袍便被冬月搭在了她身上。   “这便走吧,别让皇后娘娘等得急了。”   悠宁柔声说道。   前段日子落了雪,虽然下人们打扫地干净,路上依旧有几分滑,悠宁走的有几分小心翼翼,却还是踉跄了一下。   “郡主,没事吧?!”   “路滑而已,不碍事。”   见着郡主不小心滑了下,旁边打扫的小太监,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   “郡主饶命,小的该死,该再仔仔细细打扫这路一千遍,一万遍,小的该死,求郡主饶命。”   这段路就是滑的要命,前段时间熙妃,走这段路,不小心滑了脚,生生打死了一众洒扫的小太监,小宫女,那血腥味,隔着好远都能闻到。   跪在地上的小太监想到这,更是狠狠得磕了几个头。   “起来吧,不碍事。”   她伸手拿了块腰牌出来。   “去内务府,报本郡主的名号,叫人把这段路的砖敲了,重新弄,腰牌之后送去沐清宫。”   在路上耽搁了一会,她们后半段路走得更快了些。   在悠宁一行人转过这个转角以后,一道身影不知从何处落了下来,轻到甚至没有任何声音。   一个男人,面孔精致,皮肤极白,饱满的红唇似乎滴着血,竟重合出几分隔世的妖异,过分挺拔的鼻子,给他的棱角染上些许孤傲,也浅淡着为他的妖容拉回些人味,一双桃花眼狭长,尾端上挑,内里是黑到极致的瞳仁,融着血气的阴郁。   单看着长相,就是邪气到让人感到明晃晃的危险。   他向前面扫了一眼,粗浅抓住那女子身后落下的最后一点桃红。   没想到,刚回这地方随便走走,就碰上了这么个稀罕事。   一个有些玩味的表情出现在他的脸上。   “有点意思。”   他弯腰捡起来那女子不小心落下的香囊,放在鼻尖。   吸了一口气。   皱了下眉。   “粗糙。”   裴子玄抬眼看了下前面,那小太监还在那傻站着。   几步走了过去,身手极好地夺过了他手上的腰牌。   “宁。”   挑了下眉。   小太监是个好眼色的,虽说没见过面前这位贵人,但是。   贵人一看就是贵人,而且还有些骇人。   “小的愚钝,不知殿下是何人……”   裴子玄随手扯下来腰牌。   “拿这个去内务府,这腰牌,我拿着了。”   不等那小太监回些什么,他几步没了人影。   小太监讷讷地站在那里,看着手里的腰牌,赭色,染着那人身上特殊的香味。   单字,玄。   小太监的腿瞬间就软了。   太子爷……   那个杀人扒皮的恶鬼太子爷……   他师父说过,这个宫里要想好好活命,第一个,就是和谁都不要提起来,东宫,太子。第二个,就是不仅不要提,连想都不要想。   这是一个提起来就会丧命的禁忌。   他裆·下湿软一片,他不会就这样死了吧,他才刚进宫没多久,他不想被做成人皮风筝……   那腰牌上的鬼香,怎么越闻越像,死人肉烧光了,烧骨头的那种味道。   真的,师傅说的都是真的……   这一边,悠宁走到了长春宫。   “悠宁见过母后。”   见着悠宁过来了,皇后娘娘心里也是欢喜地很,拉过来她的手,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瞧着。   “你身边这婢女是怎么做事的,这么冷的天,竟然连个手炉都不给你带。”   冬月一下子就跪了下去。   “皇后娘娘恕罪,都是奴婢思虑不周。”   悠宁靠着皇后娘娘近了一点。   “母后,别怪冬月,是悠宁不喜用手炉。”   “也就你是个好心的。”   皇后轻点了下悠宁的头。   “青玉,去把本宫那放着的双燕绕梁手炉拿来,给郡主暖暖手。”   “多谢母后挂怀。”   悠宁规矩地行了个礼,顺手拉起了跪着的冬月。   瞧着晚辈如此知礼的样子,皇后娘娘更是欢喜。   “来,看看喜欢吗,这是本宫特意叫人给你制作的百衲裙。”   悠宁看着呈在眼前的百衲裙,不禁有些惊叹,轻轻张开了嘴。   这件衣服无比精致,甚至是奢华。   百衲裙是由各色零碎的锦缎拼接缝制而成,这件,每一寸散锦都能看出品质的高贵,每一根丝线都闪着金光,加上极好的色彩调和,红色调,似乎是夕阳下翻滚着波光的湖水,带着粼粼的水纹,华美却无艳俗。   “悠宁十分喜欢,多谢母后惦念孩儿。”   皇后娘娘越看着这身衣裙,越适合悠宁,虽说这悠宁是过继到皇家的,但这容貌身段,竟无一位公主可以媲美。   加上又是个娇软性子,当年还给她福来了个二皇子,越看悠宁越是心里打紧。   “好,今日晚宴,便就穿这件衣服,本宫乏了,先回吧。”   “悠宁告退……”   回去的路上,悠宁手里拿着那手炉,却怎么用都是不舒服的。   “郡主,若是您实在不喜,冬月给您拿。”   “不必,被旁人看见了,难免说三道四,即便现在深得父皇母后骄纵,也还是要谨言慎行。”   悠宁是真的不喜用手炉,就算双手再冰也不喜,因为她手腕处的胎记,时而会发热,抱上手炉,燥得很。   比如说现在,那块胎记,烫的人心烦。   不知道又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啊!”   冬月突然看着前面叫了一声。   “怎么了?”   因为又走到了那片滑路,所以悠宁一直格外小心地看着脚下。   她随着冬月的目光看过去。   一个人倒在了地上。   看起来像是个太监。   “郡主,前面晦气,奴婢先去看一下,您在这别动。”   越往前走,冬月的身子越有些颤抖。   匆匆试了下鼻息。   她快步跑到了悠宁的身边。   “死了,刚才那个小,小太监。”   “什么?死了?”   悠宁甩开冬月拉住她的手,快几步向前走去,一眼看到了他手上的腰牌,拿起,她眸色却一紧,这腰牌上赫然刻着玄。   赭色。   玄。   难道是,太子爷?   那,她的腰牌去哪了?   难道是被太子爷拿去了?   一旁的冬月看到这块腰牌以后甚至要失了神志,嘴里胡乱念念叨叨。   “都说沾上他就会死的,会死的,别人都说他看谁不顺眼就会杀谁,被他盯上的人都活不过第二天,一定是这小太监冲撞他了,原来都是真的,奴婢不想死……”   悠宁捏了一下她的肩膀。   “没事,冬月,有我护着你,你不会死的,他没有盯上你,他拿走的,是我的腰牌。”   冬月整个人再次愣住了。   “郡主,不,郡主,你不能死,他若是要杀你,奴婢便替你去做那人皮风筝,奴婢疼死也甘愿……”   悠宁心里一直琢磨着,难道太子这次回来就是着急铲除异己,登基继位,先从,先从她这个外人,开始杀?……   手里的腰牌,突然变得沉甸甸起来。   就像是握着她自己的皮。   那她……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开坑了!更新稳定!不要吝啬各位小甜心的收藏评论,呜呜呜……   一如既往爱你萌呀!我们太子爷只宠掌心娇的~   ------------   推一下自己的连载现言小甜饼《好喜欢你呐》   点击作者专栏就可看见,求收藏qaq!   鹿喃喜欢宿年,从见到他第一眼开始。   磨了一年,她终于红着脸给他递了封情书。   宿年眯了下眼,“你谁?”   翌日,宿年休学,她成了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   从此,鹿喃顶着“表白吓跑大佬第一人”的称号,一心向学。   ^   再一年结束,“AI新贵,年少总裁,宿年专访”登上热搜第一名。   鹿喃还是忍不住打开了。   宿年对着镜头,“去年惹老婆伤心了,得追回来。”   ^   次日,宿年休学归来,跳级直接转到和鹿喃一个班。   他在所有人地注视下,走到她身边,掏出一大沓情书。   “宿年亲笔,世界独此一份,365一天一封,点点?”   鹿喃像他去年那般眯了下眼,“我谁?”   宿年落她唇上一吻,“我,老,婆。”   【嘴损天才阴郁颜值炸裂酷佬X口是心非颜值上天“乖”妹儿】   酷佬是真的酷,但是妹儿好像没那么乖 第2章   悠宁轻微愣了下,看着手里的腰牌有些无措,思虑了几息。   “冬月,去找一趟司礼监的总提督亓(qi二声)大人,这是小太监的事,理应他管。”   冬月还没有从恐惧中缓解过来,听着主子让给她去找亓总督,更是吓得打了个喷嚏,若不是努力保持着仪态,鼻涕泡就要狠狠爆发。   悠宁看了下她的状态,叹了口气。   司礼监总提督亓骨,也是宫里有头有脸的角色,提起他,无人不胆寒。太监身体有残缺,难免在脾气上有些暴戾,而这亓骨,可是暴戾过了头。他的权力很大,上到帮皇帝批红,参与政要,下到整管一众太监宫女,不懂事的犯到他手上,能直接死都是谢天谢地,怕得就是他那套折磨人的功夫,只叫人求生不得,求死无门。   “罢了,我和你一起去吧。”   “郡主,我们能不能不淌这蹚浑水,亓大人和太子都是从地府里爬上来的爷……我们就把这人晾在这,早晚会有人来收尸的,奴婢不想郡主你被他们两个惦记上……”   冬月真的很怕她主子出事。   悠宁按了下她的手心。   “这事情已经发生了,躲是躲不过去的,小太监身上本有我的腰牌,可现在却不翼而飞,是否被太子拿走还是未知数,若是我们不先站到主动地位,万一以后被人拿了腰牌说事,可是百口莫辩。”   “好,奴婢跟您走,要是发生了什么事,奴婢拼死也会护住主子的!”   近几年,皇帝越来越看重宦官,亓骨的权势愈发膨胀,被准许自由在宫内走动,他在宫内的住所极其奢华。   虽说冬月害怕,但快走到亓督所,她还是努力镇定了下来,向院内报悠宁郡主名号的时候,声音也有了几分底气。   “见过郡主殿下,还请奴婢去通禀一下总督。”   悠宁好耐心地点了下头。   她也拿不准这亓骨的性子,只知道是个心狠手辣的,而且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可能除了皇帝以外,谁来找他,他都能不见。   悠宁突然有了一个奇怪的想法,若是把太子爷和这亓大人放在一起比比狠,大约是谁能比得过谁?   “总督大人,悠宁郡主在外求见。”   一小宫女把话带到了亓骨的面前。   亓骨这时候正轻轻抿着手中的茶,一边品茶,手里一边摆弄着一个倒钩银鞭,琢磨着怎样才能让它折磨人的时候更好玩上一些。   听了小宫女的话,他挑了下丹凤眼,轻勾了下唇,虽是男子,却是生得皓齿澜笑,乍一看有些牵强,看久了,竟愈发和谐。   声音慵懒。   “悠宁郡主?就说本督身体抱恙,不……”   还没等亓骨说完,旁边就插进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竟是裴子玄。   “见,告诉她,半柱香以后进来,亓大人在梳洗打扮。”   说到梳洗打扮的时候,亓骨茶杯就朝着裴子玄飞了过去。   却被他稳稳地接住。   “本督需要梳洗打扮?”   “本宫要换身衣裳,思量几许,还是说你打扮合适些。”   听到这话,亓骨的眉挑得更厉害了些。   半柱香的时间大约过了,裴子玄也换了身衣服,浅薄掩了下身上的贵气。   等悠宁进来的时候,就见着亓骨皮笑肉不笑地站在那里,身边还跟了个小太监。   略微扫了眼,那小太监莫名比他看起来更邪性些。   “亓骨梳洗用了些功夫,耽误了郡主的时间,还请郡主殿下恕罪。”   悠宁知道他只是客气话而已。   “亓大人哪里话,本郡主今日来,只是请大人派人处理下一位洒扫小太监的尸体,免得在那里伤了贵人的眼。”   她粗略说了下事情的梗概。   然后又拿出了太子的腰牌。   “这腰牌,本郡主觉得给大人处理更合适些,至于我遗失的那枚,也只能叨扰大人了。”   亓骨大抵听了听悠宁的话,其实心里主要还是琢磨着,裴祭那个家伙到底为什么让这个郡主进来耽误时间。   直到看到了她那双玉手拿着的腰牌,才许是清楚了些。   约莫着他不想接触这个郡主所以借他的手拿回腰牌?   思量到这,亓骨便打算把腰牌接过来。   这时候裴子玄在旁边咳嗽了一声。   “咳。”   亓骨翻了个死白眼,这裴祭看来是不顺心思。   “啧。”   亓骨也不顺眼的咂了下嘴。   收回了手。   “太子爷那家伙,本督可不想和一个恶鬼打交道。这东西啊,还是郡主自己送吧。”   悠宁轻皱黛眉,太子竟是连亓骨都畏惧的人,那得是何等的……。   “那本郡主的腰牌可否能……”   “本督可以试一试……”   话还没说完,那边一声。   “咳。”   亓骨也是个暴脾气,经常不顺心思,禁得起他这么咳?   再次   “啧。”   一下觉得不爽。   “啧,啧,啧。”   悠宁见着他一直咂嘴,一张红唇甚至砸的有点泛白。   “总督大人可还好?”   顺着这话茬,亓骨接过来。   “还是悠宁郡主心善的,本督刚才茶沫子扎了嗓子,塞了牙,实打实地不舒服,看样子得恢复个一星期,只能派人去给那小太监收个尸,其他的,许是也做不了什么了。”   悠宁一时语塞,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见着悠宁这副模样,裴子玄嘴角扯起了那么一丝邪气,露出点过分洁白的牙齿,眸子依然沉沉的,和亓骨交换了个眼神。   然后亓骨一副恹恹的样子,声音不疼不痒的。   “见着郡主来一次也不容易,本督和太子爷倒是旧相识,给您指条明路,许是殿下把他的东西送到东宫去,就能打听到自己那块的下落了呢。”   一边说着,他一边拿过另外一杯茶。   还没来得及抿上一口,就一下被身边的裴子玄接了过来。   “总督,茶沫子扎嗓子塞牙,还是不喝为好。”   悠宁见着多留无益,简单道了谢,转身离去。   裴子玄在宫女的伺候下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坐在那优哉游哉地品着那杯茶。   亓骨阴阳怪气。   “太子爷着实小气,十五年终于求来您两杯茶,还不是亲手泡的,就这么自己喝了一杯去?”   裴子玄抬眼。   “扎嗓子,少喝。”   然后他一饮而尽。   亓骨倒是笑了一下,红唇竟还勾得几分媚。   裴子玄没看他,却说了句。   “再对着本宫笑,本宫撕了你脸上那张好皮。”   话虽这么说着,语气倒是带着几分调侃,看样子过去是常挂在嘴边。   “十五年没见了,你还是妒本督比你裴祭生得好看?”   裴子玄一双妖异的桃花眼闪着诡光。   走到亓骨旁边。   “亓骨,你这眼睛要是瞎了,本宫可以帮你扔了它,嘴巴要是总颠倒黑白,本宫也能帮你封上。”   然后他拿起来桌子上刚才亓骨把玩的倒钩银鞭。   “虽然你玩的这东西这么粗糙,但本宫也可屈尊用一下。”   然后又加了句。   “本宫技术好,一点也不疼。”   “啧,技术好,留着给你的软·玉温·香用吧。”   临着裴子玄要走了。   “裴祭,那郡主怎么惹着你了,那么好的一年龄,皮还是在身上好看些。”   裴子玄回给他一个诡异的目光,哼了声笑。   “本宫只是日子乏了,想养只小白猫玩玩罢了。”   悠宁回到府上烦忧的很。   伏在美人榻上,随便翻着话本子,心里怎么也安定不下来,甚至快到晚宴了,也依旧没什么心情。   “郡主这是怎么了,一回来就病恹恹的。”   辛嬷嬷是悠宁的乳母,一直是个厉害角色,沐清宫的事,大大小小,都被她操办地利利索索。   “没事。”   悠宁翻了个身。   “郡主莫不是害了病了?老奴叫太医给你瞧瞧?你自小就是个身子弱的,经不起风吹雨打。”   “嬷嬷,真的不用了,我没事,就是有些倦,又睡不着。”   “那老奴叫厨房做碗安神汤来,郡主先歇着。”   悠宁轻点了下头,换个舒服姿势躺着。   这空档,冬月走了进来。   “郡主,晚宴时候差不多了,该更衣了。”   冬月和几个小宫女伺候悠宁换上了新的百衲裙,在宫灯的摇曳下,甚至屋内都染上了些暖色,把悠宁的气色衬的略微好了些。   裙子的颜色过于浓,悠宁便搭了件纯白的狐裘袍,竟有几分出尘脱俗的仙味。   饮下嬷嬷的安神汤,胃里暖暖的,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她感觉好像舒坦了些。   晚宴很是隆重,今日是上元节的前几日,因为一位曾经照顾过皇帝的老宫妃死于上元节,所以这庆祝晚宴按惯例都是提前几日办的,京城里一些世家大臣的贵女,公子,都会前来,无不热闹。   悠宁虽然不喜吵闹,但是对这种氛围,还是不厌的。   果然,悠宁穿了这身百衲裙,在踏入御花园的一瞬,便成了焦点,甚至嬉笑声都安静了几分。   自然,也吸引了某位不速之客的目光。   裴子玄朝她的方向看过去,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他从亓骨那临走的时候顺了件他最骚包的衣服。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为了骗骗猫儿。   悠宁今日没什么兴致寒暄,打算进去寻到自己的位置就座,喝了碗安神汤,眼皮子竟然有些发沉。   不小心踉跄了一下。   瞬间被一个人缠住了胳膊。   竟不是冬月。   那人的衣服是暗紫色,袖边暗合鎏金纹,有种让悠宁说不出的感觉。   她抬眼看向那人的脸,有些惊讶。   这是她在皇宫见过最精致的一张脸,只是过于阴郁了些,仔仔细细看过来,又好像有点熟悉。   “你,是亓大人身边的那个太监?”   裴子玄眼皮不动声色地抽了一下。   “嗯。”   悠宁愣了几息。   “虽是太监,声音竟此般好听。”   “倒是确实。”   悠宁皱了下眉,亓骨身边的人都如此不知礼?   冬月本想换过那位太监,自己亲自搀扶着郡主,却突然被那太监一记阴冷的眼刀子甩过来,惊得脚步停顿了半分,向后靠过去,结果正好迎过来一位贵女不小心撒过来的果子酒。   “还不赶快回去换身干净衣裳伺候主子?还在这是想扰了圣驾?”   裴子玄没什么加重的语气,却还是让人后背发凉。   悠宁有些晕晕的,没顾上照拂冬月几句,就被裴子玄拉到了座位上。   她坚持着坐在矮桌边,单手撑着下巴。   裴子玄不知什么时候换了身自己的衣服,在悠宁没注意的时候,坐在了她旁边的软垫上。   接受着来来回回目光的洗礼,神色有些厌,不过……   作者有话要说:数年后。   裴子玄:“本宫技术好,一点也不疼。”   悠宁:“勉强承认叭……”   ------------------------   恩二的古言待开《生生宠(重生)》,喜欢的话请移步作者专栏预收一下啦!   文案:   秦生生是名扬四海的戏角儿,仅图她一曲娇颜,多少人散尽家财也亦无悔。   本该是一生的好光景,可她从出生便只为一件事——杀了皇帝宋衡,为全家报仇。   ^   上一世,她得偿所愿。   宋衡爱她宠她纵她,即便知道她一心要他性命,也依旧把她放在心尖上疼。   “命而已,生生开心,便拿去。”   她的匕首终究送进了他的心脏,那一刻,她亦锥心刺骨。   诛心之痛,她的爱早已深切。   ^   “陛下,若是你这辈子只能说一句真话,你会什么时候说?”   “若只有一次,朕会把它写在遗诏里。”   ^   遗诏夹层。   “生生,你全家的死非朕所为,如今,你便信了罢。”   秦生生抓着宋衡亲笔的绢布,哭到嗓音尽毁。   “宋衡,我秦生生欠你的,现在便还你。”   先皇驾崩第二日,太后秦氏悬梁自尽。   ^   一世重来,秦生生竟再次回到了她在戏台上的时候。   她凝视着看台上绝傲出尘的宋衡,眼底含泪,得以重来,她绝不错过。   宋衡嘴角挑起一丝笑。   “生生,这次,先少惯着你点。”   阅读指南:   1、重生架空小甜文儿,双C很洁。   2、双重生。   3、谢绝各种形式的人参公鸡写作指导,不喜点叉弃文点叉勿告知。 第3章   换了身自己的衣裳,裴子玄自认心情变得好了几分,顺手把亓骨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还给他的衣服丢掉以后,裴子玄心情更好了。   大抵可以掠过去猫儿把他彻底错认成太监的那一点阴霾。   不过已经好久没有人敢这么大大方方一直看着他的脸了,上一个看了这么久的,大约是?   裴子玄指尖点了点雕花矮桌,思量了下。   大约是上个被他剥了皮然后一直没闭上眼睛那位。   具体是谁,好像也记不太清了呢。   裴子玄舔了舔狼牙,顺带咬了下唇,带着些许邪气,他牙口长得很好,上牙床长着两颗狼牙,又尖又利。   不知道一直把眼睛粘在他身上的,是哪个不想活了。   他的指尖在桌子上点的频率明显加快了。   悠宁眼前有些模糊,看什么都影影绰绰的,方才冬月走了的事情也在脑海里忘了个差不多,只是觉得自己的头愈发沉重,然后旁边还有个非常惹人厌的,一直不停地咚咚咚咚,敲地她脑袋更疼了。   悠宁睁了睁眼睛,努力挺直了身子。   “冬月,别动。”   嗓子带了几分娇嗔。   一双玉手也寻着那不断咚咚咚的东西按了过去。   悠宁不清醒地胡乱抓着,只觉得碰到了什么冰冰凉凉的,然后她轻嘟起朱唇。   “别动,听话。”   手上的力道也加重了几分,按住了那冰凉的东西。   裴子玄本正手痒着,想着拿谁解解气。   竟突然被人捏住了手。   他微微挑了下眉。   这猫儿的手,不仅长得好看,摸起来,也是真的舒服。   要是干点什么别的,许是能更舒服。   血唇染上一点笑意。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他顺势接过悠宁的手,一下又一下地捏着,仔仔细细地梳理着每一寸肌肉的纹理。   一些门楣稍微高些的公子贵女们,纷纷向这边侧目。   “悠宁郡主何时定下婚配了?”   “那位儿郎是谁家的公子哥?”   一些心里一直惦记着悠宁的公子哥,话语里明显地几分失落。   这时候不知道是谁家的贵女,酸的不得了,说了句。   “都已经如此亲密了,当然圣上秘密把郡主许给了他家,我们都不认识,看样子就不是个门楣高的,说不准是个谁家的外生子。”   裴子玄耳朵很灵,听到这话以后眼中瞬间漫上一层杀意,眸子有些猩红。他这辈子最讨厌的话,就是别人嚼舌根子他的身世。   旁边看起来几个和她关系好的姐妹,面子上也是有点难看。   “悠宁郡主的事,还是别乱说的好,你马上就是二皇子妃了,要谨言慎行。”   一个人拽了她一下,小声如是说着。   许是那一句二皇子妃涨了她的气势,她更加肆无忌惮了起来。   “说她郡主,是我抬举她,一个民间的草坯子,怎可与我相比?看着那男子长相不错,说不准就是那裴悠宁和他在外面私通,肚子里有了杂种,圣上不得不秘密把她许给她。”   她眉飞色舞地样子活像个傻子。   一边说,还一边向裴子玄那边走过去。   趾高气昂。   “诶,你是哪家的公子啊,不妨说出来和我们听听,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   还没说完,裴子玄一口果核从嘴里吐出来,伸手唰得一下,就扔了过去,快到,没有任何人看清楚。   那位刚才还滔滔不绝的女子一下子被呛住,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脸慢慢变成了酱紫色。   裴子玄揩了下嘴边淡紫色的果子汁,顺手抹在了那女子的脸上,竟有些分不出颜色。   “不如本宫送你去黄泉路上听,如何?”   他血唇慢慢勾出一个诡异的弧度。   一众人被这边的声音吸引,纷纷围了过来。   这时候一个人向里面奋力挤着,紧紧抱住了马上就要窒息的准二皇子妃。   “姐姐!姐姐!你可别吓弟弟啊!宣太医,快宣太医啊,快来人啊!”   裴子玄的目光看向那人。   挑了下眉。   “好啊,本宫准你去陪她。”   他轻歪了下头,狼牙搭在血唇上。   本来还在凑热闹的人,瞬间没了声音,甚至刚才朝着这边缩过来的圈,也慢慢向外退去。   几个人小声喃喃着。   “本宫??”   “东宫?”   “太子……”   “竟是太子爷……”   “鬼啊,见鬼了……”   几个胆子小的已经吓哭了,因为害怕哭得太大声吸引目光,努力往里憋着气。   裴子玄还没有动手,仿佛等着谁的样子。   一道慵慵懒懒的男音传过来。   “什么事啊,这么热闹。”   所有人都自觉给亓骨让出条路。   “呦,这么有意思呢。”   裴子玄抬眼看了下他。   “来的还是真慢,这女的皮勉强可以,活着崩个风筝摸着能还行,对了,本宫看着这小子骨骼不错,脊骨最中间的一块,记得好好拆下来,给本宫做个骨哨。”   亓骨鼻尖哼了一声。   裴子玄又说了句。   “算了,拆下来直接给本宫,你手太糙。”   亓骨不轻不重地啧了一声。   “崩风筝不嫌本督手糙了?”   裴子玄看了下身边已经合上眼睛睡着的悠宁。   “本宫动手,怕惊了猫儿。”   亓骨大声笑了几下,本挺好听的声音却显得格外渗人。   他拍了两下手。   “来人,带走。”   几个紫衣太监从暗处走了进来,拖走了已经失去意识的准二皇子妃,还有未来二皇子的小舅子。   那小舅子博着最后的理智大声喊着。   “亓骨!你敢动我!你敢动二皇子妃!皇后娘娘不会放过你的!”   听这着话,亓骨接过裴子玄一个眼神,挥了下手。   刀光一显,那小舅子,被活着拔了舌头。   裴子玄的眼神越来越阴冷。   “皇后?本宫还真是怕她放过本宫呢。”   本来热闹的氛围,在这件事的搅和下,所有人都好像被扎了脖子一样,没了声音。   亓骨很快又换上了那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脸。   “这么安静,是对皇家宴席不满?”   一群安静如鸡的人,努力张开了嘴。   亓骨转过身。   “裴祭,本督衣服呢?”   “扔了。”   裴子玄一副没好气的样子。   “扔了?!”   亓骨声音高了八度。   “滚。”   裴子玄没有一点好气。   亓骨明白他的性子,拂袖离去。   皇后和皇上还没来,裴子玄还没有等到好戏开场,自然是不会过早离开。   何况,猫儿的爪还没玩够呢。   没人敢往这边看了,裴子玄舒服了很多,端详着悠宁的手,手指纤细,玉一般莹白,指甲泛着微微粉色,下面还有一弯小小的白色月牙,看上去就很嫩。   究竟是有多嫩呢?   怎么想着,就怎么做了。   他用手指甲在她手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嘶……”   悠宁本来已经在药性的作用下陷入睡眠,却突然被疼痛唤醒。   她努力着睁开眼睛,看着刚才那个男人捧着她的手。   “你怎敢如此放肆!”   悠宁努力想抽出自己的手,却被裴子玄拉得死死的。   “主动送过来的手,本宫岂有不好好玩到舒服的道理?”   因为已经小憩了一眠,所以她现在精神好了些。   “本宫?你是谁?难道?……”   悠宁觉得她整个身上的寒毛都扎了起来,耳边突然慢慢涌出来刚才梦里一个男声的歇斯底里,顺带着还有什么剥皮,挖骨,竟,竟都不是梦?   “嗯,东宫,裴子玄。”   他抬起头,挑眉,舔了下唇,一声嗯拉长了声转了好几个调子。   “还动吗?”   他低语着,看向悠宁。   她摇了摇头,难道,他现在就等不及,要杀了她了吗?   剥皮会不会很疼啊……   裴子玄看着她的样子,扯了下唇角,伸出舌头,在刚才他划出来的伤口上轻轻舔了下。   悠宁忍着心中的惊讶,不敢动一丝一毫。   手上温热的感觉,酥酥痒痒的,有点点疼。   他舔过以后,那道伤口,竟然瞬间愈合了。   她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   裴子玄好像很满意她的表现。   “本宫好吗?”   鬼使神差。   “好。”   悠宁嘴里吐出一句。   裴子玄轻轻眯了下上挑桃花眼,然后笑了几声。   其实他笑起来极为好看。   只是悠宁现在十分害怕,看着只是觉得恐惧。   “真是让本宫舍不得呢。”   裴子玄抬手轻轻擦了下悠宁的唇。   “什么?”   她糯着声音问了句。   “没。”   一般时候,裴子玄都惜字如金。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在这一瞬间,突然一颗很细小的针顺着风,朝着裴子玄飞过来,看似软绵绵,却暗含力道。   他扯了下嘴角,把悠宁揽在怀里,躲过那针。   顺带着两人就一起坐在了软垫上。   准确来说,是裴子玄坐在软垫上,悠宁跌倒了他的怀里。   皇帝一向是疼爱悠宁的,受了跪拜以后,自然寻她的位置。   皇后也打算借着百衲裙在皇帝那讨点巧。   当皇帝看到悠宁被裴子玄揽在怀里,实打实惊了一下。   “玄儿,你放开她,有什么话,你与朕单独说,悠宁还小,担不起惊吓。”   裴子玄在暗处挑了下眉。   松开了手,揉了下悠宁的发丝。   她赶紧站了起来。   “父皇,不是的,是太子他刚才救……”   裴子玄打断了她的话。   “是悠宁郡主说想认本宫为老师,努力学习,刚才不小心被太监的声音惊了,跌到了本宫怀里。”   悠宁不可置信地转过头,一双剪水眸瞪着。   “是不是?”   裴子玄如此说着,然后……   作者有话要说:悠宁:“人家不都说叫虎牙,为何你为狼牙?”   裴祭:“你更喜欢别人叫你虎妞,还是狼妞?”   悠宁:“……”   裴祭:“反正都是爷的妞。”   -------------------------   推一下自己的预收啦~《顾医生,多疼我点》求收藏嘤嘤嘤!   文案:   梨言真的好喜欢顾沉暮。   所以在她知道母亲要立刻带她离开国内,且有可能再也不回来的时候。   她第一反应不是收拾行李,而是马上冲到医院里,对正在会诊的他表白。   ^   “你是……”   “梨言。”   顾沉暮没想到。   梨言两个字倒真成了她给他此后多年间的离言。   ^   数年后,顾沉暮刚下了一台手术,随意扫了眼候诊大厅的显示屏。   一个一闪而过的小配角。   一向不苟言笑的顾医生微挑了下嘴角,转身进了院长办公室。   ^   “爸,我觉得梨言做我们医院的形象代言,很合适。”   “哪个十八线?没听说过。”   “你未来儿媳妇。”   ^   【小剧场】   顾:“那年,我要说的是,你是……否想清楚了。”   梨:“我还以为你不记得我。”   顾:“你知道我为何当医生吗?”   梨:“不知。”   顾:“……,仔细想。”   梨:“难不成?是因为我小时候那句,我以后要嫁给医生?”   -------   【不苟言笑老干部富二代医生X间歇话痨不记事身体差十八线女演员】 第4章   裴子玄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右手食指与无名指并拢,缠绕着悠宁乌黑的发尾,卷到尽头,再重新捋好窝回手里,乐此不疲。   一边玩还一边望着皇帝的脸,半晌,才若有所思,发觉自己按道理是应该站起来规规矩矩地行个礼。   “哦……”   鼻尖哼出一声。   然而裴子玄不紧不慢地站起来之后,脸上的倨傲丝毫不减,手也依旧捋着悠宁的青丝。   猫儿的毛发还真是顺滑,手感极好。   悠宁拉了拉自己的头发,却没有从裴子玄的手中拉出一分一毫。   他挑了下眉。   “快回答皇上啊,爱徒。”   她的声音有几分颤抖。   “是的,父皇,确有其事……”   不知道为何,皇上对自己的这个儿子,似乎有一些忌惮。   皇上的眉毛皱了下,他心里是不想悠宁认裴子玄为老师的,裴子玄的性子是何等的阴狠,而悠宁对他,对整个裴国都是锦鲤福星般的存在,他不想她有任何一丝一毫的损伤。   他是皇帝,是一国之君,本该是说一不二的存在,可是在裴子玄面前,却连不许悠宁认他当老师这样的话都说不出。   不仅仅是出于对裴子玄母后的怀念,其实更多的还有一个原因,裴国在军事上很是疲·软,很多的暗杀,或者军事行动,都仰仗一民间组织——忌古阁,从杀人手段上来看,很多大臣,甚至是皇帝都猜测,忌古阁背后神秘的阁主,就是裴子玄。   这个身份,让所有人不得不忌惮。   皇帝最终还是没有张开口。   皇后娘娘的表情也不是很好,似乎想说些什么。   裴子玄抬了下眼睛。   “皇后,本宫未想考虑你的意见。”   一句话,嚣张又狂妄。   皇后娘娘没有说话,只是露出了一个温婉又大气的笑容,浅浅隐住眼中的促狭。   最后,圣上一挥衣袖。   “罢了,开席。”   没等这句开席说完,裴子玄就拉着悠宁坐了下来。   他心里舒坦地很。   因为今晚发生的种种,悠宁心里有些堵,嗓子似乎也细了起来,什么都吃不下去。   “作何不吃?难不成是看着本宫吃不下去?”   裴子玄依旧一下又一下地玩着她的发丝,乐此不疲。   悠宁艰难地动了一下筷子。   裴子玄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看来本宫猜的没错。”   “没有。”   怕惹怒了他,悠宁迅速接上一句。   “在本宫面前,不要撒谎。”   裴子玄一张脸含着笑意,声音却让人后背发凉。   悠宁梗住了喉,眼中染了些朦胧的湿意。   见到这,裴子玄挑了下眉,血唇张了下,只是轻轻一下,又吞回了要说的话。   “不想吃便走吧,良辰美景,何必在此消耗时间。”   听到他的话,悠宁抬了下眼,她知道他从来都不会在意规矩这些东西,但是自从进宫以来,晚宴,她从来都未曾在皇上和皇后离开之前先行离去。   有些惊讶地抬起了眼,她眸中存着还没掩下的泪光。   四目相对中,裴子玄危险地眯了下桃花眸。   “哭花了妆面,多不好看。”   语气中有着些警告的意味。   悠宁咽了下口水,睫毛微颤。   眨下一滴泪,然后顺手揩了去。   但依旧没有挪动位置。   “作何还不走?”   裴子玄压下心中的烦闷。   “腿,麻了……”   悠宁糯着嗓子,小声说着,鼻音里还带着些许哭腔。   她规规矩矩地坐在那里,小小的一个团,和站起来高高大大的裴子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猫儿怎会如此爱哭?   他少见得抿起一张血唇,剩下略微有些薄的一些红。   悠宁以为他恼了,迫不及待要剥了她的皮,心下特别急,胳膊用力撑着矮桌站了起来,却依旧没有站稳,眼见着就要倒下去。   裴子玄眼皮子一挑,顺手接过那小小的一个人儿,拉住她的手,然后另一只手握住她的细腰,过分的纤薄感。   在场的所有人好像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能让裴子玄这么亲密接触的人,似乎只有死人。   甚至很多人都为悠宁郡主感到惋惜,如此举世无双的美人,就这么要断送了性命。   她此般被他揽住,整个身子重重地一颤,抬起头,看向他妖异俊美的脸,双眸睁大,眼中掩不住的恐惧。   越是美的东西,越是极致的危险。   裴子玄眼中裹着冰冷又不见底的寒冰,但微微弯起的嘴角,却是显出些心猿意马的滋味。   这么细的腰,许是很好折断吧?想着想着,耳边似乎荡起咔吧一声脆响。他狼牙刮了下唇。   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好不容易才遇到让他有兴趣又有点用处的猫儿,还没调·教一番,怎叫他舍得呢?   因为恐惧,悠宁的呼吸慢慢加重,她周身都被裴子玄身上的那股子味道包围着,这香气很特殊,清清凉凉的,丝丝缕缕钻进人的鼻腔,带着些浓浓异域的韵味,只叫人觉得神秘。   “爱徒,腿可还麻吗?”   悠宁摇了摇头,踉跄着站了起来,向后退了几步。   “悠宁谢过太子爷。”   她福了福身子,规规矩矩地行礼。   “真乖。”   裴子玄伸手顺了顺她有些乱的发丝,露出一颗又尖又利的狼牙。   然后他抬眼看向最前面坐着的皇帝和皇后。   “本宫带着爱徒先走,皇上皇后应该不会介意吧?”   皇帝摆了摆手,眼中亦是阴冷。   裴子玄带着悠宁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宫宴,见着他们隐进了月色,似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丝竹声都更加悠扬了起来。   悠宁一直都在后面几步的位置走着,不敢靠近,又不能离远。   她死死地盯着地面,像想寻个地洞钻进去一样。   裴子玄微侧身向后看了一眼,一眼便看出小姑娘的心思。   然后停下了脚步。   和预想的一样,悠宁一下子就撞到了他的身上,男人硬·邦邦的身子撞得她鼻子很疼,激得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   裴子玄舔了下唇。   悠宁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四目相对,她硬生生逼回了眼泪。   裴子玄彻底转过身,面对着她。   “哭?”   她摇了摇头,咬着下唇。   “没有。”   可能是过于害怕,悠宁没有注意到她已经把自己的唇咬出了血。   裴子玄的眸子阴了一下。   一只手一下子捏住了她的下巴。   条件反射,悠宁的牙齿离开了下唇,留下了浅淡的牙印血痕。   也就是这样的动作,悠宁的身子彻底僵住了。   “别杀我……”   他难道已经等不及杀了她了吗?   悠宁还疼的鼻子酸的很,眼泪重新盈满了眼眶。   裴子玄脸上没什么表情。   手上的力道没有松,只是由卡住改为微微抬了起来。   然后低下头,舌头直接舔了上去。   温热的舌尖扫过她的下唇,拭干她唇上的鲜血。   含进嘴里,吞下。   悠宁的神情木了木,他从未与男子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眼泪不受控制,他作何毁她名节?   顺着血液的甜腥,裴子玄还抿到了咸味。   他松开了手。   “本宫像鬼吗?”   说完这句话以后,他看着悠宁汪着水的眼眸,更觉得猫儿挠得心痒痒。   “一次机会,说实话。”   她缩了下脖子,点了点头。   裴子玄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地下的鬼更多,钻进地里,不仅躲不掉,还会被更多的缠上。”   悠宁脑子费力地转了转。   心里想着,看来刚才想钻地洞这个法子行不通。   裴子玄狼牙刮了刮自己的唇,再次伏下身子,嘴唇略微靠近悠宁的唇畔。   她不着痕迹地向后靠了靠。   却被裴子玄一下捏住了下巴,向他拉近。   他脸上的笑容分外邪气。   裴子玄用略有些粗糙的指腹揉了揉她的下唇。   “放心,本宫暂时不杀你。”   声音低沉,摄人心魂。   这句暂时很符合裴子玄的性子。   以后的事谁又说得准呢?说不准就玩腻了呢,何况,毁掉那皇帝老儿喜欢的一切,一直以来都是他的兴趣。   悠宁抬起眼,暂时她不用死了吗……   真好……   说完以后,裴子玄自顾向前面走着。   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又转过身子,看向落在后面的悠宁。   “想哭就哭。”   没等她的回复,他再次向前面走着,然后用很低的声音。   “本宫幼时,倒也怕鬼。”   裴子玄眸中一阵寒意。   不知他想没想给说给悠宁听。   借着风,她还是听到了,本想哭,却一下子愣住了。   抬起头,看向他的背影。   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   这种形单影只孤零零的人,是不是身边,只剩鬼了?   那他现在还怕吗?   悠宁摇了摇头。   就算是怕,也应该是鬼怕他才对。   就这么想着,她没有动。   前面的裴子玄已经走了好远。   见着后面一直没有动静。   他回过头去,见着小小的悠宁站在后面,好像微愣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裴子玄抬起手臂,一根手指勾了勾。   真的像唤猫儿一样。   悠宁乖乖地朝着他跑过来,发丝微动。   见着她这般模样,他舌尖回味起刚才那腥甜的滋味,倒是有些让人回味。   悠宁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微睁着琉璃般的眸子。   裴子玄用牙刮了下唇,转身继续向前面走。   猫儿而已,确实不必与他并肩。   御花园中间有一片湖,这片湖白日里是极美的,虽说夜间的湖往往别有一番韵味,但悠宁从未晚上来过,冬月曾跟她说,这湖之所以美丽,是因为有很多人在这自·尽,上到娘娘,下到宫女,湖神受过无数□□灵魂的滋养,怨气极重,所以才美的摄人心魂。   想到这,悠宁看着这片湖水抖了抖,加快了几分步子,想靠着裴子玄近一点。   脚步幅度的变化,被裴子玄很容易地捕捉到,他斜了斜上挑的桃花眸,向后面扫了一眼,看着猫儿颤抖着身子,像是怕极了,她一边瑟瑟发抖地看着湖水,一边加快脚步向他靠近,裴子玄舔了舔尖利的牙齿,突然起了玩心。   借着她看湖的空档,他身形一闪隐入夜色。   等悠宁再向前面看的时候,却连裴子玄的影子都没有见到,她猛得楞在了原地,耳边风声呼啸着,似乎是无数鬼怪神魔在窃窃私语。   身子止不住地颤抖,她向前面跑了几步,却依旧没有发现裴子玄的身影。   “太子爷……”   她声音带上了哭腔,悠宁在这鬼气缭绕的地方,失了唯一的仰仗,就算这仰仗随时都能剥了她的皮。。   在一边的裴子玄挑了下眉。   然后下一瞬移到她的身后。   “本宫在这呢。”   苏苏哑哑的声音。   “啊!”   神经极度紧绷的悠宁一声尖叫,身体止不住地向后面跌过去。   “鬼啊,有鬼……”   她已经害怕到情绪混乱,没有认清楚面前的人脸,也未能分辨出声音,眼见着悠宁就要掉到湖水里。   裴子玄眸中闪过一丝烦扰。   伸手去抓她。   她却不停地躲着他的手。   离湖水只差一寸。   “裴悠宁,你要是再动,本宫现在就剥了你的皮。”   悠宁身子猛得一抖,倒是不再动了。   眼泪止不住地一直流,不停得顺着脸颊划下,她身子颤抖地厉害。   裴子玄就站在旁边看着她。   哭得狠了,她呼吸不畅,一直抽噎着,身上有些难以控制的抽筋,双手完全麻住了,缩在一起,没办法伸直,身子一虚,她软软地躺在了一边,泪水不减。   见着她哭得如此凄惨,裴子玄的思绪莫名回到了十多年前的储秀宫,她的身影和年幼时的他逐渐重叠。   心中涌上一阵难以名状的烦闷。   向前走了几步,裴子玄抓起悠宁冰冷冷的手,有力道地为她舒缓着筋脉,然后揉着她的头发。   轻声道。   “……”   作者有话要说:裴子玄:“本宫不杀你。”   “本宫疼你。”   --------------------------   推一下基友的接档文预收啦《下凡后我成了万人迷》,马上开哒!   搜索作者,扶桑知我。   点进作者专栏就可以收藏啦!   文案:   上界小神喃喃不慎跌落凡间,救下一只奄奄垂死的小狐狸,每日悉心照料,教他修炼。   某一天,小狐狸跑了,连根毛都找不着。   喃喃呸了一声,觉得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喃喃再见小狐狸时,他已是青丘妖王,还他妈准备成亲了,成亲对象居然是昔日仇人的女儿?   喃喃非常激动,撸起袖子,捧起了手中的瓜:吃瓜.jpg   但她万万没想到,那仇人女儿竟然逃婚,还把在一旁吃瓜的她给塞进了成亲队伍里。   喃喃手中的瓜掉了,一代小神惨被替嫁。   直到某日,她在青丘妖王的房里,看到了自己的画像。   小狐狸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语气凉薄:“你学她学得再像也无济于事。”   喃喃:“大猪蹄子,你在说啥啊?” 第5章   “不哭了,乖,本宫不杀你。”   悠宁的身子不停地颤抖着,裴子玄攥住她的手,把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放在他并不算温热的掌心中,顺着筋脉,一下又一下地揉着。   她的呼吸被哭泣打乱,一张娇嫩的脸也变得红扑扑的。   悠宁睁开双眸,眼前一片模糊,只能影影绰绰看到裴子玄一个人影。   她虽然性子上软和着,但还是被他惹得恼了,又不敢责怪,只能糯着嗓子,带着抽噎。   “殿下作何……呜呜……如此……嗯……恐吓悠宁?”   裴子玄一直都是个心狠手辣的,只是拘着突然想养只猫儿的乐趣,才耐着性子帮她揉一揉。   他松开她的手。   “能走了吗?”   悠宁没有说话,只是把头转向了一边。   裴子玄眯了眯眼睛,直接伸手把悠宁打横抱了起来。   没给她一点思考的空间。   “唔!放开我……”   悠宁的身子已经哭得苏苏麻麻,没有一点力气,声音也是气若游丝。   抱起来以后,裴子玄发觉得身上的猫儿好像过于瘦弱,轻得就像是一片羽毛,思量了下,以后换他来养的话,还是养肥一点好。   他低下头看着悠宁,挑起了嘴角。   “你说让本宫放开你?”   她咬了下唇,点点头。   “好啊。”   他笑得鬼魅般,然后直接松了手。   “唔!不要!”   悠宁本以为他会把她放在地上,却没想到他在半空中直接松了手。   吓得直接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那一下沉重的疼痛。   下一瞬却被裴子玄半蹲着重新抱在怀里。   瑟缩着睁开眼睛。   “太子爷不是说要放开我……”   她糯着的声音就像一下又一下抓挠在裴子玄心中一样。   “不是你又叫着让本宫不要放开你吗?”   悠宁心中一愣。   “太子爷……”   “叫老师。”   他眯了眯上挑的桃花眼,狼牙刮了下唇。   “老师……”   悠宁微微低下头,不再继续和那双危险的眼睛对视。   “真乖。”   裴子玄低沉的声音明显带着舒心。   他又往前面走了几步。   悠宁垂在下面的手轻戳了一下他的腰。   “老师……”   “嗯?”   裴子玄这声嗯直接从鼻子里哼了出来,拖得长长的,显得很是慵懒。   “我其实可以走了……”   悠宁的声音一直弱弱的,头也低着。   裴子玄的心里又觉得不大舒坦,猫儿的眼睛生得好看,得敢看他才是。   他没有松手。   “手揽住本宫的脖子。”   她虽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还是乖乖照做了。   裴子玄在她耳边淡淡说了句。   “抓紧。”   然后直接松开了手。   “唔……”   悠宁一声小声的尖叫,双手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脖子,整个人挂在裴子玄的身上,一点都不敢放松。她的耳垂又软又小,贴在他的脖子上,搔地裴子玄微微痒。   夜色里,他对着月光,勾起了血唇,狼牙反射出皎月的光。   他的猫儿还真是软萌。   单手搂住她的腰。   裴子玄咬住了悠宁的耳垂,然后轻轻研磨着,狼牙的尖利正好和她的耳洞吻合。   “下次与本宫说话,记得抬起头,看着本宫。”   还没等悠宁反应过来,他直接弯下腰把她放在地上。   四目相对,悠宁一只手攀上了自己的耳垂。   这个动作显然让裴子玄很满意。   两个人一前一后向前面走着,悠宁几次想表达天色晚了,她该回宫了,却还是没敢开口。   就这样,一路到了东宫。   东宫的位置稍微有些偏,悠宁过去很少来到这边,一来,因为这附近没有什么人,二来,她总是觉得这边阴森森的。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东宫内不见打扫的宫女和太监,几盏灯笼挂在檐上,被夜风吹得左右摇晃,显得愈发萧瑟阴森。   院内,一棵巨大的梧桐树,直直地向云霄插去,枝繁叶茂,越往上看,越是颜色深重,让人心生畏惧。   悠宁觉得这东宫内有些骇人,堪堪收回了目光,刚想稳稳心神,又突然想到别人说他小时候,就靠在树边,在院子里面放人皮风筝,渐渐地,眼前似乎出现了那血腥的画面。   她向后面退了一步,双足仿若灌了铅。   裴子玄先迈进了院子。   “作何不进来?”   悠宁壮了壮胆子。   “夜里深了,若再不回去,沐清宫内的人该急了。”   裴子玄看着她的样子,伴着风笑得邪气。   然后用一副极其慵懒的腔调,对着夜色。   “去沐清宫,告诉里面的人,他们主子在东宫住下了。”   他眯了眯眼睛。   悠宁身子一颤。   裴子玄又接上了一句话。   “而且,是常住。”   悠宁腿上一软,差点没有站稳,堪堪支撑住了身子,她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一脸玩味的裴子玄。   “太子爷,这不合礼数……”   “叫老师。”   “老师……”   他少见的有点耐心,靠在暗红色雕花梨木门柱上,歪着头。   “什么礼数啊?”   尾音依旧拖得长长的。   “悠宁尚且及笄,已经到了待嫁的年龄,与男子同处一宫,不合礼数……”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面前这个人,怎么可能拘着礼数?   裴子玄舔了下血唇。   “那依爱徒之言,是要嫁给为师,才符合礼数了?”   他眸上挑,带着玩味。   “不是……悠宁不是这个意思……”   她膝下一软,差点要跌坐在地上。   嫁给一个恶鬼?怎么可能……   裴子玄看着悠宁那张软糯又漂亮的嘴唇,一开一合都是礼数,心里厌的很。   他的指尖在门柱上敲了几下,然后盯着悠宁的双眸,向她走过去。   每走一步,她都颤抖几分。   裴子玄眸光向下。   “本宫回来了,本宫就是礼数。”   他用指腹揉了揉悠宁的嘴唇。   “爱徒只要懂了本宫这的礼数。虽说可惜,但这宫内确实能少一件漂亮风筝。”   明明是笑着说得,他声音却是无比阴冷。   裴子玄转身向院子里走去,自顾坐在梧桐树下。   看着还呆愣在门口的悠宁,眯了眯眼睛。   猫儿是好看,但这调·教起来,却是有些麻烦,倒不如绷个漂亮风筝来得痛快,她那身皮料是极好的,但风筝也有风筝的恼,风筝又不会说话。   又。不软。   裴子玄给她缓冲的时间,就坐在梧桐树下看着她,思量着差不多了,抬起手背,勾起一根手指。   “爱徒,考虑地怎么样了?”   悠宁回了回神,看了看沐清宫的方向,不进去,定是会惹恼他,说不准就会当场变成风筝,进去了,虽说以后还是有可能会惹恼他,但是起码能活一段时间。   如此念着。   悠宁顺着他指尖的方向,走进了那片死寂之地。   裴子玄眯了眯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太子爷正式养猫!   今天旅途真的奔波,字数少了些,抱歉!   打滚求收藏! 第6章   悠宁一步一步向前面走着,身后是冗长的黑夜,把她小小的身躯包裹在其中。   裴子玄坐在梧桐树下,看着她视死如归的表情,舔了下血唇,眼中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个眼神还真是怎么看怎么不舒服呢。   突然,裴子玄耳朵轻轻动了下,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他朝着夜色中看过去。   这时候悠宁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裴子玄朝着她勾了勾手,然后在自己身边的位置上拍了拍,便没有再看她,继续望向夜色。   看着他的动作,悠宁愣了愣,坐在他旁边吗?   还是这棵梧桐树的旁边?   她见着裴子玄向空中看着,他在看什么呢?   难不成,是院子里徘徊的亡灵……   越想心里越怕,但又不想忤逆他,还是奓着胆子坐在他旁边。   裴子玄的目光虽然没有看向悠宁,但还是把她的一举一动在余光里看了个清清楚楚。   他伸手捋着她的发丝,一下又一下。   “真乖。”   猫儿听话的样子还真是让人舒心。   晚风有些凉,就算是悠宁身上穿着狐裘,依旧觉得寒着,忍着忍着,还是没忍住,打了个寒噤。   抖动的肩膀正好撞到了裴子玄的手。   “怎么?”   裴子玄依旧盯着远方,声音里有几分漫不经心。   “没怎么……”   她小声道。   “说。”   猫儿总是不说实话这个毛病,他一定得给改过来。   “冷。”   裴子玄迅速在她身上扫了一眼,狐裘这么厚竟还是冷?   挑了下眼皮子。   猫儿冷了,他这个做主人的还是要管的。   长臂一伸,裴子玄直接把悠宁揽在了怀里。   “唔!”   悠宁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完全没想到他的举动。   她就这样被一个手上沾满了无数鲜血的人抱在了怀里?   虽然说他的怀抱给了她一些暖意,但她还是不自觉颤抖了下。   裴子玄朝着她看了一眼。   胳膊弯了弯,把修长的手指插进她的发丝,一下又一下从发根捋到发梢。   渐渐的,悠宁周身暖了起来,鼻腔内也是一股子他身上那股神秘的香味。   突然几声扑棱棱的声音。   “别动。”   裴子玄迅速说出一句。   但悠宁本来精神就紧绷着,又突然听到声音,不自觉害怕地身子一激灵,也就是这一动,她感到脸上被什么东西划开,一下刺痛。   “唔……好疼。”   裴子玄眸中有些不耐,皱了下眉。   “不是叫你别动。”   她从他的怀里脱离,坐了起来。   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摸自己的脸。   “别碰。”   又是一句低沉的声音。   “哦……”   她低下头,糯糯的回了一声。   然后又想起来他说同他讲话要看着他的眼睛,悠宁抬起头来。   发现他手中立着一只白鸽。   裴子玄熟练地拆出信鸽脚上的信封。   然后向一边勾了勾手,黑暗里走出一个身穿红衣白靴的人,那人毕恭毕敬地行礼。   “时典见过阁主。”   裴子玄随手把鸽子交给他。   悠宁一双眼瞪得大大的,最开始这个男人出来的时候,她还以为是恶鬼来找裴子玄索命,然后当那人朝着他行礼的时候,她觉得,果然连鬼都是怕他的。   然后当现在,悠宁看见时典拿着鸽子去喂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个时典,不仅是人,还是裴子玄的手下。   一旁的裴子玄在鼻子里哼了声。   他家猫儿的面部表情,和心里活动还真是吻合的很,随便扫两眼都能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这倒也不错。   裴子玄把卷好的信纸打开,上面寥寥几个字。   “近来在做何事?”   没有落款,但是裴子玄清楚他的笔迹,毕竟从十岁开始就和他一起生活。   死老爷子又来信了呢。   裴子玄思量了会,想写些什么,发觉身边没有笔,随意向屋子里看了眼,这么多年没回了,里面可能也没什么笔墨纸砚。   念了一瞬。   他抽出一把精细的小刀,对着食指没有一丝顾虑地戳了一个洞。   鲜血瞬间冒了出来,可他脸上却什么表情都没有,倒是看得悠宁心里一慌。   裴子玄在信纸下面的大片空白中写了两个字。   养猫。   然后又想了会,觉得缺点什么,既然养了猫,这下面就该有个爪印才对。   他看了眼旁边的悠宁。   抓过她的手,用刀在上面比量着。   悠宁从小就害怕疼,看着他这个样子,心里更是害怕极了。   不自觉地说了句。   “别,疼……”   听了这话,裴子玄收回了刚要下刀子的手。   倒是确实,猫儿而已,该是怕疼的。   他盯着她的眸子看了会。   抽回了刀子,在自己掌心划了一道。   “别!”   悠宁看着他的动作直接道了一声。   划那么深那么长,该是有多疼啊。   裴子玄抬头看了向她,然后另一只手摸了下她的头。   “本宫又不是你。”   他伸出手,见着手心里拘着一小汪儿血。   拽过悠宁的手指头在上面沾了下,然后按到信纸上。   再沾,再按,一共按了五下。   看着倒还真的像一个猫儿的爪印。   按完了印子,裴子玄手上的血还是不停地往外冒着。   他丝毫没有一点点在意的样子,翻手便把信纸卷了起来。   然后交到一边候着的时典手里,时典放飞了信鸽以后,再次隐于夜色之中。   悠宁一直盯着他的手看,这时候,裴子玄的一只手已经挂满了血迹,甚至有些已经划过指尖滴到地上。   “血……”   “嗯?”   裴子玄看向她。   “哦。”   确实有血。   他倾身而下,唇落在悠宁的脸上。   舌尖轻轻扫过。   她睁大了双眼,只觉得脸上突然有些温热,然后一个柔软的东西在上面轻轻地舔着,有些痒。   过了会。   “好了。”   裴子玄看着悠宁完好如初的脸,随意间狼牙刮了下唇。   她看着面前的他,思量了会,才发觉,原来他以为,她说得是她脸上的血。   悠宁拽了一下他的袖口,然后用手指点了点。   “是老师手上的血。”   裴子玄挑了下眉尖,带起上挑的眉眼。   随意甩了甩,甩开了大部分血迹。   悠宁看了看他的唇,然后又看了看他的伤口。   他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自己的伤没用。”   当年皇帝老儿在裴子玄出生的时候,就怀疑他是个野种,但因为贪恋他的母后,不能除掉他,就从小给裴子玄喂一种很奇怪的毒。   这种毒,只在受伤的时候显现作用,初期,伤口会源源不断地出血,怎么止也止不住,然后过很长一段时间,才会自己慢慢恢复到原来的状态,自动止血。   看着毒性平平无奇。   可若真是受了伤,小伤就会不停地受折磨,而大伤,救都救不回来,只会失血致死。   皇帝老儿真的是希望他早一点死呢,可他偏生活到了现在。   裴子玄想了想这些,勾起血唇,笑了下。   听到他说的话,悠宁眉毛深深的皱起,他已经帮她处理了两个伤口了,虽说第一个是他造成的,但是滴水之恩,要当涌泉相帮,她是不是也该帮他舔·一·舔?   “那我的有用吗?”   裴子玄眼皮子一跳,显然是没有想到,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养猫儿还真是有乐趣。   他用另外一只手的食指,把手心上的血揩走,然后把手递到悠宁的面前。   她看着那道可怖的伤口,软糯的嘴唇覆了上去,柔软的舌头轻轻地舔着他的伤口,像他一样,一下又一下。   过程中,裴子玄一直看着她,看着猫儿认真的眉眼,他手上痒,心里更甚,眯了下眼睛。   很快,悠宁嘴里已经是满满的血腥味,突然涌起一大阵子恶心,她的唇离开了他的手,双手捂住心口,想不留痕迹地压一压。   见着她的样子,裴子玄舔了下唇,下一瞬间,血唇贴上她的双唇。   舌头灵巧的深·入。 第7章   裴子玄一向最熟悉鲜血的味道了,尤其是他自己的血。   不在皇宫里的十多年,死老爷子一直想尽了办法,想解除他身上的毒,经常给他吃各种各样的药,扎细细长长的针,可是,奈何皇帝老儿太过恶毒,从小到大喂了十年的毒,药性终归还是太过于狠辣。   死老爷子反反复复思量了几日,只能让裴子玄自己适应这种痛苦,且唯有此法。   所以从十岁开始,裴子玄每日里都要在身上划破一道,一日一小伤,一周一深伤,让身体能够适应这种血液流失,也让他自己可以通过调节内力和呼吸来减缓血液的流动速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裴子玄早已经把受伤流血当成家庭便饭,也是因为这样,他身体里的血液含量和流动速度都和其他人的不一样,这也是导致他浑身总是白的要命的根本原因。   裴子玄轻易地撬开了悠宁的唇齿,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攻城略地,悠宁一直养在深宫大院里,怎么会懂得这些。   她只能是迎合着裴子玄搭在她脖子上的手,努力不向后面倒过去。   裴子玄睁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猫儿,舌头的力度更加重了几分。   她的口腔内,全部都是他的味道。   过了会儿。   悠宁只是发觉她自己的身子都要失了力气,终于在这时候,裴子玄放开了她。   她张开嘴巴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刚才一直闭着的眼睛,也慢慢地睁了开。   裴子玄坐在旁边,精壮地腰身挺得直直的,眯着眼盯着旁边的猫儿。   “嘴里还有血味儿吗?”   悠宁望向他,摇了摇头。   “有点香味儿。”   她怕她不说话,裴子玄又会生气,所以还是小声说了句。   他挑了挑眉。   “香?”   悠宁点了点头,之后指了指裴子玄。   “老师身上的香味。”   裴子玄的表情停顿了那么一瞬间,然后血唇一勾,在寥寥的夜色中笑了几声。   如同鬼魅。   他捏了下悠宁的鼻子尖,然后一下又一下地摩挲着。   “鼻子倒是好用。”   悠宁的神色不由得有些紧张,想起来冬月说得,裴子玄对什么有兴趣就会……   “少想些有的没的。”   他淡淡瞥了她一眼,漫不经心的说了句。   她心中一惊,连忙换了个话题。   “不知道老师的手怎么样了?”   这倒是提醒了裴子玄,他根本就没把这当回事。   他随意地把手抬了起来,然后瞬间,眸色一紧。   伤口,竟然止血了,隐隐有愈合之相。   裴子玄的血唇慢慢勾起,一只手揉了揉悠宁的头发。   “爱徒还真是让为师感到惊喜呢。”   他的声音仿佛揉进了这世间所有的邪祟之物,听得悠宁胆寒。   “屋子里面已经收拾好了,你随意挑一间住吧。”   裴子玄看着自己的手心,明明是这么近的距离,目光也依旧显出几分深邃。他整个人的脊背都靠在梧桐树上,一只膝盖随意地弯起来,即使是鬼,他也是这世间最摄人心魂的鬼。   悠宁向身后看过去,不知什么时候,整个东宫都已经亮了起来,透过窗,能看见里面偶尔有人在打扫的身影,动作很是利索,脚步也快得很。   “那间不行,那间是本宫的卧房,不过爱徒要是不介意,本宫……”   裴子玄用另外一只手的食指细细勾勒着自己的伤口,目光没移动半分,嘴边的声音慵懒至极。   悠宁没等他说完,迅速接上一句。   “多谢老师美意,悠宁看着那间卧房,是不错的。”   “哦……”   裴子玄语调的尾音拖得长长的。   悠宁快步向屋子里面走去,临进去,她狐疑地向后面看了一眼,裴子玄难道是后面长了眼睛吗,他究竟是怎么看到的?   “若是这么想与为师同床共枕,倒是也……”   就在悠宁的目光接触到裴子玄的一瞬间,她耳边又传来了他那邪祟的声音。   “老师晚安,悠宁先歇着了。”   裴子玄看着天上的月亮,血唇勾起一个弧度。   过了会,他的目光慢慢暗了下去。   “时典。”   “阁主。”   “屋内有纸笔吗。”   “刚收拾出一些。”   “取来。”   月色下,裴子玄不知道写了些什么。   末了,时典又叫来一只信鸽,装了信,飞向未知的方向。   东宫里十分素净,也没有其他宫里人来人往的行子,悠宁进了自己刚才选择的房间,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离妖物太子爷远一点了。   一张雕花黄花木圆桌,四把沟壑四角凳,一卧软榻,几盏烛台,悠宁在凳子上随意坐着,她用手撑了撑下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东宫内太过于安静了些,好像是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越安静,人便越愿意胡思乱想,一想到裴子玄在这宫内绷了那么多个风筝,她就觉得这屋子里面除了她以外,还有无数个大大小小的鬼,悠宁刚有些放下的心又再次悬了起来,那些鬼怪要是发现自己报复不了裴子玄就拿她出气可怎么办?   想了想愈发胆寒,手腕上的胎记也逐渐变烫,烫得她心焦。   “有人吗……”   悠宁随口问了声,只是因为太害怕,本来是不指望有人的。   “郡主有何吩咐?”   一道女人的声音传了过来,清清冷冷的,却很好听。   声音主人的身影从暗处走了出来。   “赤卫时岳奉阁主之命,侍奉郡主殿下。”   悠宁先是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裴子玄安排了人照顾她,见着有人来了,悠宁的胆子倒是大了些。   “十月?是月份的那个十月?”   “时间的时,岳山的岳。”   时岳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明明生得很好看的样子,却也因为过于冷峻而失了点色彩。   “那,阁主就是太子爷?”   “是。”   悠宁觉着自己不能问太多这种事情,也就闭上了嘴巴。   “若郡主殿下没有其他事情,时岳先行告退。”   她走了以后,悠宁自己回到了床榻上坐着。   怎么没有其他事情啊,还没有沐浴,可是她偏生对着时岳说不出她要沐浴这种话,要是冬月在就好了……   只可惜这时候的冬月和辛嬷嬷被几个赤卫堵在沐清宫,只能着急地直跳脚,却没有丝毫办法。   悠宁靠在榻上,脚有一下没一下地向上踢着,一双剪水眸无聊地看向天花板。   屋内人无聊着,屋外的人也没见得有几分意思。   这么久过去了,他依然靠在梧桐树下,动都没动,安静地像一尊雕塑。   裴子玄就一直看着自己的手心,一直到伤口完全愈合,若不是他亲眼所见,谁跟他说他这毒有解,他都不信。   裴子玄站起身来,向悠宁的房内看过去,狼牙扫过下唇。   时岳就守在不远处。   “时岳见过……”   “安静。”   裴子玄低声道。   随后,他轻轻推开悠宁房内的门,悄无声息地向屋内走进去。   他见着她一下又一下地踢着腿。   起了逗猫的心思。   身影一动,他瞬间走到了她的面前,然后蹲下了身子。   这对于悠宁来说,只是眼前影子一晃的样子,她定了定神,什么都没有看见。然后下一瞬间,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她的脚踝。   悠宁身上的寒毛猛得炸了起来。   “啊!!鬼!鬼啊!!!”   裴子玄挑起了唇,然后站起身来,坐在她旁边的榻上。   “没想到爱徒还能叫这么大声呢?”   悠宁看见他突然出现整个人都愣住了。   “老师是从哪里来的?”   裴子玄把她从榻上捞起来,靠在自己旁边,伸手捋着她的头发。   “爱徒说本宫是鬼,本宫自然是从阴曹地府里爬出来的啊。”   “别乱说。”   悠宁戳了他一下,说了句。   裴子玄看了她一眼,神色微妙。   “这房间爱徒还算喜欢吗?”   “喜欢。”   他挑了下唇。   “撒谎。”   裴子玄揉她头发的动作加重了几分。   “明日起,本宫要收拾收拾这东宫,你与本宫一起,就当是,上的第一课。”悠宁的神色有几分疑惑。   不等她说些什么,裴子玄转身就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悠宁有几分不明白,难道说,他是真的想要教她什么东西?   她靠在床榻的边上,自觉摸不透裴子玄的心。   “郡主,阁主说,您是时间该睡了。”   时岳依旧一脸冷冰冰的样子。   “可是我还没有沐浴。”   时岳目光闪了闪。   “待时岳去问过阁主大人。”   当她把此事告诉裴子玄的时候,裴子玄正在屋子里摆弄着那日悠宁遗落下来的香囊,越闻越觉得味道粗浅的很。   “哦,那就让她先过来沐浴吧。”   东宫内目前只整理出裴子玄寝殿一个浴盆。   时岳抱手行礼。   “是,阁主,那是否需要时岳明日再多准备出一个浴桶。”   裴子玄捏着香囊在鼻子边嗅了一下。   “不需要。”   当悠宁听说她自己要去裴子玄那边洗澡,而且因他不喜屋内有人,所以时岳不方便陪同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僵硬了几分。   在屋子里面等待的时候,悠宁本以为时岳会带着一桶热腾腾的水回来,所以已经把该脱的衣服都脱了个干净,只剩下里衣。   见着她还在犹豫着,时岳继续传达着裴子玄的话。   “阁主说,如果郡主去得太慢了,便只能和阁主一起沐浴。”   “我现在就去。”   听了这话,悠宁披上狐裘,马上走了出去。   时岳把悠宁送到了裴子玄的门外。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裴子玄没杀她,也没骂她,她总是觉得屋内好像有洪水猛兽,张着巨齿獠牙要把她生吞活剥。   悠宁看了看自己的脚尖,然后轻敲两下门。   “老师……”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晚上还继续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sweety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sweety:   仙女小天使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恩二的支持,恩二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门没锁。”   裴子玄靠在椅子上随意地说着,只是嘴皮子动了动。   听到了那声苏苏懒懒的声音,悠宁身子一激灵,缩了缩脖子,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她把自己整个身子都缩在狐裘里,只剩下头发披散下来,本来悠宁就长得不高,这一下子显得更加幼态,然后浑身被雪白的皮毛包裹着,更显得可爱了几分。   她畏手畏脚地走进屋子。   “老师……”   “嗯。”   裴子玄随意答了一声,眼皮子向她那边看了一眼,就自顾去剪蜡烛上的灯芯。   一下一下地剪着,无比有耐心的样子,仿佛换了个人。   悠宁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有一些惊讶,剪烛芯的裴子玄让她觉得有些不真实,具体要怎么形容这种不真实呢,就是裴子玄和剪烛芯,这两者之间完全挂不上等号,一个用来剥皮的双手,来闲情逸致地剪烛芯,就很容易让人恍惚。   就比如说现在,裴子玄长得高大挺拔,后背绷得直直的,腰封勾勒出他利落的腰线,他本就生得极美,加上蜡烛为他的肤色染上些暖意,就会给人一种他是一个像烛火一般温暖的人的错觉,而偏生,那双手做的都是杀人的行当。   “怎么,是要让为师帮你洗吗?”   “不!”   悠宁迅速回过神来,裴子玄就是裴子玄,不管他做的是都么雅致的行当,他还是那个杀神。   裴子玄嘴角扯出一丝笑意。   “想学下次教你。”   悠宁的脚步顿了顿。   她确实是想学的,裴子玄刚才把烛芯剪得十分漂亮,而且每剪一下,蜡烛都会跳动一下,随着他的剪子,烛花会跳跃出很多模样,光影也显得不同,看着就十分有趣。   “好。”   她小跑到屏风后面,然后露出脑袋轻轻地瞧了一眼,裴子玄没有看她,依然在那里剪着蜡烛,神情专注,如神般俊美。   这个男人真的是好生奇怪,时而像九幽的恶鬼,时而又像天上的神明。   “如果实在需要为师帮忙……”   “不必了!”   听着那边悠宁淅淅索索地入水声,裴子玄挑了挑眉眼,剪出了朵更漂亮的烛花。   “呼……好舒服。”   悠宁小声叹了一句,水的温度刚刚好,躺进去的一瞬间,她觉得她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加上刚才裴子玄像人一般亲切,她慢慢放松了警惕。   呼出的气都是暖融融的。   裴子玄的耳朵一直都特别好用,他听见了他的猫在水里呼气的声音,放下了剪子,觉得心里痒痒,既然痒痒,那就要去看一看才好。   他慢悠悠地走到屏风的旁边,只不过悠宁完全都没有听见。   直到裴子玄轻轻敲了两下屏风的边缘。   她才猛得一愣,慢慢转过头去。   看见屏风上裴子玄高高大大的轮廓,以及已经伸过屏风的两根纤长手指。   悠宁的心突然砰砰跳了两下,然后越跳越厉害。   她仅仅看着他两根手指,以及一个虚晃地影子,就紧张地说不出来话。   “本宫隐约听见爱徒叫为师来帮你擦背?”   他的声音里带着低低的笑。   “没,没有……”   她的声音虚到不能再虚,她说了吗?她明明什么都没有说的啊……   可是裴子玄怎么就说他听到了呢。   裴子玄继续不急不缓地敲着屏风。   “既然爱徒寻求帮助,为师就没有不帮的道理吧。”   两个字敲一下,他的声音拖得长长的,慵懒到极致。   “不用,真的不用。”   悠宁胳膊紧紧地环抱住自己的膝盖,把柔软努力地隐藏着,慢慢向水下面蹲下去。   “那本宫进来了。”   裴子玄只是想逗猫儿玩一玩,闭着眼睛他都能想象到她身上的样子,有什么好看的呢?   要好看也得是以后才好看。   他狼牙咬了下唇。   在浴盆里面的悠宁可并不知道裴子玄是闹着玩的,听着他说要进来,一下子慌了阵脚,脚下不稳,在盆子里滑了一下,猛得跌入水中。   伴随着一声带着咕噜声的啊!   裴子玄眸子一闪。   “裴悠宁?”   低沉的语气略微带了些上扬的尾音。   听着里面只有了哗啦啦的水声,他眯了眯上挑的桃花眼,闪过屏风。   和他预想的一样,一片狼藉,水面上只能看见悠宁胡乱抓弄的半截胳膊。   裴子玄瞬间伸出手,攥住她的手,然后用力往上面一提。   “唔……”   悠宁整个人被裴子玄提出水面,被水灌得七荤八素,站也站不稳。   她虚软地站在浴桶里,眼见着就要再次滑下去。   裴子玄伸手把悠宁的狐裘拿了过来,披在她的身上,然后反手揽过狐裘,一提,直接把她抱在了身上。   悠宁渐渐从被水呛中清醒过来,刚刚恢复了神志,终于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现在此般状态趴在裴子玄的肩头。   悠宁一张脸唰地就红了,然后眼中噙满了泪水。   都被看光了……   呜呜呜,都被他看光了……   想到这,她更紧紧地贴住了他一些,生怕露出一点点肌肤。   然后啜泣声更大了。   还未出阁,她可要怎么嫁人啊……   “没看到。”   裴子玄随意说了句,声音还是那样不缓不慢的。   悠宁泪眼婆娑地回过神来。   “真的……”   “嗯。”   刚才那里面也没有烛火,那么暗,没看到,倒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何况,裴子玄没有什么必要骗她。   悠宁窝在他的肩头,哼唧了几声,渐渐停止了哭泣。   看着身上人儿的变化,裴子玄血唇勾起一丝笑意。   “不哭了?”   悠宁点了点头,突然想起来她点头他也看不见,又嗯了一声。   裴子玄把她放到榻上,然后随手继续去剪烛花。   悠宁抓住这时间,将狐裘紧紧地裹在自己的身上,把从脖子到脚踝的皮肤全部都缩在里面。   裴子玄余光看过去,鼻尖轻笑了一声。   猫儿真是傻的可爱,她这个样子,比什么都不穿,更是有些滋味。   裴子玄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把烛花剪得相当漂亮。   过了半晌,随意地扭过头去,一副忘记了悠宁的样子。   “你怎么还不走?”   她看了眼裴子玄,眸子上有一点带着怒意的水汽。   “里衣湿了,没法走。”   “里衣湿了就没法走了?”   裴子玄眸中带着一点点笑意,转过身,靠着柜子,柜子上面的烛台上盛着他一直在剪的烛花。   “对,没法走。”   他轻声笑了一下。   低下头,眸子上挑,这猫儿还会赌气呢。   “那就别走了吧,本宫让你一半榻,谁叫本宫大方呢?”   “裴子玄!”   突如其来的叫全名。   裴子玄先是眸间染上一丝丝的厉色,然后被笑掩盖过去,再最后彻底从喉咙里笑出来。   “怎么?爱徒是活够了?”   他手里把玩着刚才剪烛花的剪子,然后看向裴悠宁,目光中带着笑,却让人觉得更寒凉了些。   在悠宁眼里,那把剪刀,好像就是裴子玄给她剥皮最好的工具。   “太子爷可杀我,但不能辱我!悠宁虽为一介民女,命好被皇家养着,自知出身低贱,可绝对不是个随随便便的女子!”   说道最后,她还是没忍住带上了些哭腔。   一双琉璃般清澈的眼睛盛满了泪水,却倔强着不肯落下来,看起来像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一般。   裴子玄刚才确实想杀了她。   不过现在,他又不想了。   出身低贱。   裴子玄低声念了一句。   出身低贱绝不随便?   他再次低低地笑了一声,一张血唇笑得鬼魅。   她的样子还真像几年前那个储秀宫的他呢。   只不过他,才绝对不会想死呢。   他不想,她的猫,也绝对不能想。   裴子玄往前走了几步,弯下腰,看着悠宁那张同样出尘的脸,挑了挑眉。   “本宫是不是说过,进了东宫,本宫便是礼数。”   “本宫要你记得,这世间,活着,最大。”   他一双桃花眸,紧紧地盯着悠宁的双眼。   然后他抬手捏住面前人儿小巧的下巴。   “懂了吗?”   说完这句话,裴子玄转身去拿了套新寝衣。   扔到她面前。   “穿上,爱滚去哪滚去哪。”   说完以后,裴子玄又拾起刚才那把剪刀,继续剪着他的烛花。   留下悠宁一个人傻愣地坐在榻上。   他不杀她吗?   他不剥她的皮吗?   悠宁看着他的身影,有些迟疑,活着最大?   真的是活着最大吗?   她在心里问了自己一句,没有得出答案。   裴子玄还在前面很近的地方站着,悠宁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狐裘,又看了看手上的寝衣。   略微犹豫了下,便直接把狐裘脱了下来,站在裴子玄的身后,然后一点点穿上他有些肥大的寝衣。   听着身后的声音,裴子玄可以推测出悠宁的每一个步骤。   他眯了眯眼睛,猫儿还真的是好教养呢。   悠宁换好了寝衣,站在原地没走,裴子玄屋子里炭火很足,很暖和,穿着寝衣也不觉得冷。   “干嘛还不走?”   裴子玄随意问了句。   “不是老师说让悠宁爱去哪去哪?”   “嗯。”   裴子玄眸子染了点笑。   “悠宁现在就想学剪烛花。”   裴子玄,“……”   作者有话要说:等下还有第三更!   大约十二点之前,等不及的Sweety明天看! 第9章   裴子玄血唇勾起一丝笑,然后拿着手里的剪子敲了敲烛台的边缘。   敲出清脆的两声响。   “今日没空,回去睡吧。”   悠宁脚步顿了顿,甩了甩大了不少的袖口和裤管。   “好。”   转身回房,她本来以为她夜里会恐惧的很,但是没想到的是,一夜安枕,甚至第二天,悠宁是被闯进来的阳光给晒醒的。   迷迷糊糊中,她随口叫着。   “冬月……现在是几时了?”   时岳耳力很好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郡主您醒了,现在已经是辰时了。”   “什么?”   悠宁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   “阁主的寝衣上熏了安神香,所以郡主睡到现在也并不奇怪。”   悠宁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眼睛,随口问了句。   “太子爷呢?”   时岳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   “阁主去御书房了。”   悠宁微微皱了下眉,御书房?   “阁主吩咐过,郡主起床洗漱后,自行用膳即可。”   “哦,那衣服呢?”   时岳还是拿出了昨天的那件百衲裙,悠宁心里叹了口气,想着若是真的一直在这里住下去,今日一定要想办法把冬月和辛嬷嬷带来,再多拿些衣服。   然后一定要把浴盆抬来。   想到这,悠宁莫名晃了下脑袋,她不是应该想着怎么才能回沐清宫去住才对吗?怎么就开始想着怎样才能在这里住的舒服些了呢?   真是莫名其妙的。   昨夜里热闹的是东宫,今晨热闹的改到了荣王府。   荣王是现皇后所生的二皇子,也是除了裴子玄以后的皇上的第二子。   年纪轻轻就被封了王,长得便是一副温温和和的样子,很受大臣们的喜爱,朝中一直有声音说要皇帝废了太子改立荣王,但是奈何所有人都忌惮着裴子玄的心狠手辣,所以没有人敢有什么大动作。   裴子玄也是知道裴子荣的狼子野心,只不过他一直都不把他放在眼里而已。   昨夜里,裴子荣知道自己还没嫁过来的皇妃被刚回来的裴子玄剥了皮,连带着他那个小舅子,一起被裴子玄剔了骨,一张俊脸被气得铁青,摔了屋子里好几盏砚台。   他本来就记恨裴子玄记恨到入骨,裴子荣一直都觉得这皇位就该是他的,所以这么多年暗中活动了很久,虽然他的风评极佳,但是一到真真正正地触碰到太子废立问题,那些口口声声说支持他的大臣就又都缩了回去,毕竟没有谁愿意被扒皮做成风筝。   这次为了娶到邵静好,裴子荣可是费了不少气力,邵静好出身极高,他父亲邵程,是京城中大名鼎鼎的异姓王,手中把持着重兵,而她的母亲苏氏,也是当朝左相的亲孙女,本来两人的大婚之礼将在不日举行,婚后,裴子荣在朝中的地位必然会上升,离太子之位更是近了一步,却没想到,在这个时候,邵静好被裴子玄扒了皮,做成了风筝。   裴子荣一边气恼着,一边盘算着要怎么把邵静好的一母妹妹邵舒窈娶进来,另一边盘算着究竟怎么样才能出这一口恶气,让裴子玄狠狠地吃一亏,最好让他从太子之位上滚下来,要是能有更好,就是让裴子玄从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   这一盘算,就是整整盘算了一夜。   早上的时候,裴子荣已经做好了在上朝的时候被邵程狠狠盘问的打算,故意做出一副伤心憔悴的样子。   不过邵程还是狠狠地揪起了他的领子。   “裴子荣,你连本王的女儿都保护不好,本王马上就要嫁给你的女儿,就生生被活着扒了皮,你这个做未婚夫的,是不是该陪本王的静好一起去地府啊!”   邵程本就长得人高马大,一身腱子肉,裴子荣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岳父大人,都是小婿的错,都是小婿没有保护好静好,您要打要罚,小婿都受着,可是,这都是那裴子玄一手造成的,裴子玄记恨您的兵权,记恨左相在朝中的势力,才对静好痛下杀手,是他亲手扒了我们静好的皮啊,还剔了束儿(邵静好的弟弟邵束)的骨头,都是那该死的裴子玄,小婿,一定会为静好和束儿报仇!将那裴子玄千刀万剐!”   终归邵程只是一介莽夫,三言两语就被裴子荣说动了些。   他归结着,这确实是裴子玄的错,若真的要杀,也要杀那该死的裴子玄。   裴子荣见着邵程有些松动,做戏就要跪下来。   他一个异姓王怎么受得起当今荣王的一跪。   伸手就把他搀了起来。   “贤婿说得是,该死的是那个裴子玄,本王一定要把他挫骨扬灰,给我们的静好和束儿报仇!”   另一边,皇后娘娘的长春宫,邵静好的母亲苏氏,正跪在皇后娘娘的脚下哭诉着。   “皇后娘娘,我的静好死得好惨啊,她是生生被那裴子玄活着扒的皮啊,还有我的束儿,我们从乱坟岗把他接回来的时候,他的眼睛还没有闭上,后背的脊骨就那样被抽了出去,呜呜呜,皇后娘娘,您得为臣妇做主啊……”   皇后娘娘在闺中尚且唤苏氏一句姐姐,虽说被她哭得心烦意乱,可是面子上也还是要过得去的,加上她也一直对裴子玄不满,他的荣儿比那恶鬼哪都好,若不是他占着中宫之位,这太子就该是他的荣儿的。   一想起裴子玄,皇后就想起来当年,皇上被先皇后迷得七荤八素的样子,想到这,她把手里的帕子狠狠地捏了一下,眼中也涌上一阵狠厉。   苏氏一直在呜呜咽咽地哭着。   “姐姐别跪着说话了,坐吧,这事啊,本宫虽然也做不了什么主,但是也能提点你几句,这裴子玄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最近有点奇怪,身边有了个女人。”   为了他的荣儿,皇后想都没想就把裴悠宁祭了出去,的确,在裴子玄身边活着喘气的,除了悠宁以外,她还没见着第二个。   苏氏梗着嗓子。   “女人?”   皇后娘娘刮了刮茶碗盖子,小啜了一口。   “是啊,就是悠宁郡主。”   苏氏踉跄着站起身子。   “悠宁郡主?”   皇后娘娘回给她一个眼神,然后拂了拂手。   “本宫乏了,先回吧。青玉,去送送苏夫人。”   苏氏跪谢了皇后娘娘的恩,心里琢磨着。   难道这裴子玄的七寸是悠宁郡主?   那拿捏住悠宁郡主的话,是不是也就拿捏住了裴子玄?   皇后娘娘给的一定是准信。   这么想着,她匆匆回了府,回去跟邵舒窈商量对策。   下了朝,裴子荣和邵程闹到了御书房,这也便有了裴子玄被叫到御书房这一档子事。   这些,悠宁自然都是不知道的。   洗漱完之后,她坐在凳子上晒太阳,顺便也等着午膳。   一边的时岳恭恭敬敬地说道。   “郡主许是要等上一阵子,阁主早上做了膳食,现在要重新全部热过一遍。”   “嗯。”   悠宁随便听了一听,然后也随口嗯了一下,结果在嗯完之后,她才反应过来。   “时岳你说什么?太子爷早上亲自做的饭菜?”   时岳脸上少见的有了点表情,比如说她现在轻微皱了皱她的眉。   “阁主一向自己做饭菜。”   “是怕别人下毒吗?”   悠宁脱口而出一句话,裴子玄一定有很多仇家,很多人做梦可能都是梦到他死。   时岳再一次有了些面部动作,准确的说是头部动作,她摇了摇头。   “下毒的话,用银针是可以验出来的。”   “那究竟是为何?”   悠宁没有办法想到裴子玄做饭菜的样子,那怪异的程度,还不像是……   她竟然一时间找不出合适的语言来形容。   对了,就像是鱼在地上走。   船在天上飞也行。   就是根本不可能。   “时岳也不知。”   念着热饭菜的时间还要好久,悠宁试探地发问。   “时岳,你能不能去沐清宫,给我拿几套换洗的衣服。”   时岳坚决地摇了摇头。   悠宁又说。   “太子爷只是说让你照顾我,并没有说让你寸步不离,何况给我拿几套衣服,也是照顾我的一部分,你手快脚快,来回也不需要很久,我饿着肚子,哪里都不会去。”   悠宁软着嗓子,慢慢悠悠的说着,她知道她这个样子说话,一般都很难让人有什么抵抗力。   果不其然,时岳有一些松动了。   “时岳姐姐,你就帮宁儿去拿几件衣服吧,宁儿也不能一直穿太子爷的寝衣啊,我身上现在的这件衣服都要臭了。   “那好吧,阁主确实没吩咐过要对郡主寸步不离,你不要走,就在东宫里面呆着,时岳去去就回。”   悠宁有些得寸进尺。   “时岳姐姐能不能把冬月和辛嬷嬷一起带来。”   “这个还要请示阁主。”   “哦。”   悠宁说哦的空挡,时岳已经飞快地向沐清宫跑过去。   她肚子饿地咕咕叫,手腕上那处胎记又是热得厉害。   但悠宁想着不该有什么事情发生,就没太在意。   武王府内。   苏氏和她的二女儿邵舒窈盘算着刚才皇后娘娘说的话。   “母亲,皇后娘娘的意思是叫我们把裴悠宁掳了来,以此钳制住裴子玄,然后等他来救人的时候,我们再补下天罗地网,把裴子玄杀掉。”   苏氏点了点头。   “皇后娘娘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邵舒窈的面容上染上一丝狠厉。   邵静好虽然是个娇气的大小姐,对谁都是颐指气使,高高在上的样子,但是对她这个妹妹还是极好的,加上邵束是她们两个的亲弟弟,两人一起看着长大的,突然一下子都惨死,邵舒窈恨不得把裴子玄剁成肉泥。   她也要裴子玄尝一尝切肤之痛。   邵舒窈恶毒地摇了摇头。   “母亲,我们不仅要杀裴子玄,还要杀裴悠宁,他不是对这个裴悠宁很是上心嘛,我们先把裴子玄活捉,然后让他亲眼看着我们将裴悠宁折磨致死,让他也体会一下我们的痛苦。”   邵舒窈的面孔逐渐有些扭曲。   苏氏看着她女儿这般模样,也拧了下眉头。   “可是皇上一直疼爱裴悠宁,我们杀了她,会不会……况且你和那裴悠宁过去还有旧交,曾以姐妹相称。”   苏氏本无杀裴悠宁的心。   “若是我们除去了裴子玄,皇上还能怪我们杀了一个民间郡主?到时候就说是手误,皇后娘娘也会站在我们这边的,父亲立下赫赫战功,咱们家又折一嫡子嫡女,皇上能说什么?”   然后她眸光再次无比阴冷。   “旧交?裴悠宁一介民女,本连给我姐弟陪葬都不配,这也是抬举她了。”   然后,邵舒窈想了个恶毒的法子,母女两人进宫向东宫的方向去了。   悠宁百无聊赖地在房间里等着,有一会了,时岳也没回来,她的肚子饿得咕咕叫。   突然外面传来一声。   “郡主殿下,舒窈来看您了!”   悠宁动了动耳朵。   “邵舒窈?”   她眼中露出些惊喜,舒窈姐姐怎么会来看她,本以为上次宫宴能见到,结果也没有,还真的有点想她。   她匆匆跑到院子那边,看着外面的邵舒窈,脸上开心得很。   邵舒窈一来出于对东宫的畏惧,没敢进去,二来也是看里面竟然一个宫女都没有,心生疑虑,所以只是站在外面等着。   见到悠宁跑出来,她也装作面露惊喜之色。   “郡主!”   赤卫随身保护裴子玄,现在裴子玄在御书房,本来在东宫的所有赤卫,全部出动分布在了御书房周边的各个角落,所以今晨的东宫,除了裴悠宁和时岳,一个人都没有。   时岳走了以后,这宫内,便只剩下裴悠宁一人了。   谁也没想到会有人把主意打到东宫的头上。   “舒窈姐姐!”   悠宁迈着步子向外面跑过去,迈出东宫的大门,亲昵地牵起了邵舒窈的手,下一秒,就被人打了颈子,晕了过去。   “母亲,事不宜迟,快走。”   御书房内。   皇帝坐着,裴子玄坐着,站着的就是有邵程,和裴子荣。   “裴子玄,你还本王的静好和束儿!”   邵程整张脸都有些扭曲,一个习惯了打打杀杀的粗人,见到裴子玄以后,只想把他的脑袋捏爆给儿女报仇,可现在却只能在御书房里忍气吞声。   “皇兄,你若恨皇弟,要打要杀,便对着皇弟来,为何要对皇弟还未过门的皇妃,和刚加冠的小舅子动手啊。”   裴子荣面露哀情。   皇帝的脸色非常不好。   裴子荣又开始添油加醋。   “而且这事情再论,也论不到皇兄出手,若是皇弟有什么地方冒犯了,也理应让父皇来处置。”   裴子玄一直坐在椅子上,还翘着二郎腿,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什么静好,束儿的。”   他随意地狼牙刮了刮下唇。   “你们在说什么,本宫怎么听不懂呢?”   他桃花眸上挑,带着居高临下的倨傲感,舌头舔了舔血唇。   “若是没什么事的话,本宫就先走了,宫里的猫儿还没喂饱呢。”   裴子玄站起了身子就想要离开,却一下子被邵程拦住了去路。   “裴子玄你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扒了我家静好的皮,又剔了我家束儿的骨头,你现在装什么不知道的样子?”   邵程的眼睛里全部都是红血丝。   听到这里,裴子玄笑了一下。   “哦,原来你说的是宫宴那天啊,若是你不说,本宫都要把这件事情给忘了呢。”   裴子玄脸上带着那种让人想一巴掌把他打死的笑意。   “那个女的诋毁本宫,说本宫是个不干不净的外室子,本宫琢磨着,母后听到这话,怎么样也不会开心啊,就想着给母后出一口气,没想到那小丫头口气冲的很,本宫也是一暴脾气,还偏喜欢做个人皮风筝,这一不小心啊,就崩了个新风筝,还有那个男的,他非要陪着那个女的一起死,本宫好人做到底啊,一个没了皮的死鬼到下面去可是会被小鬼欺负的,有人愿意去陪她,那不是好事嘛,邵程你怎么不理解本宫的心意呢。”   他的声音像鬼祟一样,让邵程整个人怒火中烧。   邵程一下子揪住了裴子玄的领子。   “裴子玄,你该死!”   裴子玄的眼睛瞬间一冷。   “本宫看起来,是你该死。”   裴子玄的眸子变得阴冷乌黑,一张唇仿佛染满了鲜血一般。   他单手握住邵程揪住他领子的手,稍微一用力,咔咔几声。   邵程的胳膊直接无力地垂在了身下,骨头,整个都碎了。   他疼得倒吸冷气,整个人身子止不住地颤抖着。   “裴子玄,你个恶鬼……裴子玄你不得好死!本王跟你拼了!”   说完,邵程整个人猛得冲了上去,想借着块头大把裴子玄压倒在地上。   见到这情景,裴子荣不着痕迹地向后面躲了躲。   裴子玄血唇勾起一丝笑。   迎着邵程砸过来的身躯,一动也没动,伸出手,一柄短刃顺着他的骨骼,娴熟地划开。   “陛下,你这武王是不是也太没用了点?”   东宫。   时岳捧着衣服回到了宫中,四处找了找悠宁,却哪里都没有,一下子慌了神,脚步一闪,跑向御书房。   临到了御书房,她用内力向裴子玄传了句话。   “阁主!郡主不见了。”   听到这话以后,裴子玄一双上挑的桃花眼变得更加阴郁,看向地上的邵程,露出了一个极致恐怖的微笑。   “……”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了一些错别字!   啾咪!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sweety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sweety:3691710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sweety:   非常感谢大家对恩二的支持,我恩二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你,该死。”   裴子玄一双雾蓝纹金靴,直接踩在了邵程的伤口上。   一条大汉在地上嗷嗷地叫着。   “说,悠宁在哪。”   裴子玄的脚细细地在他骨头缝隙中研磨着。   邵程已经疼得满头都是汗,但因为他也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过来的,尚且还没有失去神志,听得清楚裴子玄在说什么。   “本王不知,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你!”   他一边哀嚎着,一边喘气。   裴子玄的耐心已经完全丧失。   露出又尖又利的狼牙,舌尖舔了下。   他歪了歪头,像是从九幽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   “好啊。”   裴子玄在邵程的心口上猛踹了一脚。   抬起了两根手指向天,然后向前勾了两下。   “带走,剥皮,拆骨。”   从几个方向闪进来赤衣劲装的人,手里拿着一把精细的小刀。   在一边的裴子荣大气都不敢喘,只是看着裴子玄,觉得他简直是幽冥来的恶魔,紧紧捏起了拳头。   “裴子玄!”   一直在前面一言不发的皇帝终于舍得说了句话。   裴子玄临踏出门前扫过去一个余光。   “满意吗?”   皇帝的手紧紧地攥住了他的茶。   “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   裴子玄收回了目光,又朝着裴子荣那边看了一眼。   “武王府,地址,给你一息时间。”   裴子玄话还没有说完,裴子荣就已经把武王府的位置说了个清清楚楚。   他身形一闪,只留下一声不屑地呼吸。   裴子玄走后,皇帝把手上的茶杯狠狠地扔在地上,裴子荣又是一激灵。   “父皇,您别动气,太子他……”   没等裴子荣说完。   “来人,传朕旨意,邵武王意图谋反,抄府,缴权。太子,荣王护驾有功。”   裴子荣把剩下没说出口的半句话重新吞回嘴里。   似乎是明白了些什么。   今日里,裴子玄把他跟忌古阁的关系全部摆在了明面上,忌古阁,分赤卫和玄卫,赤卫专门做剥皮拆骨的血腥事,而玄卫,专门负责暗杀,以及收尸。   赤卫对裴子玄那般顺从,让皇帝不得不对裴子玄更加忌惮。   他坐在龙椅上,阴狠地挑起了嘴角。   已经二十五年了,就算你裴子玄再兴风作浪,又能活多久?   你以为你处处让朕掣肘,但实际上,只不过是在朕的股掌中折腾罢了。   皇帝一边如此想着,一边畅快地饮下一杯新茶。   武王府内。   苏氏和邵舒窈把悠宁掳了来,放在椅子上。   “母亲,你拿水泼醒她,女儿去安排陷阱。”   邵舒窈一边吩咐人打一桶水来,一边向外面走去。   苏氏是个没什么主意的人,就算是被女儿半拉着走向这条路,也还是犹犹豫豫的。   就在她刚下定决心要泼水的时候,悠宁醒了过来。   “啊,好疼……”   悠宁睁开了眼睛,只是觉得脖子后面疼得厉害,看向陌生的一切,渐渐目光聚集到了面前的妇人身上。   “苏夫人?这……”   她反应了过来,竟是绑架,舒窈姐姐,竟然绑架了她。   悠宁的目光向其他地方看过去,带钩子的银鞭,烙铁,竹签子,一样一样摆在角落里,仿佛在向她叫嚣着。   她们难道要对她用刑吗?   “为什么?”   悠宁一双清澈的眸子里写满了恐惧以及难以置信。   “悠宁那么敬重您……”   上次见面的时候,苏夫人还温柔和蔼牵着她的手说了很多的挂怀话。   “郡主殿下,臣妇……”   苏夫人咬了咬牙,狠下了心。   “臣妇还能满足您最后一个心愿。”   悠宁的眸光中带了些雾气。   “我饿了,不想做个饿死鬼。”   她说了句,然后目光朝一边别过去,不再去看那些刑具,可是恐惧还是从内心里钻了出来,她似乎听到了倒钩的鞭子牵扯开她皮肉的声音,她,她最怕疼了,悠宁止不住地颤抖着……   “体面”人家,这点遗愿还是可以满足的。   一桌热乎乎的饭菜。   她却味同嚼蜡。   “快点吃吧,等一会裴子玄来了,你得有力气痛苦地叫啊……哈哈哈哈!”   邵舒窈阴阳怪气地说着,脸上带着阴森恐怖的笑容。   悠宁刚才还满心欢喜地跑向她。   而如今。   悠宁把眸光转向邵舒窈。   她的目光倒是看得她心里一虚。   邵舒窈手上直接动起了横,推着悠宁就往饭桌上怼。   下一瞬间,悠宁觉得脸上撒过来一些温热的水滴,接着而来的,就是邵舒窈的大叫。   一把刀,正正好好插到了她的手掌里,涌出滚烫的鲜血。   “啊!好疼啊!啊!裴悠宁你这个贱人!竟敢暗算我!我要杀了你!”   下一瞬间,一个鬼魅的影子闪到了邵舒窈的旁边,吧嗒一声,卸掉了她的胳膊。   接着来的,是更加凄厉的尖叫。   悠宁不由得捂住了耳朵。   看清了人影。   “老师……”   她的眼中瞬间蓄满了热泪,他竟然来救她了……   悠宁猛得站了起来,这时候邵舒窈又是一声尖叫,厌地悠宁眉毛一皱。   “不喜欢听?”   耳边是他鬼祟般的声音。   她点了点头。   下一瞬间,裴子玄就卸掉了邵舒窈的下巴。   直到现在,刚才布置下的家丁才终于有了反应,乌央乌央地向屋子内涌了来。   “时岳,本阁主给你唯一一次机会将功补过。”   一道身影落下,时岳单手持红鞭,猛得一扫,散开一片家丁,再一扫,数人被抽飞出去,她将家丁悉数驱散到院子里,然后另一只手持弯刀,手起刀落,洒下一片血雨。   邵舒窈在地上扭曲地滚动着,一张娇容也变得凄厉可怖。   悠宁脸上挂着涟涟的泪水,她心里怕极了,以为就要这么痛苦的死去。   裴子玄单手揉向她的发顶,捋顺着她的头发。   “别怕,为师接你回宫。”   他的声音依旧冷冰冰的,但是悠宁却觉得分外安心。   她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上,泪水无法控制地流下。   悠宁明白了今天晨起为什么胎记烫的厉害,原来是因为刚才这事,可是裴子玄已经救了她,胎记怎么还是愈发滚烫?   难道还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她抬起雾气蒙蒙的眼睛,就在要对向裴子玄双眸的一瞬,她看到了刚才就不见的苏氏,拿着一把刀,朝着他们冲了过来。   “裴子玄!我杀了你!!”   “老师!小心!”   悠宁下意识地把胳膊挡在裴子玄的身后。   “没事。”   话音未落,一把刀直插苏氏的心脏。   可是苏氏手上的刀,还是划伤了悠宁为了护住裴子玄而抬起的胳膊上。   “嘶……”   胎记凉下来的一瞬间,她的血也涌了出来。   悠宁疼得眼泪再次噙满眼眶。   裴子玄发现了她的异样。   “怎么了?”   “疼……”   他看到她的袖子被血迹染湿,眼角染上狠厉。   “时典,把回魂水给这老女人灌下去,等她吊上来一口气,你亲自握着她的手扒掉地上这个女人的皮。”   裴子玄踢了脚地上翻滚着的邵舒窈,眼中无比厌恶。   时典从暗处走了出来。   “属下遵命。”   说完,裴子玄把悠宁打横抱起,略过院子里的残肢断臂,脚步向东宫闪去。   许是因为失血,她觉得眼皮子特别沉,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觉。   “谁让你刚才护着本宫的。”   裴子玄的声音冷得噙冰。   “可是我不护着你,就没人护着你了。”   “只有宁儿能护着老师了……”   悠宁的头搭在裴子玄的肩头,声音有些发虚,却直直地钻进裴子玄的耳朵里,他眯了下眼睛,说不出的感觉。   “傻。”   先不说这个世间根本就没人能伤了他,就算有人对他产生威胁,他身边那么多赤卫,怎么就没人护着他了?   “宁儿才不傻呢……”   悠宁的声音越来越虚。   “不许睡!”   裴子玄加快了脚步。   “好困啊……”   “睡着了本宫就扒了你皮。”   裴子玄威胁的语气显然有些柔软。   “宁儿才救了老师,老师就要杀了宁儿,不行,老师欠宁儿一条命……”   裴子玄狼牙扫了下唇,怎么就一条命了?   “老师要答应宁儿。”   悠宁的声音很是软和。   为了哄着她不睡。   裴子玄少有的耐心。   “好,本宫答应你。”   这句话说完,他的脚也踏进了东宫。   榻上的悠宁脸色有些苍白,不过还好没有威胁到生命。   伤口有些深。   裴子玄熟练地为她缝针,包扎。   不想给她身上留下印子,所以做的格外精细。   时岳满身是血地跑了回来,跪在了东宫的院子里。   “属下无能,求阁主责罚。”   她脸上也是斑斑的血迹,坚毅的目光中写着自责。   “郡主病好后你自去领罚,先收拾干净,照顾郡主。”   “谢阁主。”   悠宁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是被外面一声声的四老爷叫醒的。   她艰难地撑起来身子,不小心牵动了伤,疼得激起一身冷汗。   悠宁向外面走着。   “怎么这么热闹……”   这话还没说完,她突然发现院子里只有三个人。   裴子玄,时岳,以及一个老头。   吓得连困意都没了。   时岳见着她醒了,跑到她身边。   似乎看出了她疑惑的表情。   “赤卫问完好,便隐匿到他处了。”   悠宁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原来如此。”   那老头子眼睛很有神,鹤发童颜,精神矍铄,看样子身子骨就很硬朗。   自从悠宁出来以后,他的目光就一直跟着她。   悠宁觉得可能是因为自己失了礼。   往前走了几步,恭恭敬敬叫了声四老爷。   裴子玄血唇勾了起来。   “宁儿,为师今日教你读字。”   “嗯?”   悠宁有些疑惑,却见着裴子玄没什么玩笑的样子。   “好……”   “第一个字,不是四,是读第三声,念一遍。”   裴子玄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死。”   悠宁念了出来。   裴子玄捋着她的发丝。   “第二个字不变。”   “老。”   “第三个字,读第二声。”   “爷?”   悠宁的尾音特意上挑了些。   “第四个字,子。连起来。”   “死老爷子?”   悠宁连起来念了一遍。   “真乖。”   裴子玄狼牙刮了下唇。   “小兔崽子,少跟老夫说这些没有用的,你信上说得丫头就是她?怎么还留着呢?什么时候杀?”   悠宁眼睛猛得瞪大。   “……”   作者有话要说:上榜啦~   感谢各位sweety!   喜欢的还记得加个收藏rua~   评论随机发红包辣!   恩二爱你萌! 第11章   “什么?”   就因为她说了句死老爷子,他就要杀了她?   可是死老爷子那句话不是她说得啊,明明是裴子玄……   “这……”   她脚下有些不稳向后面撤了半步。   眼见着又要踉跄。   裴子玄的手随意向后面放过去,直接拦住了悠宁的腰,也挡住了她向后面倒过去的动作。   “死老爷子,胡说什么呢?”   他邪祟的声音带了丝丝缕缕上挑的尾音,还是依旧那样漫不经心。   “胡说?老夫胡说?兔崽子你还能活几个月不用老夫说,你自己心里也有数吧?只要你喝了这丫头的血,就能活下去,你不清楚?”   四老爷气得一愣一愣的,胡子也向上挑着。   悠宁只是觉得莫名其妙,裴子玄怎么就要死了?怎么就喝了她的血就能活下去?   难道,这就是他要当她老师的原因吗?   那他刚才救她?   也是?   ……   裴子玄搭在她后腰上的手,清楚地感受到她的颤抖。   “那你杀啊。”   他对着四老爷,勾了勾嘴唇,一副吃定了他的表情。   “你!”   裴子玄了解他的性子,他才舍不得乱杀无辜。   “罢了!老夫懒得理你。”   他把手向裴子玄的肩胛骨点了点。   裴子玄伸手握住他的手背,然后轻轻拍了拍。   “命而已,没什么重要的。”   悠宁再次把眼睛盯向他。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无比云淡风轻,仿佛在说的是另外一个人的生死一样。   的确,裴子玄一直都不是个惜命的主。   虽然他告诉悠宁命最大,也只不过是把名节荣辱人际,等等等,摘吧摘吧扔出去,发现也就剩一条命了而已。   四老爷把手抽了出来,自顾在梧桐树下面坐着了。   “做饭去。”   他朝着裴子玄说了句。   裴子玄没说话,只是血唇勾了勾。   然后伸手在悠宁的腰上拍了拍。   “爱徒,本宫今日教你厨艺。”   往厨房走的路上。   悠宁消化着刚才听到的那些话。   “四老爷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嗯,都是真的。”   她眼睛瞪得大大的,然后提起来了一口气。   小了点声音。   “老师我不会说出去的。”   “嗤……”   裴子玄牙齿缝隙间挤出一声,哼了声不屑的笑。   “你随意说。”   “嗯?”   悠宁不敢相信他说的话。   “说出去,大不了为师就扒了你皮呗,本宫技术好,一点也不疼。”   说完这话以后,裴子玄突然想起来,那天亓骨在这句话后面接的那句。   他舔了下血唇。   悠宁撇了下嘴,他刚才这句话的意思真的是,她可以随便说吗?   进了厨房,裴子玄生火的动作十分熟练。   倒是悠宁在旁边站着,不知道可以做些什么。   她看了看他忙活着的手。   修长的手指,手掌也很宽,很好看。   一点人气都没有的裴子玄,偏生在做着烟火气这么浓的事情。   除却剪烛花,这已经是悠宁看到的第二件事了。   “为师的手好看?”   裴子玄嘴边轻轻念了句。   “嗯。”   悠宁老老实实嗯了句。   “为师绷风筝的时候手更好看。”   他狼牙扫了扫下唇,笑了下。   悠宁皱了下眉头,然后见着好像没什么事情可以帮忙,寻了个板凳坐下了。   “谁叫你坐着的?”   裴子玄一边看着火,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   “那还能干嘛?”   “洗菜去,菜会洗吧?”   “会,洗什么?”   裴子玄用鼻子尖点了一下左边那筐白萝卜。   悠宁会意去拿了那筐白萝卜,接了一盆子水。   “拿的动?”   他随口问了句。   “拿的动。”   悠宁准备把那盆子水端起来,却一下子牵扯到了伤口。   “嘶……”   裴子玄坐着抬起胳膊,单手捏住水盆,然后放到她刚才坐着的板凳旁边。   “不行就别逞能。”   他最知道那种伤口缝了线以后的滋味,虽然平时不疼,但是稍微一用力,就会一阵刺痛。   悠宁一手拿着一个大白萝卜,站在那里。   天仙般的脸和两个大白萝卜放在一起总是显得有些违和。   裴子玄冷冷地瞥了一眼。   “早些时候也不知道是谁说,就她能护着本宫,本宫看啊,她连大白萝卜都护不住。”   他声音拖得长长的,又苏又低沉。   然后裴子玄鼻子尖向旁边点了点。   “愣着干嘛啊,不洗萝卜一会锅里炖你?”   扇了扇火,又接了一句。   “炖你,本宫是没什么意见,外面那死老爷子更不会有什么意见。”   悠宁僸了下鼻子。   乖巧地坐在了裴子玄旁边的小板凳上。   这时候,四老爷从梧桐树边上站了起来,来厨房看了一眼,随便一瞟,就看到这么一个画面。   “美色误事。”   下一瞬间,裴子玄一个柴火棍就扔了出去。   四老爷虽然年龄大了,但是功夫还是在身上的,顺手就接了过来。   把柴火棍往地上一扔,甩袖子就离开了。   当一道影子从悠宁眼前飘过去的时候,她整个人一抖,狐疑得抬起头,就只看见四老爷离去的背影。   许是今天裴子玄身上烟火气太浓,悠宁甚至有些忘了害怕。   不自觉把嘴里的疑问问了出来。   “老师怎么会做膳?”   “死老爷子做得猪食猪都不吃,本宫又不想饿死。”   “没了?”   “那还需要什么理由?”   悠宁觉着确实不再需要什么理由,又重新低下头去。   “萝卜洗好了。”   裴子玄从他手里拿起了萝卜,走到砧板边上,把扇子递到悠宁手里。   “扇着,火熄了,本宫把你填进去烧。”   “哦。”   悠宁嘴里嘟了一句,之后老老实实地扇着风,一下又一下,慢慢悠悠的,倒是也赏心悦目。   两个人在厨房里也是难得的和谐,不仅仅是看起来,   悠宁觉得她心里某些地方松了一块。   又说不出来。   一桌子菜。   “没有你做饭,老夫还真是不习惯。”   四老爷吃相看着就特别香。   悠宁喝了一口萝卜牛腩汤,萝卜淡淡的清苦味,和牛肉鲜美的味道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又咬了一口肉,她本以为肉会因为滋味进到了汤里面,而索然无味,却完全相反,肉也特别好吃。   “好吃!”   不禁说出来了一句。   裴子玄吃相特别好看,带着贵气。   “吃,肥点好看。”   悠宁看了看汤匙里面的肉,突然不知道是该咽还是不该咽。   餐食吃了一会,她突然想起来一些事。   “老师。”   “嗯?”   裴子玄慢条斯理地嚼着东西。   “明日起便是悠宁出宫回府的日子了。”   裴子玄,“回……”   作者有话要说:恩二也想吃裴祭的萝卜牛腩!   今天事情多!字数少了点别打某二!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钱囡囡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回府?”   裴子玄手里拿着镶着金边的象牙筷,在青瓷碗边上碰了一下。   一声清脆的响声。   伴随着他一个不咸不淡的目光。   悠宁知道他这是要她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每年悠宁的生日过了以后,父皇都会准我回府一段时间,以探望双亲。”   裴子玄慢悠悠地嚼着嘴巴里面的牛腩肉。   “你家府上条件好吗?”   “父亲是正三品官员,还行。”   “多吃点。”   裴子玄随口说道。   “哦。”   悠宁回了句,然后又夹起了一块肉。   四老爷在旁边把碗叭得一声放在桌子上。   “老夫就不需要多吃点?”   裴子玄上挑的桃花眸勾了勾。   “你吃的还不够多吗?”   悠宁发现四老爷来了以后,裴子玄莫名地多了点人味。   可能是话变多了。   吃饭的空档,亓骨来了。   隔着院子,就见着远远一个东西飞了过来,小巧精致。   裴子玄伸手接住,是一个哨子。   他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勾了勾唇。   “裴祭在府上开厨,也不知道叫本督一声?”   亓骨穿着一身暗紫色的衣袍,狠厉又妖媚。   “你算老几?”   裴子玄的目光集中在哨子上,没有看他。   “你老大,我老二,不一直都这样吗?”   亓骨一边向这边走着,一边往旁边看了看,看到了时岳。   “时岳,添双碗筷。”   “是,亓大人。”   萝卜牛腩汤里只剩下了最后一块肉,亓骨坐下来便盯上了。   还没等他放筷子,裴子玄直接把肉塞到了悠宁的嘴里。   亓骨啧了一声。   才注意到悠宁。   “呦,郡主,您还活着呢。”   他夹了口别的菜。   “不容易,不过活到了现在,死也不容易了,恭喜啊。”   亓骨随意的说了句。   恭喜也没看出什么恭喜的味道。   “悠宁谢过亓大人。”   她从小被教的规规矩矩,不管人家什么意思,她大面上也还是会说几句话的。   听了这话,亓骨倒是笑了一声,一双丹凤眼偏生笑出一点媚态,但却丝毫不女气。   “爱徒作何谢一个死太监?”   裴子玄声音不急不缓。   “以后记住,只谢本宫即可。”   他就偏要她不守规矩。   悠宁牙齿不小心咬到了筷子上,吧嗒一声。   裴子玄好像吃得并不是很多,悠宁还没吃完,他就吃完了,然后顺手扯过来悠宁一缕头发,细细地把玩着。   亓骨啧了一声。   “啧。”   “舌头如果不需要。”   “需要。”   悠宁在旁边一边喝着汤,一边暗暗惊叹。   原来亓大人和太子爷是这个相处模式,看来最开始对他们两个的印象似乎有一点点偏差。   许是裴子玄太无聊,他把悠宁的头发丝编进了那枚哨子里,然后一点一点地向她的脑瓜尖推过去。   骨哨最后稳稳地卡在了一处,倒像是一个精巧的装饰品。   “人骨头做的也不嫌晦气。”   亓骨的声音显然不怀好意,他这话就是说给悠宁听得。   悠宁的目光明显闪了闪。   “这要论晦气,你从名字,到行当,都最晦气。”   “啧”   他们两个人之间似乎没有一刻不斗嘴。   悠宁没什么动作,裴子玄倒是把骨哨从她头发上拆了下来。   然后在手上颠了颠,转手扔到了很远的地方。   “裴祭?你孙子吧?本督做那哨子眼睛都要做瞎了,你说丢就丢?”   “玄孙骨儿,本宫许是记得,那日,本宫确确实实说了,你把骨头拆下来,给本宫自己做,现在本宫嫌弃你做的丑,怎还扔不得了?”   亓骨眼睛一转,脑筋转了一个弯,看向悠宁一眼,嘴边又嘶出一声,他好像是明白了什么。   裴子玄右手食指的指甲一下一下地敲在桌子上,声音慵慵懒懒。   “反正从小时候开始,你就是本宫的孙子了,论距离,的的确确是玄孙。”   悠宁这时候也差不多用完膳,在旁边听他们两个人吵架。   “距离?”   疑惑不小心说出了嘴。   裴子玄狼牙刮了下唇,眼尾挑了挑。   “射·程的距离。”   悠宁琉璃样的眸子,更是写满了不解。   他们两个之间坐得很近,就算有点小动作旁边的人也看不到。   裴子玄抓过来悠宁的手,搭在某个位置。   “距离。”   意味深长的两个字。   悠宁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她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瞬间站了起来。   “几位慢用,悠宁先回房收拾东西了。”   其实到刚才那个时候,除了后来上来的亓骨,所有人都吃得差不多了。   裴子玄斗嘴斗赢了,逗猫也觉得有点意思,站了起来。   “收拾下吧。”   时岳上来利索地把东西往下扯。   “你干什么!”   亓骨显然还没吃饱。   “赤卫只听从阁主一人调遣,亓副阁主,见谅。”   时岳依旧一张冰山脸。   许是今天过于劳累,悠宁沐浴之后,疲乏的很,甚至蜡烛都没吹,就在榻上睡着了。   裴子玄进来给她换药,就看见猫儿斜斜地躺在榻上的样子,因为睡熟了,悠宁的双颊嘟着些许红,糯唇时不时还吧嗒两声。   满意地舔了舔下唇。   因为过于熟稔,他的动作很是迅速。   即便如此,梦里的悠宁,还是不由得嘤咛了几声。   “疼……”   她小声叹了句,但是没醒。   裴子玄眸色暗了暗,从擦拭,变成了轻压。   “不要!”   不知道她梦到了什么,悠宁伸手向前面搂过去。   直接抱住了裴子玄的脖子,然后把他整个人拉到了床榻上。   裴子玄手里还拿着消毒用具,狼牙咬了下唇,唇角轻轻地勾起。   “爱徒?”   他保持原有姿势,在悠宁耳边念了一句,音量保持在正正好好可以把她叫醒。   悠宁睁开了眼睛,清澈的眼神里逐渐涌上了惊恐。   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裴子玄对她有非分之想也说不通,这姿·势明显是她主动的。   “为师不知,爱徒竞对本宫有如此非分之想。”   他的声音又低又苏,带着邪祟,就好像是这世间最诡异的蛊药。   裴子玄独特的香味一点点钻进了悠宁的鼻尖。   她接受了面前这个现实。   接受了他们之间这个诡异的动作。   她梦里一直都不是很老实,八成,是她强……   于是,悠宁想乖巧地向裴子玄卖个好。   悠宁对着他那张放大的俊脸,娇娇地笑了一下,然后试图把胳膊拿下来。   刚蹭了一下,就一下子被裴子玄用手抓住。   动也不能动。   接着。   啪嗒一声,裴子玄扔掉了手里的托盘,伸手扶住她。   “爱徒这么主动,为师怎么好意思拒绝呢。”   上挑的桃花眼中闪着邪气。   悠宁,“老……”   作者有话要说:裴祭:以后爱徒只需要谢本宫即可。   悠宁:谢你长得帅,谢你帮·我·洗·澡?(苏明成语气)   --------------------------------   某恩明日一定再多写点。 第13章   “老师……没有……”   悠宁说话的声音一点点大,脸也唰的一下红了。   裴子玄看着身下人泛着红晕的脸,血唇轻轻地勾了起来,露出一颗极其尖利的狼牙。   他的手一点也不老实。   不急不缓。   悠宁刚刚及笄,在深宫大院养得很好,一点都不懂。   眼神里只是有些迷茫。   迷茫里还带着些许的异样。   那种,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的异样。   悠宁不由得轻轻颤了一下。   裴子玄满意地眯了下眼睛。   “老师……”   悠宁的声音不自觉转了几个调。   “嗯?”   他习惯性地把声音拖得长长的。   “不要了……”   她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句。   裴子玄狼牙刮了下唇。   “爱徒大点声,本宫没听清楚。”   “不要了……”   悠宁的耳朵都开始红了起来。   裴子玄就这么又看了几眼。   “好。”   他把她放在榻上,眯了眯上挑的眉眼。   转身吹灭了蜡烛。   黑暗里,悠宁听到了裴子玄出门的声音。   许是太累了,缓了缓心跳,她又再次陷入了睡眠。   裴子玄沐浴后,换上了宽松的寝衣,随意靠在柜子边剪烛花。   原来养猫的滋味儿,是这么让人舒心。   “时典。”   “属下在。”   “给本宫收拾行李。”   裴子玄随便地说着,嘴角勾了勾。   皇上一直都很疼爱悠宁,每次回府之前的那个早上,都会和皇后一起,亲自到沐清宫来,照拂几句,然后再赏赐些东西,让悠宁一起带出宫去。   他们并不知道悠宁已经搬到了东宫来住,所以扑了个空。   只能前往东宫这边来,皇帝仅是面色上阴郁了些,皇后可是整颗心都不舒坦。   她住的长春宫离先皇后住的储秀宫很远,而东宫,可就离储秀宫近上一些了。   悠宁在东宫总是睡得很好,所以今晨起得也算早。   时岳不会编发,冬月又没在,她的头发只是极其简单地拢了下,只能说是不失了仪态。   悠宁穿了一件淡红偏桃色的石榴裙,裙束很高,系着一条满穗镶玉飘带,凸显出她极好的身材比例。   上身搭配一件乳白色的短襦衣,衣面上印了淡淡的月纹,更显精致。   晨起的时候空气很好,悠宁洗漱完毕,穿戴整齐,站在梧桐树边上的位置吹风。   风很小,虽然带着丝丝的冷意,却让人觉得很舒适。   到了时令了,梧桐树的叶子偶尔飘摇下几许,落在地上。   如此美人图景,倒是恍若隔世。   裴子玄从厨房一出来便见到如此画面,心情莫名有些好。   经常喜欢骂骂咧咧的死老爷子,竟也没什么多余的话。   早膳很简单,煲了些粥,几条煎鱼,一些清爽的凉菜。   “谢谢老师。”   吃到了好吃的食物,自然是要谢谢的。   “嗯。”   裴子玄随便嘴里嗯了一声。   他又是比悠宁先吃完了些。   悠宁甚至都在怀疑是不是自己吃得太多了,但是看到四老爷并没有一点吃完了的意思时,她觉得应该是裴子玄的问题。   “老师为什么吃那么少?”   裴子玄挑了挑眼皮,然后目光对着悠宁。   这突然的对视,倒是让她一愣,毕竟忽略掉裴子玄的种种事迹,他这张脸实在是俊的摄人心魂了些。   悠宁小心翼翼地扒了口粥,平复心态。   裴子玄一向很能看清楚她的小心思,鼻子里哼了声笑。   “每个人一辈子能吃的东西都是有数的,吃完了,也就该死了,所以本宫,少吃一些。”   这句话说出来,悠宁又是愣了下,看着碗里还没有喝完的粥,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喝下去。   “你就算吃得再少,该死的时候也是死。”   本来一直都没说话的四老爷,突然说了句。   裴子玄不屑地笑了一声。   这是悠宁第二次听到他们两个说死这个事情了。   难道裴子玄真的没有几个月可活了吗?   他身体那么好,怎么可能呢……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整个东宫,只有悠宁规规矩矩地行礼。   死老爷子依旧在用膳,裴子玄坐在那,悠哉地看着他们。   赤卫,包括时岳,纷纷隐去了身影。   “裴子玄你把郡主强行带到你宫里,成何体统?”   皇上的言语里带着愠怒。   “体统?有什么体统?邵武王的兵符回到了你手里,还不够体统?”   皇上眯了眯眼睛,脸色狠厉。   “郡主尚且及笄,与不相关的男子同住一宫,若是传出去,不是毁了郡主的清誉?”   皇后一向很会见缝插针。   “东宫无人说,沐清宫也不会有人说,那如果要是传出去,便只能是皇后了?”   皇后的脸色紧了紧。   “本宫自然不会是多舌之人,但这宫里,难免人多嘴杂,若是真的走漏了风声,郡主该如何嫁人?”   皇后忆起那日宫宴上,裴子玄要做悠宁的老师。   然后她又接上了一句。   “太子爷作为郡主的老师,也不该不考虑这些吧。”   悠宁站在一边,低着头。听着这两边的一来一往,不敢说话,毕竟,她与太子住在一宫,本就是大错。   裴子玄听到皇后说这话,狼牙舔了下唇,少见地往悠宁那边走了一步。   一瞬间,悠宁手腕上的胎记从早上的温热变得滚烫。   她瞳孔一缩,难不成裴子玄嫌她麻烦要杀了她?   下一刻,他站到了悠宁的身边,伸手揉了揉她的发丝。   “那本宫便娶了她,自然无人敢言。”   裴子玄知道,这话皇帝一定最讨厌。   毕竟,皇帝怎么可能会舍得把他的锦鲤郡主,嫁给一个恶鬼,而且,还是一个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活的恶鬼。   没有人接下面的话茬。   自然又是皇后娘娘。   她把悠宁从裴子玄的身旁拉到了一边,说起了一些她身子骨弱,让她回府以后也多吃些补品的挂怀话。   而另外这一边,则是皇帝和裴子玄冗长的对视。   “太子近来身体可好?”   皇上唇角弯出恶毒的笑意,他下的毒,他自然最清楚。   “托陛下的福,许是可以和你同生共死呢。”   裴子玄的狼牙刮了下唇,眸中一阵狠厉。   郡主回府大的阵仗十分大,坊间很多老百姓都争着抢着看。   都渴望着这风能吹起帘子的一角,好看一看容貌举世无双,是何等概念。   本来,放在过去心情会挺好的日子,悠宁却突然不开心起来。   不仅仅是因为早上皇上皇后那一档子事,还有的,是她马车的旁边,行着一匹骏马。   而骏马上,正是……。   作者有话要说:想吃裴祭亲手煎的小鱼干。 第14章   而骏马上,正是裴子玄。   裴子玄今日穿了一件玄色的大袖袍,宽襟斜领,衣襟开得很低,可以看见里面深玄色的里衣,略显出几丝放浪的风流味,衣袍的领口和袖口烫了金色缕纹,呈团簇祥云之态,下摆边缘则是各类略显诡异的珍禽走兽。   他坐在一匹健硕的马上,说起这匹马,还是真的有点意思,这匹马是晨起时,亓骨带着裴子玄去御马监,找了掌事的太监亲自领的,本来那掌事太监给裴子玄推荐了好几匹毛亮肉壮的骏马,可是他偏偏都看不上眼,说是自己亲自寻一寻,一匹匹地看过去,莫名对这匹马有点意思。   掌事太监听裴子玄喜欢这匹马,心里一虚,汗唰得流了下来。他颤着声音劝他不要选这匹马,这匹马脾气烈,服从性极差,摔死过好几个贵人,若不是它的祖辈曾经是开皇时期祖帝的战马,早就被杀掉了。   听了这番话以后,裴子玄满意地勾了勾血唇,倒是更确定他就要这匹马了。   “本宫就是喜欢沾血的。”   裴子玄如是说。   然后他潇洒地转身离去,剩那太监一人在马厩凌乱,跪下来祈求上天,求太子爷千万别在马上出事,他可不想刚升了官,就掉了脑袋。   后来亓骨问他为什么。   他说,这匹马的眼神像他。   本来亓骨没这么觉得,听他说完,又仔细瞧了几眼,到时候瞧出了几分相似。   说来也是神奇,或者就是这匹良驹和裴子玄有缘,他一坐上去,它便乖乖顺顺的,没有一丝违背的意图。   一物降一物,这谁说得准呢。   悠宁坐在马车里,听到旁边马掌哒哒哒的响声,脑子里大概勾勒出了太子爷那一番气定神闲的样子,僸了下鼻子。   悄悄拉开方帘的一角。   “要看,就大大方方看。”   悠宁唰得一下把帘子关了上,她觉得裴子玄好像是有什么神奇的蛊术,仿佛能捕捉到她一丝一毫的动作。   不过就刚刚那么一瞥,和她脑中想象的倒是无二,裴子玄的背挺得直直的,单手随意地抓着缰绳,配上那身衣袍,透露出丝丝缕缕的诡秘与妖异。   只要轻轻地扫上一眼,就让人觉得危险。   悠宁的胎记愈发滚烫起来。   从晨起时的温热,慢慢变得有些让人焦灼。   一颗心渐渐不安。   都快要到府上了,不知道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马车的空间很大,平日里都是有冬月和辛嬷嬷陪着的,今天倒是愈发空旷了起来。   “老师……”   不知道为什么,她最近总是在不安的时候,求助这个别人称之为恶鬼一样的人。   按道理来讲,不是越靠近他越危险吗?   但是最近发生的一切,似乎都在往反的方向走。   “嗯……”   裴子玄在鼻子里哼出一声长长的腔调。   悠宁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觉得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她说她自己怕,是不是不太符合常理,裴子玄会不会嫌她精神不正常?   “没事……”   她把要说出来的话又咽了回去,有些颓地靠在了椅背上。   “说。”   裴子玄又说了一句。   两个人就在道路两旁瞻仰队伍的围观中,隔着马车旁边开的一小块方帘,互相讲着只有他们自己能听见的话。   悠宁重新挺直了身子,扁了扁嘴巴,嘟出两颊一点婴儿肥,眉宇间有着些许愁容。   “我害怕……”   她还是直接说了出来。   裴子玄透过那一扇方帘听到猫儿的声音细细软软地传过来,狼牙扫了下唇。   “怕本宫?”   悠宁摇了摇头,然后想起来裴子玄是看不到她摇头的。   “不是。”   “既然连本宫都不怕,那还怕什么?”   悠宁莫名觉得他这个歪理好像真的有点道理,心里隐隐放下了些,但滚烫的胎记还时刻提醒着她。   她没有再说话。   裴子玄余光瞥向马车里的身影。   挑了挑眉眼。   他并没有觉得什么奇怪的,从亓骨那打听了悠宁的身世以后,他自然是了解那种感觉的,看样子皇位上那个宠着她,而真正得到的爱又有多少呢?   一个自幼没有安全感的小姑娘孩儿,会觉得害怕,多正常。   猫儿嘛,就该好好养着的。   “别怕,为师在呢。”   裴子玄眯了眯桃花眼,声音慵懒苏长。   他随意从嘴边半哼出来的一句话,似乎碾碎在了风里,顺着悠宁的鼻息,进入肺腑,慢慢让她觉得安宁。   原来一个让所有人都怕的恶魔,对她说别怕,竟是这般神奇的感觉。   她的心慢慢安定了下来,不是不怕,而是觉得裴子玄在旁边,可能就真的不会有事。   裴子玄歪着头,狼牙舔了下血唇,在周围瞻仰群众为他的尊荣感到赞叹的时候,他又再次轻轻念了一句。   “毕竟你就算是死,也是只能死在本宫手上。”   他心情好地向前面看过去。   坐在马车里的悠宁倒是再次挺直了后背。   “裴子玄就是裴子玄,披了多少层皮也改变不了他的本质。”   悠宁在心想着,然后半嘟起嘴巴哼了一声。   这声音钻到裴子玄耳朵里的时候,让他更是舒坦地勾了下唇。   一瞬间,一道寒芒闪过,似乎在裴子玄的眼中划下一道银亮的线。   “老师!”   悠宁只是觉得胎记猛得像要燃烧起来一般,口中不由得喊出一声。   “趴下。”   裴子玄对着马车说了一句,然后整个人身子向上一提,站在马背上,顺着力向前跳去,在空中旋了一个周身,飞出一短羽直接将暗箭弹飞。   他一身玄衣站在马车之上,舔了舔血唇,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一转,一只短羽猛得向远处飞去,一声闷响,血花四溅。   围观的人群受了惊吓,有的人失声尖叫着,纷纷做鸟兽散。   瞬间清空的街道,不知从何处飘来了一个个赤卫,他们红衣玄靴,仿佛收割生命的恶灵。   “留一个活口。”   裴子玄漫不经心地说了句,然后随意地坐在了马车顶。   单手托着下巴,看着远方的单方面屠·杀。   然后,他一根手指头敲了敲马车顶。   “不用趴着了,爱徒。”   听到这话,悠宁再次老老实实地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不知道怎么形容刚才的心情。   怕吗?   听着嘈杂的脚步声,以及凄厉的尖叫,她心里慌得很。   可是,就算这么怕,她也不觉得她会出事。   裴子玄听到了马车里面猫儿重新坐好的声音,舔了下血唇。   “怕吗?”   “不怕了。”   不管是逐渐凉下来的胎记,还是悠宁的内心,都告诉着她一个事实。   裴子玄那句她只能死在他手上。   并不是句玩笑话。   “悠宁妹妹!悠宁妹妹!”   远处一个男子骑着一匹骏马而来,男子骑马的姿势极其潇洒,面容也是一等一的俊朗,即便隔着很远,也能看出他清俊的轮廓。   不知道又是哪位受人喜欢的公子哥呢?   悠宁好像听出了他的声音。   “迟元哥哥?”   坐在上面的裴子玄眯了眯眼睛。   “爱徒,……”   作者有话要说:裴祭:“一物降一物。”   悠宁:“然。”   -------------   以后基本稳定晚上十一点左右更新了!   爱各位sweety,你们都是全世界第一可爱!   520~各位小甜心记得爱自己!顺便!爱一下恩二~哈哈(为了加这句话重新修改了作话:))   -----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钱囡囡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猪家喵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爱徒,说什么呢?”   “没什么,那个好像是迟元哥哥。”   悠宁把头伸出方帘向外看过去。   裴子玄眯了眯眼睛,身子转了个方向,把脚向下搭着,后脚跟在悠宁的脑袋上一蹭,把她的头推到了马车里面,挡得严严实实。   然后又气定神闲地把另一条腿盘在马车上,眼睛看向赤卫屠·杀的方向。   “来人,开路。”   裴子玄狼牙舔了下唇。   头歪了一下。   天空中划过多缕红色的残影,赤卫一个个从远处落下,纷纷站到马车的的两侧,手持锁链,链链相连,延伸向远方。   裴子玄单手撑在马车上,长腿肆意地搭在下面。   “时典,驾车。”   马车有条不紊地向前面去了。   迟元被赤卫挡在了两旁,空空拽着缰绳,没有办法靠近分毫。   “悠宁妹妹!悠宁妹妹!”   悠宁听到他的声音就在耳边,想拉开方帘看一看,刚拉开一角,就看见裴子玄的玄色金纹靴在那晃晃悠悠。   只能讪讪地重新把手缩回去。   “有声音吗?”   他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随意地说着。   “无……”   一个个赤卫在时典的带头下,低声念着同一个字,一时间声音回荡在街上,竟也有些穿街透巷,荡气回肠之势。   就算没有看到,在马车里,悠宁也感受到了那种来自裴子玄的王者气场。   只不过迟元,是不认得裴子玄的,就算知道太子的名号,也不认得容貌。   加上他今年科考,连中三元,正是心高气傲之时,所有人对他都是奉承,巴结,如此习惯了,纵然他不是个趾高气昂之徒,也难以容忍别人这么不把他看在眼里。   现在要是退了,以后迟元在悠宁妹妹的心里还有什么颜面?   念及到此,迟元猛得拉直了缰绳,马蹄前扬,在空中划出一道潇洒的弧线,留下长长的马嘶鸣。   “在下迟元,敢问阁下是何许人也?”   裴子玄眼神都没动。   迟元不由得气恼。   “阁下岂是君子所为?!”   裴子玄许是嫌他实在聒噪,转眼向那边看过去。   细看了一眼这个讨人嫌的,仅是扫了一眼,发觉得他的眉目看着和一个熟人有点相似。   “你和迟昭是什么关系?”   裴子玄半靠在马车上的手没闲着,食指一下又一下地敲出一段均匀的节奏。   迟元脸上有些狐疑,但依然带着被冒犯的感觉。   “右相迟昭是在下的兄长,敢问阁下是?”   裴子玄的血唇勾了勾,眸光与迟元对视了一下。   本来还满心不忿的迟元,竟然心中一虚,这目光实在是过于寒凉阴毒了些。   “让迟昭今天滚来金府上,给本阁主赔罪。”   裴子玄随手整理了下袖口。   见着迟元又要说些什么。   “你顺带问问迟昭,要是本阁主现在让他死,他敢不敢多活一炷香?”   裴子玄的声音中带着他独有的猖狂。   他狼牙舔了下唇。   “走。”   然后留给迟元一个不屑又倨傲的背影。   迟元眼中渐渐消了刚才的锋芒,这个男人他一定是惹错了,转身驾马飞驰回府。   右相府内,迟昭正看着水利图,修长的手指在图上勾勒着,时不时还在旁边的宣纸上勾画些什么。   “哥!哥!”   “何事?慌慌张张的?”   迟昭被打扰了思路,疲倦的眉眼中带着些不满,抬眸一瞬,便可见他眼中因为过于辛劳,而凝着许多红血丝,俊朗的容貌中带着深沉的倦意。   许是因为二人是亲兄弟,迟昭和迟元轮廓上有几分相似,只不过迟元更有朝气一些。   迟昭就更有些沉郁稳重的滋味。   “哥,我好像是闯祸了!”   迟昭虽然不满他的打扰,但也少见迟元如此急躁的模样,他这个弟弟,志在报国,又学业有成,平时行事虽有些稚嫩,但也很少如此惊慌。   “别着急,慢慢说。”   迟元一五一十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还把裴子玄说得话一字不差地复述给了迟昭。   越听,迟昭的脸色越暗,手也逐渐地攥了起来。   “为兄恐是无能为力。”   “你引咎自刎吧。”   迟昭齿缝里艰难地挤出两句话。   听到这话以后,迟元整个人都愣住了,平时疼爱他的哥哥,竟然让他去死?   “哥……”   迟昭狠狠捏了捏山根。   “罢了,走吧,先去金府,若是阁主要你死,为兄求求情,许是能让为兄替你。”   迟昭哑着嗓子说了句。   “哥!”   不等迟元再说些什么,迟昭提着迟元就向金府走去。   另一边。   两人一路上再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情,马车安安稳稳地停在了金府的门口。   所有能上得了排面的人,全部老老实实地在门口迎接悠宁。   “郡主!”   在马车停下的一瞬间,一道女声急急地喊道。   “冬月?!”   悠宁一下子拉开马车前面的帘子。   冬月脸上挂着泪珠。   “主子!冬月可算见到您了,这段时间冬月每日都在自责,不知道太子爷……”   “嘘!”   悠宁一下子拉住了她的胳膊。   冬月许是太心急,竟然没看到上面的裴子玄。   在悠宁眼神的示意下,她向上面看去,整张脸唰地一下白了。   一下子跪了下来。   “奴婢不该妄议太子爷,求太子爷恕罪,都是奴婢一人失言,求太子爷不要迁怒主子!”   “嗯……”   裴子玄手里玩弄着悠宁的一缕头发,随意地嗯了一声,从鼻子里哼出的声音慵懒无比。   冬月一愣,摸不清太子的意思。   “起来吧,老师不会怪罪的。”   上面的裴子玄垂眼瞥了下悠宁,勾了勾血唇。   然后翻身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稳稳地落在了地面,宽大的袖袍丝毫没有成为累赘,倒是显得他整个人更有些隔世的妖异。   在金府门前的所有人一愣,一下子跪了下来。   在悠宁生父一声“臣,拜见太子殿下。”的引领下。   全部人纷纷向裴子玄行礼。   裴子玄没有看他们,倒是朝着马车里面看过来。   “还不把你主子扶出来?”   “哦哦,是奴婢愚钝了。”   冬月扶着悠宁的胳膊,携她稳稳地站在了地上。   见着悠宁也走了下来。   下面的人又是一声参拜。   “见过郡主殿下。”   “都起来吧。”   悠宁的声音软软的,带着温柔。   她一向不喜如此跪拜。   这时辛嬷嬷站直了身子,也红着眼圈走了过来,捏住了悠宁的手,略有些浑浊的眼睛里面带着关切与自责。   悠宁反握住她的手。   “没事的,嬷嬷,我很好。”   辛嬷嬷是个什么也不怕,一心护着主子的,她的目光带着恨意朝裴子玄看过去。   裴子玄歪了歪头,眯了眯眼睛。   悠宁瞧出几分危险的意味,一下子拽住了辛嬷嬷,声音里带上了些急促。   “嬷嬷,老师待我很好。先去把马车里的东西收拾下来吧。”   边说,她边催促着她们过去。   见着所有人都忙了起来,悠宁悄悄走到裴子玄的旁边。   拉了拉他宽大的袖袍。   “老师,别气……”   裴子玄向她那边……   作者有话要说:悠宁:“老师,别气。”   裴祭:“他人生气我不气。”   ----------   啾!   --- 第16章   裴子玄舔了下唇,上挑的桃花眼向她的方向瞥了瞥,任由悠宁抓着袖子。   见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勾了勾唇角。   “本宫凭什么?”   两个人四目相对,裴子玄眼中的情绪,悠宁永远都似懂非懂。   但总是大抵能猜到。   “老师……嬷嬷只是过于关心悠宁。”   裴子玄听了这话,伸手把她手里握着的袖子角拉了出来。   身子转向了别处。   然后在鼻子里哼了一声。   “跟本宫什么关系?”   悠宁有些急了,她知道裴子玄的手段,也知道可能这么多年,敢那样看他的人,或许早就没有命了。   “老师怎样才能不生气?”   悠宁又向裴子玄那边挪动了一步,一双闪着琉璃微光的眸子,带着软哒哒的恳求。   “那,就看爱徒表现了?”   他把尾音拖得很长,让人拿捏不准心思。   裴子玄转身向另一边走去,宽大的袖袍下是一双白而修长的手,骨节分明。   悠宁盯着看了几眼,觉得好像过于素净了些,该多点什么。   或许是裴子玄给人的气场太过于压抑,所以本来想上前找悠宁说话的人,都没敢动脚。   终于见着裴子玄离开了,真心的,不真心的,都涌了上来。   悠宁的父亲,叫金易考,当年是一介穷书生,原名金考,励志参加科举考试,也不知道是知识水平不行,还是运气不好,次次落举,最后一次考试的时候,他为自己改名为金易考,以求一个好彩头,可还是落了榜。   心灰意冷,穷途末路,他只能回乡里给人做做代笔的工作,挣一点穷酸的墨水钱,时常靠爹娘的接济过活。   还好金家除了金易考以外,还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既然有出力的,小儿子过成这样,家里人还是要管管的。   金家大儿子和二儿子都娶了媳妇,分了家,女儿也嫁了出去,就只剩下老儿子在家里呆着,科举考了那么多年都不行,金易考整个人也恹恹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渐渐的,连代笔这种墨水活,也没人找他了。   金家老爷子和老太太,念着这样也不是回事,就找媒婆给他说了个媳妇,他也没推脱,就这么和邻村的耿贞结了婚,婚后,金易考渐渐有了些精气神,一年的光景,两个人的大女儿就出生了。金易考肚子里的墨水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想了很久,给大女儿取名金知容。   许是尝过了温柔乡的甜蜜滋味,两个人的二女儿,在一年以后,再次出生了,取名金鲤鲤。   二女儿出生的时候,金易考在外面看到一枚闪烁的飞星似乎落向了他家的砖瓦房,在揉揉眼睛的瞬间,就听见屋内一声清脆的啼哭,稳婆匆忙跑出门向金易考报喜,说她接生了大半辈子,从来都没有讲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婴儿,甚至连手腕处那块胎记都是桃红色,乍一看过去,还是个星星形状。   金易考大喜,村子也小,听说有这么个好看的女娃,街坊邻里都当奇事过来看,窝囊了好几十年的金易考,头一次体会到了扬眉吐气的滋味,只不过孩子还没生下来几天,就被皇上派下来的人给带走了。   然后转眼的功夫,金鲤鲤就被赐号悠宁,封了郡主位,接下来的,便是金易考这辈子都不敢想的好事,他考了这么多年的科举都没能做上官,就在二女儿被封为郡主的第二天,皇帝便派人给他下了诏书,封他为三品文官——太常寺卿,主管关于祭祀,礼仪的一系列事情,以及充当科举考试的考官。   当了官,皇帝又赏赐了府邸黄金,一家人,自然就去京城里住了。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一年,耿贞当年月子里受了寒凉,不管金易考怎么勤于耕耘,她的肚子依旧没有动静。   她原本就是一个没有什么墨水的村妇,容貌也较为普通。而,太常寺卿这个职位是个一年只忙一段时间的肥差,饱暖思淫·欲,金易考慢慢生起来了其他什么心思。   朝堂上的弯弯绕绕,谁又能说得清呢,金易考是当今郡主的生父,又是正三品官员,家中无儿,当家主母还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乡野村妇,一来二去,巴结金易考的人就踏上了门来,耿贞坚持三从四德,自然不敢有什么话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丈夫每天盯着一家家贵女的画像,挑过来,捡过去。   然后自己对着刚刚三岁的金知容,默默哭泣,人总是要为自己的痛苦找到一个根源,最后,她把根源落在了裴悠宁身上,所有人都说裴悠宁是个福星,但是对于她来讲,裴悠宁夺走了她原本拥有的一切,所以,就算是她的亲生女儿,耿贞也起了怨恨之心,而且与日俱增。   最后,金易考迎进门的是左相的孙女,也就是邵武王正妻的胞妹,苏问暖。   金易考抱得美人归,极为满意,又和威名凛凛的异姓王结为连襟,更是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同时对于这门婚事也很满意的,便是当朝左相,如此一来,他又拉拢了一大势力。   苏问暖是个跋扈性子,名门贵女,却嫁给了一个区区三品文官,还是个二房。而她的姐姐苏问安,嫁给的,可是邵武王,她觉得祖父实在是偏心的很。   临上轿子,她问祖父为何如此对她,左相捏着手里的菩提串子,告诉她以后便懂了。   等她来了以后,过了几年,确实是明白了。   因为耿贞生出了当朝最受宠的郡主,主母之位自然是稳稳当当的,只不过这实权嘛,全部都牢牢地攥在了苏问暖的手上,包括金易考,也是对她言听计从。   她的日子,的的确确是比她那在武王府里的姐姐,滋润多了。   一年的光景,她也生了个女儿,虽然是庶出,却看起来比嫡女还高贵,名为金知若。   裴悠宁深得皇上喜爱,整个金府也承得天恩,日子一年比一年过得好。   十五年后的今天,金府俨然已是一派世家大族的风范。   道理来讲,金府是悠宁的家,可是她每次回到这里,依旧觉得自己是个外人——一个十分受尊敬的外人。   金易考向悠宁的方向走了一步。   “郡主,舟车劳顿,饭菜都已经备好了,等您上座。”   她的生母耿贞也是一副垂眉顺眼的样子。   嘴里道着“郡主辛苦。”   倒是苏问暖显得更热络些,仿佛悠宁是她好久不见的亲生女儿。   一边拉着她的手,一边说着些挂怀话。   “容儿,若儿,还不去请郡主上座?”   金易考在后面这般说着。   金知容上前了几步,金知若也不甘落后,热热闹闹地迎着悠宁往屋里去了。   此中发生的一切都被旁边的裴子玄看在眼里,他眯了眯上挑的眉眼。   看起来,他的猫儿,过得还真不算太好呢。   未踏进门槛,悠宁突然想起了些什么,看向裴子玄的方向,发现他还站在那里,赶紧撇开了身边的两姐妹,朝着他走过去。   “老师,请上座吧。”   裴子玄没动。   “虽说膳食不及老师做的美味,但也是京城里有名的大师傅做的,吃一些,也解一解舟车劳顿。”   裴子玄的眼皮子挑了挑。   “算你懂事。”   然后迈开长腿向屋子里面走去。   裴子玄坐在主宾的位置上,悠宁坐在他的旁边,然后依次是金易考,苏问暖,金知若,耿贞,金知容。   看着如此落座顺序,悠宁轻皱了一下眉。   虽说耿贞一直对她很是疏远,但她和耿贞之间的血脉关系还是在的,何况知容姐姐,一直待她都还算不错。   裴子玄余光扫到了她皱眉的动作。   “本宫是不是告诉过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悠宁愣了一下,望向他的目光带了些许感激。   然后清了清嗓子。   “母亲可是因为爱吃这道醋溜鲤鱼,才坐到与父亲相隔这么远的距离?”   她的声音软软和和的,听着就让人很舒心。   裴子玄在旁边狼牙扫了下唇,不紧不慢的吃着,没有一点想搭腔的意思。   苏问暖一直都是个能听明白话的,拉着金知若就站了起来。   “我说为什么姐姐一进来便坐了妹妹的位置,原来是爱吃这道醋溜鲤鱼,姐姐爱吃,挪动到这边便好,何必为了一道菜,而坐到他处。”   耿贞看了一眼悠宁,目光中没什么情绪波动,倒是金知容对着悠宁轻轻地笑了一下,眼中带着感激。   “多谢郡主挂怀,臣妇近日崴了脚,起起坐坐多有不便,如此便好。”   金知容皱了下眉,悠宁也是心上一寒。   裴子玄放下了手中的象牙筷,伸手捋了捋悠宁在桌子下面的发尾,在手里摆弄着。   “本宫没记错的话,金大人好像位于三品太常寺卿吧。”   金易考坐直了身子,规规矩矩地回到。   “回太子爷的话,正是。”   “哦……”   裴子玄再次把声音拖拉得长长的。   “如此需要懂礼数的一个职位,本宫今日见了金府的家规,倒是有些怀疑金大人的能力。”   金易考心下一凉。   包括悠宁在内,谁都没想到太子爷会管今天这闲事,金府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如此的座位顺序,虽说失了礼数,竟倒也习惯了。   还未等金易考说些什么。   外面家丁一声。   “右相大人到,迟元公子到。”   裴子玄看了看天光,血唇勾起一丝笑,还算他迟昭懂事。   右相迟昭一向都不与金易考交往,这突然造访,却让他慌了阵脚。   赶紧站起了身子。   “右相大人。”   却没想到迟昭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把迟元踹到了地上,迟元的膝盖和地面猛得接触,啪的一声响,也不知道骨头怎么样。   “迟元哥哥……”   迟元正好跪在了金知容的旁边,惊得她一下子小声地叫了出来,眼中有些心疼。   见着如此阵仗,在坐的人无不惊讶。   紧跟着的,迟昭也跪了下来。   “都是迟昭没有管教好家弟,阁主要杀要罚,迟昭都无怨言,只望阁主开恩,迟元还小,若是要赴死,请让迟昭相替。”   “哥……”   迟元不敢相信地睁开了眼睛,只是几句口舌之言,难道真的就要以生命相替?就算要杀,他也绝对不会让哥哥替他。   剩下的话还没说完。   迟昭一记眼刀子递过去。   “这没你说话的份!”   一向沉稳的迟昭也提高了声音。   “求阁主大人开恩!”   裴子玄筷子轻轻敲了下碗的边缘,然后不满意地砸了下嘴,这个声音,没有东宫的清脆。   他随意地说了句。   “有点意思。”   迟昭的目光坚毅,极为果决。   “迟昭这条命都是阁主给的,元儿还小,天大的错,迟昭替他顶。”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敢发出声音。   裴子玄满意地舒了一口气。   “赤卫你也认识,随便挑个手艺好的吧,本宫对你身上那层皮,可没什么摸一摸的兴趣。”   “多谢阁主大人。”   别人不明白手艺好的是什么意思,悠宁可是知道的。   她同时也听说过,当朝右相,文武双状元,入朝以后立下数多功勋,短短三年的时间,官升右相,与已经年近六十的左相相互制约,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加上他是迟元的哥哥,幼时悠宁与他也有几面之缘,是一代君子,悠宁心中只觉有些可惜。   伸手拉了下裴子玄的衣角。   却因看不到位置,一下子扯住了裴子玄的手。   悠宁的心脏快跳了一拍。   他的手还是那样冰冰冷冷的。   裴子玄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眼皮子。   “爱徒觉得如此处理,如何?”   他一边说着,一边捏着悠宁软乎乎的手心。   “悠宁觉得,迟元公子的错,还是不要关及右相大人的好。”   她看向裴子玄的方向说了句。   地上跪着的迟元略抬起了头,看向了悠宁那天之骄女的容颜,虽然他不会让哥哥替他去死,可听到心里一直挂念的悠宁妹妹,一点都不在意他的死活,心中很不是滋味。   “郡主殿下,臣的家事,还望您不要干涉!”   迟昭心中一急,一句话脱口而出。   然后抬眼看向裴子玄。   “阁主大人!”   裴子玄不急不慢地捏着猫儿爪子的软垫。   “本宫觉得,宁儿说的有理。”   然后他站起身子,向外面走去。   “那怎么处罚迟元,便也由宁儿决定。”   “多谢老师成全。”   迟昭愣了一息,瞳孔一闪,反应过来,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悠宁一眼,然后一巴掌拍向了迟元的后脑勺。   “还不跪谢郡主殿下。”   悠宁没有等迟元道谢,只是过去扶起了迟昭。   “刚右相说了是家事,那迟元公子的处理,便交给大人了。”   右相双手抱拳。   “迟昭谢过郡主殿下,郡主之恩,迟昭永不敢忘。”   行礼之后,他提起迟元,向相府走去。   悠宁回到了座位上,看了看旁边空荡荡的位置,然后又盯了下自己的手心,脸上微微有些发烫。   许是不和胃口,他这次吃得更少了些。   “悠宁用好了,先行离开。”   座位上的人,每个都是心中意难平,随后只是浅浅动了几筷子,纷纷下了桌,满桌的菜肴最后落得全部倒掉的下场。   悠宁走到外面,并没有看到裴子玄的踪影,心下有些奇怪。   想着时典许是会知道,她试探性地向空中叫了句。   “时典?”   没人回应。   她思索了一下。   “时岳?”   几息之间,时岳身影闪了过来。   “郡主殿下,有何事吩咐?”   “你可知老师去了哪里?”   “出门后左转,阁主往那个方向去了,阁主走得很慢,郡主应该可以找到。”   “好。”   果然,悠宁出了大门,向左边走了几步,便看到了远处的裴子玄。   就在她看见裴子玄的那一刻,巧得他也向她那边看过去。   隔得很远有些模糊,可是不知是怎么回事,悠宁莫名觉得裴子玄笑了一下,虽然这种想法听起来很不和常理。   裴子玄站在一棵树下,身形岸然,微风吹动他的袖袍,只道是隔世的俊容。   空气中,悠宁似乎闻到了他身上的专属香气。   裴子玄伸出手,向她的方向摆了摆。   他似乎很喜欢这样唤她过来。   悠宁向这边快步走着。   裴子玄很是舒心,但看着又觉得哪里有些别扭。   他抬手扯下一片树叶,朝着悠宁的方向唰得飞过去。   下一瞬,她头发的绑带掉落,如瀑般的墨发随风散开,更衬的她肌肤莹白似雪。   裴子玄满意地舔了下唇。   悠宁用手捋了下头发,又抽出几丝别在耳后,继续走向裴子玄。   在她离他只有几步之遥的时候,裴子玄把手抬了起来,顺着悠宁的耳朵,揉进她如瀑般的长发,然后再随着她的再次接近,发丝从指间滑落,柔顺的触感。   裴子玄看了看自己的手,狼牙舔了下唇。   “找本宫有事?”   “谢谢老师。”   悠宁抬眼对上他那双上挑的桃花眼。   裴子玄也没装傻,从鼻尖里散散慢慢地嗯了一声,然后转眼看向他处。   “老师晚膳可是用好了?”   裴子玄又是随口一声嗯,拖得长长的。   悠宁听了他的话,向前面靠了一步。   “老师也不能撒谎的……”   她的声音一直都是那种又软又糯的类型。   加上现在又是细着嗓子,更是每一句话都钻进裴子玄的心里。   他勾了下唇。   “没撒谎。”   少见的,他竟然会回答这种问题。   悠宁垂下眼,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老师,你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   “好。”   裴子玄一声简短的回复。   然后好像是突然想起了些什么。   “对了,爱徒,本宫念起你早些时候曾答应本宫要好好表现,可还记得?”   “悠宁记得。”   她点了点头,发丝随着动作而颤动。   裴子玄顺手缠过了一缕。   “那今晚,就伺候本宫沐·浴吧。”   作者有话要说:啾啾啾啾啾!   因为总有sweety留言说不够看!   今天恩二勤勤奋奋地更了五千! 第17章   悠宁听完这话整个人愣了一下。   “什么?”   她眼睛上凝着些许疑惑,迎着夕阳,更显得一双眼儿楚楚可怜。   悠宁步子微微向后面退了半步。   然后就被裴子玄揽着腰拉了回来。   他另一只手食指搭在悠宁的下巴上,向上抬起,让她的目光与他的眼神缠绕在一起。   “伺候热水,不过分吧。”   裴子玄略带着笑意的声音中可以听出明明白白的威胁。   “不,不过分。”   悠宁粉唇翕动,不自觉就张口把话说出来。   裴子玄满意地舔了舔唇。   “走。”   他扯出一句话,然后随手摆了下袖子,自顾向前面走去。   悠宁在后面一下扯住了他的袖角。   裴子玄背着她,勾了下唇,然后转过头去。   “嗯?”   神色慵懒,眉眼上挑。   “现在吗?”   她眸光向上,盯着裴子玄深邃的眉眼。   他嘴边轻轻哼出一声笑。   悠宁见着他没有回应,赶快加上了一句。   “悠宁还需要准备一下。”   裴子玄没回她,只是狼牙舔了下唇。   转身向金府内走去。   “那就过会儿。”   悠宁看着他的背影,松下一口气。   她在裴子玄身后跟着,直到看见他的身影进入房间,才放心地向自己的闺房跑去。   冬月和辛嬷嬷都在里面候着。   除去刚才短暂的见面,他们主仆三人已经实打实好久没有见过面了,这一次终于有机会在一处,自然是要多多地关切几句。   冬月,“主子,你近来在东宫怎样?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辛嬷嬷,“郡主可有受伤?”   冬月,“主子!太子爷可有把你怎么样?”   辛嬷嬷,“吃住都还习惯吗?”   冬月,“主子,你……?”   辛嬷嬷,“郡主,你……?”   ……   一段冗长的问话结束以后,悠宁半靠在美人榻上,抬起了眉眼。   “什么?”   她的心里满满都装着一会儿要发生的事情,还怎么能够有心思去听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   “让我安静一会……”   悠宁神色有些恹恹的。   冬月和辛嬷嬷一对视,心里咯噔一声,难道郡主真的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要是那样,她们两个就算是死也不能原谅自己。   悠宁看了一眼她们的表情,拂了下手。   “我在东宫的时候无事发生,你们先退下吧……”   冬月和辛嬷嬷两人走到门外去守着,仍然互相窃窃私语着。   悠宁半靠在美人榻上,望了望外面的天光,眼见着,就要暗了。   心情愈发沉重。   苏问暖的房间布置的极为奢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宫里哪位宠妃的寝殿。   她坐在一方玉凳上,面容精致而娇媚,近日里,苏问暖瘦了些许斤两,她姐姐苏问安惨·死,实实在在给了她很大的打击,邵武王一家的没落,也让她十分晃神,悲苦的同时,又觉得祖父给她定的这门婚事,还真是正确。   她手里捏着几颗剔透的葡萄,向嘴里喂着,眸中有些倦怠。   一个婢女在后面为她轻轻地捏着肩,瞧着苏问暖的面部表情,也能看出来,那婢女的按摩手段相当好。   “母亲!”   金知若人未到,声先闻。   “什么事情慌慌张张的,一点都没有大家闺秀的模样。”   苏问暖嘴上教训着,心里可一点都没有这个意思,她的女儿,自然是比这整个京城中的贵女都高上一等。   “若儿有事情与母亲相商。”   苏问暖抬眼看了她这女儿一眼。   “先退下吧。”   “是。”   按摩的婢女低着头快步离开。   金知若马上坐到了苏问暖旁边的位置上,拉着她母亲的手臂。   “母亲……”   苏问暖脸上带着骄纵。   “什么事啊,难不成是看上哪家的公子哥?”   她只是随口一声打趣,却没想到金知若真的低下头来,样子上像是有几分羞赧之色。   苏问暖见着女儿这幅模样,捂着嘴轻笑了一声。   “你这丫头明年才及笄呢,今年就开始惦记上嫁人了?”   金知若把苏问暖的手放下,身子向旁边扭了扭。   “母亲休要耻笑若儿。”   苏问暖伸手把金知若拉了过来。   “若儿倒是说说,看上的是哪家的公子哥啊,我们若儿想要的人,哪里有得不到的道理,母亲看看若是门当户对,便寻个吉利日子与他家主母商议商议。”   “母亲……”   金知若的面容上突然有些纠结。   “诶呀,说吧。”   “母亲,你曾对女儿说过,女儿是这京城里最尊贵的贵女,自然要嫁那最好的。”   苏问暖看着她女儿这像极了她的妩媚眉眼,怜爱地摸了摸她的手。   “这是自然。”   “那女儿便要做皇后!”   “什么?”   苏问暖显然被她这句话惊了一下,眉眼少见的有些厉色。   “皇后?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   “女儿知道,女儿想要的,便是当朝太子爷,裴子玄。”   苏问暖眸子拧了拧。   “太子爷?”   屋内母女两个人的对话,随着屋子里熏香的袅袅烟雾,盘旋在空气中,久久不散。   另一边,悠宁见着实在是拖不下去了,转身向裴子玄的房里走去。   他的耳朵特别好用,悠宁还没到,他便听到了她那踟蹰的脚步声。   悠宁在他门边迈着小碎步,一下又一下地走过来再走过去。   挠得裴子玄心痒痒。   “爱徒还不进来?”   裴子玄的声音突然钻进了悠宁的耳朵,她整个人心砰的一声,脚步一下子停了,愣住了几息。   “啊,这就进来了。”   他给她留了门,悠宁平稳了一下心态,推门,走了进去。   今日,裴子玄并没有在剪烛花,而是靠在榻上,神色慵懒,他的两条长腿随意地搭着,显出些许肆意洒脱的滋味,他手里拿着一本书,看样子有些旧。   裴子玄随意看了悠宁一眼,然后垂下桃花眼,重新把目光放回书上,两指一勾,便翻过一张书页,留下纸张滑动的声音。   许是屋子里只有裴子玄的缘故,在踏进门的一瞬间,悠宁便觉得自己周身都陷在了他身上那说不清道不明的香味之中,动作有些紧绷。   裴子玄下巴一挑,视线依旧停留在书上。   “浴·桶在那,去看下水温。”   作者有话要说:做一下相关解释。   原创分站停止更新十五日是指榜单作者照常更新不耽误各位小甜心看文   字数少了明日尽量多些写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酒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悠宁糯着嗓子嗯了一声,然后偷偷朝裴子玄那边看了一眼,迈着步子向浴·桶那边走去。   余光扫到她已经完全背过身去,裴子玄抬眼朝着她那边瞧了瞧,浅淡一眼,然后唇角轻轻勾了起来。   他的两根手指在书页上摩挲着,留下细微的声响,可能是有些倦了,裴子玄手指攀上他自己高挺的鼻梁,轻敲了两下。   在这边试水温的悠宁,心中有些慌慌的,一边紧张着,一边还能听到裴子玄气定神闲翻书页的声音,不由得更加焦灼。   她一双素手在浴·桶里试了试,水略微有些凉,不禁皱了下眉。   悠宁本美满的设想,如果水温特别好,就能让他直接过来,然后她在屏风外候着就可以了。   现在这种状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是这样的水温,又没办法把裴子玄叫来沐·浴,若是生了病,还是不好的。   悠宁走了出去,抬头瞧了一眼专心看书的裴子玄,他竟然安静地像一尊雕像一样,而且还是那种经过细细勾画打磨的雕像。   “老师,水温有些凉,我去外面叫人打些热水来。”   裴子玄略看了她一眼,便收了回了目光,然后点了点头。   “嗯。”   悠宁刚走出门,裴子玄就站了起来,走向了浴·桶那边,有些凉的水就正好,他的身体不适合用过热的水。   宽·衣·解·带。   裴子玄的头靠在边缘上,闭上了眼。   他本就是想逗逗猫儿玩的,真做些什么,他可担心她家猫儿隔日臊得白绫自·尽。   这边悠宁走出门,还没来得及叫人,就被金知若唤住了。   “郡主姐姐!”   金知若心里打着算盘,叫悠宁姐姐她不够格,叫郡主的话,又显得太不够亲近了。   悠宁略微愣了一下,看向了她那张和苏小娘长得差不多的脸,现在略有些稚气,再过几年,也是一副好容颜。   “若儿妹妹?什么事?”   金知若往她跟前走了两步。   “郡主姐姐是要做什么?”   悠宁心中一梗,张了下嘴,不知道要怎么说出口。   但此刻不说的话就会显得很奇怪,所以她掐头去尾说了个大概。   “太子爷说叫人取桶热水。”   金知若听到事情和裴子玄搭边,眼神亮了起来,一下子拉住了悠宁的手。   “刚才母亲托我来找郡主姐姐说有事情相告,还说希望姐姐能早点过去。“   随口胡诌了句。   悠宁眉轻蹙了下。   “母亲?”   她以为是她的生母。   金知若自知语失。   “是若儿糊涂了,是苏小娘。”   悠宁哦了一声,念着还是裴子玄这边要紧些,所以想先搪塞一下。   金知若见势赶紧补上了一句。   “叫下人打热水这件事,妹妹替你,小娘好像真的有要紧事……”   然后她不等悠宁拒绝,就直接去那边找下人去打水了。   悠宁皱了皱眉,看向裴子玄的房内,心里还是觉得放心不下,但若是不去找苏问暖,万一真是什么要紧的大事……   想着裴子玄看书正看得入神,耽误一会应该没什么太大关系,金知若打了水之后放在这里,她去那边说几句话,便回来取水再送进去,用不了多久。   如此想着,悠宁快步向苏问暖房里走了去。   “快一点的话,应该没问题吧。”   悠宁如是想。   当悠宁见到苏问暖的时候,苏问暖的眼神中略微闪过一丝迷茫,然后突然想起刚才金知若跟她说得那些话,惊觉过来是怎么一回事,脸上瞬间涌上了体面又柔软的笑。   “臣妇因为近日家姐的事情,过于费心伤身,实在是身上没有力气,真的是不好意思让郡主跑这一趟。”   见着悠宁脸上隐隐有些凝重之色,她的言语又柔软了些。   “臣妇听说郡主身子自幼便弱,特意在你这次回家省亲之前,找了一个非常有名的神医,他的药可是千金难求,臣妇关切郡主的身子,怎会顾忌钱这种身外之物,便拖了好多关系找他开了一些补药方子,这段时日特意做成了膏,郡主拿去以后每日早晚送水服下,用完了这些药,身子肯定能康健上一些。”   苏问暖的言辞恳切,看上去一副非常关心悠宁的样子。   婢女把药膏送到了悠宁的手里,悠宁刚想谢过她,然后快些回去,改日再来好生道谢,顺便送些名贵的谢礼。   可还没等悠宁开口,苏问暖就哭了起来。   一边哭还一边说着她那受邵武王连累而死的家姐,哭得悲痛欲绝。   一想起来苏问安,悠宁就能想起来那天的恐怖事,一颗心里七上八下的,说不出的感觉,若不是因为她,苏问安可能不会死的那么惨,可是,明明,是苏问安绑架在先,她先不仁,又怎么让悠宁守义。   如此一来,悠宁根本没办法抽身,只好坐在苏问暖旁边,好生劝慰着,越劝,心里越焦灼。   另一边。   躺在水里的裴子玄略微有了些倦意。   嘴边嘲讽地笑了一下。   “这身体还真是大不如前了。”   室内传来了脚步声,裴子玄的眸色紧了紧。   不是悠宁。   通过脚步声辨认人,对他来说从不是什么难事。   他没有动,也没紧张。   主动来找他麻烦的人,除了死,没有其他下场。   “太子爷……”   女人?   裴子玄眸色冷了冷。   “郡主说她有事先走,然后让若儿来送一桶水。”   金知若故意细着嗓子说话。   如果不是因为裴子玄,她何时提过这么重的一桶水?   他的眸色染上一层浓浓的厌烦。   “滚。”   裴子玄的声音带着寒意。   金知若整个人愣了一下。   然后朝着屏风那边看过去。   如果声音是从那边传来,那太子爷,是在沐浴?   虽然她很害怕,但是还想大着胆子尝试一下,毕竟如此好的机会。   “那若儿把水送进去便走,不然事情没做好,郡主姐姐怕是要责怪……”   就在金知若提着水桶又往前迈了一步的时候。   一枚飞镖正正好好扫着她的鼻尖,贴着她的鞋尖扎在了地上。   是时典。   “啊!”   金知若手上一松,水桶打翻在地,整个人也不体面地跌坐在了地上,面露恐惧之色。   “想死?”   这时候一声更冷的声音再次从屏风后传了过来。   金知若整个人抖了三抖,害怕地脚步都有些虚软,她刚才是不是差一点就没命了?   越是想越害怕,她匆匆站了起来,然后还因为不小心踩了裙角再次跪在地上,剧痛传来,她依旧不敢停留,匆忙跑出门外。   正好撞上了刚摆脱苏问暖的悠宁。   悠宁被她撞得整个人向后面栽倒下去,眼见着就要摔倒,时岳从暗处迅速出现,扶了她一把,然后再次隐去身影。   动作十分快,金知若这种人自然是看不清的。   本就受了惊吓,现在更是花容失色。   “鬼!啊!鬼啊!”   之后没一点体面地跑向苏问暖的房中。   悠宁看了下屋内。   眉宇间一阵烦忧,她根本没想到金知若会进去。   “一定是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哒~   嘻~   因为发晚辣!   所以一会十点二十二分之前的评论都会发红包~   一如既往爱各位小甜心和小可爱们~ 第19章   悠宁的眉蹙了起来,留下几道浅浅的褶皱,皮肤上提,顺带把她本就高挺的山根,修饰得更加高挺了几分。   她小小地叹了口气,该面对的事情还是要面对的,这件事是她的错,她便要进去好好地道歉,好好地解释。裴子玄若还是生气,她便受着。   悠宁前几日和时岳闲聊的时候,知道裴子玄特别不喜欢陌生的人靠近他,就算是赤卫,也要躲在很隐蔽的地方,并且时刻把他们自己的呼吸调控到最低。   所以,其实,当悠宁出现在裴子玄身边的时候,所有的赤卫都面露惊讶之色,这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的情况。   悠宁看了看房间里面略微有些暗的烛光,心中暗暗蒙上了一层阴影,说是害怕吗,倒也不是,若是放在刚认识裴子玄的时候,悠宁可能会怕的双腿发软,但是现在,她心里更多的情绪是抱歉,以及希望得到他的原谅。   提到原谅二字,悠宁心中不由得更加愁苦,前段时间,她被绑架去邵武王府,被救回来以后,因为害怕时岳受到太大的牵连,曾问过时岳会受到怎样的处罚,如果她去找裴子玄好好说一说,他能不能原谅时岳。   时岳摇了摇头,她说在阁主面前,从来没有原谅二字,犯了错的赤卫,从来都不会计较之前立过多大的功勋,一律要受到责罚,并且降到最低级的地位,重新再来,无一例外。   虽说悠宁的脑子里一直盘旋着这些东西,但是脚步依然坚定地迈了进去,小小的身躯有些细微的抖动,眼神虽然坚定,但依稀能见到微光闪烁。   悠宁努力稳了稳心神,她不是害怕承担责任的人,她一定要好好地解释清楚,那之后裴子玄要怎么惩罚,她都受着。   裴子玄的屋子里静悄悄的,刚才悠宁在外面的时候依稀听到,室内水桶砸在地上哐的一声,而现在屋子地面上,干干净净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悠宁先向屏风那边看了看,屏风已经被拉开,裴子玄显然沐·浴完毕了。   她又再次看向床榻。   就算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见到裴子玄的时候,她还是惊地咽了下口水。   裴子玄一头墨发松散地搭在寝衣上,虽说看上去好像用毛巾细细地擦过,但还是略微带着些水渍,几缕聚集在一起,搭在他的眉眼上,更显得出尘。   他依旧在看着那本书,目光没向悠宁这边移动一分一毫。   但悠宁知道,裴子玄一定知道她过来了。   “老师。”   “出去。”   裴子玄的话简短有力,没给悠宁一点点余地,声音和往日一样冷冰冰的。   “老师……悠宁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知道她会进来……”   她的声音明显有些着急,略微带了些哭腔,确实是她错了,可是悠宁也真的很委屈。   停顿了一瞬。   “滚出去。”   裴子玄在出去前面加了一个更加生硬的字眼。   悠宁的泪水啪嗒一下从眼眶滚了出来,她用帕子擦了下眼睛,看向裴子玄的目光更是委屈了几分,他可以骂她,可以罚她,可是为什么都不听她解释一下。   悠宁做好了裴子玄生气,然后要罚她的一切心理准备,可是他却连一个说话的机会都没给她,活了这十五年的光景里,何曾有人对她说那般生硬的话。   她的指尖狠狠地掐着手帕,眼泪一圈圈地打转,悠宁有些赌气的没有动。   时典在暗处闪出身影,挡在了悠宁的面前。   “郡主,请出去吧。”   悠宁看到了面前突然出现的时典,一直拼命忍着地眼泪唰地一下流了下来,裴子玄竟然让一个外人来赶她走!   她盯着时典那一张秉公办事的脸。   “你躲开!”   悠宁伸手扒了他一下,时典却没有挪动丝毫。   越气哭得越厉害,悠宁又气又恼,转身跑了出去,因为她从小身子骨弱,六岁之前恨不得十天就要伤寒上三次,所以嬷嬷丫头一直待她十分仔细,从来都不会让她跑啊,跳啊,什么的。这也导致了悠宁的运动天赋特别不发达。   悠宁哭得眼睛花了,什么都看不太清,一下子在门槛上绊了一跤。   “啊……”   一声带着哭腔的微弱叫声。   屋内的裴子玄挑了下眼皮子。   时岳迅速地搀住了她,这也只是让她的脸没破相而已,悠宁的双膝依旧重重地磕在了青石地上。   尖锐的刺痛。   悠宁狠狠地皱紧了眉,素白的牙齿咬了咬下唇,坚持着站了起来,就算再疼,她也不要靠近裴子玄这间破屋子。   她的脸上带着涟涟的泪水,越想越委屈,根本止不住。   当悠宁跑到自己闺房的时候,依旧呜呜咽咽地哭着,这一下子让冬月和辛嬷嬷慌了阵脚。   “主子!”   “主子这是怎么了!”   两个人心里着急地像冒了火一样。   “你们呜呜,不要,不,要管我,你们,你们走呜呜……”   悠宁一哭起来就像个孩童一样,一张小脸染尽了红,然后整个人都会上气不接下气地抽噎,十分让人心疼。   辛嬷嬷和冬月在旁边急得直跺脚,又害怕说太多话让主子心里更加烦躁。   “冬月,你去打盆热水来,给郡主擦擦脸。”   辛嬷嬷朝着冬月这样说着,然后冬月也手脚十分麻利地快几步出去了。   随后,辛嬷嬷把悠宁搂在了怀里,伸手轻拍着她的后背,一下又一下地安慰着。   她没有孩子,虽然说尊卑有别,但是在辛嬷嬷心里,悠宁就像她亲生孩子一样,悠宁一哭,她的心都跟着颤。   “郡主别哭了,乖啊,别哭了……”   悠宁把头埋在辛嬷嬷的怀里,奋力把委屈倾诉个尽。   其实,看着悠宁性子十分柔软,但内心里还是个很倔强的主儿,正是因为倔强,她才委屈裴子玄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悠宁不指望她解释过后他会原谅她,可即便是惩罚,她也要把话说清楚。   心里越这么想着越是委屈气恼。   “嬷嬷,水打好了。”   冬月和嬷嬷两个人拿着软巾泡了温水,在她的脸上擦拭着,一下又一下,无不仔细耐心。   悠宁的抽噎渐渐止了,泪水也不再疯狂地奔涌出来。   “不行,她一定要找裴子玄解释清楚,是他告诉她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悠宁一下子从凳子上坐起来,双膝的刺痛让她倒吸一口凉气又重新坐回去,缓了几息,她不顾旁边二人的阻拦,直奔厨房而去。   裴子玄不是不见她吗,裴子玄不说什么都看她表现吗?那她诚心诚意给他熬碗粥喝,看在粥的面子上,裴子玄总能见她一面的吧。   时岳在暗处看着悠宁,皱了皱眉,随着她进了厨房。   “郡主这是要做什么?”   “熬粥。”   时岳愣了下。   “时岳帮您生火。”   “不用,我都自己来。”   一边说,她一边学着裴子玄上次的样子,按部就班地生火。   可能是哭得太疲倦了,她一下又一下地打着哭嗝,开始还好,然后越打越难受,越打越委屈,眼泪又不争气地冒了出来。   一边哭,她一边擦着泪水。   “哭什么哭,不许哭了,听懂没……”   时岳边上见着她,却发现她越是这么说,泪水越是频繁。   一向没什么表情的她,也皱起了眉头。   时岳不着痕迹地退出厨房,向裴子玄的房间走去。   “阁主。”   “进。”   裴子玄还是半靠在床榻上翻书,让人琢磨不透情绪。   时岳欲言又止。   裴子玄顿了几息,眉宇间闪过烦躁,把书啪的丢在了桌子上。   屋子里很静,甚至静到,只能听到烛火偶尔地噼啪声。   “在哪。”   裴子玄嘴边吐出两个字。   “回阁主的话,郡主在厨房。”   “嗯。”   裴子玄向厨房走去。   悠宁那天见着裴子玄生火生得特别容易,可是她今天怎么就怎么弄都弄不好,为什么连火都和她作对。   她坐在一方小板凳上,气恼地抬腿踹了一脚灶沿,紧随而来,她的膝盖狠狠地疼了一下。   再软和的人发起小性子来,也是很有脾气的。   越疼越踢,越疼越踢,悠宁疼得哗哗掉泪,脚上依旧不放松。   裴子玄步子很快,靠近厨房的时候,除却听到哭声以外,还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儿。   “受伤了?”   他一双上挑的桃花眼烦躁地眯了眯。   “踢啊,用力踢,你骨头断了,它也不会坏一分一毫。”   悠宁被裴子玄突然的声音吓得身子一颤,脚上的动作是停了,可膝盖的余痛甚至让她有些发晕。   她把脑袋别到一边,不跟他说话。   “你还有理了?”   裴子玄看着窝在小板凳上,看起来比板凳大不上多少的一个小团子,语气倒是放松了一点。   “没理,全都是老师的理,全府都是,全天下都是!悠宁哪里有理!”   悠宁对着谁都没发过脾气,却突然对着这世界上最不能对他发脾气的人,吼了起来。   虽然她觉得的吼,在裴子玄心里像挠痒痒一样。   “爱徒还算有觉悟。”   听了这句话以后,悠宁只觉得心中更加郁闷,像是一口血憋在嗓子里一样,难受的厉害。   想再发脾气,又突然没了勇气。   想站起来往外走,腿上又疼得一点力气都没有。   悠宁只能在对着墙赌气地哭着。   裴子玄在她身后,没说话。   鼻子里哼了一声。   往前走了一步,长臂一伸,直接把她捞在怀里。   “放开我!”   悠宁用还带着水雾的眼神,满是怨念并且可怜兮兮地盯着裴子玄的双眸。   “再说话,本宫……。”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再不多写一些,恩二可能会被小甜心们言语殴打(玩笑话   我这边显示今天上午十点二十二分之前的六条评论都发了红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评论显示,若是六位小甜心没收到,恩二重新发一遍哦~   这章,过会凌晨一点二十二之前的评论都会发红包呜!   辛苦各位小甜心蹲守更新惹!   恩二的围脖是,里恩er!   欢迎勾搭搭鸭~   爱你萌! 第20章   “再说话,本宫就扒了你的皮。”   悠宁被他突然抱在怀里,身上有些僵硬,又听着他嘴里说的话,嘟了嘟嘴角,把头扭到一边去了。   今晚的风其实有些大,微微会把人松散的发丝吹乱。   即便如此,裴子玄身上那股说不清的香味,依旧紧紧缠绕包裹着悠宁。   随着每一丝的呼吸,都融进肺腑。   她转了转眸子,眨了几下,向裴子玄的脸上看过去。   即便是这样的角度,悠宁也依旧能看到他利落的下颌角。   他真的很瘦吧,最可能囤积些肉的地方也没有肉,也难怪,他每天都吃那么少。   可是为什么他吃那么少,还是很有力气,而且,虽然瘦,但是身上还是硬·邦·邦的,肌肉很紧实。   悠宁作势捏了捏她自己的脸,虽然她不胖,可脸还是能提起一小些肉的。   她是不是该减肥了?   风一下子变得急了,吹开了裴子玄垂下来的墨发,还带着些许潮湿,搭在悠宁的脸上,瞬间,他的味道顺着鼻腔,钻进悠宁的大脑,没留一点点余地。   风止了。   他的头发顺着悠宁高挺的鼻尖滑落下来。   “好香。”   “好香?”   裴子玄随口问了句。   “老师身上好香。”   裴子玄没有继续说话,轻勾了下唇。   “以后教你。”   悠宁的眼睛忽的一闪。   “老师怎么什么都会?”   “不会怎么当你老师。”   他的声音里一如既往的慵懒。   到了门口,裴子玄伸腿把门踹开,几步把悠宁放在床榻上。   倏地一下,她有些紧张,眼睛睁得大大的,接着烛光,显得十分亮。   裴子玄刚才为了出去,在寝衣外随便搭了个外衫,进了房门,自然也就袖子一伸扔到了一边,动作洒脱肆意。   看到这一瞬间的悠宁脸红了一下,然后马上低下头去,无比做作地咳了一声。   随着那一声咳,裴子玄眼皮子一挑。   狼牙舔了下唇,眼中闪过一丝丝玩味。   他几分漫不经心地在房间里面走着,时不时拿出些东西来,发出几下清脆的噼啪声。   本来悠宁一直低着头,可是裴子玄每走一步,她心里就越焦灼一分,加上偶尔传过来的啪嗒声,她愈发想抬起头看看他都在干些什么了。   虽然相处这么久了,和裴子玄独处一室的压力,并不是悠宁这种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终于,悠宁还是忍不住抬起头了。   抬起头的那一瞬间,她便后悔了,不仅后悔,而且害怕地想要逃离出这间屋子。   “老师……你这是要干什么……”   一句话,悠宁惊得吞了三口口水。   “帮爱徒处理伤口啊,为师可算是尽职尽责吧。”   裴子玄说话的时候漫不经心的,修长的手指捏着一根又细又长的银针,在烛火上一下又一下地灼烧着,烧完一根,他就把它放在旁边的绢布上,细细看过去,绢布上的针,已经很多了。   悠宁看着桌子上的东西,心下一片悲凉,丝丝恐惧从心中奔涌出来,她甚至觉得指尖有些发麻。   裴子玄轻挑了下眼眉。   “时典。”   梁上轻微瓦片移动的声音,时典落在了裴子玄的身边。   “阁主。”   “刀拿来,剔皮拆骨的那个精细的。”   时典从身上拿出一把小刀,递到裴子玄的手上,从门外闪了出去。   裴子玄拿着那把刀,看样子是放在他自己眼前晃了晃,实际上,就是给悠宁看了个清楚。   然后,又再次随意地叹了一口气,声音拖得长长的。   他越是发出声音,悠宁的心里越是七上八下。   “老师,清理伤口需要这些东西吗……”   “需要啊,怎么不需要,你脚腕上的瘀伤本宫目测,要先用这把刀把皮肤划开,然后再用那几根针,仔仔细细放个半柱香的血,最后呢,再用这烛火一烧,伤口自然结痂,不出五日便能下地行走了,只不过,就是从此以后,脚腕处,有个虫子大的疤,歪歪扭扭,难看的让人恶心。”   裴子玄在恐吓悠宁这件事情上,一向很认真。   听完他说这么多话以后,悠宁一下愣住了。   “什么……”   “准备准备,马上开始了。”   “不要……”   悠宁整个人吓得哆嗦成一个团。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裴子玄狼牙舔了下唇。   “爱徒啊,自作孽,不可活。”   说完这句话,他没有再去看她,又专心致志去燎那把小刀去了。   剩下悠宁一个人,自己害怕着。   “你杀了我吧。”   过了一会,悠宁神色凄凉地说着。   裴子玄笑了一声,他觉得他有些年月没这么发自内心的笑了,虽然只是一声而已。   邪气的桃花眼看向了悠宁,她蜷缩在床榻上,双手紧紧地环绕住膝盖。   神情凄然,表情也有些呆滞。   “如果要那么疼,还要留那么丑的疤,悠宁宁愿去死。”   顿了顿,她又接着说。   “老师不是说悠宁死也只能死在你手上吗,正好,就今天吧。”   裴子玄狼牙刮了下唇。   “好啊,爱徒有什么临终遗言吗?”   悠宁想了想,眼泪一下子止不住了,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嘴也委屈地控制不住形状。   “有,有,悠宁这么多年都想养条小狗,可是到死了也没养上,呜呜呜,呜呜……”   越说越委屈。   裴子玄勾了勾唇角,摇了下头,真是精彩啊。   “其实不留疤也可以。”   哭声戛然而止,甚至裴子玄对她是不是在做戏,抱有了一丝怀疑。   “真的吗……”   “真的。”   裴子玄慢条斯理地把小刀放在绢布上。   “不过嘛,都是有代价的。”   “什么代价!”   “你还不起的代价。”   裴子玄对逗猫儿这件事情,越发上瘾了起来。   悠宁提起的兴致一下子全部蔫了下去。   还不起的代价,就等于她还是要留疤,她还是要死,一张好看的脸苦瓜了起来。   然后她好像想起来了什么。   糯着嗓子。   “可是老师还欠宁儿一条命。”   裴子玄愣了一瞬间,有点说不出来的感觉。   “哦。”   “可以相抵吗。”   悠宁又问道。   “可以。”   裴子玄随口答了句。   然后走到悠宁的面前。   “脱·吧。”   悠宁抬起了眼睛。   “什么?”   她对这句话,不管是从心理上,还是从理解上,都不能成功消化。   裴子玄眯了眯上挑的桃花眼。   “脱·裤·子啊。”   悠宁眼睛瞪得更大了。   显然不敢相信裴子玄对她说了些什么。   他倒是没什么耐心等了。   伸手搭在了悠宁的腿上,马上就要撕下来。   “不要!”   叫得比杀猪声音还大。   裴子玄皱着眉闭了下眼睛。   “聒噪。”   悠宁讪讪地把嘴闭紧。   “不脱,怎么上药?”   裴子玄盯着悠宁的眼睛,嗓音酿着蛊。   悠宁目光闪了闪,没有说话。   “行,那就撕吧。”   这次裴子玄甚至都没给悠宁尖叫的声音。   刺啦一声,把她膝盖附近的布料撕开。   看到伤口的时候,他皱了下眉。   “蠢东西。”   嘴唇轻扣,嗓子里窝出一声。   抬眼看向悠宁,见着她又委屈上了。   “时岳。”   几息。   “属下在。”   “给郡主上药。”   “是。”   裴子玄随意走到一边,靠在柜子上,目光深沉。   作为赤卫,这些药,都是常备的。   时岳掏出一些干净的绢布,然后倒上去一些液体,之后在悠宁的伤口上擦拭着。   “嘶……”   时岳一顿。   “轻点……”   时岳又是一顿。   “好疼啊……”   时岳,“……”   赤卫平日里把受伤当家常便饭,处理伤口的时候,难免随意些。   “如果爱徒求为师的话,为师可以勉为其难……”   裴子玄的声音像是带着蛊一样,直钻进人的心里。   “谁叫你管……”   作者有话要说:rua!   明天小甜心们都上课叭~   那就八点二十二之前的评论发红包咯~   早起的鸟儿快乐乐 第21章   裴子玄唇角勾了下,鼻尖随意地哼出一声。   悠宁愤愤地向他那边看了一眼,裴子玄还真是悠闲地不得了,这伤口明明是因为他才摔得,他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   也是,裴子玄要是什么时候有了愧疚之心,那可能是……   悠宁想了好半天也没有想出来答案。   “嘶……”   时岳下手是真的重啊……   本来悠宁还想继续再想想的,可是这膝盖一直疼得这么厉害,痛感不停地刺激着,她觉得她脑袋上的筋都一跳一跳的,还思考,什么都想不出来,只是觉得气血上涌,然后,眼泪下流。   啪嗒一下,悠宁的泪水掉在时岳的手上。   甚至悠宁都没有发现她哭了。   实在是太疼了,疼到她没有办法控制住眼泪。   时岳在看到手背上那一滴泪的时候也震惊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悠宁一双漂亮的眼睛,眼圈红红的。   “郡主,如果阁主来的话,不会这么疼。”   虽然是关心的话,但是时岳依旧没有什么表情,甚至语气也没有变化,相处这么久以来,悠宁极度怀疑她脸上的皮是假的,那层皮之下还有一张真的脸。   时岳说的没有错,裴子玄的手极其稳,不管做什么力道都很精准,这些都是可以从杀人的伤口判断的,最利落完整的伤口,往往需要最精准的力道,而裴子玄在这方面经常是最突出的。   赤卫一直以他为最高的标准目标,虽然都在努力,但至今还没有人能够超越。   悠宁抬起晶亮的眸子,看了看时岳。因为疼痛,所以她的脚趾都紧紧蜷缩着,隔着衣物看,倒是有些可爱。   时岳的面部表情显然没有一丝撒谎的意思。   悠宁再次看向裴子玄,有些后悔刚才说得那句疼也不要你管。   他显然注意到了她的目光,狼牙舔了下唇。   “哦,爱徒一向要礼数,那本宫看在你受伤的份上,便勉为其难去外面等一等,顺便吹吹风。”   说着裴子玄就向外面走去。   “老师……”   裴子玄装模作样。   “爱徒着急,为师就快点走。”   悠宁一急。   “老师,帮帮宁儿,好疼。”   她抬起眼看向裴子玄的方向,双眸晶晶亮亮的,带着点委屈,脸上还挂着没干的泪痕。   裴子玄转过身来,一双狭长的桃花眸眯了眯,看向她。   “出尔反尔,可不是好孩子。”   他轻挑起唇角,声音里带着邪气。   悠宁有些泄气,她不知道裴子玄会不会帮她。   “求求你。”   她低下头,糯着嗓子说着。   裴子玄挑了挑眉尾。   “既然爱徒都这么说了,那么为师也不好再推脱。”   他往前走了几步。   气定神闲地坐在了时岳刚才的位置上。   背挺得直直的。   用桌子上面吸干净的绢布擦着自己的手,一下又一下地擦着,仔细地不得了。   悠宁就看着他的动作,以及几乎在咫尺见的俊脸,愈发觉得时间难熬。   他处理伤口的时候少见的极有耐心。   时岳说的没错,虽然还有一点点疼,但裴子玄的手显然比她要轻上很多。   “害怕就别盯着看。”   裴子玄手里一边手里拿着药膏,一边说着,那副无所谓的样子让悠宁一点也不想听他的话。   但是他说的确实是对的。   不看着的时候觉得好像疼痛少了一些。   “好了。”   伤口处理得很快。   裴子玄刚打算收拾东西,然后突然想起来了些什么。   “袖子挽起来。”   又是一个过分的要求。   悠宁嘟了些嘴巴。   裴子玄挑了下眼皮子,突然想起来一个词。   形容猫的。   好像是叫发腮。   鼻尖哼了一声笑。   大约是因为和裴子玄相处的时间久了,悠宁对这些过去绝对不能接受的要求,渐渐有了免疫能力,直接把袖子挽了上去,露出一小节光洁又美好的藕臂。   只不过上面有一块伤口,缝的线也有些触目惊心。   这是悠宁第一次看见她胳膊上伤口处理的痕迹,她只是依稀记得,在邵武王府的时候,她受了伤,之后便陷入了昏迷,再醒来的时候,偶尔伤口有牵拉的痛感,但是从未想看看是什么样子。   她从小到大都没有受过伤,不小心磕一下,破了皮都是最严重的伤痕了,看到如此丑陋的痕迹,悠宁瞪大了眼睛,觉得不可置信,更多的,是因为无知而感到的恐惧。   “这黑色的是什么东西,是虫子吗……”   虫子在她的伤口上?   悠宁觉得她的情绪逐渐崩溃。   “不是告诉你了别看。”   悠宁还是没敢移开眼睛。   “还看?”   裴子玄低声说话的时候是窝在嗓子里,意外显得没有那么冰冷,而是带着些柔软的磁性。   悠宁迫于压力没再去看那道伤口,但是越在脑子里盘旋,越觉得心惊胆战。   裴子玄在那边烧着那把小刀。   “会疼。”   “什么?”   这两个字足够让悠宁觉得恐惧。   裴子玄右手拿着刀,然后左手直接拉过来悠宁的手臂,没有给她一点点思考的时间。   她下意识地一缩手。   裴子玄的刀一下子划在了自己的手上。   他挑起眼,看向悠宁,两人四目相对。   “还动?”   悠宁看向裴子玄手背上的伤口,目光中带着愧疚。   她没有说话,只是顺从地把手臂放在他的手上。   “别看。”   和他相处的这段时间,悠宁做的最多的事,好像就是听他的话。   几声细微地绷断的声音。   悠宁觉得自己的伤口有些异样的感觉,想看又不敢看。   然后嗖地几下,什么东西好像从她的皮肤上被拉了出去,裴子玄的动作很快,她只感受到了一点点痛意。   接下来又是冰冰凉凉的触感,他在给她涂药。   伤口处理地很快。   都结束以后,裴子玄给她拿出来一小瓶药。   “给你那的下人拿过去,涂脚腕,一天两次。”   悠宁接过来,握在手里。   然后,屋子里陷入一片冗长的安静。   裴子玄在那边收拾着东西。   悠宁在这里时不时的看上他几眼。   “那个,谢谢老师。”   裴子玄眼皮子一挑。   “谢谢本宫,还要加个那个?”   “谢谢老师。”   悠宁又说了一遍。   裴子玄嘴里哼出了一个漫不经心的嗯。   “你刚才在厨房是要做些什么?”   “想要做些粥。”   悠宁一五一十的回答着。   裴子玄没接话,然后她又继续说着。   “想着老师晚上没有用些什么,想给你做碗粥,暖暖胃。”   “做碗粥暖暖胃?”   莫名其妙一个声音从外面钻了进来,有点耳熟。   悠宁狐疑地向外面看了看。   四老爷从外面走了进来。   裴子玄看了他一眼。   “死老爷子,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跟来了。”   四老爷瞪着眼睛。   “这不是要过来嘱咐你几句吗,让你别被红颜祸水惹了眼,瞧着这小丫头还要给你做粥喝呢,是不是做了你就要喝啊。”   四老爷的声音总是那么中气十足。   “喝啊,为何不喝,又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做东西比狗屎还难吃。”   “呸!”   四老爷脖子一梗,看向悠宁。   裴子玄伸手把旁边的一块遮布向她的方向扔过去,正正好好,扔在了她在外面露着的膝盖上。   一丝不差,盖得严严实实。   悠宁这突然的动作吓得心头一惊,双手也一下子抓住了那块绢布,略有些尴尬。   “作何喝不得。”   干巴巴地问了一句。   “你个小丫头在他身边呆了那么长时间还不知道?他老子当时给他下的毒,他多吃一点东西血液流动就会加快,长期这样,死得更快。”   四老爷看着还要多说些什么。   裴子玄抬起眼睛看了下他。   他注意到了目光,讪讪地闭了嘴。   “也罢,我走了,你临死前我给你收尸,也算了了我那小徒弟的心愿。”   裴子玄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眉眼没有一点变化。   就像是四老爷说的要死的人跟他没有一点关系一样。   简单几句话,悠宁确实记在心里了,信息量过大,让她不能接受,脸上的表情很是错愕。   “把你那副表情收起来,鬼一样丑。”   裴子玄抬眼看了她一下。   “四老爷说的都是真的?”   “嗯。”   “老师就要死了?”   “嗯。”   “大概还有多久?”   “最多半年吧。”   裴子玄又剪起了烛花,一下又一下,漫不经心的,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   “老师就不怕我会说出去吗?”   听到这话,裴子玄倒是有了点反应,抬眸与她对视,眼睛里邪气不改。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本宫自己,没人能让本宫死。”   刚说完这句话,裴子玄自嘲的笑了下。   确实,没有人能杀掉他,可是,他不还是要死在皇帝老儿的手上。   裴子玄舔了下唇。   他一定要拉他陪葬。   屋子里再次陷入了安静,因为裴子玄在剪着烛花,所以整个屋子很多东西多的影子都在摇摇晃晃的。   过去见着挺好看的,悠宁今日却觉得心焦。   她坐在床榻上看着裴子玄的背影出神。   为什么他都要死了,还是这么淡定无所谓的样子?   许是被盯得难受了。   “看够了没啊。”   悠宁没有说话,也没有什么动作,但是在她的心里,好像有一个小小的自己,轻轻地晃了晃头。   裴子玄勾了下唇角。   “今天爱徒就在本宫房里睡吧。”   “什么?”   “不然呢,爱徒是打算双膝透风的行走在夜色里,然后回房?倒还真是雅观呢。”   悠宁弱弱地看了裴子玄一眼。   “本宫出去睡。”   悠宁一颗心放了下来。   “本宫去你闺房里睡。”   “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看看哪个小甜心是第一呢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黎鸢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说完,裴子玄在悠宁迷茫的眼神中,转过身,随意地靠着,然后抬起眸,留给她一个邪气的目光。   “走了。”   又是拖得长长的话。   裴子玄向悠宁的闺房走去,在进去的一瞬间,冬月和辛嬷嬷目光唰得移了过去。   “主子!”   两个人都以为是悠宁回来了,结果看到是裴子玄的一瞬间,都愣了愣。冬月怕的很,其实辛嬷嬷也怕,只不过怕得没有那么明显。   “怎么,就你们主子是主子,本宫就不是?”   裴子玄挽了挽袖口,狼牙舔了下唇。   冬月一下子就跪了下来,拽着辛嬷嬷一起跪下来行礼。   “你们主子在那边,滚吧。”   裴子玄说话永远都是冷的不能再冷。   两人离开了以后,裴子玄在屋子里面随意走了走。   淡粉色的帷帐,甚至连床榻上都是浅浅的粉色,看起来,的确很像是某家贵女的闺房。   只不过,许久来,裴子玄从未见过悠宁穿粉色,若真是论起来她喜欢的颜色,或许是红?   倒是见她每次衣服上都会带着些红色,或深或浅,或桃或绛。   红色倒也衬她。   裴子玄对她的闺房失了兴趣,这不过是家里面下人给布置的罢了,若真是闺房,还得是沐清宫的那个,他想到这,狼牙舔了下唇。   “阁主。”   时典的声音。   “招了,是裴子荣。”   裴子玄的眼睛危险地眯了眯。   冬月和辛嬷嬷抱衣物等等所需用品,到了裴子玄刚才住的房间里,看到悠宁一个人有些茫然地坐在床榻上。   “主子……”   冬月虽然比悠宁大上几岁,但还总是像个孩子一样,声音里带着些哭腔。   她从心里认定,裴子玄一定不会好好待悠宁。   悠宁抬起眼。   “受伤的是我,又不是你,你哭什么?”   冬月听到悠宁受伤了以后,整个人都愣住了。   “太子,太子竟然真的动主子,他竟然敢如此对待我们主子,主子,我们去找皇上评理去,皇上一定会给我们一个公道的,呜呜呜,主子,你不能再被他欺负了……”   悠宁盯着她的脸,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她的头。   “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伤的。”   冬月抬起头看向悠宁。   “主子是伤的哪里,快让冬月看看。”   悠宁并没有接她的话,脑子里还在想着她刚才说,要去找皇上要公道,可是,一个对自己亲生儿子都下得去手的人,真的能有公道吗。   她到底是该相信一直都待她还算宽厚的皇上,还是,所有人都说是恶鬼的裴子玄。   这个选择,看上去有些简单,若放在几周前,她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可现在呢?   辛嬷嬷到底是上了年纪,看事情都是通透的。   “主子,别想太多,且走且看吧。”   悠宁抬起眼,看向辛嬷嬷,点了点头。   她突然想起来了些什么,把刚才裴子玄拿的药瓶子递到嬷嬷手上,然后又在身上掏了掏,把苏问暖给的东西也递了过去。   辛嬷嬷一边拉起来在地上哭的冬月,一边说冬月是个没脑子的,还不去洗把脸把自己收拾干净。   冬月出去之后,嬷嬷看着手里拿的东西。   打开闻了一下。   “这个,可是太子爷给的跌打药?”   悠宁点了点头。   “那主子的伤口也都是太子爷包扎的?”   悠宁再次点了点头。   许是因为谈论裴子玄的事情过于心焦,她不想嬷嬷再继续问下去了。   “另外一个,是苏小娘配的补药,嬷嬷拿去吃了吧,我不想吃她的东西。”   辛嬷嬷一向是个明白悠宁性子的,没推脱,但也没打算吃,主子的东西,她无福消受,只是放在她那,别碍到悠宁的眼就好。   “嬷嬷,我脚痛,帮我上点药吧。”   悠宁的肌肤一向如雪般白,同时又带着几分少女的滑腻感。   平日里素白的脚·踝,今日确实肿了起来,连带着小腿也有些微微发肿。   辛嬷嬷动作很轻柔,悠宁没怎么受苦。   甚至后来就栽倒在一边,慢慢睡着了。   另一边。   苏问暖听说金知若失魂落魄地跑回了闺房,知道她是失败了,苏问暖一向也听说过,太子爷是个穷凶极恶,人人都避之不及的恶鬼,吃了亏也好,金知若对他死了心,这京城里的公子爷还不是任她挑。   于是叫身边的丫头去告诉那边下人好生照料三小姐,自己先睡了,明天再去看她。   如此,她打算晾一晾金知若的性子。   另一边。   裴子玄坐在悠宁的闺房里,一个看起来好像随时都能从身体上冒着冷气的人,坐在一片粉色里,显得特别格格不入。   他眼中含着沉郁的黑色,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格外阴冷。   屋子内没点蜡烛,只是明月高悬,少许月光逃出来些在他的脸上,为他高挺的鼻梁打下些侧影,血唇更艳了点。   若是鬼,他也是这世上最尊贵的鬼神。   时典身姿挺拔,站在他的身边,一动也没动。   “若是裴子荣,那他今晚一定还会有动作,都准备下去了吗?”   “都准备好了,阁主。”   裴子玄眼睛眯了眯,想到,若是今晚上有动作,那还要把猫儿换回来才好。   “你先下去吧。”   时典拱手离开。   裴子玄向刚才的房间走过去,冬月睡得正深,辛嬷嬷守夜。   不等她张口,裴子玄在辛嬷嬷后颈捏了下,然后伸手叫人把她和冬月拖回悠宁的闺房。   一整套动作连贯,除了风声紧了点,没有任何额外噪音。   屋子里,榻上,悠宁睡得正香。   裴子玄往前面走了几步,随意坐在榻边。   “爱徒,起来了。”   可能是因为没休息,过低的声音给他的嗓子染上了些磁性的哑。   悠宁鼻子里嘤咛了下,然后没了声音。   裴子玄勾了下嘴角,用手戳了戳她。   “起来了。”   许是这次力气用的大了些,她眼睛微微睁了下,不知道是看见还是没看见裴子玄,然后马上又闭了回去。   不过,裴子玄猜她应该是没看见他,不然,肯定不会这么冷静。   时间怕是没多少了。   他刚想把她抱出去,外面一声嗖的声音,裴子玄闭上眼睛,用耳朵确认来向,之后两指一伸,稳稳地把那枚针接到了手里。   对着光看了眼,那针上面,的确是淬了剧毒。   裴子玄舔了下血唇。   这暗杀手段,连玄卫的入门资格都算不上,改日,倒是应该让裴子荣好好见识见识什么叫暗杀。   估计着那人要进来验收成果了。   裴子玄身子一矮,钻进了被子里。   是,还有悠宁在的被子里。   作者有话要说:请各位小甜心随意评论区殴打。   殴打完恩二还会盛情发红包。   昨天身体不舒服实在抱歉:(   且今晚加更,至少四千。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仙女小天使30瓶;32709291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在裴子玄躺下的一瞬间,悠宁感受到了重量,瞬间睁开了眼睛。   眸中满是惊恐。   刚想张口问是什么人,就一下被裴子玄用手堵住了嘴巴。   “别出声。”   他用口型告诉她。   悠宁瞪大了眼睛,伸手把他的手拿了下来,看向一脸正常裴子玄,用口型说着。   “老师!男女授受不亲!”   裴子玄看着身边的人儿为了说话,努力把嘴唇撅起来的娇俏样子,心里有点痒痒。   “你让为师亲你?”   “什么?”   悠宁脸上再次涌现出一种不可思议地表情。   然后下一瞬间,裴子玄那张放大的俊脸便出现在她的眼前,冰凉的唇落下轻轻一吻。   悠宁脑子里轰的一声。   一吻即可,裴子玄轻轻勾起唇角。   “虽说有些过分,但为师还是答应了。”   裴子玄决定把逗猫这事,深入贯彻到往后没多久的生命里,着实有趣。   悠宁看着裴子玄再次回到原来位置上的面容,心里有些异样。   他的吻,和话本子上那些缠·绵,一直都是不一样的。   虽说话本子上也是画出来的,或者是写出来的,但是,悠宁就是能感觉到不同。   许是周遭太安静了,悠宁似乎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   “闭眼。”   她乖顺地把眼睛闭上。   裴子玄伸手唰得一下,刚才那枚毒针迅速的飞了出去。   然后轰的一声,在离床榻很近的地方,一个人影倒了下去。   悠宁吓得一抖,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是什么东西?”   “死人。”   裴子玄低声回复到。   悠宁显然有些害怕。   “本宫都不怕,你还怕一个死人?”   “别这么说。”   悠宁发现她最近越来越管不住自己的嘴,愈发想说什么就开始说什么,甚至都不过脑子,只是把心里的感觉说出来,就像现在,如果裴子玄反问她那怎么说,她是一定答不上来的。   好在裴子玄只是嘴边哼了一声,没有说什么别的话。   和裴子玄预想的一样,如果这个人暗杀失败,那剩下裴子荣准备的人,则会再次全部涌上来。   他从床榻上坐起来,想出去看看戏。   欣赏一下猴儿的赴死录。   “老师要干什么去?”   “看戏。”   “可是还有个死人在房里。”   裴子玄挑眉,差点忘了这件事,死人对他来说完全是家常便饭。   “时典。”   时典从外面闪进来,身形极快。   裴子玄抬眼看向他。   “回阁主,一切正常。”   裴子玄点了下头。   “结束了以后,找几个手艺好的,崩几个漂亮风筝,给裴子荣送过去,你先走吧。”   时典走后,裴子玄再次叫了一个名字,这个名字,悠宁从来都没有听到过。   “阎若。”   “阁主。”   这个叫阎若的人也是从门那边走过来的。   “玄卫都准备好了?”   “是。”   悠宁暗中打量了阎若一眼,阎若不是很高,但是一身玄色紧衣下,优越的身段展露无遗,她的面容很是精致,一张脸十分小巧,狐狸眼略带些媚态,但又被高挺的直鼻拉回了感觉。任谁讲,都可以称她为美人,不过,她的眸中没有什么温度,这种没有温度和时岳是不一样的,时岳只是没有什么表情,但悠宁还是可以从她身上感受到一种人的滋味。   而阎若,倒是很像裴子玄。   裴子玄随意地嗯了一声。   “把这个收拾出去吧。”   “是。”   阎若从怀里掏出了一小瓶子药粉,向尸·体上撒过去,滋啦啦的声音过后,她背起来的,便是一具干·尸。   “那,现在本宫可以出去了吧。”   虽说悠宁还是有些怕,但是一个女孩子家,实在不好在此般情境下,叫他不要走。   裴子玄从床榻边站起身来。   随手整理了下袖袍。   下一瞬,血气翻涌。   一口血不着痕迹地涌了上来。   “咳。”   他的声音略微带了些痛苦。   “老师……”   悠宁察觉了他的异样,迅速站起身来。   “老师你怎么了。”   借着月光,裴子玄在嘴边的血迹,和他苍白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血?!”   裴子玄闭了下眼睛,努力把痛苦往下压了去。   “别大惊小怪的。”   他的声音,更沙哑了几分。   悠宁扶着裴子玄重新回榻上坐着。   他的背依旧挺得直直的,只不过双眸紧紧闭上,留下一条尾端轻轻上扬的轮廓。   “有什么,是悠宁可以做的吗……”   “没有。”   裴子玄的声音可以听出来的虚弱。   死老爷子说过。   吐血第一次以后,他死期便也不远了。   说来也是奇怪,唯一的解药就在身边,裴子玄竟还偏生不想杀了她。   他这辈子觉得杀不杀无所谓的人太多了,无所谓的都可以杀,但是不想杀的,他绝对不会动。   即便他会死。   “老师,四老爷说得,我的血可以救你,是真的吗?”   裴子玄难得睁开眼睛。   “嗯。”   “那你现在喝宁儿的血,会不会好一点。”   悠宁装着最大的镇定和裴子玄说这些话,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也许。”   裴子玄又是懒懒地两个字。   然后半眯起眼睛看她。   他发现面前这个小人儿怕得身子都抖了,还在强装镇定。   “用不着,自己留着吧。”   裴子玄又恢复到了原来那种漫不经心的语调,然后重新闭上眼睛。   外面的声音渐渐止了。   “阁主。”   “阁主。”   时典和阎若两个人站到了裴子玄的面前。   悠宁在一旁候着,寝衣外搭了件厚实的狐裘。   他们两个人纷纷对着裴子玄行礼。   “已处理干净。”   裴子玄半眯着眼睛,两指弹了弹,手上还有些凝固的血迹。   “阁主您受伤了?”   阎若的眼神十分好用。   “没有。”   裴子玄简单回了两个字。   阎若的眸光闪了闪,确实没有人能伤到裴子玄,那,难道是伤病复发?   赤卫和玄卫都知道裴子玄身上中了毒,而且,并不能活太长。   这是他们所有人加入忌古阁时就知道的事情。   因为裴子玄当时说,他没有多长时间活,所以,觉得可以代替他的,都可来,只要能杀掉他,就能当下一任阁主。   不过,话虽如此讲,并没有人起过替代裴子玄的心,不单单是因为打不过,而是恩情与栽培。   世人都说裴子玄无情无义,地狱恶鬼,阎王修罗,但在忌古阁所有人的心里,倒确实不是如此。   如果用迟昭做个比方(右相),他原来就是忌古阁的玄卫,进京赶考的时候,身负重疾,若不是裴子玄救了他,他差点就死了,因为一身好功夫,又不太热衷与血腥,迟昭便报恩当了玄卫。   但他心中志向不在于此,裴子玄再次放了他一条生路,不过同时也说,他若是三年之内到不了右相的位置上,便亲手杀了他。   其实,裴子玄是知道他的能力的。   迟昭,也是个争气的。   裴子玄刚吐了血,许是身上很不舒服,抬手拂了拂。   时典拱手离开。   阎若却依旧站在那里。   裴子玄看了她一眼。   “有事?”   “阁主找到解药了吗?”   “嗯。”   裴子玄嗓子里窝了一声。   阎若眼前亮了下。   “那阁主是不是会逐渐恢复?”   “半年。”   “半年内就可恢复如常?”   “半年内死。”   裴子玄依旧随随便便的说着。   阎若眸中的变化落差极其大。   “阁主!”   裴子玄没在回应她,转眼看向悠宁。   “过来坐。”   阎若眼神闪了闪,带了些隐晦。   “阎若告退。”   屋内重新恢复了安静,悠宁坐到了裴子玄的旁边。   他伸手扯过来悠宁的一缕头发,放在手里把玩着。   “老师为什么不杀掉我。”   裴子玄抬眼看了她一下,狼牙舔了下唇。   “爱徒都叫本宫老师了,还叫本宫怎么舍得杀了你。”   他的话让悠宁没有办法分辨真假。   裴子玄突然想起来了些什么,吐血这件事,还是和死老爷子说一下比较好。   吹了声哨子。   过了会,一只信鸽从门口飞了进来。   看到这鸽子,悠宁一下子站了起来,去桌子边研磨,生怕他再像上次那样不要命地把手划伤。   裴子玄见到这样子,眼皮子一挑,鼻尖哼了声。   倒是去桌边坐着用笔写了。   信鸽飞走后,裴子玄似乎已经预感到死老爷子,明天风风火火赶过来的那副鬼样子。   “回你自己房里去。”   悠宁抬头看向他,她的脸上染上些许墨迹,看着有几分俏皮。   “怎么?不想走也可以,本宫要睡了,榻可以勉强分你一半,不过爱徒要承担醒来以后,发现自己和一具尸·体睡了一夜的风险。”   悠宁抬眼,皱了皱眉。   把手里的砚台啪的一身放在桌子上,砚台发出的声音让人不悦。   放下以后,她转身走了出去。   裴子玄眼睛眯了眯,靠在椅背上,单手放在一边的扶手边。   “猫儿的脾气,还真是越来越大了呢。”   如此想着,且决定该抽时间,好好教育下。   折腾了半宿,第二天,悠宁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   而且,她是被苏问暖的哭诉声音给烦醒的。   刚醒,悠宁的眼神尚且有些迷离。   “主子,你醒了,休息得可还好。”   冬月手里拿着衣服走了过来。   “还行,外面的,是什么声音?”   “是苏小娘,在和大人哭诉着什么,已经有一个时辰了,好像是因为三小姐生病了的事情。”   “生病?”   悠宁一边穿着衣服,一边问着,这时候困意已经清醒了不少了。   “好像是这样的,主子不必忧心。”   悠宁点了点头。   “太子爷呢?”   “太子爷已经离开了。”   “什么?”   她抬起头,看向冬月。   “离开了?怎么这么快就死了,不是说还有……”   冬月眼神一愣,赶紧示意悠宁小声点。   “主子,虽然说我们盼着他早点死,可是还是不要这么大声讲起来比较好呀。太子爷一大早就收拾东西离开了,至于去了哪,他没说,我们也没问。”   悠宁愣了下,一颗心放了下来,是她过于紧张了,一听到离开,竟然就想到了死。   “主子,您看看脚还疼吗,早上的时候嬷嬷来涂了一次药,说已经不肿了,甚至瘀血也散了很多。”   悠宁站起身来走了走,裴子玄的药果真好用,现在只是微微有些酸痛,并不影响走路。   “冬月已经叫人传了膳了,先伺候主子梳妆,梳妆好了,正好就可以用膳了。”   今日,悠宁穿了件颜色极其淡的留仙裙,只是隐隐飘了些胭脂色,裙后留有些许缺口,上面洒着特质的穗子,薄如蝉翼的褶皱衬得悠宁更少了些烟火气。   “郡主真好看。”   冬月为她挽好了发,不禁感叹到。   屋子里地龙烧得很足,加上裴国的地理位置比较优越,即便是冬天,也不至于特别冷,所以只穿一条留仙裙,在屋子里是足够的。   金府一向对待悠宁十分尊敬,即便是早膳,也是十道餐点,十道菜品。   餐点十分精致小巧,菜品也符合早上清淡的口味,吃起来,倒是还挺舒心的。   悠宁来金府的时候,往往会有很多拜帖递上来,这拜帖按道理是应该交到当家主母耿贞手上的,可是耿贞一直都是个不管事的,就算是管事,也只会管金知容一个人的事。   送到苏小娘手里,又不符合规矩。   所以,悠宁的拜帖,一直都是直接送到辛嬷嬷手里,再由悠宁挑拣着,是不是要去。   “太师家公子的拜帖。”   辛嬷嬷拿着一张烫了金,纸张又十分考究的拜帖来了。   “浩言哥哥?”   悠宁拿过那张拜帖,仔仔细细看了看上面的字迹,确实是浩言哥哥的。   悠宁和游浩言的关系,比她和迟元更好些,迟元,只是近几年才认识,话说的多了些,而她与游浩言,则是青梅竹马。   游浩言是太师家的公子,略长悠宁几岁,他们几乎是一起长大的,在宫里的时候,每到宴会,太师都会带着游浩言一起来,趁着大人们不注意,悠宁和他就会偷偷跑到御花园里玩,一玩就是几个时辰,而出了宫,到了金府,两个人见面的机会便是更多了。   太师是当今皇帝的第二任老师,皇帝的第一任老师是一个老朽,仙逝的自然早了些,出殡那天,尚且十多岁的皇帝哭得伤心欲绝,太上皇吸取经验,再给他寻老师的时候,便着力于寻那种虽然年轻,但又有真才实干的,所以当今太师,只是比皇上虚长几岁。   皇帝即位后,因为二人关系极好,所以太师也一直稳居于正一品官职,游浩言,是他唯一的嫡出子,还是老来得子,所以在家里极受宠爱,同时游浩言也是个十分争气的,此次考试中,略逊迟元一点,夺了个榜眼。   虽说是榜眼,京中的贵女们,和迟元相比,还是更喜欢游浩言一点,先除去优越的家境不说,游浩言长相俊美,整个人谦和有礼,同时又爱开些不打紧的玩笑话,略带着些许风流公子的味道,越是如此,越让那些贵女们动心。   “浩言哥哥在哪?”   “在门外候着。”   悠宁放下筷子。   “我这就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啾咪!   红包白天一起发~   现在有点累了!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32709291 2瓶;12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辛嬷嬷一把拦住了悠宁。   “主子且好好用膳,老奴去把他请过来。”   想着确实是这个样子,刚才是她唐突了,许久未见浩言哥哥,着实有些想念。   前些日子,他一直准备科举,甚至宫宴也没有参加,真真正正算起来,许是有一年没见了。   悠宁嘴里浅品着一道沾了淡梅汁,然后又用鲜奶泡过几回,蒸得又软又糯的糕品,脸上露出一些笑。   “冬月,记住这道,回了宫我还想吃。”   “是。”   边吃着,悠宁边猜测浩言哥哥大约是什么时候会过来,按照一般的礼数来讲,他应该先去拜会一下府上长辈,不过今天特殊情况,苏小娘的哭闹一直都没有停止,他便应该不会去了。   就这么想着,游浩言走了进来。   “悠宁妹妹。”   许久不见,游浩言看起来好像更有些男人的感觉了,肩膀宽宽的,不再像小时候那般样子。   他身着一件浅蓝色的长衫,腰封上嵌着三块奶白色的异域宝石,外披一件雪白的鹤氅,看起来十分潇洒。   游浩言一双丹凤眼,却又不是很正宗,眼皮上有一方小小的褶皱,又细又薄,记得小时候悠宁总是嘲他,白长了双眼皮,一笑起来就看不见了。游浩言的眼窝有点深,就凸显出山根的高挺来,他的唇略厚,颜色较深一些,看起来就是个重情重义的面相。   悠宁抬起眼,同样笑着看向他。   “浩言哥哥!”   两个人有几个月没见面了,一见的时候,脸上便都是笑意。   “冬月,快请浩言哥哥上座。”   “游公子这边请。”   屋子里很暖和,游浩言把鹤氅脱下来放在一边。   “浩言哥哥这鹤氅倒是很好看。”   游浩言脸上挂着笑。   “鹤氅都是男人穿得,女孩子家穿着不好看,妹妹若是想要个氅,改日,我叫人去挑身好皮毛,给你做个裘袍。”   悠宁笑了笑,眼儿弯弯的,没说什么。   “浩言哥哥可用了早膳,还需再吃点什么?”   “不用了,等你用完膳,我带你去集市上玩。”   “好!”   每次和游浩言见面的时候,两个人都是吃吃玩玩,无不快活。   另一边,金知容的房里。   金知容虽然是金府的嫡出大小姐,但是过得,的的确确没有庶出的金知若好,苏小娘的吵闹声整个院子都能听见,金知容坐在自己房里的椅子上,脸色依旧温润着,可眸光里是说不出的感觉。   为什么她的母亲,就永远都不会为了她去争夺些什么呢?   为什么三姐妹血脉相连,她偏偏是运气最不好的那个。   金知容手里攥紧了杯子,终于气不过向地上砸过去,但是,她也只是敢砸在毯子上而已。   “大小姐!”   雀儿是金知容的贴身丫鬟,也是唯一一个愿意真心对她的,过去有些势利眼的小丫头,跟在她身边,却还总是巴着金知若,都被她想着方法赶出金府了,被赶出府,自然也落不得好下场。   金知容凭借不了母亲的势力,靠着她自己,却也做了不少的事情。   “雀儿,刚才可是有人来了?”   “大小姐,刚才太师家的公子,游浩言来了,不过没去拜会主君,径直去了郡主的房里。”   金知容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外面声音小了些,苏小娘可是不吵了?”   “小娘刚才回房了。”   金知容捏了下手里的帕子。   “好,过会端些不腻的糕点,再泡壶茶,随我一起,给父亲送过去。”   “是。”   雀儿下去准备了,金知容依旧坐在那里,脑子里为自己盘算着。   如此想着,她起身往悠宁的房里去了。   “嬷嬷,悠宁妹妹可在房里呢?”   “郡主在用早膳,大小姐有事的话,许是得等上一会。”   辛嬷嬷活得久了,看事情自然也是通透很多,金家这大小姐和三小姐,虽说她哪个也不喜欢,但是若非要比较起来,她倒是更讨厌这个滴水不漏的大小姐一些,三小姐虽然看起来跋扈,但却只是个孩子性子,而大小姐,一双乌黑的眸子,看着就不是很简单,深宫大院,越不受宠的那个,往往最有心机。   所以每次回府,辛嬷嬷都有意无意地不让悠宁和她接触,可是偏偏,金知容总是能见缝插针地来找悠宁叙旧,悠宁一直都是个温柔性子,加上她终究是与金知容血脉相连,心里不自觉就偏向金知容一些。   时间久了,两人的关系看起来,倒还真比较亲近,悠宁一直都是对金知容能帮则帮,也未曾说过她不好的话。   “可是知容姐姐来了?”   悠宁听到了外面的声音。   金知容看向辛嬷嬷,嘴角不漏痕迹地弯了弯。   “妹妹要是不方便,姐姐过会儿再来。”   “不必,姐姐进来便可。”   悠宁已经用完了膳,随意和游浩言搭话着,两个人时不时笑一下,屋子里好像更暖上了几分。   金知容瞧了辛嬷嬷一眼,然后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来,见到了游浩言以后,略显得有些惊讶。   “游公子竟然也在呢。”   “金大小姐。”   游浩言礼貌地打了下招呼。   “姐姐别愣着了,过来坐吧。”   金知容随后坐到了悠宁的旁边,然后亲切地挽住了她的手。   “宫里的绣娘就是不一样,妹妹这留仙裙真是精致呢,看得姐姐好生艳羡,坊间的裁缝真的是比不得。”   金知容半打趣半笑着和悠宁说着。   悠宁转过身子,正对着金知容   “姐姐喜欢?悠宁正好还有一套新做的留仙裙,你我姐妹身量相似,姐姐不嫌弃,便拿去?”   “这不好吧。”   金知容脸上有些不好意思,两人四目相对,她看向悠宁那张和她有些相似,却比她精致上百倍的脸,神色又僵硬了些。   “冬月,去把那件留仙裙拿来。”   冬月低下头顿了顿,心里是不想拿的,但奈何是主子的命令,还是去把留仙裙拿了来。   这件裙子甚至比悠宁身上的那件还好看一些。   “这怎么好意思呢,妹妹……”   “姐姐不必挂怀,过会儿妹妹和浩言哥哥去集市上玩,可要一起去?”   “过会还有事,可能没办法去了,既然妹妹要出游,姐姐便不打扰了。”   悠宁看着金知容那张和她有些相似的脸,心下有些动容。   “那便下次一起,冬月,拿着衣裙送大小姐回房去。”   “是。”   冬月拿过衣裙,跟在金知容的身后出去了。   悠宁看了看她离开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游浩言伸出手在她眼前轻轻晃了一下,唤回了悠宁的思绪,同时也换得一张悠宁明丽的笑颜。   “那我们这便出去?过一会儿,许是眼光刺眼。”   游浩言向她说道。   “好。”   一声少女轻快温柔的嗓音。   辛嬷嬷走进房里来,挑了件薄厚适中的狐裘给悠宁披上,又找了块金绢纱,这种纱极其名贵,且特别不好纺出,可谓是千金难求,自然是又轻薄又好看的,据说,还能养肤。辛嬷嬷把纱的两边随着簪子插进悠宁的发丝,然后绢纱自然垂下,只留下悠宁一双漂亮的眸子和极有存在感的山根。   “主子切莫贪玩,小心受了凉。”   “嬷嬷放心。”   怕悠宁受伤了的脚腕受寒,辛嬷嬷又给她拿了一双鹿绒靴,浅色的绒上还镶着几枚玉石,极其精致小巧。   游浩言和悠宁走在集市上,他知道她不想被人拘着,所以把带来的家丁打发到了后面,两个人自顾在前面走着,目光被各种珍奇玩意儿吸引。   另一边,一家不知名的府宅内。   裴子玄身上随意挂着一件玄色的衣袍,未着腰封,松松垮垮,他坐在一把太师椅上,两脚一搭,放在前面名贵的雕花黄梨木纹金桌上,眸子随意的闭着。   他面前是喋喋不休地四老爷。   “裴子玄你个小兔……”   “裴子玄你个傻……猪狗不……你是不是想气……”   “你快点去死,你死了我……”   没错,四老爷已经如此气急败坏,吹胡子瞪眼,蹦高式喋喋不休地咒骂了裴子玄,将近,嗯,两个时辰。   外面,时岳,千里送音。   “郡主和一名男子在集市游玩。”   裴子玄难得的睁开了眼睛,挑了挑眉毛。   他才走这么一会儿,猫儿就不老实了?   裴子玄现在所处的这间府邸,是亓骨在外面花巨额高价买的,里面的装修也是十分的考究,亓骨爱这府邸爱得要命,有时间就过来住一住,只不过就在今天早上,他的心头爱已经被裴子玄彻底征用了。   在征用的同时,裴子玄顺带问了问亓骨宫里的消息,不出意料,裴子荣宫里完全乱了。   几个漂漂亮亮的风筝,还有一夜之间全部死掉的奴仆,裴子玄好好地教了教裴子荣什么才叫做干净利落的暗杀。   只可惜不能亲眼见到裴子荣气急败坏的猩红双眼。   “死老爷子?”   “有屁快放。”   “本宫请你上街吃酒。”   “你不要命了?老夫刚才是你不是白说了,你是不是想死,你……”   “你吃,我看着。”   说着,裴子玄拉着四老爷,就走了出去。   他脸上挑起一丝笑,不知道猫儿看见他,会是什么表情呢?   作者有话要说:恩二是个莫得感情的收卡机器。   啾咪。 第25章   “在哪儿?”   裴子玄随意向空中问了一句,然后接着的便是时岳送来的传音。   “沿着主道向前走,郡主与阁主相距并不远。”   裴子玄眯了眯眼睛,把衣服理了理规整,不急不缓地向前面走去。   “你不是说带老夫吃酒?”   四老爷气还没消。   “等会再吃。”   裴子玄的唇角轻轻勾起。   宫内。   荣王府中一片死寂之色,裴子荣站在院子里,看着地上倒着的横七竖八的尸体,面色愈发铁青。   府内,但凡能喘气的,除了裴子荣以外,玄卫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这事,很快也惊动了陛下。   御书房。   “你可是对太子动手了?”   陛下虽然说已经年过半百,看事情却依然通透着。   “父皇,儿臣……”   “动手,又除不掉,自讨苦吃,作为朕的二皇子,你有何颜面见朕。”   裴子荣在皇上的话里听出了些弯弯绕绕,皇上没有责怪他对太子下手,反而是觉得他不够狠。   “去内务府重新领人吧。”   “谢父皇。”   裴子荣走了以后,御书房静悄悄的,皇上手里捏着一方茶盏,目光向前看过去,直愣愣的。   他伸手打开一方暗格,啪地一声,锁扣打开,暗格里一个箭头,上面显然带着陈旧的血迹。   “皇后,既然裴子玄不是朕的儿子,你便别怪朕无情。”   啪的一声,暗格又被皇上很用力地甩上,似乎可以听到的,那箭头在格子里弹跳起来,发出砰的声音。   金府。   苏小娘从金易考下朝回来,便一直哭诉着。   她昨日以为金知若没什么大事,结果今日晨起去看她的时候,发现她高烧不退,甚至嘴上已经开始说胡话,像是犯了癔症一样。   苏问暖不满金易考不知情,便去大肆哭闹,而金易考又一直是个妻管严,或者说是妾管严,只能一遍遍去请大夫,走了一个,再请一个,嘴里尽说些好听话,哄着苏问暖。   而耿贞,就坐在自己的房里,听着一房妾室大声哭喊着,手里捏着一串佛珠,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金知容从悠宁房里出来,也等到了金易考那里清净,便带着雀儿端上茶点去问候。   “父亲?”   金易考坐在厅堂上,单手捏着眉宇,显然是一副很累了的模样。   “是容儿啊。”   金知容脸上带着笑。   “今日父亲辛劳,容儿特意嘱咐厨房做了些清淡的糕点,又亲手沏了这养神茶,给父亲送来。”   她从雀儿手里接过茶点,恭恭敬敬地送到金易考面前。   “还是容儿贴心啊。”   金易考拿起茶点尝了尝,然后又想起来些什么。   “去,把你母亲叫来。”   “是。”   金知容从厅堂走了出来,隐隐感觉到了些什么,她是这家里最大的女儿,且已经过了及笄之年,到了该婚配的年龄了,耿贞不管事,金知容只能天天巴着金易考,以夺得些许关注,今日,倒是快要熬出头了。   想到这,她脸上挂起来一抹笑。   “母亲。”   耿贞手里捏着佛珠抬起头。   “父亲请您过去一趟。”   听到这话,耿贞愣了下,她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金易考从不主动来找她,一年到头,也不会留她房里过几次夜。今日,怎得主动来找她?不过,她很快便缓过神来。   “那便去吧。”   果然,金易考和耿贞说得正是金知容的婚事。   “容儿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了,你心里可有合适的人选?”   耿贞没直接做答。   “此事,还该看看容儿的意见。”   金知容不露声色地按耐下心中的喜悦。   “此事本该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多谢父母亲挂怀体谅,若真的要容儿选的话,迟家二公子,容儿倒是有几分心意。”   金知容没有顾忌什么别的,直接说了出来,她清楚,这是她唯一能争取的机会,从这个金府走出去,她便能过上新的人生。   “迟家二公子确实是个不错的。”   金易考捋了捋山羊胡,简言到。   “迟家二公子,迟家二公子可是你能高攀得起的?”   苏问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走了过来。   尖利的嗓音划破了本来尚且安稳的厅内。   金易考看见她来了,刚松下的眉又重新皱了起来。   “你你,你坐下,安生点。”   他对着苏问暖说着。   “安生,你女儿躺在床上生死不宁,你在这是干什么呢,主君啊,你不能这么偏心啊,手心手背都是肉,你怎么就能这样置若儿的生死于不顾呢?”   “我什么时候不管若儿了?”   眼见着两个人又要吵起来。   “妾身先行告退。”   耿贞站起身,拉过金知容的手,带着她走出门去。   金知容的脸色很是难看,那句高攀不起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   她甩开耿贞的手,泪水从眼眶中涌出,向房内跑去,留下耿贞一个人,耿贞里捏着佛珠,看着金知容的背影,把手心硌得生疼。   回到房内,金知容的泪水顺着脸颊滴在衣袍上,双眸中却充满了恨意,谁说她嫁不得?她偏要嫁得!   集市。   晃晃悠悠的裴子玄,终于瞧见了前面的悠宁,以及,旁边碍眼的男人。   “老夫说你怎么回事呢。”   四老爷声音里的不屑只要不是聋子,都能听出来。   他瞧着前面那小丫头,和一个男子有说有笑的,更是冷笑了几声。   “人家郎情妾意的,你就别往前面凑活了。”   四老爷很认真地把他心里的所有不满,一句句体现在对裴子玄的挖苦上。   “郎情妾意?”   裴子玄狼牙舔了下唇。   “老东西,这词可不是这么用的。”   四老爷不屑地哼了声。   “老夫还真是想不明白了,这小丫头怎么就比你的命还重要了,你们才见了几眼啊,老夫才不相信你这个鬼东西,能有什么一见钟情。”   裴子玄歪头看了他一眼。   “一见钟情?”   他唇边哼了声笑。   “有趣罢了。”   顿了顿,裴子玄又补了句。   “本宫觉得,她和本宫小时候很像。”   “她?她比你过得好多了。”   四老爷一声冷哼。   “倒也确实。”   裴子玄轻轻勾起嘴角,露出一颗尖利的狼牙。   他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悠宁和游浩言随意走着,集市的环境十分热闹,不自觉的一颗心就满满当当的,想不了什么别的,只剩下眼前的花花绿绿。   突然,悠宁被一阵香气所吸引。   顺着眼看过去,是一家贩卖香囊的小贩。   游浩言随着她走过去。   小贩一看这两个人的穿着打扮,就知道他们一定非富即贵。   “官爷,来给夫人看看香囊啊。”   远处,裴子玄借着风听到了这句话,狼牙不自觉咬住了唇。   还真是碍眼啊,然后他向前……   作者有话要说:希望各位小甜心能继续支持正版呀!   V后每天都会更新六千+的!绝对看得过瘾惹!   答应恩二!看正版!好嘛!   好的!!   一如既往爱你萌~~ 第26章   裴子玄往前面走了几步。   略站到了悠宁的身后。   风儿轻轻吹过,悠宁脸上的金绢纱向后面飘着,像是伸手扬在风里的碎金。   悠宁手里把玩着一个小的香囊,是游浩言刚付好了银子,然后送给她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手里拿着香囊,莫名有些心虚,却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但就是感觉不大舒坦。   而且,隐隐约约,空气中还有着丝丝缕缕的香味,并不是因为面前的香囊摊位。   而是,越闻着,越像裴子玄。   “奇怪……”   悠宁不禁嘴里叹了句,然后轻轻拾起她的衣袖,在鼻子尖嗅了一下,她身上并没有裴子玄的香味。   她的身后,裴子玄狼牙舔了下唇。   “爱徒,说什么奇怪呢?”   悠宁手上动作一僵,难道是幻听了?   她迅速转过身,脸上的金绢纱在空中飘起来,虚晃地露出白皙的皮肤,和娇俏粉嫩的嘴唇。   在看到裴子玄的瞬间,她眼睛猛得睁大。   “老师……”   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但还是有一种被抓包了的感觉。   本来打算往前面走的游浩言发现了她的异样,同样转过身,看到了面前这个面容妖异,看起来就十分阴郁危险的男人,不自觉皱紧了眉头。   “是妹妹的教书先生?”   游浩言低下头朝着悠宁问道。   悠宁摇了摇头,目光一直和裴子玄对视着,她想分开,又不是很敢,她试过,逃避他目光的滋味绝对更不舒服。   游浩言不露痕迹地站在了悠宁的前面。   “敢问阁下是。”   “东宫,主位。”   裴子玄轻挑了眼尾,语气淡漠又疏离,明明有几分轻缓,但听在游浩言的耳朵里却仿佛五雷轰顶。   他从小基本上是听着宫里的事情长大的,怎会不知道关于裴子玄的传闻?   “浩言见过太子殿下。”   裴子玄没搭话,倒是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香囊,放在悠宁的眼前晃了晃。   “品位再这么差,就别想把腰牌拿回来了。”   悠宁心里咯噔一下,这香囊,不是那天她自己亲手做的吗,本来以为是在湖边跌倒的时候丢掉了,竟然在裴子玄那里。   另外,腰牌,腰牌果然在他那,早知道就不把裴子玄的腰牌给亓骨了,放在她手里的话,起码……   起码还能有个交换。   游浩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得云里雾里的,太子爷怎么就是悠宁妹妹的老师了?另外这香囊,腰牌如此贴身之物,怎么也会在太子爷的手里,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或许是裴子玄的名声太差,游浩言难免先入为主。   “若是悠宁妹妹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太子殿下,浩言替她向您赔罪。”   裴子玄危险地眯了下眼睛。   “你,谁?”   懒懒洋洋的两个字,把游浩言剩下的所有话都噎在了嗓子里。   裴子玄顺手捋过来悠宁的头发,在手里卷了卷。   “徒儿,玩得愉快。”   他特意把徒儿两个字咬得轻轻的,似乎声音都带着玩味。   悠宁在心里为游浩言捏了一把汗,生怕他什么话说错了,再惹得裴子玄心烦,然后又要她去好声好气地哄他。   裴子玄说完那句话就自顾向前面走了。   “究竟什么时候去吃酒?”   “现在。”   说完这话,两个人向酒楼走去。   看着裴子玄的背影,游浩言愣了几下,百闻不如一见,这句话真的是一点都没有错。   本来他以为宫中的传闻多数真假参半,加上对于太子爷的传闻实在是过于暴戾,难以让人信服,可是今天一见,甚至只是寥寥数言,就从他周身的那种死寂之气,那种给人带来的阴冷感觉,让游浩言对以前的传闻有了几分相信。   “悠宁妹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言难尽。”   悠宁也没想到会突然遇见裴子玄,明明她什么也没做错,可是这一阵的心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思考了一下,如果她今日是和冬月辛嬷嬷一起出门,遇到裴子玄,她会是现在这种感觉吗?   答案好像是否定的。   可是,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她想不通,也不想想了。   悠宁现在最大的任务,就是哄好了裴子玄,然后把腰牌拿回来。   “浩言哥哥,你家里是不是有个玉庄?”   “是。”   “可不可以带我去看看。”   “当然好,不过有些远,先回趟太师府吧。”   悠宁点了点头,随他一同前去了。   酒楼。   四老爷吃得大快朵颐,裴子玄倒是什么都没动,连茶水也没喝。   不过也可以理解,若是有一个人煮茶的技艺独一无二,又怎会爱喝别人泡的茶?   裴子玄对着风里说了句话。   不就便传来了时岳的回复。   “郡主与男人进了太师府。”   裴子玄眯了眯眼睛,太师府,原来是太师那个老不死的儿子。   太师府。   太师和太师夫人一向都极其喜爱悠宁,原本便说了,自打悠宁进宫以来,裴国什么事情都意外变得好了起来,所以当时的位高权重者,无人不对悠宁有好感。   又因为家中唯一的嫡子和悠宁私交甚好,所以太师家对她更是喜爱很多,悠宁是郡主,又受宠,模样好,运气好,自打小时候,见两个孩子总爱在一起玩开始,太师家就基本上把悠宁当成未过门的儿媳妇了,也正是因为如此,游浩言屡次去找悠宁玩,太师夫人都没阻止,若是换了别家贵女,她是万万不会让游浩言去的。   太师不在府上,太师夫人亲自迎接了悠宁,面子里子,都是笑意,见着悠宁的模样出落地越来越好看,她总是有一种自己孙子都抱上了的错觉。   “近日可还好?”   “回夫人的话,一切都好。”   “郡主这模样还真是出落得越来越叫人怜爱了呢。”   悠宁有些羞赧地笑了下。   太师夫人一边热络地和她聊着天,一边还叫人去把地龙熏得暖和些,说悠宁是个身子弱的,不能冷着。   “母亲,马车备好了,悠宁妹妹说是想去玉庄看看,儿子且带她去。”   太师夫人面上有些不舍,嘴上说着有时间过来用膳,然后又叫几个丫头扶着悠宁上马车。   等着马车走远了,一个丫头走到太师夫人面前。   “夫人,李家主母前日送来拜帖,想携女儿来祝贺一下咱家公子高中,可要回贴?”   “哼,什么倒贴的东西,就说我近日身子乏累,改日。”   “是,夫人。”   游家玉庄。   游家世代高官,现在在位的当家人,又是当朝太师,日子过得极为滋润,这玉庄后有一片玉矿,是当今皇上赐给游家的,可见圣恩。   是自家公子带着来的,带的人又是悠宁郡主,自然是没人敢怠慢的。   “妹妹可想选些什么?”   悠宁脑海里闪过她偶然间看见裴子玄一双手,上面未有一点点修饰。同时每次他握住她的手的时候,又十分冰冷。   “可有暖玉扳指?”   一直在旁边候着的掌柜,脸上堆满了笑意。   “有,郡主随小的来。”   展柜上一排排的扳指极其好看,只不过都是细细的,上面雕饰着精致的花纹,一看,便是女子佩戴的。   悠宁皱了皱眉。   掌柜是个看得懂眼色的。   “郡主若是害怕尺寸不对,看上哪个便试哪个,若真的有心爱的,尺寸又不合适,小的可以差人为郡主定制一个。”   听到定制,悠宁抬起眼。   “可以定做?”   “只要郡主拿根绳线,在手指上一绕,再把长度给小的看看,便等着成果就好。”   “如此,甚好。”   悠宁脸上带着笑意,顺带着眉眼也轻轻弯起,倒是看得游浩言几分呆住了。   自幼他便知道这个妹妹是漂亮的,却没想到竟如此仙人之貌。   “就这个,绳线,下次我再拿来。”   悠宁指着一块奶白色,水泽极好的玉说道。   “郡主若是喜欢,小的现在便可以为郡主取绳线,量尺寸。”   “不必,我要送人。”   听到送人,游浩言心里疑惑了下,但也没说些什么。   这送什么东西倒是解决了,可是裴子玄手指的尺寸,要怎么量,这事,还要找时岳商量一下为好。   心里装了事情,自然是没心思继续玩的。   “浩言哥哥,我有些倦了,明日我们再来可好?”   “自然。”   回到金府,辛嬷嬷倒是有些奇怪,依着悠宁的性子,再玩上一个时辰也是有可能的,怎会这么早便回来了。   “嬷嬷,冬月,你们出去候着吧,我乏了,想歇一会。”   “是。”   许是因为激动,悠宁的眸中闪着光亮。   “时岳。”   时岳从悠宁不知道的地方闪了进来。   “郡主可有事吩咐?”   时岳没什么表情。   “老师住在哪里?”   悠宁试探性地发问。   “后街三巷亓院。”   “今天晚上,可不可以带我过去?”   “阁主吩咐过,郡主什么时候都可以过去。”   “我的意思是说,偷偷的。”   “偷偷的?”   时岳不能理解。   悠宁言辞恳切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时岳说了一遍。   “此事要请示阁主。”   悠宁以为是她词不达意,更加恳切地说了一遍。   “此事要请示阁主。”   ……   后面好说歹说,时岳还是暂时同意帮忙保密,除了晚上把她带去亓院,剩下的一概不会帮忙。   晚上,夜色撩人。   悠宁紧张地连晚膳都没用好,此时越是靠近亓院越是心虚地冒汗。   她手里捏着一个小绳,等走到裴子玄房里的时候,小绳已经完全被汗水浸湿了。   悠宁极其小心翼翼地往前面走着,生怕吵醒了裴子玄。   终于,一步一步地挪到了榻边。   屋内只有靠门脚的那里有一盏微弱的蜡烛,即便是到了榻前,悠宁也完全找不见裴子玄的手在哪里。   一不做二不休,她整个人的心脏砰砰地跳着,甚至额头都微微冒汗。   悠宁把手伸到了裴子玄的被里,轻轻地游走着。   终于,碰到了裴子玄冰凉的手。   黑夜里,一双桃花眸睁开,泛着些许笑意,狼牙舔唇。   下一瞬。   裴子玄翻身而起。   而悠宁。   作者有话要说:此章下评论都发红包哦~   以及,下一章就是九千V章啦~V章也发红包!   还是希望各位小甜心们多多支持呀~好嘛~   ---   推一下自己的连载现言小甜饼《好喜欢你呐》   点击作者专栏就可看见,求收藏qaq!   鹿喃喜欢宿年,从见到他第一眼开始。   磨了一年,她终于红着脸给他递了封情书。   宿年眯了下眼,“你谁?”   翌日,宿年休学,她成了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   从此,鹿喃顶着“表白吓跑大佬第一人”的称号,一心向学。   ^   再一年结束,“AI新贵,年少总裁,宿年专访”登上热搜第一名。   鹿喃还是忍不住打开了。   宿年对着镜头,“去年惹老婆伤心了,得追回来。”   ^   次日,宿年休学归来,跳级直接转到和鹿喃一个班。   他在所有人地注视下,走到她身边,掏出一大沓情书。   “宿年亲笔,世界独此一份,365一天一封,点点?”   鹿喃像他去年那般眯了下眼,“我谁?”   宿年落她唇上一吻,“我,老,婆。”   【嘴损天才阴郁颜值炸裂酷佬X口是心非颜值上天“乖”妹儿】   酷佬是真的酷,但是妹儿好像没那么乖 第27章   “啊!”   悠宁小声地叫了一下,一声软糯的嗓音,直撩的裴子玄心痒痒。   在这一刻,悠宁才明白了什么叫羊入虎口。   她整个人被裴子玄按在榻上,双手被紧紧地锁着,动弹不得。   “这是谁家跑来的野猫儿,夜色太暗看不清,不如剥了皮吃了算了。”   裴子玄的声音苏苏哑哑,带着磨人的磁性,落在悠宁的耳朵里,让她忍不住想轻轻打颤。   “老师!”   悠宁叫出了声。   裴子玄装模作样地把脸往前凑近了几分,假惺惺作确认容貌之态。   “哦,原来是宁儿啊。”   悠宁终于适应了屋内昏暗的光线,渐渐看清了裴子玄近在咫尺的脸,她有些紧张地张开了嘴,结果却,顺势吞咽进他的每一次鼻息。   带着他身上那种独特香味的鼻息。   悠宁突然发现。   他,好像只有鼻息是温热的。   裴子玄锁住她手腕的双手,依旧那样冰冷。   “老师,能先放手吗?”   “对待不速之客,放手?岂有此理啊。”   裴子玄的鼻子甚至轻轻地搭在了悠宁的鼻子尖上,睫毛向下,眼睛眯着,露出一个极致慵懒的目光。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拖拉,慵懒地要命。   “求求你。”   悠宁糯着嗓子说了句,一双眸子晶亮亮的。   裴子玄轻轻勾了下唇,猫儿还真的是越发明白事理了。   “哦,那好吧。”   裴子玄轻勾了下唇,翻身坐起来,然后顺带着把悠宁往起一拉,许是他力气太大,她整个人都跌坐到了他的怀里,甚至双手还因为动作的惯性而揽住了他的腰。   “爱徒,不妥吧。”   裴子玄的声音盘旋在悠宁的耳边,顺带着唇擦了擦她的耳廓。   悠宁的脸唰得一下变得烫烫的,赶紧从那个满是妖异香味的怀里挣脱了出来,可依旧和他一起坐在了榻上,虽有些害羞,但也没过多地推拒些什么。   裴子玄略有些满意地挑了下眉。   “坦白吧,干什么来了。”   悠宁不着痕迹地嘟了下嘴,脸颊软乎乎的,看着就让人想狠狠地欺负一下。   “老师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你踏进这条街。”   她不敢相信地抬起头。   “老师怎么做到的?”   裴子玄伸手捻起一丝她的头发,无聊地揉着。   “耳朵好。”   悠宁想了想,如果她有这样的能耐,是不是听曲就不用出门了?心中不禁雀跃起来,下一瞬间就被裴子玄打断。   “你学不了,天资不行。”   悠宁没跟他计较,本来今天就不是为这事来的。   “老师,可不可以借你的手一用?”   裴子玄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把手递给了她。   莹白的指甲,修长的手指,分明的骨节。   悠宁为这份过于顺利而感到无比喜悦。   她拿出那根小绳子,在他的食指上缠了一圈,然后又用指甲把多余的地方掐断,末了小心翼翼地把那段小绳子放在袖子里装好。   完成之后,她再次把裴子玄的手放了回去。   “完了?”   裴子玄把头靠向后面,眼睛向下看着她那副古灵精怪的样。   “嗯,完了。”   悠宁点了点头。   “那走吧。”   他半阖眼,几乎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声音,裴子玄看上去,很累。   “老师不打算问一下我在干什么吗?”   “懒。”   明明是没有得到裴子玄说,你说原因吧,我听着,这种言论,悠宁还是忍不住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应该是,编了起来。   她想暂且诓他一下,然后过几天再把那扳指当成惊喜送给他,若是现在就全盘托出,那是得多没有意思。   “这条绳子,是宁儿今日求的平安绳,大师说,只要把这绳子在人的手上缠一圈,就能保平安,所以宁儿特意晚上过来缠一圈。”   裴子玄把闭着的眼睛睁了开,就那样随意地盯着悠宁,看得她心里直愣,也不知道他是相信还是不相信。   “你信?”   裴子玄淡漠地出口。   悠宁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   他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然后伸出手对着悠宁。   “剩下的绳子拿来。”   她有些狐疑地把剩下的绳子递到了他的手上。   裴子玄改变了靠着的姿势,重新坐了起来,不管是多累多懒,他的背都挺得直直的。   他顺手拿着绳子在悠宁的食指上缠了一圈,然后用看猪的眼神看了眼她。   “别摘,保平安。”   悠宁看着自己的手指,眨了眨眼睛,心下一片悲凉,这绳子着实太丑了些……   早知道就编个好些的理由了。   “旁边那间房收拾好了,去睡。”   说完,裴子玄自顾重新躺在了榻上,没再看她。   见着他这般模样,悠宁下了地,准备去旁边的房里,临出门,她问了句   “老师,宁儿的腰牌,您什么时候还给我。”   “等本宫死了。”   黑暗里,悠宁抿了下唇,思绪难以言说。   临睡之前,她让时岳给辛嬷嬷和冬月带个字条,说她在太子爷这边,让他们勿念。   然后一觉,又是睡得极其安稳。   第二天晨起,时岳可能是因为上次失误被处罚,降了等级,得了闲有时间学了几个新发髻,所以这次给悠宁编的发,还算是好看。   “衣裙昨夜时岳从金府拿了新的,郡主自行穿换便好。”   世人穿留仙裙都偏爱个青蓝色,作飘飘欲仙状,而悠宁偏生要穿红色,不管浅淡,一定要做成红调,看得久了,倒是让人觉得青蓝才是不正宗的颜色,而那天上的仙女,也正该穿红色才是。   裴子玄早上依旧做了清粥。   悠宁又看到了桌旁用膳的四老爷,上前乖巧地问了声好。   “嗯。”   四老爷对悠宁一直都没什么好脾气。   “今日有什么安排?”   裴子玄随意问了句。   “今日要去梅园赏梅。”   “真巧。”   悠宁愣了下,难不成裴子玄也收到了邀请?   怎么可能……   裴子玄放下了手中的清粥,一碗也只喝了几口而已,他吃得愈发少了。   “那便一同去罢。”   “哦,好。”   金府和亓院离得很近,游浩言派了马车去金府门口接悠宁,所以两个人用了早膳以后,自顾信步向金府走去。   许是时辰过早,没什么人出来,所以街上显得格外清净,有几分冷意的空气,偶尔传来的鸟鸣,给人些许惬意的感觉,莫名的,现在跟裴子玄相处,悠宁竟然经常觉得很自在。   邵家覆灭以后,这京城里的贵女便折了两个顶有名的人物,女孩子之间的情意,说厚也厚,说薄,那更是薄的厉害,再加上几分嫉妒眼红,甚至没人为她们感到惋惜。   今日赏梅宴上,所有姑娘家依旧乐乐呵呵的样子,毕竟到了现在这个年纪,谁不想嫁个好人家,少了两个竞争对手,哪里有人会不开心。   若真是论的上难过,却是有几家为邵氏姐妹倾心的公子哥,正互相诉苦着愁肠,他们倒是真的伤感。   马车上。   裴子玄懒懒地发问。   “今日都是何人前来?”   “游家公子做东,邀请的都是京城里有名的贵女公子。”   “你昨日那块金绢纱呢?”   “没带,今日一起游玩的,过去近乎都见过,所以没这个必要。”   裴子玄不耐地哼了声,显然不是很满意这个答复。   悠宁是重要人物,一下马车,自然是有很多人围上来的。   许多人热热闹闹地把悠宁迎了下来,本想着要转身去旁边坐,却没想到马车后面又跟下来一个男子。   侍卫?看着气度着实不像。   可若不是如此,同用一马车,那难道是,定下的夫婿?   几乎所有人都愣了下,梅园上空本来躁动的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大家都看着悠宁和后面跟着的男人,满脸的猎奇样。   “这是我的教书先生,今日一同相伴而来。”   所有人都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竟然是先生。只有游浩言一个人面子上有些难看,等众人散了以后,上前恭恭敬敬问了声太子安。   然后,得了裴子玄懒散的一声嗯。   许是裴子玄的气场太强了,只要他坐在悠宁的旁边,本来想来找她说话的人,都说了没几句,就觉得一阵寒凉,便走了,这么一轮轮下来,悠宁和裴子玄身边倒是安静了下来。   空闲了倒好,悠宁只是想来赏赏花的,这梅园的风景,是每年回家,绝对不能错过的景致。   数片梅花,迎寒而开,吐枝绽蕊,素白中又缀了点点红晕,越看着,越叫人心生喜爱。   “喜欢梅花?”   裴子玄想起来她那香囊里略有些粗糙的梅花香。   “还行,最开始只是觉得它特殊的反季而开,所以多关注了些,后来发觉它的味道让人欢喜,自是又喜欢了些。”   “所以就做那般粗糙的香囊?”   悠宁皱了下眉。   “老师不喜可以还给宁儿,又不是宁儿巴着要给你的。”   裴子玄狼牙舔了下唇。   “回嘴倒是挺厉害的。”   他伸手掏出另外一个香囊,这是他前些日子得了闲的时候做的,染的也是梅香。   裴子玄随意地丢到她面前,抬起下巴用鼻尖点了点。   “送你。”   悠宁几分狐疑地拿了起来,放在鼻尖上嗅了一下,然后瞬间有些愣住了。   那种专属于梅花,凛冽的香,直直地钻入鼻尖,荡进肺腑之后,再次飘散出来,在人的身心中留下一道舒适的暗想,这个水平,如此精湛,怎是她那香囊可以相比的。   悠宁脸上的狐疑再次加重了几分,裴子玄究竟为什么能把香囊做的这么好,这真的是他那双用来杀人的手做的吗?   越和裴子玄接触越久,他身上便越有些不符合传闻的地方,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老师究竟为何会做的如此好?”   “天生的。”   悠宁对他这个回答相当不满意,撇了下嘴,难不成他天生手里攥着香囊出生的?那还倒真是稀罕。   裴子玄勾了下唇角。   “当一个人知道他注定活不了多久的时候,自然是多见见这世间的清闲玩应好,也能在这凡事所累中,讨份闲。”   少见的,裴子玄如此随意地与她说正经话。   倒是换悠宁表情有几分凝重。   突然,一声清脆的女子声打乱了两个人之间的氛围。   悠宁抬眼看过去。   “凝诗姐姐?”   游凝诗,游家嫡出的长姐,也是游浩言唯一的姐姐,典型的善嫉好妒,邵家两姐妹垮了以后,最开心的顶数她一个,一直以来,她都看悠宁不顺眼,原因很简单,她是太师的嫡长女,按照礼数,她及笄那年应该会被册封为郡主,而不知道为何,皇上那年没有下达册封诏书,对于此事,她便一直耿耿于怀。   游浩言一眼没照顾到,游凝诗又去找悠宁挑刺了,往日还好,游浩言把她拉回来,再私下里给悠宁好好道个歉,许是能够解决,可今天,还有个不能开罪的裴子玄在旁边。   “郡主真是客气了,凝诗怎么配得上郡主一声姐姐。”   “姐姐不必拘礼。”   裴子玄面色不耐。   “听说郡主前几日宫宴上认了太子爷当老师?原来还真有人为了攀龙附凤连命都不想要了,瞧着还真是新鲜,不过郡主民女出身,喜欢些新鲜玩意,倒也可以理解。”   没等悠宁说些什么,她又继续说着。   “不知道金大人近日怎么样,公务可否繁忙?许是一介平民出身,也繁忙不到哪里去吧。”   游凝诗一见到裴悠宁,就会使出浑身解数把所有刁钻刻薄的话都说出来   悠宁一向不喜与人争论,何况裴子玄在旁边,她只想息事宁人。   “家父自然比不过太师公务繁忙。”   裴子玄随意挑了下眉。   “太师?”   悠宁接了话茬。   “这位是太师嫡长女,游凝诗。”   他点了下头。   “太师一大把年龄了,怎么还没死呢?”   裴子玄随意地说了句,然后抬起头来,半眯了下眼睛。   “生出来的东西也是一个赛一个的恶心人。”   游凝诗瞬间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刚才一瞬间发生了什么,一直都是被骄纵宠着的她,何时受过别人如此言论,不仅辱她,还辱她家父。   “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介九流穷教书的而已,你敢如此?”   裴子玄眼睛眯了眯,手指轻蜷了下,眸光中,可见的杀意。   “近日怎么总是有人排着队想死?”   游浩言终于被这边的声音吸引了过来,瞳孔瞬间放大,赶紧冲了过来,把自家姐姐护在身后。   “太子爷息怒,太子爷还请大人不计小人过,饶过家姐一次,她也是无意冒犯。”   太子爷?   游凝诗的脸色唰的一下,白得像纸一样。   附近听到太子爷这三个字的人也一脸惊恐样,纷纷向后面退过去,仿佛这三个字有什么瘟病,沾上就要死。   裴子玄单手点了点桌面,发出的敲击声仿佛扣在人的心上一样磨人。   “无意冒犯?”   裴子玄朝空中点了点,一道红衣身影飘然而至。   “懒得脏手。”   赤卫拾起桌子上的一方玉石清茶杯,唰地扔了过去,绕过游浩言,直直地砸向游凝诗的膝盖骨,然后一声清晰的脆响,接着又是一个杯子砸了过去,两声脆响以后,便是游凝诗的哀嚎声,甚至,是趴在地上的哀嚎声。   毕竟,半月板裂开的人,已经没办法跪着了。   “求饶也要有个求饶的态度,今日,就算是太师在这,也得感谢本宫,不杀之恩。”   裴子玄慢慢悠悠地说着,唯一一次,眸子对上了游浩言的眼睛,那深入眼底的寒意,让游浩言整个人后背崩起了一层冷汗。   “浩言替家姐谢过太子爷不杀之恩。”   裴子玄转眼不看他,随意跟悠宁搭起来话。   这个时间游浩言赶紧叫家丁把游凝诗带回了府里。   经历了这么一件让人倒吸冷气的事情以后,赏梅的人切切实实都散了,甚至等悠宁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人还在梅园现场。   “以后这种事自己解决。”   裴子玄朝着悠宁不咸不淡地说了句。   “悠宁只不过是不想惹是生非。”   “惹是生非?你原来教书先生是哪一个,国学这么差?惹是生非的是她不是你,你一味忍让,只能让别人更加肆无忌惮,懂了吗?”   裴子玄手里拿了片梅花瓣,一点点把它撕成一条一条的,每一条都十分匀称,看样子还像是个细致活。   悠宁一边盯着他的动作,一边嗯了一声。   这些话往日里,从未有人与她说过,作为高高在上的郡主,父皇和母后理所当然不会觉得有人敢欺负她,同时又因为不是亲生的,关怀自然少了些,悠宁身边只有宫女,嬷嬷,若她真的受了气,嬷嬷们下人的性子,只会说挂怀,怎可能会说让你当面报复回去这种话。   悠宁不是性子软,她是根本就不懂得,要怎么还嘴,怎么吵架。   不过还好,裴子玄可以教她。   他撕碎了花瓣后,在手里捏着一小股,然后按压了下,隐隐挤出些梅汁来。   裴子玄把这个递到悠宁的鼻尖。   “闻闻,做香,首先料子就要选好的。”   点到为止,一贯是他的作风,浅言几句以后,他便把话题转到制香上面来了。   既然他愿意讲,那悠宁当然是愿意学的。   两个人正聊着,时典突然从某个位置闪过来。   “阁主。”   “什么事?”   “当年出事的时候,在场的宫女又找到了一个。”   裴子玄目光一寒。   “提审出来了吗?”   “宫女说要亲自见阁主殿下。”   “现在就走。”   裴子玄只留给悠宁一个他要先走一步的目光,没有过多的言语,便离开了,他的步子很快,甚至背影,她都没有看清楚。   一个人的梅园实在是有些孤清,她自顾上了来时的马车。   “回金府。”   太师府。   游凝诗的鬼哭狼嚎整个府内都能听到,只不过是骨裂了而已,又不是骨头全碎了。   瞧着大夫处理完之后,游浩言进到了他姐姐的房间。   游凝诗的嘴里不停地咒骂着,扬言要把裴悠宁碎尸万段。   “伤你的是太子爷,怎关悠宁妹妹的事?姐姐难免做事过于张扬了些。”   此事本就是游凝诗的错。   “你还是不是我的亲弟弟,姐姐都伤成这样了,你还向着一个外人说话。”   游凝诗气急败坏的样子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意思。   “太师回来了。”   外面家丁向内通报着,太师夫人因刚才见到女儿伤势如此严重,哭得昏天暗地,此时心力交瘁回房里歇着了,太师有些年老,眼球内略微有些浑浊,向游凝诗房里走的步伐也有几分沉重。   见着父亲来了,刚才还哭天喊地的游凝诗倒也不敢太过于造次,讪讪地闭上了嘴。   太师在游凝诗的房间里看了几眼,然后把游浩言叫出去问话。   “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游浩言完完全全地把事情的全部经过都说了一遍。   一向老谋深算的太师也叹了口气。   “依照东宫那位主子的性子,凝诗能捡回来一条性命还真的是万幸。你且看好她,不要让她再出去胡闹,尤其是不要招惹悠宁郡主。”   太师坐在椅子上,与他儿子四目相对着,说这些告诫的话。   “父亲,儿子有一事相求。”   “说。”   太师的眼睛虽然已经有些浑浊,但依旧闪着精光,略微留下来的一些胡须也被打理地很是精细,更显现出一副矍铄模样。   “儿子想请父亲向皇上提亲,儿子想娶悠宁郡主。”   游浩言在父亲面前跪了下来,言辞恳切。   “儿子自幼便对悠宁妹妹心有所属,如今悠宁妹妹已经及笄,儿子也中了科举,即将入朝为官,儿子觉得,此时,是个娶亲的好时机。”   太师看着他这个最疼爱的儿子跪在他的面前,说着这样的话,放在往日他一定会答应了他,毕竟他们一家,也确实是把悠宁当成儿媳妇相待了,可是今天裴子玄这一档子事情发生,倒是让太师没了主意。   这个裴子玄是绝对不能惹的,若是他对悠宁有意,太师府却向皇上强行要了赐婚,那这灭顶之灾,绝对会轮到太师府上,世代荣耀,定会在他这一朝覆灭。那他有何颜面面对游家的列祖列宗?   “浩言,此事,不妥。”   游浩言似乎已经想到了太师的回答,他一向也是个精明的,今日太子爷那般维护悠宁,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可他不愿悠宁再在裴子玄那个恶鬼身边受苦。   “父亲!”   “若父亲不肯说,孩儿也会亲自向皇上说明!”   “胡闹!你是要为一个女人家,赌上整个太师府几百条的性命?你可知道惹怒那个恶鬼的后果吗?邵武王府上上下下都不是皇帝杀得,是他裴子玄和他的忌古阁屠尽的,你要太师府步邵武王府的后尘吗?!”   太师说到最后越来越激动,甚至脸都有些红,说完话以后还止不住地咳嗽着。   “什么?邵武王府,是太子爷屠尽的……”   游浩言一时间没有办法接受现在这样的情况,中了榜眼之后,他便策划着要如何风风光光地娶悠宁妹妹进门,而现在,竟然转瞬之间变成了泡影,甚至变成了灾祸?   他整个人变得有些没有气力,徒然地坐在自己的脚后跟上,不知道该如何言语,整个人垂头丧气。   太师自然也是不愿意见自己唯一的嫡出老来子如此模样,叹了口气。   “你这孩子,怎么做别的事情如此精明,一遇到这样的事情就冲动没了主意?”   游浩言一下子抬起头。   “儿子愚钝,还请父亲指点。”   “这亲事,我们是提不得,若郡主真的对你有意,主动去和皇上提,我们这边只当做承了天恩,不是两全其美?”   听到这话,游浩言眼睛涌上一抹亮色。   “父亲指点的是。”   “若真有意,便在那郡主身上下下心思吧。”   说完,太师拂了拂手,示意游浩言下去。   “儿子告退。”   忌古阁。   关押室。   一个宫女坐在那里,身上没有被用刑,表情木然。   裴子玄面色冰冷,坐在她的面前。   “说。”   宫女抬起头,突然间便欺声尖叫起来。   “啊哈哈哈哈,啊死了,都死啦,都死啦!!哈哈哈哈……”   她的眼睛不停地向上面翻着,一副中了毒的样子。   “快。”   裴子玄向旁边两个玄卫说道。   两人同时施针,两枚银针迅速扎进这个宫女的穴道,她倒是看起来镇定了些了。   不大声喊叫了,却依然口吐白沫。   这已经是第三个这般模样的了。   裴子玄的手狠狠地砸在了桌子上。   “她上一句清醒的话,就是叫本宫来?和前两个宫女一样?”   “是的,阁主。”   裴子玄狠狠吸了一口气。   “关起来,治病,治好为止。”   同样的这句话,裴子玄也是说了第三遍了,而前两个宫女,到现在也没有治好,一个五年了,一个三年了。   每次都是看似正常,然后一问到皇后娘娘在猎场是怎么死的的时候,便说要裴子玄亲自来,等裴子玄来的时候,便开始爆发癔症,然后神志不清,陷入彻底混乱。   裴子玄永远都不会相信,追悼诏书上面写的,先皇后为陛下挡箭而死。他的母亲,他自然最了解,她生性那般懦弱,心中又无爱,她绝对不会为皇帝老儿挡箭。   可她,究竟是怎么死的,十五年了,已经十五年了。   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知道事情的真相?   裴子玄眼中仅有的光亮一点点熄灭,剩下的只是翻涌着血气的极致阴郁,让人不敢靠近。   “阁主,休息一下吧。”   忌古阁位置偏,难免有些阴冷。   阎若拿着一件大氅,披在了裴子玄的身上。   “一定可以找到真相的。”   他捏了捏眉心,没有答话。   在赤卫、玄卫里,女流之辈很少,阎若在所有女子中,绝对算的上最出色的一个,她年纪轻轻,位居玄卫第一,暗杀快准狠,收尸又干净利落,从来不会拖泥带水,即便是男子,也不是她的对手。   说起来阎若,她曾经是杂耍团收养的孤儿,每日里舞刀弄枪,供人们欣赏玩乐,小时候发育不良,看起来像个假小子的模样,可是越发长大了,出落得竟越发标致了起来,一双狐狸眼很是勾人心魂。恰逢一天,有个混子公子在街上看中了她,一两黄金便跟马戏团买了她,要她回去做小妾。   那日刚好亓骨和裴子玄外出,正巧看到了这样一幕。   起初,裴子玄没在意,倒是亓骨发现这姑娘骨骼清奇,是个武学奇才,然后裴子玄一点头,亓骨便上去把人救了下来。   而阎若没看上英雄救美的亓骨,反倒因裴子玄那一刹那间点头的芳华念念不忘,然后义无反顾加入了玄卫,每日里拼了命的练习,只为了能爬到最顶端,站在裴子玄的左右。   人的愿望都是无限的,站在他左右以后,她便想要更多。   “你先退下吧。”   裴子玄淡漠地说了句。   阎若愣了愣。   “是。”   走到外面,阎若几步上山,挑了快光景最好的石头上作了下来,看着眼前云雾缭绕,风景极好,但心绪却烦躁得她几乎窒息。   时典脚步一稳,站到了阎若的旁边。   他是赤卫的头目,她是玄卫的头目,两个人并肩作战的时候很多,所以话也相对于多一些。   时典长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看上去像个孩子一样,却实实在在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你又是何苦呢?”   他一向是知道阎若的心思的。   阎若没有搭话。   “阁主他一直是与常人不同的。”   “时典,你是不是知道阁主的解药在哪里。”   他顿了下。   “是。”   “阁主究竟为什么不用药?”   时典没有回答。   阎若自嘲地笑了下。   “我一直都以为我懂他,而实际上,我一点都不懂。”   两个人一个红衣玄靴,一个玄衣劲装,立在山巅之上,也是一道绝美风景。   裴子玄再回到亓院的时候,天已经差不多黑了。   “时岳,郡主在何处?。”   缓缓随风飘来一句时岳的传音。   “郡主在太师府。”   裴子玄眼睛眯了眯,竟然又是在太师府。   “可有谈些什么。”   “略及婚嫁。”   下一瞬,裴子玄便走进了风里。   不出一会,便到了太师府门口。   自然是被家丁拦了下来。   “阁下可有拜帖。”   裴子玄眯了眯眼睛。   “告诉你家主子,出来,给本宫道歉。”   家丁刚想一句放肆说出口,就被裴子玄那冰冷的眼神吓了一哆嗦,明明手里拿着武器的是他,为什么他还是有一种只看到那人眼神的时候,便要吓死的感觉。   匆匆跑向屋子里面报信。   寥寥几言,太师便知道了来者是谁。   毕竟敢登他太师门,又要他道歉的人,除了那嚣张跋扈的恶鬼,还有谁?   太师理了理衣襟,走出门去。   顺带着,悠宁也跟了出去。   上次宫宴,太师告假未去,如今一算,也已经十五年没见过裴子玄了。   昔日那个杀光了储秀宫所有人的孩子,变成了一个可以屠尽天下人的恶鬼。   倒还是真真正正一点都没长歪。   太师与裴子玄四目相对的瞬间,裴子玄狼牙舔了下血唇,在月光下,他的皮肤更白了些。   太师不漏痕迹地心里惊了下。   “不知太子殿下前来,老臣有失远迎啊。”   裴子玄歪了下头。   “今晨,你家一个崽子,倒是好好迎接了本宫呢。”   他的声音里浸满了冰冷。   悠宁既然是他的徒弟,便是他势力范围内的东西,他的东西,谁要敢动一点点歪心思,他便不会留一点点情面。   “老臣在此,代女赔罪了。”   太师许是多年没对人如此恭恭敬敬了,不过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如此折损尊严的事,他面子上依旧乐乐呵呵的,看起来很有分寸的样子。   倒是旁边的游浩言,紧紧握住了拳头。   裴子玄看向一边的悠宁,伸出手,向自己这边招了招。   悠宁向太师拘了一礼,转身走到了裴子玄的身边。   然后乖巧地在他身后站定。   “老不死的。本宫告诉你,本宫的东西,你,少打主意。”   太师略有些干瘪的嘴唇依旧笑了下。   “恭送殿下。”   其实走到裴子玄身边的时候,悠宁的脑子还略微有些燥热。   不过夜里的风有些寒凉,吹得她微微清醒了些。   悠宁抬头看了眼在一边的裴子玄,他的脸色很不好,气色很差。   她记得他临走时候的那个眼神,那种死寂中投射出些许希望,而现在,那点点的希望荡然无存,剩下的是死寂一般的黑。   两人之间没有言语,月色浅淡,周遭又都陷入黑暗之中,不自觉更寒凉了几分。   悠宁顿了顿。   “老师,你是来接我回家吗?”   裴子玄神色一动。   接我回家这几个字眼真是太过温柔。   “嗯,接你回家。”   悠宁看了看裴子玄放在外面的手,他身上只是单薄一件衣袍,甚至连个裘衣都没有,手,许是都要成冰了吧。   她顿了顿,伸出自己一双素净的小手,摆到裴子玄面前。   “老师接宁儿回家,宁儿陪老师一起走。”   裴子玄一双眸子看向悠宁,血唇轻抿起。   他的声音略微有些沙哑。   “一起走?”   “嗯。”   悠宁点了点头。   “不后悔?”   “不后悔。”   “好。”   裴子玄轻勾了下唇角,原来养猫儿是这般滋味。   他隔着她身上的狐裘拉过她的手。   即便如此,悠宁依旧能感受到他手心的冰冷。   她挣脱开狐裘,反手直接握住裴子玄的宽大的掌心。   没有什么原因,或许只是因为月色很好。   也或许,是因为。   他对她很好。   路快走到一半了,裴子玄突然拉过悠宁,让她整个人都面向他。   四目相对。   悠宁的心,不自觉便跳了起来。   咚咚作响。   作者有话要说:入V咯!   感谢各位小甜心们的爱~   某恩V后超粗长!   -----   恩二的下一本接档文《生生宠(重生)》,喜欢的话请移步作者专栏预收一下啦!   文案:   秦生生是名扬四海的戏角儿,仅图她一曲娇颜,多少人散尽家财也亦无悔。   本该是一生的好光景,可她从出生便只为一件事——杀了皇帝宋衡,为全家报仇。   ^   上一世,她得偿所愿。   宋衡爱她宠她纵她,即便知道她一心要他性命,也依旧把她放在心尖上疼。   “命而已,生生开心,便拿去。”   她的匕首终究送进了他的心脏,那一刻,她亦锥心刺骨。   诛心之痛,她的爱早已深切。   ^   “陛下,若是你这辈子只能说一句真话,你会什么时候说?”   “若只有一次,朕会把它写在遗诏里。”   ^   遗诏夹层。   “生生,你全家的死非朕所为,如今,你便信了罢。”   秦生生抓着宋衡亲笔的绢布,哭到嗓音尽毁。   “宋衡,我秦生生欠你的,现在便还你。”   先皇驾崩第二日,太后秦氏悬梁自尽。   ^   一世重来,秦生生竟再次回到了她在戏台上的时候。   她凝视着看台上绝傲出尘的宋衡,眼底含泪,得以重来,她绝不错过。   宋衡嘴角挑起一丝笑。   “生生,这次,先少惯着你点。”   阅读指南:   1、重生架空小甜文儿,双C很洁。   2、双重生。   3、谢绝各种形式的人参公鸡写作指导,不喜点叉弃文点叉勿告知。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zyloong、钱囡囡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zyloong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借着月色,悠宁微微抬起头,看向面前比她高出一头多的裴子玄,微风夹杂着冷意,撩起两个人的头发,纷乱中,竟似乎有些缠绕在了一起。   他们两个人就这样互相对视着,都没有开口说话。   裴子玄突然勾起唇笑了一下,带着邪气。   “本宫当你没说过这些话。”   他松开了悠宁拉住的她的手,即使那是他从来没有拥有过的温度。   一起走?   他裴子玄最多,还有几个月可以活?   没人能和他一起走。   他也不需要谁,陪他一起走。   裴子玄自顾向前面走着,留着悠宁一个人在后面愣了愣,他离开的时候,一缕发丝还扯到了她的发,拽着头皮,有些疼。   悠宁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心中的情绪,难以言说,有些空落落的,却又不知道为什么。   从还没认识裴子玄的时候,她只知道他是个所有人都害怕的恶鬼,后来认识了,她不了解他,在他身边,觉得有些担惊受怕,相处的时间慢慢久了,悠宁发现,好像传言和他本人并不一样,所有都说他那双手做的是杀人剥皮的勾当,而她看到更多的,是剪烛花,做膳,读书。   当然。   还有,救她。   和裴子玄在一起的时候,悠宁觉得自己难得的,有了点小性子能耍,还能说很多过去不能说的话,看起来好像是小心翼翼地不惹他生气,事实上却总是在他的逆鳞上踩来踩去,他竟然也忍了。   认识一个人,好像不能用耳朵听的。   要实实在在,认认真真地去用眼睛看,用心去看。   悠宁抬起头,看向裴子玄在前面的背影,他走得不快,像是故意在等她。   这样的一个人,就要死了吗?   真的就只有几个月能活了吗?   悠宁觉得她的心莫名其妙的松动了一块,她确切地知道,她自己,是不想让裴子玄死的。   一点都不想。   他是她的老师,还是她多次的救命恩人。   悠宁如此想着,又向前去快走了几步,跟在他的身后。   又是继续的无言。   她静静地听着裴子玄的脚踩在地面上的沙沙声,然后自顾踩在裴子玄的影子上,就这样,便到了金府。   “进去吧。”   悠宁看了下匾牌。   “这?”   她还以为裴子玄会拉着她去亓院。   “不回这你还要去哪?”   裴子玄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伸手拉了下她的发丝。   “回去吧。”   悠宁点了点头,向前面走着,临进门,回了下头,裴子玄在后面等着她进去。   一道身影在黑夜里,显得修长挺拔。   悠宁朝着他的方向看了几眼,然后重新向自己房里去了。   冬月依旧叽叽喳喳地问候着,辛嬷嬷倒是看出了悠宁心思有些不对,不过也没有往深处说。   这种事情,唯难自渡。   裴子玄只穿了一件很单薄的玄袍,该是披一件氅衣的时候,他穿得过于寒凉了些,不过,他一向不在意。   难得,他也会一直在脑子里想一件事情,还是一件原本感觉无关紧要的事情。   悠宁那句,一起走,一直在他的脑子里回旋不散。   裴子玄的表情十分不好。   本来想汇报事情的时典很知趣地缩了。   留裴子玄一个人走进了房里,靠在那把太师椅上,长腿再次搭在了桌子上,神色恹恹的。   还好四老爷这时候已经睡了,不然少不了又是一顿废话。   “一起走”   悠宁那张清丽的脸在裴子玄的脑海里有些影影绰绰着。   明明本来只是养只猫儿而已,怎么突然变得麻烦起来了。   裴子玄不出半年就会死,他,目前并没有意愿,叫只猫儿,一起陪葬。   一个才十五岁的小孩子而已,懂得什么一起走,说不定说话的时候都没有动脑子。   想到这裴子玄倒是睁开了眼睛,的确,他何必想那么多,小孩子说话而已,许是晚上睡了个觉,就忘记了。   一个人,还是清静些。   越是夜深了,越是爱多想一些,他想起来那宫女,一个又一个,仿佛在嘲笑他一样,对待一个正常人,他有的是办法让她开口,可是对待一个发癔症的疯子,他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那皇帝老儿知道他现在这个样子,许是一定很开心吧。   裴子玄狼牙舔了下唇,且让皇帝老儿开心几天,等他快死的时候,早晚带他一起走。   若不是因为母后生前曾说不让他动皇帝,皇帝老儿他早就死了。   裴子玄的生母,名叫韶阳,曾经是四老爷的徒弟,四老爷是一个医术很高明的大夫,同时武功又高强,韶阳是他曾经云游到一处糟了瘟疫的村庄,捡回来的一条命,之后就一直养在身边。   时间久了,她就跟四老爷学了医术,而四老爷又是个闲不住的主,见着她年龄大了,就又出去云游去了,也就这一离开,出了事情,韶阳本和一家公子交好,正谈及婚嫁的时候,那公子家的主母因为她出身不好,不肯让她进门,放话说,就算进门,也只能当妾室。   就在那同时,那位公子的母亲又给他介绍了一个名门闺秀,一下子便花了他的眼,没有再提执意娶韶阳的事,韶阳心灰意冷,如此硬生生被逼走,只能强忍着咽下了这口气。   韶阳生得眉清目秀,极为标志,又是有名的神医,外出微服私访的皇帝听闻有这样一人,想前去看看,没想到,一眼,便看上了韶阳,也没管她同意还是不同意,直接把她带进了宫里。   韶阳此人性情柔软,又刚受了情伤,没过多的反驳或者是抗拒,就如此般进了宫,直接当了嫔,但一直都是对皇帝不冷不热的。   皇帝想宠一个人,便会把她放在掌心上宠,越是不理不睬,他便越是心痒难·搔,为了哄她开心,甚至把她扶上了后位。   许是因为韶阳是大夫,所以一直以来都很注意对身体的调理,很快她便有了身孕,可是这个孩子,未足月便出生了。   自古多疑帝王家,皇帝派人私下去查询是怎么回事,得知了韶阳曾与人有情,便多疑之心愈发严重。孩子出生,韶阳当了母亲,许是因为母性,对皇上的态度转变了些,如此,皇上为了不再次让韶阳回到原来那个样子,便有了顾忌,觉得不能直接除掉这个杂种孩子。   而是给了这个孩子最高的荣耀,直接封了太子位。   然后再一点点的喂药,让他慢慢死去。   这个孩子,就是裴子玄。   后来,日子慢慢久了,韶阳终于发现了年少的裴子玄总是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一点点摸索,她发现,竟然是皇帝一直在给他的亲生儿子喂毒,于此,韶阳与皇帝决裂。   皇上的心又能一直对一个女人多久呢?   一个位高权重的男人,怎会爱看区区一个女子的冷脸色。   慢慢,韶阳即使依旧是皇后,而原来夜夜·笙·歌的储秀宫,皇上却不怎么来了。   有了空闲,她便一门心思扑在怎么医好裴子玄的病身上,却依旧无果。   再后来,就是那次猎场事件,所有人都说,皇上依旧带皇后去猎场狩猎,是因为还是最爱她,可就是在这场最爱中,韶阳死了,皇帝说,是有刺客,皇后为皇上挡箭,而亡。   裴子玄那时在念塾,甚至没能见到他母后的最后一眼。   那时候,他也只是一个孩子而已,一个缺少父爱,又一直承受着身体痛苦的,性格乖戾孤僻的孩子而已。   他只有一个朋友,就是司礼监前督主唯一的徒弟,亓骨。   太子整日和太监混在一起,这样的话,他也听过千百遍了。   他不想再装了,他恨皇宫里的所有人,他们都是骗子,他母后,不可能为皇帝挡箭而死的,可是,那储秀宫里所有的人,所有随着皇后去的人,都统一了口径,真相,就如此被尘封在那些人的记忆里,无人知晓。   裴子玄一直都很听韶阳的话,韶阳说,你虽然是太子,位高权重,但你不能滥杀无辜。   那天,裴子玄没有听了,他和亓骨一起杀光了储秀宫里所有说谎的人,亲手扒了他们的皮,给他的母后,陪葬。   从那以后,裴子玄就成了人们口中的地狱恶鬼。   再然后,他就被四老爷接走了。   如此,便是十五年。   室外。   时典一个人站在远处,阎若从暗里现出身影。   “阁主在里面?”   “嗯。”   “要报备的事情报备完了吗?”   “没有,阁主看起来心情不好。”   “那我去。”   时典没有搭话,她爱去,她去,跟他什么关系。   室内。   裴子玄虽然心里烦闷着,但是动作还算是惬意。   突然的血气上涌。   他把搭在桌子上的腿猛得放回在了地上,单手撑住桌子,另一只手捂住了嘴。   一声咳,一口血。   裴子玄整个人胸口一阵钝痛。   “阁主!”   阎若听到了裴子玄咳嗽的声音,推开门,直接跑了进去。   裴子玄本就失了血色的脸更是苍白,他的手被吐出的血迹染红,整个人看起来疲惫不堪。   “去,把四老爷叫来。”   “是。”   阎若把四老爷从梦里捞起来,他本有些不爽着,但听说是裴子玄的事情,立刻起身去了。   他捏着裴子玄的脉象,是愈发不稳了。   “还有多久。”   四老爷摇了下头。   “看你自己怎么糟害吧。”   说完,他朝着裴子玄的手上扎了几根针。   许久之后,裴子玄倒是好些了。   四老爷回了房,阎若依旧在裴子玄屋子里面。   “阁主。”   他在嗓子里嗯了一声。   “您究竟为什么不用药。”   裴子玄洗了洗自己的手,水声在安静的房间内哗哗作响。   “阎若,不该管的事情,不要管。”   “阁主!您不能这样视您的生命于无物!”   她的声音增大了些。   裴子玄看了她一眼。   “作为玄卫,最不该的就是感情用事,无论对谁。”   阎若还想再说些什么。   “你出去吧。”   她的脚步顿了顿。   终究还是说了是。   时典在一颗古树上坐着,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上面是漫天星光,下面是世事无常,他听得见屋子里面的声音。   阎若出来以后,又该恼着了。   她怎么就不懂,阁主的私事,永远都不要管这个道理呢。   也对,她本来就想成为阁主的私事。   果不其然,阎若出来以后,瞪着狐狸眼向他看了一眼。   时典挑了下眉,翻身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去了,动作轻盈洒脱。   金府。   悠宁房里。   “嬷嬷,金知若的病可是好了?”   “听说好像是不昏迷了。”   悠宁点了点头。   “既如此,明日便去问候一下苏小娘,顺便,送上些回礼。”   夜里有些乏了,悠宁泡了个热水澡,解了解身上的劳累,回到榻上,睡得安稳些了。   许是睡得比较早,第二天晨起时,时间也还好。   冬月把那件百衲裙拿来的时候,悠宁还有些犹豫,觉得是不是有些太华丽了些。   “主子,今日要赴宴,还是穿这件比较好,那时候京城的贵女公子们都来了,穿得不够正式,难免有些人会说些杂七杂八的。”   辛嬷嬷一边说着,一边和冬月伺候悠宁穿衣裙。   悠宁这边洗漱好,又用完了早膳,金知容过来了。   “知容姐姐?这么早有何事啊?”   金知容脸上带着笑,身上穿着那件悠宁给她的留仙裙,隐隐有了三分悠宁的味道。   “没事,就是妹妹好不容易回家,得了空便想来坐一坐。”   悠宁莞尔。   “姐姐想来自然是随时都可以的。”   两人随意闲聊着,不知怎么,就慢慢聊到了这京城中的公子身上了。   “妹妹觉得,这京城里的公子哥,谁是好的?”   辛嬷嬷在旁边插了句嘴,冷冰冰的。   “尚未出阁,大小姐与郡主谈这样的话不合适吧。”   金知容神色隐了隐。   “是姐姐唐突了,以为你我姐妹二人交好,在闺中说这些,不要紧的,却还是遗忘了尊卑有别。”   悠宁皱了皱眉。   “姐姐别这样说。”   然后她扭头对辛嬷嬷讲着。   “好嬷嬷,这里就这有我与知容姐姐,讲些闺中话,没什么的吧。”   辛嬷嬷本来就只是看着金知容的样子不顺眼,挑几句刺罢了,既然悠宁都这么说了,她自然也不会再说些什么其他的。   “若论学识,自然是迟元最好,若论口碑人缘,浩言哥哥,也是很好的。”   悠宁这样说着。   金知容点了点头,脸上也带着些笑意。   “那妹妹觉得若是二人比起来,谁更佳一些?”   悠宁觉得话说多了,有些渴,伸手拿了个果子吃,一边吃,一边想着。   “若是真要对比的话,还是浩言哥哥吧,毕竟我与他近乎一同长大,见面的时间,竟比和姐姐还要多了些。”   金知容不着痕迹地笑了下,她一颗心放了下来。   金知容是真心很喜欢迟元,不管是迟元的出身,还是学识,她都很喜欢。   但是她也知道,迟元,喜欢的,一直都是悠宁。   金知容脸上装出了些羞赧之色,然后她对着悠宁使了使眼色。   悠宁会意,叫辛嬷嬷和冬月都下去了,就她们二人在堂里吃着果子,谈着话。   “姐姐可是有心上人了?”   金知容脸上微微有些泛红。   “姐姐心属迟元公子很久了,从他随右相刚来京城的时候便颇有好感。”   “那作何不叫父亲去与右相说明?”   金知容也吮了口果子汁。   “这哪里有女孩子家向男孩子家去说明的道理,就算真有这种情况,也该是当家主母去,哪有主君去的道理。”   金知容低下了头。   “母亲为姐姐都不愿去吗?”   “妹妹许是很久不在府上,母亲虽是一家主母的位置,但是外面的朋客,多数都是认苏小娘的,她身份高,又受宠,我这嫡出的长女,活得还不如个庶出的小。”   金知容的声音有些哽咽。   “这么久了,苦了姐姐了,可是母亲不能出面,父亲出面又不合适,可如何是好?”   金知容掩了掩面上的泪。   “妹妹可肯帮姐姐?”   “姐姐请讲。”   金知容的眼睛亮了亮。   “我们金府出面不合适,若是右相府上出人来提亲,不就好办了很多吗,妹妹不需要做什么,只是偶尔能在迟元公子面前,美言几句,姐姐便足够了。”   “自然,自然。”   悠宁连连回着。   金知容的目的达到,她知道迟元喜欢悠宁,但是不知道悠宁的态度,今日这一来二去,就知道了悠宁对迟元没意思,而且悠宁知道她喜欢迟元以后,自然也不会对迟元动心思,这便解决了很大的一个问题。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二人又寒暄了几句。   “过会赴宴的时候再见,姐姐先回去了。”   “好。”   悠宁许久不曾在晨起时说这么多的话,着实有些倦了,还不禁轻咳了几声。   辛嬷嬷闻声过来在她身上盖了条毯子,又扶她去美人榻那边半倚着了。   “主子,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嬷嬷但说无妨。”   “老奴觉得主子还是防着些大小姐好,她是个心思深沉的。”   辛嬷嬷也不好多说些什么,只是浅浅地说了几句。   悠宁神色上倒是没什么变化,从美人榻上坐了起来,一双好像汪着水的眸子抬起来,看向辛嬷嬷。   “嬷嬷,知容姐姐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最亲的血脉了,宁儿自小生活在宫里,虽然锦衣玉食,但从未明白亲情为什么,血缘为什么,知容姐姐生活得也不容易,我只是想着,能帮,便多帮一些,除去这些,宁儿也不知道,我还能做些什么。”   辛嬷嬷的眸光有些闪烁,她是看着悠宁从一个婴孩长大成为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悠宁经历的苦,她怎么会不知道?   “是老奴多嘴了。”   “嬷嬷别这么说,我明白你都是为了我好。”   辛嬷嬷转身抹了下眼泪。   “主子倦了,吃点糕点吧,老奴给你拿去。”   见着嬷嬷如此模样,悠宁鼻子上也是酸酸的。   另一边。   金知若的房里。   苏小娘穿着一身紫色的华裙,手里还拿着一把小扇子,坐在金知若的房间里,看她的状态应该能推断出她女儿是没有什么事情了。   金知若坐在床榻上,穿着一身素白色的寝衣,双腿蜷缩在一起,整个人的后背靠在榻后面的软垫上,看起来是烧退了,但是面色上还有些苍白。   苏小娘已经从心疼的状态转化为生气。   屋子里只有她们两个人,下人看样子是都被屏退了。   “金知若,你是我苏问暖的女儿,是当朝左相的曾孙女,你看上了哪家的公子哥不好,偏偏看上了那个鬼?!碰了一鼻子灰,吓得发了烧说胡话,还得是我这个当娘的担心你,你可倒好,醒了以后,还死心不改,你是不是想活活把我给气死!”   苏小娘一边说,一边还咳嗽了两声,看样子是真的动了气。   “母亲,您别生气,女儿这不是只想做那最尊贵的女人吗,活这一辈子,谁不想母仪天下啊。”   苏小娘把手一拍。   “你瞧瞧你,这话在外面要是说出去,一百个头,都不够你掉的,你以为那后宫是那么容易的啊,那是个虎狼之地,进去了,就你这种没有脑子的,别说母仪天下了,几天你就死了。”   “所以女儿这不是才想赶着太子爷没娶妻,先占了这正妻之位,以后不就顺顺当当了。”   “你嫁给别人,母亲一样能护你一生安稳,你怎么回事啊,榆木脑袋。”   苏小娘气得不轻,说话也没有什么好气。   “小娘可在呢?”   悠宁吃了几块果子糕,歇了会,就过来苏小娘这边来了,欠着她一份回礼,悠宁怎么着也没法舒坦。   去了她房里,下人说小娘在三小姐房里,悠宁便这样就过来了。   “是郡主啊,在呢。”   金知若见着悠宁来了,赶紧把床榻旁边的床幔拉了下来,以挡住自己的脸。   “小娘,知若妹妹可好些了?”   “好些了,多谢郡主挂怀。”   “冬月,把皇后娘娘送的养神香拿来。”   冬月把手中的金楠木托盘放在苏小娘的面前。   “这可怎么担待的起啊。”   “小娘不必推辞,知若妹妹身体欠安,晚上用这香可以养神,听下人说小娘最近身子清减不少,若晚上入睡之前,熏上一会,绝对一晚安枕。”   悠宁的声音一直温温和和的,听着便让人觉得舒坦。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又寒暄了几句,悠宁便打算离开,然后突然想起来一事。   “不知过会游家公子做东的宴,知若妹妹可还去?”   不等苏小娘说些什么拒绝的话,金知若直接从帷帐里说了一句。   “太子爷可去?”   悠宁倒是愣了下,然后又恢复了笑意。   “许是去。”   “去。”   金知若帷帐里利索的一句。   “好,那悠宁便先回了。”   回了房内。   悠宁靠在美人榻上,身子懒懒的。   “时岳?”   时岳从外面走了进来。   “过会的宴会,老师可去?”   还没等时岳回答,一道慵懒的声音传了进来。   “去。怎么不去。”   裴子玄一身玄袍,上面压了些许金纹,看起来便十分尊贵的样子。   “老师?”   “嗯。”   裴子玄随口嗯了一声,时岳向他行礼,然后走了出去。   悠宁看向他,总觉得他气色有点不太好。   “老师看起来气色不太好?”   “管好你自己。”   裴子玄漫不经心一句话。   悠宁嘟了下唇,没有再说话。   午宴的位置是在游家的一个外宅山庄里面,因为是冬季,气候有些冷,便找了下午这种时间,免得夜晚太过寒凉。   裴子玄和悠宁坐在一个马车里,剩下两姐妹分别两辆马车。   下车的时候,许是因为大家见到了裴子玄,本来热络的氛围突然有些降温。   这次裴子玄可不是私自来的,是游浩言亲自邀请的他,毕竟知道他在这里,就算是意思一下,请帖也还是要发的。   一进了场,裴子玄就和悠宁走到了另外一边去,金知若跟在裴子玄不远不近的距离,金知容,自然便是去找迟元的位置。   迟元在家里被迟昭罚抄经,整整抄了五大本,迟昭才同意今日放他出来。他来的晚了些,一下马车,就看见了金知容的背影,她穿的是悠宁爱的红色系留仙裙,加上她们身量相似,从后面看过去,倒是真的会让人以为金知容就是悠宁。   “悠宁妹妹!”   迟元直直向金知容走过去。   金知容的唇角勾了勾,转过身去。   “迟元哥哥可是认错人了,我是知容。”   “原来是金大小姐,失礼失礼。”   “迟元哥哥不必这么客气。”   迟元的脸色不是很好,看起来是最近日夜抄经十分疲惫,没有好好休息。   他的眼神四处游走,显然是在寻找悠宁。   “迟元哥哥既然来了,便和知容去那边看看花?游家这座庄园,有很多奇异的花。”   迟元是个不会拒绝女孩子的,虽然有些不愿,但还是跟她去了。   裴子玄的脸在阳光下显得更是苍白了些。   悠宁看向他,张了张嘴,本想问些什么,但想想还是算了。   她看向了一方小桌,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老师可要尝尝这梅子酒?”   每次郡主回家省亲的时候,游家都会设宴款待京城的公子贵女,而这梅子酒,酸酸甜甜,冰过之后又十分清凉爽口,是每次宴会必不可少的佳酿,即便是不胜酒力的贵女们,也能浅浅的小酌上几口,比如悠宁,就是每次都一定会喝的。   今天裴子玄来了,这么好喝的东西,便一定要介绍给他。   一旁,一个谁都看不见的角落,游凝诗坐在一把木轮椅上,脸上勾起了一丝恶毒的笑意。   她知道,悠宁一定会喝这酒的。   之后,便等着……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各位小甜心的订阅和支持w!   不知道你们喜欢谁哒~恩二最近莫名有些喜欢时典~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一只鱼鱼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想要两颗西柚5个;35317449 4个;朕与将军解战袍2个;璟曦曦、一世繁华,一生孤寂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桫椤半夏5瓶;M.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悠宁拉着裴子玄坐在那处石桌旁边。   一双素手拿起那青瓷雕花酒壶,轻轻斜起,倒在了旁边的青瓷小酒杯中,没倒太多,只是浅浅半杯,她不确定裴子玄能不能喝酒。   “老师,尝尝?”   道理上来讲,裴子玄不能喝酒,他一直以来都是比较克制的,只不过,小徒儿亲手敬的酒,怎能有不喝的道理?   裴子玄轻抬了下下巴,一双桃花眸眯了眯,微微上挑的眼尾很是惹人注意。   还没等他伸手,金知若直接坐到了悠宁的旁边,接过了那杯酒。   她的脸色不太好,若不是抿了胭脂,许是嘴唇的颜色也会有些苍白。   金知若一张脸生得三分媚,她对着悠宁笑了下。   “敬酒这样的事情,哪有让郡主姐姐来做的道理,还是家妹帮姐姐,也表了我们金家对太子爷的敬意。”   悠宁一双剪水眸抬了抬,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综合在金知若房里,她那声关于裴子玄是不是去的问话,悠宁好像更确切了自己的想法。   难不成,金知若是喜欢裴子玄?   悠宁不漏痕迹地抬眼看了下裴子玄,却发现那人没什么变化,一身玄袍在微风里动了动,顺带飞起几缕墨发。   诚然,不知道裴子玄那些“光辉事迹”的人,单看着这长相,便足够倾心。   金知若接过酒的那一瞬间,酒在空中晃荡了一下,倾洒出梅子的浓香。   本来没打算接过酒的裴子玄,挑了下眉尖,狼牙舔唇,伸出两根手指,并拢抵在那杯酒上,向金知若的方向推了推。   “这酒,本宫赏你了。”   金知若的表情愣了愣,她还在生病,不能喝酒,但是太子爷竟然主动和她说话了,不仅没有生气,还赐她喝酒。   金知若一杯酒依然捏在手里,心咚咚作响。   “太子爷是不是不为那天的事情生气了,赐酒是不是证明他对她还是有些好感?是不是……”   她在心里如是想着。   裴子玄难得把目光向她看了看。   “怎么,还不喝?”   声音拖得长长的,是他一贯慵懒的调子。   “喝!”   金知若侧过头去,将酒饮下,微微抬起头的时候,露出精巧的下巴,也吸引了一些公子的目光。   这其中,就包括寿访安,寿访安是太医院四品院正,寿文奉的嫡子,一直随父亲钻研医术,是个温温和和的人。   京城里的贵女公子们一直都是在一个圈子里,也长长走动,大家大抵上都是旧相识,虽然说寿访安对人一直都很好,但多多少少,圈子里有人传,他对金知若是不同的好。   金知若饮完了酒,把酒杯小心地放在桌子上,然后看向裴子玄。   “谢太子爷赐酒。”   她本以为后面还能发生些什么,一张脸上满是期待。   “嗯,那便走吧。”   裴子玄不紧不慢地说着,没看她。   “什么?”   金知若不敢相信地反问了一句,顿了顿,又不敢再多说什么,讪讪地起身离开了。   悠宁就在旁边看着面前发生的事情,觉得有点好笑,便掩着唇角笑了下。   之后自顾斟了一杯酒,想喝一口。   “别喝。”   裴子玄抬起眼看向她,说了句。   “为何?”   悠宁不解。   “酒里有毒。”   悠宁的眉一下子皱了起来。   “有毒?那她?”   她看向金知若离开的背影。   “她自愿的,干本宫何事。”   裴子玄一根食指在石桌上敲着,然后又漫不经心地画着圈,他抬眼看了下悠宁,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死不了,只是受点苦罢了。”   悠宁神色缓了缓,没有继续说话,裴子玄的性子她是清楚的。   一方方石桌,青石矮凳,关系好的人坐在一起,公子的高谈阔论,贵女的轻声欢笑,庄园的气氛倒是容易让人心情变好。   看样子游家是花了大价钱,很多珍奇的东西都摆上了桌,一些反季难求的水果,也一碟一碟地往上端着。   裴子玄和悠宁这里位置稍微在边缘,显得有些冷清,不过还好,也是图个清静。   悠宁随便吃着些果子,很甜,心情也便好了些。   远处,游凝诗拍了拍自己的轮椅,硌得手生疼。   “真是便宜了她了。走!”   一个丫鬟推着她向远处而去。   裴子玄也拿了几颗果子在嘴里嚼了嚼,味道倒是还不错的。   突然,他的唇勾了下。   “好戏,要开始了。”   随着这句话的声音落下去,人群中突然变得异常走动,金知若跌坐在了地上,捂着肚子甚至直打滚,惊得旁边的人都站了起来。   人群站起来之后,自然而然就容易向外靠,就这么一靠,一个男人的背影,朝着悠宁的方向靠过来。   裴子玄本来低着头,却像前面长了眼睛一样,拿起手边的一盏瓷杯,向前面砸过去。   “啊!”   裴子玄的随手一扔,也带着常人接受不了的内力,那男人一下子朝前面冲了过去,眼见着就要砸到金知若的身上。   寿访安(太医院院正的嫡子)突然从人群中跑了出来,制止了这场惨剧的发生,只不过他制止的这个方法有些不太雅观。   他不会什么功夫,只能用力气,而他用力气的方式,就是整个人伸手。搂住了那位公子的腰,两个大男人就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而且众目睽睽之下,以从后揽住腰的方式抱了起来。   一时间竟让围观群众不知道看哪里好。   悠宁顺着刚才裴子玄的茶杯向远处看过去,也正好看见了此幕,不禁有些咂舌。   裴子玄嘴边哼了一声笑,伸手朝着自己旁边的位置上点了点。   “过来坐,省得本宫看戏的时候还要照顾你。”   悠宁乖巧地坐在了他的身边。   裴子玄拉过她一缕头发,在手里把玩着。   悠宁也顺着他的目光向前面看过去,她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直到金知容也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然后蹲到了地上。   悠宁看到知容姐姐走了出来,不觉有些惊慌。   “发生了何事?”   “没什么,就是毒生效了而已。”   “什么?!”   悠宁想要站起来去看看什么情况。   “不该管的事就不要管。”   裴子玄的声音在悠宁的耳边缠绕着。   “她们好歹也是我的家人啊。”   说完这句话以后,悠宁顿了顿,然后又小声接了句。   “起码,要去帮一下知容姐姐……”   “家人?谁啊?”   裴子玄抬眼看了下她,嘴里如此说着,那个金府,什么人什么样,他看了一眼,便明白的清清楚楚。   这句话仿佛是一把刀子扎在了悠宁的心里。   悠宁觉得鼻子尖有些酸。   却又没有办法否认。   固执地站起身来。   “非要去?”   悠宁没有说话。   “那本宫陪你一起去。”   这次,倒换成裴子玄走在她前面了,悠宁在后面跟着他,人群自动为他们让路。   悠宁看到已经被人扶起来的金知若,发丝都被汗水打湿了,虚弱地靠在石桌上,一边的寿访安正在为她把脉。   金知容也在一边等待着,迟元站在她的旁边,他见到悠宁以后面露喜色,但是这样的气氛下也不好说些什么。   裴子玄在后面看着悠宁前去和金知容说着话,狼牙舔了下唇,发觉对猫儿说话好像不能过于一针见血。   到底还是个心性软的。   不禁又觉得薄凉了些,从小时候,韶阳就告诉他,这世间本就没什么感情,随着感同身受,他确实已经习惯了。   “先扶金三小姐去房里吧。”   寿访安把过了脉,心里对大体的情况多少也有些了解。   金知若小声说着。   “我要回家……回家……”   寿访安离她最近,自然听得也最清楚,皱起了眉来,然后看向一旁的金知容。   “三小姐说要回家。”   金知容愣了下,赶紧打发带来的下人。   “快去,把马车备好。”   游浩言也叫来了个粗使婆子,婆子利索地背起来金知若,向马车那边跑去。   金知容看了眼旁边的迟元,表情很是无助。   “不如我跟着一起去,也能多个照应。”   迟元是个谦谦君子的好性子。   “那便多谢迟公子了。”   金知容朝着他莞尔道谢。   寿访安自然也是跟着的,他们三个人一同向马车那边走去。   悠宁朝着游浩言表达了下歉意,拉了下裴子玄的袖子,二人一同走了。   莫名其妙的,来的三架马车,竟然就在这么一会的时间,都出了毛病。只能临时从游家庄园里拉了一辆小马车,如此状况,悠宁显然是不能上车了。   金知容过来拉了下她的手。   “悠宁妹妹,姐姐回了府,便叫马车来接你。”   裴子玄伸手拉过了悠宁,把她拽到自己身后,然后看了眼金知容。   “不必,一会本宫送她回去。”   说完,也没等她的回复,便转身走了。   悠宁朝着金知容点了下头,然后跟在了裴子玄的后面。   “老师,我们这是去哪儿?”   “好地方。”   说完这句话,裴子玄突然整个人重重地咳了几下,他闭上了眼睛,心口发闷,带着钝痛。   “老师!你怎么了!”   裴子玄没有说话。   过了会,他摆摆手。   “走吧。”   “老师!”   悠宁的声音有些焦急。   裴子玄啧了一声。   “……。” 第30章   “口水卡嗓子里了。”   裴子玄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慵懒如前,仿佛说得是真的一样。   悠宁没有说话,只是低下了头。   她清晰地感觉到裴子玄的身体没有刚认识的时候好了,即便这才短短一个月左右的时间。   他神色经常很恹,面色也愈发苍白。   她没法说什么,她一说,他便又会让她少管闲事。   游家庄园的位置有些偏僻,悠宁也不知道裴子玄说的一会送她回去是怎么个送法,这个距离走回去,可能是要把脚走断。   虽然是这样想着的,但是她还是相信裴子玄,说能回去,便是能回去的。   裴子玄看起来好像是在随便走着的,悠宁不知道他想要去哪,就只是在后面跟着他。两个人走在一片密林里,因为是冬季,温度较低,虽然树的叶子没有掉光,但颜色依然很沉郁,过分暗的绿色,会让人心生恐惧。   愈发的人迹罕至起来。   虽然他们并没有走多久。   悠宁有些怕,快几步走到了裴子玄的身边,和他并排站着。   “胆子怎么这么小?”   “才没有……”   她小声的说了句。   裴子玄在旁边勾了下唇。   大抵又走了三四百米的样子,密林里的树逐渐变得有些稀疏,视野也慢慢开阔起来。   因为是山路,悠宁的脚伤又刚好,所以她一直盯着路面走,不曾抬起头来。   裴子玄的脚步停了下来,她随着惯性,没停住脚,一半肩膀撞在了裴子玄的身上,额头也磕到了他的肩膀。   “诶呀……”   悠宁小声地惊呼了下,素手捏了捏额头。   裴子玄嗓子里窝了一声笑,她刚才撞的那下,真的和面团没什么区别。   “抬头。”   悠宁一只手还搭在额头上,听着裴子玄的话,抬起头来。   而就在抬起眼的瞬间。   她眼中绽放出的光华,竟近乎这十五年来最亮的时候。   “哇……”   天宇上的,是漫天的红霞,一团一团的红晕,凝在天幕之上,烧起了最绚丽的色彩,或浓或暗,明明只是大自然随意的涂抹,却比任何人工的雕琢更加动人心扉。   “好美……”   悠宁甚至没有办法移开眼。   一方方红晕凝在她琥珀似的瞳仁里,衬得她更像是九天上的仙女般。   裴子玄侧过脸,看向悠宁,一双上挑的桃花眸眯了眯。   她长得倒还真是好看。   竟比他这么多年见过的人,都好看几分。   现在许是年龄小着,若是再过个几年,又该是何等模样。   当这个想法从裴子玄脑子里冒出来的时候,他的目光回到了原来的那种冰冷,也重新转过头去。   他为什么会有再过个几年这种想法?   一个连几个月都没有的人,怎么会有几年。   裴子玄对自己刚才那种设想,有些厌恶,他不想对以后的生活抱有眷恋,这样,会很危险。   悠宁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微微侧过头来,光滑的鼻梁在落日的余晖中,显得更加高挺精致,睫毛也因为光影,看起来更加卷翘。   只不过她恰好错过了裴子玄的目光,她只看到了他转回去以后的侧脸。   “老师。”   悠宁好听的声音。   裴子玄没有转过头,只是眯着眼,看着前面漫天的晚霞。   “干嘛。”   他嘴里哼出一声,懒洋洋的。   “老师,你看我一眼。”   听到这话,裴子玄先是稍微愣了一下,然后轻侧了一下脸,留了个眼尾看向她。   裴子玄的侧脸十分好看,微微侧过来的时候,显得更是精致了几分,他的山根很是挺拔,线条又十分流畅,此时的裴子玄看上去容貌分外优越。   看着裴子玄看她,悠宁勾起唇角,轻轻地笑了一下,露出一小些牙齿,笑意染上眼眸,汪着水儿的一双眼,显得暖意融融。   本没想看她的裴子玄,竟没移开眼。   “老师觉得,宁儿好看吗?”   悠宁的声音十分温柔,又带着少女的软糯。   裴子玄点了下头。   “嗯。”   嗓子里窝了声,有些哑。   “本宫的徒弟,自然是好看的。”   听到他的话,悠宁笑得更明媚了些。   裴子玄轻眯了下眼睛,神情有些倦,但没有恹。   “老师也是宁儿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裴子玄勾了下唇。   “自然。”   两人长久的对视。   “老师,你知道什么是衔草结环吗?”   裴子玄眼皮挑了下,表示知道。   悠宁的表情变得有些严肃,脸上却依旧温柔着。   “虽然今日白天,老师说宁儿的国学老师教的不好,但是宁儿依旧明白什么事衔草结环,也明白滴水之恩该当涌泉相报。”   裴子玄狼牙舔了下唇,对悠宁接下来要说的话抱有一丝兴趣。   “老师救过宁儿那么多次,帮过宁儿那么多,宁儿,该,该报答的。”   裴子玄依旧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看着悠宁,少有耐心地听着她讲话。   悠宁的目光有些闪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朝着裴子玄的方向又靠近了几步。   夕阳下,一处断崖,远处是漫天红霞。   伴着微风和飘起的青丝。   悠宁拉住了裴子玄的衣角,踮起脚尖,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地落下一吻。   裴子玄。   少有的怔住了。   她的唇很软。   很温暖。   悠宁的脸染上了红晕,她把脚跟重新落回在地上,抬眼看向裴子玄。   “书上都说,受男子恩惠,该以身相许。”   裴子玄的眸子再次眯了眯,低下头,看向脸上带着羞赧的悠宁,没有说话。   良久。   “你喜欢本宫吗?”   悠宁愣了下,没想好要怎么回答。   “本宫命不久矣,归西之后,你可要陪葬吗?”   悠宁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她没有想过这么多,刚才说的话,想的事,都是曾经在曲儿里听过的,悠宁不想裴子玄死,又没有办法改变这个事实,只能按照书上写的,曲儿里听得,做她能做的事情。   却没有考虑裴子玄问的两句话。   他见着面前的人儿没了话。   挑了挑眉尾。   “本宫可以当你没说,不过,这是最后一次。”   裴子玄的声音很冷,让悠宁有些害怕。   更多的,是有些难堪,在裴子玄的问话里,悠宁感觉到了自己的唐突,可是……   一个女孩子家,说出这些话,真的很需要勇气。   悠宁觉得毫无颜面,低下头,眼泪续满了眼眶。   裴子玄看着面前人的变化,皱了下眉。   悠宁有些赌气,不想在裴子玄面前哭得太软弱,转身向林子里跑去,还没跑几步。   “林子里有野兽,会吃人的。”   悠宁脚步顿了顿,却没停下来。   “不仅会吃人,还会在人没死的时候,掏干人的五脏六腑,让人在有意识的时候活活疼死。”   裴子玄故意的语气,让这话显得更吓人一些。   悠宁这回不敢走了,在离裴子玄有些远的地方掉眼泪。   他看了看她,然后摇了下头。   往她的方向走了几步。   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哭什么呢。”   悠宁抬起眼看向了他,一双漂亮的眼微微有些肿,眼底还泛着水花,让人瞧着就觉得可怜。   “哭本宫不让你嫁?”   裴子玄的声音少见的没那么冰冷,甚至还带着些笑意。   裴子玄对悠宁的注意,是从他回宫那天,偶然撞见她和那个小太监的对话开始。这宫里的女人,一个个看起来都娇软的像个兔儿一样,背地里一个比一个的蛇蝎心肠,像悠宁那般能做出那种善举的人实数少见,由此,他觉得着实有意思。   不过。今天过后,裴子玄觉得更是有意思了些。   这世界上竟然有人想嫁给他。   “本宫这是为你好。”   他伸手把悠宁拽得近了些,然后修长的手指缠进她的发丝,揉着她的头发。   “别哭了,一会该丑了,难看了,怎么勾·引本宫啊。”   悠宁毫无杀伤力地瞪了他一眼。   “谁要勾,勾·引你……”   一句话里还夹杂着抽泣,而断断续续。   “刚才不知道是谁说……”   “没有!”   悠宁的眼神里带着软软的怨念。   裴子玄勾起唇角,笑了下。   悠宁拿出手帕擦掉了眼角的泪,然后迎着风坐在了地上。   裴子玄也顺势坐了下来。   良辰美景,还是静静欣赏为好。   如此惬意的时间,对两个人来说,都是少有的。   悠宁一直都活在规规矩矩之中,难免乏累。   而裴子玄,又何尝不是时时刻刻赌命在重压之下?他从小就知道,他活不长,而背负的东西,却一件又一件的压在身上。   渐渐的,天色有些暗了,晚霞也不及刚开始的好看,风吹一会便好,吹久了,是要伤身体的。   “走吧。”   他声音懒懒的。   悠宁小声嗯了一下。   “要怎么走?”   裴子玄狼牙舔了下唇。   “抱住本宫。”   “什么?”   悠宁落下一句反问。   裴子玄单手揽过悠宁的细腰,直接把她拉到自己的身边。   “别让本宫说第二遍的规矩,又忘了?”   他的声音很苏,悠宁轻微缩了下脖子,还没有反应过来状况。   下一瞬间,在她完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裴子玄整个人踩进了风里。   伴着悠宁的一声惊呼,她的手紧紧搂住了他的脖子,一点都不敢松开。   时典本在一棵歪脖子树上躺着,顺便看看风景,时不时在听一下阁主和妹子的谈话,偶尔再咂舌一下,就在他不经意看见阁主竟然搂住了妹子的时候,时典整个人肌肉都僵了下,然后下一瞬间,就不见了阁主的身影。   “这也太快了。”   时典脚下生风,在远处,追了过去。   悠宁紧紧地搂住裴子玄,一点都不敢动。   “裴子玄,你怎……”   作者有话要说:小甜心们醒了看。   我睡了。   醒了回评论~   啾咪   对,这算昨天的,晚上还更6000+   依旧是人类时间十一点到十二点之间。 第31章   “裴子玄,你怎么这样!”   悠宁猫儿一样地叫着,声音少有的有些尖。   “裴子玄?”   他狼牙舔了下唇,念了遍她刚才没大没小的话。   本来还有点生气的悠宁一下子就蔫了。   “老师……”   裴子玄鼻尖哼出一声笑,气息喷洒进悠宁的锁·骨窝。   “乖。”   他能感觉到悠宁搂他搂得很紧,身子好像有些微微颤抖。   “害怕就闭上眼睛。”   裴子玄的声音像蛊一样盘旋在悠宁的耳朵边上,伴着风声,久久不散。   她闭上了眼睛,把头埋在他的肩上。   似乎仅仅是几息之间的事,裴子玄脚步停下来了。   “到了。”   “什么?”   悠宁完全不敢相信,抬起头来,向四周看了看。   她竟真的已经在金府附近。   “我是在做梦吗?”   “不是。”   裴子玄狼牙舔了下唇。   神色有些不耐,他竟然有些觉得累了,放在过去,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他不愿意向身体里的痛苦低头,可是内力消耗摆在面前,他竟真的是无能消受。   “进去吧。”   许是天还亮着,裴子玄说完这句话以后,再次踩进风中,只不过动作没刚才那般快。   却依旧几息便消失在悠宁的视野里。   裴子玄又怎么会把身体当回事呢?   和悠宁想象的没有差别,金府因为金知若的事情忙成了一锅粥。苏问暖看见她的宝贝女儿,脸色苍白地被人背进来,差点吓晕过去,若不是寿访安在旁边及时说了病况,许是苏问暖真的要成为金府的下一个病号。   “中毒,你们不是去了游家的宴吗,怎么会中毒?”   “苏夫人,您先不要着急,若是想知道是怎么中的毒,还要过会施针才能看出来。”   “可是为什么你们都没有事情,偏偏我的女儿出了事?寿公子啊,知若到底怎么回事啊?”   “夫人先别着急,访安一定尽力医治金三小姐,会没有事情的。”   以上内容,是冬月转述给悠宁的。   当悠宁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金知若已经吃了药,面色平静地睡了。   寿访安、迟元、金知容在厅里坐着。   苏问暖又在一边和金易考哭诉。   没有最开始那么混乱了,但也绝对称不上是安静。   悠宁今天很是累,但该行的礼仪还是要行的。   “冬月,跟我去厅里一趟。”   见到悠宁走进来的时候,迟元一下子站了起来。   “悠宁妹妹。”   悠宁莞尔。   “迟公子劳累,还请坐着歇息。”   金知容站起身来,拉过悠宁的手,把她带到椅子上坐着,问候她是怎么回来的,两个人寒暄了一阵。   “寿公子,三小姐可还好。”   “三小姐身体已经无碍。”   悠宁点了点头。   “寿公子真是妙手回春,医术如院正一般精湛。”   “郡主殿下过赞了,访安不敢与父亲并称。”   一边的金易考看见悠宁来了,也是隔着远点了点头。   苏问暖见着悠宁到了,自然也止了哭哭啼啼,朝着这边走过来,脸上还带着哭泣过后的红晕。   “小娘还是要注意身体康健。”   “多谢郡主挂怀。”   虽说苏问暖,现在是一家里的跋扈宠妾,但是好歹也是左相的亲孙女,也是苏家教养出来的名门闺秀,该讲的规矩,都还是很懂得。   “如今天色已晚,折腾到现在,迟公子和寿公子不如在金府里住下,臣妇打发人,去两位家里通报一声,再去叫厨房做些宵夜给两位公子送到房里去,明日身子松了,再回府也不迟。”   寿访安自然心里挂怀金知若,在金府里住上一晚,多少也能有个照应,便没有推辞。   只不过迟元,并不是自小在京城长大,多多少少,还有些不好意思在金府里过夜。   “多谢苏夫人美意,迟元没帮上什么忙,家兄还在府里等着,还是离开为好。”   苏问暖自然不会多留。   一直在悠宁身边的金知容,攥了攥她的手,悠宁神色动了动,明白了她的意思。   “迟公子还是在金府留宿一晚吧,今日一事,迟公子也算三小姐的半个救命恩人,若是今晚就这么走了,外人不知要怎么说我们金府没有规矩,不懂事。”   悠宁开口,迟元自然不会拒绝。   金知容心里松下一口气,但还是觉得有个绳结悬在心口,上不去,也下不来,憋闷的慌。   厅里的人散了。   金知容和悠宁走到外面。   “刚才,多谢妹妹了。”   “姐姐不必客气,妹妹也想姐姐能风风光光嫁个好人家。”   金知容对着她感激一笑,也不知眼神中是几分真,几分假。   不知道怎么回事,感觉裴子玄病了以后,悠宁跟他呆在一起,偶尔也会觉得身体上很是乏累,她琢磨了许久原因,但是都没琢磨通,后来就以自己本来身子就不好,事情多了就会累这个理由,搪塞过去了。   好不容易回到房里,停了下来。   冬月伺候悠宁换了身干净舒适的寝衣,顺便又把地龙烧得更热了。   得了空,悠宁就在回忆,省亲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这次省亲,实实在在比以往多了很多波折,从归来的路上就不是很顺,之后每天都有新的麻烦事发生。   想着想着,莫名其妙的,脑子里就剩下了一个人影子。   裴子玄。   鬼使神差,悠宁把冬月唤了过来。   “冬月,过来坐。”   “是,主子。”   悠宁眸色闪了闪,问向一边的冬月。   “你觉得太子爷哪个表情最好看?”   “什么?”   听到悠宁这样的话,本来脸上还带着笑意的冬月,唰得一下变了脸色。   “太,太子爷?”   冬月一直都是个胆子小的,她是真情实感对裴子玄十分恐惧。   悠宁伸手点了下她的额头。   “你当他真是鬼啊,吓成这个样子,快说。”   冬月面露难色,皱着眉想了一会。   “许,许是冷着脸的时候?”   悠宁眸中有些不解。   “你怎爱看人冷着脸色?冷着脸色怎会好看?”   她的尾音轻轻地上挑,作反问的语气。   “主子,冬月,没,没见过太子爷其他表情啊……”   冬月的眼神无比赤诚。   这一句话,倒是让悠宁愣着了,确实,冬月好像真的没有见过,太子爷对人一直都是冷着脸色的。   可是,为什么她脑海里会有关于他的那么多的表情。   或者是调笑,或者是生气,或者是气定神闲。   再或者,是那近在咫尺的一瞬间。   悠宁的两个手指轻按住了自己的嘴唇。   然后下一刻,她猛得吸了一口气,赶紧把手缩了回去。   目光像鹿儿一样有些惊慌失措。   她,她怎么能想那档子事……   金府另一边。   苏问暖房内。   她刚从金知若的房间里回来,身上还带着倦,整个人靠在美人榻上,闭上一双眸,心里却依旧止不住地盘算着。   寿访安后来给金知若施针的时候,说毒许是外来的,不仅是从当时的事发状况,还是针的变化,都不应该是她吃得那桌饭菜里面的问题。   苏问暖翻了翻身。   那便还真是奇怪了,这几日金知若生病,所有厨房里送来的东西都是仔细得不能再仔细,肯定不会是在府里吃出问题的。   这今天出了府,就上了马车,下了马车,就在游家的庄园。   不是那桌子饭菜,那定然就是金知若吃了什么其他别人给的东西。   依着金知若的性子,就算看到其他人有什么珍奇玩应,只可能是回家来央着她要,绝对不可能当着别人的面,表露出来她自己没吃过,所以究竟是谁,给她的东西,她会吃呢?   苏问暖一遍一遍地想着,蛾眉也皱了起来。   突然,她睁开了眼睛。   倒是真有可能有这么一个人。   裴子玄。   苏问暖的双眸中染了一分狠厉,若真是他裴子玄,那她绝对不会放过他。一切,就等着金知若醒了,然后再问问清楚。   金府。   客房。   迟元和寿访安分别在两间房里。   苏问暖打发去他们府里报信的人,都回来了。然后分别又带回来他们两个人的贴身小厮。   所以,现在,每间客房里都是有着两个人,内室里是两位公子,外室,两个小厮在站岗守卫。   寿访安心里倒是没什么变化,反倒是在金府里,他心里更舒坦些。不知道为什么,从小时候开始,几乎京城里的所有贵公子都把能和悠宁郡主说上话当成荣耀。   虽然寿访安也觉得悠宁真的是仙人之貌,但他还是喜欢金知若,或许是觉得仙女不能冒犯吧,从小时候,他就总是看到金知若那副不忿的样子,便觉得很可爱,她想要什么,寿访安都想给她。虽然金知若一直都不把他看在眼里,他却一直把她放在心上。   今日,能用自己的医术救了心上之人,他真的觉得很开心。   见着苏夫人把他请为尊客的样子,寿访安心里起了些找父亲来提亲的念头,如此想着,便真的有了打算。   另一间房内。   迟元躺在榻上,却很难安枕。   他是在乡里长大的,小时候也偶尔进过京,进京的时候,看到那些左佩刀,右备容臭的富家子弟,难免会有些心生自卑与畏惧,所以,就算他现在随着兄长进了京,且兄长官至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也依旧难以洗脱心里的那份自卑感。   即便现在他得了状元,那些根植在幼童时期的想法,虽然可以削弱,但很难完全抹去。   他的谦卑里,没有骄傲。   若说他这辈子能有骄傲,只可能是娶到悠宁妹妹,并护她一生安稳。   “迟元哥哥,睡了吗?”   迟元猛得从榻上坐了起来,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   金知容的声音,的确和悠宁有几分相似。   迟元穿戴整齐,走到外室。   迎金知容和雀儿进来。   “这么晚了,金大小姐有什么事吗?”   金知容低下头浅笑了下,她自知她这个角度,最像悠宁几分。   “迟元哥哥,既然叫郡主悠宁妹妹,私下里也还是以妹妹相称知容为好。”   她故意强调了郡主。   金知容说的没有错,若是按照尊卑来讲,他叫郡主妹妹,便不能叫金知容小姐,毕竟,金知容没有悠宁身份尊贵。   平日里叫大小姐是拘着礼数,可女子都把这放在台面上来讲了,又强调了私下里,他便只能叫她为知容妹妹。   “好,知容妹妹。”   她莞尔,摆摆手,身旁的雀儿端上一壶茶,放在桌上后,她又去香炉里填了两块香。   “知容多谢迟元哥哥今日出手相助,若不是你,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大小姐,哦不,知容妹妹过誉了。”   金知容浅浅的一笑。   “这是府里上好的茶,是知容刚才亲手泡的,也表达一下心里对迟元哥哥的感谢,还有刚雀儿添的香,也是府上大抵都用的安神香。已经晚了,我这便回去了,哥哥浅饮些便好,晚上也不宜用过多。”   她小拘了一礼,迈着步子走了出去。   迟元清俊的眉眼有些疑惑,端起茶浅饮了口,味道却是不错。   回到房里的金知容脸上带着些笑意。   除去这天、地,只有她自己知道,那茶里放了些什么。   今晚,迟元定无法安枕。   她勾起的笑带着些许歹意。   那药倒不是什么伤身体的,是合·欢的一种,却药力十分淡,只是能让使用者在梦里,与想合·欢的人,纵·情一·晚。   而金知容又是怎么保证迟元会梦到她的呢,便是那香,那香根本不是什么安神香,是她一直惯用的闺中香,是她金知容身上的味道。   二者相配。   她唇角的弧度勾得更弯了些。   亓院。   裴子玄房内。   至今都没有消停。   他回来的时候正好被四老爷抓了个正着,四老爷伸手搭上裴子玄的脉以后,对着他的脑袋就来了一下。   之后便骂到了现在,中间还使唤裴子玄亲手泡了杯茶给他。   润了润喉咙以后,骂得更起劲了。   “时典呢?把时典给老夫叫出来!”   裴子玄对着风摆了摆手。   时典走了进来。   “阁主。”   “叫什么阁主,老夫叫你来的,今天,这小兔崽子,到底为什么用内力,你给我说清楚。”   “四老爷,您已经叫时典进来四次了,这是第五次,回答同样一个问题。”   裴子玄鼻尖不露痕迹地哼了声。   然后两根手指往外摆了摆,时典踩着风走了,不知道跳上了哪棵歪脖子树。   “死老爷子,闭嘴吧。”   裴子玄神色恹得惊人。   四老爷手里的拐杖狠狠地在地上戳了几下,之后也坐了下来。   “你跟你娘,没一个让人省心的,我上辈子真是造了孽,这辈子遇上你们两个。”   裴子玄睁开一双桃花眼,眸中似乎带着痛苦。   “死老头,你说,我母后,到底是怎么死的?”   四老爷少见地没那么暴躁了。   “不管我那徒弟是怎么死的,她肯定希望你好好活着。”   “你说她为什么不让我杀了那皇帝老儿,为什么不让我杀了那害了她的所有人,只要她想要谁死,给我拖个梦,我绝对不会让那人继续活一炷香。”   裴子玄的声音越来越小,没有用本宫的称呼,薄凉的嗓音让人心疼。   四老爷狠狠地拧了下眉,裴子玄是他带大的,他怎么会不心疼他。   “屠·戮并不能解决问题,你母亲,是一个医者,而你的仇家,又关系着整个裴国的苍生,医者,最不愿见到的,就是伤亡。”   裴子玄闭上了眼睛。   在月光下,他的皮肤很白,安静地像一尊雕像。   “对了,你这一辈子老光棍,就没人对你说过以身相许?”   裴子玄说这句话的时候,脑海里闪过一个娇软的身影。   四老爷对裴子玄这种突然间的转换话题,早就习惯了。   “如果不是有你和你娘这两个杀千刀的,老夫一百个媳妇都娶进来了。”   “呦,那你可得悠着点。”   四老爷没继续理他,转身走了。   裴子玄一个人靠在太师椅上,周围的空气像水一样流动着。   好像有些安静。   却实际上,又在喧嚣地嚎叫着。   “时岳。”   裴子玄借着些许内力,对着时岳传了声音。   “阁主。”   时岳几息间便走了进来。   “郡主明天可有安排。”   “回阁主的话,时岳晨时问过郡主,郡主说明日在府上歇息,没有事情。”   裴子玄嗯了一声。   “好,那你明日和时典一起回忌古阁,和阎若对接,做好赤卫年末的筛选,以及一些防卫的修缮,一天时间,处理好,明日继续回来跟着郡主。”   “是。”   按照以往的规矩,该是裴子玄和亓骨亲自坐镇。   只不过他今年不想去,索性也就不去了。   时岳走出门,朝着树上的时典看了一眼。   时典朝着他点了下头,表示清楚。   然后,时岳朝着金府的方向,踩进夜色,没了踪影。   第二日。   金府。   悠宁今日确实没有接任何请帖,可是她对时岳有了隐瞒,今日虽然没有任何游玩和宴会,但她也不仅仅是在房里休息,她要去游家玉庄,把那块扳指处理好。   她没告诉时岳,是怕时岳不肯帮忙隐瞒,若是她把什么事情都和裴子玄说了,她的惊喜,就没有任何惊喜感了。   以身相许确实是她唐突了,但是能对他好一点,便还是要好的。   晨起的早膳,因为有贵客,所以摆在了会客堂,除了金知若以外的所有人都到了。   迟元脸色看起来有些怪,悠宁本想向他问句晨好,却瞧着他目光闪躲,便不了了之了。   寿访安临走的时候给苏问暖写了几服药方,苏问暖寒暄着接下了。   在房间里歇了一会,悠宁带着冬月上了去游家玉庄的马车,她手里捏着一块图纸,脸上带着笑意,裴子玄一定会喜欢。   游家。   游凝诗房里。   “大小姐,我听玉庄的人说,今日,郡主要过去选玉。”   游凝诗的婢女玉萍一脸谄媚的样子。   本在轮椅上坐着的游凝诗眸色一亮。   “消息可准确?”   “千真万确。”   游凝诗脸上勾起了一抹歹毒的笑意。   “去,把冯……。” 第32章   “去,把冯老大给我找来。”   “是。”   玉萍转身下去了,游凝诗一个人坐在轮椅上,双膝处还盖了块精美的毛毯,她三根手指捏起一块小巧的桂花糕,放在嘴里一点一点品着,脸上带着恶毒的笑。   “裴悠宁,本小姐看你这次,怎么躲?”   她自言自语道,说到最后还小声笑了笑,一脸的蛇蝎样。   冯老大,是京城里的地头蛇,在太师府的庇护下,还以茶馆的名头开了家赌·场,手下几百个小弟,做的都是那不是人的事。   悠宁这几天奔波了太久,身子难免很是乏累,在马车上,只觉得有些头晕,还有点恶心。   “冬月,让他把马车驾慢点。”   冬月朝着前面走了两步,提点那车夫去了。   悠宁闭上眼,向后面靠着,右手稍微拉开了马车侧边开的帘子,让空气透进来一些,顺带着也凉一凉手腕处滚烫的胎记。   晨起的时候便开始温着了,现在又是热得难受,悠宁本来还有些担心是什么事情发生,现在倒是知道了,原来是因为身体不适,头晕想吐。   这样的情况,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只不过都是没这次强烈,难道,她还要得什么重病不成?   马车行的慢了些,悠宁也不着急,反正一天的光景可以挥霍,慢着点就慢着点吧。   冯老大在玉萍的带领下,从后门拐进了游凝诗的房间,脸上带着谄媚的笑。   游凝诗正眼都没瞧他一眼,伸手摆了摆,玉萍拿上来了两袋沉甸甸的银子,先给了他一袋。   看着银子冯老大眼睛直发光。   “大小姐,您有事尽管开口,小的上刀山下火海,也给您办得利利索索。”   游凝诗嘴巴里啧了一下,然后吐出两片桂花糕子皮在地上,一脸的不屑样。   “谁叫你办事了,本小姐今日见过你吗?”   冯老大是个有颜色的,连连回声。   “哦哦,对,小的没见过大小姐,今日做什么事都是自愿的。”   游凝诗一双眼挑了挑。   “悠宁郡主,知道吧。”   “知道知道,皇家围猎的时候,小的远远地瞄过几眼。”   “那你眼睛可灵光着,办错了人,你可什么都捞不着。”   “是是是,小姐尽管吩咐。”   游凝诗伸手扔了块名贵的珠子过去。   “过一会,你找人,去游家玉庄附近等着,人一到,就给我抓起来,对了,别等她进玉庄,省得给本小姐家里添麻烦,听懂了没有?”   “懂了懂了,放心,小的一定办得清清楚楚。”   游凝诗摆了摆手,示意他站起来。   “事成之后,银子,要几箱子有几箱子。”   得了令以后的冯老大,匆匆忙忙地走了,生怕晚一点,截不到悠宁郡主,屁都捞不着。   他一向是个不怕死的,只要有钱,让他杀天王老子,他也敢。   冯老大回茶馆去,找了有二十个手脚利索的,吩咐明白了,一行人便穿着黑衣,带着面罩,向玉庄那边去了。   他们到了以后,便分别隐匿在一片林子里等着。   游家玉庄是建在玉矿的边上,所以位置很是偏远,鲜少有马车过来,所以冯老大他们也不用怎么费力的盯着,可是等了好久,也没见到有动静。他心里倒是犯了嘀咕,到手的钱,难道打了水漂了??   该不会是因为盯得不够紧,让她已经进去了吧。   就这么想着,远处传来了车辙滚动的声音。   “准备好!一会出来了,就给我上!”   冯老大的眼睛里似乎蹦出了钱花。   “是,老大。”   马车里。   悠宁拉开旁边帘子的一角,果然玉庄快到了。   一路上,冬月一直在旁边给她扇着扇子,有了风,倒是没那么头晕了。   “郡主,到了。”   车夫这话的声音刚落,七七八八嘈杂的脚步声,接下来,就是唰的一道刀的声音,血溅到了马车的帘布上。   冬月一下子护在了悠宁的身前。   “主子!”   悠宁整个人的寒毛炸了起来,桃色的胎记仿佛在灼烧一般。   竟会出这样的事……   “时岳!”   没人。   悠宁一颗心猛得提了起来。   “时岳!”   她叫出了声,声音里充满了无助,时岳在哪?   悠宁猛然想起昨天晨起,时岳问她今日会不会出府的事情,难道时岳今日不在她的身边?   外面的脚步声纷乱,显然是很多人,她瞧着一双手马上就要拉开门帘,身子止不住的颤抖着。   “裴子玄……裴子玄……”   悠宁的眼眶逐渐被泪水填满,她好害怕,怕到不自觉叫出了裴子玄的名字。   “你在哪啊……”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下一瞬间,马车帘子被人用力的掀开。   那声布料唰的一声响,仿佛是在悠宁的心脏内炸开,她抱住冬月的手更紧了。   一个男人,脸上带着面罩,身子看起来十分健壮。   他一双眼对上悠宁的时候,悠宁仿佛觉得自己身上被人甩了鼻涕一样恶心,那是一双怎样让人作呕的双眼,里面带着黏腻又淫·荡的欲望。   “郡主?”   他的声音恶狠狠的,挑起来的尾音让人无比不适。   “跟我们走一趟吧。”   冯老大倒是没有坐进马车里,而是和两个人一起坐在了马车的外面。   毕竟游凝诗只是说抓起来,他料想,就算是太师家的,应该也不敢动皇上身边的红人,让他抓人,不过是给里面这小娇·娘点皮肉之苦吃。   不过里面这小郡主长得还真是有点东西,可惜啊,吃不上一口。   冯老大打发两个人去太师府上报信了,然后驾着马车,朝赌·场那边过去。   冬月紧紧地搂住悠宁,把她护在身后,一刻都不敢放松。   “主子,你别害怕,发生了什么事情,冬月都会挡在你前面的,冬月不会让你有事的。”   冬月整个人因为恐惧,所以不停地抖着,就算带着哭腔,也誓死要护住悠宁。   悠宁用力睁着眼睛,不让泪水涌出来。   “没事的,我们都会没事的,他们只是要钱而已,我们有的是钱,给了钱,就会放人的,我们都会没事的……”   悠宁的身子也不停的颤抖着,她眼前止不住地涌出刚才冯老大那仿佛要把她扒·光的目光,终于,眼泪实在是没办法忍住了。   冯老大倒是没有多苛待她们两个,只是把她们扔进了一间客房里,也没绑手脚,就叫人在外面看管着。   赌·场是以茶馆的名义开的,里面有很多客房,客房里偶尔还有些小娇娘,是供赌·徒们玩乐用的,有的是清官,有的不是。   毕竟人沾了赌,很难不沾别的,冯老大这路子人,当然是怎么挣钱怎么来。   过了会儿,去游凝诗那边报信的人回来了。   “饿两天,再打断腿,最后扔到山上去。”   这几个字,是在游凝诗充满笑意的脸上说出来的,她嘴里嚼着桂花糕,恶狠狠地样子,仿佛要永远把悠宁踩在脚底下才甘心。   裴子玄让她受的苦,她要加倍还到悠宁的身上。   冯老大听到报信的人说的是这话,倒是愣了下,没想到游家那个小娘们竟然这么狠,不过拿人钱财,就要替人办事。   冯老大没想到游凝诗要弄死屋里那两个小的,不过她既然要弄死,那弄死之前,他想要做什么,游凝诗就管不着了。   他脸上露出一丝笑,看来,不用担心吃不到嘴里去了。   若是那小郡主愿意跟了他,他可以放她一条生路,顺便她旁边那个小宫女一起,真是天人之乐。   冯老大眼里的笑容更是深了些。   客房内。   悠宁和冬月缩在床榻的角落,一动都不敢动。   突然,一个人破门而入,悠宁的心猛得颤了一下,仿佛要停止跳动。   她抬起眼,看向进来的壮汉,悠宁记得那双眼睛,就是刚才的那个人。   “你想要干什么!”   冬月护在悠宁的身前,大声地嚷着。   冯老大脸上带着奸邪的笑意。   一把扯过冬月的脚,把她扔到一边。   “冬月!”   悠宁恶狠狠地盯着眼前的冯老大,只不过她的眼神,在男人的眼里,只能更挑起乐趣罢了。   “小郡主,老子上家说让老子饿你两天,再把你腿打断,然后扔到山上喂狼。”   他的脸,他的声音,他这整个人,都无比猥琐。   悠宁听到他说得话,整个人忍不住颤抖着。   “你,你想怎样,他给你多少钱,我可以数百倍给你,只要你放了我们。”   悠宁强装镇定,努力和他讨价还价。   冯老大低下头笑了下,露出满脸的油光,和不知几天没有洗的头发。   恶心得悠宁直皱眉头。   “小郡主,老子不想要钱,老子想要你,只要你乖乖地,当了老子的小,保你不死,而且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你做梦。”   悠宁抬起眼,恶狠狠地说出两个字,拿起旁边的木枕头直接砸到了毫无防备的冯老大脸上,血顺着他的眼眶淌了下来。   “好你个小娘们儿。”   他一巴掌就要呼到悠宁的脸上,冬月猛得冲过来,替悠宁结结实实地挡下了这一巴掌。   冬月光洁的脸,肉眼可见的变肿了,嘴角还渗出鲜血。   “主子……”   她躺在悠宁的怀里,气若游丝。   冯老大往地上吐了口口水,出去处理伤口去了。   临出门,还对着外面的看守凶神恶煞地说了句。   “看紧点,两个小娘们没一个,你们都别想要脑袋。”   房间内。   悠宁抱着冬月缩在角落里,连呼吸都很谨慎。   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   “裴子玄……你在哪……为什么还不来救我……”   亓院。   裴子玄房内。   ……   作者有话要说:裴祭快来救媳妇!   ------   一会还有第二更   - 第33章   时岳。   “阁主,郡主不见了。”   时岳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但是眸光中可以见到的紧张。   裴子玄本在太师椅上坐着,听到这话。   漆黑的眸子里翻滚出沉郁的血色,他明白,赤卫说得不见了,绝对不是普普通通的不见了。   定然是她搜寻了所有可以找的地方,却没有发现一点踪迹。   “多久了。”   “不知。”   时岳如实交代,她从忌古阁回来的时候,便没有发现郡主的身影,仔细寻找过以后,不敢耽误太长时间,便过来禀报,郡主具体失踪了多久,没人知道。   裴子玄的眼中透出死寂之色,目光里仿佛凝着寒冰一样,他舌尖轻轻地舔了下唇。   若有人伤了悠宁,他定然叫他生不如死。   “时典。”   时典从外走进来。   “带一半赤卫,去宫里找亓骨,让他把宫里翻个遍,不要错过任何细节,一定要确定郡主,是不是在宫内。”   “是,阁主。”   时典身形一闪,踩在风里,几息便没了踪影。   裴子玄眯了眯眼睛,觉得不够。   “阎若。”   内力传音。   玄卫不贴身,阎若的动作比时典迟了几息。   “除去出任务的,带上所有的玄卫,去宫里和时典汇合。”   “是,阁主。”   阎若退去了身影。   裴子玄上下两颗狼牙摩擦着,轻歪了下头,诡异又危险。   “时岳,去金府。”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是时岳伴着风声听到的。   裴子玄用了全力踩进风中,怎么可能是时岳能够跟上的。   金府。   主君椅上。   裴子玄稳稳当当地坐着,眼中带着让人心生畏惧的寒意。   包括金易考在内的所有人都跪在地上。   “本宫再问一遍,郡主,到底去哪儿了。”   他的声音仿佛是从地狱传来,裹挟着让人想死的恐惧。   整个府里,除了还在昏迷之中金知若,全部都在地上跪成一片,从厅里,直跪到大门口。   甚至有的人都吓得哭了起来。   金易考一遍遍说着。   “老臣不知,老臣不知。”   苏问暖跪在地上,在裴子玄的压迫下,心里被恐惧填满。   耿贞倒是跪的很直,手里捏着佛珠,一圈又一圈地念着,金知容跪在她的旁边,手虚扶着她,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赤卫的动作很快,府里的每个细节都没放过。   “阁主,没有。”   裴子玄的眼中染上极致的狠厉。   走下主君位,对着金易考说道。   “若是郡主出了半点差池,本宫,要你整个金家陪葬。”   裴子玄冰冷的嗓音在金易考的头上炸响,仿佛是一道催命符,又或者是悬在脖子上的铡刀,而且这把铡刀就用一根头发丝悬着,随时都能割断他的脖子,然后血溅三尺。   他害怕地满脸都是汗,不停地给裴子玄磕头。   “太子爷,太子爷,臣这就派所有的人出去找,现在就去,马上就去……”   裴子玄的金纹靴,踩过他的手指,向前面走去,走到辛嬷嬷的旁边。   “废物。”   低沉的嗓音,带着妖异的嘶哑。   他的双眸对上辛嬷嬷有些浑浊的双眼。   下一瞬,再次踩进风里。   辛嬷嬷整个人栽倒在地,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忏悔。太子爷说得对,她就是废物,郡主说她带着冬月出去散散心,她怎么就没有跟上去,若是郡主真的出了事,她就算是死,也无法洗掉她的罪恶。   裴子玄走后,整个金府陷入了死亡一般的寂静,过了会,金易考终于反应了过来。   “都给我出去找郡主,快,都给我出去!找!”   他的破锣嗓子像公鸡打鸣一样。   几息之间。   裴子玄便到了亓督所。   亓骨在厅内有序地安排着人,向所有的宫里去搜。   裴子玄如同鬼魅一样,站在了他的身后。   “怎么样。”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亓骨注意到了气流微弱的变化,知道他来了,转过身去,却见到了一张苍白如纸的脸。   “裴祭,你怎么回事。”   亓骨见到裴子玄此般状态,满脸的不可置信。   “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他伸手捏住裴子玄的脉搏。   “你再这样不要命似的用内力,你会更快地被反噬,你难道不知道吗?”   裴子玄转腕拂开他的手。   “我问你怎么样了?”   他沉郁的目光对上亓骨一张脸。   亓骨拿他没办法。   “几个宫已经搜过了,没有人发现郡主回来,也没有被绑架到宫里的痕迹。”   “宫里有没有……”   裴子玄这话还没说完,胸腔内翻涌起一阵腥甜,一声咳,一口血吐了出来,连着咳了几声,声声带血。   亓骨整个人都惊了。   “裴祭,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他赶紧扶裴子玄坐下。   裴子玄一双眸紧紧地闭上,好看的五官皱在了一起,掌心狠狠地抵在心口,以图减少些痛楚。   直到这个时候,时岳才冲进了亓督所。   亓骨抬眼看向她,眉毛皱了起来。   “你们一起出发的?”   时岳点了点头。   “裴祭,你玩儿过了!”   这是生平第一次,亓骨对裴子玄如此严肃,甚至小时候他陪着裴子玄屠宫的时候,也是笑嘻嘻的,这次他是真的生气了。   裴子玄的身体现在本来就是不能用内力的状态,而他还强行提升压缩,这无疑是在加倍损耗生命。   因为血气的上涌,裴子玄现在听亓骨说话都带着回音,他紧紧咬着牙,不让血再次吐出来,即便手掌抵在心口上,痛苦还是没能减少半分。   “亓副阁主,剩下三宫搜过了,没……”   阎若回来复命,一进来便发现了如此情况。   “阁主!”   她的声音猛得提高,里面带着无比的惊慌。   亓骨摆摆手让她离远点。   阎若一双狐狸眼中,满满地写着心疼,却又不能靠近半步。   裴子玄忍着疼,坚持着说出话来。   “宫里,还有没有可能。”   亓骨没有说话。   “亓骨!”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声咳。   “裴祭!为了一个女人?命都不要了?!我亓骨一直都能陪你玩,但不是这么玩的,我不能看着你送命啊!?”   阎若突然抬起头。   女人那两个字狠狠地扎在了她的心上,女人?!   裴子玄抬眼看向亓骨,目光中带着不容拒绝。   亓骨眼中带着怒意,手指捏的吱吱响。   最后还是叹了口气。   “宫里,没可能了。”   “多谢。”   裴子玄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向外面走去。   “裴祭!”   亓骨朝着他的背影喊道。   只不过,裴子玄没有回头。   他在宫内的甬道上走着,冰冷的夜风让他耳边的回音变得浅了点,裴子玄仔细思考着有没有什么被他遗忘了的细节。   好像,还真的有一个。   “时岳,郡主去本宫房里的那天晚上,她可和你说了些什么。”   “郡主除了保密,没说其他的。”   再次陷入了僵局。   裴子玄张开了自己的手,回忆着,悠宁那天晚上,好像是在他手上缠了什么平安绳?   “那日白天,郡主可有去什么地方求福,还求了个平安绳?”   “没有。”   没有?裴子玄上挑的眉眼眯了眯。   “那天郡主都去了哪里?”   时岳迅速一一回答着。   “停。”   裴子玄打断了时岳的回答。   “游家玉庄?”   “是,郡主去了游家玉庄。”   裴子玄看了看自己染血的双手。   线缠手指,玉庄。   “时岳,带人,去搜玉庄。”   “是。”   裴子玄与她去了相反的方向。速度比刚才更快了。   到了太师府门前。   一个赤卫直接手刃了拦路的家丁。   裴子玄畅通无阻地走了进去。   太师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走了出来,看到了宛如古刹修罗般的裴子玄。   “太子爷傍晚造访,不知道有何贵干啊?”   裴子玄歪了下头,狼牙舔唇,神情仿佛九幽恶鬼。   他那只染了血的手朝天上点了点,两指并拢,向前动了下。   一道道红色的身影,仿佛从天而降一般,悄无声息地落在裴子玄的身后欧。   地上站不下,便站到了屋脊之上,瞬间填满了太师府。   “搜。”   一声令下,赤卫悉数涌了进去。   “老夫看谁敢动?!”   已经胡子花白的太师怎会忍受如此羞辱?   代替时岳跟在裴子玄旁边的赤卫,直接走到了太师面前,一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面色冰冷。   “裴祭!你欺人太甚!”   游凝诗房里,几个赤卫冲了进去,吓得她打翻了茶碗,花容失色地尖叫着,玉萍护在她身边。   “你们是什么人,放肆!”   赤卫鲜少好脾气,一把刀子送进了玉萍的心口。   玉萍睁着眼睛看向游凝诗,然后倒在了地上,没了气息。   游凝诗整个人吓呆了,疯了一样嚎叫着。   游浩言房里同样被人搜了,他冲出房门,便看见裴子玄与他父亲对峙着,然后一把刀架在了他父亲的脖子上。   “太子爷,您这是作何,太师府有何处对不起您了?!”   游浩言跑到了太师的旁边,想要让那个赤卫放下刀。   裴子玄抬眼。   “悠宁。不见了。而且,是在今日去你家玉庄的路上,不见的。”   裴子玄在听说玉庄以后,便迅速做出了最准确的推断。   “什么?!”   游浩言一脸的不敢相信。   这时,时岳从天而落。   “阁主,玉庄连同玉矿内都搜过了,没有发现郡主的身影。”   裴子玄的眸中带着无比的压迫力。   “我记得,有个人叫游凝诗吧,把她带过来。”   他的声音随着血色的唇瓣一点点流出来,仿佛是那黄泉最深处,冰棱孤冷地敲击声。   赌·场。   客房内。   悠宁的内心里被恐惧填满,眼泪不断地往下淌着。她已经近乎一整天都没用过膳了,甚至不曾喝过一口水。   悠宁紧紧地搂着还在昏迷中的冬月,生怕她没了呼吸。   手腕上的滚烫一直提醒着她,让悠宁愈发陷入恐惧的深渊。   这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心疼裴祭大军即将三秒到达战场。   --   又是哪位小甜心会稳坐恩二的专属沙发呢? 第34章   门被从外面砰得推开,悠宁猛得抬起双眼,冯老大走了进来,脸上带着让人恶心的笑意。   “你,你想干什么……”   悠宁不停地向后面靠过去,只可惜身后是冰冷又坚硬的墙壁,让她不能后退半分。   “小郡主,想得怎么样了,跟了老子,保你无忧啊。”   经过了一整个下午,冯老大那张让人作呕的脸更加油腻了几分。   “你杀了我吧。”   悠宁抬眼看向他,还含着泪的目光中投射出坚毅,她咬了咬下唇。   “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跟你的。”   她的声音像楚楚可怜的鹿儿一般,又带着倔强。   冯老大听了这话,裂开嘴笑了一下,露出丑陋的牙齿。   “死?死多容易啊,老子怎么舍得天仙样儿的人死呢,没关系,你不从,老子有得是办法让你从。”   冯老大目光中带着油腻的凶恶。   “来人啊,把这两个小娘们绑到水牢里去。”   悠宁的眼中瞬间被恐惧填满,水牢……   潮湿又发着腐臭味道的水,水下还有不知是多少的虫子,或许还有水蛇……   太师府。   赤卫揪着游凝诗的领子把她推到地上。   双膝受伤的她使劲全身力气,用两根手臂支撑着身体的重量,才得以看向前面的裴子玄。   “你干什么!”   她声嘶力竭地吼着。   太师被人抵着脖子,却没有为他这个女儿说半句话,从裴子玄说了郡主不见了的时候,他便什么都明白了。   游浩言想冲到游凝诗的身边,却被一旁的太师狠狠攥住了手腕。   裴子玄居高临下地看向地上的游凝诗,狼牙危险地舔了下唇。   “说,郡主,在哪儿?”   游凝诗现在整个人都被吓疯了,身子抖得像筛糠一样,她面前的裴子玄仿佛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一般,声音也阴森可怖,他身后的赤卫,更是一个个幽灵一样地立在那里,悄无声息,却随时都可能杀人索命。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她疯了一样地摇着头,整个人语无伦次地反复重复着嘴里的话。   裴子玄轻轻歪了下头,露出了一个最阴森的表情。   “你不知道?那本宫,就让你清醒清醒。”   他从鼻尖哼出一丝诡异的笑。   “时岳。”   “在。”   时岳的眸中同样阴冷无比,赤卫,永远都是干的见血的勾当。   “姐!”   游浩言见着时岳手里拿出了一把精致的小刀,再也没办法忍住地叫了出来,想冲上前去。   太师扣住他的手腕,仿佛是有千金一般重。   “你想搭上整个太师府吗!”   太师压低了嗓音对着游浩言说着。   听到这话的裴子玄,在前面,血唇,勾起一丝笑,   游凝诗恐惧地向后面靠过去,却又因为双膝没有办法动,而动作十分慢,她的掌心在地面上擦出血,石子扎进她手掌的肉里,她一边叫着,一边向后面退去。   “别过来,你别过来,爹,爹,你救救女儿,浩言,浩言,救救姐姐!救救姐姐啊!浩言!”   游凝诗见着时岳越来越近了,不停地求救着。下一瞬,随着一声凄厉的尖叫,时岳的刀推进了她的皮里肉外,寸寸精准。   残忍又血·腥。   和赤卫的行事风格完全一致。   “我说,我说!我全都说!太子爷饶我一条性命,太子爷!郡主,郡主在茶馆,就那个茶馆,茶馆……”   说道这,游凝诗整个人再也忍不住地昏了过去。   裴子玄面如修罗地转过身去,看向太师。   “茶馆,在哪?”   太师面色冷如冰霜,茶馆,他当然清楚,游凝诗能找谁?当然是冯老大。   “者贝茶馆。”   裴子玄看向太师,一双上挑的桃花眼眯了眯。   “你记着,如果郡主出了一点点事,可就不仅仅是一个游凝诗,这么简单的了。”   游浩言想冲上前去,却被太师狠狠地叩住手腕。   “太师府,从此,再无游凝诗一人。”   太师浑浊着一双眼,盯向裴子玄幽暗双眸,却字字清醒。   杀女之仇,他以后定然会相报,但现在,最重要的,是保全,整个太师府,保全他的儿子,游浩言。   下一瞬,裴子玄踩进风里。   跟着的,时岳冲了过去,接下来,赤卫一个个如同影子一般消弭在风中,太师府,一下子便清净了下来,留下的,只是萧瑟的哭声,游凝诗,已经被带走了。   太师松开了游浩言的手,游浩言整个人脱力地栽倒在地上,神色凄凉。   “姐姐……姐姐……”   他似乎忘记了什么叫做男儿有泪不轻弹,两行泪从他的眼眶滑落。   太师的背似乎又佝偻了几分。   “这是她自作孽,没牵扯到整个太师府,已经是万幸。”   他拍了拍游浩言的肩膀。   “儿,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在,不是和那恶鬼硬碰硬的时候。”   游浩言嗓子里不停地呜咽着,夹杂着隐忍,回荡在带着血腥味的太师府大院里,显得阴森又凄凉。   他的手在地上划出血痕,这仇,他游浩言,一定要报。   裴子玄的动作快到惊人,即便血气翻涌到胸膛,他也不曾减慢半分。   者贝茶馆。   即便外面已经是月色高悬,者贝茶馆里依然很是喧闹。   裴子玄猛得推门而入。   这哪里是什么茶馆?   一个个赌徒杀红了眼一般。   冯老大的一个手下看到进来了个脸生的,面色不善地走到前面去。   “你什么人啊。”   裴子玄一道目光看过去,单手成拳,暗力流动,那手下口中吐出鲜血,整个人没了气息。   这倒是惊动了更多的手下,一些赌徒也纷纷站起身来,死一个人他们不在乎,他们在乎的是有人搅局。   有些嘴巴不干净的已经骂骂咧咧起来。   裴子玄看向面前的人,见一个,杀一个。   冯老大终于被外面的声音惊动过来,站在二楼上,看着下面的裴子玄,脸上露出不屑。   就一个人,还敢挑他们一群?   “给我上!”   冯老大的小弟蜂拥一样地向一楼涌去,瞬间便把裴子玄团团围住。   裴子玄抬眼看了下二楼。   血红的唇角勾起一丝笑。   他的左手按住右手腕,右手张开,用尽了力道,再猛得攥住。   刚刚到茶馆门口的时岳,整个人向后面飞出去几米,嘴角甚至震出几缕鲜血。   她擦了下唇角的血,忍住身上的疼痛,再次向茶馆内冲进去。   一楼的所有人,全部倒在地上,横七竖八,密密麻麻,窗外一轮皎月,投射出清冷的光辉,照在一地的尸体上,阴森又妖异。   一阵邪风吹过,却没有一丝的血腥味。   裴子玄歪了下头。   “宁儿不喜血腥味儿,这尸体一会便会爆开,快去搜。”   即便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时岳也愣了下,裴子玄对内力的控制是怎样的力道,所有人的五脏爆开,却又不溢血。   而如此消耗内力,对于他来说,甚至是在消耗生命的做法,竟然是因为郡主不喜血腥味儿?   不敢想太多,她带着赤卫,一间间客房的搜寻着。   冯老大整个人吓尿了裤子,想跑,却发现腿已经软了,一动也不能动。他看着站在一楼,被尸体包围的裴子玄,仿佛见到了这世界上最恶的鬼,他浑身都在颤抖着。   冯老大看着那个阎罗一样的男人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什么都不敢隐瞒。   裴子玄一脚狠狠地捻在他的心口。   “说。”   “在,在地牢,在,地牢里里里……”   下一瞬,裴子玄朝着地下室冲过去。   地下室阴暗潮湿。   “宁儿!”   悠宁耳朵动了动,在水中虚弱地抬了抬头。   “老师……”   她一双眼被泪水续满,气若游丝。   “老师……”   声音在一瞬间便带上了哭腔。   他终于来了,老师终于来救她了。   她盼了一整天的人,终于来了……   裴子玄顺着声音跑过去,见到了被绑在水牢里的悠宁,目光涌上一阵狠厉。   他没有一丝迟疑地跳到水里,捏碎了缠在她身上的枷锁,把她紧紧地搂紧怀中。   低沉如蛊的声音带着嘶哑。   “对不起,老师来晚了……”   裴子玄的眉皱了起来,深不见底的眸色中,也有了些变化。   悠宁整张脸没有一点点的血色,嘴唇也是苍白的惊人,她的身子不停地抖着,甚至身上有些地方已经开始抽筋。   悠宁的泪水不停地从眼眶里涌出来。   “老师,宁儿好害怕,宁儿好害怕……你为什么,才来救宁儿,为什么……”   她的声音里带着细碎的哭腔。   裴子玄抱着她跳出水牢,紧紧地揽住她,用力给着她温暖,悠宁却依然不停地抖着。   裴子玄发誓,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如此痛恨他自己的身体是那样没有温度,就算是小时候,每天割开伤口放血,他也从未如此痛恨过。   “对不起,都怪本宫,是本宫来晚了。”   他薄凉的嗓音愈发嘶哑。   裴子玄抱住瑟瑟发抖的悠宁,下巴抵在她的头上,一双手拥她入怀,用最温暖的心口给她一点点温度。   悠宁一直在哭着,眼睛虚弱地半睁半闭,也不知是不是清醒。   “宁儿听话,别睡,你上次不是问本宫是不是要带你回家吗,本宫这就带你回家,现在就走,你不是还说要陪着本宫一起走吗,走,现在就走,马上就走……”   悠宁虚弱地嗯了一声,然后伸手握了握他的头发。   用力睁开眼睛。   “老师,冬月,冬月……”   裴子玄朝着空中喊了句。   “时典,救人。”   不管什么时候,除非裴子玄让他去办事,否则时典永远在裴子玄的身边。   “是,阁主。”   时典走进另外一片水牢,把里面的冬月抱了出来,生平第一次,时典那双手没用来杀人,而是抱住了一个姑娘,也是生平第一次,他歪了下头,发现姑娘家竟然身上这么软和。   原来不是所有的姑娘都像阎若和时岳一样杀人不眨眼。   时典怀里的冬月一直在哭着。   他看了眼前面的阁主,效仿着,把姑娘抱得更紧了点。   裴子玄抬脚踩进风里,尽力用衣袍包裹着悠宁湿透了的身子,几息之间,便到了亓院。   四老爷本在悠哉地看着医书,被裴子玄如此大的声响惊扰,吓得从凳子上挑了下来。   “小兔崽子,你……”   话还没说完,他却见着裴子玄一张苍白如纸的脸,怀里还抱着双眸紧闭的裴悠宁。   裴子玄用尽最后一点力气。   作者有话要说:裴祭:“宁儿不喜血腥味。”   ---   恩二过会十点还要做动画演示,现在快四点半了。(枯得好大声)   昨天看了下专栏发现作收三位数了。   感谢各位小甜心对恩二的喜欢!   我也超爱你们(叉腰)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つforever丶妖颜、璟曦曦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死老爷子,救人。”   裴子玄一双眸里深不见底的黑。   他把悠宁放到了床榻上,单手捂住心口,用力地压下去翻涌的血气。   终于,眼前一黑,然后再也没办法支撑住地向地上栽倒过去,没等四老爷出手扶,阎若直接从外面闪进屋内,一把抱住了裴子玄。   她从亓督所出来以后便一直在亓院附近等着,直到看见了裴子玄抱着一个女人进来,她一双好看的眉皱了起来。   但因为担心他的安危,还是瞬间夺门而入。   四老爷抬眼看向阎若。   “扶他去旁边的房间。”   阎若点了下头,把裴子玄的一个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将他架了出去。   四老爷看着榻上的悠宁,手里的拐杖狠狠地在地上戳了几下,又看向阎若扶裴子玄离开的方向,更是生气。   也不知道小兔崽子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偏生要护着这个小丫头,连命都不要了。   四老爷如是想。   他看着浑身湿透的裴悠宁躺在裴子玄的床榻上,十足地叹了口气。   他真的想把她杀了,然后救裴子玄的命,四老爷和他那过世的那个小徒弟韶阳不一样,他虽然是个大夫,但是护短永远放在道义前面,韶阳却是真的遵了医者的本分,对于她来说,什么都没有人命重要。   四老爷再次狠狠地把拐杖戳在地上,走到外面去叫阎若。   “阎若,你给那小丫头换身干净衣服。”   坐在裴子玄旁边的阎若没回头。   “不去。”   “嘶!”   四老爷本来就生气,这下更气了,好在时岳终于赶了回来。   “四老爷,我来。”   四老爷捋了下胡子,点了点头,稍微气顺了些。   三下还没捋完,时典从一间客房内走了出来,一张干净的脸,唇红齿白,勾起嘴角的时候还有个小酒窝,其实,对比起来裴子玄,时典看起来更让人觉得赏心悦目(轻松)一点,但是,每次四老爷都不愿意看他。   四老爷一直都以为是因为时典太弱了,怕他太容易死,所以裴子玄才把放在身边,直到四老爷有一次不小心看到他一挑群,甚至刀尖上舔血的样子,他便再也没有办法正视时典那张脸了。   “四老爷。”   时典有礼的抱了抱拳。   “干嘛?”   “救人。”   四老爷眼皮子挑了下,念着屋里那小丫头应该还没换好衣服,就跟着时典进了客房。   又是一个小丫头,虽然没裴子玄榻上那个好看,但看着也挺可爱的。   “怎么的?你犯桃花了?”   时典一双眼盯了盯四老爷。   “或许。”   他嘴里随便说着两个字,然后挑起一丝笑。   “呦。”   四老爷一边哼了声,一边搭脉。   “惊吓,伤寒。换身干净衣裳,吃副药就好了。”   他朝着时典说了句,然后又补充了一下。   “重点是换身干净衣裳,立刻,马上。”   四老爷就是那种蔫损的类型。   “多谢提点。”   时典的唇勾了勾,抱拳恭送四老爷出去。   然后回头看了下床榻上了人儿,露出一个好看的酒窝,眼底,有些笑意。   四老爷回到裴子玄房内的时候,时岳已经处理好了一切,悠宁也无大碍,和冬月差不多,喝些药便也就好了。   最让人觉得要命的是裴子玄,四老爷走进了他的那间房,阎若在床榻边上坐着,目光凝重。   她见着四老爷来了,站起身来,给他腾出位置。   “你不用给老夫留位置,老夫不用搭他的脉,就知道他快死了。”   阎若眼中满是不甘。   “阁主究竟为什么不用解药?”   四老爷拐棍在地上划了划。   “那谁知道?”   “是不是因为那个女的?”   “这你应该去问他啊,老夫怎么知道。”   虽然说着不管裴子玄,他还是拿了几枚银针扎了进去,浅护着他的心脉。临走了,四老爷朝着阎若说了句。   “怎么,你还要在这守一夜不成?”   “有何不可?”   阎若抬起一双眸看向四老爷。   “只是提点你,少做无用事,你都在他身边多少年了?”   四老爷的言下之意,阎若心里很清楚,他的意思是,她在身边这么多年,也比不过他房里榻上的那个女人。   他拂袖离开,对比阎若,甚至还是裴悠宁好一些。   虽然听了这么诛心的一句话,阎若依然坐在裴子玄的榻边,她看着榻上裴子玄面部依然流露出痛苦,觉得心尖有些疼。   阎若很瘦,下巴尖尖的,白皙的皮肤在月光下显得有些薄凉,那一双勾人的眼神中情绪让人心酸。   她从未如此长久的见过裴子玄,她甚至舍不得闭眼。   阎若看了看裴子玄尚且染着血的指尖。   伸出自己的手,轻轻碰了下。   然后又缩了回去。   阎若垂眸盯着自己的指尖,心里难以言说地苦楚。   她在心里想,一定要把阁主不吃解药的原因找出来,就算是忤逆他,被赶出玄卫,她也一定不要他死。   裴子玄的房内,悠宁在榻上躺着,地龙熏得很热,时岳的额角甚至微微有些冒汗。   但是悠宁的面色却是有些人气了。   时典走了进去。   “时岳?”   时岳抬头看了眼平时少有言语的时典。   “何事。”   “给客房那个换身衣服呗,我不方便啊。”   时典摆了摆手,面色有些无奈。   时岳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那你照看下郡主。”   时典右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今夜的月亮不大,但好在没有任何乌云的笼罩,所以显得明亮了几分,偶尔夜风吹过,带着萧瑟。   就这样的一晚,京城在悄无声息中,两家府邸失魂落魄,一家茶馆,血·肉模糊。   金府。   当他们终于打探到悠宁已经找到的消息时,金易考终于松了口气,颓然地坐在了主君椅上,向上天祷告着。   辛嬷嬷知道了悠宁没事以后,整个人绷到痛楚的神经,终于有了一刻的缓和,然后她马上打包好一系列的东西,朝着金易考打听了亓院的位置,就过去了。   她发誓,从此以后,绝对不会再让郡主出一点点的问题。   一边抹着眼泪,辛嬷嬷一边走得飞快。   手里握着佛珠的耿贞依旧是那副模样,不咸不淡的,事不关己的样子。   对于苏问暖来说,悠宁找到了以后,确实松了一口气,但是比找到悠宁更高兴的事情,就是她的宝贝女儿金知容终于醒了。   在整间府邸都被裴子玄震慑,而很少有人发出声音的时候,她笑得满面春风,还吩咐甚至刀都要拿不稳的厨房,立刻马上做一大桌子清淡补品来。   金知若房内,她额上缠了一圈白纱,白纱内有一些醒神的外敷药,一张原本有些妩媚的脸,也显得寡淡了许多。   “若儿,你可还记得那天发生了什么事?”   金知若的神色有些木然,努力地回忆着,似乎没说出什么。   苏问暖心下不禁有些焦急。   “你有没有吃裴子玄给的东西?”   她当机立断地问了出来。   金知若有那么一瞬的恍惚,一双失神的眸看向她的母亲。   “好像,饮了一杯梅子酒。”   她的目光有些游离,眉儿微微皱着,好像是在尽力思考着。   “女儿本给他敬酒,但是他反手把酒又推给了女儿,我不好推辞,就喝下去了。”   苏问暖眼中本来的光亮,慢慢熄灭了下去,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不像是裴子玄下的毒。   本来做好的一切设想在这全部都断了。   思来想去得不出个结果,她安慰着金知若好好休息,然后决定什么时候去一趟左相府,找祖父商量一下此事。   太师府,被赤卫搜房的凶恶样吓晕过去的主母醒了过来,听说她的心头肉游凝诗进了贼窝,一边锤着太师的心口,一边没了命地哭着,终于,又再次晕了过去。   游浩言擦干了脸上的泪,站起身来,从那一瞬间起,之前那个贪玩爱闹的风流公子死了,他的目光显然变得深刻又沉郁。   他步伐缓慢却充满了坚定,游浩言跪在太师的面前。   “父亲,孩儿,一定给家姐报仇,一定,给整个太师府雪耻。”   太师看了看仿佛一息之间长大了的游浩言,伸手把他搀了起来。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太师有些浑浊的眼珠转了转。   “等郡主醒了,记得带上大礼,去好好问候。”   “是。”   游浩言眸色动了动,他明白太师的意思。   毕竟,今日一事,无人不知悠宁对裴子玄的重要性。   亓院,亓骨带了上好的补品从宫里过来,和四老爷商量对策。   “四老爷,你说他裴子玄是不是疯了?”   亓骨耿耿于怀。   “你见他什么时候是个正常的?”   四老爷对裴子玄的评价永远都是一针见血。   “这些补品,能用上就都用。”   亓骨把一堆有钱都求不到的东西,哗啦啦地堆在桌子上。   四老爷斜眼瞥了一下。   “给我用?我是能,他?你觉得的呢?”   “啧。”   亓骨嘴里止不住地啧着,气急败坏的样子。   客房内。   时典看着床上的姑娘,越看越觉得有意思,只不过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时典是个杀人从来不眨眼的,干嘛都不会犹豫,现在,看姑娘也是。   如果他就想要这个姑娘,得怎么办?   他勾起唇,戳了戳自己的酒窝,仔细地想了想身边的例子。   郡主为什么会对风评那么差的阁主死心塌地?   否了所有理由之后,他总结了一条,可能是因为看着阁主快死了,悠宁心生怜悯。   越想越有道理。   他单手攥拳,内力翻涌,瞬时间皮肤挣开了些许伤口,唇角也溢出了血。   对着铜镜看了眼。   这样,许是行了。   剩下的,就等明天姑娘醒了。   时典俊俏的脸上勾起一抹笑,眸中有些亮。   裴子玄房内。   阎若怕蜡烛影响他的休息,所以早就吹熄。   黑暗里。   作者有话要说:裴祭的身体是那种越补死得越快的类型,综合之前他洗冷水澡,鲜少饮食都能推断出来辣!   韶阳就是个“圣母”(气愤捶腿)   --   说一下更新的事情,很感谢有小甜心一直陪着裴子玄和悠宁走完这个故事。   恩二也会尽心尽力地一直好好写下去。   但是最近考试月了,恩二真的比较辛苦,更新一直都是后半夜。   所以每天6000+可能是没办法保证了。   但是【绝对不会断更】(超大声)   最后,回学校的小甜心们好好学习。   要考试的小甜心们好好考试,超爱你萌~   ----   【绝对不会断更,稳定3000+】   【更新时间尽量十二点之前,但是如果十二点半还没有更新,一定醒了再看。】   恩二一个人熬夜就行了,你萌注意休息。 第36章   黑暗里,裴子玄好看的眉皱了皱,一双桃花眸紧闭着,露出一条微微上挑的轮廓。   阎若坐在那里,双眼早已适应了黑暗的光线,自然把裴子玄看得一清二楚。   她看得到他脸上的痛苦。   在昏迷之前,裴子玄用了太多的气力,以求压制住心口翻涌的血气,此时在昏睡当中,倒是纷纷涌了上来。   难以抑制的咳嗽。   一声咳在安静的房间里炸响,阎若整个人猛得身子一僵,赶紧站了起来。   “阁主?”   她不敢轻易地去碰裴子玄,本想搭上前去的指尖,又缩了回来。   他显然还是在昏迷当中,没有回答阎若的问话。   接下来是一声接一声,愈演愈烈的咳嗽。   阎若不懂医,又因为心急,显得有些束手无措。   直到看见裴子玄一口血从唇角涌了出来,然后顺着没有血色的皮肤滚落到床榻上。   她终于意识到的问题的严重性,若是这样下去,阁主岂不是要把血生生地呛在胸腔内,然后活活憋死。   阎若不敢轻举妄动,瞬间脚下生风,跑向四老爷的房间。   “四老爷!快醒醒!四老爷!”   四老爷在睡梦中猛得惊醒,也许本来也是睡得不踏实,从床榻上砰得坐了起来,匆匆披上一件衣服。   “怎么了!谁出事了!”   四老爷的声音浑厚有力。   阎若一双狐狸眼里透着焦急。   “阁主,是阁主,他刚才一直在咳嗽,然后还吐了血。”   听到这,四老爷擦了擦刚才因为过于着急,所以急出的一脑门子汗。   “裴祭那家伙啊,没事,老夫不是在他心脉上稳了针嘛,吐出来就好了。”   他深深地舒了一口气,本来还以为是那个弱不禁风的郡主出了什么岔子。   “罢了,去看看吧。”   四老爷把衣袍围得紧了紧,深夜的风最是寒凉的惊人。   裴子玄入寝的房内,火龙熏得很暖。   “怎么这么热?”   四老爷抬眼看了下阎若。   “我想着阁主要睡了,所以特意把地龙熏得暖了些。”   四老爷眼底十分不满。   这时候亓骨从外面走了进来,许是被刚才阎若大声地叫嚷声给吵醒的。   “裴祭这屋子怎么这么热?”   他说了跟四老爷一样的话。   “亓骨,把所有门窗都打开,然后把地龙浇了。”   “啧。”   亓骨显然心情不大好,并不是因为四老爷指使他做事,而是他想把那个将屋子熏得这么暖的人抓出来,然后狠狠地打上一顿。   “这么热,不是要裴祭的命吗?本来就活不长,这下死得更快。”   亓骨一边开着窗一边说着。   四老爷抬眼看了下阎若,她的表情极其不好。   阎若的心里有一种很难堪的感觉,很多人都知道她喜欢阁主,可是,她呆在裴子玄身边这么久,除了知道他中了毒,需要解药续命,剩下的一无所知,所谓的在他身边呆了那么久,只是一个时间上的积累,而他们之间的距离,从来都没有变化。   一点点都没有。   门外传来一声轻轻地咳嗽。   悠宁竟也被阎若的大声叫嚷吵醒,她隐隐约约听到外面有人喊着裴子玄,然后虚弱地睁开了眼睛,跟时岳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   时岳如实把发生的事情一一告知,了解到裴子玄陷入了昏迷,她整个人无力地摇了摇头,也不管身上是不是痛楚,披了件狐裘便朝着裴子玄的房内走了过去。   悠宁轻轻地倚靠在门边上,看了看屋子里面的情况。   “亓督主。”   亓骨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亓督主还是把窗开得大一些,这屋子温度好像有些高,对老师不好。”   悠宁的嗓音温温柔柔的,许是因为带着些烧,所以有些哑,声音显得更加虚弱了几分。   时岳虚扶着她的一只手,跟她一起进了裴子玄的房间。   阎若长时岳一级。   时岳朝着阎若伸手行礼。   放在往日,阎若是会回的,只不过今天,从悠宁踏入这间屋子的一刻起,她的全部视线都被悠宁吸引,阎若一直自恃容貌上乘,可是今日,见了悠宁,她才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上乘。   这,并不是让她感到痛心的根本原因,阎若最难受的是,一个刚刚在裴子玄身边不足几个月的人,竟然比她还了解裴子玄受得了什么,受不了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阎若觉得自己很是可笑。   在悠宁的记忆里,她好像是见过阎若的,好像是一面,不过她现在发烧发得头疼,自然也就记不清了。   “四老爷。”   四老爷一边用手快速地把扎在裴子玄心脉旁的几颗银针拔了下来,一边随便地点了下头。   “嗯。”   然后又接了句。   “小丫头你最好不要随便走动,尤其还是夜里寒凉,你要是病的严重了,榻上这个醒了还不得和老夫拼命?”   本在一边站着的亓骨。   “啧啧。”   他一双好看的眉眼看向悠宁,嘴边轻轻地扯起一丝笑,亓骨一笑的时候,总是有几分媚,但却又不让人生厌。   只不过今天这份笑中,带了些狠厉。   亓骨本就对这个郡主没什么兴趣,而她又差点让裴子玄丧了命,本想着裴祭就是随便玩玩图一乐,谁知道事态竟会发展到如今这样的样子?他哪里还会对裴悠宁有什么好眼色。   悠宁别过目光不再去看亓骨。   “四老爷,老师怎么样了。”   床榻边上的四老爷熟练地给银针消毒。   “暂时没什么问题了,不过什么时候醒过来,还看造化。”   悠宁一双眼汪了些泪,她知道,裴子玄都是因为她才受了这么重的伤,人在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最无法控制住泪水,悠宁的眼泪一滴一滴地从眼角滑落。   “哭什么啊,你让他拼了命救你的时候,怎么不记得哭啊。”   亓骨的语气冷冰冰的,带着浓浓的戾气,他恨不得直接把悠宁杀了祭天。   听到这话,悠宁的眼泪更是止不住地往下滚落着。   “亓副阁主,说话,还是要讲求分寸。”   赤卫不受亓骨的管辖,时岳一句话直接回怼过去,然后伸手握了握悠宁冰凉的指尖。   “都是悠宁的不好,是悠宁连累老师了,悠宁这条命,本就不值老师的值钱,若有什么是我能做的,我怎样都行,真的。”   悠宁的声音虽然带着哭腔,却是无比坚定。   四老爷没有说话。   悠宁突然想到了些什么。   “四老爷,您当时不是说,悠宁的血,可以救老师的命吗?”   阎若整个人的头猛得抬了起来,一双本狭长的狐狸眼,竟变得也有些圆润。   “你说什么?”   她整个人的语气拔高了几分。   原来,救阁主的解药,就是面前的这个女人?   这个害得阁主躺在这里昏迷的女人?   阎若眸光染上一分狠厉,伸手,一颗银针便露了出来。   时岳眼力很好,软鞭从右手腕处抽出,整个人直接护在了悠宁的前面。   “阎一(阎若是玄卫的头目,阎一为敬称),还请想清楚。”   “就凭你,还想拦我?”   阎若的声音如冰霜般冷,眸光中透露出来的寒意,也让人心里发凉。   亓骨向后面退了几步,不参与,也不劝,悠宁死了才能救活裴子玄,阎若杀的人,跟他亓骨没关系。   时岳的目光坚定。   “时岳奉阁主的命令,誓死保护郡主殿下,阎一如此作为,就是在忤逆阁主。”   她声声坚定。   阎若眸色没有一丝的闪躲。   “就算是被处死,我阎若,也要让阁主活下来。”   悠宁一双眼盯向前面的阎若,身子有些颤抖。   她看得出,阎若是真的想杀死她。   悠宁伸手拉过了时岳。   然后对着四老爷说了句。   “老师是我的救命恩人,不必如此大费周章,若是可以以命换命,悠宁自愿为之。”   “郡主!”   时岳的声音里有一些焦急。   悠宁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不自觉的很是害怕,身子微微抖着,她不是怕死,裴子玄屡次三番拿命救她,这是她该还的。   “只不过……有没有什么不疼的死法。”   悠宁漂亮的眉轻轻皱了起来,努力维持着镇定的眸光。   “算你自觉。”   阎若指尖的银针缩到了没人知道的位置。   一直坐在床榻边上的四老爷,一言不发。   裴子玄房内似乎陷入了死亡一般的寂静。   现在,屋内的所有人,除了时岳以外,所有人都希望悠宁用命去换裴子玄。   一对对视线交叉集中在了四老爷身上。   大家,都在等他拿个主意。   四老爷的眉紧紧地皱了起来,一下又一下地捋着胡须,显然这个主意,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的。   他当然是希望裴子玄能够活下来,而且,现在裴子玄这个昏迷状态,只要他再加点药,让他睡上个三五天没什么问题,在这期间内,悠宁已经死透了,等裴子玄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健健康康的人,就算他不想悠宁救他,事情,已经发生了,人死不能复生,没有悔改的余地。   先斩后奏,一直都是个解决问题的好办法。   但这个问题,难就难在,这个人,是裴子玄,若是他醒了以后,发现所有人违背了他的心意,杀了悠宁救他,那时候,他必定会闹得天翻地覆。   此时尚且患病的裴子玄都没有人是他的对手,醒来以后全盛时期的他呢?   裴子玄小的时候屠遍了整个储秀宫,因所有人欺他骗他。   若是真的先斩后奏了。   他会不会屠尽整个京城,与所有人反目成仇?   四老爷在心里掂量了一下,凭着这个小丫头在裴子玄心里的位置,并不是没有可能的。   裴子玄手上的血腥味已经够重了。   不适合再多了。   四老爷如此想着,一直都没有言语。   悠宁一直在静静地等着,每多等一刻,她的身上就多凉上一点,许是因为发烧更严重了,也许是因为愈发害怕。   她吞了口口水给自己壮了壮胆子。   “四老爷,良久无言,岂是默许了?”   这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蟹蟹各位小甜心评论里给恩二加油鸭!(发出超爱你们的声音!)   恩二是不是稳定后半夜更新第一人?(随便说着玩的,叉腰)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繁雨xxyu 20瓶;M.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黑暗里,一双眼睁了开,些许晦暗的瞳仁,里面胶着难以忍耐的烦躁。   裴子玄眯了眯眼睛,上挑的桃花眼中带着冷峻,让人不敢去注视。   没有丝毫顾忌身上的疼痛,裴子玄从榻上翻身坐了起来,起身的速度过快,他的心口翻涌着阵阵血气。   裴子玄一双眸抬了起来,环顾着屋子里面的所有人。   时岳双手抱拳。   “阁主。”   裴子玄浅浅瞥了她一眼,然后又看向屋子里面的其他人。   四老爷若无其事地低下头,然后咳了一声,嘴砸了下,眼睛向上挑,略有些心虚的样子。   亓骨同样事不关己地向后面迈了一步,靠在窗边上,表明自己的清白,确实,他一直是离战场最远的那个。   裴子玄没去看阎若,最后直接把目光放在了悠宁的身上,他的眼神像是黄泉下最冷的那处泉,里面,可以见到清晰的怒意。   “过来。”   裴子玄对着她淡淡地说了一句,低沉的嗓音有些嘶哑。   悠宁不敢直视他的目光,也不敢向前面走。   他精壮的腰背挺得直直的,坐在床榻的边上,颇有耐心地等了会,见着悠宁依旧没有什么动作,裴子玄再次说了句。   “把头抬起来,过来。”   声音里带着不容拒绝。   悠宁抬起头,眼中氤氲着雾气。   在两个人的对视中,悠宁明显看到了裴子玄丝毫没有血色的面容,他的眉在不经意间皱起,里面藏着的,是他一直在忍耐着的痛楚。   悠宁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一滴又一滴,止不住地往下流。   她的脚步依旧没动。   “本宫怎么你了,哭什么?”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裴子玄有点见不得悠宁哭。   她一双眸凝着水儿,小巧的鼻尖哭得有些红,略微带起着双腮的桃色,本来一副病态,竟因为哭泣,又显得惹人怜爱了几分。   屋子里的气氛莫名变了些味道。   亓骨和四老爷着急离开战场,和醒着以及即将兴师问罪的裴子玄共处一室,他们感觉生不如死。   四老爷暗暗低着头,然后目光向后面扫了扫,正好接到了亓骨丢过来的暗号,两个人眼神一对,决定开溜。   就当四老爷站起身,亓骨也离开窗边的时候。   裴子玄捏了捏自己手指的关节,抬起一双上挑的眸。   “干嘛去啊?”   他的声音一直都像是蛊一样,好像能够直直地穿进人的心里。   亓骨脚下一顿。   “没干嘛。”   四老爷也是尴尬地咳嗽了几声,然后装作活动脚腕的样子。   裴子玄的脸色特别的难看,他刚才看着是在昏迷,其实发生的事情多数还是知晓的。   “本宫最后说一次,不要挑战本宫的极限。”   亓骨抬起一双丹凤眼,看向裴子玄的方向。   裴子玄同样与他对视着。   “本宫最恨的是什么,你们都应该清楚,不要逼本宫。”   因为过多的吐血,所以裴子玄的声线显得格外的薄凉,在这个冬季的夜里,显得更加瘆人了几分。   亓骨和四老爷,自然明白裴子玄这句话里面的意思。   其实根本上,四老爷是了解他的,而亓骨在实际上也没有做什么,最多也只能算是个顺水推舟的人罢了。若是刚才真的到了要杀悠宁的地步,恐怕他们两个谁都不会动手,毕竟都是了解裴子玄的。   所以,整间屋子里面,就剩下了阎若一个人,满心的不甘,却又不敢说什么话。   她一双好看的狐狸眼中写满了不情愿。   愤怒,失望,自卑,欲望,所有的情感交杂在一起,全部呈现在她一双眸中。   阎若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她想在裴子玄面前,用最快的暗杀手段除掉悠宁,毕竟现在他身上带伤,速度可能没有那么快。   如果试一试的话……   只不过,这个想法在阎若的脑海里刚刚诞生,便即可夭折。   就算是阁主负伤,她也绝对不可能是他的对手,在他的面前杀掉悠宁,更是痴人说梦。   阎若的神色缓了缓,她之所以能稳稳地站在玄卫的最顶端,靠的不仅仅是功夫,在一般情况下,她都是个脑子很灵光的人。   如今她如果在裴子玄清醒的时候,手刃悠宁,先不讨论成功与否。   这样的举动,会直接把他对她那一点微薄的赏识,彻底消耗殆尽,说不定裴子玄会杀了她,就算没杀,她也不可能再被允许留在忌古阁了。   阎若的头脑逐渐冷静下来。   让阁主活着,是首要。   剩下的,以后再说。   她阎若,一定要不择手段的,得到裴子玄。   阎若一双眼儿眯了眯,走到了他的面前,双膝跪地,行了一个大礼。   “对不起,阁主,是阎若唐突了。”   裴子玄狼牙舔了下唇。   “本阁主记得,上次,我告诉你,做玄卫,最不要有的,就是感情。除了这个,你还记得最要有的是什么吗?”   裴子玄的声音无比冰冷。   他看向地上跪着的阎若,缓缓说了句。   “最要有的,是忠心。”   他再次顿了顿。   “还有,就是永远都不要有过多的奢望。”   裴子玄说话一贯都是一针见血,不会留有一点点的余地   阎若的神色中显而易见的痛苦。   “玄卫暂由时典代领,你回忌古阁自行领罚。”   “是。”   阎若站起身,重新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转身走了出去。   正好遇到了在外面的时典。   “早就和你说了,阁主的事情不要管。”   阎若看向一脸云淡风轻的时典。   神情冷淡地说了句。   “与你无关。”   时典勾起唇角,露出一个笑容。   “是啊,你阎一,是与我无关,可是玄卫现在要由我暂领了,你一日不官复原职,我就得多挨一日的累,这,就与我有关了。”   阎若嘴边哼了一声笑,注意到了时典满身的伤。   “那你去死啊,死了,不就都无关了?”   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会有些媚态的狐狸眼,在阎若脸上却带着无尽的寒意。   时典听到这话,垂下了眼眸,看向比他矮上一些的阎若,然后深深地笑了一下,露出一颗小巧的酒窝。   然后他俯身看了看阎若的那一双眼。   “不知道阎一你有没有听说过,想要的越多,死的也就越快?我时典,可没想要那么多。”   他一双圆润的眼中带着些冷意,本是明媚的笑容,在此刻也是出奇的怪异。   四目相对,阎若从鼻尖哼了一声。   “滚。”   然后,她转身行于夜色,留下时典一个人在院子里站着。   他看着阎若离开的背影,扬了扬下巴。   “何必自讨苦吃。”   转身,时典离开了院子。   裴子玄房内。   只剩下了悠宁和他两个人。   出奇的安静。   “还不过来?”   悠宁抬了抬眼,走到了裴子玄的身边,双膝和他的膝盖留了半拳的距离,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裴子玄伸出手握住悠宁纤细的手腕,将她随意向床榻上带过去。   悠宁一下子坐到了他的旁边,略微低下头,抬眼看着他。   裴子玄血唇轻起,薄凉的声音。   “裴悠宁,本宫,不需要你来救。”   他的双眸一片冰冷。   一句话过后,两人相顾无言。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甚至呼吸都让人觉得困难。   直到悠宁的泪水从眼中滚落,裴子玄挑了下眉眼,松开了握住她手腕的手。   悠宁把头低了下去,没有再注视裴子玄的眼睛,泪水划过脸颊,流向精致的下巴,然后再滚落下去,一滴又一滴,周而复始。   裴子玄就这样看着她。   就在悠宁抬起头,鼻尖就能擦到他脸的距离上,长久地注视着。   他的目光逐渐有些不耐,心口一下又一下翻涌上来的血气让裴子玄觉得无比烦躁。   他三根手指捏住了悠宁的下巴,让她直视他的目光。   “本宫是不是告诉过你,命最重要。”   见着悠宁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他的语气不自觉柔和了些。   许是见着裴子玄变了声音,悠宁哽咽着说道。   “是,老师是如此说过,可是老师是为了救宁儿才受了那么重的伤,宁儿理应救你。”   悠宁一双眼本就生得极其勾人。   裴子玄的目光向下,眸也自然地垂着,显得没有那么冰冷了些。   “本宫说过,在本宫身边,只有我,才是礼数。”   “可是……”   悠宁的声音里带着柔软的哭腔。   “没有可是,也没有下一次。”   两个人就这样如此近距离的对视着,悠宁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裴子玄喷洒到她唇珠上的鼻息,一下又一下,带着他独特的香味。   悠宁倒是不说话了,但是一双眼睛里,明明白白地写着,她是一定要报恩的。   裴子玄狼牙舔了下唇。   “救命之恩,不一定非要用命来还,若是真的以命抵命,那本宫最开始不如直接让你死了算了,也省得把自己再搭上。”   从来不讲道理的裴子玄竟然讲起了道理。   悠宁眨了眨眼中的水雾,觉得他说得莫名有些对。   “也不能以身相许。”   裴子玄想了想,又说了一句。   悠宁的目光里带了些疑惑。   “那,还能做些什么……”   “自己回去想。”   裴子玄松开了放在悠宁下巴上的手,然后把她推了出去。   “走。”   他淡淡地瞥了悠宁一眼。   悠宁站在床榻的边上,小小的一个,脸上还带着些红晕,一双素手不安地搅在一起,她嘟了嘟唇角。   “好,那老师注意休息。”   裴子玄没再看她,悠宁也转身走了出去,在走出房门的那一刻,时岳出现在她的身边,虚扶着她,向房间里走去。   裴子玄的房内,终于安静了下来,他突然地弯下腰,掌心按住自己的心口,一阵痛楚,难以抑制地涌了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裴祭:本宫需要的不是你救我,而是,你爱我。   ---   不知道恩二今天的专属沙发板凳地板又是哪位小甜心呢~   --- 第38章   裴子玄一向是个不惜命的人,也把痛苦当成是家常便饭。   可是,他今日消耗的内力实在是太过了些,就算放在一个正常人身上,也绝对是吃不消的,何况他又是一个病人呢?   他半靠在榻上,背依旧挺得直直的。一双上挑的桃花眸紧紧地闭着,平日里舒展的眉也克制不住地皱了起来。   这是这么久以来的第一次,他从来没觉得如此难受过。   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眸。   许是生命的流逝,就是这样痛苦。   一夜无眠。   辛嬷嬷是在悠宁回房后不久到的,她坐在悠宁的床榻边,一直抹着眼泪,又不敢发出声音,生怕吵醒了主子。   时岳宽慰了她几句,说着些郡主无大碍之类的话。   悠宁的房内地龙熏得很足。   她睡得也是格外舒坦。   辛嬷嬷把悠宁的被子略微向下拉了拉,稍稍露出些脖颈来,避免太热,让人身体发燥。   “这位姑娘,你可知冬月在哪?”   辛嬷嬷小声向时岳询问着。   “出门左转,第五间房。”   时岳也低声回答着。   “好。”   辛嬷嬷道了谢,心里也是牵挂着冬月的安危,转身离开了。   冬月房内,时典就站在离她床榻最远的那堵墙边,向后半倚靠着,看着榻上姑娘的睡颜,时不时眯了眯眼。   “冬月?”   时典一双眸抬了下,伸手去开了门。   辛嬷嬷本以为开门的是冬月,结果一抬头,看见了满身是伤痕的时典,眼前一惊。   “这,不是冬月的房间吗?”   “谁说不是了?”   时典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很难让人觉得他是个危险人物,尤其是此时带着伤,更让人心生怜悯了些。   “你是?”   辛嬷嬷略微放下了警惕心。   “我是那个女的,哦,冬月是吧,我是冬月的救命恩人,时典。”   辛嬷嬷的目光有些奇怪。   “那,辛苦了,这里我来照顾就好了。”   时典脸上勾起一抹狡黠,露出一个小巧的酒窝,他伸手把辛嬷嬷推了出去,关上门。   “你还是照顾好郡主吧。”   时典每日都跟着裴子玄,把悠宁身边的人也是认识了个七七八八。   将辛嬷嬷推出去以后,他转了转脖子。   让她在这,冬月醒了,怎么知道他才是救命恩人?   时典如是想。   所以,这整个亓院里,一夜无眠的人,又多了一个。   第二日,悠宁醒的时候时辰有些晚了,不过好在,烧已经退了,她整个人看起来清醒了不少。   “主子,你醒了。”   辛嬷嬷熟悉的声音。   “嬷嬷!”   见到她,悠宁显然很是开心。   “主子先洗漱梳妆吧。”   当辛嬷嬷给悠宁打点好了一切的时候,裴子玄已经在院子里坐了好半天了,挨过去昨天那一夜,他现在也好了不少,虽然心口依旧在隐隐地发疼,可比起来昨日那种尖锐的刺痛,已经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   “老师?”   悠宁走出门去。   “嗯。”   裴子玄没看她,鼻子里浅淡地哼出来一声,声音已经没了昨日的嘶哑。   “老师在喝茶呢?”   “没话就别找话讲。”   裴子玄随意瞥了她一眼,端起茶杯,品了一口。   觉得身心舒畅了很多。   悠宁嘟了下唇角。   昨日里那么尴尬,不没话找话,还要怎么讲?   她在心里这么想着,然后坐到了裴子玄旁边的一方凳子上。   “我可以尝尝吗?”   裴子玄点了下头,没看她,也没有说话。   莫名其妙的,他的话又变得少了起来,就像是最开始他们刚认识的时候那么少。   不过还是有些不同的,比如说,在过去,悠宁觉得他话少的时候很吓人,而现在,却没有这种感觉了。   以前她从来都不想和裴子玄有什么共同话题的。   悠宁素手捏起一方精致的茶杯,别过头去,浅浅地喝了一口。   仅仅一口而已,却是着实惊艳了一番。   她放下茶杯,不敢相信地看向裴子玄。   裴子玄血唇勾了勾,神情慵懒到极致。   “没见识。”   悠宁鹿儿一样的双眸眨了眨,一双眼儿清澈地仿佛永远包着一汪儿水。   “在老师面前,怎会有人有见识?”   裴子玄好看的眉皱了下,抬起上挑的桃花眼看向悠宁,觉得她今天说话的语气有点奇怪。   悠宁满脸软乎乎的笑意。   昨夜里她睡下之前,仔仔细细地想着,究竟有什么办法能够报恩,思来想去,觉得对一个行将就木的人来说,让他一直保持一个开心的状态,许是最重要的。   如此想着,她便如此做了。   在裴子玄奇怪的目光中,悠宁又说了一句。   “今日宁儿喝了老师亲手煮的茶,便比这全天下人,都多了见识。”   悠宁的声音本就软糯好听,此时又故意说着让人欢喜的话,更是勾人了很多。   裴子玄本三根手指捏着茶杯,向唇边送过去,听到这话生生顿了一下动作。   他眯了眯上挑的眉眼,朝着悠宁那边看过去,狼牙舔了下唇。   “那你就多喝点。”   裴子玄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向四老爷房内走去。   悠宁看着裴子玄离开的背影,好看的脸上有些疑惑。   难道,不应该是这样的吗?   这时候辛嬷嬷走到了悠宁的身边。   “主子,外面风紧,还是回屋子里面吧。”   悠宁点了点头,把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   “对了,嬷嬷,我们去看看冬月吧,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冬月挺好的,一会我让她来看主子,主子先进屋歇着吧。”   悠宁看了看辛嬷嬷,略微有些疑惑。   “哦,好。”   冬月房内。   当她早上从榻上醒过来的时候,看见一个满身是伤口的人躺在地上,冬月尖叫了一声,着实吓了一大跳。   时典作势假装在昏迷中清醒了过来,嘴角还溢出了些许鲜血,一双眼盯着冬月。   冬月缓过神来。   “可,可是公子救得冬月。”   时典忍下一丝笑意。   “是。”   冬月一双眸闪了闪。   “冬月必定报答公子!”   时典站起来,背过身去,勾起一丝满意的笑。   “好。”   悠宁房内。   辛嬷嬷不许她出去,她只能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呆在屋子里面,亓院不抵沐清宫内,没有什么好玩的话本子供她看。   就在悠宁玩了好一会的手指头的时候,外面有人传,游浩言来了。   悠宁的脸色瞬间冻住了。   时岳跟她讲过,抓了她的人,就是太师府的游凝诗。   而且游凝诗还被忌古阁抓走了,如此一来,她该如何和浩言哥哥相见,岂不会特别尴尬。   本以为两个人会就此形同陌路,没想到他竟然主动登门。   “快,快请进来。”   与此同时,四老爷房内的裴子玄也得到了游浩言登门拜访的消息,狼牙舔唇。   不愧是太师那个老不死的教出来的儿子,还真是“能屈能伸”呢。   “时岳,仔细盯着。”   “是。”   游浩言被一个仆人领着去了悠宁的房内。   他今日穿了一身素白的衣袍,看起来彬彬有礼。   两人见面,气氛和往日很是不同,悠宁没有什么话讲,只能勉强扯起一丝笑。   “浩言哥哥。”   游浩言倒是和往日没什么不同,把手里拿的一些上好的补药交给了辛嬷嬷。   “悠宁妹妹身体可还好?”   她点了点头。   “好些了,哥哥不必挂怀。”   游浩言的脸色有些差,平日里一双很有神采的眸子,今日见起来也暗淡了许多,明明受了伤的是悠宁,且伤她的还是游浩言的亲姐姐,不知道为什么,悠宁看到游浩言这个样子,心里还是有些愧疚。   虽然她很讨厌游凝诗。   “浩言哥……”   游浩言没有等悠宁这句话说完,抬起头来,像过去一样,脸上带着笑意。   “悠宁妹妹,不必多说,此事是家姐的错,太子爷惩罚她,也是罪有应得,若是此事摆到皇上的面前,我游家可能会受更大的灾难,所以,妹妹不必觉得有什么过意不去的,浩言也自不会包庇家姐,你我还是你我,不掺杂其他。”   游浩言与悠宁对视着,语气极为真诚。   悠宁愣了下,她没有想到他的此番言论。   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这个话题。   游浩言又笑了下。   “悠宁妹妹当时可是要去玉庄?如今你伤势未好,可以把东西交给我,我帮你去玉庄定扳指。”   “啊,这……”   悠宁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悠宁妹妹,你我还是你我,若是你如此,那浩言只能觉得,妹妹因为家姐一事,连同我,一并厌弃。”   游浩言的声音无比认真。   “不是的,不是的……我怎么会讨厌浩言哥哥,这本就与你无关……”   悠宁抬起清澈的双眸,语气也着急了几分。   “那妹妹自把东西交与我,等扳指做了出来,我再来交给妹妹。”   听到游浩言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悠宁自然不好再推脱什么,拿出了那根绳线,然后还有一张图纸。   “这绳线是手指一周的长度,还有这图纸,请按照这个形状,小小地刻在扳指上。”   游浩言接过悠宁拿的东西。   “好,妹妹放心。”   这时候,仆人又传来消息。   “金府大小姐金知容来了。”   悠宁抬起头。   “请进来。”   金知容进来以后,本来有些冷清的房间,倒是热闹了几分。   她坐在了悠宁的身边,说起话来,还一直掉着眼泪。   若不是辛嬷嬷在旁边提醒,她可能还要一直哭下去。   “金大小姐,郡主身子还没好,经不起你这么哭。”   “都是姐姐太过于担心你了,倒是忘了一哭还惹得妹妹心情不好,不过妹妹没事,真是万幸啊。”   悠宁朝着金知容浅浅地笑着,脸上盈着暖意。   “多谢姐姐挂怀了。”   “你是不知道,昨日里太子爷搜了整个金府,痛斥了父亲,还杀了整整一个茶馆的人呢,这事儿,在京城里都传遍了,那茶馆里面的人,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没有,整个房子里,喷的全都是……太子爷可真狠啊……妹妹在太子爷身边,可要谨言慎行,万一什么时候再……”   听着金知容说得话,悠宁清秀的眉皱了起来。   游浩言听了金知容讲得话,想起了自家姐姐一定在忌古阁里备受折磨,心下难以忍受,一下子站了起来。   “悠宁妹妹,浩言先行一步,去玉庄,也好早点让师傅做出成品。”   “好。”   悠宁本想站起身去送他,金知容却抢先了一步。   “妹妹身体抱恙,在这歇着吧,姐姐代你去送。”   说着,金知容就跟着游浩言走了出去。   在大门外,没什么人的地方。   金知容快几步站到了游浩言的面前,脸上带着笑意。   “游公子,不如我们……”   作者有话要说:悠宁:“宁儿喝了老师的茶,就是这全天下最有见识的人了!”   裴祭:“宁儿若是嫁了本宫,也会是这全天下最被羡慕的人。”   -----   恩二提示昨日所有小甜心均打卡成功!   爱你们呐!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般若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游公子,不如我们谈桩买卖?”   游浩言的脚步顿了顿,他听出来金知容这句话里有些其他意思,转过身。   他一身素白的衣袍在阳光下略微折射着光,但脸色却远远没有阳光看起来温暖。   “不知金大小姐说的,是什么买卖?”   游浩言略微眯了下眼睛,看向眼前面容与悠宁有几分相似的金知容。   “感情上互利双赢的买卖。”   金知容脸上略微带着些笑意,眼中涌上些许狡黠。她在试探,在试探游浩言有没有听懂,在试探游浩言有没有意图。   如果他会继续回答她的话,那这事基本上有戏。   游浩言顿了几息,然后轻咳了一声,压低了音量,本就好看的唇角带起一丝笑意。   “不如金大小姐再说的仔细一点?”   听到他这话,金知容脸上笑意更甚,和明白人说话,就是舒服很多。   “知容知道游公子一直对悠宁妹妹心有他意,我们彼此知根知底,作为悠宁的姐姐,我自然是愿意妹妹嫁个疼她的好人家,此事,知容定然是愿意为游公子在其中努力的。”   金知容抬眼看向游浩言,想看出他表情中的蛛丝马迹。   游浩言略微顿了顿,然后点了下头,看起来是在等着金知容的下文。   她唇角挑了挑,脸上的笑意显得自信了许多。   “交换条件就是,迟元。”   和明白人说话一向不需要太多,迟元两个字足以。   说完以后,金知容看向游浩言,等待着他的回复,十拿九稳,她相信他一定会同意的。   果不其然。   游浩言在鼻子里哼出一声笑。   两人四目相对,好像是在交换些什么。   “成交。”   游浩言落下两个字。   “恕不远送。”   金知容站在门口,目送游浩言上了马车,眼底尽是笑意。   她看向亓院内悠宁房间的方向,眸色一点点的变冷,作为一个从小便委曲求全,在勾心斗角中成长起来的人来说,她怎么会不知道,在有人命的关系上,游浩言为什么依旧还对裴悠宁如此好。   她心里万分清楚,这只不过是太师府对付裴子玄的计策罢了。   但是,她依然如此选择。   今天这件事情过了,金知容就算是彻底站在了悠宁的对立面,但是她不后悔。从一出生,她裴悠宁就是郡主,就受尽了宠爱,享尽了荣华富贵。   而她呢?   她什么都没有,裴悠宁就算嫁给了游浩言,依然有着皇家的庇护,可以活得自在滋润。可是她金知容,若是不能嫁给一个好人家,一辈子,都会如此窝窝囊囊的活下去。   她凭什么?   金知容眼底的温度彻底冷淡了下去。   迟元,是她唯一的选择,在和迟元同等地位以及前程似锦的公子爷中,只有他一人出身不高,家中主母又不会计较儿媳的出身地位,她,决不能舍弃掉这次机会。   “你,进去告诉一声,本小姐有些累了,要先回府,明日,我再来看郡主。”   金知容拂了下手中的帕子,对着看门的小厮说着。   “是。”   看着小厮向房间内走去的身影,她嘴角勾起一丝笑,转身离去。   亓院。   得了小厮通禀的悠宁点了点头,在美人榻上靠着了。   裴子玄依然在四老爷房里,和他谈着些什么。   “裴祭,老夫跟你说认真的,你真看上那丫头了?”   四老爷少见的没叫他小兔崽子。   裴子玄把刚才放在药枕上的手腕收了回去,搭在另一只手的手心里转了转。   然后抬起一双桃花眼,看向四老爷。   没搭腔。   四老爷坐在桌子的另外一边看着他。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裴子玄眯了下眼睛。   “那本宫现在说话,就是不默认了?”   四老爷拐棍在地上戳了几下。   “老夫现在没时间和你打这些哑谜。”   他是个急性子,听到裴祭这么说话只是觉得心焦。   四老爷拍了下桌子,啪的一声。   “快点说。”   裴子玄被他一声敲击震得皱了下眉,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四老爷这个人总是这么聒噪。   “说什么啊?”   “说你是不是有意思啊。”   四老爷语速快得惊人。   “没有啊。”   裴子玄的声音恹恹的,头轻微向后面仰过去,明明在同一水平线上,他却依旧眯着眼睛看人。   “没有个屁?没有你还拼了命去救她?”   裴子玄冷笑了一下,嘴里哼了声。   “本宫不说话吧,你要本宫说,本宫说了吧,你还说本宫放·屁。本宫还真是不知道是谁在放·屁。”   裴子玄左手手肘撑在桌子上,微微侧过来身子,半只眼看向四老爷。   四老爷在跟裴子玄说话的时候,多半都会气个半死。   他努力平稳下来心态。   “你这么多年身边有没有女人,老夫比你那皇帝老子都清楚,这个丫头,在你身边呆了这么长时间。”   他看向裴子玄。   “时间说明得了什么?阎若在本宫身边呆的更久。”   “你少放屁。”   “你也是。”   裴子玄神色更恹了几分,他今日一句话都不想多说,说一下,心口就疼一下。   他站起身来打算离开。   “你给老夫站住。”   裴子玄半扭过头。   “还有什么事?”   半分眼裴子玄都懒得看他。   “老夫就是告诉你,别后悔,不是生死,是那丫头。”   听到这话,裴子玄愣了下,倒是转过身来重新坐在了凳子上。   “你觉得,本宫会后悔让她活下去吗?”   两个人四目相对。   谁都没把话放在台面上,但是彼此都心知肚明了。   “裴祭,你最好不会。”   “当然。”   裴子玄狼牙舔唇。   又打算起身离开,然后突然想起了些什么。   “本宫时日不多了,母后的死因到现在还没有查清楚,本宫要加快些进度了,给你个心理准备。”   他的声音冷冷淡淡的,没什么情绪,仿佛在说着和自己没有关系的事情。   “嗯,你随意吧。”   裴子玄一直看似肆意,但其实,最是难得肆意。   游家玉庄。   游浩言把尺寸和图纸交给手艺最好的师傅。   “把图纸上面的图案刻在暖玉上。”   他又回忆了下悠宁说的话。   “记得,要小小的刻。然后快一点,尽快做完。”   “是,少爷。”   游浩言看着那图纸,不知道什么情绪,只是觉得心里很不舒坦。   金府。   金知若被下人照顾的十分好,加上寿访安的药很有效,用了几副药以后,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苏问暖今日没有在府上,掐着下了朝的时间,金易考回了府,她便带了几个丫鬟,去左相府了。   苏问暖就金知若这么一个宝贝女儿,金知若的事情,她一定要好好和左相说一说。   左相府会客堂。   屏退左右。   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坐在主位上,两鬓虽然有些白,双眼中却写满了老谋深算,左相身材有些发福,却又不至于很是肥胖,他双手搭在椅子的两侧,眉毛微微皱着,右眼轻轻眯了几下,每眯一下,就侧一下头,似乎想到了很多。   苏问暖把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情,以及所有不明白的地方,一五一十地和左相说了个遍,然后便在一旁等着她祖父的回复。   “这件事情倒不是很难解释,太子爷之所以把茶重新推到若儿的手里,是因为那茶本来就被人下了毒,若儿不过是别人的替死鬼罢了。”   “那究竟是何人下的毒?”   “那就要看看这京城里最近少了谁啊。”   太师的后背向前面倾着,有几分浑浊的眼珠转了转,看向苏问暖的方向。   “还没看清楚吗,昨晚茶馆的事情,可是闹到了今天的早朝上,那个茶馆一直养得都是太师府庇护的地头蛇,而太师府,不刚好昨日病死了个大小姐吗。”   太师把话说得慢慢悠悠的。   苏问暖倒是一下子明白了。   “那太子爷就这么杀人,皇帝都不管的吗?”   “太子爷杀人,皇帝什么时候管过?”   “那是为什么啊,祖父。”   “圣意难测啊……”   左相说话的语气有些阴阳怪气。   “对了,问暖啊,你是说若儿想嫁给裴子玄?是为了当皇后?”   苏问暖刚才把话说得极其委婉,现在被左相一针见血地说出来,脸上难免有几分尴尬的意思。   “祖父,不是……”   左相打断了她的话。   “不是?不是什么?我苏家的女儿,就该有这样的魄气,只不过当皇后,嫁给裴子玄可不行。”   他的话意味深长。   苏问暖心头一惊,一双眼瞪了下。   “可当今圣上已经……而且皇后娘娘依然……”   左相瞥了下苏问暖。   “本相说得是,荣王,裴子荣。”   他的唇边牵起一分。   “皇后又不是只有一个,太子,早晚要易主。”   短短的几句话,苏问暖是心惊肉跳地听完的,她突然不知道她这次前来,到底是不是对的。   他祖父一直是把家中的女儿当做筹码嫁出去的,他们两姐妹是,到了他们两姐妹女儿这一辈上,姐姐满门抄斩,没有一个活口,如今剩下的,竟然只有她的女儿,金知若了。   想到这,苏问暖的神色又惊了惊。   祖父决定的事情,基本上就没有变过,难道,女儿真的要嫁给裴子荣了吗?她想开口再问些什么。   “时间晚了,你先回吧,本相还有事。”   苏问暖把要说出口的话吞了回去。   “好,问暖这便回了,请祖父安。”   “嗯。”   左相摆了摆手,低头饮下一口茶。   不知道为什么,苏问暖觉得此行,好像把女儿绑上一条拉不回的船,越想,她越心惊。   亓院。   裴子玄从四老爷的房间里出来。   思考了几息。   朝悠宁的房内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老夫就是告诉你,别后悔,不是生死,是那丫头。”   “你觉得,本宫会后悔让她活下去吗?”   --------   听出来两个人说话的玄机了嘛!   这更是算六月十五号的,过会更六月十六号的。   昨日恩二血泪史,警示大家,珍爱生命远离辣椒。   --- 第40章   刚踏进门内半步,辛嬷嬷便迎了出来。   “太子爷,郡主睡了。”   言下之意很明显,郡主睡了,太子爷过会再来吧。   裴子玄目光向房间内扫了扫,没在辛嬷嬷脸上做半刻的停留。   “哦,那你退下吧,本宫在自己房里坐会。”   辛嬷嬷愣了下,张了张嘴,却没有办法反驳什么。   “是。”   只能向门外走去。   裴子玄鼻尖哼了一下,顺手关上门。   一方美人榻,悠宁半躺在上面,屋子里地龙熏得很热,美儿的双腮染了几分桃红,嘴唇轻轻地张开,露出一丝光洁的贝齿,浅浅地呼吸着,胸·脯的起伏也有几分微弱。   看样子是睡了有一会了。   裴子玄在远处看了看,嘴角轻勾了一下,他的猫儿睡着了,还真是有几分娇憨。   他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来今天晨时他饮茶的时候,面前睡着的人儿那副机灵的样子,他抬了下眼,一抹少见的神采浮现在裴子玄的眼底。   他向前走了两步,随手拿了个凳子,放到美人榻的前面,裴子玄坐在了悠宁的面前,背挺得直直的,看着美人榻上人儿的睡颜,他觉得着实好笑了些。   裴子玄就坐在那,静静地看了半柱香的时间。   玩心渐重。   “裴悠宁?”   裴子玄在嗓子里窝了一声,低低的,声音很是好听。   许是声音太小,悠宁眉略微皱了一下,但是没有醒过来。   “裴悠宁?”   裴子玄又叫了一声,这次声音略微大了一点点。   悠宁在梦里呢喃了句,似乎是受了一点影响。   裴子玄狼牙舔唇。   “裴。悠。宁。”   这次加上了裴子玄习惯性的长长的语调,一字一顿,慵慵懒懒。   “老师?”   悠宁皱了皱眉,在梦里喃喃着,然后慢慢睁开了眼睛,裴子玄一张俊脸瞬间映入她的视线。   她还有些迷迷糊糊的,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声音显得更糯了些。   “老师……”   “嗯。”   裴子玄一声嗯依旧苏苏懒懒。   悠宁逐渐清醒过来,一双眼儿显得更清澈了些,她半靠着从美人榻上坐起来。   “老师可是有什么事?”   裴子玄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面前的人儿。   悠宁愣了下,思考是不是自己有什么事情没做,导致裴子玄亲自来催。   想了一会,没想出来,然后决定继续自己的吹捧计划。   “老师,你看这窗外的阳光怎么样?”   裴子玄随意向后看了眼,露出浅浅几瞬完美的侧脸。   “还不错。”   漫不经心的回答。   “宁儿觉得,阳光不及老师好看。”   悠宁好听的声音缓缓地从她漂亮的双唇间吐出。   一张清丽的脸上,鹿儿一样的双眸无辜地眨着,让人没法觉得她在说谎话。   裴子玄眯了眯眼睛,看着咫尺之间的人儿一本正经地讨好他,摇了摇头。   “哦。”   他嘴边不咸不淡地哼了声,心情倒是不错。   隔了会,裴子玄看着面前的悠宁说了句。   “你最近别乱跑,有事记得让时岳跟着,今明两天,本宫或许不在。”   裴子玄的声音淡淡的,很好听。   “好。”   他看着面前的悠宁,点了下头,之后转身离去。   游家玉庄。   游浩言安排好师傅去做悠宁的扳指以后,反复思量着金知容说得话,琢磨着,该怎么快一点进行第一步动作。   迟元。   对了,迟元最近在干嘛呢?   上次梅园的时候,游浩言与他浅谈了几句,好像是迟元犯了什么错,被他哥拘在府里了,梅园宴会之前拘了好久,宴会得以出来一会,之后还要回府继续被拘着。   如此想着,他便朝着迟府里去了,打算先让右相把迟元放出来,其他的以后再说。   迟府。   迟昭下了朝,便坐在书房里看边疆的地图,最近陈国边陲屡屡与裴国的边陲相互交战,虽然只是边陲匪寇之间的斗争,但是此事可大可小,若是陈国想要以这个为借口,进军裴国,也不是不可能的,作为右相,迟昭最近为此事,思量了很多。   “右相大人,门外太师府游浩言公子求见。”   “游浩言?”   迟昭眼中化不去的红血丝,他抬眼看了下前来相报的小厮,然后放下了手中的卷轴,单手揉了下太阳穴。   “就说本相公务缠身,叫他不必前来拜会,解了迟元的禁闭吧,叫他去见客。”   迟昭自然是知道太师府发生了什么的,综合一系列来看,让迟元去接待游浩言好得很多,顺便,已经拘了他那么长时间了,放出来和朋友交流交流也好。   看了小厮转身离开的身影,迟昭闭上了眼睛,按揉太阳穴的手更用力了几分。   每日里只睡两个时辰的日子,他迟昭已经不记得过了多久了。   门外,游浩言得了小厮的回复,被领着朝迟元的房里去了。   当游浩言到的时候,迟元还在那里一遍遍抄着经文,看到游浩言的那一瞬间,他还略微愣了愣,然后看向一边的小厮,小厮上前,对着迟元的耳边把迟昭的话说了一遍。   迟元面露喜色,这禁闭,终于是解了。   “浩言兄。”   游浩言一身素袍,脸上没什么气色,对着迟元,脸上挂了些笑模样,可以明显看出来有些牵强。   迟元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浩言兄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游浩言抬起头,看着面前不怎么经世事的迟元,突然心底有了一丝羡慕,不久之前的他,也是这个样子。   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一半,右相解了迟元的禁闭,剩下的,就是找个机会把他约出来。   游浩言与迟元的关系本就不是很疏离,所以说起话来,也还算容易。   他浅浅把最近发生的事情和迟元讲了讲。   一边听,迟元的眉毛一边紧紧皱了起来。   “浩言兄,几日不见,竟发生了这么多不尽人意的事情。”   游浩言低下头,露出一丝苦笑。   “是啊。”   他的声音里带着悲凉。   迟元的眸色闪了闪。   “浩言兄,不若这样,今晚在迟家设宴,你我二人小聚,清酒月色,聊一聊,好好说一说最近发生的事情,愚弟也可以为兄长排忧解难。”   游浩言的表情有了些许变化。   他本没想到迟元会如此主动地说出来。   “好。”   游浩言点了点头,又继续说道。   “那为兄先回府里告知长辈一声,也准备些东西带过来。”   “浩言兄不必多礼,人过来便好。”   迟元清俊的脸上很是真诚。   游浩言走了以后,迟元向迟昭房里过去。   “多谢兄长原谅。”   迟昭手里依旧看着卷轴,没有看他。   “原谅你的是太子爷,又不是我。”   “是。”   迟元继续答了一声,见着迟昭没有什么有下文的意思,他再次开口。   “浩言兄最近家门不幸,我请了他今晚来家中用膳。”   迟昭依旧没有抬头,一只手按向眉心,另外一只手放下卷轴,朝着迟元的方向拂了拂。   “你自己处理。”   “多谢兄长。”   迟元拘了一礼,然后转身着手安排此事,迟昭一直都很是繁忙,他也不忍过多打扰兄长,除了一些必要的事情以外,一般他能做的都自己做了。   迟元从迟昭的书房里离开没有多久。   一道颀长的身影闪了进去,没有任何人发现。   “迟昭。”   一声低沉的嗓音。   迟昭放下卷轴抬起头,眉宇有几分舒展。   太师府。   游浩言回府后,叫自己身边的贴身小厮去金府和亓院下了拜帖,邀约金府大小姐,以及悠宁郡主一同去右相府用私宴。   当拜帖送到金府的时候,金府很是热闹。   会客堂内,寿家主母,也就是寿访安的生母,前来拜会了。   耿贞称病推辞,所有人也都见怪不怪,出来迎接的自然是苏问暖。   寿访安母亲越氏,原本地位便是极高,在与太医院院正寿文奉成婚之前,一直都是朝廷中的尚宫女官,掌引着皇后娘娘以及六宫的赏赐一事,地位很高,权利也很大,平常人见到都会礼让三分。   不过,自从她成了婚,先皇后也故去,她便辞了所有的职务,专心在家里相夫教子。   她今日里来的目的非常简单,一是见姑娘,二是,给儿子寿访安说亲。   越氏一口一个苏妹妹的叫着,苏问暖也一口一个越姐姐的喊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个人曾经是旧相识。   苏问暖也是个明白事的,越氏只是简单几句,她便知道了越氏是前来说亲的。   说实在话,若是放在昨天,她都会让金知若出来见一见。   可是今日从左相那里回来以后,对于金知容的事情,她不敢再擅自做主。   “苏妹妹,不若叫知容出来,让姐姐瞧瞧,都知道妹妹生了个漂亮女儿,姐姐还真是想见一见呢。”   越氏在宫中做了女官那么多年,话自然是会说的,规矩也是懂得。   她叫带来的下人放下了一些礼品,数量不是很多,但大抵都是精品,见面礼不兴多,但兴质量。   苏问暖看着这见面礼马上要抬进来,赶紧叫了停,面子上带着笑。   “越姐姐,这东西还是不要太早抬进来的好,好巧不巧啊,若儿最近病了,还是姐姐家的访安公子给瞧的病呢,千真万确,实在是没办法出来见客,家里祖父对这孙女宝贵的很,千叮咛万嘱咐,不让出来伤了风,怕落下什么病根子。”   苏问暖简单几个字,把金知若今天不能相见,以及不能相见的实际原因,是因为女儿选人家的事情要和左相商量,在暗里说了出来。   虽然没有摆在明面上,越氏也是听懂了的,她脸上依旧挂着体面的笑。   “妹妹不必拘礼,这见面礼啊,我们便放在这了,什么时候若儿病好了,妹妹一张帖子送到姐姐府上去,姐姐再来。”   苏问暖脸上带着笑,见着这东西已经过了门,实在是不能再推脱。   “等小女病好了,一定让她亲自给姐姐赔罪。”   越氏站起身来。   “那今日,姐姐便回了,妹妹也早些歇着吧。”   越氏出门的时候,恰好见到收了帖子前来找金知容的悠宁。   她脸上微微有些动容。   “臣妇越氏见过悠宁郡主。”   悠宁抬起眼,眸光闪了闪。   “免礼。”   然后她又补上了一句。   “如果本郡主没记错的话,可是尚宫局越姑姑?”   越氏辞去职务的时候悠宁年纪还小。   “郡主竟还记得臣妇?”   “姑姑哪里话,前些年,在宫宴上还是见过的,姑姑任尚宫时的风采,谁人不记得。”   悠宁的嗓音很好听,说起客气话来从来不会给人虚假的感觉。   “郡主过誉了,臣妇先请辞了,请郡主安。”   “姑姑慢走。”   右相府。   书房内。   迟昭和刚才那道忽然闪入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小甜心们结合之前某一章节稍微联想一下!   会想到哒!   感觉小甜心们都处在一个大约理解了,但是还想再进一步确认自己想得对不对的情况。   没错,就是你理解的那样!   可以评论激情发言鸭!!   说得对的,恩二发红包!   嘻嘻嘻~~   下次更新的时候,恩二再仔细说一下裴祭大致的心路历程~ 第41章   “阁主为何突然造访?”   迟昭对裴子玄如此突然的到来感到有些惊讶。   “来和你商议一些事情。”   “何事?”   迟昭放下手里的卷轴,正襟危坐,与裴子玄对视着。   “最近可是边陲地区有交战?”   迟昭眸光几分深沉。   “是的,陈国边境一些匪寇,和我国边境匪寇最近经常发生小规模战乱,虽然参与人数不多,影响范围不大。但是我国边陲地区的人民有些已经纷纷向内地进行撤离,边境线向我国内部缩了些。”   裴子玄略微张了下嘴,表示清楚了。然后下巴向上挑了挑,微微侧过脸,看向迟昭。   “陈国边境线可有扩张?”   迟昭点点头。   “有,扩张了一部分。”   裴子玄狼牙舔唇。   “好。本座知道了。”   他轻轻挑起血红色的唇角,漫不经心地勾了勾。   “上面那个该着急了吧,按照这样的态势,或许他又要寻求忌古阁的帮助了呢。”   裴子玄嘴角哼起一丝诡异的笑,眉眼再次上挑了几分。   “阁主,的确如此,如果边境线再这样缩下去,即使是每天几寸,陈国也一定会借此态势,向我国发起进攻,陈国的兵力十分强盛,加之我国近来交战一直借用忌古阁的力量,所以这次,想必他一定会再次寻求帮助。”   迟昭一字一句地分析着,句句在理。   “可是本座这次,不想再帮他皇帝老儿了呢。”   裴子玄的狼牙在血红的唇上一下又一下研磨着。   “帮了这么久,终于不靠本座,就活不了了呢。”   迟昭看向裴子玄,没有说话,但会意地点了下头。   “对了,迟昭,本座问你……”   两个人一直在不停地密谈着,窗外的天色在两个人的一言一语中,一点点暗下去。   金府。   悠宁的房间。   冬月依旧在养伤,没有出门。辛嬷嬷寸步不离地守在悠宁的身边。   “嬷嬷,我去找一下知容姐姐,问她何时出发,你在这里等我便好。”   “老奴和主子一起去,主子去谈,我在门外候着。”   自从上次悠宁出了事情以后,辛嬷嬷对她几乎是滴水不漏地照顾。   金知容房间。   “知容姐姐可在呢?”   屋内,金知容刚刚梳妆打扮好,一张有几分姿色的容颜,此刻却很是难看。   越姑姑刚才上门提亲的事情刺激到了她,金知容是家中长姐,还是嫡出。放在别人家,主母来人见姑娘,就算不是心属嫡出长女,也要看着面子见一见的,可是,她的生母耿贞连门都没有出,苏小娘,也没有让她出来见见人的意思,越想越气,她一双手攥得通红,双眼也染上了几抹厉色。   直到悠宁的声音传进来,金知容才猛得从自己的情绪中缓过来,一瞬间在脸上挂了笑。   “雀儿,快去把郡主请进来。”   辛嬷嬷在门外候着,悠宁进了房间。   看到金知容笑意盈盈的样子,悠宁脸上也带了更温暖的笑。   “知容姐姐今日真是好颜色。”   “妹妹休要取笑姐姐了,悠宁郡主才貌举世无双,这京城里谁还不知道呀。”   “姐姐好大的权利,妹妹不能说笑你,你倒能羞妹妹了。”   悠宁好听的声音里窝着少女专有的那种娇羞笑意,一时间房间内的两姐妹都笑了起来,本有些冷清的屋子,倒还热闹了起来。   金知容穿着那件悠宁送的留仙裙。   “妹妹觉得,这裙子,配什么簪子最好看?”   金知容坐在铜镜前,通过镜子与悠宁对视着   悠宁双手轻轻搭在金知容的肩上,看着铜镜内她经过修饰后显得愈发精致的脸。   伸手把自己头上的水露桃金凝簪拆了下来。   “妹妹觉得,这个最配。”   这簪子是西域来的贡品,珍贵的很,悠宁很是喜欢,但是她注意到了,从她一进门开始,金知容就瞧着她的簪子盯了好几眼。   这物件虽然很是合她心意,但既然知容姐姐也喜欢,送她倒也无妨。   金知容没有接过簪子。   “这姐姐怎么能收呢……”   悠宁笑了笑,伸手把簪子直接插到了她的发髻上。   “今日是迟元公子设宴,这个权当妹妹送的礼物,图个未来你们二人新婚的好彩头。”   金知容脸上露出些不好意思的笑。   “妹妹这嘴啊,真是像抹了蜜一样呢。”   此话言毕,两个人又小声笑了起来,无比自在。   再次寒暄了一会,辛嬷嬷在外面说了句。   “主子,时辰差不多了,该上马车了。”   “好。”   悠宁回了声,然后和金知容手拉着手,上了马车。   右相府。   游浩言来的早了些。   迟元出门迎接。   “浩言兄来了,快请坐。”   私宴设在右相府后园的一小处凉亭之中,周围环境很好,只叫人觉得赏心悦目。   游浩言手中提着些东西,交给了小厮。   看着迟元张口想说些什么。   他言道   “不是什么贵重礼物,只是些水果,一会让下人洗了,你我兄弟二人一起吃个畅快。”   迟元笑了笑。   “好!”   两人坐下随意聊了一会,游浩言见着天色差不多,和他说了一句。   “为兄私自叫了悠宁郡主和金大小姐前来,贤弟可会生气?”   听到这话,迟元先是愣了下,他心下里也是想见悠宁妹妹的,只是那晚风流梦以后,他不知道要怎么对待金知容,不过人已经被浩言兄邀请过来了,没有什么可以改变的余地。   “浩言兄说得哪里话,愚弟这就叫厨房去再做几道姑娘家爱吃的东西来。”   “为兄与你同去。”   两个人一边谈着天,一边向厨房那边走去。   没过多久,满桌的菜肴便都摆了上来,同时,悠宁和金知容也到了右相府。   四人先是礼让了一会,便落座了。   几人本就很是熟悉,又是私宴,所以很快气氛便很热络起来。   很快,喧闹声传到了书房里,虽然隔得很远,但奈何两个人都是耳力过人。   裴子玄的眉皱了下,抬眼看向迟昭。   迟昭脸上略微带了些尴尬的意思。   “是家中弟弟今日刚被解了紧闭,邀了小辈朋友,在家中设宴。”   裴子玄点了点头。   “那好,本座再与你说最后一个问题。”   “皇帝的人选,你觉得谁合适。”   迟昭神色闪了闪。   “裴子淙(cong)。”   裴子玄狼牙舔了下唇。   “本座也有此意。”   他唇角哼了一声笑,和迟昭说话真的很是方便。   “既如此,本座便先走了。”   “阁主不留下来用晚膳吗?”   迟昭站起身来,表示挽留。   “用晚膳?和那些叽叽喳喳的小辈一起?你见着本座脾气什么时候那么好了。”   迟昭脸上带了丝笑。   “阁主哪里话,怎会与小辈一起。”   裴子玄转过身,抬眼看向他。   “和你啊,本座也没什么兴趣。”   迟昭哼出一声闷笑。   “好,那迟昭便送阁主出去。”   刚才两人密谈的书房,在凉亭花园之后,也就是右相府的最后面,所以两个人出府,必然会经过几人用宴的地方。   脚步还没踏出去几分,裴子玄便停了下来,刚才没注意,现在倒是发现了,这声音,不就是悠宁吗。   他走近了几步,向凉亭的方向看过去。   悠宁坐在游浩言的旁边,两个人有说有笑,甚至游浩言还为她剥虾子壳。   裴子玄狼牙舔了下唇,一双眸子危险地眯了眯。   “迟昭。”   “是,阁主。”   “去加两把凳子。本宫突然就有兴趣和小辈一起用晚膳了。”   说完,裴子玄的长腿一迈,朝着凉亭的方向走过去。   他身后,迟昭轻轻笑了下,目光中有几分无奈。   “来人,去添两把凳子。”   “是,大人。”   与此同时。   皇宫,荣王府内。   左相与荣王密谈。   从很久以前,左相便是和荣王站在一个梯队里面,他一直相信,最后登基的一定是荣王,所以,在邵武王还没有折之前,他便把苏问安的大女儿,也就是邵武王府的嫡出长女,许给了裴子荣当二皇子正妃。   如今整个邵武王府拦腰折断,左相失去了一个很有利的臂膀,自然更需要向裴子荣投诚,而裴子荣也一直是个明白事理的,他深知左相对他的重要性。   所以今日左相前来的时候,他亲自出门迎接。   “不知左相大人,今日前来找本王,是有何事?”   左相老谋深算的脸上,挤出一丝丝笑。   “老夫,自然是给荣王殿下,说亲的啊。”   简单一句话,把该表达的意思都说了出来。   裴子荣精明的眸子闪了闪。   “来人啊,吩咐晚膳快点做,本王要和左相大人,好好叙叙旧。”   左相眸光中露出笑意。   “多谢荣王殿下款待,臣,不胜荣幸。”   这个“臣”字,钻进了裴子荣的耳朵,他脸上,挂上了极为满意的微笑。   “不知左相大人,是给本王说得哪家贵女啊。”   “金府,臣亲孙女的独女,金知若。”   裴子荣一双眸子转了转。   “庶出?”   左相老道的目光和裴子荣对视着。   “殿下,权力有时不分嫡庶。”   听完这话,裴子荣一声笑了出来,之后变成大笑,盘旋在荣王府的会客堂上。   “好!”   裴子荣又说了一句。   右相府内。   四人私宴的凉亭。   裴子玄朝着他们的方向走过去,步子很轻,没有发出声音。   几个人正玩闹到兴头上,没有人会在意是不是有人前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   一声低沉的嗓音。   “……”   作者有话要说:在这解释一下咯~   就是大约在三十章以身相许的时候,裴祭问了宁儿一句,“她要给他陪葬吗?”   然后三十九章,裴祭跟四老爷说,“本宫怎么会后悔让她活下去?”   意思就是说,他确实对宁儿有心意,但是他作为一个将死之人,要克制自己的情感。   他是个极其霸道,且有极致占有欲的人,他的爱是生生世世一心一意的,是生死没办法间隔的。他知道自己的欲望,所以要在现在情根还没有深重的时候,先退一步,克制自己,不让自己完全爱上宁儿。   因为他的性格,以及爱,会想要死生拥有。她若死了,他想让宁儿陪他一起离开,同理,如果是宁儿先去了,他也会下去陪她。   但是,事实是,他会先死。   所以即便裴祭,没办法拥有离世之前的最后一段情,忍着心里的爱与苦,也要让宁儿活下去。   -----------------   裴祭就是一个偏执狂别扭鬼。   裴祭不会死的。   -----------------   此章节的称呼,裴祭对忌古阁的人会自称,本阁主,或者是本座。   对宫里的会自称,本宫。   --- 第42章   “好吃吗?”   一道男人低沉又有些薄凉的声音在悠宁的耳后响了起来。   迟家的厨子味道好极了,虽说东西做的不如京城菜馆里的精致,但味道好不好和卖相又没什么关系。   迟元说,这个厨子是他哥从家里那边请过来的,不擅长做京菜,做的都是家乡菜,许是悠宁没吃过,所以才觉得这么好吃。   “好吃。”   悠宁想都没想,就直接说出口。   说完以后突然反应过来,那声音,怎么那么像太子爷……   她一双好看的鹿儿眼瞪了下,向左右看了看其他人的表情,在他们的目光中,悠宁确定,后面来的这个人一定就是裴子玄。   她缓缓吸进来一口气。   微微转过头去,然后把下巴扬起来,露出好看的鼻尖,抬起眸看向裴子玄。   “老师……”   她小声从嗓子里窝出来了一句。   裴子玄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低垂,他的睫毛不算很长,但是很密,在这个角度,悠宁可以清晰地看见他双睫翕忽。   “老师的睫毛真好看。”   悠宁现在一见到裴子玄就不自觉地冒出一连串的恭维奉承。   当她说出来这句话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气,甚至刚走过来的迟昭也身形顿了顿。   “太子爷……”   其余三个人站起身来向裴子玄行礼。   可他却一直盯着悠宁,看着她最近一直不老实的朱唇。   “你给本宫安分点。”   他淡淡吐出来这样一句话,双眼眯了下,看向悠宁。   “好的!”   悠宁脸上带着笑,回答道。   “老师请落座。”   裴子玄没有回话,坐在她身边小厮刚刚拿上来的椅子上。   迟昭坐在了他的对面,他弟弟和游浩言中间的位置上。   裴子玄来了以后,本来热络的气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话题在一瞬间终止了,谁也没能开口寻个话来讲。   倒是迟昭先开口了。   “吃啊,怎么不吃了。”   有了这话,其他的人慢慢地拿起筷子,然后细嚼慢咽着,生怕筷子和碗发出敲击声来。   见到气氛变得如此,悠宁自觉不知所措,双手在桌子下面搅了搅,然后拿起一枚虾,剥了出来,放到裴子玄的碗里。   “老师,吃虾。”   裴子玄眉尖挑了半分,看向她。   然后夹起虾,放到了嘴里。   他的吃相一如既往的好看。   “怎么样?”   悠宁觉得这整桌子菜都很好吃,在这其中,这个虾是最好吃的一道。   裴子玄没直接回答,反问了她一句。   “你觉得呢?”   她点了点头。   “好吃的呀,很好吃!”   裴子玄嘴角抿起一丝他人无法察觉的笑,带着些许嘲意,与她对视着。   “那便好吃。”   将虾子完全咽下去以后,裴子玄自顾擦了擦手。   “本宫先回了,你也早点。”   说完这话,他也没等悠宁回答,便走了。   迟昭放下手中的碗筷,跟了上去。   “阁主这便走了?”   “嗯。”   迟昭略微点了点头。   “恭送。”   裴子玄拂了下手,很快便没了身影。   当迟昭再次回过头去的时候,时岳站在了不远处。   “好久不见。”   一道女声好听又清冷的声音。   迟昭唇角抿起一丝笑意,一双过于稳重的眼也荡起些波纹。   “好久不见。”   接下来是两个人鼻尖轻哼出的笑意。   迟昭和裴子玄走了以后,整个餐桌依旧略微陷于低气压之中。   直到悠宁轻轻咳了一声。   然后金知容在旁边知趣地笑了下。   “我也觉得这虾挺好吃的。”   迟元也借着这句话闹了句玩笑。   整个桌上就只剩下了游浩言一个人,依旧冷着脸色,一言不发。   虽然现在事态发展成了如此状况,他与裴子玄已然是仇敌,但游浩言喜欢悠宁还是不变的,即使没有原来那般纯粹。   可他本来以为她在那个恶鬼身边是身不由己的。   可悠宁刚才对裴子玄的笑,又要怎么算呢?   游浩言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刀扎了一样疼。   思虑了会儿。   游浩言抬起头。   “悠宁妹妹竟和太子爷那般交好?”   这句话一说出来,给刚热络起来的空气,直接泼了一盆冷到极点的冰水。   悠宁眨了眨眼睛,咽下去刚刚才吃到嘴里的果子。   “宁儿不知浩言哥哥所谓的交好,指的是什么?”   游浩言张了张嘴,想问出来的话,终究还是没问出口。   悠宁见到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又接了句。   “我只是单纯的觉得,宁儿认识的太子爷,和大家眼里认识的,并不一样。”   她看向游浩言,说出的每个字都发自真心。   金知容一直是个好眼色的。   她捏起了一小块果子,在两指之间揉出果浆,然后朝着悠宁的脸上抹去。   悠宁一下子把注意力转移到这边来。   “你干什么?”   她也捏出果浆朝着金知容的脸上抹过去,金知容作势躲在迟元的身后,不停地向悠宁脸上抹着果浆,她一边笑一边朝着游浩言说。   “游公子还不来帮帮悠宁妹妹!”   游浩言神色顿了顿,放下了刚才的那些想法,裴子玄是裴子玄,悠宁是悠宁,不管他们两个什么关系,不管悠宁是怎么想的,他都不能把悠宁妹妹和那个恶鬼混为一谈。   他要得到的,是悠宁。   要毁掉的,是裴子玄。   游浩言在心里像念咒一样地反复告诫着自己,然后笑了笑。   伸手也捏了些果浆,挡在悠宁的身前,伸手抹到了迟元的脸上。   这下,一方小凉亭里面,变得热闹非凡,所有人的欢笑嬉闹声,甚至能冲上云端。   金府。   金知若的伤势基本上已经好了,身体已无大碍,吃的东西也从流食,变成了一些清淡菜品,整个人看起来气色好了很多。   今天的晚膳,苏问暖没有和金易考一起用,而是来了金知若的房里,陪她这个女儿一起用膳。   一边吃,还一边愁眉不展的。   “若儿,你觉得太医院院正家的公子寿访安怎么样?”   金知若本来一口冬瓜排骨汤送到嘴里,还没咽好,便被这句话惊得抬起了头。   今日越姑姑来的时候,她在睡觉,不知道这事。   金知若思虑了几分。   “母亲,女儿说的,想做最尊贵的人,从来不是儿戏。”   苏问暖叹了一口气。   “若儿,母亲只是觉得你如果嫁到寿家,会过得好一些。”   金知容看向苏问暖,目光坚定。   苏问暖看着她的女儿,没有再说些什么。   “用膳吧,多说无益。”   然后她自顾向嘴里用着东西,味同嚼蜡。   整顿膳用完,苏问暖很是倦了,虽然说没有做什么力气活,但是思虑过重很容易让人感觉到乏累。   就在她准备回房去,想要早些歇息的时候。   外面人来报,左相到访。   苏问暖一双秀眉皱起来,在这一刻,她是真的觉得后悔了,如果她不去找祖父商量这件事的话,她的若儿就能与寿家定亲,然后,一世安稳。   而左相现在的到来,只是印证了一个事情,就是金知若,和她一样,成了左相手里的一枚棋子。   苏问暖缓慢地站起身来,步子显得很是虚浮,一只手有些无力地扶着椅子边。   “去,请进来。”   “是。”   下人去请左相了。   “扶柳,你给二小姐穿戴好,准备一会见贵客。”   说完,苏问暖向会客堂走去。   到了的时候,只见到左相和金易考已经在堂上说话了。   左相坐在主位上,金易考坐客位,顺带着,苏问暖也坐在了金易考旁边的位置上。   “不知左相此时到访,是有何要事?”   的确,现在窗外天都黑了,若不是什么大事,他怎么会亲自前来?   苏问暖心知肚明,却只是垂下眉,没有说话。   “金举(金易考字举)啊,本相今日,是给你报喜来了。”   左相一双眼中闪着精光。   金易考看了看苏问暖,在她假装不解的眼神中再次看向左相。   “不知左相大人,说得是何喜啊?”   “人到中年,喜事,自然是儿女之事啊,今日,本相,是来给若儿,说亲的。”   金易考愣了下。   “给若儿说亲?可若儿还有些时日才能及笄啊。”   左相不满地皱了下眉。   金易考看到他这个动作后,一下子没了言语。   “好婚不看早晚,你可知是谁要娶若儿?”   金易考顺着话继续问。   “是谁?”   左相闷哼了声。   “是当今皇后唯一的嫡子,荣王殿下。这若儿要是嫁过去,那可就是正皇妃的命,你金易考啊,就不止一个郡主的高枝,可以攀了。”   左相声音慢慢悠悠的,带着些阴阳怪气。   他对金易考一向没什么好眼色,若不是他生了个争气的女儿裴悠宁,左相怎么会把自己的孙女许给他当二房?   金易考听着左相说得话,想了想。   “可是今日,寿家的主母也来了,也是说想见见若儿。”   左相一双精明的眼动了动,脸上倒是涌起了一丝笑。   他看向苏问暖。   “可是见了?”   苏问暖神色略带惊慌,但是不动声色的掩了下去。   “若儿最近身子虚,那时候在睡觉,并未相见。”   左相侧着点了下头。   “孰轻孰重,你们自己掂量,嫁到皇家好,还是嫁到四品官家里好,不用本相说吧?”   “若儿愿嫁给荣王。”   这时候金知若的声音传了来,一个身披半绒袍带着几分俏丽的少女走进了会客堂,简单的几个字掷地有声。   苏问暖把头撇到一边去,没有看她。   金易考整个人也是一愣。   “谁叫你出来的,大人说话,哪有小孩子插话的份。”   金易考少见地训斥了金知若。   他虽然是个窝囊废,但还是看得清是非的,这么多年,他虽然位居三品,受人尊敬。但是每次悠宁回府省亲,他都会发自内心地觉得对不起这个孩子,如果能重来一次,他宁可不要这个官位,也想让悠宁在家里长大。   可是一切都物是人非,他不想他的第二个孩子,再次跟皇家搭上关系。   “好,若儿,不愧有我苏家的血脉。”   左相笑得像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   亓院。   裴子玄坐在房间里,一下又一下地剪着烛花,   门外一直都没有马车回来的声音。   他朝着风里送了一句。   “时岳,郡主在干什么?”   时岳正在和迟昭聊天。   她愣了下,看向凉亭,回了句。   “笑。”   裴子玄听到这声回复,狼牙舔了下唇。   “笑?”   作者有话要说:三千收辣~   这章下评论发红包哦~   假装成绩很好的样子,庆祝下~   ----   6.18更新已补上,过会十二点多是6.19的更新了哦~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Ne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裴子玄手里的剪子多动了一刀,烛花在黑暗里跳了三跳,正好映衬在他深邃的瞳仁中,略显出几分妖异。   “这么晚了,还不带郡主回来?”   裴子玄把这句话送出去以后,眼角有些难耐地眯了眯,现在连随风入话都不行了。   听到阁主这句话的时岳愣了下,然后看向迟昭。   “下次再见。”   迟昭眸色缓了缓。   “好。”   时岳走到辛嬷嬷那边。   “嬷嬷,看样子时候不早了,该叫郡主回了。”   辛嬷嬷一直在很远处看着悠宁,主子们玩闹,她本就不应该在旁边,但是又因为不放心,所以眼珠子一直仔仔细细地盯着。   一边盯着,她一边盼着冬月这小丫头能早点好起来,那样的话,这种情况也能有个人能贴身伺候着。   “嗯,我这就叫郡主回。”   她想着郡主少见出来玩,想让她玩得尽兴一点,便有些舍不得叫她,一时间入了神,夜色也已经浓了,若是再过一会,怕是寒气入了体,病该又不爱好了。   辛嬷嬷朝着凉亭那边去了。   “郡主,是时候该回了。”   悠宁听到这话回了回神,心下虽然有些舍不得,但是天色确实已经晚了。   “那好,这便回吧。”   这时候,金知容朝着游浩言递了个眼色,他心中领悟。   “贤弟,不如在府上叫几个家丁,你我二人随行,一同护送郡主和金大小姐回去吧,天色晚了,也不大安全。”   “浩言兄说的是。”   听到这话的悠宁愣了下,她知道今日时岳是在身边的,既然她在,完全不需要这么多人。   “多谢浩言哥哥美意,你们还是送知容姐姐回去吧,我身边有人护着,很安全,何况,我也不回金府。”   听到这话,游浩言略微皱了下眉,他想起来,她是住在亓院的。   “好。”   然后他又转身看了眼金知容,即便她是低着头,游浩言也能从她露出的半张脸中看出来她的心思。   “那既如此,你我二人便送金大小姐一起回吧。”   说完这话,他不着痕迹地单手握拳在嘴边扶了下,隐隐打了个哈欠,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迟元也还是看见了。   “若是劳累了,浩言兄在愚弟府上住一碗,或者是先行回府都可以,愚弟一人随几个家丁送金大小姐回府就行。”   游浩言便也没过多推辞。   “那便辛苦贤弟了,愚兄先回府上了,家中事情也比较多,改日,愚兄登门拜访。”   迟元和游浩言两个人互相寒暄了下,游浩言便离开了。   在这过程中,悠宁已经和辛嬷嬷上了马车先走了。   这样,便只剩下了金知容,迟元还有几个家丁。   “知容妹妹上马车吧,在下骑马护送。”   金知容不动神色地转了转眼珠。   “夜里寒凉,刚迟元哥哥又吃了些酒,在马上不安全,出了什么事,过段时间状元令下来,可怎么入朝?”   迟元心思隐了隐,的确,过段时间,状元令一下来,他便要入朝为官了,若是这个时候出了差头,可是要命的事。   他眉眼中犹豫的神色十分明显。   “迟元哥哥不必犹豫,如今已经是夜了,没人会看到的。”   “那便打扰妹妹了。”   迟元和金知容一起上了马车,马车很大,两个人分别坐在了座位的两旁。   对于金知容这种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上的人,怎么可能错过这样的天赐良机,只可惜走了半路,也不见什么石子磕碰,她根本没有办法按照计划倒在迟元的怀里。   她暗里咬了咬牙,不行也要行。   金知容随意说了句。   “今日怎么行了这么久还没到?”   没等迟元回答,她便站起了身来,假装想走到前去问问车夫。   就在站起来的一瞬间,金知容脚下一斜,眼见着就要摔倒下来,迟元反应迅速地站起身,伸手扶住了她,只不过,是礼貌地虚扶。   金知容眯了下眼睛,翻身扑进迟元的怀里。   “容儿腿麻了,动不了了……”   声音故作娇柔。   迟元好看的眉皱了起来,双手握在空中,没有什么动作,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   男女授受不亲,这成何体统……   一边如此想着,另一边那天的梦又出现在了脑海,一下子,迟元的耳根都仿佛在滴血一般。   另一边。   亓院。   裴子荣依旧在房间内剪着烛花。   直到马车的声音渐渐近了,他抬起头,略微挑了下眉,轻轻勾起唇角一弯笑意。   悠宁回来以后,先回房换了身衣服,然后便去了裴子玄的房内,按道理该去问候一声的。   只不过,当悠宁走到裴子玄门口的时候,她依旧没有想好措辞,再次莫名其妙地心虚起来,一下又一下在地上挪动着。   裴子玄在屋子里面好耐心地听着悠宁的脚步声,每一声微弱的沙沙响都好像踩在他的心尖上一样。   裴子玄指尖的烛花,不动声色地颤了几分。   他狼牙舔了下唇。   悄无声息地走到了门边。   门外的悠宁毫无察觉。   下一瞬间,裴子玄毫无征兆地打开了门,还来不及悠宁一声惊呼,他长臂一伸,直接揽过悠宁的腰,向自己的怀里带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一只有力的手,握住了腰际,然后耳边似乎带了些许风声,脚尖一滑,再次映入悠宁双眸之中的,便是裴子玄那张略微被烛光映衬的脸,许是烛光太暖了,他的脸也略微动人了些。   两个人四目相对。   彼此看着对方近乎全天下最好看的脸。   “这么晚了,还知道回来?”   裴子玄的手依旧扣在悠宁的腰上,两个人的身体在某一处紧紧相靠着。   悠宁的脸略微有些红,不过还好烛光暗,他应该看不见。   “哪里晚了……”   “还敢顶嘴?”   裴子玄的声音缠绕在悠宁的耳边,一下又一下,钻进她的心里。   悠宁嘟了下水润的唇角,没有继续说话,只是一双勾人心魂的眼睛,无辜地盯着裴子玄。   裴子玄的喉结动了动。   他最敌不过她这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他的声音带了几分哑。   “把眼睛闭上。”   悠宁秀眉稍皱。   乖顺地闭上了眼睛。   裴子玄看着面前人儿精致的面容,蝶翼般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小巧的鼻尖又挺又翘,再往下就是那一张最近总是特别不安分的朱唇。   此时仿佛润着水一样,让人心痒痒。   悠宁想睁开眼睛,不安地在裴子玄怀里动了动,每动一下,都在他那处蹭上一下,他一双上挑的桃花眸眯了眯。   “别乱动。”   “唔……”   悠宁在口中小声嘤咛了下,身子倒是不动了,一张小巧的唇,却是更加不安分地砸了砸。   这一切都被裴子玄看在眼里。   他狼牙舔了下唇。   下一瞬间,倾身。   一张薄唇吻上悠宁的唇。   裴子玄身上独特的气息刹那间钻入了悠宁的鼻尖,吸入肺腑,包裹在她的周身。   悠宁的鼻息在这一刻,一下子被打乱,好像是忘了节拍一样地重重地吸进几口空气,略微呆愣间,便忘记了呼气。   裴子玄在她的唇角轻轻研磨着,一下又一下,落在她软糯的唇瓣上。   “宁儿,呼气。”   悠宁听到了这话,仿佛得到了指令一样,赶紧调整了呼吸,几口少女香甜软糯的鼻息,就这样落在了裴子玄的鼻尖上。   重重的,一下又一下,紊乱又不均匀。   裴子玄的呼吸,突然乱了半拍。   悠宁因为重心不稳,本来垂在身畔的双臂,一下子环住了裴子玄的腰。   两个人的距离,更亲近了几分。   “宁儿。”   他的双唇离开悠宁的唇畔,略微向外移了一点的距离。   “老师……”   悠宁依然糯着嗓子。   她觉得她自己一颗心砰砰跳个不停,没有办法停下来。   悠宁向喉咙里咽着口水,以求减缓心脏跳动的节拍,却还是于事无补。   裴子玄看着她,面容上有几分隐忍。   他松开了手。   “渴了?”   悠宁一直微微抬起头看向他,然后点了点头。   “嗯。”   裴子玄走到桌子前,给她斟了一杯茶。   “喝吧,还热着。”   悠宁自顾端起杯子一口一口饮着。   他略微看向她一眼,然后自己斟满了一整杯茶,一饮而尽。   甚至有一滴还随着下巴滑落,滚动到喉结那里。   许是正好对着烛光,被悠宁看得一清二楚。   她站起身来,微微踮起脚尖,伸出一只手,轻轻按在裴子玄的喉结上,略微用力一擦,擦掉了那滴茶水。   裴子玄整个人眸光一闪,背再次挺直了几分。   他垂下头来,露出一副愈发妖异的尊荣,喉结再次动了动。   他的声音又哑了半分。   “你干什么?”   在黑暗里,裴子玄冰冷的眸光,仿佛在谁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燃烧了些许的欲·望。   悠宁伸出一根莹白的指尖,上面还带了一小点茶渍。   “老师,茶。”   裴子玄眯了下眼,一颗尖利的狼牙在血唇上轻轻研磨着。   “以后没经允许,不要碰本宫。”   悠宁一双好看的眉眼皱了皱,目光中带着不解。   “可是,为什么就许老师碰宁儿,宁儿就不能碰老师啊……”   他神色缓了缓,目光有一瞬的游离。   “本宫什么时候碰你了。”   悠宁双指搭上了自己的唇畔,略微揉了下。   “就刚才,老师还亲了宁儿……”   裴子玄又饮下半盏茶。   “这个,是你欠本宫的,怎么就只许你偷亲本宫,本宫就不能还回去了?”   悠宁自觉找不出什么话反驳。   “可是……”   作者有话要说:喔,这糟糕的台词。   你们碰来碰去是碰什么呢?? 第44章   她张了张嘴,也没把一句可是什么说出口,确实,裴子玄说得话也不无道理。   他看着她这几人愈发会说的小嘴,也吃了瘪,不经意从鼻尖凉凉地哼出一声。   “可是,可是什么?”   裴子玄食指在桌子上轻轻敲着,一下又一下,在这无尽的暗夜里,这声音仿佛是扣在人的心尖上一样。   准确的说,是悠宁的心尖。   她暗暗吞了口口水。   然后一双好看的鹿儿眼眨了眨。   “可是,上次,宁儿亲的并不是老师的……”   裴子玄一双桃花眼眯了眯,略微抬起下巴,露出几分淡淡的尊贵,等着她的下文。   “并不是,老师的这里……”   她软和着一张似乎能掐出水儿的嗓音。   然后两根手指还在唇上揉了揉。   裴子玄尖利的狼牙舔了下唇,虽说屋子里没有熏地龙,但他还是觉得有些燥,又淡饮了三口茶。   “爱徒,可知,时间过了这么久,利息自然也滚得多了。”   他面不改色地说着,然后半挑起眉眼。   “宁儿可觉得为师,说得有理啊。”   悠宁一双唇抿了抿,嘟出几分水泽,眉眼下垂了几分。   “诚然……有理……”   裴子玄坐在椅子上,背挺得直直的,良久没有说话,悠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着些什么,就在她想要找点什么说的时候,裴子玄反倒抬起了双眸。   “宁儿可是累了?”   悠宁贝齿轻咬了下唇,不知道该说自己累了还是不累,想了一会,还是决定实话实说的好。   “其实还好,不怎么劳累。”   “晚膳可曾用好了?”   裴子玄坐在一把单椅上,身上着一散星玄袍,在微弱的月光下,淡淡的纹路仿佛闪着光,衬的他愈发隔世了起来。   其实当今圣上算不上俊美,韶阳也无法称之为绝色,偏生裴子玄,生得一副妖异尊荣,任谁都想多看几眼。   悠宁其实晚膳用的很好,用晚膳之后,还吃了些果子,酸溜溜甜滋滋的汁液进到腹中,更是让晚膳升华了不少。   可是鬼使神差,她摇了摇头,她莫名想和裴子玄多待一会,若是说了用好了,他或许就要叫她早点回去休息,可是,她并不想。   “没用好?”   裴子玄放下手中捏着的鎏金青烧瓷杯,抬起一双漆黑的眸,淡淡地问了句。   “嗯。”   悠宁再次点了点头。   良久,待裴子玄饮完了杯中的茶,他淡淡说出了一句。   “好,跟本宫过来。”   “嗯?”   悠宁鼻尖哼出了一声,然后乖顺地跟在裴子玄的身后走了。   看着方向,好像是要去厨房。   “老师,是要给宁儿做宵夜吗?”   裴子玄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不,本宫,喂猪。”   她皱了下好看的眉,思量了下,亓院好像是没有猪。   在厨房打量了半天,也没见着有什么东西,裴子玄挑了下眉,舌头舔过尖利的狼牙。   “怕是,要等上一会了。”   他看了看窗外的星辉,略微判断了下时间,并没有去看悠宁。   “没事,没事,不急。”   她赶紧说道   “嗯。”   裴子玄随意嗓子里窝了一声。   然后对着外面叫了句。   “时典。”   时典几息而至。   “阁主,有何吩咐。”   “去趟亓督所,找亓骨要些新鲜蔬菜,肉什么的。”   “属下领命。”   悠宁看着时典一张脸,好像有了些什么变化,但是又说不出来,看起来,就是莫名觉得更生动了些。   时典刚要转身离开。   裴子玄一根手指在砧板上敲了敲。   “对了,一定记得拿些新鲜的虾。”   “是。”   裴子玄头轻微点了点,目光总是有些冷清。   他舀了瓢水,朝着自己的指尖浇了下去,许是想冲掉刚才砧板上的味道。   随意的动作,简单洒脱,虽说他看起来依旧冷冷清清的样子,却还是多了些人的滋味。   裴子玄转身走进了院落里,悠宁自然是跟着他。   在院内的月光下,他的衣袍闪着淡淡的光,像是神,又像是魔。   “宁儿,不若,本宫教你剪烛花吧。”   悠宁没想到他会突然这般讲。   她自然是千万个愿意。   “好。”   她脸上勾起一抹好看的笑意,随着裴子玄进了房里。   最近他说话的时候愈发少了起来,走路的步伐,也更多了几分悠闲,他本来平日里性子就慵懒,不仔细看,还真的很难被发觉。   亓院的烛台都很精致。   裴子玄自顾端过来一盏,放在桌前,随后坐在凳子上,他手里拿着一把精致的剪子,色泽温润,若放在平日里,这剪子定是不会很衬他,但是在此情此景下,却莫名让悠宁觉得搭配。   他手很稳,每轻落下一剪子,烛花便在他的手下轻轻一跳,映出他的脸上一片暖光。果然好看的人,都是好看到手指尖的,干什么都会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裴子玄抬起在烛光下熏得略微有些妖异的眉眼,双眸注视着还在门边的悠宁。   把拿着剪刀的右手,靠在桌子上,然后双眸闲散了几分,他发现,透过烛光去看她的脸,竟能更平添几分俏皮,诚然是妙哉。   裴子玄把左手的手肘搭在桌子上,背挺得直直的,两根手指在自己的下巴上搭了两下,再顺着下巴随意地敲了两下自己的鼻梁骨,然后再次眸光向下,看向桌子上跳动的烛花,右手稳稳地落下一剪子。   他两个手指朝着悠宁的方向比了比,然后又朝着自己的怀里点了半分。   “还不过来?”   这时悠宁才缓过神来。   “哦!是。”   她往前面走去,坐到了裴子玄身边的椅子上。   他的目光依旧专心于烛花,但是声音却还是漫不经心地飘了出来。   “太远了。”   “嗯?”   悠宁侧过脸看向他。   “哦……”   她把自己的凳子朝着裴子玄的方向挪动了一丝,然后又稳稳地坐下了。   “还是太远。”   “哦……好。”   这次不等悠宁站起身来,移动凳子,裴子玄直接伸手一勾,稳稳握住悠宁的凳子,然后朝着自己的方向猛得拽近。   “老师!”   她的双手没有任何支撑,只是坐在凳子上,凳子被他拉动的极快,就在凳子停下的一刻,悠宁也成功地栽倒在了裴子玄的身上。   她一双素手抓住裴子玄的衣襟。   准确的说,不是衣襟。   因为裴子玄是正对着桌子坐着的,而悠宁栽倒过来的时候,是对着他的肩膀,也就是他身子的侧面栽倒过来的,加上裴子玄闲散时,衣袍多数有些松散。   所以,悠宁这一抓,正好单只手顺着裴子玄的衣襟伸了进去。   剩下的,就不言而喻了。   裴子玄倒吸了一口气。   然后伸手捉住了悠宁的手腕。   抬眼看向她。   悠宁的额头抵着裴子玄的肩膀,发觉自己的手腕被抓住以后,略微有些紧张地抬起头。   “老,老师……”   她自觉手上的肌肤有些不平整,好像还有什么抵着手心。   不经意地抓了抓。   “裴悠宁。”   就是这么一抓,裴子玄的眼瞬间眯了起来,直接叫了她的名讳。   悠宁心下十分虚,一双眼睛瞪得又大了几分,和裴子玄对视着。   “还不把手拿出来。”   裴子玄的声音低沉沉的,狼牙咬在唇上,略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思。   “哦,对对对,是是是!”   悠宁赶紧把手伸了出来,瞬间自己的左手抓住右手,然后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避开裴子玄的目光。   裴子玄从鼻腔深深呼了一口气,两只手指捏起来悠宁的下巴,让她和自己对视着。   “你给本宫记着,这事,你也是要还的。”   悠宁的眸子再次瞪大了几分,她记起来刚才裴子玄说得利息一事,若这事要是等得久了,那还不知道还的时候,要还多少去。   “那现在还!”   少女清脆又无知的嗓音。   裴子玄本拿起剪刀的手,甚至在空中顿了一丝。   他侧过脸,看向悠宁。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他的声音带上了一缕不可名状的蛊惑。   悠宁睁了睁眼睛,仔细看着面前的裴子玄,然后重重点了几下头。   “宁儿说,现在还。”   接下来,裴子玄没有说话,两个人陷入长久的对视之中。   屋内略微有些昏暗,只有两个人面前的一盏烛台,似乎发着微弱的噼啪声,烛光跳跃在两个人精致的侧脸上,一瞬间仿若天地缓缓,日月无声。   两个人的鼻息都清晰地缠绕在彼此的耳畔。   裴子玄眯了眯眼。   悠宁也莫名觉得嘴唇有些干痒,不自觉舔了舔。   她觉得裴子玄的目光仿佛深潭一般,还带着一种让人难以移开的力量,甚至让人不自觉想靠上去几分。   就在这安静又燥热的时刻。   “裴祭……”   亓骨一声带了几分魅的嗓音。   顺带着声音,他人也踏进了裴子玄的房间。   然后便看见了面前这一幕。   “啧。”   “啧啧。”   “啧……”   第三句啧还没说出来,就被裴子玄一个杯子砸了过去。   亓骨也没恼,随意地靠在了门边上,看好戏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   然后轻笑了一声。   “良辰美景,倒是本督打扰了,东西都带来了,二位继续啊。”   裴子玄的眸轻轻一抬,正好对上亓骨那一双丹凤眼。   “本宫记得刚回来的时候,便和你说过,这嘴,要是不需要,本宫可以帮你剐了去,本宫说话,向来一言九鼎,不如亓大人,选个好日子?”   他的声音冷冰冰的,没什么情绪。   亓骨啧了一声,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一时间。   屋内,再次剩了裴子玄和悠宁两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宁儿:“老师说的猪可是说宁儿吗?”   裴祭:“嗯。”   宁儿泫然欲泣。   裴祭眼皮子一挑。   裴祭:“掌上明珠的珠。” 第45章   周遭的空气变得愈发安静起来,随着烛花的跳动,细碎的噼啪声在悠宁的耳边炸响,她只是觉得心脏跳动特别快,砰砰砰,似乎每一下都敲击在她的胸膛之上。   裴子玄在房间里站着,一身玄袍显出身份的尊贵,两个人的目光对视着,算不上缠绵,也算不上清冷。   过了有一会,他略微挑了下眉。   “走吧,再等一会便更晚了。”   “嗯。”   悠宁点了点头,跟着裴子玄走了出去。   时典已经把带回来的东西全部放在了厨房里,亓骨也在院子里面随意地走动着。   裴子玄在他面前顿了顿。   “本宫可不记得叫你来了。”   亓骨脸上媚气地笑了下。   “本督什么时候那么听你的话了。”   裴子玄没回他的话,径直走进厨房里面去。   随便挑了挑时典带回来的东西。   亓骨本在院子里,见着裴子玄进了厨房,便也跟了进去,厨房很大,能容纳进去很多人。   “这个,这个,都做啊,本督想吃。”   裴子玄单手拿着一把菜刀,在亓骨说完这句话以后,叭得一声,用刀尖直直地戳在砧板上,就一下,便立住了,力道很大。   吓得悠宁整个人抖了一下。   他抬起眼看向旁边的亓骨。   “你最好给本宫把嘴闭上。”   亓骨嘴巴里啧了一声,转身进了四老爷房间去了。   四老爷被亓骨吵醒了以后,整个院子里便多了几分喧闹,这两个人爱斗嘴的程度,可是相当的。   亓骨走了,厨房里也安静了下来,裴子玄随意地手腕一提,把菜刀平稳地重新放在砧板上,然后转身伸手在蔬菜里面挑挑拣拣着,眸色慵懒中带着几分恹。   他后背挺得直直的,脖颈微微向下低过去,露出冷白色的皮肤,月色划过他高挺的鼻梁,让他的五官显得更深邃了一些。   悠宁看着面前的裴子玄,仿佛是认识,又仿佛是不认识。   “老师?”   即便她知道面前的人就是裴子玄,她也还是想再次开口确认一下。   “嗯?”   裴子玄鼻尖淡淡哼出一声。   悠宁看着面前的太子爷,轻轻地笑了下,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微微低下了头,然后勾起了淡粉色的唇角。   “过来,洗菜。”   裴子玄没看她,一边在手里处理着虾线,一边对着悠宁说着。   “好。”   她闻言朝着他走了几步。   “哦,你等等。”   悠宁脚步停了下来。   裴子玄把头抬了起来,随便甩了两下手,指尖的水珠顺着修长的手指,飞向空中,怎么看,怎么多了份洒脱。   也就是这一甩,正好几滴水珠溅到了悠宁的鼻子上。   “唔……”   她惯性地后退,然后闭上了眼睛。   裴子玄看到了这一幕,眯了下眸子。   “过来。”   “嗯?”   她朝着他走过去,然后略微站定。   裴子玄眯眼看她,见她还是离得有些远,他神色有些恹,往前走了两步,在和悠宁靠得几分近的距离上停了下来。   伸出两根手指,刮掉了她鼻梁上的水滴。   悠宁看着面前的俊脸一点点放大,然后一双好看的手,留给她鼻子上有些冰凉的触感,随着裴子玄的靠近,他身上的妖异香气也愈发浓郁起来,悠宁略微退了半步,吞了吞口水。   裴子玄永远都会把她的细小动作尽收眼底,他轻轻勾起了下唇角,然后向门外走了半步。   “亓骨,进来。”   本在外面和四老爷调侃的亓骨目光一愣,朝这边走了过来。   “裴祭,干嘛?”   “打盆水。”   裴子玄漫不经心地说出一句话。   “打水,我这亓院里这么多下人,你非要本督打水?”   “不打你就别吃。”   他单手撑在案板上,抬起下巴,淡淡看了他一眼。   亓骨一双带着几分媚的眼睛挑了挑。   “那她怎么就能吃?”   裴子玄正在处理虾线,懒得和他废话。   亓骨见他不说话,嘴皮子又贱了起来。   “也是,本督也不能和你睡……”   话还没说完,裴子玄一双眸就抬了起来。   亓骨自然是不敢听他后文的,赶紧拿了盆就去打水去了。   裴子玄收回目光,瞥了悠宁一眼。   发现她并没有怎么上心这句话,然后便重新把注意力放在处理虾线上去了。   过了会,亓骨端了盆水过来了。   “放那吧,过来生火。”   刚大放厥词了的亓骨自然不敢推辞,只能恭恭敬敬地穿着一身华服,坐在小板凳上生火。   “火急了,重新。”   “啧……”   “火慢了,重新。”   “烟太呛,重新。”   “……,重新。”   裴子玄地狱幽魂一样的声音在亓骨的耳边不停地炸响,一遍又一遍,直到亓骨被火烟熏得泪流满面,裴子玄也没个停下来的意思。   “太子爷,行了嘛?”   亓骨灰头土脸地问道。   “不行。”   然后一个甜甜的女声问道。   “老师,宁儿这个菜洗的行了吗?”   “可以。”   明明回答都是出于一个嗓子,一个语调,可是莫名其妙,就不是一个味道。   裴子玄做菜速度十分快,很快,在亓骨的卑微哭泣中,好几道菜都上了桌。   “你出去吧。”   本在裴子玄身边的悠宁抬了下眸子。   “好。”   “不是你,是亓骨。”   亓骨如临特赦般,灰头土脸地跑了出去,然后,院子里,便是四老爷的一阵爆笑。   裴子玄安静地处理着虾,悠宁没有什么菜可以洗了,只是站在旁边看着。   几盏蜡烛把厨房点得很亮,月光倾洒进一隅,把案板打磨出几丝清辉,连带着裴子玄和悠宁的脸,都显得更安逸了几分。   月光在这个时候,好像是有点甜的。   悠宁如是想。   “老师还要做一道虾吗?”   “嗯,虾这样做,比你今天晚上吃的,更好吃些。”   裴子玄不咸不淡地说着,语气没什么变化,但是听在悠宁的心里,莫名软和了些。   “老师做的东西,都是最好吃的。”   她甜甜地说道,却也是发自肺腑。   裴子玄唇角不经意间勾了下,眼中多了些不知是哪里来的光亮。   洗干净,去除虾线,略微改上几刀,用些许调料煨好,再裹上一层鸡蛋液,下热油锅煎炸。   裴子玄的动作极其娴熟,在入锅的那一瞬间,香味一下便传了出来。   “好香……”   裴子玄没搭话,但眉宇间的恹却是减缓了不少。   过了会。   “行了,端上去吧。”   “好。”   膳桌上。   亓骨如愿以偿地蹭上了饭,四老爷也像是闻到腥的猫儿一样坐在了桌子边上。   悠宁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口虾,虾本就干净新鲜,品质又是虾中的上品,虾的味道,裹挟着浓浓的蛋的甜糯香味,味道简直不能再好。   裴子玄随意饮了几口茶,没有动筷子,用眼尾扫了下悠宁一脸满足的样子,唇角挑起一丝笑。   “老师做的东西当真是天下第一的。”   裴子玄淡淡看了她一眼。   “过誉。”   漫不经心的低沉声线,敲得人心痒痒。   “老师,过会你还教宁儿剪烛花吗?”   “好,过会……”   裴子玄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到从外面闪进来一个人影。   那人影瞬间到了会客堂。   “阁主,前线急报。”   迟昭在几个人的膳桌前站定。   裴子玄的眼睛眯了眯,然后站了起来。   “烛花,改日再教。”   然后,他和迟昭两个人身形一闪,消失在夜色。   四老爷和亓骨只是略微愣了一下,具体表现仅仅是嘴里咀嚼的动作慢了一丝丝而已,待他们离开以后,便顷刻间回归到了原来的扫食状态。   悠宁看着两个人离开的方向,好看的眉皱了起来。   “他们……”   许是见着她的目光里写着焦急。   亓骨抽出空回了她一句。   “不必为裴祭忧心,小事。”   听到亓骨这么说,悠宁心下安稳了些,却还是莫名的没办法完全放心。可能也是因为她从小养在宫里,没经过什么太大的风雨,在话本子里看过的前线急报什么的,几乎都连着什么有去不归,所以心下还是紧张着。   “那老师,可会有什么危险?”   亓骨放下筷子,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郡主殿下,除了因为你以外,裴祭都不会有什么危险。”   悠宁神色顿了顿,低下头,没再说话。   另一边。   右相府。   议事堂内。   迟昭和裴子玄两个人站在一片边界地形图前。   “陈国刚出兵了?”   “正是如此。”   迟昭在一旁回答着,然后用一根细木棒划了划具体的位置。   “大约就在这一带。”   裴子玄点了下头。   “那现在战况如何?”   “第一仗,只能说是险险没输。”   裴子玄大约知道了情况。   “时典。”   “属下在。”   随着一声细碎的瓦片翻动,时典安稳落地。   “皇帝可曾联系你借兵?”   “尚未。”   裴子玄嘴角挑起一丝妖异的弧度。   “那便,再等一天。”   迟昭看了下裴子玄。   “再等一天?”   他点了下头。   “嗯,本座推断皇帝老儿他此次打碎了牙,也不会来求本座,但是他知道,本座这次一定会去找他谈条件,既然是谈条件,自然是谁手里的筹码大,谈的就越有把握。”   裴子玄的手指随意在地形图上点了几下,目光中透出薄凉的笑意。   另一边。   金府。   左相从府中走了以后,会客堂便陷入了一片死寂地沉默。   金知若跪在地上,目光倔强。   金易考坐在主位上一言不发,一向护犊子的苏问暖,竟然也没有丝毫让金知若起来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恩二昨天好像在评论区看见有人说爱我   hhh啾咪 第46章   “罚你禁足,没有我令,不许离开你的房间半步。”   金易考坐在主君的位置上,眉毛紧紧地皱在一起,这是他自从金知若出生以后,第一次体罚她,放在过去,最多的惩罚也只是抄几篇诗书,而且最后也不一定会查阅。   就算是查阅,多半也是交给苏问暖检查,既然是交给苏问暖,那金知若写不写,多半就无所谓了。   比体罚更少见的,就是苏问暖到现在也没有一点点要给金知若求情的意思。   她把头扭到一边去,一言不发。   金知若跪在地上,看着面前一脸严肃的父母,庄重地行了一礼。   “是,女儿领罚。”   她一张还带有几分稚气的脸上写满了倔强,转过身去的动作也带着毅然决然。   金知若走后,偌大的会客堂只剩下苏问暖和金易考两个人,所有的下人早已都屏退了下去,屋子里死一般的安静。   金易考坐在主君位上,仿佛一尊雕像一般,只有鼻孔喘出来的粗气,让人知道他还在活着,而且极其愤怒。   苏问暖忍了很久的泪,终于掉了下来。   没有作天作地,她第一次在金易考面前,这么不知声不念语地哭,一下又一下,小声地啜泣着。   “究竟,为什么,会这么突然?”   金易考的背略微有几分佝偻,他的双手分别放在两个膝盖上,身子微微向前面倾着,一双有些浑浊的眼,看向旁边哭泣的苏问暖。   苏问暖没有答话。   “你就希望咱们的女儿嫁到那吃人的宫里面去?你是不是疯了!”   金易考的声音猛然加大,一只手也狠狠地拍在桌子上。   从来没被吼过的苏问暖整个人身子重重地一颤,不敢相信地抬起头来,与金易考四目相对着。   “我?若儿不是我的女儿?我怎么可能愿意她嫁过去!”   金易考把手中的茶杯砸到了地面上。   站起身来。   “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他一边说着,一边向外走去。   金易考确实是很生气,在苏问暖的表情动作中,他知道,这件事情,她一定是知情的,他气她明明知晓却不提前告知一声。   同时,对于金知若,他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他不能怪女儿,只能怪自己没有教导好。   今晚的金府,注定漫漫长夜,很多人无法安枕。   许是,只有金知容一人心情好。   金知若嫁到了宫里去,家中有一个女儿嫁的好,剩下的女儿自然也差不了,少了如此一个强硬的竞争对手,她的心情好到甚至在地上略跳起了一曲小舞。   市井深宅,尚且不知几味悲欢。   亓院。   亓骨随意进了一间客房。   夜深了,四老爷也一直都是个觉多的主儿。   冬季里寒凉,没什么昆虫的叫声,悠宁一个人坐在院子里,难免显得孤冷。   月光,终究不是温暖的。   辛嬷嬷来了几次,最终也只是能给悠宁换上一身更加厚重些的狐裘,并没能说服她进到屋子里面去。   悠宁也说不出什么原因。   她就是想在这等着裴子玄回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了。   她的指尖愈发冰凉。   许是见着她一个人的身影过于孤寂了几分,时岳渐渐从夜色中显出身形,站在悠宁的旁边,一言不发,只是单纯地陪着她。   “时岳,你说老师今晚到底会不会回来。”   时岳没想到她会主动提问,略微顿了下,声音与往日没什么不同。   “在郡主执意于这里等着的时候,我便传音问了时典,他说按阁主的习惯,阁主是会回来的,只是不知道时间。”   “好。”   悠宁轻轻点了下头。   她的头脑愈发不清醒起来,今日很是乏累,刚才在晚宴上,她着实玩得欢了几分,加上现在夜里深了,即便是坐着,困意也难以抑制地袭来。   好几次晃晃悠悠要栽倒,也好几次她重新又自己坐直了起来。   终于,再最后一次彻底支撑不住的时候,一双微冷的手托住了她的脸颊。   悠宁淡淡睁开眼。   眼前,就是一直在等待着的人。   “老师,你回来了……”   “嗯。”   裴子玄看着面前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的人儿,心中莫名软了几分。   “一直在这等着?”   悠宁努力把眼睛眨了眨,然后嘴边涌起一丝甜甜的笑意。   “嗯!”   少女好听的嗓音从喉咙里窝出来,叫人心底痒痒。   “为师回来了,回房睡吧。”   “好。”   悠宁永远都不会知道,她这副困地睁不开眼的尊荣,是有多么的诱人。   裴子玄嘴角勾起一丝笑,一只手扶住悠宁的背,另外一只手穿过她的膝盖窝。   然后整个人轻轻一提,便把悠宁揽在了怀里。   许是突然的失重,悠宁睁开了眼睛。   “老师,可有受伤?”   可能是裴子玄身上独特的香味,让她略微清醒了半分,把一直等着要说的话说了出来。   “受伤?”   裴子玄半眯了下眼,看着怀里的人儿。   悠宁甩了甩头,略微甩起几缕青丝。   “哦,不,宁儿想问的是,老师,可会受伤……”   裴子玄一步步向她的房间走去,权当她在说梦话。   见着裴子玄没有理她,悠宁一只素手直接抓住了他的一缕青丝,用着些力气拽了拽。   “老师为何不回答……刚不是说前线急报……”   听到这,裴子玄才半挑了挑眉毛,原来她说的是这事儿。   “你见着哪朝太子上战场?”   “唔……也是……”   悠宁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一直强压的睡意终于也忍不住了,话还没说完便睡了过去。   裴子玄看着怀里的人儿,咕哝着半句话,就陷入了睡眠,胸脯随着呼吸浅浅地上下浮动,俨然一副安稳的样子。   他把她放在榻上,然后在一边站定。   裴子玄看着面前睡得如此深的悠宁,心上慢慢涌起一番别样的感情,他眼前略微浮现起刚才在院门口,看见院子里石桌边上坐着的女孩儿,困得微微左右栽倒着。   一时间陷入回忆,待裴子玄把自己从记忆中剥离的时候,嘴角已然是难以掩盖的笑意。   榻上的悠宁,睡相很是好看,像一只安静的猫儿一样,让人觉得可爱。   裴子玄浅叹了口气,准备转身离去。   “老师,别走……”   还没踏出半分,便听见身后传来女孩细腻地呢喃声。   他的耳朵一贯是最好用的。   裴子玄再度转过身去,却发现悠宁依旧是睡得安稳。   他轻挑了下眉尖,长腿向前走了些,半坐在榻的边缘上。   “为师在呢。”   裴子玄低声说话的时候,只是让人觉得摄人心魂。   悠宁微微翻身,胳膊不自觉地动了动,一只手正正好好搭在了裴子玄的手心里。   说不上是不是下意识的。   裴子玄掌心一合,稳稳地握住了悠宁的手。   她的手依旧是软软的,带着温热。   只不过他的手,却愈发冰冷起来。   他看了看窗外,按理说,是该离开了。   不过想了想,还是觉得有点舍不得,便给自己寻了个好的理由。   你守为师上半夜,为师便守你下半夜好了。   礼尚往来,两不相欠。   想到这。   裴子玄嘴边哼了一声笑,嘲自己有些幼稚。   “幼稚啊,裴祭。”   他低低地说了几个字,与自己说话,他一向最擅长。   “对,裴祭最幼稚了……”   悠宁莫名的在梦里和裴子玄对上话来,听到她的声音的时候,裴子玄微微一怔。   他垂眸看向榻上的悠宁,她依旧安稳地睡着。   不过,裴子玄发怔的并不是她竟能在梦里与他对话。   而是。   他这么多年的自言自语,竟然在今天,终于听到了个回答。   这个感觉,着实,挺好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   时典从外面走了进来。   “阁主,前线来报了。”   适当的距离,简单的言语。   “好,去我房里吧。”   裴子玄又看了一眼悠宁,然后把她的手安稳地放进了被子里,转身走了出去。   他回到自己的房内,伸手把领口扯了扯,坐在太师椅上,看着面前的时典。   “去前线打探的是谁?”   “阎若。”   裴子玄半挑下眉,她想将功补过,也不是不能理解。   “说吧,什么情况。”   “据来报,刚才,上半夜,裴国的大部分精锐对陈国的主营地进行了一次偷袭。”   “结果呢?”   “惨败。”   裴子玄嘴边叹出一声笑。   “这消息,皇帝他大约什么时候知道。”   “许是再过上三四个时辰。”   “好,那本座便再等上三四个时辰,你下去吧。”   “是。”   时典走出去以后,裴子玄的屋内愈发冷清起来,他依旧坐在太师椅上,衣袍更加松散了几分。   他一下又一下地按着自己的太阳穴,面容上让人说不出的感觉。   “裴祭。”   “说。”   裴子玄知道,刚他在悠宁房里的时候,亓骨就一直在外面晃悠,虽说只是几道虚影,还是被他轻松地看见了。   果不其然,亓骨半靠在裴子玄的门边,一身绛紫色的衣袍,压了珠色纹理,纹理一笔一笔攒成流云,垂在袍子上,原本上面少许的灰,也早已被他掸去,故他整个人看起来。   真的就是太监本体。   亓骨略微带着笑意走了进来。   裴子玄半抬眸看了他一眼。   “你能不能不穿的这么像个太监?”   “本督愿意。”   “说,什么事。”   裴子玄神色恹恹的。   亓骨略勾了下眼尾。   “聊聊,那小郡主吧。” 第47章   裴子玄单手敲了敲桌面,半挑了下眉尖。   亓骨知道他这个意思,就是,你坐吧,本宫屈尊听你说两句。   他便坐在了裴子玄的对面,只不过,脸上带着些许莫名其妙的笑。   “有话快说,别在这烦本宫。”   亓骨鼻尖哼了一声。   “你对那小郡主,是真的上心了吧。”   裴子玄左手食指均匀稳定地在桌面上敲着,背挺得直直的,然后右手一下又一下地摩挲着下巴。   良久,慢慢吐出几个字。   “你瞎?”   听到这话,亓骨倒是一声笑了出来。   “你这次倒是没躲躲闪闪。”   裴子玄略微扬了扬下巴。   “躲闪?也得躲闪得过啊。”   亓骨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此言有理啊。”   顿了下,他又继续说道。   “那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裴子玄的神色恹恹的,说话上语气也没有什么变化。   “啧。”   亓骨最看不惯他这样一副样子。   “那你就打算这么耗着?”   裴子玄抬眼懒懒地看向他,没做回答。   “耗到死?”   亓骨穷追不舍地问着。   “嗯,不然呢?”   裴子玄终于是出了声。   “啧,啧。”   亓骨的嘴好像在说话之前不啧两声就不舒服一样。   “本督觉着,你这既然要死了,便在死前把该做的事都做了才好……”   亓骨不知道什么时候得了四老爷的真传,教育起裴祭来可以算是一个滔滔不绝。   后来的亓骨说了什么,裴子玄也没仔细听,但是他大致听了第一句,亓骨好像是说什么,临死前把该做的事都做了。   在亓骨终于发表完长篇大论以后,裴子玄挑了下眉尖,对第一句话发表了看法。   “你确定?”   “当然。”   亓骨脸上带了丝笑意。   依旧那样几分媚。   论感情,亓骨可谓是相当风流,唯一栽倒的一次,就是阎若,他当时跟裴祭打包票说,这丫头只要救回去,一定会对他亓骨死心塌地,可是意外的,死心塌地是死心塌地了,只不过是对裴祭。   不过无所谓,亓骨桃花不断,且本也没对阎若有什么心意。   裴子玄神色凝重了几分。   “那若是本宫死了以后,她怎么办?”   “殉葬呗,还能怎么办。”   亓骨挑了挑眉眼,一脸云淡风轻的说道。   裴子玄没再理他。   亓骨自然看出了他的心思。   “裴祭,你要知道,殉葬这个东西,是分两种的,其中一种,就叫心甘情愿。而这世界上,爱这个东西,偏生能叫人抛弃生死,来做这世间独一份的心甘情愿。”   亓骨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和往日里不大相同,声线意外有些哑,少了几分媚,多了些许薄凉,他转眼和裴子玄对视着,然后两个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裴子玄眯了下眼睛,品着他说的这句话。   思来想去,倒是好像品出了几分滋味。   “困了,走了。”   亓骨半打了个哈欠,然后转身离开了,屋子里再次剩下了裴子玄,还有的,便是缠绕在他耳边,亓骨刚才说的话。   他几根修长的手指按上太阳穴,一下又一下地揉着。   不知不觉,便是天亮了。   又过了一阵子,他看了看窗外的日头,时辰,大约是到了。   洗漱过后,他踩进风里,朝御书房而去。   今日,同时在宫里的,还有左相。   他下了朝没走,便自顾朝了荣王府去了。   荣王这几日不知是从哪里染了几分病气,整个人没什么精气神。   不过听说左相来了,他倒是依旧笑脸相迎着。   “荣王殿下,这婚事,老臣昨日可是搭好了线了。”   荣王嘴角勾起一丝笑。   “那便有劳左相大人,过几日,和本王一同去拜谒下父皇了。”   “臣领命……”   两个人眼中都透露出精光,彼此,都是心照不宣着。   御书房,皇帝面色很是不好,边境连连败退,再这样下去,绝非是一件容易解决的善事。   几声故意而为的脚步声。   “谁!”   皇帝目光猛得追过去。   只见门口拂帘一开,裴子玄从外面走了进来,脸上依旧是一副寡淡没人味的表情。   他随意坐在了一把椅子上。   “好久不见啊。”   皇帝的目光瞬间阴沉下去。   “你来做什么?”   裴子玄不屑地挑了下眉。   “本座,自然是来跟你谈条件的。”   “你!”   皇帝一拳锤在了桌子上,然后整个人一下子站了起来,伸出一根手指气急败坏地指着裴子玄。   “气大伤身,说不准哪天就死了呢。”   裴子玄说话的声音不大,淡淡的,却足够传到皇帝的耳朵里。   皇帝自然也不是个吃素的,气急败坏过了,他的脸上,慢慢涌现出一种奸邪的笑意。   “条件?朕愿闻其详。”   裴子玄的唇角挑了下。   “本座生母的真正死因是什么?”   两个人在御书房的两边四目相对着,裴子玄微微扬起下巴,露出利索地下颌线,和上面坐着的人用目光进行着交锋。   听到这话,皇帝猛得从喉咙里憋出了一声笑。   且笑声愈演愈烈。   “韶阳?韶阳自然是为朕挡箭而死啊。”   他最爱的就是戏弄裴子玄的这种感觉。   裴子玄的眸轻轻眯了下,瞬间站直了身体,然后脚下生风,半息便走到了皇帝的面前。   他双手按在皇帝的桌案上。   “本座劝你,最好想清楚,不然,用不上陈国,本座,便足以让你整个裴国覆灭。”   皇帝的目光上染上一抹狠厉,不过转瞬即变成了一种轻蔑。   “你不敢。”   皇帝脸上带着戏谑的表情,对着裴子玄轻轻说道。   裴子玄的舌头刮了刮狼牙,眸光中透出阴冷。   皇帝神情里的戾色中带着浓浓的自以为是。   “母后的教导,你裴祭怎么敢不听呢?”   皇帝之所以对裴祭无所忌惮,只因为他抓住了他的全部死穴。   他的每句话,都如同刀子一般戳到裴子玄的心口。   裴子玄如今为何处处掣肘,均因韶阳当时说的话,母之命,不得不从。   “本座劝你,最好别后悔,你边境的兵,还能撑多久,你自己心里清楚。”   皇帝面上一阵戏谑,他此生爱的事有很多,关于裴子玄的便有两件,一个是戏弄他,另外一个是,看着他死。   “朕也提醒你,少挂念朕的事,你裴祭,比朕,更容易早死。”   皇帝脸上带着阴邪的笑意。   “恕不远送。”   “自然。”   裴子玄最后淡淡吐出两句,转身离去。   再次回到亓院,也仅是不到半柱香的时间而已。   他坐在太师椅上,思量着皇帝刚才说的话,怎么想,怎么都觉得有些弦外之音。   皇帝那般不慌不忙,定然是有什么其他原因。   “时典。”   “属下在。”   “边境可有什么异动。”   “回阁主,暂时并没有。”   裴子玄舌头在狼牙上蹭了蹭。   “嗯,多派几个人手去盯着,有事,迅速来报。”   “是。”   时典回答完之后,裴子玄抬眼看了他一下。   “等等,你脸上是怎么回事?”   最近很忙,裴子玄和时典说话的时候,又大约都在夜里,他此时才发现时典脸上的那些伤痕印记。   “没事,小伤。”   “还有人能伤到你?”   裴祭对时典的能力十分信任,若他自己是十,那时典,怎么也是九,甚至还能再多一些。   “和阁主一样,女人罢了。”   裴子玄抬头看了眼他,露出一个你快点滚的目光。   时典知趣地走了。   的确,他说得不无道理。   说到女人,裴子玄突然想到了些什么。   “回来。”   刚想回树上倚着的时典再一次回了过去。   “何事吩咐。”   “郡主呢?”   “刚听时岳说,郡主好像是被太师家的公子约出去了。”   裴子玄眉挑了挑。   游浩言?   正在裴子玄想要给时岳传音问一下的时候,外面一声报。   “郡主回来了。”   裴子玄眸色闪了闪。   回来的倒是挺快。   室外。   亓院门口。   悠宁下了马车,手中捏着一个精致的锦盒,单是看着外观,便能感觉到里面的东西很贵重。   她的眸色中带着明媚,看起来心情是很好的。   就在她朝着院子里进的时候,便见着时典走了出来。   “时典!”   时典再次停下了步伐,转过身去。   “郡主殿下。”   悠宁略微皱了下眉。   “为何冬月被你救了以后,就怪怪的,你对她做了什么?”   时典一张好看的脸窝出了个酒窝。   “郡主此话,时典可是担不起啊。”   悠宁撇了下嘴,唇角嘟出几分水润。   “罢了,老师可回了?”   “是的,阁主在房内。”   听了这话,悠宁面上露出些喜悦,小心翼翼地把锦盒放在袖口里护好,之后稳定了下情绪,快步朝着裴子玄的房内走去。   “老师?”   悠宁轻轻敲了几下门。   “门没关。”   裴子玄慵懒的声音。   果然,当悠宁推门进去的时候,裴子玄正靠在太师椅上,两条修长的腿叠起来搭上了前面的桌子,然后他的脸上,不知道盖了本什么书,看样子页皮子有些泛黄,许是年岁已久了。   裴子玄的衣袍有几分松散,有些还若无其事地垂在地面上,给他整个人又多填了几分闲懒。   悠宁见着他这幅样子,不知道该不该走进去。   便略微往前走了几步,然后糯着嗓子问道。   “老师可有时间吗?”   半晌。   “嗯。”   裴子玄鼻子尖里哼出一声。   然后一只手把脸上的书拿了下来,露出一副隔世的尊荣。   “何事?”   他的目光朝着悠宁的方向游走着,最后稳稳地落在了她那张好看的脸上。   悠宁被这突然一看,还有些慌了阵脚,脸上略微染上些许红晕。   “那,那个……”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上与浮云齐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裴子玄抬起眼,看着面前有些吞吞吐吐的女孩,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那个?哪个?”   裴子玄说话的时候慢慢悠悠的,让人觉得心里痒痒。   悠宁本来想卖一卖关子,但是在他的声音下,目光中,只能略微张了张嘴,便缴械投降,把本来想藏着掖着的话一下子都说出了。   “那个,礼物……”   她注意到自己一下子把礼物的事情说了出来,赶紧素手捂住了樱唇。   不过她说得话还是被裴子玄轻松地捕捉到了。   “礼物?”   他轻轻眯着眼,嗓子里窝出来的声音酥酥痒痒的。   不知道为什么,悠宁只觉得自己的耳后微微有些发麻,之后连带着整个身体也有些别样的感觉,她清了清嗓子,抬起手臂,想在耳后的肌肤上扫一扫。   也就是这么一抬,悠宁放在袖口里面的锦盒一下子滑落了下来。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掉到地上以后,锦盒也没落得安稳,咕噜噜地就向前面滚过去。   “诶!不行……”   悠宁一双鹿儿一样的眸子眨了眨,人也跟着锦盒向前面跑过去。   裴子玄的眼睛眯了眯,就如此看着悠宁一点一点向他靠近,然后最后,在他的桌子旁边蹲了下去。   看着她认真的神情,裴子玄的唇角不经意勾了勾,然后把手放在了桌子角的位置上。   果不其然,悠宁根本没注意她自己正正好好蹲在了那桌子角的下面,拾起锦盒后,她没有一丝犹豫地直接站了起来。   “诶!”   她的头撞在了一个说硬也不硬,说软却也不算软的地方。   悠宁抬起眸,看过去。   却见着裴子玄手背上的血滴顺着肌肤滑落。   鲜红的血珠,划过他过分白的手,然后一滴,一滴,滚落到地上。   悠宁手里捏着锦盒,有些呆住了。   “老师……”   “不碍事。”   裴子玄伸手把她扶了起来,然后随便用帕子揩了下手上的血迹。   “有什么事,说吧。”   悠宁纤长的睫毛微微的抖动着,轻轻吞了口口水,视线却还是离不开裴子玄手上的手,他的血揩是揩不尽的。   “对不起……”   裴子玄鼻尖轻轻哼了一声,腿从太师椅上放了下来,神色依旧有些恹。   “知道错了?知道错了以后站起来的时候,便看看左右。”   “好……”   她的心尖有点酸酸的,说不出的感觉。   裴子玄见着面前有些呆住的人儿,食指敲了敲桌子,然后又指了下她手里的锦盒。   “那个,送本宫的?”   “嗯?哦!是的……”   悠宁垂下眸捏着手里的锦盒,有几分害羞地咬了咬唇角,耳朵尖有些发红。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锦盒,然后把那枚扳指放在手心上,递到裴子玄的眼前。   “喜欢吗……”   悠宁极为谨慎地发问,她知道裴子玄这个人挑拣的很,很多东西都很难入他的眼。   裴子玄看着她掌心上放着的玉扳指,冰种,老坑,自然是上乘的极品。   他把玉扳指拿到了眼前,仔细的看着,倒是被他发现了一个小细节,这玉扳指的外围,雕刻了一个小小的猫爪印,裴子玄唇角微微勾了起来,恹恹的神色中缓了几分生机。   他指尖轻点了下那猫爪印,然后看向悠宁。   悠宁许是十分紧张,说起话来,声音更是软和了几分。   “那次,老师,拿着我的手,在信上按了这么个印记,许是,这个印记对老师有什么特殊的含义,悠宁记下了,便嘱咐师傅刻在上面,不知,不知老师可还喜欢……”   她越说,耳朵尖越红,一双素手背在身后不安地搅动着,鹿儿般水汪汪的眸子怯生生地看着面前的裴子玄,她想捉摸清楚他的情绪,可是不管怎样都是不懂的。   裴子玄抬起眼,看着她双眸中的光亮。   他眸中的光,是从她眸中来的。   裴子玄把那枚精致的扳指放在手上,竟又发现了些蹊跷,这玉,竟然是暖的。   “暖玉?”   悠宁终于听到了他说话了,神色中染上欣喜。   “嗯,嗯,是的,老师的手素常太冰了,暖玉自然是更配的……”   她的声音很好听,就像是山间清晨里,第一缕涌入池水中的溪流,轻缓又带着绵绵余音,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眼,都化进了裴子玄的心里,久久不能散去。   他的眸对上了悠宁的双眸。   两个人陷入了长久的对视中,心思各自难料。   良久,裴子玄把那枚扳指重新放回了悠宁的手中。   她好看的眉皱了几分,声音中暗含了些失望的情绪。   “老师,可是不喜欢……”   悠宁的眸中氤氲了几丝雾气。   裴子玄摇了下头。   她眼中的雾气更甚。   “本宫素常不自己带扳指。”   他的声音慵慵懒懒,随着风,缠进悠宁的耳畔。   “嗯?”   她微微愣了下,一抹笑意绽放在娇柔的面容之上,笑靥如花,这几个字,当真是不假的。   悠宁一只手拿着扳指,另外一只手握着裴子玄的手指。   她尺寸量的刚好。   这枚扳指,和他很相配。   “老师,可还喜欢?”   “喜欢。”   两个字,足够让悠宁满心欢喜。   看着面前人儿此般模样,裴子玄狼牙舔了下唇。   “宁儿,过来。”   悠宁朝着他的方向走了几步,略停在太师椅的旁边。   她嗅着他身上那股独特的香味,有一丝丝的紧张。   裴子玄挑了下眉,站起身来,伸手揽住她的腰,把她带到自己的怀里。   “唔……”   “上次,可就是为了这枚扳指,才去的游家玉庄?”   悠宁抬起头,对上他一双妖异的桃花眸。   “嗯。”   她点了点头。   “傻。”   裴子玄窝出一个字,之后一只手揉进她墨发之中,轻轻地缠绕着。   另一只手,抱她抱得更紧了。   悠宁伸出手。   轻轻搭在他的腰上,又将头靠上了他的肩膀。   他的腰很壮。   肩膀,也很宽。   都与她不同。   悠宁不懂男女之事,但是她知晓,这种怀抱,她是贪恋的。   她的手,也抓他更紧了些。   门外,时典得知了些前线的消息,本想着走进门来,转念想到郡主正在屋内,便从风中传了句消息进去。   “阁主,前线,陈国撤军了。”   裴子玄的手猛得握紧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恩二被流感捉住了,难受好久了,悲伤的故事。   最近太忙了,许是只能两千更了。   过了这段时候会恢复6000+   爱各位小甜心辣   ---   恩二的下一本接档文《生生宠(重生)》,喜欢的话请移步作者专栏预收一下啦!   文案:   秦生生是名扬四海的戏角儿,仅图她一曲娇颜,多少人散尽家财也亦无悔。   本该是一生的好光景,可她从出生便只为一件事——杀了皇帝宋衡,为全家报仇。   ^   上一世,她得偿所愿。   宋衡爱她宠她纵她,即便知道她一心要他性命,也依旧把她放在心尖上疼。   “命而已,生生开心,便拿去。”   她的匕首终究送进了他的心脏,那一刻,她亦锥心刺骨。   诛心之痛,她的爱早已深切。   ^   “陛下,若是你这辈子只能说一句真话,你会什么时候说?”   “若只有一次,朕会把它写在遗诏里。”   ^   遗诏夹层。   “生生,你全家的死非朕所为,如今,你便信了罢。”   秦生生抓着宋衡亲笔的绢布,哭到嗓音尽毁。   “宋衡,我秦生生欠你的,现在便还你。”   先皇驾崩第二日,太后秦氏悬梁自尽。   ^   一世重来,秦生生竟再次回到了她在戏台上的时候。   她凝视着看台上绝傲出尘的宋衡,眼底含泪,得以重来,她绝不错过。   宋衡嘴角挑起一丝笑。   “生生,这次,先少惯着你点。”   阅读指南:   1、重生架空小甜文儿,双C很洁。   2、双重生。   3、谢绝各种形式的人参公鸡写作指导,不喜点叉弃文点叉勿告知。 第49章   裴子玄的神色隐了隐,略带着几分妖异的瞳仁里焦灼着让人看不懂的黑,他的眉尾略微动了动,上挑的桃花眸危险地眯了一下,一只本揽在悠宁腰上的手也松了开。   悠宁发现了他的变化,本靠在他肩膀上的头轻轻动了一下。   她听不见时典在风里传进来的消息,自然是不知道裴子玄怎么了。   悠宁慢慢把头离开了裴子玄的肩膀,一双含着水儿的眸轻轻上扬,对上裴子玄那一双深邃的眸。   “老师?”   裴子玄微微挑了一下眉。   “本宫乏了,你先回吧。”   悠宁的神色愣了瞬,好像觉得有什么地方略微有些不太对,却又是说不出来的。   “好。”   她糯着嗓子嗯了一声,然后慢慢向后面退了半步。   “等等。”   裴子玄淡淡说了句。   “嗯?”   悠宁有些不解地抬头看向他。   在裴子玄的角度看过去,悠宁微微扬着下巴,露出光洁美好的脖颈,几缕青丝不安分地缠在耳畔,看起来,极为诱人。   他的声音哑了半分,然后抬起手,把她额角的碎发顺着发根捋着,一下又一下,仔细而又认真。   悠宁看着裴子玄近在咫尺的脸,他高挺的鼻梁极有存在感,此时裴子玄一双桃花眸正略眯着,瞳孔中竟似乎倒映出她的样子,见此状,悠宁的耳根不自觉地泛起了红。   正巧,此时裴子玄把捋好的发丝别向她的耳后,刚刚好看见她本白皙小巧仿佛凝玉一般的耳垂,泛起了红晕,他轻轻挑了挑眉,然后手不安分地在悠宁的耳垂上弹了一下。   就是这样一弹,悠宁整个人颤了半分,她抬起眸子,鹿儿一样的眼睛中带着些许不安,只觉得自己被裴子玄抱过以后,整个人身子都有些酥。   裴子玄看着眼前人的变化,将一点一滴都收在眼底,他一双邪气的眸不经意染上了些笑。   “行了,走吧。”   悠宁一双晕着雾气的眼眸眨了眨,然后略微行了个礼。   “好,宁儿告退,老师也,注意休息……”   说完这话,她飞快地在裴子玄脸上扫了一眼,最后目光稳稳地落在他手上的扳指上,然后嘴角扯起一丝笑意,许是怕被发现了,只是浅浅的一眼,看过了,悠宁便迅速转过身走了,可能是因为心情好,所以步伐也显得轻快了很多。   看着悠宁的背影,裴子玄半张开口露出一颗尖利的狼牙,他的舌头在上面轻轻舔了下,伴着舌尖的痛感,他唇边挑起一丝笑,伸手转了转自己手上的扳指,她的浅浅一眼,他怎么可能会看不到?   “时典。”   猫儿走了,便是该做正事的时候了。   时典从门外走了进来。   “阁主。”   裴子玄淡淡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说具体情况。”   时典应声点了下头。   “据阎若以及一些派过去的玄卫来报,此番陈国本想借此机会对裴国内地展开进攻,且据密探打听,刚刚上任没多久的陈国皇帝甚至有御驾亲征的打算,话虽如此,但就在刚刚,陈国撤兵了。”   裴子玄的左手食指上略微泛起温热,他用扳指在下巴上微微蹭了蹭,然后开口。   “可监视到裴国的使节前去?”   “暂时没有。”   时典一五一十地回答道。   “暗里也没有?”   “玄卫去的人数不够,且两军交战边界流民四散,若是使节诚心乔装打扮,暗里很难监察到。”   裴子玄清楚时典说得有理,略微点了下头。   “嗯,再抽出一部分玄卫前去,有消息立刻来报,你下去吧。”   “是,阁主。”   时典下去了以后,裴子玄的屋子里面更静了几分,偌大的房间内,只有香炉袅袅向上盘旋着烟雾,一圈又一圈,循环往复。   裴子玄眯着眼,盯了盯那香炉,然后站起身来,拿起旁边的香镊,搅了搅香炉里面的残灰,许是突然冲出来的香的余味冲了下头,他的神色中划出些许无奈,然后又捡了块新料放了进去。   裴子玄看了看香料盒子。   “倒是该做些新的了。”   说完这话,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个软和身影。   裴子玄的神色缓了缓。   “时岳,告诉郡主准备准备,过段时间,教她制香。”   他一句话送进风里。   还没来得及听见时岳那边的回音,他心口一阵钝痛,随即嘴角溢出一缕血痕。   裴子玄的眉深深皱了起来,呼吸声逐渐重了。   另外一边,时岳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地转述了裴子玄的话。   “制香?老师还会制香?”   时岳没有回答,她是因为要关照悠宁,才被破格提到裴子玄的身边,对于他私人生活上的事情,她知晓的并不是很多。   悠宁见她没答,便又问了一句。   “老师可说了具体时间?”   “没有。”   时岳利索地回答了一句。   “唔……”   悠宁略嘟了下唇角,粉嫩的唇畔嘟出些许水泽。   院外。   “报!右相大人在外求见。”   门口的小侍在外面喊了一句。   时岳的神情顿了下。   “若是郡主无事,时岳便先出去了。”   悠宁点了下头,示意她随意。   门外。   右相迟昭显然是知道了边境陈国撤军的事情,看样子此番前来是与裴子玄商量对策,他面色上多了些许可见的沉郁。   得了准许,他便从外面进了来,看到刚从悠宁房间里出来的时岳,迟昭脸上添了些许笑,朝着她点了下头,未多做停留,步履匆匆朝着裴子玄的房内去了。   刚一进去,迟昭便看见裴子玄紧紧皱着眉,他神色一惊,迟昭看得见,裴子玄的左手手背不停向外渗着血,唇边也有吐血的血痕。   “阁主!”   迟昭关了门赶紧朝着房内多行了几步。   裴子玄伸出手拂了拂,随意拿了张帕子擦掉了唇角的血痕,然后手肘撑在桌子上,他的神色带着恹,眉宇间也缠绕进一些戾气,他抬眼看向迟昭。   “说事。”   裴子玄的声音分外低沉。   迟昭看着他神色痛苦的样子。   “阁主,你的伤竟严重到这样的地步了?”   裴子玄没接他的话茬,只是又说了句。   “说事。”   迟昭神色隐了隐,知道多说其他的无益。   “陈国的撤兵的原因找到了。”   裴子玄的眸色闪了闪,缓缓吐出两个字。   “和亲?”   迟昭知道凭他那么聪明定然会猜测出来。   “正是如此。”   裴子玄挑眉的动作都缓了几分。   “可知和亲对象?”   作者有话要说:明日尽量加更!   希望流感早日退散,各位小甜心也照顾好身体!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公主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e608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迟昭的目光顿了顿,略微摇了下头。   “尚未可知。”   裴子玄的眸色不着痕迹地隐了下,觉得心口更痛了些,他回忆起那日在御书房与皇帝的交谈,略微呼了口气,事态还是朝着他的假设方向去了。   “罢了,本座知道了。”   他淡淡在嘴边溢出来一句,话语的尾音结束,还带出一声重重的咳嗽,他手心攥拳捂在唇畔,再次拿开的时候,已经是一手的鲜血。   “阁主……”   迟昭在一边看着,眉毛紧紧地皱在一起,他忙于政务,竟然不知道阁主的身体已经如此残破。   “不必与外人说,本座的身体,本座自己清楚,朝廷那边有什么动向,时刻来报。”   “是。”   迟昭一双眸色里写满了坚定与忠诚。   院外,时典在亓院后花园一处古木下靠着,随手捏着些有些枯了的草,目光清冷,丝毫不和他那张几分幼态的脸相配。   远处,飞过来一只通体黑色的乌鸦,远远的,时典便瞄到了它,神色忽而染上一丝凝重。   那乌鸦稳稳地落在了时典的旁边,时典解开他爪子上缠绕着的信筒,本就凝重的眸色更沉了几分,他匆匆向裴子玄的房内走去。   “阁主。”   时典进去的时候,迟昭还没走,裴子玄示意迟昭坐下来一起听。   “据前线来报,陈国已经完全撤军,裴国的使节于刚才入宫,疑似携带了大量的卷轴面见陈国皇帝,不过……。”   时典顿了下。   “不过,陈国的皇帝,一个都没看中对吗?”   迟昭在旁边问了句。   时典点了下头,一双几分圆的葡萄眼中带着些许凝重。   “陈国的皇帝提出要来裴国,亲自见一见。”   时典没有说多余的话,屋子内的三人,无人不是军事奇才,撤兵,又要求亲自见一见,想率军直捣黄龙这样的可能,并不是没有。   时典向来是汇报完事情便离开的性子,他拘了一礼,转身离开,屋子里再次剩下了迟昭和裴子玄。   “阁主,你看着陈国皇帝……”   裴子玄右手拿着一张帕子,仔仔细细擦着自己的手,一下又一下,若不是迟昭刚看见他吐血的痛苦模样,没人会知道这个神态自若的人,竟然重疾在身。   他慢慢悠悠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把目光重新放在迟昭的身上。   “这陈国皇帝,刚刚登基没多久,本座曾打听过他的身份,据说,是先帝在外的留情种,本身份低贱,不过手段雷霆,且才智无双,所以现在皇位坐的稳当,玄卫阎二跟他交过手,被打得落花流水。”   裴子玄的声音依旧慵懒异常,恹恹的眸光也随着回忆添上几分戾气,他又接上了一句。   “而且,他以面具遮脸,没人知道他是貌比潘安,还是丑如妖魔。”   裴子玄的眉尖若无其事的挑了挑,然后看向神色愈发凝重的迟昭。   “做好部署,且先看着吧。”   裴子玄最后又说了一句,然后转了转手上的扳指,好看的眉眼危险地眯了眯。   另一边。   陈国边境一处酒馆内。   阎若穿着一身玄色劲装,故意把眉尾画向太阳穴的方向,加上高挺的直鼻,略微盖住了狐狸眼的媚意,如此一番故意装扮,颇有一番男相。   她看着面前在酒楼包间已经睡得如同烂泥一样的裴国使节,眸色愈发冷了几分。   刚才那只乌鸦颇是不听话的很,临飞走还在她的手腕上划出了两道血痕,她拿出一张帕子擦了擦,唇角扯出一丝阴冷的笑。   该说的,她都在上面写了,至于没写的,对裴子玄,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影响,只不过对于那郡主嘛……   把时间略微往前推一推,推到阎若化成男装和刚才那位使节聊天的时候。   使节吃多了酒,便什么话都说了出来。   “阎兄弟,酒逢知己千杯少啊,当真是不假的,你看那陈国的狗皇帝,不知好歹,我大裴国把那么多的公主郡主画像都送了过去,他竟一个都没看上眼啊,这不是辱我国没有女子吗!”   “大人,当真当朝所有公主郡主的画像都送过去了?”   “哦,没有,好像是悠宁郡主的没有送过去,悠宁郡主那么福旺国运,怎么可能送过去……”   阎若眼下几分亮色。   “来来来,大人,吃酒,吃酒!”   这便是阎若隐藏了的秘密,她没有把这一信息书写在密信里。   她被裴子玄剥了阎一的位置,从玄卫最低级的地位重新来过,这么大的折辱她都受了,为的就是找机会除掉悠宁郡主,用她的血给裴子玄制药。   既然陈国的皇帝没有看上任何人,悠宁的长相又冠有京城第一的名号,他去了裴国,十有八九会选了悠宁郡主联姻,到那个时候,只要悠宁一离开裴子玄,天高皇帝远,她自然有机会下手把她除掉,等裴子玄的病好了,就算一时伤痛,过后自然也是会感激她的。   就算不感激也无妨,只要裴子玄活下去,她便心满意足。   阎若坐在包间里,把手指的关节捏的咔咔响,本好看的一张脸略显出几分狰狞,转身,走下了酒楼,几步走向了风中。   另一边,亓院。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空气渐渐薄凉地如同冰水,吸进肺腑都带着几分寒意,冬月已经身子康健了,她端着一盘果子糕,送到悠宁的面前。   “主子,你晚膳没用多少,如今便吃些糕点填补填补,当心晚上睡觉之前又要觉得头晕了。”   悠宁看着一小碟精致的糕点,一股奶奶的香气钻进了鼻息。   “闻着味道,当真是极好的。”   她嫩着一双素手,莹白的指尖捏了一小块果子稿放到嘴里,竟是绵软的,入口即化,除却一股酸酸甜甜的果子味道以外,还包裹着一层浓浓的奶香,吃着竟然比闻着还好吃上一些。   “嗯,好吃,你再拿上碟子装上几块,我给老师也送上一点去。”   冬月得了话,转身向门外走去了。   “记得拿个素净点的碟子喔……”   悠宁在美人榻上半起了身,朝着冬月嘱咐了一句。   “是,主子。”   过了会,悠宁便拿这手里一碟子糕点,朝着裴子玄的房内去了。   “老师……可在呢?”   房间里淡淡飘出了一声嗯,悠宁推门走了进去,发现裴子玄已经换了一身寝衣,半靠在榻上看书。   她进来了,他却眉眼也没顾她一分,仿佛那声屋子里面的嗯是别人发出来的一样。   悠宁嘟了下嘴巴,稍微有些不开心,她好心给他送糕吃,他还这样一幅不冷不热的模样。   “宁儿给老师送糕吃。”   听了这话,裴子玄略微分出半分心神看他。   “放那吧。”   悠宁听着这句又冷淡了几分的话,好看的眉眼暗了暗,莫名有些不开心。   “好,那便放在老师的桌子上了,悠宁先回了……”   裴子玄把书在鼻尖上轻微点了下,转了个眼去看她,见着悠宁面上竟有几分委屈相,唇角勾起一丝笑。   “今晚可是想学剪烛花?”   裴子玄的声音仿佛是顺着空气缠绕进悠宁的肺腑一样,带着些无法言说的妖异。   悠宁本想硬气一点的拒绝,可还是耐不过本心,裴子玄剪烛花的样子,实在是太好看了几分。   “想……”   她终究还是软和着嗓子说了一句。   裴子玄鼻尖轻轻哼了一声笑。   “坐那等着吧,为师看完了这本书,便教你。”   悠宁微微吸了一口气,隔着远处看过去,裴子玄那本书少说还有一小半没有看,难道她就要这么等下去吗……   好戏不怕晚,想学剪烛花的心,胜过等待的无聊。   悠宁鹿儿一般的眸子眨了眨,然后自顾坐在了一方软凳上,正正好好面对着自己那一小碟果子糕。   虽然是说一小碟,其实也没多少,仅仅四块而已,皇家总是讲究个莫名其妙的礼数,比如这糕点就算是再好吃,也不能摆太多。   悠宁的肚子轻轻叫了一声,她赶紧捂住了肚子,脸上略微有些泛红。   她朝着裴子玄的床榻上看过去,见着他依旧认真在看着书,松下了一口气。   就在下一瞬间,裴子玄云淡风轻地说了句。   “宁儿,记得帮为师看好那一小碟子糕点,休叫什么猫儿偷吃了去……”   裴子玄的声音慵慵懒懒的,眼底,是悠宁看不到的笑意。   听了裴子玄的话,悠宁略微吞了吞口水,然后又看着那碟果子糕,伸出手把小碟子放到了离自己远一点的地方。   她晚膳用的很少,刚才在自己房里也仅仅是吃了一小口果子糕而已,那股香甜的味道还在自己的口里窝着,说不想吃,是假的,想吃,她又觉得不是那么个道理,给裴子玄送的糕点自己吃了算怎么回事。   屋子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声音,只是偶尔有裴子玄翻动书页的声音,和蜡烛发出的细微噼啪声,渐渐的,悠宁觉得有些困了,不由得打了几个哈气。   哈气过后,她眼角滚了两滴泪珠下来,看着那小碟子果子糕,竟觉得划到唇角的泪珠都有些甜了。   她悄悄向裴子玄那边瞟了一眼,他的眸光认真而又专注。   “我就吃一个,应该不会把发现吧……”   作者有话要说:啾啾你们! 第51章   如此想着,悠宁朝着裴子玄的方向悄咪咪地看了一眼,发现他还在认真地看着书,许是看得过于认真,他的眉间还轻轻皱了起来。   “如此甚好……”   悠宁在心里暗暗想着,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把右手放在桌子上,放上去的一瞬间,她的心砰砰地跳着,明明只是吃一块果子糕而已,她却弄得偷偷摸摸像做贼一样。   她的手一点点向糕点盘靠近了,然后飞快把盘子扯到了自己的旁边,接着她迅速地把手放回桌子下面,面色上云淡风轻,眼睛却还是不能自已地朝着裴子玄的方向看过去。   裴子玄把眼底细微的笑意掩藏地很好,不过,她的一切小动作,他全部知晓。   悠宁见着裴子玄没发现的样子,略微露出一小些的沾沾自喜,迅速用手指捏了一小块糕点下来,然后马上放到了嘴里,入口即化,甜腻腻的味道直接存进了她的心底。   许是本来就困,然后又吃了些甜,悠宁竟觉得一时间有些睁不开眼。   她把软凳向前挪了几分,双手搭在梨木雕花桌上,下巴也慢悠悠地伏了上去,梨木珍贵,自身就带着些许木质的暗香,这香气一钻了肺腑,她的神志似乎更是迷离了几分,不过吃,和困,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以同时进行的。   悠宁又伸手捏了一小块果子糕放在嘴里,然后,慢慢颤了几下睫毛,合上了眼。   靠在榻上的裴子玄,鼻尖轻轻哼出了一声,桃花眸中微微流转出几分色彩,他站起身来,随手掸了掸寝衣上的褶皱,朝着悠宁的方向走了几步。   “宁儿?”   悠宁像一只猫儿一般伏在桌子上,身子随着呼吸微微颤动着,顺带着纤长的睫毛染上倦色,看着她一张软乎乎的小脸,似乎已经是睡熟了。   她随着裴子玄的问话轻轻嘤咛了一句,却已然是听不出个囫囵个数。   裴子玄轻笑了下,伸手直接把悠宁抱在怀里,猫儿不再像以前那般怕他,如今,这么抱起来,已然是不会炸毛了。   她没有说话,只是掩掩在喉咙里含糊了句老师出来。   裴子玄抱她抱得更紧了几分。   “老师在呢。”   在冬月和辛嬷嬷的注视下,他旁若无人地把悠宁抱到了榻上,然后朝着那两人的方向看了看。   “照顾好郡主。”   “是,太子爷。”   两个人纷纷点头,若有所思。   随后,裴子玄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刚打算回榻上把那本还没看完的残卷看完,便被桌上的一小碟果子糕吸引了注意,他看着那一小碟果子糕,看起来原本应该是四块,但是只剩下了三块是完整的,其中一块已经被捏的七零八碎,看着便是某人的杰作。   裴子玄鼻尖哼了一声,然后伸手拿起那块果子糕,放进了嘴里,随即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   “甜的腻人,也就她爱吃。”   裴祭如是想。   遥远的另一边。   陈国御书房,一个男人,身形颀长,身着一身红色华服,衣袖上还绣着龙爪的云锦,看起来华贵却不庸俗,正衬他的气度。   男人的脸上带着一副玉银面具,通体发着莹白色的光,在面具上还压了些许金红色的暗纹,近处看不出什么所以然,隔远处,倒像是一只涅槃重生的凤凰。   他站在窗前,望着窗外一轮皎月,手指轻轻地在袖口里点了点,周而复始,好像是在记录些什么。   “陛下,茶端上来了。”   “放那吧。”   总领太监放下茶,弓着身子便离开了,看起来,很怕他的样子。   这个男人,便是陈国皇帝,笙河。   他手里捧起茶,看着身旁一处卷轴,上面画得正是一个女子的画像,画上的女子生得钟灵毓秀,容貌只能让人叹为无双。   笙河面具外露出来一双眼,眼中带着些许阴柔的意味,但却又没有丝毫的娘气,一举一动,暗暗风流,他随意把一束墨发搭到身后,然后饮下一口茶。   看着画中的女子,他的笑意更甚了几分。   “丫头,不知你,可想为师了没?”   笙河唇边淡淡吐出一句,然后转身重新坐回了书案旁,拿起一卷奏折,粗略地阅着,这几天的奏折,没什么新鲜,要么就是劝他一鼓作气,杀进裴国,要么就是让他别去裴国犯险,不过,他已经确定的事情,怎么可能会轻易做出改变。   笙河把手里的奏折放到一边,然后又拿起了一卷,翻阅的速度快的惊人。   香炉上烟一圈一圈地飞向房梁龙骨,时间便被这一圈一圈紧紧地缠住,然后消失进虚无。   另一边。   裴国的早朝过后。   左相和裴子荣一起朝着御书房走去,所言说的事情他们早便商量好,此行只有一个目的,便是让皇帝给裴子荣和金知若赐婚。   御书房内。   “老臣参见陛下。”   “儿臣参见父皇。”   裴国皇帝看起来面色红润特别有精神,丝毫没有一点点被迫和亲求和的屈辱感。   听了左相一番言论之后,皇帝自然是明白了他们的心意,左相是一介老臣,无论是地位,还是权利都处在朝中首屈一指的地位,而皇帝本身,就有裴子玄死了以后,立裴子荣为太子的心思,自然也是会为他这个儿子谋划的。   “朕准了,荣儿,你与左相一同去挑些上好的定聘礼,择个吉时,送到金府上去。”   左相和裴子荣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陛下,老臣以为,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   “便依左相的想法办。”   “臣领旨。”   “儿臣领旨。”   二人刚要退下,皇帝好像突然想到了些什么。   “对了,荣儿,明日陈国皇帝到了,你亲自迎接。”   裴子荣的眸色闪了闪。   “儿臣谨遵父皇旨意,绝不会出丝毫差池。”   他颔首,唇角露出笑意。   只有太子才能代替皇帝,去迎接外国使节,而此次,父皇让他迎接的,是陈国皇帝,如此殊荣,父皇的意图,可谓是不言而喻了。   听了皇帝的话以后,左相一双老谋深算的眼中也闪烁出精光,看来,他这赌注,没有压错人。   另一边。   亓院,冬月和辛嬷嬷正在给悠宁打点着行囊,今日,是她归家的最后一日了,过了今日,她便该回到皇宫里面去。   悠宁半靠在美人榻上,看着两个人忙碌的身影,虽然此次回家省亲十分坎坷,但是一想到要重新回到宫里去,她的心里还是没来由的不舒坦。   “主子,剩下的行李,要回金府收了。”   “好,那便走吧。”   悠宁本想着知会裴子玄一声,不想他竟不在院内,她看着空荡荡的太师椅,略微皱了下眉,如此,也是没办法的。   当悠宁的马车停在金府的门口时,恰巧,另一辆马车,也同时停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恩二怎么会让我们可爱的小悠宁受伤呐   宽心~   -------   推一下基友的文~我一直有看哒~   《摄政王宠妾实录》作者:冬時   一句话简介:嫁给一个乱臣贼子   文案:   作为大梁嫡公主,云湘上一世不顾一切,非要委身摄政王。谁知,到了最后他不仅背叛了她,也背叛了她整个母国。   她在敌国的皇宫里,当着他的面吞金而亡时,想的是若有来世,定要将这人千刀万剐,以解仇怨。   可是真的重来一世的时候,她却一不小心失了忆。命运轮回,她又成了摄政王的侍妾,可这一回,却好像有些不一样。   …曾经那个动不动就说——   “把她关起来。”   “拖下去。”   “送回宫去。”   ……的摄政王大人,最近变成了这样——   紧紧将人揽入怀中,彻夜彻夜不肯放的。   梦中还嗫嚅着:“湘儿,你要什么,我都肯给的。 第52章   马车刚停稳当,辛嬷嬷就下了车,然后在外面等着冬月扶着主子出来,悠宁近日里总是有些乏累,踩下来的步子略有几分虚浮,不过好在冬月一直是个尽心尽力的。   悠宁着一身浅红夹金束袖留仙裙,身外还披着一件奶白短毛幼狐裘,裘衣里面细细地压了一层绒,轻便又暖和。   “主子,我们且进去吧。”   悠宁微微把头侧向冬月的方向,刚好看见旁边的马车,正心下存疑的时候,便见着裴子荣和左相走了下来。   连带着的,马车后面似乎还跟着几节货箱,如此阵仗,看样子是要做出什么大声响。   “悠宁郡主。”   裴子荣先行向悠宁打了招呼。   “荣王殿下。”   悠宁微微颔首,脸上带上了一丝温柔的笑意。   “老臣给悠宁郡主请安。”   “左相大人免礼。”   一番客套,悠宁见着后面货箱里下来一队小厮,然后抬着六大箱子东西,整整齐齐地站在了裴子荣的后面,悠宁多看了眼那货箱,眼眸微微闪了一下,货箱是上好的红木,外面透着温润又古朴的光,箱子外面镶嵌着些许宝石,在阳光下微微闪烁着,单单是这箱子,就已经值很多银子。   裴子荣许是注意到了悠宁的目光,宽大的袖袍一甩,把手背到了身后,略带着几分骄傲的神采,他的声音里都带了几分欢愉。   “郡主,许是你我兄妹二人,以后便要亲上加亲了。”   悠宁一张唇轻微张了下,含着水儿的眸微微闪烁了几分,听着裴子荣话的意思,她许是明白了他前来的意图,那几大箱子的东西,或许是聘礼。   裴子玄站在迎光的方向,悠宁清楚地看到了眼里的神情,野心中带着戾气,就算他长得再清俊温润,也难以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外面这么大阵仗,门外守门的两个小厮早就进门里通报了,外面的几位没说上几句,金易考便携着苏问暖亲自出来迎接了。   互相拜会了以后,苏问暖过来牵了悠宁的手,迎她进门,悠宁略微瞧了她一眼,她一双好看的眸,此时微微肿着,看起来,好像是昨夜里哭过,现在还没有缓过来。   今日是,裴子荣作为晚辈来向金家提亲,金易考出门迎接,是行了臣子之仪,而不主动迎他进门,却也没坏了规矩,毕竟今日,金易考于裴子荣,还是未来的丈父。   往往这个时候,媒人便会出来说话了,作为搭线的左相,自然出来打了个圆场。   外面三个男人互相打着哑谜,客套着,互相也都心知肚明,金易考知道,今天这聘礼肯定是会进了门,裴子荣也知道,金易考他根本不敢拒绝,也没有权利拒绝。   皇帝赐婚,官场游戏,他们一整个金家的地位都是他父皇给的,金易考,充其量就是皇帝的一条狗而已,还是一条没有什么用的狗。   不过,他生的女儿,倒都是极好的。   现实,先是悠宁,再是金知若。   院内,会客厅,苏问暖拉着悠宁进来坐。   “苏小娘,今日荣王前来,当真是给知若妹妹下聘礼的?”   苏问暖一双黛眉,若蹙非蹙,看起来,怕是被悠宁知晓了心思。   “确是如此,过会聘礼抬了进来,郡主作为皇家之人,还是在这坐一会比较好。”   悠宁点了下头,看着苏小娘难掩的心思,她好像对这门婚事并不是很满意。   “那悠宁便在这里提前恭贺知若妹妹了。”   苏问暖脸上强带着热络的笑意。   “那便,多谢郡主美意了。”   随着一阵密集的脚步声,那队小厮把定礼抬起了会客厅。   金易考回到了主君的位置上坐着,左相坐在宾客位置上,独裴子荣一人站着。   “感谢金大人将女儿许配给小王,今日这是定礼,等婚期定了下来,小王再前来送上聘礼。”   裴子荣一张清俊的脸上带着谦和的笑。   伸出手,示意小厮把箱子打开,四箱子金子,一箱子西域玉石,一箱子上品软烟罗,一件件,都是皇家的珍品,看上去,都是女孩子家会喜欢的东西。   他抬起一双眼,正正对着前面主君位上的金易考,金易考显然是注意到了他的视线,略微点了下头,示意管家进门来把东西收入府库。   金易考坐在主君位上,略拱起手。   “荣王殿下的诚意,在下深深感动,在此提前预祝殿下与小女情比金坚。”   说完这句话以后,金易考站了起来。   “同时祝陛下龙体康健,荣王宏图大展,不过,小女尚未及笄,婚期还望殿下可以不要着急。”   裴子荣的神色略微动了动。   “既然是父皇赐婚,还是要以父皇的意见为主。”   金易考颔首。   “自然。”   悠宁全程在旁边围观这着一切,裴子荣上一任尚未过门的皇妃,是已经废了的邵武王的嫡女,邵武王和左相的关系不言而喻,而金府,与左相的关系,又和邵武王府和左相的关系有什么区别?政治联姻而已,悠宁静静地坐在那里,只是觉得慨叹,她和金知若又有什么不同?   许是看着他们还要寒暄一会,悠宁从心里觉得发倦,请了辞,回到了闺房里面。   冬月和辛嬷嬷在那边打点着东西,悠宁没什么兴致,恹恹地半靠在美人榻上,正发着呆,金知容却是进来了。   “妹妹身体好些了?”   金知容脸上带着亲切的笑。   “姐姐来了,冬月,给大小姐上茶。”   “不必麻烦,姐姐刚用了茶,此时是喝不进的,念着明日起我们姐妹又要分离,尚过来叙叙旧。”   金知容的声音里带着哀切。   “姐姐莫要如此,妹妹身子不好,可是哭不起的。”   金知容眸光闪了闪,把话题转到了今日裴子荣上门来送定礼的事情上。   “知若妹妹可是嫁了个好人家了,坊间都说荣王是个好的。”   悠宁自幼在皇家长大,脸上略微带了些许苦笑,不过此时金知若与荣王已然是皇家赐婚,多说又有什么用。   “妹妹也祝姐姐能如愿嫁给迟元公子。”   金知容脸上笑了笑,带着几分羞涩,然后她重新提起另外一个话茬。   “前几寿家的主母还前来送了定礼,看样子,是要退回去了。”   悠宁想起了前几日偶遇姑姑,心上又是一惊,暗想道还有此事?   就当刚想出口询问的时候。   “主子,行囊都已经打点好了,我们还是早点上路的好,回宫还要去拜会皇上和娘娘,晚了时辰,是不好的。”   辛嬷嬷说了句。   悠宁醒过神,站起身来。   金知容掉了几滴眼泪,知趣地告辞了,悠宁自然也出门上了马车,回宫的心情,总是有几分沉重的。   许是时间不是很宽裕,辛嬷嬷打点一起跟来的小厮驾马快着点,挑着平稳的地方,颠着主子有他可好受的。许就是这么赶着,进了宫门,时间便还好,天的颜色也亮堂着,此时去拜会皇上和娘娘也不失礼仪。   悠宁自顾向前面走着,走了几步,发现辛嬷嬷和冬月跟着的步伐越来越慢了,她稍微有些迟疑,转过身去,看着两个人。   “怎么不走了?”   冬月的神情略微有些动容。   “主子……那是东宫的方向,沐清宫,在那边……”   冬月伸出手指了指,然后把头低了下来,没有继续说话。   悠宁愣了会,轻轻抿了下唇,看了看自己的足尖,然后又向前看着弯弯绕绕的宫道,心头有些不太舒坦。   “是了。”   她转身向另外一边的方向走过去。   就在她的背影快消失不见的时候,一道身影缓缓的落下,玄袍,挺鼻,正是裴子玄,只不过这次,他没有让她重新回到东宫里,心上的人,当该慎重。   “时典。”   “属下在。”   时典从裴子玄身边不远处的树上跳了下来。   “亓院的东西,该收拾的,都收拾回东宫吧。”   “是。”   悠宁回到了自己的沐清宫,小宫女在洒扫着,本来最熟悉的地方这个时候竟然还觉出几分陌生。   “主子可是倦了,不若休息一会吧?”   辛嬷嬷在旁边小心提醒着。   “不了,我换身衣裳,去给父皇母后请安吧。”   皇上似乎最近事务繁多,悠宁还没有走到,便听到了公公赶人的声音,悠宁略微迟疑了下,还是依旧朝着御书房走去了,悠宁果然还是不一样的,掌事的公公见着悠宁来了,愣了愣。   “郡主且等上一会,杂家进去问陛下一声。”   “辛苦公公了。”   过了会,掌事公公一脸笑意地走了出来。   “郡主万福,陛下请郡主进去。”   悠宁颔首莞尔,缓步走了进去。   “悠宁请父皇安,祝父皇身体康健,万寿无疆。”   皇帝脸上带着几分慈祥的笑。   “快,宁儿,过来让父皇好好瞧瞧,朕的宁儿这几日好像是瘦了,朕叫御膳房送些补品去沐清宫,你从小身子虚,得好好补补。”   “多谢父皇挂怀。”   见着悠宁如今出落成如今一个沉鱼落雁的模样,皇上的眼略微亮了亮。   “宁儿已然是及笄之年,可有中意的公子啊,父皇都可以给你做主。”   听了这话,悠宁的神色略微有些慌张,觉得屋里面的龙涎香竟然也腻人了几分。   “尚,尚未……”   皇帝见她这般小女孩的羞赧之态,笑了声,然后转念想到了些什么。   “明日御花园设宴,记得前来。”   悠宁见着父皇没有继续追问,略微松了口气。   “是。”   作者有话要说:恩二不敢相信自己竟然鸽了?   一直都在勤勤恳恳捋大纲,捋细纲,稍微有点点卡。   裴祭已经是成熟的裴祭了,是时候把笔给他让他自己来写了。   对了对了!下本生生宠的封面约了三个,已经出了两个了!收了的你们看一下好看不~~然后我微博还挂了另外的封面!想康的也可以去康康!我都好喜欢,可惜只能用一个,悲伤的故事……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琼林听雨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皇后喜欢吃甜的,悠宁去拜会她的时候,带了酥子糕,是当时路上宝酥阁里买的,皇后娘娘特别爱吃这一口,过去她尚且在闺阁之时,常常用这酥子糕,进了宫,不得外出光景,吃得自然也是少了,今日悠宁带来了一小盒,着实很满她的心意。   “还是宁儿是个疼人儿的,你皇兄他从来都不叫母后省心。”   皇后娘娘坐在软榻上,屋子里熏了香风,她捏起酥子糕,细细地唱着,像真是甜到了心窝里。   “长青,去挑些贡上来的云锦料子,挑郡主喜欢的。”   云锦这料子十分难得,就算是皇后,一年里,能收到的也不过是寥寥数匹贡品,悠宁见竟是这么稀罕的玩应,心下惊了惊,站起身来规规矩矩地行礼。   “宁儿多谢母后挂怀。”   长青得了令,知道冬月是郡主身边得力的,便带着她一起去了府库。挑料子,自然是要挑郡主欢喜的。   皇后娘娘一边用着酥子糕,一边续起了刚才的话题。   “你皇兄荣儿啊,这么多年,终于也是让本宫踏实了一回,也明白个娶妻生子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这婚事一定下来,本宫这心啊,也放下……”   悠宁看着皇后娘娘,微微颔首。   “荣王殿下一直都是优秀的。”   皇后娘娘的眼角扯起了些神采。   “优秀的,本宫看他是个好命的,谁不知道金府的女儿个顶个的好,不然怎么生出来本宫这么疼爱的宁儿啊,既然这婚约定了下来,便还是要早些时候定婚期的好。”   悠宁睫毛轻轻颤了几分,若是皇家真心想要的人,怎么会在乎是否及笄,金知若生辰是个大的,若是强算着,其实已经马上要及笄了,看着皇后娘娘这态度,许是要将婚期提上日程,悠宁隐隐稳下几分心惊。   “自然是该如此的。”   回沐清宫的路上,经过了之前很是湿滑的宫道,看样子是内务府翻修过了,不过那个小太监既然已经死了,难道是太子爷差人翻修的吗?   “许是的吧。”   悠宁如是想,不过她的腰牌,太子爷还是没有还给她,时间久了,她竟然也不太在意这件事情了。   光景一寸寸暗了,宫里总是会比外面阴冷上一些,悠宁觉得手指尖有些发凉,步子略微快了几分。   东宫。   裴子玄。   回了宫里,亓督所和东宫离得比较近,位置都是平常人不愿意去的阴冷地方,亓骨是个不太能闲住的,听说裴子玄回来了,刚前脚听见,后脚便去了东宫。   顺顺当当蹭了一顿晚膳。   “裴祭,你觉得这笙河,此次前来,有什么意图?”   裴子玄一圈一圈地研墨,有些许的无聊。   “意图,本宫作何知道他是什么意图……”   亓骨挑了挑眉尖,一双丹凤眼中不知流转着些什么。   “啧。”   东宫里素常很冷清,灯也没有几盏,一到了晚上,外面飘散着的黑就滚进了屋子里面,莫名的妖异,亓骨和裴子玄两个人就这么在里面坐着,在一圈圈磨墨的沙沙声下,偶尔聊上几句话。   今日,外面的风不是很大,却掩掩吹得梧桐叶向下落,连带着的是纸糊的灯笼,也没精神地摇摆着。   讲道理,这般的风,是吹不灭灯笼里面的蜡烛的,可有些时候,道理是讲不通的,就像是现在。   在一瞬之间,东宫的蜡烛全部熄灭,在灯光消散的前一息,裴子玄注意到了一个极快的身影,一闪而过。   裴子玄眯了眯眼睛,本就挺拔的背更直了几分,他嘴角淡淡扯出一丝怪笑。   “笙河什么意思,自然,要他自己来说啊。”   然后他缓缓抬起头,对上前面一片漆黑中的某一处。   “对吧?”   亓骨闻出了裴子玄话中有些许玄机,朝着有些细微风吹草动的地方看了过去。   黑暗里,裴子玄轻轻哼了一声。   “时典,把蜡烛点上。”   时典原本在门外的树杈上靠着看星星,隐约中,眼角似乎闪过一个身影,他瞬间提起了注意,接下来便听到了阁主的声音。   当时典把蜡烛点上的时候,东宫内,裴子玄一行人所在的房间,又多出了一袭红衣的身影,衣袂翩翩,暗红上压了些许黑色的纹路,远处看,竟像是晕着的雾气般。   那人脸上带着玉白色的面具,面具下不知道隐着怎样一张脸。   见着来者,裴子玄神色略微几分怪异。   “是你啊。”   对面的人行动上很是洒脱,宽大的袖袍摆了摆,随意坐在了一方软凳上。   “不是本君,还有谁能闯进你这天罗地网的东宫啊,裴祭……”   一言一语中,两人竟是旧相识。   裴子玄一下又一下地转着手上的扳指,抬眼看向前面带着面具的男人。   “笙河?本座记得,你当时不是叫陈河吗,怎么,当了皇帝,还改了姓氏?”   裴子玄的声音低低沉沉,像是香炉上的烟圈一样,扩散发酵到整个空气中。   笙河哑笑。   “裴祭兄说笑了,本君此次前来,只为寻一女子,于裴祭兄,只道是旧友相会。”   裴子玄舌尖擦了下尖利的狼牙。   “当年你便以面具示人,如今本座,倒还是真想看看你的脸。”   他的语气中带着隐隐的威胁。   笙河抬起眼瞧着他,然后扬了扬下巴。   “裴祭兄,现在的你恐是做不到。”   他嗓子里窝了声笑,却没有丝毫不友好的意思。   裴子玄的食指一下又一下敲在桌子上,笙河那双眼,和几年前,当真没有什么变化。   “裴祭兄,本君自会在你归西以后,再考虑是不是要收了裴国,不过瞧着你这状态,本君,许是无需等上太久啊。”   笙河从软凳上坐起来,然后拂了拂袖子,朝着裴子玄走了两步,从袖口里掏出一枚压纹软融石革盒。   “此药对你病理,给四老爷看了,他自会知晓,你用了这药,本君许是能放松地过个大婚,再去考虑裴国的问题。”   裴子玄没有说话,两个人四目相对着,似乎都在猜测着对方的心思。   “罢了,本君先行一步,明日晚宴见。”   说完,笙河转身踏进了风里,很快便不见了踪迹。   他走后,亓骨的神色微微有些发愣,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裴祭,本督看这笙河,为何此般眼熟,好像曾是宫中之人……”   裴子玄朝着亓骨的方向看了一眼。   “是人是鬼,明日便知。”   作者有话要说:七月七号以后稳定日更6000+呐!   感谢!   -----   推一下基友菲菲的文~经常看古言文的小甜心应该是看过她以前的文哒!对文案心动的记得去康康昂!   文名:《帝妻》   作者:赫连菲菲   文案:永和十九年,一直和乳娘生活在乡下的福姐儿被承恩伯府接回了京城。 第一回迈进娘亲当年惨死的那个院子,福姐儿浑身打了个寒噤。   高座堂中,手捻佛珠的老妇抬起眼皮儿随意地瞭她一眼,说:福姐儿,福姐儿,倒是个有福的!从今儿起,你就叫婉柔,进了宫,要事事为娘娘打算,可别学你娘,好好地阳关道儿不走,非闹腾得自己没好下场。   福姐跪在青砖石地上,咬着牙不让自己泪珠子滚下来,响响亮亮地应道:好。   排雷:   男主皇帝,有后宫佳丽三千,后宫不是摆设。 第54章   亓骨看着裴子玄的方向,没有再言语,诚然,裴祭说得是对的,不过,他念着那身影,依旧是觉得熟悉,想说出来是谁,却又不是很容易。   夜色很静,屋内的磨墨声又响了。   沐清宫。   悠宁许久没有躺在沐清宫的软榻上了,如今躺上去,倒还真是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她已沐浴好了身子,肌肤上略带着些许暗暗的香味,饶是她自己,也是觉得好闻的。   念起来好闻,悠宁想起来那日太子爷给的一个香囊,她眉间轻轻蹙了蹙,从榻上撑起身子,略微慢着步子去翻找着那一包香囊。   今天许是太累了,悠宁恹得不想吃东西,步子有点虚浮,人也不大清醒,她隐隐在一处蹲了下来,却没找到,再站起来时,只是觉得整个人眼前一黑,藕臂惯性向前伸过去,想抓住什么东西,可惜前面什么都没有,她素白的手在抓住空气的同时,整个人也向后面栽倒过去。   此时已经是夜了,悠宁不喜眠时屋内有人,故冬月和辛嬷嬷都在外室候着,悠宁心跳地飞快,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着剧痛地来临。   “唔……”   随着一声呜咽,悠宁害怕到了极点,她的脖子向前面缩了缩,眉也蹙了起来,睫毛不停颤抖着,不过,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悠宁落入了一个怀抱之中。   “时岳?”   她缓缓睁开眼,以为是时岳又来救她了,悠宁眼角略微带了些潮湿,她眸光向前面看过去,却发现眼前的人并不是时岳。   而是一道红衣身影,且面上还带着面具,悠宁的心猛得颤了一下,竟是陌生人……难道?难道是刺客?   她的腿微微有些发软,一双鹿儿般的眸子睁得大大的,但视线却因为恐惧而不停颤抖着。   “你,你是谁……”   那人瞬间把悠宁揽在怀里。   “丫头,区区一年不见,怎就不认得老师了?”   男人温柔嗓音竟似乎带了许哀伤   悠宁的身子有些僵硬,她被男人揽在怀里,不敢动弹丝毫,他温润的嗓音在她耳畔缠绵,那股熟悉的感觉钻进她的心窝。   丫头?他叫她丫头……   难道,难道是……   悠宁眼上的湿润已然是止不住。   “老师?真的是你吗?老师……”   她掩掩挣脱开笙河的怀抱,面前的他带着玉白色的面具,已然是看不到容颜,悠宁微微扬起脖子,对上他的一双眸,那双眸,她永远记得。   一瞬间,悠宁的眼泪珠子一样地向地上滚落。   “傻丫头,老师回来了,再也不离开你了。”   笙河往前面走了一步,像过去一样用指尖擦着悠宁脸上的泪水,然后轻轻托起她的下巴。   “乖,听话。”   笙河面具下的脸上,带着笑意,那是一种只属于悠宁的温柔。   笙河是陈国先帝在外面的留情种,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各国漂泊,并非在皇宫中长大,两年前,悠宁尚且没有及笄,却依然出落成一个娇柔的模样,正是好光景,却不幸染了一种病,不会伤及性命,但这病具有很强的传染性,因此,她便没有办法和皇子皇女们一起入塾。   皇帝下令为悠宁寻一个教书先生,笙河当时恰逢在裴国,他一直是个有狼子野心的,他母亲受过的苦,他都看在眼里,他既然是皇子,自然要把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夺回来,如此想着,为了了解更多的一些皇家礼仪和皇家秘闻,笙河通过重重选拔,成了悠宁的教书先生。   他第一眼见她的时候,她半靠在美人榻上,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着,许是在浅眠,她几缕碎发飘在额前,却未扰乱精致的面容,而更显得娇憨了几分。   从未知晓何为动心的笙河,从那一瞬间,心里染上了些莫名的滋味。   那些缱绻光景,他们终日里都在一起,悠宁的病好了以后,按理说笙河便要离开,但悠宁一直都很厌烦和皇子皇女们一起上塾,又觉得笙河与她同处让她很欢喜,故一直把笙河留在了宫里,时光白驹过隙,这样一来,便是两年多。   悠宁的眉眼,在一寸寸的光阴中,乱了笙河的心,再未平稳。   陈国内乱,笙河终于等到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请辞回国,临行时,悠宁的每一滴泪他都记得,待他登上皇位,他定会回来,亲自为她擦干每一滴。   今日,笙河重新站在了悠宁的面前,他当年许下的诺言,现在来还了。   沐清宫里常年和清净,悠宁厌闹,如今这夜里,更是显得冷清了几分。   悠宁看着眼前的笙河。   “老师作何一直带着面具。”   “等你来摘。”   她微微愣了下,没反应过来笙河的意思。   他的声音里窝着笑意。   “来。”   悠宁抬起手,轻轻地把笙河的面具取了下来,他那一张温润的脸,重新回到了悠宁的眼前,笙河的眸有些许深邃,里面似乎盛着一片颜色极深的海,而海上,是漫天的星子,轻柔闪烁。   他看起来总是很温柔,和几年前没有差别。   “老师怎会夜里突然来此?”   悠宁醒过神来,问着缘由。   见着笙河没有搭话。   “老师可是办完了事情,重新回来了?”   悠宁再次轻轻地问着,她抬起一双眸看着面前的笙河,目光赤诚。   笙河与她四目相对着,微微抿了下唇。   “为师这次来,是要接你走的,丫头,你可愿意和老师一同离开,到陈国去。”   听到这话,悠宁一下子怔住了,她过去小的时候,经常央着笙河,让他讲一讲他游历四海的故事,每次一讲,就会是整整一下午,甚至,会讲到悠宁倦到靠在他的肩膀,昏昏入睡。   她过去最想的就是能离开皇宫,自由自在地活着,而现在这个机会到了她面前,她竟然有些许迟疑了。   悠宁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丫头,为师知道,现在说此事会有些突然,不过,考虑的时间不多,若你与为师一同去了陈国,我定会护你一世周全,丫头你想怎么活,就怎么活。”   悠宁的眸子不停地闪烁着,她脑海里止不住地蹦出裴子玄的身影,他救她的样子,他焚香的样子,他煮茶剪烛花的样子,一寸寸,缠绕进悠宁的脑海里。   “老师,宁儿,宁儿现在还不能走。”   “现在还不能?意思可是过段时间可以?”   悠宁不想冷了笙河的心意。   “嗯,许是如此……”   笙河思量着悠宁的话。   “丫头若是有什么事情没做完,为师都可以帮你。”   悠宁一双眸动了动。   “可是……”   作者有话要说:啾啾! 第55章   悠宁的神色略微闪了闪,她心中有话却不知道该怎样开口,眼前口口声声说要带她走的,是老师,而屡次三番救她的,也是老师,她在心里问着自己,到底想不想离开裴国。答案,是肯定的。   她自幼生在皇宫里,没有受过爹娘的疼爱,虽说贵为郡主,又深得帝后骄纵,而实际上得到的关怀又能有多少?悠宁向往外面的天地,向往有人能真心对她好,不是浮于表面,也不是由于任何的身份和地位。   自从笙河来到了她的身边,悠宁觉得离开皇宫的梦想离她一步一步的近了,如今,这样一个明晃晃的人,站在她的面前,说要带她离开,护她一生安稳自由,对于悠宁,这是多大的奢望,这甚至是她活到现在的所有追求,她怎么会说不愿就不愿?   可是,眼前,太子爷于她同样恩重如山,屡次三番的救命之恩,多次的教导,裴子玄让她在这浮萍般飘摇的生活中感受到了一丝丝的踏实和温暖,悠宁,永远都不敢忘,何况,裴子玄命不久矣,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与笙河一走了之。   若真的那样,她会永生唾弃她的自私。悠宁的眉间皱了皱,一张粉唇不自觉地嘟了嘟,略显出几分娇憨的愁苦。   笙河一点点把她的表情看在眼里,听着她未竟的那段话,一双眸略微暗了暗,“他的丫头,他竟要抓不住了吗?”笙河如是想。他的拳头在暗处攥了攥,“绝对不会。”他心中的声音叫嚣着。在过去相处的时间里,他深深明白悠宁有多厌倦皇宫里的生活,而如今她的迟疑,必定有原因。   “丫头,若真的有什么难处,和老师说,老师一定都会帮你解决,且为师会带你正大光明地走出裴国,之后坦坦荡荡过你想过的人生。”   笙河的话,句句戳中悠宁的心窝。   她抬起双眸,一双鹿儿般好看的眼眸似乎闪烁着些许泪光,悠宁氤氲着满眼的雾气。   “老师,宁儿在裴国还有未了的心愿,宁儿欠了一个人,很大的人情,他或许不久于人世,我,我想在他的身边,报答他,直到他离开的那天。”   悠宁的声音一如原来一般软糯,又因为哭腔儿而愈发显现出几分绵软,她的话语直直地击到笙河的心里,他一双眸闪了闪,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宫里,将死之人,难不成是……   “丫头要报恩之人,可是裴祭?”   悠宁怔了怔,当时笙河在她身边当她的老师的时候,太子爷并未在朝中,他究竟是如何知道太子爷的,又怎会知道他生病的事情,悠宁的眸对上笙河的一双眼,目光里带着疑惑。   “老师怎会……”   笙河站在悠宁的面前,她的额顶掩掩到他的脖颈,悠宁的下巴生得极为小巧精致,抬起头看向他的时候,更是撩到他的心坎上,只觉是酥酥麻麻,甚至还隐隐有些发酸,笙河看着面前许久未曾见过的娇颜,心口莫名有些许钝痛。如今,是该摊牌的时候了,虽说明日晚宴之后,该知晓的事情自该知晓,但他还是想亲口告诉她。   “宁儿,为师,有些话想与你。”   笙河的声音醇醇的,像是初春,一汪淙淙的溪流缓缓地划过山间,最后落在一处还未化开的雪上,带着温暖又温柔的余音。   悠宁一双眸看向笙河。   “老师请讲。”   笙河看着面前已经出落成天仙模样一般的人儿,眸色闪了闪。   “丫头可知近日陈国皇帝将要前来裴国?”   悠宁点了点头,冬月一直是个古灵精怪,消息灵通的,这事,悠宁上个时辰在她口里听说了。   笙河见她知晓此事,稳了一口气。   “丫头可知,陈国皇帝刚刚登基不久,素常喜穿红衣,且一直以玉白色的面具示人,陈国上下从未有人知晓他的面貌?”   笙河的声音不急不缓,一点一点地砸到悠宁的心尖上,每一句话,都让她心头微微发麻,且觉得震惊不已,在他的言语中,悠宁似乎听出了端倪,那端倪,她从来都没敢想过。悠宁掩掩吞了下口水,一双好看的眸,睁得更大了几分。   “而他的面容,你,几年前,便见过了,他还许诺,要带你离开这牢笼,如今,他来诺现承诺了。”   笙河的目光温柔又专注,他的眼睛好像会说话一样,把他的所有心思全部都告诉了悠宁,悠宁不敢相信地摇了摇头,面前的人,突然从她的老师,变成了九五之尊的帝王,这事,放在任何人的身上都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够接受的。   “老师,老师,你,你竟是陛下?大陈的皇帝?”   悠宁的声音里带着不敢相信,她和笙河四目相对着,似乎是想通过目光来得到他的进一步答案。   笙河站在她的对面,静静地听着她把想问的话问完,然后略微顿了顿。   “本君是陈国的皇帝,但,也永远是宁儿的老师。”   他的目光坚定,且掷地有声。   悠宁在这巨大的冲击下,闭上了双眼,静静地呼吸了几个数的时间,她想着,这是不是都是一场梦,然后等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已然是躺在沐清宫的软塌上,这一切本就是不真实的?   悠宁稳了稳心神,做着如此的假设,待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笙河依旧站在她的面前,目光坚定而执着。   “丫头,为师没有什么事情隐瞒着你了,明日,是裴国皇帝为为师设宴,目的,是选一名女子,嫁与为师,为师无意迎娶他人,只愿借此次机会,把你迎出裴国,明日,你且管应下来,至于裴祭的最后一程,你愿意在宫里照顾他,为师,可以等你,待他归去以后,再接你回陈国,你看,如此可好?”   笙河的话让她无法拒绝,悠宁看着他的脸,觉得有些什么东西梗在喉咙里,叫她没有办法发出声音,她对着笙河略微点了点头。   终于看到了悠宁肯定的态度,笙河一双星眸绽放出了些许光华,他对着面前的悠宁,唇角勾起了一抹好看的弧度。   “一言为定,如此,为师便先行离去了,明日晚宴,再见。”   笙河拿起刚才被悠宁摘掉的面具,带回在脸上,本是温润的脸重新变得让人看不出丝毫破绽,他最后看了悠宁一眼,之后伸出手擦掉了她眼角的最后一滴未干的泪。   “明天见,丫头。”   悠宁依旧有几分没有缓过来,略有些迟缓的伸出手。   “明天见。”   她这句话过后,笙河转身踩进了夜色,瞬间,消失到不见。   看着窗外的月光,悠宁似乎是又想到了些什么,穿着一身单薄的寝衣急急地追出门外,冷风激得她打了一个寒颤,守夜的辛嬷嬷见着悠宁跑了出去,心头一惊,赶紧拿了件狐裘就跟了上去。   悠宁在黑暗里四下看着,没有看到笙河,却不经意间看到了一个人影,躺在院子的角落里。   “嬷嬷,那是不是有个人?”   悠宁的手向着院子的角落里指过去,那里有一团影子,黑乎乎的,让人分不出是什么。   辛嬷嬷赶紧把狐裘盖到悠宁的身上。   “主子,天这么冷,快穿上!”   见着悠宁盖得严严实实的,她一颗心放了下来,朝着悠宁所指的方向看过去,还没看出个所以然,便听到了悠宁的惊呼。   “时岳!是时岳!”   作者有话要说:事态发展的愈发…… 第56章   悠宁朝黑影的方向跑过去,她没有看错,躺在那的人,就是时岳。悠宁的眉瞬间蹙了起来,一颗心悬至喉咙,她赶紧俯下身,紧紧地把时岳揽在怀里。   “时岳,时岳!你醒醒!时岳!”   悠宁的神色里是掩不住的焦急,她眼里的时岳,武功极为高强,曾经时岳以一当十的样子,她是亲眼看到过去,竟然有人能伤了她?   悠宁把身上的狐裘脱下来,紧紧地裹在时岳的身上,她可能是在外面昏迷了一阵子,寒风里,时岳的全身十分冰冷。   “辛嬷嬷,快,把她扶到我的寝殿里面去。”   悠宁用尽全身力气,撑起时岳半个身子,时岳虽然看起来瘦弱,但身上都是常年练武练出来的腱子肉,还是十分的有分量,即便悠宁用了十分劲,依旧觉得很吃力。   辛嬷嬷见着悠宁把狐裘盖在了时岳的身上,心里冒了火一样的着急,主子那般孱弱的身子,怎么经得起如此冷风,她赶紧把自己身上的外披脱下来搭在悠宁的身上,之后架起来时岳的另外一条胳膊,快步向屋里面走去。   悠宁把时岳扶到自己的软塌上,吩咐辛嬷嬷把火龙熏得再足一些。榻上的时岳,面色有几分苍白,一双眸紧紧地闭着,看着便让悠宁忧心。   悠宁望着榻上的时岳,不知该如何是好,太医是叫不得的,那到底该怎么办,她把时岳冰冷的手指揽在掌心,试图给她一些温暖。   “时岳……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主子,地龙又添了炭,现在,可是要请太医?”   辛嬷嬷做好了悠宁吩咐的事,转身又回了房里,冬月此时也披了件外披,匆匆到了悠宁的面前。   悠宁见着床上的时岳,心下焦急,既然请不得太医,那……对,对!该去找太子爷,时岳是他的赤卫,太子爷一定有办法。   “辛嬷嬷,你在这守着时岳,我和冬月,去一趟东宫。”   时岳绝对不能出事。   深夜。   东宫。   当悠宁和冬月来到大门外的时候,身上都起了薄薄一层汗,悠宁用帕子略微拂了拂额头,看向院子里的那棵梧桐树,依旧高耸,直直地插入无尽的夜色。   东宫大门外和往日一样,没有人守门,悠宁走了进去,看向裴子玄寝宫的方向,里面亮着一盏微薄的光,还好,他还没睡。   时典坐在树上,瞧见来的人是悠宁,便没打算拦她,他刚打算着重新闭目养神,便看见了悠宁后面跟着的冬月,他一双眸子眯了眯,转身跳了下去。   这一跃,直接给下面的两个人吓了一跳。   时典轻抿了下嘴唇。   “时典见过郡主殿下,失礼了。”   悠宁松开了刚才因为惊吓而紧紧攥住帕子的手,缓了缓心神。   “老师呢?”   “阁主在寝殿里,郡主自行进去便可,但她不能进去。”   时典指了指她身后的冬月。   悠宁点了下头,伸手挽住了冬月的手。   “放心,我去去就回。”   冬月一直都怕黑,上次那件绑架的事情一过,她对黑的恐惧更是严重,从一出沐清宫,她便止不住地发抖着,此时到了东宫,她更是害怕了几分,冬月强忍着心头的恐惧,朝着悠宁点了点头。   “主子且去,冬月在这里候着。”   “好。”   悠宁转身进了裴子玄的寝宫,对于东宫内部的构造,她早已驾轻就熟。   见着主子走了,冬月心头的恐惧再也止不住,整个人的身体都在颤抖着。   时典在后面瞧着她,唇角轻轻挑起一丝笑。   “怎么,害怕?”   冬月看着他,点了下头,眼泪马上要溢出眼角。   时典皱了下好看的眉,走到她的面前。   “别怕,这夜,也未必全是黑色。”   “什么?”   还没等冬月的疑问全部说出口,时典单手揽住冬月的腰,轻松带她跳上了梧桐树的枝丫。   东宫内。   悠宁轻轻敲了下裴子玄寝殿的门,却并没有人回应,她心下焦急,没时间再顾得什么规矩。   “老师,宁儿便进来了!”   她的声音略微大了几分,之后便推门走了进去,悠宁仔仔细细地瞧着屋子里面,都未见到裴子玄的身影,她有些着急地跺了跺脚,然后看向榻的方向,难道,难道是已经安枕了?   悠宁暗暗咽下一口气,不管了,她朝着榻的方向走过去,越靠近,心跳地越快,偏偏整个寝殿里又极为安静,让人不敢过于聒噪的呼吸,她自觉紧张地有些发晕。   “悠宁啊,悠宁,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竟然做出翻他人公子榻上布帘这样的事情。”   悠宁在心里这样说着自己,然后面容上又皱了几分。   她的手伸向玄色的布帘,心如鼓擂,手上竟也觉得有几分发麻,此事虽不雅,但时岳性命攸关,想必老师是不会介意的,何况……何况她也不是第一次翻。   悠宁如是想,之后伸出手抓住了布帘,心一横,闭上眼,轻轻地扯开布帘的一角。   “对不起,老师,宁儿多有冒犯,宁儿想请您去一趟沐清宫,时岳出事了。”   她迅速地说出在心里反反复复排练过的话,之后依旧紧紧闭着双眸,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   良久,她依旧没有听到裴子玄的回复,悠宁心下焦急,故悄悄地睁开一只眼,却发现,榻上并未有人。悠宁把布帘全部扯开,她看得没有错,太子爷并未在榻上。   若是并未在榻上,那他会是在何处?   悠宁的心越发着急起来,这该看的地方都看了,不该看的地方也都看了,还有,还有哪里?悠宁想起来还在榻上躺着的时岳,着急得眼泪掉了下来,她越发气自己没用,甚至连泪水都不愿去擦。   她四处在寝殿里看着,眼眸不经意瞥过一面屏风,对了,屏风后,是裴子玄素常沐浴的地方,还有,还有那没有去看过。   想到这,悠宁的耳根有些发红,上次在那里发生的事情,她尚且还历历在目,如今,竟又要再次……   一切都是为了时岳,悠宁在心里此般告诉着自己,她朝着屏风的方向走了过去,伸出手指敲了敲。   “老师?老师可是在沐浴?”   依旧没有回音。   悠宁壮了壮胆子,越过屏风,朝着后面走了过去,黑暗里,裴子玄正躺在宽敞的浴桶里,安静地像一尊雕塑。   “老师?老师?”   悠宁的心尖微微有些发颤,在看到裴子玄的一瞬间,在浅淡地找到人的喜悦之后,一种不好的预感漫上了她的心头,不应该啊,太子爷的耳力一向过人,如今,怎么可能她进来如此之久,他还没有反应?   她的心脏重重地漏了一拍,一种浓浓的恐惧,紧紧缠绕住了悠宁。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恩二会在飞机上很久,更新时间大约还是在现在。   呼~ 第57章   悠宁的声音愈发大了起来,还带着止不住的颤抖,她朝着前面走了几步。   “老师!老师!”   她跑到浴桶的边上,看着裴子玄紧闭着的双眸,整个人头脑仿佛晕了浆糊一样,瞬间发热,甚至有些思绪不清,悠宁太害怕了,也可以说是太过于担心,她不能面对裴子玄万一出了什么事情这样的假设,即便她并不知道她为什么不能接受。   但是在这一瞬间,她深切地感觉到从她心口翻涌出来的一种酸胀感,又痛又麻,她甚至想用一切去换裴子玄没事,哪怕付出生命。   悠宁的眼泪唰地滚落了下来,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她再也没有在意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悠宁直接拉过裴子玄的胳膊,他穿着一层很薄的寝衣,寝衣透过已经冷掉的水,湿哒哒地贴在他的肌肤上。   她一双素手,紧紧地握住裴子玄的手腕,用力地晃着。   “老师!老师!你怎么了!老师,你醒醒,我是宁儿啊,你睁眼看看宁儿!”   悠宁的眼泪止不住地向下滚落,娇柔的嗓音在这个时候显得愈发凄凉。   依稀中,裴子玄觉得似乎有手腕上缠上一处温暖的柔软,又仿若带着些娇软的香味,裴子玄的眸轻轻地颤了一下,顺带着睫羽,也随着皱眉而轻轻有所动作,悠宁一直目光分寸不离他的面庞,突然见他有了些许反应,心头跟着猛得一颤。   她整个人更上前了几分,双手触碰着裴子玄近乎失去温度的脸。   “老师,你醒了是吗?老师!求你睁开眼看看宁儿,好不好……”   悠宁一张漂亮的小脸哭得泛起团团红晕,喉咙里也止不住的抽噎着,她的脸离裴子玄愈发近了,一双小手紧紧包裹着他的下巴,许是夜了,裴子玄的下巴上有着些许胡茬,刺得悠宁的手有些疼,只不过她并未有所在意,悠宁生怕裴子玄听不到她的声音,然后就这样一直睡下去。   黑暗里,裴子玄的思绪有些不太清醒,今日夜里,笙河离开以后,亓骨没多久便也就走了,裴子玄觉得身上哪里都紧乏的很,就自去了屏风后面浴桶里泡着,可许是,他的时日本就所剩无几,时间越来越向后拖,他的身体越发扛不住,突然一阵心口地刺痛,一口血溢出他的嘴角,裴子玄紧接着就晕了过去。   其实,这种情况,对于他来说,并不是少事,甚至说,是很常见,不过今日,与往日却很是不同,今日,当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他见到了身边的人儿,哭得梨花带雨,滴滴眼泪皆为他,他醒过来的那一刻,竟觉得心疼得比昏迷之前的那瞬间,还厉害上千万倍。   裴子玄耳边的声音愈发清晰了起来,他的睫毛撕开黑暗的束缚,略有些妖异的眼眸随之睁开,正对上的,便是一张哭得让人心疼的脸。   “宁儿?”   裴子玄的声音愈发哑了起来。   悠宁的双手抚在裴子玄的脸上,见他终于醒了过来,一颗心充斥进了浓浓的喜悦,她本一直都不相信喜极而泣这个词的,可是,今天,在见到他那双眸睁开的时候,她哭得更凶了,甚至哭到一双手都慢慢蜷缩起来,手筋发麻,难以伸直。   裴子玄看着面前的悠宁,眉紧紧地皱了起来,他随意拘了一捧水,拂去唇角干涸的血痕。   “哭什么?本宫只不过是太累了,睡着了罢了。”   裴子玄醒了,悠宁刚才强忍着的力气,也用完了,她发现自己的胳膊无比酸麻,针扎般的疼,她的双手无力地向水中划去,裴子玄的眸色紧了紧,握住了悠宁的一双略有些冰凉的双手。   “手这么冰,又想要生病?”   裴子玄语气里难得的温柔。   悠宁抬起一双晕着雾气的眸子看向他。   “老师,求你,能不能不要再骗我,你到底怎么了,刚才,绝对不可能是睡着了,老师,宁儿真的好怕,真的好怕你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吓唬我,老师你闹我,笑我,恼我,都好,可不可以,不要再这般了……”   悠宁一边说着,一边眼泪止不住地向下流,随着每一句话,她的眼泪断了线一般,顺着脸颊,滑向下巴,再一滴一滴地落到地面上。   裴子玄紧紧地攥着悠宁的手,他一直以为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可今日,他终究是知道了他怕的是什么,悠宁的每一滴泪,都好像是千锤重击砸在他的心尖上一样,甚至切肤之痛还要痛上几分。   他看着面前的悠宁,心中突然有了改变,他活了将近三十年,从来没有像现在一般,如此想活下去。   裴子玄的手握住悠宁的手腕,把她朝自己的方向带过来,他指腹抚上她的脸颊,一下又一下,擦掉她脸上的泪水。   “乖,不哭了,本宫答应你,若是我哪一日真的死了,当提前告知与你,若本座未与你言说,就算天下人都说本宫已亡故,你也可不信,如此,可好?”   他认识了悠宁以后,似乎,此生的好脾气都只给了一个人。   悠宁的泪渐渐止了,看着裴子玄,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带着哭腔嗯了一声。   “一言为定。”   她眨下最后一滴眼角的晶莹,对上裴子玄的目光。   “一言为定。”   裴子玄血唇轻启,四字千金。   “是了,你今日,究竟何事前来?”   他此刻倒是想起了正事,问她原委。   悠宁心头一惊,猛得想起了当下来的目的。   “老师,时岳出事了,今日,哦不,就是刚才,我看见她晕倒在院子里,浑身冰冷,我知晓不能叫太医,便赶紧朝着老师这里来了。”   裴子玄的眸色眯了眯。   “竟有此事?好,你先去偏殿候着,本宫需要更衣。”   悠宁此时的脑海里,还有些浑浊不清,哭得太久,她依稀觉得太阳穴还在发麻,故刚才裴子玄让她去偏殿候着的事情,悠宁没有怎么听清楚。   裴子玄见着边上的她没有丝毫作为,一双眸眯了眯,舌尖轻轻扫过尖利的狼牙。   “作何还不走,难道,是想看着本宫宽衣?”   思绪混乱成一锅粥的人,自然这句话也是没有听清楚的,悠宁看着裴子玄好像是在说着什么话,她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   “他方才,好像是说,要与我商议时岳的事?”   悠宁把裴子玄说的话在脑海里简略处理成了这样一句。   如此,她又重重地点了下头。   “正是正是。”   作者有话要说:一天奔波,终于结束了555   你们的关心恩二都看到了!爱你们~   七月七号!   保六争万!   等我! 第58章   听到悠宁的话,裴子玄的眉尖轻轻地跳了一下,顺带着唇畔染上些许邪气。   “正是,正是?”   他慢慢悠悠地重复着悠宁的话,一边重复还一边看着她的双眼,像是野兽在困住自己猎物一般,执着,却又悠闲。   悠宁眼神略微有几分涣散,她向左右两端瞧了几眼,裴子玄屋内的陈设,和之前并没有什么区别,她暗暗在心里此般想着,然后眼眸看着自己脚尖,依旧不知道他重复她的话是什么意图。   裴子玄见着面前猫儿一样的人儿,软乎乎地低下了头,露出细腻而光洁的脖颈,一双危险的桃花眼眯了眯,他朝着她的方向走了两步,左手食指勾起她的下巴,让她与他四目相对着,两个人一瞬间目光的交集,悠宁发觉自己的心尖颤了一下。   她眨着鹿儿一般的眼睛,里面带着些许无辜与不解,仿佛是在向裴子玄询问着什么。   居高临下的裴子玄狼牙舔了舔唇,之后从喉咙里再次吐出几个字。   “正是正是?”   悠宁没来由地一阵心虚,这四个字里面难道有什么玄机,难不成是他们现在已经深陷死穴,太子爷正在通过“正是正是”这四个字向她传递什么信号?   悠宁略有几分“机灵”地看了看裴子玄,然后装模作样地压低了嗓音。   “正是正是。”   下一刻,裴子玄的嘴角扯起一丝玩味的笑,伸手直接脱掉了他醒来以后,随手盖在身上的外披,然后瞬时,他的身材在透了水的寝衣下,显露无疑。   悠宁在这样的时刻,没有一丝防备地,直接对上了这样一幅场面。她整个人心尖颤了颤,之后感觉心口瞬间腾起一团火焰,顺着心肺,烧到面颊耳根,她一张俊俏的小脸,此时已经像个红透了的蜜桃一般。   她扭过头去。   “老师这是作何?”   裴子玄站在她面前,眸光向下看着她,水滴顺着他的寝衣延伸到他的手指,然后再顺着手指流淌到地面上,整个快速又迅捷的过程,在悠宁的心里却是无比地漫长。   “作何?不是宁儿说的,正是要看本宫宽衣吗,本宫大方,让你随便看。”   裴子玄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妖异的蛊惑感,他再次两根手指捏着悠宁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悠宁的头转了过来,一瞬间两个人的目光对视,甚至鼻子尖碰到鼻子尖,她为了避开他的目光,而把视线不经意地向下滑过去,却就是如此,悠宁见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她的脸烧得更厉害了,悠宁赶紧把眼睛闭了起来,狠狠地闭上,再也不敢睁开一丝一毫,裴子玄捏着她的下巴,略微感受着她喷洒到他脸上的鼻息,诚然,有些地方,她确实不该看到。   裴子玄稳了稳身上的几分燥。   “还不把眼睛睁开?”   “不睁。”   悠宁斩钉截铁地回答,没有一点点犹豫。   他鼻尖哼出一丝笑,然后伸手直接揽住她的腰,接着往自己的怀里一带,悠宁本就比他矮上很多,此时在裴子玄的一番动作下,她整个人近乎挂在了他的身上。   “你干嘛!”   悠宁依旧紧紧地闭着眼睛,喉咙里吐出来的尖细声音,直挠得人心痒痒。   裴子玄不着痕迹地转了转脖子。   “别乱动。”   说完,他把悠宁再往身上带了几分,然后向门外走去,踏出门槛,裴子玄把悠宁扔在了门外,既而利索地转身关门。   “下次,本宫说话,再不好好听,就不仅仅是今天这么简单了。”   裴子玄背靠着门边浅淡地说出口,悠宁站在门的另外一边,无比心虚地点了点头,不敢了,她再也不敢了……一想到刚才不经意看到的东西,悠宁的脸上又是一阵发烫的红。   裴子玄衣服穿得极快,一身立领玄袍,领子上刻着金色的纹路,顺带着下面的是一些古老文字的肌理,神秘又妖异。   “走吧。”   悠宁点了点头,跟在裴子玄的身后,步步而去。   沐清宫。   悠宁的寝殿内。   时岳面无血色地躺在悠宁的软榻上,裴子玄坐在一边的凳子上,伸手搭着时岳的脉搏,许是他医术高,也许是时岳的问题真的很常见,他只是搭上了几息,便重新把手拿了下来。   裴子玄狼牙舔了下唇,然后看向悠宁。   “今夜可是有人来过。”   悠宁过于担心时岳,故回答有几分草率。   “老师来过。”   裴子玄的眉皱了下。   “本宫何时来过?”   悠宁突然脚下软了软,她发现自己好像是说错了话,略有几分心虚地吞了下口水。   裴子玄看了看她,之后毫无情绪地吐出一个字。   “说。”   “是,是陈先生,宁儿之前在皇宫里的教书先生……”   裴子玄现在对陈这个字分外敏感。   夜里,先生,单枪匹马进到郡主的沐清宫,又轻而易举地迷昏了时岳,这重重事情加在一起,再结和亓骨当时说看着笙河和曾经宫里面的人很像,裴子玄逐渐明白了,笙河此次前来裴国的目的,不是直捣黄龙,而仅仅只是为了悠宁。   裴子玄的眼睛眯了眯,看着面前悠宁一脸单纯的模样,又一瞬的语失。   “笙河与你说什么了。”   悠宁整个人一愣,他知道太子爷一向神通广大,但是她没想到,他竟然神通广大到,连她的老师都知道是谁。   “太子爷怎会知老师名为陈笙河……”   悠宁在称呼笙河为老师的时候,不自觉地把裴子玄的称谓变成了太子爷,此话虽经过他的耳朵,却深深扎进了他的心里,裴子玄唇角哼起一丝怪异的笑。   “旧相识罢了,他与你,说了些什么,可是说他要向皇上提亲?”   悠宁再次感到十分震惊,甚至不用说话,她的面部表情直接告诉了裴子玄,他的一切猜测都是对的。   裴子玄伸手按了下太阳穴。   “那你可是答应了?”   裴子玄一双似乎不见底的眸子,不声不响地看向悠宁的双眼,明明周遭十分安静,悠宁依旧觉得好像有一顽巨石头被扔进了一方湖泊里面,发出重重的声响,然后深切地搅乱了她所有的思绪。   她不会骗他的。   “嗯。”   悠宁轻轻地点了下头。   裴子玄看着她的双眸,她的眼眸清澈,此时又似乎闪着微微的光,裴子玄仔细地看着她,终是发现,她原来,是什么都不懂的。   裴子玄想她明白,却又怕她明白。   见着裴子玄没有继续说话,悠宁以为他是恼了她,觉得她是个忘恩负义之徒。悠宁心急一下子抓住了他宽大袖袍的衣角。   “太子爷别误会,宁儿依旧会在宫里陪你,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她想着如此说,裴子玄便会知晓她不是那般小人,然后不再误会于她。   裴子玄看着悠宁一双素手拉住他的衣角,尖利的狼牙刮了刮血红色的唇,然后轻轻吐出一句。   “报恩?”   见着他终于说了话,悠宁赶紧点点头。   听到她的话,又看到她的确认,裴子玄眉尾挑了下,面上表情更冰冷了几分,他没什么情绪的目光扫向悠宁拉住他衣角的手,眯了下眼睛,他把袖子朝着自己的方向拉了下。   悠宁看着裴子玄的神情,心里突然觉得很闷。又见着他的衣袍,一分分从她的手里溜走,一种压抑的感觉涌上了悠宁的心头,她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压迫着,下一刻就要爆炸掉。   良久,两个人都没有什么话讲。   终是裴子玄又开了口。   “本宫从未要你报恩,你若是想嫁与笙河,自不必耽误光景。”   他没有看她,而是把目光转向自己左手食指上的扳指上,目光一寸寸地划过,长久地停留。   “不!自是要报恩的。”   裴子玄没再看她,转身站了起来,吩咐了个赤卫在这里照顾时岳,然后朝门外走去,没有一句留给悠宁,只是此般径直离开了。   “诶……”   悠宁往前面跟了两步,但却没有办法跟上裴子玄的步伐,他若是刻意不想让她跟,她怎会跟的上去?   悠宁靠在门边上,整个人有些丧气,却又有些不甘,迈出步子想朝东宫的方向去。   “主子!时岳小姐醒了!”   她耳边突然传进来辛嬷嬷的声音。   “真的吗?”   悠宁转身进了屋子。   其实裴子玄并没有彻底地走开,他站在一个看得见却听不到的距离上,远远地看着悠宁,他理智上告诉自己只是热,所以在这里吹吹冷风。其实他自己心里清楚,他只是希望能看到,悠宁可以冲出来找他。   裴子玄一直是一个很别扭的人,他的身世,经历,很多都在牵绊着束缚着他。世人眼里,他是最随心随遇的那个,向做何事,便做何事,其实,往往,他连一个普通人能拥有的东西,他都无法拥有。   裴子玄在发现自己心里有了悠宁以后,无时无刻不在克制压抑着自己的感情,对于他来说,笙河的到来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他可以把悠宁带走,然后护她一生安稳顺遂,如此,他便可以让自己不陷得越来越深,而她也不必爱上他,故而再接受分离之苦。   不过,裴子玄站在那里,终是没等到悠宁出来。   裴子玄嘴角自嘲地笑了下。   她确实没有爱上他,可他却已经陷入深潭。   时岳醒了以后,却还没等到悠宁见她一眼,便再次陷入了昏睡,悠宁坐在她的榻边,愁眉不展,不仅为时岳,也为自己。   刚才与裴子玄发生的一番事,叫她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她的心中仿佛漏了一处缺口,并且源源不断地向里面翻滚着苦水,甚至让她的喉咙都涩了起来。不知什么时候,冬月前来守夜。   “主子,别哭了,时岳小姐不会有事的……”   悠宁抬起一双眸,几滴泪顺着脸颊滑落,她心头一颤。   她怎会哭而不自知……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但是。dbq…… 第59章   悠宁看着滴落在自己手背上的晶莹,心上涌起一阵难掩的酸楚,她不知痛从何来,难道是只因为刚才太子爷的那个眼神吗,她思来想去,觉得终是可能的,一直到现在,她只要一想起来裴子玄注视她的眼神,泪水就忍不住地掉落下来。   一双墨色,神情不见底的眸子,悠宁只要一晃神便能想起,之后心尖就会猛得一下剧痛,直接激得鼻子发酸,泪水没有办法止住,冬月在旁边看着悠宁,瞬时觉得手足无措,她眼里主子自小就是个爱哭的,一哭起来,虽然无声无语,但却能让人瞧出来,肺腑间的肝肠寸断。   悠宁一双黛眉紧紧地蹙着,一只素手抓上心口前的衣襟,另外一只手按上自己的膝盖,细弱的手腕用尽全力支撑着她的身体,她的泪水愈发不断,悠宁只觉得自己从肺腑,连带着心尖都疼得一片发麻,她抬眼瞧了下冬月,眼前有些发黑。   冬月在旁边已然是十分担心,她一直皱着眉,目不转睛地看着悠宁,主子哭,怎好插话?她终于等到了悠宁给她的眼神,冬月赶紧走上前去,握住悠宁按在膝盖上的手,看着她哭,冬月心里也发酸。   “主子,别哭了,刚才太子爷不是来过吗,他既然说了时岳小姐不会有事情,那便一定不会,主子宽心,如今这般哭坏了身子,时岳小姐醒来以后怕是也会自责不已。”   冬月一只手握住悠宁的手,另外一只手在她的背后一下又一下地顺着气。悠宁的脸哭得泛起了红晕,甚至连鼻子尖都红了起来,她微微张着一张杏口,不停地小口吸气,她听到冬月提起太子爷三个字,哭得更凶了起来。   悠宁自幼身体底子就差,一哭起来,整个人呼吸都会变得困难,尤其是此时,更是难以吸上来几口气,冬月在一边看得心焦,却还是不知缘由,不停地说着太子爷说时岳小姐没事,主子宽心之类的话,她没发觉,越提太子爷,主子哭得就是更凶。   辛嬷嬷刚换了夜,头沾枕头还没捂热,就隐隐约约听到主子房里面的小声抽噎,她刚迷糊着的灵台,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顺手抄了件衣服,盖在身上就冲了出去,当她见到悠宁哭相的时候,心里念了句事态不妙,赶紧上前去。   “冬月,快去请太医。”   冬月这时候猛得醒悟过来,一张脸显了哭相,主子已经哭了这么久了,她怎么就没有想起来主子的老毛病,怕是再不请太医,就来不及了。   冬月赶紧朝外面跑出去,一步也不敢慢,一边跑,一边眼角飞出眼泪,她一心为主子,可是总是做事慢半拍,越想她越恨自己没有用。   沐清宫。   悠宁的寝殿内。   辛嬷嬷换下来冬月,赶紧到了主子的身边,她握住悠宁抓在心口上的手,缓缓地把她的手拿下来,叠在另外悠宁另外一只手上。辛嬷嬷感觉地到,悠宁一双手此时已经冰凉冰凉,许是血液循环地又不畅快了。   她赶紧搓着悠宁的手,辛嬷嬷知道她不喜手炉,就自己一下又一下地揉着,没有丝毫地停歇,悠宁的泪依旧一滴一滴地朝着下巴滑落,辛嬷嬷刚也听了一小段冬月对主子说得话,她已经活了这么多年,终究是个明白事的。   主子哭,许是不是因为时岳小姐,而是因为刚才扭头离去的太子爷,他们之前发生的事情,别人不知晓,辛嬷嬷这个一直在旁边伺候的还能不知晓?   “主子,太……”   辛嬷嬷试探性地说出一句话,只是一个字,悠宁听进耳里,扎在心里,她用尽全身力气捏了一下辛嬷嬷的手。   “嬷嬷,别,别提他……”   悠宁不停地喘着气,然后终于缓出几息时间告诉辛嬷嬷莫要再提,此时,辛嬷嬷倒是真的明白了,她心里暗想了下,许是太子爷也是明白的,不明白的,只有面前这个傻丫头。   “主子,哭太久了对身子不好。”   辛嬷嬷揽住悠宁瘦弱的肩膀,悠宁在她的怀里忍不住地颤抖着,越想起来刚才的事情,越是过不去,他还是恼她了,他一定觉得她是一个背信弃义,忘恩负义的人,他一定再也不与她交好了。   一定不会再教她剪烛花,再给她做膳吃,也不会给她撑腰,说好的制香还没有一起做呢,他就转身离开再也不理她了,她的救命恩情还没有还,越是这么想着,悠宁越觉得呼吸困难,眼前的光逐渐变成了一团一团的,眼瞧着就要消失不见。   “嬷嬷!太医来了!太医来了!”   冬月的话在悠宁的耳边越来越小,悠宁觉得自己的心口越来越闷,越来越疼,难以忍受,她用力向上咳了几声,却依旧感受不到吸入肺腑的空气,心里愈发热,身外愈发凉,她终是受不住,晕了过去。   太医及时赶到,让辛嬷嬷整个人松下了一口气,她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和几个小宫女一起把主子扶到沐清宫偏殿的软榻上,等着太医的诊断。   老毛病,来的太医又是太医院院正寿文奉,悠宁的病一向都是他给看的,此时诊脉过后,他更是心中明了。   “在下先给郡主殿下开一副方子,不过心里的郁结,还是要靠心养,姑姑该晓得,切莫让郡主殿下再如此悲痛,最好的是,连情绪上的波动都不该有,安心静养才是。”   辛嬷嬷看着榻上主子的脸,手紧紧地攥了起来,心里是止不住的心疼。   “多谢院正。”   另一边。   东宫。   时典在树上靠着,自在地很,想着刚才的事情,心里更是几分生趣。屋里的人却不是如此。裴子玄坐在太师椅上,心下一片烦躁,还隐隐地生着痛,他双手攥拳,手指捏得吱嘎响,却还是停不下来地一直捏着。   他左手食指上的扳指,在他用力攥拳的情况下,一直硌着他中指上的肉,用力大了,便是钻心的疼,他不顾,攥拳更是又用力了几分。   “阁主……”   一个赤卫在外面借风送音。裴子玄知晓来人是谁,回了一声嗯。那赤卫便鬼魅般身影一闪,双手抱拳到了裴子玄的眼前行礼,来者是时二(即赤卫中排行第二的简称),裴子玄临走之前终是不放心悠宁,留了时二在她身边照顾,暂替时岳的位置。   “说。”   裴子玄没有抬眼,只是压着嗓子对着自己扳指的方向说了句,短短几柱香的时间,他的嗓音已经是带着嘶哑,喉咙里的血腥味愈发地严重了。   “刚才阁主走后不久,郡主身边的宫女着急地跑出去请了太医,刚太医已经为郡主诊治过,故前来复命。”   裴子玄听到时二说得请太医,一下抬起了眸子,请太医?宫女跑出去,那便是悠宁出了事?他如此想到,然后瞬间腰背挺直了半分,刚想抬起脚,然后神色一晃,重新坐了下来,他目光转向时二。   裴子玄没有问他郡主究竟为何需要请太医,就算问他,他也不会知道,裴子玄派他之前便说过,只能远远地护着,但也不许遗漏一丝细节,毕竟赤卫里武功上数的女子只有时岳一人。   时二报告好了情况,便行礼转身走了,踩进风里,朝着沐清宫的方向去了。   裴子玄心口的疼愈发明显,喉咙的腥甜味已然是难以压住,他紧紧抿着双唇,血却依旧从嘴角边溢了出来,一口血出来,剩下的便愈发汹涌,他张开了嘴巴,血一口接一口地吐在了面前的雕花旋燕梨木桌上,他的胸腔已然是难以忍受的疼。   “阁主!阁主!”   一道身影从外面闪进来,竟是阎若,她这几日在陈国许是过于操心劳累,本就瘦的身子看上去更瘦了几分,下巴也变得更尖了些,她办妥了在陈国的事情,自认为是头功一件,就在想着回来复命的时候,她发现了更让她觉得兴奋的事情。   若此事成了,那她要想重新回到阎一的位置上,便绝对不是难事,不过位置回不回到,她并不在意,她在意的只有裴子玄会不会把她放在心里,她相信这件事情一过,她阎若在裴子玄心里的分量一定会重上几分。   她这次发现的,可是关于裴子玄的生母先皇后韶阳的事,她暗里打听到当时先皇后宫里的贴身大宫女顺唐,可能还活着,而且是在陈国,这是她偶然在茶馆里听到的,但消息的来源,竟是裴国的老宫女,如此,便有几分可以相信的依据。   一直以来,坊间便有各种模糊的虚词,说顺唐并没有死在围猎场,而是在先皇后的帮助下活着跑了出去。   不过消息也分真假,很多人为了迷惑裴子玄的心神,毫不顾忌地随口说着关于顺唐的一切,不过在种种说辞这下,最多的消息,便是顺唐的确活着,而且就在陈国。阁主一向最重母后的事情,故阎若得到这个消息以后,没有一丝犹豫,直接快马赶回裴国。   就在阎若终于到了东宫的时候,时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她进去了,只不过她见到的,便是如此揪心地一幕,她心里对悠宁恨意更深重了几分,暗里决定一定要在她去陈国和亲的时候除掉她,阎若跑到了裴子玄的跟前。   “阁主,阁主,你可还好?”   她伸出手,放在裴子玄的后背上,一下又一下给他顺着气,然后另外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不出她所料,裴子玄的手无比地冰冷,甚至让人感受不到一丝活人的触感。   阎若不小心碰到了一枚扳指,阁主不是从来不带扳指的吗?阎若心头有些疑惑,不过瞬间被心疼掩盖了下去。   裴子玄略有些虚弱地喘着气,抬眸看了阎若一眼,之后拂开她的手。   “不必。”   两个字,带着费力,从喉咙里吐出来,裴子玄只觉得揪心地疼,眉宇皱得更紧了几分。   阎若被他拂开了手,却还是觉得不甘心的,再次想握住裴子玄的手,给他些许温暖,他手上的血,染在她的手上,阎若也是觉得揪心地疼。不过这次,她没有如愿,就在马上接触到裴子玄的手的时候,她对上了他那一双阴郁的眼神,里面带着些许警告。   阎若的手停在了一半的位置上,缓慢地收了回来,然后身子站直,一步步向后面退了过去,她的心里生生地疼,他可以握着悠宁的手,抱着她,看着她笑,却连一个温柔的眼神都不肯给她阎若吗?   见着阎若走到了该去的位置,裴子玄用左手按在面前的桌子上,扳指和桌面敲出一声冰冷的脆响,在偌大的寝殿,不知是敲在谁的心尖上。他依旧把后背挺得直直的。   “何事,说。”   作者有话要说:啾啾!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混世大魔王2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阎若见着裴子玄终是还愿意与她交谈的,心中那块担心的石头慢慢落了下来,她本害怕着裴子玄会因为上次的事情与她再无瓜葛,她的眸色稍微有一瞬的闪烁,然后看向裴子玄。   “阁主,阎若此次前去陈国前线,似乎发现了关于先皇后身边的大宫女顺唐的消息,此次消息有些可以相信之处,不像是旁的传言。”   裴子玄本以为阎若是来汇报之前陈国的事情,却没想到得到了这样一个消息,他抬起眼看向阎若,刚想说话,便重重地咳了一声,疼在心口,顺带着钻到后背。   见着他如此般状态,阎若一双秀眉紧紧地皱着,双手也忍不住地钻成拳,但却也只能克制着自己想上前一步的冲动,她知晓裴子玄想要问些什么。   “阁主,这次,阎若得知此消息,是在一茶馆,起初并没有在意,听到她们讲的意兴正浓,便看了一眼,却恰好看到了那几人身上,有专属于裴国宫女的烙印,千真万确,绝无出错。”   听到此话,裴子玄的眸子眯了眯,心中翻涌起一阵的波涛,若真的能在陈国找到顺唐,那母后的死,便可以查个水落石出了,如此,甚好。   他的眼中少见的透出了些许光,裴子玄看向阎若的方向,然后点了下头,他剩下的时日不多了,这次机会,他绝对不能错过。   “明日晨起,启程。”   “是。”   翌日,裴子玄短暂地休整以后,精神逐渐恢复了些,天色许是还没怎么亮,他就已经上了马,跟着的,还有阎若。   “阁主,此行我们必定会有所收获,还请阁主宽心,保重身体要紧。”   裴子玄随意地看着周遭的景象。   “这马着实是慢了,本还可以再快些的。”   他说完以后,便驱着马向前面更快着些赶去,转而留给阎若一个浅淡的背影。   阎若看着他朝前面飞驰而去的身影,心中有些苦涩,不过如此般也好,至少他们现在的距离,比任何时候都近上了一些,至少现在这个时刻,这条栈道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同一时刻。   沐清宫寝殿内。   悠宁陷入昏迷以后,便沉睡在无尽的梦境里面,一桩桩一件件令人心痛的事情,浮现在她的眼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梦里好像有无数双手拖住她朝着深渊而去,她仿若要窒息一般。   终于,在深陷泥潭的最后一刻,悠宁猛得从梦里醒了过来,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汗顺着额头一直滑落到下巴,甚至滴落到软榻上,泪水从她的眼角滚落。   心好疼,好像要喘不过气来了……不行,她要去找太子爷,她要与他把所有的事情都说清楚,她要好好告诉他不是他想的那样的,她并非真心要嫁给笙河,不过,这些,他想要听吗?   悠宁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朝着门外跑去,屋里的动静惊动了在门外守着的冬月和辛嬷嬷,冬月见状想拦住向外面跑的悠宁,却被辛嬷嬷制止住了。   “去拿方绢帕给主子擦汗,我去拿一件厚实的狐裘,主子要去哪里,你我二人陪着便是。”   冬月朝着辛嬷嬷点了点头,目光里也闪出了些许凝重,似乎是明白了些什么。辛嬷嬷去寻了件狐裘盖在悠宁的身上。   “主子若要出去,奴才们便陪着,不过,郡主身子薄,还是要多穿上点。”   悠宁点了点头,任由辛嬷嬷给她系着狐裘的丝带,冬月也拿着一方帕子在她额头上擦拭着,悠宁的目光有些许闪烁,不知道是在寻找还是在躲藏。   终于等着辛嬷嬷系好了丝带,悠宁忍不住拂开了冬月的手,朝着门外跑出去,路上有些跌跌撞撞,辛嬷嬷在一边小心地护着。   从沐清宫到东宫的这段路,悠宁早就已经烂熟于心,即便宫路曲折难寻,东宫又在人迹罕至之处,她还是很快地便寻到了。   朱红色大门,透着深色,昨晚来时还敞开的大门,此时已经是紧闭,悠宁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她抬头看向院内的梧桐树,依然在灰蒙蒙的天幕下耸立着,没有一丝烟火气。   “敲门。”   悠宁紧紧皱着眉,嘴边缓缓说出两个字,她不敢去敲,她害怕里面没有丝毫回音,她不能面对里面也许会没有人的这个可能性。   冬月和辛嬷嬷见悠宁终于说了话,赶紧朝前面跑了两步,一下又一下地敲起了门,咚咚咚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却无人应。   “用力些!”   悠宁大声地嘶吼了出来,她从来没有一次,如此大声地讲过话,她甚至感觉嗓子喊出了腥甜的味道,她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滚落。   辛嬷嬷和冬月见着主子如此状态,更是拼了命的一掌一掌拍在门上,可惜,东宫素常无仆人,赤卫全部离开以后,就算敲破了这门也不会有人应。   “起来,都起来。”   悠宁跑到门边上,推开冬月和辛嬷嬷,自己一下又一下用力地敲着门,她的每一掌都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的手被门上的凹凸划破,向下流出血来,悠宁终于力竭,栽倒在地上,她的手依旧贴在门上,气若游丝地拍着门。   她一声一声向里面喊着。   “时典!时典!太子爷!老师!裴子玄……”   悠宁的眼泪断了线一样地往下淌着,她的心仿佛针扎一般的疼,悠宁终于接受了裴子玄已经离开东宫的事实,停下了敲门的手,她的眼神中一片冰冷,悠宁抬眼看向辛嬷嬷。   “嬷嬷,太子爷上次离开,是十五年前,对吧。”   辛嬷嬷知道悠宁问此话的意思,却只能中规中距地。   “回主子的话,太子爷上次离开的确是十五年前,且十五年内从未回来。”   悠宁的唇角扯起一丝笑意,看起来没来由的薄凉与妖异,她的泪水早已经湿了眼眶,眼前氤氲着的雾气,让她看不清楚前面都是些什么,她的手徒然地垂在地上。   “他不要我了,他真的,不要我了……我终是没人要的……”   悠宁心里疼得难以忍受,她双眸紧紧闭着,牙齿咬在嘴唇上,再次晕了过去。   时二因为得了裴子玄的令,只能在郡主身边远远地护着,他清晰地看到了发生的一切,作为一个旁观者心里竟然也有些苦楚,他拆了个纸笔,写了些什么,装进了信鸽的信筒里。   他暗里叹了口气,现在阁主在外,行踪不定,只望这信鸽,能早点到了阁主的手上,避免误了大事。   作者有话要说:马上转折 第61章   几个时辰的混沌梦境,悠宁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一身湿哒哒的汗,她深吸了一口气,忆起昨日的种种,终是不愿再去想,她伸手拂了下额头上的潮湿。   “主子,您醒了,冬月这就去准备东西,伺候主子沐浴,嬷嬷已经吩咐了小厨房多做些主子爱吃的,您沐浴过后,吃上些,心里一定欢喜。”   悠宁看向冬月,嘴角牵强地扯起些许笑意,里面包含着可以看见的苦涩。   “好,便如此吧。”   纵观整个宫中,有温泉的寝殿只有两处,一处为先皇后的储秀宫,另一处便在悠宁的沐清宫内,从另外一方面来讲,这温泉,也是地位的象征。   冬月听太医院院正寿文奉的话,在温泉里撒了药,现在,也能算是个药汤,悠宁泡在里面,身上那股子乏累的感觉倒是好了些,不过,心头依旧像是被揉皱了一样疼。   悠宁把头靠在后面的玉壁上,一下又一下轻轻磕着,想扔掉脑海里那股混沌的感觉,但却没有丝毫的用处。   “主子,皇后娘娘那日送来的料子,宫里的绣娘已经加急赶了件衣服出来,今日晚宴,可是要穿?”   辛嬷嬷拿着一块精致的楠木托盘,悠宁浅浅扫了一眼那件成衣,确实是她喜欢的,她点了下头,示意晚上就穿这件。   另一边。   陈国边界。   裴子玄跑马很快,终是在下午的时候赶到了阎若所说的那个茶馆,茶馆里人很多,形形色色,即便是饮茶这种清雅事,也显得分外喧嚣。   阎若为裴子玄点了一壶碧螺春,他倒是一口都没喝的,她坐在他的旁边,想寻些什么话题讲。   “阁主,不若你先回客栈里休息,若是那几个人出现了,我立即传音给您。”   裴子玄随意瞥了阎若一眼,神情有几分淡漠。   “不必,本座看着这件事,略有些蹊跷,那几个人是不是真的裴国宫女,也尽未可知。”   阎若的神色暗了下,她若不是太想在裴子玄心里抢占一席之位,她一定会是仔仔细细打量好那个人,并问个水落石出再前去复命。   可是她选择了先来找裴子玄,其实这已经耽误了最好的时间,不过对于她来说,裴子玄才是最重要,一切事情都可以向后靠。   阎若看着裴子玄对她的淡薄样子,心里很是不舒坦,妇人心的恶毒,往往会超脱人的想象,尤其是当这个妇人被仇恨或者是嫉妒蒙蔽了双眼。   “当时我在这陈国边境打探的时候,竟听说陈皇一副贵女的画像都没有看上,倒还真是个眼界高的,若是有可能,还真有些想看看他到底长什么模样。”   阎若刻意地挑起来与笙河相关的话题,又装作漫不经心地和他聊着。听了他这话,裴子玄的神色略微有一丝让人无法察觉的波动,然后随口敷衍地嗯了声,没有讲话。   阎若一双手在下面紧紧地攥着,指甲甚至要嵌到肉里面,她盯着裴子玄手上的扳指,许是直觉,阎若就是觉得那扳指不简单,很有可能是悠宁送的。   “阁主手上的扳指,很是别致,可是郡主送的?”   裴子玄听到她说扳指的事情,倒是分了半分心神去看手上的扳指,几息之后,他右手搭在扳指上面,一圈又一圈地转着,便一直都没有再停下来。   这句话他没回,阎若再与他讲话,裴子玄也依旧不应,只是后背挺得直直的,手里转着扳指,静静地等待着那几个所谓的宫女的出现。   时间慢慢过去,屋内的形形色色换了一批又一批,宫女是没等到,倒是等到了时二送的信鸽,在看到信鸽的一瞬间,裴子玄的眸子眯了眯,心中有些许不安。   他把那份不安掩藏的很好,伸出手拆开了信鸽带来的信件。   “郡主于东宫前昏倒。”   区区几个字,瞬间乱了裴子玄的心神,他的拳猛得攥了起来,她去找他了,可他不在,裴子玄的脑海里闪过悠宁那一双鹿儿般的眼睛。   他紧紧闭上了眼睛,眉皱了起来,他终究还是敌不过她,有些东西,拿得起,还真就不能再放下。   “你在这里等着,有消息,立刻飞鸽本座,本座先行一步。”   裴子玄弃了马,踩进风里,在她面前,他的身体又有何可顾忌?算了算时辰,已经快到晚宴了,再快一些,许是还能赶回去。   另一边。   皇宫内,宫宴上。   悠宁喝了些药,又泡了药汤,身上舒服了些,人也有了几分神采,父皇嘱托过一定要来的晚宴,还是必须要到的,何况,笙河那晚,还叫她应下来婚事。   悠宁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眼观鼻鼻观心,思量着自己心里的事情,原本对答应婚约这件事,还有几分迟疑。   如今太子爷已经不在宫内,她必须应允下来这桩婚事,然后随笙河出宫,她一定会想方设法找到裴子玄,与他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并照顾到他离开为止。   宫宴无需太多礼节,悠宁也烦于一些推杯换盏,她只是自顾坐在自己的一方宴上,来与她交谈的人,多半也被冬月和辛嬷嬷拂了去,她乐得清闲。   笙河和帝后三人坐于高位之上,酒过几巡,话语寒暄,终是到了和亲一事上。   “不知贤弟可是看上了为兄这晚宴上的哪位啊?”   裴国皇帝略带打趣地发问,悠宁自然是听到了,她神色愣了下,然后略微抬起头,正好对上笙河看她的一双眼,悠宁的呼吸重了一拍。   “愚弟想要的,为兄可都给?”   两人两句玩笑话之间,再次碰杯。   “当然。”   笙河见着裴国皇帝这口气,面具下的脸带上了几分笑意。   “那愚弟也就不客气了,这整个晚宴上,愚弟倒是看上了一位闺秀,悠宁郡主,不知贤兄可是给与不给。”   笙河的话说得慢慢悠悠,语气里带着气定神闲,话语里虽然带着询问,那意图,已经是,裴皇你就算不想给也要给。   此话一出,裴国皇帝的脸色微微有些变化,但却并没有过于惊讶,他看向悠宁的方向。   “不知宁儿,是如何想的?” 第62章   悠宁的神色动了动,将笙河的目光吞回心里,她一双素手紧紧地攥着。   “父皇向来慧眼识人,宁儿,自然是愿意的。”   上位,笙河一席红衣,眸中神采恣意飞扬。   裴国皇帝神色中似乎有一丝丝的惊讶,他没想到悠宁竟然会答应得如此迅速,他眯眼扫视了座下的一圈人,稍微有一些遗憾,如此好戏,竟不见裴子玄一起共赏。   就在裴皇刚打算开口回答的时候,一道人影从远处走了来,一身玄衣,高大挺拔,身上沾着风尘。   裴皇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嘴角扯开一丝阴毒的笑意。   “那今日,愚兄便为贤弟与我这爱女定下婚事,不过,这以后,愚兄倒还是长了个辈分。”   笙河浅敬一杯酒,“小婿有礼了。”   远处,裴子玄站在一边,手中催力,将那信鸽传来的纸条碾作尘埃。悠宁那句自然是愿意的,像是一根长刺,随着她的每一个字,深深扎进他的心里,刺骨入髓,粗粝的痛感,裴子玄刚用了太多的内力,整个人在一瞬之间脱力。   时典瞬间从远处闪了过来,一把扶住了裴子玄。   “阁主。”   裴子玄伸手揩了下嘴边溢出的鲜血。   “回东宫。”   莫名的,悠宁自己的婚事,在上位者几句话之间便决定了下来,虽然这份结果,她也在其中出了一份力,但还是难免觉得落寞,尤其是刚才突然一瞬间,她的心口好疼。   疼到冷汗一下子漫上了额头,指尖也变得冰冷。   皇后娘娘到底还是个妇人家,看得仔细。   “陛下,臣妾听闻宁儿昨日生了病,还叫了太医,今日,恐怕身子累不得,何况这婚事一定,又要仔细调理身子,风紧,不若让宁儿先回去歇息吧。”   裴皇点点头,表示赞同。   悠宁得令,拘了一礼,在冬月的搀扶下,缓步回了沐清宫。每一步,她都还像踩在梦里一样,让她觉得这一切都很不真实。   悠宁低头看了看脚下的宫道,总是觉得鼻尖萦绕着裴子玄身上的味道,她在岔道口朝着东宫的方向看了看,一双黛眉蹙了起来。   “主子,还是回去歇息吧,您身子弱,经不起这么折腾了。”   冬月扶住悠宁的手用了几分力,眼中带着关切。悠宁转过了身子,应了一声,重新朝着沐清宫的方向走去。   东宫,主位。   裴子玄坐在太师椅上,眼里难掩的戾气,这一切难免太过于巧合了,巧到,就像是精心安排好的一样,他左手攥拳放置桌上,右手一下又一下地敲着桌面,心绪难平。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裴子玄血唇轻抿,看向窗外月色,这个时辰,许是晚宴已经散了,他记得刚才裴皇那个眼神,那种嘲笑戏谑的神情。   裴子玄这次,不想忍了。   踩着步子,他到了御书房,果然,裴皇在屋子里面等他,这两个人虽然水火不容,但是在有些时候,还是有那么点父子血缘之间的感觉。   裴子玄推门而入。   裴皇在上位品着茶,看着裴子玄来了,他笑意不及眼底。   裴祭耐心没那么足。   “最后问你一次,我母后,到底怎么死的。”   裴皇将茶一饮而尽。   “为朕挡箭而死。”   裴皇脸上带着狰狞的笑意。   裴子玄轻轻哼出一声,眸中闪出妖异的光,挑了下眉,身形鬼魅般一闪而到裴皇的面前,下一瞬,一柄利刃,直直地插进他的心口。   裴皇满脸带着震惊与不可思议。   “你,你,你竟敢……你不想知道你母后是怎么死的了吗!你……”   裴子玄舌尖轻轻舔过狼牙。   “本座想知道的,本座自己,便能知道。”   说完这话,他刀尖狠狠碾入他心口。   “本座警告过你,悠宁,你不许动,你,死不足惜。”   裴子玄仿佛来自地狱一般,散发着恶鬼身上让人战栗的寒芒。   裴皇一脸的狠厉惊惧。   “你放心,你死后,本座定将你挫骨扬灰,拘魂锁魄,让你永世不得复生。”   裴子玄最后一个话音落下,裴皇彻底死在血泊之中。   “来人。封锁整个区域,一只鸟都不许放进来。”   “时典,去叫人,把亓骨找来,顺便,把逃了的御前大总管给我捉回来,再把迟昭叫来。记得,叫他私下来。”   裴子玄随意靠着,一圈圈转着手里的扳指,眸色冰冷又渗人。   很快,几个人都聚齐了。   裴子玄轻启血唇。   “陛下深夜遇刺,本座救之不及,陛下口谕,继位皇子,为本座十三弟,裴子然。”   亓骨和迟昭除了不知裴祭今天晚上动手以外,别的事情早就互相都通过气。   裴子玄,挑了挑眉。   “可都听懂了?”   御前大总管,也就是一直在皇帝旁边的李公公,整个人瑟瑟发抖着,三位爷在这,他要想活命,就必须听懂。   他一边跪着,一边磕着头。   裴子玄也没难为他,只要他听话,还是很有用处的。   “去把裴子然叫来。”   裴子然来的时候,整个人处于一种意外的平静之中,他的生母只是浣衣局的一个婢女,因为有几分姿色,被皇帝临幸,还诞下了皇子,所以现在有了个不吃香的贵人位。   他年纪尚轻,不过在下位者,往往会为了生存而付出很多,裴子然现在整个人已然是与年龄不符的成熟。   “皇弟见过太子殿下。”   裴子玄一边转着手上的扳指一边漫不经心的说着。   “先皇驾崩,口谕,十三弟主掌大统,即刻继位。”   裴子然在被叫来的时候,便隐隐有了些预感,如今,这般情况,他若想活着,只能应下来。   “十三弟这么多年,活得很辛苦啊,这皇位这么诱人,赌一把,说不准,便是大好河山。”   裴子然猛得跪下来。   “皇弟多谢太子爷提携。”   一边的迟昭把裴子然扶了起来。   “先皇嘱托罢了,十三皇子一直是个明事理的,之后怎么做,定然不用我等臣子多言。我等自然都是希望裴国蒸蒸日上,而您,只要不忘初心便可。”   裴子然紧紧握住了迟昭的手。   “右相大人,子然必不忘。”   迟昭拱了拱手,拂袖而跪。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裴祭没时间看他们两个,张口把时典叫了进来。   “如今先皇驾崩,宫里有刺客,皇后,荣王,太后,等一系列宫中重要人物,都有生命危险,多派些赤卫,牢牢守着。”   “属下遵命。”   时典得令去了,另外一边的裴子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已然是心中有了觉悟。   “来人,派御林军,给朕好好护着几位皇兄,以及母后太后等人。”   安排好一切以后,宫内,丧钟大作,哭声震天。   皇帝驾崩了……   听到丧钟的时候,荣王府,长春宫,等等重要之位,已经不再允许出入。   裴子荣知晓此事的时候,指甲甚至抠进了手心的肉里,他双眼爆出血丝,恨到极致,这皇位,本就该是他的。   丧钟声里,悠宁醒了过来,听着钟的声音,心绪不宁。   “嬷嬷,怎么回事?”   “主子,皇上驾崩了……”   “什么?”   悠宁满脸的不可置信。   “父皇他明明今日晚宴上,还那健康,怎么会突然……”   “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来了刺客。”   悠宁呼吸声重了几下,过于刺激的神经波动,她整个人猛得咳嗽了起来。   此时突然一道身影闪了进来。   “什么人!”   笙河一身红衣,飘然而至。   悠宁拂开了辛嬷嬷护住她的手。   “没事嬷嬷,是熟人,嬷嬷先出去吧。”   “老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笙河上前在悠宁的榻边站定。   “怎么回事,暂且不知,不管先皇是怎么驾崩的,现在这宫内已经是不尽安全,本君马上安排人护送你出去,等你到了外面,本君明日想办法脱身,与你一同离开。”   悠宁思绪有些乱,她点了下头,应下了。不过,她想的并不是什么安全不安全,只是离开了,就能出去找太子爷了,如此,离开便也好。   “冬月,辛嬷嬷,帮我打点一些行囊,我们准备启程。”   两人进来应了悠宁的话,然后看了看站在房内的陈国皇帝,神色分外不自然。   冬月走出门去,对着辛嬷嬷小声说了句。   “主子这是要和陈皇私奔了吗,可是他们都定下了婚事,有何要私奔的?”   “你个蠢脑子,这宫里这么乱,主子呆着不安全,我们快些打点行囊便是,现在这个时候,谁能护住主子,才是最主要的。”   冬月一边快手快脚地打包着行李,一边胡乱地点着头,辛嬷嬷说得一直都是对的,她听着就好了。   整个过程中,笙河一直站在院内守着。   时二在外围看到了全过程,身形一闪,朝着御书房而去。   “阁主。”   裴祭听到了时二的声音。   “你怎么来了?”   “阁主,陈皇在郡主的沐清宫内,好像要带郡主离开。”   裴祭的手骨,按出啪嗒一声响。   迟昭刚才和裴子然一同出去商议事情了,现在,只剩下亓骨还在御书房内。   时二汇报完以后,按照赤卫习惯,转身退了出去。   屋内更静了,静到裴子玄听到了他自己的心跳声。   作者有话要说:稳了,稳了,稳下来了。   --- 第63章   裴子玄的手指敲在面前的梨木桌子上,发出并不是很清脆的声音,迎合着空气中的沉闷,更是晕出了些许压抑的窒息感。   他脑海里不断地重现刚才的景象,他是她的老师,她没有一丝犹豫地答应了婚事。一切快在电光石火之间,没有给任何人一点点犹豫的机会。   或许本身,在这件事情上,他便也没什么权利。   悠宁跟在他身边是不会快乐的,与陈皇在一起,笙河的为人,裴子玄倒也是知晓的,总之,他尊重她的选择。   但是心口的钝痛清晰地提醒着裴子玄,他放不下。   裴子玄活了这么久,便也痛苦了这么久,时间愈发漫长,愈发觉得,人只有在痛苦的时候才清晰的感受到自己是在活着,只不过,这份痛楚,过于让人难捱了些。   裴子玄压抑住心口翻涌的血气,终是没有离开东宫。   笙河安排好了接应的人,顺遂地带着悠宁出了宫门,他安排了贴身的侍卫以及暗卫随行,以确保悠宁的安全。   笙河向四下里看着,隐隐约约看见了一席红衣劲装,许是裴子玄的赤卫,笙河修长的手指按了下脸上的面具。   他,还真是动心了呢。   不过感情这个东西,既然裴祭不争,那他陈笙河也没有拱手相让的道理。   笙河在暗处看着悠宁的马车上了驿道,疾驰向夜色之中,转身回了自己的住处。   夜色里。   马车上。   悠宁的身上穿着厚厚的狐裘,临行前笙河说过,过了第一个驿站口,会有更好些的马车接应,这段暂且委屈一下。   其实悠宁没有觉得什么委屈,只是心中还有一点踌躇和犹豫,今日父皇驾崩,她却没有守孝,自顾为了找到裴子玄而出了宫。   她的眸子闪了闪,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没来由的孤清。   “主子……”   冬月在旁边拉了拉悠宁的衣袖,企图给她些许安慰。   悠宁抬起手臂,纤细的手指轻轻揩去眼角的泪滴。   “没事,不要紧。”   悠宁眼睛红红的,看向冬月的方向,嘴角轻轻扯起了些许笑意,示意她没事。她伸手扯起旁边的帘子,一阵风猛得灌了进来,呛得她重重咳了几声。   辛嬷嬷看见后赶紧上前掩了那帘子。   “主子身子弱,还是小心些好。”   “嗯。”   悠宁糯着嗓子嗯了声,长夜漫漫,除了马蹄的声音外,连风声都显得很寂寥,悠宁的脑海里不停涌现出裴子玄的身影,她一定要赶紧见到他,把一切都和他讲清楚。   东宫。   屋内两个人对立而站。   笙河依旧带着面具。   “人我带走了。”   薄凉的话语中仿佛带着示威。   “本座自然知道,人你带走了,便好好待着,否则,别怪本座将你挫骨扬灰。”   裴子玄的话看似缓慢,却掷地有声,每个字仿若都是从牙齿缝里咬出来,融进骨血里。   “裴祭,你在本宫面前,倒是不掩饰了。”   裴子玄不想与他讲过多的话,转身坐在了太师椅上。   “时典,送客。”   笙河在面具下扯了扯嘴角,拂袖转身离开。   另一边。   荣王府。   裴子荣在府里拘了这么一会,近乎是要发疯,他不停地打砸着东西,一下又一下,甚至还砍了一个上前打扫的小侍的头。   本还算的上清俊的面容,此时已是狰狞不堪。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裴子玄总是这般不按常理出牌!为什么本宫总是栽在那个裴子玄身上,裴子玄究竟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天煞孤星,为什么还不去死!为什么处处碍着本宫的位置!皇位是我的,是我的!”   裴子荣猩红着一双眼,阴森可怖。   他拿起一坛子酒,就向嘴里倒进去,满口满口地往下吞,吞不进去的,就连里带外地撒进衣服里。   裴子荣整个人仿佛被酒精浸泡过一般,不仅仅是因为酒味重,更多的也是因为精神不清醒。   他拿着一把剑,摇摇晃晃地就冲着府门口冲了过去。   “给本宫开门!裴祭那条狗算个什么东西!给本宫开门!开门!”   裴子然的御林军往往还会给裴子荣几分薄面,但若是换了赤卫,赤卫是只认裴子玄不认任何人的主。   对待裴子荣自然不会给一点点面子。   “你,嘴巴放干净点。”   不巧,此时正好是赤卫当值,御林军半柱香之前刚下了一班岗。   裴子荣不清醒,甚至有些分不清面前的人的模样,只是想着你一个区区侍卫竟然敢这么和本王说话,出去没办法,出气又有何不可?   他拿起剑就冲着那赤卫冲了过去。   赤卫的能力自然是个顶个的厉害,手起刀落,一把锐利的尖刀直接斩断了裴子荣的小指。   随着一声凄厉的尖叫,裴子荣浑身颤抖着,不敢相信面前发生的一切。   “虎落平阳被犬欺!你们给本宫记着,只要本宫今日不死,这仇一定会千百倍地还到你们的身上!”   伴随着一声声的叫喊,裴子荣终于在酒精的麻痹下,以及断指的痛楚中,晕了过去。   当值的赤卫叫人去通告了裴子玄此事,然后又叫懂医术的先暂时处理一下裴子荣的伤口。   一晚上,电光石火之间,整个皇宫换了一个样。   物是人非。   面目全非。   **   时典得了消息,进门向裴子玄通禀。得知此事以后,裴子玄嘴角露出一丝缓慢又冷冽的笑意。   “去叫一下十三弟,哦不,叫一下当今陛下,与本座,一同,去探望一下荣王殿下。”   “是。”   时典恭恭敬敬地拘了一礼,就算是往日散漫的时典,今日也感受到了一种非比寻常的气息。   说不上来,就是一种带着血腥味的压抑感,紧紧地缠绕在每个人的身上,又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奋力地扼住每个人的喉咙。   似乎在那一身清脆的响声以后,每个人都会气绝身亡。   “对了,等等。”   时典的脚刚踏出去半步,又重新转了回来。   “阁主。”   “记得叫太医。如此好戏,自然是要裴子荣醒着看比较好。”   “是。”   时典微微眯了下眼睛,虽然说阁主一直都很狠厉,但是今天,却还是有些不同的感觉。   这种阴冷,与往日不同。   他突然想起来了些什么,时二刚才好像是来说,郡主被笙河带走了。   想到这,时典似乎终于是明白了。   郡主在笙河那里一天,忌古阁的日子就不会好过一天。   **   荣王府。   太医被特许进到府内为裴子荣处理断指。   裴子然和裴祭两个人站在一边。   只不过两个人的神情有些不同。   裴子然显然神色里有那么几分不自在,和裴祭的完全气定神闲有着很大的差别。   “怎么?陛下有话要说?”   裴祭一边转着自己手上的扳指,一边随口问着面前的裴子然,话语里满是慵懒。   “嗯,太子爷……嗯……”   “怎么,当了陛下,说话还不利索了?”   “没有,太子爷,我只是觉得有些……”   “觉得有些残忍?有些于心不忍?”   裴祭的嗓音哑哑的,带着浓重的疲倦感。   裴子然没有再说话,但是表达自己就是这个意思。   “于心不忍的时候,便想想自己以前是怎么过来的,现在有机会摆在你的面前,如果没有抓住,那么以后,你只会输得更惨。”   裴祭轻轻地把扳指敲在自己另外一只手的手骨上,发出哒哒的声音,听着让人觉得有些头皮发麻,但还是依旧那样敲着。   “当你能掌握选择的主动权的时候,便还是尽力做出选择比较好,不然,失去了这个机会,你便只能被选择,在皇宫内,被选择的人,一般都没有生路。”   裴祭把话说得云淡风轻,又极致冷漠,他说的没有错,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他打碎了牙和血吞的教训。   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狠狠地砸在裴子然的身上,在他的耳边嗡嗡作响,裴祭的每一个字都好像敲钟一样,反反复复地在他的脑海里回荡,分散重合,然后再分散。   “陛下,太子爷,老臣已经为荣王殿下换好了药了,老臣先行告退,明日再来。”   裴祭递给裴子然一个眼神。   “好,你把药留下,处理个伤口应该并不难吧,教给这里的几个嬷嬷,你以后便不必来了。”   太医的神情似乎有些为难。   裴子然再次开口道。   “怎么,朕说话,听不懂吗?”   “是,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老臣这就去教。”   见着太医畏畏缩缩的背影,裴子然神色染上几分沉重,然后重新看向裴祭。   “还可以。”   “多谢太子爷提携。”   “不必。”   正在两个人说话之际,突然旁边一阵很大的响动。   一个身影似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朝着裴祭冲过来。   时典瞬间从远处闪过身来,挡在了裴祭的面前,掌风一过,直接把那个人震退在地上。   “荣王殿下,带着伤呢,就不必行此大礼了。”   裴子荣被时典按着跪在了地上,满脸铁青。   “裴祭,你早该死了,你怎么还不死呢?”   “裴祭,你别高兴的太早,只要我一天不死,你就没有一天的安生。”   “裴祭……”   裴子荣一边嘴角吐着血沫子,一边朝着裴祭的方向大声辱骂着。   裴祭也不恼,只是半坐在桌子上,不停地转着手上的扳指,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看着面前跳梁小丑一般的裴子荣。   这个时候他越是沉默,裴子荣便越是气恼。   看着裴子荣这般模样,他倒是有了几分心情愉悦。   裴祭挑唇笑了下。   “荣王殿下,你此般冲撞了本宫不要紧,可是冲撞了陛下的龙体,可是大不敬啊。”   这样一句话,仿佛鼔擂一般,在裴子荣的耳边炸响,然后一下又一下,砸进他的心里。   紧接着,裴子荣一口血就吐了出来。   裴祭如此作为,就是为了折辱他,若是裴祭当了皇帝,他们还算是旗鼓相当的对手,他也只能是不占天时地利人和,然后棋差一招而已。   可是,现在当皇帝的竟然是,竟然是!以前没人看得起的裴子然,竟然是一个浣衣婢女的儿子,他堂堂荣王可是皇后娘娘的嫡出血脉,裴祭如此实在是恶毒如斯!   裴子荣眼睛中的血管甚至爆开,某一处已经瘀了一大块的血,此时看着很是渗人。   裴祭挑起唇角,狼牙舔了下唇。   “你?配本宫费劲心思吗?”   说完,裴祭拂了下袖子,从桌子上坐了起来,对着裴子然说了句。   “明日陈皇辞行,你放他走便好。”   说完这话,裴祭眼中满是翻涌起来的墨色一般的深沉旋涡。   “对了,明日本宫会打点下行李,朝廷上的事情,信任迟昭便好,后日本宫便会离开,剩下的,看你自己了。”   “恭送太子爷。”   裴子然没有行礼,但是嘴上依旧恭敬着。   裴祭下巴轻点了下,转身的步伐似乎带着些许倦意。   再次回到东宫,天已经是蒙蒙亮,他半躺在榻上,却依旧难以入睡。   心口一阵一阵翻涌起来的痛楚,血气持续不断地翻涌上来,裴子玄几乎要压抑不住嘴角的腥甜。   长夜过于难捱。   遇到悠宁之前,他生命里似乎一直缠绕着两件事,一件就是知道母后究竟是怎么死的,另外一件,就是不停地忍耐着想杀掉裴皇的念头。   今晚,这两件事情都得以解决,他亲手将匕首送进了裴皇的心脏,同时也打听到了母后身边的宫女顺唐的下落。   按道理,今晚是拨云见日的一晚,可是也就是在这样的一个晚上,他亲手将悠宁送给了笙河。   其实,对与裴子玄来说,在遇见悠宁以后。   前两件事,都变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裴子玄心里很疼,针扎一般的疼,但是他不后悔。   他长了悠宁那么多岁,有些事情,他应该更清楚,有些东西,就应该在他这里断掉。   尤其是在现在这个时候。   悠宁对他还只是报恩的心理,而对笙河,却是心甘情愿嫁给他的。   裴子玄的心只是千刀万剐般的痛,杀人诛心,真的一点不假。   他纵然心痛,纵然垂死,但是他依旧不后悔,他活了这么久,自然明白爱情的感觉,也是知晓,如果再深一步,悠宁未必不会爱上他。   但是爱上他,给她的只是痛苦。   倒不如她和笙河在一起来的自由快乐。   笙河那个人他了解,他答应会护悠宁一世,便自然会做到。   裴子玄擦了下嘴角溢出来的鲜血。   最后剩下的这段时间,去陈国找顺唐,找到了,便死而无憾。   找不到,也就算了。   他或许本就天生是个天煞孤星的命,注定什么都不会有。   **   驿站,悠宁。   过了第一道驿站口,悠宁顺利换上了更舒适的马车,这车比上一个精致了很多,车内还带着熏暖的炉子,帘子也都变得厚实了,鲜少向里面灌风。   离开沐清宫以后,悠宁便再也没有合眼。   辛嬷嬷和冬月在旁边,轮番劝着她早点睡,可是她还是依旧一点睡意都没有。   她不敢闭上眼,一闭上眼,悠宁满脑子都是裴子玄。   裴子玄的脸,裴子玄为她做的事,裴子玄吐的一口口血。   他在金府里护她在,在水牢里救她,他没事的时候爱揉她的头发,爱捏她的手。   一幕幕,愈发清晰,仿佛像重游昨日一样,不停地在脑海里盘旋不散。   悠宁的心尖仿佛是刀扎一样的疼。   她对不起他,她欠他的太多了,她一辈子也还不清。   她不求裴子玄原谅她,只希望他能让她一直陪着他,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   想到这,悠宁的泪大滴大滴地落下,她不想裴子玄死,一点都不想。   他可不可以不要死。   如果她的血可以救他命的话,她心甘情愿每天都放血给他喝,他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悠宁从来没有觉得这么无助,她本来一直都在默默流泪,可是愈发想下去,便愈发就哭到受不了,连抽噎都控制不住。   冬月一下子慌了阵脚,看向辛嬷嬷的方向手足无措。   辛嬷嬷早就明白了主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朝着冬月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冬月先到一边去坐着。   冬月听话地坐到了另外一边,辛嬷嬷站起来重新坐到了悠宁旁边的位置上。   她紧紧地把瘦小的悠宁揽在怀里。   “主子不哭,嬷嬷在呢,主子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有事情不要憋在心里。”   悠宁哭得肺腑中一片疼痛。   她模糊着双眼,一头栽进辛嬷嬷的怀里。声音呜呜咽咽的。   “嬷嬷,我想要见太子爷……”   辛嬷嬷心里咯噔一下,但是也没有多诧异,她早便知道悠宁心里想着什么,只是一直都没有机会说出来。   毕竟主子的事情,她们做奴才的,不好掺和。   可是,遇到这种情况,不掺和,就只能看着心尖上的主子一直在哭。   这样,她这个做奴才的心里更疼。   “嬷嬷,我真的很想见到太子爷……”   辛嬷嬷揉着悠宁的头发。   “好,好,见,我们见,我们一去到陈国,就跟陈皇说,让他把太子爷请来,好不好……”   悠宁哭声更重了。   “太子爷不会来了,太子爷不会来了……他生了我的气,他肯定不想再见到我了”   辛嬷嬷在轻轻拍着悠宁的背,为她捋顺着气息,生怕她再气息不稳,在车上发了病。   “嬷嬷,我不想要太子爷死,我真的不想,嬷嬷,我究竟怎样才能……”   悠宁已经哭得没有办法再继续说话了,辛嬷嬷看着主子如此模样,心疼地抹着眼泪,包括冬月也眼泪汪汪的,一下又一下地不停地擦着。   “主子,你听嬷嬷说,这凡事啊,解铃还须系铃人,老奴相信,主子一定还会见到太子爷的,等那个时候,主子把这些话,一桩桩一件件,都与太子爷说清楚,这样,无论结果如何,心结自然会打开。”   悠宁在辛嬷嬷的话语里逐渐冷静下来,她缓缓地顺着气,慢慢把身子重新靠回到椅背上。   “嬷嬷,你说真的?”   “嗯,真的,千真万确,主子不要把话憋在心里,对着谁生出的心思,自然也是呀对谁把话说出来,不管怎样,道理永远是这个道理。”   “好……”   悠宁虽然不懂,但是她觉得,嬷嬷说得很对,不管怎样,她一定要试一试,还是有可能的。   “主子,别哭了,早些睡吧,等睡醒了,许是就到陈国了。”   辛嬷嬷慈爱地看着悠宁的脸,用水浇湿了帕子,在悠宁的脸上轻轻地擦着。   许是因为太过于舒服了,加上这几天实在很是劳累,悠宁很快就睡了过去。   入梦前,她偷偷许了一个愿,她希望梦里可以梦见裴子玄,然后,在今天晚上,她先跟梦里的他演习一次,下次见面要怎样讲话。   **   宫外,金府。   丧钟的声音整个京城都能听见,不单单是金家,是整个京城都躁动了起来。   皇帝驾崩了,皇帝驾崩了,皇帝驾崩了。   深夜里,街道上偶尔传出来的声音依旧扎在每个人的心里。   京城里住的一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和朝廷挂着些关系。   皇帝驾崩,他们悲伤是真的,只不过,更多的是悲伤自己。   有的人可能是会难过自己刚刚得到皇帝的信任,皇帝就驾崩了。   也有的人可能在,为着自己在先皇包庇下做的那些坏事,会因为新皇登基而败露,所以感到害怕苦恼。   总而言之,所有人难过的,紧张的,都是自己那一颗项上人头。   除去这个,基本也没人关心什么了。   金府的担忧,和大众有些相同,却又也不尽相同。   毕竟,她家的金知若还和二皇子裴子荣带着亲呢,这朝廷突然这么一动荡,谁能说清楚什么去。   金府。   金知若房间。   在金知若还没有完全清醒的时候,苏问暖就已经坐在了她的房间里,和她商量着对策。   准确地说,是单方面的填鸭式灌输着她自己的思想理念。   “女儿啊,你看这先皇驾崩了,不然婚约就不算数吧,为母,看着这宫里啊,就是个虎狼之地,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往那火坑里跳啊。”   “女儿啊,你就听母亲一句劝,我赶明儿去跟左相说了这事,就这么定了,母亲啊一定再给你许个好人家,然后绝对让你风风光光嫁了,以后啊,也一定顺顺遂遂的,好不好。”   “女儿啊……”   苏问暖不停地说着,自从进了金知若的房间以后,她就没有一刻地停歇。   直到金知若整个人都头昏了,她还在喋喋不休着。   “母亲!”   金知若的声音重了一点,对着苏问暖如此说着。   “这先皇刚驾崩,宫里的事情,现在谁都不清楚,你怎么就能知道,这新皇,就不是荣王殿下啊,左相当时不是说了吗,荣王殿下是最有可能当皇上的。”   这话一说出来,连同苏问暖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那如果他不是皇上的话,你可知道他的命运有多惨!反正为娘绝对不会看着你往火坑里跳的!闭嘴,我说话,没有你插嘴的份!”   苏问暖的声音再次拔高了一度。   金知若一向是明白她这个母亲的,她坐到苏问暖的身边,撒着娇,小声地说着。   “母亲,女儿又不是个傻的,自然是会看清楚局势的,荣王就算没有当上皇帝,这口碑也是好的,关系不会断,如今当上皇帝的那个才是众矢之的,皇上突然驾崩,怎么驾崩的?新皇又怎么登基的?悠悠众口可不好堵啊……”   见着苏问暖渐渐没了脾气,金知若又继续说道。   “先皇无征兆驾崩,这弑父戮皇的罪名难免会扣到新皇的头上,这民意不可违啊,若明天昭告天下,新皇,是荣王,那女儿便晚一点嫁过去,若不是,女儿这一嫁,便是嫁对了……”   不这怎么的,苏问暖竟然觉得她这一个小女儿说的话有那么几分道理。   就在她想寻出什么话反驳的时候,突然几声鼓掌,传了进来,吓得屋内母子两个人一抖。   还好两个人此时已经穿戴整齐,不管是见谁,也没有失了仪态。   她们朝着掌声的方向看过去,竟然,是左相。   他精明的脸上少见的带了些笑容。   “事出匆忙,公然前来太过于招摇,到了若儿闺房,还请见谅。”   母子二人站起来拘了一礼。   “左相哪里话。”   “若儿刚才一番言论,还真是让本相,刮目相看啊。”   金知若垂眸。   “不敢。”   说完此话,左相又朝着苏问暖的方向看过去。   “活这么大岁数了,还没有一个孩子明白的多!”   苏问暖心头一梗。   “祖父教训的是,是问暖的不对。”   **   东宫。   裴子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各位小甜心的不离不弃,文下评论都发红包!   --------------   恩二推一下自己的双开现言小甜文《好喜欢你呐》   点击作者专栏,或者搜索文名都可以看!   --------------   马上要上榜了,恩二肥肠想上第一个榜!555……   求各位小甜心们支持昂!喜欢还点个收藏!   --------------   文案:   鹿喃喜欢宿年,从见到他第一眼开始。   磨了一年,她终于红着脸给他递了封情书。   宿年眯了下眼,“你谁?”   翌日,宿年休学,她成了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   从此,鹿喃顶着“表白吓跑大佬第一人”的称号,一心向学。   ^   再一年结束,“AI新贵,年少总裁,宿年专访”登上热搜第一名。   鹿喃还是忍不住打开了。   宿年对着镜头,“去年惹老婆伤心了,得追回来。”   ^   次日,宿年休学归来,跳级直接转到和鹿喃一个班。   他在所有人地注视下,走到她身边,掏出一大沓情书。   “宿年亲笔,世界独此一份,365一天一封,点点?”   鹿喃像他去年那般眯了下眼,“我谁?”   宿年落她唇上一吻,“我,老,婆。”   【嘴损天才阴郁颜值炸裂酷佬X口是心非颜值上天“乖”妹儿】   酷佬是真的酷,但是妹儿好像没那么乖 第64章   裴子玄从榻上坐了起来,拘了一捧水醒神,顺带着擦去手上和嘴边残留的血迹,淡红色的血水从指尖倾斜而下。   裴子玄早就习惯了这种血腥的味道。   原本是打算在东宫待到后日再走,可是时间越过,他心里越发有些不踏实,不管是生命的流逝。   还是她。   今天晚上宫内丧钟大作,京城里的眼线一定很难按捺住心里的情绪,这消息一旦递了出去,四面八方都会受到震荡。   这偌大的林子里,一旦有一只鸟受到了惊动,猛然起飞,剩下的鸟一定会一起飞上天宇。   极致疯狂,宛如一场巨大的屠戮。   他重新换了一身衣服,和往常一样,一身玄色,只不过这件衣服不及往日那般领口松散,肆意而为。   而是带上了几分庄重,袖口也没有了兽纹,转而变成了一种暗红色的奇怪纹路,像是什么远古的诅咒符号一般。   黑压压一片,仿若在黑夜里泛着沉寂的血色。   “时典。”   裴子玄随意地靠在太师椅上。   “属下在。”   时典进来的速度和往日一样快。   “收拾行李,即刻出发。”   “是。”   **   驿道,马车。   赤卫的速度自然是不可小觑。   而且他们经常出入,行踪又隐秘不定,故而知道很多近距离的小路,所以裴子玄的马车行得很快。   马车里没有暖炉,冷得和室外没有什么区别。   裴子玄冰冷着一双手,只有那块暖玉扳指散发着些许微弱的暖意。   他的指尖轻轻在扳指上摩挲着,一丝丝的温暖顺着他的指尖,顺着血液,流淌进裴子玄的心里。   一下又一下,搔得人心头痒痒的。   裴子玄淡淡呼出一口气,在空中凝出一缕转瞬即逝的白气,他眯了眯眼睛,两指挑开侧边的围帘,看了眼天上的孤月。   “时典,我们现在走的距离,比按照驿道走,大约多了多少。”   “大约多了一个时辰的路程吧。”   裴子玄的狼牙舔了下唇。   “转路回驿道。”   时典的神色闪了下。   “是。阁主。”   马车调转了方向,由于强行的改道,所以路途中很是颠簸。   当终于回到正途的时候,天色甚至已经蒙蒙亮了。   人受得了,但是马受不了。   “阁主,前面有一家驿道客栈,停下来,让马也休息一下吧,您也稍作整顿。”   裴子玄的眸色闪了闪。   上下两颗狼牙微微在唇齿间磨了下。   其实他现在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一路上都是在强撑着。   “嗯。”   他从嗓子里窝出来一声,之后继续向外看过去。   路上没见马车,裴子玄仔细听来,也没有听到前面有什么纷杂的声响,他向地面上看着,并没有发现什么打斗的痕迹。   还好,许是事发突然,乱臣贼子还没来得及筹集兵马,宁儿前面的路大约走得还算顺畅。   隐约不远处有了一个客栈模样,裴子玄放下了旁边的围帘。   驿道上的客栈离京城比较远,许是皇帝驾崩的消息还没有传到这里,故而气氛并没有那么凝重。   时典和店小二去放置了一下马车,又安置了马匹,毕竟是驿道旁边的客栈,马厩这些必备品一概应有具有。   “客官,住店?想要什么样的房间?”   老板娘穿得花枝招展,声音很是甜美撩人。   裴子玄随意扫了她一眼,之后拿出来两锭银子。   “上房,两间。”   本来看着银子两眼放光的老板娘,神色突然一僵,然后继续满脸赔笑。   “这位官人,上房刚好在半个时辰之前被住满了。”   看着裴子玄神色一片默然,老板娘的脸,都要笑僵了,马上把话头接了上去。   “不过啊我们的中等客房也有两间是按照上房打造的,刚好没有人住,不然客官先上去看看?”   “不必了,就那两间吧。”   老板娘心头松了一口气,满心欢喜地把银子收了下来,又继续说着。   “官人行旅奔波,要不要些酒菜,暖暖身子?”   “酒就不必了,做些好菜上来”   裴子玄没再看那个眼都要掉到他身上的老板娘,转而寻了出位置坐着。   等时典进来的时候,已经有一些菜品端上来了。   裴子玄看了时典一眼。   “坐下吃吧。”   “是。”   两个人默默吃着饭菜,相顾无言。   裴子玄和往日一样,就随意动了几口,之后就开始喝了些温鸡汤。   **   悠宁。   马车在驿道上行驶着,道路并不能算是颠簸,她睡得很沉。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嬷嬷唤着。   “主子,稍微醒醒,我们到驿站里面去睡。”   晕着七分睡意,悠宁带着面纱被扶着下了马车,被冷风一吹,七分睡意就剩下了半分,迎着风还掉了一串眼泪。   她揉了揉酸疼的眼睛,眸中略带着几分水光,看向客栈。   悠宁的灵台还不是很清明,下了马车,只记得在并不算亮堂的大堂里和老板娘说了几句话,然后就回了客房安枕。   不过睡意这个东西,并不是说,人想要睡意赶紧来,就能马上入眠。   悠宁在外面被冷风这么一激,然后回到榻上,半梦半醒了这么一段时间以后,竟再次悠悠地睁开了眼睛。   晚宴上不曾用些什么,刚才又一直用气力哭,现在竟觉得腹中泛着饿意。   她刚才叫嬷嬷和冬月开了另外一间上房,她们也一定很累了。   悠宁如此想了下,决定还是不要打扰她们比较好。   于是,自己穿戴好了衣衫,带上了面纱,悄悄地关上了房门,向楼下大堂走去。   大堂夜里的光若是太亮便会打扰住店的客人,老板娘已经去睡了,只有店小二还在那里站着招呼着夜深的旅人。   客人已经很是稀少,悠宁远远地看过去,小二也似乎打起了瞌睡。   在悠宁转身下楼的时候,刚好从另外一边迎着上来了两位客人,只不过,悠宁看到的只是两个影影绰绰的背影。   “这么晚还有人住店……”   她小声在心里想了句,又因为过于黑,就有些害怕,悠宁晃了晃手腕,朝着店小二快步走去。   “小二,有什么糕点吗?”   悠宁身上带着少女好闻的香味,甜甜软软,让人轻轻一嗅就觉得难以忘怀。   店小二的瞌睡一下子醒了过来。   “有,有,不知您想要什么糕点?”   悠宁轻轻嗯了一声,作着些许思考,宫里的糕点名字大多很是繁杂,这样一个普通的驿站,应该也不会有。   “每种各来一块,记在房间的账目上就好。”   “得嘞,客官您等一等。”   “好。”   店小二转身进了厨房,偌大的大堂,一时间就剩下了悠宁一个人,还有远处的三三两两独自饮醉的客人。   悠宁自觉地有些害怕,朝着烛光又近了些。   过了会,小二用盘子端出来一些糕点交到悠宁的手上。   她道了谢以后转身朝楼上走去。   还没走出去几步,小二又重新唤住了悠宁。   当她再次转过身去的时候,小二的眸光中带着几分赤诚。   “客官,晚安。”   讲实在话,悠宁这次带着的是整个如同斗笠一般的面纱,和之前两边斜插进鬓角,露出眼睛的那种并不相同。   故而,此时,尤其是在烛光这么稀薄昏暗的情况下,悠宁不管看什么都只是个大概的影子。   悠宁看着面前店小二的身型轮廓,自是能分辨出他言语里的好意,她微微颔首,然后重新向房间的方向走去。   越往上走,自然越是暗了些,悠宁心下害怕,步伐更是加快了几分,昏暗中,前方似乎有一个人朝她走来。   悠宁仔细关照着脚下,生怕哪个台阶踩空,然后连人带糕点一起摔下去。   所以发现前面来了人以后,只是整个人向旁边移了半分,想给互相留一个顺利通过的余地。   就这么擦肩而过的瞬间,对面的人明显停了一息脚步。   连带着一股子熟悉的妖异香味,冲进悠宁的鼻腔,紧紧地缠绕进她的肺腑,悠宁的泪唰得一下流了下来。   “老师!”   悠宁赶紧向旁边看过去,那个人瞬间没了身影,仿佛一切都是悠宁的幻觉一般。她赶紧把手上的糕点放在地上,朝左边右边看着。   快速地左右转头,带动起悠宁金色的面纱左右翻飞,顺带着的,是如瀑布般的青丝,丝丝缕缕缠绕在肩膀之上。   悠宁的声音带了哭腔。   “老师,你在哪啊!”   四处所看,哪里还有的人的影子,悠宁心下着急,一把扯下了头上戴的面纱,面纱下的她,早已泪流满满。   摘下面纱,过道上依旧十分昏暗,悠宁继续四下里看着,依旧没有发现裴子玄的影子。   她一颗刚刚沸腾起来的心,瞬间凉了下来,就好像是一壶滚烫的沸水,正在咕咚咕咚冒着泡泡的时候,突然被人扔下去一整块冰。   随着冰的渗入,那水重新回归于平静。   而且那冰,原本是水的时候一定兑了醋。   所以悠宁的心这个时候才会如此般又酸又麻又疼。   楼下的店小二一直注视着悠宁,生怕她上楼的时候,因为带着面纱再绊了脚。   一边有点怜惜,一边却又在脑海里幻想着英雄救美的梦。   直到悠宁突然摘下面纱的那一刻,他的世界仿佛都静止了,许是因为长期在晚上黑夜里招待来的客人,所以他的夜视能力极佳。   刚才那一瞬,他坚信,那位女客官一定是整个国家唯一的一个仙女。   店小二一边看着悠宁,一边搓了搓自己的指尖,刚才他就是用这双手给那位仙女客官递得糕点。   想到这,他竟然还笑了起来。   悠宁刚才那一声老师,惊动了梦里浅眠的辛嬷嬷,辛嬷嬷披了件衣服就赶紧出来寻郡主。   看见自家主子失魂落魄地站在二楼的走廊上,头发散落,面纱掉在地上,整个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辛嬷嬷心里揪着疼。   这次,她说什么也不让悠宁自己一个人住单间客房了。   辛嬷嬷一边宽慰着悠宁,一边牵着她朝房间里走去。   “嬷嬷,嬷嬷,刚才,我看见太子爷了,嬷嬷真的,你相信我!嬷嬷!”   辛嬷嬷这几日里不仅身上乏累,加上心上一直为悠宁操劳着,所以整个人看上去的都苍老了几分。   她一边拍着悠宁的背,一边说着。   “太子爷怎么会在这里呢,主子别太忧心了,我们不是商量好了吗,等下次见到太子爷的时候,我们把所有的话都说开了,那时候,主子就不会伤心难过了……”   悠宁一边听着,一边哭得有些咳嗽。   “不是的,嬷嬷,不是的,刚才那个人,一定是太子爷,他身上的味道,我不会记错的……”   嬷嬷看着悠宁无比坚定的眼光。   “好,主子,如果真的是太子爷的话,他一定是住店的,我们明天去问问老板娘,有没有和太子爷身量相似,面容相当的人住了店,有的话,嬷嬷一定陪你把他找出来。如今,更深露重,主子要是饿了,吃几块糕,便也就睡了吧。”   辛嬷嬷把悠宁送回了房间。   上房里有两间,里面是主榻,外面还有个罗汉床,介于今晚发生的这事,辛嬷嬷决定和冬月两个人轮着住在悠宁的房里,如此,心里还踏实些。   房间外。   走廊里。   裴子玄最近心事重,走路的时候都在琢磨着心里的那些事情,难免看不到人。   今天和悠宁擦肩而过,也仅仅是一瞬间的香味入鼻,以及在路过的那片刻间,悠宁的脚落在地上的声音。   裴子玄对她的一切都很熟悉,甚至她走步的声音。   下一瞬,他便逃了。   这是裴子玄有生以来。   第一次,像一个逃兵一样,没有一点尊严的,逃了。   他站在黑暗的角落里,看着悠宁,她的每一滴泪,都好像变成了一颗针扎在他的心上。   让裴子玄丢盔卸甲,弃不成军。   不管是心上的疼痛,还是唇角溢出的鲜血都提醒着他。   这是他今生以来受过的最大的折磨。   与这相比较,之前裴皇给他下的毒还算了什么?   最后一口血咳出来以后,裴子玄整个人晕了过去,角落里黑暗,无人发觉。   时典住在裴子玄旁边的房间里,他听到了他出门而去的声音,等了好久,却没有听到再次回来的声音。   他心里觉得有些不对,穿上一身红色劲装,夺门而出。   另一边。   悠宁的房内。   她怎么想怎么觉得那个人一定就是裴子玄。   她生怕他再次逃跑,刚才的避而不见,让她感到害怕,凭着裴子玄的脾气,他若是真的不想见她,一定会立刻马上离开。   所以,她没有时间等到明天早上。   辛嬷嬷可能真的是过于累了,她在罗汉床上打起了细弱的鼾声。   悠宁本就身子轻,长期走步也很慢,她小心翼翼地越过辛嬷嬷朝外面走去。   这一次,她绝对不能再错过。   作者有话要说:亲一亲各位等我回来的小甜心! 第65章   悠宁关门的时候,指尖都在颤抖,她明白辛嬷嬷的性子。   辛嬷嬷对她,当真是放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关切她关切得要紧。   从小到大,悠宁都鲜少有什么小性子,耍什么小脾气。   做事情向来也是规规矩矩的,她不想惹嬷嬷伤心,惹冬月心急。   所以,这甚至是她第一次,如此越过嬷嬷做事情。   她从辛嬷嬷的鼾声中走过的时候,整个人的脑袋尖都有些发麻,不过,好在还比较顺利,悠宁成功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她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之后赶紧朝着门外走了两步,害怕嬷嬷一个醒过来,再把她捉回去。   终于走得有些远了,悠宁躲在一个拐角里,往回望了望,自己的房间门并没有被打开的痕迹。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悠宁眯了下眼睛,缓一缓紧张的情绪,就在这么一缓神之间,她感觉到一个人影,从她的面前闪了过去。   一身红衣,看着尤其眼熟。   悠宁这次没有戴刚才的那种斗笠状的面纱,戴的是两边斜插进鬓角的那种,为的是能够更清晰一点看见大堂里的景象。   没有了斗笠面纱的限制,悠宁的视野变得开阔了许多,又踌躇了半息,她依稀认出了那个红色的身影。   不能错过这个机会,不管对不对,先叫出口再说。   “时典?”   她知道赤卫的耳力都很好,如果真的是时典的话,那他一定可以听到。   叫出口的一瞬间,悠宁的内心十分忐忑。   人最紧张的时候,往往不是做出决定的那一瞬间,也不是得到结果的那一瞬间。   而是,在等待的过程。   尤其是刚开始等待的时候。   悠宁觉得自己一颗心提到了喉咙口,然后还在不停地砰砰颤动。   她紧紧握住了自己的双手,指尖的冰凉提醒着她,她很害怕。   等了几息,终于,前面的身影顿了顿,然后缓缓地转过身来。   并不是因为时典没有听到,而是因为时典在犹豫。   他是个明眼人,自然是知道自家阁主对郡主的心思,但是介于阁主最近总是不见郡主,故而时典不知道他现在听到郡主的声音以后该不该回头。   毕竟,他做事,永远第一位都是裴子玄。   不过对于阁主和郡主之间的感情问题,他着实觉得是阁主这个人太过于别扭了些,时典决定这次要帮他一把。   而至于今天过后阁主的选择,以及结局会是怎么样,他无权干涉。   悠宁看到前面的红衣劲装缓缓地转过身来,整个人额头上冒出了虚浮的汗珠,紧张到甚至指尖发麻,心中一直不停得祈祷着,转过来的人一定要是时典!   终于,在看到时典的一瞬间,悠宁的泪珠续满了眼眶,这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   悠宁第一次看见和裴子玄有关的人。   她心里有千万句话想说,她想赶紧抓住他问一问裴子玄在哪里,他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悠宁赶紧擦掉了眼前的泪水,朝着时典的方向走过去,她终于,终于可以看见裴子玄了。   时典看见郡主朝着他的方向走了过来,整个人也快几步走到了悠宁面前。   他看着悠宁一双露在外面的眼睛,似乎还带着泪痕,在心里不着痕迹地谴责了一下阁主,然后把自己刚才的决定在心里砸实。   “时典。”   “郡主。”   “我问你,太子爷在哪?”   悠宁一双眼睛睁得圆溜溜的,甚至上面还蒙上了些许水雾。   时典顿了下。   “我也不太清楚。”   五个字,简简单单的五个字,甚至扔在空中马上就会散掉的五个字。   在悠宁的耳朵里仿佛漫天的瓢泼大雨一般,一点都没有情面地浇在她身上。   浇灭的,不仅是她身上的温度,更多的,还是她刚才对马上能见到裴子玄的期待和希望。   “是,他,他不让你告诉我吗?”   悠宁知道时典一直都呆在裴子玄的身边,他的任务就是保护裴子玄的安全,现在,这个仿佛是裴子玄影子一样的人,对她说,他不清楚裴子玄在哪里。   凭谁,谁能信?   悠宁一把抓住了时典的袖子。   “时典,我有话要对太子爷说,你可不可以就进去跟他说一声,我在外面等着,他有事,他忙,他怎么样都可以,我可以一直等着,只要他愿意给我一点点的时间。”   时典也很少见到女孩子哭,听到郡主声音里带了哭腔,他刚要说出口解释的话就这么咽了回去。   “好不好,你就去和裴子玄说一声,就给我一炷香的时间,不,半柱香,半柱香就够了,好不好。”   悠宁的泪大滴大滴地落下。   时典抿了下唇,酒窝里似乎盛着些许惆怅。   “郡主,你听我说,我真的现在不清楚阁主的位置,你是知道的,如果阁主在某个房间里,我绝对不会离开他半步,刚不久,他出去了,我以为他是要找小二要些什么东西,便没有跟着,但是我一直仔细听着,介于没有听到他回来的声音,所以,这才出来找他。”   时典平常不怎么爱说话,尤其是在她面前,他们两个人打了这么多次照面,这是第一回,悠宁听到时典对她说这么多话。   突然觉得他说得也有些道理。   “你说得都是真的?”   时典抿唇点了下头。   “自然是真的,赤卫从来不会拿阁主的安危开玩笑。”   悠宁知道裴子玄没有那么不想见她,心里一块石头落了下来,但是,又听见时典甚至用到安危这么重的字眼。   “他怎么了?那他现在在哪?我们赶紧去找他啊!”   时典缓了口气。   “郡主先别着急,他一定在这个客栈里,我刚才虽然没有和他一起出去,但是我仔细听着他的脚步,脚步大约是在那里不见的。”   时典指了指旁边的那个楼梯。   悠宁的思绪猛得被拉回到了刚才。   “对,我刚才就是在那碰见了一个人,我和他擦肩而过的那瞬间,我闻到了太子爷身上的香味。”   悠宁的眼神里写满了急切。   “我不会记错的,你相信我。”   时典一边和悠宁说话,一边目光四处看着,一般来讲,玄卫往往夜里杀人,夜视能力比赤卫好很多。   但是时典不在这个一般的范围之内,他的夜视能力堪比猫。   就这么四处扫着,他看到了一处略微泛着光的地方,再仔细看过去,是阁主的扳指。   时典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决定开始他的计划。   他重新注视着郡主的眼睛。   “我相信你,阁主应该没有走远,我们一起……”   起字还没发出来,时典暗运了一口气,顶上来一口瘀血。   悠宁的眼睛瞬间睁大。   “时典,你没事吧,你怎么了?”   “没,没事,我们一起去找阁主,按照脚步的话,阁主应该就在那个方向。”   时典那指了指裴子玄所在的地方,然后装作一副痛苦万分的样子。   悠宁是个心软的。   “好,这个客栈也没有多大,你说在那个方向,我自己去找,你先回去休息,等我找到太子爷,马上通知你。”   “这……”   悠宁扶了一把时典,然后赶紧朝着他指的方向走过去。   还没走几步,时典突然在后面把悠宁叫住。   “郡主。”   悠宁回过身,带起衣袂翩飞。   “怎么了?”   “冬月在哪个房间?”   悠宁皱了下眉,找裴子玄心切,没想太多。   “上字二号。”   说完,她也没等时典回复,再次去寻裴子玄。   时典慢慢直起腰,擦了下嘴边的血痕,之后揉了揉发疼的心口。   “阁主,属下就帮你到这了,剩下的,看你自己了。”   时典唇角勾起一丝笑意,然后重新琢磨起刚才郡主说的上字二号房,笑出一个狡黠的酒窝,转身,向那房间走了过去。   悠宁不敢太大声,怕影响到周围睡觉的旅人,但内心又十分焦急,怕声音太小裴子玄听不见。   一声太子爷还没叫出来又再次收了回去。   这个地方叫太子爷是不是会引发什么影响?   她记得嬷嬷跟她说过,在外面,保护好自己的身份尤其重要,绝对不能让别人知晓。   “老师……”   “老师……”   悠宁转而这般一声一声地叫着。   黑暗里。   混沌中。   裴子玄好像听到什么声音,软软糯糯的,还带着颤音,仿佛揉在他的心尖上。   他手上的扳指略微动了下。   恍惚间。   悠宁似乎觉得眼睛边上什么东西闪了下,非常快,非常微弱。   但是她能确定,一定有什么东西闪了下。   悠宁朝着那个方向又叫了声。   “老师!”   然后,那个光,再次微弱地动了下。   悠宁整个人似乎突然充满了力量,赶紧加快了脚步,朝前面走过去。   一瞬间什么黑,什么暗都不害怕了,她也不担心脚下踩空摔倒,更不害怕什么古怪的虫子,她心里这个时候,只有裴子玄。   她一定要找到他。   刚才那个光,一定是他。   就这样向前走着,越来越靠近那个光的地方。   悠宁紧张到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她的心脏一下又一下疯狂地跳动着,似乎要冲破胸腔的桎梏。   隐隐约约中,她看见了一个人影。   作者有话要说:发出想跟各位小甜心评论聊天的声音   ----   过会还有一更 第66章   紧接着的便是那微微闪着光的暖玉扳指。   悠宁的泪一瞬间落了下来,这么久的失魂,这么久的不见,终于在今天,她见到了裴子玄。   悠宁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然后刚才的那份激动的感觉,瞬间被不安冲淡。   不对,裴子玄的扳指在这么低的地方泛着光。   难道说,他倒在地上了?   怎么回事,难道他晕倒了?   悠宁匆忙地跑上前去,跪在地上,混乱地摸着,她确定裴子玄一定是倒在地上了。   这里很黑,她根本看不清他的脸。   悠宁只是摸出他的手特别冰冷,脸也是凉凉的,整个人了无生气的样子。   她一点章法都没有的,在他的脸上摸索着,还好,没有得到令她恐惧的消息。   裴子玄的鼻息还尚在。   虽然虚弱,但是很是稳定。   悠宁的手还在不安分地摸着,突然一个沙哑的嗓音。   “别乱动。”   裴子玄的声音很慢,但是和以前相比,少了那种漫不经心,和气定神闲。   里面,慢慢地倦怠感。   悠宁听到了裴子玄的声音,他身上的香味也丝丝缕缕地钻进了她的鼻腔。   在这样一瞬间,她体会到了人世间似乎最不可兼得的情感。   安定与不安并存。   这话说与别人听是不信的,可能别人还会反过来嘲笑,这安定和不安就是一对反义词,怎么可能会并存。   但是这一刻,悠宁的心,确实是如此。   “好,不动。”   悠宁强忍着哭腔,却早已在黑暗里泪流满面。   她的泪水滴到裴子玄的手腕上,他的身体冰凉,自然是一下便感觉到了。   黑暗里,裴子玄眯了眯自己的一双眼睛,微微叹了口气。   当她的泪水滴到他手腕上的时候,裴子玄的心猛得疼了一下,在那一瞬间,他就知道他败了,彻彻底底。   他愿意为她,心甘情愿,付出一切。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坐了起来。   听到他叹气,悠宁一阵没来由的紧张,她是不是嫌弃他太吵了?   “老师要是嫌弃宁儿,宁儿可以不说话的。”   裴子玄狼牙轻轻地擦过唇畔。   几日而已,她怎么如此生疏?   猫儿当真是不好养的,又或者说,养了就不该晾着,许是晾着了,就不再理你了。   不理便也就罢了,反正,她已经与笙河定下了婚约。   裴子玄强行在脑海里不去想这件事。   “不必,你随意。”   黑暗里,裴子玄的视力依旧十分好,他看得清眼前悠宁的样子,她戴着一方面纱,一双眸略微有些肿,看样子,是哭过了。   裴子玄伸出手,轻轻擦去了她脸上的泪滴,然后把她的面纱摘了下来。   狭窄的角落,裴子玄把她的貌美尽收眼底,好像几日不见,出落得更好看了些,但怎么又有点瘦了。   怎么一不在他身边养着,就瘦了这么多。   “别哭了。以后,多吃点。”   悠宁没有想到见面的前几句话竟然回扯到吃东西上去。   “好,老师说什么就是什么。”   裴子玄淡淡嗯了声,然后站起身来。   “外面凉,走吧。”   “嗯。”   悠宁一直盯着裴子玄的脸,想仔仔细细把他看清楚,可惜太黑,实在是看不见。   此时,悠宁已经没有了像刚才那般冲进来的勇气,什么都看不见,让她有一种无从下脚的感觉,不知道怎么迈步,也不敢迈。   裴子玄看出了她的犹豫。   “怎么,害怕。”   悠宁点了点头,又嗯了声。   裴子玄眯了眼睛。   “刚才来的时候怎么就不害怕?”   悠宁一双好看的眸眨了眨。   “这不一样。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   裴子玄极低地笑了声,窝出一嗓子的淳。   “好。”   一个字里面藏着舍不掉的宠溺。   “把手给我。”   悠宁看不见裴子玄的手在哪里,只是虚无地把手放在了空中,然后眼神中有几分茫然。   裴子玄盯着她的模样,唇角勾起一丝弧度。   然后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跟本座走。”   悠宁糯糯地嗯了一声,然后把手腕在他的手心里蹭了蹭。   裴子玄自然是感觉到了她的动作,以为她是不愿意,眉皱了下,然后松开了手。   没想到,下一秒他的手心里却闯入了一个温暖。   悠宁把自己的小手蹭到了他的大手里,之后十指相扣。   “你的手太凉了,这样可以暖一些。”   裴子玄没有说话,任由她牵着,两个人向外面走去。   出了这块狭窄的角落,终于是又有了些从大堂里传来的微弱的烛光,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是也足有悠宁看清楚裴子玄。   看清楚近在咫尺的裴子玄。   悠宁的视线一直都没有离开他的脸,几天不见,他看起来也瘦削了几分。   一双狭长上挑的眼眸,瞳仁依旧是深不见底的黑,鼻子的高度又挺拔了些,从悠宁的角度上来看,他的下颌角清晰可见。   裴子玄自然是注意到悠宁一直在看她,她贪婪的目光一刻都没有从他的脸上离开过。   他轻挑了下唇角,心情莫名有些好。   “看什么呢?”   “看你。”   两个人的对话幼稚地仿佛三岁的孩童。   “我本座做什么?”   “没什么。”   悠宁小声地说出口,然后又顿了顿。   “好久没看见了,还怕你再离开。”   裴子玄没有接话,这次遇见后,他是不会再离开了,但是她呢,到底是要到陈国去的。   他的眸色沉了些,带着些许冷。   见着裴子玄没有说话,悠宁也是没有琢磨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意思,然后想起来了他刚才对她说得一句话。   之后又看了一眼裴子玄,悠宁在心里默默点了下头。   “老师也多吃点。”   说出来以后,悠宁突然发现她这句话说得没有道理。   裴子玄本就因为体内的毒,而不能多吃,而她现在还说这样的话。   听过悠宁的话,他挑了下眉,之后淡淡地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些什么。   悠宁终于见到了裴子玄,有些过分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可是千盘算万盘算,刚才那句话说的还是不对。   她越想越气自己,越生气也就越觉得委屈,眼泪慢慢就涌了上来。   裴子玄明明不能多吃东西的,每天饭菜动两口就一直喝茶水,她在他身边待了那么久,竟然还说出这种愚蠢的论断。   本在一边走的裴子玄突然听到了悠宁的抽泣声,侧过身来看她,见着女孩脸上的晶莹泪珠,他狼牙舔了下唇。   “哭什么?”   “宁儿知道老师平日里不能进食过多的,刚才却又说那样的话,实在是……”   裴子玄听了悠宁委委屈屈,红着一张小脸的言论,整个人心下发软,竟抿了下唇。   “宁儿,何时变得如此谨小慎微?”   他与她目光对视着,少见的温柔。   “宁儿……宁儿是怕以后老师嫌弃宁儿……”   裴子玄在嗓子里窝出一声哼,之后又换上了原来那种漫不经心的论调。   “本座有何嫌弃,就算嫌弃,也是笙河吧,不过我们宁儿如此乖巧,嫁到哪里都不会被人嫌弃的。”   裴子玄这一番言论说得气定神闲,仿佛之前为此事揪心痛苦的不是他一样。   悠宁听了他的话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她其实一直以来都没有正正经经把那所谓婚约放在过心上。   当时答应笙河的时候也只是为了离开皇宫,后来在宫宴上答应,也是为了快点来找裴子玄。   悠宁不知道什么叫做心甘情愿嫁给一个人,但是她总觉得应该是和现在的这个感觉不是很一样的。   不过她现在并无心谈这个话题。   “不是的,我们先不说那个,老师,请问你可不可以,允许宁儿待在你的身边,直到你……”   悠宁后面的话停到了那里,没有再继续言语。   “直到我死?”   裴子玄倒是抢先一步把话说了出来。   听到死这个字,悠宁的眼圈又忍不住地红了起来。   “老师我不想让你死,真的,有没有什么办法,之前我听阎若说,我的血是救你的药,那能不能我每天都喂你血喝,然后你就不会死,可以吗?”   裴子玄的眉不经意地挑了下,尖利的狼牙狠咬了一下血唇。   “先进来吧。”   两个人走进了裴子玄的房间。   他随意地坐在椅子上,洒脱自然地捏起茶壶斟了两杯茶。   “本座一炷香前泡的,有些凉了,但味道还可以,尝尝?”   悠宁接过茶,放在唇边品了品,裴子玄泡的茶味道一直都是上乘,饮过他泡的茶以后,喝别人泡的茶难免觉得索然无味,没有什么兴趣。   不过今天,品茶并不是什么要事。   待悠宁放下茶杯的时候,裴子玄也刚好放下了茶杯,接下来,便是两个人长久的对视。   直到他轻轻挑了一下眉尖。   悠宁的心略微颤了颤。   “老师,你觉得宁儿的提议怎么样?”   裴子玄再次拿起茶杯,将杯里的茶一饮而尽。   “怎么样?那就让本座来告诉告诉你,怎么样。”   他狼牙轻轻舔了下唇,目光里带着冷意。   “你的血,确实可以解我的毒,可日日取血,便意味着伤口不能愈合,然后,每日都要在心口处取半碗,日复一日,每天刀尖入半分,一日三次,切肤之痛啊……”   裴子玄的声音略微带着些哑意,听着更让人觉得冰冻三尺,极为寒冷。   悠宁听着他的话,便觉得好像真的有一把刀,切上了她的心口,整个人头皮发麻。   裴子玄看着她被吓到了的样子,血唇勾了勾,又继续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第二更哦! 第67章   “你觉得,怎么样啊,宁儿?”   裴子玄的话缓缓慢慢的,他靠在椅背上,明明是一个很舒适的姿势,却依旧把背挺得直直的。   他相信,他这么一说,这猫儿肯定会害怕。   害怕了,自然就会畏缩,便不会再讲这种无妄之言。   悠宁的眸色闪了闪。   看着面前一直转着扳指的裴子玄,她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心口。   裴子玄的话语,嗓音,就像是这人世间最危险的蛊,听过他的言语,悠宁只觉得自己的心口似乎已经被插上了一方冰棱,而且那冰棱,还在不停地向外化着寒冷的冰水。   透入骨髓的寒意。   屋子里静悄悄的,略微有水滴滴落的痕迹。   反而更突出了几分阴冷。   悠宁终于还是抬起了双眼,一双漂亮的杏眸,在烛火下闪着微亮的光,里面,是未曾被浇灭的火种。   “怎么?想好了?”   裴子玄上挑的桃花眼,不经意眯了眯,神色慵懒,声音也更是飘飘忽忽。   悠宁眼眶里憋着泪水,鼻子尖红红的,然后重重点了下头。   “嗯,想好了。”   裴子玄嘴边显出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苦涩笑意,略而点了下头,然后在嗓子里窝出一句嗯,尾音绵长,似乎扣在悠宁的心里。   “想好了,那便离开吧。”   裴子玄自顾又给自己斟了一杯茶,之后浅浅地饮了一口,没再看悠宁。   片刻的等待,他并没有听到悠宁转身离开的声音。   又过了一会,脚步声终于有了,裴子玄挑了下眉,终还是想好了。   不过,后来发生的事情却是裴子玄没有预料到的。   悠宁的脚步,并不是朝着门的方向走的,而是愈发地靠近裴子玄。   裴子玄抬起眸,看向站在前面的人儿。   “做什么?”   悠宁擦了下眼角边上的泪水,抿着唇摇了摇头。   “我愿意。”   裴子玄竟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茶杯端在手上,悬在半空中,几息之间的空白。   “愿意?”   他缓缓地叹出口,尾音上扬。   之后悠宁又点了两下头,眼泪一滴又一滴地滚落,每滚落下一滴,她就赶紧擦掉,生怕裴子玄觉得她不是心甘情愿的。   “我愿意,我愿意每日在心口处取血,日日三次,只愿,只愿老师能活下来……”   悠宁的话语里带着哽咽,声音也是断断续续的,听着让人心里疼。   裴子玄紧紧地捏住了手里的茶杯。   精力过于集中,茶杯猛然破碎,随着一声不算很清脆的响声,茶杯的碎片扎进了裴子玄的手里。   汩汩的鲜血,顺着他分明的骨节滚落,在冷白色的皮肤上,肆意做着妖异的图画。   悠宁的朝着内里吸了一口气,赶紧往前走了几步。   “老师!你流血了!”   裴子玄看着手里的鲜血,用另外一只手把茶杯的碎渣捡了出来,然后随意地甩了下手。   一滴鲜血落在了悠宁的脸上。   她的睫羽微微颤抖。   裴子玄看了她一眼,用没受伤的手消毒了一张帕子,之后递给悠宁。   “我的血不干净,对着铜镜,把脸擦了。”   悠宁的嘴微微张开,看着他尚且还流着血的伤口,眸中痛色不减。   “你手上明明流了那么多血,我这仅仅一滴而已,为什么不先处理你的伤口?”   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裴子玄的眸色闪了闪,里面浸着浓浓的黑色。   他没有接悠宁的话,只是朝着她招招手。   “过来。”   悠宁没有动。   裴子玄也没恼,自己站了起来,往前略微走了几步,他用手指轻抬起了悠宁的下巴,然后用另外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拿起帕子,轻轻擦掉了悠宁脸上的血迹。   “听话。”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他的口中吐出了温柔。   悠宁垂眸,雾气依旧。   “你先走吧。”   裴子玄淡淡地说出口,完全没有继续两个人刚才言论的意图。   悠宁瞬间抬起眸,忍了好久的眼泪终于还是因为这一瞬间的动作,而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我们刚才说的呢,老师怎么想的,宁儿真的愿意。”   裴子玄听着悠宁说的话,每字每句如同利刃一般扎进他的心窝。   他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会不痛?   面前,是她心爱的女人,她心爱的女人为了救他,甚至可以付出那么重的代价。   裴子玄记得,她是最怕痛的,一点点小疼都忍不了。   他闭上眼睛,缓缓地叹了一口气。   如果将心比心,换做是一个正常人,而非是将死的他,此时定该感激涕零,立刻与这个女子海誓山盟,永生永世。   可是现在呢,他是个即将赴死的人,而他心爱的人,马上要嫁给另外一个人。   且她愿意为他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又并非喜欢,而仅仅只是报恩。   想得到却又不敢,不仅不敢,又没有资格。   他的心痛到仿佛被人狠狠捅了心窝,一把尖利的匕首,用力推进去,推到一半以后,缓出三秒余味,再狠狠戳到另一半刀刃。   悠宁的人生,他没有权力为所欲为。   裴子玄用力压抑住口腔内的腥甜,之后哑着嗓子。   “你出去吧。”   他闭着眼睛,没有看她。   悠宁整个人哭得脸泛着红色,她的十指指尖已经开始发麻,灵台也开始有些不清醒,似乎在天旋地转着些什么。   但是她的眼睛依旧盯着裴子玄,悠宁仔细看着他的唇形,然后听着耳边一遍遍不断循环往复的碎音,终于是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悠宁的觉得自己脑子晕晕的,心里疼得厉害,伤心,痛楚,气愤,她不明白裴子玄到底在拒绝着什么。   她已经及笄了,已经不是一个不能为自己负责任的小孩了。   为什么,他连给她一次机会的都不给,只会说一句你先出去吧,为什么?   “凭什么?”   悠宁用力地喊了出来。   “凭什么?”   “裴子玄你说话啊,凭什么!?”   她的嗓音里带着浓浓的哭腔,一边喊着,一边泪水不停地落了下来。   “是不是在你眼里,我什么都不是,对不对,你从来没有看得起我,你从来没有觉得我是个人!一个活生生站在你面前的人,是不是?”   悠宁从来都没有如此大声且持续地讲过这么多的话,她心里有愤,有苦,有怒,有伤心。   “为什么?你当时想让我住进东宫,我就只能住进东宫,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就那么跟你牵牵扯扯了这么久,现在呢?现在呢?!”   “现在我又被你抛弃了,你莫名其妙就走了,我觉得你是生我的气了,我和你解释,你又不听,我是不是在你眼里,就是你想留就留,不想留就扔掉的这样一个这么没有用的东西。”   裴子玄睁开了眼,悠宁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化成了一根针,扎进他的心里,一颗颗,绵绵不停,留给他的,就是千疮百孔,与痛彻心扉。   他明白,这个根,必须在他这里断掉,他知道,悠宁对他的念想也仅仅就是报恩而已,他现在就是要让悠宁知道,他根本就不需要她的报恩,她无需做任何事情。   最好的,就是让她永远恨他裴子玄。   大约。   就是那种他死了,她会笑一下的那种。   此般,她便也不会受伤了。   裴子玄脸上露出寡淡的笑容,带着浓浓的心酸与苦楚,即便他在尽力掩饰着。   “对。”   他抬眼对上面前悠宁的目光,一句话,说得让人寒心彻骨。   悠宁的睫毛不受控制地眨了几下,她没想到他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向后退了几步,茫然又无助。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继续说话。   空气好像突然凝固了一般,让人喘不过气来。   悠宁一下又一下地摇着头,她回想起往昔地朝朝暮暮,她不相信,她不相信裴子玄刚才的那句肯定。   一定是假的,他一定是在气头上,他一定是觉得她是个小孩,每天都取血这种事情她做不到。   悠宁慌乱地看了一眼地上残余的茶杯碎片,几步冲上前去,捡起一片,直接朝着自己的胳膊上划过去。   快到甚至裴子玄都没有反应过来。   看到嫣红的血,从她白皙细腻的皮肤上涌出来,裴子玄整个人瞬间站了起来,一步迈到他的身边。   就是在这个空档,悠宁又在自己的伤口上用力地划了一道。   下一息,她手上的碎片,被裴子玄打掉。   “你在干什么?你是不是疯了?”   裴子玄撕开衣服的一角,然后立刻在她伤口靠近心脏的一端扎紧,抑制血液的疯狂流出。   他拿出常备的工具,迅速地为悠宁的伤口做着处理。   她被裴子玄揽在怀里,悠宁闻着他身上那股子妖异的香味,感觉胳膊上的疼都消了些。   “老师,宁儿不疼的,宁儿真的受得住为你取血,真的,求你,别死,行吗,求你……”   “不要说话。”   裴子玄看着悠宁的伤口,感觉比伤在自己身上疼千百万倍。   生平第一次。   裴子玄一滴泪,顺着鼻骨,划到唇角。   悠宁眼眸中闪出一瞬间的不敢相信,她抬起另外一只没有受伤的手,轻轻擦掉了他唇角的泪。   “不要哭……”   裴子玄没有说话,手上处理伤口的动作极为轻盈而迅速,此时已经处于最后的包扎阶段。   悠宁看着面前一脸认真的男人。   “老师,让宁儿留在你身边,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过会还有一更!   宁儿终于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555。   -------   求一波营养液!   翘首以盼投喂555!   如果月初没有!那恩二就月末再来求!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holl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渡边津泽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裴子玄一双眼中凝着浓浓的红血丝,再加上原本就胶着暗色,显得让人有几分害怕。   只不过,悠宁早就已经不怕他了。   她被裴子玄揽在怀里,手臂上依旧有着刺痛,可是心里却是比刚才那千刀万剐般好上了许多。   悠宁朝着裴子玄的怀里蹭了蹭,像一只小猫一样,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然后去蹭他的脖子。   一下又一下,淘气又机灵。   “别闹。”   裴子玄在嗓子哑出来一句。   “就不。”   悠宁小声的撒着娇,把声音一点点吐到他的耳畔。   裴子玄缩了下脖子,然后看了她一眼,眸里竟有些奇奇怪怪的神情。   悠宁也是一愣,她从来都不知道裴子玄怕什么,今天倒是知道了。   原来他怕痒。   她从喉咙里憋了一声笑,然后再也忍不住地笑了起来,一声又一声,是少女嗓音专属的清脆与甜美。   悠宁把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抬了起来,朝着裴子玄的脖子上面挠过去。   果然,裴子玄往旁边躲了下。   但是又因为怀里抱着悠宁,害怕牵扯到她受伤的手臂,而不敢有什么大动作。   只能用目光去看她,一双深色的桃花眸中,带着些许没有丝毫作用的威胁。   “你还瞪我啊裴子玄……”   悠宁又用手指头痒着裴子玄的脖子,这下他终于是受不了了。   一下子把她打横抱起。   本在地上坐着,舒坦地闹着裴子玄的悠宁,一下子悬到了空中,心里呼地一下紧张,然后手臂也止不住地用力。   “嘶……”   刚才的伤口好深,不小心牵扯到真的好疼,悠宁被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裴子玄眉毛一下子皱了起来,赶紧把悠宁抱到榻上,检查他的伤口。   发现并没有大碍以后,他轻叹了一口气,看向她,眸光里满是深沉。   “让你闹我。”   悠宁嘟了下唇角,然后在嗓子里娇憨地哼了一声。   “就闹你,让你气我。”   她假装把头转到一边去,然后偷偷用眼睛瞟他。   悠宁当时在东宫住的时候,裴子玄就算不看悠宁在干什么他也能猜个一清二楚。   现在心上的人儿就在面前站着,他又怎会不把她的小心思尽收眼底?   裴子玄挑起了一丝笑意。   “徒儿倒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不管是从太子,还是从尊师,你有什么权利直呼本座名讳。”   悠宁心头有一点点惊恼。   刚才属实不是故意的,话在嘴边一下子就溜了出去。   悠宁小心翼翼地握住了裴子玄的袖口,然后轻轻地摇了两下,一双湿漉漉的眸子盯着裴子玄。   “刚才你也让我疼了一下,所以,一比一扯平了!”   悠宁快速地说完这句话,然后没有等待裴子玄的答复就把头扭到一边,好像这个事情就如此结束了一样。   裴子玄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之后低头看了下自己的手。   发现刚才的血迹已经有些凝固的迹象。   “你先在这休息,本座去处理一下手上的伤口。”   悠宁一下子直起了身子。   “你去哪?”   她的嗓音里带着丝毫没有掩饰的担忧,她被裴子玄吓怕了。   悠宁真的害怕裴子玄再次消失。   裴子玄自然是听懂了她的语气,不经意皱了下眉,心下有些自责。   “老师可不可以就在这里处理伤口。”   悠宁软糯的嗓音里有着撒娇也有着央求。   裴子玄双眸与她对视着,然后伸出另外一只手揉进她满头的青丝,然后又一点一点向下面滑过去,她的发还是像原来那般柔软,抚过之后手上流香。   “在这里处理伤口,宁儿看到会害怕的。”   悠宁皱了下眉。   “怎么会,刚才我的伤口那么深,老师不还是离着我那么近处理了?”   “那你可有看到本座怎么处理的?”   “当然!”   悠宁一句当然脱口而出,但是仔细想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看到,每当她的目光朝着那边看过去的时候,裴子玄都会恰到好处的挡住,不允许她看见一点点。   “不行,那也不行。”   悠宁小声的嘟囔着,她好不容易把裴子玄拉回来,自然是一刻都不想让他再消失。   裴子玄垂眸,精致的眉眼中带着几分笑意。   “那本座就坐在榻边,宁儿把眼睛闭上,怎么样?”   “可以是可以,但是我耳朵又没有老师的好用,我闭上眼睛了,老师又走了怎么办?”   裴子玄真是这一生都没有遇到这么麻烦的小人儿。   他盯着悠宁一张软乎乎的小脸,然后伸出两个手指在她的鼻子尖拧了一下,之后觉得还是有点不解气,又把整张脸都凑了上去。   一瞬间两个人的距离近在咫尺,裴子玄的鼻息悉数喷洒到悠宁的脸上。   悠宁闭上了眼睛,似乎感觉到面前人皮肤的温度。   她的脸泛起了些许红晕,心下里还有些紧张。   她不知道裴子玄想要做些什么,但是要是想想以前的浅薄经验,她心中有一些说不开的期待,心里恍若化了一汪水儿般的柔软   裴子玄嘴角挑起一抹笑,然后狼牙舔了下唇,接着一口轻轻咬到了悠宁的鼻子尖上。   小巧精致,如白玉一般,让人垂涎。   悠宁显然是没有想到,整个人猛得眼睛睁大,一只手放到了自己的鼻子上面。   “老师这是干什么?”   裴子玄漫不经心地点了点眉尖,然后处理着手上的工具。   “本座心烦,所以想惩罚你。”   悠宁看着裴子玄那满面春风的样子,当真是看不出一点点心烦。   她学子着裴子玄的样子拿起了强调。   “那本郡主也心烦了,老师得补偿我。”   裴子玄听到这话,嗓子里窝出了声笑,连带着手里的东西都颤了半分。   他转过半张脸,露出一副刀削斧凿般的好皮囊,在烛光下仿佛勾人心魂的妖物一样。   “说吧,宁儿是想要本座怎么补偿你?”   当真是有傻小孩和男人这么说话,裴子玄点了下头,脸上带着些许邪魅。   他放下手中的工具,一点点地朝着榻上的悠宁靠近。   随着裴子玄气息的接近,悠宁略微向后面靠了靠,但又因为手臂不能用力,不能后退太多。   于是就只能等着裴子玄到自己的面前。   “宁儿,为师等着呢,你想要什么补偿,为师都给你。”   裴子玄的声音苏苏哑哑,又带着些许淳意。   悠宁一双眸轻轻颤了下。   “那就……”   作者有话要说:裴祭:“老婆头发真香,什么洗发水?”   悠宁:“……”   ---------   字数稍微少了点!   恩二过会五点要考试了,昨晚又只睡了三个多小时。   有点辛苦!   不过还是啾啾你萌! 第69章   “那就怎样?”   裴子玄抓住悠宁说话的空档,打算逗一逗猫儿。   “莫不是宁儿又要说以身相许?”   他眯了眯上挑的桃花眼,想起来了之前的某个黄昏,她对他说着以身相许的话,然后还踮起脚吻了他的脸。   裴子玄想到这,唇角挑起一丝玩味的笑,既而用指尖轻轻点了下自己的脸颊,示意悠宁回想起那天的事情。   悠宁本就是记得的,加上又经裴子玄这么一提醒,那天的事情悉数冒了出来,她一张小脸一下就红了起来,嘟出些粉乎乎的意味,显出几分软糯可爱。   “谁瞧得上你……”   她有些恼了,然后随口绉了一句,带着几分娇滴滴的感觉。   裴子玄唇角的笑意不减。   “是啊,本座年龄长你十多岁,唯一一个朋友,还是个死太监,宁儿看不上,也是正常的。”   裴子玄挑唇,凝眸望着面前的悠宁,神情有着几分撩人。   他见到悠宁就想调戏的性子还真是一直都没有变。   裴子玄顿了顿,然后又继续说道。   “笙河自然是个好的,本座把你这唯一的小徒弟,交到他的手上,自然也不错。”   悠宁的神色有几分幽怨,她转眸看了看裴子玄那近在咫尺的脸,伸出一双素手按到他的心口,然后朝外推了过去。   “宁儿不理老师了。”   裴子玄向来最爱看猫儿有几分羞恼的样子,他喉结动了动,然后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这身份地位,笙河都有,为人呢,也还不错,朋友,若是算上本座,那朋友缘也还可以,唯一不足的地方,就是那张脸,不知道是长成什么样,若真的是面目可憎,可配不上我们宁儿。”   悠宁听着裴子玄慢慢悠悠又慵懒异常的言语,鼻子吸了吸。   “不至于面目可憎,还是很好看的,只不过……”   她偷偷抬起眼,瞥了一下裴子玄那出尘般的容貌,没有说话。   他自然是抓住了这个细节。   “只不过什么?只不过没本座好看?”   悠宁嘟了下唇角,然后略微点了下头。   “有几人能有老师这样的容貌,这样对比有失公允。”   看着悠宁小声喃喃的样子,裴子玄的心尖儿麻了几分。   “有失公允,本座还是第一次听说算个长相,还能有什么公允不公允,这啊,真是,还没嫁过去,就替着别人说话了。”   裴子玄一边玩着悠宁的头发丝一边慢悠悠地搭着腔儿。   “没有,不要乱说话,我怎么就要嫁给他了。”   他一双桃花眼在她的眼前眨了眨。   “前几日,谁在宫宴上说的啊。”   “可是,可是,那宁儿是为了早点出来找你解释清楚啊……”   裴子玄的手顿了下,眼波少有地流转出几分光华,然后拖着长长的声音。   “哦……”   此时悠宁倒是突然反应了过来。   “老师怎么会知道宫宴上的事情,老师不是一直都没在宫里吗!”   见着面前的小人儿开始较真,裴子玄眸色闪了闪,转了个话题。   “刚才的补偿,可是要快点说,再晚些了,可就不作数了。”   “不行!怎么能不作数呢,让我想想!”   裴子玄果然还是个老狐狸,悠宁在他面前永远稚嫩得像个孩子一样,不过还好,老狐狸一直喜欢护着孩子。   裴子玄轻轻地转着自己手上的扳指,每转一圈,就数一圈的数。   “三……”   声音拖得长长的,又慢条斯理。   “二……”   “等等!”   悠宁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最后一个数字迫在眉睫,悠宁终于想到了一个方法,一个可以把闭眼和确定裴子玄会在身边兼备的方法。   “我闭着眼睛,老师一边处理伤口,一边哼曲儿给我听。”   听到这句话,裴子玄显然愣了一下,老狐狸也有失算的时候,他倒是真的没有想过悠宁会提出这么一个要求。   他眯起了一双狭长的眼,睫毛便显得更加清晰可见,裴子玄幽幽地朝着悠宁又靠近了些。   “乖徒儿,换一个。”   悠宁捏住了自己的小被子。   “就不!”   裴子玄指尖敲了几下榻的边缘,发出均匀的敲击声。   “听话。”   悠宁皱了下眉,之后用力摇了摇头。   她素来是喜欢看话本子,听曲儿的,如今能得到裴子玄哼个小调,这么好的机会,她怎么可能错过?   裴子玄挑了下眉尖,拿她没办法,狼牙舔了下唇,把头转向另外一边,留给悠宁一个萧瑟的侧脸。   哼曲儿?   数一数活得这二十五六个年头,他听过曲儿吗?   裴子玄闭上了双眸,仔仔细细地回想着。   悠宁也不着急,只是一直看着他那神仙一样的侧脸,在烛光的跳跃下,更显得棱角分明,纤长的睫毛,挺立的山根,恰到好处的鼻尖和下巴,以及一张微薄的嘴唇,一切都生长得妖异到极致。   她就此般一边看着,一边又在心里感叹了一句有失公允,直到裴子玄再次睁开眼。   在他短暂的回忆中,似乎这有一次听曲儿的经验,好像还是被死太监拉着去的,至于唱得是什么,现在想起来,好像有些少儿不宜。   反正亓骨喜欢的东西,能有什么格调?   裴子玄两根手指捏了捏自己的山根,然后眉皱地更紧了几分,长叹了口气。   “行,那你闭眼吧。”   悠宁像是得了块蜜糖的孩子一般。   “嗯!”   一声嗯娇在嗓子里,然后乖乖地闭上了眼睛,等着裴子玄哼曲儿给她听。   他的嗓音那么好听,唱得一定很不错。   裴子玄看着榻上闭着眼靠着的小人儿,脸上带了些宠溺,转过身去,一边处理着手上的工具,一边思索着他很小的时候,韶阳经常给他哼的一首小曲儿。   那个时候他年纪尚轻,还是个稚童,由于身体里的毒,一到晚上就浑身发疼,根本没有办法入眠,每到这个时候,韶阳的小曲就会响起来。   没有曲词,只是不停地用鼻音哼唱着。   裴子玄顺着记忆,轻轻地哼了起来,一时间周遭变得十分安静,只剩下了悠宁浅浅的呼吸,以及裴子玄几分温柔浓醇的曲儿。   空气似乎被染了蜜一般,让人留恋与垂涎。   和悠宁想象的无二,虽然她没有听过这首曲儿,但是,真的很好听。   随着他的声音,低沉又动人的曲儿仿佛是春日里,树儿抽出的第一枝芽儿,又好像,万物复苏,化开的第一汪儿雪。   余音里,悠宁睁开了双眼,慢慢坐直了身子,朝着裴子玄的方向靠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放心啦~   两个人重逢就重新甜甜甜起来了!   -----   恩二今天真的好困,字数有点少,没有二更了!   尽量明天早上爬起来,然后上午更一章!   -----   这章下的评论都发红包哦! 第70章   很多时候,难免一句情难自禁。   悠宁把自己的下巴,轻轻地搭在裴子玄的肩膀上,然后如同猫儿一般,一下又一下地蹭着,带出一片柔软。   “老师,你不知道,宁儿有多想见你。”   “这几日,日日都想,每刻都在念,把想说的话,在心里反反复复说了好多遍,日日如此。”   她侧过脸,晶亮亮的眼眸看向旁边的裴子玄,小巧的鼻尖搭在他的脸上。   之后似乎还嫌弃着有些不够,既而继续用鼻尖轻轻地蹭着。   裴子玄的身子僵了半分,他微微转过头,视线与宁儿柔软的目光相对,荡漾出些许的柔和与暧昧。   他低了下头,如同她一般,轻轻蹭了蹭悠宁的鼻尖。   “做什么又闹本座?”   “不做什么。”   悠宁少女的嗓音又软又糯,听着就让人觉得心尖发麻。   裴子玄看着悠宁一下又一下眨动的眼睛,轻轻挑起了嘴角。   “宁儿还真是好不老实,都要嫁给别人了,还对其他男人,如此这般。”   悠宁听到裴子玄说得这话,粉拳轻轻打了一下他的肩膀。   “宁儿明明都说了,本意不想嫁给笙河老师,都是权宜之计,而且,本也不会嫁给他,太子爷作何总是一次次挖苦。”   悠宁的眼睛汪出一小丝的雾气,可怜巴巴的。   裴子玄鼻子吸了一口气,一双妖异的桃花眼眨了眨,心下里有几分动容。   “不逗你了,好吧……”   他揉了揉悠宁的发丝,然后把自己刚才处理伤口的工具收拾好,放置在离悠宁很远的位置上,毕竟猫儿爱闹,说不准什么时候再莫名其妙给她自己划出个口子。   裴子玄这边收拾完了,悠宁依旧在那边生着闷气,一边生气,一边还掉着眼泪。   哭着哭着,就更恼了些,一边恼裴子玄,一边恼自己为什么总是哭。   所以,泪水刚刚一落出眼眶,她就赶紧擦掉,如此循环往复。   裴子玄就在一边看着,榻上的小人委屈得脸红扑扑的,整张娇嫩的脸皱成一小团,看着,就想让人狠狠地欺负一下。   过了会儿,他似乎终于是心下不忍,裴子玄朝着榻边上走了几步,伸手捏了几缕悠宁的发丝,之后放在心口处揉了揉。   “为师错了,还不可吗?”   悠宁一双眼朝裴子玄的方向看过去,眸中依旧潋滟着水光,她还真是把所有的小性子都对着裴子玄发了出来。   她就这样愤愤地盯着裴子玄,一言不发,洁白的小牙齿咬着下嘴唇,似乎在用力地掩饰自己的抽噎,然后泪水还是不听话地流了下来。   “哼!”   一声娇着满满的小性子的鼻音,一下似乎还觉得不够。   “哼!”   悠宁又重重地哼了一声。   之后还伸手推了推裴子玄。   裴子玄也不恼,任由她推着。   许是男人的身量太重,悠宁力气小,她推了两下觉得的推不动,胳膊还酸酸的。   裴子玄看着她如此一般模样,自然是察觉出来她有话要说。   “有什么话便说,为师都听着。”   悠宁早就习惯了裴子玄这种,似乎能够把她完全看穿的能力,随意砸了两下嘴,之后开口。   “老师,宁儿仔细思考过,我想留在你身边,报恩只是一小部分,更多的,是真的不想让老师死,你是知道的,宁儿生平最怕疼了,一丁点都是受不了的。”   “但是,但是,宁儿为了老师可以不死,心甘情愿取血,真的,宁儿没有骗老师。”   悠宁的话语里带着断断续续的哭腔,每一句话都敲在裴子玄的心上,一下又一下,敲出一片酥麻。   “嗯,本座相信宁儿不会骗本座,不过接下来我说的话,宁儿也听好了,剜心取血,是本座编的,根本没用。”   裴子玄注视着悠宁的双眸,轻松看出她的慌乱。   “刚才说的,都是逗你的,每日喂血并不能让本座活得久一点,所以,宁儿自不必受苦。”   剩下一句话,裴子玄说给了自己听。   “就算有用,本座也舍不得,刀尖落在宁儿的身上,就算是轻轻一道血痕,也仿若戳进他的心窝一般痛苦。”   听了裴子玄的话,悠宁瞬间慌了阵脚,她以为裴子玄可以不死的,她以为她可以救他,可是现在这个状况,难道说?   难道说他还是会死吗?   悠宁的目光万分慌乱,整个人的额头也冒出了一层冷汗,心里好像突然被挖空,瞬间被酸涩填满。   裴子玄自是看出了悠宁的变化,朝着榻边上走了两步,然后半蹲了下来,扬起下巴,让她与他对视着。   “看着本座的眼睛,听好本座说的话。人活一天,便是一天,既然活着,便不要去想死了怎么办,生前的一切,永远比死后的怀恋,更珍贵。明白了吗?”   裴子玄的声音少见的柔软,如同微雨时的竹林,丝丝雨珠裹着翠竹清新的味道,一点点洒在悠宁焦灼的心里,慢慢为她降着温。   “有些事情,既无法改变,就是宿命,既然宿命如此,又何必悲伤忧心,就像一个故事,终究会结尾。”   裴子玄把今生所有的温柔与耐心,全部交给了悠宁。   他轻轻擦掉了面前人儿脸上的泪痕,既而一下又一下地缕着悠宁的头发丝。   悠宁听了裴子玄的话,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松动了一块,可却仍旧是酸酸的。   她想要把他说的每一句话,揉碎了放了心里,却发现,这话语虽然是温柔,不伤人,却伤心。   “若如此,即便到了故事结尾,宁儿也愿与老师,共赴鸿蒙。”   悠宁的话语很轻,很缓,却饱含着止不住的伤感与坚定。   她的每一个字眼都砸在了裴子玄的心里,共赴鸿蒙,多么壮烈的四个字。   她愿与他一同赴死。   裴子玄的目光中凝进了极致的黑。   “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   “宁儿知道,每字每句,宁儿都清楚。”   两个人长久的对视着,悠宁的目光极其坚定。   她愿意。   可他不愿。   他这么长久的克制,忍耐,退让,甚至还拱手让人,都是为了她能够一生安好,康泰无虞。   裴子玄怎会允许她如此生死儿戏?   不过显然,老天依旧那么爱开玩笑,那么久的彼此折磨,仍然换来宁儿如此一句话,裴子玄终还是败了。   看着裴子玄的目光,悠宁又继续说着。   老师还记得那个黄昏吗,那个……   作者有话要说:宁儿:“我爱你,你听懂了吗?”   裴祭:“嗯。”   --------------   晚点二更 第71章   “老师,你还记得那个黄昏吗,那个我曾经说过大话的黄昏……”   悠宁的眸子晶亮亮的,双眸中因映衬着跳跃的烛光,而显得更清澈温暖了几分。   “老师当时问宁儿,以身相许,可否是真的喜欢。”   “这句话,宁儿想了好久,磨过去这么多的光阴,想到现在,慢慢终于是懂了。”   悠宁顿了顿,轻轻抿了下嘴唇,嘟出些许的水光。   “终是懂了,原来喜欢,是这个感觉……”   宁儿一张脸慢慢晕上红晕,带着几分俏皮,许是有些困倦了,她的脸上还带着些许恍若醉酒的憨态,看着更是让人心生怜爱。   裴子玄就这样看着面前的小人一句句戳心窝子的话从嘴里说出来。   他爱她,放在过去,他知道她不明白感情,却又因自己的身体状态,从未贪求过她明白这种感情,也不想她明白。   故而痛苦,但是心甘情愿。   可是如今,他已经时日不多,面前最心尖上的人,对他说,她喜欢他,愿意与他在一起,甚至愿意与他共赴黄泉。   他觉得自己的心像是瞬间被挖空了一块,然后被人一丝一丝的撒上蜜,最后又兑上冷醋,满满地塞进全部的空缺里。   又甜又酸,又麻又涨。   裴子玄张了张口,终是把心里的那句爱她藏在了心里。   她可以任性,可以无理取闹,她怎样都可以。   但是他不行。   他默默听完了悠宁说的话,注视着她那如琉璃一般晶亮璀璨的双眸,之后眯了眯眼,往前走了几步,坐在榻的边上。   之后,他轻轻揉了揉悠宁的发,一下又一下,从发根顺到发尾,反复地揉捻着。   “多大的丫头了,说话,还不害臊。”   裴子玄的声音慢慢悠悠的,与往常没有什么区别,让人听不出情绪变化。   悠宁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凝固,回归正常,她微微垂眸,睫毛轻颤,山根到鼻尖划出一个美好的弧度。   她看了看他玄色的衣襟,然后盯着自己的手指尖。   他没有拒绝,但是也没有同意,她,她这算是表白吧,可是裴子玄这副言语是个什么意思?   她不明白,也不懂。   悠宁微微晃了下头。   算了,想不清楚,便也就不想了,她在见到裴子玄之前,一直都在思考着,怎么把没有说出来的话好好的讲出来。   今日终于把心里所有的话完全掏空。   她把一颗心,连同她的命都交给了裴子玄。   剩下的,就看他愿不愿意了。   悠宁抬起头瞥了一眼面前的男人。   他没有看她,依旧是垂着眸,神情有几分肃穆。   悠宁不知道裴子玄是怎么想的,不过没关系。   这心,这命,他不想接,她也要塞进他的手里。   她喜欢他,她不怕,她可以等。   良久,裴子玄抬起了头,看向悠宁。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本座还有多少时日吗。”   “本座,会尽量活得久一点。”   裴子玄淡淡地说出口,一嗓子的淳意。   悠宁微微愣了下,有些没有听懂他的意思,又几分呆的点了下头。   裴子玄见她如此模样。   唇角勾起一丝笑。   “你的房间在哪里,本座送你回去。”   悠宁轻轻地嗯了一声。   “上字一号,但是我刚才是偷偷跑出来的,嬷嬷还在睡觉,所以我们得轻一点。”   裴子玄点了下头,扶着悠宁没有受伤的胳膊,护着她朝房间走去。   他担心她因为一只手臂受伤所以重心不稳,裴子玄便一路都半握着她的手腕,直到走到上字房的门前。   悠宁轻轻地转过了脸。   “到了,就是这。”   还没等裴子玄开口说话,房间的门突然从里面打开。   辛嬷嬷站在门前,眸色中闪出一丝惊讶,她的视线很快落到了裴子玄牵住悠宁的手上。   她的心思转了转,之后稳稳当当地对着面前的两个人行了个大礼。   悠宁倒吸了一口冷气,她刚才是偷偷跑出去的,本以为也可以偷偷的回去,却还是惊动了嬷嬷。   她做好了可能会被嬷嬷唠叨一炷香的准备,可是没想到,辛嬷嬷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站起身以后,与裴子玄对视了几息。   然后从他的手中接过了悠宁的手。   悠宁乖乖的和辛嬷嬷进了房间。   就当裴子玄想要离开的时候,辛嬷嬷转身走向了他。   “太子爷,看在郡主的面子上,可否给老奴一些时间,老奴有些话,想与太子爷谈一谈。”   裴子玄看了一眼屋里紧张的悠宁,然后眯了眯眼,目光转向辛嬷嬷,略微点了下头。   辛嬷嬷走了出来,仔细带好一号的门,之后引着裴子玄走向旁边的二号。   “太子爷,我们便在这里谈吧。”   裴子玄点了点头,跟着辛嬷嬷进了二号房。   只不过,一进去,在屋内的不仅仅是冬月,还有时典。   一时间,局面变得有几分尴尬。   很明显,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深更半夜,虽然现在没发生点什么,但是两个人之间也绝对有些什么。   裴子玄突然有了一点点的好奇心,他歪了下头,看向满面春风的时典,显然,这个人是故意的,不然外面这么明显的脚步声,他想跑,早就没人影了。   倒是旁边的这个小姑娘,看起来吓得脸都白了,整个人甚至有些颤抖,一张还算好看的面容,染着惊惧。   辛嬷嬷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她根本没想到冬月竟然会在外面与人交好,何况还是在未婚配的情况下,孤处一室。   裴子玄淡淡瞥了一眼辛嬷嬷,看着她脸色有些不好,好像要说些什么不好听的话,他狼牙舔了下唇,然后递给时典一个眼神。   同样,时典也回给裴子玄一个目光。   两个人很快交接了互相的猫腻心思。   裴子玄自是知道,今天碰见悠宁,时典肯定是出了不少力,勉勉强强可以算上一功,这么多年,他身边也没有个姑娘,今天好不容易遇见一个,他裴子玄帮一帮,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就在辛嬷嬷马上就要开口的时候,裴子玄咳了一声。   “你们,可是情投意合?”   辛嬷嬷眸色一惊。   时典站在了冬月的面前,拉住了她的手,把她护在身后。   之后扬起脸,嘴角扯出一个带着坏笑的酒窝。   他单膝跪地,行忌古阁大礼。   “情投意合,望阁主大人成全。”   裴子玄眯了眯眼,又看向时典身后的冬月,小姑娘本就害怕,又遇到这种人生大事的决定,就更害怕了,但冬月心里是愿意的,一边眼角汪着水儿,一边胡乱地点着头。   “那好,本座,今日就为你们赐婚,如何?”   时典抬起头看了看有几分愣住的冬月,然后重新站起身来。   “既然嫁了忌古阁的人,便按忌古阁的规矩,我家内人有了身孕,不便跪拜,阁主,还请别介意。”   听到这话,裴子玄的眼皮子都抽了两下,一副你可以啊的表情,挑眉看向前面的时典。   时典拱了拱手。   “想必阁主是有要事要谈,时典先行告退。”   冬月被时典牵住了手,临走时叫了一句辛嬷嬷。   嬷嬷在刚才短短的时间内得知二人生米已经做成了熟饭,可毕竟是经历过大事的人,辛嬷嬷在短暂的震惊中,迅速恢复了过来,既然这个叫时典的小伙子是个负责任的主儿,小冬月又和他是情投意合。   辛嬷嬷自然也是愿意看到好事的。   两个人离开了房间,一时间偌大的上字二号房变得空荡荡的。   辛嬷嬷走到了裴子玄面前,双膝跪地。   没有任何的缓冲,她的膝盖砸到地面上,发出两声清脆的声音。   裴子玄的眼眯了眯,辛嬷嬷是宫里品阶很高的女官,讲道理,不必行此大礼。   “何事?”   他淡淡的说出口,声音里带着些许哑。   “老奴,求太子爷,既然牵起了我们家主子的手,便不要再放开。”   裴子玄在来之前,其实就已经猜想到了辛嬷嬷会说的话,他没有说话,也没有走动,只是站在那里,背挺得直直的,仿若一尊雕像。   “在太子爷不在的时间里,主子日日以泪洗面,甚至哭到犯了旧时的毛病,主子这毛病虽说不会时时有,但一旦伤心过度,可是会要了人的命的……”   辛嬷嬷的声音里带着恳切,她是看着悠宁从一个玉娃娃长到现在这么大,自然是一点委屈都看不得她受。   “老奴斗胆说一句,老奴活了这么多年,见过那么多的男女情爱,看得出太子爷对我们家主子的心思,我们家主子同样也中意与太子爷,只不过因为心性单纯,而不自知。”   “如若可以,老奴恳请太子爷,若是真的决定在一起,便不要伤害。”   裴子玄一直安静地听着辛嬷嬷说得话,她说的话,他又怎会不知道?   可是命运弄人,天意谁能违?   “你先起来吧。”   裴子玄的语气中透着些许凉薄。   “太子爷,今日老奴不得到你的回答,就算跪死在这里也不会离开半步。”   裴子玄皱了下眉,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宁儿嫁给笙河,未尝是一件坏事。”   辛嬷嬷心下着急,抬起了头。   “可是太子爷与主子才是两情相悦。”   “本宫,没有多少时日可以活了。”   千算万算,就算懂得再多,看见的再多,辛嬷嬷也没有想到,太子爷竟然会命不久矣。   若真的是如此,那过往的种种避而不见,竟然有了合理的解释,她眼中写满了不敢相信。   裴子玄凉薄的话已经浸泡在空气中,久久难以散去,他转而坐在太师椅上。   再次缓慢地开口。   作者有话要说:有些人孩子都有了,有些人却还……   -----   恩二真的是冷评体质,qaq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黎鸢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故,你跪本宫也无用。”   裴子玄给了辛嬷嬷一个让她起来的眼神。   这个消息对于辛嬷嬷来说过于具有震撼性,让她在一瞬间之内没有办法完全消化。   “我们家主子,知道这件事情吗?”   裴子玄目光流转,淡淡瞥了她一眼,之后鼻子里哼出一声嗯。   辛嬷嬷又一次愣住了,一双被年岁浸染的双眸里带着苦涩,她自然是知道自家主子对太子爷的意思。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郡主殿下竟然对太子爷如此情谊深切。   裴子玄自然是知道辛嬷嬷的疑问,便也没有等她说出口,直接说了出来。   “你家主子说了,甘愿与本宫,生死共命。”   这是辛嬷嬷最为害怕的事情,她一瞬间抬起了头来,直视着面前的裴子玄,似乎是想确认一下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她仔细想了想,裴子玄话语气定神闲,面目表情也与以往没有任何差别,而且,他堂堂一个太子爷,怎么也不会与一个下人撒谎。   辛嬷嬷的心重重地漏了一拍。   悠宁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她了解她的性格与品行,虽然说一直是个柔弱,养得精细的,平日里看起来弱不禁风,担不起来一点点事。   而实际上,最能忍受痛苦的,最认死理最犟的也是她。   如今悠宁若是真的说了愿意与太子爷生死与共。   那怕是这句话,真的会在不久后应验。   辛嬷嬷的身子微微颤抖着,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她带着恐慌,抬起一双眸。   “老奴斗胆问一句,不知道此事,太子爷是如何看待的,又打算怎么做?”   裴子玄的耐心已经一点点地被磨掉,他狼牙舔了下唇。   本就内心饱受煎熬,又有一个个的人来做所谓的提点与警示,别人究竟算的上自己感情上的什么东西?   他心中的不耐愈演愈烈,垂眸带着几分恹。   “本宫的事,你有何权过问,还不退下,滚回去照顾你们家主子?”   辛嬷嬷的身子重重一颤,她真的是因为自家主子的事,着急上了头,变得口不择言了起来,竟然忘记了面前这位爷,是个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主儿。   她没再去看裴子玄那带着寒意的目光,重重地行了一礼。   “老奴多嘴,老奴该死,老奴告退。”   辛嬷嬷一步一步向后面退过去,回到了悠宁的房间。   许是过于困倦,悠宁已经在榻上睡得香甜,辛嬷嬷朝前面走了几步,坐在悠宁的榻边,眼中满是爱怜与忧愁。   辛嬷嬷把手抚上悠宁的额头,今日风寒重,悠宁身子又薄,她很怕她受了寒。   不过,还好,温度正常。   辛嬷嬷重新拾起自己的步子,走回到罗汉床的边上,虽然一身的乏累,但已然是睡不着了。   裴子玄刚才的话一遍遍回荡在她的耳边。   辛嬷嬷在心里打着算盘,介于太子爷的话,大致可以推测出,上一次他对于悠宁的避而不见,是因为内心在闪躲,也就是不想拖悠宁与他一起死,这自然是个懂事的作风。   可是,他既然这么做了,就该这么做下去,若他真的能如此,辛嬷嬷一定会对他感恩戴德,死后也养着他的牌位,替他念佛吃斋,洗去一身血腥,然后让他得以重新投胎转世,做个好人。   但是今日,她看见太子爷牵着自家主子的手,这证明了什么?想必一定是太子爷管不住心里的欲望和贪念,甚至已经不在乎了郡主的生死。   对,也就是因为这个,刚才她反问他是怎么想得的时候,太子爷才会让她滚出去,想必,就是恼羞成怒吧。   辛嬷嬷紧紧地攥住了自己的拳头,眼中因为过于激动而蒙上些许泪。   “主子,老奴一定不会让你做傻事的,你还有大好年华,何必陪着一个恶鬼去死?”   辛嬷嬷一边如此想着,一边在心底盘算着过几日见到陈皇以后,该如何说近日发生的事情。   她绝对不能让自家主子,再这样陷进去,她能做的,就是让主子,立刻马上及时止损。   感情这个东西,郡主还年轻,人生第一次,谁都有可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际遇产生感情。   但是,并不是所有感情都会得到祝福,这种生死相隔,就是孽缘,孽缘天注定。   人必然是斗不过天的,她绝对不能让自家主子成为一段感情的牺牲品,悠宁才多大?仅仅十五岁而已,刚刚及笄,花一般的美好年龄,甚至还未完全绽放。   绝对不能因为裴子玄而凋谢。   辛嬷嬷虽然说一直在悠宁身边服侍着,但不管怎么算还是一介女官,既然可以到达女官的地位,那心智与手腕绝对不是随便说说的,这皇宫可是虎狼之地,辛嬷嬷的能力可想而知。   她暗里盘算着,把这次新皇登基,先皇驾崩的怪事,在脑袋里面一遍遍捋着。   先皇并没有任何隐疾,突然驾崩,事出无极必有妖。   不管是不是新皇杀的先皇,他为了堵人口舌,便注定要尽孝,尽孝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遵循先皇的遗志,把他未完成的遗愿完成。   这其中,必然就有悠宁与陈皇的婚事。   裴国先皇新丧,此时正是风雨飘摇之际,也是所谓内忧外患生死存亡之时,此刻与陈国联姻,对裴国,百利而无一弊。   这婚事只要定下来,悠宁这边她辛嬷嬷好言相劝,过后再结了婚,日子过得久了,感情自然便在了。   而且当时自家主子并没有拒绝和陈皇的婚事,便也能证明悠宁对陈皇并不是一点心思都没有。   如此,事情便也好办多了。   辛嬷嬷就这样坐在罗汉床上,一条腿放在榻上,一遍又一遍地思量着,直到天亮。   翌日清晨,新君第一次早朝,尤为重要,成为新君,得到传国印玺,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便是要看能不能镇压得住朝臣,所以这第一仗,必须要打好。   不过还好,有迟元在新君裴子然的身边,所以这第一次早朝进行的还算顺利。   至少,这皇位是暂时稳住了。   裴子玄虽然长期在江湖上飘摇,但朝中的势力还是有一定的基础,此时这股势力,加上半壁江山右相迟昭,全部站在新君这边,就算是有意见的大臣,也在暗里重新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一个早朝,每一个人都是心怀鬼胎,各自为自己的未来做出谋划。   其中,当然也包括苏问暖的祖父,当朝元老级人物,左相。他昨夜里连夜去了金府,本意是想去通禀金知若,做好嫁人的准备。   他本还以为小姑娘或许会不愿意,却没想到,金知若才是通透的那个。   按照昨日夜里的说法,只要今日新君不是裴子荣,她便要早些嫁过去,带着金府,左相府的势力,助裴子荣一臂之力。   故,今日朝上,左相没有发言,其实内里是在筹谋着更阴狠毒辣的决定。   蛰伏,便是如此,他现在装作心平气和,为的,就是和裴子荣联手,给新君裴子然以致命一击,且必须一招毙命,届时皇位流转,皇上是他左相一手扶起来的,皇后又是自家曾孙,那他的权利还不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左相在暗地里,勾着一双绿豆眼,打探着皇位上的新君,面容中露出阴邪。   下朝后,迟昭和新皇到了御书房议事。   空档时,放了只信鸽给裴子玄。   这一场腥风血雨,算是短暂地压下去了风头。   即便一切还没有结束,但也可微微地缓一口气。   千里之外,裴子玄在自己房间里彻夜无眠。   另一边,悠宁许是因为过于兴奋,所以没睡多久,便再次醒了过来。   她看着辛嬷嬷的双眸,觉得有些怪怪的,但是还说不出来缘由。   以为是嬷嬷心情不好,宽慰了两句,便叫冬月给自己梳洗打扮。   辛嬷嬷瞧了眼早上匆匆回来,然后有些畏手畏脚的冬月,说了句。   “怎么,这是要嫁人了,伺候主子还不会了?”   冬月本就是个胆子小的,一下子跪了下来,脸上带着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表情。   “要嫁人了?”   悠宁瞧了瞧铜镜中的自己,又瞧了瞧冬月,仔细想了想一些事情,突然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唔……是,时典?”   缓了缓,悠宁又说了一句。   “时典是个不错的,冬月好眼光啊,等我们什么时候不疲于奔波,我便给你写一份赎身契,往后你便也自由了。”   冬月扯了扯辛嬷嬷的裤脚,之后感激涕零地看向悠宁。   辛嬷嬷话语里有些凶巴巴的。   “拉着我做什么,还不去感谢主子。”   她顿了顿。   “你也真是个大胆的,要是碰到个坏人,不肯对你负责,再摊上个没有慈悲心的主子,你此时,便已经被乱棍打死了。”   冬月只比悠宁长个三四岁,几乎也是辛嬷嬷看着长大的,嬷嬷就算是再生气,也是嘴上说一说,心里还是为她能嫁人而感到高兴的。   毕竟像她这种女官,只能一辈子独守空房,孤独终老。   悠宁站起身,捏了下冬月的脸。   “是好事,哭做什么?”   “可是冬月以后就不能一直伺候主子了……”   冬月一张脸哭得红扑扑的,悠宁轻轻笑了下,然后柔声说道。   “真傻,你嫁的是时典,以后依旧能经常见的。”   悠宁在脑海里略微幻想着,以后她与太子爷在一处,冬月与时典在一处的样子,然后脸上泛起了些许红晕。   “好了,不与你们说了,我要下去一趟。”   悠宁随手带上了斗笠的面纱,轻快着步子走下楼去,她昨日里睡之前吃了一块糕,特别好吃。   她想再去找小二买几块,带给裴子玄一起吃。   如果他不喜欢吃……   那就。   塞进他嘴里。   作者有话要说:宁儿:“快吃!”   裴祭:“不吃……”   宁儿:“吃!”   进行强塞动作.jpg   裴祭:“……”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朱一龙老婆在此2瓶;九箫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端着几块新鲜的糕,悠宁轻轻地走到了裴子玄房间的面前,一如往昔,她每次走到他房间前的时候都会紧张犹豫一会。   但是今日的原因和往日的原因已经有了大大的不同。   过去是害怕,踌躇,不知所措。   而今日,是开心,害羞,还有,那种带着少女心思的淡淡期待。   悠宁一双眼里面,瞳色浅浅,仿若琉璃石一般清澈,里面盛着满满通透的单纯。   她在裴子玄的门前一步又一步地走着,还生怕足尖在地面上,碾过什么看不见的小石子,再发出咝咝啦啦的声音,吵到裴子玄的休息。   盘子里的糕点散发着好闻的气息,带着一点点的甜腻,却又不失清爽,不知道为什么,还略微有一种雨后朝露的味道,再细细追究过去,还能闻到一种树尖柳叶抽芽,地头青草第一绿的感觉。   悠宁嘴边噙着淡淡的笑意,又带着一些小小的惆怅,她总是有一种感觉,老师好像不太喜欢吃糕点,可是这个糕的味道这么好,又没有那么甜腻。   他不吃一定会后悔的。   就这么想着,悠宁一下又一下地踱步。   屋内。   裴子玄。   他本在榻上躺着,一双上挑的桃花眼,一夜未合,略微看着棚顶的某处,有些失神。   裴子玄把左腿弯曲,搭在右腿的膝盖上,右手一根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敲着榻上某一处,这么一敲,甚至就是好几个时辰。   等他听到悠宁在门外徘徊的时候,他的指甲尖,微微有些发紫,裴子玄眯了下眼,有点疼,伸出看了看,好像是瘀血了。   裴子玄随意吹了下,从榻上坐了起来,顺手抄了一把椅子,放在门前,然后就在那里坐着,足尖一下又一下地点着地面,手上也没有闲着,一圈又一圈地转着扳指。   裴子玄的目光里带着些许的笑意,客栈装修十分简陋,门窗的透光性很好,他坐在这里,可以轻轻松松看到门外人的动作,甚至当悠宁侧过脸的时候,他还能看见她好看的鼻尖弧度。   裴子玄嘴角扯起一丝笑,扬起眉,轻快地叹了口气。   他就在这里等着,看看猫儿,什么时候才推门进来。   屋外。   悠宁依然在那里惆怅着,她完全不知道裴子玄在屋子里干什么,更不知道裴子玄早就知道她来了。   裴子玄就像刚才那般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等着,若不是足尖和指尖的动作,倒还真像是一尊雕像。   终于,过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他看到悠宁似乎有了推门而入的动作,裴子玄狼牙舔了下唇。   可是下一刻,悠宁又把手缩了回去,裴子玄磨了下两颗狼牙,突然间觉得没有了那么好的耐心,转了转玄色的眼眸。   猫儿这么犹豫,他不添把火,逼她赶紧进来,他还说不准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猫儿一眼。   毕竟他裴子玄现在可是当下一口气有,下一口气就可能没的主儿,耐性自然而然就少了很多。   不过这个嘛,一般都是对别人,裴子玄对于悠宁什么时候可都是耐心实打实的足。   除了。   他想逗她的时候。   裴子玄看着外面小小的一个人,眯了眯眼,故作虚弱地咳了两声,然后把一口茶含在喉咙里,紧接着发出如同吐血一般的声音,把茶吐了出去。   屋内,裴子玄这样一般样子。   屋外,悠宁听到的,又是另外一般样子。   “糟了,老师又吐血了!”   悠宁葱白的手指猛得把糕点盘攥得紧紧的,再也没有顾忌什么心头娇羞,心头犹豫,直接把裴子玄的房门推开。   “老师!”   随着一声带着担心的老师说出口,悠宁突然见到了坐在门口的裴子玄。   她根本没有想到裴子玄会出现在门口,这种一开门,突然见到一个不该在这里的人坐在这里,这种冲击,在无比紧张焦急的情况下,简直就是惊吓。   悠宁整个人重重地颤了下,手指尖一松,手上的糕一下子飞了出去。   “啊!”   裴子玄轻轻眯了下眼睛,之后站起身来,脚下踩了个步子,迅速转了一个旋,带着衣袂偏偏,猎猎作响,他略微弯腰,伸手稳稳地接住了糕点的盘子。   裴子玄唇间噙着笑意,看着面前有些受惊的猫儿,狼牙舔了下唇。   他朝着悠宁的方向走了几步,把手上的糕点盘子,重新放回到悠宁的手上。   “拿好了,这么欺负一个病患,悠宁郡主心好狠啊……”   裴子玄的声音慢悠悠的,一如往日一般漫不经心,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裴子玄的声音呢,似乎总是在嗓音里缱绻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意。   一嗓子厚厚的浓醇。   悠宁看着手上的糕点,然后又看了看重新坐在椅子上的裴子玄,之后再盯了盯他身后的茶。   茶杯里的茶未尽,他的唇边没有血迹,连同那地面上,也没有。   想必刚才,他并未吐血……   悠宁好看的眉皱了皱,把手上的糕点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心头上有些恼了,裴子玄也真是的,怎么能用这种事情开玩笑?   悠宁用着少见的不善的眼光,看了一眼裴子玄。   这一看,倒是看得裴子玄,笑出了声来,还是那种真真切切真情实意的笑。   悠宁看他笑了,心头更恼了,跺了一下脚,然后牙齿咬了咬嘴唇。   “老师怎还笑?如此,可有意思?”   裴子玄见着面前的猫儿,看起来是真的恼了的样子,略微扬了扬下巴,然后狼牙舔唇。   “本座这不是看你迟迟不进来吗,这心里啊,有些痒痒……”   裴子玄实话实话,倒也没顾忌。   悠宁看了他一眼,这么久了,她自然是知道他这个人是个什么样的性子。   她也没再说些什么,本来悠宁这次来就是想给他送些糕点来吃的,既然来了,便也没什么理由再回去,也不是没理由。   主要是不想。   她来都来了,犹豫也犹豫了,刚才被骗也被骗了,这些通通都结束了,她心里最想的,还是把糕给他吃。   而且,必须得到他一句好吃。   最好,让他从此以后都喜欢吃糕才好。   想到这,悠宁转身坐了下来,坐在与裴子玄相隔距离不远的位置。   “以后,老师不许拿这个开玩笑。”   裴子玄饮下半口茶,润了润喉咙,见着悠宁的脸色有了几分缓和。   “好。”   他点了下头,嘴角轻轻扯了起来。   “本座这不是想给自己这唯一的徒弟,打好一个提前量嘛,毕竟本座命不久矣,你是知道的。”   裴子玄说话的声音漫不经心,松松散散,一个字拖得老长,甚至好像是要掰碎了字音放在嘴里嚼嚼再说出来一样。   “不要再说了。”   悠宁一点都不想听他说这样的话,她本就心里害怕紧张,偏偏每次他都要说出来这些话来烦她。   “嗯,好。”   裴子玄挑了下眉,然后知趣地闭了嘴,他一向爱逗猫儿,但从来也都是有底线的,他一向是知晓她喜欢什么,又不喜欢什么。   悠宁略微转了转双眸,想了想裴子玄之前不辞而别的事情,不管他再怎么解释,这件事,悠宁终究还是怕了,她突然想起来了一句话,然后略微顿了顿,看向面前的裴子玄。   “老师,你曾经和宁儿说过一句话,不知你还记得吗?”   “本座与你说了这么多话,怎的知晓,你现在说的是哪句。”   裴子玄挑眉看她,狼牙轻轻地互相磨着。   “老师之前说,若是你真的到了那一天,一定会亲口告诉我,若是没到,就算天下人都说你死了,也不要相信,是真的吗?”   裴子玄神色略微顿了顿,他垂眸看了看悠宁那张清丽的面容,然后又揉了揉自己手里的扳指。   “自然记得。”   悠宁急急加了一句。   “那可真的作数?”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悠宁听着裴子玄说得这句话,心尖上略微颤了颤,不知怎么的,这句话,仿佛是一道护身符一样。   这句话对于她来说,就是一句保证,无人明白她心头的感觉。   她就是相信,而且相信地固执,甚至冥顽不灵。   裴子玄岔开了这个略微沉重的话题。   “来吧,说说吧,今天在本座门口徘徊了这么久,是不是意图不轨啊?”   悠宁伸手拿过了刚才那盘子糕点。   “没有什么不轨,只是吃了些糕点,觉得实在是好吃,便拿过来,想给老师尝尝。”   裴子玄看了看那个带着略微青色的糕点,除了觉得这个东西有毒,没有任何感觉。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其他感觉的话,就是他不想吃,绝对不想吃。   裴子玄眉尖轻轻地皱了一下,即便就是这么一小下,悠宁也还是看见了。   跟她猜想的不错,他就是不喜欢吃甜的,今天,她还偏生要让他尝尝。   裴子玄轻轻咳了一下,故作深沉。   “放那吧,本座现在不饿,过会再吃。”   悠宁脸上带着些单纯的坏笑。   “老师,这个东西,不饿也可以吃,本就是些糕点,就是吃个开心。”   裴子玄吞了口口水,略微向后退了半分,他到现在还记得悠宁上次给他送的那个糕点,放在嘴里,他真的是忍了半晌,才没有吐出去。   那个味道,堪比,堪比……   四老爷给他做得第一顿饭。   “好,那本宫刚醒,尚未洗漱,不能用餐。”   “好啊,宁儿在这等着老师洗漱。”   今天悠宁还偏不信这个邪,这么好吃的糕点,怎么就不爱吃呢,若是说上个太甜了,可是这个根本就不甜,他必须得试试,不试,他就不知道这东西竟然这么好吃。   悠宁就这么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今天,她裴悠宁,还必须要把这个糕点,让裴子玄吃了,才能罢休。   裴子玄听了悠宁的话,闭上了双眼,把脖子轻轻向椅子后面靠了过去。   “宁儿,你说实话,本座待你何如?”   “老师自然待宁儿是很好的。”   悠宁垂眸,神色里带着从容,反正今日,就算是裴子玄说出花来,这糕,他也必须吃。   “既然宁儿也认可本座待你不错,那为何,要对本座痛下杀手?”   悠宁嘴边带了一丝笑,心里想到,还能有人对你痛下杀手?还是不与他废话的好。   她用手指捏起了一下小块糕点,直接塞进了裴子玄的嘴里,然后说时迟那时快,飞速地用两根手指捏住了裴子玄上下嘴唇。   之后,悠宁一双清澈如溪流一般的双眸中,闪出了些许小机灵鬼的表情,她的唇角噙着让人想吻上去的笑意。   裴子玄眯了眯眼,与想象中的一样,糕点那股甜腻的味道瞬间在唇齿之间化开,之后荡漾进整个口腔,未等细细品味,他瞬间吞了下去,想结束这个痛苦又漫长的过程。   他看着悠宁尚且捏在他唇上的手指,嘴唇轻轻抿了一下。   裴子玄伸出手,轻轻握住悠宁的手腕,之后把她的手乖整地放回到她的双膝之上。   他把嘴中的那口糕点的余味也再次咽了下去,带着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摇了摇头。   “宁儿,你学坏了,一定是因为时典。”   悠宁睁大了眼睛,看着裴子玄胡说八道,她做这事,跟时典有什么关系。   就在这个关系线还没有被悠宁捋顺清楚的时候,裴子玄已经把时典叫了进来。   “阁主。”   时典依旧如往日那般规规矩矩的行礼,一张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但是,不知道是悠宁的心理作用,还是什么,悠宁就是觉得时典今日分外满面春风。   时典行过礼后,看着面前的裴子玄,然后又侧着脸看了一眼悠宁,朝着她浅浅拘了一礼,神色中有些不解。   昨天他时典那般花式暗示,各种创造机会,这今天一早,明明两个人的大好时光良辰美景,阁主干嘛叫他来,难道是兴师问罪?   这阁主也太不解风情了吧,活该临死前还是个老处……   时典停止了自己脑中危险的想法,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今天阁主脸上没有什么不该有的表情,甚至看起来还有一点点心情好,但是时典还是觉得,今天,这遭,他可能是要遭殃。   他抬起眼看了下裴子玄,然后眼尖地发现了他唇角还有些残留的糕点渣子。   之后时典做出了他近段时日最后悔的决定。   时典朝着裴子玄的嘴边指了指。   “唇角。”   听到时典说了这话以后,裴子玄好像是终于等到了什么出气的地方,嘴角轻轻勾起了一丝笑意——一丝让时典知道了大事不好的笑意。   “不该看的别看,时典,月俸减半,三个月。”   时典倒吸一口冷气,之后拘礼。   “阁主,时典马上就要成亲了,这各种地方都是需要银子的啊……”   裴子玄抬眼看他,然后挑了下眉,时典瞬间知道这是自己说错的第二句话。   “哦,成亲啊……一切从简,明白吗,这是我们忌古阁的规矩,既如此,月份减半,半年。”   时典眼中写着震惊,然后闭了下眸子,知道自己今天就是个出气筒,似乎还要张口说些什么。   “怎么,还有话要讲,想减半一整年?本座可没有什么意见。”   时典瞬间行忌古阁大礼,单膝跪地。   “谢阁主恩典,半年,刚刚好。”   时典脸上带上了虚伪的笑意,然后看向裴子玄。   在悠宁这忍着纵着,总得是找个发泄点发泄出去的,马上要成亲的时典,刚刚好。   “时典,你记得,一人做事一人当,这只是刚刚开始……”   裴子玄的话仿佛捏碎了一般钻进了时典的心里。   时典轻轻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千错万错,他不该现在这个时候成亲。   “是……”   “属下告退。”   时典行礼然后向外面走出去,一边走一边叹了口气。   折磨完了时典以后,裴子玄心头一阵快活,他看了看脸上一样带着略微笑意的悠宁,挑了挑眉,然后下一瞬间,又一块糕点被悠宁塞进了嘴巴,动作迅速敏捷,堪比时岳。   裴子玄脸上的笑意瞬间冷却。   看着面前悠宁那种乖啊,必须吃,好好吃的表情,裴子玄脸上挂上了一丝虚伪的笑。   或许就是一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精神吧。   裴子玄真还是把那块糕点在嘴里抿了抿。   倒还的确发现了什么不同的地方,这块糕点,和悠宁喜欢的那种,也就是上次悠宁给他送的那种不一样,上次那块糕点,入口尽是糖霜和绵绵的奶味,放在口里,直接腻上心尖。   而这次的不一样,今天的糕点,略微的甜味退去后,才在嘴里化开了淡淡的奶味,不过奶味也是稍纵即逝,接下来,漫上口中的,是一股分外清新的味道,若是真要形容的话,就像是那冰山雪莲尖上的唯一一滴水,也或许是玄冰化焰后的第一缕滋味。   总之,放在口中,味道层次,竟层层叠叠,带着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回味与香醇。   简单一口,裴子玄便记住了,不知该怎么去说。   味道,当真是极好的。   一口化在唇齿间,然后轻轻送入喉中,最后下咽入腹。   裴子玄也是第一次知道了,原来这糕点也有不错的。   他狼牙舔了下唇,略微眯了眯眼,看向面前满脸期待的小孩儿。   “味道,还不错,算你一功。”   悠宁脸上瞬间带上了惊喜的笑。   “你看吧,好吃的吧,宁儿还能骗你不成,当真好吃,虽然不是宁儿最爱的那种甜甜的奶霜糕,但是也是极好吃的,昨日里,我只吃了那么一小口,就知道,老师你一定会喜欢这个味道。”   悠宁脸上带着明媚的笑意,仿若这漫漫冬日里,最温暖的那一束阳光。   裴子玄看着面前肆无忌惮笑着的悠宁,唇角带起一丝笑意,眸上涌起淡淡猩红。   “此生遇你,当真荣幸,死亦无悔。”   这话,当然是裴子玄在心里说的。   “老师你看,宁儿了解你吧。”   裴子玄脸上带着宠溺,点了点头。   “这世间,唯有宁儿,懂本座。”   “那是自然。”   悠宁的声音是那种少女特有的软糯,此时更是胶着化不开的笑意。   “来,再吃一块。”   “好。”   作者有话要说:前几天心态不稳,断更,真的很抱歉。   那种状态下很难写出好的文来。   --   虽然恩二冷评体质。   依旧很感激评论里看到很多小甜心对恩二的鼓励,以及对裴祭的喜爱。   --   这章下评论都发红包~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耹煜4瓶;努力努力再努力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时间过得很快,糕也吃得很快。   悠宁一共拿上来了四块糕点,她见着裴子玄说好吃,心里一阵开心,一时间也忘了他不能多食的忌讳,手上的动作利索,糕点一小块一小块地喂到他的嘴里。   就这么一小块一小块之间,四块糕点全部都送进了裴子玄的嘴巴,当悠宁最后把手伸进木盘里,发现没有糕点可以拿的时候,悠宁心上一惊,嘴边缓缓惊叹出一口气。   她的目光中瞬间染上可见的焦急,悠宁抬眼看向裴子玄的时候,眉间蹙了起来。   裴子玄自然是明白她什么意思,他狼牙轻轻扫过唇,眸向上随意搭了下,之后眼神转而落在悠宁的脸上,最后轻轻眯了一下右眼。   “喝点茶吧,等着。”   悠宁的目光里一直充斥着担忧,却又见到裴子玄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心头慢慢涌上一阵疑惑,或许这几块糕点,没有什么事?   她在心里这么想着,然后深深呼了一口气,眉间蹙起的褶皱也微微散开,眸中重新恢复清澈与单纯。   裴子玄背挺得直直的,坐在椅子上,衣角散开,少见的几番君子味。   他手上泡茶的动作很熟练,带着淡淡的贵气,看着便让人觉得赏心悦目,悠宁轻轻把手搭在下巴上,注视着裴子玄,脸上带着浅浅好看的笑意。   裴子玄自然是注意到悠宁一直都在看他,眯了下眼,唇角勾起一丝笑意。   “好了,来喝。”   尚未等悠宁走到桌子前,一个人,准确的说,好像是一阵风从她的身边划过,然后瞬间拿起了裴子玄给悠宁准备的茶杯,接着,仿若是怕被什么人抢走一样,一饮而尽。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点拖泥带水。   待那人饮下了整杯茶水,缓缓稳下身形,悠宁这才看出了来的人是谁。   “亓总督……”   亓骨轻轻转了下茶杯。   “亓骨见过悠宁郡主……”   依旧如原来那般,没有一点点尊敬的意味。   悠宁也没有在意,只是再次浅浅点了下头。   裴子玄看着来的人,手指敲了敲木料并不是很好的桌子,来者一如往昔,一身绛紫色的衣袍,带着风流华贵。   “何事?”   裴子玄的声音淡淡的,没有什么感情。   亓骨挑眉看了他一眼。   “先不谈正事,裴祭,本督跟你这么多年,也不见你亲手给泡一杯茶,这有了心上人就是不一样啊……”   亓骨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媚,和那股子血腥冷气,完成了一个很完美的中和,而显得愈发诡异。   不过,尽管如此,这句话也还是顺着风钻进了悠宁的心里,害得她脸上略微带了些红意。   裴子玄看了眼面前没有正经话的亓骨,闭眼转眸,慢悠悠地把视线转到旁边一看便害羞了的悠宁身上,他轻抬下巴,歪了下头,挑起的眉带了几分肆意。   见着悠宁没有看他的方向,裴子玄唇语没有发声,对面前的亓骨说了句。   “自然是不一样。”   说完这句话,他似乎还没有够。   “你这种死太监,是不会懂的。”   果然,这句话,话尾一落,亓骨轻轻眯了下眼睛,朱唇点起一丝笑,之后一胳膊肘就打到了裴子玄的心口。   可是,没想到的是,就这往日里玩闹的一下,裴子玄的眉紧紧皱了起来,他瞥了面前的亓骨一眼,露出一个“你等着,你等会就死了”的目光。   可能是这一声肘击惊到了悠宁,她的目光顺了过来,裴子玄瞬间把神情放松到原来的状态,甚至唇边还挂起了一丝笑,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两根手指并拢,朝着外面拨了两下。   也许是动作太小,悠宁没有注意到,近处的亓骨接了一句,这次倒是带了几分恭敬。   “郡主还请先出去吧,本督与太子爷有要事相商。”   悠宁缓了下神,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就在悠宁关上门的一瞬间,裴子玄手掌捂住心口,一口血吐了出来,余下的血迹顺着唇角缓缓划下,竟还滑落出了几分凄美。   亓骨扶着他坐在了椅子上,面容上没什么变化,但目光里似乎还是带了些似有若无的抱歉。   “因为我?”   亓骨不太确定是不是因为他刚才那一肘击,才弄得裴子玄吐血。   裴子玄上挑的桃花眼瞥了他一眼,伸出手揩去嘴边的血迹。   “不完全。”   “不完全是什么意思?”   裴子玄清理着手上和嘴边残余的血迹。   “不完全就是,吐血的根本原因不是你,但是如果不是你打了本座一下,本座还可以再坚持一会。”   “啧。”   亓骨和往常一样啧了一声,之后又接着问了一句。   “那根本原因是什么。”   裴子玄背依旧挺得直直的,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吐血的人并不是他,裴子玄随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然后淡淡品了一口。   “根本原因是刚才,糕吃多了。”   他唇角勾起一丝笑,看着面前亓骨死人一样的表情。   “死太监,不懂的。”   亓骨倒是冷哼了一声。   “裴祭啊,你最好早死早超生,不对,你也超不了生,你死了以后,估计会被你杀的那些人的魂魄,把灵魂撕成了碎片。”   裴子玄没有回话,挑了下眉,将杯里的茶饮下大半。   亓骨脸上的表情还算是精彩,他很不满意现在裴子玄不惜命的行为,但是他却还明白要裴子玄惜命,那比猪能上树还难,所以,他现在整个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脸上也是一阵青一阵白。   裴祭歪头看了他一眼,之后问了一句让亓骨表情更精彩的一句话。   “亓骨,你说本座要是想再多个半年寿命,可是有没有办法?”   一句话说出来,亓骨甚至判断了下他有没有在开玩笑。   发现他确实没有以后,亓骨脸上涌起了一丝玩味的笑。   “有啊,比如,先别吃那么多糕。”   裴子玄挑眉瞥了他一眼。   “这不一样,命和她开心相比,她开心更重要。本座说的,是在除了让她开心以外,有没有什么延续寿命的办法。”   亓骨自顾又斟了一杯茶,然后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   “本督此次来就是为这件事来的,四老爷来宫里了,发现东宫没人,就来了本督这,把这药给了我。”   裴子玄顺手拿起那盒药。   “继续说。”   亓骨早就习惯了他这种要死不死的语气。   “这药,许是能延续你半年的寿命,但是随着药吃得越多,你每次受到毒性的反噬也就越严重,意思就是,这个药只能在你善待自己的时候才能护住你的性命,打个比方,如果你受了以往或许可能止住血的伤,你吃了这个药,可能就会血流致死。”   亓骨看起来还想继续打什么比方,裴子玄抬抬手,脸上带着些许不耐烦。   “知道了。”   裴子玄打量了那个药半天,然后把它放在了怀中。   “宫里最近怎么样?”   亓骨看了眼裴子玄。   “裴祭你管的还真多。”   “当本座想管?若不是母亲的遗言,本座早就血洗了那裴朝。”   亓骨饮下一盏茶。   “还好吧,迟昭的能力你是知道的,本督也会帮衬着,最大的麻烦就是裴子荣和左相了吧,两个人依旧蹦跶地紧呢,最近好像还密谋着什么联姻。”   裴子玄点了下头,没有再说些什么,他在外面,多说无益,再者,他也相信迟昭的能力。   “你接下来打算干什么?”   亓骨又问了句。   裴子玄接下来的话似乎是少见的耐心。   “接下来,活着的日子,找找顺唐,陪陪她。”   “没了?”   “没了。”   裴子玄的声音慢悠悠的,他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   “那你打算和她成亲吗?”   听过亓骨的话后,裴子玄迟疑了一息,之后抬眼看向他。   “成亲,是一个将死之人该做的吗?即便她愿意陪本座去死,本座也不想。”   裴子玄说完这句话以后,两个人陷入长久的沉默。   “可是裴祭,你不想,怎知人家郡主想不想。”   听完亓骨这话,裴子玄喉结动了动。   “她就算想,本座也不许。”   裴子玄的固执,亓骨一向是清楚的。   听完他的话,亓骨也没有执意再说些什么,只是点了下头。   “时间不早了,本督先回去了,不打扰你的好日子了。”   裴子玄挑了下眉。   “慢走,不送……”   他的话音尾端轻轻向上挑起,带着几分冷笑。   亓骨半转身瞥了他一眼,瞬间,踩进了风里。   亓骨走了以后,屋子里面更加安静了,静到裴子玄可以听到自己呼吸的声音。   他拿出怀里的盒子,放在桌子上,就那样静默地看着,看到心里发空,看到他也不明白自己都是在做了些什么。   时间走到这里,越往后便越发觉无聊了起来。   裴子玄转着自己手里的扳指,神情恹恹的,一片死气。   “时典。”   几息之后,时典出现在了裴子玄的面前。   “阁主。”   “附近最近的镇子在哪里,稍微繁华些的。”   时典略微想了下。   “不远,子吾镇,马车的话,大约半个时辰就到了。”   裴子玄点了下头,他想起自己小时候,刚从宫里出来的时候,看什么都是新奇的,逛街,似乎,还蛮有趣的。   想来,她应该会喜欢吧。   “把悠宁郡主找来。”   “是,阁主。”   作者有话要说:电脑还没好,用手机重新写的滋味不是很好受(悲桑)   不出意外,接下来,这两人会甜很久。 第75章   裴子玄依然坐在那桌子边上,指尖略微动了动,斟了一杯新的茶,动作几分洒脱肆意。   一杯茶斟好,他伸出两根手指在茶杯边缘碰了碰,温度还好,等她来了,入口正是最佳。   做完了这些,裴子玄也没什么事情干,单手撑在桌子上,手腕弯曲,指尖向下,下巴放在手腕处,如此一般,安静地等待着。   倒也不算是很安静,毕竟他的手是停不下来的,裴子玄依旧用那根微微淤血的指尖敲着桌面,发出哒哒的声音。   悠宁得到时典的话以后,便朝着裴子玄的房间过了来。   “老师……”   裴子玄挑了下眉尖。   “进。”   悠宁推门而入,带起一丝丝的风,吹散了她的花袖,顺带着,也吹起了裴子玄额角的几丝碎发。   几丝墨发随着风而动,落到他的眉间,发尾扫到他高挺的鼻梁,莫名给裴子玄带上了几分仙气。   悠宁看着他老人家这幅尊容,轻轻笑了下,笑起眉眼一片柔和甜美。   她向前面款步而行,几步便到了裴子玄旁边坐下。   悠宁的面上含笑,伸出一双素手,轻柔地捻起裴子玄的头发,然后再把他的碎发重新安稳地放在耳后。   裴子玄目光一直放在她的脸上,明明刚才还见过的人,现在见,还是有另外一番滋味。   “喝茶。”   裴子玄把茶杯往她的方向推了推。   “嗯。”   悠宁点了点头,轻轻把茶杯放在嘴边,一下又一下地抿着。   “好喝……”   她唇角挑起笑意,看着裴子玄,满目柔情。   裴子玄一双墨色的眸子微微发着亮,墨色下,不知是什么感情暗流涌动。   他伸出手,拾起悠宁的一束头发,放在手里反复揉捏着,过了会,他的手心,指尖,也染上了她的味道。   “昨日,休整地怎样?”   悠宁放下手边的茶杯。   “很好。”   一室,两人,目光相接,翻涌起淡淡波澜。   “那,过会出发,想不想去旁边的镇子上玩玩儿。”   听到这话,悠宁一双本就清澈的鹿儿眸,瞬间明媚了起来,甚至脸上也染上了几分红晕。   “想!老师带宁儿去吗?”   “你若想去,自然是好的。”   悠宁的目光闪烁着光华,连连点头。   “那宁儿这便收拾行李,我们午饭后便出发。”   “好。”   裴子玄看着满脸兴奋的人儿,声音里带着宠溺。   *   另一边。   皇宫外。   左相在金府里和苏问暖密谋着些什么,其实,和苏问暖密谋是其次,和金知若密谋才更为准确一些。   苏问暖在整个过程中,都十分不希望自己的女儿成为皇家战争中的棋子。   尤其是,时刻都有可能变成弃子的棋子。   但是,金知若早就是一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样子,今日左相带回来,登基者不是裴子荣,而是另有他人的消息的时候,两个人便已经开始讨论婚期的事情。   “现在这个局势有点乱,据本相在宫里的眼线带来的消息,此次帮助裴子然的人,是裴子玄,既然是他的话,裴子玄的背后是忌古阁,忌古阁的势力不容小觑,不过,既然他偏要站出来拦路,那便不如趁这个机会,将他也一网打尽,以除后患。”   金知若的脸上带着笑意,几分恶毒,几分凄凉,她弯着嘴角对左相点头。   “一切皆听曾祖父的。”   “好。”   “对了,曾祖父,若儿有一事告知,不知可否能助曾祖父一臂之力。”   “但说无妨。”   左相一双小眼睛里面闪着精光。   金知若一张口张张合合,带着些许犹豫,挣扎了些许,最终还是放弃了心中的一些念想,张口把话说了出来。   “太医院院正家的嫡子,寿访安,曾对若儿有意。”   金知若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眸中的光亮一点点暗下去,直到双眼中的光亮完全熄灭,变成一片死寂。   不过这话,却换来了左相眸子里精光闪烁。   “好,你如此做……”   两人大约相谈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苏问暖就一直在旁边坐着,没有插话,也没有发表自己的见解,只是坐在那里,目光里失了些往日的神采。   左相走后,苏问暖金知若母女二人对坐在桌前,相顾无言。   苏问暖突然抓起金知若的手腕,眸中划出一滴泪。   “女儿。”   “母亲……”   金知若眼中的泪终于也是控制不住而流了下来。   没有抱头痛哭,一对母女,对坐饮泣。   “女儿,你可想好了?”   “母亲,女儿早便没有退路了。”   *   左相从金府出来以后,直奔太师府而去,他向来是知道太师府与裴子玄的过节的,此事若是得太师府助力,那定会为裴子荣登基之事再填一笔胜算。   “太师大人,左相到了。”   太师坐在正堂的椅子上,捋了捋自己已经有几分花白的胡子,眯了眯老谋深算的眼睛,又看了看窗外的天光。   “请进来。”   过了会,左相在太师旁边的位置上落座。   两个人双眸一对视,唇边扯起一丝笑。   “太师大人,自是明白本相前来意图的吧。”   “老夫自然是知晓。”   左相自从把目光瞄在太师身上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有了九成的把握,所以此时,显得十分自信。   “那不知太师大人,愿不愿意助荣王一臂之力。”   太师缓缓饮下一口茶,之后点了下头。   “好!有太师这一点头,本相,也放心了。”   *   皇城内,一些龌龊肮脏的心思已经慢慢发芽,逐渐发酵成长,像是一壶原材料不佳的酒,已经长出了上面绿茸茸的霉。   驿道上,裴子玄的马车,和悠宁的马车已经一前一后驶向了子吾镇的方向。   与来时不同的是,此时的悠宁并未坐在自己的马车之上。   一炷香之前。   “宁儿要与老师一同坐马车。”   “不行。”   “有何不可?”   悠宁看着直接拒绝了她的裴子玄,一颗心的不满。   裴子玄看着略微嘟着唇的悠宁,几分无奈地摇了下头。   “本座的马车不燃炉,不熏暖,你受不住的。”   “有什么受不住的,当然可以受得!”   悠宁说完这话,不等裴子玄拒绝,直接跳上了他的马车,之后窝在最后面,任凭裴子玄站在外面怎么威胁,就是不出来。   “罢了。”   裴子玄鼻尖哼了一声,之后接过冬月递上来的几件狐裘,袄绒,一矮身子进了马车,接着,他像缠粽子一样,把所有的东西都裹在悠宁的身上,一层又一层,直到她除了一团小脸,剩下得什么都看不见。   时典跟在后面,错过了前面两个人精彩的斗嘴画面,直接扯了帘子,便上了裴子玄的马车。   就在他看见那一堆像被子般的东西的时候,时典微微眯了下眼睛,当他终于看清楚被子堆里面藏着一个悠宁郡主的时候,时典按了一下自己怀里的荷包。   “属下告退。”   甚至不等裴子玄说话,他嗖得一下蹿了出去,转身,上了自家媳妇的马车。   马车就这般缓缓得在驿道上行驶着。   悠宁缩在一堆袄绒里面,并未感觉到寒冷,身子其他的地方动不了,眼睛还是可以动的,她仔仔细细看着把身子挺得直直的裴子玄,唇边染上了一丝软糯糯的笑意。   随后,他看到了裴子玄食指指甲上的瘀血,皱了下眉,心尖微微有些发酸,他的皮肤很白,此时因为寒冷有些发红,悠宁眨了眨水汪汪的双眸,把自己的手朝着裴子玄的方向伸了过去。   她轻轻拉住了裴子玄冰冷的双手,引得他侧目看她。   裴子玄眯了下眼睛,没有说话,但是目光里隐约有着些许询问之意。   悠宁摇了摇头,只是把他的手拉到了自己身上一堆袄绒里。   温暖的感觉,顺着裴子玄发痛的指尖,一点点延伸到他的心脏,唤醒心尖处的酥痒。   他任由着一边的小人儿兴风作浪。   悠宁把他的手拉进来还没有作罢,接着,她一点点地把自己的小手缠绕进裴子玄的五指,一点一点,擦过两个人之间的缝隙,之后,紧紧握住。   紧到再也没有办法放开。   裴子玄的感官本就比一般人都敏感上很多,此时,更是能感觉到,自己手里,那一汪暖意,那女子软糯糯的指尖。   裴子玄眯了眯眼睛,狼牙舔了下唇。   他略微把手往外挣了下,不料悠宁握得紧,不肯放手。   裴子玄的唇角略微弯起一丝笑意,却又极好地压了下去,不让悠宁看出一丝丝痕迹。   如此这般,一直到子吾镇两个人的手都紧紧地牵着。   裴子玄已经不知多久,没有感觉到过这种盛夏般的暖意,不管是手上,还是心头。   “这日子,竟还有些没过够。”   他暗在心里如此想着,之后露出一丝不屑的笑看向旁边的悠宁。   许是昨晚没有休息好,她此时已经闭上了双眼,均匀的呼吸衬得她的睫毛轻颤,带着少女独有的娇憨。   见着悠宁已经睡着,裴子玄一点点把自己的手指,从她的手中拿出来,就在最后马上要抽离的一瞬间,悠宁嘴里呢喃了两声,一下子重新抓住了裴子玄的手,紧紧握住。   “不要走……”   悠宁糯着嗓音,带着几分颤巍巍。   裴子玄眯了下眼睛,长久地注视着已经入睡的人儿。   若你愿意。   便就如此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超肥,慢慢发,这一周发完~   更新时间不稳,会标明一更二更三更~表遗漏哦~   -------   推一下基友暴躁喵的文~喜欢的记得收藏一下昂!   《你还野吗[豪门]》   文案:   A市纨绔子弟最常聚集的夜场里,傅泽以嘴里叼着根烟。   “以哥,明儿你结婚,真不去?”   傅泽以皱了下眉,烟灰弹到说话那人酒杯里:“要去你去。”   *   第二日,“傅家二少,婚礼逃婚”登上娱乐新闻头条。   且该娱乐版面,对傅泽以几个月内的私生活进行了持续报道。   “傅家二少,夜场激情蹦迪左拥右抱。”   “傅家二少,拥吻辣妹,深夜酒店顶楼……”   当大家猜测傅泽以什么时候玩腻这个妹儿,换下一个的时候。   妹儿人间蒸发了。   *   三个月,傅泽以动了全部手段,挖地三尺也没找到她。   终有一日,他回了傅家,看到屋里一个俏丽的身影。   女子把茶水放到他爸面前。   “爸,喝茶。”   *   傅泽以唇角勾起一丝笑。   把那女子拉进卧室,抵在门上,唇齿缠绵。“三个月,骗老子好玩?”   女子掏出纸巾擦了下唇角。   “不是爱玩吗?滚。” 第76章   待悠宁再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了一处松软的榻上,轻飘飘地睁了眼,睫毛划出一点点酥痒,她在口中软糯的嘤咛了句。   “主子,你醒了!”   “冬月……”   冬月为悠宁摆好了鞋子的位置,之后打湿了手帕为她轻擦着脸颊。   “回主子的话,我们现在是在子吾镇的客栈里面。”   “那……”   悠宁的脑中有着些许疑惑,明明刚才还在马车上,怎么竟然这么快便到了另外一处?   “主子是想问太子爷吗?太子爷在隔壁。”   听到这话,悠宁一颗心缓缓落了下来,不知怎么说,就算现在裴子玄在身边,她却依旧觉得这宝贵的时间是偷来的,甚至很快就会消失,再也找不见。   所以他只要一刻不在她的身边,悠宁心尖上就会落下一道阴影,且愈发弥漫。   “那我现在……”   冬月自然是明白主子的意思的,即便悠宁没有把话说完,她也知道主子是想见太子爷。   “冬月这就为主子整理下。”   冬月一边如此说,一边用手指整理着悠宁的发丝,巧手翻飞,很快,原本几分松散的发髻又恢复了原来的柔美。   就在悠宁站起身来的时候,正好外面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进。”   时典推门进来。   “郡主,阁主有请,共用晚膳。”   悠宁脸上染上几抹笑意,点了点头,朝着门外走去。双脚刚踏出门外半步,她突然转过身,知趣地关上了门,把两个人关在屋子里面。   她脸上带着愈发调皮的笑意,脚下的步子也更轻快了些许。   待她走到裴子玄房间的时候,他屋子里洋溢着些许的香味,这香味里面还混杂着淡淡竹子的幽香,以及,奶味的甜糯。   悠宁素常刚醒过来的时候没有什么饿意,往往都要缓上一阵子,不过今日,竟被这好吃的味道引了馋意。   裴子玄自然是看出了她的意图,一双上挑的桃花眸闪了闪,唇角勾起一丝笑意。   “过来,吃吧。”   悠宁小鸡啄米般欢快地点了点头,规矩地坐在桌子旁边。   裴子玄眯了下眼睛,先动了一口,悠宁似乎是终于等到了他动这么一下,赶紧拿起手里的羹汤,浅浅地喝了一口一道略带着奶意的汤。   “好喝!”   “嗯。”   裴子玄用膳的时候素常不爱讲话,不过悠宁爱笑爱闹,他也就不在意这些琐碎了。   一餐食,两个人吃得慢慢悠悠,似乎是享尽了里面的滋味。   “老师,我们过会去哪?”   “去夜市,闲逛。”   悠宁听到裴子玄的话略微愣了下,耳边,还是熟悉的声音,可是放在过去,他似乎鲜少会说这种话。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   悠宁的眸子晶亮亮,光芒直闪烁进裴子玄的心里。   “现在。”   裴子玄甩了下袖子,朝着门外走去,悠宁再次愣了一息,紧接着脸上重新挂上了微笑,跟在了裴子玄的后面。   悠宁走路喜欢看脚下,尤其是在小跑的时候,更是看脚下看得紧。   如此一般就撞到了裴子玄的身上。   不是她跑得太快,而是因为裴子玄停了下来。   悠宁略带着几分疑惑,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怎么了……”   最后一个了字的尾音还没有说完,裴子玄直接从身后拿出一个斗笠帽纱,扣在了悠宁的头上。   帽纱轻轻挂在了悠宁的鼻尖上,留出了丝丝缕缕的褶皱。   裴子玄眯了眯眼,伸手捻起一角,轻轻抖了抖,直到绢纱恢复原来一般平整。   做好了所有动作,他眯起眼细细打量了一番,确定没有什么地方遗忘,裴子玄转身下楼。   而就在他步子还没有动几下的时候,悠宁一把拉住了他的袖子。   裴子玄眯了下眼,转过身。   “何事?”   “我,我看不见,需,需得这样抓着老师才好。”   裴子玄轻轻眯了下眼,这绢纱的透视性是皇家上品,看不见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他狼牙轻轻扫了下唇。   “那,便抓紧了。”   裴子玄的话,浓醇进悠宁的心窝,惹得她满心欢喜。   “嗯。”   子吾镇的夜市和时典说得一样,极为热闹,而且,景致也是一等一的好。   夜幕如盖,上面点缀着深深浅浅的繁星,仿若淡淡划出一片银河,夜色下,月色里,一串串红色的灯笼摇曳在集市的上方,层层叠叠,为这集市,添上了最浓艳的一笔,也为这原本有些寡淡的夜市,糅合进丝丝缕缕的热情与曼妙。   “真好看……”   悠宁忍不住从心里发出感慨。   “不是看不见吗?”   裴子玄存心恼她。   “只是有些看不见,但是大体还是可以猜到的。”   悠宁生怕裴子玄戳穿她的小心思。   走了会,悠宁的鼻尖嗅到了些丝丝缕缕的甜味儿。   “是什么?”   裴子玄的嗅觉自然是比她好上很多。   “糖葫芦,想吃?”   “嗯。”   悠宁点了点头,带起金色的帽纱上下抖动。   夜市上的小摊贩做生意这么久,一直都是嘴甜会说话的,甚至有时候,有些人原本不打算买,听了他们几句花言巧语,也开开心心地把银子给人家送了去。   此时这小摊贩转了转眼珠,心思动了动,看着面前两个人一看身上料子都是上品,加上这小娘子面上遮的绢纱一看便是极品,脸上赶紧挂了笑。   “这位官爷看着脸生,想必是带着自家小娘子来我们这子吾镇来玩的吧,小娘子可真是有福啊,一看你这夫君心里眼里都是你,想必,这集市上小娘子喜欢什么,你夫君都会买给你的。”   帽纱下,悠宁红头了脸,绞着裴子玄衣袖的手指也不安地转了转,步子上前几步,朝着他身后躲了躲。   裴子玄眯了下眼睛。   “这几种花样,一样来一个,装好了,不要漏出来。”   “得嘞!”   小商贩脸上乐开了花,赶紧给裴子玄装袋去了。   接过了袋子,两个人继续朝前面走着。   “刚才……”   悠宁小声说了句。   “商人之言,不必挂心,来了便好好玩。”   帽纱下,悠宁咬了咬唇角,不必挂心……   确实也是如此,他们两个也确实不是刚才那小商贩所言的关系。   悠宁在心里如此宽慰着自己。   可是,他到底想不想和自己成为那种关系……   一路上,裴子玄刻意放缓了脚步,让悠宁可以跟上。天气渐渐回暖,加上子吾镇的地势原因,这夜市的风,倒显得没有那么寒冷。   一路走来,还是极为舒适。   “老师,你之前说要教宁儿制香,还记得吗?”   裴子玄从嗓子里窝出一声嗯。   “买些东西。”   后来的路,悠宁一边逛着旁边新鲜的景,一边随着裴子玄买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当最后两个人回到客栈的时候,悠宁刚好觉得有些乏。   “今晚还是明天?”   裴子玄是算着悠宁的习惯回来的,一炷香的时间,她往往也就乏了。   “今晚。”   裴子玄眯了下眼。   “好,你随本座过来。”   悠宁跟着裴子玄进了房里,亦步亦趋,每个动作也是效仿。   裴子玄饮茶,她也饮茶。裴子玄洗手,她也洗手。   只不过裴子玄擦手的时候,悠宁没有擦手,因为悠宁的手,是裴子玄顺便给擦得。   完成了一系列准备动作,裴子玄拿出刚才采买的一小些东西,悠宁也想跟着拿。   “不必,你看着。”   悠宁点了两下头,乖顺地站在裴子玄的身旁,看着他把刚才采买的东西放在水里仔细地清洗。   “老师是要制自己往日用的香吗?”   “不是。”   悠宁皱了下眉。   “为何不是?”   “缺了些东西,这里没有,暂时也很难找到。”   “那这次……”   “过会你就知道了。”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一些都显得十分自然又和谐。   洗好了所有的东西之后,裴子玄把这些东西分成了两半,放置在桌子两边,又在这些东西的前面各自放置了一个小碟子。   “刚才怎么洗的都看清楚了吗?”   “嗯。”   “好,便坐过来。”   “好!”   悠宁和裴子玄对坐在桌子两边。   接下来的动作,又是亦步亦趋,裴子玄怎么做,悠宁也跟着怎么做。裴子玄的手指十分好看,此时捏在刚才买的材料上面,显得骨骼分外分明。   对悠宁,他永远都是满满的耐心。   就在悠宁想开口询问些什么的时候,突然传来两声敲门声。   “进。”   裴子玄唇角轻启。   紧接着,时典走了进来。   “阁主,陈皇来了,说是要见悠宁。”   悠宁听到时典的话以后,手上重重一颤,指甲落在碟子上,发出轻微一声脆响,她没有想到笙河竟会这么快赶来。   此时,她并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   她肯定是不会与他成婚的,这桩事,他们第一晚见面的时候便说好了,虽说没有说得那么清楚,但是也是说好了。   悠宁的心里很是紧张,好像有一个小锤子,一下又一下地敲在她心尖的软肉上,既惹人心烦,又痛。   裴子玄自然是注意到了悠宁的变化,他挑了挑眉尖,手上的动作依旧没有变。   “告诉他,等着。”   裴子玄的话慢慢悠悠的,但里面是满满的嚣张与不容置疑。   时典拱手。   “是,阁主。” 第77章   笙河耳力过人,自然不必等时典出来回复,听到了裴子玄说了些什么,笙河面具下的脸神色有些不善,不过转而再次笑出了一口皓齿。   他拿着手中的一柄笛子,在手掌心上轻轻拍了拍,转身朝一边走去。   “一点时间,他有何等不起。等不起的,自然是他裴子玄罢了,何况丫头一向不喜别人吵闹,若是他现在进去了,势必很是难堪。”   如此想着,笙河朝悠宁的房间走了去。   推门而入。   便见到了辛嬷嬷一张略带着愁容,却偏还堆出笑意的面容。   “何事,说吧。”   笙河一席红衣,坐在了主位一把椅子上。   辛嬷嬷一下子便跪了下了。   “老奴惶恐,老奴有一事想说……”   笙河笛子在掌心里轻轻拍着,一下又一下,并未说话,但言下之意已经表明,就是让她快点把要说的话都说出来。   辛嬷嬷一直以来都是个知趣的。   “老奴只是觉得自家主子,与太子爷关系过近了些,主子甚至还说……”   “说什么?”   笙河不想再等辛嬷嬷支支吾吾。   “主子说要与那太子爷一起共死。”   听到这,笙河的眸子愈发眯了起来,他的头轻轻歪向一边,面具下的脸冷若冰霜,他手上笛子的动作愈发快了。   “所以,你与本君说这些,意欲何为?”   笙河自然是知道辛嬷嬷的意思,但是比起这件事情,他更在乎的是悠宁身边的人是否有二心。   辛嬷嬷在喉中哽了一下,她并没有想到笙河会是这种反应。   “你的主子是郡主,并不是本君。”   辛嬷嬷的眸子瞬间暗了一道,整个人脚下也是一颠簸,甚至隐隐有些跪不住了。   “是,是老奴多嘴了……”   笙河轻轻扬了下下巴。   “本君不是你主子,本君不罚你,但是若还有下次,你这张嘴还能不能说话,本君,可并不能保证,滚。”   辛嬷嬷身形有些不稳,但依旧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行礼,然后转身离开。   待开门离去的那一刻,辛嬷嬷整个人面容有几分凝重,她在宫中是品级很高的女官,来伺候悠宁以后,更是从未被人如此数落过。   虽说面子上挂不住,但她也不后悔来这一趟,陈皇刚才越是那样说,越证明他在乎主子,他越是在乎主子,便越好。刚才那几句话,是个男人都会受不住的。   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自己心尖上的未过门妻子,与其他男子私定终生?   辛嬷嬷脸上带上了些许寡淡的笑意,伸手拂了拂自己膝盖上的灰尘,转身朝冬月的房里走去。   另一边。   裴子玄房内。   他的动作依旧不慌不忙,进行着制香最后一阶段的步骤。   “此时用这烛台即可,最后一步,是熏。”   裴子玄的声音和往日没有什么区别,从喉咙里窝出来,然后在嘴里嚼碎了几瓣,最后漫不经心地飘荡在空中。   悠宁是个心里装不住事情的,此时已然是心下焦灼万分,甚至手上的动作都不稳了。   裴子玄眯了下眼睛,看着她几乎有些颤抖的手,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专心,不然会烫伤。”   悠宁的手腕突然被裴子玄的手一握,整个人重重一颤,手里拿着的夹子轰然松开,夹子上还滚烫着的香丸,摇摇晃晃朝着悠宁的裙摆扫过去。   若这香真的落在了悠宁的裙摆上,势必要把她的裙摆烫一个洞,紧接着的,她的小腿定然会被烫伤。   只不过还未等伤痛来临,裴子玄直接两指并拢,顺着力道一拍,直接将那掉落的香丸打落到了地上。   他这一招并未用内力,而是实打实肉接触到了那滚烫的香丸,他的手指尖瞬间泛红,之后指尖两个水泡缓缓涌出,只不过整个过程,裴子玄,眉毛都没动一下。   “老师……”   “没事,制香已经结束了,他找你,你去便可。”   裴子玄的声音淡淡的,手里依旧烧制着自己那枚香丸。   “那,老师会走吗?”   裴子玄挑了下眉。   “客栈交了银子,为何要走。”   悠宁抿了下唇,点了点头,转身朝门外走去,临开门,她转过头。   “等我。”   裴子玄没有回话,也没有看她,只是把自己手里夹子夹着的香丸轻轻翻了下。   悠宁垂眸转身,走了出去,裴子玄的房间,和她的房间,只有短短十步左右的距离,她却走得格外漫长,悠宁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感情,什么样的心境,去面对笙河。   但是该面对的,最终还是要面对的。   对于悠宁的气息,脚步,笙河也早已是心中了然,他站起身,细细听着门外人的脚步,之后伸出手,解掉了自己的面具。   待悠宁走进房间的时候,笙河一席红衣,静静地站在一处,没有面具的脸,显得格外清俊。   “来了,丫头。”   悠宁有些听不得他的声音,只是浅浅往前走了几步,便停了下来。   笙河看见了,只是轻叹出一口气,伴着半声笑意,略显出一丝丝的凄凉与无奈,只不过,这一切都被他掩饰得很好。   他爱她,但他的爱永远不会是强迫的。   “丫头,还要和老师回陈国吗?”   笙河虽然早已知道答案,却还是依旧不死心地问出了口。   悠宁张了张口,带着迟疑,情绪里满满的犹豫。   未等她把话说出口,笙河嘴边一丝笑意,他拉过悠宁的手,让她直面着他。   “为师的丫头长大了,便不听老师的话了。”   “老师,我没……”   笙河的声音一直都是温温柔柔,似乎缱绻着整个人生中最温暖的阳光一般,他明明笑着说话,却让悠宁听到了一种撕心裂肺。   悠宁的泪水瞬间湿了眼眶。   “哭什么,多大了,还哭,罢了,不与为师走,便不与,想做什么就做吧,无处可去的时候,记得老师永远都在。”   “老师……”   悠宁的泪水一滴滴落了下来。   笙河最后深深看了悠宁一眼,然后伸出手揩掉了她脸上的晶莹。   “拿着这个,以后有事,他护不了你,来陈国,找我。”   笙河拿出一个很精致的玉笛,仔细看去,与他手里的那方只有大小的区别。   “老师……”   悠宁终是除了叫一句老师以外,再也没有什么话能说出口,她看着笙河带上了面具,重新变成那一副冰冷的模样,看着他握笛,拂袖,转身离去。   她低下头,握紧自己手上的竹笛,缓缓蹲了下来,失了所有力气。   另一边。   裴子玄房内。   他刚把那香丸烧制好,装进了锦盒中,便听到了那边推门而出的声音。   裴子玄手上的动作一缓,一双墨色的眸子眯了眯,转身,推门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马上就要完结了~   所以含泪求一波作者收藏!   番外应该会在jj稍稍有一两章的样子,也可能没有。   但是会缓缓在围脖把番外放出来。   笙河的,时典的,时岳的,都会有~   围脖是@里恩er   啾咪各位小甜心。 第78章   笙河似乎预料到裴子玄会出来一样,在看到他的时候并没有丝毫惊讶之感。   两个人,一人红衣负手而立,另一人玄袍手持锦盒,背都挺得直直的,没有过多的言语,互相之间只是凝神对视。   许久,裴子玄的眸子眯了眯,笙河唇角勾起一丝轻笑。   依旧没有任何一句话,无限言辞都在几个凝神之中。   几息过罢,笙河转身踩进风中,很快便没了踪迹,笙河走后,裴子玄在那里站了一息的时间,狼牙舔唇,旋即,他轻挑了下眉尖,唇边漾出一丝让人难以捉摸的表情。   裴子玄看了眼手中的锦盒,然后朝着悠宁的房间走过去。   推门而入,屋内的小人儿已然哭成一个泪人,裴子玄眯了下眼睛,心尖仿佛不留痕迹地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他把锦盒塞进袖中,上前,朝着蹲在地上的悠宁伸出手。   悠宁看着他伸过来的手,几分颤抖着把自己的手握了上去,这一次,他的指尖冰凉,她亦如此。   “哭?因为舍不得?”   裴子玄的声音和往日没有差别,但是仔细听来,却还是依稀能辨别出少了几分漫不经心,多了些隐隐的询问之意。   “不是舍不得。”   悠宁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   “是愧疚,过去,我与老师说过,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他那时候说,让我等他回来,他回来了,让我与他一道离开,我也应了。”   “如今,我却食言了,虽说宁儿是一介女流之辈,但是也明白成为一国之君是多么的不容易,他做到了,来接我离开,我却拒绝了,如此想着,总是觉得心上对不住,可这对不住三个字,实在是太过无力太过苍白。”   悠宁一直一个人说着,一边说,眼泪一边往下流,裴子玄就在她旁边站着,听着她的言语,并没有发声。   良久,悠宁话毕,屋内的气氛重新变得分外清冷,整个屋子静悄悄的。   裴子玄微微睁了下眼,伴着眉尖挑动,他朝着旁边走了一步。   “你若想与他一道,本座不会阻拦。”   裴子玄的声音淡淡的,少了过去的漫不经心,每个字音都咬得很清楚,甚至在这沉闷的空气中,激荡出声声闷响。   悠宁本就心中难受,又听得裴子玄如此言语,更是觉得心里烦闷委屈。   她擦了下眼中的泪水,转身朝着裴子玄的方向看过去。   “与他一道?为何事到如今,太子爷你还是不明白宁儿的心意?宁儿是因为想与他一道离开却不能,才心中悲切吗?明明不是的,宁儿是因为自己的心意改变,与当初的言论并不能相符,觉得自己背弃了诺言所以觉得心中痛苦。”   悠宁的声音字字有音,她站到裴子玄的面前,握住他的双手,第一次,以如此姿态强迫他与她对视着。   裴子玄喉结微微动了下,没有发出声音,脚步却向后不可查地退了半分。   “到现在了,为什么太子爷还是要说这样的话,宁儿要做到怎样你才能明白,宁儿心中只有你一人,即便是死,也愿意与你死在一起,葬在一处。”   悠宁的音量并没有提高,却已经与往日的软糯不尽相同,她的每个字都随着心尖的颤抖而显得愈发掷地有声。   “我不后悔,你不要拒绝我,我不允许你拒绝我。”   悠宁一双眸红彤彤的,里面盛满了莹然的泪水,却拼尽了全力让它不滚落。   面对任何东西,裴子玄都有勇气说,他做下的决定绝对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后悔,可是唯独除了悠宁。   裴子玄一直都在逼着自己不爱她,逼着自己把她让给笙河,他以为他可以忍到最后,忍到死。   终究,他的以为,他的全部努力,都被悠宁轻飘飘的几个字完全攻破,兵败城摧,万劫不复。   裴子玄的视线与悠宁紧紧交缠在一起。   “不要,拒绝,我。”   “不要,说,为了我好。”   “不要。”   最后两个字,悠宁说到近乎身体在颤抖,她用尽了生命中最大的勇气,踩在了裴子玄的靴子上,双唇与他的双唇贴合。   闭上眸子的那一瞬间,悠宁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她一双芊芊素手,紧紧地攥住了裴子玄的袍子,瞬时,他原本放在袖子里的香丸锦盒滚落在了地上,悠宁被这个声音一惊,整个人身子重重颤了一下。   本就微微颤抖着,这下更是控制不住,人险险向后面栽倒过去。   裴子玄终还是放下了心中的一切,伸手揽住了悠宁的腰,女子的腰肢柔软,盈盈一握。   被他如此一带,悠宁的唇已经与他的双唇分开,不过也是这一刻,两个人四目相对,每个人的眸中都闪烁着不一样的情绪,在清澈的瞳孔里面,翻涌着不知名的暗流。   不知名,却致命。   “想好了?”   “嗯。”   裴子玄的声音带着些许的哑意,少见的,悠宁此次的声音也是一样。   “不后悔?”   “永生不悔。”   裴子玄的眸子眯了眯,狼牙轻轻刮过下嘴唇的软肉,紧接着,吻轻轻地落下。   就在两个人双唇马上要接触到的瞬间,悠宁脚下微微有些滑,一个不稳险些站不住,口中不自觉地滑出一句话。   “等一下……”   裴子玄在她鼻尖淡淡呼出一口气。   “后悔,来不及了。”   裴子玄的气息瞬间铺满悠宁的整个唇齿,连带着她呼吸进来的气,都带着他身上那种妖异的气息。   不知名,依旧致命。   这不是悠宁与他第一次接吻,却是最唇齿缠绵的一次,裴子玄不肯放过她的每一丝细节,只想把她的每一处美好都悉数品尝,含进舌中,咽入喉咙。   她同样,也心甘情愿。   裴子玄轻轻放开了她软糯的唇畔,轻轻吻上她的发际,顺之而下,她的眉毛,她刚还颤抖着的睫毛,连带着,他甚至虔诚地吻干她脸上的泪水,最后又重新咬上她唇上的香软。   轻轻咬一下,再用唇舌为她揉一揉,再轻轻咬一下,循环往复,乐此不疲。   悠宁整个人,整颗心都被他的气息紧紧裹挟住,没有任何一点点妥协的能力,只能浅浅抓住他的袖袍,然后用尽自己最后一丝力气稳住自己的脚尖。   至于理智,便早就完完全全交给他。   不仅仅是神志,还有她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哟! 第79章   裴子玄的每一个动作都是仿佛到极致一般的温柔,悠宁整个人好像是踩在了云朵里一般,不知何为方向,似乎只明白与他一同,和他一道,共同享受这宛若抵死一般的缠绵。   他的吻轻轻落下,每一道,用尽毕生力气的虔诚,裴子玄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一天,他能为一人如此。   不过,既已如此,他自心甘情愿。   意乱情迷,步伐纷乱,悠宁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已经不再他的脚尖上站着,而是被裴子玄抵到了榻上,她的每一丝情绪,每一处感受都被他轻轻地握在手里,紧紧地掌控。   他不允许她有一点点分心,即便有一点点,他也要马上便把她抓回来,让他与她一起。   久矣,悠宁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完全被浸泡在裴子玄的气息中,整个人整颗心,满满的都是他身上那股妖异的香味,她的灵台已经是一片浑浊,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只是双手紧紧揽住了他的腰,之后努力在这缠绵的空隙中,夺得一丝呼吸的空档。   屋内有些冷,但她却少见的觉得热得要命,甚至,空气都有些焦灼,焦灼里,还带着点甜。   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难受,想说出话,却还不知道说些什么,但是不发出声音,又梗在喉咙里,让人心下难熬。   裴子玄眯了眯眼,把悠宁的表情悉数都看进眼中。   “今日,便放过你。”   他的嗓音带着些许情乱的沙哑,裹着原本特有的浓醇。   裴子玄的唇终于饶过了她。   悠宁张开了一张杏口,缓缓地向外呼着气,一口又一口,仿佛窒息已久一般,她的脸上染上一些不同寻常的红晕,一双鹿儿眸,也点染着潋滟的水光。   “睡吧。”   裴子玄顺了顺悠宁额边的发,然后又掐了下她的脸。   “那老师呢?”   “本座在这看着你睡,等你睡着了再离开。”   悠宁的眉不经意地蹙了起来。   “离开?”   见着她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   “离开,就是明天再见的意思。”   听到这话,悠宁一颗心才缓缓地放了下来,之后对着裴子玄甜甜一笑。   “嗯。”   悠宁闭上了自己的双眸,努力地听着裴子玄的呼吸声,却总是被自己犹如鼓擂一般的心跳声淹没。   渐渐地,她的呼吸声逐渐均缓,裴子玄狼牙舔了下唇,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阁主。”   时典显然已经是等候多时的样子。   “何事?”   “刚才据阎若来报,似乎是在子吾镇内发现了顺唐的下落。”   裴子玄的眸子眯了下,轻抬下巴,转了转自己手上的扳指。   “似乎?”   时典的神色少见的肃穆。   “阎若的消息,就是似乎。”   “现在,似乎这种消息,都敢来报给本座了?”   裴子玄的视线向旁边看过去,一寸寸,落在一个仿若没有人的角落里,接下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息。   终于一个女人的身影,从一个角落里仿若变戏法一样地走了出来。   “阁主……”   裴子玄的眸子里面是看得出的寒意。   “你最好,给本座说说清楚,是怎样的似乎?”   上次宫宴,这次客栈,阎若的消息,好像总是来得,有那么些让人说不出道不明的巧。   阎若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是逃不出裴子玄的眼睛的,瞬间跪了下来。   裴子玄嘴边哼出一声。   “你是觉得时典是瞎的,还是本座是死的,谁给你的胆量监视本座。”   阎若双眸中的光芒一点点暗淡了下去,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没来由的丧气。   “阁主,阎若,不是有意的,阎若只是……”   “只是?你的只是,本座不在意,你现在,只需要把顺唐在哪,告诉本座,本座便饶你一命,只不过忌古阁你是不用待了,今天过后,你自行离去”   裴子玄的话一点一点,仿若一寸寸的冰,滑上阎若的心尖,把她心头上的温热,一点点浇灭。   “对了,你离开以后若不能安静闭嘴,本座,会毫不留情地取你性命。”   阎若听着裴子玄的话,整个人一点一点失去了力气,肩膀也仿佛失去了支撑一般得垮了下去,她抬起一张精致的面庞,一双狐狸眼中泪已朦胧。   “在集市尽头的破庙里。昨日凌晨,找到的。”   “昨日?”   裴子玄发问的声音也没有什么情绪。   “嗯。”   阎若的声音仿若失了魂。   “那你,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在什么时候。”   “今日上午。”   裴子玄两颗狼牙在唇齿之前轻轻地摩擦着,一下又一下,眸中是掩盖不住的冷意,他没再理会跪在地上的阎若,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时典在后面,看了阎若一眼。   “早便提醒过你,好自为之吧。”   时典伸手把阎若拉了起来,最后一次向她点了一下头,然后瞬间踩进风里,跟上了裴子玄的脚步。   裴子玄不能用内力,但是两个人依旧动作很快,当两个人站在破庙的面前的时候,裴子玄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心情,他竟然有那么一瞬之间的犹豫,不过下一息,他便推开了那破庙的门,走了进去。   接着,裴子玄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当他听到阎若说,她最后一次见到顺唐是今日上午的时候,他便隐隐有一种预感,顺唐不可能就这么老老实实地呆在这破庙里面。   最好的结果,是顺唐自己离开的,那便还可以找,但是若是别人挟持她离开,这事情,便变得有了一点复杂。   两个人各自搜过了整个破庙,并没有发现人的踪迹。   时典朝着裴子玄投去一个目光。   “阁主。”   “再找找看,有没有留下什么讯息,确定一下,是自行离开,还是人为挟……”   还没等裴子玄把话说完,他便发现了庙宇神像旁边,似乎有一处什么角落,淡淡泛着些许血腥味。   这血腥味十分浅薄,或许,是用血涂抹写出了什么信号。   时典自是明白裴子玄的意思,朝着前面走过去看了看。   “阁主。”   “写了什么?”   “一串地址。”   裴子玄的目光危险地眯了迷。   “走。”   “是。”   作者有话要说:推一下基友的连载文啦~超可爱~,喜欢的记得收藏一下下哦!   [快穿]龙傲天争着当我爹   作者/吞鱼   文案:   【古早狗血言情世界】   穿成带球跑的球之后,霸总:   佳佳,我是你爹*罒▽罒*   【娱乐圈修罗场】穿成十八线小垃圾之后,影帝:   佳佳,我是你爹*罒▽罒*   【宅斗世界】:穿成三岁没了娘的小庶女之后,皇帝:   佳佳,我是你爹*罒▽罒*   【修仙世界】:穿成辣鸡战五渣之后,门派老祖:   佳佳,我是你爹*罒▽罒*   ……   舒芙佳:???你怎么骂人呐? 第80章   那条讯号里面写的地址,是一间早已荒废许久的客栈,裴子玄和时典穿街走巷,走了很久,终于得以找到。   当看见满眼的破落荒凉景象之时,裴子玄轻轻歪了一下头,露出一副玩味却又让人觉得心底发凉的表情。   “时典,你怎么看啊。”   时典的神色此时也很是难看,走到这里,他心里基本也已经明白,顺唐多半是被人绑架至此,现在进去,屋内必然有埋伏。   “恐有埋伏,生死未卜。”   听到时典说得这两句话,裴子玄血唇勾起一丝笑意。   “生死未卜,本座闻着这血腥味,怕是,屋子里面的人,早就死了吧。”   时典的嗅觉不及裴子玄,只是隐下了眼神。   “进去吧。”   裴子玄淡淡说出口。   时典往前走了一步,剑鞘横在裴子玄的面前。   “阁主,属下先进去。”   “不必。”   就在裴子玄还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这间客栈的大门突然从里面被踢了开,轰得一声,甚至听不见吱嘎嘎的声响,那门直接落在了地上,原本就破碎的腐木,如今更是坏了个稀烂。   一股潮腐之气瞬间从客栈里面涌出,顺带着的,还有一股比刚才浓重更多的血腥味。   裴子玄略眯了下眼,之后朝着里面看过去。   虽然已经料想到这个结局,他还是有那么一息的时间愣住了。   映入两个人的眼帘的,是一具已经死去的女人尸体,看着面相,正是顺唐,她的脖子上,一处利落的剑伤,血早已流干。   裴子玄看着这个尚能唤起自己一丝幼年回忆的人,嘴边露出了些许笑意,原本有些带着些稚气,却随着他笑得越大声,越显得阴风猎猎,悚人入骨。   “太子爷,真的好兴致啊,怎么样,浩言给你的礼物还喜欢吗?”   裴子玄眸色里透出死寂,他抬眼看向站在顺唐尸体前面的游浩言,鼻尖哼出令人胆寒的一笑。   “看来你今天很有信心啊。”   裴子玄淡淡出口。   “当然,此处,便是太子爷的埋骨之地呢。”   游浩言本一张好看的脸,此时已经渐渐扭曲。他拍了两下手,紧接着,乌泱泱的人从客栈内部鱼贯而出,瞬间包围了时典和裴子玄两人。   裴子玄轻转了下手上的扳指,死寂的目光中透着不屑。   “太子爷,还够吗,不够,还有。”   接着,客栈的两边一些破落的房屋里面,露出一个个黑衣人的身影,游浩言的脸上,是满满的自信。   “好像,还是不够呢。”   裴子玄挑眉,伸出两根手指,在渺渺夜色中,轻轻地打了一个响指。瞬间,一道道红衣劲装从天而降,仿若一道道夺人灵魂的恶鬼一般。   游浩言的面色上微微有些变化,他并没有想到这些所谓的赤卫,竟会来得如此迅速。   “对了,听说过玄卫吗?”   裴子玄的声音依旧松松散散。   游浩言没有说话,目光却跟上了裴子玄的话语。   “今天便让你听说一下。”   裴子玄从最终吹出了一个刁钻的口哨,甚至引得时典都微微侧目。   必杀令。   看来阁主,这次是动了真的怒意了。   一道道黑衣身影悄然而至,瞬时,游浩言带来的小部分人在悄无声息之中被抹了脖子,空气中瞬间飘散出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裴子玄目光冰冷,如同地狱修罗一般,他掸了掸身上的血腥气。   “剩下的交给你了。”   裴子玄在一道血路中,气定神闲地走了出去,身后,身旁届时炼狱一般的战场,忌古阁的杀人手段,一直都让人闻风丧胆。   偌大的天空,血腥的战场,都是给裴子玄,最好的布景。   这么多年,找了这么久,听了韶阳那么多的话,裴子玄想找的,努力想知道的所有的东西,都随着顺唐的死,而成了过眼云烟。   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就像裴子玄在第一眼见到顺唐尸体的时候,愣住的那一瞬间,并不是愣住她的死,而是愣住他的人生,他的过往。   他裴子玄,两手空空,千疮百孔。   唯有指上一处,心尖一处,微微发热。   裴子玄依靠在一颗古老的树上,血迹从他的嘴边缓缓溢了出来,他伸手去擦,却怎么擦,也擦不完。   他抬起一双冷淡的桃花眼,看了看似乎被鲜血染红了的星空,嘴角扯出一丝笑。   裴子玄拿出亓骨那时候给他送的药,想起了亓骨那是说的一句话。   “四老爷本有句话说,不让我告诉你,但是,作为兄弟,不告诉你,我觉得可能会后悔。”   “说。”   “这个药,只是最初第一道,有一个不知能不能被称之为缺陷的特点,就是如果你一次性用掉了全部的药,有两种可能,一个,是立刻身死,一个,是彻底根除。”   “彻底和正常人一样?”   “是。”   “各自占几分?”   “八二,或者,九一。”   裴子玄脑子里回想着亓骨说的八二和九一,最后擦了一次唇边的血,把所有的药丸都塞进了嘴里。   一股浓重到甚至让人想死的味道,裴子玄的灵台瞬间变得模糊。   那药似乎染上了浓烈的热意,炙烤灼烧着裴子玄的五脏六腑,裴子玄一手锤在地面上,一瞬间,七窍流血。   撕心裂肺的痛。   裴子玄最后入眼的画面,是时典难以相信的脸,他似乎在大吼着阁主两个字,裴子玄却再也听不见了。   “还真的奔了那个九,或者是那个八了。”   裴子玄在心里如此想着,之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就在他彻底陷入黑暗的时候,空中一道白鸽,脚上缠着三根红线,飞到了裴子玄的肩膀上。   时典神色一紧,拆下白鸽脚上的纸条。   “陛下今日服用太医院送的药以后,气息微弱,裴子荣借成婚造反,此时陛下下落不明,迟昭重伤。”   落款,时岳。   作者有话要说:推一下自己的预收啦~《顾医生,多疼我点》   喜欢的话,点进作者专栏收藏一下好嘛!   文案:   梨言真的好喜欢顾沉暮。   所以在她知道母亲要立刻带她离开国内,且有可能再也不回来的时候。   她第一反应不是收拾行李,而是马上冲到医院里,对正在会诊的他表白。   ^   “你是……”   “梨言。”   顾沉暮没想到。   梨言两个字倒真成了她给他此后多年间的离言。   ^   数年后,顾沉暮刚下了一台手术,随意扫了眼候诊大厅的显示屏。   一个一闪而过的小配角。   一向不苟言笑的顾医生微挑了下嘴角,转身进了院长办公室。   ^   “爸,我觉得梨言做我们医院的形象代言,很合适。”   “哪个十八线?没听说过。”   “你未来儿媳妇。”   ^   【小剧场】   顾:“那年,我要说的是,你是……否想清楚了。”   梨:“我还以为你不记得我。”   顾:“你知道我为何当医生吗?”   梨:“不知。”   顾:“……,仔细想。”   梨:“难不成?是因为我小时候那句,我以后要嫁给医生?”   -------   【不苟言笑老干部富二代医生X间歇话痨不记事身体差十八线女演员】 第81章   时典眸色愈发阴冷,这一切事情都是有备而来,游浩言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为什么偏偏游浩言来这里牵制兵力的时候,宫中裴子荣会发生变乱。   这两个人的背后,一个是太师,一个是左相,这两个人不用做过多猜测,想必一定是纠缠到了一起,而太医院又是怎么回事?   时典来不及细想,此时还是阁主的伤是要紧事,他之前见过裴子玄吐血的样子,可是这七窍流血竟是第一次,时典试过阁主的鼻息,鼻息尚存。   他伸手捏着裴子玄的脉搏,异常虚弱,近乎摸不到,时典伸出手,用内力在裴子玄的丹田处查看,只是觉得他体内似乎有一种什么横冲直撞的气脉,逼得体内尚存的一息内力退无去处。   时典神情无比紧张,此时四老爷不在身边,阁主必须要立刻进行医治,他伸手捞起来裴子玄的一只手臂,扛着他向医馆那边走,结果,步子还没走出去几步,时典明显听到了地面上的马蹄声,他瞬间把耳朵贴在地上。   不是简单的过路人,这是一支军队。   “不好,看样子,裴子荣已经篡位成功,这队伍,怕是来围剿他们的。”   时典迅速做出最准确的判断,此时裴子玄昏迷不醒,面前应对得是第一场恶战,需先把裴子玄藏起来,才能保证他安泰无虞。   时典迅速把身形隐藏进远处一片高草丛,这客栈的地理位置显然是有意选好的,旁边便是悬崖,看样子,他们真的是做好的完全的准备。   时典把裴子玄安置在一处高草堆旁,尽力隐藏了他的身影。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如此想着,时典稳下心神,向空中连吹出十声号令,忌古阁,除去裴子玄亓骨,剩下的全部大权,都在时典手上。   必杀令下,十令再出,所到之处,杀无赦。   数道鲜红,亦或者是玄黑的身影,落到了一片片骑兵身边,斩马足,削人首,忌古阁依旧是这人世间所有人惧怕的梦魇。   所来之人,与时典所猜测的不差,这是皇帝的御林军,御林军受过严苛的训练,甚至他们之中的有些人,曾经在已故的裴皇的旨意下,学习过,如何克制忌古阁的阵法和手段。   厮杀弥漫,血气昭昭,即便是单方面的屠戮,也终有尽头,赤卫玄卫再神,终究也是人,也会有力竭之时。   过于庞大的人数上的压制,地上渐渐有了死去的赤卫的身影,时典的眼眯了眯,心头发紧。   他手上斩杀的动作愈发加快,却还是阻止不了御林军朝着裴子玄藏身之处的方向压过去。   终于,那令人胆寒的一声还是发了出来。   “找到了!贼首裴子玄在这里!”   时典的目光瞬间跟了过去,他把身上的剑立刻抛了出去,却依旧没有阻止住那个御林军朝着裴子玄的心口砍上一剑。   时典身上没有武器,只能左右闪避,赤手空拳,朝着裴子玄的方向飞奔过去。   “时典在这里,快杀!”   时典两指成刃,裹着内力抹了那个人的脖子,下一息终于旋身到了裴子玄的身边。   “阁主,对不住了。”   面前是黑压压的御林军,时典知道裴子玄即便是死,也不能落在裴子荣的手里,他无法抵挡如此多的人,终是一脚含着内力,将裴子玄踢下了悬崖,悬崖百丈,悬崖底,是湍湍激流,如此下去,尚有一息存活的机会,若是落到了御林军的手里,只有一死。   “贼首裴子玄跌落悬崖了!生擒时典!”   时典身上也多了数道伤口,连连向后面退过去,突然一道绛紫色的衣袍落在了时典的面前。   “亓副阁主!”   亓骨此时宛若神祇一般,带着兵马,赶到了这里。   “裴子荣那边纠缠得紧,来迟了,裴子玄呢?”   “阁主,已经在悬崖底了。”   “什么?!”   亓骨眼底写着紧张,却又无可奈何。   “你快离开这里,去把裴子玄那相好带到陈国去,她不能死。”   “可是,这里?!”   时典按住自己受伤的胳膊。   终是说了一声是,之后重新踩进风里。   一切来得过□□速,悠宁本还在睡梦之中,却突然被冬月叫了起来,之后一行人几乎在几步之间,便仓皇上了马车。   时典驾车极为迅速和熟稔。   “你受伤了?”   冬月问出口。   “一点伤不碍事。”   悠宁整张脸白得仿佛脱了水一样。   “太子爷呢?”   时典神色暗了暗。   “生死未卜。”   “你说什么?”   悠宁整个人止不住地颤抖着,辛嬷嬷紧紧抱着她,生怕她再犯旧疾。   “郡主,你必须活着。”   时典的声音写着坚定,眼神中似乎也在灼烧着些什么。   “我,为何要独活……”   悠宁的每个字都梗在嗓子里,噎得她心尖一阵阵的刺痛。   “现在只有你,能救阁主了,生死未卜,不一定就是死了,只有你,到了陈国,让笙河起兵救我们,才有可能找到阁主。”   时典并没有在这个时候安慰悠宁,而是把所有的话都放在了明面上,一件件来说,他相信,阁主挑定的人,绝对不会如此不堪一击。   突然间的静默无语,悠宁逐渐冷静了下来。   “好。我知道了。”   *   裴史。   裴国新君即位不出一月,荣王举兵发乱,太师,左相,金府,太医院,相助造反,终在忌古阁与陈皇的帮助下,平定内乱。   裴国新君失踪,其子六岁少儿,暂领君位。   裴国无一日不在寻找失踪的新君,以及新君的皇兄,裴子玄。   *   一晃三年已过。   悠宁一直都在陈国,静默地等待着。   “主子,陈皇对你倾心依旧,太子爷已故,你为何不再……”   “他没有死,他说过,他若是将死,定会在死前亲口告诉我,如果不是他亲口说,谁说他死了,我都不信。”   悠宁一双剪水眸,写满了坚定,她身上穿着暗灰色广袖裙,隐隐看上去,和太子爷过去爱穿的那件,竟有那么一点点相似。   “夜了,我先回去休息了。”   “主子万福。”   辛嬷嬷看着悠宁一个人的身影,心尖上发疼。   悠宁乘着晚风,走到了寝宫之前,身形却突然顿住了。   一瞬间,她的泪模糊了眼眶。   寝宫内,烛火摇曳,片片烛花一下又一下跳跃着,仿佛是在苦苦诉说着写什么。   悠宁推开门,疯了般跑了进去。   一个男人,一身玄袍,披散着半肩的发,正一边剪着烛花,一边侧着脸看她。   *   “宁儿,我回来了。”   “这段时日,你受苦了。”   “以后,我都陪着你。”   “永远。”   全文,完。   文/里恩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