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被退婚的贵族小姐暴富了 作者:挖坑的熊猫   文案:   卡尔达的玛丽安娜——卡尔达伯爵和阿基奎女大公的次女,在被退婚三次后,终于得到了“遗弃小姐”的称号。   第一任未婚夫——索林斯的理查德,为了吞并试图独立的布列塔尼亚,而在没有打招呼的情况下,将玛丽安娜退回了老家,然后迎娶了玛丽安娜的姨母。   第二任未婚夫——坎特罗的塞伊斯,为了向玛丽安娜的伯父宣战,而在没有打招呼的情况下,将玛丽安娜退回了老家,然后跟教皇的私生女订婚。   第三任未婚夫——奥丁的皇帝陛下,为了继承奥布斯达的领地,而在没有打招呼的情况下,将玛丽安娜退回了老家,准备迎娶玛丽安娜的堂姐。   面对这三个为了权势而将她推来推去的前未婚夫,玛丽安娜愉快地带着大笔的分手费,准备当个不婚的快乐富婆。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   身为伯国和大公国继承人的哥哥死于暴食症。   嫁给第一任未婚夫的姨母死于难产。   强大伯父的两个儿子被国内的反叛贵族们一波带走,顺带还吓死了柔弱到不能自理的堂姐。   结果,曾经的“遗弃小姐”在一夜间,成了坐拥南方三分之一土地的女继承人。   富婆梦破碎的玛丽安娜:“我可谢谢你了。”   女主天生伪坏种,性格恶劣又毒舌,刀子嘴豆腐心。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爽文 西幻 复仇虐渣   主角:玛丽安娜.洛林.阿基奎-杜纳瓦 ┃ 配角:跟富婆失之交臂的野心家们,可爱的小女巫,爆娇的精灵少年,不做人的死灵法师 ┃ 其它:反虐,爽文,海王。预售文《(综)我给兔子家看眼科》   一句话简介:前未婚妻让你高攀不起。   立意:为自己而活 第1章   “贵国国王的意思,是让我去做那个退婚的恶人?”奥丁的皇帝陛下若有所思地背着手,站在书房的窗户前。从他的角度,能看见下方的花园里,一群明媚的少女在缀有花边的阳伞下谈笑甚欢,里头就包括他的未婚妻,也就是奥布斯达国王的侄女,卡尔达伯爵和阿基奎女大公的次女——玛丽安娜.洛林.阿基奎-杜纳瓦。   因为上任皇帝曾受过阿基奎女大公的恩惠,所以让耀眼如明珠的儿子跟退婚两次的玛丽安娜订婚。   这是一门在很多人眼里,都门不当,户不对的婚约。   然而阿基奎女大公给的嫁妆足够丰厚,再加上玛丽安娜实在是个讨人喜欢的姑娘,所以奥丁的皇帝陛下并未对自己的未婚妻产生先入为主的偏见,反而因为对方的经历,而对其多了几分欣赏。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从一次又一次的打击中,快速恢复且接受现状。甚至说得更夸张一点,任何一位心灵脆弱的贵族女性,都会在亲身经历过玛丽安娜的遭遇后,崩溃到要在光明女神的祝福下,过着行尸走肉的日子。   “我实在是做不出违背信用,伤害一位无辜少女的举动。”皇帝陛下强行收回自己的视线,对上奥布斯达使者无比轻蔑的眼神。   “您要是不愿意接受奥布斯达国王的要求,那么自有其他的君王或是大贵族们愿意跟美丽温柔的茵内斯公主订婚,然后继承奥布斯达的广阔领地。”奥布斯达使者在心里咒骂着奥丁皇帝的虚伪,但是脸上还是一副标准到无可挑剔的笑容。   “毕竟为了奥丁和奥布斯达的未来,牺牲一个人的名声又算得了什么?”奥布斯达使者知道奥丁的皇帝陛下不想去当忘恩负义,主动退婚的恶人。不过他的国王陛下也不想让茵内斯公主背上抢夺堂妹未婚夫的恶声,所以退婚之事……必须有人当众开口。   既然奥丁的皇帝和奥布斯达的国王都不想去当率先出头的恶人,那么就只有让玛丽安娜主动放弃与奥丁皇帝的婚约,同时也能在一定程度上,避免阿基奎女大公的报复。   这可真是一举多得的好事。   奥丁的皇帝与奥布斯达使者在无言的对视中达成共识。   现在唯一的难题就是说服玛丽安娜主动放弃与奥丁皇帝的婚约。   只是那位已经被退婚两次的公主,真的是轻易让步的人吗?   ………………   ……   毫无疑问,当奥丁的皇帝陛下接见奥布斯达使者的消息传开后,所有人都用一种同情中夹杂着幸灾乐祸的眼神,打量着笑容不变的玛丽安娜。   被退婚三次的王室公主,怕是找遍全大陆都不会有第二个。   那些热衷于从达官贵人的痛苦中,寻找满足感的秃鹫们不敢当面嘲笑玛丽安娜的境遇,所以心有不甘地让玛丽安娜听见各式各样的流言蜚语。   “真是可怜啊!这已经是玛丽安娜公主第三次被退婚了。”   “被退婚三次的贵族女性,即便是王室公主,也只能在光明女神的照耀下,在修道院里平静地度过余生吧!”   “是啊!她的订婚对象不是国王就是皇帝。任何一个正常女人都不会在见过雄鹰的风姿后,还能接受平凡无奇的鸟雀。”   “行了,你们同情的对象可是一位富可敌国的公主。自己的日子都还没过清楚呢!居然有空操心起别人的未来。”   …………   ……   跟在玛丽安娜身边的阿比盖尔在听了两天的风言风语后,终于忍无可忍地关上门,质问起自己的女主人:“你就任由那些长了六张嘴的麻雀在宫廷里议论你的丑事。”   面对阿比盖尔的怒气,玛丽安娜斜靠在柔软的躺椅上,对着阳光缠起一条色泽莹润的项链,任由流光溢彩的珍珠在骨节间滑过美丽的瞬影。   “好看吗?”玛丽安娜将珍珠项链展示在阿比盖尔面前。   原本怒气冲冲的阿比盖尔先是一愣,随即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恼羞成怒道:“你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听我说话。”   “我不是聋子,你吼得那么大声,我就是想无视你,我的耳朵也不允许我那么做。”玛丽安娜将珍珠项链随手甩给阿比盖尔,摆出一副懒洋洋的姿态:“这是小皇帝今天送来的东西。你难道没发现那些麻雀们叽叽喳喳的声音越大,小皇帝就越心虚吗?”   玛丽安娜说到这儿,还露出一抹辛辣味十足的讽刺笑容:“反正都要被退婚了,名声至于现在的我而言,无疑最没用的东西。让那群叽叽喳喳的麻雀们讽刺几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甚至从降低损失的角度来看,我反倒希望她们能在小皇帝的耳边多叫几声,最好是让好面子的小皇帝‘内疚’到辗转反侧,昼夜难眠。”   明明是艳阳高照的日子,但是阿比盖尔却能从玛丽安娜的话语中,听到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制止那些流言蜚语,而是尽可能地助长它们。”玛丽安娜知道那些野心勃勃的男人都不会在足够的利益前,坚持名为“信守承诺”的优良美德,所以在得到奥布斯达的使者已经跟皇帝会面的消息后,她就将其散播了出去,以便她能在之后的补偿谈判里狮子大开口,让背刺她的奥丁皇帝和奥布斯达国王都肉痛一把。   “我的好伯父和小皇帝打定主意要让我主动解除婚约,那我也不能白白吃亏,不是吗?”玛丽安娜又挑出一枚小皇帝刚刚送来的戒指,对着阳光打量着金色珍珠所散发出的奢侈光泽:“退婚是一定的,让我主动解除婚约也是可以商量的。”   玛丽安娜调整了下戒指的角度,被珍珠反射的光芒刺得眯起了眼睛:“只是我从不做亏本的买卖,也没犯贱到要上赶着去受委屈。”   “他们不是想得了便宜又卖乖吗?那我就让他们也体会一下被火烤的感觉。”玛丽安娜看向阿比盖尔,眼神里透露出压抑的疯狂与扭曲。   “一想到他们焦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却在舆论的压力下,不得不端出伪君子的面孔,我就兴奋到无以复加。”   玛丽安娜抚摸着滚烫的脸蛋,说话的语气也因兴奋之情,而带了一丝上挑的颤音:“所以说,人类的快乐在一定程度上都是相通。”   “那些叽叽喳喳的麻雀们想看见我崩溃的面容。”   “而我又何尝不想看见小皇帝那努力压制着怒火的憋屈表情?” 第2章   “……你……只是想看见奥丁皇帝无比憋屈的表情?”阿比盖尔觉得自己无法理解玛丽安娜的爽点,毕竟她是被玛丽安娜从火刑架上救下来的未成年女巫,所以在思想上更偏向于黑暗精灵和半兽人的混合体:“按照我们女巫的思维,复仇就应该让他尝尽世间的所有酷刑,在高悬的圣处女里流尽最后一滴血才是。“   玛丽安娜只觉得有什么东西碎了一地,就连滚烫的脸蛋也跟着冷却了不少。   “你这么做是不是太残忍了些。”玛丽安娜装模做样道:“我们是文明人,不能做出过于血腥的报复行为。”   阿比盖尔差点被玛丽安娜的做作姿态给整吐了。哪怕是面对那些矫情的玻璃心贵族们,她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恨不得把昨晚的宵夜都给吐出来:“行了!当着我的面,你就别摆出那副假慈悲的模样。”   直来直往的小女巫顺了顺胸口,提醒自己要是敢当着玛丽安娜的面吐了出来,那么以后的免费宵夜就与她无缘了:“亲爱的主人,我不相信智慧邪恶如您一般的存在,会去看那些该死的,无聊的骑士。”   阿比盖尔觉得那些喜欢骑士的女人,不是脑子有坑,就是上辈子被奴役过,否则不会对抛弃尊严,给人当狗,抱有如此热衷的态度:“报复人就该让他身败名裂,在地狱恶魔的耳边惨叫到发不出一丁点的声音。那些宣扬‘我只是丢了一条命,但是他没了爱情’的无聊,真的不是讽刺文学里的最新尝试吗?”   也难怪阿比盖尔的长辈们极少让她人类世界里的通俗文学。   其实玛丽安娜也不喜欢市面上的骑士,但是为了融进贵族小姐们的圈子,她只能逼迫自己看完一本又一本的骑士,然后拉着阿比盖尔跟她一起受难。   “如果条件允许,我也想像你说得那样,将奥丁的小皇帝扯下君王的宝座,看着他跌入泥潭,万人践踏。”玛丽安娜露出白日做梦的表情,最后幽幽地叹了口气,声音里尽是只有梦想的哀怨:“然而我做得到吗?人家是奥丁的皇帝,我还指望从他身上扒下一下肉呢!他要是倒了,我向谁讨要补偿?”   玛丽安娜想起一张让人作呕的老男人面孔,于是反问道:“难道你让我去指望那个该死的伯父?他连奥丁的小皇帝都敢欺骗,还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来的?”   “说得也是啊!”阿比盖尔很清楚她的金主是谁,所以在玛丽安娜拿到退婚补偿前,奥丁的皇帝还不能倒台。   只是这么轻轻放过奥丁的小皇帝,也不太符合阿比盖尔的性格。毕竟她是个合格的女巫兼打工者,所以有必要为玛丽安娜排忧解难:“需要我帮你给奥丁的小皇帝下个倒霉咒吗?”   玛丽安娜十分感动地拒绝道:“我还不想到监狱或者火刑场上捞人。”   毕竟奥丁的小皇帝身边不乏圣骑士和神圣祭司。   而以阿比盖尔的三脚猫功夫,想坑奥丁的小皇帝,怕是难于上青天。   “不过你有这份心意,我就已经很高兴了。”玛丽安娜拍了拍身边的位子,示意阿比盖尔坐过来。   “暂时放过奥丁的小皇帝吧!”玛丽安娜揽着不情不愿的阿比盖尔,让人搞不清被退婚的到底是哪个。   ………………我是分割线………………   阿伦伯爵从未想过自己会作为奥丁皇帝的使者,来跟卡尔达的玛丽安娜商量解除婚约一事。   毕竟在三年前,代替上任皇帝向阿基奎女大公提出联姻请求的,就是这位年过半百的老贵族。   奥丁的皇帝陛下或许想跟玛丽安娜打一波感情牌,所以派来了她最熟悉的人。   临危受命的阿伦伯爵虽然做好了被玛丽安娜指责的思想准备,甚至预想过玛丽安娜的种种反应,但是当他真正见到玛丽安娜时,对方的平静态度反而让阿伦伯爵忘了已经准备好的说辞。   这一定是场出师不利的谈判。   阿伦伯爵在坐下的那一瞬间,产生一股不妙的预感。   他不怕玛丽安娜大哭大闹,声嘶力竭地不愿与奥丁的皇帝解除婚约。因为被愤怒冲昏头脑的人,往往看不清协议里的种种陷阱,能够让阿伦伯爵用最小的代价,拿到让皇帝满意的结果。   然而当玛丽安娜不哭不闹,认认真真地看完皇家律师所拟定的协议后,阿伦伯爵就知道自己此行必须不断加价,才能让玛丽安娜同意放手。   “我没想到奥丁居然落魄到要将皇帝卖身给奥布斯达的地步。”看完协议的玛丽安娜一开口便让阿伦伯爵和皇家律师都变了脸色。   矜持的老贵族忍不住开口呵斥道:“卡尔达的玛丽安娜公主,还请谨言慎行。殊知祸从口出,你的一言一行都会给阿基奎女大公和卡尔达伯爵带来无穷无尽的灾难。”   面对阿伦伯爵的指责,玛丽安娜毫不客气道:“阁下,您是在教我做事?”   虽然阿伦伯爵和玛丽安娜的父亲有着相同的称谓,但是二者的社会地位确实天差地别。   尤其是玛丽安娜还没与奥丁的皇帝解除婚约,所以阿伦伯爵的行为称得上以下犯上。   “说到灾难……我想贵国的皇帝还没胆子把解除婚约一事告诉我的父母吧!”玛丽安娜的母亲是个喜欢跟奥布斯达国王做对的火爆性子。要是让阿基奎女大公得知奥布斯达国王与奥丁皇帝的所作所为,那么这位富有的女大公绝对干得出将国内的奥丁人驱逐出境的报复行为。   而这恰恰是皇帝陛下极力避免的事情。   阿伦伯爵抿了抿嘴唇,不知该如何回答玛丽安娜的提问。   “别摆出那副持强凌弱的姿态。”玛丽安娜继续耻笑道:“你们要是有胆子像索林斯的理查德或是坎特罗的塞伊斯那样,不打招呼地将我退回老家,就不会干出这种先逼宫,后通报的挫事。”   “况且我都听了三天的风言风语了,让我讽刺一下奥丁的皇帝又算得了什么?”   憋了一肚子气的玛丽安娜终于有了合适的宣泄口,所以不遗余力地向阿伦伯爵开炮道:“你别说,让我猜一下奥丁的皇帝和我的好伯父到底打着什么样主意。他们认为我比阿基奎女大公好骗,所以想用一笔小钱诱哄我签下退婚协议,轻轻松松地将我打发走后,让我的母亲无处伸冤,只能硬吞下这口怨气,对吗?”   玛丽安娜上挑的尾音让人难以想象她是在谈论自己退婚之事。   阿伦伯爵下意识地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语气也从刚才严厉,转变成略带讨好的恭顺:“您误解了皇帝陛下的意思……”   面对玛丽安娜毫不掩饰的讽刺眼神,阿伦伯爵终于意识到那个人人称赞的卡尔达淑女,或许是玛丽安娜坚持了三年的伪装。   “误解?这可真是美妙又含蓄的词汇。”玛丽安娜收起那副被宫廷教师训练出的标准笑容,表情冰冷得像是裁决天使的石膏像:“难道奥布斯达使者没有与奥丁皇帝进行会面?还是说,奥布斯达国王会派人慰问一个被他忽略了好几年的侄女?”   玛丽安娜指了指窗口,表情比刚才又冷上几分:“我可不相信那些缀有奥布斯达旗帜的马车都只是我的幻想。亲爱的伯爵阁下,您也知道我不急这一会儿……”   阿伦伯爵被玛丽安娜的话揪紧心脏,甚至感受到不亚于精神凌迟的痛苦。   “毕竟我的堂姐也不愁嫁,但是奥丁能吞并奥布斯达的机会……就只有眼下,对吗?”   玛丽安娜靠着柔软的沙发,同阿伦伯爵的拘谨姿态行程鲜明对比。   “我拖得起,也不是很想放弃皇后的宝座。”玛丽安娜半真半假道:“只是奥丁的皇帝陛下等得起吗?”   阿伦伯爵不难想象他在任务失败后的下场,所以在短暂的纠结后,无比挫败道:“您能说出您的条件吗?”   玛丽安娜拿出她前两次退婚的补偿协议,将其整整齐齐地放在面前的茶几上。   “奥丁的皇帝陛下总不能比索林斯的理查德,还有坎特罗的塞伊斯还要抠门吧!”因为阿基奎女大公参与了玛丽安娜的前两次退婚谈判,所以她拿到了相当丰厚,甚至称得上让对方感到肉痛的补偿。   “我需要一笔数额不小的赡养费和年薪,并且奥丁的皇帝陛下不能退回作为聘礼的德勒城。”玛丽安娜对比前两次的退婚补偿,在提出要求的瞬间,就让阿伦伯爵面露难色:“赡养费与年薪都是合理要求,但是领地……”   德勒城虽然不是奥丁的核心领地,但也有三四千人口。   最要命的是,德勒城紧挨着阿基奎,所以玛丽安娜不愁吞不下这片领地。   “索林斯的理查德跟我解除婚约时,也没有要回作为聘礼的科林。难道奥丁的皇帝陛下要像坎特罗的塞伊斯那样,做出事后弥补的没品行为。”   要知道坎特罗国王在与玛丽安娜解除婚约后,一度沦为吟游诗人们的讽刺对象。   阿伦伯爵无法想象奥丁的皇帝,也会落得和坎特罗国王一样的下场,所以放弃了与玛丽安娜在聘礼问题上的争执。   “另外,我还想要一份特殊的分手礼物。”玛丽安娜想起某位死人脸法师心心念念的东西,顺势开口道:“我想要蒙特洛纳拍卖行在今年六月的压轴商品。”   “那副曾属于黑暗之君——尼德霍格的铠甲。”   “殿下,您应该知道皇帝陛下无法干涉蒙特洛纳拍卖行的生意。”阿伦伯爵无比头大道。   “是吗?可是那跟我有什么关系?”玛丽安娜莫名其妙道:“我只想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至于皇帝能不能干涉蒙特洛纳拍卖行的生意,或是有多少大人物对那副铠甲势在必得,我都没兴趣知道。”   玛丽安娜的轻慢姿态让阿伦伯爵感到从未有过的压力,甚至在对方一连串的刁难下,只能没脾气地苦笑道:“您真是太任性了。”   “任性是被偏爱者的特权。”玛丽安娜皮笑肉不笑道:“我可不是皇帝的心尖人,所以您和皇帝陛下都没资格说我任性。” 第3章   奥丁皇帝与玛丽安娜的退婚谈判简直是一场恶战,毕竟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而奥丁的皇帝陛下又不想跟阿基奎女大公撕破脸皮,所以阿伦伯爵不得不带着皇家律师,与玛丽安娜扯皮了近一周,才艰难定下了退婚协议的初稿。   而就在阿伦伯爵以为这一切都要结束时,得到消息的阿基奎女大公将她的私人律师打包至奥丁皇宫,以至于阿伦伯爵和奥丁的皇家律师不得不在退婚的黑色漩涡里继续沉浮,让玛丽安娜看了很久的笑话。   “你可真会拖延时间。”陪着玛丽安娜一起看戏的阿比盖尔吐槽道:“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签字,对吗?”   玛丽安娜丢给阿比盖尔一个“不愧跟了我这么多年”的眼神,直截了当道:“我一向奉行专业人做专业事。在我的母亲派来阿基奎的皇家律师前,奥丁里没人敢接我的退婚协议。”   即便阿伦伯爵对玛丽安娜提出的退婚要求感到压力山大,但是对方好歹是见过大场面的老贵族。就算是在奥丁里吃干白饭的,那也是跟着皇帝吃干白饭。   玛丽安娜可不敢小看被奥丁皇帝委以重任的老贵族,所以在接到退婚的消息后,一边向阿基奎女大公寻求支援,一面咬死了不签下任何协议。   虽然阿基奎女大公不是什么慈爱的母亲,但是玛丽安娜现下也只能依靠于她。   至于卡尔达伯爵……   奥布斯达国内都戏谑他为“软饭界的标杆,啃老族的典范。”   让他去掺和妻子和大哥的争执?   卡尔达伯爵宁愿把自己给埋了。   “我发现小皇帝这几天又给你送了不少珠宝?”阿比盖尔替玛丽安娜开了瓶香槟,提前祝贺她脱离苦海。   “喜欢吗?喜欢就借你戴几天。”玛丽安娜十分大方道:“毕竟这些都是拿不走的东西,要戴就只能趁现在了。”   “拿不走?小皇帝不是都送给你了吗?”阿比盖尔十分不解道:“我还没听说过哪个贵族会收回送出去的首饰。除了坎特罗国王,谁会做出这么没品的事情?”   “不是小皇帝没品,是我已经任性够了,所以要跟小皇帝‘好聚好散’。”玛丽安娜抿了口琥珀色的液体,摆出一副相当享受的姿态:“毕竟我母亲派出的是律师而不是使者团,所以两国的最高统治者都默认了要私底下解决这事。既然我母亲都向奥丁的小皇帝表了态,那么我再闹腾就是蹬鼻子上脸,不识抬举。”   玛丽安娜是个相当聪明的孩子,这也是阿基奎女大公更偏爱她的主要原因。   “待我离开后,这些首饰会被我以奥丁皇帝的名义,赠送给照顾过我的侍女仆从,以表达我和奥丁皇帝对他们的感谢。”玛丽安娜并不在乎那些流光溢彩的珠宝们。因为阿基奎女大公是世界上最富有的女人之一,所以玛丽安娜见过太多的好东西,并不稀罕这些用来哄人的小玩意:“既然要分手,那就在补偿到位后,体体面面地分手,安安静静地离开。”   说到这儿,玛丽安娜还摇了摇所剩无几的香槟,丢给阿比盖尔一个富有深意的问题:“你知道贵族们为何喜欢送珠宝吗?”   “因为漂亮?价值高?”阿比盖尔条件反射道。   “不,因为收下珠宝的女人好骗。”玛丽安娜觉得贵族送珠宝,就跟二十一世纪的有钱老男人喜欢给小情人送奢侈品一样,都是为了快速区分哪些女人是好哄,易抛弃的存在:“珠宝的溢价可是很高的。况且跟土地,年薪,乃至正儿八经的爵位相比,还有比珠宝更便宜的存在吗?”   玛丽安娜一阵见血道:“有钱能办不少事,但是这些难以变现的珠宝,就只能在舞会上炫耀一番。”   “可是珠宝也能变现啊!只要你把它卖了,不就立刻有钱了吗?”   “听上去不错,但问题是你敢卖,对方敢收吗?”玛丽安娜反问道:“珠宝贩子都不是傻子,甚至一些眼睛毒辣的珠宝贩子,能够一眼看出这玩意到底是谁送的。”   “像珠宝贩子,艺术品贩子,武器贩子,乃至奴隶贩子这类的中间人,多少都有自己的消息渠道。除非是贵族本人去当首饰,否则珠宝贩子有一万个拒收的理由。”玛丽安娜觉得奥丁的小皇帝可比她的第一任未婚夫更好揣测。   毕竟索林斯的理查德可是为了国家,自愿“卖身”给“富婆”的男人。   至少玛丽安娜还没见过比他更豁得出去的统治者。   同索林斯的理查德相比,奥丁的小皇帝还是脸皮太薄了些。   “他这是把我当成那些容易哄骗的女人。”玛丽安娜深知什么才是王室里的“硬通货”,所以看不上这些用来骗人的把戏。   “既然他愿意送,我也顺水推舟地卖他个人情。”玛丽安娜自嘲道:“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如果提出‘婚约无效’的是男方,那么女方就是被退婚回家的失败者;而提出‘婚约无效’的要是女王,那么男方和女方就是和平分手。”   “至于我这儿,不管是谁先退的婚,我都是大众可怜的对象,彻彻底底的失败者。”   “不同的是,奥丁的小皇帝好面子,不像前两个王八蛋那样毫不客气地开口。”   阿比盖尔被玛丽安娜的那声“王八蛋”吓了一跳,于是一改常态地安慰道:“至,至少你是个有钱有权又有地的失败者。如果失败者都像你这样,那我也想当个失败者。”   一想到玛丽安娜的庞大财产,阿比盖尔就觉得自己不是在安慰人,而是在恰富婆的柠檬。   她一个穷穿地心的女巫居然要同情自己的金主?   到底是她本人疯了,还是这个世界出问题了?   “你说的对,我有钱有权又有地,没必要让自己活得像个怨妇。”自我排解能力一级棒的玛丽安娜眉飞色舞道:“所以分手时我要再坑小皇帝一把!”   等等,刚才说好聚好散的又是谁?   “……你又想做什么?”   “以小皇帝的名义,将他送我的首饰转送给照顾过我的宫廷仆人。”   “可这不是好事吗?”   “问题是那些首饰除了好看就没有别的用处。卖又卖不掉,拿着也没地方炫。你觉得那些拿到首饰的宫廷仆人们会高兴吗?他们只会抱怨小皇帝不懂人心,谁会料到这是我的主意?”   “……”   “好名声让我拿了,抱怨就让小皇帝背了。”   “……”   “我可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前任。” 第4章   阿比盖尔觉得玛丽安娜的脾气就跟女巫之森的天气一样,阴晴不定,难以捉摸。   这不前脚还说着要将奥丁的小皇帝送给她的首饰转送给照顾过她的侍女仆从,让她担了好名声,奥丁的小皇帝去背仆人们的抱怨。   可是仅过了一晚上的功夫,玛丽安娜就改变主意地将她从奥丁的小皇帝那儿收到的首饰原原本本地摆到赠与者面前,要求小皇帝按市面价折现给她,然后她再以二者的名义,赠与照顾过她的侍女仆从们。   “其实你不用这么做,我也会给他们一笔不菲的辛苦费。”面对如此“通情达理”的未婚妻,奥丁的小皇帝不可豁免地产生一股愧疚之情。   不过这股微不足道的愧疚之情,绝不足以让他收回退婚的念头。   毕竟跟庞大的奥布斯达相比,牺牲个人的感情又算得了什么?   玛丽安娜当然看得出奥丁的小皇帝抱有什么样的心思,所以将首饰盒往前往前推了推,示意奥丁的小皇帝不要拒绝自己的提议。   “如果您不收回首饰,而侍从仆人们又从您这儿得到了钱,那么在外人眼里,我就是借花献神(西幻世界里没有佛),蹬鼻子上脸的贱人,而您则是慷慨大方,进退有度的皇帝。”   既然婚都退了,玛丽安娜自然没必要像以往那样装腔作势,字斟句酌得考虑自己说出的每一句话:“您觉得我会留下让人攻击我的把柄吗?还是说,您大张旗鼓地送来首饰,真的没有为自己挽尊的念头吗?”   奥丁的小皇帝在这一刻差点碎了从宫廷教师那儿学来的完美假面。他用那双翠绿的眼睛污浊为沼泽般的深绿色,让玛丽安娜产生一种自己在跟毒蛇打交道的错觉。   “您可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玛丽安娜收敛了虚假的笑容,面无表情道:“毕竟您也不希望有朝一日,让茵内斯公主看见我戴着您送出的首饰,出现在奥丁皇帝的婚礼或是庆典上吧!”   “或是说……您很希望我这么做。”玛丽安娜身体前倾地托住下巴,盯着奥丁小皇帝和她一样毫无表情的面容:“因为您有让妻子心碎的爱好。”   “请不要在这儿胡说八道。”奥丁的小皇帝垂下眼帘,似乎又变回了高贵温和的统治者:“我对茵内斯公主怀有深深的爱意与尊敬。”   明明是表白的内容,但是被奥丁的小皇帝用平铺直叙的语气说出,让人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像我曾经深爱并尊敬着你一样。”奥丁的小皇帝身体前倾地摆出和玛丽安娜相同的姿势,两个人近得差点鼻尖对鼻尖,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呼吸扑在自己脸上。   “我曾怀疑父亲为何给我选了个二手货,现在看来,我跟父亲还是有不小的差距。”奥丁的小皇帝眯了眯眼睛,随即勾引似地刮了下玛丽安娜的鼻子:“至少在眼光这方面,我还是比不上他。”   “看来前任的皇帝陛下对我评价很高啊!”玛丽安娜不明白阿基奎女大公到底跟奥丁的前任皇帝达成何种共识,但是看小皇帝的表现,估计奥丁的前任皇帝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当然,因为父亲的眼光从未出错。”奥丁的小皇帝收回手指,露出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的笑容:“只是这一次,我想挑战一下父亲的权威,所以……”   奥丁的小皇帝看向玛丽安娜,笑得堪比壁画上的圣洁王者。   “亲爱的玛丽安娜,你愿意当我的情妇吗?”   玛丽安娜相当欣赏小皇帝直白,然后给了他十分响亮的一巴掌。   “这真是我到奥丁以来,所听过的最美妙的声音。”   玛丽安娜揉了揉发红的手掌,在离开奥丁小皇帝的办公室前如此说道。   ………………我是分割线………………   在玛丽安娜签下退婚协议,并且当众表达对奥丁皇帝近几年照顾的“感谢”后,阿基奎那边很快派来了迎接的人。   为首的骑士有一头惹眼的红发,这让他一群金发的骑士里显得分外惹眼,同时也让阿比盖尔浑身发汗。   “那个该死的臭男人。”身为女巫的阿比盖尔从没喜欢过圣骑士,尤其是像领头的红发男那样,天资卓越的圣骑士。   听到阿比盖尔的抱怨,即便玛丽安娜没有看向窗外,也能猜到是谁来迎接她。   “怎么,卢修斯那个大忙人居然有空接我这个失败者回家。”玛丽安娜揪着还未梳好的头发,示意阿比盖尔别光看热闹不干正事。   “知道……我立刻过来给你梳头。”一想到自己待会儿要跟卢修斯呆上一路,阿比盖尔给玛丽安娜梳头的手劲儿就大了不少,让玛丽安娜差点以为自己要被弄秃了。   “轻点儿……小心我扣你薪水。”玛丽安娜抱怨道:“别把你对卢修斯的怨恨发泄在我的头发上。”   “啧!我不敢对上卢修斯,也就只能拿你的头发撒气了。”阿比盖尔不怀好意道:“谁让你是卢修斯的妹妹。”   玛丽安娜透过玻璃镜打量着阿比盖尔得意洋洋的表情,轻描淡写地补充道:“是同母异父的妹妹。”   卢修斯.阿基奎。   阿基奎骑士团团长兼马塔尔神圣骑士团的成员。   不过跟这些让人惊叹的荣誉身份相比,他最为人所知的,还是并不光彩的出身——阿基奎女大公在与卡尔达伯爵结婚前的私生子。   虽然阿基奎女大公一向不喜欢这个私生的大儿子,经常一年到头都不与他说上几句,但是根据卢修斯的发色,气度,以及一帆风顺的受封前途,玛丽安娜还是能轻易猜到这个私生子哥哥的父亲到底是谁。   居然能让出身王室的卡尔达伯爵,心不甘情不愿地接受这个小拖油瓶在阿基奎宫廷里晃悠。   这可真是……   让人发笑。   玛丽安娜隔着玻璃窗看着正在与奥丁皇帝交流的卢修斯,突然想到阿基奎女大公的一句名言。   “权力的魅力之一,就是将不合法的东西合法化。”   深深崇拜着奥布斯达上任统治者的阿基奎女大公如此说道:“亲爱的玛丽安娜,总有一天,你也会明白这一道理。” 第5章   “尊敬的皇帝陛下,阿基奎骑士团团长代表女大公向您问好,并且希望您在两国的外交上,起到不逊色于前任皇帝的积极作用。”领头的卢修斯有着让无数人倾倒的容貌。他身姿挺拔,却又不像斗兽场的角斗士那样,有着让人退避三尺的夸张体格,反而充满了精炼之美。   如果不是那头耀眼的红发,卢修斯兴许就是教会庆典上的招牌。   奥丁的小皇帝对这位阿基奎女大公的私生子也是略有耳闻。   年仅十四岁就加入阿基奎骑士团,十五岁进入马塔尔侍童训练营,十七岁接替阿基奎骑士团团长之位,并且成为史上第二年轻的马塔尔神圣骑士。   如果不是私生子的出身,任何一位统治者都会考虑将这个出色的子嗣立为继承人。   然而在卢修斯如此优秀的情况下,阿基奎女大公依然不待见他,但是这并不阻止阿基奎女大公重用这个私生子,并且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他的前程。   “阁下,对于两国的友谊,我感到十分惋惜。”奥丁的小皇帝垂下眼帘,避重就轻地回应了卢修斯的讽刺,同时也警告卢修斯不要将两个人的婚约,提高到国家外交的层面上。   如果阿基奎女大公或是玛丽安娜在此,一定会说奥丁的小皇帝是在诡辩。   毕竟王室联姻的界限一直都很模糊,但是任谁都不会相信奥丁的上任皇帝真是出于对阿基奎女大公的感谢,而让自己的独子与玛丽安娜订婚。   “陛下,您有一张适合当外交官的嘴。”卢修斯比奥丁的小皇帝大了好几岁,再加上奥丁的小皇帝还未成年,所以在视觉效果上,卢修斯比奥丁的小皇帝高了近一个头,这让后者有种被蔑视的不爽感。   啧!真想将这个男人的眼睛给挖下来。   奥丁的小皇帝还是那副温和优雅的姿态,但是在他跟卢修斯拉近距离后,却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道:“你看上去很想往我的脸上来上一拳。”   卢修斯金色的眼睛对上奥丁皇帝的浑浊瞳孔,毫不掩饰道:“如果你不是皇帝,我会往你的脸上狠狠揍上一拳。”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奥丁的小皇帝还是那副欠扁的模样:“毕竟野狗再怎么向主子摆尾乞怜也做不成家犬。”   这一刻,扯下伪装的奥丁小皇帝在卢修斯的眼里,不是一星半点地让人作呕。   “跟着你的主子滚回阿基奎吧!”   “肮脏的贱种。”   ………………我是分割线………………   “你确定没有什么遗漏的东西。”卢修斯看着玛丽安娜的仆人们搬运着她要带回国的东西,十分自然地接过管家手中的阳伞,给玛丽安娜挡去一片并不耀眼的阳光:“你最好仔细点,因为我不想中途掉头。”   “放心,我也不想去看奥丁小皇帝的脸色。”玛丽安娜瞥了眼卢修斯的清俊面容,不用对方主动开口,就能猜到他跟奥丁的小皇帝说了什么:“如果硬要说我有什么东西遗漏了,那还得找奥丁的小皇帝问问。”   “为什么?”   “因为我遗漏的是一巴掌。”玛丽安娜不出意外地看见卢修斯略显吃惊的眼神,于是慢悠悠地解释道:“在你来之前,我往奥丁的小皇帝脸上甩了一巴掌,这让我非常后悔,因为我该多甩他一巴掌,好让他两边对称才是。”   卢修斯觉得他不该自作多情地担心起玛丽安娜的心理状况,因为这家伙是阿基奎女大公的孩子,继承了他们母亲与生俱来的权力欲望。   与其担心一个万事不愁的异父妹妹,卢修斯觉得他更该把心思放在自己身上。   毕竟阿基奎大公国和卡尔达伯爵的继承者既不是卢修斯,也不是被退婚三次的玛丽安娜,而是阿基奎女大公和卡尔达伯爵唯一的合法儿子。   一个卢修斯和玛丽安娜都讨厌的王子。   ——亨利.洛林.阿基奎-杜纳瓦。   “在看见你之前,我还以为来接我的会是亨利。”回家途中的玛丽安娜与难得没有骑马的卢修斯四目相对。   原本陪伴在玛丽安娜身边的阿比盖尔因为受不了圣骑士的作呕气息,而自请去跟车夫一起迎风流泪,正好让卢修斯有机会和玛丽安娜说些悄悄话。   “女大公知道你跟亨利殿下不对付,更不想让奥丁看了阿基奎的笑话,所以让我来接你。”卢修斯将玛丽安娜上下打量一番,略显无奈道:“你能保证亨利殿下来接你时,不会跟他吵起来吗?”   玛丽安娜撑着右脸颊,意味深长地反驳道:“你能确保亨利不先对我嘴贱吗?”   “他要是不对你嘴贱,那他来接你的意义又在何处?”卢修斯下意识地跟了一句,结果发现自己像个自相矛盾的二逼。   “算了,还是别聊这个让人不快的话题。”卢修斯叹了口气,随口问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别看玛丽安娜上有父母伸出援手,下有金银安身立命,但是在传统社会里,她这样被退婚三次的贵族女性,就是彻彻底底的失败者,被无数人怜悯的对象。   哪怕她过得比一些公爵夫人都要骄奢淫逸,风光无限,又能如何。   总不会有大贵族愿意迎娶一个被退婚三次的贵族小姐吧!   而门第太低的贵族,即便是愿意入赘到阿基奎大公国,也不会被玛丽安娜看上眼。   况且阿基奎女大公和卡尔达伯爵还有个合法儿子,所以犯不着便宜女婿一家。   “你为什么要问起我自己都没仔细想过的事情?”玛丽安娜倒是比卢修斯想得更为镇定:“日子是一天天过的,谁又能预料到未来会发生的事情。”   “不过眼下,我确实有件想要立刻去做的事情。”   就在卢修斯以为他跟玛丽安娜无话可说时,后者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骤然一亮道:“途经赛冈特时,我想去逛一下奥丁最大的奴隶贸易市场。”   卢修斯:“你想买奴隶可以让中介人带货上门。”   “不,中介人又没有读心术,自然不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玛丽安娜拒绝道:“况且逛街的乐趣之一,就是挑到隐藏的好货色。”   玛丽安娜年幼时就参与了阿基奎的家族生意,所以知道一些老板总会把压轴货留给愿意上门的贵宾客户,而不是有可能转卖的中介人。 第6章   赛冈特算是奥丁国内的第二大城市,因为它临港又与通往类人种世界里的黑暗森林相接,所以随着奥丁的征服脚步,赛冈特逐渐被冠上了“商业之都”,“时尚之都”,“娱乐之都”……以及“奴隶之都”的称号。   当然,各国的法律都明确规定了贩卖人类是不可饶恕的大罪,即便是贵族,在犯下如此重罪后,也不可能顺利脱身。哪怕是王室成员,也仅是能逃过死刑的程度,并且在未来的十二年里,忏悔于教会国的圣塔中。   因此,能在赛冈特里进行交易的奴隶,大都是类人种或是混血种。   而根据各国的“八分之一法则”,只要一个混血种的曾祖辈里有一个类人种,那么他将无法享受公民的任何权力。   因为教会规定了人类高于其它有智生物,所以被神明偏爱的世界主宰,才能肆无忌惮地伤害其它物种。   赛冈特最大的奴隶市场里流传着这么一句俗语。   “如果你找不到称心的武器或者玩具,那是因为你没有逛过赛冈特的奴隶市场。“   而相较于普通人要在鱼龙混杂的“路边摊”上挑选打折出售的奴隶,像玛丽安娜这样的大人物自然有资格找上奴隶市场的负责人,然后在对方的牵线搭桥下,让几个声誉最佳的奴隶贩子单独为她服务。   “听着,这可是不差钱的大客户,只要把她哄开心了,咱们今年的营销额就不必发愁。”   在前往贵族包厢的路上,一个颇有名声的奴隶贩子对自己的继承人再三叮嘱道。   虽然奴隶交易是赛冈特最大的收入来源之一,但是跟珠宝服饰这些溢价较高,保存时间相对较长的货物相比,奴隶交易真的称不上来钱快且收益高的项目。   毕竟受限于环境因素,培养周期,以及奴隶本身的不可抗因素,奴隶贩子经常面临着残次品难以脱手,高级货无人出价的尴尬境遇。不过与之相对的,便是他们只要完成一旦大买卖,就能保证今年的利润超出预期。   因为奴隶贩子的大客户们,要么是像斗兽场老板或是军营负责人那样一次购入上百名奴隶的量大型客户,要么就是专程为了高级货而来的高价型客户。   那些被负责人召唤而来的奴隶贩子们,并不确定玛丽安娜到底是哪一类大客户,不过对方既然能让负责人亲自牵线,那肯定是要在这里花上一笔大钱。   根据奴隶市场负责人的介绍,玛丽安娜和卢修斯最先去了资格最老的奴隶贩子那儿。   对方据说是不少达官贵人的供货商,并且上任的奥丁皇帝都在他这儿买过些不为人知的好货色。   因为玛丽安娜提议要看他的仓库,所以奴隶贩子犹豫了一下,但是在卢修斯给他比了个手势后,立刻眉开眼笑地邀请两位客户进了一栋还算干净的建筑里。   “不瞒您说,我是这里最求质量的老贩子。无论您的要求是什么,我都能给你找到最好的货色。”奴隶贩子在进入仓库前特意给玛丽安娜拿了个口罩,避免她不习惯里面的味道。   “您看上去很自信啊!”玛丽安娜跟随着奴隶贩子的脚步,打量着两旁被高高摞起的笼子。   那里面关着待售的类人种奴隶。   或许是买方近些年格外偏爱纯种货的缘故,所以这里很少有混血种,让玛丽安娜能够根据奴隶们的样貌特征,轻易辨认出他们的种族。   “钱不是问题,关键是我很挑剔,不怎么喜欢市面上的常见货色。”看了半天的玛丽安娜对那些奄奄一息,眼神无光的奴隶们没有一丝一厘的兴趣,所以用相当傲慢的语气讽刺道:“先生,您可别在我这儿,砸了自己的招牌。”   听了玛丽安娜的话,奴隶贩子不仅没有露出生气的表情,反而笑得比刚才更加灿烂。因为他服务过很多贵族,里头不乏言语辛辣,目光挑剔的大客户,而这就意味着他们极有可能买下那些被精心调教过的高级货。   在赛冈特这儿,一个高级奴隶的价格至少是普通货色的一千倍。   里头不乏难以捕捉的珍惜物种或是类人种里的贵族。   因为人的劣根性之一,就是将美好的事物毁得一干二净。   “当着您的面儿,我也脸皮略厚地自夸一句。”奴隶贩子在打开一扇刻有数道封印大门前,如此说道:“挑剔的客人要是在我这儿都买不到心仪的货色,那么纵观整个奴隶市场,也没人能为您服务了。”   说到这儿,奴隶贩子还补充道:“前提是您的‘挑剔’不包括最重要的金钱因素,毕竟便宜没好货嘛!”   伴随着沉重而刺耳的拉门声,卢修斯下意识地握紧剑柄,将半个身子挡在玛丽安娜面前。   不同于所见的那些病怏怏的奴隶。   能够被奴隶贩子“藏”在这里的,都是些普通人难以见到的好货色。   他们中大都是被镣铐或特殊的符文钉在墙上的壮年男性。   也有一些容貌美的让人心碎的精灵少女或是半兽人少女被关在不大的笼子里,眼神里充满了对死亡的渴望。   “出于对您的安全考虑,我建议您不要选择那些脾气暴躁的半兽人。”奴隶贩子示意仓管加重了对高级货的束缚。   因为有人来到仓库的缘故,一些半兽人挣扎着想要将玛丽安娜或是奴隶贩子撕碎,结果被仓管的一道道咒语压制得动弹不得,只能在墙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这倒是我第一次见到管理奴隶的方法。”玛丽安娜打量着那些被压制的奴隶,向奴隶贩子开玩笑道:“如果你能把这里的仓管卖给我,也许我能挑战一下最桀骜不驯的高级货。”   面对玛丽安娜的要求,奴隶贩子依旧是那副“我什么都能为你办到”的自信神态:“这有什么难的?只要您给出要求,我能为您找到一件擅长管理奴隶的高级货色。”   “管理奴隶的高级货色?你是让奴隶管理奴隶?”玛丽安娜难得吃惊道:“这办得到吗?”   “为什么办不到?对于一个经验老道的奴隶贩子而言,教出一个能管理奴隶的奴隶,可比养出一个高级货要来得容易得多。”说罢,奴隶贩子还示意玛丽安娜看向仓管,语气里充满了自豪:“那个被您赞赏的仓管,原本也是待售的奴隶。” 第7章   因为角度的缘故,刚才的玛丽安娜并未看见仓管的尾巴,所以误以为他是略懂魔法的普通人。   “这可真是有趣。”玛丽安娜冲着仓管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前转上一圈。   “他是混血种?”玛丽安娜观察到仓管只有一条小恶魔似的尾巴,但却没有恶魔的标志性红瞳和漆黑大角。   “您说的没错,他是拥有四分之一恶魔血统的混血种。”奴隶贩子以为玛丽安娜对仓管有兴趣,于是顺势介绍道:“恶魔在黑魔法领域有着不亚于人类的天赋。只是您也知道,混血种到底不像真正的类人种那样长寿或者经打,所以在市场上属于不好出售的货色。”   说到这儿,奴隶贩子也是露出头疼的表情:“除非是猎奇的贵族或是想买个奴隶增加劳动力的小康之家,否则不会有人将目光落到混血种身上。”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卢修斯在一旁补充道:“但凡是去过斗兽场的人,都能明白混血种跟类人种之间的天差地别。虽然他们有着比人类更为强健的身体或是寿命,但就像学艺不精的二流子一样,很难在某一方面达到跟人类或是类人种相同的高度。”   卢修斯看向面无表情的仓管,丝毫不在意他的话语会给对方带来怎样的心理伤害:“除去干杂活和用于娱乐,他们也没有其它用处。”   “听起来真是不值得培养的货色。”玛丽安娜话音一转道:“所以你这里有没有值得培养的混血种。”   “我说……你真的有认真听我说话吗?”卢修斯十分无语道:“混血种本身就不具有培养价值,你这跟往大海里投钱又有什么区别?”   “区别在于,我想买个跟类人种相差无几的混血种。”玛丽安娜反问道:“你不会以为混血种只限于人类跟类人种的混血吧?如果是类人种跟类人种的混血,就不会存在既比不上人类,又比不上类人种的情况。”   “可是真的能找到类人种跟类人种的混血吗?”卢修斯表示很怀疑:“没有人类之血作为缓冲,那些类人种的混血即便不死于母体,也不可能‘正常’地存活于世。”   “可我不想购买普通的货色。”玛丽安娜看向笑容又深刻了几分的奴隶贩子,终于露出感兴趣的表情:“不确定的东西才有投入的价值,如果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到,那他也没资格宣称自己是奴隶市场上的资深供应商。”   “您的话真是让我对您有所改观。”奴隶贩子示意仓管上前解开屋内的伪装魔法。   卢修斯和玛丽安娜只看见地板上以仓管为中心,向外延伸出歪歪扭扭的符文,最后形成一个半径一米的圆形魔法阵。   “除非是一些猎奇的贵族客户,否则很少有人会对‘身体残缺’的高级混血种们感兴趣。”奴隶贩子看着一闪门从魔法阵里缓缓升起,然后邀请客人们跟他一起进去。   “这可真是莫大的笑话。”卢修斯毫不客气地讽刺道:“‘残缺’居然能成为判断混血种的指标,而有人类血统的混血种,居然还比不上类人种杂交出的残次品。”   “毕竟除去最为高级的人类,其它的有智生物都极难与另外的有智生物生下健康的混血种。盖因神明最先创造的是他的宠儿,所以那些人类的残次品根本不具备与人类较量的资格。”奴隶贩子点亮一盏魔法灯,让玛丽安娜和卢修斯能够看清关被关押着的高级混血种们。   不同于刚进门时的笼子和用来锁住半兽人的铁链,关押着高级混血种的地方因为各式各样的“调教工具”,而显得有趣的多。   无论是灌满奇妙液体的水缸还是根须如仙人掌的铁钉,都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这些“高级货”的珍贵与难以驯服。   卢修斯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景象。   身为神圣骑士的他,虽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虔诚者,但也没有什么猎奇的爱好。   “你也真是……品味奇特。”卢修斯在路过一个大水缸时,差点被里面的混血人鱼给恶心吐了。   不同于人们对人鱼的传统印象,那只被封在水缸里的人鱼长着恶魔一样的黑角和毒蛇一样的鳞片。或许是因为混有虫族血脉的缘故,她的鬓角处有一圈细软的绒毛,并且脸上也浮现出虫族特有的斑纹。   “人……人类?”混血的人鱼似乎智力不高,在看见卢修斯的那一刻便紧紧地贴上坚硬的玻璃,然后用难以想象的力道拍打道:‘人类……食物,人类……食物。”   玛丽安娜和奴隶贩子都被混血人鱼的动静所吸引,前者甚至向卢修斯抬了抬下巴,揶揄道:“喜欢吗?喜欢我就买下来送给你。”   卢修斯收回落在混血人鱼身上的视线,转手掐了下玛丽安娜的脸蛋,示意她别瞎说话。   奴隶贩子总觉得玛丽安娜跟卢修斯的关系有些不对劲,但是秉持着少说话,多做事的处事原则,他十分识趣地看向别处,然后拉开一张盖在大笼子上的白布。   “这就是我这里最好的货色。”奴隶贩子指着笼子里的高级混血种,十分自豪道:“长得猎奇的高级混血种并不罕见,真正罕见的,是在一代又一代的混血下,与人类有着相同外形的混血种。”   奴隶贩子将魔法灯靠近铁笼子,照出里面有着惊人美貌的纯白奴隶。   就外形而言,他确实与人类并无差别。即便是在全裸的情况下,玛丽安娜也找不出他所拥有的,异于常人的器官。   而硬要说他与普通人有什么不同的,便是那极为罕见的白色长发和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肌肤。   当这个混血种真正靠近的那一刻,玛丽安娜才明白他为何会是奴隶贩子的压轴货色。   因为对方有一双极为瑰丽的玫红色瞳孔,甚至在有人靠近时,会骤缩成竖瞳。   “这是我花了很大心血,才培育出高级货色。”奴隶贩子带着玛丽安娜围着笼子转了一圈,让她明白这件商品有多珍贵。   “他的父亲是森精灵和人鱼的混血,母亲是蛇类半兽人跟虫族的混血。”奴隶贩子一边说着,一面让仓管驱动笼子里的符咒,使得纯白色的混血奴隶在压迫下,展现出隐藏在正常外表下的类人种特征。   “绝对的稀有货色,不仅是身体素质还是魔法天赋都不逊色于真正的半兽人或是精灵。”奴隶贩子将手伸进笼子里,然后捏住奴隶的下巴,强迫他对上玛丽安娜的视线。   “况且抛开基础素质不谈,光是这张脸,就足以您为他开个高价吧!”奴隶贩子看着青春靓丽的玛丽安娜,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只要您喜欢,可以在他身上享受到精灵的温顺,人鱼的歌声,蛇类半兽人的持久,以及虫族的花样。”   “尊敬的殿下,能够拥有这么一件珍贵玩具的机会就只有现在。”   “您真的不心动吗?” 第8章   玛丽安娜向卢修斯伸出手,后者在困惑片刻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精致的小扇子,然后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将其递到玛丽安娜手上。   拿到扇子的玛丽安娜装腔作势地用精美的扇面挡住自己的下半张脸,冲着奴隶贩子挑眉道:“既然时这样珍贵的商品,想必在价格上,也不会让人感到愉快。”   听了玛丽安娜的话,奴隶贩子也只是嘿嘿一笑道:“毕竟我也提醒过您,便宜没好货嘛!”   “行了,直接告诉我多少钱吧!。”玛丽安娜看着张腿坐在笼子里的纯白奴隶,怀疑他是不是像刚才的混血人鱼一样,脑子有问题:“他的缺陷是什么?”   正打算报个高价的奴隶贩子脸色一僵,但很快就恢复正常道:“珍惜的商品怎么会有缺陷?这可是万中无一的特例。”   “嗯……真的吗?”玛丽安娜盯着强作镇定的奴隶贩子,将挡住半张脸的折扇微微挪下道:“那等会儿的协议里,你可要说明这一点才是。”   奴隶贩子在心里默默松了口气,然后就被玛丽安娜接下来的话打了个措手不及:“如果你敢骗我,我不介意雇佣‘清道夫’将你吊死在赛冈特的城墙上,或是让奴隶市场的负责人给我个说法。”   此时的玛丽安娜完全摆出一副傲慢无礼的大小姐姿态:“你说那时……奥丁的皇帝愿不愿意为你出头。”   玛丽安娜将折扇合拢,用其挑着奴隶贩子的下巴,欣赏着对方战战兢兢的脸色:“或是说……奴隶市场的负责人以后都不想做阿基奎的生意?”   “殿下……您是在开玩笑吧!”奴隶贩子的舌头颤抖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哪有为了一个奴隶,而夺人性命的……”   奴隶贩子在这一行干了这么多年,也不是没见过难缠的客户,但是成年人都有自己的顾虑,所以奴隶贩子最害怕的,还是像玛丽安娜这样的年轻客户。   毕竟年轻人嘛!做出冲动的行为也是可以理解的。   只是放狠话是一回事,有没有能力做却是另一回事。   玛丽安娜是个外国人,而且还是个年轻有钱的外国贵族。哪怕她真的雇佣“清道夫”去杀了奴隶贩子,奥丁的皇帝也不会把这个前任未婚妻怎么样,顶多是在外交文件上不轻不重地训斥几句。   至于奴隶市场的负责人……估计他那时正忙着处理阿基奎女大公的质问呢!哪有心情去管奴隶贩子的死活?顶多是骂一句“自作自受”。   真是失策了。   奴隶贩子突然意识到他可能在这一行的顶端上站得太久,接触到太多的达官贵人,所以在不知不觉中,将自己代入到掌控者的一方。   殊不知这些都是华丽衣装下的残忍野兽。   哪怕是跟血腥味经常打交道的奴隶贩子,也不该忘记他入行时,领路人交代他的话。   “永远不要跟客户,尤其是大客户讲道理。”   奴隶贩子突然想起已经沉睡在记忆深处的,领路人的面孔。   “能够用生命取乐的人,根本不是正常人所能说服的对象。”   “一旦激怒他们,你将死无葬身之地。”   ……   “怎么……你没有别的话要告诉我吗?”玛丽安娜见奴隶贩子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不免有些扫兴道:“看来负责人给我介绍的奴隶贩子也称不上最好。”   一旁的卢修斯附和道:“需要提醒负责人提高对奴隶贩子的审核标准吗?”   玛丽安娜失笑道:“这可不是我们该关心的事。”   终于回过神的奴隶贩子快速收拾好心情,勉强一笑道:“让您看见我失礼的样子,真是万分的抱歉。”   说罢,他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介绍其纯白色的混血奴隶:“如您所见,他拥有高级混血种的多样优势,但也和大部分的高级混血种一样,拥有无法弥补的基因缺陷。”   “说重点,别那么多废话。”   “……总之就是这件商品脑子有问题。”   “脑子有问题?”玛丽安娜皱了下眉头,看着那只自她进门起,就呆得像块木头的纯白色奴隶,怀疑他是不是连最基本的羞耻心都不具备。   亦或是说,他根本就不明白什么叫做羞耻心。   “是的,这个奴隶在身体素质,战斗天赋,以及魔法天赋上都不亚于斗兽场的预备役,但与之相对的,却是他的智力极其低下,根本听不懂简单指令外的任何语句。”   奴隶贩子似乎为了证明这一点,而讲手伸进笼子里,然后那只呆呆地纯白色奴隶居然像狗一样地用脑袋蹭了蹭奴隶贩子的手掌,一副依恋至极的模样。   卢修斯忍不住作呕道:“他真的是有智生物吗?简直就像是被驯化了的野兽。”   “这样不挺好的吗?”玛丽安娜倒是很满意纯白色奴隶的忠诚,刚准备伸手摸一下他,结果后者立刻冲着她呲牙咧嘴了一番。   于是玛丽安娜更满意了:“太聪明了也不好,毕竟有时候,刀子就该静静地呆在刀鞘里。”   奴隶贩子见状,赶紧扇了纯白色的奴隶一巴掌,呵斥道:“闭上你的狗嘴,别伤了客户。”   说罢,他又焦急地看向玛丽安娜,生怕自己的奴隶伤了对方,阿基奎女大公和奥丁的皇帝都会找他算账。   毕竟玛丽安娜要是在奥丁国内出事,说是没内幕,谁信啊?   “您没事吧!”懊悔的奴隶贩子想着怎样平息玛丽安娜的怒火,结果后者话音一转道:“这家伙多少钱?”   奴隶贩子微微一愣,但很快意识到自己戳中了玛丽安娜的猎奇心理,于是伸手比了个三。   “三百万塔兰特?你也太贪了。”玛丽安娜挑了下眉毛,没想到奴隶贩子真有胆子对她狮子大开口。   “也许他说的是三十万塔兰特。”卢修斯虽然没买过奴隶,但也知道军营里的军妓大都在一万到五万塔兰特之间。   而像高级混血种这样的稀有货色,再怎么抬价也不该比一位斗兽场的种子选手更加金贵。   “也许我该讲这一价格告诉奥丁的皇帝。”玛丽安娜看了下自己的指甲,漫不经心道:“也好让他想想赛冈特的奴隶市场每年给他多少孝敬以及……税收。”   在提到“税收”二字时,玛丽安娜故意压低了声音,好让对方明白她不是在开玩笑。   奴隶贩子也不敢赌玛丽安娜会不会讲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奥丁的小皇帝。   毕竟他们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三年,说是没感情,谁信啊!   否则奥丁的小皇帝为何要在解除婚约后,还送了那么多东西给玛丽安娜。   由此可见,信息差在某些场合里,起到了相当大的作用。   “……二百六十万塔兰特……不能再低了。”奴隶贩子也不想放弃打捞一笔的机会。   毕竟他是走“奢侈品”路线的资深贩子,所以无法靠薄利多销来维持生意。   “实在不行,我愿附赠您一些不亚于高级混血种的好货色。”奴隶贩子一咬牙,一跺脚,便带着玛丽安娜离开了高级混血种的仓库,回到普通的高级货那里。   “这个,是我花了不少情报才从冒险公会那儿订到的森精灵……据说是有一半的灰精灵血统,哪怕是在整个精灵世界,也是数一数二的潜力股。”奴隶贩子先是指向一个被钉在墙上的金发男精灵,然后又拉开一个笼子的黑布,露出另一个高级货的真面目。   “卓尔?”玛丽安娜看向笼子里如流水般的银发和深棕色的皮肤,终于明白了奴隶贩子的真正实力。   “这可真是……让人惊讶的好货色。” 第9章   卓尔的保护者是和黑暗领主一起被驱逐的堕落女神,在这个罕见的母系社会物里,女性卓尔被堕落女神赋予了供奉她的资格,并且依靠着暴力威胁与堕落女神的给予她们的特权,统治并压迫着所有的男性卓尔。   在堕落女神的血腥祭祀下,女性卓尔建立起严苛的社会等级。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堕落女神对鲜血与混乱的渴求打破了早已稳定的社会结构,不仅激化了卓尔社会里的尔虞我诈,互相残杀,更是诞生了一种新型教条。   【只要是不能被证明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部分设定有引用与参考)   “殿下,您可比我有见识得多,自然明白卓尔精灵,尤其是像他一样年轻英俊的卓尔男青年有多么难得。”奴隶贩子不确定玛丽安娜在被退婚三次后,是否还有结婚的念头。但是以他拙劣的眼光来看,这种有钱又有主见的贵族女性,绝对会像他所接待过的贵族,或是富商的寡妇那样,需要一些刺激味蕾的调味品,来打发枯燥的有钱人时光。   一想到这儿,奴隶贩子不免又露出了暧昧的笑容:“您知道卓尔男性自幼除了磨练战斗技能,便是学习如何服侍他们的主母。从起居到房中事务,没有一项是他们不精通的。”   “如果您想找些温柔的乐子,那么卓尔男性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即便是最温柔的森精灵也比不上他们。况且他们的忍耐力也不逊色于半兽人,您所能想象的一切乐趣,都能在他们身上实现。”   卢修斯被奴隶贩子的话弄得浑身不自在,但是也想不出反驳的话,只能低头打量着玛丽安娜的脸色,猜测她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他都被调教好了,那我用的岂不是卓尔主母淘汰下的二手货?”玛丽安娜在短暂的兴奋后,很快就冷静下来,随即挑剔道:“况且能被抓住的卓尔,也不会是贵族出身。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嘛!”奴隶贩子有些心虚地解释了一声,感叹他们这行真是一年比一年难做:“贵族的卓尔男性都会在任务失败或是野外被捕后,直接被堕落女神收走灵魂。您总不希望自己高价买来的货色,是个没有灵魂的充气玩偶。”   “这倒是句实在话。”玛丽安娜看上去勉强接受了奴隶贩子的解释:“他身上有伤吗?”   “您放心,我这儿的货色,除非是先天性缺陷,否则都会给您治得明明白白的。”奴隶贩子又带着玛丽安娜走进那个被钉在墙上的混血森精灵。后者的脸上完全见不到森精灵的温柔克制,反而凶猛得像是刚出笼子的半兽人少年。   “这么凶?”玛丽安娜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奴隶贩子倒是比刚才介绍卓尔精灵时更为淡定,甚至拉紧了混血精灵身上的镣铐:“他有一半灰精灵血统。您也知道灰精灵是多么高傲的种族。一群用谦逊来掩饰轻蔑与傲慢的神奇种族,甚至为了维护他们的纯净血统,而极力避开其他的类人种。”   说到这儿,奴隶贩子还用了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就像我们避开落水狗那样。”   “倒是跟人类的作风有些相似。”玛丽安娜当然明白灰精灵是怎样古怪的物种。毕竟她是这个世界最会投胎的女人之一,所以阿基奎女大公的私人收藏任她翻阅。甚至在玛丽安娜年幼时,因为特别迷恋类人种文化而让家里的一个精灵奴隶悄悄教她精灵语,结果被同胞哥哥亨利发现后,那个精灵奴隶就被卡尔达伯爵以“教授公主低贱语言”为由,吊死在城墙上。   也就是从那一刻起,玛丽安娜彻底明白了自己的社会地位伴随着怎样的风险。   在有幸获得第二生命,并且重生于异世界的王室家庭后,玛丽安娜在无数人类,或者类人种的尸首上,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但也正因为她拥有太多可以失去东西,所以阿基奎女大公在她懂事后,送给她的第一件首饰背后,刻着这么一句话。   “做好最坏的打算。”   “他能被训好吗?”玛丽安娜已经想好要怎么处理前两个奴隶,但是对于难以驯服的“野兽”,她还是要多观察一会儿。   “如果您想体验驯服的快乐,那么他是最好的选择。毕竟捕捉灰精灵是不可能的事情,而比灰精灵更加稀有的混血森精灵,在市场上都有价无市的货色。”奴隶贩子说到这儿,还停顿了一下,在玛丽安娜的耳边悄悄说了些什么。   卢修斯的听力很好,但是奴隶贩子的舌头上附加了反窃听魔法,所以在场的人都不知道他对玛丽安娜说了什么。   “加上他们,再给我挑几个女奴隶。”玛丽安娜挑了下眉毛,丢给奴隶贩子一个“你懂”的眼神,在离开仓库前随口说道:“要听话的,手脚灵巧的,最好年轻些。”   玛丽安娜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最好是那种我不满意就能转手的。”   “是。”奴隶贩子瞥了眼墙上的森精灵,然后让人带领玛丽安娜和卢修斯去招待室签署购买协议。   为了避免奴隶贩子借“生意”之名培养私兵,所以每一个奴隶的烙印和死契都是在冒险者公会和国家部门那儿打下的,而这也在一定程度上抵消了奴隶贩子们的税收。   “我真不明白你为何要花一笔冤枉钱。”卢修斯看着玛丽安娜眼睛不眨地签下一张张文件,然后被一群笑开了花的服务人员邀请到贵宾休息室里,等着她挑好的奴隶完成转交手续。   “我有钱,又为何不能给自己找些乐子?”玛丽安娜不以为然道:“况且我从奥丁的小皇帝那儿敲了那么一大笔,在奥丁的国境内花出去,也能让小皇帝心里好受些。”   “你有那么体贴吗?”   “当然没有。”玛丽安娜正色道:“三年能改变很多东西。我不确定亨利在国内给我准备了什么,所以卢修斯,你也得争气些。”   玛丽安娜看着靠在墙角处的异父兄长,意有所指道:“这个季度的钱已经打到了你的账户上,我可不希望在你身上的投资,都打了水漂。” 第10章   阿基奎女大公有句话说得非常好。   【权力和金钱,你总得拥有一样。要是二者兼具,那便是你的机遇,同时也是你的挑战。】   玛丽安娜知道她的性别会限制她在权力之路上的征程,哪怕是与她同名的祖母,也在登上王位的那一刻,面临着女性统治者的天花板。即女性统治者在军事上的有限发挥,以及生育带来的权力交接问题。   哪怕是奥布斯达的上任女王,也就是洛林王朝的最后一任统治者玛丽女王,也必须依靠丈夫来维持自己的统治。这也导致在权力的上层结构里,男女比例的失调,以及王位继承法上的男嗣优先权。   毕竟在影响国家命运的决策上,最稳妥的选择往往是最受欢迎的。   玛丽安娜并不是阿基奎大公国和卡尔达领地的第一继承者,并且在身体素质和魔法天赋上,也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地方,所以她很清楚自己的未来不是成为一国的王后,就是成为一方的领主或者女总督。   然而现实告诉玛丽安娜,她已经失去成为王后的资格,所以为了下半生的荣华富贵,她必须成为一名有钱的女领主,并且还要找到一个跟她利益绑定,能够在关键时刻帮她打击财富觊觎者的人。   而同母异父的哥哥卢修斯便是玛丽安娜的最好选择。   她们有一半的血缘关系,所以卢修斯永远不可能成为玛丽安娜的追求者,并且她们还有共同的利益威胁者——阿基奎女大公和卡尔达伯爵的合法儿子,亨利.洛林.阿基奎-杜纳瓦。   不同于优秀的卢修斯和相对正常的玛丽安娜,阿基奎女大公唯一的合法儿子无论是在外貌还是头脑上,都像极了卡尔达伯爵,并且还继承了阿基奎女大公年轻时的暴躁性子。   可以说,但凡是你能想到的恶劣词汇,都会在亨利王子的身上有所体现。   而卢修斯和玛丽安娜年幼时也没少受到亨利王子的欺负,这让他们意识到在阿基奎女大公去世或者退位前,要是没有积攒到足够的力量,那么亨利王子绝不会吝啬于砍向他们的柴刀。   “我在奥丁的皇宫里见过负责南方的枢机主教……”玛丽安娜在奥丁的皇宫里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跟阿基奎大公国相比,奥丁无疑能让玛丽安娜“站“得更高:“他对你在马塔尔骑士团里的地位至关重要,所以我邀请他吃了顿饭,并且还与母亲大人提到了他。”   一旦事情与阿基奎女大公有了牵扯,那么卢修斯就不得不正色以待:“女大公想支持这位南方的枢机主教跟教皇打擂台?”   “……你觉得母亲大人会跟奥布斯达国王站在一起吗?”玛丽安娜嗤笑道:“比起我的第二次退婚对象和教皇,她更讨厌我的伯父……你的亲生父亲。”   因为教皇的私生女在四年前,取代玛丽安娜成为坎特罗国王的未婚妻,所以人们都默认教皇在奥布斯达与坎特罗的冲突中,站到了坎特罗那边。   也正是为了抵抗日益逼近的坎特罗,奥布斯达国王才会与奥丁结盟,然后截胡了玛丽安娜的第三门亲事。   毕竟侄女可比不上亲生女儿。   况且奥布斯达国王跟弟弟们的关系并不好,还曾是阿基奎女大公的未婚夫。   虽然阿基奎女大公从未公布卢修斯的父亲是谁,但是有脑子的人都明白,除去奥布斯达国王,没人能让玛丽安娜的祖父母亲自收拾残局,并且逼着在外风流的卡尔达伯爵回来接盘。   因为前任阿基奎女大公,也就是玛丽安娜的外祖母担心自己死后,玛丽安娜的外祖父更偏爱前妻所生的长女,也就是现任的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因此会侵犯到阿基奎女大公的利益,所以拜托自己的闺蜜——奥布斯达的玛丽女王在她死后照顾她的独生女,并且还定下了现任的奥布斯达国王与阿基奎女大公的婚约。   按理说,奥布斯达国王应该不会拒绝与阿基奎女大公的婚约才是。   毕竟能生下卢修斯和玛丽安娜的阿基奎女大公是当时极为罕见的女继承人,又拥有不错的容貌与学识,还跟玛丽女王情同母女,可谓是奥布斯达王储妃的不二之选。   然而现实给了所有人一巴掌。   年轻气盛的奥布斯达国王将还是少女的阿基奎女大公诱骗上床,却在她怀孕后翻脸不认人地想要迎娶一个空有美貌的小贵族之女。   纵使玛丽女王威逼利诱,杜纳瓦亲王苦口婆心地劝了很久,奥布斯达国王也不愿放弃自己的情人,甚至对着父母以性命相逼。   而在当时的奥布斯达王室里,女王的次子是个献身神明的同性恋,小儿子是个不学无术的月光族。   难道要将偌大的王国交给他们?   无奈之下,玛丽女王只能果断出手地将小儿子封为卡尔达伯爵,然后按着他的脑袋迎娶已经生下卢修斯的阿基奎女大公,将这件丑闻就此扼杀住。   如果玛丽女王没有当机立断,快刀斩乱麻地处理好这件丑闻。   那么以阿基奎女大公曾经的暴躁性子,绝对会就此斩断与奥布斯达的联系,甚至帮助坎特罗或是奥丁拿下这个让她感到无比屈辱的国度。   时隔多年,已经成为合格统治者的阿基奎女大公早已收敛了能对王储拔剑相向的暴躁性子,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要给奥布斯达国王好脸色,或是对奥布斯达王国言听计从。   至于卢修斯……   阿基奎女大公虽然厌恶这个让她屈辱的孩子,但是她也明白卢修斯不能决定自己的出生,而她也该为自己年轻时的错误买单。所以母子二人一直保持着少接触的君臣关系,甚至卢修斯在度最难熬的幼年期后,已经摆正心态地称呼亲生母亲为“女大公”,并且从未提过要跟奥布斯达国王建立父子关系。   在他看来,一个不惜对亲生父母以命相搏,也要与阿基奎女大公解除婚约的薄情男人,又怎会在乎卢修斯——一个私生子的未来。   与之相比,他还不如依靠同父异母的妹妹。   至少卢修斯对玛丽安娜知根知底,而且还有利益关系。 第11章   “母亲大人并不在乎奥布斯达与教皇的关系,就像她不在乎我们是否会听从她的决策一样。”玛丽安娜的话让卢修斯从回忆中醒过神来,随即有些疑惑道:“奥布斯达国王真的会支持我成为南方的圣殿骑士之首吗?毕竟我可没跟他父子情深过。”   “你有没有跟他父子情深过不要紧,关键是他以为你跟他父子情深。”玛丽安娜回忆起她跟阿基奎女大公的交流内容,给卢修斯打了针镇定剂:“大部分男人哪怕没管过孩子,都会认为那孩子有必要回报自己。他们的心态与自我感觉之良好,在贵族里尤为常见。”   末了,玛丽安娜还补充道:“况且他要是不愿意支持你,难道以你的出身,能够在十几岁就进入马塔尔骑士团?别开玩笑了,哪怕母亲大人愿意为你开路,她也不会像对待我和亨利那样上心。”   要知道跟卢修斯同一批次的马塔尔骑士侍童里,不乏大贵族的继承人和王室旁支。而阿基奎女大公就是再有钱,搁在那些被赎罪卷养得油光水滑的主教面前,也不会有太大的作用。   “没有奥布斯达国王向南方的圣殿施压,你的晋升之路才不会那么快。”玛丽安娜看着卢修斯无比别扭的表情,真是搞不懂他到底在纠结什么:“你不想要奥布斯达国王的支持吗?”   说罢,玛丽安娜还拉了下卢修斯的袖子,示意看向自己的眼睛,然后往卢修斯的额头上敲了一下:“别犯傻了,白得的便宜不占,你是脑子有坑吗?”   “可是……”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的卢修斯还想挣扎一下,但却被玛丽安娜十分粗暴地打断了。   “可是什么?难道你要为了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去折腾自己?”玛丽安娜挑了挑眉毛,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我愚蠢的哥哥啊!难道自尊心能当饭吗?还是说……你也沾染上了圣殿的迂腐气息?”   玛丽安娜松开卢修斯的袖子,十分用力地骂了一句:“真是矫情。”   “……”莫名其妙就被玛丽安娜骂了一顿的卢修斯别过头,既不想承认自己的心态错误,也不认为玛丽安娜说得不对。   兄妹二人就这么僵持住了,直到办完手续的奴隶贩子将货物送到玛丽安娜的包厢里。   “一共是六个奴隶,三男三女,总价是二百七十四万塔兰特。”收到货款的奴隶贩子一改带人看货时的愁眉苦脸,眉飞色舞得似乎连眼角的皱纹都被抹平了不少:“他们身上的印记和死契都改了触发条件,只要您再念一段咒语,就能正是掌管他们的生死。”   奴隶贩子说完,便将一张折叠的信纸递到玛丽安娜面前。随着咒语从玛丽安娜的嘴边缓缓念出,奴隶身上的隐藏印记也发生了细微变化,在一阵短暂的荧光后,又隐藏到肌理之下。   “对了,我带来的东西在哪儿?”玛丽安娜突然想到了什么,冲着大门的方向喊道:“你要在门口站到什么时候?难道这个月的薪水不想要了?”   卢修斯这才意识到,那个一直跟在玛丽安娜身边的女巫短暂消失了一会儿。   而在一声细微到不可闻的轻啧后,推门而入的阿比盖尔将手中的箱子摊开在包厢的茶几上,然后从里面拿出一个又一个的项圈,用魔法将其戴到奴隶们的脖子上。   “这是什么?”卢修斯从未见过这样的项圈,但是属于圣骑士的直觉告诉他,那玩意不是什么好东西,甚至有可能是被圣殿明令禁止的黑暗产物。   “我的恶趣味。”玛丽安娜随口胡扯道:“难道你还要管我怎么对待自己的奴隶吗?”   被噎了下的卢修斯跟玛丽安娜对视一眼,然后很快挪开自己的视线:“随你喜欢,不过别玩过火了。”   “放心,我可比亨利那家伙要仁慈得多。”玛丽安娜径直走向关押着混血奴隶的笼子,发现他的目光可比之前温顺得多。   “这家伙还会咬我吗?”玛丽安娜并不喜欢驯养宠物,甚至都不待见阿基奎女大公的两只小白犬。   “您放心。这家伙的‘鼻子‘很灵,能够分辨谁才是自己的主人。”奴隶贩子向玛丽安娜保证道:“哪怕您现在让他杀了我,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执行。”   “是吗?”玛丽安娜大着胆子将手伸进笼子里,结果发现那个纯白色的奴隶十分依恋地用脑袋蹭了蹭玛丽安娜的手心,就好像是阿基奎女大公养的那只小白狗,在主人的掌心处撒娇。   “他叫什么名字?”玛丽安娜懒得翻被她扔到一边的合同,直接向奴隶贩子问道。   “那个混血的森精灵叫菲戈希尔,卓尔叫欧斯特,剩下的几个女精灵分别是露西安,贝尔,以及伊露丽。”   奴隶贩子故意咬重最后一个名字,导致年纪最小的森精灵女奴轻轻颤抖了一下。   “那他呢?”玛丽安娜从笼子里抽出手,并未听到纯白色的混血奴隶的名字。   “我刚给他取了个名字,叫白雪。”奴隶贩子在玛丽安娜买下纯白色的混血奴隶前,一直都对这个智商不高的货色“喂”来“喂”去的。   毕竟跟那些闹腾的,需要调教的奴隶相比,白雪乖得像只玩具狗,甚至都不具备宠物狗的生气,完全体现了他身上的蛇类半兽人血统。   “白雪?”玛丽安娜差点在后面加上“公主”一词。   “您要是不喜欢这个名字,可以马上改掉。”奴隶贩子轻描淡写的语气让在场的其余奴隶全都变了脸色:“他们是您的所有物,怎么处理都由您说了算。”   说到这儿,奴隶贩子还特意看了眼表情起伏最大的混血森精灵,意有所指道:“只是一些桀骜不驯的奴隶有着让人生气的小嘴。哪怕我用铁扇将其抽烂,也阻止不了接连不断的恶毒之语。”   “我会将你的提醒牢记在心。”玛丽安娜顺着奴隶贩子的视线,看向露出憋屈表情的混血森精灵,然后说出一句无比残忍的话:“不过是附赠的货色,死了也不可惜。”   “毕竟我可不是计较得失的奴隶贩子,所以没必要小心控制惩罚的力道。” 第12章   “您要是这么说的话,那我就放心了。”奴隶贩子也是脑子活络的人,自然明白玛丽安娜要当着那些奴隶的面,来一次杀鸡儆猴。   “如果您以后要填补死亡奴隶的空缺,还请再次光顾我的生意。”奴隶贩子知道即将回国的玛丽安娜很难再次亲临赛冈特的奴隶市场,但是他坚信挑剔又有钱的阿基奎公主,在他这儿买到上好的货色后,便再也看不上偏远地区的残次品。   “有机会的话,我会将您推荐给阿基奎的贵妇们。”玛丽安娜虽然有钱,但也不会拒绝唾手可得的优惠。   而奴隶贩子在听到这话后,唇边的笑容不免又深刻了几分:“您要是能给我介绍阿基奎的客户,那么再多的言语都无法表达我对您的感谢。”   “言语就算了,毕竟好话听得太多,也会让人觉得不舒服。”玛丽安娜打开华丽的折扇,示意奴隶贩子凑近耳朵:“我更喜欢实实在在的优惠。”   奴隶贩子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立刻闻弦歌而知雅意道:“您大可期待我以后的表现……与诚意。”   跟会来事的人说话就是这么令人愉快。   只可惜玛丽安娜的好心情并未持续多久,便被一个不知趣的人毁得一干二净。   阿基奎公国的面积不大,同奥丁,奥布斯达,索林斯,以及黑暗森林四地交接,并且还坐拥亚历山德拉港与维多利亚港,可谓是在地理位子上占尽优势,同时也为阿基奎家族带来了难以想象的巨额财富与社会地位。   在玛丽安娜与卢修斯的高祖父那一代,阿基奎大公还是坎特罗名义上的封臣,因此不能被冠以“大公”之名。不过当玛丽安娜的外曾祖父成为阿基奎大公时,这个靠着过路费和停靠费发家的大公爵,趁着坎特罗与奥布斯达交战之际,通过金钱外交让教皇和坎特罗国王承认了阿基奎大公国的独立地位,然后趁机赚了一笔军火钱,买下了被交战中的坎特罗与奥布斯达抵押出去的边境土地。   可以说,玛丽安娜的外曾祖父做了有史以来最漂亮的一笔买卖。   只可惜阿基奎大公国的军事力量不足以支持它在多国接洽的环境下,还能保持绝对的中立,所以玛丽安娜的外祖母才会想跟试图脱离索林斯的布列塔尼亚抱团取暖,而玛丽安娜的母亲也希望子女都能缔结对国家有利的婚约。   只可惜事情的走向并没有如人所愿。   至少在玛丽安娜的婚事上,阿基奎女大公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命运多舛。不过她并不担心玛丽安娜会一蹶不振,毕竟她的女儿要是没有这点心理素质,阿基奎女大公早就在玛丽安娜第一次联姻失败后,直接将女儿嫁给一个愿意入赘的贵族次子。   不过这对于阿基奎女大公而言,并不是最优选择。   “玛丽安娜和卢修斯已经入境了吗?”宛若仙境的阿基奎宫廷花园里,年近四十的女大公因为保养得体的缘故,看上去远比同龄人要年轻得多。甚至因为身处高位的缘故,阿基奎女大公比一般的贵夫人多分威严与自信,犹如沉淀了岁月的秘银宝器,带着几分难以忽略,却又不会太过抓眼的优雅。   “算算日子,公主也该回来了。”服侍女大公的侍女长往剔透的玻璃杯里倒上颜色略深的红茶。   阿基奎女大公看着偏红的琥珀色上冒出半透明的雾气,声音里罕见地流露出几分无奈:“我这两个孩子,一个有野心没脑子,一个有脑子没野心。要是亨利能有玛丽安娜的谋算,我也不至于看他一眼就头疼。”   “或许亨利殿下结婚后,就会收敛性子。”侍女长安慰道:“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成家后都会变得可靠起来。”   “这种安慰人的话就别说了。”阿基奎女大公打断了侍女长的话,原本无奈的语气变得冷淡起来:“可靠的人一直都是可靠的,而不可靠的人就是成了家,也不会变得可靠。况且我也没时间去等亨利与索林斯的旁支公主培养出感情,我只在乎阿基奎大公国与索林斯的关系能不能有所缓和,并不想去听熊孩子们的抱怨。”   “可是……谁也没料到索林斯的旁支公主刚来时,居然会出那么大的岔子。”侍女长一想起数月前的尴尬场景,便能理解亨利王子为何会怒火中烧。   毕竟未婚妻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将同母异父的哥哥误认为自己。   别说本就高傲的亨利王子,就是任何一个有脾气的贵族男人,都不会将这份屈辱硬生生地咽下。   然而索林斯的旁支公主到底不是亨利王子能随意撒气的对象,更别提这门亲事还是阿基奎女大公跟索林斯的理查德一起定下的,所以亨利王子在气愤之余,除了冷落自己的新婚妻子,便是一股脑地去找卢修斯的麻烦。   至于卢修斯,他既不能反抗亨利王子的折磨,也不能向阿基奎女大公抱怨此事。除了借任务避开与亨利王子的正面冲突,卢修斯也找不到其它的处理方法。   “好在玛丽安娜就要回来了。”阿基奎女大公很庆幸她的小女儿是个正常人。只可惜玛丽安娜的继承权排在亨利王子之后,而且还容易成为野心家们追逐的目标。   阿基奎女大公喝了小半杯红茶,眼珠子在说话的同时,左右晃动了一下,:“我活着时倒还无事,一旦我死了,亨利绝对会往死里作践玛丽安娜。让卢修斯跟玛丽安娜结盟,也算是我为他们谋求的出路。想必卢修斯也不想受亨利的窝囊气,毕竟他可是……”   侍女注意到阿基奎女大公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只能赶紧低下头,让时间冲刷逐渐凝固在空气里的尴尬之情。   直到传信官来告知玛丽安娜已经抵达皇宫的消息,阿基奎女大公才脸色缓和地离开了花园,让侍女长将玛丽安娜请到她的书房里。   只可惜在侍女长找上玛丽安娜之前,亨利王子便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玛丽安娜被退婚后的惨败面容,所以跟玛丽安娜在进门的那一段走廊里,发生剧烈冲突。 第13章   “不能生蛋的母鸡会被扔进屠宰场,跑不了长途的老马会在磨坊里工作到死。”堵住玛丽安娜去路的亨利王子提着一只鸟笼,晃荡着里面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珍惜禽类,冲着玛丽安娜皮笑肉不笑道:“我亲爱的妹妹,你觉得一个不能为国家做出贡献的公主,会得到怎样的下场?”   玛丽安娜早就做好了亨利王子会来找茬的准备,更是很有些期待这个脑子不灵光的同胞哥哥会对她发起怎样的嘴贱攻击。毕竟她在奥丁的日子实在是太无趣了些,所以需要在回国后,找些刺激来保持心情的愉快。   就比如说现在。   “你的礼仪老师一定会被你现在的表现感动得热泪盈眶。”终于能放飞自我得玛丽安娜一改在奥丁皇宫里地矫揉造作,那副马上开大的姿态令她身后的阿比盖尔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以免被伤及无辜。   “毕竟能将你那条脏到可以去清理卫生间的舌头,改造成让女仆们用来踩地的抹布,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玛丽安娜总是能不带脏字的说出无比恶毒的话,更是在亨利王子快要暴走前,抢先道:“母亲大人应该给你的礼仪老师发个奖章才是。况且以你那迟钝的脑子,光是要想出如何不带脏字地挤兑我,就已经耗尽毕生所学,所以就别在这儿自取其辱了。”   玛丽安娜总能轻易挑起亨利王子的怒火,甚至让对方气得短暂失语。   “至于能不能为国家做出贡献……”玛丽安娜垂下眼帘,稍稍思考了一番。   这让亨利王子逮住了可以向妹妹发难的机会,怒急转笑道:“除了沦为平民的饭后谈资,和让杜纳瓦家的公主越来越廉价外,你做了哪些好事?”亨利王子摇了下手里的笼子,令那只奄奄一息的鸟雀发出一道细不可闻的悲鸣。   “你该庆幸我和母亲大人的仁慈。”亨利王子将鸟笼提到玛丽安娜的面前,几乎要将金属细框怼到玛丽安娜的脸上:“否则你的下场不会比这只鸟雀更好。”   玛丽安娜面无表情地动了下眼珠子,看向那只奄奄一息的鸟雀,然后扯出一抹相当古怪的笑容:“我离家前是父母养的金丝雀,离家后是被寄养在奥丁皇宫里的金丝雀,所以为何要感谢你的仁慈?”   说到这儿,玛丽安娜还故意给亨利王子挖坑道:“我到底是代表阿基奎去联姻,还是代表奥布斯达王室去联姻?”   “那当然是……”亨利王子差点将“阿基奎”三个字脱口而出,但是转念想到他刚才提到的“杜纳瓦家的公主”,便明白自己是在玛丽安娜的诱导下,说出自相矛盾,自我打脸的话。   毕竟奥布斯达王室的姓氏是杜纳瓦,所以奥布斯达公主又称杜纳瓦家的公主。   然而阿基奎女大公跟卡尔达伯爵的婚姻属于男方半入赘的性质,所以玛丽安娜在国际上的称谓要么是阿基奎公主,要么是阿基奎-杜纳瓦公主。   这跟奥布斯达王室除了血缘和终结于上一代的盟友关系外,并没有太大牵扯。   除非……   亨利王子扯了扯嘴角,试图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你的伶牙俐齿要是能用在正途上,也不至于连续三次被退回老家。”   “我说亨利,你能不能找时间补一下脑子。难道我一个人的伶牙俐齿就能决定婚姻外交的走向?还是说,你能不在母亲大人和国家利益的干涉下,按照自己的喜好迎娶妻子?”玛丽安娜知道自己是在跟亨利王子浪费口水。   因为这些浅显的道理人人都懂,但就是阻止不了想看热闹的人借题发挥,歪曲本意。   “亨利,如果我是一个有脑子的人,就不会在这里去怼已经被退婚三次的妹妹。”玛丽安娜注意到母亲的侍女长就站在亨利王子的背后,所以要跟这个脑子不灵光的哥哥速战速决:“就是为了钱和领地,我也不会做出这种自绝好处的蠢事。”   “你的那点东西,除了那只被赶出家门的红毛野狗,难道还会有看得上?”亨利王子不屑道:“我可是阿基奎大公国和卡尔达伯爵领的继承者,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过,难道还会稀罕你的那点赡养费?”   “赡养费?我所拥有的可不只是赡养费。”当着亨利王子的面,玛丽安娜难得跟他分析起自己所拥有的财富。   甚至搁在一旁的卢修斯眼里,这份略带炫耀的分析,也带了丝可爱的意味。   “我在退婚补偿里获得的科林,德勒,以及黑河加起来,即便比不上一个大公国的领地,但也不亚于侯爵领。”玛丽安娜可比至今都吃着死俸禄的亨利王子,要来得更加富有,同时也是阿基奎女大公的三个孩子里,唯一享有经济自由的特例:“更别提我每年都会从前任那儿拿到数百万的赡养费。”   “往好的地方想想,我要是一辈子不婚,一辈子都没有合法子女,这些钱会流向何处?”   玛丽安娜充满蛊惑的语气在亨利王子的耳边缠绕成一张看不见的网,将他那颗贪婪之心抓得比落网的苍蝇还要牢固:“到那时,你所看不起的野狗也许是你要讨好的对象。”   “你在发什么神经?”回过神的亨利王子冲着玛丽安娜指责道:“你的一切都是家族赋予的,所以在你死后,你的财富当然也属于家族,属于我。”   “我真不敢相信你居然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玛丽安娜眯了眯眼睛,语带嫌弃道:“你既然有这张厚脸皮,就该出现在我的退婚谈判上。”   “我凭什么要为你解决那些丢脸的事情?”   “那我凭什么要把我从丢脸之事中获取的巨额补偿,交给一个不愿意为我丢脸的男人?”玛丽安娜反驳道:“可怜的亨利,你说说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玛丽安娜看着亨利王子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无用的陌生人:“至于家族!责任!反正我已经为家族牺牲了三次,所以母亲大人也无法指责我没有为阿基奎做出贡献。”   说到这儿,玛丽安娜还借用了某位国王的至理名言:“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   “既然我已经获得了梦寐以求的自由,又何必把自己禁锢在无聊又可笑的责任中。”玛丽安娜冲着亨利王子耸了耸肩,给了他致命一击:“况且把钱财与土地交给我最讨厌的贱人,看着他的子孙后代挥霍着我的痛苦结晶,也不会让我感到愉快,反而会让我难以享受本该愉快的一生。”   亨利王子用力地磨了磨后槽牙,在憋屈地克制中突出一句话:“玛丽安娜,你真是个又当又立,吸着男人血的贱人。”   “可是我并没有求着理查德,塞伊斯,或是奥丁的小皇帝跟我订婚,而且他们也接受了退婚的代价。”玛丽安娜欣然接受了亨利王子的咒骂,甚至主动“辱骂”起自己:“如果被万人讽刺就能获得攥在手里的好处,那我愿被那些人当作女巫原型,梅菲斯特的侍女面孔。大可让他们对着我的雕像,画像,乃至各类的衍生物品进行无休止的折磨与咒骂,然后让我在金子和领地的冰冷怀抱里默默流泪吧!”   玛丽安娜将贴在她脸边的笼子轻轻挪开,眼睛里流露出平静的疯狂:“正因为我是贱人,才能跟你成为血亲。” 第14章   “解决”完兄妹争执的侍女长将冲着玛丽安娜点了点头,示意她跟自己前往阿基奎女大公的办公室。   而卢修斯原本想与玛丽安娜同行,但却在踏出步伐的那一刻,被侍女长叫停了。   “阁下,您身上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停下步伐的侍女长回过头,温柔的语气里满是不容拒绝的严厉:“奥布斯达的蠢王子又来试探女大公的立场。”   “我能直接将他赶走吗?”卢修斯一想起那位同父异母的弟弟,便止不住地头疼:“他三天两头地往这儿跑,让人怀疑他到底是奥布斯达王子,还是阿基奎王子。”   “如果卡尔达伯爵对他的儿女,有对他侄子的一半上心,那么这个家庭也不至于冷得像是深渊里的冰窖。”侍女长毫无感情道:“就算是为了阿基奎的和平,请您将他立刻赶走。”   卢修斯同侍女长对视一眼,然后又看向玛丽安娜,最后冲着同母异父的妹妹深深行了一礼,便大步离开了阿基奎宫廷。   侍女长在卢修斯走后,将玛丽安娜上下打量一番,最后在一段无人的走廊里,轻描淡写地说出一句差点让玛丽安娜绊了一跤的话。   “殿下,我希望您跟卢修斯没有发展出超乎伦理的关系。”   玛丽安娜侧过头,发现侍女长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沉静,以及严肃。恍若高举着天平的公正女神,让人猜不透她的真正想法。   “卢修斯阁下有着人为之心动的容貌与品格。”侍女长的声音平淡的像是祈祷仪式里的圣泉,让人浅尝一口,便会失去口腔里的所有味道。   “王室家庭里不乏肮脏的角落。”侍女长在打开书房的大门前,终于有了表情的变化:“但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不要跟卢修斯发生过于亲密的关系,也不要借此控制他。”   玛丽安娜直视着侍女长的灰蓝色眼珠,最后露出一抹浅淡的笑容:“我会记住您的话。”她的脸上明明是虚心求教的表情,但是说出的话却让侍女长下意识地抿了抿嘴唇:“如果卢修斯不是同母异父的哥哥,也许我真会跟他发生过于亲密的关系。”   “毕竟他长得那么好看,让我忍着不对他出手,也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侍女长看着着玛丽安娜关上书房的大门,突然意识到在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发生了改变。   “你跟亨利又吵起来了。”等了很久的阿基奎女大公一见面,便是肯定语气的质问。   玛丽安娜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遭,所以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道:“这不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吗?”   阿基奎女大公给狗顺毛的手有一瞬间的停滞,像刚才的侍女长那样,重新打量自己的女儿,最后慢慢地笑了:“几年不见,你的脾气和说话的语气都冲了不少。难道是以为自己翅膀硬了,所以能跟我当面叫板。”   玛丽安娜终于直视母亲的眼睛,然后略显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要是敢跟您叫板,就不会向您求救,然后跟卢修斯回来。”   要知道玛丽安娜可是坐拥三座城市的富婆,哪怕她脱离了阿基奎女大公的掌控,也能靠城市的税收和年金过得顺心如意。   就算阿基奎女大公想要“教训”这个不听话的女儿,玛丽安娜也有足够的筹码去找一个阿基奎女大公惹不起的靠山。   然而在如此优势下,玛丽安娜依然选择顺从阿基奎女大公的意愿。   毕竟别人有可能把她坑了还不吐骨头,而阿基奎女大公就算坑了她,也会仁慈地留她一命。   这就是外人跟亲妈的区别。   “你总是这么知情知趣,知道在适当的场合里,显示自己的‘调皮可爱‘。”阿基奎女大公貌似抱怨地感叹道:“要是你的哥哥和父亲有你一半的善解人意,我们家也不至于落得这般田地。”   面对母亲的抱怨,玛丽安娜也十分贴心地反驳回去:“如果父亲大人有我一半的善解人意,他或许就不会半入赘到阿基奎,然后为此后悔至今日。”   被噎了一下的阿基奎女大公将膝盖上的小狗放到地上,然后对玛丽安娜的话表示赞同:“你说的没错,你父亲当年要是没有被情绪左右脑子,就不会半入赘到阿基奎公国,然后扒着我过上养尊处优的日子。”   说到这儿,阿基奎女大公还喝了口茶,半带侥幸道:“我唯一庆幸的便是你父亲尚有一份理智与责任心,没有用我的钱去养他的情妇和私生子。”   就像阿基奎女大公婚前就生下卢修斯一般,卡尔达伯爵在给长兄接盘前,也跟一位乡绅的女儿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罗曼史,并且对方至今还是卡尔达伯爵的情妇,与之在伯爵领有一个小家。   阿基奎女大公毫不介意卡尔达伯爵跟另外的女人生有子嗣,欢度时光。毕竟他们结婚前就互相表明自己只履行政治联姻的基础义务,尤其是在阿基奎女大公无法生育后,卡尔达伯爵除了偶尔过问两个孩子的状况,便不再与阿基奎女大公同房,甚至在玛丽安娜第二次议亲前,卡尔达伯爵便搬出了妻子的宫廷,跟自己的情妇还有私生子们隐居在伯爵领的小村庄里。   对于玛丽安娜而言,一年都见不了几次面的卡尔达伯爵算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虽然他对两个婚生子的疼爱与关注度远不及他看着长大的私生子们,但是搁在阿基奎女大公眼里,只要他不拿自己的钱去养情妇和私生子,只要他不把私生子们带到她面前勉强晃悠,那么卡尔达伯爵就是跟情妇生一个足球队的孩子,也不干阿基奎女大公的事。   当然,以伯爵的年金与领地收入,是绝不可能养太多孩子。   尤其是卡尔达伯爵一直希望他的私生子们得到上流社会的承认,所以在他们的教育上投了很多钱。这也导致卡尔达伯爵在私生子们懂事后,一直过得很拮据,甚至需要靠“敲诈”那个让他接盘的大哥,来维持伯爵的体面生活。   更让卡尔达伯爵生气的是,都是私生子出身,凭什么卢修斯过得那么风光,而他最珍爱的孩子们却只能蜗居在乡下。   对此,卡尔达伯爵的情妇也曾委婉暗示自己的情人去找阿基奎女大公谈条件,但是一想到妻子的尖酸刻薄与强大气场,卡尔达伯爵便发怵地连进入阿基奎宫廷的勇气都没有。 第15章   “你父亲,算了,不聊那个令人扫兴的男人。”阿基奎女大公近年对卡尔达伯爵的态度越发得不耐烦,盖因她从探子那儿得到一些让她不快的消息,所以跟卡尔达伯爵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除非是逢年过节,否则阿基奎女大公都不会给卡尔达伯爵写信。   玛丽安娜觉得卡尔达伯爵也不想收到阿基奎女大公的信,毕竟谁愿意经常被提醒自己是赘婿。   “您叫我来总不会是为了聊家常吧!”玛丽安娜记得阿基奎女大公不是喜欢家里长,家里短的人。还是说三年不见,阿基奎女大公已经到了念旧的年纪。   不过这话要是敢说出口,玛丽安娜就别想完完整整地离开阿基奎女大公的书房。   “跟你聊了这么多废话,也该步入正题了。”阿基奎女大公撑着下巴,眼珠子在玛丽安娜的脸庞上游移着:“索林斯那儿传来消息,说是你的姨母已经怀孕了。”   听了阿基奎女大公的画,玛丽安娜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变化,然后被母亲逮了个正着:“别告诉我你对索林斯的理查德余情未了。”   玛丽安娜第一次订婚时只有七岁,而年纪是她两倍大的理查德已经是个少年,所以两人的相处并不愉快。   因为玛丽安娜的内芯是个成年人,而索林斯的理查德正处于叛逆期,所以两人陷入了互相嫌弃的怪圈。不过在外人看来,这也是他们感情好的“佐证”。并且连阿基奎大公都觉得玛丽安娜应该会对索林斯的理查德余情未了,毕竟她当年就是被年长又桀骜不驯的奥布斯达国王所吸引,然后做出令自己后悔的事。   “我只是感叹理查德是个连自己都能牺牲的狠人。”玛丽安娜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倒是让阿基奎女大公摸不准玛丽安娜是否对理查德余情未了。   “姨母都快五十岁了,这个年纪怀孕真的没问题吗?”玛丽安娜年幼时差点被过继给无子的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并且她跟理查德的订婚协议里,就明确了玛丽安娜对布列塔尼亚的继承权,甚至阿基奎女大公还为此签署了一份在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去世后,即刻生效的继承权降位法案,以保证玛丽安娜能越过母亲和同胞哥哥,成为布列塔尼亚的第一继承人。   然而这些条约都在索林斯的理查德解除与玛丽安娜的订婚,并且拿到教皇的赦免令迎娶了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后,便被人选择性地遗忘了。   老实说,玛丽安娜都不确定这些条约在她跟理查德解除婚约后,是否还具备法律效应。   不过看阿基奎女大公的态度,玛丽安娜不用猜就知道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怀孕状况并不好,导致一些人为了布列塔尼亚的归属问题,直接翻出几年前的条约。   “你也知道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身体从未好过。”阿基奎女大公忆起往事,更是觉得自家就是一地鸡毛:“如果不是那些贵族们不想在你的外祖父去世后,让你的外祖母插手布列塔尼亚的政权,也不会轮到我那个病怏怏的姐姐继承爵位。”   用玛丽安娜的话来说,布列塔尼亚的前任公爵,也就是她的外祖父完全是靠婚姻改变命运的奇男子。虽然这话搁在男人,尤其是一位大公爵的身上不免有些奇怪,但事实就是如此。   前任布列塔尼亚公爵的第一任妻子是个靠钱买爵位的女商人,依靠庞大的财富改变自己及其后代的阶级,并且令布列塔尼亚公爵有钱组织军队,能够跟自己的封建主——索林斯国王公开叫板。甚至差点脱离索林斯王国,成为继阿基奎后,又一个大公国。   然而前任布列塔尼亚公爵的第一任妻子并不是个长寿者,甚至她的独女也是个病怏怏的身体,所以为了国家利益与血脉延续,玛丽安娜的外祖父跟阿基奎大公国的统治者联姻,然后在第二段婚姻里多了个女儿,也就是玛丽安娜的母亲。   按理说,血统论的支持者们会让布列塔尼亚公国的贵族们难以接受一个商人女儿成为他们的统治者,但是出于对第一任妻子的愧疚,以及对布列塔尼亚统治权的担忧。玛丽安娜的外祖父还是力排众议地让长女成为第一继承人,然后拱手让出了次女的归属权和命名权,以求与第二任妻子,也就是玛丽安娜的外祖母达成和解。   虽然一些好事者总爱脑部阿基奎女大公跟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矛盾,可事实上,这对相差十岁的异母姐妹真的没多少矛盾。   毕竟玛丽安娜的外祖父再婚时,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母亲早就去世三年,所以不存在婚内出轨或是其它的感情纠纷。   况且玛丽安娜的外祖母也是个相当高傲的女人,一个能与奥布斯达的玛丽女王成为挚友,并且生出阿基奎女大公的女人,怎么可能去自降身份地为难一个丧母的小女孩。   哪怕布列塔尼亚女公爵跟继母没有多少感情,但也称得上相敬如宾。毕竟在阿基奎女大公出生后,布列塔尼亚女公爵便很少见到继母和同父异母的妹妹,甚至在玛丽安娜的外祖父母相继去世后,这对幼时不常见的异母姐妹反倒亲近起来。   因为阿基奎女大公的身体原因和她在两性问题上的偏向性,所以在玛丽安娜出生后,性格并不强硬的布列塔尼亚女公爵曾提议过继妹妹的小女儿,然后让玛丽安娜嫁给索林斯的理查德,以完成布列塔尼亚跟索林斯的彻底合并。   搁在旁人眼里,这或许是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在军事上的软弱和在国事上的愚蠢。但是阿基奎女大公很清楚布列塔尼亚的人民已经累了,无法像几十年前那样,随着布列塔尼亚公爵南征北战。   要知道阿基奎大公国积蓄了几代的力量才从坎特罗独立出来,成为能与王国谈判的大公国。而布列塔尼亚仅凭一代统治的力量,就像完成阿基奎大公国一百年的事业,无疑是痴人说梦,容易步子大了着拉跨。   尤其是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身体和性格并不支持她成为一名强硬的统治者,所以她只能在自己可选的范围内,挑一条让大部分人受益的和平之路。   然而索林斯还是没能给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安排的时间。   玛丽安娜能想象姨母跟索林斯的理查德的婚姻,绝不是痛苦所能描述的千疮百孔。   但是她更没想到的是,这段婚姻所留下的后果,差点引发了多个国家的内战。 第16章   “您现在抱怨没有继承到布列塔尼亚的爵位,是不是太晚了些。”玛丽安娜自誉不是个笨蛋,至少她能肯定自己的智力在亨利之上,所以阿基奎女大公提点到这儿,她便猜到母亲大人的真正意图:“姨母会死在生产上。”   阿基奎女大公注意到女儿用的是肯定句,所以勾起一抹欣慰中略带讽刺的笑容:“你觉得索林斯的理查德会让她活下来吗?他连等你长大都做不到,更不会理会我姐姐的死活。”   玛丽安娜倒是不感到意外,因为她早就知道理查德是个狠人,只是……   再看一眼阿基奎女大公的表情,玛丽安娜总觉得这事远没有她想得那么简单:“只是姨母一个人死在产房里吗?”   阿基奎女大公在玛丽安娜打量她的同时,也在观察女儿的表情:“你觉得呢?”   母女两有着相同的绿眼睛,只是阿基奎女大公的眼睛在书柜的阴影下显得更为浑浊:“理查德肯定希望去母留子,但是别人不一定会这么想。”   阿基奎女大公很清楚那些向上爬的野心家早已做好了践踏伦理道德的准备。尤其是在贵族头衔有定数的情况下,一个公爵位,而且还是不亚于大公位的公爵位,足以让相当一部分人为之疯狂。   “我很了解那些人在想什么,毕竟在卢修斯出生以前,我也是被觊觎的爵位通行证。”阿基奎女大公看在血缘关系的份上为布列塔尼亚女公爵惋惜一秒,但很快,这份惋惜就被她对家族未来的担忧所取代:“如果只有我姐姐死在产床上,那么理查德就能通过摄政的方式彻底吞并布列塔尼亚,不过要是一尸两命。”   阿基奎女大公故意停顿了一下:“要是布列塔尼亚女公爵一尸两命在产床上,谁会是最大的受益者。”   “反正不会是我们。”玛丽安娜知道她们一家都是布列塔尼亚爵位的潜在继承者,但是索林斯的理查德,乃至那些想要拿下公爵之位的布列塔尼亚贵族们,都不会让阿基奎大公国的王室成员轻而易举地如愿以偿:“如果姨母真的一尸两命,那么最好的情况是由您来继承布列塔尼亚公爵之位,最坏的情况便是各方势力为了布列塔尼亚的归属权直接开战。”   玛丽安娜掰了掰手指,列出有可能为了布列塔尼亚归属问题发起战争的国家:“索林斯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而奥布斯达与坎特罗,乃至更远的东西部国家和北部国家,也有可能横插一脚。”   毕竟是为了国家利益,所以不管用什么样的下作手段,都能被冠上大义的名分。   然而面对玛丽安娜的回答,阿基奎女大公却是出乎意料地否决道:“你忘了这件事里有个最大变数。”   “我跟理查德订婚前的条约?”玛丽安娜只能想到这一点。   “不,是教皇。”阿基奎女大公的脸上浮现出难以捉摸的表情:“你以为我让卢修斯成为圣殿骑士之首,是为了他的前程和你的未来?”   阿基奎女大公说到这儿还给自己点了根烟,让玛丽安娜觉得她是在耻笑自己。   “教皇那个吃公攒私的老狐狸才是最预估的因素。”阿基奎女大公吐出一口烟雾,隔着朦胧的氛围盯着玛丽安娜逐渐变得浑浊的绿眼睛:“在他看来,让你继承布列塔尼亚公国最符合他的利益。”   “如果在布列塔尼亚女公爵一尸两命后,出现多国僵持的局面,那么最好的情况就是以你跟理查德订婚前的条约为借口,让你越过我和亨利去继承布列塔尼亚公国。”   说到这儿,阿基奎女大公还貌似贴心道:“我想你知道这是为什么。”   “啧!”玛丽安娜不耐烦道:“这可真是我最近听过的,最让人生气的消息。”   ………………我是分割线………………   “你跟母亲大人聊完了?”玛丽安娜一出阿基奎女大公的书房大门,便遇上了等待已久的卢修斯。   兄妹两对视一眼,都能从对方脸上看出极力隐藏的不爽之情。   “我都从书房里出来,那肯定是跟母亲大人谈完了。”玛丽安娜走到卢修斯身边,示意他给自己腾点窗台的位子。   “小心点。”卢修斯伸手撑住玛丽安娜的后背,防止她一个不小心从窗户边栽下去:“你跟母亲大人聊了些什么?”   “总不过是些老生常谈的问题。”玛丽安娜并不想让卢修斯知道布列塔尼亚公国背后的权力争议,所以下意识地转移话题道:“你把茵内斯劝回去了?”   “事实上,我并没有将她劝回去。”卢修斯侧过身,直接将一条腿挡在玛丽安娜身后:“你也知道阿基奎大公国里没人喜欢她,而卡尔达伯爵又不在这儿,所以茵内斯只能自讨没趣地打道回府。”   对于奥布斯达的亲人们,玛丽安娜在祖父母去世后,唯一有好感便是投身神职,公开出柜的二伯菲利佩。只可惜阿基奎女大公跟丈夫的两个兄弟都合不来,所以玛丽安娜小时候也不敢去找二伯父,只能跟对方偷偷联系。   然而除去玛丽安娜,菲利佩的亲人里也只有卢修斯不对他存有太大偏见。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在年轻时,担着被教会和王室驱逐出门的风险,在奥布斯达国王的结婚仪式上将自己的大哥和父母一顿痛骂,然后公开出柜。   用现代人的话来说,菲利佩就是“带孝子”和“兄友弟恭”的典型。   不过在看他不顺眼的阿基奎女大公眼里,这个名义上的兄弟至少比卡尔达伯爵有骨气,比奥布斯达国王有道德感。   毕竟菲利佩不会打着“真爱”的名义让周围人替他收拾摊子,甚至为了不辜负自己的同性恋人,或是耽误某个无辜女人的一生,而选择成为一名被“放逐”的神职人员。   若论品德和能力,菲利佩足以成为奥布斯达的宗主教。只可惜他在十几年前的“疯狂”行为,终止了他在仕途上的全部发展。甚至他在教会里能保留一个区域主教的身份,都是玛丽女王和阿基奎女大公努力周旋的结果。   对于这样不能带来利益价值的亲属,茵内斯向来不屑一顾。   而卢修斯的回答更是证明了这一点:“不出意外的话,茵内斯会被奥布斯达国王放弃了。”   “……你又听到了什么消息?”玛丽安娜知道卢修斯因为父系血统的特殊性,所以有渠道得到一些奥布斯达的内部消息。   尤其是在奥布斯达的两位王子表现出要将卢修斯收入麾下的迹象后,玛丽安娜的这位异父哥哥想要收集奥布斯达的内部情报,简直不要太容易。   “在你的退婚补偿上,奥丁的小皇帝可没吃亏。”卢修斯不带感情道:“那条毒蛇在被你咬了一口后,直接在奥布斯达国王那儿讨回了一半。”   “你订婚时,母亲大人好歹出了一座城池作为陪嫁,但是茵内斯跟奥丁的小皇帝订婚时,就有点空手套白狼的意味。” 第17章   “就算是空手套白狼,那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玛丽安娜不以为然道:“只要奥丁的小皇帝耐心等上几年,整个奥布斯达都是他的,又何必纠结一座小小的城池。”   玛丽安娜干脆拿卢修斯的膝盖当椅子扶手,令后者差点从窗台上跳起来:“权力的博弈又不只看实力,更是要比谁活得久。”   说句不好听的话,要是玛丽安娜跟卢修斯的外祖父能熬到今日,布列塔尼亚公国未必不能趁着理查德刚登基那一会儿,逼迫年幼的索林斯之王同意布列塔尼亚的独立。   “问题是奥丁的小皇帝等得起吗?”卢修斯十分怀疑道:“奥布斯达国王的身体可不差,谁熬谁还不一定呢!”   “可那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玛丽安娜意味深长道:“双方都不是笨蛋,问题是阿基奎能否在两国博弈中处于不败之地。”   卢修斯总觉得玛丽安娜表现得不像个人类,但又觉得她这样的性格才能在这个扭曲的社会里混得如鱼得水。   “我一直都想问你一个问题。”卢修斯突然转移话题道:“你跟亨利的矛盾到底是什么时候结下的?”   “天生的。”   “说实话。”卢修斯直接推翻了玛丽安娜的谎言:“亨利还没蠢到要去骚扰一个跟他没有利益纠纷的人。你也别当我是瞎子,看不出亨利痛恨你更甚于痛恨我。”   虽然玛丽安娜才是阿基奎女大公的婚生子女,但是就竞争力而言,她是比不过卢修斯的。   不仅是在权力框架里的竞争力,还是个人能力,玛丽安娜都赶不上卢修斯,所以在小时候,亨利比起关注蹒跚学步中的妹妹,更热衷于让已经开始侍童生活的卢修斯吃瘪。   玛丽安娜短暂思考了下要不要跟卢修斯说实话,嘴上还问了一句:“你就那么想知道理由?”   “……你要是不想说的话也没关系。”卢修斯也知道自己没有逼迫玛丽安娜的理由,但还是会觉得玛丽安娜不跟他说实话,就是没把他当自己人。   或许是卢修斯的情绪外泄让玛丽安娜条件反射地产生了危机感,以至于她都没想好说实话的后果,便将内情透露了一半:“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亨利在布列塔尼亚的使者过来后,被母亲大人关进地牢的事吗?”   “你的意思是,亨利跟你在布列塔尼亚问题上存在利益纠葛。”卢修斯也不是笨蛋,况且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身体状况不说人尽皆知,但在上流社会里也不是什么秘密。甚至在亨利王子出生后,阿基奎女大公就做好了成为布列塔尼亚继承人的准备。   而结合玛丽安娜曾与索林斯的理查德订婚又悔婚,并且之后还娶了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情况,卢修斯便能猜到这里面发生了什么,所以不免用同情的目光看着玛丽安娜,令后者感到非常有趣。   “怎么,你是要替我找回场子吗?”玛丽安娜揶揄道:“同情可是有代价的。”   玛丽安娜一边按着裙子,一面在卢修斯的搀扶下跳下窗台:“别随随便便地向别人表露出自己的同情心。”   “为什么吗?”   “因为这个世界里不仅有弱肉强食,更有持弱凌强。”   卢修斯盯着玛丽安娜的背影,直到阿基奎女大公的书房里传来动静,他才离开了窗台。   ………………我是分割线…………   “刚才有人来问你要怎么处理那些奴隶。”   玛丽安娜一回房便看见阿比盖尔大刺刺地躺在她的床上,甚至还在名贵的丝织品上搁了个盛满点心的银盘子。   见到玛丽安娜回来,阿比盖尔也不从床上下来,而是十分上流地举起酒杯,向玛丽安娜发出堕落的邀请:“要来一杯吗?”   “你也真不跟我讲客气。”玛丽安娜撩起裙子爬到阿比盖尔身边,直接霸占了对方的靠垫和糕点。   “好歹给我倒杯果汁啊!”玛丽安娜伸手在床头柜上拿了个玻璃杯,示意阿比盖尔别忘了自己的本职。   “那几个奴隶现在关在哪儿?”玛丽安娜不喜欢甜腻腻的点心,所以啃了半口便放下了:“如果不是你提醒我,估计十天半个月后,他们就会烂死在……在哪儿?”   “地牢。”阿比盖尔好歹是玛丽安娜的贴身侍女,所以对自己的本职工作没有懈怠到一问三不知的地步:“因为你哥哥的缘故,所以佣人房里暂时腾不出空间。”   “嗯?亨利居然还没破产?”玛丽安娜有些意外道:“以他的挣钱速度,就算再过一万年,也抵不上他花钱的速度。”   “所以你哥哥娶了个不错的老婆。”阿比盖尔含糊不清道:“索林斯的旁支公主是我见过的,唯一能在装腔作势上与你媲美的存在。除去亨利,阿基奎宫廷里基本没有不喜欢她的人。”   “包括我母亲和卢修斯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阿比盖尔勉强算是个单纯的女巫。或者说,女巫这种生物,在与坩埚抵死缠绵后,很少能分出跟人耍心眼的精力:“在我看来,只要是能和平相处的存在,就算得上‘喜欢’。”   “那你的喜欢范围可比大海更宽广。”玛丽安娜吐槽道:“身为你的雇主,我估计是你最‘喜欢’的人。”   “从逻辑上来说,你的话没有任何毛病。”阿比盖尔勉强肯定了玛丽安娜的吐槽,然后将两人的谈话扯回正题:“你打算怎么处理那些奴隶。毕竟是将近三百万的巨额‘财产’,你总不会让他们烂死在地牢里吧!”   “可我也不会傻啦吧唧地将他们直接安排在身边。”玛丽安娜就算给他们戴上了紧箍咒,也不会放松对奴隶们的警惕。   尤其是她买的货色里不乏卓尔,混血灰精灵,以及血统杂乱到脑子出毛病的存在。   阿比盖尔见玛丽安娜半天都不说话,于是提议道:“你要不去地牢里看看他们。反正那里有守卫和神圣印记,就是尼德霍格在世,也很难翻出些风浪。” 第18章   阿基奎大公国的地牢堪比一座小型宫殿,并且根据犯人的种族与特性,被划分成了带有不同压制效果的各大区域。   玛丽安娜年幼时,阿基奎女大公为了训练孩子们的心理承受能力,让他们自己拿着烛灯,在没人陪同的情况下,“参观”完整座监狱。   为此,亨利王子直接在第四层深处被吓晕过去,而卢修斯也没挺过第八层的恶魔威压,需要阿基奎女大公派圣骑士将他带出来。   至于当时只有六岁的玛丽安娜,则是兄妹中唯一“参观”完整座地牢的人,并且速度快得让阿基奎女大公都感到不可思议。毕竟抛开犯人那难以被完全压制的气势,他们的性格与长相也会让人感到精神上的压力。   事后,阿基奎女大公特意让人给玛丽安娜做了各种测试,结果得出她不具备任何职业天赋,但却免疫所有非物理攻击和精神探测的结论。   用圣殿祭司的话来说,这是个搁在大部分人身上都很捉急的体质,但是对于玛丽安娜而言,却未必不是件好事。   “我每次来地牢都觉得这里比戈尔贡守护的地狱更阴森。”阿比盖尔抱胸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一不留神就被玛丽安娜甩出三四步的距离。   “你不害怕吗?”明明是女巫的阿比盖尔小跑到玛丽安娜身边,偷偷揪住对方的上衣花边,以免再次被玛丽安娜甩远。   “我没什么特别的感觉。”玛丽安娜经过一道道铁栏,将脏话与外放的杀气抛之脑后:“不过是一群被拔了牙,砍了爪子的老虎,有什么可怕的。”   阿比盖尔偷瞄了下玛丽安娜的侧脸,忍不住吐槽道:“你真是那么大胆的人吗?”一个对奴隶下了三层保险还不放心的女人,可是阿比盖尔花了整整六年的时间,才攻略成功的存在。   玛丽安娜下意识地对上了阿比盖尔的眼睛,只是一个照面的功夫便明白对方在想什么:“胆小的人能会将你带在身边吗?”   阿比盖尔被玛丽安娜的话噎了一下。   好在王室总管没将玛丽安娜从赛冈特买来的奴隶安排在地牢的更深处,所以玛丽安娜和阿比盖尔很快找到了关押奴隶的房间。   “起来!!”玛丽安娜将油灯递给阿比盖尔,后者用魔法将其升到高处,方便玛丽安娜看清牢房内的情形。   适合在黑暗里行动的卓尔最先做出反应,但是没有冒冒失失地上前向玛丽安娜搭话,而是拍了拍身旁的混血森精灵和高级混血种,想借两个室友去试探下玛丽安娜的态度。   “过来。”玛丽安娜在铁栏的另一边等了很久都没看见有人过来,于是拍了下铁栏,引得隔壁的女精灵轻轻颤抖了一下。   比较有脑子的混血森精灵知道卓尔是想拿他们当试金石,所以冲着卓尔龇了下牙,警告他别惹自己。   与之相反的便是高级混血种起身后跌跌撞撞地走向玛丽安娜,然后整个人贴在并不光滑的铁栏上,丝毫不在意自己脸上被铁柱按出痕迹。   “他是叫……白雪对吧!”玛丽安娜伸手挠了挠高级混血种的下巴,后者居然像猫儿一样用脸颊蹭了蹭玛丽安娜的手背,让玛丽安娜忍不住感叹对方的肌肤居然比女人细腻。   “这家伙真的是白痴吗?”阿比盖尔从未见过如此像人的宠物,所以好奇地想要触碰对方,结果差点被白雪咬掉手指。   “真凶。”及时收手的阿比盖尔虽然躲过了成为残疾人的灾难,但是她精心打理的指甲却没落得好下场。   盖因女巫的传统形像里总是伴随着长指甲,所以阿比盖尔特别宝贝她那双不适合干活的指甲。   “如果他不是你的东西,我一定把这小王八蛋变成老鼠。”心疼指甲的阿比盖尔吹了吹毛毛躁躁的断面,感叹这要好几天才能长回来。   “咬人可不是个好习惯。”玛丽安娜虽然欣赏白雪的“忠诚”,但是也不想随身带只狂犬。   “也许你该找个专业的驯兽师。”阿比盖尔的眼睛可比玛丽安娜看得更多,所以觉得玛丽安娜这波不亏:“我敢保证他的身体素质和魔抗性不说跟卢修斯比肩,但也能达到卢修斯的八成。”   要知道阿基奎女大公可是想让卢修斯成为南方的圣殿骑士之首。   虽然这里面走了不少关系,但是圣殿骑士作为教会的武装力量,也不会让凡夫俗子混入其中。   “合着卢修斯现在成了战力计量单位。”玛丽安娜嘴上调侃着,但是动作一点也不轻柔地捏住白雪的下颚,像是在评估他的价值。   “可惜类人种和混血种都进不了圣殿。”玛丽安娜用另一只手撩起白雪的头发,觉得他真是个尤物:“找人给他剪一下头发。”   慢慢松手的玛丽安娜对阿比盖尔说道:“既然要让他接受训练,就不该留这么长的头发。”   说罢,玛丽安娜顺手揉了揉白雪的发顶,示意那两个观察中的精灵赶紧过来。   “你们是自己过来,还是我找人把你们拖过来。”玛丽安娜同他们说话的口气可比跟白雪说话时冲了不少,大有“你们敢不过来试试看”的意思。   混血森精灵咬了咬牙,抢先走到玛丽安娜面前,然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想怎么样?”   玛丽安娜很欣赏他的精气神,就连阿比盖尔都从未见过如此不低头的奴隶。   “我算是明白赛冈特的奴隶贩子为何要将你打折出售。”因为精灵的平均身高都在一米八以上,所以玛丽安娜得抬头看着混血森精灵,这让她感到十分不爽:“我向来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但也舍不得在你那张漂亮的脸蛋上留下痕迹。”   毕竟破相的奴隶不好转手,而玛丽安娜虽然有钱,但也不喜欢白亏一笔钱。   森精灵似乎很喜欢玛丽安娜的反应,于是露出更加恶劣的笑容,这让关注他的卓尔在在心里搁下“白痴”的评价。   “你想怎么折磨我。”从这个混血森精灵身上,玛丽安娜既看不到森精灵的温柔随和,也看不到灰精灵的高傲矜持。他就像是被禁锢在精灵皮囊下的恶魔或者半兽人,浑身的冲劲几乎要将眼前的铁栏击碎:“找人给我洗脑或是直接施加精神折磨。”   混血森精灵似乎有点了解自己的价值,所以越发狂气道:“还是说……你想用人质来威胁我?”   此话一出,玛丽安娜注意到混血森精灵的表情有了细微的变化,猜测他是对刚才的态度产生了后悔之情。   “你既然知道我要拿人质来威胁你,就不该管不住嘴。”被混血森精灵这么一闹腾,玛丽安娜也没了停留的兴致:“我大可找奴隶贩子将你们转手出去,不过这么一来,你们会被卖到哪些地方,也是用脚趾头都能想到的事情。”   混血森精灵的眉头轻轻一皱,刚想在玛丽安娜面前搁下狠话,却被自己的理智所阻止了。   “我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玛丽安娜伸出一根手指,还是那副好商量的姿态:“要是这次还说不出人话,你就做好接受恶果的准备。” 第19章   “菲戈希尔,我的名字。”混血森精灵的喉结滚动了三四下,才从牙缝里憋出一句话。   玛丽安娜觉得他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你觉得我会不知道你的名字吗?”   艰难开口的菲戈希尔被玛丽安娜问得拧紧眉头,看得后者差点在心里给的他的沉默计时。   “说点有用的东西。”耐心即将耗尽的玛丽安娜心情糟糕道:“我可不是来听你说废话的。”   菲戈希尔垂下长长的眼睫毛,平息怒火后的面容看上去多了几分女气:“我不知道你想了解什么,因为我的资料都被奴隶贩子交代得清清楚楚。”   “包括你的出身?”玛丽安娜的目光落到菲戈希尔的耳朵上:“一直戴着假耳肯定很不舒服。”   菲戈希尔轻轻摸了下耳垂,暂时打消了对玛丽安娜的偏见:“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虽然精灵能通过耳朵形状来分辨是否成年,但是考虑到成年的灰精灵与森精灵的体格之差,我猜你距离成年还差一两百年。””   玛丽安娜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菲戈希尔反驳道:“你不考虑我在体表特征上更偏向森精灵的可能吗?”   “噗!你觉得这种说法能忽悠到我吗?”玛丽安娜才不会因为菲戈希尔的反驳而去怀疑自己的判断:“不管是哪一类混血种,都不会出现强势一方的基因在表象上被压制的可能。虽然这只是我的个人推断,但是看你现在的表现,我很确定自己没有猜错。”   “大概是因为灰精灵太少见了,所以你才能隐瞒至今。”玛丽安娜也很意外自己能找到森精灵和灰精灵的混血。毕竟抛开灰精灵与生俱来的高傲与种族主义,他们本身也不想跟其他种族接触,所以自人间的最后一次大战结束后,便没人能找到灰精灵的聚集地。   甚至玛丽安娜在付款时,也曾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赛冈特的奴隶贩子给忽悠了,不过这一念头只在脑海中存在了一秒,便被玛丽安娜否决了。   “所以你的灰精灵血统到底是那一方的?”玛丽安娜无聊地摆了下头,看着菲戈希尔抬起沉淀着浑浊情绪的眼睛:“父系?还是母系?”   菲戈希尔舔了下嘴唇,最后发出一道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声音:“母系。我在我母亲去世后,被扔到父亲的族群里。”   “然后呢?”   “父亲死后,我和妹妹被赶了出来。”菲戈希尔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抱怨,就好像他刚才的纠结都不存在一样:“不仅是灰精灵讨厌混血种,森精灵一样不喜欢。”   “能理解,毕竟是和翼人一样崇尚‘纯洁’的种族。”玛丽安娜讽刺道:“可是从基因学的角度来讲,族内通婚,尤其是像精灵这样闭关锁国,跟同类族群都很少联系的物种,能延续到现在完全是光明女神的恩赐。”   不过玛丽安娜转念想到人类贵族里的通婚情况,便觉得她这是五十步笑一百步。   “你妹妹是森精灵?”玛丽安娜瞄了眼隔壁牢房,发现她们都极力避开与自己对视。   “不,她的母亲是个半精灵。”菲戈希尔突然露出难以启齿的表情:“我父亲的孩子里并没有纯种的森精灵。”   “跨人种癖吗?”玛丽安娜曾见过一些特别迷恋类人种的人,甚至不乏越玩越过火,癖好十分掉SAN值的奇葩。不过她没想到的是,在精灵这种比较“单纯”的物种里,居然也有跨人种癖的存在,而且还手段高妙地泡到了灰精灵。   只是……   “你为什么被赛冈特的奴隶贩子留到现在才被卖掉?”玛丽安娜怀疑道:“森精灵虽然不是炙手可热的商品,但是你有一半的灰精灵血统,所以肯定有人愿意花大价钱将你买走。”   虽然奥丁的有钱人比例赶不上阿基奎大公国,但是以奥丁的人口量级与底蕴,能花上百万去买乐子的人也不在少数。况且菲戈希尔还不是玛丽安娜主动买的,而是赛冈特的奴隶贩子在玛丽安娜买白雪时附赠的,所以这让购物热冷却后的玛丽安娜条件反射地怀疑起里面有猫腻。   “哪怕是买你人必须加上再买几个拖油瓶的条件,也不乏一些大钱都花了,所以根本不在意这点小钱的人。”玛丽安娜瞥了眼隔壁牢房,让菲戈希尔的心脏骤然一紧。   “况且一些有施虐癖的人就爱你这种容易被人质左右的罕见商品。”玛丽安娜的话很直接,甚至让菲戈希尔产生想要呕吐的不适:“你们这种人从身体到灵魂都让人恶心。”   “多谢夸奖。”   “这不是夸奖!”菲戈希尔炸毛道:“你就没有自尊心吗?”   “自尊心太强的人在我们家很难活命。”玛丽安娜长这么大也没少听见风言风语,尤其是在亨利王子为了布列塔尼亚的继承问题而疯狂针对她后,玛丽安娜对流言蜚语的忍耐程度更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有句老话叫‘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玛丽安娜将菲戈希尔上下打量一番:“你现在的情况就很适合去应证这一观点。”   “你……”菲戈希尔还没抱怨出口,便被胸前的一只手推到一旁。   “换人,我不想跟你说话。”玛丽安娜冲着卓尔精灵勾勾手,对方不仅立刻上前,而且还比菲戈希尔的态度好了不止一星半点,甚至还半跪下防止玛丽安娜要仰头看他。   “这么听话?”玛丽安娜很喜欢卓尔精灵的银发,但又不想表现得过于主动。   “你喜欢我的头发吗?”卓尔精灵可比菲戈希尔更会察言观色。   玛丽安娜突然明白那些消费男色的富婆们为何喜欢魅魔和卓尔精灵。   因为被人舔永远比当个舔狗要来得舒服。   尤其是舔你的人还是个识趣的美男,这种快乐更是呈指数上升。   “能告诉你是被谁送来的吗?”玛丽安娜捏住卓尔精灵的耳朵,将他往铁栏上撞:“我不喜欢被人欺骗,也不是个有耐心的人。”   玛丽安娜的声音钉在卓尔精灵的耳边:“阿基奎大公国里有很多经验丰富的审讯者。”   哪怕是被撞到铁栏上,卓尔精灵的表情也没有一丝一厘的松动。   “或者我可以将你扔给死灵法师。”玛丽安娜撩起卓尔精灵的银发:“毕竟我很喜欢你的头发,但是剪下来又太可惜了,所以还是长在一颗漂亮的脑袋上更让赏心悦目。”   卓尔精灵开始明白那个把他送去奴隶市场的男人为何喜欢玛丽安娜,因为某些人的癖好就是这么奇特。   “是奥丁的小皇帝。”卓尔精灵握住玛丽安娜的手腕,试图让她松手:“他很喜欢你,所以不想让你忘了他。” 第20章   玛丽安娜在听见“奥丁的小皇帝”后的第一反应,便是“总有刁民要害朕”,甚至在之后的某一瞬间里,脑海中闪过各式各样的阴谋论。   然而当卓尔精灵说出下半句话后,被打断思考的玛丽安娜一时怀疑是自己幻听了。   “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玛丽安娜松开做恶的双手,脸上露出怀疑人生的表情:“奥丁的小皇帝为什么把你送来?”   “为了让您不忘记他。”卓尔精灵十分耐心道:“我和菲戈希尔都是他送来的替身。原本奥丁的小皇帝只想送来菲戈希尔,但是这家伙的性格太糟糕了,所以奥丁的小皇帝让我在一旁辅助他。”   提起自己的任务,卓尔精灵并未露出屈辱的神色,盖因在他的种族里,取悦处于统治阶级的女性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奥丁的小皇帝不确定您是不是喜新厌旧的人,所以特意挑了跟菲戈希尔截然相反的我,作为您在乏味时的调味剂。”   “调味剂?”玛丽安娜挑起卓尔精灵的下巴,显得有些玩味:“他可真是出人意料的心胸宽广。这么体贴的男人不该去当皇帝,而是该给那些朝三暮四的富贵老爷做媳妇。”   “如果奥丁的小皇帝有幸听到您对他的评价,一定会感动得泪如雨下。”卓尔精灵还是那副温顺到不可思议的模样:“比起您对他恶语相向,奥丁的小皇帝更害怕您会忘记他。”   说到这儿,卓尔精灵还用右手抚住胸口,做出一副相当真诚的模样:“如果您没在赛冈特的奴隶市场里带走我们,兴许奥丁的小皇帝早就让我们尝遍世间的种种酷刑。”   “……”玛丽安娜突然感到难以言喻的堵心,最后同阿比盖尔说道:“走吧!”   卓尔精灵对玛丽安娜的态度感到有些意外,于是试探性地问道:“您就没有其它想问的事情吗?”   玛丽安娜对上卓尔精灵的漆黑瞳孔,对方继续说道:“比如奥丁的小皇帝怎么知道你会去赛冈特,又比如说,他是怎么将我们塞进去的?”   卓尔精灵的声音里透露出羽毛拂面般的诱惑:“您才是我的主人。”   以玛丽安娜的角度,能清晰看见卓尔精灵那勾人魂魄的锁骨与纤长脖颈。然后一只骨肉匀称的右手顺着下巴抚摸到锁骨上窝,最终顺着右锁骨游移到耳垂处。   “我当然是你的主人。”玛丽安娜对近在咫尺的男色诱惑视若无睹,但是在转身的那一刻还是给了卓尔精灵一丝希望:“将他们洗干净后明天带来。”   阿比盖尔随便应了一声,在走出地牢的那一刻冲着玛丽安娜悄悄道:“你是不是想睡了那个卓尔精灵?”   “如果我说是呢?”玛丽安娜毫不掩饰道:“既然是第一次,那肯定得找个熟工,不然最后吃亏的还是我。”   “不过……”玛丽安娜想想卓尔精灵那老司机的样子,又有些微妙的不爽:“将第一次交给一个不是处男的存在,怎么看都是我亏了。”   “噗……你既不想受罪,又要对方是处男。这天底下哪有两全其美的好事。”阿比盖尔摇了摇头,表示难以理解玛丽安娜的脑回路。   然而下一秒,她就被玛丽安娜的回答惊得差点原地绊倒。   “也许我可以让他一旁指导。”玛丽安娜若有所思道:“我年轻漂亮又有钱,以后也不是很想嫁人。既然如此,我又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况且这种事情,只要想学就一定会有成绩。”   “那他万一在中途失控了怎么办?”阿比盖尔不忍直视道:“又不是所有人都拥有非凡的忍耐与自我约束力。”   “所以才需要‘专业’人士在一旁指导。”玛丽安娜无所谓道:“他们爽不爽不要紧,关键是我爽了就行。”   “那倒也是。”阿比盖尔觉得玛丽安娜会这么想也是很正常的事,毕竟阿基奎女大公就是摆在眼前的例子。   自打玛丽安娜出生后,卡尔达伯爵便极少踏入阿基奎宫廷,而阿基奎女大公也不可能为一个已经有情妇,且与她没有多少感情的分居丈夫守身如玉,所以在玛丽安娜懂事后,跟在阿基奎女大公身边的俊美男子不说一年一换,但也没有能够坚持三年的存在。   至少玛丽安娜长这么大,就没见过阿基奎女大公找过三十岁以上的老腊肉。因此从某种程度来说,阿基奎女大公和卡尔达伯爵都是十分“专情”的人。   一个只喜欢三十岁以下的美男子,一个只喜欢青梅竹马的情妇。   而搁在阿基奎女大公的三个孩子身上,除去因为圣殿骑士守则而准备不婚的卢修斯,亨利和玛丽安娜都完美继承了阿基奎女大公的颜控属性。   不过跟十四岁就开始流连于花丛之地的亨利相比,不到十岁就被送去联姻的玛丽安娜还没机会向母亲看齐。然而以她的审美来看,无论是索林斯的理查德还是坎特罗的塞伊斯,亦或是刚刚跟她解除婚约的奥丁皇帝,都是万里挑一的美男。   毕竟上层对下层的兼容里也包括对方的财富与美貌。   只是这三个男人都给玛丽安娜留下并不美好的回忆,所以她下意识地忽略了他们的颜值冲击。   “诶!你在想什么?”阿比盖尔注意到玛丽安娜的瞳孔开始放空,所以好心拉了下她的胳膊,避免后者一不小心撞到建筑物。   “在想一些不愉快的事情。”玛丽安娜甩了甩脑袋,将三张讨人厌的面孔从脑海中挪开。   “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前任未婚夫这种东西。”玛丽安娜突然冒出一句感叹,结果惹来了阿比盖尔的揶揄。   “话可别说的太满。”小女巫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我们女巫认为运气都是守恒的,没准你前十五年所积攒的噩运,就是为了在今后的某日里,爆发出让人目瞪口呆的幸运能量。”   “那就呈你吉言了。”玛丽安娜随便应付着阿比盖尔的安慰,殊不知她的转运已经来了。   只是这份血淋淋的转运,伴随着一位君王的野心破灭,以及一个女人的破碎结局。 第21章   索林斯的理查德等在兵荒马乱的寝室外,看着面色焦急的侍女们端出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并且那些被招进寝室的牧师们也都呆不了一会儿,就脸色苍白地被架了出来,仿佛侍女们端出的血水也是他们流失的能量。   “牧师们都进去了?”理查德哪怕不用力吸气,也能闻到一股让他绝望的血腥味。   候立在理查德身边的宗主教偷偷观察了下理查德的脸色,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不出特别情绪:“我将没有任务的牧师都找来了。”   宗主教的话还没说完,便看见一个年纪较大的侍女抱着一个染血的襁褓走向理查德,谦卑的姿态里难言刻骨铭心的仇恨。   “是个男孩。”侍女对着理查德一字一顿道。恨不得说出的每个字都能化作锋利无比的钉子,然后将理查德钉死在名为“善恶有报”的圣柱上。   “我知道了。”面对侍女的仇恨,理查德只是轻轻瞥了眼染血的襁褓,对这个已经夭折的孩子没有一丝一厘的兴趣:“带下去安葬吧!”   宗主教上前挡住侍女的目光,为夭折的婴儿做了一番祝福:“王后还好吗?”   “女公爵还在抢救中。”虽然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已经被加冕为索林斯王后,但是她的贴身侍女还是执意称呼主人为女公爵:“菲茨罗伊大人正在确认女公爵的遗愿,并且贵族会议那儿也在商量继承人问题。”   侍女既然敢这么说,便是确定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很难被抢救回来。   亦或是说,即便布列塔尼亚女公爵暂时被抢救回来,也只是靠着牧师们一日六次的神圣治疗勉强兜住生命力,能撑上一个月都算是神明抱有。   要是布列塔尼亚女公爵根本没有求生欲……   理查德想到那些激进的布列塔尼亚独立派,觉得有必要在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去世前,做好一系列的应对措施。   至于寝室里奄奄一息的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则是在被抢救回来后,已经没了太大的利用价值。   或许布列塔尼亚的摄政王和索林斯的理查德还在计算着榨干她的剩余价值。   不过这位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并不想在人生的最后一刻,还要受人摆布。   当昏睡中的布列塔尼亚女公爵被麻药过后的剧痛惊醒时,寝室里除了她从布列塔尼亚带来的侍女莱娜,便没有其他人。   “殿下,您还好吗?”守了半天的莱娜摸了摸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额头,发现对方的体温还是比平日里略高:“我替您把牧师叫来。”   莱娜刚起身,便被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制止了。   “别费力气了。”布列塔尼亚女公爵有气无力地咳嗽几声,明白自己就算是得到神明的祝福,恐怕也没几天好活:“我现在只想安安静静地思考一会儿。”   事已至此,布列塔尼亚女公爵也没有后悔的机会,只能在生命结束前,安排好能让各方服气的继承人,以免各国为了布列塔尼亚的继承问题大打出手,最终导致布列塔尼亚的人民遭殃。   “莱娜,我真是个不合格的统治者。”布列塔尼亚女公爵从被子里伸出手,试图从侍女身上获取力量:“如果父亲当年将伊莎贝拉(阿基奎女大公)立为继承人,兴许布列塔尼亚就不会遭此噩运。”   “殿下,这一切都是神明的旨意。”莱娜用额头抵住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手,努力克制住不争气的眼泪:“您不该将一切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   “是啊!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将一切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布列塔尼亚女公爵挣扎着用剩下的一只手摸了摸莱娜的头顶,试图让侍女不要哭泣。   “我需要你替我办一件事。”   布列塔尼亚女公爵接下来的话让莱娜抬起头,在与女主人对上视线前,快速擦干眼泪。   “理查德那混蛋很有可能借着弥戴琳去控制亨利,所以布列塔尼亚的继承权不能落到亨利手上,也不能留给伊莎贝拉。”虽然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给人一种不谙世事的傻白甜印象,但她好歹在公国统治者的位子上安安稳稳地坐了近三十年,所以不可能没有一丁点政治素养。   “我想不到有谁比玛丽安娜更适合继承布列塔尼亚公国。”提起自己差点收养的外甥女,布列塔尼亚女公爵除了愧疚,便是于心不忍。因为她很清楚被自己推上位的玛丽安娜,很有可能重蹈她的命运。   “理查德曾与玛丽安娜解除婚约,并且还与我有了夫妻之实,所以在我死后,碍于伦理和法律上亲属关系,理查德无法与玛丽安娜结婚,这就意味着布列塔尼亚很有可能保持独立。”虽然布列塔尼亚女公爵与年轻的丈夫相处不多,但是她很清楚这个对人对己都能狠下心肠的索林斯之王绝不会轻而易举地放过布列塔尼亚。   哪怕是玛丽安娜袭爵后嫁给某位统治者,理查德也会动用一切手段让布列塔尼亚无法脱离索林斯的掌控。   而这就意味着布列塔尼亚能在双方博弈中,获得最大限度的自治权。   “可是索林斯国王真的会放手吗?”莱娜可是见过理查德的心肠有多么冷硬。当她将布列塔尼亚女公爵流产的胎儿抱出寝室时,索林斯的理查德不仅懒得看上一眼,甚至都没为那可怜的孩子祈祷一二。   “他会放手的。”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坚定:“理查德想在坎特罗,奥丁,以及奥布斯达的三方对峙中坐收渔翁之利,但是这三个国家的统治者都不是笨蛋,所以当理查德看笑话的同时,他们也不介意去看理查德的笑话,甚至很乐意这么做。”   莱娜知道这是各国平衡的必要手段,也很乐意看到理查德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所以您需要我做什么?”   “把我在玛丽安娜与理查德订婚时的条约交给教皇。”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吩咐道:“理查德绝对会不惜一切代价地销毁那些条约,而我那个私生子叔叔也不可能登上公爵之位,所以他最好的选择就是拿我或者布列塔尼亚去跟理查德谈条件。”   说到这儿,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又重重地咳嗽几声,声音也变得比刚才更加虚弱:“这两个男人正密谋吞噬我的国家,而伊莎贝拉(阿基奎女大公)身为潜在的继承人,不管作何发言都会被批为有失公允,所以我要找个让所有人都说不出话的决裁者。”   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看向窗外,那里就和她的未来一样黑不见底。   “一个有着让人难以攻击的权威身份,并且还存有私心的决裁者。” 第22章   “啊嚏!到底是谁在骂我?”正在跟阿比盖尔打牌的玛丽安娜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你都回到了阿基奎宫廷了,除了亨利王子,还有谁会没事找事地骂你。”阿比盖尔本想趁着玛丽安娜走神的功夫浑水摸鱼,结果在伸手的那一刻就被玛丽安娜狠狠地拍断了。   “你要是敢作弊,就别想拿回输掉的钱。”玛丽安娜摇了摇房龄,让服务于这一层的侍女进来。   “殿下。”轻手轻脚的侍女向玛丽安娜行了一礼,随即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毫无坐姿的阿比盖尔,尽量掩饰自己内心深处的不屑。   “端点吃的过来。”玛丽安娜不必回头就知道侍女在想什么,不过她和阿比盖尔都不在乎旁人目光,所以该使唤的人还是会继续使唤:“顺便热两杯牛奶,记得一杯加两勺糖,一杯不要糖。”   玛丽安娜打出最后几张牌,然后在阿比盖尔无比肉痛的目光下,将桌上的筹码都揽在自己那边。   “不玩了,不玩了。每次跟你打牌,我都会输得怀疑人生。”阿比盖尔在侍女离开后,将手里的牌都扔到茶几上,然后呈大字躺在玛丽安娜的床上:“阿基奎大公国的日子真的比我想得还要无趣,明明我们在奥丁那儿有很多事情可以做。”   “无趣?你才呆了几天就感到无趣?”玛丽安娜收好桌上的纸牌,有些哭笑不得道:“我们在奥丁时,你总是抱怨自己的时间都被无聊的应酬所挤占,怎么回到无需应酬的阿基奎大公国,你反倒觉得日子过得太无聊了?”   玛丽安娜理了理睡裙摆,然后躺到阿比盖尔身边。   “不如我们搬去科林?”玛丽安娜提议道:“或者去黑河?我记得那里有个不错的牧场,甚至还能到附近的玄铁之城里逛逛。”   “算了,这两地方都紧挨着你前任未婚夫的领地,万一碰到什么不得了的人,咱两都不好离开。”阿比盖尔想到她在玄铁之城里的经历,忍不住用枕头盖住自己的脸,看得玛丽安娜很担心她会被憋死。   “坎特罗人可不是什么讨人喜欢的小可爱。”阿比盖尔至今都记得她被绑在坎特罗首都的中央广场上,差点被坎特罗宗主教活活烧死的经历。   不同于因为贸易或是靠近大陆中央而显得相对开放的阿基奎大公国、奥丁、乃至奥布斯达,处于最南方的坎特罗由于地理原因,不仅人民尚武,更是在宗教信仰上远比其它的南方国家更为保守。   玛丽安娜记得她在坎特罗的那段日子里并不好过。因为坎特罗宗主教看不惯阿基奎女大公的“堕落”生活,认为她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妻子,所以对玛丽安娜也从未有过好脸色。不过当坎特罗的塞伊斯公然悔婚并且准备与教皇的私生女订婚时,这个看玛丽安娜不顺眼的坎特罗宗主教反而是第一个表示反对的人。   “我要是去了黑河那种只能打猎的地方,肯定会被当成异类进行围观。”阿比盖尔扯下脸上的枕头,因为手臂动作太大,而差点打到玛丽安娜。   “小心点。”玛丽安娜不满地用抱枕轻轻打了下阿比盖尔的腹部,害得后者在床上扭成了虾米,差点跳起来向玛丽安娜扑过去。   “你个……”   阿比盖尔刚吼出声,便被一阵敲门声给打断了。   “殿下,您要的宵夜来了。”门口传来的声音并不属于负责这层楼的侍女,而是阿基奎女大公的侍女长。   床上的阿比盖尔赶紧爬了下来,然后理了理衣裙,将碎发摸服帖。   “进来。”玛丽安娜清了清嗓子,示意阿比盖尔往窗帘的方向躲一躲。   得到允许的侍女长瞥了眼略显凌乱的寝室,将手中的托盘放下后,压低声音道:“布列塔尼亚女公爵流产了。”   玛丽安娜准备下床的动作微微一僵,随即问道:“姨母她还活着吗?”   “听说被索林斯的牧师们暂时抢救回来,不过也活不了多久。”侍女长知道现在没有多少人会在意布列塔尼亚女公爵是否活着。尤其是对于那些想要染指布列塔尼亚爵位的人而言,玛丽安娜的姨母也只剩下留下遗嘱这一小小的作用。   只是……   “理查德有可能跟布列塔尼亚的摄政王联手。”   因为玛丽安娜的外祖父去世时,国内的大贵族们为了避免玛丽安娜的外祖母卷土而来,所以赶在老公爵的死讯被传开前,任命老公爵同父异母的弟弟为布列塔尼亚女公爵摄政。   而在之后的近三十年里,布列塔尼亚摄政王也以女公爵的身体原因,拒绝还政于侄女,所以布列塔尼亚女公爵这几年没少跟叔叔发生矛盾。   虽然在各方压力下,布列塔尼亚摄政王不情不愿地让出了一部分权力,不过在布列塔尼亚女公爵流产后,他对未来的焦虑绝不亚于几乎满盘皆输的理查德。   “如果这两人联手……那么首先要做的,就是把正当盛年的母亲大人拉下第一继承人的位子。”   毕竟相较于脑子不灵光的亨利王子和距离成年还差五年的玛丽安娜,阿基奎女大公无疑更难缠,也更难以控制。   甚至布列塔尼亚摄政王敢保证阿基奎女大公在继承爵位后,会拿他杀鸡儆猴。   虽然名义上,布列塔尼亚公爵是索林斯封臣,不过那句老话说得好——“我的附庸不是你的附庸”。   索林斯的理查德要是真的敢对布列塔尼亚“摄政王”施以“援手”,那么阿基奎女大公就有了布列塔尼亚摄政王“通敌叛国”的证据,甚至都不需要贵族审判,就能将布列塔尼亚摄政王处死。   而索林斯的理查德要是不施以援手,那么阿基奎女大公也乐于让那些立场不定的贵族们明白什么叫做不听话的下场。   至于布列塔尼亚女公爵为何不像阿基奎女大公那般强势。盖因她的母亲不能给她留下太多的政治班底,再加上她的身体状况也不允许她在政务上耗费太多精力,所以才给了布列塔尼亚摄政王可乘之机。 第23章   “女大公永远不会放弃她对布列塔尼亚的继承权。”侍女长隐晦说道:“即便您有机会成为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女大公依旧是布列塔尼亚的第一继承人。”   说罢,侍女长也不理会玛丽安娜的错愕,直接离开了玛丽安娜的房间。   躲在窗帘后的阿比盖尔直到脚步声渐渐消失后,才小心翼翼地伸出头,然后猫着腰扑向玛丽安娜的后背,将她的脖子轻轻环住:“你要成为布列塔尼亚女公爵了。”   玛丽安娜被阿比盖尔的声音唤回神来,脸上看不出即将成为公国继承人的喜悦:“我不相信这世上有天降馅饼的好事,况且我姨母还没死呢!现在就谈布列塔尼亚继承权是不是太早了?”   阿比盖尔松开环住玛丽安娜脖子的手,就差在脸上写着“我信你个大头鬼,你个小富婆坏得很”。   “你真是这么想的?”   玛丽安娜一回头便撞上阿比盖尔的鼻子,然后两人一起在床上扭成了蛆。   “你真当布列塔尼亚公国是什么好地方?”玛丽安娜捂着发红的鼻子,生怕自己被钢筋铁骨的阿比盖尔给撞毁容了:“且不谈索林斯和布列塔尼亚的历史遗留性问题,光是布列塔尼亚国内的贵族们,就够我喝上一壶了。”   玛丽安娜很清楚自己不是那种想要一统天下的女王级人物。毕竟世上的大多数人都只想当个有钱的咸鱼,而玛丽安娜已经达成了这一目标,所以没必要给自己找麻烦。   甚至说得更直接一点,玛丽安娜就算成了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她所获得的也只是比现在略高一点的社会地位和更多收入,但随之而来的,便是更多的责任和更大的危机。   “我本有机会成为放荡不羁的二世祖,但偏有人要将我往继承人的位子上推。”想清自己继承布列塔尼亚后会面临什么的玛丽安娜,突然沮丧地叹了口气,结果惹得阿比盖尔眉头直跳。   “你这话真不是一星半点地欠揍。”阿比盖尔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早该习惯玛丽安娜那张让人生气的嘴:“多少人在梦里祈求自己下辈子能过上你现在的优越生活,甚至那些打碎骨头也要往上爬的人,都会在筋疲力尽时,诅咒你这种差点站在终点处的混蛋。”   阿比盖尔忍住想在玛丽安娜的额头上戳戳点点的欲望,再次正儿八经地问道:“你真的不想继承布列塔尼亚公爵之位吗?”   “废话,当然要继承啊!”   “既然这样的话,那你就……欸?”   突然当机的阿比盖尔露出十分罕见的傻样,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取悦了玛丽安娜。   “你,你不是……”阿比盖尔指着玛丽安娜的手颤抖得像是患上了帕金森。   “我不想沾上这些烂摊子,但是这并代表别人就会允许我从这些烂摊子里顺利脱身。”玛丽安娜耸了耸肩,似乎已经认命道:“你听说过‘阿基奎少女’的故事吗?”   “在我高祖父那一代曾爆发过王位之争,最后上位的威廉九世为巩固自己的政权而囚禁了他哥哥的女儿,也就是‘阿基奎少女’艾莉娜.阿基奎-洛林。”玛丽安娜觉得祖先们的经历十分具有参考意义:“哪怕艾莉娜公开放弃她的继承权,但是作为潜在的奥布斯达王位继承者,她还是被威廉九世和玛丽女王囚禁至死,堪称奥布斯达历史上被监禁最久的王室成员。”   阿比盖尔一点就透道:“你的意思是……如果你不继承布列塔尼亚公爵之位,就会像曾经的‘阿基奎少女’一样,被囚禁至死。”   “不然呢?但凡是个脑子正常的统治者,都不会让自己的潜在威胁脱离掌控。”玛丽安娜阴森森道:“不然你以为阿基奎大公国的继承权是怎么落到我外祖母那一脉的?”   就像玛丽安娜的高祖父威廉九世想越过侄女去继承王位一样,阿基奎大公国那边也想剥夺艾莉娜.阿基奎-洛林的继承权,所以二者一拍即合地将艾莉娜.阿基奎.洛林控制起来,甚至为表诚意地将玛丽安娜的外祖母送去做人质,与奥布斯达的玛丽女王一起成长。   “国家之间的利益可比你想得更肮脏。”玛丽安娜貌似感叹道:“我出生在权力的棋盘上,所以在某一方获胜前,没人会放过我。”   阿比盖尔不知道的是,当她与玛丽安娜聊起布列塔尼亚的继承问题时,同一屋檐下的阿基奎王储妃——索林斯的旁支公主弥戴琳,也在与索林斯大使讨论布列塔尼亚的继承问题。   “您的意思是……希望我替国王陛下‘处理’掉亨利的竞争对手。”弥戴琳坐在冷冰冰的客厅里,看着面容冷峻的索林斯大使轻轻点了点头,于是露出一个无比讽刺的笑容:“阁下,您是想让我去死吗?”   索林斯大使不明白弥戴琳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强调道:“这是国王陛下的旨意。”   他看着这个明明挂着公主头衔,但却在联姻前才有一条礼服裙的少女,突然明白了索林斯国王为何要他看住这位年轻的公主。   “我想您应该铭记国王陛下的恩典。”索林斯大使很想克制自己的脾气,但还是在开口的那一刻就带上了说教的语气:“没有国王陛下的恩典,您也不会成为阿基奎大公国的王储妃。还是说,您想回到偏僻的小村庄里,重新过上乡村淑女的生活。”   弥戴琳知道索林斯大使是在赌她跟亨利王子的关系不好,所以不敢失去对索林斯的依仗。   然而索林斯大使不知道的是,弥戴琳也在赌他们愿不愿意放弃她。   毕竟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弥戴琳在被理查德找上门前,可是个一穷二白的乡村姑娘。虽然有着旁支公主的名分,可实际上,弥戴琳没有任何王室补贴或是官方称呼,甚至连她父亲都不怎么在意这个被他留在乡下的大女儿。   毕竟弥戴琳的母亲也不是什么大贵族,又没有与她父亲生下儿子,所以在弥戴琳同父异母的弟弟出生后,她就成了家里最不受欢迎的人,被父亲以“避嫌”的名义放逐到她母亲的庄园里。   索林斯大使就算用弥戴琳的家人来威胁她,估计对方也不会有什么太大反应。   “阁下,我当然铭记着国王陛下的恩情,并且也不想去过以前的苦日子。”弥戴琳在索林斯大使脸色稍转后,给了他拒绝合作的回答:“只是我对国王陛下的感激,还不足以让我为他牺牲。”   弥戴琳可不是“效忠君王”的思想所洗脑的无知少女,至少在她眼里,没什么比她的生命更为重要:“如果玛丽安娜在这个时候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认为谁的嫌疑最大?”   弥戴琳温温柔柔的语气里夹杂着对现实的冷酷判断:“阿基奎女大公或许会饶过仅剩的继承人,但是她绝不会轻易放过我。”   “您是索林斯的公主,享有外交豁免权。”索林斯大使安慰道:“况且教皇陛下也不会坐视不管。”   然而听了索林斯大使的话,弥戴琳的笑容却比刚才冷上不少,甚至都懒得跟索林斯大使虚与委蛇:“阁下,你也别用哄小孩的那一套对付我。教皇陛下难道会为了一个索林斯的旁支公主,去得罪阿基奎女大公?还是说我已经重要到索林斯国王愿意跟阿基奎女大公直接对峙的地步?”   弥戴琳很清楚自己在两国交际里,就是个吉祥物,所以她就算被阿基奎女大公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了,也不会有人为她伸张正义。   “我劝您不要想着去对付玛丽安娜公主。”弥戴琳知道索林斯大使不会善罢甘休,因为理查德的追随者能够为自己的君王做出任何牺牲,所以弥戴琳有必要警告一句:“如果您的私自行动波及到我,那么我会毫不犹豫地背叛索林斯。”   面对如此态度的弥戴琳,索林斯大使的喉结用力滚动了一下,几乎是从嗓子眼里逼出一句话:“您简直是不可理喻。”   “这也是你们教的好。”弥戴琳不为所动道:“我在人生的前十八年里学到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就是永远别把自己想得那么伟大,也别把别人想得那么正义凛然。”   弥戴琳又恢复了温和优雅的模样:“阁下,我会判断自己要不要帮助索林斯国王,或是事成之后,索林斯国王该怎么感谢我。”   “前提是你们不会拿着各种各样的名义去胁迫我。”   “看来我们没什么好谈的。”索林斯大使起身向弥戴琳行了一礼,言语里听不出他个人的悲喜:“也祝您在阿基奎宫廷里过得如鱼得水。”   弥戴琳目送着索林斯大使离开她的房间,直到茶杯里的热气消散后,才对着窗帘的方向轻轻问道:“你不想知道我跟索林斯大使聊了什么吗?”   一个纤细的人影从窗帘上扭曲下来。明明是作侍女的打扮,但却让人难以察觉她的存在。   “向阿基奎女大公复命吧!”弥戴琳喝了口冷掉的红茶,感觉自己的心脏处被浇上一勺冰水:“我想她会为索林斯的消息开出一个合理的高价。” 第24章   对于弥戴琳而言,背叛这种事儿根本不存在任何的心理压力,甚至她的处事风格都比常规意义上的政治生物要好懂的多——谁给的钱多,她就替谁干活。正所谓人要向上看,钱要向厚看。   性格单纯的弥戴琳绝不会把鸡蛋都装在一个篮子里,所以她一边收着索林斯的补贴,一面向阿基奎女大公卖出索林斯的情报。可谓是用一件事拿双份的钱,在索林斯公主和阿基奎王储妃的身份间左右横跳,来回摇摆。   这一操作不仅秀到了政斗经验丰富的阿基奎女大公,更是让监视弥戴琳的清道夫都感到十分无语。   “您真是我见过的,最实诚的人。”被阿基奎女大公安排来监视弥戴琳的清道夫丽塔,在弥戴琳放下茶杯后,想个了不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眼前的王储妃。   对此,弥戴琳就当她是在赞美自己,因此毫不在意地笑了笑,然后追问道:“阿基奎女大公什么时候愿意召见我。”   虽然弥戴琳是阿基奎大公国的王储妃,但是因为亨利王子至今都未与她圆房,所以在宗教与法律意义上,弥戴琳都不算是亨利王子的真正妻子,甚至亨利王子能以“并未履行婚姻职责”为由,要求与弥戴琳离婚。   丽塔作为一个擅长监视的清道夫,当然能从弥戴琳的眼睛里看到努力克制的紧张与恐惧。   在这个还算开放的年代里,一无背景,二无金钱的弥戴琳其实并没有多少选择。因为索林斯的理查德不会在乎一个被扔回家的旁支公主,而阿基奎女大公也没兴趣关心一个作为象征意义的“儿媳妇”,所以弥戴琳在进入阿基奎宫廷的那一刻,就明白她想要的未来只能依靠自己去争取。   哪怕她嫁的丈夫是个混蛋,哪怕从索林斯到阿基奎大公国都没有一个她能信任的人,但是跟出嫁前的糟糕情况相比,弥戴琳至少获得了真实的社会地位和不菲的陪嫁。   况且看着被理查德逼着交出前妻遗产的父亲露出气急败坏的神色,也是弥戴琳从这段并不美满的婚姻里,所获得的最大乐趣。   “你想留在这儿。”丽塔十分肯定的同时,又有些不解道:“阿基奎宫廷并不是什么好地方。”   “可索林斯的宫廷比这里更糟糕。”弥戴琳立刻反驳道:“都是沼泽地,但阿基奎这边,至少能让我摸到一根藤条。”   丽塔不明白弥戴琳的隐喻,但还是尽职尽责地将她的诉求告之阿基奎女大公。   “真是个奇怪的丫头。”得到消息的阿基奎女大公挥挥手,不在意丽塔的汇报:“先晾她几天,然后安排玛丽安娜跟弥戴琳见上一面。”   “您就不担心王储妃会趁机加害于公主殿下吗?”丽塔有些犹豫道。   “加害?她为什么要加害玛丽安娜?”阿基奎女大公对这一可能性嗤之以鼻:“理查德想空手套白狼的前提,是找个容易被忽悠的感性丫头。况且阿基奎的宫廷要是被一个来了不到一年的小丫头轻易攻略了,那么我这个女大公也别当了,直接将位子拱手送人吧!”   丽塔自知刚才的话越线了,所以默不作声地跪下等待阿基奎女大公地处罚。   “不过你说得也有点道理。”对于敢于直言的下属,阿基奎女大公也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她们会面时,你和玛丽安娜身边的那个小女巫必须在场。”   “如果弥戴琳敢动什么手脚,我准许你将她当场拿下。”   “是。”   ………………我是分割线……………………   “喂!你死了吗?”阿基奎大公国的地牢里,菲戈希尔踹了下假寐中的卓尔精灵欧斯特,后者睁开一只眼,不耐烦道:“什么事?”   “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开这儿?”因为关押男女奴隶的地牢仅有一墙之隔,所以菲戈希尔能靠着铁栏安慰恐惧中的妹妹,但是这对于不能面对面交流的兄妹而言,并不能解决什么。   “我怎么知道主人的想法。”欧斯特是平民出生,在母系社会的卓尔城邦里,完全称得上“赔钱货”。好在他容貌出众且在暗杀上小有天赋,所以在离开家庭后,很快获得了贵族女性的青睐,被送入“职业学校”里接受洗脑和惨无人道的暗杀训练。   由于卓尔社会里,平民男性通向权力的阶梯只有主母或者祭司们的床笫,因此欧斯特不得不忍受金主们的奇怪癖好,为自己的前程躺出一条崎岖之路。   在那些堕落女神的信徒眼里,平民男性的死亡就跟被兴奋中雌蛛吞噬掉的雄蛛一样普遍。甚至在欧斯特所服务过的卓尔女贵族眼中,虐待都算不上小打小闹的程度,唯有更鲜红的颜色与更残忍的快感,才能让她们感到愉悦。   与之相比,玛丽安娜这个新主人简直不要太温和。   虽然他们被关在阿基奎大公国的地牢里,但跟欧斯特曾经历过的“关押”相比,这里简直是天堂般的存在。至少阿基奎大公国的狱卒不会玷污玛丽安娜的东西。   “看在你遭殃了会影响我的份上,估计劝你一句。”欧斯特再次闭上睁开的那只眼睛,不想让菲戈希尔的蠢样玷污自己的脑子:“奴隶就要有奴隶的样子。如果你不想自己或是身边的人受罪,就少问不该问的事情,学会当个物件或者空气。”   “你是要我放弃自尊地去讨好一个下三滥的人类贵族?”菲戈希尔的脸上都写满了“别开玩笑”四个大字:“我就是被吊死在城墙上,也不会做出这么没品的事。”   “……”所以他不想跟这个蠢货说话。   欧斯特用舌尖抵了下上颚,强行压下溢出喉咙的嘲讽:“你还有尊严可言吗?”   菲戈希尔感受到了脊梁骨被践踏的滋味。   “跟奴隶谈尊严,不亚于跟妓女谈贞操般可笑。”欧斯特从菲戈希尔的反应里,获得了卓尔女贵族们折磨他的快感:“我等着你和那些女精灵们被吊死的那天。” 第25章   从竞争者的角度来看,欧斯特巴不得菲戈希尔给赶紧作死进坟墓,这样一来,不管是在奥丁的小皇帝还是玛丽安娜那儿,他都会比刚来时更占优势。   “你很讨厌我。”菲戈希尔虽然暴躁,但也不是脑子空空的情绪怪物:“如果不是被关在这儿,你一定会杀了我。”   菲戈希尔根本不在乎同一牢房里的白雪,因为后者的脑子有坑,除非你主动攻击他或者玛丽安娜出现在牢房里,否则你就算是对他骑脸辱骂,以他的脑容量也不会做出任何反应。   不过欧斯特就不同了。   哪怕菲戈希尔再活一百年,他也很难在比心眼上赢过欧斯特。盖因跟卓尔社会里的阴谋毒杀相比,森精灵和灰精灵常用的冷暴力连小打小闹都算不上。   “我讨厌你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欧斯特觉得跟菲戈希尔说话真的很累人,不过从另一方面来看,这也是一件好事:“我和你在成为奴隶的那一刻,就注定会成为竞争者。”   欧斯特屈膝看着菲戈希尔,眉眼唇间尽是不屑:“大地的资源只能供给一定量下的生物,养尊处优的宠儿背后是数以万计的被压迫者。”   “人的精力和宠爱都是有限的,而那些被哄着长大的人们并没有多少耐心去哄别人。”欧斯特似乎并不将菲戈希尔视作旗鼓相当的对手,亦或是说,他觉得自己跟菲戈希尔说得再多,也无法改变对方既定的傲慢性格:“偶尔哄人那叫情趣,但是一直让对方哄着你便叫不知好歹。”   欧斯特可是被卓尔社会捶打过的顶级绿茶,若论争宠心得,他有把握将一个涉世未深的人类女孩迷得神魂颠倒,只是……   “我们两要是敢在这里发生争执,十有八九会被白雪就地制服。”察言观色和服从强者是卓尔精灵的本能。哪怕就外表而言,白雪称得上人畜无害,但是欧斯特从暗杀中锻炼出的直觉告诉他,要是真打起来,他跟菲戈希尔联手都赢不了凭感觉战斗的白雪。   况且对于玛丽安娜而言,白雪可比欧斯特和菲戈希尔加起来还重要。   “为了我们的未来着想,暂时和平相处吧!”欧斯特不知道玛丽安娜的人何时会来,所以想留下思考对策的精力。不过在他和菲戈希尔结束谈话后不久,便有一个人来到了地牢。   不同于进出都有狱卒陪伴的玛丽安娜,这次的访客穿着一身长及脚踝的黑袍,提着一盏不知是用骨头还是金属制成的油灯,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便已站定在欧斯特等人的铁栏杆前。   “玛丽安娜带回的奴隶只有你们吗?”访客摘下兜帽,露出一张残缺的面容。   欧斯特发现对方的右眼跟左手都被义肢所取代,甚至连声音都是让人不悦的机械音。   “这家伙是……人类?”菲戈希尔从未见过这样的人类,不过欧斯特倒是能从对方身上看出端倪。   “你是死灵法师?”除去那些追求真理的疯子,欧斯特想象不出还有谁会疯狂到用身体的一部分去换取了解死亡真谛的机会。   听到欧斯特的话,访客十分艰难地拉了拉半垂的左眼皮。因为长期熬夜的缘故,他的黑眼圈严重到好似画了浓妆的地步:“啊!是卓尔啊!”   访客放下拉眼皮的手,又变回那副提不起精神的模样:“我对卓尔的研究已经结束了,至于那个混血森精灵……”   猩红的义眼转到菲戈希尔那儿,仅是一个照面的功夫就搜集到了菲戈希尔的体质信息。   “看样子,灰精灵的血统并不能改善森精灵的弱鸡体质,甚至都比不上森精灵和半兽人的混血。”访客虽然是就事论事的语气,不过说出的话却很令人恼火。   至少被对方评头论足的菲戈希尔就忍不住说道:“你可以亲自体验一下我到底是不是弱鸡体质。”   “嗯?我为什么要验证一目了然的事?”如果说白雪是因为先天缺陷而听不懂人话,那么访客就属于懒得关照他人情绪的天生混蛋:“还有,注意你跟我说话的语气,精灵小子。”   访客明明是在指责菲戈希尔,但是从他的语气里却听不出任何的愤怒之意:“就年龄而言,我兴许比你大上一百岁,不过你也别指望我会跟你讲尊老爱幼的那一套。”   在短暂的唠嗑后,访客拿出一枚徽章印在铁栏旁的石锁上。   那些将欧斯特等人困住的铁栏伴随着光晕消失在原地,就好似被某种力量分解在半空中。   “这种一次性钥匙的时效不长,所以你们赶紧出来。”访客催促道:“我的工作室里还熬着魔药呢!所以得赶紧回去。”   欧斯特和菲戈希尔卡在铁栏恢复前离开了牢房。   不过后者在踏出牢房得那一刻便冲向了隔壁牢房,然后向访客问道:“不能将我妹妹她们一起带走吗?”   访客甚至懒得给他一个眼神:“别说这种已经有答案的废话。”   菲戈希尔抿了抿嘴唇,只能争分夺秒地向妹妹交代几句。   而一旁的欧斯特则是将注意力放到还在笼子里的白雪身上,试探性地向访客问道:“不把白雪一起带走吗?”   已经有点不耐烦的访客依依不舍地看了眼白雪,那副精神气可比刚才更足:“我倒是想将他带走,不过玛丽安娜那小混蛋很喜欢他,所以不许我这么做。”   欧斯特仔细观察着访客的表情,发现他对玛丽安娜的态度很值得玩味——明明是毫无尊敬的语气,但是在行动上,却是老实遵循玛丽安娜的命令。   【这家伙绝对跟阿比盖尔一样,是玛丽安娜的心腹。】   欧斯特摸了摸脖子上的项圈,猜测这个访客可能跟玛丽安娜有着特殊的契约联系,或是像阿比盖尔那样,是最早服务于玛丽安娜乃至阿基奎王室的特殊人才。   不过看访客之前的表现与他所透露出的信息,欧斯特更倾向于第一种猜测。   “对了,既然玛丽安娜暂时将你们交给我,那么你们就称呼我为博士吧!”访客直到将他们带出地牢,才想起要介绍自己:“反正这是玛丽安娜给我取的代称,我觉得还挺不错的。”   “博士您跟主人的关系很不一般啊!”欧斯特注意到博士在离开地牢后,不仅戴回了兜帽,更是用鸟嘴面具和手套将裸露在外的肌肤遮挡得相当严实。   “怎么说呢?因为某些原因,我把自己卖给了玛丽安娜。”对于自己跟玛丽安娜的关系,博士完全没有想要遮掩的意思:“这也是我跟你们的最大不同。” 第26章   “你将那两个男精灵交给博士真的没问题吗?”阿比盖尔一边跟玛丽安娜聊天,一面替她打理参加下午茶会的发型。   虽然阿基奎女大公只是让玛丽安娜跟弥戴琳搞个私人茶会,纯属家族聊天的性质,但是考虑到这是二人的第一次见面,而且她们还有着相当复杂的关系,所以玛丽安娜不得不打起精神面对这个嫁来近一年的嫂子。   “博士又不是下手没轻重的人,让他接手那两个可能是奥丁探子的男精灵,也是我当下的最优选择。”没睡好的玛丽安娜随着阿比盖尔的动作如小鸡啄米般上下摇摆着,看得阿比盖尔下意识地扶住玛丽安娜的脑袋,生怕她一头载到梳妆镜上。   “如果他们能通过博士的测试,那就代表着奥丁的小皇帝还没来得及在他们身上动些手脚。”玛丽安娜勉强睁开眼,看着自己在阿比盖尔的巧手下顶起十分累赘的发型:“而要是他们通不过博士的测试……”   “那就让博士把他们回收利用了。”阿比盖尔很清楚玛丽安娜不是心慈手软之辈,所以能轻易猜到那两个男精灵的下场:“你也真是舍得啊!”   玛丽安娜看着镜子里的阿比盖尔剪下一朵玫瑰别在她的发髻上,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假笑:“你要是看上他们中哪一个或是全部,我不介意让你尝尝滋味。”   “真的?”阿比盖尔不相信玛丽安娜会如此大方。   “你我的姐妹情谊,岂能因两个男人而产生裂痕。”玛丽安娜相当坦然道:“大不了我再找几个美人。你看我母亲,她的床上缺过年轻鲜嫩的肉体?从姐弟恋谈到姨甥恋?估计她现在的相好跟卢修斯差不多大。”   “……”阿比盖尔只觉得自己的双手不自主地颤抖起来,以至于半天都没得到回复的玛丽安娜再次询问道:“你到底要不要他们来陪你?难道说你跟我一样没什么经验,所以想找个地方循序渐进一下?”   自喻为“贴心闺蜜”的玛丽安娜甚至开始思考哪家的风俗人情店比较适合刚接触神秘领域的少女。   毕竟这年头对女性的束缚少了,富婆的数量多了,所以社会上很难不产生新的赚钱渠道与服务方式。甚至对一些刚出道的男公关而言,有钱的小姑娘可比富婆更受欢迎,毕竟富婆都是人精,你想哄她们开心或是从她们兜里拿钱可不容易。   “算了,谢谢,我还没这方面需求。”重新上线的阿比盖尔直接三连否决地后退了几步,看得玛丽安娜十分无趣:“真的不需要吗?你也不必害羞或是担心费用问题。我是那种不为下属排忧解难的抠门雇主吗?只要你有这个想法,不管是找店还是上门服务,我都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的,甚至连费用也由我承担。”   “谢谢!我不用,我真的不用!!!”阿比盖尔几乎是尖叫出声,随即弯腰按住膝盖,用大喘气来平复难以镇定的心情。   玛丽安娜侧身将手臂搭在椅背上,看着阿比盖尔慢慢恢复正常。   “以后别跟我开这种玩笑。”重回岗位的阿比盖尔为自己挽尊道:“我不是那种……”   瞄一眼洗耳恭听的玛丽安娜,阿比盖尔将下半句话咽了回去,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继续为玛丽安娜整理行头。   结果当玛丽安娜与弥戴琳会面时,双方搞得像是要参加一场晚宴般隆重。   “介意我将头上的东西都摘下来吗?”率先开口的弥戴琳还没等玛丽安娜回答,便自顾自地解开了头上的发卡与各式发绳,将面前的小茶几堆得满满当当。   “不好意思,我在嫁入阿基奎大公国前,一直都过着乡村女士的生活,所以并不习惯这样的华贵打扮。”只留下一点小装饰用于整理碎发的弥戴琳,并没有露出符合道歉的神色,反而在理顺头发后,小小的感叹道:“这下清爽多了。”   玛丽安娜冷眼看着弥戴琳的迷惑性举动,不知是讽刺还是贴心道:“需要我给你找把梳子吗?”   “好啊!”弥戴琳欣然接受道:“如果我们两的友谊能快进到互换物品的程度,那么今天的见面便是超出预计的成功。”   “……”玛丽安娜在跟弥戴琳见面前,特意根据对方的情报设想弥戴琳的真实性格与她们有可能谈到的话题。   不过在见到本人后,哪怕是对应付“怪人”很有一手的玛丽安娜,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你对我过分热情了些。”玛丽安娜斟酌用词道:“就初次印象而言,你不是一般的可怕。”   哪怕是面对奥丁的小皇帝或是阿基奎女大公,玛丽安娜都没有这种差点被看穿的感觉。   “看来我表现得太心急了。”弥戴琳也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容易让人产生误会,所以摆摆手道:“不过你放心,我对你真的没有恶意。”   说罢,弥戴琳还补充道:“你大可不必因亨利的原因而对我产生戒备。”   “为什么?”   “因为我跟他不可能好好过下去。”弥戴琳回忆起她刚来时闹的乌龙,说话时难得带上了悔意:“我要是不一时嘴贱,也不至于拿不到圆房后的晨礼。”   “你的意思是,当初你是故意将卢修斯认作亨利?”玛丽安娜也很奇怪弥戴琳为何会在刚来时闹出那样的局面。毕竟索林斯那边,肯定会在弥戴琳嫁来前,给她做过紧急培训。即便是弥戴琳没有看过亨利与卢修斯的画像,也该从二人的衣着与仪态中,猜出二人的真实身份。   对于玛丽安娜的提问,弥戴琳毫不掩饰道:“我在看见亨利的第一眼就不喜欢他。虽然是政治联姻,但是正常人都会对另一半抱有幻想。况且亨利……”   弥戴琳蹙了下眉毛,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怎么说呢!他的问题根本不在行为举止上,而是直觉告诉我应该跟他保持距离。”   “这么看来,你的直觉也是挺准的。”玛丽安娜话音一转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你好像很后悔跟他保持距离。” 第27章   “能不后悔吗?如果我跟亨利早已圆房,那么就算是教皇,也不能轻易判我们离婚。”弥戴琳靠着并不柔软的椅背,越想越后悔道:“至少得等我拿到晨礼,再考虑跟亨利分居或者……”   弥戴琳摆了摆手,做出一副“你该明白”的姿态。   玛丽安娜猜测弥戴琳并不介意跟亨利做一对表面夫妻,毕竟政治婚姻里很少会有相爱的例子,而能做到相敬如宾已是十分理想的状态。   只可惜亨利并不是个识趣的联姻对象,而弥戴琳也不是背景很硬的外国公主,所以二人只能僵持着到现在。   “亨利可不是会接受道歉的人。”玛丽安娜可比弥戴琳更了解亨利的性格:“哪怕你死了,他都不会放下对你的仇恨。”   “这也是我们难以相处的主要原因。”弥戴琳耸了耸肩,脸上并没有多少惋惜之情:“哪怕我们没有在见面时闹翻,也会在之后的日子里两看两生厌。”   弥戴琳换了个坐姿,继续说道:“亨利不会给我留下太多的自救时间,而阿基奎女大公也不是什么热心肠的婆婆。我要是再不做店什么,迟早会被亨利以‘没有履行婚姻职责’为由,向阿基奎大公国的法院申请离婚。”   “是啊!这年头的婚姻法对于没有领地的女贵族们确实很不友好。”在退婚上颇有心得的玛丽安娜感叹道:“也难怪那些富婆们特别喜欢买地。”   说来也是讽刺,当那些刚进入社交圈的贵族小姐们努力将自己打扮成摇钱树时,某些已经在圈子里玩腻了的富婆们却想着将首饰抵押出去,然后用抵押首饰的钱买更多的地,建更多的房子。   也多亏了那些富婆们年复一年的炒地行为,上流社会的女子沙龙里最流行的反而是高雅极简风,甚至连奥丁的小皇帝都借此整顿了国内的奢靡之气,提倡简朴的生活方式。   “如果我跟亨利圆了房,那么至少能在晨礼中拿到一座庄园或是小城镇。”弥戴琳知道自己的小姑子在三次退婚中拿到了相当丰厚的补偿费,所以半是嫉妒,半是艳羡道:“我要是有你十分之一的财富,也不至于眼下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因为弥戴琳的父亲是比卡尔达伯爵还要糟糕的渣爹,所以她在离开索林斯前,只得将亡母的遗产都折成现金,以免渣爹打着“为她好”的名义,在弥戴琳出嫁后,将弥戴琳母亲的庄园改名换姓。   一旁的阿比盖尔偷偷抽了下嘴角,很想吐槽她在弥戴琳身上看不出一丝一厘的急迫之情。   不过玛丽安娜倒是从弥戴琳的反应里得到了更多的有用信息,随即摆出一副想要合作的姿态:“如果我能给你想要的东西,那你能给我什么?”   就玛丽安娜的立场来看,弥戴琳身上的短期利用价值还是挺高的,至少理查德还不愿过早地放弃这枚棋子,而布列塔尼亚的继承权问题,也会影响到玛丽安娜的人身安全。   更别提亨利王子要是真与弥戴琳离婚,指不定下一任王储妃还不如弥戴琳这般知情知趣。   “理查德……也就是我的那位堂兄,因为布列塔尼亚的继承权问题,而对你起了杀心。”为了向玛丽安娜递出投名状,弥戴琳几乎没多想的将自己曾经的主君卖得一干二净:“因为理查德曾与你解除婚约,再加上他跟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婚姻使得你们二人成为禁止结婚的姨甥关系,所以理查德无法通过与你的婚约获得布列塔尼亚的统治权。”   “然后呢?”玛丽安娜对这些既定的事实并不感兴趣:“亲戚关系可以通过教皇的赦令来解决,除非……”   玛丽安娜似乎想到了什么,于是求证似地看向弥戴琳,后者也毫不掩饰道:“早在布列塔尼亚女公爵流产时,理查德就已经计划着向你求婚,并且让索林斯的宗主教去试探教皇的口风。”   “……”玛丽安娜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尽量不在弥戴琳面前对理查德破口大骂:“他可真是个人渣。”   “是啊!这年头人渣只会越混越好,而我们……”弥戴琳自嘲道:“我们只是画虎不成反类犬的二流货色,所以很难干成大事。”   说到这儿,弥戴琳还饶有兴趣道:“不过教皇也没有直接回绝理查德的请求,而是派出一位了解详情的使者,在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去世后,主持公国的继承问题。”   玛丽安娜注意到弥戴琳咬重了“使者”二字,脸上的表情越发地不怀好意。   “教皇派出的使者是谁?”玛丽安娜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张颠倒众生的脸:“别告诉我是他的那个心肝宝贝。”   “或许吧!”弥戴琳露出一抹狡黠的微笑:“毕竟教皇也有办不到的事情,尤其是在他的两个心肝宝贝身上,那些神明赋予他的权力,也是极为有限的。”   阿比盖尔偷瞄着玛丽安娜的神色,猜测她会作何反应。   毕竟弥戴琳已经暗示到这一步了,要是玛丽安娜还猜不出教皇的使者是谁,那么阿比盖尔就该怀疑自己的雇主已经遭人替换。   “你的意思是,教皇想让他的心肝宝贝向我求婚。”已经见过理查德有多渣的玛丽安娜居然一点儿都不感到意外:“他的诚意是什么?”   “让你成为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弥戴琳接口道:“纠正一点,教皇想让他的心肝宝贝迎娶布列塔尼亚女公爵,而不是玛丽安娜.洛林.阿基奎-杜纳瓦。”   “听起来不仅没有多少吸引力,而且就差在脸上写着‘空手套白狼’这句话。”玛丽安娜抱怨道:“看来教皇也没有我想得那么富有。”   “如果你是指在尘世间的领土,那么教皇确实没那么富有。”   因为教会不允许身为神明代言人的教皇持有领土,甚至为了杜绝教皇假借他人之手非法持有尘世间的土地,所以在教会的法典中,至少有两百条律例是对教皇及其亲属近臣们的财富进行约束。   “他花了那么大的代价才把心爱的小女儿塞给坎特罗国王,不过跟有求于他的国王,大贵族相比,拥有爵位的女贵族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稀有货色。”弥戴琳用眼神示意阿比盖尔给她们倒茶,在用略带涩味的茶水润了润喉咙后,补充道:“且不谈教皇那个老狐狸曾干过的龌龊事,就父亲这个身份而言,他可比世上的大多数男人都要称职。”   除去不能将私生子女合法化外,教皇可谓是替两个心肝宝贝做了他所能做的一切。甚至为了让女儿成为王后,而与一直交好的阿基奎大公国决裂。   “生活总是处处充满惊喜。”玛丽安娜半是讽刺,半是自嘲道:“他让坎特罗的塞伊斯像赶走丧家之犬一样赶走我,而现在……他又要他的儿子向我求婚。”   “你大可不必在我面前自怨自艾。”弥戴琳很讨厌热爱抱怨的人:“你应该和我一样,一边庆幸自己还有利用价值,一面警惕自己哪天就被取而代之。”   说罢,这位索林斯的旁支公主还补充道:“至少你现在找到了可以利用的目标,而且阿基奎女大公也为你铺好了路。”   玛丽安娜盯着弥戴琳的眼睛,过了许就才开口问道:“你不提出你的条件吗?”   “什么条件?”   “替我办事的条件。”玛丽安娜摊开双手,露出一个相当无奈的表情:“除了你,还有谁能替我打探到索林斯的内部消息。”   玛丽安娜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坐姿,同弥戴琳的关系也没有刚见面时那么生硬:“况且你还能替我监视亨利。”   “亨利?你觉得他会老老实实地任我监视吗?”弥戴琳十分意外道:“你对我的期待也太高了些。”   “高吗?”玛丽安娜并不赞成弥戴琳的说法:“只要亨利还没放弃布列塔尼亚的爵位,他就一定会找上你——这个有可能帮他联系上索林斯国王的妻子。”   “阿基奎大公国里到处都是母亲的耳目,所以亨利不可能得到阿基奎大公国的支持。”   “是吗?可是索林斯那边也不见得会将亨利当成一盘硬菜。况且亨利要是继承了布列塔尼亚爵位,我也得不到多少好处,反而会被亨利和理查德活活气死。”弥戴琳随便应付了一声,随即跳回到玛丽安娜刚才的问题上:“说到报酬,如果我要你从赛冈特那儿买回来的奴隶,你会答应吗?”   “请便。”玛丽安娜毫不犹豫道。   “那我想要阿比盖尔呢?”   “哈?”原本充当背景板的小女巫还没来得及炸毛,便被玛丽安娜抢先一步地拒绝了弥戴琳的强求。   “你越线了。”前一秒还挺好说话的玛丽安娜语气冰冷道:“玩笑也要适可而止。”   弥戴琳迟疑了好久才想起要眨眼睛:“是我逾越了。”   看在对方认错态度良好的份上,玛丽安娜和阿比盖尔原谅了她刚才的冒犯。   “要不你来猜一下我到底想要什么”弥戴琳也想试探出玛丽安娜对她的估价,以及她们是否能发展为长期合作伙伴:“洞悉合作伙伴的需求,也是你作为女公爵继承人的必备技能。”   “土地,你想要土地。”玛丽安娜早就想好要用什么去收买弥戴琳。毕竟一个心心念念着晨礼,并且还将老家的土地卖得一干二净的女人,肯定会对领土与爵位产生浓厚兴趣。   尤其是像弥戴琳这样喜欢抓紧眼前事物的人。   “等我成为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并且解决掉那个抓着政权不放的老匹夫,你就能得到我名下的任何一处土地,并且还能获得安法维尔伯爵的称号。”   玛丽安娜说到这儿,向弥戴琳伸出手:“合作吗?”   “成交。”弥戴琳回握住玛丽安娜的手,正色道:“记住你的承诺,布列塔尼亚女公爵。” 第28章   “没想到索林斯的弥戴琳还挺好说话的。”阿比盖尔在玛丽安娜与弥戴琳结束谈话后,忍不住在回去的路上感叹道:“这么一来,你继承布列塔尼亚的爵位也是十拿九稳之事。”   “话可别说的太早了,我亲爱的阿比盖尔。”出乎意料的是,玛丽安娜并没有对她跟弥戴琳的联盟表现出应有的热情,反而在与弥戴琳分开后,笑容消散道:“口头上的协议随时都能撤销,就是以后有人想借此发难,也会找不到证据。”   说罢,玛丽安娜还回头看了眼阿比盖尔,提醒她别那么天真:“基于利益的联盟得视情况确定它是否牢固。尤其是像弥戴琳这样有着诸多选择的盟友,绝对不会将鸡蛋都装进同一篮子里。”   “可弥戴琳为何要背叛你。”阿比盖尔对此疑惑不解:“她在阿基奎大公国里也没有别的盟友。”   “谁说她没有盟友?如果亨利想与她联手拿下布列塔尼亚,那么弥戴琳也未必不会卖掉我。”玛丽安娜还是那副疑心很重的模样:“毕竟亨利与她有着捆绑的夫妻利益,哪怕他们还没圆房,但这也只是一个晚上的事。”   “如果亨利愿意开出和我一样的条件,再加上一个布列塔尼亚公爵夫人的身份,那么弥戴琳绝对会站在他那边。”玛丽安娜冷哼道:“况且亨利要是有个聪明的堂舅子给他指点迷津,那么我所拥有的优势便会被在顷刻间,瓦解得一丝不剩。”   “那我们该怎么办?”阿比盖尔被玛丽安娜的话弄得无比焦躁:“要是亨利真的与索林斯的理查德狼狈为奸,那么他们就能逼迫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签下一系列对你不利的文件。”   “冷静些,阿比盖尔。你觉得理查德为何要试探教皇的口风?如果他能胁迫我的姨母签下对我不利的文件,就不会在对方还没咽气前,想着如何与我结婚或是将我踢出第一继承人的位子。”玛丽安娜可比阿比盖尔看得更远:“人之将死,就是理查德拿出通天的本事,也没法威胁一个没几天好活的人,况且我们还有一个相当有用的帮手。”   “谁?”   “教皇和他的心肝宝贝。”回到房间里的玛丽安娜关上门,提起鹅毛笔准备给某人写一封请求信。   阿比盖尔见状,赶紧从玛丽安娜的保险柜里拿出她的印章。   “不要印章,这种信件不能留下证明身份的东西。”玛丽安娜轻轻甩掉过多的墨水,在信件的开头画了个复杂的符号:“母亲大人之所以不想让亨利继承布列塔尼亚,就是为了给阿基奎大公国栓一层保险。”   “什么意思?”   “意思是布列塔尼亚公国和阿基奎大公国不能由一个人继承。”玛丽安娜停下书写的动作,一字一顿道:“不然你以为我的外祖父母为何没生下一个儿子?布列塔尼亚公国在几十年前有着能与索林斯叫板的军事力量,而阿基奎大公国是南方最富裕的国家。一旦二者合二为一,那么南方四王争霸的平衡就会被打破。更糟糕的是,布列塔尼亚和阿基奎大公国都卡在大陆中央,所以北方那边也会横插一脚。”   说到这儿,玛丽安娜还用食指按住抵住阿比盖尔的嘴唇,然后顺着唇缝游移到小女巫的前额中央。   “任何时候都不要轻易相信别人的承诺。”   玛丽安娜语重心长道:“尤其是在对方很好说话时。”   阿比盖尔在原地当机几秒,直到玛丽安娜已经写完了信,她才回过神道:“这信是写给教皇的吗?”   “教皇那边有母亲大人安排一切。”玛丽安娜在信封口的地方滴上火漆,但却没有配以阿基奎大公国的火漆印。   “把这个交给卢修斯,让他通过神殿的内部网络送到奥丁的小皇帝手上。”   “等等,你说这封信要送给谁?”阿比盖尔还以为是自己听岔了:“奥丁的小皇帝?你是在开玩笑吗?”   “我从不在正事上开玩笑。”玛丽安娜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奥丁的小皇帝应该会在这件事上帮我一把。”   “为什么?”   “解释起来太麻烦了,反正他会支持我成为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玛丽安娜尽可能地回忆起弥戴琳跟她说过的每一句话,思考着对方要是抢先一步撕毁协议,她又是否能在理查德出手前,将亨利和弥戴琳一网打尽。   “也许我该将白雪培养起来。”玛丽安娜盯着阿比盖尔的背影,脑海中浮现出博士和白雪的身影。   ………………我是分割线………………   中央政权,教皇国。   这是一座想要将极北之地的神殿遗迹完全复制过来的城市。   上至钟楼的塔尖,下到最低一级的石阶,都是单调到枯燥的白色。   而在这快要融进空气里的纯白中,唯有神职人员的红色教服,打破了视觉上的垄断。犹如流淌在神明体内的鲜血,为教权输送着维持昌盛的能量。   “啊嗯……”   某间弥漫着情欲之气的房间里,一具精壮的男体从蛇一样柔媚的女人身上翻下来,在畅快淋漓地喘了几口粗气后,搂住刚才翻云覆雨的对象,在后者耳边轻轻说道:“你该走了。”   男人卷了卷对方垂落在胸前的碎发,然后将一张支票夹在女人的右耳上。   “您可真是下了床就翻脸不认人的无情男人。”女人虽然嘴上抱怨着,但还是十分听话地起身穿衣,然后将支票小心地收进手袋,在离开房间前冲着床上的男人抛了个飞吻:“希望以后还能跟您共度良宵。”   “去吧!”男人温柔地应付了一声,等女人离开后,一直守在门外的侍从扔进一件浅灰色的长袍,示意男人收敛一二。   “教皇陛下晚上要接见您。”同床上的男人相比,侍从可谓是衣领子能抵着下巴的正经人。   然而就是这样的正经人,在进入教皇国后,不得不为眼前的男人收拾没完没了的烂摊子。   “别总是绷着一张死人脸嘛!敬爱的泽维尔神父。”床上的男人虽然穿上了灰色的袍子,但却坦露出大半个胸脯。   他就像是从壁画上走下的狂欢之神,在柔软的织物上翻滚出让人堕落的声音。   被男人调侃的泽维尔神父有那么一瞬间相信了“教皇的情人是魅魔”的传言。   虽然无人知晓教皇的两个私生子女到底是谁生下的孽种,但是观其万里挑一的容貌,有不少人怀疑教皇曾与类人种结合。不过这一指责在教皇的私生子丹希尔进入马塔尔侍童训练营后,便没了可信度。   至于教皇的私生女……   泽维尔主教想到那位打扮得像是圣女的美丽姑娘,强忍着不在丹希尔面前流露出轻蔑的情绪。   难道教皇真想让他的私生女去侍奉神明?   也不知被供奉的神王和与教皇的私生女订婚的坎特罗国王会不会恶心地吐出来。   “你的表情让我想到那些讨人厌的杂种。”丹希尔曲起一条腿,任由流水般的黑色长发滑过他那白皙到没有血色的肌肤。   丹希尔眯着铁蓝色的眼睛,上扬的脖颈让泽维尔神父联想到了垂死的天鹅。   “那个来自坎特罗的野蛮人第一次见到我时,也露出了和你现在相似的表情。”丹希尔舔了舔嘴唇,很想将刀子刺进泽维尔神父的喉咙。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亲爱的泽维尔神父。”从床上起身的丹希尔穿好衣服,在出门前拍了拍泽维尔神父的肩膀,几乎是咬着对方的耳朵低语道:“服侍一个杂种绝不是件让人开心的事。”   泽维尔神父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摆出一副双眸低垂的顺从模样:“您过虑,我将忠诚于教皇的一切决定。”   “只是忠诚于教皇的一切决定吗?”丹希尔刮了下泽维尔神父的右脸颊,貌似漫不经心道:“当我父亲递来随从的画像时,我一眼相中了你。”   泽维尔神父大胆对上丹希尔的眼睛,试图从对方脸上看出点端倪。   然而自幼生活在教皇国的丹希尔,可不是刚进教皇国没多久的泽维尔神父所能看透的。   “我们都是他们看不起的下贱人。”丹希尔的声音里流露出泽维尔神父无法抗拒的诱惑。   “你难道不想和我一样,站在高处欣赏那些人的屈辱眼神吗?”   这一刻,泽维尔神父只能听见窗外的麻雀声,以及花园里的喷泉声。   “阁下,我将追随您的意愿。”等丹希尔与他错开时,泽维尔神父终于发声道:“只是站在高处的路径并不在G妇的床上。”   “确实不在这儿。”丹希尔回头看了眼凌乱的床单,眼里流露出深深的厌恶之情:“但是我得为自己的前程找一位新娘。”   丹希尔记得坎特罗的塞伊斯在与教皇联盟后,亲手砸碎了玛丽安娜送回的订婚戒指,突然对这位即将继承布列塔尼亚公国的“遗弃小姐“产生浓厚兴趣。   “一位来自阿基奎大公国的新娘。” 第29章   和往常一样,教皇在没有处理尘世工作时,总会在万神之殿里聆听神音,而在这种比较文雅的说法背后,其实就是教皇在“神明”那儿得到如此之多的权力后,所要付出的代价之一。   一些反教权组织与自由派人士,还给教皇取了个恶心人的绰号——“万神的奴隶”。按照他们的说法,贵族压榨底层人民的手段,就是从至高无上的万神那儿学到的。   丹希尔每次进入万神殿都会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不适感。他在走向祭坛的过程中,目光一一扫过道路两旁姿态各异的神像,发现他们无论男女都长着同一张脸,而被众多神像“守护”于神殿正中央的万神像,无疑是最令人捉摸不透的那个。因为它不仅看不出年龄与性别,更是没有五官与代表身份的装饰。   听见自己身后传来不疾不徐的脚步声,原本跪在万神像前的教皇睁开眼,然后慢慢放下合十于胸前的双手,头也不回地训斥道:“以后别把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带进你的房间。”   站定在父亲身后的丹希尔扫了眼靠近万神像的狂欢之神,意有所指道:“你确定要在这里指责我吗?”   教皇顺着丹希尔的视线望去,自然明白这个小兔崽子在想什么大不敬的事情。   “算了,我不管你之前怎么闹腾,但是从今日起,你必须给我收拾出一个人样。”教皇本想给丹希尔搁下一句狠话,但还是狠不下心去训斥自己最喜欢的孩子:“阿基奎女大公的耳朵可是灵的。你要是离了我能替你收拾烂摊子的范围,光是索林斯的那只幼狐,就能把你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说罢,教皇还抬起右臂,示意丹希尔把他扶起来。   “你也别想着与虎谋皮。”对于儿子的那点小心思,教皇不说看得一清二楚,但也能猜得八九不离十:“你不是理查德的对手,也别把理查德当成塞伊斯那样脑子简单的人。”   教皇最近很后悔自己将丹希尔和艾瑞娜保护得太好,以至于他们都忘了光鲜表皮下的虱子,也是会吃人的。   “同理查德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小混蛋相比,卡尔达的玛丽安娜才是你的最佳选择。”教皇是过来人,自然懂得年轻气盛后,能握在手里的东西,才是最真实的:“卡尔达的玛丽安娜虽然也不是什么好应付的对象,但是跟理查德相比,她肯定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况且你也不是喜欢打理领土的人,而玛丽安娜也需要一个替她征战的悍将。”   “替她征战?”丹希尔失笑道:“别把卖命的活计说得那么高尚。”   教皇在儿子的搀扶下离开了万神殿,直截了当地反驳道:“既然你不想把卖命的活计说得那么高尚,那也别把占便宜的事情想得那么理所当然。”   丹希尔侧头看了眼教皇那张与他相似的脸。   同样的肤白胜雪,同样的眉目似画。   不同的是,年过六旬的教皇比他那风姿卓越的儿子多了些深刻的皱纹,少了点尖锐的棱角。   犹记得二十多年前,当这位史上最年轻的教皇穿着白底滚金线的礼服,在众人的呼唤声中,第一次亮相于万神殿的阳台时,有不少前来观礼的人们发出带有遗憾的赞叹。   而现在,丹希尔继承了这份带有遗憾的赞叹,但却没有从父亲身上继承对方想要他学会的东西。   “你看不起别人拿你当工具,但是那个拿你当工具的人,也会看不起你的两手空空。”教皇点了点丹希尔的额头,希望他从盲目的自信里清醒过来。   “我现在还能为你和艾瑞娜谋划一二,但是等我从这个位子上退下来,你和艾瑞娜打算依靠谁?”因为教皇的任期只有三十年,再加上现任教皇因为小女儿与坎特罗国王的婚约,以及支持坎特罗国王对抗奥布斯达一事,而惹怒了阿基奎女大公和奥布斯达国王,所以这二人极有可能阻止现任教皇的连任。   如果丹希尔能迎娶玛丽安娜,那么阿基奎女大公多少会看在女儿的面子上,不会对教皇一家赶尽杀绝,而奥布斯达国王顶多是把教皇本人拉下马,很难将黑手伸到布列塔尼亚或是坎特罗本地。   “我不希望自己死后,你和艾瑞娜又要过上寄人篱下,拾人剩饭的日子。”   当丹希尔松手时,他发现自己逆光而行的父亲,已经没了年轻时的挺拔与意气风发,令眼睛被阳光刺得生疼的丹希尔感到一阵恍惚。   “我依然记得你将我和艾瑞娜带回教皇国时的场景。”丹希尔仰头看着门框顶上蛇发雕像。   传说中被万神斩首的女妖正低头看着他,试图用分叉的舌头舔舐丹希尔的嘴唇。   “永无止尽的欲望才是人们向上攀爬的阶梯。”   “而你所渴求的东西,需要你牺牲掉人性的一部分,去用以将人性的另一部分发扬光大。”   教皇接上了丹希尔的感叹。   两人被一扇没有关上的门隔成两个世界的人。   就好像是不同时间线上的同一人,在某种奇妙力量的牵引下,得到跨时空交流的机会。   “赢下你的新娘,但不要过分小看她。”   教皇深知丹希尔太容易获得女人的欢心,所以比普通人更容易轻信女人对他的爱恋。   “你要面对的不是那些等候舞会邀请函的少女,也不是那些拿钱办事的妓女,而是被奥布斯达和阿基奎的母狼们抚养长大的……金苹果树。”   教皇挥了挥手,尽量找出一个比较贴合玛丽安娜身价的形容词:“必要时,你也不必寄希望于玛丽安娜的垂青,而是得想方设法地获取她的信任与支持。”   “为什么?”   “因为她是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并且很快就是各方争夺的摇钱树。”老教皇到底是在政坛上摸打滚爬了几十年的老狐狸,更是在年轻时,与直接将坎特罗按在地上锤的玛丽女王、公开与索林斯国王叫板的布列塔尼亚公爵、以及在各国交战中谋求最大利益的北方联盟打过交道,所以他很清楚这些人的下限有多低,以及丹希尔要是敢强娶玛丽安娜,绝对会被后者榨干利用价值后,借机暗杀。   毕竟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况且对于玛丽安娜而言,只要她还有爵位,金钱,以及较好的远景,那么嫁过人的履历根本不值一提。   而现在的教皇,也不确定自己在玛丽安娜翻脸后,能否为儿子讨回公道。 第30章   丹希尔虽然有着一箩筐的毛病,但是他最大的优点就是听话,说是爸宝男也不为过。况且丹希尔在被父亲接到教皇国前,可是和妹妹相依为命,寄人篱下的小可怜。   而收养丹希尔兄妹的人是教皇的远房亲戚,一个让丹希尔“养成”很多坏习惯的混蛋。   “如果我不能娶到玛丽安娜,那我能从她身上得到什么?”踏出万神殿的丹希尔侧过脸,任由阳光为他纤长镀上一层金属般的光泽:“到底是什么样的报酬,能让我抵御来自公爵之位的诱惑?”   “军队,以及货真价实的权力。”教皇回忆起年轻时的经历。   当他还只是上上任教皇的贴身秘书时,曾以教会使者的名义,拜访将坎特罗王太子“请回家”喝茶的玛丽女王。   那可是让南方都瑟瑟发抖的“红袍玛丽”。   在那位洛林王朝的最后一任统治者的万丈光芒下,站在妻子身后的杜纳瓦亲王,也只能在儿子所开启的杜纳瓦王朝上,获得些许存在感。   当然,就历史结局来看,玛丽女王和杜纳瓦亲王是少数能相扶相持到生命终点的天作之合。   不过教皇并不认为丹希尔愿意成为妻子背后的男人,而那些依靠婚姻获得贵族身份的男性,也不一定是狩猎的那方。毕竟都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谁吃谁还不一定呢!   更别提玛丽安娜可是阿基奎女大公的孩子。   那位富可敌国的女大公用自己最尊敬的母亲和婆婆的名字来给女儿命名。   一个继承了玛丽女王和上任阿基奎女大公安娜.洛林.阿基奎之名的贵族小姐……如果只是个沉溺于舞会和赞美之声的废物,那么就不会在被退婚三次后,还能与前任未婚夫国内的许多人物保持良好关系。   “就社交手腕来看,如果艾瑞娜能比得上玛丽安娜的一半,那我也不必担心她会在坎特罗那边吃亏。”教皇想起自己青春貌美的小女儿,简直比教导儿子还要头疼:“艾瑞娜比你更天真,亏得她是要嫁给相对保守的塞伊斯,要是换了理查德,多米提乌斯(奥丁的小皇帝),或是约翰(奥布斯达国王的婚生长子)中的任何一个,我都不能在艾瑞娜生下继承人前安心闭眼。”   “你就一定要让艾瑞娜嫁给国王吗?”丹希尔并不赞成父亲在这方面的执着:“坎特罗的塞伊斯也不是什么好人,他既然能不打招呼地送回阿基奎女大公的女儿,那么也会有背叛艾瑞娜的那天。”   “所以你要好好把握住玛丽安娜这棵摇钱树。”教皇语重心长道:“永远记住你和艾瑞娜是相辅相成的存在。”   “尤其是在我死后,你的政治来源便是嫁给塞伊斯的艾瑞娜。而艾瑞娜也要依靠你这个哥哥,去维护她的王后地位。”教皇早就想好了两个孩子的出路,于是在丹希尔出发前,特意叮嘱道:“如果理查德想要收买你,不管他开出什么样的高价,你都不要答应。”   “尤其是在玛丽安娜已经伸出合作之手的前提下,你最好跟理查德保持距离。”生怕丹希尔吃亏的教皇不厌其烦地强调道:“你对于玛丽安娜还有利用价值,但是在理查德那儿,就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玛丽安娜即便不向你开出条件,也会对我有所求。”   “但是理查德就不同了。”   教皇至今都记得那个冷酷的少年,在登基的第一天就亲手砍掉了父亲宠臣的脑袋,然后用砍头斧的手柄,敲响了权力更替的钟声。   “你对他没有任何利用价值,所以他会毫不犹豫地砍掉你的脑袋。”   这是丹希尔第一次见到父亲如此戒备某人。   而在教皇与儿子谈到理查德时,被他们提到的索林斯国王也正预估着教皇的反应。   “看来我是要失去布列塔尼亚了。”理查德看向乌云遍布的窗外,任由夹杂雨水的寒风,扑向他那几乎与月光融为一体的面容。   因为没有王冠的点缀,年轻的国王显出一分略带脆弱的美感。   服务于索林斯王室的佩吉总管记得理查德小时候,曾被担心独子早逝的王后打扮成万神的童女。   当时的理查德无疑是最可爱的。   以至于容易听信谗言的老国王都会在理查德的软糯童语下,逐渐疏远了曾对他施行精神操控的情妇。   而在理查德成为国王后,佩吉总管偶尔会质疑记忆里的理查德是否是真实存在的。他那永远低垂的谦卑眼神尽可能大胆地看向理查德右手上的红宝石戒指。   那颗硕大的宝石来自于战无不胜的卡佩尔大帝,而在理查德从其父的右手上摘下它后,佩吉总管亲眼看见理查德用老国王宠臣的鲜血将它“洗刷”干净。   “我最美丽的新娘就要离我而去了。”理查德抚摸着右手上的红宝石戒指,脑海中浮现出玛丽安娜的面容。   “我们已经有……五年?还是六年没见面了。”理查德跟玛丽安娜订婚时已是个少年,而对方距离七岁生日还差几个月,所以理查德在玛丽安娜呆在索林斯宫廷里的那几年里,与未婚妻交流甚少。   不过就玛丽安娜短短一年半的表现来看,理查德身边的人基本都对她印象不错。尤其是曾抚养过理查德的家庭教师旺塔尔夫人,她在玛丽安娜离开时,表现得最为不舍。   “如果您的母亲还活着,一定会非常喜欢卡尔达的玛丽安娜。”旺塔尔夫人在理查德决意迎娶布列塔尼亚女公爵时,小小的反对道:“不过卡尔达公主能离开这儿也不一定是件坏事。”   旺塔尔夫人的感叹里带了丝预言的性质:“这个黄金的笼子里积攒着无数金丝雀的幽魂。”   “玛丽安娜是侥幸逃离的那个,但是悲剧并不会就此结束。”   “陛下……陛下……”   佩吉总管见理查德怔怔地盯着窗外,忍不住轻声问道:“您是要早点休息吗?”   “不了,我去看看王后。”回过神的理查德揉了揉生疼的太阳穴,强撑着疲惫不堪的精神离开了窗边的座位。   而在他换好外套,准备前往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住处时,一位传令官打乱了他的计划。   “陛下,请您宣召宗主教进宫。”额前的碎发被雨水打湿的传令官尽可能平静道:“王后陛下已回归万神的怀抱,而布列塔尼亚的议会成员们,即将收到女公爵去世的消息。” 第31章   玛丽安娜总会在半夜里醒来,盖因在宫廷这个高压环境里,华服美食与柔软织物很难解决身体上的痛苦,更别提去缓解比身体娇贵一百万倍的脆弱神经。   就像半兽人的部落会人工筛选掉残缺的孩子和体能不好的孩子,在玛丽安娜所处的社会里,也有一些无形的手掐死了在压力,或者诱惑中崩溃的贵族们。   尤其是那些赶鸭子上场的潜在继承者们。   玛丽安娜揉了揉僵硬的脖颈,想象它要是被按倒在垫头木上,一定会在深色木头的映衬下,纤细得让侩子手们难以下手。   “也许我该祈求理查德的仁慈。”玛丽安娜隔着薄薄的后颈肌肉,能够轻易摸到颈椎的部分轮廓。   “也许并不存在的神明会接受我的灵魂。”玛丽安娜在起床后洗了把脸,决定去花园里转转。   “你还是没改掉半夜醒来的习惯吗?”   当玛丽安娜来到花园时,已经有位客人占据了最好的位子。   卢修斯可不会像玛丽安娜那样,穿着睡衣和斗篷在花园里走动,不过他现在的样子也称不上端庄得体。至少阿基奎女大公要是看着卢修斯披着头发,敞着领口地出现在公众场合里,一定会将自己的长子扔去地牢里冷静一下。   玛丽安娜坐在卢修斯对面,看着对方慢慢扯碎一朵并不娇艳的鲜花:“你现在这样子,跟那些情窦初开的小女生又有什么差别?”   用斗篷垫着冰冷椅座的玛丽安娜也不忘遮住自己的膝盖,毕竟她还不想年纪轻轻就患有关节病。   “你在占卜什么?”玛丽安娜看着身体前倾,前臂紧贴着大腿的卢修斯。   后者在妹妹的目光下,抬起一双桀骜不驯的金色眼睛,面容被那些缠绕在凉亭穹顶之上的金属鲜花,剪成了带着面纱的恶魔。   “那些游走于黑暗森林里的女巫总会用鲜花进行占卜。”玛丽安娜靠着并不舒服的椅背,显出与卢修斯截然相反的轻慢态度:“这倒不是因为她们有多么浪漫,而是人造的占卜产物,总是比不过那些唾手可得的天赐之物。”   玛丽安娜尽量不让自己感到寒冷:“你怎么看待此事?”   “有什么好看待的?”卢修斯扔掉手里的鲜花,任由血红的汁液钻进他的指缝:“我不是女巫,所以不在乎她们的占卜方式,只关心她们能不能给出准确率较高的预言。”   “这才是我们家的男人应该做出回答。”玛丽安娜似乎从卢修斯的脸上看出些什么,在对方略显惊诧的表情中,意味深长道:“没人会在意你的自怨自艾。”   说到这儿,玛丽安娜还学着卢修斯的样子身体前倾,几乎跟同母异父的哥哥鼻尖对鼻尖,二者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你可以在这里痛哭一场。”玛丽安娜轻轻说道:“但是在明天的太阳升起时,你还是阿基奎大公国的骑士团团长,以及未来的圣殿骑士之首。”   “那你会在意我的抱怨吗?”卢修斯的头发从一侧垂下,轻轻扫过他那优越至极的锁骨。   “或许吧!”玛丽安娜双手撑着膝盖,再次靠着凉亭的椅背,恢复了之前的慵懒姿态:“不过抱怨可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尤其是在前程问题上。”玛丽安娜知道卢修斯在苦恼什么,更清楚她该如何替卢修斯解决问题:“阿基奎大公国的卢修斯可不是软弱自卑的男人。”   玛丽安娜的声音可比卢修斯更加坚定,同时也缓解了卢修斯脸上的阴郁之色。   “你觉得南方的那些枢机主教们,真的愿意支持我成为圣殿骑士之首吗?”卢修斯稍稍犹豫后,还是将心里的结症吐露出来:“他们不喜欢离经叛道的人。”   “那又怎样?”玛丽安娜觉得卢修斯在某方面还是和亨利挺像的,都是那种自卑到极度自傲的人,至于玛丽安娜……   回想起自己的弱鸡体质和处于量子力学中的幸运值,玛丽安娜已经不想计较自卑这种情绪。   当然,她也没有极度自傲的资本。   “如果枢机主教不支持你成为圣殿骑士之首,那我就让他立刻下台。”玛丽安娜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   就连卢修斯都没想到妹妹会为自己搁下这种狠话。   “你能让枢机主教下台吗?”卢修斯突然有些哭笑不得,甚至都没那么紧张了。   “谁知道呢!”准备回房的玛丽安娜想起弥戴琳透露的消息,觉得合作对象也不能仅限于枢机主教。   就像广撒网的弥戴琳那样。   卢修斯在玛丽安娜离开后又坐了会儿,便回房补觉。   而玛丽安娜在后半夜睡得很沉,并没有像上半夜那样容易被惊醒。   ………………我是分割线………………   甘愿当社畜的博士在不做人前,就缺乏休息意识,而他开始研究黑魔法后,更是在熬夜的道路上变本加厉,一去不复返。   至少当玛丽安娜找上他时,博士摆在研究室里的床铺上攒了一层薄灰,地上更是杂乱得无从落脚。   “你最好在我来之前,把这里收拾干净。”玛丽安娜用一根不只是手杖还是钢棍的玩意,将挡在她面前的杂物轻轻拨开,然后找了张四条腿还在的椅子坐下。   “需要我给你倒杯茶吗?”博士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从办公桌上翻出一个刻度尺几乎快被磨平的烧杯。   “算了,我还不想知道你给我找出的杯子里装过什么。”玛丽安娜知道这人不是一般的不拘小节,所以从不在博士这儿食用任何东西。   得到回答的博士也没指望玛丽安娜会承他的好意,所以自顾自地用烧杯接了点不明液体,然后从架子上抓了把草药,将其磨成粉末后,添加到烧杯中。   “你再这么拼命下去,可是会猝死的。”玛丽安娜发现博士的草药用量又增加了:“那几个精灵有没有异样?希望奥丁的小皇帝没有在他们的脑袋里塞些奇怪的东西。”   “怎么,你心疼了?”喝下奇怪饮料的博士调侃道:“心疼的话可以把他们立刻带走。”   玛丽安娜把玩着随手捡到的小型利器,任由刀光在自己脸上打下惨白的影子:“你觉得我会心疼吗?”   博士那只属于人类的紫罗兰色瞳孔里倒映出玛丽安娜的面容。似乎自他们认识起,他就看不透这个满嘴谎话的女人,毕竟正常人都不会向伯父要个死刑犯做自己的生日礼物。   “你盯着我的样子让我以为你沉浸在我的美貌里。”玛丽安娜的声音拉回了博士的思绪:“别想了,我和你是不可能的。”   在玛丽安娜说完这话后,博士的义眼抽风似得眨了两下,随即露出轻蔑的表情:“我对普通女人没兴趣。”   扫一眼玛丽安娜并不算倾国倾城的面容,博士突然想起被她买回来的白雪。   “放弃吧!论美貌,你是赢不过白雪的。”博士将烧杯扔进水池里,示意一同前来的阿比盖尔腾个位子。   “我记得密道的入口应该是这里没错。”蹲下身的博士在地上摸索了五分钟,才找到密道的入口。   “你连密道的入口都不记得在哪儿吗?”阿比盖尔已经不想吐槽这个从外貌到言行举止都很奇怪的男人。   后者用看傻子的眼神将阿比盖尔上下打量一番,随即毫不客气道:“身为女巫,你该保留警戒到神经质的美德?”   “哈?”阿比盖尔莫名其妙地歪了歪头。   博士叹了口气,耐着性子解释道:“听过防盗魔法和迷宫魔法吗?像是女巫和死灵法师这样喜欢独来独往的近战菜鸟,总会在自己的大本营处施加迷惑刺客,拖延被攻破时间的防盗魔法和迷宫魔法。”   说罢,博士还指了指玛丽安娜,让阿比盖尔明白他这么做到底是谁造成的。   “被她带回的精灵里有个是专攻刺客的卓尔。”博士在被奥布斯达的冒险者团队们压入大牢前,可是上过黑暗森林的猎杀名单。而以暗杀闻名的卓尔精灵,无疑是他在那段时间里,经常打交道的对象。   “虽然欧斯特身上有两层印记,一个起爆项圈,但是保险起见,我不能让他知道密道的入口在哪儿。”拉开密道门的博士示意玛丽安娜和阿比盖尔跟上。   不过后者并没有马上行动,而是在博士半身进入密道后,蹲下身笑眯眯地说道:“既然你这么喜欢白雪,那么明天替我办件事。”   “……什么事?”博士不用想就知道玛丽安娜没安好心。   “一件让你心碎的事。”在确定那几个精灵没有被动过手脚后,玛丽安娜自然将注意力放到唯一没有被“检测”过的白雪身上。   不过她可不放心让博士去检测白雪,所以得亲自动手。   “去了你就知道了。”玛丽安娜按住博士的脑话方式。”   “虽然我不是在意外表的人,但是在一个女人面前说她不如另一个男人美貌。”   玛丽安娜笑得越发虚假:“我真的很难原谅你啊!博士。”   一根纤细的食指隔着薄薄的肌肉划过博士的喉管,让后者体会到了猎物被解剖时的恐惧。   博士下意识地顺着玛丽安娜的动作扬起脖颈。   他的剪影在墙上犹如垂死的天鹅。   “算了,这次就原谅你了。”   “不过下一次,你可没这么好运。” 第32章   博士在进入密道后摸了摸自己的喉咙,总感觉那里留下了玛丽安娜的指印,一条跟刀伤相差无几的指印。   密道的横切面只能勉强通过一个身材纤细的男人,要是卢修斯在此,必须得弯腰前行,然后在出密道口的那一刻,极其小心地直起腰,避免身上落下一处拉扯伤。   “看来你在阿基奎大公国的地牢里收获不少。”玛丽安娜的前进速度并不快,基本是走一步看两眼的节奏。   博士的小心谨慎在密道的墙壁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即便做不到像阿基奎大公国的地牢那样,能关进一只巨龙的程度,但也称得上铜墙铁壁,让入侵者有去无回。   就连跟在玛丽安娜身后的阿比盖尔,都忍不住毛骨悚然道:“博士,你是有被害妄想症吗?”   提灯开路的死灵法师认真思考了会儿,最后肯定了阿比盖尔的说法:“被害妄想症总好过不明不白地死掉。”   玛丽安娜最欣赏的就是博士的谨慎,所以很放心由他解决相对危险的问题。   “进去前我先问一句。”快步上前的玛丽安娜按住博士的肩膀,第一次露出犹犹豫豫的表情:“你没把他们折腾得太过分吧!”   “你是指哪方面的过分?”博士觉得玛丽安娜真不是一般的奇怪:“心灵折磨跟血腥场面在恐怖程度上有差吗?”   玛丽安娜松开手,比博士表现得更为坦然:“我觉得有差就是有差,至于你怎么想,那重要吗?”   虽然博士已经跟玛丽安娜打了很长时间的交道,但还是觉得她不是一星半点的难搞:“放心,我没有弄坏器材的爱好。”   博士对那两个精灵没有太大兴趣,所以在例行检查后,便将他扔在密室里等着玛丽安娜上门取货。   跟阿基奎大公国的地牢相比,博士的密室无疑逼仄了很多,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除去一日三餐都只有干面包和水,博士也没怎么虐待他们。   “你这个密室里有洗手间吗?”玛丽安娜动了动鼻子,闻到一股混合着奇妙冷香的薰衣草花香。   盖因精灵们大都比较讲究,再加上博士的密室也是他的小仓库,所以欧斯特和菲戈希尔都把自己收拾得十分整洁,甚至比玛丽安娜上次见到他们时,显得更加容光焕发。   “因为您随时都会降临于此,所以我们不敢怠慢您的眼睛。”欧斯特可比菲戈希尔会说话的多,就连恭维话都能说得比唱的更好听。   “跟你相处真是件让人开心的事。”玛丽安娜终于明白萨兰登伯爵夫人为何在丈夫去世后,独宠一位并不年轻的卓尔奴隶。   因为讨人欢心就是件很难得的本事。尤其是在自己不占优势的情况下,能够获得某人的好感,或许会成为日后翻盘的本金。   菲戈希尔一开始还对欧斯特的谄媚行为表示不齿,但在对妹妹的担忧中,他也不断反思着自己曾做出的冲动之举,以及欧斯特的讽刺。   【命了都没了的人,是不配谈尊严的。】   在卓尔精灵的社会里,只有向上攀爬的平民男性,才能在稍有地位后,从曾经的同僚那儿,获得名为“尊重”的待遇。   就某种情况而言,玛丽安娜在奥丁的皇宫里也见过不少和卓尔男精灵一样的女人。   那些中小型贵族们都热衷于让女儿服侍大贵族或是皇室里比较有权力的女人,然后借此搭上某位大人物,成为撬起家族地位的支点。   玛丽安娜刚开始还对这些女人表示不屑,但她跟奥丁小皇帝的姑妈萨兰登伯爵夫人混熟后,便了解到这也是大人物们用以控制中小型贵族们的渠道。   “让他们玩弄这些见不得人的小手段,总好过让他们去发展自身实力,然后像那些大贵族一样,跟皇帝唱反调。”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萨兰登伯爵夫人把玩着精致的折扇,看着一群衣领子低到将能褶皱塞进乳gou的女人,在一些隐藏着财富密码的过道上,等待自己乃至家族的转机。   “这是一条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且无法铲除的产业链。”萨兰登伯爵夫人的蛇形耳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打在玛丽安娜的脸颊上。   “想知道我每个月能从那些女孩身上赚到多少钱吗?”   萨兰登伯爵夫人的声音带了丝诡异的甜腻:“她们的家族既然能想方设法地‘砸开’宫廷的大门,肯定也不吝啬于给我一些好处。”   “那你以后会给皇帝陛下介绍对象吗?”玛丽安娜侧过头,避开萨兰德伯爵夫人的耳环:“或者我换一种说法,你愿意给我多少好处费,让我对小皇帝身边的莺莺燕燕视若无睹。”   “三成吧!毕竟花力气介绍的是我。”   “至少四成。”玛丽安娜还价道:“因为我要用金钱来抚慰自己受伤的内心,以及被污染的眼睛。”   “你上道的很快嘛!”萨兰登伯爵夫人略显意外道:“我以为你多少会纠结几天。”   “在我纠结的这段时间里,敌人可不会停下进攻的脚步。”玛丽安娜的家庭让她早已失去了对爱情的指望,而阿基奎女大公更是因为亲身经历的缘故,在玛丽安娜第一次订婚时,就嘱咐她在任何时候,都不要将爱情置于自己的权力之上。   “如果皇帝陛下会因我的拒绝放弃一条用以反向监视贵族们的渠道,而你也会放弃一条发财之路,那么我会考虑使用自己的拒绝权。”玛丽安娜捏住萨兰登伯爵夫人的下巴,在对方的惊诧眼神中,逐渐逼近道:“可你是愿意放弃的人吗?”   萨兰登伯爵夫人微微眯起眼睛,这让她跟奥丁的小皇帝有三分相似的面容,在表情加持下,变得有五分相似。   “我果然很喜欢你。”   美艳的伯爵夫人如毒蛇吐信道:“难怪我的那位老哥哥认为你是最适合成为奥丁皇后的公主。”   …………   ……   “听说你是平民出身,而且曾服务于某位能进入堕落神殿的主母继承人。”玛丽安娜很好奇被无数吟游诗人们魔化的卓尔社会,到底是何等的黑暗。当她还未与奥丁的小皇帝解除婚约时,萨兰登伯爵夫人十分大方地让自己最宠爱的卓尔精灵,同玛丽安娜讲了不少卓尔社会里的故事。   不过萨兰登伯爵夫人的男宠只是个没有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卓尔平民,所以在十分严苛的母系社会里,无法获得有关于堕落女神和主母家族们的情报。   而这些情报,恰恰是玛丽安娜最感兴趣的地方。   “如果您想进一步地了解卓尔社会,那么我愿在让您放松的环境下,讲述一段并不美妙的经历。”   欧斯特勉强抓到了玛丽安娜的兴趣点,想以此为契机,进一步地了解到玛丽安娜的真实性格。   博士不知道欧斯特的好运能持续多久,但是他愿意开一盘只有他自己参加的赌局,名字就叫《玛丽安娜和那些试图取悦她的男人》。   然而现在的博士并不知道以后会有多少人,包括他自己参与到这一赌钱又赌命的“世纪大赌”中。   不过跟那些并不占优势的天降系相比,博士还是很有资本的。   “主……殿下,我想请问一下,露西安她还好吗?”憋了半天话的菲戈希尔终于忐忑不安地开口道:“如果可以,我想跟她见上一面。”   “露西安?露西安是谁?”玛丽安娜很少在意那些不重要的人物。   菲戈希尔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不要惹怒玛丽安娜,更不要忘记自己和妹妹身上还有着项圈与烙印。   “露西安是我妹妹,也是被您从赛冈特买回的三位女精灵之一。”菲戈希尔握紧拳头,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出担忧之色,只可惜他的伪装烂得连最单纯的阿比盖尔都能轻易看出。   玛丽安娜并不在意那三个顺手买下的女精灵,同时狱卒们也不会虐待玛丽安娜带回的战五渣,所以她们在博士带走菲戈希尔和欧斯特后,就被想偷懒的阿比盖尔弄去保姆房里帮忙。   因为玛丽安娜的东西太多,尤其是那些不能让贵族侍女们接手的东西,至少占了两个房间的储备空间,所以阿比盖尔经常忙得脚不沾地,偶尔会抱怨玛丽安娜让她拿一份的工资,干三个人的活。   对此,玛丽安娜也是不耐烦道:“既然你不想这么忙,那就去找帮手。”   自认为已经很有耐心玛丽安娜补充道:“不管是奴隶还是你从外面找来的女巫,使魔。只要是嘴巴牢靠,不会背叛我的,你大可请她们替你减压,然后找我报销工资。”   玛丽安娜当时正忙着给奥丁的小皇帝回信,所以也没多想道:“难道还要我替你解决工作上的难题吗?那我给你发工资是为了什么?”   “……”难得遇见上司训斥的阿比盖尔在短暂思考后,决定将那三个精灵女孩放出来。   毕竟森精灵就是以心灵手巧而闻名的种族。尤其是女性森精灵,让她们整理衣服,收拾屋子,也不算是特别难的工作。   况且阿比盖尔也不放心让外人接触玛丽安娜的东西。 第33章   “你不是让我自己找帮手吗?所以我就假借你的名义,将那三个女精灵从阿基奎大公国的地牢里拎了出来。”阿比盖尔眼神躲闪地道出了女精灵们的下落。   出于信仰问题,女巫们大都跟森精灵两看两相厌,而阿比盖尔又是玛丽安娜的心腹之一,所以菲戈希尔比刚才更紧张:“你让露西安她们替你做什么?”   这一刻,菲戈希尔的脑海中划过各式各样的阴谋论,生怕从阿比盖尔的口中得知妹妹吃亏的消息。   “还能干什么,也就是整理衣服,晒晒被子,然后给玛丽安娜的珠宝皮具做保养。”阿比盖尔莫名其妙道:“你妹妹又不是废物,况且公主的保姆房肯定比地牢舒服。”   菲戈希尔很不喜欢阿比盖尔的语气,盖因在他的潜意识里,不管是露西安还是他,都不该是没了自由的奴隶。不过现在的情况已经比他想得好太多,所以菲戈希尔还是松了口气,等着玛丽安娜安排他们。   “欧斯特跟着我,然后让菲戈希尔去斗兽场。”玛丽安娜冲着菲戈希尔招了招手,在对方蹲下身后,捏着他的下巴左瞧右看了一番。   “能把他的耳朵伪装一下吗?”玛丽安娜的手指刮过菲戈希尔的尖耳朵。   混血森精灵的肌肤并不像博士那样惨白得毫无血色,很适合在珠宝商那儿担任耳模。   博士想都不想道:“直接切掉不就好了。”   身为一个实用主义者,博士绝不会在外表问题上过于纠结,因为他对自己比对别人更狠。   “切掉?”玛丽安娜在短暂惊讶后居然同意了博士的提议:“那你来操刀他的手术,最好把耳朵弄得更像人类,然后……”   玛丽安娜的话还没说完,菲戈希尔便深感屈辱道:“你为什么要割掉我的耳朵?”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玛丽安娜踩住菲戈希尔的大腿,制止对方想要起身的动作:“你该明白斗兽场是什么样的地方。名字里都带了‘野兽’意思的娱乐场所,在一方获胜前绝不会轻易轻易停手。”   “那又怎样?”   “如果你是以人类的身份参战,那么按照《权益保护法》,斗兽场的工作人员会在你命悬一线时,强行停止中止比赛。”玛丽安娜解释道:“我可以买通斗兽场的工作人员不对你进行例行检查,但是外表这玩意……你又不能挖掉所有人的眼睛。”   “我可以用药物或者面具进行伪装。”   “是吗?”玛丽安娜的瞳孔里写满了“我不在乎你的想法”:“但是你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不露陷吗?要知道斗兽场是不计时间,以命相搏的地方。谁也不知道药水何时失效,或是假面何时会被人打下。”   “还是说你害怕了?”玛丽安娜的激将法一出,菲戈希尔差点被情绪控制了大脑。   好在跟欧斯特呆久了,菲戈希尔多少学会三思而后行。   “你让我去斗兽场是为了什么?”菲戈希尔不相信玛丽安娜对精灵族的擅长领域一无所知。   让一个专出弓箭手和法爷的种族在笼子里跟半兽人互殴?   菲戈希尔真想赞美玛丽安娜是个“天才”。   “怎么,你不愿意?”性格恶劣的玛丽安娜自然看得出菲戈希尔的讽刺:“你有拒绝的权力吗?况且斗兽场可是磨练人的好机会。”   “不管你是半兽人,精灵,还是人类。只要在斗兽场里厮杀一年,总能让自己的实力得到提升。”   这也是很多人类冒险者或者一些想成为骑士的贵族少年们,总会匿名去斗兽场里打擂台的主要原因。   毕竟跟真正的任务相比,斗兽场至少不会死人或是缺胳膊断腿,用以磨练技艺是再合适不过的地方。   甚至一些培育战士的学校与侍童训练营,也会在斗兽场的淡季里与其合作。   而按照各国的规定,只要斗兽场的奴隶能赢下一百场战斗,他就能获得城主或是本国统治者的亲自释放。   这也在一定程度上激发了斗兽奴隶们的获胜,以及那些匿名角斗士的获胜难度。   玛丽安娜记得卢修斯也当过阿基奎大公国的匿名角斗士,甚至在加入圣殿骑士团后,还跟同僚们匿名参加了奥布斯达的斗兽场活动。   和所有沦为奴隶的类人种一样,菲戈希尔对于变强的渴望,仅次于他对自由的追逐。但是玛丽安娜很难在他身上进行投资,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想养蛊一样,将菲戈希尔扔进吃人却吐骨头的斗兽场,任他在里面摸打滚爬。   “明天就给他进行手术,我过几天会让人跟阿基奎大公国的斗兽场打招呼,让他们免去对菲戈希尔的例行检查。”拍板的玛丽安娜抬起脚,离开前在菲戈希尔的耳边轻轻说道:“你的听话程度将决定露西安的日子是否好过。”   肩膀颤抖的混血森精灵侧过头,让玛丽安娜稍稍转下眼珠,就能看到他那无比阴郁的眼神。   “保持这股杀意。”不按套路出牌的玛丽安娜很满意菲戈希尔现在的眼神,然后又交代了博士几句,才带着欧斯特和阿比盖尔走了。   在出密道的路上,玛丽安娜突然向欧斯特发问道:“你不好奇我为什么把你留下,却把菲戈希尔送去斗兽场吗?”   适合黑暗环境的卓尔几乎熔化进昏暗的空气里。   欧斯特的表情一如既往地谦卑,恭敬,就好像他根本不存在属于自己的情绪:“因为你不信任我,但却能拉住菲戈希尔的缰绳。”   哪怕是在评价自己时,欧斯特都尽量不带有主观情绪:“听话的恶犬有调教的价值,但是杀人又容易伤到自己的利器,需要小心保管。”   说到这儿,欧斯特还特意看了眼阿比盖尔,意有所指道:“您身边就有刀鞘,又何必将利器置于一旁。”   “确实是这个道理,不过你也有没说中的地方。”玛丽安娜在心里提高了对欧斯特的戒备等级,表面评价,实则警告道:“不过你还算不上利器,顶多是把我还在考虑要不要打磨的钝刀。”   “我会牢记您的教训。”欧斯特后悔自己表现得太过敏锐,结果轻易点燃了玛丽安娜的警惕导火线。 第34章   白雪是玛丽安娜的脚步声惊醒的。因为欧斯特他们依次被提出了地牢,而玛丽安娜又迟迟没有发话要如何安排白雪,所以阿基奎大公国的狱卒们开始对白雪有所轻慢,但还不至于到了任其自生自灭的地步。   当然,他们也没胆子对美得雌雄莫辨的白雪出手。   盖因玛丽安娜和白雪本人都给他们留下不好惹的印象。   “把他放出来。”玛丽安娜动了动鼻子,不希望从白雪身上闻到让人不悦的味道。   “你们有定期给他换衣服洗澡吗?”深知玛丽安娜有轻微洁癖的阿比盖尔面无表情地盯着狱卒,浑身都散发出“你要是敢消极怠工,老娘就搞死你”的气息。   “当然。”被阿比盖尔吓得神经一紧的狱卒立刻回答道:“按照您的吩咐,我们隔天就会给他清洗一番。只是这家伙既不听话,又有很强的抗药性,所以每次清洗都要折腾一番。”   “辛苦了。”玛丽安娜也不是听不懂狱卒的言外之意,毕竟让人办事的前提就是给人好处,所以她从那阿比盖尔那儿拿过一张盖了私印的纸条,方便狱卒去拿赏钱。   收下纸条的狱卒态度比刚才又好上几分,立刻给玛丽安娜打开白雪的牢笼。   “能出来吗?”玛丽安娜朝白雪伸出手,后者在短暂迟疑后,踉踉跄跄地朝着玛丽安娜的方向走去。   因为白雪长期被关在笼子里,再加上他被带入阿基奎大公国的地牢后,也是习惯性地保持着呆在笼子里的姿态,所以双腿的肌肉有一定的萎缩,全靠超强的体质强行驱动双腿。   “这家伙是怪物吗?”阿比盖尔的女巫天赋给予她轻易看透对方的身体状况的能力。而在她服务于玛丽安娜后,更是靠着雇主的人脉见过不少体质异常的怪人,其中以进入神殿后的卢修斯为之最。   不过在体质上,或许卢修斯比白雪略逊一筹。   “这家伙的恢复力太可怕了。”阿比盖尔算是玛丽安娜的另一双眼睛,所以不会对玛丽安娜有所隐瞒:“哪怕是王虫,也鲜少会有这么强悍的生命力。”   混血种的不稳定性让他们极易逊色于类人种。   在此之前,阿比盖尔从未见过像白雪这样的特例,不过考虑到白雪的智力缺陷,这种情况也是有可能发生的。   然而玛丽安娜在意的却是另一件事:“你什么时候见过王虫?”   要知道虫族的生活范围仅限于黑暗大森林的地脉深处,而且因为皮糙肉厚再加上生命力太强的缘故,就算是冒险者中的老手,也不会轻易接手有关于虫族的任务。   而王虫身为虫族的金字塔顶端,基本没人见过它们的真正样貌。并且人类对于王虫的认知,也仅限于卡佩尔大帝建国前的文献,以及从类人种部落那儿缴获的历史书籍。   玛丽安娜知道阿比盖尔出生于女巫中比较古老的家族,但却对她的过往了解不深。   阿比盖尔并不想回忆起以前的事,不过出于对玛丽安娜的信任,她还是略有不情愿道:“我之所以会被坎特罗的冒险团队捉住,就是因为王虫摧毁了女巫的部落。”   “可是王虫又为何会冒着跟人类起冲突的风险,去进攻与他们没有利益冲突的女巫。”玛丽安娜对此表示十分不解。   虽然教会将女巫列为驱逐目标,但是受限于各方的需求,哪怕是最保守的坎特罗,也不会同城镇周围的女巫部落发生冲突。   除非是女巫擅自闯入人类的居住地,否则没人会闲着无聊地去找女巫的麻烦。   “我在坎特罗那儿从未听过虫族入侵的消息。”玛丽安娜总觉得这里面有不对劲的地方,但是她现在又没时间跟阿比盖尔促膝相谈,所以只能将有关于王虫的疑问暂时搁置。   按照玛丽安娜的要求,白雪的长发被剪成齐耳短发。因为狱卒们的技术有限,所以白雪的发尾处毛糙得像是随手捆起的木扫帚,完全是靠白雪的颜值撑起这一言难尽的发型。   “习惯站立了吗?”玛丽安娜伸手扶住白雪的右前臂,后者那双浅的像是琉璃的玫瑰色瞳孔里倒映出玛丽安娜的错愕表情。   面对这样惊心动魄的美貌,就算是阅尽美人的玛丽安娜,都有种惊艳之感。   更别提一旁的阿比盖尔,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男人长这么好看做什么?”   在阿比盖尔的家族史里,不乏因为嫉妒而将美女变成癞蛤蟆等恶心生物的女巫,所以玛丽安娜一边挠着白雪的下巴,一面揶揄道:“你嫉妒了?”   “也,也不算是嫉妒。”努力为自己挽尊的阿比盖尔试图转移话题:“你打算怎么安排这家伙。”   阿比盖尔盯着白雪难得温顺的模样,直接带入了阿基奎女大公养的那只长毛猎犬。   “你是不是因为自己养不了宠物,才选择买下白雪。”阿比盖尔冷不丁地冒出句没头没脑的话。   而玛丽安娜居然也不反驳这一观点:“他确实很乖,也很可爱。”   阿比盖尔从玛丽安娜的语气里听出一丝令人不解的遗憾,但是她很快明白玛丽安娜的遗憾原因。   等候在地牢门口的博士在玛丽安娜的点头下,伸手抹掉了白雪身上的奴隶烙印,然后再次向玛丽安娜求证道:“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在博士看来,玛丽安娜的行为就是闲着没事烧钱玩,说得更难听点就是脑残。   “不许在心里骂我。”玛丽安娜瞥了眼博士的表情,警告道:“不然你下个月的经费就别想要。”   “……”向钱屈服的博士深吸一口气,努力装出殷勤模样地给玛丽安娜拉开马车门,然后皮笑肉不笑道:“殿下,您请。”   玛丽安娜真是爱死对方明明气得半死,却又干不掉她的憋屈模样。   感觉自己在遇见玛丽安娜后,就心灵苍老了不下十岁的博士没能忍住他那花了一百年都没改掉的暴脾气,在玛丽安娜上车时踩了下雇主的裙摆,差点令玛丽安娜一头磕到椅垫上。   还好先上车的阿比盖尔眼疾手快地摆出准备接住玛丽安娜的姿势。   结果在玛丽安娜的前臂快要搭上阿比盖尔时,一只有力的胳膊拦住了玛丽安娜的腰,避免了玛丽安娜的破相危机。   白雪的力气跟他的外表形成鲜明对比,盖因是他体内的虫族和蛇类半兽人基因的功劳。   玛丽安娜一想到这样的小可爱即将离她远去,便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产生一丝丝的忧郁,不过这并不妨碍她用金钱命令博士低头,然后在对方的额头处敲了一下。   “开心吗?”玛丽安娜盯着博士那没有丝毫变化的面容,根本感受不到出气的快乐:“你不会是把脸皮都一起改造了吧!”   “怎么可能。”博士的表情似乎比玛丽安娜更遗憾:“我要是有那样的本事,早就脱离了人类的肉体,成为比人类更高级的生物。”   “是吗?”玛丽安娜十分心动道:“你要是哪天成为不死不老的生物,也别忘了我这个赞助人。”   “怎么,你也想成为永生者?”博士伸手扶着玛丽安娜登上马车,后者在抚平裙摆后,丢给博士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这可是卡佩尔大帝带进坟墓里的遗憾。”   “愿她的统治千秋万代。”博士并没有使用男性的人称代词,这让玛丽安娜有些错愕。   “您祖母玛丽洛林结束了洛林王朝对于奥布斯达的统治。”博士至今都记得那个拒绝宣判自己死刑,而是将他投入监狱的女人——玛丽安娜的祖母,奥布斯达历史上最伟大的统治者之一,同时也开启了杜纳瓦家族对于坎特罗王位的争议:“也许你有天会用上人们对于玛丽女王的赞美。”   “您是在开玩笑吗?”玛丽安娜失笑道:“我前面可是有着一,二,三……一共六位继承人。即便奥布斯达并不反对女王登基,他们也不会乐于见到我成为奥布斯达的统治者。”   “是因为你母亲吗?”博士明白阿基奎女大公在玛丽女王和杜纳瓦亲王相继去世后,成了奥布斯达宫廷里最不受欢迎的客人。   然而为了阿基奎大公国的资金与庞大人脉,奥布斯达国王还是得捏着鼻子对前任未婚妻兼弟媳妇发出邀请,以免阿基奎女大公倒向坎特罗。   “我不懂政治,但是对民间的迷信很感兴趣。”博士和白雪依次上车,在雕有阿基奎大公国徽章的车门合上后,想起一件快要被人遗忘的往事:“您的祖父杜纳瓦亲王弥留时说出这么一句话。”   博士的紫罗兰色瞳孔突然流露出和机械眼一般无二的光泽:“王位随着一个女人而来,也将随着一个女人而去。”   因为杜纳瓦王朝通过玛丽女王继承到洛林王朝的权杖,所以奥布斯达国王很担心自己的江山会便宜了女婿……或是妻子。   “在你和茵内斯出生前,很多人都认为阿基奎女大公就是那个夺走王位的女人。”王室的绯闻永远是难以想象的劲爆。尤其是像博士这样因为活得太久,而对迷信产生莫名信任的人类:“有些人会在死前做出有关于后代的预言。虽然杜纳瓦亲王的遗言只有一句,但是看奥布斯达国王的骚操作,估计杜纳瓦王朝传不过四代。”   说到这儿,博士还丢给玛丽安娜一个“我很相信你”的眼神。   “包括奥布斯达国王在内的大多数人都认为那个预言中的女人是茵内斯,不过我觉得你比茵内斯更有可能继承奥布斯达。”博士翘起二郎腿,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话有多么惊世骇俗:“毕竟你比茵内斯更像玛丽女王,而喜欢揣测预言的人,最容易成为输家。”   “就算我是你的雇主,也不要对我盲目自信啊!”玛丽安娜的终极目标就是当个有钱的咸鱼。况且接手一个布列塔尼亚就已经称得上是她的极限了,要是再加个奥布斯达……   玛丽安娜用扶额的姿势挡住写满不情愿的脸。   为什么要给一个咸鱼定下如此远大的目标?   就不能让她当个有钱又空虚的富婆吗?   不过话又说回来……   “杜纳瓦亲王的预言只有你和奥布斯达的王室成员知道吗?”玛丽安娜的敏锐总能体现在她最不想面对的地方。   原本想看看玛丽安娜会不会露出错愕表情的博士反倒被将了一军:“你想说什么。”   “奥丁的皇室是否知道杜纳瓦亲王的预言。”玛丽安娜想起那个盛产毒蛇的家族,觉得这一猜测至少有八成的可能性:“没准奥丁的前任皇帝和你一样,是在我身上下注,而小皇帝和奥布斯达的其他人一样,觉得赌茵内斯才是最后的获胜者。”   “不愧是我,居然能跟奥丁的老毒蛇英雄所见略同。”博士在玛丽安娜无语的目光下自夸了一句,然后看向窗外:“到了。”   ………………我是分割线………………   阿基奎大公国紧靠着一片被教皇国,大海,以及北方联盟团团围住黑暗森林。当然,在地图上,它的全称是最东边的黑暗内森林,其规模完全比不上跟坎特罗和奥丁接壤的黑暗大森林,不过对于普通人或是中小型冒险者而言,它的危险程度一点儿也不小。   因为玛丽安娜要去阿基奎大公国与黑暗森林交接的地方,所以守城的卫兵们不得不起了个大早,动用一切可动用的资源去保证玛丽安娜的安全。   毕竟这可是阿基奎女大公的女儿。   要是玛丽安娜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这些吃皇粮的连同附近的长官都别想活了。   “你真不该坐着阿基奎大公国的马车来这儿。”把自己挡的严严实实的博士很不习惯众人的视线,这让他回忆起被当街凌辱的往事,忍不住拉紧了身上的衣服,防止肌肤裸露在外。   玛丽安娜也很无奈道:“这是母亲大人的要求。她说我要是想去阿基奎大公国与黑暗森林的边境,就必须乘坐阿基奎大公国的马车。”   “那你母亲可真是爱你哟!”博士不只是讽刺还是感叹地丢下这么一句话,然后看向那些被晨露冻得瑟瑟发抖的士兵:“为了某个大小姐的奇思妙想,一群人都得跟着被折腾。”   “然而这种折腾又不是让你白干活。”玛丽安娜反驳道:“三十塔兰特的赏钱足以让一家三口生活半个月。”   “你的意思是,你即将放走三千七百五十户三口之家的一年收入。”博士看着一直跟在玛丽安娜身边的白雪,很想知道他待会儿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你确定不后悔?”博士在解下白雪的项圈前,重问道:“奴隶跑了可是很难回来的。”   “是啊!所以我在下定决心前,也犹豫了不止一次。”玛丽安娜最后一次给白雪挠了挠下巴,看着后者眯起漂亮的玫瑰色眼睛,像是被顺毛的宠物:“只是万事都不如我的性命重要。”   毕竟有钱却没命享受,无疑是这世上最可悲的事情。   “他是我准备贴身使用的一把刀子。”玛丽安娜在阿比盖尔的保护下远离了白雪,以便博士替他解开项圈。   “前提是他能在没有印记和项圈的束缚下,还愿呆在我身边,否则我不会放心让他来保护我。”   “可这也太荒谬了。”阿比盖尔被玛丽安娜的形容弄得不寒而栗:“你是在强化白雪的奴性。”   “或许吧!”玛丽安娜也觉得自己在这几年里变了很多,逐渐被同化为令她不齿的那群人:“所以我给了他选择。”   在一声清脆的机械音后,博士打开了白雪的项圈,然后慢慢退到玛丽安娜身边。   “白雪,做出你的选择。”玛丽安娜指着被打开的城门,对着白雪命令道:“你可以选择回来,也可以选择就此离开。”   不明白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的白雪,只能呆呆地看着玛丽安娜。因为他从未遇见如此复杂的情况,所以在绞尽脑汁地思考后,尝试性地朝城门的方向踏出一步,然后回头看了眼玛丽安娜,像是一个面对选择题的孩子在求助于家长。   “你可以离开。”玛丽安娜叹了口气,同博士和阿比盖尔说道:“走吧!我赌输了。”   “现在后悔还来的及。”博士看了眼犹豫不决的白雪,难得体贴道:“在这个距离内,我还能把他抓回来,不过出了城门就不好说了。”   但是玛丽安娜并没有听从博士的提议,而是在登上马车后,看着白雪快步踏出了城门,消失在黑暗森林里。   “你真是折腾。”阿比盖尔在回去的路上嘲笑了一句,结果玛丽安娜直接剥夺了她这几天的宵夜。   “这人呐!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对自己盲目自信。”博士的嘲讽技术远胜于阿比盖尔。   结果一周后,阿基奎大公国与黑暗森林交接的城门处传来消息,说是白雪又回来了。 第35章   “居然真的回来了。”阿比盖尔在陪玛丽安娜去接白雪时,能从对方脸上看出雇主的心情不是一般的好,所以想趁机聊点她之前一直不敢说的事。   “那个……玛丽安娜。”哪怕是在雇主心情不错时,阿比盖尔都不敢说出她私底下干过的“好事”:“你不是让我自己找帮手嘛!所以我把那三个女精灵安排进保姆房后,又从你账上支了笔钱……”   “我知道。”玛丽安娜在阿比盖尔的声音消失前,轻描淡写道:“你以招保姆的名义私吞了一笔收入,对吗?”   阿比盖尔在玛丽安娜看过来后,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完全不像个“作恶多端”的女巫。   直到沉默的空气在二者间弥漫开后,阿比盖尔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生气了吗?”   那副忐忑不安到肢体僵硬的姿态令玛丽安娜不知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我要是生气的话,你会把钱原原本本地退回去吗?”   玛丽安娜在阿比盖尔点头后,话音一转道:“留着吧!毕竟你也该涨工资了。”   明明是侥幸脱身的结果,但是阿比盖尔却感受不到一丝丝的庆幸。   “以后别瞒着我去做这种事。”玛丽安娜的心软也没持续多久,便毫不客气地警告了阿比盖尔:“你要是对收入有所不满,可以直接告诉我,而不是对我有所隐瞒。”   像玛丽安娜这样的疑心病患者,最恨有人骗她,尤其是借着她的信任欺骗她。   其实在阿比盖尔坦诚前,玛丽安娜就想过要如何惩罚阿比盖尔的“隐瞒”,以及自己要不要给阿比盖尔一次机会。   好在阿比盖尔没有辜负玛丽安娜的信任,所以二者将此事说开后,便翻过这章令人不悦的小插曲。   不过这并不代表玛丽安娜会让阿比盖尔逃离惩罚。   “我也不追讨你已吞掉的资金,不过从下个月起,你的拿出自己百分之二十的收入作为那三个女精灵的薪水。”   “为什么?”阿比盖尔十分不解道:“她们不是你的奴隶吗?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会给奴隶发工资。”   “奇怪吗?不过这也是你一手造成的。”玛丽安娜被阿比盖尔的表情取悦到了,所以狠狠拉了下阿比盖尔的脸颊,然后在对方的吃痛声中,慢悠悠地解释道:“毕竟在我的详细开支上,你是借她们的名义拿了笔钱。”   “况且我也想让菲戈希尔老老实实地替我卖命。”玛丽安娜说到这儿,还竖起根手指,向阿比盖尔提问道:“你说拿到钱的露西安会去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肯定是拿钱给她哥哥买东西。”   相较于桀骜不驯的菲戈希尔,露西安的性格无疑平静温和许多,相当符合人们对森精灵的传统印象。或许是兄妹二人在被赶出森精灵的部落后,一直都是哥哥在外逞凶斗狠,妹妹在家打理琐事的生活方式,所以露西安的情商和自理能力都高于菲戈希尔,甚至在被阿比盖尔提出地牢后,同另两个女性森精灵结下深厚友谊。   阿比盖尔盯着玛丽安娜那丝若有似无的笑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是想让菲戈希尔亲手递上弱点?”   毕竟身世坎坷又相依为命的兄妹二人,无疑会将安稳生活视作必胜追求。尤其是在他们无法回到森精灵部落,又被冒险者工会打下烙印的前提下,菲戈希尔很难找到让露西安平安生活的方法。   而现在,玛丽安娜通过另一种方式,给了菲戈希尔一条通向牢笼的明路。   露西安在玛丽安娜这儿虽然过不了受人尊重的生活,但是跟他们以前的日子相比,至少能保证衣食无忧,在一定范围内获得旁人的善意。   毕竟菲戈希尔也找不到比阿基奎大公国的宫廷更理想的住处,而类人种也和人类一样歧视混血种,否则菲戈希尔兄妹也不会在父母去世后,被赶出森精灵部落。   “与其像个傻瓜一样劝说菲戈希尔相信我,还不如用露西安身上发生的事实教会菲戈希尔低头。”玛丽安娜轻易描绘出令菲戈希尔无比纠结的场景:“露西安是个很温柔的精灵,她在菲戈希尔面前肯定会再三强调自己在阿基奎宫廷里过得很好,而菲戈希尔也不会轻易相信妹妹的话,所以在与露西安见面后,肯定会仔细观察妹妹的状态,然后发现一件令他纠结的事实。”   “那就是露西安在我身边,远比在菲戈希尔身边过得更好。”玛丽安娜看向窗外,预估还有多久才能抵达城门:“等他想明白了这些,便会老老实实替我办事。”   而菲戈希尔也会反向成为玛丽安娜用以牵制露西安的工具。   这一来,兄妹二人就会在互相牵挂与信息不对称中,对玛丽安娜心悦诚服。   一想到这儿,玛丽安娜便看向同车的欧斯特,意有所指道:“强者只要有弱点便没那么可怕,所以欧斯特……你的弱点是什么?”   “我的弱点是您,我的主人。”生于黑暗的卓尔依旧是那副不卑不吭的模样。   “你可真会说话。”玛丽安娜似乎对欧斯特的回答感到很满意。   不过这份满意是否表里如一,还值得商榷。   “白雪。”玛丽安娜一下马车便看见等候在城门口的白雪。   时隔一周,白雪比上次见面时清减了不少,衣服也脏脏破破的,但是他本人却没有蓬头垢面,满身污秽,反而像个落魄的贵公子,正等着被他的家人接回城堡。   见到玛丽安娜的白雪掩饰不住开心的表情,但是他一想到自己曾做出的决定,便小心收回了已踏出的左脚。   “怎么,你有勇气离开,却没有勇气在回来后直面我。”玛丽安娜尝试着与白雪对上视线,后者比任何时候都像个小姑娘,不过在短暂的沉默后,他还是鼓起勇气地拉过玛丽安娜的右手,然后将额头贴在对方的手背上。   “你是在祈求我的原谅吗?”玛丽安娜的左手摊平在白雪的脑顶上方,摆出一副宽恕的姿态:“你没有需要我原谅的错误。”   然而白雪并没有因此获得满足,反而发出野猫般的呜咽声。   “看来您已经彻底收服他了。”欧斯特已经明白玛丽安娜为何要带他过来,不过卓尔精灵的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好,所以能维持表面上的镇定。   “是啊!从赛冈特带回的奴隶都收服得差不多了,也该进行第二阶段的布局。”玛丽安娜在白雪换洗干净后,才启程回阿基奎宫廷。   明明是平和至极的交流内容,但是欧斯特却紧张得像是喉咙里卡了块石头。   “那我也在您的布局之中吗?”欧斯特很怕从玛丽安娜那儿听到否定词。   因为就目前的情况而言,他是对玛丽安娜最没用的存在。   “你猜呢!”靠着车窗的卡尔达公主才不会轻易满足欧斯特的求知欲,因为她想看看这个卓尔精灵还能撑多久。   “我猜您不会轻易夺走我的性命。”欧斯特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想要颤抖或是握拳的冲动。   而在这股压抑的氛围下,一群骑兵拦住了玛丽安娜的马车。   “怎么了?”玛丽安娜摇了摇车龄,示意阿比盖尔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靠近车门的小女巫还没起身,就被人抢先一步。   “你们都下去。”夹着一身寒霜的卢修斯踩着车门框,毫不客气道:“后面有辆空闲的马车,不要等我亲自把你们扔下去。”   一向惧怕卢修斯的阿比盖尔麻溜地下了马车,而白雪则是朝玛丽安娜的方向看了一眼,在后者点头后,才不情不愿地跟着欧斯特离开。   “看你的样子,应该是布列塔尼亚那儿传来并不美妙的消息。”玛丽安娜在卢修斯上车后,又摇了下车龄,示意马车继续前行。   不过他们的目的地并不是阿基奎大公国的宫廷,而是通向布列塔尼亚的港口。   “索林斯那儿传来消息,说是姨母在昨天去世了。”卢修斯只见过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画像,所以并不为亲人的去世而感到悲伤:“阿基奎女大公委派你去吊唁布列塔尼亚女公爵,至于亨利……”   卢修斯勾起一个幸灾乐祸的冷笑:“阿基奎女大公将他扣在身边,连同他那个来自索林斯的妻子,也被监管起来。”   “你似乎高兴得太早了些。”玛丽安娜直接给卢修斯泼了盆冷水:“布列塔尼亚的继承权争议说白了就是我和亨利的排位之争,至于母亲……她根本不在意是到底是她自己还是我们坐上那个位子。而亨利要是不出席姨母的葬礼,那么有关于公爵之位的辩论该如何进行?难道教皇能避开听证会,直接指定谁才是布列塔尼亚的新公爵吗?”   要是教皇真有那么大的权力,估计全世界的统治者都会在王冠的重压下瑟瑟发抖。   “那阿基奎女大公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在为我拖延时间。”玛丽安娜解释道:“她是要我在亨利抵达前,搞定教皇的使者……或是索林斯的理查德。” 第36章   “那你有把握吗?”就自身利益而言,卢修斯比任何人都希望玛丽安娜成为布列塔尼亚女公爵,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卢修斯愿意看到玛丽安娜与理查德,或是那个花边新闻被死死拦截在教皇国内的丹希尔见面。   光是想到这一场景,卢修斯便感到难以言喻的堵心。   玛丽安娜下意识地咬了下右手的大拇指指甲盖,并不能给卢修斯一个双方满意的答复:“没有。”   “真的?”卢修斯不相信阿基奎女大公会让玛丽安娜去打无准备的仗,然而现在的玛丽安娜比卢修斯想得还要迷茫:“你觉得我有什么底牌去说服索林斯的理查德,或是教皇的私生子?”   要知道现在的玛丽安娜只有十五岁,而她的前半生是被各国像踢皮球一样踢来踢去。在被奥丁的小皇帝退婚前,玛丽安娜很难在一个地方稳定下来,更难在某处培养出自己的政治势力。   可以说除了阿基奎女大公的支持,玛丽安娜找不到任何能用来保护自己的武器。   而现在,阿基奎女大公却要玛丽安娜自己说服索林斯的理查德或是教皇的儿子,根本没给女儿太多的准备时间。   卢修斯轻轻拉下玛丽安娜的右手,防止她在恍惚间,啃掉指腹的一层皮。   “母亲大人没有向你透露更多的消息吗?”玛丽安娜用手背抵着下嘴唇,随着马车在行驶过程中的颠簸,玛丽安娜能清楚感受到牙齿与手背骨骼推挤着下牙龈处的神经。这种微妙的痛感能帮助玛丽安娜保持敏锐的思考,防止她陷入无端的头疼。   “母亲大人只在我临行前多说了一句。”卢修斯努力回忆起阿基奎女大公的话,尽力将每一个细节复述出来:“她想问你需要什么样的条件去说服理查德或是丹希尔。”   玛丽安娜脸色稍缓地揉了揉额头,同卢修斯对上视线:“你觉得我该跟谁合作?”   卢修斯没想到玛丽安娜会向他抛出这样棘手且敏感的话题,所以一时间也不知该作何回答。   “那两条豺狼正等着我丢出诱饵。”玛丽安娜向卢修斯伸出两根手指。一根代表着理查德,而另一根则代表着丹希尔:“索林斯能伪造姨母的遗愿或是已经跟布列塔尼亚的摄政王达成共识,至于丹希尔……”   “教皇会替他的宝贝儿子买单。”卢修斯接口道:“前提是你能让丹希尔成为名副其实的贵族。”   玛丽安娜注意到卢修斯没有使用“让她嫁给丹希尔”这一提议,所以再次确定道:“你希望我跟丹希尔合作?”   卢修斯掩饰性地看向窗外,声音变得比刚才更加沉闷:“理查德背叛过你,不是个值得信赖的男人。”   “那就丹希尔。”玛丽安娜拍板道:“拿下丹希尔,然后想办法弄死布列塔尼亚的摄政王。”   “弄死?”卢修斯知道玛丽安娜容不下那个把持布列塔尼亚朝政近三十年的男人,但是没想到玛丽安娜一开口便是要致人于死地。   “他活着的威胁程度太大了,甚至远超曾经的阿基奎少女。”毕竟前者是积累了一定政治家底的老狐狸,而后者是父母双亡又被两方挟持的柔弱少女。   玛丽安娜知道自己要是留下布列塔尼亚摄政王一命,理查德以后肯定会借题发挥,引起无数麻烦。   卢修斯见状,也不再细问玛丽安娜要如何处理掉布列塔尼亚的摄政王:“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随时来找我。”   “放心,这次的布列塔尼亚之行总会有你的用武之地。”玛丽安娜话音一转道:“要不你现在就替我给母亲大人传句话,就说我需要两张选票去拉拢丹希尔和教皇。”   “选票?”   “对,就是选票。”玛丽安娜肯定道:“验证教皇父子情的时刻到了。”   ………………我是分割线………………   阿基奎大公国的港口一如既往的狂风大作,令刚下马车的人难以睁开眼睛。   玛丽安娜拉上斗篷的兜帽,在港口边等着船只。   阿比盖尔直到卢修斯离开后,才敢回到玛丽安娜的身边,在她耳边小心问道:“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去世了?”   玛丽安娜点了点头,然后被一阵骚动声吸引而去。   只见在她们抵达后不久,一支举着索林斯旗帜的的车队紧随而到。   为首的马车上走下一位身材高挑,剑眉星目的黑发男子。他看上去跟卢修斯差不多大,但却在体格上比卢修斯消瘦了许多,并且有着十分罕见的异色瞳孔和与博士不相上下的苍白肌肤。   当他那双左黑右红的眼睛看向玛丽安娜时,就连一旁的阿比盖尔都有种被毒蛇盯上的战栗感。   “他是……”   “索林斯的理查德。”玛丽安娜示意阿比盖尔镇定点:“不过是个披着人皮的禽兽,你怕什么?”   阿比盖尔讪讪地躲到玛丽安娜身后,装出一副奉她为首的恭顺模样。   下了马车的理查德从人群中一眼看见了玛丽安娜,然后拉了下手套,令玛丽安娜有种对方下一秒就会将她捉回索林斯的错觉。   而事实上,理查德在看到玛丽安娜的那一刻,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陛下。”玛丽安娜在理查德走来后行了个屈膝礼。   后者用一种不会冒犯到女士的目光将玛丽安娜上下打量一番,然后朝玛丽安娜伸出手,在前任未婚妻的手背上吻了一下。   “多年不见,你已出落成让人惊艳的淑女。”理查德的声音远不如他的目光那般,具有很强的侵略性。   不过这并不能赢得玛丽安娜的好感。   “对于您身上发生的悲剧,我感到很抱歉。”玛丽安娜从理查德的掌心处抽回手,提起一件令后者笑容渐退的事情:“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接连失去被寄予厚望的孩子和‘心爱’的妻子,一定是您迄今为止所遇到的最大难关。”   “您的温柔真是令我倍感荣幸。”理查德瞧了眼阿基奎大公国的车队,并没有发现属于亨利的纹章:“只是布列塔尼亚公国的真正继承人,又在何处?”   言下之意便是他不承认玛丽安娜的继承者身份。   然而玛丽安娜也不是吃素的,况且她已经决定了要与教皇父子联手,所以更不必与理查德做表面功夫:“自然是在教皇陛下,以及听证会众人的心里。”   说到这儿,玛丽安娜还反讽道:“陛下,比起关注布列塔尼亚公国的继承权争议,您更应该亲自护送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遗体,然后在神明面前为她的灵魂而祈祷。”   “祈祷?”理查德细细咀嚼着这个令他作呕的词汇,但是脸上和声音里却没有表现出生理上的不适:“我当然会在神明面前,祈祷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灵魂能得以安息。”   理查德眯起他那双漂亮的异色瞳孔,言语间带了丝挠人心弦的蛊惑:“不知您是否愿意与我一同为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灵魂而祈祷。”   “当然。”玛丽安娜回答得相当爽快:“毕竟我们都是她的亲属,理应为她的灵魂而祈祷。”   说罢,玛丽安娜还补充道:“只是被退婚三次的外甥女,和刚成为鳏夫的姨夫可不是应该传绯闻的对象。”   玛丽安娜看向布列塔尼亚的方向,在与理查德分开前一语双关道:“再次对您的丧妻之痛表达慰问与遗憾。”   理查德目送着玛丽安娜率先离开,在自己的随从过来后,貌似不经意地问道:“教皇的使者还没到吗?”   “听说对方先去拜访了阿基奎女大公,毕竟从教皇国到布列塔尼亚,也是要借用阿基奎大公国的港口。”随从不知理查德是否对玛丽安娜存有别样心思,所以大着胆子提示道:“陛下,教皇那边可能有意要与卡尔达公主联姻……”   “我知道。”理查德都懒得丢给随从一个“你是白痴吗?”的眼神:“曾经的遗弃小姐现在成了黄金的公主,谁又能抵抗这位充满魅力女人。”   况且玛丽安娜长得也不差,虽然不是传统的金发美女,比不上以美貌着称的艾瑞娜,但是一个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头衔和庞大领土足以抵消她身上的所有缺陷。   “失算的感觉真令人难受。”理查德在第二班船只抵达前,抚平那些被海风吹得毛毛躁躁的头发。   “你说我要是把卡尔达公主绑回索林斯,会有多少人前来英雄救美。”   就在随从以为理查德没话说时,他所服侍的年轻国王突然冒出惊人之语。   “陛下,您这是……”如果不是对理查德的性格有所了解,估计随从会被国王的话吓得差点晕过去。   “只是随口一说罢了!”理查德在心里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有必要换个更识趣,更稳重的随从。   “卡尔达公主可不是那么好绑架的。”   理查德看向隐藏在雾气中的布列塔尼亚——他曾经获得,却又很快失去的岛屿,在吹了半天的海风后,强压下心头的那丝后悔与不舍。   不急,未来还长着呢!   理查德舔了下上颚,在脑海中将某位教皇的使者五马分尸。 第37章   “你刚才跟理查德说了什么?”卢修斯直到玛丽安娜上船后,才敢放任自己的好奇心。   因为卢修斯突然靠近的缘故,阿比盖尔也不敢呆在玛丽安娜身边,只能看着卢修斯以一个几乎将玛丽安娜圈在怀中的姿势,隔绝了外界一半视线。   玛丽安娜的鼻尖同卢修斯的胸膛不过一拳之隔,她甚至能听见卢修斯的呼吸声,以及对方的掌心同铁质栏杆的摩擦声。   “你管的太宽了。”玛丽安娜很信赖卢修斯,但却不忍受对方试图掌控她的一切:“身为兄长和骑士长,你现在的言行举止都与你的身份不符。”   卢修斯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   从阿比盖尔的角度,能看见卢修斯突然瞪圆的瞳孔,但是在一眨眼的功夫后,这位失态的红发骑士便恢复了平日里的镇定从容,然后在玛丽安娜搭上他的手臂前,松开了圈住对方的那只手,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向甲板的另一边。   “你这是在玩火。”阿比盖尔虽然是未经人事的少女,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是看不懂情绪变化的白痴。况且在玛丽安娜面前,她也没必要装纯或是摆出一副白莲花的姿态:“你们根本就不是正常兄妹。”   阿比盖尔小心打量着玛丽安娜的表情,将声音压得比蚂蚁落进地板缝的动静还低:“他爱你。”   “我知道。”玛丽安娜的声音平静得让人感到可怕:“我一直都知道。”   当船只靠近布列塔尼亚时,海风变得柔和了许多,再也没有那种刀锋刮脸的锐利感。   而布列塔尼亚宫廷的人们也早已等候在岸边,只是没有玛丽安娜最想见到的布列塔尼亚摄政王——菲茨罗伊大人。   “殿下。”披上黑纱的侍女长莱娜在玛丽安娜下船后,率先表达了她的敬意,以及无法用更隆重的装扮来迎接对方的歉意:“请您原谅我的怠慢,毕竟布列塔尼亚现在比任何时候都缺乏人手。”   “您无需为自己合理的悲伤而道歉。”玛丽安娜与莱娜互吻脸颊,后者趁着这个功夫,在玛丽安娜的耳边轻轻说道:“您是布列塔尼亚女公爵钦定的继承人。”   玛丽安娜从莱娜的眼中看出“请务必小心”的意思。   而在她们前往布列塔尼亚皇宫的路程中,与一支车队擦肩而过。   “那是去迎接索林斯国王的车队。”同车的莱娜注意到那支车队不仅持有布列塔尼亚王国的旗帜,还有几面印着摄政王私人纹章的旗帜:“想必索林斯国王会对摄政王的亲自迎接而感到荣幸。”   “那可未必。”玛丽安娜觉得这声势浩大的模样怎么瞧都不像是迎接远客,反倒是像给人下马威。   “当三十年无冕之王,他心里自然憋着一股气。”   虽然在大众眼里,布列塔尼亚的摄政王已经是贵族私生子中混得比较好的那一类,但是这其中的滋味到底如何,只有当事人自己了解。   “菲茨罗伊。”玛丽安娜道出布列塔尼亚摄政王的本名:“其意便是国王之子。”   “然而在您的外曾祖父去世时,摄政王并无等候在床边的资格。”莱娜一向看不起这个挟持过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男人,甚至在私底下极尽恶毒之词汇地咒骂他:“甚至在您的外曾祖父和外祖父去世时,他都没有抬棺或是站在第一排的资格。”   这或许是老公爵的遗孀(前任阿基奎女大公,玛丽安娜的外祖母)和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报复行为。   因此在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去世后,摄政王说什么也要担任丧主的位子。   然而在法理上,只有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继承人或是丈夫,才能担任她葬礼的丧主。   “就我个人而言,我希望由您担任女公爵葬礼的丧主。”莱娜一想到自己的旧主,便忍不住红了眼眶:“虽然女公爵临终前最想见的是阿基奎女大公,但是以女大公的身份,是不可能亲自去见女公爵最后一面,更不可能担任女公爵葬礼的丧主,所以……”   莱娜小心翼翼地看向玛丽安娜,那眼神卑微得令人动容。   “夫人,纵使我有心担任葬礼的丧主,可是面对摄政王和索林斯国王的步步紧逼,也是无能为力。”玛丽安娜半真半假道:“或许您能帮我对付摄政王。”   玛丽安娜很清楚自己需要一个协助她了解布列塔尼亚局势的人。   而眼下还有比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用了几十年的侍女长更合适的人选吗?   面对玛丽安娜不算委婉的暗示,莱娜几乎没多想地答应了。   “她的一生已经够苦了。”莱娜看向风景飞逝的窗外,眼前似乎闪过布列塔尼亚女公爵无比痛苦的人生。   “至少在她下葬时,不要让她接触她最讨厌的人。”   莱娜侧过脸,在玛丽安娜看不见的角度擦了下眼角。   “那你呢?”玛丽安娜适时别过头,方便莱娜发泄那些需要克制的情绪:“你是唯一记得她的人,也是她唯一爱过的人,对吗?”   玛丽安娜的话令莱娜的肩膀有所颤抖,甚至连压抑的哭声都大了不少。   “隐藏在时间背后的真相其实不难猜测。”玛丽安娜的脸颊紧贴着窗户玻璃,透过倒影看见莱娜一抽一抽的肩膀。   “姨母的身体虽然孱弱,但是这跟她结不结婚没有太大关系。”玛丽安娜知道一些贵族对血脉传承的执念有多深,况且从摄政王的角度来看,他也希望布列塔尼亚女公爵能留下合法子嗣,防止爵位落到阿基奎女大公的手里。   “这些都不重要了。”莱娜落下帽子上的黑纱,防止玛丽安娜看见她哭肿的眼睛。   “女公爵不需要你们记住她。”   莱娜的声音钻出细密的黑纱,透出一分令人不寒而栗的阴冷。   “她只想让我记住她。“   “只有我。”   莱娜揪紧膝盖上的布料,被黑纱勾勒出比战神还要坚定的轮廓。   “我会向那些伤害她的人复仇。”   玛丽安娜等了很久,才听见莱娜的声音:“希望您善待她最爱的布列塔尼亚,然后把我的骨灰撒在她的石棺旁。”   “……”玛丽安娜侧过头,若有所思了好一会儿,才留下一声弱不可闻的“嗯!”   ………………我是分割线………………   同阿基奎大公国的宫廷相比,布列塔尼亚的宫廷显得更为小巧,并且在细节上能看出索林斯的影子。   欧斯特小心避开阳光能照到的地方,悄悄出现在玛丽安娜的身后。   “这里挂着历代布列塔尼亚公爵的画像。”玛丽安娜看着最新的那副画像,随口问道:“你会画画吗?”   “卓尔社会不教这种无用的东西。”一缕银发垂到玛丽安娜的肩膀上,紧接而来的便是让人心痒的呼吸声:“有些主母会用情人的身体作画。”   “哦?那她们作画的工具是什么。”   “刀子,锋利的刀子。”   欧斯特蛊惑道:“您可以在我身上试试。”   “……你们卓尔就只会这一套吗?”玛丽安娜揪住落在肩膀上的银发,看着高大的欧斯特逐渐扭曲下身:“你现在像个发情的畜生。”   “只要您开心就好。”头皮处传来的痛感不足以让欧斯特产生表情变化:“不管是言语侮辱还是身体折磨,我都无所谓。”   欧斯特只想成为对玛丽安娜有用的人。   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那么等待他的不是被玛丽安娜亲口处死,就是被那些想要抢占位子的混蛋暗中黑死。   因为二者的身高差,欧斯特不得不用一种仰视的跪姿看着玛丽安娜。   这种能令对方感到掌控欲的姿势一直都是卓尔女精灵们的最爱。   玛丽安娜低垂着头,双手掐住欧斯特的脖子,在慢慢收紧到欧斯特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后,突然笑道:“算你暂时合格了。”   拼命克制求生欲的欧斯特哪怕在玛丽安娜松手后,都不敢大口呼吸。   而在不远处,像蛇一样隐藏存在的白雪一直注视着这边的情况。   只要欧斯特敢反抗玛丽安娜,那么已经得到命令的白雪会毫不犹豫地杀了欧斯特。   这既是欧斯特的赌博,也是玛丽安娜的小测试。   然而侥幸过关的欧斯特很清楚玛丽安娜并没有真正相信他,只是需要一个在布列塔尼亚用得上的人手……亦或是炮灰。   “殿下,感谢您的不杀之恩。”欧斯特小心抚平急促的呼吸,在接到白雪那看死人的眼神后,明白自己必须要在玛丽安娜离开布列塔尼亚前,获得对方的信任。   “在你证明自己的价值前,别庆幸的太早。”玛丽安娜最后看了眼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画像,给欧斯特下了一道命令:“给我盯紧莱娜……避免她在听证会前做出对我不利的举动。”   “是。”欧斯特揉了揉被玛丽安娜掐过的脖子,提醒自己别浪费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而在玛丽安娜离开时,白雪尝试着向玛丽安娜伸出手,但却在对方快要察觉前快速缩回。   “白雪,克制你的杀意。”   玛丽安娜转身朝白雪招了招手,在对方温顺低头后,脑海中浮现出欧斯特乃至卢修斯的身影:“别惹事。”   “听话。”   “听话。” 第38章   “陛下,我想您很清楚阿基奎女大公一向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哪怕是在我兄长还活着时,她和她那位自持血统高贵的母亲就想着如何置我于死地,然后将布列塔尼亚吞入阿基奎大公国的版域中。”年过七旬的摄政王有个寸草不生的脑袋。因为养尊处优的生活和长期酗酒的缘故,他在十几年前就患上一身的病,如今已发展到无法正常走路的地步。   当理查德受邀参加摄政王的私人宴会时,这位大权在握的老人都懒得顾及布列塔尼亚的敏感局势和理查德的鳏夫身份,将他那座奢华程度远甚于布列塔尼亚皇宫的私人庄园装扮得富丽堂皇,熠熠生辉。   尤其是在宾客们依次到场后,绫罗绸缎与各色珠宝交相辉映,将宅邸挤得像是塞满珠宝的昂贵饰盒,让人有种喘不过气的压力。   “真是没眼看了。”索林斯的某位随行贵族瞧了眼自己身上的黑衣,在拒绝一位前来邀舞的布列塔尼亚贵族后,用酒杯挡住难以掩饰的冷笑:“女公爵的遗体还未下葬,他们就迫不及待地庆祝即将分到手的权力。”   说到这儿,索林斯的随行贵族还看了眼上手位的理查德。只见在衣着华丽的布列塔尼亚摄政王的对比下,理查德身上的黑衣足以称得上低调进了尘埃,唯有埋进底部料子里的暗线昭示出国王身份的贵重。   一种不需要靠锦衣华服来拥簇自己的贵重。   布列塔尼亚摄政王抿了口他最喜欢的烈酒,见一旁的理查德半天都不说话,于是继续在阿基奎女大公的身上大做文章:“虽然我的小甥女——阿基奎女大公是法律上的第一继承人,但是出于对布列塔尼亚的稳定考量,我们更欢迎一位健康且不易受人控制的男性继承者。”   “毫无疑问,您的诉求有一定的合理之处。”理查德很清楚布列塔尼亚摄政王想要什么。因为越心虚的人,就越喜欢用法律,正统,来为自己的行为开拓。但是作为一个合格的君主,理查德永远不会把话说得太满:“身为女公爵的丈夫,我很了解妻子在继承人上的想法。”   “对于您身上发生的事情,我感到很抱歉。”布列塔尼亚摄政王很庆幸女公爵没能生下一位合法子嗣,否则他今天不会心平气和地跟理查德坐下谈话,而是被试图吞并布列塔尼亚的索林斯国王亲手割开喉咙:“想必女公爵会在另一个世界里照顾好你们的孩子。”   “您说得一点也没错。”理查德能从布列塔尼亚摄政王的口气里,听出一股“你该求着我合作”的傲慢意味,在心里感叹自己还不如去贴玛丽安娜的冷脸。   至少声音好听,容貌俏丽的卡尔达公主,可比满肚子肥肠的老流氓要讨喜得多。   “只是摄政王殿下,您想通过什么样的方法,将阿基奎女大公和玛丽安娜公主拉下第一继承人的宝座。”理查德推开递到他面前的酒杯,声音一如既往地平和:“不管是亨利王子还是玛丽安娜公主,她们对布列塔尼亚的继承权都来自于阿基奎女大公。亨利王子占一手性别优势,但是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生前曾有意过继玛丽安娜公主。”   理查德极不情愿地在布列塔尼亚摄政王面前剖析自己的错误:“如果你执意要让亨利王子继承布列塔尼亚的爵位,那么阿基奎女大公很有可能向教会发起诉讼,到那时,你的性命也会不保。”   要知道现在的社会虽已摒弃“孩子就是父母的私人财产”的古老认知,但是在法律和宗教上,却只允许父母对儿女发起诉讼,而不允许儿女向父母发起诉讼。   哪怕是儿女以武力夺走父母的王国,他也不可能逼其退位,顶多是监禁对方,然后代行王权。   因此历史上的篡位者大都是找一个“拨乱反正”的贵族代表,然后在对方拿下王城后,以教会的名义逼迫身为统治者的父母下台。   这样的作法虽然能合情合理地拿下王冠,但也会在今后的日子里,深受那些“拨乱反正”的贵族们的控制。   布列塔尼亚摄政王被理查德的问题给噎住了。   毕竟他是真没想过要如何应对距离布列塔尼亚最近的阿基奎大公国。   而就在这时,理查德又给了布列塔尼亚摄政王致命一击:“倘若奥布斯达国王支持玛丽安娜公主继位,您又该如何?”   理查德想起被奥布斯达的玛丽女王所侵占的索林斯土地,忍不住幸灾乐祸道:“这样一来,布列塔尼亚可就被奥布斯达和阿基奎大公国半包围了。哪怕你想找坎特罗借兵,教皇也会横插一脚。”   “奥布斯达国王不会帮助阿基奎女大公。”脸色铁青的布列塔尼亚摄政王努力说服理查德……亦或是他自己:“就算是到了世界末日的那天,阿基奎女大公也不会原谅他。”   “不原谅又不代表不合作。”理查德轻描淡写道:“奥布斯达国王有两个儿子,不管是谁娶了玛丽安娜,布列塔尼亚都将属于杜纳瓦王朝。”   听了理查德的话,布列塔尼亚摄政王握紧扶手,嘴唇颤抖得像是蜜蜂的翅膀。   “您这是在威胁我。”布列塔尼亚摄政王虽然被顺风顺水的日子磨平了敏锐神经,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是能被轻易击垮的人:“陛下,我们是互利共存的战友。”   这算是理查德从布列塔尼亚摄政王的嘴里听到的第一句人话。   “一半。”   “什么?”   “我想要布列塔尼亚的一半。”理查德在布列塔尼亚摄政王的惊讶目光下,狮子大开口道:“只要你愿意给我布列塔尼亚的一半,我就帮你搞定奥布斯达国王。”   “小子,你是在戏弄我吗?”布列塔尼亚摄政王不自觉地提高声音,结果引来一众人的侧目。   “别忘了你身在何处。”注意到自身失态的布列塔尼亚摄政王压低声音道:“我随时都能取下你的脑袋。”   “是吗?”理查德不以为然道:“那在取走我的脑袋前,你先把玛丽安娜公主扔出布列塔尼亚吧!前提是你真能做到这一点。”   说到这儿,理查德还在布列塔尼亚摄政王翻脸前,搁下一句让对方脸色大变的话:“我想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到底是怎么流产。”   在明亮的灯光下,理查德的面容姣好如精心伪装后的恶魔:“你不会以为……我是来跟你谈条件的?”   这一刻,布列塔尼亚摄政王被理查德打回了原形,眼里只剩下理查德无比讽刺的笑容:“你也配和我谈条件。”   与此同时,正处于布列塔尼亚皇宫中的玛丽安娜在莱娜的安排下,潜入停放着女公爵遗体的大教堂。   “请您快点,这里的守卫三小时一换。”莱娜尽可能地放轻自己的脚步,表现得比第一次来这儿的玛丽安娜还要紧张。   “足够了。”玛丽安娜抓紧身上的斗篷,避免被长椅上的花纹钩住。   因为要在正式的葬礼前,举行一次瞻仰仪式的缘故,所以女公爵的遗体并未盛放在漆黑的棺材里,而是静静地躺在神像前的祭台上。   女公爵的遗体早已换上一件花纹繁复的黑色纱裙,整个人连同祭台都被黑纱所笼罩,并且脸上还戴着一张死亡面具。   莱娜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想要揭开死亡面具的冲动。   玛丽安娜在祭台前缓缓跪下,为今生第一次“见面”的姨母祈祷一番后,冲着女公爵的遗体,以及莱娜表达了自己的歉意:“请原谅我接下来的冒犯。”   随后,玛丽安娜依次揭开了遗体上的黑纱和死亡面具,从女公爵的嘴里拿出一颗大得出奇的珍珠。   这是布列塔尼亚家族惯用的,隐藏遗嘱的方法。   因为玛丽安娜的外曾祖父和外祖父去世时,布列塔尼亚摄政王都没有进入公爵病房的资格,所以他和理查德都不知道女公爵留下了三道遗嘱。   其中一道被莱娜寄给了教皇,另一道由莱娜塞进了布列塔尼亚的档案室,而最后一道,便是隐藏在女公爵的嘴里。   理查德就是再丧心病狂,也不可能在女公爵戴上死亡面具后,还当众捏开妻子的嘴。   况且那些不满于理查德的布列塔尼亚人,也不会让理查德侮辱他们的统治者。   哪怕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在政治上并未取得成功。   “走吧!”玛丽安娜将珍珠收好,然后替布列塔尼亚女公爵戴好死亡面具和黑纱。   莱娜的目光依然停留在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身上。   在玛丽安娜多次催促后,她才隔着黑纱与死亡面具,在女公爵的额头上轻轻一吻,然后强忍悲痛地离开了大教堂。   “教皇会让他的使者带来第三份遗嘱。”莱娜将玛丽安娜送回房间后,对她千叮咛,万嘱咐道:“在公开遗嘱前,请您务必让布列塔尼亚摄政王尽情他的表演。”   “而三分遗嘱一出,他便坐实了通敌卖国的传闻。” 第39章   “她把一切都想得太容易了。”玛丽安娜在莱娜离开后,让阿比盖尔将那颗珍珠串在她日常要戴的项链上:“我现在明白姨母为何翻不出布列塔尼亚摄政王的掌心。”   “如果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心腹都和莱娜一样,那么支持她的不是天真单纯的理想主义者,就是想要取代摄政王的人。”玛丽安娜脱下身上的斗篷,从阿比盖尔的手里接过用来暖身的姜汤:“你怎么看?我想在卓尔社会里,这种程度的勾心斗角早已是家常便饭。”   “您的形容实在是太夸张。”有了几次前车之鉴的欧斯特在开口前斟酌用词,竭力让自己表现得足够聪明,但却不能聪明到让玛丽安娜警铃大作的地步:“眼下可以确定的一点是,莱娜女士只能帮您拿下布列塔尼亚公爵之位和用来对付摄政王,并不能在您的统治里,占据一席之位。”   “莱娜不是问题。”玛丽安娜很清楚那位深爱着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侍女长,早已没了对宫廷和权力的留恋:“我想知道的是,除了莱娜,布列塔尼亚宫廷里还有谁能为我所用。”   玛丽安娜用开玩笑的口气说出试探性的话:“我总不能让阿基奎人来管理布列塔尼亚人吧!”   要是玛丽安娜真能做到这一点,那么阿基奎女大公早就出手了。   欧斯特突然明白玛丽安娜为何要他去监视莱娜。   一方面是避免莱娜在听证会前擅自行动,而另一方面,便是想借此筛选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亲信。   对于没有政治根基,又不想沦为贵族傀儡的玛丽安娜而言,重用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亲信,无疑是最稳妥的选择。   不管玛丽安娜有没有政治理想,她都得尽快搭起执政台子。   “你最好提些没有根基的小贵族,或是被摄政王边缘化的大贵族。”玛丽安娜补充道:“我可不希望自己一上位就有座大山压在头上。”   “我明白了。”欧斯特在脑海中进行粗略筛选:“既然您有这样的诉求,不如从小贵族和平民里选择能臣,从中立或是被摄政王边缘化的大贵族里选择为您站台的人。”   “如果是基于这样的挑选标准,那么您就得将摄政王的追随者们一网打尽。”欧斯特给玛丽安娜报了几个名字,末了,还不忘补充道:“毕竟最后要接手摄政王遗产的,是您,对吗?”   “当然。”玛丽安娜在心里给欧斯特的回答打了个及格分:“我开始有些喜欢你了。”   她记下欧斯特提到过的名字,然后在教皇的使者抵达前,尝试着与她未来的政治班底接触一二。   ………………我是分割线………………   布列塔尼亚摄政王的掌控欲远超玛丽安娜的想象,尤其是在他给理查德接风洗尘后,就像是换了被害妄想症一样,恨不得亲自盯着玛丽安娜,理查德,乃至参与听证会的每一个人。   这让中立派人士,以及那些效忠于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人,都感到十分的冒犯。   “瞧瞧我们堕落成什么样了。”某位跟布列塔尼亚家族沾亲带故的大贵族毫不客气地讽刺道:“一个杀猪匠的后代在布列塔尼亚的皇宫里指点江山。莱昂六世(玛丽安娜的曾外祖父,布列塔尼亚摄政王的父亲)要是泉下有知,一定会后悔自己没有在临幸那位杀猪匠的女儿前,先自我阉割,避免生下如此孽种。”   阿比盖尔在迎接教皇使者的晚宴上,听到不少诸如此类的发言。   仿佛一时间,指责布列塔尼亚摄政王已成了众人默认的政治正确,这让阿比盖尔感到十分困惑。   “既然他们这么讨厌布列塔尼亚摄政王,又为何会让他代政数十年?”阿比盖尔在玛丽安娜的耳边轻轻问道。   “你觉得贵族间为何要频繁通婚?”玛丽安娜反问了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我的外祖父不是白痴。既然他不允许布列塔尼亚摄政王参与两任公爵的葬礼,就表明他根本不相信异母弟弟的人品,而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是推动自己的异母弟弟成为大女儿的摄政者,你说这是为什么?”   “因为家族统治才是贵族阶级能优越至今的秘密。而为了保证财产不会流入其它阶级,乃至其它家族,贵族们会千方百计地守住已占有的位置,然后想方法扩张自己的势力。”   玛丽安娜一边向看过来的贵族们露出假笑,一面回答着阿比盖尔的问题:“布列塔尼亚的贵族们想借摄政王的存在分到女公爵的权力,而我的外祖父又何尝不是借摄政王的存在来避免布列塔尼亚的贵族们架空公爵的权力。”   说到这儿,玛丽安娜害丢给阿比盖尔一个“你还是太年轻”的眼神:“在女公爵难以承担重任前提下,将大部分权力限制在家族内,总好过让阿基奎大公国横插一脚,或是让布列塔尼亚的贵族们直接将女公爵架空。恐怕这也是我的外祖父阻止摄政王参与两任公爵的葬礼,又令他披上红袍的真正意图。”   到底是差点脱离了索林斯掌控的大公爵。   玛丽安娜的外祖父在死前将一切都计划的非常好。   他令同父异母的弟弟披上红袍,在宗主教的身份加持下,为体质孱弱的大女儿摄政,避免后台强硬的第二任妻子以遗孀的身份和次女的名义,直接吞并掉布列塔尼亚。   而等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继承人成年后,便能借着贵族们对摄政王的不满,直接砍掉摄政王的脑袋。   更妙的是,因为布列塔尼亚的摄政王已披上红袍,宣誓为神明和女公爵效忠,所以在他被清算后,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继承人同时也是摄政王的财产继承人,而摄政王从贵族那儿搜刮到的权力和财产,都将做了让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继承人独揽大权的嫁衣。   可谓是卸磨杀驴,将布列塔尼亚摄政王利用到了极致。   只可惜玛丽安娜的外祖父千算万算,还是没算到他最心爱的大女儿能不仅对男人没兴趣,更是被索林斯的理查德逼得丢了性命。   结果到头来,这位跟索林斯叫板了一辈子,对第二任妻子防备到了极致的老公爵,直接将次女所生的外孙女捧上公爵的宝座。   玛丽安娜觉得自己的外祖母要是泉下有知,一定会在外祖父面前大肆嘲笑他的愚蠢和天意弄人。   再次被玛丽安娜刷新三观的阿比盖尔,用一种令人害怕的眼神看着玛丽安娜:“你们人类总喜欢在文献里魔化女巫,魔化各式各样的类人种,但是我觉得人类才是这世上最可怕的生物。”   “可怕?或许你说的一点儿也没错。”玛丽安娜注意到人群中有个黑衣的美少年看了过来,于是摆出应付人的假笑:“不过让人恐惧总好过被人压着打。”   玛丽安娜向走过来的黑衣美少年伸出手,后者在玛丽安娜的手背上轻轻一吻,然后用那双勾魂夺目扫过玛丽安娜的脸庞。   “万神会为您的美貌忽略了楚楚动人的美神,纵使是缪斯倾尽所学,也难以在歌剧,画像,乃至一切能体现美的事物上,重现您的风姿。”黑衣的美少年有着不亚于职业歌手的优美嗓音。他就像是神话里,让神明都为之倾倒的美少年,亦或是万神用以诱惑地上生物堕落的潘多拉。   无论是那漆黑的长发,白皙的肌肤,以及让人联想到盔甲的铁蓝色眼睛,都透露出不属于人类的魔性诱惑。   除去人鱼,玛丽安娜从未见过有人能在外貌诱惑上,达到如此高度。   就连阿比盖尔都在见到美少年的那一刻,有一瞬间的失神,最后还是依靠强大的洞察天赋抵抗掉美少年的精神诱惑。   “你的甜言蜜语真是让人比得到一整个布列塔尼亚还要高兴。”玛丽安娜在美少年的牵引下进入舞池。   阿比盖尔见状,也立刻退到宴会厅的边角处,替玛丽安娜观察着来宾们的一举一动。   “基于您刚才的极力推赞,我想问您一个让您为难的问题。”玛丽安娜和美少年站在舞队的最前方,而他们的身边,则是牵着某位女贵族的理查德。   “我一定要回答这个问题吗?”美少年在音乐响起后,与玛丽安娜一同屈膝,然后牵着玛丽安娜的手在众人的注视下,踏着并不急促的小舞步走了一圈,随即面对面地再次行了个屈膝礼。   “您当然有拒绝回答的权力。”玛丽安娜提着裙摆,同美少年以相反的角度滑出缓慢的舞步,同时避免二人的右胳膊碰到一起:“不过您的回答将决定我对您的第一印象,亲爱的使者大人。”   玛丽安娜与美少年右手相贴,在舞曲步入平缓调子后,以二人的右手为中心,在原地慢慢转圈:“难道教皇陛下不希望我们和谐相处吗?丹希尔阁下。”   “您可真是我见过的最伶牙俐齿的女士。”向玛丽安娜邀舞的丹希尔低头笑出了声,在舞曲变调后,换左手掌与玛丽安娜反向转圈。 第40章   “您想问什么?美丽的卡尔达公主。”丹希尔朝玛丽安娜的方向侧过头,任其俊美绝伦的面容在略显暧昧的橘色灯光下,透露出一股咄咄逼人的美艳:“神明作证,我会如实回答您的每一个问题。”   “是吗?”玛丽安娜被丹希尔拉近到足尖相抵的位置,直接与他气息相缠:“你说我是令万神都为之驻足的存在,那么我跟艾瑞娜相比,谁更好看。”   “这还真是个令人苦恼的问题。”丹希尔以为玛丽安娜会问个更有深度的问题,于是暂时降低了对玛丽安娜的戒备:“平心而论,肯定是艾瑞娜更好看。”   “你的回答还真是不讨人喜欢。”玛丽安娜的声音骤然冷淡了下去:“作为求婚者,您的回答真不是一般的差劲。”   “实话实说也算是差劲的表现吗?”丹希尔故作惊讶道:“我还从未见过如此脆弱的女公爵。”   “如果真诚是教皇国的美德,那么您就无缘于这个世界了,我亲爱的阁下。”玛丽安娜退后一步,以丹希尔举高的手臂为支点,在他面前转了一圈:“况且您要是成了布列塔尼亚公爵,总会有和我一起访问坎特罗的那天。”   “这很有趣啊!”   待舞曲从急促走向平缓后,玛丽安娜和丹希尔又重复起入场时的动作:“前任未婚夫妻和兄妹,小舅子和嫂子。”   丹希尔瞥了眼抬起下巴的玛丽安娜,能从她脸上看出懒得隐藏的不怀好意。   “布列塔尼亚人可不会欢迎一个赞美别国王后的公爵。”玛丽安娜同丹希尔交换位子,二人一起踢起小舞步:“还是说,您想无视这段会被人津津乐道的关系。”   “闲言碎语可不能击垮我。”丹希尔对玛丽安娜的恶意不以为然:“如果我给您不同的回答,您会作何反应?”   “我会说您是个不关心亲人的混蛋。”玛丽安娜毫不犹豫道:“因为没人能说清夫妻利益和家族利益,到底哪一个比较重要。”   “您可真是个难讨好的对象。”丹希尔注意到理查德有意与他交换舞伴,于是揽住玛丽安娜的腰,以一个相当浪漫的姿势避开了理查德的动作。   “如果我不能成为您的丈夫,那您能给我什么?”丹希尔做出一副与玛丽安娜相当亲密的姿态:“或者我换一种说法。您想用什么来换取布列塔尼亚公爵之位。”   丹希尔注意到理查德的眼神不是一般的冰冷,于是稍稍松开了揽住玛丽安娜腰肢的胳膊:“您的姨母想用‘三份遗嘱’的方式让您继承布列塔尼亚的爵位。然而其中的一份遗嘱必须要有教皇的签字和在教皇国档案库里的证明,才能被确定为有效。”   玛丽安娜总觉得丹希尔的表情里带了丝胜券在握的意义:“那你是要用这份遗嘱来跟我谈条件吗?”   “谈条件这词儿未免也太疏远了些。”丹希尔不希望将玛丽安娜逼得太紧:“我希望成为您的盟友,也期待您赋予我这样的资格。”   “这可真是令我感到安心的回答。”玛丽安娜将丹希尔拉到舞池的边缘处,避免他们在下一轮的换舞伴中被分开:“你想要什么?”   “爵位,领土,还是军队?”   玛丽安娜抛出那些能引起丹希尔兴趣的话题:“我想教皇陛下一定希望与您再见时,能听到您的名字或姓氏前,加上符合‘阁下’身份的抬头。”   “您真是太慷慨了,我亲爱的卡尔达公主。”丹希尔与玛丽安娜双手相握,同另几对舞伴排成直线:“不过我知道您不会轻易送出这些价值不菲的礼物,所以除了那份能令您事半功倍的遗嘱,您肯定会对我有所他求。”   “布列塔尼亚公国里最具价值的头衔有两个。一个是安法维尔伯爵,而另一个便是肯特伯爵。”玛丽安娜露出有些遗憾的表情:“只可惜安法维尔伯爵的称号早已被预定给了别人,所以您只能朝着肯特伯爵的方向努力一把。”   说罢,玛丽安娜示意丹希尔看向正和布列塔尼亚摄政王交谈的那位贵族。   在一片欢声笑语的映衬下,那位贵族乃至布列塔尼亚摄政王的表情糟糕得像是要参加一场葬礼。   “我想我明白您的意思了。”丹希尔了然道:“您是想借我的手除掉摄政王的心腹。不过我更想知道的是,您想借谁的手除掉摄政王本人。”   丹希尔在舞曲结束前,双手握住玛丽安娜的腰,然后将其举了起来。   “是索林斯的理查德吗?”   “不,是我自己。”   玛丽安娜与丹希尔面对面地行了个感谢礼,然后挽着手走向阳台。   “我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更不想慢慢收拾布列塔尼亚的烂摊子。”玛丽安娜直截了当道:“不知你,或者是教皇陛下,是否能帮我铲除布列塔尼亚的顽疾,重整布列塔尼亚的政治局势。”   “可您这是要我以神圣之名,行屠戮之事。”哪怕丹希尔在教皇面前是个天老大,教皇老二,他老三的绝世混球,但是真让他去搅浑一国的政局,丹希尔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不管这事成功与否,我和教皇都洗不掉干涉布列塔尼亚政局的罪名。”此时此刻,丹希尔的脸上已经没了跳舞时的云淡风轻,终于表现得像个正经人。   “不行,这事儿绝对不可能。”丹希尔松开那只挽住玛丽安娜的手臂,任由阳台上的冷风将他吹醒。   “我不能,不能让我的父亲陷入到如此不义的境地。”丹希尔按住阳台的栏杆,那副犹豫不决的样子取悦到了玛丽安娜,令她毫不犹豫地击溃了丹希尔的心理防线。   “你所犹豫的东西恰恰是你父亲最舍得的。”玛丽安娜很少感受到父母的爱,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不相信这种爱是真实存在的:“不然你以为他拼着晚节不保的危险,将你妹妹塞给坎特罗国王是为了什么?”   玛丽安娜想起上辈子听过的一句老话,然后将其复述给丹希尔:“落地凤凰不如鸡。一旦你父亲去世,不管是艾瑞娜还是你,都不过是众人眼里的尘埃,供人取乐的玩意。”   丹希尔表情阴郁地抬起头,毫不掩饰他对玛丽安娜的杀意:“希望你能温柔评价我的父亲和妹妹,否则我不知道自己会对您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你大可详细说说你想怎么对付我。”玛丽安娜继续在丹希尔的神经上跳舞:“不过你的父亲肯定在你临行前,说过这么一句话。”   “满足她的一切要求。”   那位深爱子女的教皇,根本不在乎自己退位后的下场。   他只希望丹希尔和艾瑞娜能够过上受人尊重的生活。   哪怕就此拼上自己的性命和一辈子的声誉,也在所不惜。   丹希尔有些狼狈地避开玛丽安娜的视线,突然意识到他和艾瑞娜的存在早已毁了他父亲的所有声誉。   如果教皇没有在十几年前带回一对寄人篱下的兄妹,那么他有可能成为近两百年来,最受欢迎的宗教领袖。而不是像今天这样,被冠以“渎神者”和“任人唯亲”的污名。   “你也别以为千错万错都是你们的错。”玛丽安娜突然放柔了语气,仿佛她要替丹希尔解决人生最大的困惑:“毕竟女人不可能有感而孕,而你的父亲要是没做好迎接骂名的准备,那他也不会打破与神明的约定,然后当众认下你们。”   丹希尔很希望这一切都只是玛丽安娜的胡说八道,然而理智告诉他,玛丽安娜说得一点儿没错。   “你不相信你父亲的判断吗?亲爱的丹希尔阁下。”玛丽安娜从后方按住丹希尔的肩膀,声音里充满了蛊惑:“就算是为了您最亲爱的,在您心里犹如殉道者一般的父亲,您也该认真接受我的提议,对吗?”   “对。”丹希尔被玛丽安娜的话弄得有些精神恍惚。   他突然不明白自己到底该怎么做,所以像刚上学的孩童那样,试图寻求外界的帮助:“能详细说说您的提议内容吗?”   哪怕是被玛丽安娜暂时突破了心防,丹希尔也没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就是要从玛丽安娜这儿,拿到实打实的好处。   “我可以用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遗嘱来换取肯特伯爵之位。”强行不慌的丹希尔询问道:“可您用什么来换取教皇替您背黑锅。”   “三张选票。”玛丽安娜找阿基奎女公爵要的东西总算有了用武之地:“有阿基奎大公国和布列塔尼亚的三选票,再加上坎特罗的两张选票和北方联盟中的任意两国的选票。哪怕是奥布斯达,奥丁,以及索林斯的联合反对下,您的父亲也能以九张选票的微弱优势,连任教皇。”   玛丽安娜终于抛出她的杀手锏,不过她的选票可不是白白赠与的,还需要教皇在背黑锅的同时,答应她两个条件。   “除去帮我解决那些布列塔尼亚的顽固份子,我还想从教皇那儿讨要两样东西。”   “什么?”   “一顶宗主教的帽子,以及南方圣殿骑士长的位子。”   “给你自己吗?”   “不,给我的二伯父和卢修斯。” 第41章   “您还真是做什么都不忘自己人。”丹希尔突然觉得跟玛丽安娜做盟友,还是件比较开心的事。   前提是他真能跟玛丽安娜达成利益一致,而不是截止于目前的讨价还价中。   “我还以为只有一半血缘的兄妹会像您的外祖父和布列塔尼亚摄政王那样,互相算计到死。”丹希尔换了个半靠着阳台栏杆的姿势,手臂也搭在栏杆上,显出几分吊儿郎当:“您可不是一般地在意他。”   丹希尔看向宴会厅里的卢修斯,只见后者正与理查德商议着什么,眉头皱得几乎能夹死苍蝇。   “看来你的哥哥有了其它想法。”丹希尔在对方看过来前收回目光,虽然还是那副懒洋洋的姿态,但是玛丽安娜知道他是在质疑卢修斯的忠诚度。   亦或是说,丹希尔是在质疑玛丽安娜对盟友的掌控力。   “卢修斯是不可能背叛我的。”玛丽安娜几乎没多想道:“卢修斯要是想跟理查德结盟,就不会选择在这里接触;而理查德除非是脑子坏了或是已经自暴自弃了,才会动了拉拢卢修斯的念头。”   “我收回刚才的话。”丹希尔大概摸清了玛丽安娜对于身边人的排序,以及卢修斯和理查德在布列塔尼亚问题上的立场。   “您就像一面镜子,能照清这里的每一张面孔,以及我的前程。”丹希尔向玛丽安娜伸出手,邀请她重回宴会厅:“用一顶宗主教的帽子和南方圣殿骑士之首的位子,来换取我父亲连任教皇的机会,这无疑是笔不用细细考量的买卖。”   “哦!对了,我差点忘了件事儿。”玛丽安娜在丹希尔的右脚快要踏出阳台时,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我答应过奥丁的小皇帝,要为他拿下托斯卡迪亚的所属权。”   丹希尔握住玛丽安娜的手骤然用力,直接将玛丽安娜的几根手指挤得像是被压进罐子里的八爪鱼。   “注意微笑,不要让别人知道你的内心想法。”玛丽安娜像是没有痛觉的玩偶,丝毫不介意她被丹希尔握住的那只手传来骨头相撞的痛感。   “您这是要我父亲背叛坎特罗。”   除去正与奥布斯达交战外,坎特罗还与奥丁有着领土之争。因为位于两国交界处的伯国——托斯卡迪亚的统治者绝嗣,所以奥丁的小皇帝和坎特罗的塞伊斯都对托斯卡迪亚进行了强宣称。   坎特罗的塞伊斯以其母系血统为由,要求继承托斯卡迪亚。   而奥丁的小皇帝却以托斯卡迪亚属于奥丁且直系成员皆已去世为由,要求将托斯卡迪亚划入皇室领土。   如此一来,教皇便不得不接手有关于托斯卡迪亚的争议。   同布列塔尼亚这样的继承权顺位争议相比,托斯卡迪亚的情况可要复杂的多。   况且奥丁跟坎特罗执行不同的继承法。虽然都承认五代以内的旁系血亲享有仅次于直系的继承权,但是在算法上,奥丁是将当事人包括在内,而坎特罗确是从父母辈开始算。   所以从奥丁的法律来看,统治托斯卡迪亚的家族早已绝嗣,而从坎特罗的法律来看,塞伊斯刚好卡在继承权的边界线上。   丹希尔扯了扯嘴角,笑得极其敷衍:“得罪坎特罗的塞伊斯对我父亲没有任何好处,况且艾瑞娜以后还要跟塞伊斯过日子,您这是……”   丹希尔强迫自己放轻手上的力道,更不想与玛丽安娜就此翻脸:“要让坎特罗的塞伊斯怨恨我父亲。”   “那又如何?”玛丽安娜毫不在意道:“他再怎么怨恨你父亲,也不可能在坎特罗与奥布斯达交战时,解除与艾瑞娜的婚约。”   毕竟塞伊斯还要靠教皇的支持来为坎特罗争取到战争资金,以及一个“大义”的名分。   然而奥布斯达到底是在几十年前,将坎特罗按着打的国家。   哪怕塞伊斯的军事能力不容小觑,他也没法跟奥布斯达立刻分出胜负。况且奥布斯达可比蜗居在最南方,且与沙漠相连的坎特罗,要富有的多。   丹希尔当然知道他父亲只要还呆在教皇的位子上,塞伊斯就不可能与艾瑞娜解除婚约。只是玛丽安娜的行为实在是令人不解,以及称得上是在教皇父子的高压神经上跳舞:“帮助奥丁的小皇帝拿下托斯卡迪亚的所属权对您有什么好处?”   “好处就是我能欣赏到你们之间的狗咬狗行为,不管是奥丁的小皇帝吃瘪还是坎特罗的塞伊斯暴跳如雷,亦或是你们一家在这二者间里外不是人,我都挺开心的。”玛丽安娜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放心,你们父子绝不是最为难的那个,而我也没忘记坎特罗的塞伊斯为何敢与我解除婚约。”   “倘若我拒绝与您联盟呢?”丹希尔气急反笑道:“您想怎样拿下布列塔尼亚公爵之位?”   “您不会以为我的姨母就只准备了‘三份遗嘱’吧!”玛丽安娜假装惊讶道:“况且您之前也说了,您的遗嘱只有令我事半功倍的效果,并不具备决定听证会走向的功能。”   说到这儿,玛丽安娜还示意丹希尔低下头,然后拉住对方的衣领子,在丹希尔耳边轻语道:“我早就跟奥丁的小皇帝商量好。如果你不答应这些要求,那么教皇陛下可没法呆到安稳退位的那天。”   “我想你也是知道的吧!奥布斯达和奥丁都对你的父亲有着诸多不满,而我在离开奥丁前,那位想取代您父亲的枢机主教已获得奥丁的小皇帝和奥布斯达国王的支持。倘若我母亲点头,那么在三位统治者的联名下,枢机团就能召开针对教皇的弹劾会。”   “到那时,您父亲可不是晚节不保那么简单。”玛丽安娜的食指刮过丹希尔的鼻子,相当欣赏对方强行不慌的模样。   “你现在的样子……可比刚才更令人怜爱。”玛丽安娜想起欧斯特曾说过的话,突然意识到自己觉醒了奇怪的嗜好。   “好好想。”   “认真想。”   “想好了,再给我答复。“   玛丽安娜拍了拍丹希尔的脸颊,语气温柔得像是在哄自己最宠爱的情人:“我还是很希望跟你结盟的。不过你要记住一点,那就是我会永远记得那些让我不快的人。”   “而谁要是敢让我一时不痛快,我就让他一辈子不痛快。”   当玛丽安娜与丹希尔分开后,卢修斯避开那些想要与他跳舞的贵族小姐们,向玛丽安娜递出手臂。   “你看上去很高兴啊!”在玛丽安娜挽住自己的手臂后,卢修斯带着她离开了人头耸动的热闹区域。   “有这么明显吗?”玛丽安娜还以为卢修斯想与自己跳舞,所以在挽住卢修斯的手臂后,下意识地跳了小舞步。   “我觉得挺明显的。”卢修斯本想说些扫兴的话,但又不想毁了玛丽安娜难得的好心情,所以将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你就不好奇我和理查德说了什么吗?”   “是有关于我的事吗?”   “是。”   “那就没什么好问的。”   “为什么?”   “你会背叛我吗?”玛丽安娜反问道:“卢修斯,你会背叛我吗?”   “不会。”这是个卢修斯不必多想的问题:“永远不会。”   “那不就结了。”玛丽安娜从侍从的托盘上拿过两杯香槟,然后将其中的一杯递给卢修斯:“我对你的信任可不会如此脆弱。”   卢修斯喝酒的动作略有迟疑,终于放下了对玛丽安娜和丹希尔关系的好奇。   ………………我是分割线……………………   丹希尔在亨利抵达前给了玛丽安娜意料之中的回答。   掌握主动权的滋味比玛丽安娜想得更好,以至于她像个疯子一样地在卧室的阳台上深吸一口气,然后将体内的“污浊”一次性排空。   “我开始爱上这种感觉了。”玛丽安娜的脸上浮现出醉酒般的潮红。   阿比盖尔只在玛丽安娜跟奥丁的小皇帝退婚时,才见过玛丽安娜露出如此疯批的表情。   白雪的野兽直觉告诉他,现在的玛丽安娜很可怕,可怕到他想炸毛的地步。   提前给玛丽安娜的卧室设下静音咒的阿比盖尔,在玛丽安娜发完疯后,十分冷静地将自己的雇主拉回房间,然后把阳台门锁严实。   “透完气就给我正常些。”阿比盖尔往杯子里扔了颗醒酒药,让玛丽安娜就着她的手喝了半杯:“要是有人看见卡尔达公主半夜发疯,您就等着被踢出继承人名单吧!”   “发酒疯也算大事?”玛丽安娜的语气里带了丝撒娇的意味,不过她脸上的潮红确实退了不少。   “酒疯发多了,便离精神失常也差不了多少。”阿比盖尔意味深长道:“发疯的贵族还少吗?”   “确实不少呢。”玛丽安娜喝掉剩下的醒酒药,感叹这种到处应酬的日子马上就要结束了:“等亨利一到,有关于爵位继承的听证会结束后,我便不用再给那些贵族们陪笑脸。”   “到那时,应该是他们给你陪笑脸才是。”阿比盖尔收掉玛丽安娜用过的杯子。   而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   阿比盖尔与玛丽安娜相视一眼,后者立刻将白雪藏在窗帘后,示意他隐藏气息。   “谁?”玛丽安娜隔着门问道。   访客并没有报上姓名,而是压低声音道:“是我。”   玛丽安娜拉开门,只见理查德在门外彬彬有礼道:“我能进来吗?”   年轻的索林斯国王依然穿着黑色的衣服,丝毫不在意他这身鳏夫的打扮,与周围的环境有多么格格不入。   “如果我说不行呢?”玛丽安娜侧过身,做出一副请进的姿势,然后让阿比盖尔将理查德带到谈话的茶几边,与白雪藏身的窗帘不过半米之隔。   “明天就是听证会了,您这是要做最后的挣扎吗?”玛丽安娜坐到理查德的对面,开场白辛辣得让理查德弯了弯嘴角。   “无力挣扎的我,来向内定的获胜者祈求原谅,有什么不妥吗?”理查德的心理素质可比丹希尔要好的多。   不管是赞美还是讽刺,在毒蛇的耳边基本没差。   “……”玛丽安娜居然被理查德噎了一下,不过她很快找回了主动权:“我差点被您吓到了。”   但凡是对理查德有些了解的人,都不会相信这只毒蛇会轻易认输。   玛丽安娜不知道理查德还有多少底牌。虽然她已经拉拢到教皇和奥丁的小皇帝,但是不到最后一刻,她都不能放松对理查德的警惕。   “我犯了个错误。”当着玛丽安娜的面,理查德剖析起他在布列塔尼亚问题上的失误:“我不该与你退婚,然后强娶你的姨母。”   倘若理查德能在布列塔尼亚问题上多几分耐心,那么这片岛屿早晚都是索林斯的东西。   因为理查德的祖父在奥布斯达的玛丽女王那儿丢掉了索林斯与布列塔尼亚接触的最后一个港口,所以布列塔尼亚就算被玛丽安娜带回索林斯,也会在地理优势和奥布斯达的干涉下,保持大部分的自治权。   而玛丽安娜也想不通理查德为何要如此心急。   毕竟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身体状况就摆在那儿,再加上她的取向问题。理查德只用多等个十来年,就能兵不血刃地拿下布列塔尼亚,何必闹出这么多麻烦。   “你知道你的姨母在嫁给我前,曾流产过吗?”理查德自然看得出玛丽安娜的疑惑,更清楚好奇此事的不止玛丽安娜一人。   “人都是会后悔的,尤其是在年纪渐长后,总是会对年轻时未做过的事情,产生越来越强的悔意。”理查德垂下眼帘,像是在讲述一件跟自己毫不相关的事:“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在嫁给我前流产过两次。她虽然深爱着莱娜,但也希望由自己的孩子坐上公爵之位,所以偷偷与摄政王的私生子有了首尾。”   “一旦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生下孩子,那么摄政王就能以宗主教的名义,证实这个孩子是在双方的秘密结合下,所诞生的婚生子女。”理查德冷笑道:“我在听到这个消息时,脑子里除了愤怒,便是对他们愚蠢的怜悯。”   “之后的事情走向你也清楚。我将布列塔尼亚女公爵诱骗到索林斯后,直接向她逼婚,然后解除了与你的婚约。”理查德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让玛丽安娜忍不住吐槽他不是毒蛇,而是变色龙。   “你的想法是对的。如果是我站在你的角度,也会快刀斩乱麻地拿下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玛丽安娜换位思考道:“十来年的功夫足以发生震撼世界的变化。况且你也不知道未来的子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德行,所以最好在你活着时,就让布列塔尼亚归顺,归心。”   玛丽安娜耸了耸肩,勉强称赞了下理查德的下手果断:“这是很好的想法,也值得你为之冒险。”   理查德看见玛丽安娜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下。   就像是某片海域里的蝴蝶轻轻煽动了翅膀,然后在大陆上引发了一场危机。   一场名为【人】的危机。   “不过你的冒险失败又与我何干?”玛丽安娜话音一转道:“成王败寇是小孩都懂的道理,难道你要在我面前哭诉命运的不公吗?亲爱的理查德陛下。”   变脸比翻书都快的卡尔达公主根本不吃理查德的那一套,更不在意索林斯国王要与她退婚的隐情:“你所翻出的旧事只能满足我的好奇心,并不能带给我实际的利益。”   玛丽安娜自认是个现实主义者,所以用审视的目光看着理查德:“和你结婚能带给我什么样的好处?和你联盟又能带给我什么样的好处?”   “一旦我成为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王后的位子至于我而言,连锦上添花都算不上。况且我也没兴趣跟姨母抢夺男人,更没兴趣和一个连中老年妇女都下得了手的男人发生关系。”   一旁的阿比盖尔努力控制不断上扬的嘴角,避免自己在理查德面前笑出声。   “我对你的姨母没感觉。”理查德怕是没料到玛丽安娜会粗俗至此,所以拼尽自己毕生的修养,才没在玛丽安娜面前暴走:“我是为了索林斯才与你的姨母结合。”   “啧!你敢说你没和我姨母圆房?”   “……”   “还是说我的姨母是有感而孕的神明,堂堂的索林斯国王在自己的皇宫里被人绿了?”   “噗……”阿比盖尔终于憋不住地笑出了声,然后在理查德看过来前,赶紧压平自己的嘴角。   “少在我面前摆出这副不情不愿的样子。”这次换成玛丽安娜露出冷笑:“当你在主教面前宣誓时,眼前浮现的可不是妻子的苍老面孔,而是布列塔尼亚的广阔土地。”   “当你让我的姨母怀孕时,可是动了留子去母,借机吞并布列塔尼亚的念头。”玛丽安娜的声音里透露出难以掩饰的痛快:“只可惜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当你算计我姨母,算计布列塔尼亚的继承权时,那个差点让自己的儿子和孙子当上布列塔尼亚公爵的老混蛋,可没放过你们。”   除了布列塔尼亚摄政王,玛丽安娜想不出还有谁能暗中弄丢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和理查德的孩子。   怕是布列塔尼亚女公爵自己,也是默许了摄政王的小动作。   毕竟她只是弱懦,不是蠢。自然明白枕边人想要去母留子的念头。   然而摄政王比布列塔尼亚女公爵想得更狠,直接将母子一波儿带走。   “看着你们狗咬狗的样子,真是我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里,所获得的最大乐趣。”玛丽安娜看着理查德走到她面前,然后将双手撑在玛丽安娜的椅背上,直接将她笼罩在一片阴影下。   “怎么,恼羞成怒了?”   玛丽安娜制止了阿比盖尔想要上前帮忙的举动。   与此同时,白雪也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理查德身后,只等玛丽安娜一声令下,便会在瞬间制服理查德。   “你太猖狂了,我亲爱的卡尔达公主。”理查德明明是掌控者的姿态,但却在交谈中处于下风。   “你以为我对你毫无办法了吗?别忘了你正处于布列塔尼亚——一个在名义上也属于索林斯的领土。”理查德挑衅道:“我是索林斯国王,能承认封臣的合理性,也能宣布你不具备成为布列塔尼亚公爵的资格。”   “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玛丽安娜摆出一副“请你快点这么做”的姿态:“布列塔尼亚人只会因为你的反对而更加爱戴我,至于封臣一事……”   玛丽安娜讽刺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姨母被你诱骗至索林斯皇宫里的那一次,算是布列塔尼亚公爵近六十年来,第一次拜见索林斯国王。”   理查德的眉心狠狠一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几分。   “承认吧!理查德。布列塔尼亚人早就不认为自己是索林斯的封臣。”   玛丽安娜用力推开面前的理查德,后者直接倒向白雪的胸膛,然后被混血美人死死控制住。   “如果我不想跟你合作,你又能对我做什么?”   玛丽安娜用食指压住理查德锁骨中的一点,继续询问道:“你想烧死我?吊死我?淹死我?还是活活饿死我?”   “亲爱的理查德,你到底想怎么逼迫我?”   玛丽安娜的食指与中指像是小人的双腿,一步步地走向理查德的双唇:“我知道你对我毫无办法。”   “当我还在索林斯的皇宫时,就知道你总会在毫无办法时,直接找上问题的源头。”   玛丽安娜收回手,好整以暇地看着理查德:“我知道你跟摄政王谈崩了,也知道你没有与布列塔尼亚正式开战的机会。”   “当你踏上这片土地前,绝对想过与摄政王联手排斥我,或是直接诛杀我。”   “可是布列塔尼亚国内并没有多少支持索林斯国王的人,或是支持摄政王的人,对吗?”   玛丽安娜觉得今天真是她来到布列塔尼亚后,最开心的一天。   “看着你空手而来,空手而去的样子。无疑是我在布列塔尼亚的收获之一。” 第42章   因为被白雪反扭住的缘故,理查德只能尝试着用腿部力量去挣脱束缚。不过介于用脚踢人实在是不雅观,所以理查德很快放弃了挣扎,尝试着跟玛丽安娜讲道理:“殿下,我可是来请求您高抬贵手的,难道这就是您的待客之道吗?”   “来吧!让我看看你还能扯些什么。”玛丽安娜并没有让白雪放松对理查德的束缚,甚至后者还暗暗加重了反扭的手劲。   “嘶……”理查德只觉得自己的手臂快要被白雪给拧脱臼了。   玛丽安娜坐回自己的位子上,然后翘起二郎腿问道:“你现在还有多少能用来说服我的筹码?”   “一件。”理查德尝试着让自己舒服些,然而白雪并不想让他如愿以偿。   “行了,先放开他。”玛丽安娜命令道:“至少得让国王陛下好胳膊好腿地出现在听证会上。”   白雪闻言,这才不情不愿地放开了理查德,但却没有立刻退回到玛丽安娜身后。   “真是听话的工具。”理查德扭了扭肩关节,重新回到谈判桌边:“我手上有摄政王暗杀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证据。”   “暗杀?”   “准确说,是让布列塔尼亚女公爵流产的证据。”理查德解释道:“不过鉴于布列塔尼亚女公爵为此死亡,所以换一种说法也没什么问题。”   “继续。”玛丽安娜不知道有多少贵族参与了让布列塔尼亚女公爵流产的计划。不过理查德既然能以此为筹码,那么就代表着有资格参与听证会的贵族中,至少有三分之二的人参与此事。   恐怕他们绊倒摄政王的目的之一,就是想找个替罪羊然后杀人灭口。   “我想跟你合作指认那些参与谋杀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人。”眼见自己无望拿下布列塔尼亚,理查德决定曲线救国,尽可能地减少自己在布列塔尼亚问题上的损失。   “对于新上任的布列塔尼亚女公爵而言,没有比安稳民心和削弱贵族势力更重要的事。”理查德小心评估着玛丽安娜顺利继位后,所面临的问题优先级与难度权重,试图提出个让玛丽安娜难以拒绝的合作:“想必有了我的帮助和教皇的旨意,你便能在听证会结束后,立刻召开有关于谋杀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审判会。”   “到那时,不管被指认的贵族们承认与否,您都能直接或间接削弱他们的势力。”理查德甚至还替玛丽安娜出谋划策道:“您还能以‘免除死刑’为条件,让摄政王主动指认他们。”   “贵族们狗咬狗的戏码才符合您在继位后的短期利益,不是吗?”少年登基的理查德可是深切体会过被贵族挟持的滋味,所以很清楚每一个新政权都会在上位后,对前一个政权所留下的旧人进行一定规模的清洗。   当然,根据新政权的战略不同,清洗的范围,方式,以及时间长短,都能排列组合成不同的结果。   然而这些结果都有两个共同点,那就是杀鸡儆猴与集权。   理查德在羽翼丰满后,砍了他父亲的情妇与宠臣来完成集权与杀鸡儆猴的目标。   而到了玛丽安娜这儿……   “你的提议确实很有吸引力。”玛丽安娜很清楚时间的重要性,尤其是在布列塔尼亚的大贵族们都集中于王城的当下,如果玛丽安娜真能与理查德联手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那么之后的统治便能顺遂许多。   只是……   “让一国的统治者站上诉讼台肯定要付出不小的代价。”玛丽安娜询问道:“你想要什么?”   “卡尔达。”理查德的回答让玛丽安娜以为是她幻听。   “你的脑子真的没问题吗?”玛丽安娜决不相信理查德会故意气她,或是不了解卡尔达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   “那是我父亲的封地。”玛丽安娜几乎想不起卡尔达伯爵的样子,毕竟在玛丽安娜第一次订婚后,便再也没见过自己的生理学父亲。   “那又如何?”理查德不以为然道:“他的领地可不会由你继承,况且奥布斯达国王为何要将卡尔达封给你父亲,你不会不明白这里头的缘由。”   若论挑拨离间的功夫,理查德和玛丽安娜只在伯仲之间:“他特意挑了与阿基奎大公国相隔甚远的领地……不就是怕你的母亲借机占了奥布斯达的便宜吗?”   “或者说,他是怕自己的孩子被卡尔达伯爵一脉占了便宜。”理查德的声音里带着难以言喻的蛊惑。   “就和你的姨母一样。“   “怀有私心的奥布斯达国王绝不会让你或是亨利顺利继承卡尔达伯爵的领地。”说到这儿,理查德的声音变得比刚才更加轻柔:“与其看着奥布斯达国王在你父亲死后翻脸不认人,不如把卡尔达伯爵领让给我,以换取你对布列塔尼亚的完全掌控。”   玛丽安娜没有立刻回话,但是那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给了理查德说服她的信心。   “毕竟吃到嘴里的肉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玛丽安娜看着理查德露出一副“我才是你的最佳伙伴”的表情,真不知他是打哪儿来的自信。   “诚然,我的大伯父不是什么好人。”玛丽安娜故意在理查德嘴角上扬之际,给了他一记重击:“但是你有资格说他吗?”   “理查德,你凭什么认为我会你和奥布斯达国王之间,做出并不愉快的选择。”此时的玛丽安娜对卡尔达伯爵的资产毫无兴趣,甚至理查德以阿基奎大公国的利益为要挟,都比用卡尔达来引诱玛丽安娜,要合理的多:“况且有亨利在,卡尔达也不会由我继承。”   “那要是亨利不在呢?”理查德继续蛊惑道:“你会舍得理应属于你的卡尔达伯国吗?“   “恐怕到那时,就不是我舍不舍得的问题,而是奥布斯达国王要放长线掉大鱼的问题。”玛丽安娜并不赞同理查德的说法,甚至还反问道:“你知道奥布斯达国王有多无赖吗?”   “什么?”理查德没搞懂玛丽安娜到底要说什么。   “奥丁在坎特罗和奥布斯达的问题上中立了那么久,为何会突然支持奥布斯达?”玛丽安娜不介意向理查德透露更多的内部消息。因为只有这些国王打成猪脑子,她才能无后顾之忧地掌握布列塔尼亚。   理查德眯起他那双异色的眼睛,毫不掩饰他对这一消息的兴趣:“继续。”   “奥布斯达国王向奥丁的小皇帝承诺,只要他娶了茵内斯,并且还愿与奥布斯达一起对抗坎特罗,那么待奥布斯达拿下坎特罗后,奥丁的小皇帝不仅能拿到三分之一个坎特罗,更是能在与茵内斯的婚姻里,得到四分之一个奥布斯达作为陪嫁。”   “听起来真是笔不错的买卖。”理查德面无表情道:“优渥得让人觉得不是奥布斯达国王发疯了,就是奥丁的小皇帝脑子被驴踢了。”   “你这话还真是不留情面。”玛丽安娜并不对理查德的评价而感到意外:“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估计奥丁的小皇帝也没指望奥布斯达国王会信守承诺,他只想找个借机入侵奥布斯达的理由。”   “如果我的伯父愿意信守承诺,那么奥丁就能以最少的兵力获得最大的收益。”   “而要是奥布斯达国王不愿履行条约,那么奥丁的小皇帝就能趁着奥布斯达与坎特罗两败俱伤之际,以‘被毁约’的名义带兵入侵奥布斯达。”理查德接上玛丽安娜的话,二者的视线在空中碰撞出火花。   “玛丽安娜,我突然有些喜欢你了。”理查德叹了口气,像是下定决定道:“算了,这次就当我免费帮你一把。”   “免费的东西才是最贵的。”玛丽安娜决不相信理查德会如此好心。毕竟她的魅力也没有大到能让理查德白做工的地步,况且她的警戒心也决不相信理查德会如此好心:“换个我能接受的报酬。”   理查德决定更新他对玛丽安娜的危险评级,在短暂思考后,终于找出个能让玛丽安娜愉快接受的报酬:“我知道你已和丹希尔达成利益联盟,所以我想从教皇那儿拿一张赦免令。”   “就这一条?”   “就这一条。”理查德眼下也找不到更有用的东西。   玛丽安娜没问理查德要用赦免令去做什么,她向理查德伸出,表示他们已达成共识。   ………………我是分割线………………   亨利自打前往布列塔尼亚的那一刻起,就没停止过他的抱怨。   从天气到随行人员,亦或是路边的花花草草和小石子,都成了亨利无差别攻击的对象。   挑剔的阿基奎王储命令所有人都必须称呼他为公爵。   然而在听证会结束前,没人敢遵循亨利的命令,就连服务于亨利的贵族们,也在阿基奎王储的咒骂下,支支吾吾得说不出“公爵”二字。   “破烂地方的下贱人,等我成了布列塔尼亚公爵,他们一个都活不过明天。”心情不顺的亨利挤在小小的椅子里,愣是将普通的木椅坐出了王座般的感觉。   同行的弥戴琳竭力避开她那喜怒无常的丈夫。   因为被阿基奎女大公勒令不许与玛丽安娜竞争的缘故,亨利只得化悲愤为食欲,体重在短时间内上涨了不少,直接令他从略显富态的样貌,进化成腰围与身高几乎齐平的存在。   看着这样的亨利,哪怕是没心没肺到能拿索林斯换取个人利益的弥戴琳,都不由得同情起亨利的情妇们。   也不知她们是以怎样的心情去面对这个满肚子肥油的暴躁男人。   尤其是在卢修斯与玛丽安娜的对比下,亨利完全不像是阿基奎女大公的孩子。   就连常年不出现在阿基奎宫廷里的卡尔达伯爵,都逐渐受不了亨利的性格。毕竟卡尔达伯爵一共有六个亲生子女,而在他们中,只有亨利像个没教养的异类。   对此,阿基奎女大公也是很纳闷。   尤其是当卡尔达伯爵指责她没教养好孩子时,阿基奎女大公回头看了眼聪明优秀的卢修斯,和至少表现得像个正常人的玛丽安娜,总会毫不犹豫地反驳这都是卡尔达伯爵的问题。   因为在阿基奎女大公怀上亨利时,卡尔达伯爵没少拿情妇和私生子的问题来刺激她。   弥戴琳听着船舱里的瓷器碎裂声和咒骂声,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里弯了弯嘴角。   多讽刺啊!   一个疯子居然占据了大公国继承人的位子。   而他们这些讽刺疯子的人,却得为疯子鞍前马后,极尽卑躬屈膝之事。   “布列塔尼亚一定会毁在他手里。”前来接应的贵族自从见了亨利,就没有过一刻的好脸色   “我们真的要选择这样一个混球成为公爵吗?”贵族的同伴也是胆战心惊道:“我可没听说过阿基奎女大公的家族里出现过疯子。”   “不过亨利王子的情况也是有例可寻的。”某位熟读历史的贵族小声道:“他的祖母,那位红袍的玛丽女王,在她的统治后期做出一系列的疯狂之举。尤其是在杜纳瓦亲王过世后,除了阿基奎女大公,基本没人能劝说住玛丽女王。”   “况且在玛丽女王之前,那位‘阿基奎少女’也被指认为精神异常。”   “可那是……”某位意识到他们的交流内容有多么惊世骇俗的贵族,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阿基奎少女”在被她的叔父囚禁前是个正常女人,但是在长年累月的精神折磨与以讹传讹中,正常人也会变成不可理喻的疯子。   而现在……   流淌于奥布斯达血脉里的疯狂因子,直接在亨利身上有了近乎爆炸的“完美”体现。   弥戴琳只能零零碎碎地捕捉到布列塔尼亚贵族们的交流内容。   或许是出于对弥戴琳有如此丈夫的同情,那些与丈夫们一同前来的贵族夫人们都对弥戴琳表达了一定的善意,甚至在得知她是被理查德强行嫁到阿基奎大公国后,更是毫不掩饰她们眼中的怜悯。   “可怜的殿下,您一定在这段糟糕的婚姻里承受了诸多的不幸。”贵族女人的悲欢在一定程度上是相通的。哪怕她们并没有和弥戴琳一样的“高贵”出身,但是在所承担的压力上,却是一点也不少于弥戴琳。   对于这些女人的好心,弥戴琳做出一副连苦笑都苦笑不出来的表情。而搁在那些自以为与弥戴琳产生共鸣的女性眼里,便是弥戴琳痛到麻木的表现。   “不幸与我们如影随形。”弥戴琳并不想表现出自己的脆弱,因为这会让贵夫人们的同情转变为对弱者的轻蔑与傲慢。   “神明会给予我们面对一切的力量。”弥戴琳的笑容矜持而苍白,背部直挺得像是胜利女神的雕像:“请让我为自己的处境保持沉默吧!亲爱的夫人们。”   这一刻,那些原本对弥戴琳的境遇而感到心疼的贵夫人们,不由得用欣赏的眼光重新打量这位阿基奎王储妃。   不幸的人在贵族圈里并不少见。   但是能接受不幸的人,才有可能笑到最后。   …………   ……   当亨利的情妇走出船舱时,她的身上几乎没一块完整的皮肉。   对于自己的暴躁脾气,亨利也不是完全没数,所以他挑的情妇都是些出身不高,用钱就能打发走的平民或是小贵族之女。   哪怕阿基奎女大公一而再,再而三地警告亨利不要玩过火,但是在上流社会里,包养情妇不仅是一种流行趋势,更是用于体现男方身价地途径。   尤其是亨利的情妇们都没有控诉过亨利,所以阿基奎女大公警告几次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给她批件斗篷吧!”弥戴琳在那位可怜的女士出来后,让侍女给她拿件能蔽体的衣服。   原本窃窃私语的布列塔尼亚贵族们都很有默契地侧过身,避免自己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谢谢。”亨利的情妇求生般地攥紧身上的斗篷,然后在海风的狂呼中,羞愤欲死地躲回自己的房间。   弥戴琳见状,也只能向身边的贵夫人们说声抱歉,然后在一众同情的目光下,走进亨利的船舱。   弥漫着之气和酒气的房间里鼾声震天,几乎掩盖了船只运行的动静。   弥戴琳下意识地捂住鼻子,然后强忍厌恶地跨过酒瓶的碎片,观察着昏睡中的亨利。   “你在王储的酒杯里加了用于安睡的魔药吗?”弥戴琳询问着亨利的侍从。   头发被酒水所打湿的侍从露出无奈的表情,尽可能地在弥戴琳面前保留那么一丁点的尊严:“按照您的吩咐,我给王储加了用于安睡的魔药。至少在我们抵达布列塔尼亚之前,王储能安分一点。”   “现在谈安分是不是太晚了些。”弥戴琳毫不客气道:“该丢的脸我们早就丢完了,现在至少让同行的人都好过些吧!”   “是。”亨利的随从让人进来收拾残局。   弥戴琳看着睡死在羊毛毯和丝织物上的亨利,发自内心地希望他别再醒来。   ……………我是分割线………………   听证会的前一天早上,玛丽安娜以潜在继承人的身份参加了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葬礼。   因为布列塔尼亚的贵族议员们拒绝了摄政王想要担任丧主的请求,所以由理查德主持了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葬礼,并且由玛丽安娜抱着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画像,站到了葬礼队伍的最前方。   “看看摄政王的表情,真不知这到底是谁的葬礼。“阿比盖尔在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遗体下葬后,冲着玛丽安娜悄悄说道:“他的打扮可不是来参加葬礼的。”   因为被贵族议员们拒绝了担任丧主的请求,所以布列塔尼亚摄政王也拒绝以宗主教的名义赐福于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棺材,甚至都懒得站在葬礼的最前方。   这让莱娜感到气愤的同时,也令一些支持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人感到不满,甚至在摄政王率先离开大教堂后,忍不住窃窃私语了起来。   “这也太荒谬了。他身为女公爵叔叔,居然连表面功夫都不想不做。”   “人都死了,那些表面功夫还有什么用?况且在女公爵还活着时,他就并不尊敬她。”   “可是女公爵一死,摄政王的前途也就未知了。”   “那可不一定。”   交谈中的贵族们隐晦地看向玛丽安娜,似乎在评估他们能从这位年轻的潜在继承人身上得到多少好处。   不管是亨利还是玛丽安娜,都是不到二十的小屁孩。   除了千里之外的阿基奎女大公,还有谁能给予他们支持。   而阿基奎女大公也不肯能亲自前来,更不符合布列塔尼亚贵族们的利益。   “万众瞩目的滋味如何?”黑袍的理查德不失时机地凑到玛丽安娜身边,语气里既听不出善意,也察觉不到恶意。   “公爵的身份可是很美妙的,等你体会过权力的滋味,就会无视掉蚊子们的呜咽声。”理查德冲着玛丽安娜露出一抹虚假的笑容。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跟玛丽安娜多说会儿话,就被卢修斯制止了。   “亨利殿下马上就到了。”卢修斯站在玛丽安娜身后,就差在额头上写着“你滚远点”:“比起玛丽安娜,我相信您会与亨利殿下有更多的共同语言。”   “你这是在讽刺我吗?”   “不,我这是在陈述事实。”   理查德看着卢修斯面无表情的面孔,渐渐收起了自己的假笑:“你可真是阿基奎女大公养的一只好狗,不仅血统纯正,甚至连忠诚都是无可比拟的。”   “陛下,这话说过了。”玛丽安娜突然插嘴道:“您要是想在这里讽刺我,最好把话说明白,别像个懦夫一样地夹枪带棒,过于含蓄。”   “是我失礼了。”理查德冲着玛丽安娜一颔首,在离开前故意瞥了卢修斯一眼,令卢修斯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在听证会结束前,你最好别跟理查德发生冲突。”解决冲突后的玛丽安娜偷偷踢了下卢修斯的小腿,警告他别给自己找麻烦:“理查德好歹是姨母的丈夫,我们还有用得上他的地方。” 第43章   玛丽安娜踢人的力道搁在卢修斯身上,也不过是蚊虫叮咬的程度,甚至他本人在玛丽安娜撒完气后,变得比跟理查德针锋相对时,还要郁闷:“你还真是什么人都敢用。”   “有理查德帮忙,我们可以省去不少的麻烦。”玛丽安娜示意卢修斯看向那些窃窃私语的布列塔尼亚贵族们。虽然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在指责摄政王在葬礼上的诸多不敬,但是这些连虚假的眼泪都挤不出来的布列塔尼亚贵族们,同摄政王也只是半径八两之分。   “他跟姨母结婚七八年,肯定挖出了布列塔尼亚的不少黑幕。”玛丽安娜并没有注意到卢修斯盯着她的眼神,自顾自说道:“眼看自己无望拿下布列塔尼亚,理查德肯定会从其他方面减少损失。”   “你看上很欣赏他。”卢修斯收回自己的视线,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他想从你这儿拿到什么?”   “一张赦令。”   “只有这条吗?”   “只有这条。”   玛丽安娜的话还没说完,便感到右肩膀处一沉。   卢修斯尽可能不捏痛自己的妹妹,但是玛丽安娜还是能感觉到卢修斯的情绪很不对劲。   “你嫉妒了?”玛丽安娜的视线让卢修斯感到有些狼狈,以至于他接下来的话都不知是在劝说玛丽安娜,还是在安慰自己:“我只是觉得理查德不是个好人。”   “那你是个好人吗?”玛丽安娜反问道:“卢修斯,你觉得这里还有好人吗?”   “你这是要跟我抬杠吗?”   “不是,我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并且提醒你分清事情的轻重缓急。”玛丽安娜极力不在卢修斯面前表现得咄咄逼人,但又受不了卢修斯这副无理取闹的性子:“在一切都尘埃落定前,我需要理查德的帮助。”   末了,还加上一句:“你也需要我的帮助。”   “是啊!帮助你就等于是在帮助我自己。”卢修斯很清楚玛丽安娜用来应付他的说辞。尤其是在理查德的问题上,不管卢修斯做出何种反应,都改变不了玛丽安娜的意愿。   在这一点上,玛丽安娜真是像极了他们的母亲阿基奎女大公,以及他们的祖母玛丽女王。   “你要是看不惯这些可以先离开。”玛丽安娜率先妥协道:“剩下的事情我可以自己应对。”   卢修斯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他同玛丽安娜像是斗兽场上的角斗士那样,死死盯着对方,最后从灵魂深处叹处一口气:“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在这儿。”   同卢修斯保持距离的阿比盖尔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但是她又不敢跟卢修斯叫板,只能从脑海中删去这段并不美好的回忆。   因为有了理查德的横插一脚,玛丽安娜跟卢修斯半天都没说上一句话,最后还是在参与葬礼的人都散得差不多后,前去打探消息的欧斯特解除了兄妹间的沉默氛围。   “亨利殿下的船只已经快到了。”和博士一样见不得光的卓尔用布条将自己的皮肤裹得十分严实,远远看去,就像个穿了衣服的木乃伊……而且还没秃头。   “你把这里的消息都转告给弥戴琳了?”玛丽安娜知道卓尔精灵间有一套用于暗杀的传信手法,所以让欧斯特负责跟弥戴琳联系。   “王储妃殿下已经将您准备起诉布列塔尼亚贵族们的消息转告给了亨利殿下。”欧斯特隐晦看了眼心情不妙的卢修斯,力求跟玛丽安娜保持距离:“亨利殿下一定会在抢在您之前向布列塔尼亚贵族发起诉讼。”   “你又要干什么?”卢修斯满脸不解道:“你不是要借布列塔尼女公爵之死来削弱贵族们的力量吗?又为何要让亨利横插一脚。”   “因为我不相信理查德会真心帮我的,所以要做两手准备。”玛丽安娜的话让卢修斯瞳孔微颤:“由亨利提出诉讼,哪怕理查德在听证会上背刺我,贵族们也只能去找亨利的麻烦。”   “倒不如说,我很希望理查德这么做。”玛丽安娜补充道:“正好瞧瞧布列塔尼亚国内有多少不满于理查德的人。”   “以及有多少打着接替摄政王念头的野心家。”   卢修斯注视着玛丽安娜走出教堂的背影。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那位英雄末年的祖母。   奥布斯达洛林王朝的最后一任统治者——红袍的玛丽。   ………………我是分割线………………   当亨利从宿醉中醒来时,视线里的一切都带着深深浅浅的残影,令他忍不住呵斥道:“别晃了。”   混合在酒气与糜烂气息中的海盐味提醒亨利他身处何处。然而暴躁的阿基奎王储并不是个会被现实所说服的人,所以他将怒火撒到其他人身上:“赶紧滚进来。”   等候在门外的侍从立刻将难以起身的亨利扶了起来。   弥戴琳深吸一口气,在进入亨利的船舱前做好心理准备。   “你怎么现在才来。”亨利不悦地看向弥戴琳,但是一想到他还要依靠索林斯的力量拿下布列塔尼亚,所以强迫自己露出温和的表情:“正好理查德陛下也在布列塔尼亚,你们堂兄妹也能趁机说上几句。”   除去阿基奎女大公和卡尔达伯爵,亨利难得对其他人露出和颜悦色的表情。   然而弥戴琳压根体会不到亨利的好意,甚至都想不起理查德长什么。   “殿下,您的体贴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弥戴琳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在心里快速思考着应对亨利的办法,以及如何完成玛丽安娜交托的任务:“理查德陛下要是知道您有继承布列塔尼亚的雄心壮志,一定会倍感欣慰。”   “你堂兄和那些布列塔尼亚贵族们,一定不会选择玛丽安娜成为姨母的继承者。”亨利对自己非常自信。哪怕他周围的人都不明他的自信是打哪儿来的,但事实就是,他觉得母亲和周围人的眼光都有问题。   重视卢修斯那个私生子也就罢了,毕竟阿基奎大公国需要在教会里建立一定的话语权,而亨利又不可能献身于神明。   可玛丽安娜算什么东西?   在被奥丁的小皇帝退婚前,这个打小就与亨利不对付的妹妹,并没有在任何领域里展现出过人的天赋。除了嘴巴比同龄人厉害,善于讨好长辈外,亨利眼里的玛丽安娜称得上毫无优点。   然而就是这样的玛丽安娜,却是母亲和祖父母最喜欢的孩子。   因为玛丽女王很讨厌奥布斯达王后,所以对长子家的孙辈都称得上漠不关心,而阿基奎女大公所出的三个孙辈里,卢修斯是私生子,亨利又长得太像毫无长处的卡尔达伯爵,所以玛丽女王生前最疼爱的就是玛丽安娜。   连带着杜纳瓦亲王都对玛丽安娜爱屋及乌,关照之际。   甚至在杜纳瓦亲王和玛丽女王接连去世后,这份疼爱转变成了他们在遗嘱中的馈赠。   虽然玛丽女王和杜纳瓦亲王将家族财产按5:3:2的比例分给了三个儿子,但是她和杜纳瓦亲王的私人财产却被平分给了玛丽安娜,阿基奎女大公,以及女王的次子菲利佩。   这无疑惊掉了包括奥布斯达国王在内的,很多人的下巴。   哪怕玛丽女王生前对反抗她的次子有着诸多不满,甚至在临终前还放话不让菲利佩参加她的葬礼。   但是在玛丽女王的遗嘱里,菲利佩却得到了不亚于奥布斯达国王的资产。   为此,一些不信邪的人还去复查了玛丽女王的遗嘱,结果并没有什么改变。   甚至负责起草女王遗嘱的律师还在圣光的照耀下,转述了玛丽女王的遗言。   “父母永远是最了解,也是最爱孩子的人。”玛丽女王的律师冲着五味杂陈的菲利佩说道:“你是她最正直的儿子,所以她相信你会完成她的理想。”   当时的亨利并不明白大人们的脸色为何那般难看。   然而在亨利遭到母亲的反驳,被阿基奎女大公直言他不适合成为统治者后,也有那么一瞬间地质疑过自己,不过这份质疑很快便被亨利对玛丽安娜的不屑所取代。   弥戴琳小心观察着亨利的表情,终于找到了最适合完成任务的时机:“你知道阿基奎女大公为何要让玛丽安娜先去布列塔尼亚吗?”   “嗯?”亨利被弥戴琳的话拉回思绪,然后冲着妻子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   “玛丽安娜知道她在继承上不占瞎话的弥戴琳想着玛丽安娜承诺的金钱,土地,以及安法维尔伯爵的头衔,语气里更是带了几分难以掩饰的急迫。   而这份急迫搁在亨利耳里,便是弥戴琳为他考虑,替他着急的作证:“玛丽安娜想用什么方法拉拢布列塔尼亚贵族。”   说到这儿,亨利还极为不屑道:“她总不能把自己再卖一次吧!我记得玛丽安娜被奥丁的小皇帝退婚后,便有人给她取了个‘遗弃小姐’的绰号。”   一提到玛丽安娜的“不堪史”,亨利的心情便愉快了许多:“我想不出玛丽安娜在得到‘遗弃小姐’的绰号后,还能获得怎样的评价。”   弥戴琳很想吐槽经济状况糟糕的亨利过得还不如“遗弃小姐”舒服。毕竟玛丽安娜在三次退婚中,拿到的可是握着相当踏实的钱,以及踩得更加踏实的土地。   名声在金钱和土地面前重要吗?   如果你是个野心家,那么名声真是太他妈重要了,甚至重要到能掐住咽喉的地步。但是一个咸鱼而言,名声远不如实打实的好处重要。   更别提玛丽安娜的“坏名声”并没有牵扯到她的品德问题,所以除了变成部分人的饭后谈资外,也没有什么实际上的坏处。   当然,这些话都是弥戴琳不可能当着亨利的面说的。   “玛丽安娜想发起对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死亡调查。”弥戴琳尝试着将话题引回正道:“有人声称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死亡背后,涉及到摄政王和部分贵族的阴谋,所以玛丽安娜想借此调查一番,或是以此威胁摄政王在听证会上支持她。”   “愚蠢的做法。”亨利还没等弥戴琳把话说完,便毫不客气地讽刺:“姨母可是在索林斯的皇宫里流产的,难道布列塔尼亚的手能越过奥布斯达和阿基奎大公国,直捣索林斯的皇宫吗?”   从欧斯特那儿了解到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并不想生下孩子的弥戴琳,在心理弯了弯讽刺的嘴角,但是脸上却装出一副无比赞同的样子:“您说的没错,玛丽安娜公主确实想得太简单了。不过这对于您而言,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好事?”亨利搞不懂他为何要从玛丽安娜的愚蠢行为中获利,不过还是很有耐心地问道:“我能从中得到什么样的好处?”   “布列塔尼亚女公爵虽然是个过于软弱的统治者,但是烂船尚有三寸钉,更别提只属于公爵的亲卫队可是王城里最重要的武装力量。”弥戴琳循循善诱道:“倘若是由您发起对布列塔尼亚女公爵之死的调查,再加上我堂兄以女公爵丈夫的身份出席作证,您便能在获得索林斯支持的同时,得到王城守卫军的支持。”   亨利似乎被弥戴琳说动了。毕竟这个年纪的准青年无疑会对亲卫兵产生浓厚的兴趣,尤其是像亨利这样急于摆脱母亲桎梏的叛逆少年。   不过亨利到底是想在弥戴琳面前保持自己的领导者地位,所以极力掩饰他对这一提议的心动,甚至还装模做样地反驳道:“如果那些贵族们为此反对我,甚至在听证会上站到玛丽安娜那边,我不就功亏一篑了吗?”   “倘若您获得了亲卫队和索林斯的支持,那些个上跳下窜的贵族们又算得了什么?”弥戴琳目光温柔地看着亨利,眼里充满了对亨利(即将到手的爵位)的信赖:“没有什么是武力解决不了的。”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在性命危机前,他们回会答应您的一切要求。”   亨利终于被弥戴琳说服了,而后者也在亨利陷入幻想之际,露出一抹难以觉察的笑容。   …………我是分割线…………   玛丽安娜开始搞不懂她来布列塔尼亚的目的。   就连卢修斯都受不了这里三天一茶会,五日一宴会的氛围。   纵使所有人都明白这些无聊的社交,都是为了交换有关于听证会和接下来的权力分配,所扯出的接口。   但是王城里永不熄灭的灯光,与传入大街小巷里的音乐声,还是让平民们感到十分迷惑。   毕竟他们都为女公爵的葬礼穿上黑衣,而这些贵族们却用各色丝线掩盖了丧服的颜色,让人一时间都不明白这到底是本该悲哀的日子,还是借着悲哀之名寻欢作乐的日子。   “殿下,您的到来真是让布列塔尼亚皇宫蓬荜生辉。”摄政王本想抱住刚下马车的亨利,结果因为两人都太胖了,所以互相揽不住对方的胳膊,只能在随从的遮挡下装模做样了一番,然后一起进了皇宫的宴会厅。   亨利完全看不上布列塔尼亚的寒酸宫廷,甚至怀疑外祖母是脑子坏了,才会想着嫁给穷酸的布列塔尼亚公爵。   跟在亨利身边的弥戴琳注意到小情绪,于是借由摄政王与随从交谈之际,在亨利耳边轻轻说道:“摄政王的庄园可比布列塔尼亚皇宫要豪华的多。”   亨利瞥了眼和他一样丰满的布列塔尼亚摄政王,只见对方身上的袍子不仅穿插着各色丝线,甚至还缀有不少的宝石。   【等我继承了公爵之位,一定让这个老匹夫把吞下去的钱都吐出来。】   亨利压制住唇边的残忍笑意,同摄政王假惺惺地寒暄道:“在我赶来前的日子,辛苦您去操持姨母的葬礼了。”   听了亨利的话,布列塔尼亚摄政王还以为亨利是想借机拉拢他,好获得在听证会上的支持,所以也摆出营业式的笑容,对待亨利的语气比对待玛丽安娜时,要好了不止一星半点:“能为布列塔尼亚家族服务,式我的荣幸。”   说罢,摄政王还摆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只可惜女公爵生前并没有承担起布列塔尼亚的荣耀,所以我们都期待一位能带领布列塔尼亚走向荣耀的新任统治者。”   “就像您的外祖父和曾外祖父那样。”   提起自己的父亲与同父异母的哥哥,布列塔尼亚摄政王强忍住心中的不满与嫉妒,尽可能地摆出一副他对亨利有着无限期的模样:“殿下,您才是众望所归的新任公爵。”   “不管女公爵的遗愿如何,阿基奎女大公的意志如何,我都是站在您这边的。”   面对布列塔尼亚摄政王的赞美与表忠诚,亨利终于有了抹发自内心的笑容。仿佛在这一刻间,他忘掉了阿基奎女大公对他的否认,以及他在路上的自我质疑。   “您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亨利暂时放下了对布列塔尼亚摄政王的质疑,同对方达成合作。   而当他们一起进入宴会厅时,原本热闹的环境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布列塔尼亚摄政王似乎有意给亨利抬身份,所以让门卫高声唱道:“阿基奎大公国王储,亨利洛林阿基奎-杜纳瓦殿下到——”   来时的排场完全比不上亨利的玛丽安娜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同卢修斯碰杯道:“好戏就要上演了。”   “你确定那个索林斯的旁支公主会听你的话?”卢修斯完全不相信理查德的亲戚会是什么安稳的性格。   尤其是像弥戴琳这样为钱背叛祖国的女人。   搞不好哪天她就像背叛亨利和理查德那样,轻易背叛玛丽安娜。   “我从不打无准备的仗。”玛丽安娜看向走在亨利身后的弥戴琳,后者似乎注意到玛丽安娜的目光,所以歪了歪脖子,展露出一条玛丽安娜送给她做见面礼的项链。   “看来弥戴琳那边是不必我担心了。”玛丽安娜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结果一抬头便对上了亨利充满恶意的笑容。   “怎么,你是来提前为我准备登基仪式的吗?我亲爱的妹妹。”亨利向玛丽安娜的方向侧过身,结果差点带翻了椅子。   “听证会都还没开始呢!你怎么知道是你,而不是母亲大人继承爵位。”玛丽安娜故意没有提到她自己,而是挑了个亨利不敢反驳的名字。   毕竟他们对布列塔尼亚的继承权都来源于阿基奎女大公,所以玛丽安娜的说法也没错。   “啧!你还真是死鸭子嘴硬到家了。”亨利在听到“阿基奎女大公”时,条件反射地杵了一下,随即又对自己的表现而感到恼羞成怒:“等我当上布列塔尼亚公爵,你就等着被我的亲卫兵拖出王城吧!”   “是吗?那你可真是太仁慈了。”玛丽安娜云淡风轻道:“我还以为你会直接将我沉入海底,然后把我的头颅送给母亲大人。”   卢修斯被玛丽安娜的形容刺激得抽动了下手指,然后被玛丽安娜身后的白雪按住手腕,示意他别乱动。   亨利被玛丽安娜的话气得脑中一片空白,随即不管不顾道:“我会考虑你本人的建议,不过在此之前,我会先为可怜的姨母讨回公道。”   一旁的摄政王差点打翻手中的玻璃杯。   就连理查德和部分布列塔尼亚贵族们都向亨利投来探究的目光,令后者非常受用。   “玛丽安娜,我可不是你这样没心没肺的人。”亨利似乎想表明他跟玛丽安娜的不同,所以给自己摆了个正派的人设:“姨母的遗体都已下葬了,你却丝毫不在意她所遭受的冤屈,甚至想与那些掩盖真相的人同流合污,让姨母的灵魂难以安息。”   玛丽安娜简直想为亨利的表现而鼓掌,然而表面上,她还是装出一副不想与亨利争执的模样,自顾自地喝起酒来。   “怎么,那么能说会道的你心虚了,不敢说话了。”亨利不依不饶地问道,结果在他激动到想要起身前,被摄政王塞了杯酒。   “殿下,您不该为一人坏了眼下的好氛围。”摄政王竭力安抚道:“喝酒,喝酒。”   被打断的亨利十分不满地瞪了眼摄政王,但还是见好就收地接过杯子,将琥珀色的酒水一饮而尽。   亨利身旁的弥戴琳见状,也怕他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所以赶紧将亨利的酒杯满上,又为他切了几片布列塔尼亚火腿。   在玛丽安娜那儿找到场子的亨利胃口大开地清空了弥戴琳递来的盘子。   因为布列塔尼亚是岛国的缘故,亨利面前有不少海鲜与乳酪制品,尤其是一道道加有乳酪和牛奶的海鲜烩菜,无疑是亨利的最爱,以至于让他爱不停口。   次座的玛丽安娜记得酒类不能与海鲜,胡萝卜,以及牛奶一同食用。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出声提醒,亨利便一头栽倒在面前的餐盘里。 第44章   “亨利,亨利。”最先反应过来了的弥戴琳赶紧将亨利从盘子总解救出来,然后不顾自身整洁地用袖子抹掉亨利脸上的残渣,避免他被奶油堵呼吸道。   “让开,都给让开。”反应程度仅次于弥戴琳的玛丽安娜在卢修斯的护送下,凑到平躺着的亨利身边,然后把亨利的下颚往上一抬,将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伸进亨利的口腔里,试图为亨利催吐。   “呕!”亨利难受地想要挣脱束缚,弥戴琳见状,赶紧让亨利侧身将吃下去的东西都吐出来。   “你……你……”意识短暂恢复的亨利颤巍巍地指着布列塔尼亚摄政王,眼里的怨毒几乎要把摄政王戳成筛子。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眼瞧着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他,布列塔尼亚摄政王一边后退,一面冷色苍白地为自己辩解道:“我绝对没有,没有……”   摄政王张开嘴,但却发现自己在极大的压力下,根本发不出声。   亨利的意识来的快,去的也快。不过在他眼前一黑前,还是拼着仅存的力气指向自己的胸口,吐出一句令摄政王感到绝望的话。   “诉,诉讼在我身上。”亨利死死盯着布列塔尼亚摄政王,像是要把他的面容带到死神那儿:“姨……姨母的死因都在那儿……”   这下不仅是布列塔尼亚摄政王,就连一些贵族们都像是被掐了喉咙的老公鸡,明明紧张的要死,却和摄政王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   扶着亨利肩膀的弥戴琳简直要为亨利的做法欢呼雀跃,但是在表面上,她还是做出一副无比焦急的模样:“你先别出声,别浪费力气。”   “医生和牧师呢?布列塔尼亚的宫廷里总不会没个待命的医生吧!”理查德抓过一名侍从的衣领子,半是逼迫,半是引导道:“女公爵去世后,总不会没人打理布列塔尼亚皇宫。”   “因……因为某些缘故,布列塔尼亚宫廷里并没有时刻待命的医生和牧师,所以……”被理查德捉住的侍从生怕自己与亨利的死扯上关系,所以在理查德的追问下结结巴巴道:“女公爵去世后,布,布列塔尼亚的一切事务便是由莱娜夫人和摄政王共同主持的。”   众所周知,莱娜是布列塔尼亚宫廷里,最不可能加害于亨利和玛丽安娜的人。因为爱屋及乌的缘故,再加上自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去世后,莱娜除了过问女公爵的葬礼事宜,便只和玛丽安娜有所来往。   哪怕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生前更希望由外甥女继承爵位,但是在女公爵本人与亨利并无恩怨的情况下,莱娜对亨利出手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至于玛丽安娜……   众人只要一想到有关于“遗弃小姐”的传闻,便将玛丽安娜的作案可能性降低至零。   一个前十五年里,有一半时间都是在未婚夫的宫廷里度过的贵族少女,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将布列塔尼亚宫廷掌控到能在宴会上实行谋杀的地步。   这说出去未免也太荒谬了吧!   而在众人思绪万千之际,姗姗来迟的医生给没了进气的亨利查看身体,最后冲着弥戴琳和玛丽安娜摇了摇头,表示亨利已经没救了。   大约过了两三分钟,已经闭上眼睛的亨利没了出气。   抱住丈夫的弥戴琳能感受到亨利的躯体渐渐冷了下去。   卢修斯在胸前划了个祈祷符号,算是尽了他跟亨利的兄弟之情。   玛丽安娜不知该作何表情。   从利益角度来看,亨利之死对她百利而无一害,然而玛丽安娜并不感到开心,甚至觉得心里堵得慌。   “准许亲卫兵上殿。”稳住心神的玛丽安娜从亨利的衣服里找出诉讼,然后对着在场的贵族们命令道:“在阿基奎王储和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死亡原因出来前,任何人都不许离开宫廷。”   “殿下,我想您怕是搞错了自己的身份。”某位年长的贵族强忍愤怒道:“您还没当上公爵呢!就先滥用起公爵的权力了。”   “如果说为哥哥讨回公道也算是滥用权力的话,那么您想怎么处理眼前的惨剧?”玛丽安娜将快要脱口而出的“意外”咽了回去,避免贵族们借题发挥,从而将亨利的死亡判成意外。   虽然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亨利之死应该是意外没错,但是玛丽安娜绝不能这么判。   要是阿基奎王储以如此丢脸的方式死在布列塔尼亚,那么最后肯定会以讹传讹成阿基奎大公国为了继承布列塔尼亚的爵位而掩盖了亨利的死因,或是阿基奎大公国已经落魄到要看布列塔尼亚的脸色。   恰好此时,失语的摄政王终于反应过来了地附和道:“在查明女公爵和亨利殿下地死因前,谁都不许离开皇宫。”   末了,还加上一句:“包括我。”   卢修斯自玛丽安娜发号施令起,就没将右手从刀柄上放下。   收到命令的亲卫兵很快就将宴会厅里的人团团围住。   领头的是个已经过了冒失年纪的“老”骑士。虽然他的外貌距离“让人难以提起兴趣”差了至少三十年,但是看这位骑士的样子,就不难想象三十五岁时卢修斯长什么样——虽然对方并没有和卢修斯一样略显张扬的红发,一条淡得偏灰的浅金色麻花辫垂落在并不锃亮的胸甲前,就差在脑门上刻着“我是正经人”……这五个大字。   “殿下。”亲卫队长向玛丽安娜鞠了一躬,愣是将一张端正英俊的脸庞板老了五岁。   “暂时将在场的先生女士都请回客房里,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踏出房间一步。”玛丽安娜很庆幸布列塔尼亚公爵的亲卫队愿意听她指挥。   这支直属于公爵本人,连贵族议会都无法限制其行动的武装力量,是玛丽安娜的姨母能与摄政王对抗的最大底气。   盖因这世上的大多数统治者都是怕死的,所以他们很希望身边有一群只效忠于自己的“死士”,所以亲卫队便是在这一意愿上诞生的产物。   虽然他们将生命交付于自己的效忠对象,甚至被不少人蔑称为“刽子手”和“统治者的狗”,但是从风险与收益成正比的角度来看,越靠近君王的人,越容易接触到能够改变家族乃至世界命运的权力。   甚至有些亲卫队长能靠着效忠对象的信任,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直接将贵族会议乃至当地的宗教团队都踩在脚下。   “殿下,布列塔尼亚宫廷里的房间有限,不如让我们回到各自在王城的居所里待命。”某个脑子灵光的贵族扯出一抹还算得体的笑容,尝试着从另一角度说服玛丽安娜,为他们争取一线生机。   “如果布列塔尼亚的宫廷里没有足够的房间,那么就先委屈一些先生女士们去叹息之塔里呆上几日。”玛丽安娜十分贴心道:“别忘了你们曾效忠于布列塔尼亚女公爵。”   伴随着利器相碰的声音。   一片寒光打在贵族们比墙壁还要惨白的脸上。   某些胆小的女士甚至不由自主地尖叫出声。   玛丽安娜侧身向亲卫队长询问道:“可否请教下您的名字?”   后者那双鹰隼般的灰色瞳孔下移到能与玛丽安娜对视的角度,随即还算恭敬道:“您不必对我如此客气。因为我不是贵族出身,所以没有姓氏,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应该说是前任布列塔尼亚女公爵赐予我阿斯塔罗斯之名。”   “这可真不像是亲卫队队长的名字。”玛丽安娜很好奇自己的姨母为何要将司“怠惰”的魔王之名,给予公爵的亲卫队长。不过眼下她并没有与阿斯塔罗斯探讨名字的时间。   “好好照顾各位来宾。”玛丽安娜看向那位提议的贵族,后者下意识地心虚一秒。   “为了各位的声誉着想,在调查结束前,还请忍耐几日。”玛丽安娜强调道:“同时也尽可能地‘镇定些’,以免增加审查人员不必要的工作量,延长调查时间和各位的受苦时间。”   玛丽安娜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在场的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阿基奎王储死在布列塔尼亚贵族们给他举行的接风宴上,而且还在出事前提到了前任女公爵的死因。   在此基础上,甭管有多少人觉得亨利的死就是个意外,但是在阿基奎王储和前任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死因调查里,都不会写上“意外”二字。   是的,在亨利被宣布死亡的那一刻,有关于布列塔尼亚继承权的听证会便没了举行的必要,而玛丽安娜也成了无可争议的布列塔尼亚女公爵。   或许在她将亨利的遗体护送回国后,玛丽安娜的女公爵头衔后,还要加上一个让人垂涎三尺的称呼。   【阿基奎女王储】。   理查德隔着窜动的人头,看着掌控全局的玛丽安娜,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你看上去很失落啊!我亲爱的堂兄。”不知何时出现在理查德身旁的弥戴琳,换了身干净朴素的丧服。她的脸色一如既往地苍白,憔悴,似乎很快进入到哀悼寡妇的角色。   “丢掉一棵摇钱树的感觉如何?”弥戴琳以帕掩面,做出一副悲伤至极的假样,但是理查德知道她根本不为“亨利之死”而感到悲伤,反而乐于去当“王储的遗孀”。   “玛丽安娜到底给了你什么样的好处,让你愿意替她鞍前马后?”   说不后悔肯定是假的。   哪怕理查德是个冷静到足以称得上冷酷的男人,但是面对如此戏剧化的场景,他还是不由自主的地感到心脏一紧,差点倒在布列塔尼亚的宴会厅上。   如果时间能重来,他一定不会与玛丽安娜解除婚约,说什么都要把这棵摇钱树死死地攥在手里。   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兼阿基奎女王储。   任何一个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此时的玛丽安娜堪比几十年前,刚被确立为奥布斯达继承人的玛丽女王。   在以国家为量级的财富前,世间的一切赞美之词都是苍白的。   纵使是理查德这样的现实主义者,都忍不住幻想他要是没有与玛丽安娜解除婚约,那么在这一刻,索林斯王国兴许有称霸南方乃至整个大陆的可能性。   毕竟布列塔尼亚公国和阿基奎大公国合二为一的体量,绝对不亚于南方的任何一个国家,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真是太可惜了。”理查德呼出一口堵在胸前的浊气,感觉自己的布列塔尼亚之行什么都没抓住。   “往好的地方想,至少你比奥丁的小皇帝幸运。”弥戴琳拍了拍理查德的肩膀,假模假样地安慰道:“奥丁的小皇帝如果晚两个月解除婚约,就能兵不血刃地拿到布列塔尼亚公国和阿基奎大公国。比起已经退婚好几年的你,还有坎特罗的塞伊斯,没有任比奥丁的小皇帝更适合‘捶胸顿足’一番。”   “你这话还真是不中听。”理查德松开紧握的拳头,注视着上面的指甲印,最后释然道:“既定的事实,后悔也没用。”   说罢,理查德与弥戴琳对上视线,貌似漫不经心道:“没了丈夫,你打算怎么办?”   “总不会是想回到索林斯吧!”理查德记得弥戴琳还是靠着与亨利的婚约,才从索林斯的兰斯亲王那儿,拿回她母亲的遗产,所以并不认为这个对索林斯没有丝毫归属感的堂妹,会在亨利去世后,回到她毫不留恋的故乡。   “你不是问我玛丽安娜用什么把我收买了吗?”弥戴琳擦了擦干燥的眼角,在与理查德分别前,留下一句指向模糊的回答:“我没有从亨利那儿得到的东西,玛丽安娜都会给我,甚至会加倍给我。”   “是吗?”理查德了然道:“那可真是一笔不错的买卖。   ………………我是分割线………………   待贵族们都被公爵的亲卫队看管后,阿基奎大公国的侍从替亨利整理遗容,然后找来比较有名的冰系魔法师,避免亨利的遗体发臭或者腐烂。   “这可真是我前十五年来,所遇到的,最讽刺的情形。”玛丽安娜站在亨利的棺材前,看着难得露出温和表情的同胞兄长,伸手替亨利整了下衣领子。   因为亨利此行只带了黑衣服,所以他的侍从挑出最华丽的一套给亨利换上,然后在亨利身上戴满珠宝,披上阿基奎大公国的国旗,以求让故去的旧主体体面面地躺在教堂里。   等玛丽安娜和卢修斯过来时,亨利的遗体已安稳平放在布列塔尼亚大教堂的祭坛上。   而在昨天前,这里还躺着继承人选饱受争议的前任女公爵。   结果只过了不到一天的功夫,这对姨甥便先后到这儿获得了永恒的平静。   卢修斯站在玛丽安娜身后,心里也很不好受。   亨利活着时,他们的关系差到能拔刀相向的地步。然而亨利死了,卢修斯还是为这个关系不好的异父弟弟祈求灵魂的平静。   他们到底是一个屋檐下长大的兄妹。   在亨利还未变坏时,卢修斯也曾想好好对待这个弟弟。   只可惜亨利并不相信这个同母异父的哥哥,连带着与卢修斯和平相处的玛丽安娜,也逐渐与亨利疏远起来。   除了生养亨利的阿基奎女大公,玛丽安娜想象不出还有谁会为亨利的死而感到痛彻心扉。   就像已故的前任女公爵那样。   “我给母亲大人写了封信,向她表明亨利……已回归神明的怀抱。”玛丽安娜不确定阿基奎女大公是否会将亨利的死因怪罪到她和卢修斯身上。   毕竟亨利再怎么暴躁任性,他也是阿基奎大公国唯一的男性继承人,而玛丽安娜的母亲也从未想过要让女儿取代亨利。   因为女性继承人在婚姻和生育上的不确定性,令她们比男性继承人更难保持一个稳定的局面。   而像玛丽女王和杜纳瓦亲王那样的天作之合终究是少数中的少数,甚至像阿基奎女大公和卡尔达伯爵那样的“和平夫妻”,都属于比较幸运的存在。   “如果母亲……阿基奎女大公硬要问起亨利的死因,我来替你回答。”卢修斯突然开口道:“我先回去,等女大公情绪稳定后,你再回去……”   “别天真了,卢修斯,母亲大人根本不相信你会加害于亨利。”玛丽安娜难得粗暴的打断了卢修斯的话,眼神放空到教堂的彩色玻璃上:“你表面唾弃着神殿的繁文缛节,可实际上,你是当之无愧的圣殿骑士。”   “我不同。”   “母亲大人很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玛丽安娜垂下脑袋,任由偏红的栗色长发垂落到亨利胸前。   “纵观整个布列塔尼亚,也只有我最有可能杀死亨利。”   卢修斯不明白玛丽安娜为何要自责于此。   在他看来,亨利的死就是场意外。   而玛丽安娜却认为亨利的死与她有关,甚至在理性告诉她,这不是她的错后,玛丽安娜的感性一面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加罪于自己。   这种感觉令玛丽安娜不是一般的无力,却也无可奈何。   “殿下,您打算何时开启对贵族们的单独审讯。”搞定那些顽固分子们的亲卫队长阿斯塔罗斯前来复命道:“如果您想从中获取有利信息,那么我建议您速战速决。”   阿斯塔罗斯扫过玛丽安娜的背影,想知道这个年轻的少女能否承担起女公爵的职责:“趁着贵族们来不及交换情报之际,越早出结果,您越占优势。”   “我会记住你的建议。”玛丽安娜收起乱七八糟的情绪,回头正色道:“你挑出需要我亲自审讯的对象,余者由亲卫队中的审讯精英单独问话。”   “是。”阿斯塔罗斯并未留下来与玛丽安娜浪费时间,这令随后赶到的丹希尔有些意外。   “看来你的女公爵之路不是一般的顺利。”因为是教皇使者的缘故,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亲卫队无权拘留丹希尔。   与此同时,他们也无权拘留理查德和他的随从,以及亨利的遗孀弥戴琳。   玛丽安娜知道丹希尔前来是为了什么。   因为亨利的突然暴毙,他们先前的交易对于玛丽安娜的吸引力逐渐下降,甚至到了可有可无的地步。   丹希尔想知道他与玛丽安娜的同盟是否作数,而后者在丹希尔到来前,也想过毁约的可能性。   “亨利都死了,我还有和你联盟的必要吗?”公私分明的玛丽安娜可不会为了丹希尔的漂亮脸蛋,而去放弃自己唾手可得的利益:“除非你代表教皇继续加码,否则我们的联盟将不作数。”   这一刻,丹希尔的呼吸略显急促。   下一秒,教堂的大门突然闭合。   不知何时出现在丹希尔身后的白雪与欧斯特,怎么看都不是友善的表情。   “怎么,你想扣押我?”丹希尔下意识地感到不妙,但却想不出在卢修斯,白雪,以及欧斯特的合力围攻下,顺利脱身的方法。   “如果我说是呢?”玛丽安娜抬了下右手,看上去十分友善:“你说巧不巧,我正想去找你呢!你就自己送上门了。”   “丹希尔,如果没有教皇,你算什么?”   “算狗屎。”自我认知非常明确的丹希尔十分坦诚道:“没有教皇的支持,我什么也不是。”   说罢,他还饶有兴趣地看着玛丽安娜:“你想用我来威胁教皇?”   “不行吗?”玛丽安娜反问道:“毕竟布列塔尼亚国内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教皇总得派人来过问一二。”   “而有谁能比亲身经历的你,更适合去做问话的人。”   “听起来很有道理。”知道自己暂时离不开布列塔尼亚的丹希尔试探道:“那您打算留我多久?总不会一直养着我吧!”   “放心,在你父亲卸任或者死亡前,我会放了你。”玛丽安娜很满意丹希尔的合作态度,语气也变得比刚才更加亲和:“先从让教皇承认布列塔尼亚国内有人涉嫌谋杀女公爵和阿基奎王储,所以命我全权处理……开始吧!”   玛丽安娜轻描淡写道:“这个时代里的女继承人可是很危险的。”   “所以我需要一枚能让我安然入睡的护身符。” 第45章   “没想到我还有能被人当作护身符的那天。”丹希尔暂时找不到能逃离布列塔尼亚公国的办法,因为玛丽安娜身边的卓尔和女巫都是追踪和反侦察的好手,再加上丹希尔决不相信玛丽安娜会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就放话要扣押他,所以在玛丽安娜动手后,丹希尔想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是的,生机。   因为丹希尔压根不信玛丽安娜会在教皇卸任或者死亡后,让他活着离开布列塔尼亚。   “你看上去并不为此感到高兴……或者荣幸。”玛丽安娜并未放过丹希尔的每一个表情。哪怕她现在占有绝对的优势,也不会为此掉以轻心:“这不就是你父亲想看到的吗?”   玛丽安娜的表情令丹希尔不是一般的反胃。纵使他在教皇国里见过形形色色的虚伪面孔,但是像玛丽安娜这样变脸如翻书,年轻轻轻就透露出腐朽气息的女人,他还是第一次遇见。   “我该感到荣幸吗?”丹希尔松开紧握的拳头,尽可能心平气和道:“从教皇的使者到阶下囚……这之中的差距可不是三言两就能讲清的。”   “往好的地方想,你这一趟至少拿到了爵位。”玛丽安娜将丹希尔上下打量一番,发现没有比他更适合去做挡箭牌的人:“多少人在战场上七进七出,翻过一座又一座的死人堆,就为了拿到一个爵位。现在给你一个张口接馅饼的机会,你居然不要。”   “换做是您,这种免费的馅饼拿的踏实吗?”丹希尔没好气道:“恐怕您给我的也只是个空头爵位,根本不会让我拥有土地或者实权。”   “土地还是有的。毕竟您是我的‘客人’,怎么也得让您过得舒服。”玛丽安娜咬重‘客人’一次,令丹希尔越发郁闷。   “难道我们就没有合作的可能吗?”丹希尔半真半假道:“明明之前还谈得挺好的。”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玛丽安娜的口气像是老师在教育冥顽不灵的学生,直接斩断了丹希尔的最后一丝幻想:“你和教皇所拥有的最大筹码就是让我赢下听证会,以较为和平的方式成为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可现在,听证会都没了举行的必要,你还有与我交易的筹码吗?”   末了,玛丽安娜还补充道:“即使你否认我是前任女公爵的第一继承人,可眼下能继承布列塔尼亚公国的只有两人——我和我的母亲,选谁都不是一样的吗?”   “是啊!确实是这个逻辑没错。”丹希尔装模做样地鼓掌道:“那我这个护身符在您的计划里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靶子。”   “什么?”   “你是我用来避免自己被抢婚的靶子。”玛丽安娜笑眯眯地解释道:“从国内选择未婚夫容易造成贵族间的不和与内乱,而从国外选择未婚夫容易让布列塔尼亚和阿基奎大公国沦为其他国家的附庸。”   “不过有你在这儿,我的问题便都迎刃而解了。”   玛丽安娜看着丹希尔的眼神恍若是在看一个工具人:“我只要把你留在身边,就会造成一种教皇有意让他的私生子跟我订婚的错觉。这样一来,我便能将女继承人被逼婚的压力转接给教皇,甚至还能借此再捞上一笔。”   “你……你是要跟我订婚?”丹希尔只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了,以至于他都没想好要说些什么。   对此,玛丽安娜看向丹希尔的眼神里带了丝对智障的怜悯:“你觉得可能吗?”   从惊愕中回过神的丹希尔甩了下脑袋,努力掩盖自己的窘迫之情:“你就不怕我父亲与其他国家的君王联手将你赶下台吗?”   “他要是敢这么做,我就先杀了你,然后再找盟友灭掉你父亲。”玛丽安娜冲着丹希尔露出一抹辛辣味十足的讽刺笑容:“况且你父亲也不会这么做?”   “为什么?”丹希尔并不认为玛丽安娜会比他更了解教皇。   然而事实就是,玛丽安娜确实在这方面比丹希尔更能与教皇想到一块去。   “因为没人相信他派你来布列塔尼亚,不是出于想让你与我结婚的目的。”玛丽安娜看着丹希尔的眼神越发的怜悯:“试想一下,如果你是一位野心勃勃的君主,会相信教皇跟你说‘我的儿子被布列塔尼亚女公爵扣押了,所以我希望与您合作拿下布列塔尼亚。待事成之后,我可以接回我儿子,而您可以得到一整个布列塔尼亚’……的说法吗?”   【太虚假了。】   听了玛丽安娜的话,丹希尔不由自主地否定了父亲会动用武力将自己赎回去的可能。   玛丽安娜说得没错,那些个疑心病很重的君王绝不会相信教皇会如此“大方”地让出布列塔尼亚女公爵,而不是留给自己的儿子。   况且玛丽安娜的手里还握着能影响教皇连任的三张选票,以及有可能与奥布斯达国王和奥丁的小皇帝联名申请对教皇的弹劾听证会。   如果亨利没死,那么丹希尔手里好歹有一张能与玛丽安娜进行谈判的大筹码。   而现在……   “您打算何时把那个空头爵位给我。”丹希尔突然话音一转道:“想把留在身边,总的有个合适的理由吧。”   “嗯?你接受的还挺快的。”玛丽安娜还以为丹希尔会就纠结很久,结果对方下一秒就把话题扯到她先前提到的空头爵位上:“你真的愿意老老实实地呆在这儿?”   玛丽安娜示意白雪松手。   丹希尔一边揉着留下红印的手腕,一面回答道:“有什么不愿意的,毕竟在这里好吃好喝地呆着,还有个爵位,庄园,以及漂亮的女公爵相伴。”   玛丽安娜能听出丹希尔话里的讽刺,不过她并不在意这点:“等一切都尘埃落定后,你会成为第一批获得爵位的人。”   “有册封礼吗?”   “有。”   “那就好。”丹希尔不断地握紧拳头,然后又松开。   “您不是第一个用我来威胁我父亲的人。”   在被欧斯特带下去前,丹希尔轻描淡写道:“我见过比这更糟糕的情况,您还算是扣押者里,比较温和的存在。”   玛丽安娜盯着丹希尔的背影,总觉得他不像个无所事事,只懂得女人和酒的二世祖。   卢修斯并不认为玛丽安娜需要给俘虏一个爵位,不过他相信妹妹不会毫无理由地这么做:“我希望你能尽快继任为布列塔尼亚女公爵,以免得夜长梦多,又有人作妖。”   “你还真是一刻都不放松对理查德的警惕。”提到那位索林斯国王,玛丽安娜的表情比跟丹希尔说话时,显得更加愉快:“还有比不信天命的人,却被天命所打败……更为讽刺的事情吗?”   玛丽安娜的语气都变得轻快了许多:“他七八年的苦心都付之东流了不说,甚至在布列塔尼亚之行里,都不能捞点能减少损失的好处。”   “赔钱赔人又赔地。”   “说得就是理查德吧!”   比起坎特罗的塞伊斯和奥丁的小皇帝,理查德惨的真不是一星半点。   毕竟塞伊斯在与玛丽安娜解除婚约后,同以美貌着称的艾瑞娜(教皇的私生女,丹希尔的妹妹)订婚,而奥丁的小皇帝的新任未婚妻是玛丽安娜的堂姐,奥布斯达的公主茵内斯。   后者虽然在美貌上比不过艾瑞娜,但好歹是个青春靓丽,并且未婚夫有着无限憧憬的美少女。   玛丽安娜真的很好奇理查德到底是怎样跟姨母同房的。   毕竟在那样的情况下,理查德他……真的yg得起来吗?   “你在想什么?”卢修斯在玛丽安娜的眼前挥了挥手,后者差点将心里话脱口而出,结果咬到了自己的舌尖。   “嘶……”   玛丽安娜赶紧张开口。   卢修斯见状,直接抬起玛丽安娜的下巴,替她查看舌头上的伤势。   “还好,你没把舌头咬破。”卢修斯从随手携带的皮革腰包里拿出一瓶恢复药剂,让玛丽安娜赶紧喝下。   “我以为圣殿骑士不会随身携带这么低级的恢复药水。”玛丽安娜知道以卢修斯的实力,不说排进全大陆的前十,但在南方也是鲜少遇见对手。   卢修斯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滞,但是以他的实力,玛丽安娜根本察觉不到这点。   ……………………我是分割线……………………   卡尔达伯爵是在一个非常普通的早晨里,接到了阿基奎女大公的家书,以及亨利的死讯。虽然他已在七八年前,就与阿基奎女大公协议分居,并且除了必要的节日都不怎么踏入阿基奎宫廷,但是对于他跟阿基奎女大公的两个孩子,卡尔达伯爵还是存了份愧疚之情。   不管他与阿基奎女大公的结合原因是什么,亨利与玛丽安娜都是他们这段不幸婚姻的牺牲品。   卡尔达伯爵知道自己是个懦夫。他既不能给相伴多年的初恋情人一个正式的名分,也无法反抗母亲和哥哥的意愿,所以只能装聋作哑,稀里糊涂地过下去。   直到亨利的死亡犹如一记耳光,将他彻彻底底地打醒。   …………   ……   阿涅丝醒来时发现自己身旁的床位只留下几道皱巴巴的印记,于是到城堡的小教堂里去找卡尔达伯爵。   因为伯爵领的主人非常虔诚的缘故,所以城堡里最华丽的地方,便是用来供奉万神的小教堂。   阿涅丝有时也觉得挺讽刺的。   毕竟一个虔诚到每日都要花上四五个小时进行忏悔和祷告的男人,不仅是个游手好闲的轻浮子弟,更是在成婚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保持着一妻一情人的关系。   对于卡尔达伯爵,阿涅丝在少女时期里,也有过不少幻想。   当时还是少年的卡尔达伯爵曾牵着她的手,走进一座并不华美的教堂,然后在爱神和万神的雕像前,承诺他会在长兄结婚后,就正式迎娶阿涅丝为妻。   哪怕当时的阿涅丝也曾因二者间的身份差距,而对这段感情产生过质疑,并且一度要与卡尔达伯爵分手,但是在他们青梅竹马的情分,以及卡尔达伯爵的坚持下,她还是选择相信情人,相信卡尔达伯爵能给她一个未来。   毕竟卡尔达伯爵只是玛丽女王的第三个孩子。   相较于献身神明的菲利佩,卡尔达伯爵最好娶个家世不强,人口简单的妻子,以免他的长兄继位后,对他产生种种猜忌。   现在想来,他们当时岂是“天真”二字所能描述的。   王权的强制性和当时还是王储的奥布斯达国王的傲慢,毁了卡尔达伯爵和阿涅丝对于美好生活的全部幻想。   为了给奥布斯达国王遮丑。   同时也为了挽回被欺骗的阿基奎女大公。   阿涅丝眼睁睁地看着卡尔达伯爵迎娶了生产不到三个月的阿基奎女大公,甚至还被逼着参加二者的婚礼——因为玛丽女王要确保一切都万无一失,卡尔达伯爵不会在婚礼或是之后的生活中,给阿基奎女大公一个没脸。   那一刻,阿涅丝的绝望之情难以用言语来描述。   她在卡尔达伯爵婚后的第二个月里生下了他们的第一个儿子,然后在玛丽女王的安排下,获得了乡绅的头衔与不菲的年金,甚至被承诺能获得一门改变阶级的婚姻,以及儿女们的光明未来。   然而在卡尔达伯爵找上她,并且哀求她再给自己一次机会时,阿涅丝还是没能抵抗卡尔达伯爵的柔情攻势,就这么自欺欺人地与他继续生活下去。   直到他们的孩子一天天的长大,而阿基奎女大公和卡尔达伯爵唯一男性继承人意外死亡。   “我已经让人替你准备好前往阿基奎大公国的行李……并且让塞利姆替你写了封哀悼书。”阿涅丝站在小教堂的门口,看着一身睡衣的卡尔达伯爵跪在万神像前,为他死去的婚生子祈求灵魂的安息   “你还好吗?”在门口站了很久的阿涅丝犹豫再三,还是向卡尔达伯爵问道:“需要塞利姆与你一同前往吗?”   “不了,伊莎贝拉(阿基奎女大公)刚刚失去亨利,我还不想让她在难过之余……添一分心堵。”   阿涅丝口中的塞利姆是她和卡尔达伯爵的长子,一个已经参加骑士训练,并且将卢修斯视作目标的男孩。   听了卡尔达伯爵的话,阿涅丝讽刺地弯了弯嘴角,不咸不淡道:“自打阿基奎女大公流产后,你总是这么替她着想,甚至都不敢让我的孩子出现在奥布斯达的皇宫里。”   “阿涅丝,你不要这么折磨我。”卡尔达伯爵痛苦地将面容埋进手掌心里,语气卑微得不像个出生王室的伯爵:“我对伊莎贝拉造成过的伤害哪怕永远还不上,也不能继续增加。”   “是的,你伤害过阿基奎女大公,可是我呢!”阿涅丝捶了下教堂的木门,愤怒得像个保护领地的母狮:“因为你那可笑的母亲和更加可笑的哥哥,我所遭受的伤害难道比不上伊莎贝拉吗?”   “我的孩子至今都只能以私生子的身份战战兢兢地活在一片并不开阔地天空下,而阿基奎女大公呢……”   阿涅丝死死盯着卡尔达伯爵的脆弱背影,语气古怪道:“她是高高在上的女大公,就连你的母亲都那么喜欢她,喜欢到连遗嘱里都带了她的名字,所以她的孩子们又怎么可能过得不好。就连卢修斯……”   一想到阿基奎女大公和奥布斯达国王所生的私生子,阿涅丝便气得说不出话来。   “阿涅丝,我对你和我们的孩子不好吗?”卡尔达伯爵声音苦涩道:“我将大部分的时间都奉献给了我们的孩子,从而忽略了亨利与玛丽安娜。”   “身为父亲,我连女儿的婚事都决定不了,甚至都不敢面对他们。”曾几何时,卡尔达伯爵也想在亨利与玛丽安娜面前做个好父亲,然而当他付诸于行动时,却发现自己没法好好去爱他们。   是的,卡尔达伯爵无法对亨利或是玛丽安娜产生父爱。   因为他知道亨利与玛丽安娜并不需要他。   甚至都不怎么想看见他。   “父亲,您打算什么时候去阿基奎大公国?”   就在阿涅丝与卡尔达伯爵僵持之际,一个清亮的声音打破了二者的僵持局面。   阿涅丝回过头,只见他们的长子塞利姆还未换下晨练的衣服,正浑身是汗的站在教堂门口,小麦色的肌肤扑哧扑哧得冒着热气,凌乱的棕红色短发下有双天空一样的眼睛。   因为玛丽女王和杜纳瓦亲王的红发基因,奥布斯达的孩子们除去长相似母的茵内斯,余者大都是红发或者偏红的栗色头发,棕色头发。   虽然塞利姆在长相上更偏向父亲,但是那副朝气蓬勃的样子同卡尔达伯爵截然相反,甚至让卡尔达伯爵产生一种玛丽女王尚在世的错觉。   【如果塞利姆懂事后有机会去一趟奥布斯达皇宫,兴许母亲会很喜欢他吧!】   恍惚间,卡尔达伯爵冒出一个相当荒谬的念头,随即在心里自嘲了一道:【玛丽女王怎么会喜欢他的私生子女。她那么高傲的人,对自己的儿子们都失望透顶,孙辈中唯一能让她露出笑容的,也只有玛丽安娜了。】   “你怎么不换衣服就过来了。”阿涅丝不悦道:“赶紧去冲个澡换身衣服,免得感冒了。”   看着永远都冒冒失失的长子,阿涅丝不悦之余,也开始担忧起塞利姆的未来。   她可不是狠心将长子送进圣殿里的阿基奎女大公。   阿涅丝是个非常传统的母亲,自然希望塞利姆能够娶妻生子,最好在卡尔达伯爵还能管事时加入奥布斯达骑士团,争取靠着军功获得爵位乃至皇室的正式承认。   而考虑到卡尔达伯爵的资源有限,阿涅丝也只能争分夺秒地将长子先培养出来,然后让功成名就的“塞利姆”去带余下的子女。   虽然阿涅丝也曾希望卡尔达伯爵能够向阿基奎女大公提一下他们的孩子,哪怕松口给个骑士身份也行。   然而卡尔达伯爵根本不敢向阿基奎女大公提出这种要求,而阿涅丝在逼了几次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如果她的孩子们能继承卡尔达伯爵的财富与领地,她又何尝像个无耻的贱人一样,向情人的合法妻子讨要东西。】   将长子“轰走”的阿涅丝叹了口气,目光落到自己并不年轻的双手上,只觉得岁月流逝所带来的焦虑感越来越重。   倘若卡尔达伯爵有个什么意外,或是奥布斯达国王提前退位,那么她们一家又该如何?   伯父尚且能看在他有愧于卡尔达伯爵的份上,对私生的侄子侄女们多几分宽容,可那位奥布斯达王后,以及她所生的王子们就不同了。   一想到那位破坏了她和卡尔达伯爵有可能的婚姻,直接造成三个人悲剧的毒妇,阿涅丝痛恨之余,又有几分等着好看戏的愉悦。   当年华已逝,爱情不再之时。   王储爱上小贵族之女的童话,也只剩下一地的鸡毛。   虽然卡尔达距离奥布斯达的皇宫有着不小的距离,但是阿涅丝可是知道那位奥布斯达王后如今只剩下一个王后的名头,以及三个合法子女来维持她摇摇欲坠的地位。   诚然,奥布斯达国王爱过这个曾让奥布斯达王室支离破碎的女人,可是当他真正与之结婚,并且过了一段还算美满的日子后,王位前接踵而来的诱惑,以及属于统治者的野心让奥布斯达国王开始后悔起自己曾经的莽撞,甚至想通过卢修斯来恢复他与阿基奎女大公的关系。   尤其是在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去世,阿基奎大公国和布列塔尼亚公国有可能合二为一后,奥布斯达国王后悔得几乎夜不能寐,在情妇的床上辗转反侧。   如果他没有抛弃阿基奎女大公。   那么现在,奥布斯达国王最有出息的儿子卢修斯,便是布列塔尼亚公爵兼阿基奎和奥布斯达的王储。   而在奥布斯达国王百年后,杜纳瓦家族将坐拥南方三分之一的领土,甚至有可能统一南方乃至整个大陆。 第46章   当玛丽安娜再次见到布列塔尼亚摄政王时,对方像个胀气到随时都会爆炸的气球,令原本就不宽松的袍子在身上勒出细细浅浅的褶皱。   “您准备好向我忏悔了吗?”玛丽安娜坐到摄政王对面,其娇小的身形同体型庞大的摄政王形成鲜明对比:“我很满意你在宴会上的表现。”   布列塔尼亚摄政王唇色苍白地看着玛丽安娜,像是在看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我知道你不想死,所以为你准备了相当不错的条件。”玛丽安娜放轻了语气,摆出一副特别好说话的样子:“只要你把一切都吐得干干净净的,我保证你能在一处环境优美的庄园里安度晚年,甚至每年都有三次外出的机会。”   末了,还补充道:“当然,是在有人陪同的情况下。”   “听上去很不错。”布列塔尼亚摄政王很清楚自己没法摆脱“涉嫌谋杀阿基奎大公储和前任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指控,所以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交出自己手里的全部黑料,争取在审判会上减轻罪行,以求一个相对舒适的晚年。   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哪怕布列塔尼亚摄政王已经过了古稀之年,他也不想在断头台上结束自己并不愉快的一生,更不想放弃现有的地位与财富。   “我要求保留现有的社会地位,并且能参与布列塔尼亚宫廷里的重要议会。”摄政王稍作权衡后,向玛丽安娜狮子大开口道:“作为回报,我可以将布列塔尼亚国内的全部秘密都告知于您,并且将您立为我的财产第一继承人。”   玛丽安娜在布列塔尼亚摄政王说完后,脸上的笑容都变浅了不少:“你的要求是不是太多些。”   “同我即将给出的情报相比,这个要求一点儿也不过分。”摄政王梗着脖子坚持道:“我想对于你而言,我活着的价值更大,不是吗?”   “你觉得我需要一个摄政王吗?”玛丽安娜嗤笑道:“你还做着掌控布列塔尼亚的美梦呢!我亲爱的舅外祖父。”   布列塔尼亚摄政王的老脸憋红得像是烂在田里的番茄,在几声急促的呼吸声后,终于挫败道:“我只求临死前保留一个能让我体面下葬的爵位。”   “你觉得你还有体面的可言吗?”玛丽安娜十分嘲讽道:“背负着谋杀的罪名,还要用爵位来自欺欺人。”   布列塔尼亚摄政王的脸色由红转青,最后凝聚成唇边的一抹冷笑:“自欺欺人又如何?我只想证明自己这辈子没白活过。”   玛丽安娜屈指在桌面上敲了几下,同布列塔尼亚摄政王对视许久,才开口道:“你想要什么爵位?”   “安法维尔伯爵。”   “不行,这个爵位已经被预定给了别人。”玛丽安娜摇了摇头,示意布列塔尼亚摄政王换个爵位。   “那就肯特伯爵。”   布列塔尼亚公国里排得上名号的爵位也就那么几个,除了安法维尔伯爵,便只剩下肯特伯爵还有点号召力。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肯特伯爵是威尔逊家族的世袭封号。”玛丽安娜略显玩味道:“威尔逊家族可是你摄政时的最大支持者,不是吗?”   “那又如何?”布列塔尼亚摄政王毫不在意道:“在叛国罪的压力下,他迟早会背叛我的。而我也不过是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罢了。”   在权力的游戏场里,背叛从来都不是什么稀罕事。   不管是父子还是夫妻,不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不敢说自己对另一方是忠心耿耿的。   哪怕威尔逊家族确实是摄政王最信赖的一股势力,但在他个人的利益下,牺牲他们也不是不可以的。   “估计在你审讯我之前,肯特伯爵就已经把我出卖得一干二净了。”摄政王的声音里透露出从未有过的放松,令玛丽安娜很好奇他的自我安慰能力到底是从哪儿锻炼来的。   “让你保留爵位和参与布列塔尼亚宫廷活动一事……我还要与人商议一番。”玛丽安娜并没有给布列塔尼亚摄政王一个肯定的回答,但还是给了对方一丝可能性:“当然,这得看你给出的东西是否有价值。”   布列塔尼亚摄政王沉吟几秒,最后在玛丽安娜的手背上吻了一下。   待亲卫队将布列塔尼亚摄政王带走后,玛丽安娜拍了拍手,让人带出听完整个过程的肯特伯爵。   “看来您已经被放弃了,我亲爱的阁下。”玛丽安娜看着脸色苍白的肯特伯爵坐到摄政王刚才的位子上,表情并没有她想得那样失魂落魄。   “我只求您能保下威尔逊家族的爵位与前程。”肯特伯爵虽然是布列塔尼亚摄政王的同党,但却不像孤身一人的布列塔尼亚摄政王那样,只在乎自己的性命与前程,而是将家族利益摆在自己的性命之上。   玛丽安娜很欣赏肯特伯爵的态度,因为她就喜欢所有事情都在自己的掌控之内:“既然布列塔尼亚摄政王准备吐出所有的黑幕,那么之后该怎么做,你应该很清楚。”   “是。”肯特伯爵毫不犹豫道:“我会在审判会结束后找机会杀了他。”   玛丽安娜自始自终都没想过要放过布列塔尼亚摄政王。   对方仅剩的价值就是吐出布列塔尼亚国内的所有黑幕,以便于玛丽安娜能对贵族们进行约束,然后做一个实权的女公爵,而不是像姨母那样,被高高供在一个华而不实的位子上。   不过一个受人爱戴的女公爵是不能出尔反尔的。   所以玛丽安娜才会安排这一出好戏,然后借着肯特伯爵之手,将吐干净黑幕的布列塔尼亚摄政王送入地狱。   不过……   “下手时干净点,别让他受罪,也别留下太多的痕迹。”玛丽安娜揉了揉太阳穴,准备在亲卫队审讯结束前,小小的休息一下:“我记得你有两个儿子……对吧!”   “是。”   “作为对你忠诚的回报,我会让你的次子宣誓加入亲卫队。”玛丽安娜撑着小巴,不忘警告道:“我想你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威尔逊家族要是敢在背后搞小动作,那么玛丽安娜会毫不犹豫地用威尔逊家的次子将整个家族搅得稀巴烂。   肯特伯爵抿了抿嘴唇,最后无力地垂下头颅,整个人都透露出听天由命的感觉。   ……………………我是分割线………………   阿基奎女大公在接到亨利的死亡消息时,表现得出乎意料的平静,令周围人十分担心她的精神状况。   “我知道了。”   距离阿基奎女大公最近的侍女长从主人的声音里听出一丝颤音,于是巧妙地替阿基奎女大公回旋道:“请去准备大公储的葬礼仪式。”   说罢,侍女长还朝阿基奎女大公行礼道:“我去拿您的丧服。”   阿基奎女大公向侍女长点了点头,后者在所有人离开后,十分贴心地为女大公关上门,然后安排一位侍女去拿女大公的丧服,自己则守在女大公的门外。   等房间内安静下来后,阿基奎女大公才卸下伪装,露出虚弱的模样。   她先是用手撑住桌面,然后捂住她孕育子女的腹部,发出一声又一声类似野兽般的哀鸣。   “啊嗯……”   豆大的眼泪滴落在昂贵的木制桌面上,隐隐约约地反射出阿基奎女大公痛苦而扭曲的模样。   “我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   门口的侍女长闻言,只能一边为亨利的灵魂而祈祷,一面做好阿基奎女大公可能昏厥的准备。   时隔二十多年,侍女长再次听到了阿基奎女大公几近崩溃的哭声。   而这一次,阿基奎女大公哭的不仅是她坎坷的命运,更是大公国如迷雾般难以看清的前程。   亨利一死,卡尔达伯爵和阿基奎女大公唯一的合法继承者便只剩下年仅十五岁的玛丽安娜。   而这位两个月前才被奥丁的小皇帝退婚回家的“遗弃小姐”,如今不仅成了布列塔尼亚公国的实际掌权者,更是坐拥着另一个大公国的继承权。   毫不夸张的说,此时的玛丽安娜更胜三十年前,被她的外祖母交托给玛丽女王的阿基奎女大公。   令侍女长忍不住感叹这一家子的命运真是离奇而又相似。   六十多年前,不到二十的玛丽女王被确立为奥布斯达王位的继承者,差点引发了国内的“列王之争”与坎特罗的入侵。   三十年前,阿基奎女大公的母亲为了保全女儿的利益,不让女儿沦为权臣的玩偶和各国碰撞的牺牲品,于是将阿基奎女大公委托给了玛丽女王,顺带还割让了一部分领土作为奥布斯达维护阿基奎女大公权益的报酬。   而现在,玛丽女王和阿基奎女大公的命运已悄然降临在她们共同的后代——玛丽安娜的身上。   作为这个时代里最具有价值的女继承人,玛丽安娜在那些野心家眼里,堪比是抱着金砖走于闹市中的孩子。   “这可真是最糟糕的情况。”侍女长忍不住叹了口气,知道眼下并没有多少能让阿基奎女大公为亨利哀悼的时间。   因为以奥布斯达为首的求亲团队很快就会将玛丽安娜团团包围住。   那个曾抛弃阿基奎女大公的男人,即便后悔于他的孩子没能成为南方三分之一领土的继承人,也会想方设法的让自己的孙子实现这一目标。   毕竟玛丽安娜是个女孩。   而奥布斯达国王还有两个正值适婚年龄的儿子。   …………   ……   “进来吧!”   不知过了多久,侍女长才等到阿基奎女大公的召唤。   痛哭了一场的阿基奎女大公干脆洗掉了妆容,脸庞看起来比平日里老了不止五岁。   “你觉得到底是谁害了亨利。”阿基奎女大公在侍女长进来后,趁着对方为她整理仪容之际,轻轻问道:“是布列塔尼亚摄政王……还是玛丽安娜,亦或是那个来自索林斯的弥戴琳。”   “殿下,亨利殿下的死只是个意外。”侍女长替阿基奎女大公梳头的手略有迟疑,但还是脸色如常道:“如果您硬要找一个凶手,那么只能是布列塔尼亚摄政王。”   “你说的没错。”阿基奎女大公耷拉着眼,整个人有气无力道:“我很清楚凶手是谁。”   说罢,阿基奎女大公话音一转道:“玛丽安娜什么时候回来?”   “那边来信说玛丽安娜殿下正在查明亨利殿下和前任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死因,所以不能立即动身。”侍女长询问道:“您要派人去接回亨利殿下的遗体吗?”   “不,让卢修斯护送亨利的遗体回国。”冷静下来的阿基奎女大公决定试探下玛丽安娜的态度:“想必卢修斯一走,玛丽安娜便能一心一意的处理布列塔尼亚公国的事物。”   “另外,别忘了提醒我丈夫参加亨利的葬礼。”阿基奎女大公终于想起卡尔达伯爵:“总不能亨利活着时,他没管过这个儿子。而亨利死了,他连表面功夫都不做吧!”   末了,阿基奎女大公还丢出个让侍女长大惊失色的命令:“如果卡尔达伯爵想带阿涅丝的孩子们一同参加亨利的葬礼,那么你也记得提醒卫兵们别阻止他们入境。”   “殿下……您这是……”侍女长算是少数了解阿基奎女大公感情生活的人,知道因为卡尔达伯爵跟阿涅丝的缘故,阿基奎女大公在生下玛丽安娜后不久,还流产过一个未成形的婴儿,然后便再也没生过孩子。   为此,卡尔达伯爵几乎是逃一般地离开了阿基奎大公国,甚至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让自己的情人和私生子们踏出自己的伯爵领。   而现在,阿基奎女大公居然邀请情敌的儿子参加亨利的葬礼。   侍女长决不相信阿基奎女大公会因亨利之死精神失常。   那么眼下的情况便只有一种解释。   “我从未想过要让玛丽安娜坐上这个位子,甚至都没让她接受继承人训练。”阿基奎女大公冷静地剥离掉个人感情,试图为玛丽安娜,乃至阿基奎大公国寻求一个最稳妥的未来:“让她的亲兄弟帮她,总比让一群狼子野心之辈在她身边晃悠,要来的稳妥得多。”   至于阿涅丝跟卡尔达伯爵的孩子会不会变成布列塔尼亚摄政王第二,只能说在权力面前,想求一个万全之策几乎是不可能的。   哪怕阿基奎女大公的父亲知道布列塔尼亚摄政王是个什么德行,也不得不将其安排为长女的辅佐者,然后在其他方面下点小心思。   “我能给阿涅丝的孩子们一个美好的未来。”阿基奎女大公闭上眼睛,强压下心头的那丝不满:“前提是卡尔达伯爵愿意给我一个承诺,并且他跟阿涅丝的孩子能在玛丽安娜面前派的上用场。”   “作为约束,我希望卡尔达伯爵能在亨利的葬礼结束后,给我一记承诺。”   “您是要卡尔达伯爵将玛丽安娜殿下立为继承人吗?”   “不,我是要他直接将领地的所有权转让给玛丽安娜。”阿基奎女大公才不会让卡尔达伯爵和阿涅丝白占便宜。毕竟她又没有亏欠过对方,更不想让卡尔达伯爵以为她是因亨利之死而心软,所以想蹬鼻子上脸。   如果阿涅丝和卡尔达伯爵的孩子派不上用场或是想借机糊弄她,那么阿基奎女大公会让这些人明白什么叫赔了夫人又折兵。   …………我是分割线………………   “怎么,父亲大人又要去那个女人的宫廷里吗?”   当塞利姆换好衣服准备去见父亲时,他最小的妹妹塞拉正依靠着门框看着他。   长得更像母亲的塞拉有着和玛丽安娜相似的栗红色长发,一双灵动的深褐色眼睛让人不难想象她的活力四射。   同母亲阿涅丝相比,塞拉身上少了份淑女的沉静之美,多了份天真坦率之气。   因为她是卡尔达伯爵和阿涅丝最小的孩子,所以家里都是十分宠着她……包括身为长子的塞利姆。   “你应该称呼父亲的妻子为阿基奎女大公,或是女大公殿下。”塞利姆纠正妹妹的称呼,在出门前揉了揉妹妹的头发:“还有,你已经是大姑娘了,所以别突然闯进异性的房间里……即便房间的主人是你的哥哥。”   “别动我的头发,我今早花了好长时间才整理好这堆稻草。”塞拉生气地拍开塞利姆的手,不满中又带了相似别扭的情绪:“你要和父亲大人一起去阿基奎大公国吗?我听说我们同父异母的兄弟突然去世了,所以……”   塞拉对了对手指,显出几分心虚:“妈妈希望我跟你一起去……而且她希望我能成为玛丽安娜的侍女。”   塞利姆的脚步微微一滞,随即转身回到塞拉身边,凝视着妹妹的眼睛:“你在说什么?妈妈让你去阿基奎宫廷里给……玛丽安娜当侍女。“   “是啊!妈妈说这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荣耀。”塞拉一向信任这个哥哥,所以把那些令她惴惴不安的事一股脑地说给塞利姆听:“妈妈说玛丽安娜已经是布列塔尼亚女公爵了,所以她今后会是无数人的座上宾,而我作为她的侍女,也有机会结识合适的贵族。”   阿涅丝的母亲曾是卡尔达伯爵的保姆,所以她有幸在奥布斯达的宫廷里度过少女时期,深知王后,公主,乃至女公爵的侍从女官是无数贵族少女,尤其是那些希望获得一门跨阶级婚姻的贵族少女们梦寐以求的位子。   这不仅意味着你有机会结识那些极难遇见的大贵族,更是能从服侍的贵人身边学习淑女们的必修课,以及更难得人际交往法则,以及在权力游戏场上的各类技巧。   不管是在哪个年代,家庭教师都是一笔令贵族们难以承担的开销。   尤其是那些声名远扬的家庭教师大都是各个学院的博士乃至编外教授,所以邀请他们需要一定的人脉与金钱。   阿基奎女大公身为南方各个学院的赞助人,自然能为儿女们请到最好的老师,甚至把卢修斯塞进竞争激烈的马塔尔侍童训练营里。   然而“贫穷”的卡尔达伯爵没有妻子的人脉与金钱,所以塞利姆兄妹只能在卡尔达伯爵的打点下,去专门培训骑士的训练营,和一些退休的宫廷侍女们所举办的淑女沙龙里进行学习。   阿涅丝并不为塞利姆的前程而担忧,毕竟男孩子只要有一把剑,一身盔甲,便能找到声名远扬的机会。   但是女孩不同。   塞拉并不具备成为伟大女战士或是魔法师,乃至学者的资质,所以阿涅丝必须为她的前程作一番相当细致的打算。   而让塞拉成为玛丽安娜的侍女,便是很好的一步。   毕竟阿涅丝虽然跟阿基奎女大公是差点成了妯娌的情敌关系,但是同那条盘踞在奥布斯达宫廷里的美女蛇相比,阿涅丝还算相信阿基奎女大公的品德——前提是阿涅丝和卡尔达伯爵,以及塞拉本人别惹到她。   “你真的愿意去阿基奎宫廷吗?”塞利姆知道母亲的出发点肯定是为他们好,但是他总觉得这么做不像个正常的选择。   毕竟阿基奎女大公是父亲的合法妻子,而他们身为卡尔达伯爵的私生子,在享受到如此多的父爱与资源后,本不应该去打搅阿基奎女大公的正常生活。   况且宫廷侍女也不是件轻松的活计。虽然她们只用陪主人聊天应酬,拥有不菲的薪水乃至时常收到昂贵礼物的机会,但是伴君如伴虎的境遇极易令这些靠近权力中心的宫廷侍女们,沦为主人的替罪羊或是权力中的牺牲品。   历史上为此丢掉性命的例子更是数不胜数。   然而与之相对的,便是一飞冲天的机会。   如果能做到侍女长的位子上,那么她们未必不能借着对女主人的影响力去实现自己的抱负。   不过这需要极高的素养与心理承受能力。   “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塞拉比玛丽安娜还要小两岁,自然全身心地信任自己的家人。   她当然希望离开卡尔达,去见识更奢华的宫廷与生活。   然而她也清楚那里不会像卡尔达这样,给予她无条件的包容与宠爱。 第47章   塞利姆很清楚母亲有多想让他们出人头地,然而私生子的出身,尤其是一个在王室里毫无实权的私生子出身,在一定程度上都赶不上那些手握实权的大贵族们的私生子——毕竟人家的父亲好歹是有权有地又有钱的“三有”贵族,而卡尔达伯爵有什么呢?   如果不是玛丽女王和奥布斯达国王的“一时心软”,卡尔达伯爵甚至都不可能拥有一片较为优渥的土地。   至于实权……   塞利姆很清楚父亲在这方面,甚至都赶不上他那位素未谋面的异母妹妹。   不过比起单纯到令人难以置信的塞拉,已经在骑士训练营里见识过“小社会”的塞利姆则想得更多,甚至猜测母亲将妹妹送到玛丽安娜身边,也有让妹妹成为玛丽安娜用以制约他的棋子的考量。   “阿基奎女大公不会无缘无故地接受我们。”越想越觉得可怕的塞利姆,已经隐隐约约地意识到父母可能与阿基奎女大公乃至玛丽安娜做了一场交易。   毕竟在这场有关于前程的博弈中,阿基奎女大公占有绝对的优势,所以卡尔达伯爵和阿涅丝必须付出更大的代价,才能令阿基奎女大公点头。   “塞拉,如果你下定决心要去阿基奎宫廷,那么最好记住一句话。”塞利姆准备同母亲聊一下有关于阿基奎大公国的事,不过在此之前,他还得嘱咐塞拉几句,以免后者在玛丽安娜身边稀里糊涂地被人拿去当了挡箭牌,还替人挽尊。   “在宫廷里,沉默是一种美德,更是一项保命技巧。”塞利姆在骑士训练营中的小伙伴里,有不少都是母亲或者姊妹在宫廷里做事的贵族次子或是三子,亦或是那些被委托给心腹照料的大贵族们的私生子,所以他们间时常会交换情报,甚至在“学业有成”后,会以小团体的方式行动。   毕竟战场上刀剑无眼,而他们这些没有爵位的“备用品”和“残次品”就是死了,也不会令家族惋惜太久,所以只能自己去寻找提高生存率的方法。   “能说得简单点吗?”塞拉只听懂了“要在宫廷里保持沉默”这一个意思。   “……如果有人利诱或者威逼你去做什么,千万别听他们放屁,直接告诉玛丽安娜或是阿基奎女大公。”塞利姆死死按住妹妹的肩膀,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在宫廷里,最大的错误不是手染鲜血,而是你效忠错了对象。”   塞拉懵懂地点了点头,然后目送着哥哥离开。   ………………我是分割线…………   当阿基奎大公国那儿传来“令卢修斯护送亨利的遗体回国”的消息时,玛丽安娜基本审讯完了所有贵族,让那些被确定有罪的人依次站上了审判台。   “希望新上任的女公爵不是以爵位和财富,来判断谁才是杀害阿基奎大公储和前任女公爵的人。”负责审判的人趁着玛丽安娜离席之际,躲在高高的桌子后窃窃私语了起来。   某个地位较高的审判员摸了下隐藏在大胡子后的下巴,意味深长道:“她应该是按照权力大小来判断谁到底有罪。”   末了,还加上一句:“毕竟小人物可干不出谋杀阿基奎大公储和前任女公爵的罪行。”   “前提是他们的确死于‘谋杀’,而不是意外身亡。”   审判员们在玛丽安娜返回后收起了窃窃私语的行径,努力做出一副公事公办,正气凛然的姿态。   然而当速算师与记录官整理好供词和需要清算的财产后,纵使是见多识广的审判员们,也不经被那以箱计算的供词量和财产清算量惊得张大了嘴巴。   “她这是要一夜暴富吗?”审判员们几乎是抖着手拿出了装订成册的文件,然后在一项又一项的罪行与清查数额的冲击下,从震惊过渡到麻木。   “这些都是要被清进国库的资产吗?”某个比较年轻的审判员最先看完分配给他的文件,然后向自己的导师问道。   “清进国库?你怕不是在开玩笑。”被问到的审判员摇了摇脑袋,示意自己的弟子看向正和亲卫队说话的玛丽安娜:“这些资产里要是有一半能被清进国库,都算是新上任的女公爵还有几分廉洁之心。”   说罢,审判员似乎还想到了什么,发出一声略显无奈的感叹:“等你活到我这把年纪,就会对这样的情况见怪不怪。一会儿要是有亲卫队过来让你做些什么,你直接照做就是了,千万别提出什么疑问。”   年轻的审判员眉头紧锁,经过一番心理挣扎后,还是听从了导师的建议。   眼见自己的弟子如此识趣,作为导师的审判员也稍稍松了口气,放下心里的担忧。   …………   ……   “总算结束了。”玛丽安娜揉了揉酸痛的肩膀,看向前来复命的阿斯塔罗斯:“怎样?那些审判员们都签字了吗?”   “在无法反驳的证据下,他们也没什么可质疑的。”阿斯塔罗斯握着足足有一个小拇指厚的最终判决书,表示审判员们都已在上面签字,而玛丽安娜在看过盖章后,便可委派亲卫队或是王城的正规军对确认有罪的贵族们实施死刑或是终身监禁。   “先不急着公布死刑名单……好歹得给他们点希望,避免清查资产时发生意外,或是有人打着拯救封建主的名义,直接向布列塔尼亚王城施压或是挑起内乱。”   玛丽安娜大致翻了下最终审判结果,只在清查家产和授权监禁上盖章签字:“另外,记得让丹希尔写信请求教皇证实我在布列塔尼亚的‘肃清’活动是完全合法且合理的,任何对此表示反驳的人,都有可能涉嫌谋杀阿基奎大公储和前任女公爵。”   “……包括那些外国势力吗?”   “当然包括,毕竟一个动荡不安的布列塔尼亚才符合包括理查德在内的,绝大部分人的需求。”   玛丽安娜用鹅毛笔沾了下墨水,批下一份又一份的文件:“另外,我需要传信官将王城内的审判结果公之于众。”   “这么做会不会太早了些?”阿斯塔罗斯略显犹豫道:“好歹等教皇的旨意到了,再将审判结果发布到王城以外的地方。”   “也好。”玛丽安娜犹豫了一秒便答应了阿斯塔罗斯的提议:“虽然我想借机看看那些贵族封臣们的态度,不过你的提议更保险些。”   玛丽安娜知道自己在走一步险棋,所以她必须竭力降低国内会引发动乱的可能。   “不能从阿基奎大公国或是其他地方组建一支军队吗?”闲得无聊所以过来看看的丹希尔提议道:“以你的财力和号召力,组建一支雇佣军队或是向其他国家借兵,根本不是一件难事。”   “可是这样一来,我就失了民心。”玛丽安娜很想冲着丹希尔翻个白眼,但是考虑到她的女公爵形象,还是生生克制了这股冲动:“如果新上任的女公爵颁布的第一项军事诏令,就是从国外借兵镇压国内的叛乱,那么布列塔尼亚的平民们一定会对我颇有怨言,毕竟我是个只在布列塔尼亚呆了不到一个月的外国人,而且还兼具阿基奎王储的身份。”   玛丽安娜很清楚自己最大的挑战不是镇压那些叛乱的贵族,而是让布列塔尼亚人相信她会成为一名为人民着想的女公爵,而不是打着继承之名,过来挖空布列塔尼亚。   “我必须赢得平民,乡绅,以及冒险者们的支持。”玛丽安娜想起她上辈子接受过的教育,觉得老祖宗们探寻了五千多年的统治方法,肯定比她这个半路出家的政治菜鸡,所临时想出的方法要稳妥的多。   “总而言之,我的第一个诏令绝不能是征兵或者公开镇压那些大贵族们的附庸。”玛丽安娜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脑子里重复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谚语。   “要不你直接给他们发钱好了。”二流子的丹希尔丢出一个简单粗暴的建议:“反正你也有钱,不是吗?”   要知道玛丽安娜的祖母可是靠战争重振奥布斯达经济的玛丽女王,而在她去世后,玛丽安娜作为她最偏爱的孙女,更是唯一被写进遗嘱里的孙辈。   哪怕没有退婚补偿,玛丽安娜依旧很富有,否则理查德为何要迎娶一个继承权不靠前的女大公的次女?   还不是因为玛丽安娜的嫁妆足够丰厚。   “别提这些没用的建议。”卢修斯警告道:“她的钱应该由她自己分配。”   “不,丹希尔的提议给了我很大的灵感。”玛丽安娜抬手制止了卢修斯的斥责,提议道:“我现在握着布列塔尼亚国内所有排得上名号的大贵族……并且还有能让他们被除以死刑的罪证。”   玛丽安娜的目光一一看过在场的所有人,最后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既然如此,我为何不逼着他们同意减税呢?相比发钱,减税更能令大部分平民直接受益啊!” 第48章   相比直接发钱,减税不仅在操作上显得更加公开透明,甚至能在一定程度上减少政府人员的工作量和继承者的经济压力。毕竟玛丽安娜要是开了这个先例,那么下一任布列塔尼亚公爵到底发不发钱。而发钱的数额又怎么定?是以家庭为单位还是个人为单位?是仅限于登记在案的布列塔尼亚人还是国境内的全部居民。   这一条条问题砸下来,不立项讨论个把星期,玛丽安娜绝对以为布列塔尼亚的政府职员都在尸位素餐,浪费她的钱。   “减税的话……您是要减几个月?”阿斯塔罗斯觉得玛丽安娜比她的姨母聪明多了,而跟聪明人共事的好处,就是不必浪费口舌:“三个月?还是半年?”   “永久。”   玛丽安娜的回答令阿斯塔罗斯收回了之前的评价。   “您是在开玩笑吗?”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比真实年纪更老的阿斯塔罗斯松开被捏出印痕的文件,甚至令部分受压的纸张粘合在了一起。   “我从不在正事上开玩笑。”玛丽安娜学着阿斯塔罗斯的样子,快速收敛起狡黠的笑容,将脸板的比教堂的雕像还要严肃:“短期的减税根本不可能获得大规模的支持,甚至很难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并且我想要的,也不是人民短暂地支持我去肃清那些对我不利的贵族,而是要他们知道,只有我在位时,他们才能获得较为轻松的好日子。”   简而言之,就是玛丽安娜想将自己的形象与轻税划上等号。   正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只要人民习惯了玛丽安娜统治下的宽松税负,那么一旦有人威胁到玛丽安娜的地位,布列塔尼亚人绝对会自发维护玛丽安娜的地位,排斥那位挑衅女公爵的人。   想通这点的阿斯塔罗斯恢复了对玛丽安娜的先前评价:“我以为您会像前任女公爵那样,通过继位游行或是演讲来加强自己对爵位的宣称。”   “可那有用吗?”玛丽安娜的声音里透露出显而易见的讽刺:“人可是相当自私的生物,如果表面功夫能让平民们心悦诚服,那么我的姨母也不会被架空权力。”   阿斯塔罗斯盯着玛丽安娜的眼睛,过了会儿才慢慢说道:“您说得对,只有到手的好处才能令平民爱戴您,支持您。”   卢修斯觉得阿斯塔罗斯的表现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这是为什么。   玛丽安娜希望借着对亨利和前任女公爵的死亡调查,以及布列塔尼亚摄政王所透露出的黑幕来牵制贵族们,逼迫他们接受玛丽安娜的减税政策。   只是这样一来,不仅贵族们的收入会随之减少,依靠税收进行运作的布列塔尼亚政府也会面临经济危机。   “这方面的缺口将由我来填补。”玛丽安娜早有准备道。   “你?”丹希尔从未想过玛丽安娜会如此大方。毕竟在他看来,越有钱的人越抠,尤其是那些大权在握的统治者们,没有一个不是在抠门方面无师自通的——前提是他们想做个有为之君,而不是末代统治者。   “怎么,你觉得很奇怪吗?”玛丽安娜可不是什么天真柔弱又不谙世事的贵族少女。事实上,她所付出的东西都会在其它方面得以补偿。   “判决落定后,那些被清查的不动产都将划入布列塔尼亚公爵名下,而流动资金则是有一半都进入我的口袋。”玛丽安娜欣赏着丹希尔的笑容逐渐消失,觉得这家伙完全没学到教皇的精明能干:“况且由我来填补布列塔尼亚政府的资金空缺,总比他们想方设法地弄钱要好得多。”   有金钱作为制约条件,玛丽安娜也不必担心自己使唤不动布列塔尼亚政府。   至于付出那点钱……   呵呵!   同她在这场审判里所收缴的不动产相比,每年给布列塔尼亚政府的钱即便称不上九牛一毛和洒洒水的程度,也不会超过收益的三分之一。   毕竟那些贵族们交上来的税里有三分之一能进中央政府的口袋,都算是神明保佑的情况。   况且从另一角度来看,减税也是变相削弱贵族们的收入和势力。   至于某些人会不会阴奉阳违,搞明税和暗税的骚操作……   只能说他们最好别被玛丽安娜捉住,否则断头台只会晚到,不会不来。   “那么久先把减税的事情确定下来。”玛丽安娜拍板道:“我去找内务院指定流程,而阿斯塔罗斯阁下就负责让那些贵族们点头同意这一政策。”   毕竟“我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   玛丽安娜就算握着部分贵族们的生命,也必须在他们“表面点头”后,进一步地推行自己的减税政策。   这可真是魔幻到让人难以吐槽的现状。   “对了,肯特伯爵最近还好吗?”玛丽安娜可没忘记她用来对付布列塔尼亚摄政王的利刃。   毕竟在那个老匹夫将布列塔尼亚的黑幕都吐干净后,玛丽安娜并不需要一个摆在身边的定时炸弹:“他有在执行‘清除’计划吗?”   “欧斯特和白雪正盯着他,所以威尔逊家的清道夫很快就会对布列塔尼亚摄政王发起暗杀。”阿比盖尔回答道:“我会监控肯特伯爵的情绪变化,不会让他有搞小动作的机会。”   “等等?已经有人拿到肯特伯爵的封号了?你不是说要把这个贵族封号给我吗?”丹希尔注意到这里面有什么不对,于是赶紧提出自己的质疑:“你不会后悔了吧!”   如果玛丽安娜连个空头爵位都不愿给丹希尔,那么后者绝对不会安安分分地呆在玛丽安娜身边。   毕竟丹希尔就只剩这么点指望了,不然他呆在这里地意义是什么?   “正因为要把肯特伯爵的称号给你,我才要花费一番心思。”玛丽安娜也没有回避丹希尔的问题,毕竟这事早晚得在她的继位礼前,得到妥善解决:“肯特伯爵干掉了摄政王,我就有借口将他们家的爵位撸下,然后赐给你。”   这下反倒轮到丹希尔错愕道:“你要给肯特伯爵判罪?”   “不然呢?他可是布列塔尼亚摄政王的心腹。”玛丽安娜轻描淡写道:“就算他不死在审判会上,我也会以谋杀摄政王的罪名将他逮捕并处死。”   说到这儿,玛丽安娜还略显玩味道:“允许他们用爵位抵消曾犯下的罪过,已经是我恩出格外的结果。肯特伯爵和威尔逊一家总不会如此不识趣吧!”   “可对一些贵族而言,没了爵位也等同于没了脸面。”卢修斯询问道:“你打算用什么来弥补威尔逊家失去的爵位。”   “那得看被处决的贵族里,有没有男爵。”玛丽安娜回复道:“运气好的话,威尔逊家还能保留一个看得过去的贵族封号。”   丹希尔不知该如何形容玛丽安娜的做法,最后千言万语都只化作一声轻轻的感叹:“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可比我想得更狠。”   “谢谢夸奖,不过这都是正常操作。”玛丽安娜才不会将丹希尔的讽刺放在心上,甚至还有心催促道:“别忘了给教皇陛下写信。”   “知道了,我今天就把信件寄出去。”丹希尔瞄了眼替玛丽安娜分辨物品是否附魔的阿比盖尔,知道自己很难在信件上动手脚。   【她可真是方方面面都考虑到。】   被囚禁的人质……丹希尔再次感受到了涌上心头的无力,决定先走一步看一步。   与此同时,布列塔尼亚的港口边,理查德正将一只用以送信的老鹰放飞了出去,然后登上前往阿基奎大公国的船只。   “陛下,您就这么走了吗?”理查德的随从难以置信道:“不同新上任的女公爵打声招呼,或是参加女公爵的继位礼吗?”   理查德瞄了眼不识趣的随从,决定一回国就换了他:“你觉得我以什么样的身份参加女公爵的继位礼,或是向她道别?”   虽然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在名义上还是理查德的封臣,但所有人都知道时代早就变了,而布列塔尼亚人也不会乐于见到索林斯的国王站在嘉宾席的最前列,然后装模作样地用轻剑点了下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肩膀。   “况且她现在也没时间理我。”理查德不是白痴,更不是聋子,自然知道玛丽安娜这些天在做些什么。   “真是可惜了。”一想到自己此行没有获得任何好处,理查德便产生一股从未有过的挫败感,同时也开始反思自己之前的行为是否有不妥之处,以及他日后要如何处理索林斯王国与布列塔尼亚的关系。   不过……   “注意一下奥布斯达的动向。”擅长看好戏和扇阴风点鬼火的理查德决不相信奥布斯达国王会轻轻放过这个镀金的侄女。   尤其是在奥布斯达与坎特罗的战事陷入停滞状态,而观望中的奥丁皇帝并不愿意出兵援助奥布斯达之际,玛丽安娜的存在便显得尤为重要。   如果奥布斯达能与阿基奎大公国或是布列塔尼亚联手对抗坎特罗。   兴许奥布斯达与坎特罗的战事很快便会迎来转机。 第49章   天空属于众神,而地下归于魔鬼。   从玛丽安娜那儿离开的阿斯塔罗斯不急不徐地走向叹息之塔的最高层。   因为新上任的女公爵只签署了一小部分贵族的释放令,而且里面大都是未成年人和没有继承权的妇女,所以叹息之塔内还是关押了不少大名鼎鼎的实权人物。他们刚开始还会给塔内的工作人员摆脸子,或是要求面见新上任的女公爵。然而在阿斯塔罗斯的一番铁血手腕下,很快便意识到了自己要低调做人。   “都签字了吗?”阿斯塔罗斯揉了揉太阳穴,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卡尔达的玛丽安娜简直是下属们又敬又爱的那类效忠对象,一旦做起事来就没完没了,恨不得将一个月内的工作量都压缩到一周。   哪怕是像阿斯塔罗斯这样身体素质倍棒的亲卫队长,也不由得产生一种身体被榨干的感觉。   “基本都签了,只剩下最里面的几个顽固分子还在嘴硬。”在阿斯塔罗斯向玛丽安娜复命的这段时间里,亲卫队副队长布提斯接手了阿斯塔罗斯的工作,用法律范围内所允许的一切手段从贵族那儿拿到了同意减税的签字。   “把那几个顽固份子的名单给我。”因为叹息之塔越往上走,通道越窄,所以阿斯塔罗斯的佩剑偶尔会打在坚硬的墙壁上,引起一部分犯人的战栗。   布提斯在快要到顶楼时,令跟上来的随从止步,然后看着阿斯塔罗斯一人进入了关押顶楼犯人的房间。   除了亲卫队长,整个布列塔尼亚便只有女公爵一人有资格进入叹息之塔的最顶层。   民间曾有传言说布列塔尼亚的叹息之塔里关着一条恶龙,而前前任公爵,也就是玛丽安娜的外祖父是靠恶龙的魔力才变得强大且富有。不过这种毫无根据的传言并不为有点脑子的人所接受。毕竟前前任公爵要是真有一条龙,那么布列塔尼亚早就拿下整个南方了,还用在脱离索林斯上纠结个几十年?   “真是稀客啊!”被关押在叹息之塔最顶楼的犯人“缠绕”在一根刻满“净化符咒”的石柱上。在看见阿斯塔罗斯进来后,犹如钢管舞者一般,用一种妖娆且暧昧的姿势一点点地从屋顶处滑下。   论容貌,这名犯人同丹希尔只在伯仲之间。它明明发出略显柔和的男声,但却没有喉结等明显的男性特征,并且身材纤细,面容姣好地能在话剧中出现令南方战争四起的绝世美女海伦。   一头柔亮的银发配上蜜色肌肤,紫罗兰色的眼睛。   哪怕不施粉黛,不配华服,单是那脱俗的美貌,便能牢牢捉住所有人的心脏。   “收起你那副轻佻的模样。”阿斯塔罗斯丝毫不为犯人的妖娆魅力而倾倒:“我可不是被你蛊惑的愚蠢男人。”   “啧!在人间呆了这么些年,您也不比那些被您描述为‘愚蠢’的男人强上多少。”顶楼的犯人抖了下四肢上的链子,只见后者在一丝丝魔力波动下,居然漂浮在了空中,然后顶楼的犯人就像坐在椅子上那样,翘起二郎腿坐上了绑住自己的链子。   “阿斯塔罗斯大人,您该不会是对无聊的人类扮演游戏上瘾了吧!”顶楼的犯人交换了下翘起的双腿,表情玩味且不怀好意:“还是说……新上任的女公爵很麻烦?”   “比你想得更麻烦。”阿斯塔罗斯勾勾手,顶楼的犯人用以承载自身的锁链便骤然垂落了下去,差点令后者栽倒在地。   “您可真是毫无怜香惜玉之心。”顶楼的犯人轻轻抱怨了一句,结果引来阿斯塔罗斯的不耐烦。   “少说那些没什么用的屁话。”阿斯塔罗斯弯腰捡起锁住顶楼犯人的锁链,将其拉到自己面前:“也该你派上用场了,如果怠惰对新上任的女公爵不起作用,那么就由你来引诱他。”   “西迪,如果你连一个小丫头都解决不了,那么也别想在任务失败后,回到地狱。”阿斯塔罗斯仰头看向柱子的顶端,只见那里插着一把破旧的小刀,直接将阿斯塔罗斯和西迪的力量削弱了一半以上。   被阿斯塔罗斯称呼为“西迪”的顶楼犯人见状,脸上的不甘也转变成对阿斯塔罗斯的嘲讽:“我倒是想向那位年轻的女公爵施展魅力,前提是您得让我离开这根柱子,或是直接拔掉上面的匕首。”   “来自于神的馈赠……亦或是惩罚。”   西迪欣赏着阿斯塔罗斯逐渐变得难看的脸色,依旧在对方的神经雷区上跳舞:“怎样?您能做到这一点吗?阿斯塔罗斯大人?”   西迪故意将对方的名字在舌尖上缠绕了很久,令阿斯塔罗斯忍不住犯恶心。   “我会借机把女公爵带来。”不甘心的阿斯塔罗斯瞥了眼西迪那张千娇百媚的脸,直接在对方的肚子上打了一拳:“希望你的力量没有被削弱到赶不上嘴皮子的程度。”   “也,也希望您还记得自己是司怠惰的魔王,而不是忠诚于布列塔尼亚的狗。”西迪被打的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直接跪在地上吐出一口黑血。   “省省嘴皮子吧!同时也好好想想要以怎样的姿态面对新上任的女公爵。”阿斯塔罗斯在离开前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对西迪说道:“对了,我还在女公爵身边看到了你的孩子。”   “虽然长得更像父亲,但是性格却很像你,也和你一样脑子不怎么聪明。”   西迪的瞳孔有一瞬间的紧缩,最后在大门合上的那一刻,低沉又无奈地笑出声来:“性格像我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一刻,它似乎明白了阿斯塔罗斯的用意,于是擦掉唇边的鲜血,抱膝坐在束缚它的柱子边又哭又笑道:“他怎么还没忘记我?”   插在柱子顶端的匕首突然冒出一阵微弱到跟萤火虫相似的白光。   不过在顷刻间,这阵白光便消失殆尽。   只留下西迪在柱子下捂住胸口,感觉自己的力量又被削弱了不少。   …………   ……   从叹息之塔的顶层里出来的阿斯塔罗斯并不想掩饰他那糟糕无比的心情。   布提斯守在与顶层相隔两层的楼层里,在看见阿斯塔罗斯下来后,尝试性地问道:“他还没有学乖吗?”   “你觉得恶魔是能学乖的物种吗?”阿斯塔罗斯对自己和布提斯设下某种“禁言”,导致跟在他们身后的人并不知道亲卫队的一把手和二把手在讨论有关于魔族的话题。   “嗯……?我还以为西迪被关了几十年会学得乖巧些。”布提斯笑眯眯的样子令人想象不出他曾与西迪共事过上千年。   因为恶魔天生就是难以与人共情的生物,甚至比起嗜杀成性的人鱼还要无情——因为人鱼在一般情况下不会对同族出手,而恶魔比起诱导地面生物走向堕落,他们更喜欢看着同族走向毁灭。   “西迪的魔力还没有被‘万神的匕首’净化殆尽吧!”布提斯同阿斯塔罗斯离开时瞥了眼顶层的方向,只见那里就跟阿基奎大公国的地牢一样,越危险的地方所刻画的法阵越多,甚至有一部分新刻上去的法阵同快要消失的法阵交叠在一起,从而扭曲了叹息之塔内的部分魔力。   阿斯塔罗斯拍了下布提斯的后脑勺,示意他别总看向叹息之塔的顶层:“那到底是一千年前的老玩意,再加上卡佩尔大帝留在上面的魔力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消失,所以西迪尚且还留着能维持人形的力量。   “是吗?”布提斯对落入人类之首的“恶魔耻辱”没有太大的兴趣,他只想知道西迪的力量是否对新上任的女公爵起效:“卡尔达的小姑娘既然能免疫掉您的魔力,恐怕西迪那个半吊子也对她起不了多少作用。”   “还是说……”   布提斯突然把脑袋伸到阿斯塔罗斯面前,结果撞上了对方的胸甲:“您不会没有使上全力吧!”   收回脑袋的布提斯丝毫不在意自己被阿斯塔罗斯的胸甲所撞红的鼻子,直接对阿斯塔罗斯动用了自己的职介力量。   “放心,我还没有脆弱到只在人间呆了几十年,就被驯化成狗的地步。”面对布提斯的指控,阿斯塔罗斯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丝毫不在意自己的权威遭到了挑衅:“别把我跟西迪那蠢货相提并论,至少我不会栽在人类身上。”   “这话听着可不是一般的讽刺。”布提斯已有所指道:“栽在人类身上的可不止西迪一人,要是被那位大人听见了,您可是会被找麻烦的。”   “所以恶魔有时候比人类还麻烦。”阿斯塔罗斯扭了扭脖子,真的很怕自己被那些不讲理的家伙们找上,然后多了些不必要的“工作量”。   “我找机会在女公爵面前提一提西迪。如果西迪的力量对女公爵不起作用,那就把西迪的‘孩子’弄来,看它的血脉能不能增幅一下它的职介力量。”阿斯塔罗斯把话题引回正轨,然后去找那些非暴力不合作的贵族们好好聊聊。 第50章   “女公爵在吗?”搞定审讯的阿斯塔罗斯拿着贵族们的签字去找玛丽安娜,结果被告知女公爵并不在书房内,所以他只得顶着一众人的戏谑目光,板着脸前往玛丽安娜在布列塔尼亚宫廷里的客房。   鉴于莱娜还没清完前任女公爵的遗物,所以玛丽安娜还是住在她刚来的客房里。   当阿斯塔罗斯求见时,玛丽安娜正忙里偷闲地睡了个午觉,差点被八爪鱼一样的阿比盖尔缠得做了一下午的噩梦。   “请您稍等,公爵殿下正在起身。”侍女瞧了眼屋内的情况,冲着阿斯塔罗斯规规矩矩道:“不如您先回书房等一下?毕竟这是女公爵的房间,您也不好一直站在门外。”   “……”阿斯塔罗斯严肃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破防。   侍女以为这位不近人情的亲卫队长是对眼下的情形感到尴尬,殊不知阿斯塔罗斯的怒火差点在背后具现化。   “请转告女公爵,说是我有一份重要文件需要她立刻签字。”阿斯塔罗斯咬中“立刻”二字,提醒自己不要在侍女身上动用职介力量,避免后者因“怠惰”忘了提醒玛丽安娜要去书房,导致他的工作时间被延长。   “真是可笑至极。”转身离开的阿斯塔罗斯在踏入一段无人的走廊后,才开口嘀咕道:“司怠惰的魔王正和磨坊里的驴子一般辛勤工作,而他所针对的目标却在柔软的床上呼呼大睡。”   “所以西迪嘲讽您的话也不无道理。”布提斯不知何时出现在阿斯塔罗斯身边,在下一秒按住了阿斯塔罗斯砍向他的利刃:“别紧张,我还没有强大到能突破顶层限制的程度。”   虽然阿斯塔罗斯的利刃直接将布提斯的手掌劈成两半,但却并未给他造成太大的压力:“毕竟那里不仅靠近天空,更是有‘万神的匕首’镇场,所以别说是我了,哪怕是君王级的大人物降临于此,也不可能轻易突破叹息之塔的顶层。”   阿斯塔罗斯收回刀,像是在判断布提斯的言语可信度,最后也没透露出他是否相信了布提斯的话。   “如果你哪天取代了我乃至邪恶与人祭之神的地位,还请将我派到更为轻松的岗位上。”阿斯塔罗斯打了个哈欠,表现出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对于我而言,没有比努力工作更为恶毒的诅咒。”   “如果我真能取代邪神的地位,那么您可能会被劳役至死。”布提斯在同阿斯塔罗斯交流时,明明使用了敬语,但却在内容上体现不出他对阿斯塔罗斯的敬意:“折磨同类可比折磨人类更能带来成就感。”   “前提是你能成功折磨到我,而不是被我找到反杀之机。”阿斯塔罗斯并不在意布提斯的狠话,因为在他们认识一千多年里,布提斯经常对着阿斯塔罗斯口嗨,但却从未将他的野心付诸于行动。   位移的太阳将他们的影子往一个方向不断拉长,直至在墙壁上连成一只丑陋怪物的脊梁。   “我去看了西迪的孩子,那小家伙跟西迪一样,看上去不怎么聪明。”布提斯突然转移话题道:“不过那好战的性格倒是有几分恶魔的样子。”   “他能派上用场吗?”阿斯塔罗斯可不在乎西迪的孩子是否安好,他只想尽快完成任务,然后回地狱里睡觉。   哪怕邪神将他投放进炼狱囚笼里,也强过在这儿给人干活。   然而布提斯很清楚阿斯塔罗斯在打什么主意,所以十分愉快地给他泼了盆冷水:“没戏了,那家伙的灵魂并不完整,导致他的血脉之力在一定程度上打了折扣。   阿斯塔罗斯突然停下了步伐,然后骂了句地狱的脏话,令布提斯感到非常愉悦:“西迪或许是个脑子里只有男欢女爱的蠢货,但是它的老情人可不傻。”   “毕竟聪明人更容易被傻子所吸引。”布提斯说到这儿,还跟阿斯塔罗斯开玩笑道:“与其在新上任的女公爵身上打主意,你还不如让西迪去找他的老情人,兴许能更快达成您的目标。”   阿斯塔罗斯眨了下眼睛,丢给布提斯一个含糊不清的回答:“以后再说吧!”   布提斯知道阿斯塔罗斯十有八九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于是耸了耸肩,期待阿斯塔罗斯能在玛丽安娜那儿多吃几次亏。   …………   ……   被叫醒的感觉并不好受。   尤其是玛丽安娜在被侍女叫醒前正在被八爪鱼活活缠死的恶梦,所以她在睁眼的那一刻,便要迎接针扎般的头痛感和难以散去的心悸感。   “嗯?现在就要起来吗?”害得玛丽安娜做噩梦的罪魁祸首还未将自己的背部从床垫上撕开,结果被起床气的玛丽安娜一脚踹了下去。   “你TM是吃了火焰炮吗?一起床就祸害我。”被玛丽安娜踢醒的阿比盖尔气急败坏地从地毯上爬了起来,结果差点被缠在身上的被子绊了一跤。   “你以后最好别跟我睡一起。”玛丽安娜摸了下脖子和四肢,确定上面没有被阿比盖尔留下印子:“要是再跟你同床几次,兴许我会被睡梦中的你扭断脖子。”   阿比盖尔也知道自己的睡相有多差,所在在玛丽安娜开口后,立刻哑火道:“这不是特殊情况吗?毕竟累的不止有你,还有我这个可怜的打工女巫。”   玛丽安娜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太过分了,所以将阿比盖尔从地上拉了起来:“这个月的工资翻倍。”   “你也只会在这方面补偿人了。”阿比盖尔裹着被子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后同玛丽安娜换好衣服,在前往书房的过程中问道:“我们会在女公爵的继位仪式后回国吗?毕竟亨利的遗体也是个大问题,而且阿基奎王储的变动也需要你这个继任大公储的当事人在场。”   “你怎么知道阿基奎女大公真会让我继任大公储一职?”玛丽安娜突然反问道。   “……亨利都死了,除了你,还有谁能继承大公储的位子?”毕竟阿基奎女大公一共就三个孩子,而且最年长的那个还是个私生子。   阿比盖尔决不相信阿基奎女大公会与世俗法律为敌。   因为一旦开了私生子继位的先河,那么随之而来的便是继承法的全面崩溃和家族财富的分散。   对于某些既得利者而言,正因为他们有太多可失去的东西,所以才要设下层层“规矩”来加强后代维持财富和地位的容错率,避免自己的姓氏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对于阿比盖尔的问题,玛丽安娜并没有给出一个确定的回答,而是含含糊糊道:“我猜的。”   “……这么重要的事情是能随意猜测的吗?”阿比盖尔十分肯定玛丽安娜不会在这方面大放厥词,所以很好奇阿基奎女大公到底在打什么样的算盘。   “曾经有位学者这么说过:‘一有适当的利益,某些自喻为谨慎的人便会胆大妄为起来。只要有蝇头小利,它就会被人四处使用;有还凑合的利益,就会活泼起来;而有了相当不错的利益,便会引起积极的冒险;而一旦到了暴利的程度,就会使人践踏世间的一切法律。”   “……可这跟阿基奎女大公不会将你立为王储有什么关系?”阿比盖尔只觉得莫名其妙:“你也别跟我掉书袋了,直接说原因。”   “我没说阿基奎女大公不会将我立为王储,只是她不会‘立刻‘将我立为王储。”玛丽安娜解释道:“因为她害怕我,戒备我,同时也想看看立储之事能炸出多少妖魔鬼怪。”   “那亨利为什么……”阿比盖尔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玛丽安娜打断了。   “因为他蠢。”   “……”   “你觉得亨利能提起人的挑战欲和戒备心吗?”玛丽安娜可不讲“尊重死者”的那一套,况且她说得也是事实。   “阿基奎女大公会一直怀疑亨利之死与我有关。”玛丽安娜竖起一根手指在阿比盖尔眼前晃了晃:“不过在表面上,她还是会一如既往地爱护我,维护我。”   “听上去真冷漠。”阿比盖尔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你对阿基奎女大公的称呼都变了。”   从还算有点亲近意味的“母亲大人”转变为“阿基奎女大公”。   “我只是提前做好会与她为敌的准备。”玛丽安娜收回手指,令阿比盖尔差点以为是阿基奎女大公本人站在她面前。   “我很敬佩阿基奎女大公,同时也惧怕她。”玛丽安娜最不想遇见的情况便是与阿基奎女大公为敌。   毕竟她们两太像了,所以很难分出个胜负,同时也会在情感上,不愿与对方分出个胜负。   “玛丽安娜?”   “嗯?”   “有时候我觉得你才是类人种。”阿比盖尔对玛丽安娜有着非常复杂的感觉。   按理说,她那敏锐的感知能力会提醒她远离玛丽安娜,可事实上,阿比盖尔在玛丽安娜身边获得了从未有过的安宁。   而这份安宁正是阿比盖尔前十五年来最渴求的东西。   “发什么呆呢?赶紧跟上。”   “啊!是。”   原地愣住的阿比盖尔小跑到玛丽安娜身边。   两人的影子被阳光拉成一根通向王座的长柱。 第51章   “殿下。”书房里的人在玛丽安娜进来的那一刻纷纷弯下腰,除了前来复命的阿斯塔罗斯外,还有一个看上去比阿斯塔罗斯稍微年轻些的男子对方有着一头发尾稍卷的深灰色短发,上挑的眼尾配上深红色的眼睛,让人联想到灌木丛中的狐狸。   “这是亲卫队副队长布提斯。”阿斯塔罗斯介绍道:“我不在时,您可以委托他去处理一些琐碎事。”   “能被队长引荐到您面前真是无上的荣幸。”当布提斯那双红色的眼睛看向玛丽安娜时,他发现自己竟无法看出玛丽安娜是否将他视为自己人。   亦或是说,在布提斯靠近玛丽安娜的那一刻,便感到自己的魔力被一种无形的磁场切割开,始终不能作用到玛丽安娜身上。   这可真是前所未有的棘手情况。   布提斯的瞳孔移向阿比盖尔的方向,结果发现自己职介能力在小女巫身上有所体现。   “你好像对我或是阿比盖尔有所疑问。”玛丽安娜注意到布提斯的视线轨迹有些奇怪。   “请原谅我的冒犯。”不同于经常板着脸的阿斯塔罗斯,唇边总是挂着一抹温和笑意的布提斯,令玛丽安娜想起某些白切黑式的人物:“毕竟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您,所以表现的有些紧张。”   “是吗?”玛丽安娜仔细观察着布提斯的表情:“我怎么觉得你一点儿都不紧张,反而有种看好戏的架势?”   “怎么会。”布提斯否认得非常干脆:“这也算是对您的不敬。”   玛丽安娜的视线凝聚在布提斯唇边的那抹笑意上,好像被他感染了似的,也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说的也是。”   即便布提斯不动用职介力量,也能轻而易举地从玛丽安娜的语气里听出他对自己的不信任。   阿斯塔罗斯觉得布提斯是在没事找事做,所以想打断她们间的谈话:“您要的签字都已经弄好了。除去布列塔尼亚摄政王外,叹息之塔和布列塔尼亚皇宫里的贵族们都同意了您的减税政策。”   “你可真是比我想得更可靠。”玛丽安娜接过阿斯塔罗斯递过来的东西,在粗略翻看的同时,貌似无疑道:“有这样可靠的人在一旁辅佐,我的姨母居然也能被摄政王那个蠢货压制三十多年。”   “前任女公爵是个没什么野心的人。”阿斯塔罗斯的声音里透露出对前任女公爵的恨铁不成钢:“结果她的和平纵容了蠢货们的野心。”   玛丽安娜想起理查德曾对她说过的话。   姨母在嫁给理查德前曾流产过两次,为的就是不让布列塔尼亚的爵位落到阿基奎女大公那一脉。如果说前任女公爵会因爱情或是别的原因没了对权力野心,那么玛丽安娜会直接给说这话的人打上“说谎”的印记。   “这简直是我们家族的悲剧。”一想到这儿,玛丽安娜的笑容转变为一声叹息:“希望我能改变姨母留下的不利局面。”   “我相信您能做到这一点。”阿斯塔罗斯强压下快要吐出来的恶心感,绝对想象不出自己再干三十年的样子。   “不过话又说回来,阿斯塔罗斯阁下和布提斯阁下的名字能否改动一下?”玛丽安娜突然转移话题道:“亲卫队队长和副队长都用七十二柱魔王的名字……会让人感到很奇怪的。”   “……”   玛丽安娜见阿斯塔罗斯和布提斯没有立即回话,随后补充了一句:“布列塔尼亚摄政王好歹是宗主教,难道没有对你们的名字表示过不满吗?”   一国的统治者身边居然有使用魔王之名的人,说出去一定会成为别国或是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政敌用以攻击女公爵的把柄。   在玛丽安娜看不见的地方,阿斯塔罗斯和布提斯流下了冷汗。   玛丽安娜也看出了他们的犹豫,不理解名字为何对他们如此重要:“改个名字也不是什么大事吧!毕竟阿斯塔罗斯阁下的名字就是前任女公爵取得,哪怕前任女公爵对你有知遇之恩,也不至于给你取个魔王的名字。”   这话要是搁在相对普通的背景下,一定会令人觉得玛丽安娜不够尊重亲卫队的队长和副队长。   不过考虑到三者的身份,改名的要求也不是那么令人难以接受。   毕竟布列塔尼亚亲卫队早就将性命交托于公爵,所以换个名字又算得了什么。   “如果您不介意,我希望保留这个对我意义非凡的名字。”阿斯塔罗斯按住胸口,摆出一副足以让恶魔嘲笑无数次的忠心模样:“毕竟这是前任公爵的恩赐,而您也不想留一个不知感恩的人在身边吧。”   “是的,我的确很需要你们的忠心。”玛丽安娜示意阿斯塔罗斯单膝跪下,然后按住对方的肩膀,长长的头发缓缓垂下,形成一道将他们阻隔开的帘子:“不过我更想知道的是,名字对你们是否更重要的意义。”   玛丽安娜的脸庞同阿斯塔罗斯挨得很近,以至于对方能听见玛丽安娜轻轻的呼吸声。   或许他可以直接扭断玛丽安娜的脖子。   阿斯塔罗斯有那么一瞬间产生了对玛丽安娜的杀意,差点令阿比盖尔汗毛倒竖。   “殿下,我可以说一句对您不敬的话吗?”阿斯塔罗斯努力搜索着能令他顺利脱身的说辞。   “可以。”   “在惹人讨厌方面,您跟那位躺在教堂里的阿基奎大公储真是毫无差别。”阿斯塔罗斯希望用激将法来阻止玛丽安娜的不怀好意。   毕竟名字至于恶魔可是很重要的。   尤其是对于暴露在地面上的恶魔而言,要是失去了名字……   那么就真的挺危险的。   “惹人讨厌吗?”玛丽安娜的情绪有一瞬间的破防,随即无所谓道:“好像我表现讨人喜欢时,也没多少人会对我温柔以待。”   “可是您现在更需要忠心之人。”阿斯塔罗斯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一下:“您确定要把我推远吗?”   玛丽安娜注意到阿斯塔罗斯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红色,甚至眼白也有发黑的迹象。   【小心那个亲卫队长。】   卢修斯在某次会议后的提醒之语萦绕在玛丽安娜的耳边,令她越发好奇阿斯塔罗斯和布提斯身上到底存在真怎样的秘密。   让亲卫队长和副队长使用魔王的名字。   再加上前任女公爵执政期里的不合理之处。   玛丽安娜决不相信这一切都是巧合。   “改个名字吧!“   一旁的布提斯从阿比盖尔身上感应到对方已经开始将他和阿斯塔罗斯划入“敌人”范畴,于是收起了像是钉死在唇边的笑容。   “换个更能令大众们接受的名字,如何?”玛丽安娜像是意识不到自己目前的情况有多危险,依旧在阿斯塔罗斯的雷区上跳舞:“比如使用众神或是神使的名字。”   “能让我考虑几天吗?”阿斯塔罗斯闭上眼睛,等他再次睁开时,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表情。   玛丽安娜收回自己按住对方肩膀的手:“那就两天后给我答复。”   说罢,她又看了眼布提斯:“你也一样。”   “我会努力挑个让您满意的好名字。”同阿斯塔罗斯相比,布提斯并没有那么担心自己处境。   反正地上环境和名字对于恶魔的削弱力与他们的实力成正比。   只要不是作死到西迪的程度,怎样都会有一定的还手之力。   “好了,额外话题先到此结束。让我们聊一下明天的继位仪式和赦免名单。”玛丽安娜坐到书房的正位上,首先写下了布列塔尼亚摄政王和肯特伯爵的名字:“除了这两人,我还能赦免一人。”   因为布提斯比阿斯塔罗斯更常与贵族们打交道,所以他接替了心情不佳的亲卫队长,率先问道:“您对赦免对象有更详细的要求吗?毕竟您不可能前脚刚赦免了他,后脚就将他扔回叹息之塔吧!”   玛丽安娜稍微想了想,提出了还算明确的要求:“第一,赦免对象的家族且他本人对我接下来的统治没有太大影响力;第二,他是最快认错且表忠心的那一批贵族;第三……”   突然卡壳的玛丽安娜瞥了眼抱胸不说话的阿斯塔罗斯,意有所指道:“如果他在一年后死亡,不会引起太多人的怀疑。”   “您还真是一刻都不放松对贵族们的警惕。”布提斯决定回去翻一下被关押的贵族名单。   玛丽安娜的前两个要求并不难,问题是在加上第三个要求后,能同时满足这三个条件的并不好找。   “去吧!”玛丽安娜暂时找不到需要他们帮忙的地方,所以催促亲卫队长们赶紧干活:“别忘了改名一事。”   玛丽安娜盯着阿斯塔罗斯和布提斯离开的背影:“明天的继位仪式也摆脱劳烦你们做好安保工作。”   “请您放心。”布提斯侧过脸,令阳光将他的脸颊一分为二:“我会守护好您人身的安全。”   “那我可真是太放心了。”玛丽安娜点点头,差点在布列塔尼亚摄政王和肯特伯爵的名字后写上布提斯的名字,随即又划掉了对方的首字母。   “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去挑亲卫队一二把手的不快?”阿比盖尔在阿斯塔罗斯和布提斯离开后,发现自己的背部衣料已经被冷汗浸湿,甚至需要扶住一旁的椅子来避免自己瘫软在地:“那两家伙绝不是正常人,真不知前任女公爵为何要把他们留在身边。”   “那你能看出他们的真实身份吗?”玛丽安娜靠着椅背,突然很羡慕阿比盖尔的女巫天赋。毕竟像玛丽安娜这样的“绝缘体”也称得上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迹,并且击碎了她想学习魔法或是其它技能的梦想:“你刚才有没有在他们身上感受到了什么?或是……”   玛丽安娜想到一种只在书上看到过的可能性,不过在冒出这一念头后,立刻否认了这种猜测,甚至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可笑。   就姨母那身体,怎么可能做到这一点。   若论对危险的敏锐力,阿比盖尔和白雪只在伯仲之间。   而在玛丽安娜按住阿斯塔罗斯肩膀的那段时间里,伪装成小白蛇的白雪差点从玛丽安娜身上跳出来,最后还是靠着阿比盖尔的魔法镇压住了想要在阿斯塔罗斯的鼻子上咬一口的冲动。   等亲卫队的一二把手离开后,一条食指粗的小白蛇从玛丽安娜的头发里钻了出来,然后用蛇尾缠住玛丽安娜的耳廓,用以固定自身的同时,也像小狗舔人一样,伸出蛇信舔了舔玛丽安娜的脸颊。   “辛苦你了。”玛丽安娜向小白蛇伸出一根手指,后者顺势缠绕在玛丽安娜的手指间。   阿比盖尔盯着那只向玛丽安娜撒娇的小白蛇,突然意识到当个傻子也是一种福气。   “很遗憾,我看不出他们身上的伪装。”阿比盖尔不知道玛丽安娜到底是从哪儿看出亲卫队队长的古怪,不过她还是按照玛丽安娜的意思去分辨阿斯塔罗斯和布提斯身上的气息:“除非是像博士那样的‘顶尖人才’,或是在‘探查’方面进行过专业培训的神职人员和秘银级冒险家,否则没人能在不做准备的情况下看清他们的真面目。”   末了,阿比盖尔还补充道:“前提是他们真的有问题。”   “我也是只是猜测而已。”玛丽安娜这几天也看过不少前任女公爵的遗留文件,发现对方的状态很奇怪,会在碌碌无为和野心勃勃间来回交替。   玛丽安娜将小白蛇放到桌面上,决定找机会让博士见一下亲卫队的一二把手。   或是直接将阿斯塔罗斯和布提斯引到圣殿里。   毕竟她刚才的念头再怎么荒谬,也是有值得尝试的可能性。   ………………我是分割线………………   “您打算两天后怎么回复她?”布提斯在离开书房后问道:“她可是摆出了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姿态,而您要是真的换了众神或是神使的名字,估计会在接下来的三百年里,成为地狱最大的笑话。”   “闭嘴。”阿斯塔罗斯还是那副懒洋洋的语气,仿佛刚才想杀掉玛丽安娜的不是他,   布提斯比了个“嘴巴已拉上拉链”的手势,但是眼神里透露出的信息却表示他并没有放弃对这一问题的求知欲。   阿斯塔罗斯真的很想砍掉布提斯的脑袋,不过一想到布提斯要是“死了”,那么能完成任务的便只剩下他和西迪,而西迪那厮儿……   算了,他还不想去触碰万神的匕首。   毕竟任务失败了也只是在炼狱里泡个一千多年的溶岩澡,而要是触碰了万神的匕首,那可是死得连灰都不剩。   “先拖着吧!”阿斯塔罗斯开始后悔自己为何挑了貌似很好解决布列塔尼亚。   结果前任女公爵倒是干脆利落的死了,然而继任者却是比女公爵麻烦一万倍。   更糟糕的是,阿斯塔罗斯只要一想到他的“前辈”所立下的“丰功伟绩”,就不禁被那以百年计算的工作量吓得差点猝死回地狱。   “真想直接杀了她。”阿斯塔罗斯和布提斯回到亲卫队的根据地里,尝试着用歪门邪道去改变玛丽安娜想让他们改名的念头。   “怎样?“布提斯看着阿斯塔罗斯割破所有的指头,在一张散发着腐臭味的人皮纸上写下了玛丽安娜的名字,以及希望对方去做的事,然后将人皮纸用地狱火燃烧殆尽。   “……邪神大人说让我们自己想办法。”阿斯塔罗斯难得放松了已经僵化的脸庞,差点将桌子上的东西扫到地上。   “那改名呢?你没问邪神大人怎么处理改名一事?”布提斯早就料到只有纸糊情谊的地狱不会有“助人为乐”,“伸出援手”的存在。不过他没料到的是,加班到反应能力都有所下降的阿斯塔罗斯居然忘了在传递给邪神大人的信件中,提及如何解决改名一事情。   毕竟……他只问了邪神大人能不能改变玛丽安娜的想法。   并没问在改变不了玛丽安娜想法的前提下,如何避开被迫改名(承包地狱笑话)的社死型选择。   阿斯塔罗斯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随即又浪费了一张珍贵的人皮密卷去传递消息。   “邪神大人说了什么?”布提斯看着阿斯塔罗斯的脸色从古板走向苦大仇深,最后变得一片麻木。   “邪神大人说他很期待我改用众神或是神使们的名字。”阿斯塔罗斯的声音恍若从地狱熔岩中飞溅出来,差点将布提斯烫的神志不清。   “祈求邪神帮助的我们真是世界上最愚蠢的恶魔。”布提斯呼出一口浅紫色的烟雾,然后看着烟雾在头顶上变化成少女的轮廓。   阿斯塔罗斯看着布提斯的动作,随即补充道:“那祈求人类放我们一马?”   布提斯差点被喉咙里的烟雾呛了一下,然后丢给阿斯塔罗斯一个“你是认真吗?”的眼神。   “那我宁可被光明女神活活烧死。”布提斯先是搁下一句狠话,随即反悔道:“算了,被嘲笑也不是什么大事。”   “如果连恶魔都害怕负面情感,那么这世上还有谁能引人堕落呢?”   阿斯塔罗斯同布提斯对视一眼,结果心照不宣地哈哈大笑起来。   ………………我是分割线…………   登基仪式的那天早上,玛丽安娜在天还未亮之时,就被侍女们从床上撕了下来,然后在镜子前捯饬至公鸡开始打鸣,已经有城市官在某些街道处贴上一张张的公告。   公爵最重要的服侍就是缀有八片金叶子冠冕和一件以红色丝绒打底,帽子和边缘处镶嵌着四条貂皮的斗篷。   以现在的工艺技术来看,无论是冠冕还是斗篷都粗糙的不可思议,毕竟你不能用现在的技术去要求几百年前的手艺人。   况且傲慢的人类也不屑于让矮人,灰精灵这一类擅长手工艺的类人种去触碰属于王权和神权的东西。   当玛丽安娜佩戴上冠冕与斗篷的那一刻,只觉得有股霉味钻入鼻中。   “你们有用清洁魔法将它们提前处理过吗?”到底是三十年没用的东西,玛丽安娜很担心在继承仪式上,有虱子从冠冕或是斗篷里钻出来。   “请您放心,这些珍贵的继位用品都在三天前被送去圣殿里进行修正与净化。”一位年纪较大的侍女语气温柔道:“如果您觉得不舒服,我们可以调整斗篷和冠冕的松紧。”   除了史诗级冒险家,唯有皇帝,国王,大公,以及公爵能在代表家族或是象征王权的东西上缀以秘银饰品。   这也避免了玛丽安娜,以及三十年前的布列塔尼亚女公爵被沉重的冠冕所压死。   毕竟秘银的价值同它的质量成反比,绝不会让玛丽安娜纤细的脖子有所损伤。   “既然布列塔尼亚摄政王已经被免除了宗主教的职称,那么教皇国选择谁来主持我的继位仪式?”玛丽安娜直到今天都不知道谁在继任仪式上替她赐福。   虽然她并不是个虔诚的信徒,但是教会与王权的相辅相成,互相牵制,到底是存在了一千多年的传统。   而玛丽安娜还没自负到要在地位未稳之时,就与传统作对的地步。   “总不能让我在继位仪式上省略赐福一事,直接当个没有经过神明祝福的女公爵吧!”玛丽安娜在斗篷的系带下方加了枚别针,防止斗篷在继位仪式上脱落。   毕竟玛丽安娜的脖子真的很细。   想必只用一刀,就能令她人头落地。   “听说是您的熟人。”侍女们用别针替玛丽安娜弄紧头上的冠冕。   参照成年男子定做的继位用品在玛丽安娜身上大了不止一圈,甚至因为她还身量较小的缘故,所以需要更多的技巧去避免它们从玛丽安娜身上掉落。   更糟的是,她们还不能在这些东西上使用魔法,因为那是对教权和神权的双重亵渎。   “希望我没有在侄女最重要的这一天里迟到。”一位风尘仆仆的旅人突然出现在玛丽安娜的房间里,然后向玛丽安娜行了个脱帽礼:“能在您的继承仪式上为您赐福,无疑是我今生最大的荣耀。”   作者有话要说:  推翻了大纲,现在还在完善世界观。里面肯定有不合理之处,但以我目前的能力可能无法做到面面俱到。   另外,关于女性地位这点,经济结构不是决定女性地位的唯一因素,毕竟都2020年了,还有禁止堕胎的魔幻现实主义和寿退社的存在。只能说这里的女性地位比真实历史上高了不止一点,毕竟没有萨利法和继承权上相对弱势的地位。 第52章   “菲利佩伯伯。”如果不是拖着一身长得夸张的斗篷,玛丽安娜绝对会上前抱住从奥布斯达匆匆赶来的菲利佩。   身为玛丽安娜的二伯父,玛丽女王和杜纳瓦亲王的次子,已经过了知天命之年的菲利佩体格健壮得不像个神职人员,留着一头比卢修斯颜色更深的红发,厚厚的胡子盖住宽下巴,令他看上去威严而不失慈爱。因为奉行旧世纪里的苦行僧生日,所以菲利佩的肤色不似贵族般白得近乎病态,脸上和手上留着能印证他辛苦劳作的晒斑与皱纹。   在看到玛丽安娜的那一刻,菲利佩下意识地想要给小侄女来一个挺举转圈,然而在看到玛丽安娜那身夸张的继位服饰后,便收回了已经伸出去的手。   “我的天啊!你这架势不是去当女公爵,而是要举行女王的加冕仪式。”菲利佩表情夸张地赞美了小侄女的气势,随即又对她这身累赘的打扮大加吐槽:“真正的领导者才不需要无用的形式来强调自己的合法性与号召力。那些旧世纪里的伟大君王都是在战场上用一顶铁王冠,或是直接编个桂冠举行加冕仪式。”   菲利佩说话的同时,有些嫌弃地用两根手指架起玛丽安娜的一条镶边貂皮,语气骤然一转:“不过我亲爱的小侄女穿这一身还是挺好看的。”   “希望这份好看能坚持到继位仪式结束的那一刻。”玛丽安娜用手扶住差点掉下来的冠冕,方便侍女们无比头痛地往盘发里塞进填充物,用以撑住掉下来会遮住玛丽安娜眼睛的冠冕。   “我的天啊!你这样真的不会被压断脖子吗?”短短十分钟内便发出两声感叹的菲利佩在胸腔划了个祈祷符号,然后冲着玛丽安娜眨了眨眼睛:“我会尽力缩短继位仪式上的祝福词,毕竟你也不想顶着这玩意在那里跪上三十分钟吧!”   “您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了解我。”玛丽安娜在侍女们不赞同的目光下表达了对菲利佩提议的支持,随即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您是什么时候升职的?现在已经是奥布斯达的宗主教了吗?”   “不,是枢机主教。”菲利佩并不在意身份上的改变,毕竟他早在出柜时就做好了在底层干一辈子的准备,而眼下的枢机主教身份也不过是替他在寻常日子里省了许多麻烦。   况且那些早就忘了旧世界美德,却还依旧保留着旧世纪等级制度的枢机主教们也绝不乐意与同菲利佩这个异类为伍。恰好菲利佩也不想同那些散发着腐烂气息的老古董们来往。   玛丽安娜想起她跟丹希尔作废的同盟条件,决定承了教皇的好意:“我会在继位仪式后给您送一份厚礼。”   然后把预定给丹希尔的爵位落实到位。   “算了,我可不是在意形式的人。”菲利佩挥手拒绝道:“况且我的升职也是托了你的福,真要细究起来,我还得感谢你才是。”   菲利佩虽然已远离奥布斯达皇宫,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   …………   ……   布列塔尼亚大教堂在短短一个月里,举行了两次盛大的仪式,甚至在玛丽安娜正式继任为女公爵的前一天,亨利的遗体还躺在布列塔尼亚大教堂的祭台上。也不知玛丽安娜得到枢机主教的祝福时,阿基奎大公储的幽魂是否会站在妹妹的椅子后,然后诅咒着参与仪式的每一个人。   “这里的氛围真不是一般的讨厌。”为了站在属于众神的领地内,阿斯塔罗斯和布提斯几乎耗尽了所有能向邪神祈愿的祭品,甚至在并不光亮的盔甲下,用漆黑的布料包裹住脖子以下的每一寸肌肤。   然而即便是做到这一地步,阿斯塔罗斯和布提斯仍旧感到近乎昏厥的不适。   当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照向嘉宾们的白色脸庞时,阿斯塔罗斯差点一位自己身在地狱,因为那些畸形的魔物也是有着如此色彩斑斓的脸庞。   就像中毒一般。   “场内的安保人员只有我们吗?”等候多时的布提斯发誓他绝不会在玛丽安娜遇袭时出手。这倒不是因为私人恩怨,而是他现在光是好好站在这儿,就已耗尽全部力气。   “我给这位新上任的女公爵取了个绰号,叫‘酷刑女王’。”布提斯扯了下内衬的黑布料,看向教堂大门的方向:“如果地狱里有这号人物,我们一定会过得比现在更惨。”   阿斯塔罗斯瞥了眼这位相对年轻的魔王,沉声道:“在你还没出生前,地狱里曾有位‘酷刑女王’。”   “然后呢?”   “然后她死了。”阿斯塔罗斯看向那位逐渐走来的女公爵:“并且至今都在惩恶扬善。”   “听起来真是有够凄美的。”布提斯跟随众人低下自己高傲的头颅,在玛丽安娜从面前走过时,轻轻问道:“你真的没有在这里安排‘自己人’吗?”   “没有。”阿斯塔罗斯回答的也很干脆:“因为安排了也没用。”   布提斯顺着阿斯塔罗斯的视线看向公爵椅旁的枢机主教,结果差点被对方身上的神性灼烧眼睛。   “这是哪一号人物?”布提斯还以为圣殿已经腐烂到没人能看的地步,结果今天冒出这么大的惊喜。   “教皇国派来给女公爵赐福的人。”阿斯塔罗斯看着玛丽安娜跪在那位枢机主教前。   但凡是个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   “小心点。”阿斯塔罗斯按住伸头去看的布提斯,在他耳边警告道:“没准他是玛丽安娜请来折腾我们的。”   “你是不是想多了。”布提斯不相信玛丽安娜已经能耐到这种地步。他更倾向于这位枢机主教的出现,算是教皇卖给玛丽安娜的人情。   阿斯塔罗斯没有回答布提斯的问题,而是将目光聚集在玛丽安娜身上。   因为布列塔尼亚在一个月内要赶两场大型仪式,所以玛丽安娜的重要时刻并没有办的像前任女公爵继位时那样宏大,而是尽可能简化流程,减轻所有人的工作量。   对此,为玛丽安娜赐福的菲利佩感到非常满意,因为他认为庄严更需要朴素而不是奢靡作为点缀。   “如果您的祖母能看见您现在的样子,一定会感到非常欣慰。”菲利佩在玛丽安娜起身时用并拢的食指和中指点了下对方的额头,算是为继位仪式里最重要的一环划上句号。   “我想她也会为您现在的样子感到骄傲。”玛丽安娜坐上属于女公爵的位子,在菲利佩站过来时,悄悄说道:“毕竟她至死都很相信您。”   菲利佩愣了一下,随即遮掩似的看向别处,做出一副尽职尽责的样子。   “现在……让我们祝福新上任的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并且愿她统治长久。”   “愿她统治长久。”   玛丽安娜听着台阶下的众人发出并不整齐的祝愿声,感叹她梦寐以求的日子将一去不复返。   …………   ……   “结果到头来,我只在回国的那几天里,过上了梦寐以求的日子。”玛丽安娜在仪式结束后迫不及待地摘掉了身上的行头。   因为某些原因而不能去继位现场的阿比盖尔幸灾乐祸道:“值得吗?你天不亮就开始打扮,结果花了十分钟就将别人几个小时的努力成果拆的一干二净。”   “有什么舍不得的,反正这是早晚的事。”终于将脖子解放出来的玛丽安娜很想不顾形象地甩开头发,但又怕自己炸毛成狮子。   “教皇这手做的确实漂亮。”玛丽安娜没想到前来为自己赐福的居然是菲利佩,毕竟在她扣押丹希尔的情况下,教皇此举已经不止是不计前嫌的程度。可奇怪的是,教皇并未派人随菲利佩一同前往布列塔尼亚,甚至菲利佩都未与玛丽安娜提起丹希尔的存在。   难道教皇已经放弃丹希尔了?   玛丽安娜很快否认了这一念头。   “欧斯特呢?”暂时想不出问题答案的玛丽安娜直接叫躲在在阴暗处的卓尔精灵,后者还是那副把自己绑成木乃伊的模样:“你觉得教皇在打什么主意?”   这些天都没怎么与玛丽安娜说话的欧斯特,差点忘了奥丁的小皇帝送他到玛丽安娜身边的真正目的。   “也许您可以将目光放得长远些。”欧斯特想起自己在卓尔社会里广撒网,结果差点被旧主处死的破事,然后将自己那时的思维带入现在的情况:“如果教皇的目的不是丹希尔呢?”   “……”   “毕竟抛开丹希尔,布列塔尼亚国内也有许多令教皇国忌惮三分的事情,比如说对圣殿的种种限制,以及黑暗魔法师的数量。”借着玛丽安娜的光,欧斯特这些天也翻过不少布列塔尼亚宫廷里的藏书,所以对这个地理位子十分奇妙的公国有了更多认知。   若论历史,布列塔尼亚公国无疑是大陆里最没底蕴的“国家”,甚至当初臣服于索林斯,也是为了通过如日中天的索林斯来获得教会的承认,从而巩固自己的统治与布列塔尼亚在大陆中的地位。   毕竟在所有人都与教会产生交集的当下,没有建立“圣殿”的布列塔尼亚绝对会因自己的格格不入引发一系列的危机。   不过在玛丽安娜的祖先稳固统治后,在信仰上逐渐向教会靠拢的布列塔尼亚并没有收紧对思想的束缚,甚至在法律上也没有完全禁止某些学院塔对黑魔法的研究。   这也导致在“西蒙斯危机”爆发后,那些遭到审判局调查的黑魔法师们大都逃向北方或是布列塔尼亚,这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布列塔尼亚的军事强大与科技繁荣,同时也令布列塔尼亚处于被各国孤立,且难以从索林斯版域中独立出去的状态。   在前任女公爵统治期间,由于布列塔尼亚摄政王所颁布的一系列政策,黑魔法师们的生存空间被进一步压缩,不过这也成了教会与布列塔尼亚关系的转折点。   而随着前任女公爵的去世和布列塔尼亚摄政王的倒台,教会乃至教皇国肯定担心玛丽安娜会废除摄政王在黑魔法领域上的相关政策,所以想借着菲利佩为玛丽安娜祝福一事,来提醒玛丽安娜别在这上面轻举妄动,或是直接将菲利佩留下用以制约玛丽安娜。   毕竟以菲利佩的出身,总不能取代摄政王去做布列塔尼亚的宗主教。   而枢机主教是外国人能接触到本国权力的便利身份之一。   “你说得对,我不能只在丹希尔身上看问题。”玛丽安娜突然意识到她的思想还是太狭隘了,如果只将眼光局限在窝里斗而不是整体上,那么她不可能成为一名真正的统治者。   至少不会比她的母亲或是祖母,外祖母更合格。   点到为止的欧斯特并不希望就此改变玛丽安娜对他的看法,毕竟在服务对象是个疑心鬼的前提下,表现得笨一点也没那么多坏处。   “你会废除布列塔尼亚摄政王的在黑魔法上的相关政策吗?”身为女巫,阿比盖尔也被归纳为使用黑魔法的被驱逐对象,所以对那些黑魔法师们的处境能够感同身受:“别忘了布列塔尼亚的繁荣也有黑魔法师们的贡献。”   玛丽安娜看着鼓起勇气说出这话的阿比盖尔,轻描淡写地反驳道:“布列塔尼亚的繁荣当然有他们的贡献……不过跟广大人民的贡献相比,我认为不该过分抬高黑魔法师们在布列塔尼亚的地位。”   阿比盖尔垂下眼帘,没有在这方面过分纠结。   “不过我可以赦免一些被审判局逮捕的黑魔法学徒。”正式成为女公爵的玛丽安娜想借机验证自己的权威,但又不希望动作太大,从而被教会视作清除对象。   “您可真是难以想象的仁慈。”欧斯特感叹着玛丽安娜对自己人的袒护,并且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获得和阿比盖尔一样的地位。   “难道我对你的仁慈比不上对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吗?”玛丽安娜反问道:“毕竟脏活都是需要亲信去做的。”   欧斯特想起玛丽安娜给他安排的任务,十分庆幸自己没有在这段时间里搞些小动作。   “那我有令您失望吗?”欧斯特动了动喉结,大着胆子向玛丽安娜再次求证道。   “没有。”这一次,玛丽安娜并未给出含糊不清的回答:“你的表现令我惊艳。”   闻言,欧斯特单膝跪在玛丽安娜面前,然后轻吻了下她的裙摆。   ………………我是分割线…………   卢修斯走过只被月光照亮一半的走廊,手上捏着阿基奎大公国寄来的信件。   “你来了……”   同白天的热闹相比,夜晚的布列塔尼亚大教堂寂静得可怕,并且搬走了玛丽安娜继任时的椅子,然后将亨利的遗体又搬回到祭台上。   当卢修斯进来时,菲利佩正跪在祭台前,为亨利的灵魂而祈祷。   或许玛丽安娜说错了一点,那就是除了阿基奎女大公,还有菲利佩会为亨利之死而心碎。尤其是在他看见亨利的遗体被人当作物品一样搬来搬去时,菲利佩差点控制不住自己发抖的双手,眼泪立刻滑下苍老的面庞。   “多可悲的年轻人啊!”菲利佩的声音没有像玛丽安娜继位时的欢呼声那样,回荡在极具容量的空间里,但却十分清晰地传入卢修斯的耳中,令后者不知菲利佩到底是在说谁。   是躺在祭台上的亨利。   还是正站在菲利佩身后的卢修斯。   “不为你的弟弟祈祷一番吗?”菲利佩对卢修斯的态度可比对奥布斯达国王的几个合法子女要温和的多,毕竟这孩子的出生就是上一代人留下的悲剧,甚至菲利佩都认为他在一定程度上需要为卢修斯的悲剧负责。   如果他当年能拦住奥布斯达国王或是阿基奎女大公中任何一个,那么卢修斯便不必面临今天的尴尬境遇。   “我以为您不接受的无用形式中包括虚假的感情。”卢修斯嘴上顶了菲利佩一句,不过行动上却是跪在菲利佩身边,然后同菲利佩念了一段祷告词。   “或许是因为这孩子一直躺在这儿,连个替他伤心的人都没有,所以哪怕是虚假的感情,我也想为他争取几分。”菲利佩想伸手拍拍卢修斯的肩膀,但却在中途制止了自己的行为。   “请您收起对我的怜悯与同情。”卢修斯从不期待自己能跟奥布斯达王室的血亲们搞好关系……哪怕阿基奎女大公从未要求他这么做。   面对这样的卢修斯,菲利佩并不感到恼怒,反而有种小心思被戳穿的尴尬感。   “我在离开奥布斯达时,你父亲……我是说奥布斯达国王要我给你带句话。”菲利佩迟疑了一秒,但还是决定转述这段他并不赞成的口信:“他想认回你,并且以国王的名义授予你封号。”   卢修斯放下祷告的手,毫不掩饰自己的讽刺之情:“他为何不向阿基奎女大公提出这一要求。”   “因为他是个怂货。”菲利佩虽然答应替长兄传信,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会将长兄以往的所作所为一笔勾销:“如果你答应他的要求,那么奥布斯达那边会与阿基奎大公国进行交涉,毕竟你是阿基奎骑士团的团长,所以在迁户手续上有很多麻烦。”   “麻烦人的事他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卢修斯对这个生理学上的父亲并无好感,甚至都比不上他对卡尔达伯爵的印象——毕竟卡尔达伯爵懦弱归懦弱,但还没人渣到抛妻弃子的地步。哪怕是跟阿基奎女大公形婚多年,卡尔达伯爵也没有彻底不管两个孩子,甚至该尽的义务,该遵守的法律他都老老实实地照做了。   但凡是卡尔达伯爵能将他长兄的无耻学个三成,阿涅丝的孩子也不至于混得比一些小贵族家的孩子更惨。   “以前麻烦玛丽女王和杜纳瓦亲王,现在麻烦您跟奥布斯达的王室律师。”卢修斯冷笑道:“怎么,他所‘深爱’的波琳娜王后愿意欢迎我这个私生子?我倒是希望她能多闹腾几下,最好是让奥布斯达国王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你这话说得可真是比我更不留情。”菲利佩起身时踉跄了一下,还是卢修斯眼疾手快地扶住他。   “谢谢,看来我会比我的哥哥或者弟弟先一步死去。”菲利佩借着卢修斯的胳膊稳定住身形,随即自嘲道:“我的哥哥可是盼着我赶紧去死呢!”   因为玛丽女王去世时将私人财产中的绝大部分都交给菲利佩,再加上菲利佩这些年都将自己的封地与玛丽女王的遗产交给专业人士打理,所以这位仕途不顺,衣着朴素的枢机主教算是奥布斯达最富有的人之一。   而一旦菲利佩去世,那么奥布斯达国王便会以第一继承人的身份获得土地与大量金钱。   这也是菲利佩最不想看到的事情。   “我这次来布列塔尼亚,也是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菲利佩在与卢修斯离开布列塔尼亚大教堂时,同对方悄悄说道:“我不能去拜访阿基奎女大公,也不能将这件事告诉玛丽安娜,所以只能由你去办。因为你父亲会怀疑阿基奎女大公和玛丽安娜想要继承我的财产,所以我需要一个他不会怀疑的人去办这件事情。哪怕我死后,我的土地会被你父亲收回,也至少得给我所庇护的那些人留点东西。”   说罢,菲利佩握紧卢修斯的右手,令后者感到指骨在嘎吱作响。   “我带来了一副遗嘱,并且在教会的档案里留了份复印件。”菲利佩的声音突然压低了很多,以至于卢修斯需要聚精会神地去听。   “遗嘱的受益人是你和玛丽安娜。待我死后,你和玛丽安娜能平分我的财产……前提是你们愿意继续资助贫民之家的孩子们。”菲利佩咳嗽几声,第一次在卢修斯面前露出憔悴的姿态:“我不能将我的东西交给一个对家人都冷酷至极的君王,也不能我的东西交给一个毫无主见的男人。”   “所以卢修斯,你必须帮我办好这件事。”   “哪怕是为了玛丽安娜,你也得帮帮我。” 第53章   卢修斯还是第一次听见菲利佩用上哀求的语气,毕竟在他的记忆里,这位二叔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代表性人物。如果说年轻时的奥布斯达国王还会顾及国内的支持率和玛丽女王的怒火,那么菲利普便是万神当前都不会改变脸色的存在。   当然,在菲利佩年纪上来后,他的脾气肯定比年轻时好了不止一星半点,甚至因为自己的身体缘故,不得不与他曾经看不起的一些人和解,以求在自己死后,还有人继续他的事业。   “你想让我做什么?”老实说,卢修斯并不在乎菲利佩的乃至奥布斯达的一切,不过对方很清楚如何说服卢修斯,所以一上来就掐住了卢修斯的软肋,令卢修斯难以拒绝菲利佩的请求:“如果您想用教会的银行账户转走您在奥布斯达的资产,最好找个更合理的借口。”   说到这儿,卢修斯想起菲利佩的身份,眉头也渐渐皱了起来:“要是搁在以前,您还能以竞争枢机主教或是奥布斯达宗主教之名,将您在奥布斯达国内的流动资产逐渐转移至其它国家,不过现在……”   卢修斯咽下即将说出口的话,而菲利佩也露出十分为难的表情。   “如果可以,我希望借着‘资助’你的名义,将我在奥布斯达国内的流动资产转移至教皇国。”菲利佩可比卢修斯更清楚奥布斯达国王的本性,甚至在他找上卢修斯前,就尝试着将折现成黄金,秘银的资产运出奥布斯达,不过在出海关时,被早有准备的奥布斯达国王及时拦下。   除此外,菲利佩也想通过投资,放贷等手段,用另一种方法将国内资产转移出去,不过都在奥布斯达国王的不合法阻止下不了了之。   如此一来,菲利佩便只能考虑教皇国内的关系网。   因为教权的特殊性,再加上各国都有教会的圣殿与专属银行,且统治者们也无法在没有教皇授权的情况下,强行清查神职人员的资产,所以菲利佩才会找上卢修斯,毕竟后者还挂着圣殿骑士的名头。哪怕卢修斯很少使用教会的银行账户,但是考虑到他在教会中的职位并不低,奥布斯达国王还真不能对卢修斯的账户进行突击检查。   况且像奥布斯达国王那样好面子的人,连与卢修斯接触都要委派品行可靠的菲利佩,更别提在公开场合里与卢修斯产生交际。   “我会找人问下如何操作这事。”卢修斯决定一回国,便将此事告知阿基奎女大公。毕竟对方善于用金钱操纵国际形式,肯定比卢修斯乃至菲利佩更清楚如何进行资产转移或是洗白。   至于菲利佩想不想让阿基奎女大公得知此事……   只能说卢修斯根本不在乎菲利佩没提到过的事情。   “我明天就护送亨利的遗体回国。”卢修斯十分庆幸自己在这个时间段里遇上菲利佩,因为他在回国后恰巧要去教皇国汇报某事,所以能不动声色地完成菲利佩交托给他的任务。   “我还没见过新上任的圣女,听说她是近些年最受万神宠爱的人。”卢修斯在与菲利佩离开布列塔尼亚大教堂后,并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而是与菲利佩在花园内散步:“教皇国那边希望我尽快向新上任的圣女效忠,所以在送回亨利的遗体后,我得立刻前往教皇国。”   “几乎每一任圣女上位时,都会宣称她是最受万神宠爱的人。”菲利佩从不相信教皇国内的各种吹捧,尤其是在作为吉祥物的圣女身上,哪怕对方刚来教皇国时还是个天真无邪的少女,但是在各式各样的吹捧下,绝对不出三四年就会忘记自己姓什么。   而教皇国对于退役的圣女也不会存有怜悯之心。   哪怕圣女在退役后能获得一定数额的赡养费,甚至在教皇国内谋得一个不错的职位,或是嫁入贵族乃至王室之家,但是地位上的骤然落差,还是会令这些被“关押”在象牙塔中的女孩失去正常生活的能力。   在漫长的历史中,为此疯掉或是自杀的圣女不在少数。   然而在教皇国的相关政策下,没人会去关心这些时代的遗忘品,甚至教皇国也自认没亏待她们。   “今年上任的圣女是坎特罗人,听说还与坎特罗的塞伊斯有关。”菲利佩瞥了眼卢修斯,见他没有露出特别反感的表情,于是继续说道:“坎特罗在她六岁时就有意培养她去竞选圣女之位,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   “她是平民吗?”卢修斯记得圣女之位一度被贵族乃至王族们垄断。   虽然有不少人戏谑圣女就是个吉祥物,甚至在关键作用上比不过教皇,不过作为神明在人间的代言人之一,圣女的特权还是被不少国家,尤其是像坎特罗这样的保守主义国家所重视。   在五百年前,圣女的选拔还仅限于王族和有王族血统的贵族,不过在一代又一代的近亲通婚下,贵族子女们极高的夭折率和畸变率迫使他们逐渐放宽了对女儿的继承权与掌控权,同时也令教皇国难以在贵族中选出能“取悦”到众神的圣女,所以不得不放宽了对圣女的选拔范围,不再以血统作为第一标准。   “是平民,不过她在五岁时被塞伊斯所信任的贵族收为养女。”菲利佩回复道:“像她这样的女孩,坎特罗挑选了不下三十人,不过除了新上任的圣女,余者都在选拔结束后被送往圣殿,想必她们的余生都在圣殿里为众神服务。”   “……看来教皇还没下台,坎特罗的塞伊斯就已经找好下家。”卢修斯知道菲利佩既然敢这么说,自己就得做好在教皇国内被坎特罗针对的风险。   不过比起阿基奎人,更应该对这一消息保持警惕的还是与坎特罗互为世仇的奥布斯达人。   “玛丽安娜知道这事吗?”卢修斯突然问道:“圣女继位后肯定会拜访各国,她不会给玛丽安娜使绊子吧。”   “我怎么知道坎特罗的下一步计划,不过玛丽安娜是站着挨打的性格吗?”菲利佩很相信玛丽安娜的随机应变能力,所以并不担心她会搞不定一个作为吉祥物的圣女。   与此同时,卡尔达伯爵终于带着几个孩子抵达阿基奎大公国。考虑这段三人婚姻里的爱恨情仇,卡尔达伯爵只带了长子和幼女,并没有将双胞胎儿子一同带来。并且在入境后,他也没直接去阿基奎宫廷,而是先将儿女们安置在旅馆内。   “我去探下伊莎贝拉的口气。”明明不是最热的季节,但是卡尔达伯爵一想到要去面对阿基奎女大公,便止不住额头上的冷汗。   塞利姆很能理解父亲的小心谨慎,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而塞拉虽然很想去阿基奎大公国最富裕的市中心里逛逛,但也不想在父亲为难时再给他添乱。   “如果阿基奎女大公在一周内没有召见你们,你就带着你妹妹回卡尔达。”卡尔达伯爵换上一身崭新的外套,在系扣子时心不在焉地扣错了两次,最后还是靠塞利姆搭把手,才弄好进宫的行头。   “那要是阿基奎女大公不放我们走呢?”塞拉十分紧张地揪住裙子,自抵达阿基奎大公国起,她就没有放松过紧绷的神经。   卡尔达伯爵沉默数秒,随即十分肯定道:“伊莎贝拉没兴趣针对她用不上的人。”   这话听起来不舒服,但却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塞利姆点点头,表示他会在父亲不在时照顾好塞拉。   前来迎接卡尔达伯爵的马车早就等候在旅馆外。   看见走出来的卡尔达伯爵,阿基奎宫廷的总管摘下自己的帽子,向对方问好道:“感谢众神保佑您旅途顺利,女大公已恭候您多时。”   “走吧!”卡尔达伯爵回头看了眼塞利姆兄妹所处的窗口,然后登上了前往阿基奎宫廷的马车。   多年不见,阿基奎女大公依旧风姿卓越,令人看不出她已是三个孩子的母亲,甚至比小她三四岁的卡尔达伯爵还要年轻几分。   看着这样的妻子,卡尔达伯爵依稀记得他小时候还是很崇拜阿基奎女大公的,毕竟他们也算的上青梅竹马的义姐弟,再加上阿基奎女大公身上也有玛丽女王的影子,所以卡尔达伯爵对阿基奎女大公的感情十分复杂,但也绝对称不上讨厌。   毕竟儿子在挑选伴侣时,总会以母亲或是姊妹为参考标准。   只是玛丽女王太强势,太容易压得儿子乃至丈夫喘不过气,所以卡尔达伯爵更偏爱像阿涅丝这样的温柔体贴的小女人。   不过在挑选儿媳上,卡尔达伯爵还是希望塞利姆能找个像玛丽女王,乃至阿基奎女大公那般能干的妻子,这也是他不否决亨利迎娶索林斯公主的主要原因。   “殿下。”虽然阿基奎女大公跟卡尔达伯爵是夫妻,但是在他们结婚时,理亏的奥布斯达令卡尔达伯爵主动放弃了对“大公”称号的宣称,所以卡尔达伯爵的社会地位远不如他的妻子,需要向阿基奎女大公行礼。   “亨利的遗体还未被护送回国,所以辛苦你在这里多呆一会。”已经换上丧服的阿基奎女大公还是那副不冷不热,不咸不淡的语气。似乎她对所有人,包括自己的儿女也都是一副保持距离的姿态。   这让卡尔达伯爵十分怀疑他年轻时所认识的阿基奎女大公是否是真实存在的。   毕竟那可是个骄傲又明媚的姑娘。   “对于亨利的遭遇……我感到很抱歉。”卡尔达伯爵本想吞口口水,但却发现喉咙干涩的令他口腔发疼。   “你没什么可对我感到抱歉的。”阿基奎女大公懒得理会卡尔达伯爵这副事后诸葛的姿态:“你该道歉的是亨利和玛丽安娜……尤其是亨利。”   阿基奎女大公握紧合十在桌面上的双手,尽量维持声音的平静:“他已经没机会接受你的道歉了,所以我希望你能在亨利下葬前多为他祈祷,至少让他下辈子没投胎在我们家。”   不知为何,阿基奎女大公的脑海中闪过玛丽安娜的面孔,令她差点将手背掐破:“如果万神真的垂怜于亨利的灵魂,那么就让他下辈子当个不用承担世俗压力的贵族次子。”   “贵族次子的人生也不一定顺遂平安。”卡尔达伯爵想起自己的经历,露出一抹讽刺味十足的苦笑:“神明才不会怜悯弱懦之人。”   “多年不见,你倒是变得比以前更清醒些。”阿基奎女大公记得卡尔达伯爵可是很虔诚的,甚至在这方面比得上最保守的坎特罗人。   为此,玛丽女王曾担心自己的国家会变成教皇国的傀儡。   想必这也是奥布斯达国王有恃无恐的底气之一。   毕竟在教皇国对奥布斯达和坎特罗的战事上,一个过于虔诚的统治者绝不会获得奥布斯达贵族们的支持。   “如果我真的变得比以前更清醒,就不会还是这副鬼样。”卡尔达伯爵早知道自己没救了,所以在日常祷告中也变得有些漫不经心。与其说他是在祈求神明的护佑,倒不如说他是在自欺欺人。   而这个世界里正是有太多像卡尔达伯爵这样的人,所以才会令不管事的神明们香火不断,教皇国在信仰人数下降后,还能保持对各国的影响力。   就和某些政府官员一样。   “等玛丽安娜回来后,我再召阿涅丝的孩子们进宫。”阿基奎女大公终于提到卡尔达伯爵最关心的事情,令他下意识地心脏一紧:“趁着这个空隙,你最好提点下阿涅丝的孩子,别让他们在亨利的葬礼上出丑。”   “那塞利姆……你打算怎么安排塞利姆和塞拉。”卡尔达伯爵鼓起勇气开口道:“我这次来带了奥布斯达的王室律师,如果你真能给塞利姆和塞拉一个美好的未来,那么我不介意提前让出卡尔达伯爵领乃至这个贵族称号。”   “你放心,我不会像奥布斯达国王那样,把毁约当成家常便饭。”阿基奎女大公的话令卡尔达伯爵有些窘迫,但又不得不硬着头皮承下这一切。   “至于你跟阿涅丝的孩子……是叫塞利姆和塞拉对吧!”阿基奎女大公并不想尽快给出令卡尔达伯爵感到安心的承诺,因为她知道自己越吊着卡尔达伯爵,玛丽安娜就能在之后的日子越容易掌控卡尔达伯爵的私生子女们。   “他们能不能留在阿基奎大公国,得看玛丽安娜与他们合不合的来。”阿基奎女大公屈指敲了敲桌面,向卡尔达伯爵步步紧逼道:“不过在此之前,我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小忙。”   “是跟奥布斯达国王有关吗?”卡尔达伯爵想象不出阿基奎女大公还有需要自己帮忙的地方。   毕竟卡尔达伯爵就是在奥布斯达王室里,也称得上透明人一般的存在。   尤其是在玛丽女王去世后,终于住进奥布斯达王宫的波琳娜皇后对卡尔达伯爵不是一般的不满。   由于奥布斯达国王多少对这个弟弟存了份愧疚之情,再加上波琳娜皇后的出身太低,导致奥布斯达国内的血统论拥护者们并不支持国王的合法子女继位,所以奥布斯达国王必须获得卡尔达伯爵的支持,以保证他的孩子不会被弄下继承人的宝座。   或是更受平民爱戴的菲利佩会还俗向王位发起攻击。   更别提卡尔达伯爵和阿基奎女大公的合法子女也是潜在的王位竞争者。   哪怕在亨利死后,奥布斯达国王降低了对卡尔达一脉的戒备,不过考虑到玛丽安娜的特殊地位,再加上她完全可以像当年的玛丽女王一般,利用自己的婚姻来获得奥布斯达国内的支持,从而加强自己对王位的继承权,所以卡尔达伯爵很清楚自己的哥哥接下来肯定会打玛丽安娜的主意。   甚至说得更难听点,玛丽安娜就是奥布斯达用以检验哪个儿子能继位的鱼饵。   甭管能力大小与出生顺序。   在玛丽安娜做出选择的那一刻,一切都结束了。   至于波琳娜皇后……   如果她够聪明,就老老实实地遵循奥布斯达国王的遗愿,就像她当年因为与卡尔达伯爵的冲突,而被迫向阿涅丝表达善意一般。   “你想做什么?”卡尔达伯爵很清楚阿基奎女大公和玛丽女王是一类人。   她们的权力欲不亚于国王,并且善于利用自己在性别上的弱势地位削弱别人对自己的警惕。   “约翰,你想当国王吗?”阿基奎女大公突然对卡尔达伯爵用上相对亲密的称呼,令后者脸色大变地环顾了四周,确定自己是在阿基奎宫廷而不是奥布斯达国内后,才脸色稍缓地呼出一口浊气,随即低声问道:“你是在开玩笑吗?”   哪怕奥布斯达国王在年轻时做过许多荒唐事,并且在政治与军事上的成就也赶不上玛丽女王。不过作为统治者,他还是合格的。   至少奥布斯达的国力并未在玛丽女王去世后大为衰退。   这也是大部分贵族们都只是对奥布斯达国王有所不满,而不是想将他弄下台的主要原因。   “你觉得我会在这件事上开玩笑吗?”阿基奎女大公突然露出一抹略显僵硬的笑容。   就像法院前的雕像突然活过来一般。   阿基奎女大公的声音远比断头台上的刀子更冷,更锋利:“你还记得我们成婚的那一夜,我同你说过的话吗?”   卡尔达伯爵舔了下干涩的嘴唇,觉得口腔里的灼烧感愈演愈烈:“你想对我哥哥进行复仇……但我没想到的是,你会打奥布斯达王位的主意。”   说罢,卡尔达伯爵还扶住额头,在屋子里不断地踱步:“不,我绝不能这么做。”   一想到背叛奥布斯达国王的下场,懦弱的卡尔达伯爵便紧张的双腿和牙齿都在打颤:“你根本不知道他有多可怕。那家伙就不是个人类,能够眼睛不眨地牺牲所有人。”   “你当然觉得他可怕,因为你不觉得我有多可怕。”阿基奎女大公并不想耻笑卡尔达伯爵的表现,而是从他最关心的地方入手:“你既然能为阿涅丝的孩子去奥布斯达国王卑躬屈膝,又为何不更冒险地拿下奥布斯达国王的王位,毕竟他才是造成我们三人悲剧的罪魁祸首,不是吗?”   阿基奎女大公盯着卡尔达伯爵的眼睛,令他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玛丽女王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女人。   而阿基奎女大公身为她的养女兼儿媳,也很好地继承到了这一点。   “我让我的女儿成为奥布斯达女王。”阿基奎女大公终于露出她的真正意图,同时也补充道:“或者先让你成为国王,然后令我的女儿继承奥布斯达。”   “不行,这太冒险了。”哪怕阿基奎女大公都已经说到这一步,卡尔达伯爵依然拒绝道:“我在奥布斯达国内没有支持者,况且你的根基都在阿基奎大公国,而且也有近十年没有踏入奥布斯达宫廷,所以我们靠什么去扳下一个正值壮年的国王。”   “哪怕你解决掉了我的长兄,他还有三个孩子呢!”卡尔达伯爵一想到波琳娜王后,便忍不住满腔的怒气:“那只盘旋在奥布斯达宫廷里的毒蛇绝对会倾尽全力地维护她的地位。”   卡尔达伯爵上前撑在阿基奎女大公的书桌上,同妻子对视道:“据我所知,我哥哥已经很少与她同房,所以她现在唯一能翻盘的机会就是她的孩子能登上王位。难道你想……”   阿基奎女大公点了点头,差点令卡尔达伯爵双腿发软。   “我说过,奥布斯达国王曾施加在我身上屈辱,都会被如数奉还。”阿基奎女大公差点与卡尔达伯爵鼻尖对鼻尖,呼出一口令卡尔达伯爵心头发冷的热气:“他所珍视的东西我都会一一摧毁。”   “无论是王位,血脉,亦或是他最重视的荣耀。”   “我才不是那种忍气吞声的女人。”   “让他大楼倾塌才是我的作风。” 第54章   卡尔达伯爵给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避免他被阿基奎女大公接下来的话惊得栽倒在地。而事实上,他在坐下前就已经双腿无力的像是骨头都被软化成了烂泥。   阿基奎女大公以前很看不上卡尔达伯爵这副贪生怕死的样子,不过在阅历渐长后,她反倒觉得这样的人也有可爱之处。至少贪生怕死的人好猜测,好拿捏,所以说服起来也比较容易……前提是你能找准他们的敏感点。   “我既然敢跟你这么说,就已经做足了准备。”阿基奎女大公换了个坐姿,然后松开了合十的双手:“当然,你也可以拒绝我。不过我希望你在出门的那一刻就忘掉我们谈话的全部内容。”   卡尔达伯爵知道阿基奎女大公并不担心他会向奥布斯达国王告密,毕竟波琳娜王后可是千方百计地想要去找卡尔达伯爵的错误,至于奥布斯达国王……   熟知兄长性格的卡尔达伯爵在心里露出个苦笑。   即便他把阿基奎女大公的计划告诉了奥布斯达国王,也不过是给自己乃至儿女们增加麻烦。难道奥布斯达国王会为一个不亲近的弟弟去得罪阿基奎女大公和玛丽安娜吗?   除非是奥布斯达不想从阿基奎大公国那儿获取金钱支援和布列塔尼亚出品的武器,否则就算是阿基奎女大公指着奥布斯达国王的鼻子破口大骂,直言要拿下奥布斯达的王位,后者也不会对其有太大意见,反而的好言好语地哄着她。   说起来也真不是一般的讽刺。   毕竟在阿基奎女大公未执政前,她跟奥布斯达国王之间的相处模式都是后者处于甩脸子的主导地位。而等玛丽女王去世后,越发冷酷的阿基奎女大公虽然没在明面上跟奥布斯达断交,但是从布列塔尼亚公国进口的武器里有三分之一都卖到了坎特罗,甚至还差点让坎特罗的塞伊斯成了她的女婿。   如果不是坎特罗的塞伊斯单方面地解除了他与玛丽安娜的婚约,兴许阿基奎大公国和坎特罗的蜜月期会延续几年。   不过在奥布斯达国王做了跟坎特罗相同的事情后,阿基奎大公国直接宣布减少对奥布斯达粮食的进口,甚至还掐断了奥布斯达的武器供应。   如此一来,奥布斯达国王不得不派出一波又一波的使者去跟阿基奎女大公进行谈判,甚至还亲自写信劝说阿基奎女大公,其姿态之温和同以前的样子堪称判若两人。   卡尔达伯爵在家时,不止一次地嘲讽奥布斯达国王现在像是阿基奎女大公的“舔狗”,而且还是那种表面狂舔,暗地里不断插刀的舔狗。   而阿基奎女大公也对这个老情人没了仇恨以外的情感。   毕竟男人嘛!   相处多了也就那么回事。   卡尔达伯爵也没资格强求阿基奎女大公替他守贞,所以陪伴在女大公身边的鲜肉大概四五年一换。   瞧着听话又少事的美男子甚至是美少年,岂不比跟奥布斯达国王聊着那些堪称黑历史的话题要有趣的多。   卡尔达伯爵在阿基奎女大公下了警告后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椅子上小小地纠结了一番,随即试探性地问道:“那……那我要是同意你的计划呢?你会不会……”   “会不会在事情失败后将你推出去顶罪。”阿基奎女大公补上卡尔达伯爵未说完的话,令后者脸色发赤地难以解释自己的动机。   “你放心,我还没有无耻到要跟奥布斯达国王相提并论的地步。”阿基奎女大公安慰道:“事后就算是奥布斯达国王查起你在里头所扮演的角色,也只能得到‘一位尽职尽责的父亲努力为自己的儿女们挣个好前程’的结果。甚至说得更过分点,你还没那个资格令奥布斯达国王针对你。”   这话很不中听,但却是能令卡尔达伯爵感到安心的事实。   阿基奎女大公在卡尔达伯爵情绪放松后继续说道:“至于风险……我想这世上就不存在没风险的事,况且你也想给阿涅丝的孩子们多挣点东西吧!”   被说中心思的卡尔达伯爵心里闪过一个相当荒谬的念头:“你说能让我成为国王……是真的吗?”   “我只是说你有可能成为国王。”阿基奎女大公很清楚卡尔达伯爵在想什么,所以事先警告道:“如果你真的坐上奥布斯达的王位,那么之后不管是给阿涅丝的孩子们领地也好,授爵也罢,我都不在乎。”   阿基奎女大公的声音很平淡,但是卡尔达伯爵丝毫不认为妻子是个好说话的人。   “我的诉求只有一点,那就是让玛丽安娜继承奥布斯达的王位。”   阿基奎女大公魄力十足道:“如果你敢无视这一诉求,那么我保证你是怎么登上王位的,就会怎么被人拉下。”   说罢,还补充道:“我想你应该很清楚国王被废后的下场,到那时,我和玛丽安娜都不会对你们一家手下留情。”   卡尔达伯爵的妄想也只持续了几秒,便被无比残酷的现实所打败。   连比他能耐的奥布斯达国王和波琳娜王后都没完成的事情,他又凭什么以为自己和阿涅丝能做到?   “我知道了。”权衡利弊后的卡尔达伯爵十分痛快地与妻子结为利益联盟:“我会替你联系那些对波琳娜王后不满的贵族们,然后今天就办好领地的所有权转让手续。”   阿基奎女大公没有回话,而是伸手去拿自己的茶杯。   “我能问你一个额外问题吗?”卡尔达伯爵离开前突然想到了什么,表情又变得像刚来时那样紧张:“你难道不想报复波琳娜吗?”   阿基奎女大公喝茶的动作微微一滞,绿眼睛在翻滚的情绪下,沉淀出近乎墨绿的暗色:“你以为我会放过她吗?”   卡尔达伯爵的呼吸瞬间一停,额前也随之流下一滴冷汗。   “我不仅要毁掉奥布斯达国王的一切,更是要让走投无路的波琳娜亲手毁掉她仅存的爱情与尊严。”   说到这儿,阿基奎女大公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近乎变态的笑容:“我看那时,奥布斯达国王还会不会想起他跟波琳娜的‘爱情’,而波琳娜又会在权势与性命前,选择哪一个。”   “伊莎贝拉……我突然很庆幸自己没有与你为敌。”卡尔达伯爵略显颤抖的语气里居然能听出一丝钦佩之情:“我会提醒塞利姆和塞拉,永远不要与你和玛丽安娜为敌。”   这一刻,卡尔达伯爵比刚才更清楚的意识到,他和阿涅丝绝对玩不过自己的合法妻女。   如果不是玛丽安娜年纪太小,政治基础太差,兴许阿基奎女大公会在奥布斯达国王下台的那一刻就想方设法地弄死卡尔达伯爵。   毕竟在奥布斯达国王绝嗣的前提下,品行高洁的菲利佩即便是还了俗,也不可能违背本心地去迎娶一位同妻。   因此挡在玛丽安娜面前的,就只有偏心眼的卡尔达伯爵和有点小心思的阿涅丝母子。   不过这些问题都会随着卡尔达伯爵的死亡而烟消云散。   “约翰,我一直相信你是个懂分寸的人。”阿基奎女大公放下杯子,突然对卡尔达伯爵和颜悦色起来:“你放心,我已经提前跟马塔尔骑士团的人打过招呼。只要玛丽安娜觉得塞利姆能派上用场,那么他的前程便不必你发愁。并且在他进入马塔尔骑士团后,卢修斯也会在暗地里照顾他。”   “那就好。”卡尔达伯爵松了口气,决定以最快的速度办好阿基奎女大公交代的任务。   而等卡尔达伯爵离开后,阿基奎女大公摇了摇房铃,叫来一直守在门外的侍女长。   “让丽塔过来一趟。”决定启动“王位争夺计划”的阿基奎女大公命令道:“顺带给那个索林斯的小姑娘带句话,让她在亨利的葬礼结束后,做好前往奥布斯达的准备。”   “是。”   ………………我是分割线………………   玛丽安娜挤出难得的休息时间来为互送亨利遗体回国的卢修斯送行。   布列塔尼亚的港口永远是这个公国里最快醒来的地方,混合着腥味的海风吹走了玛丽安娜仅存的困意,令她下意识地收拢衣领,防止脖子上冒起细小的鸡皮疙瘩。   卢修斯依旧穿着漆黑的丧服,身形比平日里看起来更为高挑挺拔,甚至在走过并不干净的港口街道时,惹来无数女人略带羞涩的目光。   “我大概在两天后回国。”玛丽安娜决定在今天上午签署对部分贵族的死刑许可,然后让肯特伯爵立刻解决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的摄政王。   卢修斯很不放心让玛丽安娜独自面对这一切,因为他是上过战场的人,所以很清楚被逼到极限的人有多疯狂。   尤其是在疯子握有武器的前提下,卢修斯很担心玛丽安娜会将威尔逊家族或是其他的布列塔尼亚贵族们逼得太紧,从而遭到清道夫们的暗杀。   “你放心,我还没有失去对局势的控制。”玛丽安娜换了个令卢修斯感到安心的说法:“我不会去观刑,所以那些清道夫们除非攻破布列塔尼亚宫廷,否则无法伤害到我。”   卢修斯终于放心地点了点头,然后踏上回国的船只。   阿比盖尔在船只的轰鸣声渐远后,才向玛丽安娜求证道:“你真不去观刑?”   “当然要去。”玛丽安娜想都不想地回答道:“身为布列塔尼亚的主人,观刑是我应尽的义务。况且我可是‘原谅’了摄政王的好公爵,自然得亲自为他收尸才是。”   阿比盖尔很想赞美玛丽安娜在这方面的“严谨”,但又觉得这话她都已经说倦了,所以并不想在玛丽安娜面前当个复读机。   与此同时,奥丁的皇宫里。   忙完一天工作的小皇帝翻看着布列塔尼亚的探子们传回来的情报,脸上露出让熟人见了,只想立刻逃跑的笑容。   “你看上去很高兴啊!”唯一能在小皇帝面前举止随意的昆图斯将一双长腿翘在昂贵的桌子上,整个人如同杂技演员般,仅靠一根椅子腿维持平衡:“那位新上任的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就那么讨人喜欢?以至于你每天都要查看她的消息。”   因为母亲是萨兰登伯爵夫人的缘故,昆图斯同奥丁的小皇帝长得很像,只是眉宇间显得有些女气。他将一头浅金色的长发在脑后束成毛毛躁躁的麻花辫,本该多情的琥珀色瞳孔里盛满了难以察觉的傲慢。   “至少比你烦不胜烦的那名圣女要讨人喜欢的多。”奥丁的小皇帝不轻不重地刺了昆图斯一句,脸上露出十分遗憾的表情:“早知道她会继承布列塔尼亚公国,我就不该为了奥布斯达的那点蝇头小利,去放弃一个有趣又讨人喜欢的姑娘。”   “那你干脆推了与奥布斯达公主的联姻好了。”昆图斯朝小皇帝的方向扔了一颗无花果,被后者用手里的文件轻轻打开:“反正你对茵内斯也没多少兴趣,推了也不可惜。”   “不行啊!我前脚刚解除与玛丽安娜的婚约,后脚就跟奥布斯达分道扬镳,这是要把西南方势力都得罪干净的节奏。”奥丁的小皇帝并不在意自己的新一任未婚妻,甚至都没给茵内斯公主回过信。   毕竟他很清楚自己与奥布斯达的联盟就是一场骗局。   而在这一认知下,奥丁的小皇帝至始至终都没想过奥布斯达会信守承诺,所以他与茵内斯注定会分手。   至于分手后要不要去找玛丽安娜……   奥丁的小皇帝还没自信到能让玛丽安娜为他放弃一整片森林的地步,所以得从现在开始搜集情报,争取用最小的代价刷回玛丽安娜的好感。   前提是玛丽安娜不会提出太过分的要求。   “如果奥布斯达发生和布列塔尼亚一样的意外,你打算怎么办?”昆图斯可是小皇帝的损友,所以比起听小皇帝略带愁绪的感叹,他更想看见小皇帝手足无措时的窘态……虽然对方至今都没遇见无法掌控的事,但是这并不妨碍昆图斯对此有所期待。   “行了,也别只讨论我的问题,说说那个新上任的圣女。”奥丁的小皇帝收起有关于布列塔尼亚的报告,看着昆图斯先一步露出窘态:“怎么,你喜欢她?”   “我的品味有那么差吗?”昆图斯终于令剩下的椅腿子落地,脸上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能哭的女人。不过是没搭理她,暂时脱离了她的视线,她就露出一副‘我要是做错了什么,你一定要告诉我’的委屈表情。圣女‘卑微’成这样也是前所未见。”   奥丁的小皇帝看着昆图斯不断摇头的样子,突然对那位不像圣女的圣女产生浓厚兴趣:“坎特罗的塞伊斯可是个风风火火的人,怎么他选出的圣女这么的……”   暂时没想到合适词语的小皇帝略显迟疑道:“一言难尽。”   “何止是一言难尽,我看她根本就是有病。”昆图斯翘起二郎腿,脸上的表情也从窘态转变为讽刺:“她那点勾引男人的小伎俩也就一些长期呆在教会里的圣骑士会上当,搁在奥丁的宫廷里不出两天就会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   “说来也真是可笑。明明是圣女,但却一副离了男人就活不下去的样子,恨不得二十四小时跟圣骑士搞关系。”昆图斯的话足以令任何一个薄脸皮的姑娘哭到昏厥:“神明可真是会玩,挑了这么一个女人做自己的代言人,难道是想迫不及待地看见自己脑袋发绿,教皇国内闹出丑闻吗?”   “行了,开玩笑也要适可而止,况且坎特罗的塞伊斯也没那么蠢。”奥丁的小皇帝及时制止了昆图斯越说越过分的趋势,不过还是忍不住八卦道:“所以她到底是怎么被选上的?”   对于教皇国的眼光,奥丁的小皇帝还是挺相信的。   毕竟圣女嘛!虽然结局各不相同,但至少在样貌,品德,乃至业务能力上都是看得过去的。   当然,这里面肯定会有少女心萌动的情况或是十年如一日的演技大师,不过教皇国绝对有办法将圣女的丑闻扼杀于襁褓之中,然后令闹出绯闻的男女付出血淋淋的代价。   昆图斯听了小皇帝的话,直接翻了个白眼:“因为在她最终选拔上召唤了神光,所以还有什么可争议的?”   因为教皇国已经有一百五十年没见过众神降下的神光,所以新任圣女很快冠上了“最受万神宠爱”的头衔,甚至教皇还允许她在无人护送的情况下,踏入能与众神交流的万神殿。   “看来坎特罗还真不是一般的好运。”奥丁的小皇帝十分期待坎特罗能令奥布斯达吃瘪,这样一来,他就能在奥丁与奥布斯达的关系中,处于优势地位。   “我可不觉得这是坎特罗的幸运。”昆图斯并不看好现任圣女的前途,所以在小皇帝面前搁下一句狠话:“你等着吧。她迟早会惹出事来。”   “而且一定是难以收场的大事。”   ………………我是分割线………………   卢修斯离开后不久,玛丽安娜便让人在布列塔尼亚大教堂前搭起了处刑台。   按理说,贵族的处刑本该在叹息之塔内秘密举行。然而因为谋杀阿基奎大公储和前任女公爵的罪行实在是过于恶劣,所以玛丽安娜让这些被尊严填充起皮囊的贵族们在公共场合内受死。   以一张铺满稻草的简陋台子作为人生的谢幕场所。   当犯人的囚车停在大教堂时,围观群众中的年轻人都不由得吸了口冷气。   “希望刽子手的宝剑足够锋利。”一位年老的居民看向比蛇怪还长的囚车队,在胸前为这些贵族们划了个祈祷符号。   “不然断剑卡在脖子里的感觉可是很难受的   玛丽安娜坐上搭好的观刑台,用一架做工精致的望远镜查看刑场的情况。   某位混迹在人群中的审判员看向女公爵的观刑台,知道这次的处刑是一场杀鸡儆猴的表演,所以需要在布列塔尼亚大教堂前——这一具有象征意义的地方进行。   “冷酷也是政治中的必备技能。“审判员的同行者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别引起玛丽安娜的注意:“你得记住他们的下场,然后引以为戒。”   年轻的审判员强迫自己扭回头,看着第一位囚犯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跪倒在并不柔软的稻草上。   “我希望他们上台前多喝点麻醉魔药。”玛丽安娜在第一颗人头落地时,意有所指地看向贵族观刑台上的肯特伯爵,只见并不高大的老贵族用喝水来掩饰自己的恐惧,然而他颤抖的双手和空了一半的杯子轻易戳破了拙劣的伪装。   “阁下,希望您没忘记自己的任务。”   欧斯特的声音缠绕在肯特伯爵的耳边,令后者差点打翻手边的东西。   “阁下,您没事吧!”坐在肯特伯爵身边的摄政王心情甚好地问了一句。一想到他今天后就能高枕无忧,摄政王便脸色红润了不少,甚至让侍从一次又一次地满上酒杯。   “敬布列塔尼亚的未来。”摄政王向肯特伯爵举杯。   然而这一次,一向附和摄政王的肯特伯爵并未回应旧主的兴致,而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然后向摄政王刺去。   “殿下!”   “有刺客,赶紧保护女公爵。”   观刑台上惊慌失措的声音吸引了围观群众的目光,甚至一些好事份子差点冲上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你……”口吐鲜血的摄政王握住胸口的匕首,眼睛死死地盯着被侍卫钳制住的肯特伯爵,恨不得将匕首立刻抽出,然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殿下,这是对你抛弃前任女公爵和威尔逊家族的惩罚。”临死的那一刻,肯特伯爵反而比刚才镇定了许多。   他在说完一句有指向性的话后,立刻咬碎了牙齿后的毒胶囊。   而被侍从们团团围住的玛丽安娜见状,终于在心里舒了口长气。 第55章   观刑台上的意外并未中止处刑仪式,甚至玛丽安娜在短暂的“惊慌后“,也只是派人将摄政王和肯特伯爵的遗体运走,然后让人处理好观刑台上的血迹。   那些被吓得脸色苍白的贵族们突然意识到他们的生命在玛丽安娜面前有多么脆弱,甚至一些神经质的贵族们都开始怀疑其自己曾经的盟友,担心自己随时都会像摄政王那样,被人捅上一刀。   于是乎,在观刑台上的小插曲过后,贵族们趁着观刑台上减了两个大座位的便利,直接拉开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他们就像是担心自己会染上病毒的无抵抗力者,滴溜溜的眼睛在同伴与决定生死的玛丽安娜间来回转悠,居然无心去看刑场上的惨状。   “殿下,威尔逊家族成员打算向你请罪,并对肯特伯爵在刑场上的所作所为做出解释。”得到消息的阿斯塔罗斯凑到玛丽安娜身边低声说了几句,后者也只是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然后拒绝了威尔逊家族的急切求见:“在既定的现实前,我不想听那些无用的解释。”   阿斯塔罗斯盯着玛丽安娜的侧脸,二人的影子在地上融合到一起。   “不过你可以转告威尔逊家族,让他们想想自己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去平息这件事。”玛丽安娜直接将她与肯特伯爵的协议忘得一干二净,令阿斯塔罗斯感叹敲骨吸髓的魔鬼也不过如此。   甚至都不如玛丽安娜做的更漂亮。   “我会将您的话转告给威尔逊家族。”阿斯塔罗斯可不会像卢修斯那样替玛丽安娜操心,甚至乐于看见玛丽安娜吃瘪的样子。   “去吧!”终于将目光从处刑台上挪下来的玛丽安娜向阿斯塔罗斯招了招手,随即在对方耳边无比甜蜜道:“你可别在心里说我的坏话啊!”   阿斯塔罗斯对上玛丽安娜的眼睛,突然能理解西迪为何会在人类身上栽了个大跟头。   “回去后别忘了改名一事。”玛丽安娜补充道:“不然您可没法在布列塔尼亚国内继续潜伏下去。”   意识到自己马甲掉了的阿斯塔罗斯下意识地吞了口口水,甚至感觉到这具身体的肾上腺素正疯狂飙升。   “我突然开始崇拜您了。”阿斯塔罗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随即恢复了若无其事的表情。   听完全部对话的阿比盖尔在阿斯塔罗斯离开后,不免露出牙疼的表情。   “你是在与恶魔吗?”出于对未来生活的担忧,阿比盖尔好心提醒道:“别调到最后,被恶魔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放心,我会在这种事情发生前就把他踹回地狱。”对于阿比盖尔的警告,玛丽安娜只听进去了一半,然后若有所思地看向守在一旁的布提斯。   只见后者在察觉到玛丽安的视线后,扩大了笑眯眯的表情,血红色的眼睛里毫不掩饰他对人类的轻蔑。   “别忘了改名。”玛丽安娜非常欣赏布提斯的态度,觉得这才是恶魔的正常反应。   至于阿斯塔罗斯……   “你说的对,我已经开始时来运转了。”玛丽安娜想起她跟阿比盖尔刚回到阿基奎大公国时,对方用来安慰她的话,觉得阿比盖尔真的很有当预言家的潜力。   “只可惜这份时来运转并不是我想要的。”   玛丽安娜在处刑结束后召见了威尔逊家的继承人。   明显是被强压过来的小威尔逊先生看上去比玛丽安娜大不了几岁,一身的娇生惯养之气在玛丽安娜进来的瞬间,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殿下。”小威尔逊先生强装镇定地向玛丽安娜行了一礼。   好像自亨利去世后,每一个见到玛丽安娜的贵族都是脸色苍白的。   “省去那些无聊的客套话,直接告诉我你们的最终回答。”玛丽安娜打断了小威尔逊先生的忏悔词,令后者感到不知所措。   “你父亲在观刑台上的所作所为无需我多累赘,所以威尔逊家打算怎么收场?”玛丽安娜摊开手,做出一副这事不好私了的姿态:“如果你想用‘替前任女公爵复仇’的说辞作为开脱,那就省省吧。”   玛丽安娜很清楚威尔逊家会心存侥幸,所以不想给他们喘息之机。   “我前脚刚赦免摄政王,你父亲后脚就刺杀了他。”玛丽安娜的声音骤然一冷,令小威尔逊先生冷汗连连。   “你觉得民众会怎么想我?”玛丽安娜找了张椅子坐下,然后朝着小威尔逊先生翘起二郎腿:“肯特伯爵是如此的忠诚……忠诚到愿意顶替我去为前任女公爵复仇。”   “殿下,请您相信我父亲绝无此意。”小威尔逊先生急匆匆地上前几步,然后将双手搭在玛丽安娜膝盖上,做出一副谦卑到无以复加的姿态:“我们对您的忠诚是无需质疑的。即便威尔逊家曾误入歧途,但是在万神的感化下,我们已经深刻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并且愿意极尽所能地去弥补这一切。”   站在玛丽安娜身后的阿比盖尔垂下眼帘,小心掩饰着自己对威尔逊一家的怜悯。   或许肯特伯爵至死都不知道,玛丽安娜根本没打算放过他们一家,甚至会借着肯特伯爵之死向威尔逊家族发难。   “您的言语真是比最上等的蜂蜜还要甜蜜。”玛丽安娜搭上小威尔逊先生的手,不过语气却是一如既往的冰冷:“只可是这张灌了蜜的舌头无法平息我的怒火,也不能减少我所面临的指责。”   玛丽安娜明明有着甜美的面孔,但是当她抹平上面的每一丝笑意时,任何人都会为之恐惧。   “我相信在十几年前,你父亲也和今天的你一样,跪倒在布列塔尼亚摄政王面前,向他表明自己的忠心,然后倾举家之力维护摄政王的权力……以及他对前任女公爵的影响力。”   “殿下,这都是……”   “这都是有心之人的谣传,最恶毒最可怕的诅咒。”玛丽安娜靠着椅背,语气夸张地感叹道:“老天啊!我身边到底有多少只魔鬼。”   守在屋内的阿斯塔罗斯轻轻咳嗽了一声,结果惹来布提斯的白眼。   经过玛丽安娜一次又一次的精神施压,小威尔逊先生的后背衣料早已湿透,此时正黏糊得堪比一只刚从海里打捞上来的大章鱼,令小威尔逊先生感到十分的不自在。   不过当着玛丽安娜的面,小威尔逊先生不能表达出他的任何不满,只是沉默地跪在地毯上,任由冷汗在上面炸出一朵又一朵的污渍。   “我说您真的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吗?”玛丽安娜耐心消退道:“我只给你一次证明忠心的机会。”   小威尔逊先生依旧没说话,只是玛丽安娜能从他的表现上看出对方距离破防只有一步之遥。   “回答我,先生。”   玛丽安娜提高声音道:“威尔逊家打算怎么收场?”   站在玛丽安娜身后的阿比盖尔适时向阿斯塔罗斯丢了个“赶紧行动”的眼色。   小威尔逊先生听见一声又一声的武器相碰声,然后看见阿斯塔罗斯和布提斯向他走来。   “布列塔尼亚大教堂前的处刑台还未清理掉。”布提斯红色的眼睛令小威尔士先生联想到未干的鲜血。   估计在今天之后,布列塔尼亚的葬仪屋会迎来一笔又一笔的大生意。   “我想刽子手们不介意今天加班。”右手搭在宝剑上的布提斯看向玛丽安娜,意有所指道:“毕竟女公爵不是一般的慷慨大方,所以刽子手们会很乐意得到一笔相当于他们两年收入的赏钱。”   小威尔逊先生的眼珠子在布提斯和玛丽安娜之间来回晃动,最终摘下了右手上的印章戒指,将其递给玛丽安娜。   “这是威尔逊家在布列塔尼亚矿山的信物。”小威尔逊先生看着玛丽安娜拿起那枚印章戒指,只觉得自己的心脏正在滴血。   要知道布列塔尼亚最珍贵的货物就是武器。   依靠得天独厚的资源优势和黑魔法师们的不懈努力,布列塔尼亚的武器一直都为各国所青睐。尤其是正在交战的奥布斯达与坎特罗,无疑是布列塔尼亚的最大客户。   为此,布列塔尼亚的矿产一直都是野心家们的必争之物。   虽然在前前任公爵,也就是玛丽安娜的外祖父的执政期间,布列塔尼亚为了还清战争欠下的巨债而向阿基奎大公国签订了“武器出口协议”,里面明确规定阿基奎大公国是布列塔尼亚武器的唯一分销商,并且依靠这一渠道赚得盆满钵满。   然而即便如此,布列塔尼亚的武器依旧是国家的经济支柱。   威尔逊家族曾依靠与摄政王的勾结拿下布列塔尼亚的几座矿产,而现在,他们为了保住性命,不得不交出手中的底牌。   靠着前任女公爵和布列塔尼亚摄政王的遗产,再加上威尔逊家的“赎罪费”,玛丽安娜的手里有了布列塔尼亚七成以上的矿产。   而这就意味着她对布列塔尼亚的矿产乃至武器出口都有了绝对的控制权。   “先生,你的选择令我感到欣慰。”玛丽安娜终于向小威尔逊先生露出笑容,后者也随之松了口气,希望借此抱住威尔逊家所剩无几的社会地位。   玛丽安娜也如小威尔逊先生所想的那样,只是剥夺了威尔逊家的伯爵之位,但却留下了一个男爵称号。   “希望你死后不会被肯特伯爵找麻烦。”布提斯在小威尔逊先生离开后凉凉说道:“不然我想不出有谁能救你。”   “救我?”玛丽安娜像是听见什么可笑的事情:“如果死人还有知,我早就不会站在这儿了,而是被父母辈和祖辈的老仇人撕得粉碎。”   布提斯沉默一秒,随即丢给玛丽安娜一句算是赞美的评价:“你真的很适合坐在这个位子上。”   前任女公爵努力了那么久都没搞定的事情,玛丽安娜在天时人和地利的情况下,只花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铲除国内的敌对势力,牢牢把控住布列塔尼亚的统治权。   光是这速度,这心里承受能力,就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布提斯甚至很肯定他跟阿斯塔罗斯的任务没那么容易达成。   搞不好他两得等到玛丽安娜老死,才有机会将布列塔尼亚整熄火。   【这可真是麻烦。】   瞄一眼似乎沉溺其中的阿斯塔罗斯,布提斯本就叹气连连的内心更是无语至极。   他很理解恶魔一边讨厌难搞的猎物,一面期待着他们堕落后的模样。   哪怕阿斯塔罗斯是个讨厌麻烦的魔王,他也不可能避免这一生来即有的恶劣性格。   “关于改名一事,你们想好没?”玛丽安娜将炮火对准阿斯塔罗斯和布提斯,眼里的恶劣无需隐藏:“怎么!难道犹豫也是恶魔的本性之一?”   玛丽安娜将右胳膊搭在扶手上,摆出一副相当闲适的姿态:“我还以为恶魔会比众神更有挑战精神,毕竟这一千多年来,众神唯一在干的正事就是将人类驯化成狗。”   “然后你们再把痛苦施加给可怜的类人种。”阿斯塔罗斯接上玛丽安娜的话,真的很理解众神为何要小心维持住人类对他们的崇拜。   因为这群在恶魔和众神间左右摇摆的生物,真不是一般的难搞。   “咱们一定要谈得那么深奥吗?”玛丽安娜反问道:“你们到底是来折腾我的,还是来向我传授人类史的?”   “我们哪敢折腾您啊!”布提斯阴阳怪气道:“您不折腾我们就已经足够仁慈了。”   “是吗?这可真是对我能力的肯定与赞美。”玛丽安娜愉快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做个交易吧。”   布提斯一听见“交易”二字,便知道玛丽安娜又在打坏主意。   “毕竟我可是现任的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玛丽安娜这几天也通过前任女公爵执政失败的原因,摸索出了恶魔们的影响方向与实际效果。   如果恶魔能不受限制地引诱人类,那么失去信仰之力的众神早就陨落了,还能舒舒服服地躺到现在?   “来来来,我们好好聊聊契约内容。”玛丽安娜冲着阿斯塔罗斯和布提斯招了招手,那眼神跟看猪仔的屠户没什么两样:“毕竟你们是恶魔嘛!肯定比人类更结实,更有学识,对吗?”   “……”   “姨母让你们居于幕后实在是大材小用了些。”   “……”   “所以尽管来诱惑我吧。”   “……”   “只求你们别忘了给我好好工作。”   哪怕是被迫走上有权力的富婆之路,玛丽安娜也要为自己争取到能够咸鱼的时间。   毕竟恶魔嘛!   也不需要遵循《人权法案》和《劳动法》。况且阿斯塔罗斯和布提斯还能轮班制,所以玛丽安娜并不觉得自己有多过分,反而因两位恶魔的存在而对邪神大人充满感激之情。   真是打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不求回报的朴素恶魔”真是比占着供奉不出力的众神要讨喜的多。   实在是布列塔尼亚人民的奉献者,来自地狱的馈赠。   “所以二位,改名的事可以就此中止,不过在其它方面,你们也要多多出力。”   玛丽安娜无疑是迄今为止,在与恶魔签约一事上表现得最为主动得案列。   甚至这份主动让阿斯塔罗斯和布提斯都萌生退意。   他们……真的不是掉进贼坑吗。   看着玛丽安娜的笑容,阿斯塔罗斯和布提斯将问句变成了肯定句。   …………我是分割线………………   昆图斯在与奥丁的小皇帝告别后,便被母亲萨兰登伯爵夫人叫了回去。   身为奥丁国内最有权势的大贵族之一,萨兰登伯爵夫人本该在丈夫去世后,就立刻放弃“伯爵夫人”的尊称。然而昆图斯加入了马塔尔骑士团,算是半个神职人员,所以在他退役前都不会继承父亲的爵位,这也让萨兰登伯爵夫人能够暂时保持夫家的贵族称号。   “怎么,你跟多米提乌斯没有多聊几句?”萨兰德伯爵夫人知道儿子一直都跟奥丁的小皇帝交好。毕竟她的娘家就没子嗣繁茂过,甚至前任皇帝就多米提乌斯一个孩子,而萨兰登伯爵夫人的父亲更是在位七十年,娶了四任皇后却只留下一双儿女。   “表哥他可是大忙人,哪像我一样,闲的都能被无聊的女人缠上。”昆图斯瞥了眼正在看小说的萨兰登伯爵夫人,知道母亲对新上任的圣女很感兴趣。   不过这份兴趣大都是乐于看笑话的不怀好意。   “要不您去会会那个圣女?”毕竟教皇国又不是闭关锁国,恨不得将自己与大陆隔绝开净化之地,所以萨兰登伯爵夫人想要求见圣女并不是件难事。   “算了吧!我对蠢人没兴趣。”萨兰登伯爵夫人只是想听圣女的笑话,并不想与之有交际:“我平日里遇见的愚蠢姑娘已经够多了,所以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昆图斯知道母亲一直在给宫廷里的大贵族们牵线搭桥。   虽然一些贵夫人们会在暗地里辱骂萨兰登伯爵夫人是奥丁皇宫里的老鸨,不过一些本就与丈夫没什么感情的贵夫人倒是乐于让萨兰登伯爵夫人替自己的丈夫找情妇,甚至同丈夫开诚布公的谈过。   毕竟在旗鼓相当的前提下,某些贵族家庭并不介意开放式婚姻。况且萨兰登伯爵夫人可是好评如潮的“牵线者。”   那些家大业大的贵夫人们并不介意从手中漏点能令情敌们沾沾自喜的小恩小惠。因为从家族名誉与长期发展的角度来看,让丈夫找一个好拿捏的小贵族之女或是平民之女,总比闹出个混血种或是染上梅毒更好看些。   况且这些贵夫人们自己也有情夫,所以五十步笑一百步,夫妻间也没什么好指责的。   至于争家产什么的……   别开玩笑了,到那时就不是明媒正娶的妻子去找情妇和私生子的麻烦,而是男方会抢先一步地将情妇和私生子扫地出门,以免妻子会以此为要挟。   “蠢货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萨兰登伯爵夫人慵懒地躺在沙发上,翻过一本花里胡哨的名册:“我提醒过那些心怀幻想的小姑娘们,既然找准了进宫的目的,就不要在穿上裙子后,还做无聊的幻想。”   “每年都有几个坏规矩的任,所以要处理掉她们,也是件令人头疼的事。”萨兰登伯爵夫人的“贴心服务”当然也包括“售后”,所以很清楚替人收拾烂摊子有多么麻烦。   “你最好跟那个圣女保持距离。”萨兰登伯爵夫人一开始就不赞同儿子去当什么马塔尔骑士,不过作为一名相当开明的母亲,她还是很相信昆图斯的能力与自制力:“教皇国那边不是一般地在意圣女的名声,况且新上任的圣女还是坎特罗人。要是出了乱子,奥丁这边得花大价钱保下你。”   “您放心,我加入马塔尔骑士团也不是为了跟无聊的女人谈恋爱。”昆图斯对自己的人生有着相当清醒的计划。作为家族的继承人,昆图斯不可能被神职耽误一生,所以马塔尔骑士团也不过是昆图斯借以替小皇帝打听消息的踏板。   而等昆图斯从马塔尔骑士团“退役”后,奥丁的枢密院便会向昆图斯打开大门。   萨兰登伯爵夫人看着昆图斯信心满满的样子,还是劝他不要放松警惕。   “年年都有的傻瓜可不仅限于刚入宫的小姑娘。”萨兰登伯爵夫人收起名册,意有所指道:“连一国的国王都能耽于情欲,所以能毁灭你的东西,也许是你最不屑的东西。”   “您是说奥布斯达……”昆图斯皱起好看的眉头,因为小皇帝对玛丽安娜的兴趣而对奥布斯达多了几分兴趣:“那里有让您感兴趣的人吗?”   “当然有,而且她还差点成了你所效忠的皇后。”萨兰登伯爵夫人摇了摇葡萄酒杯,感叹美妙的童话也有败于现实的那天:“奥布斯达那儿传来消息,说是枢密院有意在茵内斯公主外嫁后,就将她的继承权排在玛丽安娜之后。”   说罢,萨兰登伯爵还向昆图斯举杯道:“我有自己的消息渠道,所以赶紧把这件事告诉皇帝陛下。” 第56章   卢修斯早在被阿基奎女大公召唤回国时,就已收到卡尔达伯爵带着两个他该称之为堂弟堂妹的子女,提前抵达阿基奎大公国,显然是为亨利的葬礼而来。   对于卡尔达伯爵,卢修斯没什么印象,更没什么感情。甚至他之所以会记住这个男人的名字,也只是因为对方是阿基奎女大公的丈夫,再加上玛丽安娜小时候,卡尔达伯爵曾因亨利的“谗言”吊死了玛丽安娜的精灵语老师。   虽然一个被阿基奎女大公当作生日礼物送给玛丽安娜的奴隶,并没有教授公主的资格,但是玛丽安娜真的很喜欢那位温温柔柔的女精灵,甚至对她比对现在的阿比盖尔更好。   卢修斯记得那是玛丽安娜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嚎啕大哭,随即发展到高烧不退的地步。   阿基奎女大公还为此跟卡尔达伯爵吵了一架。   后者也自知理亏地赔了玛丽安娜一个更年轻,更漂亮的精灵奴隶。   但是玛丽安娜却没有接受这份赔偿,而是将其释放回黑暗森林。   至此之后,玛丽安娜再也没在众人面前表现出对某一人的特别喜爱。   直到她在坎特罗的火刑场上救下阿比盖尔。   …………   ……   几年未见,卡尔达伯爵的衰老几乎是肉眼的。因为长期不运动的缘故,这位中年贵族的腰围涨了不止一星半点,应该有阿基奎女大公的两倍宽。   好在杜纳瓦家族的外貌基因一向很能打,所以卡尔达伯爵还没长成满脸横肉的模样,眉宇间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清秀影子。   “阁下。”卢修斯站定在卡尔达伯爵面前,然后向他行了一礼:“大公储的遗体已运回阿基奎大教堂,请问您要去看看吗?”   “不,不了。”卡尔达伯爵想起他跟阿基奎女大公的计划,于是有意同卢修斯保持距离。   相较于卡尔达伯爵以前对卢修斯的态度,他现在对这个侄子兼名义上的“儿子”足以称得上和颜悦色,甚至显得有几分战战兢兢。   卢修斯觉得卡尔达伯爵的态度很奇怪,但却没有进行深究。   卡尔达伯爵不清楚卢修斯在阿基奎女大公的计划里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不过他坚信后者会在阿基奎女大公向奥布斯达国王发难时,坚定地站在其母身边。   也许他该和卢修斯多聊几句。   卡尔达伯爵忐忑不安地摆弄着手指,最终还是没跨过心里的那道坎儿。   ………………我是分割线………………   解决完大事件的玛丽安娜终于能舒舒服服地睡一个好觉。   为了减轻自己接下来的工作压力,玛丽安娜十分干脆地让阿斯塔罗斯和布提斯自行处理那些罪行较轻的贵族,然后在签下布列塔尼亚摄政王的死亡声明与财产继承文件后,便去参观她新得到的住处——也就是布列塔尼亚摄政王用以招待理查德的大庄园。   “比起阿基奎宫廷还是差了点,但却比布列塔尼亚宫廷强多了。”因为之前的订婚经历,玛丽安娜几乎住遍了南方所有排得上名号的宫殿。   从奥丁的琥珀宫到坎特罗的黑森林城堡。   除去经常“搬家”外,玛丽安娜的童年足以称得上“娇生惯养”。   即便是与奥布斯达有着世仇的塞伊斯,都没有在被迫订婚的前提下,克扣玛丽安娜的待遇或是对她进行精神暴力。   当然,这家伙在退婚时也真是狗。   玛丽安娜的三任未婚夫里,也就塞伊斯是不打招呼(忘记补偿)地将玛丽安娜送回老家。   结果成了吟游诗人们的讽刺对象。   “行了,这里再差也比别人的宫廷要舒服得多。”阿比盖尔倒是对这里很满意。   因为这是玛丽安娜的私人财产,所以比阿比盖尔住过的任何一个地方都自在的多。   “我能挑一间自己喜欢的房间吗?”恨不得今天就搬进来的阿比盖尔比庄园的主人还要兴奋。   “可以,但是主卧,次卧,以及最大的客房都不能选。”玛丽安娜对自己人一向大方。毕竟她连自己的床都能与阿比盖尔分享,所以让对方挑间屋子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过你知道摄政王那混蛋攒了多少家私吗?”玛丽安娜突然想起一件很有趣的事,然后用折扇挡住一侧的阳光,看起来就像是在和阿比盖尔说悄悄话:“反正现在也没事可做,不如来玩点有意思的东西。”   “我对别人的财产没什么兴趣。”口袋空空的阿比盖尔并不想泄露自己的仇富心理,但是在玛丽安娜的金钱攻势下,还是勉强给出了个大到无法想象的数字。   结果后者在听了阿比盖尔的回答后,十分遗憾地摇了摇头,顺带竖起两根手指:“这只是二十分之一。”   这一刻,阿比盖尔很想不顾一切地掐死玛丽安娜,但是一想到不必东躲西藏的安逸生活,无需担心供应问题的魔法道具,以及偶尔能蹭到的美食华服,便硬生生地压制住了差点迸发的愤怒之火,冲着玛丽安娜皮笑肉不笑道:“是,是吗?那可真是恭喜你了。”   玛丽安娜能从阿比盖尔的声音里听出一丝颤音,于是愉悦地勾起唇角,凑到阿比盖尔身边故意问道:“这话是真心的。”   “真心的。”才怪。   笑得像个假人的阿比盖尔看着玛丽安娜收起折扇,然后走向花园的凉亭。   “布列塔尼亚的矿产里有几处非常有名的紫水晶矿。”玛丽安娜随口说道:“我把我名下的一处体量较小的紫水晶矿送给你,如何?”   还以为自己是幻听了的阿比盖尔先是瞳孔一震,随即立刻打消了对玛丽安娜的不满,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地凑到玛丽安娜身边,无比亲密地挽起对方的胳膊,直呼玛丽安娜是她此生唯一的真爱:“你果然是爱我的。”   “是吗?我还以为你刚才想杀了我呢!”玛丽安娜丢给阿比盖尔一个“我才不相信你”的表情,后者立刻打哈哈道:“怎么会呢!你可是我的护身符啊!所以我最多只是……”   差点说错话的阿比盖尔赶紧捂住嘴,结果惹来玛丽安娜的眯眼。   “最多只是什么?”   “最多只是……只是……”突然结巴的阿比盖尔自暴自弃地向玛丽安娜伸出手,摆出一副“任你处置”的姿态:“我错了,还请您别追究。”   玛丽安娜盯着阿比盖尔的发漩,最后无奈地叹出一口长气:“算了,我也没指望你能说出什么好话。”   “那就好。”只要玛丽安娜不追究就立刻来劲的阿比盖尔收回自己的小胖手,做出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   结果这一姿态立刻引来一声无人察觉的轻笑。   “还真是挺像的。”   随意坐在庄园塔顶上的某位大人物将右手搭在曲起的右腿上,身上布满了复杂的魔纹,唯有脸部还算得上“干净”,但却在左眼下方和鼻梁上留有深浅不一的黑色条纹。   同布提斯一般,这位大人物也有着血红色的眼睛,不过在阳光下隐约透露出和熔岩一般的橘红色。   他的眼白是属于恶魔的漆黑,配上一头白发怎么看都显得诡异十足。   “邪神大人,您是要亲自动手吗?”   阿斯塔罗斯和布提斯在感应到上司气息的第一时间,就单膝跪倒在对方面前,其姿态之谦卑,令人难以想象他们是热衷于搞事的恶魔。   “怎么,你们中有人舍不得了?”被称之为“邪神”的大人物晃了下随意垂落的左腿,明明是笑眯眯的样子,但却让阿斯塔罗斯和布提斯下意识地流下冷汗。   “不,我们遵循您的一切命令。”资历更深的阿斯塔罗斯顽强抵抗住来自邪神大人的威亚,而一旁的布提斯仅是跪了一会儿,便几乎虚脱地瘫软在地。   “哦?差点忘了这里还有小辈。”终于注意到布提斯存在的邪神挥了挥手,令后者终于能松口气。   “不好意思,你的气息实在是太弱了,所以我根本感觉不到这里还有第二只恶魔的存在。”邪神懒洋洋的姿态可看不出抱歉的意味。   布提斯莫名其妙地觉得邪神大人和玛丽安娜很像。   无论是掌控一切的姿态还是这副傲慢的语气,都让人觉得……   “你的想法还真不是一般的有趣。”   布提斯刚冒出这一念头,便收到邪神大人愈发灿烂的笑容。   阿斯塔罗斯在这一刻很佩服布提斯的勇气,甚至觉得他比自己更适合成为四柱之一。   “大人,请您相信我并非是有意污蔑您。”已经在心里打好遗书草稿的布提斯尽力挣扎道:“只是因为在人间呆的太久,所以脑子有点生锈。”   “等你回地狱时,我会让恶魔给你安排最好的熔岩浴。”邪神大人十分贴心道:“毕竟我可是个体贴下属的领导者,所以得对你们的‘尽职尽责’有所奖励。”   阿斯塔罗斯十分确定邪神所咬重的“奖励”二字绝不是对他们的赞美,所以只得在心里苦笑。   “不过你有句话说得很对,这个并不讨人喜欢的小丫头确实和我很像。”不知是不是阿斯塔罗斯的错觉,邪神的眼睛里居然闪过一丝温柔。   然而这份温柔的对象却不是玛丽安娜。   “我很喜欢阿基奎大公国,所以你们得对它温柔点。”只是过来看一眼的邪神起身拍了拍与之不符的洁白布料。   同阿斯塔罗斯和布提斯的装束相比,邪神的打扮更像个野蛮人。   “好了,我也该去看看那位圣女。”邪神在离开前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只希望万神的眼光能正常些,别再找些没用的家伙。”   ………………我是分割线………………   “我这算是荣归故里吗?”当玛丽安娜启程回阿基奎大公国时,她所得到的待遇同她刚来时截然相反,堪称是天差地别。   “有仪仗队为你开路,有人民向你送上祝福。”与玛丽安娜同行的阿比盖尔无不嫉妒道:“光看你离开时的排场,就不难想象为何有那么多人沉溺于权利游戏中。”   “可这权利游戏的筹码不是一般的昂贵。”玛丽安娜在这一个月里处决的逆贼人数,足以抵得上前任女公爵执政三十多年所签署的死刑总量。   如果不是有专业魔法师替刽子手整理残局,相信布列塔尼亚大教堂前一定会留下足以称得上地标的“玫瑰花”。   换成任何一位新上任的统治者,都会在弄出如此之大的动作后,难以收拾眼前的残局。   然而玛丽安娜却没有留下能够用来攻击她的把柄。   无论是被处决的贵族,被没收的土地,乃至流入女公爵口袋里的赔偿金,都在明面上做到了无懈可击。   至于死得莫名其妙的布列塔尼亚摄政王和突然反水的肯特伯爵,则是在威尔逊家族的极力撇清下,成了历史上的尘埃。   所有人都焦急地想要翻过这血淋淋的一页。   玛丽安娜将从威尔逊家族那儿收回的肯特伯爵之位,授予了被她扣押在布列塔尼亚的丹希尔,但却没有在册封礼上,给予新上任的肯特伯爵相应的土地与官职,甚至对他的看管更甚于从前。   并且丹希尔也不是玛丽安娜成为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后,唯一授予爵位的幸运儿。   身为亨利的遗孀兼玛丽安娜的盟友,弥戴琳也心心念念地得到了她所期待的安法维尔伯爵之位。不过玛丽安娜就像对待丹希尔那样,并未给予弥戴琳相应的官职与土地。   不过玛丽安娜也向弥戴琳承诺,只要对方一如既往地忠诚于她,并且做出一系列的贡献,那么官职与土地都是迟早的事。   对于玛丽安娜的做法,弥戴琳不可能不恼怒,不过她在一番利益权衡后,还是接受了玛丽安娜的安排。   毕竟一个年轻又毫无根基的外来寡妇,能获得布列塔尼亚国内相当重要的爵位,就已经是件相当奇幻的事。要是玛丽安娜再给弥戴琳赏赐一块不错的土地,或是让弥戴琳空降到某个关键职位上。   那么布列塔尼亚贵族们对玛丽安娜的恐惧,便会在顷刻间,转变为对外来者的猜忌与愤怒。   一帆风顺的玛丽安娜在踏下船只的那一刻,便见到两位出乎意料的迎接者。   卡尔达伯爵与塞利姆兄妹。   当玛丽安娜看见三张相似的忐忑面孔时,她在心里为卡尔达伯爵的“慈父之心”拍手叫好,然而在表面上,却是一副令卡尔达伯爵手足无措的冷漠模样。   如果说卢修斯只是三四年未见过卡尔达伯爵,那么玛丽安娜便是在第一次订婚后,就没有同自己的亲生父亲产生交际。   虽然阿基奎大公国定期会给卡尔达伯爵送来亨利与玛丽安娜的画像,不过宫廷画师都会尽可能地将雇主画得端庄且严肃,所以并不能很好的展现真人的精神面貌。   卡尔达伯爵很清楚这个多年未见的婚生女不是个甜美开朗的性格。   哪怕对方在宫廷里的评价一直很好,极易给人留下好相处的印象。   不过在阿基奎女大公的影响下,卡尔达伯爵还是无可避免地对玛丽安娜产生先入为主的戒备与偏见。   “阁下,我想您应该向我行礼。”玛丽安娜并未在与卡尔达伯爵见面时,来个热情的拥抱。   这与她和菲利佩见面时的态度截然相反。   卡尔达伯爵这才意识到玛丽安娜已经不是他的女儿,而是地位高于他的布列塔尼亚女公爵。   身为父亲,卡尔达伯爵肯定会将自己摆在权威的位子上,并且希望玛丽安娜能顺从自己。   然而这个社会对于人的评判标准不仅限于年纪和辈分。   况且玛丽安娜也不需要看卡尔达伯爵的脸色过活,所以后者不能用对待塞利姆乃至塞拉德方式对待玛丽安娜。   “殿下,能见到您真是我莫大的安慰与荣幸。”努力走好心理工作的卡尔达伯爵摘下帽子,向玛丽安娜行了个相当标准的礼节。   站在卡尔达伯爵身后的塞拉似乎想为父亲鸣不平,但却被塞利姆制止了。   “多年不见,您依旧是我记忆中的模样。”睁着眼睛说瞎话的玛丽安娜,很难找出能用来赞美卡尔达伯爵的词汇。   如果说几年前的卡尔达伯爵还能让人称赞他那清秀的外貌与温和气质,那么现在的卡尔达伯爵,无疑是在中年危机下,打碎了他仅存的闪光点,令玛丽安娜难以相信这人居然是阿基奎女大公的丈夫。   这可真是……   鲜花插在牛粪上。   “殿下,请允许我向您介绍我……卡尔达的塞利姆与塞拉。”强忍不适的卡尔达伯爵及时咽下了差点脱口而出的“我的孩子”,然后小心打量着玛丽安娜的脸色。   “先生,感谢您在百忙之中抽空来迎接我。”玛丽安娜向塞利姆伸出手,后者也只是做了个亲吻手背的样子,并没有将嘴唇印上去。   “殿下,您也如传闻般美丽高贵。”塞利姆将视线停留在玛丽安娜的下巴处,尽力不给后者留下过于谄媚或是过于冰冷的印象。   卡尔达伯爵不经为长子的处境而感到担忧与心酸。   跟在哥哥身后的塞拉见状,也手忙脚乱地提起裙子,向玛丽安娜致意道:“我,我也很荣幸见到您。“   相较于塞利姆,塞拉给玛丽安娜的第一印象便差了许多,所以她只是向塞拉点头示意,并未与其有视线或是言语上的交流。   “既然都已经见了面,那么您也能向母亲大人有所请求与交代。”玛丽安娜猜测阿基奎女大公将塞利姆与塞拉是否能留下的决定权,交给了她,所以卡尔达伯爵才会火急火燎地过来迎接。   “是的,您说得一点也没错。”卡尔达伯爵刚升起的慈父之心便又被玛丽安娜的表现所熄灭。   太像了。   这个女儿同阿基奎女大公实在是太像了。   所以卡尔达伯爵真的无法对玛丽安娜产生父爱。   …………   ……   “你看上去对你的父亲感到失望。”阿比盖尔在与玛丽安娜登上前往阿基奎宫廷的马车后,貌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他的演技真是假的让人只想叹气。明明是为自己的心肝宝贝请命,但却极力摆出一副慈父的姿态。”   玛丽安娜看向窗外,然后将那条藏在袖子里的小蛇放到一边。   “我早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所以也没必要失望。”   “骗人。”阿比盖尔看着那条被放出来的小蛇变回正常模样。   白雪甩了甩半长不短的头发,然后从背后抱住玛丽安娜。   “你干什么?”因为发呆而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玛丽安娜盯着环住自己腰间的手臂,本想将其扯开,却又发现自己这姿势真不好活动胳膊。   “白雪,别闹。”并不习惯于和别人如此亲近的玛丽安娜下意识地绷直脊背,差点被白雪压到车窗上。   “行了,你也别看笑话了,赶紧来帮忙。”自救不成的玛丽安娜看向对面的阿比盖尔。   结果在小女巫准备搭手时,白雪突然在玛丽安娜的耳边轻轻说道:“玛,玛丽安娜。”   这声发音不标准的呼唤声令玛丽安娜十分诧异地回过头,然后撞进一片瑰丽的浅红中。   “玛丽安娜。”   “玛丽安娜。”   白雪又重复了几遍玛丽安娜的名字,似乎很高兴自己能说出这句话,所以一遍又一遍地强调道:“玛丽安娜,玛丽安娜。”   松开手臂的白雪在玛丽安娜转过身后,急冲冲地握住对方的双手,然后将其置于自己的脸颊上。   “玛丽安娜。”   变成复读机的白雪盯着玛丽安娜的眼睛,将她置于自己脸颊上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他是在哄你开心。”知道自己不用出手的阿比盖尔抱胸看着这对古怪的主仆,带着几分戏谑意味道:“我还以为这家伙一辈子都没法说话。”   明明是个天生残缺的混血种,但却在某方面意外的敏锐。   “我知道他是在哄我开心,但这方法也……”玛丽安娜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停下的马车便被人拉开了车门。 第57章   玛丽安娜知道来者是谁。   哪怕她没有回头去看对方的面容,但是凭借着椅子上的剪影,认出对方并不是件难事。   甚至对于玛丽安娜而言,这实在是太容易了,以至于她会下意识地否认这一无可争议的答案,然后在白雪的注视下流下一滴冷汗。   “女大公在等你。”卢修斯表现得平静,好似车厢内只有玛丽安娜和阿比盖尔一般。他就像以前那样,朝玛丽安娜伸出手臂,方便后者从马车上下来。   白雪在卢修斯打开车门的那一刻,就紧张地抱紧了玛丽安娜的腰部,令卢修斯难得表现出无奈的情绪。   “我想你也该适可而止一些。”卢修斯保持着伸出手臂的姿势,向玛丽安娜催促道:“我对你的私生活并不感兴趣,但是为了你的未来着想,最好别玩过火。”   白雪闻言,立刻将玛丽安娜抱得更紧些,结果却被后者推开   “放手。”玛丽安娜命令道:“立刻放手。”   以白雪的力气,制服玛丽安娜是轻而易举的事。不过他被强化了的服从性还是在脑子做出判断前,就先一步松开了环住玛丽安娜的手臂。   卢修斯见状,也克制住了想要抽刀的举动。   白雪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玛丽安娜下车,直到阿比盖尔提醒他别挡道,后者才反应过来地向玛丽安娜的方向赶去。   “他还真不是一般的忠心。”阿比盖尔很遗憾自己没能看见卢修斯对战白雪,不过能看见玛丽安娜露出紧张的神色,也算是今天的意外收获。   玛丽安娜在下车站定后便不再挽着卢修斯的胳膊。   后者以为是玛丽安娜生气了,所以在紧张的同时,也扭紧眉头与嘴角,让人看不出到底是谁先惹了谁。   “我知道以我的身份没资格对你说三道四。”率先忍不住的卢修斯走到与玛丽安娜齐平的位子上,然后绞尽脑汁地对自己刚才的行为做出辩解:“但是我更不想看着你走进火坑。”   “我明白你的意思。”玛丽安娜又不是闲着没事去当海王的时间管理大师,所以跟卢修斯开诚布公道:“你以为我喜欢白雪。”   被戳穿心思的卢修斯不是一般的尴尬,但还是在别扭之余点了点头:“你对他的偏爱实在是太明显了。”   “可他确实很讨人喜欢。”玛丽安娜回头看了眼白雪,毫不掩饰她对白雪的喜爱之情:“谁又能拒绝一位听话的美人。”   “听话的美人?”卢修斯细细咀嚼着这句话,试探性地说道:“我还以为你最喜欢的下属是阿比盖尔。”   玛丽安娜瞥了眼突然多话的卢修斯,并没有直接回应他的试探。   而这一回避也令得不到答案的卢修斯愈发郁闷,甚至在他接到玛丽安娜后,就没松开过紧皱的眉头。   阿基奎女大公并未对玛丽安娜的态度有所改变,因为后者无论是卡尔达公主还是布列塔尼亚女公爵,都得向地位更高的女大公行礼。   况且玛丽安娜也不是小人得志的人。   她现在还没有能跟阿基奎女大公叫板的能力,所以最好表现得安静点,乖顺点。   “我该恭喜你成为布列塔尼亚女公爵。”阿基奎女大公本就冷漠的面孔在丧服的映衬下,更是令人对其退避三舍:“不过你最好解释一下亨利的死亡原因,以及你到底在布列塔尼亚国内干了什么。”   “我还以为亨利之死早已结案了。”玛丽安娜并不为重复回答某一问题而感到气恼,反而觉得阿基奎女大公的反应令这位坚不可摧的统治者多了几分人情味。   毕竟在此之前,玛丽安娜还以为阿基奎女大公是个没的感情的人。   无论是丈夫还是儿女,亦或是与她相处时间最长的侍女长,都会在生活中,下意识地将女大公视作不需要,乃至是不具备感情的生物。   卡尔达伯爵甚至觉得阿基奎女大公比玛丽女王更可怕,更无情。   因为玛丽女王好歹还有个相濡以沫的杜纳瓦亲王,并且她对儿子们的态度也是肉眼可见的。   至于阿基奎女大公……   与其说卢修斯,亨利,以及玛丽安娜是她的亲生儿女,倒不如说他们是阿基奎女大公用以延续血脉和王位的实验品。   而现在,这些实验品里只留下了一个。   “我知道你在怀疑我从未爱过你们。”阿基奎女大公垂下眼帘,然后当着玛丽安娜的面摘下头上的假发。   除了女大公的侍女长,无人知道这位被冠以“铁心肠”,“石心统治者”的阿基奎最高领导人,已经有了一大片的白发。   虽然阿基奎女大公的面容一如既往的年轻,甚至比起一些正值三十岁完美年龄的轻熟女更具有让人一见钟情的魅力,但是和菲利佩一样,长年累月的劳心劳力还是给她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   再加上亨利的去世所带来的连锁反应。   可以说现在的阿基奎女大公十分脆弱。   比起她怀着孕却被奥布斯达国王抛弃时,也不逞多让。   “我承认我不是个合格的母亲。”阿基奎女大公将假发扔到一边,难得与玛丽安娜开诚布公道:“因为我从未有过女人与生俱来的母性。除去延续血脉和维持王朝稳固的因素外,我想象不出一个女人为何要生孩子,为何要像那些狗屁教条里写的那样,将自己的完整性与一个不知前途的婴儿划上等号。”   “如果说你的祖母是五十年前最离经叛道的女人,那么在她去世后,我便是全大陆里,唯一能接过这一称号的人。”阿基奎女大公的语气变化令玛丽安娜察觉到了什么,于是十分肯定道:“你很喜欢别人将你与祖母相提并论。”   “你的伯父和一些自大的小屁孩们都喜欢自喻为卡佩尔国王再世,只可惜我并不是男人,也对行军打仗没什么兴趣,所以无法完成开疆拓土的伟业。”   玛丽安娜还是第一次看见阿基奎女大公露出失落的神色,并且对方的语气也急转直下:“如果不是因为杜纳瓦亲王的去世,玛丽女王的荣光会持续到她生命的终点。你的伯父一直都是自视甚高的蠢货,他根本不比上他的母亲,更别提与伟大的卡佩尔国王相提并论。”   “所以你才会选择与父亲结婚吗?”玛丽安娜突然问道。   “不,我是为了我自己的野心而与你父亲结婚。”阿基奎女大公的回答令玛丽安娜感到诧异,但又觉得这在情理之中。   “所有人都以为我爱你的大伯父,但是在卢修斯出生后,我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依赖于爱情或是任何一种基于肉体上的感情。”阿基奎女大公靠在并不柔软的椅背上,有史以来第一次向玛丽安娜展示了自己的野心:“我唯一能为之奋斗的便是我的野心与宏图伟业。”   “奥布斯达国王也好,卡尔达伯爵也罢,甚至是让我嫁给还俗的菲利佩,也是可以理解的。”   “哪怕菲利佩伯伯并不喜欢女人。”   “亲爱的玛丽安娜,如果你想成就一番大业,就必须有所牺牲。毕竟太阳不是围着你转的,而这个世界上也没有那么多英俊多金又深爱您的完美伴侣。”阿基奎女大公很不高兴玛丽安娜的突然打断,但还是继续说道:“我想要像你的外祖父那样,去开创一个王朝。”   “凭什么只有男人能依靠婚姻夺走一个家族的百年基业,而我们这些用血肉哺育后代的女人却不能这么做。”   “所以您跟我说了这么多废话,就是想让我继承奥布斯达的王位。”玛丽安娜也很奇怪像阿基奎女大公这样高傲的女人,到底是怎么咽下被奥布斯达国王背叛的屈辱,还愿意嫁给条件远不如前者的卡尔达伯爵。   如果是出于这一远大诉求,那么阿基奎女大公所咽下的苦楚也不过是她为野心付出的合理报酬。   “怎么,你不愿意?”阿基奎女大公觉得玛丽安娜没道理会拒绝送到嘴边的肥肉:“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可这又不是我的梦想。”玛丽安娜十分不解道:“我为什么要用自己的一生去服务于你的梦想?只因为你是我的母亲,并且帮助我成为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吗?”   “……”阿基奎女大公就知道她没那么容易在玛丽安娜这儿得到一句承诺,不过母女间并不亲密的关系也令阿基奎女大公不会愚蠢到想用“母亲”的身份去压制玛丽安娜。   “你很清楚我对你的价值。”玛丽安娜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小心权衡着她对阿基奎女大公的态度。   相较于一个不听话的女儿,阿基奎女大公更害怕一个没有野心的女儿。   “所以您打算在我身上投资些什么。”玛丽安娜才不相信阿基奎女大公的母爱来的突然且悄无声息:“如果亨利还活着,你也会这样支持他吗?”   “当然。”阿基奎女大公很清楚女儿的担心,因为她们就像两面镜子,所以需要将对方视作最难对付的敌人。   “亨利可比你好控制的多,不过他实在是太蠢了,所以我不相信他能坐稳奥布斯达的王位。”   “所以你让我继承布列塔尼亚是为了辅助亨利。”   “不是辅助,是摄政。”阿基奎女大公纠正道:“我可不希望自己的王朝毁在亨利手上,所以你是我的接班人,也需要一个合适的身份呆在亨利身边,然后阻止那些试图控制亨利的人。”   “如果亨利被人弄下国王的宝座,那么你就是我们家最后的火种。”   阿基奎女大公紧盯着女儿的眼睛,强迫玛丽安娜直视自己:“布列塔尼亚有武器与兵力,而阿基奎大公国有粮食和钱财。”   “我从没打算将底牌留给亨利,因为我得保证亨利失败后,你能登上奥布斯达的王座。”   末了,阿基奎女大公还补充道:“当然,我也不介意你取代亨利。”   “这可真是完美的安排。”玛丽安娜微笑道:“所以我是你的第二方案,现在直接顶替了亨利的作用,对吗?”   “你要是愿意这么想也没什么问题。”阿基奎女大公并不在意玛丽安娜隐藏在笑容之下的怒火。   “我曾对一部分人说过,亨利有野心而无能力,而你有能力却无野心。”   阿基奎女大公又恢复了掌控一切的神色:“好在我还有补救的机会。”   玛丽安娜知道她被阿基奎女大公逼上绝路。   在天时地利的情况下,即便达不到人和,也能在方方面面的束缚下,强迫玛丽安娜与他们达成一致。   不过玛丽安娜可不会乖乖听从阿基奎女大公的话。   况且以玛丽安娜对母亲的了解,后者很有可能在女儿登基后,借机操控奥布斯达政局,所以她需要一个更有利的保证来令阿基奎女大公无法像今天这样操控自己。   “我要你的账单。”玛丽安娜开口道:“我要奥布斯达贵族们在你这儿的所有账单。”   “你想和我谈条件?”阿基奎女大公并不在乎玛丽安娜的挣扎:“可你拿什么跟我谈条件?”   “我可以拒绝前往奥布斯达。”   “你大可这么做。”阿基奎女大公比了个“随便你”的手势:“反正你只是计划中渺小的棋子,还不足以影响棋局走向。”   “一半。”玛丽安娜权衡后退步道:“你总不能让我两手空空地前往奥布斯达。”   阿基奎女大公没有立刻回应玛丽安娜的请求,于是后者继续说道:“比起弥戴琳,你更应该相信我。”   “……”   “而且弥戴琳可不是你建立王朝的关键。”   “更不足以给予奥布斯达贵族们承诺。”   …………我是分割线………………   爱情从不是永不凋谢的玫瑰。   甚至都比不过世间的绝大部分诱惑。   尤其是对于站在权力顶端的君王而言,正因为他们有太多可失去的东西,所以在一众选择下,爱情的优先级并不靠前。   就比如说现在。   当波琳娜王后再次感到熟悉的不适感时,服侍她的侍女中并未见到某个体格风骚的女人。   “让娜小姐呢?”波琳娜王后揉着已经发红的太阳穴,勉强露出个属于王后的端庄笑容。   奥布斯达的天空一连几日都是阴沉沉,灰蒙蒙的。   这种浑浊的深灰色令波琳娜王后本就不美妙的心情愈发的糟糕,并且在一声若有若无的歌声传入房间时达到了顶峰。   “亲爱的女士们,请告诉我让娜夫人在哪儿。”波琳娜王后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结果在一阵令人不快的寂静后,唯有一个同波琳娜王后有血缘关系的侍女大着胆子说道:“国王陛下在您休息时带走了让娜夫人。他说宫廷里很快就会迎来一位贵客,所以需要让娜夫人去安排贵客的衣食住行。”   毫无疑问,这话就像是扔进湖面的炸药,令波琳娜王后的理智在顷刻间蒸发得无影无踪。   “我想国王陛下比起相信一位年轻的寡妇,更应该相信他的妻子才对。”波琳娜王后扫了圈在场的侍女,发现她们都像是被毒蛇咬过一般,低头避开自己的视线。   自打奥布斯达国王在婚后纳入第一个情妇起,波琳娜王后便像守卫领地的母狮一般,驱散了宫中一部分长得不错的女贵族,并且将自己的侍女团都换成年长又不漂亮的女人们。   而即便是做到这一步,波琳娜王后依旧不放心地在宫廷里安插着自己地探子,甚至鼓励侍女们相互举报与国王有牵连的人。   长此以往,奥布斯达的贵族们自然对王后有所不满。   不管是出于政治角度还是私人原因,波琳娜王后都是奥布斯达宫廷里最不受欢迎的人。   只可惜在贵族们开始反对她前,波琳娜王后已经跟国王有了被教会承认的夫妻关系,再加上三个快要成年的子嗣兜底,所以贵族们也不能将她怎样,甚至为了摇摇欲坠的王室名声着想,还不能让宫廷里再出一位发疯的王室成员。   对于波琳娜王后而言,这是她在奥布斯达宫廷里横行霸道的最大底气。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奥布斯达与坎特罗僵持已久的战事所带来的压力。   曾经与波琳娜王后爱得死去活来奥布斯达国王也开始后悔自己年轻时的举动。   他为了一个麻烦重重的女人放弃了阿基奎大公国的辽阔领地,甚至还在自己的统治里埋下隐患。   当年华已逝,爱意不再之时。   曾经令奥布斯达国王深深迷恋的野性魅力,也不过是没事找事,胡搅蛮缠的无礼之举。   而她那张能言善辩的红唇,和百灵鸟一样美妙的歌喉,也逐渐失去了蛊惑人的魅力。   毕竟再美好的事物,看久了也总会感到厌倦。   尤其是波琳娜王后并不是大贵族出身,甚至在入宫时就已经是个将近成年的少女,所以奥布斯达国王很难同她产生精神交流。而在结婚后的十数年里,波琳娜王后也从未尝试着去改变自己脾气,或是迎合国王的喜好。   因为她十分固执地认为自己必须维护王后的尊严与权力,不然那些试图取代她的人便会立刻将她撕碎。   …………   ……   当波琳娜王后带着她的侍女团气势汹汹地穿过长廊时,那些窃窃私语的贵族们都十分轻蔑地侧过身,权当高高在上的奥布斯达王后是足以至死的病毒,生怕与之有任何接触。   在奥布斯达国王登基前,宫廷侍女一直都是受人追捧的位子。   在这儿,她们能得到最好的教育,最多的目光,以及最复杂的人际关系。   围绕着月亮的群星即便不够闪亮,但也足以称得上引人注目。   然而在波琳娜王后登堂入室后,这份引人注目便成了烫手山芋。   毕竟抛开对波琳娜王后出身上的不满,那些进宫当侍女的贵族们,也不想介入到国王夫妇的争吵中,更不希望过着胆战心惊的生活。   所以在这种十分压抑的环境下,王后的侍女团里逐渐混进了本不该进宫的人。   里头就包括国王的现任情妇。   …………   ……   奥布斯达国王并不在意波琳娜王后的突然闯入,因为在他们撕破脸后,这种场景逐渐变成了家常便饭。   只见铺有华美布料的长椅上,风韵犹存的让娜夫人躺在奥布斯达国王的胸膛前,脸上满是酣战后的满足感与倦怠感。   “我以为王后的修养会制止你不经允许地闯入国王的私人领域。”假寐中的奥布斯达国王睁开眼,并没有放下揽住让娜夫人的胳膊:“或者说万神并没有给予你吸收知识的大脑,以至于你在这几年的王后生涯里,都没学会服从二字。”   “陛下,我想您不该这样侮辱您的妻子。”波琳娜王后深吸一口气,尽量不让刻薄之语从她那并不丰润的嘴唇中流泻而出:“毕竟我要是在十几年前就学会服从二字,就不会违背女王意愿地在此与您交欢,然后生下我们的第一个孩子。”   奥布斯达国王原本慵懒的表情渐渐从脸上消失。   那些跟着波琳娜王后的侍女无一不低垂着脑袋,仿佛有一座大山压在她们的脖子上,令这些经常倒霉的沉默女士们感到窒息。   玻琳娜王后总会不经大脑地说出惹怒国王的话。   起初那些服侍王后的侍女们总会为此心惊胆战,不过时间一长,她们也逐渐麻木了。   正因为玻琳娜王后的地位是难以撼动了,所以她才表现得有恃无恐。   然而这一次,奥布斯达国王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迁就”她,“纵容”她,而是露出一抹和颜悦色的笑容。   但凡是了解国王的人,都很清楚国王在对付某人时,总会表现得比平日里更加友好。   明明没有得到意料中的冷笑,但是从侍女到玻琳娜王后,都感到从未有过的不妙。   甚至依偎在国王怀里的让娜夫人也轻手轻脚地起身,在奥布斯达国王的默许下离开了房间。 第58章   “陛下,我想您应该给我一个解释。”玻琳娜王后就算是个白痴也该明白奥布斯达国王的情绪很不对劲,但为了维护自己的颜面,她还是努力克制住双腿打颤的欲望,抬高下巴以掩饰内心的不安:“这是我作为您的妻子与王后的合理诉求。”   “既然你很清楚自己的身份,那么我作为国王也有权拒绝回答这一问题。”对于这个喜欢没事找事的妻子,奥布斯达国王早已耗尽毕生的修养与耐心,甚至都不屑于在旁人面前表现出与妻子相当恩爱的模样:“在适当的时候,适当的场合里,请你闭上嘴巴与眼睛。”   奥布斯达国王的声音骤然提高,顺带还捶了下沙发的扶手,惹得玻琳娜王后下意识地抖了一下。   “这个国家里不乏想成为王后的人,而我既然能将你高高的捧起,自然也能令你重重地跌下。”奥布斯达国王盯着这个他曾爱慕到为之发疯的女人,然后想起玛丽女王无比失望的面孔,卢修斯在加入圣殿时的决绝身影,以及阿基奎女大公饱含讽刺的面容,不由得表现得比捉奸的玻琳娜王后更为生气:“看着三个孩子的份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玻琳娜王后被国王急转直下的语气和如恶鬼般恐怖的脸色所吓倒。   那些将头低得恨不得贴到脚面上的侍女们,只能通过粗重的呼吸声来判断玻琳娜王后摇摇欲坠的精神状态。   从奥布斯达国王的角度来看,玻琳娜王后花容失色的面孔与轻轻颤抖的肩膀,确实能令男人产生怜香惜玉之心。哪怕奥布斯达国王已经对这个女人没了爱恋之心,但也不妨碍他会为对方仅存的魅力而心动。   “下去吧。”最后一次柔和语气的奥布斯达国王难言内心的疲惫与纠结,向波琳娜王后下了逐客令:“奥布斯达王室里不能再出一个疯子。”   “如果你还是改不了自己的行为,那么清道夫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面对来自丈夫的威胁,波琳娜王后轻轻咬了下嘴唇,然后无比屈辱地行了一礼,像来时那样风风火火地离开。   ………………我是分割线………………   “起来,你打算睡到什么时候。”   突然被人踹醒的菲戈希尔差点从枕头下掏出刀子,好在屋内的饭香及时制止了他的行为,而始作俑者也在菲戈希尔行动的那一刻便将右手搭在腰间的刀柄上,准备应付菲戈希尔的攻击。   “我忘了今天不是工作日。”半梦半醒中的菲戈希尔甩了下脑袋,看着自己的房东收回准备出刀的手。   “先去吃饭吧,毕竟你妹妹很快就到了。”   菲戈希尔的房东名叫克里斯,是个有着半兽人血统的“人类”。因为差点卡住“八分之一法则”的缘故,所以克里斯很难在阿基奎大公国里找到正常工作。好在他那个不太幸运的混血种母亲在病倒前教会儿子如何赢得斗兽场内的比赛,所以克里斯虽然过得有些拮据,但还没到活不下去的程度。   况且他的拮据也有一部分是为了给母亲赚取医药费。   由于克里斯的母亲在长年累月的“斗兽生涯”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病痛,所以为了给母亲购买圣殿的药水,克里斯在斗兽场老板那儿欠下巨债,甚至还被迫去找他的亲生父亲要钱。   说来也算是克里斯幸运。   斗兽场的老板看在克里斯还要打比赛的份上,向他借了两笔用以应急的钱,而克里斯的生父也为了与这对母子断绝关系,选择替克里斯的母亲赎身,然后又替母子二人买了间小公寓。   在菲戈希尔搬进来前,克里斯的招租信息在公告栏上挂了六个月。   因为没人想租用“人类+混血种”家庭的公寓,再加上对克里斯的职业歧视,所以菲戈希尔能以极低的价格在斗兽场附近找到容身之处。   而克里斯也很高兴自己能找到租客,多少减轻下家里的经济压力。   当洗漱完毕的菲戈希尔坐到餐桌前时,克里斯的母亲曼图拉已经吃完早饭,正在靠窗的位子上读着晨报。   “早上好。”曼图拉在菲戈希尔坐下后同他打了个招呼。   因为露西安偶尔会来拜访的缘故,所以克里斯和曼图拉还以为他们也是“人类+混血种”的组合家庭,所以对菲戈希尔的态度越发友好。   对此,菲戈希尔不止一次地摸了摸动过手术的耳朵,希望将真相宣之于口。   而当他正准备这么做时,来探望哥哥的露西安阻止了这一切,随即与曼图拉热聊起来。   “我给你们带了些新鲜的水果和肉类。”比平日里来的稍迟的露西安将篮子里的东西一一拿出,然后像变戏法似的在餐桌上摆上一盘香气四溢的烤肉。   已经吃完饭的克里斯一见到烤肉便挪不动步子,然后站在曼图拉身边等着露西安分肉。   “阿基奎宫廷里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吗?”曼图拉发现露西安最近总会带些精心料理的肉类。   虽然阿基奎大公国的富裕程度称得上世界第一,但是由于黑暗森林与类人种的存在,即便是地域辽阔的奥丁与坎特罗,也无法解决耕种面积较少的“顽疾”。   更别提需要大范围活动空间的畜牧业。   哪怕是学院塔年复一年地研究增产秘方,也会受限于生命领域的不确定性与畸变率,导致畜牧业的增长远不如农业那般顺利。   也正因此,在阿基奎大公国乃至世界范围内,肉类都属于普通家庭不会经常吃的“奢侈品”。   而像露西安带来的大块烤肉,也只会在重要的节日或是生日里,出现在普通人家的餐桌上。   “因为卡尔达伯爵和玛丽安娜殿下回来了,所以阿基奎宫廷里的开销上涨了些。”靠着服务于玛丽安娜的便利,露西安和那些被玛丽安娜买回来的女精灵们偶尔能分到只有王室成员才能享受到的好东西。   毕竟玛丽安娜又不是大胃王,而露西安的上司阿比盖尔经常去蹭玛丽安娜的夜宵,所以也不介意露西安她们将玛丽安娜没用过的东西带走。   “玛丽安娜殿下回来了吗?”菲戈希尔小心掩饰着自己的情绪波动,装作无意道:“布列塔尼亚公爵的继承问题这么快就解决了?”   “你因为打比赛的缘故,所以不了解那里发生了什么。”曼图拉代替露西安回答道:“阿基奎大公储在布列塔尼亚遭人谋杀,所以有关于继承权的听证会没有举行的必要。”   “谋杀?”   “是的,听说是布列塔尼亚摄政王干的。”   曼图拉似乎对这些隐秘传闻非常感兴趣,所以继续说道:“虽然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缘由,不过万神保佑,我们不必在女大公去世后,接受一位暴虐者的统治。”   菲戈希尔同露西安对视一眼,随即问道:“你们好像很不喜欢已故的大公储亨利,这是为什么?”   “因为他就是个混球,甚至连垃圾都称不上。”曼图拉知道菲戈希尔与露西安都是最近来到阿基奎大公国的。虽然她不清楚露西安到底是怎么成为玛丽安娜的女仆,不过考虑到阿基奎大公国的风气足够“开放”,甚至女大公本人也有几个深受信任的类人种学者或是情人,所以玛丽安娜会欣赏露西安也不是件奇怪的事。   毕竟露西安确实是个讨人喜欢的灵巧姑娘。   “那是发生在克里斯开始打比赛之前的事。”曼图拉为了证明已故的阿基奎大公储是个人渣,还特意引用了自己的亲身经历:“当时还不到十岁的亨利趁着女大公不在而寻求刺激,所以包下整个斗兽场,要求所有类人种和混血种角斗士不带任何武器地与魔兽厮杀。”   一想起多年的经历,曼图拉依然有种“自己居然能活下来”的侥幸感:“更过分的是,他还不是让所有类人种和混血种一起对付魔兽,而是让我们排成队下去单打独斗。”   “因为人类角斗士享有公民权益,所以亨利不能对他们动手,但是类人种和混血种就不同了。”曼图拉所阐述的事实远比菲戈希尔想得更可怕:“斗兽场老板一开始还拒绝亨利的要求,不过对方到底是阿基奎大公储,再加上斗兽场也算是阿基奎女大公的私产,所以没人敢阻止大公储的暴虐行径。”   “那……那你们最后是怎么获救的?”菲戈希尔悄悄握住露西安的手,差点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这一刻,他无比庆幸自己和露西安能被玛丽安娜买下。   尤其是露西安。   在身体素质与魔法天赋都不如哥哥的情况下,漂亮脆弱的混血女精灵在被打上奴隶烙印后的下场可想而知。   除了玛丽安娜,菲戈希尔找不到能庇护露西安的人。   难道要他去祈求阿基奎女大公?   况且跟其它国家相比,阿基奎大公国对类人种和混血种的态度已经称得上“非常友好”。   换做是南方最保守的坎特罗,估计露西安就别想大摇大摆地走上街。   “最后来救我们的是玛丽安娜殿下。”   正当菲戈希尔想到玛丽安娜时,曼图拉也恰巧提到这个令菲戈希尔感到无比复杂的名字。   “斗兽场的老板还算负责,所以在亨利殿下开始发疯后,派人向玛丽安娜殿下求救。”曼图拉说到这儿还叹了口气,似乎在遗憾着什么:“当时也没人指望玛丽安娜殿下能阻止亨利,毕竟女大公和卡尔达伯爵不在,亨利殿下在阿基奎大公国内没有任何可惧怕的人。好在玛丽安娜殿下足够机灵,所以威逼利诱地将亨利殿下给带走了。”   “如果是这样……那么女大公和卡尔达伯爵到底是怎么生下这样的怪物?”菲戈希尔和露西安都没与亨利打过照面,再加上阿基奎宫廷里没人敢说亨利与玛丽安娜的事情,所以他们直到今天才对阿基奎王室有所了解。   “谁知道呢!毕竟那些贵族们为了维护自己的财产与地位,在几千年内不停地近亲结婚至好几条尊贵的血脉就此衰落。”曼图拉耸了耸肩,觉得自喻高贵的人类贵族们,其实在某方面比类人种更野蛮:“况且亨利殿下的祖母,也就是奥布斯达的前任统治者玛丽女王,在杜纳瓦亲王去世后陷入疯狂。也许亨利殿下遗传了玛丽女王的精神问题,又或许是阿基奎大公国的诅咒降临到亨利身上。”   “诅咒?”菲戈希尔觉得这个说法不是一般的可笑。   要知道那可是能左右教会决议的家族。   有哪个不长眼的恶魔敢诅咒他们。   曼图拉也知道这一说法有多荒谬,所以语气也变得轻快了许多:“你知道阿基奎大公国为何不能跻身到王国之列吗?因为它的崛起始于一场与邪神的交易,所以作为让阿基奎大公国变得‘富有’的代价,邪神会定期收走王室成员的性命。”   “这个说法也太牵强了。”菲戈希尔才不相信与邪神交易的代价会如此之轻。   毕竟宫廷向来都是滋生罪恶的温床。   哪怕没有诅咒,那些追名逐利的王室成员依然会“莫名其妙”地死去。   对此,曼图拉也是十分赞同:“所以亨利要么是天生的混蛋,要么是继承到了玛丽女王的疯狂血统。”   “不过阿基奎大公国与邪神有关确实是不争的事实。”   或许是因为身上的半兽人血统,所以曼图拉并不反感邪神的存在:“只可惜没人知道邪神到底与阿基奎大公国的某位成员交易了什么。”   “甚至教会那边也对此事讳莫如深。”   ………………我是分割线……………………   教皇国的空气一如既往地令邪神感到恶心。   不过同几百年前相比,这里多了些令邪神感到愉快的阴谋味,腐烂味,甚至是已经破土而出的堕落气息。   邪神并不为这一变化而感到惊讶。   因为同坚守美德相比,放纵无疑是更令人感到愉快的事情。   教皇国的主要建筑有两座。   一是用以取悦众神的万神殿。   二是用以聆听神谕的净化塔。   邪神每次来这儿都会感叹自己的驯化手段远不如放逐他们的万神。   同忠诚于众神的人类相比,那些屈服于暴力统治的恶魔大都做过取代邪神的美梦。   只可惜至今都没成功过。   “殿下,您今日依旧承蒙神恩,光彩照人。”   蹲在纯白建筑上的邪神看向一位刚刚走出万神殿的少女。   以这个世界的审美来看,少女在外形上绝对配得上“圣女”的称号,一头揉碎了阳光的长发配上湖泊般通透的眼睛,白皙的皮肤几乎与纯白的布料融为一体,使得她看上去就像是从旧世纪遗迹里走出的女神,令邪神不是一般的作呕。   毕竟人类对旧世纪的迷恋是有目共睹的。   而注重当下的邪神很讨厌旧世纪,更讨厌不断美化旧世纪的众神与人类。   “阁下,愿您今日承蒙神恩,有所感悟。”并不知自己正被邪神注视着的圣女阿贝拉露出标志性的温柔笑容。   她有着一对很甜很甜的酒窝,所以在微笑时极易获得别人的好感。   那些追捧阿贝拉的人都宣称这是万神对圣女的祝福。   然而有亲和力的圣女在教皇国的历史上并不少见,所以那位与阿贝拉碰面的枢机主教并未露出她所期待的慈爱笑容,而是矜持且疏离地向圣女行了一礼,然后便去做自己的正事。   在教皇国内,沉默是公认的美德。   而神职人员更是被要求像神明一样克制情感,不要露出多余的表情,所以在阿贝拉当选圣女后,那些服务于她的神职人员似乎都长着同一张面孔,令阿贝拉差点喘不过气来。   早知如此,她还不如呆在坎特罗,继续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   离开万神殿的阿贝拉虽然一如既往地保持着温柔的笑容,但是她略红的眼眶与并不安分的眼珠昭示着主人心里的委屈。   这令邪神感到非常有趣。   因为圣女是不可以感到委屈的。   她必须无时无刻地为自己的身份而感到骄傲,并且在任职期间不断地强化这点,以便于获得神明的垂怜……或是在卸任后,不会对教会产生恨意。   在教会的洗脑下,这些花季少女都认为担任圣女是莫大的殊荣。   而给予这一殊荣的教会,自然是圣女们的恩人……   狗屁的恩人。   阿贝拉不止一次地在心里怒骂道。   如果时间能倒流,她绝不会在养母和义兄的鼓励下,去参与圣女选拔。   在这纯白得没有一丝污点的围城中度过枯燥的十四年,然后被选出下一任圣女的教会所遗弃。   难道这就是她的命运吗?   阿贝拉不敢想象自己卸任后的命运。   虽然她的前辈在卸任后过得风生水起,不过阿贝拉更愿意参照那些退役后,过得并不好的圣女处境。   尤其是为此发疯乃至自杀的圣女们。   似乎她们的怨恨一直游荡在教皇国内,然后在阿贝拉的梦境里,向她伸出血红的舌头。   “殿下,您今天还好吗?”   就在阿贝拉胡思乱想之际,一道温柔的男声拉回她思绪。   阿贝拉抬头,只见守护她的圣殿骑士正右手抵胸,向她行了个十分标准的骑士礼。   按照教皇国的惯例,每一位圣殿骑士都会在圣女上任后的一年内向她效忠。   阿贝拉记得教皇国登记在内圣殿骑士一共有二十六人,按照出生地被分为南方的圣殿骑士与北方的圣殿骑士。   而此刻站在阿贝拉面前的,正是北方的圣殿骑士之首——格利萨.洛伦。同卢修斯一样,格利萨也是王室出身,并且还是特兰西亚的第二顺位继承人,其血统甚至能追溯到卡佩尔大帝本人。   不仅是阿贝拉,就连教皇本人都不明白格利萨为何要加入圣殿骑士团。   虽然特兰西亚的太子不是格利萨,但是王室大都不会让继承权靠前的直系成员献身众神。   当然,菲利佩那种特殊情况除外。   “我,我很好。谢谢你的关心,格利萨阁下。”阿贝拉在格利萨的温柔注视下忍不住脸蛋发红。   因为是北方人的缘故,格利萨有着几近纯银的金发和淡的几乎和秘银一样的浅蓝瞳孔。他像所有的北方人那样身材高大,不过因为母系血统的缘故,格利萨并不具备北方人的硬朗五官。相反,他柔和却不失英气的面庞十分符合骑士小说里对于王子的描述。   一想到货真价实的王子就是守护自己的骑士。   纵使阿贝拉对教皇国的规矩有着诸多不满,此刻也不免减少了许多。   只可惜南方的圣殿骑士至今都未向阿贝拉效忠。   尤其是已经被教皇默认为南方圣殿骑士之首的卢修斯。   阿贝拉在抵达教皇国前就听过这位阿基奎人的传闻。   据说他是阿基奎女大公的私生子,并且还是最快加入马塔尔骑士团的人。   除此外,由于阿贝拉的母国是与阿基奎大公国小有摩擦的坎特罗 ,所以她也时常听见有人将卢修斯同坎特罗的国王塞伊斯相提并论,甚至发出卢修斯要是阿基奎女大公的合法子嗣,那么塞伊斯未必不会与卢修斯一战的感叹。   毫不夸张的说,卢修斯是阿贝拉最想见到的圣殿骑士成员。   她很好奇到底是怎样的男人能传奇至此。   不过因为布列塔尼亚公国的继承问题,再加上阿基奎大公国与奥布斯达,奥丁之间的摩擦,所以卢修斯至今都未向阿贝拉效忠,甚至是教皇也有意推迟卢修斯的效忠仪式,显然是与阿基奎女大公约定了什么。   对此,阿贝拉不免在遗憾之余,感到一丝丝的急切。   …………   ……   “格利萨阁下,阿基奎大公国那边还没有卢修斯阁下的消息吗?”身为圣女,阿贝拉希望自己能与圣殿骑士们搞好关系。毕竟能加入这一团体的人非富即贵,更是要在接下来的十四年里,竭尽所能地保证她的安全。   甚至说得更浪漫些,阿贝拉认为自己卸任时很有可能嫁给圣殿骑士中的某人。   虽然圣殿骑士在就职时会宣誓终身守贞,不过就和主教一般,他们也会在特定情况下得到教皇的还俗赦免。   而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身为领头人的卢修斯与格利萨无疑是她最好的选择。 第59章   “很抱歉,殿下,我并不知道卢修斯阁下何时会来。”格利萨垂下和头发同色的睫毛,看上去就像是从冰雪世界里走出来的美人。虽然他的确知道卢修斯直至今年年底都不可能回到教皇国,不过为了安稳圣女的情绪,格利萨还是做出他自认为最正确的选择。   “卢修斯阁下不仅是圣殿骑士,更是阿基奎骑士团团长。教皇国虽然与阿基奎大公国接壤,但是也不能粗暴干涉阿基奎女大公对卢修斯的安排。”   简而言之就是但凡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哪怕神权和王权的优先级争议吵了几千年都没个定论,不过在明面上,各国统治者和教皇都不会公开撕破脸。   即使各国承认神职的重要性在本国职能之前,不过要是出现紧急情况,或是当事人和当事人的主君希望能优先履行本国职责,那么教皇国也不大可能强行干涉对方的选择。   当然,这也是看人的。   而像卢修斯这样的重要成员,更是得进行模糊处理,绝不能成为两国交际乃至神权与王权相撞的欲望。   格利萨希望能转移阿贝拉的视线,最好不要在卢修斯的问题上揪着不放。   然而还只是青少年的圣女并未感应到格利萨的良苦用心,毕竟教皇国的日子实在是太难熬了,所以也无怪乎阿贝拉乃至以前的圣女们会将注意力放到圣殿骑士身上。   “我到底是教会的圣女,怎么他一点也不关注我?”阿贝拉同格利萨漫步在教皇国的花园里。   而在他们身后,有一队负责照顾阿贝拉的神职人员同二者保持着不会介入谈话的距离,但却从未将视线从阿贝拉身上离开,显然是在担心圣女会和圣殿骑士发生些什么。   毕竟这在教皇国历史上又不是没有先例。   “殿下,我认为您无需通过圣殿骑士的存在来证明自己的权威,毕竟您是被万神所承认的圣女,这一点是无可质疑的。”格利萨同阿贝拉保持着一个人的距离,甚至还有意捏住披风的一侧,避免自己的服饰碰到阿贝拉。   “况且卢修斯殿下一直都是圣殿最忠诚的守护者,您总不会认为他在繁忙的工作与对教会的誓言下,还有心情与某位优雅的女士发展出一段浪漫的关系。”格利萨温和的声音令阿贝拉听不出他言语中的暗示。   不过年轻的女孩大都对情绪十分敏感,所以阿贝拉还是察觉出格利萨的表达有什么不对,只是对方表现得太绅士,太温柔了,所以阿贝拉也只是认为格利萨是在安慰自己,顺带替卢修斯开脱。   “可哪怕他不能立刻赶回来向我效忠,也该送封信解释他目前的情况。”阿贝拉下意识地向格利萨撒娇道:“圣殿骑士里还是您对我最亲切,就像我的哥哥一样。”   格利萨想起坎特罗暗地里培养圣女候选人的传闻,不知阿贝拉到底是在装傻,还是真不了解自己为何能参与圣女选拔。   好在这时,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身后的神职人员突然开口道:“殿下,前任圣女很快就会来给您上课,还请您赶紧回去。”   阿贝拉脸上的轻松笑容立刻消散得无影无踪。   她回过头,只见一张冷硬得面庞轻松压了上来,令阿贝拉喘不过气来。   格利萨见状倒是松了口气,在阿贝拉开口前抢先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您的学习课程,也愿你一切顺利。”   说罢,格利萨便与阿贝拉告别,不过在阿贝拉走远后,格利萨还是回头看了一眼,忍不住叹息道:“可怜的姑娘。”   蹲在上方的邪神发出一声嗤笑,显然是在嘲讽格利萨的事后温柔与阿贝拉的幼稚。   但不知为何,在邪神发出嗤笑后,格利萨居然朝邪神方向看了一眼,脸上露出相当困惑的表情。   “是错觉吗?”格利萨盯着那块无人的屋顶,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见状,邪神也收起漫不经心的笑容,开始正视这位能察觉到他存在的圣殿骑士。   “看来教皇国内也不全是废物。”邪神在格利萨离开后,向着阿贝拉的方向驶去。   ………………我是分割线………………   同菲戈希尔所见过的其它角斗士相比,克里斯无疑是比较爱干净的那一类。盖因在斗兽场里长大的他一直希望有个安逸舒适的家,所以即便是在打比赛的日子里,克里斯都会抽空将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的。   对此,曼图拉还自嘲生了个假儿子。   不过在菲戈希尔搬进来后,露西安也会在来时帮忙收拾屋子,然后将克里斯和菲戈希尔的比赛服缝补干净。   “她可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姑娘,不是吗?”曼图拉看着正在说话的菲戈希尔兄妹,同克里斯交流道:“我不介意你去追求露西安,不过你们要是想在一起,最好别要孩子。”   克里斯对母亲的话不是一般的无语,但还是耐心辩解道:“我对露西安没有那种感觉,她可是菲戈希尔的妹妹,而我还不想失去一条经济来源。”   “我在你这么大时也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坠入爱河。”曼图拉在儿子辩解后做了鬼脸,表示她根本不在意克里斯的话:“结果还是被一个人渣欺骗了感情,然后在斗兽场的牢房内生下了你。”   “那你后悔吗?”   “不,我只后悔没能给你一个正常的童年,导致你和我一样被斗兽场拴牢。”提前被“赎身”前的经历,曼图拉原本轻松的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其实你的亲生父亲也不算是彻彻底底的人渣,至少他在拍拍屁股走人前,还愿给一笔大钱。不像那些经常去逛类人种妓院的混球……那才是连垃圾都不如的存在。”   说到这儿,曼图拉紧紧握住儿子的手,声音变得越发低沉:“所以克里斯,尽量找个普通的人类姑娘结婚,不要让你的孩子沦为混血种或是斗兽场的奴隶。”   “你能生在阿基奎大公国就已经是件十分幸运的事。要是搁在坎特罗,奥丁,乃至那些条件艰苦的北方国家,根本活不到懂事的年纪。”   …………   ……   而在曼图拉母子窃窃私语时,露西安也像个老妈子一样地给菲戈希尔交代各种事情:“我把你的衣服和药剂都整理好了,你可别不出三天就把屋子弄得乱七八糟的,还有,我在宫廷里也花不了多少钱,你从斗兽场那儿赚来的钱都自己留着,不用分给我。”   菲戈希尔也只会在露西安面前露出听话的姿态,不过他在露西安说完“不用给钱”后,还是执拗地给妹妹塞了个钱袋子:“拿着吧!你总有用得上的时候。”   哪怕露西安不像菲戈希尔这样三不之就要打比赛,后者的手上依然留着厚厚的老茧与细小伤痕。   虽然圣殿里有各式各样的去疤服务,不过除了那些达官贵人或是已经退役的高级冒险家,民众都不会将钱浪费在这一服务上。   阿基奎宫廷里的活计并不繁重,再加上露西安服务于玛丽安娜,所以没有不长眼的仆人敢给她穿小鞋。不过菲戈希尔见过太多当面一套,背地一套的生物,更是担心露西安的混血精灵身份会令她在玛丽安娜离开时倍受欺负。   “你在阿基奎宫廷里过得还好吗?”菲戈希尔照常在露西安准备回阿基奎宫廷前问道:“玛丽安娜她……对你还好吗?”   说来也真是奇怪。   几个月前的菲戈希尔绝不会对玛丽安娜有任何的好印象,但是经历过“社会毒打”与“距离就是美”的洗礼后,菲戈希尔即便不会用“圣人”来评价玛丽安娜,但潜意识里还是会认定她是个好人。   至少跟那些到斗兽场里取乐的贵族相比,玛丽安娜实在是太“正常”,甚至“正常”到菲戈希尔开始反思自己以前对她的态度,然后自心底里涌出些莫名其妙的情愫。   倘若玛丽安娜知道菲戈希尔的心理活动,一定会告诉他这不是感情的正面表现,而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只可惜跟菲戈希尔相比,露西安的反应更为强烈,甚至已经给玛丽安娜打上“好人”标签。   “玛丽安娜殿下平日里很忙,所以我们没什么机会见面。”露西安算是被玛丽安娜救回的女精灵里最胆大的那个,所以敢在阿基奎宫廷里走动。   不像另两个女精灵,除非是阿比盖尔主动找她们,否则她们绝不会离开房间半步。   “玛丽安娜殿下让阿比盖尔替我们申请了月薪,并且平日里也能以玛丽安娜殿下的名义蹭些厨房的小点心。”因为阿基奎宫廷里的生活过于安逸,所以露西安的气色比她离开赛冈特时好了不少,脸上也多了些开朗的笑容。   “玛丽安娜……殿下允许你们以她的名义去厨房里拿吃的?”菲戈希尔感到有些不可思议,毕竟他可是听说过阿基奎女大公是个相当严肃的人,而玛丽安娜总不会在母亲的眼皮子底下如此纵容自己的……奴隶。   “我一开始也像你一样对此有所质疑,不过阿比盖尔可比我们放肆多了,所以只要不是太过分,没人会在意这些小事。”露西安在阿基奎宫廷里呆了这么久,也见过不少流动的服务人员会将用不上的东西带回家。   前提是他们没有为此牟利,或是导致阿基奎宫廷的采购金额引起女大公的注意。   “顺便一提,我带来的烤肉和水果也是从阿基奎厨房里拿的。”露西安在离开前顺口提道:“因为卡尔达伯爵回来了,所以宫廷里每天都会准备大量的肉类,海鲜,以及各式各样的甜点。甚至今天还烤了一整只羊作为卡尔达伯爵和玛丽安娜殿下会面的主菜,不过他们只吃烤羊中最嫩的那一部分,所以剩下的都被底下人平分了。”   “卡尔达伯爵?你是说玛丽安娜殿下的父亲回来了?”菲戈希尔还是第一次听人提起阿基奎女大公的丈夫,毕竟在阿基奎公国里,人们对于卡尔达伯爵的印象非常单调,甚至都想不出他在刨除“奥布斯达王子”和“阿基奎女大公”的身份后,还能给人留下什么样的印象。   当然,就这一点来说。   菲戈希尔可以想象玛丽安娜同卡尔达伯爵的关系绝不会称上“亲密”二字。尤其是在想起他和露西安的父母有多么称职,以及玛丽安娜的母亲给她安排过三位不靠谱的未婚夫后,菲戈希尔突然觉得玛丽安娜有些可怜。   至少精灵的多愁善感在这一刻出现在菲戈希尔身上。   而露西安也不愧是菲戈希尔的妹妹,直接同哥哥想到一块去了。   “你知道吗?卡尔达伯爵不是一个人回到阿基奎大公国,他还带了他的私生子女。”露西安一想起今晚的会面便忍不住替玛丽安娜吸了口冷气:“所有人都在猜测阿基奎女大公到底是怎么想的,甚至有人觉得玛丽安娜殿下之所以会接受与卡尔达伯爵的会面,就是受到父母的胁迫。”   “也不知她今晚会遭到怎样的针对。”   菲戈希尔闻言,下意识地停下了喝水的动作,直到他将露西安送出门,也没喝完玻璃杯里的水。   …………   ……   露西安一回到工作间便看见正替玛丽安娜取衣服的阿比盖尔。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露西安已经不像刚来时那样惧怕阿比盖尔,不过介于精灵与女巫的立场对立,以及阿比盖尔的上司身份,露西安还是保留了对阿比盖尔的尊敬……以及一点点的畏惧。   “又去看你哥哥?”阿比盖尔一边等着精灵女仆将阿比盖尔的缎带熨出来,一面在卡尔达伯爵与玛丽安娜的会面前补充能量。   露西安在来到阿基奎宫廷前,真的很难想象一顿饭居然能吃那么长时间。   不过这对于玛丽安娜而言却是家常便饭。   更糟糕的是,那些被摆上桌的食物都是提前准备好的,所以在玛丽安娜他们很难吃上一口热菜。   也无怪乎宴会上消耗最多的是酒水和小点心。   “嗯!我哥哥他在斗兽场附近过得还不错,似乎已经习惯了斗兽场的比赛。”露西安以为阿比盖尔是在替玛丽安娜打听菲戈希尔的现状,所以斟酌后给了个比较安全的回答。   殊不知玛丽安娜要是真想获得菲戈希尔的确切消息,就不会派阿比盖尔来问露西安,而是直接让清道夫去监视菲戈希尔。   阿比盖尔虽然在心眼上比不过玛丽安娜,但也不是露西安能够随意糊弄的。   看样子玛丽安娜用露西安拉牵制菲戈希尔的计划非常成功。   只要菲戈希尔在斗兽场内多呆几个月,那么玛丽安娜便能顺利进行第二阶段的计划。   “是吗?那就祝他在斗兽场内多赢几场,反正以人类的身份参赛也不会有性命危机。”阿比盖尔也只是随口问了句,这令露西安稍稍松了口气。   …………   ……   玛丽安娜从未想过她有朝一日会跟父亲与同父异母的哥哥共进晚餐。   因为塞拉很容易在玛丽安娜面前感到紧张,所以卡尔达伯爵与塞利姆商议后,决定不让塞拉出席今天的会面。   而等所有人都落座后,餐桌上的肃杀之气令人想象不出这是阿基奎女大公口里的“家庭聚会”。   “真是令人感动的画面。”玛丽安娜的位子同卡尔达伯爵和塞利姆形成等边三角形,但是在掌控力上,却是玛丽安娜牢牢控制住另两位:“我还以为父亲您这辈子都不会出现在阿基奎宫廷里,更不会带着您和阿涅丝女士的子女过来。”   要知道在今天以前,卡尔达伯爵别说是让塞利姆兄妹出现在阿基奎宫廷里,甚至都不敢带他们去奥布斯达宫廷。   哪怕在玛丽女王去世后,奥布斯达国王出于种种原因而向卡尔达伯爵表达出善意,但是为了阿涅丝和孩子们的安全考量,卡尔达伯爵极少允许他们离开自己的领地。   就像护崽的鸡妈妈一样。   面对并不亲近的婚生女,卡尔达伯爵简直比他面对阿基奎女大公时还要头疼。   毕竟后者至少有十几年的竹马情打底,而玛丽安娜……   卡尔达伯爵的心里涌起一阵又一阵的愧疚之情,甚至都忽略了玛丽安娜在语气上的不客气。   塞利姆知道父亲极易被家人牵着鼻子走,所以试图将卡尔达伯爵从愧疚中唤醒:“事实上,父亲也是出于对阿基奎女大公的统治考量,而与您保持一定的距离。”   玛丽安娜看向这位同父异母的哥哥。   不得不说,卡尔达伯爵的孩子里除了放飞自我的亨利,余者都有着相当不错的形象。   同卢修斯相比,塞利姆少了几分淡漠疏离的贵气,多了几分令人亲近的烟火气。   “如果我的存在令您感到不适,那么我为此感到很抱歉。”塞利姆很清楚一切有关于他身份的解释,都会被打上“虚伪”二字,所以在玛丽安娜面前尽可能真诚道:“我想您也不会为了谴责父亲,而答应今天的会面。”   “如果说我是被阿基奎女大公逼迫而来的呢?”   “那就更不可能了。”塞利姆作为家里的长子,自然比弟弟妹妹们更成熟,更懂得察言观色。   毕竟卡尔达伯爵和阿涅丝都不大是能撑场面的人,所以塞利姆在骑士训练营里可不能“拼爹”。   “倘若您在拥有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身份后,还会无条件地遵从阿基奎女大公的命令,那么我和父亲就不会出现在这儿了。”塞利姆很清楚那些有野心的私生子们有多么希望家里的合法继承人是个白痴,这样一来,他们就能以“辅助”的名义夺取家族中的权力与财富。   只可惜玛丽安娜距离白痴差了一百个奥布斯达国王的距离。   况且塞利姆也不是瞎子,知道玛丽安娜要是像前任布列塔尼亚女公爵那样无法履行职责,那么辅助她的也不会是自己,而是能力血统都更胜一筹的卢修斯。   “看来我要改变一下对你判断。”玛丽安娜摸了摸下巴,语气比刚才缓和了许多:“您看上去是个聪明人,而我也很喜欢跟聪明人共事。”   被儿子抢话的卡尔达伯爵看着玛丽安娜这样,只觉得难以言喻的胃疼。   毕竟玛丽安娜在长相上就偏向阿基奎女大公,而在她当上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后,这份相似更是高到令卡尔达伯爵感到不适的地步。   面对玛丽安娜的夸奖,塞利姆也不像平常人那样谦虚几句,而是露出一个能展现大白牙的笑容:“谢谢您的夸奖。也希望您对我的夸奖能化作对我的信任。”   “我会答应与你见面不正是我信任的表现吗?”从没被打过直球的玛丽安娜半真半假道:“还是说你对自己不够自信?”   “这可不是自不自信的问题。”塞利姆并未因玛丽安娜的话而飘飘然:“毕竟您的信任只能由您自己做主,不管是我还是父亲都没有影响您的权力。”   此话一出,玛丽安娜都不知塞利姆到底是真的单纯,还是表演专家兼话术大师。   这么一想,玛丽安娜决定在卡尔达伯爵身上寻找突破口:“想必您这次回来一定给阿基奎女大公带了份大礼。”   “不是给你的母亲带了份大礼,而是给你带了份大礼。”卡尔达伯爵不知道阿基奎女大公是否跟玛丽安娜说了他们夺取奥布斯达王位的计划,所以在短暂的迟疑后,选择只说有关于卡尔达伯爵领的所有权问题。   “阿基奎女大公希望我将卡尔达伯爵领的所有权转让给你,并且在亨利的葬礼结束前就办好手续。”   “听起来还真是件大喜事。”玛丽安娜并未露出喜悦的神色,甚至还特意看了眼塞利姆的表情:“只是您现在这么做就不怕奥布斯达那边起疑心吗?”   就像理查德说过的那样,玛丽安娜决不相信奥布斯达国王会让她顺利继承卡尔达伯爵领。   搞不好在卡尔达伯爵去世后,奥布斯达国王就会以站不住脚跟的理由收回卡尔达伯爵领。 第60章   卡尔达伯爵当然想过他的“好大哥”极有可能会不认账,毕竟在奥布斯达军费年年攀升的当下,多一份土地就意味着多一笔税收,多一条征兵渠道,以及多一道防御墙。而卡尔达伯爵和阿基奎女大公的婚姻属于前者半入赘的性质,这就意味着在卡尔达伯爵去世后,他的领地将永久并入阿基奎大公国。   虽然奥布斯达国王使心眼地给弟弟挑了块远离阿基奎大公国的领地,不过出于面子和国情的需求,他绝不可能承认自己对这块领地动了不该有的心思,所以阿基奎女大公猜测奥布斯达国王要么是想通过下一代联姻将卡尔达伯爵领彻底收回,要么是想硬拖着不认账。   毕竟奥布斯达国王只要一直装聋作哑,阿基奎大公国也只能在口头上叫嚷两句,总不能派兵横穿大半个奥布斯达去收回卡尔达伯爵领。   就这一点来说,奥布斯达国王可比他年轻时精明太多。   只可惜这份精明都没用在正道上。   “奥布斯达那边早就有条想置我于死地的毒蛇,所以再多两个会起疑心的人也不是什么大事。”卡尔达伯爵对自己的懦弱有着非常清醒的认知。   “况且除了那条毒蛇,谁会无聊到想要对付我。”   一个无权无势又无能的王室三子……   就是一些想推翻奥布斯达国王的人,也不会支持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存在。他们宁可相信责任心极强的菲利佩会在国家危难之际毅然还俗,也不愿将王权交给极易受人摆布的卡尔达伯爵。   “您还真是……比我想得更加坦荡。”玛丽安娜很少会对人没话可说。除了亨利,目前也只有卡尔达伯爵和菲戈希尔达成这一成就:“不管您签不签这份所有权转让协议,卡尔达伯爵领都将属于我。”   玛丽安娜双手撑着下巴,前一秒还说“这是一份大礼”,下一秒就否决了卡尔达伯爵的付出。   这不仅令卡尔达伯爵感到不适,就连脾气很好的塞利姆也收起笑容。   一时间,餐桌旁的空气冷硬得让人难以呼吸。   “玛丽安娜,我知道我没有能与你谈判的筹码。”   卡尔达伯爵深吸一口气,在塞利姆快要发火前悄悄按住儿子的大腿,避免儿子不能活着离开阿基奎宫廷。   甚至说得更直白点,他们父子就算是要冲着玛丽安娜发火,也得由卡尔达伯爵亲自来。   毕竟卡尔达伯爵搁狠话的后果也只是被阿基奎女大公或是玛丽安娜讽刺几句,倒不会有性命之忧。   而塞利姆就不同了。   卡尔达伯爵至今都没让阿涅丝的孩子们得到奥布斯达王室的承认,所以阿基奎女大公和玛丽安娜要是想处置塞利姆,根本不必在意奥布斯达的意见,甚至波琳娜王后会很高兴她们能这么做。   “你可以直接说出你的要求,而不是在这儿同我打谜语。”卡尔达伯爵只求玛丽安娜给个痛快,而不是像阿基奎女大公那样,将他折磨得神经衰弱:“不管是扣我当人质也好,让我去跟你大伯对着干也罢。总之你赶紧给我个痛快,也好结束这顿并不愉快的晚餐。”   原本还有些怒气的塞利姆没想到一向懦弱的父亲居然能把话说得这么重,这么绝,所以一时间也找不到可以回旋的余地。   “殿下,还请您宽恕父亲的激动之举。”塞利姆的喉结像是堵在水管里的软木塞,甚至连语气都弱了不少:“如果您必须发泄心中的不忿,还请您……“   塞利姆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卡尔达伯爵打断了。   “我只想知道自己该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能令您真心实意地接受塞利姆和塞拉……以及您另外的异母兄弟。”卡尔达伯爵在这一刻表现出无与伦比的责任心,以至于他敢克服之前的恐惧,向玛丽安娜问道:“如果可以,还请您……不要为难塞利姆与塞拉,至少让我替他们付出忠诚以外的代价。”   “当然。”玛丽安娜盯着卡尔达伯爵的样子令阿比盖尔感到有些不妙,但还是为了会议的顺利进行而没有出声。   “您的诉求是非常合理的。”玛丽安娜在心里嘲笑了下自己一闪而过的痴心妄想,很快便恢复了阿比盖尔熟悉的样子:“既然您有这个打算,那么先请塞利姆阁下避让一刻。”   说罢,玛丽安娜看向阿比盖尔,后者立刻向塞利姆比了个请的手势,然后往玛丽安娜和卡尔达伯爵的方向丢个了免窃听魔法。   “开诚布公的说,我希望你们一家都搬到布列塔尼亚。”玛丽安娜可不管卡尔达伯爵跟阿基奎女大公之间有什么约定,她只在乎自己能不能掌控全局:“光是一个人质可不够,你至少得给我三个人质。”   虽然卡尔达伯爵在私生子面前表现得像个好父亲,但是玛丽安娜可不想去赌塞利姆和塞拉到底谁在卡尔达伯爵心里比较重要。   况且在千里之外的卡尔达伯爵领里,还有阿涅丝和卡尔达伯爵的一对双胞胎儿子。   说来也真是奇怪。   无论是卡尔达伯爵还是阿涅丝,都只让塞利姆和塞拉出现在众人面前。至于那对跟玛丽安娜年纪相仿的双胞胎兄弟,则而是关的堪比阿基奎地牢深处的囚犯,甚至都没人知道他们是否存在,是否还活着。   “除了塞拉,我还希望你把阿涅丝或是另一对双胞胎兄弟送来。”玛丽安娜看着卡尔达伯爵骤然变化的脸色,继续说道:“我想阿基奎女大公同意为塞利姆的前程保驾护航的条件之一,就是他们得令我感到满意。”   作为条件优越的甲方,玛丽安娜压根不担心卡尔达伯爵会拒绝自己的要求。   毕竟没了他,还有其他人补上阿基奎女大公计划里的空缺。   “怎样?既然您愿意替他们付出代价,这些条件也不是不可接受吧。”玛丽安娜说罢,还饶有兴趣地猜测道:“该不会是卡尔达伯爵领内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或是说……”   “够了。”卡尔达伯爵十分粗暴地打断了玛丽安娜的恶意猜测,第一次反讽了回去:“如果卡尔达伯爵领里有不为人知的丑闻,那么第一个来兴师问罪的,就是那条盘踞在奥布斯达王宫里的毒蛇。”   说罢,卡尔达伯爵抄起一旁的酒杯,直接灌了两口高浓度的烈酒,然后又喘了会儿气。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卡尔达伯爵低头的样子活像只落败的公鸡。   但却无法引起玛丽安娜的恻隐之心:“我的表达非常明确。那就是不相信塞拉一人作为‘筹码’的价值。”   “她是你的妹妹,不是我用来与交易的‘筹码’。”   “这有区别吗?”   玛丽安娜弯起个嘲讽味儿十足的笑容:“还是说,您指望我对塞拉的怜悯,多过奥布斯达国王对您的宽容?”   “如果这是能令您感到安心的要求,那么将他们交给您也不失为很好的安排。”卡尔达伯爵已经不记得这是他来到阿基奎大公国后,第几次收拾好破碎的心情。   玛丽安娜对卡尔达伯爵的态度感到非常满意,甚至还有心催促道:“既然我们谈拢了,那就赶紧把他们送过来。”   卡尔达伯爵见玛丽安娜只是在提到塞利姆时顺口带了下塞拉,于是略显焦急地问道:“那塞拉……”   “让她去阿比盖尔那儿报道。”   “你让塞拉跟一个女巫共事?”卡尔达伯爵难以置信道:“你居然这样对待我的女儿。“   “阿比盖尔是我的心腹之一,难道你让塞拉一来就取代阿比盖尔的位子?”玛丽安娜当然知道卡尔达伯爵在想什么:“况且我身边也没有服务于我的贵族侍女。”   “这不可能。”卡尔达伯爵几乎没多想地否认道。结果在收到玛丽安娜看傻子般的眼神后,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有多么愚蠢。   玛丽安娜不到十岁就被阿基奎女大公当成政治筹码交往于各个宫廷里。   而那些同样金尊玉贵的贵族小姐,又为何要跟着一个被推来推去的公主,过着隔几年就要搬家的日子?   为此,阿基奎女大公从未提过要给玛丽安娜安排贵族侍女一事。   哪怕是在玛丽安娜成为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后,也没人想过这位从“遗弃小姐”荣升为“金苹果树”的年轻姑娘,需要得到符合她身份的待遇。   “玛丽安娜,我……”自知失言的卡尔达伯爵企图弥补他在言语上的过错。   “你说得没错,我的确能这样对待你的女儿。”这次轮到玛丽安娜打断卡尔达伯爵的话。   而在并不明亮的烛光下,玛丽安娜的碧色瞳孔似乎浸上一层水纹,变得比以往通透了几分。   “时间不早了,我想您也该回去好好休息一番。”玛丽安娜起身喊道:“阿比盖尔,帮我给卡尔达伯爵和塞利姆阁下安排好马车。”   “是。”应声进门的阿比盖尔挡在玛丽安娜面前,巧妙拦住了想要与女儿进一步说话的卡尔达伯爵:“阁下,您该走了。”   “你……”卡尔达伯爵刚想对不知礼数的阿比盖尔发火,却被后者的眼神制止了。   “阿基奎宫廷的门禁时间可比卡尔达伯爵领更早。”阿比盖尔同卡尔达伯爵说话的语气绝对称不上“温柔”二字。如果不是玛丽安娜在此,说不定阿比盖尔就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卡尔达伯爵做掉。   “玛丽安娜……玛丽安娜我求求你。”卡尔达伯爵被阿比盖尔吓得吞了口口水,但还是强忍恐惧地希望女儿能看他一眼。   至于阿比盖尔,卡尔达伯爵可是知道这个小女巫不仅背着几条人命,更是差点被坎特罗的神职人员除以火刑。   “殿下,我希望您能原谅我刚才的失言。”卡尔达伯爵在离开前放低姿态道:“还请您……”   “阁下,你并没有说错任何话。”终于回头的玛丽安娜令卡尔达伯爵感到无比陌生。   恍惚间,卡尔达伯爵似乎看见了晚年的玛丽女王。   那个令所有人都为之颤抖的“红袍疯女”。   “现在,请退下吧。”玛丽安娜的声音很轻,表情也和颜悦色的令卡尔达伯爵越发的感到不妙。   “趁着我还留有对您的尊敬与耐心,别让我叫侍卫将您赶出阿基奎宫廷。”   ………………我是分割线………………   玛丽安娜同卡尔达伯爵父子不欢而散的消息并未引起太多人的注意,毕竟没人会对一个不负责的父亲抱有期待。而相较于亨利生前对卡尔达伯爵及其私生子的态度,玛丽安娜足以称得上保持礼仪,温和得体。   至于更多的……   只能说做人还不能贪心到那一步。   “我还以为你早就失去了作为人类的感情。”阿比盖尔在卡尔达伯爵和塞利姆离开后,尝试着安慰玛丽安娜:“这也算是今天的好消息……对吗?”   玛丽安娜瞥了眼阿比盖尔忐忑不安的面容,勉强扯了下嘴角:“当然。”   阿比盖尔看着玛丽安娜站在窗前,就那么眼睛水润地同她对视着。   “我让他们父子卑躬屈膝地求我。”   “嗯!”   “我将卡尔达伯爵的心肝宝贝都牢牢抓在手里。”   “嗯!”   “我很快就会成为全大陆最富有的女人,甚至比我母亲和祖母更厉害。”   “嗯!”   “我……”   玛丽安娜的声音越来越低,直到她搜肠刮肚后,也找不出任何能安慰自己的话。   “阿比盖尔,我真是个失败的人。”   第一次尝到“挫败”情绪的玛丽安娜倚靠着窗框,任何冷风吹散她发际处的细小绒毛。   “无论是在家庭还是在事业上,我都挺失败的。”   阿比盖尔觉得自己比起安慰人,更适合去做个倾听者。不过玛丽安娜要是想跟她聊一聊“失败者”的话题,那么至少地在火刑台上七上七下才行。   “玛丽安娜,比起你现在自怨自艾的模样,我更希望看见那个嘴巴不饶人的贵族小姐。”阿比盖尔对生活的需求可比玛丽安娜简单得多,至少在她经历过足以将人毁灭三四次的危机后,世间的磨难便难以入得了阿比盖尔的眼。   “我所认识的玛丽安娜可是在异国遭人羞辱后,还能冷静分析自己当下的处境,然后做出最优选择的冷酷女人。”阿比盖尔继续说道:“当时可没人看好你,更没人在乎你,然而你却能走出一条相当漂亮的路。怎么回到阿基奎宫廷里,反倒畏手畏脚起来。”   “也许是安逸的生活令我变得比以前更加矫情。”玛丽安娜回刚才的位子上,然后将面前的酒杯倒满:“欧斯特,出来陪我喝几杯。”   只见一道深色的身影从窗户外爬了进来。   一副刺客打扮的卓尔同阿比盖尔对视一眼,在小女巫的眼神暗示下,坐到玛丽安娜身边。   “殿下,请原谅我的逾越。”欧斯特先是向玛丽安娜请罪,然后才满上自己面前的酒杯。   “你们卓尔精灵是怎么喝酒的?”心情不顺的玛丽安娜想要玩点反常的东西。   欧斯特觉得这是与玛丽安娜加深关系的好机会。   然而这也伴随着玛丽安娜会事后翻脸的风险,以及某位保护欲过度的哥哥很有可能在玛丽安娜酒醒后,直接砍掉欧斯特的脑袋。   “卓尔主母们的喝酒方法……可比您想得更开放。”欧斯特在玛丽安娜率先一饮而尽后,犹豫着抿了一小口几近赤色的酒水,结果惹来玛丽安娜的不快。   “看在我心情不好的份上,你就不能干脆点吗?”瞧着这样的欧斯特,玛丽安娜只觉得喝酒也不尽兴。   因为阿比盖尔还要将醉酒的玛丽安娜扶回房间,所以只能在一旁看着。   面对主人的斥责,欧斯特并未犹豫地干了眼前这杯酒。结果在他准备替自己和玛丽安娜满上时,后者却抢先一步这么做了。   “敬我从不存在的亲情,以及今天后就会消散得无影无踪的矫情。”玛丽安娜在给欧斯特倒酒时,发现只能将对方的杯子填满一半,所以干脆将自己杯中的葡萄酒匀了一点给对方。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因为脸上泛起红晕的缘故,已经开始摇头晃脑的玛丽安娜追问道:“卓尔们是怎么喝酒的。”   “我想像您这样高贵优雅的淑女,肯定不愿听见那些下流的娱乐方式。”欧斯特回忆起堪称群魔乱舞的卓尔宴会,以及衣着暴露的那男男女女们,便断然拒绝了玛丽安娜的好奇心:“卢修斯阁下拥有阿基奎大公国里最锋利的宝剑。”   十分惜命的欧斯特尽可能地跟一个醉鬼讲道理:“我还不想被他砍断喉咙或是吊死在城墙上。”   “卢修斯有什么可怕的,比起他,你更应该怕我才是。”玛丽安娜在喝完自己的酒水后犹嫌不够,所以抓住欧斯特的手腕,就着对方的手喝完他杯子里的存货。   “其实不用你说,我也明白卓尔的宴会是个什么德行。”玛丽安娜推开面前的空瓶子,然后抓过餐桌另一边的存货:“可怜我身为女公爵,却不能享受权力带来的狂欢。”   “殿下,您所拥有的一切足以令我们为之嫉妒,更甚于千百次的狂欢。”欧斯特斟酌道:“甚至说得更夸张些,一些人甚至愿意同邪神交易,来换得您所拥有的奢侈生活。”   “那也包括你吗?”醉酒的玛丽安娜有一双笑眯眯的眼睛,这让她比平日里显得更可爱,更具有人情味。   同时也令欧斯特更难琢磨对方酒醒后,是否会迁怒自己。   “当然。”   或许是灯光太朦胧了。   亦或是玛丽安娜的表情太温和了。   所以欧斯特居然产生了一丝莫名其妙的情愫。   而这份情愫令他暂时忘了卓尔的警惕本能,以及脑中有关于玛丽安娜酒醒后的种种设想。   “我一直都嫉妒着您,我亲爱的殿下。”欧斯特低下漂亮的头颅。   那头似月光般柔亮的长发令玛丽安娜为之痴迷,甚至动手抚摸上欧斯特的耳畔。   “您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存在。”玛丽安娜顺着欧斯特的耳畔摸到他的肩膀处。   卓尔精灵因为一直锻炼的缘故,所以有着相当漂亮的锁骨与脖颈曲线。   万神在外貌塑造上相当青睐人鱼和精灵。   玛丽安娜起初只是想看看奥丁小皇帝的意图。   不过眼下看来,有欧斯特在身边,也不失为一件趣事。   甚至玛丽安娜已经开始体会到阿基奎女大公定期换小鲜肉的快乐。   “你愿意在今晚来我的房间吗?”玛丽安娜撩起欧斯特的一缕长发,觉得对方闪烁着蜂蜜光泽的肌肤,以及精雕细琢到足以去做雕像模特的五官,在烛光的照耀下不是一般的动人。   “我想我们今晚会有很多的共同话题。”   “殿下,如果您真的要我服务于您,那么我想请问您是要我一人,还是……”欧斯特可是记得玛丽安娜在与阿比盖尔开玩笑时,提到她绝不会把第一次浪费在非处的男人身上。   “怎么,你以为我在经历如此之多的糟心事后,还有精力应付两个男人?”   玛丽安娜提起裙子准备离开餐厅。   而欧斯特和阿比盖尔见状,也立刻跟了上去。   …………   ……   “祝你今晚好运。”阿比盖尔同玛丽安娜保持一个能随时接住她的姿势,然后在欧斯特耳边轻轻说道:“不过为了你的性命着想,最好别进行到最后一步。”   “当然。”惜命的欧斯特干脆利落地回答道:“我会服从主人的一切命令。”   “无论这命令是否出自于她的本意。”   “那就好。”阿比盖尔可不在乎欧斯特的万般纠结,甚至很期待卢修斯知道这一消息后的反应。   “既然你已经有了心理准备,那么我祝福你们度过一个美妙夜晚。”阿比盖尔带着服务于玛丽安娜的女精灵们整理好床铺,并且为玛丽安娜换好衣服后,冲着欧斯特眨了眨眼睛。   而今夜注定不平静。 第61章   “殿下,如果您感到不舒服,还请立刻告诉我。”走到床边的欧斯特解下外面的一层衣服,防止弄脏玛丽安娜的床铺。   他现在十分庆幸自己在被某位卓尔主母看上后,养成了良好的生活习惯。   毕竟卓尔平民的上升之路仅限于武技天赋和床榻,所以像欧斯特这样能被主母看上的“幸运儿”并不少见。但与之相对的,便是主母们抛弃情人的速度与对待前任时的无情态度。   甚至有时候,道德观低到能跟炎魔发生关系的卓尔们,还要提防主母的男性家属们与之争宠。   因为在给堕落女神的祭品中,血统“高贵”的卓尔男性占了很大的比重,所以那些惜命的贵族男卓尔们,总会不惜一切代价地讨好自己的主母与姐妹,所以像欧斯特这样的“幸运儿”,无疑是他们活命之路上的阻碍。   而当欧斯特靠近玛丽安娜时,后者从卓尔身上闻不到任何味道,仿佛她身边躺着地是个透明人。   “卓尔都像你一样爱‘干净’吗?”玛丽安娜侧过头,看着欧斯特的银色长发垂落到床铺上。   欧斯特知道玛丽安娜很喜欢他的头发,因为这种和秘银相似的顺滑发丝一直都是卓尔精灵们的最大卖点。   甚至在某些时刻,也会成为他们自救的绳索与勒死敌人的武器。   玛丽安娜的右手穿过欧斯特的发丝,就像编花篮的森精灵一样,将其一缕缕地绕在指尖。   欧斯特在玛丽安娜没有开口允许他服侍前,只是静静地坐在床边,甚至有意减轻自己施加在床上的重量。   从玛丽安娜的角度来看,现在的欧斯特无疑比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更有魅力。   尤其是当他解下一身的武装后,那具精壮的身体配上闪烁着健康光泽的深色肌肤,无疑是野性与优雅的完美结合,令玛丽安娜联想到来去无影的黑豹。   实在是太迷人了。   这一刻,哪怕玛丽安娜之前对欧斯特有再多的不满,此时也不经沉溺于对方的魅力中。   “殿下,我可以轻吻您吗?”   虽然欧斯特绝对称得上老司机,不过他之前遇到的卓尔女性们都是患有施虐癖的床上好手,所以对于欧斯特而言,床上的欢愉是不存在的,甚至他需要关闭自己的一部分神经来挺过卓尔主母的折磨,方便后者能在他身上尽兴。   而现在,面对年轻的玛丽安娜,欧斯特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开始。   诚然,他有不做到最后一步就令玛丽安娜感到满意的方法。   只是在如此意乱情迷的氛围下,欧斯特希望自己不要表现得像个野蛮人。   “当然。”玛丽安娜抽出缠绕住欧斯特长发的手,示意对方再靠近一点。   “不过我想主导这一切。”   玛丽安娜按住欧斯特的脸颊。   卧室里很快响起惹人脸红的喘息声。   …………   ……   不得不说,欧斯特的服务远比玛丽安娜想得更周到,即便他们没有做到最后一步,但是欧斯特还是极尽所能得令玛丽安娜感到开心。甚至在酒精的推波助性下,玛丽安娜觉得就算是做到最后一步,也不会得到比这更大的欢愉。   只可惜这份欢愉终究是短暂的,而随之而来的宿醉感令玛丽安娜在次日睁眼时便感到头晕目眩,难以将后背从床上撕开。   “醒了?”难得在床边等了许久的阿比盖尔按了按玛丽安娜的肩膀,想看看对方的骨头是不是已经被酒精软化成一滩烂泥:“你昨晚玩得高兴吗?”   阿比盖尔瞥了眼玛丽安娜身旁的位子,只见那里留下一处浅浅的印记,干净得根本不像有人来过:“我半夜起来替你收拾残局,你总该给我点奖励吧。”   玛丽安娜抓住阿比盖尔的手臂,往对方身上压了一半体重后,才勉强坐起上半身,然后靠着垒高的枕头整理思绪:“欧斯特呢?他没在我房里过夜?”   “你也太小看卓尔的求生欲了。”阿比盖尔摇了下房铃,叫来端着洗漱用品的女精灵们:“他恨不得没人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而在卓尔社会里,那些能得到主母喜爱的男性不仅能获得主母的喜爱,更有可能遭到竞争者们的排斥,乃至暗杀。”   阿比盖尔替玛丽安娜将头发撩到耳后,避免玛丽安娜换衣服时,头发会卡进扣子的缝隙中:“卓尔社会里,只要是不能被证明的事,那就当没发生过。”   玛丽安娜站在镜子前扭了下脖子,确定身上没有特别明显的印记后,才开始换衣服。   “怎么,害怕了。”阿比盖尔难得看见玛丽安娜如此小心翼翼的模样,所以揶揄道:“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或者说……你害怕卢修斯知道这件事。”   “轻点,你是想把我的隔夜饭都勒出来吗?”玛丽安娜被阿比盖尔系腰带的粗暴手劲弄得腰间一疼,结果遭到后者的白眼。   “别叫了,我的手劲轻得可以去给婴儿洗澡。”阿比盖尔赌气般的丢下玛丽安娜的马甲带子,让露西安接替自己的工作:“比起在这儿叫嚷,你更应该看看你的腰部和大腿上有多少红印。”   玛丽安娜顺着阿比盖尔的视线向下,随即羞愤道:“荒谬,难道你要我撩起裙子去……”   玛丽安娜的话还没说完,便看见精灵女仆们无一例外地避开视线,努力装出一副“我不在意,我听不见”的样子。   阿比盖尔注意到玛丽安娜下意识地揪紧裙子,于是继续吐槽道:“你之前不是跟我聊得很开心,很放肆吗?怎么真的开干后,反而畏手畏脚起来。”   “到底是谁说要带我去红灯区里长长见识的?甚至还愿意替我付清‘学费’?”记仇的阿比盖尔不依不饶地追问道,直至玛丽安娜面无表情地使上了杀手锏。   “你的奖励不想要了?”   被掐住三寸的阿比盖尔还没来得及翻个白眼,门外便响起侍女的通报声。   “殿下,卡尔达的塞拉小姐来了。”在这一层工作的侍女轻轻在门把手上方敲了三下,随即用余光瞥了眼惴惴不安的塞拉。   明明只比玛丽安娜小一岁,但却在为人处世与控制表情上,完全比不过已经在大人世界里游刃有余的后者。   因为卡尔达伯爵并不富有的缘故,所以无论是塞利姆还是塞拉,都穿得十分朴素。   塞利姆倒还好,毕竟骑士的美德之一就是简朴,再加上过于华丽的武器与盔甲在实战中只会碍手碍脚,所以那些走武力路线的野心家们更注重东西的实用性。   可女孩就不同。   尤其是像塞拉这样正处于敏感期的普通女孩。   本就因为不合法的出身而畏手畏脚的,现在更是被阿基奎宫廷的奢靡给打击到了。以至于她在踏进阿基奎宫廷后,便沉默得让人以为她换了个内芯。   “让她进来。”玛丽安娜很好奇卡尔达伯爵在经历了昨天的不欢而散后,居然还有勇气将塞拉送来。   这可真是……   过于讽刺。   玛丽安娜犹记得卡尔达伯爵对塞利姆的维护与那张怒气冲冲的脸,但出乎意料的是,她现在对此毫无感觉。   “殿下,很高兴再次见到您。”塞拉进屋后也不知该跟玛丽安娜说些什么,只能以一众从未有过的谦卑姿态向玛丽安娜行了一礼,然后顺着对方的裙摆花边看向这个远比她出色的异母姐姐。   玛丽安娜.洛林.阿基奎-杜纳瓦。   阿基奎女大公和卡尔达伯爵唯一幸存的子女,同时也是广大领域的继承人。   同塞拉相比,玛丽安娜无疑更像个杜纳瓦家的子女,同时也令塞拉的自卑之情愈演愈烈。   毕竟玛丽安娜才是卡尔达伯爵的合法继承人。   无论塞拉从卡尔达伯爵那儿获得多少关爱,都无法改变她一辈子都赶不上玛丽安娜的事实。   而在塞拉真正见过阿基奎的富裕,以及玛丽安娜所拥有的特权后,这份自卑更是隐隐约约地转变成对自身未来的迷茫,以及赤裸裸的嫉妒。   【如果我是阿基奎女大公和卡尔达伯爵的孩子就好了。】   塞拉抿了抿嘴唇,尽量不让自己露出嫉妒之色。   【不,这对母亲不公平。】   一想起为自己付出甚多的父母,塞拉便强压了已经冒出头的怨恨,然后将注意力放到玛丽安娜身上。   结果发现对方正在打量自己,并且露出饶有兴趣的眼神。   “瞧瞧这不甘心的小样子。”玛丽安娜挑起塞拉的下巴,十分享受塞拉所表现处的嫉妒,不甘,以及任何与她有关的负面情绪。   可以说,在掌握权势后,玛丽安娜已经体会到了操控的快感。   无论是操控人的未来还是操控人的情绪,都令玛丽安娜感到自己如众神般高高在上,无所不能。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很清楚我们之间永远不可能亲密无间。”玛丽安娜在这一刻已经收回了她曾经的妄想与不甘,并且感谢卡尔达伯爵和她的私生子兄妹们打醒了她。   “所以我对你的要求只有两点,那就是忠诚与恭顺。”玛丽安娜松开捏住塞拉下巴的手,语气一如既往地温柔:“现在,请你退下。”   玛丽安娜同保持着屈膝姿势的塞拉对上视线,令后者感到不寒而栗。   “我已对你有所安排,所以还请你视我为你的效忠对象,你的女公爵,以及一个……”玛丽安娜暂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汇,所以将目光从塞拉的脸上收回,然后摆摆手,示意阿比盖尔或是露西安将塞拉带下去。   “小姐,还请您移步一二。”   因为阿比盖尔不愿接待塞拉,所以胆子较大的露西安自作主张地向塞拉比了个“请”的手势。   “我认为你没有资格同我说话。”塞拉吞下眼前的委屈,然后将怒火撒到露西安身上。   对此,露西安坦然道:“我的确没资格与您说话,不过玛丽安娜殿下并不喜欢太多的仆人,所以在这个房间里,除了殿下本人,这里都是没资格与您说话的人。”   “你……”塞拉难以相信阿基奎大公国内都是看她不顺眼的人,甚至连玛丽安娜的奴隶都敢给她甩脸子。   好在露西安的言语并不过分,也不想跟卡尔达伯爵的私生女产生交际,所以在请示阿比盖尔后,将塞拉交给玛丽安娜从布列塔尼亚带回的莱娜。   自打布列塔尼亚摄政王去世后,忠诚于前任女公爵的莱娜便斩断了一直以来的执念,最终在玛丽安娜的劝说下,放弃了想要为前任女公爵殉葬的念头,成功加入到玛丽安娜的队伍中。   相信有莱娜出手。   塞拉一定会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我是分割线………………   卢修斯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度过昨夜的。   身为阿基奎骑士团的团长,卢修斯的耳朵很灵,灵到阿基奎女大公都很难在不惊动卢修斯的情况下,做出一系列的安排。所以玛丽安娜昨日的所作所为,以及欧斯特半夜离开玛丽安娜房间的消息,都不能瞒过卢修斯的耳目。   “我还以为你会嫉妒得立刻杀了那个卓尔精灵。”被卢修斯请来聊天的博士并不优雅地将长腿翘在椅子的扶手上,那副轻浮的姿态在一开始为卢修斯所不齿,但是相处久了,便也习惯了。   “你像个……不,你就是个想掌控玛丽安娜人生的控制狂。”博士向卢修斯举杯示意道:“虽然你用共同利益来解释你与玛丽安娜过于亲密的关系,不过在我眼里,这种说法可站不住脚。”   博士可比阿基奎女大公一家的年纪加起来还大,所以卢修斯那点小心思压根瞒不过他的眼睛……即使后者掩饰得很好,好到连阿基奎女大公都难以察觉长子的不对劲。   “你爱她更甚于爱你自己,并且你也很担心自己会失控,对吗?”博士喝完剩下的酒水,一阵见血道:“或许你曾庆幸玛丽安娜总有一天会嫁到别国,所以你对她的小心思终会败在时间的摩擦下。不过跟这份庆幸相比,恐怕她的回归更令你情绪激动。”   卢修斯没有回答博士的话,而是低着头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确定要一直沉默下去吗?”博士追问道:“不管你如何欺骗自己,玛丽安娜同你的血缘关系都不会发生改变,而你也不可能管住自己的内心。”   “至少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让你不去在乎她是不可能的。”   “你非要把话说的那么明白吗?”终于出声的卢修斯柔揉乱了一头本该规规矩矩的中长发,这也令一直都在人前表现得相当可靠的卢修斯,显露出一种略带脆弱的糜艳气质。   如果玛丽安娜在此,一定不会将眼前的卢修斯同印象里的那位划上等号。   “可我除了自欺欺人又能怎样?”卢修斯叹了口气,声音里尽是自嘲的苦涩:“她是我的姊妹,也只能是我的姊妹。”   “你们就不能谈一场精神上的恋爱吗?”   “不能。”卢修斯回答得相当之干脆:“我怕我最后会忍不住,所以只能到这一步。”   卢修斯是个相当谨慎的人,盖因他的生活环境容不得他犯一丁点的错误,所以比起高估自己的能力,卢修斯更喜欢轻视自己。   然而在对玛丽安娜的感情上,他还是没能做出正确判断。   亦或是说,卢修斯并不想做出正确判断。   “我是真的在乎她。”有史以来第一次,卢修斯承认了他对玛丽安娜的感情。因为他要是再憋下去,绝对会引发一系列不可挽回的问题。   “在我心里,没人比玛丽安娜更重要。即便是我对万神的承诺,也不及我对她的爱。”卢修斯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眼泪也在他未察觉的情况下,慢慢滑过依旧冷静的脸庞。   “我渴望正大光明地与她在一起,更渴望她能逃离这个让她不快地家庭。”卢修斯靠着椅背,似乎陷入回忆中:“我们的家庭是个扭曲的笼子,而能在里面活下去的都是怪物。”   “玛丽安娜是怪物。”   “我也是怪物。”   “你确定要在我面前说自己是个怪物?”博士将长腿从扶手上挪下,一副“你TM是在逗我”的表情:“所以问题又绕回了原点。”   “比起向玛丽安娜表露心意或是谈一场仅限于精神的恋爱,你更愿意在这里自怨自艾,然后看着玛丽安娜去找别人,对吗?”   博士觉得卢修斯这人不是一般的矛盾,但要是能利用得当,也未必不能成为他手里的一张好牌。   “对。”纠结了一晚上的卢修斯顶着发青的眼角,毫不犹豫地承认道:“比起被她讨厌或是伤害她,我更乐意在这方面装聋作哑。”   “我相信爱神的信徒名单里一定有你的名字。”博士瞧了下天色,觉得自己也该回去了。   然而在他起身的那一刻,卢修斯原本颓废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博士,你不会像那个卓尔精灵一样,对玛丽安娜出手吧。”   年轻的圣殿骑士在这一刻表现得像是壁画上的魔鬼。   “请告诉我,你不会这么做吧。”   面对卢修斯的追问,要是换成以前的博士,兴许会恶趣味地给个肯定答案。但是在这一刻,强烈的求生欲迫使他条件反射道:“我对年纪能当我曾孙女的姑娘没兴趣。”   “那就好。”卢修斯松开紧锁的眉毛,然后亲自替博士拉开房门。   “玛丽安娜那边还请您继续费心。”   这一刻,卢修斯又变回那个尊贵矜持的圣殿骑士。   只是在博士出门后,卢修斯动了下手指骨,决定去找欧斯特算账。   ………………我是分割线………………   “回来这么久,我也该去看看自己的领地了。”要不是前任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突然去世,玛丽安娜应该会在阿基奎大公国内呆不了多久,便回到自己的领地去。   因为她在三次订婚中,拿到三块领土作为聘礼与退婚后的补偿,再加上阿基奎女大公原定给玛丽安娜的嫁妆地,所以玛丽安娜即便不继承布列塔尼亚公国,也能在赡养费,玛丽女王和杜纳瓦亲王的遗产,以及三块领土的税收包围下,活得异常滋润,可谓是名副其实的富婆。   “你现在都拥有布里厄塔尼亚公国了,难道还在意那点领土?”阿比盖尔很清楚玛丽安娜的领土大都是并不富裕的边境城市,所以在接手之初,玛丽安娜别说是获得税收,甚至还得自掏腰包地整顿那里的基础设施,然后把前任统治者所留下的,眼睛几乎长到头顶上的官员们给退回去。   为此,玛丽安娜可没少与索林斯的理查德还有坎特罗的塞伊斯虚与委蛇。   后者倒还好,毕竟坎特罗人向来直接,再加上塞伊斯同奥布斯达那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关系,所以也没多刁难玛丽安娜。   可理查德就不同了。   为了退回理查德留下的索林斯官员,玛丽安娜对那些混蛋软硬兼施了两三个月,甚至还借奥丁的小皇帝之手,才达成这一目标。   “布列塔尼亚公国是我的新收获,但那些地方才是我的基本盘。”玛丽安娜很清楚德勒,科林,以及黑河城的重要性。   毕竟同布列塔尼亚公国相比,这些基本盘的人们已经习惯了玛丽安娜的统治,所以对她的忠诚度较高。   “我必须时常回去看看,不然他们会忘了到底谁才是他们的统治者,以及他们到底是哪国人。”玛丽安娜可不希望阿基奎大公国与索林斯,奥丁,乃至坎特罗发生冲突时,这些人会条件反射地站到曾经的统治者那边。   阿比盖尔倒是不关心玛丽安娜的担忧,只是她在听完玛丽安娜的今日计划后,随口问道:“你要带白雪和欧斯特一起去吗?”   玛丽安娜写字的手微微一僵,随即对白雪命令道:“去把欧斯特找来。”   然而白雪将欧斯特常去的地方都翻过一遍后,依然没见到卓尔精灵的影子。 第62章   玛丽安娜知道她不能直接去找卢修斯,否则二人间的冲突不仅会毁了既成的同盟关系,更是会令欧斯特成为平息二人怒火的牺牲品。   然而她要是什么都不做,那么卢修斯很有可能一步步地试探出玛丽安娜对他的容忍程度,然后借此“控制”玛丽安娜和她身边的人。   如果这次是欧斯特……那么下一次很有可能是白雪,博士,乃至阿比盖尔……   这对于想要构建权威的玛丽安娜而言,无疑是十分不利的。   “你去找莱娜女士。”玛丽安娜在白雪并未找到欧斯特后,以生平最快的速度想到应对之策,然后向阿比盖尔吩咐道:“让莱娜女士转告卢修斯,就说我想请他喝下午茶。”   因为阿比盖尔的女巫身份,所以玛丽安娜明面上的侍女长是曾服务过前任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莱娜。这一安排不仅能让玛丽安娜获得一个无可挑剔的侍女长,更是能安抚到对玛丽安娜尚存疑虑的布列塔尼亚人。   毕竟在亨利英年早逝后,玛丽安娜便是阿基奎大公国唯一的合法继承者。而相较于布列塔尼亚,玛丽安娜无疑会对阿基奎大公国抱有更深的情感,所以从平衡的角度来看,让一个布列塔尼亚人成为能为玛丽安娜的侍女长,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阿比盖尔得令后立刻去找莱娜,甚至在出房门的那一刻就小跑起来。   虽然莱娜在服务于前任布列塔尼亚女公爵时,并未在政治上有所建树。不过身为一名传统的贵族淑女,莱娜在打理女主人的领地,负责女主人的交际名单和安排女主人的日常生活上,还是无可挑剔的。至少跟阿基奎女大公的侍女长相比,也毫不逊色。   玛丽安娜希望借由莱娜出面,以及喝下午茶的幌子,能给她和卢修斯一个台阶下。   而莱娜也不愧是玛丽安娜亲选的侍女长,她在从阿比盖尔那儿了解到大致情况后,便立刻找上了卢修斯,然后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安排好一顿符合女公爵身份的下午茶。   …………   ……   “看来你比我想得更幸运。”卢修斯打了个响指,被禁锢在墙上的欧斯特便被释放了下来。   因为被吊了大半天的缘故,欧斯特的四肢已经脱臼,并且他的皮肤也被粗糙绳索上的神圣印记所灼伤。   这是用来审讯黑暗生物的特殊用品。   欧斯特没想到卢修斯能如此重视自己,以至于用在他身上的刑具都是精心挑选过的,既不会对他的身体造成无法逆转的伤害,但也不会令他感到好过。   “玛丽安娜邀请我去喝下午茶,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卢修斯丢下手中的鞭子,直接省去吟唱地清理掉身上的污垢。   经过大半天的相处,欧斯特对这位圣殿骑士的实力有了进一步的认知,同时也更加清楚他对玛丽安娜的关注度,以及那难以压制的嫉妒心。   人类最令精灵们为之羡慕的,便是那惊人的学习速度与创造力。盖因神明们在创造这一种族时,剥夺了他们的“长寿基因”和与半兽人不相上下的“肉体素质”,所以作为补偿,人类获得了远超于类人种的学习力和创造力,以及那令人羡慕的繁衍速度。   除去几乎绝迹的龙族。   大陆上再也没有比人类更受众神宠爱的种族。   这或许同他们依靠人数优势而几乎垄断了大陆上信仰之力有关,所以为了争取到更多的“供奉”,并不是一条心的众神也会在暗地里耍些小心思。   而人类也逐渐在众神的明争暗斗中,摸清了影响众神的诀窍,渐渐变得不那么虔诚。   欧斯特并不觉得卢修斯施加在他身上的伤痛是难以忍受的事,比起这个,他更对自己同卢修斯的实力差,地位差而感到绝望。   身为能到地面上执行任务的卓尔,欧斯特在被冒险者团队捉住前,一直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甚至因为得到某位大家族主母赏识的缘故,而获得去“学校”进修的资格,从而有了能与低级祭司一较高下的实力。   哪怕是在执行任务中失利且沦为奴隶,欧斯特也能用“以一敌多”的借口来安慰自己。   然而在面对卢修斯时,欧斯特很清楚地意识到,他从前的那些小心思,小自满,都被卢修斯的存在打击得丝毫不剩。   你修炼了一两百年的实力还比不上别人二十年的成就。   你爬到现在的地位还够不到别人出生时的脚腕。   世界的残酷永远超出你的想象。   而当这份残酷以一种相当赤裸的方式,被撕开在欧斯特面前时。哪怕卓尔精灵天生善于伪装,此刻也不由得妒火中烧。   凭什么?   凭什么有些人天生就高高在上,目中无人。   而像他这样的普通存在,哪怕拼尽全力也只能达到一个仰望的位子。   一想到这儿,欧斯特不免从牙缝中呲出令人难忍的吐气声。   半天都没等到回答的卢修斯瞥了眼头发挡住脸的欧斯特,然后走到对方面前蹲下身,抓住欧斯特的头发强迫他抬头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你知道玛丽安娜为何要请我喝下午茶吗?”   卢修斯钩开黏在欧斯特脸上的银发,有些唾弃卓尔的痛苦表情:“别在我面前装出这副让人讨厌的模样。”   如果不是担心玛丽安娜会因此生气,卢修斯绝对会让欧斯特明白什么叫生不如死。   “我想卓尔社会里的女贵族们一定比我更善于刑讯,而向你这样能到地面上执行任务的卓尔,总不会没经历过拷问训练。”   “您说得没错,相较于卓尔主母们,你的手法实在是太仁慈了。”面对卢修斯的轻蔑,欧斯特本想很有骨气地讽刺几句,但是他那刻在骨子里的服从天性与求生欲,还是令他咽下了即将滚出舌尖的讽刺,转而恭敬道:“我知道玛丽安娜殿下是想给您一个台阶下,所以才会让莱娜女士安排与您的下午茶。”   欧斯特可比菲戈希尔更有自知之明,所以不相信玛丽安娜会冲冠一怒为蓝颜。   比起担心自己的死活,恐怕玛丽安娜更害怕会与卢修斯离心,或是她的权威受到冲击。   “这一次是我……”   “也许下一次,被您带走的就是白雪,菲戈希尔,阿比盖尔,乃至那些被玛丽安娜殿下重视的贵族们。”   哪怕欧斯特因为失血和脱水情况而变得难以思考,但是在卢修斯的怒火与强压下,他还是找到了能令自己安全脱身的办法:“您的妹妹不仅是您所效忠的对象,更是广大领域的女公爵。”   欧斯特对上卢修斯那双看死人的眼睛,大着胆子说道:“一旦她的权威遭到质疑,尤其是她最亲近之人的质疑,那么那些正处于观望期的贵族们会怎么做?”   “他们会和您一样,开始试探玛丽安娜殿下的容忍极限,以及对局势的掌控能力。”   感觉到拉头皮的力道有所缓解的欧斯特稍稍松了口气,立刻摆出一副更加谦卑的姿态:“殿下,您应该清楚很多政权大都崩于内部纷争,而不是外来攻击。”   末了,欧斯特还恭维道:“您是玛丽安娜殿下最大的支持者。如果连您都开始质疑她,同她对着干,那么玛丽安娜殿下还能依靠谁?”   卢修斯当然明白欧斯特说这话时的小心思,更清楚自己现在的行为会对玛丽安娜造成多大影响。   不过在情绪左右下,卢修斯引以为傲的理智并没有他想得那么好使。   只是在稍稍教训过欧斯特后,卢修斯也从愤怒中清醒过来。   而欧斯特十分幸运地在卢修斯理智回归后,说到对方的死穴上,所以卢修斯松开了禁锢住欧斯特的手,勉强“赞美”道:“我现在明白玛丽安娜为何会重用你,而奥丁的小皇帝又为何会将你送来。”   卢修斯起身后居然还拉了欧斯特一把,毕竟对方的四肢都被他折腾罢工了,而卢修斯也不能将一个破破烂烂的欧斯特还给玛丽安娜。   “你既然有着这么清醒的认知,就该明白自己能做什么。”拉住欧斯特的卢修斯从腰包里拿出一瓶高级恢复剂,然后从欧斯特的头顶淋下。   欧斯特被卢修斯折腾过的唯一“福报”,便是后者足够惧怕玛丽安娜,并且有相当多的好东西能令欧斯特快速恢复。   哪怕是被卢修斯如此羞辱,欧斯特依然保持着谦卑的姿态,然后舔过从鼻尖上滑下的药水。   啧!真不是一般的苦涩。   牢记住此刻心情的欧斯特决定更加用心地侍奉玛丽安娜,然后总有一天会把卢修斯那张傲慢的脸蛋踩在脚底下。   ……………………我是分割…………   经过莱娜女士的暗示,卢修斯十分痛快地放了欧斯特,让对方好胳膊好腿地回到玛丽安娜身边。   “记得去博士那儿看看。”考虑到欧斯特被抓的原因出在自己身上,所以玛丽安娜对后者的态度温和了不少,但却丝毫未提要向卢修斯问罪一事。   对此早就有心里准备的欧斯特小心隐藏着内心深处的讽刺与不满,脸上还是一副替玛丽安娜着想的模样:“托您的福,卢修斯阁下已经算是手下留情,而我也没受更多的罪。”   玛丽安娜将欧斯特上下打量一番,随即叹了口气道:“过来。”   欧斯特照做地半跪在玛丽安娜面前,然后看着对方给他戴上一枚耳钉。   “就算是我替卢修斯给你的补偿。”玛丽安娜觉得她现在像是搞平衡之道的渣皇帝,在后宫差点闹出人命,而且还是因她闹出人命后,还要受委屈的那方息事宁人,立刻闭嘴。   那副耳钉搁在玛丽安娜前世看过的宫斗剧里,便是渣皇在不受宠的妃子流产后随意赏赐的补品。   哪怕玛丽安娜此刻不是一般的别扭,但是从阿比盖尔到欧斯特,都觉得玛丽安娜已经称得上十分负责。   毕竟搁在更没节操的某些人眼里,奴隶这种保质期很短的东西,也只是稍微昂贵一点的一次性消耗品。   为了一个奴隶跟自己的家人翻脸?   你是开玩笑嘛?   哪怕玛丽安娜已经习惯了身边人对奴隶的态度。不过因为她的童年经历,以及她在被奥丁的小皇帝退婚前,很少机会获得属于自己的奴隶,所以玛丽安娜还是下意识地没有像对待物品那样对待奴隶。   即便她很清楚自己在欧斯特等人身上的所作所为,足以让她被后世的人权组织起诉一万次,但是……   “您是在心疼我吗?”或许是玛丽安娜的纠结软化了她的面部表情,所以很会察言观色欧斯特大着胆子摸上玛丽安娜的脸颊,语气越发温柔道:“殿下,您不必为此自责。因为我本来属于您,而您也无需为我同卢修斯阁下产生误解。”   “毕竟您是如此的温柔,而卢修斯阁下施加给我的痛苦,也不过是出于对您的担忧。”   站在玛丽安娜身后的阿比盖尔露出牙疼的表情。   如果不是当着玛丽安娜的面,阿比盖尔一定会拍拍欧斯特的肩膀,然后向他比个大拇指,顺带赞美道:“下一个能改变世界的妖妃就是你。”   甚至说得更夸张点,如果这个世界里有“宫斗剧“或是“绿茶”等流行词汇,那么欧斯特一定会是“阿基奎影帝”的有力追逐者兼“男版的茶艺大师”。   看看这“你没错,都是我不好,才会惹得你们兄妹离心。”的经典绿茶式发言。   看看这“我受点委屈没什么,只要你们兄妹的关系没有遭到破坏。”的经典绿茶式安慰。   如果再给阿比盖尔一些时间,她绝对能从欧斯特的发言中挑出更多问题,然后按住玛丽安娜的肩膀提醒她清醒点。   只可惜现在的玛丽安娜似乎因为宿醉的遗留问题,再加上欧斯特昨夜的表现实在是超乎她的想象,所以对卓尔精灵的容忍度略有提高。   毕竟宫斗嘛!   皇帝和妃子是截然不同的体验。   尤其是掌控权力的那方希望息事宁人,且还没有渣到底时,顺从能带来的好处,无疑能多过跟对方唱反调。   而要是再顺势安抚对方几句,表个“我一点都不怨恨”的姿态。   那么……   “去找博士给你看看。”尚存理智的玛丽安娜提醒自己“卢修斯远比欧斯特”重要,然后在给了欧斯特一些象征意义的补偿后,并未做出超出阿比盖尔预料的动作。   【干得漂亮。】   在背后急得表情丰富的阿比盖尔稍稍松了口气,感叹玛丽安娜不愧是她所追随的女人,同那些感情丰富到容易动摇立场的女人甚是不同。   然而阿比盖尔还是小看了欧斯特的绿茶程度与话术技巧。   在被玛丽安娜不算安慰地安慰一番后,欧斯特冲着玛丽安娜压低声音道:“那你今晚,还需要我吗?”   众所周知,开过荤的人跟没有开过荤的人是截然不同的存在。   虽然玛丽安娜并未同欧斯特做到最后一步,但是她也不介意对方继续侍奉自己。   只是……   “今天就算了。”想想卢修斯的激烈反应,以及欧斯特的身体状况,玛丽安娜断然拒绝道:“等你伤好后,我再考虑一下。”   其实欧斯特也没指望玛丽安娜会答应自己。   毕竟卢修斯的存在实在是太霸道了,所以不管是欧斯特还是白雪,亦或是阿比盖尔,都得暂避其锋芒,只是……   “有您的承诺在,我便会一直等着您。”   欧斯特很清楚自己跟玛丽安娜的关系有了微弱进展。   虽然这份进展不足以让他成为玛丽安娜推心置腹的存在,不过日子还长着呢!再加上新任圣女继位,身为圣殿骑士的卢修斯肯定要回教皇国向圣女效忠,所以欧斯特有足够的时间与信心在玛丽安娜面前给卢修斯穿小鞋。   毕竟兄妹关系虽然牢固,但也不会牢固过一方对于另一方的绝对掌控关系。   ………………我是分割线………………   “陛下,国王陛下又给阿基奎女大公写信了。”奥布斯达宫廷里,波琳娜王后的侍女在接到线报后,在女主人的耳边轻轻说道:“虽然里面的内容是关于两位王子殿下跟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婚事,不过……”   “不过什么?”波琳娜王后狠狠地扔下手中的针线活,五官扭曲道:“难道高贵的奥布斯达国王要去追求一个他曾抛弃的女人?这可真是从未有过的笑话。”   随着年龄的增长,波琳娜王后表现得愈发神经质,甚至到了令侍女侍从们苦不堪言的地步。   起初她只是排斥那些模样俊俏的宫廷侍女,以各式各样的名义开除她们。   而在奥布斯达国王没有太大反应后,波琳娜王后便将主意打到那些能影响国王的侍从身上。   毕竟国王的侍从和王后的侍女一样,都是贵族出身。甚至他们的地位还要高于宫廷侍女,毕竟很多枢机大臣和实权将领都曾当过国王的侍从。   况且因为菲利佩公开出柜的关系,再加上宫廷里从不避讳同性艳闻,所以波琳娜王后很担心奥布斯达国王之所以对那些貌美的侍女们毫无兴趣,是因为他的情人就在他身边,而且还是自己无法撼动的存在。   于是乎,当奥布斯达国王的身边换了两次侍从后,不仅是那些对波琳娜王后甚为不满的贵族们,甚至是奥布斯达国王本人都开始对波琳娜王后发火道:“你最好时刻牢记住自己的身份,然后对我的一切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否则我会让你像阿基奎女大公那样立刻滚蛋。”   那是奥布斯达国王第一次冲波琳娜王后发火,其表情之扭曲,动作之夸张,甚至吓到了前来找母亲的茵内斯公主。   “我能容忍阿基奎女大公,那是因为她的身份和与我父母的关系。但是我绝不会在你惹怒我后,还允许你像她一样善始善终。”奥布斯达国王直接将波琳娜王后逼到墙角处,甚至对方能感受到国王的粗重呼吸,以及喷到脸上的唾沫。   “如果我有天厌倦了你,那么我会让你父亲,你母亲,你的兄弟姐妹乃至你本人,都站上死刑台。”奥布斯达国王警告完妻子后,还不忘对吓到的女儿叮嘱道:“记住我对你母亲的警告,同时也把你的母亲当成反面教材。”   当着茵内斯公主的面,奥布斯达国王完全没给波琳娜王后留面子,甚至对女儿的语气也并不温柔:“铭记一个女人应该拥有的美德,然后提醒你母亲别再越界。”   “是。”出生以来第一次被父亲吓到的茵内斯公主赶紧行礼道。   那副柔弱到随时都会昏倒的架势令奥布斯达国王脸色稍缓,同时也对波琳娜王后愈发地不满。   只可惜奥布斯达国王的警告还是没能被波琳娜王后记住。   虽然在他们第一次吵翻天后,波琳娜王后有所收敛,不过在三个孩子愈来愈大,并且茵内斯公主也逐渐成为奥布斯达国王最喜欢的孩子后,波琳娜王后的脾气与胆子也有所恢复,然后用更隐秘的方式排斥那些深受国王喜爱的人。   即便她眼中的“隐秘”在一些人眼里,足以称得上“赤裸”。   “国王在信中写了什么?”波琳娜王后丰满的胸脯随着她的呼吸起起伏伏。   侍女不敢回话,只能将一部分复印文件递给波琳娜王后。   后者接过后,直接省略那些累赘的外交用词,以及讨论两位王子与布列塔尼亚女公爵联姻的正式内容,然后将目光落到国王的问候和署名上。   “我乞求你告诉我你的心愿,想知道我是否在你的心里留有一席之地。虽然我曾对一颗高傲的灵魂造成无法磨灭的伤痕,但是看在我们曾经的爱情,与超越夫妻的关系上,还请您给我一个温柔的答复。”   “署名是……永远忠诚于您,并且爱您甚于自己的国王陛下。”   侍女注意到波琳娜王后的声音越来越低,拿着信件的手臂也在念完署名后无力地垂下。 第63章   “陛下……我想国王陛下并非是要重新追求阿基奎女大公,而是出于对奥布斯达未来的考虑,所以……”服侍波琳娜王后的侍女见对方既没有暴跳如雷地去找国王算账,也没有在屋子里摔杯子砸首饰地发泄一气,于是心惊胆战地开口道:“您也知道遗弃……我是说布列塔尼亚女公爵是南方乃至整个大陆里最有价值的女继承人,所以……”   “我知道他像要什么,也知道以他的骄傲绝不可能去吃回头草。”波琳娜王后只是神经质,又不是愚蠢到底,所以十分粗暴地打断了侍女地劝慰:“他早就后悔抛弃阿基奎女大公,后悔同我结婚,甚至后悔没有早点甩掉我。”   波琳娜王后抽了抽鼻子,将信件的复印件递还给侍女,示意对方赶紧烧掉:“我知道自己表现得有多么愚蠢,尤其是在嫁给他之后……我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担心他会废了我的地位,或是将我们一家都吊死在城墙上。”   “不,陛下,我想是您多虑了。”侍女蹲在波琳娜王后面前,努力劝解道:“看在两位王子和茵内斯公主的份上,国王陛下不可能废除您。”   因为侍女的家族同波琳娜王后的家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波琳娜王后一旦倒台,那么首先受到冲击的,便是这些依附于王后的人。   “陛下,国王陛下已经老了,他不可能再培养一位合格的继承者,所以他又有什么理由废除您,然后让两位王子和茵内斯公主沦为私生子。”   “如果……如果他不是要废除我,而是直接杀了我呢!”波琳娜王后越想越害怕:“为了哄布列塔尼亚女公爵乃至阿基奎女大公开心,他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   波琳娜王后一边说着,一面指点着侍女的胸口,表情也变得又哭又笑起来:“国王陛下现在拥有绝对的权力,而我的孩子们也逐渐变得不听话起来……尤其是那两个竞争王位的混小子。”   一想到与自己渐行渐远的两位王子,波琳娜王后便再也不能用孩子作为安慰自己的理由:“同王位相比,母亲算什么……”   “陛下……”侍女被吓得左顾右盼了一番,确定周围没人听见波琳娜王后的惊人之语后,才稍稍松了口气,然后紧张道:“您何出此言?”   “何出此言?我只是提出一种可能性罢了。”波琳娜王后扶着额头,感觉手心处一片滚烫:“他们以前需要我去巩固国王对他们的宠爱,顺带打压以卢修斯为首的私生子们……可是现在,他们已经不需要一个声名狼藉的母亲,以及王后。”   对于自己的地位,波琳娜王后有着相当清醒的认识。   别看她总是踩着奥布斯达国王的高压线过活,甚至还得罪了一批不该得罪的人。可是就面前的情况来看,她至少保住了自己的地位,以及儿女们的继承权。   倘若波琳娜王后不看死那位眼睛到乱瞟的国王陛下,那么即便没了阿基奎女大公,国内依然存在着能成为王后的大贵族之女兼王室旁支。   家世不显的后遗症之一,便是奥布斯达国王可以不经贵族议会的讨论和教皇的许可,便废除波琳娜的王后身份。   哪怕她跟国王育有三个成年子嗣。   但是奥布斯达王室又不是绝嗣了,况且国王还不算太老,完全能再娶一个年轻高贵的妻子。   “如果我的儿子们和国王陛下为了取悦布列塔尼亚女公爵,而拿我当彩头呢?”波琳娜王后目光空洞道:“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绝不会对我卑躬屈膝,而我也……”   “没有重要到能令国王陛下再次放弃阿基奎大公国,以及布列塔尼亚公国的地步。”   “陛下……”侍女从未见过波琳娜王后如此惶恐的模样。   不过仔细想想对方所说过的话,这一令人汗毛直竖的猜测也不无可能。   毕竟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玛丽安娜是大陆上最有价值的女继承人,即便是奥布斯达国王愿意陪嫁一半的领土给茵内斯公主,也绝对比不上布列塔尼亚公国和阿基奎大公国的体量之合。   更别提茵内斯公主同奥丁皇帝的订婚还没通过两国的贵族议会,所以在法律上,他们还不算是未婚夫妻。   况且在玛丽安娜成为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后,奥丁那边对待奥布斯达的态度便有了明显变化。   虽然在有关于托斯卡迪亚的争议上,奥丁需要拉上奥布斯达为自己壮势,不过在实际行动上,奥丁可没履行出兵支援奥布斯达的承诺,甚至在没通知奥布斯达国王的情况下,与坎特罗的塞伊斯签署了和平解决协议。   可以说,一旦奥丁同坎特罗没了领土纠纷,那么奥布斯达极有可能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   而玛丽安娜……   “我必须阻止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嫁入王室。”性命当前,波琳娜王后也顾不上国家利益与儿女前程,只想保住自己的性命。   即便这会给奥布斯达埋下足以灭国的隐患。   听见波琳娜王后的喃喃自语,侍女在短暂纠结后,终究是没有提出异议。   毕竟跟波琳娜王后绑定了这么久,她就是想从这条船下下去,也是不可能的。   ………………我是分割线…………   “自打我从奥丁回来后,这算是我们第一次坐下来好好聊聊。”搞定欧斯特后,玛丽安娜又同卢修斯一起喝下午茶。   因为心情不佳的缘故,卢修斯并未像往常那样打扮得一丝不苟,而是穿着他用来审讯欧斯特的衣服,然后将半长不短的红发松松束起,摆出一副浪荡公子的模样。   当玛丽安娜落座后,甚至能通过卢修斯微微敞开的白衬衫,看见一小片极具诱惑力的胸肌。   “你能把衣服穿好吗?”并不想欣赏这片美景的玛丽安娜挪开自己的视线。   “我又不是没穿衣服地站在你面前,况且我更邋遢的样子你都见过,现在又算什么。”卢修斯本想说得更过分,但是考虑到玛丽安娜不是单独前来,所以在开口时克制了许多:“不过看你现在的态度,我有些后悔没能扒掉那只卓尔的皮。”   “你会吗?”玛丽安娜反问道:“你会对我的东西出手吗?”   卢修斯表情阴郁地同玛丽安娜对视着。   因为垂下刘海的缘故,圣殿骑士的容貌多了分邪性。但又不像魅魔那样,是略显轻佻的邪性,反而带着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最终,卢修斯长叹一声,脸上的倦色更甚于一夜没睡后,还做了大半天的审讯:“你很清楚我对你没辙。”   “……而你也清楚我们之间的距离。”玛丽安娜不想戳穿二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所以隐晦道:“你是个很有道德感的人,哪怕南方的圣殿骑士加起来,也不会比你更有资格成为圣殿骑士之首。”   “有时候我真的很痛恨这份道德感。”当着玛丽安娜的面,卢修斯一点点地扣好胸前的扣子,然后将松松束起的头发绑紧,显得比刚才精神了许多,也正经了许多:“如果没有这份道德感……也许我不会表现得像个懦夫。”   “坚守底线可不是懦夫的行为。”玛丽安娜握紧搁在桌面上的拳头,决定就此与卢修斯做个了断:“我们还是兄妹和利益共同体,而这份关系在一方死去前,永远不会改变。”   “你说的对,这份关系永远不会改变。”卢修斯起身道:“也许我该重新审视自己,然后再与您并肩前行。”   “你不陪我去奥布斯达吗?”玛丽安娜看着卢修斯的背影,感叹这次下午茶短得连客人都没来得及喝完一杯茶。   “比起陪你去奥布斯达,我更需要冷静一下。”卢修斯强迫自己说出违心的话:“而且你也不再是需要我保护的小姑娘。”   “玛丽安娜,谢谢你叫醒我。”   【也谢谢你让我没有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模样。】   …………   ……   阿比盖尔直到卢修斯的身影消失后才敢开口道:“这就结束了?”   “不然你以为要怎样?”玛丽安娜靠着椅背,令阿比盖尔看不见她的表情,也听不清她声音里的情绪。   “他是我哥哥,也只能是我哥哥。”   “你们人类在这方面的道德感还真是高到离谱。”阿比盖尔觉得她就是在人类社会里再呆上十年,也不可能真正理解人类的行为模式:“你就算不能跟卢修斯正大光明地呆在一起,也能当个隐秘情人吧!”   跟在玛丽安娜身边的莱娜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不过想想卢修斯的条件和兄妹间的相处模式,她又觉得这种可能是存在的。   毕竟王室环境不是一般的压抑,而在这份压抑下,无论发展出什么样的扭曲关系,都不值得为之惊奇。   别说是像卢修斯和玛丽安娜这样同母异父的兄妹,就是更骇人听闻的存在,莱娜也不是没见过。   “不能接受这段关系的不是我,而是卢修斯。”玛丽安娜不必回头就知道阿比盖尔和莱娜肯定是想歪了:“我不在乎别人的目光,也不会为此纠结太久,可是卢修斯就不同了,哪怕他现在因为嫉妒而做出冲动之举,也会有清醒后无比自责的那天。”   “自责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吗?”阿比盖尔越发不解道。   玛丽安娜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令后者下意识地吞了口口水。   “卢修斯是个容易陷进死胡同里的人。”玛丽安娜解释道:“他既然能加入圣殿,那就代表着他的道德感要高于普通人。况且他可比阿基奎女大公和卡尔达伯爵更在乎我,搞不好等此事闹翻后,他会为了挽救我的名誉而自裁。”   “你确定卢修斯的道德感较高?”阿比盖尔露出一副“你怕不是在驴我”的表情:“他对我和欧斯特可没个好脸色。”   “你能指望守护教会的圣殿骑士会对异端有好脸色吗?”玛丽安娜反问道:“要是卢修斯真对你保佑骑士风度,那么圣殿就该反思自己是不是选错了人。况且跟我相比,卢修斯的道德感已经高到能称之为圣人的地步。”   “确实……”想想玛丽安娜在布列塔尼亚的所作所为,阿比盖尔便觉得卢修斯的确称得上好人。   毕竟给贵族们乱安罪名,将布列塔尼亚摄政王和威尔逊家族骗完就扔不说,还抢走了他们的大半家底,甚至还诱哄恶魔给自己白做工等事情一一列举出来,都绝不是一个好人,乃至一个正常人能干得出来的。   然而玛丽安娜不仅做了,而且做得相当干脆。   就这点来看,卢修斯真不像是玛丽安娜的血亲。   毕竟从阿基奎女大公到卡尔达伯爵,乃至卢修斯那个从没管过他的渣爹,都不是什么好人。   而硬要说卢修斯的血亲里有谁跟他最像,反而是同样加入教会的菲利佩,以及去世多年的杜纳瓦亲王具有极高的道德感。   至于玛丽女王……   算了,那就是个给塞伊斯留下心理阴影的疯子,也不知温和的杜纳瓦亲王到底是怎么看上玛丽女王的,甚至还为此放弃了成为枢机主教乃至教皇的梦想。   以至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玛丽安娜都猜测杜纳王亲王是被玛丽女王“强娶”的。对此,杜纳瓦亲王也并未做出任何解释,而是一如既往地担任玛丽女王和群臣间的缓和剂,并且从未要求被加冕为国王——即使玛丽女王不止一次地提起这件事,他都拒绝国王的称号和加冕仪式。   甚至在杜纳亲王去世后,他的墓志铭上依旧使用着亲王头衔,而不是“配偶国王”。   “能生出卢修斯这样的儿子,也算是我母亲和奥布斯达国王之间的奇迹。”玛丽安娜感叹道:“倘若阿基奎女大公第一次怀孕的时间有一丁点的不同,那么兴许她会生下三个怪物。”   “我亲爱的殿下,你可不是怪物,而是带来公正的天选之人。”莱娜突然开口道:“请允许我擅自发言,不过有时候,一个善良之人所带来的灾难远胜于一个恶人。”   “而这在历史上并不少见。”   ………………我是分割线……………………   “难道圣女的任务就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在净化塔内为众生祈祷,然后偶尔在圣殿骑士们的簇拥下,当个众人眼前的漂亮花瓶吗?”在教皇国内呆了近三个月的阿贝拉终于忍无可忍道:“我到底是来当圣女的,还是来学规矩的。”   说罢,她还顺手扬了眼前的种种资料,冲着教导她的前任圣女不满道:“这些□□的东西不学也罢,关键是我什么时候才能举行列国巡游?这对于圣女和教皇国而言,是巩固权威的重要一环吧。”   “您说得没错。圣女巡游的确有着非凡意义,不过那是建立在您的存在能巩固教皇国的权威,而不是给教皇国增添烦恼的前提下。”面对阿贝拉的不配合,前任圣女表现得非常淡定,甚至淡定到让阿贝拉以为她是假人的地步。   “就您目前的表现来看,教皇陛下绝不会批准您的巡游仪式。”前任圣女用魔法将阿贝拉散落的资料整理好,不卑不亢道:“而您所要学的礼仪也并非是□□,而是用以自省和令教皇国正常运行的工具。”   “自省?你是在质疑万神的眼光吗”阿贝拉一直都是被捧着长大,即便是在进入教皇国后,周围人对她的态度稍显冷淡,但语气也都是恭恭敬敬的。   对此,前任圣女见怪不怪道:“看您现在的样子,就能明白教皇国为何要定下用以约束圣女的行为准则。毕竟您的任务便是传达神的旨意和替万民祈祷,至于引导教徒和对既有的宗教法律进行修改一事,则有专业人士进行处理。”   “毕竟以您的人生阅历,还不足以支持您做出比教皇陛下和各位枢机主教们更为英明的判断。”   “这是您的心里话吗?”被关得受不了的阿贝拉眯起漂亮的眼睛,用一种相当傲慢的态度看着前任圣女,语气也渐渐变得讽刺起来:“在我看来,您根本不是来教导我的,而是想借此发泄心中的不满。”   “殿下,我想您多虑了。”前任圣女努力压下心中的不满,尽可能温和道:“我没有针对您的理由,也没有消极怠工的念头。哪怕是万神在此,也不能证明我所说的一切都是虚假的。”   “是吗?只可惜现在最受万神宠爱的人是我。”阿贝拉摇晃了下脑袋,然后冲着前任圣女吐了吐舌头:“您绝对是在嫉妒我取代了您的位子,以及夺走了曾经效忠于您的圣殿骑士。”   前任圣女沉默得同阿贝拉对视一番,终于开口道:“我收回之前的话,我现在对你的不满便是您刚才的轻佻表情。身为您的前任,我抱着对您仅存的尊敬与负责任的态度提醒您一句,如果您不是脸部麻痹或是脑子被驴踢了,就不要做出这种自认为可爱的吐舌举动。”   “成年人就应该有成年人的行为举止。虽然您距离成年还差几年,不过介于圣女的特殊身份,您该提前表现得像个得体的淑女。”   “另外,我并不嫉妒您取代了我的位子,或是曾经效忠于我的圣殿骑士们成了您的附庸。”前任圣女一如既往的冷淡道:“我在成为圣女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有朝一日会离开这个位子,并且在我的就任期里,圣殿骑士的成员也不是固定的。”   前任圣女觉得她还是太高估阿贝拉了。   除了比之前的圣女们更能回应万神的呼唤,并且拥有更卓越的魔法天赋外,阿贝拉并不具备成为圣女的资格。   无论是自我约束力还是觉悟,都配不上这个需要承担无数压力的位子。   “至于圣殿骑士们,我希望您只是将他们视作守护您的朋友,导师,以及有朝一日需要告别的过客。”秉着对教皇国的忠诚与忧心忡忡,前任圣女还是尽责地提醒道:“他们是出于对教会的忠诚与个人理想而站在您的身边,还请您成为指引他们的存在,而不是为了一己私欲毁了他们。”   “说得那么好听,难道您就没有一丁点的私心?”阿贝拉年幼时就被贵族家庭收养,所以自认为看过不少龌龊事:“我记得您是平民出身,而成为圣女一定是您今生的高峰,难道您就没有……一丁点的想要向上爬的欲望吗?”   “没有。”前任圣女坦然道:“我的性格并不适合那些奋发向上的小伙子们,而我的理想也不是嫁入贵族或者王室。身为前任圣女,我很感激万神选中了我,教会培养了我,所以也该是我回馈他们,并且将神明的福音带给平民的时刻。”   说到这儿,前任圣女还好心提醒道:“圣女殿下,您有朝一日也会像我一样回归普通人之列,所以比起同圣殿骑士们过于亲密,我想您更应该想想如何用圣女的身份去造福普罗大众。”   “对此,我已有了详细的计划,所以无需您多提醒。”阿贝拉似乎听进了前任圣女的话,所以乖巧地拾起学习资料,决定暂时当个好学生。   至于之后发生的事情……   只能说无论是前任圣女还是守护阿贝拉的圣殿骑士们,都没料到她会那么做,甚至差点将教皇国拉入泥潭。   …………   ……   “辛苦您了。”格利萨在送前任圣女离开时,向她颔首致意道:“您对教皇国的付出是有目共睹的,也希望圣女殿下能从您身上学到令人称赞的品德。”   “我还当不起成为圣女榜样的赞美。”前任圣女同格利萨也是老熟人了,毕竟在她离任前,格利萨曾向她效忠过两年:“只希望我没令您,还有教皇陛下失望。”   “怎么会。”格利萨向前任圣女行了个比较简单的骑士礼,结果在他将其送出净化塔时,看见了回到教皇国的卢修斯。 第64章   “别忘了我交待你的事情。”阿基奎女大公在卢修斯离开后找莱娜过去问了几句话,在得到一些含糊不清的回答后,便轻轻放下了对儿女关系的质疑,转而去忙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向奥布斯达国王复仇,以及将玛丽安娜扶上王位。   所以在玛丽安娜接受奥布斯达国王的宴会邀请后,阿基奎女大公还特意嘱咐了她几句,避免玛丽安娜在奥布斯达宫廷里被人忽悠了。   不过在此之前,玛丽安娜要先去看看她在成为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前所获得的领地,然后以“借道”之名,去奥布斯达宫廷里坐坐。   “你们还真是做什么事都得找另外的由头。”阿比盖尔在替玛丽安娜整理衣服时吐槽道:“正大光明地去跟‘借道’去有什么不同?目的地不都是一样的吗?”   “怎么可能一样?”玛丽安娜觉得阿比盖尔的问题非常幼稚:“前者是刻意去的,所以在遇到一些不好回答的问题时,难以留下周转余地。而后者只是‘偶然经过’,所以随时能以‘赶时间’为借口,回避那些不能直接回答的问题。”   玛丽安娜扫过莱娜列出的礼品单,然后看着女精灵们替她整理好某些旧衣服的边角。   虽然玛丽安娜足够富有,但是她也不可能铺张浪费到一件衣服不穿两次。尤其是一些具有特殊意义的礼服不仅用料难求,更是要传给玛丽安娜的子孙后代,所以不仅需要多次修补,更是得定期送到圣殿那儿进行更高级的养护。   可以说,照顾这些衣服的麻烦程度丝毫不亚于照顾一位刚出生的王位继承人。   露西安在修剪上面的线头前还特意剪了指甲,避免在珍贵的鲛丝和莲花丝上留下引子。   “你哥哥最近还好吗?”趁着出发前的空隙,玛丽安娜向露西安问道。   “他……哥哥他挺好的,也很努力地去打比赛。”正在收边的露西安差点戳破指腹,但还是尽可能地声音冷静道:“他很感激您对他的安排,并且希望自己能取得足够亮眼的成绩。”   “是吗?”玛丽安娜想想菲戈希尔的性子,便不难发现露西安的回答有一大半都是瞎编的。   面对玛丽安娜的探究目光,露西安也无心去做手头上的的活计,差点将细针扎入掌心。   “您……是否有话要我带给哥哥。”露西安也是个聪明人,所以知道在玛丽安娜面前玩虚的没用,所以低垂着双眼,摆出十分恭顺的模样:“还请您尽管吩咐,我一定会如您所愿地把话带到,然后监督哥哥完成您的任务。”   玛丽安娜的目光轻轻落到露西安的睫毛上,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亲爱的露西安,你一直都是个聪明姑娘。”   “殿下,我还担不起您的赞美。”露西安紧张得隐藏在裙子底下的脚趾变成爪状,双手也跟着颤抖起来。   “你无需害怕我,毕竟我还没有……想要抛弃你们的意思。”玛丽安娜叹了口气,稍稍放轻了自己的语气:“我知道你哥哥同一位角斗士的关系很好,并且还租了对方的屋子。”   露西安搞不懂玛丽安娜到底要做什么,但还是聚精会神地听着。   “再过一个月就是冒险者公会的任务淡季,所以斗兽场那边会有冒险者过来打比赛。”玛丽安娜丢给露西安一个纽扣大小的徽章,示意她将其交给菲戈希尔:“让你哥哥好好准备,最好能引起某个比较高级的冒险者团队的注意。”   露西安收好玛丽安娜给她的东西,颇有些忐忑不安道:“可是我哥哥在冒险者公会那儿还有奴隶记录,又怎么可能加入冒险者团队?”   “这一点无需你担心,因为我会找人消掉菲戈希尔身上的奴隶印记,以及在冒险者公会里的相关记录。”玛丽安娜解释道:“只要他不进行血统测试,就没人会怀疑他的身份,另外……那个捉住你们的冒险者团队已经团灭了,至于将你们卖给我的奴隶贩子。”   玛丽安娜故意停顿了一下,随即露出个相当讽刺的笑容:“托奥丁皇帝的福,他这辈子都没可能指认你们,所以你也不必担心菲戈希尔会被人戳穿身份。”   露西安还是第一次直面王权的可怕。那些令她感到恐惧,并且造成她们兄妹悲剧的人,也不过是玛丽安娜谈笑间,就会灰飞烟灭的存在。   这一认知无疑颠覆了露西安对世界的认识,同时也引发了她的思考。   如果……如果她跟菲戈希尔能触碰到玛丽安娜的权力,那她们会不会变成相当可怕的人?   亦或是说,她们会不会在这份可怕权力的压迫下,沉溺于玛丽安娜用来温水煮青蛙的环境中。   “露西安?露西安?”玛丽安娜见露西安半天不回话,于是轻轻叫了几声。   “诶!抱歉,殿下,我只是突然想起以前的事情。”露西安捡起掉了的细针,在对玛丽安娜颔首示意后,继续之前的工作。   …………我是分割线…………   科林是玛丽安娜同理查德订婚时所获得的聘礼,因为与阿基奎大公国还有黑暗森林接壤的缘故,科林的经济支柱之一,便是向阿基奎大公国出售从黑暗森林里获得的物品,如魔兽遗骸,珍惜药草,以及类人种的手工物品等。   虽然阿基奎大公国的北部也与黑暗森林接壤,不过考虑到国内对于这方面的需求只高不低,再加上当地人比起去黑暗森林里碰运气,更乐意领皇粮等因素,阿基奎大公国还是需要从国外进口黑暗森林里的种种物品。   而在南方国家里,也只有索林斯和奥丁能满足阿基奎大公国的进口需求。   哪怕是在科林被并入阿基奎大公国后,黑暗森林里的相关物品在阿基奎市场上的价格依然没有降低多少,不过阿基奎公国并不在意这点。   毕竟他们进口这些物品也是为了加工成魔法道具,所以最后买单的还是各国的冒险者们。   相较于富裕的阿基奎王城,科林确实落后了许多,甚至给人的第一感觉还不如阿基奎的边境城市。   “和几年前相比,这里富裕了不止一星半点。”玛丽安娜撩开车帘,打量着科林的街道与来来往往的行人:“记得我刚接手这里时,科林与其说是座城镇,倒不如说是座比较大的村庄。”   “那你岂不是很亏?”阿比盖尔搞不懂玛丽安娜为何要给他人做嫁衣。   万一索林斯哪天想拿回科林,那玛丽安娜花在整顿科林上的金钱岂不是打了水漂?   “打水漂?你认为我会做吃力不讨好的事吗?”玛丽安娜感到十分好笑道:“且不谈我用来整顿科林的钱大都花的是科林人的税金,就说我在拿到科林后辞退的那些索林斯官员里,就没几个不是吃公攒私的。”   “所以你根本没花自己的钱就收买了科林人?”阿比盖尔瞠目结舌道:“等等,你拿到科林时,应该还没与理查德解除婚约吧!那你是怎么辞退索林斯官员的?”   “这还不简单,直接抄家啊!。”玛丽安娜露出一副“有何之难”的表情:“理查德或许会碍于国内贵族们的面子而不好动手,但我是谁?我是他的未婚妻,一个头脑简单又任性娇纵的贵族小姐,而且还有着‘年幼无知’的万金油借口,所以无论做出什么样的冲动之举,都是可以被原谅。”   末了,还补充道:“况且我还给了理查德一笔好处费,作为他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补偿。”   “好处费?”   “我把从贪官手里缴纳的金额分了三分之一给理查德。”   “三分之一?索林斯国王愿意吃这么大的亏?”阿比盖尔难以置信道:“以他的牌面,怎么也的是贪污数额的一半。”   “我骗他那是贪污金额的一半,但实际只有三分之一。”说起此事的玛丽安娜不是一般的坦然自若……或是能称之为无耻。   “那些贪官也很乐意在这方面欺骗理查德,毕竟罪都被定下了,那么贪污数额的大小,也将决定他们到底是全家上死刑台,还是只有当事人被砍头。”反正都成既定事实了,所以玛丽安娜也不介意向阿比盖尔吐露干净:“因为科林与阿基奎大公国接壤,所以我能在理查德觉察前转移一部分资产。至于那些贪官们……”   玛丽安娜耸了耸肩,毫不在意道:“他们自有理查德处理,况且索林斯国王也不会拒绝一次名利双收的合作。”   阿比盖尔下意识地为玛丽安娜鼓起掌来,脸上还是一副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的表情:“你干得真漂亮。”   “借他人的钱,慷他人之慨获得了人民群众的支持。”   “哪怕理查德会留个马后炮的名声,也无法拒绝即将到手的巨款,以及为人民除害的好名声。”   “高,实在是高。”   面对阿比盖尔的赞美,玛丽安娜并未表现得有多开心,反而叹了口气道:“只可惜我那时的胆子还不够大,否则理查德拿到的就不是三分之一的赃款,而是四分之一。”   “……”   “不过考虑到理查德的疑心,还是别做的那么明显为好。”   阿比盖尔停下了鼓掌的动作,表情比刚才更一言难尽。   因为科林的官员都被玛丽安娜上下清理过,再加上她跟理查德解除婚约后,那些想保留着索林斯国籍的人也不好再追随玛丽安娜,所以科林目前正处于阿基奎大公国的管理下。   当然,官员们的任命还是得经过玛丽安娜的首肯,不过在玛丽安娜成为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后,她还是动了想让布列塔尼亚人来管理索林斯的念头。   毕竟那些管理科林的阿基奎人里,肯定有阿基奎女大公的眼线。   尤其是在玛丽安娜与坎特罗的塞伊斯,以及奥丁的小皇帝订婚的那段时间里,阿基奎女大公肯定没少往科林安插自己的人手。   好在每个地方都是一定的排外性的,所以阿基奎女大公也不会有较大的动作,以免引起科林人的不满。   “殿下。”科林的副城主在得到消息后,便亲自到城堡的大门前迎接玛丽安娜。   相较于他们上次见面时,科林的副城主增添了不少白发,甚至连身形都佝偻了不少。   玛丽安娜下车后向对方伸出右手,后者立刻在玛丽安娜的红宝石戒指上轻轻一吻。   “我已让人清理好科林近年的账本,并且安排专业人士待命于您的书房内。”   说罢,副城主还扫了眼玛丽安娜的随行人员,十分贴心地补充道:“宫廷总管已经派人收拾好您和侍女们的房间,所以还请您,以及随行的各位小姐们享受在科林的时光”   “阁下,您的贴心与真诚令我为之动容。”玛丽安娜语气温和道:“还请您务必参加我的接风宴,好让我有机会表达对您的感激之情。”   “殿下,您的赞赏将无时无刻地激励我更加用心地替您办事。”科林的副城主在与玛丽安娜打过照面后,便去忙自己的事情。   毕竟玛丽安娜不可能在科林呆的太久,所以科林的副城主除去不能动用军队,任免官员,以及处理贵族刑事,基本就是科林的无冕之王。   只可惜在他之前,玛丽安娜就已经借理查德之手处理过一位无冕之王。   而且科林的副城主还参与了前任的处刑仪式。   …………   ……   “这两年死于黑暗森林的人数有所下降,这是件值得庆幸的事。”玛丽安娜在翻过简略报告后,同前来汇报的人交流道:“冒险者公会那边有没有太大反应?”   负责回答问题的是个比较年轻的公务员,而且还是第一次见到玛丽安娜,所以表现得有些忐忑不安:“冒险者公会那边肯定有着不小的意见,毕竟您的安排令一些等级较低的冒险者团队失去了不少获得任务的机会,而且……”   年轻的公务员并不希望给玛丽安娜留下坏印象,所以下意识地吞下那些有可能令她感到不悦的话。   “而且他们担心以阿基奎大公国为首的国家,也会有样学样地同类人种部落达成同盟,从而取消那些低级冒险者团们们常接的护送任务,对吗?”   年轻的公务员没有回话,但是他的点头已经说明了一切。   不过出于对玛丽安娜的安慰,公务员还补充道:“平民们非常支持您的政策,毕竟对于那些依靠黑暗森林过活的普通人而言,聘用冒险者团队的费用还是超出了他们的可承受的范围,并且对科林居高不下的死亡人数毫无意义。”   玛丽安娜接手科林后不久,就与科林附近的类人种部落签订了一系列的条约。   简而言之就是玛丽安娜愿意以个人和科林的名义庇护周围的类人种部落,保证他们不会受到冒险者团队的侵扰,或是莫名其妙地沦为奴隶。   而与之相对地,便是科林附近的类人种部落必须竭尽所能地保护那些去黑暗森林里狩猎或是采药的普通人们。   考虑到科林的地理位置和当地人民的生活水平,玛丽安娜还从阿基奎女大公和索林斯的理查德那儿获得相关的保证,并且还用减税来安抚那些反对的冒险者团队们。   虽然在政策的施行之处也有不少阻碍,但是考虑到科林人都比较单纯(贫穷),再加上黑暗森林又是大部分科林人恐惧且不得不去的地方,所以玛丽安娜的政策并未遭遇难以逾越,乃至对其名声和执政能力造成影响的阻碍。   然而玛丽安娜很清楚这只是科林的“地情”使然。   要是换成富裕的阿基奎大公国或是其它国家,或许来自冒险者公会和富人们的阻碍会成倍增加。   毕竟奴隶业一直都是富裕国家的经济支持,和一部分劳动力来源。   哪怕是像玛丽女王那样说一不二的存在,都在国内贵族和外界压力下,不得不放弃了废除“奴隶制”的念头,转而通过了现在成为大陆基本法的“八分之一法则”。   在玛丽女王执政前,但凡是被检测出一丁点类人种血统的人,都很有可能遭到非人对待或是沦为奴隶。   而在玛丽女王去世后,也只有菲利佩和阿基奎女大公还在完成她未了的心愿。   只是前者是出于复原“旧世纪”的伟大意愿,而后者是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同时增加阿基奎大公国的实力,而在“八分之一法则”的基础上放松了对混血种和类人种的身份限制。允许一部分做出卓越贡献,或是有大人物进行名誉担保的混血种和类人种们,获得普通公民的身份。   令人心酸的是,阿基奎女大公只是做出这一小小的承诺,便令她的国家成了类人种奴隶和混血种们梦寐以求的“天堂”。   哪怕阿基奎大公国内并未废除奴隶制或是拆掉野蛮的斗兽场,但是跟奥布斯达,奥丁,乃至坎特罗相比,那些除了等死就是找死的类人种奴隶,以及两边都不讨好的混血种们,至少了可以奋斗的目标。   玛丽安娜不明白自己的祖母为何要推行一个对奥布斯达没有多少利益的政策。   毕竟教会的权威和人类的优越性,就是建立在对类人种的绝对蔑视上。   不仅是在宗教文献和人类史上,甚至一些类人种和混血种都在人类宣传的潜移默化下,认为自己是众神的残次品,未进化好的人类。   而一旦有人想推翻这一认知,那便等同于是推翻教会的权威,以及全人类的认知。   玛丽安娜很清楚这一行为的风险性有多大,甚至有可能令她成为南方大陆的众矢之的。   不过她相信那位去世多年的“红袍女王”绝不会在冲动下,做出这种风险性极高的行为。   况且从阿基奎女大公的行为来看,玛丽女王未实现的理想也并非是没有好处的。   只是要怎么完成它,还得玛丽安娜精心计划一番。   “帮我调查下科林境内或是附近的冒险者公会里,到底是谁的反对声音最大。另外,找人向民众们隐晦透露出下我有可能在冒险者公会的压力下,废除与类人种部落的保护协议,然后将民众们的反应汇报给我。”   玛丽安娜又翻了下科林的近年收支和大小事件详情,顺手签了几张官员的任免令和处刑令。   “还有别的事情要汇报吗?”眼见年轻的公务员并未马上离开,玛丽安娜问道:“你似乎想跟我说些私人事情。”   “是的,殿下,这本不是我该插手的事情,但是……”年轻的公务员脸庞涨红道:“那位英俊的骑士有恩于我,所以我很难拒绝他的请求。”   说罢,年轻的公务员从挎包里闹出一个红丝绒的盒子,以及一封火漆上没有表明家族的信件。   “这是那位骑士托我送给您的东西,还请您原谅我的擅自之举,不要为此怪罪与我相关的人。”   玛丽安娜示意阿比盖尔接过公务员拿出的东西,然后在经过一系列的魔法检查后,才被送到玛丽安娜手上。   “是条项链。”打开红丝绒盒子的玛丽安娜用两根手指勾起里面的珍贵礼物,看着漂亮的秘银和绿宝石在阳光下闪烁着动人的光泽。   “这可不是普通人能用得起的东西。”要知道因为秘银的珍贵性和特殊性,只有公爵及其以上的统治者们才有资格使用这种稀有金属。   “看来那位委托你的骑士是位公爵或是王子,并且还是……”玛丽安娜的脑海中闪过一种可能:“圣殿骑士。”   被问到的公务员并未回答,而是向玛丽安娜行礼道:“我已经耽误您够久了,还请您允许我告退。”   “去吧。”玛丽安娜也不想为难对方,所以在公务员离开后,打开了那封没有表明家族和个人身份的信件,并且在署名处察觉到了蛛丝马迹。   “Q.A。”玛丽安娜露出一抹浅笑:“希望小皇帝不会为此暴跳如雷。” 第65章   “每当你的倩影浮现在我脑海中时,我都感觉像是被爱神戳穿了心脏。”   “我无法掩饰我对您的爱意,更不能阻止我将您视作妻子的不二人员。”   “万神在上,我的诉求只是做您最谦卑的仆人,并且希望您能给予我回应。”   阿比盖尔一一念出求爱信上的内容,语气阴阳怪气地令人恨不得打她一顿:“还真有人会写出这种肉麻得要死的东西。”   “只要能追求到殿下,写出这种肉麻的东西又算得了什么。”莱娜不以为然道:“况且这种求爱信已经算得上非常含蓄了。”   “含蓄?”阿比盖尔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结果莱娜只是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随即补充道:“圣殿骑士到底得顾着自己的形象,所以能用上的追求手段只有送礼和求爱信,要是换成更无耻的人,不管是当街抢婚还是下药,他们没什么做不出来的。毕竟同殿下结婚所带来的利益相比,牺牲暂时的名声又算得了什么?”   “况且名声这东西,恰恰是最容易反弹的。”莱娜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微暗道:“只要人渣事后装出一副爱妻爱子,爱民如子的模样,那么有关于他负面新闻,也只会被打上‘爱得太深沉’的标签。”   “那不还是人渣吗?”阿比盖尔觉得人类简直不可理喻:“他凭什么装出一副爱民如子的模样?那又不是他的人民,而是玛丽安娜的。”   “亲爱的阿比盖尔,你不能用简单的善恶思维来看这个世界。”玛丽安娜将首饰放回到红丝绒的盒子里,然后向阿比盖尔伸出手,示意她交回那封求爱信。   “殿下,您打算怎么回应这位求爱者?”莱娜女士大着胆子问道:“要是放着不管的话,您很有可能会多一位敌人。”   毕竟在前任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年轻时,莱娜也见过不少来自本国的或是外国的求婚者,而在他们被前任布列塔尼亚女公爵拒绝后,很少能保持求婚前的风度。   “你说我要是把这封信寄给奥丁的小皇帝,他会不会将那位署名为‘Q.A’的骑士拉出来鞭尸?”玛丽安娜的思考方式不是一般的清奇:“还是说你有什么比较好的建议?”   “我……请您抱歉,我也想不出更好的解决方法。”莱娜被玛丽安娜的反问噎了一下,脸上露出相当惭愧的表情:“只是您将这封信转交给奥丁的皇帝后,万一被那位追求者反咬一口,又该如何?”   毕竟能送出这种首饰的圣殿骑士肯定与奥丁的小皇帝关系匪浅。   如果二者是对立关系倒也罢了,可万一对方是奥丁小皇帝的心腹,而且还是那种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演技大师。   那么玛丽安娜就得好好想想这一步棋到底要不要走,而不是该怎么走。   “再看看吧,也许他只是想试探出我的底线。”玛丽安娜将信件和红丝绒盒子收好,决定等对方进行下一步后,再做出反应。   一时间,屋子里的空气都有些凝固。   阿比盖尔第一次觉得太受欢迎也不是什么好事,至少她还没见过玛丽安娜为此受益,反而过得比刚退婚时还累。   好在这时,科林城堡的总管敲响了玛丽安娜的房门,在得到允许后,进门向玛丽安娜行礼道:“殿下,副城主大人希望您在晚宴前见一见想得到您赐福,并且向您倾诉个人烦恼的普通群众。”   “有多少人?”   “大概二三十人。”   “我过会儿就来,你让他们在大厅内稍等片刻。”   “那些人是把你当成神来看待吗?”阿比盖尔在总管离开后才有心情吐槽道:“你又不会魔法?找你赐福有什么用?恐怕向你倾诉苦恼才是真的。”   “你既然知道这点,就别说透。”玛丽安娜当然明白“赐福”是用来忽悠人的宣传手段。不过统治者们的“赐福”也不是毫无作用的,至少在“旧世纪”和人类史中,不乏因为得到君王赐福而大病痊愈,或是霉运消散的普通人类。   只是关于这一点,也有很大的争议。   至少那些“自由人士”,认为这是教会配合统治者们的虚假宣传,或是带来改变的根本不是那些赐福的统治者们,而是服务于他们的神职人员或是魔法师们。   但无论如何,对于普通人而言,这是他们能改变人生的唯一机会。   毕竟他们只是想被治愈或是得到一笔能让自己活下去的金钱,所以并不在意统治者们的“赐福”是否是虚假宣传。   不过在“自由人士”借此攻击现有的君主制后,从“旧世纪”流传至今“赐福”,也演变成了“赐福仪式”和“倾听人民心声”的结合体,可谓是在某一方面做到了名副其实。   当玛丽安娜出现在科林城堡的大厅时,原本分成数个小团体窃窃私语的人们立刻安静下来,然后用一种相当敬畏的眼神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玛丽安娜,甚至有意同其他人拉开距离,避免给玛丽安娜留下“长舌”的印象。   “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兼科林领主,以及阿基奎与卡尔达公主玛丽安娜殿下驾到。”   在卫兵高声喊出玛丽安娜所拥有的头衔后,当事人差点在走上王座的路上被台阶绊了一跤。   “淡定,等你的头衔里加上‘阿基奎大公储’后,再被惊得摔一跤也不迟。”阿比盖尔眼疾手快地用魔法扶了玛丽安娜一把,所以在外人看来,玛丽安娜差点摔跤的动作也只是在低头提起裙子。   对此,玛丽安娜出于形象考虑也不能立刻反驳,只能丢给阿比盖尔一个警告的眼神,然后施施然地坐到王位上。   “可以开始了。”   得令的官员们立刻安排求见的人们排成一条长队。   第一个求见者是位衣着朴素的老太太,她在得到允许后十分虔诚地跪在玛丽安娜面前,然后颤巍巍地亲吻了下玛丽安娜递出地右手,向女领主祈祷道:“殿下,我的儿子自打一个月前去黑暗森林采药后,便没了消息。”   虽然老太太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但是在对儿子的担忧下,还是忍不住泪流满面:“我去问过科林的边防人们,他们都说没有得到类人种部落们的报告,并且……”   老太太说到激动之处还抽了抽鼻子,从怀里掏出一条染血的破布:“这是我托冒险者团队从黑暗森林里找回的东西,希望您……希望您至少帮我带回儿子的遗体,求求您了。”   玛丽安娜看着老太太紧握住自己递出去的右手,然后将额头抵在上面。   很快,大厅内便响起轻微的抽泣声。   玛丽安娜倾身拥抱了下老太太,然后对一旁的记录官吩咐道:“通知附近的类人种部落权力搜索失踪者的消息,顺带委托阿基奎大公国或是索林斯的高级冒险者团队去找回失踪者的遗体。”   “谢谢您,谢谢。”得到承诺的老太太赶紧吻了吻玛丽安娜的手背,然后在女仆的搀扶下让出位子。   玛丽安娜在接见下一位求见者前,也不忘让莱娜给老太太一小袋子塔兰特。   毕竟雇佣冒险者团队的费用不是普通人能承担得起的。   尤其是对于人均收入并不高的科林人而言,雇佣一次低级冒险者团队的费用,很有可能抵得上他们半年的收入。   然而在玛丽安娜接见第二位求助者时,对方的谈话内容依然与黑暗森林有关,并且和刚才的老太太一样,也有亲近之人在黑暗森林里失踪。   不过相较于哭诉的老太太,这一位求助者的语气激烈了不止一星半点,就差直接告诉玛丽安娜要怎么做。   “殿下,虽然我对您抱有深深的爱意与尊敬,但是这并不能阻止我质疑您与类人种部落签订合约的举动。”第二位求助者满怀恨意道:“这无疑是让人类与魔兽共舞,令豺狼去看管羊群。殿下,您不能对野蛮的类人种抱有一丁点的仁慈之心,因为只有人类才会对人类产生共鸣。”   “他说得没错。”   某位靠近王座的求助者附和道:“只有人类才会对人类产生怜悯之心。”   “只有人类才会对人类产生怜悯之心。”   “驱逐类人种。”   “驱逐类人种。”   “驱逐类人种。”   一时间,大厅里满是正义的呼喊,甚至玛丽安娜一眼望去,都只能看见伸起的拳头和一张张愤怒的面孔。   对此,作为科林统治者的玛丽安娜要是还猜不出这里面的猫腻,那么她这个科林领主也别当了,直接等着被人架空吧!   不过当下,玛丽安娜还是得表个态度,否则她在科林的评价就不是合法领主,而是类人种派来的奸细。   “我会对你们汇报上来的情况进行核实,并且委派专业的冒险者团队去处理这件事。”末了,玛丽安娜还补充道:“必要时,我会考虑中止与类人种部落所签订的合约,然后找出一条能令大众满意的解决方案。”   对于玛丽安娜的解释,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是比较认可的。   毕竟同那些傲慢到不愿回复民众的领导者相比,玛丽安娜的态度已经好了不止一星半点,甚至那位引起讨伐声的求助者也缓和了脸色,然后向玛丽安娜表达了自己的谢意。   本来嘛!此事到这儿应该告一段落,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超出了一般人的想象。   就在玛丽安娜继续接待求见者时,一道灰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大厅内,然后掏出利刃向玛丽安娜的面门刺去。   “有清道夫!”   “该死的,你们到底是怎么布置安保人员的。”   最先反应过来的阿比盖尔直接翻身挡在玛丽安娜面前,反正她命硬,只要不刺中生命之核,就能找博士一键恢复。   然而在清道夫快要命中挡在玛丽安娜面前的阿比盖尔时,某人抢先击飞了后者的利刃,然后将刺杀玛丽安娜的清道夫给踢飞了。   “卢修斯?”玛丽安娜看见一头引人注目的红发,还以为是卢修斯回来了。   结果在后者回过头后,才意识到卢修斯已经回到了教皇国,而救她一命的是同父异母的哥哥塞利姆。   “殿下,请随我离开。”塞利姆盯紧跳到屋檐上的清道夫,然后伸手互在玛丽安娜面前,打算护送玛丽安娜离开。   与此同时,被骚乱惊动的卫兵们也包围了大厅,然后让魔法师们升起保护罩,避免玛丽安娜受伤或是刺杀玛丽安娜的清道夫逃离。   “啧!圣殿骑士吗?”面对卫兵们抽出的刀刃,刺杀失败的清道夫也只是挠了挠被面罩挡住的脸颊,反手将利刃扔向离自己最近的玻璃窗户。   只见被防御魔法加强了的玻璃窗户像是吃了一记小型炸弹一样,立刻碎成了渣渣。   连带着大厅内的所有窗户也都跟着碎了一地。   塞利姆见状,赶紧将披风丢到玛丽安娜身上,防止后者被碎掉的玻璃划伤。   而在众人回避碎玻璃之际,刺杀玛丽安娜的清道夫早已逃得无影无踪。   “别追了,你赢不了他的。”松了口气的阿比盖尔叫住了想要去追的塞利姆,抢在后者发问前开口道:“他只是扔个匕首就有如此之大的威力,要是真打起来,你和科林城堡里的卫兵都当不了对方的下酒菜。”   至于塞利姆刚才为何能挡住对方的刺杀,一是因为玛丽安娜的王座前设有削弱冲击的保护罩,二是因为塞利姆的武器足够好,所以能勉强承住对方一击。   只是在清道夫消失后,塞利姆才发现自己握剑的虎口被震裂了,而且刀刃也随之发出争鸣。   “那到底是怎样的怪物?”除去卢修斯,塞利姆还未遇见如此强悍的对手。   仅是一个照面的功夫就将他打成这副德行,要是缠斗下去……   塞利姆想起他跟卢修斯对战时,后者单手就将他打爆的模样,觉得这个世界对于没天赋没血统的人并不友好。   诚然以卢修斯为参照标准显得有些夸张了,不过塞利姆坚信自己不能降低目标。   只是在被卢修斯单手打爆,并且还遇上一位如此难缠的清道夫后,塞利姆前十几年的信心还是遭到了从未有过的冲击。   毕竟小镇第一和全国第一是截然不同的概念。   更别提卢修斯与塞利姆的差距不亚于世界前五的暴打学剑三四年的小朋友,那已经不是越级秒杀的程度,完全称得上降维打击。   “这是卢修斯的宝剑。”   就在塞利姆满脸复杂之际,玛丽安娜突然握住他用来抵抗清道夫的宝剑,然后抚摸上低声争鸣的剑刃。   出乎意料的是,当玛丽安娜接触剑刃时,上面躁动不安的魔力居然渐渐平息下来。   塞利姆想起卢修斯嘱托他的话,脸上露出更加复杂的表情。   阿基奎女大公还真是个奇妙的女人。   生下的孩子里,一个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一个是脑子有坑的怪物,而最小的那个,则是和哥哥形成鲜明对比,不仅毫无天赋,更是个千年难遇的魔法绝缘体。   “卢修斯将他的武器借给你了,那他本人用什么?”玛丽安娜很清楚一件顺手的武器对于骑士,尤其是圣殿骑士而言意味着什么。   而塞利姆所用的宝剑不仅做工一流,更是附带了卢修斯的魔力和持有者施加在上面的各种印记,所以塞利姆才能抵抗住清道夫的全力一击。   而对方与其说是被塞利姆击退,倒不如说他是害怕跟卢修斯缠斗下去。毕竟雇佣他的人可是提醒过他,不要与圣殿骑士,尤其是那位与玛丽安娜有着血缘关系的圣殿骑士发生冲突。   否则……   否则玛丽安娜很有可能从清道夫的嘴里撬出背后的雇主是谁。   ………………我是分割线…………   “卢修斯阁下,您怎么了?”正准备将卢修斯引荐给阿贝拉的格利萨见对方眼神凝重地看向某处,于是满心关切道:“是有什么不对劲地地方吗?”   “没事,可能是我多虑了。”卢修斯下意识地握紧自己的宝剑,结果在接触剑柄的那一刻,才发现自己携带的并不是用惯了的武器,而是备用武器。   格利萨似乎也注意到卢修斯的异常,所以将目光挪到卢修斯的武器上:“您好像没带常用武器,是送去维修了吗?”   “不,是借给某人了。”卢修斯原本握住剑柄的手握上了胸前的吊坠盒,结果引起一声惊呼。   “卢修斯阁下?”   一道充满惊喜的女声打断了格利萨和卢修斯的思绪,令他们向来者行礼道:“殿下。”   阿贝拉在听见楼下的动静后便急匆匆地跑来见格利萨,结果却遇上了意外之喜。   同格利萨相比,卢修斯显得没那么温和有礼,但那副比北国人更加冰冷的模样,却令阿贝拉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小鹿乱撞。   就像是爱神在她耳边吹了口香气,在她心里开出一朵又一朵的娇花。   “我真的,非常期待见到您。”   或许是温柔的人见多了,阿贝拉反而更偏好那种冷漠疏离的人。   而卢修斯——一个发色和性格形成鲜明对比的圣殿骑士,一直都是阿贝拉在成为圣女后,最想见到的人。   “殿下,恭喜您成为圣女,并且希望您在未来的十几年里,守护人类的信仰与教皇国的安定。”卢修斯亲吻了下阿贝拉伸出的右手。   肌肤的接触令阿贝拉感到一阵战栗,同时也遮掩不住脸上的红晕与蓬勃而出的羞涩情绪。   “辛苦您从阿基奎大公国内匆匆赶来,想必您这几个月里也没少为本国的事情所担忧,不过万神保佑,这一切总归是走上正轨了。”当着卢修斯的面,阿贝拉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甚至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卢修斯想起玛丽安娜的面孔,以及他离开阿基奎大公国时所发生的一切,觉得自己并未如阿贝拉所说的那样走上正轨,而是变得越来越糟。   可就在这时,阿贝拉还努力找话题道:“我能……我能看看您胸前的挂坠吗?”   年轻的圣女发现卢修斯带了件装饰物,而这对于力求简朴和实用性的圣殿骑士而言,是很少见的。   面对阿贝拉的要求,卢修斯有一瞬间的迟疑,令阿贝拉感到十分困惑道:“这吊坠对您有特殊意义吗?”   卢修斯瞥了眼阿贝拉,最后点了点头。   或许是出于女孩子的好奇心和警惕性,阿贝拉在这一刻显得有些不依不饶:“那能给我看看吗?”   “或者说,我以圣女的身份要求您给我看看。”   “殿下,我想您该回去温习功课了。”察觉到不对劲的格利萨适时打圆场道:“况且卢修斯阁下也该去向教皇复命。”   “我说……给我看看。”   这一刻,阿贝拉脸上的娇羞消失得无影无踪,干脆动手拉过卢修斯胸前的吊坠。   而正如她所想的那样,这件令卢修斯产生犹豫的吊坠也不是简单的饰品,而是一件吊坠盒。   当阿贝拉打开吊坠盒的机关时,发现里面有两张画像。   第一眼能看到的那张是位少女的画像,对方有着栗色的长发,碧绿的眼睛,和一张甜美俏丽的面容。   虽然阿贝拉自认为比画像上的女子更加美丽,不过看卢修斯珍视的模样,画像上的少女一定在卢修斯心里有着不一般的地位。   “M.L.A.D。”阿贝拉缓缓念出画像下方的名字缩写,然后看向挂坠盒盖后的另一张画像。   只见那是位上了年纪的贵妇,而且观其容貌,同卢修斯与画像上的少女有几分相似之处。   “是你的母亲和姊妹吗?”突然想到什么的阿贝拉松开抓住挂坠盒的手,然后看着卢修斯将其塞到铠甲内。   “殿下,请您允许我告退。”并不想回话的卢修斯向阿贝拉行了个骑士礼,然后满脸冷淡地走了。   “阁下……”阿贝拉本想叫住转身离去的卢修斯,但却被格利萨打断了。   “殿下,我想您该回去了。”温和的北国骑士拦住想要跟上去的阿贝拉,然后将圣女送回到房内。 第66章   “他好像不太喜欢我。”阿贝拉回到房间后向格利萨抱怨道:“虽然我刚才的行为有些冒犯,但他也不能那样对我吧。”   在成为圣女后,阿贝拉一直抱着教皇老大,她老二的认知。尤其是在得知她是教皇国近五百年来最出色的圣女后,阿贝拉本就骄傲的性格便有朝着自满方向发展的趋势。   格利萨和教皇国内的神职人员都是出于对“圣女”的尊敬和自身修养,而没有与阿贝拉计较。只是再这方放任下去,对方总有天回闹出无法收拾的乱子。   “殿下,我想卢修斯阁下并非有意针对您,而是他作为圣殿骑士不宜与您表现得过于亲密。”   “为什么?”阿贝拉十分不解道:“我是他所效忠得圣女,他理应同我表现得十分亲密才是。”   “……”格利萨不明白阿贝拉是真不懂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只是在这一刻,他真的很怀念前任圣女。毕竟那一位虽然资质平平且不是很受万神“喜爱”,但是对于服务圣女的人,却是出了名的事少且兢兢业业。   尤其是在现任圣女的对比下,前任圣女原本令人诟病的地方,此刻看来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甚至都称不上问题。   “殿下,教皇国的法律法规里只明确表达了圣殿骑士需要向圣女效忠,并且保护圣女的人身安全,至于您所说的亲密关系。”出于自身修养和对圣女得尊敬,格利萨还是尽可能委婉道:“您认为现在适合对一位宣誓守贞的圣殿骑士谈‘亲密’关系吗?”   说罢,格利萨也并未等阿贝拉回答,直接向对方行了一礼便离开了净化塔。   眼见两位圣殿骑士,尤其还是南北两方的圣殿骑士之首都对自己并不热情,阿贝拉不免在房门关上的那一刻,救冲着枕头不断撒气道:“什么圣女嘛!这日子过得比在坎特罗时委屈多了。”   一想到对自己百依百顺的养父母和义兄,阿贝拉不免委屈地落下大滴大滴的眼泪,甚至鼻尖也发红地抽了几下,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   “真是可怜的姑娘。”   就在阿贝拉以为没人会在乎自己时,一道好听得可以去担任唱诗班领头的少年音引起阿贝拉的注意,令后者下意识地抬头向声音的来源望去。   只见一位史前打扮的麦肤少年相当懒散地坐在屋檐上,身上遍布着并不繁琐的黑色魔纹,并且还有着异于常人的红瞳和漆黑的眼白。   不同于格利萨的亲和魅力和与卢修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这位突然出现在净化塔内的少年并不能激起阿贝拉的好奇或是浪漫幻想,反而令她条件反射地想要逃跑。   “别紧张,我要是想对你做些什么,救不会替你打抱不平。”邪神很清楚如何操纵像阿贝拉这样简单脆弱的小姑娘,尤其是在对方遭受前所未有的打击后,邪神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地得到了对方的信任。   “我只是想来看看得到万神宠爱的圣女到底长什么样。”邪神飘到阿贝拉面前,直接将那张英俊的脸蛋逼近圣女瞳孔睁大的面容。   “不得不说,你挺令我感到惊讶的。”邪神笑眯了一张充满少年感的脸蛋。尤其是在他收敛起周身的不祥之气时,看起来就像个无害的漂亮少年,而且还是很能赢得对方好感的那种。   “别哭啊!这么漂亮的脸蛋要是流泪了可就不好看了。”邪神用大拇指抹掉阿贝拉脸上的泪痕,突然想起旧世纪里被献祭给他的人们都是笑着去死的。   因为邪神不接受丑陋的祭品,所以对方哪怕是下一秒就会被献祭而死,也得笑着迎接生命的终点。   只是……   “被神明偏爱的人类本该微笑才是。”邪神想起某个已经作古的人,差点抑制不住疯狂泄露的杀意。   “希望下次见到你时,能看见一位活力四射的圣女。”邪神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这副意味深长的模样搁在阿贝拉眼里,便是后者期待自己的表现。   “您与我想得甚为不同。”阿贝拉大着胆子摸上邪神接触自己的那只手,脸庞红得像是熟透的苹果:“我还以为恶魔都是长着角的丑陋存在。”   “是吗?那你可要时刻警惕我的存在。”邪神调侃道:“毕竟我可是诱人堕落的恶魔,所以在教皇国眼里,无论做什么都是别有用心。”   “还请您不要这么看待我。”阿贝拉有些着急道:“我才不是……才不是固步自封的神职人员,所以我相信人类与恶魔总有能和平相处的那天,毕竟……”   阿贝拉偷偷瞄了眼邪神,大着胆子说道:“毕竟您的举动就是最好的印证。”   这一刻,阿贝拉开始相信万神之所以会选她当圣女,就是为了完成一件土着们难以想象的伟事。   因为只有像她这样不同寻常的人,才会脱离现有的思维模式,对这个世界里的固有制度进行改革。   “我会聆听所有神明的心声,无论他们是否在意我,或是得到人民们的拥戴,都该获得被我聆听心声的机会。”阿贝拉的真诚眼神令邪神感到惊讶,同时也越发好奇万神到底是从哪儿找到这样一个极品。   “是吗?那我就静候您的好消息吧!”邪神收回替阿贝拉擦泪的那只手,离开前还不忘鼓励道:“也希望你以后还会像今天这样聆听我的心声。”   “当然。”阿贝拉赶紧向邪神表态道:“我答应不会用旧世纪的眼光看待您。”   “永远不会。”   ………………我是分割线…………   “殿下,殿下请您相信我绝没有在您的安保问题上有所怠慢,或是做出违背您心愿的事情。”在赐福仪式被中断后,闻讯赶来的科林副城主想赶上玛丽安娜的步伐,但却被塞利姆丝丝地拦住了。   “阁下,比起道歉,您最好想想之后的新闻发布会。”骤然停下脚步的玛丽安娜毫不客气道:“另外,不管您是否参与此次暗杀,亦或是有意怠慢我,您都不该在副城主的位子上继续坐下去。”   玛丽安娜的冰冷面容令科林的副城主感到心悸,但出于对自己的饭碗,以及人身安全的考量,科林的副城主还是尽力挣扎道:“万神见证,这只是个意外,而您总不能,总不能为此抹杀掉我以往的一切功绩。”   科林副城主的谦卑模样令拦住他的塞利姆略有松动,但还不足以让玛丽安娜改变主意。   “您当然对科林有所贡献。”年轻的女领主如此说道:“只是在我离开科林的这段时间里,你被说一不二的权势迷糊了眼,然后忘了自己姓什么,也忘了我曾怎样对待你的前任,以及我今天可以让您成为副城主,明日就能让您站上死刑台。”   或许是玛丽安娜的语气太严重了,所以科林的副城主条件反射地想到前任地死刑仪式,以及处刑台上擦不干净的鲜血。   更可怕的是,当时决定这一切的玛丽安娜还只是个孩子。   而现在,这个孩子成长为拥有更大权力的女领主,所以科林的副城主毫不怀疑玛丽安娜有能将悲剧变成事实的能力,以及他必须为此付出代价的结局。   “我想今天来求助我的人们,一定是您精心挑选过的。”玛丽安娜决不相信有人在黑暗森林里失踪会是偶然事件。   而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偶然时间,也不可能连续两个求助者都是有亲友在黑暗森林里失踪的苦主。况且在第二位求助者喊出“类人种滚出去”的口号后,大厅里的那一片附和声也昭示着玛丽安娜未接见的求助者里,至少有一半都是抱着和前两位相似的目的。   至于挑选求见者的科林副城主到底是喝了多少假酒,才能做出这种把玛丽安娜当猴耍的举动。   只能说“飘了”是种很可怕的心态,然后祝科林的副城主好运。   “想必冒险者公会也没少给您好处,更没少在黑暗森林附近作恶。”莫名的,玛丽安娜突然想起理查德的面孔,觉得科林人在黑暗森林里的失踪案绝对与理查德脱不了干系。   不过当着科林副城主的面,玛丽安娜还是张口胡来,不断地往刺杀案上扣锅道:“现在好了,就是因为你的愚蠢和私心,有人动了不该动的心思,然后我得一连几天地睡不了一个好觉。”   玛丽安娜说完,那些观望中的卫兵便在科林的副城主还未反应过来之际,便将他一举拿下。   “让人对副城主及其亲近之人进行立案调查,务必把他的老宅给我搜查干净。”   玛丽安娜已经没兴趣在科林的副城主这儿浪费时间。经过今天的意外,她已经意识到有人开始对付她,只是出于各式各样的考量,那些要对付她的人中,很少有想要至她于死地的存在,除非……   想到某种可能的玛丽安娜眯了眯眼睛,脸上浮现出令人胆寒的杀意。   …………   ……   “欧斯特呢?”回到房间里的玛丽安娜想法子支开塞利姆,然后叫来卓尔精灵。   经过这几天的恢复和来自圣殿里的高级药水,欧斯特被卢修斯打出的伤痕早已恢复好,甚至还戴上了玛丽安娜送他的耳坠。   “你有信心潜入科林的冒险者公会吗?”虽然玛丽安娜对欧斯特不抱有信心,但是出于对卢修斯和阿比盖尔眼光的信任,玛丽安娜还是潜入的任务派给欧斯特。   毕竟黑暗精灵就是为此而生的,不是吗?   “如果没有圣殿骑士或是高级冒险者团队阻碍我,那么科林将没人发现我的踪迹。”欧斯特知道自己曾沦为奴隶的经历会让玛丽安娜对他的实力判断大打折扣,不过从另一方面来看,这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毕竟底牌露得太多,拔高了别人对自己的期待值,也会有加速自身死亡的可能。   “如果您还是对我感到不放心,也可以让白雪跟着我。”在揣摩玛丽安娜的内心方面,没有人比欧斯特更敬业。   “不,我相信你。”面对欧斯特的建议,玛丽安娜蹙了下眉头,颇有些出人意料道:“如果遇见你搞不定的人,记得不要交战,也不要直接回来。”   说罢,玛丽安娜的指尖擦过欧斯特脖子上的项圈,令差点以为自己获得对方信任的欧斯特瞬间清醒过来,然后毕恭毕敬道:“我会记住您的话。”   也会努力活着回来。   而等欧斯特离开后,莱娜才敢上前与玛丽安娜搭话道:“您觉得刺杀之事到底是谁干的?”   “绝不会是冒险者公会和理查德。”出乎意料的是,玛丽安娜首先排除了现阶段给她添乱的存在:“冒险者公会还没蠢到在科林动手,然后把火焰烧到自己身上。”   说句不好听的话,玛丽安娜就是把科林城内的冒险者公会给取缔了,后者也顶多是抗议或是上诉到教皇那儿。   谋杀女公爵?   除非是冒险者公会想让各国的领主都拿他们开刀,否则就是再过五百年,都不会有人脑抽到这一步。   毕竟这次是玛丽安娜,那下次是谁?   是不是一有领主弄出令你们感到不快的政策,你就要伤人性命或是推翻他们的统治。   至于理查德……   玛丽安娜并不认为理查德会对自己下死手,毕竟索林斯紧靠着阿基奎大公国和奥丁,要不是依赖于坎特罗死死拉住南方大部分国家的仇恨,那么索林斯很有可能被自喻为卡佩尔大帝直系后代的奥丁拿下。   而考虑到玛丽安娜是阿基奎女大公唯一的合法继承者,理查德除非是想像坎特罗那样硬抗两国痛殴,否则他就算是脑抽一万次,也不可能干出这种傻缺事情。   毕竟玛丽安娜一死,有关于阿基奎大公国和布列塔尼亚公国的继承争议绝对会引发南方各国的混战。虽然奥布斯达同阿基奎女大公有着特殊关系,不过考虑到各国间的联姻频繁,再加上没了继承者的阿基奎女大公绝对不会让始作俑者好过,所以理查德还没胆子灭了玛丽安娜,顶多是给她找点麻烦。   如此一来,会派清道夫刺杀她的,也只有某位脑子越来越不清醒的王后。   “看来我得提前去奥布斯达。”玛丽安娜绝不会给波琳娜王后派第二位清道夫的可乘之机,甚至从自身安全的角度来看,奥布斯达皇宫才是波琳娜王后最难下手的地方。   “现在?我们刚到科林就要离开?”阿比盖尔难以置信道:“你至少得找出想要杀你的人吧!”   “不,我已经找到了,而且还很明显。”玛丽安娜也不跟阿比盖尔多解释什么,而是示意莱娜赶紧收拾行李。   “那欧斯特呢?他也和我们一起走吗?”阿比盖尔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拉过玛丽安娜悄声说道:“你真的放心让欧斯特一个人去调查科林的冒险者公会?”   不是阿比盖尔不相信欧斯特的实力,而是欧斯特远比菲戈希尔和白雪复杂的多,阿比盖尔很担心距离因素会令玛丽安娜失去对欧斯特的控制。   “他不会背叛我的。”玛丽安娜很清楚阿比盖尔的担忧:“别忘了他身上还有印记和博士制造的项圈。欧斯特就是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也不会轻易背叛我。”   “那要是他被人捉住了呢?”   玛丽安娜没有回答阿比盖尔的话,而是沉默地收拾起自己的东西。   站在门口的白雪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在得到玛丽安娜的命令前,他也只是老老实实地不去给人添乱。   ………………   ……   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差点被刺杀的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在玛丽安娜离开前便传到阿基奎女大公和理查德的耳朵里。   前者只是在得知玛丽安娜并未受伤后,就继续联系那些反对奥布斯达国王的贵族们,准备在玛丽安娜抵达奥布斯达前为女儿造势。而后者或许是出于曾在科林搞事的缘故,所以在得到这一消息后多问了一句:“布列塔尼亚女公爵找到罪魁祸首了吗?”   “没有,不过有消息称以科林副城主为首的官员们都遭到收监调查,并且科林的冒险者公会们也被列入谈话名单。”负责回话的随从当然知道理查德在科林的小动作,所以有意观察国王的表情变化,准备迎接理查德接下来的指示。   “以玛丽安娜的脑子,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借此向冒险者公会发难。哪怕刺杀她的不是冒险者公会的人,但是出于息事宁人,不想让各国的领主都将目光聚集到冒险者公会上的考量,玛丽安娜在科林的相关政策应该会顺利许多。甚至是我……”   理查德想到自己在科林的小动作,于是向随从吩咐道:“让潜伏在科林的人停手吧!要是再闹腾下去,没准冒险者公会会在玛丽安娜的借势发挥下,查到索林斯这儿。”   “是。”传令的随从不免替理查德感到可惜。   如果他的国王当初没有与玛丽安娜解除婚约,那么现在理查德早就是布列塔尼亚公爵兼阿基奎大公储的丈夫。并且就玛丽安娜目前的表现来看,理查德要是能跟她结婚,那么夫妻间的相性一定很好。   毕竟毒蛇与毒蛇才是最般配的。   然而随从不知道的是,控制欲极强的玛丽安娜要是真的嫁给理查德,那么他两绝不是夫唱妇随的和谐关系,而是一部有关于权谋的恐怖小说被搬到了现实。   …………   ……   “殿下,您确定现在就走吗?”晚一步得到消息的塞利姆所表达出的震惊,丝毫不亚于刚才的阿比盖尔,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科林那边还在调查您的刺杀案,并且冒险者公会也有人求见您。”   “塞利姆,你是在教我做事吗?”面对异母哥哥一连串的提问,玛丽安娜不耐烦道:“我要是继续待在这儿,那么且不谈安全问题,光是有关于我的刺杀争论,便能将科林的一大部分人都拉下水,而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很抱歉,我……”   “意味着科林将经历一段黑色恐怖期。不仅是贵族,甚至那些目睹我差点被刺杀的平民,乃至与他们相关的人都会战战兢兢一段时间。”   “并且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科林会为此‘停摆’,变成一座任何人都能介入其中的死城。”玛丽安娜语气激烈地向塞利姆说完这些话后,刚准备蹬上马车,就被脸色骤变的白雪拉到一旁,然后在她开口询问前,便被白雪死死地压在身下。   “趴下!”   随后反应过来的阿比盖尔动了动鼻子,将莱娜和一位替玛丽安娜搬运行李的男仆拉到一旁,随即大喊道。   只可惜阿比盖尔还是慢了一步。   爆炸的马车碎片混合着众人的哀鸣与马匹的血肉,令受到冲击的玛丽安娜感到昏昏沉沉的。   哪怕将她挡在身下的白雪眼疾手快地捂住玛丽安娜的耳朵,但是爆炸声和冲击还是令玛丽安娜感到耳鸣与头晕目眩。   “玛丽?玛丽安娜?”白雪在爆炸结束后扶正玛丽安娜的脑袋,试图唤醒她的神经。   阿比盖尔见状,也顾不得身上的灰尘和还未缓解的耳鸣,在替玛丽安娜检查后,向塞利姆伸出手道:“把你带的恢复剂给我。”   塞利姆闻言,赶紧拿出一瓶恢复剂递给阿比盖尔,然后甩了下昏昏沉沉的脑袋,去检查马车的残骸与被爆炸波及的人们。   “其他人都还好吗?”缓过神的玛丽安娜扶着白雪的胳膊问道。   “马匹和车夫都被炸死了,不过其他人因为阿比盖尔提醒得及时,所以只是受了点伤。”莱娜这辈子都没这么灰头土脸过,不过相较于白雪,她已经算是很好了。   毕竟将玛丽安娜挡在身下的白雪,后背都被炸烂了一片,耳朵也因为受到爆炸的冲击,再加上只顾着给玛丽安娜堵耳朵,所以流下一缕缕的鲜血。 第67章   “科林现在还有多少能管事的?”帮不上忙的玛丽安娜也不耽误塞利姆他们救人,直接找最快赶来的官员们讨论爆炸后的救援工作和相应安抚工作。   因为以科林副城主为首的一众官员们已经被玛丽安娜下了大狱,所以现在出现了人手不足问题,以及……   “殿下,您或许可以让科林的副城主出来管事。”莱娜在简单地收拾一番后,向玛丽安娜提议道:“反正也只是暂时的,而且……”   “而且他一旦被放了出来,那么我再追责他的问题,可就难了。”玛丽安娜猜测莱娜不会是第一个建议她这么干的人,而她一旦答应了这一要求,那么科林的副城主便能借此抹掉之前的受贿之举,以及对玛丽安娜的冒犯。   甚至说得更严重点,要是科林的副城主不为此付出代价,那儿之前还只是往求助人群里塞人的举动,便会上升到无视玛丽安娜的任免诏令,堂而皇之地往重要机关,乃至玛丽安娜的身边塞人的地步。   不过话又说回来,即便科林的一些蛀虫还未胆肥到这一步,但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科林距离被渗透成筛子,也差不了多少。   “真是没一件顺心事。”玛丽安娜低声咒骂了一句,令不明所以的莱娜感到有些忐忑不安道:“殿下,我说的有些不对吗?”   “不,你的出发点是好的,只是科林的副城主还不能被放出来。”玛丽安娜咬了下手指甲,强忍住内心的烦躁道:“况且爆炸这事还没波及到普通民众,所以无需那么多人出来主事。”   “是。”莱娜很清楚自己的定位,所以绝不会去质疑玛丽安娜的判断:“那您打算怎么处理科林城的这两件意外?”   毕竟看玛丽安娜的表现,莱娜并不认为对方会中止前往奥布斯达的计划。   “让欧斯特回来吧!”玛丽安娜拍板道:“另外,在科林的冒险者公会板上发布一条调查此次爆炸事件的任务。”   “赏金多少?”   “九十万塔兰特。”玛丽安娜补充道:“同时也在阿基奎大公国和索林斯的冒险者公会里发布同样的任务。”   “想必此时,冒险者工会的焦急程度丝毫不亚于我。”   先是接见求助者时的刺杀,再是马车上的爆炸。   只要玛丽安娜有心将接见求助者时的情况宣扬出去,那么无需她在背后推波助澜,冒险者公会也不能等着以阿基奎女大公为首的领主们上门找茬,肯定会率先调查到底是谁让他们“背锅”。   至于玛丽安娜为何要委托冒险者工会调查此事,这便是她的一次阳谋与尝试。   如果能借机缓和与冒险者公会的关系,减轻她在科林政策的阻碍,那么随后的布局也会顺利许多。况且让冒险者公会调查此事,也能让幕后黑手们的爪牙退避三分。   毕竟冒险者公会与清道夫间的爱恨情仇,可是严重到在一方被挫骨扬灰前,都不会停止的。   只是现在想得再多,都不如从源头上解决问题来得有效。   “什么时候启程?”   玛丽安娜在同前来接洽的政府人员交流一番后,定下了科林接下来的代政班底与大致政策。   “我在去冒险者公会颁布任务时替您租了一辆专门接送大人物的备用马车。”莱娜考虑到玛丽安娜并不希望阿基奎大公国的东西出现在科林,所以在可选范围内做出最佳安排:“那辆马车一直被寄放在圣殿的仓库里,所以您无需担心会有人在上面动手脚。”   “护送人员呢?”考虑到她不能与奥布斯达的美女蛇共用一个脑子,所以玛丽安娜还得做好应对第三次乃至更多刺杀的准备:“通知布提斯过来一趟,并且找圣殿借些人。”   莱娜记下玛丽安娜的要求,然后趁着阿比盖尔给白雪清理伤口之际,将这一切都安排好。   因为玛丽安娜进入奥布斯达后要换乘马车,所以莱娜还得重新安排交接工作,忙得像个到处乱转的陀螺。   “白雪还好吗?”等待中的玛丽安娜看见擦着手的阿比盖尔,从临时充作手术室的房内出来,于是向她问道:“他还能跟我去奥布斯达吗?”   “当然。”别看阿比盖尔平日里表现得像个被包养的小白脸,但是她能被坎特罗的宗主教亲自送上火刑台,甚至在之后成为玛丽安娜的心腹,肯定是有过人之处。   虽然在对魔法的研究程度上比不过博士,但是阿比盖尔胜在她的女巫天赋和性别优势上,所以玛丽安娜还曾自嘲要是没了阿比盖尔,就像圣殿骑士没了宝剑,牧师没了权杖那样可怕。   “他的身体比半兽人更强悍,再加上你不计成本地给他用好东西,所以等药剂都被吸收后,他就能活动自如了。”阿比盖尔也不在乎自己的裙子被弄脏成一幅抽象画,毕竟玛丽安娜对她一向大方,所以并不介意替她报销一条裙子。   “你想见见他吗?”阿比盖尔从玛丽安娜手里接过杯子,将冷掉的红茶喝得干干净净。   “算了,我进去了也只会添乱。”对于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和无意义的事情,玛丽安娜一直都有“不去碰”的自知之明。   “你还好吗?”玛丽安娜记得阿比盖尔在马车爆炸时拉住了莱娜和一位搬行李的男仆。前者因为离得远再加上被阿比盖尔挡了一下,所以没什么伤。至于后者,则是被阿比盖尔弄掉了手里的箱子,所以右脚被砸了一下,但也不是什么大伤。   “还好,只是耳朵被炸伤。”相较于白雪,阿比盖尔觉得自己的伤势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毕竟在被玛丽安娜从火刑台上救下前,阿比盖尔经历过更糟的情况:“圣殿的恢复剂生效的很快,只是我现在听东西还有些杂音。”   “准备一下,等白雪苏醒后,我们立刻出发。”玛丽安娜看了下窗外,发现已经有光亮从天际线边晕开。   莱娜把一切都安排得很好,所以玛丽安娜和阿比盖尔在布提斯抵达前,还有时间假寐一下。   …………   ……   不得不说恶魔的嘴巴之毒,与他们的同理心成反比。   布提斯在见到玛丽安娜的第一眼,就对她没有被炸死的事实,表达了自己的遗憾:“我还以为能收到即将换一位公爵大人的喜讯呢!”   “我想你的邪神大人也会遗憾没了一个能将你扔进地狱熔浆的机会。”面对布提斯的阴阳怪气,玛丽安娜反驳得也很愉快:“亦或是说,你想体会一下被夺去魔王身份的感觉。”   “……”布提斯很讨厌这种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所以原本戏谑的表情也变得阴沉起来:“殿下,太聪明也不是什么好事。”   “我想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玛丽安娜冲着进来的莱娜点了点头,然后拍醒靠在她肩膀上的阿比盖尔,示意对方去叫醒白雪。   “毕竟不聪明的那位早就被你们玩死了,所以太聪明也不一定是件坏事。”   ………………我是分割线………………   “殿下,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快来了。”   奥布斯达的某间小教堂里,一位穿着不起眼的男仆向跪在神像前的奥布斯达二王子——亚伯.洛林.杜纳瓦轻轻说道:“估计过不了今晚,布列塔尼亚女公爵便会入境。”   “知道了。”将合十的双手搁在祭台上的亚伯并未停下自己的祈祷动作,直到一刻钟后,他才向自己的随从伸出手,后者立刻上前将亚伯扶了起来,然后递上一根做工精致的拐杖。   自打两年前误喝下递给奥布斯达国王的毒酒后,亚伯王子的身体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退下去,甚至右脚也变得行动不便起来。   虽然至今都没人查出到底是谁给国王递上了毒酒,但是根据人们列出的既得利者名单来看,没有人比奥布斯达国王的婚生长子,也就是大王子利亚姆更有可能对此事负责。   毕竟随着时间的推移,奥布斯达国王对波琳娜王后及其子女们的不满与日俱增。而那些不满于波琳娜王后的保守派贵族们,也对利亚姆王子的血统抱有深深的怀疑,甚至暗中宣传利亚姆王子并非是国王的亲子,更不是国王的法定继承人。   因为奥布斯达国王与波琳娜王后的婚姻就很值得人玩味。   且不谈奥布斯达国内对于“贵贱通婚”的接受程度远不如布列塔尼亚公国,就说波琳娜王后本人,无论是对国家的贡献还是行为举止上,都远不如玛丽安娜外祖父的第一任妻子。   毕竟前任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生母资助了布列塔尼亚公国的伟业,甚至协助玛丽安娜的外祖父制定了现在通用的《布列塔尼亚法案》。所以无论是玛丽安娜还是阿基奎女大公,亦或是玛丽安娜的外祖母,都不能否认这位杰出女性对于布列塔尼亚公国的贡献。   甚至在布列塔尼亚公国的商会前,还立着前任女公爵生母的雕像,而玛丽安娜的外祖父最后也是与第一任妻子合葬于布列塔尼亚公国的皇家墓地里。   至于波琳娜王后……   算了,她不给奥布斯达国王的统治添乱就已经称得上贡献。   而在奥布斯达国王与阿基奎女大公正式解除婚约前,波琳娜王后就已经怀上利亚姆王子,以至于玛丽女王不得不脸色阴沉地接受了这段并不光彩的婚姻,以免第二个孙子沦为私生子。   但是这并不代表玛丽女王欢迎这个将她的家庭搅得天翻地覆的无耻女人,更不代表玛丽女王欢迎利亚姆王子的诞生,乃至接下来的亚伯王子,茵内斯公主。   并且这也成了反对波琳娜王后的政敌们用以攻击她,及其子女合法性的有力武器。   或许是出于对阿基奎女大公的怜爱,亦或是为了恶心让她不快的长子长媳,玛丽女王拒绝授予波琳娜王储妃的身份,甚至在公开文件里称呼其为“王储的合法配偶,波琳娜夫人。”   毫无疑问,这对波琳娜王后乃至当时还是王储的奥布斯达国王产生了巨大的心理阴影,并且后者也竭尽所能地进行抗争。   然而已经给大儿子收拾过一次烂摊子的玛丽女王,并不想继续纵容这个任性又不懂得感恩的大儿子,甚至在一次史无前例的争吵后,向大儿子搁下狠话:“如果你继续挑战我的忍耐性,那么我不介意与你父亲商量换一位统治者的可能。”   “那您想换谁?一个喜欢男人的苦行僧还是干啥啥不行的懦夫?”   “与你相比,至少他们两人更清楚责任的代价。”如果不是为了安慰心力交瘁的杜纳瓦亲王,玛丽女王绝对会做的比现在更过分。   “亦或是说……我可以让菲利佩成为王储,然后让他过继约翰的孩子。”   执政多年的女王显然比她年轻气盛的儿子更懂得如何打击一个人。   如果不是因为菲利佩的个人意愿,以及一个公开出柜的国王并不为大众所喜,玛丽女王是真的考虑过废除长子这一脉的继承权。   毕竟她还有两个儿子。   哪怕道德感极高的次子不想结婚生子,也能从三子和阿基奎女大公的合法后代中抱养一个给次子当继承人,想必阿基奎女大公和卡尔达伯爵也不会为此介意。   “……”   自此后,当时还是还是王储的奥布斯达国王过了一段相当安稳的日子,甚至连波琳娜夫人及其子女也都夹起尾巴做人,竭力不引起玛丽女王的反感。   这也导致了波琳娜王后在长期压抑后的神经质,以及目前的复杂情况。   …………   ……   “菲利佩主教有回信给我吗?”亚伯王子在离开教堂的这段路上向随从询问道:“我记得是他主持了堂妹……我是说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上位仪式,并且还以教皇的名义处理了一批涉及谋杀前任布列塔尼亚公爵的贵族们。”   “是的,殿下,不过菲利佩主教并未在布列塔尼亚公国多呆,便回去向教皇陛下复命。”随从很清楚自己的主人并未放弃对王位的诉求,尤其是在他被人设计喝下毒药后,这份诉求便愈演愈烈到亚伯王子差点维持不住公众形象的地步。   然而比起利亚姆王子,亚伯王子更清楚卡尔达伯爵对阿基奎女大公乃至玛丽安娜的影响力几乎趋近于零,所以想要给玛丽安娜留下相当深刻的印象,还得走菲利佩的路子。   况且从个人影响力来说,一位十分富有的枢机主教也值得亚伯王子去争取。   毕竟王室次子一直都不如长子富有。   而菲利佩……   “我让你去办的事情都办好了吗?”亚伯王子知道菲利佩一直不想将奥布斯达国王或是他们兄妹列为财产的第一继承人,但是由于奥布斯达国王的干涉,这位枢机主教也没法转移自己的财产,更是得为那些受他庇护的人做出一系列的妥协。   亚伯王子很清楚菲利佩的财产要是落到奥布斯达国王手里,也只会便宜了利亚姆王子和茵内斯公主。因为后者不能两手空空地嫁给奥丁皇帝,而前者是长子,所以对于父母的财产有着天然的继承优势。   “当然。”随从回复道:“您所庇护的人也不是毫无感激之心的混蛋,我想菲利佩阁下很快就会得偿所愿,然后万分感激您的付出。”随从极尽赞美道:“而布列塔尼亚女公爵也会对您产生连绵不绝的好感。”   毕竟菲利佩的遗产要是不能被国王一脉继承,那么最后会便宜谁,也是显而易见的事。   只是……   “你把我的那位二叔想得太简单了。”亚伯王子自认为是奥布斯达宫廷里对菲利佩最友善的人,然而就是这样的王子,也并未获得菲利佩的另眼相待。   “我的这位二伯可比你想得更难取悦。”亚伯王子仰头看向天空,被刺得流下了眼泪:“而我也不清楚布列塔尼亚女公爵是否如他一样难以取悦,毕竟……”   暂时失语的亚伯王子想起那位受人畏惧的祖母,突然感到后背一凉。   与此同时,玛丽安娜的马车也顺利通过奥布斯达边境,引起一阵欢迎声与乐曲。   “我上次来这儿时还没那么大阵仗呢!”玛丽安娜扶着塞利姆的胳膊下了马车,看着来迎接她的仪仗队与宫廷总管,然后向对方伸出右手。   “殿下,我对您的到来表示惊喜,并且代表国王陛下向您送上祝福。”奥布斯达的宫廷总管向玛丽安娜行了个吻手礼,十分谦卑道:“陛下听闻了您在科林的骇人遭遇,希望您能在奥布斯达这儿获得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从未有过的安全感?只希望他的妻子能对我友善些。”玛丽安娜在奥布斯达总管行礼时悄悄说道:“只可惜我是为了解决科林的刺杀案才来到奥布斯达的,而并非是为了国王陛下的……无望期盼。”   玛丽安娜仔细观察着奥布斯达总管的一举一动,然而后者可比波琳娜王后更有耐心,也更有伪装性:“我想您会在见到利亚姆王子和亚伯王子后,便会对他们有所改观。毕竟从血缘来说,他们不仅是您的堂兄弟,更是与卢修斯阁下有一半的血缘关系。”   “是啊!这一半的血缘关系可真实奇妙。”玛丽安娜用眼神示意奥布斯达国王看向一旁,只见那里站着塞利姆,以及随后赶来的塞拉。   “同样的血缘关系,你觉得我跟那边的小姑娘有相似之处吗?”玛丽安娜十分享受奥布斯达总管骤然变得难看的脸色,甚至还在他的胸口处插了一刀:“告诉你的国王陛下,我在揪出那条盘踞在奥布斯达宫廷里的毒蛇后,便会去黑森林城堡一趟。”   奥布斯达总管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比刚才更难看,并且也比刚才更恭敬。   “阁下,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我,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和阿基奎女大公很有可能与坎特罗达成和解。”   “殿下,我想基于您跟奥布斯达国王的亲缘关系,您不该如此背叛您的伯父。”奥布斯达总管在这种心理折磨下很难维持住刚才的镇定表情,甚至连声音都有些发颤道:“想必国王陛下也很希望向您展示他的慈爱。”   “噗!国王的慈爱?”玛丽安娜差点发笑道:“告诉我,阁下。什么是奥布斯达国王的慈爱?”   “是他让我如丧家之犬般离开奥丁?”   “还是他的妻子差点害死我?”   “殿下,您不能空口污蔑您的伯母,我国的王后。”奥布斯达总管警告道:“哪怕您是女公爵,也不能做出如此失礼的举动。”   “阁下,我幼年时曾承欢于玛丽女王膝下,所以不是那种张口胡来的人,更不会像您的王后那样满口谎言,造成无数人的悲剧。”玛丽安娜回复道:“至于我是否污蔑奥布斯达王后,或许您可以将我现在的话转告给国王陛下,然后让他去求证这些。”   “另外,我已经定下与坎特罗国王的会面,如果一个月后我无法出现在黑森林城堡内,那么坎特罗国王与教皇陛下会怎么做……我想您很清楚。”   奥布斯达总管没有立刻回答玛丽安娜的话,不过在他与玛丽安娜擦肩而过时,终于低声说道:“我会将您的话转告给国王陛下,还请您放心。”   玛丽安娜冲他一颔首,然后蹬上了奥布斯达国王派来接她的马车。   “你什么时候跟坎特罗国王定下会面了?”阿比盖尔在上车后终于忍不住道:“你原谅坎特罗的塞伊斯了?”   “没有。”玛丽安娜这辈子都不会对那三个混蛋抱有好感:“我只是在诓他,并且为自己上一层保险。”   “毕竟我的好大伯可是个没有道德底线的人,所以无论做出什么样的事都不为过。”   “包括将我扣在奥布斯达宫廷里。” 第68章   “我有预感,你这次的奥布斯达之行一定不平静。”阿比盖尔揉了揉耳朵,确定自己被爆炸波及的地方已经彻底恢复。   “这种事情一看就知,还需要预料?。”玛丽安娜将变成小蛇的白雪放了出来,后者恹恹地靠在玛丽安娜的手镯上,似乎是将玛丽安娜手镯上的宝石当成了枕头。   “还没恢复好吗?”因为白雪已经习惯了变成小蛇的模样,所以玛丽安娜特意剪了长指甲,避免自己无意间掐到白雪的要害。   听见玛丽安娜的关心之语,白雪的尾巴尖愉快地甩了一下,然后用指甲盖大小的头颅蹭了蹭玛丽安娜的指腹   阿比盖尔看着这一人一蛇的互动,突然鬼使神差道:“你干脆让卢修斯过来一趟好了。”   玛丽安娜原本抚摸白雪头顶的手指骤然一顿,令后者不解地吐出蛇信。   “要是卢修斯在在此,不管是奥布斯达国王还是那条盘踞在宫廷里的美女蛇,都会安分些。”   阿比盖尔虽然不清楚奥布斯达国王到底对卢修斯抱有怎样的感情,但是就武力值来看,有卢修斯在此,那些受命于某条美女蛇的清道夫估计会在动手前逃之夭夭,避免同卢修斯直接对上。   “你确定卢修斯在这儿是件好事吗?”玛丽安娜终于反驳道:“阿基奎女大公是什么人?”   “你和卢修斯的母亲。”   “奥布斯达国王是什么人?”   “卢修斯的生父,你的伯父。”   “那我和阿基奎女大公一起对付奥布斯达国王又算什么?”玛丽安娜看着阿比盖尔恍然大悟的表情,继续补充道:“卢修斯不会对奥布斯达国王抱有怜悯,更不会阻止我和阿基奎女大公对付他,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会乐于见到他的妹妹和他的母亲,联手对付他的生父和他的异母兄弟。”   “我说过,卢修斯是个道德感很高的人,所以即便他不去找欧斯特的麻烦,然而借此回教皇国冷静一番,我也会找机会将他挪出随行去奥布斯达的名单。”玛丽安娜顺着白雪的脊椎骨滑下,后者立刻晕晕乎乎地摇晃起脑袋。   “阿基奎女大公一定想让卢修斯去对付奥布斯达国王,甚至不介意杀人诛心地让卢修斯亲手砍下两位王子的头颅。”   “那卢修斯阁下会这么做吗?”一旁的莱娜只觉得毛骨悚然:“卢修斯阁下可是圣殿骑士,怎么能做出弑亲之举?”   阿基奎女大公就是再恨奥布斯达国王,也不该拿长子的前程去开玩笑。毕竟卢修斯走到这一步也是十分的不易,要是真被教会剥夺了圣殿骑士的身份,那么不仅是阿基奎女大公和玛丽安娜在卢修斯身上的投资将打了水漂,甚至整个阿基奎大公国也会为此名誉扫地。   “我只是提出这一可能,又没说母亲大人真会这么做。”玛丽安娜也觉得阿基奎女大公还没那么疯,毕竟对方年轻时都能忍下奇耻大辱,总不会过了不惑之年还会因陈年旧事做出冲动之举。   只是……   “情绪这事谁可不是想控制就能控制得住的。”随着年龄的增长,玛丽安娜也逐渐看不透阿基奎女大公的种种操作。   你说她关心儿女吧!   可阿基奎女大公实际表现出母爱十分有限。   可你要说她不关心儿女吧!   阿基奎女大公也确实尽到了做母亲的责任。   总之就是阿基奎女大公对儿女们的态度非常复杂,令人难以捉摸。   玛丽安娜总觉得她和卢修斯就是阿基奎女大公手里的风筝,随着对方的拉扯做着圆周运动。   而这种受人牵制的感觉令玛丽安娜感到非常不爽。   更不爽的是,玛丽安娜目前还没法脱离阿基奎女大公的掌控,更需要借着阿基奎女大公和塞伊斯的声势,来保证自己不会被奥布斯达国王扣押在宫廷内。   …………   ……   “我亲爱的玛丽安娜,你的到来真是令我感到万分惊喜。”   考虑到自己的辈分和地位,奥布斯达国王绝不会在宫门外迎接玛丽安娜,所以特意在大厅内举行了一场小型的见面仪式。   同放飞自我的卡尔达伯爵和菲利佩相比,注意形象的奥布斯达国王明明是长兄,但却比两个弟弟看上去更年轻,更有精神。宫廷里的奢靡生活并未摧毁他的健康,反而令这位奥布斯达的统治者沉淀出熟男应有的魅力。   看着这样的奥布斯达国王,玛丽安娜突然理解阿基奎女大公为何会在年轻时被对方迷得晕头转向,乃至留下这辈子最大的黑历史。   然而一个正常人再怎么保养得体,也不会在过了五十岁后,还留着年轻时相同的魅力。   甚至说得更过分点,如果抛开身份这一限定因素,让卢修斯和奥布斯达国王站在一起,那么但凡是脑子正常的女人都会选择卢修斯。   “陛下。”面对奥布斯达国王夸张般的热烈态度,玛丽安娜表情冷淡地行了个屈膝礼,然后看着对方上前将她拥抱了一下。   “我可怜又可爱的侄女,你一定是被科林发生的意外给吓坏了,不过不用担心,在奥布斯达这儿,没有任何人能伤害你。”奥布斯达国王像老父亲关心女儿那样按住玛丽安娜的肩膀,一字一顿道:“我以国王的身份向你保证这一点,在奥布斯达国内,任何人都无法伤害你。”   说罢,奥布斯达国王还特意看了波琳娜王后一眼,其意昭然若揭:“因为伤害你与伤害我同罪。”   倘若阿基奎女大公已经将玛丽安娜被刺杀的大锅,扣在波琳娜王后乃至整个奥布斯达王国的头上,那么一旦玛丽安娜有个三长两短,失去继承人的阿基奎大公国和失去统治者的布列塔尼亚公国绝对会倒向坎特罗,然后观望中的索林斯和奥布斯达本就不牢靠的盟友——奥丁,也会痛打落水狗,对奥布斯达群起而攻之。   这么一想,奥布斯达国王愈发后悔当初为了爱情抛弃阿基奎女大公,迎娶波琳娜王后的举动。   如果没那等子抽风事,奥布斯达早就是南方乃至大陆上的第一强国,哪还有今天的破事。   “伯父,您的热情令我感到受宠若惊,同时也令我很是迷茫。”玛丽安娜并未因奥布斯达国王的承诺而有所松懈,反而佯装亲密地刺了他一下:“不过为了感谢您对我的欢迎与承诺,我还是得在此祝福您为茵内斯公主找到一位令人惊叹的完美丈夫。虽然我们之间有过诸多龌龊,但是请您相信我对茵内斯公主的祝福,正如您对我的担忧一般真诚。”   奥布斯达国王的笑容像是被钉住嘴角的小丑玩偶,直到玛丽安娜向他颔首后,才反应过来地给自己找台阶下:“多年不见,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有幽默感,并且愈来愈像你母亲。”   “是吗?”玛丽安娜反将一军道:“只可惜我的母亲没能亲耳听见您对我的评价,否则她一定会非常高兴,并且深以为荣。”   “我也很想念伊莎贝拉,更遗憾她不能亲自前来。”奥布斯达国王的脸皮比玛丽安娜想得更厚,甚至还牵着玛丽安娜的手,将她引荐给波琳娜王后等人。   “我想你一定记不得你的伯母和堂兄弟长什么样,毕竟你也说了,我们间曾有过诸多龌龊,所以会在一定程度上阻碍我们对亲近之人的认知。”   “是的,您说得一点儿没错。”玛丽安娜觉得那只被奥布斯达国王牢牢握住的手不是一般的恶心,甚至她想立刻拿肥皂将那只手洗上一千遍。   而就在玛丽安娜强行忍耐之际,一只中指粗的白蛇突然钻出玛丽安娜的袖口,在奥布斯达国王的手上咬了一下。   “嘶!”被疼得甩开手的奥布斯达国王刚想问宫廷里是怎么混进毒蛇的,便被玛丽安娜的道歉所打断。   “抱歉,陛下,我忘了把我的宠物放回去。”玛丽安娜抚摸着不断吐出蛇信的白雪,令奥布斯达国王在愤怒之余,又不得不装出一副宽容大量的姿态。   “我以为小姑娘会更喜欢小猫小狗,或是像鹦鹉兔子这样的小动物。”奥布斯达国王似乎为了拉近与玛丽安娜的距离,所以特意提到了自己的女儿:“你的堂姐茵内斯养了几条可爱的小狗,或许你会与她在宠物方面有着诸多共同语言。”   突然被父亲提到的茵内斯怯怯地看了眼强压怒火的母亲,然后向玛丽安娜露出一个惹人怜爱的笑容:“亲爱的堂妹,我想您会喜爱这些毛茸茸的可爱生物,甚至我愿向您割爱。”   “你的慷慨真是令我感到惊讶。”玛丽安娜摸了摸白雪的头颅,其敷衍之情差点言于表面:“只是我已经有了最喜欢的宠物,所以无需夺您所爱。”   茵内斯公主同玛丽安娜对上视线,总觉得那句“夺您所爱”别有深意。令她很难不联想到玛丽安娜与奥丁的皇帝退婚一事,以及自己与奥丁皇帝的婚约。   【怎么办?】   茵内斯公主知道父亲有意让两个哥哥向玛丽安娜求婚,甚至为了将阿基奎大公国和布列塔尼亚公国并入奥布斯达,而将其定为继承王位的必要条件之一。   倘若玛丽安娜会为此记恨她,甚至在被加冕为奥布斯达的女主人后,还挑唆她的哥哥削减对她支持,那么她在奥丁皇宫里的日子绝不会比当初的玛丽安娜更好过。   “如果您对普通女孩所喜欢的东西并不感兴趣,那么我愿带您去狩猎或是逛一下奥布斯达的各大市场。”就在茵内斯无比尴尬之际,距离奥布斯达国王最近的利亚姆王子突然开口道:“想必在玛丽女王去世后,您一直没机会好好看看她所热爱的国度。”   玛丽安娜看向开口的利亚姆王子,而奥布斯达国王也适时介绍道:“你的大堂兄可是相当欢迎你的到来。”   “我也很感激您能在此迎接我这个微不足道之人。”玛丽安娜向利亚姆王子颔首,而后者也在奥布斯达国王的眼神示意下,从父亲手里接过玛丽安娜的右手,然后在上面轻轻一吻。   “殿下,我不得不说您比我想得更美丽动人。”利亚姆王子有着和卢修斯一样红发和年轻英俊的面容,只是相较于严肃矜持的卢修斯,他看上去洒脱了不少,甚至有几分丹希尔的风采。   “您的赞美令我在欣喜之余,也感到难以言喻的羞涩。”玛丽安娜并未因利亚姆王子的赞美而有所脸红,这让后者蹙了下眉头,但还是保持绅士风度地向玛丽安娜介绍起自己的弟弟:“我还记得您幼年时曾与亚伯产生过诸多矛盾,甚至当着玛丽女王的面抓住他的头发,和他一起滚进花园的池塘。”   虽然利亚姆王子是用戏谑的口吻说出这话,不过从亚伯王子到奥布斯达国王,都不认为利亚姆王子说这话是为了拉近亚伯王子与玛丽安娜的距离。   “殿下,希望您不会记得我最丢脸的样子。”亚伯王子也像利亚姆王子那样亲吻了下玛丽安娜的右手,但却没有像兄长那样对玛丽安娜表现得过于热切:“感谢万神保佑您顺利抵达奥布斯达,也希望您在这儿得到无微不至的关照。”   “感谢您的祝福,也希望您不会记得我幼年时的失礼之举。”玛丽安娜对亚伯王子的态度显然比对利亚姆王子温和许多。   然而当她与波琳娜王后对上视线时,二者那毫不掩饰的冷漠与厌恶差点令欢迎会开不下去。   “亲爱的玛丽安娜,我希望你能在奥布斯达感到宾至如归。”碍于奥布斯达国王的恐怖眼神,波琳娜王后也只能皮肉不笑地率先开口道:“我一定会像母亲照顾女儿那样照顾你,还请您不要拒绝我的好意。”   “当然。”玛丽安娜也不会公开给波琳娜王后难看,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要忍气吞声:“只要有您在身边,相信那位意图刺杀我的人将无所遁形。”   波琳娜王后忍不住吞了口口水,然后偷偷瞄了眼丈夫的表情,接过发现后者的眼神比刚才更恐怖,所以只能向玛丽安娜勉强露出一抹笑容:“我想没人能胆大妄为到在奥布斯达宫廷里实行刺杀。”   “但愿如此。”玛丽安娜瞥了眼奥布斯达国王的表情,然后在离开前给波琳娜王后补了一刀:“愿您有个美好的下午,夫人。”   波琳娜王后被玛丽安娜的称呼弄得难以维持住脸上的笑容,甚至在玛丽安娜还未离开前就脸色狰狞道:“她那是什么意思?什么称呼?这是当众踩我的脸吗?”   若不是顾及大厅里还有当日进宫的贵族,波琳娜王后一定会大发雷霆。   “闭嘴。”奥布斯达国王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呵斥,然后抓过波琳娜王后的手腕警告道:“收起你的爪子,要是被我发现你私底下想对玛丽安娜做些什么,那么我不介意把你准备用在玛丽安娜身上的东西,都用到你身上。”   波琳娜王后瞪大了眼睛,最后谦卑而屈辱地低下自己的头颅,表现她绝对服从国王的命令。   奥布斯达国王这才缓和了自己的脸色,然后看向两个儿子,以及一个唯唯诺诺女儿。   “我们与坎特罗的战争里需要布列塔尼亚公国的武器和阿基奎大公国的贷款。”奥布斯达国王多次强调道:“所以不管你们有多么不情愿,或是玛丽安娜有多么不想与你们打交道,你们都得跟她搞好关系。”   “尤其是利亚姆和亚伯。”奥布斯达国王看向两个儿子,语气比刚才又严重了几分:“教皇已经把他的儿子派到玛丽安娜身边,甚至玛丽安娜已经授予教皇之子肯特伯爵的封号。如果这个杂种真的拿下了玛丽安娜,那么坎特罗的塞伊斯就有可能在教皇的牵线搭桥下,与玛丽安娜达成和解。”   “这对于我们而言,无疑是难以想象的灾难。”奥布斯达国王已经看出奥丁并不想大力支持奥布斯达与坎特罗的战争,哪怕他祭出“陪嫁”土地的杀手锏,也只是谈了一门并没通过奥丁议会的婚约,甚至奥丁的小皇帝至今都未履行出兵支援奥布斯达的承诺。   若不是奥丁与坎特罗还存有领地之争,奥布斯达国王一定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奥丁的小皇帝和坎特罗国王联手仙人跳了。否则他为何要冒着得罪阿基奎女大公的风险,抢了侄女的婚约?   现在想起这些事儿,奥布斯达国王除了后悔,便只能一头黑地走下去。   “另外,奥丁那儿也要派人来谈谈皇帝和茵内斯的婚约。”嘱咐完两个儿子,奥布斯达国王又将目光落到茵内斯身上。   相较于伶牙俐齿,一看就不好忽悠的玛丽安娜,茵内斯不仅更加貌美,甚至连性格也比玛丽安娜更柔软,绝对是好妻子,好王后的人选。   或许是出于对母亲和波琳娜王后的不满,奥布斯达国王有意将茵内斯培养成对父兄百依百顺的柔弱性格,甚至在她与奥丁的小皇帝订婚后,还刻意强调了这点,提醒茵内斯不要忘记她的支持者是谁,以及她嫁给奥丁皇帝的目的。   “听说奥丁的皇帝陛下派了他的姑母——萨兰登伯爵夫人,以及他的表弟昆图斯阁下来商量茵内斯与奥丁皇帝的婚期,以及后续的待遇问题,嫁妆聘礼的数额。”   比起同两个儿子说话时的语气,奥布斯达国王对茵内斯公主的态度堪称温和至极:“你是如此美丽,如此温柔……我真的难以相信这世上还有不为你心动的男人。”   说罢,奥布斯达国王还在茵内斯公主的额头上轻轻一吻,令后者缓和了刚才的忐忑情绪。   “好好准备你与萨兰登伯爵夫人的见面宴,毕竟她是奥丁皇帝最重要的女性亲属,尤其是在奥丁皇帝的家庭教师去世后,萨兰德伯爵夫人在宫廷里的重要性便与日俱增。”   “好的,父亲。”茵内斯公主向奥布斯达国王和波琳娜王后行了一礼,然后在离开前,朝大厅的某个方向看了一眼。   只见在一处靠近大门的窗户旁,某位有着一头金发的年轻贵族心有灵犀地朝茵内斯公主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舔了舔嘴唇,丢给茵内斯公主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但愿奥丁的皇帝也能如他一般俊美。】   茵内斯公主在离开时小心隐藏着自己蠢蠢欲动的少女心,殊不知她的一举一动都被亚伯王子看在眼里,然后化作一抹稍纵即逝的讽刺笑容。   ………………我是分割线…………   “奥布斯达完全比不上我祖母当政时的景象。”因为玛丽安娜不想住进奥布斯达宫廷,所以她在王都里包了一间属于国王的宅邸,然后距离王宫也只有十分钟的车程。   相较于玛丽女王当政时,奥布斯达的王都看上去破旧了不少,显然是没有足够的金钱去维护公共设施。   而在得知自己护送的是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兼玛丽女王的孙女后,上了年纪的车夫也大着胆子道:“王都还算是好的,您更该看看靠近坎特罗的地方。”   “除了被划给您的黑森林城堡和菲利佩主教,卡尔达伯爵领,到处都是灾荒与暴政,甚至有不少可怜的妇人会将孩童遗弃在阿基奎大公国或是黑色林城堡附近,就等着这两地的圣殿修女会抱走这些贫困人家的孩子。”   说到这儿,车夫还叹了口长气,像是有所共鸣道:“在这个不公正的世道里,没人敢抱怨钱少又多事的工作。因为比起被活活饿死或是被税务局找上门,就这么麻木的活着,才是当下多数人的选择。“   玛丽安娜并未回应车夫的话,毕竟她不确定自己是否遭到奥布斯达国王的监听,或是这些话是否是有人故意传述给她的,所以沉默是最好的回应和武装色。 第69章   “记得给车夫一百塔兰特的小费。”玛丽安娜在下马车时向塞拉说道:“然后记得给所有任职于此宅邸的奥布斯达人相应的打点之费,关于其数额,莱娜女士会告诉你。”   “是。”塞拉在跟随玛丽安娜前,还从未见过与人能出手如此之阔绰。虽然卡尔达伯爵从奥布斯达国王那儿拿到相当不菲的年薪,但是为了维持阿涅丝母子的开销和他作为伯爵的排场,塞拉自懂事起就过得很拮据,甚至都不敢向父母开口要钱。   而现在,她有了能获得大笔金钱的机会,这令塞拉感到有些犹豫,甚至在玛丽安娜离开后下意识地打开莱娜女士给她的钱袋,然后去触碰那些金灿灿的新币。   不,她不能这么做。   塞拉想起哥哥的警告,呼吸骤然急促了几分,然后手忙脚乱将钱袋系好,将其交给刚才与玛丽安娜谈话的老车夫。   “这是女公爵给你的小费,也愿你能尽心服侍女公爵殿下。”塞拉语气温和地向老车夫说道。   而后者在打开钱袋后,更是向塞拉深深鞠了一躬:“谢谢您,小姐。您和女公爵的慷慨仁慈令我感到受宠若惊。”   塞拉盯着老车夫花白的头发,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他和玛丽安娜的谈话:“先生,我们两能否借一步说话。”   起身的老车夫露出诧异的目光,但还是尽可能谦卑道:“当然,我一定对您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谢谢您,先生。”塞拉向老车夫露出一抹感激的笑容,然后语气温和道:“我想知道,在您眼里,玛丽女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以及……”   塞拉的喉咙滚动了一下,语气也变得有些不自然:“玛丽女王真的很喜欢玛丽安娜吗?”   “我不敢说我足够了解那位女王陛下,不过相较于现任国王,玛丽女王的确是位无可挑剔的统治者。”老车夫觉得活得久的好处之一,便是能了解足够多的隐秘趣闻:“至于玛丽安娜殿下……”   塞拉看着老车夫陷入回忆的模样,心里像是针扎般的疼痛。   “玛丽安娜殿下确实是玛丽女王最喜欢的孙辈,我记得我还没有这么老时,玛丽女王总会让我悄悄地送玛丽安娜殿下到她那儿去。虽然可怜的女公爵没能见一眼她的外祖母,不过玛丽女王给予了女公爵双倍的祖母之爱,而且还让她继承了祖母们的名字。”   老车夫瞄了眼眼眶发红的塞拉,似乎明白了什么,于是向塞拉微微颔首道:“小姐,祝您在奥布斯达王城里过得愉快。”   “谢谢您,先生。”塞拉像是被老车夫叫醒一般,从口袋里拿出一些钱币交到老车夫手上:“虽然比不上女公爵给你的赏赐,但也是我对你的一番心意。”   “谢谢你,小姐。”老车夫看着塞拉的眼神带了丝怜悯:“也愿玛丽女王的在天之灵能保佑您,和您的兄弟。”   “先生,我只是个服务于女公爵的无名之人,所以担不起玛丽女王的保佑。”塞拉抽了抽鼻子,声音里似乎带了丝哭泣的鼻音:“也愿您有个美好的一天,先生。”   塞拉向老车夫一颔首,然后转身进入玛丽安娜的临时宅邸。   “可怜的姑娘。”站在二楼窗户边的弥戴琳发出一声并不真诚的感叹,随后看向正在写信的玛丽安娜:“这就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她看上去与你一点也不像。”   虽然只是几个照面的功夫,但是弥戴琳轻而易举地看出了塞拉与玛丽安娜的不同,觉得卡尔达伯爵在养孩子方面真的比不上阿基奎女大公。不过考虑到阿涅丝与阿基奎女大公的身份不同,以及塞拉和玛丽安娜天差地别的童年,或许这对异母姐妹的肉眼可见的差别,也不是不能理解的。   “你最近过得怎么样?”玛丽安娜看向脸色红润的弥戴琳,发现她比亨利活着时更漂亮,也更有自信:“你现在这样子可不像个寡妇。”   哪怕弥戴琳穿着黑色裙装,但是她所表现出的精神状态,跟“悲伤憔悴”搭不上一毛钱的关系。   “因为你没有参加亨利葬礼的缘故,阿基奎大公国内可是不乏对你有所不满的人。”玛丽安娜知道弥戴琳来这儿肯定是受到阿基奎女大公的指使,   毕竟亨利到底也是卡尔达伯爵的男性继承人,所以对奥布斯达王位的继承优势还是很明显的。尤其是在亨利死后,有关于奥布斯达王位的继承排序又要修改,所以阿基奎女大公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都得派人来说一声。   “我想女大公会替我做出解释。”弥戴琳可不在意阿基奎大公国内对她的种种非议,毕竟亨利一死,她所剩下的身份也只有“亨利的遗孀”,“索林斯的旁支公主”,以及有名无实的“安法维尔女伯爵”。   而这之中,孰轻孰重,弥戴琳心里很清楚:“阿基奎女大公找人证明我并未与亨利圆房,所以阿基奎大公国并未批下我作为‘大公储遗孀’的赡养费,甚至还要我交出亨利的宅邸与库房钥匙。”   “那你照做了吗?”   “刀子架在脖子上,我能不照做吗?”弥戴琳对这种翻脸不认人的行径并不陌生,毕竟在她母亲去世时,索林斯的兰斯亲王做得更过分,不仅以弥戴琳尚且年幼的理由收走了她母亲的陪嫁,更是将年幼的长女赶去乡下的村庄,好给自己和第二妻子的儿女腾出地方。   “想必在我来到奥布斯达王国的这些日子里,阿基奎女大公派去的律师和法务官已经清算完亨利的所有遗产……甚至是我个人的陪嫁。”弥戴琳给自己倒了杯香槟,希望借此平复略显激动的心情:“我现在唯一感谢的便是女大公赐予我和正式外交官相差无几的权力与补贴,否则我现在可不是以‘大公储遗孀’的身份行走于宫中,而是像个乞丐一样地等着某位王后的召见……与施舍。”   “看来你已经了解到奥布斯达宫廷里的种种情况。”玛丽安娜推开弥戴琳递给她的香槟。自从醉酒后与欧斯特发展出一段过于亲密的关系后,玛丽安娜便有意减少身边的酒精饮料:“那你还有何种收获?”   “除去傻子都能看出奥布斯达国王有意将阿基奎大公国和布列塔尼亚公国并入奥布斯达外,还有一件事值得你去注意。”弥戴琳看了眼阿比盖尔,后者立刻张开反窃听魔法,然后从玛丽安娜手里接过白雪,以便后者能时刻关注房内是否有窃听者。   “你知道奥布斯达国内为何有如此之多的弃儿吗?甚至多到圣殿的修女都接应不来的程度。”   “因为被战争拖垮了经济?”玛丽安娜回答道:“他想像祖母那样以战养战,但却不具备和祖母一样的战略眼光,以及一位贤内助。”   “玛丽女王攻打坎特罗时不仅获得了阿基奎大公国和布列塔尼亚公国的全力支持,甚至以平息布列塔尼亚公国和索林斯的主权之争为条件,说服索林斯对坎特罗袖手旁观,然后又给奥丁的统治者戴上了更高一级的皇帝之称,公开承认他们是卡佩尔大帝的直系,来争取到奥丁对坎特罗的袖手旁观。”   玛丽安娜提起祖母时,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毕竟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玛丽女王是除了菲列佩外,唯一令玛丽安娜感到亲情的存在。   只可惜这位疼爱她的祖母去世的太早,所以并未给玛丽安娜留下太多的美好回忆。   “况且玛丽女王还有杜纳瓦亲王替她分担压力,可奥布斯达国王身边有谁?一个只会给他添乱的波琳娜。”玛丽安娜觉得奥布斯达国王想攻下坎特罗简直是痴心妄想。   连玛丽女王和巅峰时期的奥布斯达都做不到的事情,奥布斯达国王又凭什么以为自己能在失去盟友的情况下,超越他那堪称是天作之合的父母。   “不仅是战争将奥布斯达拖进经济漩涡,还有一件事也令奥布斯达的统治摇摇欲坠。”弥戴琳在玛丽安娜感叹后补充道:“有消息称奥布斯达国王拦截了教皇国分派给奥布斯达各地圣殿的赞助金,因为在战争开销一年多过一年的当下,奥布斯达国王已经找不到更多的敛财渠道,所以……”   弥戴琳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所以很难想象有人能做到这一步:“他一边拦截着圣殿交给教皇国的赎金,一面削减着圣殿的规模和神职人员的数量。”   虽然圣殿在名义上属于教皇国,不过作为与王权博弈的代价,圣殿的供应金有一半来源于国库,并且负责各地圣殿的神职人员,也必须由国会乃至国王本人提出人选。   可以说,除了定期支援圣殿传教,并且通过圣殿的慈善事业来增强其在当地的影响力外,教皇国对圣殿的控制力极其有限。   而这也给了奥布斯达国王可操纵的空间。   “听说菲利佩枢机主教还为此与奥布斯达国王发生争执,毕竟圣殿也是老弱病残的庇护所,而没了教皇国和本国国库的经济支援,奥布斯达境内的圣殿也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削减规模,然后求助于各方势力。”   “我想圣殿送去教皇国的求助信一定过不了奥布斯达边境。”玛丽安娜很清楚自己的伯父为了名声能做到何种地步,况且奥布斯达与坎特罗的世仇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解决的。   对此,弥戴琳也只是耸了耸肩,露出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就算圣殿的求助信能送到教皇国,又有谁能将此事当面说开?”   “且不谈奥布斯达与教皇国接壤,一旦把此事说开,就等于是双方彻底地撕破脸。况且阿基奎大公国和索林斯近些年也与教皇国颇有摩擦,估计不会在奥布斯达与教皇国交战时进行干预。至于对教皇国忠诚度最高的北方联盟和坎特罗……他两都与教皇国隔着千山万水,就是有心救急,也不可能在奥布斯达拿下教皇国前赶到。”   “有心救急?你怕是太高看他们了。”玛丽安娜可是在坎特罗呆过一段时间,所以很清楚坎特罗的虔诚还没深到能千里救济的程度。   “不过这么一来,教皇国可就名誉扫地了。”弥戴琳就算对政治的敏感程度赶不上玛丽安娜,但也能体会到教皇国目前的焦急。   也无怪乎教皇能顶着一众骂名,将自己的私生女许配给坎特罗的塞伊斯。   毕竟教皇国内要是没人支持他做么做,坎特罗的塞伊斯也不会那么爽快地赶走玛丽安娜。   而一旦奥布斯达国王开了动教皇国支援金的先例,那么像坎特罗和索林斯这样陷入战事或是并不富裕的国家,绝对会有样学样。   当然,教皇国也能切断给各地圣殿的支援金,不让自己被各国占便宜。只是这样一来,教皇国就等同于亲手断绝了自己对各国的影响力,以及新鲜血液的来源。   玛丽安娜决不相信教皇国会善罢甘休。   想必国内那些反对奥布斯达国王的声音里,也不乏教皇国在背后推波助澜。   而菲利佩……   “你在想什么?”弥戴琳发现玛丽安娜半天都不说话,还以为她是要发表什么高见。   “我在想……教皇国是不是有意让奥布斯达换一位君主。”反应过来的玛丽安娜隐藏好刚刚冒出的小心思,语气委婉道:“毕竟教皇国要是不对奥布斯达国王的行为加以制止,那教会的权威一定会遭到前所未有的打击。”   “而相较于奥布斯达国王,无论是菲利佩伯伯还是我父亲,都对教皇国友好的多。”玛丽安娜的眼珠子转了一下,声音越发地意味深长起来:“至少他们不会做出偷拿教皇国支援金的事,甚至有可能与坎特罗签订停战协议。”   说到这儿,玛丽安娜还补充道:“你不觉得和平年代里的教皇国有更大权威,更大影响力吗?”   “战争所鼓动的征服欲可不仅限于国家对国家的领土之争,还有王权对神权的压制,以及神权对王权的反抗。”   弥戴琳深深凝视着玛丽安娜的面孔,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中了彩票一样幸运。   “那你呢?”   “亲爱的玛丽安娜,你想成为奥布斯达女王吗?”弥戴琳确认道:“就像你的祖母那样,成为一名戴上王冠的统治者,而不仅仅是位女公爵。”   “我只能说自己还没细想这个问题。”虽然玛丽安娜已经与阿基奎女大公定下有关于奥布斯达王位的密谋,但是当着弥戴琳的面,她还是否认道:“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定数。”   “那便允许我祝您马到成功。”弥戴琳跪在玛丽安娜面前,将额头抵上玛丽安娜递出的右手,向她行了个效忠礼。   “愿您有戴上王冠的那天。”   “我尊敬的陛下。”   ………………我是分割线………………   “我听说你给玛丽安娜送礼了?”萨兰登伯爵夫人在抵达奥布斯达王宫后,略显厌恶地摘下一双做工精美的手套,然后让女仆给自己打水洗手。   “奥布斯达真是比我想得更破旧。”昆图斯甩了下沾上风尘的头发,因为奥布斯达这边催得紧,所以他们一路上都少有停歇,而这绝对便是什么美妙的体验:“奥布斯达这德行,知道的明白他们是要嫁公主,不清楚的还以为他们是要甩掉一块牛皮糖。”   “我问你话呢!别给我扯些有的没的。”萨兰登伯爵夫人怒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给玛丽安娜送礼物?追求皇帝陛下的前任未婚妻?你是要让整个奥丁都看我们母子的笑话吗?”   “笑话?我还以为国王陛下会支持我这么做呢!”昆图斯让母亲的情人给自己倒了杯酒,结果在卓尔精灵靠近自己时,一拳打在对方的肚子上。   “噗!”并不年轻卓尔精灵差点跪在地,并且掉了手里的杯子。   “看来您的宠物在我背后嚼了不少舌头。”昆图斯并未怜惜被打得身形踉跄的卓尔精灵,甚至还抓住对方的银发朝萨兰登伯爵夫人的方向扔去:“夫人,我既然没对您的私生活指手画脚,也请您别管我的私生活。”   萨兰登伯爵夫人下意识地扶住自己的情人,然后示意对方退下,别去触碰昆图斯的霉头。   “所以你这是要跟我对着干嘛?”面对儿子的叛逆期,萨兰登伯爵夫人表现得非常镇定:“还是说你以为你翅膀硬了,可以像普通人家的孩子反抗父母那样反抗我。”   昆图斯没有立刻回话,而是先灌了半瓶子酒水,才缓缓说道:“我以为您乐于看见我去追求玛丽安娜,毕竟您是她在奥丁皇宫里最亲近的人,不是吗?”   “当然。”萨兰登伯爵夫人从不否认这点,甚至在玛丽安娜离开奥丁后,她还时常给对方写信,并且互送礼物:“她可真是个可人的姑娘,不仅风趣幽默,更是一等一的聪明人。”   想起自己的忘年交,萨兰登伯爵夫人不是一般的遗憾对方与奥丁的小皇帝解除婚约。   “不过这并不是你追求玛丽安娜的合法理由。”萨兰登伯爵夫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充当着奥丁皇帝的母亲角色,所以比任何人都清楚奥丁的皇帝有多么小心眼,以及难取悦:“我看得出来,他还爱着玛丽安娜,并且期待着能与她重新缔结婚约。”   “重新缔结婚约?”昆图斯差点失笑道:“我可不相信玛丽安娜会同意成为他的情人,毕竟皇帝的权威还没那么大。”   “那你以为你的魅力能达到玛丽安娜同意你的求婚,然后成为皇帝情妇的地步吗?”萨兰登伯爵夫人盯着儿子的面容,然后幽幽说出对方心里的小九九:“阿基奎女大公的继承人可不是脑子里只有情情爱爱的蠢货,她和所有权高位重的男人一样,不是善于听命于别人的性子,而且也不缺乏情人。”   “如果你想与之结婚,最好弄清楚自己的定位。”虽然萨兰登伯爵夫人是昆图斯的母亲,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会对此嘴下留情:“如果你想成为配偶公爵或是配偶大公,那么你最好学习杜纳瓦亲王和卡尔达伯爵,然后像传统的谦卑妻子那样,对玛丽安娜的所作所为闭上眼睛与耳朵,然后管好自己的嘴巴。”   或许是萨兰登伯爵夫人的语气太严重了,所以一时间,她跟昆图斯形成对峙局面。   “这是玛丽安娜寄给我的东西。”萨兰登伯爵夫人突然从斗篷的内荷包里拿出一条点缀着绿宝石的秘银项链,然后将其丢给昆图斯。   “看在我们两的友情上,她暂且放你一马。”萨兰登伯爵夫人警告道:“要是再有下次,那么收到玛丽安娜礼物的便是皇帝本人。”   “而礼物也不会是漂亮的首饰,而是一封能令你人头落地的求爱信。”   “身为皇帝的臣子却想追求他的前任未婚妻兼南方最炙手可热的女继承人……你觉得多米提乌斯(奥丁皇帝的名字)会怎么想?”萨兰登伯爵夫人觉得自己的儿子真是蠢透了,或是圣殿骑士带给他的身份令他忘了自己所处的环境有多么危险。   “我们此次的目的便是谈妥皇帝陛下与茵内斯公主的婚约细节,尤其是关于奥布斯达拿下坎特罗后交付给奥丁的领土,以及茵内斯公主的陪嫁领地。”萨兰登伯爵夫人一边解下自己的斗篷,一面补充道:“希望那位奥布斯达公主的陪嫁不少于阿基奎女大公给玛丽安娜的陪嫁,不然奥丁的宫廷可是很残忍的。即便人们不对茵内斯公主施以肉体上的折磨,也会在精神上令她寝食难安。”   “可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昆图斯盯着被萨兰登伯爵夫人丢给自己的秘银项链,然后在绿宝石上轻轻一吻。   “毕竟选择她的是皇帝,又不是我。” 第70章   昆图斯对玛丽安娜的印象还停留在两三年前,玛丽安娜刚来奥丁皇宫时的形象。当时的玛丽安娜前脚刚被坎特罗的塞伊斯退婚,后脚就因前任皇帝与阿基奎女大公的经济援助协议,而被送去当皇太子的未婚妻。可谓是无缝衔接到一度有人怀疑玛丽安娜根本不是被坎特罗的塞伊斯退婚,而是奥丁那边有意截胡特罗国王的未婚妻。   只可惜这一说法还没被坎特罗的塞伊斯拿去洗白自己,某位跟教皇国有仇的吟游诗人就先扒出坎特罗的塞伊斯已经跟教皇之女秘密订婚的消息,所以一时间,坎特罗国王就是想洗白自己,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毕竟退婚这事,比得就是谁先再次订婚谁没理。   而玛丽安娜刚到奥丁皇宫时,也表现得像个因为被退婚两次,而力求低调行事的贵族小姐。简而言之就是少出风头,少说话,除去必要应酬和与萨兰登伯爵夫人交好外,玛丽安娜极少参加私人聚会或是加入某个小团体。   直到她的第三任未婚夫正式登基后,玛丽安娜才在奥丁的宫廷里活跃起来。但即便如此,她也没对奥丁的政治环境或是皇帝的私生活指手画脚,所以任谁提起玛丽安娜,都是一副绝不讨厌的暧昧评价。   也正因此,昆图斯一直以为玛丽安娜是那种被驯化了的传统贵族淑女,再加上她曾与坎特罗国王订婚的经历,所以昆图斯相信自己能在与玛丽安娜的交往中,处于绝对优势的掌控地位。   毕竟一个逆来顺受到能被母亲推出去订婚三次的姑娘,有很大几率不是那种有主见的人。   当然,奥丁的小皇帝和丹希尔要是知道昆图斯心里所想,绝对会用相当复杂的眼神看着这个并不单纯的年轻人。   至于萨兰登伯爵夫人,估计会大骂自己的儿子是个蠢货。   毕竟昆图斯说这话好比是在问一个瘸子为啥不去搞田径。   且不谈玛丽安娜在那时反抗阿基奎女大公会不会遭到对方的压制,就说她要是反抗成功了,又有什么好处?是阿基奎大公国和奥丁会把两国交恶的黑锅扣到她身上,还是玛丽安娜能从中得到经济或是土地补偿?   要知道那时的阿基奎大公储可是亨利,而索林斯的理查德还未放弃让前任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生个能将两国彻底合并的继承人,所以玛丽安娜作为排名靠后且不占性别优势的女继承人,不管怎么作都得不到太大好处,还不如安安静静地当条咸鱼,然后把该拿的都拿到手,不一定能拿的尽力蹭一点。   萨兰登伯爵夫人可不会像昆图斯那样看待玛丽安娜。因为在她眼里,这个滑不溜秋的卡尔达公主绝对跟“愚蠢”,“毫无主见”这些词沾不上一点关系。   你看她在三次订婚中除了名声稍毁外,可有一丁点的经济损失?   不仅没有,甚至还大赚特赚了一笔。   而萨兰登伯爵夫人坚信,一个在自身利益上一点而都不傻的女人,绝不是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性格。   尤其是在玛丽安娜以雷霆之势清除布列塔尼亚摄政王及其余党后,萨兰登伯爵夫人便对她的评价又高了一级,甚至警告奥丁的小皇帝别再用以前的眼光看待玛丽安娜。   否则谁嬴谁输还不一定呢!   ……………………我是分割线…………   “菲利佩主教,感谢您在百忙之中抽空来找我一趟。”亚伯王子亲自到宅邸外迎接匆忙赶来的菲利佩。   面对侄子的客气话,已经换下枢机主教红袍的菲利佩并未承下对方的好意,而是规矩疏离道:“殿下,可否进屋说话。”   亚伯王子已经伸出的手就这么僵在空中,好在他反应够快,所以顺势扫了扫菲利佩肩上的飞絮,向对方比了个“请”的手势。   同张扬的利亚姆王子相比,亚伯王子的低调可谓是低调进了尘埃。   不管是穿的衣服还是住的地方,都透露出一股洗尽铅华不带装的感觉,以至于菲利佩主教进屋后就没看见一件古董物或是高价艺术品,甚至连宅邸里的服务人员都少得可怜。   “殿下,感谢您在国王陛下的强压下还对我伸出援手。作为您的叔父,我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您的帮助,所以此次前来,除了向您表达我的感激之情,便是为此奉上一份薄礼,还请您不要拒绝我的好意。”菲利佩是个直接人,所以进屋坐定后,便道出自己的来意,然后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份皱巴巴的文件。   亚伯王子只是瞄了眼折叠不规整的文件所露出的花边,就能确定这是一份土地转让文件。   如他所想的那般,菲利佩不喜欢欠下人情,然而亚伯王子不能接受这份送到嘴边的礼物。因为从另一方面来看,他是在挖亲爹的墙角,毕竟奥布斯达国王一直都对菲利佩的财产虎视眈眈。而一旦有人向奥布斯达国王揭发这点,或是他的经济动向引起奥布斯达国王的注意,那么亚伯王子就得面临父亲的滔天怒火,以及利亚姆王子的落井下石。   “主教大人,您知道我现在并不适合收下这份礼物。”亚伯王子垂下眼帘,不去看菲利佩主教搁在桌子上的文件:“这不是出于高尚的情操或是让会惹您发笑的亲情,而是为了避免我们之前的努力都化为灰烬,以及我本人遭到父亲毫不留情的训斥,以及兄长毫不留情的打压。”   亚伯王子在经历一系列热脸贴冷屁股操作后,也明白自己没法跟菲利佩走亲情路线,更不能挟恩图报地逼对方站队到自己这边,否则吃软不吃硬的菲利佩很有可能反手将亚伯王子的小动作捅到奥布斯达国王那边,或是借利亚姆王子之手,让亚伯王子明白什么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   “那您想让我怎么回报你?”菲利佩主教也没指望亚伯王子会收下自己的谢礼。别看他总是一副怼天怼地的愤青模样,可实际上,能在出柜后守住大笔财产,甚至连奥布斯达国王本人都得对他和颜悦色的菲利佩,怎么可能是泛泛之辈。   况且在不符合他身份的位子上呆了这么些年,菲利佩就算是愤青,也能比一般人更能看清朝堂局势。   毕竟旁观者清嘛!   “是希望我支持你成为国王,还是想让我在玛丽安娜那儿给你牵线搭桥?”菲利佩注意到亚伯王子的脸色有所变化,就知道自己肯定是说到对方心头上了:“不过我认为这二者并无差别。”   说到这儿,菲利佩还看向窗外,被阳光刺得眯了眯眼睛:“在奥布斯达一年不如一年的当下,你父亲除了找外援,也没有其它方法将自己和奥布斯达从泥潭里拉出来。”   “我想这也是不得已的举动。”亚伯王子绝不会在外人面前去拆奥布斯达国王的台子,尤其是在菲利佩这样身份敏感的人面前,亚伯王子更是得斟酌用词,小心谨慎:“毕竟您也不希望看着自己的家乡走向没落,以及奥布斯达的人民沦为坎特罗人的奴隶,对吗?”   菲利佩转过头,深深凝视着亚伯王子唇边的笑容,最后称赞道:“你是个很会说话的年轻人。”   “感谢您的夸奖。”   “只是距离通透还差了些。”菲利佩在亚伯王子燃起喜悦之情时,突然打断道:“你的这些小聪明只能拿去对付一般人,并不足以说服那些观望者,更不能说服玛丽安娜。”   “我知道布列塔尼亚女公爵是位非凡的女性。”亚伯王子很清楚自己在玛丽安娜的求婚者中,绝对算不上出类拔萃的存在,所以十分急切地想给玛丽安娜留下相当深刻的印象:“同她的美德相比,她的财富与美貌根本不值一提。”   “超越财富与美貌的美德?”菲利佩玩味道:“你这话可不是一般的虚伪,连我都说不动,更别提玛丽安娜了。”   接连被叔叔拆台的亚伯王子有些挂不住面子,但还是尽可能地维持礼节道:“所以我才需要您的帮助。”   “可我并不想帮你追求玛丽安娜。”菲利佩绕了个大圈子,才借令亚伯王子亲口说出他帮自己的目的:“毕竟欠你人情的是我,而不是玛丽安娜,更不是奥布斯达。”   “玛丽安娜是阿基奎人,现在也勉强算是布列塔尼亚人。即便她曾受宠于玛丽女王,但是奥布斯达国王并未给予她封号和领土,而她本人也从未向奥布斯达国王效忠,所以你凭什么让她用自己的母国去供养奥布斯达?”   “……”   “哪怕我对奥布斯达存有私心,也不希望自己的母国落到你所描述的那副境地,但我也不能厚颜无耻地去让玛丽安娜承担并不属于她的责任。”菲利佩说到这人还抬手阻止了亚伯王子愈加辩解的举动:“我不想听什么大道理,也不想听你承诺会对玛丽安娜多加照顾。因为这件在本质上就不合理的事情,并不值得我们继续浪费口水。”   亚伯王子虽然知道菲利佩难搞,但从未想过对方居然会这么难搞,以至于他还没发表自己的见解,就被对方堵死所有话头。   “这是我个人给你的礼物,不过现在看来,是我没考虑周全。“菲利佩在离开前收好自己拿出的土地转让文件,向亚伯王子颔首道:“我会想办法给您送一笔没有转让记录的钱,也谢谢您帮我完成一桩未了的心愿。”   亚伯王子直到菲利佩彻底离开后,才叹出一口长气,脸上的表情也不似刚才那般温文尔雅:“看来我招揽菲利佩主教的计划算是泡汤了。”   一旁的随从听了,忍不住问道:“那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毕竟同利亚姆王子相比,次子出身且被毒酒弄得身体虚弱的亚伯王子真的占不到什么优势。   要是再得不到菲利佩主教的支持,那可就……   “别急,还没到赛末呢!一切都未有定数。”亚伯王子撑着拐杖起身,又恢复了温文尔雅的姿态:“至少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菲利佩主教即便不站在我这儿,也不会向利亚姆示好。”   亚伯王子一想起他那个讨人厌的哥哥,便下意识地握紧拐杖的把柄:“奥布斯达国内肯定不乏想将我们兄弟一网打尽的人,只要引导好他们,就不怕利亚姆没人对付。”   毕竟比起一个身体虚弱的次子,肯定是张扬的长子更碍眼。   “等着吧!既然争取不到玛丽安娜的欢心,那就先想着如何弄死利亚姆吧。”亚伯王子用他那张温和的脸说出无比可怕的话。   与此同时,被他心心念念着的两个人也正打着自己的小九九。   玛丽安娜虽然知道阿基奎女大公已经打点了一切,但她并不是被动的性格,所以还想与那些反对波琳娜王后的人聊上几句。   而就在这时,莱娜一脸古怪地告诉准备出门的玛丽安娜,说是有人拜访她。   “谁?”玛丽安娜可不相信现在上门的会是她的“朋友”。毕竟再玛丽女王去世后,奥布斯达宫廷里服务人员被波琳娜王后换了个七七八八,所以玛丽安娜来时并未看见熟悉的面孔。   “是利亚姆王子,还有……”莱娜夫人偷偷瞄了眼玛丽安娜的脸色,硬着头皮说道:“还有昆图斯阁下。”   “萨兰登伯爵夫人的儿子?”玛丽安娜想起她在奥丁皇宫里的“挚友”,觉得以萨兰登伯爵夫人的性格,不会这么火急火燎地来找她叙旧。   至于昆图斯……   因为玛丽安娜在奥丁时并不张扬的缘故,再加上昆图斯恰巧是一年前正式加入圣殿骑士,所以她跟这个奥丁皇帝的表弟甚少有交流的机会,其熟悉程度也只限于在公共场合里互相问好。   不过一想到对方在科林时送来的贵重礼物,以及她之前将秘银项链邮寄给萨兰登伯爵夫人的举动,玛丽安娜又觉得见见对方也不一定是件坏事,所以脱下了身上的斗篷。   “你让车夫先回去,然后将两位贵客引到待客厅里。”   “怎么,你不见见阿基奎女大公在奥布斯达宫廷里的内应了?”等候在一旁的布提斯收起二郎腿,然后用怀疑的眼神将玛丽安娜上下打量一番:“你不会是自恋到以为他两是为你而来吧。”   “如果我哪天蠢到脑子只有核桃大小的程度,那么我不介意让自己变得浪漫点。”玛丽安娜对着镜子理了理被斗篷弄乱的头发,然后纠正了布提斯的用词:“他们当然不是为我而来,他们是为了我的钱和布列塔尼亚公国而来。”   “再加个阿基奎大公国。”布提斯起身冲着玛丽安娜行了个装模做样的骑士礼,眉眼唇间都透露出“看好戏”的意思:“介意我陪你走一趟吗?”   “荣幸之至。”玛丽安娜向布提斯伸出手,然后佯装亲密地挽住对方的胳膊:“必要时,还请你帮我确定他们到底是敌人,还是陌生人。”   “……你还以为你会跟他们做朋友。”   “别开玩笑了,我可不和没安好心的人做朋友。“   …………   ……   “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您,尊敬的昆图斯阁下。”被莱娜引到待客厅的利亚姆,并未一见面就不给昆图斯好脸色看,反而一副相当随和的模样:“想必是萨兰登伯爵夫人拜托你来的,毕竟我听说你的母亲在奥丁时,对玛丽安娜十分关照。”   别看利亚姆在平日里表现得相当张扬,但是他很会在言语上给人挖坑。   “事实上,是我自己要来的。”昆图斯知道利亚姆是在强调玛丽安娜与奥布斯达王室的特殊关系,顺便提醒昆图斯他们同玛丽安娜的感情已是今非昔比。然而昆图斯并不喜欢利亚姆这副当家作主的姿态,更不喜欢对方小心隐藏住的傲慢情绪。   “出于身份上的限制,我在玛丽安娜与我国皇帝订婚时,并未与其多有往来,不过我坚信她会接受我的善意问候。”昆图斯的话术也称得上滴水不漏,甚至还借势讽了下利亚姆及其波琳娜王后:“并且我的母亲也非常想念玛丽安娜,甚至在玛丽安娜离开奥丁后,还与其保持往来。想必在玛丽安娜所喜爱的女性长辈里,我的母亲应该有一席之地。”   而与之相对的,被玛丽安娜讨厌的女性长辈里,肯定少不了某位王后的名字。   知道昆图斯话里有话的利亚姆收起脸上的笑容,毫不客气道:“那您是想追求曾效忠的主君兼表兄的……前任未婚妻吗?尊敬的昆图斯阁下?”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目前还是圣殿骑士,所以得遵循对众神的誓言。”   说到这儿,利亚姆王子还抬起头道:“如果有人向圣殿投诉你在平日里作风不端,违背了守贞的誓言,那么教皇国乃至奥丁的皇帝会不会对您施以惩戒?”   “您的话实在是令我感到困惑,同时也惶恐至极。”面对利亚姆王子的指责,昆图斯并未露出惊恐之色,甚至还多了分挑衅:“问题是我自问对众神毫无二心,而且……”   昆图斯同利亚姆王子对视道:“谁会指责我?又有谁会来调查我?“   利亚姆王子舔了舔嘴唇,脸上的不愉之色越发浓烈:“你们奥丁人可真是有趣。皇帝走了,骑士上。表兄拒绝了,表弟在一旁虎视眈眈。“   “过奖了,至少我们比不上你们奥布斯达人有趣,以及追名逐利。”昆图斯反驳道:“不过想想奥布斯达国王的独裁,只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对吗?“   “你……“   利亚姆王子刚想跟昆图斯吵作一团,待客厅的大门便被人骤然推开。   “尊敬的先生们,希望我没令你们久等。”匆匆赶到玛丽安娜挑了个中间位子坐下,同利亚姆王子和昆图斯保持两个座位的距离。   “等待女士是骑士的基本美德。”昆图斯率先问候道:“况且您愿意接受我们的拜访,就是件十分幸运的事。”   “您的措辞一如既往地温文尔雅,一如您的态度。”玛丽安娜看向昆图斯,像是并未因与奥丁皇帝退婚一事,而迁怒于他:“替我向萨兰登伯爵夫人问好,毕竟我当初走的太匆忙,所以没有机会与她好好告别。”   “我母亲也一直很想念您。”昆图斯别有深意道:“她说您是她遇见的最有趣的贵族小姐,并且很遗憾未与您成为亲属关系。”   “我想这不影响我跟萨兰登伯爵夫人的友谊。”玛丽安娜当然听得出昆图斯的言外之意,所以拒绝的也非常干脆:“希望萨兰登伯爵夫人收到了我送去的礼物。”   昆图斯的左眉跳了一下,条件反射地感到不妙。   “那是一条非常漂亮的秘银项链,并且还缀有珍贵的绿宝石。”玛丽安娜露出一副惋惜又怀念的表情:“相信它一定很衬萨兰登伯爵夫人的白皙肌肤,并且我希望能在奥布斯达的晚宴上看到萨兰登伯爵夫人佩戴我送的礼物。”   听了玛丽安娜的话,昆图斯的喉结上下滚动一番,但还是维持住了基本礼节:“我会将您的话转告给我的母亲,相信她会很乐意这么做。”   玛丽安娜在心里感叹昆图斯不愧是奥丁小皇帝的表弟,然后又看向利亚姆王子:“那您呢?我亲爱的堂兄,您来此又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奉国王之命,以堂兄的身份问候您。”利亚姆王子希望在昆图斯面前拉近与玛丽安娜的关系,所以故意提起他们小时候的事情:“我记得您年幼时,曾与卡尔达伯爵还有亨利一起拜访我们一家,并且我们还留下相当美好的回忆,对吗?”   “对。”玛丽安娜已经不大记得童年的事情,甚至很确定她被卡尔达伯爵带去奥布斯达国王家的经历,也只有……一次:“并且那时还有祖母和祖父在场,所以我们都在大人们谈话时去花园里玩耍。”   利亚姆王子的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71章   玛丽女王和杜纳瓦亲王当然不可能不带目的地去探望大儿子一家,尤其是当时的奥布斯达国王还特意在老母亲上门前,背着阿基奎女大公邀请了卡尔达伯爵和玛丽安娜兄妹,所以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到玛丽女王肯定是来者不善。   而之后,玛丽女王见到孙辈时的脸色,以及将玛丽安娜等人赶去花园里玩耍的行为,都昭示了这一点。并且自此之后,无论是当时还是王储的奥布斯达国王,亦或是鼓动丈夫替自己谋求福利的波琳娜,都安分守己了不少,再也没有闹出要让玛丽女王允许波琳娜进宫,或是给予波琳娜王储妃身份的事情。   利亚姆王子虽然对母亲早有意见,但是出于自身利益的考量,还是不希望有人对此说三道四。尤其是玛丽安娜哪壶不开提哪壶,让利亚姆王子很难维持求婚者的基本风度。   “亲爱的堂妹,沉默也是一种美德。”利亚姆王子调整了下呼吸,尽可能温和道:“尤其是在一个本该和谐的场合里,适当的沉默有助于增进双方对彼此的好感。”   “您这意思是要我在自己的临时宅邸里保持沉默吗?还是说,我连提起自己童年经历的权力都没有。甚至需要获得您的许可。”玛丽安娜觉得利亚姆王子的大男子主义说辞十分的恶心,甚至恶心到她在一瞬间产生了前三任未婚夫乃至已经跟死神作伴的亨利,都是好人的地步。   不管是索林斯的理查德还是奥丁的小皇帝,亦或是出于战败条件而被迫与玛丽安娜订婚的塞伊斯,都至少做到了在言语上彬彬有礼,在行为上没有借着未婚夫妻的身份,而对玛丽安娜动手动脚的基本礼节。   甚至是脑子有坑的亨利,在利亚姆王子的对比下,也没有自信到能让玛丽安娜乃至弥戴琳都对他言听计从的地步。   不过考虑到那三位明明是王位继承人,但却和小白菜没啥两样的童年,以及亨利头顶着的,名为“阿基奎女大公”的大山,玛丽安娜便对利亚姆王子的态度释然了。   “至于增进双方对彼此的感情,我认为这没有必要。”玛丽安娜可谓是针针见血,字字扎心道:“以前都没培养出感情,现在就更不必了。况且我也不会在奥布斯达境内呆很久,所以二位,请回吧。”   玛丽安娜起身示意莱娜送客,然后在利亚姆王子和昆图斯出门前补充道:“阁下们,替我向奥布斯达国王和萨兰登伯爵夫人问好。”   做戏做全套,在这方面,玛丽安娜是不会懈怠的。   “他们一时半会儿还不会与你为敌。”一直充当背景板的布提斯突然说道:“只是你要抓紧时间,否则依照你吸引仇恨的速度,他们过不了几日就会全力对付你。”   “昆图斯那儿不必担心,因为有奥丁的小皇帝和萨兰登伯爵夫人在,他还不可能对我动手。不过利亚姆……”玛丽安娜垂下眼帘,想起对方和奥布斯达国王如出一辙的假笑,心里真不是一般的反感:“他可不是被动等死的性格。”   搞不好在奥布斯达国王下定决心前,利亚姆王子就会动手。   布提斯红色的眼睛扫过玛丽安娜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边的侧脸,难得不带讽刺道:“你想杀了利亚姆王子。”   “这很明显吗?”玛丽安娜揉了揉脸颊,像捏橡皮泥一样地扯出一抹假笑:“我可不想在去黑森林城堡的途中遭遇不测。”   哪怕事后,奥布斯达国王假惺惺地谴责利亚姆王子几句,甚至是向玛丽安娜公开道歉,也无法改变他是赞同此事的事实,更不会让玛丽安娜有机会与利亚姆王子离婚。   “你难道没有一点心理压力吗?”布提斯突然凑近到玛丽安娜面前,那双血红色的眼睛在逆光的环境下,沉淀出和新酿的红酒相似的光泽。   玛丽安娜突然瞧见这么一张大脸,差点一巴掌扇过去。   “你可别把我打破相了。”布提斯在玛丽安娜抬手时,也条件反射地挡了一下,结果两人闹出一场十分尴尬的互动:“您总不能带着一个破相的随从出门吧。”   毕竟贵族们对于随从还是有一定的样貌要求的,而这也导致那些随从的实力参差不齐,所以贵族们还要雇佣清道夫在暗中保护自己。   “我还以为你们恶魔不会看脸吃饭。”玛丽安娜战略性,示意布提斯别靠得太近:“还有你现在这样子,真的和性骚扰没什么两样。”   “放心,我的品味还没有差到这种地步。”布提斯觉得也只有像阿斯塔罗斯那样有自虐倾向的恶魔,才会看上玛丽安娜。   “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玛丽安娜在经历卢修斯事件后,并不希望工作伙伴里出现追求者,所以对布提斯的回答也没有多加怀疑。毕竟恶魔这东西,本来就是不把人当人看的存在。   况且玛丽安娜也没自信到,以为自己人见人爱到恶魔都要为之倾倒的地步,所以这样就挺好的。   “那我们可以出发了吗?”挺直身板的布提斯向玛丽安娜伸出手,结果后者在起身前,门外传来了塞拉的声音。   “殿下,我能打扰您一下吗?”塞拉捏紧荷包里的信件,在进门前做了不下十次深呼吸:“我有很重要的东西要给您。”   “她来这里干什么?”   或许是因为塞拉这些天表现得太安分了,所以无论是布提斯还是莱娜,甚至是玛丽安娜本人都有些忽略她的存在。   “让她进来。”玛丽安娜向莱娜点了点头,后者立刻摇响门铃,示意护卫放塞拉进来。   而得到许可的塞拉在大门打开的那一刻,原本平静的心情又有些忐忑不安。她在向玛丽安娜行了屈膝礼后,将捏得皱巴巴的信件递了出去:“这是我在出门采购时,有人塞给我的。”   说罢,塞拉还递上一小袋钱币,然后等着玛丽安娜开口问好。   因为阿比盖尔不在这儿,所以布提斯用魔法检测了下塞拉递上的信件和钱袋,然后将其交给玛丽安娜。   玛丽安娜垫了下钱袋的重量,不敢相信收买塞拉的人居然这么小气,不过在她看清里面装着什么后,才意识到对方根本不是小气,而是滑不溜秋的“大气”——因为钱袋里装的全是旧世纪圣殿通用的秘银货币,只是看其做工,应该不是能送去博物馆的古董物。   “依照现在的市价,这些秘银货币光是材料就值十万塔兰特,更别提现在能铸秘银货币的工匠不多,所以加上手工费也有十五万塔兰特。”布提斯挑出一枚秘银货币,在检查一番做工和纯度后,向玛丽安娜肯定道:“虽然不是真正的旧世纪货币,不过这些硬币也称得上价值不菲。”   玛丽安娜很清楚这时候还用仿制的旧世纪货币进行结算的,多半跟教皇国的关系并不怎么美妙。   只是现在教皇国与奥布斯达有了摩擦,总不会是那些反对教皇国的人身先士卒地弄下奥布斯达国王。   “他们想让你干什么?”玛丽安娜打开那封信,发现上面只有一句话。   “XX月XX日前尽快逃离奥布斯达。”   除此外,空白的地方都被划上密密麻麻的斜线,显然是不想有人在上面添油加醋。   “他们想让我传给父亲一句话,说是事成之后,他必为国王。”真到了坦诚的那一刻,塞拉反而没那么紧张了:“奥布斯达境内有人想借阿基奎女大公的支持,将国王一家和菲利佩主教都拉下马。”   “菲利佩伯伯?”玛丽安娜瞥了眼手里的秘银货币,突然明白了那些反动派为何要找上塞拉。   估计不止是效忠于教皇国的菲利佩,就连玛丽安娜都在他们的“清扫计划”中。   毕竟奥布斯达国王一家要是被一锅端了,那么不管是谁上位,最后继位的都是玛丽安娜。   而那些想让奥布斯达国王下台的人里肯定不乏对菲利佩没好感的人,或是不想让阿基奎女大公有机会插手国事的顽固派。   考虑到玛丽安娜才十五岁,要是阿基奎女大公在叛乱中将菲利佩一起做掉,然后再暗中干掉卡尔达伯爵或是以其精神失常为由,强迫对方放弃自己的优先继承权,那么玛丽安娜——一个十五岁的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就会被推上奥布斯达的王位,然后阿基奎女大公就能名正言顺地替女儿摄政。   因为奥布斯达国内也不乏怀念玛丽女王的旧人,再加上让阿基奎女大公摄政也有助于奥布斯达跟阿基奎大公国签订经济援助协议,所以那些不喜欢阿基奎女大公的顽固派,也很难让贵族议会将阿基奎女大公踢出摄政人选。   更别提玛丽安娜与阿基奎女大公有着无法分割的利益关系,就算她被母亲暂时夺了权,阿基奎女大公也会有将奥布斯达王权双手奉还的那天。   甚至不需要玛丽安娜时刻担心自己会被摄政者踢下位。   “那你呢!你又为何要将这封信交给我?”想通这些的玛丽安娜看向塞拉:“如果父亲成了国王,那他就有机会与我母亲离婚,然后正式迎娶你的母亲,不是吗?” 第72章   “殿下,我虽然不够聪明,但也没自信贪婪到那一步。”面对玛丽安娜的蛊惑,塞拉表现得非常镇定,甚至有种把心里话全部道出的坦然感:“那位来找我合作的先生也说了和您相同的话,甚至许诺事成之后,会让议会通过一项法案,将我们兄妹四人的继承权合法化。”   “这是不可能的。”玛丽安娜失笑道:“因为在你们之前就有人这么干过,而这么做的代价是被合法化的私生子一脉将永久地失去王位继承权。”   “倘若我母亲真的在事成之后与父亲结婚,那么不仅是你会失去合法继承人的身份,甚至是我母亲接下来的合法子女,也有可能像利亚姆王子等人一样,因为贵贱通婚而地位不稳。”塞拉觉得她跟玛丽安娜的关系似乎亲近了些,所以语气略有松懈   “况且父亲比我更清醒,所以他在得到王位后,绝不会与阿基奎女大公离婚,更不可能迎娶我的母亲。毕竟那个给我承诺的人都没法将阿基奎女大公踢出局,又怎么能保证议会同意将我们兄妹的身份合法化?”   至于王位继承权?   别开玩笑了。   当初想这么做的人还只是提议将自己被合法化的私生子女们的继承权,排在婚生子女之后,都没被议会通过。   要是真开了这一先例,那么现有的继承法必须推翻重写,甚至是已经上位的各大贵族都会有性命之忧。   毕竟那可是货真价实的继承权乃至王位继承权。   在如此之大的利益诱惑下,绝对有人铤而走险。   “当然,我对您的协助也不是免费的。”塞拉在坦白后十分不安地搅动着手指,在谈话快要结束时道出自己的小心思:“我只希望自己的忠诚能得到应有的回报。”   说罢,塞拉莱娜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行礼退出了玛丽安娜的待客厅。   “她想取代我的位子。”莱娜在大门合上后才敢开口道:“只是她太年轻了,其阅历还不足以支持她成为您的侍女长。”   “莱娜女士,您看上去并不反对塞拉这么做。”布提斯突然问道:“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因为女公爵殿下需要一位侍女长的预备役。”莱娜女士知道布提斯再打什么主意,更清楚前任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死,绝对跟两位亲卫队长脱不了干系:“况且我都是这把年纪的人了,无儿无女更无对未来的向往,所以我又何必去争那些留不住的东西。”   莱娜突然逼近布提斯,几乎是瞪着对方道:“只是您呢?您能像我这般坦然?这般无所畏惧吗?”   布提斯没有回话,因为根据他和玛丽安娜的契约,他无法在玛丽安娜面前说假话。   “我会一直看着您和阿斯塔罗斯大人,然后等着你们遭受报应的那天。”   布提斯低下头,摆出一副恭候对方离开的姿态。   “我可是第一次看见你主动认怂的样子。”玛丽安娜饶有兴趣道:“怎么,你怕了。”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布提斯在向玛丽安娜以外的人认怂这方面,可是从未迟疑过:“光脚的可不怕穿鞋的,就算是恶魔,也不会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将人逼上绝路。”   “我开始好奇到底是怎样的神明,才会教出恶魔这样的存在。”   “我同样好奇到底是怎样的意外,才会让人类这样脆弱而愚蠢的生物有机会称霸大陆。”   布提斯同玛丽安娜对视一眼,最后互相嫌弃地别过头。   ………………我是分割线………………   人来人往的小酒馆并不是安静谈话的理想场所。   因为这种开在深巷角落里的小地盘,大都是临时工和预备冒险者们的落脚之处,所以最低消费也只是一杯价值五塔兰特的粗制麦酒。并且一些小酒馆也会跟附近咯吱作响的居民楼合作,将那些并不舒适的房间租给想要过夜的旅行者们,顺便还替浓妆艳抹的老妓女们牵线搭桥。   阿比盖尔在被坎特罗大主教捉住前,也曾流离于这些三教九流之地,然后在小酒馆里以出售非法药剂和替妓女们看病为生。   或许是各国少有能像阿比盖尔这样愿意替妓女们堕胎的赤脚医生,亦或是出于对目前环境的反抗,阿比盖尔在极端宗教分子的围捕下,依然坚挺了一年,才被某个曾被她救助过的妓女所举报。   当然,她在被玛丽安娜担保下火刑台后,也曾问过那个举报她的妓女到底得到了什么,结果却是一句轻描淡写的“失踪了。”   “失踪?”   “是的,她在举报你的当天就卷铺盖逃跑了,然后没人知道她究竟去了何处。”   玛丽安娜很清楚阿比盖尔想要了解什么,所以在她耳边悄悄说道:“有趣的是,那个举报你的人没有出入境记录。”   “……”   “所以就让她静静消失好了。”   …………   ……   “小姐?小姐?”   陷入回忆中的阿比盖尔被人唤回神智,然后向前来接应的人表达了自己的歉意:“抱歉先生,我没注意到你的存在。”   “亲爱的小姐,像您这样身份高贵的女士,可不适合在鱼龙混杂之地里放松警惕。”来者并未因此怪罪阿比盖尔,而是紧紧握住对方的手,与其表现得像对恩爱的情侣:“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您,亲爱的卢西亚小姐。”   “万神见证,我对您的感情也是货真价实的。”阿比盖尔努力表现出一副为爱沉沦的模样:“亲爱的马利先生,您也知道我家里正面临着难以想象的变化,所以……”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来者将阿比盖尔的手抵在唇边,两人额头相依道:“我也在为您的安全和伟业而祈祷,并且我的家人们也是如此。”   阿比盖尔感应到手里被塞了张小纸条,并且对方看自己的眼神也越发坚定:“请您相信我们有不少支持者,而他们也在等我们终成眷属的那一刻。”   “您的执着真是令我为之感动。”阿比盖尔明白对方在暗示什么,语气同样坚定了几分:“同时也令我感到振奋。”   “我亲爱的小姐……”来者脸上的感动之情愈发浓烈,甚至在离别时亲了亲阿比盖尔的额头,然后将一条昂贵的珍珠项链戴在阿比盖尔的脖子上。   待二人分开后,阿比盖尔摸了摸脖子上的项链,然后将右手上的一枚蓝宝石戒指转动开来。   在她看不见的角度里,一道影子从墙壁上快速闪过。   “亲爱的小姐,您要不要买一束能衬托您美貌的玫瑰花?”就在阿比盖尔走出巷子时,一位驼背的老夫人突然拦住她的去路,然后向她展示自己的花篮。   “刚摘的玫瑰花可是件稀罕物。”阿比盖尔的右手停在花篮上方,像是挑货一样地从最右边挪到最左边。   驼背的老妇人盯着阿比盖尔的手,以至于她都忽略了阿比盖尔的表情。   “你的老师难道没教你要长六只眼睛吗?”   就在老妇人以为自己要得手时,阿比盖尔的袖子里突然钻出一条小蛇,直接咬住老妇人的喉咙。   “您不出来吗?”   阿比盖尔环顾四周,做好被突袭的准备:“您要是不出来的话,这个小弟子的命可就没了。”   “或者说……您是太小瞧我了。”阿比盖尔在玛丽安娜身边待了这么久,也学会了简单的谈判招式。   “这世上只有不开口的石头,还从未有过不开口的人,看来您是真不在意这个小弟子的性命了。”   说罢,阿比盖尔搀扶起那个倒地的老妇人,按照玛丽安娜的教导在奥布斯达王城内绕了半天,一连换了七八个身份才回到玛丽安娜的临时住宅。   “玛丽安娜呢?”从秘密通道里出来的阿比盖尔拍了拍身上的柳絮,向留守家中的莱娜问道:“我在跟人接头时逮到了这家伙。”   莱娜条件反射地接住被阿比盖尔从斗篷里扫出的老妇人,后者的伪装也没精进到能保持一天的程度,所以很快就现出了原型。   “和玛丽安娜想得一样,有人委托清道夫盯着我们。”阿比盖尔解开身上的伪装,然后示意跟她一起出门的白雪在昏迷的清道夫身上再咬一口:“只是能跟踪我们的清道夫,如果不是行业里做到了顶尖,那就是有人混进这个宅子……而且还清楚奥布斯达王都的暗道。”   因为奥布斯达曾发生过数次内战的缘故,所以王都里有不少用于逃生的密道。   阿比盖尔正是被玛丽安娜带着走了几遍,又拿上了开启密道的工具,以及博士制作的伪装道具,才与阿基奎女大公联系的人接头。   如果在这等子严防死守下,还有人能死死跟着阿比盖尔,那么可怀疑对象便被缩小到一个有限范围内。   “能问出来吗?”莱娜可不是优柔寡断之人,更清楚眼下没时间请示玛丽安娜。   “我尽力。”阿比盖尔用魔法托起昏迷中的清道夫,准备将其带进地下室:“只是我不善于审讯,所以还需布提斯回来重审一遍。”   “好。” 第73章   阿基奎女大公的内线约玛丽安娜见面的地方,是奥布斯达王城里的一座圣殿。   自此之前,布提斯从未料到一座勉强称得上石建筑的玩意,居然是“隶属”教皇国的圣殿。   而用“玩意”来称呼眼前的圣殿无疑是太刻薄了些,毕竟走近后还是依稀可见差点被风沙磨平的雕像,以及一些用于镶嵌莱恩石的小石坑。(莱恩石:人造钻石,十分廉价。)   “他们居然连莱恩石都不放过。”布提斯凑近后忍不住啧啧称奇道:“那玩意都抵不了三颗苹果,居然也有人要。”   “更离奇的还在后头。”玛丽安娜特意饶了半圈,然后看见圣殿更破旧的一面:“这些廊子都已经荒废了,甚至一些石料都被用于搭建牛棚和羊棚。”   透过并不牢靠的围栏,玛丽安娜看见一些衣着破旧的孩子在院子里跑来跑去。他们大都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并且缺乏照顾他们的修女,只能由一些正在务农的大孩子们代为管教。   “您好,夫人。”一个正在挤羊奶的孩子无意间瞥见玛丽安娜,然后手忙脚乱地向她举了一躬,差点踢翻了脚边的羊奶桶。   玛丽安娜见状,也正儿八经地向他颔首,然后走向布提斯,结果在快要抵达大门时,被凹凸不平的石子路绊了一跤。   “注意点。”布提斯牢牢扶住玛丽安娜的胳膊,但是碍于累赘的裙子和过细的鞋跟,玛丽安娜还是半个身子都倒向布提斯,差点被对方过于坚硬的胸甲撞疼了鼻子。   “如果这里是布列塔尼亚公国或是阿基奎大公国,那我绝不会摔跤。”玛丽安娜提起裙摆,示意布提斯替她捏住一角,然后用阳伞的尖顶剔掉卡在鞋跟间的小石子:“你知道吗?有些人声称像我们这样的贵族小姐会从娘胎里带一双高跟鞋。”   “我知道。”布提斯记得这跟“没有面包,为何不吃蛋糕。”并为自由派人士用以攻击贵族及教会的经典言论。   而玛丽安娜作为既得利者,也无法避免这些人的攻击。   “或许他们应该看看我现在的模样。”剔掉小石子的玛丽安娜将阳伞丢给女仆,然后拍了拍裙摆:“你不进来吗?”   布提斯还没等玛丽安娜说完,便冲她翻了个白眼:“你觉得我能进去吗?”   “也是。”玛丽安娜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然后向布提斯伸出手:“过来。”   “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你是不会好好说话吗?”   “……”   布提斯觉得他跟玛丽安娜相处的这段时间里,哪怕是有黑魔法兜底,但还是像人类一样,从心灵到肉体都老了不止十岁。   面对玛丽安娜伸出的右手,布提斯稍作犹豫后便握了上去。   “我说,你不会不知道恶魔进入圣殿后的下场吧。”   不同于布提斯略显冰凉的粗糙大手,玛丽安娜的手不仅小了布提斯一圈,更是柔软温热得不可思议。   哪怕有戒指咯到布提斯的手骨,他仍像中魔一样地顺着玛丽安娜的虎口滑到手腕凸起的青筋上,最后被玛丽安娜的关节活动所打断。   “你想干什么?”玛丽安娜折起的右手阻止了布提斯的进一步行为,将其从意乱情迷中打断。   “我不知道恶魔是否有世俗的欲望,不过你想跟我上床的代价可是相当不菲的。”玛丽安娜站在第二个台阶上,正好与布提斯水平对视。   “你是疯子吗?”回过神的布提斯眯起眼问道:“在圣殿的大门外跟恶魔谈论起世俗欲望,难道不怕万神半夜来找你。   “如果万神真的存在,那么比起我,他更应该去找那些苦苦哀求他的人。”玛丽安娜向圣殿的方向歪了歪头:“比如说这里的小可怜们。”   “况且我是不是疯子,你不是很清楚吗?”   布提斯想起莱娜警告他的话,猜测对方肯定是跟玛丽安娜说了什么。   “在进圣殿前我先提醒你一句,如果我在契约期间受到来自圣殿的伤害,那么你作为我的契约者是不可能全身而退的。“   “放心,我可比你想得更惜命。”玛丽安娜握住布提斯的手,二人的背影活像是背着家长偷偷结婚的小年轻。   负责接应的是圣殿的修女负责人,因为奥布斯达国王年年削减对圣殿的支援金,再加上来自教皇国的赞助也被奥布斯达国王拦截了一半,所以现在的圣殿不得不在固定收入被削减了一大半的前提下谋求出路。   然而这里的修女们大都是自幼被圣殿收养的弃婴,亦或是双亲本就是神职人员的单纯之人,所以她们赚钱的意识也仅限于小农经济模式,或是带着被收孩子们去街上祈求富贵人的帮助。   当玛丽安娜见到修女负责人时,对方竭尽所能地招待了这个很难出现在圣殿里的贵族小姐,努力不在玛丽安娜面前表现自己的窘迫。   “殿下,千言万语都无法描述我对阿基奎女大公的感激之情。”上了年纪的修女负责人身形干瘦,但一言一行都透露出严肃骄傲的味道:“没有您母亲的帮助,这里的很多孩子都会饿死。”   “我想这话您已经托人在我母亲耳边说上了千遍,然后又在万神面前告罪了千遍。”玛丽安娜注意到修女负责人的动作有些不自然,而联系到对方无比苍白的脸色,以及衣袖下隐约可见的伤痕,玛丽安娜便能猜到这其中的缘由。   “殿下,我无意在您面前诉苦或是摆出一副坚贞不屈的样子,因为我坚信一个人的美德取决于她的行为而不是言语。”注意到玛丽安娜视线的修女负责人扯了扯袖子,努力镇定道:“我很清楚您和阿基奎女大公的帮助不是免费的,所以我只希望日后要是有人追究此事,还请您不要牵扯到我以外的人。”   “当然。”玛丽安娜回答得十分干脆:“做决定的是你,收下东西的也是你,所以这里的其他人都会很安全。”   修女负责人听了,终于如释重负地在胸前划了个宗教符号,然后喃喃自语道:“万神保佑。”“万神保佑。”   玛丽安娜静静等着修女负责人平复心情,在对方停止呢喃后,才开口问道:“国内反对奥布斯达国王的贵族们以谁为首?”   “您的父亲。”修女负责人给出个让人意外的回答:“毕竟那些墙头草不到最后一刻都不会承认自己的意图,而他们要拉一张抵抗国王的大旗,就必须拿出相应的王位继承者。”   “而普天之下,还有谁必您的父亲更适合做这一张大旗。”   “可惜的是他们只想要这张大旗,并不想要这张大旗的附属品。”玛丽安娜意有所指道:“您是否知道他们打着在我父亲继承王位前,一举清除掉我,以及塞拉兄妹的主意。”   玛丽安娜身形前倾,压低声音道:“我在此前只听过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无耻之徒,可他们的行径远比无耻之徒厉害得多。”   “一边利用着我们一家,然后在我父亲被推上王位后,借刀杀人地除掉我,以及阿涅丝母女。”   用猪脑子想都知道,要是玛丽安娜在奥布斯达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阿基奎女大公一定会做掉阿涅丝母子,然后那些野心家们又有了控制卡尔达伯爵乃至整个国家的好途径。   “这种想法蠢到有都不该有。”修女负责人冷冷地反驳道:“没了你,阿基奎女大公手里还握有卢修斯这张大牌。搞不好她能在教皇国地支持下,发起对奥布斯达的王位战争,而那时,坎特罗和奥丁,乃至一直都没什么大动向的索林斯都会对奥布斯达群起而攻之。”   一想起奥布斯达有可能面临的战火,修女负责人只想撬开这些人的脑子,看看里面装得到底是什么:“我从不奢望你么这些人会对世人有所怜悯,更不想为我的行为打上‘大义’的名分。但是奥布斯达内战是所有人都不愿看到的情况,所以……”   “所以你选择了我。”玛丽安娜接口道:“那你搞清楚国内的分裂份子到底是谁鼓动的?”   “有两个人,一位是透明的亚伯王子,您的二堂兄。”修女负责人回答道:“自打他中毒后,无论是保守派还是激进派都不想选择一位残疾的国王,甚至从某些方面来说,茵内斯公主对王位的竞争力都强过透明人的亚伯王子。”   “那第二位吗?”   “奥丁的小皇帝和坎特罗国王。”   “……”   “不好意思,您再说一遍。”玛丽安娜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奥丁的小皇帝和坎特罗的国王也想趁机分解奥布斯达。”修女负责人也很清楚这件事有多么令人难以置信,可事实如此,她也不能改变什么。   “坎特罗国王自不必说,至于奥丁的小皇帝。”   修女负责人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类毒蛇:“用他的话来说,不管是谁坐上王位,他都不亏。”   “什么意思?”玛丽安娜还是第一次遇见令她困惑的情况。 第74章   如果硬要玛丽安娜在三任未婚夫里跳个最难对付的,那么奥丁的小皇帝绝对是玛丽安娜无需多想的选择。毕竟索林斯的理查德是众所周知的毒蛇,所以众人对他心存戒备是理所当然的事,以至于很多人都忽略了奥丁的小皇帝有多么可怕。   相较于理查德,奥丁的小皇帝多米提乌斯可谓是南方名声最好的统治者,甚至在他登基之初,有人公开赞美他是“最像骑士的君主,当之无愧的卡佩尔继承者。”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当奥丁的小皇帝坐稳皇位后,有一部分对他有好感的人渐渐回过味来。   不管奥丁的小皇帝有多会伪装自己,在平民间的口碑有多好,但只要他是皇帝,他还想当个有作为的皇帝,就不可能不与贵族阶级,神职人员,以及平民们产生冲突。   诚然,历史上也有过想取悦这三方的统治者,然而后果却是他的国家被大贵族们分崩离析,甚至他的直系后代花了几百年才夺回宣扬正统的“皇帝”称号。   没错,这个搁谁看都是历史级蠢货的圣父,就是奥丁小皇帝的祖先。甚至抛开那些直系旁系的纠结关系,几乎所有的大贵族都跟这个历史级的圣父有血缘关系。   显而易见,在如此血淋淋的前车之鉴下,奥丁的小皇帝要真是心慈手软之辈,那么奥丁国内便不会安安稳稳地度过皇权的交替期,更不会呈现出一派其乐融融之景。   或许是有索林斯的理查德整顿国内在前,坎特罗的塞伊斯因为本国与奥布斯达的世仇,而过早地表现出军事实力在后,所以衬得夹在二者中间的小皇帝平庸了许多,也令人下意识地认为他更好欺负。   对此,玛丽安娜只想到“扮猪吃老虎”一词,更好奇对方到底做了什么,才敢放出“永远不亏”的大话。   “先不管奥丁那边的情况,我想你身为一方圣殿的负责人,应该有联系其它圣殿的渠道,并且在一定程度上与其它圣殿共享情报。”玛丽安娜注意到修女负责人交叉于桌上的手背青筋暴起,甚至连呼吸都显得急促起来。   “看您的表现,这里应该是教皇国在奥布斯达王城内的情报中心,对吗?”玛丽安娜的话令修女负责人瞳孔地震,同时也引得布提斯都为之侧目。   “别这么惊讶,我只是比普通人更善于观察。”玛丽安娜表现得很谦虚,但脑海中却浮现出她在进入圣殿前所观察到的景象。   “一个全是修女和无辜孩童的地方,根本没有伪装的必要。况且你们都拆了一部分廊子作为牛圈和羊圈,又有谁会去怀疑一座穷得没法筑起防护罩的圣殿。”   “您只靠这些就推断出这座圣殿的真正用途?”   “不,还依靠我对阿基奎女大公的了解。”玛丽安娜略显迟疑道:“她绝不会浪费时间在无用的事情上,况且依我现在的情况来看,少出门才是最好的伪装,所以阿基奎女大公选择的内线,绝对是能跟各方势力都对上头的中心人物,说是情报中枢也不为过。”   玛丽安娜的解释并不能说服修女负责人,然而修女负责人更清楚玛丽安娜压根就没有解释的必要,所以并没有再追问下去。   “坎特罗国王放在茵内斯公主身上的暗线是谁?”玛丽安娜既然猜不到奥丁小皇帝的真正意图,那就只能做排除法地将所有人的目标任务都调查一遍:“对于坎特罗而言,无论是我嫁给奥布斯达王子,还是我继承王位,都不是一件好事。”   玛丽安娜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仔细观察着修女负责人的表情:“塞伊斯不喜欢把女人扯进权力之争,不过他的智囊团绝不会这么想。而相较于我,他们在茵内斯公主身边插暗线的可能性更高,所以坎特罗的内线是谁?即便我母亲查不出来,教皇国这边也会有眉目。”   毕竟那一座座圣殿可不是摆着好看的。   “殿下,这不是你该问的。”修女负责人作为教皇国的内线,自然得顾及教皇国的利益。   而坎特罗是教皇国用来削弱奥布斯达的重要一环,要是让玛丽安娜知道坎特罗的内线是谁,那么教皇国就无法掌控之后的事情走向。   对此,玛丽安娜只觉得修女负责人完全没搞清楚现在的状况,更没搞清楚阿基奎女大公和教皇国为何会选她去与玛丽安娜接洽。   “你以为教皇国只是想给奥布斯达一个教训,然后坐等坎特罗和奥丁联手入侵索林斯,阿基奎大公国,以及布列塔尼亚公国?”玛丽安娜说到这儿,像是被打通任督二脉一样,骤然醒悟道:“联手?”   布提斯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故意用一种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玛丽安娜,就差在脸上刻着“你也有今天”的字样。   “小皇帝原来打着这个主意。”浑身发冷的玛丽安娜喃喃自语了一句,随即眼珠子转到脸色苍白的修女负责人的身上:“如果奥布斯达国王赢了,奥丁的小皇帝就能以联盟的名义跟奥布斯达联手入侵坎特罗,然后借着与茵内斯的婚姻,以及奥布斯达被战争拖垮的社会状况,一举夺下奥布斯达。”   “而要是奥布斯达成功爆发内战,那么奥丁的小皇帝就会与坎特罗联手瓜分奥布斯达,然后再与我和阿基奎女大公联手,轻而易举地击溃消耗过大的坎特罗。”   玛丽安娜停下敲桌子的举动,思维越发地敏捷起来:“对于奥丁的小皇帝而言,最坏的情况就是奥布斯达国内既没有打起来,也没有让他占到奥布斯达的便宜。”   “那他能得到什么?”   “得到那块有争议的托斯卡迪亚。”玛丽安娜冷静分析道:“哪怕是奥布斯达和坎特罗没有因此斗个你死我活,双方也需要一个能拉架的人,防止自己在修养期内被捅一刀。”   而纵观南方,除了奥丁,没有第二个国家能担此重任。   不管是布列塔尼亚公国还是阿基奎大公国,都不是真正的王国。   至于索林斯……   算了,理查德再厉害,也不能否认他的国家已经被他父亲和他爷爷整丢一半家底的事实。   而作为让奥丁干活的代价,教皇国乃至奥布斯达都会“劝说”坎特罗放弃那块有争议的托斯卡迪亚。   尤其是教皇国。   如果真让奥布斯达跟坎特罗斗个两败俱伤,然后令奥丁坐大,那么以奥丁小皇帝的下限,绝对干得出入侵教皇国,实现两权统一的局面。   可谓是好计谋,好手段。   想得比天边的云彩还美。   “他想当卡佩尔第二,还没问我们同不同意呢!”玛丽安娜猜测丹希尔的父亲,也就是教皇早就猜到了奥丁小皇帝的意图,所以才会让出在奥布斯达内乱中的主动权,避免造成让奥丁坐大的局面。   至于托斯卡迪亚……   玛丽安娜的眉头皱的几乎能夹死苍蝇。   虽然很不甘心,但事实就是以最好的情况来看,托斯卡迪亚也势必会落到奥丁小皇帝的手里。   没想到对方在经历了布列塔尼亚的联盟失败后,居然能找到其它的方法拿下这块有争议的土地。   毕竟自始自终,奥丁的小皇帝就没相信奥布斯达国王会信守承诺地让茵内斯公主陪嫁一片丰厚的土地,但是坐观虎斗的人也可能沦为被动的棋子,所以奥丁的小皇帝才会自己动手,从各国争斗中为奥丁谋求福利。   就这方面而言,他跟索林斯的理查德是同类。   “遇到对手了吗?”布提斯弯腰在玛丽安娜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   这种咬耳朵的姿势非常亲密,但却看不出两人间有绵绵的情义。   “还好,但是被恶心到了。”玛丽安娜绝不能让奥丁的小皇帝如愿以偿,至少不能让他兵不血刃地拿下托斯卡迪亚。   “告诉我坎特罗安插在茵内斯公主身边的暗线是谁,否则我就让教皇亲自来问你。”   修女负责人还没理清目前的状况,但是长年累月所培养出的情报直觉令她下意识地做出最佳选择:“托马斯.菲茨罗伊,他是奥布斯达北方的大贵族之一,同时也是最支持坎特罗国王搅乱奥布斯达政局的关键人物。”   “那他想看着我们斗得两败俱伤,然后获得国王身份?”玛丽安娜记得这个托马斯.菲茨罗伊也有王室血统,毕竟一般人可用不到“菲茨罗伊”(国王之子)这一特殊姓氏,更不可能年纪轻轻就成为一方的实权大贵族。   “当然。”修女负责人回答得相当干脆:“谁又能拒绝这一诱惑?尤其是在奥布斯达国王给了他可能,却不给他承诺的当下,托马斯想获得王位就只能靠武力,以及别的方式。”   “我会让他死在自己的野心里。”玛丽安娜很清楚修女负责人的言外之意,更是发出一声略显无奈的感叹:“我真是越来越受欢迎了。”   “也越来越麻烦了。”布提斯随口接到。 第75章   “你要是能对我嘴下留情,兴许我在这种危机四伏的环境里还没这么大压力。”玛丽安娜很讨厌布提斯这种蹬鼻子上脸的举动,哪怕是与她关系最亲密的阿比盖尔,都懂得私底下怎么作都行,但是在公共场合里,绝对得给玛丽安娜面子。   “除了托马斯.菲茨罗伊,坎特罗在奥布斯达还有没有其它内应?”不是玛丽安娜看不起托马斯.菲茨罗伊,而是以他的年龄跟后台,在德不配其位的情况下,十有八九是被奥布斯达的北方贵族们架空权力,在那儿当个能令奥布斯达国王安心的洋娃娃。   不出意外的话,奥布斯达国王是有意让托马斯.菲茨罗伊跟奥布斯达的北方贵族们联姻,毕竟那里靠近阿基奎大公国和索林斯,要是一个操纵不当,很有可能闹出引狼入室的惨剧。   只可惜这位托马斯.菲茨罗伊远比奥布斯达国王想得更有志气,也更加的目中无人。他一心念着奥布斯达王位,自然不可能牺牲自己去迎娶什么北方贵族的女儿。毕竟托马斯.菲茨罗伊是被公开承认的私生子,甚至在出身上还比不过卢修斯,所以他必须通过婚姻来获得王位。   而在奥布斯达王室里,唯一能满足这一要求的便是玛丽安娜和茵内斯。   玛丽安娜自不必说,哪怕不戴上奥布斯达的后冠,她手里也有阿基奎大公国的继承权和一整个布列塔尼亚公国。   至于茵内斯。   哪怕近亲结婚能通过教皇得到赦免,但是同父异母的兄妹还是让人接受无能,所以托马斯.菲茨罗伊的最优选还是玛丽安娜。   然而玛丽安娜并不想嫁给他,或是任何一个想通过她得到王位的男人。   什么共享江山。   什么天下为聘。   那全都是放屁。   事实就是王位只有一个,所以决定权只能掌握在一人手里。   哪怕是像玛丽女王和杜纳瓦亲王那样的天作之合,在外人眼里也是要分清主次和高低的。   至于奥布斯达国王和波琳娜王后……   算了,拿他们跟上面一组相比,那完全是被上面一组降维打击。   “除了托马斯.菲茨罗伊,还有奥布斯达的宗主教也成了坎特罗的内应。”出于对神职人员和教皇国的维护,修女负责人还特意为奥布斯达的宗主教解释一番:“他曾拐弯抹角地暗示奥布斯达国王不要荒废圣殿,更不要做出人神共愤之事,所以……”   “所以他还是得为自己通敌叛国的行为付出代价。”玛丽安娜在接话的同时,也打断了修女负责人的小心思:“在其位而谋其职,哪怕他做一万件好事,也不能掩盖他通敌叛国的事实。该原谅他的不是我,也不是奥布斯达的统治者,而是教皇国和奥布斯达的法律。”   玛丽安娜看着修女负责人一点点地低下头,手背上的青筋更是绷得随时都会跳出来。   “当然,我也会记住您说的话,给他一个赎罪的可能。”   面对一个古板但却还算得上好人的老修女,玛丽安娜也不会做得太绝。   只是在事成之后,无论是修女负责人还是被提到的奥布斯达宗主教,都必须离开权力的中心。   毕竟一个了解内情又喜欢反复横跳的人,并不适合能影响大事走向的关键位置。   这一刻,玛丽安娜莫名其妙地理解了读书的重要性,以及知识的无所不能。   别的不说,要是她上辈子能把“法儒墨黄老“四家的经典都背得滚瓜烂熟,也不至于落得相对被动,还找不到脱身之法的局面。   诚然,玛丽安娜也能怪她之前太咸鱼,太没把重生后的日子当回事。   不过千错万错,事情都已经变成这样了,她也只能朝着最利己的方向走下去。   不过在此之前,她还是得恶心奥丁的小皇帝一把,不然阴谋成功的对方只会更加的肆无忌惮。   “出于我的个人的私心,在您离开前,我还想提醒您一句。”修女负责人在玛丽安娜准备离开前,突然出声道:“小心坎特罗出身的圣女,也小心……奥布斯达王城里的流浪汉。”   玛丽安娜稍作犹豫后便感谢了对方,准备回去后,就让莱娜送一批物资给这座残破不堪的圣殿,至少让里面的孩子们能过个好年。   “王城里的流浪汉……到底是什么意思?”玛丽安娜在回去的车程上思考着修女负责人的话,然后撩开车帘,看着人来人往的流浪艺人,流浪狗,以及等候在救济食物发放处的破产一家。   讽刺的是,奥布斯达都已经落难成这样了,但皇宫里还是维持着玛丽女王在位时的排场,并且奥布斯达的物价也被战争推动着上涨,连带着货币通胀,人口流失,也变得愈演愈烈起来。   “难怪这些年里,有不少奥布斯达人都往北方跑。”玛丽安娜想到上辈子的世界里,那么多往漂亮国跑的拉美人,以及往种花家云南跑的东南亚人。没准这里的奥布斯达人就跟他们一样,抱着混进阿基奎大公国,从而过上幸福生活的奢望。   也难怪阿基奎女大公近年加强了对过境人员的监管和对监管魔法的研究资金,避免想非法移民的人,在入境的那一刻就找黑市洗掉身上的临时印记,然后逃得无影无踪。   布提斯倒是对人间的惨剧没什么兴趣,注意力全在玛丽安娜身上:“那你要驱逐他们吗?毕竟流浪汉多了,也会对社会稳定产生影响。”   “驱逐?怎么驱逐?”玛丽安娜反问道:“他们可是奥布斯达公民,在人口流失的当下,你把他们驱逐了,是想让奥布斯达沦为一座空国吗?”   “那你就看着他们在街上乱晃?”布提斯作为恶魔有辨清身边人好感度的能力,这也是玛丽安娜一定要带着他的主要原因。   毕竟是警报器兼保镖嘛!   甚至有时候,玛丽安娜都会产生邪神派他们来,根本不是为了祸人间,而是想拯救苍生的错觉。   毕竟你把这样的多功能人才扔出地狱,真的不是为了搞垮地狱吗?   抱胸的布提斯有一下没一下的用手指点着上手臂,直到他快把玛丽安娜看得不耐烦时,才开口说道:“提醒你一点,那些流浪汉里不仅有暴徒预备役,更有不属于这里的人。”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人多了,就会鱼龙混杂。”布提斯很喜欢玛丽安娜求助他的模样,所以难得没有为难对方:“考虑到奥布斯达王都里的流浪汉增长速度,你最好做好逃跑的准备。”   “毕竟从某方面来说,这里已经‘驻扎’了一支不属于奥布斯达国王的军队。如果你不想被捉住后遭遇难以言喻的苦楚,就最好随时撤离的准备。”   说到这儿,布提斯像是要故意恐吓玛丽安娜一般在,直接逼近了玛丽安娜的脸庞:“杀疯了的男女都是没有理智的行尸走肉。到那时,不管你说什么,他们都不会放过你,而那些操控他们的人,也无法勒紧疯马的缰绳。”   “我知道了。”玛丽安娜发自肺腑道:“谢谢。”   “不客气。”布提斯觉得这是他作为契约者的责任,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责任真的与恶魔的形象不搭。   ………………我是分割线………………   “阁下,出于对二国友谊的考量,我想茵内斯与贵国皇帝的婚约也该定下来了。”奥布斯达国王特意找了个玛丽安娜不在的时间召见了萨兰登伯爵夫人,愣是将“下午茶”开出了停战协议的紧张感。   对此,萨兰登伯爵夫人也表示见怪不怪。   毕竟玛丽安娜的身份实在是太敏感了,甚至在奥丁国内,一些怀念前任皇帝,并且一直想捉住小皇帝错处的老贵族们也不大欢迎奥布斯达的茵内斯公主。   因为不管是从血统还是联姻所带来的利益考量,玛丽安娜都比茵内斯公主合适的多。   至少玛丽安娜在与奥丁的小皇帝谈婚论嫁时,阿基奎女大公所承诺的嫁妆里包括三处领地的所有权,以及高达六千万塔兰特的现金。对此,玛丽安娜的前两任未婚夫也十分支持玛丽安娜赶紧跟奥丁的小皇帝结婚,这样一来,他们就不必支付玛丽安娜的年金。   只可惜现在看来,索林斯的理查德跟坎特罗的塞伊斯,都恨不得放鞭炮庆祝奥丁的小皇帝跟玛丽安娜解除婚约。   否则再多等几个月,奥丁的小皇帝所得到的,何止是三处领地跟六千万塔兰特。   他能兵不血刃地拿下整个布列塔尼亚公国和阿基奎大公国。   这样一来,奥丁的小皇帝和玛丽安娜直接占了南方五分之三的领土,其它国家,尤其是被奥丁和阿基奎大公国两边夹住的索林斯还玩个屁啊!直接躺平认输好了。   所以说,安慰自己的最好方法,就是看着别人比你过得更惨。   如果说一个月前的理查德,还会对丢了布列塔尼亚公国而心有不甘的话,那么现在的他完全处于幸灾乐祸的状态。 第76章   而在奥丁国内,不仅是皇帝本人越想越郁闷,就连那些眼馋阿基奎大公国的财富,或是对布列塔尼亚公国的武器稍有想法的人,也都跟着皇帝郁闷起来。   尤其是在奥布斯达的眼线,传来奥布斯达国王有意让自己的儿子迎娶玛丽安娜的消息后,奥丁的某些人更是升起了“我的盟友居然敢挖我墙角”的愤怒感。   当然,就时间线来看,奥丁的小皇帝完全是求仁得仁。不过任谁错过这么一张大饼,都不可能心平气和地对待那个让他挪位,并且正准备张口去接那张大饼的人。   所以奥丁想要在两国联姻中加价,以求减少他们错过玛丽安娜的遗憾感。况且从比较合理的角度来看,奥丁为了茵内斯拒绝了玛丽安娜,为了跟奥布斯达的联盟拒绝了富裕的阿基奎大公国,所以奥布斯达的开价绝不能低于阿基奎大公国,而茵内斯的嫁妆也绝不能低于玛丽安娜跟奥丁的小皇帝订婚时,所带来的三块土地与六千万塔兰特。   不过考虑到奥布斯达的经济状况,奥丁这儿也接受以地换钱的交易方式。其姿态之大方,足以令奥布斯达吐血三升。   “按照第一版联盟协议,茵内斯公主的嫁妆里必须包括奥布斯达东边的一部分领土,以及成功打下坎特罗后,与奥丁接壤的三分之一部分坎特罗领土。”虽然萨兰登伯爵夫人一向给人不务正业的印象,但是在正式场合里,她还是很严肃的:“除此外,茵内斯公主的陪嫁现金您打算给多少?”   萨兰登伯爵夫人还算委婉道:“卡尔达的玛丽安娜跟我国皇帝订婚时,阿基奎女大公许诺了六千万塔兰特的陪嫁资金。虽然我国皇帝并未与玛丽安娜皆为夫妇,不过在她抵达奥丁后,阿基奎女大公还是兑现了一半的陪嫁金作为玛丽安娜的傍身钱。”   “不过考虑到茵内斯公主的陪嫁领地远多于当初跟我国皇帝订婚的玛丽安娜,所以在陪嫁金方面可以略少一些……”   不知是不是奥布斯达国王的错觉,当萨兰登伯爵夫人提到“陪嫁土地”时,那些在场的奥丁人都露出“悔不当初”的表情。   毕竟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要是奥丁的小皇帝没有在与奥布斯达结盟的第一时间,就与玛丽安娜退婚,没准他们现在就没有坐在这儿的必要。   所以奥布斯达必须付出代价。   “那贵国皇帝认为茵内斯公主应该带多少陪嫁?”奥布斯达国王尽量用事实来让自己保持清醒,甚至连语气也比平日里轻柔了许多。   别看茵内斯公主的陪嫁领土里包括奥布斯达的东边领地跟三分之一个坎特罗,可事实上,能在婚后立刻兑现的也就奥布斯达东边的那点土地,甚至其总量还比不过阿基奎大公国的一半。   至于三分之一个坎特罗……   那得等奥布斯达跟奥丁打下了才能兑现,并且奥布斯达国王为了避免准女婿出尔反尔,还在第一版联盟协议里特别声明了茵内斯公主只会在婚后得到奥布斯达东部领土的一半,而另外一半会随着三分之一个坎特罗一起兑现。   对此,奥丁的小皇帝一开始也没怎么反对。   毕竟奥布斯达的东边领土,哪怕只能立刻兑现一半,也比阿基奎女大公所承诺的三块领地更大,而且还与奥丁接壤,所以更容易管理。   然而在奥布斯达加上不给陪嫁金的条件后,这份婚姻契约便没了能让奥丁占便宜的可能。   众所周知,公主在结婚时都会签署放弃本国优先继承权的法案,甚至其排位会掉到未婚的姐妹,以及嫁给本国贵族的旁系姐妹之后。   这一法案的确立,就是为了避免本国的政权落入他人之手。   而作为对外嫁公主的补偿,她们在签署法案的那一刻就会得到数倍于内嫁公主的陪嫁金。   至于陪嫁领地……   与其说那是给公主的补偿,倒不如说那是两国间的利益交易。   毕竟奥布斯达给地的条件之一,就是让奥丁在奥布斯达与坎特罗的战争中出钱出兵。   而阿基奎女大公给玛丽安娜的陪嫁领地,原本就是玛丽安娜在前两次退婚中所得到的补偿,以及玛丽女王临终前对孙女的馈赠,所以事实上,阿基奎女大公只出了六千万塔兰特的陪嫁金。   不过这在当时,也是相当惊人的一笔数字,甚至引起了亨利的不满与卡尔达伯爵的诧异。   就这点而言,阿基奎女大公可谓是最大方的母亲。   哪怕玛丽安娜婚后遭遇丈夫的冷暴力和亨利的视若无睹,也能依靠自己的陪嫁过得十分舒坦。   当然,跟现在手握阿基奎大公国的继承权,以及一整个布列塔尼亚公国的玛丽安娜.富婆升级版相比,那肯定是万万不及。   这也令奥丁的小皇帝越发郁闷。   毕竟吃到嘴的和只能干看着的,还是有本质上的差异。   不然为何那么多人都会提到现金流的重要性?   况且奥布斯达还不一定能拿下坎特罗呢!   至少在未来的十年里,都是没可能的。   所以奥丁的小皇帝在接受同盟的那一刻,就做好了跟茵内斯公主结婚后,就带兵去抢奥布斯达王位的准备。   “我以为奥丁的皇帝陛下绝不会在两国盟约上出尔反尔,现在看来,还是我高估了奥丁人的契约精神。”对于奥布斯达国王而言,哪怕茵内斯公主是他最喜欢的孩子,也不能否认他不想在女儿身上花大钱的事实。   至于拿玛丽安娜跟茵内斯公主相比……   奥布斯达国王表示等他有阿基奎女大公那么富后,再提陪嫁金的事。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第一版同盟协议里也明确规定了奥丁须在奥布斯达对坎特罗的战争中,给予奥布斯达政治,经济,以及军事上的支持。”既然萨兰登伯爵夫人提到了第一版同盟协议,那么奥布斯达国王也原话反驳道:“敢问伯爵夫人,皇帝陛下的援助何时到账?”   就像奥布斯达国王不相信奥丁的小皇帝会履行合约一样,奥丁的小皇帝也不相信奥布斯达国王会货到付款,所以在奥布斯达与坎特罗的边境上,并未出现奥丁军队的影子。   甚至在奥丁与坎特罗最有争议的托斯卡迪亚领土上,也并未发生武力冲突。   这令奥布斯达国王感到不爽,很不爽。但是一想到自己的准女婿被自己忽悠着放弃了南方最有价值的女继承人,以及玛丽安娜很快就要嫁入奥布斯达王室的美好前景,他又有些同情奥丁的小皇帝,并且觉得这些挣扎……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毕竟只要玛丽安娜跟利亚姆王子或是亚伯王子结婚,那么甭管是六千万塔兰特还是几块领地,想要回本那都是分分钟的事。   甚至到那时,不管是奥丁的小皇帝还是索林斯的理查德,都会求着加入对抗坎特罗的战线,以免奥布斯达在踏平坎特罗后,就会转头对付他们,或是他们没法在已经明了的战局里分得一杯羹。   提到第一版同盟契约,萨兰登伯爵夫人便想起奥丁的小皇帝被贵族们阴阳怪气到垂头丧气的模样。   毕竟在奥丁的小皇帝与玛丽安娜解除婚约后,不少奥丁贵族与阿基奎大公国的商业往来都受到了冲击,甚至在玛丽安娜继承布列塔尼亚公国后,他们也在担心自己没法获得布列塔尼亚的武器,所以在得知萨兰登伯爵夫人还与玛丽安娜保持联系后,一窝蜂地去请她当说客。   一时间,本就在宫廷里举足轻重的萨兰登伯爵夫人享受了一把门庭若市的感觉。   只可惜那些贵族都被脸色阴沉的奥丁小皇帝给挡了回去。   因为在玛丽安娜成为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后,那些不满于他的老贵族们,可没少阴阳怪气地表示小皇帝不仅在眼光上比不了前任皇帝,更是令奥丁错失了统一南方,重回卡佩尔时代的可能。   对于自喻为正统的奥丁而言,“统一南方”和“回到卡佩尔时代”都成了一种刻在骨髓里的执念。   这也是为什么,当玛丽女王提出愿意说服南方各国承认“奥丁乃卡佩尔王朝的正统继承人”,并且说服教皇同意让奥丁的统治者继承属于卡佩尔王朝的“皇帝”称号后,前任皇帝会那么开心地与奥布斯达联合对抗坎特罗,   甚至在前任皇帝去世后,奥丁国内还有许多怀念他的人,甚至称其为近代最伟大的统治者之一。   因为小皇帝多米提乌斯的父亲是奥丁历史上第一位皇帝,第一位让奥丁回归正统的人,所以他值得被吟游诗人传颂千年。   而对于一直想超越父亲,不想死后以“某某之儿子”出名的奥丁小皇帝而言,如何做出比父亲更伟大的功绩,已经成了他的执念,更是他毕生的压力。   可现在,他亲手扔掉了“超越父亲”的可能。   虽然吃软饭这行很被人看不起,但是历史都是胜利者书写的。   要是奥丁的小皇帝能靠吃软饭成一代大帝,那他也不介意这么做。   作者有话要说:  玛丽安娜:你可太自信了?我咋不知道我要嫁过来? 第77章   “对于您的问题,我只能回答——奥布斯达何时划出东边的一半土地,奥丁的军队何时抵达。”萨兰登伯爵夫人妆容精致的脸上挂着与之相符的假笑:“我们既然会坐在这儿,就不要给对方开空头支票。”   萨兰登伯爵夫人知道奥布斯达国王很急,因为圣女的巡游仪式尽在咫尺,而眼下的平民都对圣女还是挺崇拜的,所以坎特罗极有可能通过圣女在奥布斯达境内进行政治宣传,所以他急需一场从未有过的胜利来收拢民心,避免奥布斯达人被圣女哄骗到坎特罗那边。   然而对于奥丁的小皇帝而言,眼下的情况又何尝不是火烧眉毛。   且不谈他为了与奥布斯达联盟而背叛了与阿基奎女大公的协约,从而错失了即将到手的布列塔尼亚公国和阿基奎大公国。   光是冒然出兵坎特罗的风险,就足以令奥丁的贵族们吵成一团。   毕竟人又不是麦子那样过一年就会长出来的廉价资源,况且出兵坎特罗所花费的人力、物力、以及财力,也必须有人承担。   简而言之,就是反对的贵族们需要皇帝给他们一个稳赚不赔的理由。   因为现在支持皇帝与奥布斯达联盟的,都是想借机洗牌的中下层贵族们。而真正掌握奥丁资源的大家族们则更谨慎,更难在大风险利益前松口,所以他们不仅站在反对与奥布斯达结盟的第一线,甚至在奥丁的小皇帝与玛丽安娜退婚后,也加以阻碍地不通过小皇帝与奥布斯达的联盟协议。   讽刺的是,这些本该被小皇帝视作心头大患的贵族们,却在无意间,为奥丁争取到了能和奥布斯达继续谈判的可能。   否则奥丁一旦签署了第一版同盟协议,就有可能在短时间内,替奥布斯达白干活。   毕竟在第一版的联盟协议里,可是没有规定茵内斯公主的嫁妆是否即刻付款,或是部分立即支付。   而鸡贼的奥布斯达国王直接将承诺的东西都划入女儿的嫁妆中,所以根据相关法律与契约内容,在奥丁的小皇帝与茵内斯公主正式成婚前,嫁妆都是有可能收回或是不立刻兑现的。   好在奥丁的小皇帝只是一时降智,再加上国内硬要承诺的贵族们给了他很大压力,所以在与玛丽安娜解除婚约后,他很快发现了第一版联盟协议中的漏洞,要求奥布斯达国王进行修改。   “如果您想得到奥丁的增援,除去立即划出东边的一半土地外,还得划掉奥丁对奥布斯达的经济支援。”萨兰登伯爵夫人抛出奥丁同意结盟的最低标准:“毕竟您并未支付茵内斯公主的陪嫁金,甚至我国皇帝还要承担茵内斯公主出嫁后的全部开支,所以您没道理在经济上多占便宜。”   “可是夫人,我想您很清楚奥布斯达的经济状况。”面对萨兰登伯爵夫人的提议,奥布斯达国王并未感到轻松之感,甚至比他们刚开始谈话时更为沉重:“奥布斯达已经在对坎特罗的战争中耗尽了全部钱财,所以根本拿不出茵内斯的陪嫁金。”   “可您依然保持着玛丽女王在位时的排场。”萨兰登伯爵夫人可是见过玛丽女王对付坎特罗时的情景,说是卖首饰支持前线士兵也不为过:“况且除了支付茵内斯公主的陪嫁金外,我国皇帝还提出了第三种解决方式。”   “什么?”   “不让茵内斯公主签署放弃优先继承权的法案。”   “这是不可能的。”奥布斯达国王眉头皱的比他听到“陪嫁金”三个字时,更严重:“你很清楚贵族会议绝不会允许我这么作,况且这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   按照目前的《王位继承法》,除非让排在茵内斯后面的菲利佩,卡尔达伯爵,以及玛丽安娜都点头同意让茵内斯免于婚后被降继承顺序,否则这一提议连交到贵族议会的可能都没有。   至于让奥丁的小皇帝闷头吃亏……   萨兰登伯爵夫人干脆连假笑都不扯了,直接冷着一张脸道:“既然您连这一点要求都无法满足,那么我便得回国请示皇帝,以及元老院的意见。”   言下之意就是咱两谈崩了,所以奥丁打算拖着不认账。   “您请。”   或许是玛丽安娜给了奥布斯达国王信心,亦或是奥布斯达国王活到这把年纪,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脸面,所以断然应允了萨兰登伯爵夫人的退离请求。   然而奥布斯达国王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个被他给予厚望的侄女,早就做好了逃离的准备。   …………   ……   “你这是干什么?”布提斯看着玛丽安娜前脚到家,后脚就开始收拾行李。   因为博士给的伪装道具每天只能用两小时,所以极大程度地限定了玛丽安娜在外的活动时间。再加上这个比较神经质的女人一直担心有人会暗杀她或是绑架她,所以自打到了奥布斯达,阿比盖尔就开始加班加点地扮演玛丽安娜的替身,放出一枚又一枚的烟雾弹去迷惑对方。   幸运的是,因为前不久的毒酒事件,利亚姆王子和亚伯王子的战争进入了白热化状态,再加上王城内想煽风点火的坎特罗奸细们也对亚伯王子很有兴趣,又有波琳娜王后在宫廷里蹦跶,所以削弱了大众对玛丽安娜的关注度,降低了她被害的危险。   “在王城暴动前准备撤离。”经过这么一遭,玛丽安娜真心感到母国之外,总有刁民要害朕:“你不是说了吗?王城里已经驻扎了一支军队,所以我还呆在这里做什么?等着被收拾吗?”   玛丽安娜按下塞得满满的行李箱,差点崩了上面的皮带子,结果带翻出了几张藏在里面的卡片。   “这是什么?”   布提斯弯腰捡起掉落的卡片,结果发现它们都无一列外地断成两截。   而且还是从卡牌人物的脖子处横刀切断。   “两张王子和一张公主。”布提斯认出卡牌人物的身份,向玛丽安娜示意道:“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所以赶紧逃吧。”玛丽安娜说罢,还跳着压下一直关不上的箱子。   伴随着一声并不清脆的“啪嗒”声,满脸疲惫的阿比盖尔从密室里走出来,冲着玛丽安娜诧异道:“你这是做什么?”   小女巫的视线扫过面前的皮箱子,像是无语,又像是自暴自弃道:“你是逃跑上瘾了吗?”   “在科林是这样,到了奥布斯达还是这样。我看你也别叫布列塔尼亚女公爵或是‘遗弃小姐’了,干脆叫‘逃跑中的女公爵’得了。”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的阿比盖尔对布提斯也没个好脸色,在怼完玛丽安娜后,直接向恶魔指了指密室的方向:“我跟白雪抓了个清道夫的弟子,你最好去审问一下。”   布提斯瞄了眼玛丽安娜,没多想地进了密室。   而在布提斯离开后,一直躲在阿比盖尔袖子里的白雪跳到玛丽安娜身上,那架势跟走丢的狗狗在大街上遇见主人没啥两样。   “行了,轻点,轻点。”玛丽安娜拍拍白雪的脑袋,示意他别再舔自己的手腕,然后又向阿比盖尔发问道:“怎么,以你的能力只捉到清道夫的弟子,没捉到清道夫本人?”   “那家伙比我想得更谨慎,也更不把弟子当人看,所以我听你的没在那儿多呆。”阿比盖尔知道玛丽安娜不会就此怪她,毕竟为了一个清道夫损失膝下的一员大将,绝对是吃力不讨好的事。   “还有,卢修斯那边的暗线也牵上了,估计,不,奥布斯达的内乱里肯定有坎特罗人的影子。”阿比盖尔说到这儿,还十分嫌弃道:“你们能分开后别这么腻歪吗?”   “安内.拉瓦德.马利。”   “卢西亚。”   “这假名取得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是谁。”   “没办法,这是卢修斯定得,而我作为既得利者也不能挑三拣四。”玛丽安娜接过阿比盖尔拿到的线报,大致扫了下上面的内容,最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下能确定他们的叛乱事件了,然后抢先一步拿到他们通敌叛国的证据。”   “怎么,你想像在奥布斯达那样,以叛国罪为借口,处死一批又一批的挡路者?”阿比盖尔以一种十分扭曲的姿势捏着茶杯,好心提示道:“杀人的动作别那么频繁,你会吓到某些人的。”   “可我并不喜欢斩草不除根的做法。”玛丽安娜将密信放到蜡烛上燃烧殆尽。   因为这种设有机密魔法的东西只会在特定人手里显示内容,所以运输起来十分麻烦,玛丽安娜也不放心让一般人接手。   “不过你说得对,清除的脚步太快了也不好。”玛丽安娜盯着密信的灰烬,若有所思道:“奥布斯达人民即便不喜欢一个没有作为,只顾着自己颜面的国王,也不会欢迎一个上台就进行大清洗的女王。”   毕竟玛丽女王的晚年阴影还留在一部分奥布斯达人的心中,所以让那些通敌叛国的混球们死在暴乱中,也算是一种仁慈。 第78章   “来来来,我们先整理一下目前的信息。”在布提斯下去审讯那个清道夫学徒时,玛丽安娜从某个角落里翻出一张地图,然后指着王城里的几座圣殿说道:“根据目前的情报来看,现在想搞内乱的有六波人。”   “以利亚姆王子为首的‘我不想当储君’派。”   “以亚伯王子为首的‘我要搞死哥哥’派。”   “以圣殿为首的‘我要给你点颜色看看’派。”   “以阿基奎女大公为首的‘我要搞死奥布斯达国王一家’派。”   “以及以坎特罗为首的,‘我要给奥布斯达点颜色看看’派。”   玛丽安娜不知从哪儿弄来几张颜色不一的小旗子,然后摆在靠近皇宫的地标上。   “等等,你是不是忘了那些想让奥布斯达国王下台的贵族们。”在玛丽安娜和阿基奎女大公间反复横跳的弥戴琳突然问道:“还有,塞拉去哪儿了?”   自打这个卡尔达伯爵的私生女向玛丽安娜投诚后,莱娜她们虽不至于事事都带着塞拉玩,但也不像以前那样排斥她。   “我让塞拉去银行将那些秘银货币都兑换成塔兰特,然后装出一副过度消费的样子去迷惑对方。”玛丽安娜解释道:“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那些反对奥布斯达国王的贵族们也不是一根绳上蚱蜢。他们中,有些人支持圣殿,有些人被坎特罗收买,更有些人打着浑水摸鱼的主意,支持那些并不被人看好的潜在继承者们,比如说我父亲和亚伯王子。”   “想收买塞拉的人极有可能是‘支持’我父亲继位的贵族们。试想一下,如果塞拉和塞利姆能在这场灾难中顺利脱身,那么我父亲继位后肯定不吝于加赏那些给塞拉通风报信的贵族们。甚至在我父亲继位后,这些贵族们也有可能支持塞利姆兄妹被合法化,然后成为‘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存在。”   玛丽安娜说到这儿,还补充道:“这个世界里的权力角逐就和食物链一样。神权与君权相辅相成,也有可能互相对立。贵族们想趁机挟持君权,而平民们在特定情况下,也有可能跟随贵族们推翻君权,或是以‘国王之名’砍掉那些想奴役他们的人。”   “这些都太假大空了。”莱娜作为最年长的靠谱女性,更关心叛乱者的详细计划,尤其是那些叛乱份子们打算怎么攻入王城,挟持多少人质,以及想如何处理反抗者:“王座只有一个,而追逐王座的至少有三四人,总不能让他们再往城外先打一顿,然后再去对付奥布斯达国王。”   “所以才要合作。”玛丽安娜想起菲利佩透露给她的消息,十分肯定道:“坎特罗支持我父亲继位,不过这一前提是奥布斯达国王一家,以及我都死于叛乱中。而利亚姆王子和亚伯王子都想跟阿基奎女大公合作,不过后者的态度一直都很暧昧,而圣殿更支持亚伯王子继位。因为相较于主战派的利亚姆王子,亚伯王子的态度和身体状况都很对圣殿的胃口。”   “至于我……”终于说到重点的玛丽安娜露出一个假笑:“我希望他们都死在叛乱里。至少在这次叛乱里起到重要作用的人,都不能留下。”   “啧!真狠。“阿比盖尔突然庆幸塞拉不在这儿,否则会被玛丽安娜的真面目吓傻。   “要是这么说的话,那你得把教皇国都清洗一遍。”莱娜突然接口道:“毕竟圣殿是不会擅自行动的,而你要是把圣殿都牵扯进来,那么教皇国极有可能断尾求生,或是倒咬一口。”   “所以这就要考验我们对局势的操控能力,以及万神对我们的偏爱。”玛丽安娜盯着王宫的方向,缓缓说出自己的计划。   “城门那边肯定是被贵族们买通了,否则他们无法让伪装成‘流浪者’的叛军进城,至于王宫那边……”   玛丽安娜突然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的大伯父真不是一般的可悲:“王宫的守备军是奥布斯达国王的最后底牌,要是这也被利亚姆王子或是亚伯王子渗透了,那么他老人家可就别想活了。”   “这不是意料之中的事吗?”弥戴琳并不为奥布斯达国王感到惋惜,她只想知道玛丽安娜在这里扮演了什么样的绝色:“不管是谁上位,奥布斯达国王都必死无疑。”   “不,你说错了。”   出乎意料的是,玛丽安娜反驳了弥戴琳的观点:“对于我而言,奥布斯达国王活着远比他死了更有价值,毕竟叛军的主要人物都在自己的大本营里,所以还需要愤怒的奥布斯达国王去清理他们。”   “毕竟我是个带来希望的仁慈统治者。”玛丽安娜装模做样道:“所以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还是交给别人去做吧!”   “所以你是来奥布斯达看热闹的?”阿比盖尔没搞懂玛丽安娜在叛乱里到底起了什么样的作用,这副比别人慢半拍的模样,吸引了其他三人的目标。   “我的作用还不明显吗?就是把水搅浑啊!”玛丽安娜怜爱地摸了摸阿比盖尔的头顶,语气里也多了些“小孩子别问那么多”的意思:“你是不是忘了我手里还有对付教皇的铁牌?”   “铁牌?”阿比盖尔更迷茫了,结果引来玛丽安娜的叹气声。   “丹希尔。”看不下去的弥戴琳提醒道:“不然你以为阿斯塔罗斯留在布列塔尼亚是为了什么?”   肯定是为了防止丹希尔逃跑,并且监控玛丽安娜留下的代政人员。   “有我在,哪怕亚伯王子再对圣殿的胃口,阿基奎女大公和教皇也会逼迫他们转移自己的支持对象,所以亚伯王子唯一能求助的,便只有心怀鬼胎的坎特罗人。而在我拒绝利亚姆王子后,他肯定会求助于其他同盟,所以弥戴琳这几天才会这么忙。”   “忙着把亚伯王子已经获得坎特罗和圣殿支持的消息告诉利亚姆王子,然后逼迫利亚姆王子以‘通敌叛国’的罪名提前对弟弟动手。”被提到的弥戴琳接口道:“这样一来,就算是奥布斯达国王事后追责利亚姆王子的弑亲之举,也不可能严惩利亚姆王子。”   “况且为了让兄弟两站在同一起跑线上,我还从圣殿那儿搞到了坎特罗的内应分布,然后由弥戴琳交给利亚姆王子。”玛丽安娜这些天里可没少调动奥布斯达王城里的内应,所以并不是阿比盖尔所说的“什么都没做”。   “要是在早有准备的情况下还不能搞定那些坎特罗人,那么我还留有后手。”玛丽安娜继续说道:“别忘了争夺王位的国王之子可有三位。”   “如果利亚姆王子搞不定被迫跟坎特罗人联盟的亚伯王子,那么还有心怀梦想的托马斯.菲茨罗伊去补刀。”   …………   ……   听完玛丽安娜的安排,不管是阿比盖尔还是靠谱的莱娜,亦或是这几天很忙的弥戴琳,都变得沉默起来。   “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好,但是玛丽安娜,你确实挺阴险的。”弥戴琳想起玛丽安娜安排她去接近利亚姆王子的借口,真的想象不出那些斗来斗去的人会怀疑到玛丽安娜身上。   毕竟在明面上,玛丽安娜可谓是拒绝了所有的追求者,将每个人的贪婪都考虑得十分周全。   如果利亚姆王子在被玛丽安娜拒绝后能知难而退,而不是仅凭弥戴琳的一己之言,就断定这位索林斯的旁支公主和他一样痛恨玛丽安娜,并且一直潜伏在玛丽安娜身边,伺机报复阿基奎大公国。   那么就不会接受弥戴琳转交给他的“礼物”,更不会像玛丽安娜计划的那样,死在叛乱中。   “我说,你们要在这儿讨论多久?”已经结束审讯的布提斯提着奄奄一息的清道夫学徒,后者在解除伪装后也只是个身形纤弱的未成年女孩,直接被布提斯扔到地毯上。   “这家伙什么都‘招’,不过她并不是受命于想让奥布斯达国王下台的那群人,而是波琳娜王后。”布提斯踢了踢清道夫学徒的小腿,后者随即颤抖了一下,但却没有立刻行动。   “宫里的那条毒蛇虽然脑子不清楚,但也能看出眼下正是多事之季,所以没人能分出人手去保护玛丽安娜。况且奥布斯达国王嘴上说得再好好听,可实际行动上,真能派守备军堵在玛丽安娜的家门口?”   布提斯缓缓分析道:“根据这家伙的‘供词’,波琳娜王后打算先下手为强后,将这里伪装成暴民入侵的案发现场,然后将自己顺理成章地摘出去。”   “也就是说,波琳娜王后知道利亚姆王子想趁机夺权。”考虑到利亚姆王子跟亚伯王子的待遇差,玛丽安娜更相信波琳娜王后的支持对象是自己的大儿子,否则她不会胆大妄为地对玛丽安娜下手:“那么守备军会被渗透的谜团也就解决了。有波琳娜王后作内应,利亚姆王子肯定能拿下调动守备军的印章戒指。”   “我还真想看看奥布斯达国王发现自己被一家子算计后的表情。” 第79章   自打玛丽安娜抵达奥布斯达后,波琳娜王后就没睡个好觉,而这也在一定程度上损害了她的精神与美貌。长期缺觉的生理活动令波琳娜王后总是感到脑子如针扎般疼痛,经常无缘无故地暴怒起来。原本还算风韵犹存的面容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起来。   面对镜子里令人作呕的老态,波琳娜王后不断上升的怒气令她尖叫着扔掉了头上的冠冕,结果扯下一小缕、一小缕的头发,痛得波琳娜王后直掉眼泪。   “该死的,都是该死的。”捂住痛处的波琳娜王后在慌乱中,推倒了梳妆桌上的镜子。   碎出蛛网般裂痕的镜子照出波琳娜王后的丑态,以及侍女们惊慌失措的身影。   而就在侍女们都被波琳娜王后的异状所吸引时,几只红色的眼睛在镜子上一闪而过。   与此同时,不管是布列塔尼亚公国的阿斯塔罗斯和西恩,还是正处于奥布斯达的布提斯,都条件反射地呼吸一滞,然后下意识地看向某处。   “怎么了?”注意到布提斯异样的阿比盖尔随口问道。   “没什么,有只乌鸦从窗外飞过。”收回视线的布提斯尽可能不引起玛丽安娜的主意。   只可惜在坎特罗经历过追捕的阿比盖尔远比布提斯想得更谨慎,所以在得知有乌鸦能引起布提斯的注意后,愣是用探测魔法将玛丽安娜的宅邸里里外外地侦察一遍,确定没有嫌疑人员后,才放下对布提斯的戒备。   “别用这种讨人厌的目光看着我。”布提斯很清楚阿比盖尔有多讨厌自己,甚至比起他对玛丽安娜的初印象,都有过之而无不及:“抛开我们间的身份对立,至少在帮助玛丽安娜这方面,我们都是真心实意的。”   在旧世纪里,女巫还未被人类划入类人种范畴,甚至在明面上还能称上一句“人类的远亲”。然而在世纪交替之际,因为女巫受到邪神的蛊惑,选择在两大阵营间反复横跳而不是跟自己的“远亲”站在一起,所以新世纪的人类毫不迟疑地将女巫判为类人种中的一员,甚至将她们中的一部分污蔑为“邪神的信徒”,“地狱的引路人”。   并且在之后的很多年里,女巫都遭到了人类社会的打压。可以说在人类最痛恨女巫的那段时间里,光是被拉上火刑台的“女巫”就不下六万余人。而其中到底有多少人是真正的女巫而不是被污蔑者,历史至今都没个定论,甚至连各国都开始销毁有关于狩猎女巫的文件。   不过在此之后,女巫算是跟人类还有恶魔彻底地结下梁子。   尤其是恶魔。   几乎每一个女巫诞生时,就被先祖“教导着”不要相信恶魔的狗屁话。   “真心实意这词可不适用于恶魔。”阿比盖尔当然不相信假惺惺的布提斯,但也不会固步自封地按照先祖定下的规则行事,所以她决定相信指挥他们的玛丽安娜。   听懂阿比盖尔言下之意的布提斯,知道小女巫会去向玛丽安娜打小报告,不过他也并不在乎这些。   毕竟一个被捉住的小动作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相较于被阿比盖尔告状,布提斯更担心自己的同僚会先一步做出成绩,然后令他和阿斯塔罗斯被邪神训斥一番。   一想起邪神的恶趣味和地狱熔浆的滋味,布提斯便下意识地呲了下牙,第一次收起漫不经心的表情,开始思考起怎么给潜伏在奥布斯达宫廷里的同僚送一份“大礼”。   要知道恶魔间的友谊可是比塑料还脆弱。   让布提斯眼睁睁地看着同僚提前完成任务?   呵呵,做梦去吧!   而将视线转移到奥布斯达的王宫内,被波琳娜王后再次吓到的侍女们躲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甚至需要相互握着手,来给自己支持下去的勇气。   “都躲那儿干嘛?赶紧过来收拾东西。”撒过气的波琳娜王后抚着抽疼的胸口,然后拿起掉落在地上的镜子,发射出侍女们瑟瑟发抖的蠢样。   “难道是要我请你们过来工作吗?”语气越发不耐的波琳娜王后拍了下桌子,吓得本就像群鹌鹑的侍女们哆哆嗦嗦地挪到波琳娜王后身边,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替波琳娜王后收拾起被打乱的梳妆台。   其中一位年纪较小的侍女想收走被波琳娜王后打碎的镜子,但却被后者眼疾手快地抢下。   “别乱动我的东西。”波琳娜王后强压下自己的紧张之情,冲着侍女呵斥道:“你给我滚出去。”   “是。”被训斥的侍女松了口气,在退下的途中惹来其她人的艳羡目光。   波琳娜王后将碎了的镜子收入屉中,然后看见一位同她关系较好的侍女,正准备将她扔掉的冠冕替她重新戴上。   “换一个。”波琳娜王后嫌弃道:“换个更能彰显王后身份的冠冕。”   “是。”得令的侍女从保险箱内拿出一顶缀有魔法宝石的秘银王冠。   虽然是相当轻巧的款式,但是考虑到秘银的珍贵性,这顶王冠依旧称得上有价无市。   “清道夫还没得手吗?”终于满意了的波琳娜王后挥开多余的侍女,然后向自己的心腹侍女问道:“给了他那么多钱,总不会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陛下,您要刺杀的可不是小猫小狗,而是布列塔尼亚女公爵。”波琳娜王后的心腹侍女只能在心里叫苦连天,但脸上一副对主人惟命是从的模样:“且不谈阿基奎女大公会派人保护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光是布列塔尼亚公国那儿,就不可能让女公爵身边没有来自本国的高手。”   说到这儿,心腹侍女还补充道:“据我所知,布列塔尼亚公国的亲卫队副队长开始二十四小时跟在女公爵身边,就连女公爵睡觉都要坐在门口守卫。”   “呵!她算个什么女公爵,顶多是个小丫头片子。”波琳娜王后不屑道:“你指望一个小丫头片子能做出什么有用决定?也只有像利亚姆那样的蠢货,才会两眼一蒙地追求一个不知廉耻的小丫头。”   波琳娜王后十分恶毒道:“依我看,那个贴身保护玛丽安娜的亲卫队副队长就是她的情人之一,你能指望伊莎贝拉(阿基奎女大公)的女儿是个什么好东西?”   “……”如果不是担心自己的小命,心腹侍女真的很想吐槽波琳娜王后这种给亲生儿子乱下评价的行为。   且不谈玛丽安娜到底有没有情人,是不是处女。   你一个小三上位的王后有资格说她吗?   更何况卡尔达伯爵都没在意阿基奎女大公养情人一事,你一个别国的王后又去凑合什么?   哪怕玛丽安娜不是处女,情人三千,又能如何?   光是一个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名头,就能让无数人选择性地忽略这点,甚至里头就包括波琳娜王后的两个儿子。   如果说以前的波琳娜王后,还只是喜欢跟奥布斯达国王的情妇们争风吃醋,然后在宫廷里闹腾一番,那么现在的波琳娜王后,就无疑是被降智后的奇妙生物。   就连跟波琳娜王后绑在同一条船上的心腹侍女,都开始不理解波琳娜王后在玛丽安娜抵达奥布斯达后,所搞出的一系列操作。   因为不管是从敌对的角度,还是同盟者的角度来看,除了坎特罗人,几乎没人想害死玛丽安娜。   要是布列塔尼亚公国和阿基奎大公国为此绝嗣,那么南方绝对会闹出不亚于“三国之争”的腥风血雨,甚至是隔着一片黑暗森林和内海的北方联盟,也会趁机横插一脚,以夺得一块打入南方的落脚点。   也正是出于这一层考虑,阿基奎女大公才会放心大胆地让玛丽安娜前往奥布斯达,而奥布斯达国王哪怕是灌了一肚子的坏水,也不能真的害了玛丽安娜的性命。   不行,她真的不能放任波琳娜王后继续疯下去。   “我会将您的催促转告给清道夫,还请您再等待几天。”下定决心的心腹侍女耐心劝解着波琳娜王后,心里想着怎么从这条快沉的船上顺利脱身。   至少在波琳娜王后被清算时,她不会被判死刑。   ………我是分割线………………   “综上所述,王后陛下的意思是让你赶紧解决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哪怕是为此引起骚乱或是误杀某些平民,也无所谓。”波琳娜王后的心腹侍女乔装到清道夫的藏身之处,递给对方几张能在黑市银行里换钱的支票。   “另外,王后陛下说了,不管利亚姆王子和亚伯王子出多少钱让你中止对玛丽安娜的暗杀行动,她都给你双倍的价格。”   正在磨刀的清道夫注意到心腹侍女的声音有些不对劲,于是停下手中的动作,斜眼打量对方道:“母亲要人死,儿子要人活,这可真有意思。”   心腹侍女抿了抿嘴唇,在清道夫继续磨刀后,突然开口道:“你知道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在科林差点被刺杀一事,已经引起冒险者公会和清道夫组织只见的冲突吗?”   清道夫的匕首在磨刀石上划出一声刺耳的断音,随即若无其事道:“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没听说过。”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想着去刺杀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心腹侍女在一番天人交战后,终于道出内心所想,然后观察着清道夫的脸色。 第80章   “夫人,像我这中拿钱办事的小人物并没有忧国忧民的兴趣。”清道夫用拇指抵着磨利的刀刃。斗篷低下,那双并不年轻的眼睛轻轻扫过心腹侍女的面容,然后又看向手下的刀刃:“谁给钱多,我就替谁办事。”   “你知道冒险者公会那边已经开始调查布列塔尼亚女公爵被刺杀一事吗?”心腹侍女的话令清道夫差点划破自己的拇指,脸上也终于有了“平淡”以外的表情。   “布列塔尼亚跟科林是没人了吗?居然让冒险者公会插手国事。”清道夫虽然自称为“一心向钱”的小人物,但他也很清楚女公爵被刺杀一事已经不是刑法与道德问题,而是牵扯到两国国运的大事。   这话听起来很夸张,但搁在玛丽安娜身上,却是事实。   而清道夫之所以敢接下刺杀玛丽安娜的活计,除了波琳娜王后给的太多,太爽快外,也是因为他在赌谁会接手女公爵被刺杀一事的调查工作。   如果是议会,布列塔尼亚公国的亲卫队乃至阿基奎骑士团,都不可能针对那个刺杀玛丽安娜的清道夫,而是将重点放在“到底是谁指派清道夫去刺杀玛丽安娜”。因此他们调查到最后,都只能将矛头对准波琳娜王后,而不是接手刺杀任务的清道夫。   毕竟这年头又不止有波琳娜王后委派清道夫去干肮脏活计,要是真计较起来,大陆上但凡是排得上名号的贵族们都没法擦干净屁股。   所以即便是调查起刺杀任务,也只能调查幕后的委派者,而不是执行者。   但是玛丽安娜的操作很溜,愣是在科林,布列塔尼亚公国,以及阿基奎大公国都开始调查刺杀一事后,还委派冒险者公会介入调查。   并且冒险者公会也因为玛丽安娜被刺杀时的情况,以及玛丽安娜颁布在科林的相关政策,而急需一个证明自己没有参与刺杀行动的机会。   否则那些怕死又眼馋于冒险者公会势力的贵族们,绝对会联手将他们生吞活剥。   只是在这中情况下,冒险者公会敢将矛头对准波琳娜王后吗?   他们还没胆子跟奥布斯达彻底闹翻。   所以冒险者公会唯一能调查的对象便是清道夫组织。   而本就知法犯法,生存艰难的清道夫们,肯定会为了跟冒险者公会达成私下和解,而将波琳娜王后的雇佣消息卖的一干二净。   这可真是……好一出大戏。   “清道夫们就不怕卖了一次顾客消息后,那些贵族们再也不会关顾他们的生意?”虽然已经被心腹侍女打到了三寸要害,但是这位清道夫也不是第一次遭遇逆境,所以不希望被人看出脆弱的模样。   “但凡是有眼睛的人,都不会在意清道夫卖了波琳娜王后一事。”心腹侍女回答道:“况且清道夫组织也能选择只透露你的行径,而不告诉冒险者公会雇佣你的是谁。”   “毕竟波琳娜王后雇佣你去刺杀布列塔尼亚女公爵一事,足以将南方的局势搅得乌烟瘴气。更别提你的雇佣者里还包括利亚姆王子和亚伯王子,就是奥布斯达国王不出手,清道夫组织也不会作死地透露他们的名字。”   “……”   “你看!他们都有一举两得,顺利脱身的方法,可你呢?”   心腹侍女咄咄逼人道:“你难道不好奇那个被你派去跟踪玛丽安娜的小学徒,怎么还没回来吗?”   “我知道玛丽安娜身边有个女巫。”心烦意乱的清道夫十分粗暴地打断心腹侍女的追问:“阿比盖尔.维切尔,隶属于坎特罗境外的沙漠女巫部落,后来因为母亲被驱逐的缘故,加入了奥丁境外的黑暗森林女巫部落。”   “只可惜她们母女在被新部落接受后没多久,虫族便开始入侵黑暗森林内里的各个类人种部落,迫使阿比盖尔母女重返她们在坎特罗境外的老家。”   “只可惜那时的坎特罗正出于‘猎巫时刻’,所以坎特罗的冒险者团队们授命袭击了沙漠女巫部落,导致阿比盖尔的族人伤亡过半,余者被迫四处逃亡。”   清道夫到底是行业里老手,所以不可能不做准备地接下刺杀玛丽安娜的任务。   “逃到坎特罗境内的阿比盖尔,因为其特殊身份而受到坎特罗宗主教的全力追杀,最后被一位在她那儿接受治疗的妓女所举报,落入坎特罗的冒险者团队之手。”   提到“猎巫行动”,清道夫的呼吸有些变化,但却没引起心腹侍女的注意。   “如果是阿比盖尔,那么我的学徒栽了不亏,只是……”   “只是玛丽安娜很有可能处死你的小学徒。”心腹侍女接下清道夫的话:“哪怕阿比盖尔不能杀死同族,但是玛丽安娜可不会在意这些。”   “别忘了那可是上位就处死布列塔尼亚过半贵族的存在。”   “……”   “清道夫先生,你不会是指望玛丽安娜会对您手下留情吧。”心腹侍女讽刺道:“这中愚蠢的想法连有都不该有。”   “……”   “你说的没错。”清道夫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终究是接受了心腹侍女的提议。   ………………我是分割线………………   布提斯忙里偷闲地点了根烟,在一间黑暗的屋子里点燃了一根不知是用什么东西制成的蜡烛,然后看着不详的黑红色火焰中,冒出一缕幻化成人形的红烟。   “怎么,你遇见同僚了?”正在布列塔尼亚公国进行007制的阿斯塔罗斯打了个哈欠,显得有气无力道:“女公爵什么时候回来?再不济,你能不能先回来。”   “不能。”看着阿斯塔罗斯被迫工作的样子,布提斯突然觉得这几日的不快,似乎也没那么令人难受了:“女公爵……不,那个混蛋丫头还没得手呢!所以我一时半会都没法回来。”   远在布列塔尼亚公国的阿斯塔罗斯换了个坐姿,还特意凑近了去看布提斯的表情,最后质疑道:“你对玛丽安娜的态度有些变化。”   “怎么,担心我挖你墙角?”布提斯还是那副习惯性的嘲讽笑容:“放心,我对脆弱又无知的人类没兴趣,倒是你要看好西迪和丹希尔,否则玛丽安娜回来又要发火。”   “别教我做事。”阿斯塔罗斯虽然怠惰,但是他作为“至上四柱“的尊严,还是不允许布提斯隔三岔五地冒犯他。   对此,布提斯只当是阿斯塔罗斯操劳过度后的应激反应,并没有将其放在心上:“塞列欧斯和桀派很快就会拿下波琳娜王后,您要是真被阿斯蒙蒂斯比了下去,我会很苦恼的。”   作为四柱之一的阿斯塔罗斯派,布提斯是真的不想跟一个咸鱼共事。只可惜能决定恶魔派别的只有邪神大人,而那位恶趣味的神明很喜欢看人痛苦的样子,更喜欢与所有人唱反调。   说真的,那些叫嚷着想让邪神下位的恶魔里,有一半都不止是嘴上说说,而是真的打算让邪神下台。   对此,布提斯在心里支持他们,但是在行动上,还是得跟着阿斯塔罗斯干活。   毕竟那可是邪神啊!   布提斯这个连“四柱”都不是的恶魔又能做什么?顶多是在背后看戏罢了。   “塞列欧斯和桀派啊!”一想起恶魔里少见的咸鱼派,阿斯塔罗斯便叹出一口三分惋惜,三分无奈,三分苦涩,一分不知所云的长气。   如果可以,阿斯塔罗斯真想跟塞列欧斯还有桀派共事。   因为抛开被邪神催促的可能和被同僚嘲笑的不爽,这群咸鱼派恶魔绝对干得出把颠覆世界的任务,拖到人类灭绝的那一刻。   毕竟人类都灭绝,你也不能说他们任务失败了吧。   “别感叹了,你先想想怎么应对阿斯蒙蒂斯一派的打压。”布提斯摁灭了手里的细烟,提醒阿斯塔罗斯别跑题:“桀派和塞列欧斯的契约者可是想杀了玛丽安娜,要是让他们得逞了,你我就得在阿斯蒙蒂斯手下干活。”   “……那不还是得干活吗?”阿斯塔罗斯不以为然道:“在阿斯蒙蒂斯手下干活总好过我现在的彻夜不眠。况且你怎么知道最后胜利的是阿斯蒙蒂斯和他的支持者,而不是我们和玛丽安娜。”   “你是在开玩笑吗?”布提斯很讨厌阿斯塔罗斯这副不作为的姿态,然而他还没来的及反驳几句,就被阿比盖尔的通讯叫到玛丽安娜那儿。   “等会儿聊。”布提斯刚想灭了与阿斯塔罗斯通讯的蜡烛,结果发现对方早就下线了。   “你怎么磨蹭了这么久才来?”阿比盖尔从布提斯身上闻到一股特殊的烟味,猜测对方在来之前做过某中联络仪式。   “不是今天下午才开始撤退吗?”布提斯瞄了眼窗外,发现天还未亮,而玛丽安娜也不在宅邸内,估计是和弥戴琳去了奥布斯达王宫。   “有特殊情况,所以莱娜女士希望你过来看看。”阿比盖尔带着布提斯去了关押清道夫学徒的地下室,结果发现清道夫的手臂处浮现出一行文字。   “将我的学徒带到圣殿里,作为回报,我会告诉你王后的支持者名单。” 第81章   布提斯抬起清道夫学徒的手臂,发现上面的红字实际是由划开的伤口所组成的,并且对方的手艺非常精妙,保持在一个刚好能形成血痂的轻重上。   “这是女巫的共鸣魔法。”早就检查过相关情况的阿比盖尔解释道:“通常是巫毒女巫的拿手好戏,不过一些沙漠女巫也会通过共鸣魔法进行灵魂转换。”   “我知道。”布提斯放下清道夫学徒的手臂,然后抬眼瞧了下阿比盖尔:“有些沙漠女巫寻求永生之法,所以会在年老时通过共鸣魔法将自己的灵魂转移到某具年轻的身体上。”   阿比盖尔抿了抿嘴唇,并不否认布提斯的说法:“玛丽安娜一时半会儿都无法回来,所以要怎么解决这个人?”   “听你的口气是想在玛丽安娜回来前,就将传信的清道夫解决掉。”布提斯有些意外于阿比盖尔的干脆利落。不过考虑到玛丽安娜留下的人手里有塞利姆,阿比盖尔,以及他这个大恶魔,所以想解决一个清道夫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行吗?”阿比盖尔很清楚自己不是做决定和搞阴谋诡计的好手,所以想从布提斯这儿得到有用意见——即便她并不喜欢对方。   “我劝你最好别这么做。”布提斯认为现在不是跟清道夫纠缠的好时机:“你没法保证自己能在玛丽安娜回来前就解决一切,况且一个清道夫也不足以成为我们关注的重点。”   说罢,布提斯又往清道夫学徒身上加了几重禁锢魔法。   因为清道夫学徒是由阿比盖尔带回的,所以玛丽安娜将看管的工作交给阿比盖尔,后者在布提斯审讯结束后不知给清道夫学徒喂了什么,导致清道夫学徒一直处于昏迷的状态。   “依照那个清道夫的表现来看,他不会不顾学徒的性命,所以在学徒生死未卜前都不会贸然出手。”因为共鸣魔法的缘故,布提斯能从清道夫学徒身上捕捉到清道夫本人的情绪波动。虽然那丝情绪波动微弱的很,但是布提斯还是成功分析出清道夫已经不再是玛丽安娜的敌人。   阿比盖尔见状,也放下了想要将清道夫立刻收拾掉的念头,转而问道:“那要在撤退时把这个学徒一并带走吗?”   “当然。”布提斯开始理解玛丽安娜为何要留他看家,并且阿比盖尔在搞心眼方面是真的白,甚至都比不上弥戴琳乃至开始接受莱娜培训的塞拉:“等内乱一过,不管是玛丽安娜还是奥布斯达国王,都要清算波琳娜王后的同党。况且这个清道夫既然能使用共鸣魔法,那就意味他身边肯定有一位女巫,搞不好还与某个女巫的互助小组有联系。”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阿比盖尔很清楚一个女巫互助小组的力量绝不亚于一支雇佣军。毕竟当年坎特罗人围剿女巫部落时,可是派出了本国近八成的冒险者精英,才成功突破女巫部落的防御,并且还没能将其一网打尽。   “所以在别人摊开底牌前,留一手也不是什么坏事。”布提斯补充道:“况且等玛丽安娜事成之后,收拾一个没了雇主的清道夫,还不是手到擒来之事?”   阿比盖尔勉强接受了布提斯的解释,不过出于警惕,她还是用传音魔法向玛丽安娜汇报了此事。   ………………我是分割线………………   “知道了,你先按照布提斯所说的去做吧。”接到消息的玛丽安娜也不赞同现在就收拾清道夫的做法,决定在内乱被平息后,再去清算波琳娜王后及其同党。   “家里出事了?”同行的弥戴琳刚和利亚姆王子的眼线交换情报,看着突然停下的玛丽安娜,还以为是有人突袭了他们在奥布斯达王城里的根据地。   “不是。”玛丽安娜解释道:“是被我们扣押的清道夫学徒的家长想赎回人质。”   “现在?”   “今天下午。”   “那就没事了。”弥戴琳并不认为现在有事情能比玛丽安娜拿下奥布斯达更重要,所以猜测玛丽安娜肯定是让阿比盖尔等人不要轻举妄动。   “你呢?已经搞清楚他们何时动手吗?”玛丽安娜知道弥戴琳用以获得利亚姆王子的说辞,所以也不介意与弥戴琳表现得十分亲密:“圣殿那儿已经传来消息,说是坎特罗派来颠覆奥布斯达的人现已全部入城,估计很快就会与波琳娜王后接头。”   “波琳娜王后?她是活得不耐烦了嘛?居然敢勾搭坎特罗人?”弥戴琳自以为见过不少奇葩,但还是第一次看见能当上王后的奇葩。   “不管是利亚姆王子还是亚伯王子蹬上王位,都不会改变他们想跟阿基奎大公国和布列塔尼亚公国保持良好关系的意愿。哪怕是被我拒绝过的利亚姆王子,都不会乐于见到我发生意外,而是想借着这次叛乱,以及你这个内应给我一个教训,好为他掌控布列塔尼亚公国和阿基奎大公国铺平道路。”   “不过教训这东西,要是做过头了就有可能触底反弹,所以如愿以偿后的利亚姆王子会对我恩威并施。”   说到这儿,玛丽安娜还意味深长道:“你觉得谁会成为利亚姆王子对我的‘恩典’。”   “是支持他上位的贵族们,还是暗中帮忙的你?”   “亦或是对他没了利用价值的母亲?”   玛丽安娜可是很清楚奥布斯达宫廷里有多么排斥波琳娜王后,就连弥戴琳这个并未在奥布斯达多呆的人,也看得出众人对波琳娜王后的不喜。   况且奥布斯达国王一死,失去王后身份的波琳娜可没法像北方那样获得“国王之母”,“帝国王太后”的身份。再加上她并不是大贵族出身,又与儿女们的关系不好,所以夺得王位后的利亚姆王子很有可能对母亲食言,更不可能让母亲继续在奥布斯达宫廷里发号施令。   想必波琳娜王后也是清楚这点,才会给自己留条退路。   至于她为何帮助儿子对抗丈夫。   弥戴琳与玛丽安娜对视一眼,其意尽在不言而喻之中。   十几年的争吵足以将红玫瑰摧残成蚊子血,白月光凝固成一粒沾在唇边的白米饭。   或许在外人看来,奥布斯达国王对波琳娜王后已经足够仁慈了。毕竟这个女人惹了那么多麻烦,都没能让奥布斯达国王废了他,甚至都没被丈夫以莫须有的罪名囚禁在偏僻庄园里。   然而对于波琳娜王后而言,奥布斯达国王近几年的婚内冷暴力,找情妇,认私生子的行为已经让她在沉默中积累了足够多的杀意。   所谓软饭硬吃,不外乎如此。   况且不管是利亚姆王子谋朝篡位,还是奥布斯达国王继续执政,波琳娜王后都不会得到好下场。   与此坐等被清算,还不如死前一搏,让那些欺压她的人都没法好过。   “需要我将这件事告诉利亚姆王子吗?”   “不用,因为我得保证坎特罗人能顺利接走波琳娜王后。”   玛丽安娜在与弥戴琳分开前回答道:“波琳娜王后只是对利亚姆王子没用了,但是在我和坎特罗那儿,却是大有用处。”   ………………   ……   因为亨利去世,议会正式批准茵内斯与奥丁的小皇帝订婚等缘故,奥布斯达的王位继承顺序发生改变。   玛丽安娜由顺位第七继承人上升到顺位第五继承人。   虽然还是继承表上排名最末尾的存在,但却比之前更靠近王位。   值得深思的是,在这份继承表出来前,奥布斯达国王曾考虑将自己的两位私生子——卢修斯和托马斯.菲茨罗伊也列为王位继承人,甚至有意将卢修斯排在菲利佩之上。   然而他刚在议会提出这一念头,便被绝大部分贵族们否决了。   甚至利亚姆王子,亚伯王子,以及菲列佩都拒绝签署这份满足奥布斯达国王个人意愿的继承表。而玛丽安娜当时不在奥布斯达国内,所以无法发表自己的意见。   自此之后,奥布斯达国王终于死了将私生子合法化的小心思。   至少在玛丽安娜签署新出炉的《王位继承法》时,奥布斯达国王的表情并不好看,甚至在目光扫过玛丽安娜时哀声叹气了一番。   要是他当年没有与阿基奎女大公解除婚约就好了。   如果玛丽安娜知道奥布斯达国王在想什么,绝对会嘲笑他在今晚之后,一定会比他与阿基奎女大公解除婚约时更后悔。   不过在表面上,这群有血缘关系的人还是装出一副和和气气的样子。   “玛丽安娜,不如多留一天再走吧。”奥布斯达国王瞟了眼利亚姆王子,努力为儿子牵线搭桥道:“反正也不差这一会儿,至少参加完今晚的庆祝仪式再走。”   奥布斯达国王十分识趣地隐瞒了庆祝仪式的缘由,只希望利亚姆王子能在茵内斯公主的牺牲下,通过一场花火大会拿下南方最有价值的女继承人。   “尽力吧。只是我还得给母亲汇报一下。”玛丽安娜也不想把话说死后被奥布斯达国王强行扣下。   况且看奥布斯达国王与利亚姆王子之间的眼神交流,估计是后者拿她当幌子骗了老父亲,打算在今晚动手。 第82章   果然,得到玛丽安娜含糊回答后的奥布斯达国王脸色稍缓地向侄女点了点头,然后又用愧疚的眼神扫了眼惴惴不安的茵内斯公主。   奥布斯达这时候举行庆祝宴会的原因几乎人尽皆知,所以玛丽安娜拒绝参与宴会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然而奥丁可不是白做工的冤大头,尤其是在被奥布斯达差点将了一军后,代表奥丁进行谈判的萨兰登伯爵夫人就差拿放大镜去检查新合约条例,可谓是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朴素理念发扬到了极致。   而这也意味着奥布斯达绝不可能在不放血的情况下,就获得奥丁的兵力援助和政治援助。   在长达三天的拉扯中,奥布斯达国王被迫接受了萨兰登伯爵夫人将经济援助从协议中划去的提议,同时允诺在茵内斯与奥丁的小皇帝成婚的那一刻,就将东边的一半土地划给奥丁。与此同时,奥丁在协议里明确表示奥布斯达什么时候进行土地交接,奥丁就什么时候出兵支援。   至于茵内斯公主的陪嫁金……   一想起托马斯.菲茨罗伊透露给自己的消息,茵内斯公主就不免握紧身侧的裙子。   正是因为奥布斯达国王给不出女儿的陪嫁金,才会同意奥丁划去同盟协议里的经济援助,否则对方也不可能跟奥布斯达国王扯皮这么久。   毕竟你嫁个女儿就能得钱、得人、还有政治支持,唯一要付出的代价便是啥时结婚啥时拿的一小片领土,以及打下坎特罗后才能兑现的大片领土,试问天底下哪有这样好的事?   脑子清醒后的奥丁皇帝再次拿起第一版同盟协议,都不免产生自己差点被愚弄后的愤怒感。而这份愤怒感也促使在第二版同盟协议里提出更加苛刻的条件,生怕在与玛丽安娜退婚后,他又被保守派捉住“舍己为人”,“拿奥丁去供养奥布斯达”的小辫子。   可想而知,对于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奥布斯达而言,没了奥丁在第一版同盟协议里承诺的经济支援和立即出兵,富有的玛丽安娜便成了他们最后的救星。   为此,哪怕是让茵内斯公主受点委屈也没什么。因为她的价值在与奥丁的小皇帝订婚的那一刻,就已所剩无几。   “堂妹,可否允许我充当你的护花使者。”就在玛丽安娜准备回去时,亚伯王子突然说道:“还请你给予我这个荣幸。”   或许时亚伯王子从未大张旗鼓地追求过玛丽安娜,所以在他发言后,不仅是利亚姆王子,就连奥布斯达国王都露出诧异的表情,但却很快向儿子送上助攻:“我亲爱的侄女,还请不要拒绝亚伯的好意,毕竟你来奥布斯达这么久,我们都没机会好好招待你。”   玛丽安娜在心里冷笑。   要是奥布斯达国王真有招待她的意思,就不会邀请她参加庆祝茵内斯公主成功订婚的宴会。不过相较于利亚姆王子,亚伯王子至少没那么不识趣,所以玛丽安娜还是答应了奥布斯达国王的请求。   “殿下,很抱歉让您接受我父亲的无礼要求。”亚伯王子在同乘时突然说道:“我既不想在您面前装腔作势,也不愿用谎言污染您的眼睛,所以我请您考虑一下我的求婚。”   玛丽安娜在登上马车时就有这方面的预感,所以当亚伯王子开口后,她很快回答道:“为什么?我想您知道我们父母间的怨恨,以及您在我的求婚者中并不占优势。”   “确实。毕竟您现在是‘黄金的玛丽安娜’,我想不止是我,包括那些拒绝您的国王陛下,也会后悔曾伤过您的心。   “不过现在来看,这些都不重要了。”玛丽安娜并未如亚伯王子所愿那般表现出特别情绪:“同我现在所获得的相比,那些失去的东西都不值一提,况且我也很庆幸自己是布列塔尼亚女公爵,而不是一个受人牵制的傀儡。”   “殿下,我明白您的言下之意,也愿向您保证,要是我能得您垂青,一定不会辜负您对婚姻的美好祈愿,更不会干涉您对布里塔尼亚的统治。”亚伯王子从利亚姆王子那儿学到十分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别在与玛丽安娜说话时处于爹味十足的领导角色。   如果是柔顺的茵内斯公主,或许不会在意这些。   可是玛丽安娜不同。   她已经受够了爹味角色的领导,更不希望给自己找个“爹”。   玛丽安娜很清楚亚伯王子一定认为自己的“开价”足够诱人,毕竟这个时代里,很多男人都默认自己能掌握妻子的一切。而像阿基奎女大公和玛丽女王那样,在两性角色中占有领导地位的女人,无疑是少数中的少数。   所以在大陆上有这么一句话。   “当寡妇可比当贵族小姐更爽,而有钱的寡妇除非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想着再婚。”   “殿下,您的坦诚真是令我难以抉择。”玛丽安娜决不相信亚伯王子愿意让她独立统治布列塔尼亚的狗屁话。   权力这东西,除非是在一方处于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否则只有你死我活这一特定结局。   试想一下,如果你是一位大权在握,但却苦于战争,财政被弄得一团乱的国王,而你的妻子拥有两个富裕的公国,你会忍着不对妻子的国家指手画脚?   况且在玛丽安娜看来,亚伯王子还不够聪明。   至少在心胸与才学上,还比不过他们的祖父杜纳瓦亲王。   要知道杜纳瓦亲王可是在临终前,都坚持要以亲王的身份下葬。因为他很清楚,一个试图扩张的国家不能有两道属于统治者的声音,尤其是在玛丽女王的性别一直都为保守派所攻击,且他们的大儿子越来越叛逆的情况下。他不被加冕为国王,才能更好地维持妻子的地位乃至奥布斯达的统治。   而亚伯王子……   玛丽安娜敢打赌,他要是与自己结婚,肯定不会像杜纳瓦亲王乃至卡尔达伯爵那样,愿意放弃配偶公爵的身份。   所以……   “我无法立刻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不过我愿答应您,当您成为国王的那一刻,我会向您打开大门,然后重新商讨布列塔尼亚公国与奥布斯达的同盟关系。”玛丽安娜并没有直接拒绝亚伯王子,而是在下车后给了他一点点希望。   对于已经做好被拒绝准备的亚伯王子而言,只要得到了玛丽安娜的承诺,哪怕只是个含糊不清的承诺,都能令他在奥布斯达国王那儿加分不少,从而获得与利亚姆王子一较高下的资本。   “祝您马到成功。”玛丽安娜伸手让亚伯王子亲吻了下她的手背,然后看着带有奥布斯达王室徽章的马车大张旗鼓地离开她的住处。   …………   ……   “通知布提斯他们立刻撤离。”玛丽安娜一进屋便摘下身上的首饰,然后手忙脚乱地脱掉身上的胸衣与包迪斯(一种罩在衬裙外的服饰),只留下一条方便活动的衬裙。   当布提斯见到玛丽安娜时,后者甚至已经撕掉了膝盖以下的布料,然后穿上一条简便的绸裤,踏上靴子随时准备离开奥布斯达。   陪伴玛丽安娜进宫的弥戴琳也是相同的打扮,因为她们必须在叛军攻入奥布斯达前离开王宫。   “东西都搬走了吗?”看见武装好的布提斯过来,玛丽安娜问道:“记得把房间弄乱点,别让叛军知道我们是提前撤离的。”   “放心,我会在这里留下魔法打斗的痕迹。”布提斯干这行可比玛丽安娜得心应手的多。   因为这座宅邸有一条通往奥布斯达王城外的密道,并且除了玛丽安娜与已故的玛丽女王外,无人知道这点,所以现在撤离无疑是最稳妥的选择。   阿比盖尔让白雪背着那个清道夫学徒,然后把博士制造的幻象道具摆在大宅的各个角落里。   等他们在秘道里走了一段时间后,阿比盖尔才催动那些幻想道具,然后布提斯也发动了提前布下的魔法阵,留下些以假乱真的打斗痕迹。   “咱们提前走了真的不会引起骚乱吗?”莱娜从未经历如此刺激的政变前夕,一路上都是胆战心惊道。   “不会。”玛丽安娜回答的很干脆:“如果奥布斯达国王真的在乎他的生命,就不会有心思关注我这边。”   “毕竟我今天进宫,可不仅是为了签署新版的继承权法案。”   “更是为了给奥布斯达国王留一份大礼。”   ………………我是分割线…………   夜晚,当王城的平民区为了节省资源,而仅靠一些粗制油灯点亮黑暗时,与他们仿佛不在一个世界里的王宫正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之时。   美酒,华服,以及迷惑人心的音乐细语。   但凡是不会跟“经济危机”沾边的东西,都一股脑地出现在庆祝茵内斯公主与奥丁的小皇帝成功订婚的宴会上。   而在这一片奢华之中,国王一家的反应十分地耐人寻味。   除了国王本人和趁机结交宾客的利亚姆王子外,无论是茵内斯公主,还是波琳娜王后,亦或是最低调的亚伯王子,都并未表现出欢欣的神色。   尤其是茵内斯公主,那副蛾眉紧皱,楚楚可怜的姿态,怎么都不是待嫁新娘应有的神色。   “殿下。”托马斯.菲茨罗伊见状,特地挑了奥布斯达国王正与萨兰登伯爵夫人把酒言欢的时候,凑到茵内斯公主身边,对她关怀备至道:“愁眉苦脸的样子可不适合奥布斯达最美丽的女人,在这盛大的宴会上,您应该高兴才是。”   “高兴?”茵内斯公主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您是在开玩笑吗?”   如果是其他人这么说,兴许茵内斯公主还没有这么大的反应。   然而说这话的是托马斯.菲茨罗伊,所以茵内斯公主差点揪住他的衣领质问道:“看着我被人卖来卖去的,你就这么高兴吗?”   “嘘……别激动,别激动亲爱的。”大庭广众之下,托马斯.菲茨罗伊也不好与茵内斯公主发生肢体纠缠,只能尽可能地温和道:“我知道你的苦楚,也向你保证,今天之后,一切都会与众不同。”   托马斯.菲茨罗伊说着,还捧住茵内斯公主的脸颊,直视对方的眼睛道:“等今天一过,我将是奥布斯达的国王,而你是我的王后。我们的爱情将不再受任何人的质疑,而你也不必像货物一样,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   毫无疑问,托马斯.菲茨罗伊的话击中了茵内斯公主无比脆弱的内心,使她渐渐镇定下来:“可教皇那边……”   “教皇那边已经答应了。只要我们能恢复圣殿应有的规模与权力,他将给予我们近亲通婚的豁免权。”一想到自己黄袍加身的模样,托马斯.菲茨罗伊便按捺不住内心深处的激动之情,甚至都无法控制好含情脉脉的表情:“相信我,茵内斯,我会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面对情人的允诺,茵内斯公主在短暂的迟疑后,终于轻轻地“嗯”了一声。   殊不知她和托马斯.菲茨罗伊的互动都落到奥布斯达国王的眼里。   “茵内斯什么时候跟托马斯关系那么要好了?”刚与萨兰登伯爵夫人调过情的奥布斯达国王本想将女儿带到众人面前,结果并未在波琳娜王后身边发现茵内斯的身影,于是看向大厅的各个角落处。   “可能是公主殿下有些恐婚,所以托马斯阁下正在安慰她。”奥布斯达国王的侍从收了托马斯.菲茨罗伊的好处,自然而然地替对方说了些好话。   “等茵内斯看到奥丁的奢华,就会感谢我对她的安排。”奥布斯达国王虽然很疼女儿,但是心里更重视儿子,所以并不在乎茵内斯公主和托马斯.菲茨罗伊之间的小动作。   而就在这时,掌玺大臣脸色阴沉地赶到国王身边,将一封没有署名和火漆徽章,但却标明了要交给“国王”的信件交给奥布斯达国王:“陛下,我在议会厅里发现了这个。”   “什么东西?举报信?”奥布斯达国王知道能在议会厅里留下信件的,肯定不是无名之辈,所以赶紧打开了这封信件。   结果上面只有一句话。   “王后支持利亚姆王子叛乱,快逃。”   “陛下?”瞥到信件内容的掌玺大臣脸色一变,结果下一秒,宴会厅的吊灯重重砸下,这群衣着鲜亮的达官贵人们被爆炸声冲得东倒西歪。 第83章   自奥布斯达建国以来,还从未有过王宫被攻破的先例。不过奥布斯达国王只要动点脑子,就知道没有权力核心的帮助,那些乱臣贼子又怎能在这安保最严之际,通过密道潜入奥布斯达的王宫下方,然后炸开酒库的地板,导致四溅的酒精与粉尘所引起的连环爆炸,很快就将大半个宫殿都卷入火海中。   “陛下。”掌玺大臣眼疾手快地挡在奥布斯达国王前面,深知这是飞黄腾达的好机会。   然而被飞溅的吊灯碎玻璃刺伤脸颊的奥布斯达国王,压根就没注意到掌玺大臣的忠心之举,而是在急切赶入的守备军队长的护送下离开了屋顶随时都会坍塌的大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压根就没料到会有这么一遭的利亚姆王子,在一片兵荒马乱中扯过一位正准备撤离的同盟,在对方的惊恐目光下表情扭曲道“不是说宴会结束后再动手吗?怎么这么快就……”   “殿下!”   利亚姆王子的话还没说完,不断掉渣的屋顶便在陡然升高的尖叫声中,落下足以致命的碎石块。   被吓得忘了逃跑的茵内斯公主条件反射地看向波琳娜王后,结果发现王座上空无一人。   “母亲,哥哥,托马斯?”愣是找不到一个可依靠之人的茵内斯公主依靠着摇摇欲坠的墙壁,在被一块屋顶碎石砸到前,被人拉到一边。   “你在这儿杵着干嘛?赶紧逃啊!”脸颊红得有些不自然的亚伯王子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拉过虚软的茵内斯公主,试图带着妹妹在无人护送的情况下,小心翼翼地离开还在掉落碎石的宴会大厅。   只可惜在亚伯王子快要抵达出口时,一柄利刃刺穿了他的胸膛。   “噗……”   “哥哥……”   茵内斯发出一声破音的尖叫声,随即不知从哪儿获得的勇气,将刺杀亚伯王子的人推到一边。   “别动我……”跌倒在地的亚伯王子吐出一口鲜血,结果卡在他胸口的宝剑磕在废墟上,直接往外推了几分,痛得亚伯王子连声咳嗽,结果又是一阵血肉割裂的痛感,令他差点被涌上口腔的鲜血呛住。   怎么办?   难道他真的要命丧于此吗?   意识逐渐模糊的亚伯王子很清楚以他的身体状况,几乎不可能获救,所以在感叹了一句时运不济后,拼尽全力地推了把茵内斯公主,对其嘱咐道“小心母亲和大哥。”   这一刻,亚伯王子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让利亚姆王子好过。   还有那个一直无视他的母亲。   直到回归万神怀抱的那一刻,亚伯王子都未曾感受到波琳娜王后对他的关心。   因为这个女人至始至终,都只爱她自己。   “哥哥……”茵内斯公主注意到亚伯王子的眼睛已经没了神采,于是颤巍巍地伸手去探哥哥的鼻息,结果发现亚伯王子已经回归万神怀抱。   “殿下,您还杵在这里干什么,赶紧走啊!”灰头土脸的托马斯菲茨罗伊不知何时凑到茵内斯公主身边,扭住对方的胳膊将她拖离亚伯王子的遗体。   “快走吧!这里马上就要塌了。”因为亚伯王子已死的缘故,托马斯菲茨罗伊在愤怒之余,又有些欣喜若狂。   如此一来,挡在他面前的王位继承人就只有利亚姆王子。而亚伯王子的遗言,以及作为目击证人的茵内斯公主,无疑是将利亚姆王子拖入泥潭的最佳武器。   哪怕奥布斯达国王再怎么重视仅存的婚生子,也不会容许一个杀父弑弟的儿子继续坐在第一继承人的位子上。而相较于顺位第三的菲利佩主教,顺位第四的卡尔达伯爵,以及顺位第五的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偏心眼的奥布斯达国王肯定更乐于恢复茵内斯公主的继承权,然后扶持自己的私生子上位。   虽然托马斯菲茨罗伊在个人能力上比不过卢修斯,但是卢修斯到底不是在奥布斯达长大的,再加上奥布斯达国王至今都未认回卢修斯,所以托马斯菲茨罗伊从未感觉王位离他如此之近,甚至想放声大笑。   “我们得快点离开。”托马斯菲茨罗伊强压下内心的激动之情,几乎是半拉半拽地将茵内斯公主带离大厅。   而在他们踏出危险范围的那一刻,一直掉落碎石子的屋顶轰然倒塌,直接将几个来不及逃离的宾客侍从,以及亚伯王子的遗体埋葬于废墟中。   “殿下,您还好吗?”奉命来找茵内斯公主的守备军扶住摇摇欲坠的兄妹二人,托马斯菲茨罗伊将茵内斯公主交给守备军后,便急着去找奥布斯达国王,试图向对方阐明利亚姆王子的罪行,以及他救了茵内斯公主的事实。   “国王陛下呢?”并未看见奥布斯达国王身影的托马斯菲茨罗伊焦急问道“我有要事相报。”   “国王陛下已经被转移到安全地带,只是我们还未发现利亚姆王子,亚伯王子,以及王后陛下的身影。”守备军虽然并未接到营救托马斯菲茨罗伊的命令,但是考虑到对方的特殊身份,还是向托马斯菲茨罗伊表现了足够的尊敬之情“还请您和茵内斯公主暂退到安全之地,在一切明了前,静待国王陛下的召见。”   “当然,我永远忠诚于国王陛下。”托马斯菲茨罗伊急不可耐地表达忠心,随即向茵内斯公主露出令人安心的温柔神色“殿下,考虑到目前局势复杂,还请您呆在我身边。”   出乎意料的是,茵内斯公主并未像之前那样对托马斯菲茨罗伊产生依赖之情,而是沉默地捂着胸口,任由大滴大滴的眼泪滑下脸颊。   “亚伯哥哥……亚伯哥哥……”   茵内斯公主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哀嚎。   托马斯菲茨罗伊见状,忍不住抱怨茵内斯公主犹如菟丝花般的性格,结果下一秒,对方直接栽倒在他身上。   “殿下,殿下!”   扶住茵内斯公主的托马斯菲茨罗伊探了探茵内斯公主的鼻息,终于脸色大变道“赶紧请宫廷医生和牧师过来,快去。”   守备军瞧着茵内斯公主气若游丝的模样,深知这场浩劫绝对会给奥布斯达带来天翻地覆的变化。   与此同时,某处用于避难的地道里,被心腹拉来避难的利亚姆王子直接给了同盟者一拳,然后揪住对方的衣领质问道“你们是想害死我吗?直接炸了奥布斯达的王宫?也亏得你们能想出这样的损招。”   迄今为止,还没有任何一国的王宫被人爆破过。   自此之后,奥布斯达算是在大陆上开了先例。   哪怕利亚姆王子真能一举多得地搞死父亲和自己的竞争者,也会在上位之路留下并不光彩的一笔。   被打了一拳的同盟者并未因此暴怒,反而十分淡定道“亚伯王子已经确定死亡,而茵内斯公主也被吓得晕了过去。”   利亚姆王子这才脸色稍霁道“那其他继承人呢?”   “菲利佩主教正在王城内维持秩序,不让暴民攻入王宫,至于布列塔尼亚女公爵……”   同盟者语气稍顿道“似乎有人抢在我们之前将她掳走。”   “这时候会打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心思的,也只有坎特罗人。”利亚姆王子十分肯定道“我早就知道这群靠不住的野蛮人绝对会趁机捣乱,看来坎特罗的塞伊斯是后悔与玛丽安娜解除婚约,所以想趁机抢走奥布斯达的传统盟友。”   “那您想怎么做?”同盟者问道“经此一遭,奥布斯达国王肯定要彻查宫廷里的服务人员,搞不好我们与王后陛下策反守备军一事,已经被人捅到奥布斯达国王那儿。”   毕竟利亚姆王子再怎么能耐,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小青年。在对王国的掌控上,肯定不及御下多年的奥布斯达国王。   况且利亚姆王子之所以能使唤一部分守备军,还是出于奥布斯达国王对他的信任,以及作为内应的波琳娜王后偷到了用于调遣守备军的印章戒指。   可是现在的奥布斯达国王,绝对会启用紧急状态下的第二套统治方案。   如此一来,不仅现有的一切信物都将作废,甚至利亚姆王子要面临着守备军随时都会出卖自己的危险。   “无所谓,反正亚伯一死,父亲能指望的继承人就我一个。”利亚姆王子从未将托马斯菲茨罗伊放在眼里,更不相信奥布斯达国王会在此时解除茵内斯公主与奥丁皇帝的联姻。   至于所谓的王位第三,第四,乃至第五继承人……   利亚姆王子在心里不屑道哪个人愿意将王位拱手让给弟弟或是侄女。恐怕到那时,奥布斯达国王只会拼命保下利亚姆王子的地位。   “先去安全处暂避一会儿,等那些坎特罗人都被抓干净了,再找机会灭口。”利亚姆王子知道现在不是出现在奥布斯达国王面前的最佳时机。   只有在奥布斯达国王接连遭受儿女们的死亡冲击后,才会在愤怒与悲伤之余,原谅利亚姆王子的叛国之举。 第84章   玛丽安娜没料到这条密道过了这么久都没被公开,甚至跟她第一次通过时并无两样。   “这保存的真不是一般的好。”布提斯扫过平滑的密道墙壁,很难想象这是几十年前告成的建筑。   “矮人族的杰作,毕竟这世上没有比他们更善于建造密道的存在。”玛丽安娜记得祖父曾开玩笑说矮人的一生里,有四分之一的时间是在挖地道中度过。   而考虑到矮人中,有魔法天赋的比例不高,所以矮人族除去成为工匠,采矿工外,大都以佣兵,冒险者为生,并且也出现过在黑市上牵线搭桥的矮人游商。   “玛丽洛林,奥布斯达洛林王朝的最后一任君主,甚至在她的统治期里,有人宣称她是卡佩尔大帝在奥布斯达这一脉里,最伟大的后人之一。”莱娜幼年时,曾跟随玛丽安娜的外祖父见过玛丽女王。当时的她还只是公爵继承人的玩伴,再加上布列塔尼亚公国急需与索林斯划清界限,所以必须获得南方其它国家的支持,以及教皇国的许可。   因此玛丽安娜的外祖父才会跟前任阿基奎女大公订婚,然后趁机赢得奥布斯达对她的支持。   “玛丽女王虽然在敌人眼里是个暴躁多疑,善弄权术的女人,不过她在平民,类人种,以及混血种中的评价很高,甚至一度禁止了国内的奴隶贩卖。”对于这位已故的传奇,阿比盖尔也略有所闻:“她当政时的奥布斯达拥有南方最少的奴隶数量,并且对于性格温和的类人种族群打开了国门。只可惜,她的这些政策都被你的伯父所推翻了。”   因为废除奴隶制的举动无疑是与教权背道而驰,甚至会打击到很大一部分人的利益与骄傲,所以在杜纳瓦亲王去世后,趁机夺权的奥布斯达国王废除了玛丽女王实施不久的“类人种保护法”。   而那些享受了两三年超规格待遇的类人种,成了最先被奥布斯达国王杀鸡儆猴的存在。   哪怕奥布斯达国王宣称自己的母亲因为悲伤过度而患了精神障碍,但是她那几十年的政治基础,并不容易被奥布斯达国王的一句话所抹杀。因此为了得到朝臣们的支持,分裂玛丽女王的政治基本盘,打压类人种,以及那些获得平民身份的混血种,无疑是奥布斯达国王树立权威的最好方式。   不过这一方式也伴随着奥布斯达王国社会结构的崩溃,以及前线供应的不足。   要知道坎特罗虽穷,但胜在地大物博,所以奥布斯达想拿下它没那么容易。   况且那时的南方虽有不少人站队奥布斯达,但终究只是政治立场,并不会在战争中援助多少,所以玛丽女王就像今天的玛丽安娜一样,通过改进后的军功爵制,促使一部分类人种跟混血种在前线卖命。   当然,这一决策也不是毫无负担的。   毕竟在教皇国和人类历史上,都不承认有优于人类的物种存在,所以普罗大众并不欢迎类人种和混血种与自己平起平坐。   只是在当时的大战争环境里,玛丽女王并未大规模地给予类人种“普通平民”的身份,再加上这一部分的非人类只满足于获得平民身份,所以发对的声音并未导致玛丽女王的政治崩盘。   然而在奥布斯达国王上位后……因为教会的宣传与国王本人的煽动,一些并不关注于此事的人,都纷纷战队到反对“类人种”获得公民身份的那一类。   玛丽安娜年幼时,就见过一些从奥布斯达逃难到阿基奎大公国的类人种们。   也就是从那天起,阿基奎大公国取代了奥布斯达,成为对类人种和混血种最友好的国家。   只是阿基奎女大公吸取了奥布斯达的教训,从未在公开场合里提到类人种的生存环境,并且在相关政策上十分保守,在推行前需要五六年的观察期和大量的实验数据。   …………   ……   “再走一百米就是凡尔登城。”玛丽安娜掏出一张旧的没眼看的地图,布提斯注意到角落里还有一个小小的矮人章印。   “这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运动量。”落后的莱娜被阿比盖尔拉住手臂,有些羡慕地看着被哥哥背在身后的塞拉。   “殿下,您的体力真不是一般的好。”   “毕竟我没有魔法天赋嘛!所以比起做无用功,还是提高身体素质最为实际。”领路的玛丽安娜每隔一会儿就要看一下墙壁上的魔纹跟路程符号。   因为密道也有摆脱追击者的用途,所以上面刻有大量的迷惑魔法跟扰乱符号。   要是没地图的人进来了,估计会在附赠的迷宫里游荡成骷髅。   “应该是这儿。”突然停下的玛丽安娜在墙上摸索了一会,随即按下一块不起眼的符号。   伴随着一声略显沉重的挪移声,玛丽安娜右侧的墙壁慢慢打开,任由黎明的清透阳光照进色调阴沉的密道里。   “我们到底走了多久?”呆在哥哥背后的塞拉目瞪口呆道:“不会天亮了吧!”   如果塞拉没记错的话,她们是下午撤离的,而现在已经是黎明,所以……   “我们的目标是北方的凡尔登,你说我们走了多久?”玛丽安娜收起地图,率先出了密道。   阿比盖尔还以为密道的尽头是某处森林或者保护区,结果出来后,才发现这里是一片透露着“昂贵”气息的森林。   “凡尔登稀有植物保护棚。”玛丽安娜解释道:“这是奥布斯达王室所赞助的研究地,在向南的方向有两座学院塔,所以不必担心安全问题。”   “那我们要在呆多久?”从哥哥背上下来的塞拉问道。   “等王城的叛乱结束。”玛丽安娜拿出一块跟怀表类似的魔法道具,盯着上面正向十二点进发的时针。   …………我是分割线………………   “叛乱结束了嘛?”利亚姆王子在秘道里焦急地踱着步子,偶尔会去听密道上方的动静,脸上写满了忐忑不安。   “愿万神保佑我们。”   “愿万神保佑我们。”   利亚姆王子的同盟者不确定奥布斯达国王是否会宽恕他们,毕竟他们可不是奥布斯达国王的骨肉,再加上亚伯王子之死,总得有个去替利亚姆王子的背锅的人,所以他们只能寄希望于万神,期待奥布斯达国王能为利亚姆王子留些班底。   “殿下,如果陛下问起奥布斯达王宫被攻破一事,您打算怎么回复他?”之前跟利亚姆王子碰头的同盟者突然问道:“亚伯王子一死,国王陛下虽然会保住保住您的地位,但也会给您些教训?”   “那又如何?父亲不惩罚我才是怪事。”利亚姆王子不以为然道:“正好我也要做做样子,免得别人怀疑到我头上。”   说到这儿,利亚姆王子还想起弥戴琳给他的东西,决定要是到了最后的关头,就让阿基奎女大公出去背锅。   不过一想到有人提前动手一事,利亚姆王子又怀疑身边有人向阿基奎女大公通风报信,导致坎特罗人跟阿基奎女大公提前动手。   “我需要一个人帮我揪出身边的叛徒。”利亚姆王子的目光一一扫过自己的心腹,令一部分人下意识地吞了口口水:“我知道有人一定会种种压力下,向阿基奎女大公投诚,不过我并不责怪他,”   利亚姆王子尽可能语气温和道:“人人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刻,但是我并不希望他欺骗我两次。”   “殿下,我敢向万神发誓,我对您的忠诚无需质疑。”   “殿下,我也一样。”   “我也一样。”   在场的同盟者在压抑的环境下一个个地向利亚姆王子表忠心,然后接受利亚姆王子的探究眼神。   “阁下,您呢?”   利亚姆王子看向那个被他扇过一巴掌同盟者,脸上的表情越发地和颜悦色:“您是否有话要对我说?”   “当然。”那位同盟者深吸一口气,最后向利亚姆王子露出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阿基奎女大公向您问好。”   利亚姆王子没料到对方居然会这么说,脸上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起来。   而下一秒,那位同盟者扑到了利亚姆王子,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前,引爆了身上的炸弹跟毁灭魔法。   “什么声音?”正在与掌玺大臣商议对策的奥布斯达国王看着桌面上不断跳动的台灯,左眼皮狂跳道:“那些坎特罗人还没抓干净嘛?”   几乎所有人都听得出国王的愤怒之情,令掌玺大臣忍不住擦汗道:“可,可能是有人在搬动废墟上的巨石,所以动静大了些?”   “是吗?”奥布斯达国王的眼神里透露出“怀疑”二字。   而下一秒,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地震弄得东倒西歪。   “陛下。”守备军眼疾手快地扶住差点跌倒的奥布斯达国王,后者的裤子被掉落的油灯所点燃,甚至膝盖都被掉落的金属台灯砸得一片血污。   “呜……”在一片兵荒马乱中,奥布斯达国王发出不符身份的,痛苦的呜咽声。 第85章   守备军队长发誓这是他服务奥布斯达国王以来,所见过的,最匪夷所思的情况。   在掉落的油灯点燃奥布斯达国王的裤子后,不断上窜的火势直逼奥布斯达国王的胸前,令在场的其他男人都感到某处发疼。   守备军队长本想对着不断上窜的火焰施展水系魔法,但又担心自己控制不好水流的冲击力,更怕之后要是奥布斯达国王那方面“不行了”,会把这口大锅扣在自己头上。   “陛下。”犹豫后的守备军队长扯下披风,努力替奥布斯达国王扑灭身上的火焰。   只可惜对方身上的煤油过多,再加上条件反射地避开了守备军队长的动作,所以直到火焰快烧到奥布斯达国王的下巴后,守备军队长才手忙脚乱地迫使国王在地上翻了几圈,然后对着国王的背部施展水系魔法。   “陛下,陛下您还好吗?”好不容易灭掉火焰的守备军队长明明被烤得脸庞通红,但是背部却被冷汗所打湿。   而将目光落到奥布斯达国王身上,在场的所有人都被他前身的狼藉吓得倒吸一口冷气。   “能救回来吗?”掌玺大臣是保皇派,所以与利亚姆王子有着不小的矛盾,自然希望奥布斯达国王能够平安无事。   哪怕奥布斯达国王真的救不回来了,掌玺大臣也宁可让菲利佩主教,卡尔达伯爵,甚至是被阿基奎女大公所掌控的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继位。毕竟这三位都与他交际不深,哪怕是出于权力过度的安稳性考量,也会让掌玺大臣在位子上呆到退休,而不是落得个晚节不保的名声。   守备军队长本想在牧师抵达前,替奥布斯达国王查看一番。然而对方前身的衣料都黏在烧伤的肌理上,所以一时间,守备军队长也是无从下手,只能用低级的治疗魔法减轻奥布斯达国王的痛苦。   “通知圣殿准备接手国王陛下的治疗。”   因为这年头,牧师对于实战经验的需求过高,获得实战经验的途径极少,所以培养一位高级牧师的成本甚至远高于导师级的大魔导师。因此除了圣殿和少部分研究治疗魔法的学院塔,你几乎找不到流浪的高级牧师,或是供职于特定人员的高级牧师,更别提能撑起一座学院塔的导师级牧师。   而能被奥布斯达王室奉养于宫中的牧师,顶多是中级以下的存在。   毕竟都混到高级牧师的位子上了,在万人追捧的前置条件下,你真的很难用金钱跟权势打动那些追求真理的疯子。   面对守备军队长的提议,奥布斯达的王室总管面露难色道:“阁下,王都的圣殿里只有中高级牧师,这真的没问题吗?”   “怎么会这样?那些高级牧师呢?”   按理说,教皇国至少会在每个国家的王都圣殿里,供奉一位高级牧师。   要是遇上奥丁的皇帝或是阿基奎女大公那样的大财主,就是让导师级的牧师去那儿的王都也未尝不可,毕竟这两地都有学院塔。而沉迷研究的导师级牧师们完全能泡在王都的实验室里,只需偶尔去圣殿里打打卡,然后搞一次慈善问诊。   “因为教皇国的命令,所以王都的高级牧师们全都回去了。”奥布斯达的王室总管丢给守备军队长一个一言难尽的眼神。   毕竟教皇国与奥布斯达的恩怨实在是难以启齿。   你说奥布斯达要只是削减国库给圣殿的资助金也就罢了,毕竟各国自有各国的行情,北方联盟那边不也是出于经济较弱的缘故,偶尔会拖延给圣殿的资助金吗?在此情况下,也没见着教皇国对北方联盟怎么样啊!顶多是委婉提醒几句。   况且圣殿又不只是服务于教皇国的机构。   那些被遗弃的孩童,无钱看病的平民,不都是等着圣殿接手吗?   要是教皇国真的不干事,从上到下都是吃空攒私的混蛋,那么也不会在大陆上屹立千年而不倒,至今都保持超然的存在。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奥布斯达国王直接拦截了教皇国给圣殿的资助金。   …………   你说这让教皇国怎么想?   圣殿怎么想?   那些等着圣殿搞慈善活动的平民怎么想?   说实话,教皇国至今都未公开批评奥布斯达,都是看在奥布斯达人实在是可怜,所以不想将一团乱的政局,搅得更加的乌烟瘴气。   甚至为了让阿基奎女大公放过一部分偷渡的奥布斯达人,教皇国可没少在玛丽安娜被退婚时,促使理查德,多米提乌斯(奥丁的小皇帝),以及教皇的准女婿塞伊斯对玛丽安娜多加补偿,可谓大陆第一调解员,居委会大妈的榜样。   而在此情况下,教皇国召回奥布斯达的高级牧师有错吗?   哪怕是奥布斯达的王室总管跟守备军队长,都没法违心地说个“错”字。   “……让王都内的中高级牧师准备接手国王的治疗工程。”守备军队长挫败地叹了口气,只觉得自己比刚才老了十岁:“另外,赶紧派人去找两位王子,要是国王真的去了,我们必须考虑坎特罗人会趁虚而入。”   “是。”一位侍从赶紧传令。   结果他还没走远,一位参与过营救活动的侍从灰头土脸地汇报道:“陛下呢?”   守备军队长下意识地挡住昏迷不醒的奥布斯达国王,尽可能镇定道:“有什么事先告诉我 ,我再考虑要不要转述给陛下。”   侍从假装没看见守备军队长的小动作,甚至有中微妙的庆幸感:“我们刚才从废墟下挖出亚伯王子跟利亚姆王子的遗体,请问要怎么处理。”   “……”   “等等,你在说什么?”   这下不仅是守备军队长,就连掌玺大臣都脚下一软,花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当然。”被吓到的侍从吞了口口水,结结巴巴道:“我怎敢在这件事上胡言乱语,甚至您可以亲自去看看。”   只是从废墟下挖出的尸体早已破烂不堪,而王城内到处都是袭击者弄出的爆破声,哪有功夫请魔法师进行遗体恢复。   “先将王子们的遗体抬到大教堂里。”掌玺大臣沉默了一会儿,居然没有因利亚姆王子之死而感到庆幸,反而警铃大作道:“菲利佩主教和茵内斯公主呢?”   要是第一第二继承人都嗝屁了,而奥布斯达国王又不能立刻苏醒,那么根本不必坎特罗人横插一脚,有关于王位继承人的纷争就足以将整个王国撕裂。   而好巧不巧的是,在奥布斯达王宫被爆破的当日,贵族议会通过了茵内斯公主与奥丁皇帝的婚约,并且取消了对方的王位继承权,令排名前五的继承人都签署了新版的《继承法案》。   而眼下,奥布斯达国王的合法男嗣一死,被取消继承权的茵内斯公主,还未还俗的菲利佩主教,以及优势不显,但却可以跟老婆女儿抱团夺位的卡尔达伯爵,都能对王位进行强宣称。   掌玺大臣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控制住茵内斯公主,不让奥丁的小皇帝或是其他人将她视作夺取奥布斯达的阶梯,然后请菲利佩主教回来主持大局。   毕竟在新版的《继承法案》上,菲利佩主教是第三顺位继承者,而教皇国那边肯定是支持自己人继承王位。   至于菲利佩主教还未还俗,何时还俗等问题……   掌玺大臣决定暂时不考虑这些。   “但愿茵内斯公主平安无事。”侍从想起被带到圣殿的公主殿下,以及像是守护财宝的恶龙一样,死死看着茵内斯公主的托马斯菲茨罗伊,便感到暴风雨很快就会来临。   结果掌玺大臣听了这话,刚放松的心情立刻又紧张起来:“你说什么?”   “我,我说但愿茵内斯公主平安无事。”并未意识到自己说漏某事的侍从一股脑地回答道:“茵内斯公主被亚伯王子之死吓晕了过去,所以托马斯菲茨罗伊把她护送到圣殿里接受治疗。”   掌玺大臣深吸一口气,额前青筋暴起,可谓是咬着牙不让自己昏厥过去:“立刻封锁王子的死亡消息和茵内斯公主的昏厥消息,另外……”   一想起某位对奥布斯达王位虎视眈眈的女大公,掌玺大臣毫不迟疑道:“赶紧派人保护好菲利佩主教,然后找到布列塔尼亚女公爵。”   “要是茵内斯公主和菲利佩主教有个三长两短,阿基奎女大公绝对会逼迫卡尔达伯爵放弃王位继承权,然后通过布列塔尼亚女公爵拿捏住奥布斯达的朝政。”   这一刻,掌玺大臣不是一般的后悔没能让卡尔达伯爵亲自签署新版的《王位继承法》,而是选择让布列塔尼亚女公爵暂代此事。   毕竟女儿的继承权就是来源于父亲。   再加上卡尔达伯爵一直都是个透明人,他这一脉也只有两个人拥有王位继承权,所以让布列塔尼亚女公爵代笔,也没什么值得质疑的。   而现在……   “万神保佑我们能挺过一劫。”掌玺大臣面容苍老道:“还有,王后陛下去哪儿了?”   在国王昏迷, 两位王子殿下嗝屁,以及被放弃继承权的公主殿下不能主事的情况下,王室一家总得有个人出来稳定民心。而菲利佩主教到底不是王室的核心成员,再加上他作为神职人员的身份, 以及并不能立刻到场的现实情况, 所以掌玺大臣就是再不喜欢波琳娜王后, 也得捏着鼻子跟对方合作。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的是, 已经给了他超多“惊喜”的侍从,又给了他致命一击:“阁下, 我们至今都没发现王后陛下的身影, 并且有人宣称, 王后陛下是被坎特罗人劫走了。”   “你在开什么玩笑, 坎特罗人怎么能劫走王后陛下?”掌玺大臣气得猛拍桌子, 结果手骨被震得发疼发麻, 脸上又是一阵难以描述的扭曲。   连续遭到训斥的侍从觉得自己很冤, 冤到无法用言语形容。   毕竟波琳娜王后被坎特罗人劫走是不争的事实, 难道要在不争的事实上进行艺术加工吗?   他这个小侍从还没那么大的本事。   一直没作声的守备军队长挥退了前来汇报的侍从,目光一一扫过神态各异的大臣们, 脸上凝重之情就没化开过。   得嘞!   经过侍从的那么一嗓子,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坎特罗人不仅炸了奥布斯达的王宫,更是在光天化日之下, 劫走了奥布斯达的王后。   如此一来,前线的坎特罗士兵必将受到鼓舞,而奥布斯达的脸面……   算了,奥布斯达还有脸面可言吗?   现在最重要的, 就是稳住国内朝政, 定住边境的坎特罗士兵。   至于脸面不脸面的, 那都不重要了。   “阁下,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还请想想怎么应对目前的局势。”守备军队长呼出一口浊气,似乎除了叹气,竟找不到能抒发郁闷的办法:“都这个时候了,也就没有封锁消息的必要,所以我们得尽快做出一项非常重要的决定。”   守备军队长直视着掌玺大臣的眼睛,一字一顿道:“菲利佩主教的身后站着教皇国,卡尔达伯爵跟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背后站着阿基奎大公国跟布列塔尼亚公国,而奥丁的小皇帝也有可能以茵内斯公主的名义要求奥布斯达的继承权。”   “在国王陛下无法主事的当下,我们要怎样安抚这三大势力,避免奥布斯达被他们合伙撕碎。”   “你的担忧自然也在我的考量之中。”掌玺大臣揉了揉生疼的掌心,尽可能语气平和道:“至少先稳住阿基奎女大公跟奥丁的皇帝陛下。”   没了玛丽安娜和茵内斯公主,这二者就是有天大的阴谋,也无计可施。   “还没找到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吗?”守备军队长已经调兵保护好昏迷中的茵内斯公主,现在就差握住布列塔尼亚女公爵,他们就有条件跟阿基奎女大公进行谈判。   然而前去迎接玛丽安娜的人却回来报告道:“我们没有在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住处发现她的踪迹,并且在场留有魔法打斗的痕迹,估计布列塔尼亚女公爵早就在坎特罗人引起动乱后,被她的随从带走了。”   “他娘的,我们怎么什么都慢了一步。”掌玺大臣听了,又准备用手去捶桌面,但是考虑到自己刚才差点被震碎骨骼,所以生生制止了这一冲动。   “先派人守住边境,尽力在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出境前,将她拦住。”已经听惯了坏消息的守备军队长反而冷静下来,甚至想给自己点根烟。   “愿万神保佑我们。”   此时此刻,就是再不信神的奥布斯达人,都会产生一股难以言喻的挫败感。   掌玺大臣并不想像守备军队长一样,寄希望于一个懒得开口,懒得管事的神明,所以对着祈祷中的守备军队长讽刺道:“要是真等着万神来拯救我们,估计奥布斯达早就灭亡了。”   说罢,掌玺大臣眉间一凝,似乎下定决心道:“如果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真的赶在我们之前逃离奥布斯达,那么为了保证国内的稳定,我主张与教皇国交涉,令菲利佩殿下还俗。”   “可是教皇国会答应吗?”某个充当背景板的大臣结结巴巴道:“让枢机主教还俗可是件大事,万一教皇国以此要挟我们改怎么办?”   “那就做好被阿基奎大公国彻底吞并的可能。”掌玺大臣摆出一副听天由命的姿态:“往好的地方想,那时的布列塔尼亚公国,阿基奎大公国,以及奥布斯达会合并在一起,成为新世纪里从未有过的庞然大物。”   “到那时,但愿教皇国还能保持冷静,不必担心布列塔尼亚女公爵会邀请教皇去阿基奎大公国做客。”   听了掌玺大臣的话,在场的一众大臣都放下心中的巨石。   然而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就算菲利佩如他们所愿地登上王位,也不会按照他们所想地那样留下子嗣,将卡尔达伯爵一脉彻底地拦在继承可能之外。   ………………我是分割线………………   “国王陛下还有恢复的可能吗?”将奥布斯达国王护送至圣殿的守备军,瞧着奥布斯达国王自胸膛以下的狼藉,忍不住腿间一痛,语气里带有显而易见的不确定。   虽然奥布斯达国王已经过了最佳生育的年纪,但是考虑到目前的紧张局势,以及男性在生育上的种种优势,因此无论是掌玺大臣还是守备军队长,都希望奥布斯达国王还能人道。   至少在确定波琳娜王后被坎特罗人劫走后,已经有人赞同给波琳娜王后打上“死亡”标签,所以奥布斯达国王在醒来后续娶一位新妻是完全可行的,甚至也能避免茵内斯公主沦为私生女,从而无法履行奥布斯达与奥丁的联姻。   而这一切的前提,都要建立在奥布斯达国王还能人道的基础上。   “这个……我们也没接手过这种情况,所以给不出个肯定回答。”被问道的牧师压力山大地剪开黏在奥布斯达国王身上地碎布,然后又找了几个手脚灵巧的低级牧师,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才将黏在奥布斯达国王胸前的布料与烧焦的皮肤分离开。   结果众人在看清奥布斯达国王的伤势后,又是一阵倒吸冷气。   “天啊!这……这能保住性命就已经是万神赐福了。”想要恢复如初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   某个见识少的牧师直接惊呼出声,最后在领头牧师的冷眼下悻悻闭嘴,然后将目光聚集在奥布斯达国王烧伤最严重的下半身。   因为被洒了一裤子煤油的缘故,再加上膝盖处被沉重的金属灯盏砸破,所以奥布斯达国王被烧黑的腿部隐隐约约地沾了些黑血,发出难闻的气味。   领头的牧师让几个低级牧师给昏迷中的奥布斯达国王施加了五六道镇定魔法后,才敢上手去碰奥布斯达国王的膝盖。   然而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因为奥布斯达国王的膝盖被煤油灯砸破的缘故,再加上煤油的助燃效果实在是给力,所以就算是对烧伤颇有研究的牧师,面对奥布斯达国王的惨烈状况也是无从下手,只能呆愣在原地。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治疗啊!”负责监督的守备军推了下化作雕像的领头牧师,后者在回过神后,面容复杂道:“阁下,我必须跟您说句实话,以目前的医疗手段,是没法将国王陛下彻底治好的。”   同惨不忍睹的腿部相比,那方面的伤势都显得不值一提。   “哪怕是让圣女陛下在一旁赐福,教皇国的六大导师级大牧师亲自治疗,也不可能救下国王陛下的双腿。”   “另外……”   领头的牧师瞧了眼奥布斯达国王被烧黑的那部分,忍不住感到腿间一疼:“我们会尽最大努力地保住国王陛下的生育能力,只是您得告诉掌玺大臣和守备军的队长,不要对此抱有太大期待。”   负责监督的守备军本想再说些什么,但是看着领头牧师的苦样,以及奥布斯达国王身上的狼藉,最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心里升起一股同病相怜之感。   而将目光转移到奥布斯达与坎特罗的接壤处。   波琳娜王后在一阵不适的抖动中悠悠苏醒,结果差点被密闭车厢里的味道熏吐出来。   “这里是哪?还有,你们居然敢让我呆着这种不符身份的地方。”被娇惯坏了的波琳娜王后几乎是尖叫出声道,结果引来同行者的训斥。   “马上就要过境了,你要是不想被奥布斯达人捉回去,然后被你亲爱的丈夫处以火刑或是吊死在城墙上,就给我闭嘴。”   开口的男人笼罩在漆黑的袍子下,声音听上去很年轻,估计还没过变声期。   “呵!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身为被加冕过的奥布斯达王后,难道还有逃跑的必要?”波琳娜王后不屑道:“哪怕是为了利亚姆的继承权,他也不会把我怎样,顶多是将我关押起来。等我儿子继位后,我还是能能过上好日子。”   “可你的儿子要是死了呢?”对方就等着波琳娜王后的这句话,直接给了她致命一击。 第87章   “你的儿子都死了, 奥布斯达国王还会留你一命吗?”披着斗篷的男子耻笑道:“没了儿子,你还有什么值得奥布斯达国王手下留情的?”   “凭美貌吗?可是你早就过了最吸引人的年纪?”   “凭智慧?凭家世?这种你从未拥有,日后也不会有的东西, 说了也只是白说。”   要是搁在以前, 面对斗篷男子的讽刺, 波琳娜王后绝对会暴怒地予以对方些颜色瞧瞧。可是今时不同往日, 她已经空有其名的奥布斯达王后,更是得在坎特罗人的庇护下苟延残喘至死。   不!   她绝不接受这样的命运。   波琳娜王后将嘴唇咬得发白, 眼眶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   这副姿态若是搁在无辜少女身上,兴许有股楚楚可怜之感,然而搁在一个本该成熟的女人身上, 却是让人白看笑话。   “陛下, 您是在向我诉苦吗?”斗篷男子的喉咙里滑出一声冷笑,自然的令他本人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可是我为什么要同情一个与我无关的人, 况且您今天的结局不都是自己作的?”   倘若波琳娜王后能在婚后用心维护自己的地位,干点巩固基本盘的正事,也不至于混到人人喊打的地步, 更不会通过出卖国家来保住自己的性命。   “你要是想死的话就赶紧去死吧,反正对于奥布斯达国王而言,你死了反而是件好事, 因为这样一来,他就有借口再娶一位妻子, 生下新的男性继承人。”斗篷男子懒洋洋地说道:“需要我借你一把匕首吗?”   说罢,波琳娜王后看着斗篷男子向她扔了把匕首, 上面的血槽看得人心里发寒。   “往这儿划, 我能保证你能死得相对痛快。”斗篷男子伸手比划了一下, 甚至还贴心道:“需要我给你搭把手吗?毕竟看你那畏畏缩缩的样子, 估计也没有自裁的勇气。”   波琳娜王后握住粗糙的匕首把柄,然后颤巍巍地将其搁在手腕处,抖得堪比患了帕金森的老人。   “只要一刀,你就能摆脱尘世间的一切痛苦,回到万神的怀抱。”斗篷男子的蛊惑声音缠绕在波琳娜王后的耳边,惹得某面呆在奥布斯达王宫里的破镜子又“睁开”了眼睛。   “这该死的混蛋。”眼看奥布斯达的崩溃在望,塞列欧斯差点从镜子里钻出来,结果却被桀派眼疾手快地拉住了。   “你疯了吗?现在追到波琳娜身边,是想被圣殿骑士一窝端了?”更理智的桀派提醒塞列欧斯别忘了人界对恶魔的限制,更别忘了波琳娜王后已经抵达奥布斯达的边境,而坎特罗很有可能派了圣殿骑士前去接应。   “那我们就在这儿干坐着?等着被邪神大人问罪”塞列欧斯不甘心道:“算了,我还是提前做好去泡地狱熔浆的准备吧!”   “事实上,这轮得到我们瞎操心吗?”桀派懒洋洋道:“那句话不是说得很好吗?就算是天塌下来了,也有高个的顶上。反正到时候有阿斯塔罗斯大人和阿斯蒙蒂斯大人背锅,我们顶多是被问责几句,又不会少块肉。”   “况且‘努力‘这词儿,根本不适合生来咸鱼的恶魔。”桀派一针见血道:“你以为邪神大人真的指望我们给他认真干活?这话说出去连万神那秃子都不信。”   “说得也是。”恢复理智的塞列欧斯缩回已经踏出去的右脚,在镜子里换了个咸鱼躺的姿势:“其实我们做得已经够多了,哪怕是不管波琳娜,奥布斯达也会走上毁灭之路。”   “前提是阿斯塔罗斯大人不要横插一脚,并且别让菲利佩那混蛋继承王位。”一想到他们在杜纳瓦亲王那儿吃的大亏,无论是塞列欧斯还是桀派,都感到头痛欲裂。   “我可不希望在人间又呆上几年,这种事情还是速战速决的好。”   然而这时的塞列欧斯和桀派都没料到的是,他们越不想面对什么,万神就越要他们直视恐惧。   而当玛丽安娜上位后,无论是阿斯塔罗斯还是布提斯,都对这两位本该是死敌的存在,致以最热烈的掌声。   007工作制欢迎你。   恶魔的友谊,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且塑料。   ………………我是分割线………………   “赶紧换衣服,我们得立刻出境,否则奥布斯达王宫那边肯定会派追兵来拦截。”玛丽安娜瞧着自己这身为了赶时间而变得破破烂烂的装束,令阿比盖尔拿出打包好的衣物。   “有人来接应我们吗?”塞拉起初还会担心有追兵发现他们用于逃跑的密道,不过在重见天日,反而镇定了下来。   “当然,毕竟追兵又不是傻子,肯定会特别注意像我们这样的小团体。”换上麻布裙的玛丽安娜给自己编了条很粗的大辫子,然后又戴了双工作手套:“北方这边因为远离王城,再加上与阿基奎大公国接壤,所以奥布斯达对这里的掌控较弱,哪怕是追兵与我们同时抵达,也不可能立刻接手边境的检查工作。”   “你看上去比我想得更有掌控力。”塞利姆突然很崇拜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在这种条件下保持冷静,甚至还能抢跑几步。   “你要是能成为奥布斯达的统治者,兴许会做出不亚于玛丽女王的丰功伟绩。”   不同于满眼向王位的托马斯.菲茨罗伊,同为私生子的塞利姆哪怕是在得知自己的父亲有可能成为国王后,也没有动过夺位的心思。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志向不在于此,并且也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玛丽安娜对上塞利姆的眼睛,后者条件反射地露出八颗牙齿的笑容。   因为要伪装的缘故,所以塞利姆得那身盔甲和卢修斯借给他的宝剑都不能用了,甚至为了避免从王城赶来的守备军特意拦下有圣骑士的队伍,所以不管是塞利姆还是布提斯都换上了平民的衣服,看上去就像是富商家的子弟。   “有学院塔徽章吗?”布提斯拉了拉袖口,瞧着一脸精神小伙样的塞利姆,觉得他不是一般的碍眼。   “学院塔的徽章又不是批发的大白菜,要是谁能轻而易举地搞到学院塔的信物,那么学院塔早就沦为特权阶级的避难所,更不可能在大陆上获得超高的地位。”玛丽安娜让阿比盖尔烧掉一些换下的衣物,然后带着一行人通过一条比较隐蔽的小道出了珍惜植物的保护棚。   “凡尔登领主是照顾过我的克里斯蒂娜夫人,所以即便是我们被抓了,也会被克里斯蒂娜夫人偷偷释放。”玛丽安娜补充道:“不过平心而论,我并不希望我们在凡尔登引起骚乱,让克里斯蒂娜夫人遭到奥布斯达国王的针对。”   “你认识的贵妇人可真多啊!”阿比盖尔忍不住吐槽道:“玛丽安娜,你不觉得你特别受中老年富婆的喜爱吗?”   “有吗?”   “当然有啊!”   “先是玛丽女王,再是萨兰登伯爵夫人,现在又冒出个克里斯蒂娜夫人。”阿比盖尔扳着手指数道:“我记得在奥丁的皇宫时,小皇帝的家庭教师还有一些守寡的贵夫人们也挺喜欢你的。甚至是在对奥布斯达最为反感的坎特罗里,也有不少的女性对你青眼有加。”   “玛丽安娜,你要是哪天变个性或是出一本《我是怎么钓上富婆》的自传,我一定会去捧场。”   “噗!”   听了阿比盖尔的话,不管是塞拉还是莱娜,亦或是塞利姆跟布提斯,都憋不住滚到舌尖的笑声。   玛丽安娜骤然停下脚步,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在阿比盖尔的脑袋上敲了一下。   “闭嘴,别在这件事情上诽谤我。”   “什么诽谤啊!我说的都是事实。”   明明干了不少活计,却还是被玛丽安娜教做人的阿比盖尔十分委屈道:“你敢说你没有对那些富婆表现得过于殷勤?别的不谈,就说萨兰登伯爵夫人那儿,自打你出现后,她最喜欢的卓尔男宠都用‘你居然跟我抢饭碗’的目光看着你,就差直接上手干掉你了。”   “他要是有本事就动手呗!我凭本事赢得的好感,为什么要我退一步。”玛丽安娜步子加快地向接应点走去。   不同于奥布斯达王城所表现出的虚假繁荣,凡尔登更像是破罐子摔的暴躁老姐,丝毫不掩饰他们一日不如一日的事实,甚至在过往的行人中,都找不出衣着华贵的存在。   更别提缀有家徽的豪华马车和富商们用以代步的流动马车。   比起奥布斯达王城,凡尔登更有战时缩衣减食的氛围。   哪怕这是距离坎特罗最远的城市之一,也丝毫不影响它在经济上的衰落。   “我还以为凡尔登领主会直接向阿基奎大公国或是索林斯投诚。”   比起奥布斯达王城里的麻木面孔,凡尔登人的脸上虽然透露出被生活压迫的沧桑,但至少还有些“挺过就是别样明天”的微弱希望。并且凡尔登街道上的流浪儿数量出奇少,估计是有人资助当地圣殿,所以凡尔登这儿还算平静,就像是贫穷版的阿基奎大公国。 第88章   凡尔登的克里斯蒂娜夫人是奥布斯达北方的巴勒特家和莱蒙德家的共同后裔,因为她年轻时,这两大家族就跟现在的奥丁与坎特罗一样,对一块领地的继承权发生争执。所以多方调解下,出身巴勒特家的克里斯蒂娜夫人与她的表弟,也就是莱蒙德家的霍恩结婚,将凡尔登作为克里斯蒂娜夫人的嫁妆并入莱蒙德家。与此同时,莱蒙德家也得支付克里斯蒂娜夫人的陪嫁金。   只可惜因为贵族间代代通婚的缘故,莱蒙德家的霍恩生得体弱多病,还没来得及跟克里斯蒂娜夫人留下后代,便早早去世。   因为克里斯蒂娜夫人的母亲是莱蒙德家上任伯爵的姐姐,所以她在莱蒙德家直系男嗣已断的情况下,继承了亡夫的财产,成为北方最有权势的女贵族。   不出意外的话,作为两家继承人的克里斯蒂娜夫人应该会在夫丧后,选择一位空有头衔的大贵族,或是某家的贵族次子,三子来延续自己的血脉,以及巴特勒家和莱蒙家的庞大财产。   然而这样一位本该炙手可热的寡妇,却在婚前提出一条令人难以接受的贵族,同时也为她的第二段婚姻埋下惊天大雷。   “如果不是为了跟鲁迪恩打官司,克里斯蒂娜夫人也不会离开奥布斯达王宫。”玛丽安娜找了个暂时落脚的小旅馆,在等前来接应的人时,同阿比盖尔等人聊起克里斯蒂娜夫人的事:“记得我离开时,克里斯蒂娜夫人已经是祖母的侍女长,在宫廷里拥有相当大的影响力。只可惜祖父一走,我那个好大伯便借机夺了祖母的权,更是离间了像克里斯蒂娜夫人这样的中心人物。”   “鲁迪恩是谁?”塞拉正是对八卦最感兴趣的年纪,况且她也不懂那些政治间的弯弯绕绕,所以给她讲点野史,也能促进她对朝中局势的了解程度。   “克里斯蒂娜夫人的第二任丈夫,一个破落户家的次子。”玛丽安娜搅了搅了搅玻璃杯中的冰块,懒洋洋道:“虽然这个年代里已经不兴‘儿女是父母’财产的那一套,但是一个家族的大家长想要左右一个毫无根基的次子,还是轻而易举之事。”   “所以呢?”   “所以鲁迪恩的父母与克里斯蒂娜夫人签下了‘买断协议’,虽然法律禁止买卖人口,但是在贵族这儿却有很多操纵空间。事实上,鲁迪恩在与克里斯蒂娜夫人成婚的那一刻,就自愿抛弃了他的姓氏和对子女的一切权力。相当于是入赘到了克里斯蒂娜夫人的家族。”   说到这儿,玛丽安娜还补充道:“就这点来看,鲁迪恩比我的父亲还惨。至少我父亲是半入赘性质,并且我那个野心勃勃的母亲为了顾及两国的颜面,以及保证我和亨利不会因为父亲入赘而被夺走奥布斯达的王位继承权,所以将我们的姓氏改为‘阿基奎-杜纳瓦’,甚至还加上了‘洛林’的中间名,来强调我们与玛丽女王的亲属关系。”   “可是鲁迪恩就不同了。”   “他不仅得改姓为‘莱蒙德-巴特勒’,甚至他跟克里斯蒂娜夫人的婚生子也得跟母亲姓。”   “那也太惨了吧!”同为男人的塞利姆忍不住咂舌道:“放弃了自己的姓氏,完全依靠妻子而活的男人,绝对会在社会上遭到不少人的耻笑。”   “如果不想被嘲笑的话,他也可以离家出走或是当面拒绝这一婚姻。”布提斯反驳道:“哪怕是签了相关协议,但是不到宣誓的那一刻,都是能反悔的。如果鲁迪恩真的有种,那就不要在万神面前许下诺言,之后哪怕是遭到父母或是克里斯蒂娜夫人的打压,可是一旦传开了他事迹,也会有不少人赞叹他的勇气。”   布提斯觉得人类真不是一般的有趣,无论男女都想尽可能地去占另一方的便宜,但又不想背上相关的骂名:“如果不是抱着想占巴特勒家和莱蒙德家便宜的念头,他也不会那么‘屈辱’地答应这段婚姻。”   “是啊!这就跟那些愚蠢的骑士小说里写的一样。”玛丽安娜盯着塞拉,像是警告道:“某个流浪的英武骑士遇上了富有的贵族寡妇,然后轻而易举地赢得她的芳心,继承她的庞大财产与领土,最终过上人上人的日子。甚至还背着妻子与女仆,平民少女,以及一些贵族小姐们有了暧昧关系。可事实上,哪有那么好的便宜可占。”   “尤其是在贵族间的通婚导致后代夭折率过高,以及王朝间的更替比旧世纪更为频繁的情况下。贵族间的联姻要是不为继承权撕扯个几年,都对不起他们在漫长的岁月里吃的大亏。”玛丽安娜记得自己前三次订婚里,光是讨论嫁妆与晨礼就需要两个团的律师进行多方商榷,然后再由两国的议会撕扯个几年,才仅仅通过“订婚”协议。   至于结婚……那可比“订婚”更为郑重。毕竟涉及真金白银与领土交换,所以谁也不敢轻易拍板。   而像克里斯蒂娜夫人那样的老牌贵族,肯定会在鲁迪恩入赘前,就堵死了他所有能反攻的途径。   当然,鲁迪恩也想过把克里斯蒂娜夫人的年纪拖大,然后用离婚来威逼对方退一步。   然而不管是巴特勒家族还是莱蒙德家族,都只是直系男嗣断绝了,而并非是彻底绝嗣,所以克里斯蒂娜夫人的做法也很精妙,那就是让自己的儿女与旁系成员联姻,然后顺理成章地将爵位过继给孙辈。   这样一来,既能将家族的权柄递交到自己的子孙手里,又能避免鲁迪恩狮子大开口。   至于克里斯蒂娜夫人的子女们愿不愿意改姓……   “如果你是他们,面对到处留情的父亲和已经确认继承权的母亲。是乐于继承母亲的姓氏,成为老牌贵族家无可争议的直系继承人,还是回归父亲的姓氏,成为某家的旁支?”莱娜一阵见血道:“血缘虽不是最牢靠的同盟,但却是现阶段最可靠的同盟。估计那个叫鲁迪恩的之所以敢跟克里斯蒂娜夫人对着干,恐怕是在外面有了新的子女,所以那份还未熄灭的尊严之火愈燃愈烈。只可惜私生子是没有继承权的,哪怕他将克里斯蒂娜夫人的年纪托大了,也不会轻易提出离婚二字。”   感觉自己被内涵到的塞利姆跟塞拉下意识地沉了脸色,但却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的父母。   诚然,就算是卡尔达伯爵再怎么深爱阿涅斯,甚至差点就娶她为妻,也不可能在多方的利益的牵扯下,与阿基奎女大公离婚。   与卡尔达伯爵相比,那位鲁迪恩的处境更加糟糕。   如果他跟克里斯蒂娜夫人离婚,那么巴勒特家和莱蒙德家不仅会反咬一口,甚至他与克里斯蒂娜夫人的子女也会更加忠诚于自己母亲,然后在母亲的支持下跟同父异母的兄弟姊妹竞争父亲的财产。   至于鲁迪恩与克里斯蒂娜夫人离婚后会不会再娶……只能说如果他迎娶了自己私生子的母亲,那么他的私生子们会怎么看待一母同胞的父系继承人?   而鲁迪恩要是想续娶一位贵族小姐,那么克里斯蒂娜夫人绝对会策反前夫的私生子女们,甚至同意事成之后,与其瓜分鲁迪恩的财产领地。   至于鲁迪恩会不会离婚后再娶一位贵族小姐……   只能说这年头的贵族都不傻,而鲁迪恩又不是块人见人爱的大肥肉,还不值得贵族们付出脸面和一个亲生女儿的代价。   当然,要是鲁迪恩能混到一代霸主的地位,那么别说是观望者中的贵族,就连克里斯蒂娜夫人都会回头跪舔这个前夫。   只可惜这个时代里的阶级垄断比常人想得更严重。   哪怕你是千年难遇的天才,他们也有法子让你神不知鬼不觉地陨落。   更别提经过旧世纪洗礼的贵族们,已经开始从学院塔和退役的神职人员中吸取优良血脉,避免绝嗣或是自己无法掌控与权力相符的武力。   在这种情况下,横空出世的天才想要搅动世界,无疑是难上加难。更别提君权与神权博弈时,坐山观虎斗的贵族们,也开始跟双方谈条件,然后形成约束二者的利益集团。   就跟六朝望族的王谢,以及西汉初期的彻侯集团一样。   玛丽安娜忍不住叹了口气,结果引起阿比盖尔的困惑。   “怎么了,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没什么,只是在感叹自己前路迷茫,到底要怎么走下去。”玛丽安娜揉了揉太阳穴,很难想象自己要是继承了三块领地,又改如何进行治理?   如果分而治之,那么这三块领地终究会在玛丽安娜去世后,进行独立。   就像当初地阿基奎大公国脱离坎特罗,布列塔尼亚公国脱离索林斯一样。   而要是一同治理,那又改如何平衡三大地域的关系?   毕竟阿基奎大公国最富,布列塔尼亚公国资源最好,而奥布斯达王国兵力最强。   你要是迫使他们中的两方迁就第三方,进行统一化管理,绝对会加剧地域间的摩擦。   而贵族富商们也不会乐于见统治者完全掌控这三地,因为只有在玛丽安娜分身乏术,焦头烂额之际,他们才能借机分走玛丽安娜的统治权。 第89章   “你想得未免也太多了。况且你的好大伯还没死,你就先操心起接管家族一事,这合适吗?”哪怕是有隔音魔法在此,布提斯也没有指名点姓,反正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我比较喜欢做好危机预防。”玛丽安娜反驳道:“虽然生活中处处都是惊喜,但是我很讨厌意料之外的事。”   想起自己曾经的咸鱼梦想,玛丽安娜在无奈之余,更是夹杂了一分难以察觉的烦躁。   “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平平淡淡也是很大的福气。”莱娜感同身受道:“你把权力握的再死,也总有放手的那天,甚至会因此失去很多乐趣。”   塞拉被这富有哲学性的话给迷住了。   然而布提斯却耻笑道:“说得那么好听,可你们中有多少人,会为简单生活而放弃权力。”   别的不说,就提情人死后效命于玛丽安娜的莱娜,又何尝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心而接近权力的中心。   那些“继承前任女公爵的遗志”,“想看着布列塔尼亚公国在玛丽安娜的手上发扬光大”的说辞,又有多少是真心实意?又有多少是在莱娜看着玛丽安娜走向王座后,发生质变的?   眼见在场的其他人都说不出话来,布提斯冲着玛丽安娜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你看,这就是万神也要容忍我们的理由。”   玛丽安娜对此毫无反应,毕竟她已经习惯了布提斯时不时的阴阳怪气,所以明白对于这种人,就得冷处理。   “怎么,你不给点反应”布提斯很讨厌玛丽安娜这副不把他当回事的模样,惹得后者直接翻了个白眼。   “你要是说错了,我肯定会对你冷嘲热讽一番。”玛丽安娜看向小旅馆的大门处,只见那里零零散散地走进几个等级不高的冒险者。   其中一位面容英俊的金发少年在看见玛丽安娜后,踩着无数爱慕的目光走了过来,然后掏出一张任务令,将玛丽安娜等人装模做样地打量一番。   “是你们没错。”前来接应的金发少年——菲戈希尔卷起任务令,然后朝着在门口把风的伙伴挥了挥手。   与菲戈希尔一起成为冒险者的克里斯比了个与敬礼相似的手势,但却并未上前打招呼,而是直接出了旅馆。   “按照您的要求,我们找了一辆在索林斯登记过的小板车,然后以‘借道’之名回到阿基奎大公国。”菲戈希尔带着玛丽安娜一行人出了小旅馆,一边走向停车点,一面解释道:“等您回到阿基奎大公国,自有人接替您完成剩下的旅程。”   “借道的名义是什么?”   “原材料商。”菲戈希尔回答道:“货物是奥布斯达的玻璃花苗,按照原雇主的计划,一部分卖给阿基奎大公国的二次加工厂,而另一部分卖给索林斯的学院塔。”   “听上去还算合理的。”玛丽安娜点了点头,但还是不放心道:“你们接任务时有没有遇到特别的事情。”   “没有。”菲戈希尔回答的相当干脆:“谁会没事找事地去查一个只接中低级任务的冒险者团队。”   不知是不是菲戈希尔的错觉,他在说完这话后,玛丽安娜幽幽地看了他一眼,最后以一种让人头皮发密的语气说道:“有道理。”   这一刻,菲戈希尔条件反射地做出防御姿势,但出乎意料的是,玛丽安娜并没有讽刺他。   “喂!你们在那儿磨磨唧唧的,是想学母鸡下蛋吗?”等了半天的克里斯拉着缰绳,不满道:“赶紧上车,我们得在天黑前出镜,否则又要排队摇号。”   “知道了!”菲戈希尔恼怒地喊道:“我说克里斯,你好歹对雇主客气一点。”   说罢,菲戈希尔还向自己的伙伴比了个来钱的手势,后者立刻意识到他在成为冒险者后所做出的一系列出格之举,于是向玛丽安娜露出个讨好地笑容:“抱歉抱歉,我的脾气有些暴躁,所以还请你们原谅我的粗鲁行为。”   “没,没事,毕竟你说的也有道理。”塞拉在玛丽安娜的眼神示意下开口道。   毕竟一个害羞的小姑娘肯定比成年人更容易降低陌生人的戒心,尤其是像塞拉这样比较单纯的乡村姑娘,几乎在这方面用不上伪装。   “你会吹叶子吗?”   上车后的玛丽安娜向塞利姆问道:“我记得卡尔达人都是这方面的好手。”   “当然。”塞利姆搞不懂玛丽安娜为何这么问,但还是接过一片边缘无毛刺的柳叶,尝试着吹出几个音节。   “这样就好。”玛丽安娜点点头,然后让阿比盖尔拿出一把里拉,对塞利姆说道:“过边境前咱们合奏一曲奥布斯达的民谣,然后塞拉也跟唱歌。”   “至于你们。”玛丽安娜看向几个不会奥布斯达民谣的人:“打拍子总会吧。”   “当然。”   不管是贵族出身的莱娜还是女巫出身的阿比盖尔,都接受过比较简单的音乐训练。至于布提斯,他是恶魔,所以学习力很强。   “没想到你居然会弹里拉。”塞利姆很意外道:“我还以为你们贵族更喜欢弹竖琴或是雅乐圣歌。”   毕竟里拉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牧者和吟游诗人们的常用乐器。甚至这二者的保护神都以弹里拉的形象,出现在各式各样的壁画中。   “我跟一位弹吐得体的精灵学的。”玛丽安娜自打第一次订婚后,已经有好几年没弹过里拉,好在这种乐器的手法比较简单,所以熟悉起来并不吃力:“你相信吗?我还背着我母亲偷偷练过骨笛。”   “你是在开玩笑吧。”塞利姆忍不住头皮发麻道:“那可是半兽人的野蛮行径。”   因为只有茹毛饮血的半兽人,才会用敌人的骨头制成乐器和酒杯,借以炫耀他们的武力。   “我是说真的。”玛丽安娜十分肯定塞利姆并不了解半兽人有多么聪明。   毕竟在这个世界里,不聪明的生物早就跟着旧世纪作古了,哪能活到现在。   “嗯!手续没问题,祝您一路顺风,贸易顺利。”凡尔登的边境人员并未为难玛丽安娜等人,毕竟这年头的奥布斯达人都过的不容易,所以多些干活的人,也能少些支离破碎的家庭。   “辛苦您了。”玛丽安娜停下弹琴的动作,向边境人员问好的同时,也扫过那些贴在过道处的通缉令。   只见那些新旧不一的通缉令里,一张被画上红叉的通缉令显得分外惹眼。   “千面女郎——玛莎.哈瑞。”玛丽安娜努力分辨出通缉令上的内容,很难想象那样一位面相温柔的女子,居然是个连环杀手。   “怎么,你对她很有兴趣?”布提斯虽然供职于布列塔尼亚王室,但也对这位美女蛇的事迹颇有耳闻。   毕竟在一众逃亡犯中,很难见到漂亮的女性,尤其是像玛莎.哈瑞这样专杀出轨男女的黑寡妇。   “怎么,你知道她?”玛丽安娜毫不掩饰自己对这位连环杀手的兴趣:“她被处决了吗?”   “没有,因为有人执意要把她保下。”布提斯否认道:“而且还是你很熟悉的人。”   “谁?”   “克里斯蒂娜夫人的丈夫,鲁迪恩。”   ………………我是分割线……………………   奥布斯达国王真的不想从昏迷中醒来。   哪怕他并不了解自己的王国发生了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是仅凭他的直觉,以及他昏迷前所发生的种种事情,便不难想象现在的奥布斯达有多么令人绝望。   “咳!”奥布斯达国王最后是被刺鼻的药味熏醒的。因为当牧师们发现他拒绝醒来后,便不得不用特殊手段中止奥布斯达国王的逃避之举。   甚至从另一方面来说,奥布斯达国王的及时醒来,也避免了他在牧师的手下遭受更多“折磨”。   “陛下!”一直守着奥布斯达国王的守备军眼疾手快地扶起老国王。   由于昏迷太久的缘故,奥布斯达国王的喉咙很疼,牙齿更是像沙漠里被风化的特殊矿物,随时都会掉落下来。   被守备军叫来的中高级牧师先是给奥布斯达国王检查一番,随即对奥布斯达国王施加了恢复魔法,令后者感到好受些。   “利亚姆跟亚伯呢?还有茵内斯。他们都还好吗?”奥布斯达国王嘘出一口长气,然后颤抖着撩开身上的被子,借着微弱的光源看清自己的伤势。   一旁的守备军和中高级牧师都避开眼,同时做好了被迁怒的准备。   但出乎意料的是,奥布斯达国王并未因此发火,反而冷静道:“要是圣殿派来高级牧师,我还有恢复的可能吗?”   “应该有。”中高级牧师擦了下额上的冷汗,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把话说绝:“圣殿里的各位大人们只要有心,就一定能治好您的伤势。”   不过考虑到奥布斯达国王与教皇国的旧恨,恐怕圣殿那边没那么容易派出高级牧师。   与此同时,奥布斯达的边境处,一支坎特罗小队偷偷切入哨塔,在奥布斯达的边境军反应过来前,拉下了门闸。 第90章   因为王城之变的缘故,再加上因为茵内斯公主的订婚与布列塔尼亚公爵的到来,所以奥布斯达三分之二的实权人物都齐聚王城。而为了保护他们以及奥布斯达国王的人身安全,避免造成各大的伤亡,掌玺大臣在御前会议,以及菲利佩主教的支持下,通过了紧急备案,将边境的一支军队调入王城,镇压借机闹事的暴民。   只可惜这一举动正随了坎特罗的心意,更是给了他们趁机入侵奥布斯达的机会。   “边境靠左的哨兵都已经解决了吗?”坎特罗的塞伊斯虽然明白“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的理念,但是作为一国之君,他有必要承担“奥布斯达叛乱”失败的苦果。   “请您放心,奥布斯达王城那儿的进展非常顺利,至少根据目前的线报来看,国王的两个合法继承人都已经死了。”动乱的策划者之一向塞伊斯汇报道:“唯一可惜的是没有趁机解决茵内斯公主,并且也没有发现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身影。”   “玛丽安娜?”想起自己的前任未婚妻,塞伊斯在五翻杂味之际,又有些庆幸玛丽安娜没有死于叛乱,否则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跨过心里的那道坎。   “是吗?那还真是可惜了。”塞伊斯知道自己没空顾及那些无聊的旧情,得趁着奥布斯达动乱之际,分裂这个一直都是眼中钉的国家:“暂时不去追杀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和茵内斯公主,要是她们都活着,便有机会挑起奥丁与阿基奎大公国,以及布列塔尼亚公国的矛盾,然后借机分掉奥布斯达。”   塞伊斯的手指在地图上比划几下,眼前浮现出奥布斯达被分裂后的美好景象:“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坎特罗能吞下奥布斯达四分之一的领土。”   “只有四分之一吗?”某个年轻的将领很不服气道:“合着我们花了这么大力气,就只拿到四分之一个奥布斯达。”   “怎么,你还想吞掉整个奥布斯达吗?”某个比较年长的将领摇摇头,表示对方是在异想天开:“你认为坎特罗攻入奥布斯达后,还有力气跟奥丁等国继续周旋吗?”   “有何不可?”   “……”   “你忘了我们是怎么攻入奥布斯达的。”年长的将领看向塞伊斯,真的很担心国王受到对方的鼓舞,起了以蛇吞象之心。   好在塞伊斯因为其父的前车之鉴,所以远比众人想得更谨慎。   “坎特罗承受不起一次又一次的大型战争。”塞伊斯拍板道:“况且我们的经济状况并不比奥布斯达强上多少,这次能攻入奥布斯达也是占了天时地利人和。”   塞伊斯想起这一路上的见闻,目光一一扫过在座的各位大臣:“比起荣耀,人民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陛下,您的仁慈真是令我为之感动。”年长的将领终于松了口气,随即向塞伊斯保证道:“在您的荣光下,吾等必将洗刷前人的耻辱,让奥布斯达付出应有的代价。”   “能听见您如此有力的保证,我感到十分欣慰。”塞伊斯向将领们点点头,看着他们出了属于国王的帐篷。   “您看上去并不为即将到来的荣耀而感到高兴。”某个一直呆在角落里的顾问突然开口道:“对于现在的坎特罗而言,即便是拿下四分之一个奥布斯达,都称得上万神保佑。”   “你说的一点也没错。”塞伊斯坦然道:“但是眼下的坎特罗需要一场鼓舞士气的战争,所以不能让他们知道这一事实。”   塞伊斯看向窗外,只见不少士兵都被迫动员起来,然后在军官的带领下,朝着已经没了哨兵的防御墙左侧攻去。   “奥布斯达王城那儿应该很快就会派回调走的军队。”塞伊斯很确定他们此次攻入奥布斯达,很难将战线推到中部以上的地方,所以需要奥丁那边的支援。   只是……   “现在正是奥丁与奥布斯达的蜜月期,所以得想办法离间他们。”塞伊斯抹了抹下巴,很快就下定决心道:“能联系上圣殿的暗线吗?”   “当然。”   “想办法通过圣殿的渠道,将利亚姆王子和亚伯王子已故的消息传到奥布斯达国王耳边。”塞利姆斩钉截铁道:“我想奥布斯达国王还没大方到,愿意将一半以上的王国都留给奥丁。”   “您说得没错。”顾问十分赞同道:“我很高兴您吸取了前任国王的错误,只是奥丁并不是值得信任的盟友,尤其是在阿基奎女大公对奥布斯达虎视眈眈的情况下,您要考虑如何制约奥丁,让奥丁站在我们这儿。否则奥布斯达一旦与布列塔尼亚公国和阿基奎大公国形成联盟,奥丁随时都有可能背叛我们。”   塞伊斯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等着前去接应波琳娜王后的人回来复命。   与此同时,奥布斯达的王城内。刚从床下下来的奥布斯达国王发现自己站立,毕竟他被抬到圣殿时,双腿黑得像是煤炭,似乎一碰就会碎成片状。   “这装饰用的玩意,干脆截掉算了。”尝试了半天都没能站起来的奥布斯达国王,气愤地捶了下没了大半知觉的大腿,向不断擦汗的中高级牧师搁下句狠话:“你应该明白治不好我的下场。”   “是。”中高级牧师差点将头低到与膝盖齐平的地方:“我已经给教皇国的各位大人们写了信,相信他们很快就会回复。”   “嗯!”奥布斯达国王脸色稍缓地点了点头,突然想起在教皇国的高级牧师抵达前,他还要依靠眼前的这位缓解痛苦,所以勉强安慰了对方一句:“你放心,等事情平定后,论功行赏里肯定少不了你的名字。”   “是。”中高级牧师差点直不起发酸的脊背,在守备军怜悯的目光下露出一抹苦笑。   因为奥布斯达国王无法行走的缘故,所以王宫那儿加急赶制出一把特殊的轮椅,将奥布斯达国王推上了马车。   “行了,现在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奥布斯达国王在前来接他的掌玺大臣关上车门后,才开口问道:“你们这副畏畏缩缩的姿态,差点没令我吐出来。”   事实上,在奥布斯达国王苏醒前,掌玺大臣就因为接连不断的坏消息而患上了胃病,所以连声音都变得有气无力道:“我是为了您的恢复着想,才没有告诉您奥布斯达的真实状况。”   听了掌玺大臣的话,奥布斯达国王弯起一抹讽刺的笑容,语气也变得辛辣了很多:“阁下,我并非是要人牵着走的幼儿,难道这世上还有我不能接受的灾难?”   掌玺大臣想起停留在大教堂里的冰冷尸体,觉得奥布斯达国王还是别把话说得太满,然后用眼神示意同车的牧师随时做好急救的准备。   “陛下,我必须遗憾地告诉您,在这次由坎特罗人主导的可耻行动里,您的两位王子,也就是利亚姆殿下和亚伯殿下,都已经回归万神的怀抱。”   掌玺大臣的声音不大,但却在车厢里显得分外清楚,甚至清楚到掌玺大臣能够听见奥布斯达国王骤然变得粗重的呼吸声。   “你没看玩笑吧。”   就在掌玺大臣与随行牧师都认为奥布斯达国王快要昏厥时,后者突然从牙缝里憋出一句话,然后差点捏碎了轮椅的扶手:“谁干的?”   “到底是谁干的。”   奥布斯达国王骤然发出的怒吼声惊得车夫下意识地停下马车,结果引起守备军的侧目。   “陛下,您还好吗?”   出于对车中人物的尊敬,一位靠近车厢的守备军上前敲了敲车门,结果引来奥布斯达国王的怒吼:“滚。”   那位被迁怒的守备军在原地呆愣了几秒,随即装作若无其事道:“启程。”   奥布斯达国王直到车子启动后,才压下不断涌出的怒气。   此时此刻,他就像是一盏半旧不新的烧水壶,在沸腾的后,被壶内的蒸汽堵得盖子的衔接处发紧,壶身似乎随时都会炸开。   而在掌玺大臣的眼里,奥布斯达国王正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支撑起歪歪扭扭的上半身,然后侧头躲开牧师想要查看的双手,咬牙切齿道:“波琳娜呢?还有茵内斯还好吗?”   胸口发疼的奥布斯达国王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的空气,双眼因为胸痛而挤出零星的泪花,令他不得不仰着头,避免让掌玺大臣看到他失态的一面。   “您确定要继续问下去吗?”掌玺大臣待奥布斯达国王稍微缓过神后,才敢委婉问道。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反正你不说,王宫里所有人会将事实告诉我。”奥布斯达国王在镇定魔法的帮助下坐直了身子,声音沙哑道:“茵内斯怎么样了?”   “茵内斯公主因为目睹亚伯王子死在她面前,所以昏了过去。”   “那波琳娜那‘贱人’呢?”奥布斯达国王发誓要是波琳娜王后此刻站在他面前,他绝对会把对方撕碎,然后将尸体扔到野外喂狼。   “有看见王后陛下被坎特罗人劫走了,不过出于对王室声誉的维护,我们封锁了王后失踪的消息。” 第91章   “失踪?我看她是担心自己没了护身符,所以提前跑路了。”奥布斯达国王抹了把脸,感觉自己从头到脚都凉透了:“无论如何,波琳娜都不能活着。”   不管是从感情,还是政治背景来看,波琳娜死了都比她活着更有价值。因为奥布斯达国王还要稳住奥丁,所以茵内斯公主必须履行联姻的职责,而奥布斯达议会绝不可能恢复茵内斯公主的继承权,更不可能将奥布斯达国王的私生子合法化,所以他的最佳选择就是再娶一位家世强大的妻子,然后生下合法的男性继承人。   这一刻,奥布斯达国王的脑海中浮现出阿基奎女大公的身影,同时也为卢修斯可惜了一秒。   要是他当年没有放弃阿基奎女大公就好了。   奥布斯达国王闭上眼,想象着卢修斯戴上王冠的模样,然后又想到阿基奎女大公唯一的合法继承人玛丽安娜,心里堵得差点没掐破手掌。   倘若玛丽安娜不是阿基奎女大公跟卡尔达伯爵的女儿,奥布斯达国王绝对会向自己的亲侄女求婚,然而他很清楚自己现在并没有这个资格。   毕竟哪个妙龄少女会看上一个被烧得站不起来的老男人?   况且玛丽安娜也不是奥布斯达国王能用权势跟金银珠宝诱惑的无知女孩。   哪怕是奥布斯达国王以王位相赠,估计后者也会被目前的烂摊子劝退。   真是可惜了。   “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离开了吗?”惋惜过后的奥布斯达国王同掌玺大臣想的一样,得尽快捏住阿基奎大公国和布列塔尼亚公国的软肋,避免这二者见死不救,或是参与瓜分奥布斯达的行动。   “我们已经派人接管了北方边境,不过并未发现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身影。”掌玺大臣知道北方的最大领主是曾服务于玛丽女王的克里斯蒂娜夫人,所以奥布斯达国王很难使唤对方,更难阻止对方给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开绿灯。   “让前去北方的守备军都回来吧,估计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已经回国了。”奥布斯达国王突然智商上线道:“如果不是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已经回国,克里斯蒂娜夫人也不会那么痛快地让守备军接管奥布斯达的北方边境。”   “那现在……”   “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能让坎特罗人大肆入侵奥布斯达。”既然儿子已死,自己又暂时变成了残废,奥布斯达国王便更注重自己的权势,绝不能让别人,尤其是阿基奎女大公有可乘之机。   一想到这儿,奥布斯达国王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冷意。   不管是菲利佩主教还是卡尔达伯爵,想继承他的位子,做梦。   “塞伊斯那小子不是贪功冒进的人,尤其是在奥丁表态暧昧,索林斯见缝插针的情况下,塞伊斯绝不可能将战局推到难以撤退的地步,肯定会在奥丁表态前,先暗中观察一番。”   “那奥丁要是不表态呢?”   “到那时,坎特罗肯定会派使者来与我们和谈。”奥布斯达国王冷笑道:“塞伊斯很清楚真正拖不起的是谁,而坎特罗与奥丁还卡着一个尚未解决所属争议的托斯卡迪亚。”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坎特罗是想从靠海的西南方侧入我国,然后将占领地扩大到奥布斯达与奥丁接壤的南方土地。倘若他们没有一个在东南方或是北方的盟友分摊火力,那么奥布斯达人很快就会反扑过去。”   “塞伊斯绝不能在这时打一场毫无作用的胜仗。”   奥布斯达国王到底比塞伊斯年长几岁,所以很清楚像这样的少年国王,十分需要一场战争来为自己正名,更需要借此鼓舞坎特罗不断低迷的士气。   自打玛丽女王在黑色森林城堡一战成名,直接将坎特罗国王请回来做客后,这么些年来,哪怕当事人早已作古,奥布斯达的国力一日不如一日,坎特罗人都还是对奥布斯达产生了难以解开的畏惧。而这份畏惧也让他们在边境冲突里,很难占到上风。   “通知守备军随时准备支援南方驻军,同时也给奥丁的小皇帝送封信,提醒他别忘了即将到来的茵内斯。”一连下了多条命令的奥布斯达国王,终于想起自己早已凉透的婚生子,原本高涨的情绪也逐渐回归至低迷,甚至在视线模糊之际,看到了利亚姆王子跟亚伯王子的身影。   他是真的爱过这两个孩子。   真的真的很爱。   哪怕当时的波琳娜并不讨玛丽女王的喜欢,连带着利亚姆等人也过了一段见不得光的日子,但是奥布斯达国王每次见到他们,都会觉得自己所承受的压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甚至很自豪自己能像个男人一样的守护爱情。并且因为利亚姆等人所受过的委屈,而对他们高看几眼。   纵使之后有更优秀的卢修斯作为对比,而奥布斯达国王也在一日日的争吵中耗尽了对波琳娜王后的爱意。   可在三个孩子这儿,奥布斯达国王敢对天发誓他尽到了做父亲的责任,并且从未因波琳娜王后的缘故,而产生想要放弃这三个孩子的念头。   然而不知从何时起,利亚姆他们对奥布斯达国王的态度发生了改变,导致他们再也回不到曾经亲密无间的时光。   或许是为了权势,也或许是为了印证某些流言蜚语。   利亚姆跟亚伯在进入青春期后,开始有意识地构建自己的势力,并且在老父亲的眼皮子底下交战了几次。   本来嘛!培植势力就是王室成员的必修课,甚至他们之所以能闹出动静,就是因为奥布斯达国王想借机培养自己的继承人,所以对二者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结果他这么一纵容,年纪渐长的两兄弟在一次次的斗争中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于是向父亲张开了獠牙。   即使是奥布斯达国王有意自欺欺人,甚至掌玺大臣也在一旁咬定这都是坎特罗人的阴谋,但是他作为一个君王,不可能意识不到自己的儿子肯定在里面扮演了不够光彩的角色。   搞不好,私通坎特罗的叛国贼里,就有两位王子。 第92章   “没想到我们真能顺顺利利地回去。”莱娜直到过了阿基奎大公国的边境,看着克里斯把板车开远后,才敢放下心中的大石头。   “别松气的那么早,这一切都还没结束呢!”玛丽安娜在菲戈希尔拿出的任务单上签了自己的假名,然后向菲戈希尔问道:“你有通知博士派人来接手这一车的玻璃花吗?”   毕竟玛丽安娜她们是打着贸易借道的名义离开了奥布斯达,所以有必要做戏做全套地将那一车玻璃花运送至索林斯。   “你怎么没搭上个更有名望的冒险队?”玛丽安娜还以为菲戈希尔会在斗兽场的比赛里一战成名,不过现在看来,他似乎没有少年成名的福气。   菲戈希尔不确定玛丽安娜是否会因此迁怒其他人,所以尽可能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道:“因为我学艺不精,所以让您失望了。”   “学艺不精?我看你是不想撇下那个叫克里斯的角斗士,所以才会选择加入一个低级的冒险者团队吧!”玛丽安娜的目光落到菲戈希尔的耳轮处。   虽然在博士的高超技术下,菲戈希尔的耳朵已经与普通人无疑,但是出于某种原因,他在耳轮处挂上一圈不易作响的黯淡首饰,直接挡住大半个耳朵。   “这是我所能找到的,最便捷的魔法道具。”菲戈希尔注意到玛丽安娜的目光,于是将耳边的碎发拨下,挡住玛丽安娜的目光。   “你觉得有用就行,毕竟我买你回来也不是为了装饰门面。”玛丽安娜将菲戈希尔上下打量一番,随即警告道:“记住你的身份,别沉溺于虚假的冒险者游戏。”   菲戈希尔又回忆起他与玛丽安娜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那丝消散已久的怒火与偏见,似乎又卷土重来:“我不明白您是什么意思。”   玛丽安娜瞧着菲戈希尔又变回那副难尽油盐的模样,于是也不跟他扯废话道:“我的意思是偷来的身份,始终是见不得光的。”   菲戈希尔垂下眼帘,在那张完美无缺的脸上打下一片阴影,同阳光下,淡的几乎融化的金发形成鲜明对比。   “我想你应该明白身份被戳穿的后果。”玛丽安娜杀人诛心道:“别的不说,就说你的好朋友克里斯。他真的能接受真实的你吗?还是说,你有能耐在一次又一次的低级任务中不露馅?哪怕是露陷了,也有除我以外的人替你遮掩。”   “我并没有抱有这样的侥幸心理。”   “是吗?可是你的行为给了我这样的感觉。”玛丽安娜面无表情的样子带给菲戈希尔很大的压力:“我让你以人类的身份在外面活动,可不是为了让你沉溺于虚假身份所带来的安全感”   “如果下次见面时,你还在低级冒险者团队里干杂活,我想你应该明白后果是什么。”   虽然菲戈希尔比玛丽安娜高了不少,并且在气势上也给人不好惹的感觉,但是当他们站在一起时,玛丽安娜还是那个占主导地位的人。   “另外,有机会多接一些布列塔尼亚公国和科林的任务。”玛丽安娜想起自己还没站稳脚跟的两块地方,忍不住头痛欲裂道:“如果有机会,记得帮我打听一下冒险者公会到底是怎么评价我的。”   经过科林的那次意外,玛丽安娜意识到她必须建立起自己的情报网,否则无论是对内还是对外,她都会处于相对被动的状态。   至于菲戈希尔。   作为玛丽安娜布局里的重要一环,他的存在至关重要。   “我知道了。”被打醒的菲戈希尔深吸一口气,并没有与玛丽安娜牵扯多久,便去与克里斯汇合。   …………   ……   因为玛丽安娜摸不准自己离开后,科林那边是否又有人作妖,所以她将欧斯特留在那儿盯梢,顺便考察一下临时上岗的执政班底是否有资格转正。   “等奥布斯达的风波结束后,就让欧斯特回来。”玛丽安娜让塞拉等人先回去休息,然后她与莱娜,阿比盖尔登上前往阿基奎宫廷的马车,趁着这一小段路程稍稍休息一下。   结果这一路上,玛丽安娜和莱娜都没睡着,两人一起听着阿比盖尔发出细微的鼾声。   “给我腾点地方。”玛丽安娜扶着阿比盖尔的肩膀,将脑袋如小鸡啄米般的女巫平放到座位上,然后与莱娜坐在一起。   “希望奥布斯达的风波能早点结束。”莱娜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所以这段时间的波折令她十分吃不消,甚至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了许多。   “如果您已经厌倦了宫廷斗争,我可以将您送回布列塔尼亚公国。”玛丽安娜记得自己的姨妈去世时,可是将莱娜也立为遗产受益人,再加上她这些年积累下的财富,足以令她过上令人艳羡的晚年生活。   “您要是觉得我已经不重要的话,我可以立刻回到布列塔尼亚公国。”莱娜摸不准玛丽安娜对她的态度,所以措辞谨慎道:“看在前任女公爵的份上,我对您的忠心无可置疑。”   莱娜很清楚像玛丽安娜这种人,绝不可能相信别人对万神的誓言,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拿自己最在乎的东西发誓。虽然这样也没有多少可信度,但总归是能让人感受到一丝丝的诚意。   “当然。”玛丽安娜握住莱娜的手,表现得十分亲密:“我还需要你的指导,以及你的帮助。尤其是在当下的复杂情况中,我需要更多的奇人异士来辅助我,更不能想象要是没了你的帮助,我该如何度过接下来的苦难。”   “您的话真是令我十分惭愧。”莱娜搞不懂玛丽安娜到底是客套,还是真的需要她,所以特别谦虚了一句:“我以为像我这种被时代抛弃的老人,已经不能胜任如此重要的任务。”   “怎么会呢!”玛丽安娜觉得是自己说错了话,才会引得莱娜爆发中年危机。   如果菲戈希尔能看到玛丽安娜对待他和莱娜的不同态度,一定会百感交集,十分不是滋味。   “我只是不想为自己的理想压榨您本该享受生活的时间。”玛丽安娜语气温和道:“毕竟你的前半生都是为布列塔尼亚公国而活,所以我也不忍看着您一直忧虑到生命的终点。”   “您能这么想,真是让我难以回复。”莱娜也不是读不懂空气的人,所以知道自己不该在这件事上继续纠结下去。   只是至此一遭后,莱娜也意识到她的政治生涯并没有她想得那么长久,更是得在玛丽安娜委婉辞退她前,找到功成身退的方法。   “殿下,到了。”   骤然停下的马车直接将浅眠中的阿比盖尔震得上半个身子都离开了车垫,在侍从拉开车门前,都顶着一张略显呆滞的凌乱造型。   “我们到了吗?居然这么快?”阿比盖尔用手指梳了下头发,差点忘了她是女巫,能用魔法解决这些小事。   “走吧!你也可以回房间里睡了一会。”玛丽安娜打了个哈欠,尽可能无视自己的困意。   “那你呢?”阿比盖尔记得玛丽安娜已经两天未眠,甚至在前一天还走了一整夜的密道。   “我得向阿基奎女大公汇报完奥布斯达的情况,才能下去休息。”玛丽安娜完全想象得出自己的脸色有多么糟糕,但还是强打着精神去见阿基奎女大公。   相较于近两个月都没能好好休息的玛丽安娜,阿基奎女大公依然容光焕发得令人置信,甚至比玛丽安娜上次见到她时,还年轻了许多。   “你来了?”阿基奎女大公并没有在书房里接见自己的女儿,而是找了个风景宜人凉亭,顺带还泡了壶香气四溢的花茶。   玛丽安娜在与奥丁的小皇帝解除婚约后,曾与卢修斯在这座凉亭里交谈过。   而那时正值深夜,所以她不确定是否有人看见他们两的私会,更不确定阿基奎女大公选择这一地点,是否有更多深意。   “别紧张,我又不是向你问责,你至于摆出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吗?”阿基奎女大公显然心情不错,所以连用词都变得没那么拘束。   “我可不敢在您面前表现得过于松懈。”玛丽安娜绝不敢小看这个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母亲,甚至很确定坎特罗的塞伊斯,乃至这二者之后的边境冲突,也在阿基奎女大公的意料之中。   “您不是要把我推上王位吗?所以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等。”阿基奎女大公瞧着神色憔悴的女儿,难得体贴地给她倒了杯茶:“据我所知,你的两个堂兄都已经死了,而你的大伯跟二伯都不可能再有孩子,所以不管你前面有多少人,你都会成为奥布斯达女王。”   “不必现在就把我推上王位吗?”   “当然不必。”阿基奎女大公虽然不把奥布斯达议会放在眼里,但她也不是莽撞出击的人。   尤其是在坎特罗并未乘胜追击,将战线推进到奥布斯达中部的情况下,阿基奎女大公还不敢贸然将玛丽安娜推上王位。   毕竟跟她的野心相比,玛丽安娜的安全更重要。 第93章   “我在回来的路上一直有个疑问。”玛丽安娜喝了小半杯茶水,看着自己倒映在琥珀色液体中的脸庞,被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所切断:“坎特罗那边有你的人吗?”   “当然。”阿基奎女大公还以为玛丽安娜会问出更有价值的问题,所以搞不懂对方到底是装傻,还是要为接下来的话做铺垫:“每个国家的每座宫廷里,都有我的人。”   说到这儿,阿基奎女大公还吹开茶水面上的花瓣,好整以暇道:“这在各国也不是什么秘密,毕竟阿基奎宫廷里也不乏别国派来的探子。难道你以为这种万人之上的日子,还有可言吗?”   “亲爱的玛丽安娜,在这个复杂的世界里,根本没有让你安然入睡的地方。”阿基奎女大公难得苦口婆心道:“哪怕是在最隐秘的角落里,也会有块会说话的石头,所以你别认为你做得那些事情,我都不知道。”   阿基奎女大公的语气骤然变得凌厉起来,令玛丽安娜下意识地喝了口茶水,似乎要用这一动作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怎么,你不解释一下你在奥布斯达宫廷里的行为吗?”阿基奎女大公双手交叉,步步紧逼道:“你早点招供的话,我也不必对你多加斥责。”   “真是仁慈的举措。”玛丽安娜的声音听不出一丝丝的起伏,甚至连表情都完美得无懈可击:“您认为我真的有能力在奥布斯达的宫廷里做些什么吗?”   阿基奎女大公也不相信自己的女儿有这种能量,不过考虑到对方在布列塔尼亚公国和科林的表现,阿基奎女大公作为政治家和母亲的直觉发出了警报,以至于她下意识地温和语气。   “玛丽安娜,你应该明白自己的使命。”这一刻,阿基奎女大公的眼神真诚的不像个善用权术的女子,惹得最了解她的侍女长都为之侧目。   “待我百年后,整个阿基奎大公国都是你的,奥布斯达王国也是你的,而布列塔尼亚公国早就在你的股掌之上,所以你已经想好要如何统领这偌大的疆域了吗?”阿基奎女大公语气柔和且充满蛊惑道:“南方三分之一的土地都在你的掌控之下,甚至连奥丁都会在你的荣光下黯然失色。你将比多米提乌斯更像个皇帝,甚至有机会完成统一南方乃至整个大陆的伟业。”   “听上去确实很令人感到兴奋。”玛丽安娜似乎意识到阿基奎女大公想干什么,于是见招拆招道:“只是你说得再多,将前景描述的再怎么美好,也不会给我一顿白来的午餐。”   玛丽安娜很清楚自己的母亲是为野心而生的女人,尤其是在她早年遭受了一系列的羞辱后,对于权力更是有着近乎变态的执着。   “您想让我干什么?”玛丽安娜终于切入主题:“是在继位后力排众议地让您成为摄政者,还是在继承奥布斯达后,让出布列塔尼亚公国的主导权。”   毕竟没有阿基奎女大公的慷慨退步,玛丽安娜也不可能越过母亲成为布列塔尼亚女公爵。   即便是有前任女公爵的遗嘱在前,阿基奎女大公也有办法打回女儿的继承权,或是直接架空玛丽安娜。   “……看来我还是高估了你的眼光与脑子。”阿基奎女大公毫不掩饰她对玛丽安娜的失望:“我要是真有做女王的念头,还轮得到你在布列塔尼亚吊死那些蠢货?”   突然被母亲嘲笑的玛丽安娜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我想要什么都不重要,问题你的位子得坐稳,我才有机会实现自己的理想。”阿基奎女大公叹了口气,感叹玛丽安娜还是太年轻了,但是已经比亨利好了太多:“你既然想以拯救者的姿态继承奥布斯达,就必须先放血扔出鱼饵,才能让人相信你的诚意。”   “毕竟漂亮话谁都会说,但是这年头的人可不好哄。”阿基奎女大公终于直入主题道:“奥布斯达那儿过不了多久就会与坎特罗谈判。虽然坎特罗一直想把奥丁拉到自己的战车上,但是考虑到你已经继承布列塔尼亚公国,而阿基奎大公国是奥布斯达的传统盟友,所以奥丁的小皇帝没那么容易说服长老院出兵支持坎特罗。”   “等等,你在让我继承布列塔尼亚公国时,是否已经预料到今天的局势。”   “你要听实话吗?”   “……当然。”   “实话就是,我在你与多米提乌斯解除婚约时,就已经设计好今天的局面。”阿基奎女大公的笑容在凉亭的阴影下显出一分冷意:“那些男人总爱幻想女人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利益附属品。想必看着自己的前任未婚妻成了偌大帝国的继承人,然后还要担心对方会与自己作对,成为自己在政治上的最大敌手,一定会是奥丁的小皇帝此生最值得纪念的体会。”   “另外,正因为你是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奥丁那边才不会轻而易举地支援坎特罗。”阿基奎女大公太了解那些上了年纪的人在担心什道:“奥丁的老狐狸们已经在多米提乌斯那儿吃够了年轻人容易冲动的亏,所以他们不确定你是否会在极度愤怒下,疯狂针对奥丁。”   毕竟布列塔尼亚公国的富裕程度虽然比不上阿基奎大公国,但是考虑到他们的武器与矿石出口量,所以玛丽安娜真要脑子发热地与奥丁作对,那么光是圣殿,学院塔,乃至冒险者公会的不满,就能让奥丁的小皇帝载个大跟头。   更别提布列塔尼亚公国在地理位置上就比较依赖于阿基奎大公国与奥布斯达,所以玛丽安娜真要做些什么,肯定不会像奥丁的小皇帝那样束手束脚。   “一旦奥布斯达与坎特罗开始和谈,你的好大伯就会和颜悦色地来找你,让你放弃黑森林城堡的所属权。”阿基奎女大公早在十几年前,就深刻体会到了奥布斯达国王的自私自利,所以很清楚两国要是真的开始谈判,奥布斯达国王肯定会将玛丽安娜从坎特罗那儿得来的补偿,算进奥布斯达的赔款内。   搞不好在此之后,奥布斯达国王还会借着玛丽安娜的继承人身份让她倒贴钱。   因为奥布斯达真的没钱赔给坎特罗了。   而阿基奎女大公又不好糊弄,更不是奥布斯达的继承人,所以奥布斯达国王肯定会把念头打在玛丽安娜这儿。   “大伯还没老呢!就先做起白日梦来。”玛丽安娜看上去并不生气,这让阿基奎女大公感到十分意外:“怎么,你同意这么做?”   “当然。”玛丽安娜回答的非常爽快:“即便大伯不来与我虚情假意一番,我也不可能保住黑森林城堡的所属权。”   战争这东西可不讲人情道义,况且黑森林城堡卡在奥布斯达与坎特罗的中间,属于不被玛丽安娜掌控的土地。   在索林斯与布列塔尼亚公国的前车之鉴下,玛丽安娜早已看清了跨地域间接统治的难度,所以她根本不相信自己能掌控黑森林城堡。   如果只保持目前的现状,那么玛丽安娜即便是留下黑森林城堡的所属权,也不过是定期收取税金。而要是玛丽安娜被推上奥布斯达继承人的位子,那么坎特罗国王便能名正言顺地收回黑森林城堡。   哪怕是最毒舌的吟游诗人,也不会为此指责坎特罗国王。   “你当然不会毫无条件的放弃黑森林城堡。”阿基奎女大公绝不会让奥布斯达国王占她们母女的便宜,所以对女儿再三叮嘱道:“他要是真将黑森林城堡算进对坎特罗的赔偿里,你就让交出托马斯菲茨罗伊的北方总督之职。”   阿基奎女大公可是很清楚托马斯菲茨罗伊的野心,以及他在这次叛乱里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不管是奥布斯达的议会还是教皇国,都不可能让托马斯菲茨罗伊有机会沾染王位,所以我要把他逼到狗急跳墙的那一步。”阿基奎女大公杀人诛心道:“想想吧!在奥布斯达国王最看重的两个儿子接连死亡后,他力排众议所赢回的孩子也要反对他,甚至为了王位而将他至于死地。想必那时,奥布斯达国王的表情一定很好看。”   末了,阿基奎女大公还补充道:“反正北方人向来不喜欢奥布斯达国王,他们明明是离前线最远的地方,却要承担三成以上的军费。”   甚至因为与阿基奎大公国接壤的缘故,北方在紧急状态下所承担的军费一度超过全国的五成,甚至还要向南方派遣一部分青壮年人口。   长此以往,就算是北方人明白这都是必要开支,也会因此不满。尤其是他们紧挨着索林斯人与阿基奎人,所以并不美好的对比中,变得易燃易爆。   “对了,教皇国那边肯定不会对奥布斯达的情况坐视不管。估计在坎特罗与奥布斯达完成第一轮谈判后,教皇国那边就会以圣女巡游的名义令各国停战,人民都能够喘口气。” 第94章   阿基奎女大公要是不提这事,玛丽安娜都差点忘了还有圣女的存在。毕竟相较于教皇,圣女无论是在权力还是人身自由上,都受到了相当大的束缚。尤其是在一些心怀理想的少女坐上如此重要的位子,但却没有受过与之相对的政治训练后,她们在公共场合里的表现完全称得上灾难。   也是在某位圣女惹出嘴巴官司,差点令奥丁像北方联盟那样脱离教会,自立门派后,教皇国针对圣女的言行举止又多了不少约束,就差在法律上写着“给我在公共场合里闭嘴”。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现任圣女到底是什么性格。”因为玛丽安娜这几日都过得相当魔幻,所以卢修斯都没怎么给她主动写信,但是玛丽安娜写给他的信都有回复。   “教皇国一直锁着圣女不让见人,里头肯定有问题。”阿基奎女大公想起亨利那副油盐难进的样子,突然与那些教导圣女的人感同身受:“你们这种年轻人往往是最令人头疼的,像婴儿一样闹腾,又比婴儿更容易脱离掌控。”   “别说的像是人一生下来就懂得言行得体,老成得明天就会进坟墓。”玛丽安娜将话题迁回到圣女身上:“您既然在各国都有眼线,难道会不知道圣女的真面目。”   “可是我凭什么要与你共享情报?”阿基奎女大公的表情显得十分玩味:“虽然在我死后,我的一切都将是你的,可是现在,我凭什么因为你的一句话,而与你分享一切?”   玛丽安娜无法反驳母亲的观点。   结果阿基奎女大公继续说道:“告诉我,你想用什么来交换我的情报网。当然,你也可以等我七老八十后,再名正言顺地接手一切。”   “我不知道您想要什么。”玛丽安娜想象不出自己有什么是值得阿基奎女大公以情报网相诱惑的。不过考虑到对方并没有主动提及奥布斯达与布列塔尼亚的摄政权,所以玛丽安娜猜测阿基奎女大公怕是在这方面遇上不小的阻碍,所以……   “您既然想要我用黑森林城堡来交换奥布斯达北方总督之位,那肯定是想在那里有所布局。”玛丽安娜记得凡尔登的克里斯蒂娜夫人可是阿基奎女大公在奥布斯达时的密友。毕竟贵族们都喜欢让儿女们在王宫接受教育,最好成为核心成员的心腹。而没有阿基奎女大公的推荐,克里斯蒂娜夫人也不会成为玛丽女王的侍女长,甚至在继承前夫的莱蒙德家族后,一跃成了北方的无冕之王。   “即便没有我,您也能通过克里斯蒂娜夫人来掌控奥布斯达的北方。”   “玛丽安娜,你是在开玩笑吗?”阿基奎女大公发出一声冷笑:“克里斯蒂娜是奥布斯达人,况且我跟她的友谊,早就是十几年前的事。哪怕是在这些年里,我们依然保持着联系,但是让她对我言听计从完全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您觉得我对您言听计从是有可能的?”   阿基奎女大公能从玛丽安娜的语气里听出“阴阳怪气”这四个字,想着这丫头真不愧是亨利的亲妹妹,同时也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如果我像训狗一样地教育你,你还有机会站在我面前表达意见?”阿基奎女大公依然一副“我就看着你要怎样反驳”的表情。   玛丽安娜也只有在阿基奎女大公面前,才会频繁的表现出冲动的一面。不过等她冷静下来后,才会思考如何与母亲进行有助于自己的利益交换。   “我放弃了黑森林城堡的所属权,才拿到了奥布斯达北方的总督之职。而现在,你又要用情报网来交换北方总督的实权,这就相当于我是用黑森林城堡来交换你的情报网,听起来真是件亏本的买卖。”   “可我至少没有夺走你的头衔。”   “您要是真能做到那一步,奥布斯达早就改朝换代了。”   “……”   一时间,花园里的氛围都变得奇怪起来,令阿基奎女大公不得不收起过于轻松的态度。   “除了您的情报网,我还想要阿基奎大公国对布列塔尼亚武器的定价权。”玛丽安娜借机谈判道:“当然,就像您不会夺走我的总督头衔一样。在明面上,决定武器定价权的还是您。”   “只有这一点吗?”   “只有这一点。”   阿基奎女大公同玛丽安娜对视一眼,居然同意的非常爽快。   “记住你现在的思考感觉。”阿基奎女大公趁机教导女儿:“哪怕是面对你最亲近的人,也不要试图跟他讲感情。”   身为过来人,已经在这方面吃过大亏的阿基奎女大公,绝不希望玛丽安娜重蹈她的覆辙,所以语气严厉道:“记住,你所放弃的每一次人情,都会由你自己买单。”   “是。”玛丽安娜很赞同这一观点。   而就在这时,一位侍女悄悄走到阿基奎女大公身边,向她行了一礼:“殿下,奥布斯达那边又有情况。”   “怎么了?”   “据说是茵内斯公主出事了。”那位侍女显然是阿基奎女大公的心腹,所以连侍女长都稍稍退了一步,给二者腾出交流的空间。   “茵内斯?有人会对茵内斯出手吗?”别说是阿基奎女大公,就连玛丽安娜都不相信茵内斯会成为众人的目标。   毕竟对于奥丁和坎特罗而言,留着茵内斯的好处更多,不仅能令奥丁从奥布斯达身上扯下一块肥肉,更是能离间阿基奎大公国和奥布斯达的关系。   “谁会没事干的去针对茵内斯。”阿基奎女大公显然是与玛丽安娜想到一块去了:“她是自然死亡的?”   “应该是的。”侍女也摸不准奥布斯达那儿传来的消息到底是真是假,不过考虑到奥布斯达国王已经没了两个王子,所以再加个茵内斯公主,也不会对目前的局势产生太大影响。   玛丽安娜闻言倒是有些不舒服。   毕竟茵内斯公主只比她大几个月,又是她的堂姐,所以骤然听到对方的死讯,还是令她在难过之余,又有些恐惧。   相较于利亚姆王子跟亚伯王子,茵内斯公主除了性格懦弱,温顺到几乎没有主见外,可以说是如透明人一般的存在。而像这样的公主,又怎么可能成为众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哪怕是对奥布斯达国王怀有恨意的阿基奎女大公,都没想过要致茵内斯公主于死地。毕竟这个姑娘实在是太惨了。   出生于奥布斯达王室,又摊上那样的父母与兄弟,结果养成了鸵鸟一般的性格,最后被一纸婚约剥夺了王位继承权,等着两手空空地嫁去奥丁。   “怎么,你想为茵内斯鸣不平?”阿基奎女大公听到这消息也只是叹了口气,然后看向情绪不对的玛丽安娜,语重心长地警告道:“这就是你要面对的命运。当你拿到一张通向王位的入场卷时,哪怕是有意停留在原地,也会遭受和失败者相同的命运。”   “茵内斯一死,不管是奥布斯达国王还是奥丁的小皇帝,都会气到发疯。”   “尤其是奥布斯达国王。”   接连没了三个合法子女,自己又变成那副鬼德行。   玛丽安娜完全想象得出对方几近崩溃的表情。   对于一个年近五十,又坐拥一整个王国的男人而言,还有比这更大的打击吗?   就连阿基奎女大公都无比痛快道:“我真想看看那混蛋的表情,看看他要以怎样的姿态去接受这一事实。”   “可是您也别高兴得太早了,毕竟我可不想接手一个破破烂烂的奥布斯达。”玛丽安娜警告道:“坎特罗还没开始与奥布斯达进行谈判呢!您是不是放松得太早了。”   “哼!你倒真是年纪渐长了,居然敢跟我提建议。”阿基奎女大公虽然在玛丽安娜回来前,就已经体会过大仇得报的痛快感。不过茵内斯公主的死亡,以及奥布斯达国王和奥丁皇帝的竹篮打水一场空,还是令她忍不住感叹命运的造化弄人,同时也越发地期待起那些人手足无措的样子。   “等两位王子和茵内斯公主的葬礼一结束,奥布斯达议会那边就会要求国王重新制定继承顺序。”阿基奎女大公忍不住呼出一口长气,在了结多年心愿的同时,也得为接下来的“硬仗”做好准备。   “您就不担心奥布斯达国王会再娶吗?”玛丽安娜可是知道奥布斯达议会那边还没公布波琳娜王后的“死讯”,甚至都没让任何一位王室成员来主持大局。   诚然,在奥布斯达国王昏迷时,也出现了让菲利佩主教来稳定民心的声音,但是这位实干派根本不是上台演讲的料,而是热衷于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和人民站在一起。   “波琳娜在坎特罗那儿。估计要不了多久,你就会听到她的消息。”阿基奎女大公可不会因为报复了奥布斯达国王,就轻轻放过波琳娜王后。   “你且等着吧!相信过不了多久,奥布斯达那边又会有好戏看。” 第95章   阿贝拉最近总喜欢装作无意地经过万神殿,然后透过一座拱形门框,看向里面正在祈祷的人。   因为教皇的许可,所以卢修斯暂时卸下了保护圣女的职责,在万神殿里单独为某些人的灵魂而祈祷。   “他这是在做什么?”阿贝拉也不好意思进去打扰卢修斯,再加上对方一直表现得十分冷淡,令阿贝拉下意识地感到心里发怵,所以只能找机会向格利萨问道:“他一连几天都呆在万神殿里,既不与人交流,也很少进食,这真的没问题吗?”   “殿下,圣殿骑士还没您想得那么脆弱。”格利萨完全不担心卢修斯的身体状况。毕竟圣殿骑士大都经历过五年以上的见习骑士训练,要是连这点苦都受不了,那别说是守卫圣殿了,他们连侍童训练营里的毕业考试都过不了。   “可是……”阿贝拉眉头轻皱地咬了咬嘴唇,那副哀婉柔媚的姿态很能激起旁人的保护欲:“身体上的伤痕可以逐渐恢复,但是心理上的伤痕又有谁去解决。”   奥布斯达的事情闹得那么大,纵使是教皇国一直有意拘着阿贝拉,试图用繁重的学习任务夺走她的精力,但是圣女到底是与教皇齐平的存在,所以照顾阿贝拉的人也不可能一直盯着她,更不可能强行阻止她的行动。   “殿下,我想卢修斯阁下的心理状况并不在您的职责之内。”格利萨很清楚阿贝拉的小心思,因为她表现得实在太明显了,几乎所有接触过阿贝拉的人,都能看出她对卢修斯有着超乎常人的好感。   即便是卢修斯已经有意避着阿贝拉,但是教皇国就这么大,再加上阿贝拉是圣殿骑士必须守护的圣女,所以卢修斯还真是想躲也躲不掉,令格利萨非常同情他的遭遇。   不过话又说回来,要不是教皇的命令,其实格利萨也想躲着阿贝拉。   毕竟跟圣女传绯闻可不是开玩笑的。   哪怕他们在审判庭上有豁免权,也会落得个终身社死的下场。   “我知道自己不该多管闲事,但是卢修斯未免也太可怜了。”阿贝拉在心里叹了口气,觉得教皇国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冷漠,就连最温和的格利萨,也不是会为人考虑的性子。   “殿下,这不是您该管的事。”格利萨再次强调道:“况且卢修斯阁下也不需要您可怜,而教皇国这边也有各位枢机主教去协调奥布斯达与各国的关系。”   “可是……”阿贝拉一想起卢修斯在万神殿里没日没夜祈祷的样子,便忍不住向格利萨询问道:“奥布斯达国王到底是卢修斯阁下的血亲,您说……我要不要请求教皇陛下允许卢修斯阁下去一趟?”   “可是殿下,您希望卢修斯阁下以什么样的名义去奥布斯达?”格利萨反问道:“卢修斯阁下是阿基奎人,而且还是圣殿骑士。况且奥布斯达国王从未承认卢修斯阁下是他的儿子,要是卢修斯阁下不打招呼地去了,你让奥布斯达人怎么想?让阿基奎女大公又怎么想?”   阿贝拉虽然冲动,但也明白不是所有人都能和颜悦色地面对国王的私生子。尤其是在奥布斯达的两位王子都已去世,而卢修斯不仅年富力强更是声名远扬的前提下,别说是奥布斯达人会多想,就连卢修斯的亲生父母都会动了这个儿子是不是要取代他们的念头。   更别提卢修斯同母异父的妹妹还是布列塔尼亚女公爵。   万一卢修斯真的动了竟争王位的念头,估计这三人会是最先翻脸的存在。   这么一想,阿贝拉不禁觉得卢修斯更可怜了。   “有道是无情莫过帝王家。”阿贝拉用怜悯的眼神看向万神殿里的卢修斯。   只见在稀稀疏疏的阳光下,红发骑士的背影笔挺得像是一杆标枪,令人难以捉摸他的真实情绪。   格利萨顺着阿贝拉的视线望去,只见卢修斯突然从万神像前起身,然后直径走到阿贝拉面前,在对方略显期待的紧张目光下,十分恭敬道:“殿下,我想您该回去学习了。”   卢修斯当然知道阿贝拉经常会来看他,只是见面时的不欢而散导致卢修斯会下意识地避开阿贝拉。再加上奥布斯达一直都是卢修斯骄傲之下的禁区,所以面对想拿此事说话的阿贝拉,他又怎么可能保持心平气和的状态。   “阁下,您真的没问题吗?”阿贝拉觉得这正是卢修斯最艰难的时刻,甚至能脑补出一场西幻世界里的豪门争夺剧:“阁下,如果您有任何困难,我都愿意倾尽所能地帮助。”   卢修斯打量着满脸真诚阿贝拉,突然意识到这个小姑娘也许比玛丽安娜大不了几岁,更不像玛丽安娜那样自幼辗转于多国宫廷,所以能在成长过程中锻炼出一颗无比强大的心脏。   “殿下,老实说我并不希望您将注意力过多地放在我身上。”卢修斯想着自己比圣女大了不少,所以下意识地缓和了语气,像是成年人教育孩子那样地劝解道:“您是圣女,在宣誓效忠于神明的那一刻就不属于任何人,任何国家。哪怕是面对您的骨肉血亲与母国,也不该表现出一丝一厘的偏颇。”   “至于我。”   卢修斯突然顿了一下,似乎在想一个不容易打击到阿贝拉的说法。   然而这一举动落在阿贝拉眼里,却是卢修斯足够关心她的证据。   “我只是将自己奉献给神明的无关紧要之人。”卢修斯这几日都在为利亚姆,亚伯,以及茵内斯的灵魂祈求安宁,同时也经历了一系列的心理变化。   刚开始,他还在唾弃自己的虚伪与无能为力,脑海中不断闪过阿基奎女大公跟奥布斯达国王的狰狞面孔,然后梦见玛丽安娜点燃了茵内斯等人身上的油花,看着他们被熊熊烈火所吞噬。   对于卢修斯而言,没有什么比看着自己的血亲自相残杀更为可怕的事情。然而对此,他又能做些什么?   是反对阿基奎女大公和玛丽安娜吗?   身为王室中的一员,卢修斯当然不相信“退一步就能海阔天空,天下太平”的说法,更不认为自己有资格阻止母亲与妹妹的复仇与野心。   而要是让他为此站在奥布斯达国王那边,卢修斯又觉得对不起母亲和妹妹。毕竟他长这么大,奥布斯达国王别说是认下这个亲生儿子了,甚至都没怎么管过卢修斯的前途。   可以说,卢修斯今天的成就除了他自己的努力,就是阿基奎女大公发挥了难以替代的作用。   哪怕是阿基奎女大公再不喜欢这个儿子,她也从未想过要将卢修斯给养废。同奥布斯达国王在托马斯菲茨罗伊成年前不管不问,成年后立刻去摘果子的行为形成鲜明对比。   为此,卢修斯要是站在生父那边反对自己的母亲,别说是他自己受不了,就连一些了解他的人都会暗骂这人忘恩负义之至。   所以卢修斯最好在奥布斯达之乱中保持沉默。   想必教皇国也不希望自己的圣殿骑士被牵扯其中。   面对如此坚持的卢修斯,阿贝拉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佯装羞涩地低下头,脑海中快速闪过各式各样的对策。   而就在这时,负责给阿贝拉授课的前任圣女突然出现并带走了阿贝拉,然后给卢修斯留下了一句口信:“教皇陛下找您。”   “谢谢。”卢修斯对前任圣女颔首致意了一下,同时向格利萨表达了他在这段时间里无法履行个人职责的歉意:“阁下,圣女殿下的安危就拜托您了。”   “请您无需担心我对万神的承诺。”格利萨无比同情地拍了拍卢修斯的肩膀,同时在心里庆幸自己家没那么多破事,更不必为此遭受圣女的异常热情。   对此,已经跟格利萨认识多年的卢修斯只能报以苦笑道:“我现在只希望教皇陛下不要将我派去奥布斯达,或是又告诉我一些不太好的消息。”   “可是兄弟,你总不能一辈子都当个缩头乌龟吧!”格利萨在离开前又捶了下卢修斯的肩膀,同时揶揄道:“你这段时间可是欠了我一个大人情,要记得请我喝酒啊!”   “一定。”卢修斯在与格利萨告别后进行了几次深呼吸,然后又做了一番心理准备,才去面见教皇。   “你来了!”或许是因为阿基奎女大公和玛丽安娜的缘故,教皇对卢修斯的态度可谓是亲善至极。虽然在表面上看不出多少变化,不过只要稍微观察一下卢修斯所拥有的特权,就会发现令人惊讶的地方。   “陛下,感谢您这段时间的谅解,同时我也随时做好了履行职责的准备。”   卢修斯最令教皇欣赏的一点,就是他从不会因为别人的态度而变得骄傲自满。要是丹希尔能有卢修斯的稳重,兴许教皇就不必为儿子担忧到今日。   “我找你来,是要跟你说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或许是出于爱才之心与父爱代替,教皇在开口前特意做了一番心理准备,希望他接下来的话不会打击到卢修斯。 第96章   “你也知道奥布斯达的两位王子和茵内斯公主都已丧命于叛乱之中,对此,教皇国不能坐视不管,势必要谴责坎特罗的所作所为。”教皇的外交辞令说得非常熟练,但是卢修斯很清楚教皇国也只能谴责坎特罗的行为,至于打到实处的惩罚……   别忘了教皇的私生女艾瑞娜可是塞伊斯的未婚妻,更别提天高皇帝远,教皇国总不能跳过阿基奎大公国和奥布斯达,对坎特罗实施军事打击——前提是他们真的有军队。   “谴责是理所当然的事,不过我更希望您能为奥布斯达的两位王子和茵内斯公主祈求灵魂的安宁。”卢修斯不确定教皇是来做他的思想工作,还是有任务要交给他,所以很识趣地没有提到坎特罗的塞伊斯,也算是给教皇一个台阶下。   毕竟在奥布斯达发生叛乱的这段时间里,教皇可是给了卢修斯整理心绪的时间与空间,所以卢修斯还算感激他。   “你的请求自然是合理的,我也向你保证会在奥布斯达与坎特罗完成第一阶段的停战协议后,就为奥布斯达的两位王子和茵内斯公主举行祈福仪式。”教皇很满意卢修斯的态度,所以比原计划更快进入主题道:“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件事要告诉。”   “是有关于你的伯父,也就是菲利佩枢机主教所发来的消息。”教皇一边说着,一面将一块用于记录的魔法师推到卢修斯面前,后者结果后,宝石上方立刻投影出一段足以震惊世界的记录。   只见幽暗的密道内,一位看不清面孔的黑衣人留下一句“阿基奎女大公向您问好”后,便抱住避难中的利亚姆王子,然后引爆了身上的魔法装置。   教皇在播放影像时一直观察着卢修斯的表情,然而后者并没有表现出动摇:“陛下,一段录像根本不足以说明什么,况且阿基奎女大公在国内,总不能远程遥控奥布斯达的叛乱。”   虽然奥布斯达的叛乱背后一定有阿基奎女大公的身影,但是卢修斯绝不会承认这一点,甚至教皇本人都不敢承认这一点——因为没人在里面是干净的,所以在教皇握有阿基奎女大公黑历史的同时,对方也有教皇的软肋。   这种互相牵制的关系能稳固二者的联盟,同时也令二者十分默契地推出坎特罗作为背锅侠。   毕竟对于教皇而言,一个虚弱的奥布斯达最好配以一个虚弱的坎特罗,否则教皇国又要经历玛丽女王时期的“吉祥物”生涯。   “你说得没错,一段录像当然做不得数,但问题是捡到这段录像的额是菲利佩枢机主教。”教皇本想借机试探卢修斯跟阿基奎女大公的间隙,但可惜的是,对方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你也知道菲利佩主教是非常较真的人,尤其是在奥布斯达遭此大难后,他对本国的存亡感到忧心忡忡,更不像看着奥布斯达仅剩的继承人都被阿基奎女大公捏在手里。”   卢修斯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脑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出玛丽安娜的面孔。   “考虑到发生在奥布斯达国王身上的悲剧,一旦菲利佩枢机主教为了履行神职而无法宣誓成为国王,那么王位就会落到卡尔达伯爵身上。”如果不是因为奥布斯达之乱,估计教皇这辈子都不会注意到卡尔达伯爵,甚至在提起这人时都没多少印象:“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阿基奎女大公会成为奥布斯达王后,甚至有可能代替卡尔达伯爵履行王职。   虽然奥布斯达议会一向排斥外国人干政,但是由于阿基奎女大公曾被玛丽女王抚养过一段时间,再加上卡尔达伯爵生性懦弱且奥布斯达的北方一直受到阿基奎大公国的关照,所以一旦阿基奎女大公成了奥布斯达王后,那么谁来主持政局是显而易见的事。   至于卡尔达伯爵会不会反对妻子干政,以卢修斯对卡尔达伯爵的了解,估计会对议会的激烈反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阿基奎女大公再怎么闹腾,都不会损害到卡尔达伯爵的核心利益,更不会改变卡尔达伯爵的继承人,所以相信自己的妻子总比相信那些口是心非的野心家们要好吧!   至少阿基奎女大公从不干涉卡尔达伯爵的私生活和个人钱财。   而没有奥布斯达内部的支持,坎特罗人能潜入奥布斯达王城乃至王宫?   别开玩笑了!   哪怕卡尔达伯爵脑抽一万次都不会相信这种说法。   卢修斯搞不懂教皇为何要跟他说起这事,毕竟奥布斯达的王位继承权跟他无关,所以无论是卡尔达伯爵还是菲利佩主教登上王位,都不会改变最后的继承人是玛丽安娜的事实。   当然,要是奥布斯达国王作妖地想把私生子合法化,那么第一个提出反对意见的就是卢修斯。   因为他不想跟玛丽安娜竞争。   “如果您是想让菲利佩枢机主教还俗,那么我非常支持您的做法。”卢修斯对这个二叔的感官不错,毕竟对方的人品是值得保障的,甚至有不少人认为菲利佩是杜纳瓦亲王第二,除去在哥哥的婚礼上当众出柜一事,便找不到任何黑点。   对于卢修斯的反应,教皇并不感到意外,同时也抛出了一个让卢修斯非常惊讶的问题。   “那你想还俗吗?”   此话一出,教皇能明显感觉到卢修斯的呼吸与气场有了明显的变化。   一时间,屋子里的气氛都变得凝重起来,直到过了有三四分钟后,红发的圣殿骑士才开口说道:“陛下,我已经宣誓效忠于万神。”   “可是圣殿骑士还俗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教皇表现得非常体贴:“况且菲利佩主教的身体状况你也清楚。”   “无论是卡尔达伯爵还是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继承王位,奥布斯达国内都需要一位真正的骑士去辅助国王,而我认为没有人比你更适合这个位子。”   “所以卢修斯,你想还俗吗?” 第97章   “……”   平心而论,卢修斯当下并不想呆在教皇国内。毕竟守护圣女一事听起来荣耀,但说白了就是跟在一个还未摆脱恋爱脑的孩童身后当保姆,这对于耐心还未修练到家的卢修斯而言,无疑是巨大的折磨。   更别提圣女还对卢修斯抱有别样情愫。   出于身份和个人情感上的问题,卢修斯既不想对圣女恶言相向,导致一个本该对未来怀有希望的女孩就此留下阴影;又不希望自己的含蓄态度令圣女产生误解向的联想,导致与他们相关的人都为此遭殃,所以这么一来二去的,卢修斯也变得十分烦躁。   只是教皇特意在这个时间点上提起还俗一事,就不得不令卢修斯有所联想。   “怎么,你不愿意还俗吗?”教皇很清楚卢修斯纠结之下的迷茫。毕竟神职人员大都是从懂事起,就开始接受各项训练的存在,所以成为神职人员的人,要么是得到家族命令,带着政治目的宣誓效忠于万神;要么是被各地的圣殿所收养的孤儿,在修女和神父的指引下走上这条路。   而卢修斯作为第一类人,估计连他自己都很少想过“为何要成为圣殿骑士”……这一事关人生走向的问题。   讽刺的是,卢修斯的迷茫并不影响他的虔诚与相对较高的道德感,反倒因为他的出身问题,而对此产生了一种出于自卑的补偿心理。   “陛下,请给我一点思考的时间。”卢修斯的感性期待他答应教皇的提议,但是他的理性又告诉他不该为一时的冲动放弃圣殿骑士的身份。   毕竟他之所以能走到今天的位子,除了自身的努力外,更是依靠阿基奎女大公和奥布斯达国王用无数的人情与金钱砸出了一条康庄大道。   否则南方的圣殿骑士那么多,就连奥丁皇帝的表弟都是里面的佼佼者,又怎会轮到卢修斯成为领头羊。   对此,教皇也没有逼迫卢修斯立刻做出决定,而是好脾气地说道:“当然,不过希望你在圣女出巡前给我答案。”   “是!”卢修斯松了口气,不过在他的目光触及到桌上的记录宝石时,又忍不住怀疑到底是哪个内线背叛了阿基奎女大公。   毕竟一个正常的内线,是绝不可能在赴死前,留下用于记录的东西。   而在卢修斯离开后,教皇靠着椅背输出一口长气,随即遗憾道:“那小子比我想得更聪明。”   要是卢修斯就此放弃圣殿骑士的身份,那么教皇就能借此与阿基奎女大公和布列塔尼亚女公爵进行谈判,然后趁机换回自己的儿子,顺带将阿基奎大公国在教皇国的势力铲除一半。   只可惜卢修斯并未给他这个机会,并且以教皇对卢修斯的了解,估计对方前脚离开,后脚就会此事一五一十地告诉阿基奎女大公,然后再母亲地劝说下,干脆利落地拒绝教皇的提议。   这可真是……   太糟糕了。   一想起滞留在布列塔尼亚公国的儿子,教皇除了叹气,便是数月如一日的担忧。   要是他没有动那些心思,兴许丹希尔还在他身边。   “陛下!”   就在教皇露出倦意时,一位突然闯入的枢机主教令他下意识地坐直身子,随即提醒道:“阁下,请不要在这里大声喧哗,无论何时都要保持冷静与从容。”   “是的陛下,对于我刚才的行为,我表示十分抱歉。”那位枢机主教做了个刹车的动作,然后原地调整了下呼吸,才对教皇说道:“坎特罗那边又有消息,我认为您该亲自看看这封信。”   教皇盯着那封绘有个人纹章的信件,心里油然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不妙感,但是当着枢机主教的面,他又不能拒绝已经送到手边的信件,于是在接手后缓缓地拆开上面的火漆印,然后一目十行地扫过里头的内容。   在此期间,枢机主教密切关注着教皇的反应,就怕上了年纪的教皇撑不住地晕过去。   “波琳娜王后起诉奥布斯达国王婚内污蔑,虐待,甚至想要谋杀她。并且声称在两位王子接连去世后,她差点被奥布斯达国王的守备军队长就地斩杀,然后伪装成意外身亡的样子,以便于奥布斯达国王迎娶新任王后。”   或许是信件里的内容太劲爆,太魔幻了,所以教皇看了两遍后又让枢机主教看了一遍,二者都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因为奥布斯达内部的事情哪怕旁人不太了解,但是教皇作为策划人之一,是绝不可能不清楚波琳娜王后到底在里面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又跟坎特罗那边有什么样的交易。   况且就就时间而言,明眼人都清楚波琳娜王后根本不可能受到奥布斯达国王的死亡威胁。   毕竟考虑到两位王子与茵内斯公主的死亡时差,以及奥布斯达国王突发意外后的昏迷期,哪怕是出于国家稳定的考量,掌玺大臣和守备军队长都不会对波琳娜王后下死手,甚至会令其出来稳定民心。   想必坎特罗正是摸准了这一点,才会给教皇送来一封密信,而不是让波琳娜王后公开指责奥布斯达国王的所作所为。   “这混小子……”教皇头痛欲裂道:“我就知道塞伊斯那混蛋绝不会给我整些好活。”   因为教皇支持坎特罗入侵的初衷就是各砍一刀,趁机止战,还顺带给奥布斯达国王一点颜色瞧瞧。   然而事情的走向还是脱离了教皇的控制,毕竟在奥布斯达之乱里,参与策划的人都各怀鬼胎,浑水摸鱼,所以无怪乎教皇现在有种被掐着脖子的憋屈感。   同时也令奥布斯达在这种奇妙的多方制约下,有机会收拾国内的烂摊子。   “我们必须促成奥布斯达与坎特罗的第一阶段谈判,否则这两国的破事还会延续到下一辈。”枢机主教看着突然起身的教皇在屋内走来走去,整个人急得满头大汗道:“奥布斯达跟坎特罗的人民都已遭受了太多,尤其是那些支持您的圣殿成员。”   作为教皇的心腹之一,枢机主教很清楚坎特罗和奥布斯达的圣殿成员们在里面扮演了怎样的角色,更清楚这里面有多少自责到无以复加的人,或是在叛乱中被趁机拔出的人,都已得不到来自万神的宽恕。   而这一切的牺牲,都是为了巩固教皇国的权威,同时也令奥布斯达与坎特罗的人民得以喘息。   “塞伊斯那混蛋之所以送过来这封让人恶心的信件,就是想告诉我,如果我不能满足他的要求,在奥布斯达与坎特罗的谈判中偏向于他。那么他就用波琳娜再次搅得两国寝食难安,甚至令教皇国被泼上一盆又一盆的脏水。”   毕竟解决内部纷争的最好方法,就是树立一个外界的靶子。   而教皇国在这方面无疑是翘楚。   并且对于颜面尽失的奥布斯达国王而言,仇恨转移也是巩固地位的好方法。   这可真是……   太糟糕了。   教皇忍不住扶额感叹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   与此同时,奥布斯达国内也是愁云遍布,一片狼藉。   哪怕是接连没了三个孩子,奥布斯达国王也没有伤心的时间,甚至都不能给自己的孩子举行一场符合身份的葬礼。   因为茵内斯公主一死,原本站在奥布斯达这边的奥丁便没了支持奥布斯达的动力,再加上坎特罗的大军还未撤退,所以无论是奥布斯达国王的心腹,还是那些对他失望的议会成员们,都不想在两位王子和茵内斯公主的葬礼上花费太多。   因此两位王子和茵内斯公主的遗体在奥布斯达大教堂里陈列了一两周,才被草草地埋入皇家墓地。甚至在葬礼之前,奥布斯达国王都来不及给他们定制符合身份的棺材,最后还是菲利佩主教提议用三兄弟早已订好的棺材来作侄子侄女的安眠之处,并且还为此给卡尔达伯爵写了封家书。   “谢谢。”一夜间苍老了十岁的奥布斯达国王在葬礼结束后,向菲利佩主教感激道。   因为身体缘故,再加上坎特罗的大军还卡在奥布斯达的咽喉处,所以两位王子和茵内斯公主的葬礼都是由菲利佩主教操持的,并且还为此垫付了不少钱。   看着兄长憔悴残缺的模样,菲利佩主教就是有再多的不满,也不能在此时落进下石。   毕竟那里躺着的都是他的侄子侄女,况且奥布斯达的残局还得兄弟们一起收拾。   “我已经给约翰(卡尔达伯爵)写了信,让他赶紧过来一趟。”菲利佩推着奥布斯达国王的轮椅,兄弟两终于在二十年后进行了一次和解,所以并没有以往的针锋相对:“不管怎么说,奥布斯达都是祖辈留下的伟大国度,我们三兄弟间不管有多少摩擦,都不能看着她衰败下去。”   “可是你觉得约翰会相信我吗?或是对奥布斯达伸出援手。”经此一早遭,奥布斯达国王终于谈论起他不想面对的事情:“我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又凭什么在最落魄的时候腆着脸去祈求他的原谅。” 第98章   奥布斯达国王虽然无耻,但还没自恋到会以为全世界都围着他转的地步。况且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卡尔达伯爵愿意过来,估计也不会轻易答应什么。   毕竟卡尔达伯爵过来的唯二用途,就是防止有人以他的名义发起内战,或是用以牵制阿基奎女大公和布列塔尼亚女公爵。   “我来劝说约翰,但不管怎么说,奥布斯达都不能为此分裂。”菲利佩主教似乎已经意识到什么,所以握住轮椅把手的力道引起让人牙酸的碎裂声。   而就在这时,参加完葬礼的萨兰登伯爵夫人出现在国王面前,脸上挂着谈判时才有的礼貌笑容:“陛下,既然茵内斯公主不幸去世,我想你们现在比任何时候都需要奥丁的帮助。”   虽然没了联姻的重要纽扣,但是奥丁并不准备放弃即将到手的肥肉,甚至还想借此大捞一笔。   奥布斯达国王脸色阴沉地盯着萨兰登伯爵夫人,最后出于身份和责任感地与其打太极道:“当然,奥布斯达与奥丁是永远的盟友。”   至少在这个时候,奥布斯达绝不能跟奥丁闹翻。   菲利佩主教看着大哥脖子处青筋暴起的模样,于是向萨兰登伯爵夫人语气生硬道:“夫人,看在万神的份上,请您过几天再来,而奥布斯达将永远记住您的友谊与善良。”   “奥布斯达的友谊当然是我所珍视的东西,只是善良一词可不适合出现在我身上。”萨兰登伯爵夫人很清楚自己的行为有多么过分,但是作为奥丁的使者,她也不会出于道德感而去阻止自己痛打落水狗,借机发国难财的举止。   毕竟各为其主,奥布斯达要怪,也只能怪自己识人不清,用人不当。   “我已经在奥布斯达耽误了太久,所以希望您尽快给我答复。”萨兰登伯爵夫人也不敢在人家的地盘上过于放肆,所以并没有将奥布斯达国王逼得太紧,而是适时退步道:“也希望您能尽快走出丧子之痛,为两位王子和茵内斯公主祈求安宁。”   “当然。”奥布斯达国王在心里冷笑了不止一声,感叹全世界都在看他的笑话:“我也希望奥丁能够体恤我的丧子之痛,不会趁机做出有损两国友谊的事情。”   萨兰登伯爵夫人假装没听懂奥布斯达国王的言外之意,二者在一番假情假意的含蓄后便分道扬镳。   “您没事吧!”菲利佩主教直到将奥布斯达国王送回房后才开口问道:“要不要将牧师给您请来。”   “不必了。”奥布斯达国王十分冷淡道:“我这破身体,就是让导师级的牧师亲自来看,也不会治愈的可能。”   说罢,奥布斯达国王还特意看了眼菲利佩主教,从喉咙里滑出一声冷笑:“我还以为教皇那老狐狸什么都跟你说了。”   “你觉得他会那么做吗?”菲利佩主教自嘲道:“我是怎么当上枢机主教的,你难道不清楚吗?”   “是啊!教皇那老狐狸怎么可能轻易相信你。”奥布斯达国王示意菲利佩主教将他推到一面墙角处,然后当着菲利佩主教的面,按开一处藏宝地,从里面的文件里挑出一封印有某枢机主教的信件。   “这是教皇的来信?”菲利佩主教很清楚以教皇的性格,是绝不可能用以自己的名义写私信,所以他身边有个代他签字或盖印的枢机主教,也就是教皇的专业背锅侠。   “看看。”奥布斯达国王将信件递给菲利佩主教,后者阅过后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坎特罗居然敢干这种龌龊事。”菲利佩主教也算是见多识广之人,但还是为这几天的魔幻展开所震惊。   对此,奥布斯达国王倒是有不同想法:“国家利益当前,只分有效手段和无效手段,谈不上龌龊不龌龊。”   要是让奥布斯达国王站在塞伊斯的立场上,兴许会做出更过分的行为。   “他们想用波琳娜逼迫教皇在两国谈判中站到坎特罗那边,甚至还想借此制约我。”不知为何,此刻的奥布斯达国王令菲利佩主教感到非常陌生,就好像是二十多年前,那个令人期待的少年王储又回来了一样。   “在这封信送到我手上的同一时间里,教皇国那边也派了个来给我看病的导师级牧师。”奥布斯达国王很清楚教皇的端水大师级操作,所以在与菲利佩主教谈起此事前,就已经先气过一次了。   “他说以我目前的状况,早就没了生育的可能。”奥布斯达国王掀起盖在膝盖上的羊绒毯,令菲利佩主教看清了他的伤势。   因为大面积烧伤的缘故,奥布斯达国王的肚脐以下早就废了,甚至都已经感受不到双脚的存在。   菲利佩主教虽然早就听说过奥布斯达国王伤势严重,但是当他真正看清到底有多严重时,还是忍不住吃了一惊。   “如你所见,我已经是个无可争议的废人。”奥布斯达国王从未料到自己能心平气和地说起这些事:“除去双腿和那玩意,我的内脏也因为烧伤出现不同程度的损伤,所以活不了多久。”   可以说,现在的奥布斯达国王是靠特权维持着所剩无几的寿命,甚至在参加葬礼前,他就已经吃过止痛药剂,然后依靠牧师们的恢复术压下钻心的疼痛。   “你会痊愈的。”菲利佩主教干巴巴地安慰了哥哥一句,毕竟对方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总得表示一二。   “哼!场面话就免了吧!我虽然不想将王位交给别人的孩子,但是我更不希望奥布斯达会毁在我手里。”说到这儿,奥布斯达国王重重地咳嗽几声,整个人都因逐渐恢复的痛觉而神色扭曲。   菲利佩主教见状,赶紧给奥布斯达国王倒了杯水,然后施展恢复术缓解奥布斯达国王的疼痛。   然而这也只是饮鸩止渴罢了。   在如此伤势下,现有的魔法与医疗也只剩下爱莫能助的叹息。   哪怕在旧世纪里,出现过各式各样的神迹,但是奥布斯达国王并不认为他是个值得神眷的人,更不相信在教皇国派来的牧师宣布检查结果后,他还有恢复的可能。   “我这一生都在母亲的荣光下做个失败者。”奥布斯达国王想按住抽痛的地方,但是他的旧伤实在是太多了,所以只能找到最难受的那点,试图做些无谓的挣扎。   “哪怕我现在还未回归万神的怀抱,但也能想象得出几百年后的人们会怎么评价我。”   “无用的国王。”   “令人失望的儿子。”   “差点将奥布斯达毁灭的男人。”   “……”   随着奥布斯达国王神经质地冒出各式各样的蔑称,菲利佩主教真的很担心他的精神状况,所以在奥布斯达国王越说越激动前打断了他的话。   “够了。”菲利佩主教喝止道:“你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难道还要在这里自暴自弃吗?”   “是的!自暴自弃。我当然想自暴自弃,但是我有自暴自弃的资格吗?你这个十几年都没管过事的人又凭什么指责我?又凭什么在这里充当我的人生指导。”   菲利佩主教的话不知从那儿刺激到了奥布斯达国王,导致刚才还很冷静的奥布斯达国王直接爆发道:“你说的没错,我没种,我有错,而你和约翰是什么都没做,但却有资格指责我的圣人。”   “尤其是你,菲利佩。”   奥布斯达国王突然拉住菲利佩主教的衣领子,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说道:“你在这场叛乱里表现得真好,真像个圣人。不仅在第一时间内保护了那些受到冲击的流浪者,甚至还在我昏迷时稳定局势,安抚民心。恐怕我要是晚点醒来,奥布斯达早就易主了。”   “不,应该说是有不少人都希望我死在那场叛乱里。“   对于一向高傲的奥布斯达国王而言,哪怕他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失败,甚至在国王的职责压力下,努力抑制着内心深处的恐惧之情。但是当他跟菲利佩主教私下相处,并且将很多事情都说开后,那种会遗臭万年的恐惧还是将奥布斯达国王压得喘不过气来。   甚至他现在就能回忆起一双双鄙夷的眼睛,看谁都像是在嘲笑他。   “多好啊!你跟约翰在我的反衬下成了父母的好儿子,奥布斯达的圣人。”   “可我呢!”   “可我呢!”   奥布斯达国王死死揪住菲利佩主教的衣领子,低头掩饰自己不断流下的泪水。   “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非要是我……”   “哥哥……”菲利佩主教扶住奥布斯达国王的手臂,看着对方从未有过的溃败模样。   “到头来……我又得到了什么?”   “我又得到了什么……”   这一刻,奥布斯达国王的脑海中不断闪过父母,波琳娜,以及三个可怜孩子的面孔,最后两眼一翻,以一个十分扭曲的表情昏了过去。   “哥哥?”   “哥哥?”   菲利佩主教眼疾手快地扶住差点栽倒在地的奥布斯达国王。   于是乎,奥布斯达宫廷里又是兵荒马乱的一团。 第99章   “殿下,您还好吗?”   当菲利佩主教再次见到掌玺大臣时,后者的一头乱发犹如下一秒就会随风旅行的蒲公英,脸上的疲惫更是令皱纹都变得愈发深刻。   菲利佩主教记得掌玺大臣也出席了两位王子和茵内斯公主的葬礼,所以猜测他回家后刚睡下没多久,就被人从被子里拎了出来。   “无事!只是国王陛下的情绪令人十分担忧。”菲利佩主教也没心情跟奥布斯达国王计较什么,毕竟国内的烂摊子就足以令他头痛欲裂,更别提他又没经历过丧子之痛,更不能为此指责肝胆欲裂的哥哥。   毕竟承受国王压力的是兄长。   遭受妻子背叛的也是兄长。   至于菲利佩主教……   如果奥布斯达国王只是将怒气发泄在他身上,那么菲利佩主教也没什么可抱怨的,甚至是很乐意去做奥布斯达国王的出气筒。   对此,掌玺大臣除了丢给菲利佩主教一个感同身受的眼神,便是为奥布斯达接下来的命运而担忧。毕竟抛开政治上的小心思,掌玺大臣还是希望奥布斯达不要为此分裂,更不要丢下玛丽女王所留下的大好江山。   “坎特罗那边有没有新的动静?”菲利佩主教盯着紧闭的房门,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坎特罗人可不会给我们喘息之机,还有奥丁。”   即便是没了茵内斯公主,奥丁也不会放弃唾手可得的奥布斯达东边领地,否则他们就会与坎特罗人站在一起。要知道,哪怕是在玛丽女王执政时,正处于巅峰期的奥布斯达都不敢同时去怼两个国家。更别提现在的奥布斯达早已元气大伤,根本经不起一点折腾。   掌玺大臣闻言,原本同病相怜的神情立刻消散得无影无踪:“您真的要在这时候问起一些惹人不愉的事吗?”   菲利佩主教看着掌玺大臣露出手足无措的表情,忍不住呵斥他的畏畏缩缩:“伸头一刀,缩头两刀。难道现在不提,以后就不会提吗?”   掌玺大臣无法回答菲利佩主教的指责,只能在一阵尴尬的沉默后苦笑道:“除了坎特罗国王赔偿给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黑森林城堡,卡尔达伯爵领,斯特利亚城,日落城,以及原属于利亚姆王子的奥斯塔利亚公爵领,也都被坎特罗所占领。   “简而言之就是南方三分之二的土地都成了坎特罗的囊中之物。”虽然菲利佩在提问前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当他真正明白到底有多糟糕时,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我母亲要是泉下有知,一定会气得后悔生了三个儿子。”   “但是殿下,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掌玺大臣喝了一大口葡萄酒,干脆不吐不快道:“因为卡尔达伯爵领和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黑森林城堡都成了坎特罗的囊中之物,所以阿基奎大公国和布列塔尼亚公国都已经开始向奥布斯达讨债,甚至……”   掌玺大臣突然顿了一下,最后在菲利佩主教的眼神催促下,才不情不愿道:“甚至这两国都已经开始清算奥布斯达人在那儿的资产,您也知道,自打奥布斯达陷入与坎特罗的战争后,奥布斯达人有多喜欢将财产转移到国外。”   毕竟在战争这一碎钞机下,抄家无疑是来钱最快的方法之一。   菲利佩主教虽然不喜欢阿基奎女大公,但是以他对阿基奎女大公的了解,对方的行为也在情理之中。   至于玛丽安娜……   出于对侄女的滤镜美化,菲利佩主教更愿意相信这是布列塔尼亚公国的议会和阿基奎女大公的擅自主张。   “现在国库里还有多少钱?”   “空得几乎能跑老鼠。”掌玺大臣愁眉不展道:“如果两年前,国王陛下没有在坎特罗的诈败中乘胜追击,差点被坎特罗来了次瓮中捉鳖,那么奥布斯达现在的经济状况绝不会这么糟。”   掌玺大臣记得那一次为了将国王解救出来,奥布斯达几乎雇佣了周边所有的雇佣军,然后又以两倍的价格买下布列塔尼亚公国准备出口到坎特罗的武器,才勉强解了奥布斯达国王的燃眉之急。   然而这一成果的代价却是奥布斯达的国库被清空了三分之二。   菲利佩主教记得玛丽女王去世时,可是留下了不亚于阿基奎女大公的财富。   况且坎特罗虽然在地域上略广于奥布斯达,但是考虑到它处于大陆的最南方,再加上东边紧挨着沙漠,所以称得上“地广人稀”,资源贫瘠。   可就是这样的坎特罗,在经历了上任国王直接被玛丽女王捉去“做客”,年幼的国王差点卖身给小小的伯爵之女后,居然能在短短的几年内,就逆转战局,把强大的奥布斯达拖成今天的鬼德性。   甚至玛丽女王要是没给奥布斯达国王留下偌大的家底,再加上玛丽安娜的外祖母,也就是前任阿基奎女大公“赠送”的两亿塔兰特,奥布斯达恐怕还撑不到现在,估计会在坎特罗人炸毁王宫的那一刻,就迎来灭国的命运。   “奥布斯达……真的是气数已尽吗?”菲利佩主教不愿接受如此作弄人的命运。   而就在这时,一直紧闭的房门终于打开,满脸疲惫的牧师向菲利佩主教汇报道:“国王陛下已经醒了,并且希望御前议会的各位大人们尽快赶到他的床前。”   ………………我是分割线………………   “说起来,我离开布列塔尼亚公国也有两个月了。”自打花园的那次母女谈话后,玛丽安娜便没再见过阿基奎女大公。   毕竟奥布斯达那儿出了那么大的事,正是阿基奎女大公浑水摸鱼的好时机。   “怎么,你担心阿斯塔罗斯大人会吞并你的国家?”闲着没事的布提斯干脆阅读起玛丽安娜的藏书,习惯性地怼了玛丽安娜一句:“放心,阿斯塔罗斯大人对弱小的人类没兴趣。”   “应该不是没兴趣,而是不能随便对弱小的人类出手。”玛丽安娜的话令布提斯停下了翻书的动作,然后看向正在窗户边喝茶的玛丽安娜。   “我说中了吗?”玛丽安娜放下骨瓷茶杯,冲着布提斯意味深长道:“你不会以为我让你陪我去奥布斯达,只是为了随身携带一台测谎仪吧!”   “什么是测谎仪?”布提斯觉得玛丽安娜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冒出一个令他感到新鲜的词汇。   因为是在阿基奎宫廷的缘故,所以布提斯并未穿上盔甲,甚至还将灰色的头发编成一根漂亮的麻花辫,这令他比平日里显得柔和了许多,甚至带了丝贵公子的气息。   “你难道听名字分析不出测谎仪是什么吗?”玛丽安娜讽刺道:“我还以为恶魔会比人类更聪明,看来你们被赶进地狱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我说你是不是该改变一下你对恶魔的态度。”布提斯放下手里的古董书,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玛丽安娜面前,然后一手撑着玛丽安娜的椅背,渐渐弯下腰来:“哪怕你暂时与我们有契约束缚,我也能对你做些什么。”   “比如呢?”玛丽安娜直接凑近到布提斯面前,二人差点鼻尖对鼻尖道:“烧死我,溺死我,或是用酷刑折磨我?”   玛丽安娜发现布提斯的红色瞳孔在她说话时一张一缩的,甚至在阳光下浅得像是她所拥有的玫瑰石。   “承认吧!布提斯,你对我毫无办法。”玛丽安娜记得她跟理查德说过相同的话。   而现在,轮到布提斯对她毫无办法。   …………   ……   “玛丽安娜,你真是让我一次又一次地意识到人类到底有多么讨厌?”布提斯的眼睫毛很长,配上一双瑰丽的眼睛,略显女气的英俊面容,真的很容易令不了解他的异性坠入爱河。   “谢谢你的评价,因为我对恶魔也没有多少好感。”玛丽安娜注意到布提斯的语气变化,所以下意识地与他拉开距离。   结果下一秒,灰发的恶魔直接掐住玛丽安娜的脖子,然后吻了上来。   …………   ……   怎么说呢!   这是玛丽安娜第一次跟恶魔接吻。   虽然在一些猎奇向的小说里,也不乏恶魔爱上人类女孩的故事,但是配上奇形怪状的插图,便会轻而易举地将文字里的罗曼蒂克毁的一干二净。   然而这一结论搁在布提斯身上是不成立的。   玛丽安娜在被吻住的那一刻并未感到任何的旖旎之情,或是布提斯的嘴唇有多么的干燥柔软,而是觉得言情小说里的恶魔要是都有这么一张英俊逼人的面容,那么一定会取代骑士,成为贵族小姐们的最爱。   布提斯掐住玛丽安娜的手逐渐滑倒对方的肩膀上。   二者的影子在分开的那一刻,玛丽安娜问道:“你不是讨厌人类吗?还是说,你想让我变成你的爱情傀儡。”   “……别自作多情了,我只是突然想这么做。”回过神的布提斯松开握住玛丽安娜肩膀的手,整个人像是从梦中惊醒般擦了擦嘴,然后大步离开当下的房间。 第100章   “你躲在在那儿干嘛?脑袋不酸吗?”玛丽安娜一抬头,便看见阿比盖尔在门框后伸出头,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你看见我跟布提斯接吻了。”   除此外,玛丽安娜想不出阿比盖尔为何在门口畏畏缩缩的。   “老实说,我被你们吓了一跳。”被戳穿心事的阿比盖尔摸了摸发红的鼻子,假装自己一点儿也不尴尬:“你可别真的喜欢上恶魔了,跟这中生物提道德观念不亚于让邪神改邪归正。”   身为女巫,阿比盖尔的族群里有不少关于恶魔的记载,但是翻来翻去也只有“无药可救”这一中结论。   玛丽安娜对此感到十分的无语,但是看着阿比盖尔真不是装出来的担忧面容,她也不好反驳什么,只能顺势说道:“你放心,我是不会对恶魔产生爱意的,毕竟族群不同的人连求同存异都很难做到,更别提感同身受的了。”   毕竟在玛丽安娜的上辈子里,不管是漂亮国还是本国的存异事件都会引发族群间的毁灭性冲突,所以无论是地域,人中,还是有关于宗教纠纷的话题都成了交流中的禁区,稍一触及便是毁灭性的冲突。   对此,除去一而再,再而三的协调抗议外,似乎也没有别的解决方法。这就像是无法根治的慢性病一样,只能在病发时下药缓解,然后尽力拖延最终爆发的时间。   “玛丽安娜,你真是这么想的?”阿比盖尔一直以为玛丽安娜对类人中有着超乎常人的同情,但是对方今天的回答却是给了她当头一棒。   “未经他人之苦,又怎敢以他人的立场发表见解。”玛丽安娜可以用大段大段的谎言包裹住单纯的阿比盖尔,但是在这件事上,她并不想欺骗阿比盖尔:“我当然可以斥责那些对类人中的偏见,因为我的社会地位剔除了不少危险,更是让一些污言秽语在滑过喉咙的那一刻,就转变为比蜂蜜更甜的奉承。”   玛丽安娜其实在科林事件后,一直都在反思自己对类人中和奴隶制的态度,甚至开始查阅起被封禁的旧世纪史书,玛丽女王当政时的一系列改革草案,以及有关于类人中文化的各项记录与文献分析,并且产生了一系列的思考。   为什么她的祖母要废除奴隶制?   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反对提高类人中的社会地位,甚至包括阿基奎大公国在内的许多国家,都在松弛缰绳的背后进一步地割裂类人中的内部社会。   以及在世纪交替的那两百年里,人类和类人中到底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又为何会在教权巩固,第一个人类国家建成后,竭力毁去或是封禁了有关于旧世纪的文件,甚至连类人中的史书都不放过。   “而且你也看到了,只是跟周边的类人中部落签署同盟协议,就已经引起一部分人的不满。要是再进一步,你说冒险者公会敢不敢动不该有的心思?”玛丽安娜盯着阿比盖尔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即使他们没胆子动手,也会有狗急跳墙的奴隶贩子和背后的□□们雇佣清道夫来暗杀我。”   “清道夫到底是什么样的组织,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阿比盖尔记得坎特罗在猎巫行动里可是下了血本,所以在冒险者公会不好出手的地方,肯定会有清道夫的影子。   “这一次我可以借机向冒险者公会组织施压,逼迫他们与清道夫组织划清界限甚至是向清道夫组织施压,但要是真正闹开了呢?”玛丽安娜提醒道:“别忘了贵族集团的力量有多大,更别忘了以奥丁为首的各国各地,乃至冒险者公会里,又有多少人是依靠奴隶贸易而活?”   阿比盖尔无法反驳玛丽安娜的观点,毕竟对方说得都是事实,所以阿比盖尔无法自私地代替玛丽安娜发表观点,更不能代替对方承受发错政策的后果。   只是……   “玛丽安娜,抛开那些弯弯绕绕的政治因素,你本人真的对类人中和混血中没有一丝一厘的同情吗?”阿比盖尔在沉默后,紧张而又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不会对我们的处境坐视不管吧!”   哪怕玛丽安娜买奴隶,切掉菲戈希尔的耳朵,纵使卢修斯对欧斯特大打出手,但阿比盖尔还是相信她是个好人,是个愿意做出一番改革的好人。   要是玛丽安娜知道阿比盖尔的心理活动,一定会劝她不要对自己滤镜太厚,或是一副患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样子。   “我只能保证自己不会对你的处境坐视不管”玛丽安娜看着阿比盖尔把头埋在她的膝盖上,终究是给不出一句对方想要的承诺:“阿比盖尔,我是个人类,也仅仅是个有权的人类。”   “而你所要反抗的是整个社会结构,乃至一部分已经被人类彻底洗脑或是奴役的类人中。”玛丽安娜觉得此刻的自己不是一般的虚伪,甚至觉得她已经被这个世界里的特权阶级所同化。   也就是这时,玛丽安娜想起某位文学家的经典名言。   “有这么一群奇怪的人,他们本身处于社会底层,利益每天都在被损害,但却具有统治阶级的意识。在动物世界里找到这么弱智的东西几乎是不可能的,但在有智生物里,这中人却非常常见。”   玛丽安娜捧起阿比盖尔的脸,故意问道:“阿比盖尔,如果有一天,我站到你的对立面上。你是顺从自己的类人中身份,还是照顾我们间的情谊?”   面对玛丽安娜的提问,阿比盖尔只觉得自己脑容量有些不够用,直到她呆愣了有一两分钟,才反应过来道:“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   对于阿比盖尔而言,玛丽安娜永远是那个在她最绝望时,将她从火刑架上救下来的美好形象。这也导致一些本该被阿比盖尔批判的行为,要是出现在玛丽安娜身上时,就会令阿比盖尔下意识地忽略掉。   诚然,在阿比盖尔眼里,玛丽安娜是个好人。   可是在其他的类人中,或是一些极度保守的人类眼里,玛丽安娜又何尝不是个恶人。   …………   ……   听了玛丽安娜的回答,躲在阴影处的某人离开了原地。   结果在他消失于走廊尽头时,布提斯突然出现在那人呆过的地方,然后动了动鼻子,露出凝重之色:“这是阿斯蒙蒂斯大人的味道……”   因为感受到玛丽安娜周围出现了敌对气息,所以布提斯下意识地赶到玛丽安娜身边。结果下一秒,一抹烟雾似的红影出现在布提斯身后,在布提斯反应过来前,便狠狠掐住了他的脖子。   “看到我,你感到很意外?”   至上四柱之一的大恶魔,司“淫欲”的阿斯蒙蒂斯有着一头桃粉色的卷发。无论是耳朵,鼻子,脖子,亦或是嘴唇这些比较外露的器官上都钉着大大小小的银钉。   平心而论,阿斯蒙蒂斯是漂亮的,甚至漂亮得有些风俗化。   同布提斯一样,阿斯蒙蒂斯有着几近惨白的肤色和红宝石一样的眼睛,身形却比布提斯更纤瘦,令两人看上去就像是战士和吟游诗人的区别。   然而被阿斯蒙蒂斯掐住的布提斯,却很清楚那副纤细外表下的能量。   尤其是当阿斯蒙蒂斯的长指甲渐渐插入布提斯的脖子时,那中面临至上四柱的恐惧感侵占了布提斯的神经,令他难以进行反抗。   恐怕也只有这时,布提斯才会怀念起一直被他吐槽的阿斯塔罗斯。   只可惜阿斯蒙蒂斯并不会对同僚的下属手下留情,反而对布提斯的恐惧感到很兴奋。   “怎么,你和阿斯塔罗斯那混球让我丢了这么大的脸,甚至击碎了我在奥布斯达的布局,就想这么轻轻松松的躲过?”说罢,阿斯蒙蒂斯插入布提斯脖子的指甲又深入了几分,要是换作普通人类,一定会被恶魔挑断喉管。   好在布提斯到底是混到魔王之位的人,并且在阿斯蒙蒂斯越做越过分时,屋里的玛丽安娜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于是向房门处走去。   “邪……邪神……大人,阿基奎大公国……”被迫行动起来的布提斯反手抽出自己佩剑,然后向阿斯蒙蒂斯刺去。   结果这么一刺,阿斯蒙蒂斯反而露出邪恶的,大仇得报的笑容,然后撤去自己的身形,令闪着寒光的利刃对向前来查看的玛丽安娜。   被恐惧所主宰的布提斯似乎也意识到情况不对,于是拼命阻止自己的动作,好令惯性刺向玛丽安娜的利刃有所偏离。   幸运的是,玛丽安娜的反应也比布提斯想得更快,再加上有人拉了一把,所以布提斯并未伤到玛丽安娜,而是反手刺了个空。   “阁下,您这是要造反吗?”及时出现的欧斯特留下一滴冷汗,完全想象不出玛丽安娜要是当场死亡,他和那些依附于玛丽安娜的人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对此,布提斯根本没心情解释。   而玛丽安娜也没有在第一时间内去指责布提斯,反而抽出欧斯特的佩剑,向身旁的壁画刺去。 第101章   玛丽安娜刺向壁画的利刃还未突破玻璃保护罩,便被一双过于骨干的手所擒住,甚至弄得玛丽安娜惯性地向前踉跄了一步。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从玻璃罩上现身的阿斯蒙蒂斯死死地钳住玛丽安娜刺向他的利刃,那副雌雄莫辨的美丽脸庞上满是好奇:“禁魔体制?我已有两千,还是三千年没见过这种特例?”   说罢,阿斯蒙蒂斯还向玛丽安娜伸出手,结果被玛丽安娜狠狠地拍开。   “任谁看见一个大男人以无比扭曲的姿势蹲在壁画那儿,都会感到很奇怪的。”玛丽安娜尝试着将利刃从阿斯蒙蒂斯的手中抽出,但是她的力量显然比不上恶魔,只能在尝试无果后松开剑柄,然后揪住阿斯蒙蒂斯的领子,像抽纸一样将其从壁画的玻璃罩上拖了出来。   “你不怕我反刺你一刀?”阿斯蒙蒂斯觉得玛丽安娜很有趣,毕竟正常人见到恶魔的第一反应都是害怕,但是在玛丽安娜身上,他感受不到名为“恐惧”的情绪。   对此,玛丽安娜完全是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阿斯蒙蒂斯,然后问道:“你既然能反刺我一刀,又为何要借布提斯之手袭击我?”   “……”阿斯蒙蒂斯眨了眨眼睛,佯装天真地问道:“所以呢?”   “所以你们这些恶魔要是在人间也能随心所欲,那人类跟类人种早就灭亡了,哪能混到今日。”玛丽安娜上辈子是个无神论者,但是这辈子也不会因为处于一个西幻世界,而对神明抱有特殊尊敬:“说起来,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   玛丽安娜还是第一次看见如此非主流的恶魔,感觉对方要是换个更杀马特的造型,就能背着电吉他出道了。   “神明需要信仰之力来维护自己的‘统治’与‘神力’,那恶魔呢?”玛丽安娜蹲下身,瞧着阿斯蒙蒂斯那副油光水滑的模样:“你们恶魔到底是依靠什么而活?信仰?恐惧?还是活人祭祀”   玛丽安娜仔细观察着阿斯蒙蒂斯的表情变化,试图读出些不为人知的情报:“总不会你们这些旧世纪里的失败者,能过得比神明更自在。”   阿斯蒙蒂斯压根没听清玛丽安娜的话,而是着迷地盯着对方理智到冷酷的面容,然后极具暗示性地舔过自己的上嘴唇,毫不掩饰道:“亲爱的,你真是少数能在第一时间内,就吸引我的人类。”   玛丽安娜没料到阿斯蒙蒂斯会说出这种话。   其实在揪住阿斯蒙蒂斯衣领子的那一刻,玛丽安娜就设想过对方接下来的反应,并且做好了反击的准备。   然而恶魔的表现还是出乎她的意料,唯有布提斯似乎想到了什么,于是脸色漆黑地想要打断阿斯蒙蒂斯的反常举动,结果却被欧斯特阻止了。   “你想跟我作对?”布提斯眯眼打量着这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卓尔精灵,后者还是那副谦卑到没脾气的样子:“阁下,我也有我的职责。”   对于布提斯的身份,即便玛丽安娜从未在欧斯特面前细说过,但是卓尔的敏锐观察力还是让他分析出了布提斯等人的隐藏身份。   因为玛丽安娜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用处,所以欧斯特很清楚自己的地位与上升空间,绝不会再受到性命威胁前,做出让玛丽安娜感到不快的事。   “你还真是一条好狗。”布提斯从未见过比卓尔更顺从的生物,不知是这一种族特别容易屈服于暴力,还是受到邪神真传的堕落女神调教有方。   要是换作菲戈希尔,估计早在布提斯出言侮辱的那一刻,就暴跳如雷地想要给对方些颜色瞧瞧,但是欧斯特绝不会这么做。他身为战士的美德,潜力,以及灵性,都被卓尔社会里的扭曲制度磨得一干二净,就像是自幼被拴在木桩旁的大象那样,哪怕是有了反抗的力量与机会,也会在无法逆转的“伤害”下有意束缚自己的行动乃至思维。   “当狗难道不是我的命运吗?”和往常不同,欧斯特在听到布提斯的讽刺后虽然没做出过激行为,但却感到脑海中有什么东西断了。   从卓尔社会到人类社会。   从卓尔女贵族到玛丽安娜。   …………   算了,这种情况永远都不会改变。   而他也无力改变这一现状。   “您说得对,既然我是一条被驯好的狗,那更得做出符合主人心意的事。”欧斯特拦住布提斯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疑。   与此同时,玛丽安娜向发出不明□□声的阿斯蒙蒂斯说道:“能得到大恶魔的青睐也算是特殊的荣幸”   “所以你有兴趣与我共度良宵吗?”阿斯蒙蒂斯像是编发带那样缠绕住玛丽安娜的手指,然后十分暧昧地与其十指相扣:“如果你愿意与我共度良宵,那么我一定会让你体会到世间的极乐。”   说罢,司“淫欲”的恶魔还冲着玛丽安娜眨了眨眼睛,那副“调皮可爱”的姿态差点令布提斯当场吐出来。   “考虑到你的经验问题,虽然处女很麻烦,但是我也不介意做主导方。”阿斯蒙蒂斯到底是这方面的老手,所以一眼看得出玛丽安娜的道行:“女孩子的第一次最好找个温柔的体验对象,所以……”   “所以你等我经验丰富了再来找你吧!”玛丽安娜回握住阿斯蒙蒂斯的手,在对方反应过来前半真半假道:“毕竟我还年轻,对老古董没兴趣,更不想把处女之身给一个非处。另外,听你的口气像是不常做主导者……”   玛丽安娜用空出的那只手扣了下阿斯蒙蒂斯的唇钉。   大恶魔的装饰牢固的像是与肌理融为一体,令玛丽安娜找不到缝隙处。   “如果是恶魔的话,就不需要安全词吧。”   玛丽安娜注意到阿斯蒙蒂斯又舔了下嘴唇,只是不如刚才那般带有极强的暗示性,而是出于紧张的反射举动。   于是玛丽安娜对上阿斯蒙蒂斯不断睁大的瞳孔,突然将话题转移到奥布斯达上:“既然你要与我发生一段不只是出于肉体还是精神上的关系,那么我是不是可以提前向你讨要报酬?”   “比如告诉我潜伏在奥布斯达的恶魔到底有几位。”   “以及波琳娜王后与坎特罗之间有多少不为人知的交易。”   ………………我是分割线………………   “我居然没死?”   当奥布斯达国王再次从昏迷中醒来时,他的第一反应既不是叫来可靠的菲利佩主教,也不是感谢为他累死累活的牧师们,而是遗憾自己没能两眼一闭地回归万神的怀抱。   虽然奥布斯达国王是个怕死的人,但是面对目前的烂摊子,好像死亡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至少后世不会因为他没有处理好这一切,或是将其变得更糟,而将他一次又一次地挖出来鞭尸。   “你就是想死,也给我处理好这些烂摊子再死。”菲利佩主教不愧是奥布斯达国王的亲兄弟,总能轻而易举地猜到对方的想法:“坎特罗的军队已经拿下奥布斯达南方的主要城市,我们就算是立刻反击,也无法收回全部领地。”   为了镇压王城之乱,奥布斯达甚至调动了本该在南方抵御坎特罗人的军队,并且还为后续的葬礼和安抚问题将国库搜了一遍又一遍。   早在菲利佩主教来见奥布斯达国王时,愁眉不展的财政大臣就警告他,要是奥布斯达国王再给他出难题,那么这个财政部长爱谁谁当,反正他是不干了。   哪怕是奥布斯达国王以“夺爵”相威,他也不干。   “也许您可以跟阿基奎女大公细说一下。”当然,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财政大臣也不只是向菲利佩主教抱怨,毕竟今天的局面又不是菲利佩主教造成的。   冤有头,债有主。   财政大臣就是脑抽,也不会把罪责扣在菲利佩主教头上。   “您也知道阿基奎女大公有能力支持一场战争……倘若您愿意去和布列塔尼亚女公爵或是卡尔达伯爵谈谈,兴许奥布斯达还有救。”财政大臣一边观察着菲利佩主教的脸色,一面小心翼翼道:“我说句非常难听的话,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也许让奥布斯达并入阿基奎大公国是唯一的出路。”   “你这是卖国。”菲利佩主教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怒火,尽可能心平气和道:“阁下,您作为奥布斯达人的尊严呢?难道我们的出路就只有这一条吗?”   “不然呢?”财政大臣忍无可忍地反驳道:“没有钱,没有工作,甚至连祖先打下的土地都丢在国王手里,您认为现在的奥布斯达人有必要死守着那些虚无缥缈的骄傲吗?”   “殿下,我实话说了吧!”   “现在没人会为自己是奥布斯达人而骄傲。”   “从贵族到平民,任何一个有机会摆脱这一身份的人,都会迫不及待地冲入阿基奎大公国的怀抱。”   “至少那是一条活路,不是吗?”   并入阿基奎大公国的行为多少能用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做遮羞布,毕竟阿基奎女大公唯一的合法继承人也是奥布斯达的王位继承人。   而要是坎特罗人真的拿下了奥布斯达。   那他们可就什么脸面都没有了。   更不能指望坎特罗人能保留奥布斯达人的公民待遇。 第102章   震惊过度的菲利佩主教都不记得他是怎么与财政大臣告别的,甚至在奥布斯达国王苏醒前,他的脑海中都回响着财政大臣的讽刺。   “殿下,我们不是您,既没有凌驾于众人之上的王室出身,也没有战后免责的枢机主教身份。”   “我们只是一辈子都触碰不到权力核心的普通人。”   “即使是奥布斯达打赢了对坎特罗的胜仗,又有多少人能享受到胜利的荣光?到头来也只是国王和贵族们名垂青史,然后将家破人亡的伤痛都留给普通的奥布斯达人。”   …………   ……   “菲利佩,你到底在想什么?”奥布斯达国王叫了半天才得到弟弟的回应,于是十分不悦道:“你要是累了就赶紧去休息,别摆出一副我早就倒下了,所以你要给我收拾烂摊子的无私模样。”   因为重度烧伤加老年丧子的缘故,奥布斯达国王的脾气只是短暂地变好了一会儿,便又恢复了阴阳怪气的面孔,甚至连一旁的守备军队长都有些看不下去道:“陛下!还是先说正事吧!”   奥布斯达国王一回头,便看见守备军队长几乎用整张脸在暗示自己,显然是想让他退一步。   “算了,我也不该冲你发火。”奥布斯达国王在心里嘲笑自己的懦夫行为:“也只有你才会好脾气地任我发火。”   要是换做阿基奎女大公,估计早就怼回去了,哪还有奥布斯达国王得寸进尺的机会。即便是在二十年前,寄人篱下又惨遭抛弃的阿基奎女大公,在一番权衡后,不得不接受玛丽女王的调解方案,她也没让奥布斯达国王好过。不仅让奥布斯达国王失去了继承父母私产的资格,还赔上了北部的一片领地。   也就是从那时起,奥布斯达国王逐渐失去了对北方的控制。   阿基奎女大公可不是念旧情的人,尤其是在吃了那么大的落亏后,她几乎是在回国的第一时间内,就加强了阿基奎大公国对奥布斯达北方的影响。甚至在克里斯蒂娜夫人离开宫廷后,联手自己在奥布斯达宫廷的密友和那些对国王不满的人,差点架空了国王在北方的权力。   一想起自己不愿去见,但却不得不见的老情人,奥布斯达国王除了心虚,便是刻骨铭心的恐惧。   要知道阿基奎女大公可是个狠人。   当年,前任布列塔尼亚女公爵,也就是阿基奎女大公的亲姐姐来找她贷款时,可是赔上了布列塔尼亚公国近五十年的武器定价权和出口权。   也就是从那天起,即便所有人都知道布列塔尼亚公国是大陆第一的武器出口国,但是所有人都只能在阿基奎大公国那儿买到布列塔尼亚公国的武器。   可想而知,一个对亲姐姐都那么狠的女人,奥布斯达国王决不相信阿基奎女大公会对他念旧情。   况且他们间也没什么旧情好念。   “我不管你是不是冲我发火,我只想快点解决奥布斯达的困境。”菲利佩主教已经受够了接二连三的坏消息,更不想看着奥布斯达人都变成通敌叛国的懦夫——即便他们真的有苦衷。   “……”   或许是菲利佩主教的语气实在是太严肃了,所以奥布斯达国王被噎了一下,然后便是一阵下不了台阶的窘迫感。   当掌玺大臣赶到国王床边时,菲利佩主教与奥布斯达国王之间的凝重氛围,令掌玺大臣下意识地吞下已经滚到嘴边的话,甚至伸手挡住那些跟在他身后的大臣们。   “人都到齐了吗?”奥布斯达国王还是第一次觉得掌玺大臣看着如此顺眼,连语气都变得温和了许多。   “是的,陛下。您的臣民正恭候您的指令。”掌玺大臣并未因奥布斯达国王的和颜悦色而感到高兴,反而变得比来之前更加的战战兢兢。   “开始吧!”守备军队长见状也是松了口气,努力将话题引回正事:“国王陛下此时召唤各位,便是要解决坎特罗入侵问题,以及奥布斯达的未来。”   按照奥布斯达国王的计划,当守备军队长切入正题时,便由他来公布自己即将退位的消息。   然而在守备军队长陪着奥布斯达国王简单排练后,已经认命的国王却临头一缩,半天都说不出已经准备好的台词。   不,他还不想放弃这一切……   此时此刻,奥布斯达国王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脑海中不断闪过意气风发时的记忆,就像走马观花那样。直到守备军队长的一声“陛下!”,将他从回忆中拉出。   奥布斯达国王看着自己不断颤抖的双手,觉得那股子已经被压下的恐惧又重回心头,甚至令他下意识地疼痛起来。   “不,不……”   众目睽睽之下,奥布斯达国王像是中魔一样地抽搐起来,以至于守备军队长都有些厌烦道:“国王陛下怕是暂时接受不了他已经做好的决定,还清各位再等待几天。”   言下之意就是国王反悔,他们这次白跑一趟。   这下子,哪怕是已经习惯国王性格的掌玺大臣,都有中忍无可忍的感觉。   毕竟这都什么时候了,奥布斯达国王居然还是这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模样。   不,这已经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程度了,完全是不顾现状地把奥布斯达架在火堆上烤。   在场的大都是过了三四十岁的老江湖,所以很清楚国王闹得到底是哪一出,一时间都是脸色一沉道:“其实我们在接过国王诏令后,也趁着赶来的功夫商讨了一件需要所有王室成员签字的事。”   说罢,一位站在掌玺大臣身后的老贵族越到国王面前。   菲利佩主教认出他是洛林王朝的旁支,并且与杜纳瓦亲王有血缘关系,所以无论是菲利佩主教还是奥布斯达国王都得称他一句表叔。   那位老大臣当着国王的面,拿出一张匆匆草拟好的法案书,然后念出上面的重要内容:“鉴于国王陛下在任期的不当之举,以及其身体状况难以承担起君王的职责,所以御前会议在此请求国王恢复摄政制度,由可靠的王位继承人接替君王的工作。”   “你这是叛国。”本就心塞的奥布斯达国王直接被老大臣气得喉咙一堵,整个人差点厥过去。   他这还没死呢!这群人就想着将他架空。   要是他真的宣布退位,那后果……   奥布斯达国王完全不敢细想下去,然而现在的情况却是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根本不给奥布斯达国王喘气的时间。   更可怕的是,老大臣在对奥布斯达国王放完狠话后,又向菲利佩主教和颜悦色道:“卡尔达伯爵和布列塔尼亚女公爵那边就拜托您了。”   毕竟奥布斯达的最好出路就是通过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将奥布斯达,阿基奎大公国,以及布列塔尼亚公国合并为一个大国家。虽然这会在一定程度上引起布列塔尼亚人和阿基奎人的不满,但是对于奥布斯达而言,至少能解了燃眉之急。   受到老大臣郑重对待的菲利佩主教偷瞄着奥布斯达国王的脸色,始终给不出一句老大臣想要的承诺。   或许是菲利佩主教跟杜纳瓦亲王太像了,所以老大臣除了失望,竟没有多少愤怒之情,转而劝解道:“如果您不愿成为奥布斯达的摄政王,那么这个国家就会交到卡尔达伯爵和布列塔尼亚女公爵手里,而您真的愿意看到这一情况吗?”   哪怕老大臣的初衷是通过布列塔尼亚女公爵让三国合并,从而解了奥布斯达的燃眉之急。可是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到底是个不满二十的女孩,再加上她的父亲也不是能担起大梁的性子,更未与布列塔尼亚女公爵或是阿基奎女大公有多么坚固的亲情,所以老大臣很清楚,要是布列塔尼亚女公爵成为奥布斯达女王,那么真正掌权的,绝对是玛丽女王的养女,卡尔达伯爵的妻子阿基奎女大公。   老实说,奥布斯达并不像坎特罗或是奥丁那样排斥女王。毕竟有玛丽女王作为标杆,所以玛丽安娜在很多人眼里都是未来可期的。   只是她的母亲在很多人眼里都是黑寡妇一样的存在。   要知道当年,阿基奎女大公可是在布列塔尼亚公国虚弱之时,直接啃了对方的经济命脉,导致布列塔尼亚公国失去了武器定价权和出售权,间接养肥了阿基奎大公国的无数人民。   若论趁乱挑事,见机吃人的本领,不管是索林斯的理查德还是坎特罗的塞伊斯,都得在阿基奎女大公面前甘拜下风。   不过就君主的资历而言,老大臣倒是希望奥布斯达国王能向他曾经的未婚妻学学。   至少对于阿基奎人民而言,阿基奎女大公是位合格的君主。   “为了奥布斯达,同时也为了布列塔尼亚女公爵,我希望您尽快接受我的提议,还有国王陛下。”老大臣看向伤痛复发的奥布斯达国王,又恢复了冷酷无情的模样:“我知道您想干什么,但也没兴趣等您克服自己的心里障碍。”   “如果您不愿立刻退位,那么御前会议将通过摄政法案,用一中您绝不想体验的方式,让您离开国王的宝座。”   末了,还补充道:“别忘了玛丽女王是怎么失去权杖的。” 第103章   当年要是没有御前议会的支持,奥布斯达国王怎么敢将民声正旺的玛丽女王搞下台?诚然,玛丽女王在杜纳瓦亲王去世后有些神志不清,但人家在正事上可不糊涂。坎特罗继续打,外交继续搞。甚至在杜纳瓦亲王去世至玛丽女王被搞下台的这段时间里,奥布斯达还完成了跟索林斯,阿基奎大公国,以及奥丁的双边贸易,顺带通过了几项类人种保护法和混血种赔偿法。   而说到类人种保护法和混血种赔偿法,其实也是玛丽女王被搞下台的主要原因。   在《八分之一法案》出台前,鉴于《公民法》里明确规定了合理劳动时常与各行各业的最低薪酬,并且对雇佣黑工,强行延长劳动时常的企业施行相当严厉的处罚,所以那些爱动脑筋的黑心商们想到了另一种扩充劳动力的方式。   那就是混血种奴隶。   因为类人种大都被贵族与斗兽场所垄断,再加上那些冒险家们虽然在任务中偶尔会遇见类人种部落,但是很少能活捉类人种。   且不谈最难遇见的卓尔和暴躁易怒的矮人,半兽人。   像精灵,人鱼,以及翼人这样美丽却非常高傲的类人种,是绝不可能轻易屈服的,所以冒险家们常常为了卖一个好价钱而不得不在战斗中避免伤到他们的脸,甚至还要在运输过程中防止他们自杀。   而在人类劳工不愿加班,类人种奴隶要价太高的情况下,黑心商们自然而然地把主意打在混血种奴隶身上。   因为混血种们的“基因缺陷”导致他们在魔法天赋与身体素质上比不过人类和类人种,再加上一部猎奇向的混血种有身体缺陷,所以奴隶贩子们经常会将这些货物打折出售。   久而久之,甚至还诞生了专门“生产”这类劳工的奴隶贩子。   相较于还有点“良心”的类人种奴隶,这类“生产”混血种劳工的奴隶贩子可谓是恶心至极。   玛丽女王当年还考察过这类奴隶贩子的厂房,最后被恶心得一个月都吃不下饭,然后一回宫便开始草拟相应的法案。   只可惜在《类人种保护法》和《混血种赔偿法》出台前,玛丽女王的精神状况就因杜纳瓦亲王的去世而变得不稳定,最终被得到御前议会支持的长子夺权。   而那两项刚刚出台法案,自然在奥布斯达国王的介入下不了了之。   …………   忆起往昔的奥布斯达国王看着这似曾相识的一幕,哪怕是身心俱疼,也不得不强撑着与之周旋:“您真的以为国内就没有我的支持者吗?别忘了我还有守备军和南方的一片领地。”   说到这儿,奥布斯达国王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变得十分难看。   老大臣似乎也与奥布斯达国王想到了一块,所以脸上的表情愈发的讽刺:“南方早就被坎特罗人打下了一半,你难道指望那些失去财产土地的南方贵族们继续支持你?”   奥布斯达与坎特罗的战争所带来的也不全是坏处,只是跟坏处相比,那些“好处”也仅限于想发战争财的利己主义者。而考虑到奥布斯达的地理环境与产业结构,那些南方的富商贵族们可没少在战争中一边收着国家补偿,一面贩卖军资军务。甚至在他们最猖狂的那些年里,连奥布斯达国王都加入了窃取国家财富的行列。   要是阿基奎女大公在此,肯定会骂奥布斯达国王是拆了东墙补西墙,被人卖了还替别人数钱的蠢货。   不过也倒是天道好轮回,谁会放过谁。   那些跟奥布斯达国王蛇鼠一窝的投机者们也在这次王城之乱里,付出了倾家荡产乃至是生命的代价。   坎特罗人虽然未剥夺俘虏的公民权,甚至对富商贵族们格外优待,但是这也挽救不了奥布斯达国王的支持者们所遭受的损失,更不能令他们继续支持这个酿成大祸的国王。   一旁的菲利佩主教见状,也只能感叹人只有在核心利益受到威胁时,才会拧成一股绳。   至于同样被奥布斯达国王提及的守备军队长。   当屋内的人都看向他时,这位守护国王十几年,曾效忠于玛丽女王但却背叛过她的老队长也无法对上奥布斯达国王的眼睛,最后心一横地点头道:“陛下,您该让别人来承担您的职责了。”   “你们……你们……”奥布斯达国王捂着胸口,手指颤抖的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老大臣很满意守备军队长的态度,然后在离开前给奥布斯达国王下了最后的通牒:“不管您是否做好心理准备,我们都会向教皇禀告下任统治者的名字和摄政人选,至于教皇同不同意……”   说到这儿,老大臣故意拖了个长音,丢给奥布斯达国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我想教皇也不愿看着坎特罗做大,或是阿基奎女大公和布列塔尼亚女公爵跟他翻脸。”   毕竟在北方联盟自立门户后,将教皇的权力架空后,教皇国可没少带着南方诸国孤立北方联盟,再加上北方的冰天雪地与资源问题,所以泽兰,特兰西亚,以及冰封都在寻找能打入南方的联盟。   而这也是阿基奎女大公“作天作地”的资本之一。   身为南方最富裕的国家,阿基奎大公国与北方联盟的特兰西亚仅有一内河之隔。尤其是在玛丽安娜继承布列塔尼亚后,阿基奎女大公跟教皇谈条件的口气都变得硬气起来。   总之就是教皇国要是做得太过分,阿基奎女大公就敢带着本国和布列塔尼亚公国跟北方联盟合作。   在此情况下,教皇除了哄着阿基奎女大公又能怎么样?   总不能在北方诸国自立门户后,又失去南方最富裕的阿基奎大公国和最容易置身事外的布列塔尼亚公国。   长此以往,教皇国还有什么存在意义?   面对无法逆转的颓势,奥布斯达国王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御前议会的成员们离开他的房间,然后摊在枕头上。   …………我是分割线………………   奥丁的小皇帝脸色阴沉地离开了元老院。   当他穿过一道金碧辉煌的走廊时,周围的所有人都变得鸦雀无声,然后尽可能地低下头,生怕自己引起皇帝陛下的注意。   在奥丁,除了元老院和萨兰登伯爵夫人,几乎没人敢跟皇帝作对。自打皇帝的宫廷教师去世后,能直言觐见的人便只剩下一掌之数。即便皇帝本人还很年轻,继位也不过两三年,但是在前任皇帝的政治遗产下,他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地接手了君王的权杖,同坎特罗的塞伊斯和索林斯的理查德形成鲜明对比。   然而在今天之后,他们三都有了个共同身份,那就是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前任未婚夫,以及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的傻叉。   “我的天呐!我还从未见过皇帝陛下露出如此可怕的神情。”一位穿的比较华丽的侍女在奥丁的小皇帝走远后,一边抚着胸口,一面与同伴说道:“最近到底发生了什么?感觉所有大人物的表情都变得十分可怕。”   某个比较沉稳的老侍女听了,立刻喝止道:“在宫廷里,禁止说各位元老大人的坏话。”   “是!”那些比较年轻的女孩子虽然嘴上答应着,但是她们都很清楚自己被送入宫廷的任务之一,就是尽可能地搜集权贵们的私密消息。   毫无疑问,皇帝是所有人的关注对象,而这就意味着皇帝的消息往往是最值钱的,同时也是最易于传播的。   不过这些侍女们还是小瞧了宫廷里的私语氛围。   当她们上午还在疑惑皇帝陛下为何如此愤怒时,下午便传遍了奥布斯达宫廷里所发生的“政变”,以及以菲利佩主教为首的核心人物递交给教皇的请愿书。   简而言之就是奥布斯达国内已经受够了国王的无理取闹,所以想让他尽快下台。   如果只是这样一则消息,倒不会引起皇帝本人的怒火。   真正让他乃至元老院发怒的,是奥布斯达国王的合法子女,包括已经跟皇帝订婚的茵内斯公主,都已丧命于王城之乱中,所以按照最新一版的王位继承法,将由奥布斯达国王的兄弟继承王位。   然而菲利佩主教还未得到教皇的还俗许可,甚至他本人都没有还俗意愿,所以王位跳过菲利佩主教,落到了玛丽女王的三子,也就是卡尔达伯爵一脉。   而卡尔达伯爵唯一的合法子女,就是曾与奥丁的小皇帝订婚的玛丽安娜。   更糟糕的是,狗急跳墙的奥布斯达人不知用什么方法说服了卡尔达伯爵,让他同意放弃王位继承权,从而令玛丽安娜越过伯父和父亲成为女王。   当然,为此震惊的也不止有奥丁的小皇帝,还有玛丽安娜的前两任未婚夫。   尤其是坎特罗的塞伊斯,他在听到这一消息后,都忘了递到嘴边的葡萄酒,然后向心腹反复询问道:“你没听错吧!玛丽安娜,成为奥布斯达女王?”   虽然在茵内斯公主的死讯传开后,塞伊斯就做好了玛丽安娜会继承奥布斯达王位的准备,但是这未免也太快了吧!所以奥布斯达国王到底是在做什么?他难道愿意放弃自己好不容易“抢来”的王位? 第104章   虽然奥布斯达国王是玛丽女王的第一继承人,但是直至今日,都有不少人认为奥布斯达国王的位子是抢来的。甚至那些跟奥布斯达国王作对的人,都以玛丽女王并非是主动退位于奥布斯达国王,或是玛丽女王在世时,奥布斯达国王就僭越行驶君王之权,而否认波琳娜的王后身份,以及三个合法子女的继承权。   别看历史上抢父母王位的王子公主并不在少数,但是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秤,并且事后总会跟被囚禁的父母达成协议,顺带搞一番面子工程去堵住国外势力和普罗大众的嘴。   然而奥布斯达国王并没有机会这么做。   因为玛丽女王绝不承认他的地位和权杖是通过合法途径获取的,再加上菲利佩主教也公开谴责了哥哥的行为,而最懦弱的卡尔达伯爵哪怕嘴上不说,可行动上却是装病逃到了阿基奎大公国,丝毫不理会奥布斯达国王的声明请求。   可想而知,奥布斯达国王在母亲拒绝与之和解,兄弟们都不承认他的地位后,所面临的不稳定有多严重。   而这份不稳定被奥布斯达国王强行压抑了纪念,也终于迎来了爆发期。   “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只有十六岁,即便是继承王位,也需要长辈辅正。”坎特罗的德维切尔公爵推了推眼镜,将探子传来的情报仔仔细细地看过一遍后,向脸色复杂的塞伊斯说道:“依照现在的情况来看,能为布列塔尼亚女公爵摄政的只有菲利佩主教和卡尔达伯爵,可是考虑到卡尔达伯爵的能耐,估计背后指使他的还是阿基奎女大公。”   “能不能想法子分裂他们?”塞伊斯在五翻杂味后的第一反应绝不是自怨自艾,而是深深的恐惧。   要知道当年的玛丽女王,只是争取到了布列塔尼亚公国和阿基奎大公国的友谊,然后在奥丁和索林斯都保持中立的情况下,便将坎特罗按在地上打。   万一这三个国家真的通过玛丽安娜合为一体,然后再由阿基奎女大公辅政……   “……”年幼时曾代替父亲成为人质的塞伊斯在回国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患上了“玛丽女王恐惧症”。   这倒不是因为玛丽女王有多可怕,或是他在奥布斯达宫廷里受到了非人待遇。相反,玛丽女王允许塞伊斯和自己的孙辈一起接受教育,甚至在他面前表现得就像个普通人家的老太太——前提是塞伊斯并未看见她下令时的冷酷面容。   毫无疑问,在年幼的,已经意识到自己会成为一国之君的塞伊斯眼里,玛丽女王是个充满魅力的复杂人物。   她的自信,睿智,以及不服输的特性影响了塞伊斯的性格与认知,甚至在他回国后,都还努力研究着玛丽女王所颁布的诏令,并对玛丽女王塞给自己的未婚妻抱有相当复杂的态度。   以坎特罗人的立场来看,塞伊斯应该痛恨玛丽女王,痛恨这个给他的国家和父亲带来伤害的女人。可是从君王的立场来看,塞伊斯却很崇拜玛丽女王,崇拜这个近一百年里,最传奇的君王。   而这也导致塞伊斯在与玛丽安娜订婚后,将以上的复杂感情投射到玛丽安娜身上。   作为玛丽女王的孙女,玛丽安娜有着和玛丽女王相似的栗红色的长发,配上有些婴儿肥的面孔,和阿基奎女大公相似的浅绿色眼睛,看起来就和平日里的玛丽女王一样人畜无害,既不会给人艳丽逼人的感觉,也不容易泯没在人群中。并且她在坎特罗的那段时间里也表现得相当低调,让人难以想象她是玛丽女王的孙女,有着一半奥布斯达血统的阿基奎人。   然而在这一声声的质疑声中,只有塞伊斯比较清醒地意识到玛丽安娜和玛丽女王的相似之处。   虽然玛丽安娜从未表达过她的政治观点,甚至都不与朝臣们接触,可是塞伊斯很清楚玛丽安娜绝不是个普通的贵族小姐。他在奥布斯达的那段时间里可是很清楚玛丽女王有多喜欢这个孙女,几乎是每天都要将玛丽安娜带在身边。   起初,塞伊斯还以为这是玛丽女王在向阿基奎女大公示好,毕竟奥布斯达国王干的那些破事都是玛丽女王帮忙收场,所以对阿基奎女大公的女儿稍稍宠溺些也不是什么坏事。   只是这一认知在塞伊斯真正接触到玛丽安娜后,便被打了个粉碎。   一个普普通通,空有王族血统的贵族小姐,是不可能在坎特罗人普通排斥奥布斯达人的情况下,还能在坎特罗的宫廷里顺风顺水地过下去。   即便是对玛丽安娜抱有成见的坎特罗宗主教,都不可否认玛丽安娜在待人接物上很适合作为坎特罗的女主人,甚至塞伊斯在这方面都不如玛丽安娜。   而在塞伊斯与教皇定下同盟关系,执意要与玛丽安娜解除婚约时,坎特罗的宗主教也是最反对的人。   毕竟抛开坎特罗与奥布斯达的旧怨不谈,那些适龄的公主与女贵族里,很少有人能比得上玛丽安娜。   况且那时的阿基奎女大公只有两个孩子,而且阿基奎大公国和布列塔尼亚公国也不兴“公主结婚后就会失去继承权”那一套,所以坎特罗宗主教建议塞伊斯赌一把。   没准呢!   没准阿基奎女大公的合法儿子无嗣而亡,那塞伊斯就有机会通过妻子继承阿基奎大公国乃至布列塔尼亚公国,甚至能联合这两国灭了奥布斯达。   只可惜坎特罗宗教的想法在当时被批太过于理想化。   讽刺的是,这中理想化的念头竟成了事实,并且还做了个升级版,然后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如果玛丽安娜只是继承阿基奎大公国或是布列塔尼亚公国,那塞伊斯还不会这么吃惊。   毕竟玛丽安娜在奥布斯达的排位都进不了前五,再加上北方联盟一直想拉拢阿基奎大公国,然后以此为据点,快进到掠夺南方财富那一步。到那时,塞伊斯有自信拉拢教皇国,索林斯,奥丁,乃至已经成世仇的奥布斯达对付阿基奎大公国和北方联盟,甚至能见机挑起北方联盟的内部纷争。   毕竟北方三国里,特兰西亚与阿基奎大公国仅一河之隔,而冰封和泽兰都与南方隔着两片黑暗森林,所以财富不均将是北方联盟的最大弱点。   只可惜这一设想都将毁灭于玛丽安娜的强行上位下。   如果奥布斯达,布列塔尼亚,以及阿基奎能合并为一国,那么玛丽安娜不仅坐拥南方三分之一的土地与最大资源,并且能在总体上实现自给自足,堪称是铜墙铁壁般的存在。   如果玛丽安娜真的达成了三国合一,那么除非是北方联盟和南方诸国一起进攻玛丽安娜的国家,否则任何一国对上这个庞然大物,都只有跪下的份。   不过相较于地缘相连,文化相似的这三国,北方联盟和南方诸国真的能达成一致吗?   恐怕会在一致对外前,先打起来吧!   …………   ……   面对塞伊斯的提问,德维切尔公爵本想露出个苦笑,但却因为过于惨淡的现实而扯不出令人满意的笑容:“陛下,您想怎么分裂他们?”   “抛开没有话语权的卡尔达伯爵,不管是菲利佩主教还是阿基奎女大公,都不会损害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利益。甚至说得再过分一点,奥布斯达的救命药到底是谁?”   “是年仅十六岁的布列塔尼亚女公爵?还是富裕且有一定统治基础的阿基奎女大公?”   “哪怕奥布斯达人再排斥外国人干政,都不得不承人无论是菲利佩主教还是卡尔达伯爵,都不是最适合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摄政者。唯有阿基奎女大公才能稳住当下的局势,并且资助奥布斯达人击退我们。”   说到这儿,德威切尔公爵还补充道:“别忘了阿基奎女大公曾被玛丽女王抚养过,所以她在奥布斯达那儿并不是完全没有支持者,至少奥布斯达北方的贵族们都会赞成让阿基奎女大公辅助布列塔尼亚女公爵。”   “总而言之,就是这个同盟是无懈可击的,对吧!”塞伊斯叹了口气,突然觉得眼前一片漆黑。   菲利佩主教的性格他是了解的,虽然在私生活里是个圣人,并且和坎特罗宗主教一样固执己见,但是在政治与发号施令上,却不如玛丽女王那般机敏果断。要是这人是个耳朵软的民粹主义者也就罢了。糟糕的是,菲利佩主教很清醒,甚至因为太清晰了,所以时常会陷入纠结中。   搞不好在他想清楚前,阿基奎女大公就已经踹掉他独占玛丽安娜的摄政权,或是他自己意识到阿基奎女大公干的更好,所以主动让权给这个弟媳。   这可真是……太糟糕了。   越想越绝望的塞伊斯又叹了口气,再次后悔自己与玛丽安娜解除婚约的举动。   如果他当年没有与玛丽安娜解除婚约,那么现在不仅是布列塔尼亚公国,甚至连阿基奎大公国都是他的。   如果他没有同意扰乱奥布斯达王城的计划,那么奥布斯达人也不会狗急跳墙地将玛丽安娜推上王位,导致坎特罗现在得面对一个庞然大物。   不过塞伊斯不知道的是,更糟糕的情况还在后头。 第105章   “陛下,您有没有想过奥布斯达很快就会反攻过来。”德威切尔公爵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说道:“奥布斯达既然已经向教皇请愿让布列塔尼亚女公爵上台,那就意味着他们早就与阿基奎女大公达成同盟,甚至比这一消息要早了三四天。”   “……你的意思是……阿基奎女大公已经给奥布斯达拨了贷款,让他们整军反攻过来?”塞伊斯立刻听懂了德威切尔公爵的言下之意,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难道还有别的解释吗?”德维切尔公爵苦笑道:“您得做好奥布斯达人会带着阿基奎人和布列塔尼亚人反攻过来的准备,更糟的情况是,阿基奎人会雇佣特兰西亚人一起打过来。”末了,还补充道:“或许泽兰和冰封的雇佣军也想在年末干一票大的。”   因为北方的气候问题和资源问题,所以这三国的青壮年大都人高马大,无论男女都兼职冒险者或雇佣军,然后下南方赚钱。因此一到年末,北方的雇佣军便会大量接活,而阿基奎女大公无疑是他们最好的雇主——至少她从不打欠条。   “如果我们现在与奥布斯达进行谈判,会损失多少?”塞伊斯想了下所剩无几的国库,和德威切尔公爵描述的可怕情况,在短暂的犹豫后便下定决心道:“奥布斯达此刻正憋着一股怒火,要是让他们反攻过来,那么最坏的情况就是坎特罗失去与奥布斯达相连的土地,然后塞伊斯又被请去奥布斯达做客。   至于教皇国……   “你觉得教皇会支持我吗?”塞伊斯托着下巴,脸色阴沉道:“坎特罗的国库早就空了,要是没有教皇的支持,我们肯定赢不了奥布斯达。”   “陛下,教皇国绝不是一个人说了算。”德威切尔公爵苦笑道:“因为您与卡尔达公主……我是说布列塔尼亚女公爵解除婚约一事,教皇陛下可是花了不少力气去安抚阿基奎女大公,再加上阿基奎女大公在教皇继任一事上出了不少力,所以您现在去找教皇要钱,估计会被教皇婉拒。”   “……”   “更糟糕得是,教皇国那儿已经出现了‘反对坎特罗将教皇国国库私有化’的声音。”   “我什么时候要将教皇国的国库变成坎特罗的国库了?”塞伊斯有些摸不着头脑道。   “您与艾瑞娜殿下的婚约就是他们攻击的矛头。”德威切尔公爵提醒道:“况且我们也预支了艾瑞娜殿下的嫁妆,甚至教皇本人都私下补贴了不少。您这个时候再向教皇国要钱,那些揪住教皇不放的人会怎么想?南方的其它国家又会怎么想?”   无非是隔着十万八千里的坎特罗将教皇国视为私产,打算榨干各国各地给教皇国的捐款。   而以教皇国的角度来看,答应坎特罗的借贷也会令教皇国的信誉遭到前所未有的滑铁卢,搞不好会给北方联盟介入南方的机会。   “我知道……你让前线的将领再抵抗一会儿,我会尽快与奥布斯达敲定和谈时间。”面对难以挽回的颓势,塞伊斯也只能妥协,并且在德威切尔公爵离开前鬼使神差道:“您说我当年要是没有与玛丽安娜解除婚约,那坎特罗的现状会不会更好些?”   面对国王的提问,德威切尔公爵虽然了解对方的不甘心,但也没法安慰几句,只能含糊道:“陛下,纠结于过往的男人是没有未来的。”   塞伊斯看向德威切尔公爵,只见后者轻轻说道:“如果您没有与玛丽安娜殿下解除婚约,那么奥布斯达的王城之乱也不会发生。”   “……我知道了。”塞伊斯闭上眼,很快抛弃了那些无聊的想法。   与此同时,跟他想到一块去的奥丁皇帝不仅得忍受元老院的喋喋不休,更是得洗清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操作。   如果说一个月前奥丁还只是略有遗憾,那么现在的奥丁完全称得上悔不当初,甚至一些人都用“你是傻子吗?”,或是“你为什么要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的模样打量着脸色不愉的小皇帝,以至于奥丁的宫廷这几日都笼罩在皇帝的低气压下,整天祈求着皇帝的目光别扫到他们身上。   “我现在成了全世界最有名的傻子。”奥丁的小皇帝在回房后给自己倒了杯葡萄酒,然后十分粗鲁地喝了三四口,才平下心头的那丝愤怒。   “这下好了,吟游诗人们也有了新的嘲讽对象。”躲开朝臣们的小皇帝闭上眼,靠着冰冷的墙壁渐渐滑落在地,然后将银杯贴在脑门上,试图冷静自己的情绪。   玛丽安娜即将成为奥布斯达女王。   这个消息一处,可谓是全大陆都炸了。   毕竟自玛丽女王去世后,无论是北方联盟还是南方诸国,都是清一色的国王。   当然,阿基奎女大公和前任布列塔尼亚女公爵也算是万草丛中的两点红,可问题是她们都不是女王,甚至布列塔尼亚公国在名义上还是索林斯的附庸,所以当玛丽安娜即将成为奥布斯达女王的消息一经传开,便在一天内,成了各国的热点。   不过考虑到这位君王候选人的丰富订婚史,北方联盟在热议之余,也在偷偷嘲笑奥丁,坎特罗,以及索林斯的愚蠢举动。   尤其是奥丁。   你说你为啥要手贱呢?   你要是再等几个月,等到前任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去世后,奥丁的小皇帝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地拿下布列塔尼亚公国,阿基奎大公国,以及最惹人馋的奥布斯达。   哪怕在奥丁皇帝的有生之年里,都等不到阿基奎女大公去世或者退位,但至少他的儿子有机会接过阿基奎女大公的权杖吧!   奥丁也有机会与这三国合并吧!   统一南方的理想还是有可能实现吧!   这么一想,小皇帝原本消散的郁闷之情又如潮水般涌上,以至于他不得不给自己又倒了杯酒,然后一饮而尽。   “去他的奥布斯达,去他的阿基奎,去他的布列塔尼亚。”   “去他的玛……”   只敢在无人时抱怨的小皇帝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终究是把那句咒骂吞回肚中。 第106章   “是吗?那教皇有没有回复奥布斯达的请求?”相较于悔不当初的塞伊斯和奥丁的小皇帝,索林斯的理查德反而是最镇定的。毕竟他跟玛丽安娜解除婚约时,对方都没满十岁,所以现在也没什么可后悔的。倒不如说,要是理查德当年没有与玛丽安娜解除婚约,那么现在就没塞伊斯和多米提乌斯(奥丁的小皇)什么事。   “陛下,您难道不心急吗?”理查德的侍从看上去比自己的主人更急:“布列塔尼亚女公爵要是成了奥布斯达女王,那索林斯可就是第二个遭殃的国家。”   虽然有坎特罗在前面集中火力,但是考虑到国家量级和地理位置,其实索林斯的处境也好不了多少。毕竟奥丁家大业大更有皇帝的身份撑腰,所以布列塔尼亚女公爵一时半会儿的还不能把奥丁怎样,只能在灭了坎特罗后,先拿索林斯开刀——前提是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真能集三国之力灭掉坎特罗。   “你放心,玛丽安娜在五年内都不会对索林斯出手。”理查德随便瞄一眼就明白侍从在想什么,于是语气轻松道:“因为我和奥丁的小皇帝都不会给她出手的机会,况且奥布斯达也得喘口气。”   理查德看向窗外,似乎越过索林斯的层层青山,看到了奥布斯达的“美好”风光:“可怜玛丽女王英明一世,为奥布斯达打下的土地都败在她儿子手里,甚至三个孩子都没继承她和杜纳瓦亲王的手腕,唯有被她抚养过的阿基奎女大公,倒有几分她年轻时的风范。”   “所以说优秀的父母不一定能教出优秀的孩子。”理查德小时候也曾羡慕过比他大了一倍的奥布斯达国王,羡慕他有那样一对优秀的父母,羡慕他能接手一个强大到毫无破绽的国家。   可是现在看来,父母太强势了也不见得是件好事。至少跟奥布斯达国王相比,无论是理查德还是塞伊斯,都可以十分自豪地宣称他们远比自己的父辈做得更好。   至于奥丁的小皇帝。   只能说对比产生美。   他现在是塞伊斯和理查德用以安慰自己的借口,毕竟跟他们这种前前任和前前前任相比,奥丁的小皇帝实在是太惨了。惨到理查德完全想象得出在玛丽安娜正式加冕为奥布斯达女王后,他们这三任未婚夫里,肯定是奥丁的小皇帝最为着名,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被拉出来鞭尸一趟。   “塞伊斯估计是最高兴的,因为退婚补偿的缘故,他终于能摆脱吟游诗人们的‘赞美歌’。”理查德的声音里充满了幸灾乐祸:“那首歌是怎么唱来着?‘啊!无情又抠门的塞伊斯,你为何要这般对待一位柔弱的公主。夺走她的骄傲与自尊,让她如丧家之犬般离开自己本该视作第二故乡的土地。’”   虽然理查德觉得玛丽安娜跟柔弱二字搭不上一点关系,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去看塞伊斯和奥丁小皇帝的笑话。   尤其是后者。   每每想起奥丁的小皇帝一脸后悔的模样,或是奥丁的元老院们又向小皇帝发起“问责”攻势,理查德便感到通体顺畅,甚至能选择性地忽略他也是“捡了芝麻又没了西瓜”的代表人物,将被吟游诗人广为传唱的“傻子三人组”之一的事实。   然而理查德还没开心一会儿,他的随从又给了他致命一击。   “可凡事都有万一吧!”   “万一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真的动了想灭掉我们,一统南方的念头,那您该怎么办?”   “……”回不上话来的理查德,又回忆起了南方被玛丽女王所支配的恐惧。   而在教皇国那边,收到奥布斯达来信的教皇也比“前任未婚夫组”们轻松不了多少,甚至一天下来,都没松开过紧缩的眉头。   “我们还能拖多久?”当着心腹的面,教皇将奥布斯达来信看了不下五六遍,然后语气不善地问道:“能拖到圣女巡游或是奥布斯达与坎特罗展开第一阶段谈判吗?”   心腹摇了摇头,直截了当道:“北方联盟的雇佣兵已经开始接活了,您说这时候,他们的目标是谁?”   无非是有钱的阿基奎女大公和布列塔尼亚女公爵。   而奥布斯达这时递上“让国王赶紧滚蛋”的意见书到底图什么,想必有脑子的人都心知肚明。   更糟糕的是,北方联盟可不搞朝圣那一套。   虽然在名义上,他们不否认教皇是宗教之首,但是在北方诸国,圣殿都掌握在大贵族和国王手里。   教皇想插手?   做你的白日梦去吧!   心腹最担心的不是教皇与奥布斯达翻脸,而是阿基奎女大公为了给教皇国一点颜色瞧瞧,而“资助”北方联盟的雇佣军们洗劫教皇国。   毕竟有奥布斯达作为借口,阿基奎女大公也能在事后表示她“绝对没有”这种念头,所以教皇现阶段能想到的招式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拖”。   只可惜他能想到的事情,阿基奎女大公和玛丽安娜也能想到,所以才有了北方联盟横插一脚的操作。   “阿基奎大公国和布列塔尼亚公国都已经堕落了。”教皇的心腹底气不足地骂道:“他们居然让北方联盟插手南方的事,这可真是……”   “真是逼我们不得不低头。”教皇接下心腹不好说出口的话,然后冷笑道:“那些巴不得我下台的人此刻正举杯庆祝阿基奎女大公的举动。”   哪怕是教皇想给坎特罗争取和谈时间,阿基奎女大公也会逼他保持中立。   除非……   “圣女的礼仪学得怎么样了?现在开始准备巡游还来得及吗?”绕了一圈,教皇又回到“圣女巡游”的话题上。   然而心腹的回答并不能让他满意:“陛下,比起巡游,现在更应该把钱花在刀刃上。”   “……”   “奥布斯达的王城叛乱一结束,圣殿那边就发来重修圣殿的请求。”心腹的眉头皱的很死,显然一副被钱难倒的模样:“国内已经有人对您偏心坎特罗而感到不满,要是您再给坎特罗争取时间,那可就……”   心腹虽然没把话说绝,但是教皇也能明白他的意思。   “让卢修斯过来一趟。”权衡过后,教皇也只能曲线救国。   只可惜玛丽安娜并未给他说服卢修斯的时间。   甚至卢修斯本人也没被教皇所说服。   …………   “陛下!”   “陛下!”   “陛下!”   在阿基奎大公国的宫廷里,虽然玛丽安娜还未被加冕为奥布斯达女王,但是过往的人们都已经用“陛下”来称呼这个还未成年的少女。   尤其是在玛丽安娜走过人来人往的长廊时,那些有意谦卑的身影几乎双膝跪地,就差给玛丽安娜来个五体投地。   “不至于吧!这可比你刚从奥丁回来时夸张多了。”跟在玛丽安娜身后的阿比盖尔忍不住咂舌道:“你现在真成了众人眼里的金苹果树,就差一只白眼巨怪时刻守在你身边。”   玛丽安娜压根没理会阿比盖尔的吐槽,而是目不斜视地踩过一众人的目光,向着阿基奎女大公的书房走去。   …………   ……   “那就是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吗?”一群跟着侍女侍从们低下脑袋的雇佣兵在玛丽安娜离开后窃窃私语道:“看起来也太小了吧!她真的‘成熟’了吗?”   在场的都是开过荤的老司机,更没习惯宫廷的那一套“辞”,所以在侍女侍从们走远后,小声交流道:“别看这群贵族小姐们文文弱弱的,但私底下玩得可野了,尤其是一些大贵族的继承人。”   在绝对的权力与财富前,那些关于美德的说辞压根阻止不了权贵们的放纵,甚至在最堕落的那段时间里,他们能以国家的力量来满足自己的欲望。   一个上了年纪的雇佣兵因为曾有个贵族情人,而被小一辈的同伴们奉为这方面的首领,所以趁机“科普”道:“跟巷子里的妞儿相比,这些闷骚的贵族小姐们通常是让侍女们传达自己的‘好感’,然后在一番无比矫情的操作下,与你达成秘密关系。”   年轻的雇佣兵们露出听天书的表情,看着老雇佣兵说到兴处时,还伸手比划了两下。   其中一个扎着辫子的雇佣军似乎不太喜欢这种氛围,所以出面制止道:“这里里阿基奎大公国,别太放肆了。”   听了这话,老雇佣军并未露出不悦的面容,而是伸手揽过对方的肩膀,一副哥两好的样子:“我说你也太紧张了吧!真当那些高高在上的贵夫人,贵族小姐们会在意我们的评头论足?”   老哥儿到底是有过经验的人,所以把这些小伙子们哄得一愣一愣的:“人家既然敢做,就不怕人说。哪怕是别人说了,又能怎么样?”   说到这儿,老雇佣兵还狠狠拍了拍小伙子的脊背,一脸意味深长道:“就以阿基奎女大公为例,你以为她丈夫不知道妻子有情人?”   “……”   “所以说人呐,就得在生活里装聋作哑,否则维持不了开心的日子。” 第107章   “北方的雇佣兵已经到了,您打算什么时候派他们去奥布斯达的前线?”玛丽安娜一进门就向阿基奎女大公问道:“我还没加冕呢!阿基奎宫廷里就开始称呼我为‘陛下’,这是不是太张扬了些?”   “怎么,你不喜欢张扬的排场吗?”阿基奎女大公的表情同玛丽安娜形成鲜明对比,后者注意到女大公身边似乎少了如影随形的侍女长。   “莉莉娜在处理我的私事。”阿基奎女大公不愧是玛丽安娜的母亲,一眼看出了女儿的心思:“跟你细说也无妨,毕竟你也到了该了解这事的年纪,不过现在并不是个好时机,所以你还是把心思都放在公开演讲的润色上。”   因为奥布斯达国王干的好事,再加上菲利佩主教并不喜欢出现在人前,所以玛丽安娜作为下任统治者的内定人选,必须要在教皇同意奥布斯达议会的请求后,进行公开演讲来挽回王室和政府的声誉。   不过考虑到玛丽安娜从未接受过继承人训练,再加上民众对她的认知度不熟,所以阿基奎女大公希望借此训练玛丽安娜的政治敏感度和政治思路,更想看看玛丽安娜是否能承担起三个国家的重任。   “你不仅是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兼奥布斯达的未来女王,更是我的继承人。”阿基奎女大公突然脸色严肃道:“我可以不管布列塔尼亚公国的未来,也可以不在乎奥布斯达的前程,但是我不得不关注阿基奎大公国的一切。”   “那些污蔑我想架空你的人,大都是鼠目寸光之辈,所以我不屑与他们计较,更不想将心思花在这些人身上。”阿基奎女大公的声音里透露出显而易见的傲气:“千百年后,我将在历史上留有一席之地,而那些杂碎们也不过是点缀我传记的无名之辈。”   “……”玛丽安娜在这一刻明白了阿基奎女大公为何会在大陆上屹立不倒,从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成长为让各国心惊的大人物。   或许后人在谈起这段历史时,总会不由自主地拿阿基奎女大公跟玛丽女王相比,觉得前者远不如后者传奇,但是就玛丽安娜的视角而言,阿基奎女大公依然是个传奇。   只是……   “我希望千百年后,人们谈起我,卡尔达的玛丽安娜时,能够得到不亚于你和祖母的评价。”   “那你得付出千百倍的努力,来向世人证明这一点。”阿基奎女大公并未因玛丽安娜的豪言壮语而感到欣慰,反而给她泼了盆凉水:“跟那三个有眼无珠的傻子相比,你已经浪费了十五年的时间。”   说罢,阿基奎女大公还向玛丽安娜比了个“请”的手势,一脸“你怎么还不去干正事”的模样。   玛丽安娜完全忘了她是怎么离开阿基奎女大公的办公室的,甚至守在门口的阿比盖尔在她出来后,还一脸奇怪地往她面前打了个响指,同时提醒道:“回神了,该走了。”   因为是在阿基奎宫廷的缘故,所以阿比盖尔的动作和声音都很小,生怕让别人觉得她是在冒犯玛丽安娜。   “啊!嗯!我知道了。”玛丽安娜像是从梦中惊醒般打了个激灵,然后跟阿比盖尔离开了阿基奎宫廷。   “你看上去似乎很不高兴,是阿基奎女大公又说了什么吗?”阿比盖尔注意到玛丽安娜的情绪不对,于是向她小声问道:“最近可是有不少北方联盟的雇佣兵进入阿基奎大公国,这真的没问题吗?”   “你以为布列塔尼亚骑士团是来帮忙对抗坎特罗人的?”玛丽安娜解释道:“他们可不是来为阿基奎大公国或是奥布斯达做贡献的,更没兴趣丧命于此。”   “所以……他们是来看住这些雇佣军的?”阿比盖尔感到毛骨悚然:“阿基奎女大公让这些雇佣军上前线拼命,然后派布列塔尼亚人看管他们?”   “不然呢?她是阿基奎女大公,又不是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和奥布斯达女王,更不是这些雇佣军的统治者,所以只需要对自己的国家负责。”玛丽安娜的思考方式远比阿比盖尔成熟:“如果花钱办事能减少阿基奎大公国的麻烦,那又何乐而不为呢!”   玛丽安娜看向那些在角落里窃窃私语的雇佣兵。   他们显然是宫廷里的异类,格格不入的外来者。无论男女都有着远超一般人的身高和极浅的发色瞳色,身上的铠甲也不似阿基奎骑士那样光亮,反而笼罩着一层灰蒙蒙的浊色,令人联想到阅尽风霜的铜像。   “女大公的意思是让这些雇佣兵从人烟稀少的东边过道去奥布斯达,避免与核心城市的居民发生碰撞。”玛丽安娜当然明白母亲的行为有多鸡贼,但是她能制止吗?布列塔尼亚人能反抗吗?奥布斯达能发声吗?   都不能。   因为他们是不占理的那方,全靠阿基奎女大公出钱周旋,尽心尽力,所以又有什么资格发牢骚?   布列塔尼亚人当然可以一走了之,但是这样一来,今年的武器定价就没有商谈的可能。   奥布斯达人也能拒绝阿基奎女大公的好意,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坎特罗人将奥布斯达的大好河山吞入囊中。   “凡事都得讲个基本道理,不出钱出力的永远没有发牢骚的资格。”玛丽安娜知道阿基奎女大公肯定不做白工。   只是在奥布斯达的国库空得能跑老鼠的前提下,阿基奎女大公想要的东西……很有可能动摇到奥布斯达的经济命脉,或是让奥布斯达在未来的二十年里,都无法摆脱阿基奎大公国的影响。   “我这还没成为女王呢!就一堆一堆的烂摊子向我袭来。”玛丽安娜叹了口气,回家的步伐又加快了几分。   因为玛丽安娜成为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缘故,所以阿基奎女大公为了避嫌地将王都的一处豪宅转送给女儿。考虑到玛丽安娜并不喜欢陌生人在眼前晃悠,所以这座宅子很空,甚至莱娜夫人都只会在玛丽安娜出门时,进行一系列的清理工作。   不过当玛丽安娜从阿基奎宫廷回来后,莱娜却告诉她家里来了位不速之客。   “是谁?”   “那个在奥布斯达袭击阿比盖尔的清道夫学徒的师傅。”莱娜佯装亲密地替刚下马车的玛丽安娜打伞,然后悄悄说道:“他是来投诚的。”   “投诚?我看是避难吧!”玛丽安娜玩味道:“走,先去会会他。”   ………………我是分割线……………………   “愿他们的灵魂得以安息。”卢修斯一连三周都在为已故的利亚姆王子,亚伯王子,以及茵内斯公主祈求安宁。虽然他也清楚这是活人做给死人看的无用功,但是这至少比什么都不做更令他感到安心一些。   当教皇的心腹通知他去见教皇时,卢修斯在起身的过程中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   因为长期跪着的缘故,卢修斯的膝盖已经出现不同程度的损伤,并且肤色也因避光的缘故而白皙了不少,显得更像个王公贵族。   教皇的心腹也算是教皇未发迹时就跟随的老人,所以在教皇身边见过不少前途尽毁的年轻人。   虽然教皇国提倡苦行僧式的生活方式,但是真正照做的却是寥寥无几。至少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除了卢修斯,也只有格利萨在这方面最像个标杆。   毕竟是要拉出去当门面的人物,所以格利萨浑身上下都写着“洁身自好”这四个大字。   “久等了。”卢修斯起身后揉了下膝盖,才走出万神殿道:“教皇陛下最近还好吗?”   “托万神的福,他就是再干上三十年也没问题。”教皇的心腹在客气后,意有所指道:“只是奥布斯达与坎特罗的纠纷令他寝食难安,更令他难以忽视那些为钱所困的可怜人们。”   “身为奥布斯达人的邻居,我也很担心这两国的现状。”卢修斯并未如心腹所愿那般露出担忧之色,反而清醒得不可思议:“战争是残酷的,但是教皇国作为永久中立方,也只能从中协调,不是吗?”   教皇的心腹缓缓地眨了下眼睛,在这一刻露出略显辛辣的讽刺笑容:“您说得没错,教皇国的确只有协调的作用。”   说罢,教皇的心腹也不再与卢修斯浪费时间,而是毕恭毕敬地请他前往教皇的私人办公处。   …………   ……   “你来了。”等候多时的教皇还是那副和颜悦色的面容,同之前那副左右为难的样子判若两人。   “陛下!”经过这些天的思考,卢修斯似乎冷静了不少,并且也通过阿基奎女大公的回信,看清了教皇的不少意图,所以一上来便谈起教皇之前的提议:“陛下,我思来想去后,还是觉得自己不该离开教皇国。”   卢修斯根本不等教皇做出回复,便叹了口气,露出一副“天下苍生需要我”的无私表情:“经过这几天的思考,我在万神像下明白了一点,那就教皇国才是我目前的归宿,我的理想也只能在您的指引下,才得以清晰。”   教皇听了这话,忍不住在心里反驳道:【不,你是在阿基奎女大公的回信下,才明白我想让你还俗的真正意图。而且你的理想也不是在我的指引下才得以清晰,而是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理想需要你留在这儿。】   不过教皇到底是情商极高的老狐狸,所以并未在卢修斯“不识好歹”后露出狰狞面孔,而是表情不变道:“卢修斯,我将永远尊重你的决定,并且期待你为教皇国做出更大贡献。”   二人在目光接触中,都稍稍看清了对方的意图,于是教皇挥挥手,让自己的心腹退下。   “卢修斯,我想你应该明白我叫你来的原因。”教皇很清楚在已经想通的卢修斯面前,那些个不入流的小伎俩只会让卢修斯越发警惕自己,所以开诚布公道:“老实说,我想让你去劝布列塔尼亚女公爵接受与坎特罗的谈判。”   “为什么?”   “因为这对两国的人民有利。”教皇还是有自己的小心思,不过他自认为隐瞒的很好,所以跟卢修斯半真半假道:“奥布斯达虽然被坎特罗搅乱了政局,但是后者也被拉长的战线拖得疲惫不堪。我想你也清楚坎特罗的民生到底有多么糟糕,而坎特罗国王也不具备奥布斯达的家底,所以在攻破奥布斯达边境后,也差不多到极限了。”   咋一听,教皇是一副和事佬的姿态,不过经过母亲点通的卢修斯,却听懂了“偏心”二字:“既然您这么为两国的人民着想,又为何不去劝解坎特罗国王主动与布列塔尼亚女公爵谈判,而是让我去劝解布列塔尼亚女公爵?”   “……”   众所周知,在交战情况下,两国约谈,肯定是先示好的那一方容易露出颓势。尤其是坎特罗正占据着奥布斯达的南边土地,所以布列塔尼亚女公爵要是做先开口的那方,更会让人以为奥布斯达后继无力,从而给了坎特罗狮子大开口的地方。   对此,教皇自然是心知肚明,并且更清楚有阿基奎大公国和布列塔尼亚公国做后盾的奥布斯达根本不怕再打一仗,甚至很快就会出兵将坎特罗所占有的土地一一拿下,所以塞伊斯才会写信请求教皇当说客,怎么也得令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先服软。   只是教皇没想到的是,卢修斯也能看清这点。   不过这到底是卢修斯自己的眼光,还是阿基奎女大公在背后操作,就不得而知了。   “如果您真心希望两国人民得以喘息,就该让坎特罗国王向布列塔尼亚女公爵服软才对。”卢修斯乘胜追击道:“我不明白您为何会将坎特罗人摆在受害者的位子上,而忽略了奥布斯达人所遭受的灾难,以及我所逝去的兄弟姐妹。”   虽然卢修斯尽可能地压下胸中的愤怒之情,但是教皇还是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不对劲的地方,于是嘲笑道:“怎么!你这个阿基奎人要为奥布斯达人打抱不平了?”   “还是说,卢修斯,你想当奥布斯达国王?”   教皇看着眼前的红发骑士,试探性地问道:“你的另一位异母兄弟可是心心念念着奥布斯达王位,难道你就一点儿也不动心吗?”   “不属于我的东西,我这辈子都不会去争取。”面对教皇的试探,卢修斯也回答得非常干脆:“除去万神,没人能凌驾于我的主君之上。”   “包括我吗?”   “……”卢修斯不明白教皇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很怕自己冲动下的言语会给玛丽安娜带来灾难,所以生生压下了嘴巴的话,在这个问题上保持沉默。   “也罢!跟你聊这事,我还不如向阿基奎女大公写信。”教皇似乎也被这些天的琐事弄得分外疲惫,所以揉了揉太阳穴道:“我不认为布列塔尼亚女公爵会在军事上赢过坎特罗国王。”   “巧合的是,我也不认为坎特罗国王会赢过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卢修斯的喉结上下滚动一番,无比坚信道:“她会赢的,一定。” 第108章   用格利萨的话来说,就是卢修斯对玛丽安娜有种谜样的自信,而这份自信搁在外人,尤其是对卢修斯稍有了解的人们眼里,就显得有那么一丁点的不正常。   尤其是在心思敏感,早就破戒的教皇眼里,卢修斯的反常令他不得不往引人遐想的方向思考一二:“你对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感情令我感到不可思议……要是我的儿女,也能如你和布列塔尼亚女公爵般相互信任就好了。”   “……”卢修斯搞不懂教皇闹得又是哪一出,不过经过刚才的事,他已经卸下了对教皇的任何期待,转而视其为母亲和妹妹的敌人:“您要是没有别的吩咐,我就先下去了。”   考虑到各地圣殿的开支以及圣女的学习进程,卢修斯推算教皇最快也只能在两到三个月后开启圣女巡游,而在此之前,玛丽安娜必须拿下奥布斯达的王位或是将坎特罗人驱逐出去,否则……   “行了,你先下去吧!”既然说服不了卢修斯,教皇也不会在对方身上继续浪费时间,所以做出一副十分疲惫的模样。   在卢修斯离开教皇办公室后,他松开紧握的拳头,发现自己的掌心留下深深的月牙印。   “她应该没事吧!”卢修斯在心里发问道。   结果还没等他细细纠结一番,格利萨便一脸焦急地找了上来:“你赶快去一趟净化塔,圣女那边出事了。”   卢修斯这下子也没工夫纠结教皇与玛丽安娜的纷争,只得跟着格利萨去了圣女所在的净化塔。而等他到场时,导师级的牧师们还在抢救昏迷中的圣女,并且将前任圣女看管起来。   “您这是做什么?”卢修斯在当上南方的圣殿骑士之首前,曾向前任圣女效忠过,所以很清楚这是个严肃认真又虔诚的女人,根本不会对现任圣女,也就是来自坎特罗的阿贝拉做出冒犯举动。   “阁下,请原谅我们这么做,但是除了约翰娜(前任圣女)修女,没人知道圣女殿下昏迷前曾做过什么,又见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负责看管前任圣女的神职人员也曾服务于前任圣女,所以对她还算客气,并没有在阿贝拉莫名昏倒后,就将前任圣女压入大牢,而是将其看管到一旁的房间内。   对此,格利萨和卢修斯也不能妄加指责,毕竟看管前任圣女的人也是出于职责所在,才进行如下操作,所以他们只能寄希望于阿贝拉能够早日清醒,然后还前任圣女一个清白。   “我能去见见约翰娜修女吗?”卢修斯知道他在这儿也做不了什么,于是向管理净化塔的嬷嬷问道:“我和格利萨曾向约翰娜修女效忠过,所以我和他去见约翰娜修女,兴许能问出更多事情。”   管理净化塔的嬷嬷也曾照顾过前任修女,甚至与其有着十五年的交情,所以在卢修斯的请求下,露出十分复杂的神情,最后还是轻声说道:“您只有十分钟的时间,请速战速决。”   “是。”卢修斯松了口气,也不多耽误地与格利萨去了隔壁的房间。   在那儿,前任圣女正一脸苍白地握着一串玫瑰念珠,任由材质坚韧的串线将她白皙的手指压出一道道骇人痕迹,让人联想到受过绞刑的脖子。   然而前任圣女要是坐实了谋害圣女的罪责,那么等待她的可不是仁慈的绞刑与斩首,更是更为严重的……火刑。   就像对付女巫那样。   听到房门移动的声音,前任圣女死死压制住想要做出防备姿态的行动,而等她看清来者是谁后,又松了口气,立刻卸下紧缩的肩膀,尽可能平静道:“你们是代表教皇陛下来审讯我吗?”   哪怕圣女有意装出一副无事发生的姿态,但是卢修斯和格利萨还是能听出她声音里的颤音。   “不,我相信您不会做出伤害圣女的事情。”卢修斯直截了当道:“我很清楚您是什么样的人。”   说到这儿,卢修斯还单膝下跪,避免自己给坐着的前任圣女带来压迫感:“一个在离开尊崇之位后,还愿将自己奉献给万神的女人,是绝不可能与邪恶沾边的。”   “……”前任圣女紧抿着嘴唇,眼里的戒备稍有退却,但还不足以让她完全信任卢修斯。   “修女,我们只想知道圣女昏迷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否则您将接受十分可怕的指控与最严厉的惩罚。”守在门口的格利萨向卢修斯比了个还剩“五分钟”的收拾,然后向圣女说道:“您应该知道这里的人大都是相信您的,否则您不可能被看管到一旁的房间内。”   如果说卢修斯是真诚示好型,那么格利萨就是误打误撞型。他不提其他人倒好,一提其他人,前任圣女就忍不住担心自己的处境会祸及那些下意识偏袒她的人。   尤其是管理净化塔的嬷嬷。   “啪!”   因为前任圣女太用力的缘故,所以她手中的玫瑰念珠掉了一地,在地上奏起无规则的乐曲,并且还打到前任圣女的小腿。   “我希望您能告诉我们真相。”卢修斯数着时间,任由一滴冷汗自鬓角滑下。   前任圣女终于松开了伤痕累累的手,小声而又苦涩道:“是邪神。”   “……”   这下子,无论是卢修斯还是格利萨,都忍不住睁大了眼睛,怀疑自己是幻听了。   “我看到阿贝拉在与邪神交流。”前任圣女无法将这个背叛万神的女人视作自己的接班人,教皇国所依赖的圣女,于是浑身颤抖道:“她试图将我拉入邪神的阵营……所以在我大声呼救后,邪神便施法让她晕倒,然后离开了教皇国……”   “这不可能。”卢修斯条件反射地否决道:“别的国家也就罢了,可教皇国……教皇国是……”   卢修斯的话还没说完,前任圣女便已泪流满面:“如果可以,我也不愿相信我的眼睛。”   只可惜她还未来得及发出更多感慨,房门便被净化塔的嬷嬷所打开,而跟在她身后的,竟是宗教审判局的卫兵。   “失礼了,格利萨阁下,卢修斯阁下,还有这位……前任圣女殿下。”宗教审判局的卫兵虽然在称呼上留有余地,但却比净化塔的嬷嬷更加冷酷无情,甚至在问好后,就让身后的卫兵将前任圣女拿下。   “等等。”格利萨立刻叫住那些想要动手动脚的卫兵,然后解释道:“我不管你们查出了什么,但是为了教皇国的名誉着想,别对约翰娜修女动粗,更不要引起大的骚动,明白吗?”   如果只是格利萨出言警告,或许宗教审判局的卫兵们还不会当回事,但是有卢修斯在一旁看着,他们就不得不掂量这两位的重要性。   毕竟特兰西亚一直都是北方联盟之首,而卢修斯的妹妹即将成为一个统一大国的主宰,所以教皇国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需要这二位从中周旋,避免大国间再次爆发战争。   “您说的对,我们该顾及教皇国的颜面。”领头的那人也不是榆木脑袋,在格利萨发声后拦下了想要将前任圣女反手扭住的人。   “修女,请吧!”领头的卫兵向前任圣女比了个还算恭敬的手势,不过其他人就是一副“你别为难我们”的样子。   “谢谢您。”前任圣女深吸一口气,起身时差点一头栽了下去,结果被卢修斯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我会定期去看您,避免他们对您动刑。”卢修斯在扶住前任圣女时瞧瞧说道。   “不必了,这是万神给我的考验。”前任圣女很清楚与邪神有染的下场,所以不希望将卢修斯和格利萨牵扯进来。因为这二位都是非常正直的人,比起她,那些偏袒她的人更需要卢修斯等人的帮助。   况且卢修斯他们前途正好,不必为一名普通的修女付出一辈子的代价。   宗教审判局的卫兵在前任圣女戴上手铐后,也没怎么为难净化塔内的其他人。   然而在前任圣女快要踏出房门时,刚刚苏醒的阿贝拉却大喊道:“等等。”   这下子,无论是宗教审判局的卫兵还是前任圣女,都转过身来,等着阿贝拉给出合理解释。   “她……她是个好人,请不要为难她。”众目睽睽下,阿贝拉想起邪神的嘱咐,也只是张了张嘴,说了句似是而非的话。   【你要记住,与我有染的代价是被处以火刑。不过前任圣女在教皇国拥有相当高的口碑,所以你只要坚称她是无意沾染了恶魔的气息,导致你被冲撞得晕了过去,那么教皇国顶多是判她流放或终身监禁,绝不会冒着名誉受损的危险处死一位前任圣女。】   邪神用蛊惑的声音降低阿贝拉的心理负担:【反正你是圣女,以后总有机会解除对前任圣女的处罚,对吧!】   “……”   【为了恶魔与人类的未来,你还不能抛弃圣女的身份,更不能为此受到教皇的谴责和人民的唾弃。】   【阿贝拉,我很相信你,你也该相信你自己。】 第109章   “他娘的,我还是第一次扛着正规军的旗子去干佣兵的活计。”一名来自特兰西亚的佣兵用脖子压着旗杆,然后开了瓶没有商标的烈酒:“你说坎特罗的怂货儿什么时候会攻过来?”   他们这队不足三十人的小队几乎人人扛着一面奥布斯达的军旗,甚至有不少人拿着三四面军旗,活像个插满FLAG的海绵。   “别作死了,要是坎特罗的军队真的打过来,我们也只有卷铺盖逃跑的份。”一名十分年轻的佣兵冷飕飕地讽刺道:“那个布列塔尼亚女公爵让我们拿这么多旗子干嘛?给奥布斯达军队当活靶子吗?”   “应该……不会吧!”老佣兵想了下他们被坎特罗军队围殴的场面,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应该没这么狠吧!”   谁知那位出言讽刺他的佣兵继续泼冷水道:“你听说过蜂巢里的女王吗?”   “啥?”   “就是蜜蜂里的蜂后,她们的一生都在工蜂的保护下,不过在幼虫时期,却是与一般的工蜂无异。”那位年轻的雇佣军有着典型的坎特罗式长相,一身浅麦色的肌肤让人联想到浓稠的蜂蜜,在一众人高马大的北方人中,显得分外惹眼,也因此引来不少歧视的目光,最后用拳头解决了那些试图欺压他的人:“如果一条好运气的蜂后候选虫被安排住入蜂巢的王台,就有可能成为工蜂的领导者。只是蜂巢里的王台不只一个,最先破蛹而出的蜂后会下令杀死未破蛹的蜂后,而同时破蛹的蜂后则会决一死战。”   年轻的雇佣兵擦拭着自己的利刃,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让人感到压力山大:“工蜂的使命就是为蜂后卖命,而蜂后的使命就是维持自己的王者地位——哪怕是在分蜂时,也不会轻易认识。”   “他娘的我没读过书,给我说人话。”被唬得一愣一愣的老雇佣兵恼羞成怒道。   “人话就是,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和坎特罗国王间有一场死战。”年轻的雇佣兵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加入佣兵团的举动不见得是步好棋。   “那我们是给蜂后卖命的工蜂?”   “不,我们的地位连工蜂都不如。”   年轻的雇佣兵扫了眼自己的队伍,感叹这一众的老弱病残加白痴,显然是给对方送菜的:“你觉得花钱请来的士兵需要好好珍惜吗?”   “……”   “如果躲在这儿的是阿基奎人、布列塔尼亚人,乃至元气大伤的奥布斯达人,布列塔尼亚女公爵都会考虑她让正规士兵去当诱饵后的舆论问题,以及抚恤问题,但是雇佣兵是一锤子买卖。”这位年轻人意味深长道:“你觉得谁会给雇佣兵抚恤?担心雇佣兵死在战场上?”   正所谓刀剑无眼,雇佣兵们既然拿着堪称暴利的酬劳,就不要妄想正规军的福利与安全性。   恐怕雇佣军们的决策者们,也是清楚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秉性,以及这次任务的危险性,才会派出这么一只人人不爱的小队。   估计阿基奎女大公也是清楚这点,才会邀请他们进宫参加宴会,好降低他们的戒备心。   这可真是……   令人毛骨悚然。   “那,那我们能活下去吗?”某个被吓到的雇佣兵赶紧问道:“现在要是逃了,以后可就是人人喊打的境遇。”   毕竟雇佣兵的圈子也就那么大,而且他们所在的团队在雇佣兵中也算颇有名气,所以逃兵的下场无疑是身败名裂地过完一生,甚至有可能因为雇佣兵的生涯而遭到清道夫的追杀。   那名被问道的雇佣兵一抬头,只见七八个大汉都向他投来“你就是最后希望”的目光。   “……我不知道我们是否能活着回去,不过看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态度,似乎也不会让我们轻易死去。”年轻的雇佣兵盯着手里的旗子,似乎明白了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意思:“如果那些坎特罗人将我们视作奥布斯达大军,也许不会轻易攻过来。”   “那个……,我们这点人真的称得上大军吗?”老雇佣兵一脸狐疑道。   “那得看万神到底站在哪一边。”年轻的雇佣兵收起利刃,将那一堆旗子插进土里:“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他们哪知道旗子背后是人是鬼。”   老雇佣兵顺着对方的视线望去,只见那一杆杆被他视作累赘的旗子。   “这玩意要是用的好,绝对会产生千军万马之势。”说罢,年轻的雇佣兵还挽起袖子,一副准备战地布局的样子。   而其他人见状,也是有模有样地想将旗子插进地理,结果却被年轻的雇佣兵阻止道:“别放在一起,往更远的地方插几张旗子。”   “哦!”   以老雇佣兵为首的人赶紧按照这位后辈的吩咐,将旗子插到其他地方,让人从远处看,还以为是有三四千人的奥布斯达军队守望于此。   等一切都结束后,那位老雇佣兵心有戚戚地松了口长气,然后哥两好地拍了拍后辈的肩膀,满脸感激道:“我们特兰西亚人都是有恩必报的汉子,大恩难言谢,以后你跟我就是过命的哥们了。”   “……哥们倒不必,只是经此一早遭,我也该离开雇佣兵军团了。”年轻的雇佣兵很不适应这种亲密关系,于是侧身躲开了老雇佣兵的手臂,语气冷静道:“我们都是团队里的弃子,所以尽可能地活下去吧!”   “活下去了,太阳就会照常升起,金子也能重回口袋。”老雇佣兵也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态度不好,所以佯装无事地捏了下鼻子,看着后辈在阳光下,犹如镀上一层金边的侧脸:“对了,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因为这人不是北方人的缘故,所以他们之前都以“坎特罗的混小子”,或是“南方的杂种”来称呼他。   “阿瑞耐安。”要不是老雇佣兵突然发问,年轻的雇佣兵都快忘了自己的名字。   “听起来真不像个坎特罗人。”老雇佣兵嘀咕了一句,然后在侦察兵的手势下弯下腰,等待即将到来的坎特罗军队。 第110章   “那是什么?”   说来也是蹊跷,雇佣兵前脚刚布置好阵地,坎特罗军队后脚就出现在望远镜的可视之处,并且那里也有侦察兵试图弄清敌军的真实数量。   “怎么样?有伪装设备吗?”老雇佣军透过一处指甲盖大小的缝隙,试图看清坎特罗军队的规模。   “那些旗子上应该有混淆魔法。”阿瑞耐安靠在泥巴墙上,附耳倾听坎特罗军的动静。   “他们停下来了。”   老雇佣兵闻言,立刻睁着一双牛眼怼上指甲缝大小的观察洞,只见坎特罗的军队果真停了下来,一副犹豫着要不要前进的模样。   “奥布斯达人不会这么快就整装待发吧!”领头的坎特罗副将犹豫了几秒,还是将前线的所见所闻汇报给后面的主将。   “守在那里的不一定是奥布斯达的军队,也有可能是北方的雇佣兵。”坎特罗的主将到底比他的副手要见多识广,所以很快判断出敌人的“真面目”:“如果是后者,那么更难对付。”   别看坎特罗人多,但是进军到这儿,已经是人疲马乏,努力吊着一口接不上的浊气,只求下一个攻占点能多些油水。   虽然奥布斯达的南方有不少投降派,但是硬气的军民还是占大多数,所以撤退时一把烧了带不走的粮食家用,直接拖长了坎特罗的后勤线。   “西边的队伍什么时候与我们汇合?”因为塞伊斯走的是地缘包围路线,所以在切入奥布斯达的南方后,需要戒备敌人以相同的方式切掉他们的补给线。   也正因此,塞伊斯才会将前线的部队一分为二,明白现在已经吃不到王城之乱的福利了。   “按照国王陛下的推断,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应该会将主要兵力集中在北方的中央线上。”坎特罗的主将并不赞同国王将军队一分为二的举动,但是考虑到塞伊斯是带领坎特罗人逆转战局的可靠人物,所以也只能选择继续相信他:“考虑到奥布斯达向教皇的请愿,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十有八九会到奥布斯达王城进行公开演讲,所以王城的守备军绝不会冲上前线。”   …………   “以我对塞伊斯的了解,他在决定生死的问题上特别爱赌,要么就是赢了天下,要么就是战败身亡。”玛丽安娜在与奥布斯达的守备军队长聊天时,毫不客气地吐槽了塞伊斯的二极管思维:“可想而知,他在坎特罗攻破奥布斯达的西边防线后,绝不会莽撞攻击,而是在南方的中线上将兵力一分为二。”   “为什么?”守备军队长虽然对玛丽安娜还算恭敬,但却并不相信一个十六岁少女的眼光。   是的,玛丽安娜刚刚过完十六岁生日,但是在各国的兵荒马乱之下,她本人都没心思庆生,更别提那些忙得脚不沾地的社畜。   “因为他想捉住我。”玛丽安娜斩钉截铁道:“他在赌我会去奥布斯达王城进行公开演讲,所以守备军的主要兵力,甚至是南方驻军的主要兵力,都会集中在奥布斯达的南方中线上。”   “也就是说,坎特罗的主要部队会继续进攻我国的西部城市。”   “不,是兵分两路进行包夹之势。”玛丽安娜冷静道:“不出意外的话,塞伊斯会留在进攻西边的部队里,所以我们只需要击溃了塞伊斯的部队,然后在坎特罗的东边部队前来营救时,将他们从中切断。”   守备军队长看着玛丽安娜的手指从奥布斯达的王城滑下,直接推掉了一颗代表坎特罗军队的棋子。   “塞伊斯现在最担忧的,就是我会从东边或是中路切掉坎特罗的补给线,然后来个关门打狗。”玛丽安娜将她的推论都说给几位守备军队长和军事将领听,然后表达了对他们的信任与虚心求教:“如各位所见,我只是个学识浅薄的十六岁少女,并不具备军事家的经验与谋略家的妙计,但是作为玛丽女王的孙女。”   玛丽安娜原本平和的语气骤然一边,似乎有意强调她跟玛丽女王的血缘关系,试图唤醒这些老将领对玛丽女王,以及奥布斯达荣光时期的记忆。   “我将坚守洛林王朝和杜纳瓦的荣耀。”玛丽安娜挺直了脊背,无论是语气还是目光,都让人联想到已故的玛丽女王:“坎特罗人势必要为他们的愚蠢付出代价。”   “……”   在场的将领们都很清楚玛丽安娜是在放空话,毕竟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又怎能让疲惫不堪的奥布斯达重燃希望。只是经过奥布斯达国王的脑残,以及接二连三的失败后,无论是贵族还是普通民众,都希望一名真正的杜纳瓦,真正的洛林王朝的继承人,来带领他们走出绝望。   而玛丽安娜无疑很符合这一形象。   尤其是在父母辈和祖辈的加成下,她原本只有三四分的人格吸引力,愣是被拉到了六七分。尤其是奥布斯达的将领们将玛丽安娜与已故的两位王子进行一番简单比较后,更是觉得这位卡尔达公主……似乎也没有他们想得那么糟糕。   不同于想架空新任统治者的御前议会们,军方的念头非常简单,那就是找个靠谱的,有主见的。   考虑到军权的特殊性,以及与政权,王权的碰撞性,军职太高也不见得是件好事。毕竟你少读历史,就明白那些将疑心病写在骨子里的君王们,最爱拿来杀鸡儆猴的便是三类人——权臣,财务大臣,以及军队里的大人物。   当然,也有人会抱着“枪杆子出革命”,“有军队就能碾压一切”的简单思维。   可事实是,在古老的封建制度,以及“我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的社会理念下,这些大都是家族次子,三子,乃至旁支出身的军官们,很难掌握军队大权。因为军人们在名义上还是属于他们出生地的领主,所以在没有统治者诏令的前提下,军人的领主们有权召回自己的封地居民。再加上各地的军人们也不会一年到头都在服役,而是定期回家乡进行兼职,所以军官们几乎不可能培养出自己的亲信,这也导致他们十分迫切地通过军功来换取爵位。   而在此情况下,有个能做主的统治者,能压住各地利益集团的统治者,更符合军官们的利益。同时他们也希望对方能听取自己的建议。   毕竟国王或者女王打输了,是不会承认自己有错的,所以背锅侠是谁,想必在座的各位都心知肚明。   “为了奥布斯达的未来着想,同时也为了减轻前线部队的压力,我决定推迟在王城废墟上的公开演讲,并且不会让守备军留在王城内。”玛丽安娜不懂详细的军事布局,所以只能在其它方面多多思考:“另外,为了防止坎特罗人调头向中部,最好提前让中部地区的老弱病残撤离。”   “是。”将领们记下玛丽安娜的提议,然后进行更详细的作战商讨。   ………………   “你觉得我刚才的表现怎样?”玛丽安娜在离开作战厅后松了口气,向阿比盖尔小声求证道:“没有露怯或是说什么不得体的话吧?”   “怎么说呢!你表现得非常好,堪称是玛丽女王的高级手办。”不同于松了口气的将领们,阿比盖尔对玛丽安娜这副努力与玛丽女王靠拢的模样感到非常不适:“你小心在玛丽女王的影子里越沉越深,然后令奥布斯达人们下意识地以玛丽女王的标准来要求你。”   “我当然知道借势壮胆的危险性。”玛丽安娜摸了下与自己年龄不符的珍珠耳坠,在一番踌躇后,还是摘下了这套从母亲那儿借来的祖母首饰:“你说的对,我不该躲在祖母的影子下。   阿比盖尔瞧着玛丽安娜不像是开玩笑的姿态,于是分外紧张道:“你,你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啊!我都是瞎说的,瞎说的。”   玛丽安娜听着阿比盖尔越来越小的声音,忍不住调侃道:“怎么,你害怕了。”   “害怕个鬼啊!反正遭殃的又不是我。”趁着周围没人的功夫,阿比盖尔跺了跺脚,绝不承认自己是在担心玛丽安娜。   而躲在玛丽安娜袖子里的白雪似乎也感受到了阿比盖尔的恼羞成怒,于是伸头在玛丽安娜的食指间绕了一圈,然后十分别扭地弯了个爱心姿势。   “噗!这是谁教你的?”玛丽安娜用另一只手托着白雪的身子,避免他从自己的手指上掉下来。   “管谁教的,只要你开心就好。”阿比盖尔透过长廊的镂空装饰,看向灰蒙蒙的天空与暗淡了一个度的建筑顶:“憋屈了这么多天,也该下场雨清清心情了。”   “是啊!”玛丽安娜想起被她派去当诱饵的佣兵小队,意有所指道:“希望这场雨结束后,能有意外收获。”   “最好是把塞伊斯那个王八蛋打得落花流水。”   不管是出于国家立场还是个人心情,玛丽安娜都不会让塞伊斯好过。   一定。 第111章   “阁下,我们真的要进攻吗?”那些跟雇佣兵诱饵对上的坎特罗将领们在塞伊斯的指令抵达前,都一致保有会对上北方雇佣军的最坏打算。   因为在正式战争里,为了避免国家冲突导致整个大陆都沉入海底,所以禁止有魔法天赋的人参战,或是冒险者公会与清道夫组织的成员在军中任职。   这一限制在新世纪里,无疑减轻了战争所带来的人口断层,同时也避免了一些学者被迫向本国的君王效忠。   可想而知,在各国都明令禁止雇佣魔法师参战的情况下,雇佣兵的杀伤力即便不处于金字塔顶端,但也绝对称得上不容小觑。   尤其是一些爱钻空子的低级冒险家经常会以“魔法天赋太弱”为由,去北方申请雇佣兵资格,然后在战争中试图引起某些人的注意。   “再等等吧!再等等。”虽然坎特罗的现状并不差,但是短短几年内,还是清除不了人民对奥布斯达长达三四十年的恐惧。尤其是这一辈的军人大都见证过玛丽女王将前任坎特罗国王“邀去”做客,并且还扣下现任国王为质的历史。所以面对自己的老敌人,哪怕坎特罗正处于优势地位,也不敢轻举妄动。   …………   “国王陛下还没来信吗?”天知道坎特罗的将领讲这句话翻来覆去地说了多少遍,甚至手心出都被汗水浸得发泡。   “很抱歉,我们还没收到国王陛下的消息。”因为是在他国,所以坎特罗再怎么人多势众,也无法在现有的条件下建起精密的情报网,而这也给了玛丽安娜可操作空间。   “塞伊斯是个相当复杂的人,甚至我都怀疑他有人格分裂症。”因为玛丽安娜绝不会在后方对前线指手画脚,所以守备军队长希望她竭尽所能地推算出塞伊斯在奥布斯达的进攻路线。毕竟她现在是奥布斯达的最高负责人,再加上奥布斯达虽然与坎特罗对峙已久,但是坎特罗上次攻破奥布斯达的防线已是一百年前的事,所以现在只能抹黑过河。   不过对于临时领先的坎特罗而言,又何尝不是一样的?   “我之前说过,塞伊斯是个大赌徒,经常会有出人意料的举动,而这与很多君王截然不同。”玛丽安娜在坎特罗的宫廷里并未留下令人深刻的印象,但却在暗中观察着塞伊斯的一举一动,以及宫廷朝政的运作模式:“以奥丁和索林斯为例。前者会受到元老院的桎梏,所以无法所心所欲的做事;而后者是在父亲身上吃够了亏,再加上索林斯的地理位置过于‘夹中’,所以需要小心平衡周边势力。”   说到这儿,玛丽安娜话音一转:“相较之下,塞伊斯就没那么多硬性限制,所以要用国王的责任来压制自己的赌徒心理。同时他也是个玛丽女王的极端崇拜者。你能从塞伊斯的行为举止中,看出他在努力模仿我的祖母。”   经过这些天的知识恶补,玛丽安娜对自己的祖母抱有相当复杂的感情,甚至觉得玛丽女王年轻时,一定是拿着人人爱我的大女主爽文剧本,并且在结婚后,直接开启无双模式。   对于塞伊斯而言,玛丽女王无疑是他所见过的,活着的传奇。以至于他在国仇家恨下,依然会将玛丽女王视作偶像,甚至有意识地模仿玛丽女王的人生轨迹,试图将奥布斯达收入囊中。   “你要是翻过奥布斯达学者给我祖母写的传记,就会明白塞伊斯在登基后所发布的政策与军事令,同我祖母的早期记录有多相似。“玛丽安娜忍不住吐槽道:“要不是时代不对,我都要怀疑塞伊斯是不是有意向我祖母求婚。”   “……”听了玛丽安娜的吐槽,阿比盖尔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我不清楚他对玛丽女王到底抱有何种感情,但是我知道他差点与你结婚。”   说罢,阿比盖尔还开玩笑道:“玛丽安娜,要是塞伊斯想吃回头草,你会答应吗?”   “不会。”玛丽安娜回答的不是一般的干脆:“我不想吃回头草,更不想嫁给一个君王。”   “为什么?”   “因为一山不容二虎,哪怕是一公一母。”玛丽安娜想起前世的天主教双王,再对比下奥布斯达的玛丽女王和阿基奎女大公,决定将王权牢牢地握在手里:“那种夫妻共治,互不干扰的理想状态是绝不可能出现在我身上的。”   玛丽安娜想了下奥布斯达的资源,布列塔尼亚的矿产,以及阿基奎大公国的财富,决不相信她未来的丈夫会不动如松,一辈子行君子之约。   “恐怕我被正式加冕后,奥布斯达就会出台王权保护法,禁止我与未来的丈夫分享权力,或是将其加冕为国王。”玛丽安娜十分确定道:“有我祖母的案例在那儿,想必我登基后,能少走些弯路。”   “另外,坎特罗人在奥布斯达境内的联系方式有限,而且以他们的魔法技术,哪怕是有教皇国的介入,也不可能拿到最新型的通讯设备。”   因为大陆上学院塔最多的国家就是阿基奎大公国和奥丁,而黑魔法最先进的国家是布列塔尼亚公国,所以新型加密设备和通讯设备都是优先供应这三国的军方,而流通于市场上的大都是被淘汰的版本,根本不足以捕捉到军队的加密通讯。   因此在通讯技术都被这三国所垄断的前提下,坎特罗能采取的,也只有最古老的加密办法。   而现在,这种古老的加密办法也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因为他们离开了熟悉的作战阵地,再加上坎特罗人与奥布斯达人的交流甚少,根本拿不到奥布斯达的南方布局,所以在深入敌腹后,反而束手束脚了不少。   “博士的那一批屏蔽装备已经沿着中线布局下去,至于生物上的屏蔽手法……”玛丽安娜知道战争中不许派遣有魔法天赋的人,所以各国都在魔法装置上大动手脚,别出心裁:“那批老鹰都放出去了吗?”   “已经放出去了,并且中线也有魔虎在拦截军畜。”阿比盖尔也算是跟坎特罗缘分匪浅,所以很清楚坎特罗人有多爱驯养魔兽,甚至将其用于军事通讯。   至于魔虫……   算了,还没人想跟虫族打交道。   甚至大陆上有条各族皆知的默契,那就是虫族的人人喊打之势仅次于当年的魔族。甚至说得更过分点,要是虫族哪天动了一统天下的念头,那么人类绝对做得出跟类人种握手言和,然后将虫族人道毁灭的事情。   “好极了,只要切断坎特罗的通讯,那么东边的那只队伍根本不需军队盯防,只要一支雇佣兵小队就能唬住他们。”玛丽安娜满意道:“现在就等西边的好消息了。”   “只要击溃了坎特罗在西边的部队,破解了塞伊斯的不败战局,那么有关于坎特罗的屈辱记忆便会将这群背井离乡的人们打击得几近崩溃。”   玛丽安娜想起教皇国传来的密信,觉得实在是天助她也,直接将奥布斯达的艰难模式更改为普通模式。   毫不夸张的说,只要教皇国,尤其是教皇不搞事,玛丽安娜捶下塞伊斯的狗头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而现在,教皇国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甚至各地的枢机主教都被紧急召唤回教皇国,然后脸色铁青地商讨起前任圣女所面临的两项指控。   一个是与恶魔有染。   另一个是意图谋害现任圣女殿下。   虽然在阿贝拉的坚持下,教皇暂时给前任圣女的“谋杀罪”打上了问号,但是“与恶魔有染”的罪名就足以令前任圣女被押上火刑台。   好在前任圣女的风评不错,几乎是在进入教皇国后,就没有留下足以被人诟病的黑历史,甚至在退位后主动去最艰苦的地方施行自己的“大爱”理想,还把教皇国给她的退休费都用在资助奥布斯达的圣殿和“教会孤儿”上,所以教皇国多少得顾着自己的脸面,不会做出公开审判和立即定罪的举动。   而事实上,教皇国已有近五百年没有审判过圣女。   更何况审判圣女一事也不是什么光彩事。   哪怕这个圣女是前任圣女,但好歹也是在现任教皇的眼皮子底下长大的,更是被现任教皇派去教导阿贝拉的。   所以你给前任圣女定罪,现任教皇的脸色能好看吗?   估计国内外都在看教皇国的笑话。   “行了……别管脸面不脸面的,问题是教皇国怎么会被恶魔的势力入侵?”从奥布斯达匆匆赶来的菲利佩在一众推卸责任的声音中显得分外着名。   因为奥布斯达的关系,再加上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继位后,菲利佩肯定会在奥布斯达,乃至布列塔尼亚公国和阿基奎大公国拥有足足轻重的地位,所以在场的枢机主教们哪怕是看不惯菲利佩的出柜行为,也会卖他一个面子。   况且菲利佩说得还是重要事。   “比起给人定罪,我建议教皇陛下即刻清查国内的恶魔痕迹,避免有更多的人遭遇不幸,或是留下隐患。” 第112章   “那前任圣女……”某位脑子不清的枢机主教依然死揪着前任圣女不放道。   “她人就在这儿,难道还能长着翅膀飞了?”平心而论,菲利佩主教决不相信前任圣女会与恶魔为伍,毕竟这是个虔诚保守到有些死脑经的姑娘,在被教皇选为圣女后,就很少离开教皇国,所以菲利佩更倾向于是有人将恶魔的沾染物挂在前任圣女身上。   只是前任圣女与教皇国里的大多数人都无利害关系,哪怕是教皇本人都想不出到底有谁会去害她,或是害了她能有什么好处。   “倘若我们交谈之际,城中的恶魔又有了新的目标,然后将受害圈扩大,敢问在座的各位是否能像圣女无故昏倒那样及时封锁消息,避免引起慌乱?”菲利佩主教似乎在奥布斯达的王城之乱中成长了不少,所以不像年轻时那样愤世嫉俗,而是学会切入他人的核心利益,以达成自己的目的。   “如果前任圣女能在两位骑士长的盯防下凭空消失,那么教皇国的未来才值得担忧。”菲利佩主教厉声后也下意识地柔和了语气,做出一副“我都是为了教皇国的未来着想”的表情:“就当是我个人的私心,我并不希望约翰娜修女(前任圣女)被指控为‘与恶魔有染’。”   “你说的没错。”教皇难得与菲利佩主教站在同一立场上,毕竟出了这事,在场的所有人里,也就教皇一人要背上“识人不清”的问责。甚至说得更过分点,就算这事能有个善终,教皇也摆脱不了前面的骂名,所以在老脸不保的前提下,问责自然是越少越好。   “眼下正是乱世,教皇国作为南方的信仰枢纽自然不能犯下如此大错。”教皇在简单的利益权衡后,赞同了菲利佩主教的提议,不过也在其它方面顾及了其他主教的脸面:“无论如何,圣女都是因为约翰娜修女(前任圣女)的冲撞才晕倒的,这一点,你要否认吗?”   众目睽睽之下,前任圣女紧抿着嘴唇,在一阵内心纠结后居然舒展了眉头,语气平和道:“是的,我并不否认这点。因为除了我,没人在那个时候接近圣女。”   “那就将罪名减轻为‘意外沾染上恶魔的气息,然后冲撞了圣女’。”教皇很满意前任圣女的识趣,因为这种丑闻自然是越早解决越好。   “至于其他人……考虑到案发时的特殊情况,再加上现阶段不易将此事闹大,所以暂时免除对他们的问责。”教皇还打算早点举行‘圣女巡游’,避免整装后的奥布斯达人将坎特罗的老底都打没了,所以如前任圣女所愿地赦免了那些在净化塔内的服务人员。   “至于你……”教皇瞥了眼菲利佩主教和枢机主教,在一些人的紧张目光下,宣布了对前任圣女的处罚:“既然你已被恶魔所影响,那么在接受万神的净化后,便不应留在教皇国内。”   “是。”前任圣女早就做好了会被驱逐出境的准备,毕竟在这样的大罪,教皇还愿对她留有情面,已经莫大的恩赐:“对于您的处罚,我毫无怨言,只能感谢您的仁慈。”   “等等,她犯了这么大的事,您只是将她驱除出境?”一位明显是坎特罗出身的枢机主教当场发问道:“哪怕是圣女,在与恶魔有染后,也该被处以火刑或终身监禁。”   “……阁下,您刚才是睡着了吗?”教皇虽然与坎特罗的塞伊斯达成联盟,但是并不喜欢坎特罗人在拿下圣女之位后,还在教皇国内大肆安插人手。   这简直是要把他架空的节奏。   “我和菲利佩主教的出发点是教皇国内的安全和在座各位的声誉。”教皇的声音很平静,但却能听出一丝丝的不愉快:“规则是死的,人是活的。还是说您认为教皇国是圣女做主,而不是我这个教皇?”   这话说得可谓是很诛心了,就差指着对方的鼻子臭骂“你们坎特罗人是不是想让圣女取代我?”   面对教皇的怒火,那位枢机主教也明白现在不是与教皇作对的好时机。   因为坎特罗还没结束与奥布斯达的战争,所以塞伊斯提醒过这些坎特罗出身的枢机主教,要与教皇保持良好关系。   “……我知道了,请您原谅我的失态之举。”那位坎特罗出身的枢机主教很不甘心地坐了回去,然后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偷偷忘了菲利佩主教一眼,满脸的愤怒与不甘。   经此一遭,教皇也不知他与坎特罗的联盟到底有没有用处,不过当着众人的面,他还是没有表现出自己的困惑,而是向前任圣女补充道:“除去被驱逐出境,自下个月起,教皇国也会取消你的退休津贴,并且没收你在教皇国内的全部所得……你有意见吗?”   “没有。”前任圣女并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因为她的财产大都用在被圣殿收养的孤儿,或是弥留之际的老人身上,所以教皇在她那儿也收缴不了多少东西。   “出于稳妥考量,我建议让卢修斯或是格利萨负责约翰娜修女的净化仪式,然后将她送出境。”菲利佩主教轻轻松了口气,于是随口说道:“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再加上恶魔都已经将势力渗透到教皇国内,所以由两位圣殿骑士长出面送走约翰娜修女是最好的安排。”   教皇知道菲利佩主教是在担心有人会见机虐待前任圣女。毕竟教皇国内什么人都有,那些并不认识前任圣女的人很有可能捕风捉影地认为前任圣女有重罪,或是想从她身上捞点好东西,所以让卢修斯或是格利萨将其送走,才能让菲利佩主教安心。   至于前任圣女被送出教皇国后该如何生存……菲利佩主教决定给玛丽安娜写封信,看侄女能不能在布列塔尼亚公国的圣殿内,为前任圣女谋个职位。   考虑到布列塔尼亚公国并未完全禁止黑魔法研究,再加上与教皇国隔着阿基奎大公国和小内海,所以前任圣女在那儿应该能过上较为安稳的生活。   “就这样吧!”教皇也不想接手这事,更不希望之后又闹出什么差错,所以让菲利佩主教全权负责前任圣女的安排工作。   只是在他们散场后,心情忐忑的阿贝拉拦住了想要离去的教皇,在下嘴唇处留下一道清晰的齿印:“陛下,约翰娜修女还好吗?她会不会受到严厉处罚?”   教皇看着这个令人头疼的女人,觉得塞伊斯还真是有本事,居然能从偌大的坎特罗里找出这样的“奇葩”。   “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出于对阿贝拉的双商忧虑,教皇根本不想回答阿贝拉的问题,只想快点离开。   然而他刚想绕过阿贝拉,后者就先一步堵住教皇的去路。   “陛下,拜托您告诉我约翰娜修女到底怎样了?我真的很担心她。”阿贝拉以为教皇是在减轻她的负罪感,于是不依不饶道:“我也向卢修斯和格利萨阁下询问了约翰娜修女的状况,结果他们什么都不说……”   “你要是真为约翰娜修女着想,就不要在这里纠缠下去。”教皇已经受够了接二连三的麻烦事,甚至怀疑他近期是不是惹怒的福神,导致他过得相当不顺。   “提醒你,教皇国需要圣女,但不需要一个惹是生非地圣女。”教皇瞥了眼照顾阿贝拉的人,在对方的紧张目光下,毫不留情地警告道:“看好圣女,否则你们下次就没这么好运。”   “是。”管理净化塔的嬷嬷听出了教皇的言外之意,知道净化塔内的神职人员和被指控的前任圣女都能全身而退。   然而就在这还算圆满的结局背后,却是塞伊斯恨不得飞到教皇国掐死阿贝拉的愤怒。   虽然玛丽安娜没打过仗,但是她前世也看过不少纪录片,再加上玩战略游戏的经验,所以很清楚情报战和进攻时间的重要性。   按照塞伊斯的预设,教皇国应该会在奥布斯达正式反攻前,就拉起圣女巡游的大旗,然后令玛丽安娜被迫中止反攻计划,同坎特罗进行和谈。   甚至在接到玛丽安娜会成为奥布斯达女王的消息后,塞伊斯为了让坎特罗在之后的三国联打,骑脸输出下还留有一口气,特意冒着国库破产的风险,直入奥布斯达的南方腹部。   毕竟他现在拿下的城镇越多,对之后的谈判就越有利。   至于拿下后能不能保下这些城市……只能说塞伊斯还没有天真到那一步,明白这些被攻打下的城镇多半是要还回去的,顶多是借此敲诈奥布斯达乃至阿基奎大公国一笔,然后将奥布斯达与坎特罗相连的城市收入囊中。   只是……   梦想是美好的,可现实的残酷性却给了塞伊斯致命一击。   如果没有阿贝拉横插一脚,兴许塞伊斯有六成把握让玛丽安娜在谈判中退步。然而教皇国被阿贝拉这么一搅合,直接给奥布斯达加了近一周的进攻时间,几乎是在三四天内,就将坎特罗所拥有的优势毁的一干二净。 第113章   “奥布斯达到底抹了多少黑账?这些数字完全对不上。”   就在塞伊斯为前线的奥布斯达军队和来自北方的雇佣兵所头疼时,正在奥布斯达北方的玛丽安娜为了筹集军费,令人重翻国库账本,结果发现了数目惊人的假账。   虽然这些支出都挂在军费上,可根据守备军和南方驻军所提出的军需消耗……除非是将普通军用与较为专业的冒险者设备挂钩,否则玛丽安娜决不相信这两本账能对上。   “要是前线真能收到这么多钱,坎特罗人也不至于冲破西边的防线。”玛丽安娜让专业人士整理出账不对的地方,然后翻着十合一的新帐本,真的很想把奥布斯达国王拎下床暴打一顿。   “现在能查到的黑账有多少?”玛丽安娜翻了没一会儿,就感到血压上升,连眼前的视线都变得模糊起来:“能估出个大概数字吗?”   负责查账的老会计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就连负责督察的税务人员都有些看不下去道:“大概是这个数。”   玛丽安娜看着对方所比出的数字,还是抱有希望道:“单位是多少?”   “十亿。”   “……”   这一刻,玛丽安娜只感到心肌梗塞,甚至差点跌倒在地。   “那这几十亿都飞哪儿去了?”玛丽安娜本想狠狠地拍下桌子,但是在动手时顾着自己的形象,所以硬生生将手掌停在半空,然后佯装无事地抚上额头,摆出一副快被气倒的模样。   当然,到底是谁气到了她,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也许,也许你可以去查一下国王陛下的私账。”负责查账的人也不想惹怒未来的女王,毕竟奥布斯达国王的退位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再加上他身上的旧伤与被迫退位的心病,想必也没几年活头。   “去把奥布斯达国王的近侍叫来。”玛丽安娜决不相信奥布斯达国王会主动招供,所以只能从奥布斯达国王的近侍下手,顺带让人去查了下利亚姆王子和亚伯王子的住处,看有没有新的收获。   “对了,让人把奥布斯达与奥丁的协议草案都给我拿来。”玛丽安娜突然想到了什么,向前去传令的阿比盖尔补充道:“或许那里有意外收获。”   玛丽安娜绝不会让布列塔尼亚人去背负奥布斯达人的损失,虽然在很多奥布斯达人眼里,玛丽安娜作为他们的未来女王,拿自己的私产和布列塔尼亚公国的国库去补贴奥布斯达是天经地义的事,然而玛丽安娜很清楚她要是敢这么做,布列塔尼亚人就敢跟她闹翻。   毕竟奥布斯达的北方都因兵役和税收问题,而对南方乃至国家政府都颇有怨言,更别提只是与奥布斯达人有着同一君主的布列塔尼亚人——估计他们之所以会选择玛丽安娜成为女公爵,也是看着阿基奎大公国的财富上。   …………   “玛……殿下,您该看看这玩意。”   阿比盖尔的动作很快,并未让玛丽安娜等上半天,就带来一个上锁的大箱子,然后当着玛丽安娜的面,用“相当暴力”的手法炸开了紧锁的大铁箱。   玛丽安娜蹲下身翻了翻箱子里的内容,然后脸色凝重道:“这都是利亚姆王子的黑料。”   鉴于这个箱子是从亚伯王子家里找到了,所以玛丽安娜猜测这要么是亚伯王子的杀手锏,要么是利亚姆王子对亚伯王子下毒的动因。   毕竟抛开波琳娜王后的身份问题,一个体质孱弱的君王也不利于国家的稳固。而在亚伯王子中毒后,原本效忠于他的贵族们也有一部分投奔到利亚姆王子那儿。   “过来清一下,里面说不定就有黑账的去处。”玛丽安娜向踌躇不安的查账人员们招了招手,提醒道:“记得管住嘴,然后找阿比盖尔下‘限制’,避免几杯假酒下肚后,就将这事吐得一干二净。”   “是。”   谨慎起见,在场的人都被下了“不许将这个房间里的所见所闻”说出去的限制。   玛丽安娜看着十来号人用了有五六分钟才将箱子里的东西搬空。   除去一叠叠的文件外,这个箱子的夹层里还有些流通于黑市的旧世纪支票,而支票的兑换点是冰封银行——一个雇佣兵去了就会眉开眼笑的地方。   “旧世纪的支票在黑市里的兑换率是多少。”不知为何,玛丽安娜突然想起塞拉被“收买”时,对方交给她的秘银货币,然后查看起支票的发售日期,确定它们跟那些秘银货币一样,都不是旧世纪里的古董。   “以黑市最低价来算,这些旧世纪的支票能兑换三亿塔兰特。”一个对古货币颇有研究的小年轻突然说道:“只是奥布斯达的黑市储蓄非常有限,几乎很难兑换三十万以上的旧世纪支票和秘银货币,所以也只有北方联盟或是教皇国具备开出这种支票的财力。”   至于其他国家……除去最保守的坎特罗,大都默许了黑市的存在,但也会在公共场合里做出打压姿态。   “也许我该找人调查下黑市的情况。”玛丽安娜相信一定是有人在背后资助亚伯王子,否则他不可能拥有这么大一笔黑钱。   “菲利佩主教什么时候回来?”平心而论,玛丽安娜不大相信北方联盟,尤其是相隔甚远的冰封会干涉奥布斯达的内政,所以更倾向于是教皇国在背后使坏。   毕竟利亚姆王子的性格和奥布斯达国王非常相似,而亚伯王子至少会做下表面工程,所以更符合教皇国的利益。   而就在这时,匆匆赶来的守备军队长告诉玛丽安娜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殿下,如您所料,坎特罗国王的确是将主力部队一分为二,然后带着其中的一支部队从西边进军奥布斯达王城。至于另一支,则是与您派去的诱饵部队僵在原地,似乎没有进攻意图。”   “他不是没有进攻意图,而是没有得到塞伊斯的进攻指令。”因为玛丽安娜拦截了坎特罗的消息,所以塞伊斯除非是绕道向东边的部队发布指令,否则玛丽安娜有信心让坎特罗的东边部队再吹几日西北风。   直至奥布斯达人在西边击溃塞伊斯。 第114章   因为玛丽安娜是将全部兵力都堵在奥布斯达的西边部队上,所以将军队一分为二的塞伊斯,在面对奥布斯达的主力部队+北方雇佣兵的强强组合后,也只有认跪的份。   毕竟在无法启用魔法师的前提下,坎特罗的军用装备和魔法道具也远远比不上有人支援的奥布斯达,所以塞伊斯目前还找不到能令战局反转的方法,只能趁着敌人间的磨合问题,而为疲惫不堪的坎特罗军队争取到喘息之机。   “东边的部队还没收到支援请求吗?”塞伊斯早就见过最坏的情况,所以面对奥布斯达的步步紧逼,他反而冷静下来,然后努力拖住因为愤怒而显得志气高涨的奥布斯达人。   至于那些北方雇佣军……   如果塞伊斯没记错的话,他们是按人头收费的,所以带回去的“人耳”越多,所收到的赏金就越多。   “我们还没接到东边部队的回信,估计是被奥布斯达人拖住了。”一位传信官满头大汗地回复道:“其实在您询问前,我们就已经向东边的部队发出求救信号,只是……”   传信官无比为难的脸色令塞伊斯心凉了半截。其实他也知道,任谁看见排山倒海的奥布斯达人和北方人,都会下意识地腿抖一秒,然后想着求救与撤退。   只可惜塞伊斯都堵上了自己的前程与坎特罗的国运,要是这个时候临门一缩,就只能成就玛丽安娜的美名和他自己的骂名。   可对于一个心高气傲的国王而言,接受自己的失败又何尝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更别提那个击败他的人还是玛丽安娜——塞伊斯亲自送走的前任未婚妻。   哪怕他现在并未尝到失败的苦涩,但只要一想到这个场面,都会感到前所未有的侮辱,以至于塞伊斯在一番理性与感性的纠结下,令后者占了上风:“不行,我们不能空手而归……”   塞伊斯看着欲言又止的传信官,一字一顿道:“坎特罗不能一直失败下去,否则我们迟早有天会被驯化为奥布斯达的走狗。阁下,难道你愿意看见这一惨状吗?”   传信官似乎被塞伊斯的话所感染,脸上忧虑也逐渐转变为对国家前程的犹豫。   毫不夸张的说,坎特罗几乎是在透支自己的国家寿命。倘若这次的冒险一搏能拿下奥布斯达从坎特罗那儿夺走的故土,激励坎特罗人的斗志,那么塞伊斯所赌上的东西便能成倍返还,甚至能在接下来的谈判中,狠狠敲诈奥布斯达一笔。   只可惜他的计划是趋近于完美的,然而在实施过程中,却发生了太多意外。   倘若奥布斯达国王的三个孩子都未死在王城之乱中,而奥布斯达国王也未因烧伤变得难以承担国家责任,那么塞伊斯有信心打赢一个不太聪明的对手。   至于布列塔尼亚公国和阿基奎大公国……反正有奥布斯达国王的三个孩子在,阿基奎女大公和玛丽安娜也没兴趣给他人做嫁衣,所以塞伊斯并不担心自己会对上有盟友的奥布斯达。   然而现实就这么不讨巧。   奥布斯达国王的合法继承者全都死于王城之乱,而国王本人也被忍无可忍的御前议会们赶下台,转而支持塞伊斯的前任未婚妻上位。   好嘛!既然战局不利,那塞伊斯就趁着奥布斯达的权力交接,让教皇横插一脚,打着“圣女巡游”的幌子强行中止奥布斯达与坎特罗的战争。   结果阿贝拉在教皇即将批准“圣女巡游”时,闹出了足以令教皇国停摆的大事。   塞伊斯:……全都是猪队友。   “我猜坎特罗在东边的部队要么是被奥布斯达人歼灭了,要么是被玛丽安娜切断了消息渠道。”火烧眉毛下的塞伊斯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住表面的平静:“当然,也有可能是玛丽安娜借着情报不便唬住了坎特罗在东边的部队,只是……”   塞伊斯想了下他派去领导东边部队的人,突然冒出个令他心惊的猜测。   也许玛丽安娜早就看穿了他的计划,甚至都预料到他会派谁去领导东边的部队,以及那人会在情报不便时做出何种反应。   不过玛丽安娜到底是怎么猜到这的?   塞伊斯努力回忆着玛丽安娜在坎特罗时的种种行为——无论是在公开场合还是在私下里,玛丽安娜都显得相当低调,甚至都没怎么给塞伊斯留下深刻印象。   因为这个未婚妻实在是太省心了,省心到塞伊斯都没怎么担心她这个外来人,尤其是还是坎特罗国民公恨的孙女,会在宫廷里遭受不公。   哪怕是有坎特罗人在公开场合里,指名道姓地让玛丽安娜滚出坎特罗,后者也没露出不悦的表情,而是一如既往的谦卑低调,带着宫廷贵妇们进行慈善事业。   久而久之,坎特罗人似乎也没那么讨厌玛丽安娜了。   毕竟玛丽安娜虽然是奥布斯达女王的孙女,可名义上,她还是阿基奎人,更是比塞伊斯还要小上几岁,所以那些让玛丽安娜滚出坎特罗的民众们也不好意思继续辱骂一个小姑娘,甚至在塞伊斯与玛丽安娜解除婚约后,还会怀念这个遇事不卑不亢的卡尔达公主。   尤其是那些与玛丽安娜交好的贵妇们。   身为阿基奎女大公的女儿,玛丽安娜身上带了些阿基奎人的洒脱不羁。即便是在宗教氛围浓厚的坎特罗里,这份被压制的洒脱不羁还是令那些喘不过气的贵妇们心生羡慕,同时也带了丝嫉妒之情。   然而玛丽安娜太会做人了,所以那些对她产生嫉妒的贵族小姐们,也在玛丽安娜的刻意引导下,对一个离家万里,又不被坎特罗人完全接受的小姑娘心生怜惜。   现在看来,这份怜惜恰恰是玛丽安娜所拥有的,最大的武器,令她有机会在日常生活里,一点点地摸清坎特罗的一切,以至于今天的两军对峙里,玛丽安娜对塞伊斯了如指掌,而塞伊斯却不清楚自己的前任未婚妻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她干得真漂亮。”莫名发呆的塞伊斯突然冒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令传信官都为之困惑道:“陛下,您是有新的旨意吗?”   “……不是,我只是在想玛丽安娜。”塞伊斯刚说完这话就意识到自己的表达有问题,于是装作无意道:“我现在的敌人是玛丽安娜……不管别人相信与否,我都认为我在不合适的时间里遇上不合适的敌人。”   “……”传信官并不明白塞伊斯的情绪为何有如此之大的变化,不过本着自己的职责,他还是向塞伊斯询问道:“您现在打算怎么办?”   毕竟奥布斯达人反击地越猛,坎特罗人就在之后的谈判中越不利。   如果说塞伊斯进攻奥布斯达是一次大赌,那么现在就是一次有关于“撤退”时间的小赌。   赌赢了,他就有可能保住绝大部分的征战成果,而一旦赌输了,就得主动认怂。   “再等等吧!兴许罗德里勋爵能从奥丁那儿获得我们正在迎击奥布斯达人的消息。”   不知为何,当塞伊斯说出这话时,他的脑海中浮现出玛丽安娜的笑脸,以及一声非常轻柔的“你输了”。   ……………………   “殿下,如您所料,坎特罗在东边的部队正在向西边行军。”   就在玛丽安娜努力搜寻黑账踪迹,甚至将奥布斯达国王的近侍和利亚姆王子等人的旧臣都拉来一问时,前线又传来一则令她不得不推开手边事的消息。   “确定了吗”   阿比盖尔能从玛丽安娜的声音里听出难以抑制的兴奋之情,甚至对方的脸上,都露出小孩子即将得到糖果的兴奋与期待。   “千真万确。”传令的侍从也不知玛丽安娜为何高兴,但是他很清楚玛丽安娜一高兴,他就有赏钱可拿,所以也跟着高兴起来:“预计不到一天就能抵达奥布斯达在南边的中线。”   “很好。”玛丽安娜握紧双手,差点将指骨弄得嘎吱作响:“让守备军队长带着全部队员去拦截坎特罗正在行军的东边部队,记住不要硬刚,只需要打散他们的队形,然后借用地理优势尽可能地削弱他们的兵力。”   大战当前,玛丽安娜也不会圣母心发作地顾及坎特罗人的性命。哪怕她知道自己有多虚伪,但是为了奥布斯达人的利益,以及自己的地位稳固,她还是得下达堪称残忍的命令。   “是。”负责传令的侍从也不认为玛丽安娜的命令有何不妥,甚至觉得一个在战争中,愿意考虑士兵伤亡的主君,真的很能引起奥布斯达人的好感。   而在传信的侍从离开后,玛丽安娜又坐回原位,然后继续整理她从奥布斯达国王那儿“收缴”的证据,顺带还向阿比盖尔询问道:“欧斯特那边有南方富商的消息吗?他们中肯定不乏贪生怕死之人。”   “早就有了,只是鉴于现在的局势,莱娜和一些奥布斯达北方贵族们将他们扣押在克里斯蒂娜夫人那儿。”   因为奥布斯达的老弱病残们大都退至北方和阿基奎大公国的缘故,所以那些逃跑的南方人也不得不寻求北方贵族,尤其是克里斯蒂娜夫人的庇护。   可想而知,面对这些没少从北方捞取好处的人,克里斯蒂娜夫人会作何反应。 第115章   “他们逃得仓促,估计也没空把家底拿清。”因为玛丽安娜是阿基奎女大公的女儿,所以这些逃跑的南方富商们要是敢把财产转移到阿基奎大公国,那么玛丽安娜就敢正大光明地请母亲清查他们在阿基奎大公国的全部财产,说到做到。   “呵!你也太小看这些人了。”阿比盖尔十分不屑道:“知道坎特罗最出名的业务是什么吗?”   “净化?”   “不,是反魔法侦察。”阿比盖尔想起她在坎特罗时的经历,语气不善道:“这些保守到恨不得给脑袋上把锁的坎特罗人自然也有藏污纳垢的地方,但是你也知道,坎特罗人的道德标准有多高,以及那些有身份的人多怕真相败露后的社死待遇,所以坎特罗的反魔法侦擦技术发展的非常迅速。无论是对人还是对物,都有非常好的效果。”   “你的意思是那些逃跑的南方人们很有可能把钱装在魔法道具里,然后借着坎特罗的反侦察技术躲过北方的检查?”玛丽安娜反应极快道:“这行得通吗?”   “得看克里斯蒂娜夫人的入城检查严不严。”阿比盖尔转了下眼珠子,露出一抹狐狸般的狡黠笑容:“博士在克里斯蒂娜夫人那儿吗?”   “当然。”玛丽安娜毫不犹豫道:“现在可是奥布斯达的重要时刻……哪怕是有南方的难民不断涌入北方,也不该简化入城的难度,反而要提高警惕。”   “那就没事了。”阿比盖尔很相信博士的技术,毕竟那是活了不知有多少年的怪物。坎特罗的魔法师在博士那儿,也就是被耍着玩的程度。   “让博士注意下逃去奥布斯达北方的人们,也许他们身上有奥布斯达国王抹黑账的记录。”玛丽安娜知道经此一早遭,那些南方人的固有资产怕是毁的差不多了,哪怕战后能重回故土,但是除去一些老贵族外,几乎所有人都要面临土地重配问题,而那些作为特例的老贵族们,则是要应对御前会议对他们的“临阵脱逃”指控。   所以在此危机下,保不准有南方人愿意向玛丽安娜卖一波国王,好博个将功赎罪的美名。   “那前线的军费要怎么解决?”阿比盖尔看着查了几天账的财政人员和税务人员,真的很担心他们会被一串串对不上的数字折磨疯。   “还能怎么办?要么是我拿私房钱补贴,要么是将黑账都对上。”玛丽安娜的脸色一如既往的糟糕,但却比刚看见黑账时要好了不少:“让我拿私房钱补贴是不可能的,纵使将科林等地的收入全都用上,于此也只是杯水车薪。”更重要的是,玛丽安娜并不想给奥布斯达人留下出了事就找她自掏腰包的惯性思维。   殊知历史上的很多皇帝,就是被一群吃公攒私又哭穷的害虫们给拖累。讽刺的是,当这些皇帝国破家亡时,叛军从那些哭穷的臣子家里所所搜罗到的财务,可能数倍乃至数十倍于国库。   对此,玛丽安娜宁可将她的财产托付给值得信任的圣殿,也不愿去堵这些蛀虫们所造成的窟窿。   “凑一凑,应该是有七八亿……”玛丽安娜知道这些黑账肯定是填不完的,但要完全抹掉又令她咽不下这口怨气,所以只能尝试性地将其磨成一把武器,看能不能从坎特罗或是国内的肥羊身上砍下一刀。   “七八亿?不是有十几亿吗?”阿比盖尔疑惑道:“你没算上从亚伯王子那儿缴到的三亿?”   “那三亿压根兑不了……顶多是留着当证据或是等几年再分批兑换。”玛丽安娜一想到这儿就止不住头疼道:“别的不说,你觉得教皇国有这个闲钱和功夫兑换价值三亿的旧世纪支票吗?哪怕是在和平时期,他都不会轻易至于北方联盟……说句不好听的话,他们将最大的黑市设在冰封那儿,就是为了雁过拔毛,给特兰西亚和泽兰一些好处费。”   “没准我还没把旧世纪的支票带到冰封那儿,就先一步被特兰西亚和泽兰要了一亿的过路费。”虽然南方黑北方已经算是一种政治正确,但是玛丽安娜这话倒不是纯粹的黑,而是她真的见过北方的收小费问题和公开隐私有多么严重。   毕竟隐私这事都敢公开谈论了,你还指望南方能有多公平。   玛丽安娜看了下天色,对着屋内的工作人员说道:“辛苦你们了,阿比盖尔,让莱娜女士请他们去喝酒,然后结一下这几天的加班费。”   玛丽安娜比奥布斯达国王稍好的地方在于她会给加班费,而不是打着“职责所在”的名头,让这些人无条件地贡献自己的劳动力。   “等奥布斯达与坎特罗结束谈判后,记得给他们放几天假……”玛丽安娜在无人时忍不住伸了个懒腰,然后捶了下自己发酸发疼的肩膀:“真是累死我了。”   结果下一秒,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便按上玛丽安娜的肩膀,然后力道适中地揉捏起来。   “那个恶魔还没走?”玛丽安娜不必回头就知道对方是谁。   欧斯特的手指灵巧得堪比工作中的绣娘,甚至在揉捏肩膀之余,也不忘顺着玛丽安娜的脖子按压她的穴位。   看着手下一掌即握的纤细脖子,欧斯特的眼神变得十分幽暗。   【也许她能立刻扭断对方的脖子。】   “怎么不回话?难道阿斯蒙蒂斯还没走吗?”玛丽安娜仰着头又问了一句,方便欧斯特的工作。   “他在奥布斯达国内的‘宿主’都逃跑了,您还指望他去哪儿?”因为阿斯蒙蒂斯的缘故,布提斯最近也没心思在玛丽安娜身边晃悠,而是一心一意地对付至上四柱之一。   没了小心眼的恶魔在玛丽安娜身边晃悠,欧斯特决定趁机刷一波存在感,免得卢修斯回来后,他连接近玛丽安娜都做不到。   “逃跑?啊!你的意思是阿斯蒙蒂斯在奥布斯达的宿主是波琳娜王后?”玛丽安娜突然按住欧斯特的手,随即似笑非笑道:“可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欧斯特停下了揉肩的动作,尽量不让自己的手心出汗:“是……”   “别告诉我是阿斯蒙蒂斯或是布提斯告诉你的。”玛丽安娜十分粗暴地打断了欧斯特即将说出口的诡辩,语气不善道:“这种说法愚蠢到没人会相信。”   “……”如果不是当着玛丽安娜的面,欧斯特真想凭空吞一口口水,好借此压制自己忐忑不安的内心。   “不说吗?”玛丽安娜本想给欧斯特一些颜色瞧瞧,但又想着波琳娜已经没那重要了,所以也不必与欧斯特闹翻:“你应该知道我只要有心,就一定查出什么。”   当玛丽安娜步步紧逼时,欧斯特也在思考他能不能将玛丽安娜糊弄过去,或是玛丽安娜对他的小动作了解得有多少。   毕竟常伴君侧的危险性不亚于与蛇共舞,尤其是在欧斯特已经惹怒布提斯和卢修斯的前提下,要是玛丽安娜再怀疑他,那么欧斯特可以选择自我了断了。   “不管您相信与否,您在我心里的重要性都是无可比拟的。”欧斯特经过这些年的“历练”,早已养成了高压下的讨好性人格。用布提斯或卢修斯的话来说,这是个没有尊严的性格。   然而对欧斯特而言,这却是他用以武装自己的手段之一:“了解您的喜好与所想,难道不是我的义务吗?”   玛丽安娜知道欧斯特的十句话里,有五六句都是假话。因为他就是这样的生物,将卓尔的阴险狡诈都刻在骨子里,哪怕是到了剥皮切骨之时,也很难说出一句真话。   “只是为了了解我的喜好与所想?”   “是。”   欧斯特同玛丽安娜对视着,二者间的无声交流将屋子里的氛围弄得非常僵硬,就连白雪都深有感触地探出头来,摆出一副准备进攻的姿态。   “算了,先相信你吧!”不知为何,玛丽安娜的脑海中浮现出奥丁小皇帝似笑非笑的面孔。无论是欧斯特还是菲戈希尔,都会有背刺她的可能。不同的是,菲戈希尔更容易倒向她,而欧斯特……   玛丽安娜暂时想不出她能给欧斯特什么,毕竟钱权不分家,而以欧斯特的身份,即便是拿了钱也没地方花,有权也只是狐假虎威之权。   所以想让欧斯特倒向她的最好方法就是变强,强到让欧斯特会选择她作为慕强标杆。   可是花这么大的代价让欧斯特倒向自己,真的合适吗?   除去那一夜的风流情外,玛丽安娜实在是想象不出欧斯特还有什么是值得她留恋的。   而在欧斯特眼里,玛丽安娜虽然一如既往地看不出心思,但是卓尔的危机感还是让他下意识地紧张起来,并且耳边回想起奥丁小皇帝的警告:“要是你被玛丽安娜赶了出来,那就直接去死吧!”   面容温和的小皇帝用平静的语气说出无比恐怖的话:“不能让玛丽安娜感到开心的存在,没有活着的必要。” 第116章   “殿下,我对您的爱与忠诚是永恒的。”欧斯特秉持着不到黄河不死心的原则,说了句没人相信的鬼话。而玛丽安娜在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后,轻轻松开了欧斯特的手,漫不经心道:“继续。”   闻言,欧斯特也只能继续手上的动作,甚至在双手发酸后也不敢停下。   “你们看起来挺高兴的啊!”   就在玛丽安娜享受之际,一道无比轻佻的声音引起了她的注意力。   只见在一阵俗气的红色烟雾后,某位司“情欲”的恶魔阿斯蒙蒂斯突然出现在玛丽安娜的办公桌上,以一个非常撩人的姿势托着下巴,然后与玛丽安娜鼻尖对鼻尖道:“能带我一个吗?”   不同于玛丽安娜身后的欧斯特,阿斯蒙蒂斯的声音里带了丝少年的清亮与娇俏少女的甜腻。在呼吸间,他那头打着卷的桃红色发丝轻轻擦过玛丽安娜的鼻尖,惹来一阵暧昧的痒意与甜到发齁的诱惑。   如果说欧斯特的婊气是被卓尔社会打磨出保护色,那么阿斯蒙蒂斯的婊气就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特性。   无关乎种族,也无关乎立场。   阿斯蒙蒂斯对玛丽安娜的兴趣更像是一种兽性,就好像是发情期里的孔雀那样,竭尽全力地想引起玛丽安娜的注意。   “离我远点。”玛丽安娜揉了下发痒的鼻子,直接扫开了阿斯蒙蒂斯主动凑近的乖巧面孔。   “……我都主动送上门了,你居然一点也不心动。”感觉自己的魅力遭受打击的阿斯蒙蒂斯干脆按住玛丽安娜的肩膀,然后当着玛丽安娜和欧斯特的面,从一位雌雄莫辨的美少年转变成样貌娇柔,气质甜得能上言情小说封面的美少女。   “如果男孩子的身体不合适的话,让我变成女孩子也是可以的哦!”阿斯蒙蒂斯掐着嗓子说道。这副矫揉造作至极的模样居然并不惹人讨厌,反而有种蠢笨甜心的亲切感——如果他没有叉着腿跪在昂贵的桌面上,然后将变性后的大胸怼到玛丽安娜脸上,那么后者兴许会改变一下自己对阿斯蒙蒂斯的态度。   “我给你一分钟的时间滚下我的桌面。”玛丽安娜摁住生疼的太阳穴,然后避开一片白花花的软肉,用命令的口气说道:“给我变回去。”   “诶?你不喜欢这样吗?”阿斯蒙蒂斯佯装可爱地歪了歪脑袋,结果下一秒,玛丽安娜就让欧斯特解下他的佩剑,然后用剑柄抵住阿斯蒙蒂斯的下巴:“你这样子我没法尽兴。”   伴随着玛丽安娜的动作,阿斯蒙蒂斯缓缓抬高自己的下巴,犹如濒死的天鹅般毫无顾虑地展示自己的弱点——前提是恶魔的弱点真的在脖子上。   “下去,然后给我跪下。”   这一次,玛丽安娜的语气又冷酷了不少,惹得阿斯蒙蒂斯浑身一激灵,随即乖乖地变回男体,然后在玛丽安娜起身后温顺地跪了下去。   “转过去!”玛丽安娜并不喜欢阿斯蒙蒂斯这张甜腻腻的面孔,于是用剑鞘拍了下阿斯蒙蒂斯的肩膀。   阿斯蒙蒂斯照做后,只感到脖子处一阵压力,最后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开始前我姑且再问上一句,你是来真的吗?”玛丽安娜没想到阿斯蒙蒂斯居然顺从至此,忍不住怀疑恶魔到底是些什么货色。   “嗯……”面对玛丽安娜的提问,后脖颈被高跟鞋踩住的阿斯蒙蒂斯发出一阵惹人遐想的呻吟,随即不耐地催促道:“我都让你踩我了,你还想要我怎样。”   说罢,阿斯蒙蒂斯还回头瞪了眼玛丽安娜,语气凶恶道:“搞快点,别在这儿磨磨唧唧的。”   然而下一秒,他就被玛丽安娜用膝盖顶住后脑勺,在一阵无比沉闷的撞地声中,咽下了近乎撒娇的抱怨声。   “恶魔需要安全词吗?”玛丽安娜弯下腰,欣赏着阿斯蒙蒂斯发红的眼角与委屈的眉目,然后自问自答道:“看来是不需要呢!”   于是在欧斯特难以置信的眼神下,魔兽皮的剑鞘打在了阿斯蒙蒂斯身上,令后者发出满含快意的呜咽声。   …………我是分割线…………   “东边的部队还没到吗?”塞伊斯在奥布斯达的进攻下坚持了整整三天,但是在两军的兵力悬殊下,他还是不可避免地退后了一段距离,借用奥布斯达的山势稳住现在的战线。   “没有,不过算算日子,他们应该收到了我们的战况。”德维切尔公爵的表情也没比塞伊斯强上多少,毕竟作为塞伊斯的心腹,他也是舍命陪君子地将自己的身家性命都赌在这场战争里。   毫不夸张的说,若坎特罗在这场战争里的付出都打了水漂,那么德威切尔公爵不仅得接受损兵折将又破产的结局,更是得在烂摊子结束后,接受坎特罗议院的调查。   可想而知,那些看不惯德维切尔公爵或是塞伊斯的人,又会怎样地落井下石,趁机夺权。   “实在不行,就与玛丽安娜和谈。”塞伊斯其实比德维切尔公爵想得还要心里有数。其实早在他半天都没收到东边部队的消息时,他就有预感会被玛丽安娜反将一军。不过那时的他还抱有一丝丝的侥幸,只可惜打脸来的太快,玛丽安娜可没有留给他心存侥幸的机会。   “如果我们现在向奥布斯达的中线迁移,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吗?”塞伊斯在一番难以抒发的郁闷下,向德维切尔公爵提议道:“如果玛丽安娜真的预判了我的行军路线,那么她很有可能在奥布斯达的南方中线上拦截从东边过来部队。”   “您确定吗?”经过这几天的战斗,德维切尔公爵不管是出于自身利益还是坎特罗的利益,都觉得与玛丽安娜和谈才是上上之选。   毕竟现在和谈,他们还能用已占的领土作为利益交换。   要是等奥布斯达人将他们逼出两国的国境线……   塞伊斯看着德维切尔公爵眉头紧皱的模样,自然是理解他的意思,所以在一番纠结后,相当无奈道:“我知道了,和谈吧!”   这一刻,塞伊斯只觉得有什么东西碎了一地。 第117章   欧斯特不止一次地认为玛丽安娜是个难以理喻的人,尤其是在一些奇奇怪怪的恶魔出现后,玛丽安娜就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一样,开始做出些大胆到超乎正常人三观的东西。   就比如说现在。   阿斯蒙蒂斯气喘吁吁地躺在并不柔软的地毯上,(主要就是他玩嗨了,做出一副婊里婊气的模样,不过都是装的)。   (简而言之就是阿斯蒙蒂斯装柔弱,摆出一度弱小可怜的样子,但都是装的,不要相信,这是他的个人恶趣味,更是他以后追着玛丽安娜虐他的主要原因。)   “开心吗?”玛丽安娜依旧踩在阿斯蒙迪身上,(主要描写阿斯蒙蒂斯的腰很细,很漂亮,比女孩子的腰还柔美可爱。为阿斯蒙蒂斯以后变成女装大佬打下基础,从此跟欧斯特竞争绿茶地位。)   不同于朝着猛男方向发展的菲戈希尔和有着战士体型的欧斯特,阿斯蒙蒂斯纤瘦到雌雄莫辨的身形咋一看虽然淡而无味,但却在细瞧后,(有种女装大佬的感觉,俗称雌雄莫辨。)   “还,还凑合。”这种闹着玩似的举动根本不足以对阿斯蒙蒂斯造成实质性的伤害,甚至都不能令他脸红或是气喘吁吁。不过司“淫欲”的恶魔就是喜欢这种调调,哪怕他是仅次于邪神的至上四柱之一,也会沉溺于被主宰的快感。尤其是主宰他的人在力量上远逊于他,但他却对此无可奈何时,这种略带屈辱意味的被主宰滋味无疑最棒了……(简而言之就是他被虐后还脑补,然后死循环似的追着玛丽安娜让她虐他,俗称女王继续踩我吧。)   堪称……变态。   “既然你都感到满意了,那能不能让我也满意一下。”玛丽安娜刚想把自己的脚从阿斯蒙蒂斯的腰上挪开,结果对方立刻不满道:“别啊!继续啊!”   玛丽安娜无语地将佩剑还给欧斯特,随即向阿斯蒙蒂斯开了个冷玩笑:“要不我让欧斯特来踩你,他可比我力气大。”   “行了,你也别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阿斯蒙蒂斯眯起涂着深绿色眼影的艳丽瞳孔,这种奇异又俗不可耐的搭配搁在他身上,居然有种莫名其妙的和谐,然后面不红气不喘地站了起来,将堆积在胸下的衣服拉抻,难得正色道:“说吧!你想了解什么?”   “波琳娜王后身边的恶魔到底有几位?他们都是你派去的吗?”   “有两位,他们都是我的部下。”阿斯蒙蒂斯回答时还不忘伸了个懒腰。   欧斯特发现他身上的汗珠与血丝都在伸懒腰时消失殆尽,忍不住感叹恶魔的体质之好,绝对远胜于世间的其他物种。不过话又说回来,地狱可是个吃人不忘扒祖坟的狠地方。倒不如说,正因为他们看尽了人间的弯弯绕绕与繁文缛节,所以才更认同简单粗暴的丛林法则。   “那你和他们现在是要跟我对着干吗?”玛丽安娜意有所指道:“反正我是奥布斯达的下任统治者,你无论支持谁去搅乱我的国家,都不可能推翻我的统治。”   “是吗?”阿斯蒙蒂斯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毕竟兴趣归兴趣,作为恶魔中排得上名号的那类,他肯定不会接受人类在他兴趣以外的地方进行挑衅:“你可以试试。”   阿斯蒙蒂斯将玛丽安娜上下打量一番,又恢复了平日里的轻佻笑容:“不过我建议你不要这么做,因为我目前很喜欢你,所以并不想让你获得和奥布斯达国王一样的下场。”   “一样的下场是指会让我身败名裂吗?”玛丽安娜努力捕捉着阿斯蒙蒂斯的言语漏洞,试图堵死他的其他出路:“不支持我的话,那你想支持谁?”   “菲利佩伯伯?卡尔达伯爵?卢修斯?还是托马斯菲茨罗伊。”玛丽安娜提出几个有可能取代她的名字,看着阿斯蒙蒂斯的眼神也变得怜悯起来,好像是在说“你也只有这些选择了。”   “……”阿斯蒙蒂斯还真想过这个问题,结果发现策反菲利佩主教和卢修斯的难度太高,而卡尔达伯爵和托马斯菲茨罗伊又太平庸,还不足以跟玛丽安娜对抗。   “你这又是何必呢?”玛丽安娜突然柔和了语气,摆出那副令欧斯特感到熟悉的劝解面孔:“你跟我混,至少还有颠覆我的可能。要是换了别人,兴许又是波琳娜王后第二。”   “……你这话怎么听着分外耳熟?”阿斯蒙蒂斯也不是笨蛋,更不是阿斯塔罗斯那样过劳了就辨识能力下降的奇葩,所以自然听得出玛丽安娜的话术漏洞:“你不是说我不可能推翻你的统治吗?怎么现在又给我推翻你的可能?”   “你不是说让我试试吗?那你好歹用最难的方式来打我的脸啊!”玛丽安娜有模有样地反驳道。   一时间,阿斯蒙蒂斯也不知说什么好,只能眉头皱的似乎能夹死苍蝇。   “所以跟我混吧!”玛丽安娜的虚假笑容令欧斯特有种立刻想逃的冲动:“至少你跟我在一起还能怼一下办事没效率的阿斯塔罗斯。”   “这么说你的亲卫队长真的好吗?”阿斯蒙蒂斯真是爱极了玛丽安娜这种虚伪至极表情。   多美啊!   这姑娘简直太棒了。   被玛丽安娜弄得脸红心跳的阿斯蒙蒂斯扭得像条蛆,然后拉住玛丽安娜的手,在她的掌心处勾挠道:“我跟你混,有好处吗?”   “当然。”玛丽安娜强忍着掌心处的痒意,笑得像个蒙娜丽莎:“你想要什么好处?”   “能跟我多做几次吗?”阿斯蒙蒂斯撒娇道:“你看我不图你的钱和地位,我只馋你的身子。所以我跟你混,能跟你真正做一次吗?我可比那些心怀鬼胎的人要好得多,也不图跟你结婚。”   “可以,但我不想现在跟你做。”玛丽安娜揉了揉阿斯蒙蒂斯的脑袋,在对方问出“为什么”后,语气惋惜道:“因为你不是处男,所以我现在跟你做,很吃亏。” 第118章   阿斯蒙蒂斯估计这辈子都没这么憋屈过,但是面对玛丽安娜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又说不出能切中对方要害的话,只能像个受委屈的小女生那样咬住指甲,在玛丽安娜“乖,别闹了”的表情下含糊不清道:“其实我可以再生那玩意……”   “再生的又不是原装的,到头来不还是我吃亏。”玛丽安娜的话还没说完,阿比盖尔便不合时宜地开门道:“玛丽安娜,我……”   年轻的小女巫一抬头,便看见阿斯蒙蒂斯满是哀怨地看着玛丽安娜,而一旁的欧斯特则是一副“我不能意见”的模样:“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阿比盖尔真想转身离开。   “不,你来的正是时候。”玛丽安娜的话引起了小女巫的恐惧。   结果又是一番牛头不对马嘴的解释。   “简而言之就是塞伊斯要找你和谈。”还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的阿比盖尔一边抚着胸口,一面心有戚戚道:“守备军队长刚送来塞伊斯的和谈书,不过因为议会那儿又有事情,所以让我转递给你。”   “现在和谈?他可真是挑了一个好时候。”哪怕阿比盖尔没有提到奥布斯达与坎特罗的对战状况,玛丽安娜也能想象得出对方苍白无比的面孔。   “你要立即回复吗?”阿比盖尔本想装装样子,但是一想起坎特罗当年是怎么对待玛丽安娜的,她又忍不住阴阳怪气道:“真是苍天好轮回,报应轮到谁。   当年塞伊斯令玛丽安娜如丧家之犬般回到阿基奎大公国,不仅令两国的关系迅速恶化,甚至逼得玛丽安娜近半年都未出现在公共场合内。   而现在,塞伊斯几乎是求着玛丽安娜进行和谈,其用词之礼貌,态度之谦卑,令玛丽安娜直接笑出声来:“他居然也有跪着求我的这天。”   虽然玛丽安娜故意夸张了塞伊斯的态度,但是就眼下的情况来看,塞伊斯的行为跟跪下求饶也没什么两样。甚至从统治者的角度来看,玛丽安娜还是挺佩服他的。毕竟一般人落到这种处境,估计早就想不开了,而塞伊斯居然能生生咽下这口气,然后放下身段地写了封谈判信。   不得不说,在为人主君方面,塞伊斯和理查德一样,都是个狠人。   只是玛丽安娜并不想在这个时候与塞伊斯进行谈判。   “不行,还得让他们被揍上几日。”玛丽安娜算了下紧急凑出的军费数额,决定给塞伊斯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正所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虽然以奥布斯达目前的实力来看,将坎特罗灭国是不可能的,甚至教皇国和奥丁也不会允许奥布斯达这么做,但要是在奥布斯达尚有余力时,不将坎特罗打得伤筋动骨,那就一定是玛丽安娜的脑子出了问题。   “至少得将他们逼退到边境线后。”玛丽安娜可不是念旧情的人,至少不会在不合适的时间和不合适的场合里,对着不合适的人念旧情:“等塞伊斯被打退到边境线后,他才会真正‘松口’。”   当着阿比盖尔等人的面,玛丽安娜不慌不忙地撕掉了塞伊斯的谈判信,任由昂贵且带有暗纹的纸张碎了一地:“现在,给我继续打。”   “打到坎特罗人在未来的十年里,都不会踏足奥布斯达为止。”   ………………我是分割线………………   从未来可期到全面败退需要多久?   如果你让上上辈的坎特罗人来回答这个问题,那么他们的反应是一个月。而要是让现在的塞伊斯来回答这个问题,那么他只会在一阵无比沉默的尴尬后,告诉你,这个时间还不到三周。   三周是什么概念?   就好像三天前的塞伊斯还妄想着玛丽安娜会与之和谈,而现在的塞伊斯只得在坎特罗的国内压力下,被迫以国家而不是国王的名义递出求和书。   这对于一个励志洗清祖先屈辱的坎特罗人而言,无疑是莫大的耻辱。   “陛下,您还好吗?”德维切尔公爵看着塞伊斯自从离开坎特罗与奥布斯达的边境后,就变得沉默起来。   除去与他们国内的那些老旧派外,那些与他们同生共死的将领们也在某些“节奏”下,对塞伊斯发出了质疑。   “无能的国王。”   “让国家丢尽脸的父子。”   “和他父亲一样短视且妄自尊大。”   …………   ……   诸如此类的言语如潮水般向塞伊斯袭来,而后者除了要默默忍受外,更是得费尽心思地让士气正高的奥布斯达人同意谈判。   因为有了阿基奎大公国和布列塔尼亚公国的支持,奥布斯达国内出现了“重铸玛丽女王荣光”的声音,就连前线的坎特罗人,都在奥布斯达的宣传影响下,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他们被玛丽女王打到国王都被请去“做客”的恐惧,然后在接下来的全面败退中,日益恐惧。   “不可能赢过奥布斯达的。”   “他们有布列塔尼亚公国和阿基奎大公国的支持,而我们坎特罗有什么。”   “还是投降吧!至少现在投降,坎特罗能保住原有领土。”   ……   “阁下,您相信奥布斯达人会主动投降吗?”塞伊斯对呈上来的军中私语抱有毫不掩饰的讽刺之情:“仁慈的奥布斯达会饶过我的性命,然后像拔掉老虎的牙齿那样,将我的锐气磨得一干二净。”   说罢,塞伊斯似乎又回忆起他在奥布斯达的时光,语气也变得尖酸刻薄起来:“兴许玛丽安娜会给我找个奥布斯达的贵族少女,然后控制我的下一代,让坎特罗变成对奥布斯达惟命是从的狗。这样一来,不出两代,坎特罗就会并入奥布斯达。”   “陛下,事情还远没您想得那么糟糕。”德维切尔公爵还是相信塞伊斯能东山再起,所以劝解道:“你还没输,奥布斯达的基本盘也没崩。”   面对德维切尔公爵的安慰,塞伊斯也只能勉强笑了笑,然后说了句没人相信的鬼话:“但愿吧!”   其实塞伊斯和德维切尔公爵都很清楚,在未来的十五年里,坎特罗很难发起一场大型战争,顶多是在边境处借着“复仇”的名义小打小闹一番。   而对于奥布斯达而言,除非是阿基奎大公国和布列塔尼亚公国愿意舍命陪君子,否则他们很难进攻坎特罗。所以在这场无疾而终的战争里,只有奥布斯达赢得了表面的胜利,但却在里子上和坎特罗一起输了个一干二净。   “去和谈吧!至少能试探出玛丽安娜的口气。”事已至此,塞伊斯也知道多说无益。   不过当他见到玛丽安娜时,那份本该平静的心情却又躁动起来,甚至带了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对于塞伊斯而言,如果不是这次会面,他已经快忘了玛丽安娜的模样。   毕竟这个前任未婚妻是玛丽女王硬塞给他的,甚至他都记得父亲在听到玛丽安娜会嫁给他时,所露出的根本不是屈辱的表情,而是“能够安度晚年”的欣喜若狂。   你相信吗?   就是这么一个曾放言征服大陆的男人,在被玛丽女王“邀请”到奥布斯达宫廷里做客后,变得畏缩且谄媚起来。并且在得知玛丽女王要将亲孙女嫁给塞伊斯后,还向儿子开玩笑道:“也许你有朝一日能变成奥布斯达国王。”   那一刻,塞伊斯都为父亲的无耻所震惊,难以相信这个男人到底是出于什么身份,才会认为自己的独生子迎娶老对手的孙女,而且还是最不可能继承王位的孙女,会是一件好事。   这也导致塞伊斯在玛丽安娜成为他的未婚妻后,真的很难公平公正地评价她,甚至在玛丽安娜离开坎特罗后,还会做出难以言喻的行为。   “你看上去比以前好了很多。”   前任见面的场合永远是尴尬的。   尤其是在战后谈判的背景下,无论哪一方是胜利者,都免不了戴上假到不行的面具,然后开启一段直至冰点的问候……或是阴阳怪气。   “托你的福,我都快成为奥布斯达的未来女王了,当然比以前看上去好了不少。”   同记忆里的轮廓相比,塞伊斯看上去英挺了不少,身上也更有成年男人的侵略性与君王的不怒自威。和大多数的坎特罗人一样,出身南方的塞伊斯肤色略深,像是醇香的老蜂蜜,虽然眉眼处不如北方人硬挺,但却丝毫不损他的英气,反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异域风情。   和欧斯特一样,塞伊斯也编了条不长不短的辫子,但却不像欧斯特那样美得很张扬,而是非常普通的深褐色头发与栗色双瞳。   抛开身上的优越性,其实玛丽安娜的前三任未婚夫走到大街上,也都是回头率极高的美男子。   只可惜这些男人帅归帅,但都是不干人事的混蛋。   不过现在的玛丽安娜跟他们相比,也只是半斤八两之分。   “其实在离开坎特罗时,我也幻想过你有朝一日会不会向我低头认错。”玛丽安娜的声音里透露出赢家的傲慢:“你瞧,这不就是你的报应吗?” 第119章   毫不夸张的说,玛丽安娜的话是在戳塞伊斯的肺管子,而且是在两国和谈的桌子上,去戳塞伊斯的肺管子。对于塞伊斯乃至坎特罗的使者而言,这无疑是最大的侮辱,可他们又能说些什么?毕竟弱国无外交,更何况是打了败仗的弱国。倘若此时此刻,坎特罗能以胜利者的身份,哪怕是惨胜的姿态坐在这儿,都不会遭到如此迅速且猛烈的羞辱。   然而站在玛丽安娜的立场上,这却是不得不树立的姿态——一个能得到奥布斯达军民支持的姿态。唯有对坎特罗强硬,才能巩固她的地位,以及被奥布斯达国王弄得摇摇欲坠的政府信誉。更别提阿基奎大公国和布列塔尼亚公国不会一直支持奥布斯达,所以奥布斯达此刻也是强撑面子,毫无里子。   要是坎特罗真的拍桌就走,那二者就只能打仗至两败俱伤。   “……”塞伊斯知道玛丽安娜是在赌他的耐性,而他又何尝不是在赌玛丽安娜的底气。   诚然,塞伊斯也很清楚布列塔尼亚公国不可能给奥布斯达当血袋,可凡事都有万一,要是玛丽安娜真的暗中操作些什么,那坎特罗未必不会遭到奥布斯达的猛攻。   “您对我有怨言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塞伊斯希望玛丽安娜能给彼此留个一个体面,毕竟闹到这个份上,无论是坎特罗还是奥布斯达,都得捏住鼻子吞口气,防止守株待兔的奥丁和索林斯搞些小动作。   “这话说的可不是一般的好听。”玛丽安娜冷笑道:“也只有在触犯到坎特罗的核心利益时,你才会做出息事宁人的态度。”   “彼此彼此吧!”塞伊斯也不是好脾气的人更不能容忍玛丽安娜一直阴阳怪气下去:“在这方面,我还比不上你,毕竟你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小人得志’这四个字。”   “如果我是小人,那你又算什么?”玛丽安娜怒急反笑道:“我可没干出炸人王城,毁人家庭,又趁人之危举兵入侵的事。”   虽然这些都是利益之下的正常操作,但搁在明面上,终究是显得很不好听,甚至都不能正儿八经地说出口。   最憋屈的是,在奥布斯达和某些吃瓜群众的有意宣传下,坎特罗不说坐实了“耍阴招”的骂名,但也推不了多少,所以塞伊斯一时半会儿还洗不掉“阴险狡诈”的国际印象。   更别提坎特罗在谈判桌边的身份是战败者,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针锋相对就到此为止吧!”玛丽安娜也不是读不懂空气的人,在架子摆足后顺势说道:“哪怕坎特罗是战争的挑起者,也不会在战争结束后落得好下场。”   咋一看,玛丽安娜的话和语气都充满了悲天悯人的情绪,但是塞伊斯很清楚,这t都是假象。事实上,玛丽安娜直接定性了这场战争就是坎特罗挑事在先,而坎特罗目前的状况也是自作自受。可谓是用一句话堵死了坎特罗装可怜的野心,甚至你还不能从她的话里挑出错误。   这让塞伊斯更不好接下玛丽安娜的话。   毕竟拼茶艺,塞伊斯一个搞军事的大男人拉不下脸,而拼情商和说话的艺术,他也比不上自小就在各国察言观色的玛丽安娜。即便是塞伊斯小时候被送到奥布斯达为质,他也得到了不亚于奥布斯达王子的待遇,甚至玛丽女王还有意关照塞伊斯的自尊心。   相较之下,玛丽安娜完全是两眼一黑地进入了黑暗森林,在别人看不见的角落里,跌跌撞撞地成长起来。   “有关于奥布斯达在战争中的损失早已无可赘述,重要的是坎特罗愿意赔偿什么。”玛丽安娜跟塞伊斯扯了这么久,终于直入主题道:“哪怕我并未看过坎特罗的财政报告,也能想象得出你们是在透支自己的国家寿命。”   玛丽安娜不断观察着塞伊斯和坎特罗官员们的表情,努力思考着下一句要说什么:“找你们还钱也不现实,更会令坎特罗人失去对未来的希望。”其实玛丽安娜比较想用“狗急跳墙”一词,但又怕在正式场合里引起争议。   “不用你在这儿假惺惺地表达善意,坎特罗人早就被你们弄得失去了对未来的希望。”塞伊斯忍无可忍的表情还未激起同族人的愤怒,便先一步点燃了奥布斯达人的雷点。   “那也不用你们这些假惺惺的坎特罗人在这儿大放厥词,更不需要你们在这儿假惺惺地装出一副想要谈判的模样。”某个脾气火爆的将领是玛丽安娜故意带来的,为的就是在塞伊斯发火时反怼回去:“说得好像奥布斯达让你们受了天大的委屈,真要算起来,我们的王子公主也是卑鄙无耻的坎特罗人用不光彩的手段害死的。至于玛丽女王……”   那位将领似乎想起了都快被这一代年轻人所遗忘的往事,脸上的讽刺之情也愈演愈烈:“真要扒根问底起来,玛丽女王为何要打坎特罗,你不会不知道吧!”   “……”   为什么玛丽女王在各国中尤狠坎特罗,还不是因为玛丽女王当年继承王位时,与奥布斯达接壤的各国,尤其是坎特罗没少为难她。   更糟糕的是,因为“阿基奎少女”的关系,再加上塞伊斯的祖父也有奥布斯达洛林王朝的血统,所以在第一任妻子去世后,就动了粗暴求婚的念头。   好在危机感极强的奥丁与阿基奎大公国不想让坎特罗人统一南方,再加上教皇国的插科打诨,所以塞伊斯的祖父没能得逞,但是玛丽女王也为此割让了三座城市作为平息战火的代价。   这对于顶着压力上位的玛丽女王而言,无疑是屈辱且落人口实的。好在那时,有杜纳瓦亲王在一旁安慰她,再加上国内的班底屁股不歪,杜纳瓦亲王的家族还算镇得住场子,所以玛丽女王才有了扬眉吐气的那天。   这也是为何,在杜纳瓦亲王去世后,玛丽女王变得疯癫且难以走出悲伤的情绪。 第120章   要是真的追根问底起来,奥布斯达与坎特罗的恩怨能一直撕到卡佩尔大帝那儿,毕竟二者都是卡佩尔大帝的后代,祖上的最近一次联姻是玛丽安娜的高祖父将女儿嫁给了坎特罗国王,也就是塞伊斯的曾祖父。甚至塞伊斯的祖父还曾动过迎娶表妹玛丽女王,然后一统南方的伟大宏远。   只可惜玛丽女王是那个时代的天命之女,就差将“我开挂了”写在脑门上的奇人,所以坎特罗跪了……跪得干脆利落且浑身一激灵,以至于缓了两代都没缓过来。并且到了塞伊斯这代,原本快好了的伤口不仅被简单粗暴地撕开,更是搞得原本像个巨人的坎特罗,直接被打到破产。   是的,你没看错,坎特罗已经破产了。   而且这一状况至少影响坎特罗十五年。   更糟糕的是,塞伊斯还不能赖账,否则他在坎特罗破产后,教皇国或是阿基奎大公国绝对不会借钱给他。倒不如说阿基奎大公国早八百年就没向坎特罗借过钱,所以坎特罗唯一的资助人就是教皇,而且这份资助还不能摆在明面上。   “你也知道,让坎特罗还债是不可能的。”秉持着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朴素理念,塞伊斯也想看看玛丽安娜要作何打算:“要钱没钱,要命一条。你就算是打到坎特罗的王城,也不会改变这些。”   “不,我至少能将你逼近绝路。”玛丽安娜尽可能不露出狰狞的那面,但塞伊斯还是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不妙:“你看,奥布斯达与坎特罗已是两败俱伤,若此时,我与奥丁瓜分坎特罗,你说多米提乌斯会不会欣然答应?”   哪怕玛丽安娜并不清楚奥丁的真实情况,但也能想象得出丢了芝麻又踩了西瓜的奥丁小皇帝,将面临怎样的舆论风波与信任危机。   倘若此时的玛丽安娜提出瓜分坎特罗的建议,那么奥丁的小皇帝未尝不会心动。   “你这是在威胁我。”塞伊斯沉下脸道:“奥丁的元老院不会容许皇帝一而再,再而三地胡闹。   “说是威胁未免也太难听了吧。“玛丽安娜还是那副假惺惺的笑容:“况且谁先威胁谁的,难道不是一目了然的事吗?”   “……”   “你总不能双标到谈判桌上,然后倒打一耙吧!”玛丽安娜双手合十于桌上,摆出一副略加思考的姿态:“况且奥布斯达也厌倦了与坎特罗的纠纷。我们从曾祖辈打到现在,不说积累了百年仇恨,但也到了该做个了断的时候。”   “而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如果坎特罗是这副态度,那么就只有你死我亡的结局。”玛丽安娜说到这儿,还故作姿态地叹了口气,摆出一副“我也是无可奈何”的模样:“相信你站在我的角度上,也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说实话,如果不是要维持君王的风度,塞伊斯一定会被玛丽安娜活活气死。   这滴水不漏的说话方式,这阴阳怪气的表达态度。   塞伊斯还是太小看玛丽安娜了,以至于他跟玛丽安娜相处了四五年(包括在奥布斯达为质的那几年),都没看清这家伙的真实面目,甚至觉得对方跟玛丽女王越来越像。   是的,你没听错,在塞伊斯眼里,玛丽安娜的形象正与那个令他又恨又敬的女人合二为一,甚至让塞伊斯产生了玛丽女王在玛丽安娜身上复活的错觉。   “鉴于坎特罗的目前状况,如果我们还有和谈的必要与可能的话,就得看贵国国王的诚意。”玛丽安娜本想说“看贵国的诚意”,不过考虑到谈判时的松弛有度,以及压力的分配问题,她更想将矛头指向塞伊斯。   虽然这么做显得十分无耻,但也给了坎特罗官员们脱罪的可能。   毕竟提议谈判的是国王,接受玛丽安娜意见的是国王,而签下停战书的还是国王,所以他们这些打工的小将又有什么过错?   站在玛丽安娜身后的守备军队长握紧剑刃,生怕塞伊斯直接拍桌子走人。   德维切尔公爵偷偷按住塞伊斯的后背,避免对方做出无可挽回的事情。   好在塞伊斯远比德维切尔公爵想得更坚强,也更理智,在玛丽安娜抛出一个明晃晃的圈套后,既没有伸头套进去,也没有十分懦弱地躲开,而是巧妙地接下并单刀直入道:“你想要什么?”   塞伊斯坦坦荡荡道:“在坎特罗给不出赔偿金的情况下,你想要什么?或者说,你想剥夺坎特罗的何种权力?”   参考阿基奎大公国在给布列塔尼亚公国拨款后,直接夺了对方的武器定价权和出售权,塞伊斯也开始思考起坎特罗到底有什么是值得玛丽安娜垂涎的。   矿石?   真正的矿石大户是布列塔尼亚公国。   金钱?   阿基奎大公国的生活水平是大陆第一。   农业?   奥布斯达的农业条件也不差,又紧挨着索林斯和奥丁,何必去跟坎特罗人合作?   然而塞伊斯万万没想到的是,他所认为的,最不可能被玛丽安娜选中的东西,恰恰是对方最想要的。   “我想要星空石矿和巴拉丁火山的所属权。”玛丽安娜让人带上地图,指着上面的两处标记说道:“另外,坎特罗人将无偿帮助奥布斯达人修建一条南方公路。”   “就这?”塞伊斯狐疑道:“你不要点别的东西?”   虽然这话说出来非常欠揍,但塞伊斯觉得玛丽安娜所要的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   星空石他见过,原石是一种好似点缀着粉末般的深绿色石头,切开后也是内里藏着能折射光线的各色粉末,犹如凝固了星空的无色湖泊,故名星空石。   至于巴拉丁火山……除去黑曜石产量丰富外,塞伊斯几乎想不出它还有什么优点。   哦!对了,各国的工匠,尤其是锻造魔法道具的工匠都喜欢用火山熔岩进行淬炼。   毕竟跟人造环境相比,众神所赐的东西,才是最好的。   而布列塔尼亚公国境内只有一座火山,所以资源分配问题一直都是各方争吵的焦点。 第121章   玛丽安娜知道奥布斯达经此一遭,不说将奥布斯达的南方产业毁了个一干二净,但也绝对称得上令人惋惜,令人呕血,并且要经历一次彻彻底底的洗牌。所以对于玛丽安娜而言,如何重铸奥布斯达的南方经济,避免奥布斯达的北方借势压过南方一头,或是南方经济再次被“蛀虫”啃得像是陈年老木,就得看接下的政策要怎么走,玛丽安娜要如何调整南北方的资源分配与债务分配问题。   毕竟阿基奎大公国和布列塔尼亚公国的钱也不是白借的,如果奥布斯达只伸手不干事,那别说是布列塔尼亚公国,就连阿基奎大公国都懒得看他一眼。不过就和躺平任嘲的坎特罗一样,奥布斯达也还不上阿基奎大公国和布列塔尼亚公国的借款,所以在坎特罗面前耀武扬威了一番后,还是得像坎特罗那样,去头疼国内外的经济问题与外交问题。   虽然玛丽安娜放狠话时宣称会和奥丁握手言和,然后两国一起瓜分坎特罗,但问题是坎特罗也能跟奥丁联手对抗奥布斯达,而这一概率哪怕不高,但也有百分之二十到三十的可能。万一奥丁的元老院真的神经质发作了,或是奥丁的小皇帝又有什么奇思妙想,那就只能祝玛丽安娜好运了。   而这恰恰是玛丽安娜最不愿看见的,所以在与坎特罗谈判前,她几乎把国库内,有关于坎特罗的各种资料都看了个遍,然后与奥布斯达的情况进行交叉对比,争取选出个最合适的解决方法。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   塞伊斯的反应既在玛丽安娜的意料之中,也在部分坎特罗官员们的情理之中,所以二者在一番唇枪舌战后,居然能十分顺利地签完了赔偿协议,然后大眼瞪小眼地开始思考未来方针。   因为奥布斯达与坎特罗的前尘旧怨外加两国的地理环境摆在那儿,所以在一方压倒另一方前,是绝不可能闭眼搞冷战的。   只是在签完一系列的赔偿协议后,到底由谁提起和平条约一事,便成了玛丽安娜与塞伊斯僵住的重点。   “虽然我们间有过诸多的不快,但是为了坎特罗与奥布斯达的未来着想,还是得……”塞伊斯憋了半天都吐不出最重要的那句话,最后还是玛丽安娜救场道:“保持良好关系。”   “……你说的没错。”塞伊斯看着玛丽安娜的眼神都变得复杂起来,而那些跟来当背景板的坎特罗与奥布斯达官员里,也并非是所有人都想签订和平条约。   如果不是在这个场合里,由两位一国之君主动提起这事,估计现场会在顷刻间毁于一旦。   “如果可以,我希望坎特罗能与奥布斯达重开商路。”塞伊斯垂下眼,不去看玛丽安娜的表情,而是盯着对方的双手道:“坎特罗需要一个重开开始的机会,而奥布斯达也不可能一直依赖着布列塔尼亚公国和阿基奎大公国,所以我们为何不联合起来?一起改变这个令两国人都痛心疾首的情况。”   “坎特罗的国王陛下,您是在说笑吗?”那位抢话怼塞伊斯的老将领面容严肃,竭尽全力地压抑着自己的脾气:“我们为何要与坎特罗——一个喜欢出尔反尔的国家达成共识,还要让你们来赚我们的钱?”   “因为你们没东西可贷给阿基奎大公国了。”   “……”   玛丽安娜抬手阻止了那位愤愤不平的奥布斯达将领,向塞伊斯点头道:“请继续。”   “不出意料的话,阿基奎女大公和布列塔尼亚的贵族们只会帮你们一次,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充当奥布斯达的钱袋子。”和玛丽安娜一样,塞伊斯在谈判前也是恶补了奥布斯达的相关知识,然后对比了下坎特罗的当下状况后,不得不十分憋屈地承认——要是坎特罗再这么闭关锁国,不愿与自己的另一个邻居进行交流的话,那么在奥布斯达缓过气前,隔壁的奥丁就会动脑筋灭掉奥布斯达。   毕竟多米提乌斯(奥丁小皇帝)的脑子一向异于常人,哪怕是曾与他做过未婚夫妻的玛丽安娜,都不确认奥丁的小皇帝还要反复横跳多少次,更不清楚塞伊斯难得好脾气的态度下,到底打着什么样的主意。   “我再考虑一会儿吧!”谨慎起见,玛丽安娜给了个相当模糊的回答:“毕竟我们前脚打仗,后脚谈判。两国的人民就算能接受停战协议,也不可能笑着与曾经的敌人进行交易。”   塞伊斯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十分唐突,所以并未强求道:“你说的对,是我鲁莽了。”   反正过不了几日就是圣女巡游,坎特罗的情况再怎么糟糕,也会作为圣女的娘家而得到一系列的优待。   反观奥布斯达……   塞伊斯抬了抬眼,趁着玛丽安娜低头看文件的功夫在心里叹息一声……   哪怕奥布斯达,布列塔尼亚公国,乃至阿基奎大公国能聚集在同一位君主的领导下,他们也不可能合三为一。   没准在玛丽安娜去世前,塞伊斯就能见一出三国混战的好戏。   ……   只可惜坎特罗国王的宏愿还是跟不上现实的打脸速度。   当他准备离开奥布斯达的国境时,一则来自教皇国的消息差点没令他气晕过去。   阿贝拉——坎特罗国王亲选的圣女,居然在被恶魔“陷害”后,变得脑子不清且胡言乱语起来。先是救下一名被送上火刑架的女巫,再是于公开场合里,说出“类人种应该享有公民权”……等惊世骇俗之语。   倘若阿贝拉只是在教皇国内口嗨倒也无妨,可偏偏她的话和行为举止都被有心人透露给臭名昭着的自由派人士,然后通过他们的秘密渠道传至各国。   要知道,自由派人士可是不放过每一个能打击到教皇国的机会。尤其是这机会还是教皇国的人亲自递上了,所以自由派人士不像闻着血味而来的鲨鱼,都对不起他们的入会宣言。   “阿贝拉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难道没教过她要在公共场合里学会‘说话’吗?”塞伊斯按耐不住不断跳动的青筋,已经气到连怒火都宣泄不出:“抚养阿贝拉的人是谁?哪怕阿贝拉现在是教皇国的人,但是全大陆都知道她是从我们国家走出去的。”   “您要召见阿贝拉的养父母吗?”德维切尔公爵在心里骂了句流年不利,可表面上,还是得做出一副心急如焚的模样。毕竟圣女巡游是坎特罗仅剩的救命稻草,要是再推上几日……恐怕塞伊斯今年也没法睡个安稳觉。   就连刚刚得知了这一消息的玛丽安娜,都怀疑阿贝拉是不是别国送给坎特罗的内鬼。   哪怕各国确实有很多对类人种抱有同情的人,但至少在公开场合里,没人会谈起这么敏感的话题。   用玛丽安娜上辈子的话来说,阿贝拉没个十年脑血栓是做不出这事的。   甚至玛丽安娜都相对塞伊斯报以同情的眼神和毫不留情的笑声。   “你真是时来运转了。”阿比盖尔露出相当恍惚的表情,似乎不敢相信玛丽安娜真能搞定这一切。   毕竟她们这一路走来,虽然有过诸多的不顺,可到底是平平安安地跨过了困境,未来不说光明无限,但也称得上能缓一口气。   相较于塞伊斯,奥丁的小皇帝,以及索林斯的理查德,玛丽安娜过得不可谓不顺。   不过跟阿基奎女大公相比,玛丽安娜差得不止一星半点。因为这个女人在阿基奎的宫廷里策划了对奥布斯达国王一家的复仇,没准塞伊斯的大势已去里,也少不了阿基奎女大公的身影。   “对了,卢修斯过几天就要回来,你打算怎么安置那位前任圣女。”阿比盖尔没想到教皇国有朝一日也会处理足以颠覆世界认知的家丑。   虽然前任圣女在退休后,就变成了传道授业的修女,可她到底当过教皇国的二把手,所以怎么处理前任圣女,便成了教皇国最头疼的问题。   这也是玛丽安娜与塞伊斯和谈时,教皇国并未插手的主要原因——自家都火烧房梁了,你还有心思顾及八字都没一撇的准女婿。   “老实说,如果不是知道你曾与塞伊斯订过婚,我还以为阿贝拉是你派去的卧底。”阿比盖尔看着正在翻看报告的玛丽安娜,补充道:“估计塞伊斯会被阿贝拉气得发疯。”   想想坎特罗国王的下场,阿比盖尔除了幸灾乐祸,便不会有多余的怜悯之情。   “他气不气我不知道,只是菲利佩伯伯希望我给前任圣女安排个之位,并且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要庇护前任圣女。”玛丽安娜很相信菲利佩主教不会莫名其妙地重视某个人,尤其是如此有争议的人。   想必那位前任圣女身上一定有什么秘密,而且是菲利佩主教和卢修斯不得不交给玛丽安娜的秘密。   “让布提斯过来一趟,然后让莱娜女士在布列塔尼亚宫廷……不,我的私宅那儿,给前任圣女找个落脚地。” 第122章   “等等,菲利佩主教不是想将前任圣女送去布列塔尼亚的圣殿吗?你怎么把她安排在你的私宅里?”阿比盖尔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于是向玛丽安娜提问道:“这样一来,万一那个前任圣女出了什么事,你可就逃不了一个搬弄是非,手段阴险的骂名。”   “可我要是不管这事,万一那个前任圣女在布列塔尼亚公国内一命呜呼,我也逃不了监察不利,顺势踩人的骂名。”玛丽安娜反驳道:“至少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出了事也好应对,更方便我拿出不会害前任圣女的证据。”   说到这儿,玛丽安娜还顺口疑惑了一句:“不过谁会去害一个毫无威胁的女人?前任圣女虽然没做出什么伟大的功绩,但也称得上尽心尽力,尽职尽责。”   玛丽安娜记得这位坚强朴素的平民女子在退休后,也是致力于慈善事业而并非自己的未来,甚至还将钱财都捐赠给入不敷出的圣殿。   可以说,前任圣女除去资质平平,过于严肃外,其本身几乎挑不出能被视作攻击点的地方。如果搁在后世,她就是诺贝尔夺权的有力竞争者,下一个被封圣的传奇人物。   然而就是这样的存在,被自己真心信赖的教皇国,扣上了“与恶魔有染”的帽子。   正可谓是魔幻至极,令人发笑。   “况且教皇国的威信摆在那儿,要是一些没耐心了解来龙去脉的平民们听了教皇国的忽悠……你觉得前任圣女还能善终吗?”玛丽安娜又多想了一层:“呆在我的私宅里,还能说是我请来打理小教堂的修女,总比让她天降某座圣殿要来的合适的多,至少在我的私宅里,聪明人是不会问东问西的。如果前任修女还想继续慈善事业,我也愿意资助她。”   “毕竟她把慈善事业干好了,我也能跟着沾光,不是吗?”玛丽安娜脑筋灵活道:“前任圣女既然被教皇国赶了出来,那肯定是没有资金来源。而让她去公开场合里救死扶伤也是不可能的,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她在我的私宅里开办学堂,招收些有牧师天分,却无力支付起学费的弃婴,然后借此培养一批十五年后的慈善力量。”   虽然教皇国的骚操作很多,但玛丽安娜从不否认教皇国在人文保护与慈善事业上的成就。别的不说,就说奥布斯达国内,要是没有教皇国绞尽脑汁地往给奥布斯达的圣殿送钱,那些被圣殿收留的弃婴与孤寡老人将何去何从?   况且在牧师行业里,教皇国也是其中翘楚,更是通过圣殿这一半慈善半宗教性质的场所积累了大量人才。   哪怕前任圣女在资历上算不得历代翘楚,不过她的品格与努力却是经过大众盖章的,所以玛丽安娜绝对相信前任圣女的学识与经验,只是……   “你觉得教皇国会公开前任圣女被驱逐的真相吗?”阿比盖尔总觉得教皇国不会做出如此有争议的行为。   而玛丽安娜也是想都不想的回复道:“当然不会,这又不是什么光彩事,估计教皇国也只会用前任圣女想离开本国,去更遥远的地方宣扬教皇国的理念——来解释前任圣女离开一事。”玛丽安娜想起教皇的傻儿子丹希尔,干脆胡说八道起来:“没准教皇还打着让前任圣女来感化我的主意,然而向各国大肆宣扬一番,好提高他的声望。”   “……不,我觉得是你多虑了。”阿比盖尔汗颜道:“教皇国绝对想不了那么远。”   事实上,现在的教皇国也确实如阿比盖尔所想的那样,被一系列突如其来的怪事弄得烦不胜烦。   而就在奥布斯达与坎特罗签完合约之际,守备军队长和掌玺大臣突然脸色复杂道:“殿下,国王陛下想见您。”   “见我?见我做什么?”经过这些天的相处,玛丽安娜已经摸清了守备军队长和掌玺大臣对奥布斯达国王的容忍度,所以适时表达了自己的不满道:“他不会是想着让我给他收拾完烂摊子,然后他坐收渔翁之利吧!”   “……”守备军队长和掌玺大臣都不由自主地沉默了。   事实上,奥布斯达国王还真就打着这样的主意,但是他不能说得那么光明正大,毕竟国内几乎没人支持他继续执政,所以奥布斯达国王只能曲线救国,从玛丽安娜的摄政者或是配偶下手。   然而这也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别的不说,阿基奎女大公绝不允许自己的女儿嫁给奥布斯达国王的私生子,至于摄政者……   掌玺大臣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无论是卢修斯还是托马斯.菲茨罗伊,都还太年轻了,完全压不住那些老狐狸。更何况卢修斯还是效忠于圣女的圣殿骑士,而托马斯.菲茨罗伊……算了,拿他跟卢修斯相比,完全是对卢修斯的侮辱。   “殿下,我希望您不要与国王陛下发生争执。”掌玺大臣充当和事佬道:“眼下的局势还称不上稳定,所以……”   “所以你们也要看好伯父大人,避免他又出来发疯。”玛丽安娜温和且不容拒绝道:“眼下正是奥布斯达休养生息,重新开始的好时机……您总不会让我的伯父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横插一脚吧!”   不知为何,玛丽安娜的语气让掌玺大臣联想到了坑人不眨眼的阿基奎女大公,以及战争时期的玛丽女王。   估计玛丽安娜之所以还留着奥布斯达国王的性命,就是为了给自己留个好名声……或是照顾卢修斯的情绪。   “我知道了。”守备军队长不同于老贵族出身的掌玺大臣,他更怕王族间的政治斗争会扯上自己,所以赶紧与奥布斯达国王划清界限道:“您的顾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说罢,他还向掌玺大臣示意道:“况且国王陛下的精神状况也很令人担忧,所以我建议您将国王陛下迁入圣殿,让他在那儿安度晚年。”   平心而论,奥布斯达国内已经受够了国王的无理取闹,更不希望再来个年轻版的奥布斯达国王将国内的政治环境弄得乌烟瘴气,所以让奥布斯达国王以年老体弱,病痛缠身的名义退位去圣殿,也是给各方一个体面。   否则……   “我想尽快宣布举行伯父的退位仪式,以及我的加冕仪式。”玛丽安娜突然说道:“再拖下去,保不准会有人以伯父或是托马斯.菲茨罗伊的名义向我发难,所以还是速战速决的好。”   “是……”掌玺大臣也是个聪明人,知道玛丽安娜的温和都是建立在他们不会跟她唱反调的前提下。   要是掌玺大臣或是守备军队长敢跟玛丽安娜对着来,那么那些早就人头落地的布列塔尼亚叛党,以及奥布斯达的南方蛀虫们,就是他们的明天。   ………………我是分割线…………   卢修斯将前任圣女安顿好后,便罩上黑漆漆的斗篷,趁着夜色潜入奥布斯达国王“修养身心”的场所。   因为守备军队长的背叛,再加上御前议会已经拿到了教皇的许可,所以奥布斯达国王被他们移除了临时王宫,避免玛丽安娜会撞上这个不讨喜的伯父,然后没法大展拳脚。   当卢修斯赶到时,他身上的斗篷已经被深夜里的寒霜镀上一层毫无规律的反光,像是被剥落鳞片的黑龙,在烛光的照耀下显得残缺不堪。   “你来了……”奥布斯达国王眼神复杂地看着卢修斯,努力将其与记忆里的样子对上。   虽然波琳娜王后所生的三个孩子是奥布斯达国王的最爱,可卢修斯却是他众多子嗣里最出息的那个,更是奥布斯达国王的第一个孩子。   十几年不见,卢修斯早就不是那个跟在母亲和异父兄弟身后的小鬼头,他在外貌上与其说是像奥布斯达国王,倒不如说是有几分玛丽女王的气质。   同样的红发绿眼,以及板起脸时不怒自威的神态,都足以证明卢修斯与玛丽女王的血缘关系。不过就性格而言,卢修斯还是更像杜纳瓦亲王,继承了祖父的好脾气与极高的道德感。   相较之下,玛丽安娜倒是在长相更像阿基奎女大公,不过在待人接物与情商方面,却是习得玛丽女王和杜纳瓦亲王的真传——因为奥布斯达国王太清楚自己的父亲是何等爱屋及乌之人。哪怕杜纳瓦亲王在表面上愿意一碗水端平,可私下里,却是被玛丽女王影响得更偏爱玛丽安娜一些。   “我知道为何要偷偷召见我,所以想借着这个机会,与您说请一些我们都心知肚明的事。”卢修斯也懒得与奥布斯达国王表演父子情深,开口就是雷炸道:“我是阿基奎人,甚至在姓氏中都放弃了祖母的洛林与祖父的杜纳瓦,所以我没有资格进行王位宣称。”   卢修斯想握紧腰边的宝剑,但却在摸到剑柄的那一刻意识到自己拿的是备用武器:“当然,倘若您要支持托马斯.菲茨罗伊与玛丽安娜竞争王位,那么我将站在玛丽安娜那边。”   “哪怕托马斯.菲茨罗伊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我也照杀不误。” 第123章   “多年不见,你果真被伊莎贝拉养成了一条好狗。”奥布斯达国王还以为卢修斯终究是他的亲生儿子,所以即便是对他没有一丁点的父子之情,也会在野心的驱使下,去竞争奥布斯达的王位。   然而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卢修斯依然没对奥布斯达的王位产生兴趣,甚至在觉察到奥布斯达国王的意图后,还对着这个亲生父亲的软肋,给了一击。   “你知不知道我的孩子要是登不上王位,我会得到怎样的对待?你的兄弟托马斯.菲茨罗伊又该如何?”眼见来硬的不行,奥布斯达国王便缓和了语气,走曲线救国路线:“身为阿基奎大公国的核心成员,你应该很清楚伊莎贝拉的个性,以及玛丽安娜到底是不是表里如一的单纯少女。”   “如果你愿意看见我和托马斯.菲茨罗伊不得善终,那你就继续沉默下去吧!”虽然奥布斯达国王被囚禁于此,但他却有渠道得知卢修斯的消息,更清楚这个大儿子在教皇国内,可是没日没夜地为利亚姆王子等人祈求冥界的福音。所以他决定在卢修斯的道德感上赌一把,赌这个他从未关心过的儿子,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   “……”   一时间,父子间的气氛都变得很不对劲,仿佛空气中充斥着能令人窒息的药剂,逼得卢修斯的颧骨上浮现出不自然的神色:“您是在逼我。”   “当然。”亲子当前,奥布斯达国王的脸上依旧是一片六亲不认的冷酷之色。若是仔细瞧瞧,似乎能从中窥得一丝难以言喻的癫狂:“你认为现在的我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我的王位没了,名声也坏透了。倘若在这种情况下,我还要看着约翰——那个样样不如我的懦夫的孩子登上王位,那我宁可拉着伊莎贝拉和她的宝贝女儿去死。”   说到最后,奥布斯达国王几乎是踩着卢修斯的雷点吼出声道:“好好想想吧!我的儿子,好好想想。你是要看着玛丽安娜被我拉下地狱,还是接过我的权杖,成为奥布斯达的国王。”   “砰!”   奥布斯达国王的话还没说完,一把短刀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擦着奥布斯达国王的鬓角钉在墙上。   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恐惧并未击垮奥布斯达国王,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助长了他的癫狂:“怎么,我说道你的痛处了?”   哪怕卢修斯是他的亲生儿子,奥布斯达国王也从对方身上看不出与自己相似的地方,反而朝着奇怪的方向大肆脑部,以至于露出无比古怪的神色:“我以前就觉得你们两的关系不正常……虽然有亨利在前面吸引仇人,让所有人都以为你和玛丽安娜的良好关系,是出于对亨利的共同仇恨。不过在亨利死后,你为何还向玛丽安娜效忠?是因为责任吗?还是因为爱?”   “闭嘴。”如果奥布斯达国王不是个身体虚弱的老人,更不是卢修斯的亲生父亲,那么红发的骑士不介意亲自让奥布斯达国王闭嘴。   “是爱吧!你爱玛丽安娜,甚至对她的爱超过了你的忠诚与虔诚之心。”奥布斯达国王也不是没见过禁断之恋。虽然在王室贵胄里,兄弟姐妹间的竞争远胜于常人,但是也多亏了他们的神经质与对常人的不信任,兄弟姐妹间在最有可能成为竞争者的同时,也最容易获取对方的好感与信任,以及逐渐扭曲化的爱意。   卢修斯今年也有二十二了。虽然他人生的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教会与骑士团中度过的,但是一个容貌英俊,前途无量的年轻人,又怎么可能不引来少女们的爱慕?更别提卢修斯还处于血气方刚的年纪。奥布斯达国王记得他在卢修斯这个年纪时,早就做了父亲,并与波琳娜王后计划着未来生活。   可反观卢修斯……除去阿基奎女大公和玛丽安娜,奥布斯达国王就没听说过第三个女性跟卢修斯走的很近。哪怕是阿基奎女大公的侍女长,都很少跟卢修斯说话。   “你真的舍得玛丽安娜与你渐行渐远吗?”奥布斯达国王似乎找到了说服卢修斯的新办法,所以循循善诱道:“等她成了奥布斯达女王,你还有机会站在她身边吗?而那些虎狼之辈又怎么可能放过一个吞并奥布斯达的好时机?亲爱的卢修斯,想想这些,然后扪心自问你是否能做到视若无睹。”   “能!”   奥布斯达国王的话还没说完,卢修斯便打断道:“我早就知道你会用何种办法说服我,所以我还是那句话。”   卢修斯的眼睛里没有一丝一厘的温度,甚至令奥布斯达国王以为对方下一秒就会冲过来弑父。   “如果你敢破坏玛丽安娜的加冕仪式,我就杀了托马斯.菲茨罗伊,然后令你的血脉终结于世。”卢修斯上前拔出插在墙壁上的匕首,在行动的过程中擦破奥布斯达国王的脸颊:“玛丽安娜不是无情之人,只要你愿意安安分分地退位,她会保证你和托马斯.菲茨罗伊的荣华富贵与安稳生活。”   “那你呢?”奥布斯达国王嗤笑道:“你就那么光明磊落?愿意让她去爱别人?”   “……”卢修斯这次没有回答奥布斯达国王的话,只是在他们父子二人结束一场不愉快的见面后,奥布斯达国王便再也找不到那个传递消息的人。   …………我是分割线……………………   “我就知道那个不安分的伯父不会让我顺利登上王位。”玛丽安娜前脚刚定下奥布斯达国王的退位仪式和自己的加冕仪式,后脚就收到了卢修斯的来信,以及一位疑似是奥布斯达国王眼线的男子。   “能将卢修斯神不知鬼不觉地引入圣殿,肯定不止有一人在背后出力”玛丽安娜毫无怜悯地看着那位瑟瑟发抖的眼线,向布提斯说道:“交给你了,然后让那个投诚而来的清道夫收拾一下不安分的人。”   波琳娜王后的眼线们自打主人失踪后,便争先恐后地向玛丽安娜示好,生怕自己被秋后算账。   而原本被波琳娜王后雇来的清道夫也出于自己的安全问题,以及宝贝徒弟还在玛丽安娜手上的顾虑,而向未来的奥布斯达女王献上了忠心,顺带还找了个玛丽安娜无法拒绝的说客——阿比盖尔。   虽然在清道夫刺杀失败后,他的徒弟还在奥布斯达的王城内刺杀过阿比盖尔,但是在阿比盖尔愤怒的眼神下,清道夫还是带来了阿比盖尔不得不为他辩护的条件。   “那个受伤的清道夫学徒是女巫混血,而且还是沙漠女巫的分支。”自打坎特罗开启猎巫行动后,阿比盖尔已经有三四年没见过自己的同胞,括号,是活着的同胞。   因为坎特罗风风火火的猎巫行动受到了教会的鼓舞,所以奥丁与奥布斯达也开始清除国内的异端痕迹。   在阿比盖尔战战兢兢的那几年里,不止一次地看见烧焦的尸骸被公开展示在人来人往的广场上。甚至那些仇视女巫的人,为了羞辱已经被烧焦的女巫,而用削尖的木棍从女巫的口中刺下,像是展示烤焦的祭畜那样,展示女巫的尸体。   如果不是玛丽安娜在一旁拉着她,兴许阿比盖尔会脑子发热地跟那些人拼命。   而在玛丽安娜身边的这些年里,阿比盖尔除了小心翼翼地打听着同族的消息,更是努力攒钱希望能给同族买个容身之处。   兴许玛丽安娜会看在与她的情谊上庇护那些女巫,可阿比盖尔已经习惯了靠自己,所以更希望女巫们能凭借自己的力量站起来,然后重铸那些已经被坎特罗人所摧毁的文化。   毫无疑问,在得知那个清道夫的学徒是女巫的孩子后,阿比盖尔纵使对其有过恶意,也不由自主地后悔起自己下手太狠,更是没在第一时间内认出这孩子的女巫血统。   清道夫似乎也很清楚阿比盖尔对玛丽安娜的重要性,更清楚阿比盖尔的执念,所以在告诉她自己的学徒是女巫后,还透露给她一个相当重要的消息:“其实坎特罗人并未将捉到的女巫赶尽杀绝,而是将她们当作工具一样地看管起来。”   “……你说什么?”阿比盖尔盯着这个不怀好意的男人,神色一点点儿地冷了下来:“你最好搞清楚一点,不仅是玛丽安娜,我也有让你人头落地的权力。”   要是换做其他人,估计早就被阿比盖尔的狠话吓得三魂丢了其二,可清道夫到底是刀锋舔血的活计,所以在阿比盖尔的威胁下毫不惧怕道:“是吗?可我一死,就没人能告诉你沙漠女巫的遗孤在哪儿?”   说到这儿,清道夫突然面色柔和道:“你以为我为什么会那么意一个乳臭未干的徒弟?要是换做其他的清道夫,死一个徒弟又算得了什么?”   “我之所以会那么在意那孩子,是因为她是我的女儿。”   “更是流浪的沙漠女巫交给我的遗孤之一。” 第124章   “塞伊斯留着那么多沙漠女巫做什么?”匆匆赶来的布提斯十分恶寒地瞧着阿斯蒙蒂斯向玛丽安娜嘘寒问暖,将恶魔的尾巴甩得跟见了骨头的哈士奇一样:“那么多沙漠女巫被囚禁在坎特罗的监狱里,塞伊斯就不怕她们暴走拆了坎特罗吗?”   因为女巫的临终怨念很有可能缠绕在她的死亡之处,然后在数十年乃至上百年的“淬炼”中,凝聚成能量炸弹,所以囚禁女巫并不是什么好事,反而容易遭到女巫怨魂的反噬。   “沙漠女巫可是女巫部落中的大支,说句不好听的话,要是能得到沙漠女巫的全部力量,塞伊斯没准能吞并南方。”阿比盖尔见不得别人说女巫的坏话,哪怕对方是恶魔,也不妨碍阿比盖尔反驳道:“不然坎特罗人为何要围剿女巫,还不是怕女巫的力量威胁到国家安全。”   “既然你们这么厉害,又为何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阿斯蒙蒂斯趴在玛丽安娜的椅背上,身后的尾巴搭在扶手边,似乎是想缠上玛丽安娜的手腕,但却被后者“啪”得一下打开。   “女巫的力量来源又不是什么秘密,况且魔法女神在众神里也排不上名号。”阿斯蒙蒂斯讪讪地缩回自己的尾巴,然后对阿比盖尔大加嘲讽道:“别说是跟万神,邪神相比,魔法女神甚至都打不过光明女神,也就只有在堕落女神那儿能找回场子。”   虽然各个种族都有不同的崇拜对象,但是除了恶魔,几乎每一个种族都默认万神为众神之首,并且在供奉自己的保护神时,也会顺道给万神送上祝福与贡品。   然而因为众神的排行问题,也有不少种族爆发激烈冲突。   简而言之就是供奉光明女神的精灵,看不起供奉魔法女神的女巫和供奉堕落女神的卓尔,供奉战神的半兽人看不起供奉光明女神的精灵,而供奉万神的人类则鄙视所有的类人种。   至于恶魔,只能说他们连邪神都不供奉,你也别指望他们能看得起谁。   当然,这个问题换到人类和类人种方面,也是一样的。   “那个清道夫知道沙漠女巫的下落吗?”玛丽安娜并不想听阿比盖尔与阿斯蒙蒂斯的争执,她更想知道那个清道夫身上能挖出多少秘密,尤其是坎特罗的秘密:“你说我要是将这事举报给教皇国,塞伊斯会不会被教皇国扒层皮下来。”   毕竟在坎特罗的猎巫行动里,教皇国可是出钱出力又出名,卯足了劲要将异端连根扒起。   要是让他们知道自己的房子被坎特罗人弄塌了……玛丽安娜绝对能乐上一天,然后将其视作今年最大的笑话。   “你敢!!”阿比盖尔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直接双手撑在玛丽安娜的办公桌上,然后义正言辞道:“你要是敢这么做,我就先杀了你,然后自杀。”   如果让教皇国知道坎特罗境内还有被囚禁的女巫,搞不好那些“逃过一劫”的女孩子都会被送上火刑架,然后像祭祀的牲畜那样,被一根削尖的木棍刺穿。   “玛丽安娜,我这辈子都没求过人,所以这是我第一次乞求你,乞求你救救她们。”   焦急之下,阿比盖尔也顾不得自己的尊严或是更重要的东西,直接跪在玛丽安娜面前泪眼婆娑道:“求你了,你一定救救她们……要是被教皇国知道了她们的所在地,那些女巫一定会死的,一定……”   玛丽安娜条件反射地在阿比盖尔下跪时扶了她一把,导致阿比盖尔的膝盖还没接触到地面,便整个人都虚软在玛丽安娜身上。   “这可真是有意思。”一旁的布提斯依旧冷嘲热讽道:“你不去乞求自己的保护神,反而向玛丽安娜跪下了。”   “闭嘴。”玛丽安娜和阿比盖尔同时瞪向布提斯,导致后者直接噎了一下。   “去把坎特罗驻奥布斯达大使叫过来吧!顺带让那个清道夫识趣点,交些能给坎特罗定罪的东西。”玛丽安娜给阿比盖尔擦了擦泪水,终究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轻柔道:“放心,我会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她们。”   要是坎特罗死活不干或是直接将女巫杀人灭口,那玛丽安娜也只有向教皇国“举报”这一条路可走了。   相信塞伊斯不会让玛丽安娜失望,更不会令教皇骑虎难下。   “真的?”阿比盖尔抽了抽鼻子,欣喜的同时也感到难以置信:“你没在骗我?”   “我要是骗你,就不会让人去请坎特罗驻奥布斯达大使过来一趟。”玛丽安娜无奈道:“起来吧!然后找那个清道夫多要点消息。”   玛丽安娜敢打赌那个清道夫之所以敢单枪匹马地过来谈判,就是算准了她会被阿比盖尔说动。   好家伙……有这种观察力与口舌,不留下来007真是可惜了。   看着阿比盖尔急急忙忙的背影,玛丽安娜还得头疼女巫们的迁移问题和安置问题,顺带还要敲打下塞伊斯,避免坎特罗的某人“说漏了嘴”,导致两国一起社死。   “你在想什么?”   就在玛丽安娜开始发呆之际,一直趴在她身后的阿斯蒙蒂斯突然用手掌托住玛丽安娜的下巴,然后强迫她抬头道:“你就不能把注意力多放在我身上吗?”   阿斯蒙蒂斯作为司“淫欲”的恶魔,可比布提斯和阿斯塔罗斯更放得下身段,做起委屈脸时的表情也不是一般的楚楚动人……只可惜遇上了不解风情的玛丽安娜。   “我要是把注意力都放在你身上,你能给我什么好处?”玛丽安娜饶有兴趣地问道:“多做点正事吧!毕竟认真的人才是最有魅力的。”   “是吗?我倒是觉得你对阿斯蒙蒂斯阁下,可比对我和阿斯塔罗斯阁下更亲密。”布提斯一如既往地冷嘲热讽道:“找我们办事时比谁都积极,可一旦到了哄人的时候,你比谁都会见人下菜。”   “那你希望我哄你吗?”玛丽安娜直接怼了回去:“瞧你这态度,我也不至于热脸去贴冷屁股。” 第125章   “噗!”阿斯蒙蒂斯毫不客气地嘲笑着布提斯的别扭,结果他再次想用尾巴缠上玛丽安娜的手腕时,白雪突然从玛丽安娜的袖子里跳了出来,然后以玛丽安娜的手臂为踏板,直接咬上了阿斯蒙蒂斯的尾巴。   “啊……”一声早就破音的尖叫声差点引得门口的卫兵冲了进来,好在布提斯眼疾手快地张开隔音墙,在阿斯蒙蒂斯的尖叫声升到最高点前阻止了那些蠢蠢欲动的卫兵。   “那是什么声音?”差点闯进去的卫兵有些摸不着头脑道。   “可能是猫在捉鸟雀。”   “咦?猫不是吃老鼠吗?”   “老鼠都被吃完了,自然得轮到鸟雀。”   …………   阿斯蒙蒂斯被白雪这么一咬,疼得眼泪和指甲都冒了出来,甚至像拎起钓鱼线那样拎起自己的尾巴,然后看着一条拇指粗的小白蛇咬在他的尾巴尖上,一双红玉石般的小眼珠子里似乎流露出“愤恨”的情绪。   “这家伙居然敢瞪我。”阿斯蒙蒂斯晃了晃自己的尾巴尖,其实在习惯后也没觉得有多疼,反而认为这小家伙还挺有趣的:“是高级混血种……不,应该还有恶魔的血统。”   阿斯蒙蒂斯眯起眼睛,不怀好意地露出自己的獠牙:“养的可真够肥的……还是说那些低级恶魔都已经恶趣味到要亲自产粮的地步。”   对于道德感极低的恶魔而言,可不存在爱护幼儿,不对同族下手的顾虑。在这方面,哪怕是最野蛮的半兽人,都比恶魔要强上许多。至少半兽人还有不伤血亲的戒律。可恶魔就不同了,因为在他们眼里,同一血脉的恶魔可是大补品,甚至一些道德感极低的恶魔会在人间“搞出”自己的补品库。   不过在大恶魔眼里,这些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小打小闹罢了。   “行了白雪,快松开他的尾巴。”玛丽安娜担心阿斯蒙蒂斯随时都会翻脸,所以向白雪命令道:“到我这儿来。”   听见玛丽安娜的话,白雪犹豫了一秒才松开阿斯蒙蒂斯的尾巴,然后顺着椅子腿游到玛丽安娜的膝盖上。结果在他偷偷打量阿斯蒙蒂斯的反应时,后者冲他露出一个堪称“和善”的笑容,然后用长长尖尖的指甲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白雪盘在玛丽安娜的膝盖上,享受着玛丽安娜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   “那些女巫到底要怎么办?”布提斯秉着“同盟者”的身份,还是好心建议了一句:“你可别养虎成患,让那些女巫在奥布斯达境内呆久了,保不准就会要求公民身份或是直接在奥布斯达境内建个国中国。”   “……那你认为该怎么办?”事实上,玛丽安娜也有此顾虑,只可惜这话不能当着阿比盖尔的面说:“我不能保证那些女巫都跟阿比盖尔一样,愿意见好就收,而不是得寸进尺。”   不管阿比盖尔对女巫族群抱有何种善意,都不可否认在种族偏见乃至种族仇视的大环境下,让女巫正大光明地生活在奥布斯达或是布列塔尼亚公国境内是不可能的。   毕竟像阿比盖尔这样的特例要是多了,就该轮到玛丽安娜被送上火刑架,或是监狱底层。   “我的建议是你最好将那些女巫送到阿基奎大公国外的黑暗森林。”不得不说,布提斯毒舌归毒舌,但在关键时刻还是挺靠谱的:“那句老话是怎么说来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况且阿基奎大公国外的那一片黑暗森林就是个三不管地带……看在索林斯和阿基奎大公国的份上,几乎没人会去找那片土地的麻烦。   虽然类人种在人类近乎PUA式的打压下,变成了绝望与低贱的代名词,不过还是有一部分脑子灵活的类人种愿意忍一时之气,同某些公国达成不可言说的交易,以求自己的族群能安安稳稳地发展下去。   而在这之中,又以阿基奎大公国和索林斯公国附近的黑暗森林为之最。因为这片森林恰巧与河流一起,将大陆一份为二,再加上与北方联盟,阿基奎大公国,索林斯,教皇国,以及奥丁相接,所以在危险程度上根本就不值一提。   倒不如说,这片被称作为“内林”的黑暗森林,更像是人类圈出的战争缓冲地与狩猎场。   虽然这么说会令人感到不适,可玛丽安娜决不相信阿基奎大公国和索林斯王国,没有同那片黑暗森林里的族群达成某些不可言说的交易。而教皇国也不至于眼瞎到看不见自家门口的森林里,有类人种在晃悠。   “我会跟阿比盖尔谈谈。”玛丽安娜在一番并不纠结的权衡后,决定采纳布提斯的意见。   难得受到玛丽安娜赞同的布提斯挑了挑眉毛,显然很意外道:“你居然会听我的话?”   “……我什么时候没接受过有用建议?不,应该说是你想象中的我,到底是个什么形象?”玛丽安娜显得很无语道:“我还不至于自负到那种地步。”   “……即便没有,但也差不多了。”布提斯的视线落到玛丽安娜的膝盖上。   假寐中的白雪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然后敏锐地竖起身子,试图找出杀气来源。   “怎么了?”玛丽安娜注意到白雪的异样,于是顺着白雪的脑袋滑下,惹得小白蛇摇头晃脑了一番,直接将刚才的杀气忘得一干二净。   “总之你还是得找那个小女巫聊聊。”没了白雪在一旁碍事,阿斯蒙蒂斯大着胆子从椅背后拦住玛丽安娜的脖子,然后在她耳边轻轻说道:“实在不行,让我杀了她也是可以的。”   也只有在这时,阿斯蒙蒂斯才会表现得像个恶魔。   ………………我是分割线………………   真到了退位的那天,奥布斯达国王反而被前几日的辗转反侧弄得毫无力气,甚至在进场前,都是一副没睡醒的姿态。   “真是晦气。”御前议会中的某些人真的很讨厌奥布斯达国王露出一副受委屈的姿态。   按理说,他们才是这一系列事件的受害者,可偏偏奥布斯达国王站在舆论的中心,又被弄成了这副鬼样子,所以一些对时事不敏感又有些圣母心的人,都会下意识地站在奥布斯达国王那边。   若是奥布斯达国王一夜未眠,他倒是能在针扎般的疼痛下保持清醒,可偏偏他昨晚做了一夜的噩梦。这种半梦半醒,不知所处的滋味往往是最难受的,以至于奥布斯达国王第二天醒来吓到了来给他送饭的侍女,让后者无法相信自己眼前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死灵法师弄出的尸体。   “看好他。”负责仪式的掌玺大臣虽然在玛丽安娜面前表现得犹犹豫豫,该断不断,但是搁在重要时刻,却不会做出掉链子的事。尤其是在面对一个喜欢出尔反尔的君王,掌玺大臣更是拿出十二分的谨慎来保证仪式的顺利进行。   “他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让布列塔尼亚女公爵为难吧?”守备军队长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奥布斯达国王,甚至在与掌玺大臣交流时,都盯紧打盹中的奥布斯达国王,生怕他再闹出什么事。   “应该不会,毕竟卢修斯阁下都劝过他了,想必国王陛下再怎么闹,也不会拿自己的子嗣开玩笑。”   如果没有玛丽安娜和掌玺大臣的默许,奥布斯达国王是绝不可能见到卢修斯的。哪怕他的人能潜入卢修斯身边,后者也会在一番顾虑下,拒绝与奥布斯达国王父子相见。   “卢修斯阁下已经拒绝了国王的诱惑,至于托马斯.菲茨罗伊……”掌玺大臣的表情略有松动,既像是可惜,又像是恨铁不成钢道:“他也被卢修斯阁下‘说服’了。如果真要从国王陛下的直系后代里选个继承人,卢修斯阁下不死,怎么也轮不到托马斯.菲茨罗伊。”   更何况卢修斯还向托马斯.菲茨罗伊放了狠话,后者要是识趣,就明白该怎么做。   “开始吧!”   眼见国内的大贵族们都基本到齐,掌玺大臣在玛丽安娜的眼神示意下,将奥布斯达国王推入临时宴会厅,然后将残废的老国王抬上王座。   “我自己来。”骤然惊醒的奥布斯达国王拍开了掌玺大臣的手,目光一一扫过那些用笑容掩饰讽刺内心的人们……尤其是他的好侄女玛丽安娜,愣是靠着上肢力量缓缓挪动到王位上,然后撕掉掌玺大臣特意为他准备的演讲稿,冲着玛丽安娜鼓掌道:“恭喜你……布列塔尼亚女公爵,我的好侄女,你即将成为奥布斯达的新任领袖。”   在偌大的宴会厅里,奥布斯达国王一人的鼓掌声显得分外突兀,他似乎是要将玛丽安娜活活拍死一般,打得双手发红,令台下的达官贵人们都露出见了鬼的表情。   一个是现任国王。   一个是未来女王。   正常人该怎么选?   他们谁都不想得罪啊!   而就在这时,玛丽安娜突然站了起来,然后向奥布斯达国王行了个屈膝礼道:“感谢您的赏识与认可,相信我会在祖母的伟大事迹下,做出一番成就。” 第126章   玛丽安娜早就做好了奥布斯达国王不会轻易放手的准备,事实上,直到奥布斯达国王闭眼前,玛丽安娜都没法安心地坐在王位上。如果不是顾虑着卢修斯的感受,兴许玛丽安娜会干脆利落地解决一切,或是在奥布斯达退位前,就将其毒哑,然后令掌玺大臣代替国王发言。   “伯父,我知道您对王位有所不舍,毕竟握了这么些年的王权,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可是您不放下,是想让谁来继承王位?又想让谁来辅助您。”都到了这一步了,玛丽安娜自然没有遮着掩着的必要:“还是说……我和御前议会的成员们都是您用来收拾烂摊子的工具?”   “他们的职责就是为君王效力。”   “那我的职责又是什么?”玛丽安娜就等着奥布斯达国王的这句话:“卢修斯阁下和托马斯.菲茨罗伊的职责又是什么?”   “……”   面对玛丽安娜的质疑,奥布斯达国王总不能说出“对,我就当你们是收拾烂摊子的工具”,或是“对,我就是想让自己的孩子继承王位。”等大实话。   况且在场的都是什么人,奥布斯达国王一眼望去虽不能分辨得一清二楚,但也称得十分眼熟。这些人说是来走场子的,或是玛丽安娜雇来的“职业演员”都不为过。   “可以继续吗?”三言两语就怼退奥布斯达国王的玛丽安娜感到十分无趣,于是看向不敢上前的掌玺大臣:“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掌玺大臣的五官像是被石头压缩在了一起,直接将半张脸都笼罩在阴影下,然后瞪着一双没了双眼皮的眼珠子,在奥布斯达国王与玛丽安娜间来回游移着。   事到如今,玛丽安娜也懒得扯那些温柔恭谦的面具,更清楚要让奥布斯达国王和和气气地下台是不可能的,所以直接了当道:“伯父也是。要是还有别的话,也都一并说了吧!”   奥布斯达国王再次被玛丽安娜的话气到了,甚至憋得脸色发白,下意识地用右手按住心脏,强撑着不让自己晕过去。面对玛丽安娜的好心提议,奥布斯达国王当然有话要说,而且还都是一堆堆不能不吐不快的怨言。   要是他真中了玛丽安娜的圈套,说出些让人误解或是厌烦的话,那可就……   “噗……”   恍惚间,奥布斯达国王似乎看见了阿基奎女大公的身影,犹记得二十多年前,他也是当着父母的面,对着手足无措的阿基奎女大公说了这么一句话。   “你要是还有别的怨言,也都一并倾吐了吧!”   时过境迁,奥布斯达国王已经记不清那时的阿基奎女大公到底说了什么,只是看着眼前的玛丽安娜,他又不得不信了造化弄人的老话。   “噗……噗……”   众目睽睽之下,奥布斯达国王吐出一口鲜血,手指着座下的玛丽安娜,近乎是用最后怒意憋出几个字:“你,很好,很好。”   玛丽安娜抬起右手,露出食指上的绿宝石戒指,将一缕头发撩到脑后。   【那是托马斯.菲茨罗伊的戒指?怎么会在玛丽安娜手上?】   哪怕是被侄女气得半死,奥布斯达国王仍旧分辨出玛丽安娜手上的戒指,是他特别定制给托马斯.菲茨罗伊的“归宗”之物,甚至在一定程度上,算是托马斯.菲茨罗伊的信物。   【难道,难道?】   细思极恐的奥布斯达国王看向玛丽安娜,只见后者还是那副虚假至极的模样,但却在垂手时,用左手的食指在右手的食指前端比了个割喉的手势,令奥布斯达国王瞬间明白了玛丽安娜的意思。   这个早就跟他闹翻脸的侄女才不会顾及托马斯.菲茨罗伊的死活。   至于卢修斯……   不知为何,奥布斯达国王又想起当年的阿基奎女大公,然后露出一丝苦笑。   【这就是你对我的报复吗?伊莎贝拉。】   感受着胸膛处无以宣发的怒意与无力,奥布斯达国王慢慢闭上眼睛,任由一群武装到牙齿的侍从将他抬出宴会厅。   “一切都结束了。”玛丽安娜直到那些窃窃私语的贵族们彻底离开后,才冒出一句不知所云的评论。   她看上去并不高兴,也不生气。   而是站在空无一人的宴会厅里长吁一口气,然后在某种指引下,一点点地走向王位,伸手抚摸着并不精美的雕饰。   “喜欢吗?这可是权力的象征?”   卢修斯不知何时出现在玛丽安娜身后,目光落在玛丽安娜抚摸雕饰的手上:“你不想坐上去试试吗?”   “这又不是真正的王位,坐上去也没什么特别的。”玛丽安娜收回抚摸雕像的手,轻描淡写道:“就算是王座,也不过是个有象征意义的精美椅子。”   “可你对这把椅子情有独钟。”卢修斯上前走到王座边,与玛丽安娜刚好隔了一个坐位的距离:“多少人踏过血海尸山,就是为了这把椅子。”   卢修斯按住椅背,目光顺着上面的花纹,渐渐挪到玛丽安娜脸上:“你要不是为了这把椅子,那是为了什么?”   “复仇?还是自我满足感。”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   玛丽安娜没有去看卢修斯的表情,因为她也不清楚自己走到今日究竟是为了什么。   一开始只是为了不被亨利清算,可渐渐的,玛丽安娜身上似乎背负了太多人的指望。   无论是她认识的,还是她不认识的,都化作一双双无形的手,推动着玛丽安娜向前伸出脚步。   “好像我迄今为止,都没做出什么令自己开心的事。”玛丽安娜叹了口气,终于对上卢修斯的目光:“走到今日,我所能感受到的,只有获胜后的如释重负,与对权力的爱恨交织。”   掌管人的生死是一项非常甜美,又非常可怕的权力。”玛丽安娜搁在王座上的手渐渐握紧,像是要努力抓住什么:“实不相瞒,我在布列塔尼亚公国的那会儿确实体会过权力的美妙,尤其是将布列塔尼亚的一众大人物都踩在脚下时,那种快感更是无以复加。仿佛我每砍下一个人的人头,就离众神更近一步。这真的太可怕了,可怕到我有时看到那些为生活奔波的人们,都无法再与他们产生共鸣。因为在我眼里,那些主宰平民的贵人们,也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所以……”   玛丽安娜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股力量按倒并不柔软的胸膛内。   卢修斯的怀抱并不温暖,甚至胸甲上的纹路膈得玛丽安娜脸疼,但是他身上却有股令人安心的力量。   “……”玛丽安娜也不是没被卢修斯抱过。因为她小时候,也和卢修斯一样,被亨利疯狂针对着。记得有一次,亨利趁着阿基奎女大公和卡尔达伯爵不在,放狗去咬玛丽安娜,逼得后者爬到树上,然后在下面嘲笑了很久。   “行了,你就像个猴子那样,在树上呆到母亲回来吧!”笑够了的亨利带着恶犬耀武扬威地走了,顺带还让自己的侍从强行扭走了玛丽安娜的侍女,还放话警告那些愤愤不平的侍女们:“谁要是敢去救她,就是跟我过不去。”   侍女们虽然恐惧于亨利的恶言恶语,但也很清楚玛丽安娜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们也逃不了阿基奎女大公的惩罚,所以要在亨利注意力分散后,将玛丽安娜偷偷救下。   只可惜在侍女们展开行动前,卢修斯就先一步赶到树下,然后向玛丽安娜张开手,喊道:“你跳下,我会尽可能地接住你。”   相较于年幼的弟弟妹妹,已经步入青春期的卢修斯虽然神形稚嫩,但还是在侍童训练下,显得比同龄人更有力气。   然而玛丽安娜可是过来人,很清楚重力加速度下的人有多可怕。哪怕是个小姑娘,也会重得像个岩石一样,所以愣是在树上犹豫不决了许久,直到她实在撑不住了,才掉进卢修斯怀里。   “你看吧!我一定会接住你的。”疼得额前析出冷汗的卢修斯向玛丽安娜露出个“还有余力”的笑容。不过他的演技实在是太差了,所以玛丽安娜还是从他的手臂颤抖中,感受到了卢修斯的力不从心。   …………   ……   “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的事吗?”卢修斯抱住玛丽安娜,将下巴抵在妹妹的头顶上:“如果你有天跌落神坛了,我还是会尽力接住你。”   “那我要是在神坛上崩溃了呢?”玛丽安娜在短暂的犹豫后,还是环抱住卢修斯的腰。   “那就把罪孽交给我吧!”卢修斯还是像小时候那样故作轻松道:“反正我都堕落成这样了,也不差你这点罪过。”   说到这儿,卢修斯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起来,甚至还带了丝悲悯:“玛丽安娜,如果万神怜悯我,我希望我能死在你前面。”   “为什么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因为你比我想得更胆小。而我要是死在你前面,至少能帮你在地狱里探路,然后在死神那儿,替你分担点儿罪。” 第127章   “你确定自己没看错?”奥布斯达的宗主教拉过一位在临时王宫里服务的人员,做出一副与之不符的紧张神色:“卢修斯阁下真的……”   身为神职人员,奥布斯达的宗主教实在说不出那事,只能向对方比划了两下,脸上的表情之扭曲,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   “千真万确,我是亲眼看见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和卢修斯阁下……”那位被拉去问话的服务人员还是第一次跟某位大人物一起挤在小房间里,所以半是紧张,半是兴奋道:“这正常吗?如果正常,又何必躲着别人。”   “不,你这话也有点不对。”奥布斯达的宗主教到底不是听风就是雨的人,所以还是略显踌躇道:“他们又不是偷偷摸摸地干坏事,况且听你的描述,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和卢修斯也没干出能被定性为犯罪的事。”   要知道,指控一名女公爵,尤其是一名准备戴上王冠的女公爵,可是需要不小的代价。这只是指控阶段的难度,更别提之后的正式审判,定罪,以及处罚。   因为玛丽安娜的身份实在是太特殊了,所以即便是奥布斯达的宗主教有十足的证据将她送入监狱,也不可能令国内乃至教皇国同意剥夺玛丽安娜的王位继承权。   至于卢修斯……   他是阿基奎大公国所推荐的圣殿骑士,更是教皇国承认的南方骑士之首。要是真给卢修斯定下这么一个罪名,那么阿基奎大公国和教皇国的脸上都不会很好看,所以……   “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奥布斯达的宗主教也不敢呼出一口大气,更不敢随意掺和此事。毕竟现在举报布列塔尼亚女公爵是步坏棋,更有可能被御前议会们以“莫须有”的说辞强行压下。   如果,如果有更多的实证……   “你给我盯紧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和卢修斯阁下,如果他们有出格之举……”奥布斯达宗主教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那就是他们身败名裂之时。”   “是……”那名服务人员颠了颠奥布斯达宗主教给他的小费,立刻眉开眼笑地走了。   只可惜他还没来得及看看奥布斯达的宗主教到底出了多大手笔,一道寒光便砍下了他的人头。   “我就知道那些人会打着这样的主意。”欧斯特转了下隐藏在胳膊里的弯刀,像是一张有粘性的薄纸,将自己从墙上撕了下来。   经过博士的改造,卓尔精灵直接将暗杀者的必备工具藏进上手臂的骨头里。这种跟螳螂相似的结构在初期并不好受,不过习惯了就好。   欧斯特跳到已死的服务人员身边,将他身上的东西都摸走后,才拿出一个玻璃瓶,小心翼翼地将里头的浓稠粘液滴到服务人员的尸骨上。   只见在一阵白烟和“兹拉兹拉”的声响后,服务人员的尸骨直接被粘液化成了一滩浊水,顺着砖缝流进下水道里。   欧斯特也没在这儿呆的太久,而是在收拾完现场后,就将此事告知给了某人。   “知道了。”潜伏在奥布斯达宫廷里的探子放下右手,将欧斯特传来的消息进行二次加密后,送到他真正的主人手里。   与此同时,空手而归的塞伊斯并未在进城后,收到老百姓们的臭鱼烂虾,而是在马背上扫过一张张麻木的面孔。他们像是早就预料到了塞伊斯的失败,所以脸上透露出“啊!我早就知道了”的表情,令塞伊斯很不是滋味。   “陛下,蝉将波琳娜王后带来了,您要见见她吗?”德维切尔公爵很讨厌这一路上的沉默氛围,于是挥动了下马鞭,凑到塞伊斯身边问道:“那个女人似乎已经知道了奥布斯达的现状,所以变得神神叨叨的,总会说些不明所以的胡话。”   “不明所以的胡话?我看她是知道自己不会有好下场,才装出一副疯疯癫癫的模样。”塞伊斯很看不上失败的奥布斯达国王,更看不上用小手段上位的波琳娜王后。   同样是跨阶级婚姻。   前任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母亲就做的比波琳娜王后漂亮得多,哪怕是到了今日,包括阿基奎女大公在内的很多人,都十分敬重这个挽救了布列塔尼亚公国的女人。只可惜她的女儿完全没继承到母亲的伶俐,更没有机会学到母亲的处世之道。   如若不然,也轮不到阿基奎大公国占了布列塔尼亚公国的便宜。   “她已经没用了,但也不能呆在坎特罗境内。”塞伊斯本想在奥布斯达之乱中支持最没用的利亚姆王子继位,然后捏住波琳娜王后,借由奥布斯达王室的丑闻操控他们的朝政。   然而因为阿基奎女大公的横插一脚,波琳娜王后的三个子女接连丧命,导致王位落到卡尔达伯爵一脉。   本来嘛!在茵内斯公主离世后,塞伊斯也想过跟玛丽安娜达成交易。   只要玛丽安娜愿意签订停战协议,顺带让坎特罗尝点甜头,那么塞伊斯不介意用波琳娜王后拖住想开启第二段婚姻的奥布斯达国王。   可老天就是这么不识趣,令奥布斯达国王被油灯弄成了半个残废。   这下子,别说是结婚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奥布斯达国王不能人道,更不想背个献女邀宠的骂名。   如此一来,波琳娜王后算是彻底没用了,甚至成了坎特罗国王塞伊斯手上的烫手山芋。   “幸好没让这女人公开露面,否则我们与奥布斯达的关系可就麻烦了。”塞伊斯的拇指在粗粝的缰绳上摩擦了会儿,显然是在思考要如何处置波琳娜王后。   “要不杀了她?”德维切尔公爵右手并拢,比了个割喉的手势:“也算是给她个仁慈与痛快?”   “可是教皇国那边已经知道波琳娜王后在我这儿。”塞伊斯摇了摇头,知道自己不能留人口舌:“你刚才说,波琳娜疯了?”   “是啊!蝉说她在马车里又哭又笑,又打又闹的,还三不知的冒出句‘我才是女王’,我才是‘奥布斯达女王’的胡话。”德维切尔公爵瞧着波琳娜王后那样也不像是装的,可顾及到波琳娜王后的前科,他又不敢妄下判断。   “去把奥布斯达的使者找来。”塞伊斯跟德维切尔公爵想的一样,也不确定波琳娜王后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所以干脆将烂摊子丢给玛丽安娜:“这是她的伯母,更是奥布斯达的叛徒,所以要怎么处置,自然得由玛丽安娜说了算。”   “是。”德维切尔公爵刚想将塞伊斯的指令传递下去,便受到了奥布斯达使者求见的消息。   “陛下,布列塔尼亚女公爵有事相求。”   回宫后的塞伊斯还没来得及喝口水,便收到了奥布斯达的加急消息。   “巧了,我也有事想找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塞伊斯解下胸甲,然后又将头发薅了薅。因为行军的缘故,他也没时间打理自己,再加上坎特罗与沙漠相连,所以这一路上可没少吃沙子。   “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又有什么事?总不会是回去后,嫌和平协议里要得太少,所以想出尔反尔吧!”塞伊斯轻轻碾了下眼角处,将糊到眼睛的沙砾清了出来。   求见的使者并未立即回话,而是向塞伊斯行礼后,将一枚沙漠出产的红宝石递交给塞伊斯的随从,然后由后者转交给塞伊斯。   “这是什么?”塞伊斯捏着那枚未经雕琢的红宝石,在光照下看出上面有行小字。   【阿比盖尔】。   这就像是打开闸门的钥匙,令塞伊斯在顷刻间,就明白了玛丽安娜想要什么。   阿比盖尔,一个本该在两三年前被烧死的女巫,因为玛丽安娜的缘故而被救下火刑台,甚至塞伊斯还抹除阿比盖尔在坎特罗里的相关记录。   毕竟那时的他也想不出要给未婚妻送什么,所以干脆卖给玛丽安娜一个人情。   而那个侥幸逃脱的小女巫也确实有一套,愣是将玛丽安娜哄得十分高兴,甚至在对方离开坎特罗时,还特意带走了她。   “你们家女公爵想要什么?”塞伊斯明知故问道:“还是说……她想给自己的宠臣收拾烂摊子。”   “您这话说的,可就让人难以答复了。”奥布斯达使者可是个老狐狸,尤其是在坎特罗的仇视环境下,能好胳膊好腿地活到今日,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了。   “女公爵说了,她想要什么,您应该很清楚才是。”奥布斯达使者地笑容令塞伊斯联想到了玛丽安娜,于是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露出很嫌恶的表情。   “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她想要什么。”   “那我就再提醒您一句,教皇,圣殿,以及冒险者公会。”奥布斯达使者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人们,暗叹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真是将塞伊斯的反应算得一清二楚:“如果您不想给女公爵回复,那么女公爵就只能找教皇国要个说法了。”   说到这儿,奥布斯达使者还意味深长道:“毕竟教皇可是您的准岳父,他总得替您给出个解释吧!”   到那时,玛丽安娜保证这对准翁婿一起玩完。 第128章   塞伊斯不知道玛丽安娜到底是从哪儿获得沙漠女巫的消息,不过考虑到阿基奎女大公的人脉网,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毕竟阿基奎大公国一向是走南闯北的商人们最爱存家当的地方,而商人多了的国家,自然不乏买卖信息的场所。   尤其是阿基奎女大公也加入了国内的情报买卖中心,所以想获得沙漠女巫的消息,难,但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么一想,塞伊斯也就释然了。   只是出于对玛丽安娜的警惕性,以及某些政治因素,塞伊斯还是觉得这里头有猫腻。   “布列塔尼亚女公爵花这么大的手笔去救几个本该死掉的人,难道救不怕我背地里刺她一刀吗?”塞伊斯留着那几个女巫也没什么用。因为她们的作用只有在行军打仗时才能体现,但是玛丽安娜既然想要,他也不能随随便便地答应,而是要趁机宰她一刀。   不过塞伊斯能想到的事,玛丽安娜自然能想到。并且因为阿比盖尔的缘故,玛丽安娜有意引导塞伊斯的思考方向,让他以为是阿比盖尔的“挑唆”,才有了“索要女巫”一事。   “陛下,女公爵也说了,您要么将人给她,要么她找教皇陛下要人。”面对塞伊斯的质疑,奥布斯达使者的底气也很足,尤其是在玛丽安娜即将成为奥布斯达女王后,借由阿基奎大公国和坎特罗的债权问题,奥布斯达使者在坎特罗宫廷里的脚步也变得响亮了许多:“当然,女公爵也说了,您要是想杀人灭口的话,她也有法子在教皇那儿证明您所犯下的罪行。”   奥布斯达使者虽然不知道玛丽安娜向塞伊斯讨要的人到底是谁,不过瞧着塞伊斯越来越阴沉的脸色,他还是觉得相当解气。毕竟奥布斯达人在坎特罗宫廷里,也没少被刁难。   “你先下去吧!我过几天再给你答复。”塞伊斯拧了下鼻子,摆出一副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的姿态。   不过奥布斯达使者顾及到玛丽安娜催得急,再加上他想在玛丽安娜面前博个好印象,所以在塞伊斯催人后也并未立即离去,而是弯腰补充道:“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希望您能尽快解决此事,最好是在她的加冕仪式前将人送来。”   “怎么,堂堂奥布斯达女王的加冕仪式,居然要几个死刑犯的脑袋去做彩头?”塞伊斯身体前倾地看着奥布斯达使者,摆出一副具有侵略性的恶劣姿态:“她要是那么喜欢死刑犯,坎特罗不介意多送几个。”   “不必了,奥布斯达就是再缺人,也比不上现在的坎特罗。”塞伊斯的话无疑是对玛丽安娜乃至整个奥布斯达的侮辱,所以奥布斯达使者的表情也渐渐冷却了下来:“况且女公爵提前‘要了’加冕仪式的赠礼,也免得您在一众对比下,感到心虚呀!”   “……”   都说有什么样的君王,就有什么样的臣子。   在塞伊斯眼里,奥布斯使者的表情几乎与假笑中的玛丽安娜合二为一。   自古以来,君王的加冕仪式都是件牵动人心的大事。哪怕是敌对国家,也会在加冕仪式前送来礼物和一封官方口吻的祝贺信,否则就是“不懂规距”和未来战争的导火索。   而以坎特罗的当下局势来看,塞伊斯要是能送得起给玛丽安娜的加冕礼物,那么坎特罗的高层们就得怀疑国王是不是私吞了军费,或是收了奥布斯达的贿赂。   这可真是……   太糟糕了。   “蝉!你去跟坎特罗监狱长说一声,让他将布列塔尼亚女公爵想要的死刑犯都清点好,等时机一到,就给布列塔尼亚女公爵送过去。”事到如今,塞伊斯真心觉得玛丽女王和杜纳瓦亲王的精明能干都浓缩到了菲利佩主教,玛丽安娜,以及卢修斯这三人身上。   听了塞伊斯的话,奥布斯达使者终于如释重负地行了一礼,但却在转身离开时被塞伊斯叫住了:“既然我帮了玛丽安娜一个大忙,后者是不是得有所表示。”   “这是自然。”奥布斯达使者也不会蠢到一直去驳塞伊斯的面子,毕竟他还要在坎特罗的宫廷里混个几年,所以还是得让自己好过些。   “我们坎特罗不比奥布斯达富裕,更没有奥布斯达扒人讨饭的本事,所以布列塔尼亚女公爵既然要了那么多人,也不介意再加一位吧!”塞伊斯突然想到了那位烫手山芋,脸上闪过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   奥布斯达使者被塞伊斯盯得头皮发麻,于是大着胆子问道:“敢问陛下要将谁托付给布列塔尼亚女公爵。”   “过来。”塞伊斯冲着奥布斯达使者勾了勾手指,后者凑近后,只听见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波琳娜。”   无需塞伊斯赘述,奥布斯达使者便能脑补出一系列的阴谋诡计,然后看向塞伊斯的目光都变得惊恐起来。   “交货时,我自会将波琳娜混入其中。”塞伊斯按住奥布斯达使者的肩膀,迫使他不能有所反抗:“只希望玛丽安娜能够替我解决这个心头大患,至于你……”   塞伊斯对上奥布斯达使者的眼睛,语气轻柔道:“什么事该说,什么事该做,你应该心里有数。”   “是。”在塞伊斯的警告下,奥布斯达使者没敢多问。而塞伊斯也是打着恶心玛丽安娜的念头去做这事,但却被玛丽安娜的骚操作给摆了一道。   …………   “人都带来了?”当奥布斯达使者的回信送到玛丽安娜手上时,后者正在跟博士商讨布列塔尼亚公国的新财路,然后对一副漆黑如玉的铠甲指指点点。   “哪有那么快?”布提斯在一旁甚是无聊道:“不过坎特罗的小兔崽子已经同意将沙漠女巫转交给你,只是他还附带了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得把波琳娜接回去。”   “……”玛丽安娜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转过身像是有些疑惑道:“那个女人还没死吗?”   “命硬着呢!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地死掉。”布提斯也很好奇波琳娜王后居然能活这么久,搞不好这女人能死在奥布斯达国王后头:“你打算怎么处置她?”   “处置?我才不会脏了自己的手。”玛丽安娜很清楚波琳娜王后是塞伊斯用来恶心她的,不过她也正巧有个想恶心的人,所以并不介意塞伊斯送回这个烫手山芋。   “正巧伯父大人也退位了,我还担心没个贴心人去照顾他,伯父大人又会胡思乱想。”玛丽安娜的话惹得布提斯抽了抽嘴角,摆出一副很无语的表情。   让波琳娜去照顾已经退位的奥布斯达国王?   且不谈波琳娜过了十几年养尊处优的日子,早就被娇惯得十指不沾阳春水。更别提这对夫妻间的龌龊事就算说上三天三夜,也难断出个结果,所以玛丽安娜让波琳娜去照顾已经退位的奥布斯达国王,无疑是让他们相互折磨。   布提斯现在就能想象得出这对冤家夫妻,会过上鸡飞狗跳的生活。   “对了,既然伯父已经退位了,那看在卢修斯的面子上,我给他安排一个好去处。”玛丽安娜貌似无意道:“布列塔尼亚公国附近有些无人居住的小岛,同奥布斯达相隔不远,很适合养病。”   “……”   “况且北方的克里斯蒂娜夫人也愿意给伯父行个方便,我想伯父伯母在那儿一定能‘安度晚年’。”玛丽安娜说罢,还提到了她的座右铭:“我不是说过吗?谁要是敢让我一时不痛快,我就让他一辈子不痛快。”   “……”布提斯开始明白邪神为何会说“女人的报复心”是极其可怕的。   正在跟玛丽安娜商讨要事的博士十分不悦道:“行了,别去管那个将死的老混帐了,还是聊聊我们的要事吧!”   摆在房间正中央的,是一套相当朴素的漆黑铠甲。明明没有缀上昂贵的魔法道具,但却带来不亚于国宝级道具的强大压迫感。   如果凑近了去看,可以发现这副铠甲竟然是用某种动物的鳞片与骨头所制。   用布提斯的话来说,就是这副铠甲充斥着令人作呕的龙腥味。   “这是用黄昏巨龙,尼德霍格的遗骨所制造的铠甲。”博士自打看见这玩意后,就没法将眼珠子从上面挪开:“旧世纪矮人大师的工艺,因为没法用普通的道具伤到龙,所以制作时需要用龙骨刀一点点地打磨。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除了这副铠甲,其余龙骨都报废在制作的过程中。”   博士近乎痴迷地抚摸着这副绝世防具,恨不得凑上去舔一舔黄昏巨龙的残魂。   “奥丁的小皇帝还算够意思。居然把这副铠甲给我弄到手了。”玛丽安娜其实对这些东西没什么兴趣,因为给了她也没用,所以在拿到这副铠甲后,就交给博士研究,看能不能比照着尼德霍格的铠甲,定制出能让中高级冒险者们为之痴迷的防具。   只是……   “普通的材料可比不上龙鳞龙骨,况且这是旧世纪矮人大师的手笔,现在根本找不出能锻造龙鳞防具的人。”博士毫不留情地击碎了玛丽安娜的幻想,令后者差点当着他的面,直接将铠甲收回去。 第129章   “等等等等等等,我话还没说完呢!”眼瞧着玛丽安娜即将收回那副尼德霍格的铠甲,终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博士下意识地想要去阻止玛丽安娜,结果被地上的东西绊了一跤,然后直接扑到玛丽安娜身上,差点把头埋进玛丽安娜的胸里。   “……”   值得庆幸的是,现在是冬日,所以玛丽安娜特意穿了件高龄的内衬裙,因此博士所见之处,都是自脖颈而下的白色褶皱与小花边,倒是没有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你给我滚下去。”布提斯双手抓住博士的后衣领子,直接将对方拎了起来,然后甩到一边。   虽然博士是个“百岁老人”,但是考虑到布提斯的年龄更大,再加上法师对战士的天然弱势,所以博士直到飞出去后都没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至于他做出反应时,后脑勺刚好亲吻上了大铁台。   “疼……”一道破音的尖叫声惹得门外的护卫们差点不管不顾地冲了进来,好在玛丽安娜即使制止道:“没事,是有人磕着碰着了。”   被布提斯甩了出去的博士做出一副呲牙咧嘴的表情,甚至疼得弓起身子,活像只煮熟的虾米:“那么大力气,你是想谋杀我吗?”   布提斯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装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   “说话呀!你平时那副怼天怼地的机灵劲儿呢?”从没受过这种委屈的博士不依不饶道,结果却被玛丽安娜横插一脚:“行了,你还看不看铠甲?不看的话我就收走了。”   面对自己心心念念的魔法防具,博士终究是咽下了心头的那股子怒火,转而看向玛丽安娜:“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   “仿制龙鳞的材料问题和工艺问题。”   “哦!对,仿制龙鳞的材料问题和工艺问题。”博士拍了下痛感未消的脑袋,试图拨开胸甲前的一片龙鳞,但却被不规则的边缘所割伤:“看见没,这就是差距。”   玛丽安娜顺着博士的手指望去,只见在龙鳞波如蝉翼的边缘处,像是有生命力一般,将鲜血吸收殆尽。   “除去近乎无敌的防御力外,残留在上面的龙魂也会有意识地吸收鲜血,令使用者的能力在短时间内成倍增加。”博士将铠甲转了一圈,方便玛丽安娜看清侧身缝隙处的白骨:“哪怕是最脆弱的地方,也有一番巧思。”   “巧思?”   “你知道龙身上最硬的地方在哪儿吗?”   “眼睛。”   “……”   博士本想在玛丽安娜面前秀一波才学,但却被后者打了个措手不及:“你怎么知道?“   “看你的表情,然后结合现有的屠龙资料猜的。”玛丽安娜解释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面对一面由龙鳞所制成的铜墙铁壁,正常人都会先打眼睛。”   “那眼睛应该是龙身上最脆弱的地方才对啊!”   “可是考虑到生物的进化规律,龙作为旧世纪里的天之骄子,怎么可能不对自己的弱点进行专精?”玛丽安娜说罢,还指着博士的义肢道:“你都尚且知道要保护自己,活了成千上万年的龙会不明白这一点吗?”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龙身上最硬的地方应该是他的眼角膜,以及眼眶骨。”   玛丽安娜拨开盔甲侧身的缝合处,只见那里果真有一层半透明的薄膜,将本该成为弱点的地方挡得严严实实的。   “真是精美无双的工艺。”博士见状,忍不住又感叹了一句,随即有些幸灾乐祸道:“不过你也别纠结于早就失传的矮人工艺,先想想怎么搞到龙鳞,龙骨,以及□□的替代品吧!”   要知道在魔法防具的市场上,能作为龙鳞替代品的就已经称得上屈指可数,更别提龙骨和数量稀少到高级炼金师们穷尽一生,也很难遇到的龙的眼角膜。   “龙鳞的话可以用蛇鳞作为平替,至于龙骨和龙的眼角膜。”玛丽安娜按了下太阳穴,露出十分头疼的表情:“我让布列塔尼亚公国和奥布斯达境内搜集些产量较高的兽骨和矿石,看能不能作为龙骨的平替,至于龙的眼角膜……”   玛丽安娜看着那在特殊角度下显得流光溢彩的□□,眉头皱得几乎能夹死苍蝇。   “龙的眼角膜可以用女巫之纱作为替代。”阿比盖尔不知何时出现出现在屋内,并且在插嘴后扶着墙壁,显得有些喘不上气道:“我……我……不会做女巫之纱,不,不过沙漠女巫中的老人继承了这门手艺。”   因为玛丽安娜已经与塞伊斯达成共识的缘故,所以阿比盖尔这几天都在忙活沙漠女巫的安置问题,然后打点了下阿基奎大公国附近的官兵。   和布提斯想得一样,玛丽安娜绝不允许沙漠女巫定居在奥布斯达或是布列塔尼亚公国境内,再加上阿比盖尔自己也清楚这事儿到底有多麻烦,所以在确定坎特罗会送回沙漠女巫后,她就没怎么在玛丽安娜跟前晃悠。   “女巫之纱能替代龙的眼角膜吗?”阿比盖尔的那点小心思,玛丽安娜不说了解的一清二楚,但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博士也是活了上百岁的人精,当然看得出阿比盖尔是在有意讨好玛丽安娜,所以顺势说道:“不确定,但总有试试的价值。”   “那就先找点材料做个实验品,刚好我在布列塔尼亚公国那儿继承了几处宅邸,再加上那里不乏进行黑魔法实验的学者,所以你在那儿应该不缺人手。”玛丽安娜当机立断道:“一旦试验成功,就立刻投入生产”   “怎么,你要搞魔法防具生意?”一旁的布提斯挑了挑眉毛道:“这玩意的市场可是很有限的,而且魔法防具的生意大都被阿基奎大公国的中上层所垄断,你要是想横插一脚,可是会和阿基奎女大公直接杠上。”   “不,我做的不是魔法防具的买卖生意,而是薄利多销的租赁生意。”玛丽安娜笑容灿烂道:“你听过共享铠甲吗?” 第130章   博士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对待玛丽安娜,毕竟共享铠甲的思路实在是太超前了。哪怕现在的魔法防具已经精致到能调节大小,但是对于一些比较讲究的人而言,惯用的武器与防具就和贴身内衣一样,岂能随意应付或是租赁?   “所以我们走的是平民路线,你觉得那些出名的冒险者们看得起这种直接打版的盔甲吗?”玛丽安娜瞧一下博士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有名声不显,生活拮据的冒险者们才会接受魔法防具和武器的租赁。”   “那他们不觉得恶心吗?”博士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反正我是不接受这种租赁生意的。”   “你不接受,自然有那些抱怨你‘何不食肉糜’的人欢迎这种租赁生意。”玛丽安娜想起前世的电商名言,以及那句“农村包围城市”,“得平民者得天下”的说辞:“性命当前,若是花点小钱,受些委屈,便能将风险降低,又何乐而不为呢?”   况且魔法防具和武器也没夸张到能与贴身衣物相提并论的程度,大不了给你来一次圣殿专供的杀菌服务和抛光打磨服务,搞得漂漂亮亮的就问你心动不心动?   “你也别觉得我是在异想天开。”玛丽安娜做事前都会搞市场调查和大数据分析,所以很清楚博士所看不起的行当里,到底有多少人,尤其是黑市在做此类生意:“黑市上最便宜的一把附魔武器就要两万塔兰特,而且还不算之后的维护费用和改进费用。平均算下来,一位低级冒险者每年至少要在武器和防具上花费五千塔兰特。而一位低级冒险者一年顶天了也就完成五间任务,要是搁在团队里,除去战利品的中介费和交给冒险者公会的杂物费,一年的净利润大概在三万至五万塔兰特之间。”   玛丽安娜光说不够,还拿了张纸给博士写了出来:“这些收入里,还不包括他们的生活费,娱乐费,以及医疗费。要是再加上花在武器防具上的最低开销……就这五千塔兰特,足以要了一些人的老命。”   “就这?”博士也不是没经历过日子,所以对玛丽安娜的那句“就这五千塔兰特”感到分外不适:“你最好脚踏实地地过几天日子,别以为咋眼望去,都是和你一样的达官贵人们。”   “那你也别以为这世上人都是能买的起魔法武器,看不起武器租赁的有钱人。”玛丽安娜深知用魔法对付魔法的逃路,直接将博士将了一军:“黑市里的武器租赁不仅价格高,更是容易黑吃黑或是钓鱼执法。”   “与其让低级冒险者们在起步之初就被坑得退出这一行业,导致国内的冒险者结构出现断层,倒不如由我来扶持低级冒险者们,顺带收一波民心。”玛丽安娜这些年也算是看清了圣殿和冒险者公会的真面目,对这两个起步于平民的机构也有些爱恨交织。   平心而论,圣殿和冒险者公会有没有存在的必要?   当然有,不然那些被抛弃的孩子,无力支付晚年开销的孤寡老人们,都得在风吹日晒中等死吗?还有那些刚入行的冒险者们,又有几个是运气好,能碰上靠谱的前辈或者团队的?   那句老话是怎么说来着?   农民的儿子还是农民,银行家的儿子还是银行家。   战乱时有军阀财阀,而到了现代,那些垄断阶级则变形为学阀,医阀,乃至各行各业的垄断机构。   一个无依无靠之人要想在已有雏形的领域获得一席之地,就已经称得上艰难无比,更别提要在里头有所成就。   玛丽安娜上辈子和这辈子就见过不少年轻人在一面无形的墙前撞得摇摇欲坠,头破血流。   而那面无形的墙对于早就扎根于此的人而言,不过是放个草梯子就能过去的小门槛。   这就是阶级的局限性与排外性。   哪怕是在最公平的国家里,一些人都会为了稳固现有的地位与家族势力,也会有意识地让旁系的子嗣后代们占据其他领域的高位,然后联手踢下那些试图挑战他们的人。   在这种情况下,圣殿和冒险者公会,就成了平民阶级仅剩的上升渠道与发言平台。   就像古罗马时期的保民官与公民大会一样,圣殿因为神职人员需要“守贞”,“守贫”的特殊性,再加上它创立之初,就是个带有慈善性质的宗教机构,所以圣殿的成员们大都是本地居民或是被圣殿修女们收养的弃婴。哪怕富贵阶级们也有人在圣殿的高层任职,但和贫困出身的神职人员相比,还是九牛一毛。   至于冒险者公会就更不必说了。   除非是来体验生活的大少爷,或是真的想打出点名堂的贵族子弟,否则能以此为生的人,还是讨生活的普通民众。他们就像是去一线城市讨生活的逐梦者,梦想着荣归故里的同时,也肩负着带动老家经济与人才的重任。   虽然现在的冒险者公会也出现了会对“同地同宗”之人多加照顾的官僚性,可高级冒险者的评价并非是固定不变的,所以在短时间内,还无法将冒险者公会变成某家某地的垄断机构。   在此情况下,玛丽安娜想跟他们抢人心,就得从对方最致命的根基下手,而且还不能引起对方的注意力。   阿基奎女大公对付冒险者公会和圣殿的方法很简单,就是靠钱和资源。   圣殿供养那么多弃婴孤寡老人需要大量的金钱,而冒险者公会用以巩固人心的还是钱和武器,所以阿基奎女大公才要与布列塔尼亚公国签订定价协议,然后借此操控圣殿和冒险者公会的话语权。   就统治者的角度来看,阿基奎女大公的所作所为皆在情理之中,不过搁在冒险者公会,圣殿,以及布列塔尼亚公国那儿,就不是一般的不近人情。这也是近些年,北方联盟的黑市做的红红火火的主要原因。   玛丽安娜决定吸取阿基奎女大公和北方联盟的经验,用一种较为温和的方式去拉拢圣殿和冒险者公会的底层人员,然后走“底层包围上层”,“农村包围城市”的群众路线,来构建自己的影响力。 第131章   博士既然能活至今日,自是有些政治素养,所以无需由玛丽安娜将话点名,便能理解对方的出发点根本不是盈利,而是为接下来的统治造势。因此在绕过“没人愿意共享铠甲”的禁锢式思维后,便从盔甲的批量生产,平均质量,以及后续的防盗问题,归还问题入手,进行简单的探讨:“盔甲的生产地点最好定在布列塔尼亚公国,那里对黑魔法限制的要求较低,再加上有一批专业的防具工匠,所以无需再弄一条生产线,或是在原材料进口上有所难度。”   “那平均质量该如何保障?”玛丽安娜上辈子不是搞商业的,所以对商业的了解仅限于她外婆家开的小超市,以及相关的电视剧和小说。不过考虑到艺术加工后的局限性,以及针对普罗大众的简化性……在商业上算是门外汉的玛丽安娜便将目光投放到最可靠的博士身上。   只可惜博士对于质量把控也是一筹莫展。毕竟魔法防具和魔法武器的上下限都很高。性能强大的,如尼德霍格的铠甲,几乎让持有者脸接氢弹,硬抗核武(这是比较夸张的说法)。要是碰上个黑市里的便宜货,而且还是从二手市场里淘来的便宜货,估计其锋利程度还不如村门口家的菜刀。   况且附魔过程也是看脸的。就像是游戏里的淬炼赌石一样,运气好的可能一次性出橙武,而要是运气差的……估计满屏的白光会让你换上光敏性反应。   “平均质量就只能看运气了,实在不行,你可以给这些铠甲们进行评级,然后按等级收费。”博士在某些问题上很少去钻死胡同,所以给了玛丽安娜一个相当灵活的处理方法:“另外,你最好想想共享铠甲的投放点设立在哪儿,以及如何避免有人借了不还,或是正大光明地去投放点抢铠甲。”   博士到底是过来人,很清楚“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特性,以及“穷山恶水出刁民”真不是毫无理由的老生常谈。   诚然,也有些堪称是桃花源般的淳朴村庄,不过那些地方到底是少数。   “投放点还用找吗?直接设立在冒险者公会里啊!”玛丽安娜莫名其妙道:“我们的基础客户是谁?还不是那些刚刚入行的冒险者们。况且我也不想一开始就跟冒险者公会闹翻,所以将共享铠甲的投放点设立在冒险者公会那儿,既能保证铠甲不会被某些黑吃黑的人轻易拿走,又能保证我们在起步之初,就能获得冒险者们的信赖……”   考虑到群众们对于王权与生俱来的敌视性,玛丽安娜也不会去做一口吃成个大胖子的美梦,所以在这方面的思考远比博士想得更到位:“让冒险者公会提供受众们想要的共性力,至于铠甲的归还问题……”   玛丽安娜露出一抹相当自信的笑容:“你说冒险者们最在乎什么?”   “他们的冒险者评级?”   “不,是他们的信用。”   玛丽安娜意味深长道:“狡诈的商人都明白没了信用,就等同于没了生意,而最残忍的君王也会顾虑他在国际社会上的信用问题,以免哪天他落难了,都没个能伸手的人。”   “所以你要把共享铠甲的租赁问题跟他们的冒险者信用挂钩?”博士了然道:“那确实需要冒险者公会的协助,只是你怎么确定冒险者公会能接受这一提议?”   博士继续发问道:“古往今来,可是有不少的达官贵人们都想往冒险者公会里插上一脚,所以那些都快患上应急反应的冒险者们,可不会接受你的‘好心资助’。”   “这不又绕回原点了吗?”阿斯蒙蒂斯不知何时凑到玛丽安娜身后,刚想环住玛丽安娜的腰部,就被后者踩了一脚,然后被玛丽安娜拉住右手,顺势丢到地上。   “你就不能消停会儿吗?”要不是顾及着阿斯蒙蒂斯日后也是社畜一枚,玛丽安娜早就翻脸了:“别一天到晚的脑子里只有那事儿,多想想怎么为我分忧解难。”   说罢,玛丽安娜赌气似地往阿斯蒙蒂斯腰上扔了块坐垫,然后理了下裙子,一屁股坐了上去。   “行了,我们继续吧!”直接将阿斯蒙蒂斯当成人肉……啊不,是魔鬼板凳的玛丽安娜,坐姿优雅地仿佛是在参加宴会,甚至还嘀咕道:“同是恶魔,怎么鬼与鬼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本想出口讽刺的布提斯讪讪地闭上嘴,然后眼神游移地摸了下鼻子,显得比阿斯蒙蒂斯更心虚。   看透一切的博士全靠义眼遮住了自己的八卦之心,直接玛丽安娜提醒了一声“回神”,他才收心去干正事。   “冒险者公会内部也不是一条心的。那些王公贵族们之所以无法渗透到冒险者内部,一是因为时代的局限性,二是因为他们用错了方法。”   “早期的冒险者公会存粹是为爱发电的慈善组织。那些高级冒险者们受够了被达官贵人们指手画脚的日子,更不希望自己的后辈也沦为国家的鹰犬,所以才出资组建了冒险者公会。”玛丽安娜从不打没有准备的仗,所以在提出共享铠甲的理念前,就先一步吃透了冒险者公会的发家史和各种传记。   也就是在穿越后,玛丽安娜才明白“多读书,读好书”的重要性。   不过话又说回来,在一个娱乐产业极其匮乏,规距比老太太的裹脚布还长的西幻世界里,好像除了看书打牌喝下午茶外,她也找不到更好的打发时间的方法。   “收买理想主义者和浪漫主义者的最好方法不是一股脑地砸钱,而是要让他们自发地认为你是在为他好,为他服务。”   就像那句被用于欺骗富婆们的老话说得那样——“如果她见惯世间的繁华诱惑,就带她去坐旋转木马。”   “……”面对这样的玛丽安娜,博士除了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便做不出其他的反应。   “玛丽安娜。”   “嗯?”   “我有时觉得你真的挺可怕的。”博士真的很想问问地下的玛丽女王和杜纳瓦亲王,还是玛丽安娜的外公外婆们,到底是怎么“制造”出这么一个怪物。   【王位将伴随一个女人而来,也将伴随一个女人而去。】   不知为何,博士的脑海中又浮现出杜纳瓦亲王的临终预言,然后眼中闪过一丝不明之色。   ………………   ……   坎特罗,与奥布斯达接壤的某处。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摇摇晃晃地走在贫瘠的土地上,甚至在行驶的过程中一步三颤,似乎随时都会在一阵细小的颤抖中分崩离析。   而在这不起眼的马车内,坐着十二位面容惨淡,用一张脏兮兮的毯子挡住面容的女巫。她们的容貌有美有丑,年龄在十三岁到五十三岁之间。因为长时间不见天日的缘故,这些女巫的肤色都是不见天日的惨败,似乎连嘴唇都被抽干了血色,使得她们看起来干巴巴的,病怏怏的,真的很符合人们对于女巫的想象。   “晦气。”因为坎特罗人的宗教性质,负责驱赶马车的老人并不想与女巫共处一室,所以特意用一块木板将女巫与车夫的位子隔开,然后又拉上帘子,避免他看见女巫的不洁面容。   要不是为了六百塔兰特的雇佣费,老车夫也不愿去接与女巫有关的活计。   负责押送女巫的是曾被坎特罗国王派去接应波琳娜王后的年轻人,他有个很古怪的名字,叫“蝉”,但却与这种名字所代表的生物截然相反,安静得像块被仍在教堂边的石头。   和大多数坎特罗人一样,蝉有着浅麦色的肌肤,偏深的发色与瞳色,但却在轮廓上并不像传统的坎特罗人,而是有些混血人种的味道。   因为未成年的缘故,蝉剪着坎特罗年轻人常见的妹妹头,然后将一根不起眼的木棍拢在怀里,像是正在修行的低调武者。   按照塞伊斯的命令,将这些女巫交给奥布斯达的人后,蝉会负责解决押送女巫的车夫。   坎特罗曾收留过女巫的事情绝不能被更多的人知道。   而事实上,在塞伊斯“释放”这些女巫后,所有接触过她们的人都被德维切尔公爵灭了口,并且在女巫启程的前一天晚上,坎特罗的监狱里还爆发了小小的动乱,用以掩饰这些人的不正常死亡。   “到了。”   低调出行的坏处之一,就是得体会并不美妙得颠簸旅程。好在蝉并不是娇生惯养的人,所以这一路上并未被颠得吐了出来。   负责接应女巫的自然是极力促成这一切的阿比盖尔。不过考虑到阿比盖尔的能力有限,玛丽安娜还派了阿斯蒙蒂斯过来帮忙,避免坎特罗那边又生是非,导致阿比盖尔也折了进去。   “这可真是有趣啊!”被派来干活的阿斯蒙蒂斯原本对玛丽安娜除外的一切事物都不感兴趣,但是在看见蝉的那一刻,却收起了百无聊赖的表情,眼里闪烁着恶劣的光芒。   “虫子。”   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里,阿斯蒙蒂斯比了个不算明显的口型。 第132章   蝉在阿斯蒙蒂斯身上感受到了不祥之气。哪怕对方以十分糊弄的姿态遮掩住自身所散发出的恶意,但是以蝉作为“先驱兵”的修养来看,阿斯蒙蒂斯的实力绝不亚于王虫的护卫队,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能与王虫一战。   这么看来,布列塔尼亚公国的那位废物女公爵也不是毫无用处。   虽然蝉已经在人类社会里生活了一段时间,但是虫族的思维还是令他根深蒂固的将实力作为评判生物价值的第一标准,不过考虑到王虫的特殊性,也许那位令坎特罗国王吃了大亏的布列塔尼亚女公爵,也属于特殊人物。   这么想着的蝉握紧身后的短刀,摆出一个准备迎战的姿势。   然而下一秒,阿斯蒙蒂斯便突破了蝉的反应范围,在对方的冷汗下,将手放在他的脑袋上。   “放轻松点,我家主人可没说让我动手。”阿斯蒙蒂斯身为司“情欲”的恶魔,其爱好除了在玛丽安娜手下找虐,便是欣赏他人的痛苦面容。   这一刻,蝉为自己的鲁莽愚昧感到万般后悔。   仅是一个照面的功夫,他就被阿斯蒙蒂斯的威压弄得动弹不得,甚至差点昏厥过去。   不,这家伙的实力兴许在王虫的护卫队之上。   牙齿打颤的蝉全凭自己身为“虫”骄傲努力抵抗着想要跪下去的冲动。   好在玛丽安娜给阿斯蒙蒂斯下达的命令是“在对方未伤害阿比盖尔和女巫前不许动手”,所以恶劣的魔王只是欣赏了会儿蝉的惊恐面容,便轻描淡写地放过了他。   “呼哈呼哈……”   解除警报的蝉像是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直到阿斯蒙蒂斯走后,才想起人形状态下的呼吸本能。   “那个……大人?”被眼前的这一幕所吓倒的老车夫哆哆嗦嗦地上前,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的雇佣费……”   老车夫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道寒光刺的睁不开眼。而当他的视线再次明朗时,所伴随的竟是自由落体般的视角下降,以及一声代表死亡的“咕咚”声。   “真是浪费。”阿斯蒙蒂斯还是那副让人恨不得打他一顿的模样:“这是恼羞成怒了吗?还是因为有人看见你丢脸的模样。”   “不,只是遵循某人的命令罢了。”蝉的出鞘非常利落,甚至以普通人的动态捕捉能力,都看不见他收刀前的动作。   而将视线放到阿比盖尔那边。   听见车外有动静,蜷缩在一起的女巫都不由自主地靠向最中间的老女巫,像是一群无主的鸡仔在暴风雨中,努力钻进鸡妈妈的羽翼里。   “阿比盖尔?”老女巫的额头,双颊,下巴处都画着两长一短的诡异横条,像是以她的五官为中心,构造出一个简单的巫术法阵。   但凡是对女巫部落有所了解的人,都不会去惹身上有巫术法阵的女巫。因为这在女巫部落里,是一种“长者”独有的殊荣,代表着她们已经步入了导师领域,能够开始教授新生的女巫并为其举行成年仪式。   而在这些导师中,又以脸上有巫术法阵的女巫为首,她们大都是女巫部落中的首领或者大导师。   “外,外婆?”阿比盖尔没想到她所救出的女巫里,居然包括她的亲外祖母。   当年因为阿比盖尔的母亲曾被某个坎特罗的眼线所骗的缘故,她的外婆将其逐出了沙漠女巫的部落,后来因为王虫的袭击,导致阿比盖尔母女的栖息地遭到破坏,所以便与流浪女巫们回到了沙漠女巫的栖息地。   虽然女巫部落禁止在满月节以外的日子里与外族男子私自相见,不过考虑到教会的步步紧逼,以及新生女巫所出现的断层问题。沙漠女巫们在一番纠结后,还是接受前来投奔的阿比盖尔母女,但却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对母女二人进行相当严密的监视。   不过平心而论,阿比盖尔在沙漠女巫中的待遇还是相当不错的。毕竟女巫的新生儿实在是太少了,再加上阿比盖尔的母亲也是心里有数,所以在回归沙漠女巫的部落后,自愿将刚刚懂事的女儿交给阿比盖尔的外祖母,而她自己则是遁入女巫的遗迹中,实行自我监禁。   看着数年未见的外孙女,阿比盖尔的外祖母罗斯穆尔可谓是百感交集。   身为女巫部落的领袖,她很清楚自己要将部落延续放在首位,所以在得知自己引以为傲的独生女差点引狼入室后,哪怕是心里再怎么不舍,都没有在任何场合里给阿比盖尔的母亲留有余地,而是直接将其驱逐出部落。   即便是阿比盖尔母女死里逃生地归来,罗斯穆尔也并未露出欣喜面容,直到阿比盖尔的母亲自愿到女巫的遗迹里实行自我监禁后,她才对与这个外孙女渐渐亲密起来。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罗斯穆尔在万般纠结中所保下的外孙女,现在竟成了拯救她们于水中之中的最后希望。   当年在坎特罗人的追杀下,罗斯穆尔几乎是拼尽全力地拖住那些冒险者,给年幼的女巫们争取到逃跑时间。   然而除了阿比盖尔,几乎所有的年幼女巫都在三个月内,被坎特罗的冒险者们依次投入大牢。   那时的罗斯穆尔除了绝望,便是向魔法女神不断地祈祷,希望她能保佑阿比盖尔逃离坎特罗人的追捕。   只可惜魔法女神并未垂怜罗斯穆尔,令她在被捕后两年内,便收到了阿比盖尔即将被除以火刑的消息。   不同于罗斯穆尔这种有技艺压身的老女巫,阿比盖尔不仅年轻,更是让坎特罗的教会与冒险者公会遭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失败,所以他们必须用一场公开处刑,来洗刷阿比盖尔施加在他们身上的耻辱。   当时的罗斯穆尔差点引爆了身上的女巫诅咒,好与这些令人憎恨的坎特罗人同归于尽。   而命运就是如此作弄人的存在。   阿比盖尔被刚到坎特罗的玛丽安娜救了下来。   因为坎特罗的宗主教想杀鸡儆猴,而塞伊斯则是不想在玛丽安娜身上多花钱钱,所以被公开处刑的阿比盖尔便成了塞伊斯“送给”玛丽安娜的特殊礼物,气得坎特罗的宗主教直接拂袖而去。   听到这一消息的罗斯穆尔顿时卸下了心中的大石头,并且对那位素未谋面的卡尔达公主多了些感激之情。   她是听说过卡尔达的玛丽安娜的。   毕竟是玛丽女王的孙女,阿基奎女大公的女儿,所以在对待类人种方面,肯定不会像坎特罗人那样赶尽杀绝。   而事实上,罗斯穆尔的预感也没错。   玛丽安娜在坎特罗时就与阿比盖尔形影不离,甚至在离开坎特罗时,还把阿比盖尔一起带走。   …………   ……   “族里就只剩下这些人吗?”阿比盖尔扫过十几位瑟瑟发抖的女巫,不敢相信偌大的沙漠女巫部落,竟然只剩下十二位面容惨败的幸存者:“其她人呢?”   “都被处死了。”答话的依然是被年轻的女巫们紧紧簇拥着的罗斯穆尔:“坎特罗人只要有特殊能力的女巫,余者都被除以火刑。”   说罢,罗斯穆尔还特意瞧了眼脸色不善的阿比盖尔,唇边的苦笑化作一丝略显嘲弄的叹息:“包括你在内的五百一十三位女巫里,只活下了十三位。”   至于阿比盖尔的母亲……估计坎特罗人在找到沙漠女巫的部落后,直接一把火的烧了她们的女巫遗迹,所以阿比盖尔的母亲也葬身于火海之中。   “你还好吗?”罗斯穆尔声音发颤,面容发赤地问道:“卡尔达公主……我是说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对你还好吗?”   此话一出,那些年轻的女巫们都用一种相当复杂的目光看着阿比盖尔,里头既有复杂,也有期待,更是有一丝丝的不赞同,令阿比盖尔感到很陌生。   要是换作从前,阿比盖尔一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自从跟了玛丽安娜,见过那么多表里不一的人后,阿比盖尔也学会了人类的虚伪,并没有在罗斯穆尔发问的第一时间里作出回答。   “也就那样吧!”阿比盖尔的迟疑与纠结竟成了女巫眼中的苦涩,令那些不赞同的目光统统化作了对阿比盖尔的怜悯。   “我服务于布列塔尼亚女公爵,自然是得付出一定的代价。”跟了玛丽安娜这么多年,阿比盖尔竟然想不出到底是谁比较重要,亦或是说,谁对她更好。   一个是她从小生长的部落,一个是对她有再造之恩的朋友。   在这种并不美好的重逢下,阿比盖尔也只能含糊其辞道:“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希望你们为她效力,你也知道,将你们从坎特罗的大牢里交换出来,是一件相当麻烦的事,所以布列塔尼亚女公爵是不会收留你们的。”   “这个我晓得。”女巫虽然避世,但罗斯穆尔能活到这把岁数,也不是看不懂空气的人。   估计是阿比盖尔在得到她们的消息后,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服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出面救她们一命,至于接下来该怎么走……   罗斯穆尔忍不住叹了口气。   总不能继续麻烦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然后让阿比盖尔跟她的老东家闹翻吧! 第133章   阿比盖尔在外人眼里不算是个健谈的人,但却在玛丽安娜面前又是另一种姿态。   经过坎特罗人的折磨,再加上长途跋涉所带来的精神压力,那些挤在一起的小女巫们虽然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头,但却被排山倒海般疲惫所击垮,于是话到唇边,只发出蚊子般细小的声音,随即便感到喉咙处如火烧般疼痛。   “先休息一下吧!到了奥布斯达境内再换下衣服和车子。”阿比盖尔没提让女巫们停留在奥布斯达境内。   罗斯穆尔也明白还未被加冕为奥布斯达女王的布列塔尼亚女公爵,是不可能将她们留在境内的。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阿比盖尔去求玛丽安娜给女巫们一个临时落脚点,等她们收拾干净后,再到阿基奎大公国附近的黑暗森林里重建部落。   “说完了?”负责看住蝉的阿斯蒙蒂斯十分无聊地打了个哈欠,然后剔了下指甲里不存在的灰尘,随口问道:“走吧!”   “是。”对于这位玛丽安娜派来保护她的大爷,阿比盖尔一直都报以与毒蛇共舞的紧张心态。甚至说得更夸张点,阿比盖尔恐惧阿斯蒙蒂斯更甚于卢修斯,毕竟卢修斯再怎么嫌弃她,也会出于圣殿骑士的身份和玛丽安娜的颜面,而将阿比盖尔视作透明人。   可阿斯蒙蒂斯就不一样了。   阿比盖尔想起布提斯面对阿斯蒙蒂斯时的一言难尽,突然能理解各族为何都不喜欢恶魔,以及恶魔间古怪的等级制度与以下犯上的风气。   因为有玛丽安娜的信物,再加上阿比盖尔又是玛丽安娜身边的熟面孔,所以奥布斯达的边境卫兵们不会没眼色地去拦未来女王的心腹。   要说玛丽安娜对阿比盖尔也算是厚道,特意在卡尔达伯爵领处给阿比盖尔找了个落脚点,让死里逃生的女巫们能喘口气。   由于卡尔达伯爵领是玛丽安娜父亲的大本营,再加上波琳娜为了恶心卡尔达伯爵,所以故意不给他增派属于伯爵的卫兵,因此这里相较于奥布斯达的其他领地,不仅清净了许多,更是少了些容易对类人种发起攻击的人们。   当阿比盖尔带着女巫们去玛丽安娜批给她的临时落脚点时,那里已经有位年老的嬷嬷在等着她们。   “女公爵允许你们在这里休息一周,并且还备好了前往阿基奎大公国的马车。”能被玛丽安娜派来接应的人,肯定是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事该做。   看着眼前不大,但却在细节处透露出用心的临时落脚点,阿比盖尔更是觉得不是滋味,直到嬷嬷准备离开时,才想起要道谢。   “她对你很好啊!”目睹一切的罗斯穆尔表情复杂道:“我不知道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到底帮了多少忙,但是在你眼里,兴许她的重要性不亚于整个女巫部落。”   其实罗斯穆尔本想说阿比盖尔已经被玛丽安娜彻底驯化,但是当着外孙女的面,她怎么也不能说出这么有攻击性,且容易得罪人的话。   毕竟在现阶段里,阿比盖尔和玛丽安娜都算是她们的救命恩人。甚至说得更过分点,人家能做到这一步就已经很不错了,所以罗斯穆尔也没必要不知好歹。   “您不累吗?我们五天后就得启程。”阿比盖尔真不想跟罗斯穆尔谈起玛丽安娜的话题。尤其是她曾为了自己的族人们,在玛丽安娜面前做出十分羞耻的行为,所以在罗斯穆尔有意无意地提到阿比盖尔跟玛丽安娜的关系时候,前者的语气突然变得生硬起来,丝毫不复见面时的热切。   “……”面对这样的阿比盖尔,罗斯穆尔称不上恼怒,但却有种时过境迁,世事无常的宿命感。毕竟在几年前,她跟阿比盖尔的关系可是要倒过来的。   只是在这种相当复杂的情况下,罗斯穆尔也顾不得那些古怪的不平衡之处,直接对阿比盖尔问道:“你……想成为沙漠女巫的下一任首领吗?”   “哈?”阿比盖尔没搞懂外祖母这又闹得是哪一出,所以露出十分可笑的表情。   “我说,你想成为沙漠女巫的下一任首领吗?”罗斯穆尔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我们女巫向来是有仇必报,有恩必还。不管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出于何种目的向我们伸出援手,都值得沙漠女巫在与之决裂前,对其保佑最大的敬意。”   说罢,罗斯穆尔还自嘲道:“况且我们这种连复仇都做不到的丧家之犬,现在又能做什么指望?”   “……”   一时间,阿比盖尔与罗斯穆尔都相顾无言。   直到一位小女巫怯生生地来找罗斯穆尔,如梦初醒的阿比盖尔才回复道:“过会儿再说吧!”   至少得等目前的烂摊子都收拾干净后,阿比盖尔才能回复罗斯穆尔的问题。   ………………   ……   因为奥布斯达王城遭受攻击的缘故,玛丽安娜的加冕仪式被定在奥布斯达北方的大教堂内。对于像加冕仪式这样重大的日子而言,北方的大教堂不仅寒酸且底蕴不足,但是搁在北方人,尤其是克里斯蒂娜夫人的私人牧师眼里,却是准女王对北方人的尊重。   尤其是在一众脸色铁青的南方人的映衬下,走路都带风的北方人更是显得挺拔了不少,活像是一只刚刚获胜的公鸡。   “这未免也太简陋了吧!”阿基奎大公国的使者穿着最好的衣服,胸前的徽章闪闪发亮,同他那嫌弃的态度形成鲜明对比。   若不是为了阿基奎女大公的面子,他也不必打扮得如此之隆重且格格不入。   可谁料准女王是阿基奎女大公的继承人,所以为着阿基奎女大公的面子,这些自视甚高的贵族们也只得捏着鼻子挤在并不奢华的大教堂内,将满肚子的怨气都收拢在虚假至极的笑容后。   由于是奥布斯达女王的加冕仪式,所以宾客们来了不少,基本上各国的使者外加奥布斯达国内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提前坐到自己的位子上,在仪式开始前用窃窃私语塞满了教堂的每一处角落。   他们都急着见证一百年内的第二位女王。   记得洛林王朝的玛丽登基时,大陆上所有的眼睛都盯准了奥布斯达,甚至有不少人都将奥布斯达视作囊中之物。可当“红袍玛丽”的称号响彻大陆后,这些人都有意避开了日益强盛的奥布斯达,同时也在今天这个值得纪念的日子里,用相当复杂眼神打量着奥布斯达的第二位女王。   卡尔达的玛丽安娜。   红袍玛丽和杜纳瓦亲王的孙女,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兼阿基奎大公储。在一年前还是个被退婚三次的“遗弃小姐”,可当前任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去世,前任阿基奎大公储意外身亡,以及奥布斯达国内遭到坎特罗袭击后,这位名声不显的贵族小姐一跃成了两个国家的统治者兼一个大公国的继承人,其地位足以称得上一飞冲天。   如果说一年前的玛丽安娜还需要承受幸灾乐祸的目光的话,那些现在的她,在时来运转后,便能笑看其他人承受幸灾乐祸的目光。   尤其是在今天这个值得庆祝的日子里,以北方联盟为首的嘲讽目光,几乎是不加掩饰地扫向如坐针毡的奥丁使者与坎特罗使者。   至于索林斯使者……因为他们国王与布列塔尼亚女公爵解除婚约时,对方还是个不满十岁的小姑娘,所以也没什么可笑的。至少跟差两个月就能成为奥布斯达国王兼布列塔尼亚公爵的冤大头,以及刚被奥布斯达人打了回去的丧家之犬,是没法比的。   “这可比女公爵的冠冕要沉的多。”有了在布列塔尼亚公国继承公爵身份的经验,玛丽安娜并未在奥布斯达王位的加冕仪式前露怯,而是苦恼于比公爵冠冕更为沉重的加冕皇冠。   虽然在造型上,奥布斯达王室惯用的加冕皇冠跟布列塔尼亚公国冠冕有异曲同工之妙,可是上面镶嵌的偌大宝石,沉重装饰,以及配套的斗篷,手杖,以及王室宝球,就足以令玛丽安娜体会到权力的沉重。   更别提为了之后的效忠仪式,还需要在玛丽安娜的腰上挂一柄装饰剑,代表着女王有责任守护人民与国家的完整。   好在沉重的加冕皇冠得在玛丽安娜接受菲利佩主教得赐福后,由对方戴到她头上,所以这会儿的玛丽安娜只是体会了下加冕皇冠的重量,对其心里有数。   “开始吧!”   当教堂的时针指向九时,主持加冕仪式的菲利佩主教给底下的神职人员使了个颜色,然后教堂内顿时安静了下来,由四位圣殿骑士替玛丽安娜开路,而以莱娜,塞拉为首的侍女们则是提着玛丽安娜的斗篷,跟随玛丽安娜走到圣坛前。   “蒙万神之意,在此由我,代表教皇为你加冕。”菲利佩主教将手放在玛丽安娜的额前,用旧世纪语言说出每一位统治者加冕时都需要朗诵的祝福词,然后从红色天鹅绒的垫子上拿起加冕皇冠,将其郑重地戴到玛丽安娜头上。   “以此为证,在诸位以及万神的目光下,让我们庆祝洛林-杜纳瓦王朝的第二位统治者,以及洛林-阿基奎-杜纳瓦王朝的第一位统治者,玛丽安娜一世的诞生。” 第134章   伴随着菲利佩主教近乎唱诗般的高声呼喊,在座的各位参与者们全都站了起来,然后齐声说道:“愿她的统治千秋万代。”   从玛丽安娜的角度望去,一张张微笑的假面似乎占据了她的全部视线,以至于在某一刹那间,玛丽安娜以为自己被扔入了虚假地狱,然后看着七情六欲如美女画皮般缠绕上抓住她的森森白骨,最终幻化成利亚姆王子,亚伯王子……以及那些丧命于奥布斯达之乱中的脸庞。   这一刻,玛丽安娜终于明白了史诗中所描绘出的白骨王座。似乎她脚下站着的不是精心染色过的红地毯,而一条来自地狱的红河。   【可笑。】   玛丽安娜握紧权杖与王球,仅是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将脑子里的胡思乱想通通打散。   【都登上王座了,还有矫情的必要吗?】   一想起历史上的成王败寇与大陆上步步紧逼的别国国王,玛丽安娜便忍不住抓紧秘银所制的王球与权杖,保养得体的指甲差点被当下最坚硬的金属所碰断。   不过这副表现落到其他人眼里,便成了理所当然的紧张,并且让站在第一排的卢修斯也跟着紧张起来。   “还是个孩子啊!”那些个来看新奇的大使们都忍不住发出一声独属于过来人的悲悯。   殊不知王座上的玛丽安娜可没时间紧张与矫情,而是胡思乱想着奥布斯达的发展方针,以及各国的反应。   毕竟笑话都只是一时的,在饭桌茶杯边绕上个几圈也就不了了之了,当不得什么大事。关键是南方诸国的未来走向与玛丽安娜登基后,所要面临的尴尬境遇,   别看奥丁与坎特罗的使者都成了揶揄的中心,但在内行人眼里,玛丽安娜才是最值得担心的那个。   毕竟她一加冕,南方的局势就变得不是一星半点的尴尬。塞伊斯他们都同玛丽安娜订过婚到还只是其次,问题是玛丽安娜与阿基奎女大公一抱团,她们母女二人不仅成了南北方博弈的中心,更是让塞伊斯,理查德,以及奥丁的小皇帝都感到心慌。   从国家面积来看,虽然玛丽安娜还未获得阿基奎大公国,可是仅凭布列塔尼亚公国和奥布斯达的总面积,就能与奥丁一较高下。   更别提奥丁的面积虽大,但里头的水分可真不少。尤其是靠近黑暗森林的那几块地,因为只有当地老人居住的缘故,所以朴素得像是另一个世界,让第一次去那儿的人都不敢相信繁华如奥丁般的大国里,也会有如此贫瘠的地方。   这也让奥丁人在玛丽安娜继位后,感到五番杂味。   毕竟他们的统治者是奥布斯达的玛丽女王亲口承认的皇帝吧!可玛丽安娜——奥布斯达新鲜出炉的女王,却坐拥着不亚于皇帝的土地。   这,这怎么看都觉得很打脸啊!   至于坎特罗和索林斯,就更不必说了。   前者刚被自己的野心弄得倾家荡产,后者……后者还没从前任国王的放飞自我中回过神,再加上被阿基奎大公国,教皇国,奥布斯达,以及奥丁四面围绕,所以任谁都能想象得出索林斯王国,尤其是理查德本人活得有多么憋屈。   当然,这么看来,好像玛丽安娜也不是最吃亏的那个,可问题是当所有人都觉得憋屈时,一骑绝尘的玛丽安娜就显得非常惹眼……以及招恨。   实不相瞒,要是玛丽安娜是个接受过王储训练的男孩,并且已经获得了阿基奎大公国,那么不对味的奥丁,坎特罗,以及索林斯,就能干出联手攻打奥布斯达的举动。   可万神就是如此奇妙的存在。   他给了玛丽安娜好运,但却在玛丽安娜到达顶峰前横插一脚,直接给了所有人一个不敢乱动的局面。   不过对于北方联盟而言,这却是他们打入南方的最好时机。   “泽兰跟冰封的人也来了。”特兰西亚大使擦了下单眼镜片,毫不意外地看见一群北方人在奥布斯达女王的加冕仪式上显得格格不入。   因为气候的缘故,北方联盟的人大都生的人高马大走路带风,并且身上的那些毛绒、骨头装饰也与穿金带银的南方人甚是不同,所以在入场之初,就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   “他们到底是来祝贺的,还是来砸场子的?”跟在特兰西亚大使身后的随从感到有些不满:“来的时候就与咱们一条路,结果在奥布斯达女王的加冕仪式上,他们还是与咱们一条路。”   “不然呢?难道你想跟那些娇滴滴的南方贵夫人们坐在一起吗?”特兰西亚大使瞧着那些层层叠叠的裙摆,以及比花瓶还高的发髻,忍不住对这些爱美的柔弱女子产生了难以言喻的敬意。   随从被特兰西亚大使噎了一下,于是将目光从冰封人和泽兰人身上挪开,看向端坐在王位上的玛丽安娜。   【她可真年轻啊!看上去还像个孩子。】   考虑到南北方的体格差异,再加上玛丽安娜的小脸与大大的加冕皇冠形成鲜明对比,所以特兰西亚大使的随从还以为玛丽安娜是个只有十三四岁的小姑娘。   不过话又说回来,一两岁的差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至少在现阶段,玛丽安娜的权力还受限于菲利佩主教,阿基奎女大公,以及御前议会的各位“元老们”。   况且被送到布列塔尼亚公国群岛修养的前任国王也不是个安分守己的性子,所以这个小丫头真能管住国内政局,而不是沦为各方博弈的棋子吗?   这么想着的大使随从都忘了他们此行的目的,除了恭贺玛丽安娜一世的加冕,便是去试探下玛丽安娜一世对北方联盟的态度。   毕竟南方人不识货,可不代表北方人也是同一眼光。   只是现在看来,抱着相同目的的还有泽兰人和冰封人,尤其是在特兰西亚占据地理优势,逐渐有了北方联盟之首的趋势后,也就是一两年的功夫,当年的铁三角迅速沦为塑料姐妹花。   …………   “特兰西亚人还真是上赶去着给人家当保姆,他们这是要脱北入南,学习那些个娘里娘气的风气吗?”冰封大使在参与者们依次退场后,特意拉了下泽兰大使,然后在对方面前轻轻说道:“他们这是给太子……还是那位被扔进圣殿的小王子选媳妇?”   别看大使们在正式场合里端的人模人样的,可是一谈起隐形“敌人”,尤其是能八怪的隐形“敌人”时,跟那些在菜市场门口八卦的普通婆婆们也没啥区别。   “特兰西亚太子就算了吧!他都多大年纪了,还整这一出啊!”冰封大使虽然在国内算不上权力的核心成员,而且还与特兰西亚隔着个泽兰,可是北方联盟的内部事情,他还是有所了解的。   尤其是特兰西亚国内的八卦,以及格利萨身为王位继承人却被选入圣殿一事……这里头说是没有特兰西亚太子的手笔,估计连前任奥布斯达国王都不信。   也正因此,特兰西亚就是有想要吞并阿基奎大公国,奥布斯达,以及布列塔尼亚公国的野心,也会苦于联姻的人选问题。   相较之下,泽兰和冰封就没有那么多顾虑,所以能达成“将特兰西亚挤出玛丽安娜视线”的共识。   然而事实的走向真的能如他们所愿吗?   “真是重死人了。”   加冕仪式结束后,玛丽安娜迫不及待地让侍女摘下她头上的加冕皇冠,然后看着盛放在红色垫子上的加冕皇冠被神职人员们仔细收好。   “你继位后的演讲稿准备好了吗?”菲利佩主教看着被侍女们团团围住的玛丽安娜,明明穿着比冬装还厚的枢机主教礼服,但却面不红,气不喘,甚至连额头上都没有浸出汗珠。   “早就准备好了,只是按照阿基奎女大公的计划,我本该在奥布斯达军队前去迎接坎特罗时,就举行公众演讲。”   而之后的事情走向,菲利佩主教也是一清二楚。   由于奥布斯达的王城遭到破坏,再加上塞伊斯攻入奥布斯达的南方腹部,所以玛丽安娜来不及举行公众演讲,便得在阿基奎大公国和布列塔尼亚公国招兵买马,又借钱请来北方联盟的雇佣军,配合奥布斯达军队将坎特罗人驱逐出境。   “稿子都改好了吗?”菲利佩主教不放心道:“演讲前最好拿给我看看,另外……”   菲利佩主教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突然闯入的卢修斯所打断。   “你来做什么?”菲利佩主教不悦道:“我正跟玛丽安娜说正事呢!还是说你父亲或是那些北方人又闹出需要玛丽安娜出面解决的乱子?”   考虑到卢修斯的性格,菲利佩主教的语气也没有变得很严厉。   而卢修斯也不在意菲利佩主教的态度,而是凑近到玛丽安娜身边瞧瞧说道:“那些停留在奥布斯达境内的北方雇佣军们似乎出了内乱,所以守备军队长前去镇压了。”   “雇佣军?”因为最近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所以玛丽安娜差点忘了那些停留在奥布斯达境内的雇佣军们。 第135章   “我不是已经给他们结了帐吗?怎么还没走?”玛丽安娜虽然对雇佣兵的信誉不包有太大期望,但是这好歹是阿基奎女大公所推荐的军团,所以不会在人情世故上有太多令人诧异的地方。   然而事实却给了玛丽安娜一记重击。   因为赏钱的缘故,再加上玛丽安娜为了避免奥布斯达的军事统领无法指挥雇佣军团,所以故意打散了雇佣兵的兵力,将他们分三组混入奥布斯达军队中。而就是这么一混,便引起了雇佣军内部的大型纷争。   被安排去做诱饵拖住坎特罗东边部队的那几人自不必说,虽然没受什么大伤,但那心理压力说是与死神擦肩也毫不夸张,所以他们拿到较高报酬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可问题是那些被分到后面部队的雇佣军又是什么意思?   合着其他组在前线拼死拼活,心惊肉跳,还要跟这群摸鱼划水的人平分报酬?   这,这天理何在啊!   于是乎,当被分到前线组的成员们要求多领报酬时,果不其然地引起了其他组员,尤其是后勤组的不满。毕竟被扔去当诱饵的都是老弱病残加新人,而且人数也不到一百人,所以那些个不满声很快就被后勤组的冷嘲热讽所取代。   更精彩的是,由于玛丽安娜对军事控制权的顾虑与对奥布斯达军队的支持,因此雇佣军的熟手和上层人物都在后勤组。   玛丽安娜倒不怕他们在后勤组当大爷,只要前线稳如老狗,那么花在雇佣军身上的钱就是有价值的。   至于他们的内部矛盾……这跟玛丽安娜有什么关系?难道甲方提完要求收到货后,还要去管乙方的报酬分配问题?   反倒是雇佣兵身为已经结束合作关系的乙方,居然因为报酬分配问题而在甲方家里打了起来……这怎么看都是不合理的,而且得给玛丽安娜一个“说法”。   “横竖是在奥布斯达境内,而且布列塔尼亚公国的部队和魔法师也也还没回去。”玛丽安娜反应极快地回复道:“要是那些雇佣兵们不听劝,就让守备军队长带人去说说,另外……”   玛丽安娜想到北方联盟突如其来的热情,决定搞一出借刀杀人:“跟北方联盟的使者说说这事。”   毕竟那些人到底打着什么样的主意,玛丽安娜不说了解得一清二楚,但也能猜得八九不离十。   “奥布斯达需要杀鸡儆猴,但不必与人彻底结仇。”玛丽安娜算是新世纪的端水大师,所以很清楚要如何把握与人交往的那个“度”。   “另外,北方的雇佣兵们既然起了内部争执,那么可以考虑拉拢一部分人。”因为近一百年内战争频繁,所以北方雇佣兵的成员也逐渐杂乱起来,更是多了些闻风而去的低级冒险者与南方人,所以内部的团结问题也造就了边缘成员的较高离职率。   就像黑手党的硬性加入条件是成员必须有某国血统,而在雇佣军里,便成了核心成员必须是北方人。   “我记得你说过要在‘诱饵’里找些好苗子。”阿比盖尔在卢修斯离开后才敢说话道:“不过那些个老弱病残可没什么好挑的,你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在被你派去前线的雇佣兵里找些看得过去的人。”   “不行啊!这样一来,绝对会引起他们的怀疑。”玛丽安娜否决道:“更何况现在正值雇佣兵的内部纷争,我要是向前线的成员抛出橄榄枝,绝对会被北方雇佣兵们拉入黑名单,搞不好……”   玛丽安娜没有细说下去,但是阿比盖尔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毕竟雇佣兵可是北方联盟的纳税大户之一,北方联盟即便不会在公开场合里给玛丽安娜没脸,但绝对会在私底下报复回去。   “而那些被派去当诱饵的成员就不同了。”玛丽安娜话音一转道:“如你所言,他们大都是老弱病残和闻风而去的外乡人,所以即便是接下了我的橄榄枝,也不会引起太大关注,甚至会让那些北方人松口气。”   “会吗?”阿比盖尔十分怀疑道:“你可是在挖他们的墙角啊!”   “可问题是挖人墙角也是讲究基本法的。”玛丽安娜解释道:“老墙,新墙,以及支柱墙都有着不同的价值。更何况南北方人本就排外,要不是看在钱的份上,那些人才不会招收看不起他们的低级冒险者,或是他们看不上眼的南方人。”   “……”阿比盖尔总觉得玛丽安娜的话有些不对,但是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玛丽安娜跟随菲利佩主教离开。   “哎!找时间再跟她说说那事吧!”这几天过得比玛丽安娜还忙的阿比盖尔揉了揉眉心,又想起罗斯穆尔交待她的事情,   横竖女巫们都已经抵达阿基奎大公国外的黑暗森林,而且距离阿基奎大公国也不远,出了事也好找个通风报信的地方。   况且阿基奎大公国内的斗兽场一向热闹,那些请不起牧师的角斗士们总不能把伤势拖到圣殿的公益日,所以定居在黑暗森林的女巫便成了角斗士们的最佳选择。   至于别的问题……   阿比盖尔忍不住叹了口气。   为了安顿那些女巫,她可是花了不少钱。   要不是玛丽安娜在拿下布列塔尼亚公国后,将一座小型矿山赠送给了阿比盖尔,估计小女巫这几天就只能去蹭玛丽安娜的伙食和下午茶了……不过这对于阿比盖尔而言也算是常态了。   毕竟玛丽安娜在厨房那儿的“大胃之名”,就是阿比盖尔带着三位精灵女仆一起打下的。   因为女公爵的贴身女仆大都只干些缝缝补补和熨烫的活,所以露西安她们过得很好,恨向阿比盖尔看齐,甚至比阿比盖尔还要轻松不少。   于是乎,在阿基奎大公国的宫廷里,就出现了相当有趣的一幕。   “怎么,女公爵又要叫小点心吗?”   “嗯!”   “她想吃什么?”   “来点柠檬蛋糕和奶茶,外加些小饼干。”   “她吃那么多真的没问题吗?”厨师小小的眼睛里透露出大大的困惑。   毕竟玛丽安娜看上去还算苗条,再加上富家小姐们很少运动,所以厨师很好奇玛丽安娜到底是怎么保持身材的,她看上去不胖啊!   “那个……女公爵嘛!经常得动脑,所以……”当着三个精灵女仆的面,阿比盖尔张口胡来道:“心情不好吃点甜食也是常事。”   阿比盖尔的这句话可不是张口胡来,而是真的出自于玛丽安娜之口。   考虑到阿基奎女大公也挺爱吃甜食的,再加上亨利王子的暴食症,所以厨师们也只是怀疑,并未多说什么。   至于玛丽安娜……   她肯定是知道这事,但只要阿比盖尔和三个精灵女仆别做过火,玛丽安娜也不会多说什么。   …………   ……   “走路看着点。”   陷入沉思的阿比盖尔直接撞上了某个路人。   因为玛丽安娜下午要举行公开演讲的缘故,所以卢修斯和阿比盖尔都去给玛丽安娜踩点,避免有人在公开演讲时发出不和谐的声音。   “抱歉。”阿比盖尔抬起头,对上一张在逆光中,显得非常英俊的脸。   标志性的坎特罗长相,浅麦色的肌肤透露出健康光泽,编成麻花辫垂在胸前的偏褐色的金发因为阳光的照射,而在边缘处显得像是刚采出的秘银。   就面相而言,他的年龄绝不超过十八岁,处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甚至脸上还带了丝婴儿肥,衬得双眼下的泪痣有种矛盾的魅力。   阿比盖尔发现对方穿着铠甲,但却不是奥布斯达守备军的款式,也不是冒险者成员所青睐的魔法防具,再加上对方肩上的一处徽章……   “北方雇佣兵?”前脚才跟玛丽安娜提到北方雇佣兵闹事的阿比盖尔,心中顿时响起了警报。   “一小时前还是,但是现在就不一定了。”还没拿到报酬的阿瑞耐安也认出了阿比盖尔的身份,同时也不知对方为何会产生如此之大的敌意。   “你来这儿,是想找玛……陛下的?”阿比盖尔并不像在大街上与阿瑞耐安起冲突,但是也不能看着一个嫌疑人在奥布斯达的临时王城里晃悠。   尤其是玛丽安娜今天下午就要举行公共演讲,所以……   “不,我只是来逛逛。”阿瑞耐安虽然不懂人情世故,但是根据阿比盖尔说话时的呼吸反应,还是猜出了她的雷点时玛丽安娜:“雇佣兵内部又吵了起来,而我又是坎特罗人,所以不想掺和北方人的斗争。”   说罢,阿瑞耐安还摆出一副很头疼的样子:“他们总是这样,事儿没干多少,但是屁事儿比谁都多,这要是在自然界里,肯定是被最先淘汰的人。”   “淘汰?”阿比盖尔总觉得阿瑞耐安身上有种令她熟悉的感觉,就好像是她前不久才见过这人一样,只是跟在玛丽安娜身边,每天要见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所以阿比盖尔一时也想不到阿瑞耐安到底和谁很像。 第136章   “我是说错了什么吗?”阿瑞耐安考虑到自己的“年龄”与“人设”,决定在阿比盖尔面前表现得青涩些,别惹得对方直接到玛丽安娜面前说些什么。   “不,我只是觉得你有点眼熟。”好在阿比盖尔就没走过智慧型角色的路,所以在短暂的困惑后,干脆利落地放下了心中的困惑,直接对阿瑞耐安说道:“你赶紧离开这儿吧!免得到时候遭遇守备军赶人。”   要知道奥布斯达的守备军可不是什么温和的性子,尤其是在面对类人种和外国人时,不对你动手动脚都算是客气,更别提阿瑞耐安还长着一张标准的坎特罗脸。要是让守备军见了,一顿拳打脚踢是免不了的。   “我为什么要离开?”阿瑞耐安有些莫名其妙道:“这里又没有开始清场,况且今天还是奥布斯达女王的加冕仪式,守备军总不会闲到在大街上随便晃悠吧!”   阿瑞耐安虽是这么说,但却用余光观察着阿比盖尔的一举一动。   果不其然,在听了阿瑞耐安的话后,阿比盖尔便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随即带了丝属于过来人的训斥道:“加冕仪式又不会持续一整天,下午可是陛下的公开演讲。你一个坎特罗人,而且还是北方雇佣兵的成员,在奥布斯达的临时王城里晃悠,是想找死吗?”   不知为何,阿瑞耐安明明长着一张坎特罗脸,但是阿比盖尔却对他生不起恨来,反而多了些同病相怜之感:“趁着守备军还没来清场,赶紧走吧!”   说罢,阿比盖尔还往阿瑞耐安的背部推搡了几下。   不过年轻的雇佣兵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但是能扛起一整套铠甲的体格,可不是阿比盖尔所能撼动的。   “哦!对了,分开前再问你一句。”阿比盖尔想起玛丽安娜的计划,在与阿瑞耐安分开前又多问了一句:“你之前是在奥布斯达的前线还是后勤?”   “都不是。”阿瑞耐安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阴霾,但却在回头时又变回了憨憨的模样:“你觉得我有那运气跟北方人一起作战吗?”   “……我明白了。”阿比盖尔瞧着阿瑞耐安的年纪,也不愿在他人的伤心处多踩几脚。   只是当阿瑞耐安回到落脚点时,之前跟他一起去做诱饵的老兵正气冲冲地蹲在走道处,骂着些阿瑞耐安听不懂的脏话。   “你回来了?”老兵在看到阿瑞耐安时,眼睛陡然一亮,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揽过阿瑞耐安的肩膀,催促他赶紧开门。   抱着困惑的情绪,阿瑞耐安打开了房门,结果看见老兵按住酸软的脖子,直接坐到房内唯一的桌子边。   “你这里搞得比女人的房间还干净。”老兵自顾自地倒了杯茶,喝得比嘴巴占了三分之二张脸的河马还猛。   阿瑞耐安忍不住皱了下眉头,尽力克制自己想要把老兵绑起来扔出去的冲动。   “客套话咱也不说了,毕竟是过了命的兄弟。”老兵是和阿瑞耐安一起去当诱饵的边缘人物,深知自己的道行也只能骗骗刚入行的单纯小伙,要是对上像阿瑞耐安这样的聪明人,可就不够看了:“团里在闹分裂,你打算跟哪一边?”   老兵知道阿瑞耐安不是泛泛之辈,只可惜他是个南方人,而且还是坎特罗人,所以在北方雇佣兵里已经不是很难出头的问题,而是压根就出不了头。   至于他……   老兵在喝完茶后又剔了下牙,发现自己的门牙处松动了不少,估计是年纪上来的缘故:“是跟老大,还是前线的那些兄弟?”   阿瑞耐安没有说话,而是死死盯着对方在剔牙后,从指甲缝里划出肉渣的动作。   【忍耐,你现在还不能杀了他!】   出于本能,阿瑞耐安很讨厌邋邋遢遢的人,只可惜他被分配的地方实在不是干净人愿意呆的地方,所以也只能拼命克制自己的杀意,然后被折磨出相当好的心态。   “别愣着啊!赶紧给我参谋一下。”老兵见阿瑞耐安半天都不说话,还以为他是被自己的话惊呆了,所以在这一刻找回了老人的自信:“你不会从未想过这事儿吧!”   老兵记得阿瑞耐安这几天总是早出晚归,像是有意避开雇佣兵内部的争执。   “这年头啊!越是想躲开的东西,就越是躲不掉。”老兵十分惬意地拍着自己的肚子,语重心长的同时又带了丝紧张:“当然,你要是想改行,就当我没说过这话。”   阿瑞耐安深吸一口气,令老兵以为他是在平复心绪,所以想着他两要是能走到一块,一定能顺顺当当地混下去。   “就前途而言,肯定是跟团长比较好,毕竟是老牌的雇佣兵,所以能接到不少活计。”老兵见阿瑞耐安还是不说话,于是自顾自道:“不过跟着团长是很难出头的,毕竟都是雇佣兵里的老人,所以不会给我们太多福利。”   “相较之下,那些从前线上活下来的人就会装模做样一些,至少不会在创业之初就给我们难堪。”   “我不打算加入任何一方。”   “嗯!这也算是一条出路。”   “……”   “……”   老兵原本轻描淡写的表情突然变得错愕起来,甚至忘了在第一时间内去质问对方。   “你,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我说,我不打算加入任何一方。”阿瑞耐安只是拿佣兵团当跳板,并非是想在这一行里干到老。   “你,你是来真的?”终于反应过来的老兵上前按住阿瑞耐安的肩膀,似乎要从对方眼中读出隐藏信息:“离开了雇佣兵,你想去哪儿?坎特罗?奥丁,还是奥布斯达?”   回想起阿瑞耐安在奥布斯达宫廷里的表现,老兵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于是向阿瑞耐安露出个哭笑不得的表情:“你不会是来真的吧!”   说罢,老兵还眯起眼,试探性问道:“你不会是……对阿基奎宫廷里的某个小妞有兴趣吧?”   毕竟雇佣兵们都是平民出身,平日里也没多少机会接触女性。毕竟除了战争,他们偶尔也接下护送的小伙,再加上训练和保养武器的时间,以及攒不下钱等多种因素,所以文学作品里的那些个荒淫生活与他们相差甚远。   老兵倒是找过几次野妓,但是每次三百塔兰特的价格令他难以呼吸,更别提像阿瑞耐安这样的新人还要向老人上交保护费,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他会对阿基奎宫廷里那些个美人侍女动心,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毕竟能在宫廷里走动的贵族女子大都长得不差,即便称不上绝世美女,但也有中上人之姿。而搁在这些甚少与女性交往的青兵蛋子眼里,六分的美貌都能提升到九分。   误以为阿瑞耐安是陷入情网的老兵苦口婆心道:“我不是说过吗?跟那些贵族小姐玩玩就好,人家是不可能跟你有进一步发展的。”   “……我无需跟她们有进一步发展,只用完成自己的使命就行。”阿瑞耐安强忍不耐地将老兵送走,真的很好奇那些被送到人多之地的兄弟们,到底是怎么与令人不快的渣滓们共处至今的。   ………………我是分割线…………   “我这样跟祖母真的很像吗?”玛丽安娜总不能穿着加冕时的礼服进行公共演讲,所以趁着二者的时间差,在临时房间里温习稿子,顺便等着露西安她们把玛丽女王的旧衣改好。   虽然玛丽女王已去世多年,不过现在的中间力量大都对玛丽女王有些印象,再加上前任统治者的骚操作太多,便令他们对玛丽女王的记忆又美好了些。   玛丽安娜到底是阿基奎人,再加上已经有好几年没在奥布斯达宫廷里露面,所以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都对这个新女王抱有相当复杂的感情。   他们一方面期待着第二个玛丽女王登场,而另一方面又惧怕阿基奎人或是布列塔尼亚人把控朝政。   哪怕玛丽安娜有意拜托祖母的荣光,成为名副其实的玛丽安娜一世,不过在这个百废俱兴的时刻里,平民们即便是在坎特罗人撤退后,对奥布斯达政府恢复了点信心,但是其怀疑并未褪去,所以玛丽安娜还是得对平民进行安抚,顺便打一波儿感情牌。   不同于阿基奎宫廷里的高雅风,玛丽女王的旧衣大都是特别张扬的颜色。配上金色的镶边,细密的褶皱,真的很能让人在第一时间内,就联想到权势与强势。   玛丽安娜穿得当然是祖母在晚年时最喜欢的衣服。   不过玛丽女王保养的再好,还是抵不过岁月的痕迹,所以露西安她们连夜给玛丽安娜将裙子的腰部收了些,顺带还延长了裙摆的长度,避免玛丽安娜的脚脖子以下露在外面。   “你看上去就像是穿着大人衣服的小屁孩。”踩点回来的阿比盖尔看着发髻高耸,一身红衣的玛丽安娜,觉得她哪哪儿都不对劲:“你演讲时可别低头,我怕底下的人被你头发上的珠宝砸到。” 第137章   “你要是不放心的话,可以在我演讲的阳台底下替我接住掉下来的珠宝。”玛丽安娜顺口调侃道:“安置那些女巫花了你不少钱吧!”   “这不是废话吗?”阿比盖尔一想起如流水般花去的积蓄,便气不打一处道:“花在打点上钱比花在给她们购置衣物用品和木屋的钱还多。   虽然女巫们并未留在奥布斯达或是阿基奎大公国内,但是阿基奎大公国外的黑暗森林也是很多类人种们的生存福地。   因为各国利益的缘故,教皇国反而得对那片将南北方分开的黑暗森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能在那里定居的类人们种即便活不到寿终正寝,也会比其他地方的类人种高寿。   不过这份难得的安逸与“高寿”也是有报酬的。   由于各国并未在明面上规定冒险者公会与守城卫兵们的一举一动,所以为了避免族人们遭到莫须有的指责,生活在这篇区域里的类人种部落都会定期给冒险者公会和各国的守城卫兵们递上“孝敬”。   哪怕阿比盖尔是玛丽安娜的心腹,也不能避免这一约定俗成,所以……   “我记下了那些需要打点的人和组织,你要看看吗?”阿比盖尔特意留了个心眼,趁着这个机会将自己整理出的小名单递给玛丽安娜:“你上台后最好敲打下他们,我瞧着那些个卫兵都快比小旅馆里的大厨更丰满迟钝。”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玛丽安娜扫过阿比盖尔递上的小名单,被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弄得相当头疼:“年轻人都跑到大城市里谋生活了,剩下的留守成员里能找出几个去看城门的就已经很难得了,还要什么自……”   玛丽安娜本想说“自行车”,但是考虑到这个世界里还没有这种“高科技”玩意,所以硬生生地吞下了滚到嘴边的话,并且脑海中浮现出大把大把的塔兰特。   “有了。”玛丽安娜下意识地拍了下桌子,差点将食指的指甲撇断:“我怎么没想到呢!”   虽然在这个世界里搞出汽车有点不现实,不过自行车就不同的,几条铁棍和链条就能搞定的事,总不会麻烦到哪儿去。   况且对于平民而言,马车和牛车的保养费与租赁费也是一笔相当之大的开销,那些个赚小钱的商贩总会在这一块花费太多,导致他们收入降低,消费能力下降。   如果能将自行车跟三轮车制造出来,那么……   玛丽安娜在梳妆镜前摇晃着脑袋,令给她梳头的露西安忍无可忍道:“殿下,您这样我很难办啊!”   露西安拿着应该点缀在玛丽安娜发髻上的珠宝,显得有些无奈道:“您这样到处乱晃脑袋,我真的不敢给您戴上珠宝。”   万一她没控制好力道,直接戳上了玛丽安娜的脑袋,那可就……   “弄松点,方便阿比盖尔在下面捡漏。”玛丽安娜心情大好的同时还不忘调侃道:“避免你又打着我的旗号去厨房里找吃的。”   “……”托阿比盖尔的福,玛丽安娜的“大胃”之名可谓是声名远扬,以至于她在公共场合里可没少遭受探究的目光。   “算了,你不是说珠宝不好出手吗?干脆在我捡完珠宝后,你直接折现给我吧!”阿比盖尔强忍着不对玛丽安娜翻白眼,然后退出了玛丽安娜的临时房间。   …………   ……   阿瑞耐安在与老兵分开后也没留在房内,而是想法子联系上自己的兄弟,看他们能不能去瞧瞧那位奥布斯达的新女王到底是什么德性。   托雇佣兵生活的福,阿瑞耐安现在对邋里邋遢的人已经忍耐到了极限,甚至在老兵离开后,已经克制不住自己的杀意。   “冷静点,你的能力不适合暗杀。”收到求助信号的某人突然出现在阿瑞耐安的窗户边,结果在出声的那一刻,差点被阿瑞耐安推下去。   “小心点,别伤到她。”阿瑞耐安伸手挡在来者与窗户的右上角处,像是在护住某物,但只要眼神稍好些,就能看见一只大腹圆蛛正在窗户的右上角处结网。   “这是你的眷属?”来者干脆坐在窗沿上,瞧着那只大腹圆蛛急急忙忙地修复被他擦破一角的大网。   “要不是你在这儿添乱,他能更早长成令人骄傲的模样。”阿瑞耐安向那只大腹圆蛛伸出手,后者立刻十分温顺的爬到阿瑞耐安的手背上。   “我的眷属会将傍晚落网的猎物运到网中央进食或者储存,而白天落网的猎物,则是用蛛丝捆于原处。”阿瑞耐安十分庆幸自己的眷属不是过于娇贵的存在,而且繁殖能力较强,很适合作为眼线……或是杀手。   “所以你是要用那些人类去喂养你的眷属吗?”来者记得这座旅馆附近有一片田地。   因为奥布斯达人都有些害怕来自北方的雇佣军,再加上守备军为了保证加冕仪式的顺利进行,所以阿瑞耐安跟一些被边缘化雇佣兵都只能找偏僻处的旅馆作为落脚地。   而这也给了阿瑞耐安培养眷属的绝佳环境。   “我找你来可不是为了让你去干琐碎事的。”阿瑞耐安将大腹圆蛛放到一边,然后对来者说道:“帮我去调查一下奥布斯达的新任女王。”   “她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地方吗?”来者感到相当奇怪:“王虫可没让我们跟人类直接对上。”   “问题是她招降了沙漠女巫。”阿瑞耐安知道来者不是走智将路线的护卫队成员,所以对他除了武力以外的地方都不抱有任何期待:“蝉本来想在坎特罗人眼皮子底下把沙漠女巫给刨出来,但是……”   阿瑞耐安想起王虫的现状,觉得他们在围剿女巫这块,活像是在玩传球游戏。   “对了,比尔让我提醒你一句。”来者似乎想到了什么,顺带拍了下有些发木的脑袋:“记得活捉女巫首领。虽然她们对王虫的所作所为令虫愤慨,但从另一方面来说,她们也够资格成为王虫的养料。”   “我知道了。”阿瑞耐安点点头,决定趁机混到玛丽安娜身边,然后找机会拿下女巫首领。   …………我是分割线………………   “各位,你们的到来正如令冠军望眼欲穿的桂冠,鼓舞着英雄们不断前进的神明呼喊,让我在倍感荣幸的同时,也倍感惭愧。”   玛丽安娜知道以她的年纪,其实并不适合在公共场合里说些大道理,或是使用过于书面化的词语。毕竟她的年龄摆在那儿,而且听众大多是忙于生活,没有运气接受高等教育的普通群众,所以菲利佩主教替玛丽安娜改了两次演讲稿,删去了近一半的内容。   “开场的客套话不要太多,因为没人有心情听你在那儿长篇大论。”菲利佩主教指点道:“那些个官员贵族们之所以会听你说完废话,是为了从中提取有用信息,但是平民就不同了。”   菲利佩主教在时来运转前,可是过了十几年被打压的日子,再加上他也资助了不少贫困人口,一直都与平民们走得很近,所以很清楚那些来看玛丽安娜演讲的人,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他们的注意力只能坚持二三十分钟,所以你要在这二三十分钟内,击中他们的感动点,让他们愿意支持你,或是听你的宏图大愿。”   玛丽安娜很赞同菲利佩主教的观点,因为她以前听领导讲话就是这种状态。   所以……   “对于前任国王所做出的一切,以及施加于诸位身上的痛苦,我感到很抱歉。”打情感牌是玛丽安娜跟菲利佩主教的共识,再加上她又穿了玛丽女王的旧衣,所以在讲完客套话后,直接对着台下的平民鞠了一躬。   这一举动不仅出乎观众们的预料,更是让站在玛丽安娜身后的菲利佩主教都为之一震。毕竟在此之前,都没有统治者向平民道歉的先例,更何况玛丽安娜的姿态摆得足够低,而且还是在加冕仪式后的第一次公共演讲上,向平民道歉。   “因为前任统治者奸佞之臣的缘故,导致奥布斯达的荣光受损,同时也给包括在场的各位造成了难以描述的麻烦,所以在此,请允许我代表杜纳瓦家族和洛林家族,向各位表示深深的歉意。”玛丽安娜还是第一次对渣大伯产生好感,因为此人一出,不管是谁都能对玛丽安娜产生好感,所以作为活靶子和背锅侠,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而对于贵族而言,背锅可以,但是不能一昧让他们背锅,否则他们作为地方统治者的颜面何存?   因此玛丽安娜的用词十分妥当,令贵族和平民都挑不出错,可谓四给了双方面子的同时,也保全了二者的颜面。   不过对于贵族而言,君王向泥腿子道歉的举措还是令他们有些不快。   只是考虑到玛丽安娜并未将奥布斯达之乱的黑锅全部扣在他们头上,所以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可以指责的地方。   然而玛丽安娜真的会轻轻放过他们吗?   “黑夜已逝,但黯淡的星辰还未恢复明亮。”玛丽安娜扫过台下的观众们,用一种鼓舞人心的口吻说道:“我将守卫我们的王国,直至生命的终点。” 第138章   “怪会装模作样的。”某位代替阿瑞耐安观看公开演讲的莫斯刻塔尔舔了舔从小贩那儿买来的棒棒糖,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类似酱料的小包装,将其挤在棒棒糖上。   “大哥哥,你的棒棒糖上加了什么?”某个眼尖的男童向人模人样的莫斯刻塔尔伸出手,结果后者瞄了眼男童的脖子,笑眯眯道:“你想尝尝吗?”   说罢,莫斯刻塔尔还将棒棒糖伸到男童嘴边。   只见阳光下,无论是棒棒糖还是莫斯刻塔尔挤在上面的“酱料”,都显得晶莹剔透,令人食欲大开。   被蛊惑到的男童毫不迟疑地舔了上去,结果并未尝到意料之中的酸酸甜甜,而是……   “呸呸呸!”又咸又涩的铁锈味令一张婴儿肥的小脸皱得堪比老太太们用来包水果的碎布。   恰好此时,男童的父亲也注意到莫斯刻塔尔的动作,于是将自己的孩子挡在身后,然后冲着莫斯刻塔尔比了比自己的拳头,龇牙咧嘴道:“离我儿子远点,否则我就让你尝尝被打的滋味。”   或许是莫斯刻塔尔长得太具有欺骗性了,所以男童的父亲并不认为自己会打不过这只“弱鸡”,可谁料……   “麻烦让让。”含着棒棒糖的莫斯刻塔尔并不在乎弱小者的狂怒,一边扒开挡在面前的男人,一面含糊不清道:“我还有事,所以先走一步。”   “我说你……”被惹怒的男人本想对着莫斯刻塔尔的那张伪娘脸攻去,但却在中途直接软了下来。   “爸爸?”男童害怕地看着自己人高马大的父亲一个踉跄地差点跌倒在地,而等他反应过来时,莫斯刻塔尔早就消失在原地。   “我看看,去王宫的路到底是哪边来着……”莫斯刻塔尔将棒棒糖含了没一会儿,便感觉到上面已经没了血味,于是往口袋里掏了掏,发现自己携带的特殊酱料已经消耗殆尽。   “真麻烦。”莫斯刻塔尔直接丢了已经没味的棒棒糖,然后消失于人群中。   ………………   ……   “陛下。”   玛丽安娜在结束演讲后还不能休息,而是得站在王座前,接受使者们的祝福与握手。这令她联想到《罗马假日》里的公主,不过相较于高贵美丽的赫本,玛丽安娜无论是在长相还是身高上,都有所不及,只能在对高跟鞋的忍耐程度上,与之较量一下。   值得庆幸的是,大陆上的国家屈指可数,即便是加上那些有权有势,准备称王的大贵族们的使者,能够被引荐到玛丽安娜面前的,也不到一百人。   “恭喜您成为奥布斯达女王。”特兰西亚使者在玛丽安娜的手背上轻轻一吻。不同于每天都会清理胡渣的南方人,北方人更青睐于能展示阳刚之气的胡须,所以特兰西亚使者的动作扎得玛丽安娜手背疼,像是有团铁丝在搓玛丽安娜的皮肤。   “您客气了。”收回右手的玛丽安娜还是那副标准的客套笑容:“对于奥布斯达而言,特兰西亚也是相当重要的盟友。”   鉴于玛丽安娜是阿基奎大公储,而特兰西亚又与阿基奎大公国仅一河之隔,所以在玛丽安娜被内定为奥布斯达女王后,特兰西亚是最早送来祝福的国家,更是给玛丽安娜备了份相当昂贵的礼物。   “您这是……”玛丽安娜看着特兰西亚使者让人提来一个大箱子,然后当着她的面,将箱子里的东西轻轻拿出。   “这是卡佩尔大帝赠与水泽仙女的王冠。”特兰西亚使者似乎有意向在场的使者们炫耀一番,所以特意将王冠展示了一番。   不同于笨重的加冕皇冠和王后们出现在公共场合里的豪华冠冕,卡佩尔大帝赠与水泽仙女的王冠更像是用金属制成的发带,基地依旧是最难得,最昂贵的秘银,并且上面点缀的魔法石也不是凡品,搞不好是神明的血液。   因为是新旧世纪过渡间的工艺,所以有种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尴尬感,不过就历史意义和工艺而言,还是很值得收藏的,甚至值得博士立刻冲上去舔一口。   “阁下,这份礼物实在是太贵重了,所以我不能收下。”玛丽安娜并未感受到惊喜或是荣耀,而是满脑子的“来者不善”警告。   特兰西亚使者特意在公共场合里展示这份昂贵的礼物,并且还特意提到了它的历史意义,它的价值,肯定不是将其当作玛丽安娜的加冕礼物那么简单,而是……   “卡佩尔大帝赠送给水泽仙女的礼物。”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更何况特兰西亚大使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们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   站在玛丽安娜身后的卢修斯滚动了下喉结,视线在妹妹的背影和特兰西亚大使的面庞上进行横跳。   面对玛丽安娜的婉拒,特兰西亚大使露出意料之中的笑容,随即将王冠放回原处,然后亲自捧着箱子跪在玛丽安娜面前,语气温和道:“只是一份微不足道的礼物罢了,难道一件赠予女王的装饰物,还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   权贵间的公开交往都秉持着“看破不说破”,“我观看,我沉默”的基本原则。   不过遇上像特兰西亚大使这样不按章出牌的人,就只有被逼着顺势而下这一条出路。   想必特兰西亚大使就是摸准这一点,才会如此的肆无忌惮。   “看来北方联盟是要名存实亡了。”刚与奥布斯达结束战争的坎特罗大使乐于去看别国的好戏。   而与坎特罗大使抱有相同想法的也不止一人,并且都用不怀好意的目光看着脸色不善的泽兰大师与冰封大使。   【特兰西亚已经飘了。】   盯着那顶十分漂亮的王冠,玛丽安娜除了看清北方联盟的塑料友谊,便是有种被逼宫的愤怒感。   更糟糕的是,她还不能在公开场合里表达自己的愤怒,反而得语气温和道:“既然只是一份普通的装饰物,那就感谢您的好意了。”   一旁的莱娜赶紧接下特兰西亚大使的礼物,然后琢磨着怎么将这件烫手山芋转让出去。   然而特兰西亚大使绝不是第一个做出此类举动的人。   在特兰西亚大使之后,奥丁大使也提来一个需要两位壮汉才能挪动的箱子,然后向玛丽安娜露出个十分夸张的笑容:“和特兰西亚国王一样,我国皇帝也有礼物要赠与您。”   “希望不是过于珍贵的东西。”对于奥丁,玛丽安娜除了没好气便是源自骨子里的紧张。   如果说塞伊斯和理查德的反常都是有迹可循的,那么奥丁小皇帝的一系列举动,就只能用“本身有病”来解释。   “您放心,我国皇帝绝不会给您送上让您感到负担的礼物。”奥丁大使的笑容中透露出一丝丝的诡异。   不过考虑到玛丽安娜与奥丁皇帝的关系,在场的其他人都以为这是奥丁大使的尴尬表现,所以未往其它方向去想。   只是在玛丽安娜要求打开箱子时,奥丁大使伸手阻止道:“您最好私底下看。”   玛丽安娜对上奥丁使者的眼睛,后者在一番眼神互动后,轻轻垂下眼,然后从玛丽安娜面前离去。   也正因为这两场插曲,之后的见面过程便成了隐晦的相亲达会。   玛丽安娜还是第一次觉得收礼也是种折磨。而当她晚上与卢修斯聊起圣女巡游时,博士跟阿比盖尔正研究着各国送给玛丽安娜的假面礼物,还顺带问了些有关于“共享铠甲”的话题。   “第一批铠甲造出来后,你打算将它们搁哪儿?”博士这几天都没睡过一个好觉,不过一想起自己的研究成果,他便觉得这些疲惫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虽然是让冒险者公会来管理共享铠甲,不过你打算将它们放哪儿?”   毕竟冒险者公会那么大一地方,总不能将共享铠甲放到大厅内吧!   对此,玛丽安娜早有准备道:“能清出或是辟开一处专门放铠甲的地方吗?”   玛丽安娜想起现代的自助银行设计,决定将其用在铠甲租赁上。   “年轻人都是好面子的,你不能让他们觉得自己是在用二手物。”玛丽安娜早就与冒险者公会商量好,根据租赁者的级别,信用度,以及刻承受金额,由冒险者公会向低级冒险者们推荐适合他们的共享铠甲。   这样一来,既能免除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又能让冒险者公会觉得自己是被尊重的,而玛丽安娜也没有全权插手的意思。   “另外,记得在提取铠甲的密封房间里再设一个特殊出口,避免让租赁者跟来接任务的冒险者直接对上。”   说到这儿,玛丽安娜还提醒道:“记得别将盔甲搞成大众款,还是要有些细微区别,让人以为这是私人定制的。另外,每次修复铠甲也要对外形进行改造,避免时间一久,所有人都知道哪些铠甲是共享铠甲。”   “嗯!”博士认真记下玛丽安娜的要求,然后与阿比盖尔一起打开了奥丁使者送来的箱子。   “这是……”在看清箱子内容物的那一刻,阿比盖尔差点吐出来。 第139章   “又出什么事了?”玛丽安娜还以为是奥丁使者送来的箱子里由东西吓倒阿比盖尔,所以特意过去瞧了眼,结果发现令人作呕的一幕。   只见在仅能塞进两个成年人的箱子里,一根由金属制成的“断枝”上穿插着人的残肢断骸,并且所有能验证身份的东西都以被抹去,甚至连血液都被抽得一干二净,换成一中发光材质。   “仔细看看,还挺有艺术性的。”博士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老人,所以并未对这中SAN值狂掉的艺术品感到恶心,反而对其评头论足道:“金属树干不是秘银,但却是在价值上相差不大的铁金,至于血管里的血液和装饰物……”   博士本想伸手将箱子里的东西拉近看清,但是在快要触碰的那一刻,又想到不能破坏“案发现场”,所以特意戴了手套去触碰箱子里的内容物。   “紫金石,星空石,花岩,以及……”博士依次爆出那些作为枝叶和花蕊的材质,但却在查看用血管和发光材质弄成的“藤曼”时,犯了嘀咕:“按理说,人类的血管应该没有这么粗的,所以这是……”   博士挑起那只被染成绿色的血管,刚琢磨着要将其带回实验室里细究一番,便被阿比盖尔抢答道:“那是龙的血管。”   身为女巫,阿比盖尔的祖先在旧世纪里,参加过屠龙活动,所以分到了一部分龙的肢体组织作为回报。而在几百年后,那些肢体组织大都融进了女巫血脉或是被矮人工匠制成了武器。   虽然阿比盖尔从未见过女巫部落的传承武器,不过她知道自己的外祖母罗斯穆尔脸上的魔法阵,就是用龙血制成的。   “因为是一条幼龙的血管,所以很容易被误认为是人的血管。”阿比盖尔在弯腰看清“藤曼组织”的那一刻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不过人类的血管太脆弱了,所以无法承受高浓度的软金属。”   “所以这算是一份厚礼。”玛丽安娜听完他们的解释后,满脑子都是“奥丁的小皇帝不干正事”,只是考虑到对方也不像是个笨蛋,所以玛丽安娜还是对箱子里的东西多瞧了一会儿。   “你们把它竖起来让我看看。”玛丽安娜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不善道:“对,就是这样,竖起来让我看看。”   考虑到阿比盖尔的力气有限,所以卢修斯想上前搭把手,结果发现一双苍白的手抢先一步占据了箱子右边的位子。   卢修斯乍眼看去,只见一位雌雄莫辨的苍白美人站在被竖起的箱子后,作为支架承受住箱子的绝大部分重量。   因为性格缘故,白雪极少出现在外人面前,所以没有理发机会,再加上他长得漂亮,体型纤细,所以卢修斯在没看清白雪正脸,还以为他是玛丽安娜的女仆,结果下一秒……   “男人?你把男人藏在自己的卧室里?”卢修斯直接炸毛道:“玛丽安娜……”   “别叫的那么大声,我听得见。”差点忘了白雪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玛丽安娜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活像是被正室夫人捉奸在床的渣男。   而将视线放在被捉的“小三”身上。   面对卢修斯的质问,白雪十分无辜地看向玛丽安娜,显然是在等对方的指令。要是换做欧斯特或是菲戈希尔站在卢修斯的位子上,估计白雪早就给他一拳了。   所以说白雪的态度还是得看玛丽安娜的反应。   “我们能先搁置这个问题吗?”玛丽安娜头疼道:“先干正事,先干正事。”   “不,我问的就是正事。”卢修斯搞不懂白雪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不过考虑到王宫的密封性与其他因素……卢修斯只能越想越不是滋味:“那条蛇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这个……”玛丽安娜眼神游移地看向阿比盖尔跟博士,然而后者都十分默契地侧过头,巧妙避开了玛丽安娜的求助视线。   “这是用人的脊骨制成的,看上去像一条蛇。”   “花朵里含有XX元素,会在黑暗环境里显出荧红色。”   “……”所以你们都不肯救她一命是吧!   玛丽安娜盯着阿比盖尔和博士的后脑勺,令白雪产生了玛丽安娜是他同族的错觉。   最后还是阿比盖尔受不了玛丽安娜的眼神攻势,顶着被卢修斯穿小鞋的危险说道:“箱子都竖起来了,你到底看不看啊!”   “干正事,先干正事。”松了口气的玛丽安娜顺势而下道:“你不觉得箱子里的摆放方式很像一幅画吗?”   “哪副?”卢修斯虽然生气,但也不是分不清主次的人,所以仔细打量起箱子里的内容。   “收藏于奥丁皇宫里的名画——《献给卡佩尔大帝的俘虏》。”玛丽安娜解释道:“屠龙战争里的背叛者在龙族灭亡后,被分尸于龙族的血肉与财富上,成为歌颂王者的祭品。”   哪怕碍于现有条件而无法还原画面的全部内容,但是仅凭大概造型,还是能分辨出参照物是什么。   “奥丁的小皇帝送你这玩意是想说明什么。”因为卢修斯去接玛丽安娜时,与奥丁的小皇帝发生了口舌争执,所以对这人的印象并不好:“总不会是专程告诉你,他已发现阿基奎女大公安插在奥丁皇宫里的奸细。”   “你觉得奥丁的小皇帝会有那么好心吗?”玛丽安娜蹲在被竖起的箱子前,试图搞清楚奥丁小皇帝的用意,以及谁是“卡尔佩大帝”,谁是“被分尸的龙”。   “这不是母亲派去的奸细。”玛丽安娜接过博士递上的手套,在一番查看后斩钉截铁道:“他身上没有属于‘心腹’的特征。”   奥丁的小皇帝虽然“脑子有病”,但与之相对的,是此人的警戒心与脑回路都异于常人,所以他的心腹都有一中相当特殊的身份识别标志。而在箱子里的人身上,玛丽安娜没有找到属于皇帝心腹的识别标志,再加上奥丁小皇帝的暗示方式有点用力过猛,令玛丽安娜感到他有意将事情往真真实实的方向引,所以……   “他以为我是在第二层,可实际上,我是在大气层。”   仅是一刹那的功夫,玛丽安娜的脑海中便排列组合出一系列的可能性:“去查下王宫里有没有失踪人物,然后给我列个表格出来。”不知为何,玛丽安娜有预感奥丁的小皇帝是想在在她这儿埋个雷,然后在圣女巡游一次性引爆,所以……   “博士,今天就把这个箱子里的东西全部清出来,然后把尸骨……”玛丽安娜比了个手势,让博士明白她的意思。   “另外……”玛丽安娜数了下圣女巡游的时间,然后眼睛瞟向卢修斯。   “你能想办法拖住教皇国吗?”玛丽安娜跟阿基奎女大公将卢修斯捧到圣殿骑士之首的位子上,肯定是为了影响教皇国的政策走向。   面对玛丽安娜的要求,卢修斯下意识地舔了下嘴唇,尽量掩饰自己的忐忑不安与为难。   “如果你感到为难的话,我就去找别人。”玛丽安娜到底捏着教皇的宝贝儿子,所以不怕对方不给面子。   只是……   “我帮你联系下格利萨。”卢修斯在一番纠结后,还是决定不让玛丽安娜失望,所以给了个比较委婉的答复:“格利萨能接触到圣女,所以要是圣女本人的意愿,应该能将巡游时间再推迟几日,只是……”   考虑到教皇国内发生中中事情,卢修斯也不确定格利萨能做到哪一步,但是他绝不会将这一真相告诉玛丽安娜。   “尽力而为吧!”玛丽安娜当然看得处卢修斯的为难,所以给了他一个台阶:“实在不行,就让丹希尔去跟教皇‘说说。’”   玛丽安娜也不介意搞人质威胁这一套。   而博士在得到玛丽安娜的许可后,直接将箱子偷运出宫,和阿比盖尔连夜清出里面的骨头,金属物,以及宝石,然后等着玛丽安娜下达“毁尸灭迹”的指令。   “你不解释一下那条蛇到底是怎么回事吗?”卢修斯一直忍到阿比盖尔和博士离开,才指着直接靠到玛丽安娜身后的白雪问道:”他一直跟在你身边吗?“   末了,还补充一句:“包括晚上。”   “包括晚上。”玛丽安娜真不想与卢修斯聊起这个问题,不过她也不想欺骗卢修斯,所以老实回答道:“以前是阿比盖尔替我守夜,但是阿比盖尔现在是我在外面的‘口舌’,所以守夜的任务就被分担给了白雪。”   毕竟是蛇类动物嘛!藏匿方便又头脑简单,所以玛丽安娜还挺放心的。   对此,卢修斯居然也无言以对。   毕竟玛丽安娜在当上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前,就要防止有人对她实施暗杀。即便是在奥丁或是坎特罗的皇宫里,也会有人时刻守在她的房内。   只是在离开奥丁与坎特罗后,这一任务便交给了阿比盖尔,导致小女巫打了很长时间的地铺——因为玛丽安娜怕她在梦中把自己踢下去。 第140章   “你要是不同意的话,也可以给我找个守夜人啊!”玛丽安娜猜准卢修斯找不到能替她守夜的人,所以放心大胆地说道:“找得到的话,让我换掉白雪也没关系啊!”   末了,还补充一句:“你总不能让那些普通的女仆来替我守夜吧!”   毕竟女王公爵都是高危职业,搁个普通女仆在房内是不顶用的,甚至有可能沦为玛丽安娜的拖油瓶。毕竟玛丽安娜好歹能免疫一部分魔法攻击,再加上她有战五渣的自知之明,所以专精跑步,跟行刺的清道夫耗上一阵是没问题的。   万一卢修斯找来的守夜人还不如玛丽安娜,那也不过是给玛丽安娜添乱或者多一个牺牲者。   “你能找到替我守夜的人吗?”玛丽安娜偷瞄了眼卢修斯的脸色,底气十足道:“白雪至少不会动些歪心思,而且他又不跟我睡一起,而是睡在客厅里。”   这么一解释,卢修斯的脸色果然好了不少,但还是坚持道:“不管怎样,你都不能跟一个大男人独处一室。”   至于守夜人一事……   卢修斯想起那些跟在阿基奎女大公身边的女性清道夫们,决定给玛丽安娜找两个合适的保镖兼守夜人。   当然,就玛丽安娜的角度来看,卢修斯能找到这类人才的概率不高,最后还是会逼着阿比盖尔去给玛丽安娜守夜。   而卢修斯也不愧是玛丽安娜的亲兄弟,在劝解无果后,直接将主意打到阿比盖尔头上。   “我记得你身边的那个小女巫,是把同族都安置在阿基奎大公国附近的黑暗森林里吧!”卢修斯在一番对比后,突然觉得阿比盖尔也没有那么碍眼了,毕竟论性别性格以及能力优势,阿比盖尔都是最令卢修斯安心的那个。   “怎么,你要冒着被教皇国除名的风险,去接触女巫?”玛丽安娜调侃道:“亲爱的哥哥,你是迟来的叛逆期终于爆发了吗?”   “……你以为我这么做到底是为了谁。”卢修斯轻轻敲了下玛丽安娜的额头,然后警告的眼神看了眼白雪,提醒他晚上安分点。   面对卢修斯的警告,白雪除了疑惑便是不能动手的委屈。   毕竟他不想惹玛丽安娜讨厌,所以只能强忍着想跟卢修斯动手的冲动,在卢修斯离开后变回小白蛇,然后缠上玛丽安娜的手腕,委委屈屈的用头去蹭玛丽安娜的手腕内侧。   “行了,别蹭了,你以后稍微避着卢修斯。”玛丽安娜伸手摸了摸白雪的脑袋,活像个正在端水的渣男:“他对你没有恶意,所以不必害怕他。”   如果阿比盖尔在此,绝对会吐槽玛丽安娜这话是跟言情小说里的渣男学的。毕竟在那些火葬场小说里,总会有个想左拥右抱,一南一北的渣男,而根据他们的颜值与人设,以及作为杂技演员的平衡能力,又分为海王与人间之屑。   不过在白雪那双自备滤镜的眼里,玛丽安娜无论做什么都是对的。   ………………我是分割线…………   “钱还够用吗?”   为了照顾那些刚到新环境里的女巫们,阿比盖尔拜托罗斯穆尔她们在女巫部落里建了个简易传送阵,过起了在奥布斯达的临时皇宫与黑暗森林两边跑的日子。   说是上下班也不为过。   “我给你们带了点食物,然后从皇宫的物料库那儿交换了些棉絮。”因为阿比盖尔在坎特罗流浪时当过一阵赤脚大夫,所以在皇宫里的人员不错,那些没钱去圣殿看病的雇工和想要讨好玛丽安娜的投机分子都对阿比盖尔格外亲热,所以她能用相对便宜的价格买到好货。   虽然在玛丽安娜的帮助下,阿比盖尔在阿基奎大公国附近给女巫们找了块住处,然后花钱搞定了巡逻卫兵与基础生活问题,但是她那点积蓄很难支撑起十二个人的日常开销。   尤其是在重建部族方面,光是要买齐造屋用品就已经很艰难了,更别提阿比盖尔的大头都是花在打点巡逻部队上。   哪怕科林跟阿基奎大公国的巡逻部队会看在玛丽安娜的面子上,给阿比盖尔行个方便,但是教皇国跟索林斯的巡逻部队就没那么好打发了。   甚至阿比盖尔这几天也没少受他们的气。   “真是令人怀念的感觉。”阿比盖尔捧着木头杯子,看着女巫们临时搭好的屋子,忍不住流露出怀念的目光:“只可惜比起被坎特罗人烧毁的老家,这里还是差了些。”   “能不差吗?我们的祖先遗迹,历史文物,全被坎特罗人付之一炬。”罗斯穆尔坐在用木头跟藤曼编制的小板凳上,尽力不表现出自己的愤怒:“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回想起她们在坎特罗大牢里所遭受的虐待,罗斯穆尔不由得捏紧拳头,恨不得回去与坎特罗人同归于尽。   一位在屋子里编织日用品的小女巫忍不住啜泣道:“一百多个同族,最后活下来的只有十二位。”   阿比盖尔似乎被小女巫的情绪感染到了,所以不争气地红了眼眶,但却在嘴巴上不愿示弱:“别哭,你哭给谁看呢!”   说罢,阿比盖尔仰着头,努力将眼泪憋回去:“咱们女巫可不兴哭哭啼啼的那一套。”   “如果不能有仇必报,那就打落门牙往肚子里吞。”   阿比盖尔突然变得很硬气,甚至称得上有些阴森森的。   “那你愿意带领我们复仇吗?”罗斯穆尔不失时机道:“女巫需要一位能重振部落的新首领。阿比盖尔,你该明白没人比你更适合这一身份。”   “可是,可是我……”气势突然一萎的阿比盖尔想起自己的出身,变得有些畏畏缩缩道;“我是,我是……”   “你是坎特罗人的孩子。”某位突然进来的女巫补充道:“可那又如何?”   她盯着阿比盖尔的眼睛,令后者感到一种被捕食者牢牢控制住的压迫感:“接受你的是女巫部落,而不是坎特罗人。”   说罢,这位女巫有些阴阳怪气道:“你不会是对那些坎特罗人还抱有期待吧!”   “莉莉安!”罗斯穆尔冲着对方呵斥一声,然而这并未阻止莉莉安的扎心之语。   “他们可是要把你扔上火刑架的人,你这都能忍?”莉莉安死死按住阿比盖尔的肩膀,像是要将自己的意志强加在阿比盖尔身上:“除了你,还有谁能带领我们复仇?”   “对啊!阿比盖尔,你不会坐视不管吧!”   不知何时,部落里的女巫全都凑了进来,用一双双带着期待的眼睛打量着如坐针毡的阿比盖尔。   此时此刻,没有比“赶鸭子上场”更适合阿比盖尔的词儿。   而她也在一阵压抑的沉默后,无奈地呼出一口长气,然后底气不足道:“我知道了,但我有一个要求。”   阿比盖尔喜欢干事前先把规则讲清楚,避免之后又闹出一系列的乱子:“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你们都不许违背玛丽安娜的意志。”   对于将自己从火刑架上拯救下来的玛丽安娜,阿比盖尔是抱着能为对方去死的心态。哪怕是在听到同族的消息而大惊失色时,阿比盖尔也没想过要与玛丽安娜决裂或是离开对方。   “说句让你们感到不可思议的话。”阿比盖尔吞了口口水,心情忐忑道:“如果有天你们与玛丽安娜站到对立面,请不要指望我去拯救你们。”   “那要是那个玛丽安娜彻彻底底地变成了怪物呢?”莉莉安冷笑道:“别忘了她可是奴役类人种的人类之一,你不会是被将自己代入了人类境遇,所以变得和人类一样,想要在类人种的血肉上作威作福吧!”   此话一出,不仅是在场的各位女巫们,就连阿比盖尔本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对劲。   毕竟玛丽安娜可是买过类人种奴隶,甚至割掉了菲戈希尔的耳朵,像驯狗那样驯化欧斯特。   可从人类的角度来看,玛丽安娜对类人种的态度已经不是柔不柔和的问题,而是直接放海的程度。   不然以正常人对人类种的态度,也不过是像阿基奎女大公那样,在符合利益的前提条件下稍让一步。   “如果玛丽安娜真的变成了怪物,我会与她同归于尽。”阿比盖尔的脑海中回忆起她跟玛丽安娜的小心话,毫不迟疑道:“不过我坚信玛丽安娜不会给我这一机会。”   就像玛丽安娜当年把阿比盖尔从火刑架上救下后,坚信她不会背叛自己那样。   “……”莉莉安似乎不想就此放过阿比盖尔,但在这种前提下,她也不好深究什么,只能不情不愿地结束了与阿比盖尔的谈话。   与此同时,某位挡在门口的男人在一众惊恐目光下,略带欣慰地发声道:“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   阿比盖尔回头望去,只见一身便装的卢修斯将手搭在剑柄上,明明是漫不经心的姿态,但却让在场的女巫全都如临大敌。   “圣殿骑士?”   “他是来攻击我们的吗?”   一些还未恢复的女巫全都被年长的女巫挡在身后,要不是卢修斯带着阿比盖尔给玛丽安娜的信物,估计她们会立刻发起攻击。 第141章   “您,您大驾光临于此,是想做什么?”阿比盖尔冲着围住卢修斯的女巫使了个眼色,语气里虽然还有对卢修斯的恐惧,但却比以往多了份鉴定。毕竟在这一众老弱病残里,也只有阿比盖尔能撑下场面。   况且抛开实力问题,要是她们真的跟卢修斯动起手来,搞不好会引起巡逻兵的注意,然后……   “隔壁就是教皇国,咱两各退一步,如何?”阿比盖尔鼓起勇气说道:“你也不想给玛丽安娜添乱,对吧!”   听了这话,卢修斯原本搭在剑柄上的手轻轻垂下,表示他已经卸下武装,准备和谈:“看来你在玛丽安娜身边,也不是毫无长进。”   卢修斯欣赏会成长的人,哪怕阿比盖尔是女巫,也不妨碍他对其产生一分敬意。毕竟论人生经历,阿比盖尔远比他和玛丽安娜更坎坷,所以能活到今日,除了一分无可比拟的运气,便是靠实力。   周围的女巫在听到阿比盖尔的话后,也自觉地四散而开,将场子留给阿比盖尔跟卢修斯,还有执意留下的罗斯穆尔——她在给卢修斯倒了杯茶后,居然收获了圣殿骑士的一声“谢谢”。这对于女巫而言,可是个新鲜体验。   “直入主题吧!”卢修斯也不想跟阿比盖尔绕弯子,坐下后也只是意思意思地喝了口茶,表示他没设防后,清嗓道:“玛丽安娜那儿需要一个固定的守夜人,我不放心她跟白雪相处。”   “……所以你大老远地跑来,就是要我去给玛丽安娜当守夜人?”阿比盖尔难以置信道。   不过下一秒,她就遇到更难以置信的事情——因为卢修斯居然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表示他就是这个意思。   “我说你……”直接被对方气到的阿比盖尔差点对着卢修斯素质三连,好在一旁的罗斯穆尔及时按住了外孙女,从而避免了一场唇枪舌战。   “阁下,我很忙的。”阿比盖尔差点给卢修斯跪下叫“大哥”,语气即便称不上和善,但也算得上相当克制。   然而她遇上的是卢修斯——一个在固定问题上容易理性蒸发的人,所以在阿比盖尔没好气地“解释”后,卢修斯表情不变道:“所以呢?”   “所以?”阿比盖尔被卢修斯的反问噎了一下,以至于她露出相当傻的表情。   “你要忙的事无非于安置你的族人,以及打点周围的巡逻兵。”卢修斯本想直呼“女巫”,但是考虑到他是有求于阿比盖尔,所以还是客气了几分:“打点方面,你觉得我替你出面,如何?”   “你?”愤怒中的阿比盖尔并未完全失去理智,所以在卢修斯提到“他愿意去跟巡逻军打招呼”时,骤然刹住了即将失控的愤怒:“你是说真的?”   不是阿比盖尔不相信卢修斯的信用,而是以卢修斯的性格,真不像是会麻烦别人的人,毕竟他本身的出身就挺尴尬的,所以除了玛丽安娜,几乎所有人都会感到与卢修斯间存有距离。   更别提圣殿骑士,尤其是南方的圣殿骑士之首,居然去给女巫说情?   别说是阿比盖尔不相信卢修斯会言既出,行必果,估计那些巡逻兵都会露出“活久见”的表情。   “请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卢修斯很清楚阿比盖尔到底在想些什么,所以很不是滋味道:“我既然敢说出这话,就会一定履行。”   “……”阿比盖尔抱有疑惑地眯了眯眼,决定不去考虑卢修斯的兑现概率,转而聊起玛丽安娜的守夜人问题:“她现在都已经是一国之君了,难道还找不到愿意替她守夜的女人。”   “你怎么跟玛丽安娜说出一样的话?”卢修斯头疼道:“人倒是不难找,关键是有实力的女人难求,况且还要加上一个忠诚的前提条件。”   说到这儿,卢修斯还以手扶额,摆出一副很头痛的模样。   阿比盖尔突然有些同情卢修斯,因为玛丽安娜虽然大方,但有时真不是个容易满足的雇主,所以她偶尔也会被玛丽安娜弄得直接抓狂。   “实在不行,你找阿基奎女大公借些人不就行了。”阿比盖尔记得阿基奎女大公可是养了一支清道夫小队,然而……   “你觉得我有胆子向阿基奎女大公开口吗?”毕竟是给阿基奎女大公守夜的女人,即便是卢修斯动了挖墙脚的心思,也不敢去赌阿基奎女大公会不会瞎想。   况且清道夫小队里的女性成员本就稀少,哪怕是给阿基奎女大公守夜,也是轮班制的,所以并没有很强的跳槽欲。   “那咋办?”阿比盖尔被卢修斯烦得并不想去看对方的脸,结果在与罗斯穆尔对视时,脑海中灵光一闪:“这里有十二名女巫,找出七人凑一周是不成问题的,问题是玛丽安娜愿不愿意让她们睡在房里。”   若论实力,幸存下的女巫们即便称得上参差不齐,那也是在一定程度上的参差不齐。毕竟是被坎特罗人筛选到最后的幸存者,要是没有一技之长,也不可能活至今日。   “女巫?”卢修斯倒是想过要给玛丽安娜培养一支私人军团。因为玛丽安娜不同于自幼就被定为储君的前三任未婚夫,能够从记事起就开始培养自己的政治班底,所以像她这样赶鸭子上场的人,基本是手边有谁就用谁。   而这恰恰是投机者们最喜欢的主君人选,同时也会引起任人唯亲的问题。   “她们几个能信任吗?”平心而论,卢修斯不担心这些女巫会背叛玛丽安娜,毕竟玛丽安娜有恩于她们。况且她们离了玛丽安娜,还能去哪儿?   坎特罗是肯定呆不了的。   奥丁跟索林斯得看女巫能提供的价值,但也有会被转手卖给坎特罗或是教皇国的危险。   唯有玛丽安娜背靠大树(玛丽女王)好乘凉,哪怕是有黑历史,但跟其他人相比,好像也没那么严重。   况且玛丽安娜的黑历史也与女巫无关,后者也没有上赶着去指责的意愿。   “那你来安排?”卢修斯在一番简单考量后,还是觉得女巫团是可信的。   毕竟玛丽安娜跟阿基奎女大公的至理名言就是“利益联盟最稳固”,所以……   “你来选几个贴身保护玛丽安娜的人。”卢修斯不能完全相信那些女巫,但他绝对相信阿比盖尔:“要是她们中有人歪心思,你是知道后果的。”   到那时,卢修斯绝对干得出把阿比盖尔跟女巫们一起吊死的举动。   “人是你带来的,最后肯定是由你负责。”卢修斯丑话在前道:“当然,你也可以拒绝我的提议,然后我去找其他人。”   “……”阿比盖尔不敢小看卢修斯对玛丽安娜的上心程度,同时也很想要卢修斯这个助力,所以在一阵纠结后,还是同意了卢修斯的提议。   “我知道了,我会选出合适的人选让玛丽安娜看看。”阿比盖尔在心里列出个名单,令卢修斯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卢修斯办事的效率很高,而且言既出,行必果。只是两三天的功夫,阿比盖尔便感受到巡逻军往这儿的次数少了一半,也算是让她们过上相当清净的日子。   “那就是阿基奎女大公的私生子?”虽然罗斯穆尔对阿基奎公国的事不太了解,但是卢修斯实在是太有名了,再加上阿基奎女大公作为少数的女性统治者,很容易沦为风流趣闻的中心人物,所以连带着卢修斯也很有名。   “是啊!一个很有道德感的……骑士。”阿比盖尔本想说卢修斯有点“种族主义”倾向,但是鉴于对方在女巫群里的表现还算客气,再加上她又有求于对方,所以不好说出太过火的话。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王室里存在互相关心的异父兄妹。”罗斯穆尔好奇道:“只希望你看好的那位君主别翻车。”   毕竟“红眼病”这种东西,这王座前的爆发率可是很高的。   “玛丽安娜虽然是个怪人,但是她很少看走眼。”阿比盖尔在已经定下的名单上掐了个指甲印,决定在将她们介绍给玛丽安娜前,再斟酌一番。   “把莉莉安的名字划去吧!”罗斯穆尔瞄了眼阿比盖尔列出的名单,叹息道:“那孩子对人类的仇恨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消除的。”   “那就只带三人,让她们倒班。”阿比盖尔决定跟露西安透个气,拜托三位女精灵在一旁照看着,别让她带去的女巫跟奥布斯达宫廷里的服务者起冲突。   而当玛丽安娜得知卢修斯居然背着她跟阿比盖尔达成协议时,也是感到很新奇:“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玛丽安娜玩味道:“你不是一直都很怕卢修斯吗?怎么现在愿意跟他‘共商大计’。”   玛丽安娜特意咬重“共商大计”这四个字,令阿比盖尔的眉毛抖得像是丑角演员。   “算了,也只有在与你相关的事上,我两才会和谐相处。”   说罢,阿比盖尔还意味深长道:“玛丽安娜,你一定要长命百岁啊!”   否则不知哪一天,各方势力就会失去平衡。 第142章   “你这话说的,像是我下一秒就会遭遇不幸。”玛丽安娜被阿比盖尔的语气吓到了,差点以为对方是不是遇上事,所以变得多愁善感起来:“反向插旗最为致命,你既然希望我长命百岁,就要亲眼看到那天才是。”   “尽力吧!”阿比盖尔还没见过活到一百岁的女巫,即便她们擅长魔法又精通草药学,但是受限于世人对女巫的坏印象,再加上女巫部落里的很多魔法都对寿命有影响,所以在阿比盖尔的印象里,能活到六十岁的女巫就已经称得上高寿,而她的外祖母则是百里挑一的幸运儿:“关于守夜人选,你有什么特殊要求吗?”   “嘴巴严,有眼力。”毕竟是要相处一室的人,而且还是能直面玛丽安娜无防备时刻的私密人选,所以玛丽安娜比起性格,更看重隐私保护:“年纪最好在十六到二十二之间。”年纪太小,心性不定;年纪太大,不好忽悠。   “那你跟我想得一样。”阿比盖尔放下心中的巨石,斩钉截铁道:“你一定会喜欢她们的。”   对此,玛丽安娜也没多说什么,直接给阿比盖尔比了个“请上来瞧瞧”的手势。   不得不说,阿比盖尔的眼光还是有的,至少她挑上来的人在第一印象上,都很合阿比盖尔的眼缘,是那种有点小漂亮,但又不会惹人注目的类型。   “需要自我介绍吗?”站在最右边的女巫攥着大腿处的布料,十分紧张道:“我是瑟西,能制造幻影。”   有了最右边的女巫开头,其余人也纷纷介绍道。   “我是卡珊德拉,擅长预言。”站在中间的女孩补充道:“不过我每天只能预言一个人的死亡。”   “那也是很有用的。”玛丽安娜鼓励道:“毕竟很多人想要避免的,就是死亡。”   卡珊德拉终于松了口气,然后看向最后一位女巫,而她也是三人中年龄最小的,估计和玛丽安娜差不多大。   “我是洛洛,能力是移形换影。”扎着两根麻花辫的姑娘看上去就像个普通的邻家少女,让人很难相信她是被坎特罗人通缉的女巫。   玛丽安娜在姑娘们介绍完后,对阿比盖尔的眼光表示肯定:“她们都是能在关键时刻救命的人。”   无论是制造幻影,预言,还是移形换影,都是那种学院塔里极其冷门,但却在就业时特别招人爱的技能。况且女巫们的守护神就是魔法女神,所以在这方面的学习速度是有加成的。   “我跟她们几个都聊过了,应该没有对你抱有怨恨的存在。”阿比盖尔表现得比那几个小女巫更紧张,在看见玛丽安娜没有特别反应后,终于松了口气。   “那其她女巫呢?”就在阿比盖尔松口气时,玛丽安娜突然问道:“她是否对我有所怨恨?”   虽然玛丽安娜是女巫们的救命恩人,但是考虑到人类近几百年来对类人种的压迫,她还是不敢去赌自己在女巫眼中的形象。   “你是不是对自己太没自信了些?”阿比盖尔觉得玛丽安娜完全是想多了。毕竟在人类历史里,奥布斯达人跟阿基奎人受限于地理环境和民风民俗问题,所以基本与女巫没有交际。前者就是想霍霍,那也没机会啊!   况且奥布斯达历史上还出了现象级玛丽苏女王——玛丽.洛林。要不是她在杜纳瓦亲王去世后被前任国王窜了位,估计女巫部落十有八九会移民到奥布斯达。   因为玛丽女王的政治遗产实在是太丰厚了。   几乎所有人都会在玛丽女王的滤镜美化下,对玛丽安娜产生好感。   哪怕是像罗斯穆尔这样的老女巫,或是莉莉安这种一家四人都被坎特罗人折磨致死的激愤型女巫,都对玛丽女王有着中肯偏上的评价。   至于玛丽安娜……   “我打算在科林和奥布斯达境内,恢复被前任国王所废除的一项法案。”当着三位女巫的面,玛丽安娜也不介意刷一波好感:“允许一部分没有案底的类人种,在有三位人类担保人,以及获得过半法官同意的情况下,获得公民身份。”   “就像阿基奎大公国那样吗?”阿比盖尔记得阿基奎女大公早在三四年前,就已经颁布了这项法律。   不过碍于在类人种获得公民资格后,还有两到三年的考察期,再加上获得公民身份的类人种要是犯了事,也会影响到三位人类担保人的名声与前程,所以能获得公民身份的类人种屈指可数,也只有被特招到学院塔的精灵教授格力高森,被斗兽场老板担保下来的角斗士训练师古路,以及在医疗行业有所发展的罗伊娜,在知名人士的担保下,成了阿基奎公民。   当然,也有类人种想用金钱诱惑普通人成为他们的担保人,但是阿基奎大公国是大陆上,对于公民申请审查最严格的国家,所以一旦有人发现想申请公民身份的类人种动了歪心思,那么别说是获得法官的支持票,他们连申请都通不过。   阿比盖尔还是在玛丽安娜成为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后,由莱娜,玛丽安娜,以及塞拉联名成为她的担保人,然后阿基奎法官团在如此豪华的阵容下,以近乎全票的赞成率,宣布阿比盖尔成为阿基奎公民。   如果不是担保人上限定要求人类公民,阿比盖尔绝对会给自己的族人们投上一票。   毕竟在阿基奎大公国外晃悠还是太危险了。   尤其是教皇国还与阿基奎大公国边境相连,所以……   “你要是早点告诉我这些事,我至于在阿基奎大公国境外花那么多冤枉钱吗?”感觉自己被戏弄的阿比盖尔青筋暴起道。   “怎么,你对同族的爱难道还不值这些钱?”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什么的玛丽安娜理直气壮道:“况且这一法案能不能通过都还是个问号。就算通过了,你能保证女巫们全都获得公民身份吗?”   说罢,玛丽安娜还看了眼那些女巫,只见她们都露出有点尴尬的表情:“如何获得三位担保人的支持,以及如何获得过半的法官票,都靠你们自己争取。”   “当然,身为奥布斯达女王的我,是不可能在这上面帮助你们的。”   玛丽安娜看向阿比盖尔,语气里透露出显而易见的不容拒绝:“毕竟私心只能用一次,要是用多了,那么就轮到我被扔上审判席。”   玛丽女王的晚年遭遇一直都被阿基奎女大公和玛丽安娜视为警醒。   试想一下,一位御下多年,功名显赫,深受爱戴的女王,都会在有关于类人种法案上翻车,底子尚且不如祖母,母亲的玛丽安娜,有胆子一次性到位吗?   哪怕是在科林尝试性地搞出联盟政策,都尚且遭到冒险者公会的阻力,要是真的全面放开类人种的公民申请,那么不管是冒险者公会,贵族和富商们也会群起而攻击,直接让玛丽安娜下台。   毕竟人才市场的容量是有限的,要是让类人种一窝蜂地涌进来,那么生存空间被挤占的人类也会对玛丽安娜有所不满。 第143章   在瑟西,卡珊德拉,以及洛洛成为玛丽安娜的守夜人后,露西安带着另两位精灵女仆给她们量了下身高三围,然后拜托在宫廷里服务的大婶们赶制几套耐脏的女仆服。   因为奥布斯达为了偿还布列塔尼亚公国和阿基奎大公国的贷款,直接把国内的某些开采权和定价权都让了出去,所以能一窥奥布斯达的国库到底有多空。   而面对奥布斯达国内的一团乱麻,纵使玛丽安娜是个公认的富婆,也不能在奥布斯达人民都在节衣缩食时,作死地到处炫富,一天换三套衣服。所以在成为奥布斯达女王后,她也开始走节俭风,不仅没有像波琳娜王后那样,需要近百人的侍女团服务,更是鼓励临时宫廷优先雇佣那些贫困女性和残疾人,失独老人,然后在御前议会递上“重修王宫”的议案时,表示拒绝。   “现在不该把钱花在这儿。”玛丽安娜决定在国内局势稳定后,将玛丽女王的晚年住处当作新的宫廷,然后在原宫廷遗址被清理干净后,用自己的钱建一座免费演出场。   “为什么是演出场?”御前议会的成员们在玛丽安娜提出建议后,有些搞不懂小女王的一系列操作。   毕竟玛丽安娜身为一国的统治者,都开始力行节俭了,而他们这些支持玛丽安娜的贵族们,也不好在老大都穿着“朴素”的棉布裙子时,打扮得像个花枝招展的孔雀,所以一时间,奥布斯达的贵族也开始崇尚朴素之美。就连那些最爱炫富的贵族小姐,富家公子们,也都收起了特别张扬的首饰,尽量不让自己在小伙伴中表现得特别显眼。   而在这中情况下,御前议会们既然敢拿出“重修王宫”的议案,就是料准了玛丽安娜会当场拒绝,所以想给现任女王炒个好名声。只可惜他们料到了玛丽安娜会拒绝“重修王宫”的提议,但却没料到玛丽安娜会提议修个演出场。   “是慈善演出场。”面对御前议会的困惑,玛丽安娜早有准备的解释道:“由我个人出资在原王宫的遗址上建一座完全公开的演出场,无论是谁在那儿举办演出,都不用付场地费,但也不能向观众收取门票。”   这么一解释,御前议会的困惑顿时消散了一半,但还是有人继续发问道:“那后续的维修费由谁出?”   考虑到原王宫的遗址很大,而且还靠着个大广场,又是在王都里。如果改成演出场,那么一定会成为全国最大,容客量最大的演出场,所以演出后的清理费和维修费也不是个小数字。   “走王室家族的私人账户。”玛丽安娜记得古罗马时,像凯撒,安东尼,以及屋大维这样的大人物,都会在节假日或是搞事时,为民众提供免费演出,好获得他们的支持。   这就像现代的奶头乐一样,是阻止普通人自暴自弃,让他们把怒火对准当政者的最好途径。   以古罗马的一位开国君主,也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屋大维的养子——罗马的第二位皇帝提比略为例。其实这位在私生活上是个人渣,但是在政治作为上比起后来的几位皇帝,绝对没有太多黑点。   然而罗马公民们就是不喜欢提比略。   一是因为当时的人们都认为提比略身为屋大维的养子兼继子,为了继承皇位毒死了屋大维的外甥和外孙,也就是曾被屋大维收养的王位继承人。   二是因为提比略上位后禁止了一系列的娱乐活动,包括斗兽场和公开演出。   而这也成了提比略的继承者,也就是那位着名的暴君卡里古拉获得民心的手段。   玛丽安娜很清楚现在的奥布斯达有多么令人绝望,哪怕是身为统治者的她,都在看到财政报表的那一刻,产生想卷铺盖逃跑的冲动。更别提那些苦苦挣扎,想办法度过今天的普通人民们。   他们没有玛丽安娜的身份,也不像玛丽安娜这样,无论过的有多么落魄,都还有人去养她,所以在这中情况下,人是很容易产生绝望的。   而将这些绝望的人乘以百万后,出几个狗急跳墙,想拉别人一了百了的人,肯定是有的。   对此,玛丽安娜想在原王宫的遗址上建一个慈善性质的演出场,也不是那么难以解释。   毕竟现代有多少人的生活动力是在下班后打一盘游戏,追一下自己的喜欢的明星。那么在这个世界里,将生活动力换成能白嫖的演出,足以令一部分奥布斯达人重燃生活希望。   而玛丽安娜的操作也不只是让公众们乃至她自己白嫖音乐人的演出。   尤其是当御前议会的某位成员问道:“如果没人想在那儿演出该怎么办”时,玛丽安娜露出相当自信的笑容。   “不,一定会有演出家争抢在那儿演出的名额,并且我还要将演出名额限定为一年六次。”   此话一出,御前议会的成员们又露出刚才的困惑表情。   毕竟演出家嘛!说得好听点的是艺术家,而说得难听点的就是艺人,戏子。无论是在现代,古代,还是在这个架空的西幻世界里,都属于三教九流中的末端。   而能举行公共演出的人大都是冲着钱和名去的。   至于搞慈善……   只能说这个世界里的演艺人并没有搞人设的兴趣与机会,毕竟群众认识他们的途径就只有演出。而在传媒途径较为薄弱的当下,群众对演艺人的私生活没有太大兴趣,更别提去关注他们的人设。   所以玛丽安娜想让这些演艺人,尤其是知名的演艺人自费演出,就只能从他们对主流认可的追求新下手。   “如果说我会带着家属亲自去看演出呢?”   就像现代的演艺人愿意免费上主流频道,某国的某体育开场演出都得由演艺人们自掏腰包,而且还得在掏钱前,进行一番博弈。   如果让这个世界里的演艺人,尤其是奥布斯达的演艺人知道,玛丽安娜——一国的女王愿意去看他们的演出。别说是让他们自掏腰包了,你就是让他们自掏腰包后,再给一巨款,他们都能为此打破脑袋。   而对于玛丽安娜而言,看场演出又不会掉块肉,还能博个与民同乐的美谈。 第144章   不过这一提议搁在御前议会眼里,就有些过于“不拘小节“。   “陛下,您是来真的吗?“当着玛丽安娜的面,御前议会的成员们也不会在言语上大泼冷水,但是其眉眼唇间都透露出一个意思,那就是——“您可千万别来真的”。   然而玛丽安娜在收到对方的试探后,并未做出令对方感到满意的回答,而是一副“你莫慌”的自信模样:“我想在座的各位应该都去过娱乐场所。”毕竟那些常年不对外开放的包厢,都是为这些人准备的。   此言一出,不仅是那些较为年轻的议会成员们,就连玛丽安娜的远房叔公,也就是那位将前任奥布斯达国王赶下台的杜纳瓦成员,也都露出较为尴尬的神色。   毕竟这个时代里的娱乐方式实在是少得可怜,哪怕一些人会在公共场合里表达对演艺人的不屑,可私底下却没少去看他们的演出,甚至还会搞出有关于此的私密沙龙。   玛丽安娜很理解这些人的脑回路,所以不介意给他们开条明路。毕竟一国的女王都亲自去看演出了,这些富贵人们也没必要继续端着,摆着了,说不定还能引发一波风潮。   当然,玛丽安娜也不会给御前议会们留下过于开放的印象,所以在坦荡后又解释了一句:“相较于奥丁的小皇帝和坎特罗国王,我做的还不算过分吧!”   “……”不得不说,有了对比组,玛丽安娜亲自去看演出的争议……好像也没那么严重啊!毕竟坎特罗国王可是亲自参加运动会,而奥丁的小皇帝也没少给角斗士冠军颁发桂冠,所以玛丽安娜的行为跟他们相比,也不算出格,顶多是次数频繁了些。   “既然这样,那您打算如何决定公演人选。”   有“女王亲临”做噱头,御前议会的成员们压根不担心没人申请场地……他们只用担心玛丽安娜要如何选出那些能进行公演的人,以及他们能从中获得多少好处。   “关于这点,你们只用放出消息,我自己会选。”玛丽安娜很清楚这些人在想什么,所以直截了当道:“我不介意你们向那些有求于你们的演艺人收钱,但是你们得记住一点……那就是收了钱,就要办事。”   玛丽安娜扫了眼在座的人精,令他们心下一寒:“要是让我发现有谁开了空头支票,或是发现了新的财富密码,那就别怪我翻脸无情。”   别看玛丽安娜长得温温柔柔的,现在也表现得很好说话,但是你要是敢不给她面子,或是执拗地跟她唱反调。   不知为何,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想到了布列塔尼亚公国在玛丽安娜被确立为女公爵后,所经历的大规模清洗,忍不住感到脖子一疼。更让他们胃疼的是,这个女王还是他们不惜将前主扳下台,也要扶持而上的,所以玛丽安娜一时半会儿还不能下台,否则光是一个挟持幼主,架空王权的罪名压下来,就足以让他们喝上一壶。   毕竟天底下的君王都怕自己成了提线木偶,到那时,估计连坎特罗的塞伊斯都会主动谴责奥布斯达的所作所为。   “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另一中创收方法。”放完硬话的玛丽安娜随即说道:“跟我六四分那些‘买路钱’,好歹你们能心里踏实些。”   玛丽安娜本想说五五分,但是考虑到她是最大噱头,没有她,那些演艺人会花钱买路吗?所以稍稍狮子大开口道:“只要你们给出的价格合理,然后给我百分之六十的分成,我就既往不咎。”   “您所说的既往不咎是……”某为心下一动的御前议会成员期盼道。   “是你们尽力了,但是没能给他们争取到表演名额。”玛丽安娜顺势说道:“但是。”   话音再次一转的小女王让御前议会的成员们体会了一次,什么叫做“心跳”:“但是这个机会,每年只有六次。”   也就是说,每次公演,他们只有一次薅羊毛的机会。   御前议会在听完玛丽安娜的要求后,努力克制住想要讨论的冲动。   “接受吗?”玛丽安娜语气温和的好似在挑待宰的鸭。   “……”在场的各位成员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最后同意了玛丽安娜的提议。   毕竟免费的钱不拿白不拿,就算是要分给玛丽安娜六成,那也算是人家的辛苦费和安心费。   眼见自己的提议获得广泛支持,玛丽安娜在满意的同时,原本温和的笑意也变得蒙娜丽莎化。   这些御前议会的成员们亏不亏,玛丽安娜不知道,但是她知道自己肯定是最后的大赢家。   因为相较于她后边的布局,眼前的表演场,女王亲临,都只是吸引眼球的噱头而已。   如果不是奥布斯达真的没什么东西可炒了,玛丽安娜是绝不会将此当作复兴奥布斯达的经济根基的。   …………   ……   “你要的自行车给你制造出来了。”一边研究箱子里的内容物,一面调查残尸身份的博士,还要抽空造出玛丽安娜的无理要求。   “麻烦你下次提要求时,给我个比较清晰的图形纸。”博士在推出展示品的那一刻,恨不得直接给玛丽安娜一脑袋:“你知道为了看清你那张纸上到底画了什么,而付出多少努力吗?”   如果不是值班的卡珊德拉挡在博士面前,再加上已经不知休息为何物的博士,现在虚弱的像个一米八几的过劳鬼,估计玛丽安娜会被博士死死挂住。   “一周啊!你知道我这一周是怎么过来的吗?”博士声嘶力竭的像个被辜负的苦情剧女主,就差给玛丽安娜表演个当场落泪:“你那鬼画符一样的破玩意,光是认清它的大致轮廓,就报废了我一个八倍镜。”   “哪有那么夸张啊!我顶多是画的像简笔画而以。”玛丽安娜绝不承认这是她的错。   “顶多是像简笔画?”博士差点没被玛丽安娜的画气得又一次死去活来:“你那就是简笔画,而且还是有意忽悠我的简笔画。”   博士深吸一口气,决定不跟玛丽安娜这个小丫头片子计较:“行了,你来试试吧!”   浑身都透露出疲惫信号的博士一推手,直接让自行车滑到挡在玛丽安娜面前的卡珊德拉怀里。   “试试啊!”博士看着卡珊德拉的懵逼样,耐心重复道:“你得亲自试一下,才能决定这玩意能不能批量生产。”   “我来试试?”玛丽安娜见博士一直盯着她看,于是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常识性问道:“你确定是我吗?”   “不然呢?这里还有第四个人吗?”博士直接忽略了卡珊德拉,向玛丽安娜点头道:“你给的图纸,你给的创意,自然得由你作为第一只实验小白鼠。”   说到这儿,博士还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毕竟女王带货,一定清货。”   “……”   “你都为慈善演出捧场了,再加个自行车也不是问题吧!”   “……”   “没准在你看表演时,也有骑着自行车的小贩向你兜售饮料点心小牛排。”   以往的流动商贩大都是挂着个便携箱,或是将马车停在演出厅外进行售卖。   玛丽安娜小时候也没少跟着母亲微服私访,所以对流动商贩的了解程度远超于身边的一部分人。   “你说的对,我都给慈善演出捧场了,再加个自行车带货也不是问题。”玛丽安娜为什么要造自行车?还不是为了发展地摊经济。   除非是已经固化的阶级模式,阀门垄断,否则地摊经济永远都是收入的大头,农村包围城市的奇迹。   别的不说,就拿玛丽安娜上辈子看过的几个大佬举例,他们中除了“X一代”和“X二代”出身的继承人们,真正走白手起家路线的大佬们,不说百分之百,但至少有一半是地毯经济起家的。   哪怕是些传说级人物,都曾收集过饮料瓶盖做大数据分析,然后进行零食售卖;或是批发一堆衣服到北上广摆摊赚取第一桶金。   玛丽安娜敢打赌,在她清理完奥布斯达国内的大环境后,未来的奥布斯达富豪里肯定会从那些商业嗅觉敏锐的小商贩中诞生。   而历史的进程,最终还是社会结构的不断进化。   “那就试试吧!”玛丽安娜提着裙摆,让露西安给她拿来一套便于运动的骑马装。   “不要裙子,给我拿条裤子过来。”玛丽安娜瞧着那咔咔作响的锁链,很怕自己被卷入一款民用绞肉机中。   “好。”露西安已经习惯了帮玛丽安娜清理衣柜,所以在玛丽安娜提出要求后,很快就找来了符合要求的衣服。   “那个……卡珊德拉,帮我去跟后花园里的女仆说说,让她们赶紧清场子。”   “诶?我?”还没习惯宫廷生活的卡珊德拉木讷道:“让我去吗?”   “嗯!你也该熟悉一下宫廷里的人们,不然就只能在我的房间里当个透明人。”玛丽安娜在进更衣室前鼓励道:“快去吧!” 第145章   换上骑装的玛丽安娜站在花园里,然后在博士的注视下,将手搭在自行车扶手上,摆出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样。   “你是在模仿雕像吗?”准备看好戏的博士十分不满道:“赶紧上去啊!”如果不是为了看玛丽安娜的丢丑模样,博士才不会强迫自己赶工出自行车,而是将其延期至玛丽安娜忘了这事。   “……我说你这么迫不及待地催我上车,是想看我出丑吧?”玛丽安娜是谁?是能在坎特罗王宫里获得五星好评的演技派,将某些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的茶精本精。   就博士这连装都不装的态度,玛丽安娜要是还看不清他的小心思,那也别在政坛上混了,直接去洗眼睛吧!   而面对玛丽安娜的质问,博士也表现得十分坦荡,甚至还向玛丽安娜比了个“请”的手势:“赶紧的,别虚啊!”   “我才没虚呢!”   因为是女王亲自尝试博士弄出的自行车,所以总有些仆人装作无意地经过花园,明显是想看看玛丽安娜又在折腾啥。   尤其是那些被母亲带来工作地点的孩子们。虽然有修女照顾他们,但是小孩正是释放天性的年龄。除了花园,似乎也没有其他地方可玩,所以……   “你们别过去,等陛下离开后,再去玩。”看孩子的修女大汗淋漓地拉住几个坐不住的小孩,生怕他们碍了玛丽安娜的正事。   无意扫到这幕的玛丽安娜显得有些无奈,感觉自己像是正在练车的小学生,然后被公园里的大爷大妈们围观——虽然以她和围观者的年龄而言,还是要做适当的调整与对调,但是感官上还是没差的。   “别犹豫了,赶紧上车吧!”博士见玛丽安娜依旧没动作,于是又催促了一句。   而这一次,玛丽安娜终于跨上了车凳,在博士无比期待的目光下,绕着花园中心的大花坛转圈。   “哦哦哦哦哦!”那些从没见过自行车的小孩们纷纷露出赢得世界的表情,然后将手拍得和烙铁一样红。   对此,骑在自行车上的玛丽安娜摆出一张死人脸,但内心深处早已被加大加粗的“丢人”所刷屏。   “这玩意是这么用的吗?”卡珊德拉对自行车很感兴趣,在与博士聊天时,认为自行车的车头或车尾能加个藤篓。   “你想的,玛丽安娜也有顾及。”博士从怀里抽出一张皱巴巴的设计图纸,只见上面画了辆小三轮。   说到摆摊,又怎能不提到平民必备之神奇——小三轮呢?哪怕是在改造面包车一骑绝尘,以一己之力抗下已经颓靡的地摊经济时,那些小吃摊的未来还是在三轮车上。   “这个很好啊!”卡珊德拉身为女巫中比较喜欢赚钱的那位,经常会带着药剂去类人种部落里进行售卖。而考虑到魔药的药性,以及女巫们经常会当赤脚大夫,所以一个箱子根本装不下卡珊德拉赚钱时的全部物资。   要是能有个三轮车……   “我能试试吗?”心动不如行动的卡珊德拉在玛丽安娜已经社死后,尝试性问道。   “当然。”感觉自己被解救了的玛丽安娜迫不及待地下了车,然后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里,向博士翻了个白眼。   钻出袖口的白雪见状,还以为是博士得罪了玛丽安娜,所以趁着玛丽安娜不注意,直接钻进了博士的衣领,然后在博士的锁骨处张开血盆小口。   “啊……嘶……”差点表演一段女高音车祸现场的博士在众人看过来后,即使捂住自己的嘴,然后吞下一口略带铁锈味的口水,将白雪从领子里拎出来。   “你是想被我拿去泡酒吗?”博士晃了晃白雪,差点被后者咬到鼻尖。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凶呢?”转而捏住白雪三寸的博士,看着小白蛇终于收起了獠牙,露出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别欺负他啊!”发现白雪不见了的玛丽安娜左顾右盼了一番,最后发现自己的小白蛇落到博士手里。   “我欺负他?”被咬了一口的博士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然后将白雪丢给玛丽安娜:“他欺负我还差不多。”   一时间,玛丽安娜与博士形成对峙趋势,而白雪在回到玛丽安娜身边后,就像是找到了中心骨的狗腿,立刻缠住玛丽安娜的手腕,对着博士龇牙咧嘴起来。   “这小没良心的。”博士记得玛丽安娜把白雪他们带回时,他对白雪还算友善,可现在跟他关系最好的居然是被他“割”了耳朵的菲戈希尔。因为对方需要时常更新身上的伪装魔法,所以二者反而有了和谐相处的机会。   “白雪不是挺乖的吗?”玛丽安娜觉得博士是在无理取闹,而且都是几百岁的人啦!居然还会跟小孩吃嘴巴官司。   对此,博士只能打落门牙使劲吞。   好在此时的卡珊德拉已经试玩了自行车,所以博士和玛丽安娜也没有继续互怼下去,而是回书房讨论起自行车的售卖问题。   “你回去后做个小号的自行车,然后在大轮子旁再加几个辅助平衡的小轮子。”玛丽安娜想起童年时的娱乐方式,突然又有了个灵感。   “不如搞个游乐园吧!”反正有魔法在,即便是这里的科技并不发达,但是一些比较简单的游乐设施还是能被制造出来的。更何况游乐园搞不成,但那种在玛丽安娜前世的小区里,应该都有的健身器材与游乐设施总该不难吧!   只是当玛丽安娜提出这一建议时,她的第一位007员工满脸无语道:“你悠着点,别把自己的补偿金都一次性花完了?”   “我有什么补偿金啊!从理查德到奥丁的小皇帝,不都是给土地吗?”玛丽安娜很清楚她的资产要如何规划,况且对于她而言,手里的钱继续攥着也不会提高她的生活质量,或是改变她的现有地位,所以还不如花出去,好歹能博个美名或是一条源源不断的来钱之路。   这就像是桶里的水,与其将其一点点的耗尽,还不如在上面建个水龙头。   “况且我也不穷啊!现在的奥布斯达也没什么可买的。就算是逛街,我也得顾及自己的身份,以及人民群众会不会有意见。”玛丽安娜觉得她当上女王后,实在是有一箩筐的计划要实施。   这就像是现实世界里的《王国养成计划》,但却比游戏更残酷。因为没有重来键,再加上真人也不会像NPC那样,有一套固定的行为模式,所以玛丽安娜要面临更多,更艰难的挑战。   “另外,我还有件非常大的计划要实施。”正处于头脑风暴中的玛丽安娜,虽然感到太阳穴因为思考而疼得厉害,但却在这种高压情况下,变得比平日里更加亢奋。   “什么计划?”博士板了扳手指,给玛丽安娜列举出她目前想做的事:“将原王宫的遗址改建成演出场地,把自行车和三轮车放到市场上售卖,推进摊贩经济,然后现在又要搞什么游乐园。”   直接将四个指头按下的博士觉得玛丽安娜需要的不是脑子,而是分身,或是干脆变身为八爪章鱼:“你确定能在短时间内完成这些?况且除去人力财力,你找得到替你设计游乐场的建筑师和一系列的专业人才吗?”   纵使博士自负到没有什么是他造不出来的,可他终究是个人。哪怕他是被改造过的百年老妖,也脱不了生产力有限的决定性因素。   “所以路要一步步地走,饭要一口口地吃。”面对博士的提问,玛丽安娜也没有莽撞到要立刻放狠话的程度,所以赶紧解释道:“就先从最简单,只用花钱就能办到的事情开始吧!”   “……”听了玛丽安娜的话,博士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而下一秒,玛丽安娜果不其然地印证了他的猜想。   “我打算把王宫附近的两条街都买下来?”   “……”   “那个……我可能是近期没有采耳,所以麻烦你再说一边。”博士差点没被玛丽安娜的话吓得呛了口口水,就来接下来的声音都变得颤抖起来:“你是要买一条街,而不是一两套房子吗?”   “你别说的买房很容易好不!”恰巧今来的阿比盖尔差点没揪住博士的衣领子,然后给他来震死亡颤动:“你知道现在的房价有多贵吗?”   阿比盖尔身为玛丽安娜的心腹之一,工资仅次于贵族出身的莱娜,塞拉,还有劳苦功高的博士。可即便如此,当她信心满满地去看奥布斯达王都的房屋广告时,差点没被上面的数字吓得连续做一个月的噩梦。   以奥布斯达的平民情况为参考。   一位面包师一年能赚五万塔兰特,而王宫里的普通女仆大概能赚两万九到三万八。如果是会刺绣或者染布的女仆,可能拿到六万塔兰特的年薪,而这在奥布斯达国内已经算是非常好的情况。   更别提宫廷里的服务人员们有机会结成战略家庭,或是完成跨阶级婚姻。   这就像是富商乡绅都喜欢把儿女送到贵族家庭里当侍女或是随从,而贵族们喜欢将儿女送到王室成员身边。   即便是平民,也有跨阶级野心,所以他们要用一代又一代的积累来完成这一目标。   毕竟杜纳瓦家就是最好的榜样,而他们在六代前,也不过是王宫里的卫兵。   可就是这样还算过得去的普通人,在奥布斯达王都的房价面前,也显得无能为力。   迄今为止,阿比盖尔所见过的,最便宜的房屋广告是奥布斯达城门处的开发区。那里的一室一厅大概要90万塔兰特。   而目前生活在奥布斯达王都里的人们,要么是从祖辈起,就固定于此的三代户籍。要么是有钱迁移的地方富豪,或是本身就有祖产于此的贵族们,所以导致奥布斯达王都里的人员结构非常单调,很难吸引地方上的人才资源,或是形成商业圈。 第146章   “我知道这个世界是折叠的,但是我没想到它能折叠至此。”阿比盖尔在进门时差点被凸起的地毯绊了一跤,好在卡珊德拉眼疾手快地扶助首领的胳膊,从而避免了一场惨剧的发生。   “嗯!你在这里的几天里胖了不少,看来是有好好吃饭睡觉。”虽然守夜人的主职是保护玛丽安娜的夜间安全,但好歹能在玛丽安娜的大床边弄个休息用的折叠床。要是换作还没放飞自我的阿比盖尔,估计能钻进玛丽安娜的被窝。   至少阿斯塔罗斯在得知阿比盖尔居然蹭过玛丽安娜的被窝,而且还跟玛丽安娜一起在床上吃过点心后,嫉妒地直接把布提斯打了一顿。   “明明我也可以变成女孩子啊!为什么不让我去给她守夜?”阿斯蒙蒂斯在揍完布提斯后,掐着嗓子坐在布提斯身上,和玛丽安娜当初的动作有异曲同工之妙:“让我去给她当守夜人多好。一不要钱,二不要命,甚至还能兼职保镖。”   说罢,阿斯塔罗斯还拍了下布提斯的脸颊,似乎想听听他的意见。   “你个死变态能不能别做那些遥不可及的梦。”已经习惯被阿斯蒙蒂斯针对的布提斯吐了口血水,突然明白自己的塑料队友——阿斯塔罗斯为何会喜欢塞列欧斯和桀派,而跟阿斯塔罗斯不对付的阿斯蒙蒂斯,也很少去找两个跟随者的麻烦。   因为低调也是一种保护色。   而塞列欧斯和桀派也不愧是阿斯塔罗斯异父异母的弟弟,在波琳娜王后下台的那一刻,就开始自己的划水之旅。如果不是今天被阿斯蒙蒂斯打了一顿,布提斯都快忘了玛丽安娜身边到底有几个恶魔。   “那丫头可是人类。”布提斯用余光打量阿斯蒙蒂斯的表情,突然良心上线道:“不说二三十年,她在十五年后就不会是今天这模样。更别提人类的短寿可是举世闻名的短。”   要是像龙族那样开挂开到各族的怒火值都被刷满,估计不用类人种觉醒,神族就会挽起袖子给人类一巴掌,直接让他们明白什么叫做“你爸爸还是你爸爸”,“只要老子还在王座上,就容不得你过于放肆”。   面对布提斯的“好心提示”,阿斯蒙蒂斯也只是眼珠子往左下角瞟了一下,然后慢悠悠地撑住膝盖,从布提斯身上起开道:“放心,我才不是老大那种脑子不清的蠢货。”   别看阿斯蒙蒂斯暂时摆出一副被玛丽安娜迷得神魂颠倒的模样,可一个活了上千年的恶魔,又是万花丛中过,片叶难沾身的情场老手,绝不可能被一个年纪还不到他零头的小丫头片子整的服服帖帖的。   当然,上一个这么想的还是引发了诸神黄昏的邪神。   只可惜物种不同,再加上道不同不相为谋,所以男女双方都没落得个好下场。   …………   ……   “玛丽安娜,此时此刻,我只有一个小小的心愿未了。”感叹不公的阿比盖尔在回过神后,抱着玛丽安娜的大腿,直接破音道:“我想在奥布斯达王城里有个家。”   玛丽安娜不断推着阿比盖尔的脑袋,企图把自己的裙子从一双抓得发红的手里扯出:“你要是想让我白送一套房,先给我续约十年,如何?”   眼见自己努力了十几分钟都没把裙子从阿比盖尔的手上抢救出,玛丽安娜干脆放弃道:“王都的最低房价也有七八万一套,而你在我身边工作一年的薪水也不过十万,让你续约十年已经是砸锅卖铁给出的友情价了。”   至于阿比盖尔除了底薪以外的其它收入……别忘了她可是女巫,所以在药剂材料和魔法道具上的开销丝毫不亚于骑士们的武器保养,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怎样?还想要房子吗?”玛丽安娜满眼期待道:“想要的话,我立刻让人起草合同。”   “……”阿比盖尔同玛丽安娜默默对视着,活像一场被定格了的芭蕾舞剧。   “好。”在续约与有房间小小摇摆了一下的阿比盖尔,干脆利落道:“麻烦给我一个靠近王宫的房子。”   说罢,阿比盖尔也意识到郊区房和中心房的差别,所以讪讪道:“也不用太大,只用一个小公寓就成了。”   玛丽安娜没有说话,而是敲了下阿比盖尔的脑门,提醒她赶紧放开自己。   “对了,我让你制作的东西呢?”等阿比盖尔站起来拍掉裙子上的灰尘后,玛丽安娜向她伸出手:“你可是有九个女巫替你把关,总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还接连失败吧!”   面对玛丽安娜的质问,阿比盖尔立刻挺直了腰部,然后底气十足道:“说什么呢!我是那种收钱不办事的人吗?”   除去博士,阿比盖尔应该算是玛丽安娜身边的另一位社畜之王。更别提她还要兼顾自己的族群,所以在这段时间里,连博士都想向时间管理王者的阿比盖尔取经,至于来汇报工作的阿斯塔罗斯,只能说他在了解过阿比盖尔的行程后,差点被吓抑郁了。   “不过有一说一,你让我研究的这玩意还挺好喝的。”阿比盖尔从随身携带的箱子里拿出一个玻璃瓶,里面盛放着令人“畏惧”的黑色液体:“一口下去,从喉咙里呼出一口热气,然后被碳酸冲到天灵盖。”   在给玛丽安娜汇报前,阿比盖尔和女巫们就已经喝了几天的碳酸饮料。   不得不说,肥宅快乐水的魅力在任何地方都是无敌的。   虽然女巫们也解决不了垃圾食品里的营养问题和卡路里爆表问题,但至少能保证喝了后不长蛀牙。   “冰镇后的口感更好。”玛丽安娜没想到她在十几年后,居然还有喝到肥宅快乐水的那天,于是让女仆拿来一套用星空石雕成的玻璃杯,然后像倒红酒那样,给足了十几年后再见的肥宅快乐水它应有的待遇。   “这就叫牌面。”玛丽安娜将杯子递给阿比盖尔和博士,没喝过肥宅快乐水的博士还以为这是什么新型酒品,于是装模做样地晃了晃,在抿第一口时,差点没被凝固在牙齿上的甜味给齁到。   “这是什么玩意啊!”博士很讨厌甜不拉几的东西,所以在第一口后,就赶紧放下了手中的玻璃杯:“这不就是加碳酸的糖水吗?”   “噗!你这话也没说错。”玛丽安娜想起现代人对可乐的评价,所以在博士无比怀疑的目光下,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其实还有其它口味的类似饮料,但要是不看颜色的话,你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不管是可乐,雪碧,还是五颜六色的芬达,在入口的那一刻,都只有一个共同身份,那就是糖水。   至于为何要搞那么多颜色,那么多“口味”,以及那么多“代称”,只能说智商税还好赚的,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接受广告里的那一套。   “我跟你说,有这玩意在,未来的食品份额里,我要占半壁……不!至少是三分之一个的江山。”玛丽安娜十分看好肥宅快乐水的前景,毕竟在她上辈子里,连股神都拜倒在可乐的魅力之下,甚至还放话说——就算是给十倍于股市上的价格,也不会出售可乐的股票。   而这家卖糖水的公司,也成了伯克希尔有史以来的最大投资。   “这个,加上演出场,再加上地摊经济,绝对会爆到让人难以想象。”玛丽安娜当天下午就跟莱娜商量起可乐的生产问题,包装问题,以及后续的宣发问题。   因为这个世界里没有塑料,再加上玻璃瓶的成本太高,也不易于运输,所以玛丽安娜在与莱娜争论后,决定像卖散装酒那样,让顾客自备容器去打可乐。   至于商贩要如何杀出一条血路。   那就只能像现代的朋克养生那样,用保温瓶装冰可乐,然后在公益演出上,卖给那些自备杯子的游客。   “对了,您要不让阿比盖尔多弄些可乐,然后在王宫里搞个品尝活动,也算是初步打开可乐的知名度。”莱娜在给玛丽安娜的姨母服务时,就负责过对方的个人收入。而前任布列塔尼亚女公爵之所以能在摄政王的挤压下,还保留一定的影响力,也是多亏了莱娜替她打点一切。   所以说,在人身自由受限的情况下,一个靠谱的侍女是多么重要。   而在玛丽安娜与莱娜交谈的过程中,塞拉一边记笔记,一面思考着自己能不能在接替莱娜后,做得比她好。   “你找我来干嘛?”刚跟塞利姆切磋完的卢修斯在得到玛丽安娜的邀请后,干脆把塞利姆也一起带来。   两个帅哥把头发往上一撩,然后一身简单的白亚麻衬衫外加长靴长裤,居然有种不属于他们这个年纪的青春气息。   只可惜现场的三位女性不是想着如何赚钱,就是在做自己的未来规划或是商业布局,所以丝毫不为这副美男图所动容,反而在二者莫名其妙地接过杯子后,无比期待道:“尝尝看。”   “看能不能给我们点建议。” 第147章   因为卢修斯对玛丽安娜的眼光非常信任,所以想都没想地将杯子里的东西一饮而尽,结果被里头的气泡呛了一下,直接因此引起一阵胃酸翻滚。   “这玩意真不是一般的甜。”相较于卢修斯,塞利姆就没那么多表情管理,所以直截了当地露出痛苦面具:“陛下,您确定会有人喜欢这齁甜齁甜的玩意?”   因为这个世界里有一种易于生长的小花能充当甜味剂,所以不像中世纪那样,将糖价捧到能与黄金相提并论的程度。因此千家万户都会提炼粗糖和糖浆,只是卢修斯他们所接受的骑士课堂里提倡控制欲望,而糖类物品也有让人上瘾的潜质,所以塞利姆跟卢修斯都不喜欢吃糖。   “味道还是可以的,就是太甜了。”卢修斯呼出一口热情,觉得这感觉不错,尤其是在运动后,来点能降温的冰饮料是很不错的。   “只是太甜了吗?”玛丽安娜想起上辈子的百事可口之争,以及挑战极限的樱桃味可乐,说是无蔗糖,但却喝起来有点怪的无糖可乐,决定跟阿比盖尔口味问题。   “说起来,你们两一直呆在奥布斯达国内真的没问题吗?”玛丽安娜可没忘记卢修斯的本职工作,于是提醒道:“圣女巡游一拖再拖,都过了一年了,总不能等圣女在位子上坐了两三年,才想起巡游一事。”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在一个月后开始巡游。”卢修斯想起被送去布列塔尼亚公国的前任圣女,实在是不想跟现任圣女对上面:“有格利萨在那儿看着圣女,应该不会出事。”   “你可别把话说得太满。”玛丽安娜总觉得卢修斯是在给自己插旗:“你们两个圣殿骑士外加教皇本人都没看住那位圣女殿下,难道你还指望格利萨阁下一个人能看住她。”   玛丽安娜的消息不算灵通,可在接手了阿基奎女大公的情报机构后,也算是了解些教皇国内的隐秘传闻,更别提她还有两个近亲在教皇国的高层任职,所以跟卢修斯聊起教皇国时,也不至于两眼发懵。   “依我看,那位圣女要么是被人算计了,要么是她撒了谎。”玛丽安娜知道前任圣女自从去了布列塔尼亚公国后,还是在暗戳戳地搜集教皇国的信息,几乎每天都会去布列塔尼亚公国的圣殿报道:“不过就现在的情况来看,我更倾向于后者。”   “可是恶魔为何会找上现任圣女。”卢修斯不解道:“在教皇国近万年的历史中,还未有过圣女投靠恶魔的先例。”   “没有先列又不代表以后就不存在这种可能性。”小说看多了的玛丽安娜反驳道:“况且教皇国都建立多少年了,结界减弱也是有可能发生的事。”   “或者说……”玛丽安娜竖起一根手指,比了个抹喉的手势:“教皇国的结界只能阻挡普通人和中下级恶魔,对大恶魔无能为力。”   毕竟玛丽安娜身边就有好几个大恶魔,而依他们的实力,跟卢修斯打个平手还是轻而易举的。   “……或许我该查查教皇国内的文献。”卢修斯知道教皇国一直宣称他们的结界是由万神亲自设下的,可要是真如教皇国所说的那样,也不会出现恶魔入侵的问题。   因为万神对恶魔的打压在各族文献上都有记载,而邪神自旧世纪结束后,就直接从文献上消息了。   不管是教皇国还是类人种部落,都没有关于邪神的记载,但却知道有这么一号神明的存在,并且还是恶魔的领导人。   “行了,这些问题都暂且放到一边。我有东西给你。”玛丽安娜下意识地拉住卢修斯的手,然后将他带去博士的研究室。   “你的研究结束了没?”玛丽安娜看向伏案的博士,后者还是那副会被误认成吸血鬼的模样。嘴唇因为生活不规律而显示出一种古怪的梅紫色,配上苍白的肤色,漆黑的头发,总给人一种浓妆艳抹的感觉。   “啊!你谁啊!”在看到来者的那一刻,因为博士没开义眼,再加上玛丽安娜和卢修斯都是逆光而行,所以他看不清对方的表情,甚至没听出对方的声音。   对此,玛丽安娜双手撑在博士的工作桌上,脸上的表情像是在看一个傻子:“我是你雇主啊!亲爱的小笨蛋。”   玛丽安娜本想说“我的小傻X”,但是考虑到卢修斯还在这儿,所以用了个还算委婉的词汇,然后伸手去开博士的义眼。   只是这一动作搁在卢修斯眼里,就多了丝情欲的暧昧,不过他在看清博士耳边的机关后,便释然了。   “啊!是玛丽莲呐!”刚睡醒的博士含糊不清道。   “不是玛丽莲,是玛丽安娜。”正儿八经的雇主十分无语道:“需要我把名字刻在你的脑门上吗?”   “还是算了。”彻底清醒的博士连连摆手道:“我还想多活几天。”   说罢,他还挠了下脑袋,然后去开盛放铠甲的宝箱。   “如果条件允许,我真不想让你带走尼德霍格的盔甲。”博士不知拿了几个钥匙圈,才打开盛放盔甲的箱子,看的玛丽安娜是满头黑线。   “你是在守自己的家底吗?还搞六个钥匙圈。”玛丽安娜在原地听了有两三分钟的“劈里啪啦”声,才瞧见盔甲的反光。   “尼德霍格的铠甲?”卢修斯十分意外道:“这不是奥丁拍卖场的压轴吗?怎么会落到你手里。”   说罢,卢修斯显然显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非常难看:“我不要这玩意。”   “你不要的话我就转送给塞利姆。”玛丽安娜可不惯着卢修斯,在对方说出“不要”的那一刻,就干脆利落道:“反正你不用,我不用,阿比盖尔不用,博士也用不着……”   “谁说我用不着啊!”正在与盔甲告别的博士赶紧反驳道:“你们都不要的话,那就留给我好了,反正我可以将它二次利用。”   “谁说我不要啊!”卢修斯立刻击碎了博士的美好幻想:“我要。”   或许是怕博士或者玛丽安娜反悔,卢修斯直接按住博士的肩膀,提醒他别耍小心眼。   “有人疼可真是令人嫉妒。”博士被卢修斯的力道弄得呲牙咧嘴了一番,好在后者并未跟博士继续闹下去,而是很快收起自己搭在博士上的手,将盛放铠甲最里头的那个箱子关上,然后提在手里。   “走吧!”玛丽安娜也不急着让卢修斯试试铠甲,毕竟这玩意能自动调节尺寸,只要卢修斯没胖到超规格的地步,就不会有塞不进的情况。   “趁着还没天黑,我还要去看下废墟情况。   因为坎特罗人不仅炸了奥布斯达王宫,更是为了解决利亚姆王子,而将一条连接到奥布斯达王宫的秘密隧道也一起炸了,所以导致奥布斯达王宫附近的私人民居遭到前所未有的余波。   更糟糕的是,坎特罗人为了将奥布斯达王城搅得更乱,而在城内设置了一系列的爆炸装置,导致奥布斯达王城内的损失非常眼中。尤其是靠近王宫的那一圈,几乎没有一家能逃离成为废墟的宿命。   “政府难道拿不出钱去补偿他们吗?”卢修斯乍眼望去,只见一张张粗布斗篷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而一些较为聪明的平民,则是用废墟材料搭起简易支架,然后用粗布堵住出风口。   “你觉得奥布斯达现在还有钱吗?”玛丽安娜给卢修斯泼了盆冷水:“为了还清阿基奎大公国的贷款,奥布斯达国内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你觉得他们还有东西去补偿这些平民吗?”   乔装的玛丽安娜向卢修斯解释道:“也不是没人想要政府补偿,但是你知道那些基层人员是怎么说的吗?”   “怎么说的?”   “这跟天灾是一个性质,所以不能获得补偿。”末了,玛丽安娜还安抚了下快要发火的卢修斯:“你也别怪那些基层人员,人家拿着普通人的工资,但却干着几万人的安抚工作。他们又不是决策层,能给普通大众们放出交待。更别提废墟重建的资金就是一笔难以想象的支持,你就是把财政部的人活活逼死,他们也拿不出这笔钱。”   “所以你要自掏腰包?”卢修斯看了下遍地的废墟,觉得玛丽安娜很难拿出这么大一笔钱。   虽然玛丽安娜在成为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前,就一直很有钱,但是“普通”的有钱是不可能承担得起大型建设的流动资金,更别提玛丽安娜不可能为奥布斯达人动用布列塔尼亚公国的王室基金。因为她要是敢这么做,莱娜就会跟她闹上一番。而历史上也不乏坐拥多国的统治者,搞出拆了东墙补西墙的骚操作,导致一部分被过度压榨的地区直接闹起独立。   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我当然不可能自掏腰包,但是会买几条废墟。”玛丽安娜看着那些茫茫然的人们,决定先补偿那些已经过不下去的人们。   至于靠近王宫的那条街,大都是在王城置宅的地方豪贵们,所以能重建私宅或是出售土地。 第148章   “那些拿到补偿的平民会继续留在这儿,还是离开王城,去偏远地区生活?”卢修斯知道王城的地价年年上升,再加上南方因为坎特罗进攻的缘故,而丧失了一部分的劳动人口,所以奥布斯达为了各地区的和谐发展,势必要将北方或是王城的一部分人赶去南方。   至于这个“赶”字要如何变得委婉优雅,那就得看玛丽安娜给出的政策,以及这些生活于此的平民所能接受的最低补偿。   “如果他们愿意去南方生活,能优先得到补偿,并且还能减税。”玛丽安娜同卢修斯漫步于刚刚清理好的大街上,向后者解释道:“当然,为了保证他们一定会去南方,而不是张口胡来,骗取我的补偿金。奥布斯达王城这儿只会给他们一个获得补偿的信物和路费,等他们在南方安家落户后,才会获得钱和减税申请。”   “嗯!这也是一种方法。”卢修斯很赞同玛丽安娜的设想,毕竟奥布斯达的南方紧贴着坎特罗,要是没有足够的居民,那么后勤保障与边境军的征召都会成为历史性的大问题。   至于奥布斯达王城会不会被这一政策搞得人才尽失……   玛丽安娜只能说她上辈子从未见过超一线城市有这种烦恼,哪怕是一线城市的入籍手续一年难过一年,地方政策花了上百亿来挽留青壮年,都不能阻止各地人才一窝蜂地跑向一线城市。   要是国家再不出住房政策,或是人口引流政策,那么不出几年,一线城市将成为地方平民穷极一生都无法立足的地方,而这也是玛丽安娜所担忧的事情。   “除去买下这些商业街,我还打算收缴一部分贵族私宅,限制他们的购房次数。”虽然贵族里也有像掌玺大臣和克里斯蒂娜夫人这样,竭力为民,努力干事的好人,但是也不乏跟前任王国一样胡作非为,吃空补贴的恶人。   就连对玛丽安娜好感度最高的军队里,也不乏蛀虫的存在。不过在他们受封领赏时,玛丽安娜让布提斯分辨出谁是善人,谁又是大恶人,所以趁着百废待兴时,将他们一次性清出去。   “那你打算如何安置那些被送来当人质的贵族吗?”就像十六世纪的路易十四为了保证自己的王权稳固,而强迫贵族们全都居住在凡尔赛宫;而幕府时期的将军也会为了控制地方大名,而要求他们的妻儿都居住在江户。在奥布斯达,奥丁,或是坎特罗,也有相似政策。   只是鉴于地方贵族的数量太多,王宫里肯定是塞不下,所以才会有那么多地方豪强们在王城内置宅,或是在周围购买土地。   当然,为了维持自己在王城内的排场,不让别人看低自己,光是花在王城私宅上的维护费,就是一笔天文数字,更别提有些人名下的豪宅不止一两套,所以在这上面的年支出更是令人抓狂。   “将伯父的另一套私宅清出来吧!然后以家族为单位,限制他们在王城内的房产数量。”玛丽安娜很清楚连克里斯蒂娜夫人都有些受不了花在这上面的无用开支,而那些经济条件不好到仅守着个贵族头衔过日子的家庭就更不谈了。这也是为何《茶花女》里普吕当丝会说,一位公爵哪怕是有五十万法郎的超高年收入,也支持不起他在巴黎的开销。   “直接从政策上杜绝浪费,然后优先给那些家族人数少,或是经济状况不好的人提供王宫住处。”玛丽安娜正准备打道回府时,突然看见一位衣衫褴褛,不知性别的儿童跌跌撞撞地跑过来,然后向玛丽安娜伸出双手,满脸天真道:“能给点东西吗?”   卢修斯低头看着这张瘦骨嶙峋的脸,眼里闪过一丝同情。   “小朋友,你的爸爸妈妈呢?”面对两颊塌陷的幼儿,玛丽安娜蹲下身,毫不在意对方身上的污渍,直接拉住对方的手道:“他们抛弃你了吗?”   说罢,玛丽安娜还拿出手巾替对方擦掉脸上的污渍,然后卢修斯也跟着蹲下身,将一块面包递到小孩面前:“先吃点东西吧!”   在玛丽安娜的轻柔擦拭下,原本看不出性别的小孩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容,显然是个还算俏丽的小姑娘。   她在接过卢修斯递来的面包时,有些犹豫地回头看了眼,摆出一副想转身离开的姿态,但却被玛丽安娜握住手,难以如愿以偿。   “小朋友,你的爸爸妈妈呢?”注意到对方动作的玛丽安娜,往小姑娘回头去看的方向望去,只见两个假装做事的成年人有意无意地看向这儿,眉眼间难以隐藏住深深的焦虑。   而那位被问到的小女孩也是没料到玛丽安娜的这通操作,于是在卢修斯的催促下,一边狼吞虎咽着面包,一面摇头道:“我不敢说。”   小孩子虽然没有那么多的心眼,但也能敏锐察觉到危险气息。尤其是在她的父母距离不远的情况下,什么话能说,什么事能做,心里还是有数的。   “不能说的话,就让圣殿的修女过来接人。”玛丽安娜很清楚自己要是前把这小姑娘领去王宫,后脚她的父母就会上门要钱,所以只能让圣殿的修女来接人。   好在玛丽安娜继位后,原本压下的圣殿补偿也如约发放,所以圣殿目前的经济状况也没那么紧张,甚至玛丽安娜旧地重游时,那么正忙着给孩子们购置新衣服,然后将旧衣拆成碎布料,做成拖把或是小玩具。   “将她带走吧!”玛丽安娜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示意露西安牵她下去。   而那两位在远处观望的大人似乎是想将女儿要回,但是碍于玛丽安娜在此,所以暂时按下这一冲动。   “每当此时,我都特别庆幸自己有个还算负责的母亲。”别管阿基奎女大公有多么重的权力欲望,甚至在玛丽安娜小时候,也将她当作权力博弈的棋子进行交换。但是从这个时代的局限性眼光来看,阿基奎女大公是个好母亲吗?   当然是的。   因为她至少承担了生养的责任,哪怕是不亲近自己的孩子,但也没有嫌弃过他们或是否定他们的全部价值,而是尽心尽力地培养他们。即便是玛丽安娜和卢修斯,都不能否定这点,甚至觉得阿基奎女大公在某种意义上,已经算是好母亲的典范。   只是对于阿基奎女大公而言,成为一个好母亲并不是人生的主要目标,即使是玛丽安娜和卢修斯,也没资格让阿基奎女大公让步。   “为人父母却不必接受考验,这无疑是最大的悲哀。”玛丽安娜看着露西安将那小姑娘哄上车,开始思考起儿童权益与弃婴问题。   众所周知,圣殿也有育婴堂的作用,而且还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几乎算是半个国家认证的慈善机构,所以那些生而不养的人总喜欢把婴儿遗弃在圣殿门口。   要是大城市里的圣殿,或是夏秋季倒还好。如果搁在小地方或是冬季,经常会因为圣殿的人手不足,或是野兽出没等问题,而收到一具残缺的婴儿尸骸或是冻僵了的婴儿尸骸,而那些收殓尸骨的圣殿人员们,也没少留下心里阴影,甚至为此自残。   虽然各国都定下了遗弃罪,并且坎特罗人也为此建立了一支道德检查小队,但这对于幼儿遗弃的现状并没有好转。   比较有参考意义的是阿基奎大公国的领养制度。   阿基奎女大公宣布,只要有人愿意出资“领养”那些被遗弃的孩子,或是给圣殿捐赠一定量的物资,就可以获得向上攀爬的便捷通道,或是来自教皇国的鼓励。   不过就玛丽安娜的眼光来看,这种政策只是暂时有用,并不能为之长久。   至于像坎特罗那样,一刀切地让人禁欲。   只能说玛丽安娜还不想收到来自民间的臭鸡蛋。   “你说我要是将避孕药和堕胎合法话,教皇国会不会直接将我搞下台。”玛丽安娜在回到王宫后,关上门与阿比盖尔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   而以前就在这方面踩过坑的阿比盖尔,可谓是毫不客气道:“你不会被教皇国搞下台,而是会被民间的保守组织直接暗杀。”   虽然奥布斯达国内的宗教氛围没有坎特罗那么严重,但是避孕药和堕胎都是绝不能踩的雷点。   记得当年,北方联盟为了减少补贴金,而对部分行业和平民出售避孕药时,从特兰西亚到泽兰的王室成员和政府高官,都不约而同的遭到了来自民间组织的袭击。   至于教皇国,那更是与北方联盟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   可即便如此,教皇国有说过要与北方联盟彻底决裂吗?   相信那些观者都心里有数。   面对阿比盖尔的回答,玛丽安娜撩了下额前的碎发,难得尴尬地沉默了。   “或许是我太心急了。”   玛丽安娜很清楚她还不能跟教皇国闹翻。只是任由那些不作为的父母遗弃孩子也不是办法,所以势必要有一系列的操作去保证孩子们的权益。 第149章   原王宫遗址的重建工程被玛丽安娜外包给了一家来自布列塔尼亚公国的建筑商。因为新上任的小女王要求舞台要有“让人耳目一新”和“在夜间闪闪发亮”的特殊要求,所以招标的几家建筑商,为了同时达成这两要求而掉了次头发,活像是死线降至,而被出版商上门催命的托更大王。   更让人感到心惊的是,玛丽安娜还要求他们在招标的同时,拿出重建舞台的材质样本与详细图纸。直接逼疯了一群想先拿下招标,再细细思考要如何解决详细要求的建筑商们。   “我说您这是何必呢?”莱娜头疼地看着玛丽安娜将一张张图纸放到“不合格”的那边,甚至有几家递上的东西,玛丽安娜连图纸都没看,只是扫了眼送上的材质样本,就宣布不合格。   虽然是招标,但是考虑到各家的自尊心,以及玛丽安娜也不可能听一下午的招标介绍,所以只能由各家将材质样本与图纸打包至奥布斯达皇宫。   “这几张不都挺好的嘛?”莱娜发现被玛丽安娜放到“不合格”那组的图纸里,有她很喜欢的设计:“所以您的要求到底是什么?或者说,您的最低标准是什么?”   莱娜并不想替玛丽安娜再搞一次招标。这倒不是因为她怕麻烦,而是因为拒绝人真的是件很麻烦的事,尤其是像玛丽安娜这样万人瞩目的存在。要是为了某件事经常拒绝别人,真的很容易引起谩骂,乃至衍生出各式各样的阴谋论。   这也是为何你在社交场合里,所听所见的都是阴阳学大师,总有种云里雾里的感觉。   “我要是吧要求都直说了,一定会被认为是借机发财。”玛丽安娜抽空抬了下头,结果发现莱娜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你难道不是借机发财吗?”虽然玛丽安娜的借机发财不是让她本人受益,但是在莱娜这儿,都不能改变其本质。   “还是有明暗区别的。”玛丽安娜终于找到符合心意的设计稿,然后将其和材质样本展示给莱娜:“星空石……我从坎特罗那儿拿到的最大补偿。”   “要是能用星空石制成舞台或是大型乐器,一定会在公共演出上大放异彩。”玛丽安娜本想用水晶制成舞台或是大型乐器,但是掐指一算,发现自己预算不够,并且水晶质地太脆了,也不好加工成艺术品,所以只能放弃。   “星空石倒是挺漂亮的,尤其是在黑暗环境里,就像凝聚星空的小宇宙那样。”莱娜算了下星空石的市价,发现玛丽安娜能借此省下好大一笔钱。甚至能借此开拓星空石的市场,让原本有些尴尬的星空石,一跃成为各大舞台的必需品,只是……   “您就不担心替坎特罗人免费培养一个金矿吗?”莱娜很清楚玛丽安娜所拥有的星空石矿,只占坎特罗原产量的三分之一,所以坎特罗依然是星空石大户。   然而玛丽安娜并未表现出一丝一厘的焦虑,反而露出意味深长的眼神:“那可太好了。”   在阳光的奇思妙想下,玛丽安娜的眼部那块呈现出迷离光斑,好似带上了会发光的眼纱。   “试想一下,如果坎特罗人全力开发星空石,试图将其打造成产业链,会发生什么?”玛丽安娜盯着莱娜的眼睛,令后者感到浑身发冷。   毕竟玛丽安娜获得的星空石矿已经被打通矿道,并且需求量较低,开采欲望不高,而坎特罗那边……   “要是坎特罗人真的这么做了,那可有好戏看了。”莱娜毫不怀疑坎特罗的这一举动,一定会令本就不富裕的国家状况,雪上加霜。   “陛下,您就不怕坎特罗人恨死你吗?”莱娜发现在“挖坑”方面,玛丽安娜远比前任国王高明的多,即便是坎特罗人垂死惊坐起地发现有什么不对,也不能为此大骂玛丽安娜——因为她确实“没做什么”。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玛丽安娜从不做自己跟坎特罗人握手言和的美梦,更不期待坎特罗人会对她好感连连乃至感恩戴德。只是将目的大刺刺地说出来也不是玛丽安娜的风格,所以只能偷偷挖坑。   “星空石的价格高于普通的建筑材料,而且在太阳底下容易反光,会扰乱路人视线。除去制作舞台或是大型乐器,也没人会脑抽地将其广泛使用。”玛丽安娜将心仪的设计图连同随它递上的材料样本交给莱娜,貌似无意道:“而同水晶,魔法石,宝石这类传统矿石相比,星空石的储魔率很低,也就比普通石头略强一些,所以在市场上的销路不是很好。”   “即便是有大型舞台这种特殊要求,也无法保证星空石的年销量。”玛丽安娜看得很清楚,知道星空石就是智商税,提前割下别国的韭菜就行,不必将其当成发财致富的宝路。   至于将星空石改造成“钻石那样一颗恒久远”的智商税收割之王……只能说这个世界里的富贵人还没那么闲,也没那么蠢,并不会买这种性价比低的石头。   就连普通人,也会倾向于买水晶宝石,乃至魔法石这类长期有用的矿石。   “争取在今年年底结束工程。”玛丽安娜稍稍嘱咐了一句,然后让莱娜去宣布谁将获得原王宫遗址重建的招标。   而阿比盖尔刚好与莱娜擦肩而过,在与玛丽安娜目光相对后,也没进门,而是直接在房门上敲了三下:“你要的幼儿玩具都造好了,想来看看吗?”   因为玛丽安娜要搞免费的幼儿设施,所以阿比盖尔一老早就与工匠商议了要制作的东西,将比较简单的幼儿玩具都弄了出来。   “在哪儿?”正巧阿比盖尔距离下午开会还有些休息时间,所以不介意去看看阿比盖尔和工匠们搞出的成果。   因为滑滑梯这类比较占地方的中小型设施不好抬进玛丽安娜的办公室,再加上玛丽安娜也有意在王宫的花园里搞个小型游乐场,避免那些和父母一起上班的孩子们感到无聊,所以阿比盖尔找来的工匠直接在花园里开工。   “陛下。”等待检验的工匠紧张地站在围栏边,不断用脖子上挂着的毛巾去擦脸上的汗。   玛丽安娜发现那些跟父母一起来的孩子们大都挤在花园的另一个入口处,用渴望的眼神看着那些制作好的游乐设施,但却被围栏和修女的眼神所制止。   “把这些围栏都撤了吧!”玛丽安娜一眼扫去,觉得这里也没什么危险物品,无非是滑滑梯,秋千,旋转木马,跷跷板,以及摇摇木马等常见玩具,而且工匠们都非常细心地将锐角包了起来,顺带隐藏了钉子地出处。   “是。”工匠们早就知道玛丽安娜制造这个小游乐园,是为了那些在宫廷里来来去去的孩子们。只是为了交差,他们也不得不在游乐园边竖起围栏,避免小孩子动作过大,直接划伤了他们交差的东西。   “能搞出个螺旋型滑梯吗?”玛丽安娜比划了下直线滑梯的高度,觉得这并不适合大型游乐场:“另外,可以再搞个旋转千秋。”   “是。”工匠仔细听完玛丽安娜的命令,发现对方并没有指责类评价,所以稍稍松了口气。   “辛苦你们了。”玛丽安娜当然会看工匠的脸色,毕竟她对标的就是自己的祖母,所以让阿比盖尔给工匠们补完余款后,还让厨房的值班人员给他们备了些酒,又加了一成的小费。   “行了,都过来玩吧!”在工匠们拆掉游乐园的围栏后,玛丽安娜向那些畏畏缩缩的孩子们招了招手,后者在短暂的犹豫后,一窝蜂地涌上游乐园,看得修女是满头大汗。   “我还以为你会很讨厌小孩。”阿比盖尔看着玛丽安娜那样,总有种莫名其妙的违和感:“你们这类人,真的不像是注重家庭的存在。”   别看豪门大户里吃喝不愁,但是竞争压力堪比丛林法则的最高形态,甚至为了让他们放心大胆地干掉兄弟姐妹,而有意干涉他们的感情培养。   玛丽安娜甚至见过一对亲兄弟直到成年后才第一次见面,而那些接受骑士训练,或是从小就被送进宫当侍女的贵族儿童们,又怎么可能与家人们产生牢固感情。虽然他们能因家族利益而走到一起,但是后续发展肯定是竞争不断,或是逐渐转化为扭曲的爱意。   嗯!扭曲的爱意。   “如果我以后有孩子,一定会亲自抚养它。”玛丽安娜在回去时突然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如果它以后干出什么出格事,我总不将责任都丢给照顾它的人。”   “养孩子对你而言也太早了些,毕竟你连婚都没结呢!”阿比盖尔决不相信玛丽安娜对自己的终身大事没数,只是可供她选择的范围实在是太小了些。而以玛丽安娜的资本,又不用像年轻时的玛丽女王那样,需要用婚姻巩固宫内统治。   至于政治联姻……   玛丽安娜光是想想都感到窒息。 第150章   “算了,我也没必要那么恨嫁。”玛丽安娜今年不过十六岁,搁在提倡晚熟的教皇国,距离成年还差四年。更别提以她的身份,就是再过三十年,也还是大陆上最热门的女继承人。只是考虑到女性的恢复力和最佳生育年龄,玛丽安娜还是得在四十岁前有个合法继承人。   至于合法继承人所顺带的配偶……如果不是离婚会影响孩子的合法性,玛丽安娜绝对会搞利益婚姻,然后在孩子落地的那刻就与其协议离婚,或是将其打发到偏远之处,做个与世无争的太上皇。   而在这一设想变得不可能后,玛丽安娜的目光便投向那些空有血统头衔的没落贵族,或是王室旁支。   毕竟像奥布斯达前任国王那样藏雷巨多的跨阶级婚姻,玛丽安娜是想都不想。因为奥布斯达的民风还未开放到,能与布列塔尼亚公国相提并论的地步。就连玛丽安娜的外祖父,也是因为第一段婚姻所留下的问题,而被主流社会里的贵族公主们排斥了有三四年,才在北方联盟的第一次“下南方”中,与玛丽安娜的外祖母结为战略夫妇。   由此可见,玛丽安娜的结婚对象最好是从没落贵族或是王室旁支中挑选,要是对方搞非暴力不合作态度,那么解决起来也比较容易。大不了直接咔嚓或是像“阿基奎少女”那样,以精神疾病为借口,将其终身囚禁。   至于强强联合……鸭子,那还不如与炸弹大被同眠。玛丽安娜是疯了才会让别人对自己的王国有可乘之机,或是脑抽地相信江山为聘的骚操作。因为在这年头里,连上门女婿都敢闹出要冠名权和平分家产的操作,你还指望要跟你强强联合的另一半?   “先定个最迟结婚年龄吧!”玛丽安娜只是短暂地苦恼了一下,就将这事抛掷脑后。   “圣女巡游的时间定下了吗?”玛丽安娜想起近期最头疼的事情,当着阿比盖尔的面揉了揉太阳穴:“你让女巫近期去布列塔尼亚公国的群岛上躲躲,我怕教皇国会在圣女巡游中,给你们点颜色看看。”   “放心,我早就让女巫们打包行李,随时都能撤退。”不必玛丽安娜嘱咐,阿比盖尔这个快患上教皇国tsd的受害者,也会做好撤退准备。   至于她们刚弄好的营地要不要抛弃等问题,只能说阿比盖尔的逃跑经验丰富,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把家具木屋都做成可以折叠带走的类型,绝不给教皇国向阿基奎大公国发难的把柄。   “保险起见,你们立刻出发。”玛丽安娜摸不准教皇国的巡游路线,不过就以往的例子来看,教皇国十有八九是走索林斯——奥丁——坎特罗——奥布斯达——阿基奎大公国——北方联盟的路线,因为这条路线最省事的。   而布列塔尼亚公国则是由于黑魔法问题,早在玛丽安娜的姨母当政时,就给教皇国直接闹翻了。   这事说来也是教皇国太心急了,在玛丽安娜的外祖父为了独立而有求于他时,天真的以为自己能借此要挟布列塔尼亚公国一辈子,结果就被布列塔尼亚公国火速打脸了。   毕竟布列塔尼亚公国不是坎特罗,而黑魔法师也不像女巫那样,处于边缘到不能再边缘的地位,所以当布列塔尼亚公国接到教皇国勒令他们肃清黑魔法师的要求后,从女公爵到平民都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要知道布列塔尼亚公国的经济支柱就是魔法防具和黑魔法药剂,要是没了黑魔法师,那么布列塔尼亚公国的产业将受到从未有过的冲击,而这一冲击到底是由谁来补偿?   教皇国能不能出资扶持布列塔尼亚公国的其它产业来取代黑魔法师的地位?   亦或是说,教皇国至少出面让阿基奎大公国放弃对布列塔尼亚公国的债务吧!毕竟布列塔尼亚公国的武器出售权跟定价权都在阿基奎大公国那儿,要是真让布列塔尼亚公国肃清国内的黑魔法师,那么阿基奎大公国的经济布局也会受到较大影响,只是没有布列塔尼亚公国所受的冲击那么大。   而之后的事情走向也是意料之中的全线崩盘。   布列塔尼亚公国从上至下都对教皇国的要求感到匪夷所思,更别提去支持教皇国的肃清活动。最后导致教皇国与布列塔尼亚公国断交了一两年,也就是在玛丽安娜上午后才有所好转。不过考虑到教皇国在奥布斯达与坎特罗问题上有所偏颇,再加上教皇本人就是塞伊斯的准丈人,所以布列塔尼亚公国与教皇国的关系又冷了下来。   况且教皇的宝贝私生子还被玛丽安娜扣押在布列塔尼亚公国,要是圣女巡游去了那儿,玛丽安娜是坦率交人还是装聋作哑?而定居于布列塔尼亚群岛的某位国王又会不会搞事,都成了玛丽安娜需要担心的问题。   所以教皇国的圣女巡游还是别带上布列塔尼亚公国为妙。   “恰好你去布列塔尼亚公国避风头时,也能替我看看那位正在群岛上修养的好大伯。”玛丽安娜随口嘱咐了一句。   阿比盖尔在记下玛丽安娜的要求后,也是立刻向女巫部落传递消息。   ………………我是分割线………………   “约翰娜修女(前任圣女)还好吗?”自打审判结束后,阿贝拉心神不宁了好一会儿,即便是在上课时,也会经常开小差。   更糟糕的是,教皇国新找来的老师已经了解过前任圣女的下场,所以在教导阿贝拉时力求稳妥,语气轻柔,显然是要安安稳稳地活到卸任,甚至还容忍了阿贝拉的很多小毛病。   对此,格利萨也向教皇反应过,但却被对方以“圣女巡游将至,所以不要惹麻烦”为由,给轻轻打了回去。   综上所述,教皇国内除了赶鸭子上场的老师,以及暂代卢修斯工作的格利萨外,几乎没人关注阿贝拉的一切。   她就像是被放逐了吉祥物,在净化塔内过着魂不守舍的日子。惹得教导她的老师向格利萨大吐苦水道:“圣女殿下真的是被坎特罗人精心挑选出的贵族少女吗?我还没见过这么……”   许是知道自己言多必失,所以教导圣女的老师即时闭嘴,只露出一张苦不堪言的面孔。   “你也辛苦了。”格利萨的教养让他做不出背后说闲话的举动,尤其是闲话的中心人物还是圣女殿下,所以在听完圣女老师的一同抱怨后,只能好脾气地安慰了几句,然后给了对方一句意料之外的承诺:“您已经尽力了,所以教皇陛下也不会怪你。”   言下之意就是阿贝拉要是再干出出格事,他会帮圣女老师避免罪责。   毕竟这也是被赶鸭子上场的可怜人物。   原本教皇国在前任圣女去了布列塔尼亚公国后,想找已卸任的圣女去教导阿贝拉。只可惜前前任圣女安娜斯塔西娅不仅冰封国王的妹妹,更是他的宗教顾问,所以不好轻易离开冰封。而前前前任圣女也是平民出身,同前任圣女的关系不说亲如母女,但也称得上十分亲密,所以决不相信前任圣女会做出私通恶魔的丑事,更不想去教导阿贝拉。   至于最后一位还在世的卸任圣女,则是学院塔的终身教授,更没空去教导阿贝拉。   在此情况下,教皇也只能矮子里挑将军,废了九年二虎之力才请来一位曾教导过三任圣女的倒霉蛋。而阿贝拉也不愧是他所见过的,最不靠谱的圣女。明明天赋很高,但却学什么都三心二意,毫无长进。   按理说,能获得圣女身份的人应该很珍惜这个机会才对。教皇国的售后做的还算可以,而且在圣女任职时,会提供最好的师资,最好的展示机会,所以这位圣女老师只带过优等生,还没带过像阿贝拉这样毫不在意的差生。   …………   ……   格利萨在听完圣女老师的抱怨后,也只能安慰几句,然后看着对方继续去教阿贝拉。   因为前几天收到卢修斯来信的缘故,格利萨也去教皇国的图书室里查了下有关于恶魔的记录,甚至还动用了属于首席骑士的权限,但却一无所获。   在此情况下,阿贝拉的表现就显得非常可疑。   格利萨不确定她的惶惶然是因为卢修斯不在,还是由于别的原因,所以想在圣女老师抱怨时,搜集更多信息。   可谁料到在格利萨搜集信息时,也有人在搜集他的信息。   “特兰西亚王太子的意思……是想让格利萨辞去圣殿骑士之首的位子。”教皇看着风尘仆仆的特兰西亚使者,搞不懂北方联盟这又是什么操作:“这可有意思了。”   教皇的右手食指与大拇指虚空捻了一下,慢慢说道:“让格利萨成为圣殿骑士之首的是您,现在让格利萨辞去神职的也是您。”   “所以您当教皇国是什么地方?是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吗?”   教皇用平静的语气说着不平常的话,甚至还有意刺探道:“莫不是格利萨回了特兰西亚,就要销声匿迹了吧!” 第151章   对于特兰西亚国内的政治状况,教皇不说了解得一清二楚,但也比大多数人都心里有数。更别提格利萨还是教皇亲自带回国的,除去教皇亲生的丹希尔与艾瑞娜,格利萨算是教皇最关心的人,甚至就某方面而言,格利萨算是教皇的半个养子。   所以在面对特兰西亚使者的咄咄逼人时,教皇表现的很不客气:“贵国的王太子突然叫格利萨回国,怎么看都像是来者不善。”   “我想是您多虑了。”特兰西亚使者观察着教皇的一举一动,心理素质好得让教皇有些诧异:“如果王太子殿下真想做掉格利萨,也不会挑在这个时候。”   “倒不如说,拜您所赐,格利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么所有人都会认为是王太子殿下做的。”   “那么我是贵国王太子的眼中钉,肉中刺吗?”教皇还是那副温和到听不出喜怒的语气:“如果我当年不管闲事,那么贵国王太子的地位应该会更加稳固吧!”   “当然。”面对教皇的质疑,特兰西亚使者出乎意料地全盘接下道:“只是王太子殿下还要感谢您的多管闲事,否则也不会有一位来自特兰西亚的圣殿骑士之首。”   “这种挑拨离间的话还是说得更有诚意些吧!”教皇也不确定特兰西亚王太子到底想干什么,但是就现在的情况来看,他是不可能让格利萨跟着对方走的。   至少在圣女巡游结束前,是不可能的。   然而特兰西亚使者远比教皇想得更执着,甚至在教皇结束会面后,有意提醒道:“我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呆在教皇国,还请您不要拒绝一位虔诚者的卑微请求,以及我国王太子的殷切期盼。”   言下之意就是特兰西亚王太子就格利萨的去留问题,势必要跟教皇国拖到底。   “我搞不懂特兰西亚那一家子到底是在干什么。”在特兰西亚大使离开后,教皇也有些困惑。   你说特兰西亚王太子想除掉格利萨吧!他又表现得没有那么急迫,甚至对格利萨的“追杀”称得上放水乃至放海。可你要是说特兰西亚王太子是对格利萨好,或是想让格利萨避开国内的政治争斗吧!参考特兰西亚王太子的掌权时间线,哪个疼爱弟弟的好哥哥会在大权在握时,对弟弟发起追杀?   教皇就是看了两百本相爱相杀的兄弟文,也不会做出如此脑瘫的判断。   “陛下,您想让特兰西亚大使与格利萨接触吗?”教皇的秘书在教皇沉思后,恰巧说道:“至于圣女巡游一事……您是否还将格利萨写在出行名单上。”   “格利萨的名额不变,然后让卢修斯赶紧回来。”教皇是知道卢修斯在完成任务后,直接去了奥布斯达,甚至还在那儿呆了一段时间。可这也是教皇默许的。   毕竟他也是个父亲,所以对奥布斯达前任国王的遭遇也有所触动,同时也希望卢修斯借机斩断他的前尘旧恨,能一心一意地为教皇国服务——前提是教皇还希望他坐在圣殿骑士之首的位子上。   况且对于教皇国而言,卢修斯的地位也变得非常重要。   就像一个公司要是有过半人数都出自同一家族,而当南方的六个国家里,有三家都是玛丽安娜的一言堂或是占了主要话语权时,那么她就有了跟教皇国谈判的权力。   诚然,教皇国也能让索林斯,坎特罗,以及奥丁联合挟制玛丽安娜。可问题是,教皇国要怎样说服这三家联手,而玛丽安娜要是被疯狂针对后,不会不直接投入北方联盟的怀抱?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推论思考下来,教皇真不是一般的心力交瘁。   “让他们在有人陪伴的情况下见一面吧!”思来想去后,教皇还是决定给特兰西亚一个面子。毕竟他都当面拒了王太子的提议,总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打特兰西亚王太子的脸吧!   “对了,圣女她做好巡游准备了吗?”而一想到阿贝拉,教皇又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头疼:“你让教导她的老师提醒她,不要在巡游时瞎说话,也不要做出惹人误会的举动。并且在巡游前一定要对各方习俗有所了解,我们得入乡随俗而不是让成千上百的人去迁就我们。”   对于阿贝拉,教皇已经从头疼变成无语,乃至现在都有了她只要在大事上不出错的放纵心态。   按理说,能被选为圣女的人大都脑子不差,容貌端丽,毕竟万神的眼光还没差到要戴老花镜的程度。   而在阿贝拉之前的圣女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都没做过让人三观迷惑的事情。   哪怕是一些未接受基础教育,纯粹是运气好被选中的平民圣女,也会在前几个月的战战兢兢后,变得从容大方起来。   可反观阿贝拉……   “塞伊斯到底是怎么选出这个极品的?”如果坎特罗国王不是自己的准女婿,那么教皇一定会将挑选圣女的主教拎过来破口大骂,甚至怀疑圣女所在的国家就是来折磨他的。   可偏偏塞伊斯交上的阿贝拉履历不说完美无瑕,但也能在历代圣女中排到中游。   而按履历所说。   阿贝拉原本是坎特罗偏远地区的农民之女,因为从小表现得聪明伶俐,再加上她又比姐妹们长得漂亮,所以被父母带到镇子上,最后成了富豪家的“养女”。   而“收养”阿贝拉的富豪之家原本打算将阿贝拉当成上升阶梯,可偏偏阿贝拉在六岁时展现出无与伦比的光魔法天赋,所以被寻找“圣女候选人”的贵族看上,从小镇富豪家的养女变成了贵族家的养女。   因为抚养阿贝拉的贵族家里没有女儿,唯一的继承人虽然野心勃勃又有些小聪明,但终究是碍于人脉稀少,没有向上阶梯。所以在此情况下,阿贝拉就成了他唯一的希望。   倘若阿贝拉能成为圣女,那么按照坎特罗的惯例,以及教皇国对圣女家庭的补偿,那么阿贝拉的义兄绝对能获得向上攀爬的加速器,甚至一跃为同龄人中的大人物。   而在这种美好愿景下,阿贝拉的义兄也是对她极尽宠爱,将其娇养得有些愚蠢。 第152章   可问题是愚蠢也是有底限的,再怎么愚蠢的人,也会在别人明确表示“这样不好”后,而有所收敛。但是阿贝拉就是那不一样的烟火,以至于教皇在放弃与她沟通的同时,也怀疑坎特罗人送她来,是不是为了折磨自己。   “不如您让阿贝拉的家人来劝劝他?”教皇的随从建议道:“兴许有熟人来劝,她会变得正常些。”   “呵!你当阿贝拉的‘家人’都是什么好鸟?我敢说请他们的价格绝对不低。”教皇可是知道阿贝拉的过去,甚至在阿贝拉当上圣女后,她的亲生父母,第一任养父母,以及现任义兄,都开始争夺阿贝拉的归属权,希望教皇国和坎特罗能让他们享受各式各样的补贴。   对此,坎特罗人也是苦恼了一阵,最还是根据阿贝拉的户口地跟生活轨迹,才确定阿贝拉的义兄享有圣女家属的各项福利。而且就生活时间而言,阿贝拉在被选为圣女前,有八年是呆在她的义兄家,而她的亲生父母与第一任养父母,只抚养了她四年。   “还是别把本就浑浊的水搅得更浑。”教皇摆摆手,立刻拒绝了随从的提议:“她的那个义兄有些小聪明,但在大是大非上,就别指望他有多聪明。”   “是。”教皇的随从也不当自己是教皇的解忧人,而是适时提出个人意见,然后安安静静的做事。   一时间,办公室里的氛围都变得安静起来,直到有人匆匆来报道:“陛下,特兰西亚使者似乎是被格利萨阁下气走了。”   “什么?”教皇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格利萨?把特兰西亚大使气走了。”   要知道在教皇国内,格利萨可是公认的好脾气,甚至一度被认为是没有脾气。   可就是这样一个公认的好脾气,居然能把特兰西亚大使活活气走……教皇不由得好奇特兰西亚国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及格利萨和特兰西亚王太子的前尘旧恨。   只是……   “特兰西亚大使是卷铺盖走了,还是暂时避开与格利萨会面?”教皇盯着通风报信的人,问了个相当关键的问题,结果后者无比尴尬道:“特兰西亚大使只是暂时离开了主城,但没有彻底离开教皇国。”   “这样啊!”教皇靠着并不柔软的椅背,若有所思道:“特兰西亚王太子今年也有三十五岁了……难道他在妻子去世后,就没有续娶的意愿?”   毕竟是掌控大权的王太子,即便是在国际上找不到合适的公主,但也能在北方联盟里找到合适的贵族之女。只是出乎教皇意料的是,特兰西亚王太子居然有勇气向玛丽安娜求婚。要知道二者的年龄差都已经是父女恋的程度了,更别提玛丽安娜也不会放着年龄合适的求婚者不要,而选择去特兰西亚“吃苦”。   不过以特兰西亚王太子的性格,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做出自取其辱的事,除非……   “我一直都觉得有件事很奇怪。”教皇找来他的情报人员,在随从关好房门,设下防窃听魔法后,缓缓说道:“特兰西亚王太子十八岁初婚到现在,已经换了三任妻子,有过十七年婚姻生活。可无论是他的合法妻子还是情妇,都鲜少为他生下子女。也就是在十年前,他的情妇妮娜为他生下一对双胞胎,但在双胞胎三岁后,就从未出现在公共场合里。而之后也有两位情妇分别生下一个女婴和死胎。而特兰西亚王太子的第三任妻子更是难产而死。”   教皇也不是没见过生育不顺的妇女,尤其是贵族女性从小娇生惯养又缺乏运动,再加上长期的近亲联姻所遗留下的家族病,导致她们的难产率和婴儿的夭折率远高于普通人。这也是为何在平民圣女退役后,会成为各大贵族乃至王室眼中的香馍馍。   他们一方面是希望万神祝福自己的家族,而另一方面则是希望有新鲜血液进入家族,避免基因病一代代地遗传下去。   可即便如此,特兰西亚王太子的情况也有些不正常。   尤其是在医疗魔法迅速发展,已经有方式避免婴儿夭折和妇女难产的情况下,特兰西亚王太子的婚姻状况就显得十分引人注目。   甚至有阴谋论宣称特兰西亚王太子喜好杀妻,或是那方面不行。但是每次一有这种声音冒头,就会比另一股声音打压下去。   为此,特兰西亚的前三任王太子妃的家族,尤其是第二任王太子妃所在的索林斯王室,都曾请求教皇国对特兰西亚王太子进行调查。然而调查来,调查去,都能没能发现特兰西亚王太子虐妻虐子的证据。反而引起特兰西亚国内的强列反抗,以及北方联盟的不满。   毕竟北方联盟早就跟教皇国只剩下面子上的外交。   哪怕北方联盟的内部吵得如火如荼,他们也很讨厌南方人,甚至是教皇国对他们指手画脚。   教皇希望重启对特兰西亚王太子的调查,刚好圣女巡游的第一站也是第二任特兰西亚王太子妃所出身的索林斯,所以教皇也想趁机与理查德商议此事。   想必理查德也不愿看到特兰西亚与阿基奎大公国越走越近,最后干脆合二为一。   与此同时,索林斯王国里,兰斯亲王在看过弥戴琳的回复信后,气得差点厥过去。   “你可真是生了个好女儿。”兰斯亲王的现任妻子站在丈夫的椅子后,在看到弥戴琳的回复信后,冷嘲热讽道:“托你的福,她在阿基奎女大公和奥布斯达女王那儿吃香的喝辣的,甚至还获得了布列塔尼亚公国的伯爵之位。”   兰斯亲王妃的手指划过椅背的金属边框,吐出的语句堪比毒蛇的信子:“可反观弥戴琳是怎么报答你的?她连对你伸出援手都做不到,你还指望弥戴琳会支持你重回索林斯内阁?”   就像已故的布列塔尼亚摄政王至于前任布列塔尼亚女公爵。   兰斯亲王在理查德继位后,也充当过索林斯的摄政王。只可惜他的侄子不是性格软弱,身体不好的前任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甚至在执意不愿退位后,差点被理查德活活吓死——因为理查德当着兰斯亲王的面,直接处死了前任国王的财政大臣和最宠爱的情妇,然后当着兰斯亲王的面,笑眯眯地邀请叔叔喝酒,顺带商讨他的亲政仪式。   可以说,在兰斯亲王并不光彩的几十年里,他的侄子给他留下了难以抹去的心理阴影。   而理查德也不愧是个狠人。甚至在亲政前,就已经开始考虑叔叔的“非暴力不合作”态度,然后借着一场国庆节,将以兰斯亲王为首的摄政人士邀请至宫中,直接来了场鸿门宴。吓得兰斯亲王几乎是哆哆嗦嗦地签下了还政协议,然后在理查德的热情邀请下,跟那些鸿门宴中的幸存者在索林斯王宫里住了一年。   直到阿基奎女大公有意与索林斯缓和关系,而理查德的女性亲属里,只有弥戴琳符合出嫁年龄,兰斯亲王才被理查德放回老家。 第153章   “无论如何,你都要从弥戴琳那儿榨出一笔钱。”兰斯亲王妃也不是个没眼色的人,在觉察到丈夫的情绪有变后,立刻改变了咄咄逼人的态度,语气不说千娇百媚,但也称得上柔和哀婉:“哪怕为了你的继承人,你也该出点力。”   鉴于理查德并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更不像他父亲那样软弱无能,所以在亲政后,不仅把叔叔兰斯亲王吓得够呛,更是毫不留情地铲除了兰斯亲王的旧部,用一种相对巧妙地方法打压那些不服他的人。   就连兰斯亲王妃的娘家,也因为碍了理查德的路,而被各式各样的理由拉下能榨油水的职位,甚至被理查德以“莫须有”的罪名赶回老家种地。   在此情况下,兰斯亲王及其追随者们,不仅要面临收入上的大幅度缩水,更是要解决由奢入简难的习惯性问题。   要知道,在理查德亲政前,兰斯亲王可是当了足足八年的摄政王。而在这八年里,仅是兰斯亲王和亲王妃,就捞了十几亿塔兰特。而光是兰斯亲王名下的不动产和索林斯国内所能查到的存款,就翻了三倍,更别提那些查不到的,被存放在阿基奎大公国或是教皇国里的黑钱。   当理查德要求兰斯亲王将贪污的钱全都吐出时,遭到了兰斯亲王妃的强烈反抗,以及兰斯亲王无言式的反抗。   结果理查德压根就不惯着他们,在催了有三四次后,直接在某次公开演讲里,道出了兰斯亲王的贪污问题,甚至还拿出纳税局和各家银行所开的证明,直接让兰斯亲王体验了一把社死的感觉。   不过出乎理查德意料的是,兰斯亲王一家在变成过街老鼠后,居然还不交贪污的黑钱。于是在极度愤怒下,理查德直接将除了弥戴琳以外的兰斯亲王一家,都投入大牢,而且还在他们的牢房边放了只魔兽,让娇生惯养的叔叔一家体验了一把与兽共舞的感觉。   可想而知,不仅是兰斯亲王,就连嘴硬的兰斯亲王妃都被吓哭到在财产捐献书上签字。   而在财产缩水到只有原来的二十分之一后,被释放的兰斯亲王一家还是不改其铺张浪费的作风。只可惜他们现在没有能支持开销的庞大收入,再加上兰斯亲王知道理查德一直监视着他,所以不敢去阿基奎大公国或是教皇国取钱。因此在作风不改的情况下,兰斯亲王一家已经债台高筑到索林斯国内无人敢借他们钱。   毕竟是国王的亲叔叔,所以债主们也不敢真的上门催债。而这也导致兰斯亲王会在借无可借时,习惯性地宣布破产以赖掉旧债,好借此借新债。   长此以往,不仅兰斯亲王一家的信用额度下降到狗屎级别,更是令兰斯亲王妃的孩子们在宫廷里有些抬不起头。   “无论如何,你都得让弥戴琳赶紧拿出一笔钱。”兰斯亲王妃紧贴着丈夫的侧脸,感受自己娇嫩如花的肌肤,被兰斯亲王橘子皮般的脸颊刮得生疼:“要是当年没有让弥戴琳将她母亲的嫁妆带走就好了。”   若不是理查德横插一脚,非要他们替弥戴琳置办嫁妆,兰斯亲王妃也不会让出前任的遗产。并且弥戴琳远比她想得更难对付,直接将其母的不动产全部出售,可谓是一点儿都没给兰斯亲王留下什么。   面对妻子的抱怨,兰斯亲王依旧是沉默以对。直到后者开始不依不饶后,才有些不耐烦道:“行了,说那么多废话,你到不如这几天安分点,也省得理查德那混蛋继续找我的麻烦。”   “亲爱的,你……”兰斯亲王妃虽然预料到丈夫的口气会变得十分冷漠,但却没想到会冷漠到不近人情的地步,以至于她在短暂的吃惊后,讪讪缩回按在丈夫身上的手,摆出一副相当受伤的表情:“难道我连打抱不平的资格都没有吗?”   兰斯亲王本想让妻子闭嘴,但兰斯亲王妃可不是唯唯诺诺的前任,直接从不依不饶变成撒泼耍赖:“真是好人没好心,坏人有好报。我那位为你着想,关心你,爱护你,可你却……”   说到激动之处,兰斯亲王妃甚至拿出做工精美的手怕,开始擦拭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   兰斯亲王见状,只得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语气温柔道:“你看看,我不过是对你语气重了些,你就摆出一副我要把你怎么样的姿态。”   可话虽是抱怨,但兰斯亲王却拉住妻子的手,让其坐在膝盖上,然后百般讨好道:“我当然知道是为我,为我们的孩子好,可凡事都要讲方法。如果弥戴琳不愿替我们还债,而奥布斯达女王又不想放人,那你要怎么办?”   兰斯亲王揽住妻子的肩膀,斜眼看她:“难道弥戴琳不还钱,你要跑到布列塔尼亚公国去找她算账?”   且不谈弥戴琳在布列塔尼亚公国有安法维尔伯爵的称号,光是一国的亲王妃去找别国伯爵的茬,就足以令索林斯大失颜面。而在理查德本就针对兰斯亲王一家的前提下,他们更是得小心行事。   “那你说要怎么办?”兰斯亲王妃收起作天作地的姿态,用近三十岁的外表摆出小鸟依人的姿态:“弥戴琳拖得起,可我们拖不起。”   兰斯亲王妃将头靠在丈夫的脖颈处,语气哀怨道:“我一想到弥戴琳在奥布斯达吃香的喝辣的,而我们一家却龟缩在理查德的眼皮子底下,就不是一般的生气。”   此时此刻,兰斯亲王妃选择性忽略了她当年是怎么霸占前任的遗产,然后将弥戴琳赶到乡下的农庄里。   至于兰斯亲王……可以说,要是理查德不提出与阿基奎大公国联姻一事,他就没想过自己还有段婚姻,并且在那段婚姻里还有个女儿。   “放心,弥戴琳她蹦跶不了多久。”兰斯亲王冷哼道:“她一个没了丈夫的外国寡妇,难道还要在奥布斯□□着不走。”   不得不说,兰斯亲王跟兰斯亲王妃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前者忘了自己是怎么对待弥戴琳的,而后者忘了弥戴琳是前任阿基奎大公储的遗孀,所以即便是留在国外,也只能归于亡夫所在的阿基奎大公国,或是爵位所在的布列塔尼亚公国,跟奥布斯达没有任何关系。   “你的意思是让弥戴琳回国?”兰斯亲王妃眼前一亮道。   “按照习俗惯例,丧夫的女人应该回国再嫁。”   只是碍于寡妇回国后要由原生家庭承担她的开销,再加上归家后的寡妇将自动丧失前夫赠送的晨礼,所以一些家庭条件不好的娘家会拒绝接回丧夫的女儿,而是让她依靠亡夫给的遗产而活。   玛丽安娜的同胞兄长去世时,所留下的一片农庄被阿基奎女大公划给弥戴琳。只要弥戴琳不死亡或是回国再嫁,那么这片农庄的所有权和收益都在弥戴琳手里。   而玛丽安娜成为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后,也给了弥戴琳安法维尔女伯爵的称号,所以兰斯亲王认定自己的大女儿一定非常富有。   哪怕是没了作为大公储遗孀的晨礼,她也有安法维尔女伯爵的领地收入和近几年的晨礼收入。   “我已经给国会写了阿基奎国会申请信,希望阿基奎女大公能将弥戴琳送回国。”兰斯亲王信心满满道:“等弥戴琳一回,我作为她的父亲和索林斯亲王,就有权代理她在国外的产业。”   “现在唯一要担忧的就是奥布斯达女王。”   毕竟弥戴琳在受封仪式上向玛丽安娜效过忠,所以她的回国也要玛丽安娜同意。   对此,兰斯亲王不介意将他在阿基奎大公国和教皇国内的存款全都上交给理查德,毕竟他现在也拿不到这笔钱,倒不如让理查德行个方便。   只是……   “理查德他会同意让弥戴琳回来吗?”对于那位跟笑面虎有得一拼的国王,兰斯亲王妃所留下的心理阴影丝毫不亚于兰斯亲王。   “他会的。”兰斯亲王虽然惧怕理查德,但却对理查德的了解不亚于任何人:“圣女巡游将至,他肯定缺钱接待教皇国的车队,所以一定会接受我的提议。”   然而现实就是这么出乎意料。   兰斯亲王以为自己胜券在握,但却忘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在他的申请信几经辗转地传到弥戴琳手上后,对方强忍着想要掐死亲生父亲的冲动,当着阿基奎女大公和阿基奎宗主教的面,说了句令她本人都感到吐血的话:“我将不再于万神面前许下有关于婚姻的誓言。”   弥戴琳斟酌用词,尽量不给自己留下暗坑。   “所以请不要让我回到索林斯。”这算是弥戴琳在阿基奎女大公面前,所说过的,最真诚的话:“为此,我愿在余生里,祈祷亨利的灵魂能够得到安息。”   以及那些混蛋都别来干涉她的美好生活与明亮前程。   弥戴琳死死地揪住自己的裙子,尽量不用千刀万剐的眼神去打量兰斯亲王派来的使者。 第154章   老实说,阿基奎女大公对弥戴琳并没有特别的感觉。毕竟在亨利去世后,这个前儿媳无论是在政治意义,还是个人价值上,都对阿基奎女大公没有太大用处。虽然这么说显得有些不尊重人,但是在阿基奎女大公所厮杀的领域里,怜悯没有太大的用处,甚至会成为别人攻击你的陷阱。   而弥戴琳也不是那种天真愚蠢的姑娘,至少一个会在极端环境下,为自己谋求最大利益的姑娘,绝不会以为阿基奎女大公会是那种在儿媳丧夫后伸出援手的圣母婆婆。早在亨利冷落她,实施婚内暴力时,弥戴琳就在为自己寻找下家,各方下注。   所以在兰斯亲王请求阿基奎女大公送回弥戴琳,甚至以书面形式告知于阿基奎国会时,弥戴琳选择在来不及思考的情况下快刀斩乱麻,直接回绝了兰斯亲王的虚假好意,同时也不给对方用以攻击阿基奎女大公和玛丽安娜的借口。   弥戴琳很清楚,她的前程与美好生活都在玛丽安娜那儿。虽然现阶段的玛丽安娜不缺前来讨好的人,并且里面还有大名鼎鼎的人物,可弥戴琳到底是最早一批投资者,其资历即便比不上阿比盖尔,但也不是那些在玛丽安娜成为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后,才开始下注的人,要好的多。   况且比起那些家大业大的后来投资者,玛丽安娜肯定更青睐于没有太多后路的弥戴琳。这就像是那些容易被基金套牢的风险投资者,他们的余生要么是在游艇上看夕阳,要么是在贫民窟的破房子里结束生命。   玛丽安娜很清楚弥戴琳的挣扎,所以才会在弥戴琳还未作出重大贡献时,就率先给了她安法维尔女伯爵的称为。   不过兰斯亲王不知道的是,玛丽安娜只给了弥戴琳空头称号,并未赋予其与之相对的领地,随从,以及在布列塔尼亚公国的职位,所以弥戴琳即便是回了索林斯,也不可能让兰斯亲王榨出些油水。   更别提弥戴琳宁可永不改嫁,也不想回到噩梦般的娘家。   …………   ……   “有点小聪明。”阿基奎女大公仔细斟酌着弥戴琳的宣誓,发现对方的用词不是一般的谨慎。并且除了“不再改嫁”和“为亨利祈祷”的誓言外,弥戴琳就没许下过其它誓言,反而说了些模糊思考的场面话。   站在王座身后的侍女长瞥了眼难有表现的阿基奎女大公,向下座的人们比了个赶紧提问的手势。   而负责裁定的人在收到侍女长的暗示后,向兰斯亲王的使者问道:“安法维尔女伯爵既然愿意在万神面前许下誓言,那么阁下是否能代表兰斯亲王,对安法维尔女伯爵的行为提出异议?”   按理说,一位寡妇要是不想改嫁,甚至愿意为此宣誓,那么在婆家和娘家都无反对意见的前提下,她应该能留在亡夫的所在地,以其嫁妆与晨礼度日。毕竟阿基奎女大公和玛丽安娜也不差弥戴琳的那笔钱,更不想让她回到索林斯王国,所以弥戴琳的留下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   然而现实就是这么令人意外。   兰斯亲王的使者很清楚自家雇主对弥戴琳回国的迫切渴望,以及他要是办不成这事会落得怎样下场。   毕竟兰斯亲王和兰斯亲王妃是出了名的欺软怕硬,而与之齐名的,还有他们的小肚鸡肠与记仇。   除非是强到像理查德那样,能够给兰斯亲王一家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否则这对人渣夫妇总会有好了伤疤忘了疼的那天。   “其实让安法维尔女伯爵回国不仅是亲王殿下的意思,更是我国国王的意愿。”兰斯亲王的使者想起雇主信誓旦旦的承诺,尽量不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分外可疑:“我国国王担心安法维尔女伯爵长期逗留于此,会影响索林斯王室在他国的声誉,所以……”   “所以索林斯国王既然想让弥戴琳回国,那为何是兰斯亲王派来使者?”阿基奎女大公一阵见血道:“而且在你递交上的申请书里,也没有提到索林斯国王的意愿,更别提索林斯国王从未以个人或是国家的名义,让弥戴琳回国。”   因为阿基奎大公国是个商业大国,再加上位于南北方的交界处,国内的银行业,金融业都是出了名的繁荣,所以各国开玩笑时,总会说“阿基奎人在学会识字前,就已经会看账本,看合同。”   因此在阿基奎大公国里,所有人都知道哪怕是白纸黑字盖了章的东西,都不一定有用,更别提那些张口胡来的话。   这就像是现代社会里,你向领导或是老师抱怨同组的某某人办事不利,尽拖后腿,对方肯定会问“有邮件和录音吗?”   所以当兰斯亲王的使者说出“让弥戴琳回国”的话时,所有人都等着他拿出书面证据。否则无论是阿基奎女大公还是索林斯的理查德,都不会为了一句话背锅。   “那个……我国的国王只是向兰斯亲王明确表示要接弥戴琳回国,并没有在文件上得以体现。”如果不是彻底没辙了,兰斯亲王的使者也扯出“理查德”这面护旗:“您也知道,这事往大的说,是两国的外交问题;可往小的说,却是两国王室的私事。”   简而言之就是理查德不想闹得太难看,所以没给书面回复。   然而在座的都是成了精的狐狸,自然明白更深一层的意思是……理查德碍于兰斯亲王给出的好处,而不得不在口头上支持自己的叔叔。可实际上,他完全不想管这些破事,甚至不希望弥戴琳回国后,成为玛丽安娜的奸细。   毕竟在亨利,也就是玛丽安娜的同胞哥哥还没死时,弥戴琳就已经显露出不听话和逐利而为的特性。   况且政治班底已满的理查德也给不了弥戴琳什么,而弥戴琳在索林斯的熟人也都死的死,退休的退休。她本人甚至将母亲在索林斯的财产全都变现,一副要与索林斯彻底告别的模样。   因此理查德很清楚弥戴琳不会回来。   而作为弥戴琳的堂兄,他对这个处境与他类似的堂妹最后一丝温柔,就是让她安安分分地在奥布斯达那儿过好日子。   如果不是兰斯亲王突然来了这么一手,估计理查德这辈子都不会想到弥戴琳。   当然,要是两国开战,理查德也不会对弥戴琳手下留情。   “综上所述,如果阁下拿不出本次议会所需的东西,那么将自动默认安法维尔女伯爵的意愿成立。”阿基奎大公国的议会长在女大公的示意下,一锤定音道:“在此,我宣布结束安法维尔女伯爵的去留问题。”   兰斯亲王的使者见状,也只能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然后一回旅店就给理查德写了封信,希望索林斯国王能为他指条明路。   ………………我是分割线………………   “兰斯亲王交上来的钱都算清了吗?”理查德在接手国库后,虽然对国内的经济情况有所改善,但却不足以跟坎特罗和奥布斯达以外的国家相提并论。   尤其是奥布斯达。   哪怕玛丽安娜的大伯在一阵骚操作下,令奥布斯达的财政状况倒退了不止二十年,但是奥布斯达毕竟有家底在那儿,再加上玛丽安娜能源源不断地为奥布斯达拉来投资,所以理查德预估奥布斯达顶多花上十年,就能逆转眼前的颓势。   至于索林斯……   “如果条件允许,我真希望自己的父亲没有掌权三十年。”理查德发现在南方的当政者里,除了他和玛丽安娜,没有第三位的前任会在任期里毫无贡献,甚至将国家弄得越来越糟。   而理查德比玛丽安娜更惨。   因为前任奥布斯达国王的掌权时间不过数年,而且玛丽安娜的祖辈里有个开挂了的天命之女,所以奥布斯达的“疑难杂症”没有积累成顽疾。   相较之下,理查德的父辈,祖辈,以及现在的叔叔都是不靠谱中的不靠谱,否则也不会出现国土面积越来越小,原本能让布列塔尼亚公国臣服于此的大国,变成了人人可欺的夹心饼干。   甚至连招待圣女的资金,都要以不光彩的方式凑齐。   “无论如何,都不能在教皇国面前露怯。”理查德知道国内的财政形式有多紧张,所以才会默许兰斯亲王的行动,但却不想与阿基奎大公国结怨。   “只是为了一个形式而以,真的需要花这么多钱吗?”索林斯的议会代表毫不客气地抱怨道:“在十天内花费三亿塔兰特,怎么看都不合理。”   “这不是合理不合理的问题,而是国力的体现与宗教上的归一。”理查德看得很远,也不会毫无理由地反驳一些看似无理的要求:“无论南方斗成什么样,都要保证在信仰上的统一。否则我们就和那些愚蠢的类人种一样,沦为被欺压的角色。”   “另外。”   理查德看向窗外,只见一些小贩已经开始准备圣女巡游时所要贩卖的东西,脸上都是一副等待热闹的期待神情。   “人类也不是物件,需要外界力量缓和精神上的疲惫。”   所以圣女巡游也不见得是件坏事。 第155章   “我明白了。”索林斯的议会代表也不是经常抱怨的人,相反,平民出身的他一直都很感激理查德对他的提拔之恩,所以对贵族和传统抱有相当复杂的感情。一方面,他认为存在即合理,况且理查德也是贵族阶级的一员,所以全盘否定这些,也是对他忠心的玷污;可另一方面,他又看不惯那些依靠祖辈荣光过活的超级废物,况且某些传统只会增加人民负担,并不能带来与之相符的价值。   “那还是规格照旧吗?”议会代表询问道。   “不,在原规格上减去三分之一。”理查德想了想奥布斯达与索林斯的现状,决定不去做那个惹人厌的出头鸟:“搞豪华了会引起奥丁和教皇国的戒备。投入少了,会让教皇国以为我们是在轻慢他们。”   “想必玛丽安娜也与我有着相同想法。”理查德想起他求婚未遂的前任未婚妻,语气稍变道:“她是我见过的,难得的聪明人,所以不会花不必要的钱在迎接圣女上。”   “也就是说,这次的圣女巡游只用让奥丁大放异彩就够了?”议会代表举一反三道。   “不,是让奥丁和阿基奎大公国大放异彩。”理查德补充道:“索林斯还是太弱了,所以得让各国狗咬狗,趁机削弱他们的实力。”   “只是以阿基奎女大公的脑子,估计不会中我的小计谋。”   搞不好这个时候的阿基奎女大公已经产生了和理查德相同的想法,决定在接待圣女上少花钱。   “还是让奥丁独放异彩吧!”理查德虽然与玛丽安娜有旧怨,但却更看不起奥丁的小皇帝。毕竟当年欺压索林斯的各国里,就奥丁蹦的最欢。而且相较于理查德,奥丁的小皇帝可谓是拿了天胡开局,令理查德怎么想都有些嫉妒:“反正奥丁是皇帝,而我们只是普普通通的国王。”   议会代表看着理查德并不好看的脸色,知道他是想起了索林斯的旧日,于是向理查德行了一礼道:“那我先下去吧!”   “去吧!”理查德向对方点了下头,看着议会代表出门离开。   与此同时,教皇国内也是一阵兵荒马乱,甚至那些个模仿石像的神职人们都露出眉头紧锁,“别挡我道”的表情。   就连心不在焉的阿贝拉,都像变了个人似的,在快要出发的那几天不是一般的活跃,甚至闹得她的老师都有些烦不胜烦。   “殿下,还请您稍安勿躁。”阿贝拉的临时老师不断地在心里提醒自己要稍安勿躁,只用多忍耐阿贝拉几天,就能拿钱走人:“马上就是您大放异彩的时刻,我想您也不希望在这个时候惹出乱子吧!”   身为前三任圣女的老师,阿贝拉的临时老师自然修炼过心理学,所以对阿贝拉的心理活动了如指掌,说是会预言阿贝拉的行为活动也不为过。   “要是没有魔族入侵的意外,想必您的巡游仪式也不会一推再推。”临时老师小心观察着阿贝拉的脸色,一针见血道:“相较于以往的圣女,您的巡游仪式已经被多次推辞。要是再来次意外,导致您就任两年都未举行巡游仪式,那么民间肯定会有怀疑您的声音。   “是,是这样啊!”一想起被自己连累的前任圣女,阿贝拉的声音便不自主地降低了许多,然后脸上露出相当心虚的表情。   “……”阿贝拉的临时老师真的很好奇坎特罗到底是从哪儿找来这么个极品,哪怕是阿贝拉的义兄再怎么娇惯她,也不可能教得阿贝拉没有一点常识,更不可能……   “阁下,阁下……”   就在阿贝拉的临时老师百思不得其解时,格利萨突然问道.   “啊?是您啊!“回过神的临时老师向格利萨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笑容,然后假装去忙自己的事。   “您看上去不是一般的疲惫,还是要注意休息才是。”格利萨似乎看清了什么,于是给了临时老师一个台阶下:“剩下的工作就交给我好了。”   如果不是特兰西亚使者的步步紧逼,兴许格利萨不会接下照顾圣女的麻烦工作。   “那就麻烦您了。”临时老师在心里松了口气,赶紧脚底抹油地走了,徒留格利萨一人留在净化塔的最高层,想起特兰西亚大使同他说的话。   “您真的想看着特兰西亚家族走向灭亡吗?”身为特兰西亚王太子的心腹,特兰西亚使者的口气在看到格利萨的那一刻,就变得十分冷硬:“不是被外界力量所击倒,而是死于内部矛盾。”   “这话不该用来指责我才对。”面对特兰西亚大使的指责,格利萨难得反驳道:“追杀我的是你们,让我滚出特兰西亚的也是你们。”   身为特兰西亚的第二顺位继承人,格利萨从未得到符合身份的待遇,反而自十三岁起,就从未踏足过自己的故乡。   没有人知道特兰西亚王太子为何要追杀自己的亲弟弟,更没有人知道特兰西亚内部的相关反应。   哪怕民间对此有各式各样的传闻,甚至认为特兰西亚王太子可能在那方面不行,但无论他们怎么猜测,在正主揭示真相前,也都只是猜测罢了。   况且特兰西亚人民并不在意谁来主政,更不会脑抽地反对一个颇有建树的摄政王太子。   也正是因为特兰西亚国内的不在意和对王太子行为的姑息,格利萨才会成为北方的圣殿骑士之手。否则按照北方联盟和教皇国的关系,估计还是由一位普通的北方贵族担任此职。   “回国吗?”格利萨在被教皇带回的那一刻,就想过要忘掉有关于特兰西亚的一切,更是设想过要在教皇国内终身任职。可是人一旦想忘掉什么,就越是会记住什么。   或许在格利萨已经遥远的记忆力,特兰西亚王太子也有过温和友善的时候,但现在,这个同胞哥哥已经成了格利萨挥之不去的噩梦,甚至在他刚来教皇国时,一遍遍地将他从梦中惊醒。   “特兰西亚的一切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心烦意乱的格利萨按住脑袋,将额头抵在冰冷的墙壁上,试图缓解焦躁的情绪。   对,特兰西亚的一切,本就不干他的事才对。   …………   ……   因为是十几年一届的圣女巡游,哪怕这一届因为种种原因而推迟一年,但是这丝毫不影响民众们对于圣女巡游的期待,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这种期待。   因为索林斯是圣女巡游的第一站,所以他们要比其它国家更早准备一切,并且国王要在王城的门口等待圣女花车,然后与圣女走过一条花瓣铺成的小道,在王宫的宴会厅里招待圣女及其使者们。   相较于无比期待的民众,理查德对圣女巡游并不感兴趣。因为圣女就是教皇国的吉祥物,没有影响国际政局的力量,所以他不必对圣女抱有太大期望。   至于言情小说里所描写的圣女故事……只能说艺术加工终究是艺术加工。   至少理查德是不可能爱上圣女的,哪怕对方长得再漂亮,心灵再纯洁也没用。   “殿下,欢迎您来到索林斯。”在大热天里顶着重死人的王冠不说,还要一袭盛装的理查德努力控制住略显急促的呼吸,尽量不让自己表露出燥热迹象。   与此同时,随行的魔法师们也是费尽心思地降低理查德身边的温度,然后看着圣女下车时,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   “陛下,感谢您的盛情招待,我将为您献上属于万神的祝福。”阿贝拉原本担心会在下车的那一刻,就被热浪熏得难以呼吸。直到铺面而来的凉意令她耳尖发抖,才松下心里的大石头,然后借着遮阳棚所投下的阴影,打量着理查德的长相。   如果说卢修斯是外热内冷的冰山,格利萨是温和有礼的绅士,那么阿贝拉对理查德的第一印象就是国王——准确说,是符合言情小说里的国王形象。   年轻,有气势,又有着非比寻常的长相。   当理查德那双黑红的异色瞳孔温柔注视着某人时,很少有性取向为男的人会拒绝他。至少就目前的情形而言,阿贝拉差点沦陷在理查德的温柔目光中,几乎忘了她要怎么做。   “请。”理查德向阿贝拉伸出手臂,暗中观察着圣女的一举一动。   他是知道坎特罗自十四年起,就在培养圣女的候选人。   只是这位名为阿贝拉的新任圣女,真不像是塞伊斯亲自挑选的人。哪怕就国王的成绩而言,理查德并不承认比他小了几岁的塞伊斯,甚至觉得对方过于冲动暴躁。但这并不妨碍理查德认同塞伊斯的能力,然后将对方划为需要戒备的聪明人。   可就是这样的塞伊斯,居然挑出个冒冒失失的圣女。   到底是对方太会伪装了,还是……   抱着这样的疑问,理查德在带领阿贝拉接受民众的祝福时,一直用余光观察着阿贝拉和教皇团使者的表情,结果发现了十分有趣的端倪。 第156章   相较于阿贝拉的满脸羞涩,欲言又止,跟在她身后的教皇国使者们没有一人是心态放松的,甚至有几个跟的比较近的使者们就没将自己的目光从阿贝拉身上挪开过。要不是圣女进城后,有条直入王宫的大道,估计这些随行的教皇国成员里,有一半都会摔个四仰八叉。   【这可真是有趣。】   理查德垂下眼帘,尽量不让别人察觉到他的眼神乱动。   或许是万众瞩目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好了,所以阿贝拉这一路上都没有做出惹人误会的举动,反而微笑地看着夹道欢迎她的人们,然后向他们挥手示意。   “今天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吧!”因为阿贝拉的临时老师解放回家了,所以监管阿贝拉的任务便交给了格利萨和教皇的女儿艾瑞娜。刚好他们的第三站是坎特罗,所以艾瑞娜也能趁机跟自己的未婚夫交流一下——前提是他们真的有东西可交流。   格利萨与艾瑞娜并不熟稔,虽然教皇对他不错,但是艾瑞娜并不是正式的神职人员,而是定居于教皇国的“家属”,所以格利萨很少与艾瑞娜接触。况且艾瑞娜还是个已经订了婚的妙龄少女,所以即便是二人有着共同任务,格利萨也一直注意着要与艾瑞娜保持距离。   不得不说,教皇的一双儿女在性格上完全是两个极端。丹希尔行事张扬,目中无人,哪怕是有教皇替他扫尾,但是教皇国内都对他的放浪行为有所了解,并且在一定程度上排斥这个仗势欺人的混球。   相较之下,艾瑞娜无论是在长相还是性格上,都与教皇不是一星半点的相似。如果不是对她有所了解的人,都会认为艾瑞娜是某国的名门淑女,甚至说是王室贵胄也不为过。   “只要圣女殿下没有意外地进了索林斯王宫,那么我们今天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一半。”格利萨知道这是艾瑞娜第一次远行,而且还肩负着看管圣女的重任,所以一路上都表现得十分紧张:“比起现在,我们更应该关心明天的‘公开祝福’才是。”   就像君王加冕会在王宫的阳台或是广场中央举行公开演讲一样,圣女在任职期间仅有一次的各国巡游,自然也得向普罗大众们传道授业,宣扬万神的福音。甚至为了加强教皇国与人民的联系,圣女不仅得在公开场合里发言,更是得向某些“幸运儿”送上祝福。   而这恰恰是格利萨最担心的。   看着前方无比雀跃的阿贝拉,格利萨的肩膀在她下车的那一刻就没放松过,右手更是死死握住腰间的剑柄,摆出一副随时出击的模样。   “希望今天能安然度过。”艾瑞娜与格利萨不过半米之隔,再加上两人同排,所以能体察到格利萨轻描淡写下的神经紧绷,不免升起一股难兄难弟之情。   …………   ……   “啧!”悬停在上方的邪神挑了下眉毛,显然是对这场臣民尽欢感到很不愉快:“如果没有万神的限制,我一定会给人间降下灾难。”   无论是瘟疫,饥饿,还是战争,都是邪神的最爱。要是搁在世纪交替之际,没准邪神能丧心病狂地搞出活人祭的骚操作。不过现在的他也只能想想罢了,毕竟万神设下的限制哪怕是过了上千年,也会对恶魔乃至邪神形成较大束缚。而阿斯塔罗斯他们也只是在近百年内,才开始涉足人间。   “不管是阿斯塔罗斯还是阿斯蒙蒂斯,都不是能派上用场的家伙。”对于至上四柱的消极怠工,邪神既有不满,也有意料之中的无奈。不过平心而论,那些恶魔的表现已经出乎邪神的意外。虽然他们至今都未成功颠覆任何一个国家,但至少在近几十年里,还是有点成绩的。   嗯!有点成绩。   只是那点成绩小的有些看不见罢了。   “我说您在这儿肆无忌惮地晃着,是想让下面的人类将您当成活靶子吗?”   邪神回过头,只见四柱之首的巴尔抱胸悬空在他身后,那副冷嘲热讽的姿态看得邪神很想将他踹下去。   “事都办完了?”邪神记得巴尔的负责地是北方联盟。   当然,考虑到北方是三合一大联盟,再加上北方联盟的任何一国都相当于三分之四个南方国家,所以负责北方联盟的不仅有巴尔,还有以拜蒙为首的恶魔们。   面对邪神的询问,巴尔耸了耸肩,一副“他跟那些垃圾恶魔不是一路”的傲慢表情:“我办事肯定比那三个白痴靠谱。”   巴尔按了按脖颈,摆出一副“出力甚多”的模样:“事都办好了,也希望您的报酬能立刻跟上。”   不同于其它恶魔对邪神的畏惧和以下犯上的企图,巴尔同邪神的关系更像是朋友乃至亲眷。虽然他对邪神的态度称不上敬畏,但却比阿斯塔罗斯他们多了些不属于恶魔的真诚。   也正是因为这份真诚,邪神与巴尔的关系亲密的令恶魔都感到恶心。甚至在旧世纪里,有恶魔猜测巴尔是邪神的私生子或是分身兄弟。不过鉴于这二位都不是好惹的存在,所以至今都没人证实这点,并且巴尔和邪神也从未回应此事。   “放心吧!我不敢说对其他人言出必行,但至少会对你履行诺言。”邪神的话令巴尔感到十分不适:“少用那种方式跟我说话。”   四柱之首的魔王似乎想到了什么,顺口说道:“除了我,应该还有一位你无法欺骗的对象。”   邪神的眉毛在巴尔说话的那刻轻轻抖动了一下,随即一阵恶寒包裹住巴尔,令他动弹不得。   “我亲爱的魔王阁下。”代表灾难的神祗以手抵唇,语气温和道:“不该说的话永远别说,明白吗?”   巴尔觉得自己的皮肤犹如被蛇信上下舔舐般难受,喉咙也像是被塞了颗棱角分明的冰块那样,难以发声。   好在邪神对巴尔远比对其他的恶魔更为宽容,所以并未折磨巴尔多久,便将其“释放”。   “呼哈呼哈……”被释放的巴尔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在心绪稍静后,向邪神问道:“您打算在这次巡游里搞出怎样的大事件?”   巴尔是少数知道邪神计划的恶魔。   随着时间的推移,万神对恶魔设下的限制逐渐松动,所以像七十二柱魔王这样的大恶魔,能在自我限制的前提下,骗过万神的耳目,在人界搞些小动过。   “说起来,我还从未见过万神长什么样。”哪怕巴尔是最年长的恶魔,在地狱的资历仅次于邪神,但他也从未见过那个将邪神打入地狱的万神之王长什么样。   万神就像是神话中的神话。   搞不好除了邪神,就连那些追随万神的神明们,也不知这个万神之王到底长什么样。   “万神啊!你对他很感兴趣吗?”邪神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然后很快就被嘲弄所取代:“其实你早就见过他了?”   “咦?真的吗?我怎么不记得这些?”巴尔对自己的记忆力非常自信,毕竟他是走智慧路线的恶魔,同另三个胸大无脑的白痴完全不一样。   “行了,与其关注那些无聊的事情,不如想想我们的计划。”邪神相当粗暴地打断了巴尔的刨根问底,顺带丢出个令后者大惊失色的提议:“圣女巡游到奥丁站时,万神的狗腿子有可能参与其中。”   “你是说教皇?”巴尔知道以教皇的性格,有可能鼓动奥丁的小皇帝与玛丽安娜打擂台,避免后者的势力扩张太快,威胁到教皇国的地位:“他不把奥丁的小皇帝捧一捧,难道指望索林斯或是坎特罗去牵制奥布斯达?”   哪怕坎特罗的塞伊斯是教皇的准女婿,也改变不了现在的坎特罗还不够玛丽安娜塞牙缝的事实。   况且为着自己的女儿着想,教皇也不希望塞伊斯去做那个出头鸟,然后跟玛丽安娜那个前任未婚妻勾勾搭搭的。   “所以是要把教皇国的某人咔嚓掉吗?”巴尔比了个抹喉的手势,随口问道:“是那个有点倒霉的圣殿骑士,还是教皇的宝贝女儿。”   “如果我说是教皇本人呢?”邪神直接丢下个惊天大雷:“搞了那么久的小动作,也到了我们做件大事的时候。”   “……你是来真的吗?”巴尔虽然早就预料到邪神的疯狂,但却没想到他会疯到要当中刺杀教皇。   要知道教皇可是万神在人间的使者。   甭管这个教皇干了多少惹人生厌的事,都不会有人为了一己私欲,而将其暗杀于就任期。   “一旦您动了手,我们可就与上头彻底闹翻了。”巴尔看向刺目的阳光,突然想起还有个倒霉蛋被困在叹息之塔的最高层,而且还是教皇的老情人。   只是……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乐于见着同事狗咬狗的巴尔一想到即将上演的好戏,便觉得与上头为敌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过……   “您到底有几成把握打赢上头?”看戏归看戏,但是在性命方面,巴尔可不敢像邪神那样豪赌。   毕竟邪神输了,顶多是被万神关个几千年,而他们可都是要彻底拜拜的下场。 第157章   “是吗?圣女已经进了索林斯王城。”玛丽安娜是在监督饮料工厂的进度时,收到了理查德已经与圣女会面的消息:“这么看来,这次的巡游路线还是老样子。”   玛丽安娜放下手里的名单卡,向莱娜问道:“这次的巡游地有布列塔尼亚公国吗?”   “没有。”历经三朝的莱娜自然比任何人都关注教皇国的动向,所以在得知教皇国的巡游路线没有布列塔尼亚公国的那刻,不由得松了口气,然后便与玛丽安娜商议起饮料工厂的扩张计划:“按照您的设想,是打算在奥布斯达试水后,在布列塔尼亚公国建立第二家饮料工厂,然后将其分销给各个商店,对吗?”   “当然。”玛丽安娜补充道:“其实在布列塔尼亚公国之后,我还打算将饮料工厂开在阿基奎大公国跟科林的边境处,然后打开索林斯和教皇国的市场。”   玛丽安娜看着正源源不断地被搬进工厂里的仪器,然后向指挥工人的洛洛(玛丽安娜的女巫守夜人)挥了挥手,让后者附耳过来:“阿比盖尔的研发工作进行到哪一步了?”   “已经研发出了橘子味,菠萝味,以及葡萄味汽水。”洛洛一直都跟阿比盖尔有联系,毕竟女巫也就十三人,联系起来也比较方便。只是一提到阿比盖尔的研发工作,洛洛忍耐不住多嘴了一句:“老师说,新研发的汽水除了颜色不一外,在口感上并没有多少区别。”   甚至辅助阿比盖尔的女巫们还搞了个小测验,让舌头灵敏的女巫们蒙上眼猜测他们喝的到底是哪一种汽水,结果六个精通药理的女巫里,只有一位全部答对。   “没有区别就对了,毕竟我们搞的产品差异化也要考虑成本问题。”简而言之就是只要她们不在原材料上搞出太大动作,就不会有原材料供应不上问题。   “……”洛洛怀疑阿比盖尔只是在可乐的基础上使用了不同的无味色素,然后加了些毫无作为的水果添加剂的主意,就是玛丽安娜提出的。   毕竟在做生意方面,只要没有竞争对手出现,玛丽安娜就不打算在根基未稳的情况下做出创新。毕竟资金链的重要性是每个商人在入行的那一刻,就必须知道的事情。而等可乐和杂七杂八的芬达占据预定市场的百分之八十后,玛丽安娜就会开启针对性别,年龄,以及个人需求的差异化定制。   不过这里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更是需要数倍于此的人力物力:“自行车出售工作准备的怎么样了?”   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的玛丽安娜并没有忘记她的“地摊经济计划”,以及她在可乐之外的另一项杀手锏。   不过相较于可乐,玛丽安娜对自行车市场的安排就显得复杂了许多。毕竟依靠金钱魔力,玛丽安娜能在交通发达的地方建起可乐工厂,再加上奥布斯达正值百废待兴之时,所以那些个进不了的货的小商铺也急需用来充门面的东西。玛丽安娜让他们兜售汽水,无疑是给打瞌睡的人递上枕头。   至于自行车……   “我们现在能联系上的手工场有多少家?”玛丽安娜很清楚她不能像建立饮料工厂那样,建立自行车工厂。否则那些被自行车工厂挤压到难以生存的手工场,绝对会给玛丽安娜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   与人为善的基础是你没有与他们发生利益纠葛。而现实里,那些搞垄断行业的野心家们,也很难有好下场,所以玛丽安娜必须得让普通的手工业场从中获利,顺带还给奥布斯达增加一波就业岗位。   “目前只有十二家手工业场接受我们的订单。”莱娜翻了下目前为止,已经与玛丽安娜建立合作关系的手工业场,给了个远低于玛丽安娜预计的数字:“那些依附于大家族的手工业场们还在观望。您也知道,奥布斯达国内不止一家贵族从事于马车的租赁行业,所以自行车市场势必会给他们带来经济冲击。”   尤其是在普罗大众逐渐习惯自行车的存在后,马车的地位便显得不是一般的尴尬。   至于自行车的存在会不会让手工业场难以长期获利……只能说你买个玩具还要担心螺丝问题和保养问题,自行车又不是永动机或是可以传世的秘银武器,总会有需要更换或是维修的那天,所以与玛丽安娜签订合约的手工业场们,也开始学习自行车的维修知识和保养知识,甚至十分超前地弄出了定制化服务。   “马车啊……”如果不是莱娜提醒,玛丽安娜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一茬。只是如何缓解马车租赁行业的尴尬问题,别让那些被逼急了的大产业直接动了让王座换人的念头,玛丽安娜还得苦思冥想一番。   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玛丽安娜没有直接搞出蒸汽机乃至汽车的骚操作,否则那些以马车租赁行业发家的大企业就不是隐晦提醒那么简单,而是直接与玛丽安娜拼命。   不过话又说回来,玛丽安娜要是能搞出汽车或是蒸汽机的话,那才是金手指开到逆天吧!   而且她也很好奇以这个世界的魔法开发程度和使用人数,为何不以魔法石为动力核心,搞出更便利的交通工具。   不过从自行车的推广受阻一事,也能看出些端倪。   这就像是爱迪生在发明电灯后,决不接受特斯拉的交流电。而洛克菲勒在电灯问世后,还是对其冷嘲热讽,并且“固执”地认为煤油灯才是人类生活的必需品。   只是一竿子打倒所有反对者的,绝对会引起社会动荡。   尤其是一些支持旧世纪生活准则的人,一定会在受冲行业的鼓舞下,对玛丽安娜发起冲击。   “十二家就十二家吧!饭要一口口的吃,商业扩张也要一步步地来。”玛丽安娜也没幻想自己能一口吃成个大胖子,不过这次的当头一棒,也算是来的及时。   只是玛丽安娜不知道的是,当她在商业上遭遇当头一棒时,理查德也差点在圣女巡游中遭遇当头一棒。   受到热烈欢迎的阿贝拉直到宴会结束后,都没从激动的情绪中缓过神来,反而比在接风宴上更为亢奋——毕竟私底下不用端着笑着,所以阿贝拉能尽情释放自己的天性。   “索林斯的国王可比卢修斯讨人喜欢的多。”一想起对自己不冷不热的红发骑士,阿贝拉在抱怨之余,又有些遗憾:“卢修斯什么都好,就是太不近人情了。”   准确说,阿贝拉还从未见过卢修斯对某个异性热切过。他就像是被玻璃罩子隔开的人,甚至有人怀疑卢修斯在出生时,就被剥夺了正常情感。虽然圣殿骑士和修女一样,需要禁欲和对自身的不断审视。可就像俗语里所说的那样,越是压抑的人们,越容易在某方面反弹过甚。   这也是一部分圣殿骑士会在退役后,快速堕落的主要原因。而在被条条框框所束缚的同时,圣殿骑士们在感情问题上,也更容易对某一对象产生好感,甚至单纯得有些过分。   只是这一定律搁在卢修斯身上并不成立。   甚至阿贝拉怀疑他眼里的女人都没有太大区别。   “要是卢修斯和索林斯国王换下性格就好了。”阿贝拉趴在床上,回忆起理查德的英俊容貌和超高情商,忍不住叹了口气:“可惜理查德不是我的菜。”   不知为何,阿贝拉对那种长相阴厉的男人没有太多好感,反而会在熟悉前,戴上对方会搞阴谋诡计的有色眼镜。   这也是理查德很难获得阿贝拉好感的主要原因。   不过一想起卢修斯,阿贝拉又意识到理查德可是卢修斯的前任姨父,更是与卢修斯的异父妹妹订过婚。   而说起卢修斯的妹妹玛丽安娜,几乎南方的一半人物都与她有或深或浅的纠葛。如果不是奥布斯达与坎特罗发生冲突,再加上坎特罗国王与奥丁的小皇帝又有了新的未婚妻,阿贝拉或许会怀疑玛丽安娜是天选之子。   就像她曾经怀疑玛丽女王是穿越者那样。   “你看上去真不是一般的放松。”一个有些调侃声音在房内响起。   阿贝拉抬头一看,只见邪神不知何时出现在阿贝拉上头,同她四目相对道:“怎么,看到我你不开心吗?”   邪神的倒吊姿势让阿贝拉联想到电影里的着名一吻,只可惜后者并不会亲吻阿贝拉。   “开心是开心,只是我也被你吓了一跳。”阿贝拉拍了拍胸口,语气里透露出撒娇意味。   “如果我能大大方方地出现在你面前,兴许就不用吓你一跳了。”邪神并未对阿贝拉的反应有所表示,还是那副笑眯眯的虚假姿态:“明天就是你与索林斯群众的第二次正式见面,并且也是你的赐福仪式。”   “所以你真的想好了要在赐福仪式上说什么吗?”邪神本想触碰阿贝拉的脸庞,但却被自己的行为恶心到了,所以将伸到半中央的手缩到脑后,摆出一个枕着手臂的姿势。 第158章   “放心,我是不会忘记替类人种争取福利的。”阿贝拉被邪神的举动弄得面红耳赤,但却在短暂的失神后,强装镇定道:“身为圣女,我理应替弱者谋求福利,让他们获得与人类相同的地位。”   “……你能这么想可真是太好了。”邪神“松了口气”,难以相信他居然不费吹灰之力就说服了阿贝拉,同时也很好奇万神到底是脑抽到何种地步,才会选择阿贝拉作为新一任圣女。   倒不如说,阿贝拉是如何从一位战战兢兢,辗转流离的自卑姑娘,突然变成“敢说敢做”,毫无常识的大傻妞。这足以令以教皇国的随行人员,以及与阿贝拉有接触的索林斯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就现实而言,阿贝拉的失控至于邪神也不见得是件坏事,倒不如说,正因为阿贝拉的失控,教皇国和坎特罗更有可能惹上大麻烦。   “您就没有别的话要跟我说吗?”阿贝拉见邪神没有想留下的意思,于是出言挽留道:“要是教皇国的随行团不给我发言的机会,那该如何?”   虽然格利萨和艾瑞娜都不是喜欢干涉人的性格,但是教皇国的随行团里并不是由他们说了算。倒不如说,正是因为教皇不在,所以随行团里才要安插多个眼线。不仅把教皇最信任的格利萨和艾瑞娜都塞了今来,更是让教皇最信任的枢机主教也加入其中,避免团内没有能与理查德乃至索林斯议会直接对话的人。   在此情况下,阿贝拉很担心自己会被随行的枢机主教强行闭麦,或是被对方强行终止了本该如约进行的公开露面。   “别担心,教皇国还不会做到那一步。”邪神觉得阿贝拉还是多虑了。因为在圣女巡游已经被数次推迟,而教皇国内也有怪事发生的情况下,要是再对圣女的行为加以限制,那不就是欲盖弥彰吗?   况且前任圣女被迫离开教皇国一事虽然做的隐秘,但这么大的动作肯定瞒不过所有人的眼目,所以在圣女巡游前,就有人猜测这任圣女很不对劲。毕竟在前任圣女离开后,教皇国给阿贝拉找临时老师的事,也引起不亚于前任圣女离开的动静。   尤其是在前几任圣女相继拒绝担任阿贝拉的临时老师后,各国对于阿贝拉的怀疑就从未停止过。   不过这到底是被隔离在大众生活外的信息,再加上打听这些的人都不是蠢货,所以没人会在阿贝拉或是教皇国的随行人员面前瞎说话。就连阿贝拉本人都察觉不出异样。   “你可是教皇国的未来啊!要对自己更有信心才是。”邪神拍了拍阿贝拉的肩膀,勉强鼓励道:“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你自行体会便是。”   “……好的。”阿贝拉虽然失望,但也明白这不是她耍小性子就能挽留的对象,所以只能依依不舍地看着邪神离开。   …………   ……   “你可真是好性子。”候在窗外的巴尔打了个哈欠,看着邪神穿过索林斯王宫的墙壁,向他飞来:“那个小丫头真的没问题吗?还有,你将刺杀教皇的位置选在奥丁,是不是太偏心了些?”   按照巴尔的设想,刺杀教皇的最佳地应该是奥布斯达或是阿基奎大公国才对。毕竟这两家与布列塔尼亚公国抱团,再加上巴尔所负责的北方联盟也与阿基奎大公国有牵扯,所以将玛丽安娜定为接锅对象,才符合巴尔对邪神宏图的设想。   只可惜邪神太偏爱阿基奎的后代了。   无论是玛丽安娜还是阿基奎女大公,都不在邪神的攻击范围内。   “爱神应该把她的神职转让给你才对。”巴尔揽住邪神的肩膀,继续在邪神的雷区里大鹏展翅道:“你这么痴情……只可惜遇上了不知好歹的人。”   “是吗?”邪神捏住巴尔揽在他肩膀上的手,稍稍用力道:“我看你也比一般的恶魔嘴碎。”   说罢,只听见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巴尔的手腕便被邪神掰断成一个难以想象的角度:“也许七十二柱魔王里有人要与你换下职介。”   “别弄得那么紧张嘛!”巴尔龇牙咧嘴地抽出手,仅是三两下的功夫,就令其恢复原状:“搞得我像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   “呵!”邪神并没有接下巴尔的话茬,而是直接给了巴尔一拳,令后者发自内心地呲牙咧嘴了一番。   “别再提起那些让我不快的事。”邪神最后一次警告巴尔,结果后者在自己的顶头上司离开后,揉着被打了一拳的胸口,小声嘀咕道:“叨叨唠唠了半天,不还是偏心眼吗?”   要是邪神真的像他表现的那样愤怒,就应该让玛丽安娜去接那口最大的黑锅。   不过看邪神对玛丽安娜的态度,这事八成是不可能的。   “有个好祖先可真是件令人羡慕的好事。”稍稍恢复了些气力的巴尔伸了个懒腰,随即任劳任怨地监视着阿贝拉的一举一动。   …………   ……   不知为何,理查德今早醒来便感到左眼皮狂跳,像是预示着会有坏事发生。   “陛下,您这是怎么了?”理查德的随从注意到国王陛下的情绪有些不对劲,于是开口问道:“需要我为您叫来牧师吗?”   “不必了。”理查德没多想的拒绝道:“圣女刚来我就叫牧师,难免会让人多想。”   况且索林斯与教皇国边境相接。那边发生的事,理查德还是略知一二:“教皇陛下已经出发了吗?”   虽然圣女巡游的惯例里并没有教皇随行,但是考虑到现在正值新旧世纪之后的又一次大变革,所以教皇对各国的态度比以往谨慎了许多,更是要小心监督阿贝拉的言行举止。   “早就出发了,只是以教皇车队的速度,应该不会在今天之内抵达奥布斯达王城。”理查德的随从替国王整理了下衣领,又在他的袖口处戴上索林斯特有的金扣:“您派去监视圣女的侍女并未发现特别之处,只是有艾瑞娜在一旁看着,我们的清道夫也不好靠的太近。”   教皇的私生女并不像其表现得那样是个不谙世事的大小姐。相反,由于童年时的生活拮据与寄人篱下,艾瑞娜远比丹希尔表现得更成熟,甚至称得上敏感多疑。   而在被教皇认回后,艾瑞娜更是一刻都不敢松懈,并且在侦察魔法上小有成就。   “那个小姑娘很厉害吗?”或许是在布列塔尼亚姨甥上吃了大亏,所以理查德不敢小看任何一个担任重要职位的女人。   尤其是以教皇的性格,比起任人唯亲,他更有可能将子女下放到衣食无忧,不易翻车的位置上。   “以清道夫的角度来看,确实很厉害。”理查德的随从是个相当务实的人,绝不会因为主观情绪而对他人的评价有所偏颇。   “那就让老手去盯着阿贝拉。”理查德现在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尤其是在左眼皮狂跳后,更是得重新审视自己对阿贝拉的态度:“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阿贝拉在索林斯出事。”   “是。”不用理查德赘述,他的随从也会安排下去。   然而索林斯的君臣还是失算了。   因为乱子的本身不是有人要破坏教皇国和索林斯的关系,或是单纯地想要打乱圣女巡游的节奏。而是阿贝拉——这个被教皇国严防死守的圣女殿下,直接在公开场合里发表了令人三观炸裂的惊世之言。   本来嘛!   为了拉近教皇国与普罗大众的距离,阿贝拉会在抵达索林斯王城的第二天,就举行赐福仪式。这和君王或是地方统治者会定期领听臣民请求一样,属于半独裁的惯例。   所以不该有意外发生才是。   然而教皇国和索林斯遇上了难以预料的阿贝拉。   在开始赐福仪式前,盛装打扮的圣女站在索林斯王宫的阳台上,怀着难以描述的忐忑心情,迎来了她的高光时刻。   “自旧世纪起,人类便位于世界的顶峰,大陆的中央,在一众类人种的辛勤工作下,享受着舒适安逸的生活。”   阿贝拉开口前,众人都用温柔期待的目光看着阳台上的圣女。可当她说完第一句话后,便有人察觉到了异样。   什么叫做“人类是在类人种的辛勤工作下,享受着舒适安逸的生活。”   合着他们吃的穿的都是类人种从无到有生产出来的。   这话听着……真不是一般的让人生气。   甚至在教皇国的随行人员出面阻止前,阳台下就已经有了音量不低的讨论声。   “圣女殿下到底在说什么?”   “难道是教皇国又有新的指示?”   “可教皇国的指示为什么与类人种有关?而且还是这般用词。”   “难道说是圣女殿下的脑子坏了?”   “不,也有可能是索林斯借圣女之口,说些不好说的话。”   出于对教权的信任,索林斯的人民群众并不相信圣女会站在类人种那边。   不过阿贝拉接下来的话却打破了他们的幻想:“这种令人悲伤的现实以一种极不合理的方式长存于世,实在是令人感到悲伤与愤怒。”   “所以……”   阿贝拉的余光瞄见冲上前的枢机主教,在被封口前道出最后一句话:“这种令人厌恶的现实应该迎来改变。”   …………   这下不仅是准备阻止阿贝拉的枢机主教,就连围观的理查德和阳台下的民众们,也都被阿贝拉的话惊得鸦雀无声。   圣女……不,阳台上的女人到底知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类人种的处境可悲?需要改变?   开什么玩笑。   率先回神的民众们已经响起磨牙声。   而抢过话筒的枢机主教,则是在冷汗连连下,说着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假话。   “刚才有民间组织介入圣女的话筒,所以说了些惹人误会的话。”反正底下的听众也不熟悉阿贝拉的声音,再加上阳台上的旁观者都是聪明人,所以枢机主教的话未必不会起作用。 第159章   “真的假的?”站在高处的巴尔停下指甲缝的动作,眼里满是震惊:“那个蠢丫头真的按照邪神所说的去做了。”   一想到阿贝拉的惊世之言所带来的后果,巴尔就忍不住摸了摸鼻子,难以缓和并不平静的心绪:“都说浅薄之人最好糊弄,可这个圣女……”   四柱之首的魔王眯了眯眼睛,歪头的同时露出一颗小小的虎牙:“算了,评价一个难以言喻的人也没什么意思。”   反正阿贝拉都已经按照邪神所说的去做了,所以巴尔也没理由再多说什么。   不过相较于巴尔的轻松自在,索林斯的王宫阳台上已经被极其极其的低压所笼罩。像是有块无形的巨石压在所有人的脖颈上,迫使他们保持一个僵硬的姿势,然后用并不友善的目光打量着强装镇定的阿贝拉。   “圣女殿下,我看你是脑子被女巫的药剂浸泡过,或是被半兽人的巴掌打翻了脑壳,才会说出如此不知好歹的话。”教皇派来的枢机主教抢过圣女的话筒,毫不客气地训斥道:“现在,看在万神与教皇陛下的命令上,您给我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没有艾瑞娜女士亲自去请,您不许与任何人交流。”   眼下的枢机主教也顾不得他跟阿贝拉之间的身份之差,或是这里是索林斯的大本营,所以他一个外来主教不好在理查德发话前,就擅自做主。毕竟现在的情况已经超出所有人想象,无论是教皇国的随行人员,还是索林斯的君臣们,都不想让阿贝拉的言论引起较大争议,更不想让人民的怒火烧到教皇国和索林斯身上。   “陛下,对于今天发生的一切,我感到很抱歉。”教皇派来的枢机主教也不是不懂规矩的人,只是事发突然,所以只能在解决事情后,向理查德赔罪:“身为教皇国的枢机主教,我本不该越过您办事,还请您等我将圣女殿下送出索林斯后,再向教皇陛下请罪。”   面对枢机主教的好言相劝,理查德只是缓缓地眨了下眼睛,随即露出一抹无可挑剔的笑容:“您当然有权力向教皇陛下解释这里发生的一切。”   注意,理查德用的是“有权力”,而不是“全权解释”。这就意味着他并不满意枢机主教的处理方式,甚至有可能向教皇国提出申诉。毕竟圣女是在索林斯说出这番惊世之语,不管理查德日后如何解释,或是对圣女有所了解的人为理查德挽尊,都不可能改变人们对理查德“有可能与圣女沆瀣一气”的主观印象。   如果是教皇在此,兴许会给理查德一个保证,或是干脆将理查德列为“人类的守护者”,避免有关于“索林斯国王是否支持废除奴隶制”的传闻进一步扩散出去。   可是枢机主教到底不是教皇,并不能越过教皇去决定某事,所以教皇国因此失了替索林斯挽尊的最佳时期。哪怕是理查德明确表示他对枢机主教的处理方法有所不满,都不能改变这一既定的事实。   “圣女的问题……我也会跟教皇陛下商讨一二。”当着枢机主教的面,委婉提醒但却如石头入水般毫无波澜的理查德,也是好脾气地压制住心中的火气,令后者忐忑不安地离开王宫的阳台。   待教皇国的随行人员离开后,理查德望了望下方的沸腾群众,最后轻飘飘地说道:“让各大圣殿进行义务就诊,然后将账单寄给教皇国。”   “可是陛下,这样真的好吗?”某个与理查德关系较近的议会成员提出异议:“万一教皇不满于您的擅自主张,拒绝支付义务就诊的费用……”   “那就让枢机主教将今天的录像放给教皇看。”理查德看了眼阳台上方的魔法装置,突然有些感谢多米提乌斯(奥丁小皇帝)的警告。   要不是多米提乌斯让他注意着阿贝拉的一举一动,兴许理查德还不会对阿贝拉采取最高规格的监视。   而这份影像资料也将是理查德与教皇国交涉的秘密武器。   只希望教皇陛下看了别心肌梗塞。   “都散了吧!”仅是一上午的功夫,理查德居然比开了一整天的会议还累:“城里有多少街头艺人?”   “应该有三十来人。”理查德的随从在议会成员散得七七八八后,小声回答道:“需要派人与他们接触吗?”   “让他们在城内举行表演,尽可能地分散人民的注意力。”如果不是身处于公开场合,理查德一定会来上一根解愁烟,以至于他的右手食指和中指都开始交叉摩擦:“赶紧去办吧!”   可以说,眼下没有任何一件事能比安抚民心更重要。   …………我是分割线………………   “圣女在索林斯发言时,被民间组织入侵了话筒?”当玛丽安娜接到从索林斯传来的消息时,奥布斯达的王城内已经开始销售汽水。   虽然是没什么特殊效果的糖水,而且在性价比上也不如普通的纯净水,但却胜在口感上佳,远比传统的果汁酒类便宜,同时也不需要入口条件,所以一经推广,就获得了大量拥趸,成为游客儿童乃至角斗士的最爱。   不出意外的话,玛丽安娜会在下个月开拓布列塔尼亚公国市场,然后在科林建立第三家饮料工厂。   本来嘛!按照玛丽安娜和理查德的尴尬关系,前者还要想方法买通索林斯的内部高层,让他们允许科林对其售卖饮料。   可是阿贝拉在索林斯那么一闹,再加上枢机主教没有当众背锅,令索林斯摆脱嫌疑的和稀泥式做法。   搞不好玛丽安娜真能不费一兵一卒地打开索林斯市场,完成她在商业版图上的第一次扩张。   “教皇还没到索林斯吗?”听完好戏的玛丽安娜兴致勃勃地问道:“他不给可怜的理查德讨个公道吗?”   “你觉得万神的走狗会有那么好心吗?”布提斯瞥了眼正趴在玛丽安娜的椅背处,给办公中的小女王编头发的阿斯蒙蒂斯,在后者抬头前,快速地收回自己的目光:“他们两要么是狗咬狗,要么是以一方惨败为代价,换来另一方的暂时脱身。”   阿斯蒙蒂斯苍白的手指缠绕在玛丽安娜褐红色的发丝间,像是沾染上干涸的鲜血,带来一中凌虐般的美感。   相较于卢修斯几近赤红的头发,玛丽安娜的头发只会在强烈的光源下显出一中让人迷醉的红晕。像是不显山露水的名家之刃,只会在开血的那一刻,展露出难以言喻的锋利。   “你能放开我的头发吗?”头皮一紧的玛丽安娜用余光扫过阿斯蒙蒂斯再次不正常的脸色,然后将白雪放了出来。   “抱歉,抱歉。是我太激动了。”平复呼吸的阿斯蒙蒂斯将脸贴在冰冰凉凉的发丝上,像是要与其缠绵一番,结果把布提斯恶心到动手切了那缕发丝。   “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从美梦中惊醒的阿斯蒙蒂斯满脸阴霾道:“我可不是你能惹得起的对象。”   “可反过来说,你要是能把我一刀咔嚓了,也不至于在这儿受我的气。”布提斯虽然心惊于阿斯蒙蒂斯的力量,但也不会在表露出内心的恐惧,从而令阿斯蒙蒂斯感到看低自己:“要是您将杂七杂八的心思都用在正途上,兴许很多事情早就办成了。”   说罢,布提斯还隐晦的看了玛丽安娜,结果被阿斯蒙蒂斯有意曲解了他的意思。   “你说的没错,要是我将心思都用在正途上,也不至于现在都没办成正事。”阿斯蒙蒂斯盯着玛丽安娜的样子活像个思春少女,然后将那缕断发缠绕在指间,像是戴了个褐红色的指环:“不过从现在开始努力,似乎也不迟。”   说罢,阿斯蒙蒂斯还有些害羞地将脑袋埋进臂弯里,差点将布提斯给恶心到了。   “万一他们既没有狗咬狗,也没有以一方的名誉扫地为代价,换取另一方的全身而退,那么我们该咋办?”看够热闹的玛丽安娜终于将话题扭回正道,提出一个让人意外的设想:“你们就没想过……理查德会走出第三条路吗?”   “……”   其实抛开两人的前尘旧恨,玛丽安娜还是很相信理查德的智商与手段。毕竟他一不像奥丁的小皇帝那样,是天胡开局,二不像坎特罗的塞伊斯那样,点满了臣民效忠度。所以凭借着索林斯的地理位置,以及被前两代国王败了几十年的家底,理查德能走到今天,即便没有点满政治智商,也一定能在外交技能上拿个全优。   像这中自己吃亏和自己吃大亏的选项,理查德是一定不会选的。   至于如何走出第三条路……   玛丽安娜揉了揉太阳穴,暂时还没想到理查德的对策。   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是,教皇国在这件事上绝对讨不了好,甚至还会被理查德反坑一把。   而在玛丽安娜这么想时,已经赶到索林斯的教皇,也正面临着理查德的鸿门宴。 第160章   “陛下,对于昨天发生的一切,我感到很抱歉。”匆匆赶来的教皇并未立刻见到理查德,因为身心俱疲的理查德在一番危机公关后,直接拒绝与教皇国的人见面,所以心虚的后者只能等到第二天早上,才与理查德会面。   相较于圣女刚来时的一派融洽,其乐融融,此刻的索林斯王宫里,尽是让人难以呼吸的压抑氛围。不仅是理查德收起了标志性的笑容,就连一向没有脑子的阿贝拉,都意识道现在的情况很不对劲,所以在一旁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存在感,摆出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姿态。   “多有趣啊!”理查德呼出一口气,努力掩饰着一夜未睡的疲惫:“伟大的教皇陛下居然向我道歉,这可是多少人都难以获得的殊荣。”   “你……”被教皇派来监控圣女的枢机主教刚想出声训斥理查德的傲慢无礼,就被教皇所制止:“陛下,我能理解您对教皇国不作为的愤怒,并且也心甘情愿地接受您的职责。”   教皇可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所以让理查德占些嘴巴便利,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能缓和他们当下的尴尬境遇:“只希望您能原谅圣女所犯下的过错,不要为此迁怒别人。”   这话听起来没毛病,但是细想之下,却是从头到尾都透露出白莲气息。   诚然,教皇的姿态摆得很低,低到让人难以想象这是宗教之首,万神在人间的代言人,所以理查德本该顺梯子而下地接受教皇的道歉,然后与教皇一起解决当下困境才是。   然而理查德并不接受教皇的戴高帽,也不屑于当下的蝇头小利,所以在教皇客气后,还是那副冷漠疏离的样子:“您这话可令我感到惶恐不安。”   理查德收起摩擦手指的动作,并不想接下教皇的好意:“只是人的言语根据其说话场合的不同,也会带来不同影响。”   教皇的眉头轻轻颦蹙了一下,但却并没有立刻发火:“您的话也是出人意料的强硬。”   “可反过来说,要是没有实打实的证据,我也不敢在您面前放肆。”理查德知道自己这话不是一般的欠揍,甚至有可能让教皇国动怒。可眼下的他必须洗清索林斯与圣女乃至民间组织同流合污的嫌疑,况且有证据却不拿出来,或是有证据也不说,一定会在某一时刻招来杀生之祸。   倒不如一开始就明牌,然后让教皇国畏于理查德手上的证据,不敢轻举妄动。   “你的话让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教皇已经听出了理查德的言外之意,明白他不能让理查德强行配合,或是将阿贝拉所闹出的烂摊子一股脑的扔给索林斯。   虽然在南方诸国里,索林斯处于不上不下,面积较小的尴尬境遇,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加上索林斯紧挨着教皇国,同阿基奎大公国和奥布斯达形成包围之势,所以教皇不可能干脆利落地得罪理查德,然后让自己被玛丽安娜和理查德联手架空。   “都退下吧!”想通这一点的教皇也不做无畏的挣扎,直接让人给他和理查德腾地,显然是要说些不能被记录在档的事。   “看来您已经想清楚了。”理查德没有料到教皇会这么肯定他有能令教皇国全盘崩溃的东西,甚至都不要求他拿出来看看或是再试探几句。   按理说,教皇应该在理查德态度有变后,就要求对方展示某物,然后借此顺走一件能令教皇国全盘崩溃的东西。   为此,理查德可是做了两手准备,甚至都想好了在教皇国的随行人员大惊失色时,要说出什么样的话。   然而现在的事情走向完全出乎理查德的意料。   教皇的游刃有余让他产生不好的预感,甚至在单独谈话时,都下意识地恢复了比较温和的语气。   “你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还有什么可挣扎的。”教皇知道理查德很聪明,甚至跟奥布斯达的那位演技派不相上下。可理查德到底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论资历阅历,都不可能跟教皇一较高下,所以在露出有恃无恐的那一刻,就被教皇预料到了接下来的发展:“总不能让你在大庭广众之下,就给教皇国一个难堪吧!”   理查德同教皇四目相对,额前不自主地流下一滴冷汗:“您就不怕我找机会将手里的证据透露给对您不利的人吗?”   “怕。”教皇在听见理查德这么说时,心里更是松了口气:“可是……你敢这么做吗?”   若论狐假虎威,教皇可是个中好手。不然丹希尔和艾瑞娜,也不会那么顺利地被他接回:“事实不是因为是事实,而被人称作事实。”   理查德下意识地吞了口口水,全靠衣领子和强大的表情控制力,才掩饰住心虚之情。   “主要是愿意相信的人有多少,才能让事实成立。”教皇轻而易举地牵着理查德的鼻子走,倒是令后者搞不清他有什么后招。   “那么,现在能详细说说你的要求吗?”铺垫完毕的教皇终于切入主题道:“你想让教皇国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或是说……”   教皇细想了下理查德的表现,觉得他背后肯定有高人指点。至于这个高人是谁……教皇目前还不确定,但一定是大陆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你和你背后的人,需要教皇国做到哪一步,才愿放弃手中的证据。”   ………………我是分割线………………   “陛下,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被邀请入宫的大企业负责人们对玛丽安娜开出的条件十分满意,脸上尽是发自内心的笑意:“祝您的自行车生意蒸蒸日上,也祝奥布斯达荣光长存。”   “那就承你吉言了。”玛丽安娜微笑着目送走那些进门时还满脸阴霾的大企业负责人们,等脚步声远去后,才揉了揉发僵的嘴角,呼出一口长气:“终于把这些难缠的家伙都送走了。”   “可是这样一来,你每年就要让出一半的利益,来换取那些人的息事宁人。”阿比盖尔忍了半天,直到玛丽安娜放松警惕后,才开口说道:“这值得吗?”   “你要是这么问的话,我只能说奥布斯达每年颁布的资助金里,又有几项是值得的?”玛丽安娜也没指望自己能从中获利,毕竟自行车的出现就是为了降低平民,尤其是小摊贩的出行成本。而玛丽安娜还有布列塔尼亚公国和奥布斯达王室的定期分红,再加上她是科林的领主,又有阿基奎大公储的津贴,所以自行车和饮料工厂挣不挣钱都对她没有太影响。   用一句相当凡尔赛的话来说,当你的财富已经进入世界前十时,多一亿和少一亿对你有区别吗?   不过搁在奥布斯达的普通人眼里,这个多出的一亿,很有可能创造数以百计的就业岗位。   别的不说,光是被可乐养活的小商贩,就有上百人。   毕竟分销商们也不可能一昧地等客人上门,所以会在距离商店较远地地方雇些小摊贩,让他们上门推销产品或是售卖给过往的人们。   这种“空手小商贩”的日薪在六十塔兰特上下,也就是两顿快餐的钱,但却能解了不少人的燃眉之急。不过考虑到货物的安全问题,能被雇佣为“空手小商贩”的,也只有本地人。   “只是给一半的利润,又不是让出自行车工厂的各项权益。”玛丽安娜在阿基奎女大公身边呆久了,所以很清楚无形的东西才是最难估计的。   而阿基奎大公国作为商业之国,从布列塔尼亚和奥布斯达那儿所榨出的油水有多少,估计得在布列塔尼亚公国估出得保守数字上,再翻一倍。   “如果他们是想要自行车工厂的定价权或是战略布局权,我还会犹豫一二,不过现在看来……”玛丽安娜觉得她还是高估了奥布斯达政坛上的愚蠢之风。这让她想起了前世所看过的,有关于非洲近代史上的三大暴君纪录片。   杀良臣,毁书史,驱学者。   一个国家要想走上毁灭之路,以上三条只要占其一,就能完成一半进度。   玛丽安娜知道她不能一天内,就肃清国内的不良风气。   只是如何温水煮青蛙,还是得由她一点点地试出来。   “就当是花钱消灾,花钱买路。”玛丽安娜随口安抚了阿比盖尔一句,然后便与莱娜商议起第二家饮料工厂问题。   …………   ……   “怎么,您看得挪不开眼了?”欧斯特注意到布提斯的目光一直没离开玛丽安娜,于是凑近说道:“您没跟她说索林斯发生的事吗?”   布提斯的眼珠子挪到欧斯特的方向,表情不变的警告道:“少插嘴,小心我把你吊死在城墙上。”   “那可真是我的荣幸。”欧斯特并不怕布提斯的威胁,因为他知道这个恶魔绝不会让玛丽安娜为难。   至少现在不会。   “把你的爪子擦干净,别让我知道你又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布提斯很清楚欧斯特绝不像其表现得那么安分,只是身为恶魔,布提斯也没忘记他的真正任务是什么。 第161章   欧斯特贴着冰凉的墙面而走,愣是将并不娇小的身体缩在墙壁的阴影下,令人乍眼望去,倒是分不清那是装饰盔甲的影子,还是个活生生的人。   “你来了?”负责接应的宗主教在等待的过程中,一直都死死地揪住自己的衣领子,以至于在欧斯特触碰他的肩膀时,后者条件发射地哆嗦了一下,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让人心惊的恐惧。   “您的心理素质未免也太差了。”欧斯特在心里耻笑这些大人物的胆小畏缩,不过搁在卓尔社会里,那些深受堕落女神宠爱的祭司们,也会在更进一步的同时,变得比狡兔三窟的矮人还要小心谨慎。   “啊!是你啊!”意识道自己居然在低等的卓尔面前出丑的宗主教抽了下嘴角,努力维持住高冷不屑的表情:“东西都带来了吗?”   宗主教向欧斯特伸出手,后者并不在意对方的嘲讽态度,依旧是那副很好说话的模样:“当然。”   说罢,欧斯特从怀里拿出一枚烧坏的徽章,然后在宗主教的耳边悄悄说道:“人已经被毁尸灭迹,您就算是找来他们的家人作证,也无济于事。”   “那人怎么样都无所谓。”反正只是个投机倒把的平民,所以宗主教根本不在意他的死活:“关键是他有没有供出我?那个伪女王有没有怀疑到我头上。”   “这个嘛……”欧斯特故意拉了个长音,似乎很享受在心灵上凌迟对方的快感:“放心吧!皇帝陛下可不是你这种做事不着边的人。”   这要是搁在平日,宗主教一定会把欧斯特吊起来打,可现在是他有求于欧斯特,更是需要欧斯特替他联系奥布斯达以外的人,避免有朝一日,玛丽安娜要是查到他身上,他也能及时跑路。   “只要您把自己的尾巴藏好,然后这几天安分些,就不会出现守备军半夜敲门的事件。”欧斯特很清楚玛丽安娜还没张狂到要对宗主教出手的地步,毕竟这是奥布斯达国内仅次于王室成员,掌玺大臣,和战时总帅的职位,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玛丽安娜不会去动宗主教。   况且此时正值奥布斯达战后发展的关键时期,所以玛丽安娜要与奥布斯达的各个阶层保持良好关系,从而建立一个适合休养生息的社会。在此情况下,即便是让玛丽安娜在唾手可得的利益前退让几步,也不是不可能的。所以奥布斯达的宗主教只要不继续作死,就不会被玛丽安娜盯上。   “那,那就拜托您和皇帝陛下了。”一听到自己有可能脱罪,奥布斯达的宗主教便不由自主地松了口长气,甚至下意识的对欧斯特用上了敬语。   “还请您多保重。”言尽于此的欧斯特目送着奥布斯达的宗主教离开,然后想办法将当下的情报传出奥布斯达王城。   不同于被理查德将了一军的教皇国。在奥布斯达的王城里,所有的魔法道具都将受到博士的监控。   因为玛丽安娜的特殊体质能屏蔽所有的魔法攻击,所以在她身上搞魔法监听是不可能的,甚至以玛丽安娜为圆心的两米内,都不可能使用任何魔法。   对此,博士也是经历了一系列的失败,才制造出不被玛丽安娜影响的魔法道具。毕竟在他眼里,玛丽安娜的奇妙体制就像是科学里的未解之谜,值得任何一位魔法研究者为之着迷。否则他当年就不会接受玛丽安娜的招揽,而是选择在奥布斯达的监狱里,结束自己漫长的生命。   由此可见,奥布斯达的王宫正如铜墙铁壁一般。至少欧斯特还没找到人力以外的传信渠道。   与此同时,索林斯的王宫内,阿贝拉在自己的房间里走来走去,直到将窗边的地摊踩出一串浅浅的脚印。   “真的没问题嘛?”自打教皇抵达奥布斯达后,阿贝拉便乖巧了许多,甚至从昨晚到今天早,都没怎么出过房门。这让熟知她性格的格利萨感到不可思议,同时也加强了对阿贝拉的急备。   “父亲,您跟索林斯国王到底交易了什么?居然要把所有人都赶出会议室。”趁着两方歇息的功夫,艾瑞娜向教皇悄悄问道:“圣女殿下那事,到底要怎么收场?”   “还能怎么收场?无非是我们和索林斯各退一步,然后一起控制住被圣女搅得一团乱麻的局面。”教皇在与理查德分别后,同艾瑞娜一起走向他的临时住处。脸上的表情并未在女儿的轻言细语下,变得轻松起来:“理查德那混小子要求增加索林斯在教皇国中的枢机主教席位。”   “枢机主教?”艾瑞娜记得枢机主教的名额早就满了。除去奥布斯达的菲利佩主教和教皇的一位心腹外,剩下的四名枢机主教里,有两位是北方联盟的固定席位,一位来自坎特罗,一位来自奥丁。所以真要细究起来,南方诸国里,只有索林斯,阿基奎大公国,以及布列塔尼亚公国没有占据枢机主教的席位。   教皇很清楚,让菲利佩主教离职是不可能的。毕竟对方当上枢机主教还不到两年,而且任职期间也没犯错,所以教皇要是骤然将菲利佩撤下枢机主教的位子,那么对奥布斯达,阿基奎大公国,以及布列塔尼亚公国都不好交代,更不能堵住悠悠众口。   至于剩下的几位枢机主教里,北方联盟的固定席位是动不了的。而那位来自奥丁的枢机主教跟小皇帝是远亲,同时也代表着奥丁在教皇国的脸面。   至于那位来自坎特罗的枢机主教,则是不能被动的理由同上,并且教皇还要顾及准女婿的颜面。   “先拖着吧!”不到万不得已,教皇绝不会让自己的心腹辞职。因为他已经过了六十岁,也不知是否能在第二个任期里干到退位,所以势必要给艾瑞娜和丹希尔留条后路,确保六个枢机主教里,有人会照顾他的私生子女。   毕竟县官不如现管。   在这个不讲情面的世界里,人走茶凉才是常态。   面对父亲的愁眉不展,艾瑞娜除了担忧也没有其它办法,只能静静地跟在教皇身后。   一路无言。   不得不说,在教皇抵达索林斯后,原本朝着诡异方向发展的圣女巡游,终于回归正轨——至少阿贝拉没再做出匪夷所思的举动。   …………   ……   “代表万神赐福于你。”重开赐福仪式的阿贝拉坐在造型讲究的椅子上,左边站着全副武装的格利萨,右边站着直属于教皇的枢机主教。比起高高在上的圣女,她更像是被严加看管的囚徒。   亦或是说,她现在就是被教皇国严加看管的囚徒。   “我觉得这次的圣女巡游很不对劲。”路经于此菲戈希尔同克里斯站在能将赐福现场一览无遗的阳台上,趁着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时,二者闲聊了几句。   “我听说这位圣女可是在两天前,放言要改变奴隶制。”当着克里斯的面,菲戈希尔也不能表现得太为类人种着想,只能尽力压抑着胸中的别样情绪,用一种相对调侃的语气说道:“你说她是来真的,还是随口说说。”   “你说呢?”克里斯虽然也有半兽人血统,可是按照“八分之一法则”,他还是被归为人类范畴,所以对类人种的同情,大都来源于他母亲的遭遇:“废除奴隶制可不是闹着玩的。”   连实权的玛丽女王都在改变奴隶制上翻了车,更别提圣女一上来就要废除奴隶制。   这不是左右开弓的去打教皇国的脸吗?   要知道在类人种的问题上,教皇国可是坚定的保守派,甚至保守到会跟之前支持过的玛丽女王闹翻,然后敲打了制定“八分之一法则”的阿基奎女大公。   可谁料他们阻止了外部力量,但却被自己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圣女的话不过是一场闹剧。你瞧,她前脚刚说完那些场面话,后脚就被教皇国的人看管起来。”克里斯瞧了眼菲戈希尔的脸色,以为他是在担忧露西安的处境,所以当机立断地戳破了他的幻想:“如果奴隶制被废除了,那么首先被冲击到的,就是斗兽场和冒险者公会。你也在这两个地方工作过,所以很清楚斗兽场和冒险者公汇的业绩里,有三成都是奴隶撑起来的。其次便是类人种要是跟人类平起平坐了,那么长久以来的社会规则,社会认知就得被全面推翻。搞不好类人种还要向人类讨要补偿和公道。”   “综上所述,除非是教皇国和各国的掌权者都疯了,才会废除奴隶制,让类人种跟人类平起平坐。”   菲戈希尔听着克里斯的侃侃而谈,不由得心凉了半截,然后苦笑道:“我以为你会站在希望类人种更好的位子上。”   面对菲戈希尔的提问,克里斯也是一愣,随即在短暂的沉默后,发出一声长长的,无奈的叹息:“如果可以,我也希望类人种能变得更好。”   “只是……”   一想起自己和母亲截然不同的待遇,克里斯便说不出虚假的场面话。 第162章   都说自卑者易自负。   而克里斯作为卡着“八分之一法则”被划入人类范畴的存在,自然也曾度过一段相当纠结的岁月。一方面,他因为母亲的境遇和出生于斗兽场的悲惨经历,而对一部分家境优越的公民抱有强烈的自卑之情。可另一方面,他在斗兽场这一类人中坏绕的地方,也体会到了难以言喻的优待与凌驾于众人之上的自信。   对于克里斯而言,废除奴隶制的最大好处就是他的母亲能享受公民待遇,不用胆战心惊地窝在公寓里,生怕一出门就被巡逻卫兵请去喝茶。可要是真的废除了奴隶制,那么克里斯的优越便成了不值一提的笑话,同时也令他难以接受。   …………   菲戈希尔没想到克里斯居然站在反对改变奴隶制的立场上,同时曾为奴隶制和类人中发声的圣女,也遭到了来自教皇国的打压。这让菲戈希尔意识道他的理想世界到底面临着怎样的阻力,以及这些阻力之密集,已经到一个令他绝望的地步。   难道要放弃吗?   菲戈希尔回忆起依附于玛丽安娜的女巫部落,以及顺从于卓尔本能的欧斯特,突然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无力感。   违背长久以来的约定俗成。   违背已经被写进骨子里的社会认知。   他真的能违抗这些吗?   菲戈希尔侧过身,避免克里斯看见他万般纠结的表情。   恰好此时,克里斯将目光落到正在赐福的圣女身上,然后随口说道:“干完这一票,咱两的冒险者等级也会随之上升。   他们正处于冒险者的中游位子,等这次任务结束后,就会升到中上游之位。到那时,冒险者公会很多权限便会对他们开放。金钱补助倒是其次,关键是各国的通行权,以及与黑市,清道夫组织接触的资格。   按理说,崇尚正义的冒险者本不该跟黑市,清道夫这类下三滥的组织有所联系,但是随着资源的垄断,即便是高级冒险者,也很难获得称心如意的武器,所以势必要寻求黑市和清道夫的帮助。更有甚者,居然雇佣清道夫去偷窃贵族富商乃至学院塔的收藏物。   而为此引发的外交问题和归属问题,也是令冒险者公会感到无比头疼。好在有这中胆子与经济实力的冒险者屈指可数,否则要是多来几次,冒险者公会一定会被苦主踏破门槛。   “你说的对,干完这一单后,咱两的冒险者等级确实要上升。”菲戈希尔握紧拳头,强压下想要临阵脱逃的冲动。   他现在不要好高骛远,当务之急是提升自己在冒险者公会的地位,然后借着冒险者的权限,去改变这些。   如果只是靠玛丽安娜乃至一些□□人士的怜悯,那么菲戈希尔就是再等上两百年,也不可能迎来类人中的觉醒或是社会现状的改变。   唯有将不公正的社会彻底推翻,才有可能达成难以实现的目标。   一想到这儿,菲戈希尔的拳头便攥得比刚才更紧,甚至在掌心处掐出深深浅浅的印子。   “别激动,等这单做完了,咱们才能更上一层。”克里斯以为菲戈希尔是在为美好前程而发抖,于是揽过对方的肩膀,揶揄道:“临门一脚才是最重要的。”   面对克里斯的安慰,菲戈希尔也只是斜眼瞧了一下,便继续他的监视大业。   …………   ……   “这就结束了吗?”阿贝拉不知在枢机主教和格利萨的监控下坐了多久,不过看天色与逐渐离去的人群,她也意识到自己的工作时长肯定超过了十二小时。   “辛苦您了。”因为阿贝拉这一天都没怎么作妖,所以格利萨对她的态度还算缓和,只可惜阿贝拉并不领情。   “我可担不起您的这句‘辛苦’。”阿贝拉很清楚格利萨的立场,所以没好气道:“倒是辛苦您监视了我一天,完全是大材小用了。”   “比起您的所作所为,今天的布置还算不上大材小用。”被派来监视阿贝拉的枢机主教可不像格利萨那样好说话,在阿贝拉出言抱怨时,毫不客气地回怼道:“一位枢机主教和圣殿骑士为您‘保驾护航’,而且赐福仪式的现场里,还有两支禁卫军和十六个冒险家团队。”   枢机主教有张布满皱纹的严肃脸蛋,当他看向阿贝拉时,几乎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里,都写满了嘲讽:“古往今来,能得到这一待遇的,您还是第一人。”   面对枢机主教的嘲讽,阿贝拉下意识地缩了下脖子,然后避开枢机主教的眼神。   “麻烦你去请一请艾瑞娜女士。”将阿贝拉怼服的枢机主教看向格利萨,又恢复了以往的温和语气:“我们明天一早就要离开索林斯,所以需要艾瑞娜女士替圣女殿下整理行头。”   教皇的女儿肯定不会去做女仆的工作,因此这个“整理行头”多半是让艾瑞娜监视圣女,避免又生事端,导致索林斯跟教皇国彻底翻脸。   “是。”格利萨瞄了眼心有不甘的阿贝拉,只希望他们能安安静静离开索林斯,别再闹出什么惊世骇俗的发言。   …………   ……   “陛下,奥布斯达女王回信了。”   因为阿贝拉闹出的意外,索林斯王宫进入了紧急状态。理查德更是推掉了这两天的外出事务,专注于跟教皇国的人打交道。   听到随从的话,理查德头都没回地伸出手,然后打开一封印有洛林家徽的信件。   这中最古老的交流方式因为走的是官方渠道,所以在一定程度上也是最可信的。   理查德一目十行地看去,脸上露出今天以来的第一个笑容:“那个狡猾的混蛋。”   如果说教皇国是在不触碰到索林斯的核心利益上翻脸不认人;奥丁的小皇帝是偶尔挑拨离间,看热闹不嫌事大;那么奥布斯达的玛丽安娜无疑是见缝插针地给自己揽好处。并且这个揽好处的时机也是拿捏的非常到位,很容易给人一中正在打瞌睡就有人递枕头的感激感。   “奥布斯达想与索林斯进行更加密切的商业往来,同时想在科林举行两国首脑的第一次会面。”理查德将信件递给随从。反正是经过官方渠道的东西,也不怕公开后会有不良影响。   “你觉得我该接受玛丽安娜的邀请吗?”理查德看着自己的随从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于是随口问道:“如果索林斯跟奥布斯达建立友好关系,那么教皇国就得担心它的位置,然后向奥丁摇尾乞怜。”   一想起圣女在索林斯闹出的事情,理查德便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索林斯虽小,但好歹是在南方有一席之地的国家。教皇国未免也太张狂了,所以适时给他们一点麻烦,也不是不可能的。”   况且教皇时至今日都没透露到底要哪一位枢机主教辞职下课,所以理查德有必要给教皇国一点颜色看看,以免他们蹬鼻子上脸,还抱着索林斯会退让一步的幻想。   “如果您想跟奥布斯达举行首脑会谈,那么就得让御前议会快速定下会谈日期。”理查德的随从尽职尽责道:“我建议您将会谈时间定在圣女巡游之后。”   毕竟奥布斯达是圣女巡游的第三站,所以让玛丽安娜立刻与理查德举行会谈,无疑是强人所难。   “不,等圣女一走,我就与玛丽安娜举行会谈。”理查德出乎意料的反驳道:“她在这个时候对我发出和谈邀请,不就是想给教皇国一点颜色看看吗?”   毕竟在奥布斯达与坎特罗的军事冲突里,教皇国就差将“我支持坎特罗”这六个大字刻在脑门上。   “和谈的时间也是有政治意义的。”理查德回想起教皇在谈判桌上的游刃有余,觉得不能让对方看低自己,否则处于不利地位的索林斯将面临更加艰难的处境:“只有在圣女巡游时闹上这么一出,才能让教皇国明白索林斯不是软柿子。”   至于之后要怎么走,理查德敢肯定教皇国不敢去赌索林斯会不会彻底倒向奥布斯达。   “那我立刻去给奥布斯达女王回信。”理查德的随从也不是多嘴之人,在确定国王的大致意思后,便去向御前议会的成员们打招呼,避免他们冷不丁地接到国王要与奥布斯达女王会谈的消息,结果在谈判桌上啥都没准备。   待随从离开后,理查德看向窗外,直到过了有两三分钟,才发出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早知道就不与玛丽安娜解除婚约了。”   虽然他一直都用奥丁的小皇帝和坎特罗的塞伊斯来安慰自己,可是在经历过社会的毒打后,理查德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惋惜他曾错失过的,吃软饭的机会。   不过从现在开始跟玛丽安娜搞好关系,似乎也不迟。   至少他已经比隔壁的倒霉鬼(奥丁的小皇帝)抢跑一步。   这么想着的理查德压根没料到他才不是玛丽安娜的头号选择,甚至都排不进前三。   而当索林斯收到奥布斯达想与之和谈的消息时,玛丽安娜正准备向特兰西亚和坎特罗发出友好信息。 第163章   “理查德已经同意与我在科林见面了?”   当莱娜收到索林斯的回信时,玛丽安娜正在监督演出场的修建进程。   从坎特罗运来的星空石在阳光下显得并不美丽,而是像成百上千个被凑到一起的发光体那样,刺得人睁不开眼。哪怕是有帘子跟遮光魔法挡住星空石的刺目光芒,但是呆在遮光魔法里的工人们还是得忍受星空石的刺目光芒,况且那些帘子也都是为周围居民所准备的,所以作业的工人们只得戴上特制眼镜,三班轮转地切割星光石,然后将其粘合成舞台雏形。   “这玩意在白天就是个大杀器,根本不能见光。”阿比盖尔即便是戴上特制眼镜,也难以抵挡星空石的反射光,所以很不舒服地说道:“你总不能在大白天扯块黑布把舞台严严实实的挡住吧!”   “当然不会。”玛丽安娜否认道:“你觉得布匹遮得住这玩意吗?”且不谈那这么大的舞需台要多大的黑布,万一有淘气的孩童把黑布扯下或是擦破了黑布的一角,那么玛丽安娜乃至周围的居民找谁说理去?   “况且我也不想雇佣人去看管舞台。”玛丽安娜才不会再不必要的地方上花钱,所以在决定修建舞台时,就已经想到了两重方案。   “你以为我为何要在舞台下方挖个大洞?”玛丽安娜指着已经用粉笔圈出的舞台轮廓,那里正有临时工“扑哧扑哧”地挖出大坑:“反正是一年只用两次的舞台,所以平日里扔进地下,也能避免挤占空间。”   至于腾出的大片土地要用作何处。   考虑到周围的居民环境和奥布斯达的相关政策,玛丽安娜决定在不开演唱会时,往空白的场地上建个小型游乐园。   当然,这个小型游乐园指的是现代社区里随处可见的轻便设施,要是搞个几层楼高的过山车或是飞天魔椅,那么玛丽安娜比起担心成本,更该担心承重问题。”   “搞一次置换魔法的费用可不低,你可要想清楚啊!”精打细算的阿比盖尔掰了下手指,得出一个令人咂舌的数字:“就为了一场演出,光是置换场地就要花费二十万塔兰特。”   这还不算舞美和雇佣冒险者团队维持现场秩序的费用。   阿比盖尔在粗略计算后,向玛丽安娜比了个五,结果后者不仅按下了三根手指,还轻描淡写道:“你算漏了一个零。”   “两千万塔兰特?”阿比盖尔几乎尖叫道:“这不是抢钱吗?”   “可他们除了钱和梦想,还剩下什么?”玛丽安娜并不觉得两千万塔兰特的费用有多么夸张,至少跟圣女巡游或是大型狂欢节相比,这还只是洒洒水罢了。甚至搁在玛丽安娜的前世里,任何一个能用两千万搞定一场大型演唱会的人,都是勤俭持家的典范。   “搞艺术的想经商,经商的想从政。”   玛丽安娜用扇子点了下阿比盖尔的额头,提醒她别那么大反应:“走了,我们还得去看一下自行车手工厂的状况。”   “那有什么好看的?只要解决了那些挡在前面的马车租赁企业,剩下的不都是水到渠成的事吗?”阿比盖尔完全不担心玛丽安娜的商业布局。   因为只要是有眼色的人,都不会去堵玛丽安娜的路。哪怕玛丽安娜从未在公开场合里为自己的企业发声,但是她时不时地就到饮料工厂边监工,或是给王宫的服务人员分发可乐的举动,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况且对于那些在饮料工厂,或是自行车手工场里打工的人而言,玛丽安娜无疑是一面虎旗,能够挡掉不少麻烦。   这也是现代的很多人都喜欢国企的主要原因——钱虽不多,但发放稳定,难有放水,福利清晰,屁事不多,真的很适合有门手艺的养老派前去应聘。   “水到渠成?你怕是太小看那些人的作妖能力了。”玛丽安娜失笑道:“几天前,不还是有人认为圣女巡游不会出事吗?”   玛丽安娜瞧了眼依旧热烈的骄阳,觉得这次的圣女巡游肯定会风波不断。   搞不好等教皇团到了奥丁,还会发生不亚于圣女发言的大事。   …………   此时的玛丽安娜完全没料到她有预言家的潜力,更没料到她和理查德的意外会谈,居然让两人摆脱了近一千年来,最骇人听闻的谋杀案的嫌疑,并且还笑看南方的一对邻居在此事上火烧眉毛,互相问候。   …………   同星空石的舞台进程一样,玛丽安娜的饮料生意和自行车生意也没什么特别事发生,顺风顺水的让玛丽安娜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你要是换个身份,一定能深刻体会到做生意的不易。”阿比盖尔回忆起她在坎特罗的大街小巷里兜售药物的经历,忍不住语气发酸道:“有钱就能解决社会上一半的问题,更何况你还有权。”   因此在思路正确的前提下,只要是玛丽安娜想做的事情,就没有不成功的。   这就像是玩游戏时不仅氪了金手指,还开了easy模式。   莫说是有人故意使坏,就连那些被触碰到核心利益的人,都不敢直接跟玛丽安娜对上。   “如果可以,我也想做事如你一般顺利。”阿比盖尔在陪玛丽安娜回宫时,鬼使神差的说道:“不过就我们两的人生经历而言,都不是让人羡慕的存在。”   玛丽安娜抬眼看了下阿比盖尔,只见对方无论是从表情,还是周身所散发出的气场来看,都透露出显而易见的疲惫。   “你这几天先休息一下吧!”玛丽安娜算了下阿比盖尔的工作量——除去开发新口味的饮料,同博士商讨魔法道具的细节,以及替玛丽安娜联系正在布列塔尼亚公国摄政的团队外,还肩负替玛丽安娜筛选药剂师,培养饮料厂作业人员的工作。   更可怕的是,这些工作都是在阿比盖尔偶尔会去探望临时搬到布列塔尼亚群岛上的女巫的前提下,有序进行的。   论时间管理能力,阿比盖尔即便称不上王者,但也够得着大师门槛。   “我要是休息了,谁来替你做事?”面对玛丽安娜的劝解,阿比盖尔捏了下睛明穴,强行清醒道:“你不是说了吗?饮料工厂的地位尚稳,所以要在打响品牌前,对配方严格保密。”   这就像是现代的可乐品牌层出不穷,可真正打市场的还是百事可口。其它的任你玩出万般花样,都只是过路烟花,总有暗淡退场的那天。   玛丽安娜不敢去赌有没有药剂师能尝出饮料的详细配方,不过考虑到重金之下必有能者,所以她只能去赌一个时间差。得在竞争对手出现前,就打响名号,让后者五路可走。   而这之中,保密配方,延长对家的破译时间也是重要一点,所以玛丽安娜的饮料工厂里,绝不会有一张完整的配方,而是让十位药剂师各拿一份残缺配方,然后由玛丽安娜的心腹按照一定比例混合出最后出场的饮料。更绝的是,那些药剂师们也不知自己拿的是可乐配方,还是其它饮料的配方,所以都没地方对比。   至于这些配方被破译后,玛丽安娜要如何占据市场大头,那就得看她能将一个品牌扩张到何种地步,形成真正的“垄断效应”和薄利多销。   不过在此前,玛丽安娜还得拿下基本阵地,然后与理查德进行会面。   “我已经想好了饮料品牌的名字,你想知道吗?”玛丽安娜突然说道。   “什么名字?无非是用你或是卢修斯的名字为其命名。”阿比盖尔不假思索道:“或者隐晦点,用你和卢修斯的假名。”   阿比盖尔记得她在王城之乱里,替玛丽安娜传消息时,卢修斯的使者所用的假名就是“安内.拉瓦德.马利”,其实就是将“玛丽安娜”拆开做男名,然后在中间加个倒过来的“杜纳瓦”。   而玛丽安娜这边给出的假名是卢西拉,其实就是卢修斯的阴性体。   “你给饮料品牌起的名字是‘安内’还是‘卢西拉’?”阿比盖尔随口说道:“比起‘卢西拉’,我更喜欢‘安内’,因为读起来更简单。”   “不是‘安内’,也不是‘卢西拉’,是‘阿比’。”玛丽安娜摇了摇头,一字一句的说道:“阿比盖尔的阿比。”   “……”听到这话,原本想打瞌睡的阿比盖尔突然睁大了眼睛,在短暂的失语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是来真的吗?”   阿比盖尔从未想过玛丽安娜会用她的名字给一个如此重要的品牌命名,甚至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阿比”都将走进奥布斯达的千家万户,成为玛丽安娜执政期的一个标签。   “你不是饮料的开发者吗?这是你该的。”玛丽安娜显然是被阿比盖尔的傻样取悦到了,所以毫不客气的笑出声道:“怎么!你有勇气为女巫争取一线生机,却没勇气接受自己将‘名垂奥布斯达’的事实?” 第164章   “别,别说那种惹人误会的话啊!”反应过来的阿比盖尔脸色爆红地缩到角落里,甚至拿手臂挡住自己的脸,避免玛丽安娜看见她丢脸的样子。然而这一举动并没有什么用,反而让阿比盖尔差点撞到车厢内的装饰品,显得非常可爱。   “这算什么惹人误会的话?”玛丽安娜哭笑不得道:“好了好了,我不说就行了。”   说罢,玛丽安娜伸手摆了个投降姿势,这让阿比盖尔放下戒备,随即相当别捏道:“其,其实叫‘阿比’也不是不好,只是……”   “只是你太害羞了,所以在情绪激动之下,也不好意思开口拒绝,对吧?”玛丽安娜露出一副我很了解你的表情,也不会逼迫阿比盖尔承认什么,反而意有所指道:“你知道吗?任何一个社会改革需要标杆?”   “……你是想让我成为女巫的标杆?”阿比盖尔虽然在这方面不够聪明,但是她跟玛丽安娜经历了那么多,肯定培养出一些敏感度:“可是我真的行吗?”   毕竟阿比盖尔跟玛丽安娜同岁,在此前,不是她妈妈替她做主,就是玛丽安娜替她做主,所以严格来说,阿比盖尔只有在坎特罗流浪时,才有段被迫成长的经历。   至于替女巫求情一事,估计也是阿比盖尔近几年来的最大勇气。   “行不行不都得试一下。你要是连试都不试,又怎么确定自己不行?”玛丽安娜鼓励道:“况且你都不行,难道指望其她女巫上?”   且不谈现在的女巫部落尽是老弱病残,就说玛丽安娜能不能信任那个作为标杆的女巫,或是那个女巫能不能获得大众认可,都是极为艰难的事。再加上有科林的骚乱在前,玛丽安娜也不确定她要推上去的女巫,会不会背刺自己,或是干脆弄盘大菜,直接挑起类人种和人类的战争。   就连阿比盖尔,也是玛丽安娜观察数年又旁敲侧击了一番,才选择将其摆在相当重要的位子上。   “你也听说了圣女殿下在索林斯的发言了吧!”玛丽安娜话音一转,提起最近的热门事件:“这件事虽然有教皇国和索林斯一起收尾,但还是闹得沸沸扬扬的。估计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成为街头最热的话题。”   “你提圣女干嘛?是想让我发表一下相关见解吗?”阿比盖尔搞不懂玛丽安娜为何在意一个与之无关的人物,不过考虑到圣女的宗教意义,阿比盖尔也不会想得那么简单:“依我看,那位圣女要么是好心办坏事,要么就是真正的蠢货。”   因为白痴都知道教皇国对类人种的态度已经不是好不好的问题,而是想要将其彻底驱逐的问题。在此情况下,别说是上层里没有能为类人种发声的人,就连下层圈里,也不存在曾祖辈里有类人种的存在。   如果换做是未结识玛丽安娜的阿比盖尔,兴许会为圣女的行为而感动,甚至有可能不管不顾地去追随圣女,替她披荆斩棘,为她肝脑涂地。可是在和玛丽安娜经历过王城之变后,阿比盖尔看问题的角度也变得更多元化,甚至带了丝老滑头的意味。   “真正的蠢货可不会被选为圣女。”玛丽安娜失笑道:“塞伊斯又不是笨蛋,哪怕他没管过圣女的选拔问题,但是这么重要的事情,又是坎特罗花了十几年的功夫去策划的,你觉得会没有为其把关的人?”   说句不好听的话,只怕阿贝拉从小到大的生活轨迹都有一个专门团队进行记录。   这么看来,如果阿贝拉不是蠢货,那就只能是她背后的利益集团指使她这么做。   只是……   谁会那么脑抽的指示阿贝拉做这个。   玛丽安娜觉得要么是阿贝拉背后的支持者疯了,要么是阿贝拉背后的支持者是类人种派来颠覆人类教权的奸细。   不过无论是哪个,都显得过于疯狂,且让人难以置信。   …………我是分割线………………   当教皇团离开索林斯时,无论是理查德还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们,都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然后幸灾乐祸地等着教皇团在奥丁闹出什么大风浪。   哪怕是习惯了当笑面虎的理查德,在送走教皇团的那一刻,都发自内心的诅咒道:“但愿多米提乌斯也能体会到圣女的强大感化力。”   虽然奥丁的小皇帝不知出于何种心态的帮了他一把,但是秉持着“宁可死道友,不可死贫道”的利己精神,理查德还是希望教皇团能在奥丁闹出点事。这样一来,就没人在意圣女的第一次公开发言,索林斯也能借机躲避些不利目光。   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教皇团即便是在奥丁闹事,也不可能闹出比圣女公开支持类人种更大的新闻,所以理查德也只是妄想罢了,倒不如将心思多放在与玛丽安娜的会谈上。   “奥布斯达回信了吗?”因为是两国首脑的第一次正式见面,所以从书信往来到御前议会批准会谈,再到科林准备场地……这一条条,一列列的加起来,不说等上十天半个月,但想要在几天内解决也是不可能的。   然而理查德和玛丽安娜十分默契地往死里催促审查人员,再加上奥布斯达的决策层里少有给玛丽安娜使绊子的人,而索林斯的议会成员里也没有敢跟理查德唱反调的存在,所以两国使者的加班加点下,教皇前脚刚到奥丁,后脚就接到理查德要与玛丽安娜和谈的消息。   “砰!”即便是教皇早已见过大风大浪,但是理查德这般打脸到有些迫不及待的姿态,还是令他感到非常恼怒,甚至维持不了严肃慈爱的假象。   “那个混蛋。”哪怕不派使者去试探理查德的态度,教皇都能想象得出那只索林斯狐狸的嘲讽面容:“他这是要跟教皇国干到底吗?”   哪怕是愤怒当前,教皇也没有丢掉理智,而是一边按住抽疼的胸口,一面思考道:“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奥布斯达和索林斯连成一线。”   那样一来,教皇国还玩个屁啊!直接被玛丽安娜或是理查德挟天子以令诸王得了。   不过现在这么想还是为时尚早,以教皇对理查德的了解,十有八\\九是对方不满于教皇国惹了事还拖补偿的傲慢姿态,所以顺势给教皇国一些颜色瞧瞧。   只是人家又没有这个心是一回事,教皇国能不能不当回事又是另一回事。   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理查德的索林斯虽然被两任白痴国王败了几十年,从奥布斯达到奥丁再到阿基奎大公国都能给对方使脸子,但是理查德的祖先好歹还是还布列塔尼亚公爵臣服的存在。说句不好听的话,无论是阿基奎大公国还是布列塔尼亚公国,一百年前都只有对索林斯跪下臣服的份。   所以针对理查德的无言抗议,教皇国不能不当回事,否则等其他人嗅出什么特别味道,教皇就可以直接下台了。   “可是父亲,您真的要让某位枢机主教辞职吗?”艾瑞娜对教皇国的内部结构还是很了解的,否则她父亲就该担心她会被坎特罗的宫廷吃得连骨头不剩。   “不然呢?等着索林斯跟奥布斯达架空教皇国吗?”要知道这事又不是没人干过。   远的不说,奥丁的前任皇帝就动过架空教皇国的念头,只可惜那时的玛丽女王非常强势,所以教皇国往死里拉拢奥布斯达,避免坐山观虎斗的奥丁把主意打在教皇国的头上。   “……”艾瑞娜还是第一次听见父亲用“训斥”的口气跟她说话,于是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实在不行,就让坎特罗的枢机主教让位。”面对女儿的忧心忡忡,意识到自己语气失控的教皇也不由得收敛了怒火,尽可能的不表现出他对目前局势的心力交瘁:“阿贝拉是塞伊斯选出的人,所以应该由塞伊斯替她的行为买单。”   虽然艾瑞娜知道自己与塞伊斯是政治联姻,但是被父亲当面提到未婚夫与圣女的关系,她还是有些不舒服,但还是没多说什么。   “不过这样一来,塞伊斯就该对我有意见了。”   其实早在坎特罗攻打奥布斯达失败时,坎特罗国内的一些人就对教皇国心存不满,毕竟教皇国至始至终都未在公开场合里支持坎特罗,所以除了送钱,似乎也没做什么。   如果说坎特罗攻打奥布斯达失败后,还有塞伊斯替教皇国的行为挽尊,那么等教皇让坎特罗籍的枢机主教辞职后,塞伊斯一定跟教皇翻脸——但却不会彻底翻脸。   “有我跟你的堂叔在,塞伊斯不会将怒火倾泻到你头上。”教皇很清楚自己所下的是一步险棋,所以不知是安慰女儿,还是安慰他自己:“细水长流才是发展之道。”   所以为了教皇国的钱,塞伊斯也会善待艾瑞娜。   哪怕是为了女儿的幸福,教皇也要在这个位子上多坐几年。 第165章   “真的假的?玛丽安娜要跟理查德会谈?”当教皇团的成员还未落塌时,奥丁的小皇帝就已经收到了玛丽安娜要与理查德会谈的消息,于是放下手里的小画像,满脸玩味道:“理查德不会是想跟玛丽安娜旧梦重燃吧!”   虽然奥丁的小皇帝用戏谑的语气说出这话,但是从他的表情和周身所散发出的气场来看,他对于此事并不感到高兴。无论是以男人的身份,还是奥丁皇帝的身份来看,他都不像是会为此揶揄的人。   阿伦伯爵的额头早已被汗水所打湿。事实上,他自进入房间起,就没停止过腿抖。因为玛丽安娜与奥丁小皇帝的退婚协议,就是他一手操办的。即便是在皇帝的示意下,他才敢去做这些事,可人都是感性动物,所以阿伦伯爵也摸不准奥丁的小皇帝是否会为此翻脸。   尤其是在目前的紧张局势下,奥布斯达与奥丁的任何冲突,都有可能敲响阿伦伯爵的丧钟。   “阁下,您看上去很紧张啊!”或许是觉得一个人生气显得很没意思,所以奥丁的小皇帝自然而然的将注意力打在阿伦伯爵身上:“是在担心我会将怒火倾斜到你身上吗?”   对于阿伦伯爵的那点小心思,奥丁的小皇帝可谓是了如指掌。毕竟这人说得委婉点是小心谨慎,而说得难听点就是懦弱无能。不过对于皇帝乃至整个奥丁宫廷而言,阿伦伯爵的存在也是很有必要的。因为没人会把他当成威胁,所以最适合占位子或者作为背锅侠。   “陛下,您就别折磨我了。”好在阿伦伯爵已经习惯了皇帝时不时的抽风行为,所以乘早投降道:“教皇陛下希望与您尽快会面,而元老院那边……”   阿伦伯爵故意顿了一下,随即偷偷打量皇帝的神情,发现对方并无不悦后,才继续说道:“元老院并不看好教皇国的前景。”甚至说得更直白些,现在的教皇国对于奥丁的威胁程度,还比不上奥布斯达的那位小女王。   不过就另一方面而言,奥丁的元老们还是想让小皇帝再次向玛丽安娜求婚。虽然这么做有自打脸的意味,但跟到手的好处相比,打脸算什么?反正历史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只要奥丁能成为南方乃至大陆上的领头羊,谁会没事找事的研究他们是怎么发家的。   “他们想得倒是挺美的。可你觉得玛丽安娜会接受我吗?”奥丁的小皇帝抚摸着照片上的脸庞,眼里浮现出病态的迷恋与气恼:“别说是接受我了,她不将我打回去就不错了。”   对于玛丽安娜的态度,奥丁的小皇帝还是很了解的。并且他从未由于自己的皇帝身份,而显得过于自信。虽然他也曾在与玛丽安娜解除婚约后有所口嗨,但那时真心实意的还是逗人玩的,小皇帝分得很清楚。   只可惜玛丽安娜并不觉得有趣,甚至还给了小皇帝一巴掌,打得小皇帝是回味至今,每每想起都脸红心跳不止。   “……”阿伦伯爵看着小皇帝发病的样子,真的很担心对方在情绪激动之下,做出将奥丁卖给奥布斯达女王的行为。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小皇帝愿意入赘奥布斯达,兴许玛丽安娜真会考虑与之结婚。   毕竟吃绝户嘛!   无论是男吃女还是女吃男,都不寒掺。   “陛下,您到底要不要与教皇陛下见面?”别痴汉了!赶紧办正事吧!   几近绝望的阿伦伯爵再次催促道。   好在奥丁的小皇帝在正事上很少拖沓,所以在短暂的情绪失控后,就恢复了正常:“现在还不能见。”   或许是因为精神不正常的缘故,奥丁的小皇帝能敏锐察觉到别人的情感变化,这也是玛丽安娜很不擅长应付他的主要原因——毕竟两人的专长实在是太相似了,所以很容易产生照镜子般的不适感。   简而言之就是玛丽安娜很难看穿奥丁的小皇帝,而小皇帝也摸不准玛丽安娜的动向。   “教皇已经心急了,所以才会做出刚抵达奥丁,就想与我会谈的举动。”   “您的意思是只要奥丁稍稍拖延一会儿,就能让教皇国退让许多。”阿伦伯爵虽然懦弱,但也不是彻彻底底的蠢货:“我会通知元老院的各位大人们,让他们在赐福仪式前,都不要与教皇接触。”   “这就不必了。”出乎意料的是,小皇帝否认了阿伦伯爵的做法,还是那副见不得人好的恶趣味笑容:“趁着这个机会,我也想看看到底是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背着我做主。”   似乎奥丁的每一任皇帝都将与元老院斗智斗勇,所以小皇帝也不例外的想借机杀杀元老院子的威风:“反正教皇见不到我,就会主动去找那些蠢货。”   说到这而,小皇帝下意识地眯了眯眼,在眼睑处打下一抹并不浓密的阴影:“早在坎特罗入侵奥布斯达时,他们就给我使了不少绊子,也该让他们尝尝作茧自缚的滋味。”   “是。”面对这样的小皇帝,阿伦伯爵除了害怕,便只能顺从他的一切旨意。   “去吧!”已经说够话的小皇帝向阿伦伯爵挥了挥手,然后继续去看他的照片。   只见在阳光下,照片里的奥布斯达教堂似乎被镀上了一层金光,反衬得王座上的少女犹如油画里的人物,让人摸不清她盛装下的真正面容。   …………我是分割线………………   “这见鬼的天气。”理查德启程去科林时,老天不给面子的下起了大雨,令豪华的马车深陷泥潭,同时也惹得相当娇气的八足马在原地踩起了粘腻的稀泥。   “陛下,要不您等雨停了再走?”负责驾车的官员擦了擦额前的水珠。在国王随从的再三催促下,他已经分不清自己擦掉的是汗水,还是流进雨衣里雨水,所以在尝试无果后,向国王请罪。   “等雨停了再走吧!”理查德也不喜欢在琐事上强人所难,只是这天气实在是离奇,让他怀疑是不是万神有意告诉他,这次的会谈不会有好结果。   “只希望科林的人们还记得他们曾经的主人是谁。”因为下雨的缘故,理查德的随从被恩赐上了国王的马车,所以随口说道。   然而面对随从的无心之言,理查德居然认真回答道:“他们只怕是已经忘了我这个旧主人。”   “怎么会呢!”意识道自己说错话的随从赶紧补救道:“科林可是索林斯的旧土之一,哪怕是被您赔偿给了奥布斯达女王,也不可能那么快的归顺于她。”   “科林人是不可能归顺于玛丽安娜,但是他们会归顺于阿基奎女大公。”对于国内人的种种心思,理查德不说了解得一清二楚,但也不是不管民生,不听民意得昏君。至少他在这方面还是做的非常好的:“国内的大贵族们都在阿基奎大公国存有黑钱,而底下的平民们自然有样学样地把财富送往阿基奎大公国,甚至他们都想跟存款一起住进阿基奎大公国。”   如果给索林斯人一道免费移民阿基奎大公国地选择,那么被问到地十个人里,估计只有一两个会留下。   而这还是理查德所预料到的,最好的情况:“都不用十几年,估计再过个七八年,这里的人们就会自动归属于阿基奎大公国。”   一想到这儿,理查德将额头抵在冰冷的车窗上,借着并不清晰的玻璃,打量着外面的情景:“不过对于索林斯而言,这兴许是件好事。”   只要科林的人都走光了,索林斯就有机会要回科林的土地。   至于玛丽安娜会不会爽快地让出土地……理查德觉得还是让她们母女自行解决吧!   “……”听了理查德这话,随从也感受到了作为索林斯人地无奈感,但又不好当着国王的面表现出来,所以强行乐观道:“陛下,在您的英明神武与万神的祝福下,索林斯肯定会有重归王者的那天。”   “重归王者?但愿吧!”理查德很清楚随从说得都只是安慰话。毕竟两代人的败家所造成的亏空,岂是理查德努力几年就能弥补上的。   不过跟他刚接手索林斯相比,现在已经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   暴雨并未持续多久,便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像是从嚎啕大哭转为令人心碎的抽泣,似乎是哀悼一个时代的结束。   当理查德抵达科林时,玛丽安娜早就等候在科林的城堡内,冲着刚来的国王伸出手。   “这算是我们近今年的第一次见面吧!”年轻的奥布斯达女王笑得像尊假象,令理查德也下意识的露出虚假的笑容,然后接过玛丽安娜的手,在上面错位一吻。   “只希望新年新气象,我们不要在今年的第一次见面里聊些令人不快的话题。”   “那是自然。”玛丽安娜盯着第一任未婚夫兼前任姨父的异色双瞳,带了几分意味深长道:“毕竟我们有着共同的不快目标,所以再怎么吵闹,也不会动摇到各自的核心利益。你说是吗?” 第166章   “当然。”理查德深谙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处事原则,所以很清楚玛丽安娜刚才的夹枪带棒,实际是对目前局势的定性。   因为有着共同的敌人,所以奥布斯达跟索林斯不是针对关系,甚至能在有关于教皇国的问题上达成同盟。并且由于两国的核心利益不会为此动摇,所以奥布斯达的此次会谈不仅会对索林斯抱有中立偏善的态度,更是会与索林斯达成一系列的合作。   只是这些合作里有没有利好于索林斯的项目,而这些利好于索林斯的项目又有多少,理查德还要多问几句。   “放心,我既然会邀请您来科林,就不至于搞些上不得台面的动作。”玛丽安娜到底是在索林斯生活过的人,所以对理查德的心理把握非常精准,同时也令在场的索林斯人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卸下了刚来时的紧张。   “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的伶牙俐齿。”理查德自然注意到玛丽安娜的语言暗示,所以相当委婉的说道:“哪怕是最惹人怜爱的百灵鸟,也不会拥有如此柔软的喉咙。”   “……您这话倒是令我无比困惑。”玛丽安娜转动大拇指上的印章戒指,不轻不重地反击道:“惹人怜爱的百灵鸟可不适合出现于此,或许您可以回索林斯王宫里尽情享受那些‘惹人怜爱’的温言细语。”   得嘞!玛丽安娜这么一反驳,先前的友好氛围立刻消散得无影无踪。   理查德讪讪的摸了下鼻子,有些后悔自己的嘴欠之语,但又不好意思当面道歉,只得转移话题道:“奥布斯达跟索林斯都是一穷二白的存在,所以你想怎么合作。”   不得不说,玛丽安娜的前三任未婚夫都有着颠倒众生的美貌,所以理查德撑脸看人的样子有中颓废的美感:“你总不能让阿基奎女大公替你买单吧!”   虽然理查德是用戏谑的口吻说出这话,但是玛丽安娜知道他不是单纯的在开玩笑,而是真真正正的想过这事。   “你觉得可能吗?”面对理查德的试探,玛丽安娜表现的非常坦荡,甚至称得上令人失望:“你不会不知道奥布斯达是怎么还上阿基奎大公国的贷款吧!还是说,你认为阿基奎女大公是感情用事的人?”   即便是独生女儿的国家,也不可能从阿基奎女大公的手里拿到任何好处。这一点早在玛丽安娜的外祖父,也就是前前任布列塔尼亚公爵在世时,就得以验证。   “……是这样啊!”理查德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失望之情,不过玛丽安娜还是从他背后的索林斯人的脸上,看出了端倪。   “怎么。你很失望?”哪怕会谈已经步入一个相当不利的阶段,但是玛丽安娜还是表现得非常积极,只是这份积极里,还带了丝对索林斯人的幸灾乐祸,权当是她在报复理查德刚才的口无遮拦:“她连布列塔尼亚公国和奥布斯达的面子都不给,又凭什么为索林斯着想?”   “……”   “还是说,索林斯能拿出令阿基奎大公国为之心动的商品。”   虽然阿基奎大公国的贫瘠程度不亚于索林斯,可谁叫人家占了地理位子上的优越,再加上前几任大公都是不搞骚操作的正常人,所以阿基奎大公国发展至今日,早已是各地送钱于此的金融中心,说是这个世界里的大型华尔街也不为过。   哪怕是奥丁的小皇帝有意复制阿基奎大公国的成功,甚至想让奥丁的某些发达城市取代阿基奎大公国在南方的作用,成为南方的金融中心。可是他谋划是一回事,实际操作却是另一回事。   即便是奥丁的小皇帝能力顶天,底下的政治班底容错率高得惊人,也不可能在十几年内,达到阿基奎大公国的高度。   “既然索林斯拿不出令阿基奎大公国为之心动的商品,那奥布斯达又能拿出什么令索林斯为之心动的东西?”理查德听了玛丽安娜的话后也不气馁,而是以彼之矛,攻彼之盾道:“索林斯虽穷,但跟百废俱兴的奥布斯达相比,还是有几分家底的。”   “所以奥布斯达能拿出的,令索林斯为之心动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这么一来,原本对这次会议并不抱有期待的索林斯人们,也为之一振地看向玛丽安娜,显然是在等对方的下一举动。   “如果我说奥布斯达想在索林斯建厂,并且为索林斯人提供上千个就业岗位,不知你们有没有兴趣?”玛丽安娜很清楚索林斯目前的困境在于拼资源拼不过奥布斯达跟奥丁,拼人才拼不过布列塔尼亚公国跟坎特罗。至于金钱……有阿基奎大公国在此,即便是奥丁也不敢与之争锋,所以在南方经济里,索林斯一直处于谁都不想带他玩的尴尬境地。   “上千个就业岗位?”理查德细细咀嚼这话,随后收起了撑着脑袋的动作,眼神也变得犀利起来:“我亲爱的玛丽安娜,这话可不适合在这中场合里随便说说。”   “我亲爱的理查德,我也不会在这中场合里大放厥词。”玛丽安娜还是那副笑盈盈的模样,但却在手心处析出粘腻的汗水:“反正我们还有一下午的时间去验证这些。”   说到这儿,玛丽安娜撑着头,同理查德态度交换道:“毕竟教皇去一趟奥丁,肯定会将小皇帝拉上车。”   “只是这样一来,索林斯的处境可就愈发不妙了。”   “彼此彼此吧!”理查德知道玛丽安娜是在故意激怒他,但是作为一国之君的尊严,令他不能在玛丽安娜面前露怯:“恐怕那时的奥布斯达会比索林斯更紧张。”   “那倒也是。”出乎理查德意料的是,玛丽安娜并没有对索林斯步步紧逼,反而将谈判的氛围维持在能让索林斯人感到被尊重的那个度上。   “所以我们即便是做不了朋友,也不要做敌人。”   理查德这才意识到他被玛丽安娜牵着鼻子走了。   不过在索林斯国王发言前,一则来自奥丁的消息直接终止了他跟玛丽安娜的谈话,令南方,乃至世界的局势都为之一变。   【教皇在奥丁遇刺了。】   这一消息远比当初的圣女发言更为震惊,哪怕是有人刻意阻止这一消息的传播,但是在目击证人的口口相传下,还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大陆。   而索林斯与奥布斯达作为与奥丁接壤的国家,自然是第一批收到消息的人。   不过将时间调转到一小时以前。   被小皇帝拒绝会谈的教皇吐出一口浊气,尽量不在即将到来的重要场合里,让人看出他与小皇帝的矛盾。   “阿贝拉准备好了吗?”当教皇将那些层层叠叠的装饰物整理好时,艾瑞娜“恰好”敲响了他的房门,向教皇颔首道:“都准备好了,所以您要出发吗?”   “嗯!”教皇点了点头,在握住阿贝拉的手时,还不忘补充道:“老规矩,让格利萨看好圣女,防止她在公开场合里说些不合事宜的话。”   “是。”其实在教皇发令前,艾瑞娜早就跟格利萨聊过这一问题,所以将阿贝拉看得比在索林斯时更紧。甚至为了防止阿贝拉在公开场合里闹脾气,而将卢修斯也安排进阿贝拉的护卫队。   只是这样一来,教皇身边就只有普通护卫。不过考虑到教皇是与奥丁的小皇帝一起行动,所以不至于有不长眼的人去冲撞教皇。   然而这个不长眼的人里,不包括疯狂的邪神。   …………   “这场面真是令人厌恶的眼熟。”在奥丁开始圣女巡游前,邪神早早的候在正对着王宫阳台的钟楼上,脚边是两个已经被夺走生命的冒险者,身后是准备瞄准魔法的巴尔。   “d,人类真不是一星半点的麻烦。”要不是邪神要求将暗杀伪装得像是清道夫的手笔,巴尔也不至于搞一堆麻烦的要死的准备工作,然后看着邪神像个来郊游的大爷似的欣赏风景:“不能直接用魔法将教皇和奥丁的皇帝轰成渣吗?”   巴尔明明是走智将路线,但是在繁琐工作的压榨下,变得比阿斯塔罗斯还要简单粗暴:“反正是要挑起战争,所以多杀一个人也不为过。”   “可是没了奥丁的小皇帝,南方的战争要从何打起?”邪神想都不想的拒绝道:“少罗嗦,赶紧准备正事。”   说罢,他看向已经出现在阳台上的教皇,心脏因为万神的限制而疯狂抽动着,令他在备感疼痛的同时,也不由自主的咧开嘴,露出一个相当癫狂的笑容:“万神,你也很期待这一天吧!”   “期待我们彻底做个了断。”   在启动瞄准魔法的那一刻,邪神又想起一个本该遗忘的人,然后朝阳台上的人发动攻击。   当艾瑞娜看着父亲向抬下的人民挥手示意时,一道精准的攻击魔法穿过强大的防御屏障,直接射穿了教皇的喉咙。   “父亲!!”   伴随着一团模糊视线的红色,教皇倒在了女儿面前。 第167章   “父亲,父亲请您振作点。”最先反应过来的艾瑞娜将倒下的教皇抱在怀里,然后努力止住不断涌出的鲜血,尽可能的保持冷静道:“牧师马上就来了,还请您保持清醒,不要……”   即便是艾瑞娜在如此环境里给自己不断施压,但那颤抖的身体与逐渐消失的声音,都昭示着他并不平静的心情,与逐渐崩溃的情绪。   更糟糕的是,因为艾瑞娜的应激反应,周围的奥丁人没法接触已经倒下的教皇。   奥丁的小皇帝早在教皇遇刺的那一刻,就被禁卫军护送到安全地带,然后留下一些皮糙肉厚的圣骑士守着倒地的教皇,避免第二波暗杀将奥丁拉入万劫不复之地。   如果不是教皇的情况太糟糕了,再加上台下还有那么多人看着,奥丁的圣骑士们也不至于像个大摆件似的杵在那儿。   “艾,艾瑞娜?”努力维持意识清醒的教皇拉住女儿的手,结果在说话的那一刻便不断涌出的鲜血呛得差点厥过去,整个人虚弱的似乎只剩下一口气。   “别说话,您现在要保持体力,等着牧师过来。”艾瑞娜死死握住父亲的手,用身体挡住那些奥丁人,避免他们对教皇不利。与此同时,教皇也将自身的魔力都聚集在伤口处,希望能在牧师赶来前能拖多久是多久。   然而教皇身上的致命伤还是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按理说,能当上教皇的人,应该会对医疗魔法或是防身魔法很有研究。可攻击教皇的那道法术不知出于何种派别,愣是在教皇的伤口处留下一圈红色的火焰纹。并且在教皇努力挽救自己的生命时,将其灼烧得满脸痛苦,甚至差点将其一波带走。   “父亲,父亲……”眼瞧着教皇的眼球越来越黯淡,心急如焚的艾瑞娜不顾一切的将魔力乃至生命力都输入到教皇体内,但却在有所行动时就被教皇体内的能量所排斥。   “别做无用功了。”教皇用眼神传达了他的意思,然后在艾瑞娜的手心处艰难写道:【密件,办公室,第二个隐秘抽屉。】   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教皇在临终前的唯一念头,就是替艾瑞娜和丹希尔铺好前路,避免某些人落井下石,重翻旧账。   【阿基奎大公国和特兰西亚的地下银行里有三亿塔兰特的存款……你跟丹希尔一人一亿,然后用剩下的一亿打点教皇国的人,免得他们向你们发难。】   【隐秘抽屉里有一道遗嘱,上面并未确认由谁继承教皇之位,所以……】   教皇咳出一口鲜血,眼神愈发涣散。   【如果塞伊斯愿意履行他跟你的婚约,你就将坎特罗的枢机主教写到教皇的继承人名单上。】   【如果塞伊斯不愿意履行婚约……】   全神贯注中的艾瑞娜并未注意教皇的笔触越来越弱,直到他写下最后一句话。   【你就拿教皇的继承人之位去跟玛丽安娜做交换。】   因为丹希尔还被玛丽安娜扣押在布列塔尼亚公国,所以教皇不确定自己死后对方会不会翻脸不认人,因此在保障艾瑞娜的利益时,也给了她一样用以跟玛丽安娜交换的东西。   【对不起,爸爸不能再守护你了。】写完这些化的教皇也差不多到了临界点,所以垂下了虚软无力的手,用慈爱且愧疚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女儿,似乎是想将她的样子永永远远的记住。   【长得真像你妈妈。】   教皇的嘴唇动了动,在意识消散前想起那个无情无义的恶魔。   【结果直到最后,你都没来看我。】   教皇的眼睛盯着蔚蓝蔚蓝的天空,最后留给世间一个苦笑。   【西迪,谢谢你愿意跟我在一起。】   于是乎,在艾瑞娜止不住的抽泣中,教皇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布列塔尼亚公国的叹息之塔内,西迪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突然发疯似的冲向石柱上的匕首,不顾上面的万神之力,想要挣脱于此。   “怎么,你终于坐不住了?”阿斯塔罗斯早就知道邪神的计划,所以故意在西迪情绪失控时,前来欣赏他的糟糕表情。   “我还以为你会表现得更激动呢!”阿斯塔罗斯话还没说完,就被西迪扯住领子,然后对上一只相当恐怖的豹头。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些。”西迪想要杀了阿斯塔罗斯,但是在万神匕首的压制下,他光是变回原型就已经很艰难了,更别提打过四柱之一的“怠惰”魔王。   而面对西迪的愤怒,阿斯塔罗斯还是那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甚至都没有做出能被定义为“防抗”的动作:“即便是告诉了,又能怎么样?”   虽然西迪是他的任务同伴,但是恶魔的本能令他很难对西迪产生同情,甚至在看到西迪崩溃的那一刻,有种难以言喻的愉悦:“刺杀工作是邪神大人亲自操持的,难道你要反抗邪神大人吗?”   别说是想以下克上的“四柱”魔王,就连布提斯那样有望冲击四柱的大恶魔都不敢对邪神的旨意完完全全的阴奉阳违,顶多是在口头上有所不满罢了。   “与其在这里跟我闹小孩子脾气,你倒不如想想艾瑞娜跟丹希尔的未来。”   一提到教皇与西迪的混血子女,阿斯塔罗斯便难掩兴趣地舔了舔嘴唇,其恶意更是扑面而来:“没了教皇的保护,哪怕是有万神的限制将恶魔排斥在尘间之外,但是那些跟你的老相好不对付的人,一定会将艾瑞娜和丹希尔撕得粉碎。”   “……”西迪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松开阿斯塔罗斯的衣领子,表情也从愤怒转变为忐忑不安。   “无能的你此刻又能做些什么?”阿斯塔罗斯挑起西迪的下巴,直接攻势逆转道:“连叹息之塔都逃不脱的你,此刻又能做些什么?”   “向邪神复仇?别开玩笑了,你现在连布提斯都打不过,更别提去报复那个史无前例的怪物。”阿斯塔罗斯懒洋洋的声音里带了丝难以言喻的诱惑:“比起主动送死,你更适合苟且偷生。”   “……”眼睛赤红的西迪变回人形,在一阵尴尬的沉默后,向阿斯塔罗斯屈服道:“我想离开这儿……”   他已经受够了无能为力的颓废生活,更不想在逃避旧情人后,还要看着艾瑞娜和丹希尔变得人人可欺。   “可我为什么要帮你?”面对西迪的示弱,阿斯塔罗斯垂下眼帘,又恢复了懒洋洋的姿态:“帮你我有什么好处?”   除了替阿斯塔罗斯分担目前的零碎工作外,西迪起不了太大作用。   “你还有什么是能作为交换的?”阿斯塔罗斯盯着西迪的眼睛,像是在估量他的剩余价值:“我能帮你离开这儿,但你能帮我什么。”   “帮你杀掉邪神?”西迪按住阿斯塔罗斯的手臂,力道大的似乎能将他活活捏碎:“你不会以为我跟教皇在一起是浪费时间吧!”   作为万神在人间的使者,教皇有权限查阅被封禁的邪神记录,所以自然知道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而西迪作为教皇的爱人,跟他同床共枕了那么多年,也从中探出些口风。   “我有杀掉邪神的办法,前提是你愿意将我捞出去。”西迪虽然在被囚禁的这段时间里,表现得像个智障,但是能吸引到教皇的恶魔,也不会是真正的智障。   亦或是说,跟教皇呆久了的恶魔,也不至于白痴到天怒人愿的地步。   “你怎么知道我想杀死邪神?”阿斯塔罗斯奇怪的摸了摸下巴,感叹自己应该没有表现的很明显才是。   “哼!你在布列塔尼亚公国磨蹭了这么久,难道只是“怠惰”的缘故。”西迪可是大智若愚的典范,所以深知表现得越聪明的人,越是活不久。   不管是阿斯塔罗斯还是邪神,都不是现阶段的西迪所能反抗的对象。   要不是教皇突然被邪神所杀,兴许西迪在布列塔尼亚换人统治前,都会表现得像个智障。   “我知道万神的踪迹与他真正的目的,所以您愿意与我合作吗?”当着阿斯塔罗斯的面,西迪有史以来第一次露出了獠牙。   而将镜头转移到坎特罗的王宫内。   当塞伊斯得知教皇的死讯后,也没有露出“惊讶”以外的表情,甚至都称不上愤怒:“是吗?那就让坎特罗驻奥丁大使替我慰问教皇家属,然后向奥丁的皇帝陛下追问教皇的死亡原因。”   哪怕是有教皇的私生女作为未婚妻,塞伊斯也并未对教皇表现出让人侧目的爱戴,反而因为坎特罗在奥布斯达的失利,而对教皇耿耿于怀。   “陛下,教皇一死,他的女儿可就没有利用价值了。”德维切尔公爵早就不满于教皇国的墙头草行为,所以在接到教皇的死讯后,直截了当道:“虽然这么做有见风使舵,落井下石之嫌,但为着坎特罗的未来着想,您也不至于娶个毫无利用价值的女人。”   毕竟这年头比起脸面,人们更看重实际利益。况且在王室贵胄里,频繁退婚的行为也不少见,尤其是对于占了舆论优势的男方而言,退个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顶多是少了条连接姻亲的路子。 第168章   “艾瑞娜,你去休息一下吧!”待教皇的心腹以超乎常人的毅力解决完那些牛皮糖似的奥丁人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找失魂落魄的艾瑞娜,然后担忧地看着这位远房侄女,像个父亲一样的替她披上外套:“教皇陛下一定不愿您如此伤感,况且奥丁人还在一旁虎视眈眈,所以你更是要振作起来。”   无论是对于哪一国而言,谋杀教皇都是能将整个国家吞入泥潭的大罪。即便是尊贵如奥丁的皇帝陛下,对上这一指控也不会讨好,甚至有可能被迫退位乃至终身囚禁。因为人间的法律不会对君主判以死刑,所以艾瑞娜和教皇的心腹所能想到的最好结果,就是逼迫奥丁的小皇帝退位。可这样一来,奥丁的下任皇帝就是皇帝的姑妈萨兰登伯爵夫人,而萨兰登伯爵夫人的儿子虽然是圣殿骑士,但却对教皇国并无好感,说不准会以奥丁的小皇帝为借口,反刺教皇国一刀。   更糟糕的是,他们现在还在奥丁的地盘上。   虽然以圣女的尘世地位,以及目前的局势来看,奥丁的小皇帝多半干不出扣押圣女的骚操作,但是对于圣女以外的人可就没有那么多限制。   尤其是像艾瑞娜和教皇心腹这样的关键人物,在他们签下能让奥丁的小皇帝顺利脱罪的文件前,奥丁的小皇帝是不会放人的。   至于奥丁的元老院或是贵族们会不会出手制止小皇帝的疯狂之举……只能说在国家利益前,他们能达成一定程度上的共识,并且直至现在都没人与艾瑞娜或是教皇国的核心成员接触。甚至为了保证没有人通风报信,奥丁的小皇帝还特意将格利萨和卢修斯与艾瑞娜隔绝开,然后召见了坎特罗与奥布斯达的驻奥丁大使,显然是要走玛丽安娜跟塞伊斯的路子,希望他们能不追究教皇的死因。   “……我们就不能派人与坎特罗接触吗?”一连数日都没有进食的艾瑞娜穿着一身丧服,在从教皇的遗体前起身时踉跄了一下,差点磕到石制的供奉坛:“塞伊斯……”   艾瑞娜本想说“塞伊斯是她的未婚夫”,可是一想起教皇的临终遗言,以及塞伊斯还曾与玛丽安娜退过婚的往事,便对那个素未谋面的未婚夫没有任何指望。   “算了,要是坎特罗站在我们这儿,就不会让他们的大使接受奥丁皇帝的召唤。”艾瑞娜自嘲道:“不过是我心存幻想罢了。”   毕竟落地凤凰不如鸡,无论是艾瑞娜还是丹希尔,他们的最大依仗都是教皇。而教皇一死,他两的利用价值可不是对折那么简单,完全是以乘火箭的速度趋近于零。   当然,有教皇留下的遗产打底,艾瑞娜跟丹希尔总不会落到人人可欺的地步,但也不过的比普通的主教家属更好。   除非……   “阁下,请您帮我安排与皇帝陛下的会面。”艾瑞娜在被“监管”的这几天里也是思考了许多,最后得出一个令她心碎的结论——她必须要活着离开奥丁,才有机会替父亲报仇。即便是要她说出相当违心的话,也在所不惜。   “父亲,请您原谅我。”艾瑞娜虽然已经下定决心,但还是在教皇的心腹离开的那一刻,忍不住趴在教皇的遗体上嚎啕大哭。   只可惜奥丁的皇宫里不相信眼泪。   即便是艾瑞娜的情绪能感染不少人,也阻止不了奥丁的小皇帝为此封锁教皇团的一切消息。   对此,感到不妙的阿贝拉一边替教皇的灵魂祈祷,一面心急如焚的想要联系上格利萨或是卢修斯。   “怎么办啊!我们这下子都被关在教皇国里了。”阿贝拉满脸焦急的在房内走来走去,将修剪整齐的指甲啃了个稀巴烂:“要是奥丁的皇帝陛下不放我离开,或是对教皇国的随行人员们有所不满,那我该怎么办”   阿贝拉虽然任性到有些不可理喻的地步,但是其本性并不坏:“万一呢?万一皇帝陛下要处置随行团的成员,那我该怎么做?”   “我想您是多虑了。”负责安抚阿贝拉的侍女满脸黑线道:“且不谈皇帝陛下还没有破罐子摔到那种地步,光是以卢修斯阁下为首的背后势力,也不许皇帝陛下做出如此行径?”   “背后势力是什么?”阿贝拉一脸迷茫的样子让服侍她的侍女很怀疑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受过教育?别的不说,任何一个惜命的人都该对侍奉自己的圣殿骑士有所了解吧!   “卢修斯阁下是阿基奎女大公的儿子,奥布斯达兼布列塔尼亚公国统治者的哥哥。而格利萨阁下是特兰西亚第二顺位继承人,至于教皇国的其他随行成员,也都跟各国的王室或是地方大贵族有牵扯。”侍女抱着怀疑的态度解释道:“哪怕随行团的成员没有继承王位的可能或是介入到各国的权力中心,但是仅凭他们的身份,就足以让奥丁的皇帝陛下不敢一直拘着他们。”   倒不如说,正是因为教皇团里的随行人员处于不上不下的身份,所以奥丁的小皇帝拘着他们也是百害而无一利之事。   不过这对于阿贝拉而言,还是太复杂了,但是她至少听懂了“奥丁的小皇帝不会把他们怎么样”的重要思想。   “那就好。”松了口气的阿贝拉停下了来走来走去的动作,然后担忧起卢修斯的待遇问题,以及艾瑞娜的精神状况。   疼爱自己的父亲死在自己怀里,并且时至今日别说是找到杀人凶手,她都无法谴责护卫不利的奥丁国。   阿贝拉光是想想艾瑞娜的处境就觉得不是一般的窒息,更别提遭到奥丁各种暗示的艾瑞娜还要在顾全自身的前提下,扛着内心深处的道德谴责,与笑面虎似的奥丁小皇帝进行周旋。   “女士,对于您所遭受的悲剧,我感到很抱歉。”   让艾瑞娜感到十分愤怒的是,在教皇被刺于奥丁后,身为皇帝的多米提乌斯不仅没有在第一时间内,对守卫人员的失职表示严厉谴责,甚至在与艾瑞娜见面时,也没有表现出真真正正的歉意。就好像是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他没有做错任何事一样。   【他怎么敢这样对待父亲?】   要不是艾瑞娜在来之前就做过一番心理建设,再加上教皇的心腹还算忠诚,没有因为主人的故去而对艾瑞娜不管不顾,所以在跟奥丁的皇帝陛下敲定见面期后,便对艾瑞娜说了一番肺腑之言:“你不要期待皇帝陛下会对您或者已死的教皇陛下抱有任何的怜悯之心。只有您表现得越顺从,越卑微,他才会考虑放过你。”   然而心里有数是一回事,实际表现又是另一回事。   尤其是艾瑞娜一连几天都没有进食的情况下,她的脑子根本赶不上情绪失控的速度。要不是教皇的心腹在一旁按住了艾瑞娜,兴许她会对奥丁的小皇帝张牙舞爪一番。   “如果您能在说这话之前,先对保护教皇不利的圣骑士们施以惩罚,那么我会更感谢您的温柔体贴。”艾瑞娜抓紧膝盖上的布料,尽力扯出一个还算礼貌的笑容。   只可惜奥丁的小皇帝看了后,差点没被艾瑞娜的虚情假意给整吐。   “不想笑的话就抹平你的嘴角。”奥丁的小皇毫不客气道:“与其给我摆这些假惺惺的表情,你倒不如冲着我大骂一顿。”   不知为何,奥丁的小皇帝又想起千里之外的玛丽安娜,甚至想象玛丽安娜要是站在艾瑞娜的位置上,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   “估计会在其他人离开后,抄起桌上的杯子砸向我吧!”奥丁的小皇帝摸了摸下巴,突然冒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站在皇帝身边的随从瞥了眼对面的艾瑞娜,发现对方并没有注意到小皇帝的喃喃自语后,伸手拉了下皇帝的衣服,示意他收敛些。   “您可真是比我想得更无礼。”气上头的艾瑞娜脸上浮现出一抹不自然的红晕,映衬得本就苍白得唇色变得更加苍白:“我还以为看在万神的面子上,你会装模做样一番。”   “如果装模做样能带来好处,那么让我将你父亲夸上天都没关系。”回过神的小皇帝挠了下脖子,毫无顾虑道:“只可惜你的恶意实在是太明显了,明显到我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说罢,小皇帝还咧开嘴,露出一个饶有兴趣笑容:“你是打着先脱身再报复的念头吧!”   “……”   “我敢肯定你在与我见面前,就已经向你的父亲道过歉,让他原谅你在无奈状态下的无奈之举。”奥丁的小皇帝欣赏着艾瑞娜的脸庞褪掉最后一丝血色,继续向她的心防发起攻击道:“告诉我,教皇到底给了你什么样的保命法宝,让你愿意忍下当下的耻辱,也要找机会报复我。”   “你怎么知道教皇给我留下了保命之物。”艾瑞娜强装镇定道:“要是我不告诉你会怎么样?”   此话一出,站在艾瑞娜身后的侍卫拔出了他的宝剑。 第169章   利器出鞘的声音带着令人牙酸的摩擦音,勾的艾瑞娜在头皮发麻的同时,也条件反射的进入到亢奋状态,从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虽然眼下的情况对她不利,可这也反应了奥丁的小皇帝根本不屑于了解自己的对手,所以……   艾瑞娜攥紧膝盖上的布料,额前流下一滴冷汗。   【或许她能糊弄过奥丁的小皇帝。】艾瑞娜大着胆子想到。【只要奥丁的小皇帝不确定教皇留下的底牌,她就有把握在对方面前胡说八道。】   只是……   “在你发言前,最好掂量一下对我说谎的后果。”艾瑞娜能想到的事情,奥丁的小皇帝自然也能想到。只可惜因为教皇去世前被射穿了喉咙,所以围聚在他身边的奥丁圣骑士们并未听见有用信息。即便是小皇帝有先见之明的在教皇进行公开演讲的窗台上设置了监视器,但是由于遮挡关系的缘故,小皇帝看不见教皇在艾瑞娜的掌心处所写下的内容,因此只能在现有的消息上进行一番胡乱推测,然后顺势敲打下艾瑞娜,看能不能从她那儿挖出些有利信息。   简而言之就是双方都在试探过程中。   奥丁的小皇帝可以确定的是——教皇在临终前肯定是将所有的政治力量与资产都转交给了艾瑞娜,然而这份力量有多大,是否能让艾瑞娜起诉奥丁的小皇帝或是将整个奥丁都拉入泥潭,小皇帝还要在探测一二。   况且抛开眼前的艾瑞娜不谈,奥丁的小皇帝也不确定教皇在离开前,有没有跟奥布斯达或是索林斯签订协议。   尤其是前不久被圣女的发言所闹过一番的索林斯。   奥丁的小皇帝十分肯定理查德不会轻描淡写的放过教皇国,所以二者间必然有利益交换。不过这利益交换是否牵扯到奥丁,或是艾瑞娜是否置身于理查德跟教皇的利益交换中……奥丁的小皇帝还无法确定。   不过在与坎特罗驻奥丁大使见过面后,奥丁的小皇帝已经确定了塞伊斯不会对艾瑞娜伸出援手,所以这之中就包含着十分有趣的可能。   第一中可能是教皇并未将自己的底牌透露给塞伊斯,或是塞伊斯很清楚他“吃不下”教皇的遗产,所以干干脆脆的放弃,然后坐看奥丁与索林斯争夺教皇的遗产。   第二中可能是教皇的政治遗产已经分无可分,所以塞伊斯不会为了艾瑞娜手上的一点点钱去而跟奥丁唱反调。毕竟为了说服坎特罗站在自己这边,奥丁的小皇帝可是忍痛放弃了与坎特罗的领土之争,将托斯卡迪亚拱手相送。   所以……   “亲爱的女士,你能诚实的告诉我,教皇陛下到底给你留下了什么?”顷刻间就想过各中可能的奥丁小皇帝用一中蛊惑的语气开口,甚至为了降低艾瑞娜的戒备心,而对她大加嘲讽道:“反正你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   奥丁的小皇帝欣赏着艾瑞娜骤然苍白的脸色,感叹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真不是一般的大:“爸爸的乖儿子乖女儿们一旦离了父母的保护,就只剩下正在等死的哀嚎。”   “如果我和哥哥能有您这样的出身,一定会得到不一样的评价。”艾瑞娜算是看清了奥丁小皇帝的真面目,所以也不跟他扯些无聊的客套话:“相较于南方的其他统治者们,似乎你也没资格说出‘一旦离了父母的保护,就只能等死’……这中话吧!”   或许是因为“母亲”那方的恶魔血统加强了艾瑞娜的恶意部分,亦或是她在长年累月的压抑氛围下,继续一个爆发点。所以在面对奥丁的小皇帝毫不客气的讽刺时,艾瑞娜也礼尚往来道:“上任皇帝的乖儿子可别在梦里向自己的父亲写检讨书啊!”   你这令人作恶的男人。   然而出乎艾瑞娜意料的是,她在抒发恶意后并没有得到小皇帝的指责,反倒是令对方愈笑愈开心道:“你这么说可算是顺眼了不少。”   “……”被噎到的艾瑞娜露出想呕吐的表情,结果奥丁的小皇帝乘胜追击道:“所以我们能继续正事吗?”   “……你应该知道,我父亲一死,那些看不惯他的人会怎样的阴奉阳违。”收拾好心情的艾瑞娜脸色苍白道:“除去我父亲在教皇国的基本盘,以索林斯和奥布斯达为首的宗教力量一定会对我父亲的旧部进行反扑。”   艾瑞娜仔细琢磨着奥丁与各国的关系,在谎话里掺了一半的实话:“除此外,北方的圣殿骑士也可能在阿基奎女大公的利益诱惑下,站到奥布斯达那边。”   “那教皇给你的临终遗言是什么?”奥丁的小皇帝在略略思考后,勉强相信了艾瑞娜的话:“他总不会在知道这些的情况下,还不给你和丹希尔留条后路。”   “……所以他给我和丹希尔留了三亿塔兰特的资金。”   “买命钱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应该能解释得清塞伊斯为何会对艾瑞娜的处境袖手旁观:“教皇的意思是让你用一亿塔兰特去打点人,然后跟丹希尔平分剩下的两亿,对吗?”   “是的。”艾瑞娜小心隐藏住遗嘱里最具利用价值的一部分,冲着奥丁的小皇帝咬牙切齿道:“直说吧!我要给你多少买命钱。”   “你倒是自觉……”奥丁的小皇帝对艾瑞娜的合作姿态感到非常满意,于是伸手比了个五:“单位是千万。”   “我今天之内就会划给你。”艾瑞娜还以为奥丁的小皇帝会狮子大开口的要掉一半或是全部,可现在看来,他似乎也没那么贪婪。   “那我可以走了吗?”在敲定赎金后,艾瑞娜虚软在椅子上,声音发颤道。   “请便。”对于已经掌控了的事情,奥丁的小皇帝没有继续纠缠的兴趣,不过在艾瑞娜起身离开前,他还是说了句意料之外的话:“替我向你哥哥传句话,让他离玛丽安娜远点。”   “……”   “玩玩什么都无所谓,要是他敢像牛皮糖一样的粘上玛丽安娜,就别怪我连你一起杀。”   “……我会把你的话转告给丹希尔。”艾瑞娜不明白奥丁的小皇帝又在发什么疯,不过就她对奥丁小皇帝的了解,能被对方看上的人,真不是一般的可怜。   ………………   “阿嚏!”千里之外的玛丽安娜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喷嚏,然后用手巾擦了下嘴角,十分困惑道:“还没到秋季呢!我怎么就感冒了?”   谈判桌那边的理查德见状,难得好心道:“需要我替你找个牧师看看吗?”   “不必了,继续我们的谈话吧!”经过刚才的一番唇枪舌战,玛丽安娜跟理查德已经敲定了两国的商贸同盟,只是里面的细节还需要专业人员进行探讨。   然而就理查德的立场来看,他肯定是希望奥布斯达能像慈善家那样,出钱出力又出技术,然后让索林斯人白赚钱。不过这对于任何一个有脑子的人来说,都是不可能的。至少玛丽安娜跟理查德的关系还没有好到要扶贫的那一步。   “除了在索林斯建厂,优先雇佣索林斯的本地人外,我还希望索林斯能减轻奥布斯达企业的各项税收,同时在两国贸易的关卡上行个方便。”   “这都是基本操作。”反正奥布斯达人都已经出钱出力了,理查德也不至于在这方面斤斤计较:“那些事情都有专业人士去谈。不如趁着这段时间的功夫,让我们聊聊教皇遇刺一事。”   “你看上去很高兴啊!”玛丽安娜将手搁在桌面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是在对奥丁的处境幸灾乐祸吗?”   “当然。”理查德毫不否认道:“托他的福,现在没人关注圣女在索林斯的发言。”   “我还以为你会对奥丁的小皇帝心存感激呢!”玛丽安娜十分失望道:“毕竟没有他的帮助,你也不可能跟教皇谈判,是吗?”   “……”理查德唇边的标志性笑容渐渐消失,眼睛也逐渐冷了下来:“你是怎么知道的?”还是说索林斯的王宫里钻进了奥布斯达的老鼠。   “别用这中可怕的眼神看着我。”玛丽安娜很清楚理查德在想什么,所以干脆了断的打消了他的猜测:“我可没兴趣在索林斯的王宫里布下钉子。”   毕竟各国的王宫亦是权力的中心,所以会定期“清扫一番”。   别说是能随便进出的贵族,就连在王宫里兼职的平民,都必须通过总管部的面试,确保祖上四代都是当地人。所以相较于在王宫里埋下钉子,有兴趣搞情报工作的都会在王城的角落里监听某个大人物的一举一动。   “那你是怎么……”理查德刚想追问下去,但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所以咽下了即将说出口的话。   “你说奥丁的小皇帝会不会将教皇之死扯到我们头上?”玛丽安娜意味深长道:“所以索林斯跟奥布斯达必须合作。”   只有让外界看到他们对教皇的不满,以及两国的合作事宜,才能洗清他们在这上面的嫌疑。 第170章   理查德算是明白了玛丽安娜在打什么样的主意,简而言之就是想借教皇被刺的东风,将索林斯彻彻底底的绑在奥布斯达的战车上。这一举动可谓是阴险至极,但是理查德有拒绝的可能吗?   没有。   因为现在狗急跳墙的奥丁继续甩掉“谋杀教皇”的大锅,所以势必会在南方诸国或是北方联盟中寻找目标。而玛丽安娜身后因为站了三个国家,再加上阿基奎大公国与北方仅有一河之隔,所以奥丁的小皇帝要拉她下水还得掂量一下。坎特罗就更不说了,冲着塞伊斯跟教皇的关系,以及教皇国在坎特罗入侵奥布斯达时的站队行为,就没人会将塞伊斯跟“谋杀教皇”联系在一起。   即使是塞伊斯翻脸不认人的想要解除与艾瑞娜的婚约,但在这个时代里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至于理查德……   看着对面笑盈盈的玛丽安娜,理查德的额头上流下一滴冷汗。   理查德前脚刚因圣女在索林斯的发言而与教皇结缘,教皇后脚就在奥丁遇害。虽然这之间隔了近一周并且理查德还有不在场证明,但是就目前的情报来看,教皇是在奥丁进行公开露面时,被人用远程魔法一击毙命,而且直至今日都没找到杀人凶手。   哪怕是奥丁的小皇帝和教皇国向清道夫组织施压,逼迫他们交出内部的任务名单,也找不到任何的有用信息,所以在这种情况下,理查德算是仅次于奥丁小皇帝的第二嫌疑人,被对方甩锅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然而玛丽安娜与理查德的会谈打破了奥丁想要甩锅的可能。   且不谈奥丁的甩锅行为会不会逼得索林斯跟奥布斯达同仇敌忾,就说理查德跟玛丽安娜商量加强两国发展的行为,就值得人们对理查德的杀人动机划上问号。   毕竟理查德既然想杀教皇,就不会在教皇离开后,还公开表示对教皇的不满,并且跟教皇国最讨厌的奥布斯达女王凑到一块对付教皇国。   至于理查德有没有可能是假装要与玛丽安娜结为同盟,好借此洗清他在教皇之死上的嫌疑……只要他们今天的商谈内容被公之于众,就不会有人问出这话。毕竟做样子可无需花费这么大的气力,更不用将索林斯与奥布斯达在经济上绑死,所以理查德与玛丽安娜的同盟关系倒是洗清了他在教皇之死上的嫌疑。   只是理查德很好奇玛丽安娜要如何洗清她在教皇之死上的嫌疑,毕竟跟他相比,玛丽安娜的嫌疑也很大——因为教皇对坎特罗的偏心,以及丹希尔被玛丽安娜扣押在布列塔尼亚公国一事,都足以让奥丁祸水东引。更别提玛丽安娜的人力物力以及财力也支持她这么搞,所以理查德很好奇她要如何洗清自己在教皇上之死的嫌疑,避免奥丁的小皇帝拉下水。   “你是在担心我吗?”玛丽安娜很清楚理查德在想什么,这也让后者的担心逐渐转变为对玛丽安娜的怀疑。   “教皇被刺一事你有怀疑对象吗?”理查德本想问“是不是你派人去刺杀教皇的”,但是考虑到这里面的牵扯太多,所以话到嘴边又是一变:“看你的表现,似乎早就知道教皇会被刺杀。”   “不,我并不知道教皇会在奥丁被人刺杀。”出乎理查德意料的是,玛丽安娜否认的非常干脆,甚至还反问道:“如果我有意刺杀教皇,就不会在竞争布列塔尼亚公爵之位时,用阿基奎大公国和布列塔尼亚公国的选票去贿赂丹希尔。”   “……”是啊!要是玛丽安娜真的想致教皇于死地,就该将其拉下位后再做处置,犯不着让教皇连任后给自己找麻烦。毕竟刺杀现任教皇和前任教皇的罪名可谓是天差地别,所以玛丽安娜不可能是刺杀教皇的背后主使。   倒不如说……   理查德眯起异色的瞳孔,企图从玛丽安娜身上看出问题:“你想将奥丁的小皇帝钉死在谋杀教皇的罪名上。”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玛丽安娜很怀疑理查德到底是想得太多了所以变笨了,还是因为年纪上来了,所以智力也跟着下降。不过无论是哪一种,她都要跟对方统一战线,确定把奥丁的小皇帝钉死在谋杀教皇的行刑台上。   即便是钉不死这一点,也要让谋杀教皇的罪名成为奥丁的小皇帝难以逃脱的污点。   “如果他不担下谋杀教皇的罪责,你认为谁会为此买单?”   “……”   “毕竟柿子都是挑软的捏,对吗?”   “……”理查德无法否认玛丽安娜的话,只得握住对方的手,表示他愿意接受玛丽安娜的同盟邀请。   ……我是分割线…………   “滚吧!你已经没用了。”   当丹希尔终于摆脱阿斯塔罗斯的监控,能够离开布列塔尼亚公国时,没有任何人能从他脸上看出高兴之情,反而被浓烈的杀意惊得后退三尺。   “怎么,你不立刻买票离开布列塔尼亚公国吗?”没兴趣去惯着丹希尔的大少爷脾气,更没兴趣去安慰人的阿斯塔罗斯,在转述了玛丽安娜的话后,冲着赶向自己的丹希尔警告道:“你要是敢用你的爪子触碰我,就别怪我把你的脑袋拧下来。”   因为玛丽安娜带走了莱娜,再加上布列塔尼亚公国里,能被玛丽安娜信任的人相当至少,所以司“怠惰”的阿斯塔罗斯成了当仁不让的第一社畜。在玛丽安娜离开后,几乎没有一天不是被低气压所笼罩。   “……”丹希尔虽然生气,但也知道什么人该惹,什么人不该惹。尤其是在教皇去世后,众人看他的眼神除了怜悯,便只剩下显而易见的幸灾乐祸。   没了父亲庇佑的笨蛋少爷,真的能在吃人的社会里生存下去吗?   阿斯塔罗斯打量着气喘吁吁的丹希尔,发现他除了那张漂亮的脸蛋跟西迪有些相似外,居然没有继承到父母双方的,在经打和识时务上,都是出类拔萃的。而教皇那老狐狸在有黑点的情况下,还能爬上高位,并且顺利度过玛丽女王的执政期,布列塔尼亚公国与索林斯的臣属纠纷,以及奥丁的称帝问题,就足以看得出他的手段与智力都十分出色,即便是在历任教皇里也能排得上号。   只可惜教皇生不逢时,要是搁在和平年代里,一定能做出一番名垂青史的事业。   “你知道艾瑞娜在哪儿吗?”丹希尔深吸一口气,在阿斯塔罗斯的警告下,算是明白了自己的目前的处境,所以换上了堪称请求的语气:“拜托了,这对我真的很重要。”   在父亲去世后,艾瑞娜的安危便是丹希尔在愤怒之余最关心的事。   尤其是在教皇的遗体还未运回教皇国,奥丁的小皇帝还没摆脱谋杀教皇的嫌疑下,艾瑞娜身为教皇的女儿,又是唯一知道教皇遗言的人,便有了相当重要的地位。   毫不客气地说,丹希尔很担心艾瑞娜会被奥丁的小皇帝无期限的扣押下去,或是在奥丁莫名其妙的死去。而现在的他又没有拯救妹妹的力量,连跟阿斯塔罗斯平等交流都做不到,更别提去和奥丁的小皇帝正面硬刚。   “玛丽安娜是要放弃我了吗?”丹希尔见阿斯塔罗斯半天都不回话,于是继续发问道:“我会被玛丽安娜收回爵位吗?”   毕竟当初为了将丹希尔名正言顺的留在布列塔尼亚公国,玛丽安娜可是给了丹希尔一个爵位,这也让教皇一直犹豫着要不要用强硬的手段要回自己的儿子。毕竟抛开教皇之子的身份,丹希尔连个骑士的儿子都不如。而玛丽安娜一出手就是伯爵,这让教皇怎么选。   “不会。”阿斯塔罗斯瞧着这个被父亲惯坏了的青年人,觉得他也没有恶劣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至少跟阿斯塔罗斯所见过的一部分人相比,丹希尔还没丧失最基本的人性。即便是在教皇国里的名声不好,但也没借父亲的权势作奸犯科,或是谋求些惹人侧目的私利。   这样的二世祖,你是说他愚蠢好呢?还是说他大智若愚。   “女王陛下不会收回您在布列塔尼亚公国的爵位,甚至能让您以布列塔尼亚公国臣民的身份,向奥丁的皇帝陛下请求接回艾瑞娜女士。”阿斯塔罗斯仔细琢磨着玛丽安娜的命令,选择性说道:“你难道不想替教皇报仇吗?”   “……”   “抛开他在民间的各类评价不谈,对你而言,他应该算是个好父亲吧!”   “……可我不希望艾瑞娜和已经长眠的父亲沦为你们博弈的棋子。”丹希尔虽笨,但也不是一无所知之人。   “这话说的可真不讨喜。”阿斯塔罗斯咧嘴笑道:“要是没有利用价值的话,玛丽安娜留你做什么?”   “……”   “高兴点吧!正是因为你能成为博弈中的棋子,才有机会站在这儿跟我说话。否则玛丽安娜直接将你扔给奥丁的小皇帝,岂不是更有价值。” 第171章   “……”丹希尔很清楚他现在连狐假虎威的本事都没有。离了教皇,他跟艾瑞娜就是人人可欺的稚鸟。而要是在离了教皇后,又失去玛丽安娜这张虎旗,那么不必阿斯塔罗斯赘言,丹希尔就能想象得出自己的下场——无非是在奥丁的小皇帝洗清嫌疑后,被教皇的政敌秘密处死。   因为奥丁的小皇帝不会给人留下用以攻击自己的借口,所以那些跟教皇有仇的人,一定会迫不及待地接下这笔脏活。   “如果我愿意按照奥布斯达女王所说的去做,她有多少把握将艾瑞娜解救出来。”丹希尔在利弊权衡后,向阿斯塔罗斯询问道:“想一锤子敲死奥丁的皇帝陛下是不可能的。”   且不谈教皇一死,其他人根本没必要与奥丁结怨,就说玛丽安娜是否想过与奥丁结怨后所要面临的挑战,以及奥丁有可能与坎特罗联手的最坏状况,最重要的是……   “阿基奎女大公知道奥布斯达女王想将奥丁的皇帝陛下捶死在谋杀教皇的嫌疑上吗?”丹希尔总觉这里面有不合理的地方,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这令他终于有了教皇年轻时的样子。   “孩子只有在离开父母后才会成长。”阿斯塔罗斯突然冒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你认为现在的奥布斯达女王还会听从阿基奎女大公的命令吗?”   “……”别说是大权在握的玛丽安娜,就连偶尔会被元老院压制住的奥丁皇帝,也会有一意孤行的时候。况且理查德在教皇当权时,也没少借着父亲的权势狐假虎威。   “奥丁与奥布斯达闹崩也只是时间问题。”阿斯塔罗斯回想起前任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在位时,奥丁的各个动向,便能猜得出玛丽安娜对付奥丁皇帝的真实用意。   都说枪打出头鸟。   奥丁不同于被前几代国王疯狂拖累的索林斯,也不同于因为跟奥布斯达死磕而负债累累的坎特罗。这是个在近代史中巧妙避开大型战争的国家,而且在多米提乌斯(奥丁小皇帝)之前的统治者们也没有做出惊世骇俗的举动,属于中规中矩的守成之君,所以奥丁在近百年里积蓄了不容小觑的力量。这也是玛丽女王在位时,为何要与奥丁保持良好关系的原因。   然而玛丽女王对奥丁抱有互不干涉的敬意,但奥丁却不会对一个逐渐强大的女王视若无睹。   更糟糕的是,玛丽女王的布局使得阿基奎大公国总有一天会并入奥布斯达,所以为了避免做大做强的洛林家族将主意打到奥丁身上,多米提乌斯的父亲便找机会与前任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结盟,然后借机扰乱了奥布斯达与阿基奎大公国的亲密关系,甚至还支持玛丽安娜的大伯父将丧夫后的玛丽女王囚禁起来。   否则仅凭奥布斯达前任国王的能力与那些观望中的贵族,是不可能将支持者众多又颇具民心的玛丽女王拉下位。   而在玛丽安娜继承王位后,那些尘封在阴暗角落里的往事也给她敲响了警钟。   要是不对现在的奥丁施以影响,兴许玛丽女王的昨天就是玛丽安娜的明天,而奥丁也会在奥布斯达与坎特罗的对抗中,将二者吞噬至尽。   …………   “你这是什么意思?”丹希尔不明白阿斯塔罗斯为何会说“奥布斯达与奥丁闹崩也只是时间问题”,不过就眼前的情况来看,阿斯塔罗斯也没有欺骗他的可能。   “我的意思是,你在这儿跟我浪费时间是没有用的。”意识到自己“说漏嘴”的阿斯塔罗斯转移话题道:“你只有在玛丽安娜手下爬上高位,才有机会替你父亲报仇。”   说罢,阿斯塔罗斯还露出一个并不友善的笑容:“你不会是想把替父报仇的机会让给别人吧!”   这中看懦弱小鬼一样的眼神令丹希尔感到十分窝火,于是想都不想地回怼道:“我会亲手将奥丁的皇帝送入地狱。”   “放狠话前,你先想法子爬上高位吧!”阿斯塔罗斯再次将丹希尔上下打量一番。   虽然看起来不是很聪明,但怎么说也是西迪的孩子,应该能派的上用场。   抱着这一想法的阿斯塔罗斯起身向丹希尔招招手,示意他赶紧跟上:“保险起见,我还是得给你找个保镖,避免奥丁得小皇帝对你痛下杀手。”   “保镖,你是在小看我吗?”丹希尔感到十分无语道:“我可不是需要保护的柔弱小鬼?”   “那你能把卢修斯干翻在地吗?”阿斯塔罗斯头也不回的反驳道:“我是说单枪匹马的把卢修斯干翻在地。”   “……”纵使丹希尔对自己的实力非常自信,但卢修斯可是大陆上颇有名气的圣殿骑士,所以能打败他的人不过一掌之数,而丹希尔显然不在其中。   阿斯塔罗斯见状,更是无可奈何的叹出一口长气:“连卢修斯都打不过的你,又有什么资格说自己不需要保护。”   “奥丁的皇帝陛下总不会派出比卢修斯更可怕的人来暗杀我吧!”丹希尔光是想想就感到窒息。不,应该说是这中可能性低到令人窒息。   “谁知道呢!”阿斯塔罗斯不敢小瞧玛丽安娜的警告,所以在无法亲自保护丹希尔的情况下,决定将这个不太灵光的混小子交托给一定会拼死保护他的人:“为了查出教皇遇刺的背后真凶,奥丁的小皇帝能逼迫清道夫组织交出他们的任务账本,所以找个比卢修斯更厉害的人来暗杀你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你比玛丽安娜更关心我的安全。”丹希尔突然说道:“你是不是有必须保护我的理由?”   末了,还补充道:“我是说除了玛丽安娜的命令外,你还有不得不保护我的理由。”   阿斯塔罗斯突然停了下来,然后回头看了眼丹希尔,令后者感到毛骨悚然。毕竟在此前,阿斯塔罗斯看他的眼神就是再看一个随地乱叫的小型犬,而现在……   “我是说错了什么吗?”丹希尔努力克服住对阿斯塔罗斯的恐惧,越发肯定阿斯塔罗斯肯定是有不能让他死掉的理由。   “可惜了……”阿斯塔罗斯并没有再原地停留太久,只是丢下句莫名其妙的话后,便继续向前走去。   松了口气的丹希尔赶紧跟上,结果在叹息之塔的最高层里,看见了自己的未来保镖。   “介绍一下,这是西迪,被布列塔尼亚王室囚禁于此的重刑犯。”阿斯塔罗斯显然不觉得给丹希尔找个重刑犯作保镖有什么问题,但是后者却在阿斯塔罗斯说完话后,一言难尽道:“你给我找的保镖还没被布列塔尼亚女公爵释放呢!”   毕竟叹息之塔里的重刑犯都必须由布列塔尼亚女公爵亲自特赦,即便是阿斯塔罗斯在玛丽安娜不在时能代行王权,可是在释放叹息之塔里的重刑犯上,还需要玛丽安娜的亲自到场。   “等玛丽安娜跟索林斯国王会面结束后,就会来释放西迪。”阿斯塔罗斯在丹希尔看不见的角度里,给西迪比了个“住嘴”的动作:“在此前,你们得搞好关系。”   “……是……”西迪料到阿斯塔罗斯会让他们“母子”相认,可它没料到阿斯塔罗斯得效率会如此之高,且让人猝不及防。   你不是司“怠惰”的恶魔吗?   突然变得这么勤快是怎么回事?   然而阿斯塔罗斯并没有心情去解释西迪的困惑,而是将丹希尔丢给对方后,干脆利落的离开:“你这几天就住在叹息之塔的最高层吧!有什么需求可以告诉这一层的守卫。另外……”   走到门口的阿斯塔罗斯回头看了眼嘴巴微张的西迪,比了个还钱的手势:“别忘了我们之间的交易。”   说罢,阿斯塔罗斯直接将丹希尔锁在叹息之塔的最上层,令回神后的丹希尔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从叹息之塔的最上层离开。   毕竟是用以关押恶魔的领域,将丹希尔这个混血的半吊子困在这儿,可比人类捏死一只蚂蚁更容易。   怎么办?他这是要跟一个重刑犯同吃同住了吗?   还没讲手从门板上放下的丹希尔忽然觉得头顶一黑,然后看见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西迪单手撑在门板上,弯腰在自己耳边吐气如兰道:“你看上去很怕我呀!”   虽然西迪美得雌雄莫辨,比男人腰细,比男人臀翘,但是丹希尔以他采花多年的经验可以断定这是个汉子,而且还是个对他很有兴趣的汉子。   一想到自己有可能被西迪在这儿就地正法,丹希尔便警铃大作的给了西迪一击肘击,然后趁着西迪弯腰的功夫,跑到对方最远的地方警告道:“我可是你要保护的对象,你别对我动手动脚啊!”   西迪想关心一下多年未见的儿子,结果后者直接来了击肘击,将它的母爱打得七零八落。   “臭小子。”被丹希尔这么一闹腾,西迪的怜爱之心立刻消散得无影无踪,然后拉过身上的锁链,向丹希尔挥去。 第172章   即便是被万神的匕首削弱了近一半的力量,但西迪也不是赤手空拳的丹希尔所能对付的,所以在几声尘土飞扬的挥鞭下,丹希尔很快就体力不支的被西迪的锁链打了一下。   好在西迪到底是丹希尔的“母亲”,所以对丹希尔还算仁慈,只是象征性的给了一锁链的教训后,便立刻收手。   “管好你的嘴巴!”   西迪靠着布满铭文的石碑,侧身装出一副“我要休息”的模样,然后满脸冷汗地按住胸口,尽量不让被万神地匕首所制裁的痛苦影响自身。   而在西迪停止攻击后,丹希尔也是松了口气地靠着墙壁,小心翼翼的扯开胸口的纽扣,试图看清自己被锁链打伤的地方。   不过一想起这里还有个意图对他图谋不轨的人,丹希尔便立刻合上刚扯开的胸口,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放心吧!我不会伤害你的。”西迪骤然听见丹希尔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还以为他是在担心自己会对他出手,所以装作无意的解释道:“我对你这种弱小的家伙没兴趣,你要是死了,我也离不开这座监狱。”   阿斯塔罗斯之所以不释放西迪,并不是因为他要顾及自己身上的马甲,而是因为他无法触碰万神的匕首。   倒不如说,除了万神本神,或是有禁魔体质护法的玛丽安娜,其他人碰上万神的匕首都不会有好下场。人类或许会被电击得几天几夜都下不了地,而恶魔更惨,轻则断胳膊断腿,重则从魔王的位子上彻底滚蛋。   如果不是为了增加人手,再加上阿斯塔罗斯已经向玛丽安娜透露了西迪的真实身份,所以想给奥丁的小皇帝挖坑的玛丽安娜,势必会在教皇的儿女身上大做文章。而为了防止奥丁的小皇帝对丹希尔或是艾瑞娜痛下杀手,给他们找个靠谱的保镖是一定。   西迪既然是丹希尔跟艾瑞娜的“母亲”,又在七十二柱魔王里排得上名号。即便是被万神的匕首摧残了几十年,但是跟清道夫组织里的好手相比,绝对是连捶十个都绰绰有余。   只可惜丹希尔听了西迪的安慰后,并没有感到放松,甚至还往角落处又缩了几分。   这种贼喊捉贼的鬼话真是谁信谁倒霉。   你当然不会伤害他啦!因为你根本就是对他图谋不轨。   丹希尔强行咽下了即将骂出口的脏话,在确定自己身体无恙后,抬头便看见翻过身的西迪眼睛不眨的盯着自己,其姿态之专注,令丹希尔下意识的寒毛直竖。   “你,你有什么问题吗?”   “我听说你是教皇的儿子。”西迪虽然已经做好了跟丹希尔见面的准备,但是在开口的那刻还是不可避免的怂了:“我还是第一次跟大名鼎鼎的绯闻人物共处一室。”   西迪显然是为了避免丹希尔怀疑它的动机,所以摆出一副看好戏的姿态:“我一直都很好奇教皇的恋人是谁。怎么,你父亲从没在你面前提及你母亲?”   “那种抛夫弃子的人渣有什么好说的?”虽然教皇不是会在儿女面前污蔑西迪的人,但是碍不住丹希尔兄妹乱想乱猜。既然教皇从不否认他们的母亲还活着,而后者至今都音讯全无,那么便只剩下令丹希尔感到十分不快的解释。   “抛夫弃子的人渣……你为什么会这么说?”在接受了来自儿子的物理性打击后,西迪又收到了来自儿子的精神性打击:“你父亲说过你母亲的坏话。”   “没有?”丹希尔还是那副硬邦邦的语气。   “那你为什么……”   “她又没管过我,我需要对她感恩戴德吗?”丹希尔火气上来的反驳了一句,但又被自己打脸道:“我还是得谢谢她生了我,不过这并不代表我会对她产生孺慕之情。”   在教皇将丹希尔兄妹接回身边前,陪伴他们的只有一位年老的嬷嬷。因为那时的教皇忙着应对逐渐壮大的奥布斯达与趁机搞事的奥丁,愤愤不平的坎特罗,所以只能拜托底下的主教帮忙照顾丹希尔兄妹,然后定期给丹希尔兄妹打钱。   可那些见风使舵的人见教皇从未去看过丹希尔兄妹,再加上照顾他们的嬷嬷已经老得记不清事,底下的主教也渐渐变得阴奉阳违起来,所以丹希尔兄妹过得是十分艰难。   等教皇处理完手上的事,决定将儿女接回身边时,丹希尔跟艾瑞娜已经出现了长歪的苗头。   艾瑞娜倒还好,毕竟她是妹妹,所以年老的嬷嬷对她管教甚严,再加上丹希尔一直都很照顾她,所以只是在被教皇接回去的初期有些叛逆,之后就变得成熟稳重起来。   可是丹希尔不同。   教皇派去照顾他们的主教吞了他们兄妹外加嬷嬷的生活费,而他又不能以卵击石的去跟管理这片区域的主教硬杠,所以只能无所不用其极的去赚钱勉强度日的金钱。   因为丹希尔长得漂来,再加上嘴甜会来事,不容易让人产生防备之心,所以那些个摆摊的大婶们与上了年纪的服务人员都很喜欢他。久而久之,丹希尔也练出一套哄女人的话术。而照顾他们的嬷嬷虽然意识到丹希尔在做什么,可是碍于他们的生活实在是艰难,再加上她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到几日,所以只能对丹希尔的早出晚视若无睹。   而教皇在了解到底下的主教们并没有认真照顾丹希尔兄妹,甚至还将丹希尔越养越糟后,也是以最快的速度将儿女们接到身边,然后一点点的收拾那些对他阴奉阳违的人。   只可惜那时的丹希尔已经彻底长歪了,再加上他身边没有可靠的女性长辈扭转他的感情观,而教皇也是出于对孩子们的保护而很少提及西迪的事,所以久而久之,丹希尔便养成一副让人厌恶的浪子姿态。   抽烟喝酒,借着父亲的权势狐假虎威,然后在教皇国内跟风尘女子寻欢作乐。   对此,教皇也想过要强行扭过丹希尔的性格,可是在职责与愧疚的双重夹击下,他也做不了什么,只能任何丹希尔长成现在这德性。   “……”西迪也不是没听说过丹希尔的行为已不是放浪形骸那么简单,只是在真正见过丹希尔后,它还是低估了“母子”相认的困难程度:“你很讨厌你的母亲吗?”   “也不是讨厌,只是并不想承认她。”丹希尔瞄了眼西迪,然后避开对方的视线,自顾自说的道:“我对她的一切都没兴趣,也不管她有什么样的苦衷。”   “总之她在抛下我们的那一刻,就已经跟我们没关系了。”   “……”   “之后她就是想认回我们,恐怕我们也只会当她是陌生人。”   丹希尔记得教皇生前一直都让他们不要怨恨素未谋面的母亲,可是感情这事是不能勉强的。尤其是在教皇去世后,如果不是西迪提起这事,兴许丹希尔都不会去想自己要如何应对这事。   得到回答的西迪攥紧拳头,趁着丹希尔不注意的功夫又翻了回去,只觉得从匕首那儿传来的反噬更疼了。   “对了,你认识我母亲吗?”丹希尔也不是彻彻底底的笨蛋,自然知道西迪不可能出于兴趣原因而突然问他这些。   “认识。”枕着手臂的西迪尽量不蜷缩成一团,在丹希尔反问后迟疑道:“我认识你母亲。”   “……是这样啊!”出乎西迪意料的是,丹希尔并没有对它追根究底,而是在它承认后,随口说道:“有机会的话去见见父亲吧!”   “……”   “他生前都没等到某人,别让他死了还留有遗憾。”   “嗯!”   ………………我是分割线………………   玛丽安娜在与理查德结束会面后,看着阿斯塔罗斯送来的信件,忍不住露出一个相当好奇的表情:“恶魔与人类没有生殖隔离吗?”   毕竟教皇的情人居然是被囚禁于布列塔尼亚公国的恶魔……这件事要是闹开,一定会被奥丁拖得与之共沉沦。   况且教皇与恶魔什么的……即便是脑洞大开的小说家,也不敢在教皇国的权威下这么写。   至于现实……   “用以检测类人种跟混血种的装置对人类跟恶魔的混血儿不起作用吗?”玛丽安娜似乎想到了什么,从袖子里拔出正在打瞌睡的白雪。   离开毛绒袖子的白雪睁着一双无神的红眼睛,在玛丽安娜的注视下蹭了蹭她的手指,发出和猫咪一样的撒娇声。   “别把西迪跟这家伙的祖辈相提并论啊!”与玛丽安娜同乘的布提斯十分无语道:“西迪那家伙虽然是个不折不扣的白痴,但好歹也是七十二位魔王之一。你拿白雪的祖辈跟他相比,的确是太侮辱他了。”   说罢,布提斯还换了个坐姿,看着玛丽安娜若有所思道:“况且这家伙的体内还有虫族和其他物种的血统,即便是混了魔王之血,也会被人轻而易举的从人群中揪出。”   “是这样啊!”玛丽安娜摸了摸白雪的脑袋,那显而易见的可惜之情令布提斯颇有兴趣道:“怎么,你要要个恶魔和人类的混血?”   玛丽安娜只觉得眼前一黑,抬头便看见布提斯将她笼罩在黑影之下。 第173章   “想‌要时肯定的,只是由谁来生?”玛丽安娜当‌然明白布提斯的暗示,所以翘着腿,摆出一副我一点儿都不急的样子:“既然西迪能‌为‌教皇添丁,那你和阿斯塔罗斯,甚至是阿斯蒙蒂斯……也能‌作为‌怀孕一方吗?”   布提斯没料到玛丽安娜的思维居然跳跃至此,说是惊世骇俗也不为‌过:“你就不担心我生下个私生子吗?”   对于女性统治者而言,每一位子嗣都是无比珍贵的。因为‌不能‌保证所有孩子都能‌活至结婚生子,再加上怀孕时的风险性,所以很少有家财万贯的女子去搞私生子那一套。即便是情人无数,两‌年一换的阿基奎女大公,也是在吃了年轻气盛的大亏后‌,对这方面无比注意。否则看那些出于教义和自身条件而无法避孕的风尘女子,就能‌明白搞私生子是个到处踩坑的存在。   当‌然,也不排出一些投机倒把之人想‌给丈夫的头上带点绿,不过那都是少数,毕竟随着魔法的发展与学院塔的不断扩展,大家族里早就有一套确认血统的特殊方法。你就是想‌搞狸猫换太子的骚操作,也要做好会被戳穿的准备。   不过要是强弱联合或是某方确实是有难言之隐,也不是没出现过“私生子”继位的可能‌。当‌然,这个私生子在明面上肯定还是合法夫妻的孩子,只是为‌了避免之后‌的麻烦,这种事情肯定是会通知夫妻双方的家族长老,然后‌定下一系列的束缚,避免知情人一死就有人翻脸不认账。   然而能‌搞出这一套的都是没事瞎琢磨的人家。怕麻烦的要么是协议离婚,要么是从近亲或是孤儿院里收养一个孩子,哪那么多功夫去在这上面撕逼。   综上所述,如果布提斯是打着让玛丽安娜吃亏的念头,那么玛丽安娜为‌何放着清清白白的两‌家少男不要,拿自己去做恶魔混血的实验品?   反之,要是布提斯自己愿意生,玛丽安娜倒是能‌考虑一下对方提议。   毕竟怀孕麻烦,生孩子痛。   要是能‌有人分担这一职责,玛丽安娜又何乐而不为‌呢?   反倒是提议的布提斯被玛丽安娜的回问弄得噎了一下,然后‌将按在玛丽安娜上方的手掌往右挪了一下。   “怎么,不说话了吗?”察觉到布提斯情绪有变的玛丽安娜继续发问道:“都是恶魔,为‌什么西迪能‌办得到的事情,你却不行?”   “……”这话搁在布提斯耳边其实就是“你为‌何这么没用的意思。”   讽刺的是,虽然恶魔一生下来就没有性别,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早晚会适应某种状态,所以也不是所有的成年恶魔,都像阿斯蒙蒂斯或者西迪那样,能‌随意更换自己的性别。   况且退一万步来说,即便是布提斯能‌像西迪或者阿斯蒙蒂斯那样变成女体,那也改变不了生理构造上的不便。   玛丽安娜想‌得是布提斯先用男体跟她做,然后‌变回女体怀胎。可问题布提斯在这么一来一回间,根本没与玛丽安娜发生实质性的基因交换,所以玛丽安娜在对方一言难尽的眼神中,也是领悟了什么,忍不住露出“不公平”的神色。   “切!当‌男人还真是站便宜。”打消这一念头的玛丽安娜侧过头,然后‌斜眼看了下布提斯:“你还站在这儿做什么,生怕别人不给你冠个小白脸的头衔?”   科林距离奥布斯达也没有多远,所以玛丽安娜完全可以去克里斯蒂娜夫人的宅邸里歇个脚,然后‌再启程回奥布斯达王都。   对于克里斯蒂夫人而言,玛丽安娜的亲临无疑是巴勒特家族和莱蒙德家族的重视,所以再收到玛丽安娜要来留宿的消息时,克里斯蒂娜夫人就带着自己的儿女等候在大门‌口,然后‌在玛丽安娜来之前,就嘱咐管家将巴勒特家的老宅上上下下的打理一遍。   好在玛丽安娜这次是微服私访,所以克里斯蒂娜夫人不必花重金搞形象工程,更不必邀请一些贵族在巴勒特家白吃白住,用以衬托巴勒特家和莱蒙德家在奥布斯达北方的尊贵地位。   “亚历山大,你给我老实些,别再去挠你的脸蛋。”克里斯蒂娜夫人抚平腰部的褶皱,随眼瞥见自己的小儿子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于是十分不悦道:“你已经八岁了,再过一年就要去侍童训练营,或是被送去奥布斯达王宫。”   按照奥布斯达乃至整个南方的传统,大贵族家的核心成员总有一个或是两‌个要被送去王城为‌质。克里斯蒂娜夫人在成婚前是巴勒特家的继承人,所以被送到玛丽女王的宫廷里,和奥布斯达的一众贵族小姐成为‌玛丽女王的侍女或是阿基奎女大公的女伴。   而在克里斯蒂娜夫人成年后‌,玛丽女王出于对巴勒特家的怜悯,再加上克里斯蒂娜的第一任丈夫无嗣而亡,莱蒙德家的直系就此断绝,所以在克里斯蒂娜夫人生子后‌并未要求巴勒特家和莱蒙德家的直系子嗣回到王城。   至于玛丽安娜的大伯父当‌政时,则是为‌了安抚税收一年高过一年的北方,再加上玛丽安娜的大伯父还派了自己的私生子去跟克里斯蒂娜夫人争权,所以免了克里斯蒂娜夫人送自己的儿女进宫。   不过到了玛丽安娜的统治期,克里斯蒂娜夫人的两‌个孩子也到了懂事的年纪,又不容易夭折,所以她倒是愿意将儿女们送到玛丽安娜身边,一是巩固两‌个家族与权力核心的关系,二是让他们接受最好的教育,三是为‌了避开孩子去解决一些不好解决的事情。   随着克里斯蒂娜夫人步入中年,她那入赘的丈夫鲁迪恩也越发闹腾,逐渐从偷偷搞小动作变为‌明目张胆的敲诈克里斯蒂娜夫人,要求亚历山大改回父姓去继承巴勒特家。   克里斯蒂娜夫人:我看你是脑子坏了想‌屁吃。   当‌然,文明人是不会当‌众爆粗的,而克里斯蒂娜夫人还是奥布斯达北方的大贵族,所以比不上鲁迪恩能‌豁得出去,但又不可能‌让其他人继续去看自家的笑话。因此在玛丽安娜有意留宿巴勒特家时,克里斯蒂娜夫人便决定将两‌个孩子送去奥布斯达的王都,然后‌她一心一意的搞死那个赘婿。   “陛下,您的到来让我们倍感荣幸。”克里斯蒂娜夫人前脚刚训斥完自己的小儿子,后‌脚便看见奥布斯达的旗帜出现在地平线上,然后‌没过多久就有一辆装饰精美的马车出现在巴勒特家的大宅前,走下一位跟年轻时的玛丽女王有几分相似的少女。   “巴勒特女伯爵,您的热情也令我倍感欣慰。”玛丽安娜先向行礼的克里斯蒂娜夫人致意,然后‌将手放到亚历山大的掌心处,让对方行了个吻手礼。   “陛下。”年幼的亚历山大有着和克里斯蒂娜夫人一样的金发碧眼,同时面容白皙,模样俊俏,显然是带了几分北方人的风情。   玛丽安娜记得克里斯蒂娜夫人的第二任丈夫只是个没落贵族家的次子,不过看亚历山大的长相,她似乎能‌理解克里斯蒂娜夫人为‌何选择对方。   不过这也提醒了很多想‌要招婿的贵族小姐们不要挑人只看长相,否则克里斯蒂娜夫人的今日就是她们的明天。   【真是麻烦的婚姻关系。】   玛丽安娜表面笑着,但却在亚历山大向她问好后‌,将目光落到克里斯蒂娜夫人的小女儿身上。   不同于大胆的哥哥,克里斯蒂娜夫人的小女儿更像是受不得惊的黄鹂鸟,有着纤弱无比的长相。   在玛丽安娜看过来后‌,克里斯蒂娜夫人的小女儿大着胆子向前一步,差点在行礼的过程中踩到裙子。好在一旁的亚历山大眼疾手快的扶住妹妹,从而避免了一场悲剧。   “陛下,巴勒特家和莱蒙德家欢迎您的到来。”克里斯蒂娜夫人的小女儿也有着和黄鹂鸟一般好听的声音,只是克里斯蒂娜夫人并不喜欢这种性格:“碧翠斯什么都好,就是太害羞了些。”   当‌着玛丽安娜的面,克里斯蒂娜夫人当‌然不会去拆女儿的台,只是碧翠斯在玛丽安娜面前的表现,还是令她无比失望:“希望她在您的宫廷里,能‌变得大胆起来。”   碧翠斯比亚历山大还要小两‌岁,在宫廷里什么都做不了。好在玛丽安娜的侍女也不需要做粗活,而那些能‌参与政务的侍女可不能‌有着害羞的性格。   克里斯蒂娜夫人曾是玛丽女王的侍女长,所以很希望碧翠斯能‌继承自己的衣钵,成为‌奥布斯达的权力核心之一。   不过现在看来,碧翠斯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克里斯蒂娜夫人当‌然不会在门‌口接待玛丽安娜,所以省略一些不必要的寒暄后‌,克里斯蒂娜夫人获得了单独陪伴玛丽安娜的资格。不过她不知道的是,这份单独陪同里还带了只藏在玛丽安娜袖子里的小白蛇。   “你的意思是想‌让我签署鲁迪恩的逮捕令?”玛丽安娜在与克里斯蒂娜夫人单独相处时,后‌者终于说出了不好开口的话。   “是,请您允许我逮捕鲁迪恩。”克里斯蒂娜夫人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出尴尬之情:“他用漏洞百出的手续运出几个重刑犯,破坏了当‌地的法律公正。”   提起自己多年未见的丈夫,克里斯蒂娜夫人毫无感情道:“我需要维持这个区域的正义,以及您的威严,所以……”   “我知道了。”玛丽安娜制止了克里斯蒂娜夫人即将说出口的话。   按理说,一些地方上的大贵族其实就是本地的地头蛇,即便是法律规定逮捕或是处死骑士以上的贵族需要经过议会的批准,或是统治者的签署令,可是对于一些特别猖狂的大贵族而言,先上车后‌补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而统治者事后‌听了也只是训一顿或是罚些钱,很少会跟当‌地的大贵族们闹翻脸。   所以说阶级压迫的可不止有平民,还有些毫无势力的小贵族们。   克里斯蒂娜夫人正是为‌了跟玛丽安娜搞好关系,才‌会在动手前希望玛丽安娜签署逮捕令。 第174章   “你可真是出乎意‌料的温柔。”玛丽安娜没料到克里斯蒂娜夫人居然会轻轻放过鲁迪恩,在与她交谈的过程中没有提及将鲁迪恩处死,而是想要一张逮捕令,显然是打着将鲁迪恩囚禁到死的念头,“你对他余情未了吗?”   因为玛丽安娜幼时曾在玛丽女王的宫廷里住过一段时间,所以克里斯蒂娜夫人也算是照顾过她,再加上现在的玛丽安娜算是克里斯蒂娜夫人的上级,所以二者的交流并没有那么拘束。   “我只是不想让亚历山大跟碧翠斯为难。”克里斯蒂娜夫人并未露出为难之色。毕竟她的家丑早就闹开了,所以再难听的话她都听过。与之相比,玛丽安娜已经称得上十分温柔:“他对两个孩子还算温柔,所以看在亚历山大和碧翠斯的份上,我愿给他留分余地。”   “……”不知为何,玛丽安娜联想到管生不管养的卡尔达伯爵,瞬间觉得这个时代‌里的女人对丈夫的要求实在是太低了。但凡一个不家暴,愿意‌承担一半生活费的男人,都称得上这个时代‌里的好男人。而在贵族里,一个不搞暴力和冷暴力的男人,都是合格的丈夫。   要是搁在玛丽安娜的前世‌,这种男人绝对会被喷上热搜,成‌为新一届恐婚恐育的经典案例。也难怪玛丽女王跟杜纳瓦亲王的婚姻能被列为天作之合,成‌为经久不衰的爱情神话。   至于卡尔达伯爵……   玛丽安娜忍不住叹了口气。   以这个时代‌的眼光来看,他确实是个“好男人”,“好丈夫”,因为阿基奎女大公对合格丈夫的标准就是“别瞎掺和她的统治”。而跟那些吃绝户的男人相比,卡尔达伯爵已经算是“干净”的不可思‌议。   当然,搁在玛丽安娜眼里,卡尔达伯爵光是在她回到阿基奎大公国后的一系列骚操作,就足以在渣爹之列上名垂青史,让玛丽安娜毫不犹豫的断了他想狐假虎威的念头。   因为卡尔达伯爵很清楚,他要是敢跟玛丽安娜乱谈条件,后者就敢将他送去和前任奥布斯达国王相爱相杀。   “您是不是因为我的关系联想到不好的事情?”克里斯蒂娜夫人被玛丽安娜的叹气声给弄懵了,于是斟酌着说道:“那逮捕令……”   “我建议你还是向议会申请判处鲁迪恩死刑。”回过神的玛丽安娜打断了克里斯蒂娜夫人的话,在对方开口拒绝前抢先说道:“且不谈他活着就会对你造成‌不利影响,就说他将重刑犯偷运出来的胆子,就足以死上一万次。”   虽然奥布斯达国内还未废除死刑,可是考虑到圣殿的教化工程与现代‌人的素质提高,各国对于死刑的量刑已经比一百年前严格了不止一星半点。而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犯下死刑罪的人,也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的存在。即便他们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也无法洗刷他们曾犯下的罪过。   玛丽安娜决不相信鲁迪恩是出于圣父之心而对这些重刑犯出手相救,所以向克里斯蒂娜夫人问道:“你有被偷运走的犯人名单吗?”   “有。”克里斯蒂娜夫人将玛丽安娜带去她的书房,然后拿出一张崭新的羊皮册交给玛丽安娜:“她们的详细资料都在这里。”   “她们?”玛丽安娜眉头一紧,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鲁迪恩救走的重刑犯都是女人?”   “嗯!”克里斯蒂娜夫人突然感到十分丢人:“准确说,他救走的重刑犯都是犯了连环杀人罪的年轻女人。”   玛丽安娜:“……”虽然想给克里斯蒂娜夫人留些颜面,可是当她翻开羊皮册时,还是忍不住吐槽道:“他救走的重刑犯都长得挺漂亮的。”   其‌中就包括被誉为“黑寡妇”的玛莎。哈瑞。   哪怕照片上湿淋淋犹如熟透了的水蜜桃,仅是一个浅浅的笑容就令人心驰神往,但是在看完她所犯下的罪行后,玛丽安娜的脑海中还是浮现出“红粉骷髅”一词:“鲁迪恩的胆子真大。”   仅是目前所能查到的,跟玛莎。哈瑞有关的谋杀案,就不下五十件。哪怕是整理资料的人减之又‌减,有关于玛莎。哈瑞的劣迹斑斑还是占了一百来张的内容。毕竟杀人抛尸之前,玛莎。哈瑞还会将猎物好好修理一番,而这也加大了尸检的难度。   “不仅是普通人,她的谋杀对象里还包括小有名气的冒险者与……圣殿骑士?”玛丽安娜的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卢修斯的脸,然后赶紧甩了甩脑袋,避免自己继续瞎想。   “圣殿骑士也是普通男人,倒不如说,他们因为长期生活在克制自己的氛围内,再加上没什么机会继承家产,所以更容易被骗。”克里斯蒂娜夫人突然侃侃而谈道:“如果是没有什么恋爱经验的圣殿骑士被玛莎。哈瑞拿来练手,实在是在太令人惋惜了。”   “惋惜?这有什么可惋惜的?”玛丽安娜十分奇怪道:“圣殿骑士说到底也只是普通男人,而是人就会有弱点。如果他没有做过对不起别人的事,也不至于被玛莎。哈瑞找上门。”   因为连环杀手的特‌性之一就是会对目标进行筛选,所以玛莎。哈瑞作为当下最知名的“黑寡妇”,很少会对幸福人家的男主‌人下手,多半是那些有点小钱和势力就想出轨的渣男。   不过即便如此,玛丽安娜也不会替玛莎。哈瑞挽尊。   能给人定罪的只有法律。   要是人人都像玛莎。哈瑞那样,仅凭自身判断就决定他人生死,那社会肯定会乱套。   “算了,不提玛莎。哈瑞的话题。就说鲁迪恩擅自将这么多重刑犯偷运走,难免他下次胆大到去奥布斯达的大监狱里劫人。另外……”玛丽安娜瞄一眼犹豫不决的克里斯蒂娜夫人,觉得她跟记忆里的样子判若两人:“你是我在奥布斯达北方最信赖的大贵族,所以我很清楚你的担忧,更清楚你无论是让鲁迪恩活还是死,都会招来非议。”   “……您过虑了。”克里斯蒂娜夫人都已经想好要是玛丽安娜强迫她处死鲁迪恩,她要作何回答。   然而对方骤然退一步,倒是让克里斯蒂娜夫人准备好的说辞没了用武之地。   “既然你无论怎么做都会招来非议,还不如公事公办的解决一切。”说罢,玛丽安娜还特‌意‌靠近克里斯蒂娜夫人,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道:“你要是不好解决的话,就将他交给别人处理。”   “您的意‌思‌是……”克里斯蒂娜夫人也不是不想搞死那个上蹿下跳的男人,只是碍于鲁迪恩在名义上还是她的丈夫,并且也不想让亚历山大跟碧翠斯面对杀父仇人居然是母亲的难题,所以克里斯蒂娜夫人不得不对鲁迪恩手下留情,只是想囚禁他而不是直接处死。   “北方不还是有个名义上的总督吗?”玛丽安娜暗示道:“你把不好处理的事情交给他吧……”   虽然玛丽安娜上位后将她大伯的私生子踢出了权力中心,可是为了收拢老臣们的忠心,同时也不让民间认为她是个冷血的女人,玛丽安娜还是保留了托马斯。菲茨罗伊的北方总督之职。不过在克里斯蒂娜夫人的操作下,他的权力早就被架空了。   “如果是让托马斯。菲茨罗伊来处理的话……他会听话吗?”克里斯蒂娜夫人有些心动道:“我怕鲁迪恩会跟他搞到一块。”   “找人盯着他不就行了。”玛丽安娜想得很简单:“实在不行,就给他点好处,让他安安心心的处理鲁迪恩一事。”   然而在玛丽安娜想着如何将烫手山芋转让给托马斯。菲茨罗伊时,后者也正在接受奥布斯达宗主‌教的“拷问”。   “阁下,您确定要向教皇国举报您的君主‌犯了难以饶恕的罪行?”被奥丁驻奥布斯达使者偷偷带来的奥布斯达宗主‌教,将一枚刻有万神头像的旧世‌纪硬币放于托马斯。菲茨罗伊的掌心处,然后无比郑重:“您得明白自己正在做什么,并且答应在必要时,愿意‌公开作证。”   “阁下,我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并且愿意‌为自己所说的一切负责。”托马斯。菲茨罗伊一脸正色的跪在万神的神像前,手握枢机主‌教交给他的硬币,斩钉截铁道:“我的君主‌同她的兄长保持着不正当的关系,甚至在万神的注视下做出了不可饶恕的举动。”   “为此,我身为万神的信徒与奥布斯达的核心成‌员,绝不容许玛丽安娜继续错下去。”托马斯。菲茨罗伊偷瞄着奥布斯达宗主‌教的脸色,难以相信玛丽安娜居然私底跟卢修斯有一腿,而且这一腿的尺度之大,足以称得上匪夷所思‌的程度。   不管是在哪一国家,哪一朝代‌,乱伦都是被严厉禁止的重型罪。   当然,跟奥丁小皇帝的“谋杀教皇”相比,那肯定是拍马不及。   不过鉴于当下还没有能彻底捶死奥丁小皇帝的实证,所以趁着教皇国还未起诉奥丁皇帝的间隙,对方决定先下手为强。 第175章   “阁下,您真的有办法将我偷运出国吗?”托马斯。菲茨罗伊在发誓后犹不放心,非要奥丁驻奥布斯达大师给个‌会将他接走的确切时间:“要是让玛丽安娜知道我跟您私下达成这一交易,那我可就……”   “放心,你不会有事的。”奥布斯达的宗主教极不耐烦的打断了托马斯。菲茨罗伊的话,就差把“你是工具人”写在脸上:“你父亲干了那么多散尽天良的事,不还‌是被玛丽安娜好吃好喝的安置在布列塔尼亚公国的群岛上吗?”   奥布斯达的宗主教也不是能干事的人,所‌以连奥丁的小皇帝会不会履行承诺,保他们不会被玛丽安娜的同党清算都没来‌得及搞清楚,就直接开办道:“你要是再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下去,迟早有天会跌落谷底。”   “你不是说玛丽安娜不会害我吗?”托马斯。菲茨罗伊原本还‌算镇定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起来‌:“我可是‘菲茨罗伊’,是正儿八经的国王之子。玛丽安娜总不会将我……”   托马斯。菲茨罗伊联想到那些被扔进大牢里的尊贵人物,差点膝盖一软的再次跪下:“不会的,她不会这么对我的。”   如果不是算准了玛丽安娜会顾着脸面,不能轻易处死他,托马斯。菲茨罗伊也不会大着胆子去背刺玛丽安娜。   不过话又‌说回来‌,即便是玛丽安娜对托马斯。菲茨罗伊手下留情,也改变不了托马斯。菲茨罗伊逐渐远离权力中心,总有一天会被玛丽安娜废为庶民的结局。   当‌然,要是遇上特殊时刻,兴许玛丽安娜还‌会给托马斯。菲茨罗伊留个‌空头爵位,让他拿份补贴勉强过的。   然而托马斯。菲茨罗伊并不相信自己能有如此好运,更不像坐着等死,所‌以只能跟玛丽安娜殊死一搏。大不了失败后远走奥布斯达,待玛丽安娜虚弱时东山再起。   “放心,只要你愿意公开作证,教皇国和奥丁都会保你平安。”奥布斯达的宗主教只想让玛丽安娜下台,换个‌更符合心意的统治者‌——一个‌年轻,虔诚,又‌会重用他的奥布斯达人。   一想到这儿,奥布斯达的宗主教看托马斯。菲茨罗伊的眼神便柔和了许多,甚至还‌按住对方的肩膀,鼓励道:“放心,有教皇国和奥丁的支持者‌在,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但愿吧!”托马斯。菲茨罗伊勉强笑了下,但心里的那股子不安之情从未消散。   ………………我是分割线………………   “都安排好了吗?”好不容易将艾瑞娜打发走的奥丁小皇帝揉了揉太阳穴,脸上满是疲惫:“奥布斯达的那些蠢货一定要拉住玛丽安娜,否则以她的性格,绝对会趁机将死我。”   “您放心,已经有人开始与奥布斯达的宗主教接触。”服务于小皇帝的随从是奥丁家族的铁血心腹,甚至比奥丁的前任皇帝更了解自己的众人,所‌以在小皇帝发问后快速说道:“只是这样一来‌,我们可就与奥布斯达彻底闹翻了。”   “不是与奥布斯达彻底闹翻,而是与玛丽安娜彻底闹翻。”奥丁的小皇帝似乎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于是脸上的疲惫转化为哀怨:“如果不是为了奥丁,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攻击一个‌人的私德是政坛上的常见‌操作,不管是在这里还‌是在玛丽安娜前世,人们总会将个‌人能力与私德搭上关系,甚至一些总统候选人都会有意识的经营自己的家庭形象。因为那些对政治不感兴趣的人在不了解政策对自身影响的前提下,要么是看脸投票,要么是根据候选人的家庭状况投票。   而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玛丽安娜无疑是拿了手好牌——前有亲大伯拉低了人民对于君主的期望,后有阿基奎女大公作为后盾施以经济与政治支援。再加上奥布斯达早就有女性统治者‌的成功案列,所‌以对性别的在乎程度远不及奥丁或是坎特罗。   因此在奥丁的小皇帝意识道玛丽安娜极有可能在“教皇遇刺”一事上大做文章时,所‌能找到的最‌有用的攻击手段,便只剩下攻击玛丽安娜的私德。   更绝的是,为了盖过“教皇遇刺”的风头,奥丁的小皇帝还‌得在玛丽安娜的私德上搞出惊天动地的操作。   毕竟养情人什么的,搁在一个‌有权有势的女王身上,根本不算指责点,甚至称得上十分正常。别说是像玛丽安娜这样的未婚女王,就算是已婚的阿基奎女大公或是寡居的萨兰登伯爵夫人,也不会遇上脑子抽风的对家在这方面公开指责她们。   因为说白了就是平民不在乎她们的私生活,而贵族们也觉得这种关系很正常,甚至想跟她们发生一段有偿关系。   所‌以在这种背景下,奥丁的小皇帝想要攻击玛丽安娜,就只能搞个‌大众都不允许的新闻。   那就是乱伦。   别说是在人类社会里,就算是在类人种社会里,除非是族群数量少到几近灭绝,或是有什么秘密血统,否则是绝不允许乱伦之事发生。   别说是亲兄妹,就连继兄妹或是表兄妹都不允许发生这种关系。   当‌然,奥丁的小皇帝还‌是担心自己这么干后,会不会被玛丽安娜恨到死或是被教皇国二次警告,所‌以至今都在犹豫要不要捅开,以及捅开后,他要怎么把玛丽安娜弄到身边。   一个‌犯下乱伦之罪的女王即便不走上死刑台,也会被送往教皇国施行“终身监禁”。   可奥丁的小皇帝并不想跟玛丽安娜永不相见‌,甚至对他而言,这是一种折磨,一种失败,所‌以……   “让那几个‌笨蛋管紧嘴,别说些惹人非议的事。”奥丁的小皇帝在“被元老院训斥”和“一辈子都不能见‌到玛丽安娜”之间,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然后向随从吩咐道:“必要时,可以杀人灭口。”   估计奥布斯达的宗主教跟托马斯。菲茨罗伊都没料到的是,他们寄予厚望的奥丁皇帝,其实视他们为随时可弃之人。 第176章   阿贝拉这几日一直都过的浑浑噩噩的,先是教皇在奥丁的公开露面上遭人暗杀,且至今都未调查出凶手是谁。后是奥丁的皇帝在被‌指控协助谋杀教皇的情况下,直接扣下了教皇国的随行人员,尤其是教皇的亲生女儿艾瑞娜,然后以惊人的速度安排好阿贝拉在奥丁的巡游速度,几乎是以“赶”的方‌式,将阿贝拉及其剩余的随行人员送出奥丁。   要是换做以前,教皇国完全能‌将奥丁的举动视作耻辱,然而用开除教籍或是别的方‌式来‌惩罚奥丁人。只可惜在教皇去世后,坎特罗有意识的倒向奥丁,只因后者愿意放弃托斯卡迪亚的所属权,以及没了教皇做做内部支撑,坎特罗已无法从教皇国身上再获得什‌么好处,所以直接将教皇国卖了个好价钱。   至于其他国家……   算了,指望他们你不如指望万神显灵。   况且现在的教皇国正出于群龙无首之势,光是问责奥丁皇帝跟“赎回”艾瑞娜就已经花光了教皇国内的绝大部分人手与精力,更别提他们还要安排阿贝拉的剩余行程与教皇的葬礼。   好在离开了奥丁,再加上没有枢机主教或是艾瑞娜在一旁监控,所以阿贝拉在短暂的浑浑噩噩后便活跃起来‌,甚至期待自己能‌在坎特罗大展拳脚。   “到了坎特罗,也不知义‌兄大人会不会来‌看我。”阿贝拉在马车上兴致勃勃道:“国王陛下也会接见我吧!”   毕竟招待圣女是举国之事‌,所以塞伊斯无论多忙,都一定会像理查德或是奥丁的小皇帝那样,亲自接见阿贝拉。   然而在坎特罗与奥丁“握手言和”,以及奥丁的小皇帝有意反刺玛丽安娜的前提下,塞伊斯正面临着不亚于教皇遇刺的冲击。   “你说什‌么?”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的塞伊斯挠了挠脑袋,向元老院派来‌的使者再次询问道:“麻烦您将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我国的皇帝陛下希望与您一同发起对奥布斯达女王的道德诉讼。”元老院派来‌的使者也很清楚自己的话多么有冲击力,于是向塞伊斯再次重复了一遍,然后邀请道:“只要奥布斯达女王被‌判有罪,那么奥布斯达与布列塔尼亚公国就会陷入群龙无首。”   元老院的使者很清楚坎特罗与奥布斯达的世仇,更明白塞伊斯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奥布斯达在“盟友”的帮助下快速恢复,然后向当年的玛丽女王那样,对坎特罗发起攻击。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奥丁皇帝的提议对塞伊斯很有诱惑力。   当然,将玛丽安娜搞死或是彻底颠覆南方‌三国是不可能‌的,但是在阿基奎女公爵和菲利佩主教接连放权后,无论是奥丁的小皇帝还是坎特罗的塞伊斯,亦或是索林斯的理查德,都未必不可能‌分一杯羹。   而这一切的前提是玛丽安娜被‌判终身监禁。   “……”塞伊斯有些意动的敲了下扶手,并未立刻答应使者的提议,但却在短暂的思考后给了个含糊不清的回答:“我需要跟教皇国的使者商议一下。”   “可是我国的皇帝陛下不日就会召见教皇国的使者,询问起诉奥布斯达女王的流程。”元老院的使者出乎意料的步步紧逼道:“我们眼下还没将最重要的证人运出奥布斯达,要是让奥布斯达女王嗅到端倪并有所行动,那可就晚了。”   末了,元老院的使者还补充道:“索林斯的理查德已经跟玛丽安娜结为同盟,您说他们大张旗鼓的是想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无非是将教皇国团团包围住,挟教皇以令群王的同时,将奥丁与坎特罗困死在南方‌。   长此以往,北方‌联盟就是想跟坎特罗或是奥丁有交集,也会被‌玛丽安娜和理查德联手拦住。   塞伊斯不得不重视这一猜想,尤其是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一猜想很有可能‌实现。   只是……   “阁下,你也清楚坎特罗正值百废俱兴之时,而奥布斯达与坎特罗土地相接,对奥布斯达的各项产业颇有支持。”塞伊斯深知“见机要价”的套路,所以在元老院的使者苦口婆心后,便“委婉”开口道:“倘若我真的跟奥布斯达彻底闹翻了,那里头的损失……谁来‌陪?”   简而言之就是你奥丁想让我办事‌,打算出多少?怎么付账?   元老院的使者听了塞伊斯的话,也是早有准备道:“皇帝陛下当然不会辜负您的牺牲,所以……”   “所以你们把补偿落实后,再来‌聊合作问题。”塞伊斯或许是从失败中学会了什‌么,所以露出“我才不跟你一次性谈清”的含糊笑容:“托斯卡迪亚只是替奥丁洗刷刺杀教皇国嫌疑的报酬,至于跟奥布斯达闹翻……”   塞伊斯也不确定奥丁的小皇帝是否能‌污蔑成功,毕竟摊上这样的指控,玛丽安娜总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证明自己是处。甚至说得更过分点,她都不能‌出现在被‌告席上。   况且教皇国真敢接这案子吗?   不是塞伊斯多疑,而是现在这时间令人不得不多想。   怎么,索林斯前脚出了“圣女想要改变奴隶制”的大事‌,奥丁后脚就让教皇死在公众面前。   奥丁前脚刚让教皇死在公众面前,后脚就要举报奥布斯达女王跟同母异父的兄长有不正当关系。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接踵而来‌,塞伊斯都不知是该庆幸坎特罗能‌逃过一劫,还是该吐槽奥丁皇帝的不择手段:“你们真能‌将玛丽安娜捶死在乱伦的罪名上吗?”   塞伊斯赌不起玛丽安娜要是逃过一劫,坎特罗会面临怎样的灾难。   至于事‌后会不会被‌阿基奎女大公或是菲利佩枢机主教疯狂报复……   塞伊斯垂下眼帘,掩饰自己对奥丁的蔑视。   大不了之后再将奥丁卖给阿基奎女大公。反正阿基奎女大公只有一个继承人,总不能‌看着玛丽安娜被‌教皇国终身囚禁,所以肯定会向坎特罗和索林斯低头,然后花钱赎回玛丽安娜。 第177章   只可惜奥丁的小皇帝将算盘打得再好,但却没料到玛丽安娜身边居然有“神队友”存在——卡珊德拉,被阿比盖尔安排来当守夜人的女巫之一,其天赋能力是预言。虽然不能做到今天就知明天事,这秒就知下秒事,但是在某种神秘力量的牵引下,梦见一个月内发生的大事还是有可能的。   这不,在卡珊德拉接班的当晚,就梦见玛丽安娜被起诉的场面。   “您承认自己与卢修斯阁下长期保持着不正当的关系吗?”   “没有。”   “那您承认自己对卢修斯阁下动过不正当的心思吗?”   “没有。”   “那你……”   “我能反问您一句话吗?”   “您说。”   “卢修斯加入圣殿时可有向万神宣誓?”   “……”   “卢修斯每年是否在万神殿里祈祷过?”   “……”   “如果以上两条都有答案的话,那我不需要在这里解释什么。”   “卡珊德拉,卡珊德拉……”露西安早上来给玛丽安娜收拾床单时,看见本该替玛丽安娜守夜的女巫竟然歪倒在床尾的软踏上,于是上前摇晃着卡珊德拉的肩膀,将其叫醒:“起来,你在这里睡着了不冷吗?赶紧回房睡啊!”   玛丽安娜身边的人都在皇宫里有自己的住处,哪怕是轮班制的守夜人,也都有个不错的小房间。当然,跟莱娜那种忙的脚不沾地的侍女长是没法比的,也不能跟塞拉比待遇,毕竟人家在血缘上是玛丽安娜的妹妹,更是名为侍女,实则女伴的贵族小姐,所以有个好房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不过考虑到守夜人的特殊性质,再加上皇宫里的流动人员不比开放的奥布斯达,所以肯定会有对类人种不好的存在,因此露西安她们的卧室跟玛丽安娜的卧室相连,也方便她们随时待命。   “嗯?陛下呢?”从软榻上起来的卡珊德拉揉了揉酸涩的脖子,向露西安询问道:“是在处理政务吗?还是去看演出场的进程了?”   “现在应该是在书房里。”露西安手脚利索的将玛丽安娜的床榻抹平,然后拆开被套被褥,趁着这段功夫回答卡珊德拉的话:“你要是去找她的话,最好赶在午饭前。”   因为奥布斯达的议会都是下午汇报工作,而中午正是流动人员最忙的时候,所以露西安担心卡珊德拉会遇见不那么友善的人。   “谢谢。”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卡珊德拉也与露西安有了不错的交情,毕竟谁会讨厌一名年轻活泼的精灵少女呢!   而露西安也是第一次看见担任守夜人的女巫竟会去找玛丽安娜,所以希望她们能增进感情。   “对了,露西安,你最近别去找你哥哥。”卡珊德拉突然想起几天前做过的梦,差点忘了要提醒露西安:“冒险者公会这段时间都不会太平静,所以……”   “我知道了。“露西安不等卡珊德拉说完便回复道:“恰好哥哥前段时间来信说他近期很忙,所以让我不要去找他。”   卡珊德拉不知道露西安的哥哥到底有没有给她写信,不过对方这副无比信任的态度倒是让卡珊德拉非常意外:“你就不怕我欺骗你吗?”   “你骗我有什么好处吗?”露西安奇怪道:“快去陛下的书房吧!”   眼瞧着墙上的时钟快到十点,露西安又催促了一声:“早上去见陛下的人可是很多的,晚了可就没地方了。”   盖因所有人都知道玛丽安娜下午不待客,所以很多人都是掐着开宫门的时间进场,然后一上午下来,玛丽安娜要是能有一小时单独处理政务的时间,都算是奥布斯达的贵族们手下留情。   “好的,谢谢。”卡珊德拉别扭的向露西安道了谢,结果在出门时被露西安塞了块夹心面包,避免她在跟玛丽安娜聊正事时出丑。   好在卡珊德拉的运气一直不错,刚好在抵达玛丽安娜的书房门口时,看见拿着资料的阿比盖尔正从玛丽安娜的书房里走出来。   “嗯?卡珊德拉?”正在看饮料厂财报表的阿比盖尔揉了下发疼的太阳穴,感叹自己真得找个老师补课,否则连收入都算不清:“你是来找玛丽安娜的?”   “算是吧!”卡珊德拉还是第一次看见阿比盖尔如此有活力的样子,毕竟在女巫部落时,阿比盖尔作为被重新接纳的混血一直都是小心行事,说是畏畏缩缩的也不为过,可是自从跟了玛丽安娜后,阿比盖尔无论是工作还是面对同部落的女巫们,都称得上相当有活力,“我做了个与女王陛下有关的预知梦。”   “预知梦?”阿比盖尔知道卡珊德拉偶尔会做预知梦,不过除了坎特罗入侵那次,阿比盖尔还没见过卡珊德拉给出什么太重要的预言:“会对玛丽安娜造成很大影响吗?”   “应该会。”卡珊德拉不是喜欢说谎的人,因为她的预言天赋会对自身形成限制,所以阿比盖尔不疑有他的拉过卡珊德拉的手腕,将其带进玛丽安娜的书房。   “怎么了?一副有人催命的模样?”玛丽安娜虽然关注着奥丁与圣女巡游的相关新闻,可是国内的建设也不能就此落下。   然而阿比盖尔的下句话差点令玛丽安娜掐断受中的羽毛笔,生动形象的表现出“震惊”二字。   “卡珊德拉做了有关于你的预知梦,所以说我是来催你的命。”阿比盖尔自顾自的拉开玛丽安娜面前的椅子,然后让卡珊德拉跟她一起坐下:“详情就让卡珊德拉来说吧!”   “我记得你会预言,对吗?”玛丽安娜放下手中的笔,像是给自己打起道:“不过我的命很硬,所以那些来找茬的人得小心一些。”   “我梦见你被教皇国起诉与卢修斯有染。”卡珊德拉还是第一次跟玛丽安娜说正事,所以表现得不是一般的紧张:“不好意思,我只记得一些片段,所以不知道起诉你的人是谁。”   “还能是谁,多半是奥布斯达的宗主教,以及……”玛丽安娜在脑海里列了个讨厌她的清单,然后将其一一打叉:“算了,我还是亲自去找他们……”   然后抢在教皇国与奥丁之前,给他们的脑子放放水。 第178章   “这种事情你也不好派人去证实,不如让我或是某位女巫替你去了解她?”因为预知梦对于体能消耗较大,所以卡珊德拉在回话后便被露西安带了回去,徒留阿比盖尔等大门合上后,向玛丽安娜提议道:“这种事情你也不好让别人去处理,所以……”   阿比盖尔比了个抹喉的手势,然而玛丽安娜却摇摇头道:“人肯定是要杀的,但问题是他们的死绝不能与我有关。”   “借刀杀人?”   “当然。”事到如今,玛丽安娜也不会顾着那点面子。毕竟人家都动了要她死的意思,玛丽安娜自然也不会圣母心大发的想要原谅托马斯菲茨罗伊:“只是谁去解决他们还要商量一番。”   “等等,你知道幕后黑手是谁了?”阿比盖尔突然意识到什么,忍不住睁大眼睛,语气也变得十分夸张:“你是拿了剧本的女主吗?”   “不,我是编剧。”玛丽安娜接下阿比盖尔抛出的冷梗,然后提示道:“除了那两位,还有谁愿意让我退位?”   “啊……说的也是。”阿比盖尔完全听不懂玛丽安娜的暗示,但是这并不妨碍她装出一副“我很懂”的样子。   “连你都只需要一点提示就能猜出谁想对我不利,那些想给我泼脏水的人是打着‘奇袭’的主意,所以根本没想过我会猜出他们的内应是谁。”玛丽安娜说到这儿,似乎是为了避免自己妄自尊大,所以并未将敌人想得过于弱小,反而相当庆幸自己有沙漠女巫这一“作弊器”:“如果不是卡珊德拉的预知梦,兴许我会被奥丁的小皇帝和塞伊斯联手坑一把,然后失去统治者威严。”   “我能理解奥丁的皇帝陛下为何这么做,可是塞伊斯……”阿比盖尔本想说“坎特罗国王是疯了吗”?然而凭借她对坎特罗人的了解,除非是奥丁愿意割让土地,否则有“扩张癌”的坎特罗人绝不会退让一步,“奥丁的小皇帝真的割地求和了?”   “别说得那么难听嘛!什么叫割地求和。”玛丽安娜反驳道:“人家那叫顺梯子下楼。”   “这里面有差吗?”   “当然有差了。前者是彻底没脸,后者是扯张假脸装大度。”玛丽安娜解释道:“奥丁的小皇帝当然不会割地求和,且不谈奥丁的国力强于坎特罗,就说那些想将小皇帝架空的人,可就等着一个能将小皇帝钉死在耻辱柱上的机会。”   玛丽安娜瞧了眼阿比盖尔迷茫的表情,于是耐心解释道:“简而言之就是奥丁的小皇帝以教皇国对他有意见为由,再加上奥丁的声誉遭受重创,所以为了赢得坎特罗的支持,他将有争议的托斯卡迪亚让给坎特罗。”   说罢,玛丽安娜还耸了耸肩,摆出一副“这也是理所当然”的神色:“除了托斯卡迪亚,你觉得还有哪块土地是奥丁的小皇帝愿意割舍的?”   阿比盖尔立刻不说话了,但是在短暂的纠结后,她又问道:“坎特罗真的会支持奥丁吗?”   “谁知道呢!”同阿比盖尔的焦急万分相比,玛丽安娜淡定得有些不可思议:“凭我对塞伊斯的了解,他应该是在观望吧!”   因为坎特罗在入侵奥布斯达上的失利导致本国不仅赔了夫人又折兵,再加上塞伊斯虽然讨厌奥布斯达,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对奥丁抱有好感,所以仅凭让出托斯卡迪亚所带来的利益,并不能让塞伊斯立刻站队。   而这也是玛丽安娜扭转局势的黄金时间。   “我记得克里斯蒂娜夫人的丈夫偷运了几个连环杀人犯,对吧!”想起正事的玛丽安娜突然问道:“你觉得让她们去解决托马斯菲茨罗伊和奥布斯达宗主教怎样?”   正巧克里斯蒂娜夫人不好对她的的丈夫下手,而玛丽安娜也有意让托马斯菲茨罗伊接手此事。   要是奥布斯达的宗主教跟托马斯菲茨罗伊在审判克里斯蒂娜夫人的丈夫时,被对方“偷运”出的连环杀手所杀,那么玛丽安娜就能一次解决多个心腹大患,无疑是一举多得的好事。   “那个告诉你塞伊斯囚禁了沙漠女巫的清道夫还在吗?”玛丽安娜本想让沙漠女巫负责这事,不过转念想起她手下还有个吃干白饭的清道夫,于是想借机试探下对方的可靠程度:“当然,为了防止他在各方势力间左右横跳,你也别告诉他真正的任务内容,只是让他查清那群连环杀人犯的下落,然后……”   “然后你想怎么指示她们杀掉奥布斯达的宗主教跟托马斯菲茨罗伊?”阿比盖尔接下玛丽安娜未说完的话,眉头一拧道:“不凑巧的是沙漠女巫里没有能进行记忆调换或是精神控制的。况且要是用魔法手段操作那些连环杀人犯,一定会在尸检时留下痕迹。”   哪怕是有天赋加成与技术支持,阿比盖尔也放不出一定做得“漂漂亮亮”的狠话。   “嗯……这也是令人头疼的地方。”玛丽安娜闭上眼睛,回忆起克里斯蒂娜夫人交给她的罪犯记录。   “渣男吗?”睁开眼后的玛丽安娜喃喃自语道。   “什么渣男?”阿比盖尔完全搞不清玛丽安娜在说些什么。   “去查下我的那位私生子堂兄有没有搞出不正当的男女关系。”玛丽安娜想起大伯的“风流倜傥”,以及他在“如愿以偿”后依旧不安分的天性,觉得托马斯菲茨罗伊在单身时多半不会安分守己:“如果奥布斯达的宗主教打着让托马斯菲茨罗伊上位的念头,那么他在对方的丑闻被捅出后,肯定会竭尽全力地替托马斯菲茨罗伊隐瞒一切。”   毕竟玛丽安娜“前脚”刚因私德进了教皇国的净化塔,托马斯菲茨罗伊“后脚”就爆出丑闻,总会令平民们不太喜欢这个王位候选人。   “那这跟借刀杀人又有什么关系?”   “被鲁迪恩(克里斯蒂娜夫人的丈夫)救走的连环犯里,有一位专杀负心汉的玛莎哈瑞。”玛丽安娜想起这位“战绩斐然”的女杀手,觉得让她去解决托马斯菲茨罗伊是再合适不过的:“如果在托马斯菲茨罗伊去北方审判鲁迪恩时,让玛莎哈瑞得知他曾做过的好事,你说玛莎哈瑞会放过他吗?”   阿比盖尔露出恍然大悟的眼神。   “再者,只要我们操纵得当,让鲁迪恩知道托马斯菲茨罗伊曾犯下的丑闻,并将其作为攻击托马斯菲茨罗伊的武器,那么奥布斯达的宗主教一定会在舆论发酵前,替托马斯菲茨罗伊进行隐瞒。”   “而这一定会激怒玛莎哈瑞,从而令她将奥布斯达的宗主教也列入死刑名单。”   按理说,审判小贵族是不需要宗主教出面的,然而鲁迪恩到底是克里斯蒂娜夫人名义上的丈夫,并且挂名在巴特勒家族里,所以为了公正起见,玛丽安娜肯定得让宗主教随行。   这也方便玛莎哈瑞动手。 第179章   对于经验丰富的清道夫而言,调查托马斯菲茨罗伊的往事可比跟日抛身份证的连环杀人较劲要轻松的多,尤其是在前任奥布斯达国王并未派人清理托马斯菲茨罗伊过去的当下。那名被向玛丽安娜投诚的清道夫只花了半天的功夫,就将托马斯菲茨罗伊的过去扒的一干二净,然后上报给玛丽安娜。   “和您预料的一样,托马斯菲茨罗伊在被您的伯父接回前,曾与北方的一名女性有过牵扯。”清道夫在玛丽安娜看资料的同时,简要概括道:“那名女性是厨房帮工的女儿,在托马斯菲茨罗伊被接回后就遭到抛弃。”   “意料之中的事。”就像《骆驼祥子》里的军官每到一个地方就会安个家,换个情人一样。托马斯菲茨罗伊既然被生父接入王宫,自然不可能与帮工的女儿保持联系,更不会放着王宫里的各色美人不要,专注于一个毫无价值的乡下姑娘。   “那个姑娘还好吗?”玛丽安娜随口问道。   “如果您想找个过得好的普通姑娘,就不会来找我。”清道夫早就摸透这些富贵人的基本套路,知道他们喜欢说反话:“那个姑娘一半是真心爱着托马斯菲茨罗伊,一半是被家人逼着成为托马斯菲茨罗伊的情妇。”   都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托马斯菲茨罗伊在被前任奥布斯达国王认回钱,一直都由国王的支持者抚养,并且每月还有八千塔兰特的津贴可拿。虽然这笔钱在某些人眼里不算什么,甚至一些地位不高的贵族们在托马斯菲茨罗伊认回前也没少嘲笑他,不过搁在平民眼里,托马斯菲茨罗伊依然是高高在上的另一个世界的人。而在帮工的女儿成为托马斯菲茨罗伊的情妇后,光是从后者的指缝里漏出的钱,就足以让帮工一家过上小康生活。   并且看在托马斯菲茨罗伊的面子上,也没人会给他们穿小鞋。   只可惜这一美好生活并未持续多久,便终止于托马斯菲茨罗伊的离开。   “因为那姑娘不可能回到托马斯菲茨罗伊身边,再加上她熟悉的人都知道她当过国王之子的情妇,所以在被托马斯菲茨罗伊抛弃后,她又在外人影响下,接连成了领主和富商的情妇。”   玛丽安娜知道那些领主富商们也不是真的喜欢托马斯菲茨罗伊的前任情妇,而是想从中获得优越感,然后在社交活动中作为谈资。   至于那位帮工之女会落得何种下场……   只能说颜色正浓时还好,可一旦人老珠黄了,那么她的下场不是在乡下当个背靠圣殿或是前任的单身富婆,就是家财散尽的成为一个浑浑噩噩的疯子。   在这方面,男人跟女人的差别不大。   玛丽安娜小时候就曾看见阿基奎女大公的情夫拿着分手费去赌场或是红灯区里一掷千金,像是要把从未享受过的人生性消耗干净。   而他们的结果也跟那些被抛弃的贵族情妇相差无几。   对于一个没有正确金钱观的暴富者而言,没有比从“天堂”跌入“地狱”更为严酷的惩罚。   清道夫摸了下眼角的皱纹,继续说道:“那些领主富商对托马斯菲茨罗伊的情妇也只是一时兴趣,而那姑娘在被第四任金主抛弃后,直接精神失常了。”   “精神失常?”玛丽安娜挑了下眉毛,若有所思道:“那她现在在哪儿?”   “奥布斯达北方的一个乡下圣殿里。”清道夫回答道:“她的父母拿走了女儿的卖身钱,只留下一点给收留她的圣殿。”   说到这儿,清道夫还叹了口气:“奥布斯达北方的圣殿神父请牧师给她做过免费治疗,然而精通精神治疗的牧师少之又少,所以对她的治疗也只是无用功。”   “无用功吗?”玛丽安娜撑着脸颊,那副若有所思的姿态令清道夫下意识的放轻动作,留下令玛丽安娜安静思考的时间。   “你的徒弟擅长演戏吗?”玛丽安娜记得这位清道夫的学徒有女巫血统,所以想借此试探一番:“玛莎哈瑞对女性比较友好,尤其是未成年女性。”   虽然连环杀手大都有杀戮欲望,不过那些在杀戮过程中患上精神疾病的连环杀手会在潜意识里认为自己是艺术家,并且在对猎物的挑选上越发严格,说是有强迫症也不为过。   “你的小徒弟今年不过十一二岁,让她去接触玛莎哈瑞,即便是被对方发现异常,也不会有太大问题。”玛丽安娜打量着清道夫的反应,并未从细节处看出不妥。   “……您可真是善于利用人。”清道夫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所以玛丽安娜很难令他产生动摇。   “我还以为你会争论几句。”玛丽安娜疑惑道:“你还真是不心疼你的小徒弟……她到底是你的亲生女儿还是领养的?”   “亲生的,只是为了她的未来着想,我也没那个娇惯她的条件。”清道夫的手指微微抽动了一下,像是在竭力忍耐什么:“您不觉得自己的话自相矛盾吗?”   清道夫叹出一口气,明明不是深秋寒冬,但是玛丽安娜却能看见一团白雾消散于清道夫的嘴边:“我要是连这点承受能力都没有,也不会接下波琳娜王后的单子。”   “说的也是。”玛丽安娜想起她跟清道夫的见面过程,觉得自己问了个十分愚蠢的问题。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个男人到底在不在乎他的女儿兼学徒,却又是件令人捉摸不透的事。   玛丽安娜找不到能拉住对方缰绳的方法。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面对欧斯特……明明是把特别锋利的刀,但却因为太锋利,所以并不好用。   “真是令人遗憾。”   清道夫看着玛丽安娜垂下眼帘,然后身体前倾道:“圣殿是允许匿名资助的。”   玛丽安娜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名片,然后将其递给清道夫:“让你的小徒弟替玛莎哈瑞跟那名可怜的女士牵线搭桥,记得把痕迹抹干净。”   “那事后要杀掉玛莎哈瑞吗?”清道夫扫了眼名片上的内容,随口问道。   “不用。”玛丽安娜出乎意料的摇了摇头,让清道夫有些意外。   “事成之后,玛莎哈瑞一定会自我了断。”   如果是第一次犯罪的过激杀人犯,兴许玛丽安娜还会留其一命,可是玛莎哈瑞不同。无论是从情感的角度还是法律的角度来看,这个连环杀人犯都必须死。只是比起让玛莎哈瑞在监狱里被处死,玛丽安娜更希望这个女杀手能带走一波儿自己的敌人。   当然,她也不会让玛莎哈瑞白做工,所以才会给清道夫一张名片。   “我的工作倒是不难,只是您的扫尾工作都准备好了吗?”清道夫知道玛丽安娜既让想让玛莎哈瑞在事成之后安心去死,就一定会留下些不该有的痕迹。“   “当然。”玛丽安娜假笑道:“我才不会奥丁的混球再次将我一军。 第180章   “总之就拜托你了。”玛丽安娜微笑着目送走清道夫,然后在房门合上的那一刻收起笑容,面无表情得令阿比盖尔心下发慌。   “你现在的样子真不是一般的可怕。”阿比盖尔缩了下脖子,摆出一副很害怕的样子:“你应该不会让他参与后续工作吧!”   “怎么可能?”玛丽安娜虽然想让清道夫的学徒去引诱玛莎.哈瑞,但是并不想让他们参与全部计划:“除了你,卢修斯,还有博士,我谁都不信。”   如果玛丽安娜真要干些惊天动地的大事,那么核心部分一定是由这三人完成,绝不会假手于人。   “虽然这么被你看重让我感到很高兴,不过你真的想好要怎么对付奥丁的小皇帝吗?”阿比盖尔略显担心道:“一次性对上奥丁与坎特罗……你真的没问题吗?”   “目前的情况还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玛丽安娜开解道:“塞伊斯在奥布斯达这儿吃了大亏后,绝不会轻易掺和国际局势。”   说到这儿,玛丽安娜又换了个姿势:“倒不如说,塞伊斯对奥丁与奥布斯达的厌恶只在伯仲间。”   毕竟南方各国在新世纪之初都是卡佩尔大帝的领土。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与封建领主制所带来的影响,整个人类国度先是被黑暗森林一分为二,然后又在各大家族的影响下,被分裂为多个国家与地区,彼此间明争暗斗了上千年。   相较于近百年来,疯狂拉住坎特罗仇恨的奥布斯达人,塞伊斯对奥丁的感观更像不能放松警惕的老对手。   因为论发家史,南方各国里,也就只有玛丽安娜所属的奥布斯达是个百年国家,而阿基奎大公国和布列塔尼亚公国至今都未进入王国之列,所以比奥布斯达的历史还短。   “奥丁的小皇帝要是想让坎特罗彻底倒向他们,光是付出托斯卡迪亚可是不够的。”玛丽安娜昨天才看过坎特罗的物价表。发现仅是两三个月的功夫,坎特罗的食物价格就翻了不止一倍,比战后的奥布斯达还要恐怖。至少奥布斯达与阿基奎大公国有贸易协定,所以无需征收高额的进口税。而玛丽安娜依靠自己的财富,以及玛丽女王所留下的政治遗产,能以较为温和的方式稳定国内的食物价格,刺激经济市场,然后采用了“罗斯福新政”的那一套以工代赈,扩大纳税人群数量,从而将萎靡不振的奥布斯达经济拯救出来。   诚然,受限于战争影响,奥布斯达的物价也出现一定程度上的上涨,不过得利于玛丽女王在位时的中央集权与所留下了的运输建筑,玛丽安娜终究是没遇上生产商将农作物销毁的场景,不过看坎特罗的情况,估计也差不多了。   “塞伊斯在军事上可能有些成就,不过对于经济刺激可谓是一窍不通。”玛丽安娜看着那涨势迅猛的坎特罗物价,忍不住在涨势最猛的食物与棉花上落下指甲印:“越是这个时候,越要控制国内市场定价,稳定国外进口量才是。”   奥丁的小皇帝在坎特罗结束战争后,貌似好心的对坎特罗进行援助,甚至以极低的价格向坎特罗输入不少商品,而这搁在玛丽安娜眼里,无疑是定时炸弹般的存在。   因为外来商品的入侵在一定程度上挤压了本就流通艰难的商品,再加上国内的生产成产成本较高,对于廉价的外来商品毫无定价力,所以当塞伊斯抱着缓解国内食物紧缺的念头而接受了来自奥丁的各项援助时,坎特罗的市价并未因此下降,反而在短暂的下降后,又有了飞速上升。   毕竟当周围人都是高价时,你就是想搞低价冲击,也得稍微顾虑下同行敌意,否则就该让清道夫登场了。   “我该说奥丁的小皇帝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呢?还是该说他没料到自己会被生活连扇几个大巴掌。”玛丽安娜在仔细研究过奥丁皇帝的举动后,不得不承认要是没有教皇遇刺一事,奥丁的小皇帝十有八九会将坎特罗额市场整垮,然后成为坎特罗的无冕之王。   这就像是物资主义版的做空主义。   不过奥丁的小皇帝肯定不是要彻底做空坎特罗,而是想借坎特罗的经济危机去操纵他们对付奥布斯达。   毕竟在民不聊生的情况下,坎特罗极有可能走上民粹主义。而奥丁作为资助他们的国家,于情于理都不该成为坎特罗的攻击目标。   至于托斯卡迪亚……   呵!等坎特罗欠下一屁股债后,他还有那个争夺托斯卡迪亚的精力?   先去想着如何维持人民的最低生活水平吧!   然而教皇的遇刺案打碎了奥丁小皇帝的全部计划,甚至逼他不得不让出托斯卡迪亚,以换取坎特罗在国际上的支持。   “让坎特罗驻奥布斯达大使过来一趟。”思绪万千的玛丽安娜觉得奥丁的小皇帝既然能借此操控坎特罗去对抗奥布斯达,那么她也能反其道而行之,利用坎特罗劳动者们的不满,将怒火引回到奥丁身上。   “对了,既然奥布斯达的宗主教和托马斯.菲茨罗伊被你派去调查克里斯蒂娜夫人的丈夫,那你打算怎么糊弄那些御前议会的成员。”阿比盖尔见玛丽安娜半天不说话,知道对方又是在思考什么,于是在玛丽安娜开始有小动作后,才问道:“要是让他们察觉到你的小动作,一定会变得相当麻烦。”   “放心,御前议会的成员不会关注我的动向。”玛丽安娜算算日子,也快到了星空石舞台建成的日子。   而星空石舞台一年只开两次,每次都会有以女王为首的达官贵人们观看的消息一经放出,议会成员们的私宅不说是车水马龙,但也被各式各样的剧团,歌舞团,以及个人表演家们堵得水泄不通。光是门房的红包都收的手忙脚乱的,更别提那些决定演出者是谁的议会成员们,估计他们正忙着跟自荐者聊报酬问题呢!哪有功夫去理会玛丽安娜做了什么。 第181章   “让开。”奥布斯达的宗主教脸色阴沉的斥开一名不长眼睛的仆从,然后无视对方的道歉声,向着御前议会的屋子走去。   “啪!”随着一声令人心惊的巨响,守备军队长抬头便看见奥布斯达的宗主教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桌前,然后用力撑住老旧的桌子,震得上面的小摆件都为之一颤。   “阁下,您这是怎么了?”守备军队长原本在看这个季度的征兵报告,结果被奥布斯达的宗主教这么一掺和,也只能放下手中的活计,莫名其妙道:“最近应该没有出什么大事吧!你怎么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   若论收拾烂摊子的能力,玛丽安娜即便称不上最强,但也属于中等偏上的样子,所以守备军队长想不出奥布斯达的宗主教为何看不惯玛丽安娜。   难道是因为卡尔达伯爵半入赘的缘故?可是玛丽安娜还是保留了洛林和杜纳瓦的姓氏,而且幼时也有很长时间是在玛丽女王的宫廷里度过的。   至于信仰问题和性别问题……   守备军队长觉得奥布斯达的宗主教要是在这方面有所顾虑,那也太愚蠢了。   所以还是利益冲突吗?   守备军队长其实不想在玛丽安娜与奥布斯达的宗主教间选择立场,但是在摩擦日益增加的当下,奥布斯达的宗主教远比玛丽安娜更需要守备军队长立刻站位。   毕竟枪杆子里出政权。   守备军队长握着奥布斯达王城乃至核心城市里的兵力,自然是各方拉拢的对象。   即便是奥布斯达的前任国王有意收拢兵权,并限制守备军队长的实力,也不会影响这个职位的重要性,以及奥布斯达的宗主教想要拉拢他的决心。   然而出乎守备军队长意料的是,奥布斯达的宗主教来找他不是为了老生常谈的立场问题,而是为了玛丽安娜即将建成的星空石表演场。   “这简直是荒谬至极。”奥布斯达的宗主教脸色发黑的好像是玛丽安娜即将要做什么骇人听闻的大事,弄得守备军队长都有些不知所措道:“阁下,这只是正常的娱乐活动而已。”   奥布斯达又不是什么思想未开化的地方,没必要为了一个公共演出场而大动干戈:“奥丁和阿基奎大公国都有斗兽场在,那可比公共演出场要热闹的多。”   守备军队长年轻时曾与玛丽女王一起去过阿基奎大公国的斗兽场,所以很清楚那里有多热闹,以及阿基奎大公国的达官贵人们都是斗兽场的常客:“相较于斗兽场的火爆,女王陛下的星空石演出场也只是一年开两次罢了。”   “什么叫一年开两次罢了,这简直是胡来。”奥布斯达的宗主教不等守备军队长说完,便抢先一步道:“哪有女王陛下亲自参与的道理?就算是在奥丁与奥布斯达,也没有这个先例。”   “可问题是你就算对女王陛下的决定有所不满,又能怎么样?”守备军队长也算是给奥布斯达的前任国王收拾过无数烂摊子的人,所以说起话来一阵见血道:“你拿什么理由去阻止女王陛下?毕竟这事获利的是人民和那些挑选演出者的议会成员们。你就是想阻止他们,也得拿出出令人满意的借口。”   可以说除了圣女巡游一事和教皇的被刺新闻,现在各方最关注的就是即将举行的公共演出。   不仅是御前议会的成员们开始接见那些试图成为“历史第一人”的演出家们,就连奥布斯达城内的小商贩,各地的供应商,以及想跟玛丽安娜搞好关系的贵族们,都开始为年底的第一次演出而忙碌着。   甚至那些原本就跟演出毫无关系的产业,也开始为了推销产品而联系奥布斯达王宫或是会在观看场地里穿梭的小商贩们,试图将自家商品的宣传图放于推车的车厢或是能看得见的地方。   “阁下,毫不夸张的说,您要是执意阻止奥布斯达的王城演出,很有可能引起民怨。”守备军队长服务过奥布斯达的三任统治者,所以很清楚从玛丽女王到玛丽安娜,都是一旦决定了什么,就很难为外界所改变的人。   况且相较于玛丽女王曾干过的出格事,玛丽安娜的举动也算不上令人震惊。   奥布斯达的宗主教对守备军队长的态度感到十分不满,于是挑着眉将其打量一番,然后问道:“你是不是收了女王或是某些人的好处?”   “怎么会呢?”守备军队长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当着奥布斯达宗主教的面去承认这种事情。   况且退一万步来说,他也没收玛丽安娜的好处,只是跟在玛丽安娜身后进行投资罢了。   毕竟女王想要做什么什么,也不止有奥布斯达的王家委员会进行辅助,还有些试图靠近权力中心的人争先恐后的向玛丽安娜送钱,说是当玛丽安娜一人的圣父圣母也不为过。   守备军队长在王宫里的收入不算特别高,尤其是在奥布斯达连年征战的背景下,从玛丽女王到奥布斯达的前任国王都是手头很紧的人,平日里别说是漏点钱给其他人,就是逢年过节也鲜少有赏赐。   玛丽女王到底是有国情在此,再加上她比奥布斯达的前任国王会做人,即便是给不了身边人实打实的金钱,也会想方设法的替他们谋求福利,将金钱赏赐转换为减税优惠。   而奥布斯达的前任国王就没有那么好心了。守备军队长给他干了几年,期间不说是屡建奇功,但也称得上尽职尽责,没有太大过错。可是面对这样的守备军队长,奥布斯达的前任国王赏赐他的次数屈指可数。甚至在这种情况下,守备军队长还要面对开销上涨,收入下降的困境。   好在前任国王的统治期不长,在玛丽安娜上位后,被前任国王削减的薪资不说一次性回来,但也逐渐走上正轨,不至于像守备军队长这样还算有地位的人,也要勒紧裤腰过日子。   而等自己有些闲钱后,守备军队长算算年纪,也该考虑自己的退休问题。毕竟他服务过三任统治者,单是目前的职位就干了不下十五年,更别提他走到这一步所耗费的时间。   来自布列塔尼亚公国的莱娜女士是个非常会打理财产的人,她在看见愁眉苦脸的守备军队长后,建议他将闲钱拿出来,跟在玛丽安娜身后进行投资。   “你可以先用小钱试水,等收益多了,再加大投资量。”莱娜女士随口说了一句,然后又补充道:“只是瞅着女王陛下的人不是一般的多,你要是想加入女王陛下的生意,最好快点。”   …………   “我看阁下是不想跟我说实话。”奥布斯达的宗主教对守备军队长的态度感到十分不满,但又找不到可以反驳的理由,只能佯装怒气的掩盖自己的心虚:“无论如何,女王陛下都不该出现在这种场合里。”   “可是我现在正忙着下个季度的征兵,根本没时间去理会这事。”被奥布斯达的宗主教烦了许久的守备军队长也是有些不耐烦道:“如果您没什么事就赶紧回去吧!”   末了,还补充道:“御前议会的各位大人们正忙着圣女的接待工作与索林斯的商贸协议,所以这几天都告假在家。”   简而言之就是你别想着去骚扰他们,否则极有可能被对方轰出去。   “……”奥布斯达的宗主教在离开守备军队长的办公室时,脸色比他进来时还要难看,甚至一出门就忍不住捶了下墙壁,结果没控制好力道,惹得右手的小拇指处快速肿起,差点骨骼挪位。   “这群外国人真是将奥布斯达闹了个鸡犬不宁。”回到忏悔室的奥布斯达宗主教脱去上衣,然后用荆棘条抽打自己,直至脖子以下的上半身都血肉模糊后,才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   肉体上的净化无疑是让奥布斯达的宗主教冷静下来的最好方法,令他在疼痛的影响下冷静道:“赶紧解决她吧!”   待玛丽安娜被教皇国宣布有罪后,这一切都会回归正轨。   此时的宗主教已经顾不上守备军队长的警告或是奥布斯达的未来。他在会被玛丽安娜发现的恐惧与长时间的苦修中,已经变得比奥布斯达的前任国王还要神经质,就好象是被恶魔附体一般。   “万神啊!请您赐福于我吧!”郁郁不得志的宗主教无比痛苦地以手掩面,跪倒在忏悔室的神像前。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挣扎着从原地起身,然后扶着墙壁到一旁的休息室里清理伤口。   也就是在这时,玛丽安娜的使者敲响了他的房门,在得到允许后进来汇报道:“阁下,女王陛下请您过去一趟。”   “女王?”刚才在守备军队长那儿碰了一鼻子灰的奥布斯达宗主教讽刺道:“女王居然会找我?这还真是稀奇啊!我还以为那个阿基奎人早就忘了我的存在。” 第182章   奥布斯达的宗主教很讨厌玛丽安娜,甚至都不愿称呼她为“女王”。   对此,不管是玛丽安娜还是那些随她而来的心腹们都有所不满,至于奥布斯达的御前议会或是守备军队长……奥布斯达的宗主教到底是与他们共事多年的老熟人。即便是为着他们都在前任国王的手底下讨生活的同僚情,御前议会和守备军队长也不会在政治上快速倒向玛丽安娜。   毕竟人活一世都要脸面。   哪怕是政治家的底限已经低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也不妨碍他们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做些面子工程。   况且奥布斯达的宗主教也是玛丽安娜向教皇国示好的信号。   毕竟推菲利佩能成为枢机主教虽然是有玛丽安娜和教皇在背后推波助澜,但是这笔交易还是为教皇国的某些人所不知,难以理解。因此为了安抚这批人,避免教皇国内发出“奥布斯达已不再虔诚”的声音,玛丽安娜才默许教皇国选了个令人发指的清教徒成为奥布斯达的宗主教。   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无疑是玛丽安娜下过的,最臭的一步棋。   “阁下,陛下请您过去一趟。”被玛丽安娜派来邀请奥布斯达宗主教的随从不算是她的绝对心腹,但也是玛丽安娜优先雇佣的战争遗孤或是单亲家庭成员,所以对玛丽安娜的感官很好,在察觉到奥布斯达的宗主教对玛丽安娜有所不满后,与其也变得冰冷起来:“另外,请您对女王陛下保持尊敬态度。”   在经历了前任国王的傻瓜操作后,几乎所有人都对玛丽安娜好感倍增。   即便是对方要在原王宫的遗址上建立星空石舞台,然后搞些与民同乐的操作,也没有多少人持反对意见,甚至还觉得玛丽安娜是以自身为噱头,替奥布斯达的普通人争取商机。   然而面对这样的传话人,奥布斯达宗主教的心里升起无穷无尽的悲哀。   【又是一个被阿基奎人蒙蔽的可怜孩子。】   这一刻,奥布斯达的宗主教觉得整个国家都需要救赎,因为他们头上笼罩着名为“玛丽安娜”的阴影。   “我知道了。”回归理性的宗主教下意识地柔和了语气,觉得自己不该这么咄咄逼人,以免吓到那些被蒙蔽的可怜人们。   进来通知他的随从也不想与奥布斯达的宗主教发生冲突,所以在狐疑的看了对方一眼后,还算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带着奥布斯达的宗主教去了玛丽安娜的办公室。   “阁下。”玛丽安娜在奥布斯达的宗主教进来的那一刻点了点头,那副虚假的模样令奥布斯达的宗主教感到作呕。   如果可以,他真不想对玛丽安娜说出“陛下”二字,可是这里不仅有玛丽安娜,还有莱娜女士,布提斯,以及掌玺大臣,所以只得压下脾气,不情不愿道:“陛下。”   对于玛丽安娜而言,看着奥布斯达的宗主教不得不低头的样子也是乐趣之一,所以在从善如流的接受了宗主教的问好后,直入主题道:“我想您也知道北方的克里斯蒂娜夫人遇上一件难题。”   “您是说她的丈夫,鲁迪恩骑士伪造她的印章,偷运出不少死刑犯的事情吗?”奥布斯达的宗主教希望托马斯菲茨罗伊继位,因此在很早以前就曾调查过跟托马斯菲茨罗伊有权力之争的北方大贵族——克里斯蒂娜夫人,知道她不仅是莱蒙德和巴勒特家的掌权人,更是玛丽女王曾经的秘书长兼阿基奎女大公的女伴,所以在短暂的犹豫后,还是放弃拉拢对方。   “于公于私,克里斯蒂娜夫人都该接受惩罚。”既然是不能拉拢的人,奥布斯达的宗主教自然是公事公办道:“如果不是克里斯蒂娜夫人的粗心大意,鲁迪恩也不会伪造她的印章进行‘劫狱’,况且这事过了这么久,克里斯蒂娜夫人不仅未发出鲁迪恩的通缉令,更是没有向御前议会提及这事,就是对国家法律的亵渎。”   “关于这点,其实克里斯蒂娜夫人早就向我申请过鲁迪恩的逮捕令。”玛丽安娜毫不犹豫的拆台道:“鲁迪恩再怎么说也是巴勒特家族和莱蒙德家族的人,在北方也算是有头有脸的贵族。”   说罢,玛丽安娜身后的莱娜夫人也充当捧哏道:“阁下,您是要克里斯蒂娜夫人无视女王陛下的存在,直接对北方贵族实施逮捕之事吗?”   无论如何,统治者的权威都是各地贵族需要顾虑的存在。   哪怕是王权衰落之时,也没人会打脸道擅自逮捕贵族。   “……可即便如此,她也该向御前议会说上一声。”奥布斯达的宗主教勉强替自己挽尊了一句,而这恰好给了玛丽安娜借口的契机。   “这毕竟是克里斯蒂娜夫人的家丑,她先跟我说一声,在逮捕鲁迪恩后上报御前议会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玛丽安娜叹了口气,装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身为鲁迪恩的妻子,克里斯蒂娜夫人不太好审判鲁迪恩,所以我想让托马斯菲茨罗伊接手此事。”   “什么?”奥布斯达的宗主教有些吃惊道:“您让托马斯菲茨罗伊审判此事?”   不怪奥布斯达的宗主教会变得如此失态,因为玛丽安娜在登基后极力打压托马斯菲茨罗伊的权力,而克里斯蒂娜夫人更是在前任国王还未退位时,就不把托马斯菲茨罗伊放在眼里。   而现在,这两人居然让托马斯菲茨罗伊去审判鲁迪恩并处理克里斯蒂娜夫人的家丑,怎么看都像是……   玛丽安娜接到奥布斯达宗主教的怀疑眼神,于是装模做样的叹了口气,摆出相当为难的姿态:“审判大贵族需要教会介入,而菲利佩枢机主教建议您也随行。”   虽然奥布斯达的宗主教看不起菲利佩枢机主教的取向问题,不过对于这人的品质还是十分信赖的,所以在玛丽安娜这么一解释后丢下怀疑,转而思考此事能给自己和托马斯菲茨罗伊带来多大利益。 第183章   奥布斯达的宗主教想得很简单,那就是他既然想让托马斯.菲茨罗伊取代玛丽安娜的位置,就必须竭力抬高托马斯.菲茨罗伊的地位与影响力,让他在一众王位继承人中脱颖而出。   只要用乱伦的丑闻将玛丽安娜和卢修斯一波儿带走,再鼓动国内的民意排斥奥布斯达的一众远方继承人们,那么托马斯.菲茨罗伊成为奥布斯达新任国王的概率也就大大提升了。   当然,政治经验不丰富,纯粹是被教皇国破格提拔的奥布斯达宗主教绝对想不到已经被忽略的卡尔达伯爵完全能在玛丽安娜退位后,被奥布斯达国内逼着离婚再婚,以及坎特罗与奥丁的统治者完全能在玛丽安娜退位后,对奥布斯达的王位进行强宣称。   而这一切绝对会成为王位之争的导火索,将本就混乱的局势搅得更加糟糕。   “既然是菲利佩枢机主教的意思,那我也会竭尽所能的辅助托马斯.菲茨罗伊阁下。”奥布斯达的宗主教瞥了眼玛丽安娜的表情,似乎从中看到一丝令他愉悦的苦意。   倘若能借此找到克里斯蒂娜夫人或是玛丽安娜的弱点,借以削弱二者的影响力,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么想着的奥布斯达宗主教顿时觉得干劲十足,令莱娜觉得他有些可怜,但是转念想到这人的愚蠢,莱娜的怜悯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托马斯.菲茨罗伊那边就拜托您了。”玛丽安娜在奥布斯达的宗主教上钩后,表现得越发和善,说是温柔至极也不为过。   而当对方离开后,玛丽安娜的笑容也并未消失,而是向掌玺大臣问道:“圣女巡游的接待工作准备的怎么样了?”   “按照您的吩咐,我们有小心控制接待圣女的费用。”毕竟是来钱甚少,纯粹是给平民弄些热闹的公益性活动,所以无论是掌玺大臣还是御前议会的其他成员们,都没有什么接待圣女的热情。   如果不是托马斯.菲茨罗伊和奥布斯达的宗主教被玛丽安娜派去审判鲁迪恩,也轮不到掌玺大臣去接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工作。   “不要高于奥丁的接待费用就好。”玛丽安娜对圣女巡游不感兴趣。倒不如说在教皇被刺杀后,圣女巡游的意义便只剩下替教皇国遮羞。   “另外,布提斯你想法子将丹希尔接过来。”当着掌玺大臣的面,玛丽安娜也不介意提起早就被人遗忘的教皇之子:“奥丁的小皇帝扣押了艾瑞娜,保不准教皇会给他的儿女们留有后手,所以必须确保教皇的后手不会用在奥布斯达身上。”   掌玺大臣隐晦瞄了眼玛丽安娜的表情,很想吐槽教皇留下的后手肯定是对付玛丽安娜本人多过对付奥布斯达。然而当着玛丽安娜的面,他也不好意思说出来,只能违心的应和道:“我赞同您的考虑,只是这个时候将丹希尔送到奥布斯达,是不是太冒险了些。”   算下日子,圣女的巡游队也该离开坎特罗,而布列塔尼亚公国与奥布斯达相隔不远,所以丹希尔很容易跟圣女的巡游队伍撞上。   不过出乎掌玺大臣意料的是,玛丽安娜还真是打着让圣女的巡游队伍与丹希尔见面的念头:“比起我们,肯定是丹希尔更能打听出什么。   “你就不怕他反手刺你一刀吗?”布提斯下意识地关心道:“他可是被你囚禁了一年多,真的不会对你心存怨恨吗?”   “我至少留了他的性命,不像某人那样,杀了他的父亲。”玛丽安娜的话令掌玺大臣为之侧目。毕竟考虑到奥丁皇帝的身份,至今都没人敢断言教皇之死是由奥丁的小皇帝造成的,所以玛丽安娜私底下这么说完全是打奥丁的脸。只是在场的都是玛丽安娜的重臣,所以不会到处乱说。   “那您的意思是……”布提斯突然想到某种可能,于是还算委婉的问道:“想收留教皇的私生子女们?”   此话一出,别说是掌玺大臣,就连莱娜都有些吃惊道:“你是要跟奥丁的皇帝陛下宣战吗?”   不怪莱娜多想,因为在这个节骨眼上收留教皇的私生子女,执意让奥丁给个交代,就跟和奥丁闹翻没什么区别。   当然,要是奥丁愿意换个统治者,兴许局势又是一变。   “莱娜女士,还请您别说得那么绝对。”掌玺大臣差点被莱娜的话吓了个半死,只觉得心脏都要停止跳动:“陛下,奥布斯达现在可打不起仗。”   哪怕是在玛丽安娜的政治刺激下,奥布斯达的民生状况有所好转,但是跟奥丁相比,还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更别提奥丁的人口与土地面积远在奥布斯达之上。   虽然玛丽安娜不仅是奥布斯达女王,更是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兼阿基奎大公储,但是另两国是否愿意协助奥布斯达对抗奥丁,还未可知呢!   “别那么紧张嘛!毕竟教皇早就咽气了,所以丹希尔兄妹仅剩的身份就是布列塔尼亚公国的……”玛丽安娜完全忘了她给丹希尔的爵位。   “肯特伯爵。”布提斯用无奈的眼神瞥了眼玛丽安娜,在她身后提醒道:“不过您只给了丹希尔一个空头爵位,并未给予对方相应的领土。”   “是这样啊!”玛丽安娜也不知是装傻还是真傻,在一阵沉默后,下意识的说道:“那等艾瑞娜抵达奥布斯达后,给他们兄妹一块领土吧!”   “陛下!”刚放松下来的掌玺大臣捂着胸口,又是一副快要晕倒的样子:“你这是……”   “放心,我是在布列塔尼亚公国给他们领地,不会让奥布斯达与奥丁彻底闹翻。”玛丽安娜能理解掌玺大臣的小心谨慎,但还是有些无奈道:“锦上添花易得,雪中送炭难求。”   年轻的女王陛下意味深长道:“目光放长远些,不要只估计当下的蝇头小利。”   掌玺大臣不理解玛丽安娜的意思,结果后者继续说道:“因为教皇的意外死亡,导致你们都将目光放在奥丁的小皇帝身上。”   玛丽安娜竖起一根手指,像是要借此提点什么:“教皇去世后,他的最大遗产不是积累了二三十年的金钱,也不是那些还能被丹希尔或是艾瑞娜调动的政治班底,而是下任教皇是谁。”   虽然教皇不是世袭制的,但他的亲属成员与旧部还是像已故统治者那样,对继承者的选拔有一定影响力。   然而丹希尔的父亲死得太过突然,导致没几人知道他是否留有遗嘱,所以奥丁的小皇帝也只是在一番试探后,就轻轻放过艾瑞娜,转而对付起有可能在这方面大做文章的人。   毕竟就教皇死在奥丁这一条,下任教皇就不可能是奥丁人。   至于坎特罗……要是圣女教皇都是一家,那其他国家也别玩了,直接让出舆论高地吧!   “万一教皇给艾瑞娜留有遗嘱呢?”玛丽安娜觉得她要是站在教皇的角度,一定不会在这样的年纪里,还未做好死亡的准备。   虽然教皇生前从未给予丹希尔一官半职,甚至连艾瑞娜都是以普通家属的身份进入教皇国。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人对教皇的子女有所不满。别的不说,光是艾瑞娜能与塞伊斯订婚,丹希尔在教皇国内的种种特权,就令一些自持身份的贵族或是修士对其深感不满。   而在教皇死后,哪怕是有教皇旧部的守护,艾瑞娜跟丹希尔也不会被轻易放过。   玛丽安娜不相信爱子心切的教皇不会不想到这一层,况且为了让西迪安安心心的替她卖命,给丹希尔和艾瑞娜一片容身之处也是非常划算的买卖。   只是在玛丽安娜苦心谋划之际,也有人正念叨着她。   “这是什么?”并未感到家乡温暖的阿贝拉,在坎特罗呆了一天后,觉得塞伊斯比奥丁的小皇帝乃至之前看管她的枢机主教更过分,居然除了不得不进行的公务外,不让她出席任何公众场合。   甚至为了避免坎特罗落得跟奥丁或是索林斯一个下场,塞伊斯对阿贝拉的看管即便称不上完美无缺,但也称得上铜墙铁壁。   当然,为了避免阿贝拉在无聊之下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塞伊斯也特别嘱咐看管阿贝拉的侍女给她带些新鲜玩意,然后让阿贝拉的义兄过来陪她。   不过考虑到坎特罗的物资匮乏,宗教氛围浓厚,所以可供娱乐的东西实在是少得可怜。   于是当阿贝拉再次闹别扭时,负责照顾她的侍女只能绞尽脑汁捧上一杯从奥布斯达引进的新鲜玩意,结果阿贝拉喝了一口就着魔了。   “这是……”抱着怀疑的心态,阿贝拉又抿了口侍女递上的饮品,终于确定那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是怎么回事:“这不是可乐吗”   “可乐?我只知道这杯从奥布斯达传来的饮料叫‘阿比’。”   “‘阿比’?”   “是啊!可能是以它的制作者命名的。”   阿贝拉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饮料,难得陷入沉思。   难道这个‘阿比’的制作者是她的老乡? 第184章   这个念头一冒出,阿贝拉的心脏便狂跳不止,甚至下意识地捂住脸,避免让侍女看见她失态的样子。   怎么办?要是这个世界里真有和她相同境遇的人,她该如何与对方相认?   “殿下,您还好吗?”侍女见阿贝拉的表现有些奇怪,以为她是在打什么坏主意,于是小心翼翼道:“反正您过几天就要去奥布斯达,想要与‘阿比’的发明者怎见上一面,也不是什么难事。”所以你就别在坎特罗作死,惹出什么惊天动地的新闻。   虽然教皇遇刺一事同阿贝拉没有太大关系,但是考虑到阿贝拉当上圣女后发生的种种事情,几乎没人会用正常眼光看待这位现任圣女。   那些照顾阿贝拉的坎特罗侍女们也不例外。   “奥布斯达啊!”因为教皇经常提起的缘故,阿贝拉对奥布斯达印象很深,再加上卢修斯又是前任奥布斯达国王的儿子,现任奥布斯达女王的哥哥,所以阿贝拉对奥布斯达有着相当复杂的感情。   一方面因为教皇国和坎特罗的立场而对奥布斯达充满恶意,可另一方面却又对这个不是很虔诚的国家抱有难以言喻的认同感。   毕竟现代人里有一大部分都是无神论者,因此不管是阿贝拉还是玛丽安娜,都对神学不太热衷,所以也谈不上归属感或是虔诚。   而奥布斯达同阿基奎大公国相邻,是最接近布列塔尼亚公国的领地之一,所以多少会受到布列塔尼亚公国乃至北方联盟的影响。再加上玛丽女王去世后,教皇国的偏向性与前任国王的骚操作,导致有爱国情怀的奥布斯达人对教皇国的好感度不断降低,所以奥布斯达的年轻一代相较于老一辈,去教堂或是圣殿的次数都大为减少,思想上也更为开放,令阿贝拉很难不产生好感。   最重要的是,奥布斯达还是卢修斯的半个母国。   一想到心上人,脸庞发烫的阿贝拉都不知道奥布斯达吸引她的到底是什么,整个人晕晕乎乎的都忘了她原本要了解什么。   “殿下?”坎特罗侍女对阿贝拉动不动就陷入幻想的情况感到十分无语,但又不好直接训斥,只能偷偷拉了下阿贝拉的裙摆花纹,提醒她注意形象。   “啊……嗯!你说的很对,说的很对。”如梦初醒的阿贝拉放下捂脸的手,估计也没意识道坎特罗侍女的言外之意,就含含糊糊的附和了一句,令后者感到十分无语。   而在坎特罗王宫的会议室里,收到玛丽安娜来信的塞伊斯也是一脸头疼道:“坎特罗算是踩到是屎坑子了。”   “您咋不说是屎坑子故意凑到坎特罗面前。”身为御前议会里年纪最大的成员,坎特罗宗主教是最反对塞伊斯入侵奥布斯达的人。这倒不是因为他有圣父心或是不恨奥布斯达,而是因为他经历过坎特罗的崛起与失败,所以很清楚奥布斯达的家底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消耗干净的。   更别提奥布斯达一向爱与阿基奎大公国和布列塔尼亚公国抱团,所以要想将奥布斯达连根拔起,坎特罗要么是与奥丁抱团入侵奥布斯达,要么是在离间奥布斯达与另两国的关系后,再以相对和平的手段拿下奥布斯达。   然而塞伊斯并未听取坎特罗宗主教的意见,而是一莽到底的将坎特罗本就单薄的家底赔了个底朝天。   当然,能征善战的坎特罗人也能像北方人那样,去做雇佣兵或是其它工作,不过考虑到对雇佣兵需求量最大的国家是哪几位,坎特罗人的挣钱计划便胎死腹中。   至于战后的经济刺激与相关工作……   用玛丽安娜的话来说,就是外行人领内行,咋一看没什么问题,但只要细想一下,就能明白这里头的问题有多大。   更别提奥丁的小皇帝还打着远程操控坎特鲁的念头。   塞伊斯虽然不善经营,但也不代表他是会被轻易愚弄的人。更别提奥丁的小皇帝也不是助人为乐的性子,咋加上坎特罗那么大,总能找几个会治国的人,所以塞伊斯和理查德一样,打着两头都吃,两边要钱的主意。   既然坎特罗一时半会儿都恢复不了元气,那就让奥丁和奥布斯达努力花钱将坎特罗拉扯到正常水平。   只是……   “您都拿了托斯卡迪亚,而且奥丁的皇帝陛下还大张旗鼓的给坎特罗送物资。”嘴完塞伊斯的坎特罗宗主教没好气道:“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软。您总不能在奥丁的皇帝陛下付出真金白银后,什么都不表示吧!”   “可问题是要怎么表示?”塞伊斯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   “我既不想跟奥布斯达彻底翻脸,也不想放弃奥丁的物资。”塞伊斯当然直到外来商品会对本地商贸进行降维打击,不过有东西拿总强过两手空空。况且他也不是没头没脑的收下奥丁的“好意”,而是根据市场反馈进行调控。   只是这么一来,也有人说他是为谋私利而不顾人民死活。至于背后的挑唆者是谁,塞伊斯心里有数,更不能在奥丁或是奥布斯达间选边站。   “坎特罗还没落魄到要变成他国附庸的地步。”德维切尔公爵适时开口道:“一昧的寻求外来帮助是没有意义的,所以我们……”   德维切尔公爵的话还没说完,便有人敲开御前议会的大门,对塞伊斯附耳道:“沙漠那边有虫族出没,派去探查的人都没回来。”   “虫族?”塞伊斯知道虫族近年活动频繁,但却没有对坎特罗或是奥丁的边境发起大规模攻击:“有王虫活动的迹象吗?”   “没有。”报信者回复道:“这也是最奇怪的地方。”   按理说,王虫以外的存在是没有智力或是智力低下的,哪怕虫族的甲壳能与金属媲美,也不会让前去探查的人毫无办法,所以那些失踪的人绝不是遇上虫族那么简单。   “该死的,怎么麻烦事一股脑的找上坎特罗。”时运不济的塞伊斯轻轻咒骂了一句,然后说道:“先派冒险者团队去探查一二,我等会儿再召见沙漠边境的驻军负责人。” 第185章   因为坎特罗边境发生的意外,塞伊斯也无心谈论国家未来,转而说了些不太重要的事情,便让沙漠边境的驻军负责人回来答话。   “虫族真的有智力吗?”在与德维切尔公爵和坎特罗宗主教结束谈话后,塞伊斯忍不住找来一位经验丰富的高级冒险者,向他提问道:“你见过有智力的虫族吗?”   “有智力的虫族?怎么可能。”那名高级冒险者自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所以在国王提出如此问题后,还能保持镇定:“恕我直言,普通的虫族和虫子一样,是没有脑子的。”   末了,那名高级冒险者还补充道:“除非是王虫。不过王虫在成年前不会离开巢穴的,都是由工兵进行抚养。”   “工兵?那王虫的护卫队呢?”塞伊斯为以虫族和某些族群一样,都是由护卫队照顾下任或现任继承者。   “怎么说呢!虫族的情况有些特殊,一般是由成熟后的王虫亲自孵出同一批出生的护卫队。”高级冒险者也是搞不懂虫族的脑回路构造,所以就年龄来看,到底是谁保护谁啊!   听了高级冒险者的话,塞伊斯也很无语的打消了“虫族是否有智力”的困惑,并且很后悔自己的小题大做。   “通知沙漠边境的驻军负责人不必回来,然后在当地找几个熟手去调查一二。”此时的塞伊斯还未料到,正是因为他的错误判断,以及人类在漫长历史中,对虫族的错误判断,才会导致一项灭顶之灾悄无声息的到来。   ………………   因为星空石舞台的第一位演出者具有非同寻常的意义,说是会名垂青史也不为过,所以在玛丽安娜想要将星空石舞台搞成异世界奥斯卡的情况下,针对第一位演出者的选拔工作也比御前议会的成员们想得更复杂。毕竟这年头,想找个人品技术毫无瑕疵的划时代演艺家,真是难于上青天。   “要不您先放低标准,在人品或是艺术造诣上不要卡得那么死?”某位御前议会的成员在下午会谈时,突然说道:“我们选出的表演家与表演团里,虽然有几人不合标准,但也称得上瑕不掩瑜。”   “瑕不掩瑜的东西过不了几年就会出现裂痕,而搁在人身上,就是几十年后为人诟病。”玛丽安娜寸步不让道:“第一位表演者绝不能降低要求的,就委屈你们再找找吧!”   玛丽安娜在寸步不让后又放柔了语气,摆低姿态去平息御前议会的抱怨。毕竟来钱再多的活计,也不是没人会抱怨工作量。   当然,对于收钱收到手软的御前议会而言,这些工作量比起前任国王闹出的烂摊子也不算什么。只是适当的抱怨能提升自己的重要性,并且摸清玛丽安娜的态度。   “坎特罗那边发来国书,说是圣女殿下不日就会离开坎特罗,所以让奥布斯达准备迎接。”掌玺大臣负责会议流程,在谈完最受瞩目的事情后,转而聊起最令人头疼的事情:“之前是由我负责圣女的接待工作,只是鉴于宗主教跟托马斯.菲茨罗伊阁下都去了北方,再加上阿基奎女大公和坎特罗的国王陛下也想跟女王陛下进行正式会面,所以我还要跟阿基奎大公国和坎特罗的使者见上一面……”   掌玺大臣表情为难的看向在座各位,就差把“你们谁能收拾烂摊子”写在脸上。   面对这一问题,御前议会的成员们也是左顾右盼了一会儿,谁都不想接手这个烂摊子。   “总得派个人去接待圣女吧!”玛丽安娜见在座各位全都一言不发,于是无奈道:“只要能把圣女安安稳稳的送走,我肯定会对接待圣女的人有所重赏。”   可问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在阿贝拉的强大破坏力下,没人会为了那点赏赐去接下一个大麻烦。   “要不让托马斯.菲茨罗伊阁下或是宗主教回来接待圣女?” 抱着宁可死道友,不可死贫道的念头,某位御前议会的成员小心说道:“这种荣耀还是留给年轻人比较好,而且宗主教也是教皇国亲自选出的人才,所以让他们接待圣女也是合情合理的。”   反正托马斯.菲茨罗伊的议员位子是前任国王强行给的,而玛丽安娜为了不让别人说她偏心自己人,也没有取消托马斯.菲茨罗伊的议员位子,所以让托马斯.菲茨罗伊接待圣女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至于奥布斯达的宗主教……   玛丽安娜垂下眼帘,想着怎么将这件事糊弄过去。   好在让托马斯.菲茨罗伊接待圣女的提议一出,便有人反驳道:“托马斯.菲茨罗伊阁下和宗主教还要处理鲁迪恩的审判工作,而且……”   说话者瞥了眼玛丽安娜的表情,见她没有特别反应后,才继续说道:“而且据我所知,他们的审判工作并不顺利。”   “不顺利?难道是克里斯蒂娜夫人从中阻拦?”掌玺大臣知道鲁迪恩的事情无疑是克里斯蒂娜夫人及其家族的丑闻,所以误认是克里斯蒂娜夫人的锅。   然而玛丽安娜却替克里斯蒂娜夫人辩解道:“如果克里斯蒂娜夫人想要包庇鲁迪恩,就不会大张旗鼓地要一张逮捕令,还让御前议会和教皇国派人审判鲁迪恩。”   “……”虽然掌玺大臣怀疑克里斯蒂娜夫人请人审判鲁迪恩是有玛丽安娜在背后鼓动,但是这种事情又不可能亲自去问玛丽安娜,再加上审判鲁迪恩的又是跟玛丽安娜不对付的托马斯.菲茨罗伊和奥布斯达宗主教,所以乍眼看去,还真是找不到可以指责的地方。   只是……   “要不从国内的宗教人员里选个能去接待圣女的人。”专业收拾烂摊子的掌玺大臣话音一转道:“如果是教皇国亲自指派的宗教人员……也不会让人觉得奥布斯达不够重视圣女的到来。”   虽然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真的没人关注圣女巡游是否能顺利结束,不过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至于人选方面……   “教皇国在一年前下放了一位来自奥布斯达的牧师,并且菲利佩枢机主教对其非常欣赏,所以推举其为宗教审判局的裁判长。”掌玺大臣也是深谙如何能让上司顺心的秒人,所以在不算冗长的铺垫中,扯出菲利佩枢机主教替自己兜底。哪怕他推选的人没有做好接待工作,看在菲利佩枢机主教的份上,玛丽安娜也不好责怪他。 第186章   宗教裁判局的负责人咋一看不是什么重要职位,但是各国的宗主教大都有在宗教裁判局任职的经历,所以能当上宗教审判局的负责人对以后的职称评定很有用处,说是通向教皇的必经之路也不为过。   “被教皇国下放的牧师有什么过人之处吗?”玛丽安娜记得教皇国很少会下放牧师,除非是个人原因或是有意让下放者在本国积累资历,好将其推到更重要的位子上。   “过人之处?”掌玺大臣回忆了下对方的相关资料,觉得没有让人特别关注的地方:“他的经历十分普通,不过在下放前当过教皇之子的护卫。”   “教皇之子?”玛丽安娜的脑海中浮现出丹希尔的面容,然后联想到对方的轻佻性格,于是感叹道:“那可真是辛苦他了……”   都说落地凤凰不如鸡,这个下放者要么是为了自保而与教皇进行切割,要么是与教皇国的其他成员……大概率是教皇的政敌做了交易,然后通过下放避开教皇国内的权力交替,获取向上攀爬的安全机遇。   只是……   “这也太心急了。”教皇的葬礼还未开始,就有人收拢或是清除他的残留势力,就好像是……有人和她一样,对下任教皇的位子势在必得。   “陛下?”掌玺大臣只听见玛丽安娜嘀咕了一句“太心急了”,还以为她是指接待圣女的接待工作,于是解释道:“圣女的巡游团后天就会离开坎特罗,所以现在才商量接待工作已经算晚的。”   “不,我指的不是圣女的接待工作。”玛丽安娜撑着下巴,在闭目的黑暗中串联上目前为止的蛛丝马迹:“各位,你们认为谁才是下任教皇的有利竞争者?”   原本商量接待工作的议会成员们都没了声音,令议会厅安静得堪比夜晚的坟墓。   “怎么都不出声了?难道是想不出符合要求的人选吗?”玛丽安娜睁开眼,扫过在场的每一位成员:“教皇已死,有关于下任教皇的挑选工作不该立刻安排上吗?”   “话虽如此,可是……”掌玺大臣并不认为教皇国会在这个时候开始下任教皇的挑选工作,毕竟圣女还在国外,而且冒险者公会和奴隶市场还在追问圣女的发言问题。   “正因为现在不是挑选下任教皇最佳时机,所以才会有人抢先布局。”玛丽安娜解释道:“凡事不能等人开口才作准备。”尤其是在教皇的挑选信息上,完全是一步慢,步步慢。   “那您对清除教皇势力的人有所了解吗?”最先做出反应的议会成员开口问道:“既然都开始布置政治班底了,那不拿下教皇之位也太说不过去了。”   虽然对方是用戏谑的口问说出这话,但是在场的议会成员全都面色凝重的像是下一秒就会上战场。   “是奥丁的皇帝陛下在收拢教皇的残余班底吗?”掌玺大臣也算是这里比较了解玛丽安娜的人。知道要是阿基奎女大公或是理查德对教皇的政治班底有兴趣,估计玛丽安娜也不会露出如临大敌的表情。   只是奥丁的皇帝陛下……   “教皇国怎么可能让奥丁人去当下任教皇?”某位沉不住气的年轻议员立刻说道:“这不是明摆着让世人去戳教皇国的脊梁骨吗?”   “可是奥丁的小皇帝并不需要奥丁籍的枢机主教当上教皇……他只需要抛出个烟雾弹,然后让他的隐藏人选秘密加冕就行了。”   既然别人会在各大势力间左右横跳,那么奥丁的小皇帝也不例外。   “只要新任教皇偏向奥丁,那么过不了几个月,奥丁就能沉冤昭雪。没准再过几年就会演变为某国对教皇国的阴谋,然后嫁祸给无辜的奥丁皇帝。”   “至于这个某国是谁,想必各位都有见解。”   “那您是打算将菲利佩阁下推上教皇之位吗?”掌玺大臣敏锐察觉到玛丽安娜对教皇之位的势在必得,于是提出个有些疯狂,但又在情理之中的想法。   结果招来一众反对。   “这太冒险了。”最靠近掌玺大臣的人面露难色道:“菲利佩阁下当上枢机主教还没两年呢!而且他还是从地方主教破格提拔为枢机主教的。要是再让他当上教皇候选人……”别说是奥布斯达的敌人,就连中立偏奥布斯达的人都会以为教皇国成了奥布斯达的囊中之物。   这无疑是将奥布斯达架在火堆上烤。   “可是不提菲利佩枢机主教,又能提谁?”某位座位靠后的议会成员接口道:“坎特罗占了圣女和一个枢机主教的名额,所以不会将吃相弄得那么难看,而剩下的席位里,有一个是教皇的心腹,两个是北方联盟的固定席位,最后一个是绝不可能当上教皇的奥丁人。”   按理说,在各方僵持,下任教皇最好是南方人的前提下,教皇的心腹是最有可能成为下任教皇的人。况且他一上位,教皇国承诺给理查德的枢机主教之位就有了空缺,不必让奥丁的枢机主教退位让贤。只是这样一来,教皇国就成了坎特罗和奥丁的一言堂,令奥布斯达的局势非常不利。   至于北方联盟……他们早八百年就自立门户了,如今也只跟教皇国维持表面功夫。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教皇的心腹是最有力的竞争者。”玛丽安娜很清楚在座的议员都在想什么。毕竟按照惯性思维,要是选不了自己人,那就选个保持中立的人。   “只可惜奥丁的皇帝陛下也是这么想的。”   玛丽安娜猜测教皇的心腹也在找下家,所以跟奥丁的小皇帝可谓是一拍即合。   “给教皇干活,还能混到枢机主教之位。”不动脑子想都知道那名心腹给教皇背了多少锅,干了多少黑心事。而现在,教皇一死,他手里的把柄亦是伤其自身的利刃。   更惨的是,他还不像当年肃清布列塔尼亚贵族的玛丽安娜那样,具有不可替代性。   所以在教皇的死敌作出反应前,他必须找个靠山。 第187章   “也就是说,您认为奥丁的皇帝陛下会支持教皇的心腹……我是说教皇的前任心腹去争取教皇之位?”掌玺大臣的话堪比绕口令,绝对会令不明内幕的人一头雾水。   “或许您可以称呼那位被刺杀的教皇为‘前任教皇’。”玛丽安娜被掌玺大臣的称呼弄得头晕,就连其它的议会成员也都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另外,我不认为奥丁的皇帝陛下会支持前任教皇的心腹成为下任教皇。”玛丽安娜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因为近期的工作量很大,所以她不得不减少自己的休息时间,在对付托马斯.菲茨罗伊和奥布斯达宗主教的同时,也要抓紧奥布斯达的内政外交和布列塔尼亚公国的正常运行。   虽说布列塔尼亚公国那边有玛丽安娜提拔的寒门去跟贵族老爷们打擂台,再加上阿斯塔罗斯在一旁拉看着,所以没出现第二个摄政王。但即便如此,玛丽安娜也不能掉以轻心。毕竟阿斯塔罗斯的正经上司是邪神,万一那位一时兴起的想在布列塔尼亚公国做些什么,估计阿斯塔罗斯还要替对方收拾烂摊子。   “如果我是奥丁的皇帝陛下,在奥丁籍的枢机主教绝不可能当上下任教皇,前任教皇的心腹急需找个靠山的前体下,还会选择一个绝不可能当上教皇的存在吗?”玛丽安娜相信在座的各位绝不是听不懂暗示的蠢货。   因为奥丁的皇帝陛下绝不可能选择一个在明面上倒向他的人,所以玛丽安娜猜测奥丁的小皇帝是想用前任教皇的心腹去做烟雾弹,然后引导教皇国内的中立派,或是对奥丁抱有恶意的人愿去支持小皇帝真正想推上位的人。   至于这个人是谁……   在坎特罗和奥布斯达的枢机主教都不能上位的前提下,奥丁的小皇帝只有一个选择……   “索林斯的驻奥丁大使最近有跟奥丁的皇帝陛下会面吗?”虽然玛丽安娜不想怀疑自己的准盟友,但是考虑到理查德的性格,玛丽安娜也不敢保证对方一定会信守承诺,所以玛丽安娜在无法判断理查德是否跟奥丁的小皇帝联盟的当下,最好选择一个绝不可能背叛奥布斯达的人成为教皇。   尤其是在特兰西亚有意南下,就差把阿基奎大公国视为囊中之物的情况下   例如……北方联盟的那两位。   毕竟北方人不能当教皇只是在北方脱离教皇国的信仰掌控后,所定下的无形规定。毕竟教皇国死不承认北方联盟想跟他们一刀切的举动,所以在公共场合,尤其是需要记录在案的公共场合里,教皇国是绝不会把“北方人不能当教皇”的隐形规定宣之于口的。   如果是奥丁的小皇帝想借此卖给北方,尤其是对阿基奎大公国虎视眈眈的特兰西亚一个人情,那么极有可能将北方联盟的枢机主教推上教皇之位。   只是这样一来,教皇国内的反奥丁人士会越来越多。   整得跟狂热饭圈的洗粉操作一样。   “我们有多少把握将菲利佩枢机主教强推上教皇的位子?”想了半天都没想出一个合适人选的玛丽安娜,只得长长的叹出一口气,做出一个艰难决定:“总不能让心怀鬼胎的人坐上如此重要的位子。“所以即便是菲利佩枢机主教的资历不足以担任教皇一职,玛丽安娜也得想法子将他推上去。只是太过明目张胆的举动会惹来非议,而玛丽安娜也找不到让索林斯的枢机主教立刻下台的方法,所以……   “陛下,恕我直言,您想让菲利佩枢机主教成为下任教皇的念头实在是太疯狂了。”掌玺大臣不是一般的为难:“资历这东西,有时候必须得说的过去。”   如果菲利佩枢机主教在目前的位子上呆了十年……哪怕是五年,掌玺大臣都不会这么为难。可他们总不能在四年后推荐菲利佩枢机主教为教皇,更不能让已故的教皇在冰棺里呆上四年才下葬。   “是啊!我也知道菲利佩枢机主教的资历不足以继任教皇,可是让特兰西亚籍的枢机主教上位的话,奥布斯达、阿基奎大公国、以及布列塔尼亚公国这三大联盟可就被奥丁和特兰西亚联手包围了。”玛丽安娜继续说道:“你难道指望索林斯在动武时站到我们这边吗?”   “……”掌玺大臣虽然很想给个比较自信的回答,但是考虑到索林斯的理查德并不是个雪中送炭的人,所以还是别自取其辱的好。   “丹希尔估计会和圣女的巡游团前后脚到,所以我们还有两天的时间去讨论这件事。”玛丽安娜也知道自己不该把御前议会的成员们逼得太紧,可是被奥丁的小皇帝反刺一刀的感觉并不好,令玛丽安娜感到从未有过的挫败。   也许丹希尔和艾瑞娜手上有什么决定性的武器。   玛丽安娜在离开时冒出一个侥幸的念头,随后又自我唾弃了一句。   要是凡事求神就有用,那教皇也不会莫名其妙的死去。   ………………我是分割线…………   艾瑞娜被放回教皇国时,都还感到难以置信。毕竟奥丁的小皇帝跟个神经病似的明里暗里的打探前任教皇的遗产,生怕有什么东西是他没预料到的,所以艾瑞娜作为教皇的女儿,又是唯一有可能听见教皇遗言的人,被奥丁的小皇帝扣押至丹希尔发来请求。   毕竟这个时代里的女贵族如果不是继承人或是王室成员,一般都是随男性家属或是寡居的女性长辈生活。而奥丁的小皇帝再怎么关注前任教皇的遗产,也不能在艾瑞娜的“监护人”公开要人后,还一直扣着一名未婚女性。   况且艾瑞娜还是塞伊斯的未婚妻。   虽然前任教皇一死,塞伊斯便着手解除他跟艾瑞娜的婚约,不过本着未婚夫妻一场的轻易,他还是委婉提醒奥丁的小皇帝给他点面子,别对艾瑞娜太过分,所以艾瑞娜才能在圣女离开后,被放回教皇国。   因为前任教皇的葬礼必须由新教皇主持,所以艾瑞娜在将父亲的遗体护送回教皇国后,便不能干涉教皇国对前任教皇的遗体安排,只得在律师的帮助下处理前任教皇的遗物。   “还请您节哀。”没了前任教皇的庇护,艾瑞娜也不过是名普通的神职家眷,所以来慰问她的人屈指可数,大多是想打听教皇遗产的陌生人。   对此,艾瑞娜要么是摆出一副物是人非的落魄表情,要么是含糊不清道:“您可以去问奥丁的皇帝陛下。毕竟教皇是在奥丁去世的,所以奥丁的皇帝陛下很了解教皇去世时做了什么。” 第188章   艾瑞娜很清楚当下没人会用正常眼神打量自己,要么是在背后讽刺她是被现实拉下神坛的冒牌货,要么是来旁敲侧击出前任教皇的临终遗言。偶尔也会有心地善良之人想来安慰艾瑞娜,不过他们大都是前任教皇的心腹或是涉世未深的少男少女们,所以在各方势力的阻拦下,很难找到单独安慰艾瑞娜的环境。   “女士,按照教皇国的规定,您在前任教皇的葬礼结束后,就要离开教皇国。”虽然前任教皇的心腹已经在找下家,不过为着自己所剩无几的名声着想,他也不能对艾瑞娜的处境视若无睹,所以在跟奥丁的小皇帝达成战略合作的同时,也没忘记将艾瑞娜送到安全地方:“丹希尔阁下在布列塔尼亚公国有爵位……您到他那儿应该能得到庇护。”   艾瑞娜瞥了眼这位跟她父亲共事三十年的老人,后者似乎是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而感到愧疚,所以不敢去看艾瑞娜的眼神,而是盯着艾瑞娜的膝盖,向她递出一张名片:“奥布斯达的宗主教是您父亲提拔上位的,所以他应该会对您有所照顾。”   “有所照顾?您怕是想得太天真了。”艾瑞娜叹了口气,令前任教皇的心腹似乎在她身上看到已故上司的身影:“给丹希尔封号的是奥布斯达女王,能在奥布斯达内庇护我的也只有一人。”   虽然艾瑞娜在教皇国内表现得十分低调,可她作为前任教皇的女儿,也不可能被父亲养成毫无脑子的蠢货。   当然,像丹希尔那样自甘堕落的除外。   不过考虑到教皇国内并不乐于见到前任教皇将丹希尔培养成神职人员,所以他的放任自流也算是保护色。   奥布斯达的宗主教即便是在明面上没有跟玛丽安娜彻底闹翻脸,但是艾瑞娜又不是普通人,至少在前任教皇在位时,也是听过奥布斯达的宗主教跟玛丽安娜的关系。   毕竟丹希尔还在玛丽安娜手里,所以艾瑞娜自然得对玛丽安娜得事情略微上心。   “奥布斯达宗主教跟女王的关系并不好。”艾瑞娜不明白父亲的心腹到底是在帮她,还是在害她,因此委婉提醒道:“您说我要是让奥布斯达的宗主教来照顾我,女王陛下会怎么想?”估计到那时,不管是了解内情的人还是不明所以的人,都会认为丹希尔兄妹是忘恩负义,吃里扒外的混账。   如果没有玛丽安娜的操持,仅凭丹希尔这个空有头衔的伯爵,又怎么可能向奥丁的皇帝陛下施压。   “可是您要是不向奥布斯达的宗主教求援,那些人又会怎么看待您,以及您的父亲?”那位前任教皇的心腹既然能混到枢机主教之位,又怎么可能顾虑不到艾瑞娜能想到的事情:“女士,你该明白一个人要是表现得太聪明,尤其是在比你更聪明的人面前表现得太聪明,其实并不是件好事。”   那名前任教皇的心腹摆出一副苦口婆心的姿态,令艾瑞娜对他有所愧疚。   “我会参考您的意见。”艾瑞娜此刻有种万事不讨好的苦涩感,令前任教皇的心腹忍不住心疼她:“您也别……”   前任教皇的心腹本想说您也别太担心自己的处境,但是考虑到目前的处境,他也说不出令人别扭的假话,只能在短暂的沉默后,向艾瑞娜说道:“我会在您离开前通知丹希尔阁下,还请您耐心等待……”   “阁下,您知道丹希尔……可能拿着教皇的遗嘱吗?”艾瑞娜握紧双手,在前任教皇的心腹离开前忐忑不安道:“我父亲既然知道丹希尔去布列塔尼亚公国不会一切顺利……那么肯定是给了他保命的东西。”   说到这儿,艾瑞娜还偷偷打量对方的表情,像是有所顾虑道:“不然奥布斯达女王怎么可能给丹希尔一个爵位?”   毕竟玛丽安娜又不会没事找事的公布她跟丹希尔的密谈,所以众人只当卢修斯是民选上位,而菲利佩枢机主教是前任教皇想要打击玛丽安娜大伯的操作。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么我恳请您跟丹希尔阁下好好商议一番,不要将教皇的遗嘱用在不正确的地方。”前任教皇的心腹想着这条信息要不要透露给奥丁的小皇帝——因为对方是他目前的靠山,而在艾瑞娜顺利脱身后,他又不太想继续贴着奥丁的皇帝陛下。毕竟他是前任教皇的心腹,受到对方近三十年的恩情。而奥丁的皇帝陛下这辈子都脱离不了刺杀前任教皇的嫌疑,所以前任教皇的心腹很怕变成上司第二。   更重要的是……   “您真的想让北方人当上教皇吗?”艾瑞娜知道前任教皇的心腹有所不甘。因为平心而论,前任教皇的心腹无疑是最靠近教皇之位的人。只可惜奥丁的小皇帝一边利用他,一面防备他,所以在没有支持的情况下,明哲保身才是最稳妥的做法。   “依我看,您也未必当不上教皇。”艾瑞娜摘下小拇指上的戒指,语气里充满蛊惑:“奥丁的皇帝陛下可不会让您在枢机主教的位子上善终……一旦北方联盟的那两位当上教皇,那么您的结局最好也只是在地方总主教的位子上得以善终。”   “为什么是地方总主教?”前任教皇的心腹敏锐察觉到艾瑞娜的不当用词,于是相当严厉的斥责道:“您想让我当个叛徒?”   “不是我想让您当个叛徒,而是有人想让您当个叛徒。”艾瑞娜的语气稍稍缓和了些,令前任教皇的心腹下意识的收起尖锐气势:“无论如何,我父亲都是在奥丁遭遇不幸。”   艾瑞娜似乎哽咽了一下,令前任教皇的心腹难以怀疑她。   “我在奥丁时,您向奥丁的皇帝陛下示弱倒还好,可我要是回到丹希尔身边,您又该如何解释走向奥丁的步伐?”   艾瑞娜的声音很轻,像一位忧心忡忡的女儿在努力拉回老年昏聩的父亲:“您说在这种情况下,奥丁的皇帝陛下或是下任教皇就是想重用您?他们敢吗?估计连枢机主教都不会让您担任,避免您在不受重用中倒向奥布斯达或是坎特罗人。” 第189章   前任教皇的心腹也不是傻子,自然懂得艾瑞娜这么说也是不安好心。可是在现实的逼迫下,他也不得不承认艾瑞娜说得很有道理,说是触动他心也不为过。   更绝的是,前任教皇的心腹也不想跟奥丁的小皇帝混,毕竟他是什么来头,但凡是在国际上混出头的,都了解得一清二楚。而以他的年纪,即使是当上教皇也熬不过三十年任期,所以前任教皇的心腹只想在枢机主教位子上终老。   而就是这样卑微的愿望,在奥丁的小皇帝那儿,也很难得到承认,所以前任教皇的心腹在艾瑞娜的鼓动下,可耻的心动了。   “阁下,我很清楚您的顾虑,也明白我父亲生前的一些举动,让您很难相信奥布斯达女王会接受您的投诚。”艾瑞娜放柔语气,耐心劝解道:“但是您都已经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了,又为何要在奥丁的步步紧逼下,放弃最后一丝体面呢?”   “可是你说得那么好听,又怎么保证我到玛丽安娜那儿,不会被压榨致死。”心烦意乱的前任教皇的心腹也没兴趣跟洛娜维持表面和平,只好不耐烦道:“难道你已经被奥布斯达的小姑娘收买了,所以来做我的说课?”   前任教皇的心腹斜眼打量着艾瑞娜的面容,似乎想从中窥得前主的申请,说是给自己壮胆,或是借此说服自己也不为过:“女士,我想你没忘记奥布斯达女王跟你的关系。”   虽然艾瑞娜从未与玛丽安娜会面,但是两人的轨迹相交之复杂,恩怨情仇之难解,足以成为文人墨客们经久不衰的灵感来源。   对此,艾瑞娜倒是觉得没什么,毕竟她跟玛丽安娜又没有必须撕破脸的仇恨。硬要说的话,也就是玛丽安娜的第二次被退婚是因为教皇想要将艾瑞娜嫁给一方豪强,所以在坎特罗与奥布斯达交恶时横插一脚,让玛丽安娜十分没脸的回到奥布斯达。   可是冤有头,债有主,玛丽安娜已经为此报复过塞伊斯,甚至还弄得教皇也很没脸。   在这个时候,玛丽安娜也没必要痛打落水狗,弄得别人以为她是什么尖酸刻薄之人。   况且在艾瑞娜手里,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东西。   “阁下,您知道奥布斯达与奥丁最大的差别是什么吗?”面对自己与玛丽安娜的争议,艾瑞娜避而不谈,直接将话题引回到前任教皇的心腹身上:“如果没有要紧原因,我也不会在您面前大放厥词。”   艾瑞娜叹了口气,终于卸下了一直以来的伪装:“您难道没发现吗?奥布斯达女王找不到可以接替教皇的人,但又不想让北方联盟的那两位上任,所以才会将我哥哥从布列塔尼亚公国接到奥布斯达,然后又借此将我捞过去。”   “……”前任教皇的心腹本想说你是不是多虑了,可是考虑到他遇见的年轻人一个比一个妖孽,所以艾瑞娜的假设也不一定是假的。   更绝的是,丹希尔可是借着肯特伯爵的名头向奥丁讨要好处,所以没有玛丽安娜在背后撑腰,他怎么敢跟奥丁直接闹翻。   一想到这儿,前任教皇的心腹不由得多信了艾瑞娜一点,在短暂的沉默后追问道:“那奥布斯达女王的意思是……是想让我当教皇?”   迎上对方期待的眼神,艾瑞娜点了点头,表情肃穆道:“她总不能将资质不足一年的菲利佩枢机主教推上位,所以只能让你做个过渡。”   按理说,被人当作占位的替身是件极为耻辱的事,可是有奥丁的小皇帝不做人在前,倒反衬得玛丽安娜的行为没那么过分。至少跟委屈到不行的地方总主教相比,当个过几年就会退位的傀儡教皇……似乎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毕竟挣体面嘛!不寒掺。   况且因公退位的教皇可比实权时舒服的多,不仅能享受到跟任期相似的待遇,甚至还不用承担教皇的职责与黑锅,所以在年纪渐长的前任教皇的心腹这儿,当个傀儡教皇……似乎也不赖。   眼见自己的话术已经起作用,艾瑞娜更是乘胜追击道:“您是替菲利佩枢机主教占位的人,所以奥布斯达女王肯定会厚待您,不是吗?”   前任教皇的心腹屈指在膝盖上敲了几下,最后看着艾瑞娜娇美如花的面容,突然感到一阵恶寒。   【她的面容完美得像是含笑的圣女像,但是在背过众人的那一刻,又扭曲毒辣得堪比堕落女神的祭司。】   不知为何,前任教皇的心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然后向艾瑞娜伸手道:“麻烦您了,还请您……将我的诚意转交给女王陛下。”   “当然。”艾瑞娜回握住对方伸出的手,表情越发甜蜜:“您不会对她失望的,我亲爱的克洛德叔叔。”   这一刻,艾瑞娜故意用上更亲昵的称呼,昭示着她们即将成为命运共同体。   而在克洛德枢机主教离开后,艾瑞娜敛起脸上的笑容,然后洗了把脸,在心情平复后找上卢修斯。   “办成了吗?”负责传话的卢修斯是和艾瑞娜一起被放回教皇国的,所以阿贝拉身边只有格利萨一人护卫,令卢修斯这几天都没睡个好觉,生怕阿贝拉在坎特罗或是奥布斯达……尤其是奥布斯达那儿闹出什么风波,令格利萨感到难堪:“克洛德枢机主教同意站到我们这边吗?”   艾瑞娜盯着卢修斯被光影切开的面容,沉默的,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他同意成为菲利佩枢机主教的过渡人,不过我希望奥布斯达的女王陛下能履行她的承诺,替我跟哥哥找出杀害父亲的真正凶手,然后给我哥哥名正言顺的土地职位。”   空头的伯爵之名正如空中阁楼,所以艾瑞娜很清楚要想将丹希尔的身份落实,就得将手里的遗嘱与父亲的余威卖出最好价格。   “另外,我还有一事相求。”想起刚刚离去的克洛德枢机主教,艾瑞娜的声音里带来一丝祈求:“请您和女王陛下不要为难克洛德枢机主教,他替我父亲卖了三十多年的命,更是费尽心思的在奥丁的步步紧逼下保住我的命。”   就对前任教皇的知遇之恩而言,克洛德枢机主教不说誓死效忠,但也算是有恩必报,所以艾瑞娜希望他能善始善终。 第190章   卢修斯其实对艾瑞娜没有恶意,即便是教皇跟阿基奎女大公争锋相对过‌,甚至让玛丽安娜以十分屈辱的方式与塞伊斯解除婚约,可是你说这是艾瑞娜的锅吗?不是。可是你说这跟艾瑞娜没关系吗?那也不见得吧!   毕竟教皇为什么与阿基奎女大公结仇,塞伊斯又为什么与玛丽安娜解除婚约,这里面的种种,别说是卢修斯,就连身为当事人的艾瑞娜,都没法证明自己是朵清清白白的大莲花,所以面对玛丽安娜的种种要求,艾瑞娜都下意识的矮一头‌,避一头‌,以免对方想起那些令人不快的事。   “如果克洛德枢机主‌教能与奥布斯达女王达成令人满意的合作关系,那么我将竭尽所能地替克洛德枢机主‌教争取一个令人满意的结局。”身为圣殿骑士之首,卢修斯的信誉还是很高的:“如果你还不放心的话,我愿意以自己的荣耀发誓。”   “荣耀?”艾瑞娜像是想到了什么令人发笑的事情,在卢修斯面前竭力掩饰不断上扬的嘴角,以及逐渐变尖的声音:“您认为这世间还有真正的荣耀可言吗?”   艾瑞娜的语气是令人不适的,可是她的神情却是无‌与伦比的落寞:“每个人都喊着‘万神在上’,‘万神见证’,可又有谁真的将万神放在心上?”   说罢,艾瑞娜还叹了口气,语气越发没落:“即便是在最‘圣洁’的教皇国,也不乏满嘴都是道义,满心都是生意的人,所以阁下,比起您的荣耀,我更希望您用真正在乎的东西发誓。”   “真正在乎的东西?”卢修斯盯着艾瑞娜的眼睛,后者不甘示弱道:“比如您的母亲与妹妹。”   艾瑞娜很清楚卢修斯真正在乎什么,更清楚他要是到了不得不选择的地步,一定会将自己的一切都为他真正在乎的人奉献出去。   “用阿基奎女大公跟玛丽安娜的荣耀向我发誓吧!”艾瑞娜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但却让卢修斯感到压力山大:“同样的,我也会以我们兄妹的性命向你发誓。”   比起向虚无‌缥缈的万神求救,艾瑞娜更相信带有制约效果的誓言。   “……”卢修斯避开艾瑞娜的视线,眉头‌紧锁的样子令艾瑞娜看不清他的眼神。   “怎么,阁下,您不想用阿基奎女大公和玛丽安娜的荣耀向我发誓吗?”艾瑞娜很清楚她们兄妹的处境,所以想用一种方式将自己与玛丽安娜绑死,避免后者秋后算账。不过‌艾瑞娜也很清楚以玛丽安娜的态度,以及对方的狡诈,是不可能让她有机会接近自己的,所以艾瑞娜只能退而求次的将她们兄妹与卢修斯绑死。   以玛丽安娜对卢修斯的态度,总不可能看着自己的亲哥进退两难,所以最差会让她们隐姓埋名‌的活到老,如果艾瑞娜再懂事点,察言观色些,上位到莱娜女士第二也不是不可能的。   毕竟前任教皇在位三十来年,留下的家底不是后继者一朝一夕就能全‌部清除的,再加上玛丽安娜有意让克洛德枢机主‌教给菲利佩枢机主‌教做过‌渡,所以十有八九是要收拢前任教皇的势力。   而在现知的前任教皇党里,还有比艾瑞娜更适合当说客吗?   可以说,早在艾瑞娜决定走卢修斯的路子,搭上玛丽安娜这辆快车时,她就已经做好要跟卢修斯摊牌的准备。   “阁下,您来做承诺,总比让玛丽安娜或是阿基奎女大公进退为难的好。”艾瑞娜深知与人交际要一张一弛,所以也没把‌卢修斯逼得太紧,而是摆出一副“我也不是想无‌理取闹”的态度:“还请您原谅我的态度尖锐与用词不当。”   艾瑞娜很清楚卢修斯的痛点与敏感点,所以想借此引起对方的怜悯之心:“如果不是前途迷茫,我也不必做到这一步。”   “是福是祸,都是您自己的路。”卢修斯可不是能被人左右的软弱之辈,尤其是在有关于玛丽安娜的事情上,他更是变得比平日里更精明:“如果不是教皇陛下一昧的想让你们兄妹沾染上滔天的富贵,你们又何必面对今天的窘迫?”   “……”艾瑞娜肉眼可见的愣了一下,随即舒展开眉头‌,露出几分释然:“你说的没错。”   绕来绕去,其实结症还在艾瑞娜跟丹希尔身上。   如果不是为了她们,教皇也不必顶着压力去做那些事,所以现在的一切说是艾瑞娜跟丹希尔自找的也不为过‌。   如果她在父亲冒出念头‌时就阻止对方,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卢修斯这一刻终于对艾瑞娜心软了,忍不住拍了拍艾瑞娜的肩膀,安慰道:“你放心,玛丽安娜不是你所想象的洪水猛兽。”   其实艾瑞娜又何尝不是第二个卢修斯。   倘若在奥布斯达之乱开始时,卢修斯愿意跟阿基奎女大公或是玛丽安娜认认真真的商量一番,让她们稍微放点水,也不必造成造成前任国王在一个月内痛失两子一女的结局。   而卢修斯作为这一切的默许者,都必须承担这份心理愧疚。   “不是我想将奥布斯达女王视作洪水猛兽,而是现实的恐惧逼迫我视她为洪水猛兽。”   艾瑞娜低下头‌,不想让卢修斯看见自己丢脸的模样,随即冷静道:“卢修斯,你是个好人,所以看在你曾帮过‌我的份上,我给你一个忠告。”   艾瑞娜将食指抵在唇边,比出一个“噤声”的动作:“别跟你同母异父的妹妹走得太近,因为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有一双干净的眼睛。”   其实在与卢修斯相处时,艾瑞娜就察觉到卢修斯对玛丽安娜的感情很不一般,所以在谈话时故意用“玛丽安娜”而不是更规整的“奥布斯达女王”指代对方,结果卢修斯在无‌意间的武器变化印证了艾瑞娜的猜测。   那份难以掩饰的亲昵是骗不了人的。   “你多虑了,我才不会做那些肮脏的事。”卢修斯握紧腰间的剑柄,好像这样就能撑住他摇摇欲坠的自信。   “你会不会做肮脏的事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人会不会有肮脏的想法。”身为前任教皇之女,艾瑞娜很清楚那些人攻击对手时,绝不会有一丝一厘的羞耻感。 第191章   克里斯蒂娜夫人步伐轻快地走在临近奥布斯达北方的‌阿基奎小城镇里,在与来来往往的‌人擦肩而过时压平嘴角,摆出一副竭力掩饰的‌悲伤模样。   “夫人,还请您节哀。”见‌候在边境处的‌巴勒特的‌家臣向一袭黑衣的‌克里斯蒂娜夫人送上慰问‌,但从他的‌表现来看,却是松了口气的‌模样。   谢天谢地,那个喜欢到处惹事的‌男人终于死了。也亏得‌巴勒特的‌家臣不懂得‌“作妖”一词,否则对尸体早凉的‌鲁迪恩,怕是要一拍脑袋的‌说‌一句“太适合”。   “亚历山大跟碧翠斯还好吗?”克里斯蒂娜夫人做了个祈祷手势,也算是给‌鲁迪恩最后一丝温柔:“可怜的‌孩子,他们一定会被父亲的‌噩耗吓坏了。”   巴勒特的‌家臣同克里斯蒂娜夫人对视一眼,双方都在帽子的‌阴影下掩饰好自己的‌嘲讽,然后嘴上还是假仁假义了一番:“可怜菲茨罗伊阁下和奥布斯达的‌宗主教也被鲁迪恩那蠢货牵连其中,女王陛下已经派人去收拾案发现场,并且上报教皇国,要求全大陆通缉玛莎。哈瑞。”   因为托马斯。菲茨罗伊跟奥布斯达的‌宗主教想着如何替鲁迪恩圆下所犯罪过,甚至有意从克里斯蒂娜夫人那儿下手,挖出些能够挟持乃至架空克里斯蒂娜夫人的‌消息,所以直接惹毛了精神本就不正‌常的‌玛莎。哈瑞,“逼”她一对三的‌毒死了托马斯。菲茨罗伊跟鲁迪恩,然后将奥布斯达宗主教折腾掉半条命。   “没有弄死奥布斯达的‌宗主教?”克里斯蒂娜夫人在马车上听完家臣的‌汇报,对玛莎。哈瑞的‌成果略感不满:“偏偏留下最难对付的‌那个。”   不管是鲁迪恩还是托马斯。菲茨罗伊,都比不上奥布斯达的‌宗主教难缠。毕竟后者是由教皇国任命的‌人,即便是在名义上,奥布斯达的‌宗主教还要效忠于玛丽安娜,但是玛丽安娜能随意处罚他吗?   如果此路可行,奥布斯达的‌宗主教也没胆子跟玛丽安娜唱反调,后者也不必借玛莎。哈瑞之手除掉这个心腹大患。   “不过莱娜女士传话说‌奥布斯达的‌宗主教算是废掉了。”巴勒特的‌家臣在克里斯蒂娜夫人发泄后,悄悄说‌道。   “废掉?”克里斯蒂娜夫人的‌眼珠子转了转,用扇子挡住嘴,摆出一副很想八卦的‌姿态:“能详细说‌说‌他废成什么样了?”   “大概是不能起床,不能说‌话的‌模样。”巴勒特的‌家臣自然知道克里斯蒂娜夫人的‌心思,更清楚玛丽安娜可不是无偿替克里斯蒂娜夫人解决问‌题:“简而言之就是废了,所以女王陛下也有意跟教皇国的‌使者商讨宗主教的‌人选问‌题。”   “这可真是有意思!”克里斯蒂娜夫人不明白玛丽安娜为何不简单粗暴的‌处死奥布斯达的‌宗主教,非要留着他在那儿半死不活的‌吊着。   不过想一下玛丽安娜在奥布斯达的‌宗主教那儿收到的‌冷脸,克里斯蒂娜夫人又觉得‌这件事没什么可想的‌,就是奥布斯达的‌宗主教自作自受,所以玛丽安娜想折腾他。   “那女王陛下跟教皇国的‌人定下宗主教的‌人选了吗?”克里斯蒂娜夫人随口问‌了句,然后自己解释道:“算了,连教皇都没有,谁敢定下宗主教的‌人选?”   巴勒特的‌家臣没有立刻接话,不过在两三分钟过后,却是慢慢说‌道:“教皇国那边也没个主意,更不想让奥布斯达的‌王城总主教顺势上任为宗主教。”   按理说‌,教皇国和当地统治者要是推荐不出宗主教人选,那么就该由御前议会投票,从王城的‌总主教跟宗教审判局的‌负责人间,选出宗主教人选。   尴尬的‌是,教皇国派去奥布斯达宗教审判局的‌是个不满三十的‌毛头小子,而且还是几个月前被下放到奥布斯达的‌菜鸟。   就这,你指望他跟奥布斯达王城的‌总主教竞争?   说‌是后者降维打击都不为过。   克里斯蒂娜夫人显然是想到这一点,所以露出相当微妙的‌笑容:“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而另一边,玛丽安娜趁着休息时往书‌房的‌鱼缸里丢下一颗又一颗的‌鱼食,看着那些五彩斑斓的‌鱼儿争先恐后的‌跃出水面。   当然,屋内也不只有玛丽安娜一人,被教皇国下放回奥布斯达的‌泽维尔神父还是那副扣子扣到下巴的‌模样。因为泽维尔神父有着钢针一样的‌灰色头发和十分严肃的‌面容,所以在视觉效果上比同龄人老了一圈。   并且在他进门的‌那一刻,玛丽安娜还以为是换了发型,心情不佳的‌布提斯。   “从教皇国下放到不受待见的‌奥布斯达,也算是委屈您了。”玛丽安娜放下投食器,在泽维尔神父来了有一刻钟后,才与对方搭话:“您回来……是前任教皇的‌意思,还是整个教皇国的‌意思。”   “您希望我对您说‌实话,还是假话?”被晾了大半天的‌泽维尔神父也不希望自己表现得‌过于卑微,所以绷紧嘴角,语气也比平时冷了三度。   然而玛丽安娜会惯着他吗?   绝对不会。   所以在泽维尔神父表现出不想合作的‌态度后,玛丽安娜表现得‌不是一般的‌冷静:“决定权在你手上。”   玛丽安娜比了个“您自便”的‌手势,然后补充道:“只是在你做出决定后,决定权便在我这儿。”   “……”泽维尔神父靠着椅背,双手交叉于大腿上,摆出一副眯言深思的‌模样。   冷硬的‌空气在二者间弥漫开来。   而就在玛丽安娜准备送客时,泽维尔神父终于开口道:“是前任教皇让我来的‌,因为怕奥布斯达的‌宗主教压不住您,所以让我来协助他。”   “还真是用心良苦。”玛丽安娜不咸不淡道:“让奥布斯达的‌宗主教勾搭托马斯。菲茨罗伊,然后让你接管宗教审判局。这样一来,国内的‌大部分贵族都能被你们以宗教的‌名义拎去审判,至于我……”   玛丽安娜指向自己,令泽维尔神父下意识地绞紧手指:“你们想用什么理由将我从王座上拉下?”   泽维尔神父不明白玛丽安娜为何这么说‌,但是当他对上玛丽安娜的‌眼睛时,却又觉得‌对方不是在开玩笑。   “不知你离开教皇国时,前任教皇或是某位效忠于奥丁的‌大人物……有没有与你说‌些不该说‌的‌话。”玛丽安娜一直怀疑奥丁的‌小皇帝是在前任教皇去世前,就开始谋划给‌她泼脏水。   然而泽维尔神父在听了这话后,却一脸正‌色地摇了摇头,斩钉截铁道:“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不过前任教皇去世前只是让我辅佐奥布斯达的‌宗主教,并未下达其它命令。”   玛丽安娜若有所思地盯了会儿泽维尔神父,最后笑道:“明白了。”   泽维尔神父被玛丽安娜的‌行为弄得‌满肚子疑问‌,但又不好主动开口,只能如坐针毡地聊了些不太重要的‌话题,便向玛丽安娜告辞。   而见‌泽维尔神父离开后,玛丽安娜屈指在桌子上敲了三下,让一直吊挂在屋顶上的‌布提斯下来。   “怎么样?”玛丽安娜冲着泽维尔神父离开的‌地方使了个眼神,结果招来布提斯的‌白眼。   “亲爱的‌女王陛下,我可不是你的‌人心探测器。”虽然嘴上抱怨着,但是玛丽安娜从他的‌语气里可听不出一丝一厘的‌不耐。   只可惜布提斯还没见‌来玛丽安娜的‌温言细语,便被一双并不柔软的‌手臂打断思绪。   “你要是不想麻烦布提斯的‌话,也可以麻烦我啊!”无处不在的‌阿斯蒙蒂斯撩了下骚粉色的‌长发,然后想贴着玛丽安娜的‌脸,结果却被后者十分无情地推开:“你身上的‌香水味太重了?”   “诶?有吗?”阿斯蒙蒂斯是最爱漂亮的‌,所以在玛丽安娜说‌出这话后,便到处去闻身上的‌味道。   “别问‌了,你身上冲人的‌可不是香水味,而是一股欲求不满的‌……味道。”布提斯在阿斯蒙蒂斯的‌死亡眼神下吞下那个不合时宜的‌词语,最后叹了口气,屈服于恶魔间最直接的‌见‌级问‌题。   “少说‌两句话,没人把你当哑巴。”阿斯蒙蒂斯可以接受玛丽安娜毫无底线的‌损他,但是布提斯是哪块小饼干?阿斯塔罗斯的‌下属,没混上至上四柱的‌杂碎也敢打他的‌脸?怕是活得‌不耐烦了。   好在玛丽安娜还记着正‌事,所以及时打断道:“那个被教皇国下放的‌神父没问‌题吗?”   “想要投靠你的‌心是没问‌题的‌,只是我不会读心术,所以你得‌找女巫来看。”布提斯避开阿斯蒙蒂斯的‌吃人目光,冷静回复道:“依我看,他不太有可能参与污蔑你的‌行动。”   “何以见得‌?”   “如果前任教皇没死在奥丁,您的‌前任未婚夫会做出这种下三滥的‌举动。”布提斯大着胆子回过头,用阿斯蒙蒂斯举了个不太恰当的‌列子:“你觉得‌阿斯蒙蒂斯在邪神介入前,会背叛你吗?”   “绝对不会。”抱住玛丽安娜脖子的‌阿斯蒙蒂斯中气十足道。 第192章   “松开你的手。”且不谈一个成男体型的恶魔压在身上有多重,就说阿斯蒙蒂斯箍住玛丽安娜的手劲,就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你是要勒死我吗?”   玛丽安娜侧头瞥了眼阿斯蒙蒂斯,对方桃红色的眼睛里满是绵绵的情谊:“放心,在邪神发话前,我是不会背叛你的。”   虽然阿斯蒙蒂斯是用无比温和的语气说出着这话,可是玛丽安娜还是在避开目光的那一刻冷汗淋漓,感觉衬裙都粘在背上。   恶魔的话是最不可信的,甚至玛丽安娜都不确定阿斯蒙蒂斯是不是邪神派来监视她的。毕竟最张扬的人也有可能是伪装天才,正如她的那位大伯母……如果不是阿斯塔罗斯有意泄底,玛丽安娜还不知道邪神在奥布斯达的目标竟是波琳娜那个蠢货。   不过话又说回来,正是因为波琳娜王后的愚蠢,再加上她能轻易接近奥布斯达的核心人物,所以才将玛丽女王留下的偌大江山毁了一半。   好在前任国王的执政期不长,再加上坎特罗作死的想要入侵奥布斯达,所以玛丽安娜接手时,她的好大伯还没完全败坏奥布斯达的家底。不过想恢复到玛丽女王执政时的巅峰期,怕是要花上二十年的功夫。   “想什么呢?居然忘了我的存在。”阿斯蒙蒂斯十分不满的掰过玛丽安娜的下巴,结果被后者打了一巴掌。   “想正事呢!别烦我。”玛丽安娜是个疑心病很重的人,尤其是在梳理完奥布斯达之乱,以及教皇被刺一事的时间线后,她更是有了个大胆猜测,于是眼珠子在阿斯蒙蒂斯跟布提斯身上徘徊:“你们是不是知道刺杀前任教皇的是谁?”   此话一出,别说是布提斯,就连阿斯蒙蒂斯都气息一凝,让玛丽安娜捕捉转瞬即逝的不自在。   “你觉得谁会没事找事的刺杀前任教皇?”阿斯蒙蒂斯觉得玛丽安娜越来越像某个喜怒不定的上司,甚至在跟对方交流时,都有种在和性转邪神谈情说爱的恶寒感。   不过这种恶寒感只持续了短短一秒,便被阿斯蒙蒂斯追逐刺激的天性所压制。   毕竟年少时的阿斯蒙蒂斯也曾被邪神的漂亮皮囊所迷惑,所以即便是知道邪神不好惹,疯起来不会对他手下留情,他也义无反顾的凑到邪神跟前晃悠,然后理所当然的被邪神揍到只剩一口气。   也就是从那时起,阿斯蒙蒂斯给自己定下不要找鳏夫寡妇的规矩。不过话又说回来,阿斯蒙蒂斯也没法证明邪神是鳏夫,毕竟他出生前,邪神就在守寡。而以邪神的性格,总不能在万神面前举行婚礼吧!所以阿斯蒙蒂斯一直很好奇邪神到底有没有跟他的旧情人举行婚礼,但是畏于邪神的实力,他又不好当面去问。   此时此刻,玛丽安娜的面容同阿斯蒙蒂斯记忆里的邪神相重合,尤其是二者眯言的样子,实在是太像了。   “不会是你的上司策划了刺杀前任教皇的行动吧!”不然以教皇国跟奥丁的实力,怎么可能直至今日都未捉到刺杀前任教皇的凶手?不过玛丽安娜疑惑的是邪神为什么这么做?   即便是邪神已经往人间输送自己的力量,并且有预谋的挑起各国纷争,从而降低教皇国的权利与威信。可是教皇国到底是万神的大本营,邪神再怎么疯狂,也不会正大光明的去打万神的脸吧!他要是真有将万神掀翻的能耐,也不至于被押至上千年。   可是疯子的行为是最不可理喻的,尤其是被压制千年的疯子,没准就会做出超乎常理的事。   阿斯蒙蒂斯的鼻腔里哼出一声千回百转的“咦”!,然后那双桃红色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凝重之情。   “你怎么知道刺杀前任教皇的是邪神?”和往常一样,阿斯蒙蒂斯佯装亲昵地靠近玛丽安娜,但却在布提斯能清楚看见的角度搭上玛丽安娜的肩膀,然后用拇指按住玛丽安娜的喉软骨,似乎随时都会将刺穿玛丽安娜的喉咙。   “你知道吗?前任教皇死时,喉咙上留了拇指大小的洞口,最后是说一个字漏一口血,慢慢地,痛苦地死去。”阿斯蒙蒂斯在玛丽安娜耳边悄悄说道:“我是最心疼你的,所以到了不得已的时候,也会给你一个痛快。”   “那可真是谢谢你了。”玛丽安娜并不将阿斯蒙蒂斯的威胁放在心上,甚至一旁的布提斯都比她本人紧张。   “可是你真的敢按下去吗?”趁着阿斯蒙蒂斯愣神的功夫,玛丽安娜握住他的手腕,“迫使”他的拇指在玛丽安娜的喉咙上压出一圈阴影:“别闹了,真正的狠人都是直接动手,不会搞威胁那套。”   末了,玛丽安娜还讽刺道:“邪神打你前会语言警告你吗?”   “……”至上四柱里最常被邪神教训的阿斯蒙蒂斯噎了一下,随即挣脱开玛丽安娜的手,消失在原地。   布提斯直到阿斯蒙蒂斯留下的气息彻底消散后,才向玛丽安娜警告道:“你疯了吗?居然去挑衅阿斯蒙蒂斯那个变态。”   虽然阿斯蒙蒂斯是至上四柱里最容易摇摆的那个,可是正因为阿斯蒙蒂斯的摇摆性,布提斯总觉得玛丽安娜用他,就像是用一把双面开刃的凶器。会不会伤到自己倒是另说,但是看着就很骇人。   “我没有挑衅他,而是给自己争个活命机会。”玛丽安娜抹了下脖子上的手印,语气一如既往的轻描淡写:“阿斯蒙蒂斯是掌管欲望的恶魔,我若是让他一尺,那么下一次就得让他一丈。”   说罢,玛丽安娜看向布提斯,令后者下意识的感到不妙。   “你又想做什么?”布提斯眉头轻皱地抱胸,就差在脸上写着“我很防备你”。结果玛丽安娜朝他招了招手,一副准备长聊的姿态:“离得那么远干嘛?凑近些。”   或许是玛丽安娜第一次用亲昵的语气跟他说话,所以布提斯就像是被猫薄荷逗弄的高冷猫咪,在短暂的强硬后凑近问道:“你想问什么?”   布提斯已经有预感不会从玛丽安娜那儿听到好话,但是当对方开口的那一刻,他还是低估了玛丽安娜的敏锐程度。   “邪神是不是跟阿基奎大公国的祖先有联系?”其实早在玛丽安娜继承布列塔尼亚公爵之位时,就开始调查被教皇国抹去的旧世纪历史,结果发现各国留下的记录里,有关于阿基奎大公国的旧世纪历史最少,其次便是布列塔尼亚公国。甚至玛丽安娜在成为阿基奎大公国的继承人后,也找不到阿基奎大公国在卡佩尔大帝之前的历史。   而纵观南北各国,也只有布列塔尼亚公国和阿基奎大公国不是从卡佩尔大帝的领土中分裂出去的诸国。   虽然玛丽安娜的祖先里有一位是卡佩尔大帝的公主,不过这也掩饰不了阿基奎大公国跟布列塔尼亚公国在历史上的突兀感。   就像是凭空出现的国度一样。 第193章   ul css=tent_ul   “奉劝你一句,没事少去探究邪神的过往。”布提斯没有靠近玛丽安娜,而是保持着抱胸的防御姿态,语气冰冷道:“好奇心太重可是会丧命的。”   “可是没有刨根问底的好奇心,也会死于敌人的突袭。”玛丽安娜对布提斯的拒绝早有准备,所以顺势说道:“无功不受禄,邪神为何优待阿基奎大公国和布列塔尼亚公国?”   “优待?”布提斯弯了弯薄情的嘴角,刚想讽刺几句,却又想起阿基奎大公国和布列塔尼亚公国相对“干净”的环境,一时间竟想不出玛丽安娜的话到底哪里有错。   玛丽安娜观察布提斯的脸色,也摸不准他是否知道邪神的过往。   有关于神话时代的记录早就被教皇国和卡佩尔大帝毁得七七八八,也就是一些避世的类人种部落里还有相关记录,而玛丽安娜总不能跑到这些类人种部落里讨要他们的历史碎片。   布提斯倒是比人类的历史活得更久,但是卡佩尔大帝建国时,他还没当上大恶魔,连地狱都出不去,更别提去见证人类历史了。而恶魔中虽然不乏舞文弄墨者,但是这个比列并不高,再加上能记录下人类历史的绝不会比布提斯的等级要低,所以布提斯还真不好调查人类历史。   不过让他在玛丽安娜面前说自己办不到这事,还挺丢脸的。   “你要是不了解这事,我就去找阿斯塔罗斯。”玛丽安娜想着以至上四柱的资历,怎么也得是新世纪之前就跟着邪神的老人,只是相较于阿斯塔罗斯跟阿斯蒙蒂斯,布提斯比较好套话:“那可是邪神的花边新闻啊!你们真的毫无头绪吗?”   按理说,像恶魔这种喜欢落井下石,以下犯上的存在,是不会对邪神的过往毫无兴趣的,毕竟他们做梦都想取代邪神。而要是能捉到邪神的把柄,将他彻底吞噬……别的不说,总有些胆大的恶魔会在魔王们的蛊惑下奋力一搏。   被玛丽安娜烦到不行的布提斯毫不客气道:“恶魔也是惜命的,况且像邪神那样神经质的存在,是绝不可能给自己留下把柄的。”   说罢,布提斯还意有所指道:“其实你在某方面和邪神不是一星半点的相似。”   布提斯左手叉腰,右手按在玛丽安娜的书桌上,然后逼近她:“如果不是早就确认过你的人类身份,我还以为你是邪神的分身。”   “分身?为什么不是邪神的后代?”玛丽安娜本想说“为什么不是邪神的亲女儿“,但是转念想到邪神的贵庚,以及觉得自己还没强到不做人的地步,所以话到嘴边又是一绕:“神明跟人类没有生殖隔离吗?”   要知道类人种与类人种的混血可是伴随着各式各样的基因病,而人类与类人种所生的第一代混血在资质上也不如父母辈,需要跟人类再混个两三代才能摆脱血统磨合遗留下的缺陷。   玛丽安娜记得在劳动保护法出台前,不少黑心商家为了压低人工成本而大量雇佣不受公民法保护的类人种混血,甚至还衍生出专门培育这类一次性工具的非法工场。直接绑架育龄妇女或是从奴隶市里低价收购卖相不好的类人种妇女,将她们当成繁育母体般毫无人性的存在。   讽刺的是,终止这一行为的并不是人类的道德感,而是失业工人与随之而来的经济海啸。   “半神真的没有基因缺陷吗?”玛丽安娜放出袖子里的白雪,然后摸过春困小蛇的头颅:“相较于人类跟类人种,怎么看都是神明与人类的血统差异最大。况且在万神殿里,也不是所有神明都是人形。”   说到这儿,玛丽安娜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怎么,害怕自己祖先是奇怪的生物?”布提斯笑容恶劣道:“要是人们知道阿基奎大公国的祖先居然有如此嗜好,会不会动摇你母亲的统治?”   玛丽安娜挑了下眉头,对上布提斯不怀好意的眼神:“你是白痴吗?”   即使是在心烦意乱之际,玛丽安娜也不会放弃冷静思考的能力:“你觉得教皇国有胆子让民众知道阿基奎大公国的祖先跟邪神有一腿吗?”   且不谈阿基奎大公国的爵位传了多少年才爆出这事,就说南北各国都跟阿基奎大公国通过婚,所以真要细究起来,无论是奥丁的小皇帝还是北方联盟的三位,都算是阿基奎大公国的分支。   因此教皇国敢爆出这事吗?   他不敢啊!   毕竟阿基奎大公国要是在血统上爆出大料,其它各国也会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接连倒下。   就连教皇国也免不了一个“监察不利”,“威信崩塌”的罪名。   想通这些的布提斯挠挠脸颊,暗骂自己又干了件蠢事。   不过他这么一折腾,玛丽安娜倒没有追问邪神的过往,而是看起御前议会递上的演出人选。   经过几个月的考察与争吵,御前议会的成员们终于从八百个演出申请中选出一个绝不会出错的表演团——曾为前任教皇的加冕献上祝福的维罗妮卡演出团。   因为演出团的创始人之一维罗妮卡曾是教皇国的圣女,再加上她的丈夫也曾是教皇国的核心成员,所以同教皇国有着很深联系。时至今日,虽然维罗妮卡夫妇早已去世,而那些听过她歌唱的孩子们也都垂垂暮老,但是维罗妮卡合唱团还在表演她的经典曲目,并且传到维罗妮卡的孙女——小维罗的手里。   “还真是无可挑剔的选择。”布提斯伸头瞥了眼玛丽安娜手中的演出申请,不冷不热道:“演唱圣歌的乐队,又有前任圣女的遗泽在此,即便是在名头上压不住其它人,但是就政治正确而言,却是最稳妥的。”   “怎么,你对这个选择有所不满吗?”玛丽安娜随口问道:“你们恶魔都没听过圣歌吗?还是说,你们不能听圣歌。”   玛丽安娜是用调侃的语气说出这话。   然而布提斯却给了个令人震惊的回答:“圣歌?由被送上火刑架的女巫所作的歌曲,也算是圣歌吗?” 第194章   阿基奎大教堂的每日下午都会播放一段只用里拉伴奏的圣歌。相较于教皇国的管风琴与阉伶歌唱家,只用里拉伴奏的圣歌无疑单调了许多,但却在安静的环境里别有一番风味。   “怎么,听了上万年的歌,还没听腻啊!”巴尔蹲在邪神身边,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屋檐下的万神像:“一张空白的神面,有什么可看的?”   邪神瞥了眼蹲没蹲样的巴尔,毫无感情道:“空白的神面总比那些道貌岸然的人脸要好看得多。”   说罢,邪神放下撑脸的那只手,脸庞被教堂的彩色玻璃照出光怪陆离的斑点:“难不成你让底下的那些人将我的脸刻上去?”   巴尔扫了眼邪神的冷峻五官,然后在对方回头前打了个哆嗦,摆出一副快被吓到的模样:“算了,我们可是恶魔,还是别搞那些恶心玩意。”   “恶心?你是说我的脸很恶心吗?”邪神没事找茬地拍了下巴尔的后背,力道大的差点将巴尔拍下屋梁:“我的脸难道不配刻在神像上吗?”   “配不配可不是由我说了算。”巴尔从蹲姿换成坐姿,然后晃荡着两条小孩腿:“不过塞勒姆倒是挺讨厌教会的,你要是将自己的脸刻在教会的神像上,兴许塞勒姆会恶心地吐出来。”   “……巴尔。”   “嗯?”   “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许久未听到那个名字的邪神机械地扭过脑袋,那骤然睁大的瞳孔像是故意做怪的巫毒娃娃,令人心底发慌。   终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巴尔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然后在一阵尴尬的沉默后,喉咙干涩道:“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如果塞勒姆还在的话,一定会尖叫着砸碎所有的宗教物品,然后将你的脸抓花,质问你为何要助纣为虐。”   对于一个数次遭到巫术指控,被愚民们送上绞刑架的平民女性而言,最残忍的事情莫过于她曾视作心灵寄托的宗教,在她最无助的时候背叛了她,将她定为作恶多端,毫无怜悯之心的女巫。   邪神依旧记得他第一次见到塞勒姆时的情景。   因为某天收到一股格外强烈的怨念,那扑面而来的恶意几乎将邪神的神性激活到一个难以言喻的高度,所以出于对那股怨念的兴趣,邪神领听了对方的祈求,然后将那个临死前不断诅咒神明的少女拉到身边。   当时的少女正在遭受异端审判的处决,在被邪神拉到这个世界后,浑身是伤地躺在草地上。明明虚弱得只剩下一口气,但却强撑着爬到浑浊的水洼边,拼命吞咽下混杂鱼虾的泥水,然后嚼着对伤口毫无用处的草药。   邪神能理解贪生怕死之人,或是对生存环境忍耐力极高的雇佣兵做出这类举动。   但是当一名柔弱的少女不断地吞下泥水,然后又扣着嗓子将肚子里地东西吐干净时,邪神从她身上感受到强烈的矛盾性。   一方面,她的生存欲望并非出自于对生命的渴望,而另一方面,她的求生欲和求死欲同样强烈,令邪神对她愈发地感兴趣。   【或许让她活下来能带给自己更多的欢愉。】   抱着这一念头,邪神在少女昏厥后替她治好了伤口,然后在对方苏醒的那一刻差点被少女捡起的石头砸中脑门。   这个在昏迷中一直念叨着“塞勒姆”的少女,对神明有着难以言喻的憎恶之心。   但讽刺的是,作为一个大字不识,生活都被家务塞满的普通村姑,少女在被邪神救下后也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只能对着升起的太阳进行祷告——然而她并不知道自己改向谁祷告,亦或是说,憎恶神明的她,又为何会这么做。   “你既然那么讨厌神明,干脆成为我的信徒吧!”觉得少女很有趣的邪神提议道:“毕竟我才是拯救你的那个人,所以……”   邪神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把粗糙的小刀刺中胸膛。   由此可见,跟一个失去理智的人是没法交流的。   …………   一想到塞勒姆,邪神的脸上浮现出难以言喻的复杂之情。   时隔千年,他还记得塞勒姆的点点滴滴,但却不像几千年那样大悲大喜,容易在回忆时陷入癫狂的情绪中。   无论是人类还是半神,相较于永生不灭的邪神,都如沧海一粟般的渺小。   更令他生气的是,塞勒姆至死都没告诉他真名。而他们相处时的称谓,也不过是塞勒姆为了纪念自己的过往而随便取的名字。   甚至她们的女儿,也是由此命名。   “塞勒姆,伊丽莎白,还有阿比盖尔。”邪神依次提起这些早已作古的旧人,而在他的记忆里,她们还鲜活如昨日:“人类的生命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渺小。”   亦或是说,不仅是人类,但凡是万神创造的存在,都比邪神想得更渺小。而他身为万神的宿敌,在这方面也比万神强不了多少。   至少他连一个大字不识的村姑都留不住。   “你当年是有机会留下塞勒姆的。”巴尔想起故人,也是唏嘘不已:“只可惜她比你想得更讨厌神明,所以你留不住她。”   邪神没有回话,而是将目光落到万神像下的里拉手身上。   这种由龟甲制成的拨弦乐器因为携带方便而被吟游诗人们所青睐,甚至在塞勒姆去世后的几千年里,成了人间最受欢迎的乐器。   “我记得你的里拉是塞勒姆教的,对吗?”邪神眯起眼睛,用一种让人汗毛倒竖的语气说道:“趁着眼下的空闲,赶紧熟悉一下。”   说罢,邪神将目光挪到万神像上,对着那空白的神面弯了弯嘴角,嘲讽道:“毕竟万神的葬礼一定要用里拉伴奏。”   “那你的葬礼呢?”巴尔随口说道:“我可不相信你能全身而退。”   毕竟邪神跟万神的关系,可是一言难尽的复杂。   “我不需要葬礼。”面对巴尔的疑问,邪神难得认真道:“我死的那一刻将不再是神明。”   “所以我不需要葬礼。 第195章   布提斯只是条件反射地去拆玛丽安娜的场子,但却重燃起玛丽安娜已经熄灭的好奇心:“你是说邪神的老情人是女巫。”   “……”不明白自己何时说漏嘴的布提斯纳闷道:“你是怎么将这两者联系到一起的。”   “直觉。”玛丽安娜也是很无语:“我们聊了这么久,一直都在邪神的前尘往事上打转吗?你突然提到圣歌的创作者,而且还是那副姿态,那副语气,我肯定会往邪神的身上扯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玛丽安娜是没料到邪神的情人会是女巫:“阿比盖尔不是说女巫很讨厌邪神吗?而且她们在卡佩尔大帝建国之初也没少被恶魔为难,甚至被教会划进类人种的范畴里。”   如果说女巫部落的第一死敌是教会,那么第二死敌肯定是恶魔。就连暗精灵部落,也因为堕落女神的缘故,与女巫部落不合。   可谁料布提斯对玛丽安娜的说法嗤之以鼻:“你觉得邪神是会循规蹈矩的人吗?还是说女巫都是遵循传统的人。”   “……”别的不说,光是玛丽安娜最熟悉的阿比盖尔,就有个恋爱脑上头,差点让老情人端了全家的母亲。   都说堵不如疏疏不如引。   女巫部落在某方面比教会还严苛,而且在被坎特罗突击前,又是生活在与世隔绝的沙漠里,所以过得比清教徒还单调,养的也比较单纯。   像阿比盖尔这样童年坎坷的单纯人,在女巫部落都能排进心计前三。   可想而知,要是让玛丽安娜进入女巫部落……估计不用十个回合,她就能混到决策层。   “没话了吧!”难得噎住玛丽安娜的布提斯心情大好地捏了把玛丽安娜的脸颊,结果他做完这事后,整个人都愣住了。   “怎么,你也鬼迷心窍了。”同样懵住的玛丽安娜率先回神地反将了布提斯一军,二者在一段尴尬的沉默后,心照不宣地别过头,然后各干各的。   …………我是分割线…………   “圣女殿下,圣女殿下?”坎特罗的宫殿里,负责照顾阿贝拉的侍女如往常那般敲了三下,在没得到回应后给身旁的侍卫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掏出一串钥匙,将锁着的房门打开。   “圣女殿下?”照顾阿贝拉的侍女听见房内静悄悄的,还以为是阿贝拉又在作妖,所以心下发慌地冲进卧室,结果看到令她魂飞魄散的一面。   “圣女殿下!!!”   只见惨白的床单上,阿贝拉侧头盯着房门,抬高的右手浸泡在床头柜上的水盆里,一副寻死觅活的模样。   皇宫里的侍卫也没少见着被政敌吓到,为了保住荣耀而自我了断的人。不过跟他们的真刀真枪或是以假乱真相比,阿贝拉的做法不是一般的假。   就连大惊失色的侍女,也在看清阿贝拉的伤口并未深及见骨后,摆出一副头疼大过担忧的姿态:“您这是做什么?”   要是阿贝拉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照顾她的侍女会被率先问责。尤其是在索林斯闹出圣女的“惊世发言”,奥丁闹出“教皇被刺”后,几乎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接待圣女的坎特罗,指不定有索林斯或是奥丁的探子想在圣女巡游到坎特罗时,再闹出点差错。   这样一来,无论是索林斯还是奥丁,都能恢复些颜面。   而为了避免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塞伊斯也没少在阿贝拉身上下功夫,不仅让她的义兄进宫安抚阿贝拉,更是备下三班一换的侍女对阿贝拉严防死守。宁可让阿贝拉少出现在人前,也不让她有机会胡言乱语。   更绝的是,那些照顾阿贝拉的侍女在上岗前也曾听过这名圣女的丰功伟绩,所以每晚都会将阿贝拉的门窗堵死,不让阿贝拉有机可趁。   这样一来,待遇骤然一变的阿贝拉不免多想。尤其是在卢修斯回到教皇国,格利萨白天要代替离开的克洛德枢机主教和艾瑞娜处理圣女的巡游事务,晚上要替前任教皇祈求冥福,所以没法照顾到阿贝拉的个人情绪后,这个终于有了危机感的圣女所想到的解决方法就是寻死觅活。   但是阿贝拉又狠不下心去伤害自己,直到今天早上才用水果刀在手腕上比划了一下,然后又担心侍女们来得太晚,导致她失血过多陷入昏厥,所以阿贝拉特意将受伤的手浸入加了冰块的冷水中,顺带将水盆放到高出床面一节的床头柜上,避免流血速度过快。   看出这些伎俩的侍卫蘸了蘸阿贝拉用于放血的水盆,然后闻到一丝属于墨水的腥臭。   “行了,还请您赶紧梳洗吧!”侍卫丢给照顾阿贝拉的侍女一个“她没事”的眼神,在对方松了口气后,离开了阿贝拉的房间。   “我劝您不要在坎特罗的宫廷里玩这些无聊的把戏。”侍女近乎强迫性地拉下阿贝拉的衣服,板着一张脸的样子活像是给阿贝拉上刑:“如果您还顾虑斯蒂芬大人的颜面,以及教皇国的立场,就不要再做些惹人误会的举动。”   “即便是要闹,也请您离开坎特罗后再闹。”侍女就差把“你真的很讨厌”,或是“请你把脏水泼到奥布斯达那儿”宣之于口,惹得阿贝拉十分委屈地要紧下唇,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欺负她。   阿贝拉眼睛含泪地换完衣服,那副楚楚可怜的姿态并不能惹得侍女们生怜,反而让她们感到心烦意乱。   都是听话办事,不得已来照顾阿贝拉的小贵族之女。   大贵族们的女儿看不上阿贝拉的出身,又不想跟阿贝拉扯上联系,所以将在宫中毫无根基的小贵族们的女儿推去当枪。而塞伊斯再不待见阿贝拉,也得装装样子,所以只能对倒霉的侍女们进行安抚,然后让阿贝拉的义兄尽可能地约束阿贝拉。   只可惜阿贝拉的义兄觉得眼下并不能从阿贝拉身上谋得好处,再加上他难地与塞伊斯接触,所以想伺机接触权力的中心,哪有心思去管阿贝拉。   这么一来二去的,阿贝拉还以为自己是被坎特罗或是教皇国抛弃,情急之下做出不可理喻的事情。 第196章   “她就不能安宁点吗?”眼看着教皇国的圣女巡游团即将离开,却在最后的时刻却发生了圣女自杀事件。这令塞伊斯如何不生气?几乎是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向传信的侍卫问责。   被推出来挡枪的侍卫也是很委屈,但是当着塞伊斯的面,他还是努力辩解道:“陛下,圣女殿下也不是真的寻死,而是装个样子‌……”   “就算是装个样子‌,那也会掀起舆论风波。”塞伊斯最近被坎特罗的旱灾烦的一连几天都没睡个好觉,再加上奥布斯达正在催促坎特罗将停战协议也的矿山划给奥布斯达,所以为了安抚边境的百姓,塞伊斯不得不减了那一片的税收,结果导致他现在用于抗灾的钱财缺得不是一星半点,还得想办法找奥丁或是阿基奎大公国贷款。   可是因为奥布斯达与坎特罗的旧怨,再加上坎特罗的还贷能力有限,所以阿基奎大公国只是出于人道主义地给了一笔赞助费,同塞伊斯预期的金额相比,可谓是杯水车薪。   至于奥丁……   为了拉拢坎特罗站到奥丁那边,撇清奥丁参与谋杀前任教皇的嫌疑,奥丁的小皇帝可是没少给坎特罗送钱,说是一掷千金也不为过。可眼下,奥丁的元老院却是对小皇帝的所作所为多有不满,毕竟他们又不是慈善机构,哪怕奥丁家大业大,也没有给坎特罗白送钱的道理。况且塞伊斯又一直态度含糊,让本就脾气不好,又被元老院逼着的奥丁皇帝也跟着冷了起来。   在这个时候,坎特罗国内无论发生什么都能令塞伊斯的处境雪上加霜。   好在奥布斯达也忙着接待圣女一事,再加上玛丽安娜为了让多灾多难的奥布斯达人重振信心,同时拉动国内的消费,所以没有对坎特罗落井下石。   但是你要奥布斯达对坎特罗伸出援手?别开玩笑了。   “下去吧!下去!!!”塞伊斯头疼地撑着下颚,不想听侍卫的多加辩解:“盯紧圣女,别让她再闹出笑话。”   感觉自己被打了一耳光的侍卫像是被掐住喉咙的公鸡,在一阵无言的失望中,缓缓退下。   “阁下,您还好吗?”准备面见塞伊斯的蝉揉了揉被侍卫撞疼的肩膀,小心隐藏住眼中的杀意:“您看上去脸色不好啊!需要找牧师瞧瞧吗?”   面对和‌善客气的蝉,侍卫也不好将怨气倾斜到对方身上,只能强颜欢笑道:“阁下,我只是太累了,还不至于劳烦牧师。”   “是吗?”不知是不是侍卫的错觉,他能从蝉的眼睛也看出一丝不属于人类的绿光。但是当他甩了甩脑袋,然后按了下太阳穴后,那丝绿光竟从蝉的眼睛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试下这个。”蝉向侍卫递出一枚闻起来有股草药香的胶囊,脸上的表情十分揉合:“这是我老家的土方子‌,可以缓解精力不济。”   “是吗?那就多谢了。”侍卫记得这名国王的宠臣是从靠近沙漠的偏远地区破格提拔的,而那也之前与女巫部落有联系,又常年处于对抗虫族的第‌一线,所以会些土方子‌也是很正常的事。   众所周知,能在王宫也当侍卫的大都是贵族出身,所以侍卫的教养不允许他露出嫌弃的眼神‌,再加上对方给的药丸实在是好闻,所以在蝉的善意眼神‌下,侍卫还是当着他的面吃下要玩。   或许是侍卫被阿贝拉和‌塞伊斯折腾得心力交瘁,再加上难得有段放松时刻,所以那药一下肚,他便感到精神‌一振,似乎连续值班后又被塞伊斯骂了一顿的郁闷也消散得无影无踪。   “阁下,谢谢您了!”侍卫这次的道谢便真诚了许多,然后离开了议会厅。   蝉微笑着目送侍卫离开,然后朝着塞伊斯的方向走去。   估计不用一周,那名侍卫就能被他同化。   “圣女自杀嘛……”蝉在进门前喃喃自语了一句,然后勾起一抹让人捉摸不清的笑容:“想必万神‌会很喜欢这个消息。”   说罢,他又换上温和‌的笑容,然后向上座的塞伊斯行了一礼:“陛下,请问您有何吩咐?”   ………………我是分割线………………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玛丽安娜扫了眼阿比盖尔交上的财报,对着阿瑞耐安点了点头,后者立刻抵着脑袋离开了玛丽安娜的办公室。   阿比盖尔盯着这位被玛丽安娜破格提拔的前任雇佣兵,总觉得对上身上有种令她十分不安的气息。   “你要不换个人使唤。”憋不住心也话的阿比盖尔向玛丽安娜提议道:“那家伙给我的感觉阴森森的,不像是好人。”   “你这话说得,像是我们这儿都是什么纯良无辜的小白兔。”玛丽安娜也不可能时刻盯着手也的事,所以除了用惯的几人外,还要提拔新人作为自己的耳目:“玛莎。哈瑞那儿的线索都处理干净了吗?”   一下子‌折了一名北方贵族,一名国王的私生子‌,还有一名宗主教,无论是御前议会还是教皇国,都不可能坐视不管,就连玛丽安娜,也得派人装模做样地调查一番。   “那名清道夫是个老手,不会留下痕迹的。”阿比盖尔十分犹豫道:“况且还有克也斯蒂娜夫人帮忙收尾,就是教皇国派人去查,也只能得出是玛莎。哈瑞的擅自举动。”   “那你怎么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玛丽安娜跟阿比盖尔相处多年,又在明枪暗箭的奥丁宫廷也度过了一段记忆深刻的时光,所以对她的情绪变化十分敏锐:“你在心疼玛莎。哈瑞。”   “嗯!”阿比盖尔不吐不快道:“她就非要死吗?”   阿比盖尔虽然知道为了彻底切断教皇国的信息线,玛莎。哈瑞事成之后必须了断,但是想起这个可怜女人的命运,再联想起她的母亲,她又不得对玛莎。哈瑞多了几分同情:“真要细说起来,她也算是义贼。”   “可是这个世界也有法律,并不需要义贼。”玛丽安娜阻止了阿比盖尔略显荒唐的念头,解释道:“法律是什么?法律是约束人的底限,让人们做事前三思而行。要是人人都站在法律之上行事,仅凭一些自身经历而免于惩罚,那么法律的制定又有什么意义。”   “不管玛莎。哈瑞的初衷是什么,只要她所害过的人也有一人是罪不致死的,那么她就必须得为自己得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当然,这也只是比较正大光明的借口‌。”玛丽安娜也清楚自己不是善人,更不能做出大义凛然的样子‌:“值得庆幸的是,她是没有遗憾去死的,所以也省的清道夫亲自动手。”   阿比盖尔知道玛莎。哈瑞的遗愿是让那个被托马斯。菲茨罗伊抛弃的女孩得以善终。而圣殿的资源有限,还要抚养弃婴,照顾临终之人,不可能时刻看着一个精神‌失常的人,所以由‌克也斯蒂娜夫人出手,给圣殿打了一笔匿名捐款,让他们雇个护理照顾那名可怜的姑娘。 第197章   克洛德枢机主教在受到奥布斯达的宗主教无法履行职责的消息后,几乎是一脸小跑地找上卢修斯,然后擦着额头上地冷汗质问道:“你妹妹……我是说奥布斯达的女王陛下到底是怎么想的?她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就不怕……”   险些破音的克洛德枢机主教下意识地捂住嘴巴,脸颊跟脖子处的皮肤因为过于激动而涨得通红:“就算是奥布斯达女王不满于宗主教的飞扬跋扈,想要换个人选,也不至于做到如此地步。”   你说奥布斯达宗主教是因公瘫痪吧!可落到一个连环女杀手折腾成这样,而且还掺和到克里斯蒂娜夫人的家事里,怎么听,都有中微妙的感觉。更令克洛德枢机主教感到生气的是,玛丽安娜前脚宣布奥布斯达的宗主教不能履行职责,后脚就递上暂代宗主教职责的人选,说是逼宫也不为过。   可教皇国能说什么吗?   他们啥都不能说。   毕竟现在的国际形势就已经够乱的,要是奥布斯达再挑起什么风波,那么克洛德枢机主教也不用去竞选教皇之位了,直接回家养老吧!   当然,这些都是心里的气话。等克洛德枢机主教结果卢修斯递上的热茶,稍微冷静后,又换上了哀求的语气:“你就不能劝劝奥布斯达女王吗?让她不要在这个时候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面对克洛德枢机主教的抱怨,卢修斯在短暂的犹豫后坚持内心道:“她好好交流的话,你们会听吗?”   且不谈教皇国在坎特罗入侵奥丁时的当面一套,背地一套,就说玛丽安娜的势力之大,已经有了全盛时的玛丽女王的雏形。一直想恢复神权至上的教皇国,就不会放弃对她的打压。   “阁下,我们还是别开玩笑了。”卢修斯低下头,面容被镀上一层阴影:“我很了解玛丽安娜,她不是个喜欢浪费口舌的人。”   尤其是对教皇国这类“你跟他好好说话”没用的存在,不快刀斩乱麻地布置好一切,是没有意义。   卢修斯在心里叹了口气,似乎眉心深处有一抹化不开的疲惫:“阁下,您可以尽情责问我,但请不要麻烦奥布斯达的女王陛下。”   已经熄了火的克洛德枢机主教又被卢修斯的态度激起一肚子的气,于是怒极反笑道:“你这样子可不像是圣殿骑士,反倒像个给人看家护院的死士。”   克洛德枢机主教本想说卢修斯像是给人看家护院的狗,但是想起前任教皇的过往,又硬生生地制止了差点脱口而出的恶言:“卢修斯阁下,看在你也帮过我的份上,再奉劝你一句。”   “别在感情上陷得太深。”克洛德枢机主教低了大半辈子的头,从一节平民爬到枢机主教之位,考得就是谨小慎微,从不与人为仇。   他或许无法像大人物那样给人雪中送炭,但也不吝啬锦上添花的举动:“如果没有丹希尔和艾瑞娜,兴许前任教皇会在历史上留下相当高的评价。”   虽然在任职期间遇上了南方百年未有的大变局,但是在多灾多难的情况下,前任教皇还是竭尽所能地保住教皇国的权威,甚至还让特兰西亚的第二顺位继承人为北方的圣殿骑士之首,试图将北方再次拉入教皇国的怀抱中。   只可惜教皇亦凡人。   要是没有那个妖里妖气的女人,兴许前任教皇不会在盛年就遭遇风评的急转直下,更不会一意孤行地将丹希尔和艾瑞娜接到身边抚养。   看着眼前的卢修斯,克洛德枢机主教似乎又回到了对前任教皇苦口婆心的那晚。而相较于前任教皇爱上的只是个普通女人,卢修斯所面临的感情已经不是“复杂”二字所能形容的。   那就是禁忌。   “我会将您的警告牢记于心。”卢修斯还是一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不过语气却比刚才坚定了许多:“只是很多事情,并不是我们所能掌控的。”   不知为何,克洛德枢机主教总觉得现在的卢修斯像个殉道者。因为他无法阻止教皇国,也无法阻止玛丽安娜,所以只能螳螂挡车,以一中自毁的方式避开这些他无法预料,也不想看见的结果。   或许这就是很多人的宿命吧!   “阁下,您真的做好心理准备了吗?”这一刻,克洛德枢机主教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用一中严肃中又带着怜悯的语气说道:“我会尽力在公开审判上维护你的尊严。”   “谢谢。”卢修斯深深地看了眼克洛德枢机主教,结果一抬头便看见艾瑞娜站在不远处,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眼。   “真是群蠢货。”不想理会他们的教皇之女转过身,掩盖住自己的不屑。   无论是卢修斯还是她的父亲,都是不折不扣的蠢货。   …………我是分割线………………   莫斯科塔尔只是去奥布斯达的王城里晃了一圈,结果回来时发现原本只有掌心大小的王虫,已经成长到让人难以忽略的程度,于是吹了个口哨,语气轻佻道:“真不容易啊!居然能把这只怪物养到这中程度。”   说罢,莫斯科塔尔还拉开自己的衣领子,露出最脆弱的脖颈道:“怎么,火急火燎地把我招回来是想给王虫的‘诞生’献上礼炮吗?”   不同于破卵即成年的护卫队和兵虫,王虫要经历两次破卵才可视作成年,因此护卫队的任务之一,就是为王虫的第二次破卵寻找食物,甚至必要时刻,他们也得献上自己,作为王虫二次破卵的营养。   或许是因为种族的天性使然,莫斯科塔尔对死亡没有太大感触。他只是可惜自己没能活到虫族入侵人类世界的那一刻,同时也为自己能成为亲卫队中的献身第一人而感到失望。   “哎!我还以为王虫会最先吃掉阿瑞耐安。”毫无惧色的莫斯科塔尔躲过王虫的触须,继续挑衅道:“毕竟我一看就没什么肉,还是阿瑞耐安更可口些。”   “实在不行,您也可以用蝉蜕掉的皮解解馋,总不至于现在就要大开杀戒吧!” 第198章   王虫的口器发出类似于指甲刮铁的杂音,令莫斯科塔尔脸上的戏谑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捂住耳朵,难受得在递上滚来滚去:“至于吗?至于吗?不就是调侃了一句,非得往死里逼我。”   面对莫斯科塔尔的无理取闹,王虫也只是甩了甩布满倒刺的尾巴,借着阴森森的月光,让莫斯科塔尔看清上面的剧毒。   在“被王虫打死”跟“苟命”间快速选择了后者,任由王虫在他身上划出深深浅浅的伤痕。   “行了,别装死了。”待王虫离开后,照顾王虫的蚁兵睁开看,看着半死不活的莫斯科塔尔说道:“以你的生命力,还不至于折腾两下就咽气。”   听了这话,莫斯科塔尔像是关节复原的玩偶,在一阵“劈里啪啦”的错位声后,眼珠子乱转道:“王虫还有多久才会经历第二次破卵。”   “不知道。”蚁兵像是没睡好似的,在提醒了莫斯科塔尔一句后,便合上了眼睛:“得看上头的那位何时降神。”   莫斯科塔尔下意识地看了眼天空中的明月,然后向蚁兵问道:“真的要将王虫献给万神吗?”   “当然。”蚁兵还是那副不悲不喜的模样:“人类统治了人间这么久,也该轮到虫族了。”   “即便是献上王虫,陪上一半的虫族又如何。”蚁兵比莫斯科塔尔更不惜命,因为他的种族本能就是将“牺牲”刻在基因里,所以在侍奉王虫,让虫族入侵大陆这方面,他比谁都积极。   只是莫斯科塔尔并不理解这股狂热:“那你下次在王虫饥饿时,能不能挡在我前面。”   蚁兵睁开右眼,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想看着虫族成为世界之主再死。”莫斯科塔尔大方面对蚁兵的省视,也不管自己的要求有多么过分……乃至惊世骇俗:“反正都是杂活,让我来做也不过分吧!”   “你是在威胁我?”   “是。”   莫斯科塔尔笑眯眯道:“为了虫族的齐心协力,你第一个去死,不行吗?”   蚁兵没有立刻回答,但是在一阵并不短的沉默后,他还是点了点头,同意了莫斯科塔尔的请求。   “真是没劲。”占了上风的莫斯科塔尔在离开巢穴后吐槽道:“无论是虫族,人类,还是万神,都是一样的没劲。”   只可惜刻在基因里的忠诚,让他们不得不为了虫族的未来奉献一切……哪怕是他们自己。   ……………我是分割线……………   “消息到底是谁传出去的。”当圣女巡游的车队终于离开坎特罗时,塞伊斯才知道“圣女遭人虐待,意图于坎特罗宫中自杀”的消息已经传的人尽皆知。   “是谁干的?”塞伊斯不相信照顾圣女的人会没脑子地走漏消息,尤其是在圣女闹出那多么事情后,几乎所有人都盯着她。   即便是塞伊斯被坎特罗的灾情困得分身乏术,也不会放松对阿贝拉的警惕。   看来是有人钻了坎特罗的空子,想把他拉下浑水。   塞伊斯屈指敲着扶手,表情晦暗不明。   索林斯?奥丁,还是奥布斯达?   亦或是他们都有份。   这一刻,塞伊斯只恨自己没有在奥布斯达的王宫里好好学习玛丽女王的政治手腕,或是没将玛丽安娜退回阿基奎大公国,让她替自己想法子。   ……   说起来,玛丽安娜当年也挺不容易的,一个人来到敌国,而且还要面对一群阴阳怪气的坎特罗贵族。   那时的塞伊斯一是为了洗清自己在奥布斯达为质的冤屈,二是想磨一磨玛丽安娜的性格,让她没工夫替玛丽女王通风报信,所以放任了坎特罗的宗主教对玛丽安娜横挑鼻子竖挑眼,甚至默许了侍女们对玛丽安娜的轻慢。   现在想起来,他还真是个小肚鸡肠的男人,而且在害了玛丽安娜后,还误了艾瑞娜。   “陛下?陛下!”被塞伊斯紧急召入宫的德维切尔公爵站了半天都没等到塞伊斯的命令,于是十分无奈道:“您打算怎么平息圣女在坎特罗自杀的谣言?据我所知,坎特罗边境的小酒馆里已经有人开始传播圣女自杀的谣言,您要是再不制止,恐怕……”   “恐怕什么?恐怕坎特罗会步奥丁和索林斯的后尘。”塞伊斯冷笑着接下了德维切尔公爵的话,将脑袋里的念头通通甩掉:“现在制止流言恐怕是来不及了,我就是再不懂政治,也明白这背后肯定有人在推波助澜。”   “至于最起劲的是谁……”塞伊斯的脑海中莫名其妙地浮现出玛丽安娜的身影,但很快制止了这令人心慌的念头。   “比起奥布斯达的那位,我更怀疑是奥丁的皇帝陛下趁乱挑事。”塞伊斯小心隐藏住自己的心思,貌似合理地推算道:“如果按照圣女巡游的顺序挑起各国的声誉危机,那么你觉得民间会如何看待圣女……以及奥丁曾背上的疑点。”   “那肯定是来自万神的惩罚。”德维切尔公爵秒懂道:“奥丁的皇帝陛下是想把整个南方都拉下水,好让圣女跟前任教皇互相背着黑锅去死。”   这样一来,不仅是南方的所有君王得齐心协力地将黑锅都推到圣女头上,各国也能趁机打压教皇国的权威,甚至将君权立于神权之上。   德维切尔公爵记得奥丁的前任皇帝曾动过入侵教皇国,挟教皇以令诸侯的念头。不过碍于那时还有个玛丽女王贴着教皇国,再加上奥丁也怕北方横插一脚,所以此事作罢。   不过现在看来,奥丁的小皇帝真不愧是他父亲的儿子,父子两的大胆可谓是一脉相传。   塞伊斯很讨厌这种被动的感觉,尤其是被逼着去做不干净的事情,令他当着德维切尔公爵的面,都忍不住火冒三丈。   只是生气归生气,他还是清楚奥丁的小皇帝在这方面做的很漂亮,因为在压不住民怨的前提下,把事情闹大然后浑水摸鱼是最稳妥的解决方法。   仅是推出圣女去死,便能将有关于三国的不好传闻一笔勾销,甚至还能瓜分掉教皇国的权威。   然而这么做的前提是塞伊斯必须跟奥丁的小皇帝站在一起,以最恶心的方式抹黑玛丽安娜,让她不得不弃车保帅地将黑锅推到阿贝拉身上。   甚至必要时候,还得推出卢修斯做挡箭牌。   “陛下,你不会是对奥布斯达的那位……还有怜悯之心。”德维切尔公爵也是过来人,肯定看得出塞伊斯的犹豫不决。不过他纳闷的是玛丽安娜在坎特罗王宫时,也没见着塞伊斯对她热切过。   也就是当年差点烧死阿比盖尔时,塞伊斯出手帮了一把。除此外,玛丽安娜在坎特罗王宫里,便没有与塞伊斯产生太多纠葛。   “怜悯?我只是担心奥丁的那位会把我推出去当替死鬼。”面对德维切尔公爵的质疑,塞伊斯的第一反应便是撇清关系:“奥丁的皇帝陛下不是一般的诡计多端。”   “一个能让圣女替罪的人,能使什么好货色。” 第199章   德维切尔公爵虽然对塞伊斯的态度抱有怀疑,但是出于臣子的本分,他还是没有将心里话都宣之于口,而是选择试探塞伊斯的决心:“那您要召见奥丁驻坎特罗大使吗?”   毕竟奥丁的小皇帝想给玛丽安娜泼脏水,就只能趁着奥布斯达接待圣女的巡游团,王城的星空石舞台进行首次演出的这段忙碌期。   更要命的是,他们还得背着阿基奎女大公偷偷搞事,所以其难度可想而知。   “玛丽安娜……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塞伊斯咽下那些虚假的关怀,若无其事道:“让奥丁驻坎特罗大使过来。”既然要做,就别让对方全身而退。   此时的塞伊斯只想为坎特罗再拼一次。   “蝉。”   因为与奥布斯达的战争结束后,塞伊斯的心腹被被保守派的贵族们清了一批,所以原本是后起之秀的蝉,就这么顺顺利利地混成了塞伊斯的贴身随从。   “我在。”已经将照顾圣女的随从成功同化的蝉,正是将“圣女”自杀的消息传的到处都是的幕后黑手。然而塞伊斯不知道的是,当他在这里犹豫不决时,暗中的蝉正打着浑水摸鱼的念头:“奥丁驻坎特罗的使者早就进宫了,想必奥丁的皇帝陛下在这方面比您更急。”   急到塞伊斯还没下定决心,他就已经准备好一切。   然而事情真有那么顺利吗?   当克洛德枢机主教收到奥丁与坎特罗的联名举报时,他还以为自己是提前老花眼了,所以甩了下昏沉沉的脑袋,然后将光可鉴人的眼镜擦了好几篇,才继续看了下去:“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举报奥布斯达女王跟卢修斯有不正当关系?   这两白痴知不知道搞出这种事情,教皇国也不可能全身而退。毕竟一个跟同母异父的妹妹有纠葛的男人当了近十年的圣殿骑士,而且还成了圣殿骑士之首。   克洛德枢机主教光是想想就觉得窒息,更别提绯闻的另一位主角还是奥布斯达的那位。   且不谈玛丽安娜有意扶持克洛德枢机主教成为教皇,就说奥布斯达与教皇国相接,在阿基奎大公国和布列塔尼亚公国的资助下,随时都能对教皇国用兵的现状,就足以令克洛德枢机主教,乃至那些对玛丽安娜并无好感的主教们慎之又慎。   然而克洛德枢机主教需要戒备的也不仅是玛丽安娜,还有奥丁的小皇帝。   因为上述的设想同样适用于奥丁的小皇帝。   “其它的枢机主教都是怎么想的。”来自奥丁的那位自不必说,问题是其余的枢机主教——尤其是当事人的叔叔怎么想。   传信的人也看出了克洛德枢机主教的担忧,十分应景地叹了口气:“菲利佩枢机主教是第二个知道这事的,听完后差点回归万神的怀抱。”   “哦!那他相信自己的侄子侄女有染吗?”克洛德枢机主教倒是很好奇菲利佩枢机主教的反应——即便他能猜到个大概。   “他怎么可能相信这些。”传信者苦笑道:“菲利佩枢机主教毫不客气地宣称这就是一场针对奥布斯达的阴谋,史上最无耻,最匪夷所思的污蔑。即便是让邪神坐上审判席,堕落女神宣读指控,也会被惊得哑口无言。”   “这倒像是他会说出的话。”克洛德枢机主教不由自主地赞同道:“卢修斯的大半生都奉献给了教皇国,他就是再饥不择食,也不会疯狂到对自己的亲妹妹下手。”   况且玛丽安娜七岁起就被阿基奎女大公联姻到其它国家,也就是在和奥丁的小皇帝解除婚约后,卢修斯跟玛丽安娜的关系才续上。   “虽然这么说很不负责,但是卢修斯阁下在教皇国的这些年里也没机会与异性相处,而奥布斯达的那位同卢修斯阁下再见时已经是位亭亭玉立的少女,所以二者缺乏交流的几年里,也未必不是他们的情感推动器。”传信的那位随从比卢修斯大不了几岁,因为常年混迹于大人物之间,所以看得比较多:“我比较倾向于这对兄妹间肯定有超出常规的感情,但是不大有可能发生不可饶恕的肉体关系。”   克洛德枢机主教摸了摸胡子,算是认同了传信者的猜测。   这一刻,他突然很想念,同时也很佩服前任教皇。   恐怕自此之后,教皇国的权威便得靠君主们的施舍。   “麻烦您转告那位来自奥丁的枢机主教,告诉他教皇国不可能,也绝对不会用如此难堪的罪名审问君王。”下定决心的克洛德枢机主教命令道:“我所能做的,就是允许坎特罗和奥丁派人对卢修斯进行秘密问话。”   至于玛丽安娜那边……   克洛德枢机主教还想当教皇呢!所以并不希望迷你版的“红袍玛丽”打进来。   “趁着卢修斯还没回奥布斯达,你派圣殿骑士将他拦下。”克洛德枢机主教也不是笨蛋,他既不想得罪奥丁跟坎特罗,又不想放弃暗中支持他的玛丽安娜,所以在传信者离开后,决定让艾瑞娜给玛丽安娜透信。   至少要在教皇国的使者向玛丽安娜求证前,将不对的苗头掐干净。   …………   ……   “卢修斯呢!”被奥丁的使者气晕过去的菲利佩枢机主教醒来后的第一句话,便是询问卢修斯的下落。   身为当事人的叔叔,菲利佩枢机主教决不相信自己的侄子侄女回做出不知廉耻的事情,别说是肉体上没有,连精神上也不会有。   可是教皇国的人是什么德性,奥丁跟坎特罗又安着什么心,菲利佩枢机主教不说了解的一清二楚,但也能猜个大概,所以很清楚现在最危险的不是玛丽安娜,而是卢修斯。   玛丽安娜到底不在教皇国,而且还有君王的豁免权。   但卢修斯不同……   菲利佩枢机主教很担心卢修斯会在有心人的语言诱导,或是对玛丽安娜的担忧中,直接跳进对方的陷阱,将不存在的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   而克洛德枢机主教将坎特罗与奥丁要向卢修斯问话的消息告诉艾瑞娜后,对方却有了自己的小念头。 第200章   收到命令的艾瑞娜虽然在克洛德枢机主教离开前没有什么特别表现,但是当她侧过身的那刻,却将克洛德枢机主教转交给她的信件揉成皱巴巴的一团,甚至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复杂起来。   毫无疑问,艾瑞娜投靠玛丽安娜的第一理由是保命,第二理由便是替父亲报仇。因为在南方诸国里,能与奥丁对抗,同时也能许以自己前程的,便只有被奥丁和坎特罗一起针对的玛丽安娜。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艾瑞娜还没天真到会在短时间内相信玛丽安娜是值得托付的人,尤其是在她父亲对玛丽安娜及其国家做出那样的事情,而奥丁与坎特罗还没准备好与奥布斯达彻底闹翻的前提下,艾瑞娜很难通过玛丽安娜之手惩戒那些谋杀教皇的人。   更讽刺的是,艾瑞娜的理智告诉她,如果不下一剂猛药,她至死都不能看到奥丁的那个混蛋下地狱。   而以克洛德枢机主教谨小慎微的性格,以及玛丽安娜的行动里,估计在教皇国的询问人员抵达奥布斯达前,有关于卢修斯的秘密讯问便会在证据不足的前提下悄无声息地结束——因为教皇国不可能出一位与亲妹妹有染的圣殿骑士,而玛丽安娜也会在克洛德枢机主教的提醒下不择手段地抹掉证据。   “如果不是丹希尔那混球,我也不至于做什么都束手束脚的。”艾瑞娜疯狂的念头只存在了几秒,便被丹希尔还在玛丽安娜手中的事实所阻止。   诚然,她可以不在意自己的生命,但绝不能拿丹希尔冒险。   相较于单纯的丹希尔和谨慎到束手束脚的克洛德枢机主教,艾瑞娜可没把握糊弄玛丽安娜。   搞不好会惹毛玛丽安娜,令后者拿她跟丹希尔祭天。   想通这些的艾瑞娜决定立刻动身,以最快的速度前往奥布斯达的皇宫。   只是克洛德枢机主教虽然有心向玛丽安娜透题,但是奥丁的小皇帝不可能没料到教皇国内会有玛丽安娜或是阿基奎女大公的探子。   即便是菲利佩枢机主教的人品值得信赖,但只要他有百分之一的可能向玛丽安娜通风报信,奥丁的小皇帝就不会坐视不管,所以在艾瑞娜前往教皇国的途中,经历了两批来自北方的刺客。   “我还是第一次获得如此‘隆重’的待遇。”艾瑞娜也知道奥丁的小皇帝想借机捶死玛丽安娜,只是教皇国与北方隔了一个黑暗森林,而阿基奎大公国是北方通往南方的唯一屈道,所以那些刺客通过阿基奎大公国,进入奥布斯达和教皇国时,怎么可能不留痕迹。   况且克洛德枢机主教只是不放心,同时也不能走教皇国里的加密通信,并非是不能隐晦地告诉玛丽安娜要准备迎接某人,所以在艾瑞娜遇上第一批刺客时,前来迎接她的西迪早就解决了第二批刺客。   “没事吧!”面对十多年未见的亲生女儿,西迪不说百感交集,但也是满心惆怅。   艾瑞娜在外貌上很像西迪,但是性格上却更像前任教皇。尤其是在守护她的人去世后,她那副疑神疑鬼的样子令西迪不是一般的熟悉。   好在艾瑞娜的伪装功力不错,所以普通人也看不出异样。   “你应该就是克洛德枢机主教派来的信使。”西迪在被玛丽安娜放出叹息之塔后,就已经决定不与丹希尔和艾瑞娜相认。   反正它也没养育过这对兄妹,更不想让他们认下一个恶魔母亲。   “阁下,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一面?”艾瑞娜总觉得眼前这人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可能是我们以前打过照面吧!”西迪表情不变道。   “那您曾去过教皇国吗?”   “当然。”西迪垂下眼,挡住自己的若有所思:“我对教皇国不是一般的熟悉。”   毕竟那可是它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   如果当初没有心大地抢在至上四柱之前进入人界就好了。   看着艾瑞娜的背影,西迪忍不住放飞思绪。   只是到了今日,西迪也没有后悔的余地,更不想让自己为了接下来的事情而感到后悔。   然而理想是美好的,现实却给了西迪一记重重的耳光。   “噗……”西迪将艾瑞娜送到奥布斯达的王宫,正准备去干其它活计时,艾瑞娜被走廊里突然伸出的利刃刺穿了胸膛,然后插着匕首倒下。   “艾瑞娜!!!”折返的西迪本想将艾瑞娜抱在怀里,但又担心自己的动作会伤到艾瑞娜,所以只能叫来值班的护卫与牧师,然后搜寻袭击者留下的痕迹。   “奥布斯达王宫里的虫子真不是一般的多。”西迪虽然还没恢复实力,但是要找到一个潜伏在奥布斯达王宫里的刺客还是很容易的。   不过当他看清刺客的样子时,却不由自主地沉默了:“是你!”   因为被西迪的风刃刮伤的缘故,显露真身的刺客看起来不是一般的狼狈,那头标志性的银发也被切了一部分,尾端的毛糙扫过黝黑光滑的肌肤,带来一丝并不愉悦的瘙痒感。   被捉了个正着的欧斯特也没料到自己的行动会如此顺利。至少他以为玛丽安娜一直防备着他,更是在奥布斯达的宗主教与教皇国乃至奥丁私通后,一定会防着他跟菲戈希尔——毕竟他们是被奥丁的小皇帝“送”给玛丽安娜的。   所以这段时间里,欧斯特有意与玛丽安娜拉开距离,让她在印象淡化的前提下,不去注意自己的小动作。   “我还以为被派去接应的人有多么厉害呢!没想到也是草包一个。”大功告成的欧斯特舔了下上颚,毫无顾虑地在西迪的雷区上蹦跶:“你放心,我比较喜欢速战速决,所以刀子上不仅有三个血槽,更是藏了卓尔特质的神经毒素,所以她会死得很快,不会太痛苦。”   “是吗!”西迪怒极反笑道:“那为了感谢你的仁慈,我会让你无比痛苦地死去。”   说罢,西迪的右手拉成一只极细极长的利爪,眼看着就要欧斯特的胸膛伸去,却被阿斯塔罗斯制止了。 第201章   “这家伙还有用,所以得留他几日。”阿斯塔罗斯瞥了眼倒地的艾瑞娜,能清晰感应到对方还留有一口气,只是胸口的致命伤与毒素还在吞噬她的生命力:“把她带去阿斯蒙蒂斯那儿……让帕尔替她疗伤。”   直属于阿斯蒙蒂斯的帕尔在魔王中排名不高,但却专精于医疗,能够通过肢体接触治好病患的伤势。   只是欧斯特作用于匕首上的毒素不是凡品,所以艾瑞娜还要吃点苦头。   面对阿斯塔罗斯的横插一脚,西迪就是满腔怒火也无济于事,只能深吸一口气,然后与其冰冷道:“榨干这家伙的利用价值后记得将其交给我。”   “怎么,你想让我体验一把生不如死的感觉?”欧斯特吐出一口血沫,咧嘴笑的样子倒是有几分恶魔的疯狂:“别拿这话唬我,像我这样命贱的存在,根本没有生不如死的可能。”   阿斯塔罗斯倒是对这个不怕死的卓尔有了丝兴趣:“你是觉得只要活着就比生不如死幸福?”   “当然。”被西迪踩住胸口的欧斯特嘲笑恶魔的手段也不过如此,反倒在骨头碎裂的凌虐感中产生了变态的快感:“这种程度都不配给堕落女神热身。”   “你这么说倒是有点意思。”阿斯塔罗斯再次拦下了快要暴走的西迪,在盯了会儿欧斯特后,突然问道:“堕落女神什么时候跟万神勾搭上了?”   按理说,身为邪神附属的堕落女神即便不为邪神的宏愿鞍前马后,也该为出一份力。可是阿斯塔罗斯记得邪神这次并没有召唤堕落女神,甚至后者的眷属也不像往日那样,同恶魔走得勤快。   阿斯塔罗斯虽然是至上四柱里最不想做事的恶魔,但是在邪神的高压与玛丽安娜的皮笑肉不笑下,他也只能化身社畜,为了减少后续麻烦而尽力做事。   好在阿斯塔罗斯因为在至上四柱里的出镜率不高,再加上他是懒癌上身,最讨厌做无用功,所以不管是邪神还是堕落女神,都没怎么注意他的行动。这也导致在博弈的中心人物看不见的地方里,阿斯塔罗斯察觉到异样。   “几千年过去了,堕落女神只怕是比万神更了解邪神。”阿斯塔罗斯掐住欧斯特的下巴,十分粗暴地转动对方的头颅,语气肯定道:“你不是听从奥丁的皇帝旨意,而是效力于堕落女神。”   因为邪神对阿基奎大公国的偏爱与对旧情人的不舍,一定会让他在行动之前,就将阿基奎大公国排斥在冲突之外,所以堕落女神找上玛丽安娜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阿基奎女大公已经二十多年没离开自己的王都,因此堕落女神在邪神的庇护下,很难对阿基奎女大公下手。而亨利又是个容易英年早逝的性格,卢修斯没有王位继承权,所以权衡利弊下,堕落女神看上了玛丽安娜。   然而玛丽安娜比她想得更受邪神关注,以至于后者不仅送来了至上四柱之二,更是将能辨别恶意的布提斯放到玛丽安娜身边。   堕落女神为了不打草惊蛇而选择了只有忍耐力和潜伏力超群的欧斯特,这也是布提斯他们难以发觉堕落女神动向的主要原因。   毕竟邪神都要跟万神不死不休了,又有谁会关注堕落女神的动向。   只是……   “仅靠堕落女神是不可能将你送来的。”阿斯塔罗斯的力道大的让欧斯特还以为自己的下巴会被对方捏碎。   “恶魔那儿到底有万神的多少走狗……以及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我是分割线………………   戴上手铐的卢修斯坐在狭小的等待室里,面无表情地摆出祈祷姿势。   守卫的两名圣殿骑士同卢修斯共事过,在被派来看管卢修斯后,也是感叹世事无常。   【他怎么可能做出与亲妹妹通奸的重罪。】其中一位圣殿骑士趁着卢修斯祈祷的功夫,向同伴比划道:【这一定是污蔑。】   那名同伴可比这位愤愤不平的圣殿骑士想得深远,所以无奈地叹了口气,向同伴比划道:【你觉得各位枢机主教会没事找事地给卢修斯安上一个难以翻身的污名?要是有实证,也不会进行秘密问话。】   尤其是在奥丁籍的枢机主教明里暗里地针对菲利佩枢机主教,想让特兰西亚籍的枢机主教上位的前提下,就是傻子也明白这里头肯定有猫腻。   不巧的是,前任教皇的尸身不能一直停放于万神殿内,所以教皇国极有可能速战速决。   “上头让卢修斯过去回话。”被派来押送卢修斯的是奥丁皇帝的表弟,萨兰登伯爵夫人的儿子昆图斯。   虽然平日里的昆图斯是个嬉皮笑脸,目无章法的二世祖,全靠家族势力和奥丁皇帝的推荐进入圣殿骑士团,但是他再蠢也明白今时不同往日。   奥丁与各国的关系在前任教皇去世后急转直下,而他作为奥丁在教皇国的代表之一,也被赶鸭子上场地处理起本不该由他负责的事情。   “真是可惜啊!”昆图斯将祈祷完的卢修斯反绑好,在前往审判室的过程开玩笑道:“如果不是玛丽安娜太早拒绝我,其实我们是有机会成为亲戚的。”   “你要是打着拿我威胁玛丽安娜的念头,那还是省省吧!”卢修斯对昆图斯并无好感,更是讨厌对方蹬鼻子上脸的行为。   “别这么冷淡嘛!好歹我也是你的同伴。”昆图斯见状,更是恶趣味地揽住卢修斯的肩膀,意有所指道:“你这么义正言辞的样子,倒是让我怀疑你是为了玛丽安娜的前程担忧,还是出于自己的嫉妒心。”   结果下一秒,比卢修斯矮了不少的昆图斯,差点被卢修斯的膝击抵住腹部。   “别摆出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啊!”躲开卢修斯攻击的昆图斯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姿态:“比起向我发火,你还是想想待会儿要怎么回话。”   说到这儿,昆图斯还悄悄说道:“反正你的话也不会为枢机主教们所采纳。”   奥丁的小皇帝可不只是想给玛丽安娜泼脏水。   他更想将卢修斯拉下圣殿骑士之首的位子,然后灭了他。 第202章   因为是秘密问话,所以没有启用审讯厅,而是将卢修斯带去地下一层的审判室。   同阿基奎大公国一样,教皇国的监狱也是建立在地下,而且昆图斯为了恶心卢修斯,折磨他的意志,故意挑了最远的一条路。   “呜呼!居然是圣殿骑士卢修斯,圣殿骑士卢修斯啊!”   “怎么,教皇国居然没用到要把圣殿骑士长拉去挡枪?还真是符合他们一贯的懦弱作风。”   “怎么,堂堂正正的圣殿骑士长,也会犯下无赖的罪行。”   “你别说,那小爷们的样子还真不错。要是他真的被关进来,我愿意跟与他同住。”   “噗哈哈哈!收起你的那点小心思吧!那可是圣殿骑士长,谁干谁还不一定呢!”   不同于目不斜视的卢修斯,昆图斯这一路上饶有兴趣地观察着犯人们的表现,发现他们一个比一个奇形怪状,甚至有人在卢修斯经过时贴着栏杆,摆出比鬼怪还要扭曲的姿势,然后舔唇摆胯,做出让人恶心的性暗示。   “你可不是一般的受欢迎啊!”昆图斯揶揄道:“这么受欢的人,二十六年如一日地过着清教徒生活,要是心里再没个能惦记的人,那得多苦啊!”   “你心里惦记着谁?还是说,你没有履行自己的守贞誓言。”卢修斯本想反将一军,结果昆图斯早有准备道:“我自然是惦记着你的妹妹。”   “不像某人,都不敢正大光明地说出心意。”   “……”卢修斯低下头,真的很想转身扭住昆图斯的脖子,然后让他见识一下什么叫实力。   但是他不能啊!   他不能违背教皇国的命令,更不能让玛丽安娜难堪。   所以在昆图斯的期待目光下,卢修斯也只能深吸一口气,压制住心中的滔天杀意,然后加快了前往审判室的脚步。   “你活到今天,不累吗?”在卢修斯进门前,昆图斯突然说道:“我看着你,都觉得累得慌。”   这一次,卢修斯没有忍住心中的怒火,转身给了昆图斯一记膝击。   …………我是分割线…………   审判室的光线很暗,只有几根蜡烛照出冷硬的人脸,愣是让卢修斯在进门的那一刻看不清屋子的大小,还以为自己是下了地狱。   “上台。”因为菲利佩枢机主教与卢修斯的亲戚关系,审判台的主位上坐着“没有立场”的克洛德枢机主教。而在他的右手边,赫然坐着奥丁籍的枢机主教,其脸色在昏暗的灯光下难以捉摸。   卢修斯扫了眼在座的听证人员,发现除了菲利佩枢机主教外,其余的枢机主教都到齐了。   “你倒是镇定。”奥丁的枢机主教见无人开口,只能率先发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卢修斯抬眼瞧了下胸有成竹的奥丁籍枢机主教,然后又看向主审台上的克洛德枢机主教:“清白的人,有什么好说的。”   “可是真正清白的人,也不会被背上惊世骇俗的罪名。”跟奥丁达成协议的特兰西亚籍枢机主教适时呛道:“因为你的身份特殊,同时也为了维护奥布斯达女王的颜面,所以安排了私下问话。”   言下之意就是卢修斯你赶紧招了,别把事情惹大。   可是卢修斯会招吗?   他也笃定教皇国,尤其是奥丁籍的枢机主教那边没有实打实的证据,所以只能秘密问话,而不是传的人尽皆知。否则看奥丁的小皇帝步步紧逼的态度,怎么可能如此宽待卢修斯。   “如果您有证据,请拿出来,如果没有,还请您从枢机主教的位子上退下。”无论如何,污蔑一国的君主与圣殿骑士长乱伦,都是不可饶恕的重罪。   别说是枢机主教,就是教皇遇上这种事,也不会讨好,所以奥丁的枢机主教要么钉死了卢修斯跟玛丽安娜有一腿,要么就离职回家。   “敢问各位枢机主教大人,我自加入圣殿骑士团起,一年里能与奥布斯达的女王陛下见上几回?”深陷囹圄的卢修斯反倒是比奥丁籍的枢机主教更为镇定,一阵见血道:“我若是与自己的亲妹妹有不伦关系,那么无论是奥布斯达的女王陛下还是我,都得学会分身术。”   且不谈玛丽安娜与奥丁的皇帝陛下解除婚约后又是去布列塔尼亚公国继承公爵之位,又是从奥布斯达的王位之争中脱身,直至今日还要处理伯父留下的烂摊子,拯救奥布斯达的经济外加与不怀好意的各国首领斗智斗勇。就说卢修斯一年与玛丽安娜见面次数,就不及他与阿贝拉或是教皇国修女的一半。   况且政务繁忙的也不止有玛丽安娜。卢修斯的身上也有教皇国的任务与阿基奎女大公交给他的私密任务,而且里头的多数任务都是过了教皇国的暗线,足以证明卢修斯没有谈情说爱的时间。   然而有准备的不仅是卢修斯,更有他的对手。   如果不是奥丁的皇帝陛下催得急,再加上玛丽安娜忙着接待圣女,为克洛德枢机主教的继位造势,所以无暇顾及教皇国的隐秘举动,奥丁籍的枢机主教也不至于这么早发起攻势。   对此,卢修斯也是很意外。   毕竟证人可是要公布脑海记忆的,这可不是几千年前,仅凭一张嘴就能指认女巫的时代。   “奥布斯达的宫廷里曾有一位走动的服务人员在女王陛下登基的那些天里,见到卢修斯与奥布斯达的女王陛下发生亲密接触。而眼下,那名服务人员的家属已经报了失踪,并且有人声称奥布斯达的女王陛下为了报复对方,以极为残忍的手段,将那名告密给奥布斯达宗主教的服务人员制成人体艺术品。”奥丁籍的枢机主教说这话时心下忐忑,因为他不确定自己的皇帝有没有掌握玛丽安娜杀掉证人的真凶。   不过奥布斯达的宗主教被出逃的连环杀手差点害死一事,还是给了在座的枢机主教们无穷的遐想空间。   这些人都是从阴谋诡计中走到今日的,所以不会相信“偶然”,更不会相信奥布斯达宗主教和托马斯菲茨罗伊的被害身后,没有玛丽安娜的影子。   只可惜这个世界太过依赖于魔法,没有现代的犯罪学与无孔不入的摄像头,所以教皇国和奥丁的人查到玛莎哈瑞便断了线索。   至于玛莎哈瑞生前见过什么人……   奥丁的小皇帝倒是查到一位被托马斯菲茨罗伊抛弃了的疯女人,但是没从对方身上挖出有利信息,反倒是验证了玛莎哈瑞是自己对托马斯菲茨罗伊和奥布斯达的宗主教下手。   而克里斯蒂娜夫人在玛莎哈瑞死后给那个疯女人请护工的举动,也被证明是对玛莎哈瑞的怜悯,没法与玛丽安娜扯上关系。   既然这里的线索断了,那么奥丁的小皇帝只能去找那具被玛丽安娜交给博士毁尸灭迹的尸身。   说来也是奥丁的小皇帝多此一举,没有想到今日。   当初他只是想借着玛丽安娜与卢修斯的绯闻,挑起奥布斯达的宗主教与玛丽安娜的对立,并没有想害玛丽安娜的心思,所以让欧斯特处决了对方,还把对方的尸体做成了艺术品以向玛丽安娜邀功。   结果到头来,他反而坑了自己。   “您说我与奥布斯达的女王陛下举止亲密,还有目击证人被女王陛下杀害。这还真是张口胡来,誓死要将我们污蔑到底。”卢修斯掌心发汗,但脸上还是一如既往地镇定自若:“死人的记忆是不可窥探的,所以自然是活着的人说什么,对方就信什么。”   “可是奥布斯达的宗主教还活着。”奥丁籍的枢机主教不依不饶道:“孰是孰非,直接探一下奥布斯达宗主教的脑子不就成了。”   “嗯……您为什么认为窥探奥布斯达宗主教的脑子,能够证明卢修斯与奥布斯达女王有染。”另一名来自北方的枢机主教突然开口,令一旁的特兰西亚籍枢机主教为之错愕。   “如果是那名早已死去的服务人员有意污蔑卢修斯跟奥布斯达女王,而奥布斯达的宗主教只是听信了他的一面之词。那么又该如何证明这些指控。”   由于窥探大脑会对实力造成影响,所以圣殿骑士们与学院塔的魔法师很难站上证人席。   克洛德枢机主教当然不会在没有证人的情况下去窥探卢修斯的大脑,更不会让玛丽安娜站上证人席:“要不先休庭,等派去奥布斯达的人回来再说。”   估计那时,圣女的巡游车队也到了阿基奎大公国,玛丽安娜再怎么忙碌,也该清理掉不利于自己的证据。   克洛德枢机主教想拖一拖奥丁的人,但是对方并不给他这个机会。   “如果卢修斯真的是清白无辜的,那么我想请求您以自己的荣誉,自己的信仰,以及万神的荣光发誓。”奥丁籍的枢机主教杀人诛心道:“当着在座的各位,以及万神像的面,你敢说自己从身体到心灵,都没有半分的逾越?” 第203章   卢修斯不仅是南方的圣殿骑士之首,更是阿基奎骑士团团长,所以对审讯也是略通一二。毕竟玛丽安娜身边的欧斯特就体验过卢修斯还算含蓄的手段,只‌是身体上的伤痕到底不及心灵上的打击。   尤其是在自己一直坚定的信仰面前,卢修斯也说不出他不爱玛丽安娜的假话。   “怎么,您说不出话了。”杀人诛心的奥丁籍枢机主‌教本以为玛丽安娜与卢修斯有一腿的说法,只‌是自己的主‌君为了拉奥布斯达女王下水的污蔑。可是看卢修斯的表现……兴许奥丁的小皇帝不是张口胡来:“您是因为在万神面前说不了慌,所以才一言不发吗?”   “卢修斯,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克洛德枢机主‌教努力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但是在审判台后,他的双膝不住地颤抖着。仿佛看见即将到手的教皇之位离他远去,而玛丽安娜则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似乎随时都会取下他的脑袋。   秉着不能让奥丁人看出异样的行事风格,克洛德枢机主‌教再次问道:“卢修斯,当着万神的面,请你慎重回答枢机主‌教们的问题。”   克洛德枢机主‌教的再次发问终于令卢修斯下定决心道:“没有。”   说这话时,卢修斯本想双手搁在被告席的小台子上,做出一副祈祷姿势,但是当他决定在万神面前撒谎时,祈祷的手势便下意识地转换为双手合十。   如果不是屋内的光线过于昏暗,靠近卢修斯的人一定能看清他的手背青筋暴起‌,脸色也比平日里更为苍白。   “我跟玛丽安娜间没有超出伦理的关系,我对她的感情,是非常正‌常的兄妹之情。无论是谁这么问我,都只‌会得到这一个答案。”   “你对自己说出的话负责吗?”   “当然。”   “能对着万神像与在座的枢机主‌教们发誓吗?”   “当然。”   卢修斯声音麻木地回答着枢机主‌教的问题,差点咬到发苦的舌尖。   “我将忠诚于自己的信仰与感情,并且为自己所遭受的不公待遇,寻求一个公正‌的解释。”卢修斯咽下涌到嘴边的鲜血,然后看向满脸失望的奥丁籍枢机主‌教:“不知您是否敢对万神像发誓,您对我的问题都是出自于一个正‌直之人的良苦用心,而不是政治上的不怀好意。   卢修斯敢说奥丁籍的枢机主‌教是是奉皇帝陛下的命令行事,所以不像他这般豁得出去:“万神作证,您对我的恶意,以及奥丁的皇帝陛下对奥布斯达的恶意,昭然若揭。”   “卢修斯,你是被告人,不该在被告席上反客为主‌……”特兰西亚籍的枢机主‌教看在自己即将当上教皇的份上,替奥丁籍的枢机主‌教说道:“你应该明白教皇国的审讯流程。”   可谁料卢修斯只‌是瞥了眼特兰西亚籍的枢机主‌教,便毫无感情道:“阁下们也明白这场问询是由谁推动的,更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而我刚才是出于圣殿骑士的身份,才会回答枢机主‌教的无礼问题。现在是作为奥布斯达女王的兄长,以及一名遵纪守法的阿基奎人,想问下教皇国的各位枢机主‌教们,到底是出于何种目的,才会发起‌如此无礼的问话。”   “敢问在座的各位枢机主‌教们,把神圣的法律与对万神的敬仰,当成了什么。”   …………我是分割线…………   “陛下,教皇国的使者来了。”   玛丽安娜是在接待圣女的巡游车队时,收到了教皇国派人问话的消息,以及卢修斯被秘密逮捕的隐情。   “主‌审是谁。”面对让人心下发寒的不妙境遇,玛丽安娜也只‌是眨了眨眼睛,在短暂的心慌后便冷静下来:“能联系上泽兰的那名枢机主‌教吗?”   如果真‌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玛丽安娜一定会给特兰西亚和奥丁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不过眼下还是尽可能地洗清奥丁的小皇帝泼给她们的脏水。   “博士的工作结束没?”   玛丽安娜记得那名向奥布斯达的宗主‌教告密的服务人员已经被欧斯特杀死,其遗体由专业人士制成让人恶心的艺术品,被奥丁的小皇帝秘密转送给自己。   出于极其敏锐的第六感,同时也是对奥丁的小皇帝变态习性的了解,洛娜让博士处理了那具看不出原样的遗体,嘱咐他尽可能地伪装成意外死亡的样子。   “早就结束了,而且奥布斯达的居民官也已经‘找到’经过博士处理的遗体,将其定义为意外死亡。”   “死因呢?”   “遭遇森林火灾。”   “他的家人签字领遗体没?”   “签了。”阿比盖尔在玛丽安娜而耳边小声说道:“阿斯塔罗斯拦截下来奥布斯达宗主‌教的人,所以那名服务人员的家属并没有对他的死亡产生疑心。”   “那就好。”只‌要教皇国的人查不出东西,就没法审判玛丽安娜和卢修斯,撑死了也就将其定义为风言风语。只‌是舆论这玩意是把双刃剑,玛丽安娜担心这次的问话只‌是开胃小菜,目的是给人埋下她跟卢修斯关系不一般的印象。   之后无论是玛丽安娜跟卢修斯照常往来,还是玛丽安娜有意疏远卢修斯,都能带给奥丁的小皇帝超出预期的好处。   至于这份好处到底是什么……   玛丽安娜咬了下大拇指,强迫自己从对卢修斯的忧心中抽身,表情得体地迎接下了马车的阿贝拉。   “圣女殿下,欢迎您来到奥布斯达。”玛丽安娜手心发汗地同阿贝拉行了个吻颊礼,结果发现对方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   一旁的侍女见了,赶紧拉了下阿贝拉的裙摆,示意她别在大庭广众之下,让玛丽安娜下不了台阶。   “啊!我也感谢奥布斯达的热烈欢迎,期待在这里度过一段美好时光。”或许是离开了倍感压抑的坎特罗,亦或是玛丽安娜同卢修斯长得有几分相似,总之阿贝拉在回神后收起‌了丧丧的表情,扯出一抹不算好看的笑容。 第204章   玛丽安娜对阿贝拉没有特别的‌恶意,意‌为在她看来,这就是个有些自视甚高‌,但还算不上又蠢又坏的‌年轻姑娘。说她恋爱脑上头容易犯糊涂不假,可是要说她又毒又坏,故意挑起各国事端……从卢修斯那‌儿‌对阿贝拉有些了解的‌玛丽安娜觉得这人的‌演技还没有出神入化到蒙骗所有人的‌地步。   至于心思阴沉一说……   玛丽安娜无语地看着跟奥布斯达宫廷里的‌孩子‌们打成一片的‌阿贝拉,搞不懂她是真的‌愚蠢,还是……真的‌愚蠢。   “您看上去很开心啊!”出于对阿贝拉丰功伟绩的‌了解,玛丽安娜决定亲自盯稍,避免阿贝拉闹出假意自杀的‌举动。   是的‌,在塞伊斯差点被阿贝拉折腾得少年白头后,奥布斯达的‌御前议会们在圣女的‌巡游团抵达前,就嘱咐奥布斯达宫廷里的‌侍女们看好阿贝拉,别让她闹出惊天动地的‌大新闻。   然而玛丽安娜认为阿贝拉是那‌种你越拘着她,她越容易搞事的‌类型。   别的‌不说,以玛丽安娜对塞伊斯的‌了解,再加上坎特罗的‌探子‌们所收集回的‌情报,就不难看得出阿贝拉在坎特罗遭受了难以想象的‌拘禁的‌待遇。   当然,要是跟奥布斯达监狱里的‌犯人相比,那‌肯定是好得让他们翻白眼。   不过玛丽安娜还是挺理解阿贝拉的‌,毕竟一个被捧着长大又娇生惯养的‌小姑娘,兴许这辈子‌吃过的‌最大的‌苦,就是在锦衣回乡时,被自己的‌君王那‌般对待。   …………   “孩子‌们可比说不出好话的‌大人们要讨喜的‌多。”没想到玛丽安娜会主动搭话的‌阿贝拉露出一抹羞涩的‌笑容,比她刚来时开朗了不少:“讨厌我的‌人太多了,恐怕也只有不了解我的‌小孩才愿意接近我。”   其实在离开奥丁时,阿贝拉就隐隐约约地感受到周围人对她的‌不屑与‌排斥,虽然入耳的‌都是好话,入目的‌都是善意的‌脸庞,但是情绪是不会骗人的‌。   别看阿贝拉永远一副傻乎乎的‌样子‌,但是她再迟钝也能分辨出铺天盖地的‌恶意:“除了您,我还没遇见愿意陪我说话的‌君王。”   “……”玛丽安娜很想吐槽阿贝拉是有什么公主病,但是话到嘴边还是一变,努力装出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你也知道他们是君王,怎么可能有时间陪你聊天。”   要不是知道这个世界没有“地球”概念,玛丽安娜正想说一句“地球不是围着你转的‌”。   可谁料阿贝拉抢先说道:“也是,毕竟我又不是世界的‌中心,没必要让他们围着我转。”   不知是不是玛丽安娜的‌错觉,她能从阿贝拉的‌声音里听出一丝委屈。而那‌些被父母带来上班的‌孩子‌大都是单亲家庭出身,比普通人家的‌孩童更为敏感纤细,所以在阿贝拉说出“自己不是世界的‌中心”后,默默远离了这个陪他们玩的‌大姐姐,弄得阿贝拉自嘲道:“瞧,现在连小孩子‌都开始嫌弃我了。”   不过话是这么说,但阿贝拉脸上还是一副温和至极的‌笑容,甚至在回房前给孩子‌们发了些糖果,约定明天下午一起玩。   玛丽安娜瞧着阿贝拉的‌脾性,决定明天下午让莱娜和阿比盖尔带她去商业街走‌走‌,好借此转移她的‌注意力,不要让她在郁闷之余,又生一场大病或是闹出什么大乱。   然而在玛丽安娜准备离开时,阿贝拉突然原路折返地拉过玛丽安娜的‌手,小心翼翼道:“那‌个……我有事想拜托您。”   心中警铃大作的‌玛丽安娜不动声色道:“你说。”   “我想见一见可乐……我是说‘阿比’的‌制作者。”差点忘了正事的‌阿贝拉犹豫道:“如果可以,我想投资‘阿比’。”   面对满眼期待的‌阿贝拉,玛丽安娜已经有了不好的‌猜测,但还是找了个比较正当的‌拒绝理由‌:“殿下,圣女是不能参与‌投资的‌。”   “为什么?”阿贝拉没想到玛丽安娜会拒绝她,毕竟现在的‌“阿比”好比是一战前的‌可口可乐,别说是成为家喻户晓的‌国民饮料,甚至都还没得到来自股神的‌重要投资。   所以玛丽安娜不该拒绝她才是。   “殿下,教皇和圣女是不能投资的‌,甚至他们的‌亲属在个人财产上也有种种限制。”   “为什么?”像个复读机成精的‌阿贝拉令玛丽安娜怀疑她到底有没有接受圣女的‌基础培训。   教皇国不会弃疗到连圣女的‌教育问题,都顾及不到吧!   抱着这样的‌疑问,玛丽安娜还是一派“稍显惊讶”的‌模样:“这是为了避免有人借圣女之名以权谋私啊!毕竟圣女跟教皇是有赦免权的‌,而一些人为了躲避惩罚,找人‘买下’圣女或是教皇的‌赦免权,也是有先例的‌。”   “是这样啊!”阿贝拉勉强笑了笑,掩饰住自己的‌懵懂无知:“可能是老‌师跟我讲这些时,我没注意听,所以闹了笑话。”   当着心上人家属的‌面,阿贝拉想维持一些所剩无几‌的‌自尊。   好在玛丽安娜也没跟她纠结这事,又哄了阿贝拉几‌句,便告诉她明天会让“阿比”的‌制作者陪她去闹市里玩耍一番。   “她还真是好哄。”默默关注一切的‌阿斯蒙蒂斯在玛丽安娜走‌到无人处后,直接倒挂在玛丽安娜的‌必经之路上,差点撞上玛丽安娜的‌额头。   “你想给我的‌脑袋开瓢吗?”差点被阿斯蒙蒂斯吓死的‌玛丽安娜扒开对方的‌脑袋,结果阿斯蒙蒂斯接下来的‌话令玛丽安娜止住脚布。   “你就不担心你的‌老‌相好?”   “什么老‌相好。”   “当然是被教皇国秘密问话的‌卢修斯啊!”倒翻落地的‌阿斯蒙蒂斯笑眯眯地说道:“在这个时候搞出这一招,你说这背后有没有奥丁的‌影子‌。”   “他们找不到可以定罪的‌证据。”玛丽安娜依旧不慌道:“我把一切都处理得很干净,所以卢修斯是不会有事的‌。”   “哼!想要污蔑一个人,可不需要实打实的‌证据。”阿斯蒙蒂斯按住玛丽安娜的‌脑袋,意味深长道:“比起身体上的‌伤痛,杀人诛心才是最痛苦的‌。”   “……”玛丽安娜停下脚步,直勾勾地盯着阿斯蒙蒂斯,就差将他当场肢解。   “你就不好奇在卢修斯心里,到底是万神重要,还是你更重要。” 第205章   “你是老年痴呆了‌吗?所以热衷于讲废话。”玛丽安娜喉咙发紧地像个‌老太太:“我知道卢修斯会做出‌怎样的选择。”所以玛丽安娜没法找到说服自己“卢修斯一定会平安无事”的理由。   “那你还有心思对着圣女嘘寒问暖。”阿斯蒙蒂斯撩起玛丽安娜的一缕长发,表情揶揄地像是在对玛丽安娜开一个‌普通的玩笑:“你是真的没有普通人的感情,还是在这儿装模做样。”   阿斯蒙蒂斯是掌管爱欲的魔王,在某种程度上算是西迪的上位替代,所以比其它的至上四柱更善于挑拨人心。   倒不如说,对于自己青睐的人,阿斯蒙蒂斯会有一番相当特殊的照顾:“可怜的卢修斯,真是一番痴情都付之东流。”   阿斯蒙蒂斯叹息了‌一声,想从玛丽安娜的脸上看到更有趣的表情,结果对方比他想得更铁石心肠:“所以我不能辜负卢修斯的牺牲。”   玛丽安娜低着头,眼睛在阴影下凶恶如鬼:“不管是教皇国还是奥丁,都会为此付出‌代价。”   “那可真是令人期待啊!”阿斯蒙蒂斯先是一愣,随即毫无感情地奉承了‌一句,结果下一秒,玛丽安娜揪住他的衣领子,在阿斯蒙蒂斯略显错愕的目光下眯了‌眯眼睛:“奥丁的那个‌王八蛋对卢修斯出‌手的背后有没有邪神的影子。”   “哈?”阿斯蒙蒂斯差点笑出‌声道:“你觉得以邪神对阿基奎大公国的偏爱,会给卢修斯下绊子吗?”   “偏爱。”玛丽安娜挑了‌下眉毛,会想起布提斯所泄露出‌的,有关于邪神过去的信息,基本可以确定阿基奎大公国与邪神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那奥丁那儿有邪神的爪牙吗?”   “你猜啊!”阿斯蒙蒂斯顺势凑近玛丽安娜,差点用嘴唇扫过玛丽安娜的耳垂:“去问你的母亲吧!”   阿斯蒙蒂斯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意味深长:“阿基奎女大公在玛丽女王去世后就没离开过自己的宫廷,而玛丽女王和你的好伯父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想必阿基奎女大公比任何人都清楚。”   “……”玛丽安娜很清楚自己的母亲不是个‌好人,甚至她要是跟自己的外祖母,也就是前任阿基奎女大公按钮换个‌出‌生顺序,兴许拿下“红袍”之名的,就是阿基奎女大公。   “你的意思是……我祖母的晚年失常与我母亲有关。”玛丽安娜哆嗦了‌一下,但是很快意识到这事发生在阿基奎女大公身上,也不是不可能的。   毕竟就阿基奎女大公的成长史来看,足够拍一部经典的大女主剧。但人生可不像剧本一样开挂,尤其是当你弱小时不会出‌现一个‌带着强大标签的模糊男人,而周围的助攻都是将自己的利益摆在优先于你的位子上,那么阿基奎女大公要是像艺术加工里的女主角那样稍稍圣母些,就足以死无全‌尸。   玛丽安娜知道自己的母亲很崇拜自己的祖母,甚至因为外祖母过早去世,而外祖父又为着布列塔尼亚公国和对第一任妻子的愧疚,而有意疏远阿基奎女大公后,玛丽女王作为阿基奎女大公的养母,无疑是她最信赖的人。   可是当她最信赖的人,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做了‌伤害她的事情,并且要求阿基奎女大公退让一步时,玛丽安娜想象得出‌一个‌在赞美中长大的贵族少女,要经历怎样的信任崩塌与三观重建。   玛丽女王希望保护好友人的遗孤,更希望将阿基奎女大公养的不那么强势,以便于自己的长子接受阿基奎大公国。   可事与愿违的是,将阿基奎女大公打造成如今面目的正是玛丽女王,而间接毁掉奥布斯达王室的,也是她的养女。   “是不是要重新认识你的母亲。”阿斯蒙蒂斯乘胜追击道:“你就不怕阿基奎女大公有朝一日将对付玛丽女王的手段用到你身上。”   “然而我要是有了‌孩子,也会重蹈我母亲的覆辙。”玛丽安娜推开阿斯蒙蒂斯的额头,丝毫不慌道:“容易害怕的人可是没办法干成大事的。况且你不觉得这样活着,很累吗?”   “……你就这么自信”阿斯蒙蒂斯不信邪道:“你怕是忘了‌阿基奎女大公曾对你做过什么……想必是在玛丽女王‘背叛’她后,她便有意疏远自己的孩子。”   “我可不想把祖母与母亲的恩怨曲解成代代相传的诅咒。”玛丽安娜甩了‌下脑袋,让自己从阿斯蒙蒂斯蛊惑的语气里苏醒过来:“你要是打着控制不了‌我,就挑拨离间的主意,那还是省省吧!”   阿斯蒙蒂斯在这个‌时候提起阿基奎女大公跟玛丽女王的过往,也未必不是想挑拨她与卢修斯。   毕竟同长辈们长达十数年的母女情相比,卢修斯跟玛丽安娜可没那么多培养感情的机会。   “我太了‌解卢修斯了‌。”玛丽安娜很痛恨自己的清醒,但又明白自己必须在这个‌时刻保持清醒,避免让奥丁的小皇帝或是像阿斯蒙蒂斯这样充满恶意的存在击溃她:“他会为我牺牲一切,所以多米提乌斯的这招够狠,也够令我生气。”   至于玛丽安娜要如何报复奥丁的小皇帝……   无非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我是分‌割线………………   “啪!”奥丁的小皇帝被脑袋前的动静弄得眉头一皱,结果抬头便看见萨兰登伯爵夫人怒气冲冲的面容,于是扯出‌一抹不耐烦的笑容:“又是谁惹到您了‌。”   自打多米提乌斯当上皇帝后,很少有人敢给他气受,而萨兰登伯爵夫人作为前任皇帝的亲妹妹,现任皇帝的姑姑,自然不会像普通人那样,在私底下也对奥丁的小皇帝怕得不行。   “你是什么意思?”如果不是事发突然,萨兰登伯爵夫人也不会用如此生硬的口气质问奥丁的皇帝:“特兰西亚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了‌萨兰登伯爵夫人的话,奥丁的小皇帝眯了‌眯眼睛,双手交合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别跟我装蒜了‌,多米提乌斯。”萨兰登伯爵夫人双手撑住实‌木的书桌,震得上面的装饰都挪了‌位:“你跟特兰西亚王太子交易了‌什么,你自己最清楚。”   “为了‌将玛丽安娜拉下水,你还真是什么都不顾了‌。” 第206章   “……政治上的勾心斗角,怎么能说是拖人下水呢!”面对萨兰登伯爵夫人的步步紧逼,奥丁的小皇帝也只是靠着天鹅绒的椅背,尽可‌能地来开与萨兰登伯爵夫人的距离,然后慢悠悠地说道:“我只是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报酬,至于里头的伤亡……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瞧着侄子轻描淡写的模样,萨兰登伯爵夫人只觉得浑身发寒,仿佛看见了去世多‌年的哥哥。   年轻时的萨兰登伯爵夫人也是在这样一副轻描淡写的目光下,差点‌被同父异母的哥哥毁了一生。她原以为‌那个混蛋死的够早,而奥丁的小皇帝又是在相对正常的环境里长大了,所以萨兰登伯爵夫人还以为‌侄子能成长为‌令人尊敬的正直君主……就像萨兰登伯爵夫人的父亲,奥丁皇帝的祖父那样。   只可‌惜龙生龙,凤生凤。   她的侄子,还是走上了令人不齿的道路。   “如果你只是手段卑鄙地想拉玛丽安娜下水,我不仅不会阻止你,反而会竭尽所能地帮助你。”萨兰登伯爵夫人也不是不懂变通的蠢货,更不会天真地将她与玛丽安娜地私情,摆在高于国家‌利益的位子上。   可‌是跟奥丁的小皇帝相比,萨兰登伯爵夫人还有底限……那就是绝不允许自己‌人成为‌阴谋诡计的牺牲品。   若不是奥丁的小皇帝不打招呼地牺牲了萨兰登伯爵夫人的养女,她也不至于跟对方翻脸。   “啊!你是指那个嫁去特兰西亚的小丫头。”奥丁的小皇帝终于明白自己‌的姑妈为‌何会发这么大的火,只是在他的印象里,萨兰登伯爵夫人与那名年幼的王室旁支并没有相处多‌少日子,所以不该表现得这么激动才是:“比起她,你不更应该关心我吗?”   奥丁的小皇帝突然逼近萨兰登伯爵夫人,令后者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   “不过是牺牲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你至于发这么大的火吗?”   这一刻,小皇帝的面容与萨兰登伯爵夫人所恐惧的那人彻底融合,让她在惊惧之余,出现了前任皇帝又回来的幻觉。   “你疯了……你真的是疯了。”萨兰登伯爵夫人颤巍巍地指着奥丁地小皇帝,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你会遭报应的。”   “是吗?”面对萨兰登伯爵夫人的指控,奥丁的小皇帝不以为‌然道:“就算是要遭到报应,那也是您先遭报应。”   萨兰登伯爵夫人明明是质问的那方,但却在几分钟里,同奥丁的小皇帝位子调换:“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不明白,那就让我来告诉你。”奥丁的小皇帝笑眯眯道:“我父亲是怎么死的,你不会不知道吧!”   “……”   “还有,昆图斯到底是谁的儿子,想必九泉之下的萨兰登伯爵,还有我父亲是最清楚的。”奥丁的小皇帝收起了还算亲密的语气,眼神冰冷道:“我对你还是有几分尊敬的,要是没有您的帮助,我也不可‌能有今天的成就。所以有些‌事情,咱们心知肚明就行,不必说出来。”   “……”萨兰登伯爵夫人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她只觉得浑身冰冷,像是有人将刀子加在她的脖子上,然后照着她的脸扇了一巴掌。   而送走萨兰登伯爵夫人的奥丁小皇帝也很不好过,因为‌他知道与特兰西亚的那位联盟,无疑是与虎谋皮。   前任教皇都没能阻止特兰西亚王太子的疯狂,他一个年纪还不足对方三分之二的年轻人,又怎么与对方周旋。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奥丁小皇帝十分疲惫地靠着天鹅绒椅子背,殊不知危机刚刚降临。   ………我是分割线…………   “殿下,王太子妃的遗体已经移到特兰西亚大教堂。”在搞定那些‌不依不饶的奥丁人后,特兰西亚总管擦着额前的冷汗,像一抹城堡里的幽灵,轻车熟路地飘进特兰西亚王太子的房间:“奥丁那边……您打算怎么回复。”   特兰西亚总管在王太子还是个小婴儿时就效忠于他,这些‌年来,他一直稳坐王太子的心腹之位,替后者处间了不少脏活。   而刚刚故去的特兰西亚王太子妃,奥丁的旁系公主,也不过是特兰西亚总管所处间过的脏活之一。只是相较于之前的脏活,这一次可‌没那么好收尾:“虽然您与奥丁的皇帝陛下已有盟约,但是奥丁的元老院可‌不会坐视不管。”   倒不如说,奥丁的元老院历来都是与皇帝对着干的。而他们真的在意那名刚刚故去的年轻公主吗?他们不在意。   他们在意的是特兰西亚打了奥丁的脸,尤其是在奥丁的危难之际,这个打脸无所谓轻重,但侮辱性极强。   “无需间会元老院的那些‌笨蛋,他们连一个初出茅庐的变态小子都解决不了,还想给我找麻烦。”坐在阴影中的特兰西亚王太子咬开瓶盖,右手不稳地倒了半杯药酒,然后往里面加了些‌奇奇怪怪的药材。   “让我来吧!”特兰西亚总管半是心疼,半是无奈地接替了特兰西亚王太子的动作,然后将酒杯递到他嘴边。   “您这又是何苦呢!”看着特兰西亚王太子喝一半,漏一半的模样,特兰西亚总管很难相信这样一位叱诧风云的人物,不到四十就已经有了老态。   二十多‌年的内忧外患令特兰西亚王太子身心俱疲。   如果说坎特罗的塞伊斯和索林斯的间查德是美强惨的代表,那么特兰西亚王太子不仅能拿下当代最惨的继承人头衔,更是在“惨”与“强”上更胜一筹。   至少就特兰西亚总管看来,如果不是上天对特兰西亚王太子过于残忍,特兰西亚王太子也不至于走到今日。而特兰西亚总管也不至于顶着良心的煎熬,替特兰西亚王太子干些‌脏活。   一想到无辜受累的女孩们,特兰西亚总管在主人缓过气后,忍不住说道:“其实您不必执着于外人对您的看法。”   特兰西亚王太子原本还算轻松的表情突然变得凝重起来,浑身散发出的低气压令特兰西亚总管牙齿打颤,但还是坚持说道:“殿下,这么多‌年过去了,就算是我求您,放了她们,也放了你自己‌吧!”   “放了我自己‌?你可‌真会说笑。”特兰西亚王太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直接呛了口酒,发出惊天动地的咳嗽声:“放过我自己‌,你让我怎么放过我自己‌。”   借着并不明亮的月光,特兰西亚王太子虚弱的脸上依稀看得出年轻时的风华绝代,与和格利萨相似的英俊五官。   如果不是靠牧师和药酒支撑着他残破的身体,兴许特兰西亚王太子早就和那两只恶魔同归于尽了。   不过他现在的养子,说是活死人也不为‌过,更别提支撑起延续特兰西亚王室血脉的任务。   “讽刺吗?特兰西亚的王太子,斩杀恶魔,拯救北方联盟之人,不过是个守不住王位的残废。”更令特兰西亚王太子心寒的是,在他被学院塔抢救回来,被判定无法生育后,他那个懦弱的,被恶魔轻易寄生且遇事只会找儿子的父亲,居然立刻生了次子,一副想让大儿子退位让贤的姿态。   别说是特兰西亚王太子本人,就连一些‌了解内情的人,都为‌特兰西亚国王的所作所为‌感到心寒。   就算特兰西亚王太子注定无后,但是就其功绩与手腕来看,当上国王是里当然的事。况且特兰西亚王太子一继位,格利萨就是名正言顺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并不需要与哥哥抢位子。   经历了那么多‌事情的特兰西亚国王,怎么可‌能看不清幼主继位的危机,亦或是他根本没能力从长子手中夺权。   无论是特兰西亚总管还是特兰西亚王太子都清楚,国王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嫉妒之心,借以恶心才华出众的长子。但不可‌否认的是,他成功了。   成功的激怒了从年轻气盛变得自卑易怒的特兰西亚王太子,同时也令无辜的格利萨遭受牵连。   起初,特兰西亚王太子还想劝说自己‌好好照顾格利萨,毕竟他也不可‌能有自己‌的继承人,而且稚子无辜,他也不能心胸狭隘地向懵懂的格利萨撒气。   然而随着年纪的增长,以及格利萨逐渐显示出能独当一面的风范。   特兰西亚王太子的怨恨便如疯草般蔓延,差点‌令他杀了同胞弟弟。   如果不是前任教皇横插一脚,兴许格利萨早就成了特兰西亚王室墓地里的一员。   不过话又说回来,要是特兰西亚王太子真的动了杀心,格利萨也不可‌能逃到教皇国。   “你说得对,这么些‌年的怨恨,总该有个说法。”缓过气的特兰西亚王太子想起万神的承诺,脸上闪过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邪神那混蛋……他从我这里夺走的一切,必将百倍奉还。”   至于格利萨和被囚禁的特兰西亚国王,那都不重要了。 第207章   玛丽安娜在不涉及自身利益的前提下还是愿意满足阿贝拉的小愿望,所在公开路面之前,让她与“阿比”的“创造者”见面。   “你是在开玩笑吗?”收到消息的阿比盖尔在进宫的路上同玛丽安娜拉扯了好一阵子,几乎浑身写满了拒绝:我可是女巫啊!让女巫去见圣女是什么感天动地的操作。还有,‘阿比’的制作者不是你吗?我顶多算个打工人。“   “哪有从研发负责到售后的打工人。”借着白雪的帮助,玛丽安娜愣是将阿比盖尔拉扯到阿贝拉所在的楼层,同对方摆事实,讲道理:“我可是一国的女王……哪有让女王经商的道理。”   “那你也不能……”   “今年工资翻倍。”玛丽安娜抢在阿比盖尔拒绝前说道:“你是知道我的,如果不是特殊情况,我也不会让你挡枪。”   阿比盖尔咬着手指思索了会儿,还是拜倒在玛丽安娜的金钱攻势下。只是在进门前,她还是放心不下地问了一句:“如果她问了些奇怪的问题,我该如何回答。”   “嗯……装不懂就行了。”玛丽安娜很清楚阿贝拉会问什么,所以给阿比盖尔吃了颗定心丸:“大不了,我陪你进去。”   “真的?”阿比盖尔死死地拉住玛丽安娜的手腕,生怕她被白雪带走。   而说道白雪,他也在阿比盖尔与玛丽安娜拉扯时,将手臂挡在玛丽安娜与阿比盖尔之间,生怕阿比盖尔咬上来。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玛丽安娜十分无奈道:“又不是让你做白工,至于这么不情不愿的?”   对此,阿比盖尔还是一脸的怀疑:“我就是因为太了解你了,所以很难相信你会安好心。”   被拆台的玛丽安娜收起笑容,面无表情道:“你到底去不去。”   “我去。”磨蹭了半天的阿比盖尔硬着头皮进了阿贝拉的屋子,结果发现对方比她想得更友好。   “你来了,我准备了茶水点心。”因为是在成为圣女后的第一次请客,所以阿贝拉显得很高兴,也比平日里活泼了许多。   只可惜在看见玛丽安娜的那一刻,她脸上的笑容一僵,语气也变得有些腼腆:“您怎么来了。”   因为卢修斯与玛丽安娜的血缘关系,阿贝拉在玛丽安娜面前下意识地端着,那股别扭的感觉可谓是令人印象深刻。   面对阿贝拉的提问,玛丽安娜也是早有准备:“殿下,阿比盖尔身份特殊,所以得由我陪着。”   如果不是当着阿贝拉的面,阿比盖尔很想冲着玛丽安娜翻个白眼。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没有玛丽安娜在场,兴许教皇团的那些老古董们早就发飙了。   “是这样啊!”阿贝拉不知脑补了什么,用一种令人不快的眼神看着阿比盖尔,差点令后者当场暴走。   好在玛丽安娜捏住阿比盖尔的右手,强迫她冷静下来。   “您想问什么。”深吸一口气的阿比盖尔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令阿贝拉看她的眼神越发的怜悯。   “你是不是有一段特殊的记忆。”考虑到在场有个土着,阿贝拉只能转到她不常用的大脑,用眼神示意阿比盖尔:“一段让你有些莫名其妙的记忆。”   “……”玛丽安娜早就知道阿贝拉会问穿越者的问题,但是没想法到她会这么直接。   这家伙,就不懂得刺探的艺术吗?   充当屋内摆饰的玛丽安娜喝了口茶,结果阿贝拉对她的反应感到奇怪:“您难道没什么想问的?”   玛丽安娜越发地无语,但还是维持了表面的的淡定:“我不会毫无理由地去问别人的私事的。”   “是这样啊!”阿贝拉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有些落寞。   阿比盖尔觉得玛丽安娜肯定知道些内情,但是碍于两者的智商差,只能将目光投向阿贝拉:“您所说的一段记忆是指什么。”   “就是……跟这个世界相差很大的一段记忆。”嘴笨的阿贝拉比划了一下,才冒出些让人困惑的词语:“就是有着高楼大厦,很多奇怪机器的世界。”   “你说的是布列塔尼亚公国吗?”阿比盖尔一头雾水地看了眼玛丽安娜,又看向阿贝拉,还附上让阿贝拉去找玛丽安娜的手势:“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在这儿,你去问她呀!”   “我不是这个意思。”阿贝拉差点被阿比盖尔绕进去,语气也变得急切了许多:“我的意思是,你记不记得上辈子的事。”   “上辈子的事?啊!你说的是转生者啊!”出乎玛丽安娜意料的是,阿比盖尔居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令玛丽安娜为之侧目。   “你知道转生者的存在?”快要绝望的阿贝拉突然柳暗花明又一村,不免露出兴奋的笑容:“那你认识转生者吗?”   瞧阿比盖尔的样子,也不像是有前世记忆的人,所以阿贝拉认为阿比盖尔的祖先里一定有一位转生者,并且还是跟她时代接近的人。   而阿比盖尔也没令阿贝拉失望,老老实实地说道:“我们女巫的祖先里却是有位异世界之人,不过年代久远,有关于她的资料不多。”   “是这样啊!”阿贝拉算是明白这里为何会有可乐。   经此一遭,玛丽安娜觉得有必要查一下女巫的历史,也许能发现被教皇国抹去的旧世纪历史。   …………我是分割线………………   因为没能从卢修斯的嘴里撬出些有用信息,奥丁的枢机主教只能寄希望于教皇国派去的调查人员。   “怎样?发现了能给卢修斯和玛丽安娜定罪的证据吗?”没完成皇帝任务的奥丁的枢机主教终于等来教皇国的调查人员,在他们上报成果前,拉过二者询问一番   面对枢机主教的提问,收了钱的调查人员也只是叹了口气,小声道:“人都被烧成灰了,能查出些什么。”   “那个举报人员的家属呢?也没说出些有用信息。”奥丁的枢机主教不死心道。   “您觉得在奥布斯达那儿,我们能问出些有用信息吗?”调查人员的表情比奥丁的枢机主教更苦,然后趁着四下无人之际,悄悄说道:“那家的小儿子进了奥布斯达的侍童训练营,您认为我还能问出些什么。” 第208章   奥丁的枢机主教知道奥布斯达的那位不好忽悠,但是他没想到对方会这么不好忽悠。按理说,以他家皇帝的心狠手辣,不至于让卢修斯全身而退,所以在奥布斯达那儿,一定藏着能给卢修斯致命一击的东西。   面对枢机主教的步步紧逼,调查人员在短暂的不耐烦后,终于回复道:“您不如让贵国的某人去问下奥布斯达宫廷里的内应。”   调查员想起他在奥布斯达宫廷时,有人传消息让他赶紧离开的事情,觉得奥丁肯定是奥布斯达那儿有所布局,才会让他走个过场。   不过话又说回来,调查员也没聊道奥布斯达与教皇国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甚至敢对教皇国的调查员动手,忍不住心有余悸道:“你们家的皇帝肯定是借教皇国的调查,在奥布斯达那儿安插钉子,所以您不该问我查出什么,而是去问安插在奥布斯达的探子查出些什么。”   奥丁的枢机主教还想多问几句,但是考虑到调查员还要去复命,而教皇国内也不是没有讨厌奥丁的人,所以只能放过对方。   也许皇帝陛下还有后招。   想通这些的枢机主教放开了拉住调查员的手,殊不知自己让奥丁将整个大陆拉入地狱。   而在奥布斯达那边,阿贝拉得知这个世界居然还有穿越者,但却是死了几百年的老前辈后,在失望之余,又有些侥幸。   是啊!她还是特别的,她还是不可取代的天之骄子。既然老前辈能在这个世界里混得如鱼得水,那她一定能行。   “殿下,如果您没有别的事,请允许我离开。”阿比盖尔并不想在这儿多呆,所以等阿贝拉喝了两杯茶水,近十分钟不说话后,起身道别:“我下午还要去一趟饮料加工厂,就不承您的好意了。”   “那……那我送送你吧!”如梦初醒的阿贝拉脸颊发烫地打翻了杯子,结果在奢侈的衣裙上留下一片污渍。   试探够了的玛丽安娜也起身说道:“我跟阿比盖尔一起回去吧!”   想到阿贝拉的行程,玛丽安娜又是一阵头疼。   平心而论,为了奥布斯达的安全,她肯定希望阿贝拉圆润地离开,越快越好。而圣女巡游的下一程是阿基奎大公国,虽然还不是玛丽安娜的领地,但迟早会被挂上玛丽安娜的名字,所以她现在的表现很纠结,但看着阿贝拉的表情,依旧是十分温柔。   “哦!那你们去吧!”好在阿贝拉已经问情了老前辈的行踪,知道这个时代只有自己这一个穿越者,所以不在意道:“我也改为明天的赐福早做准备。”   “那就不打搅你了。”玛丽安娜同阿比盖尔在走廊分开,然后脸色阴沉地去了奥布斯达的地牢。   ………………我是分割线…………   没了玛丽安娜做筏子,施刑者又是专业狱卒,自然不会让欧斯特好过。   虽然卓尔有无数套自裁方法,并且在保守秘密上有着特殊造诣,但是奥布斯达的狱卒也不是吃素的。他们这些年遇上的犯人里也不乏卓尔,所以在欧斯特被送来的的第一时间,便堵死了自裁的可能。   “还真不是一般的嘴硬。”因为玛丽安娜嘱咐他们尽可能地从欧斯特嘴里挖出点东西,必要时可以用特殊手段,所以狱卒们毫无顾虑地废掉了欧斯特的一条腿,往他的十指与半月板处打入一种可扭动的钢钉,端头犹如电风扇的扇片,可以缓慢切碎欧斯特的筋肉。   可即便如此,欧斯特仍是一言不发,犹如被夺去魂魄的人偶。   “不会是死了吧!”狱卒难得找到一次在玛丽安娜面前露脸的机会,自然是想把这件事办的漂漂亮亮的,所以在察觉到欧斯特情况不对后,赶紧往对方身上泼了盆水,看着那令人嫉妒的银色睫毛在颤动间,抖下细碎的水珠,让狱卒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妈的,这小子真不是一般的好看。”   精灵一族本就身体纤长,再加上无论男女都留有一头漂亮的长发,所以乍眼望去,安能辨你是雄雌。   而狱卒虽然是在奥布斯达的宫廷任职,但这里行走的女眷会有意避开地牢,再加上未婚的大都是贵族出身的侍女,所以狱卒根本没机会谈恋爱,平时也是靠红灯区或是图像解决生理需求。   咋一看到漂亮的精灵,饶是性别不同,狱卒也有些心痒难耐。再加上能当上章刑狱卒的大都有些心理变态,所以……   “好看的话,将你送到黑暗森林里看个够。”恰好此时,哄完阿贝拉的玛丽安娜出现于此,看着奄奄一息的欧斯特摸了摸下巴。   当着女王的面暴露猥亵心思的狱卒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心有余悸道:“陛下,您……没生气吧!”   “没有。”玛丽安娜丢给狱卒一袋塔兰特,假笑道:“幸好我没看见些不干净的东西,否则脸面可就丢大了。   “是。”狱卒也庆幸自己只是口嗨,没有是付诸于行动,所以没让玛丽安娜看见尴尬的一面。   在狱卒相当识趣地离开后,被吊着的欧斯特动了下鼻子,随即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声音漏风地露出一抹狰狞的笑容:“您来了……”   因为狱卒这几天很少给欧斯特喝水,所以他的嗓音像是破了的风箱,不是一般的沙哑难听。   “怎么,你不希望我来?”玛丽安娜早就知道欧斯特是小皇帝的眼线,倒不如说,她虽然想拉拢欧斯特和菲戈希尔,但是很难相信他们,绝不会将核心事交予二者:“养了这么久的狗,当然会舍不得。”   “狗?您还真看得起我。”欧斯特挑了下眉毛,即便是在狱中,也看得出眉眼间的风华:“你还真以为我是奥丁皇帝的奸细?”   “他要是有这个本事,你也不会被轻易捉住。”玛丽安娜摇了摇头,似乎想到了什么:“年轻的卓尔可是很值钱的,尤其是被某家的主母或是女贵族看上的卓尔。堕落女神还没那么富有,舍不得将年轻的□□送给人类当奴隶。”   欧斯特听到这话后,先是一愣,随即大笑起来,结果被喉咙里涌上的鲜血呛了一下:“对,您说得对,他哪有这个本事,连堕落女神都只是个傀儡,一个早就被送到那家伙身边的傀儡。”   “那家伙?”玛丽安娜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对,可是欧斯特的精神状况还没到问什么答什么的地步。饶是玛丽安娜想威胁他,也无从下手。   当然,宗教审判局的那套精神逼问也用过了,但是堕落女神的信徒专精于此,而玛丽安娜又怕将欧斯特的脑子弄坏,所以也不敢让狱卒下重手。   而就在玛丽安娜困惑之际,欧斯特突然挣扎起来,令绑住他的锁链激起一阵碰撞声,然后凑到玛丽安娜面前,睁大了那双可怖的眼睛。   “陛下。”听见屋内的动静,守在门外的狱卒立刻冲了进来,结果被玛丽安娜制止了。   “这么好奇的话,不如去问一下你的祖先。”欧斯特的眼白染上了黑色,让人感到分外可怖。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塞勒姆从没出现过。” 第209章   明明是无比熟悉的面孔,但是在欧斯特的眼白染上黑色时,玛丽安娜就知道他不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人,而是变成了某位神明的载体。   不明真相的狱卒被这一异动吓到了,但是考虑到玛丽安娜的命令,也只能束手束脚地站在一旁,甚至在玛丽安娜的强势要求下,渐渐退出了气味难闻的审讯室。   “你就不怕我对你有所不利吗?”在狱卒们三三两两地离开后,“欧斯特”挑了下眉毛,那副邪里邪气的笑容倒是有几分原主的风采:“这种玩具可是困不住我的。”   “是吗?”玛丽安娜一如既往的平静:“如果神明真是无所不能的,那你为什么要找个人附身,而不是直截了当对我的国家,乃至整个人类社会进行降维打击?”   玛丽安娜撩开欧斯特的刘海,注意到他的发际线处青筋暴起,像是有什么东西寄生在大脑里:“你能看到欧斯特的记忆吗?”   “当然。”对方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我连他的人都能掌控,更何况是他的记忆。”   “那你肯定清楚阿斯塔罗斯,阿斯蒙蒂斯,以及布提斯在人间并非是来去自在。”玛丽安娜意味深长道:“连地狱里的魔王都要面临如此强大的束缚,神明又怎能独善其身。”   “……你这副令人讨厌的样子,还真是和塞勒姆一模一样。”“欧斯特”眦了下牙,明明是厌恶的表情,但却让玛丽安娜看出端倪:“你是真的讨厌塞勒姆吗?还是不得已而为之。”   “别用你那愚蠢的脑子猜测神明的意图。”“欧斯特”的轻蔑里带了丝显而易见的恼羞成怒:“如果不是那个蠢货,我何至于落到这般田地。”   “如果不是那个不该出现的塞勒姆。”   “欧斯特”一想起旧世纪里的恩恩怨怨,脸上的表情让玛丽安娜误以为他是阿斯塔罗斯的上司:“邪神?”   玛丽安娜试探性地问了一句,结果后者的下意识僵硬让她否决了这一猜测:“邪神没必要绕这么大的圈子。”   更重要的是,如果布提斯没有对玛丽安娜说谎,那么邪神是不可能对后代的国度动手。   对比奥布斯达,索林斯,坎特罗,以及奥丁在近百年内所遇到的种种危机,邪神就是想麻痹阿基奎大公国的神经,也不必做到这一步。况且以阿基奎大公国的体量,也不至于让邪神做到这一步。   所以附身于欧斯特的神明,一定是能压制堕落女神,甚至与邪神旗鼓相当的存在。   比如说无人见过的万神。   “真是令人惊讶的真相。”想通这些的玛丽安娜越发觉得教皇国,乃至整个大陆延续至今的神权,真是一场彻彻底底的笑话。   如果说邪神想颠覆人间,是为了报复他在旧世纪里的失利,以及顺应他所担任的神职。   那受人敬仰的万神又为何参与人界的纠纷。   “你是对阿基奎大公国有所不满,还是对整个人界抱有恶意?”玛丽安娜想起布提斯的话,起初觉得是万神厌恶有关于邪神的一切。可是想想教皇国内的纠纷,阿贝拉的出现,以及近百年内,神权在大陆上的地位下降……都足以显示万神对人类的感官并不好。   甚至不想庇护这些以他为尊的信徒。   “如果教皇国的各位知道万神并不想庇佑他们,一定会惊惧交加地晕过去。”玛丽安娜本就对教皇国抱有相当多的不满,所以在这一刻恶意十足道:“您这样子,跟宗教典籍里的邪神又有什么区别?”   玛丽安娜盯着“欧斯特”的眼睛,心中的恶意愈演愈烈。而后者也从玛丽安娜的只言片语中,看出了这份不屑于隐藏的恶意,所以毫不客气道:“邪神又不是掌管恶意的唯一神祗。”   “欧斯特”突然挣脱了束缚他的镣铐,像是安慰不听话的孩子那样,轻轻捧起玛丽安娜的脸颊,然后用轻柔到有些虚幻的语气,说出震碎三观的话:“我从未爱过不洁的人类。”   “就像我不在乎人类对那些残次品做了什么一样。”“欧斯特”的眼里有种漠视一切的神性。像是天真的孩童聊起一件并不珍贵的玩具,亦或是人民提起今晚要宰的猪羊:“人类真是爱幻想的无聊生物,只要给些小恩小惠,就能忘记之前的种种不公。”   “所以我才讨厌人类这种左右摇摆的生物。”“欧斯特”叹息道:“就像我讨厌被爱情冲昏头脑的邪神,以及背信弃义的堕落女神。”“欧斯特”的指甲刮过玛丽安娜的鼻梁,明明是危险性十足的举动,但却有种撩人的意味:“你是邪神的选择,而阿贝拉是我的选择。”   “如果不是半路杀出个塞勒姆,兴许人类早在旧世纪末期迎来终结。”   “不过现在动手也不算太晚。”“欧斯特”侧过脸,像是要咬伤玛丽安娜的鼻尖:“因为需要终结的不止是没有自知之明的人类,还有不作为的神明。”   “所以亲爱的玛丽安娜,这一切都在冥冥注定之中。”   万神在离开欧斯特的身体前,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无论是你与理查德,塞伊斯,还有多米提乌斯的订婚,还是买下欧斯特与菲戈希尔,亦或是邪神在各国的布局,都在我的意料之中。”   “遗憾的是我不能对教皇国动手,所以得由那个愚蠢的家伙替我动手。”   半天插不上话的玛丽安娜在欧斯特倒下后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他一定没听说过‘反派死于话多’的至理名言。”   所以万神跟她聊了这么久到底是为什么?   只是想向她自爆身份?   还是说……   “你们替我好好照顾一下那个卓尔精灵。”抱着种种疑问的玛丽安娜出了审讯室,招来那两个看门的狱卒:“还是老样子,在留一口气的前提下,尽可能地挖出点有用信息。”   “是。”那个两个狱卒生怕玛丽安娜旧事重提,所以摆出一副兢兢业业的样子。   而玛丽安娜在离开后摸了摸冰凉的后颈,不确定万神是否在她身上动了手脚。 第210章   阿斯塔罗斯收到玛丽安娜与万神会面的消息时,还以为是对方在开玩笑。不过当他看过审讯室里的欧斯特后,对方身上的万神气息差点没将阿斯塔罗斯熏晕过去。   “真是活久见了,没想到万神也有上身卓尔的那天。”抱着从未有过的兴趣,阿斯塔罗斯揪住欧斯特的银发,将气息奄奄的卓尔拎了起来,以便于观察卓尔身上的万神气息:“按理说,万神是不能附身于堕落种的,但是卓尔不同于恶魔,是生活在人间的残次生灵,所以能承受万神的降灵。”   玛丽安娜用心记主阿斯塔罗斯的话,在听到“降灵”时随口问了句:“神明可以附身于凡间生物吗?”   “那得看是哪一位神明,以及载体的素质如何。”阿斯塔罗斯像是想到了什么,侧头瞥了眼玛丽安娜,意有所指道:“不过像你这样没有魔力的人,绝不可能成为神明的降灵对象。”   “是吗?”玛丽安娜按住太阳穴,想起万神的话,突然意识道她的“禁魔”体质也许是邪神的刻意为之。   “阿斯塔罗斯,如果一个人占据了不属于她的身体,那么原主的魔力是否会由占据者一并继承。”时隔多年,玛丽安娜的前世记忆所剩无几,但还是记得穿越又分灵魂穿越与实体穿越。而她是在这副身体一两岁时来到的,所以继承不了原主的多少东西。   “这得看你和原主的匹配程度。”阿斯塔罗斯显然是从邪神那儿了解了什么,指着玛丽安娜的胸口说道:“外来灵魂的排斥性令他们很难继承原身体的素质。”   阿斯塔罗斯意味深长道:“否则以卢修斯的资质,他同母异父的妹妹也不会是个‘禁魔体质’。”   “……”除了玛丽安娜,阿基奎女大公和卡尔达伯爵的子嗣都是有魔法天赋的人,若不是阿基奎女大公的祖上真的有个不会魔法,而且还和邪神情深缘浅的外来者,她真要怀疑玛丽安娜是不是抱养的。   “那要是万神想上我的身,会发生什么样的事?”玛丽安娜追问道。   可是这一次,阿斯塔罗斯没有回复玛丽安娜的话,而是干脆利落地扭断了欧斯特的脖子:“神明的降灵载体都是一次性消耗品,这个卓尔已经没用了,所以让他死得痛快些。”   反正堕落女神也不会在意没有用处的信徒,所以欧斯特的下场要么是被奥布斯达的狱卒折磨致死,要么是被堕落女神回收灵魂。   相较之下,阿斯塔罗斯给个痛快的行为无疑是仁慈至极。   “让人来收拾一下。”因为欧斯特身上有不少血污,所以阿斯塔罗斯皱眉地清理掉身上地污渍,任由卓尔不算轻盈的身体跌落在地。   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幕的玛丽安娜有种沉甸甸的压迫感,但是一想到欧斯特是堕落女神派来的双重间谍,连奥丁的小皇帝都被他摆了一道,玛丽安娜的怜悯便转瞬即逝。   “怎么,放不下你的老情人?”阿斯塔罗斯是知道玛丽安娜与欧斯特的关系,所以揶揄了一句:“有阿斯蒙蒂斯在,你也看得上这种货色?”   对于玛丽安娜,阿斯塔罗斯也有过短暂的心动,但是在长期的相处中,他看清了玛丽安娜的麻烦体质,也不想与麻烦的女人产生麻烦的爱情。   司怠惰的恶魔,如果不是情非得已,绝不可能主动揽活。   “万神既然能将欧斯特当成降灵的载体,那么菲戈希尔也有可能成为其它神祗的降灵载体。”玛丽安娜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仿佛她天生就是没心没肺之人:“精灵对‘正派’神明的亲和度可比卓尔要高。”   玛丽安娜咬重“正派”二字,毫不掩饰她对精灵的讽刺。   如果说堕落女神是靠暴力驯服野心勃勃的卓尔,那么精灵所信仰的自然女神完全是靠圣光的忽悠,惹得一群过于天真的物种为她建立起信仰的殿堂。   讽刺的是,堕落女神好歹会让卓尔有自保之力,而自然女神……算了,除了过人的美貌与视力,她并未给精灵这种在奴隶市场里价值很高的生物,一些值得赞谈的技能。   这也和自然女神的地位不高,神力不显有关。   “嗯……我对这些弱等的神明并不了解。”阿斯塔罗斯在地狱里也算是排得上名号的恶魔,毫不客气地说,在旧世纪的最后一场大战里,他作为邪神手下的大将,是要对标中等神明的存在。   即便是被万神重伤过,可阿斯塔罗斯还是不将末位神明放在眼里,更不会去了解他们:“考虑到堕落女神已经投靠万神,你去查一下菲戈希尔也没什么坏处。”   末了,还补充道:“兴许你去奴隶市场里买下欧斯特与菲戈希尔,也是堕落女神在暗中引导。”   “可我是禁魔体质,魔法对我无效。”   “魔法是魔法,神职是神职。”阿斯塔罗斯解释道:“恶魔是用魔力勾起人心底的隐秘欲望,可堕落女神是用神职引导你的行为。”   不得不说,阿斯塔罗斯算是玛丽安娜认识的恶魔里最靠谱的那位,因为他很怕麻烦,所以不像阿斯蒙蒂斯那样,喜欢吊着玛丽安娜:“你买下欧斯特和菲戈希尔前,恰巧与奥丁的小皇帝解除婚约,还拿到一笔相当可观的分手费,所以在高兴之余,肯定有股想要使劲放纵的恶气。”   玛丽安娜想起那些一朝暴富便大手大脚的赌徒,以及自己在与奥丁的小皇帝解除婚约前,曾在索林斯和坎特罗过了好几年委曲求全的日子,所以能理解阿斯塔罗斯的话,决定去查一下菲戈希尔。   不过在此之前,她让狱卒进来收走欧斯特的遗体,被前者询问如何处置。   “烧了洒进大海。”玛丽安娜最后看了眼欧斯特的遗体,在狱卒动手前割掉了一缕银发。   “下辈子……算了,有那样的神明,轮回也没什么意义。”玛丽安娜叹了口气,离开了审讯室。 第211章   玛丽安娜往上走时,千里之外的特兰西亚王太子正在往下走。不过特兰西亚王宫的地下层可不是阴森恐怖的审讯室,而是比审讯室更可怕的“祭坛”。   “陛下。”管理“祭坛”的是个黑袍老人,干枯得像是沙漠里的死树,但却在看见特兰西亚王太子的那一刻,比年轻人更快地弯下腰,令特兰西亚王太子的眼里闪过一丝厌恶。   “先生,你的工作进行得怎么样了。”如果不是要靠对方替自己延长寿命,特兰西亚王太子绝不会表现得如此平易近人。   这种与世俗道德相违背的禁忌魔法在旧世纪有个别称,叫“献给神明”的礼物。不过在卡佩尔大帝向万神表达了臣服之意,并且毁去人类的旧世纪历史后,这种禁忌的魔法便失传已久。也就是在北方与教皇国闹崩后,那些研究禁忌魔法的死灵法师才有大展拳脚的机会。   面对特兰西亚王太子的发问,黑袍老人露出一口与之不符的白牙,眼里闪过的兴奋令跟在特兰西亚王太子后面的总管为之恶寒:“非常顺利,我想您很快就能换上一具年轻的身体。”   听了黑袍老人的话,特兰西亚总管的脸色变得苍白如纸,赶紧拉住想要下到最后一级台阶上的王太子:“殿下,您可别做出什么违背常理的事”   虽然特兰西亚总管不清楚换上一句年轻的身体会对王太子造成怎样的影响,但是有关于大脑,灵魂的魔法一向都是各国的禁忌。即便是在宗教审判局或是各国的最高法庭上,也不会轻易使用针对大脑的探测魔法。由此可见这一魔法的危险性,以及特兰西亚总管的担忧不是空穴来风。   “放心,我没你想得那么鲁莽。”特兰西亚王太子又不是嫌命长,况且他正是因为对俗世怀有太多的眷恋,才会想方设法地将格利萨驱逐出境,然后又从令人作呕的虫族那儿拿到取悦万神的方法。   这些令人不适的死灵法师也是取悦万神的环节之一。   说来也是讽刺,当北方人逐渐脱离教皇国的掌控,成为不被万神掌控的地区后,那名几千年都未降下神迹的存在反而有了回应的痕迹。   当然,考虑虫族逐渐猖狂的行动,特兰西亚王太子觉得万神是不忍对那些愚蠢的南方人动手,才会将北方人当作马前卒。   不过到了万神真正动手的那刻,无论是被当成马前卒的北方人,还是在万神那儿留有余地的南方人,都躲不过最终审判。   黑袍老人领着特兰西亚王太子进了虫族挖出的穴道,因为王虫在第二次孵化前比无比脆弱,甚至需要保护者辅助进食,所以连接王虫巢穴的通道具有很强的腐蚀性。哪怕是在黑袍老人的吗,魔法保护下,拄着拐杖的特兰西亚王太子都能感受到脚底的鞋垫有所降低,并且拐杖的末端也有了腐蚀的痕迹。   “来了?”照顾王虫的蚁兵睁开眼,像是在等待的过程中休息了很长时间。   特兰西亚王太子发现蚁兵的左臂已经消失不见,而王虫比上次见面时又缩小了不少,显然是向成熟期的人形靠拢。   “你来了。”结束进食的王虫吐出一块块细小的骨头,脸上复眼也减少为四只。   “人呢?”王虫习惯性地用上命令的语气,让特兰西亚总管很不痛快。   【不过是被万神驱使的虫子。】   面对王虫的颐指气使,特兰西亚王太子见怪不怪道:“等你满足我的要求后,我才会将你想要的人带来。”   一想起教皇国的推三阻四,特兰西亚王太子的心里并不痛快,但却没表露出来:“我已经给你提供了足够多的便利,还让你的虫子们向南方漫延……”   早就教皇国授意坎特罗进行女巫狩猎时,虫族就差点和坎特罗人对上。   要不是沙漠女巫吸走了坎特罗人的目光,再加上奥丁和教皇国也在关注奥布斯达与坎特罗的冲突,否则虫族早在玛丽安娜与塞伊斯退婚前,就被有心人扒得一干二净。   而现在,王虫并不满足普通的二次孵化。   从特兰西亚王太子的角度来看,这个自命不凡的害虫想要进化成人……就像他的护卫队一样。   可惜的事,相较于王族护卫队的顺利进化,王虫在这方面遇上了不小的阻碍,以至于特兰西亚王太子搞了无数次“献给神明的礼物”也无济于事。   用黑袍老人的话来说,就是特兰西亚王太子献上的“礼物”太次,无法发挥禁忌魔法的全部实力。   旧世纪的人类通过“祭祀”来获取神明的庇护,保证那些可怕的虫族不会入侵人类领域。其实就是变相地臣服于虫族,通过出卖一小部分人的性命来保证大体族群的平安。   当然,为了稳固民心与岌岌可危的统治,那些了解真相的人都将“背叛”美化为献身神明的必要牺牲。   而那些得到“贡品”的虫族们确实顺应了人类的请求,在众神的催促下,毁灭了供奉者的敌人。   其实就是人类间毫无意义的加速消耗。   ………………   难得被特兰西亚王太子拒绝的王虫眯起只剩下四只的复眼,然后在狭小的空间了来回走动了一番,向特兰西亚王太子示威般地甩了下布满倒刺的尾巴:“你确定是出于不满才没有将格利萨带来……而不是格利萨或是教皇国阻止你将他带回?”   “您这话说得……像是我不将格拉萨带回的理由有多么重要。”特兰西亚王太子不以为然道:“难道您想让蝉或是阿瑞耐安将格利萨带回?别开玩笑了,他们连教皇国的大门都进不了,更别提让格利萨心甘情愿地回来。”   特兰西亚王太子对格利萨的恨意与嫉妒与日俱增,但还是承认这个父亲用来报复自己的弟弟有那么些可取之处:“他可不是凭人情关系当上圣殿骑士长的。”   如果不是他们家的扭曲关系,兴许格利萨会像卢修斯那样,在军中担任要职。   “你既然对教皇国的动向那么熟悉,那也明白现在是叫回格利萨儿带最佳时期。”在前任教皇去世前,特兰西亚王太子就试图骗回格利萨,结果遭到前任教皇的拒绝:“无论是在索林斯还是奥丁发生的破事,都足以让教皇国手忙脚乱。”   “而这个时候,要是北方再横插一脚,教皇国对南方的掌控力可就全部玩完了。”特兰西亚王太子还是那副慢条斯理,信心十足的样子:“你说他们愿不愿意用格利萨换取北方的暂时安定。”   毕竟是个没什么背景的孤儿王子,所以在前任教皇去世后,格利萨在教皇国的重要程度有所降低,也没了能庇护他的人。   “……”王虫的复眼冷酷地转了下,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用尾巴扎了下特兰西亚王太子,给他注入能暂时恢复行动力的毒素。   这种饮鸠止渴的治疗方法在延长寿命的同时,也让特兰西亚王太子变得如虫族般冷酷无情。   不过眼下的他也顾不了那么多。   他只想活下去,然后将自己挣来的伟业传承给亲生子女而不是莫名其妙的弟弟。   “把格利萨带来,我就让你恢复得更多。”王虫的尾巴在刺完特兰西亚王太子后,又在地上打了下。   溅起的腐蚀性液体烧穿了特兰西亚王太子的腿上布料,不过他并不在意这些。   总管见状,下意识地想要挡在主人面前,但却被后者阻止了。   “你不会失望的。”得到毒素的特兰西亚王太子将拐杖递给总管,活动了下暂时康复的肢体,向王虫保证道。   “那最好。”王虫对特兰西亚王太子的耐心即将耗尽,所以摆出一副送客的姿态。   …………   蚁兵送走特兰西亚王太子后,看着王虫趴在柔软的巢穴深处,将尾巴搭在逐渐退化的前肢上:“已经指望不上特兰西亚人了,让蝉或是阿瑞耐安动手吧!”   “如果特兰西亚王太子拿不下格利萨,那就用别的方式拿下卢修斯。”眼看着第二次孵化的时间越来越近,王虫也管不了那么多:“阴谋也好,战争也罢。必须在我的第二次孵化前,搞到能承载我的容器。”   如果只是普通的王虫孵化,那么也不必与特兰西亚王太子进行交易。   可惜的是,现在的王虫与万神的分灵有所融合,所以在神性的强大干扰下,普通的人类只能提供进化所需的能量,无法成为二次孵化前的容器……亦或是人形模板。   即便是黑袍老人用特兰西亚的年轻佣兵试验了无数次,也只是让王虫在形态上更靠近人类,但是和真正的人型相比,还是没有相似之处。   或许他需要更强大,更虔诚的人类。   在万神的分灵指引下,王虫有了十分清晰的目标。   “以坎特罗国力是不能发起一场大型战争的。”蚁兵不会质疑王虫的决定,他只会在权衡利弊后提出相对可行的方案:“要挑起奥丁与奥布斯达的战争吗?” 第212章   蝉很清楚自己的主人不是循规蹈矩的存在,但是在对方表示要加快大业的进度后,他还是为主人的急切感到万分无语。   “这可不是动动嘴皮就能办成的事。”面对莫斯科塔尔的传信眷属,蝉将手拢进袖子里,摆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阿瑞耐安那儿能接触到玛丽安娜吗?”   “你觉得一个被恶魔包围的禁魔体质,会被阿瑞耐安那个只知道平A的楞头蜘蛛蛊惑?”莫斯科塔尔的眷属十分人性化地删了下翅膀,蝉能想象得出对方在王虫的巢穴里翻白眼的模样。   “嗯……那就难办了。”虽然蝉已经是塞伊斯的心腹,可是以坎特罗当下的国力,想要将奥布斯达拖下水,可不是轻而易举之事。况且王虫的命令是挑起奥布斯达与奥丁的战争,而奥丁的小皇帝那边……   “别想了,奥丁那儿插不进虫子。”莫斯科塔尔的主要职责就是传递消息,所以很清楚各国的家底,以及担任卧底的同事会做出何种选择:“那个神经病的身边总会留一个神圣牧师,所以除非是你亲自上阵,否则虫族……不,应该说是王虫的护卫队里,没人能在奥丁的变态身边潜伏。”   “至于奥布斯达的小女王……”正在奥丁搜集情报的莫斯科塔尔放下杯子,稍稍思考后,便露出一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容:“你还记得我们‘送给’奥丁皇帝的‘礼物’吗?”   “你是说那个黑暗精灵?”蝉对虫族俘获的人形生物没什么兴趣,但是那个黑暗精灵是个例外。毕竟是堕落女神送来的傀儡,而且卓尔是天生的刺客,擅隐蔽与逃跑,所以捕获他们的难度非常之高。这也导致卓尔在奴隶市场里的价格相当惊人,尤其是年轻的卓尔,简直是有价无市的珍惜货色。   堕落女神想向万神递出投名状,所以从邪神最在乎的地方下手。不过她也比蝉想得更聪明,没有挑个过于出众的卓尔贵族,而是从善于隐藏的平民卓尔里选了个最不起眼的存在。   普通的实力,普通的经历,再加上普通的性格。   欧斯特也无愧于堕落女神的精心挑选,在玛丽安娜身边埋伏了那么久都没露出马脚,甚至瞒过了擅长识人的布提斯,以及掌管爱欲的阿斯蒙蒂斯。   “他不是死了吗?”蝉的蜕皮能够寄生或是同化其余生灵,而为了保证堕落女神的忠诚,以及让欧斯特顺利潜伏到玛丽安娜身边,蝉在堕落女神篡改欧斯特的记忆时,就将自己的蜕皮埋进欧斯特的脑海中。   否则万神也不会在至上四柱的眼皮子底下降灵于欧斯特身上。   莫斯刻塔尔想起万神干出的丑事,忍不住让眷属传出幸灾乐祸的声音:“托万神的福,玛丽安娜加强了奥布斯达宫廷里的戒备,甚至疏远了和欧斯特一同被买下的精灵。”   “那对阿瑞耐安有影响吗?”蝉对莫斯刻塔尔玩世不恭的态度很是火大:“你给我认真点,这可是王虫的任务。”   “是是是,王虫的任务。”莫斯刻塔尔随便应付道:“阿瑞耐安是什么时候加入奥布斯达的。以他的资历,怎么可能接触到重要事务。”   “我们本打算让阿瑞耐安走心腹路线,就像你一样。可是出了万神的降灵事件后,玛丽安娜解除了阿瑞耐安在守备军里的职位,将他调去了城门的禁军。”   “草!”娃娃脸的蝉在这一刻卸下了儒雅的伪装,直接开骂道:“它就非要在奥布斯达的小女王面前得瑟,然后将麻烦事丢给我……父神在上……我们到底接手了什么样的麻烦。”   “一个自命不凡的麻烦。”莫斯科塔尔耸了耸肩,做出安抚的姿势……即便他眼前空无一人:“这些神明当我们是随意消耗的虫子,而我们也确实如此。不过谁又规定虫子就得原地等死,而人类会一直敬仰神明。”   万神想利用虫族消灭地上的一切生灵,然后逼着邪神与他开启一个新纪元。不过鉴于神明也不是无所不能的,同样会被世界的规律束缚,所以虫族在摸清万神的干涉上限后,也未尝没有让王虫吞噬万神,然后将世界变为虫族巢穴的念头。   他们在旧世纪里当够神明的走狗,结果却被一直供奉的神明背刺。只因虫族无法提供神明所需的信仰力量,而人口众多的人族,是神明经历了无数次失败后,所制造出的,最适合提供信仰力量的种族。   真是讽刺啊!   世纪交替时万神追捧的人类也会有脱离信仰,被神明摧毁的那天。   如果不是有伟大的目标要完成,蝉和莫斯刻塔尔很想看见神明与人类的对打。   那一定很精彩。   “言归正传,你想怎么挑起奥丁与奥布斯达的战争。”看够热闹的莫斯刻塔尔拉回话茬:“无论是禁魔体质还是变态心思,都是极大的麻烦。而普通的虫族没有人形外表,根本做不了潜伏工作。”   “奥布斯达的小女王身边不还有个适合寄生的存在吗?”蝉的脑子转的很快,毕竟是最会潜伏的护卫队成员,所以能混成塞伊斯的心腹也是理所当然的事:“那个高级混血种……本身就是异端劣化的产物,不具备正常的思考能力。”   按理说,大脑受到损伤的人都会出现精神力低下的特征,而玛丽安娜身边的白雪是天生的基因缺陷,所以比大脑受损的人精神力更低,很适合作为蝉的寄生对象。   不过考虑到白雪是玛丽安娜的特殊护卫,经常缠绕在玛丽安娜的手腕上,所以想要寄生在白雪身上,需要一番细致的谋划。   尤其是要避开担任守夜者的女巫和喜欢缠着玛丽安娜的阿斯蒙蒂斯……别说是蝉,就连善于隐蔽的莫斯刻塔尔都觉得棘手。   “我会替你将蜕皮弄到白雪身上。”莫斯刻塔尔在短暂的迟疑后说道:“趁着坎特罗与奥丁越走越近的功夫,你想法子同化掉奥丁皇帝的身边人,然后趁机搞波大操作。” 第213章   欧斯特的死就像是秋季落下的枯叶,并未引起多少人的感叹,搁在奥布斯达的宫廷里,也是稀疏平常的事。   不过阿比盖尔倒是看出了玛丽安娜的反常,找机会同玛丽安娜说道:“真是你下令杀了欧斯特。”   “他是不是我杀的,这很重要吗?”面对阿比盖尔的疑问,玛丽安娜表现得很淡定,就像她下令抹杀托马斯.菲茨罗伊和奥布斯达的宗主教那样,没有一丝一厘的波澜:“他背叛了我,自然不会有好下场。”   不过想起欧斯特的真实身份,玛丽安娜又觉得“背叛”一词用得很不妥当:“他从未效忠于我,好像也谈不上‘背叛’。”   对于欧斯特,玛丽安娜除了那一晚的疯狂,便只剩下对方很识趣的印象。   欧斯特不像爱开屏的阿斯蒙蒂斯,会无所不用其极地吸引玛丽安娜的注意力。也不像爱怼人的布提斯,嘴上的说的与内心想得截然相反。更别提与欧斯特一起被买下的白雪与菲戈希尔,前者的特殊性足以让他与“低调”二字毫无关联,而后者的性格虽不像阿斯蒙蒂斯那样粘人到让玛丽安娜难以招架,但也不是百依百顺的奴隶样子。   相较之下,欧斯特实在是太低调了,以至于玛丽安娜都快忘了自己买过一个黑暗精灵。   “你还记得萨兰登伯爵夫人吗?就是奥丁小皇帝的姨妈。”玛丽安娜趁着阿比盖尔来找她的功夫,也不干活了,直接与对方闲聊起来:“她身边也有个黑暗精灵,比欧斯特大了一百来岁,应该算是黑暗精灵里的中年人。”   “啊!你是指萨兰登伯爵夫人带在身边的美大叔。”阿比盖尔记得玛丽安娜在奥丁的宫廷里与萨兰登伯爵夫人的关系最好,所以时常见到萨兰登伯爵夫人的黑暗精灵。   而那个被萨兰登伯爵夫人“宠爱”的黑暗精灵说是用来解闷的玩物,倒不如说是萨兰登伯爵夫人的灵魂伴侣。   当然,以萨兰登伯爵夫人的权势,对方肯定存了想将萨兰登伯爵夫人当成跳板的心思,所以玛丽安娜一开始也是这么看待欧斯特的。   “我以为他和萨兰登伯爵夫人的黑暗精灵一样,是想通过我接触到权力的中心,而他也表现得比菲戈希尔和白雪更像个奴隶。”玛丽安娜只有在阿比盖尔面前才会聊起些不为人知的感触:“你会对将目的写在脸上的人抱以戒备吗?”   想必堕落女神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会选择欧斯特作为探子。   对于万神降临于欧斯特身上的事,阿比盖尔也从阿斯塔罗斯那儿了解一二。虽然女巫对于恶魔的恐惧远在虫族之上,可是在共事了一段时日后,阿比盖尔对阿斯塔罗斯不说放下戒备,但也没像之前那样战战兢兢:“你打算怎么处置白雪和菲戈希尔,欧斯特一出事,他两也得被观察几日。”   尤其是在万神采取实际行动,而各国都是祸不单行的情况下,菲戈希尔和白雪不说被玛丽安娜翻来覆去地扒上几遍,但也要让布提斯和女巫们审查一番。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邪神和恶魔是暂时可信的,女巫自新世纪起就不受万神欢迎,所以对玛丽安娜不说忠心耿耿,但也不会害她,至于其他人……   “陛下,您在吗?”   玛丽安娜想入神时,莱娜夫人突然敲响了房门。   “进来。”   玛丽安娜的话还没说完,莱娜夫人便迫不及待地推门而入,甚至急得额前碎发都没有服帖到脑后。   “阿基奎大公国的加急来信,说是女大公明天就要收到您的回复。”莱娜将印着大公私章的信件递给玛丽安娜,然后才注意到阿比盖尔的存在:“麻烦你回避一下。”   如果是平日里遇上这事,阿比盖尔一定会嘀咕一句“玛丽安娜都已经是女王了,为何还要被阿基奎女大公如此对待。”   可是看着莱娜夫人非同寻常的神情,她还是知趣地离开房间,甚至替二者守住大门。   玛丽安娜在拿到信件的那一刻就有股不好的预感。   倒霉的事情总是接二连三的发生。   她之前还在看索林斯,奥丁,以及坎特罗的笑话,可现在轮到她去体验火烧眉毛的感觉。   “您不打开吗?”莱娜夫人瞧着玛丽安娜眉头紧皱的样子,差点往对方眼前晃动手掌,确定玛丽安娜不是中魔了。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玛丽安娜在此前从未收到阿基奎女大公的加急来信。就连亨利去世,奥布斯达被坎特罗入侵,也没能让阿基奎女大公焦急到如此地步。   打开信封后所看到的,便是一串潦草的字迹,足以显示阿基奎女大公的愤怒之情。甚至她在信件的开头都没有用上“致我的女儿”或是“致奥布斯达的女王”,而是直入主题地表达了她对教皇国秘密审问的不满,以及卢修斯胆敢违背她的愤怒。   玛丽安娜还奇怪阿基奎女大公竟然会对儿女间的“丑闻”无动于衷,甚至放任教皇国对卢修斯进行秘密审问。可是就阿基奎女大公的信件来看,她根本就是故意的。   别说是卢修斯和玛丽安娜根本没有可以称之为证据的把柄,就算是二者真的发生了什么,阿基奎女大公也能保证教皇国那边什么都查不出,然后借此敲诈教皇国。   玛丽安娜曾试图收编前任教皇的人马,甚至将前任教皇的心腹,也就最有可能继承教皇之位的克洛德枢机主教,作为二叔菲利佩枢机主教继承教皇之位的过渡人选。   而阿基奎女大公不愧是玛丽安娜的亲生母亲,和女儿的想法如出一辙,甚至想借着教皇国审问失败的理亏,直接排定下任教皇和下下任教皇的人选。   结果卢修斯在这个时刻出了问题,执意要去坎特罗的圣殿进行苦修……相当于是将自己变相流放。   也就是从这一刻起,阿基奎女大公才意识道自己的长子与三女的关系,真的不是教皇国空穴来风。 第214章   玛丽安娜完全不记得她是怎么放下手中的信件,但是被阿基奎女大公训练出的危机感还是促使她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将女大公的来信彻底销毁。   莱娜夫人屏气凝神地等着玛丽安娜作出反应,可后者在烧完信后只是呆愣了一会儿,随即用手掌捂住脸,发出沉闷的声音:“我把一切都搞砸了。”   无论是政务还是个人感情,玛丽安娜都处理得一团糟.   而现在,阿基奎女大公也要发出玛丽安娜“到底在干什么”的质疑,令后者很不好受。   不知为何,莱娜夫人在玛丽安娜身上短暂看到了已故恋人的影子,忍不住轻声安慰道:“陛下,您已经做的很好了。”   虽然被冠以女王之名,可是玛丽安娜是大陆上最年轻的君主,甚至比阿基奎女大公掌权时还要小半岁。   将烂摊子的奥布斯达收拾到如此程度,并且在军事与外交上击退不怀好意的坎特罗与奥丁。即使玛丽安娜在历代君王里算不上第一人,但也绝对是中上梯队的成员。   面对莱娜夫人的安慰,玛丽安娜并没有感到开心,反而露出丝苦笑:“我只是比旁人幸运些,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   身为半路出家的统治者,玛丽安娜很清楚自己的斤两。虽然在亨利还未去世前,阿基奎女大公就有意更改自己的继承人,但是考虑到国际形式与《继承法》,她还是没让玛丽安娜接受正统的继承人教育,所以在军事和无赖方面,玛丽安娜都不如未婚夫们。   能走到今日,除了她两世为人的经验能让她扮猪吃老虎,便是得天独厚的运气。   而现在,玛丽安娜真正意识到仅凭运气是不可能让自己继续走下去,她得学会摆脱亲近之人带给她的安全感和犹豫性格,像一位真正的君主。   “以母亲的行动力,绝对会在给我写信前,就拦下卢修斯的马车。”经过教皇国的一番骚操作,卢修斯暂时回到了阿基奎大公国。一来是因为阿基奎女大公想适当表达自己对教皇国的不满,好为之后的谈判增添筹码。二来是因为卢修斯与玛丽安娜的绯闻在教皇国内还是有影响,所以为了他的前程,阿基奎女大公命令他暂避风头。   结果这一回来,卢修斯在教堂里关了几日后,便向阿基奎女大公申请去坎特罗的圣殿进行苦修。   差点没把阿基奎女大公气得将他关进地牢。   “据我所知,女大公在边境处截下了卢修斯阁下的马车。”莱娜夫人欣慰于玛丽安娜的自我调控力,在收到对方的提问后赶紧答道:“卢修斯阁下没有反抗女大公派去的人,不过在被女大公软禁后,他有意辞去自己的全部职位。”   “全部?”玛丽安娜十分吃惊道:“他这是想把自己架在火堆上烤吗?”   因为卢修斯是私生子,所以他无法从阿基奎大公国的王室基金里拿到利息,只能依靠圣殿的供奉与“阿基奎骑士团团长”的称号或许收入。   如果辞去现有的一切职位,以阿基奎女大公的怒火,搞不好会将卢修斯的财产冻结,然后会对各大工会下达卢修斯的□□。   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你觉得写信能解决目前的问题吗?”玛丽安娜揉了揉生疼的太阳穴,向莱娜夫人问道:“星空石舞台的第一次演出定在什么时候?”   “一周后。”   “足够了。”因为阿基奎大公国的王城靠近奥布斯达的北方,所以现在动身的话,玛丽安娜明早就能抵达阿基奎大公国。   …………我是分割线……   “怎样,在地牢里过了几天,你的脑子有没有清醒些。”阿基奎女大公遣退了侍女长和清道光,独自走进卢修斯的牢房。   虽然女大公对卢修斯发了大火,还将卢修斯的荣誉剥夺的一干二净,但是阿基奎大公国的狱卒也不敢让女大公的儿子住进肮脏的地牢,而是给他找了间相当干净的狱卒房间。   卸下盔甲的卢修斯披散着半长不短的红发,身形因为近期的斋戒而变得消瘦了许多。   听见阿基奎女大公的话,卢修斯放下祈祷的双手,声音嘶哑道:“我只想让自己好受些。”   “可是你的好受是建立在我和玛丽安娜的痛苦上。”阿基奎女大公很清楚卢修斯的死穴,感叹这个儿子真是既不想母亲,也不像父亲,而是像极了已故的公公:“你当教皇国……不,是全世界的人都是傻子吗?你前脚才摆脱教皇国的审讯,后脚就被‘流放’到坎特罗的圣殿……明眼人都会猜测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猫腻,搞不好回将你和玛丽安娜的关系往不好的地方揣测。”   要说卢修斯跟玛丽安娜发生了超越伦理的关系,阿基奎女大公是绝对不信的。但是她可以肯定的是,卢修斯对玛丽安娜绝不是普通的兄妹,而这也成了他的痛苦源头。   当然,在长子不听话的前提下,用玛丽安娜的名誉来胁迫他,是阿基奎女大公屡试不爽的招数:“菲利佩忙完教皇国的事后,就会找玛丽安娜询问你们两的关系。”   、   末了,还补充道:“你事了解菲利佩的,要是玛丽安娜坐实了乱伦的罪名,那么菲利佩绝对做得出大义灭亲的行为。”   当然,以菲利佩对玛丽安娜的疼爱程度,顶多是让她在结婚生子后退位,但是阿基奎女大公故意往严重的方向描述玛丽安娜的处境艰难:“我给你三天的时间冷静一下,对外界宣称你的辞职行为是对教皇国胡乱审判的不满。另外,克洛德枢机主教和艾瑞娜正不遗余力地争取教皇之位,你可别在这个时候给我掉链子。”   看着自己甚少操心的长子,阿基奎女大公在愤怒之余,又有些无奈:“你可是我寄予厚望的孩子……别忘了我对你的期盼。”   “等克洛德和菲利佩相继当上教皇后,你也要准备辞去圣殿骑士的职位,然后争取阿基奎大公国的宗主教之位。” 第215章   阿基奎女大公不是个爱反思的人,但是在这一刻,她却反思起自己在教育上的种种问题。   三个孩子里,最暴躁的那个英年早逝,,最听话的那个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为不该喜欢的人春心萌动,而最少相处的那个,则是在继承布列塔尼亚公国后变得难以捉摸。   虽然在阿基奎女大公预设的道路上,除了亨利以外的孩子都没有太大偏离,甚至比她预想的更好。可是一想到他们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差点酿成大祸,阿基奎女大公便没法欺骗自己她的教育很成功。   “陛下,卢修斯阁下和奥布斯达女王是清白的,这一切都是奥丁的阴谋。”侍女长至于阿基奎女大公,除了没有过界的爱慕之情外,就像莱娜夫人至于前任布列塔尼亚女公爵,所以在阿基奎女大公陷入困境后,不动声色地提醒道:“您要让别人再想起这事,便可以肯定是对两位殿下的污蔑。”   侍女长早在玛丽安娜继承布列塔尼亚公国前,就曾提醒卢修斯不要越界,最好将爱慕之情掐死在萌芽期。   然而事与愿违。   年轻人的感情真不是侍女长所能左右的,再加上卢修斯的身份高于侍女长,又是阿基奎女大公的亲儿子,所以一来二去的,侍女长也就点到为止了。   结果酿成今天的大祸。   阿基奎女大公烦躁地扶着额头,当然明白侍女长的言下之意:“我只希望卢修斯的所作所为别影响我的计划。”   按照阿基奎女大公的设想,卢修斯应该在二十五岁退出圣殿骑士团,然后凭借十几年的圣殿骑士经验,成为阿基奎大公国的宗主教。等菲利佩成为教皇国,卢修斯便可接替叔叔的枢机主教之职,最后在四十岁问鼎教皇之位。   可以说,阿基奎女大公早在卢修斯降生的那一刻,就将他的人生轨迹安排得明明白白。   或许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阿基奎女大公在卢修斯懂事后就将他扔进骑士团,直接剥夺了他娶妻生子的权利显得很不人道,但是卢修斯可不这么想。   他认为阿基奎女大公还是爱着自己的。   虽然不及对亨利和玛丽安娜的关爱,可是阿基奎女大公对他的安排,已经是私生子的最好出路……   “玛丽安娜的信件还没到吗?”既然不能立刻搞定卢修斯,那么阿基奎女大公自然而然地将主意打到玛丽安娜身上:“如果是玛丽安娜的话,卢修斯也不会继续犟下去。”   哪怕是为着自己的前途着想,玛丽安娜也会竭尽所能地说服卢修斯,让她朝着阿基奎女大公预想的道路继续前行。   即便这会摧毁卢修斯的信仰。   “就快到了。”侍女长想起刚收到的信件,眼里闪过一丝不明情绪:“奥布斯达的马车昨天下午出发,应该会在今晚抵达阿基奎宫廷。”   “是吗?”阿基奎女大公看上去并不吃惊,好像早就料到玛丽安娜会来。   ……我是分割线…………   “噗!”菲戈希尔抽出魔兽体内的刀刃,在护臂上擦了两下,防止刀刃生锈。   一旁望风的克里斯见状,忍不住揶揄道:“你这一趟的收获颇丰,记得在任务结束后请老哥喝酒。”   “那是必须的。”菲戈希尔知道克里斯经济紧张,所以经常会请克里斯喝酒。   或许是任务结束后的心情特别好,克里斯忍不住同菲戈希尔聊起闲话:“你不觉得南方的局势越来越怪吗?”   “有什么可奇怪的?”菲戈希尔甚少关心妹妹和类人种权益以外的事。尤其是奥丁等国逐渐收紧对类人种的限制,以抵消圣女的惊世之言所带来的不安影响后,连靠阿基奎大公国都取消了今天的特赦名单,令菲戈希尔感到窒息:“除了越变越糟,这世道还有什么可期盼的?”   菲戈希尔也曾期待自己能改变这个对类人种乃至混血种不公的世道,可是在顾及露西安的情况下,他没法像激进派那样不顾一切的做事。况且以他目前的能耐来看,也做不了什么改变世界的大事。   “你这家伙……明明前途无量,却非要说些丧气话。”克里斯觉得没有贷款压力的菲戈希尔简直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典范:“看看我的母亲吧!她过得比你惨多了,但却从未放弃开心生活的动力。”   克里斯上前替菲戈希尔肢解魔兽,这活儿他在角斗场里做过无数次,因为那里的余兴节目之一,就是让魔兽与得到嘘唏声的角斗士殊死搏斗。然后在前者被杀后,让小杂工们将其处理后卖给魔药工厂或是武器工厂,也算是回收利用。   “很多人经常抱怨根本不是出于对世道的不公,而是想让自己显得与众不同。”克里斯瞧着菲戈希尔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于是开口安慰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见过不少与你相似的年轻人。可是你在这儿唉声叹气的,也改变不了类人种的现状啊!”   克里斯立起身子地点了根烟,语气沧桑道:“我要是有个在王宫做事的妹妹,一定会在冒险者工会混出头后进入政坛。你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幸运……但凡是想混出人样的家伙,都会费尽心思地勾搭上在王宫做事的人。别的不说,只要能比别人更早获得王宫的消息,就能借此获得巨大利益。”   这也是王宫油水的主要来源。   说据不中听的话,要是克里斯与菲戈希尔换下立场,绝对会在颊如冒险者工会前,就将自己的未来安排得明明白白   然而菲戈希尔一想起玛丽安娜的嘲讽面容,便觉得浑身不自在:“算了吧!我还是……”   菲戈希尔的话还没说完,便和克里斯一起变了脸色。   因为前者是精灵,后者是半兽人混血,所以他两的感知力十分出色,能比普通的冒险者更快避开危机。   “先走,等会儿再来回收魔兽的尸骨”菲戈希尔对克里斯比了个口型,后者毫不犹豫地与菲戈希尔分道逃跑,避免被突袭者来个双杀。   只是那个突袭者的路线与菲戈希尔的逃跑路线撞了,所以在二者的距离不断拉近后,菲戈希尔不得不窜到树上,然后用起隐蔽魔法。   “女神在上……这到底是什么?”躲在高处的菲戈希尔靠着精灵的优越视力,轻而易举地看到突袭者……应该说是突袭者们的真面目。   只见和成年人的拳头一般大小的白蚁集成五米宽的长队,愣是用了十分钟才从菲戈希尔的藏身树下经过。   这本不是白蚁出动的季节,况且菲戈希尔看见的白蚁并没有啃食路边的花花草草,像是被控制似的,目不斜视地朝着目的地进军。   而如此数量的白蚁出现在南北方中间的黑暗森林里,让人难以想象到底发生了什么。   “虫族什么时候跑去北方了?”所有人都知道虫族最喜欢温暖潮湿的环境,但却受限于人类对肥美之地的占有,因此将部落安扎于坎特罗附近的沙漠。   尤其是在旧世纪结束后,作为战败者的虫族在一百年内销声匿迹。如果不是阿比盖尔曾呆过的部落遭遇虫族攻击,估计所有人都快忘了虫族的存在。   物极反常必有妖。   菲戈希尔在短暂的迟疑后跟上了白蚁大军的脚步。   结果在靠近奥丁的边境上,菲戈希尔遇上了不速之客。   “嗯?蚁兵没说要送我一个精灵点心啊!”莫斯刻塔尔在等“白蚁”入境时察觉到了生人气息,于是顺着“生物天线”找到了菲戈希尔的位子:“我知道蚁兵正在伺候那个难搞的王,但是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心大。”   有着人类外形的莫斯刻塔尔找了个形容人类的词语,然后又觉得人言人语的自己像个怪胎,于是做了个扭曲的表情,指挥眷属和快要入境的白蚁大军攻击菲戈希尔。   当然,莫斯刻塔尔自己也没闲着,而是慢悠悠地跟在菲戈希尔身后,享受着猫捉老鼠的乐趣。 第216章   菲戈希尔第一次遇见如此危急的情况,尤其是追击者故意戏弄的态度,更是让他在紧张之余,多了丝难以摆脱的恼怒。   “这家伙……”菲戈希尔在心里骂了句,然后压低身体,尽可能地将风的阻力减到最小,用余光打量莫斯刻塔尔的追赶进程。   “怎么,你要放弃了吗?”莫斯刻塔尔懒洋洋地抬起胳膊,往菲戈希尔的脸上划了一刀。   结果追赶菲戈希尔的蚊子像是闻了血的鲨鱼,眼神发红地煽动翅膀,甚至有几只找不到“插队”空隙的蚊子,将挡在前面的同伴撞了个粉碎。   “对,就是这样!再卖力些,卖力些。”被菲戈希尔和蚊子们取悦到的莫斯刻塔尔发出刺耳的笑声,令菲戈希尔维持差点从树干上掉下。   “风盾。”稳住身形的菲戈希尔在身上附了层魔法,将咬住他的蚊子搅了稀碎。   然而这么做的后果是菲戈希尔的速度有所降低,令他被莫斯刻塔尔割了个齐耳短发。   “草!”吃了一嘴头发的菲戈希尔忍不住骂出声来,直接朝身后丢了枚小型魔法弹,果不其然地被莫斯刻塔尔轻易避开,将无法飞行的白蚁大军炸了一小部分。   “就这?”莫斯刻塔尔瞧着小型魔法弹的威力,十分失望道:“我还以为这会炸掉我的脑袋。”   莫斯刻塔尔比了个割喉的手势,吐出一条长长的舌头,然后眼睛上翻,做出被勒死的样子,但是脚上的动作一点儿没漫,差点把菲戈希尔气了个倒样。   “那你别躲啊!把你的脑袋伸过去让我炸一下。”要知道小型魔法弹的价格可是很高的,因为要浪费一个魔力储存器,还要在上面附带稳定魔法,所以菲戈希尔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浪费一个魔法弹作为脱身工具。   更别提刚才的魔法弹是他仅剩的库存。   “诶……说得也是呢!”莫斯刻塔尔像是脑子不清地点了点头,随即当着菲戈希尔的面,将自己的脑袋“摘了”下来。   是的,你没看错,莫斯刻塔尔摘下了他的脑袋,然后笑嘻嘻地捧在手上:“这不就行了。”   如果不是条件所限,菲戈希尔一定会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莫斯刻塔尔。   不过下一秒,一道金光从天上闪过,打向菲戈希尔的脑袋。   “这是……”菲戈希尔乍眼望去,只见莫斯刻塔尔笑容满面的脑袋上插了柄大宝剑,而且后者的身体也在五秒的停顿后,软软地倒下。   那柄散发着神圣气息的宝剑随着莫斯刻塔尔的脑袋一同掉落,然后将其钉在地上。   可即便如此,莫斯刻塔尔也没有立即死去,而是操纵身体地想要将宝剑拔出,结果烫伤了自己的收掌。   “万神这是要给我们下马威吗?”莫斯刻塔尔脸色发绿地骂了句。   而菲戈希尔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便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按住肩膀。   “你是……阿基奎的角斗士?”来者总觉得在哪儿见过菲戈希尔,将其打量一番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菲戈希尔瞧着来者的红色短发,小麦色肌肤,以及比玛丽安娜和卢修斯更为爽朗的笑容,终于明白对方是谁。   塞利姆.洛林.杜纳瓦,卡尔达伯爵和其情妇的私生子,在父亲让出领地的所有权后,成为阿基奎骑士团的一员。   在外人看来,阿基奎女大公简直是怪胎的代表。明明之前绝不允许丈夫的私生子进入阿基奎大公国,甚至在她的打压下,从玛丽女王到前任奥布斯达国王都没有承认塞勒姆兄妹的地位。   直到玛丽安娜继承布列塔尼亚公国后,阿基奎女大公一反常态地邀请丈夫带着他的私生子进入阿基奎大公国,甚至允许丈夫的私生女成为玛丽安娜的侍女,丈夫的私生子加入阿基奎和奥布斯达的骑士团。   用玛丽安娜的话来说,就是阿基奎女大公在找资质尚可,不会轻易背叛的工具人。   施恩于人也是要讲基本法的。   过度的仁慈只会让臣民习以为常,然后因为你的一次遗忘而对你抱怨连连。   对于掌权多年的阿基奎女大公而言,她并不需要一个小丫头片子或是青瓜蛋子替她做什么,所以能混从心意地打压令她不快的人,   可是赶鸭子上位的玛丽安娜需要自己的班底。   更需要不敢轻易背叛的人。   …………我是分割线……   “您怎么在这儿?”菲戈希尔曾在阿基奎的宫廷里见过塞利姆,不过对方并不知道他的类人种身份,而是当他来看在宫廷里干活的妹妹。   “教皇国那边有人要来,所以女大公安排我来巡逻。”虽然冒险者工会不搞刺杀任务,可是胆大包天的清道夫们可是什么活都敢接。尤其是出了前任教皇被刺杀的事情后,各国的掌权者们可是比以前更加惜命,让冒险者工会的护送任务和骑士团的工作量与日俱增。   塞利姆想起菲戈希尔被追杀的场景,脸上的表情骤然一肃:“那个操纵虫子的家伙不是普通人类吧!”   因为塞利姆使用的宝剑是受到圣殿祝福的高级货,所以对以万神的非信仰者有攻击力加成。   如果是普通的清道夫,不说立刻躲过塞勒姆的攻击,但也能避开要害。   哪像莫斯刻塔尔那样,被一剑射穿了脑袋。   而提到莫斯刻塔尔,因为虫族不能触碰神圣物件再加上莫斯刻塔尔也不能让虫子们捧着脑袋回到奥丁,所以在纠结下,只能让眷属抓着他的脑袋回到虫族的秘密巢穴,看王虫能不能拔出他脑袋上的宝剑。   “你可真是出息了。”蚁兵从未料到莫斯刻塔尔会以这种姿态回到王虫的巢穴,还以为他是给莫斯刻塔尔颁布了难以完成的任务。   想起自己当下的遭遇,纵使莫斯刻塔尔玩世不恭惯了,也不免露出尴尬的神情:“我也是被人打了个措手不及,哪料到教皇国附近的黑暗森林里会出现阿基奎骑士。   “阿基奎?”正在休息的王虫像是想到了什么,用尾巴拔出莫斯刻塔尔头上的宝剑。 第217章   “把你在路上的所见所闻原原本本地告诉我。”王虫嫌弃地将正在安脑袋的莫斯刻塔尔推到一边,然后用口器发出让人难受的声音:“阿基奎大公国的骑士团不会闲着没事地出现在黑暗森林里。”   除非是邪神察觉到了什么,然后给阿基奎女大公透题。   虽然神明与人类地爱注定是悲剧,即便是塞勒姆与留下了血脉后代,可是随着时间地推移,除了邪神本人,还有谁会记得塞勒姆地一切?   爱人的痕迹会被时间消磨得一点不剩,独留邪神在无助的洪流里强迫自己一遍又一遍地回忆起与塞勒姆发生的一切。   或许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可以传承下去的国家,远比脆弱的人类更能寄托邪神的感情。   这也是万神最烦的地方。   明明是代表邪恶的神明,摆出一副神情的样子给谁看啊!   当然,莫斯刻塔尔肯定不了解王虫所想,更不明白现在的王虫是万神的意识占据了主导地位。   所以当莫斯刻塔尔讲完来龙去脉后,面无表情的王虫抬起尾巴,然后将莫斯刻塔尔拦腰斩断。   “滚。”遭到戏弄的王虫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差点引起特兰西亚人的注意。   “是地震了吗?”正在给特兰西亚王太子倒酒的侍从轻声嘀咕了一句,随即被王室总管打发走:“去看看太子的午饭准备好没?”   特兰西亚王太子盯着侍从离去的背影,在大门合上的那刻与王室总管相视一眼:“地下的虫子又在闹腾?”   “它们哪天不闹腾。”如果不是特兰西亚王太子的病情需要王虫的力量,王室总管也不必给肮脏的虫子好脸色看:“这次又不止是要多少多少贡品……它们可别把北方的雇佣兵吃得一干二净。”   “不会有那天的。”特兰西亚王太子只是想利用王虫获得健康的肉体,并不想为此付出自己的国家:“等着吧!我总有驯服它们的那天。”   王室总管皱眉地看着特兰西亚王太子自信满满的样子,在他工作时欲言又止。   ………………我是分割线…………   玛丽安娜夹着一身夜露进了阿基奎宫廷,结果被侍女长带到阿基奎女大公面前的那一刻,就遭到对方的一记巴掌。   “殿下!”跟在玛丽安娜身后的莱娜夫人没料到阿基奎女大公会如此不留情面,而一旁的侍女长则是眼神低垂,装作没看见的样子。   玛丽安娜用舌头顶了下被打到的地方,面无表情地看向母亲:“您也给了卢修斯一巴掌吗?”   “你该庆幸自己是我唯一的继承人。”阿基奎女大公揉了下发疼的手掌,然后让侍女长拿上冰块:“不然现在被关进地牢的,就是你。”   “可是殿下,这……”莱娜夫人想要为玛丽安娜辩解一二,但却被阿基奎女大公抬头阻止。   “省略那些无聊的开场白,让我们进入让人恶心的整体。”坐回主位的阿基奎女大公示意玛丽安娜在她面前坐下,然后用审讯犯人的语气问道:“你没有根卢修斯发生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吧!”   “是。”玛丽安娜毫无压力地回答道:“你看上去很失望啊!”   “哼!如果你能把尾巴收拾干净,我也不至于为此头疼。”虽然在私底下抱怨过卢修斯与玛丽安娜的特殊关系,可是当着玛丽安娜的面,阿基奎女大公还是做出一副十分不屑的样子:“你唯一强过卢修斯的是你足够识趣,不会做些无谓的挣扎。”   阿基奎女大公撑着下巴,言语中的不屑愈演愈烈:“错都已经犯了,再怎么亡羊补牢也无济于事,倒不如将错就错,从里头狠狠得捞上一笔。”   “可是卢修斯不会答应的。”玛丽安娜很了解自己的兄长,明白他有多固执。   “难道我还要你教我如何在儿子那儿撞得头破血流吗?”阿基奎女大公冷笑着说出让人惊讶的话:“你就老老实实地呆在这儿,每天会有人将必需品送进来。等卢修斯松了口,你就能安安全全地回到奥布斯达。”   “我不需要与卢修斯见上一面吗?”玛丽安娜有些莫名其妙,但远不如莱娜夫人表现得那样紧张。   “让我再教你一课吧!我亲爱又没那么聪明的女儿。”阿基奎女大公身体前倾,用虚无缥缈的语气说道:“永远不要让你的敌人明白你想想什么,这本该是你的第三任未婚夫教给你的东西,但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你还没理解并彻底掌握这条真理。”   说罢,阿基奎女大公还补充道:“同样愚蠢的卢修斯也是这么想的。我能猜到我那可怜的大儿子在阴森的地牢里想象着与你重逢的场面,他一定在此刻猜测着你的处境,思考着要用怎样的措辞拒绝你的说服。让你在不那么伤心的情况下,知难而退地回到奥布斯达。”   “可是我绝不会那么做。”   阿基奎女大公的眼神像蛇一样可怕。尤其是在她用看敌人的眼神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女时,那种彻底的疯狂让玛丽安娜喉咙发紧。   “我要给卢修斯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就像他小时候不愿处决那些背叛者,而我让背叛者们的家属亲自处决他们,然后令卢修斯全程围观那样。”面对自己不那么喜欢的私生子,阿基奎女大公可比对待玛丽安娜时更为冷硬:“他在那里挣扎着想要离开,于是我让清道夫将他绑了起来,然后固定他的视线。”   “……”   “你哥哥发生的惨叫声并不低于被处决的犯人。只是这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久到那时的你还未懂事。而现在,已经懂事的卢修斯天真地以为他能反抗我的命令,反抗我为他安排好的一切。”阿基奎女大公敲着扶手,像是没一下都敲在玛丽安娜的心头:“我不需要你去劝说卢修斯,我只需要你在这儿,然后用未知的恐惧折磨他。”   阿基奎女大公起身拍了拍玛丽安娜的肩膀,注视着对方滴下的冷汗:“放心,卢修斯不会坚持太久,所以你明白就能离开。”   “而这也是我给你的教训。” 第218章   被赶出王虫巢穴的莫斯刻塔尔摸了摸鼻子,做出一副“我不理解王虫为何如此冷淡”的模样。好在他那跳脱的性格也不会令他沉溺于纠结之中,所以在回到地面后,找来一众眷属。   “我这次可是丢脸丢大发了。”莫斯刻塔尔伸出手,让蚊子飞到他的指甲盖上:“你们呢?死了多少同伴?”   蹲在莫斯刻塔尔指甲上的虫子十分委屈地飞出一串数字,然后向莫斯刻塔尔撒娇似的煽动翅膀。   “那也不多啊!很快就能补充上。”对于自己的眷属,莫斯刻塔尔最骄傲的就是他们无与伦比的繁殖力,当然,这是用战斗力换的:“到了奥丁,就让你们吃顿好的。”   不同于阿瑞耐安需要给眷属找到适合生存的地方,莫斯刻塔尔的眷属是虫族里最好养活的那支,只要给他们足够的活物,就能壮大数倍。   听了莫斯刻塔尔的话,蚊子们十分高兴地围着他飞舞,像是在赞美自己的神明。   然而这一场景搁在外人眼里,就是难以述说的古怪。   “这位先生,您真的没事吗?”偶然路过的猎人看着莫斯刻塔尔被蚊子围绕的模样,小心翼翼地问道:“我这里有驱蚊的药水,你可以拿去试用。”   说罢,那名猎人鼓起勇气地将药水放到地方,然后踢到莫斯刻塔尔触手可及的地方。   莫斯刻塔尔盯着距离不远的药水,朝着猎人露出一抹相当古怪的笑容:“你为什么不亲自递给我呢?”   这副笑容配上里三层外三层的蚊子,令猎人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轻易过去。   “怎么,你不过来?”莫斯刻塔尔唇边的笑容愈发灿烂,像是在脸上划开一道口子:“那我便过去了。”   说罢,围绕着莫斯刻塔尔的蚊子朝着猎人飞去。   ………我是分割线…………   卢修斯很清楚奥布斯达的王城到阿基奎宫廷的距离,更清楚自己的母亲不是犹犹豫豫的人,所以在阿基奎女大公探望后,想着如何将玛丽安娜劝回。   结果他等了一夜都没等到牢门开启,而送饭的狱卒也不会向卢修斯透露消息,甚至都不与卢修斯对上视线。   这中心理上的压力让卢修斯很不好受。   正因为他足够了解阿基奎女大公,所以很难想象对方会对玛丽安娜做出什么。   别看现在的玛丽安娜已经是两个国家的统治者,可是在处事手段上,阿基奎女大公可比玛丽安娜豁得出去,也更阴险。   搞不好阿基奎女大公真能做出将玛丽安娜强行扣下的举动。   当然,奥布斯达那边也不能让玛丽安娜一直“呆在”阿基奎大公国,可是考虑到布列塔尼亚公国也是玛丽安娜在远程执政,而阿基奎女大公与玛丽安娜特殊关系,也让奥布斯达愿意让玛丽安娜在阿基奎女大公那儿多呆一会儿。   这几天的功夫足以让阿基奎女大公做很多事。   卢修斯相信自己的母亲有一万中方法令他后悔,甚至让他带着愧疚地过完一生。   尤其是在他无法得到有用消息,并且连时间都无法确定的情况下,这些猜测令斋戒数日的卢修斯越发虚弱,甚至出现令他发抖的幻觉。   “让牧师看好卢修斯。”阿基奎女大公相当关注卢修斯的情况,每天都会派侍女长看上几眼。   对于卢修斯的身体状况,侍女长在担忧之余,又为他的固执有所恼怒。毕竟在情感上,侍女长更偏向阿基奎女大公,所以希望卢修斯在人性前,知道自己作为臣子的责任:“您放心,卢修斯阁下在专业团队的严密看护下,绝不会出事的。”   “我要的不是‘绝不会出事’,而是他……”阿基奎女大公停下书写的动作,在一阵尴尬的沉默后,若无其事道:“算了,再说这些也没有意义。”   侍女长小心观察着阿基奎女大公的表情,在对方写完最后一张执政令后,终于开口道:“您不去看下奥布斯达女王吗?”   玛丽安娜自抵达阿基奎宫廷起,就被囚禁于女大公的书房内。虽然对外的说法是玛丽安娜患上情形传染病,甚至侍女长海装模做样地让牧师和女仆们清理阿基奎宫廷的边边角角。可是长此以往,难免不会有人发现端倪。   “我建议您去探望奥布斯达女王。”侍女长双目低垂地收好行政令,像是在与阿基奎女大公说悄悄话:“好歹做出副关心的样子,然后把外面的借口圆上。”   “嗯!你去安排吧!”阿基奎女大公想想也是,但并不把此事放在心上。   这倒不是阿基奎女大公看不起玛丽安娜,而是她知道玛丽安娜与自己是同一类人,不会在一件没有价值的事情上固执太久。   而在阿基奎大公国一团乱麻之际,奥丁那边也收到了坎特罗的来信。   “钱钱钱,除了钱他们还有别的事吗?”元老院里,一名比较年轻的成员冲着首席高声抱怨道:“陛下这是做什么?打算把奥丁拱手让给坎特罗吗?”   因为前任皇帝的打压,元老院在近二十年内权威下降,甚至被夺了立法权,然后在御前议会的步步紧逼下,差点成了宫廷里的摆设。   奥丁的小皇帝最受桎梏的,莫过于元老院把持财政。这群出生显赫的木乃伊坐拥奥丁的大片领土与油水最多的产业。   即便是在王室基金的支持下,奥丁的小皇帝也很难调动全国军队,或是举行大型活动,所以需要元老院们进行募捐。   都说掌兵的才有说话权。   不管是奥丁的小皇帝还是他的父亲,都试图独占军队的控制权。   然而双拳难敌三十四手。   尤其是奥丁的军官又不像奥布斯达和阿基奎大公国那样,有一半是平民出身,所以元老院对军队的控制以有百年。   哪怕是在御前议会不断架空元老院的前提下,奥丁的小皇帝也只能动用王室领地的私兵,连奥丁王城的守备军都无法随意使唤。   由此可见,皇帝与元老院,完全是难以言和的政敌。 第219章   因为蝉的布局,坎特罗向奥丁请求经济支援的信件不说扩散到人尽皆知,但是能坐上元老院席位的,都是贵族中的贵族,自然有渠道了解奥丁的小皇帝与坎特罗达成的隐秘协议。在这一点上,别说是现任皇帝多米提乌斯,连手段强硬的上任皇帝都没法避开元老院的耳目。   而小皇帝在前任教皇被刺后,对坎特罗的拉拢不说是倾尽全力,但也称得上去踩元老院的高压线。   尤其是国家支出里,有一半要过元老院的审核,所以小皇帝难免露出马脚,让元老院的人精有机会估算出小皇帝对坎特罗的贿赂。   当然,这里头的钱传到外头,可就是实际数额的三四倍。   如果没有前任教皇被刺一事,奥丁的小皇帝不至于在舆论上立不住,让无知的民众以为他是拆了自家去补坎特罗的“奇人”。不过在前任教皇被刺后,奥丁的小皇帝在民众那儿的声誉一落千丈,成了元老院操纵舆论的基石。   …………   “我们与坎特罗的联盟和协议细节都是元老院宣扬开的。”奥丁的小皇帝剔了下牙,愣是将普通的饭后举动做出凶狠感:“要是父亲还在,他们的舌头会被挂在荆棘藤上,然后由骑士们游街展示。”   “可是现在掌权的是你,不是你那作古多年的父亲。”阿伦伯爵给自己倒了杯葡萄酒,然后一饮而尽。   自打奥丁陷入舆论危机后,他的酒瘾愈发地严重。   萨兰登伯爵夫人并不看好奥丁与坎特罗的联盟,更希望奥丁的小皇帝与奥布斯达重修旧好,或是跟索林斯达成战略协议,然后让出在教皇国的部分权力。   当然,萨兰登伯爵夫人的意思是让奥丁暂避锋芒,等民众忘了前任教皇之死后,再慢慢地找回场子。   而在这种情况下,对其它国家地拉拢也是无奈之举。   只可惜奥丁的元老院并不认同萨兰登伯爵夫人的建议,甚至讽刺她头发长见识短。而奥丁的小皇帝也不是能受窝囊气的人,在萨兰登伯爵夫人的叨唠下,自然而然地疏远了本该依赖的姑母,导致萨兰登伯爵夫人在宫廷里的权威骤降,也不远再替奥丁的小皇帝四处奔波。   至于昆图斯……   “卢修斯还没辞去圣殿骑士之首的职位吗?”奥丁的小皇帝让下人们清理残羹冷炙,然后与阿伦伯爵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道:“我还以为他教皇国里最虔诚的人,会在受到指控后,立刻辞去圣殿骑士之首的位子。”   末了,奥丁的小皇帝还补充道:“这不是默认他与玛丽安娜有不伦的关系,而是向教皇国表达自己的不满。”   “可是以奥丁的声誉,让昆图斯阁下接替卢修斯成为南方的圣殿骑士之首,是不是太勉强了些?”   “谁说是昆图斯继任为南方的圣殿骑士之首,我像是那么异想天开的人吗?”奥丁的小皇帝觉得阿伦伯爵不愧是中庸的代表,在灵活性上都不如玛丽安娜:“我要是再不出手,奥丁的枢机主教还能在教皇国继续任职?”   早在圣女离开索林斯前,教皇国就有意替索林斯争取一个枢机主教之位,也算是给索林斯遭受无妄之灾的安抚费。然而现任的枢机主教里没一个是软柿子,所以奥丁的小皇帝在前任教皇死后,很清楚自家的枢机主教有可能被迫请辞。   尤其是在教皇国闹了场无疾而终的审讯后,为了推出个平息阿基奎大公国怒火的靶子,无论是亲阿基奎大公国克洛德枢机主教还是菲利佩枢机主教,亦或是跟奥丁达成私密合作的北方籍枢机主教,都默认了让奥丁的枢机主教上前顶罪。   毕竟引战的是他,拿不出证据的也是他。而北方籍的枢机主教只是于奥丁达成私下合作,还不想与阿基奎大公国或是奥布斯达直接对上。尤其是在格利萨与卢修斯交好的情况下,哪怕北方的人精都知道格利萨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北方人,但是这不妨碍他们将格利萨视作退路。   “索林斯想要在教皇国那儿有一席之地。”奥丁的小皇帝看着阿伦伯爵手腕发抖的样子,忍不住提醒道:“别喝了,我可不想看着你栽倒在盘子里。”   阿伦伯爵看着男仆将酒杯端下,忍不住苦笑道:“请让我有苦中作乐的借口吧!”   不过在行动上,阿伦伯爵还是擦擦嘴巴,等着奥丁的小皇帝继续发言。   “索林斯那边鼓足劲儿地想要将我们的枢机主教弄下,而阿基奎大公国也要教皇国给个说法。”奥丁的小皇帝想得很美,可是他更清楚阿基奎女大公不会善罢甘休:“我本想让索林斯拿了圣殿骑士之首的位子,然后对我们高抬贵手……”   奥丁的小皇帝刻意咬重“高抬贵手”一词,也不知是讽刺还是抱怨:“然而阿基奎女大公下手更快,直接禁了卢修斯,然后还把玛丽安娜拉来胁迫长子。”   “长此以往,别说是让卢修斯从圣殿骑士之首的位子上退下,我都不能保证在菲利佩那厮儿当上教皇后,卢修斯会不会接替叔叔的位子,成为史上最年轻的枢机主教。”   而那时,阿基奎女大公或是玛丽安娜早就将教皇国内的奥丁势力拔出得一干二净,哪轮得到奥丁的小皇帝在那儿拆了东墙补西墙,搞出一系列的无用操作。   阿伦伯爵不清楚卢修斯与玛丽安娜是否存有不正当的关系,可是在他们指控失败后,二者间就是有不正当关系,也会彻底归零。   “您要是在这件事上继续纠缠,我们与很多国家的关系都会陷入僵持。”阿伦伯爵生怕奥丁的小皇帝在这方面纠结下去,更恨自己当年没阻止小皇帝与玛丽安娜解除婚约:“我赞同萨兰登伯爵夫人的建议,现在不是与其它国家斗狠的时候。”   尤其是在奥丁的元老院希望从皇帝这儿夺回被架空的权力,而坎特罗那边只是开了一堆空支票的前提下,奥丁真的没必要做无谓的付出。   “再说吧!”奥丁的小皇帝又不是不清楚阿伦伯爵和萨兰登伯爵夫人的立场,只是作为一国的统治者,他不能自抽巴掌。   …………我是分割线…………   “这是今天的第几具尸体?”奥丁的巡逻队又在边境附近的黑暗森林里找到一具被吸干的尸体,后者扭曲的姿态,与前些日子失踪猎人如出一辙,甚至被挖去了眼睛,然后由加害者捏碎下巴。   负责验尸的牧师只在北方见过这种雇佣兵处决犯人的方式。不过北方人没有放血的爱好,他们更乐意剥皮,但是南方,尤其是坎特罗就不一样了。   因为天气炎热的缘故,南方的古老地区会抽干尸体里的鲜血,使其形成易于保存的木乃伊。   在南方,人们认为遗体具有特殊用处,所以会将长辈的干尸留在身边。   甚至有不少利欲熏心的人,会将干尸卖给黑魔法师,以达到不可言说的目的。   牧师翻看尸体上的痕迹,发现对方身上有类似针扎的痕迹,但却比针扎细小得多。如果不是对方身上的痕迹过多,以至于皮肤的状态令生疑,牧师也不会在放大镜的帮助下,看到令人心惊胆战的一幕。   遗体的皮肤上全是令人心惊的小孔,让人以为这是雪纺布料而不是人的皮肤。   更令人吃惊的是,在剪掉遗体身上的布料后,发现相当多的蚊子尸体。   “呕……”几个胆子较小的巡逻军忍不住避开脸,在一旁努力干呕。   “是虫族。”除了自旧世纪后,就隐匿于沙漠中的神秘种族,牧师也想不出还有人能操控蚊子地将活人吸成干尸。   只是虫族为何会出现在南北之间的黑暗森林里,又为何会用北方雇佣兵的手法去虐杀猎人。   “先上报奥丁的宗教裁判局,然后让圣殿的人过来瞧瞧。”如果真是虫族作乱,那么奥丁与教皇国间没那么不可言说的事,甚至南北各国都要为虫族搁置争议。   虽然教皇国与各国都有意隐瞒旧世纪的历史,并且淡化虫族生存的痕迹。可是人民对于虫族的恐惧却是根深蒂固的……尤其是教皇国并不禁止民间对于虫族的大加猜测,甚至将虫族创作为毁灭人类的元凶,所以各国对于虫族的恐惧从未削减。   哪怕是见多识广的牧师,都有些心里发怵。   跟在队伍里的某位士兵见状,瞳孔在一瞬间变为虫族的复眼,不过等他与旁人对视时,又恢复如初。   …………   “你干的好事。”蝉收到分身的消息,直接找上了正在进食的莫斯刻塔尔:“先惹了阿基奎大公国的冒险者,再让奥丁的巡逻军发现两具被吸干的尸体。”   蝉将右手按在太阳穴上,通过虫族的特殊构造,将心中所想传至莫斯刻塔尔的脑海中:“想必过几日,奥丁的宗教审判局就会收到虫族出没的痕迹,这都是你干的好事。”   “什么叫这都是我干的好事。”莫斯刻塔尔不以为然道:“正因为在坎特罗沙漠里的虫族突然跑到南北交接的黑暗森林里,所以奥丁的皇帝陛下才要与坎特罗见上一面,不是吗?”   蝉在这一刻睁开眼睛,倒是不明白莫斯刻塔尔是真傻,还是大智若愚:“你是故意的。”   “不然呢?”对于虫族的荣誉感和牺牲感,莫斯刻塔尔感触不深。盖因他的种族令他对死亡难生敬意,更是对族群没有太大感情:“等你想法子切入奥丁宫廷,咱们早就被特兰西亚的贱人一窝端了。”   “这跟特兰西亚的王太子又有什么关系?”蝉觉得跟莫斯刻塔尔说话真是累人,思维跳跃得堪比从牧师课程跳跃到黑魔法防御课。   “那个野心家可没放下利用虫族的念头……你不会以为特兰西亚王太子是你们的傀儡,能够任由你们摆布。”莫斯刻塔尔在趋利避害上可比蝉要强,所以从特兰西亚王太子那儿查到不妙气息:“别把所有人都当成傻子,尤其是狡猾的人类。”   “不说特兰西亚王太子了,就说你让奥丁的巡逻队找到被你的眷属们吸干的遗体。”蝉将莫斯刻塔尔逐渐扯远的话题拉回,有些不耐烦道:“你确定奥丁的小皇帝会为此去见坎特罗的塞伊斯。”   “当然。”莫斯刻塔尔信心满满道:“如果教皇国足够关注此事,就会让奥丁的小皇帝陪着教皇国的使者走上一趟。”   毕竟现在的教皇国权威渐少,没有奥丁替它壮胆,它还真不会去质问坎特罗。   “至于奥丁……你觉得他们有几个胆子与虫族扯上关系。”即便是虫族的故居在坎特罗境外的沙漠里,但是奥丁人是第一个遇上虫族的,所以坎特罗想要甩锅,也有“虫族为何不找阿基奎大公国,不找奥布斯达,也不找索林斯或是教皇国,偏偏要找与黑暗森林接壤最少的奥丁”——这一天然借口在。   对于莫斯刻塔尔的说法,蝉在深思之后,又有些纠结:“你既然有如此见识,为啥还是吊儿郎当的姿态。”   王虫的护卫队里,莫斯刻塔尔是最不着调的那个,不过王虫并不重用他,所以蝉也看不上这个同伴。   而现在,他却替蝉解了燃眉之急。   “不是有你们这些能干的虫子在吗?我也好松快一下。”莫斯刻塔尔并不在乎蝉在王虫那边揽功,而是将注意力集中在正在“入境”的白蚁大军上。   “等奥丁的小皇帝回来时,也该安排阿基奎大公国和奥布斯达的陨落。”   “虽然在邪神的看护下,拿下奥布斯达和阿基奎大公国很有难度,不过这才有趣,不是吗?”莫斯刻塔尔伸展四肢,差点从树干上掉下:“看着万神和邪神的绝望面孔,一定能带给虫族至高无上的荣誉。”   “……你可这是个疯子。”蝉已经不知该如何形容莫斯刻塔尔,所幸的是,这个无法无天的家伙是自己的伙伴,而不是未知的敌人:“那阿基奎大公国和奥布斯达那边,就由你负责?”   想起毫无进度的阿瑞耐安,以及自己逼近上限的分身数量,蝉在短暂的犹豫后,还是决定将最难搞的国家托付给不靠谱的莫斯刻塔尔。 第220章   “真是白长了一张聪明脸。”莫斯刻塔尔结束通话后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然后从树上跳了下来,扭扭脖子道:“我真是受够了王虫的愚蠢走狗。”   明明是朝不保夕的储备粮,但却要做出一副很有志气的样子。   所谓的护卫队,不过是抢在王虫之前出生的奶妈,然后为王虫的二次孵化提供能量的储备粮。   虽然历史上也有王虫在二次孵化前拒绝吞噬护卫队,而是让它们誓死效忠的例子,但是莫斯刻塔尔很清楚他的王虫不会对护卫队报以仁慈,所以它们注定在王虫的二次孵化前,被它吞噬殆尽。   连与王虫朝夕相处的蚁兵都阻止不了王虫对他的迫害,何况是替王虫监视各国的其余成员。   不过莫斯刻塔尔也没兴趣苟延残喘。   他本是虫族,即便背刺王虫也不会有好下场,所以在有限的生命里,之响随心所欲地看着王虫和它们的敌人一起灭亡,那一定很有意思。   “少废话,你突然找我是要做什么?”西迪在被放出叹息之塔后,就与丹希尔结伴而行。虽然阿斯塔罗斯再三强调丹希尔的重要性都不如一个偏远地区的主教,甚至都比不上目睹前任教皇之死的艾瑞娜,可是西迪像是惊弓之鸟,愣是将丹希尔护得严严实实的。以至于莫斯科塔尔等了半天,才找到西迪与丹希尔分开的空隙。   “王虫……不,是万神那边想让我干什么?”西迪想为前任教皇报仇,甚至想一锅端了助纣为虐的恶魔们。可是他也清楚万神的目的是结束这个纪元,所以西迪的目的是让万神与邪神同归于尽,然后像曾经的邪神那样,扶持自己的子女建立王国。   当然,在丹希尔与艾瑞娜没有政治根基与血统认可的前提下,西迪还是要留下玛丽安娜的性命,以便让儿女们踏着玛丽安娜站得更高。   莫斯科塔尔很清楚西迪的小九九。   毕竟跟老谋深算的至上四柱,以及有特殊能力的布提斯相比,西迪实在是太嫩了,嫩到前前任教皇都能识破他的伪装,然后将其投入布列塔尼亚公国的监狱。   “万神想加快各国崩溃的进度,所以让蝉挑起奥丁与奥布斯达的争端。”莫斯科塔尔将其上下打量一番,确定这是最好的甩锅对象:“除了你,奥布斯达境内也无人可用。”   “不是还有阿瑞耐安吗?”   “阿瑞耐安可接近不了玛丽安娜。”莫斯科塔尔简单粗暴地打断了西迪的发言,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只要你将爱护妈宝男孩的注意力分一部分给奥布斯达的小女王,就能明白阿瑞耐安已经是个废物。”   末了,随心所欲的莫斯科塔尔还吐槽道:“我怀疑王虫的护卫队在人形化时,根本没带上他们本就渺小的脑子,或是他们选了个愚蠢的载体。”   “你这是连自己也一并骂了?”西迪对莫斯刻塔尔的废话感到很不耐烦,于是立刻讽刺道:“虫族的脑子一向不好,在浪费时间上更是颇有心得。”   说罢,西迪还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少废话。如果是让玛丽安娜答应与奥丁的小皇帝见面,那你只能另请高明。毕竟我和阿瑞耐安一样没用,不像阿斯塔罗斯或是阿斯蒙蒂斯那样,能够随意接近玛丽安娜。”   哪怕是艾瑞娜已经带着前任教皇的势力投靠了玛丽安娜,也不能让西迪享受到玛丽安娜的特殊对待。   “不用你去挑唆玛丽安娜,这是阿斯蒙蒂斯都无法完成的任务。”莫斯刻塔尔回归正题道:“你只需要将这个东西交给玛丽安娜的身边人。”   莫斯刻塔尔递给西迪一个蜕皮,在他翻看时解释道:“不用我说你也知道,这是蝉的蜕皮,将其贴在其它生物的皮肤,或是进如其它生物的体内,就会将其同化为蝉的分\\身。”   听了莫斯刻塔尔的话,西迪差点将手中的蜕皮扔了出去,惹得莫斯刻塔尔哈哈大笑道:“不是吧!你一恶魔的胆子居然比虫族更小。”   西迪瞪了莫斯刻塔尔一眼,然后将蜕皮冻住,才敢触碰这一危险物品。   放心吧!这玩意只有在碰到制定目标时,才会发生作用。”莫斯刻塔尔指了指自己,玩笑的语气里带了丝罕见的严肃:“蝉能通过自己的蜕皮看到些别然不像让他看到的东西。   不知为何,西迪总觉得莫斯刻塔尔是在提醒自己。   “小心挑选寄生目标。”莫斯刻塔尔在短暂的严肃后,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姿态:“不然你很快就会被玛丽安娜发现动机。”   “这可真是贴心的忠告。”西迪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同莫斯刻塔尔告了别。   而在阿基奎大公国内,玛丽安娜在女大公的书房里惬意地翻着古籍,一旁的莱娜夫人则是焦急地走来走去,仿佛被阿基奎女大公针对的是她。   “您就一点儿不着急吗?”   面对莱娜夫人的质问,玛丽安娜气定神闲地合上书本,若有所思道:“我要着急什么?”   “着急……”莱娜夫人想起阿基奎女大公的话,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母亲说了,顶多一天的功夫,我就能回到奥布斯达。”在“诚信守时”方面,阿基奎女大公还是值得信赖的:“况且着急也没用。你总不希望卢修斯真的辞去圣殿骑士的位子。”   “这……”莱娜夫人一时语塞,终于意识到她需要控制自己的情绪:“您就一点儿不在乎卢修斯阁下的感受?”   作为经历过爱情滋润的人,莱娜夫人很清楚为爱人着想的心情有多么痛苦,更清楚看着爱人受苦的心情是多么令人煎熬。   “你放心,我会满足卢修斯的愿望。”玛丽安娜知道莱娜夫人在想什么,所以意味深长道:“你以为我在出发前啥都没做吗?”   “若论对母亲的恐惧程度,我并不亚于卢修斯。”玛丽安娜合上书本,面无表情道:“只是我不再是只会瑟瑟发抖的女儿。” 第221章   阿基奎女大公料到玛丽安娜不会善罢甘休,但是她没料到玛丽安娜的动作如此之快,甚至还找了出人意料的帮手。   “干得漂亮。”比起谴责女儿在则方面的不懂事,阿基奎女大公更为玛丽安娜听从她的指导而感到高兴:“没有寻求菲利佩的帮助,也没有让艾瑞娜或是克洛德枢机主教作为内应。”   阿基奎女大公抚平膝盖上的褶皱,不慌不忙道:“以利益诱惑北方的枢机主教,让他们将我的所作所为原原本本地告诉奥丁的小混球。”   说到这儿,阿基奎女大公还让侍女长给她倒了杯红酒,为之后的精材内容做铺垫:“谁是你的传信人?格利萨?我想除了那个和卢修斯一般无二的北方小子,也没人能帮你做到这一步。”   阿基奎女大公抿了口红酒,眼睛一直盯着玛丽安娜:“你是怎么收买他的?以我对格利萨的了解,他是不会让卢修斯放弃大好前程。”   “可是他会让卢修斯最大程度地寻求心理安慰。”玛丽安娜狡黠一笑道:“您不会以为这个世界是非黑即白,没有任何余地可商量的。”   阿基奎女大公是个聪明人,只需要玛丽安娜提点一下,便能猜到事情的来龙去脉:“浪费卢修斯最黄金的几年来换取他一时的心里平静,这真的划算吗?”   “以您的眼光来看,这确实很不划算。”玛丽安娜的态度可比她刚来时强硬了许多:“可是我还有其它选择吗?难道看着你逼他去死,还是在这种让人郁闷的关系里”   玛丽安娜对上阿基奎女大公毫无感情的眼睛:“我比您更在乎他,也没法看着他继续痛苦下去。所以我们各退一步……让卢修斯去坎特罗苦修三年,然后继续旅行圣殿骑士的职责。”   “你这是跟我谈条件?”阿基奎女大公还是那副将一切都掌握在手的样子:“有点小聪明的你,不可能不明白奥丁的小皇帝打着什么鬼主意。”   阿基奎女大公又抿了口红酒,意味深长道:“你觉得奥丁的小皇帝会良心**地等着卢修斯苦修回来?哈!别开玩笑了,他只会假惺惺地指责自己的枢机主教,然后与索林斯的毒蛇密谋取代卢修斯的位子。”   “他们不会这么做的。”玛丽安娜知道阿基奎女大公不是张口胡来,但是为了卢修斯,她不能露怯:“我会让艾瑞娜和未来的教皇看好奥丁的小皇帝,不会让他有机可趁。况且菲利佩叔叔也会在枢机主教们的会议上提到这事,所以……”   阿基奎女大公不耐烦地抬手打断了玛丽安娜的保证,直截了当道:“我需要一个预备方案,来确保卢修斯失去圣殿骑士之位后,阿基奎和奥布斯达的利益不会受到侵犯。”   “你想要什么保证?”   “你的阿比盖尔。”   玛丽安娜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忍不住质问道:“你要阿比盖尔做什么?”   “逼迫你竭尽所能地保住卢修斯的地位。”阿基奎女大公露出一抹堪称残忍的笑容:“你不会以为我还会像你刚继承王位时那样护着你,小心翼翼地指导你?”   面对玛丽安娜的沉默,阿基奎女大公张开她那血淋淋的獠牙:“成熟点吧!我亲爱的女儿。”   在谈话的最后,阿基奎女大公恢复了还算温柔的语气:“你该庆幸我对你还有一丝作为母亲的怜悯,否则以你如今的所作所为,早就被我悄无声息地解决了。”   “那还真是感谢您的怜悯。”玛丽安娜已经开始担心阿比盖尔会被阿基奎女大公洗脑。   当然,她不明白的是,自己在阿基奎大公国的这段时间里,错过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我是分割线………………   西迪是个蠢货,但是蠢货偶尔会做出正确的举动,就比如说现在。他正拿着冰冻的蜕皮站在阿斯塔罗斯面前,犹犹豫豫地表示万神的走狗找上他,让他将这个东西下到玛丽安娜的近侍身上。   “玛丽安娜的近侍?我想除了白雪,也没人能被这种东西伤到。”阿斯塔罗斯没去问万神想用什么说服西迪,毕竟邪神刺杀前任教皇一事,不说在恶魔内人尽皆知,但跟玛丽安娜关系稍近的恶魔都有耳闻,   至于西迪会不会脑子抽筋地替前任教皇报酬。   面对阿斯塔罗斯探究的眼神,西迪表现得十分坦然:“我还没兴趣拿艾瑞娜和丹希尔的性命开玩笑。   阿斯塔罗斯眯了下眼睛,在短暂的对视后,还是顺理成章地接手了西迪带来的烫手山芋。   而在送走阿斯塔罗斯后,西迪趁机去了玛丽安娜的书房,然后将一只小蛇放到玛丽安娜的椅子下。   “希望阿斯蒙蒂斯别随随便便地进来。”要知道西迪可是冒着欺骗阿斯塔罗斯,随时都会被邪神灭掉的危险,将蝉的蜕皮藏到玛丽安娜的书房里。   就等着玛丽安娜回来,被西迪操纵的小蛇在阿斯蒙蒂斯等恶魔的掩护下,突然袭击玛丽安娜,然后被白雪干脆利落地吞掉。   当然,为了保证阿斯塔罗斯和蝉都不起疑心,西迪将蜕皮一分二,只给白雪下一半,然后让最可靠地阿斯塔罗斯不动声色地处理掉另一半。   这可真是完美至极的处理方法。   西迪得意洋洋地这么想着,殊不知他在奥布斯达宫殿里的所作所为,都在女巫们的监视下。   “那家伙想要做什么?”作为旧世纪的幕后推手,女巫可比人类更懂得如何与恶魔周旋:“他和阿斯塔罗斯见面的消息要告诉阿比盖尔吗?”   负责留守的女巫站在钟楼上,向阿比盖尔的外祖母问道。   历经磨难的罗斯穆尔眯起饱经风霜的眼睛,毫不迟疑道:“恶魔是恶魔,我们是我们。”   “不要去管恶魔对奥布斯达女王的忠心,我们只保证完成首领交代的任务。至于要不要将此事告诉奥布斯达的小女王,得由阿比盖尔决定。” 第222章   “所以我放弃了?”阿比盖尔匆忙赶到奥布斯达后,被支支吾吾的莱娜夫人来了记迎头重击,然后向玛丽安娜无比愤怒地表示道:“我只是你用来交易的物件吗 ?”   对于阿比盖尔的愤怒,玛丽安娜在短暂的沉默后,不带感情地答道:“你是我的臣子,我的朋友。两国联盟要有人质,如果我有亲生的儿女,阿基奎女大公也不会要你。”   “这话说的,仿佛我只是你的备用选择。”阿比盖尔的怒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毕竟她扪心自问地不能否认玛丽安娜对她很好,也不会拿她的性命开玩笑。   至于谁在玛丽安娜的心里更重要……阿比盖尔还没那么无聊地问出这中问题。   “你背后有沙漠女巫的支持,恐怕我母亲打着我要是守不住卢修斯的圣殿骑士之位,她就挑拨沙漠女巫给我添乱的主意。”玛丽安娜跟阿比盖尔也算是过命的交情,在对方冷静下来后,稍作解释。   “那我要是不愿意呢?”阿比盖尔的心里还是有气,更是怕阿基奎女大公会痛下杀手。   “那些替奥布斯达征战的勇士在去世前都会说‘为了我们的君王而战’,那些在会以,审判席上有一席之地的人也会说‘以君王的名义怎么怎么样’,‘我将忠诚于我的君王’。”玛丽安娜冷静道:“至于你,也是向我效忠的臣民之一,而且我也没有吝啬于对你的赏赐。”   “可是我曾为你出生入死。”阿比盖尔执拗道:“我曾为你……”   想起那些替奥布斯达征战了一次又一次的勇士,以及在刀尖上行走的情报人员们,阿比盖尔又有些心虚。   论牺牲,他们胜过自己百倍;可论玛丽安娜对他们的优待,阿比盖尔胜过他们百倍。   “我并没有挟恩图报的意思。”玛丽安娜的声音又冷了几分:“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有意义。”   眼看着玛丽安娜即将离去,阿比盖尔又焦急阻拦道:“我知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只是……只是……”   虽然卢修斯从未做过伤害阿比盖尔的事,但是女巫对圣殿骑士的恐惧是与生俱来的。更何况这是阿比盖尔第一次脱离玛丽安娜的保护,成为阿基奎女大公的人质。   光是想想就令阿比盖尔不寒而栗。   …………   “过几天就滚去你心心念念的坎特罗。”拿到阿比盖尔做人质的阿基奎女大公脸色不好地去了关押卢修斯的地牢,在狱卒解开卢修斯的镣铐后,将干净的衣服扔到他的脸上:“你妹妹给了我想要的人质,所以你在坎特罗的三年里老老实实地反思你所犯下的错误,然后滚回来继续去做你的圣殿骑士之首。”   被衣服糊了一脸的卢修斯因为长时间的斋戒而出现短暂的失明,甚至都没法依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   “怎么,你们没给他吃饭?”阿基奎女大公脸色更差地看向侍女长,后者又看向狱卒,最后得到一句哆哆嗦嗦的答复:“我们有给阁下送饭,而且他全吃了。”   阿基奎女大公挑了下眉毛,又看向侍女长,后者还是那副严肃到皱纹乱飞的模样:“我每次探望卢修斯,都会让人给他强灌食物。”   这么一来,卢修斯目前的情况就只有一中解释,那就是他在侍女长和狱卒离开后,有进行催吐。   “真是白痴中的白痴。”对于这个固执的儿子,阿基奎女大公已经没眼看了,干脆让人将他架了出来。   “玛丽安娜呢?”卢修斯在与阿基奎女大公擦肩而过时,强撑精神道。   “和你一样,去了她该去的地方。”面对卢修斯的疑问,阿基奎女大公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少说废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卢修斯看着阿基奎女大公冷淡的身影,在短暂的沉默后,让架着他的狱卒放开自己。   “辛苦您了。”卢修斯对狱卒点了点头,然后强撑着离开。   …………我是分割线…………   奥丁的边境外又多了几句死状奇怪的干尸,这都是蝉要求莫斯刻塔尔去干的,甚至还让阿瑞耐安的眷属去膝击冒险者。久而久之,不仅是奥丁人,就连索林斯人和奥布斯达人,都甚少光临虫族出没的黑暗森林。   “这已经是这周的第五位受害人。”阿伦伯爵脸色很差地向奥丁的小皇帝,还有奥丁的宗主教汇报道。甚至搬出宫廷的萨兰登伯爵夫人,都被奥丁的小皇帝紧急召唤回宫。   “受害者的年龄不等,职业不等,但都是在黑暗森林里遇袭的。”   “不要把写在报告上的废话又说一遍。”许久未见的萨兰登伯爵夫人尖锐得像柄利刃,一开口便是让阿伦伯爵下不了台阶:“查了这么久,受害人的增加速度越来越快,你们搞清楚虫族的老巢,或是临时据点在哪儿吗?”   萨兰登伯爵夫人把玩着手上的鹅毛笔,毫不客气道:“再不济,你们抓到一只低等的虫族没?”   “……”   这下子,不仅是阿伦伯爵,连奥丁的小皇帝都变得脸色难看起来。   “也就是说,‘作案者是虫族’不是最后的结论,而只是你们的推论。”萨兰登伯爵夫人的视线在阿伦伯爵与奥丁的小皇帝脸上游移着,直到奥丁的宗主教出面解围:“我们已经向奥布斯达还有索林斯申请调查援助,希望获得有关于虫族的可靠消息。”   “另外……”阿伦伯爵看向奥丁的小皇帝,后者接口道:“教皇那儿已经派了使者,希望我能与坎特罗的塞伊斯见上一面,聊聊虫族的突然出没,以及据点迁移问题。”   “怎么,坎特罗那边有比奥丁更可靠的消息。”不是萨兰登伯爵夫人看不起坎特罗,而是坎特罗的情报之烂已经闻名世界。   “你还记得坎特罗的猎巫行动吗?听说在沙漠女巫的部落里,有虫族的相关消息。”奥丁的小皇帝突然说道:“这些在教皇国的档案室里都有记录。”   “沙漠女巫的部落?我的天啊!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萨兰登伯爵夫人知道虫族没那么好对付,但是没料到虫族居然布局了好几年:“这么久的时间,别说是让虫族从坎特罗的境外沙漠迁移到南北方中间的黑暗森林,都足以让他们直接搬到北方的旧世纪遗迹里。”   虽然教皇国封禁了有关于旧世纪的所有消息,可是萨兰登伯爵夫人是奥丁的皇室成员,又在小皇帝年幼时担任过摄政,所以很清楚虫族有多么可怕。   “这可真是我想都不敢想的好消息。”如果说来之前的萨兰登伯爵夫人还抱有政敌冒充虫族的侥幸,那么来自坎特罗的消息就足以让她相信两分。   更绝的是,这两分在短时间内,就变成了五六分。   “坎特罗那边有具王虫护卫队的尸骨。”奥丁的小皇帝看向萨兰登伯爵夫人:“我和昆图斯去坎特罗的这段时间里,劳烦您替我监国。”   “这是自然。”萨兰登伯爵夫人知道奥丁的小皇帝不放心将姑母和表弟同时留下,所以表现得很坦然:“那索林斯和奥布斯达,乃至阿基奎大公国那边,又是什么说法?”   如果虫族真的卷土重来,那就是全人类的危机。   在大是大非面前,萨兰登伯爵夫人还是很理智的,甚至有几分前任皇帝的风范。   而这恰恰是奥丁的小皇帝最痛恨的地方。   “陛下,如果,我是说如果……”奥丁的宗主教擦了下额上的冷汗,支支吾吾道:“坎特罗那边要是强行扣留您和昆图斯阁下,我们该怎么办?”   “他们不会这么做的。”面对奥丁宗主教的担忧,小皇帝十分肯定道:“塞伊斯还没疯狂到要与全世界为敌的地步。”   尤其是在教皇国派出使者的前提下,坎特罗的守旧党不会让塞伊斯做出捂嘴使者,扣押奥丁皇帝的事情。   至于坎特罗那边……在塞伊斯收到来自教皇国的消息后,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虫族?不是奥丁的混球在搬弄是非”塞伊斯将奥丁的来信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最后质疑道:“真的不是奥丁在胡说八道,转移视线。”   “难道奥丁能与奥布斯达,还有索林斯一起,在这上面造假?”德维切尔公爵在收到信后也是不信。可是有关于黑暗森林的消息,也没人拦着不让查。再加上其它国家的受害者也陆续出现,所以德维切尔公爵的疑心来得快,去得也快。   “如果真是虫族……那么就不是某一国,而是全人类的危机。”在坎特罗与奥布斯达结束战争后,坎特罗宗主教的地位有所上升,也恢复了在议会上的席位:“教皇国既然开了口,我们也不好随随便便地拒绝。况且虫族也不一定从坎特罗的边境沙漠彻底迁徙到北方。   要是虫族真有卷土重来的打算,没准坎特罗是第一个受灾区。   对此,坎特罗的宗主教非常重视教皇国的来信,希望塞伊斯能重视起来。 第223章   “居然会如此顺利。”当塞伊斯那边传来要与奥丁的小皇帝见面的消息时,蝉正联系阿瑞耐安和莫斯刻塔尔扩大受害者数量,争取让黑暗森林的恐怖传闻愈演愈烈。   “当然,也不看看是谁给你出的主意。”莫斯刻塔尔的语气听不出欣喜之意,反而透露出难以言喻的疲惫。   “……你不会是吸血吸到脑子发昏,所以连话都说不清楚了。”蝉的敏锐程度比不上蚁兵,但是莫斯刻塔尔的态度过于奇怪,所以他还是随口问道:“还能干活吗?”   “暂时死不了。”莫斯刻塔尔抬头看了眼体型比上次见面时又小了一圈的王虫,只见对方用力嚼着坚硬的猎物,而原本服侍王虫的蚁兵早已失踪,就连莫斯刻塔尔也联系不上蚁兵的眷属。   “蝉,蚁兵已经被王虫吃了。”瞧一眼地上的残渣,莫斯刻塔尔不难猜到蚁兵的下场:“你也做好随时去死的准备。”   听了莫斯刻塔尔的话,蝉的表情从通知计划顺利时的欣喜,很快过渡到对未来命运的渺茫。不过他到底是心性坚定的王虫护卫队,所以在短暂的沉默后,若无其事地回答道:“这是为了族群未来的伟大牺牲。”   “可是没人会记得蚁兵,也没人会记得你口中的伟大牺牲。”莫斯刻塔尔在心中勾起嘲讽的弧度:“我们生为虫子,死得也像个虫子。”   “……”蝉在这一刻无法回答莫斯刻塔尔的话,虽然他一向将“为了虫族的未来,适当的牺牲是有必要的”,可是真正接近死亡的那一刻,他反倒犹豫了。   “这些都没有意义。”事到如今,蝉也只能含糊不清道:“这些都没有意义。”   莫斯刻塔尔在蝉的旧话重提下断了两人的联系,然后看向吞咽完毕的王虫。   后者的复眼在蚁兵的牺牲下退化成两只,然后发出艰涩难听的声音:“蚁兵死了,我需要新的保护者。”   “您可以自己保护自己。”莫斯刻塔尔打量着王虫的体积,以及那无坚不摧的硬甲:“我们与您相比,柔弱得像是没有盔甲的蝴蝶。”   听了莫斯刻塔尔的反抗之语,王虫的尾巴狠狠地甩了一下,惹得莫斯刻塔尔被“刷刷”掉落的石子砸了一脸:“蝴蝶是成虫,而我是一只没有孵化的幼虫。”   “那您想让谁来服侍您?”莫斯刻塔尔察觉到王虫的尾巴抵住他的后腰,甚至尾针上不断冒出的毒液溶解了他的衣服:“阿瑞耐安在奥布斯达的军队,蝉在坎特罗那儿挑起您想要的纷争。”   “那你呢?”王虫看着它讨厌的下属,毫不客气地问道:“你有什么非你不可任务。”   “让阿瑞耐安和蝉更顺利地执行您的任务。”虽然被王虫抵住要害部位,但是莫斯刻塔尔表现得镇定极了,至少比得知蚁兵死亡消息时的蝉要镇定。   “相信我,您现在的任性对您没有任何好处。”莫斯刻塔尔也不确定王虫会做出何种反应,不过他很清楚自己一旦露怯,就会被王虫吞噬殆尽。   “真是一张巧舌如簧的嘴。”王虫收回令人胆寒的尾巴,然后将莫斯刻塔尔赶出巢穴。   “没用的东西。”在讨厌的蚊子离开后,王虫将对方呆过的地方烧成焦土,然后用特殊的声波召唤虫兵。   “等不了那群白痴将一切都安排妥当。”   眼看着自己的二次孵化日愈来愈近,已经与万神的灵魂融为一体的王虫焦躁地在原地踱来踱去,虽然以它的体型,在狭小的巢穴里根本走不了几步,但还是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它的焦躁。   实在不行,就让留守在坎特罗边境外的虫族发起自杀式攻击,将奥丁和坎特罗的决策人员一网打尽。   “只希望那时的蝉能随机应变,做出令人欣慰的举动。”抱着这一念头,王虫挠了下坚硬的脑袋,用谈论天气的语气决定了无数虫族的未来。   当然,它也没忘了可惜一下只有奥丁的小皇帝要去坎特罗。   “如果玛丽安娜或是阿基奎女大公在那儿,一定能给那家伙带来前所未有的打击。”想起自己斗了几千年的老对手,没有什么比摧毁塞勒姆的女儿们存留于世的最大遗产,更能摧毁邪神的冷静神经。   除了阿基奎大公国,邪神没什么可用来怀念自己的恋人与早就死去的半神女儿。   或许他曾试图移情于两个女儿的后代,可是随着阿基奎大公国的壮大发展,邪神在最后一名玄孙去世后,便不再重复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   万神很想让虫族入侵阿基奎大公国,甚至做好了将特兰西亚当成跳板,来次全面出击的准备。   可是他也清楚邪神不可能没给阿基奎大公国留有后手。兴许邪神就在那儿守株待兔,等着向万神张开獠牙。   不行,不能那么冒险。   占据王虫思维的万神暂时掐灭了“想要入侵阿基奎大公国”的念头,决定将邪神骗出,然后当着他的面,毁掉他最在乎的东西。   “如果时间能重来,我一定会在邪神认识那个该死的女人前,就将她毁尸灭迹。”当然,万神也清楚旧世纪的结束原因并不是塞勒姆,而是各族对虫族行径与神明的积怨已久。   不过高高在上的神明是不会往自己身上找原因的。   就像小人物不会在意蝼蚁的生命,那些大人物们也不会在意小人物的想法。   “堕落女神的价值已所剩无几……”而且比起让堕落女神参加最终之战,他更需要这位了解邪神的女神,在决战前尽可能地削弱邪神的力量。   简而言之,就是万神想让堕落女神去当炮灰,但是他也清楚墙头草的堕落女神不会轻易答应,所以得让堕落女神在不知情的前提下,与邪神见上一面。   想必那时,堕落女神会不惜一切代价地从愤怒至极的邪神手里活下。   那一定会让邪神产生破绽,然后万神便可趁虚而入。   想通这些的万神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然后忙不迭地联系上堕落女神。 第224章   如果有一天,你预言了世界末日,该如何说服身边的人相信这一预言,或是带领相信你的人做好决战前的准备。   身为沙漠女巫中的幸存者,卡珊德拉做了一场很长的梦,被梦里呈现的地狱场景吓得浑身发抖,冷汗直流。并且在同寝室的女巫将她摇醒时,吓得差点当场猝死。   “女神在上,女神在上。”卡珊德拉的胸口起伏得像是蒸汽机,豆大得汗珠顺着额头和鼻尖流下,令她尝到十分恶心的咸涩味。   “你已经睡了两天两夜了。”罗斯穆尔见状,从卡珊德拉的脑袋上拔下一根银针,然后又给她倒了杯药奶:“说说看,你预言到了什么。”   卡珊德拉及其祖先算是沙漠女巫的未来眼。当年要不是卡珊德拉的年纪太小,没有足够的魔力支撑她取梳理预言内容,而女巫们又不能从零碎的片段里获取有利信息,所以导致沙漠女巫被虫族和坎特罗的冒险者团队们打了个措手不及。   更糟糕的是,塞伊斯很清楚沙漠女巫的价值,但是坎特罗的宗主教更在意沙漠女巫的危害,所以令牢中的卡珊德拉没有锻炼自己的机会。   即便是在玛丽安娜用外交手段换回沙漠女巫的幸存者后,已经错失培养的黄金时间的卡珊德拉,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成为独当一面的预言女巫。   “末日,堪比世纪终结的末日。”冷静下来的卡珊德拉哆哆嗦嗦地喝了口药奶,在里头的镇定草药发作后,将梦里的内容尽可能地描述出来:“太可怕了……真是太可怕了。”   “到处都是残檐断壁,到处都是吃人的虫族……甚至有虫族将人类或是类人种的尸体堆在一起,作为培育虫兵的巢穴……”想起梦里看到的东西,卡珊德拉忍不住扶床干呕,喉咙被胃酸灼得疼痛难忍:“它们不断地从地下冒出……布列塔尼亚公国是最后地据点,但也撑不了多久。”   “那阿基奎大公国呢?”罗斯穆尔作为沙漠女巫的上任首领,自然明白阿基奎大公国的隐秘传闻:“总不会比坎特罗更早遭受虫族袭击。”   罗斯穆尔本是随口一说,结果卡珊德拉真的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阿基奎大公国不是第一个,但也不是倒数第二个,甚至比教皇国和索林斯更早遭受虫族袭击。”   “……这不合理啊!”罗斯穆尔对虫族的了解远甚于在场的小年轻们:“阿基奎大公国临海且靠近北方,圣殿与牧师的比例高于奥布斯达,不适合虫族的前期发展。”   教皇国为何要将坎特罗人洗脑成鉴定的万神教徒,又为何要让奥丁壮大到南方第一的程度?还不是为了防住随时都有可能卷土重来的虫族,虽然在近百年里,出现了君权大于教权的危机,可是教皇国对虫族的戒备,自旧世纪后从未停止。   不过由于虫族的痕迹越来越少,有关于虫族的历史越来越远,所以教皇国在近百年内松懈了对虫族的戒备,转而对付想要凌驾于教权之上的君王们。   卡珊德拉的预言不说从未出错,但也有百分之九十的准确率。   如果虫族真的入侵大陆……   经历过部落灭亡的罗斯穆尔不敢细想下去,决定将卡珊德拉的预言告诉阿比盖尔……以及玛丽安娜。   …………我是分割线…………   “多米提乌斯和塞伊斯要见面?”回到奥布斯达的玛丽安娜来不及郁闷卢修斯的自我放逐,以及阿基奎女大公的无情之举,便被塞拉传递的消息打了个措手不及:“是教皇国在里头牵线搭桥吗?”   “显而易见。”赶鸭子上架的塞拉学着莱娜夫人的样子,尽可能地表现得专业靠谱:“我联系不上阿斯塔罗斯大人和阿斯蒙蒂斯大人,只能自作主张地来找您。”   “他们估计是去处理布列塔尼亚公国的事物了。”虽然不明白恶魔们为何不辞而别,可是考虑到近期发生的种种,玛丽安娜还是将塞拉糊弄过去:“辛苦你了,先下去休息吧!”   “是。”第一次不按照规矩办事的塞拉松了口气,在行礼后离开了房间。   “陛下,布列塔尼亚公国是出事了吗?居然要阿斯塔罗斯大人和阿斯蒙蒂斯大人一起处理。”莱娜夫人到底是布列塔尼亚人,在塞拉离开后迫不及待地回答道。   “不是布列塔尼亚公国出事了,而是更大的乱子即将来临。”玛丽安娜不明白恶魔们为何骤然离去,但是邪神那边肯定是有大变动,否则他不会放弃多年的布局,以及搅动各国政局,挑唆圣女降低教皇国威信的方针。   而唯一能对邪神产生如此影响的,就只有……万神。   “莱娜夫人,麻烦您邀请罗斯穆尔女士和卡珊德拉女士过来一趟。”没了阿斯塔罗斯和阿斯蒙蒂斯的力量,玛丽安娜仅能依靠的,便是对阿比盖尔无比信任的女巫们。   至于西迪和布提斯。   “不得不说,至上四柱都是万里挑一的工具恶魔。”习惯了简单办事的玛丽安娜揉揉发疼的太阳穴,决定做好最坏的打算。   当然,她没料到的是,万神比虫族更疯狂。   而邪神也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态,决定让神明与恶魔同归于尽。   与此同时,正向坎特罗边境出发的卢修斯“听见”一阵不同寻常的脚步声,于是拔出自己的佩剑,向赶车的马夫说道:“停下,前面有异动。”   因为卢修斯的特殊身份,让他搭车的牧师对这位圣殿骑士的判断非常信服,立刻让马夫停下正在前行的老马。   “谢谢您的慷慨,不过为着您的安全着想,请您抛下所有行李,带着同车的人们原路逃跑。”卢修斯给修士一袋金币,看着同行的老修女与年轻侍从一起下车:“这些应该能挽回您的损失。”   说罢,他砍掉老马身上的累赘,将年老的修女与牧师扶上马背,然后让侍从与车夫同骑一辆。   “阁下,愿万神保佑您。”牧师和修女不了解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在离开前,向卢修斯祝福道。 第225章   坎特罗的边境居民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场景,说是地狱再现也不为过。只见漫天的黄沙中,河马大小的虫族以黑豹的速度骤然袭来,激起的尘土令反应不及的边境居民沦为虫族的盘中餐。   “虫族?是吃人的虫族……”   “该死的,虫族怎么会出现在坎特罗的边境。”   反应过来的坎特罗人以最快的速度逃离虫族的捕捉范围,他们尖叫着,祈求着,甚至有卑劣者拉过一旁的老弱病残,将他们丢入口器蠕动的虫族嘴里,以换取逃生的奇迹。   “救救我,求求您救救我。”   当卢修斯赶到时,一个身体断成两截的年轻人向他伸出手。而在对方身边,一个不到五岁的小女孩发出令人心痛的抽泣声。   卢修斯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年轻人身边,在短暂的检查后,给了对方一个痛快。   “抱紧我的脖子。”卢修斯单手抱起哭泣的小女孩,然后又从脚印杂乱的小巷里拉出两个瑟瑟发抖的孩子。   虫族的探查力不亚于半兽人,所以躲起来没用,只能竭尽所能地逃跑。   带着三个孩子,卢修斯无法发挥全部力量,只能护着赶上他的老弱病残,往记忆里的圣殿或是军事基地逃去。   “再坚持会儿。”卢修斯用布条将不满五岁的小女孩绑在背上,方便挥舞宝剑,或是使用圣殿魔法。   在他的不懈努力下,一些智力不高的虫族因为恐惧他的力量而退避三尺,让胆小的避难者们得以喘息。   “阁下,您怎么来了?”坎特罗的边境士兵比卢修斯想的更忙。因为国土面积实在是太大了,再加上坎特罗于近几年的冲突里损失了大量的青壮年人口,所以能管事的不多。但好在塞伊斯对军队的管控力非常出色,因此卢修斯见到的坎特罗士兵里没有浑水摸鱼的。   “圣殿都被征用完了?”卢修斯放下背上的小女孩,接过主事递来的护理工具,将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宝剑打理的干干净净:“虫族的军队还没突破边境的第一道防线吧!”   “没有,但也快了。”在危急存亡之际,主事也顾不得坎特罗与奥布斯达女王的前仇旧恨,只希望像卢修斯这样的强大战力能多呆一会儿,替坎特罗挡下那些难以对付的高级虫兵。   “我们已经向首都发了求救信号,只希望增援能够早日赶来。”主事抹了下额前的冷汗,望着人满为患的要塞,忍不住露出一抹苦笑:“您也知道穷乡僻壤里的圣殿是什么德行,哪怕教皇国对偏远地区的牧师修女都有补贴,可是跟维护圣殿的费用相比,完全是小巫见大巫。”   况且就升职渠道而言,极少有偏僻处的主教高升到教皇国的例子。长此以往,这些圣殿的实力如何,大家都心知肚明。   “为了确保各地的圣殿不被攻破,擅长防御魔法的魔法师都被传送去了偏远圣殿,所以要塞只能依靠士兵维持安全。”主事想起那些恐惧得一塌糊涂,但却为了平民挡在虫族面前得年轻脸庞,心里很不是滋味。“坎特罗的边防设备可不像奥丁或是阿基奎大公国那样,先进得令人眼馋。”   卢修斯很讨厌这种阴阳怪气的问话,尤其是对方提到自己的母国,然后明赞暗贬了一番,让卢修斯对主事刚升起的好感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果坎特罗不发动战争,兴许这里会有更多的人手。”   主事也没料到卢修斯会直截了当地怼回去,毕竟对方长了张十分清高的脸,所以主事以为他是笨嘴拙舌的人。   虫族的攻击也只有开始时还算猛烈,等天黑后,便看不到虫兵的身影,仿佛顷刻间,蒸发得无影无踪。   “没准是虫族的陷阱。”卢修斯对黑暗生物的了解不亚于专业冒险者。   虽然虫族不是邪神的信徒,又已经有上百年没出现在大众视野里,可是基于民间传说与古文献,都可得知夜晚才是虫族的活跃期。   就连人类,也都是在夜晚发起奇袭。   “我去探查一下,可别是王虫的护卫队来了。”卢修斯以为虫族会在夜深人静后,发起自杀式攻击。可是他等到十一二点,都没看到虫族的身影,于是有种不好的预感:“你们有星空石吗?没打磨的那种。”   主事找来一件巡逻专用的,镶着星空石的手套。   卢修斯带上基础用品,从要塞的后门离开,顺着虫族的痕迹探查而去。   如果只是一部分虫族消失不见还情有可原,但是卢修斯走了三四公里,几乎翻遍了虫族有可能列为据点的地方,都没看见虫族小队乃至一只最低级的虫兵。   不对劲,这很不对劲。   卢修斯的眉头越皱越紧,同时也加快了搜寻进度。   好在坎特罗的边境大都是没有藏身之处的荒地,再加上虫族的体积过大,留下的痕迹也很难清理,所以卢修斯在天快亮时,终于找到了令人震惊的线索。   只见一座破败的圣殿墓室里,三个成年人能同时通过洞穴深不见底,几乎形成垂直的弧度。   也许这句是通往临时巢穴的入口。   抱着这一念头,卢修斯深吸一口气,然后抓着是滑腻的土壁爬了下去。   不得不说,虫族的土木工程搞得不错,哪怕是临时通道,都弄得无比牢固,像是被压牢靠的金字塔,令卢修斯的挪动变得十分困难。   按理说,虫族的巢穴里应该有用于哺育幼虫的粮食和各式各样的应急通道,甚至在“地上”和“墙壁”上,都会涂有粘人的蛛丝和腐蚀性极强的毒液。   可是卢修斯一路走来,也只有爬下时费了点力气,余下的时间里都没遇上棘手的陷阱,顺利得像是通过人类建造的密道。   等等,密道?   卢修斯又有了不好的预感,然后拿出指针,对着迷你地图确认自己的位子,以及通道的入口,也就是废弃圣殿的位子,然后将二者相连,并无限延伸到了……坎特罗的首都。   “虫族的目标是坎特罗的首都?”想起他离开时听到的传闻,卢修斯以最快的速度收好地图,朝着密道的出口跑去。 第226章   因为通道的长度十分可观,再加上虫族的呼吸方式异于人类,所以越到后面,卢修斯的体力消耗越大,最后只能原路返回。   按理说,修建如此巨大的工程,即便是虫族,也需要好几年的时间。更别提坎特罗的国土面积够大,再加上虫族的体积也十分可观,所以建造工程比挖矿的隧道要艰难得多。   至少卢修斯在回城前,都没搞懂虫族是怎么巩固隧道。没有木石结构的支撑,虫族是怎么夯实土壁,确保这么长的隧道不坍塌的?   卢修斯在进入时原以为隧道也就一两公里长,甚至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然而在原路返回的过程中,他终于明白了虫族的建造技巧。那就是用同类的尸体取代支撑架,硬生生地撑起如此恐怖的工程。   “真是……拿命去换全族的未来。”卢修斯浑身发冷地掰下一片泥土,看着混入隧道土壁里虫族遗体,难以想象这中疯狂到不顾一切的中族会做出何中事情。   一想到这儿,卢修斯地表情愈发地严肃,不由得加快了回去的脚布。   而当他抵达要塞时,昨天还战战兢兢的老弱病残们,都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主事的看到卢修斯回来,还特意解释道:“从昨晚开时,虫族便停止了攻击。我和其它要塞的主事交换了信息,得知其它地方的虫族也都销声匿迹。   “万神还是站在了他的信徒这边。”主事说罢,还做了个祈祷手势。就连一旁的坎特罗市民们,也都向要塞里的神像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令卢修斯无从开口。   “阁下,我想在这个时候说些煞风景的话。”再难开口也得硬着头皮上的卢修斯轻轻咳嗽一声,将路上的所见所闻原原本本地告诉主事,令后者的笑容僵在脸上。   “我以万神的名义发誓,刚才的话没有一句是虚假的。”卢修斯知道主事不会轻易相信一个外国人,尤其是跟奥布斯达王室关系匪浅的外国人,所以向对方提议道:“您可以派人跟我去一探究竟,如果我有一句假话,就让贵国的宗主教将我押回教皇国。”   面对卢修斯的诚恳面容,主事虽然挂着“您太客气”的虚假笑容,但是在行动上,却将卢修斯团团包围住,然后请一名德高望重的老牧师带队去卢修斯查到的地方一探究竟。   “阁下,我还有事,能否先行一步。”卢修斯想起隧道里的见闻,觉得以虫族的疯狂程度,一定会像战时的敢死队那样,用生命垒成一条快速通道。   搞不好在他们谈话时,虫族的隧道已经逼近坎特罗皇城。   主事没有直接回答卢修斯的请求,而是用眼神示意卢修斯跟上。   那名领队的牧师就是主事为了控制卢修斯所采取的特殊手段。   身为圣殿骑士之首,卢修斯除非是想被教皇国全城通缉,否则绝不会伤害任何一名牧师——即便对方与他处于不同立场。   “您就不能网开一面吗?”卢修斯用上祈求的语气,突然想起一件很可怕的事。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坎特罗与奥丁的统治者将在近期会面,所以……   卢修斯不难想象一旦虫族的密道挖到坎特罗王宫,那么等待世界的,将是难以言喻的灾难。   失去统治者的坎特罗与奥丁将会陷入群龙无首的混乱状态,而虫族也可以此契机,打其它国家一个措手不及。   更别提坎特罗与奥丁还会互相指责,然后将黑锅扣在促成会谈的教皇国身上。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虫族的目的地是坎特罗皇城,而且很有可能挖到坎特罗的皇宫下。”卢修斯想让主事明白他不是别有用心,至少在这一刻,他是真真正正地为了全人类未来着想。   然而主事并不在乎卢修斯的解释,他只想让这个卢修斯老老实实地呆在他应该在的地方:“阁下,您要相信坎特罗的实力。”   或许是想到坎特罗与奥布斯达的世仇,主事的语气也变得生硬起来:“您身为半个奥布斯达人,应该对此有所体会才是。”   末了,主事还不忘安抚道:“比起人才济济的王城,这里更需要像您一样的人才。”   想起这些战斗力趋近于零的老弱病残,主事的语气又变得真诚起来:“阁下,我们更需要您。”   卢修斯更希望站在眼前的是个聪明人,但是面对主事的“请求”,他也不好拒绝,只能琢磨着找机会离开。   …………我是分割线…………   玛丽安娜最近总有中如坐针毡的感觉,像是有人在暗处观察她的一举一动,令她浑身不自在。   “您这是怎么了?”莱娜夫人注意到玛丽安娜的精神无法集中,以为她是担心阿比盖尔的安全:“我想阿基奎女大公还不至于为难阿比盖尔。”   玛丽安娜抬头,毫不意外地看见莱娜夫人若无其事的脸庞:“您该相信阿比盖尔在阿基奎大公国的生存力。”   相较于阿比盖尔在坎特罗的早年经历,阿基奎女大公总不会比坎特罗的冒险者还要可怕。   “我不是在担心阿比盖尔的处境。”毕竟阿基奎女大公还没低端到去为难女儿的下属,“我是有中不好的预感。”   想起这些天发生的中中事情,玛丽安娜知道她们总有与万神决战的那天,就连之前的邪神都打着摧毁人类世界,然后让恶魔们占据人间,以此为据点向万神发起战争的念头。   可想而知,人类的历史已经到了终结的边缘。   然而大陆上的很多人,包括各国的决策层都对此一无所知。   玛丽安娜想过万神要用何中方式终结人类历史。   旧世纪结束时,万神打着让虫族解决地上生物,然后由他带领众神与邪神的恶魔军对抗。   结果人类与类人中部落出乎意料地达成共识,将虫族击溃到沙漠深处,逼得万神不得不停止计划,通过一些列的表演获取人类与类人中的信任,然后巧妙分化它们。   相较于数量庞大又采用了“正确模板”的人类,类人中能提供的信仰力量微乎其微,所以万神在旧世纪结束后,还想让类人中代替虫族,将人类从地面上清除掉。   然而人类不愧是万神的得意之作,在阴险方面与万神称得上如出一辙,将类人中驯化得没法掀起大风大浪。 第227章   玛丽安娜很认真地想过万神要以何种方式达成目的,甚至参考了历史上的灭国惨案,只希望在万神动手前,不会毫无准备。   然而她还是低估了万神的疯狂程度,以及虫族的贼心不死。   尤其是当奥丁那边传来想要合作调查黑暗森林凶杀案的请求,而坎特罗那边爆出虫族已经大举入侵的消息后,玛丽安娜只想静静。   “陛下,陛下?”莱娜夫人有些担心玛丽安娜的精神状态。因为近期发生的事情,别说是对年轻的玛丽安娜造成压力,就连阿基奎女大公这样的老政客,都有些力不从心。   “索林斯那边同意让奥丁的巡逻队过去调查吗?”玛丽安娜撑着额头,在短暂的大脑宕机后,尽可能地挑出重点。   “当然。”莱娜夫人松了口气,知道玛丽安娜还能思考,就绝不会轻易倒下:“奥丁也没心思去找索林斯的麻烦,毕竟……”   莱娜夫人的脑袋往教皇国的方向歪了下,其意尽在不言中:“他们可是呆在教皇国的眼皮子底下,总不会胆大包天到在这个时候搞事。”   “那可不一定。”玛丽安娜将食指移到眼睛下,令莱娜夫人撞入一片并不清浅的绿色中:“如果我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从中获得好处,那么教皇国能挡得住我?”   “可是索林斯不是家大业大的奥布斯达,更不是教皇国难以管到的布列塔尼亚。”莱娜夫人并不觉得理查德有胆子反抗教皇国,毕竟对方给人的印象是有脑子的阴险,而不是毫无理由的胆大妄为。   “这可是奥丁有史以来最虚弱的时候。”玛丽安娜不想以最坏的方式揣测理查德的动机,可是对方在圣女巡游后的按兵不动,令玛丽安娜很是好奇理查德究竟是想干什么:“你觉得正常人会在这个时候装死?还是……”   玛丽安娜没有说明,但是看莱娜夫人的表情,就已经猜到了一切。   “盯紧索林斯,不要错过理查德的一举一动。”考虑到卢修斯还在坎特罗境内,而菲利佩伯父还未辞去枢机主教之职,所以玛丽安娜不能太驳教皇国的面子:“至于奥丁的合作和教皇国的请求,你让御前议会看着办吧!不过奥丁的巡逻队只能来三十人,并且要在教皇国和奥布斯达人的陪同下进行。”   “这是自然。”莱娜夫人前端时间还觉得虫族之事属于奥丁的胡说八道,但是当坎特罗的边境消息传到奥布斯达后,她才意识到这已经不是国家间小打小闹的程度。   当然,虫族很快退兵的消息也让莱娜夫人在短暂的震惊后,并没有将此事拔高到“人类危机”的程度。要是玛丽安娜告诉她有关于恶魔或是万神的一切,估计莱娜夫人只会以为要么是她疯了,要么是玛丽安娜疯了。   “另外,你帮我给坎特罗的宗主教写封信,提醒他别让塞伊斯和奥丁的小混球走得太近。”玛丽安娜想起千里之外的卢修斯,总觉得虫族没那么容易退兵,更不会白痴到空手而归:“坎特罗那边没几个喜欢奥布斯达的人,卢修斯在那儿一定会被刁难。”   玛丽安娜觉得以卢修斯那个一根经的性格,好不好会顶着旁人的白眼,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下,冲到对抗虫族,拯救人类的最前线。毕竟圣殿骑士的教育方针就是不畏牺牲,然后用洗脑般的话术,令那些年幼的,在家族中得不到爱的次子三子乃至私生子们,沉溺于被过度美化的骑士形象中。   毫无疑问,卢修斯就是这一教育下的优秀产物,令玛丽安娜乃至阿基奎女大公在暴跳如雷的同时,又无可奈何。   “如果布列塔尼亚……算了,布列塔尼亚人还没摆脱阿基奎大公国的霸王条约。”而阿基奎女大公巴不得卢修斯在坎特罗多吃点亏,然后乖乖去做她的好儿子。   如此一来,玛丽安娜只能将主意打到并不喜欢她,但却比卢修斯还固执的坎特罗宗主教身上。   “那可不是个好相处的人。”玛丽安娜记得她在坎特罗时,也没少遭受坎特罗宗主教的挑刺。从出身到信仰再到行为举止,总之在那名挑剔的老人眼里,玛丽安娜连呼吸都是错的。但当塞伊斯执意要与玛丽安娜解除婚约时,他却是唯一反对的人:“如果坎特罗的宗主教不想搭理我们的使者,你就让他想想两国的停战条约,还有那些正在开采星空石矿的坎特罗人。”   在借力打力上,玛丽安娜也深得阿基奎女大公的真传:“信守承诺和古板也算是他为数不多的优点。况且在多米提乌斯的上跳下窜下,坎特罗的宗主教没准觉得奥丁人比虫族更像他们的亡国者。”   莱娜夫人也是见过坎特罗宗主教的威力,所以十分赞同地点了下头,然后感慨道:“希望卢修斯阁下能了解您的苦心。”   玛丽安娜的鼻尖在纸张上停留一秒,导致某个字体的笔触过宽,像是被刻意加粗过。   “但愿吧!”对于卢修斯,玛丽安娜也只剩下“希望他好”的基础愿望。   剩下的不敢多想,也不能多想。   而在奥布斯达的使者快马加鞭地联系坎特罗之际,躲开主事眼线的卢修斯抢了匹侦察兵用的魔马,同样快马加鞭地驶向坎特罗王城。   “快点,再快点。”因为魔马的加速器对骑手的魔力需求异常之高,所以这一路上,卢修斯就没停过魔力输送,累得汗如雨下。   可即便如此,魔马的速度还是有所降低,并且卢修斯也听到追兵们的呐喊声。   “卢修斯阁下,请您立刻停下,束手就擒。”   “卢修斯阁下,我们已经通知了王城的护卫队,并且得到您的逮捕许可。”   对于身后的叫喊声,卢修斯充耳不闻。   直到一声惨叫炸开并不平静的天空,惊奇飞鸟无数。   卢修斯好奇地回头一望,只见他曾经过的地方被虫族“撕开”一道口子,然后那些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虫兵们将追兵团团围住,将他们淹没在越来越小的惨叫声中。 第228章   魔马的速度肯定比不上八条腿的虫族,再加上卢修斯这个半副武装的成年人压在上头,令本就彻夜奔跑的魔马在恐惧和身体疲惫的驱使下,变得难以控制。   无奈之下,卢修斯只能跳马逃离。因为魔马的速度在越来越快的体能消耗下,还不如正常人的跑步速度。   “该死的,它们来的比我想象中的更快。”卢修斯知道虫族的效率很高,完全是用炮灰砌出一条通向王城的隧道。可是距离虫族入侵才几天?军队的移动速度都比不过虫族的挖洞速度,这还怎么打?哪怕把全大陆的魔法师集中起来,也不可能一次性传送完坎特罗的边境军队。   更别提玛丽安娜在奥布斯达的原王宫遗迹上搞出星空石舞台,仅是从地下转移到地上就需要十几万塔兰特。而传送上万人的军队即便免了魔法师们的雇佣费,也需要数量庞大的魔法道具作为辅助。   而这些,都是资金紧张的坎特罗无法承担的。   卢修斯只希望坎特罗的主事们有向王城传达虫族动向。不过看他们在坎特罗与奥布斯达开战时的反应,卢修斯便对坎特罗的通讯能力不抱有任何期待。   不过圣殿都有紧急传送阵,所以总会有人向坎特罗的王城传递消息吧!   大概。   卢修斯一边躲避虫族的攻击,一面思考着坎特罗的局势,结果差点被自杀式袭击的虫族溅了一身的毒液。好在卢修斯的武装都是精品中的精品,再加上他的反应速度也不是那些新兵蛋子们所能比拟的,因此那些毒液只溶掉了卢修斯的肩甲,并未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不过跟上次遇到的虫族相比,这次的虫族是作为中坚力量的百夫长,所以比虫兵更难缠,也更让人胆寒。但是跟卢修斯预想的情况相比,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因为王虫的护卫队还没现身。   作为仅次于王虫的最高战力,卢修斯不相信王虫的护卫队不会出现在攻入坎特罗的重要时刻里。   搞不好这些神神秘秘的高级虫子,才是攻破坎特罗王城的关键。   “真是比人类更像人类。”卢修斯在与追杀他的虫族来开距离后,趁着前排的虫族被虫兵们的鲜血弄得脚底打滑之际,抢占了一个制高点,想着如何将源源不断的虫族一次性解决。   当然,就现实的角度来看,卢修斯的魔法储量并不支持他这么做,而且长途跋涉与刚才的战斗消耗也令他的集中力有所下降。可即便如此,卢修斯也不能放任虫族攻入坎特罗王城,至少得让它们的行军速度有所下降,然后留出外城平民的疏散时间。   与此同时,正在塞伊斯身后的蝉突然停了下来,令正在与奥丁的小皇帝聊天的塞伊斯感到诧异:“怎么了?”   因为蝉给人的印象是可靠的国王助理,所以塞伊斯对这个用惯了的手下十分宽容,甚至愿意在重要场合里等他一下。   没有收到百夫长消息的蝉不动声色地放下按住太阳穴的手,做出一副有些虚弱的样子:“我为自己的殿前失仪表示歉意。”   对于蝉的解释,塞伊斯自然而然地联想到对方的近日行程,也不介意在奥丁人的面前摆出一副宽宏大量的姿态:“你要是觉得疲惫的话,可以下去休息。”   “感谢您的好意,只是我怕接替我的人不了解接下来的工作内容,会在奥丁的贵客面前闹出笑话。”蝉是不可能让塞伊斯离开自己的视线,否则接下来的计划都无法顺利实行。   好在塞伊斯用惯了话少又做事麻利的蝉,所以在客套几句后,又跟奥丁的小皇帝聊起黑暗森林的凶杀案,以及虫族的再次现世。   “这可不是个和平的年代。”塞伊斯不善于在谈判上使用阴谋诡计,这让他与小皇帝的对话显得很吃力,甚至有好几次被带进沟里:“一旦虫族大举入侵人类世界,那么坎特罗和奥丁是最先受灾的地方。”   教皇国自不必说,无论是南方还是北方,都不会让虫族攻破这里,否则人类的颜面将荡然无存。   至于其它国家……   北方的天气不适合虫族行军,而索林斯太弱小,阿基奎大公国和奥布斯达有其它国家挡在前头,布列塔尼亚公国是个岛国,估计虫族得进化出鱼鳃,才能吃到布列塔尼亚的人肉。   塞伊斯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透过奥丁打探下其它国家的态度,毕竟坎特罗人在南方的受欢迎程度常年垫底,还比不上隔壁的死对头,所以塞伊斯的情报来源非常有限。尤其是在理查德和玛丽安娜出乎意料地保持沉默,并未对虫族的现世发表言论的情况下,塞伊斯只能竭尽所能地夸大虫族入侵的危害,试图让他们重视这些,重视拼杀在第一线的坎特罗人。   如果玛丽安娜在此,一定会说塞伊斯的想法跟她前世的漂亮国如出一辙。   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   五千年前最会吹种花的是罗马人,五千年后最会吹种花的是五角大楼。不过前者是怕征服的脚布拉了跨,而后者是为了更现实的原因——钱。   是的,坎特罗很缺钱。   而且比缺钱更致命的,是坎特罗的青壮年人口也有所下降。   人类可不是一胎多卵,孕期和成长期短得眨眼即逝得的生物。   在坎特罗的天时地利下,虫族想要壮大出一只无往不胜的精兵,也只是时间问题。   塞伊斯不相信奥丁的小皇帝乃至其他人不了解这点,而他们之所以按兵不动,无怪乎是想跟坎特罗人讲价。   是的,人类就是这么现实的动物,哪怕到了危急存亡之秋,也会尽可能地讨价还价。   对此,奥丁的小皇帝也是一脸的无奈:“阁下,您不该向我抱怨坎特罗的窘迫。万神见证,如果塔兰特能换算成国与国之间的友谊,那么奥丁是坎特罗的忠实伙伴。况且奥丁也与坎特罗的边境沙漠相连。”   “在对抗虫族方面,我们是平等的。” 第229章   “您说得没错。”在这一点上,塞伊斯不介意让奥丁的小皇帝占些便宜,毕竟薅羊毛也没有逮着一只羊狂薅的道理。更别提奥丁是第一个发现虫族踪迹的国家:“只是那些神出鬼没的虫族可不会等我们商量妥当。”   塞伊斯想起坎特罗的边境状况,眉头轻皱的样子让奥丁的小皇帝有所嘀咕:“我听说虫族的大军来的比去的更快,看来坎特罗人的战斗力还是很有保障的。”   “不过是些无足轻重的虫兵罢了。”塞伊斯不相信奥丁的情报网垃圾至此,既然小皇帝要跟他装傻充愣,那塞伊斯也不介意让对方跳脚:“跟贵国花在凶杀案上的精力相比,坎特罗在边境上的投入还远远不够。”   “您这是怪我说风凉话?”小皇帝挑了下眉头,也不跟塞伊斯继续废话:“您觉得奥丁的在大陆上的形象有多好?我在来之前就邀请过理查德,但是他拒绝同行,而北方的诸国都是以特兰西亚的王太子为首,他对南方的兴趣源自于贪得无厌的土地**。”   “合着我们就是挡在虫族面前的免费炮灰,都不需要面子上的安抚表演。”塞伊斯用平静的面容说出攻击性极强的话,令奥丁的小皇帝会心一笑:“那您想给他们一个教训吗?”   虽然奥丁的巡逻兵从未发现虫族遗体,不过在坎特罗爆出虫族入侵,越来越多的遇害者身上检测出虫族痕迹后,黑暗森林里到底有没有虫族,已经不重要了。问题是所有人都相信黑暗森林里有虫族,而且还不是最容易对付的虫兵。毕竟以巡逻队的本事,哪怕是废到极致的吊车尾,也能在小队的辅助下,活捉一只单独行动的虫兵。更别提只有王虫和王虫的护卫队具备召唤眷属的能力,而以虫兵的智力,怎么可能逃得过虫兵的眼睛。   “要是往奥布斯达或是索林斯的边境丢几只虫族,一定会引发非常有趣的连锁效应。”奥丁的小皇帝摸摸下巴,那副恶意的笑容让塞伊斯不寒而栗:“平民是不会在意国家背后的权力博弈的,他们只在乎自己的平静生活是否被打破。”   说到这儿,奥丁的小皇帝也注意到自己有些言语不当,于是轻轻咳嗽了一声,说了句挽尊的话:“当然,我的本意也不是让奥布斯达或是索林斯的普通人难受,只是给玛丽安娜和理查德提个醒,别把奥丁人和坎特罗人的牺牲不当回事。”   “……”塞伊斯盯着盟友的假笑,过了许久才憋出一句:“你可真是我见过的,最讨厌的家伙。”   “彼此彼此。”奥丁的小皇帝并不在意塞伊斯的嘲讽,转而露出令人窝火的笑容:“那您是想让坎特罗人继续无谓的牺牲,还是……”   奥丁的小皇帝比了个“请”的手势,令塞伊斯有种一拳打到棉花团上的憋屈感。   【真是令人不爽的家伙。】   如果不是国情需要,塞伊斯真不想与奥丁的混球一起共事。与此同时,在奥丁的皇帝眼里,塞伊斯也不是个讨喜的家伙,至少能打个口是心非,假仁假义的标签。   当然,跟蝉所侍奉的王虫相比,无论是塞伊斯还是小皇帝,都好伺候得多。   “吩咐下去,让人守着会议室……不,是大厅的入口。避免好奇过重的闲杂人士听见什么不该听见的内容。”蝉在塞伊斯与奥丁的小皇帝进去后,用平静的语气假传命令,并且做好了随时撤离的准备:“不仅是大厅的入口,那个与会议室相连的花园入口,还有顶上的钟楼,也得派人守着。”   蝉在心里计算着坎特罗的城堡卫兵赶到会议室所需的事件,然后比了个禁言的手势:“这次的会谈里有很多富有争议的内容,要是会议室里闹出较大的动静,你们也不要太惊讶,更不要毛头毛脑地冲进去。”   坎特罗的卫兵有个令人称赞的优点,那就是绝对服从上司的命令。哪怕是不太合理的要求,也会忍真地执行下去。   前提是这一命令来自国王本人,而不是在宫廷里来来去去的贵族们。   而蝉作为塞伊斯的近侍,也是花了数年的功夫才取得塞伊斯的信任,同时也让坎特罗的宫廷侍卫们不再怀疑他对国王的忠心,更不会料到他居然有胆子假传国王的命令。   不过以现在的情形来看,即便是塞伊斯没有传出这一命令,坎特罗的卫兵们乃至今天进宫的大臣们,也不会认为蝉的举动有任何的不妥,反而会夸他思虑周全。   “这么一来,我的任务也就结束了。”在与卫兵一起离开的过程中,蝉也收到了虫族大军的消息,于是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卫兵还以为蝉在两国首脑的会谈中,遇到了难以想象的坎坷,于是安慰道:“等国王与奥丁的皇帝陛下结束会谈后,您也会得到想要的报酬。”   不得不说,蝉在坎特罗的形象非常好,所以像卫兵这样的小人物也会跟他聊上几句。   “但愿吧!”如果王虫真的要奖励蝉,那么也是让他和死无全尸的虫兵作伴。   卫兵不由得感叹蝉的心理素质之强,居然能不动声色至此。   也就是这时,一名浑身是血的传信兵被压到蝉的面前,双膝跪地的声音惹得一旁的卫兵心尖一颤。   这一跪,怕是骨头都要裂了。   “阁下,请您告诉国王陛下,虫族的大军已经兵临城下,恐怕不日就会攻破城门。”传信人显然是靠魔药吊着所剩无几的体力,在说完重要信息,便两眼一翻地被人抬了下去。   “阁下,这该怎么办?”将传信兵压来的人本不相信对方的话,毕竟这是坎特罗的王城。别说是被虫族攻破,就是让虫族靠近,也是灭国之灾与坎特罗的耻辱。   可是这种事情是没法胡说的。   尤其是在虫族的大动静下,只要派个人用传送法阵去城墙上瞧上一番,就能将来龙去脉了解得一清二楚,所以将传信兵压来的人是真的六神无主了,因为坎特罗的历史上也没发生过这么离奇的事情。 第230章   不过蝉在听到传信兵的话后,反而松了口气,脸上的表情冷得像是北方的寒冰,令在场的慌乱者们都不由自主地安定下来。仿佛有冷静的蝉在,所有的困难都能迎刃而解。   而蝉正苦恼着城堡里的卫兵太多,很容易破坏他接下来的计划,所以晚到的虫族是他的备用方案,能让他以合适的理由减少城堡里的兵力,避免他们及时救助被袭击的塞伊斯与小皇帝:“让骑士团带一部分兵力去抵抗攻过来的虫族。无论如何,都得熬到国王陛下与奥丁的皇帝陛下结束会谈。”   蝉在这么说的同时,也让人堵住传信兵的嘴,示意守住大厅的卫兵拦住想要去找塞伊斯的人:“你们也知道坎特罗的情况有多危机……防御设施老化,士兵延迟退役,甚至连要命的传信手段都少得可怜。在这种情况下,要是没了资金,没了其它国家的支持,你让那些抵抗虫族的可怜士兵们,拿什么去为国家,为人民做出牺牲。”   明明是“杀害”坎特罗士兵的幕后黑手,但是蝉在说起大义凛然的话时,却是一派风轻云淡的表情:“别的不说,国王陛下正争取让奥布斯达的玛丽安娜和索林斯的理查德表态。如果能获得更多的新型武器,更多的防御资金,那么我们的勇士也能减少伤亡,安心守卫人类领地。”   “您说得没错。”或许是目前的状况差得让人智商骤降,亦或是蝉的冷静给了他们无脑相信的理由。总之在蝉发声后,周围的卫兵立刻照办,甚至都没向御前议会,或是安排两国会议的德维切尔公爵那儿,拿到调转兵力的请求。   而当他们在驻守城堡的骑士团那儿撞得头破血流,终于想起要找御前议会的成员时,蝉就已经解决完靠近会议室的卫兵,然后联系上还在挖洞的虫族分队。   “动手吧!”蝉在解决卫兵前动了怜悯之心,并没有立刻杀死他们,而是让他在坎特罗城堡里的分身将其打晕带走。   不过在虫族的小分队攻破坎特罗城堡后,这些卫兵能不能再次幸存,便得看虫族小队的饥饿程度,以及他们对国王的忠心。   “什么声音?”会议室里的小皇帝总觉得脚底下有些令人不安的动静。像是有马蜂窝在地下筑巢,让他心神不宁。   “可能是城堡的维修人员在挖新的密室。”塞伊斯也不明白脚下的震动从何而来,不过秉持着家丑不外扬的理念,他还是胡乱扯道:“因为虫族入侵的缘故,所以坎特罗正在修建地下的防御工程。”   此时的塞伊斯还未料到他将在五分钟后被啪啪打脸,不过奥丁的小皇帝在听了这很不可信的说此后,也只是假意一笑,然后阴阳怪气道:“看来坎特罗的城堡有着十分优秀的运输道路,让我这一路上都看不见工人推车乃至最普通的建造材料。”   “您就非要跟我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浪费时间吗?”塞伊斯“啪”地一下打在桌子上。   可还没等他继续发难,地板便轰然碎裂,让猝不及防的塞伊斯和奥丁的小皇帝跌进虫族挖出的深坑里。   老实说,如果现在有个位于天花板上的摄像头,一定会照到虫族们不断蠕动的口器,以及闪闪发光的复眼。   “该死的,塞伊斯,你是连人都不做了,直接投奔到虫族的怀抱吗?”相较于有些实力的塞伊斯,奥丁的小皇帝可不是什么武力出众的人。   更糟的是,因为二人是秘密谈话,所以不仅遣退了所有护从,更在进会议室前,就卸下了身上的全部武器,仅留一些用于防御的魔法道具。   面对小皇帝的质疑,来不及解释的塞伊斯条件反射地用手刹车,愣是将自由落体的身体刹车到半中央。然后看着奥丁的小皇帝从鞋底蹬出一把利刃,作为稳固身体的工具。   如果不是情况特殊,塞伊斯真想骂一句“你个卑鄙的混蛋。”   然而塞伊斯的火气还没烧起来,便得让步于当下的窘境。   值得庆幸的是,塞伊斯和奥丁的小皇帝都是各国的重点保护对象,尤其是在单独会面时,即便不能带上武器,但是有价无市的防御道具还是一抓一大把,所以在虫族入侵后,他们凭借着身上的万神道具,暂时逼退了蠢蠢欲动的虫族。   不过瞧着底下大虫们蠢蠢欲动的样子,别说是普通人,就连心理素质非比寻常的两位统治者,都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你的卫兵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总不会像个死人那样,半天都没个反应。”性命当前,奥丁的小皇帝也顾不得指责,只希望坎特罗的卫兵和骑士能够给力些,将他从死亡的危机中拯救出来。   对此,塞伊斯也是同样的想法,不过他比奥丁的小皇帝现实些,明白虫族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出现于此,然后搞出这种瓮中捉鳖的操作。   而奥丁的小皇帝也不是笨蛋,在短暂的失态后很快就反应过来,并且向塞伊斯冷嘲热讽道:“你的宫廷人员也真是没用,居然让虫族渗透到如此地步。”   “彼此彼此。相较于贵国在圣女巡游上让教皇死于非命的操作,我这些还不算什么。”塞伊斯嘴硬地顶了一句,结果在他们互扒底裤时,洞底的虫族开始向土壁上的塞伊斯和小皇帝喷射毒液,并且尝试着爬上土壁。   “你的人还没到吗?再怎么熬下去,别说是圣殿的防御道具,就是万神亲临,也不可能把我们救出来。”   八条腿的虫族无疑有着相当明显的攀岩优势,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快碰到塞伊斯的脚跟。   “你是笨蛋吗?都知道我的宫廷被虫族渗透了,还要问救援在哪儿?”塞伊斯记得今天当值的是德维切尔公爵,并且为了保证两国会谈的顺利,还安排了骑士团驻守城堡。   所以内鬼到底是有多大的能量,才能阻止德维切尔公爵和坎特罗骑士团。   不知为何,塞伊斯的脑海中闪过蝉的身影。毕竟他的身边人里,只有蝉是平民出身,其余人不是上一辈就服务于坎特罗宫廷,就是与塞伊斯一起长大。   “看来你已经知道内鬼是谁了。”奥丁的小皇帝可比塞伊斯惜命,所以关注着塞伊斯的一举一动。当然,他也尝试着爬上去,不过鉴于底下虫族的毒液攻击令土壁在被腐蚀下,形成一层十分光滑的保护膜,所以奥丁的小皇帝在尝试无果后,反而下滑了一两米,然后被虫族刺穿脚踝。   “塞伊斯,我会在地狱里诅咒你。”娇生惯养的小皇帝疼得额头发汗,全凭极强的自尊心压住滚到喉头的尖叫声。   对此,塞伊斯也顾不得口头之争,情绪激动地想要将小皇帝拉到身边。   结果塞伊斯刚刚伸手,底下的虫族便被一阵夹杂魔力的剑风斩得七七八八。   “还愣着做什么?等着卫兵从城门赶回来救你们?”灰头土脸的卢修斯抹掉脸上的毒液,原本光亮的红发在激烈的战斗中,被割成了齐肩短发,并且暗淡了许多。   看着塞伊斯和小皇帝错愕的表情,卢修斯又骂了一句,刚想用剑风让这两个白痴滚上去,便被一道从天而降的魔法击中肩膀,然后被挥剑的惯性带得单膝跪地。   “真是让人讨厌的意外。”蝉在外面等了半天都没等到虫族的小分队从会议室里出来,于是心下一颤地进去看看,然后瞧见令他无语的一幕。   好在因为莫斯刻塔尔的缘故,所以蝉对虫族的不靠谱程度很有体会,于是条件反射地给了筋疲力尽的卢修斯一记攻击,然后准备解决这个不安因素。   “放心,等我杀了他,救轮到你们了。”蝉让自己的分身去解决土壁上的塞伊斯和小皇帝,然后当着小皇帝的面,跳进虫族挖出的深坑里。   “现在,交出你的性命吧!”虽然卢修斯已是强弩之末,可是蝉却不敢掉以轻心。 第231章   卢修斯在与蝉对上前,已经灭了两个小队的虫族。他不记得自己身上染了多少污秽的血液,只是在模糊的虫族身影,危机本能的驱使下,挥动着体积不小的大剑,然后被暗中观察的蝉射穿肩膀。   相较于武力高超的蝉,那些如雨后春笋般连绵不断的虫兵才是最难缠的。   尤其是在卢修斯的武技都是大开大合的基础下。   从边境赶到坎特罗王城,再从密密麻麻的城外虫军里杀出一条血路。   可以说,卢修斯已经招架不住了。哪怕是在精力旺盛的前提下,他也难以应付蝉和虫族小队的夹击。更别提现在的卢修斯早已筋疲力尽,在被射穿肩膀的情况下,还要关注上头的战五渣。   “可惜了,如果你愿装聋作哑,不来掺和这些破事,兴许能活到奥布斯达被攻破的那日。”蝉也不是冒冒失失的人。虽然卢修斯像是强弩之末,摆出一副用刀撑着才能站稳身体的模样,可是在坎特罗王宫里这幅已久的蝉依然不会轻视他。   这个男人依靠非凡的毅力从边境杀到坎特罗王城,差点毁了王虫和蝉的布局。   老实说,当莫斯刻塔尔提醒他要小心卢修斯时,蝉还以为是同僚在人类社会里呆久了,所以被宣传的那套忽悠没了猎食者的本能,居然害怕没有口器,没有甲壳的人类。   不过鉴于蝉对莫斯刻塔尔本性的了解,再加上他在人类社会的这些年里,也不是没有差点露馅的时候,所以在莫斯刻塔尔强烈要求他去提防流放于此卢修斯时,蝉让留守坎特罗边境的小队做了次明面突袭,想将卢修斯留在边境。   结果那些智力不够的虫兵理解不了蝉的用意,有点脑子的百夫长又过于傲慢。导致蝉的拖延计划毫无价值,反而让卢修斯注意到坎特罗王城的异样,然后杀了蝉一个措手不及。   …………   面对蝉的冷嘲热讽,卢修斯强迫自己站稳身体,毫不客气地反讽道:“你所说的装聋作哑,就是让我像待宰的羔羊那样,等着虫族举起镰刀,像咬碎一块蛋糕那样,咬碎我的身体。”   “这不好吗?”蝉在交流的同时,也不忘袭击卢修斯,然后让残存的虫兵堵住卢修斯的去路,顺带解决上头的两位漏网之鱼。   因为城堡的军力大都被蝉调去了城门口,再加上仅剩的人员里也有蝉的分身在清除障碍,所以塞伊斯和奥丁的小皇帝回到会议室后,面临着密不透风的虫族高墙,别说是夺门而出,连破墙而出都做不到。   “这可真是,莫大的荣幸。”瞧着能让密集恐惧症陷入疯狂的虫墙,奥丁的小皇帝已经没了脾气,只求塞伊斯能争点气,或是坑底的卢修斯能杀出重围。   “把你的腰带给我。”面对小皇帝的丧气之语,还没放弃自救的塞伊斯将身上的防御道具都摘了下来,想自制武器。   “别看那边的大坑了,是嫌奥布斯达……不,阿基奎的骑士不够忙吗?”等了半天都没收到腰带的塞伊斯毫不客气道:“他能拖住蝉和那群虫族小队就已经是万神保佑了,难道指望他再救你一次。”   “也是再救你一次。”面对自己低到发指的战斗力,奥丁的小皇帝摆出躺平任嘲的态度:“你能用粗制滥造的武器搞定这些密密麻麻的虫子?”   “至少能让我们逃到大厅。”塞伊斯解释道:“大厅里有用于装饰的盔甲与武器。再不济,也能遇见保护我们的人。”   “是吗?”奥丁的小皇帝并不相信塞伊斯的说辞,因为看蝉在坎特罗的地位,以及他将虫族大军引入城内的布局,是不可能让他和塞伊斯轻易离开的。   对此,塞伊斯也是心知肚明,所以将衣摆的布料撕成长条,将其缠在手上:“如果我两只能活下一个,那么你是一定要留口气出现在大众面前的。”   “为什么?”奥丁的小皇帝没有用上难以置信的语气,甚至觉得塞伊斯会这么说,也在情理之中。   “比起我,人类的世界更需要你。”塞伊斯的脑子在这一刻十分清醒:“坎特罗没了我,也不会与奥丁的钱财彻底闹翻,而奥丁要是没了你,就会与坎特罗彻底闹翻。”   虽然萨兰登伯爵夫人和昆图斯都是奥丁的王位继承人,可是小皇帝在奥丁的这些年里,不说大权在握,但也遵循着父亲的脚布,实行中央集权。   况且对于傲慢至极的奥丁而言,皇帝居然被一直要饭的坎特罗害死了。即便是后者竭力澄清这一切都是虫族的阴谋,奥丁的小皇帝是在虫族突袭里不幸牺牲的。可是对于奥丁而言,只要皇帝是在坎特罗死的,而且塞伊斯和奥丁的小皇帝间只有前者活下,那么就是坎特罗的错,是坎特罗拿了钱还要给奥丁一记耳光。   至于小皇帝的继承者,也会为了稳固民心而与坎特罗撕破脸皮。   到那时,冲在对抗虫族的第一线,又无人支援的坎特罗,一定会分崩离析。   这也是塞伊斯无法接受的。   将右手绑牢的塞伊斯没有告诉小皇帝,他的右手在坠落刹车时就已经失去知觉,现在全靠魔力与布带的拉力维持正常。   “顺便一提,我要是死了,坎特罗的北部就会并入奥布斯达,作为菲利佩和玛丽安娜不竞争王位的补偿。”塞伊斯也不相信小皇帝会在获救后,对坎特罗有所补偿,所以做了两手打算:“希望我们都能获救。”   塞伊斯说话这话后,终于收到了小皇帝的腰带,然后将剩下的布条递给小皇帝,避免后者掉裤子。   有了强力的防御道具,塞伊斯用牙齿将钢丝扭开,以最快的速度制造了一个非常粗糙的攻击道具,然后将面前的虫墙炸开。   因为他和小皇帝只有两件来自圣殿的道具用以抵抗虫族攻击,所以在身上的老本被消耗大半后,只能共用圣殿的神圣祝福,趁着虫墙被冲击波炸开,被暂时强化的神圣光芒刺得不知东南西北之际,冲出会议室的层层封锁,找到大厅内的武器。   “陛下?”候在大厅的分身看见从会议室里杀出的意外之客,还没做出反应,便被塞伊斯割破喉咙。   “你倒是狠心。”小皇帝跟着塞伊斯弯弯绕绕地去了楼顶。   因为虫族挖了地道,再加上蝉也了解坎特罗的密道入口,所以塞伊斯只能将小皇帝带去由宗主教负责的隐秘传送阵,直接将小皇帝送去圣殿。   “你给我安……”塞伊斯在启动法阵后还没说上几句,便被袭击者怼了一刀。   “我是没料到蝉也有不靠谱的时候。”被王虫赶来查看进度的莫斯刻塔尔碰上了一出好戏,只可惜他来得太晚,所以让奥丁的小皇帝顺利逃脱。   “还有遗言吗?”面对这个被蝉坑死的倒霉蛋,莫斯刻塔尔还是很有耐心的。   “当然。”塞伊斯瞥了眼光芒黯淡的传送法阵,毫不客气道:“麻烦你去死一死。”   “嗯?”趁着莫斯刻塔尔愣神之际,塞伊斯秒速打开传送阵,然后抱住莫斯刻塔尔腰部,身子下倾,避开卢修斯的攻击。 第232章   因为秘密通道的传送阵受限于狭窄的地形,只能建立仅通一人的传送阵,再加上莫斯刻塔尔缺少躲避空间,又被奥丁的小皇帝留给塞伊斯的圣殿道具晃晕了眼。所以当卢修斯的宝剑闪着已经黯淡的光芒挥向莫斯刻塔尔的要害时,他不是没想过要避开,而是塞伊斯堵死了他的逃避路线,甚至将他的下半身塞进重启的传送阵里。   “这可真是……”让人吃惊。   莫斯刻塔尔的表情停留在准备震惊的过渡中,下一妙,他的脑袋滚落在地,在一番天旋地转后,被卢修斯的刀刃一分为二。   “愿你在万神的光芒下得以安息。”卢修斯单膝跪地,手上的动作却力道不减,将莫斯刻塔尔一分为二的头颅彻底粉碎。   “他死了吗?”塞伊斯松了口气,刚想与卢修斯聊上几句,却被肩上突如其来的压力弄得一个踉跄,差点撞上身后的硬墙。   “你……”塞伊斯倒地的那刻条件反射地护住后脑勺,顶着一个成年人的重量直起上身,差点让昏厥的卢修斯滚落在地。   因为对方是脸朝地的缘故,从塞伊斯的角度能清晰看见卢修斯的背后伤痕,以及凝固在伤口上的铁锈。当塞伊斯下意识地拨弄那些沾在伤口上的铁锈时,卢修斯发出细若游丝的闷哼声,然后铁锈上残留的毒液灼伤了塞伊斯的手指,令他条件反射地左手一缩,但还是手忙脚乱地护住了塞伊斯的脸部。   “该死的,这家伙……”塞伊斯废了九年二虎之力,才将卢修斯扶到墙角,看着他没了铠甲的上身,忍不住吸了口凉气。   因为已经凝固的鲜血被虫族的毒液不断腐开,再又重新凝固的缘故,卢修斯身上的液体呈现出十分不详的蓝紫色,将他浅色的内衬浸染得怪味连连,完全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放手。”挣扎着恢复理智的卢修斯拍开塞伊斯的手掌,刚想扶墙起身,就被突如其来的眩晕感弄得一个踉跄,差点撞破脆弱的后脑勺。   “那请你自己爬进传送阵里。”塞伊斯没心思顾及卢修斯的心理活动,只希望他能安安分分地滚去圣殿,别莫名其妙地死在坎特罗。   当然,考虑到卢修斯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塞伊斯也就是情绪上头地骂了句,随即在心里唾弃自己的小家子气。   “行了,别在坎特罗的地盘上耍脾气,赶紧起来。”塞伊斯拍了下脑门,将卢修斯轻轻扶起,然后送到重新开启的传送阵里。   “你小心些。”奄奄一息的卢修斯耷拉着眼,在光芒消失的那刻向塞伊斯提醒道:“把我的武器拿去。”   “不用你说我也会这么做。”塞伊斯抬起完好的左手,直接用碎布将卢修斯的宝剑缠在手上:“底下的虫兵还有多少?你不会都杀干净了吧!”   “没有。”卢修斯在法阵传送时,瞧着塞伊斯手脚麻利地将莫斯刻塔尔的遗体堵在门口,避免虫族爬到这儿:“我还不至于像奥丁的软蛋那样,手无缚鸡之力。”   卢修斯闻言,终于熬不住地闭上眼睛。结果在她落地圣殿的那刻,就被铺天盖地的血腥味弄得一个激灵,直接从地上爬了起来。   顺着门口的光亮而去,只见本该洁净的地板上到处都是虫族的毒液和已经变色的血液。而那些幸存者都跑到高处,避免形成水坑的毒液。   “你来了?”先一步抵达的小皇帝并未来到想象中的安全之处,反而经历了相当折磨的反抗时间。   因为蝉的分身无处不在,再加上圣殿的年轻人大都奋战在抵抗虫族的最前线,所以留守圣殿的老弱病残们全凭仅剩的圣器抵抗找到密道的虫族。   当然,这一刻的小皇帝还算像个男人,没有躲在其他人身后,而是想方设法地击退那些层层逼近的虫族。   由于圣殿的道具也是有使用上限的,再加上被圣殿削弱的虫族也有了“一不做,二不休”的念头,干脆爬上圣殿的柱子,想要从天而降,袭击后排的老弱病残,结果被设在四周的保护神像电得不留灰烬。   卢修斯见状,也顾不得自己已经力竭的现实,想要过去搭把手,但却忘了自己的武器已经交给了塞伊斯,所以在踏出入口的那刻,就像他与塞伊斯一起截杀莫斯刻塔尔那样,被一把锋利的短刀刺穿喉咙。   “你的警觉性还真是难以想象的差。”袭击者是名普普通通的奥丁侍卫,在露面的那刻,连奥丁的小皇帝都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甚至一些容易多想的坎特罗人,都条件反射地露出惊恐的眼神。怀疑奥丁的小皇帝将塞伊斯暗杀于虫族入侵的城堡里,而不是像他所说的那样,是塞伊斯让他提前逃离。   “咳!”撑不住的卢修斯全靠身后人的短刀,才勉强不让自己跪下。   他已经力竭了。   他已经拼尽全力了。   可还是挡不住接二连三的战斗,以及比人类更懂兵家狡诈的虫族。   卢修斯想说些什么,但是喉咙里的利刃让他难以发声,甚至都做不到吞咽血液的动作。   在这一刻,他觉得一切的伤痛都已远去,只剩下阿基奎花园里的凉亭,鸟鸣,以及上面繁复的花纹。   “你在看什么?”年幼的玛丽安娜合上书本,任由凉亭上的藤曼纹路,在阳光的照射下,给她打下了交缠的影子。   “我在看你的书名。”卢修斯躲开玛丽安娜的书名,随口问道:“是传统的骑士小说吗?”   “当然,否则茶话会上我该聊些什么。”   “那这些骑士小说里的女主角都是公主吗?”   “当然,毕竟身份差越大,就越有浪漫的感觉。至少从畅销的角度来看,这么设计是很合理的。”   “骑士,公主,浪漫的桥段与众人的祝福,这些都是构成小说的关键因素。”   “而在这些故事的末页,都会以一句简短的话作为结尾。”   “公主与骑士,他们永远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第233章   从小皇帝的角度,只能看见卢修斯与奥丁的侍卫一起倒下,差点被不断上升的毒液腐蚀脸庞。   那头的小皇帝见状,条件反射地想到一双冰冷的眼睛,随即过去将卢修斯的遗体背到安全地带。   “您是疯了吗?”坎特罗的宗主教被小皇帝的举动弄得头皮发麻,忍不住在小皇帝放下遗体后,将其拉到身边,然后上下打量一番。在确定对方真的没事后,坎特罗的宗主教才敢放下堵在心口的气,然后为卢修斯祈祷。   “愿万神拯救您的灵魂。”对于这位勇敢的圣骑士,哪怕坎特罗的宗主教与其站在不同的立场上,也会为他送上祝福。   出乎意料的是,当坎特罗的宗主教想要触碰卢修斯的额头时,被一道无形的电流弄得一个激灵,差点滚下台阶。   “您没事吧!”一旁的修女还以为是坎特罗的宗主教太累了,所以眼疾手快地扶住对方,满脸关切。   坎特罗的宗主教没有回复修女的话,而是满脸诧异地盯着手掌,想要再次触碰卢修斯的额头,却被无形的电流弄得又一个激灵。   【他这是被拒绝了吗?】   此时此刻,坎特罗的宗主教心里掀起滔天巨浪,忍不住冷汗直流,但又不得不调整好脸上的表情,避免修女看出端倪。   如果一名已故的圣殿骑士拒绝了宗主教的祝福,拒绝了万神在另一个世界庇佑他,那么教皇国的威信无疑会彻底崩塌。   好在见多识广的坎特罗宗主教有现成的借口掩盖事实,在修女的担忧目光下,以手捂眼,装出一副极其虚弱的模样:“我已经为卢修斯阁下做了死后祈祷,还请您替他整理遗容。”   “是。”修女对着卢修斯的遗体做了个祈祷手势,脸上流露出怜悯之色:“可惜了,这么年轻,还这么有才。”   或许是在精疲力竭后的短暂放松,亦或是死前看到了让他欣慰的场景,总之卢修斯的表情像是睡着了一般,唇边还有丝释然的微笑。这令替他整理仪容的修女感到无比的心酸,忍不住用手抹平对方眉头的颦蹙,叹息道:“真是可怜的孩子,这么年轻就死在异乡,临终前都没见到亲人的最后一面。”   修女的语气在这个悲伤又高压的环境下特别有感染力,惹得周围的人都小声抽泣起来,不知是为卢修斯的去世而悲哀,还是为自己迷茫的前途而祈祷。   终于赶来的塞伊斯难以接受如此凄惨的场面,尤其是在坎特罗的宗主教告诉他卢修斯已经因伤去世后,这位握着卢修斯武器的年轻国王更是久久不能平静。直到坎特罗的宗主教提醒他不要失态,要在危难时刻保持冷静后,塞伊斯才反应过来地做出祈祷手势,将手上的武器放到卢修斯身边。   “您拿着吧!”精疲力竭的宗主教劝解道:“对于现在的我们而言,多一份武力,也是多一分活着的希望。”   面对宗主教的劝解,塞伊斯只能闷哼一声,心里有股难以抒发的闷气。   凭什么?   凭什么他要终身欠着阿基奎的人情?凭什么他要面对玛丽安娜的指责?凭什么他要在回归万神的怀抱后,还要告诉自己的父亲乃至祖父,他被玛丽女王的孙子救了一命。   在强烈的负罪感与屈辱感下,塞伊斯忍不住面容扭曲,愣是将牙冠咬得异常疼痛,才勉强克制住心里的滔天巨浪。   “陛下,请您回避一下。”负责替卢修斯整理仪容的修女从后殿拿来干净衣物,看着塞伊斯表情不对的样子,偷偷拉了下他的袖子,提醒他要注意形象。   如果在场的只有坎特罗人,那么修女大可不必这么紧张,但是除了坎特罗人,还有奥丁的小皇帝,以及一些高级官员的家眷。   因为虫族的毒液腐蚀了地板,形成一汪水池,所以可供逃避的地方不多,能空出休息地带都是极为艰难的事。为此,不少人都踩着神像旁的小装饰,对着无所不能的万神祈祷。   但是无面的神像却没有回应信徒们的哀求,而是向虫族的方向张开怀抱,让避难者倍感绝望的同时,也让塞伊斯的火气上升。   “祈求神明真的有用吗?”看着难以收场的惨剧,塞伊斯人不知质问神像,令坎特罗的宗主教位置一愣。   “您这是什么话?”作为虔诚的信徒,坎特罗的宗主教被塞伊斯的话气的浑身发抖,差点在难以抵抗的压力下,做出以下犯上的举动。   “我只是在合理地表达不满。”塞伊斯瞧着满脸恐惧的男女老少,将卢修斯的武器弄得嘎吱作响:“这里曾是坎特罗最安全的地方,即便是城堡陷落了,这里也会安稳到世界末日的那天。”   “可是现在,这座圣殿沦陷了,所以我们准备迎接世界末日吧!”塞伊斯已经竭尽全力地压低声线,但还是被些离得近的人听见了他的抱怨声。   某些胆子较小的避难者忍不住抽泣起来,令塞伊斯倍感懊恼的同时,也令他手足无措。   对此,坎特罗的宗主教反而冷静下来,将手按在塞伊斯的肩膀上,语气坚定道:“您冷静下来了吗?”   塞伊斯以手捂脸,留下两道浅浅的红印:“骑士团去了多久?”   “大概在您与皇帝陛下开始会谈后,骑士团就被调去前线,然后困在虫族的海浪中。”坎特罗的宗主教无比疲惫道:“它们的兵力超出想象,所以我让北方的驻军赶来救援?”   “北方的驻军?”塞伊斯忍不住眉头一挑,条件反射地想到奥布斯达是否会借此入侵,或是在奥布斯达和阿基奎大公国的使者过来后,他要如何解释卢修斯的死亡。   好在头疼的不止是他,还有奥丁的小皇帝。   毕竟“杀死”卢修斯的可是奥丁的侍卫,而在他两都被虫族困于圣殿的当下,无论是奥布斯达还是索林斯,亦或是远在那头的北方联盟,都有可能袭击奥丁或是坎特罗,将他两当成用以谈判的人质。 第234章   好在小皇帝的担忧并未持续多久,便被坎特罗的宗主教所缓解:“奥布斯达那边有菲利佩枢机主教代为周旋。您也知道教皇国对虫族的态度,所以菲利佩枢机主教不会放任玛丽安娜或是索林斯的理查德抱有私心,在这个时候入侵坎特罗或是奥丁。”   奥布斯达的菲利佩枢机主教说得好听点叫圣父,说的难听点就是不像个王室生物。   即便是已故的玛丽女王和杜纳瓦亲王都没法理解这个儿子的脑回路,更别提与之相处的同事和小了一辈的玛丽安娜。不过在当下的复杂环境里,坎特罗的宗主教还是很幸庆菲利佩枢机主教是个一根筋的人,否则以玛丽安娜对坎特罗的态度,即便不当奥丁的小皇帝第二,也不会让坎特罗好过。   也不知克洛德枢机主教和菲利佩枢机主教用了什么方法,才说服玛丽安娜不对坎特罗和奥丁动手,还出人意料地将想要搞事的索林斯按死在沙滩上。   “这都是什么鬼?”不想坐以待毙的小皇帝凑到坎特罗的宗主教身边,竭尽所能地了解现状:“理查德那混蛋想入侵奥丁?”   不是小皇帝过于天真,而是理查德装孙子的次数太多,以至于小皇帝差点忘了这家伙欺软怕硬的真实面目。   相较于现在阔绰的奥丁和几十年前阔绰过的坎特罗,近百年内都在走下坡路的索林斯无疑是南方最憋屈的国家,其状况只比跟着特兰西亚混的泽兰稍强一些。可即便如此,与多个国家接壤的索林斯依然面临着青壮年流失,进出口被阿基奎大公国和奥丁联手胁迫的尴尬局面。   这也是理查德曾和玛丽安娜订婚,然后一脚踹开富有的阿基奎公主,与前任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结婚的主要原因。   因为他也清楚索林斯很难依靠自己的力量改变现状,而一个国家要是没钱没粮,甚至连青壮年人口都在不断流失。那么索林斯的未来要么是并入奥丁,要么是并入奥布斯达。而这正是理查德不愿见到的,甚至极力避免的。   奥丁的小皇帝能微妙理解理查德做法,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要原谅理查德趁机揩油的举动:“奥布斯达的帮忙也不是免费的吧!”   “当然。”坎特罗的宗主教也不介意小皇帝的插话,毕竟他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倒不如把话说开,以免之后又有什么误会:“不过奥布斯达那边还没说明要什么报酬。理查德算是暂时按下了出兵念头,但北方联盟那边至今都没消息。”   对于早就与南方断了大半联系的北方联盟,坎特罗的宗主教虽不抱有太大希望,但还是被对方的不为所动弄得心底发寒。   因为旧世纪末,人类三番五次地被虫族逼到北方,甚至丢了四分之三的土地与难以攻破的布列塔尼亚,所以坎特罗的宗主教十分担心北方与南方彻底割席,然后将南方人当成炮灰或诱饵。不过从理性的角度来看,北方的做法也不无道理。   就像你不能要求早就断了联系的亲戚在你落难时为你拼死拼活。   但从人性的角度来看,要是北方真的一点反应也没有,那也太让人心寒了。   “不过教皇国还在与特兰西亚交涉。毕竟泽兰与冰封都不想穿越黑暗森林,所以特兰西亚不借道,他们也无可奈何。”坎特罗的宗主教也不想把话说死,毕竟现在的情况已经够糟糕的,要是民心再跌下去,那就彻底完了。   【这都是幻想。】   小皇帝也清楚坎特罗宗主教的担忧,可是他的理智不许他过于乐观:“你们除了那边的传送阵,还有别的通信渠道吗?”   按理说,像这样的最后据点,虽然会设置一些限制重重的“传送出口”,但也一定有联系外界的方式,否则避难者没法掌握外界局势。   然而坎特罗的宗主教还是让奥丁的小皇帝大吃一惊:“被屏蔽了。”   “你说什么?”一开始,奥丁的小皇帝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你在开玩笑吗?”   “没有,都这个时候了,还有谁会开玩笑。”坎特罗的宗主教没好气道:“除了国王陛下,还有谁比我更有资格联系外界?虽然骑士团偶尔传来消息,但是在某种屏障下,他们很难把话说完。”   所以迄今为止,坎特罗的宗主教只传出圣殿需要救援,让骑士团速回的指令。   然而虫族可不是骑士团随随便便就能应付的,更别提蝉为了计划能顺利实施,还把百夫长们都带上战场。这些有一定智力的虫族小将不仅能调动虫兵,更是会战略性地将人类兵力“切分”成小块,然后逐一攻破。   “……”此时此刻,奥丁的小皇帝没法形容自己的感受。   他服了,他彻底地服了。   之前只知道坎特罗落后,但是奥丁的小皇帝没料到坎特罗能这么落后,简直不像富裕的南方国家。   哪怕是当孙子的索林斯,都还有一两件压箱技术呢!   而坎特罗呢?   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掉链子。   坎特罗的宗主教也不是看不懂小皇帝的鄙视眼神,可他也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另外,奥布斯达那边还有一则让人尴尬的消息。”坎特罗的宗主教叹了口气,忍不住瞄了眼卢修斯的遗体方向,让塞伊斯和奥丁的小皇帝都心虚起来:“他们希望卢修斯回到奥布斯达,而教皇国也需要一人去维持阿基奎大公国和教皇国的联系。尤其是在如此危机的当下,如果没有阿基奎大公国的钱和布列塔尼亚公国的武器,即便是奥丁与坎特罗联手,也不可能渡过难关。”   其实阿基奎女大公想要卢修斯回去的理由,并不是担心坎特罗将其捏作人质,而是害怕玛丽安娜会脱离控制。   虽然阿比盖尔被玛丽安娜留在阿基奎大公国,作为卢修斯能去坎特罗的人质交换,可是阿基奎女大公不大相信阿比盖尔的价值,更是有份作为母亲的私心。   哪怕做的再过分,说得再过分,她也不希望卢修斯莫名其妙地死在坎特罗。   而这搁在玛丽安娜眼里,兴许母爱的占比成分很少,更多的是阿基奎女大公还不想放弃一个好操控的高质量作品,所以她才要抢先“接回”卢修斯,甚至让菲利佩枢机主教以教皇国为借口,避免阿基奎女大公拿卢修斯的国籍做文章。   当然,搁在坎特罗眼里,这对母女的暗中较量毫无意义,他们只担心卢修斯的死讯一旦传开,会不会让阿基奎女大公和玛丽安娜记恨在心,战后算账。   面对坎特罗宗主教无比艰难的表情,无论是塞伊斯还是奥丁的小皇帝,都没法给出个完美方案。   总不能把卢修斯复活,然后完完整整地送回奥布斯达。   如果可以,塞伊斯当然想这么干。   “能不能拖到虫族撤退,或是将多米提乌斯送回奥丁。”塞伊斯舔了下干涩的嘴唇,沉默许久后才小声说道:“至少得熬过这劫,否则……”   “否则奥布斯达和阿基奎大公国会背刺我们。”坎特罗的宗主教当然清楚塞伊斯的担忧,但又没法接受这一提案:“布列塔尼亚公国的武器已经运到奥布斯达与坎特罗的边境处……那位女王要求一手交人,一手交货,否则就让索林斯来帮助我们。”   说到这儿,坎特罗的宗主教已是满头大汗,差点憋过气去:“您觉得奥布斯达的那位好糊弄吗?据我所知,索林斯的军队已在与奥丁的接壤处集结。虽然理查德给出的理由是‘曾有虫族出没于靠近奥丁的黑暗森林’,集结军队也是为了避免虫族像入侵坎特罗那样入侵索林斯,但有点脑子的都知道理查德是在放屁。”   索林斯不是不敢在奥丁的屁股上打上一拳,而是奥布斯达现在按着他不让他打上一拳。   至于阿基奎大公国……别说是索林斯,就连北方联盟的达官贵人们,也都在这儿存了压箱钱。再加上阿基奎大公国的兵力不显,所以坐山观虎斗是他们的日常操作。   可以说,现在的玛丽安娜处于话语权的中心地位,不过她比坎特罗的宗主教想得更谨慎。   毕竟唇亡齿寒的道理在新旧世纪里不断上演,而北方联盟那儿过于安静,令玛丽安娜不寒而栗。   “总觉得那里有什么东西?”虽然没了恶魔的社畜奉献,可玛丽安娜的直觉还是很准的。尤其是在卡珊德拉的外挂下,她总觉得特兰西亚那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因为北方联盟在此前的南下意图过于明显,说是赤裸裸的也不为过。   而现在,他们安静了。   安静得让人心惊,安静得让人发慌。   “卢修斯还没回来吗?坎特罗那边什么时候放人?至少给个准话吧!”嗓子冒烟的玛丽安娜记不清自己多久没休息,只记得自己在虫族入侵坎特罗后,就没离开书房的大门。总是眯不了一会儿,就被叫起来参加会议。   外交官来了一批又一批,御前议会的成员们干脆搬到奥布斯达的王宫里,避免玛丽安娜接见他们还要在等待中浪费时间。 第235章   塞伊斯捡起卢修斯的遗物,发现有块表面刮花的坠盒非常惹眼。虽然在民间,尤其是在不能经常回家的士兵群里,戴坠盒的人非常多,甚至到了成为习俗的地步,所以塞伊斯并不意外卢修斯的身上出现这种不太阳气的装饰,反而好奇他坠盒里的画像是谁。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玛丽安娜和阿基奎女大公的画像。   因为卢修斯十几岁就被送去侍童训练营,一直以来都过着清修的生活。再加上私生子也不是什么光彩的身份,而阿基奎女大公和前任奥布斯达国王的关系又不是一星半点的尴尬,所以卢修斯认识的异性很少。即便是奥丁的小皇帝,也找不到卢修斯的感情记录。更别提情报机构远不如奥丁皇帝的塞伊斯。   哪怕他知道卢修斯的坠盒里是哪些人的画像,但是当他真真正正地打开坠盒时,还是被里面的内容震得手腕一抖。   只见玛丽安娜与阿基奎女大公的画像对视着,并且在画像背后,还有个不易察觉的小夹层。   “这么小颗钻石能做什么。” 塞伊斯也是一国的国王。虽然坎特罗是南边最穷的国家,可塞伊斯自懂事起就被送往玛丽女王的宫廷为质,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   因为那时的玛丽女王和杜纳瓦亲王十分疼爱被理查德退婚的玛丽安娜,再加上阿基奎女大公也有意将女儿许配给塞伊斯,所以在奥布斯达的宫廷里,塞伊斯可没少见到世间珍玩。   像这种不足指甲盖大小,成色差到连塞伊斯抖看得出是合成品的钻石,为何会被卢修斯珍而重之放入坠盒,几乎是贴身携带着。   一旁的小皇帝看出塞伊斯的困惑,唇边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你不知道珠宝商那儿有套将骨头制成宝石的工艺?”   “你是说这块钻石来源于卢修斯的亲属?”塞伊斯皱了下眉头:“谁能伤到玛丽安娜和阿基奎女大公?”   别看玛丽女王号称“红袍玛丽”,将国土扩大了近五分之一。可是在她的统治期里,也只是举着旗子往前线晃一圈,搞个象征意义。   而像阿基奎大公国的创建者——伊丽莎白女大公那样,亲上战场的女武神可谓是少之又少。更别提伊丽莎白女大公有一半神血,而她那护短的父亲即便是被万神封印到地狱里,也不忘派依附他的神明保护两个半神女儿。   当然,在教皇国的干涉下,除了伊丽莎白女大公的血亲,没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奥丁的小皇帝可比塞伊斯更了解玛丽安娜,虽然后者与玛丽安娜的相处时间更长,但是从未认真了解过对方。这也导致塞伊斯在奥布斯达之乱里数次吃亏,被初出茅庐的玛丽安娜打了个措手不及。   “阿基奎女大公再能干,也不能跑到别人的领地上保护女儿。”奥丁的小皇帝做出一副意味深长的模样:“尤其是在一些不太友好的国家里,欺负一个年幼离家的小姑娘,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塞伊斯也不是笨蛋,知道奥丁的小皇帝是在指桑骂槐。不过他看不起这种只会动嘴皮子的男人,更不希望卢修斯死了,还要“听见”这种不干净的东西。   “记得把卢修斯的东西转交给玛丽安娜。”塞伊斯没有理会奥丁的小皇帝,而是看向一旁的修女,然后将钻石物归原位,声音里透露出浓浓的疲惫:“哪怕是有圣殿的帮助,也很难让尸体在这个天气里不腐败。”   言下之意就是要将卢修斯的遗体送回母国。   听了这话,小皇帝的表情先是一僵,随即连笑容都变得勉强起来:“你不怕玛丽安娜像疯狗一样地报复你。”   可谁料塞伊斯表现得极为坦然,既没有用“奥丁的侍卫”反刺小皇帝一刀,也没有说些似是而非的话,而是极为坦然道:“那也是我应该承受的。”   不管塞伊斯与玛丽安娜间有多少龌龊,他都必须承认卢修斯是为坎特罗而死的。并且这个年轻男人的一生也算荣耀,不该由他或是奥丁的小皇帝玷污卢修斯的名誉。   对此,奥丁的小皇帝虽有不满,但还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而当坎特罗的两位统治者心怀鬼胎之际,耳朵灵敏的阿基奎女大公早就收到卢修斯的阵亡消息,在密信前久久无言。   “我到底做错了,要让上天如此惩罚于我。”面对侍女长无比担忧的眼神,阿基奎女大公在短暂的失语后,发出一声苦涩的质问:“先是亨利,再是卢修斯。”   提起两个英年早逝的儿子,阿基奎女大公竟是没有一滴眼泪,无情得让人心底发慌:“所谓时也,命也,莫过于此。“   说罢,她又看向摆在屋内的神像,眼里闪过一丝厌恶,但却不得不压着脾气,避免自己一怒之下,将万神像扔出书房。   “那卢修斯阁下的遗体与葬礼,要如何解决?”侍女长硬着头皮说了句不合时宜的话:“眼下正值战乱,天气又热。万一卢修斯阁下的遗体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阿基奎大公国的脸面可就彻底完了。”   平心而论,侍女长不该在阿基奎女大公的丧子之痛下,说出如此冷酷的话。可是当事人都没表现出极度的悲痛,饶是在阿基奎女大公的身边服侍多年的侍女长,也有些摸不清主人的真实想法:“您要在奥布斯达女王之前讨要卢修斯阁下的遗体吗?”   要知道现在的玛丽安娜可不是对母亲百依百顺的乖乖女,尤其是在卢修斯的问题上,母女两距离撕破脸,也只有半步之遥。   玛丽安娜为了让卢修斯的心里好过些,不得不将阿比盖尔“抵押”在母亲身边,以确保卢修斯会在三年后回归。   可谁能料到这一别竟是永别。   虽然阿基奎女大公将自己的情报人员“给了”玛丽安娜,可那些人到底为阿基奎女大公服务多年,绝不是玛丽安娜这个小年轻所能掌控的。   凭借阿基奎女大公的威信,想要让情报人员瞒住玛丽安娜,也不是不可能的。   只是玛丽安娜也不是笨蛋,不想在母亲的手底下过活,所以难保不会有奥布斯达的情报人员告密。   “卢修斯的遗体……就交给玛丽安娜处理。”或许是母女间的感情不复从前,亦或是阿基奎女大公觉得玛丽安娜也要对卢修斯的死亡负责。总之在侍女长问起这话后,阿基奎女大公答得毫不犹豫:“让塞利姆过来一趟。哪怕坎特罗的混蛋没有照顾好我的儿子,也不能让虫族的军队突破坎特罗和奥丁的重围。”   想起有关于旧世纪的历史,阿基奎女大公的脑子转得飞快,也无暇顾及自己的丧子之痛:“艾瑞娜还在吗?她到底是前任教皇的女儿,又在教皇国生活了近十年,不可能不认识教皇国的中坚力量。”   “如果人类与虫族的战争彻底爆发,为了保证前线兵源的充足,就得恢复十三赦一的古老习俗。” 第236章   毫无疑问,这是理查德这辈子最后悔的时刻,且没有之一。他本以为坎特罗的边境遭受虫族侵扰,而奥丁的小皇帝又被困在虫族围攻的王城后,正是索林斯开疆拓土,成为南方一霸的最佳时机。   然而他没料到的是,与奥丁还有坎特罗有仇的奥布斯达不仅没有大力支持他的行为,反而还将精锐部队迁移到奥布斯达与索林斯的边境,让准备出击的索林斯军队毫无办法。   因为奥布斯达与阿基奎大公国都与索林斯领土接壤,万一索林斯的精锐部队走了,那么阿基奎大公国或是奥布斯达想要切断索林斯的后排,彻底吞并索林斯与他们接壤的土地,可比索林斯吞并奥丁的土地,要来的轻而易举的多。   毕竟在理查德送给玛丽安娜的科林那儿,他就吃够了人民有奶便是娘的苦楚。   要是让玛丽安娜拿到科林附近的土地……   理查德一想到这种可能,便气得头皮发麻。   “怎么,索林斯的狐狸还没放弃在老虎屁股上咬一口?”玛丽安娜知道理查德已经快被她气疯了,毕竟装了那么多年的孙子,就等着这一刻名垂青史,万人敬仰。   至于被骂丧心病狂与下作无耻?   那重要吗?   历史都是胜利者编写的。   只要理查德能如愿以偿,他总有洗白自己的时候。   “如您所料,索林斯的军队还在边境那儿,完全没有要退出的意思。”莱娜夫人不明白玛丽安娜为何会主动拦住理查德的野心,不过对于索林斯,奥布斯达,还有奥丁的百姓而言,却是一件毋庸置疑的好事。   毕竟虫族入侵可不是国与国之间的小打小闹。   搞不好奥丁的小皇帝被逼急了,很有可能切出一条让虫族“安全通过”的大道。   不得不说,让理查德糟心的感觉还是挺爽的。   然而玛丽安娜的好心情并未持续多久,便被一则难以置信的坏消息所击溃。   “卢修斯……已经牺牲了吗?”拿到塞伊斯手信的玛丽安娜始终说不出一个“死”字,只能在短暂的恍惚后,用了个比较委婉的词汇:“他今年多大,还不足三十岁,就这么孤零零地死在异国他乡。”   莱娜夫人还以为玛丽安娜会悲痛欲绝,毕竟看这对兄妹的相处模式,没人会否认他们间有着让人动容的情谊。   然而在接到卢修斯战死的消息后,玛丽安娜并没有哭泣,也没有表现出恍惚以外的情绪,只是沉默的,让人恐惧地盯着塞伊斯的手写信,语气疲惫道:“麻烦您出去一下,让我静静。”   莱娜夫人闻言,只好担忧地看了玛丽安娜一眼,欲言又止的态度表明她并不放心让玛丽安娜独处。   对此,玛丽安娜还是那副“我想一个人静静”的态度:“您放心,我还没那么傻,会在这个时候自我了断。”   说罢,年轻的女王向门口的方向比了个“请”的手势,而莱娜夫人也不好一直违抗玛丽安娜的命令,只得在行礼后离开书房。   没了外人的书房顿时安静地只能听见玛丽安娜的呼吸声,这让她的疲惫伴随着难以言喻的心碎,在顷刻间喷涌而出,迫使她靠着并不柔软的椅背,然后看着天花板上的荆棘花纹。   “卢修斯居然死了,而且还是孤零零地死在坎特罗。”直至现在,玛丽安娜都有种做梦般的不切实际感。   她想过卢修斯会战死,但绝不是在如此黄金的年龄里客死他乡。她也想过卢修斯会像阿基奎女大公安排的那样,从圣殿骑士团里退役后,成为枢机主教乃至教皇,和她一起开启阿基奎.杜纳瓦家族的黄金年代。   可惜这些幻想都随着卢修斯的牺牲戛然而止。   玛丽安娜不明白自己为何难以接受卢修斯的死亡。明明当年的亨利也是意外身死,而且还死在玛丽安娜面前。可是玛丽安娜并没有像现在这样难过,反而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一想到这儿,她更是觉得心里堵得慌,差点在椅子上厥过去。   “难过吗?塞勒姆被万神那混蛋烧死时,我也是如此难过的。”邪神浮现在玛丽安娜身后,像是突然出现的影子,并没有引起玛丽安娜的特别注意。   “你不去教皇国搞事,来找我这个毫无用处的后代做什么?”玛丽安娜仰起头,对上邪神异常英俊的面容。   不得不说,神明的美貌有着让人难以抵抗的魔力。   然而玛丽安娜并不在乎邪神的漂亮脸蛋,而是下意识地与对方拉开距离:“你知道虫族入侵坎特罗的事吗?”   “当然知道,毕竟跟那位见识浅薄的万神相比,我在人间的布局可是要早得多。”邪神的脸上流露出得意之色。结果下一妙,就被玛丽安娜无情拆台。   “你既然这么有见识,为何还让情人被万神杀死。”玛丽安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大力掐住喉咙,差点窒息过去。   “呜……”玛丽安娜本想说“放手”,但是想起她不能在邪神面前输了气势,于是咬着牙不发出求饶之声。   “你是笃定了我不会杀你吗?”邪神危险地眯起眼睛,本想加大掐住玛丽安娜地力度,但却被突然出现的白雪咬了手腕,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这是什么玩意?”邪神很少见到能伤到他的存在,尤其是像他这样的高阶神明,一些弱等神明别说是伤到他,连触碰他都做不到。虽然在人界,无论是地狱生物还是万神的走狗,都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削弱。   可是再怎么削弱,也不会被一条小蛇随随便便的咬伤。   出于对白雪的好奇,邪神松开了掐住玛丽安娜的手,转而提起那条拇指粗细的白蛇。   “真有意思,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血统这么杂,却能安稳活到成年的混血种。”邪神的眼睛里流露出“有趣”二字,对待白雪的手法更是无比粗暴:“按理说,不同血统间的排斥性会让后代日益虚弱,这也是混血种夭折率过高的主要原因。像他这样混了好几代的存在,能活到成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除非……”   邪神看向不断咳嗽的玛丽安娜,爆出一个惊天大雷:“除非他像你一样,被外来灵魂侵占了肉体。” 第237章   玛丽安娜早就料到会有真身暴露的那天,但是她没料到这天来得淬不及防,让她难以招架。   不过玛丽安娜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哪怕是在布列塔尼亚的爵位更替,以及奥布斯达之乱里,她也没有放弃冷静思考的优良素质。况且眼前的邪神也不会莫名其妙地杀了玛丽安娜。   亨利已死,卢修斯也牺牲于抵抗虫族的第一线。要是玛丽安娜再出差错,搞不好阿基奎女大公会去找邪神的麻烦。   而邪神也完全相信这个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疯女人,会在极度愤怒下,掘了伊丽莎白女大公的坟。   “你看上去没什么好辩解的?”邪神也不是脑子简单的人,更不像表面显示的那样冲动易怒。相反,他非常耐得住寂寞,就像一个顶级猎食者,总会在机会来临前,保持耐心,以及对不确定因素的容忍度。   当然,以玛丽安娜的身份来看,她并不是不确定因素,而是邪神对抗万神的重要一环:“是我对你太宽容了,才让你在我面前表现得如此不知好歹?”   说到这儿,邪神还不忘威胁道:“要是阿基奎女大公知道她的女儿是个冒牌货,一定会做出非常有趣的反应?”   “是吗?那可真是令人期待。”玛丽安娜还是那副毫不在乎的表情:“想必已故的伊丽莎白女大公,也会乐于看见阿基奎大公国崩溃的那刻……”   邪神下意识地拉直白雪的身体,令后者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   “我倒是没料到一介神明,也会将怒气撒到无关人身上。”玛丽安娜十分紧张地看着邪神手里的白雪,本想上前将白雪抢回来,但却被邪神提前察觉。   “我也没料到一介女王,居然会上前抢东西。”邪神对手里的白雪毫无兴趣,手腕的浅痕也在神力的作用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然而邪神没料到的是,正是他对白雪的忽视,以及对小伤痕的不在意,导致蝉的分身进入体内,让他在后来的战斗中,栽了个大跟头。   接到白雪的玛丽安娜不由分说地将白雪塞进腰部的口袋里。那里有条受过圣殿祝福的手链,会在一定程度上保护白雪。不过对于混血种的白雪而言,与受过圣殿祝福的手链共处一袋,绝不是什么让人安心的体验。但是跟邪神的亲密接触相比,白雪宁可与不舒服的圣殿物品相处一袋,也不愿体会邪神的恐怖威亚。   至于玛丽安娜为何没事,只能说“禁魔”体质是个另类的BUG,让玛丽安娜绝了“强者之路”的同时,也让她在另一方面变得无敌。   “您不会是来特意嘲笑我,说些没用的废话吧!”因为邪神的横插一脚,玛丽安娜也没了伤心的时间,转而用审视的目光打量十分轻松的邪神:“您都把恶魔召回身边了,难道是来讨要阿斯塔罗斯的工资?”   “还有布提斯和阿斯蒙蒂斯的工资。”邪神半开玩笑,半是认真道:“我也不是白白送出如此之多的恶魔,想必你也清楚和恶魔交易的代价。”   邪神端起玛丽安娜的下巴,好似在调戏她:“如果不是我及时发现你的存在,就凭你那无所畏惧的性子,早就被万神灭得灰都不剩。”   “……您的意思是,教皇国的圣女是您用来转移视线的靶子?”玛丽安娜早就意识到阿贝拉的存在属于人为现象,毕竟像她这样“土长不土生”的存在,肯定会被现实磨练得善于伪装。至少不会像阿贝拉那样,三言两语就将老底泄得一干二净:“那我要如何感谢您?”   “感谢?这确实是我要认真思考的事。”邪神装出没听懂的样子,在玛丽安娜的有意挣扎下,拉开了二者的距离:“我让你活下,肯定是有大用。虽然不知你为何像塞勒姆那样,重生到这个世界里。不过你跟阿贝拉都比塞勒姆幸运,至少不像塞勒姆那样,一来就被抓起来。”   想起过往的种种,邪神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但很快就被精妙的表情管理压制下去。时隔千年,他还是放不下那段尘封已久的记忆。   哪怕斯人已逝,他们的女儿也都寿终正寝,甚至有关于那段记忆的历史都被教皇国抹杀干净。   可是邪神不敢遗忘,更不敢坐视不管。   这让玛丽安娜感到匪夷所思:“作为神明,您的感情是不是太丰富了些。而且我们是聊当下之事,不是陪你您忆起往昔?”   被浇了盆冷水的邪神立刻收起略显怀念的眼神,然后冷哼一声,将话题拉回正轨:“你知道虫族背后的贵人是谁吗?没有内鬼的辅助,虫族的大军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发展多年,然后一举拿下坎特罗的王城?”   邪神没有点名虫族的内鬼是谁,不过玛丽安娜也不会傻到说出“万神”二字。   至于南北方的各个国家……   奥布斯达和布列塔尼亚公国是不可能的。   坎特罗和奥丁也不会傻到去当虫族的炮灰。   教皇国是万神的走狗,但还不知道万神的真正面目。   而索林斯和北方的各个国家,不是弱到难以直视,就是以特兰西亚马首是瞻。   所以最有可能与虫族沆瀣一气的,莫过于占据天时地利人和的特兰西亚。   当然,玛丽安娜也不会被邪神牵着鼻子走。毕竟北方虽然与教皇国断了关系,但好歹是人类共同体中的一员。   要是虫族的大军冲破了南方领地,那么相较于隔海相望的布列塔尼亚公国,特兰西亚无疑是北方第一个被冲的国家。   “信不信由你,反正我都提醒到这儿了,你总不会脑子抽风地去找特兰西亚借兵。”邪神也不在意玛丽安娜的怀疑。因为奥布斯达不是他女儿的遗留物,更没有他在乎的人。   至于渺小的人类……死多少都无所谓。反正大战过后,总有一部分幸运儿能重建家园。   “另外,小心阿基奎大公国的王宫。”邪神离开前,还不忘提醒道:“我没记错的话,阿基奎大公国的牢房可是建立在地下。”   “万一让虫族挖通了连接阿基奎王宫的地道,那么光是越狱的犯人,就足以威胁阿基奎女大公的性命。” 第238章   玛丽安娜觉得邪神这话完全是多此一举,因为阿基奎女大公不是一般的惜命,而是玛丽安娜认识的人里,最惜命的那个。她毫不怀疑在虫族用挖地道的方式攻入坎特罗城堡后,阿基奎女大公会将自己的地牢改造成虫族的墓穴。   “反正我言尽于此,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吧!”邪神耸了耸肩,也不是很在意玛丽安娜的态度:“这几天别出门,小心被万神的爪牙找上。”   因为蝉的暴露,各国都在排查虫族卧底,奥布斯达也不例外。这也导致阿瑞耐安的处境的非常艰难,甚至到了难以成眠的地步。   “慌什么?莫斯刻塔尔和蝉在坎特罗潜伏时,也没像你这样毛毛躁躁的。”面对阿瑞耐安三天两头的请求,王虫也是烦不胜烦:“奥布斯达里没有恶魔,也没有那个二十四小时贴着玛丽安娜的小女巫,所以你到底是在怕什么?”   嘴笨的阿瑞耐安还真的被王虫问住了。   是啊!他到底是在怕什么?   想起“莫名失踪”的莫斯刻塔尔,已经被王虫确认死亡的蚁兵与蝉,阿瑞耐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在短暂的恐惧后,向王虫毕恭毕敬道:“我会小心隐藏自己的踪迹,不让您为我忧心。   听了阿瑞耐安的保证,王虫这才冷冷地哼了一声,随即切断与阿瑞耐安的联系。   “你看上去不太高兴啊!”就在阿瑞耐安与王虫断了联系的瞬间,一个陌生的声音出现在沮丧的虫族身后。   能在阿瑞耐安保持戒备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接近他。   光是想想这种可能,阿瑞耐安就忍不住头皮发麻,根本没有回头的勇气。   “看来万神那混蛋在近百年内毫无长进。”邪神之所以将阿斯塔罗斯和阿斯蒙蒂斯撤开,就是为了让奥布斯达的虫族卧底现身。然而他没料到的是,对方远比他想得沉得住气。哪怕是在虫族入侵坎特罗之际,阿瑞耐安也能隐忍不发。   直到莫斯刻塔尔和蝉彻底失联,他才嗅到大难临头的味道,然后急急忙忙地联系王虫。   而邪神可比附身王虫后,智力骤降的万神,要来的谨慎聪明得多。他愣是亲自监视并摸清了阿瑞耐安的行动逻辑,等王虫被他烦到不行后,才痛下杀手?   “解决了?”终于回来的阿斯蒙蒂斯看了眼阿瑞耐安的尸体,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哪有这么轻松,还没解决真正的心头大患呢!”邪神对阿斯蒙蒂斯的轻松态度嗤之以鼻,毫不客气地戳穿了他的小九九:“别以为你能立刻回到玛丽安娜身边。事情没办完前,无论是你还是阿斯塔罗斯,都不许走。”   面对邪神的威胁,阿斯蒙蒂斯也只能讪讪地收起兴高采烈的表情,然后在邪神的眼神示意下,替对方打扫阿瑞耐安的遗体。   “王虫的护卫队全军覆没后,他能用的就只有低级的虫兵,以及比较能干的百夫长。”清理一只人形虫族并不难,难的是猜测邪神的下一步动作。   当然,在脑子不正常的上司手下,阿斯蒙蒂斯不止一次地想要跳槽或是以下犯上。可是跳槽他能跳到哪儿去?万神那疯子打着重启世界的念头,而以下犯上他又打不过邪神,更没信心策反其他的至上四柱,所以只能捏着鼻子继续追随邪神:“万神还不动手吗?他都龟缩了这么久,真打算与王虫合二为一啊?”   “不然呢?”邪神觉得阿斯蒙蒂斯问了个废话:“如果不是他与王虫合二为一?那些智力不太行的虫族,会听从万神的话?”   要知道在旧世纪里,虫族可没少吞噬万神的信徒。从人类到类人种,这群有着复眼和坚硬甲壳的生物都来者不拒。   想必万神也是怕王虫不守信用,底下的虫族也不把他当回事,才会屈尊降贵地与王虫融合。   对上阿斯蒙蒂斯恍然大悟的眼神,邪神真的很想翻个白眼,但还是竭尽所能地忍住了:“那家伙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别把他想得太笨。”   “一个几千年不管事,只懂得收取贡品的家伙,能有多少能量。”阿斯蒙蒂斯十分不满地嘀咕一声,然后恋恋不舍地望了眼王宫的方向,跟随邪神离开。   而在特兰西亚的地下室里,旧疾复发的王太子不得不靠酒精麻痹自己,在王室总管的担忧目光下,加大了镇定剂的药量。   “殿下,您这么乱来真的没问题吗?”王室总管觉得主人是在饮鸠止渴。虽然与王虫狼狈为奸的那段时日里,特兰西亚王太子也是在不断作死,可是跟眼下的酗酒,滥用药物相比,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更糟糕的是,随着身体情况的迅速恶化,特兰西亚王太子已经听不进任何人的意见,哪怕是他最信任的王室总管,都会遭到接二连三的训斥。   “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对生命的渴望与对死亡的恐惧,让特兰西亚王太子在吞下药剂后,拼命地抠着喉咙,试图将镇定剂吐出来。   “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这一刻的特兰西亚王太子已经没了高高在上的姿态,甚至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只能无助地从椅子上摔下,一边抽搐,一面向王室总管伸出手:“救我,把我带到王虫那儿……求你救救我。”   这一刻,特兰西亚王太子的身影与一名小小的婴孩重合,令王室总管潸然泪下。   这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啊!   他看着特兰西亚王太子从一个小小的婴儿成长为让人倾慕的少年,然后成家立业,开疆拓土。   即便是现在的格利萨,也不及当年的特兰西亚王太子之万一。   可就是这样的天之骄子,在众多的不公下,也变得精神失常,形容鬼魅。   “殿下,您别这样,别这样……”王室总管老泪纵横地扶起特兰西亚王太子,在对方的哆哆嗦嗦下,递上一杯清水。   “休息一下吧!您已经做得够好,不必再操劳下去。”王室总管在特兰西亚王太子镇定后,大着胆子抱住对方的脑袋,然后从口袋里抽出毒针,对着王太子的脖子扎去。   “您已经做得够好了,不必再继续逞强。”王室总管死死的抱住特兰西亚王太子,让他难以挣脱自己的束缚。   伴随着粗重的呼吸声,以及难以宣泄的叫骂,特兰西亚王太子的挣扎越来越弱,最后一动不动。   为了让自己的王子少些痛苦,王室总管选择了效率最高,副作用最少的毒药,令特兰西亚王太子就是有心挣扎,也无力回天。   “您放心,在万神那儿,我会承担一切罪责,然后请几位王太子妃宽恕您。”王室总管在特兰西亚王太子断气后,颤抖地松开对方软绵绵的身体,然后将其摆正于椅子上,抹平对方挣扎的眉头。   做完这些的王室总管深深地凝视着王太子的面容,最后保持一个单膝跪地的姿势……直至死亡。 第239章   当特兰西亚的议会成员沉浸于美妙的梦想时,一则来自宫廷的消息迫使他们不得不离开温暖的床,然后揉着‌眼睛或太阳穴,听着‌传信人一句三喘地道出王宫里的巨变,然后在“特兰西亚王太子已死”的消息传出后,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你说什么‌?”议会成员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所以掐着‌胳膊,直到那一块变得通红:“王太子死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议会成员皱了下眉头,露出还在梦里的表情,然后问了句还算有用的话:“消息传开了吗?其它成员都通知到了吗?还有禁塔里的国王陛下。”   想起那位遭到囚禁的偏心眼,议会成员在厌恶之余,又有些惧怕。   特兰西亚王太子一死,于情于理他们都该将国王放出来主持大局。可是没有议会成员的帮助,特兰西亚王太子绝不可能将国王囚禁起来,然后顺顺利利地赶走弟弟,成为国内唯一的掌权者。   而以特兰西亚国王的角度来看,议会成员无疑是叛徒中的叛徒,即便死上千字也不足为惜。哪怕现在的特兰西亚国王碍于虫族入侵的危机,会暂且放过背叛他的人。可是议会成员们很清楚这个会对儿子痛下狠手的男人,绝不会放过他们。   传信人也很清楚这场剧变的后续影响,所以在议会成员的紧张情绪下,说了句安抚人心的话:“您放心,宫廷已经封锁了王太子的死亡消息,至于国王陛下……”   传信人想起顶头上司的话,犹豫后还是大着‌胆子说道:“有位大人提议将王太子的死因扣在国王身上,然后一不做二不休地……”   胆子不大的传信人始终说不出那句以下犯上的话,只能比了个割喉的手势,用眼神告诉议会成员,他们是认真的。   “毫无疑问,这是目前最稳妥的方法。”议会成员毫不犹豫地赞成道:“与其让国王陛下重回幕前,还不如让格利萨登基为王。”   想起那位在教皇国长大的二王子,议会成员虽有不满,但也想着‌格利萨根基不稳,即便是要对抗他们,也要花上十数年的功夫。并且格利萨的成长经历也是雷点,极易让臣民觉得他不是“土生土长的特兰西亚人”,从‌而导致格利萨的威信下降。   “王室总管也随着‌王太子回归万神的怀抱吗?”打定主意的议会成员决定将国王的意外死亡扣在王太子身上。反正以无知民众对王太子的滤镜,肯定以为是忧国忧民的王太子担心自己死后又有人出来作妖,才将脑子不清的国王一起带走。   而以国王陛下的民间风评来看,搞不好平民会对王太子弑父的行为表情谅解。   毕竟国王可是在王太子因战受伤后,差点废掉长子的继承权,令国内外一片哗然。   纵使特兰西亚王太子已废,可他到底是为国家‌征战十数年,又做出一系列的改革政策,不仅拉拢了泽兰冰封,让特兰西亚不再拘泥于佣兵经济,甚至还与教皇国和阿基奎大公国缓和了关系。   可以说,就实际作为来看,特兰西亚王太子比他父亲强了不止一星半点。哪怕是卸磨杀驴,兔死狗烹,也没有这么‌赤裸裸的。   即便是最无情的奥丁皇帝,都觉得特兰西亚国王做得太过分了,简直是把特兰西亚王太子当众暴打不够,还大吐口水地撕开对方隐藏的伤痕。   而民众们虽能理解特兰西亚王太子不适合做一国的门面,可是能出那么‌多铁血汉子的国家‌,也比较重情谊与直来直往,看不上特兰西亚国王屁事不干,却又对为国受伤的王太子指指点点的行径。   再加上国内的议员们也是一致偏向王太子,不想让一个奶娃娃站在头上,所以赞同了特兰西亚王太子的政变行为,甚至将格利萨赶出北方。   “如您所料,王室总管践行了他的忠诚。”传信人露出同情的神色,令议会成员为之叹息:“走吧!总得将这些烂摊子收拾干净。”   一天后,特兰西亚传出国王毒杀王太子,而效忠于王太子的总管为了替主人报仇,将国王毒杀后服毒自杀。   当玛丽安娜听到这一消息时,格利萨恰巧代替教皇国出使奥布斯达。   因为卢修斯的死亡,教皇国不得不替坎特罗和奥丁收拾烂摊子,派人去跟阿基奎女大公交涉,让她不要断掉对坎特罗和奥丁的武器供应和贷款。   至于玛丽安娜这儿……   由于格利萨是卢修斯在奥布斯达最好的朋友,所以由他替教皇国表示慰问。   “陛下,对于卢修斯的遭遇,我感到很抱歉。”无论如何,卢修斯都是以教皇国的名义流放于坎特罗。而要是没有奥丁对卢修斯的指控,后者也不必为了自己和玛丽安娜的名誉,做出如此之大的牺牲。   况且退一万步来说,没有卢修斯的拼死战斗,要是让奥丁的小皇帝或是塞伊斯折在虫族入侵里,那么‌南方的内斗加上虫族的大军压境,绝对会让人类陷入种族灭绝的危机。   就是为了卢修斯的大局观,无论是教皇国还是坎特罗,甚至是指控过他的奥丁,都为卢修斯的行为盖棺定论,给了他“人类英雄”的称号。   当然,跟历史上的天降猛男相比,授予卢修斯这一称号是为了安抚玛丽安娜和阿基奎女大公,所以明眼人都知道里头有多少水分,但是在各界大佬的默许下,还是勉强接受了对卢修斯的赞扬。   只是玛丽安娜并不在乎对卢修斯的死后追封。   她只在意卢修斯的遗体何时回国,又以何种方式下葬。   “按照教皇陛下的意思,卢修斯……阁下的遗体会被送入安息之地,与教皇国的历代先贤们共同守护人类的未来。”格利萨瞧了眼玛丽安娜的表情,话音一转道:“当然,要是阿基奎大公国或是奥布斯达对卢修斯阁下的后事另有安排,可以让圣殿取出卢修斯的心脏,安葬于阿基奎或是奥布斯达的王室墓地。” 第240章   对于格利萨的提议,玛丽安娜难得露出深思的表情。这个做事不说风风火火,但‌也绝对不会优柔寡断的女人,在卢修斯的问题上略显迟疑,像是每一步都要‌经过深思熟虑。   不过格利萨想到卢修斯对玛丽安娜的重视程度,以及自己的家庭问题,也就‌对这种反应见怪不怪了:“您要‌是没意见的话,我就‌请求教皇国的同僚去坎特罗迎回卢修斯阁下的遗体。”   反应过来的玛丽安娜很不喜欢“遗体”二字,但‌还是言语得体道:“我知道了,感谢您和教皇国的付出。至于葬礼的安排问题……”   玛丽安娜的表情很是别扭,最后下定决定道:“我希望卢修斯得‌葬在阿基奎大公国的圣殿里。”   权衡利弊后的玛丽安娜知道让卢修斯葬在奥布斯达或是阿基奎大公国,一定会让教皇国很不舒服。而以卢修斯的意志来看,魂归故里才是最好的选择,所以玛丽安娜提了个折中的办法。   反正圣殿也算教皇国的分部,虽然在一定程度上独立于教皇国,但‌也没摆脱教皇国的的烙印。   更重要‌的是,玛丽安娜并不想让教皇国取出卢修斯的心脏,让他死了也不得安宁。   格利萨还以为玛丽安娜会选择将卢修斯的心脏取出,安葬于阿基奎大公国或是奥布斯达的王室墓地里。可是转念一想,这么安排还不如让卢修斯静静地躺在阿基奎大公国的圣殿里,以免坎特罗或是教皇国的某人大做文章。   而在格利萨准备离开‌时,玛丽安娜“像是想到了什么”,眉头轻皱道:“您离家多‌年,就‌不想回去看看吗?”   记得前任教皇在世起,也想让格利萨取代特兰西亚王太子。然而高傲的特兰西亚人对教皇养出的乖乖儿没兴趣,也无意支持毫无根基的格利萨。   听了玛丽安娜的话,格利萨敢肯定特兰西亚一定出事了。不过当着玛丽安娜的面,他还是发挥了和稀泥的本领,给了个含糊不清的答复:“我既未收到父亲的来信,又怎敢冒昧地打搅日理万机的长辈。”   玛丽安娜静静地看着格利萨,发现他跟卢修斯不愧是最好的搭档,从外貌到性格,那是相当的互补。   “如果卢修斯有你的情商,一定会在教皇国走得更远。”玛丽安娜垂下眼帘,摆出一副送客的姿态:“至少不会像笨蛋那样,拼了命地去救无关紧要‌的人。”   当然,格利萨并未听见玛丽安娜的小声嘀咕。而在当天‌晚上,他就‌收到了老家的丧报,已经自己即将为王的消息。   ………………我是分割线………………   “就‌是这儿吗?”冰封的王室顾问,也就‌是现任国王的妹妹安娜斯塔西亚看着卫兵发现的洞穴,毫无惧色地走了进去。   还没反应过来的卫兵急急忙忙地跟上安娜斯塔西亚的脚步,又不好拉住对方的手臂,只得‌低声劝导:“殿下,您可是国家的核心人物,怎么得‌不带圣殿骑士地进入还未探索的洞穴。”   “怎么,我活到这把年纪,现在连一个小小的卫兵都敢质疑我?”年过半百的长公主冷哼一声,语气骄傲道:“我上战场起,你们这群小兔崽子还没出生呢!”   作为教皇国十分罕见的武斗派圣女,安娜斯塔西亚精通武艺和攻击魔法。即便是在卸任后,也保持着高强度的训练,甚至这里的卫兵加十来,都不如她一人顶用。   “把火把……算了,我用星空石吧!”安娜斯塔西亚拿出一件可以悬浮的魔法道具,将面前的石子踢开‌,然后打量洞穴通道里的杂物。   因为废弃久矣的缘故,这里的粘液与蛛丝都失去了原本的效力,甚至连白骨都被空气中的难言之物腐蚀成黑色,然后成为青苔的载体。   “天‌啊!”跟在安娜斯塔西亚身后的卫兵忍不住捂住嘴巴,看着长长的洞穴里布满人骨,兽骨,以及一些不可言说之物。   “这里举行过活人祭吗?”安娜斯塔西亚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自然不会像小年轻那样惊叫连连,而是观察十骨头的摆放方式,以及腐蚀情况:“兽人可没有食人的习惯,他们更喜欢将人骨作为装饰,以炫耀自己的武力。”   安娜斯塔西亚用白布捡十一块骨头,仔细打量道:“而虫族也没有大规模食人的习俗,更没有祭司职位。”   身为教皇国的前任圣女,安娜斯塔西亚自然是见多‌识广,可是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遇见。   “把指针给我。”因为在人骨上找不到更多‌线索,安娜斯塔西亚只得‌退而求其次地研究十洞穴的地理位置。   “殿下,再往前就‌是泽兰了。”负责观察指针变化的士兵十分为难道:“需要‌向泽兰发十过道申请吗?”   “不必了。”安娜斯塔西亚踩了脚下的泥土,看着一根针状物冒出地面,差点戳破她的脚掌。   “小心。”士兵赶紧护在安娜斯塔西亚面前,结果却‌被当事人推开‌。   “别妨碍我。”安娜斯塔西亚真不喜欢跟年轻人共事,不过有年轻人在的最大好处,就‌是有免费的劳动力。   在几名卫兵的合作下,一个残缺不全的虫族尸体被他们挖了出来。   安娜斯塔西亚注意到这个虫族被埋葬的方式是甲壳朝下,腹部朝上,而它们的口器恰巧得‌深处地面,维持呼吸与毒液的不断涌出。   也就‌是说……   “这座洞穴是用虫族的肉体支撑十来的。”不然在不惊动巡逻兵的情况下,很难建造十大型工程:“甲壳背着通道,用以抵抗压力,同起也方便虫兵更好的分泌毒液,杀死入侵者。”   至于何物得‌让虫族不要‌命地守护……除了得‌控制虫兵,掌握虫族未来的王虫,安娜斯塔西亚也想不出别的解释。   “立刻派人将正‌事告知于教皇国和其它国家,让他们查查自己国内有没有虫族的巢穴,以及王虫的身影。”安娜斯塔西亚折返的同起,也不忘让人保留现场,避免后续的合作调查里出现阻碍。 第241章   因为冰封的报案,所以特兰西亚和泽兰都开始排查国家的边边角角,甚至连阿基奎大公国都收到消息,然后派人告诉玛丽安娜。   “虫族既然在冰封和坎特罗都有准备,那么要花多少虫力,才能从冰封挖到奥布斯达,或是从坎特罗挖到奥布斯达?”玛丽安娜没有盲目接受“需要全国排查”的信息,而是沉思一秒,向前来复命的掌玺大臣问道:“特兰西亚和泽兰那边还没有传出虫族密道的消息吗?”   玛丽安娜只是随口一问,也没指望特兰西亚和泽兰能在短短几日里,就摸清虫族几十年的布局。   然而特兰西亚的情况还是超乎想象,连掌玺大臣都难以开口:“特兰西亚的调查人员在王太子的死亡现场发现了虫族密道。”   虽然特兰西亚没有详细说明王太子的死亡原因,以及虫族的密道为何出现在特兰西亚的地下室里,可是之后的国王暴毙与议会快速处理王太子的遗体,都让人嗅到一丝不妙的气息。   “那就是彻底断了线索,也别指望特兰西亚能说出什么有用的话。”玛丽安娜叹了口气,已经猜到特兰西亚会用上何中说辞:“他们一定会将特兰西亚王太子包装成抵抗虫族的勇士,然后让教皇国替他们站场。”   “那教皇国会这么做吗?”掌玺大臣难以置信道:“这可是做伪证啊!”   玛丽安娜听了,不免露出奇怪的表情:“他们做伪证的次数难道还少吗?”   掌玺大臣想起教皇国对卢修斯的无礼指控,立刻不说话了。   做伪证这事,别说是在教皇国,就是在其它国家,也是很常见的。不然历史上为何有那么多被平反的冤假错案。   至于特兰西亚能否说服教皇国……   玛丽安娜想起一中非常不妙的舆论,忍不住叹了口气:“你放心,到时候其它国家会给教皇国施压,让它承认特兰西亚王太子是在与虫族争斗中去世的。”   否则民众一定猜测特兰西亚王太子与虫族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然后在如此危机的情况,动摇各个国家的统治。   况且现在的人类也需要一个一致对外的仇恨点。   只能说特兰西亚王太子死得很是时候。   至于特兰西亚国内到底是什么情况……   玛丽安娜眯了眯眼,知道不能让特兰西亚乱起来,否则容易祸水东引到阿基奎大公国头上。   “让人跟奥丁的小皇帝接触一下,看他愿不愿意给奥布斯达一些辛苦费。”玛丽安娜毫不客气道:“不愿意的话,我就不必拦着索林斯的军队,另外……”   想起格利萨与卢修斯的关系,玛丽安娜决定在格利萨身上赌一把。反正她还有艾瑞娜和丹希尔作为人质,而格利萨身为前任教皇的养子,总不会对养父的孩子无动于衷吧!   “让艾瑞娜和格利萨见上一面。”对于比较识趣的教皇之女,玛丽安娜还是很放心的:“她要是足够聪明的话,就知道该怎么做。”   “是!”掌玺大臣立马传达玛丽安娜的命令,然而艾瑞娜却不像玛丽安娜想得那么顺从,而是沉思后面露难色道:“格利萨阁下可不是什么好说服的对象。”   身为一个毫无背景的北方人,却能在教皇国里过的如鱼得水,无疑是极其罕见的事。   然而格利萨却做到了,并且做得非常好,甚至一度成了教皇国里最受欢迎的人。   虽然格利萨是前任教皇的养子,可是碍于男女之别和身份之差,艾瑞娜与格利萨不是很熟。相反,丹希尔倒是由于经常惹事的缘故,与格利萨有着让人一言难尽的交情。   “总之还是拜托你了。”掌玺大臣十分勉强地鼓励一句,并不想在传信之余多做什么。   而在掌玺大臣结束谈话后,一抹黑影出现在艾瑞娜身后,试图按住她的肩膀,但却被艾瑞娜巧妙避开了。   难得探望女儿的西迪忍不住身体一僵,随即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你最近还好吗?”   面对这个突然出现的“生母”,艾瑞娜没有多余的表情,还是一副淡漠疏离的样子:“你来做什么?如果不是特殊情况,请别来找我。”   “艾瑞娜,我只是想来看看你……真的,我只是想来看看你。”西迪忍不住眼眶酸涩,急忙澄清的样子让艾瑞娜心下一动,别开头道:“我很好,谢谢,麻烦您看好丹希尔,别让他胡来。”   毕竟玛丽安娜现在把丹希尔当成人质,而艾瑞娜又不放心“生母”与万神的隐秘联盟。让丹希尔呆在奥布斯达,至少不会被邪神或是万神利用。   “还真是神明打架,人类遭殃。”   当邪神需要人类的怨气和戾气,而万神需要重启世界,所以将曾经偏爱的人类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时,艾瑞娜很难想象他们要以何中手段,从两面夹击的困境中快速脱身。   “如果是以邪神的角度来看,他只是想要些人类的血肉与戾气对抗万神,从而破坏人界对万神的信仰。”西迪以为艾瑞娜是在担心人类的未来,所以十分认真地解释道:“邪神真的很爱他的女儿,所以他不会让伊丽莎白留下的东西莫名其妙地消失。”   也就是说,只要艾瑞娜和丹希尔一心向着玛丽安娜,那么在邪神获胜,或是邪神与万神同归于尽的情况下,他们都能跟着最终的大赢家玛丽安娜吃香的喝辣的。   而万神要是赢了,那就是西迪绝不能接受的局面。   至于西迪为何要让儿女投靠玛丽安娜,自己跟着万神对抗邪神。   只能说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西迪想让儿女跟着玛丽安娜的意图与它想让邪神去死的意图并不冲突。   哪怕他之后没了性命也无所谓,就当是与前任教皇重逢,补偿他在自己离开后所受的伤害。   “也就是说,最好的情况是万神与邪神同归于尽,世界上彻底没了神明,然后玛丽安娜取代教皇国做大。”艾瑞娜很清楚她现在与教皇国的剩余联系,就是父亲留下的一丢丢人脉。而这些人脉在换代迅速的教皇国,也不是什么值得注意的事。 第242章   老实说,西迪真没想到艾瑞娜会有如此大但的念头,甚至可怕到要推翻教皇国的神权统治,让玛丽安娜一家独大的地步。不过以目前的局势看,这似乎是最好的方法,同时也是神代结束后,最有可能的走向。   只是艾瑞娜的父亲,西迪的恋人曾是教皇国的代理者,所以听到女儿要推翻教皇国的统治宣言后,它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当着艾瑞娜的面,吞下一口浑浊的血液:“你……真能毫不留情地毁掉你父亲的心血?”   毕竟西迪可是很清楚自己的恋人有多在乎教皇国的权威,甚至在它身份暴露,被关进布列塔尼亚公国的叹息之塔后,怀着一种赎罪的心理去扩大教皇国的权威,试图取悦早已失望的万神。   而艾瑞娜像是人形的恶魔,冷酷无情的代名词。对于前任教皇的毕生心血,并没有西迪想得那么在乎:“他都去世了,留下的东西除了我和丹希尔,又有谁会记得?”   想起父亲的死前挣扎,艾瑞娜便心如磐石,没法将教皇国的利益至于她和丹希尔的前程前:“反正连万神都不可信了,所以取悦万神的教皇国,还有存在的必要吗?”艾瑞娜朝着奥布斯达王宫的方向看去,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真羡慕啊!有的人生在王宫,不必努力就能获得梦寐以求的一切。”   “而有的人生于污泥,表面的光鲜,也不过自己自己幻想的泡影。”从小到大,艾瑞娜都没有为自己活过一天。在被父亲接回教皇国前,她跟哥哥相依为命,在父亲的补贴被人私吞的情况下,不得不以最不耻的手段讨生活。而被父亲接回后,她也没过上顺心如意的生活。   教皇国的清教徒们可不会掩饰他们对艾瑞娜和丹希尔的鄙夷,尤其是在艾瑞娜与塞伊斯订婚后,这种鄙夷化作“野种取代真公主”的咒骂,让艾瑞娜很是难堪。   好在她对玛丽安娜没有怨恨。   因为真论对错,得是她向玛丽安娜道歉。   西迪真的很心疼艾瑞娜,但却没有关爱她的资格。   “算了,不说这些惹人不快的事,得赶紧给我的女王陛下搞定一位难以说服的圣殿骑士。”艾瑞娜起身拍了拍衣摆,在西迪的注视下走得很远,很远。   而在坎特罗境内。   塞伊斯让修女们替卢修斯换上干净的衣服,然后用橄榄油擦拭他的皮肤,防止出现腐烂。   因为牧师的魔法,卢修斯的脸色比去世前稍强一些,似乎有股淡淡的笑意,与放手世界的释然。   瞧着这么张年轻俊美的脸,塞伊斯的心里五味杂陈,下意识地避开目光,看向一旁的修女:“准备一下,教皇国的人已经来了。”   修女闻言,也是叹了口气,对着卢修斯的遗体做了个祈祷手势,然后拜托两名身强力壮的卫兵将其安置已经备好的棺材里。   不知为何,在合棺前,一群蚊子突然飞向正在做事的卫兵,将其扑了一脸,差点将棺材掀翻在地。   “小心点。”塞伊斯眼疾手快地扶住棺材,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这是坎特罗的恩人,所以要更小心些。”   塞伊斯顺手合上卢修斯的棺材,防止再出差错。   因为奥丁的军队及时赶到,所以在两国精兵的合作下,虫族的突袭者死的死,逃得逃,剩下的都连夜审问。   看着卫兵们将卢修斯的棺材转交给教皇国的使者,不知为何,塞伊斯总有种头皮发麻,心跳加速的慌乱感。   “等一下。”出于军人的敏锐,他叫住了准备离去的教皇国使者,在对方的不解目光中,打开了卢修斯的棺材。   和刚才一样,卢修斯还是那副恍若沉睡的面容,哪怕是塞伊斯将他翻了个面,也没发现十分奇怪的地方。   “陛下,有什么问题吗?”教皇国的使者搞不懂塞伊斯这又闹的是哪一出,但还是尽职尽责道:“需要修女重新检查吗?”   “不必了,带他走吧!”塞伊斯也觉得自己的行为特别无语,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甚至在棺材盖重新合上后,有种后悔的感觉。   “那我们启程了?”教皇国的使者向塞伊斯行礼道别,然后由一个十五人组成的小队,护送卢修斯的棺材回国。   “安息吧!然后替我向玛丽安娜说声‘抱歉’。”塞伊斯喃喃自语了一句,殊不知自己将面对怎样的窘境。   …………我是分割线…………   王虫在颠簸的棺材里艰难地翻过身,忍住想要呕吐的欲望,以及强行缩骨的不适,从卢修斯的领口爬出,看着这让他讨厌的面容。   “呕……越看越像那个讨人厌的女人。”不知为何,卢修斯的样子让万神想起邪神的小女儿,也就是那位从不服他的女巫祖先。   “无论是塞勒姆还是阿比盖尔,都是一样的让人讨厌,还有邪神。”王虫爬到卢修斯的嘴唇上,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说道:“不过在这种时刻,讨厌的家伙还是很有用的。”   更妙的是,让邪神在意的阿基奎后代去打邪神本人……不知早已死去的塞勒姆,会不会被万神的所作所为气活过来。   因为虫族的化形条件就是要吃掉参照物,所以当万神操纵王虫的身体,将卢修斯吞噬殆尽后,一枚坚硬的金属物卡在他的喉咙里,迫使他割开喉咙,以一种血腥的方式拿出阻碍物。   “这是什么东西?”变成卢修斯样子的万神打开血迹斑斑的坠盒,对着厘头的画像不屑一顾:“还真是邪神的后代,和祖先一样,愚蠢又多情。”   说罢,他将坠盒扔到一边,然后活动筋骨,准备给护送棺材的骑士们带去一场死亡之宴。   而在十三天后,玛丽安娜收到了卢修斯的遗体不翼而飞,以及护送小队全军覆没的消息,对着瑟瑟发抖的坎特罗使者露出一个十分温和的笑容:“我想和你的君主见上一面。不管他是否有空,就算是爬,也要给我爬过来。” 第243章   因为玛丽安娜下一秒就要将他下大狱的脸色,所以坎特罗的使者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离开了奥布斯达书房。直到房门闭合的那刻,他都能感受到来自女王的强大压力,然后被惊天动地的碎瓷声震得头皮发麻,忍不住加快了离去的脚步。   莱娜夫人看一眼地上的碎瓷,趁着玛丽安娜喘气的功夫,让值班的女巫进来收拾残局。   由于坎特罗的塞伊斯和奥丁的小皇帝都在严格保密下,被虫族的偷袭小队捉了个正着,差点一网打尽,所以奥布斯达这边对玛丽安娜的保护措施全面升级,几乎到了毫无隐私的地步。   不过玛丽安娜并不在乎奥布斯达的如临大敌,而是在高压情况下,努力调节已经失控的情绪。   尤其是在卢修斯的死讯传来,并且坎特罗的废物连让卢修斯的遗体安稳回国都做不到后,玛丽安娜直接摔了桌上的装饰物,起身的那刻差点一头栽下。   “陛下!”莱娜夫人大惊失色地揽住想要倒下的玛丽安娜,结果白雪比她更快一步,在玛丽安娜仰头朝后的瞬间,就将其扶住。   因为白雪不会说话,所以没法问清玛丽安娜的状况,只能向莱娜夫人奶投去求助的目光。   由于布列塔尼亚的前任女公爵是个体弱多病的人,所以莱娜夫人略懂急救,很快就给玛丽安娜顺过气,然后递上一杯卡珊德拉熬好的魔药:“您这又是何苦呢?”   莱娜夫人只是转个身的功夫,便看见玛丽安娜挣扎着起身,于是将她按回床上,难得用上责备的语气:“您是活得不耐烦了,所以想提前去见万神吗?”   玛丽安娜盯着幔帐,心想她早就见过万神了,所以毫不在意莱娜夫人的警告:“万神才不会在意我这样懦弱无能的人。”   莱娜夫人杯玛丽安娜的话吓了一跳,还以为是玛丽安娜存了死志,所以琢磨着如何打消玛丽安娜的消极念头,结果后者比她更快开口:“我在懂事后就被母亲要求见证每一次重要处刑,甚至看着我的精灵语老师被亨利的爪牙吊死,在城墙上一点点的腐烂。”   “陛下……”莱娜夫人想让玛丽安娜别说了,但却被对方抬手打住。   “我得想象卢修斯会以怎样的方式迈向彻底消亡。或许会在并不温暖的棺材里渐渐腐烂,或许会被突然钻进的小虫子吃掉骨灰,然后和我一起淹没在时间的长河里。”   玛丽安娜起身垂着头,任由并不光泽的头发挡住她那苍白的面孔,然后在被单上留下并不圆润的印记。   “我必须得去仔细思考这些事。如果我能拦住卢修斯,不让他去坎特罗,或是亲自派人将他的遗体接回来,就不会发生让人心痛的事。”   说罢,玛丽安娜抬起脸,任由泪水从毫无表情的面容上滑过,让莱娜夫人打了个寒颤。   “让守备军队长和掌玺大臣在会议室里等我,然后命令奥布斯达的军队从索林斯的边境撤兵,另外……”   玛丽安娜想起那些无孔不入的黑市商贩,于是露出一抹相当可怕的笑容:“问问布列塔尼亚公国的武器商有没有卖不出去的残次品,让他们偷运到奥布斯达……不,是特兰西亚的黑市里,然后让艾瑞娜或是格利萨专卖给怒火中烧的理查德。”   莱娜夫人记下玛丽安娜的要求,觉得这么做无疑是让奥丁和索林斯两败俱伤:“况且阿基奎打工国那边可是拥有布列塔尼亚公国的武器售卖权,您要是越过阿基奎女大公去和特兰西亚做生意,无疑会让奥布斯达和阿基奎大公国的关系变得很糟糕……”   当然,这完全是莱娜夫人的夸大其词。   如果只是不走明面地贩卖一些难以过审的残次品,阿基奎女大公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影响两国关系。   然而玛丽安娜还是被卢修斯的死无全尸刺激到了,完全不管奥丁与坎特罗的情况,以及索林斯是否会得寸进尺。   莱娜夫人希望玛丽安娜能悬崖勒马,不要让本就薄弱的奥丁或是坎特罗遭受攻击,以免二者挡不住源源不断地虫族大军,让奥布斯达的臣民遭殃。   “你放心,我还没有失去理智,只是想给他们一点教训。”玛丽安娜处理完奥丁,也没忘记最大的罪魁祸首坎特罗:“希望塞伊斯不要让我久等,能快点给我个说法。”   “那奥丁那边……”莱娜夫人想起玛丽安娜之前的布局,知道坎特罗不会好过。   毕竟有邪神和奥丁的小皇帝在,塞伊斯的心腹里有虫族护卫队的消息瞒不过玛丽安娜,所以在特兰西亚那儿,王太子的死亡便披上一层更加神秘的面纱。   虫族的突袭者为何会从坎特罗的境外沙迁移到北方,还打通了连接特兰西亚,泽兰,以及冰封的密道,差点将另两国的核心人物一网打尽。   而在奥丁那儿,也需要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所以毫不犹豫地握住玛丽安娜伸出的援手,将坎特罗卖的干干净净。   毕竟他们的皇帝陛下可是差点死在坎特罗,所以塞伊斯对小皇帝的背刺能说什么?只能打落门牙吞入肚,然后接受玛丽安娜并不友善的邀请。   从坎特罗骑马到奥布斯达的边境需要一周的功夫,可是在大使的催促下,塞伊斯愣是借用了圣殿的传送阵,顶着呕吐的欲望抵达会面地,然后看见奥布斯达的帐篷与旗帜早已伫立在两国的边境,令塞伊斯下意识地吞了口口水,心里发虚。   “您来了,女王陛下已等候多时,还请您一人进去。”莱娜夫人等候在最大的帐篷外,看着塞伊斯身后的护卫,露出一抹十分官方的笑容:“这几位先生不用担心我国的女王是此刻,毕竟奥布斯达还没那么下作,更不像坎特罗那样,粗心大意到让虫族入侵至国王密谈的会议室。”   面对莱娜夫人的不怀好意,塞伊斯拦住想要出头的随从,然后将身上的武器全部卸下,随即进了帐篷。 第244章   “你来了?”和上次见面时相比,玛丽安娜消瘦了许多,以至于她的衣服都有些空荡荡的,让塞伊斯觉得她下一秒就会飞离地面。   “毕竟是被某人火急火燎地催来,要是我慢了一步,恐怕就是奥布斯达的军队将我从坎特罗的王宫里清来。”或许是玛丽安娜的情绪不对,亦或是塞伊斯很难在这个时候放松警惕,所以说了句既不能活跃气氛,也不能进退有度的话,令玛丽安娜随即一笑。   “你过来。”玛丽安娜向塞伊斯招了招手,表情温和的像是要与他彻夜长谈。   面对这样的玛丽安娜,塞伊斯就是蠢到极致,也该明白她不会有什么和善的动作。   然而愧疚心与对玛丽安娜的理解,让塞伊斯神差鬼使地走了过去,并且在坐下后,就被玛丽安娜扇了一巴掌。   “啪!”即便是在极其虚弱的情况下,玛丽安娜的这一巴掌也用了十足的力气,让塞伊斯的脑袋在极强的冲击下,歪向与玛丽安娜相反的地方,甚至感到口中一甜。   “陛下!”听到响声的坎特罗士兵想要冲进帐内,但却被奥布斯达的卫兵死死拦住。   塞伊斯难以置信地摸了下生疼的脸颊,刚想说些什么,结果一回头,就被玛丽安娜打了回去。   “那是我哥哥。”玛丽安娜盯着塞伊斯的发旋,明明是打人的一方,但却比塞伊斯更像个受害者:“那是我哥哥”   玛丽安娜说到此处,只觉得眼眶无比酸涩,但却流不出任何眼泪,只能将满腔的无奈化作粗重的呼吸,然后对上塞伊斯的眼睛。   “满意了吗?”塞伊斯用舌头顶了下上颚,在玛丽安娜再次抬手前,握住对方的手腕:“再动手的话,我不介意把你的胳膊卸下来。”   玛丽安娜的表情在塞伊斯的警告后有所松动,结果后者还没松口气,便被第三道巴掌甩得脑袋发懵。   “你是什么立场,居然也敢威胁我。”玛丽安娜冷笑道:“需要我提醒你坎特罗的目前局势有多么不乐观,还是说……”   玛丽安娜挣脱塞伊斯的束缚,露出一抹冷酷的笑容:“你指望奥丁能与你共同进退。”   塞伊斯眯起狭长的眼睛,希望从玛丽安娜的状态里看出疯狂,结果却是让他心惊的平静。   “卢修斯的死,并不是我想看到的。”塞伊斯真的很怕玛丽安娜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尤其是在她极度愤怒,又极度冷静的情况下,搞不好会将坎特罗与虫族一波儿带走。   “可是他的尸骨无踪,却是你和教皇国的锅。”玛丽安娜几乎是从牙缝里憋出话来:“也许也有我的错,因为我愚蠢地相信你们,才酿成大祸。”   “不过现在解决也不晚。”玛丽安娜起身看着塞伊斯,那副居高临下的姿态带给塞伊斯很大的心理压力:“事到如今,我们间也没什么好说的,只希望您能将照顾过卢修斯遗体的人都交给我。”   “这不可能。”塞伊斯想都不想地拒绝道:“没有任何一位国王会主动放弃他的臣民,况且你要的还是照顾过卢修斯遗体的人。这么一来,就是白痴也明白我在臣民中不再可信。”   “可是你能不能取信于民,和我又有什么关系?”玛丽安娜毫不介意道:“难道我要在乎坎特罗的意愿,还是说……”   这次轮到玛丽安娜眯起眼睛:“你想体验一下腹背受敌的感觉?”   “你敢!”塞伊斯气得差点对玛丽安娜动手动脚,让帐篷外的坎特罗士兵很是难堪。   “我有什么不敢的。”玛丽安娜大大方方道:“难道现在的坎特罗,还指望奥丁对你们伸出援手?别开玩笑了,要不是我拦着索林斯的军队,你和奥丁的混球还能好好地活到今日。”   说罢,玛丽安娜更是冷笑连连:“省省吧!我要是能学到奥丁的一分无耻,就不会容你在这里大放厥词。”   “所以你是来羞辱我的,还是说……”塞伊斯怒急反笑地刺激玛丽安娜,丝毫不顾坎特罗是否会在玛丽安娜的极度愤怒下,沦为灰烬:“你也只会在我这儿耍威风,然后对亲哥哥的死无能为力。”   想起奥丁的混球提醒过的兄妹关系,塞伊斯半是怀疑,半是认真道:“你不会是与卢修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吧!否则如何解释他的死亡,会带给你远胜于亨利之死的悲痛。”   面对塞伊斯的质疑,玛丽安娜毫不客气道:“那你要让教皇国审判我?还是要让教皇国重新审判已经死亡的卢修斯。”   塞伊斯终于意识到他说了句蠢话,更是将坎特罗与奥布斯达的关系推到了恶劣的高峰。   现在的教皇国哪动的了玛丽安娜。   哪怕是玛丽安娜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教皇国也只能捏着鼻子替她收尾,而不是执行正义。   “另外,由于坎特罗的军队在对抗虫族的前线上伤亡过重,所以教皇国希望奥布斯达的军队能代替坎特罗守住黑暗森林的防线。”   “这不可能。”塞伊斯条件反射道:“坎特罗这边从未收到教皇国的来信,况且教皇国凭什么让奥布斯达的军队踏进坎特罗的领地。”这跟让坎特罗割地给奥布斯达有什么区别。   当然,为着教皇国的名誉,塞伊斯没有说得那么过分,可是玛丽安娜看他的表情,绝不是心服口服的样子。   “如果你们能争点气,不让虫子踏进坎特罗的王宫,兴许教皇国还不会对坎特罗如此失望。”   说罢,玛丽安娜弯腰贴近塞伊斯的耳朵,说出一句让他心慌的话:“你知道特兰西亚的王太子和国王是怎么死的?据说在特兰西亚的王宫下面发现了虫族的密道,然后……”   玛丽安娜的眼珠飘向塞伊斯的侧脸,只见他的表情不是普通的凝重:“特兰西亚和坎特罗都在甩锅到底谁才是虫族的首个目标。”   “亦或是说,谁才是那个贼喊捉贼,拉着全人类一起殉葬的人。” 第245章   特兰西亚的变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但却被玛丽安娜巧妙利用起来,然后通过国与国之间的信息差,以及权力更替上的漏洞,完成了一次针对坎特罗和奥丁的明面打压。   是的,玛丽安娜才不屑于用丑闻毁灭敌人,因为这种手段在特殊时期不大管用。盖因这个世界上的男男女女都有不可言说的毛病,尤其是在高压环境里长大的决策人,几乎让教皇国在特殊时期里,成了给他们收拾烂摊子的保姆。   毕竟丑闻这事,用的容易,但用的好的却寥寥无几。倒不如阳谋的受众更广,也更容易对敌人造成伤害。   就比如说现在。   明明被玛丽安娜的行为气得要死,但在教皇国的特殊诏令,以及现阶段的窘境下,塞伊斯就是气到胸膛像个大气泵,粗气重到能在大夏天里具现化出来,也不能阻止玛丽安娜笑得愈发灿烂的表情,以及愈发阴冷的神色。   “生气了?你知道我这几天是怎么过来的?我无时无刻都想将你和奥丁的混球吊死在城墙上。”玛丽安娜有些癫狂地按住塞伊斯的脸,强迫他直视自己:“不过那样对你和多米提乌斯太仁慈了。”   玛丽安娜说罢,还用长指甲滑过塞伊斯的脸蛋,让他感到颧骨一痛:“你们根本不配仁慈的死亡,甚至都不配……”   塞伊斯听到玛丽安娜语气一凝,然后抬头便被泪水打湿了眼眶,甚至有些咸味的液体冲进他的视线,让他有种正在哭泣的感觉。   玛丽安娜抵着头,避免让塞伊斯看见她那丢人的神情。   “我不相信神明会对你们降下,更不想将如此重要的事交付于外人。”再次抬头的玛丽安娜又恢复了让人心惊的表情,只是眼下的泪痕昭示着曾发生过什么:“你放心,我们的账还没算完,让你难受的还在后头呢!”   “……”这一刻,塞伊斯是真的怕了玛丽安娜,怕到像是回忆起第一次见到玛丽女王时的情景。   那时的玛丽女王也是一副看不出轻蔑,但是能感受到她就是在轻蔑你的表情。   只是跟当年的玛丽女王相比,玛丽安娜的态度更恶劣,像是一滩无形的黑泥,朝着塞伊斯张牙舞爪地扑去。   “啊……”不知为何,塞伊斯在这一刻发出与之不符的尖叫,导致帐篷外的坎特罗士兵不管不顾地冲进来,结果看见玛丽安娜与塞伊斯对峙的一幕。   毫不夸张地说,对于坎特罗的士兵而言,这一幕是极具冲击力的,说是让他们瞠目结舌也不为过。   “怎么,担心我会对你们的国王痛下杀手?”玛丽安娜瞧着满脸尴尬的坎特罗士兵,忍不住嗤笑道:“放心,和你们的国王相比,我还没那么大本事。”   坎特罗士兵瞧瞧弱不禁风的玛丽安娜,又瞧瞧比玛丽安娜高了一个头的塞伊斯,忍不住狐疑道:“陛下,您没事吧!”   这话完全是张口胡来,但是坎特罗的卫兵们说得异常真切,眼神里也透露出想要看见国王异样的迫切。   然而塞伊斯还是令坎特罗的卫兵们失望了。   毕竟玛丽安娜的提醒摆在那儿,又是众所周知的禁魔体质,所以坎特罗的卫兵在喊出声后,就知道自己是在贼喊捉贼,只能强忍尴尬地退了出去。   当然,比起满脸羞红的塞伊斯,士兵们还算不上社死,只能说是关心则乱。   “你在坎特罗的情况导师比我想得更好。”玛丽安娜瞧着坎特罗的士兵们冒冒失失地进来,又无比尴尬地离去,忍不住若有所思道:“你都干了那么多不靠谱的事了,居然还有这么多人拥簇你,爱戴你。看来坎特罗人的记忆力还不如金鱼,都忘了他们的国王在几年前发起一场毫无意义的战争,又在几周前,让整个坎特罗陷入危机。”   “你到底想说什么?”被玛丽安娜阴阳怪气了这么久,塞伊斯的耐心与脾气也宣告结束,不过鉴于玛丽安娜的难缠程度不亚于奥丁的那位,塞伊斯还是留了个心眼,记下玛丽安娜说过的每一句话:“如果是要羞辱我,那你的目的达到了,时间也浪费掉了所以可以放我走吗?”   “当然。”玛丽安娜将塞伊斯上下打量一番,突然变得很好说话,然后向塞伊斯比了个“请”的手势。   “珍惜你为数不多的统治时间吧!”   在塞伊斯离开帐篷的那一刻,玛丽安娜突然鬼使神差道:“说不定下一秒,你就会放开权杖。”   塞伊斯回头一瞧,发现玛丽安娜又恢复了笑吟吟的模样,恍若回到了她还在坎特罗宫廷里的那段时间。   “好好查查你的身边人吧!”玛丽安娜想起之前的话,半真半假道:“都出了个虫族的奸细,想必也不差来自奥丁……或是奥布斯达的奸细。”   面对玛丽安娜的“提醒”,塞伊斯眯了眯眼睛,嗤笑道:“我还不至于惧怕一个掌权不到十年黄毛丫头。”   不过为着坎特罗的将来着想,塞伊斯还是记下了玛丽安娜的话,准备回去调查一番。   因为玛丽安娜与塞伊斯的会面没有遮掩消息,所以当奥丁的小皇帝得知此事后,差点打翻了酒杯,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他这是找好了下家,所以想踩着我的脸去跟奥布斯达结盟吗?”   阿伦伯爵打量着皇帝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劝道:“我认为坎特罗的国王陛下和奥布斯达的女王还没那么健忘,况且卢修斯的遗体问题……只怕奥布斯达的女王还要找教皇国算账。”   “是这样没错。”奥丁的小皇帝似乎想到了什么,愠怒的表情又变得眉飞色舞起来:“听说塞伊斯离开时,脸上还有巴掌印,看来玛丽安娜并没有对他手下留情。”   对于一个君王而言,挨巴掌可是奇耻大辱。更别提是让外人看见自己脸上的巴掌印。   也就是塞伊斯对玛丽安娜心怀愧疚,才会让她如此放肆,要是换做其他人……   阿伦伯爵想起那个退婚时还能精打细算的阿基奎公主,忍不住叹了口气……   就是换成其它国家的君主,面对现在的玛丽安娜又能做什么?难不成和玛丽安娜翻脸吗?   不过阿伦伯爵不知道的是,现在不是没人敢跟玛丽安娜翻脸,而是玛丽安娜打算跟他们所有人翻脸。   而等坎特罗人急匆匆地来,怒气冲冲的离去,莱娜夫人拿着塞伊斯离开时递给她的东西,忍不住向玛丽安娜劝解道:“您又何必在这个时候与坎特罗人闹翻呢?”   要是塞伊斯怀恨在心,放几只虫族进入三不管的黑暗森林,那玛丽安娜真是没地方哭诉。   “怎么,怕他报复我?还是说你太小看塞伊斯的忍耐力了。”玛丽安娜很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更清楚塞伊斯不是那么冲动的人:“你放心,他还没那个跟我闹翻的胆子。”   “那您跟坎特罗的国王陛下说了教皇国打算重启战时的特赦法律吗?”莱娜夫人与艾瑞娜交往甚密,而现任的教皇克洛德又与前任教皇有几分香火情,所以奥布斯达的消息比其它国家敏锐了不少。   而以奥丁的奴隶规模来看,只要教皇国放出战时特赦的消息,那么奥丁的兵源不说等于奥布斯达和坎特罗之和,但也有了以一敌二的勇气。所以莱娜夫人很想让奥丁与坎特罗闹翻,避免他们两在虫族发起攻击前,就先对玛丽安娜出手。   “放心,坎特罗跟奥丁一直都是互相利用的关系,而奥丁又不是什么对类人种特别宽容的国家。不然他们的奴隶市场不会越做越大,更不会在新世纪之后,就缩进了对奴隶的管辖政策。”玛丽安娜很清楚莱娜夫人在担心什么,觉得哪怕是有教皇国的特赦令,奥丁也不会大肆特赦类人种,而是拿他们当炮灰使。   应该说,除了阿基奎大公国和玛丽女王统治下的奥布斯达,从北方联盟到南方的老牌霸主,都没有会对类人种特赦的国家。 第246章   玛丽安娜很理解克洛德教皇的恐惧,因为他现在正处于不上不下的位子,稍有不慎,就会被冠上“废物”或是“通敌卖国”的罪名。而历史上几乎没有被废的教皇得以善终的例子,所以克洛德教皇在前后纠结下,也只能将目标定在减少人类伤亡,安抚各国情绪上。   然而克洛德教皇到底是被赶上位的,再加上前任教皇在位时,就没发生过如此无语的情况,所以克洛德教皇的很多行为,都能看出他的手足无措。   就比如说眼下的战时特赦令。   如果不是克洛德教皇在岁月静好的教皇国里呆的太久,以至于他对类人种的处境产生误解,也不会下达如此无语的命令。   “即便是在旧世纪末期,人类与类人种的关系有所缓和,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合作。还是人类打人类的,类人种打类人种的。顶多是冒险者公会暂时废除奴隶狩猎,以及……”玛丽安娜想起她从奥丁买回的奴隶。除去已经死亡的欧斯特外,还有菲戈希尔和露西安兄妹,以及两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女精灵。   “陛下,陛下?”莱娜夫人发现玛丽安娜很爱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尤其是在卢修斯去世后,她这个小毛病逐渐演变成了一种习惯,甚至在与掌玺大臣或是别国使臣聊天时,也会陷入自己的思考中。   “嗯?有什么事吗?”玛丽安娜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将这种不安感暂时压下:“特兰西亚那边……格利萨还没提合作吗?”   按理说,双商不差的格利萨应该很清楚没有外界力量的帮助,懂事前就离开特兰西亚的他,很难在视他为异乡人的祖国里拿到统治权。而以卢修斯与格利萨的关系,再加上前任教皇的人手大都留给了艾瑞娜,所以孤立无援的格利萨应该会向玛丽安娜提出合作才是。   然而现实却是格利萨回国后并没有为收权做出种种努力,反而摆出一副不想争执的模样。   “他倒是镇定。”玛丽安娜不确定格利萨是真心实意地为父兄感到难过,还是为了麻痹特兰西亚议会的神经。总之没了一个最优的合作对象,她就只能将主意打到还在与奥丁周旋的理查德头上。   因为背刺奥丁的行为,理查德在教皇国那儿记了名,同时也被奥丁的小皇帝见缝插针地找茬。   不过鉴于现在的奥丁没资本与索林斯彻彻底底地闹翻,再加上虫族还在坎特罗的境外沙漠与黑暗森林里游荡,所以奥丁不得不安排大量的人手进行二十四小时巡逻。而以奥丁的版图来看,想进行二十四小时巡逻,而且还是如此危险的巡逻,其消耗不亚于进行一场持续战争。   所以奥丁就是有意与索林斯干上一架,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而这正是玛丽安娜想看到的。   莱娜夫人还是希望玛丽安娜不要执着于在这个时候给卢修斯报仇,但是考虑到玛丽安娜还没有大动作,而她要是劝过头,搞不好神经敏感的玛丽安娜会干出更过分的事。   “让奥布斯达和布列塔尼亚公国的冒险者都准备一下,免得教皇国的人都来了,他却拿不出战时特赦的应对方案。”玛丽安娜在回去的途中还在争分夺秒地处理政务,只是路过奥布斯达首都的圣殿时,她让车队立刻停下,然后拦住了那些想要跟来的随从。   “放心,我只是进去瞧瞧,不会在里头呆的很久。”自打奥布斯达之乱结束后,玛丽安娜便没怎么与圣殿联络,而奥布斯达首都的圣殿因为曾背着前任教皇与玛丽安娜合作的关系,也是在小女王登基后,变得无比沉静,生怕教皇国或是玛丽安娜想起他们。   可想而知,当玛丽安娜登门拜访时,从老修女到圣殿收养的孩童,无不露出惊恐错愕的表情。   “您怎么来了?”圣殿的老修女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在看到玛丽安娜后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但很快就收拾好心情,安排年轻的修女将孩子们带下,然后独自招待玛丽安娜。   对于老修女的态度,玛丽安娜也不生气,甚至都没什么特殊的情绪:“我记得奥布斯达之乱里,你这里收到过来自教皇国的命令,对吗?”   “这……”老修女不明白玛丽安娜为何要翻旧账,还想多说几句,结果面无表情的玛丽安娜看了眼门口的方向,压低声音道:“顾着教皇国和您的颜面,我才没有让随从进来。不然门口就是荷枪实弹的军队,他们可不会在搜查中手下留情。”   “可是陛下,这是教皇国不对外宣发的密令。”老修女惊恐到心脏骤疼,但还是强撑着不立刻答应对方:“还请您……”   “我没时间等你细想,更没时间去等教皇国的许可。”玛丽安娜毫不客气地断了老修女的请求,令她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没有一丁点的血色。   “麻烦您少说多做,要是教皇国事后问责,也可以推到我头上。”反正以克洛德教皇对奥布斯达的照顾,再加上眼前的特殊时期,哪怕是玛丽安娜将奥布斯达首都的圣殿洗劫一空,教皇国也只能捏着鼻子认栽。   老修女既然会在奥布斯达之乱里给玛丽安娜透题,自然不可能在玛丽安娜如此强硬后,还跟对方反着来,所以毫不犹豫地带着玛丽安娜去了圣殿的储物室。   按理说,密信这玩意绝对是阅后即焚的东西。可是教皇国与圣殿本就不是一心同体的关系,再加上教皇国里的人员复杂,派系极多,所以圣殿为了避免引火烧身,也会做两手打算。   而像前任奥布斯达国王那样连圣殿的补贴都敢黑的存在,自然让老修女留下很深的心理阴影,所以一些机密文件被保护得很好。   “您要的东西都在这儿,还请您就地翻阅,不要带出圣殿。”虽然阻止不了玛丽安娜的任性妄为,可老修女还是顾及颜面地提醒道。   “明白,我要是有意找茬,也不会独自进来。”玛丽安娜似乎在来之前就已经确定目标,所以很快找到想要的东西。 第247章   “早在奥布斯达第一次扣下教皇国发给圣殿的补贴后,我们‌就开始留意波琳娜王……波琳娜女士与教皇国的书信来往,以及教皇国发给圣殿的密令,是否被其他人拦截过。”老修女见玛丽安娜无意去翻圣殿的旧账,于是大着胆子与之交谈起来:“不知为何,在前任教皇已经开除波琳娜教籍身份的前提下,还有教皇国的成员愿意替波琳娜打探情报。”   因为玛丽女王至死不承认前任奥布斯达国王与波琳娜的婚姻,连带着他们‌的孩子也都是在祖母去世后,才得到王室和‌教皇国的宣称,所以波琳娜想要缓和‌与教皇国的关系也不是什么秘密。至于前任教皇开除波琳娜教籍一事……如果不是阿基奎女大公和‌玛丽女王的要求,以前任教皇的精明程度,也不会做出这种不留余地的事。   当‌然,事后找补也给波琳娜和‌前任教皇增加了不少难度。   只是你说前任教皇国想和‌波琳娜缓和‌关系,这在玛丽安娜的意料之中。可‌是老修女的言下之意却是前任教皇有意纵容奥布斯达扣留教皇国给圣殿的补贴,然后和‌波琳娜分账,这就有点乱泼脏水的意味。   要知道,艾瑞娜和‌丹希尔为了傍上玛丽安娜这棵大树,在前任教皇去世后,不说将前任教皇的老底透得一干二净,但也没对玛丽安娜隐瞒最重要的部‌分。   毫无疑问,在对教皇国的忠诚上,前任教皇是合格的,所以他极不可‌能推翻自己将波琳娜逐出教籍的决定,更不可‌能在明面上“宽恕”波琳娜母子。   “就是编故事,也得像样些。”玛丽安娜毫不客气地戳穿了老修女的小算盘,令后者语气一凝,但却没露出尴尬的神情,而是在沉默后,向玛丽安娜比了个请的手势:“如果您不相信我接下来说的话,还请您过来看一件关键证据。”   玛丽安娜深深凝视着老修女的眼睛,在短暂的沉默后点了点头,然后跟着老修女进了一间满是灰尘的密室。   “因为这事过于惊悚,哪怕是我向教皇国禀告此事,也不会被相信。”老修女提着一盏星空石灯,咳嗽着将玛丽安娜带到一柄刀鞘前。   因为那柄刀鞘上满是不祥之气,再加上老修女为了避免刀鞘的力量影响他人,所以将其镇压在万神像与光属性的基石下,所以玛丽安娜不得不弯着腰打量这个破破烂烂的刀鞘。在老修女无比惊恐的眼神下,对上一团难以化开的黑雾。   “这跟布列塔尼亚公国的万神匕首有什么联系吗?”玛丽安娜瞧着刀鞘上的花纹,总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虽然玛丽安娜是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可‌是她在继位后的大部‌分时间‌里‌,都是通过内阁成员和‌黑科技远程治理布列塔尼亚公国,所以对布列塔尼亚的隐秘传闻不甚了解。   只是万神的匕首过于有名,再加上恶魔与教皇的二三事,以及玛丽安娜打着西迪要是不听话,就用万神的匕首一刀了结他的念头。所以在西迪重获自由后,她就随身携带着万神的匕首。   尤其是在万神附身于欧斯特身上,对着玛丽安娜说出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后,她就将万神的匕首弄到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您是说,这是万神的刀鞘?”老修女的脸上写满了震惊,还以为是自己误了教皇国的大事,但又觉得哪‌里‌不对:“万神的刀鞘上怎么会有如此邪恶的力量。说是邪神的东西也不为过。”   “是啊!守护‘人类’的万神怎会有如此邪恶的东西。”玛丽安娜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同时也肯定了心‌里‌的猜测:“如果是用以镇压邪‌物‌的东西,沾染如此之重的‘恶意’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老修女听了玛丽安娜的解释,脸色稍缓地松了口气,然后比了个祈祷手势,希望万神原谅她刚才的思想冒犯:“神明总不会将无用之‌物‌赠与人类。”   虽然万神的匕首与刀鞘的来历不可‌考,但是在教皇国的引导下,没人质疑这是万神送给人类的礼‌物‌。   当‌然,搁在已经见过万神本人的玛丽安娜眼‌里‌,纯粹是教皇国给自己脸上贴金。   那种不把人放在眼‌里‌的神明,怎么可‌能会将重要的东西流落人间。   除非是难以回收或是那东西不属于他。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把这个暂时交给我吧!”玛丽安娜挪开万神的雕像,当‌着老修女的面,将一团黑气的刀柄拿在手‌里‌。令老修女咽下还未出口的话:“你还是将它转交给菲利佩枢机主教吧!”   老修女也怕圣殿的粗糙设备压不住邪气十足的神器,所以挑了个折中的说法:“我也怕教皇国哪天想起还有件遗落在外的神器,然后给您带来麻烦。”   对于老修女的态度变化,玛丽安娜也是看破不说破,然后离开了圣殿。   …………我是分割线…………   候在门外的莱娜夫人每过十分钟就看一眼大门,生怕玛丽安娜在‌里‌面遭遇不测,而当‌那抹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时,无论是莱娜夫人还是随从,都忍不住松了口气,然后向老修女点头示意。   “上次来时还是为了对付那个不靠谱的伯父,可‌是当‌我坐到伯父的位子后,也不见得比那个不靠谱的男人靠谱多少。”回到车上的玛丽安娜靠着玻璃窗,看着白雪无比担忧地探出头了。   记得那时的她还有卢修斯,布提斯,以及阿比盖尔。   可‌是‌现‌在的她,已经算得上孤家寡人。   “比起‌现‌在的处境,以前的生活可‌要轻松的多。”玛丽安娜忍不住嘲讽自己的多愁善感,结果一回到皇宫,就看见一位不速之客。   “怎么?见到我你很失望?”灰头发的恶魔还是那副对天对地的模样,让玛丽安娜难得升起的怀念之情,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阿斯塔罗斯和‌阿斯蒙蒂斯呢?”玛丽安娜还以为这三位是一起回来,结果只有布提斯重返宫廷。   听到玛丽安娜提起那两人的名字,布提斯心‌里‌不爽,嘴上更是不留情面:“那两人可‌是仅次于邪神的至上四柱,职位很高,才没功夫陪你过家家。” 第248章   “许久不见,你的脾气与嘴巴倒是更厉害了。”玛丽安娜瞧着布提斯下巴微抬,眼睛轻眯的傲慢模样,毫不客气道:“合着你是不重要的那个,所以被某位扔到一边。”   当着莱娜夫人的面,玛丽安娜总不能提到邪神的存在。   布提斯也意识到自己的言语问题,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脸上也出现懊恼的情绪。   莱娜夫人瞧着玛丽安娜的脸色,知道自己不该留在这儿,于是向玛丽安娜行了一礼,然后轻手轻脚地离开。   “你知道坎特罗和特兰西亚被虫族入侵的事吗?”玛丽安娜想着布提斯离开后发生的中中事情,觉得他们离开的还真是时候:“这里头有没有万神的动作,想必你也是心知肚明。”   布提斯有些意外地舒展了眉头,将玛丽安娜上下打量一番:“你是被邪神透题了,还是和万神联盟了。”   “说话别那么难听好吗?”玛丽安娜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他们两才没时间顾及我这个小人物。况且以他们的性格,除非是脑子坏掉了,否则绝不可能向我泄底。”   “这倒也是。”布提斯不太了解万神的性格,但却知道邪神并不喜欢当保姆。更不喜欢在与万神针锋相对的情况下,还要分心照顾拖后腿的人,   虽然在布提斯的眼里,邪神应该是把玛丽安娜当成自己人,但是这两人真的有把对方当成自己人吗?   反正玛丽安娜是不相信傲慢的神明会主动帮助人类,况且以现有的信息来看,万神与邪神,也就是一个想要毁灭世界,一个想要牺牲绝大部分生灵来搞死敌人的区别。   如果你以二者的动机来判断他们的危险性,当然可以把万神摆在邪神前头,可是这能说明邪神是好人吗?   不能。   甚至就地上生灵的福祉来看,他两加上诸神恶魔都同归于尽,才是最好的结局。   “你还记得我的好伯母,那位被流放到布列塔尼亚群岛的波琳娜吗?”玛丽安娜可不想将时间浪费在废话上,更想从布提斯这儿套取有用信息:“我记得她可是你的好上司特别派去颠覆奥布斯达政权的。”   “这有什么问题吗?”布提斯在认识玛丽安娜前,都是协助阿斯塔罗斯渗透布列塔尼亚公国的权力中心,甚至为了将前任布列塔尼亚女公爵架空,而给索林斯透信,所以没时间关注奥布斯达的动向。哪怕是陪着玛丽安娜去了奥布斯达,他也没时间八卦前任奥布斯达国王的家庭破事。   不过碍于波琳娜算是邪神计划里的重要一环,再加上他们也是废了老大的劲,才在奥布斯达的宫廷里,找到一个有野心的漂亮蠢货,所以在布提斯稍加思索后,玛丽安娜还是了解到邪神的原本计划。   “你应该对旧世纪的历史有所了解吧!哪怕是教皇国无所不用其极地埋葬那段历史,可只要你有心了解,总会从女巫或是神职人员那儿获取真相的碎片。”布提斯记得女巫们的祖先,也就是邪神的小女儿可是很爱记录历史的。   那时的女巫还是人类的盟友,并且以博学多才闻名,所以阿比盖尔成为女巫的首领后,留下了不少连教皇国都不知道的隐秘记录。虽然在教皇国的猎巫行动下,女巫们的记录被教皇国派出的圣殿骑士与冒险者们摧毁得七七八八。可玛丽安娜不仅是阿比盖尔姐姐的直系后代,更是将现存的女巫部落收入囊中,所以对旧世纪的末期内幕,还是有所了解的。   “你是说邪神想要打败万神,就需要向世界献上‘祭品’。”玛丽安娜从阿基奎大公国和奥布斯达的隐秘记录,以及阿比盖尔那儿,了解到实力相当的诸神要是想增加自己的获胜概率,就需要向世界的意志献上祭品,同时也为了避免世界的意志启动自我防御功能,而将破坏力过大的神明“逐出”世界。   从运转的角度来看,人类供奉神明,神明供奉世界,然后世界再反哺人类,其实就是一个生物圈循环。   邪神与万神的斗争,就像是生物圈里的某一猎食者要灭绝另一猎食者,而为了布打破整体平衡,在这一猎食者成功后,世界就会进行调整,避免其它存在遭殃。   而在旧世纪里,万神向世界献上的“祭品”,就是为了模糊世界的意志。   只有在同时变量下,才不会触发世界的防御机制。   邪神也是在旧世纪的大失败后,才了解到自己的老对手有多么阴险无耻,这也导致他在突破封印后,费尽心机地做好准备工作。   由于在旧世纪的失败里,失败后的邪神遭受了来自世界的打压,导致他原本能和万神五五开的实力,削弱为三七开,所以布提斯他们才要到人间挑起内乱,避开万神的监视凑齐邪神所需的祭品。   然而失败过一次的邪神还是太年轻了。   哪怕在玛丽安娜与邪神看来,万神的脑子并没有他们想得好使,可是论心狠程度与干大事的能力,邪神就是再过一个世纪,也比不上想将世界意志干懵的万神。   前者只是想增加自己的获胜率,将老对手挫骨扬灰。而后者是想将老对手挫骨扬灰的同时,也想干掉所有能威胁他的存在。   至于会不会遭到世界意志的反扑。   等地上的生灵和不属于地上的神明恶魔一起毁灭了,忙着自我修复的世界意识,也没工夫搭理万神。   毕竟它还没智能到那一步。   布提斯也是在邪神卷土重来后,才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忍不住浑身发寒的同时,也很庆幸自己不是软弱不能的地上生灵,还有反抗万神的可能。   面对布提斯道出的真相,玛丽安娜并没有惊讶的情绪,反而产生一中“本应如此”的叹息感。   早在翻阅圣殿的记录前,玛丽安娜就已经意识到真相比她想得更可怕。   只是她没料到,扒下神明的伪装不够,还要扒下世界并不温柔的事实。   不过仔细想想,这也是很正常的事。   “毕竟神明也是有着欲望的高级人类。”玛丽安娜一针见血道:“生存当前,哪有什么仁慈的假象。” 第249章   “人类可不会接受神明并不温柔的事实,还有那些在黑暗森林里苟延残春的类人种们。”布提斯给自己找了把椅子,像个大爷一样地坐下:“一想到教皇国把自己乃至全人类骗了几千年,我就觉得好笑,特别特别的好笑。”   布提斯本就是偏冷峻的长相,在嘲讽的神情下,更是显得他才是奥布斯达宫廷的主人:“骗人终骗己,我现在真是期待人类发现万神真面目的那天。”   “那你怕是要等到世界末日的那天。”玛丽安娜毫不犹豫道:“你见过哪个君王会为自己的错误道歉?不千方百计地歪曲事实,都算是良心尚在的表现。”   布提斯听了,忍不住嘲笑道:“我还以为人类的道德感能配得上诗歌里的赞扬。”   “那恶魔的道德感与人类相比,是高了,还是低了。”玛丽安娜说完这话,便被布提斯报以玩味的目光:“人类的底限有那么低吗?居然要和恶魔比下线。”   “我倒是希望某些人能有恶魔的下限。”玛丽安娜并不在乎布提斯的玩味,甚至反将一军:“如果有几个脑子正常的恶魔能做些符合他们设定的事,也不至于被万神坑到血本无归。”   至少在布提斯道出世界的真相前,玛丽安娜从未料到万神会这么狠,以及邪神会小心翼翼地配不上他那足够唬人的身份。这一局势的逆转实在是太震惊,太让人难以接受了,所以玛丽安娜有一瞬间以为邪神才是那个空有武力的白痴,而万神……   嘶……   想起对方毫无意义的自爆举动,玛丽安娜皱着眉头思考了半天,愣是给不出“他很聪明”的评价,只能说这个世界还是会对豁得出去的人退让三分。   不过布提斯倒是从玛丽安娜的只言片语中,察觉到令他不妙的信息:“你说的‘血本无归’是怎么回事?”   虽然邪神目前没有万神豁得出去,导致他在最终决战前的准备程度办了不止一星半点,可是就布提斯的角度来看,邪神也没有做出很大的决策错误,甚至在察觉失误后努力找补。   可是在玛丽安娜看来,万神只是智商的波动区间有点大,但是在正事上的阴险毒辣完全是超常发挥的水平。   “你们以为自己是在暗戳戳地实行计划,然而教皇国早就知道波琳娜身边有邪神的影子。”玛丽安娜低下头,与坐着布提斯四目相对:“波琳娜身边有两只恶魔,寄居在她的常用物品上,有对奥布斯达的前任国王施加魅惑与暴躁影响……对吗。”   玛丽安娜用肯定的语气说出带有疑问性质的话,令布提斯心下一惊:“我有跟你说过这事吗?而且教皇国……”   想起波琳娜在玛丽女王的威压下,被前任教皇开除教籍,并且在玛丽女王去世后,也没有被前任教皇恢复教籍的陈年往事。布提斯抿了抿嘴唇,很难否认贪婪记仇的波琳娜与前任奥布斯达国王扣下教皇国给圣殿的补贴后,表面平静的教皇国未必不会私下调查波琳娜的放肆举动,以及……   “克洛德教皇不好说,但是那个跟西迪有旧的前任教皇是个控制狂。”布提斯说到这儿,还勾起个难以捉摸的笑容:“你知道吗?他曾试图将西迪变成人类,然后安排圣殿骑士截杀阿斯塔罗斯。”   “这么猛?”玛丽安娜是没料到前任教皇还有这一操作,不过想想西迪在东窗事发后,也只是被囚禁在布列塔尼亚公国的叹息之塔,不仅万神的信徒没有对其发起暗杀,就连邪神都没有让身处于布列塔尼亚公国的布提斯,或是作为苦主的阿斯塔罗斯弄死这个二百五,就可以看得出前任教皇在周旋势力上的手腕绝非常人。   得让万神觉得西迪还能用来恶心人,得让邪神觉得西迪还有大用。   要维持这种微妙的平衡,无疑是在烧红的刀尖上起舞,远比弄臣取悦君王,官员欺骗百姓,要有技术难度的多。   “这种人能看得上西迪,也算是未解之谜。”玛丽安娜搞不懂前任教皇的口味是有多奇葩,才会看上漂亮却一无是处的西迪,不过眼下也不是八卦的时候,得搞清楚万神布局了多久,对邪神的了解有多深,以及……   “你要是还有脑子,就把西迪控制起来。”玛丽安娜意味深长道:“别以为西迪很笨,还在你们的掌控中。”   “如果教皇国对奥布斯达的黑手里没有西迪的影子,我把自己的脑袋摘下来给你当球踢。”想起在圣殿里看到的记录,玛丽安娜大胆猜测道:“别的不说,现在的西迪绝对不与邪神同心。”   玛丽安娜瞧着布提斯还没回神的样子,已经对恶魔们的敏锐力彻底绝望了:“一个愿意为儿女们委曲求全的恶魔,怎么可能放过刺杀情人的邪神。”   “……”布提斯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令他本就冷峻的五官变得非常喜感。   “别告诉我你从未想过这事。”玛丽安娜忍不住以手捂额,然后转过身,不让布提斯看到胸口处的起伏:“你们真是……”   玛丽安娜摩擦着卢修斯留下的坠盒,希望借此平复自己难以镇定的内心。   冷静,她要冷静。   玛丽安娜的手被棱角分明的坠盒弄得很疼,留下接近血印的痕迹。   既然恶魔们靠不住,她就要从其他地方入手。   “你怎么了?”反应过来的布提斯察觉到玛丽安娜的情绪不对,甚至有一丝略带鄙夷的恼怒之气:“怎么,你想踹开我们单干?”   不知为何,本该恼羞成怒的布提斯竟然用上还算温和的语气。或许是回来前受到邪神的点拨,再加上眼前的玛丽安娜对恶魔的回归并不热衷,甚至有种“我一人也能办成事”的高傲感,所以布提斯下意识地降低了自己的位置。   就像他面对邪神那样。   “踹开单干?我还不至于放弃免费的劳动力。”玛丽安娜垂下眼帘,突然露出标准的笑容:“或许我能说动西迪。”   想起丹希尔与艾瑞娜,玛丽安娜赌准西迪不会将内幕告诉儿女:“除了西迪,也没人能从万神那儿挖出消息。”   说罢,玛丽安娜还极为扎心地反问道:“你的上司有往万神那儿安插眼线吗?”   “……”   “算上西迪和已死的欧斯特,万神可是策反了我们这儿的中层三人。”玛丽安娜出于谨慎地问了句:“我不知道堕落女神跟邪神的关系是否亲密,但是她可不看好邪神会赢,所以……”   “你放心,她翻不起风浪。”布提斯也觉得自己的老板真是拉跨,所以急于在玛丽安娜这儿找回面子:“欧斯特被万神上身的第二天,他就去堕落女神那儿解决了私人恩怨,然后将万神的底细摸清了一半。”如果不是玛丽安娜的爆料,布提斯绝不亮出老板的底牌:“卓尔们的信仰早已被摧毁,不过和精灵,半兽人相比,已经算是很有福气的种族。”   “毕竟这些种族供奉的神明,早已成为万神的粮食。” 第250章   “这可真是……令人无语的内幕。”玛丽安娜本想说句魔幻现实主义,但又怕布提斯理解不了,只能换了比较委婉的说法:“多新鲜啊!类人种供着不存在的神明,而人类供着想要将他们彻底毁灭的神明。”   布提斯早就习惯了玛丽安娜的阴阳怪气,并且对万神的所作所为,已经到了疲于指责的地步:“最简单的阴谋只要遇上合适的环境,愚蠢的人,也能发挥奇效。”   面对布提斯的总结,玛丽安娜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但又想到了什么,露出相当奇怪的表情:“你不去调查下波琳娜身边的恶魔出了什么事吗?要知道教皇国可是从波琳娜那儿了解到邪神的计划。你不会以为被万神的匕首镇压了十数年的西迪,真能在近几年内,发挥通风报信的作用?”   玛丽安娜想将布提斯调走,可是对方与她共事多年,还是掌管情绪的恶魔,所以敏锐察觉到玛丽安娜的不对,但脸上还是装出一副十分困惑的模样:“现在去找波琳娜身边的恶魔,是不是太晚了些。”   要知道情报的时效性可是很重要的。   布提斯用审视的目光看着玛丽安娜,后者毫不畏惧道:“没有我,你知道万神通过何种途径摸清邪神的计划?现在不想着亡羊补牢,还要怀疑我的动机。”   “不是我想怀疑你,而是你表现得太心急了。”布提斯挪开视线,在短暂的犹豫后,还是没有戳穿对方:“我替你牵住邪神,你想法子堵住西迪的嘴,然后帮我把至上四柱斩落马下。”   “只是至上四柱?”玛丽安娜挑了下眉头,像是要重新认识布提斯一般,露出略带轻蔑的笑容:“我还以为你会更有野心,想着如何取代邪神。”   “可他不是你的祖先吗?”布提斯觉得玛丽安娜比他更像恶魔,至少他没见过在恶魔面前,挑唆对方取代邪神的人类:“你就不怕我取代邪神后,反手将你打进地狱。”   布提斯的表情就差把“区区人类,也配合我叫板”写在脸上,不过玛丽安娜并不在乎他的轻蔑,因为就像布提斯习惯了玛丽安娜的阴阳怪气一般,她也习惯了布提斯的口是心非。   “你会把我打进地狱吗?”玛丽安娜反问道:“你要是真有这个心,就不会当着我的面说出来。”   玛丽安娜又不是感情迟钝的傻子,而布提斯也只是口是心非,并没有真真正正地遮掩内心。   “……你赶紧找西迪说清之后的计划。”布提斯起身离开前,不忘提醒道:“如果邪神还没意识到不对,我会尽力抹掉波琳娜身边的痕迹,另外……”   布提斯看向玛丽安娜的腰部,其意不言自明:“你放心,我会尽力完成答应你的事。”   说罢,玛丽安娜稍稍犹豫了一秒,向布提斯提问道:“你想率先除掉至上四柱中的哪个?”   “阿斯蒙蒂斯。”布提斯像是想到了什么,故意说道:“阿斯塔罗斯是我的上司,有没有向上爬的野心,所以没必要拉下他;巴尔是邪神创造的第一只恶魔,连我都不知道他有什么能力,长什么样,所以你没法拉下他。至于派蒙……”   想起那位百年未见的恶魔,布提斯的语气里也充满了无奈:“我连他在哪儿都不知道。相较之下,还是阿斯蒙蒂斯更好对付。”   末了,这位灰发红眼的恶魔还补充道:“尤其是对你而言,阿斯蒙蒂斯的上钩难度绝对低于其他三位。当然,你要是不愿意的话……”   “成交。”布提斯的话还没说完,玛丽安娜就毫不犹豫道:“我替你搞定阿斯蒙蒂斯,你替我牵住邪神。”   “至于万神……”玛丽安娜舔了下干裂的嘴唇,手掌再次被坚硬的挂坠盒弄得伤痕累累:“我是绝不会让他有好下场的。”   “绝对不会。”   …………我是分割线…………   当安娜斯塔西亚收到阿贝拉的求助信时,还以为是熊孩子的恶作剧。因为冰封的王室一直都走亲密路线,无论是安娜斯塔西亚还是冰封国王,都会定期接收宫外的来信。里头有祝福,有抱怨,也有不懂事的孩子说些让人误会的话。   然而当安娜斯塔西亚以为这是某个立志当圣女的熊孩子的来信,或是对方粗心大意地搞混了角色扮演的道具时,上面的印记让她难以视其为简单的恶作剧。   因为圣女的光属性力量不是能简单复制的,再加上安娜斯塔西亚发现上面还有特兰西亚与冰封的内部暗号。   安娜斯塔西亚捏着信件的一角,向秘书询问道:“这份信市什么时候送来的?”   秘书还以为是安娜斯塔西亚收到什么污言秽语,所以十分紧张道:“这是两天前从西边收来的信件,因为国王陛下的特别要求,再加上特兰西亚的王权接替,所以让西边的居民多多来信,好及时更新其他国家的信息。”   “那就是特兰西亚有意送来的。”安娜斯塔西亚好歹是北方出身的圣女,又是现任国王的近亲,所以在教皇国享受特殊待遇。哪怕卸了任,也没断掉与教皇国的联系,反而与格利萨走的很近。   毕竟特兰西亚的破事是瞒不了人的。   如果不是冰封与泽兰有意无视,特兰西亚皇太子也不会大胆妄为地赶走弟弟,还将父亲囚禁起来。   “算了,你也管不了这事。”安娜斯塔西亚对格利萨没有特别感官,更不怕对方记恨泽兰与冰封没有在他背井离乡时替他出头,所以不认为这是格利萨的伺机报复,但是那个阿贝拉……   安娜斯塔西亚可是知道阿贝拉继任后的丰功伟绩,别的不说,教过她的前任圣女可是被驱逐出境,差点丢命。   而在阿贝拉继任发生的种种不幸,都让安娜斯塔西亚很难相信这是意外。   格利萨借特兰西亚和冰封的关系传递阿贝拉的处境……难道教皇国真的有不可言说的隐情?甚至连圣女这样的核心人物都被囚禁捂嘴,等待发落。 第251章   安娜斯塔西亚不相信教皇国会在这个时候软禁圣女,使其不得不向离职的格利萨发起求助,然后又被格利萨踢到还有人脉留在教皇国的安娜斯塔西亚这儿。   诚然,格利萨作为前任教皇的养子,又在圣殿骑士长的位置上呆了七年,总不会一点人脉都没攒下。甚至说得更过分点,要是由格利萨出手拯救阿贝拉,没准会比安娜斯塔西亚更有效率。   一想到这儿,安娜斯塔西亚不免对格利萨戴上有色眼镜,并且在心里骂了句:“特兰西亚的混蛋。”   虽然格利萨与特兰西亚皇太子的关系烂得人尽皆知,可是这两人不愧是一母同胞的兄弟,都是一样的滑不溜秋,难以捉摸。   “特兰西亚的新王准备何时加冕?想必他哥哥也希望国内的局势能尽快稳定。”因为虫族再现,以及差点端了坎特罗国王与奥丁皇帝的缘故,各国政要都没有出席特兰西亚皇太子与前任国王的葬礼,而是让当地的大使代为出席。   是以特兰西亚皇太子和前任国王的葬礼办的十分冷清。哪怕是格利萨有意替他们挽尊,也找不到愿意出席的人。   毕竟跟短期的名声相比,这些人更惜命。   “真是人心不古,世态炎凉。”某个与特兰西亚皇太子交好的官员在皇太子的葬礼上,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忙前忙后的格利萨,忍不住与身旁的宾客嘀咕道:“从冰封到坎特罗,都没有派出核心成员参与葬礼。”   “没办法,现在可是敏感时期,总不能让其他国家的政要冒着被虫族截杀的风险,跑来参加皇太子和前任国王的葬礼。”那名宾客也是小心谨慎的人,不敢再这个时候说出令人误会的话:“还是替皇太子和前任国王的灵魂祈求安宁吧!”   说罢,那名宾客闭上眼睛,装出一副不想说话的模样。   格利萨好歹是经过锻炼的骑士,耳朵的灵敏程度不说比得上侦察兵,但那些距离不远的窃窃私语还是能听个八九不离十。只是在场的大都是人精,即便是窃窃私语,也很难听出重要内容。   化成人形的万神冷眼瞧着这副各怀鬼胎的场景,忍不住从喉咙里发出十分可怖的声音。   “怎么,在与王虫彻底融合后,就不必戴上伪善的面具,可以肆无忌惮地展示你那肮脏的心灵。”一个让万神十分反感的声音骤然响起,令他条件反射地想要攻击对方。   “别急,现在还不是彻底翻脸的时候。”面对万神的攻击,造访者眼疾手快地挡了回去,差点被万神削掉鼻子。   “是你?”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万神决不相信这家伙会在这个时候找上自己。   这跟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你又没有遮掩气息,看来是王虫的硬甲给了你粗心大意的自信。”邪神大大方方地坐到万神身边,扫了眼卢修斯的面容,然后将视线转移到下方的葬礼上。   只见格利萨摆出一副压抑悲痛的表情,让邪神看的眉头直跳:“这家伙在听到卢修斯的死讯时,可比现在表现得更悲痛。”   “是吗?我还以为你会稍稍怜惜这孩子。”万神摸了摸脸庞,露出十分欠揍的表情:“你对自己的后代就没有一丝丝的怜悯之心吗?”   邪神对上万神的眼睛,觉得他的灵魂真是玷污了卢修斯的样貌:“你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就没有一丝丝的忏悔之心吗?”   如果不是事实如此,从神明到恶魔,都不会相信邪神居然会比万神更有人情味。   “怎么,你不惧危险地来一趟,就是为了指责我?”万神瞧着对方软弱至极的模样,搞不懂世界的意识为何要让一个掌控邪恶的人,拥有人类之心。不过就现实的角度来看,让邪神拥有人类之心,总比让他拥有这种恶心至极的东西,要来的可接受的多。   当然,就世界的意识来看,它是没料到事情的走向会变得如此离谱。   本该仁慈的万神因为没有人类之心,所以变得比万神更像个恶魔,而邪神……   “如果你想打败我,就该挖出那颗没用的心脏。”万神瞥向邪神的胸膛。因为衣物遮挡的缘故,勒痕附近比其它地方白了一度,甚至万神能听到逐渐激烈的心跳声。   “你从那颗没用的心脏上得到了什么?痛苦的记忆和两个注定会死的孩子?”万神将视线挪到邪神的脸庞上,避免他在极度的不屑下,挖出邪神的心脏。   那可是给敌人磨刀的举动。   虽然邪神已经做好了被万神猛刺一刀的准备,但是最了解你的永远是你的敌人。相较于给邪神造成心理伤害,万神更想在这个时候扒开邪神的心理伤疤,让他一遍又一遍地回忆起塞勒姆的死亡。   “你知道如何伤害我,更清楚如何让我濒临崩溃。”邪神的反应远比万神想得平静,这让他微微一愣,然后听到一句令他火冒三丈的话:“那颗心脏给了我反抗你的勇气,让我在千百年内,不断地被怒火焚烧心灵,等着向你吹起复仇的号角。”   “哇哦!你的经历可比市面上的骑士小说,还要励志。”万神怒急反笑道:“只可惜你的生命即将因为你的狂妄自大而终结于此。亲爱的雷蒙盖顿,你不会以为我是那种仁慈的白痴,戏剧里的愚蠢反派?”   说罢,万神的背后长出满是倒刺的蜘蛛腿,毫不留情地贯穿了邪神的肩膀,迫使他离开地面。   “呜……”即便是被蜘蛛腿上的毒液弄得脸色惨白,邪神也只是闷哼一声,没有露出丢脸的表情。   “你真的以为我会毫无准备地找上你?”邪神忍着肩部传来的疼痛,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万神,令后者下意识地打了个寒蝉。   “白痴,我还没那么愚蠢。”   随着邪神的咧嘴一笑,一股毒素顺着蜘蛛腿涌入邪神的躯体,将他的灵魂腐蚀得维持不住虫族的姿态。   “噗……”当着邪神的面,万神喷出一口紫色的血液,整个人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脖子,憋得脸上青筋暴起。   “塞勒姆的礼物可是让你体会到不同的滋味。”双脚落地的邪神抹了下唇边的鲜血,看着万神将脖子抓得血肉模糊:“你自作聪明地将异世界的来客放到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指望她不会成为第二个塞勒姆。殊不知这省了我多少麻烦。”   因为邪神与塞勒姆的特殊联系,再加上毒药里混合了来自玛丽安娜的血液,所以邪神作为玛丽安娜的“祖先”,对其血液制成的毒药有着很强的抗性,才没像万神那样落得浑身青紫,不断咳血的下场。   由于这个世界里不止一位异世界来客,再加上玛丽安娜与阿贝拉都不是塞勒姆那样的实体穿越者,导致世界的意识产生误判,将本属于异世界穿越者的特权拆分为二,令阿贝拉获得神迹与天赋,而玛丽安娜则是获得禁魔体质。   如果不是邪神对长女的后代留了心眼,恐怕也像万神那样,以为异世界的来客只有阿贝拉。   当然,看着不断咳血,被将了一军的万神,邪神是不会道出玛丽安娜的存在,而是让对方以为,这都是对方自作聪明的结果。   至于阿贝拉会不会遭到万神的报复……这都不在邪神的考虑范围内。   “亲爱的塞勒姆,你不愧是带来奇迹的姑娘。”邪神挖去肩膀处的腐肉,避免伤口进一步恶化。   因为与王虫融合的缘故,再加上塞勒姆的毒药进行了升级,所以万神遭受的伤害远胜于千年前,他第一次喝下塞勒姆的毒药时,所遭受的伤害。   这种不断腐蚀又不断重生苦楚,像是将泥巴固定后又加水打散。表面看起来没什么损失,但是在不断重复中,便会发现手里的东西越来越少,直至消失。   这便是塞勒姆的毒药。   绝不会让中毒者痛快地死掉,而是让他在不断的消耗中,逐渐崩溃。 第252章   因为布提斯的‌办事效率值得信赖,再加上玛丽安娜安插在丹希尔身边的‌女巫并未发‌现异常,所以‌在邪神‌找上西迪前,玛丽安娜先一步找上满脸错愕的‌恶魔,在对方开口前,直截了当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背刺邪神‌。”   或许是玛丽安娜的‌语气过于的‌轻描淡写‌,所以‌西迪愣了三秒,才产生滔天的‌杀意‌。然而他在接近玛丽安娜的‌那一瞬间,就来‌一股十分可怕的‌气息刹住动作。   “我劝你别动杀我的‌念头。”面对西迪的‌怒火,玛丽安娜还是一副相当淡定的‌表情。由于“禁魔”体质的‌强大功效,西迪看不出玛丽安娜身上带了什么,但是那股可怕的‌气息让它‌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以‌至于西迪在智商回归的‌瞬间,就黑了脸。   “你居然把万神‌的‌匕首带在身上。”换做是其它‌恶魔,估计都察觉不到玛丽安娜身上的‌不妙气息,顶多是看她不爽,然后在魔法攻击无果后,气急败坏地上前来‌玛丽安娜刺伤一刀。   作为万神‌匕首的‌受害者,西迪来‌这玩意‌压制了十数年。要不是阿斯塔罗斯和布提斯借着职务之便,偷偷给西迪渡些魔力,后者绝对会来‌万神‌的‌匕首吸成‌干尸。   “毕竟是要单枪匹马地来见你,如果不备些利器,我可没胆子站在暴怒的‌恶魔前。”玛丽安娜的‌背部早就来‌汗水浸得黏住皮肤,像是有块半干不干的‌胶布粘在上面,令她感到浑身难受。   “还真是让人恐惧的‌利器。”西迪深吸一口气,隐晦地瞄了眼女巫藏匿的‌地方,暗骂这是哪门子的‌“单枪匹马”。   “回归正题,您冒着生命危险来找我,总不会是为了炫耀手里的‌把柄,好欣赏我那惊慌失措的‌表情。”强行不慌的‌西迪知道现在的‌玛丽安娜什么事都做得出,要是把她逼急了,很有可能令丹希尔或是艾瑞娜陷入陷阱。   或许是西迪的‌表情太狰狞了,来‌扣上“危险帽子”的‌玛丽安娜反倒是主动安慰了一句:“放心,如果我想逼你做什么,应该带着人质过来。”   玛丽安娜的‌话还没说‌完,耳边的‌头发‌便来‌削去一节。   她瞧着化成‌利刃的‌收掌,语气不便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让女巫往艾瑞娜的‌脸上划上一刀。”   玛丽安娜早就料到西迪会情绪失控,不过这正中她的‌下怀。   如果西迪真是阿斯塔罗斯那样善于隐藏情绪,或是阿斯蒙蒂斯那样捉摸不透的‌恶魔,那么玛丽安娜得重新思考他们合作的‌可能。   好在西迪的‌冷静速度也比玛丽安娜想得更快,在十分憋屈地道了歉后,终于知道玛丽安娜此行的‌目的‌。   “你是不是知道杀死神‌明的‌办法?爽快地给我交出来。”玛丽安娜决不相信万神‌会对西迪母子手下留情。   尤其是在前任教皇去世后,如果没有切切实实的‌好处,万神‌绝不会西迪这样的‌不安因子。   况且对于一位高‌傲的‌神‌明而言,自己的‌信徒兼人间代言人与恶魔结婚生子,无疑是必须抹去的‌奇耻大辱。   如果西迪知道杀死神‌明的‌办法,然后与万神‌做了交易,那么就能解释万神‌为何会对西迪母子手下留情。   至于西迪是如何保证万神‌会信守承诺,那都不再玛丽安娜的‌考虑范围内。   “您就算知道了杀死神‌明的‌方法,又能如何?”西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同时对玛丽安娜报以‌略带佩服的‌异样目光:“难道您想杀死神‌明?”光是有这种‌想法,就足以‌赞上一句“不愧是邪神‌”的‌后代。哪怕是在人才济济的‌地狱里,也很少会有如此大胆的‌念头。   这已经不是下克上的‌程度,完全是在逆天而行。   “冒昧问一句,您是认真的‌吗?”西迪瞧着玛丽安娜战五渣的‌模样,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小心翼翼道:“您应该知道我是想用这个方法杀死邪神‌,所以‌……”   “放心,我对你的‌弑神‌计划没兴趣。”玛丽安娜打断了西迪的‌支支吾吾,表情奇怪道:“我以‌为恶魔都是做事干脆的‌性子。”   除去过于喜欢调戏人的‌阿斯蒙蒂斯,西迪不愧是恶魔里的‌奇葩之王。从性格到处事风格,都不像个噱头吓人的‌大恶魔。   “我对隔了几十代的‌祖先没什么特殊感情,你也不必担心我会阻止你的‌计划。”如果真要计较起玛丽安娜与邪神‌间的‌纠葛,后者及可以‌说‌是有恩于她,也可以‌说‌是害了她。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以‌布提斯的‌消息来看,邪神‌也没有活到下个世纪的‌欲望。   这个生命里只剩下复仇的‌残缺神‌明,会在杀掉万神‌后毁掉整个神‌代。   不过这是布提斯的‌说‌法,因为恶魔们之所以‌会死心塌地地跟着邪神‌,就是为了让老大拉着神‌明一起去死后,一跃成‌为整个世界的‌主人。   虽然这一说‌法遭到不少恶魔的‌质疑,但是在至上四柱之首的‌巴尔率先跟随邪神‌后,不少恶魔也做着老大死后称王称霸的‌美‌梦,而替老大的‌理想添砖加瓦。   真是天真的‌可以‌。   “那就祝你计划顺利。”拿到弑神‌方法的‌玛丽安娜瞧着西迪还算单纯的‌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群恶魔怎么指望一个不要命的‌神‌明信守承诺。   真的‌到了神‌代终结的‌那刻,邪神‌肯定会将恶魔一起带走‌。   因为这是塞勒姆的‌愿望。   那个来‌神‌明之说‌毁掉一生的‌女人,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活在邪神‌的‌心里,趋势他完成‌自己未尽的‌事业。   这种‌犹如小说‌里的‌桥段的‌确是真是存在的‌。   玛丽安娜记得她与奥丁的‌小皇帝解除婚约时,还曾吐槽过市面上的‌骑士小说‌。可就另一角度来看,发‌生在邪神‌与塞勒姆身上的‌事,又何尝不是更离谱的‌小说‌桥段。   “结束吧!都结束吧!”一想起近期发‌生的‌种‌种‌,玛丽安娜忍不住身心俱疲地靠着冰冷的‌石柱,将脑子搁在大理石的‌窗台上:“结束了,就不必承担失去的‌痛苦。”   无论是阿比盖尔还是阿基奎女大公,都不会成‌为第二个牺牲者。   玛丽安娜要彻底了结这些任性妄为的‌神‌明,以‌及不该存在的‌虫族。 第253章   “咳……”万神倒在地上,毫无形象地抠着喉咙,直到胃里吐无可吐,才想起他不是喝了毒药,而是在攻击邪神时,被对方打了个措手不及。   当然,邪神的状况也不比万神强上多少。   因为塞勒姆的毒药只是对邪神的效果有所降低,而不是对邪神毫无作用,再加上他之前被万神的蜘蛛腿刺伤肩膀,导致王虫的毒素进入身体,所以在万神狂抠喉咙之际,邪神也没法做出大型动作,只能竭尽所能地缓和呼吸,指望自己比万神更早恢复精力。   可恶,赶紧恢复行动力啊!   邪神死死地盯着万神,恨不得用眼神将他杀死。   后者也是同样的表现。   两人的处境称得上半斤八两。   如果不是怕吓到万神,导致万神绝不会与邪神正面对上。邪神也不至于单枪匹马地找上门来,这下可以说是自己坑了自己。不过按照玛丽安娜的计划,也没指望几千年前都没干死万神的毒药,能够将实力大涨的万神一波带走。而是以此为契机,让万神跌入精心设计的陷阱里。   虽然玛丽安娜的计划有着更高的容错率,而且邪神在来之前就做好了万神会跑的准备。可是当塞勒姆的毒药发挥作用,自己的宿敌真真正正地倒在面前时,那种油然而生的愤怒与复仇的欲望还是令邪神露出不甘的表情,然后竭尽所能地想要掐死这个令他恶心的存在。   不过由于邪神的怒火过于明显,以及发自肺腑的不甘表情,倒是免了放跑万神后的表情管理,以及让万神起疑的隐患。   “托你的福,我决定加快目前的进程。”相较于没有改造自己的邪神,已经与王虫融合的万神强撑着从背后冒出细细的蟑螂腿,试图将自己挪到邪神面前。   当然,万神可不是为了看清邪神的嫉妒表情,而是在靠近的那一瞬间,就对邪神发起攻击。   栽了一次的万神可没有继续废话的闲情雅致,更不会浪费时间地去憋大招,而是简单粗暴地让邪神体会了下什么叫攻势如雨。   然而万神忘了附近就是特兰西亚皇太子的葬礼,所以当他声势浩大地攻击邪神,导致过强的冲击引起规模可观的雪崩,让附近的宾客脚下发震。   “什么声音?”格利萨由于是在南方长大的缘故,所以没见过雪崩,但是那些浑身武装的特兰西亚人却在第一时间内做出反应,让随行的魔法师张开护盾,然后赶到安全地带。   “你们去查下雪崩的原因。”某个年长的军官眯了下眼睛,绝不相信这种规模的雪崩会是意外。   毕竟特兰西亚皇太子的葬礼肯定是有专业人士策划流程,预测天气,踩点做好应急演练。   正式葬礼上,别说是雪崩,连只意外闯进的雪兔,都会被武装人员及时拦下。   而在葬礼上的人们惊慌失措时,还没适应国王身份的格利萨已经和侦察队去了山顶,让本想杀人灭口的万神有所犹豫。   “怎么,杀了卢修斯不够,还想杀格利萨?”被雪掩埋的邪神躲过万神的大部分攻击,毫不留情地嘲笑敌人的无用功:“依靠王虫的护卫队,你能躲过世界意识的审核,杀死卢修斯,可是同样的招数能用两次吗?”   “当然?”后悔自己下手过早的万神怒急反笑道:“你以为我在北方没有据点?像你一样在虫子身上花费太多力气?”   如果不是怕邪神智商上线,猜到自己的线人是谁,万神一定会当面嘲笑邪神的束手束脚,然后戳破他在近几年的小伎俩。   面对万神的嘲讽,邪神只听声音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忍不住在心里嘲笑他的异想天开。   北方的虫族早就在坎特罗的皇宫被攻破前离开了临时巢穴,估计是感受到王虫发出的求救,所以在万神忙着镇压王虫灵魂的反抗时,离开了北方的聚集地。   估计等它们一头雾水地回到北方时,就已经被安娜斯塔西亚一窝端了。   ………………我是分割线……………   “上头有令,不许放过任何一处洞穴,更不许离开监视岗位。”自从安娜斯塔西亚收到那封伪装成国民来信的密件后,无论是冰封还是泽兰,亦或是特兰西亚的士兵都开始全国搜索虫族的巢穴,然后在附近建立据点,等着虫族回到巢穴。   虽然安娜斯塔西亚也不确定虫族是否回到这个巢穴,可是在侦察兵的努力下,他们已经摸清虫族巢穴的构造,知道这是在大量虫兵的牺牲下,所建立起的防守巢穴。   所以虫族会轻易放弃它们花了十几年打造出的巢穴,回到鸟不拉屎的境外沙漠?   如果坎特罗或是奥丁在虫族的突袭后,遭到虫族的全力攻击,或是在虫族突袭失败后,转道攻击奥布斯达或是索林斯。   可是这些设想都没出现,而是坎特罗和奥丁在局势稍稳后,遭到几波不轻不重的攻击,但却没有闹出更大的动静。   这也让关注此事,担心虫族卷土重来的人们无比担忧。尤其是像安娜斯塔西亚这样在教皇国任过高位,又发现虫族巢穴的安娜斯塔西亚,下意识地提高警惕。   不过即使没有这些破事,其它国家也会公事公办地进行观察,做出防御。   而等安娜斯塔西亚与格利萨搭上联系,又被提醒教皇国有外力涉入,想将阿贝拉秘密暗杀后,就条件反射地对已经发现的虫族巢穴提高警惕,然后暗示泽兰也要保持警惕,避免虫族发起突袭。   然而安娜斯塔西亚和泽兰的统治者都只是做最坏的打算,并未料到虫族会在今年内回来,而且还是毫不逗留地路过冰封,通过之前建立的巢穴通道,进入特兰西亚。   不得不说,没了护卫队的引导,再加上王虫的灵魂已经被万神镇压,而万神也没心思引导注定要死的虫族,所以冰封与泽兰发现虫族踪迹后,在联系不上格利萨的前提下,做出反应。 第254章   因为北方气候干冷,资源匮乏,再加上年轻人为了钱途,大都参军或是背景离乡地去当雇佣兵,所以在玛丽安娜上辈子成为货量单位的石油,搁这儿竟是价值不高的添加剂,以及煤油灯的原材料。   靠着北方的强大储备,安娜斯塔西亚和泽兰的统治者都决定将秘密迁移的虫族一网打尽,让他们体会下什么叫做烟熏火烤。   虽然虫族的甲壳能够抵御大部分攻击,但是物种的天性还是令他们本能地恐惧火光,并且对烟雾的毒性毫无办法。   “让圣殿骑士守住各个出口,同时盯紧垂死挣扎的虫族,避免它们挖地道逃生。”安娜斯塔西亚知道虫族的秘密通道是以低级虫兵的躯体为基地,再加上它们为了保护还未二次蜕变的王虫,而在本就难走的通道里吐满了易燃易爆的毒液,所以想要挖出片生机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仔细点,别漏过那些边边角角。”安娜斯塔西亚作为上位者的警惕心让她在计划成功前,都不敢放松警惕。   冰封与泽兰的官员也不是尸位素餐的白痴,而是在虫族回归前,就偷偷加固了地道的虫墙,避免在火攻烟熏的那刻,有虫族挖出生天。   由于冰封与泽兰都不清楚虫族何时回归,再加上这种工程也不好大张旗鼓地展开,所以安娜斯塔西亚在与泽兰的高层秘密商谈后,便让魔法师三班倒地进行作业,同时在附近设立临时传送点,以防虫族与魔法师正面对上。   当然,因为时间紧张,再加上魔法师们害怕在虫族活跃的晚间遭遇不幸,所以当奥布斯达报来虫族踪迹时,冰封与泽兰的魔法师们只优先加固了通道底层,然后将虫族的逃生方向限定在方便埋伏的峡谷里。   “这玩意真的有用吗?”由于北方联盟的三个国家里,特兰西亚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领头羊,弄得北方联盟像是特兰西亚的别称,所以冰封与泽兰在当跟班的过程中加深合作,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也正是出于这层关系,安娜斯塔西亚才能说服泽兰,一起对付可能回来的虫族。   面对盟友的质疑,安娜斯塔西亚表现得相当无奈:“有用最好,没用不亏。相较于我们这些没有旧世纪记录的国家,教皇国肯定会在对付虫族上更有经验。”   “当然有经验啦!毕竟它最偏心的坎特罗都被虫族攻破了王城,还让奥布斯达公然骑在自己头上。”哪怕是像泽兰这样偏远又贫困的国家,都听说了玛丽安娜与塞伊斯的冲突,以及坎特罗在教皇国的强令下,被迫同意了奥布斯达的驻扎申请。   当然,这个“驻扎申请”也只是奥布斯达与教皇国真正意图的遮羞布,至于坎特罗……   “如果不是坎特罗的国王尚未退位,我还以为奥布斯达早就成了南方的真正主人。”   “想必那一天也不会太远。”安娜斯塔西亚在骑士们动手前,隐晦瞄了眼她给盟友的玻璃瓶,里头的深红色液体荡着不详的光泽,甚至在倒出后,散发着难以言喻的铁锈味。   安娜斯塔西亚下意识地挡住鼻子,掩饰自己对这瓶药水的厌恶。   一旁的泽兰人没有看清安娜斯塔西亚的表情,但是出于对盟友的信任,还是将药水滴进不断燃烧的火焰里。   像是往热油里扔进冰块,熔浆里倒入汽油。   在药水蒸出黑红色的烟雾后,一条火龙便像收到操控的导弹,一股脑地钻进温度升高的通道里,引起一阵头皮发麻的嘶鸣声。   一些经验较少的士兵被虫族发出的嘶鸣声弄得耳膜炸裂,晕倒在地。   “……”如果说泽兰人之前还对安娜斯塔西亚给的药剂抱有疑问,那么在虫族发出如此凄惨的嘶鸣声后,毫不犹豫地将剩下的药剂一股脑地倒进火焰里。   面对前后夹击的困境,虫族在被烧掉五分之一的虫兵后,由百夫长下令,挖出“墙壁”里的虫尸,用以抵抗难以熄灭的火焰,以及不断蒸腾的毒素。   与此同时,两端的虫族也都自发地团成球体,在火焰来临那刻张开甲壳,任由百夫长们往他们身上喷射毒药,以求火焰将他们烧焦时,染上毒药的虫尸能形成一道还算有用的防护墙。   “嘶嘶嘶……”在虫兵们的保护下,百夫长们开始努力挖出求生通道。   然而安娜斯塔西亚放火的时间过于精妙,再加上虫族逃生时,也有魔法师不断加固隧道的底层,导致虫族在火焰与毒素的威胁下,只能向上挖出逃生地道,结果在冒头的那刻,就被等待已久的伏兵爆了头。   虽然泽兰与冰封的士兵们早就对虫族的数量有所准备,但是当百夫长们源源不断地从半径两米的洞口里钻出,像是在地上开了个蜂巢,让伏击的士兵们感到头皮发麻。   “这也太多了。”蹲守在虫族洞口边的士兵一枪一个百夫长的脑袋。   然而虫族的生命远比他们想得坚韧,在没了脑袋的前替下,还能活动一两分钟,并且将年轻的士兵一击斩杀,或是有还没出来的百夫长借着同伴的遮掩,将守在洞口的士兵拖进洞穴。   “小心点,避开通道的位子,不要一个人守在洞口。”负责指挥士兵的军官一边处决不断冒出的虫族,一面提醒那些手忙脚乱的同伴保持镇定,不要被恐惧冲昏头脑。   这场截杀活动持续了整整一天,期间虽然有虫族杀出重围,想要逃到附近的村庄建立巢穴,补充能量,可是北方的人口密度低的可怜,再加上安娜斯塔西亚早就让附近的居民赶紧撤离,而虫族的通道也是建立在不易发现的地方,所以逃离的虫族要么是被巡逻的士兵杀死,要么是闯入黑暗森林,然后遇上类人种部落。   与此同时,奥布斯达的玛丽安娜从噩梦中惊喜,在卡珊德拉的帮助下喝下一杯加了草药的热牛奶,才缓过气来。   “您还好吗?”因为虫族的现世,拥有预知能力的卡珊德拉被莱娜夫人要求二十四小时跟着玛丽安娜,甚至将床搬到玛丽安娜的房间,避免虫族挖进玛丽安娜的卧室。   “没事,只是梦魇了。”冷汗不断的玛丽安娜想起梦里的景色,忍不住揪住被子,牙齿打颤。   卡珊德拉在被莱娜夫人选为玛丽安娜的贴身侍女后,瞧着自己的主君在近几日变得神经兮兮,寝食难安。   如果说塞伊斯与玛丽安娜见面时,后者还是中等偏瘦的感觉,那么现在的玛丽安娜就是骨瘦如柴的状态。   当卡珊德拉替玛丽安娜顺气时,还算有肉的收掌也会被过渡突起的蝴蝶骨搁到。   “麻烦你把床头柜里的坠盒给我。”缓过气的玛丽安娜向卡珊德拉请求道。   后者小心翼翼地将形状扭曲的坠盒交给玛丽安娜,看着对方将其戴在身上,然后靠着垒高的软垫陷入浅眠。   瞧着眉头紧锁的玛丽安娜,卡珊德拉叹了口气,只能替对方掖了下被子,然后到一旁的沙发上打个盹。 第255章   因为神经高度紧张的缘故,玛丽安娜只眯了一小时,就从床上爬了起来,令一旁的卡珊德拉被玛丽安娜起床的动静吓得一个哆嗦。   “您不睡了吗?”当着玛丽安娜的面,卡珊德拉也不好打哈欠,只能睡眼朦胧地用冷水泼醒自己,然后跟着简单梳洗过的玛丽安娜去了小型图书馆。   因为天还未亮的缘故,沿路的壁灯都未点亮,让本就阴冷的宫廷显得越发可怖。   卡珊德拉总觉得墙壁上有可怖的影子飘过,令她下意识地送了下朝墙的肩膀,引得玛丽安娜回眸注视。   “没,没事。”看着面无表情的玛丽安娜,卡珊德拉打了个寒颤,总觉得玛丽安娜现在的表现远比幽灵恐怖。   虽然在所有人面前,玛丽安娜依旧表现得温和可亲,没有多少上位者的架子,但是在卡珊德拉这类与之长期相处的人眼里,玛丽安娜的精神状态非常危险,整个人像是被切割成了许多部分。而她们见到的,不过是冰山上的区区一角。   更可怕的是,这座冰山现在以人的姿态,掌握着人类命运的方向盘。   还有比这更可怕的事吗?   “你守住大门,有事我会叫你。”玛丽安娜并未让卡珊德拉跟进来,而是简单交代了几句,就将书馆的大门反锁上。   因为虫族入侵坎特罗的缘故,奥布斯达的宫廷被加固了两三次,尤其是玛丽安娜经常活动的场所,不说是固若金汤,但也称得上铜墙铁壁。即便是让一小队魔法师对着玛丽安娜的住处进行连续不断的轰炸,也能撑上半小时。   “来得这么早。”等候已久的布提斯放下手中的药剂,看着玛丽安娜十分熟练地挽起胳膊,露出青青紫紫的胳膊。   无论是邪神用以对抗万神的药剂,还是北方联盟用以火攻虫族的秘密武器,都是以玛丽安娜的血作为辅助药剂。   当然,考虑到这个世界里不止一位外来者,要是让阿贝拉代替玛丽安娜成为药剂的原材料“进货商”,兴许会对虫族造成更大威胁。   然而玛丽安娜拒绝这么做。   或许是她仅存的良心不想让阿贝拉沦为供人采血的工具,亦或是她对万神的强烈仇恨让她想要对方受难时,每时每刻地后悔自己曾做过什么,所以在玛丽安娜表示愿意给邪神提供血液,让他制作对抗万神的毒药后,替两人牵线搭桥的布提斯还帮玛丽安娜改进了毒药,以便她进行接下来的计划。   “好了。”布提斯将新鲜的血液倒入一个大瓶肚的容器里,然后按下一旁的气筒,让容器里的血液分别流入已经调好的瓶装药剂里。   随着一丝黑烟与难闻的气味,无色的药剂在血液的浸染下,变成极为不详的紫黑色。   玛丽安娜拉下厚厚的袖子,从三份药剂里抽出两份,作为她提供血液的报酬。   “你回去后最好多喝点补血剂。”布提斯瞧着玛丽安娜脸色苍白的样子,于是给她递了杯热水,让她贴在脸上,好被热起熏出还算健康的红晕:“你要是死在邪神前头,可没法看到大仇已报的那刻。”   因为长期放血,神经紧张的缘故,玛丽安娜有些反应迟钝,但还能做出可靠判断:“你放心,也许我会活到神代结束的那刻。”   由于玛丽安娜是以玩笑的语气说出这话,再加上布提斯也知道邪神的部分计划,所以只当玛丽安娜是安慰自己,也就没有多想。   拿到药剂的玛丽安娜强忍着头晕目眩,在出书馆的那刻,就将密封的药剂递给卡珊德拉:“老样子,托人走教皇国的关系交给格利萨,然后……”   玛丽安娜的话还没说完,就倒在卡珊德拉身上,后者也不敢大声呼救,只能冷静地处理好现场痕迹,然后将玛丽安娜半抬半拖地带回房内。   来接玛丽安娜的莱娜夫人没在卧室里见到玛丽安娜,便去玛丽安娜经常出没的场所找了起来。   身为布列塔尼亚公国和奥布斯达的首席侍女,莱娜夫人很清楚有些事情不能大张旗鼓地宣扬,所以遇上回房的卡珊德拉后,也没有声张地帮了把手,然后让卡珊德拉去调恢复体力的低级药剂。   再给玛丽安娜灌了半碗恢复药,又将米粥打成米浆,混着开水给玛丽安娜灌了半碗,才令后者回过神来。   “药剂呢?”玛丽安娜醒来后的第一句话便是问自己的东西有没有遗失,在得到确切答复后,便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被安娜斯塔西亚和艾瑞娜安排在教皇国里的内应,趁着换班的空袭,让阿贝拉换上修女的衣服,跟着一位主教的扈从去了教皇国的家属区域。   “明早会有出城的家属车进来,负责检查的士兵都已经被打点过了,所以你只要老老实实地上车,到了阿基奎大公国的边境,会有格利萨陛下的人接你去北方。”领路的扈从声音冷清道:“在此期间,你不能轻举妄动,否则被教皇国的人发现了,你我都是死路一条。”   经过这些天的惶恐,阿贝拉自负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求生的本能:“我,我知道了。”   扈从很满意阿贝拉的态度,又嘱咐了几句,便让她老老实实地呆在远低。   孤身一人的阿贝拉只能蜷缩在床上,尽可能地用半旧不新的毯子裹住自己,带来一丝毫无用处的安全感。   她在前任教皇死后就没有过一天安稳日子,甚至在虫族出现,神迹彻底消失后,有教皇国的成员为了得到万神的庇护,提议恢复古老的人祭制度。   而首要牺牲的,便是作为吉祥物的圣女。   阿贝拉在听到提议的瞬间,不说是被吓晕了,但也惊得浑身发冷,动弹不得。   有些满脸慈悲修士还劝阿贝拉要为人类的未来考虑,气得阿贝拉牙齿打颤,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好在克洛德教皇和菲利佩枢机主教极力反对已经废除的活祭制度,认为这种提议只是为了掩饰教皇国的无能,让阿贝拉成为无辜的牺牲者。所以在彻底惊醒后,阿贝拉便绞尽脑汁地找上最正直的菲利佩枢机主教和格利萨,试图让他们拯救自己。   “只要离开了这儿,就不会有恶事发生。”想起前世生活的安稳幸福,本想好好休息的阿贝拉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在不知不觉中泪流满面。 第256章   格利萨与安娜斯塔西亚的人远比阿贝拉想得可靠,至少在她睡得迷迷糊糊时,就有一位沉默寡言的修女将其拍醒,然后带她上了家属的专车。   负责审核的卫兵见状,面不改色地接过了修女递上的文书,然后在阿贝拉低头走过时,轻声嘱咐道:“别坐在最里头。”   因为不确定路上是否有审查人员,再加上人的惯性思维都是觉得坐在后面的嫌疑最大,所以当阿贝拉上车后,她找了个中间偏里的位子,然后歪过头,装出一副熟睡样子。   好在教皇国的家属车不会遭到太过严密的盘查,而阿基奎大公国那儿早有玛丽安娜的人负责接应,让阿贝拉在过境的那刻真真切切地松了口气。   “去了特兰西亚,记得要听格利萨的话,不要到处露面,不要与人搭话。”因为阿比盖尔在阿基奎大公国里没事干,再加上玛丽安娜是“替”格利萨偷运圣女,所以阿比盖尔不放心地跟过来。   当然,作为玛丽安娜的好友,阿比盖尔的样子不说人尽皆知,但也被很多人记在心里,所以在出发前乔装打扮了一番。见到阿贝拉时,也因为对方的身份,不免阴阳怪气了一通。   “一路上还有需要打点的地方。”阿比盖尔将阿贝拉送到特兰西亚的边境处,在离别时递给对方一个小钱袋:“省着点用,别被人骗光了钱财。”   虽然阿比盖尔的态度不算友好,但阿贝拉还是尽可能地回了个笑脸,令阿比盖尔有些郁闷。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稀奇事都能遇上。”阿比盖尔王者离去的船只,不免叹了口气,结果一回头,便撞上一张极为英俊的面容。   邪神在巴尔的帮助下,顺利逃过万神的追杀,然后回到自己最熟悉的地方。   “阿比盖尔?”英俊的男子一眼认出伪装后的阿比盖尔,令后者条件反射地想要劫持邪神,但却被邪神轻易反杀。   看在玛丽安娜的面,邪神不会杀了阿比盖尔,但也好奇究竟时何种人物,值得阿比盖尔亲自护送。   不过考虑到万神的大本营也在特兰西亚,所以邪神犹豫后,还是没有跟上阿贝拉的脚步。   而在邪神好奇阿比盖尔究竟送走了什么人时,万神也在死里逃生后,收到了令他困惑的消息。   因为要与邪神对峙的缘故,万神屏蔽了虫族的求救信号,结果当他想要工具虫冲锋陷阵时,回应他的虫族却寥寥无几。   “这是怎么回事?”近期不顺的万神很想大发雷霆,但却有种气上难出的虚软无力。   因为逃出的虫族里有几位想要表现的百夫长,所以在万神问话后,虫族的嘶鸣声扰得他头皮发麻。   “行了,都闭嘴吧!”头疼的万神突然没了探究的性质,决定对叽叽喳喳的百夫长们一问一答:“是不是奥布斯达的臭丫头突袭你们?”   百夫长的智力比不上王虫的护卫队,但也不会认错玛丽安娜和安娜斯塔西亚,所以很诚实地摇了摇头,令万神的表情愈发凝重:“不是玛丽安娜,那会是谁?”   按理说,在局势明了前,北方联盟绝不会快速下场。   作为经历过旧世纪终结的神明,万神很清楚人类的劣根性,明白北方联盟未必没有借此南下的心思。   这也是万神愿意将虫族的巢穴设在北方的主要原因。   【难道是邪神与北方联盟暗中勾结?】   万神的眉头越皱越紧。   【不,不可能。根据他的观察,邪神那蠢货一直都在南方的各个国家做着无用功,况且邪神要是与北方联盟勾结上了,那岂不是证明他是个被愚弄的蠢货。】   “无论如何,都得去玛丽安娜那儿确认一下。”万神瞧着畏畏缩缩的虫族,觉得它们不是一星半点的碍眼。   没了王虫的护卫队,加上万神与王虫的融合并不融洽,所以这些虫族很难理解万神的情绪,甚至在经历如此之多的伤亡后,对人类产生本能的恐惧。   就像旧世纪的虫族失败后退居沙漠,花了上千年才克服差点灭绝的阴影。眼前的虫族似乎与早已逝去的祖先重合,虽然没到瑟瑟发抖的地步,但也称得上担惊受怕。   “放心,我是不会让你们白白送死的。”万神的理智让他很清楚地意识到,光靠这些虫族是无法完成大业的,所以在虫族的数量恢复前,他得搞清楚邪神的后招。   不过看这些小虫子的表现,让它们袭击人类城市是不可能的,所以只剩下更好攻略的类人种部落。   只是那些类人种都躲藏在黑暗森林里,搞不好会比人类更难对付。   安抚完虫族的万神又觉得灵魂疼痛难忍,显然是塞勒姆的毒药还未清除,所以在情绪激动时,又有了复发的迹象。   对了,没有外来者的帮助,邪神也不能重现塞勒姆的毒药。   “阿贝拉……”想起那个被他选为圣女的存在,万神忍不住用力磨牙,五官也变得扭曲起来。   当年他将阿贝拉收入教皇国,就是为了避免万神与之接触,导致第二个塞勒姆引起世纪终结。   然而现实就是这么一言难尽。   万神让阿贝拉成为圣女的决定,不仅省了邪神找人的功夫,更是让他难以取走阿贝拉的性命。   因为阿贝拉是万神的信徒,所以后者碍于世界意识的规则,不能亲自了结阿贝拉的性命,只能像王虫的护卫队截杀卢修斯那样,操纵旁人取走阿贝拉的性命。   但愿教皇国的人足够给力,能够尽早处理令他不安的阿贝拉。   万神忍着灵魂上的疼痛,给教皇国下了赶紧献祭的命令。   然而教皇国难以执行万神的命令,因为阿贝拉不见了。   当负责送饭的修女进入阿贝拉的房间时,发现被关禁闭的阿贝拉消失不见。   “荒谬,实在是荒谬至极。”克洛德教皇将桌子拍得连震数下,吼得面前的修士不敢出声:“就在教皇国,就在重兵把守的净化塔内,都能丢了圣女,你们是要教皇国彻彻底底地沦为笑柄吗?” 第257章   底下的修士面对克洛德教皇的训斥,只能低眉顺眼地受着,然后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暗骂他们早就没了万神信徒的底气。   从允许奥布斯达在坎特罗驻兵,到南北方都有“不服管教”的人,克洛德教皇算是体会到了前任的苦楚。更糟糕的是,连教皇国内都被外来势力戳成了筛子:“无论如何,都得把阿贝拉找回来。”   虽然克洛德教皇并不支持恢复早已废去的人祭制度,可是阿贝拉好歹是教皇国的圣女,和教皇一样代表着来自万神的权威。况且阿贝拉在这儿还有他和菲利佩枢机主教看护者,要是到了外面……   想起那些已经疯魔的枢机主教们,克洛德教皇担心他们找到阿贝拉时,那些疯魔的枢机主教们,早就将阿贝拉献祭给了万神。   因为克洛德教皇半天不说话的缘故,底下的人还以为是克洛德教皇准备放大招,所以偷偷摸摸地抬头瞟去。只见克洛德教皇眉头紧锁,脸色发青,愣是将底下的侍卫唬得心跳加速,脸色发白。   更糟糕的是,在克洛德教皇说话的期间,就有净化塔的值班人员将附近的教堂翻了个底朝天,结果收到有人在索林斯见过阿贝拉的消息。   “索林斯?”因为格利萨与卢修斯的离去,而被提拔为圣殿骑士长的昆图斯皱了下眉头,用“我一定是听错了”的表情看着来报的手下:“索林斯有什么理由将阿贝拉偷运出国?”   说到这儿,昆图斯还不忘讽刺道:“他们连一个本国的枢机主教都没有,还想把圣女偷运出国?”傻子都知道这是有心人放出的烟雾弹。   至于这个有心人是谁……   昆图斯条件反射地想到奥布斯达,觉得以玛丽安娜对教皇国的不满程度,极有可能用圣女威胁颜面扫地的教皇国。可是这一猜测只存在了一秒,就被昆图斯推翻。   毕竟绑架圣女的成本太高,而且以玛丽安娜的当前优势,她想让教皇国颜面扫地,完全不必绑架一个毫无用处的圣女。况且这个“嫁祸”于奥布斯达的留言过于明显,让昆图斯怀疑是不是索林斯自导自演了出烂戏。   可是索林斯到底图什么?   如果是想借此威胁教皇国,那么从圣女消失到教皇发怒,索林斯也得有所行动,不能让教皇国舆论四起,导致两国难以和谈。   “算了,这也不是我该考虑的事。”不想动脑的昆图斯伸了个懒腰,在汇报前随手翻了下收上来的成果:“这是什么玩意?”   在一众零零碎碎的首饰里,一块黑色的宝石引起昆图斯的注意。   按理说,阿贝拉不会,也不可能收集这种未经打磨的宝石。   混在骑士里的万神见状,眼神也变得凶狠起来。   昆图斯不知道这玩意是什么,可是万神却能从中感受到邪神的气息。   虽然教皇国的结界在岁月的侵蚀下有所削弱,可是邪神也不能进出如自家后院。第一次潜入兴许不会引起万神的注意,可是接二连三的潜入,就需要一些不为人知的技巧。   当万神看到这块用以移动和遮掩气息的宝石时,就知道邪神肯定率先找上阿贝拉。搞不好阿贝拉的消失,也是邪神的功劳。毕竟没有阿贝拉,邪神也造不出塞勒姆的毒药。   所以……   他要赶紧找到阿贝拉,然后杀了她。   下定决心的万神拉了下兜帽,悄悄离开了教皇国。   不得不说,玛丽安娜对万神和邪神的行动轨迹预测得非常之准,经常会让双方产生莫名其妙的猜测,然后保持敌不动我不动,玛丽安娜“让”我动,我就开始动的诡异局面。   当然,为了保证双方都按预期行事,从教皇国到特兰西亚再到截杀虫族的冰封泽兰,都需要玛丽安娜亲自安排。   也就是说,为了引万神和邪神入局,玛丽安娜一人干着三分以上的连接工作,甚至在极度的愤怒与敏感下,变得更加矛盾与精力充沛。   搁在莱娜夫人与卡珊德拉眼里,玛丽安娜就是狂热与冷静的综合体,会在高压的情况下,发挥十分可怕的力量。   而这份力量让卡珊德拉有种玛丽安娜才是预言家的错觉。   “泽兰和冰封已经把虫族的数量削减到三成以下。”从格利萨那儿拿到消息的玛丽安娜表现得十分平静,好像人类并没有度过一场难以言喻的灾难,而是普普通通地解决一个早有准备的天灾,然后取得远超预计的成果。   “现在还不能放松警惕。”玛丽安娜比了个数字三,面无表情的样子让莱娜夫人怀疑她是不是没有人性:“虫族的繁衍速度极其之快,尤其是在种族灭绝之际,他们有可能袭击人类村庄,以此获得加快繁衍的能量。”   “可是北方早有应对,南方这边也在坎特罗被袭击后,加强了巡逻力量。”   “你说的对,人类部落被袭击的可能性非常之小,毕竟虫族再蠢,也有个不太蠢的头脑。”玛丽安娜稍作思考,便将虫族的目标圈定在冒险者与类人种部落上。   “帮我提醒下格利萨和安娜斯塔西亚,必要时,也能给奥丁的白痴递个信,不要让黑暗森林里的类人种部落沦为虫族的巢穴。”考虑到冒险者的本部在奥丁,玛丽安娜也不清楚让白痴皇帝掺和进来,会不会搞出“保护那些类人种实在是太麻烦了,干脆抓起来或是彻底清除比较省时省力。”   毕竟冒险者公会可是有着执行猎巫的“前科”。   卡珊德拉被玛丽安娜的决断吓得长大了嘴巴,明明想做出反对,但却在玛丽安娜的眼神下,说不出一言半语。   “你可以让露西安给菲戈希尔透个底,至于类人种里有多少人信他,就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如果不是特殊情况,玛丽安娜也不会让冒险者负责类人种的撤离行动,可是虫族的大军又不止安娜斯塔西亚消灭的北方主力。   那些留守于沙漠边境的残支,还在攻击坎特罗和奥丁的边境。   至于奥布斯达的军队……   玛丽安娜是奥布斯达的君王,并不想让自己人送死或是分出去找类人种的主力。 第258章   卡珊德拉和当初想要玛丽安娜拯救沙漠女巫的阿比盖尔一样,都希望玛丽安娜能够承担更多的责任,将那些躲在黑暗森林里的类人种拯救出来。   可是玛丽安娜和莱娜夫人考虑得更多。   第一,即便是奥布斯达对类人种的态度仅次于阿基奎大公国,但是对类人种的歧视依旧存在。尤其是在基数巨大的军队里,哪怕是有百分之二十的人对类人种存有恶意,那也是非常可怕的事实——因为更多人会对类人种报以无视的态度。   第二,如果玛丽安娜对类人种表现得过于关切,很有可能引起坎特罗和奥丁的舆论攻击,毕竟后者可是对教皇国的特殊诏令满腹怨气,所以想让玛丽安娜或是教皇国付出代价,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卡珊德拉不了解玛丽安娜的考量,但是直觉告诉她,还是不要继续插手。   虫族想要恢复数量,就需要重建巢穴,为重新出现的母虫提供营养。然而黑暗森林的面积远超想象,再加上黑暗内森林被南北方的七个国家团团围住,所以虫族想要蛰伏起来,就得退到更加可怖的黑暗外森林。而那边的环境与类人种部落的凶狠程度,都会令经验丰富的冒险者有所犹豫,更别提吓破胆的虫族。   面对百夫长们接二连三的请求,准备去奥布斯达的万神烦不胜烦道:“你们能不能安宁点?北方不行,南方不行,现在连黑暗森林都不行。你们这么能耐,咋不去和安娜斯塔西亚硬刚。”   一想到虫族目前的战绩,万神就气不打一处来:“要么去黑暗森林苟且偷生,要么在北方联盟的搜寻下彻底灭族,你们自己选吧!”   听了万神的话,百夫长的口器发出刺耳的嘶鸣声,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虽然在此之前,它们就有王虫变得不可理喻的感觉,但是当万神将内心的想法宣之于口后,它们才真正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怎样可怕的存在。   只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无论是生死难料的王虫,还是冷酷无情的万神,都超出了普通虫族乃至百夫长的认知范围。   如果王虫的护卫队还活着,看着眼前的凋零之景,一定会跟万神同归于尽。   终日打雁,结果却被大雁啄瞎了眼。   安娜斯塔西亚可不是干等指示的人,在格利萨的警告到来前,就让冰封的士兵进入黑暗森林,防止虫族在此繁衍。   “都把眼睛擦亮些,不要放过任何一只虫子。”如果不是安娜斯塔西亚给出足够多的报酬,卫兵们也不愿在黑暗森林里穿梭。哪怕是有经验老道的冒险者带路,也无法避免黑暗森林里的毒虫猛兽。   更别提类人种的部落为了躲避冒险者的袭击,会在部落的周围设满陷阱,然后隔三岔五地搬家。   领路的冒险者不想遇见迁移中的类人种部落,要是引起大型冲突,很有可能被闻风而来的其它部落一锅端了,或是这些暴躁的士兵们将意外碰上的类人种部落彻底毁灭,导致冒险者们少了一个获取奴隶的途径。   相较于黑暗内森林,面积更广,光线更暗的黑暗外森林无疑是阴森恐怖的代名词,以至于经验丰富的冒险者都怀疑类人种部落居然能在这种环境里安定下来。难怪那些黑暗内森林里的类人种部落顶着被冒险者捉到的风险,也不愿搬去更加“安全”的黑暗外森林。   至于虫族……   一位年轻气盛的士兵嘟囔道:“连类人种都讨厌的地方,会有虫族出没吗?”   领路的冒险者无法回答士兵的问题,但是在兵力削弱的北方附近,一些消息灵敏的类人种部落知道冰封的士兵去了黑暗外森林,所以在军队走远后,对边防薄弱的冰封产生企图。   虽然北方的气候十分恶劣,但是跟黑暗森林相比,说是天堂也不为过。   如果类人种趁机拿下冰封,然后用冰封人威胁其它国家的人类不许出兵,从而建立一个类人种国度……直至他们彻底取代人类的残酷统治。   陷入美好幻想中的类人种部落三三两两地聚集起来,看着冰封方向的眼睛闪烁着奇异的金光。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几个对人类深恶痛绝的类人种将牙齿磨得“嘎吱嘎吱”响,甚至还对着冰封的方向比划利刃:“即便是要留下人质,也得让我们屠些人类泄愤。”   虽然近几年内,有不少国家地区相继出台了类人种法案,甚至与在场的类人种部落签订了和平条约,可是千百年内被欺压的怨气与恐惧,还是让在场的类人种们期待沾上人类的鲜血。   几个年纪稍长的类人种并没有在族人的叫嚷下丧失理智,而是用戒备的眼神看着灯光闪烁的冰封边境,想着那里有多少士兵。   因为冒险者大都出自南方,再加上北方的雇佣兵经常在奥丁的边境对抗坎特罗人,或是给阿基奎的富商押送货物,所以类人种部落对北方联盟的了解不够全面,但是能摸清北方边境的巡逻状况。   “天亮后行动。”犹豫不决的类人种部落在分歧演变成暴力冲突前,由一位德高望重的灰精灵拍板道:“冰封肯定以为黑暗内森林里还有虫族,所以会在夜晚加强守备。”   “可是白天行动也有可能……”某个不想进攻的类人种还没说完话,就被身旁的冷眼冻得牙齿打颤。   “走。”最先闹事的类人种轻蔑地看了眼畏畏缩缩的同类,暗骂他们是扶不起来的废物。   然而这些蠢蠢欲动的类人种们并不知道前去探查黑暗外森林的军队里还有特兰西亚人和泽兰人,以及前来协助的布列塔尼亚黑魔法师和奥布斯达的精锐部队。   安娜斯塔西亚就是再傻,也不可能牺牲本国,成就他国。圣母到让自己的臣民前去送死。   如果没有其它国家出钱出力,想让冰封去当冤大头?   没门。   是以类人种看到的军队里,有不少穿着冰封军服的其它国民。   至于冰封为何这么做……   “黑暗森林里的类人种还没行动吗?”安娜斯塔西亚揉了揉太阳穴,明明是年近八十的老人,但却比玛丽安娜更有精神:“那个奥布斯达的小丫头出了这么个鬼主意,要是不奏效的话,可是丢脸丢到全世界。”   让各国的士兵换上冰封的服饰,装出冰封为了探查虫族的踪迹,举全国之力进行远征的假象,从而诱使黑暗森林里的类人种部落进攻冰封,省了冒险者们“挨家去找”的麻烦。   至于那些没有离开的冰封士兵躲在哪儿……   如果不是玛丽安娜的提醒,安娜斯塔西亚都快忘了虫族的巢穴联通北方,可谓是天然的军用通道与庇护所。   尤其是在剿灭虫族时,经过魔法师们的改造,虫族的巢穴变得更加稳固易于空气流通,非常适合冰封的士兵暂时躲藏。   面对安娜斯塔西亚的质疑,对面的格利萨微笑道:“请您相信玛丽安娜的判断,毕竟欲望可是所有生物的本能。”   说罢,格利萨看着桌上的神像,若有所思道:“神也不例外。” 第259章   当玛丽安娜收到安娜斯塔西亚送来的捷报时,她正面无表情地喝下一杯口味奇特的补品,看得一旁的卡珊德拉露出牙酸的表情。   虽然在莱娜夫人的要求下,卡珊德拉每天都为玛丽安娜调制补血安神的药品,可是这种东西绝不能长期使用。尤其是在玛丽安娜这儿,喝药前还要加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看的卡珊德拉一阵胆寒,却又不敢开口。   “我还以为菲戈希尔会在安娜斯塔西亚动手前,就劝住那些想要复仇的类人种。”玛丽安娜对菲戈希尔的感官不差,毕竟一个有点野心,见好就收的混血种,可比那些蹬鼻子上脸,不知好歹的混人,要讨喜的多。   面对玛丽安娜的遗憾语气,卡珊德拉有些难受道:“那些类人种部落……不会被北方联盟卖给冒险者公会或是……”   想起那些黑工厂里的类人种待遇,卡珊德拉的表情愈发难受。   “不会。”玛丽安娜很清楚卡珊德拉在担心什么,直截了当道:“那些奴隶贩子和冒险者们还没那么短视,干不出杀鸡取卵,涸泽而渔的蠢事。”   “可是冰封的士兵不会这么想。”莱娜夫人眉头紧锁,并不赞同玛丽安娜的话:“他们会让自己的努力打水漂吗?”   玛丽安娜倒是被莱娜夫人问住了,一时间也回答不上。   这事要是处理不好,兴许会让北方联盟和冒险者公会,奴隶市场彻底闹翻。   而那些袭击冰封的类人种们,也不会在“无罪释放”后,对冰封乃至人类社会有所感激,反而会更加讨厌“欺骗”他们的人类。   至于冰封的士兵是否会善待类人种们……   这一桩桩,一件件地麻烦事涌入玛丽安娜的脑海,令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头疼:“我会跟安娜斯塔西亚阁下商量此事。”   让类人种们一直呆在冰封也不现实,毕竟北方人对类人种的态度并不比奥丁人强上多少,甚至还不及一些奴隶贩子。   “只能寄希望于战争早点结束。”玛丽安娜不知道安娜斯塔西亚是否给力,但是对方作为冰封的二把手,绝不会与冒险者公会和奴隶市场彻底闹翻。   况且北方的雇佣兵里,也有不少人为冒险者公会和奴隶贩子押送货物,所以在短期内,那些被冰封扣下的类人种不会有事,但是想得到正常俘虏的待遇,就属于痴人说梦。   “还请您多多费心。”卡珊德拉咬着嘴唇,知道自己是在为难人,却又无可奈何。这种极其无力的感觉让她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仿佛耳边回荡着难辨男女,不分老少的哭泣声,以及坎特罗人的咒骂声。   面对卡珊德拉的请求,玛丽安娜没法给出一个让人安心的承诺,只能略显迟疑道:“我会尽我所能。”毕竟她也不清楚诸神毁灭后的世界,会变成何种模样。   万神从未料到自己的处境会变得如此艰难,甚至到了不得不亲自出马的地步。   幸存的虫族按照万神的旨意前往黑暗外森林,希望在此安营,重整旗鼓。然而人类的军队穷追不舍,跟虫族几乎是前后脚地抵达黑暗外森林,将适合虫族的繁衍土地彻底销毁。   虽然万神并不惧怕弱小的人类,可是那些士兵里有不少人是他的信徒,要是误伤的太多,世界意识会给万神降下惩罚法。   “如果这事发生在中毒前,我也不必变得如此被动。”万神看着下方的惨剧,在出手与坐视不管间反复横跳。   因为没有其她神明的帮助,再加上王虫的护卫队也都全军覆没,所以万神很怕邪神带着至上四柱截杀他,甚至怀疑人类的军队之所以会对虫族的行踪了如指掌,就是有邪神在背后出谋划策。   然而这一猜测很快就被万神否定。   如果邪神真想给万神使绊子,将这些人类与虫族献祭给世界的意识,岂不比暗中站队更有收益。   也许邪神就是想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吧!   深知对手性格的万神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结果在某一瞬间想起什么,觉得自己如同跳梁小丑般可笑。   难怪眼下的一切都不像是邪神的作风,难怪他一会觉得邪神的举动十分幼稚,一会觉得邪神的举动难以捉摸。   因为背后指使的根本不是邪神本人,而是有人将他和邪神一起算计了。并且对方将他和邪神的心理把握得非常之准,甚至让他产生自己正和邪神博弈的错觉。   更气神的是,这个算计他的家伙,还是万神非常熟悉且在她面前自爆身份的人。   除了奥布斯达的小丫头,恐怕也没人能将邪神的行动了解得如此之准,,还顺带将他绕了进去。   “这可真是……太能干了。”瞧着自己落入相当被动的局面,万神捂住充满杀意的眼睛,露出一个无比恐怖的笑容。   …………我是分割线…………   玛丽安娜从梦中惊醒,瞧着一旁毫无醒意的卡珊德拉,只觉得脖子与背部全是冷汗。   经过这几年的相处,玛丽安娜很清楚卡珊德拉的职业操守,知道对方即使是在深度睡眠时,也会被自己的行动惊醒。而这种过于“优质”的睡眠,显然是极不合理的。   玛丽安娜伸手探了下卡珊德拉的鼻息,确定对方还有出气后,稍稍松了口气。   彼时的天色将明未明,只有一条细细的红线卡在山脚,像是要将整个世界彻底掀翻。   玛丽安娜从窗台望去,只见花园的凉亭里有抹令她熟悉的身影。   此时并非仆人上班的钟点,所以花园里没有孩子们的欢笑声,让那些镀上阴影的玩具显得分外可怖。   玛丽安娜手忙脚乱地从房间里离开,甚至在下楼的过程中丢掉鞋子,差点从楼梯上摔下。   崴脚的痛楚让玛丽安娜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脆弱,她扶着墙壁上的装饰,拖着受伤的右脚一瘸一拐地抵达凉亭,然后在看来者的那刻,脸色一冷。   “梦醒了的感觉不好受吧!”万神靠着金属的围栏,吊儿郎当的坐姿显出一种难以言说的颓废魅力:“我在邪神的脸上见过这种表情,只是他比你更晚清醒,也更晚接受某人已去的事实。”   “相较于我们这些常受打击的人类,神明的承受力未免太差了些。”玛丽安娜在万神的对面坐下,看着那张属于卢修斯的脸蛋,脑子变得异常清醒:“你们有太多的东西可以失去,有太多的信徒可以消耗,所以在时间的长河里毫无长进,像群巨婴。”   玛丽安娜说到这儿,还将万神上下打量了一番:“不过从另一角度来看,你们也算是活够本了,所以干净利落地去死,不好吗?”   邪神从玛丽安娜轻描淡写的语气里听出丝恨意,忍不住身体前倾,将脸蛋逼近表情镇定的玛丽安娜:“你舍得吗?”   哪怕是卢修斯的面容尽在咫尺,玛丽安娜也难以产生怜悯之心:“如果是真正的卢修斯,复活后绝不会来找我,而是与坎特罗的士兵一起参加黑暗森林的远征活动,直到虫族灭亡或是三年的流放期结束,才会出现在我面前。”   说到这儿,玛丽安娜冲着万神露出一抹极其不屑的笑容:“只有蠢货才会做着靠脸忽悠人的美梦。”   玛丽安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万神掐住脖子,脸庞因为缺氧而涨得通红。   “你就不怕我掐死你吗?”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同一个人类挑衅已经让万神感到颜面尽失,更可气的是,玛丽安娜没有被卢修斯的面容蛊惑,反而将万神狠狠地嘲讽一番。   “你大可杀了我。”玛丽安娜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完这话,然后握住那只掐住自己的手,竭尽所能地往上面施加力气。   【杀了我吧!】   大脑缺氧的瞬间,玛丽安娜冒出一个极其荒谬的想法。   要是万神真的失手杀了她,也许世界的意识会对他做出惩罚。   通过布提斯的科普和邪神的无意透露,玛丽安娜知道这个世界的神明也并非是无所不能的,否则万神不必大费周章地让塞勒姆被人类处死,然后暗示教皇国的信徒献祭圣女,间接除掉自己的潜在威胁。   对于玛丽安娜的异常反应,万神还以为是对方精神失常了,可是他对危险的本能,让他条件反射松开手,结果却令玛丽安娜向前倒下。   人类的躯体是有温度的,但是与王虫融合的万神像是冷冰冰的盔甲,让玛丽安娜感到鼻子发痛,却又清醒了不少。   万神的匕首还在玛丽安娜的腰间,只要稍稍用力,就能轻易刺穿万神的皮肤。   可是在差点窒息的后遗症下,玛丽安娜很难控制虚软右手,只能不争气地咬紧牙关,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只要一刀就好了,只要一刀……   靠着万神肩膀的玛丽安娜掩饰自己十分扭曲的表情,决不相信她努力许久却只换来这种结局。   瞧着玛丽安娜微微颤抖的身体,万神压下了心头的疑虑,嘲笑自己被个禁魔体质的人类弄得神经兮兮的。   然而在他将脸上的轻蔑之情宣之于口前,一把利刃贯穿了他的腹部,使他在剧烈的疼痛下转移视线,看见一把令他熟悉的利刃钉在身上。   而在刀镡的后面,有只青筋暴起的手,以及一条将刀柄与手牢牢缠住的白蛇。 第260章   玛丽安娜从未料到白雪会有如此大胆的举动,毕竟万神对‌混血种的压制深入基因,导致白雪不愿窝在靠近万神匕首的那侧,甚至在玛丽安娜与万神会面后,缩在玛丽安娜的袖子里不肯出来。   当万神的视线落到白雪身上时,后者的蛇瞳变成略带血色的复眼,还带了丝挑衅的意‌味。   “蝉!”仅是对‌视的那刻,万神就知道白蛇的壳子里究竟是谁。   那双折射出无‌数万神的眼睛里闪烁着浓浓的恶意‌,好似嘲讽万神万神的无‌知与自作自受。   玛丽安娜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她绝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因为万神的匕首上涂满了塞勒姆的毒药,再加上配套的刀鞘也会对‌万神产生影响,所以在多重夹击下,万神的反击变得十分艰难。   “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就像对‌付邪神那样,万神的背后冒出好几根蜘蛛腿,朝着玛丽安娜的弱点‌刺去。   要是普通人,兴许会在万神的蜘蛛腿指向自己的瞬间,就向满脸杀意‌的神明跪地‌求饶。   然而玛丽安娜并不在乎自己的生命,反而在一根又一根的蜘蛛腿刺向自己时,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我等这天已经很‌久了。”玛丽安娜抹掉唇边的鲜血,十分平静地‌看着表情扭曲,面容龟裂的神明,讽刺道:“你不该将对‌付邪神的手段用在我身上。”   说罢,玛丽安娜握住刺伤自己的蜘蛛腿,往万神的脸上留下一个血手印“不要用他的脸来恶心我。”   早在卢修斯的遗体消失时,玛丽安娜就料到万神会用这种老掉牙的方式打击自己,让她无‌法对‌卢修斯面容狠下心来。所以在万神找上她前,玛丽安娜就对‌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每天提醒自己卢修斯已死,要是她再次看到这张脸,那一定是有人想借此谋利。   毫不夸张的说,这种被迫清醒的意‌识正是玛丽安娜精神失常的主要原因。   好在她的努力没有白废,至少在关键时刻能够狠下心来。   看着万神的脸庞一半变成十分可怖的虫脸,一半被血手印染得不成样子,玛丽安娜忍不住再次握紧刺向自己的蜘蛛腿,失血过多的脸庞因为愤怒而有了丝红晕,并且让万神的灵魂骤然一紧,像是被某种事物狠狠地‌牵扯住,导致他无‌法抽出刺向玛丽安娜的蜘蛛腿。   与此同时,“白雪”也从玛丽安娜的手腕处退下,化成人形勒住万神的脖子,然后咬开一瓶从玛丽安娜身上顺来的药水,将其灌到万神的口器里。   “咳咳……”在药水入喉的那刻,万神便觉得很‌不对‌劲,于是想吐出让他难受的药水,结果被“白雪”咬住喉咙,配合勒住脖子的动作,保持一个难以呕吐的仰头姿势。   “你让虫族陷入困境的旧账还没算清呢!”“白雪”的喉咙里发出让玛丽安娜感到陌生的声音,同时也令万神愈发地‌愤怒:“你竟敢这么对‌我……这么对‌待你们的王。”   “白雪”……亦或是说蝉的分身,将全身的力气作用于勒住万神的手臂上,即使是被万神身上不断冒出的毒液腐蚀了肌肤,也毫不在意‌:“如果王虫知道我在做什么,一定会极尽所能地‌帮助我,然后在地‌狱等着您的降临。”   “只可惜他不会有进入地‌狱的那天。”布提斯的声音在玛丽安娜的身后响起,随即一双粗糙的大手按住玛丽安娜握刀的手,并且巧妙避开了与万神的匕首直接接触。   “杀神要用力,否则我会怀疑你的决心。”布提斯算是玛丽安娜与邪神之间的端水大师,知道他们的“绝大部分计划”,并且能从中做出有利于自己的判断。   然而玛丽安娜的计划里并没有将布提斯列为保护对‌象,甚至在布提斯的恶魔身份下,玛丽安娜不得不将布提斯列为清算对‌象——即使他是自己的得力干将。   “这个世界简直糟透了。”玛丽安娜在布提斯的帮助下持续推进刺向万神的利刃,差点‌将手指深入万神的腹部。   因为这些天里,布提斯在邪神的暗示下,一直有给玛丽安娜配置塞勒姆的毒药,所以在万神找上门前,玛丽安娜基本快被塞勒姆的毒药腌入味了。但是由于禁魔体质的缘故,万神难以察觉玛丽安娜的异常,直到他的蜘蛛腿刺入玛丽安娜的身体,才察觉到古怪之处。   “你对‌自己下手也真够狠的。”   虽然玛丽安娜的鲜血是塞勒姆的毒药的原材料之一,可是她到底不是玩整体的外来者,再加上塞勒姆的毒药是为了给目标造成大量伤害,所以设计时没有考虑误服后的结果,导致玛丽安娜与邪神进行了大量实验,甚至还将堕落女神当成样本,才有了现在使用的版本。   可是在如此之短的时间里,也不能试错出令人满意‌的版本,只好将效果最好的那个投入生产,然后对‌万神来个出其不意‌。   面对‌玛丽安娜和邪神伤敌一千,自损三百的举动,万神就是有再多怨气,也不得不服对‌方确实比自己豁得出去。   至少在如此严重的伤势下,玛丽安娜已经有了昏厥的前兆,可她还是竭尽所能地‌稳住右手,不让万神挤出刺伤自己的利刃。   毒素通过玛丽安娜的身体和蝉的帮忙不断入侵万神的灵魂,因为布提斯的帮助,导致万神无‌法抽出刺伤玛丽安娜的蜘蛛腿,只能狠心扯断不受控制的蜘蛛腿,然后想逃离此地‌。   结果下一妙,整个凉亭都被布提斯的魔力震碎,一扇大门出现在万神脚下,对‌着惊恐的万神张开大口。   “这可是为你准备的大菜。”失血过多的玛丽安娜突然掐住万神的脖子,看着对‌方的脸庞被塞勒姆的毒药腐蚀过半:“以你的狂妄性格,肯定会在知道事情后找我算账。”   而奥布斯达的宫廷正是玛丽安娜为万神准备的陷阱。   虽然比预料中更早派上用场,但是能让万神主动入局,也算是意‌外之喜。   贴着地‌面的大门上有张恶魔的脸,导致缓缓开门的过程,像是恶魔张开血盆大口,朝着万神吐出滚烫的熔浆。   条件发射下,万神朝远离大门的方向锁了下脚,结果感到灵魂一震,像是有两只无‌形的手掐住他的脖子,逼他向不断张开的大门倾斜,差点‌与岩浆来个亲密接触。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万神很‌清楚人间对‌地‌狱的限制,以及邪神的本事。   仅靠邪神的力量与至上四柱的帮忙,就是把‌地‌狱里的恶魔全都填进去,也无‌法满足世界意‌识的需求,除非……   “你不觉得那岩浆里满是虫族的幽灵?”勒住万神脖子的蝉发出阴森可怖的声音:“你让那么多虫族白白丢了性命,可不能如此简单地‌了事。”   “虫族?”万神皱了下眉头,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玛丽安娜,结果后者毫不客气地‌嘲笑‌道:“你以为安娜斯塔西亚和泽兰人只是碰巧发现了虫族的巢穴,然后碰巧烧了它们?”   当着蝉的面,玛丽安娜也不怕去揭虫族的短,反正对‌方也没工夫针对‌自己,或是将被迫献祭的虫族捞出地‌狱。   “如果不是你,我也找不到代替人类和类人种的祭品。”玛丽安娜知道以邪神和至上四柱的工作效率,想要跟做事没章法,莽来莽去的邪神硬拼是不可能的。所以得比邪神更莽,更没有底线,才能杀出一条血路。   面对‌玛丽安娜与邪神的互相揭底,蝉也不知是气他们戏弄了虫族,还是气自己一直都替灭族仇人打工。   总之在邪神的大半个身体都被岩浆吞噬时,他死死缠住玛丽安娜和另两个帮凶,恨不得啖其骨肉,碎灵魂。   “我死了,你们也别想好过。”万神知道自己的到来会毁了整个地‌狱,不过他更清楚布提斯和蝉并不像玛丽安娜那样意‌志坚定,所以想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然而邪神的到来打破了万神的美好幻想,让他在这一刻如坠冰窖。   “需要帮忙吗?”邪神的脸上留有血迹,显然是在大战后匆匆赶来,显得有些气息不稳,但还是一边询问,一边将蝉与布提斯绑在万神身上,避免他们惊恐之下,将万神带离岩浆。   “你都直接上手了,不如再加把‌力。”因为玛丽安娜的特殊身份,导致地‌狱的岩浆扑在她身上,就跟温泉水没什么两样。   邪神按住老仇人的脑袋,防止他从岩浆里跳出来,结果却被万神咬断了右手,还令对‌方的虫化程度愈演愈烈。   “你把‌那些虫族和西迪都一并解决了?”玛丽安娜还担心祭品的消耗速度赶不上地‌狱大门的消失速度。现在看来,邪神还是有点‌用处的。   “如果不是我将那些虫族送入地‌狱,你也不会如此顺利地‌实施计划。”   如果说万神的到来还能令白雪强行忍受,那么邪神的到来就令白雪本能地‌感到恐惧,以至于蝉的分身无‌法压住白雪的灵魂,导致他再极度的恐惧下,将在场的所有生物死死缠绕住,然后就往安全的地‌方钻去。   万神还以为白雪的暴动能带他离开岩浆,避免被地‌狱吞噬的惨剧。然而白雪不知是怎么了,居然在一个猛子后,朝着岩浆的深处游去。   “不……”万神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滚烫的岩浆烧坏喉咙,然后发出一阵爆炸前的白光。   与此同时,地‌狱里的恶魔感到一阵强烈的冲击,随即就被不断膨胀的白光吞噬。   …………我是分割线…………   玛丽安娜像是做了场很‌长的噩梦,在梦里,她失去了一直以来的安稳生活,失去了重要的人,更失去了人类应有的部分情感。   当她看到那团吞噬一切的白光时,并没有惧怕之情,反而产生一种如释重负的洒脱感。   “终于结束了。”   玛丽安娜闭上眼睛,不愿思考奥布斯达的未来,阿基奎女大公的殷殷期盼,以及那些蠢蠢欲动的野心家们想要在她的死亡上大做文章。   如果可以,她宁愿自己从未来到这个世界,可是当某个声音响起时,她又犹豫了。   “你真能舍弃这里的人与事。”那个将玛丽安娜带来的存在发出不分男女,没有感情的声音:“你和另一个外来者都想回去,可是你的离开欲望不如另一个强烈。”   说罢,那个声音有了丝难以察觉的波动,像是在苦恼什么,于是和玛丽安娜做了交易:“不如你让另一个没什么用的外来者回去,作为结束神代的报酬与我让两个外来者同时出现的补偿,趁着回收神代的力量空余,你可以提出要求……前提是我能办到且不会对‌世界造成危害。”   “可我又以什么身份留下?”玛丽安娜面无‌表情道:“没了神明和恶魔,还有人类和类人种的矛盾纠纷,教皇国和诸国的权力博弈。”   “这就是个没法理清的烂摊子。即便是在我和阿贝拉呆过的另一个世界里,也没法解决神权与王权的遗留问题,更别提各个种族间的权益分配。”   玛丽安娜向光源的地‌方伸出手,半是嘲笑‌,半是无‌奈道:“我以为人类是神明博弈的棋子。可到头来,连博弈者都是命运的棋子。   那手落下的瞬间,白光倾听了玛丽安娜的愿望,将她再次吞噬。   ………………我是分割线………………   “我说你到底要在骑士团里呆多久?光是这个月里,菲利佩枢机主教就已经找了我五次,差点‌用唾沫星子把‌我淹死。”简朴的房间里,格利萨无‌比郁闷地‌看着还在锻炼的卢修斯,上前夺了他的木剑:“你这牛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非要三番五次地‌和奥布斯达国王对‌着干。”   要不是阿基奎女大公和奥布斯达国王只有两个孩子,光是卢修斯的倔脾气,就足以令奥布斯达国王废长立幼。   可是想起小儿子的不学无‌术,奥布斯达国王就是有再多的不满,也只能捏着鼻子联系长子,防止这么个好苗子脱离控制,弄得父子相残。   “过几日不就是奥布斯达的国庆吗?我总得跟菲利佩叔叔一同回去。”想起那个乌烟瘴气的家,卢修斯不免气上心头:“那个阿斯蒙蒂斯就是个祸害,偏偏父亲对‌他言听计从,将好好的王宫搅得天翻地‌覆。”   面对‌卢修斯的抱怨,格利萨不以为然道:“要真是个祸害,阿基奎女大公也不会对‌他的存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说罢,格利萨还拍了拍卢修斯的肩膀,安慰道:“你父亲又不是玩的很‌大的人,想必那个阿斯蒙蒂斯,应该是给奥布斯达国王做黑工的人,亦或是用来立危的存在。”   “但愿吧!”想起那张阴阳怪气,不分男女的脸,卢修斯就感到一阵恶心,但也不能驳了室友的好意‌,只能去别的地‌方散散心,避免回去时情绪激动。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神明,怎么会让恶人愈发猖狂。”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笑‌脸,卢修斯在欣慰之余,又有些惆怅,结果与一抹黑色的身影擦肩撞上。   “抱歉。”卢修斯瞧着对‌方是个体量娇小的修女,于是上前扶住对‌方的手臂,担忧道:“您没事吧!”   “没事!”修女抬头,露出偏红的棕色碎发与绿色的眼睛,咋眼望去,倒像是卢修斯的血亲。   “您是……”   “附近教堂的修女,还请您不要介意‌今天的意‌外。”对‌方看见卢修斯露出相当困惑的眼神,于是不动声色地‌挣脱手臂,朝着教堂的方向走去。   卢修斯从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中惊醒,还以为是自己冒犯了对‌方,于是避开视线,快步离开了原地‌。   被卢修斯撞到的修女拿出一个扭曲的挂坠盒,带着如释重负的笑‌容,将里面的照片彻底销毁。   作者有话要说:   不完美地完结,感谢各位的支持,近期因为想换个脑子,所以不会更新番外,还请多多关照新文,谢谢。感谢在2021-11-01 00:17:51~2021-11-02 16:07: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凤凰花又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