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taoyuan0123 整理 ================= 书名:夭夭妖妃 作者:绘心少年 文案   新晋的柳美人准备去拦截皇上。   宫人劝她:美人,别去作死。   柳美人不信邪,信心十足去了……哭着回来了。   见人就哭诉:皇上被妖妃牵着鼻子走,活着好绝望。   妖妃:皇上,你不辟谣?   皇上:辟什么谣?朕做得出就不怕别人议论。   妖妃听完这才把手从九五至尊鼻子上收回。   文案废,总的来说这是一个女主作作作死后幡然醒悟又把皇上追追追求的故事。 阅读指南:时代架空,女主天性凉薄不相信感情,男主中前期会有其她女人,各种天雷狗血,不喜请点叉。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宫斗 主角:桃夭夭、苍岩 ┃ 配角:敏仪、夏询、林若然、桃灼灼 ==================   ☆、第 1 章   桃红又见一年春。   阳春三月,桃花怒放,皇城桃府的桃花林,就像天空飘落的胭脂云般梦幻。   微风轻拂起一片片粉色绚丽花瓣儿,轻轻落在桃林内赏花白衣少女发间、衣间。少女雪白手掌向上接住几片顽皮的桃花瓣儿,掌心的白与指尖的粉恰似桃花的颜色。桃花瓣儿似找到了归宿,都朝着少女掌心聚集,少女轻抚掌心柔嫩的花瓣儿,轻轻向上一抛,笑道:“都去玩吧。”桃花瓣儿四处飞舞,少女随着它们转了一个圈,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让林外驻足者远远地都能感受到其欢快。   桃林外桃灼灼有些不耐地皱皱好看的眉目,再观那树上拉丝垂落的青虫更是厌烦,对着嫡姐的两个大丫鬟毫不客气发号施令:“去把她叫出来。”   翠羽绯意二人恭敬回道:“是。”二人并肩走入桃花林,来到桃夭夭面前道:“姑娘,二姑娘在外头等您。”   桃夭夭微笑着点点头,不再停留向着出口而去。   桃灼灼看着白衣少女婷婷袅袅出现在自己面前,面带微笑,面若桃花,桃心脸蛋,眉尾带有一丝天然的俏丽绯色,眼如点墨,右眼下方还有一颗泪痣,娴静中又带有一抹妩媚,鼻子小巧,樱桃小嘴,身段窈窕,体态轻盈,整个人都透着桃花的芬芳,如若落入凡间的桃花仙子,人间哪有这般绝色佳人?桃灼灼握着金丝团扇的手不由得收紧,在自己大丫鬟绿翡红翡的请安声中回过神来,放开刺痛的掌心,微屈双膝福了福,轻摇团扇笑道:“姐姐整日待在桃花林,莫不是要化作桃花仙子飞去不成?我可不依,咱们这一世的缘分才刚开始可不能任由你喊停。”   桃夭夭笑道:“顽皮!”邀着桃灼灼来到凉亭里吃茶。茶是她自制的干花加以她清晨收集的露珠制成,随着开水的侵泡,花骨朵逐渐盛开在白瓷茶盏内,颜色形状竟不比花儿生长盛期时候模样差,茶水散发出淡雅的清香,一入口,微微的甘甜沁人心脾。   桃灼灼不喜茶水浓厚的香气,她喜的是六安瓜片的清香以及微苦、清凉、丝丝的甜味,父亲在朝为官,每年才得一斤都给了她。又想起桃夭夭一年四季都吃自己做的茶,看她姣好的容颜,不由得觉得此茶有美颜功效,继而把这一盏都饮尽。   桃夭夭见此又给她续了一杯,笑道:“妹妹若是吃厌了绿茶,不妨从姐姐这儿取些花茶回去换换口味。”   桃灼灼也不客气,道:“那就劳烦姐姐了!我那儿还有一些碧螺春,待会儿也给姐姐送来换换口味。”   这一派姐妹和睦的景象是在桃灼灼十岁后才开始有的,之前她都是欺她、辱她、讽刺她,桃夭夭不痛不痒一声不吭,桃灼灼犹如一拳打在棉花上,独自内伤。十岁以后通过母亲悉心教导逐渐正视她们之间的关系,她是嫡姐,理应敬着她,虽母亲已被扶正,可若实际算起来,她桃灼灼算不得真正的嫡女,她矮了桃夭夭一头,更没有资格去和她争。虽母亲一直按照她的意愿把桃夭夭教导成一个单纯、听话、乖巧、懂事、一心向着她的大家闺秀,可桃灼灼总是怀疑桃夭夭在装,等着一朝得势秋后算帐!她不由得向她望去,只见桃夭夭黑白分明的大眼内清澈见底,坦坦荡荡,没有一丝浊气,越发显得她的小心眼。   桃灼灼不免有些厌弃自己。她出生时,桃夭夭的生母就已经与父亲离心,在她周岁后更是与父亲决裂和离,此后更是再嫁震北将军随同居住边疆,再也没有回来过。桃夭夭的外祖家倒是念着她,时常送些东西过来,可她一点儿也不上心,谁缺少给谁,也从不去她外祖家走动。很多时候桃灼灼都在想:桃夭夭的心可能是石头做的,抑或是没有心。若是站在旁人角度去看桃夭夭,都会对她心生好感,礼数周全和气善良,然则她讨厌桃夭夭什么呢?大约是桃夭夭刀枪不入完美无缺的性子,她只觉得虚伪至极!   桃夭夭见妹妹似在斟酌,笑道:“可有事情与姐姐讲?你我姐妹之间直说便是。”   桃灼灼想起此来的目的,压下心头杂乱的思绪,笑道:“妹妹前来恭喜姐姐。”   “哦?喜从何来?”   “今日户部主事前来咱们府上登记今年选秀名单,父亲把姐姐的名字写上去了。往后姐姐成为一宫之主,还望多提携妹妹则个。”   桃夭夭神色自若没有露出惊喜或惊慌的表情,笑着说:“选不选得上还未可知,妹妹恭喜得也太早了!若是没有选上,姐姐可得羞愧死了!”   桃灼灼还等着看她愤愤不平的表情,毕竟她比桃夭夭只小两岁,十三岁也在选秀的范围内,可在此前父亲已经给她定好亲事,对方是忠勇侯府的幼子,虽无爵位继承,可极为受宠,想来嫁过去的日子必定不差。说起来她算高嫁了,自家父亲只是从五品的翰林院侍讲学士。桃灼灼想起那俊秀的少年的同时,又想起年轻的帝王,也不知是何面目,只盼着是个冷酷无情的,不要让桃夭夭占去了好。   她忍着酸意,笑道:“姐姐这容颜若是还选不上,那天底下就没人能选得上了。姐姐不喜外出,京中都只知林家若然貌美,不知桃家夭夭绝色,不然这京城第一美人的位置必属于姐姐的,没的白白便宜了林若然。”林若然是林国公的掌上明珠,其母更是皇后娘娘未出阁时的闺中密友,情分非同一般,你倒是拿什么去与人家比?   桃夭夭自嘲道:“我除了这一身还过得去的皮囊,再无可拿得出手的地方,就算得到了也只是徒添笑柄罢了!林姑娘才是实至名归的京城第一美人。”又嘱咐妹妹:“此话在外人面前可不能乱说。”   无趣!桃灼灼没了聊天的兴致,起身道:“妹妹还有事,就不陪姐姐了。”   桃夭夭起身送她。翠羽把包好泡茶用的干花交由绿翡,绯意提着一坛新采集的露珠交由红翡。桃灼灼突然有些嫌弃,责怪自己一时昏了头,竟向她讨要茶喝,平白掉脸面!僵硬地扯出一个笑容后率先离去,绿翡红翡连忙跟上。   桃夭夭微笑着看她离去,十三岁的小姑娘娇俏可爱,自以为藏得很好可细微处还是露了端倪。桃夭夭吩咐翠羽绯意收拾好茶具也回到自己居住的春芜院。父亲母亲弟弟妹妹都居住在桃林另一头,独她一人喜静独居于此。   春芜院内栽种了好些花草,墙上爬着迎春花以及牵牛花,院内搭建了一个三层高的花架子,上面的花花草草品种繁多,名贵的却是寻不见的,大多是桃夭夭使人去外头买来花种自己培育的。一花一草都是她的心血,陪伴着她度过无数个寂静的时光。   翠羽见姑娘拿起剪刀修剪枝叶,遂拿出女红与绯意一同做。姑娘侧颜皎洁如月美,神情专注似要仔细雕琢那不起眼的花草,给予它们更高的价值。翠羽诽腹:就是修剪得再美又有何用?给谁看?值几个钱?她想起二姑娘的话,依照姑娘这幅容颜进宫得宠是必然的事情,自己跟随她进宫也算抬了身价,这是喜;可姑娘不争不抢的性子,在这人口简单的桃府都备受欺凌,若是在吃人不眨眼的后宫,不就连骨头也不剩了?这是悲。一时悲喜交加,即哀怨自己的身不由己,又舍不去那泼天的富贵。   似看出翠羽的纠结,绯意瞧了瞧认真的姑娘,凑在翠羽耳边轻轻道:“夫人。”翠羽立即如醒醐灌顶般清醒,想那么多干啥?自己卖身契还在人家手里捏着,进不进宫还由不得她们自己做决定。其实跟随姑娘身边也挺好的,姑娘和气善良,也不约束亏待她们。心中轻叹,人都有命,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桃明礼在家一贯地说一不二,此番选秀的事情也不过问大女儿,只是在几日后朝廷选秀告示贴出来那日傍晚把桃夭夭叫过来,正色道:“女大当嫁,皇上正值春秋鼎盛,你若能入宫陪伴是莫大的福气!五日后就是进宫选秀的日子,可千万不能被撂牌子!你也知道你自小没有生母教导,在议亲方面会落下乘,此番若是被撂牌子恐找不到好人家,你可明白?”他瘦长的脸上满是阴鸷,'生母'二字是咬牙说出来的,后面的话语更是散发无限冷意,生生要把人冻坏。   过了十几年桃明礼还未放下,不是放不下她生母本人,而是放不下这个污点!他桃明礼出生簪缨世族,家族世代在朝为官,偏偏自己娶了一个不容人的妒妇,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独她清高不与她人共事一夫!那震北将军五大三粗的汉子,她一个人能消受得了不用旁人分担?再看肖似她的女儿,更是增添厌恶,好在过不了多少时日就不用再见了。   夏氏年过三十风韵犹存,见老爷面色不虞,打趣道:“瞧把老爷紧张的!就咱夭夭这模样还有被撂牌子的道理?依我说啊,咱们往后就等着享福吧!夭夭必定宠冠后宫!”   桃明礼闻言责怪地看了夏氏一眼,妇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这话能说出来?不怕隔墙有耳?内心却是舒坦的,女儿貌美,若是能诞下皇子,还不能争一争?自家不能得个爵位继承?这也不是他桃明礼痴人说梦,一则皇后不孕,二则皇上不好昏庸好色实属明君,都是庶子谁都有机会成为储君,自家的血脉必是人中龙凤!   桃夭夭早已习惯父亲言辞犀利,只道:“父亲安心,女儿知晓如何做。”   桃明礼模着胡子笑了,道:“如此甚好。”   夏氏又留桃夭夭一同用膳,桃夭夭也不推辞欣然接受。   桃真知肖似桃明礼的双眼不忿地瞟了一眼桃夭夭,十来岁的孩子什么都还不懂,又什么都懂。母亲明面上对桃夭夭好实际上是做给外人看的,她连累他的同胞姐姐受人病垢,父亲更是不喜她,他不明白她存在的意义在何处?你看,往日里欢声笑语,如今寂静无声,都是因为她的出现!   用了一顿气氛怪异的晚膳后,桃夭夭请安回去。夜晚的桃府有些阴森,因桃明礼处于清贵的翰林院,进项全靠老祖宗留下的庄子铺子,能省则省,府内的灯火也只在各自院子点着。好在月亮洒下洁白的月光,照亮了她回程的路。   ☆、第 2 章   三月十八是最后的殿选。   神武门外过往马车络绎不绝,参加选秀的姑娘们个个盛装打扮,把验证身份的文书交由检查的内侍确认后,就跟随宫里引路嬷嬷进入神武门。   教导秀女们规矩的司仪秀珍逐一打量今年的秀女,看到桃夭夭时微微皱眉,心生不喜,也忆起一段尘封的往事。   当年太后还是青春年少的皇太孙之妃,她还是一名普通的宫女,在位的高祖皇帝花甲之年偶遇一位绝色佳人带回宫中极尽盛宠,一进宫就是妃位,生下皇子后立即晋升她为皇贵妃,风头盖过陪伴皇帝四十来年生育太子的皇后,更有传言说皇帝要废太子立皇贵妃之子为太子,对于传言高祖皇帝没有驳斥,此后传言变得有板有眼,信者过半。往后高祖皇帝更是劳民伤财寻仙问药,一代明君变得昏庸,宫廷政变后,皇贵妃以及她的儿子全部命丧黄泉,高祖皇帝怒火攻心不久也跟着去了。太子继位后,立下规矩:凡绝色倾城女子一律不准入后宫。可见女子太过貌美都是祸国殃民的主因!   秀珍把桃夭夭排在最后,往年皇上都是来随意看看就离去,想来皇后也不会选这么个强敌入宫。   秀女们见此嫉妒之心稍减,只望着桃夭夭彻底得罪司仪移出宫去才好!似乎都已经把自己当成后宫一员,劲敌就当早除去。   桃夭夭依旧笑得无知无觉,待司仪教导面见皇上皇后的规矩后,走在队伍最后跟随众人去往御花园。   御花园园内遍植古柏老槐,罗列奇石玉座、金麟铜像、桩景繁花、亭台楼阁、嶙峋山石,彩色卵石镶拼成福、禄、寿象征性图案为路。随处可入画,无一不精美,让人彻彻底底感受到皇家的精致贵气,只一眼就不愿此生无缘。   敏仪皇后比皇上稍长两岁,二十七岁的她没有生育过的身段犹如少女般窈窕,长相不算顶美胜在大气,肌肤保养得宜,看上去不过二十左右。身着明黄色凤袍,头戴珠翠宝石凤冠,虽嘴含微笑,可她身上的威仪甚重,无人敢小觑。   皇上未至,皇后不喊开始,百来个秀女站在石子路上等候,锦衣玉食养大的姑娘们经阳光一晒像奄了的花儿,汗水打湿了妆发,又不敢贸然去擦,场面一度尴尬。皇后使人去瞧瞧皇上被什么绊住脚,不大一会儿,一个内侍气喘吁吁跑回道:“回禀皇后娘娘,皇上让您先选着,他还有政事要处理,得空再过来。”   敏仪摆摆手示意他退下,再扫了一眼众秀女,把几个变了脸色的排除在外。皇上政事繁忙,后宫可不能出现任性需要皇上去哄的主。   五人一排逐一面见皇后,敏仪看着她们花猫似的脸蛋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也看不清面目,照着名册选了六个家世良好看上去知书达理的姑娘。越排后面者越狼狈,前面的还只是花了妆,后面的都已被汗水打湿了衣裳。   苍岩与翰林院大学士梁伯怀拟定科举三甲以及进士名单后,才坐着御辇来到御花园。远远地就看见秀女队伍最后身着青衣的窈窕背影,她一动不动地站着如老僧入定,一头青丝在阳光下闪烁黑亮光泽,邀人去摸摸看是否如眼睛看见般顺滑柔软。莫名地,就让人上了心。   敏仪见圣驾到了,连忙起身行礼问安:“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众人也都跪下问安。   苍岩下了御辇,不急不忙地来到皇后身前,弯腰握住皇后的手肘扶起来道:“皇后无需多礼。”又对着众人道:“都起来吧。”天底下最尊贵的夫妻并排坐在主位上,那气度衬得繁花奇石也都黯然失色。   敏仪亲自给苍岩斟茶,苍岩喝了一口后才打量起余下不多的秀女。个个浓妆艳抹没得污了眼睛,索性也不看人,只看名册。   敏仪见此眼中笑意更浓,示意下一队秀女上前,苍岩看不上眼都撂了牌子。本沉浸在皇上俊美容颜而沾沾自喜的秀女们如花儿被抽走了花心,全无精神,只叹缘分为何如此浅薄?   一连撂了十来个牌子,余下也只十来人,苍岩让她们一同上前。这一比较,桃夭夭就更显光彩夺目了。美人清凉无汗,肌肤经过太阳的光照浮现出白里透红的好气色,一身青衣在姹紫嫣红中如清水出芙蓉般清丽淡雅,再看她笑嫣如花,眼里含着一汪清泉,在场者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恐惊扰了落入凡尘的仙子。   现场一片寂静,宫里人眼观鼻鼻观心,敏仪双手在袖内扯着丝帕,苍岩过了几息时间把目光转向其余几人,打量过后握着名册沉思片刻,留了桃夭夭以及江南御史之女刘伊诺的牌子。秀珍在此时咳嗽一声,苍岩如若未闻。   百来个选秀的秀女,留在宫里的才八人,几家欢喜几家愁!桃夭夭从头到尾的表情都是淡淡的,无论是受人白眼还是被留了牌子都神色自若,似胜卷在握又似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出了宫门,翠羽绯意早已在一旁等候,桃夭夭笑着上了马车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站了半日好累。两个丫鬟见此也不好去询问结果,只能等回府了。   桃府管家桃全笑着站在门口迎接,翠羽不由得望了桃全一眼,往日里趾高气扬看不起春芜院人的桃管家几时这般阿谀奉承过?这就是权利带来的效应?   春晖堂内,桃灼灼看着父亲来回走动,在听见仆人说大姑娘回来了后立即坐下,不由得偷笑。   在桃夭夭鞠礼问安后,桃明礼再也忍不住问道:“可留了牌子?”眼光灼灼地看着桃夭夭,似乎天堂地狱就在她嘴里。   桃夭夭笑着回道:“留了。”桃明礼哈哈大笑,直道:“祖宗保佑!”细长的眼睛满是志得意满,似乎已经可以看见来日里步步高升平步青云之景。   桃灼灼拉着别扭的弟弟来到桃夭夭面前祝贺道:“恭喜姐姐,贺喜姐姐。”   桃夭夭笑而不语,微微低头似带有一抹羞涩。   傍晚,慈宁宫。   太后自打成为太后那日起就幽居于此,不理俗世不见后妃,常年吃斋念佛。皇上是她三十岁那年生的,人都只道她再无生育可能,不想还会诞下麟儿。如今五十五岁的太后两鬓银发,身材瘦小,衣着朴素,唯眼神明亮饱含暖意,身上沾染了淡淡的香火味浑身散发着善意。   苍岩知晓秀珍必定把自己选美人的事情告知母后,母后不问,自己不能不解释。还未等他开口,太后拍拍他的手背笑道:“你喜欢就好,自己做主不必同母后解释。”似看出儿子的不解,太后挥退宫女太监,她放下手中的菩提十八子,似乎在回忆:“都说高祖皇帝因美色而逝,可换个角度说又何尝不是对你皇祖父的一种考验?他当时盛怒之下也没有修改遗诏,可见你皇祖父在他心中的份量远远超越那对母子的。若皇儿连美色这一关都不能渡过,这壮丽山河又怎敢交由你去主宰?”   苍岩本做好被母后责问的准备,不想却得到安慰鼓励,不免有些羞愧,是自己想差了。陪着母后用完晚膳后,苍岩坐在御辇望向星空,回想起白日自己做决定的那一刻,反思自己是不是被美色迷昏了头脑?竟为她破例。   秀珍在皇上走后,服侍太后就寝,还是没有忍住问道:“太后为何不制止皇上?奴婢是亲眼瞧过那女子的,生得异常貌美且不卑不亢,看似简单可又带有一种虚无缥缈之感,很是让人迷惑。”   太后放下梳子道:“这人呐,越是阻止不让他做什么,他就越想着去做,只有得到了感受不过尔尔也就放下了。”忽而又想起自己刚成为太子妃的那段苦楚的时光,无子无宠,极尽侧妃打压,她忍而不发,你看不过几年太子又有了新欢。自己怀孕之初太子登基,三十岁生下的皇儿倒是平安长大,也尽得皇上宠爱。   秀珍点点头,笑道:“还是太后了解皇上。”   很快敬事房的旨意就出来了,宣旨的太监去往留牌子的八个秀女家中宣旨。   桃家一家老小跪在庭前听候旨意,白面无须的年轻公公打量一下桃夭夭的容颜后变了神色,这尤物可得好生巴结着。也不为难他们,直接宣读圣旨:“翰林院侍讲学士桃明礼之女桃夭夭,著封为从七品常在,赐居景阳宫,于三月二十二日进内。钦此。”   “谢主隆恩!”桃明礼起身接过旨意,笑着请公公去花厅吃茶。   公公邀桃夭夭进一步说话:“小主吉祥!奴才是敬事房的童满,小主进宫后若有用得着奴才的地方还请不要客气,奴才必定竭尽所能为小主效力。”这态度已经很直白明显了。   虽听不清言语,可庭院内的奴仆们看向桃夭夭的目光瞬间带有敬意,往后大姑娘就是宫里尊贵的娘娘了。对于众人灼灼目光桃夭夭依旧安之若素,只道:“有劳童公公。”   童满只道应该的,也不再逗留,跟随桃明礼去到花厅闲话几句。   教导桃夭夭礼仪规矩的是宫里的李嬷嬷,年过半百快要出宫回乡的李嬷嬷对于这个听话聪明的学生心生喜爱,再加上桃府丰厚的赏钱也就更加悉心教导。她给桃夭夭介绍宫里的情况:“万岁爷今年二十五岁,是太后所出的嫡子,五岁封为太子,二十岁继承皇位。皇后二十七暂未生育也没有抱养孩子,后妃一共十七个,万岁爷雨露均沾,没有特别宠爱谁,不过对于生育大皇子六皇子四公主的德妃、生育双胞二皇子三皇子的贤妃、生育大公主四皇子的良妃、生育五皇子的淑妃、生育二公主的婉嫔、生育三公主的丽嫔住所处常去坐坐。”   桃夭夭点点头,皇上年纪不大却已有十个孩子。   李嬷嬷还介绍了后妃的家庭背景以及小团队的情况,越说越有劲。一个在宫里生活几十年快要出宫的人,还能向谁去显摆自己的所见所闻?出宫后若是乱嚼舌根是嫌黑白无常来得不够快了。   时间飞快流逝,明日就是桃夭夭进宫的日子,一家五口聚集在春晖堂。   桃明礼一贯地说教:“进宫后万不可任性妄为!须知夫为妻纲,更别说你的夫婿还是天子,必须得敬着他。若是有机会不忘提携你弟妹,娘家的兴旺才是你坚固的靠山。”   桃夭夭回道:“女儿明白。”   桃灼灼在一旁诉说舍不得姐姐进宫,桃真知望向窗外蝴蝶看得津津有味。   夏氏拉开女儿道:“我与夭夭说些体己话说。”说完拉着桃夭夭去到一旁耳房,夏氏把桌上的描花木盒推给桃夭夭,笑道:“母亲也没有什么送你的,这是我祖母留给我的,不值什么钱,只当是个念想。一直还只当你是那个向我索抱的女娃娃,不想离别之日来得这么快,还没有好好感受咱们的母女亲情。”说完伤感地抹抹眼泪。   桃夭夭也为之动容,眼圈泛红,她把木盒又推回夏氏面前,摇头道:“母亲应该留给妹妹才是,女儿有母亲这话就足够了。”   夏氏打开木盒道:“灼灼平日里不知从你父亲那里得去多少好东西,不留给她。看看喜不喜欢。”   盒子内是一对赤金牡丹花步摇,花朵是由一片片宝石镶嵌而成,又有翡翠做叶,拇指大珍珠串为坠,工艺繁复牡丹极为逼真,一看就不是凡品,只是看不出是旧物。   夏氏满意地看着桃夭夭的心动,笑着给桃夭夭试戴,又夸赞一番。   是夜,桃夭夭躺在床上无心睡眠。屋内东西已收拢完毕,再寻不着她存在的痕迹,就等着下一任主人入住;院子里的花草没了自己照料也不知能生长到几时,桃花落了已然结果,她也要换个笼子继续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收藏的小天使。   ☆、第 3 章   景阳宫为二进院,正殿住着婉嫔以及五岁的二公主。桃夭夭住月华殿,房间内铺着织花地毯,天花为双鹤图案,玻璃窗户绯色纱窗,红木家具,殿前为月台。   分配来伺候桃夭夭的四个太监以及四个宫女见了小主的容颜都暗生欢喜,未想没有根基的他们如此好运,各自决定要多打探情况给小主铺路。   桃夭夭让翠羽绯意拿出准备好的荷包打赏他们后,就让他们各自散了,拿着自己做的丝帕荷包去拜见一宫之主婉嫔。   机灵的安心给小主边引路边报备婉嫔的为人:“小主,婉嫔娘娘最是和气不过,是宫里头最没有架子的娘娘;二公主也活泼可爱,深得皇上喜爱。”安心见小主只微笑而不发表意见,明白是个有主意不好糊弄的,遂又介绍起景阳宫的景致。   景阳宫修葺得很雅致,出了月台便是曲折游廊,阶下花岗石铺路,有一小河弯弯曲曲绕着游廊行走,流水潺潺,锦鲤嬉戏,动静相宜。此时婉嫔正在八角亭里与二公主一同喂锦鲤。   婉嫔二十出头的年纪,是皇上登基后进宫的;她相貌清秀算不得美,自带浓浓的书卷气,让人心生好感;身着绿柳垂花百褶裙,身段单薄看上去有些孱弱。见桃夭夭过来微微一笑,眼中虽有惊艳却无嫉妒之意。粉雕玉琢的二公主仙惠拉着母妃的手摇晃问道:“母妃,她是仙子吗?”   桃夭夭鞠礼道:“嫔妾常在桃氏拜见婉嫔娘娘,娘娘吉祥。”   婉嫔虚扶道:“妹妹请起,无需多礼。”又唤仙惠给桃夭夭见礼,仙惠对于桃夭夭的容颜很是痴迷,依言见礼问安。   桃夭夭避过仙惠的礼,只道:“公主使不得,嫔妾身份卑微当不起公主的礼。”又奉上自己做的丝帕荷包,四块洁白的丝帕上绣着春夏秋冬四景;而荷包上绣着的是波斯猫玩绣球,还打着攒心香坠儿,有型有神再逗趣不过。   仙惠打开荷包发现里面装的一对白玉小兔,眼睛镶嵌着红宝石,很是逼真。东西不名贵却深得二公主的欢心,只因仙惠想要养一只兔子而母妃不准许,如今却有两只,仙惠越发觉得她是仙子而不是父皇的妃子,不然怎么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婉嫔邀桃夭夭去正殿吃茶,不假她人之手亲自斟茶,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般美妙自然,配着她淡淡的微笑尝一口饱满甘甜的金骏眉,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接近了解她。桃夭夭见房间摆设整齐雅致,东西都是成双成对,墙上挂着的前朝大家字画,窗台摆着两盆名贵兰花,心中对婉嫔有了大概了解。   仙惠一直在偷看桃夭夭,见她望过来,连忙躲在母妃身后藏起来。婉嫔笑着把女儿抱在怀里,喂她吃玫瑰露,对桃夭笑道:“咱们有缘共处一宫,妹妹往后得空常来坐坐。”   桃夭夭点头道:“那往后常来叨扰娘娘,娘娘不要厌烦才好。”   还没等母妃回答,仙惠立即回道:“不厌烦。”   两人忍不住笑了,婉嫔轻点女儿额头:“小不点,小小年纪就爱美,往后你就缠着桃常在玩好了,母妃乐得轻松。”   小孩爱新鲜可母亲是无可取代的,仙惠抱紧母妃脖子摇摇头闷声道:“母妃也一起。”   婉嫔眼里的爱意似要漫溢出来,她轻道:“好。”   桃夭夭觉得空气比较沉闷,心中有些不适,不由得看向窗外随风摇曳的兰花。   婉嫔见桃夭夭眉宇间带有一丝忧愁,以为她离开父母孤零零地来到宫里又见自己与女儿相处难免伤感,遂向她说起宫中应注意事项,约好明日一同去向皇后请安,赏赐一些物品后就让她回去歇着。   翌日卯时中桃夭夭就起了,由着翠羽绯意梳妆。安心打量了一下小主的首饰后挑选夏氏送桃夭夭那一对牡丹步摇道:“小主貌美唯牡丹才配得上。”   桃夭夭拒绝道:“这是母亲的陪嫁,我留作想念,收起来吧。”   安心讪讪一笑,在矮子里面挑高子,选了一对白玉珠花插在小主发髻上。小主貌美深得上天宠爱,简单一袭薄荷色撒花云行千水裙却穿出了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之感,不笑时清冷孤傲飘然出尘,一笑眉目含情惑人心魄。就连她看了都心动不已。   婉嫔还在梳妆就听宫女回禀桃夭夭已在偏殿等候,不由得会心一笑,是个守规矩的。让人送些点心去给她垫垫,给皇后请安一时半会不会完。   景阳宫距离皇后居住的咸福宫有一刻钟的路程,小孩嗜睡,仙惠还在乳母怀里咪着,在将要到达景仁宫时,婉嫔才唤醒女儿。仙惠迷糊中向母妃索抱,婉嫔吃力的抱着女儿轻声诱哄道:“到咸福宫了,咱们请安回去后再睡好不好?”仙惠懂事地点点头,自己下来走路,见桃夭夭对着自己笑,试探地握住她的手,见她回握自己的,笑得更欢。左手母妃右手仙女,这是她幻想过与父皇母妃一同牵手的场景,可父皇严肃母妃让她守规矩她不敢做,这也算另类实现自己的愿望。   皇后身旁侍奉的女官孟君见婉嫔又是第一个到的笑着上前迎接:“奴婢见过婉嫔娘娘,见过二公主。”   婉嫔笑道:“孟女官不必多礼。”又介绍自己身后的桃夭夭:“这是新晋宫嫔桃常在。”桃夭夭微笑点头致意。   孟君殿选当日是见过桃夭夭的,就连她名字也记得清清楚楚。自己身为四品女官不用向贵人及以下身份者见礼,遂请婉嫔入座,并不关注桃夭夭。   不多一会儿嫔妃们都陆续到了,皇子们住乾西所都在崇文馆上学,只四个公主随母妃一同来到咸福宫请安。后妃们进正殿时目光都会不约而同地先看向桃夭夭,虽低眉顺眼却自带耀眼光芒,存在感太强,让人想忽略都难。桃夭夭有些受不住众人的打量微微低下头,后妃见此也不再看她,是个青涩的。   在众妃嫔都到了后皇后才施施然出现,她身着赤色五凤朝鸾吉服,一头珠翠,端的是高贵典雅。众人起身见礼:“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敏仪坐在纯金打造的凤座上笑道:“诸位妹妹请起。”众人入座后孟君道:“新晋宫嫔拜见皇后娘娘。”   新入宫的八个秀女婷婷玉立站在殿中,再不复殿选当日的狼狈,这一看长相各有千秋,若不论桃夭夭,姿色都不分上下。八人依言向皇后请安,敏仪笑着叫起,每个人都赏赐些物品,又让她们拜见四妃。   贤妃长相柔和脸上稍有几颗未消退的雀斑,身段还未恢复看上去有些丰腴,身着银纹百花束腰长裙,并未多做打扮一切以舒适为主,在一众妃嫔中不甚打眼。她抱着十个月大的四公主笑着叫起后又继续逗女儿,有女万事足。   良妃身着暗花织锦羽纱裙,肩上搭着珍珠披肩,头戴赤金红宝石头面,奢华程度都快赶上皇后了;她长相艳丽,身段□□,在一众瘦弱的后妃中显得分外妖娆。她早就打量过了新晋宫嫔,此时看着跪在身前的八位不忘敲打一番:“诸位妹妹在娘家时都是父母掌心宝,可以撒娇撒痴,在宫里可没人会惯着你们,也不要以为皇后娘娘仁慈就可以使小性子耍小聪明,行事前需三思。”良妃一贯地巴结皇后,后妃们心中嗤之以鼻,她那点小心思早已是公开的秘密,不就是想过继二皇子给皇后么?太后三十岁还生下了皇上,这么急着讨好不是在不断提醒皇后\'你离三十岁不远了不要以为太后能生你就照样能生还是早做打算趁我儿年幼过继培养吧\'?白痴!皇后无子却能稳坐后位得太后赞赏皇上敬重会不知轻重选你调皮捣蛋的孩儿?只知道皇后不待见自己却从不找自身原因。   淑妃身着撒花烟罗如意裙,头戴翠玉海棠步摇,长相清丽身段窈窕,盈盈一双美目能辨是非,说话细声细气让旁人都忍不住降低声音恐对比出自己的粗俗。大公主元惠九岁,是万岁爷的第一个孩子,小小年纪气度不凡,不同于母妃的温柔似水她是端庄大方极具长姐风范。   德妃身着十二破留仙长裙,简单的飞仙髻,更显相貌甜美身材娇小玲珑,看上去不比新晋宫嫔大多少,实际年龄却与婉嫔一般,都是皇上登基后才入宫的,其余三妃出自东宫资历稍长。她笑着叫起,还暗赞了一番各有千秋的八位小主美颜,眼中并无防备,只是单纯的欣赏。   敏仪也不多留她们说话,只道太后喜静有缘再见,就让她们散了。   桃夭夭回到月华殿才刚坐下歇息,就听内侍禀告良妃的赏赐到了,才接过,贤妃的又到了,继而是淑妃、德妃的赏赐,真是收礼收到手软。桃夭夭见众人都围着那些绫罗绸缎金银珠宝议论着,她笑笑坐下用早膳,让绯意去与她们一同玩。用过早膳后,桃夭夭就着赏赐让每人都挑一件,众人谢过不敢放肆挑最不值钱的拿。   是夜,养心殿。   大内总管夏询见皇上批阅完了最后一份奏折,递上参茶道:“皇上,昨日秀女们已进宫,今早也已经拜见了皇后娘娘。”唤过童满把新晋宫嫔的绿头牌端过来呈在皇上面前。   苍岩捏捏眉心,扫了一眼几人名字,随意翻了一位。   童满退出后看了一眼幸运的小主名字:刘伊诺。   与丽嫔一同住永和宫的刘伊诺跪在地上接旨,心中雀跃不已,自己乃是新晋第一人,重重的打赏了传旨的内侍。童满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刘贵人,长相中上却无特色,后宫这种女人一抓一大把。   苍岩左手白子右手黑子下了一盘杂乱无章的棋后扔下手中的几颗白子起身去往承恩殿,没有顾及刘伊诺的羞涩,直接行事。   刘伊诺殿选当日已被皇上英姿勾了魂,此时感受意中人的力量身体虽痛可心是甜蜜的,她试探地把手搭在皇上肩上见皇上没有拒绝想要拥抱他,不想却被皇上转了个方向背对着他。事后刘伊诺还想与皇上说话,却见皇上头也不回离去,自己被内侍催促回永和殿,眼泪不由自主流下。   内侍们早已习以为常,皇上不好美色,让他们省了许多事情,也用不着去巴结这些个侍寝的嫔妃。   夏询来到活泉白玉池问道:“皇上,赐不赐汤药?”见皇上颔首后,夏询悄悄退出去后让内侍把准备的汤药取过来。   刘伊诺不解地望着眼前这碗热气腾腾的汤药问道:“这是何物?”   夏询只道:“这是皇上的赏赐。”   刘伊诺不做他想,只道是皇上体恤自己,笑着遂接过汤药一饮而尽。   苍岩泡在温泉汤里由着宫女擦洗,他抬头透过水晶天窗看向夜空,繁星点点犹如自己心中的烦闷,看得见却看不透。   ☆、第 4 章   翌日,新晋刘贵人昨夜侍寝的消息不胫而走。月华殿几个宫女内侍眼神交汇着什么,见小主没事人似的,遂又把嘴里的话语咽回去专心做事,暗赞小主沉得住气。只翠羽绯意明白小主不过是完全不在意罢了,真真是验证了自己的担忧。   咸福宫。   刘伊诺跪在皇后面前行三叩九拜之礼。敏仪笑道:“往后尽心服侍皇上,为皇家绵延子嗣。起来吧。”按例赏赐些物品。   众人散去后,敏仪轻抚自己腹部。十二岁那年葵水初至与闺中姐妹玩闹不慎掉入池塘里,初冬的季节池水冰冷刺骨,虽很快被救上来请大夫医治,可自己一贯锦衣玉食长大,从未受半点苦楚,无病无痛唯子嗣艰难,回想起来必是因那次落水而落下的病根害了自己!那人如今贵为国公夫人,儿女双全,日子过得再惬意不过了。   孟君见主子似又在回想往事,建议道:“主子不妨给林国公夫人赐下几个宫女服侍?”   敏仪抬头看了一眼愤愤不平的孟君,轻笑叹息道:“人各有命,说来她也并无过错,又何必再去破坏我和她之间的闺中情谊?”   咸福宫外,刘伊诺邀请一同入宫的秀女们去永和宫坐坐,几人都笑着答应说叨扰了。桃夭夭向婉嫔与二公主道别,跟随在一众小主身后去往永和宫。   主殿的丽嫔身着一袭茜素青色栀子花裙,笑着招呼众人,两岁的三公主明惠不耐此处烦扰蹦蹦跳跳去往别处玩耍,丽嫔无奈的追过去守护。   刘伊诺身为江南御史之女,其身价不菲,光带进宫的银票就有二十万两,吃穿用度所置办的物品无一不是顶好的。她笑道:“妹妹们尝尝我自家乡带来的明前龙井。”一芽一叶、芽芽直立,汤色清洌,幽香四溢是为极品。并以十来碟精致瓜果点心招待。   一盏茶还未用完,夏询已到,是来送皇上的赏赐。   “奴才见过诸位小主。”还未等夏询弯腰,刘伊诺连忙阻止道:“夏总管无需多礼。”夏询也不推诿,直接宣旨:“皇上有旨:刘贵人蕙质兰心,赏玉如意一对、翠玉金簪一对、珊瑚根雕一座、牡丹缠枝琉璃宫灯一盏。钦此。”   “嫔妾接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刘伊诺起身接旨,把从娘家带过来的墨玉貔貅递给夏询:“小小心意,望总管笑纳。”夏询见貔貅雕工精湛且玉质水头十足,收入袖中:“谢贵人赏,奴才告退。”刘伊诺让侍女采薇送他出宫门。   八人当中唯刘伊诺与山西总督之女卓菲儿娘家不在京城,而剩余六人中家世最好的当属户部尚书之女花写意,不过她是庶出。花写意长相一般,性格平和不娇作,她笑道:“恭喜姐姐,姐姐可知这琉璃灯还有另一层含义?”   “这个我还真不知,妹妹快快讲来。”刘伊诺本看不上花写意庶出身份,不过此时听了她言语很是新奇,拿过琉璃灯瞧了几眼,东西虽精致稀有可还是看不出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花写意掩嘴一笑,轻声道:“灯字拆开来不就是'丁'了么?火象征光明可击退黑暗,姐姐大喜。”   刘伊诺不由自主地抚摸腹部,似乎已经能够感受到生命的存在。   花写意见众人都在称赞刘伊诺的好福气,唯桃夭夭微笑着不言不语,只静静品茶。花写意有些看不懂桃夭夭,桃翰林家的事情她有所耳闻,桃夭夭极少出现在人前,本以为她必定被继母养废了,却不想拥有着绝世美貌以及淡阔的性子,那一双眼睛看似平静无波实则能看透人心,不可小窥。看来桃翰林是藏着宝贝不轻易示人只献予皇上,打得一手好算盘;又想起自家父亲,注重嫡庶,不由觉得桃夭夭与自己同样命苦。   桃夭夭见花常在在看自己,微笑点头致意。花写意也微笑点头,继而转头与她人闲聊。   这次聚会无人主动与桃夭夭搭话,或者说都还在观望,看是劲敌还是能够互相扶持。   刘伊诺在几人离去时使人包了些茶叶点心给她们带走,嘱咐常来。众人离去后抱着琉璃灯不撒手,回想起昨夜与皇上相处的时光不由得羞红了脸。   午歇后,桃夭夭寻了一本杂书打发时间,仙惠笑着跑过来道:“你在看书吗?我母妃也爱看书,她有好些书,我也有书。”小姑娘天真无邪甚是可爱,桃夭夭点点头把她的碎发抚平问道:“那你都看些什么书?”仙惠伸出白胖的手指道:“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弟子规,没了,就这些。”桃夭夭又问:“你书里的字你都认识了吗?”仙惠回道:“当然都认得,父皇都夸奖过我。”想起自己今日的功课还没有完成,问道:“我可以和你坐在一起看书吗?”桃夭夭不明白自己哪儿招二公主喜欢,不过她很高兴就是,她说:“求之不得。”   “画春,你去把我的书以及笔墨纸砚取来。”画春立即回到主殿先禀告主子一声,婉嫔听了笑着应允让人送两碗鲜奶酪去。   是夜,薄纱裹身的刘伊诺没有等到皇上的召见,当然所有后妃都没有召见,皇上忙于政事不得空。又过了一日,皇上翻了一位许常在的牌子,皇上皇后照例给予赏赐,刘伊诺有些失落,原来这不是她一人独有的。   时间很快过去两月,新晋的八位宫嫔翻了七位的牌子,唯独没有桃夭夭。后妃的心历路程是这样的:如临大敌-微微放松-疑惑不解-暗自嘲笑。新晋宫嫔里头唯花写意与桃夭夭有往来,不过也没有建立深厚的情谊。   而月华殿的宫女内侍的心历路程是这样的:暗自庆幸-着急上火-重新考量-再寻出路。安心几个曾在皇上来景阳宫探望婉嫔以及二公主时怂恿小主去露露脸,不想小主居然吩咐把月华殿的大门关上!更甚者端午节时不送皇上礼就罢了,她们计划小主与皇上来一场美妙的偶遇,不想人家混不在意是个混吃等死的主,真是白瞎了那副容颜!扶不起的阿斗!如今也算彻底死心,守不住觉得没出路的已经在暗中找关系请求调离,或已经找到新主等待时机离去。   翠羽与绯意曾试探性地把老爷的意思转达给小主:“小主,老爷知你在宫中需要打点的地方甚多,今日央人送了一千两银票进来,说是让您上点心……“之后的话在小主似笑非笑的眼神中再也说不下去了。小主进宫时老爷给的压箱底才两千两银票,如今得知小主还未侍寝,倒是急巴巴送钱来了,目的太明显。不过绯意倒是察觉小主心境与在桃家生活有些不同了,对小公主与对亲妹一样的关怀,却又透着不同的气息,像是把两人之间隔着的那层虚无缥缈的雾抚去,真真切切地相处,不过对待他们还是一样的隔着云雾。如今连老爷的意思也混不在意,似乎脱离了桃家掌控就再也不屑为伍,绯意有些心慌,想来小主早已知道自己与翠羽是夫人的人,她该何去何从?   桃夭夭见茶迟迟不来,让绯意去瞧瞧。绯意应声而去,只见安心他们几个坐在一起喝茶闲聊,见自己出现连起身掩饰的意思都没有,这就是宫里的捧高踩低?她笑道:“小主让我来看看茶为何还没好。”   内侍小左道:“正要沏茶,正好你来了你就自己沏吧,我怕我们沏的不合小主口味。”   绯意压下脾气告诉自己不要生气在桃府都习惯了如今也没什么不同,行至锅炉旁取杯放茶叶,却见茶叶罐已经见底只剩下破碎的茶叶,见他们碗里茶汤清亮芳香四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能挑些破碎的放在茶盏里倒入开水侵泡。绯意端着茶走出门口就听见他们毫不避讳的议论着:“长得再美又怎么样?不得皇上喜欢那就是无盐女!”“就是,整日一副清高模样也不知端给谁看?”“不会还等着皇上来哄她吧?”“哈哈哈哈……”绯意咬咬牙离去。   桃夭夭见茶汤浑浊,茶叶不成形,看了一眼神色怪异的绯意后淡然饮下,不需询问也不需解释。   之后送过来的饭菜不是迟了就是份量极少,翠羽拉不下脸去问,绯意想着自己去御膳房端回来不求他们。御膳房距离景仁宫有两刻钟的路程,五月下旬的天气已经很炎热,太阳当空晒得人发昏,树上的知了叫得人耳鸣。绯意提着沉重的食盒走在滚烫的青石板上,衣裳已被汗水打湿,过往取食的全是内侍或嬷嬷,她在桃府都没有吃过这种苦,不由得眼圈泛红。   桃夭夭见绯意狼狈回来,道:“你们跟着我长大,应知我一向对这些不讲究,有什么吃什么,往后不用做这些。”屋内也没有冰可以祛暑,桃夭夭便倒了一杯自制薄荷茶给她。   翠羽是喜于言表,本还觉得委屈的绯意不由得有些心虚以及反思自己几时变得如此娇气了?姑娘小时候不听劝,要找自己娘亲,夫人当着老爷的面仔细哄着,背着老爷时却不给饭吃,只道饿她几天就乖了。可不就乖了嘛,有什么吃什么,有什么用什么,没有也不在意。听话懂事孝顺明理,所有一切形容世间姑娘的美好词语用在姑娘身上都不为过,独独少了一丝人气,把自己都快清理得没了。彼时自己还觉得姑娘比自己幸福多了,有吃有喝有穿有人伺候还身份尊贵,对比二小姐待遇差距不远,如今进宫后才明白姑娘对一切不上心只因早已死心,没有期盼就没有失去的怨恨。   对于月华殿宫女内侍怠慢小主的事情婉嫔有所了解,可桃夭夭自个儿不发话,自己又怎好擅自提及?遂也只是叹息一口。继续抄写经书。   五月最后一日是四公主的周岁生辰,皇后向皇上提议举办抓周宴邀请朝中大臣家眷出席,皇上也赞同了,宫里头都忙碌起来。   桃夭夭拿出先前皇后赏赐的布料挑选一匹素色冰蝉丝绸缎,准备给四公主做一身寝衣做贺礼。她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贺礼,值钱名贵的都是皇上后妃赏的,不好再送做贺礼,感叹父亲先见之明,自己女红师从名家,还可以聊表心意。四公主属猴,桃夭夭细细描绘了金丝猴图案,用金线勾勒出活灵活现的金丝猴,再用桃红色的丝线绣上一个寿桃,怕金线刮伤公主肌肤,又在背面缝制一层细棉布。东西虽不值钱也是自己心意。   ☆、第 5 章   五月三十,天刚破晓,后宫开始忙碌起来。后妃们不约而同起身沐浴香汤更换新装,佩戴新首饰,细细描画眉目涂抹朱唇,大有争奇斗艳的趋势;临渊阁临湖而立,阁前太液湖荷花悉数绽放,层层绿浪花红点点,微风粼粼带来荷花的芳香吹走热浪,是炎炎夏日宫中再合适不过举办宴席的地方,此时宫女内侍们在做最后的清洁以及确认物品的摆放,冰块也已经置放于各个角落,清晨置于其中还有些许凉意。   贤妃牵着走路摇晃的四公主向皇后请安,小姑娘身着红色绣金凤衣裙,头上扎了两个小啾啾插着金玉铃铛,走路时发出清脆的响声,眼神懵懂却灵动好奇,四处观看时而微笑。贤妃扶着她跪下教她说:“来,福惠给母后请安。”太后给四公主赐名'福惠',当然她本人今日没有出席,她每年只在皇上生辰以及除夕那日出现在众人面前。   福惠吐字不清'母后'二字却能字正腔圆地说出来,得到敏仪大大的赞赏,亲切地抱过福惠,把由高僧开过光的长命锁给福惠戴上。众人无一不夸赞福惠聪明有福气,唯孟君不悦,皇后把给自己孩儿准备的长命锁给了四公主,也不知这小不点能不能承受这福气!福惠乖巧地坐在敏仪腿上,似对身前挂着的这个亮闪闪的东西很稀奇,肉嘟嘟的手指拿住把玩,还咧着嘴对敏仪炫耀。敏仪看得鼻子一酸,若是自己的孩儿该多好!   闲话几句后,众人都向临渊阁而去。敏仪坐在凤座上接受朝廷命妇的跪拜,无子又如何?她是皇后。   易婷走上前亲切笑道:“臣妾前几日偶得两株天山雪莲,自作主张带进宫献给娘娘,还请娘娘莫要嫌弃才好。”哪里有什么偶然?都是自己耗尽陪嫁去寻的!谁让自己有愧呢?这些年数不尽的珍稀药草送进宫来都不见皇后肚子有动静,也不知自己这陪小心陪笑脸的日子要熬到几时?   林若然不假她人手亲捧着密封的四方琉璃盒献给皇后娘娘,敏仪就着她的手打开盒子,只见琉璃盒四周都置放有冰块,手掌大小的两株洁白雪莲立于中间,弥漫着清雅的气息,花瓣上藏有露珠似刚刚才摘下。敏仪看了一眼把盒子盖上示意孟君收起来,看了眼前这株还是花骨朵的天山雪莲,笑道:“若然定亲了?你这做娘的也太着急了!”   十四岁的林若然闻言洁白的脸蛋浮现一抹烟霞,低头退至一旁,再不复往日清冷模样。   易婷讪讪一笑,让女儿出去玩后回道:“这家翁的意思。”若是让女儿进宫来选秀,这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吗?依老爷的地位,女儿只要不嫁入皇家,寻常勋贵家族都得贡着女儿,绝不会让她生平受一丝委屈。   敏仪不着痕迹瞟了一眼易婷眼角淡淡的纹路以及脸蛋浮现的斑点,心中犹如盛夏用了一碗冰酪,凉爽无比。   林若然年纪虽小,却自去年起就得了个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头,虽说她心中不屑一顾,不过此时见了个容貌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美人儿,心中却像是被针扎了,以往别人的那些夸赞似变成了讽刺……   孟君奉皇后旨意陪林若然闲逛,此时见她盯着桃夭夭不放,问道:“林姑娘可认得桃常在?”   一听是后宫之人,林若然没了再看的兴致,摇摇头道:“不认识。”她看着亭亭玉立的荷花暗自伤神,自己刚刚是妒忌?那她还是那个清逸出尘的林若然吗?不,她不是嫉妒只是平生没见过那么美的人一时失神而已,她如是安慰自己。   桃夭夭见命妇们时而打量自己一眼,不愿抢了四公主的风头,遂向贤妃请辞只道自己身体不适恐扰了大家兴致,贤妃承她的情,让身边的朝露送她出去。   今日休沐,苍岩在养心殿抽查儿子们的功课。   年纪最长的大皇子苍术年满九岁,功课对答如流,字也初见风骨,规矩的正楷;八岁的二皇子苍磊、三皇子苍淼却是调皮捣蛋的主,时常在课堂上与伴读们玩闹惹太师生气,此时支支吾吾答不出来憋红了脸,苍岩微皱眉让他们面壁反省;六岁的四皇子苍茫很是机灵,一点也不害怕父皇肃着脸,笑着回答问题;五岁的五皇子苍淖答出一半跪地请罪,苍岩罚他回去摘抄三遍;三岁的六皇子苍旭懵懂,吞吞吐吐背完三字经后得到苍岩夸奖。   苍岩也不多苛责他们,让人送他们去临渊阁,完了必须把功课补上。时候还早,他看了一会子书才起身前往临渊阁。   时过两月再见到桃夭夭时苍岩再次感受到内心的悸动,这不熟悉的情绪让他皱眉。   桃夭夭出了临渊阁因极少出门闲逛而迷了路,幽静的竹林小径没有宫女内侍经过,她们主仆三人只得往前走,不想出了小路却见圣驾,连忙跪地请安。   美人身着嫩黄色撒花织锦纱裙,头上用同色发带加晶莹的宝石串珠扎了个灵蛇髻,简单清爽;此时盈盈一拜,露出修长白皙的项颈,苍岩莫名觉得那处缺少一条项链。   皇上不发话,周遭一片寂静,抬御辇的八人巍巍不动,呼吸平稳唯恐惊扰了圣上。夏询见皇上一直看着桃小主,正想开口询问,却被皇上指派送这个女子回住处,很久没给人引路的夏询'啊'了一声,在皇上轻飘飘的眼神中又道:“喳!”   夏询对这个后宫颜色第一人的女子记忆深刻,皇上每每翻牌子余光都不会带过她的牌子,若不是刻意为之又如何做到如此准确?后宫谁人又能让皇上使派自己引路?夏询得出一个结论:此女子必有后福。在御辇离去后,他提醒道:“皇上走了,桃常在起来吧。”桃夭夭起身谢过,夏询也不再逗留,太阳当空可不要晒伤美人肌肤才好,选了一条最近的路走在前头引路。   月华殿的几个宫女在吃瓜子聊天,几个内侍玩起骰子。   夏询远远地就听见“押大押小?““大,快开。”“三点小,给钱。”几道尖细声音,见桃常在微微皱眉而无惊讶之感,便知这些人平日里就是如此放肆,遂板着脸快步走至院中,不想几人都在兴头上头也不抬,很久没被人如此忽视过的夏询不尽怒火中烧。   桃夭夭走进来时便觉不妙,正想出声提醒,却听夏总管道:“来呀,给我把这个不懂规矩的押下去教规矩,女的掌嘴三十,男的杖责三十。”一同前来的四个内侍立即上前。   安心为首的宫女以及小左为首的内侍彻底慌了,这个已经被他们放逐的人儿出去这么一小会就被大总管送回,可想而知是在皇上面前留了印象的,悔不当初,这个冤孽!只得跪下叩头求情:“奴才知错,请大总管饶恕奴才这一回!”   夏询冷笑道:“这是知错?加罚十次。”   安心电石火光间明白了什么,转而对着小主叩头道:“奴婢有罪怠慢了小主,奴婢知错!奴婢再也不敢了!请小主饶恕咱们这一回吧。”其余几人也跟着求饶。   桃夭夭对于他们的想法一清二楚,也理解他们想往上爬的意向,可他们做事连表面功夫也不顾及,得到惩罚也算教训。只向夏询请求道:“求夏总管从轻发落,我这儿就这几个人,想来他们经过这次教训应当知晓自己该做些什么。”   夏询也不是真想管闲事,主要是他们做得太难看以及这个小主在皇上面前挂了号,不能不管。此时顺着梯子而下,道:“既然你们小主为你们求情了,就刑责减半,若有下次,绝不轻饶。”   安心几个明白再少已是不可能的,遂谢过小主以及大总管接受责罚,暗骂自己活该!进宫这么些年怎还这么沉不住气?若是再坚持一段时间何愁没有好日子过?如今想要修复与小主之间的裂痕,难!哎!   一时间只听见拍拍作响的声音,几人还算有担当忍住没有叫出声来。责罚过后,夏询告辞离去。   几人忍着疼痛跪在小主面前请求原谅,小左道:“奴才被猪油蒙了心,一时做下错事,还请小主原谅则个。”几人也都点头,安心几个脸颊红肿说话艰难,眼泪汪汪地望着小主。   桃夭夭轻声道:“都起来吧。”说完转身进到屋内。八人摸不懂小主的意思,心道往后尽心尽力弥补吧。   苍岩走进临渊阁就感受到屡屡凉意,冷气瞬间带走焦躁的气息。他坐在主位上让众人平身,转头看了看皇后怀里的福惠,小不点像个红包,一点也不怕生,还伸出白胖手指指着自己,嘴里'啊啊'的叫着。   敏仪笑着给她擦擦口水,教她喊父皇,福惠一点也不给面子嘴里吹着泡泡玩。敏仪看了一眼皇上,只见他眼含温情嘴角上扬,这是一个父亲对孩子的爱意。   主位上一派其乐融融享天伦之乐,良妃不由得望了一眼贤妃,见她眼中并无半丝不悦,还微笑着与她的两个儿子说话,忍不住低头翻个白眼。装!看你装到几时!   吉时已到,内务府请四公主开始抓阄。   苍岩抱着女儿把她放在抓阄台中间,福惠不懂为何他不抱自己了,伸出双手索抱,苍岩告诉她得选一样东西才行,福惠抓了抓头发,以为他要桌上的东西,看了看四周的物品朝着一个地方蹭蹭蹭地爬过去,速度极快,选了一片自己常啃的云片糕又爬回来递给刚才抱自己之人。苍岩接过女儿小手里的云片糕吃掉又再抱起她,小姑娘高兴地眯起眼还亲吻了苍岩一口,这个高度才能看得更远嘛!皇上龙心大悦,把内务府准备的抓周物品都赏赐给四公主。   众人嘴上都夸着四公主聪明孝顺,暗道是个小人精,前途不可限量。   午后,养心殿。   夏询见皇上装作在认真看书,翻页的速度也不紧不慢,可皇上的眼睛扫过这些字却没有停留过,知他在等着自己解释为何送人需要两刻钟的功夫。他奉上云雾茶,道:“皇上歇会儿再看吧?”在皇上用了一口后感叹道:“桃小主院里的奴才对主子一点也不上心,若不是奴才亲眼所见都不敢相信他们敢公然无视主子的存在,吃茶聊天就算了还玩起赌博!奴才一时气不过就责罚了他们,桃小主仁善还替他们求了情。”   苍岩放下茶栈,不由想道:那个小女人就如此逆来顺受?   不说皇上如何想,后妃们心中听完夏总管惩罚月华殿奴才事情缘由后心中激起千层浪,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第 6 章   翌日,咸福宫。   “本宫昨儿个听说桃常在身边服侍的奴才不尽心惹怒了夏总管,可有此事?”这是皇后第一次与桃夭夭搭话。   桃夭夭上前回道:“确有此事,是嫔妾御下不严,还请皇后娘娘责罚。”   敏仪见她不卑不亢礼数周全,没有告状而是从自身找原因,暗道是个聪慧的,也不知是否能为己用。她转动了一下手腕里极品满绿翡翠手镯,笑道:“桃常在初入后宫一时抹不开面去管教奴才也是有的,既然那几个奴才不得用换几个得用的就是,孟君此事交由你去办。”又对着婉嫔道:“婉嫔,你是景阳宫主位,平日里也应多关照桃常在些,避免此类事件再次发生。”   婉嫔起身鞠礼道:“是嫔妾失职,谢娘娘教诲!”   桃夭夭此刻才真真切切体会后宫与桃府的不同,不是安分守己就能够避免纠纷的,牵一而动全身,往后还需把身边的人事物管理妥当才是。此时若是反驳恐下了皇后的面子,遂只能道谢。   良妃玩味地看了看景阳宫的两位,往后还能和睦相处?赞叹皇后这一招可真高,安插了自己的人,搅合了景阳宫两人的关系,还卖了好给桃夭夭,也向皇上交代了自己的立场。   敏仪又赏赐了桃夭夭一些物品以示安抚,闲聊几句就让她们都散了。细火慢炖熬制的天山雪莲汤无色无味盛于碧绿镶碧玺玛瑙的玉碗里,敏仪接过孟君手中的碗就要饮尽,孟君不由劝道:“娘娘还是请太医来诊断后再服用吧。”敏仪微微皱眉,声色冷了几度:“不用。”治女病的太医说她没病,不需服用这些大补汤药,至于为何没有子嗣只道缘分未到静待便是。也不知此人是谁的内应,她是不信的。   服侍皇后歇息后,孟君亲自挑选了八个机灵聪明的奴才送至景阳宫。不等月华殿原先的八个反应就命人捂嘴捆了出去,女的送到浣衣局,男的送去倒夜香。   新来的八个倒是懂规矩,分作男女两排跪在桃夭夭面前道:“奴才见过小主,小主吉祥。”   桃夭夭笑道:“都起来吧。”又对着孟君道:“有劳孟女官。”   孟君不假辞色道:“应该的,奴婢还有事就不陪小主了,奴婢告退。”说完转身离去,绯意连忙追上去送。翠羽把打赏的荷包分发到他们手中,向他们介绍起小主的喜好以及平日里该注意的事项。   桃夭夭来到正殿,径直跪在婉嫔面前请罪道:“今日连累姐姐无辜受牵连,妹妹深感内疚请受妹妹一拜。”   婉嫔本就没有怪她,皇后说她失职本是真,如今哪里受得起她的跪拜?连忙起身扶起她道:“妹妹何必如此见怪?你我姐妹同处一宫两月余,我哪里不晓得你的为人?只怪刁奴欺人,也怪我考量太多迟迟不作为。吃一堑长一智,往后妹妹还需立起来,我会督促你的。”说完两人不约而同笑了,烟消云散。   后宫的动向很快传到夏询耳中,夏询瞧了瞧皇上严肃的面孔,在他停笔后状似无意地提起,得到皇上高冷的'嗯'字。   几日后,苍岩翻了桃夭夭的牌子。   童满到月华殿传旨,虽说桃夭夭进宫后一直没有差人联络他,可反过来一想她必是个谨慎不信一面之词的聪明人。此时也有意提点几句:“小主,皇上不喜太过浓郁的脂粉味,也不喜她人主动碰触他。”又让教引嬷嬷指点桃夭夭侍寝事宜。   桃夭夭毕竟是未经人事的少女,闻言面若桃花微微低头。   沐浴香汤,换上新做的樱红色绕枝缠花纱羽裙,绯意用白玉花簪给小主挽了一个简单慵懒的斜髻,配以红珊瑚耳坠;新来的宫女秋水与伊人拿着脂粉就要往小主脸上涂抹,桃夭夭想起童满的话摇摇头,人在屋檐下还是按照他的喜好来为好,抹了点自制桃花口脂就算完事。   娴静以娇花照水,行动如若柳扶风。一颦一笑皆是风情,确是嫌脂粉污颜色。   天色昏暗,地表热气上升,桃夭夭坐在小轿上感受清风徐来。天空繁星点点,月亮正处于养心殿的上方,它在观人生百态。   养心殿内四周摆放绿釉孔雀多枝灯,照明如白日,皇上办公的紫檀书桌上的白玉云纹灯静静燃烧散发出醒脑提神的清香。夏询见童满在门口张望,知是桃小主到了,见皇上专心批阅奏折,摆摆手让童满退下。   过了半时辰,苍岩放下朱笔晃动脖子,夏询给皇上捏捏臂膀道:“皇上,桃小主已在承恩殿恭候。”   苍岩点点头,喝口清茶起身悠闲地步出殿外。殿内放置冰块凉爽殿外闷热,前头有给皇上打灯的,后头有给皇上打扇的,内侍们没有皇上腿长,只得快步走,好在养心殿距离承恩殿不甚远,直把皇上送入承恩殿后,他们才有时间擦拭汗渍。   桃夭夭听见外头传来'皇上驾到'的声音后快步起身步至殿门口迎接:“嫔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皇上瞟了一眼眼前樱红色身影道:“起来吧。”丝毫不在意地步入殿内。夏询见桃夭夭还傻站着不动,提醒道:“小主?”桃夭夭深吸一口气,微笑着走入殿内。夏询把门关上,去到耳房吃茶。   苍岩背靠在黄花梨木福寿椅上,手里把玩着金耀石手串,圆润的黑里透金的十八颗珠子近看有比针尖还小的孔,细看隐约可见是字,原是雕刻大家呕心沥血用了一年时间在珠子雕刻完一部心经,最好的东西当然得呈给皇上。苍岩玩味地看着小女人走进来,脸上笑容微僵、胸膛起伏波动略明显、手掌握拳,故作镇定的败笔。   桃夭夭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无处安放了,之前做的生理建设统统失效,她觉得自己有点头脑发晕,她祈祷下一刻自己晕过去。   可皇上不这么想,欣赏一番眼前木楞子的拙略表演,皇上问道:“杵在那里干嘛?教引嬷嬷没有告诉你该怎么做?”   桃夭夭立时清醒,回道:“嫔妾知错,皇上息怒。”过了好一会儿还不见男人说话,桃夭夭偷偷抬头,望进一双寒潭般的双眼中,看似沉静无波实则危险之极!桃夭夭立马移开视线,咬了咬嘴唇上前解男人的衣扣。男人坐着她站着,她不得不低头弯腰,目之所及是男人坚毅的下颚以及滑动的喉结,从不知男人的衣扣这般难解,金珠如意纹扣似抹了油一样滑溜,桃夭夭脑门冒汗了才解开两颗,而她上方的男人似不耐烦了,呼吸沉重,身子也离开椅背向她靠近。   男人不耐再等下去,手串重重的丢在桌上,一手抱腿一手搂腰起身朝着床的方向而去。女人一时失重不得不拥住男人的脖子,没来得及叫出口的尖叫声在男人吐出的'没用的东西'字眼里消失殆尽,倒在床上时她想起童满的话立即把手抽回。   苍岩见她脸上浮现两坨红晕,在如雪肌肤映衬下分外赏心悦目,不由得伸手去揉搓。没错,正是揉搓,咱们皇帝陛下见过的大多精心描绘过的容颜,洗尽铅华后难免有落差,此时见她脸上的太过自然以为她化妆技艺高超,不想揉搓了半天把美人脸蛋彻底揉红,自己手上却是干干净净的,皇上还留恋美人肌肤美好触感不舍放开,当然美人眼泪汪汪更添颜色,直到爆裂的灯芯把皇上的出走的神智拉回。   苍岩神色自若地坐在床边脱衣裳,还吩咐床上的美人把衣裙脱掉。苍岩少时被老皇帝丢进军营历练,洗去了娇气的毛病,自此穿衣洗漱这些都能自己动手,不过做了皇帝后事情多了人也慵懒了,此时脱衣也是飞快的,转身时美人还只脱了外赏,双手在腰带上磨蹭。他不由皱眉觉得女人就是麻烦,脱别人的衣裳要半天,脱自个儿的也要半天,他三两下就把美人裙子脱了,第一次干这活除了暴力扯破一个口子外还算很顺利。   桃夭夭身着赤色栀子花肚兜,虽是个冷情少女,此时也是羞于见人,只觉男人在月光下化作了狼,眼冒绿光张开獠牙就要开吃,忍不住拉过被子藏在里头。   苍岩一愣,放肆!居然敢藐视皇上!不过这感觉倒是新鲜,以往的不是贴上来撕不下就是木头人一般无趣,他微勾嘴唇,揭开被子一角挤进去与美人肌肤相贴,一个硬朗结实一个柔若无骨。男人略带薄茧的双手四处游弋探索,美人肌肤无暇如上好绸缎,身段纤合有度,此时无处躲藏瑟瑟发抖,男人丈量完了,取过一旁的宫灯。   美人用手遮住湿漉漉的大眼,嫣红的嘴唇微张喘着香气隐约可见糯米牙,再往下是那日眼前不断浮现的天鹅般项颈,娇美的锁骨,一手掌控的丰盈,纤纤细腰,修长美腿。美人在骨不在皮,身下的美人就像仙株,全身上下无一不是经过上天的精雕细琢,只看得男人血脉偾张。   男人放下宫灯,俯下身尝朱唇,清甜软糯,忍不住逐一膜拜美人全身上下,暗香浮动。女人是水做的不假,此时大红色被面上的娇.娃全身发软,任由男人恣意捏扁搓圆,男人见那处已然湿润,拉开她的大腿进入桃花源。少女受不住痛而紧锁眉目,男人因处境艰难而狰狞面目,要命!缓和一下后,男人拥住身下之人柔软腰肢,开始开拓疆土,桃花源曲径通幽层层叠叠,不大一会儿已是挥汗如雨。   美人咬住嘴唇堵住□□,男人恶趣味地捏住她的下颚直到听见自己想要的娇吟为止。前路艰难险阻,男人死死抱住美人挥洒种子,无奈美人滋味太过美好,休息片刻后的男人又是生龙活虎,拉着美人又故地重游一番,享受极致的欢愉。   两人贴在一起平息气息,美人全身酸痛虚弱无力如梨花带雨,男人出走的理智也回归了。有些傲娇别扭拉不下面的男人暗自唾弃自己,竟然被美色迷昏了头,还亲了她的嘴和全身?这女人何德何能能得此殊荣?他放开美人坐起身在床边的八仙矮几上倒了一杯热茶饮下,补充流失的水分,看了看昏昏欲睡的美人后起身披了一件衣裳去往浴池。   夏询依例询问:“皇上,赐不赐汤药?”   苍岩睁开双眼,平静道:“赐。”   翠羽绯意二人走到床边揭开青纱帐,小主头发散乱双眼朦胧嘴唇红肿,如玉的细腻肌肤布满红痕,身上是挥之不去的男人气息。绯意轻唤:“小主?奴婢伺侯您起身吧?”   桃夭夭无力点头,由着两人搀扶起身,胡乱擦拭一下换上干净衣裙,梳理头发后起身,脚不住打晃,似还在男人臂弯里摇曳。主仆三人步出承恩殿,夏询已在等候,他从身后接过热腾腾的汤药递给桃夭夭道:“这是皇上赏的,小主请吧。”   桃夭夭微笑着接过一饮而尽,上至小轿,已是深夜,空中时而飞来几只游玩的萤火虫,各个宫殿也已吹灯就寝,她还在回程的路上。   回到月华殿,好在秋水伊人还准备了热水给小主沐浴,桃夭夭打发她们出去,自己独自沐浴。用力揉搓身上肌肤,洗得尽气息却洗不去过往,她把澡巾蒙在脸上闷声大哭。   ☆、第 7 章   卯时中桃夭夭按时醒来,她起身推开窗户,夏日的早晨天色已亮,空气中弥漫淡淡的清香,花草树木也尽数舒展身躯,院里传来洒扫的声音。她微微一笑,时光静好,何须忧伤?   翠羽绯意端着洗漱用品进来,见小主身着白色寝衣站在窗前微笑,见两人进来回头看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心跳加快,想起一句诗:美目碧长眉翠浅,消魂正值回头看。那一眼的魅惑风情连她们也招架不住,眼前的小主似仙又似妖。   绯意给小主梳头,眼睛不由自主看向小主的脖颈儿,斑斑点点似啃咬出来的。小主神色自若用脂粉掩盖,再换上高衣领的艾青色留仙裙遮掩,毫无娇羞。   咸福宫。   桃夭夭跪在蜀绣软垫上向皇后行三叩九拜之礼,低头抬头间目之所及是皇后赤色衣摆上金色凤凰,你看它在说:这是你的荣耀。   敏仪微笑着看她行礼,美人叩首时可见其美妙的腰线弧度,可以推测皇上是极为受用的。待美人礼毕后叫起,赏赐丰厚物品,说些开枝散叶的话就让她退下休息。   后妃们眼观鼻鼻观心,一次侍寝不能代表什么。   回程路上,仙惠说道:“桃姨,我发现你今日有所不同。”婉嫔呵斥道:“你小孩子家家懂什么?别乱说!”仙惠仰着头骄傲道:“我明白着呢,桃姨变得更美了,还很香。”说完还凑过去闻闻。   婉嫔看了一眼桃夭夭,佳人顾盼生辉,眉尾那抹红正艳,眼里带着懵懂的媚意摄人心魄。婉嫔不敢再看,她自幼读女则女戒长大,唯一破例是在闺中密友金闺里看过的话本子,说的是女妖与书生的故事,书中女妖樱桃口小蛮腰,脸似芙蓉胸似玉,欲语还休香腮垂泪,美而不艳媚而不俗,纯净秀雅,全然不似世俗女子的古板,难怪书生愿舍弃生命也要追随女妖而去。也许这就是世间男子心之所及?婉嫔一时思维混乱,也没有去指责女儿的不规矩。   桃夭夭抬手轻闻,是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似花非花,煞是好闻。是经过昨夜才有的?她想起曾经三年不断歇的那碗暗红色补汤。   夏询照例来传旨送赏赐,桃夭夭微笑接旨谢恩。   秋水捧着一个描金彩绘檀木盒到小主面前打开献宝道:“小主您看,像不像辣椒?这血玉坠通体红润透亮极为罕见,配小主白皙肌肤再合适不过,奴婢给您戴上?”   桃夭夭摇摇头道:“收起来吧,往后再戴。”   秋水有些不舍地摸摸造型极度逼真的辣椒血玉坠,不懂小主为何不佩戴,不过还是听话地合上檀木盒收起来。   下午,花写意来寻桃夭夭说话。   桃夭夭用莲藕糯米糕来招待花写意,莲藕用文火焖煮两个时辰拿出切片,再淋上蜂蜜洒上干桂花,清香扑鼻。若是觉得甜腻了,再喝一盏薄荷梅子茶解腻。   花写意见桃夭夭一如往的清新淡雅,暗自点头,不白费自己两个月来的交好。花写意比桃夭夭稍长两岁,容貌平常,又是家族不得宠庶女,能够进宫比嫁给同样身份的庶子或给人做妾好得多,她自知依自己长相是不可能得宠的,唯有依靠大树乘凉。一后四妃看似和睦相处实则各有谋算,眼下皇子们还小冲突不显,贸然投向谁都不妥,唯一同进宫的桃夭夭有后来者居上的趋势,这绝色容颜是男人都会心动,自己若能得到她的庇护,下半辈子也就能安然度过了。   花写意用了几块莲藕糯米糕夸赞了一番,再闲话几句就告辞离去。   桃夭夭也起身去到书桌抄写经书,闲来无事唯有此事打发时间,也能平心静气。   苍岩每日傍晚都会来慈宁宫向母后请安,今日亦是如此。他拿着一个描金彩绘檀木盒打开放在母后面前道:“母后瞧瞧可还喜欢?”   黑色绒布上是一对血红通透的玉镯,那红丝丝入扣似有灵气。太后瞧了一眼笑道:“这哪里是我这老太婆戴的东西?它适合你的后妃们。”   苍岩讪讪一笑,怪自己一时冲动把那块血玉坠赏给了桃夭夭,若是这玉镯再赏给皇后或者四妃就不合适了。他回道:“她们年轻压不住,这玉就适合母后。”说完拿起玉镯给太后戴上,不大不小正合适。   太后打量一下自己手腕里的玉镯,放下手中的菩提十八子,缓缓笑了。   夜间秀珍伺侯太后就寝,向太后说起皇上把出自同一块材料的血玉坠赏给桃夭夭的事情,太后听完点点头抹了点香膏就睡了。梦里老皇帝怒斥她心狠手辣不配为一国之母,扔给她菩提十八子让她吃斋念佛赎罪,她本伤心低头间眼泪滴在手腕里的玉镯上,她缓缓笑了,没有夫婿还有儿子。   时间依旧不缓不慢推移着,宫里的女人依旧按部就班生活着,皇上依旧处理繁忙的公务以及闲暇时去宠幸后妃们。   后妃不多也就二十五人,一个个轮着来也不满一个月,说起来有人可能每月能得宠几次。不过皇上公务繁忙且不好美色,一半时间独处,算起来这么点后妃一半人一月也轮不到一次,更有甚者被皇上全然忘记再不得见天颜。桃夭夭有幸得到每月一次的侍寝机会,每次都被折腾得够呛,只觉这幸不要也罢!   炎热的夏天已然过去,时间很快就临近中秋节,那日亦是皇上的生辰。   婉嫔提点桃夭夭应给皇上准备生辰礼物,她说:“这世上的奇珍异宝皇上已经拥有无数,咱们也就没必要锦上添花了,我每年都是做些女红送皇上聊表心意。妹妹字画不错,可作一幅字画送皇上。”   桃夭夭摇摇头道:“姐姐谬赞,妹妹字画没得污了皇上眼睛,还是另寻他物吧。”   婉嫔闻言也不再劝,她是见过桃夭夭的字画的,清新飘逸变化灵动实属上佳之作,若是仔细描绘一幅定能在皇上生辰当日大放异彩。她以为桃夭夭是不愿意出风头。   实则桃夭夭不愿费心费力去讨好一个把自己当玩物的人,就算那人是天底下最尊贵的皇帝。未进宫前,每逢父母弟妹生辰,她送的礼物大多是在外祖家送她的东西中挑选,外祖家送的是好东西,至少他们没有挑剔的意见,若是自己亲手所做下场大概是随处放置不得见天日了吧。   中秋节亦是万寿节。宫外街道张灯结彩布置得绚丽多彩,文武百官身着蟒袍补服进宫朝贺。   宫内花团锦簇装扮一新,御花园放置的五彩缤纷的鸟儿似有灵性不约而同齐声高唱,仔细一听还是同一首曲子,御兽的内侍一摆手就全都止声,煞是壮观。   举办宴席的地方在御花园的花萼搂内,红地毯自花萼楼一直绵延到养心殿,两旁是迎接皇上而盛开的寿菊。京城最最有名的戏班子韵仙班的名角细细描画妆容,对镜演练动作仪态力求把最好的一面呈现给皇上。   苍岩此时在慈宁宫吃太后亲手所做的寿面,太后笑着让他慢点吃,用洁白丝绢给他擦额头的细汗。他把汤也都喝完后夸赞道:“母后手艺越发的好了。”漱口后起身道:“母后,咱们这就过去吧?”太后点点头由儿子扶着出门。   见到太后与皇上出现,文武百官以及后妃们全都跪在地上请安:“臣等/臣妾拜见太后娘娘、拜见皇上,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苍岩把母后安置在主位上道:“都起来吧。”众人起身,分别献礼。   文武百官所献之礼无非是民间搜罗来的珍品,后妃们大多是自己亲手所做早已交由内务府登记在册,少数展出有皇后的象牙雕刻的“群仙祝寿龙船”、良妃的三尺高的宝石盆景。皇子们的贺礼也都是自己的字画文章。   皇孙及皇孙女都跪在地上向皇祖母见礼,太后笑着唤起,见福惠摇摇晃晃起身甚是可爱,拿着一块棉花糖逗她过来,走路还不利索的小不点眼睛也不带转地看着太后手上的棉花糖蹬蹬跑过去扑倒在太后怀里,太后笑着抱她在腿上玩耍。皇后时不时地给福惠擦擦小嘴,与太后说起福惠的趣事。   良妃暗中掐了掐两个吃得正欢的儿子,轻声道:“就知道吃!看看别人一岁都知道哄皇祖母开心,你们也学着点。”把两人推到太后身前,笑道:“母后,这俩孩子经常念叨着您,这不刚学了一首诗,想要背给您听。”太后见俩孩子神情古怪,支支吾吾背了首诗,面不改色夸赞了几句。良妃又喜滋滋地凑在一旁说话,全程夸赞自个儿子的聪明才智。   后妃们个个盛装打扮,桃夭夭一袭丹碧纱纹双裙一点也不显眼,她与花写意共坐一桌看舞台戏曲。花旦身段妖娆容貌姣好,举手抬足间皆是曼妙风情,台上演绎着嬉笑怒骂,台下演绎着尔虞我诈,唯看客们一壶清茶品百味人生。   刘伊诺许久不曾见到皇上了,她向主位望去,皇上丰神俊朗依旧让她心醉神迷,皇后雍容华贵小心服侍太后,太后慈眉善目关心孙子孙女,好一派母慈子孝婆媳和睦之景。她一直注意着皇上,宴席从开始到结尾,皇上一共向这边看了三次,她想应该有一眼是看自己的吧。   宴席结束,皇后皇上一左一右扶着太后走出花萼楼,众人跪地恭送。回到慈宁宫,太后说自己累了,打发他们俩离开。   咸福宫,敏仪身着一袭薄薄的红色轻纱裙,对镜确认再三婷婷袅袅起身去到内殿,她微红着脸对着看书的苍岩道:“皇上,时候不早了,安歇吧。”苍岩点点头放下书卷由她伺候更衣,夫妻之事水到渠成,敏仪紧紧的拥住苍岩,她觉得经过这段时间调理应该能有个孩子了,苍岩被她抱着不得力皱皱眉目草草了事。清理过后,一人两被窝,同床异梦。   最近皇上心里憋着火,这是夏询的直观感受。具体表现为:时而发呆又厌弃自己行为,用膳胃口不佳,宠幸后妃后心情更抑郁,常做的是怒视书桌上的两锭金元宝,比如现在就是。这是桃小主给皇上送的寿礼……还记得皇上生辰翌日查看贺礼册录看到桃小主那一行的表情,额头青经毕现,眼神冰冷。   苍岩觉得自己中了那个女人的蛊!没见过这么庸俗的女人,贺礼居然是两锭金元宝,当他是地主老财么?不看他还不戴他送的玉坠,没心没肺的东西!可怕的是自己脑海不断回放那个女人无力躺在百子千孙床上,眼角的泪痣似被眼泪润泽过,显得楚楚可怜……见鬼的可怜!这不都是一个女人应该经历过的事情吗?这是他给予的宠幸!就算这样自我开脱还是不得劲,乏味的秋天把他的胃口弄差了,还把他的兴致弄没了。他发现那些女人一个个乏善可陈,如何摆弄也达不到他想要的状态……更要命的是他有点抓心挠肝的想要再见到她,这不是蛊是什么?   作为陪伴皇上长大的贴心奴才,夏询必要时还需给皇上找到排忧的方法,比如天气凉爽桃小主也出来走动了。夏询道:“皇上,今儿个天高气爽,御花园的花开得正好,不如出去走走?”得到皇上高冷的'嗯'字。   ☆、第 8 章   进宫已有五月余,桃夭夭爱花而不得,又见宫中花类繁多心痒难耐,闲来无事就想要制作一本群花谱,以供闲暇时消遣。   翠羽拿着画具,绯意提着茶水食盒跟随小主出门,其余人留在月华殿。   御花园时常有后妃出来闲逛,桃夭夭不愿与她人有牵扯,故而选偏僻处行走,见太液湖与御花园相连拐角处有一袭火红的颜色,走近才知是生命力极强的彼岸花。   彼岸花有白色的曼陀罗华以及红色的曼珠沙华,花开无叶,叶生无花,花叶永不相见。此处火红的颜色似天上掉落的一味真火,灼灼燃烧,静静开败。   太阳当空,此处背阴。翠羽架好支架摆放好画具后开始研磨,绯意站在后头给小主打扇。   桃夭夭在不同角度观察彼岸花形状后提笔勾勒形状,再细细上色,不大一会儿一朵魅惑的彼岸花盛开于宣纸上。她的丹青技巧都是自己琢磨的,不尚意境注重写实。桃府虽是诗书世家,可桃明礼经前任妻子之事觉得女子无才便是德,故而也只是请女先生教导两个女儿认识几个字以及琴棋书画,女红倒是请江南有名的绣娘前来教导。桃灼灼也不爱琴棋书画这些风雅事,略学皮毛就让父亲辞掉女先生,聘请教导礼仪传授妆容打扮的嬷嬷进府。被辞掉的女先生暗自叹息与这个天赋极高的学生无缘,走前送了几本自己书写的心得与她,了尽师徒缘分。   后妃们时刻注意着养心殿的动向,皇上出门散心的消息不胫而走,有大胆奔放的着新衣描新妆,想要与皇上来一场美妙而不落俗套的偶遇。可皇上明明进了御花园,一转眼却不见了踪迹,偶遇变成了地毯式搜索。   夏询早已打探好了路线,引着皇上走最近的路避开莺莺燕燕又见得佳人。奈何佳人不解风情一心作画,连带的两个丫鬟也笨头笨脑的不知注意周遭动向,皇上的龙威这么近都接收不到?眼见皇上身上散发出不悦的气息,夏询适时咳嗽一声,桃小主奴才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专心致志的主仆三人闻声回头望来,见皇上肃着脸站在一丈开外,心中一禀,连忙跪下问安:“嫔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心情不大好的皇上也不叫起,径直走到桃夭夭先前的座位上坐下,修长的手指夹起刚画好的画,瞄了几眼又随意放下,讥讽道:“你倒是消息灵通,朕才出门你已在此等候。”这倒打一耙胡乱栽赃的本事经由皇上使出来倒是威信十足,看看你们这些费尽心机的女人,想朕就直说,何必拐弯抹角?   夏询嘴角抽了抽,连忙低头,心中对皇上有了新的认识。   桃夭夭跪在石子路上膝盖生疼,此时再听皇上的讽刺,常年淡漠的心中被激起淡淡的怒火,当谁都得稀罕你呢?她索性也就陪他把戏演完,按照他设定好的路线扮演一个争宠的后妃,微红着脸蛋偷看皇上一眼欲语还休并不解释,全盘默认。   苍岩如吃了苍蝇般恶心,哼!庸俗的女人不过如此!拂袖而去。   夏询看着皇上怒气冲冲的背影,诽腹道:皇上这是找虐么?不爱见女子娇羞面孔,爱见冰冷无情的?   苍岩在太液湖吹了会子风,把脑袋也吹清醒了。自己竟被一个女人气走了?再原路返回,那个女人已消失不见。哼!狡猾的女人!朕居然上当了!下次见了绝不轻饶!   桃夭夭在皇上离开后撑着起身,揉揉发疼的膝盖,吩咐翠羽绯意收拾东西赶紧回去。路上遇到刘伊诺,她扫了一眼翠羽手上的画具,讥笑道:“妹妹倒是装备妥帖,想来皇上见了也不会怀疑什么的。”   桃夭夭索性破罐子破摔,把对皇上的演技重拾起来,红着脸道:“还是女人了解女人,被姐姐一眼看穿了。”   刘伊诺冷哼一声,想必她是没有见到皇上的,另寻一条路离去。   桃夭夭回到月华殿,拉起百褶裙裙摆,光洁的膝盖已经青了一片,而翠羽绯意二人只是稍红而已,只怪这幅躯壳太娇弱!翠羽拿着热巾帕敷在小主膝盖上,绯意拿出跌打酒轻揉按摩。桃夭夭心想下次出门得看过黄历选个良辰吉日才行。   翠羽绯意端着汝窑天青釉瓷盆出门,秋水伊人向小主寝房望了一眼,又闻见两人身上的药酒味,关怀道:“小主受伤了?”   翠羽刚要开口,绯意抢先道:“小主只是不小心摔了一下,不碍事。”说完两人去往耳房洗簌自身药酒味。   耳房内,绯意轻声道:“她们是谁的人,咱都不清楚,往后小主与皇上有关的事情还是少说为妙,免得别人眼红。”翠羽也不笨,闻言点点头,一荣皆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她懂得。   待桃夭夭腿上的青紫褪去已是三日后。她决定做某件事就一定会完成,群花谱才录制一页,她又按耐不住想要出门去,看过黄历,嗯,今日宜出行。   此番她选择御花园交叉路口中心的假山后,想来某人不会出现在此引来狂蜂浪蝶;十丈高的假山流水潺潺,泉水叮咚作响如奏乐,翠羽听着昏昏欲睡。桃夭夭眼前是一株极品绿牡丹,名为菊却有牡丹、芍药的娇艳容姿,十足的珍贵美貌,也只有皇家有这财力能随意摆放。   苍岩还等着惩罚那个装模作样不知好歹的女人,得知她在御花园作画的消息自然不能放过,一挥手,准备出行。   绯意学乖了,注意着周遭动向,见明黄色龙袍出现,提醒小主唤醒翠羽。   桃夭夭起身请安,诽腹黄历不准确,连人来人往的地方都能遇见皇上,也不知为何想要偶遇皇上的就那么难遇见。苍岩照旧坐在桃夭夭的椅子上,金丝蟒靴正好踩在桃夭夭月白色纱羽流光裙摆上,拿着画点评道:“看似逼真,实则死板无趣。”一如你的为人,白瞎了这幅容颜。   桃夭夭低着头,稍有洁癖的她双眼死死的盯着踩在自己裙摆上的靴子,似要灼烧个窟窿来才好。头顶低沉刻薄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她继续扮演庸俗的后妃,她娇羞道:“嫔妾学艺不精,还请皇上指点一二。”赶快厌烦走吧!   苍岩挑眉道:“有何不可?”牵起美人的柔荑让她起身,无奈美人裙摆被压住,娇弱地摔在皇上怀里,娇躯乱颤芬芳四溢。苍岩适时凑在美人耳边道:“美人别急,时候还早。”   桃夭夭脸霎那间红透,放弃挣扎,闭上刺痛的眼睛,任由男人恣意轻薄。自己不就是皇上用来消遣的玩物么?做什么高姿态?做玩物应有玩物的姿态,娇嗔欣喜。   在场的一众奴才稍退几步,低头装死。   苍岩见怀里的人儿闭着美目,卷翘的睫毛似小扇子,玩心起,手指轻点茶水滴在上头,睫毛生生承接住水珠,慢慢渗透滑落在美人粉面上,似泪珠。苍岩心一软,不忍再欺负她,略带薄茧的指腹擦过美人娇嫩的肌肤,留下一缕红痕,他敛眉,太不经弄了。他一本正经道:“美人罗衫轻解躺在朕怀里是要以自身肌肤为载体由朕来泼墨挥毫么?朕也不好辜负美人心意,做一回昏君也使得,还望美人不要中途喊停才好。”心满意足看见美人睁开水光潋滟的眼睛,明亮似星辰,不染纤尘。   桃夭夭恨不得耳朵就此聋去,一国之君竟满嘴昏话!她收拢散乱的衣襟,想要离开。   苍岩可不许,调戏完毕办正事。他一手搂腰一手握手,共同执笔作画,嫌弃地看了看她的笔墨纸砚,想着可以赏她一套好的。能教导太子的必是国之顶尖高手,苍岩造诣极高尽得名师真传,就着桃夭夭先前所画随意几笔后花型毕现栩栩如生,把花的精气神表现得淋漓尽致。那画似有灵气,竟引来蝴蝶驻足围观。   有慧根者打通任督二脉,往往就在一瞬间。桃夭夭心中一喜,脑筋纠结的疙瘩瞬间解开,她心神全被畅通的思绪主宰,下笔如有神,不大一会儿在一旁画出一朵灵动的牡丹,较之前进步良多。苍岩闻着美人体香点头,孺子可教也。   美人回头嫣然一笑,如漫天花雨击中苍岩呆楞的心神,他眸色变深心扉不由得漏下几拍,收拢手臂,再靠近点。   然则后妃们出场了。良妃今日也加入了偶遇队伍,到底是进宫多年的老人,第一个摸清了皇上的所在地。   桃夭夭听见脚步声心中一慌,可不能被人看到自己坐在皇上腿上,在成为后宫标靶和皇上宠幸之间,她宁愿被皇上厌弃。急忙挣扎起身也顾不得皇上不悦的面色,向皇上请辞:“嫔妾告退,望皇上恩准。”   苍岩胸膛被熊熊怒火燃烧着,后宫的女子哪个不期望靠近他?他再不耐和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纠缠,他吐一个冰冷字眼:“滚!”   翠羽绯意手脚发颤,额头冷汗直流,大气不敢出,迅速收视完东西随着小主背向离去,生怕下一秒人头落地。   良妃身着紫缎提花襄珠福禄裙,盈盈一拜,低低的领口处呼之欲出,春光无限。   当人处于恼羞成怒时,又有个没眼色凑热闹的,火气自然撒在这个自己撞上来的女人身上。他厉声道:“良妃如此悠闲,俩个儿子也是有样学样,你若是不能以身作则,不若换个能教的来。哼!”拂袖而去。   良妃下蹲的脚一歪倒在地上,她望着皇上离去的背影冷汗涔涔,这是皇上第一回对自己动怒!她虽想过继一个儿子给皇后,可不想俩个全送出去,回到永春宫后急忙写信给父亲顾国公商议。   顾国公接到女儿的信不由得皱眉,皇上动怒可大可小,得想个法子不能再让皇上对女儿以及外孙的不悦加深。   咸福宫。   敏仪听完孟君的回禀,对着阳光打量一下自己新染的指甲,鲜红的蔻丹,颜色还不错。   是夜,苍岩召桃夭夭侍寝,也不顾本月她已侍寝过,着实气愤不已,破例惩诫她。苍岩冷着脸撕毁美人衣裙,暴虐之感稍稍减退,见她不敢睁眼看自己,手段专挑她敏感的地方使,美人天生媚骨,不大一会儿已是娇吟连连,眼里水光潋滟无声邀约。皇上老神在在探索美人娇躯,连粉色脚趾也要细细研究一番。   美人耐不住轻唤:“皇上......”声色似能滴水说来,也让男人身体温度拔高。   再多的愤恨在这低低一唤中,无影无踪。   男人暗骂一句'妖精'欺身而上,极尽温存。   ☆、第 9 章   翌日桃夭夭醒来时外头天色大亮,她一惊,急忙起身却不慎摔倒在床下。   翠羽绯意闻声进来,见小主吃力把着床沿想要起身,忙放下手中东西去搀扶,扶着她坐下后注意到小主纤细的手腕青了一圈,似被人捆绑过……   桃夭夭着急问道:“为何不叫我起身?这耽搁了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可如何是好?”又道:“赶紧伺候我更衣梳妆,我这就去给皇后娘娘请罪。”   翠羽笑道:“小主安心就是,今日一大早,敬事房的童公公就来咱们月华殿嘱咐奴婢,说皇上允许小主今日休息不用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万不可打扰小主睡眠。”又羡慕道:“皇上对小主可真好。”自己的另一半也不知在何处。   桃夭夭心中一沉,皇上这不是在对她好,而是在给她树敌。就因为昨日自己在御花园冒犯了龙威?昨夜算小惩,今日往后才是大惩。是自己想差了,以为不争宠就能安心度日,低估了皇权的不可侵犯。   她顾不得自己浑身酸疼,让翠羽绯意给自己梳妆,希望此时过去请罪还可以弥补一二。   咸福宫。   敏仪笑着唤起,道:“无需多礼,起来吧。皇上已给你告假,何必如此见外再跑一趟?”   桃夭夭恭敬回道:“娘娘宽宏仁厚,嫔妾不敢逾越,委实羞愧难当,特来向娘娘请罪。”   敏仪扫了一眼她手腕间那对一指宽的羊脂玉镯,隐约可见遮挡下肌肤青紫痕迹,心中略略舒坦,皇上对她不甚温柔。她温声道:“都说不知者无罪,你本事出有因,何罪之有?且放宽心。”   桃夭夭感激地望了皇后一眼,笑着道谢。   说话间,外头内侍声音响起:“良妃娘娘到。”   敏仪杏眼骤冷,瞬间又恢复如常,微微倚在正红色百子千孙云锦软垫上。比起良妃,她比较中意桃夭夭这个貌美懂规矩不娇气的妾,再直白一点就是易掌控。良妃爱自作聪明且心太大,当谁不知道她心中的那点小九九?若是自己过继她的儿子,往后一宫东西两太后,自己怕只有冷板凳坐。若不是她娘家得力,自己早就想收拾她了。瞧了瞧起身迎接良妃的桃夭夭,这不就是一把利刃吗?   桃夭夭向良妃行礼问安,良妃冷哼一声当作没看见,走上前笑着向皇后请安:“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敏仪笑着唤起,道:“不是才回去,可有要事?”   良妃坐在上手位,拂了拂自己三层金线织造的金羽裙,笑着解释:“这不是我父亲刚刚派人给我送了两箱子皮毛进来嘛,臣妾见那皮毛颜色鲜亮且柔软光滑,就想着挑些上好的给娘娘送来。天气眼见地就要转凉,如今就让绣娘细细做件斗篷或褂子,到了冬至用香料熏过就可以拿出来穿,再不用穿那些进贡紧赶出来粗糙的。”说完就有两个宫女端着两个朱红色托盘进来,总共四件皮毛,一件火红色狐狸毛、一件白狐狸毛、一件紫貂、一件黑貂;四件全无一丝杂色,实属珍贵罕见,可见顾国公下了大价钱。   在皇后打量皮毛的时候,良妃这才发觉半蹲的桃夭夭,惊道:“哎呦,瞧本宫这记性,竟忘记叫妹妹起身,该打!妹妹快快起来吧。”又对着身后宫女道:“锦笑,待会儿回去,你去挑件好的皮毛送去给桃常在,权当本宫的赔礼。”   观众觉着表演太过浮夸不忍拆穿,表演者只觉自己演技精湛无可挑剔。   桃夭夭见良妃高高在上一副施舍的表情,把嘴里的推辞改为道谢:“那嫔妾就却之不恭,谢过良妃娘娘赏赐。”人家本不放在心上的东西,自己若是再推辞就太不知趣了。   良妃随意'嗯'了一声,又与皇后商议做什么款式的褂子、用什么丝线缝制、镶什么宝石为扣,搭配什么裙子,女人聊起这些都有说不完的话,更别说宫里悠闲自在的后妃。桃夭夭静静听着,静静品茶,待二人聊完衣饰,起身告退。   有了之前热络的开场,良妃也好张口自己所求之事,她笑着把桌上冰纹湖绿色茶盏递给皇后道:“想来姐姐也知妹妹昨日不小心得罪了皇上,可妹妹也着实冤枉,只不过从御花园路过见到皇上就给他请安,不想……我总不能避而不见吧?还请姐姐从中调和则个。”说完假意摸摸眼泪。   敏仪嘴角抽了抽,打量自己是傻瓜呢?这话说给她儿子听恐也是不信的。不过拿人手短,也不是什么大事,遂安慰道:“此事妹妹不必放在心上,想来皇上应是在别处受了气,妹妹不小心撞在枪口上,故而皇上把火气撒在妹妹身上,皇上不是真的想要责怪妹妹的。待过几日,本宫邀皇上用膳再好言相劝,妹妹从旁积极认错,此事就算翻过了。”   良妃想起昨日皇上那冰冷的眼神就心生畏惧,这样的皇上好陌生;又想起这些年的情份,只觉得皇后所言不虚。可皇上因何事生气呢?不觉就问出了口。   敏仪看着门口叹息,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皇上也不例外。”敏仪本意是想要把矛头指向桃夭夭,不想在往后的岁月里,一语成谶。   良妃看了看门口,空无一人。美人关?美人,门口,符合条件的只有刚刚出去的桃夭夭了!怒上心头,手掌往桌子上一拍,好你个贱蹄子!我因你受罪,你却还在我面前卖弄可怜!   敏仪见良妃气红了脸,轻咳一声。   良妃自知失态,讪讪一笑,掩饰道:“臣妾一时想起宫里不安分的奴才故而失态,还请娘娘见谅。”陪笑几句后告辞回宫。   景仁宫。   锦笑见主子面目狰狞,挥手摔碎了殿内一应上好的茶具花瓶,坐在一旁还未解气。心中微叹,也只有顾国公府实力雄厚才养得起如此败家的女儿。选了一块最差的灰白色貂皮作为给桃小主的赔礼,可顾国公送来的东西最差能差到哪里去?   良妃见了更是愤怒,拿起针线框里的黄金剪,咔咔几剪刀后,一块完整的皮毛就残缺不全。她冷笑道:“拿去赏她吧。”   锦笑拿着东西恭敬退出去,轻拭额头细汗,娘娘发怒时太恐怖了。来到景阳宫月华殿,笑着把东西递给翠羽道:“东西已送达,奴婢告退。”绯意送她出去。   翠羽展开一看,惊呼这是赏赐之物?桃夭夭摸了摸皮毛上的窟窿,大小不一,东一块西一块,没有残缺规则,应是人在盛怒之下用利刃所致。无声叹息,让翠羽收起来。   锦笑回到景仁宫就听主子问起桃常在接收赏赐后的反应,锦笑当时可不好意思留下再观桃常在反应,斟酌道:“桃常在笑着道谢,再无其他反应。”却见主子听后怒骂桃常在心机深沉,锦笑咬咬嘴唇,自己这是火上浇油了?   不过良妃毕竟长在权贵家庭,在宫里也生活了十来年,岂不懂权衡轻重?压下对桃夭夭的厌恶,首先要解决儿子的问题。   皇子所一般不准后妃进入的,母子相见都得选在休沐之日。无奈良妃贿赂丰厚,把守的侍卫熟门熟路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行。   良妃先去两个儿子书房检查,见书桌上的笔墨纸砚份量一如自己月前的布置,且上头摆放的大多是些精巧玩具,可见平日里只顾着玩去了。再去寝房查看一番,柔软的金丝绒被叠放得整整齐齐;置办的衣物稍有磨损,想着等会回去再选些好料子重新置办;玉佩香囊这些不见缺失,奴才还算得用。遂坐在室内等候儿子下学归来。   “小德子,快去给爷把今日的功课以及被太师所罚的一并写好,记得字要仿照爷的字迹写!你看你昨日不认真,害得爷今日被太师识破惩罚,再这样你就不用在爷这儿当差了。”人未到声先至,八岁的孩子正是人憎狗嫌的时候,别的不懂,惩罚人的手段倒是无师自通;又倚仗自己身份尊贵到处作威作福,首当其冲的就是自己身边的奴才遭殃。   比小主子大两岁的小德子低声应答,提着书箱去往书房。   良妃再也按耐不住冲出房门,舍不得打儿子,抬手就给了小德子两耳光,感叹自己为何生了这么两个孽障魔头!   瘦弱的小德子大气不敢出低头站在原地等候主子发落,低头间有血珠滴落在大理石地板上,脸上生疼,也不敢去擦拭。   良妃厌恶地用天婵金丝帕擦拭护甲上的血迹,见擦拭不去,把护甲摘了随同丝帕一起丢掉。清脆的声音吸引远处扫地的奴才注目,那可是金子加宝石做的,价值比自己身价都高,那金丝帕洗去血迹倒是可以送给相好,就等着他们离开自己捡回。   苍磊苍淼很少见母妃发这么大的火,两人对视一眼,一人拉着母妃一只手撒娇道:“母妃什么时候到的?也不提早说一声?儿子好早点回来陪您。”   良妃被儿子一痴缠,心头一软,爱怜地摸摸儿子俊俏的脸蛋,叹息道:“你们父皇责备你们学习不认真,母妃本还不信,你们倒好,就知道投机取巧!现在功课可以让别人代替,那往后呢?你们参政议政时让谁去代替?”   苍磊满不在乎道:“不是还有幕僚门客可以商讨吗?再说这朝堂事物是用脑子去想,又不是像这些八股文一般要死记硬背。”   苍淼赞同的点点头。   良妃被气笑了:“你倒是想得美好且长远,可你们父皇不只你们两个儿子,往后你们还会有弟弟出生。现在你们觉得功课不重要,母妃问你,你们现在就在你们父皇心中留下贪玩不务正业的印象,往后有事他可会第一个考虑你们?我可听说崇文馆的太师对你们大哥赞叹有加,想来他在你们父皇心中也同样如此。”   苍淼不屑道:“就他?装模作样的伪君子!读书死记硬背,就会拍太师马屁!”   良妃无奈道:“他能够得到太师赞赏这一点就比你们强许多,你们若是不服气,也让太师称赞你们呀?”见俩个儿子站在一旁嘟嘴生闷气,不由得开解道:“这次就算了,往后自己长点心,不要再被教唆你们偷懒的奴才利用了。”   凡事总得有个替罪羊。   小德子立即跪下叩头,请求道:“娘娘明察,是二皇子吩咐奴才做的,不是奴才主动的。”   才掩上的遮羞布就被抽走,良妃冷笑:“还敢狡辩?拉出去杖毙!”   小德子吓傻了,向两位小主子求救,苍磊苍淼眼睛看向别处,一个奴才而已。   很快就有内侍把小德子拉出去,良妃扫了一眼余下的奴才,厉声道:“你们之中再有教唆主子偷懒的,这就是下场!你们相量着办!”   庭院二三十个奴才纷纷下跪表示自己绝对忠心耿耿,不会教唆小主子学坏。   良妃解决了儿子的问题,心情愉悦地回去了。   一个奴才的消亡,在人口庞大的皇宫没有携起半点涟漪,也没有人记得他存在过。   ☆、第 10 章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敏仪派孟君递帖子请皇上午时一同用膳,皇上欣然应允。   良妃一改往日奢华,身着湖蓝色白荷滚边纱裙,头戴碧玉簪,淡扫蛾眉轻点朱唇;眼里带着惴惴不安的怯意,我见犹怜。   夏询瞧了瞧日晷,提醒道:“皇上,午时中已至,可前往咸福宫用膳。”见皇上淡淡的'嗯'了一声,夏询暗自诽腹:这良妃真是个镂空花瓶,以为把责任推在小太监头上就能掩盖两位皇子投机耍滑的本质?如今还眼巴巴地想要与皇上修好,殊不知只会加深皇上对她的厌恶感。   苍岩对于自己后妃的这些小伎俩很是抑郁,一想到等会要见良妃那矫揉造作的面孔就甚是不爽,再看桌上金灿灿的两锭金元宝似在嘲笑自己的生活,怒上心头,用力把手里的折子丢向它,   金元宝摔在地上翻了几个滚,依旧灿烂。苍岩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夏询弯腰捡起两锭金元宝放回原处,又急忙追上去,嘴里喊道:“皇上起驾。”神仙打架百姓遭殃,哎!   敏仪携良妃候在咸福宫门口恭迎圣上,待皇上叫起身时,良妃怯生生的望了皇上一眼,欲语还休。   孩子都八岁的女人做如此表情,真是……倒胃口。   苍岩额间青经猛跳几下,肃着脸进入正殿。   紫檀八仙圆桌上清一色的冰纹金瓷碟碗,三四十道佳肴珍馐,菜品用料上乘、制作精细、形色美观,从颜色和荤素搭配再到造型处处有讲究,看上去极为精致鲜美,让人胃口大开。   皇上坐主位,一后一妃分坐左右两侧。食不语,良妃自己没怎么用,一心给皇上布菜,见皇上把自己布的菜都用完了,喜于言表。锦笑偷偷打量斯文用膳的皇后娘娘,胃口极佳,没有因身旁俩人而影响食欲,似一点也不介意自家主子的喧宾夺主,不知怎的她预感此次主子恐不会如愿以偿了。   光润的莲瓣杯盛着形状似针、白毫密被、色白如银的白毫银针,茶色润泽了杯身美丽绝伦的裂纹,眼观趣味十足,饮一口滋味醇厚。饮了几口后,良妃轻抚耳边碎发,希望皇上注意到自己认错的态度;见皇上不开口,皇后也没有搭桥的意思,她一开口就带着无限委屈。   她说:“皇上责怪臣妾不关心孩儿是对的,确实臣妾对孩儿关心不够,这才使得他们身边伺候的奴才趁机教唆皇子学坏!皇上殊不知那奴才胆大到何等地步,他挑拨皇子与太师的关系,教唆皇子不读书写字只知玩耍,这等胆大包天的奴才臣妾已经处置,想来磊儿淼儿今后会勤奋苦学,求皇上原谅臣妾这一回。”   苍岩握紧手中金耀石串珠,丝丝凉意减缓心中烦躁。这女人偷换概念的本领倒是高超,要想扮弱者获取同情心,可不可以把自身浓厚的香薰除去再来?用膳时影响食欲,如今影响消食。再听她嘴里吐出的言语更是不耐,也罢!龙生九子各有不同,皇家也不会尽出才能之辈,也需要一些不务正业闲云野鹤的王爷去封地驻守,比如他的皇兄们。   良妃见皇上淡淡的\'嗯\'了一声,只当皇上原谅了,又凑过去与皇上说起儿子们的用功,殊不知就在上一刻,自己的儿子此生与皇位无缘了。   敏仪取过茶杯掩住自己嘴边的笑意,太没有眼色了,蠢!   苍岩再也忍耐不住,起身离去,行至殿外呼吸一口清醒空气,顿觉世界清静了。   良妃愉悦地回到景仁宫,心头大事算是圆满解决了,接下来就是收拾整件事情的主因了。一个小小的常在她还看不上眼,只要自己勾勾手,自然有人替自己出手。   锦笑来到永和宫,鞠礼后道:“我家主子请刘贵人品茶,还望贵人赏脸。”   刘伊诺刚午歇起,闻言精神一振,欣然前往。   景仁宫为二进院,宫门内有前朝石影壁一座;正殿面阔五间,黄琉璃瓦歇山顶,檐角安放走兽五个,檐下饰龙凤和玺彩画;殿内清一色的黄花梨木家具陈设,地铺羊绒织花撒金地毯,天花为双龙戏珠,琉璃窗户珍珠帘子,内里以珊瑚盆景以及宝石盆景做装饰,古董玉器随处可见,奢靡程度实属罕见。刘伊诺父亲身为江南御史,她自幼接触的东西无一不是精贵雅致的,寻常之物是到不了她眼前的,素来以'视钱财如粪土'自誉,不过此时见了景仁宫的奢华,微微低下了头。   良妃正在做指甲,指甲不染寻常的凤仙花汁,是以细小珍珠以及工匠精心设计的微型宝石镶贴在细长的指甲上,精美绝伦。见刘伊诺来了,笑着叫起,让两个宫女去给她也做上。   一个下午,刘伊诺就与良妃讨论如何打扮,也未谈及其他,灌了一肚子茶水点心,乐呵呵地回去。   通过几日的朝夕相处,两人已经很熟络,感情好到比及闺中姐妹。   良妃感叹道:“你们这一批进宫的若都像妹妹这般纯善,后宫也就相安无事,偏偏就有些人人前安分守己人后步步筹谋,真是会演戏。”   刘伊诺第一反应就是桃夭夭,那么之前自己在御花园遇到她那次,她就已经见到了皇上?真是会装!她附和道:“娘娘说得极是,有些人骄纵奴才,还在夏总管面前扮演弱者,真是心机深沉!”   良妃道:“现在她还没有很得宠,若是往后盛宠之下,妹妹恐会被压制得难以出头。我们还好有孩子傍身。”感同身受演得很充分。   刘伊诺本就担心此事,再正眼看了看良妃神色,她也不蠢,知良妃是拿自己当刀使,自己本就只得皇上宠幸过一次,若是再不作为,恐就真的被淹没在这重重深宫。   桃夭夭一连两次出门都遇见皇上,惊得不敢再出去,可这些天也没听到动静说皇上过来御花园,又蠢蠢欲动,不相信自己会那么倒霉,遂又带着翠羽绯意悠闲出门了。   刘伊诺这些天一直派人注意着桃夭夭的动向,此时听闻她出门去御花园,只当她买通了皇上身边的人,知皇上今日也会去御花园。急忙挑选了一件银色珍珠流苏裙换上,打散头发重新梳妆,又急急忙忙朝御花园而去。   苍岩正在和桌上的金元宝较劲,比比谁更深沉,听闻它的原主人出门晃悠,起身跨步出门找茬。   桃夭夭正画着蝴蝶兰,听翠羽绯意请安声,放下画笔起身见礼。   刘伊诺也不叫起,拿着桃夭夭画了一半的画点评道:“妹妹工笔了得,蝴蝶兰的精气神都描绘得活灵活现,只不过颜色稍显艳丽显得有些庸俗。呵,不想妹妹这般雅致的人儿,内里却也是离不开欲望的支配。”   桃夭夭微笑道:“姐姐说得极是,都是食五谷之人,谁又能脱离俗尘?”   这话滴水不漏,大家都一样,我庸俗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刘伊诺被她一怼,又找不到反驳之词,徒自生闷气,也不打算再和她纠缠,皇上应该快到了,吩咐道:“我想在此独处一会儿,妹妹还是去别处作画吧。”   桃夭夭示意翠羽绯意收拾东西,笑着告退。   美人拿着剪刀细细修剪蝴蝶兰花枝,弯腰的弧度让人担忧腰肢会折了去,裙上的莹润的珍珠不及美人肌肤白皙,拽地的长裙下一双小巧的天足若隐若现,莫名勾人。   可来寻人的皇上却无心欣赏,苍岩一见背影就知道这个女子不是她,身段不够完美,青丝上的花露油太重显得太油腻,气质太俗显得刻意为之。冷冷的瞟了一眼夏询,拂袖而去。夏询擦擦额头冷汗,自己还有消息不准确的时候?   刘伊诺正想假装回头继而惊喜发现皇上,不想却听见离去的脚步声,再顾不得形象,柔柔唤道:“皇上。”   两个字喊得缠绵悱恻,包含无限情意,直把夏询吓得毛骨悚然,再偷偷抬头看一眼皇上,面色不虞。   苍岩肃着脸回头,不言不语。夏询轻咳一声,问道:“刘贵人可有要事?”无事你还是赶快离开吧,免得连累咋家。   刘伊诺微红着脸回道:“无事。”手指搅拌在一起似踌躇不安,眼含脉脉情愫,把一个见到意中人的□□演绎得淋漓尽致。   她指尖的宝石在太阳底下太过耀眼,吸引苍岩的注目,再看她造价不菲的珍珠流苏衣裙、绣花鞋上点缀的拇指大的东珠、头上手腕里的宝石玉器,无一不在诉说她的财力。苍岩沉思,看来这个江南御史得查查了。   夏询见皇上金口不开,道:“既然无事,刘贵人就退下吧。”此话一落,夏询就收到刘伊诺的怒视,他心中微叹,为何后宫多蠢货?   见皇上没有驳斥夏询,刘伊诺不高兴地告退。又让人去打探桃夭夭的去处,得知她回景阳宫后才稍稍安心。她也不傻,收拾桃夭夭固然是解气,可靠近皇上才是后宫生存的上上策。   苍岩回到养心殿,手指轻点书桌,斟酌片刻,使人传唤顾国公进宫。   顾家规矩森严,顾国公为官清廉公正,家族若有斗鸡走狗的纨绔子弟一律除族谱,赢得一片称赞。顾致远年过半百头上不见半丝银发,身板硬朗,脸上虽有岁月痕迹,依旧可见俊朗的容颜;身着紫色仙鹤官服,腰间挂着金鱼袋以及一块墨玉,端的是位高权重的一品大员风范。此时恭敬地跪在养心殿,丝毫没有因女儿是后妃而有半丝逾越。   听闻皇上派自己去查江南御史刘本忠有无贪赃枉法,不问缘由,欣然领命,一味忠君。   不过半个月,顾致远的折子就从江南快马加鞭呈到御案上。折子事无巨细记录着刘本忠的罪责,大到称霸江南干预官员升迁、收受巨额贿赂,小到纵容家族子弟行凶作恶。   苍岩批复:按律处理。   一时间,盘根在江南十来年的刘家一夕倾覆。谁曾想主因是一个后宫女子打扮得太奢华所致?   景仁宫外。   刘伊诺跪在地上哭求良妃帮忙,让顾国公手下留情,见景仁宫门久久不开,又数落良妃比自己更奢华,顾家更应该去查。   良妃在内听得战战兢兢,暗骂自己昏了头,选了这么个草包,敌人未动分毫,倒把自己完全折进去了!派人去把她赶走。   刘伊诺本就拿良妃当最后的救命稻草,此时怎会就此离去?两伙人拉拉扯扯滚做一团。   夏询微微摇头,安逸的日子不过偏要找些承受不住的刺激来感受。让人把他们拉开,宣旨:“刘贵人德行不休,不配为贵人位,降为答应,移居静心苑。钦此。”   刘伊诺颓然倒地,她看着飘零的枯叶放声大笑,静心苑?静心?笑过后平静接旨。   永和宫。   丽嫔自正殿望去,刘伊诺脸上无悲无喜动作如行尸走肉,头发杂乱,衣裙污迹斑斑;采薇背着衣物细软,手里提着一盏琉璃宫灯跟随在后。忽地,刘伊诺回头抢过琉璃宫灯疯狂地往地上一摔,似用尽了力气自己也随即摔倒,掌心被破碎的琉璃刮伤,地上的残缺物在阳光照耀下另有一番极致的美艳。侍卫上前驱赶她们快快离去,采薇不住哭泣。   很快就有宫女扫去一地碎渣,关于刘贵人的痕迹再无踪可寻。   丽嫔忍不住落泪,明惠懵懂地用丝帕给母亲擦眼泪,丽嫔抱紧女儿,还好有你。   ☆、第 11 章   刘伊诺的遭遇是众人始料未及的,不知情的只当她是被父亲牵连所致。   良妃心中有鬼总觉得别人在背后对自己指指点点,吃不下也睡不好,连吃了几天静心养容丸才稍稍好转;又把殿内摆设的贵重物品都锁进库房,衣裙挑些素净的穿,指甲上的宝石珍珠统统取下,每日首饰也少佩戴几个。   如此过了十来日,顾致远风尘仆仆回来复命。这次查获的银钱有几百万之巨,全部收缴国库;顾国公有功,皇上著封其为太傅,教导几位皇子读书。   太傅虽无实权,可人家的外孙是皇子,中宫无子,倘若顾致远能成为太子太傅,那么可以想象往后顾家手中的权力会空前鼎盛。皇上真的不是在给顾家铺路?一时间顾国公府门庭若市。   良妃听闻此事后又喜滋滋的开库房,挑选自己得意的物品做摆设,打扮也恢复以往的奢华,行事也是颖指气使。   顾致远对外孙可不会溺爱忍让,不尊师重道,打手心;让奴才代写功课,打手心;惹事生非,打手心。一时间崇文馆经常传出双胞皇子的哭声,两人脸上泪痕未干,手心红肿颤颤巍巍认真写字,再不敢再顶撞太傅兼外祖父,总算是学乖了不少。   吏部尚书兼国丈苏放最近过得不太舒心,空占了十二年国丈的名头,到头来为别人做嫁衣。如今自家门前无人光顾,一条街外的顾府排队拜见的不计其数,更甚者已经有人在背后称呼顾明礼为国丈,你让他的老脸往哪里搁?   苏夫人不敢面对老爷,害怕他斥责自己,只闭门称病。   苏放见此更是怒上心头,踢开房门,让跟在后面战战兢兢的大夫给夫人诊治。   苏夫人从未见老爷如此愤怒过,惊白了脸,年过半百的夫妻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苏放心软,她为自己生儿育女操持家业并无过错,挥手让大夫下去。   苏夫人见此倒了一杯热茶给老爷,苦涩道:“老爷,我儿命苦,都是易婷害的!”   苏放皱眉,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还拿出来说?再说那时候大夫尽心医治表示并不会留下病根,宫里的太医也说女儿身体无碍,至于子嗣……也许真是她此生没有子女缘分吧。皇家无父子,更别提夫妻继子之类的,想着女儿以后孤苦伶仃,年迈的父亲不禁悲从中来。   苏夫人见老爷精神萎靡,背也弯了,一夕之间人苍老不少,再不复儒雅斯文之貌,不禁红了眼眶。两人相顾无言,只叹命运弄人。   实则苏放并不是很在意国丈这个名头,也无心让家族更上层楼,可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顾家太风光,世人太势力。   苏泽自外地寻来一位专治女病的妇人,据说经她手的病人全都儿女双全。苏放见妻儿都眼巴巴望着自己,遂无奈点点头,也还是带有一丝期望的。   翌日,苏夫人递了拜帖进宫,女大夫扮作随从一同入宫。   敏仪正当月事来了,心情不悦,每每期望每每失望,这都是命么?又听闻母亲进宫来探望自己,连忙让孟君去接。   苏夫人见女儿脸色苍白,又感触她手心冰凉一片,这才秋天何得如此虚弱?急忙让女大夫诊治。   女大夫细细把脉问诊,得出结论:“贵人这是虚不受补,是药三分毒,补多了补过了,身体就会积累毒素,从而导致血脉淤阻继而不孕。”   敏仪眼中寒光毕现,怒斥:“放肆!”这是讽刺她先前做了无用功,自己害了自己?   女大夫并未被贵人气势所吓住,不再言语,退至一旁。   苏夫人连忙陪笑道:“她这是魔怔了,一时失言还望大夫谅解。”又问:“可还能治好?还望大夫出手相救。”   女大夫回道:“这毒素日积月累,并不是十天半月能排净的,我开个排毒的方子,吃个一年半载,有没有就看缘分了。当然你们也可以另寻高明,这世上比小妇人医术高明的大有人在。”   缘分?又是缘分!太医和她说静待缘分,这人也和她说看缘分,她就和'缘分'这东西无缘!又想起这些年吃的大多数补品都是易婷送进来的,一时间头脑被愤恨主宰,怒摔宫殿所能砸的东西,直把力气用尽颓废倒地,头发衣裙散乱眼睛通红似血。   苏夫人用丝绢掩住嘴里的惊呼,目瞪口呆的注视女儿的疯狂,待她平静后,连忙让孟君服她进内殿休整。又对着女大夫讪讪一笑,请她开方子,又嘱咐她出宫后不要妄谈。   女大夫微微摇头,轻叹:世人追求心中夙愿不计后果,皆把过错归置在旁人身上,终究会害人害己。开了方子,领了诊金,出了宫门,消失人群。   敏仪再出现母亲面前时已回归平静,又变成那个令无数女人艳羡身份高贵端庄大气的皇后。她笑着说:“母亲且安心,回去告诉父亲和兄长,女儿在宫里过得很好,还没有人敢在女儿面前放肆;就算女儿此生无子,那也是名正言顺的皇后,以后的皇太后。就是连累父亲兄长要受人耻笑了。”   苏夫人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直道苦命的儿,恶人终将会遭报应。   敏仪冷冷一笑,报应么?会有的。   苏夫人回府后按照方子抓了一大包药送进咸福宫,孟君亲自监督熬制。这药味道怪腥,闻气味就想呕吐,敏仪闭着眼一饮而尽,拒绝蜜枣甜嘴,慢慢品味满嘴苦涩。   良妃因其父亲职务调动而高调起来,觉得在后宫中自己再不用看别人眼色行事,皇后又有何惧?以往还想着过继一个儿子给皇后,作为一个母亲谁又真的舍得自己孩儿喊她人母亲?如今可好,孩儿有自家父亲悉心教导,若是立为太子,她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后;自古以来皆有东西太后的存在,皇后就做她的东太后好了。   思维一畅通,良妃什么毛病都不药而愈了,气色好得不行。   咸福宫。   良妃关怀道:“皇后娘娘脸色如此苍白,可是得了病症?”轻抚鬓角,感叹道:“咱们女人啊,岁数一大不是这痛就是那痛的,一身毛病,特别是生过孩子的……”又掩口一惊,道:“瞧我这张嘴,瞎说什么呢!请皇后赎罪。”   敏仪笑道:“妹妹有心了,本宫是老毛病犯了,不碍的。”   良妃见皇后没有斥责自己,想趁胜追击树立自己高人一等的地位,她笑道:“说来李太医每日都会来给皇后娘娘把平安脉,怎的连皇后娘娘的老毛病都没有根治好?就算他医术不行不能根治,总不会不知预防吧?瞧把咱们皇后娘娘折腾的!皇后若是不嫌弃,给我把平安脉的王太医医术还算不错,不如臣妾请他来给皇后医治?”   贤妃抱着福惠笑道:“皇后娘娘既是老毛病犯了,换个太医诊治又哪里有原先的知根知底了解病情呢?”   良妃轻扫一眼贤妃母女,轻蔑道:“可不就是原先的知根知底么?妹妹以身验证的事情,自然是不会错的。咱们这些人当中就属妹妹陪伴皇上最长久,妹妹是从七岁还是八岁开始陪伴在皇上身边的?那时妹妹还是个被父母卖进宫的小宫女吧?一慌二十年过去,原先身世可怜的小宫女摇身一变成为四妃之一,可见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这话明里暗里都在说贤妃依仗近水楼台先得月勾引皇上。贤妃比良妃大两岁,良妃口里的妹妹叫得很是顺溜。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揭老底,贤妃讪讪一笑,低头握住福惠的手。   击败了一个虚伪的女人,良妃愉悦地拿起桌上的茶细品,只一口皱眉道:“这宫里的人都是怎么当差的?冷茶也是待客之道?难怪皇后会犯病,想来全是你们这些不得用的奴才照顾不周的缘故!若是在我宫里,早就统统打出去了,也就皇后娘娘和善留着你们。”   一旁侍茶的宫女通红着脸拿起茶杯想要换一盏,杯壁还是热的不是冷茶,宫女不由觉得委屈。   良妃见了厉声道:“怎么?给本宫换杯热茶还委屈你了?在其位谋其事,你只是一个侍茶的宫女,不要以为皇后娘娘骄纵你,我们就得容忍你。”又讽刺道:“一个个看不清自己位置,异想天开,也不知哪来的底气?”   这话越说越过分,越难听,明面上说宫女,实际讽刺在场的各位心气高妄想自己不该得的。   淑妃和德妃对视一眼,闹剧还是要阻止的。   淑妃细声道:“难怪皇上一直称赞姐姐心直口快,刚才这话知道的只当姐姐关心皇后娘娘,不知道的就要认为姐姐目空一切不顾尊卑了。想来有了姐姐的点拨,往后她们必定会尽职尽责的。”   良妃一愣,自己在咸福宫作威作福这事可不能传到皇上耳里,遂接过新上的热茶细细品,再不搭话。   德妃适时与众人说起御膳房新出的蜂蜜栗子糕,甘甜可口。这一打岔,之前剑弩拔张的气氛不复存在。   众人离去后,孟君问道:“娘娘为何今日任由良妃奚落?她给娘娘提鞋也不配,居然还敢在娘娘面前放肆!依奴婢看,就应该好好治治她,让她知道什么是规矩。”   敏仪靠在金丝寿菊软垫上,看着屋檐上的倚立百年不动摇的瑞兽笑道:“这人站得越高摔得越重,就她这种头脑简单易发热的以及她那俩个不成器的儿子能成什么事?等着吧,顾国公府早晚会被颠覆。”想起今日贤妃因自己受委屈,让孟君挑些东西给她送去。   贤妃住的钟粹宫很是简朴,家具都上了年头也没更换,摆设也很素雅,丝毫不见半点华丽之处,庭院还栽种了青瓜;不过宫女内侍倒是很规矩,这些年也没有传出钟粹宫奴才惹事生非的消息。   贤妃让孟君代自己谢过皇后娘娘,又亲自送孟君出宫门。   孟君暗自摇摇头,这贤妃就是太本分,做了这么多年的后妃,也改不了奴性。   ☆、第 12 章   秋水在库房挑衣料准备给小主做冬装,翻出良妃赏赐的那块毛皮翻来覆去比划,就是不能做一件成衣,感叹道:“多好的东西,就这样浪费了。”   伊人想了想道:“若是细细剪开再拼接,倒是可以给二公主做一件小褂子。”   秋水顿觉可行,拿着去向小主请示。   桃夭夭经刘伊诺一事,也不敢再出门闲逛。此时听了秋水的提议,点点头,也不用再去婉嫔那里拿尺寸,心中对仙惠的身量再清楚不过,俩人经过大半年的相处已经很亲密。   冬至前小褂子也已经做好,因仙惠喜欢小兔子,桃夭夭用细小珍珠在胸前绣了一只小白兔,眼睛用红宝石点缀,又用边角料缝了两个毛绒绒的小球吊在衣领处,可系一个蝴蝶结。   仙惠见了很是欢喜,又急忙穿上,站在铜镜面前不住打量,问道:“母亲好看吗?”   婉嫔无奈道:“好看。”又向桃夭夭感谢道:“妹妹费心了。”   桃夭夭回道:“闲着也是闲着,只要仙惠喜欢就好。”   翌日给皇后请安时,仙惠凑在元惠身边显摆自己的新衣,良妃一见便知是自己赏赐给桃夭夭那块毛皮所制。心思一转,计上心头。哼!正愁无处找你麻烦,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近来良妃总是无事生非,每每把气氛搞得很尴尬,今日她不言语,在场者不由得松了口气,只当她每月那几日到了没心情挑事。   敏仪喝了月余的排毒汤,心情也随之开朗,嘱咐妹妹们冬日里好好爱惜自己身体,不要因爱美而伤了风寒。   景仁宫。   良妃唤来锦笑,在她耳边一阵低语。   锦笑惊恐地摇摇头,小声道:“娘娘,谋害皇嗣可是死罪!国公也是千叮咛万嘱咐,什么都可以任性而为,唯此事不可以。”   良妃怒道:“你耳聋了!本宫有说要害死她吗?不过是生个小病而已,值得这么大惊小怪吗?还有你别拿父亲来压本宫,本宫是他女儿,再怎么样他也会给本宫收拾尾巴,你算什么东西?你不做有的是人做。”随即轻蔑地瞟了一眼锦笑,冷笑道:“不过本宫也提醒你,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人下场是怎么样的,你应当很清楚。”   一个没有利用价值且知道太多的奴才的下场?那就只能让她到地底下去才能安心。锦笑抹掉泪痕,一个卑微的奴婢想要过上比及一般官家小姐的生活,也应做好准备承受生活所带来的不可预测,她平静道:“是。”   不过三日,仙惠就全身起了红疹子,这红疹发得极快,不过一刻钟功夫就遍及全身,极其骇人。又痛又痒,仙惠忍不住去抓,被母亲制止后耐不住低声哭泣。   婉嫔抱着女儿安慰道:“仙惠听话别抓,等会太医到了开个方子吃副药就不痒了。你若是现在去抓,可是会留下疤痕的,仙惠不是最爱漂亮了吗?母亲给你唱首歌好不好?芦苇高,芦苇长,芦苇荡里捉迷藏。多少高堂名利客,都是当年放牛郎……”轻柔的声音减缓了仙惠的疼痛,也让一室手足无措的奴仆找到主心骨。   翠羽不敢靠近,站在门口张望,生怕是出水痘,那可是会传染的。   太医背着药箱气喘吁吁跑来,桃夭夭退至一旁。   翠羽这才找到勇气靠近小主,在她身后低声建议道:“小主,二公主有太医诊治,咱们还是出去等吧?”   桃夭夭回道:“不用担心,你们要是会被传染当年就被传染了。”   此言一出,翠羽惊若木鸡,双眼盛满惶恐;绯意直接低下头颅。   当年小主是七岁还是八岁?晚间不知怎的就起了高热,身上还起了红疹水泡,大夫一诊治,直言是水痘,而那时小少爷才两岁,老爷直接下令送去庄子治疗。连夜出城,一主二仆、一大包药材,换洗衣物都没有时间给你拿,生怕多留一秒就会滞留无数病毒。而庄子上的人对于这位没存在感的小主人本就没尊敬可言,又得知姑娘出水痘,一个个疯了似的跑掉,再无人过问她们。而她们也年幼害怕,每日只把煎好的药以及清水清粥放在姑娘房间就离开,也不去探望她是死是活。   再听见姑娘声音已是半月后,她坐在床沿上说要沐浴,声音平静得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再出现在人前时,姑娘病症已痊愈,肌肤没有留下半点疤痕,只是瘦了许多;她依旧微笑,依旧好脾气,没有责怪她们,也没有问及事情缘由,请车夫套好马车就带着她们回府。   回到桃府的时候,桃全不敢置信,再三确认后才放她们进去。老爷正抱着小少爷逗鹦鹉,夫人和二姑娘在簪花,见到她们出现,只是询问病是不是真的好全了,再无其他言语。   太医望闻问切后得出结论:“二公主这是中毒。”   婉嫔眼泪滚下,哽咽道:“中的是什么毒?可严重?还请太医救治二公主。”   太医回道:“是什么毒还需确认,请把二公主最近接触过的东西全部取来。”   很快画春几个把二公主今日接触过用到的东西都拿过来交由太医检查。太医逐一排查,当翻到二公主刚刚脱下的小褂子时变了神色,又放在鼻下一闻,确认因此物而中毒。他说:“二公主所中之毒正是由这件衣物所致,此毒名为曼陀罗,发作极快,毒性极强,轻者中伤,重者毙命。不过娘娘不必太忧伤,因发现得早,毒性才刚发作,待吃过几幅药将养几日就好了。”   太医的话在每个人心海里都荡起涟漪。是桃常在?为什么?二公主那么喜欢她?主子这么照顾她?果然人越美越恶毒!   婉嫔也怔怔地望着桃夭夭,只见她没有急着辩解,大眼里坦荡无比,映衬得自己如听信谗言的小人……   皇后此时领着一众妃嫔来到景阳宫,因奴才都在正殿伺候,也无人通报她们到了,刚巧进门就听到这句话。   良妃惊讶道:“桃常在你与婉嫔有什么怨什么仇要加害在无辜的二公主身上?真是蛇蝎心肠!”又想起福惠周岁时桃夭夭送了一套寝衣做寿礼,向后问道:“贤妃,她可是送了一套衣物给福惠的,你就不着急?”   贤妃实事求是道:“那衣物很干净。”   良妃翻了个白眼,果然是扶不起的烂泥!   敏仪先让太医去开方子煎熬,一众奴仆也都出去。她问:“桃常在,你可认罪?”   桃夭夭跪在地上回道:“回禀皇后娘娘,嫔妾没有做过此事,还请娘娘明察。”   良妃又跳出来道:“你的意思是有人陷害于你?谁有这个闲情逸致去陷害你?谁又有这么大胆子让二公主冒险去陷害你?”   桃夭夭并不作答,坦坦荡荡跪在地上,就算众人面带讽刺也依旧不卑不亢。   敏仪沉思片刻道:“此事关于皇嗣,还需请皇上出面处理。来人,去请皇上过来,再把景阳宫门关上,不许任何人出入。”   良妃讪道:“后宫之事本就有皇后您处理,皇上公务繁忙就不必惊扰他了吧?”   敏仪并不回答,去到床边看望仙惠。   仙惠刚服药睡下,皇上就到了。   苍岩先询问了仙惠的情况,再缓缓坐在主位审理这桩案子。   皇后派人把月华殿的奴才都捆来,十来个奴才皆求饶说冤枉,吵得人头疼,杏眼一扫,都禁声。   苍岩看了一眼跪在正中的桃夭夭,虽然是跪着,背挺得很直,有傲骨,神色不慌张,面部以及手脚都很放松,无一不在诉说她的清白无辜。他道:“搜。”   宫女很快在桃夭夭房间搜出一包曼陀罗。   良妃冷笑道:“证据确凿,桃常在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桃夭夭回道:“无话可说。”欣然接受这个结果,生死由命。   秋水哭道:“求皇上明察,我家小主万不会做出谋害二公主的事情的。这褂子是小主做的没有错,若小主有谋害之心,这毒应早就发作了,何须等到三日后才发作?太医也说了,此毒发作极快,小主今日没有来过正殿,她又是怎么下毒的?求皇上明察!”   初冬的天气跪在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丝丝缕缕凉意会通过膝盖传遍全身,直使人发抖才是。可伊人不然,她额头冷汗直流,眼神飘忽不定,人也忍不住发颤。   苍岩转动手中的金耀石串珠,眼睛看了一眼伊人,夏询会意,让人把伊人拉出去拷问。   伊人避开来拉自己的内侍,直唤:“娘娘!”见良妃没注意自己,又向她的方向移了几步。   良妃先前就暗自着急,怎么选了这么个东西?别人还没怎么样自己倒是心虚全表露出来。此时先声夺人:“还不拉走。”   伊人愣愣地望着良妃,嘴里说道:“娘娘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你说……”   “本宫说什么了?本宫何时见过你了?你可是皇后娘娘安排给桃夭夭的人!乱扯什么呢?桃夭夭你好本事,不但害了二公主,还要把本宫拉下水!你太歹毒了!皇上,你可要为臣妾做主啊!”眼泪呼出,满脸委屈。   苍岩淡淡道:“朕替你做主。”良妃还未来得及高兴,又听见他说:“你退至一旁,不可再插嘴。”   已到此时,伊人自知再无转圜余地,只叹自己轻信他人贪欲太重,一五一十交代了自己犯罪过程:“三日前,良妃身旁的宫女锦笑找到奴婢,说只要奴婢在小主给二公主做的小褂子上撒点迷药,就给奴婢一千两银子报酬。奴婢家中遭难正需银子救命,一时鬼迷心窍就答应了。可奴婢没有害人之心,以为那真的只是让人昏睡的迷药而已,只当是良妃娘娘想给小主一个教训。”   良妃此时悔不当初,愤恨地看了锦笑一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这点小事也做的这么糟糕!她怒斥道:“血口喷人!桃夭夭给你什么好处让你死咬本宫不放?”   苍岩看了看地上低头不语的小女人,就这会子还不言语,是觉得自己会向着她么?哼!   伊人回视良妃,眼里积满怨恨,若是眼睛可以投毒,她早就千疮百孔了。她冷笑道:“好在奴婢还留了个心眼子,锦笑给奴婢兑换银子的银牌是出自顾家的钱庄。”自袖子里掏出呈上。   苍岩淡淡道:“良妃,你可还有话要说?”   还能说什么?只一味的哭诉冤枉。   锦笑深吸一口气,自良妃背后走出,径直跪在皇上面前道:“此事与良妃娘娘无关,是奴婢自己看不惯桃小主,就像前世与她有仇一般,就想要置她于死地!这一切都是奴婢做的,奴婢偷了娘娘的银牌,欺骗伊人,谋害二公主,奴婢认罪。”   良妃不敢置信泪眼朦胧道:“锦笑你这是何苦?”是真的没想到锦笑会舍命救主,心中也松了一口气,感动得落泪。   锦笑向良妃叩了三个响头,道:“奴婢自幼得娘娘庇护,过了二十年常人难以想象的好日子,奴婢与娘娘今生缘尽于此,奴婢无以为报,还请娘娘往后照顾好自己。”   良妃一阵哀恸,不能自已,以往的点点滴滴一幕幕浮现在眼前,锦笑!   苍岩道:“既然事情已经查明,一切就按规矩办吧。”   锦笑安静地被带走,伊人起身时不着痕迹看了眼皇后,也平静地走了。   起起落落,凄凄凉凉,生生死死,无法可究。   众人离去后,婉嫔向桃夭夭表达歉意:“之前冤枉了妹妹,请妹妹看在姐姐爱女之心上,原谅姐姐的冲动。”   桃夭夭笑道:“姐姐并没有责怪妹妹,无需道歉。”   桃夭夭走出房门抬头仰望,四方的围墙之上碧空如洗,心中的烙痕无处安放。   咸福宫。   敏仪叹息道:“可送出宫去了?”   孟君回道:“送出去让她哥哥带回老家安葬了,他哥哥没有半点不悦,还异常高兴地接过一千两银票。”   敏仪点点头,一千两是真,伊人的家庭情况是真,就是她的动机不是真。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把小红标给点亮了,嘻嘻。   ☆、第 13 章   夏询抱着手炉候在廊下,冬日的天黑得极快,桃小主来时还能看清庭阁楼台,此时除了宫灯照耀的地区能目视,更多的是耳边呼啸的北风影印下的婆娑暗影。桃小主来了有半个时辰了吧?还不见殿内传出动静,夏询揉了揉被风刮得生疼的耳朵轻轻推开一条窗户缝隙向里看去。   层层纱幔中对坐一对神仙眷侣,金丝楠木桌上摆着暖玉棋盘,一旁三足仙山花蕾铜炉烧着旺盛的炭火驱逐冷气。男子一身玄衣,胸前的金麒麟在灯光下霸气凶猛;女子一袭橘红束腰飘渺裙,轻执黑子皓腕凝霜雪。两人并不言语,黑白棋子在棋盘上互相试探着,男子似掌控了全局悠闲自得,女子被对方步步紧逼连连失利。   童满也凑过去想要窥视一番满足自个抓心挠肝的好奇心,这桃小主都进宫半年多了,与皇上这么不冷不热的处着,也不知是何打算。夏询关严窗户,提溜着童满退离几步训斥,越来越没规矩了!童满陪笑道:“老大,里面怕是一时半会不会完,您不如去耳房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再来?小弟先在这里守着。”夏询留下一句“算你有长进”扬长而去。   承恩殿烧着火墙,殿内也点了银屑碳,温暖如春。桃夭夭自月华殿出来穿得有点多,小脸被炭火一熏觉得脸颊发烧,忍不住往旁边挪了挪,杯水车薪,身子再挪动桌椅还在那里不偏不倚嘲笑着你的无用功;再看一眼占了半壁江山的白子,她要认输这人还不准许,莫不是觉得在棋力上碾压她很得意?   苍岩再收了五粒白子,抬头欣赏一番小女人娇艳如海棠的脸蛋,再看她坐立不安姿态以及鬓角隐约可见的晶莹珠子,依旧一本正经继续布局。且看你能忍到几时?   桃夭夭索性也不再守阵地,直接把黑子送入白子包围圈中,期望着这盘棋快快结束才好。可偏偏这么点期盼也不给她,对面这个恶劣的男人也不再吃黑子,一味的填满空缺。谁来解释一下这位仁兄在快要填满空缺时又开始吃黑子?这棋还有结束的那刻吗?皇上,这么恶趣味的您,真的不是别人贴了面具假扮的吗?   皇上尤觉有趣,小女人爱装,平日里一副温柔和善的模样,似没有一点脾气,可明明就是带着冰冷的面具,如今这模样倒真想让人搬一块铜镜来给她认识到自己修炼还没有到家。不悦、无奈、着急、认命,这些情绪一一浮现,这才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妃子。   桃夭夭哪里是皇上对手?还是自愿走进皇上的圈套,她说:“皇上,时候不早了,嫔妾服侍你歇息吧?”   苍岩放下茶盏,桃夭夭又狗腿地给他续上,可皇上依旧不如她愿:“朕一直觉着月明星稀的夜晚适宜做些风雅事,月黑风高的夜晚才适合鱼水之欢。今夜星月全无,美人倒是兴趣独特,朕也不好辜负,不如折中一下,你陪朕说会子话,朕再满足你如何?”   桃夭夭上一句本就鼓足莫大的勇气才说出口,再听皇上的调侃,好吧,破罐子破摔,反正脸已经不能再红了。点头称诺。   冬日的椅子也穿上软实的新衣,皇上靠在富贵天成云锦软垫上很是惬意,眼前低眉顺眼的小女人端端正正坐着,并不敢看自己,突然有点想知道她在闺中时是不是也这么放不开。   “你在桃府时也这样?”   “嫔妾一直如此。”   “仙惠的事情,你当时为何不辩解?”   “嫔妾相信皇上和皇后娘娘会查明真相。”   “你就没有其它话可说?”   “暂无。”   ……   这聊天能把人聊死,再没有见过这么庸俗的女人了!哼!亏他还想着她要是诉苦,自己就好好待她。   说话的兴致没了,皇上沉着脸道:“来吧,朕满足你。”   桃夭夭闻言身子一歪猛地从椅子上摔下去,好在冬日地板上铺着厚厚的地毯,也不疼,只是羞涩难当。   苍岩稍稍解气,又道:“愣着干吗?莫不是你觉得在地上别有一番野趣?”   桃夭夭咻地起身,上前解男人衣扣,有过几次经验后,倒是已经掌握技巧能熟练解开。明黄色的里衣却是下不去手,以往都是他自己解的……   可皇上心中的气不是这么容易消的,他敛眉道:“就这样?你这是从哪里学的规矩?”   桃夭夭深吸一口气,把手放在男人脖颈处运作,温热肌肤下跳动的脉搏使她双手轻微颤抖,男人也不嫌弃。随着扣子一粒粒解开,男人健壮的身躯也显露在桃夭夭眼中,她在心中默念:□□,空即是色,眼前空无一物。   男人光着膀子也不觉得冷,悠闲地靠在椅子上让美人站在自己面前把衣裳脱了。   桃夭夭只觉得浑身血液倒流,浑身发冷、发麻,圣意不可违,只能自我宽慰:更进一步的事情不早就发生过了吗?你觉得羞耻的事情在别人眼里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何必再端着自寻苦恼?侍寝的女子不就是依照皇上意愿行事吗?这一开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美人低着头轻解罗衫,动作不缓不慢却掌握男人的心神,随着罗衫落地香肩微露,男人眸色越发深沉黑亮,似能穿透剩余不多的衣物看到原始的自然。不用男人吩咐,美人一一脱了,身无寸缕站在男人面前。   男人喉结滚动几下,哪来的狐仙?都说锦衣华服才能堆砌出一个风华绝代的佳人,可他的眼睛却告诉他,最美的不过美人自身的皮肉,洁白如玉、莹润似珠、圣洁似仙。男人在月光下化为饿狼,一把扑倒,胡乱啃咬也满足不了肚里的饥饿,怕是只有把她整个吞进肚子里才稍能满足饥饿感。男人心智已经完全被欲望主宰,美人身娇体柔能随意摆姿势,男人越发的兴奋,吃了一遍尤觉不足,越战越勇。   美人自始至终闭着眼睛,似看不见就能把自己藏起来,身体的感官高诉她:你在自欺欺人,你是荡.妇,何必虚伪地装清高?你也有享受不是吗?   沉沉浮浮间似乎转移了空间,她看见一个三岁的小男孩用毛笔沾着墨汁往八岁女孩身上甩,嘴里叫着“没爹没娘的野种”,八岁女孩想要离开,一旁六岁的女孩拉着不许,她说:“弟弟,别甩了,全部倒在她身上。”小男孩依言照办,六岁女孩笑着拉着男孩边跑边笑。   八岁女孩胸前一片狼籍,墨汁不住顺着衣料往下淌,新做的衣裙就这样毁了,她没有哭没有委屈也没有去追,神色平淡地往回走。路上又遇到那一对姐弟以及他们共同的父亲,姐弟俩向父亲诉说着姐姐的顽皮,父亲厌恶地看了一眼八岁女孩,向姐弟俩道:“她既然不爱新衣裳,那往后也不用再给她做了,省下的银子就给你们再做一身。”   女孩回到住处,仆人惊呼:“天!这要怎么洗?”“还洗什么洗?丢了算了。”。女孩回房脱下脏衣擦拭干净换上旧衣,自己拿着脏衣去到井边打水搓洗,不洗以后都没有衣裳换了;耳边是仆人的议论:“姑娘自己动手洗衣裳这不好吧?”“那你倒是去帮忙呀?切,在这里就甭装了,没人欣赏!”   场景切换,女孩十岁生辰。   男孩要吃女孩的长寿面,母亲说另外拿一碗过来,男孩就要那碗不住哭闹,父亲发话:“让他吃,姐姐应该让着弟弟。”女孩笑着把面推在弟弟面前,把筷子放在他手里,男孩吃了几口就不吃了,嚷着不好吃,又让女孩把剩下的吃了,女孩接过低头吃起来,面太烫,热气熏出了她的眼泪滴在碗里与汤融为一体,她不缓不慢全部吃下。   辰时刚过,女孩外祖家的管家前来给女孩送生辰贺礼,两个描花樟木箱子装得满满的,两个壮汉共抬一箱还很吃力。里面是成套的新衣新首饰,女孩喜爱的玩具、笔墨纸砚、茶具茶叶、补品等等一应俱全,可见是费心置办的。父亲对管家很反感,不许他与女孩多说话,放下东西就让他们离去。   衣裳首饰另一个小女孩看了眼红,虽自己还不能穿,可她就想拥有,不问自取,拿走大半;男孩把玩具都拿走了,把茶具拿出来看一眼嫌无趣随意丢在地上,碎了,母亲呵斥道:“多好的东西就让你糟蹋了!”父亲冷笑:“他家能有什么好东西?”女孩把补品茶叶留给父母,自己余下的不过是几件衣裳首饰,以及笔墨纸砚几本书。   再一转,女孩已经成长为少女,初露绝色之姿,男孩已去书院读书,小女孩对少女更是怒目而视,恨不得刮花她的脸才好。得知少女来初潮,小女孩盛了满当当一碗冷水倒在女孩身上,也无人敢阻拦。母亲狠狠地怒斥小女孩,后又端着一碗殷红色补汤进来道:“来,把它喝了,喝了就不痛了。”自此至今后三年,这碗补汤每夜必至,少女悉数喝下。   小女孩见了也想要喝,母亲怒斥她,小女孩哭着说母亲偏心要去找父亲告状,不知后来发生什么,小女孩再也没有说要喝。   少女睡梦中朦胧地见到一个极美的女子,两三岁的小女孩扑过去朝她喊娘亲,那女子用力把她推开,眼里的厌恶让人心惊,嘴里的话更是让人害怕,她说:“你是贱种,你不是我的孩子。”小女孩大哭,女子没有哄她,小女孩哭累后忍不住靠近她,可女子眼里的冰冷让她害怕,稚童也知喜恶,她不敢再靠近也不敢再哭。   不久女子决然离去,把她的嫁妆以及陪嫁仆人悉数带走,留下一个她口中不是她的孩子的孩子。   少女睡梦中不断哭泣,外间榻上的丫鬟睡得很熟。   “小主,小主……”   桃夭夭睁开眼睛,疑惑地望着翠羽绯意。   绯意递上温热的帕子道:“小主,你在梦里哭了。”   桃夭夭一摸还真是,枕巾也都湿了一大块。她擦掉泪珠,笑道:“做了一个噩梦,梦见饿狼要吃我,我害怕得哭起来,丢人。”   绯意接过帕子道:“这有什么丢人的?狼凶狠无比,是人见了都怕。”   天色虽还昏暗一片,可起身的时辰将至,桃夭夭不再睡,离开温暖的被窝,没有火墙,新点的木炭还没有烧旺,有点冷。   桃夭夭自铜镜望去,真像啊……   ☆、第 14 章   初冬的早晨,暖阳未出,冰霜未化,晨雾弥散出浓浓寒意,呼出的气息都转瞬化为白雾。桃夭夭抱着铜胎掐丝珐琅海棠手炉拒绝内侍坐小娇过去咸福宫的提议,带着翠羽绯意步行而去。   黑夜给树柏加上银霜,路旁长青松的松针被点缀得似蓄势待发的银针,行动全被银霜掌握。就算暖阳白日驱逐它离开,黑夜它依旧去而复返无声纠缠,至死不休。   咸福宫烧着旺盛的炭火,窗户开着,暖房培育的鲜花弥漫清香,让人走入其中感受到满满的暖意而不觉得呼吸沉闷。   大家都穿着厚厚的衣裳驱寒,到了殿内脱去斗篷温度适宜得恰到好处。良妃不走寻常路,虽前几日折了一员心腹,可新来的锦言更为得用,心情丝毫不受影响;一袭孔雀翎做的斗篷熠熠生辉,美艳得如同行走的孔雀,也不知要拔去多少只孔雀的翎才能做成这么一件华丽的斗篷,脱去斗篷里面是贴身剪裁的羊皮宝石嵌花长裙,各色宝石切成花瓣形状薄片再一瓣瓣镶嵌在柔软的羊皮上,既暖和又展露妖娆身段,十足的夺人眼球。   皇后身着天婵丝百福图纳裙,比起其他后妃的棉袄轻薄得多,她对良妃的着扮一点也不好奇,老话常谈,嘱咐妹妹们注意身体不要伤了风寒,若是木炭少了可再领,不要刻薄自己。   良妃抱着翡翠牡丹手炉道:“我那里还有几个手炉放着没用,妹妹们若是觉着宫里发的用得不够顺手,可去本宫那里取。”说完笑着扫了一眼皇后,拿宫里的东西做人情,也就你是掌管后宫的皇后才能干出的事,本宫是拿自己的东西出来送人,比你大气得多。   良妃与皇后娘娘产生隔阂之后,每每争锋相对。有人凑在花写意耳边嘀咕往后可以去良妃宫里坐坐,花写意低头不言语,天上不会掉馅饼,就是有,那也是有毒的,吃不得。   回程路上花写意与桃夭夭一道走,初冬的宫廷在阳光下显得无比梦幻,银霜变做晶莹剔透的水珠润泽世间万物,红墙绿瓦恢复了最初颜色,树木青翠欲滴全然没有冬季的枯萎感,空气中弥漫着花香,来往的人群言笑晏晏。   俩人一同走进景阳宫正殿去探望养病的二公主,婉嫔这几日告假专心照料女儿。   画春殷勤地给俩人打帘子,偷偷望了一眼桃常在,见她神色如常微微放松心情,之前那事她们可都是把桃常在当凶手看待的,好在她不记仇。   仙惠身上的红疹已经好了许多,剩下芝麻大小的过不了几日就会消退。此时她抱着母亲谈条件,不痛不痒病都好了还不许下床,真的好闷呀!见桃夭夭出现惊喜道:“桃姨,你是来找我玩的吗”   见礼后,桃夭夭摸摸她丰腴稍许的脸蛋道:“是啊,不过咱们就在房间里玩好吗?”见仙惠嘟嘴不高兴,妥协道:“那行吧,不过先让画春给你找个面纱来,不然被别人看见可就太毁仙惠漂亮的形象了。”   仙惠皱眉一想,真是,可不能让别人看见自己脸上的疙瘩,太丑了!又见母亲桃姨几个偷笑,一个鲤鱼打挺躲在被窝里生闷气去了。哼!快来哄我。   婉嫔笑道:“还是妹妹有法子,我拿这魔星一点办法都没有。”   一夜之间,天地都被染成了雪白色,一望无垠。   皇后娘娘体恤诸位妹妹辛苦,吩咐雪融化前不用再去咸福宫请安。   翠羽自外头进来捧着一支梅花兴奋地递给桃夭夭道:“小主您看,这是今年的梅花。”   梅枝蜿蜒曲折,梅花白里透红,花瓣滑润似琥珀雕刻,有怒放的有娇羞含苞的。绯意见小主欣喜,找了一个白底仙人瓶插好后放在桌上供小主观赏。   桃府也有几株梅树,往年下雪后桃夭夭都会去收集梅花雪,封在地底下,来年再取出来泡茶。得知宫里有一大片梅花林,桃夭夭穿上鹿皮靴子裹上绯色披风带着翠羽绯意提着坛子出门去寻。   路上的积雪已经被清除,一路走来行人很少,周遭一片寂静,似乎连声音都被白雪冰封。   梅花林位于偏僻的御花园西北角,放眼望去,梅花怒放含香,雪花晶莹洁白,梅花枝头上探出冰晶玉洁,白雪皑皑顶立着绿芽红颜含苞,一时也分不出谁胜谁负。梅花林的梅花有艳如朝霞、有白似瑞雪、有绿如碧玉,在这个银装素裹的世界唯它有生机勃勃的颜色,给世界装点出一副别开生面的写意画。   梅花林的积雪没有清理,桃夭夭提着裙摆一深一浅步入梅花林。雪不是太深,刚至小腿处,走上去也不是很吃力。她停在一株绿萼梅树下,不比红梅躯干粗壮,它是娇小秀气的,青色的梗,花蒂也是纯绿色,花瓣如碧玉,香气浓郁,在这□□一片的世界里它太独特,桃夭夭心神全被它主宰,忍不住伸手去触碰,冰凉、柔软、沁人心脾。   苍岩这次不是打听桃夭夭来梅花林才来的,他是来看自己亲手植的那株绿萼梅开出了几支花朵。才走进梅花林先是被她身上的红斗篷吸引,再是美人脸上的红晕,那红在这白茫茫的世界里太显眼,那梅再红也不及美人脸上的白里透红。远远的就看见她在抚摸绿萼梅蜿蜒的躯干,手背通红一片,真不知爱惜自己。   桃夭夭听见沙沙的脚步声回头,皇上正向自己走来,已经无处藏身,忙跪地请安。   苍岩敛眉,这跪下去可是不要膝盖了?伸手握住她冰凉的小手,道:“不必多礼。”掌心的手太凉,从不知怜香惜玉为何物的帝王下意识把美人双手放在自己胸膛上捂着。   男人披着黑貂披风,把美人双手放在披风内,美人似就靠在他怀里,男人见状索性就用披风把美人团团包裹住,两人似合二为一化为一体,再不分彼此。夏询悄然退之一旁,观看远处翠羽绯意收集梅花雪。   掌心是男人砰砰的心跳,掌背是男人温暖的手心,额间是男人呼出的热气,她整个人都处在男人的包围圈内,呼吸的气息都带着男人独有的龙涎香,整个人被温暖得头脑发昏,再也不能思考其他。   苍岩见她乖巧地靠在自己怀里,目之所及是她光洁饱满的额头以及微颤的纤长睫毛,那小扇子扇得他心痒难耐,忍不住低头去亲吻,如愿以偿看见美人脸上浮现一抹朝霞。问道:“还冷吗?”   桃夭夭感觉眼睛被温润柔软的东西覆盖,有些不知所措,再听男人在自己耳边低语的声音,微微摇头,把脸都藏在里头。   苍岩感受掌心的手已复暖,拇指食指掐住美人下颚把她脸蛋抬起来,虽已经见过很多次,可再见时还是要赞叹这双绝世无双的美眸,太亮太纯似有仙气,似能洗涤心灵的浑浊,就是想不断靠近她。   桃夭夭不得不看向男人的面庞,这是她第一次正视男人的长相。头戴金玉龙冠,眉入鬓角,眼若寒潭,鼻子挺拔,嘴唇薄如樱花,五官俊美得似下凡来历劫的仙人,浑身带着神圣不可侵犯的贵气。不知怎的,桃夭夭感觉内心一悸,很陌生的情绪,只觉得那处源源不断淌出暖流,似要把她身上残留的冷气全都蒸发掉。这情绪太陌生太奇怪,她不知如何处理,只遵从内心的想法,低头抽手后退。   苍岩在她眼里看到别的东西,她撤退得太快没有看清楚,只当她害羞,磨蹭一下掌心的柔软还是放开对她的束缚。   桃夭夭退后一步鞠礼道:“嫔妾不敢打扰皇上雅兴,嫔妾告退。”   苍岩看着这株绿萼梅自顾自地说:“漂亮吗?这是朕十五岁那年亲手所植。那年朕在关外迷了路,在大雪覆盖的山峰发现一株遗世独立的绿萼梅,与它相处了三天;来年三月战事已了,朕去向它告别,那时它花枝全落,脚边却生长出一株幼苗,朕就把它带回来了。”   桃夭夭忍不住看了看身旁男人的侧颜,他说出口的语气太平常,似那冰天雪地独自生存的三天不是什么难事,她对于这个年轻帝王有些许改观,原来帝王也不是事事顺心也还是要经历人生苦楚的。   苍岩在枝头折下一枝两朵并蒂怒放的绿萼梅花插在桃夭夭发间,很美很衬她。   俩人也不再言语,一同看着这株改变命运的绿萼梅。   梅花雪已经收集两坛子,两个丫鬟也赏花去了,夏询冷得发抖向皇上身影望去。西风荡漾,粉色花瓣包围着一高大一娇小、一黑一红两个身影,莫名的和谐,让人觉得他们应是如此才是。   俩人再转身时,夏询看见桃小主怀里多了两枝花骨朵繁多的绿萼梅枝,忙低头掩饰自己眼里的惊愕。曾经良妃想要折一枝回去插瓶,得到皇上的训斥,说什么'花是用来观赏的,折花花会痛'。此时花不会痛?哎!同人不同命。   出了梅花林,俩人共走一路,御撵在后空抬着。   回到月华殿,桃夭夭把怀里的绿萼梅花□□窗前的白瓷镂空瓶内,来到铜镜前,把头上那枝绿萼梅花也取下来与之前的放一处,默默观赏,又忍不住拿出画具画出来。   午歇时,桃夭夭翻来覆去睡不着,只要一闭眼,脑海里就会出现帝王折枝递给自己那幕场景。那是从未有人给予过的……   强迫自己睡去,醒来时脑袋更昏沉,额头还微微发烫,绯意一惊,忙使人去请太医。   太医诊断后的结论是:“小主受了风寒,吃几幅药就好了。”   翠羽伺候小主服药后见她不睡,一直望着窗前那瓶绿萼梅花,问道:“奴婢给您拿到床前来观赏吧?”   桃夭夭闭上眼睛摇摇头,复又睁开眼睛平静道:“送去给二公主吧,就说我得了风寒这几日不便去探望她。”在翠羽将要出房门时又唤住她:“把那枝只有两朵花的留下。”   翠羽也不做多想,也不知这是皇上折的,把小主说的那枝放在床边笑着离去。   药效上来,桃夭夭脑袋一片混乱,脑袋一直有个声音在说话,还冷吗?   冷吗?肯定很冷,假如暖过之后又再冷,我宁愿一直这么冷。   ☆、第 15 章   “小主,今天梳个十字髻好吗?”翠羽拿着桃木梳梳着小主青丝问道,手中柔顺的发丝连梳子都放不住,一样的洗护程序,为何自己的就分外枯燥?真是气人!   桃夭夭点点头,忍不住拿起梳妆台上已经风干了的绿萼梅花,花瓣颜色褪去接近于白色,若是用力些恐花瓣也不剩了吧……还是让绯意取个木盒过来装着,放在梳妆台最里侧。   来到正殿时,仙惠穿着厚实的百福绒衣跑来问道:“桃姨你好了?我也好了,嘻嘻,你看是不是一点疤都没留下?”   桃夭夭笑道:“嗯,几日不见,仙惠不仅变好看了还长高了些。”   小孩子说风就是雨,又跑到柱子边去量身高,在婉嫔出来后又去显摆,婉嫔笑着称赞是长高不少,往后多吃点饭会长更快。   这几日桃夭夭都告假在月华殿养病,没有步出房门半步,再出门天空已放晴,积雪融化得无影无踪。她随着仙惠走快几步,一扫前几日的病态,人也精神不少。   咸福宫。   敏仪笑着与贤淑德三妃商议腊八节煮什么样的腊八粥,四人讨论得热火朝天,良妃一人独自生闷气,连带得看谁都不顺眼。见桃夭夭虽清减不少,却更显姿容绝丽,单单坐在那里就是一道美妙风景;怒上心头,锦笑因她而折损,她摘得很干净丝毫不受影响,倒是自己受人排挤,皇上也不再召见她,可恨!   她扶着鬓角皱眉道:“怎么这会子头痛得厉害。”   一时也无人搭话,全都默默看她表演。只她身后的锦言取出随身携带的静心养容丸问主子要不要服用一颗。   她挥退锦言的手,对着桃夭夭道:“听说桃常在在闺中时练就一手按摩穴道的好本事,桃夫人逢人便夸奖,一直无缘见识,今儿个本宫凑巧头疼,还请桃常在施以援手缓解本宫头疼之症。”   良妃十年前作为太子侧妃进入东宫,那时桃夭夭还是总角之年,桃夭夭的父亲官职不显,桃夭夭的继母也没什么存在感,也不知她说的这话是如何牵强附会的。   那边商议的四人也暂停讨论看过来,皇后正色道:“良妃若有病痛可宣太医来诊治,桃常在毕竟不懂医术,若耽搁了时辰医治,恐加重妹妹头痛之症,还是回宫请太医诊治为上佳之策。”   良妃不以为意道:“谢皇后娘娘体恤,不过本宫这也不是什么大病,碍不着大冷天的请太医跑一趟。”声音又降了几度:“桃常在可是不愿意?可是觉着本宫这身份不配让你动手?”   桃夭夭起身道:“嫔妾手脚粗笨,若有不得当的地方,还请娘娘见谅。”   良妃靠在富贵吉祥软垫上闭目养神,桃夭夭站在她身后食指轻按良妃太阳穴,舒缓的力道让良妃困意上涌,有点想回去再睡个回笼觉。这一时也找不到错处发难她,再见其他人似有似无的打量,忍住困意道:“桃常在好本事,只这一会子本宫这头疼症就缓解许多。”又指着膝盖道:“本宫素来有寒腿这个毛病,还请桃常在试着按按。”   桃夭夭依旧好脾气蹲下按揉,一点儿难为情都没有,神色正经得似她是个治病救人的大夫包容对待脾气恶劣的病人,倒是显得良妃是个无理取闹的恶人。   良妃嫌她蹲得太高档住自己视线,让她再低一点。桃夭夭闻言顿了顿,径直跪在良妃脚下,弓着身子继续不轻不重地继续按揉。良妃见了笑道:“妹妹这也太耿直了,本宫可没有罚你跪的意思。”   桃夭夭低着头回道:“娘娘仁善,这都是嫔妾自愿的。”   皇后快速地决定好做腊八粥的材料,就让她们都散了。   良妃正享受敌人匍匐在自己脚边,见皇后不给自己面子,气冲冲的走了。   走出殿外,花写意问道:“你没事吧?”   桃夭夭笑着摇摇头,能有什么事?能够被践踏的自尊早在很久以前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剩下的只是行尸走肉般的躯壳,看似与常人无异,实则内里早已腐化成灰。   养心殿。   “皇上,桃小主的病已经好全了。”想了想,还是把听到的消息禀告:“今早在咸福宫请安时,桃小主被良妃娘娘刁难了。”夏询说完装死,再不敢看皇上阴鸷的神色。良妃娘娘求您别再难为桃小主了,那人如今动不得,可别把顾国公的情分也消磨掉了。   苍岩心中微叹,如今也算看清了那个小女人,说好听点是安分守己不争强好胜,不好听的就是傻缺。可自己没有心生嫌弃反而心生怜惜是怎么回事?还想着往后是不是可以对她好点……   是夜,桃夭夭坐着小娇来到承恩殿。   这一次皇帝已然在内,桃夭夭急忙见礼,身前的男人话也不说拉着她出门就走。   天空被黑幕笼罩,繁星月亮不见踪迹,红彤彤的宫灯照耀着每一条回旋游廊,也照耀着愉悦的男人和不明就里的女人。他们大手牵小手,在周遭事物映衬下,似私奔的鸳鸯,后头追着一群煞风景的棒子。   男人停下脚步时,前方是漆黑一片,伸手难见五指,耳边刮的风如诉如泣,骇人得紧,桃夭夭下意识贴近身旁高大的男人。   苍岩勾起嘴唇,小女人的依赖竟比他幼时得了父皇夸奖还要来得愉悦,心似被沁在蜜罐里,哪哪都是甜的。   忽地,前方黑幕被揭开,凭空出现一个三尺高晶莹透亮的水晶球,在寂静漆黑的夜晚,它的出现犹如梦幻泡影,让人不敢相信眼睛所看到的一切。圆形的水晶球用透明的水晶制造,球内点着微弱的琉璃灯,亮度不及一闪一闪的萤火虫,它们或停留在鲜艳欲滴的花枝上、或来回飞跃嬉戏游玩。若不是世间没有仙人存在,桃夭夭都要怀疑这东西原本存在于东海龙宫内,唯惊叹造物者的鬼斧神工。   苍岩领着桃夭夭来到水晶球旁,这东西是西域进贡的,本还觉得是个摆设,不过此时见到小女人眼里的惊艳以及崇拜,嗯,用来哄人好像还不错,留着吧。   桃夭夭忍不住蹲下来细看球体构造,似一整块原石把内里挖空打磨光滑,与地表相连的部分处有一扇小门,想来里面的宫灯花盆萤火虫就是从这里放进去的。她把手贴在球体表层,部分萤火虫被吸引前来探究,在荧光照耀下她的手变透明,肉眼能看见里头骨肉经脉;她高兴得像孩子,发自心底的笑容让背手而立状似云淡风轻的男人怦然心动,不顾形象蹲下来与她一同观看。   桃夭夭转头去望他,不想男人靠得太近,俩人额头相撞,男人虽也头痛但极快地拥住她,反震的力度让她发间的累珠发簪自发髻脱离,发簪落地的声音没有分去男人半分心神。他面前的少女青丝长极腰间,零散的发丝贴在她的眼睑、唇边,他食指拨开美人唇边发丝放置耳后,他大掌握住美人后脑勺低头吻去,辗转反侧追逐游玩,直到美人呼吸不顺才放开,慢慢品味满嘴的馨香甘甜。原来不是他不喜别人碰触,而是没找到那个对的人。   桃夭夭无力地靠在男人温暖的怀里喘息,自己刚是怎么了?不顾礼仪尊卑也就罢了,还沉迷在他给予的温柔中……她把这一切都归咎于气氛太美好。闭上眼睛感受最后的放纵,再睁眼时脸上红晕散去,眼里平静无波。   夏询靠在冰凉的柱子上暗自流泪,皇上,可不可以不要在我们这些没有根的人面前和你的女人开心玩闹?这比金子还金贵的东西用来哄女人可真不错,你看桃小主笑得多开心?就是可怜他们这些漫山遍野去抓萤火虫的人,冻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还得完成任务,就为了您拿去博美人一笑,难怪人人都想当皇帝。   回程的路上苍岩依旧牵着桃夭夭的手走着,夏询几个远远地在后头跟着。苍岩似乎有点着迷与这种奇艺的感官享受,你看不用说话,只牵着手他就觉得很美好,这是从来没有尝试过的心灵慰藉。   苍岩直接把桃夭夭带到自己的浴池,白玉池内热腾腾的冒着热气,池壁一尊人鱼雕像源源不断流出带有硫磺味的温泉水。苍岩自顾自地脱衣,知她磨蹭,脱完自个的三两下把她的也脱掉,心内叹息,也就只有她能让自己动手了,可自己甘之如饴是怎么回事?   他缓缓步入浴池靠在池壁上,见美人迟迟不下水,也不催,只一双眼在她身上来回游弋逡巡。   桃夭夭耐不住男人打量的目光,硬着头皮步入浴池,还未站稳脚跟就被男人一拉摔在他结实的胸膛上,这次是明明白白看清男人身体模样,红着脸转过身用发丝遮挡自己。   这遮遮掩掩的模样却更添魅惑,黑发裹在白肤上,另有红花点缀,加上一张绝美容颜,这哪里是人?分明是妖!   是妖又有何惧?且做一回风流帝王。   美人在水里滑不溜手,快要掌控不住,男人一转身把她压在池边挤压,肌肤相贴,再不留半丝缝隙。起起落落,抛抛洒洒,无尽无休。   桃夭夭感觉自己灵魂都要被抛出体外,在离体的那一刻她似听见男人低呼:“夭夭……”,再回神被男人换了个面背对着她,还还没想明白是不是幻听,就已经被潮涌淹没,再无心思考。   苍岩步出房门,瞧了眼一旁温着的炉子,正色道:“往后不用再准备。”   夏询一脸错愕道:“是。”目送皇上离去后,再看房门时已然带了恭敬。桃小主好本事,走入了皇上的心中,得到皇上的垂青,后福无穷。   桃夭夭被翠羽绯意扶着出门,脚不住打晃,见夏询为自己引路不见以往的那碗汤,不由得提醒道:“夏总管可是忘了一件事?”   夏询暗自点头,不愧皇上倾心于她,是个明白人。他回头笑道:“奴才没曾忘记过什么。”   桃夭夭会意,坐在小轿上轻抚腹部,会有吗?   ☆、第 16 章   十二月初八这日朝廷休沐,宫里万福阁架起锅炉烹煮腊八粥,并请灵隐寺的高僧诵经,祈求来年风调雨顺、灾疫通无。   腊八粥的制作材料是由皇后制定的,用黄米、白米、江米、小米、菱角米、栗子、红江豆、去皮枣泥等放进开水里煮熟,外用染红桃仁、杏仁、瓜子、花生、榛穰、松子及白糖、红糖、葡萄干作点染。鲜甜软糯,极为可口。   皇上给各宫后妃、皇子公主、朝中大臣、近身服侍的内侍宫女都赏赐了腊八粥。   景仁宫的腊八粥是童满送去的,先去正殿给婉嫔以及二公主送去,再熟门熟路来到月华殿,奉上腊八粥。再出门时心情舒畅,虽桃小主并未与自己搭话,可谁让她美呢?美人一笑值千金,他可是得到一千两金子呢!   满当当的一大碗热气腾腾的腊八粥勾起月华殿十个奴仆肚里的馋虫,桃夭夭见他们目光灼灼不着痕迹的咽口水,嫣然一笑,让绯意分了,一人一碗。   众人谢过,囫囵咽下去,几大口就没了,咂巴着嘴慢慢回味这香甜好滋味。   待小主用过腊八粥,绯意自袖中掏出一封信,道:“这是奴婢送童公公出门时,他唤奴婢转交小主的。”   桃夭夭接过,信封上并没有标注谁收,展开信纸,她又立即折回,让绯意先出去。   绯意暗自偷笑,必定是皇上所写,福了福就带上门出去。   过了片刻她才复展开,似乎世间的好都被他占了去,上头的字力透纸背、矫若惊龙,没有极高的天赋以及独特的见地怕是要苦练几十年才能达到这水平。上头五个简单的字使她心跳加速,上头写道:申时,花萼楼。没有甜言蜜语,也不是情意绵绵,再无其他言语就是这么直白霸道。   桃夭夭有些心慌,最近见皇上太多面了,每次他都像是一个普通的青年去讨好自己心怡的女子,这人身份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帝王,有这身份的加持,再加上他俊美的外表,一个女人想要不心动都难,她唯一属于自己、自己能够主宰的东西她不能给出去。   未时中,桃夭夭拒绝翠羽绯意随同,只道想自己一个人出去走走。这私会的事情还是少一个人知道为妙。   绯意记着小主午膳没怎么用,人也闷闷的,只当她是思慕皇上,也没有再劝,与翠羽一同留在月华殿。   桃夭夭出了景阳宫,才拐了一个角,就见童满傻笑着候着,身后还有一个小轿以及几个内侍。   童满向桃夭夭见礼后道:“小主请坐,皇上知您低调,特意吩咐奴才在此等您。”   桃夭夭此时也不再矫情,微笑着上至小轿,童满又把帘子拉上,就算有人看见,也不知道内里是谁。对于童满的出现,桃夭夭是诧异的,还有一丝被忽略的感动。   路上遇见贤妃,童满几人向她问安,她并没有过问里头是谁,目光追随蹦蹦跳跳的福惠。童满福了福,继续往前走,暗道贤妃倒是个老实人。   桃夭夭听见贤妃的声音坐立不安,思索再三,罢!且做一回缩头乌龟吧。   下了小轿,跨过生旦净末丑的石子路,随着童满的引领来到顶楼。五层楼的高度去俯瞰冬日里的皇宫,少了繁花斑斓的色彩,多了肃穆庄严之感。从这里可以望见皇宫外的建筑,那建筑之高低比选美的佳丽还要来得实诚,皇宫建筑最为精美,紧挨着皇宫的次之,往后再次之,肉眼能望到边的地区也是富足之地。   童满推开房门道:“小主请在此稍等片刻,皇上过会子到。”   桃夭夭微笑着点点头,进到房间。藏青色织花地毯工艺繁复,左右墙边多宝阁上归置许多东西,桃夭夭走过去细瞧,失去色彩的三口之家泥偶、稚童的字帖、七巧板鲁班锁华容道、小弓箭木剑、先生批注的文章、几幅画卷、黄金打造的弹弓和金珠、各种玉质动物摆件等等,都是稚童用过的东西。难道都是皇上收缴儿子的?   复又看见一把九龙宝剑,上头几粒红宝石闪闪发亮,闲来无事好奇心起把它取下来,太重只能抱在怀里,又想见识宝剑的威力,不想才拔开一指宽就被冷戾的剑光刺痛了眼。   苍岩进来时就看到这一幕,这小女人也太大胆了吧?这嗜血的宝剑是女子能碰触的?他拿过女子怀里的宝剑丢在桌上,捧着她的脸道:“让朕瞧瞧有没有伤到眼睛。”   桃夭夭眨巴几下眼睛睁眼去望他,泪眼朦胧也看不清楚他表情,只觉得他黑亮的眼珠里夹带着无限心疼……   苍岩好气又好笑,这个笨蛋,以为傻呆呆的望着自己就能让他不斥责她了吗?还是心软,自她袖中掏出帕子擦掉她的眼泪道:“没事了,知道这剑戾气重,往后就不要擅自去碰它,明白吗?”   桃夭夭点点头,复又想起还没给皇上请安见礼,又把程序走一回。   苍岩无奈地摇摇头,把九龙宝剑挂回墙上,这小女人又开始装腔作势了。他返过身问道:“你该不会把这里的东西都观摩过了吧?”   桃夭夭脸红似血,偷看别人东西又被当场抓住还被就地揭穿,真想找个地洞藏进去。   皇上压下上扬的嘴角,正色道:“大胆,居然敢窥视朕的东西!”下一刻语气又转柔和:“不过谅在你是初犯,朕就从轻处理,罚你陪朕做一件事。”   一件事是什么事?这些都是他的东西?那她不就进入了皇上的秘密之地?不妙!自己每多了解皇上一些,对他就越心软。事已如此,只道:“嫔妾遵旨。”   苍岩轻击掌,夏询几个捧着一堆黑步进来,把门窗的光线全部封住。   桃夭夭咽咽口水,把心底的担忧问出来:“皇上,这是要干什么?”   他揽住美人的腰在她耳边轻语:“你说呢?”   美人装死。   楼下一个仅身着中衣的内侍气喘吁吁跑来,怀里抱着的东西用层层黑布遮盖,大冷天的还跑出一身汗。他是花房的一名花匠,宫里每年冬日都会培育出反季节的鲜花以供皇上娘娘欣赏,花房外围遮挡得严严实实,内里烧着旺盛的炭火,温度达到盛夏,进去只着一件中衣即可。因此物耽搁不得时辰,他没来得及穿外袍就跑来。   夏询把东西放在桌上,再慢慢揭开黑布,下头是一个木箱子,上头是一株绿植,结着一个白色花苞,是昙花。那木箱子温度还挺高,里头似有炭火。他在壁角点燃一盏微弱的宫灯后悄悄退出去,几个花匠不眠不休研究半个月,糟蹋了数十株昙花才研究出昙花白日开花的习性,就为了不让桃小主觉得不安……这宠法,他也好羡慕!   俩人就这么静静的坐着,大抵是椅子太坚硬了,男人长臂一勾拥住女人柔软腰肢,这才觉着舒适。   桃夭夭闻着熟悉的龙延香头脑发昏,她觉得在这么一个独特的环境靠着这个男人能感受到莫大的安全感,她像是吸食大烟的人一点也不想离开烟土,耳边是他强有力的心跳,她数着数着就发觉自己的心跳与他同步,似知道彼此的存在而结伴同行。   苍岩鼻息间全是她的馨香,美人全心全意的依赖让他觉得满足。   两刻钟后,花苞开始慢慢抖动,复全株颤抖,它似在挣脱困囚自己的牢笼,它努力伸展身躯,就算一时不行还在坚持,它使劲的撑开柔白的瓣,努力绽放出浓烈芳香。   桃夭夭呆愣的看着眼前这株洁白无瑕的花朵,通体雪白,花香极好闻,花瓣层层叠叠形状极美。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这一刻的震撼。   苍岩在她耳边问道:“美吗?”见她开心地点头,心中的纠结消失殆尽,觉得放下身段来做此事也无甚大不了的。他勾唇微笑,桃夭夭不由得看呆了。以往的他是严肃的、正经的、不悦的,就是没有看过他笑,他笑起来像个少年,却又有成熟男人的魅力,桃夭夭忍不住伸手压住心口,它跳得太快似要跳出去寻找它的归宿。   苍岩低头含住美人唇珠,从温柔体贴到霸道掌控,桃夭夭一味受着。   不过一盏茶时间,花就凋谢了。桃夭夭无声询问逝去的花朵,值得吗?   腊八节这日若能得皇上御赐一碗腊八粥,那都是各府年末一大耀资。   桃府左等右等皆没有等到皇上的御赐,桃明礼脸色阴沉得似能淹没整个庭院。桃灼灼和桃真知坐在一旁不敢搭话,夏氏捡些轻巧的说:“老爷快别生气了,与夭夭一同进宫的秀女府上都没有,皇上也不好单独给咱们府上赏赐不是?”   这一说,桃明礼怒气越发上涌,挥手摔碎了最喜欢的雨过天晴茶盏扬长而去。   别人能和自己比吗?别人的女儿能有他的女儿貌美吗?说来说去还不是那个孽障没用!大半年时间也没见怀孕,盛宠更是没有,要这个女儿有何用?   桃真知嚷着要吃腊八粥,府上也有准备,夏氏使人去端来。   桃灼灼在母亲耳边轻声问道:“娘,桃夭夭没怀孕该不会是因你曾经给她喝过几年的汤药所致吧?”   夏氏正端着腊八粥,闻言双手一颤,软糯粘稠的腊八粥在地上开出一朵丑陋的花,夏氏的裙摆上也是污秽一片。桃真知不悦地甩脸子,夏氏哄着他去自己院里吃。屋外伺候的奴仆也忍不住伸头探望,屋内的赶紧收拾。   夏氏拉着女儿进到内间,关上房门压低声音厉声道:“这事是能够胡乱猜测的吗?你是嫌你脖子太细撑不住你脑袋是吧?别人遇事首先是把自己摘出去,你倒好,还往身上搂!”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缓了缓神色道:“听着,这话再不能说了,明白吗?她生不出孩子是送子观音不给她,与我们毫无干系,母亲从来没有伤害过她!”   桃灼灼愣愣的点点头,再出门时脚步虚浮。这就是母亲真正的面孔?她突然记起幼时的一段记忆,也具体记不清到底是她几岁的时候,有一天有个衣衫褴蓬头垢面的乞丐在门口乞讨,也分辨不清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他讲话极为艰难,声音嘶哑得厉害,似曾经受过创伤,他苦苦哀求母亲给些银子治病,母亲当时也是这幅骇人的面孔,让人把他打出去,她听见他在喊“你是人间魔鬼”,此后她再也没有见过他。   这段记忆是她人生第一段记忆,也有可能是属于她一个人不能说出口的记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这一章的皇上人设被我写崩了……   ☆、第 17 章   腊月二十,皇帝封宝,百官封印。   整个腊月皇后都是忙碌的,需确认除夕夜参与宴会名单、下帖子分发到各府;宴会的装潢摆设、歌舞表演、酒水饭菜;追踪宫里大大小小主子奴仆新衣的赶制;制做供奉佛祖、祖先的糕点等。好在有贤妃几个帮衬,今日比较清闲,就领着后妃们来到御膳房制作糕点。   这事本应该由太后主持的,可太后专心礼佛不过问俗事,每年制作供奉佛祖、祖先的糕点之事就落在皇后头上。   御膳房一切准备妥当,就待皇后娘娘前来动手。   敏仪领着一众后妃来到御膳房大堂,正中横着一排半人高桌子,上头铺着吉祥如意锦缎,面粉、糖、酵母、鸡蛋、各色干果配料一应俱全。她除去手腕里的极品翡翠手镯、手指上的碧玺戒指,在金鱼脸盆里仔细洗手,擦拭干净后来到桌前揉制捏合,动作娴熟,神态虔诚。方方正正的糕点置于蒸笼内,御膳房文总管毕恭毕敬亲自端着去蒸。   两刻钟后,文总管面带微笑出现,热气腾腾的蒸笼很是烫手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做人真难。稳稳当当放在桌上。   孟君把盖子揭开,白烟散去,里头糕点比原先膨胀几倍之高,煞是喜人。贤妃几个笑着称赞:“皇后娘娘手艺真好,佛祖见了必会心生欢喜,必定赐福予娘娘。”文总管也在一旁附和说比点心师傅还要做得好,良妃轻蔑地看一眼就移开视线。   接下来就是后妃们出场制作了,新人不懂向老人请教,老人虽知制作过程可技巧不娴熟,教导出的徒弟自然更是不及。待后妃制作的糕点蒸好上场,个个不及皇后娘娘的三分之二,独良妃的好些,可她久不近厨房,比及皇后的还是要差些。她迁怒于文总管,是不是你故意不把本宫的东西蒸好?   文总管僵硬地受着良妃的眼刀子,把这些祖宗送出门后一摸自己背后,湿了。   新年将至,月华殿也在做最后一次大扫,从屋檐瓦烁到门梁缝隙,全都用小刷子细细清洁。桃夭夭坐在院中消食看书,童满避开众人耳目偷偷摸摸走进来小声道:“小主吉祥,奴才奉皇上之命来接小主。”   桃夭夭满眼的不敢置信,皇上可是觉着这偷偷摸摸私会之事分外让他愉悦?难怪人都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果然不假,皇上也不能免俗。   把自己定位为\'偷不着\'的桃夭夭起身去到屋内与绯意说自己出去走走,不用去寻她,晚些时候她自己会回。绯意正忙着清理库房,想起上次小主一个人出门散心回来后心情好了许多,笑着点点头。   童满领着桃夭夭兜兜转转来到神武门,一旁静候着一辆普通的蓝色马车。桃夭夭一愣,这是要出宫去?   童满微笑道:“小主请吧。”   桃夭夭微提裙摆步上车凳,童满在另一边打开虚掩的车门,绣花鞋盈盈迈过徒留一阵香风。里面年轻的帝王大马金刀坐着看书,白玉冠,一身赭红色云纹长袍,腰间挂着如意香囊以及一块白玉麒麟佩,男子气概丝毫不因红衣而减弱,端的是丰神俊朗世家贵公子典范。   桃夭夭只一眼就不敢再看,见礼后小心翼翼地紧靠车厢而坐以减少自己的存在感。男子也没有给予她过多的注目,轻敲车壁,马车应声行驶,复认真看书。过了一会子,男人道:“渴了。”桃夭夭自觉地找到盛放茶水的木箱,取出杯子倒入热茶呈给皇上,可男人并不接过,一手握着书卷、一手把玩金耀石手串,两手皆不得空。她见茶太烫还不能入口,复把茶吹凉至刚好入口,递到男人嘴边,男人就势喝了半盏,桃夭夭放回杯子时在想:可怜的夏询,平日里竟是如此伺候皇上。   马车应走在大街上,车里的人能清楚听见小贩的吆喝声以及路人的讨价还价。男子似才想起什么,自腰后拿出一个包袱放在她怀里道:“换上。”想来皇上被书里的颜如玉吸引了,又认真看书。   虽门窗都关着,可她总觉着似处于大庭广众之下,这如何下得去手?她瞧了瞧男人认真的侧脸,还是认命地打开包袱,里面是一套天青色男装,没有多余的纹饰,似紧急赶制出来的。她微红着脸地脱去宫装,拆散头发,换上男装,冠好头发。衣裳出奇的合身,冬日里衣裳厚实也看不清身型,只是长相未免太女气了。   男子见状放下书卷,把她头发揉乱,就算如此也只是徒添懵懂的抚媚,他拿出帽子给她戴上,却更显青涩,更让人想要呵护,只是稚嫩模样难让人下去口,比之之前稍稍好些。   桃夭夭不知自己何处惹到多变的帝王,不懂他为何阴沉脸色,她不是解语花,只静坐一旁。   车沿上的夏询喷嚏而至,连打了三个,暗自琢磨自己最近得罪了哪些人?下车时见桃小主用奇异的目光看自己,更是摸不着头脑,莫不是刚才在车上,皇上与她说了自己的短处?   桃夭夭见夏询熟门熟路的引路,不禁猜想:难道皇上经常出宫?   一品楼是京城最有名的茶馆,里面龙蛇混杂,文人墨客、朝廷官员、商人地主、纨绔子弟俱有出没,当然里头的消费与服务也与茶馆名字一般称得上只一不二。进门时就会受到茶馆大堂一排长相甜美妙龄女子亲切问候,佳人轻移莲步迎着你去到雅间,雅间装潢或风情曼妙、或金碧辉煌、或韵味雅致,总能找到一款你喜欢的。雅间内侍茶的又是不同,长相说不上美,可一手斟茶的本领却无人能及,或走行云流水雅致路线、或拿着长嘴壶旋转翻越走功夫路线,另有唱曲奏乐的才情女子伴你谈论古今。如若皆不中意,也有长相俊美的少年供你选择。独一条,一品楼的人卖艺不卖身,当然人若自愿随你离开也可,一品楼分文不取。茶馆里除了茶水点心,还提供酒水饭菜,别说味道还真不耐。   一品楼可以说是凭空出现的,五年前,有人大手笔买下京城瑞丰半条街改建成这座有八十八个雅间的茶馆,虽说不是繁荣的街道,可京城便宜的铺子也会被抢破头,也不知这老板是如何说动原先的店主卖给他的。如今瑞丰街更是成为京城最繁荣的街道,地价不知翻了多少倍。有纨绔子弟好奇茶馆背后之人是何方神圣,多翻打听也没有得到半丝有用的信息,还不死心,仗着祖上萌阴到官府查验一品楼地契之主名字,上头名为李猜。李猜?你猜?嘿,奚落人呢?就算五年后的今天也无人能窥其一角,这也是来一品楼休闲者津津乐道之事一。   马车停在一家普通的茶馆前,夏询在前头引路,掌柜笑着行礼并不上前搭话,只迎着四人来到一个雅间,出门后在门上挂上\'切勿打扰\'的牌子。车夫安朔实为大内统领,甘为皇上马车夫,他身材健硕肤色黝黑,一口大白牙笑得像个傻子,用力推开雅间书柜,一条夜明珠镶嵌在墙上照明的通道浮现在几人眼前,夏询先进去引路,苍岩牵着傻楞楞的小女人随后走进去,安朔站在通道里把书柜复原。   通道弯弯绕绕,不熟悉的恐就会被困住在此,一刻钟后夏询停住脚步,也不知按在何处,瞬间光线照进来,眼前豁然开朗。   桃夭夭走出后发觉是一间房间,虽奇怪也不过问,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这个道理她懂。   苍岩暗自点头,是个聪慧的,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这也是他带她出来的前提条件。   房间似有做隔音设备,用俊马蹦腾屏风隔成两个区域,夏询与安朔退至外间守候。似心有灵犀,很快就有人敲门,安朔警惕地开了一条缝隙查看,见是顾星睿打开半扇门放他进来。顾星睿是顾国公的侄子,二十出头的年纪,长相斯文俊美,他把端着的茶水点心交由夏询,又来到屏风前唤道:“主上。”   苍岩起身,示意桃夭夭坐在原地,他大步流星来到顾星睿面前。   顾星睿跪地请安,起身时余光瞟见屏风后坐着一位身形娇小玲珑的人儿,忙不敢再看,把袖中的火漆信封呈给皇上。   苍岩接过,询问一番一品楼近况,就让他退下。   夏询进来送茶水点心时听见皇上说取个盆和火折子过来,忙去外间取,这东西常年备着的。   桃夭夭见男人在看信件,起身到窗户旁看风景。   苍岩一目十行快速浏览信中内容,沉思片刻取过火折子点燃,待信件化为灰烬后来到桃夭夭身后,自身后搂着她的腰肢,头刚好放在她头顶,问道:“在看什么。”   桃夭夭忍着心悸,笑着摇摇头。   苍岩静静抱她一会儿,牵着她来到左侧墙壁前道:“带你看有趣的。”取下上头的渔夫垂钓图,出现一个四方的空间,里头的人似不知有人在窥视他们,用心演绎着不露声色的吹捧献媚。苍岩见她又被惊傻了,揉揉她杂乱的头发,捏捏她白.嫩脸蛋,还没回神,真是可爱。   里头你来我往的敬酒正当热闹,一张巨大的圆桌上坐了二十来个中年男人。桃夭夭在其中看到自家父亲,他端着酒杯笑着敬酒,手放得很低,背弯得很下,全然不似面对自己的趾高气昂。按说一个女儿见到父亲如此谨小慎微应心酸痛哭才是,可她心中却有一股不能为外人道的解气?她被自己的情绪吓住了,自己这是怎么了?最近为何多了这么多不属于自己的情绪?   苍岩见美人看着她父亲眉间带着愁绪,这博美人一笑的昏君之事也是随手捏来,他道:“桃翰林今年政绩考核成绩还不错。”言下之意:想升职也不是难事,你自己看着办。   桃夭夭低头回道:“家父就喜清贵的翰林院,求皇上成全。”   苍岩一噎,这官位还送不出去了?   ☆、第 18 章   桃明礼敬酒之人就是顾致远,这人与人一比较就立见高下。   桃明礼年约四十,身形瘦弱,下巴留着长长的胡须,端的是文官风范;顾致远年约五十,身板硬朗结实,留着一字胡,心中有丘壑自然气度不凡。两相比对,桃明礼与顾致远之间差的不止一星半点,桃明礼家世一般自作清高不与一般庸俗之人为伍,实则是没几个人愿意理会他;顾明远是真清高,家族子弟人才辈出,家族产业优渥,幕僚门客不知几许,看事情的高度也不在于依靠女儿升官加爵间。   顾致远干了这杯酒后坐下吃菜,桃明礼端着黄金酒壶以及酒杯挨个敬酒,一圈下来面红耳赤,受不住起身更衣。出门时有侍女端着茶水热巾伺候,桃明礼酒意上涌,忍不住握住侍女芊芊玉指把玩,侍女羞得脸通红,挣脱出来跑了。桃明礼醉眼朦胧,见她跑了也不恼,嘿嘿一笑,曾经有个女子比她更美更羞涩……一时肚里翻江倒海跑到更衣室吐个干净。   今日在座的都是朝中文臣,并没有谈及其他,只联络一下情谊。文臣说话喜欢打暗语,若是捧人那也是不动声色,耐人寻味却又让人耳目舒适心情愉悦。   礼部侍郎文晏平向身旁的吏部侍郎周尚存问道:“周兄,你家上峰怎的不来?他平日里最爱的飞龙汤不就白点了吗?”飞龙即榛鸡,汤清见底,汤中红、白、绿、黑四色相间,其味鲜美异常,更有滋补强身之效。   周尚存胡乱找了个借口:“可能是因为国丈大人家中有事吧。”用白瓷金箔玫瑰碗盛了一碗飞龙汤呈到顾致远面前笑道:“怎么是白点呢?不是还有国公在吗?。”挤掉对手上位本就是自然法则。这飞龙汤本是皇家特供,也不知这一品楼背后老板是什么背景,菜谱上没有写出,也只有经常光顾的达官贵人才知晓有这道菜,不过就算点了一般人也不敢动筷子。   顾致远推诿道:“不妥,这是皇家特供,不合规矩。”   文晏平回道:“这飞龙都是百姓用一颗颗汗水精心喂养出来的,国公若是不用,岂不就白白浪费了百姓心血了吗?”   推诿再三,顾致远欣然受了。   酒足饭饱,上茶听曲。   一对貌美双胞小娘子轻纱裹身,轻移莲步,款款而来,给这阳刚的环境增添一抹阴柔之美。坐下抚琴的小娘子低头时的那一抹娇羞的温柔足以让在场的男人心醉神迷,只见她玉指在琴弦上飞舞,一曲典雅韵味的高山流水回荡在耳边,琴技了得;而唱曲跳舞的小娘子身段妖娆,随着曲子舞动云袖,旋转间身姿摇曳暗香浮动,舞技高超。   皇上金口玉言定了结论:“不及你万分之一。”只不过是包装精美的庸脂俗粉罢了。   桃夭夭心中一甜,还从未有人夸奖过自己。又觉得皇上言过其实,这双珠的本事她只能仰望。   看过了热闹,皇上觉得无趣,想去体验一番民间年前采购的乐趣,遂起身出门打算原路返回街道。出门时桃夭夭见那个车夫一手翻账簿一手打算盘,手指在算盘上走得极快,不免觉得诧异,这武夫形象实在难以和账簿先生挂钩。   安朔最后的确认也已经结尾,见皇上出来,躬身见礼,把账簿放回暗格里,复推开暗室门请皇上先走。   回到最初的那间茶馆,夏询给了一两银子结账,掌柜的恭敬送几人出门。   小二已将马车拉至门口,摆好车凳请贵客上车,待马车不见踪影后,两人才返回茶馆。   安朔本以为会与往常一样直接回宫,可车里传出的声音是:“去丽水街。”惊讶得没差点从车沿上摔下去,好在夏询及时拉住了他。皇上饶命!这去哪儿不好非去丽水街?丽水街虽是老百姓逛街首选之地,可那也是三教九流的人物出没之地呀!撕咬怒骂、打架斗殴常有发生,您还带着一个娇滴滴的后妃去……微臣惶恐!瞧了瞧身旁白面无须的太监,哼!没用的东西!也不知学点武术来给本官分担点压力!   夏询气得没把他推下去,哼!狼心狗肺的东西!自己刚才救他,他倒好,怒目相对!这是哪门子道理?这种人就不应该救,滚下车被车轮子碾死最好!   车外剑弩拔张,车内的主子心情极好。苍岩拥着美人靠在车壁上问道:“你可曾去过丽水街?”   桃夭夭摇摇头道:“没有,嫔妾很少出门。”   苍岩暗自点头,不出门就对了,长这模样出门不是去招蜂引蝶么?心情愉悦的皇上向桃夭夭解说目的地:“丽水街不同与别的街道商品昂贵,它是以实用价廉为主,商贩卖的大多数是百姓家用的东西,内里人口繁多,环境也不好,唯一一点好就是那里商贩不宰人。咱们去瞧瞧百姓过年买些什么东西,日子过得好不好。”   桃夭夭望着他微青色的下颚发愣,皇上是明君。   安朔交了十文钱给商贩,把马车交由他看守。商贩也是实在人,这无须劳力的钱赚得轻松,也需回馈一二,给马喂些草料和清水。   安朔在前头开路,中间走着两个主子,夏询随后。   过往百姓只当是豪门里出来游玩的公子哥,虽中间俩人长相俊美,也只是远远打量一眼又专心购买自己所需物品,至于今日的所见所闻倒是可以回去和左邻右舍炫耀,这皇城里的公子哥美着呢!   丽水街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味道也不好闻,街道还算干净。人们衣着厚实的棉袄一脸喜气,衣裳上有补丁的较少存在;购买的物品大多是肉制品以及瓜子核桃糖果这些,再扯几块布回去赶新衣,买几幅对联几挂爆竹就成了,这个年也就热热闹闹迎来了。   丽水街有一霸,姓李小名二狗,他老爹还没来得及给他取大名就没了,他自己取了个霸气的名:天霸,天下的霸王之意。当然他想法很美好,实际行动起来很困难,也就把愿望一减再减,丽水街的霸王也还不错,至于伟大的志向就交由自个儿子去完成吧。可偏偏抢来的几房小妾不善生养,日夜奋战颗粒无收,过了几年才得的宝贝儿子李大宝却嫌他没文化,一心想考取功名改换门庭。   李大宝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不爱美娇娘,独爱美少年。这事也就他的随从小细清楚,小细听闻人讲街上来了一对俊美男子,其中一个年幼的比女子还美,邀功请赏的机会就在眼前,快速去向悲秋伤月的少爷禀告。李大宝一听,这还了得?换了身月牙白圆领长袍,玉簪挽发,手执折扇,端的是意气风发的书生气质。   施施然来到俩人面前俯首见礼道:“在下李奕然,见过俩位公子。”李大宝这个俗名自然得藏起来,往后熟悉了再徐徐图之。   桃夭夭很有身为人妾的本分,藏在苍岩背后不敢近距离见外男,避嫌。苍岩眉头一皱,安朔背脊一凉,瞪着牛眼睛呵斥道:“哪来的泼皮?快快离去,不然休怪我的刀子不长眼!”   李大宝长相随母亲,被李天霸抢来的女子姿色自然不差,此时被骂泼皮不禁面红耳赤羞涩难当。他像泼皮吗?人都只夸他文质彬彬一表人材,可见是这奴才不长眼!这俩个少爷也不管管,还让人活吗?   还没等李大宝想明白要不要活,苍岩就领着桃夭夭离去,夏询走在桃夭夭另一边,这东西金贵,可不要让人碰着衣裳才好。   李大宝急了,既然已经被骂作泼皮,索性就破罐子破摔,蛮横起来,此处是爷的地盘,敢不给面子?抓你们回去干活,一个给本少爷洗脚,一个给本少爷暖床。这蛮横无理的事情头一次干也是随手捏来,丝毫没有不畅通之感,可见他是李天霸儿子不假。   他故作潇洒地甩开折扇,有点冷,又收起来,冷笑道:“蠢奴才,你叫谁泼皮呢?也不打听打听小爷的名号就敢放肆!”小细双手抱胸骄傲道:“我家少爷就是丽水街的少主,得罪了我家少爷,小心让你有来无回!还不快快道歉!”   苍岩被气笑了,转头道:“那还真要见识见识了。”   李大宝被摄了心神,高个的丰神俊朗,是个极为好看的男子,身上那股贵气把自个比到尘埃里;矮些的躲躲藏藏,眼里带着让人怜惜的怯意,那长相不说比女子美,就是比庙里的洛神也还美上三分。这要如何选?选高个的恐自己才是被压的那个吧?选矮个的倒是可以拥在怀里细细呵护,可他一时舍不得高个的,那么就只有把俩人都带回去了,有时换个位置似也不错吧?   安朔一个虎拳就把弱不禁风的李大宝打出三丈远,李大宝痛得回过神来,一开口就是一口鲜血,然后被自己吐的血吓晕过去了。   小细跑到少爷身边战战兢兢不敢说话。   得知宝贝儿子被人打吐血,在不知是死是活的情况下,他提着跟随自己走南闯北漂泊数十年又击败原先的丽水街一霸安居在此二十来年的无敌金枪跑到事发现场。   金枪一挥,嘴里的话也同时甩出:“拿命来。”还没挥下一招,他的无敌金枪就只剩下手里握的这一截,他傻眼了,无敌原来是没有遇到真正的对手。   安朔拔刀极快,还没等人看清楚,对手的金枪头已被他砍断,再一个帅气的插刀回刀柄,让沉迷于俊美容颜的少妇们转移了视线。这才是真正的男人!无处安放的尖叫只能埋藏在心底。   怪只怪这些年李天霸过得太顺,枪在里头生了绣,外面镀金自然发觉不出。当假的天下霸主遇到真的天下霸主,他只能求饶道:“贵人饶命,犬子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贵人,还请您看在我家十代单传的份上原谅我们这一次吧!往后必不敢再犯。”   此时被吓晕过去的李大宝醒来听见老父亲的求饶,心中大受感动,哭喊道:“爹!”   李天霸心中一喜,儿子没死,回道:“大宝。”   李大宝又晕过去了,被羞的。   苍岩点点头,带着桃夭夭回宫。   是夜,李天霸打包细软带着儿子以及愿意跟他离去的小妾离开京城。儿子不争气得罪了权贵,只能离开京城去外地安家,儿子不能完成自己的愿望,是不是要寄托放在孙子身上?李大宝被父亲看得菊花一紧,咽咽口水,低头装死。   ☆、第 19 章   转眼就到了除夕。   嘉勋五年最后一日皇宫里头过得还算顺利。   皇上身着明黄色龙袍,头戴金龙暖帽,皇后也是明黄色凤袍,头戴珠翠凤冠,夫妻二人携手来到慈宁宫。时辰还早,太后还在佛堂礼佛,夫妻二人跪在后头无声陪伴,待太后将要起身时,二人一左一右搀扶太后手臂起身。苍岩一触碰就感觉到母后又瘦了,自责自己近来不够关心母后身体。   太后笑着拍拍儿子手背,无声诉说自己很好、没有大碍。   苍岩想着新年将至,也不好过多责备宫人,待过了元宵佳节换几个机灵的宫人来伺候,再请太医令细细为母后诊断。   敏仪扶着婆母去到内殿换吉服,亲自服侍太后穿戴,每年也就这么一次尽孝的机会。说来她命好也不好,婆母以及夫婿都尊重她,下面的小妾也都不成气候,唯没有给皇上添个孩儿是为人生一大憾事!吃了两三个月的排毒汤,也不知能不能怀上。   太后见儿媳走神善意的笑笑,这个儿媳也是命不好,好在没有宠妃去架空她的位置。忽地,又想起秀珍在耳边说的话:近来皇上时常暗地里约见桃常在,还带她出宫了一趟。此番倒是要瞧瞧是不是个迷惑皇儿的主。   敏仪回神继续给婆母整理裙摆,见月前才量体裁制的新衣穿在太后身上竟空荡荡的,一惊,自己是不是太不关注婆母了?想着往后得时常召见太医令询问太后身体状况才是。   秀珍忧心忡忡地看着太后头上的九龙四凤冠,好在每年只这一回,不然太后老受罪了。太后挂了一串拇指大小一般圆润的金黄珍珠项链在脖子上就不再带了,沉得慌。   俩人扶着太后坐在凤撵上又坐回自己的座位上,夏询沉声喊道:“起驾太和殿。”内侍们抬着天下最尊贵的三人前往太和殿。   后妃以及皇子公主全侯在偏殿等候太后召见,皇子们清一色的玄色蟒袍,公主们清一色的红色凤袍,极为耀眼喜庆。在内侍通报太后召见后,一个个规规矩矩进入正殿,皇子公主跪前面,后妃跪后面向太后皇上皇后请安。   都说隔辈亲,太后看着下方跪着的孙子孙女笑弯了眼,柔声道:“都起来吧。”召他们到身前说话,苍术牵着苍淖和苍旭走在后头,苍淼苍磊走在最前头,苍茫一个人走中间,而四个公主按高矮顺序一个牵一个走去,还是女孩子惹人爱。   苍淼苍磊凑在皇祖母耳边嘀咕太傅之凶神恶煞,祈求皇祖母给换个太傅,直把一直关注儿子们的良妃看得胆战心惊;四个公主就向皇祖母诉说自己新学到了什么,福惠什么也不懂,姐姐们说什么跟着点头就是,煞是可爱。孙子孙女的童言童语,太后听得津津有味,笑意盈盈,人也精神不少。   苍岩想着往后应多劝劝母后出来走动才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在慈宁宫无人陪伴也是孤苦,又对父皇的固执多疑产生些许不满。   接下来就是后妃们进献自己给太后的新年贺礼。   敏仪的是一整套完整的手抄金刚经,字迹大气工整,字迹从头到尾全然无变,可见写字之人心态极为平稳。   良妃冷笑着进献她的贺礼,她的贺礼是一本金线绣的地藏经,经书厚实沉重,光金线就要花上个几斤,只是良妃十指芊芊不见半个针孔,也不知是谁捉的刀,太后笑着受了。   敏仪见贤妃的贺礼与自己同出一辙,笑笑并未放在心上,丑人多作怪!   都是经书,若论价值当然是良妃胜,若论心诚自然是皇后胜。良妃与皇后的争斗已经如此白热化,众人都在观望,也不知往后谁胜谁负。   贤妃的贺礼是八双绣花鞋,春夏秋冬各两双,她的贺礼从没有改变过。给太后也做了十多年的鞋子,最熟悉太后的脚型,也最能做出让太后穿得舒心的鞋子,太后笑着点点头。良妃暗自白眼,什么寒酸破东西!   淑妃的贺礼是一件皮毛绒衣,柔软蓬松,比及她身上的要好上许多,可见是把自己的份例拿出来做的。   德妃爱吃,自然是送与吃有关的,各色与干果一般无二的石头拼成福禄寿禧图案,极为逗趣儿。   丽嫔的贺礼是自己亲手做的八套中衣,都是极好的布料。   婉嫔的贺礼是一副前朝大家的写意画。   桃夭夭的贺礼是一双厚实蓬松的棉鞋,看上去过于肥大,众人忍不住偷笑。良妃取笑道:“桃常在怕是不敢去太后娘娘跟前要尺寸就擅自做的吧?”然则太后却刮目相看,人老了手脚易冰凉,在室内穿上这么一双鞋子再舒适不过了,别人取笑她也依旧微笑,暗自点头,还不错。   其她人的贺礼或自己亲手所做、或是宫中常见的贺礼,在宫里花销大,一年到头也攒不下多少钱去寻摸贺礼。   各封地的王爷也都从封地赶来朝贺,先帝现存皇子加上皇上一共还有五位,四位王爷比皇上年长不少。长公主都已经出嫁,公主一出生就被教导恭敬贤良,尚的驸马也大多是闲云野鹤之辈,故皇上登基后外戚当权是不存在的。   晋王是先帝长子,年过不惑,见谁都笑吟吟的,只是才去封地五年,人就发福不少,眉宇间隐约可见几分先帝之貌。他挺着斗大的肚子恭敬地跪在地上向母后皇上问安,又表达自己生母袁太妃的亲切问候,进献贺礼,成箱的皮毛珠宝,昂贵而又普遍,挑不出错处。   康王原是先帝前前前宠妃之子,可惜不过几年光景就不受宠了,康王心胸狭隘把错处归咎于太后身上。他长相和苍岩有三分相似,年近四十正当是男人最有魅力之时,从太和门至太和殿,一路走来徒留一片红着脸出神的宫女。他板着脸,跪地问安,进献封地土特产作为贺礼,严肃得让人感觉他满是不悦。   楚王和安王三十出头,扑粉熏香,身着团花银纹长袍,端的是貌美郎君风范,两人也算是臭味相投。携手向皇上太后问安,进献的贺礼大多是养颜美容之物,两人凑在太后身旁笑着说话,诉说这一年自己去游玩了那些地方、看过了几多风俗。   康王见了神色更阴沉,心中无比唾弃,丢人现眼的东西!他们简直是为了抹黑皇家的颜面而存在的!还对着老妖婆摇尾乞怜,废物!   酉时,一年中最为热闹的除夕宴开始。   皇家乐队奏响序曲,太后皇上皇后入座,朝臣跪地参拜。   君臣举杯同饮,畅怀开饮。   第一个节目是国泰民安,十来个粉衣仕女并一个白衣菩萨装扮的美貌女子翩然而至,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普度众生。在众人观看表演时,宫女们井然有序地上菜,冷盘热菜汤水一起五六十道,卖相极好,就是温度有点凉了。   接下来就是祈福舞,四个壮硕的勇士身着兽皮背心脸上佩戴獠牙面具,手拿长矛,眼神凶狠,围剿一个全身黑黝黝的瘦小魔物,激情昂扬的鼓乐齐鸣,魔物寡不敌众消亡了。众人一片呼好,似已能看见来年丰收之景。   勇士武斗,向世人展现自己的阳刚之气,健硕的胸膛以及一块块的腹肌忽隐忽现,直把在场的女眷看得春.心.荡漾,转过头不敢再看,恐自己控制不住匍匐在壮士脚下祈求垂怜,好哥哥,我身体里也有一只魔鬼,你给驱驱。良妃定力十足,不着痕迹打量着勇士的胸腹肌以及安全感十足的臂膀,好想摸摸。待他们退下后,良妃看了一眼在坐的后妃们,一个个装的正经得不能再正经,你们就不素?看看怎么了?还不兴脑海里解解渴啊?   酒过三询,西域附属国王子巴图起身俯首道:“苍国人杰地灵,我等尘莫及,可有样东西是贵国没有的,还请皇上鉴赏一二。”   苍岩应允。   西域独有的靡靡之音响起,一个红纱裹身出场自带妖气的女子飘然而至,只见太和殿的房梁上垂直一根红缎带,美人一只手抓着缎带,一只手挥洒花瓣,花瓣旋旋落地,带着独特的媚香迷醉了一番肚里黄汤作怪之辈。她在空中飞舞,或顺着缎带力度飘飞、或空中翻转,两条修长的美腿夹住缎带,双手放开,头往下,那红纱悄然下落,美腿就这样曝光于空中,而那胸前饱满的两只也因这个动作而显得格外诱人,美人佩戴的面纱倒垂,露出红艳艳的丰唇,直看得人口干舌燥。碍于身份,不敢公然叫好让附属国的小民看去了弱点,三两敬酒再看一眼。   奏乐渐止,美人缓缓落地,一双白.嫩天足踩在红色地毯上更加艳.色.逼.人,她跪在地上左手揭开面纱道:“莺歌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音也美妙动听,真是一代绝色尤物。   朝臣不约而同向皇上望去,这东西是个男人都心动,皇上应该会收了她吧?   苍岩余光瞟见桃夭夭探究的目光,哼!朕的品味就这么差?一个袒胸露.乳在这么多男子面前搔首弄姿的女人,朕会受用?也不嫌脏得慌,这种货色看着就觉得风尘仆仆。他平静道:“起来吧。”   莺歌缓缓起身,媚眼似带着钩子,可惜皇上定力太足没上钩。   一时冷场,巴图轻咳一声道:“皇上可还觉得顺眼?若是觉得还过得去不若就把她留在宫中,闲暇时可唤她跳舞解闷,她可是会一百多种舞蹈,包皇上百看不厌。”其它方面的功夫也不错,可不要错过呦!   皇上正色道:“朕素来不爱看女子跳舞,倒是辜负了王子的美意。”向左下手处唤道:“楚王,你素来喜欢这些,朕就把这个美人赐给你,不可怠慢。”   楚王苦着脸领旨,他们是风雅不是风流好不好?赐这么个妖精给他,回去还不得被家里的母老虎扒皮抽筋?救命呀!为何不赐给安王?他还没成亲呢!   安王转过头与康王说话,虽康王看不上他,可总比面对个妖精强。   巴图苦着脸,莺歌苦着脸,楚王苦着脸,朝臣苦着脸。这都是什么事啊?该要的不要,不该要的还不乐意,暴殄天物! 作者有话要说:  ^?_?^   ☆、第 20 章   酉时末,宴席结束,朝臣回家,宫中主子转移阵地守岁。   苍岩携媳妇小妾儿子女儿跪在地上向母后叩头拜年,太后笑吟吟道:“好孩子,快起来。”捡了一个礼品盒递给皇儿,余下让秀珍派发。只见皇子公主们就地打开,四方的描金盒子里头装着金元宝金如意,这是压岁钱其一,余下皇子们的大多是笔墨纸砚以及各色玉制玩具摆件;公主们的除了压岁钱就是一整套首饰,因年幼以珍珠和珊瑚首饰为主。   接下来是守岁,太后让内侍拿来马吊让皇后她们玩,自己老了精神不好就在一旁观看,输了都算她的,赢了是你们自己的。各自组局,热闹的凑了四桌,不玩马吊的可以玩投壶。   苍磊几个闹着要出去看烟花,苍岩怕内侍压不住他们而放任他们自己动手,往年小孩被爆竹炸伤的事件发生不在少数,他领着几个男孩去到庭院中间,只许公主们站在门口观看。   桃夭夭都不会玩,与公主们一同站在门口观看烟花表演。空中爆破声后绚丽之花惊艳出场,光芒照亮了夜空下洋溢笑容的人们,人群里真龙天子俊美侧颜忽隐忽现,低头说了几句什么就向门口走来,被淹没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踩在心悸之人心尖上。   苍岩严令禁止几个男孩靠近爆竹燃放区域,复来到门口站立,以宽大的袖子作为遮挡,他握住她的柔夷,轻揉慢捏,满意的斜见美人羞涩却故作镇定表现得若无其事,再不复刚才落寞之感。小女人就是心思多,可是想父母了?   桃夭夭左手被握住也不敢挣扎,右手躲在袖子里颤抖握拳,太大胆了!   好在公主们还小不懂大人的伎俩,凑在一起点评哪一种烟花好看。   太后看着门口那一对鸳鸯微笑,年少时也曾幻想过与良人携手终生,可惜遇到的是冤家,一辈子纠缠而不得解脱。这个桃常在冷冷清清的,自古情劫难渡,恐皇儿会在她身上栽跟头……   除了太后,还有贤妃也发觉了,她没有嘴角上场,她眼神一黯,只觉得灯火太亮刺痛了她的眼,闭着眼才好受些。   亥时太后受不住先回慈宁宫,也不让皇上送,自己坐着凤撵回去了。   几个孩子也熬不住睡意来袭,躺在母亲怀里昏睡,只苍术喝着清茶一本正经坐着守岁。   熬到子时,新年到了,大家互道祝福,皇上陪同皇后回咸福宫。   敏仪伺候着皇上洗漱更衣入睡,可皇上许是困了,倒在床上就睡,没有别的心思。她眼神一黯,扯扯僵硬的脸庞,侧身而睡。一室黑暗,耳边是男人平稳的呼吸声,她似被这个世界遗弃,分外心酸孤单,也不敢翻身怕影响皇上睡眠,半梦半醒间脑海里光怪陆离,更有吃人野兽,一惊,醒了。   静静起身到外间,正当卯时,宫人们也都起了,身着新衣向皇后恭贺新春,敏仪笑着赏赐金如意。孟君服侍皇后穿上五彩翟衣,衣身织以翟纹和小圆花,领、袖、衣襟处为金织云龙纹样,华美异常;复戴上九龙四凤冠,凤冠极为沉重,上饰翠龙九个、金凤四个,正中间一龙口衔大珠一颗,九凤皆口衔宝石,又以大小宝石珠花、宝钿翠钿为衬,价值连城。这一身装备下来,人也增重了几十斤,她还能如常走动,描眉画眼后来到殿内唤皇上起身。   苍岩察觉耳边有人轻唤,睁眼时觉着光亮有些刺眼,用手遮挡眼睛起身,定定神才看清皇后模样,言笑晏晏高贵优雅,是他的妻子。他称赞道:“皇后新年又美了几分。”   世人都爱听称赞,这人还是她的夫君、天下之主,那心中的甜蜜与得意难以复加,她复觉着昨夜的愁肠百结完全是天色昏暗的缘故。她笑着回道:“皇上金口玉牙说出来的话是圣谕,臣妾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完夫妻二人相视一笑,一室生辉。连带的咸福宫宫人也都越加喜悦,只盼着这一年皇后诞下个皇子才好。   太和殿广场上排列着銮驾仪仗,大殿屋檐下排列着皇家乐队和金钟、玉磬等乐器。辰时刚至,几个王爷和文武百官按职位高低排序跪在太和殿广场两侧参拜,皇上万岁的回音传荡到宫里每一个缝隙;随着凑乐响起,皇上身着金丝银线绣制的九龙吉服昂首走过太和殿广场,坐在金銮殿宝座上沉声叫起。   热闹的开场后,皇上提黑漆杆毛笔给劳苦功高的大臣们赐福字。大臣也有回赠,民间搜罗来的奇珍异宝尽数贡献给皇上,讨好最主宰者是朝臣必修课之一。   初升的太阳金芒万丈,照耀着皇宫每一个角落,去年的峥嵘险峻已成为往事,荣登高位还是跪地求饶且看今朝。   迎着金光,皇上来到太庙祭拜祖宗。太庙里林立着二十几个排位,墙上挂着的是历届皇上的画像,那画像极为逼真,苍岩一走进去就感受到沉重的审视。苍国已经建立上千年,以前不倒往后更会耸立在这繁华之巅,这是苍岩对祖宗的承诺。   回到养心殿,皇后、后妃、公主、皇子已然在等候给皇上拜年。这一屋子三十四个全是自己妻妾孩子,他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接受朝臣朝拜时,他是至高无上的皇上,也是孤家寡人;面对妻妾孩子他即为人父又为人父,可又不专属于他们某一个,这其中的缝隙让他感觉烦闷。   他沉声叫起,让夏询几个去分发赏赐,一色的红色吉祥如意荷包,也看不出里头东西谁的珍贵些。皇子公主们兴高采烈地打开,大多是宝石金元宝之类的,后妃们含蓄只待回去后再行打开。当然后妃们也有给皇上准备新年贺礼,东西价值程度与位置高低挂钩。   苍岩和敏仪领着孩子们去往慈宁宫向太后拜年,后妃们是没有资格去的,良妃嘴里嘟嘟囔囔的抱怨不敢说出口。   太后身着五福寿禄常服,慈爱的唤起,让秀珍把糖果点心都呈上来给孙儿们享用。   苍岩不善表露自己心绪,用黄金锤给母后锤核桃吃,用行动表明自己的孝心;敏仪笑着与太后闲说宫中趣事。   这边是喜气洋洋之景,而自养心殿出来的后妃们却不似这般快意了,她们等会儿还要去咸福宫给皇后拜年,得时刻注意着慈宁宫动向,只要人一出来,就得起身去往咸福宫等候。良妃再目中无人也不敢在新年第一天去触霉头,挤开排在首位第一个到的贤妃,自动上位。   敏仪下了凤撵笑道:“劳妹妹们久等,快随本宫一同进去喝杯热茶暖暖身子,若是因此伤了风寒,那就是本宫的罪过了。”   众人笑着回应该的、身体无碍。良妃暗自唾弃,知道我们等,你倒是让你的奴才走快点呀!   皇后虽说先喝杯热茶暖身,可也无人敢先坐,跪在地上向皇后行三拜九叩之礼。   敏仪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妃嫔们,心中极为爽利,妻就是妻,妾就是妾,一切都应遵循自然法则。她缓了神色笑着唤起,宫人们侍的茶也在此时上至诸位主子身旁桌上,幽谷里的极品大红袍,新的一年新气象,红红火火才是真。敏仪给后妃们准备的赏赐与皇上的也大同小异。   散了后,就是妃嫔们相互之间的拜年,先去四妃宫里。良妃近来气焰太盛,众人也都顺着她,第一个去向她拜年。   良妃招呼着大家用点心,其中一味牛肉制的糖得到大家追捧。牛作为耕地的牧畜,百姓都极为爱惜舍不得杀牛,一个村庄也难看见几头,官府也严禁无故屠宰。良妃倒是以身破例,是白痴得不把戒令看在眼里还是顾国公权重?一时,各人心中皆有谋算。   接下来是贤妃、淑妃、德妃处,三人皆是好客之人,招呼着大家吃东西说笑话。   桃夭夭除了给仙惠准备压岁钱外还有一块原木雕制的华容道,这是上次出宫在丽水街所买,皇上给的钱,算是借花献佛。当时他还取笑说:“这么急着准备给孩儿的东西?也不知寻摸些好的。”是啊,他的孩儿是龙子龙女,金尊玉贵,哪里是一般人能消受得起的?   拜完年,也到了午膳时分,一肚子茶水点心还没消散,倒是困意来袭,桃夭夭躺在床上睡个天昏地暗。   下午花写意邀桃夭夭一起去看戏,她们到时新点的戏才刚开始。良妃点的'有情人终成眷属',良妃近来就爱看这些情情爱爱,许是皇上冷落得久了,要找些心灵慰藉。   书生家境清寒,可在读书之事上天赋极高。其父在地主家做帮工,干的都是体力活,好在地主老爷还算慷慨,每月工钱都够给儿子交学费;其母在家中做些针线活再养些鸡鸭换银子。天有不测风云 ,人有旦夕祸福,一朝书生的父亲不幸被砸伤腿,书生得知消息来到地主家背父亲回家,却遇到貌美心善的小姐,二人一见钟情,往后小姐时常使人送些东西去到书生家,地主儿子几个独宠这个宝贝女儿,也只当她心善不放在心上。不想往后俩人发展到书信来往、私自相会,地主暴怒,把书生暴打一顿警告之,并再不许书生父亲来自家干活。   小姐苦苦哀求不得,又以命相要挟,可地主铁了心不同意,小姐暗自垂泪,拿出自己没被搜走的银票托贴身丫鬟送去给书生,表明自己会一直等他,就算终身不嫁也不惧。书生听闻大为感动,越加发奋读书,来年高中状元,谢绝上峰招婿之意,回到家乡求取小姐,地主此时也同意了,二人自此过上幸福生活。   花旦谢幕后,在场的妃嫔们大多眼泪汪汪,感动得不能自已,世间竟还有此等爱情,一生一世一双人,好心让人羡慕。   桃夭夭低头掩饰自己的神色,她只想冷笑,只一眼就一见钟情,还生死相依?在她看来这不过是一时的迷惑罢了,为何不演绎婚后生活?就因婚后二人之间的矛盾频出,她都可以续写下去:婚后小姐孝敬公婆、打理家业、生儿育女,书生进迁不得,暗生怨气,看小姐也不是那么顺眼了,暗想如果当初自己选择的是上峰之女,自己是不是早就升迁了?人生没有那么多如果,上峰之女已嫁,他喝酒买醉,又遇到一朵解语花,美其名曰带回家中欣赏,自此与小姐间隔阂越来越深……   回到月华殿,桃夭夭想起皇上的赏赐还在自己袖中,取出来打开,只见里头是一块白玉麒麟佩,是那日他佩戴的那块。掌心之物灼热烫手、似有千斤重,想放下又不舍,没个结果。 作者有话要说:  ^ - ^   ☆、第 21 章   自皇宫出来,兄弟四人组局。   说来也是心酸,自打五年前去到封地后,原先的王府也已被皇上收回闲置,他们来朝贺统一的住处是十王府,原先兄弟几个府上最差的住所。不想回到冷冷清清的十王府,四人来到一品楼,挑了一间塞外风情的雅间,点着沉水香,不用茶,上葡萄美酒;美人琵琶遮面奏激扬乐曲,犹临沙场点兵,生死置之度外,赢得人前身后名,一朝高堂解甲,回归田园,怎奈人生无常?   一大杯美酒下肚,肚里翻江倒海的想要宣泄而不得,凭什么?   一曲罢,转而是靡靡之音,曼妙风情的舞娘薄纱裹身登场,赤着足,脚踝上的铃铛清脆直击人心,修长美腿、纤腰丰.胸若隐若现,煞是勾人。不同于莺歌的天然妖媚与难以驾驭的野性,这些女子都是汉人女子扮作的,既风情又兼具良家女子的纯,相较而言,汉人男子更中意这样的女子,听话、好哄、又能玩花样。   康王见楚王与安王看得津津有味还打着拍子附和,嘲讽道:“老九看着精神极好,怎么?昨夜那匹野马不够骑?还想要从这里选购几匹瘦马回去同乐?”   楚王轻笑道:“非也,世间女子千千万万,本王独喜家中母老虎。那野马本王还未动过,皇兄若是喜欢,本王待会儿就派人送去你院里,想来皇上也不会在意这些细微之事。”   康王冷笑:“老九倒是品味独特,本王远在封地都听说你被王妃打得头破血流,还死乞白赖的贴上去。此事还成为市井街头荣居榜首半年之久的笑谈,流传甚广。”   楚王脸一红,这夫妻打闹之事怎的传得这么远?自己竟全然没有察觉,失策!死鸭子嘴硬:“造谣!王妃只是装模作样吓唬本王罢了,实则心肠软得很,怎会做出此等事?”   安王帮衬道:“不谈谣言可不可信,五皇兄怎的如此关心九皇兄夫妻间关起门来之事?这兄长弟媳之间理应避险才是。”说完轻轻撇了一眼康王,眼里意味不明。   康王本就是个暴脾气,闻言把手中的夜光杯往地上一摔,怒道:“你什么意思?本王看得上哪只母老虎?”   楚王闻言也是一摔,本王的媳妇还能让人嫌弃?不对,母老虎也只能自己用来调侃!这泥人也有三分火气,怒回:“总比你家那个活寡妇强。”   在场的女子纷纷躲至一旁,先是可惜那对价值千金的夜光杯,再一听兄弟之间吵架内容,个个蟒袍加身,事后她们不会被戳聋耳朵吧?   晋王头疼,就算民间的兄弟吵架也不会轻易去问候人家媳妇吧?他俩倒好,当着这些歌姬的面就吵起来,真够丢人的!挥挥手让这些女子先下去,复与安王一人拉一个安抚,无奈道:“大年初一你们也要吵架,不怕触霉头?咱们兄弟四个一年也只有这半个月时间相聚,何必为了口角之争伤了和气?”   余下三人皆不言语,一个暗自唾弃,装了半辈子好人不累吗?一个不屑一顾,命运由自己主宰,这些迷信之说不可信;一个全然听不见,这匹惹事的野马如何安置?看了看做好人的大皇兄,笑道:“都是野马害人!也唯有大皇兄压得住,还请大皇兄接纳一二,不然弟弟回去府上又是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晋王推脱道:“不妥,为兄小孙儿都两岁了,也已到了含饴弄孙之年,怎还好沉迷与美色?还请九弟海涵!”   楚王全当没听见安,晚上把人脱光给他送到床上去便是。   一时战休,又无歌姬奏乐,无限冷场,四兄弟闷头喝酒。   而闲来无事的巴图得知几个王爷在此,拥着一个甜美可爱的少女敲门进来笑道:“几个王爷都在呢?怎的这么安静?一点过年气氛也没有。”回头唤了声,簇拥一群美人进来,把酒言笑,好不畅快。   午后回到十王府,不过一盏茶时间就陆续有结交的官员前来拜年,一式四份的贺礼,人在微笑,心在滴血。   人来人往,礼品堆满半壁墙。   是夜,文莱阁。   文莱阁是顾家的产业,经营着书卷画册、笔墨纸砚等物。里头的书可买可租也可以坐在里头翻看,对于没钱买书的书生而言是莫大的福气,算得上是造福百姓之事。   顾致远俯首见礼,晋王笑着唤起,两人对坐品茶手谈。   晋王习惯性地执黑子,顾致远正经危坐。两人相差七岁,曾经顾致远是晋王的伴读,可以说是一同长大,是比妻子还熟悉对方之人。   忆往昔总是美好的。两人都是有志向之人,一同挑灯夜读、出谋划策、分享喜悦、钦慕佳人,有过有难同当有福同享的经历、有过意见不同怒目相对的经历、也有过卑躬屈膝向权势低头的经历,就是没有背叛、反目之事。   看今朝总是残酷的。再多的努力坚持都比不过皇权的至高无上,有些人含着玉玺出生,不用努力就可以得到宠爱、拥护、位置,还能怎么办?接受现实,兄弟一个在京城,一个在封地,一年到头就见这么一次。   见顾致远无心布局,晋王笑道:“致远可是被岁月磨去了斗志?连棋也下得这么软绵绵的。”想了想,复点点头道:“也是,你如今是太傅,下层堡垒已稳,再往前一步就是太子太傅,位列三公,往后成为宰相辅佐少君,无人可抗衡,可以理解。”   顾致远手顿了顿,复稳稳当当落在棋盘上,回道:“王爷说笑了,微臣年过五十,已是被黄土埋了半截身子的人了,就是再高升,不过也是一日三餐,余下的日子微臣已不做他想。”   晋王环顾四周笑道:“是吗?那为何你这书馆还开着?这么多门生又如何安置?怕是你自己想放弃,别人也会推着你上去吧?”这间屋子原是两人的秘密基地,五年过去,原封不动,若想拆除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留着不就是念想或退路么?   可不就是身不由己么?可若是他铁了心不愿,谁又能奈他何?好在他也无把柄抓在任何人手中。他回道:“书馆开着是方便读书人行事,至于我的门生,都有自己的生活,依靠别人一辈子也成不了事。”   晋王把手中的白子丢回装白子的紫檀棋盒内,白子受到反力往上跳了几跳,复缓缓落回同伴周遭,再起不了半丝波澜。那话直戳人心,果然是最熟悉的人,知道什么话最伤人。曾经他自负,以为朝中大半官员与他结交是为了辅佐他支持他,还以为可以和自己年幼的太子弟弟抗衡一二,父皇重病弥留之际,他们一伙的拥护太子即位,原来他们不过是广撒网罢了。不过他也知道顾致远的命门在何处,他点头道:“确实如此,依靠别人不若自己动手,致远你自己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顾致远心扉被獠爪狠狠抓住,心口鲜血淋漓,快要窒息。朦胧间他回到了十年前,那时候他正当不惑,他的嫡亲兄长是世子,也是履立战功的战神,而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四品京兆尹,还是依靠家族萌阴才做上的。大皇子日渐势败,太子正在边疆随军,他的兄长是主帅,皇上命他去守护太子,他记得当时皇上眼神黑黝黝的,掌控着他的心神,任何推脱谎言都自动从他脑海里消失,他立下军令状,必定守卫太子安全。   他不敢向大皇子说起此事,连夜点兵出城。战场血流成河,死伤无数,他的兄长一身血迹污秽,对他的到来没有好奇与关心,只嘱咐他不要随便出去。他以为兄长是怕他抢了军功去,他身体里隐藏几十年的魔鬼出来作祟,在太子不听劝上战场时他故意涉险,他的兄长为了救他而死,他以为除了自己谁也不知道。   俩人对视,谁也不愿先移开视线,内里的复杂情绪对方都懂,为何人生会变成这样?一个'贪'字足以解释清楚明白,明知结症所在,却无人愿意去医治它,只想要金钱权利去喂养它,企图有天能给开出一朵绚丽的花;可那花最是变化多端,一个不如意就会反噬主人。   还是顾明远先移开视线,他端起桌上的云雾毛尖道:“晚上风大,王爷若无其他事还是早好回去些好。”   晋王笑着起身,又恢复了笑吟吟模样,他不缓不慢离开文莱阁。大年初一晚上的京城灯火通明,月亮又大又圆照耀着团圆的人们,空中烟花开了又灭,灭了又开,无尽无休;一如人的痴念,不是绽放色彩就是无声消亡。   回到行宫,他的三个弟弟院子里歌舞声不断,他笑着摇摇头准备回房。   楚王潮红着脸来拖他去院里喝酒,眼神迷离,嘴里酒气熏人,可见是喝高了。   晋王微不可见的皱眉,喝大的人手劲特别大,弱鸡似的楚王居然可以拉扯肥胖的晋王离去。   院里堆满横七竖八的酒壶,桌上杯盘狼藉,美人衣着暴露歪歪倒倒,眼里水光潋滟,也是喝多了。见了晋王也不害怕,迈着蛇步端着酒杯来到晋王身前,浅尝半口,仰头道一句:“王爷,要我喂您吗?”   晋王觉得嗓子干哑,干了这杯美人尝过的酒。美人得寸进尺推倒他坐在他腿上喂他吃酒,晋王皱眉推开,楚王压着他肩膀不许起身,指着一坛未开封的酒道:“知皇兄为人正派,弟弟也不为难你,你干了这壶酒,弟弟就放你回去如何?”   新年也不好发作,再说和酒鬼发作凭白掉脸面。他揭开酒壶盖,对嘴喝下,推开俩人起身回房。这一时喝急了,一走动、风一吹,酒意上涌,头脑就不清楚了,揭开香气弥漫的被子躺进去睡个天昏地暗,迷糊间感受到怀里绵软一团,只当是新做的被褥也不在意,继续昏睡。   翌日,日上三竿,晋王醒来只见怀里露出一双迷离媚眼,再感受就是肌肤毫无隔阂贴在一处,他只当是个爬床的丫头,正想怒斥,不料被醒酒的楚王捉奸在床。   只见他义愤填膺道:“皇兄!白日里我说把她让给你,你自己拒绝了,可如今你与她同床共枕共度春宵,你又作何解释?可怜的莺歌就这样无名无份地跟了你。”   而此时美人香肩微露,妖媚姣好的脸蛋完全显现在晋王眼前,她娇羞道:“莺歌是晋王的人了。”   晋王只觉得头疼欲裂,失策啊失策!居然着了浪荡子的流氓当! 作者有话要说:  ^_^   ☆、第 22 章   大年初二是出嫁女回娘家的日子,皇上特许后妃的娘家家眷来神武门处探望,当然一后四妃的娘家人可直接去到其宫里探望。   苏夫人领着媳妇小孙儿来到咸福宫,见礼后,苏夫人见女儿气色极好,眉宇舒展,赤色金凤袍把她衬得雍容华贵,暗自点头。想着回去与老爷一说,夜晚也可安心睡觉了。   两岁的苏哲是苏泽嫡幼子,身着一袭褚红金丝吉服,头戴虎头帽,虎头虎脑的煞是可爱。他想从高脚椅上下去玩,脚试探着点地面,双手抓在扶手上,衣裳太厚实往上一缩全堆在胸前挡住了视线,脚下放空不敢跳下去,只得安安静静的坐着,只一双灵动的眼睛好奇地四处观望。可把在座三人看笑了。   敏仪取下宝石戒指,伸出素手对苏哲笑道:“哲儿来姑姑这里玩。”   稚儿刚到一个陌生的环境、见到陌生人怕生,苏哲转头靠在苏少夫人怀里。   苏少夫人心中一紧,说实在的她有些怕这个小姑子,虽她嫁过去和皇后相处了半年,期间友好和睦,可她对皇后就是有一种打从心底的恐惧。她敛了神色,抱起幼儿离开位置在皇后面前蹲下,把他放在地上柔声道:“哲儿你看,这是姑姑,姑姑最喜欢哲儿了,你每天吃的奶酪都是姑姑赏的呢,快谢谢姑姑。”   一说起吃,苏哲就咽咽口水,目光灼灼的望着敏仪,期望能从她身上看出吃的来。   敏仪掩嘴一笑,让人去准备,又用银叉叉起一团龙须酥道:“哲儿吃过这个没有?可好吃了,不信你闻闻。”   雪白纤细的龙须酥散发着甜甜的气息,苏哲不由自主靠近,并不去拿,看一眼敏仪再看一眼龙须酥,你倒是快递给我呀!   敏仪笑着递给他,待他吃完这一口后问他还要不要吃,见苏哲点点头,敏仪试探地抱他在怀里让他自己叉着吃,这东西入口即化也不怕噎着他。敏仪心甘情愿伺候他吃龙须酥,擦擦衣服上碎屑、喂口鲜乳、擦擦嘴巴,繁琐的事情她做出幸福的味道。   婆媳二人对视一眼,无声叹息,造化弄人!   景仁宫。   顾国公夫人王氏也携同两个儿媳并两个小孙子进宫探望女儿。王氏五十出头的年纪,身着一品诰命服,脸上擦着白白的脂粉掩盖住原先的容貌,只是脸上的纹路卡着粉,不太美观;完全规矩的依照制度打扮,显得格外古板无趣,一如她的为人,好在顾国公敬重她,虽有几房小妾,却也翻不起什么浪。   良妃对母亲感情不深,已逝的大伯母是个八面玲珑的主,她总是光彩照人,衬托得母亲就像上不得台面的乡野妇人,她提议母亲学学,可母亲却斥责她小孩子家家懂什么;她还看见父亲的几房小妾挤兑母亲,母亲一言不发,从怒其不争到由她去,这是一个女孩的成长。就算近十年母亲做上国公夫人,也依旧不被人看重,卑顺的模样太深入人心。   自己在家时还能向父亲告状,让父亲整治他的小妾,自己进宫后每次见她交谈很少也不知她是如何受委屈的,再看鬓角已然出现的银发,良妃不禁鼻子一酸。再看母亲身后两个好奇打量的嫂子,打扮得一个比一个奢华,虽站在母亲身后,可一点为人媳的自觉都没有,端茶递水全是宫女的事情。   再看两个小侄子和自个儿子抢玩具,两个嫂子一点异样的情绪都没有,可见两个侄儿在家中蛮横无理惯了。今日倒是要替兄长管教管教了。   她冷声道:“崇华、崇景过来。”   四岁的回道:“过去干什么?”六岁的说:“姑姑,你有事就直说。”   良妃直勾勾的看着两个嫂子不言不语,眼里锋利的刀子能割肉刮骨。   两人原先还混不在意,只是被小姑子一注视,脚不由自主的有些发抖,坚持不过几息时间受不住跪在地上求饶:“娘娘息怒!孩子小不懂事,还请您原谅这一回。”见小姑子不回话,忙把两个儿子唤到身前跪下赔礼道歉。   王氏蠕动了几下嘴角,还是把嘴里的劝咽回去。   钟粹宫。   贤妃原是宫女出身,家中兄弟姐妹六个,她是老二,老大是哥哥,实在养不活这么多人,她父母就把她卖进宫,得了二十两银子回去养活余下的孩子。她恨过怨过,可再多的怨恨也在时光中消磨殆尽,余下净是漠然。   李胡安依靠妹妹才做了大内侍卫领了个神武门守门的差事,年近三十的汉子隔着屏风见妹妹还是支支吾吾的,不是口齿不清,而是觉得对不住妹妹,既希望能和她好好说话,又怕自己嘴笨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斟酌再三还是从怀里掏出一把长命锁,递给朝露让她转交给妹妹,道:“这是爹娘托我带来的,说是给四公主的周岁生辰贺礼,贺礼来得有些晚,还请妹妹莫怪。”爹娘这些年一直盼望着修复与妹妹的关系,既是弥补又是仰仗她让家里日子再好过些。   贤妃接过置于掌心,银的,份量不轻,是小时候自己羡慕不来的,可也是宫里人瞧不上眼的,这是普通的宫女内侍也能随随便便掏出来的东西。她回道:“爹娘有心了,代我问好。”   李胡安心中一喜,收下就好。   贤妃又询问一番侄子们境况,赏他一百两银子。别的东西再好也没有比银子更适用,这对于一个普通家庭而言算是一笔巨款,李胡安笑着告退。   淑妃德妃宫里一派和睦,不时传出欢颜笑语。   神武门内墙角搭建了一排小房子,也没有多做装饰,内里只摆放一套桌椅,再以几幅画以及几盆花草作为装饰。   夏氏带着女儿早早的来到神武门排队登记,被安排在一间屋子等了半个时辰也不见桃夭夭出现,都有人见完面回去了。塞了一锭银子在内侍手中询问情况。   内侍甲斜着眼问道:“你原先可与宫里头的娘娘言明你今日会来?”   夏氏一噎,这都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谁知道这些?又埋怨桃夭夭知道章程却不提早告知家里。再塞了一锭银子给内侍,让他帮忙去唤去年新进宫的桃常在来此相见。   内侍甲抛了抛手中的银子道:“去年进宫的秀女多了去了,谁知道她住哪个宫?还得一座挨一座的宫殿去找,离岗这么久出了事,上头追究起来谁负责?掉脑袋的事是银子能算得清的?”   夏氏被气得吐血,这些年没受过的气在今日一并受了。她僵硬的笑着,又再掏出一张银票塞到内侍手里道:“还求公公帮帮忙。”心在滴血,两百两银子就这样打水漂了,连个响声都没留下。   内侍甲这才不急不缓地去寻人了。实则他知道桃常在住哪个宫,可谁又会嫌银子压手呢?他们私下也会悄悄议论后妃的长相,桃常在的美貌远远领先了一个花萼楼的高度,见者难忘;他曾有幸见过一回,桃常在在御花园画画,在他看来她才是那副最美的画,不是神笔绘画不出桃常在的天人之姿。   他来到景阳宫,让人通传,复来到月华殿,见礼后表明来意。   桃夭夭一愣,真的没有想到母亲和妹妹会来看自己,让翠羽打赏他后起身整理衣着并唤绯意包四份礼品,随后就去往神武门。   内侍甲摸着荷包里的四颗银花生笑的合不拢嘴,这比得了夏氏两百两银子还要让人来得高兴。也不急着离去,在景阳宫门外等了一会儿,见桃常在及两个宫女出现,忙殷勤的在前头引路。   夏氏及桃灼灼又再等了半个时辰才等来了桃夭夭,肚里灌饱了茶水,又无处更衣,憋闷得脸色潮红。   桃灼灼还没有姐姐已身为后妃的自觉,习惯性地讥讽道:“姐姐可让我们好等。”桃夭夭离家大半年,原先宠爱她的父亲不知怎的开始对她挑刺了,这不好那不好,反正一身臭毛病,连伸冤撒气的地方都找不到,如今见了桃夭夭就习惯性地来了一句。   内侍甲还没出去,闻言怒斥道:“大胆!对常在不敬就是对皇家不敬,藐视皇家权威,敢问桃翰林家有几个脑袋可以砍?”   母女二人也是窝里横的人,被内侍甲一吓,夏氏惊得从椅子上摔下来,桃灼灼也是腿一软,好在没有失禁。母女二人跪在地上求道:“贱妾拜见常在,常在吉祥!贱妾不懂规矩,请常在原谅。”   桃夭夭对着内侍甲微微一笑,请他先出去,内侍甲晕乎乎的出门了。   她缓缓坐下道:“不必多礼,母亲妹妹快快请起。”都说环境改变人,此话不假,桃夭夭行动间不知不觉就带着皇家的贵气,她坐在简陋的环境就让母女二人觉得高不可攀。   桃灼灼傻乎乎的看着桃夭夭,一袭茜红色栀子花拽地长裙,灵蛇髻插着水头十足的碧玉簪,红艳艳的珊瑚耳坠子,气定神闲,看上去比原先还美上一倍不止。是宫里养人么?   夏氏擦擦额间冷汗,也不敢坐,直奔主题:“常在在宫中过得可还舒心?老爷一直担忧着,特意嘱咐我今日来探望。”说完递上一叠银票。   桃夭夭笑道:“父亲有心了,我在宫里很好,你们不用担心。请母亲代我向父亲弟弟问好。”并没有接银票的意思,又唤翠羽绯意把礼品拿来。   二人把匆忙包装好的四个礼盒放在夫人面前,心中感叹良多,再见时竟是这幅光景,曾经恐惧害怕的夫人如今在她们看来只不过是一个胆小怕事的半老徐娘,曾经嚣张跋扈的二姑娘是个傻子,人只有站得高才能看得清。   桃夭夭接着道:“这是给你们的新年贺礼,若无其他事,我就先回去了。”   夏氏还有许多话说可不敢挽留,讪讪一笑,桃灼灼完全被震撼到了,还没有回神。   桃夭夭笑着离去,桃灼灼透过窄小的门框看着远去的那道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发呆,那衣裳也不知是什么布料做的,在阳光底下闪闪发光,过往的内侍宫女皆停下问安。麻雀可以变凤凰?还是她一直就是,只是先前用杂羽掩盖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样的排版,文读起来有没有好点?^_^   ☆、第 23 章   莺歌原先是包子西施,家中以在街头卖包子为生。她上头有两个兄长,父母也娇宠她,每日只帮衬父母卖包子,算得上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因自小长得美,吸引了许多顾客光顾,不过十二三岁光景,来提亲的人都将要把门栏踏破;追求者无数,大多是家境殷实之辈,有富家未婚公子,有读书人,也有官吏讨她去做小妾。   莺歌心气高,瞧不上镇上这些所谓的大户,她觉得世间如此广阔,她应去遨游一番。她人也聪慧,没有明着拒绝追求者,也没有给什么暗示,就这样不冷不热牵扯着,直让人抓心挠肝的痒,又心甘情愿的受着。   离她家一条街外有一家红馆,夜夜笙歌。年幼时莺歌曾去偷看与自己一般年纪的小姑娘练功,或头顶一碗水练走功、或劈叉弯腰练柔韧性、或腰下放个鸡蛋练腰盘功;对于她的好奇偷望,里面教习老鸨也不赶她走,有时还笑着唤她一起练,说什么往后总用的着。她摇头拒绝,回家时独自练习,没什么难的嘛,不懂她们为何总是做不好被挨打。   长大后的莺歌眉眼自带天然媚意,眼睛是钩子做的,无时无刻不在勾引人。如此尤物让途径此处的巴图大为惊喜,好个妖媚女郎,若带回去好生培养,何愁换不回国土城池?   莺歌父母不同意巴图带自己女儿离开,连连拒绝,日子已经很富足,不必拿女儿去换前程。莺歌却不然,得知巴图是王子后心中雀跃不已,心想自己努力没白费,还是让自己等来了这个天大的机遇,她不属于这里,她属于富丽华庭。她铁了心要随巴图离去,莺歌父母留不住女儿也拗不过权势,只得眼泪汪汪看她收拾东西离家,把家中一半银子交由她,嘱咐她一切小心,不好过就回来。莺歌满脑子都是富贵权势,胡乱点点头,愉快的随巴图离开。   之后的三年里锦衣玉食的养着,该练习的功课每日都练习着,再不复原先乡村土包子气质。婷婷袅袅出现在人前,眼睛随意看你一眼,丰唇微勾,酥了你骨头。众人向巴图讨要这个妖精,巴图笑着一一拒绝,此等妖媚女郎自然要发挥最大的价值。所以她来到了苍国。   若说以前的莺歌是骄傲自满的,那么经过三年权欲侵染,她身心内外犹如脱胎换骨般焕然一新,她知道要想不再卑躬屈膝,自己就得依附最强大的男人。中原男人要求女子三从四德、不喜女子强势有主见,她愿意软着腰身做一颗菟丝草。   苍国皇宫太和殿一舞,她练习了半年之久。曾经不慎从空中掉落摔伤卧床月余,她没有放弃,表演前在巴图面前演绎过十余次,动作神态一改再改,终于他点头了。可苍国的皇帝没有点头,把她随意赏给一枚软蛋,连多看她一眼的功夫都没有,她头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够美?再看皇帝的大小老婆们,个个一本正经,她找出一个安慰自己的理由:许是皇上不喜她这种类型的。   好吧,换个软蛋其实也不错,王爷身份不低,且这种人好对付的很。被大老婆管制得狠了,就没有激一点血性反抗?只要她微微施展一番功夫,人不就任她随意捏来捏去?   可苍国的皇家男子一再打破她的自信,她随他回到十王府,却被打发到最偏僻最简陋的院子去了,院子旁边就是奴才的住所。这是完全看不上她呢?气死人了!   第二天午后听他要见自己,忙盛装打扮去见,学着苍国女子娇羞含苞盈盈一拜,眼里脉脉情愫从四周包围着他,不信他不上钩。看吧,口渴了吧。   莺歌端着茶盏喂到他嘴边轻声道:“王爷,请用。”用什么都可以。   楚王惊得从椅子上站起身,推开她讪讪一笑,道:“莺歌姑娘你坐,今天叫你来呢,是有个事情和你商量。是这样的,本王与王妃感情和睦,就不便带你回封地去了。你若是非要跟着本王呢,本王就只有在京城买一个院子把你安置在里头,再买几个丫鬟小厮伺候你,这日子也难过不是?还有一个法子呢,就是你换个主子,本王的大皇兄晋王爷,他虽年纪有大点,可年纪大的知道疼人不是?且他的封地是最为富裕,在家中也极具威严,你若是拿下他,还愁没有好日子过?”   莺歌直视楚王眼睛,见里头真的一点留恋也没有,也就死了心,换个人就换个人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是夜,莺歌配合楚王的安排,脱光躺在晋王床上,想着虽是个年老的胖子,可想要人家给予的富贵生活,就得有取舍。可惜等的不是苍国皇帝,独他长得最好看,余下一个个歪瓜裂枣,难怪老皇帝会选他继承皇位。   翌日醒来,晋王向楚王赔礼道歉,开库房由着他挑选物品来弥补他的损失以及受伤的心灵,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楚王笑嘻嘻道:“大皇兄你放心,弟弟会向皇上说明是莺歌姑娘自愿的。”   中了圈套的晋王感觉自己肚皮都是炸的,挺着肚子独自生闷气,一个个当他真的好欺负是不是?四下无人,眼神凶狠无比,内里的野兽蠢蠢欲动。此情此景被端着参茶进来的莺歌瞧了个清楚,她没被吓住,心中弥漫着淡淡的喜悦,潜龙在渊,只待机遇。   晋王冷着脸瞧野马进来,对这东西也没有敷衍的意思。   似看不见晋王阴鸷的神色,莺歌把参茶吹了吹笑着递到晋王唇边道:“王爷喝茶。”   晋王手一挥打落了莺歌手中的茶盏,落地变残缺的茶盏施展了最后的力气在莺歌脚边滚了几滚,月牙白的羊毛地毯上满是茶渍,很是难看。   莺歌也不看脚下,径直跪在地上,好在冬日的衣裙够厚,并没有被破碎的瓷片刮伤。当然座位上的男人是不明具体的情况的,他微微挑眉,挥洒戾气后人也没有那么阴郁了。   莺歌心中轻笑,这是个自大狂妄却也易心软的男人,也不枉费自己的苦肉计。   她哭诉道:“王爷息怒,请听莺歌一言。我知道王爷瞧不上莺歌,嫌弃莺歌易主三任身子不干净了,可我发誓我还是干净的。我原先家中吃穿不愁,只想着安然度日,不想一朝被巴图王子瞧见,掳回去教导歌舞乐器,想在除夕夜把莺歌赠与皇上来达到他吞并别的部落的目的。莺歌只是一个身不由己的女人,能有什么法子呢?为了保命只能按照他的意愿办事。如今到了王爷身旁,莺歌只求王爷收留,就是做个侍候的奴婢,莺歌也心甘情愿。”   谎言半真半假才能唬住人,而且还是从一个貌美身世可怜、泫然欲泣的少女嘴里说出来,让人下意识的就相信她的话,至少晋王上当了。   晋王的妻妾大多是贤良淑德类的,就是有几个刺头那也只是行些争风吃醋之事,坏不了大事,他也没在女人身上吃过亏。此时听完莺歌的哭诉,再看她香腮垂泪、委委屈屈的模样,不禁反思自己是不是太没风度了?居然对一个女人发脾气。他缓了神色道:“起来吧。”随后让她下去换衣裳,若有伤处可唤太医来瞧,莺歌擦干眼泪笑着退下。   往后这半个月,莺歌化作晋王的贴身侍女,伺候茶水膳食不在话下,更有更衣沐浴、摊被暖床之香.艳场面。每夜王爷沐浴,莺歌脱去厚重的外衣,只在肚兜外披上一层薄薄的纱衣伺候主子沐浴,挽起袖子认真擦洗,任由热水打湿自己衣襟,觉得累了就停下喘息几口,胸前起伏波涛汹涌,还瞪着一双无辜大眼看着晋王奇奇怪怪的神色。   正人君子晋王当然不会被诱惑到,嫌她手劲太小,让她出去换个人进来伺候,莺歌听话退下。   虽房间里有火墙,瑞兽铜炉里也烧着炭火,轻薄暖和的天蝉丝被褥用汤婆子烫过,不过莺歌担忧暖得不够彻底,自个躺上去做个人肉暖炉。待晋王回来,立即起身服侍他就寝,自己再去外头冰冷的塌上守夜。   晋王躺在香气扑鼻暖哄哄的被窝里无心睡眠,不得劲。   如此过了十日,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莺歌坐在晋王床上红着脸求道:“王爷,今夜雪大,可容许我在您床榻上将就一晚?”   体恤侍女的晋王沉吟片刻点点头,熄灯就寝。   寂静的夜晚,连呼吸都清晰异常,想着事情的两人都还没有入睡。不多时,莺歌滚到晋王怀里,娇娇怯怯道:“王爷,我好冷,您抱抱我。”   晋王呼吸一窒,片刻后还是搂住怀里的妖精,无奈佳人实在太怕冷,整个人如藤蔓般缠绕在男人身上,就是神仙也得破功。   一时被翻红浪,纠缠到天明。   晋王翌日看见被褥上的点点红梅,餍足出门。   此后莺歌依旧如常伺候晋王衣食住行,院里的奴才却是对她毕恭毕敬起来,她也只当不知。   上元节后就得启程回封地,晋王让人带莺歌去京城逛逛,喜欢什么就买,衣裳首饰若是喜欢就多置办几套,不喜欢就回封地让府里制衣裳的绣娘和打造首饰的工匠专门设计。   莺歌逛了半天,只觉得京城比西域繁华不知多少倍,眼睛都看不过来,想要的太多,可碍于她现在是个一心爱慕晋王的侍妾,不能表现出胃口太大破坏美感,只买了一些零嘴,再买了几套流行的衣裙首饰回去向晋王炫耀。   晋王笑着欣赏,不是个贪婪的女人。   这几日莺歌被滋润得越发美艳动人,晋王向她提及元宵节夜里去宫里赏灯的事情,莺歌心中一喜,这算是晋王公开承认自己身份了,靠在晋王怀里仰头笑道:“王爷,您真好。”眼里满满的崇拜,直把男人看得飘飘然。 作者有话要说:  ^?_?^   ☆、第 24 章   万盏明灯,一天星月,用来形容嘉勋六年的上元节再合适不过。   今夜星光闪烁,在成片成群的花灯照耀下,夜晚的御花园犹临白昼,却又多了一丝朦胧的美感。花灯种类繁多,有一人高挂在树上的祈福灯、有大型几丈高的龙凤呈祥、嫦娥奔月仙人灯,也有精致小巧的琉璃灯、白玉灯、老虎兔子灯等等。除了赏灯外,另有民间趣味的街头杂技表演、吹糖人、舞龙舞狮等可观赏,其中除了吹糖人的徐老头外,其余的表演者皆是宫人扮作的。   应邀来赏灯的大臣领着家眷出席,大人小孩一见这些都迈不动脚,可见皇后办的灯宴是极为成功的。   后妃们都精心装扮出席,为了在灯光下显眼些,大多选择了红衣,头饰也选耀眼反光的宝石类的。   最开心的莫过于皇子公主们,本就玩伴少,内里还要讲究各宫关系,兄弟姐妹间也不敢太靠近。今日倒是可以随便玩,也可以去欺负宫外的小孩,他们敢反抗吗?哼!   良妃领着两个儿子早早的来到御花园,陪着他们四处闲逛,遇见吹糖人的徐老头,兄弟二人吵着要。良妃见徐老头全身肌肤黝黑,手指粗黑还开着裂,虽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衣裳也干净整洁,眼里笑意浓浓,可她就觉得脏,这老头将死之人吹出来的糖人能吃?也不怕沾染晦气!不许两个儿子吃,可又拗不过两个冤家,无奈妥协,想了下指着兄弟二人身后伺候的小草道:“让她来吹。”至少看着干净。   徐老头在京城街头卖了几十年糖人,本以为人生有福能进宫给贵人表演,不想内里的贵人眼高于顶,大多看不上他,与他说话都嫌降低了身份,远远隔着,似他有传染病一般。人美物美景美,他心里却不美,还是外头适合他。听闻几步开外的宫装丽人让他教个小女孩吹糖人,他没敢说话,这糖温度很高,一般人一碰就会被烫起泡,只有他们这种几十年如一日去碰触的人才不怕烫,小女娃看上去不过六七岁的年纪,养得比外头的小姐都要好,让她吹不是折磨人吗?   小草年满七岁,进宫两年了。她的父母原是顾家家生子,她五岁时被送进宫服侍二皇子,除了时常被二皇子捉弄外,日子也好过。此时听见良妃娘娘使唤自己去吹糖人,也不知其可怕之处,只当简易之事,笑着来到徐老头面前仰头笑道:“老翁,我应该怎么做?”   徐老头嘴唇蠕动几下,还是忍着惧意,向良妃俯首作揖道:“这位娘娘,这糖温度极高,恐会烫伤女娃。”   良妃眼神骤冷,也不用她发话,锦言厉声呵斥道:“好个无礼老头,娘娘唤你教导小草本是你天大的福分,可莫要自己折了自己福分!小草,愣着干嘛?做你该做的事!”   徐老头无奈叹气,权势面前人如蝼蚁。抓起一小块糖放在手上揉了揉才放在小草手里,就算这样小草还是被烫到,立马扔在地上,把手背在身后,眼里浮出一层水雾。   锦言走近俯身在她耳边轻语:“呵,当自己是娇小姐呢?你叫小草,没有让你像小草一样任人踩踏不舒服是吧?你不干有的是人干,不过在此前先想想你以及你爹娘的下场。”   小草惊恐的望着眼前阴影笼罩下的恶魔,她眼泪簌簌直流,低泣几声再不敢不听话,擦掉眼泪来到老头面前哽咽道:“老翁,我们继续吧。”   徐老头心中一酸,多懂事的孩子!   这次小草忍着痛没有丢掉,可第一次吹,没有吹起半点形状。   兄弟二人等得不耐烦了,苍磊嫌弃道:“没用的东西!”苍淼笑道:“皇兄,不得用换个得用的就是,没得为她生气降低自己身份。”与良妃口气倒是如出一辙。   小草一听急了,吹不起就换下一个吹,一连试了十来个,才掌握了些许技巧,不过吹出来的也是四不像。兄弟二人等得烦了,接过来吃了一口就扔掉,不好吃,果然是下等人吃的下贱东西。   等他们都离去后,小草捡起地上自己吹的糖人,掌心全是水泡,用手背擦拭眼泪,抽抽嗒嗒回去了。   那边皇上皇后携手而来,两人都是一身尊贵的明黄色礼服,在红红绯绯的环境里尤为引人注目。两人年岁相当、容貌也能匹配,实在是让人羡慕的一对夫妻。   四个王爷也都来了,晋王携着盛装打扮的莺歌十足的引人注目。一个是中年发福王爷,一个是年少风情万种大美人,老夫少妻果然是绝搭;再看美人面色红润透着妍妍水意,举手抬足间皆是魅惑风情,可见没少承欢,暗赞晋王雄风依旧。   楚王一本正经解释缘由:“皇上,您赐的美人其实更中意大皇兄,所以我就把美人交由他安置,也不算辱没使命吧?”奉上一脸欠揍的笑容。黑锅当然由不到王爷来背。   晋王羞愧道:“皇上,此事是臣做的不妥,可事情已经发生,求皇上成全。”   苍岩早就知晓此事,也并不在意,回道:“既如此,朕就册封莺歌为五品宜人,赐予晋王。”   谢恩起身时莺歌一双盈盈美目暗藏秋波,可男人就是熟视无睹,莺歌很想问问他自己哪里不如他意,不过此答案在不久后就自动显露在她眼前。   男人们闲话,她也不好凑上去,也看不懂汉字灯谜,那些个女眷看不上她,她也不想凑上去讨人厌,索性就顺着心意逛逛。走出一大段路后,只见前方槐树垂挂的琉璃宫灯下站着一位身穿秋香色撒花点珠千水裙的宫装女子,垂云髻上用小巧珠花点缀着一道彩虹桥,她伸出白皙柔美手指夹着灯谜在看,修长的脖颈儿散发着莹润的光泽,单单只这些莺歌就知道自己怕是比不上了。有些人本身就是一道亮丽风景,无需凡尘点缀。   许是她的侍女提醒她自己的存在,她放开灯谜返过身来微微一笑。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她脑袋里浮现这八个字。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此言不虚,莺歌觉着自己像个男人般沉迷于美人美色里不能自拔,只觉得美人无一处不美,就连头发尖尖都是独一无二无法比及的存在。   许是自己看得久了,她再微微一笑转身离去,披星戴月,似仙子。   莺歌久久不能平复,当一个人的美达到仰望不及的高度时,内心深处随即而来的更多是自卑。与她比起来自己只是人们消遣的玩物,而她就是让人呵护宠爱的人儿,她终于知道为何皇帝看不上自己。   脚步虚浮无目的走着,路遇三个男孩在打闹,只见他们在抢夺一盏老虎灯,一旁的宫人并不敢上前阻止。那灯笼造法新颖,却是用只小老虎皮包制的,虎身包着琉璃灯,下面垂着毛茸茸的尾巴,银锁链从虎口穿出,提着这么一盏灯别说多风光了。   此灯是淑妃姨祖父梁伯怀的孙儿梁晗猜中灯谜所得,才从内侍手里接过,就被路过的苍磊兄弟二人抢走。梁晗十岁,半大小子正是争强好胜之时,皇子就能抢走自己辛苦所得?忙追上去抢回来,就算头发被扯乱头皮被扯痛,手上脸上被抓伤也不撒手,还趁机在兄弟俩的手背咬了几口。兄弟二人吃通,眼一红,放肆!自小养得精细,连破皮的经历都没有,怒发冲冠,让内侍抓住梁晗,兄弟二人一人一耳光来,打得痛快淋漓。   嘴里嘲笑道:“尝到厉害的滋味了吧?这天下都是我父皇的,你只不过是我们家养的狗奴才而已,乖奴才若是扮声狗儿叫,爷就放了你如何?哈哈哈。”   梁晗很有骨气不认输,讽刺道:“天下是你父皇的,又不是你的,往后也不会是你的。”   这话戳中兄弟二人要害,只见他们咬牙切齿吩咐奴才拿棍棒来狠狠打他板子,让他还嘴硬。   许是这边动静大了,梁夫人寻过来,一见就立即红了眼圈,推开打板子的奴才,抱着孙儿痛哭。兄弟二人不想事情闹大正准备离开,梁夫人也顾不得他们是龙子龙孙,拦住不许走,要去皇上面前评理。   早就有人去通禀良妃,良妃见儿子被人挟持,这还了得?忙唤人拉开疯狂的老女人,护在儿子身前威胁道:“你家想灭九族了是不是?”   梁夫人想到皇子的金贵,忍着不快向良妃陈述事情经过,希望良妃好好管教自己儿子。   良妃不以为意道:“夫人并没有看全事情整个经过,怎的信口下结论?也许是你家孙儿欺负皇子在前也说不定呢。”又对着几个伺候小主子的内侍道:“你们把事情经过说说。”   能说什么?只能依照良妃意思颠倒黑白。   梁夫人原是知书达理之辈,不善这些弯弯绕绕,拉着孙儿就要离开去找皇上。   良妃心一虚,自己儿子什么德行她岂会不知?还以为能唬住这个老女人,不想是个硬骨头,忙唤住她,准备道歉再赏赐些东西平息这场风波。   躲在暗处的莺歌这才走了出来,鞠礼道:“莺歌见过娘娘,见过夫人。”   良妃不懂她来干什么,也看不上她,随意\'嗯\'一声算答复。   莺歌笑道:“莺歌不巧途径此处见到了事情整个经过,算是人证,特来向二位说明缘由。”   梁夫人忙道:“还请姑娘细细说来。”眼光灼灼,似她嘴里的话能救命。   良妃心中一紧,衣袖里的手不由收紧,眼神凶狠,若是说不出好话来就送你去与这宫里冤死的亡灵作伴,反正早就看你不顺眼。   莺歌回道:“事情起因是这盏宫灯,宫灯虽是两位皇子先动手抢的,可先打人的却是这位小公子。”依旧是遵循真话一半假话一半的法则。她如今是晋王的人,若是封地王妃看她不顺眼,自己也能找出个贵人来压压,对不起了,比起良心,讨好贵人比较重要。   梁晗气骂她血口喷人,梁夫人拉住孙儿臂膀,红着眼摇摇头,道:“是梁晗的错,是他先动手伤了两位皇子不对在先,求娘娘看在我家孙儿伤得不轻的份上且饶过他这一回。”   良妃轻笑道:“这次就算了,梁夫人下次可不能再这么冲动,下次可遇不到本宫这么好脾气好说话的人了。”   梁夫人僵硬着道是。   良妃邀莺歌一同赏灯,不多一会子,两人友谊蹭蹭上升。   桃夭夭点了一盏孔明灯,写了几个字放飞。   站在花萼楼赏美人的苍岩见了,使唤安朔取来。安朔脸上肌肉抽动几下,黝黑的脸在黑暗里更黑了。微微一叹,没有飞天的本领怎么办?拿着一杆长杆,既要躲避众人耳目,又不能让孔明灯飞走,呼哧呼哧半天才取过来呈给皇上,还被皇上嫌弃用时太长。再次迁怒于夏询,蠢奴才!也不知帮衬一下。   苍岩低头一看,纸上写着四个字:平安喜乐。 作者有话要说:  ^?_?^   ☆、第 25 章   今年早春二月不太冷,冬的寒意结束在正月。   屹立千年不倒依旧威武雄壮的皇宫里一派春意盎然之景,柳树抽翠枝,小草翻新芽,花儿绽美颜。咸福宫飞来一只报喜的喜鹊,皇后见了微笑着隔衣抚摸腹部,眼里是化不开的爱意,许是真的盼来了。   孟君走进来后也跟着微笑,皇后娘娘上次月事过后距今已过去一个半月身上还不见红,再想起今日的奇观不由得会心一笑。阿弥陀佛,小主子您终于来了!   “娘娘,御花园的玉树刚刚开花了,奴婢扶您去瞧瞧新鲜?”那玉树常年不开花,也没人去注意它,今日一个过路的宫女无意中发现才传开来。   “当真?”敏仪目光热切的望着孟君,似她的答案又能增加一丝确定性。   孟君给主子穿上平底宝石贴片绣花鞋,笑回:“这事哪里还有假?虽说千年铁树难开花,万年玉树不开花,可缘分到了什么都挡不住,自然而然就开花了。”   敏仪撑着孟君手臂起身,右手自然而然地挡在腹前,也不敢走太快,行至院中,坐着凤撵去瞧。   御花园玉树旁已经聚集了一众看热闹的后妃,见皇后娘娘出现,纷纷见礼,复退至一旁请皇后娘娘先品。   玉树树冠挺拔秀丽,茎叶碧绿,顶部绿叶里点缀着或白或粉花朵,花分五瓣,花蕊花瓣一样的颜色,十分清雅别致。   皇后娘娘自暖袖里伸出素白的手去抚摸洁白无瑕的花儿,虔诚得似对待珍宝,这让在场的妃嫔感到诧异。玉树开花再难得一见也只是一颗树,皇后娘娘见到它后身上似源源不断散发出暖意……也不对,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良妃听到消息时有点晚,这才过来。见皇后似把玉树据为己有一般独自观赏,见礼后笑道:“这还真是罕见,万年不开花的竟然开花了,莫不是万年不结果的也要结果了?”说完瞄了一眼皇后平坦的腹部。   孟君神色一沉,心中对着良妃扎小人。   贤妃笑道:“听说这花寓意着吉祥如意,愿姐姐妹妹们都能讨个好彩头。”   良妃轻蔑地瞟了一眼贤妃,讽刺道:“这事贤妃都知道呢?本宫还以为贤妃宫女出身只懂得服侍人,怎想还是个博学多才之辈,倒真是让人刮目相看。”良妃是真的瞧不上贤妃,一个宫女竟然能给皇上生三个孩子,第一个孩子还是大皇子,这一生都在排位上压了自己儿子一头,她的儿子怎配和自己的儿子相提并论?   被人当众打脸,贤妃苦笑,就因为出身低就活该被时不时拿出来取笑?   敏仪此时不屑与良妃置气,没什么比皇儿来得更重要。吩咐人日夜看守这株玉树花,只许看不许折,万不可伤了它。说完撑着孟君臂膀回宫了。   皇后走后,余下的妃嫔也走了大半,良妃觉得无趣也回去了,回到景仁宫搅拌着金丝血燕发楞。白玉碗里殷红的颜色被白玉勺子搅拌得分外粘稠,她漫不经心的用着,忽地想起一种可怕的可能,唤过锦言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锦言点点头出去打探情况。   良妃食不下咽再无心食用,让人撤了,吃了一颗静心养容丸也于事无补,还是坐立不安,心神不宁,真是烦人!   如果皇后真的怀孕,如果她诞下的是皇子,如果皇上依照祖制册封……她不敢再想,让人自库房取来一尊半人高的白玉观音,跪在鸳鸯戏水软垫上默念:“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信女祈求您千万不要给苏敏仪送子,她是天煞孤星,不配享有天伦之乐。若是您答应信女的祈求,信女往后必定每日早晚三柱香供奉您。”   待锦言回来后,良妃急问:“如何?”   锦言摇摇头回道:“咸福宫的戒备分外森严,他们嘴严得很,没有吐出一丝有用的消息。”   还要什么消息?这些信息足以说明皇后怀孕了!完了,完了,往后自己又得夹起尾巴做人,也要看皇后脸色行事,还要看着她轻松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她倒在贵妃椅上久久不能动弹。   又过了两日,敏仪早间起身时见寝衣依旧干净如初,眼里笑意更浓,早膳也是胃口大开,用了一碗三色米粥,再用了几个鱼肉饺子并几块点心。刚用完人就犯懒,也不想出去走动消食,就想躺在榻上歪歪。   巳时,李太医照旧来咸福宫给皇后娘娘请平安脉。   敏仪不由得心跳加快,期盼着又害怕着。   李太医细细诊脉后笑道:“娘娘身体康健,血脉稍有不畅通,不过并无大碍。”   敏仪一愣,还诊断不出吗?也不好多问,让孟君送他出去。   在孟君回来后不确定的问道:“孟君,你说本宫是不是并没有怀孕?血脉不畅通可不是怀孕的症状。”   孟君安慰道:“娘娘月事从未推迟这么久过,且女子有孕的症状千奇百怪的都有,有见红的、有晕眩的、有卧床不能动的。娘娘安心就是,不然肚里的小主子也要跟着你一起着急了。”   敏仪也是要听这答案,也就安心不做他想。   李太医才走出咸福宫外头宫墙,就被一个宫女撕扯到一个逼仄角落,刚想怒斥,就瞟见暗影里的宫装丽人,忙敛了神色,恭敬地跪在地上请安:“微臣见过良妃娘娘,娘娘吉祥。”   她处在阴暗里,也看不清她的神色,只听见她吐出冰凉刺骨的声音:“她可有状况?”   李太医一时摸不着头脑,不懂她在说什么,眼见气氛越来越凝重,复想起自己刚刚从皇后宫里出来,遂把与皇后的话又再陈述一遍。   良妃明显不信,只当这个太医与皇后是一伙的,要替她保密。她走出阴影,围着李太医周遭走了一圈,直把李太医吓得冷汗直流,不明自己何处得罪了这魔头。良妃冷笑道:“李太医你在宫里也当了二三十年的太医,论资排辈你最老也最有资格接替太医令之职,本宫还听说你儿子不愿子承父业,想要考取功名做官,正拜在我父亲门下……你可要想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李太医急道:“微臣愚笨,还请娘娘明言,微臣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良妃停下脚步,一字一顿问道:“她可有怀孕?”   李太医一愣,难怪近来皇后及她的宫女看自己眼神都分外火热,原是为了此事。他回道:“回禀娘娘,微臣给皇后娘娘诊脉并未发现她有孕。”又支支吾吾补充一句:“也有可能是月份太小还瞧不出来。”   良妃没有得到想要的确定答应,留下一句:“有消息记得第一时间通知本宫。”离去。   李太医扶着红墙起身,对不起了皇后娘娘,比起我自己的命,我更在意的是儿子前途。   又再过了三日,眼见咸福宫的宫人一日快活似一日,良妃不愿再痴痴等下去,机会往往留给有准备的人,她打算动手了。也并不是用下毒谋害的蠢法子,不知者无罪,若是皇后被言语气出个好歹,也怪不着她不是?   咸福宫。   听闻脂粉香熏对胎儿成长不利,这段时间咸福宫禁止熏香,只用淡雅的鲜花清新气味,敏仪面上也不再涂抹脂粉,用些细薄的珍珠粉敷面,看上去年轻清丽不少。   良妃见了笑道:“皇后最近怎么打得如此素净?依臣妾说呀,咱们上了年纪的女子就应该好好打扮,不然和桃常在这些小年轻一比就像是两辈的人了。”   桃夭夭眼观鼻鼻观心,低头不语。   敏仪赞同道:“良妃所言不虚,良妃生育了两个孩儿,保养得宜,打扮及妆容看上去是和她们小年轻一般无二。”   有听出话意的咬牙忍笑,这是在讽刺良妃装嫩?   良妃再接再厉道:“说起来皇后才是保养得宜,林国公夫人比您年长两岁,就因生了两个孩儿,看上去比您老了十岁不止。”前面说应该保养,现在又说保养得好,虽然前言不搭后语,良妃也混不在意,只要能刺伤人就好。   敏仪听了心中有微微不适,这是她的死结,告诉自己平心静气,笑了笑,并不回话。   良妃见成果显效,越战越勇,使出一剂猛药:“臣妾刚才来的路上,听人说那株玉树死了。呵呵,违背规律的东西本就不应该存在,死了也算解脱。”   敏仪一惊,手还没碰到小腹就感受到下面源源不断的热流涌出,她无比惊恐地望着,再不能其他动作。   孟君见主子脸色苍白,呼吸急促,再看已经被晕染成红色的布料,惊叫:“快宣太医,皇后娘娘不好了。”复与几个侍女把皇后抬到床上,再沉着脸出来吩咐人去请皇上,也不去看幸灾乐祸的良妃,自有皇上去收拾她。   皇上比李太医晚来一步,进到内殿只见皇后躺在床上,一双眼睛惊恐地看着床顶,双手握拳。他敛眉问道:“李太医,皇后这是什么病?”   李太医收回手,红着老脸回道:“回禀皇上,皇后……皇后娘娘只是月事来了。”   敏仪猛地翻身坐起,眼里血红一片,她疯狂撕扯头上珠钗砸向李太医,嘴里喊道:“你撒谎!本宫明明是有孕了!你和良妃是一伙的!你们谋害了本宫皇儿!”她像个疯婆子,疯狂地指着在场的女人,眼里的凶兽呼之欲出,想要撕扯全部人的躯体用作陪葬。   苍岩正眼瞧了瞧李太医与良妃,让夏询亲自去请太医令来给皇后诊病。   太医令是个头发花白的花甲老人,见礼后摸着胡须给皇后诊脉,他得出的结论与李太医的一般无二:“回禀皇上,皇后娘娘是血脉淤阻导致月事推迟,并非有孕,至于缘何,想必是年前年后太过忙碌所致。”   敏仪缓缓倒在床上,背对众人,无声流泪,就真的一点希望也不给吗?   众人见证了一场乌龙,大多是松了口气的,中宫无子,谁都有机会笑到最后。   苍岩坐在床边安慰了一会皇后,见她依旧不言语,当众把良妃训斥一顿,并罚她禁足一个月。 作者有话要说:  ^_^   ☆、第 26 章   二月初八是太后五十六岁生辰。   敏仪经过几天闭门养病身心已恢复如常,咸福宫伺候的宫人这几日大气不敢出,见皇后娘娘微笑着出门,心中微微松懈。只是忆起皇后娘娘独处时眼睛阴沉沉的带着蹭亮的割肉刮骨刀,心中留下的阴影一时难以抹去。   因着是太后生辰也不好宣兵夺主,敏仪身着一袭淡紫色蔷薇怒放拽地长裙,白玉发簪,略施脂粉,近几日清减不少,看上去病症未愈。见到皇上后眼角一红,请安声也带着些许颤抖,这让苍岩心生怜惜,不由得握着她的手安慰道:“没什么比自己身子更重要。”   敏仪微笑着点点头,心中却不这么想,天下人负我,我便杀尽天下负我之人,人活一世没必要活得那么憋屈。   夫妻二人领着孩子来到慈宁宫时,等候给太后拜寿的妃嫔也已在此恭候多时,当然良妃并不在列。见皇上下了御撵停住脚步等皇后走到身旁才继续行走,众人心中不由得感叹:中宫位置动不了。在正殿传出拜寿的声音后,后妃均跪在庭院里向太后叩头,祝太后福如东海,日月昌明;松鹤长春,春秋不老。寿礼交由秀珍代为转交,三三两两回到自己居住的宫殿。   太后今日穿得极为喜庆,身着一袭正红色百鸟朝鸣祝寿服,头上的红宝石头面与手腕里一对血玉镯极为相称,看上去气色极为红润健康。她笑着唤起,唤人去给外头的妃嫔赏赐回礼。   四个小公主合跳了一支舞蹈祝寿,福惠在中间懵懵懂懂笑着捣乱,也算徒增笑柄,太后看得哈哈大笑,拥过几个小精灵在怀里怜爱,让秀珍从自己的库房挑选四套首饰出来做赏赐。黄金有价玉无价,太后的首饰大多是玉制的,虽还不适合公主们佩戴,不过她说了,留着做嫁妆。   六个皇子贺礼有自己撰写寿字图、有临摹一副仙翁祝寿图、也有背诵祝寿诗,更有苍磊兄弟的半人高白玉观音。良妃自被皇上禁足后,越想越气愤,为何每次都是她没讨着好反倒是惹了一身祸?再看还算灵验的玉观音,又许下一个愿:愿吾儿今后顺利登上龙座。她想着太后每日早晚不断歇的礼佛,若是把这观音送去让她敬上香火,不更显心诚了么?所以就让儿子把这尊玉观音作为寿礼献给太后。   太后都笑着受了,赏赐孙儿们一人一块墨玉龙佩,一般无二大小全来自同一块材料雕制,期望他们兄弟友好和睦。   儿子和儿媳的回礼是一对白玉鱼佩,合并在一起就是一个圆形双鱼佩。咸福宫发生的事情她也知晓全程,皇后的遭遇让她想到以前的自己,不由得就心生一种同病相怜之感;再说这个儿媳恭敬贤良管理后宫有方,也无加害后妃皇子们之事,就想着她与儿子和和美美相处下去。其实也有私心,后宫的安稳影响到前朝动向,可不能让皇儿腹背受敌!   祖孙三代一同用了一顿热闹的午膳,苍岩回到养心殿没有午歇,他拉开书桌屉子取出里头的一对吉祥如意香囊沉思。   夏询瞟了一眼复轻轻移开视线,哎!桃小主真是好本事,去年皇上生辰送的一对金元宝就摆在桌子上勾引皇上恋着她,今朝新年贺礼一对香囊就把皇上相思种上,累时、闲暇时、休整时皆拿出来瞧瞧,完了又精神饱满。   还未等夏询感叹完,他就被皇上下达指令去办一件不能为外人知晓的私密事。   童满不确定道:“老大,你确定你没有记错?皇上真的要咱送一套宫女服去给桃小主,再把她偷到这里来?”   夏询立即给了他一个重重的爆栗,怒斥道:“叫你去干就去干,问这么多干啥?还想抗旨不尊不成?”   童满奉上讨好笑脸道:“老大别生气,小弟不是觉得惊讶这才和你确认一下嘛,小弟这就去办,保证把桃小主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偷到养心殿来。”   夏询又怒斥一句:“偷什么偷?那是运懂不懂?”哼!老子也很惊讶好不好?皇上的底线越来越低了,这些个偷鸡摸狗的事情也开始干上了。   夏询去尚衣局领了一套最小码的宫女服拿食盒装着来到景阳宫外,这大白天的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人运出来呢?真是头疼,还是先把食盒放在角落里藏好,进去后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童满进到月华殿时,见桃小主正在晾头发,一头青丝乌黑亮丽,素白着小脸,单雪肤花貌黑发就显得尤为动人,感叹皇上的好福气。   见到外人出现,绯意随意给小主挽了一个发髻就与翠羽几个退至一旁。桃夭夭笑道:“童公公有事请讲。”   童满想了想还是觉得在外头找个地方让桃常在换衣比较好,这里耳目众多,只怕桃常在还没有到养心殿,消息就已经传遍后宫,莫说皇上就是老大肯定也会宰了自己。他笑着道:“奴才有一事请桃小主帮忙,小主可否移驾?”   桃夭夭微不可闻的轻叹一口气,许是皇上过了正月觉得无趣想要找点刺激?可一想到今日是太后生辰,复否定自己猜想,也许童公公是真有事呢?遂笑着点点头,与绯意几个说明情况后随着童满而去。   童满自角落里取出原先的食盒,也不走正道,左拐右拐来到一处僻静宫殿停住,递上食盒道:“小主请见谅,这里头是一身宫女衣裳还请您换上,奴才奉皇上之命为之。”   桃夭夭任命地接过去到里头更换,这宫女服别的地方都合身,就是胸前有些紧,这快一年光景长了不少,想起缘由不禁微微脸红。没有铜镜,头发胡乱挽成宫女们常梳的垂挂髻。   童满听到开门声响回头暗赞:果然是天生丽质,穿什么衣裳都好看,不过显得有些稚嫩,倒也符合宫女的形象。领着桃小主绕了很长一段路,避开耳目来到养心殿交差。   皇上正在会见大臣,眼见就要接近尾声,作为贴心的好奴才夏询想给皇上一个惊喜,故装作不知晓桃夭夭身份,指派她去给皇上送茶。   桃夭夭端着金丝楠木绘图腾托盘自右侧门来到金銮殿,见还有外人在时手微微发抖,若是被人察觉就完了。不由得呼吸加深,又见胸前衣扣有炸开的趋势,急得直冒冷汗。把碧玉盏放在皇上手边,用蚊子般大小的声音道:“皇上请用茶。”   苍岩分出一丝心神去看侍茶的婢女,以往都是无声退下去,今儿个怎么出声了?见是桃夭夭,嘴角微勾,快速结束与周尚存谈话,只当没有发觉是她,喝了一口醇厚茶水道:“研墨。”   桃夭夭挽起袖子,在砚台里加入几滴水后手持徽墨细研。感觉暂时够用了,福了福准备退下。   苍岩这才抬眼去瞧她,倒真是会演戏的一把好手,把这宫女扮演得勾起他戏弄的心思,就想看她羞红脸着急又无可奈何的模样。他道:“你衣裳蹦开了。”   桃夭夭第一反应就是捂住胸口,低头瞧时,察觉没有蹦开,再发觉男人嘴角上扬,眼里明显的揶揄,脸一红,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红袖添香果然好滋味。   申时末,苍岩起身出门,桃夭夭自动跟上。   他坐上御撵后向桃夭夭伸出手,周遭宫人倒吸一口冷气,桃夭夭低头装死把手放在皇上掌心里。苍岩手握着掌心柔若无骨的小手一用力,佳人自动投怀送抱,再把披风一盖,人就消失在他怀里。   下了御撵,苍岩揭开披风,只见里头藏着的小女人因呼吸不畅而面色潮红,眉尾的一抹红正艳,妖精!   桃夭夭环顾四周发觉是今早才来过的慈宁宫,脚步不由得停了下来,这不是自己该来的地方,她想跑又迈不开脚。   苍岩没听见脚步声回头,见小女人不愿意,不由得皱眉。   夏询心中一紧,小祖宗!都这个时候了还矫情什么呢?皇上可是给了你天大的脸面,可不要折了自己福气!   桃夭夭见皇上屈尊降贵的停住等待自己,自我唾弃:你在瞎想什么呢?就算皇上带你去见太后,你现在也不过是个身份低微的宫女罢了。这一开解就放下心头包袱笑着迎上去。   紫檀八仙桌已经陆续摆好精致可口的膳食以及一双碗筷,太后正指挥着人如何摆放。   苍岩见礼后挥退宫人,站在太后身旁道:“母后,她是儿子中意的人,带过来给您瞧瞧,你若是看不上,儿子这就派人送她回去。”   太后怎会不知儿子心思?她第一次有了做普通婆母的感觉,儿子向自己诉说喜欢的姑娘,想要征得自己同意。她笑道:“行了,和母后就别拐弯抹角了。这孩子倒是个实诚姑娘,只两点,一不可威胁到皇后位置,二不可牵扯到前朝之事。不然,母后可容不下她。”   苍岩正色道:“母后且放心,若是违背这两点,儿子先结果了她。”   太后笑笑,这是感情还没有深到骨子里。唤桃夭夭到身前说话,是个聪慧姑娘,人长得美,若是生下个孩子就相貌而言怕是不得了。   太后也不用桃夭夭伺候布菜,唤秀珍再取一副碗筷,让桃夭夭坐下用膳。桃夭夭心里头五味杂陈。   苍岩喝了点酒,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拥着柔若无骨的美人心中极为畅快,往后可以光明正大的给她宠爱。   这一夜,桃夭夭留在承恩殿没有回去,打破了妃嫔侍寝不过夜的规则。   人都说她的盛宠年华到了。   ☆、第 27 章   初春的清晨,凉风从树枝间穿过被挡在琉璃贴花窗外,晨光熹微,承恩殿相拥而眠的两人竟同时醒来,她躺在他怀里,他的手还在她衣襟里……   听到动静,夏询透过春意盎然的薄透屏风往里头张望一眼,只见紫金帐已经用金钩悬挂起,桃小主在给皇上穿中衣。笑着退出,眉目舒展。皇上什么都好,就是这起床气不好伺候,一个不如意就整天阴沉张脸,若有不识相的人凑上去添火加柴保管一口真龙之火把你燃烧得连骨架都不剩。本还愁着皇上昨夜奋战不休今早难起床,如今什么都不用愁咯。   他领着几个内侍端着洗簌用品候在外间,想必皇上更乐意让桃小主亲自动手服侍穿戴。   此处并没有女子衣裳,小心眼的男人把自己明黄色寝衣披在她身上,自己衣裳盖过她大腿,看上去娇娇小小的她细心服侍自己穿戴,这一刻的宁静分外让他愉悦。   桃夭夭踮起脚尖给男人扣下颚处衣扣,许是见她比较吃力,男人有力的臂膀往她腰间一搂再往上一提,瞬间她与他一般高。他轻声问道:“如此可好?”   她的周遭全是他的气息,她能够清楚看见他眉毛生长纹路,她能够清楚看见他黑色眼珠里的自己,她能感受他臂膀的肌肉线条,她整个人都在他身上挂着。过了几息时间她回神,低头快速扣上金珠扣,撑着他肩膀想要下去。   男人凑过去快速在她唇上一吻,横抱起她安置在床上,摸着她泛青的眼窝道:“你再睡一会吧。”   被他温柔一摸,她感觉眼皮变沉,从没有睡过回笼觉的她此刻想要抱着被子再做个梦,最后的记忆是男人放下紫金帐离去。梦里脸上又痒又痛,罪魁祸首是他新长出来的胡渣。   再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许是听到动静,不大一会儿就有四个宫女端着洗漱用品进来。桃夭夭由着她们伺候梳洗,见她们给自己穿戴的还是宫女服也不做他想,只当是原样来原样去。   步至门外,童满正堆着笑脸问安:“小主吉祥。”   桃羽回道:“童公公不必多礼,且送我回去吧。”   童满笑容一僵,正眼瞧了瞧,还真不是欲拒还迎的招数。桃小主喂!人家求都求不来的好机会你就一点也不在意留恋?讪讪道:“小主,皇上让您去养心殿等他。”奴才可不敢送您回去。   桃夭夭闻言第一感受是:皇上嫌昨日不够刺激,今日得补上。圣旨不可违,认命的点点头,又问道:“我昨日一夜未归,我的宫人可知晓我在这儿?”   童满回道:“奴才昨日夜幕时分去告知了她们。”岂止是你的宫人,怕是整个后宫的大大小小都知道了吧。   童满领着桃夭夭来到养心殿,内里的宫女内侍眼观鼻鼻观心,并不诧异。有几个胆大的偷偷瞧了瞧,只见她手脚不知道何处安置,只学着她们的样子,双手在小腹处交叉垂立,低头不语。真是可爱,不像妃嫔,倒像个小妹妹。   苍岩上完早朝回到养心殿,第一眼就看到低眉顺眼的小女人,与别人一般无二的动作却因一张美颜而分外惹眼,莫不是觉着穿着这身衣裳就换了个身份?不过倒是新鲜,激起他吃一吃窝边草的念头。   进到内殿双手一展,夏询正想上前去给皇上更换衣裳,不料被皇上一瞪,心颤了颤,暗骂自己昏了头。若无其事退开一步,一甩浮尘,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给皇上更衣?”   现场寂静了几息,桃夭夭这才抬头望去,只见皇上主仆板着脸望着自己,无奈上前解自己今早才扣上的金珠。脱去龙袍,服侍皇上换上圆领暗金色祥云袍,腰系琥珀束带,接过宫人递过来的白玉鱼佩系在腰间。她心中略微不适,皇后也天天佩戴着。   皇上的早膳以肉类为主,大大小小二三十个,先用银针试毒,再由宫人试菜。一般试菜这个活由夏询干,不过今日有更人比自己更适合,他装作不认识桃夭夭道:“这位新来的宫女,先去试菜。”   试菜宫女夭夭拿起银筷逐一试用,味道极好就是太油腻,把菜全部尝完她也已经饱到撑了。过了一小会,见试菜宫女平安无事,夏询继续使派她去给皇上布菜。   皇上每看一眼的菜都需夹一块子放在他的紫金碟里,桃夭夭发觉他爱吃甜的,不爱吃酸。暗自腹诽:倒是和女子一样的口味,难怪脾气也与女子一般变化多端。   用完早膳,皇上在庭院里走动消食,这次不用夏询发号施令,桃夭夭自动跟上。男人此时很悠闲,接过宫人递过来的鱼食喂青花大缸里头的锦鲤,里头两头花白锦鲤愉快抢食,游来游去吐着泡泡。   喂过锦鲤的男人手一摊开,就有两个宫女出现在桃夭夭身旁,一个端着红釉白荷盆,一个递上热巾。桃夭夭自觉的取过热巾帕上前清理皇上的龙爪,擦得很细致,连指甲缝也没漏下。   许是她弄得痒了,苍岩不由得握住她的手在手心里比较,很瘦小,只有自己一半大,指甲上不见月牙全是粉粉的颜色,光泽度一般。他想着她应该补补,这么瘦不好。   消食过后,皇上在养心殿正殿处理政务,桃夭夭就站在一旁伺候,或端茶或研墨或整理奏折顺序。   无事可干时,她不由得去观察他。他坐得很直,态度很认真,每一本奏折都从头到尾仔细阅读后才用朱笔批注,就算是上头啰嗦一大堆没有谈及正事,他也认真翻阅;或是奏折里有几人在扯皮,他皱起眉峰,靠在椅子沉思片刻才下笔批注;或是阿谀奉承的言论,他直接打个红叉丢在一旁。他似忘记了周遭事物,全然沉浸在管理国家事务之中,一笔一画书写上去,极其认真负责。   苍岩停下喝茶时捕捉到桃夭夭偷看自己的眼神,他心中一笑,看着她轻声道:“过来。”   桃夭夭似着了魔般走过去。   苍岩手一搂,佳人入怀,把头枕在她肩上休息一会儿,闻着她身上的馨香忘了那些烦心的事。过了一会子,休息够了的男人开始不安分了,脑袋越移越下,把头埋在她胸前隆起处,拥紧她。   桃夭夭脸爆红,握着他的头发想要拉开他,可力气无故消失,手指间的发丝悄然自指尖脱离。   苍岩再抬头时全然不是严肃的帝王,化作纨绔子弟道:“美人熏的什么香?竟是这般好闻。”   桃夭夭低头如实回道:“没有熏香。”   要的就是这句话,他挑眉道:“哦?莫不是美人体香?那倒是要瞧个究竟了。”说完状似要去解美人衣裳。   桃夭夭捂住胸口,连连摇头,只不过眼里的祈求更让男人想要欺负她,总觉得欺负她分外好玩,心情愉悦。   就在两个拉扯不休时,夏询低头走进来道:“启禀皇上,梁大学士求见。”   苍岩淡定的拥住美人道:“宣。”复对着怀里挣扎的美人道:“你衣裳蹦开了。”   桃夭夭低头一瞧果真,应是刚才拉扯间蹦开的。他倒是一点也不着急,悠闲得似处在御花园玩耍逗趣儿,眼见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来不及多想就躲在了书桌下头,里头逼仄,又因男子腿不住往她身上靠,她不断往边上躲,竟被他压制在壁角不得动弹,真想狠狠的掐几把,可龙体金贵,她没胆。   “老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学士不必多礼,平身。”   梁伯怀处于花甲之年,曾也担任过皇上的先生。近来贤妻与小孙子受到良妃倒打一耙以及两个皇子的欺负,让他倍感憋屈,这些日子也是寻摸顾致远的把柄,可顾致远为人太过谨慎,一时也寻不出他的错处,不过能断其一支臂膀也是好的。   前几天他书桌上无故出现一封密信,里头一一列举了九门提督方拓的罪责。方拓原先是顾致远的门客,十年前在边疆一战立下汗马功劳,一路晋升为现在京城守卫九门提督。   夏询接过梁大学士提交的折子呈给皇上,并不敢低头往下看,怕眼睛被戳瞎。   苍岩浏览完沉声道:“此事就交由三司处理,大学士有功,赐梁夫人为一品国夫人,梁晗进宫做四皇子伴读。”   梁伯怀跪地领旨,谢皇上隆恩。再走出殿外时,只觉得春光无限好,皇上为老臣做主呢!   苍岩低头瞧了一眼桌下,伸出修长的手道:“出来吧。”   桃夭夭腿麻了,撑着他的手掌出来,起身时下身失去知觉,就要往地上一摔,被皇上及时搂在怀里。他叹息道:“你看你,投怀送抱直接送就是,搞这么多弯弯绕绕还不是会被朕看穿?”满意的瞧见美人脸上浮现的胭脂色,又很好心的替她把衣扣扣上,赞赏道:“你倒是会选衣裳,这衣裳穿着倒是有趣味十足,不过只能穿给朕一人看。”又量了量自夸道:“嗯,倒是长了不少,朕功不可没。”   桃夭把头埋入他怀里只觉得自己要冒烟了。   由着美人伺候用了一顿可口的午膳,再搂着美人美美睡上一觉,起身时神清气爽。   体谅美人这日辛勤付出,赏赐一大堆补品让童满几人送回景阳宫。临走前还品尝了一番美人口中的橘子糖的酸甜,再揉搓一番,总算满意放人了。   回程路上桃夭夭见过往宫人都笑着向自己问安,只觉得嘴里的橘子糖发苦,盛宠之后是什么?   ☆、第 28 章   翌日,咸福宫。   敏仪不经意的看了眼桃夭夭,依旧低眉顺眼不骄不躁,不是良妃那种蠢货,也不是心机深沉之辈。她自诩看人极准,这个桃常在怕是一直在压抑自己,把自己变成一个无欲无求之人,似对这个世界很悲观,只想守着自己的心安静度日。偏偏皇上就好这一口,不得不承认皇上已经对她上心。不过也好,依照她这幅性子,就算盛宠之下也不会危及到自己,若是她能诞下皇子,自己倒是应该运作一下,把她的孩儿记在自己名下,她有宠,自己位置稳当,算是双赢。   敏仪把桃夭夭留下闲话。   孟君捧着一个凤凰图腾的描金木盒在桃夭夭面前打开,黑绒底衬上是一套昆虫发簪。金翠珠玉巧作成草虫、蝙蝠、蜻蜓、蝴蝶,虫身以黄金打造,黑耀石做眼,琥珀宝石做身,翅膀点翠,极为精致逗趣儿。   敏仪笑道:“这是本宫年少时的首饰,前些日子才从库房里找出来,如今年纪大了,也不适合佩戴,今日就赠给妹妹。”   桃夭夭原先还有些惴惴不安,见皇后娘娘一如既往和善客气,还赠予自己精美首饰,心中没有轻松些,反倒是有一种等待判决之感。可有些东西不是你不要就能不要,不要就是不识相,要了你就是她的人,要为她办事。   真希望这一切早点过去,她笑着道谢:“谢皇后娘娘赏赐,只是这首饰陪伴了娘娘走过青葱岁月,嫔妾愧不敢收。”   敏仪笑道:“妹妹安心收着就是,只当你我姐妹有缘。”   再推拒就是不识抬举了,桃夭夭笑着再次道谢。回去时,翠羽绯意手里塞满了鹿茸人参燕窝之类的补品。   在生孩子这件事上,夫妻二人倒是想到同一处去了,都赏赐了大堆补品,要把桃夭夭养得白白胖胖宜生养。   一直膳食不挑剔的桃夭夭猛地一补,鼻血直流,吓着一屋子伺候的宫人,忙去请太医来瞧。   老太医慢悠悠道:“小主是虚不受补,往后还得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   待老太医走后,桃夭夭对着一屋子低头不语的宫人笑道:“行了,别装了,往后再不要一日三餐端给我吃就是。”   秋水讪讪一笑,回道:“谢小主,是奴婢见识浅薄。”   才过了半个时辰,绯意领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嬷嬷进来道:“小主,这位贞嬷嬷往后就专门负责您的膳食。”见小主不解,补充道:“这是皇后娘娘赏的。”   贞嬷嬷一袭青花素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很是精神,有些许白胖感,让人一看就觉得是专业从事膳食工作。她一路笑容不减,向新主子叩头见礼道:“奴婢见过小主,小主吉祥。”   桃夭夭有些坐不住,贞嬷嬷认真叩头的模样似自己往后就是她真正的主子,可自己犹如随风飘荡的浮萍,如何能给人未来和希望?   翠羽与绯意见小主居然走神了,俩人一左一右扶起贞嬷嬷道:“嬷嬷快快请起,在咱们月华殿就不必这么多礼,小主最不讲究这些俗礼,往后小主的膳食就仰仗您操持了。”   贞嬷嬷回道:“应该的。”再打量了一眼桃夭夭,身段单薄了些,气血也不怎么好,不过都是小问题,经她手不出一个月就能养成一个白胖的美娘娘。   桃夭夭不自在的笑笑,赏赐了一些金银就让她下去。   午膳时,菜品都是药膳,色香味俱全,桃夭夭胃口大块,比往常多用了半碗饭。   午后来月华殿走动的人就多了起来,先是花写意来寻她说话。   花写意只觉着自己没有压错宝,是金子总会发光发热,终于让她等到了。不过皇上这人还真是慢热,进宫快一年了才表现出对美人的宠爱。   她也并没有说些别的,只挑些有趣的说,逗美人开心比什么都来得实在不是么?   才过了一盏茶时间,一同进宫的秀女三两结伴提着礼品笑着前来探望。   大家进宫快一年了,都没有晋级,侍寝的机会屈指可数,皇上为人严肃,很少人与他对过话,唯一的接触就是肢体纠缠,然后回到冷清的宫殿等待下一次。有随遇而安的想着就这样过吧,吃着美味佳肴,住着天底下令人向往的宫殿,看的是精美绝伦的景色,陪伴的是权利顶峰的皇帝,知足常乐;有暗生怨气的觉着这犹如守活寡的日子真难捱,若是嫁给身份相当的人,不说喜爱不喜爱自己,就是受气了还可以回娘家,也可以邀三两个好友出门晃荡购物,就是有小妾也是任由自己拿捏,哪像现在,自己才是被拿捏的那个。   桃夭夭真是好命,不过谁让老天给了她一张美颜呢?都说以色事人不长久,也不知她能长久到几时,不过现如今得好生巴结着她,若是她能在皇上面前给自己美言几句那就再好不过了。   “才一日不见姐姐,姐姐又变美了,可把我们都比到尘埃里去了。”   “都说鲜花需要绿叶衬,依我说呀,姐姐才不需要呢,姐姐是遗世独立的天山雪莲,独自盛开,美不胜收。”   “还真是,姐姐这肌肤白皙无暇,可不就像天山雪莲花瓣似的,天生丽质是咱们羡慕不来的。”   “姐姐不仅人长得美,声音比黄鹂鸟的声音还好听,天底下的福气都聚集在姐姐身上了。”   “姐姐这衣裳款式和绣图真别致,莫不是姐姐自个儿设计的?真是才华出众。”   “天底下也就只有姐姐这般完美的人了。”   ……   翠羽绯意几个听了只觉得酸得牙疼,小主是美,可也不必要这么夸张吧?再看小主笑僵的脸,不由觉得其实先前挺好的,安逸无争。又想起老爷夫人,怕是他们听到消息会高兴坏了吧,自己看来得做出选择才行,该决裂的要早点划清界限才是。   这么多人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一点打扰的意思都没有,吃茶用点心使唤个不停,可忙坏了月华殿一众伺候的宫人。   主殿。   仙惠听着隔壁笑声不断,想去瞧瞧热闹。   婉嫔哄着她道:“仙惠先去练字好不好?你桃姨现在忙得很,没有功夫陪你玩,等你练完字,她应该也忙完了。”   仙惠乖巧的点点头,走到门前又回头说了一句:“练字能使人平心静气。”   婉嫔待她离开,笑容落下,坐在仙人椅上出神。   平时一样寂静的宫殿,如今一方热闹非凡,一方一如往昔冷清,这其中的落差就是她产生不悦的由头?不,她摸着胸口,她扪心自问,她是在嫉妒桃夭夭,嫉妒她飞了,还嫉妒她能得到他的青睐……   起身翻开经卷,继续抄写经书,驱除内心的魔鬼。   钟粹宫。   贤妃听完朝露的言语后,微笑着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继续教女儿背三字经。   这事她早就猜到了,去年腊八那日她就怀疑童满领着的小轿里头有人,除夕夜又看见皇上牵桃夭夭的手,她想他们其实早就开始了吧。也难为皇上为她做了这些,也难为桃夭夭没有一点炫耀的意思。自己陪伴他二十年都没有走入他的心,能够成为妃子不过也是看在她生了三个孩子的情分上,就算她是他的第一个女人,也没什么不同。   她有三个孩子,也许她往后会像袁太妃一样随同儿子去封地享福。不过人生无常,谁知道往后会发生什么?   德妃丽妃听了也不放在心上,虽有心酸,可自己对皇上只有敬畏,心酸不过是出于对一个女人好运的嫉妒罢了,而不是对皇上的占有欲发作。   景阳宫。   良妃对着殿里的陈设撒气,乱砸一通也不足以泄愤。   才禁足十天,那个妖精就起来兴风作浪了?还留宿养心殿一天一夜?自己都没有经历过的事情凭什么让她第一个得了去?好你个桃夭夭,本宫和你没完!   锦言暗自叹息,国公爷聪明一辈子,到头来一切恐会败在这个女儿身上。她取出一颗静心养容丸递给良妃道:“娘娘别气,为她不值当。”服侍良妃用过后,继续道:“宫外传来消息,国公爷最近遇到麻烦,九门提督方拓犯了罪,国公爷牵扯在其中,说是因为娘娘的缘故,是梁大学士亲自告发的,皇上还赏赐梁夫人一品诰命。”   良妃不以为意点点头,并不放在心上。她对她父亲一百个放心,见惯了他的聪明才智转危为安,所以并不担心。又一想,梁伯怀与淑妃有亲戚关系,莫不是淑妃也要与自己作对?   怒气上涌,手掌用力的往桌上一拍,太过用力,反折了两根葱白的指甲,鲜血淋漓。   送走热情的宫嫔们,桃夭夭累得不行,躺在床上睡个天昏地暗。   晚膳时分,睡得正香,翠羽就没有唤她起来用膳。只把香糯的小米粥放在炉子里热着,小主醒来就可以食用,又不会积食。   桃夭夭一觉好眠到五更,起来时四周寂静无声,再睡不着,她突然想出门游荡享受自由的快意。   ☆、第 29 章   天色微亮,白雾弥漫,目之所及只有方圆一丈的距离,桃夭夭无目的随心走出景阳宫。   一路寂静无声,唯四处游荡的冷风发出骇人的声响,值守巡逻的侍卫靠着墙壁睡得极熟,还打着鼾,张开的嘴吐出一口热气再吸进一口白雾。   不知不觉就到了进宫后第一次遇见皇上的地方,竹林小径内漆黑一团,她微笑着走进去。幼时一个人被关在小黑屋三两天都是常事,里头的爬虫蟑螂老鼠都欺负过她,虽这座千年皇宫里面不知道葬送了多少人性命,可她自觉是过了今日没明日的人,一点也不害怕鬼神索命。   才走进小径十来丈,就见前方有微微亮光,那亮光旁站着的人飞快的向她走来,脚步声极为沉重,应是个年轻壮硕的男子。她来不及多想就后退往回跑。   桃夭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被抓住。无奈裙子层层叠叠太过密实,迈不开大步,她把心一沉,往竹林里而去。   竹林自然生长得密密实实,能够穿过娇小玲珑的女人,壮硕的男子却只能侧身避过,眼见人就要逃走了,安朔咆哮道:“站住!再跑我就射飞镖了。”   桃夭夭正觉得声音有些熟悉,才跑出竹林刹不住脚重重的摔进一个男子怀里,脑门生痛。泪眼朦胧抬头望去,看不清容颜,只觉得轮廓极为熟悉,更熟悉的是龙涎香、是皇上……   苍岩不许她退出自己怀里,铁臂箍着她。他眼神极好,那时就觉得身型像极了她,可又不能肯定,毕竟一个安分守己的后妃是不会这么早出现在这里,他听着脚步声在此守路待美人,果然是她,莫不是真有心有灵犀一说?   今早醒后见离上朝时间尚早,他突然有点想她,碍于身份又不能此刻去见她,只得带着夏询以及安朔无目的的闲逛,不自觉的就走到了去年福惠生辰当日遇见她的地方。那时他不承认对她有异样的情愫,只见一面就忘不了的事情太失皇上的颜面,只当是因为她貌美异常的缘故。是怎么发生变化的他也不知,最开始沉迷于她给予的肢体纠缠愉悦,后来享受与她独处的静谧美好,发展到如今隔一天不见就想见她,想听她说话、想见她脸上娇羞的颜色、想见她低头伺候的似水温柔。   他突然有点理解□□父的想法,喜欢一个女人就想要给予她更多的宠爱,这种宠爱并不会涉及到利益关系,只是单纯的喜欢一个女人而已。不会因她而耽误朝政,不会因她而孤立皇后,不会因她而不疼别的儿女。想到□□父的遭遇,他不免庆幸他的孩子还小。   安朔这才挤出来,嘴里碎碎念:“好个狡猾的小贼,让老子抓住非得扒了他的皮,再脱去裤子打三十大板,累死老子了!”   一直提着宫灯照明的夏询闻言被口水呛了一下,猛烈咳嗽几声。哼!自作孽不可活,且看你如何收场。   几步开外黑着脸的主子森森质问道:“你要扒谁皮?打谁板子呢?”   安朔眨巴几下眼睛定睛一瞧,皇上拥住他口里的小贼,她整个人藏在皇上怀里,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眼里无辜一片。要命!桃小主喂!您倒是早出声呀,害得老子……微臣没跑赢您就算了,还当着皇上的面说要扒他心尖尖的皮,还要脱她裤子?想到这里不免黑脸一红,打自己几嘴巴子道:“是微臣嘴笨,微臣自己皮痒想讨板子。”   记仇的皇上正想答应他的要求,煞风景的侍卫甲已经醒了,大呵道:“什么人?”   苍岩不由得一笑,今日倒是新鲜,刚才捉美人,现在别人来捉自己。和美人十指相扣,也尝试一回奔跑躲藏的恶趣味。   夏询提着灯笼在后头追,慢点哟,皇上。安朔是个一根筋的人,不懂皇上为何要跑,当然他也随着一起跑,他的责任是护卫皇上安全。   后头的侍卫见此追得更凶了,嘿!我的乖乖!刚从你若是停下孝敬爷一些好处,爷就当此事没有发生过,如今你跑得这么急,莫不是还有同党?这威胁皇宫安全的人必定要抓住严刑拷问,揪出结果再呈给安大人请赏,嘿嘿。   桃夭夭只觉着自己心口有些疼,男人跑得极快,她想要甩脱与自己十指相扣的束缚,可男人扣得更紧了。   许是发觉桃夭夭的异样,苍岩停下脚步放开对她的束缚,弯下腰身,把她横抱起来。前方已有亮光,可见出口已是不远,他大步流星,径直向临渊阁而去。   夏询此时快步奔在前头开门,因天气还没有回暖,临渊阁内并无宫人值守,待皇上进去后,他立马把门关上。至于另外一个人,管他去死!   安朔只当皇上罚他在外头看守,跑累了,随意坐在台阶上休息,脱去沉重的盔甲散去体内热气。   那侍卫甲一路追过来,也刹不住脚,眼睁睁的看着安大人瞪着牛眼睛怒视自己,而自己离他越来越近,径直往他抬起的脚板上撞去。倒在地上直呼:哎呦!痛死了!再不经意瞟了一眼安大人,神情缓和不少,内侍甲再滚了几滚,夸张表演一番后起身道:“卑职见过大人。”   安朔没好气的道:“你追什么?当老子是贼呢?”坐这一会儿有点冷,还是把盔甲穿上。   内侍甲殷勤的帮着他穿戴,讨好道:“不敢,卑职以为是哪个宫的出来办坏事,一时追得急了,还请大人恕罪。”也不敢问他为何一个人在此,将功补过道:“卑职老乡给卑职带了两坛子五十年老酒来,还请大人帮忙品鉴一下是不是真的上了年份。”   安朔咽了咽口水,他就好这一口,自小喝酒长大,一天不喝就浑身不痛快,不爱进贡的美酒,就爱陈年老酒,够醇够烈,过瘾。他点点头冷声道:“下不为例,下去吧。”   内侍甲笑着告退,心在滴血,这就是贪婪的下场,你说自己要是还打个盹就可以交班回去了,哪里会偷鸡不成蚀把米?那是他给他未来老丈人准备的,何时才能娶到媳妇哟!   临渊阁内。   苍岩对着晕乎乎的小女人道:“美人莫不是舍不得朕的怀抱?也行,美人换身宫女衣裳,朕今日上完朝回来就抱着你一整天不撒手如何?”见桃夭夭羞得满脸通红,又补上一句:“若是美人嫌宫女衣裳太小,想换内侍的衣裳也使得。”   桃夭夭恨不得咬他几口泄恨!因为他,自己被追了一路,又被迫跑了一路,如今更是污言秽语不断,莫不是皇上除了爱和宫女玩闹,还对内侍不一般?想了想长相周正的夏询,顿觉极有可能。   不知道小女人脑袋里的弯弯绕绕,苍岩自太液池望去,天边乏起金光,太阳就快升起。他抱着美人来到窗前,把她放下指着天边道:“今日有缘,得见日出。”   不过一刻钟,天边越来越红,一个橘红光圈自地面升起,它把黑暗撕开一个角,把自己置于其中,温暖了周遭环境,晕染了一池金水,再无限扩大,直到黑暗彻底消退,世界恢复原本样貌。   美人在看日出,他在看美人,金光下的美人自带圣洁光辉,他收紧手臂,还是觉得不够靠近,真如他之前所言,想抱着她一整天不撒手。美色误君,他甘之如饴。   桃夭夭昨日晚膳未用就睡了,今早又经历刺激跑了一路,如今被他一箍,肚里唱空城计,咕噜的声音让身后之人发出闷闷的笑声。复拉起她离开,训斥道:“往后若想避开耳目出门可提前与朕说,这宫里无故消失的大有人在,你可明白?”   桃夭夭胡乱点点头,他这是承诺往后陪自己胡闹?他在关心她的安稳。   翠羽几个见小主出现松了一口气,抱怨道:“小主你去哪儿了?可把我们急坏了。”   桃夭夭笑笑并不作答,谎言说出无益,真话不能说。   养心殿。   苍岩吃着蟹黄包,皮薄如美人晶莹剔透的肌肤,鲜香不及美人体香,味道适中如美人纤秾合度的身段,轻咬一口唇齿留香,回味无穷。指着对夏询道:“给月华殿送去。”   夏询摸着肚子犹觉可惜,还以为皇上会赏赐自己,看来往后有桃小主在,什么都不用想咯。   那边安朔猛咽口水,一大早运动过度,好饿,皇上快吃,吃完等微臣来。   记仇的皇上轻飘飘道:“来呀,安朔皮痒,给他一顿板子挠挠痒。”   安朔哭喊道:“皇上饶命……”嘴里的\'微臣是说笑的\'还未喊出就被怀恨在心的小弟们拉出去挠痒痒。众侍卫心中雀跃不已,脸上洋溢着报仇的快意,好你个安朔,让你日夜操劳凌虐我们,今日报应来了吧!等着,必定让你板到痒除。   夏大总管亲自给桃夭夭送皇上赏赐的膳食,这事惹来一堆羡慕嫉妒恨。   桃夭夭只觉着这鲜香的蟹黄包带有丝丝甜意。 作者有话要说:  ^_^   ☆、第 30 章   良妃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已是春暖花开之际,脱去厚重的冬装,换上轻薄的纱羽累珠流苏裙,未消的寒风挡不住她火热的激情。一来炫耀一番自己价值不菲的新裙,二来该整治的需整治,她是后宫第一宠妃的地位可不能被动摇。   对于揭穿皇后假孕的事情她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再次见到皇后发觉她没事人似的,不禁试着戳戳伤疤:“一个月不见,皇后娘娘风采依旧,实在让人难以相信月前发疯撒泼的会是世间女子典范,不过人都有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相信大家都能理解娘娘的求而不得。”   在场后妃低头不语,又来了……   可这一次良妃不会如愿了,孟君阴沉着脸呵斥道:“放肆!什么时候后妃可以对皇后娘娘指手画足了?良妃莫不是混淆了尊卑贵贱之分?若是不记得,奴婢倒是可以帮您回顾。”   良妃有些心慌却又不能在诸人面前露了怯,冷笑回道:“孟女官好大的威风,居然敢擅自对本宫说教,也不知这是哪门子规矩?莫不是孟女官自认为地位比及我等更优越?倒也不是不行,主仆情深共谱一段佳话也不是异闻。”   孟君脸一红,余光瞟了一眼神情依旧的皇后,天可怜见,她对皇上真的没有别的想法。   敏仪拂了拂衣袖上的金凤,沉声道:“如若本宫唤她去教你规矩呢?”凤眸不怒自威,直把良妃看得心颤颤。暗想自己一个月未出,这天竟是变了?假意喝茶,再不敢挑刺恶语相向。   敏仪心中冷笑,愚蠢的东西,不过是纵容你几日,就分不清东西南北了。想到如今盛宠之下的桃夭夭,不禁眉目舒展,倒是有好戏可瞧了。   很久没有尝过被当众打脸滋味的良妃来到御花园祸害了一堆刚冒头的花骨朵后还不解气,又听两个过往的宫女拿自己与桃夭夭做比较,最可气的竟是自己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不如她?   只见宫女甲道:“我看桃常在应是要晋级贵人位了吧?这一个月来,皇上三天两头的赏赐东西给她,不是金银珠宝这些俗物,而是皇上品尝后觉得好吃的膳食,又因桃常在爱花,搜罗了好些珍品赏她,有些连良妃宫里都没有。”   宫女乙不以为意道:“谁让她长得最美呢?你要是有这么张脸你也可以呀。”   两人笑作一团,笑过后,宫女乙继续道:“如今是拥有良妃宫里没有的花,往后你说……还有什么不能拥有的?”   宫女甲惊讶道:“你是说……”剩下是交耳相谈,可不敢说出口。   当然一直在听墙角的良妃不用猜都知道她们说的是什么,无非是桃夭夭往后生出个儿子来争夺太子之位把自己踩在脚下。哼!那也要看她有没有命活到那时候!   良妃盛怒之下也顾不得去惩治这两个多嘴多舌的宫女,气冲冲的走了。   两个宫女相视一笑起身离去,任务圆满完成。   良妃阴沉着脸站在太液池边,阴寒的冷风吹不灭她一身的怒火。她只想把桃夭夭扔进这太液池里去喂鱼,再捞一条鱼上来炖汤喝,如此才能消除心头之恨。   锦言听了良妃的吩咐福了福转身离去,心中虽对主子这个蠢笨的做法不赞同,可她不会像锦笑一样出言反对。她只把自己当作一个主子身边服侍的人,而不是一心一意为她好的忠仆,若是个聪慧的主子,当然可以出谋划策,可一个自以为是头脑不清醒的主子,为她犯不着。   她来到月华殿见礼后表明来意:“我家娘娘邀常在去太液池赏景。”   桃夭夭无奈叹气,该来的终将会来,起身笑道:“我这就随你过去。”   翠羽绯意暗自跺脚,明知良妃来者不善,小主居然立马答应赴约,真是……能有一点皇宠之下的娇气吗?两人对视一眼快步跟上,若是良妃惩罚小主,她们拼死也要去找皇上告状,把主子不屑的恩宠竖起来。   太液池波光粼粼,在阳光照耀下反射的光极为刺眼,那水深不见底,看得人头脑发昏,不善水的桃夭夭远远隔着,恐自己会掉进去。   良妃让人准备了鱼竿、鱼饵,等桃夭夭到了,直接吩咐道:“本宫今日想吃这太液池里的鱼,还请桃常在施以妙手垂钓一条上来。”   桃夭夭福了福笑着坐下拿起鱼竿,也不用翠羽绯意动手,熟练地把鱼饵放在鱼钩上,再抛进湖里,静候鱼上钩。   那年,桃真知与同窗比试垂钓技巧,不慎输了,回来找她撒气,强迫她一个时辰在池塘里钓五条鱼上来,不然不许用膳,为了肚子不挨饿,她苦练几日,无师自通练就了钓鱼本领。之后桃真知让她扮作他的丫鬟再次出门比试,结局自然是胜了,他还大言不惭道:“连我的丫鬟都比不过,你们没资格和我比。”   往事不堪回首,再回首已是悲情,被风一吹,她眼睛涩痛。   良妃坐在亭子里吃着进贡的山竹,时不时打量一眼桃夭夭,真是沉得住气。嚼了嚼感觉有籽,不悦地皱眉,周遭宫人大气不敢出,而拨山竹的宫女跪地求饶:“娘娘饶命,奴婢不是有意的。”   良妃不耐听她解释,挥挥手,自有内侍捂嘴把她拖下去。   见鱼竿动了几下,良妃冷笑一下,把一两银子一个的山竹丢进湖里,瞬间鱼竿回归平静。如此反复几次,她取笑道:“都说美人沉鱼,此言不虚,桃常在可要想个法子才好,本宫可耐不得饿。”   桃夭夭笑回:“这湖里的鱼精怪得很,只吃不咬,娘娘可否让嫔妾两个侍女去取渔网来?”你要的,我自动送上门来又何妨?   良妃闻言眼里精光一闪,原是个空壳美人,这么蠢还真不忍心对付你,不过谁让你长得美呢?这是你的原罪,要怪就怪你的父母把你生得太好。她笑道:“当然。锦言,你陪着一起去取。”   锦言冷声道:“走吧。”见二人踌躇不前问道:“还怕你们小主在这儿丢了不成?”   翠羽绯意咬咬牙离去,不是怕丢,是怕活不成了,那她们该怎么办?   良妃冷笑着来到桃夭夭身后,这宿敌要自己亲手了结才算完整,就算皇上生气又如何?人已经死了,难道还要活人去偿命不成?那也问她儿子她父亲答不答应了。   桃夭夭闭上眼睛等候宿命的到来,三月的湖水应该很凉,不是一直说宁愿冷也不愿要温暖?为何此时特别想要他的体温取代这一刻的寒凉?眼泪不由自主流出,别了,只愿来生我不曾经历这些,活成一个明媚的姑娘,有勇气去追逐自己的幸福。至于生养她的父母,他们还有孩子,想来她的离去对他们而言是一种解脱而不是心疼吧。   “不要。”贤妃突然出现惊喊道。   此时良妃的鞋底距离桃夭夭的后背只有一尺的距离,生生止住,不悦地回头看向罪魁祸首,冷笑道:“贤妃不要什么?说出来本宫听听。”   贤妃素来知晓良妃的胆大妄为,不过今日倒是再次刷新了她对良妃的认知,她太自负太不把规矩放眼里了。   良妃见贤妃不搭话,走近用蝴蝶双戏丝帕捏起她的下巴笑道:“贤妃怎的不说了?你不说本宫怎知你不要什么?”复凑到她耳边低语:“你不要她去死,那你去死如何?你只是个农家女,她是官家女,一命换一命你不亏。怎么不说话了?本宫可不是皇上,你的假装大度对本宫不管用。”   贤妃闭上眼睛,怕泄露了情绪。   而还坐在湖边的桃夭夭经历了临死一脚,她发觉自己竟是如此的迷恋这世俗,她还不舍得去死,她想她不应该让别人带给自己的伤害影响自己一生。   苍岩听到消息后匆匆赶来,见桃夭夭还稳当当的坐在湖边心中如释重负。   听闻皇上驾到,桃夭夭起身回头对着苍岩发自内心一笑。她道:“嫔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这一刻她喊的不是口号,而是真心实意希望他如此。   苍岩走过去左手紧紧握住她的柔夷道:“都起来吧。”右手摸摸她被风吹红的小脸,心中对良妃多了一丝戾气,这个女人简直欠收拾!他牵着桃夭夭来到二妃跟前道:“贤妃看到了什么?如实说来。”   贤妃回道:“回禀皇上,臣妾看见良妃把脚伸向桃常在背后。”   良妃之前还只是听说皇上对桃夭夭恩宠有加,不想看到的一幕竟然是如此的浓情蜜意,他眼里只有她,他要为她做主。她觉得此刻她心中不痛而是凄凉,自己做的这一切究竟有何用?   苍岩也不过问良妃,直接下旨:“德妃德行不休,禁足景仁宫两月。”说完牵着桃夭夭离去。   良妃对着离去的两人背影张开嘴巴却发不出声来,凭什么?   良妃的遭遇自然大快人心,更多的是拿桃夭夭和皇后做比对。良妃得罪皇后才罚一个月,谋害桃夭夭居然罚了两个月;也有人说,良妃只是刺了皇后几句,又没有造成身体伤害,而对桃夭夭不然,她想要推她进湖,自然要严惩了。   敏仪听到消息平静地点点头,看来需重新考量桃夭夭在皇上心中的分量了。   ☆、第 31 章   苍岩负手走在前头,腿长迈步宽,桃夭夭提着裙摆小跑去追,心中却有微微的感动。   苍岩在生气,这个白痴女人!明知道良妃不怀好意还要去赴约,是觉得别人都像自己一样不忍心欺负她吗?还是觉得自己会去救她?这么一想心情又美了点,这是想见他而不好意思明说,只有用这种迂回战术。   喜欢一个人时,无论对方做什么都能给她找到一个完美解释的借口,就算是计谋那也是单纯无害还加点可爱的。   婉嫔在正殿听闻皇上直接去了月华殿,胡乱点点头,也不敢多想内心的不适。哄着仙惠不去,说是要守规矩,皇上没有召见不能擅自求见。   仙惠许久不曾见到父皇,正当想念父爱之时,见母亲呵斥自己,不免觉得委屈,不懂自己做错了什么。豆大的眼泪不住直流,哭诉道:“又是守规矩!什么都要守规矩,我才不要守规矩。”说完就跑了。   婉嫔忙追到门口去瞧,见她只是跑回自己的房间松了口气。谁想守规矩呢?谁不想率性而为?自小被教导守规矩,到如今话一出口就变成了守规矩。忍着心酸,就是不守规矩又能如何?良妃不守规矩不也没有得到皇上青睐么?不爱就是不爱,守不守规矩不能当成不爱的借口。   苍岩信步迈进月华殿,想起去年不承认想她,借着探望仙惠的借口来过几回景阳宫,想着她若是识趣就应该假装偶遇才是,不想却是个推一步走一步的榆木疙瘩。想到这里,就回头狠狠瞪了一眼云里雾里的小女人。   桃夭夭唤翠羽去起去年埋在地下的梅花雪水出来给皇上煎茶吃。又亲自执热巾伺候皇上洗漱,这一次她特别认真对待,仔仔细细擦拭,内心没有一点勉强,他为自己而来,她理应如此。   梅花雪水起出来时坛面还冒着丝丝寒气,起开盖子,雪水已然融化,散发淡淡的梅花香。   桃夭夭微笑着给男人斟茶,月光白上黑下白犹如月亮照在茶牙上,茶水奇香且回甘无穷。茶叶在杯中上下漂浮,香气四溢,乍看上去与一般茶叶无二致,若想分辨优劣,还需用心去品。一个男人的好坏,也需要用心去体会,一如她眼前这个男人,乍一看上严肃无趣,实则品过后才知晓其内心柔软细腻,经久留香。   苍岩饮过茶,起身打量一下桃夭夭的住所,干净清爽,多宝阁上空荡荡的,也没有多余纹饰,唯一的增色就是自己赏赐的几盆花。想到花不由得就想起当初自己为了她的画而生气之事,再看她现在小媳妇模样,心中极为得意,当初对自己冷冰冰的,现在倒是知道男人的好了吧。   又取过她的画本来看,寥寥几张,少得可怜,他霸气道:“余下的等朕陪着你填满。”   桃夭夭笑着颔首,自然是好,他的丹青比自己不知长进多少倍,倒是可以偷师一番。   似看出了美人心中所想,苍岩正色道:“可别想着偷师学艺,朕的束脩你可出得起?”复凑在美人耳边不正经起来:“不过春宵一刻值千金,美人若是行一行魅惑君主之事,那束脩自然可以免除。”   美人脸爆红,若是夫子都像他这般束脩以肉.偿,凭着他这俊俏容貌以及床上的勇猛善战,怕是有些寡妇类的恐会相互比试一番,胜利品自然是这教画先生。想到此景,她不由得笑出声来,又见男人不明所以,趴在他肩头大笑。   苍岩黑着脸看着美人头顶,海棠步摇因主人的乱动而左右摇晃,晃得他心痒难耐,左手一箍腰身,右手往美人敏感处使唤。美人躺在他怀里笑得花枝乱颤,头上的珠钗已然掉落在榻上,青丝遮面,挡得住上头却挡不住下头,那颗泪痣尤为魅惑君心,让他忍不住想去亲吻,美人眼里水雾茫茫,即无辜又妖媚,妖精!男人体温升高,又不好在此处行事,抱住她一顿揉搓乱啃才罢休,满口香津。   桃夭夭红着脸起身背过男人整理松散的衣襟,只是脖颈儿才从男人嘴里逃脱湿漉漉的,衣裳贴近有些不舒适。回头时见男人悠闲的靠在榻上欣赏她穿衣,眼光热切紧紧盯着她胸前,忍不住唤道:“皇上!”   皇上啃了一顿香肉正在回味,再听美人略微嘶哑声音唤自己,不免再起些冲动,又抱着她腰身,在她嘴上啃了一口,舔了几下,回道:“忙着呢。”   桃夭夭不免害怕男人某些时候的不管不顾,遂在他耳边低语一句,男人瞬间眼睛放光,只问:“当真?”   桃夭夭也不回复他,拉着男人起身,把他推在梳妆台青红漆金圆凳上坐下,取下他头上的玉龙冠,用桃木梳梳理他粗黑的发丝,再细细冠上。笑问铜镜里的九五至尊:“皇上可还满意?”   镜外的九五至尊回道:“满意是满意,不过朕更期待美人今晚的表现。”   桃夭夭对镜梳妆,帝王也想尝试一下画眉之乐,可美人眉形极好,不需要铜黛描画;美人香唇还留着牙印,他也不想别的东西去沾染自己碰过的地方。挑挑捡捡,选了一对宝石花冠耳坠给美人戴上,独自欣赏一番,很美。   苍岩步至景阳宫大门时,婉嫔仙惠已在此等候恭送皇上。仙惠才哭过,眼睛红红的看着自己的天神,可他似没有看到自己一般快速走了,眼睛不由得又浮现水雾,第一次觉得自己喜欢的桃姨抢走了自己最爱的父皇,哭着跑回房间。   婉嫔讪讪一笑,转头去追女儿。   桃夭夭独自一人站在景阳宫门口,感受随处游荡的冷风吹拂,只觉着头脑清醒了些。   慈宁宫。   太后见儿子眉目舒展,就算是用膳也压不住上扬的嘴角,心中了然,年少的爱慕总是甜蜜的。   用完膳,又见儿子不住打量外头天色,外头夕阳正艳,就这么迫不及待?太后调侃道:“走吧走吧,知道你等不及要去会佳人。”   苍岩罕见的露出赧然神情,收回视线装作若无其事道:“母后说笑了,儿子只是想起还有些奏折没有批完。”   太后也不揭穿他,闲话几句就赶他回宫。   待皇上离去后,秀珍端着一碗褐色汤药进来呈给太后。服侍太后用完漱口后劝道:“太后应该告诉皇上才是,这样满着,要是……那让皇上怎么接受得了?”   太后歪在寿星抱桃软垫上笑回:“皇上早就长大了,这人生死本就寻常,就是一时伤心难过,时间久了也会看开。”又想起近日来宫里传的盛宠,继续道:“哀家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哀家还要看着皇儿幸福才舍得去死。”   秀珍见太后说着着就睡着了,取过熊皮褥子轻轻盖在太后身上后端着药碗出去,屋外已然昏暗一片,她用丝帕轻拭眼角,继续前行。   承恩殿。   皇上正在批阅他口中的奏折,只一个外表就赏了一刻钟。   先握在手中把玩,从头至尾逐一排查。嗯,没有半点损坏,只是包装得太严实了,一抽细带,脱去层层包装,抚摸着白玉无瑕的肌肤,许是他手心的薄茧刮到美人肌肤,她不由得轻颤,苍岩勾唇一笑,继续探索内里内容,果然如外表一样美好实诚。   复书写自己浏览后的意见,一旁桌上早已准备好了各色颜料并十来枝不同粗细的工笔。苍岩选了一支中等粗细工笔轻点黑墨画框架,不想颜料太冷刺激到了画卷本身,只见她娇声抗议,男人犹觉有趣,顺着美人背部线条勾勒,又挑了一支细笔上花瓣颜色,再选最小的笔轻点花蕊,一朵娇艳的海棠就盛放在美人背上。   而美人已经忍耐得面色潮红,眼里水光潋滟一片,皓齿轻咬朱唇,吞咽着不由自主的娇吟。许是他认真的表情感染了她,这一刻她不觉得是屈辱,他是她的男人,他是喜欢她才这样做的。   赏过后的皇上犹觉不够,似要再加上几笔润色才好,再次取过红笔绘画起来,不想这一画就停不住。怎奈美人娇躯实在太适合当做画板,这处也好下笔那处也需要补上,美人儿整个背部全被画上,还想再往下耐不住美人低语哀求。也罢,给下次留一点探索之地也好。   奏折是批阅完了,这才不慌不忙的会佳人。   先问一句:“小娘子背后之花生得极美,不知前面两朵是否也可以给小生观赏一番?若是不可,余下的一朵也行。”此时化作风流公子也是贵气十足,是要诱哄这个小娘子到手才好。   不想这个小娘子也是个中行手,只见她朱唇轻启,吐出两个让人血脉沸腾的字眼:“你猜?”   猜什么猜?直接揭开谜底就是。   ☆、第 32 章   三月初三上巳节,亦是鬼节。   都说这天出生的女子命不好,轻则克父克母,重则给家族带来灭顶之灾;而其本人一生也不顺遂,多病多灾。倘若能得贵人搭救,则可以改变命运,荣宠一生。   桃夭夭亦是这天出生的女子,桃明礼一直忌讳大女儿的生辰带煞,从不允许操办生辰宴,怕惊动灾神。故而桃夭夭每年过生辰不过是一碗长寿面以及外祖家的贺礼。   翠羽绯意知晓小主不肆张扬,只在午膳时请贞嬷嬷多加了一碗面,主仆三人心照不宣权当是长寿面。   这一天月华殿过得与平常无异。   而养心殿的宫人却过得异常疲惫。   安朔领着十来个身强体壮的小弟汗流浃背改职挑水工,问他们人在何处?答曰:摘星台。   摘星台位于皇宫西北角,原是一座草木不生的黑石山,后天在岩石山体上开凿道路,修建阶梯上去,再在山顶修建亭台,此处离天空最近,故而取名摘星台。也不知是第几代皇帝劳民伤财修建的,还未来得及享用就去老祖宗那里报道了,自此有传言称老祖宗不同意修建摘星台,故而也有百十年没有人光顾此处了。   如今摘星台被某昏君重启,据说是用来给妖妃过生辰……还是老祖宗有见地,果真同意不得,累死人了!   安朔来回提了几十桶水上山累得瘫在地上直喘气,被汗打湿的单衣紧紧裹在健硕的肌肉上,寒风凛冽,外冷内热正是心中不畅快之时,再见有些宫女不避嫌的偷偷打量自己,脸一黑,好你个夏询!尽挑些细活干像个娘们似的就算了,还放任你的下属给老子添堵!奶奶个熊!如今皇上不在这里,看谁来保你!   他走去夏询身旁腰臀一撞,再左一扯右一拉。众人眼前一花,只见才挂好的纱幔已经随风飘向山脚,而他们老大还在地上打滚。   夏询没防备的被他一撞,腿一弯就倒在地上,奈何地面太光滑,刹不住身滚了几滚,再看自己将要完成的成果已消失不见,不禁怒上心头,向安朔奔去拼命。   安朔大掌轻轻一抓,就把夏询像小鸡仔似的抓住,他嘿嘿直笑:“嘁,小白脸,就你这三脚猫功夫也敢在老子面前卖弄?”   夏询脚用力踩向安朔的皂靴,趁安朔吃痛的之际再对着他的黑脸使出一拳,安朔后退他往前一扑,两人重重倒地,发出一声巨响。安朔躺在下面只觉得脑浆都碎成了渣,而夏询有肉垫的保护毫发无伤,再次使出刚才那一拳,骄傲离去。   安朔捂脸,居然被一个阉人打了!奶奶个熊!这阉人长得像娘们就算了,还熏香,真是恶心。   夏询领着宫女内侍扫灰除尘后,又把最新进贡的烟络纱自山脚往上妆点在阶梯两旁锁链上,隔五个台阶摆放一盆鲜花,十个台阶挂一盏宫灯,摘星台亭子里挂上层层纱幔,四周悬挂一圈仙人灯,短绒红毯自山脚延续到亭内。黑石山被装点得绯丽多姿,刚中带柔,一如昏君与妖妃。   紧赶慢赶,终在傍晚时分完工了。   童满领着两个宫女来到月华殿,见礼后指着宫女手中遮盖严实的红木托盘道:“小主请换上,皇上有请。”   翠羽绯意眉眼弯弯笑着接过,昨日皇上没有召见小主,今日又来了,莫不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进到内殿,两人揭开云锦盖头后忍不住惊呼:“好美。”   一个托盘里头是一袭烟红色望仙裙,裙子用金丝银线勾勒出吉祥云纹图案,再绣上大朵大朵盛开的芍药,领口袖口处环绕一圈莹润珍珠;再看另一个托盘,里头是一个宝石花冠,黄金打造的冠身,施以两指宽红宝石镶嵌,再以珍珠悬挂,再连着一颗红宝石眉心坠,美艳且俏皮。   桃夭夭也怔怔地看着,难以置信。难道他知晓自己今日生辰,准备给自己过生辰?心中的欢喜四处蔓延。   翠羽绯意伺候小主穿戴后看着小主忘乎心神,不施脂粉的小主清丽淡雅,盛装打扮的小主明艳不可方物。   桃夭夭坐在小轿里惴惴不安,害怕着又期盼着。   下了小轿,脚下是红艳艳的地毯,只见夏询候在一旁,笑着请自己上台阶。夜幕低垂,宫灯照耀出一条梦幻之路,抬头望去,上面隐约可见人影。   九十九个阶梯每迈上一步,她心中的紧张就多了一丝,还余十个台阶时,她看清了微笑着等她的男人。男人一袭墨色龙袍,一手置于背后,一手向她伸出,灯光下的他脱去了九五之尊的威严,化作一位丰神俊朗佳公子,就算是假象,也让飞蛾奋不顾身扑火。她着了魔般把手置于他掌心,她忘记行礼,她忘记身份,她忘记紧张,她眼里心里只有他温柔的笑容,很暖很舒服。   他拉近彼此距离,对着她的耳朵低语:“夭夭,生辰快乐。”他的笑容温和无害,他的眉眼盛满温情,他的低语承载着情愫,她无处遁形。   这一刻时间被禁锢,天空是消失不去的绚丽烟花,耳旁不断回放他低沉的声音,鼻子一酸,眼睛泛出水雾。   苍岩用手背拭去小女人的泪水,哄着她道:“今日是你的生辰就别掉金豆豆了,嗯?”停了停,又开始不正经:“你若是真的要哭,晚些时候熄灯就寝允许你抱着朕哭。”   这一打岔,桃夭夭重新展颜轻笑。晚间还有些凉,亭内层层纱幔挡住寒风来袭。   今夜满天星宿全来贺寿,一个亮过一个,月亮也笑弯了眼。他说:“上元节你点孔明灯祈祷平安喜乐,今夜朕允许你对这一天星月许下愿望,谁都不能分去其一。”   桃夭夭对于帝王的掌控欲感到无奈,庆幸当初自己没有写别的。虽不理解他的霸气言论,不过还是依言许下一个愿望。   安朔此时又化作烤全羊的伙夫,一堆枣木灼灼燃烧,黑山羊烤的滋滋作响,颜色渐渐变红。暗自咽咽口水,再瞧那边昏君与妖妃你浓我浓的场面,打了个冷颤,哼!你俩倒是高兴,可怜的我们忙里忙外还要忍受鸡皮疙瘩的突袭。   夏询取夜光杯斟了两杯葡萄酒呈上,淡淡的酒香侵袭桃夭夭的嗅觉,不过自己不善饮酒,还是摇头作罢。   苍岩也不强求她,只在烤全羊端上来后建议道:“一口肉一口酒才好吃,不信你尝尝。”   这烤全羊外脆里嫩极为鲜口,就是安朔心里不痛快,放佐料时一时收不住手,辣椒未免多放了些。   桃夭夭本饮食清淡,只这一会子就辣得不行,听了皇上的建议,下意识相信,吃了一口,口感酸甜不似白酒的涩,对于缓解辣意还不错。这放开了对酒的见解,不多一会子已把杯里的美酒全部饮尽,小脸红扑扑歪在男人肩头,昏昏欲睡。与美色一比,烤全羊瞬间失味,苍岩拥她在怀,看着她迷离的大眼问道:“朕是谁?”   桃夭夭头昏脑胀,可意识还是清醒的,只他温柔的模样太让人心动,她忍不住释放自己本心。她食指划过他鬓角,他的浓眉,他的鼻子,他的薄唇,学着他捏自己下巴模样一本正经道:“你是美人。”说完靠在他怀里痴痴笑起来。   苍岩脸一黑,本想她会说\'你是亲亲爱人\'再不济也是\'你是我男人\',美人是用来形容皇上的吗?呵斥道:“怎么说话的?”可桃夭夭一点也不害怕,咯咯直笑,苍岩也缓了神色,凑在她耳边低语:“有多美?你喜欢么?”   桃夭夭笑容一止,随即颔首,并不作答,她想她还需要时间。   苍岩亲亲她的红唇以示奖励,复诱哄道:“你刚刚许下什么愿望?”嗯,他只是想帮她实现而已,绝对没有要掌控的意思。   桃夭夭看向星空缓缓道:“我许愿皇上幸福安康。”她没有愿望要许诺,他对她坏过,可他也是第一个对自己好的人,不管以后如何,她都希望他好好的。   听完这句简单的话语,九五至尊心中又得意又感动,可见自己在她心中的分量。   喝酒后风吹上头,桃夭夭已经神智不清,苍岩起身半蹲拍拍肩膀道:“上来。”   桃夭夭笑着往他背上一扑,笑道一句:“驾!”   苍岩差点没摔倒,这女人!这天底下也就她敢把自己当龙骑了,若是换个地方让她骑,自己倒是心甘情愿的。心神一荡,浮想联翩。   昏君背着妖妃下楼步伐如履平地,气息如常,只觉得这女人太轻了,不过好在饱满处不瘦。   一路繁星相送,两人都觉得彼此从未这么靠近过。   是夜,妖妃被昏君诱哄着骑在龙身遨游,上去容易下去难,直把这大好河山观赏个遍才罢休。   ☆、第 33 章   金銮殿上的九五至尊心绪还未从昨夜种种收回,底下臣子已经开始互怼。   顾致远先认错:“臣有罪。方拓原是臣的门客,彼时他还是个正直有为的青年,不想才不过短短十年就变得豺狼成性,德行败坏得令人发指!是臣没有约束好他,请皇上降罪于臣!”   言官廖英讽刺道:“顾国公倒是撇得干净,在场的诸位谁人不知那方拓唯你马首是瞻?焉有你不知他这十年来的所作所为?莫说别的,就说京城的治安,也唯有你顾国公门前那一条街道分外雅静吧?车马一律不许通行,闲杂人等不许出入,守卫得如此严谨,微臣都要好奇里面是不是有绝世之宝,亦或是别的不为人知的……”   廖英家就在顾国公府右后方,而出入需从顾国公府门前过。方拓为了讨好顾致远在街道出入口设立了卡口,无论是谁进出都需盘查一番。最可恨的是家中女眷出行,还要揭开车帘子瞧个究竟,那十八岁如花似玉的小妾喜爱出门逛街,竟白白占去了许多便宜!。   你若是同他们理论,哪些个兵痞子眼一眯嘲讽就到了,专门挑你痛处用力:“这位大人烦你说话别这么文邹邹的,俺们是粗人听不懂,俺们只知晓听从上级的指令。你若是有意见就去和方提督谈,和咱们扯皮不是有损您的身份?”   那方拓眼里只有银子,不要盘查这么严,行啊,最近手头有点紧……哼!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墙倒众人推的道理谁不明白?你往日得罪了人,还不许别人在你落难时踩几脚?   顾致远的门生工部侍郎李容和反驳道:“廖大人此言差矣,此事完全是方拓个人所为,顾国公忧国忧民,哪有闲时去关注这些个琐碎之事?廖大人与顾国公同居一条街,早就发现此事却忍隐不发,微臣是不是可以怀疑你包庇方拓?”   廖英脸一红,反斥道:“也对,顾国公忧国忧民,自然无心小事。千里之堤溃于蚁穴,顾国公若是身正风清,就不应该养这么多蛀虫毒蚁。”   顾致远面色一紧,大意了。他全盘接受:“臣认罪。”   这人一示弱,结局往往不会太差。   梁伯怀站出来道:“皇上,方拓已经伏法,至于顾国公有没有罪,全看三司审案才是。”   苍岩颔首道:“此事就交由三司协办,顾国公未洗脱嫌疑之前,先在顾府休整。”   顾致远、三司领旨。   下朝后,苏放身旁又聚集许多同僚邀他去一品楼用早膳,苏放两袖清风一甩,哼!老夫记仇!   苍岩回到养心殿见桃夭夭身着一袭对襟兰花百褶裙笑着站在门口迎接自己,心中一暖,耳边嗡嗡作响的争吵声烟消云散。执着她的柔夷思索,这莫不是一颗忘忧草?倒是可以经常摆出来瞧瞧。   桃夭夭表面云淡风轻地给皇上更衣,实则内心紧张得要命。昨天晚上的大胆历历在目,若是皇上追究自己大不敬之罪也就罢了,偏偏他也装作若无其事,这是瞥着坏在等她呢。   二人坐下用膳,苍岩见她并不挑食,暗自点头,往后孩儿应学她才好。   他夹了一块红烧猪手放在她碗里道:“以形补形,多长点子力气。”   桃夭夭手里的玉著应声掉落在紫金碟里,见他含笑挑眉,忙拿起低头闷吃。御厨精心烹饪的美好滋味她一口没尝出,脑袋里全是昨晚她耍赖不起,他抱着她哄,这一哄更加挥发出她的酒疯,她不由得低泣,男人原先还哄着她,后来干脆就欣赏她的眼泪,事情也不落下,腿疼腰酸。   用过早膳,苍岩准备去听一听三司会审,看了看桃夭夭,决定带她同往。他并不是不把祖制规矩放在眼里,而是觉得这世间女子大多活在男人划下的圈内,除了操持家务就是等候男人,这样的日子未眠太沉闷了,她还年轻还没有定型,他不像她活成像母后或皇后的模样,这个将要与他携手一生的女子,他希望她能活得快意一点,眼界开阔一点。   二人换上侍卫服,苍岩身姿挺拔,穿上去威武不凡,比之安朔还气派,瞬间安朔就变成了昨夜剩菜;而桃夭夭身材娇小,衣裳紧紧捆着也还穿得住,只是鞋子未免太大了。   苍岩想了想,让人在里头塞些棉花鞋垫进去,这样也能将就着走走,不稳时自有他扶持。   夏询暗自腹诽:皇上,你这样宠下去,不怕她往后骑在您头上去?   若是苍岩能看透他心中所思,必定回他一句:昨夜就已经骑在龙身。   安朔第一次这么畅快地在宫里走着,后头带着的小弟是昏君与妖妃,有小弟的身份加持,他就是横行霸道胡作非为,也没有人敢说个不字不是?   领着两位祖宗来到刑部大堂,黑着脸拒绝一众打招呼的官吏,沉声道:“本官随意看看,你们就当我不存在就是。”   众人面上微笑,内里苦笑:当你不存在?若是咱不好好表现一番,等你在皇上面前随口提起,那还要不要活了?再看他身后一高一矮的两个侍卫,不免好奇,皇宫的配置都这样低了?想瞧瞧是哪家后生,不想安朔牛眼一瞪,僵着脖子讪讪转头,看不得。   又有讨好者搬过一把太师椅请安朔坐着看审案,安朔再是一瞪,瞎了你的狗眼!我坐下,昏君妖妃站着?你全家有几颗脑袋可以砍的?   又是吃力不讨好,也罢,随你便。   刑部尚书左兼,大理寺卿王玄,御史大夫周渊三人坐在主位上。左兼惊堂木一拍,沉声道:“带犯人方拓。”   方拓四十开外的年纪,身板魁梧比之安朔还甚,方形脸上全是桀骜不驯,他冷笑着站在堂内,骨头太硬,不屑下跪。   是个硬汉,可惜脑袋不够硬,如今顾致远已是自身难保需自断一臂保命,你还如此做派,真是脑袋被浆糊糊住了。   也不用三司发话,押守的侍卫一人一脚蹬在方拓脚弯,方拓只当是挠痒痒,未伤及分毫。侍卫眼见堂内气氛越来越沉重,摘下腰间佩刀狠狠击去,方拓吃痛苦撑着不弯腰,侍卫再接再厉连击几下。   方拓终是跪了下来,跪在以前他不屑的人面前。他鬓角青筋乱跳,双手握拳撑在地上,腮帮子咬得紧紧的,胸膛剧烈起伏,浑身散发出骇人的戾气。   桃夭夭看得心惊,低头不敢再看,原来男人的世界是如此残酷。   苍岩心生怜惜,紧紧握着她的素手,无声安慰。   桃夭夭抬起头来对他微微一笑,苍岩眼里也盛满温情。   这边情意绵绵,堂中剑弩拔张。   左兼细长眼睛扫了一眼地上的残狼,心中不以为然,到他这里的人再无转圜可能。   刑部侍郎宋颜得到上峰指令,肃着脸站在堂中宣告方拓的罪行:“经查:原九门提督方拓罪名有三。其一,买卖官职贪污受贿罪,查证受贿约两百万两银子,其中白银五十万两,金银珠宝、古董玉器市值一百万两,三处宅子两座庄子千亩良田共计五十万两,可其家中搜出来不过五千两白银,庄子铺子良田也早已变卖,钱款不知去向。其二,牵涉出两起命案,一是与已逝顾世子顾致庸的死有关,是否与顾致远有关,还有待查证;二是已逝言官夏硕因参了方拓一本,就被其灭口。其三,与地主商人勾结强买强卖土地,纵容下属行恶,败坏官场风气等。”   左兼道:“方拓,你可认罪?”   方拓跪坐在腿上笑回:“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输了当然得认罪,我全认,顾致庸是我杀的,不然哪有我立下战功一路高升?至于夏硕,他就是瞎说,那张嘴把朝臣都得醉了遍,我不过是做了你们都不敢做的事情罢了,你敢说你们私下里心头不痛快?”他哈哈大笑,复继续认罪:“什么强买强卖?什么买卖官职?你能说老百姓没有得到应有的赔偿?你能说我的手下们护卫不利?至于他们孝敬的银子我不能收?也罢,收了你们心中不痛快,眼红我理解,如实告诉你们,这银子我都花了。人生在世需及时行乐,钱财不过是换回心情愉快,钱花在我身,你们不若把我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去卖个百两银子一片?”   左兼冷笑道:“方拓你以为把罪名全部担下,顾致远就会保你媳妇孩子全身而退?本官告诉你,你这罪,你一家一百三十口人全脱不了干系,你若是如实交代,方可保她们平安。”   方拓无所谓道:“他们跟着我享了不少福,有难自然同当了,跟着我一起去地下再做夫妻父子才是正理,何必留他们在人间受苦?”   左兼见他油盐不进,着实气恼,一时竟拿他无法,只得先退堂商议,明日再审。   方拓熟视无睹地回到自己的牢房,似一点也没有看见媳妇儿子的哭喊,他脑袋里全是自己的原配媳妇以及大女儿。那时他膨胀得厉害,女人一个个往家里带,孩子一个个生,他正宝贝着儿子呢,谁理黄脸婆哭闹?后来她自请下堂,他现在还记得五岁的大女儿看自己冰冷的目光,当时他气恼她不知好歹,如今他庆幸她对自己没有了感情,就算知道自己下场也只会大呼痛快吧……只期望顾国公看在自己什么都没有招供的份上善待她们。   他嘴里念叨着:“人生若只如初见,只道当时是寻常。”   ☆、第 34 章   顾国公府。   顾致远闻讯放下心头包袱,复来到偏僻的紫函院。对着袁氏悲戚道:“弟妹,我对不住你们,方贤弟……他昨天夜里自缢身亡了。”   袁氏眼里不由得滑出大颗泪珠,艰难问到:“为何?”   顾致远叹道:“他犯了罪,朝廷正在审他,还没有结果,他便不愿再等下去。”   殊姐儿冷笑道:“死了正好,这种人多活一天,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家要提心吊胆担心被他祸害,如今到十八层地狱去赎罪才好呢!”十五岁的姑娘一身正气,眉目间英气十足,她看不得世间这些污秽,就算那人是她父亲也不行。   袁氏惊呼:“殊姐儿!他是你父亲!你这是大不敬!”   殊姐儿混不在意道:“他是我哪门子父亲?他眼里只有他的宝贝儿子。哼!他死之前是不是在想我为何不是个儿子呢?这样还可以传承方家香火,可惜我偏偏就是个赔钱货。”   袁氏哭道:“他是你父亲,你不许这么说!”   殊姐儿不耐听母亲的哭诉,向顾致远福了福去到屋内。   袁氏擦干眼泪跪在顾致远面前求道:“求国公爷让我们带他回老家安葬。”   顾致远心中不是滋味,男女有别也不好去搀扶她,颔首道:“我会想办法把他换出来,你们准备一下,多则明晚我就送你们走。”复拿出两千两银票道:“这些就当做我给殊姐儿的嫁妆。”见袁氏不接,解释道:“往后你们回到老家没有家族庇护,有银子撑着,日子也好过些。”   袁氏这才接过,千恩万谢。   待顾致远离去后,袁氏来到女儿房里,见她站在窗前呆愣愣地望着前方,不由得唤了一句。   殊姐儿回神,不自在的笑道:“母亲可知我刚才为何要那样说?”见母亲摇头,她继续道:“不过是为了让顾国公安心罢了,若是我不忿有报仇的心思,怕是我们才出城就会没命。”又感叹道:“奋斗不息数十年,到如今徒留一片骂名,也不知究竟是为了什么……”   咸福宫。   敏仪正在保养肌肤,人参香膏敷满面部,侍女正在涂摸其手背。   孟君挥退宫女,接过人参香膏罐继续替皇后涂抹,她道:“主子,奴婢刚才听说了一件事。”瞧了瞧皇后神色,继续道:“林姑娘定亲的夫家是义安侯府的世子韩景瀚,韩景瀚年约十八,已是举人,长得一表人才,他洁身自好,一心读书考取功名,是个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只是这么个青年才俊却似对林姑娘不甚喜欢。”   “按说两人都是文雅人,能谈论诗词歌赋,亦能比试琴棋书画,这桩姻缘再般配不过。不过据婆子们说,俩人私下里见过寥寥几面都没有交谈,一个冷清孤傲,一个不以为然。有次韩世子喝醉酒后与同窗闲谈,他说女子还是小鸟依人来得可爱,哪些居住在月宫的神仙妃子只可远观不可亵玩,无趣得很。事后此话流传开来,义安侯府忙否认,只说韩世子整日在家中勤恳读书,没有心情出去玩乐。”   敏仪点点头,起身洗去脸上以及手上的人参香膏,揽镜自照。将近三十岁的女人,肌肤紧致白皙,容颜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衰败,只是自己看着镜子那双褐色的眼珠不免感觉自己老了,容颜未改,富丽堂皇的宫殿里衣香丽影,自己的内心全然变得满目疮痍,留得住的容颜地位,留不住初心。   她拒绝孟君的伺候,一笔一画描绘属于皇后的亮丽妆容,戴上沉重的首饰,换上凤袍,迈出房门,一步步走向只属于她的康庄大道。   “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苍岩放下朱笔,沉声道:“宣。”   见礼后,苍岩道:“皇后来此,所谓何事?”   敏仪虚扶夏询端过来的茶盏,开门见山道:“臣妾今日是来劝诫皇上雨露均沾,桃常在就是再得皇上欢心,可皇上一连半月都宠幸她,其她嫔妃难免会有怨言,且桃常在一人也绵延不过来皇家子嗣,皇上不要忘记其他枯等的妹妹才好。”   苍岩闻言敛眉,竟这么久了么?子嗣?他是父皇的十六子,他后头还出生了两位弟弟,十八个皇子如今只剩下五人,他不想他的儿子也这样,也许再让桃夭夭再生一个就够了。   走出养心殿后,孟君问道:“娘娘何必在这个时候给皇上找不痛快?”桃常在地位未变,还够不成威胁。   敏仪笑笑并不作答,她确是去给皇上找不痛快的,她也是在给桃夭夭上眼药,她想看看他们二人的感情能好到什么地步。你的宠爱需建立在我心情愉悦的基础上,她心中有种暴虐后的快感,我不幸福,那就全都不幸福好了。   苍岩起身步至庭外,阳光洒在茂盛的树叶间,风吹叶动,阳光刺眼,他伸手挡住。他的脑袋里有两股力量在撕扯,一个说:皇上是天下之主,想宠谁就宠谁;一个说:这不合祖制,难道你想重蹈覆辙?   一时争吵不休也没有个结果,他再无心处理政事,他随着心意而走。   夏询跟在后面无声叹息,做皇上也难,连宠一个女人的自由都没有。   似心有灵犀,他看到她时,她正好返身过来,微风拂过她的发丝,她嫣然一笑,驱走阴霾。   苍岩走过去扶起她道:“在干什么?”   桃夭夭指着还是花骨朵的牡丹道:“过来瞧瞧开了没有。”   苍岩唤过夏询,道:“挑几盆好的送去月华殿。”   夏询领命,好吧,就算皇上连宠一个人的自由都没有,可他的心里装着谁,谁也管不着。   他抚平她零散的发丝道:“若是喜欢就拿回去欣赏,没得每天都跑一趟。”   桃夭夭看着他的侧脸出神,什么时候起,他与自己有这么多话说?这么露骨的关怀,实难与严肃的帝王融为一体,他爱怜模样似在对待自己心爱之人,她都有些相信了。   见她呆愣愣的望着自己,他捧着她的脸凑近道:“这样是不是看得更清楚?”   他们几近贴在一处,她沉浸在他褐色眸子中的寒潭里,不是想象中的冰冷刺骨,泉水温和地包围着你,不至于让你窒息却也不能让你逃脱。   他也将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体内桀骜不驯的怒龙在冲击他建立的坚固堡垒,他想要放他出来,可几次三番临门时还是下不去手,他第一次感受到垂败感,他发现自己对她竟是无力控制的,他想只要她微微往自己怀里一靠,他可能就会丢盔弃甲。他慌了,他颓然放开对她的掌控,留下一句:“朕还有政务没有处理完。”转身离去。   桃夭夭看着他似落荒而逃的背影出神,心中的失落感四处蔓延。   夜间,童满几个端着绿头牌呈在皇上面前。   苍岩快速地翻了淑妃的牌子,极力收回视线,继续看奏折。   淑妃接到侍寝旨意后,先是喜悦,再是不知所措。她做了这么多年后妃,与皇上为数不多的交谈还是围绕着孩子,她与他竟没有多余的话可交谈,床榻上的事情就像是一道必然程序,无关情爱。   淑妃在承恩殿枯坐一个时辰才等来皇上,笑着见礼,起身时见皇上肃着脸,心中一痛,她看出了他的不想要而为之,她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东西。   苍岩脑袋里此时还装着桃夭夭,想着她是不是会伤心?会哭泣?他竟然想逃走,他心中有股淡淡的背叛她的感觉,他想他真的中了她的蛊,既甜蜜又心酸。   他不愿再想,拥着他的妃子进入浑噩之所,空余一地落寞残花。   发泄过后,他泡在白浴池里久久不能动弹,他想也许祖制是可以打破的。   月华殿。   桃夭夭站在月华台观月,今夜月圆,去年这个时候自己都已经通过了第一轮选秀了吧。不知不觉就过了一年,这一年认识了形形□□的人,更了解了一个男人,一个不属于任何一个人的男人。   寒风袭来,她抱着自己,预料之中的场景出现,预料自己冷静自处,为何此时心境却不如想象中好?她仰头望月,眼里的苦涩倒流回去,真好,就差一点点就要喜欢上他,如此也好,早点死心。她想她是累了,应该去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   绯意劝道:“小主,夜里风大,咱们还是进去吧?”又安慰道:“皇上必定明天就来看小主了。”   这一句话成功打碎了桃夭夭的幻境,在想什么呢?你只是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位,他有空想起你就来看你。   她不由得想起她的母亲,一个不同他人共事一夫的女子,她有些惶恐,莫不是自己也要步她的后尘?   ☆、第 35 章   “夏询,昨夜里宫里可有异样?”苍岩边批阅奏折边问道。   夏询想了想,如实回道:“回禀皇上,昨夜里宫里一切如常。”   苍岩手顿了顿,沉声问道:“今日呢?”   夏询答道:“今日一如往昔。”难道今日有什么不同?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不成?   苍岩放下手中朱笔,无奈叹气,怎么会选了这么个榆木脑袋做近侍?他轻飘飘瞟了夏询一眼:“夏询,你身为大内总管,这宫里头大大小小的动静你都知晓得一清二楚?不用确认就可以答复朕?”   夏询被皇上轻飘飘一眼惊出了一脑门子冷汗,那根不顺畅的筋也灵活了,连连告罪,退至殿外,唤来童满:“你去打探打探月华殿情况。”   童满来到景阳宫外,正巧有个月华殿的内侍经过,忙唤过他开门见山道:“桃小主可有异样?”   内侍乙回道:“小主与平常一般无二,只是昨晚观星晚睡了些。”   童满颔首,回到养心殿回复夏询:“老大,昨天夜里桃小主失眠了。”   夏询颔首,回复皇上:“皇上,昨天夜里桃小主失眠,今天人没什么精神,吃东西也不爽利。”   苍岩先是一喜,这是想朕想的,复隆起眉峰,吃东西不爽利怎么不早说?若是自己不过问岂不是就任由夭夭暗自神伤?瞪了一眼没用的奴才夏询疾步离去。   夏询原以为自己添油加醋会使皇上高兴,不想又被瞪了,到底哪句话说错了?   婉嫔带着女儿正在庭院玩耍,见皇上出现忙见礼。仙惠见父皇依旧没有注意自己,嘴一撅,眼里浮现一层水雾,泫然欲泣。婉嫔忙抱着她进到正殿关上门,蹲在女儿面前看着她眼睛道:“仙惠,你今年六岁了,母亲教你的规矩不是闹着玩的,皇上是你的父皇更是天下之主,你喜欢他可以却不能占有他,他去探望他的妃嫔是理所应当的,你不能因为他没有关注到你而感到不高兴。”   这话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仙惠抽抽嗒嗒捂着耳朵不听。   桃夭夭听到通报时正在洗发,忙胡乱擦拭一下出来迎接,走得急了,便是与急着探望的皇上撞做一团。   苍岩拥住往怀里冲的醋精,闻着她头上的茉莉皂角味,抽抽鼻子道:“好酸。”   桃夭夭深信不疑地拿起一截头发闻了一下,怔怔道:“没有啊。”   苍岩闷声一笑,之前的愁绪烟消云散。   桃夭夭脸一红,知道自己上当了,给皇上呈上茶水后,正准备告退去内里整理仪容。苍岩却觉得她此时的模样甚好,素白的小脸粉黛未施,显得特别清丽婉约,他掐住她的下巴细瞧一番,肌肤白皙水嫩,眼眶有淡淡的青色,心中怜惜,忍不住凑过去亲吻她的眼窝,笑道:“往后早点睡知道吗?”   桃夭夭低头颔首,不敢去望他。害怕他眼中的柔情动摇自己的内心,她发觉自己对他竟是特别容易心软的。   她母亲离开桃府时她才三岁,本是没有记忆的,昨晚做了一个梦,梦里看见了她父母的过往。也不知是真是假,她全程旁观,看着他们情意想通,看着他们互相猜忌,亦看着他们反目成仇。看完后,她无悲无喜,她想的是自己如何避免糟糕的结局。   她的母亲是如今的大理寺卿周渊嫡女周洁,彼时她祖父桃烬病重,桃周两家原是通家之好,桃明礼与周洁也算是青梅竹马,周渊做主把周洁嫁进桃家冲喜,女子冲喜嫁进夫家原就低人一等,可周洁义无反顾地嫁进桃府,把桃家打理得紧紧有条,桃明礼刚进翰林院修撰,公务繁忙,有妻子操持,自然减免了许多烦恼。   不过一个月,桃烬去世,桃明礼丁忧三年,而这时周洁已经有了身孕。这三年夫妻携手走出悲伤迎接新生命的到来,夫妻恩爱两不疑,因孩子出生在桃花盛开的时节,那年桃花分外美丽,桃明礼给女儿取名桃夭夭。   桃夭夭两岁半前的日子过得很幸福,夫妻整日以逗女儿为乐,无处安放的宠爱尽数给到女儿。   事情的变化在桃明礼复职几个月后,在一次在与同僚喝酒时,酒后乱性,与歌姬发生了关系,又因那女子是第一次,男人的占有欲发作,就算无人请他喝酒,他也独自一人去找她。这感觉新鲜,歌姬放得开、会玩、会伺候人,全然不似周洁的羞涩放不开,当然他最爱的还是周洁,这个歌姬最多只能当妾。   周洁怎会发现不了夫婿衣裳上陌生的脂粉味?背上的抓痕如此明显,她没有等到他的解释,她向他摊牌,两个人只能择其一。桃明礼恼羞成怒,大吵一架出门,得到歌姬温柔相待,他放纵自己,也借此逃避家中的疯婆子。   再回家时,周渊已坐在堂前虎着脸等他,压着他签了和离书,带走了他的妻子。   桃明礼心痛的同时也挂不住脸面,在得知周洁要另嫁时,先一步娶了歌姬回家,给她换了一个堂婶远方侄女身份,以正妻之位迎娶歌姬,这个歌姬就是夏氏。桃明礼也是怪,往后再没有出去寻欢作乐,只是看不得桃夭夭。   桃夭夭决定坚守本心,至于他如何,随他。   夏询这次机灵了,来时就让贞嬷嬷再去一份准备早膳,此时让绯意端进去。   绯意不敢瞧九五至尊,放下就立即告退。   苍岩看了看,是一盅雪哈顿木瓜,另几份小点心。他一本正经道:“嗯,这位膳食嬷嬷倒是会调理人,知道该补哪儿。”复稍稍提高声音:“夏询,赏。”   夏询在殿外答道:“喳。”暗自腹诽:果然一人得宠,奴仆得赏。   才用过早膳半个时辰的桃夭夭哪里用得下,奇怪的看了看心情很好的帝王,他是专门来监督自己用早膳的?   苍岩见桃夭夭不用,暗自叹气,莫不是美人在撒娇?好吧,今日心情好就哄你一哄。端起白瓷碧荷盅舀起一勺吹了吹喂到她嘴边,见她还是不吃,坏笑道:“莫不是夭夭嫌朕喂得不够亲密?也行。”说完就要往自己嘴里送。   桃夭夭忙握着他的手吃下,想要接过他手中的勺子自己吃。   苍岩当然不让,别说,美人吃东西都是赏心悦目的,自己投喂她,分外满足是怎么回事?   一个不停歇的喂,一个使劲下咽。   在最后一口喂到美人檀口中后,他也想尝尝什么味,遂搂过她的腰身与她抢食,复点评道:“看夭夭用得如此开心,朕还以为味道极佳,尝过后发觉不过如此,难为夭夭为了让朕受用吃下去,朕便许你一个心愿。”   桃夭夭连忙稳固堡垒,笑回:“谢皇上恩赐,嫔妾暂时没有心愿,可否先存在皇上这儿?”   苍岩回道:“可。”本还以为美人会提出独占他的要求,是欲擒故纵么?有些小失落也有些期待。   桃夭夭饱得不行,吃饱了就想睡,闻着男人身上的龙涎香更是助眠,倒是想扑在他怀里美美睡上一觉,暗自掐了自己一把提神醒脑。   就在此时,夏询站在外头道:“皇上,周大人在养心殿求见。”   苍岩起身道:“不用送了,朕该日再来看你。”   桃夭夭还是送他到门口,看着他又恢复成严肃的帝王,看着他不疾不徐离去,直到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   直到掌心刺痛感传来她才回神,说好的坚固堡垒,却不堪他温柔体贴一句话。   这个九五至尊太可怕,不费一兵一卒就杀她个片甲不留,所过之地寸地不留,全被他占据。就算如此也无法对他生恨,也不想离去……   桃夭夭慵懒地倒在绣塌上,半梦半醒间全是他的好他的坏。好时,你是他的唯一,坏时,你是他的宿敌,怎会有这样让人恨不起来的男人?   午后,桃夭夭去探望仙惠,带了她最爱的椰汁芒果露。   仙惠眼皮红肿还未消,见了桃夭夭气愤地把脸转向另一头,才不要见她,她是坏人。   婉嫔脸色一沉,太没规矩了,怒斥道:“仙惠!”   仙惠又有点想哭了,她抢了自己的父皇,还连累自己被母亲训斥,她不是仙女,她是妖精!不知不觉就唤出了口。   婉嫔一惊,这是从哪里学来的?朝桃夭夭讪讪一笑,捂着女儿嘴道:“这孩子魔怔了,妹妹先回去,待会子我就带她来向你赔罪。”   桃夭夭回道:“姐姐别怪她,我不打紧的。”   等桃夭夭离开后,婉嫔又把女儿训斥一番,罚她抄写道德经一百遍,仙惠更不喜桃夭夭了。   见婉嫔带哭丧着脸的仙惠来向自己道歉时,桃夭夭心中五味杂陈,也罢,这宫里唯一坦诚相待的人也留不住,她只适合一个人。   ☆、第 36 章      太液池波光粼粼,湖面飘散着数株睡莲,湖里游荡着几艘小舟。为首的微型龙舟坐着一对璧人,男子一袭紫金龙袍,拥美入怀,嘴角上扬;女子一袭银白纹紫莲飘渺裙,轻薄的面料随风摇曳,露出一双尖尖的绣花鞋。   后头远远地跟随两艘小舟,一艘坐着一个白面无须内侍以及一位壮汉,另一艘坐着数十位水性极佳的侍卫。   今日休沐,苍岩几日不见美人,今日天高气爽特邀美人划船赏莲。偷得浮生半日闲,心情半佛半神仙。   信手摘下一朵紫莲置于美人膝上,点评道:“不及美人裙子上的紫莲来得美。”   活物不及死物来得美?皇上金口玉言自当听从。桃夭夭捏起紫莲放在眼前欣赏,美则美矣,可惜命不长久,刚刚盛开就被皇上折下送给自己。   苍岩见她并不怎么开心,嘱咐道:“端午节后,朕再带你来赏荷花,这湖里养的莲子味道还不错,不过湖水深不见底,没有朕陪同可不许独自到这湖里来。”   桃夭夭靠在他怀里无力颔首,手中的紫莲已没了精气神。这些日子以来,她每每坚守本心,可人非草木谁能无情?她不愿再与他纠缠下去,她想她应该亲水斩断情丝。   本是晴空万里无云,突然飘来一朵乌云笼罩,还未等安朔几个护送皇上回岸边,大雨倾盆而至,苍岩脱下外赏撑在二人头上,任由雨水洗礼。   湖中睡莲被风雨摧残,小舟随风摇曳,桃夭夭被晃得有些头晕,下意识拥紧身旁男人腰肢。   苍岩索性就将衣裳把桃夭夭盖得个严严实实,这雨下得急,应也去得快,天气虽不冷,可女子体弱可不能被雨淋湿。见她害怕他亲亲她的面颊,转移注意:“你可知这睡莲有个传说?”   桃夭夭摇摇头,只觉得这雨太大,把自己的眼眶都打湿了。   苍岩缓缓说道:“从前,有一个姑娘住在偏僻的山村,突然有一天围绕山村的河流枯竭,姑娘整日为找水发愁,一个白雾茫茫的早晨,她听见有人在说\'你眼睛真美\',她回头见是一条美丽温柔的鱼。鱼要求姑娘每日过来让他看她的眼睛,作为交换条件可以给她一罐水,姑娘便每日清晨来与鱼相会。第三天,姑娘发现自己爱上了鱼,鱼也向姑娘求娶,他们就这样结为夫妻。好景不长,村民发现了他们,村民杀死了鱼,把鱼的尸体抛在姑娘脚下,姑娘抱起鱼的身体向湖里走去,这些睡莲就是他们的后代。”   雨过天晴,湖天一色,睡莲为雨所洗,鲜妍明媚,清丽雅致。可在偏心眼的男人眼里,姿容不及怀中人一个手指头,他揭开自己给予的保护层,见她怔怔的,笑道:“可是听傻了?”   九五至尊黑发在滴水,面上的雨水还未拭去,衣裳也已湿透,整个人不显狼狈,反衬得丰神俊朗;他的笑,澄澈清爽。桃夭夭低头敛去自己神情,他如今与自己独处时,笑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她越发的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再抬头时已然恢复了以往的笑容,道:“嫔妾只是在想那鱼怎会和人相恋。”爱上不是同一个物种前,难道不需要斟酌一下可行性吗?爱情就这样让人奋不顾身?她是自私的,她只爱自己。   苍岩不以为然道:“爱一个哪里还有什么道理?爱她的美貌,爱她柔和的性子,爱她的眼睛,所有爱的前提是哪个人是她。”最后一句是看着她的眼睛说的,他爱她吗?他不敢深究,他知道自己很喜欢她。   他低头时眼中星辰比闪亮的湖面还要耀眼,来不及说出口的话语被他扑面而来的热吻堵住,男人贪婪的汲取属于她的气息,探索着每一个角落,美人逐渐沉迷于其中,忘乎所有。   御膳房向来知道皇上喜爱吃鱼,今日午膳准备了一道清蒸东星斑,不过端上来时与以往不同,也不知是御厨大意了还是有意为之。不过皇上是用得尽兴。   桃夭夭见皇上频频侧目这道鱼,而侍菜的夏询就像是眼瞎了般看不见。身为嫔妃自当温柔体贴伺候好九五至尊,遂用另一双干净的玉著细细挑去鱼刺,捡去姜丝,夹着红皮雪肉放置皇上的金箔牡丹碟中。   皇上品尝后心情愉悦,嗯,今日这厨子厨艺又精进了些,有赏。   桃夭夭微笑着又给他夹了两筷子,皇上投桃报李,也给美人舀了一勺专门为她准备的补血益气汤。   一顿午膳在夏询看来是用得黏黏糊糊,不过自打年后,皇上脸上的笑容就多了起来,这是桃小主的功劳。见她用了,他也给劳苦功高的桃小主舀了一碗汤。   桃夭夭不好意思推却,膳后,摸着有些鼓起来的肚子发愁,好撑。   苍岩暗自偷笑,这个笨蛋,吃不下放着就是,真是好欺负呢。即愉悦又不爽的皇上瞪了多事的夏询一眼。   夏询暗翻白眼,皇上的东西碰不得。   皇上也不消食了,拉着桃夭夭回到殿内,大马金刀的坐在紫檀福寿椅上,再把美人安置在腿上,大掌轻揉着掌下的小腹。这一比较倒是激起不一样的感觉出来,自己手掌差不多能把美人腰肢全部盖住,心神一荡,不由得想起自己掐着美人腰肢冲撞的场面,力度不由得加深。   桃夭夭见男人眼睛泛红得近乎妖艳,她的手臂能感受到他胸膛起伏变化,他寒潭般的眸子里全是她,里头的凶兽蠢蠢欲动,她低头装死。   有些事皇上还是很有底线的,譬如白日不宜之事必定会留到晚上,只抱着美人啃咬一番解馋。   午后,六个皇子来到养心殿交功课。   桃夭夭自花鸟虫鱼格子窗户望去,皇上恢复严肃的面孔,只是神情不似面对旁人那般严峻,眼里有对儿子的关心疼爱。   苍术身为长子向来有兄长的气度,对于弟弟们的调皮捣蛋都示以包容,对待功课极其认真,对待长辈恭敬有礼,对待宫人也很和善。若不论母妃出身,实在是一个可以培养的储君。   然苍岩对于立储之事不置可否,大臣们也不敢随意谈论,皇上正当盛年,可不敢咒他。   苍磊苍淼俩兄弟近来学乖了许多,身上浮躁之气也少了许多,功课亦能认真完成,可见顾国公下了不少力气。兄弟二人因母妃被禁足,唯一的靠山不在,也就夹起尾巴做人,见了父皇也是战战兢兢,惟恐他罚自己,回去还会被外祖父加罚。   剩下三个小的暂时还看不出本性。   苍岩校考完儿子们功课,也不知道如何与他们相处,六个儿子都是按照祖制养大的,和自己见面不多,每次也只是校考功课,儿子们怕他,这承欢膝下的乐趣他还没有感受过。   打发儿子们回去,苍岩来到内殿,见桃夭夭笑着等候自己,心中一热,若是她生下个孩儿,是不是可以试试?   他握着美人柔夷温声道:“给朕生个孩儿吧。”   桃夭夭心颤了颤,心中被心酸淹没,就算皇上金口玉言也拯救不了她,怕是这一辈子都没有可能了。也好,她也不知道能活多久,留下孩儿一个人活着也是受罪。   苍岩见美人低头不语,只当她是害羞,无声笑了。   夜间。   苍岩见桃夭夭一直闷闷不乐不在状态,轻笑道:“可是在担心一时怀不上孩儿?”摸着她的脑袋安慰道:“朕这样的体魄还需要担心?嗯?一次不行,就多试几次好了。”说完身体力行。   本以为美人会羞涩难当闪躲,不料还掉起金豆豆,泪珠弹粉颊,忙拥在怀里哄道:“怎么哭了?你若是不想生……那暂时不生好了。”第一次妥协居然为这事,有点不得劲。   桃夭夭哭得更凶了,紧紧抱着苍岩,把头埋入她怀里,哭得像只伤心的小兽。   凶兽心疼得不行,这衣裳都被哭湿了,学着幼时母后哄自己的模样,轻拍她后背,嘴里乖乖宝贝哄着。   小兽哭过后,窘迫得不行,竟在他面前露出真实的自己,好在他不懂。   凶兽亲自用热巾伺候小兽,擦干净眼泪,再瞧她眼泪汪汪,鼻子通红,脸蛋粉粉,不觉难看,觉得煞是可爱。   情人眼里出西施,再正确不过。   凶兽无奈道:“可以告诉朕你哭什么吗?”朕应当没有惹到你吧?   小兽抽抽嗒嗒道:“嫔妾觉得皇上对嫔妾太好了,一时失态,望皇上见谅。”   凶兽叹道:“这点事也值得你哭?不过要朕谅解也行。”凑在她耳边这样那样低语几句。   本是开玩笑的言语,那些玄妙心思也已经被哭没了。不料小兽羞涩的软着腰身,无声邀请,凶兽张开掩藏的獠牙饱餐一顿。   ☆、第 37 章      牡丹,色香浓绝。   四月下旬,烈日当空,夏询拿着湘妃竹扇给皇上及桃小主打扇,几个内侍在驱逐烦人的知了。   苍岩也不嫌热,拥着美人手把手教她描绘,闲时偷个香,只觉着美人清凉无汗,抱着极为舒适。   待画完眼前这株魏紫,苍岩不经意瞥了眼美人修长白皙的脖颈儿,微微敛眉,挥退宫人,微微扯开她衣襟,问道:“朕赏你的玉坠怎的不戴了?”   桃夭夭昨夜才把血玉坠取下来,那玉坠也是在他要求下佩戴的,倒是心细。她笑着解释:“皇上不觉得嫔妾这身衣裳不适宜佩戴项链么?”   美人一袭湖绿斜襟白荷滚边纱裙,凌云髻上插着珍珠步摇,再点缀几颗白荷珠花,清丽婉约,微笑时眼里盈盈一汪清泉,直看得圣上心情舒畅。   苍岩颔首也不再多想,这身衣裳是不错,只当女为悦己者容,唤过夏询,吩咐他等会把今年进贡的烟络纱全给月华殿送去。   桃夭夭突然有点厌弃自己,在桃府时委曲求全,在宫里虚以委蛇,全是在做戏,她怎会是这样一个虚伪的女人?说好的斩断情丝就是全然接受皇上的好?   夏询领着朝露来到皇上跟前道:“皇上,四公主起了高热,哭闹不休,贤妃娘娘请您去看看。”   苍岩担忧小儿易夭折,走出十来步又回头对桃夭夭道:“朕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朝露暗自瞥了一眼桃夭夭,这个桃小主莫不是会妖法?居然迷惑得皇上在着急的情况下还能想着她,亦能安慰她,真不简单。   翠羽见皇上身影消失不见,而小主面无表情目空一切,暗想莫不是吃醋了?遂笑道:“小主,咱们先回去吧?”   桃夭夭扯扯嘴角,第一次勉强笑不出来。不舒服的地方不是在于他舍下自己离去,而是他还能想起自己,这说明……他把她放在心上,如此幸运的事情竟然落在她头上。   钟粹宫。   乳母抱着福慧哄着,贤妃端着药去喂,福慧脑袋晃动,就是不肯吃,闭眼大哭,太医正站在一旁着急,想着要不要再扎几针。   见皇上出现,贤妃似找到了主心骨,再不复刚才的坚强,眼泪汪汪的看着苍岩无助哭道:“皇上,福慧不肯吃药,这可怎么是好?太医说……说若是不吃药恐会有危险。”   皇上轻飘飘一眼直把太医看虚了,这在宫里看病本就下意识把病情说重,如此才能突显自己医术之高超。   也许真有龙气压邪之说,皇上一来,福慧哭声也小了,等苍岩抱在怀里时,福慧也肯乖乖吃药了。   贤妃擦掉眼泪笑道:“这孩子!也就皇上才能压得住她。”   苍岩抱着女儿未置一词,轻拍着她,等她睡熟后想把她放在床上,福慧抓着他衣裳不放。   贤妃伸手去拉开女儿的手,可一动,福慧就哼哼唧唧有要哭的趋势,苍岩继续轻哄她。   贤妃轻声道:“皇上公务繁忙,还是让臣妾来抱吧。”   苍岩摇摇头,贤妃也不再劝,陪着皇上一起哄女儿。   晚间,天气闷热,天空星月不见,走廊上的宫灯吸引蚊蝇环绕,似有暴风雨将至。   桃夭夭歪在绣塌上出神,他说他会来看她,他没有来,她知道肯定是四公主的病让他走不开,她知道却解不开心中的结。他是好皇帝,亦是好父亲,都说皇帝薄情寡义,她犹豫不决,虽之前她怨他把自己当玩物,可再一想,他是皇上,她是嫔妃,他有权利对他的嫔妃做些轻薄之事,就她矫情觉得是屈辱,别人只当是福气。她承认有一点点喜欢他,她对他不舍,从没有人比他对自己更好过,她贪恋这一点温暖,她害怕自己想要的更多,更害怕贪婪会失去自我。   晚间还是有些凉,她搓着手臂回暖,擦干眼泪,再次决定做回自己。   半夜时分果然下起狂风暴雨,桃夭夭被惊起,拥着被子浑浑噩噩到天明。   暴雨过后风和日丽,空气带着鲜花的清香。   去咸福宫请安时,听见过往的宫人在议论:“可惜了,那牡丹生生被暴风雨摧残个干净。”另一个说:“那花本就接近败期,谁能留得住?在盛开时落幕总比让人看到它枯萎的样子好。”   桃夭夭释然一笑,心中豁然开朗,可不是,何必等待一个必然的结果,自己去迎接它的到来不好吗?   午后,苍岩抽空邀桃夭夭赏荷。   太液池的荷花结着花骨朵,鱼戏莲叶,绿柳垂荫。   苍岩见桃夭夭眼睛红丝未消,握着她的柔夷低头问道:“可是昨夜暴雨惊到你了?”   桃夭夭心意已决,也不昔冒犯皇上,她抽手退开一步冷冷道:“嫔妾睡得极好,谢皇上关怀。”   苍岩维持着原有动作,直愣愣的看着她,她没有心慌意乱,冷静得就像个木头桩子。他手握拳,冷声道:“可是在生朕昨日没去看你之气?”   桃夭夭低头回道:“没有,皇上照顾四公主最为重要。”这话是她本意,可男人听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昨夜福慧的病反复无常,他怎会丢下一个生病稚儿去探望一个健全之人?也太不知进退了,这事能吃醋?他心生不悦。   一时气氛诡异,苍岩等不到小女人的认错,气呼呼的走了。   翠羽着急道:“小主,你怎么能惹怒皇上呢?”   桃夭夭无奈的笑笑,是啊,她怎么能?   苍岩心里憋着火,回到养心殿气不过,拿出屉子里她绣的香囊就想要往镀金麒麟香炉里丢去,又生生止住,见夏询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挂不住脸,遂丢在地上。   夏询心中偷笑,桃小主好本事,居然能将皇上气成这样。捡起拂去香囊尘埃,又放回原处,得到皇上冷哼。   过了三日,苍岩还没有等到小女人的道歉,暗想莫不是还等着他去哄她?斟酌半天,小女人进宫前必是家中的掌中宝,自己比她大十岁,理应谅解她的未成熟心思才是,这一开解,戾气烟消云散。   晚间板着脸翻了桃夭夭的牌子。   苍岩故意冷她一个时辰才慢悠悠的去到承恩殿,不过迎接他的不是小女人情意绵绵认错,而是冷若冰霜不屑一顾。不由得怒气上涌,生气也得有个度吧?   遂也臭着脸闷头办事,无奈美人太冷,像冰做的似的,抱着一坨僵硬的冰块如何尽兴?   欲求不满的男人冷厉道:“听说你有个妹妹?”见桃夭夭颔首,接着道:“还有几日就是端午节,你一年多未见家人,朕准许你妹妹进宫陪伴你几日。”   桃夭夭一愣,点点头。   苍岩等不到她的言语,气愤离去,泡在白玉池里,只觉着这一池温泉水也洗不去他的抑郁。   苍岩本意是让桃夭夭的妹妹进宫逗她开心,结果却是越推越远,等时过境迁后,他也不知如何去评价这个决定是对是错。   桃府。   圣喻到桃府时,桃明礼还在一品楼与佳人相会。   自从去年年底封印后在此见过了梦兮,就一直恋恋不忘,想把她带回家中朝夕相伴。不想佳人很有主见,怕自己进府后时间久了被遗忘,俩人就一直这么偷偷摸摸私会着,别说,还真有一股偷不着的快意。   因一品楼物价昂贵,他捉襟见肘,刚好大女儿近来得宠,自有巴结之人孝敬他银子,这才有底气常来坐坐。   听桃全道圣喻到了,忙推开美人整理衣襟匆忙回府。   童满等得有些不耐,见桃小主之妹长相虽佳,可透着一股子算计的庸俗味,纳闷皇上召她进宫有何用处。   桃明礼气喘吁吁出现,表明歉意后跪地接旨。   童满道:“传皇上口喻:桃常在蕙质兰心,深得朕欢喜,适端午节将至,特宣桃常在之妹进宫陪伴。”   众人谢恩,桃明礼笑着请童满吃茶。   桃灼灼先是一喜,然后接踵而至的是担忧,凑到母亲耳边问到:“娘,你说该不会是桃夭夭想整我吧?”   夏氏却有不同意见,女儿随她,长相艳丽,虽不及桃夭夭,可比之大多数人是远远超过的,男人喜新厌旧是常事,这吃惯了山珍海味,见到了民间美食也会尝尝鲜。不过她也没有把想法说出口,一是怕万一,二是说了,女儿若刻意为之就落了下成。她笑道:“怎么会,必是她想你了。”下一句就抓住女儿的命门:“听说她近来得宠,赏赐的好东西怕是不计其数。”   桃灼灼瞬间眼睛放光,她就爱打扮,无奈家境不富裕,每每暗自羡慕别人穿戴。   夏氏也不觉得不对,她原是官宦人家,无奈家族犯事,一夕倾覆,她流落教司坊,好在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她现在依旧生活在官宦人家。经历了这些,她觉得没什么比银子来得更实在。   ☆、第 38 章   桃灼灼身着一袭镂金软烟罗裙,头戴海棠步摇,与夏氏送桃夭夭那对牡丹步摇出自同一个工匠。夏氏原先是不肯女儿戴进宫的,这不是露馅了吗?可桃灼灼不听,就这一样拿得出手的首饰,还不兴戴,不怕被眼高于顶的后妃们取笑啊?   锦衣华服、精美首饰堆砌着,就算如此,桃灼灼眼里还是露了怯。   引路的宫人见她妆容浓重,又因桃灼灼姿态端得高,也不给赏钱,遂想整整她,专门挑着没有余阴的道路行走。自神武门至景阳宫有两刻钟的路程,正直烈日当头,不多一会子,桃灼灼热汗直流,晕染了妆容。猛地一看,还以为白日见了鬼,宫人暗自偷笑。   等到了景阳宫时,桃灼灼已经狼狈不堪,见过往的宫人都在偷笑,她再不复之前的趾高气扬,低头怕人看去了自己狼狈模样。   见到桃夭夭下意识的就产生些许怨气,又顾及她的身份不敢撒火,僵硬着身躯向桃夭夭见礼。   桃夭夭笑着唤起,让翠羽绯意先带她去整理仪容。   桃灼灼有自带衣裳,到了内殿发觉桃夭夭的衣裳分外美丽,不由得眼红,上手去摸,也不知道是什么料子,轻薄柔软还透着金光。她想穿套桃夭夭的衣裳,也不开口讨要,只看着翠羽。   翠羽与原先不同,原先一味的屈就二姑娘,如今进宫见了世面,也不大看得起桃灼灼,笑笑也不开口搭话。   桃灼灼气愤地来到梳妆台,见首饰精美绝伦,更是眼红,这一次直接上手去试戴。   绯意本就想与夫人划清界限,此番也不给桃灼灼留颜面:“二姑娘,小主的首饰大多是皇上皇后赏的,这些都是有登记在册的,您还是不要佩戴为好,以免让人取笑咱们桃府不懂规矩。”   桃灼灼臊红了脸,咬牙忍着怒骂,黑着脸让翠羽绯意伺候自己,见她们态度一丝不苟,怒气稍减。   实则翠羽绯意想着等会子要去拜见皇后,不能让她看去了笑话,这才细细伺候桃灼灼梳妆打扮。   待桃灼灼整理仪容出来后,桃夭夭唤她坐下歇息喝茶。   桃灼灼一品,也不知是什么茶叶,甘甜醇厚,杯子也细腻光滑,再看比桃府好上百倍的皇宫,突然有点嫉妒桃夭夭的好命。   闲话几句,桃夭夭领着桃灼灼去到咸福宫向皇后请安,一路上与她说着面见皇后娘娘的礼仪规矩。   桃灼灼忙着打量美妙绝伦的亭台楼阁,哪有时间听这些,胡乱答应着。见咸福宫建筑庄严大气,垂手而立的宫女姿容上佳、气质出众,不免产生些许紧张自卑,这宫女都如此出众,可想而知皇后娘娘的国母之风。   进到殿内,学着桃夭夭的动作向皇后娘娘见礼。   孟君提醒到:“桃二姑娘,第一次面见皇后娘娘需行三叩九拜之礼。”   桃灼灼忙跪下叩头,埋怨桃夭夭不先告诉自己礼仪。   敏仪笑着唤起,这一比对,竟有些好奇这桃府是如何养出性格迥异的双姝。一个如空谷幽兰,一个如娇艳海棠,只不过前者是可遇而不可求,后者太过寻常。   桃夭夭笑道:“这是家妹灼灼,幸得皇上隆恩,进宫来陪伴嫔妾一些时日。”   养心殿的奴才有来告知敏仪此消息,只是她不明皇上用意,状似桃夭夭做了什么才引得皇上如此,再见桃灼灼的模样不是皇上的口味,这姐妹情深共谱佳话之事应该不会发生。她颔首道:“孟君,赏。”   孟君福了福,把早已准备的见面礼呈给桃灼灼。   桃灼灼忙接过,笑着道谢。这雕花木盒挺沉实的,暗自猜测内里是什么东西。   闲话几句,姐妹俩又回到景阳宫。   亦去拜见了婉嫔,桃灼灼见是个长相不及自己,看着挺和气的女子,也就不那么恭敬了,随意敷衍着见礼。   午膳时分,皇上出现在月华殿。   桃灼灼跪在地上心怦怦直挑,只见身旁走过一双青缎黄底祥云靴,停在她姐姐身前沉声唤起。   夏询领着一众内侍把膳食碗碟摆放整齐,候在一旁。   皇上坐主位,桃夭夭坐在苍岩右手边,桃灼灼再坐在姐姐旁边,并不敢去瞧圣颜,低头握筷子的手都是颤抖的。她见过她的未婚夫婿,十七岁的少年比她还稚气,若不是看在家世上,鬼才要嫁给他呢。刚才听皇上声音,只觉得这男子与男子的区别在细微处就能显露出来,皇上的声音就让她沉醉了。   鼓起勇气不经意的望了一眼,皇上虽面无表情,可他看姐姐的眼神是带有温情的,动作神态都透着王者之气,最最重要的是他长得太过俊美,与他一比,一个天一个地,自己的未婚夫婿竟成了黄口小儿。只觉得皇上无一处不完美,让她生出了与桃夭夭争一争的心思,她的母亲能够斗走桃夭夭的母亲,她自然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她尝试着夹起一块蒜香脆骨放在皇上碧荷碟内,不想还未伸过去就被内饰训斥。   夏询一直注意着桌面动静,见桃二姑娘直勾勾的打量皇上,如此失礼的事情看在是桃小主妹妹的面上也就不与计较,不想这女子胆大包天竟然用自己用过的筷子给皇上夹菜,太看不清自己的位置了吧!他冷声道:“桃二姑娘,皇上自有布菜的宫人伺候,您且安心用膳便是。”   桃夭夭也看了过去,桃灼灼羞红了脸,要疯了,皇宫的奴才就如此不留情面?   苍岩暗自敛眉,一个是天宫仙姝,一个是路边招摇野花,这真的是亲姐妹?小女人一点替妹妹打圆场的意思都没有,突然意识到她与妹妹的感情并不和睦。   他本意是让她的妹妹进宫陪伴她,缓解一下她的情绪,不想却是这种货色,不顾及姐姐,倒是对他处处好奇。   用过了气氛诡异的午膳,苍岩在景阳宫的小池塘边走动消食,池塘里的荷花才露尖尖角,吸引蜻蜓立上头。   桃灼灼不好跟着去,就在安置自己的房间偷看,娇小女人与高大男人,一刚一柔,一美一俊,怎么看怎么相配。她不由得咬唇,嫉恨父亲把这么好的机会让给了桃夭夭,若是自己进宫,那么此时皇上身旁的就是自己了。   苍岩前天晚上对桃夭夭有些粗暴,今日见她神色如常,握着她的柔夷试探道:“怎么眼下乌青,可是昨夜没有睡好?”想朕想的?   桃夭夭只坚守本心,那日拒了他,他还贴过来,再拒就是拿乔,她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腕,笑回:“一年多不见,想着妹妹今日就进宫,难免兴奋了些。”   原不是因为想他。不过想起刚才的场景,意识到这女人在撒谎,那么她到底有没有想自己呢?这话他问不出口,只拉着她围绕小池塘走了一圈,大庭广众下也不好行些亲密事,捏了捏她的掌心,抑郁地回养心殿。   午后,花写意被一大帮看热闹的姐妹拥簇而来。   桃夭夭的妹妹一进宫,皇上就到月华殿用膳,这可是给了桃夭夭姐妹天大的颜面。大伙理解桃夭夭貌美深得帝心,好奇她的妹妹是否更上一筹,遂簇拥与桃夭夭还算亲近的花写意来到月华殿瞧个究竟。   看到桃灼灼后不免有些失望,这妹妹的气质也太俗了,一股子小家子气,与她搭话不免失了身份,遂也不再好奇,一味的讨好桃夭夭。   桃夭夭微笑着听着,暗自好笑,想来再过不久就不会出现此等场景了。   桃灼灼坐在一旁暗自生闷气,以往与桃夭夭一处,谁不是捧着自己?如今到好,换了个,煞是气人!往后自己若是嫁进忠勇侯府,岂不是一辈子被桃夭夭踩在脚下?不由得生出留在宫里的想法,皇上之俊美无人能及,且若能得到他的宠幸,自己完全可以压过闺中密友们。这一想,顿觉可行,也不再生闷气,想着如何接近得到皇上青睐。   晚间,苍岩坐在酸枝摇椅上观星月,只觉得最亮的那颗必是桃夭夭的化身,自己总能第一眼认出她来。又想起白日里她冷冷清清的模样,不由得气馁,这生气也生得太久了吧?罢,已经做了第一步,哄哄她又如何?   “夏询,去库房里挑几件新鲜玩意,明日给月华殿送去。”   “喳!”   安朔站在一旁翻白眼,依皇上这宠劲儿,女人只会越宠越娇气。像他周围邻居,哪家妇人不是洗洗刷刷、操持家务,伺候一家老小?就宫里女人娇气,不用干活,一不如意还给皇上使性子。依他说呀,给她们两耳刮子,保证个个服服帖帖。   踌躇再三,还是建议道:“皇上,我家附近的妇人个个乖巧听话,也不见男人对她们如何好,娇气发作不过是生活□□逸了,治治就好。”一脸认真,就得这么干。   苍岩不置一词,他想到小女人爱吃醋。上次吃福慧的醋,此番若她吃她妹妹的醋,不就没法子生气,只得把妹妹赶回去,再来讨好自己?   顿觉可行,明日就让小女人有危机感才行。   ☆、第 39 章   翌日,苍岩站在铜镜前休整仪容,身着一袭月牙白乌金盘龙袍,同款腰带、靴子,头发用白玉龙簪挽起,宫女欲给皇上佩戴白玉鱼佩,苍岩摆手让夏询取个香囊来。   夏询了然,取来桃小主绣制的香囊。   手执象牙折扇,施施然来到御花园偶遇佳人。   桃灼灼心不在御花园的姹紫嫣红,见目标出现,微笑着盈盈一拜,言语沾了蜜:“臣女灼灼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规规矩矩的见礼,今日一袭紧身的海棠花溪百褶裙把少女迷人身姿展露个彻底。   苍岩故意不正眼去看桃夭夭,对着洁白无瑕的栀子花道:“平身。”余光瞟见桃夭夭也是一袭月白色撒花轻纱裙,不禁嘴角上扬,心有灵犀一点通,倒是连穿着都想一处去了。   桃灼灼见桃夭夭并不上前,也顾不得去想其中缘由,她笑道:“皇上可曾吃过栀子花做的菜?”   苍岩挑眉:“哦?此花竟还可以做菜?”笨女人还不过来,还端着。   桃灼灼本是试探,见皇上来了兴致,走近栀子花丛蹲下道:“臣女在家中也植了一片栀子花,每逢花开时,必亲自摘取做一道栀子花羹孝敬长辈。皇上若有雅兴,臣女愿做给皇上尝尝。”回眸一笑,笑容甜蜜得黏牙。这菜她是会做,不过这法子是她闺中密友想出来的,她也跟着学了学。   苍岩见桃夭夭依旧站在三步开外无动于衷,想着这药剂许是不够重,应再多放一点才是。遂同意道:“可。”   桃灼灼心中雀跃欢呼,第一步已毫无阻碍的迈出,离登顶还远吗?她唤人取竹篮过来亲自采摘,每一朵都韵养着她的情、她的意。   桃夭夭心中叹气,也罢,人各有命,自己将就了桃灼灼这么多年,她也该认清外头形势。   皇上又发话:“你妹妹有拿手的菜,不知夭夭可曾习得厨艺?”倒还真是期待美人为自己洗手羹汤,不过刀具锋利,美人肌肤娇嫩,需小心注意着才好。瞧了一眼夏询,夏询颔首会意。   桃夭夭还真没有做过菜,倒是看了几本菜谱,她道:“嫔妾厨艺不佳,若是不得皇上意,还请皇上见谅。”   苍岩颔首:“无碍。”   月华殿自从贞嬷嬷来了,也设立了小厨房,虽不合规矩,可皇后赏的,谁敢多嘴?   此时,桃家姐妹一人一个灶台,同时为同一个男人比拼厨艺。   桃灼灼一连试了五次,才选出一碗自认为完美的栀子花羹。   这边,贞嬷嬷不让桃夭夭动手,按照她的指令把苦瓜去心,切成圆段,再把肉剁碎加以调料塞入苦瓜内,最后放进锅里闷煮,端出后倒入酱汁,放上一颗枸杞上色,完工。   这次,苍岩坐主位,桃家姐妹一左一右陪伴。   苍岩直接忽视那盆怪模怪样的什么栀子花羹,先确认美人素手完好无损,再品美人的精心制作。   夏询忙夹一个放在皇上紫金碟内,苍岩品过后嘴角上扬,果然带着爱意做出来的菜就是不一般,好吃得很。   桃灼灼暗自着急,怎么皇上看都不看一眼自己做的羹?她先自己品一碗,清香脆嫩,极为鲜口。她试探着给皇上盛了一碗。   苍岩见桃夭夭依旧熟视无睹,任之由之,忍着心头不痛快尝了一口,什么怪汤,难以下口还敢卖弄?   虽皇上只品了一小口,桃灼灼却觉得甜蜜得难以复加,再见他不再食用,已经在尝桃夭夭做的第二块了,急道:“这不是姐姐亲手做的,姐姐只在旁边指挥,全是贞嬷嬷动手做的。”我才是真心实意的,桃夭夭没有心。   偏心眼的皇上敛眉,看来姐妹情谊不深还不足以形容桃家姐妹,这妹妹当众揭穿姐姐的行为却是很可耻,一家人也见不得姐姐好,可见在家时,笨女人也是经常被欺负的,这才发觉自己这个决定是错误的。   桃灼灼话一出口,就感觉皇上神色变冷,忙心慌低头。   后几天见皇上神色如常也就渐渐安心。不过几日相处,桃夭夭对苍岩的称呼已经变成:姐夫。虽内心不愿意这么叫,可谁让他们中间隔了一个桃夭夭呢,只能这样作掩护,她如是觉得。   苍岩这几日也冷了心思,这女人不开窍,整日里顶着一张笑脸掩饰自己,他都主动求和,她依旧不改。帝王的骄傲一发作,自然不耐再去哄她。   今日就当是给她最后一个机会吧。   皇宫里养的歌姬、舞姬、乐师再清闲不过,每年出场表演次数屈指可数,空有一身技艺无人欣赏,独叹寂寞空如雪,二十年勤勉不休,到头来时光流转,华发已生,唯有落寞出宫。   今日夏大总管突然出现梨园,表明皇上要看歌舞,梨园一下子鲜活起来,拉筋下腰,换上新做的薄透裹身露腰裙,描眉画眼,熏香扑粉。机会就在眼前,看谁能抓住。   花萼楼一楼。   乐师隔着色香绝浓的牡丹屏风奏乐,歌姬立于月季丛内闭眼轻吟。舞姬拿着琵琶舞动,抬手间衣袖滑落,玉臂中点缀一颗朱砂痣,容颜半遮半掩,媚眼妖媚,纤腰只用一条红丝带捆住,摇摇欲坠,十足的勾人。   桃灼灼不愿皇上的注意力被这些舞姬夺去,斟了一杯美酒呈上:“姐夫,喝酒。”   苍岩嘴唇微勾,长臂一伸,取而饮之。   桃灼灼见此,心中极为得意,轻蔑的瞟了一眼搔首弄姿的歌姬,就算你们穿得再少又如何?皇上心中过眼不留。   夏询嘴抽了抽,桃二姑娘好大的脸面,就是国舅爷也不敢称呼皇上为姐夫。再见神色自若的桃小主,暗自叹气,也不知她捉哪门子妖,生生把皇上推远,往后若是想拉回可不得费大力气?年轻人就是不懂珍惜,哎!   桃灼灼再次斟酒时,苍岩道:“怎可朕一人独享佳酿,你们与朕一同畅饮。”   桃灼灼笑着给桃夭夭斟了满满一杯,桃夭夭端起夜光杯时,那漫溢的美酒顺着她玉臂蔓延,打湿了她天青色印花衣袖,红与青的结合难看得紧。桃灼灼暗自窃喜,脏了衣裳就赶紧回去吧。   苍岩只觉得桃夭夭的臂膀是火折子,点燃了他积攒已久的干柴,眼里冒火,心中不痛快,一大杯美酒也不足以平息燥意,只想握着那玉臂舔去那上头的琼浆玉液才好。   桃夭夭一直在忍耐皇上,如今她也看出来了这男人的用意,想要亲近桃灼灼来激起她醋意大发,她觉得煞是可笑,能被抢走的男人本不必要留,他这样做只会让她觉得这个男人很幼稚。她再不想与他说话,他不懂他,她也不懂他,本就没有必要勉强牵连在一处。   她想告退离去,可男人不许,他歪在红木圆椅上道:“古有美人酒舞,一直无缘得见,不若夭夭来试试?”   桃夭夭笑容不变,果然皇宠如过眼云烟,烦了,你就是个逗闷的玩意。她回道:“喏。”   在美人恭敬起身时,苍岩把手中的夜光杯随意丢在花岗岩桌上,脆碰硬,夜光杯破碎成渣,它承载的美酒四处流淌,肆意蔓延,滴滴落入长毛裘皮地毯上。   宫人暗自觉得可惜,那酒渍再洗不去,他们又不能用,那地毯唯有丢弃了。   破碎的声音没有让舞娘驻足,苍岩冷冷一笑,周遭宫人屏住呼吸低头,夏询被惊出一身冷汗,只见不怕死的桃二姑娘又斟了一杯呈上。   殿中的舞娘一手执夜光杯,一手执夜光酒壶,虽未着舞衣,可一身素衣掩不去风流体态。她微笑着不停饮酒,半醉半醒间低声吟唱,说不出名的曲子自她口中传递着无限凄凉,她笑着旋转,美酒四处飞淌,在她身上开出了朵朵鲜花,她头昏脑胀间脚步虚浮不慎跌倒在地,她索性揭开酒壶,往自己嘴里倒去,来不及入口的红酒随着她的脖颈儿淌入衣襟,薄薄的夏衫瞬间透出美妙风景。   周遭宫人低头装死,妖精勾人。   苍岩心中不适,想去扶起她,不愿再欺辱她。   桃灼灼一直注意着皇上的神情,见他心疼桃夭夭,不想功亏一篑,她假意被裙子绊住,柔柔的摔倒在皇上怀里,红唇嘟起娇娇唤:“皇上……”   这哪里是官宦人家的大家闺秀?明明是自小培养的瘦马。   苍岩见桃夭夭还不起身,尖细下巴处红酒渍未拭去,似在吐血,他心中一痛,再见她痴痴的笑,眼里的冷意让他生生止住脚步。她不需要他,这一刻他无比清醒知晓她不喜欢他,之前种种不过是他臆想出来的。   可悲!九五至尊居然在这样一个天性凉薄的女子身上种了相思!   他推开桃灼灼起身,再不看桃家姐妹,行走间扯下外赏丢下:“拿去烧了。”   ☆、第 40 章   良妃经过两个月的闭门思过,性子暂时收敛不少,这次她没刺皇后,也没有压制后妃,只寻着桃灼灼而去。   昨日回到月华殿后,桃夭夭就一直病怏怏的,桃灼灼暗自得意,被皇上当众羞辱的滋味不好受吧?让你端着高姿态,活该!今日桃夭夭依旧是要死不活的样子,想来皇上还在气头上也不会过来探望她,桃灼灼就让翠羽领着自己在御花园闲逛,期望能再次偶遇皇上。   桃灼灼无心观赏这些奇花异草,见四下无人,折了一株牡丹,撕扯着花瓣道:“翠羽,你进宫也一年多了,可曾想念你的父母兄弟?”   翠羽五岁时被卖进桃府,她父母知晓她成为大丫鬟月钱丰厚后,每月拿些家中出产的东西来探望她,她知晓她们都是为了银子,可若没有这一丝牵连,那她在这世上就真的无依无靠了,她虽有时也羡慕绯意的无牵无挂,可就是割舍不下父母亲情。此时听到二姑娘提起父母,她欲哭无泪,人生就是有这么多身不由己。   桃灼灼见翠羽点头,笑道:“母亲心善,时常接济他们。”残花不美,她丢在石子路上用脚碾压,轻飘飘道:“翠羽,做人可不能忘本。”牡丹瞬间变成残渣,看不清原本面目,丑陋至极。   翠羽一惊,忙跪地祈求:“二姑娘,奴婢不敢忘记夫人的大恩大德。”   良妃到时就见到这一幕,桃夭夭的妹妹居然可以逼迫她的侍女下跪,有趣!   翠羽还没来得及诉求二姑娘不要伤害自己亲人,就见良妃到了,忙敛去表情:“奴婢参见良妃娘娘,娘娘吉祥。”   桃灼灼回头瞧去,只见十步开外走来一位宫装丽人,猛一看只觉得她浑身闪烁耀眼,再细看,满头珠翠,拇指大的东珠只配镶嵌在她鞋面上,硕大的红宝石串珠步摇,同样材质宫外完全可以制成双份,一百零八颗同等大小的翡翠项链挂在胸前,衣裳是最轻薄的纱,那纱在阳光下反射七彩光芒。桃灼灼只觉着她这一身装扮比自己见过的新娘子都要来得好看华丽,不由得心生向往。   良妃心中冷笑,这姑娘只差脸上没写上\'羡慕\'二字了,也不知桃夭夭如何得了这么一个见钱眼开的妹妹,就像那卑贱的商家女似的。虽看不起桃灼灼,可若能给桃夭夭添堵也不枉费自己因她受罚之罪。她走近笑道:“这位妹妹好生眼熟,可是皇上新得的美人?本宫这段时日调理身子没有外出,一出门竟遇见天仙似的妹妹,厚着脸皮亲近一下,妹妹不要见怪才好。”   桃灼灼脸一红,心中有微微甜意,她说自己是皇上新得的美人,她唤自己妹妹,她都要相信这一切是真的了。她娇羞回道:“臣女不是皇上新得的美人,臣女是桃常在的妹妹,前几日幸得皇上召见入宫陪伴姐姐,过几日便要出宫去了。”   良妃邀着桃灼灼去到八角亭闲坐,锦言自食盒内取出几碟精致点心,再自冰盒取出两碗鲜奶酪。   翠玉碗盛着洁白如玉的鲜奶酪,上头放了两颗红艳艳的樱桃,空中弥漫着缕缕甜蜜气息,美妙如同少女心中暗藏的欢喜。   良妃笑着招呼着她用,下垂的眼皮掩盖内里的不屑,这丫头怎配和自己同桌?   良妃捧着她,说了好些赞美之词,并取下头上的红宝石串珠步摇递给桃灼灼道:“今日与妹妹有缘,这步摇就赠给妹妹,妹妹可不许推辞。”   桃灼灼心颤了颤,她在京城最有名的宝来阁都没有见过这等纯度的红宝石,比这差些的也要上千两白银,这东西良妃能随意赏给自己,她只觉得做后妃必定大有裨益,桃夭夭整日素面朝天,必定是把好东西藏起来了。她假意推辞道:“如此贵重的首饰,灼灼万万不敢收。”   良妃掩嘴笑道:“此言差矣,想来妹妹归家后,晚几日皇上必定用轿子再风风光光接妹妹进来,这全当是本宫给妹妹的贺礼。”   桃灼灼浑身血液都因这句话沸腾,脸上是掩饰不去的笑意,推辞几句后就欣然接受,再三感谢良妃。   回宫路上,翠羽劝诫道:“二姑娘,良妃娘娘不如她表面看着那么和善,她对小主可一点也不客气,您不要被她骗了。”   桃灼灼不悦的甩脸子,冷厉道:“你瞎咧咧什么呢?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以为桃夭夭做了后妃就能保你全家安康了是吧?你可不要忘了昨日皇上是如何对待她的,她手能伸出宫去?你是怕我进宫后与良妃一伙不帮着桃夭夭了是吧?告诉你,我记性好着呢,大年初二的仇,我还没报呢!”   翠羽眼眶一热,不敢再劝,低头引路。   回到月华殿,桃灼灼见眼熟的内侍在此,还来不及高兴就被请出宫去:“桃二姑娘,奴才奉皇上旨意送你出宫,请吧。”   绯意已经把她的行李打包好,笑着递上。   桃夭夭淡淡道:“回去代我向父母、弟弟问好,这些补品是给他们补身子的。”   桃灼灼不悦的嘟嚷着嘴,也不敢抱怨出声,僵硬着道别就随着童满气冲冲的离去。   绯意见翠羽神色不对,忙拉着她到一旁询问:“可是刚才发生了什么?”   翠羽忍不住哭道:“二姑娘威胁我。”   绯意无奈叹气,她比翠羽心肠硬些,她从不去找把她卖了的父母,卖身那二十两银子全当是还了生养恩,往后各自安好便是,没得徒增烦恼。然翠羽就恋着亲情不撒手,哎!人各有命。   桃灼灼神情骄傲地回到桃府,进宫见了别人一辈子想都不敢想的场面,那心中的优越感甭提了。一路仰着头来到春晖堂,一喝家中的茶水立即皱眉吐回去,刮嗓子,一点也不顺滑甘甜。   夏氏挥退奴仆,问道:“你这是整什么幺蛾子?进宫一趟,家里的茶也吃不下了,那你往后如何过活?”   桃灼灼不以为意道:“往后自有能下口的。”   夏氏闻弦歌而知雅意,按耐住喜悦追问:“与娘说话就别藏着掖着了,什么情况?快说。”   桃灼灼拿出良妃赏赐的步摇,晃了晃道:“这是宫里头娘娘赏的,她唤我妹妹,皇上也……”脸一红,再不好意思说下去。   夏氏压下上扬的嘴角,让桃全去请桃明礼回来。   桃灼灼问道:“爹去哪儿了?以往不都是在家吗?”   话一落地,立即激起夏氏心头之恨,都怪那一品楼的妖精勾得他不归家!可一品楼的水太深,她区区一个五品官之妇如何敢去上门理论?只得暗自诅咒,害人之地早点垮了才好!   见女儿奇怪,也就把情况一说,期望女儿能让桃明礼收敛一些。   桃灼灼听了心中不以为然,男子三妻四妾是常理,自己进宫后还得与几十个女人共享夫婿,也不见自己不乐意,母亲得父亲专宠数十年,也该知足了,不过还是要站在母亲这边劝劝父亲的。   四下无人,她凑在夏氏耳边问道:“娘你与我说实话,喝了那汤,掏夭夭能不能生孩子?皇上对她还是有些在意的。”   夏氏四处张望了下,低声笑道:“岂止是生不出孩子,能活到多少岁也犹未可知。”   桃明礼正在一品楼私会梦兮,美人十五芳华,眼里澄澈如初,肌肤能掐得出水,腰身柔软,容貌姣好,听话好哄,大大满足了桃明礼大丈夫心理。再次游说美人与自己回府,必定宴请诸位同僚庆贺,肯定委屈不了美人。   梦兮在一品楼当差已年余,见惯了位高权重的达官贵人,桃明礼长相还算顺眼,人也算好哄,家中只有一个黄脸婆,自己若去到桃府,也算是个好归宿。遂一直这么吊着他,太早得到必定不珍惜的道理她知晓。   正要答应,就见桃全跑进来道:“老爷,二姑娘回来了。”   梦兮不悦的皱眉,这人好生没有礼貌。   桃明礼忙心肝宝贝的哄,怒斥桃全:“回来就回来了,这么着急也不怕吓着梦姨娘?”   梦兮不依,捶打桃明礼胸膛,桃明礼笑着亲亲摸摸,待哄好了美人,这才不疾不徐回到桃府。   夏氏老远就看见桃明礼脸上得意的笑容,心中一痛,到头来竟是为她人做嫁衣?不过她没有周洁的傲气,她知道吵闹只会把男人推得更远,笑着端茶递热巾伺候。   桃明礼看了看夏氏,暗想得加快纳梦兮回来才好,这黄脸婆是没得看头。   夏氏挥退奴仆,与他商议女儿的事情。   桃明礼在官场混了将近二十年,看事情多少也会转几个弯,闻言摇头道:“皇上并未表态,宫妃言语不可信,若是灼灼就此退亲,皇上却不召灼灼进宫,那让她如何自处?”我的老脸往哪里搁?   夏氏一听也觉得是,刚才是被女儿带偏了,这事还需从长计议才好。   桃灼灼躲在隔间偷听,听不得父母口中言论,跑出来道:“我已经是皇上的人了。”   ☆、第 41 章   翌日,桃明礼让媒人拿着庚帖去忠勇侯府退亲。   陆照然听闻媒人阐述后嘴角微抽,原是攀上了龙爪。也罢,他原也看不上桃明礼为人庸俗腐朽,遂板着脸交回庚帖,表明两家自此再瓜葛。复把幼子陆清逸唤到书房说话。   十七岁的少年正是好奇男女之事时,这段时间正和俩个大丫鬟打得火热,乐不思蜀得都不想上书院读书了,只想沉迷床榻间好好抒发自己无处安放的精力。听闻父亲已帮自己退亲,心中无感,原与桃灼灼见过数面,她都端着高姿态让自己去屈就她,谁还不是家中的掌中宝?且与她还未培养出感情就听俩个大丫鬟说桃灼灼欺负她们,不由得心生不喜。此时也需装装姿态:“劳父亲受累,这强扭的瓜不甜,咱们再寻便是。”   陆照然原还担心儿子对桃灼灼情根深种不撒手,准备了一肚劝词,此时微笑着拍拍儿子肩膀,赞叹他长大了。   成功退婚后,桃灼灼就嚷着置办新衣物首饰,原先的通通不能用,进宫后可不能被人比下去。   桃明礼也由着她,对于俩个女儿都进宫侍奉君主之事,他没有感到羞耻,女儿嫁谁不是嫁?姐妹二人一同为家族出力,这才不辜负桃家生养她们一场。   养心殿宫人这几日时刻提心吊胆,脚步动作放得不能再轻,前车之鉴历历在目。   前日,安统领大大咧咧提起桃二姑娘:“皇上,现在宫外都在传桃二姑娘也要进宫来,都羡慕皇上的好艳福呢。”   皇上冷笑:“你也羡慕?”   安朔挠头道:“咱家乡都只娶一个媳妇,微臣自当遵守习俗。”后宫这么多女人,每一个都像活在刀刃上,多累啊,还是娶一个媳妇好,想怎么宠就怎么宠,当然不听话收拾一顿就是。   皇上一听脸色更黑了,这是说他占有的女人太多?君主不愿平白背着这些桃色绯闻,遂让安朔去打探桃家境况。   安朔一个时辰后回禀道:“皇上,桃明礼最近迷上了一品楼一个姑娘,为了养她,收受的钱银达到十万两之多。传言之事,完全是桃家人臆想出来的,与忠勇侯府退亲后又大肆采买,这才引起众人议论。”桃小主都是隔夜菜了,桃府人脑袋进水才做出这些蠢事!   见安朔被拉出去梳理筋骨,夏询偷笑,皇上是让你去打探桃小主在家中的情况,话都听不出!   嘉勋六年端午节与往年同又不同。   良妃见皇上敬酒不拒杯杯饮尽,遂软着腰肢,端着甜笑,素手执碧玉酒壶亲自给皇上斟酒,期望能与皇上修复关系。   苍岩悉数饮下,余光见那个冷心冷肺的女人一次都没有望过来,不由得痴痴一笑,怎么就对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上心了?她有什么好?不过是长得比别人美些,不过虚伪爱装些,不过身段妖媚了些,还有什么?罢罢罢,你既然不稀罕,朕也不留着你了。   推开良妃起身,脚步踉跄离去。夏询跟在后面叹气,冷情帝王竟然把一个女子变成自己弱点。   敏仪嘴角微勾,望了孟君一眼。   有笨手笨脚的宫女不小心把荔枝露洒在了林若然的裙子上,黏黏糊糊,难堪得紧。   孟君连忙请她去后头更衣,林若然不悦地跟随孟君离席。   易婷笑道:“给娘娘添麻烦了。”   敏仪笑笑,表示无碍。用银叉叉起一块雪白冰镇的荔枝肉放在嘴里,甜彻心扉。   这荔枝每年都会有,再稀罕也有吃腻的时候。本以为是个长久的,不想却是个过眼云烟的,不过也好,桃夭夭这种女人留着也是个隐患。皇上对她一日比一日上心,怎奈她自己不珍惜,倒真是个奇女子,天底下多少女人羡慕不来的圣宠,她却能随意丢弃,倒真是要夸赞一句:真性情!   你不需要,自有接替你之人,也不知几十年后你会不会后悔。   太液池的荷花悉数绽放,粉红的花苞羞涩的躲藏在绿叶间,调皮的微风拂过,露出清丽容颜。   苍岩定睛望了望前方突然出现的女子,美则美矣,可惜却不是她……念及此,心中一痛,桃夭夭,你真厉害。   林若然不期而遇与皇上打了个照面,见他直白打量自己,心慌意乱低头,心中不由得弥漫着一种无关风月的淡淡喜悦,还有一丝悸动……   孟君见礼后携着林若然离去,路上见林若然嘴角上扬,心中暗自唾弃:什么清高孤傲?见了皇上倒知道扮小女儿态。   五月初八,桃府被抄,家产充公,一家四口发配边疆。   月华殿寂静无声,桃夭夭痴痴一笑,复唤来翠羽绯意:“如今我的境况你们也清楚,再过不久我也会像刘伊诺一般去到精心苑了度余生,你们跟着我也无益,我现在处境还没有太难堪,去求求皇后娘娘开恩放你们出宫还是可以的,你们现在就去收拾东西。”   绯意不愿离开,翠羽想起之前听过的传闻:刘伊诺在精心苑疯了。想说话又张不了嘴。   桃夭夭拿出两张银票递给翠羽道:“翠羽,现在就去收拾东西吧。”   翠羽哭着说对不起小主,也不要银票。桃夭夭也不强求,取来一个盒子递给翠羽:“这个我不想留着,你出宫后拿去换银子或当嫁妆,都随你。”   翠羽认得这个盒子,是夫人送小主的牡丹步摇。   五月初十,桃夭夭身着一袭白色银边飘渺裙,未施粉黛,头上只别着一个白玉花簪,等来了皇上的圣旨:桃夭夭移居花芜宫。   她冷静接旨,转身去收拾东西。   也没有什么要收拾的,赏赐的物品原封不动留下,只带着原先进宫携带的衣裳,以及桃家给的剩余银票,再无其他物品。   临出门前,踌躇再三,还是回到梳妆台自最里侧取出一个木盒,轻轻打开,枯黄的绿萼梅还未花枝分离。   童满心里不是滋味,不懂明明还好好的俩人怎么就变成了这样,桃小主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惊讶、伤心,似就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婉嫔与仙惠在宫门送行,仙惠哭着不让走,桃夭夭笑着告别,今日风大,眼里涩得很。   童满端着登记在册的物品回到养心殿,苍岩见了冷笑,顺手就把一块白玉麒麟佩摔碎。   花芜宫原是高祖皇帝晚年宠妃居住的院子,如今百年已过,此处早已荒芜成冷宫。   桃夭夭释然一笑,与翠羽挽起袖子洒扫。   褪去污秽的花芜宫精美绝伦,仙鹤石雕引路,白玉铺阶,瑞兽坐镇,假山流水百年不断歇,养出了一池芙蕖,硕大的莲蓬颗颗饱满,横梁雕龙画凤,家具全是上好黄花梨木制成,洗去灰尘,油亮异常。桃夭夭最喜的是寝房上头的琉璃瓦砾,白日可观云涌,晚间可观星观月。   宫殿精致程度比及养心殿还甚,桃夭夭不由觉得这皇宫真会暴殄天物,这么美丽的房子就任由风雨肆意践踏。此间安静、舒适、惬意,她的心愿就这样实现了,莫非福祸相依?   良妃舍去一件心爱首饰,得到的结果不甚满意。如今桃夭夭被皇上厌弃,心中虽有报仇的喜悦,可总是没有自己亲手了结的快意。痛打落水狗,想必没人会去关注的,志得意满来到花芜宫,思索着在桃夭夭脸上划出个什么花样。   不想却有四个不长眼的侍卫挡着她不许进去,她厉声道:“你们敢拦阻本宫?”   侍卫回道:“上头有令,任何人不得出入,卑职不敢抗旨,请娘娘见谅。”   良妃不忿离去,这真的是看守而不是保护?   安朔这才从暗处走出来,拿着一个莲蓬边走边吃,赞赏道:“不错,往后就得如此。”这里头住的人,说不准明天就复宠了,可得小心护卫着,若是出了差错,依皇上那护短的性子,自己可不得再挨顿板子?   不过说来这昏君与妖妃之间还真是有趣,大好的日子不过,非得给彼此找不痛快,你不搭理我,我就把你丢得远远的,忒幼稚!   见安朔回来,苍岩肃着脸道:“安朔,你可是觉得朕太放任你了?”   安朔心一颤,就知道吃力不讨好,讪讪道:“皇上,微臣刚才出去巡查,是为了确认各处值守是否得力。”   苍岩问:“结果呢?”   安朔挠头,这还要有结果?   苍岩一脚踹在沉木桌腿上,百来斤的书桌生生被踹动,可见心头不快之甚。很好,心够冷!连你父母遭难也无动于衷,自己怎么会看上这样一个女子?   咸福宫。   敏仪捏着红艳艳的樱桃把玩,轻笑道:“孟君,可以开始了。”   孟君会意,福了福出门。   她手指一用力,樱桃碎在手指间,红得似血的樱桃汁蔓延在白皙手掌间,红红白白,多好看的颜色。   她尝了尝指间的味道,嗯,够甜。   ☆、第 42 章   夏日炎炎,正值正午时分,树上不眠不休的知了叫得人心烦意燥,义安侯韩维愤恨地摔碎了心爱的白玉雄狮镇纸,一字一句咬牙问道:“你当真要如此?”   韩景翰跪在地上坚定道:“儿子心意已决,求父亲成全。”   韩维目眦尽裂:“行,我就成全你这个痴情郎君。”说完取过墙上的皮鞭开抽。   夏日衣裳单薄,皮鞭一甩,皮开肉绽,韩景翰死咬牙根忍住惨叫。韩维见此,手下更不留情,左手累了换右手,越打越止不住劲,眼里血红一片,似眼前之人已不是自己儿子,而是一件泄愤之物。   背上火辣辣的痛一层覆一层,额头冷汗直流,与眼中热泪混作一团。想起那个可怜兮兮的姑娘,韩景翰口中尝到了腥甜的味道也绝不吐出认输字眼。   韩夫人闻讯赶来,见疯魔的老爷不住抽打惨不忍睹的儿子,哭着阻拦:“老爷,你再打就要出人命了!他是死脑筋你又不是不清楚,打他无益,且停手吧。”   韩维回神见儿子变成了血人,整个背部没有一块完整肌肤,顺势收了手,擦擦满头大汗,扯开衣襟,颓然坐在太师椅上,造孽啊!怎生就养出这么个东西!   韩夫人也不敢去管半死不活的儿子,忙端着一杯参茶递给气得不轻的老爷,在他气息平稳后劝道:“老爷,景翰自小按照您的意愿成长,此番他不惜违背您的意愿,不顾及家族颜面,铁了心要娶那林妙然,可见他是真真对那个庶女动了心;其次一个巴掌拍不响,林国公府教女无方,竟养出个抢夺姐姐夫婿的女儿,理应负一半责任。咱们不若就退亲成全了儿子,那林妙然就作为妾室进门,想必林国公府也不会有意见,不然说出去,林家姐妹这一辈子也不必嫁人了。”   韩景翰本答应心尖尖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她进门,如今怎会同意?撑着摇摇欲坠身躯,祈求道:“母亲,儿子要娶她为妻的。”   韩夫人凶狠道:“你若是再说一句,我也不拦着你爹了,打死你,再去林国公府把情况一说,再吊死林妙然,你们就去阎王爷哪里再续前缘吧!”   韩景翰忙不再做声,他的人生才刚开始,还没有考上状元,还没有在朝廷有建树,还没有继承爵位,怎可就此去死?   韩夫人心中冷笑,就给你纳进门来又如何?新鲜过后还余什么?待更年轻更美貌更有心机的正房进门,看你林妙然如何自处!   午后,一家三口来到林国公府。   亲家登门,林国公夫妇自当热情接待。   闲话几句,韩维眼一瞪,厉声道:“孽子,还不跪下!”   韩景翰腿一弯,重重地跪在未来岳父身前。   林意安疑惑地望着跪在自己身前这个自己极为赏识的准女婿,见他疼痛难忍,一脑门子虚汗,背后隐约可见血红颜色。笑容敛去,心头一沉,莫不是要退亲?   韩维讪讪道:“林兄,这个孽子他……他……”还是难以启齿,恨不得再抽儿子一顿泄愤。   韩夫人往下道:“事情是这样的,我们也不知道这个孽子是何时与贵府二姑娘有了牵扯,今日他说要退亲改娶二姑娘,故而带他来向国公及夫人赔罪,无论二位要如何处置他,我们绝无怨言。”   易婷手中的五彩盏应声落地,她不敢置信的望着地上的准女婿,看不上京城第一美人,改娶一个默默无名的庶女?脸上火辣辣的痛,心中的愤恨无处遁形。   林意安心中堵得慌,两个女儿,掌心掌背都是肉,若说偏宠,自然是偏宠姿容出众、才华敏捷、气质优雅的大女儿。如此出众的女儿居然要被退婚?再说那个上不得台面,眼里怯生生的二女儿,这是如何避开众人耳目牵扯在一起的?大女儿这桩婚事自然是不成了,若是庶女能嫁给义安侯世子,自然是再好不过,青年才俊这么多,大女儿找个更好的便是。   遂收敛怒意,正色道:“韩景翰,你可是真心求娶妙然的?”   韩维刚想反驳,韩夫人偷偷踢他一脚,稍安勿躁。   易婷厉声道:“娶什么娶?退掉嫡女娶庶女?老爷,你这是要将我们若然逼迫出家才安心?不然你让京城众人如何去看她?说她空有虚名连妹妹也比不过么?还是让人说家风不好?”   林意安一噎,倒真是欠考量。   易婷让人唤林妙然过来。   林妙然还未及笄,身段单薄,身着一袭素裙,头上只簪着一朵绢花,眼里是化不开的怯意,见者怜惜。比之林若然自然是差了许多,不过人各有喜好,韩景翰作为义安侯府世子,自小被迫成长的心智自然喜欢这种小鸟依人,以他为天的女子。   两只鸳鸯一碰头,不言不语泪先流。   一个恐委屈了心上人,一个心疼心上人为自己受的苦。   易婷见此更是愤怒不已,言语也带着毒刺:“怎么?林若然你抢了姐姐的未婚夫婿还有脸哭?若是做贼的人都像你一般哭几声就算了事,那这世上的伦理道德还要不要存在了?反正你们早有首尾,干脆你现在就跟他归家得了。”   林妙然不住低泣,只道对不起姐姐。   易婷听得一脑门子火,不悦地瞪去,林妙然立即用丝帕捂嘴哽咽。   韩景翰顾不得背上伤痛,移步到林妙然身前挡住易婷的怒视。心中更为怜惜,以此可见妙然在林家不知受了多少苦难,被嫡母刁难,被父亲轻视,被姐姐漠视。可恨我不能再早点认识你,救你脱离苦海。   在易婷的坚持下,最后决定俩家以八字不合退亲,至于林妙然就以林家远亲身份嫁给韩景翰为妾,至于她本人身份自然是暴毙。   林府,映月阁。   林若然在剪嫁衣,嫁衣上头的珍珠没有丝线串连,欢快的在地板上蹦蹦跳跳,周遭丫鬟嬷嬷都在劝她别伤了手,林若然闻言更气,狠狠丢在地上踩踏几脚,再取过火折子丢下去。红衣红火,烧得尽的衣物,烧不尽的过往,嫁衣散发出难闻的焦味,周遭侍女也不敢去灭火,直到价值千金的嫁衣化为难看的灰烬,再试探着洒扫。   易婷进门见此无奈叹气,女儿什么都好,就是太高傲了。她挥退奴仆,安慰道:“能够被抢走的男人都不值得你留念。”见女儿嘟嘴,拍拍她手背继续道:“母亲知晓你只是气不过,不过反过来一想,如此总比你嫁过去再发现他和林妙然有首尾强吧?别再生气了,你若是气不过,林妙然就在祠堂里跪着,你去瞧瞧她?”   林若然鄙夷道:“谁要去瞧她?快点把她打发出门才好。”   易婷笑道:“好好好,就把她打发到庄子里去,再让她在哪里出嫁如何?”   林若然这才缓了神色,不过依旧不得劲,想着别人得知自己退婚后的耻笑,不由得咬牙。   咸福宫。   孟君回禀完毕复问道:“娘娘,您真的要让林姑娘进宫来?”不怕她是下一个桃夭夭?她的身份可不低。   敏仪笑道:“本宫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林若然容貌才情俱佳,可她不可能成为第二个桃夭夭,皇上不喜欢她这种类型的,让她进宫不过是给易婷找点不自在罢了。”欠我的东西,谁也跑不掉。   复嘱咐道:“盯着皇上行程,他若是出宫去,务必让林若然与他有所牵连,往后才好徐徐图之。”   孟君颔首。   花芜宫。   桃夭夭双手满是泥巴化作花匠,花芜宫角落里长着许多花草,也不知道是原先留下的,抑或是种子随风飘荡在这里生长的。总之,此处大大满足了桃夭夭种花的爱好。   书房经历上百年时间的尘封,再次开启时,依旧带着淡淡的墨香,她亦在书房发现了许多书籍孤本以及保存完好的笔墨纸砚。   她还发现了一只小猫,灰白的颜色,胖胖的头颅,修长的身躯。她试探着接近它,它并没有反抗,桃夭夭给它沐浴,把自己膳食分给它,给它取名点点。   俩人一猫居住在此并不孤单,她可以看书,可以写字画画,可以栽培花草,可以逗猫。   她在假山水池里摘下一朵莲蓬,拨出一粒莲子喂它,见它不乖的抗议着,笑道:“乖,莲心虽苦,可是下火圣品,久了习惯了,你会感觉一点也不苦。”   点点似听懂了她的言语,摇摇尾巴,舔舔她的手心。   桃夭夭咯咯直笑,有点痒。   墙外路过的主仆三人个个黑着脸。   苍岩怒气冲冲离去,这女人笑得这么开心,可见一点也不想念自己。   夏询埋头跟上,桃小主喂,你可不可以不要在这个时候笑?好不容易哄得圣上走下神坛,出门转悠,看看哪处有没有人生存不易需要解救的,您倒好,不露面就把人气得不轻。   安朔挠挠头,皇上,微臣也不知道她过的很开心呀!   ☆、第 43 章   夏询安朔傻愣愣的站在丽水街中心,已经过去一刻钟,皇上还没有回味够?   烈日似火,街上来往的人寥寥无几,店铺商家精神萎靡昏昏欲睡,精神奕奕的苍蝇蚊虫围绕着笨蛋人类飞来飞去,趁着人不动之际,狠狠吸一口,嗯,味道不错。   苍蝇回神,脖子上又痛又痒,他不由得记起有次他弄疼她,她也是这样咬了一口。   不愿再做傻事,主仆三人信步迈出丽水街,不想却经历了一起狗血的救美记。   只见一辆青色马车旁站着主仆三人以及一个车夫,主子看身段应是个十五六岁未出阁的姑娘,头戴着白丝兰花维帽看不清容貌,侍女提着一篮子馒头派发给乞讨的孩子。   行善行为引来了丽水街新霸薛三的注意,薛三年约二十,少时颠沛流离,原也不出众,只是在李天霸仓促离去时迅速组合兄弟霸占李天霸旧居,虽有反对声音,可奈不住他眼疾手快运气好。近几个月来口袋里金子哐哐作响,山珍海味尝个遍,头牌花魁睡个遍,达官贵人也结交个遍,此时正是膨胀之时,什么都尝试过了,就想娶个大户人家姑娘为妻,这才显身份。   得知一主二仆三个年轻女子出现在自己地盘,两个丫鬟姿容秀美,由此可见主子必定貌美如花。他刮须冠发,着新衣新靴,人长得周正,这一收拾还真有几分风流倜傥之感,他抱拳道:“在下薛三,见过姑娘。姑娘一个弱女子在此不安全,不知姑娘家住何处?小生愿送姑娘归家。”顺便向岳父提亲。   林若然不悦蹙眉,这人好生无礼。因母亲近来忙着操办林妙然的婚事,她闲来无事,就带着奶嬷嬷以及青柠青檬去到灵隐寺上香祈福,求了一支上上签,那庙祝说自己今日若是去丽水街行善,必定遇见自己命中天子。她原也不在意,奈何奶嬷嬷要去丽水街买些东西,来都来了,故而就让青柠买些馒头来赏给这些可怜的乞儿。   眼前这人就是自己命中天子?她的命中天子居然是一个……瘪三?悔不当初信了那庙祝的话,再见眼前男人露骨的打量自己,不由得暗生恼怒,就想反身回到车上。   那薛三见美人不搭理自己,在兄弟几个面前有损颜面,故而上前一步就想要揭开美人维帽。   那车夫忙阻拦呵斥:“好大的胆子!你今日若是敢放肆,我家老爷必定让你尸骨无存!”此事有关于姑娘名誉,故而不好提及林国公府。   薛三冷笑一声,一脚踹在车夫心口,直把他踹吐血,也不再隐藏自己的狠戾,脚踩在他脸上道:“我胆子大又怎么了?让我尸骨无存?不若我先让你尝尝尸骨无存的滋味,你做了鬼再来告诉老子滋味快意不快意,如何?”回头道:“去把老子养的三条藏獒牵来,今日就让它们饱餐一顿,这狗许久没有尝过人肉,必定欢喜得很。”   也不再理面无血色的车夫,推开两个碍眼的丫鬟,手已经捏住维帽一角。   林若然再次悔不当初,就不应该来丽水街,他若是敢……她也没法子,只祈求她真正的命中天子出现搭救她。   上天果然照顾诚心祈祷之人,只见一个壮汉一掌拍开薛三,再虎眼一瞪,众人吓得不敢上前,暗想这厮莫不是与丽水街霸主相克?   林若然忙瞧去,见是大内统领,这身份也太低了吧?再移目观望,果然在不远处看见英武不凡的九五至尊。那庙祝的话果然灵验,说是天子,果然是天子。   端午节那日在太液池一遇,她的芳心就遗落在九五至尊身上。她从前看不上这世间的男子,就算是她定亲的对象,她也不想多看一眼,本以为人生就这样无趣的过下去,不想遇到这么个够不着的冤家。以前她也见过皇上几回,只是都是公众场合,她也不敢直视圣颜,心中对皇上的长相毫无轮廓,端午节才知晓皇上是何等的天姿龙威。   在命中天子准备离开时,林若然婷婷袅袅来到皇上面前,揭开维帽,红着脸福了福:“爷。”   苍岩随意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有点眼熟,想必是个大臣之女,点点头就负手离去。   从未被人拒绝、从来就是被人讨好的林若然只觉得皇上的英姿带着无限的魔力,那魔力被她分毫不差地吸收干净,那魔在她心中扎根生芽。就算他是母亲闺中密友的夫婿又如何?他是天下之主,他可以拥有许多女人,她只想陪着他度过这一生。   回到国公府,林若然状似无意道:“娘,熙熙应该会参加后年的选秀吧,你说进宫好么?”熙熙是她的表妹,才十三岁。   易婷听不得与宫里有关事情,皱眉道:“娘会劝你舅舅在选秀前给熙熙定好亲事。”   林若然追问:“为何?”   易婷摸着女儿青丝叹道:“还能有为什么?因为那事,皇后一直对母亲怀恨在心,若是熙熙进宫不就是羊入虎口?哪里会有好日子过?若然,娘跟你说,这女子嫁人最为重要,这关乎你这一辈子幸福,可不能私自筹谋知道吗?”   林若然木然颔首,就这样放弃?她不愿意。他不可能无缘无故搭救她,他对自己有意,她如是觉得。   几日后契机出现,林若然接到皇后娘娘的旨意进宫赏景,这事以往也发生过,易婷也不做他想。只嘱咐道:“进到宫里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话出口前需三思,千万不能得罪了皇后娘娘。”再看女儿打扮得分外好看,建议道:“你应该换身衣裳,穿得这么好看,小心皇后娘娘见了不欢喜。”   奶嬷嬷笑道:“夫人多虑了,姑娘穿得好看,皇后娘娘见了也是赏心悦目的,长辈又怎会嫌晚辈打扮得太好看?”   林若然附和道:“就是,娘,您就安心吧。”   易婷遂不再多言,送她出门。   自神武门至咸福宫这一路不见心上人出现,林若然心情有些失落,不过想着皇上日理万机必定没有时间出门闲逛,复重新展颜,只盼望着在咸福宫能见圣上一面才不枉费自己今日的精心装扮。   敏仪见天山雪莲跪地时裙摆上的蔷薇散落得分外美丽,不禁嘴角上扬,美丽的女人自认为最优秀的男人才配得上自己,可事情真如你想象的那般好么?   林若然面对皇后时心怀芥蒂,往后自己若是进宫,必定日日跪拜她,若是以长辈的身份来说自然无碍,可若是做为小妾拜见大妇,心中难免有些不得劲。不过为了他,她甘愿委屈自己。   敏仪让人端了水晶丸给林若然尝鲜,笑道:“这是今日才进贡的荔枝,若然尝尝是否鲜美。”   林若然笑回:“谢娘娘赏。”这水晶丸产量少只贡皇家享用,味道甘甜顺滑,果核瘦小,是与家中的不一般。   敏仪道:“这东西年年有,看多了也没多大兴趣,若然若是有时间,不若经常进宫来,看着你用得这么开心,本宫心里头也跟着高兴。”   林若然正视皇后一眼,见其不似开玩笑,心中一喜,她也有意?不过想起母亲对她的评价,还是试探道:“这水晶丸都是进贡给娘娘的,若然不敢多用。”   敏仪不以为意道:“本宫说给谁就给谁。”   此后十日里,林若然进宫三次,每每都是与皇后闲谈,她发觉皇后实则是个博学多才的女子,心胸豁达,不难相处。   今日,敏仪开门见山道:“今夜皇上会来咸福宫用晚膳,若然不若一起?”   林若然脸不由得羞红了,扭捏道:“这不合规矩,臣女还是先告退了。”   敏仪拍拍她的手安抚道:“皇上虽表面严肃,实则最为体贴和善,他自来随心随性不计较这些俗理,若然安心就是。”   如此,林若然也不再假意推却,心中既忐忑又期待。   傍晚时分,林若然站在咸福宫门口迎接圣上,只见他身着一袭玄色乌金龙袍背着绝美夕阳而来,那片夕阳红晕染了她双颊,她娇羞见礼。   苍岩颔首,也没有在意多了一个女子,他负手走进咸福宫。   坐下用膳时,林若然身心都是颤的,她握着筷子的素手发抖,几次都夹不住冰纹碟里的菜肴,她食不知味,她只觉得这菜品都加了蜜糖分外粘稠,空中是散之不尽的甜蜜气息。   敏仪亲自给皇上斟酒,上好的竹叶青酒味醇厚,后劲十足,暗藏心事的苍岩不知不觉就饮下一壶,酒量极好的男人顺势醉了。朦胧间见到那个冷心绝情的女子笑着向自己走来,他心中一喜,他拉她入怀,可感觉不对,他推开她想要看清楚到底是不是她,酒意上涌,眼皮吃力,最后的记忆是她给自己脱衣裳。   ☆、第 44 章 如你所愿   翌日, 苍岩醒来感受怀中绵软一团,以为是皇后,他推开对方拉开红纱帐,艳阳透过琉璃窗户照射进来,竟忘记去上朝了?正想怒斥夏询, 只听见身后嘤啼一声, 接踵而至的是女子甜蜜呼唤:“皇上。”   苍岩眉峰耸立, 皇后也干上拉皮条之事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 少女披散着青丝拥着大红薄被坐在床上,粉面含春, 秋水剪瞳, 未施粉黛的脸上毫无瑕疵, 香肩玉臂暴露在空中,薄被下隐约可见曼妙身姿, 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然自动送上门来的东西往往不值钱。他冷冷注视眼前这个不知廉耻自荐枕席的女子。   许是皇上冷漠相待灼伤了林若然的心扉, 她很是委屈, 眼睛泛红, 晶莹剔透的泪珠滑落粉面。   可男子一点也不心疼, 他嘴边扬起一抹嘲笑的笑容, 毫不犹豫的起身离开。   林若然见此趴在被子上嚎啕大哭, 皇后与她说皇上是有意的,她还按照皇后的意见打扮得不似自己,那衣裳明明是八成新的, 描画的妆容改变了她的容貌,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个替代品,可就算心有膈应,她还是义无反顾的投进九五至尊的怀中,只期望他垂怜爱惜,可她得到了什么?   苍岩踢开房门,冷冰冰的注视夏询。   夏询一头冷汗,不敢抬头去看皇上的神色,试探着伺候皇上穿衣洗簌。他也很无辜好不好?他能阻止皇后的行为?那时皇上您不省人事还抓着美人衣裙,谁知道您是不是愿意的?   苍来到正殿,肃着脸坐在主位,缄口不语。   敏仪心中不是滋味,颜色稍微比桃夭夭差一点的林若然也不能得到皇上半分怜惜,那桃夭夭是不是还有启复之时?她不悔,一来报自己不能生育之仇,二来也试试皇上的心思。如今也好,知晓皇上忘不掉桃夭夭,倒是可以时常派人送些东西关照她,雪中送炭的情谊是人不会忘。   她道:“皇上,昨夜您揪着若然的衣裳不放,故而臣妾就做主让她服侍您,可是她伺候不周?”   苍岩直视皇后:“皇后可是当朕是傻子?那女子身上穿的衣裳是谁的,皇后你不清楚?”轻笑一声道:“皇后可真真是一代贤后,朕才舍下一个庸俗女人,你立即就给朕寻摸来一位才貌双全佳人。”   皇上眼中的鄙夷刺痛了敏仪心扉,这是皇上第一次用这种不善的口气与她说话,他嘴里的嘲讽露骨,他不耐再忍受她?她只想仰天大笑几声,给夫婿找个女人也有错?错在她太大度了?她如是说。   苍岩起身道:“错与对,你最终的目的,这些朕不想再计较。如您所愿,朕就封她为贵人,皇后直接下懿旨吧。”说完拂袖而去,脚步声极重,可见心中憋着火。   “娘娘……”   敏仪摆摆手:“去安慰一下林若然,告诉她皇上册封她为贵人的消息。”   孟君福了福出门去到偏殿,见林若然还在哭,暗自白眼,未免也太娇气了!她劝道:“林贵人快别哭了,皇上并不是不高兴,只是为今日因为你而忘记上早朝之事气恼,他一出门就与皇后娘娘说要册封你为贵人。虽说贵人位分不高,可刚进宫就能是贵人,比去年进宫的秀女地位都要高,可见皇上是极为中意你的。”   林若然这才止住了哭,红着脸让孟君给自己准备衣裳。孟君见她肌肤无暇,暗自冷笑,皇上坐怀不乱,美人早已芳心暗许。   林国公夫人听闻女儿成为贵人,喜到晕过去,这是坊间传言。   易婷醒后立即递帖子进宫面见皇后,皇后娘娘直接把她打发到其女儿住的长春宫。   孟君领她去的路上,向她说起林贵人的特殊:“林贵人好福气,一进宫就是贵人位,去年进宫的秀女都还是常在。按说贵人位是不能独居一宫的,皇后娘娘怜惜她,就破例为之。”又说起经过:“林贵人对皇上一见倾心,皇后娘娘大度,愿意成全林贵人一片痴心,故而他们昨夜就在咸福宫成了好事。”   易婷脸上笑容僵住,脸上火辣辣的疼,这是在讽刺她教女无方,养出这么个不知廉耻的东西。   长春宫休憩得很雅致,里面种着一排紫竹,林若然正逐一探索自己下半辈子的居所,虽不甚满意,不过往后慢慢整改便是。见母亲出现笑着上前迎接,又其肃着脸,讪讪地请她入坐。   待宫人出去,易婷一拍桌面,厉声道:“林若然,你好大的胆子!”   林若然闻言心生不悦,好好的喜事,就因为母亲对皇后有敌意而变了味。   易婷见女儿仍不知悔改,不禁悲从中来,想及女儿往后受皇后压迫就止不住哭泣,千防万防防不住女儿飞蛾扑火,造孽!   林若然见母亲哭泣,也软了心肠,递上绢帕:“母亲快别哭了,在宫里哭小心被人传出去,胡乱生非。”   易婷扯过绢帕怒道:“你还知道隔墙有耳?你明知宫里生活处处不自在,你为何还要往里扑?”见女儿低头不语,颓然问道:“是因为皇上?你可与她?”   林若然红着脸颔首。   回天乏术,易婷瘫在红木圆椅上,想到往后自己需得更加谦卑的面对皇后,不禁真切地扑在桌上嚎啕大哭。   敏仪得知消息,多用了一碗饭。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林贵人,既有皇后娘娘保驾护航,传言还有皇上另眼相待,后妃心中不以为然。   皇后娘娘当真不是借腹生子?小姑娘不懂人心险恶,可惜了。   林若然在家时清高惯了,见后妃都不主动搭理自己,她也不屑与她们说话,整日里除了给皇后请安,就是待在长春宫等待皇上驾临。一连十日,皇上都忙于政务不得空,林若然心中的喜悦漫漫退却,就在这时,青柠跑进来道:“贵人,奴婢听说皇上在临渊阁赏荷。”   林若然精神一振,连忙重新梳妆,着新衣出门去寻。   苍岩在临渊阁垂钓,心浮气躁,半天也没钓上一条鱼来,鱼竿一甩,不钓了。   不过鱼没上钩,美人鱼倒是不用鱼饵就上钩了。   鱼化美人,湖面景观为衣,湖底珍珠为饰,盈盈一拜,美不胜收。   见皇上不悦,夏询道:“林贵人请起,林贵人前来可有要事?”无事还是快快离去吧,上一个偶遇皇上的贵人降为答应移居静心苑,如今皇上正憋着火,你可是会被烧得连渣都不剩的。   林若然心生不悦,最讨厌就是这些不男不女的阉人,皇上未发话,竟然敢擅自做主,也太不知进退了!   她既不回话,也不离去,只抿笑看着圣上。   苍岩想起一事,唤过林若然:“你坐在这里。”   林若然依言。   他道:“如果有人要推你进去,你会怎么想?”   林若然觉得奇怪,还是如实答道:“那臣妾必定想着如何自救的。”   苍岩回味当时的境况,她坐在这里一动不动,她有打算自救吗?复继续问道:“如若朕来救你,你又如何?”   林若然喜道:“那臣妾必定是欢喜的,谢谢皇上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所以那夜她在回报自己?他痴笑着离去。   花芜宫。   婉嫔领着仙惠来此探望桃夭夭,见门口四个侍卫把守,不由感叹:有些人就算身处冷宫,依然会得到妥善安置。她对着侍卫笑道:“可否容许我们进去探望?”   侍卫对视一眼,其中一位稍微年长的回道:“这位娘娘,上级有令,任何人都不许出入。”见她眼中并无恶意,思索道:“你们隔着墙闲话几句还是可以的。”   婉嫔遂让宫人唤桃夭夭。   桃夭夭正在给点点沐浴,见有人在唤自己,让诽意来接手,擦干水渍来到墙角道:“请问谁在唤我?”   婉嫔听其声音一如往昔不悲不喜,不禁红了眼眶,这个女子宠辱不惊,也不知年少时经历了什么。她回道:“妹妹,是我。”又让仙惠叫人,问道:“你可好?”   桃夭夭并不知门外有侍卫把守,每日膳食都是有人投放进来,她也遵守规矩,并不靠近大门。此时也当门锁住,她们进不来,笑回:“我很好,谢姐姐惦记。”遂说起花芜宫的种种好处:“这宫里修葺得很别致,有花有草,清静宜人。”   如此,婉嫔也放心了,闲话几句,让侍卫把自己带过来的东西送进去,就带着仙惠离去。   路上,仙惠问道:“母亲,她们都说桃姨得罪了父皇才被关起来,我都不生她气了,不若改日见到父皇,我替她求情?”   婉嫔看着前方成双成对飞舞的蝴蝶感叹道:“若是有缘,不用你求情,她自会出来。”   ☆、第 45 章 以退为进   盛夏已过, 初秋的温度舒适凉爽,林若然却坐立不安。进宫已两月余,皇上一次都没有来过长春宫,后宫也很少来,她就是想去寻他, 也无处可寻。   再次来到上次与他相遇的临渊阁, 荷花殆尽, 荷叶枯萎, 湖面平静无波如一潭死水。   良妃耐不得热,炎炎夏日也没有心思去收拾碍眼的人, 秋天刚至, 她又生机勃勃准备战斗。   自御花园逛到太液池, 路上没有遇见半只小猫小狗,倒是遇见一尾成精濒临窒息的美人鱼。   美人鱼暗自伤神, 为了追随命中天子, 生生把自己尾巴变成双脚, 再也回不到湖里去, 只能留在岸上任人欺凌。   林若然对于良妃并没有多大什么印象, 只知道她是四妃之一, 生育了两个皇子。虽不愿, 依旧规矩的见礼。   良妃围着她走了一圈, 把林若然新做的望仙裙摆踩上几个脚印,复笑着唤起:“妹妹生的一副好相貌,这宫里也就桃常在能胜过你了。”见她神色有异, 掩嘴笑道:“妹妹怕是没有见过桃常在吧?她原先得皇上专宠了一阵子,因父亲犯罪牵连被罚,现居冷宫。她那容颜皇上都能舍弃,可见在皇上心中,江山比美人重要得多。美人如花易凋谢,今年鲜花胜去年,可怜妹妹一片痴心,可不要也被家族牵连才好。”   林若然听不见良妃后头的话,她脑子里都是她嘴里的桃常在,那个去年见过一面深存记忆深处的绝美女子,自己一直在想获取皇上爱怜,却把她给忘了。若是她那样美貌的女子都不能得到皇上的欢心,那她……她安慰自己:也许她只是个草包美人,自己不同,自己才情过人,必定得皇上欢喜。   良妃见她神色缓和,加重力道:“说起这个桃常在呀,真不知怎么夸她才好,长相、身段、品性、才情样样出众,皇上曾经多次与她在御花园作画,还在摘星台给她过生辰,把皇上迷成这样,结局却是这样糟糕。不过人生无常,说不定哪天皇上气消了,想起她又再接她出来,皇上近来不近后宫,倒是极有可能。”   林若然不愿再听下去,知晓良妃必定在搅乱自己思绪,遂福了福打算离去。   良妃眼神一冷:“放肆!本宫准你离开了么?”还没治你,怎会允许你离开?   林若然止住脚步,不懂眼前女子怎生变化如此大,刚刚还是温言细语,转瞬就变成声色俱厉。   锦言冷肃道:“林贵人以下犯上,罚跪两个时辰。”   林若然咬牙再三还是跪在良妃面前,石子路高低不平,才几息时间,林若然气息已不稳。   良妃勾起她下巴凑近轻笑:“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本宫面前狂妄?知道后宫的人怎么说你吗?外表纯洁内里风骚,见了男人就宽衣解带自荐枕席。上赶着要给人做妾的也只有你林国公府才养得出,妹妹抢了姐姐夫婿,你便来抢你母亲闺中密友的夫婿,说起来你们算姨侄,怎样,共事一夫滋味不错吧?不过呢,皇后娘娘要的不过是你的肚子,谁让你母亲让她不能生呢?”   复起身嗤笑:“你不必用这种怨恨的目光看本宫,你应该谢本宫才是,本宫让你知晓真相,让你看清自己所处位置,不好吗?”满意地看见美人鱼流下后悔泪水,可惜不是姣人,眼泪不是珍珠不值钱!愉悦地离去。   青柠青檬二人不住安慰主子,只道良妃是骗人的。   林若然哭得不能自已,原真是自己高看了自己,原来人人都有预谋,而她傻乎乎的往里钻,飞蛾扑火,死无全尸。   青柠来养心殿求见皇上,被童满等人拦住,之后夏询得知消息,看了看皇上憔悴的侧颜,还是决定把消息告知皇上。   苍岩恍若未闻,批阅完手中凑折后回道:“让她回去,往后无事不要轻易出门。”   夏询会意,退至门外让童满陪着青柠去告诫林贵人。   童满步至太液池,只见原先清高孤傲目高一切的林贵人眼泪婆娑,头发散乱着,衣裳有几个脚印,看不上极为可怜。可童满心中不以为然,自取其辱罢了,当不得可怜。   他轻咳一声道:“传皇上口喻:林贵人此番惩罚可免,往后无事不要轻易出门。”   林若然止泪接旨,破涕为笑,她就知道皇上必定不会不管自己的,他只是太忙了。   午后,敏仪召林若然说话。   敏仪踹着明白装糊涂:“眼睛怎么红红的?可是有人欺负你了?说出来,本宫必定为你做主。”   林若然被良妃点醒,哪里会如实说话,讪讪道:“只是被风迷了眼。”对于良妃之事绝口不提,一来是屈辱,二来皇上来救她,这是她一个人的珍贵记忆。   敏仪轻笑,也不再追问。宫里传言她是要借腹生子,谁要抱养易婷的外孙做养子?也不嫌隔应!且林若然能不能生得出还犹未可知,毕竟皇上至今还未碰过她,全是她一头热,真想看看林若然磕得头破血流后易婷伤心大哭的模样。耐心,没人比得过孤寂十几年的皇后了吧?   敏仪赏了些东西就让她回去歇着。   林若然回到长春宫,趴在自制的鸳鸯戏水软垫上一会笑一会撅嘴,皇上不来,自己是不是可以主动接近他?   得知长春宫的人打探皇上行程,夏询斟酌再三还是默认了。   他只是看不得皇上为桃小主伤神,既然不想挽回,不若另外找一个便是。皇上书桌下的屉子再没有打开过,只是时不时的观望一眼,皇上眼里有挣扎,他知道他只是放不下尊严罢了。不过皇上贵为天下之主理应得到尊敬,而不是放下身段去挽留一个女人。桃小主就是太执拗了,你说她若稍稍低头,哪有林若然什么事?这么一个清高孤傲的女子也肯为爱低头,可见人家心中皇上大过天。   也罢,你既然无福消受,就让有福之人来接盘好了。   苍岩近来醒得早,不过五更天就再也睡不着,翻来覆去更累,他穿衣出门。   夏询与安朔打着哈欠跟在沉默寡言的圣上背后,心中无奈,也不知皇上又要追忆什么。   兜兜转转,来到紫竹林,他信步走进,他拒绝夏询的掌灯,他怕看见什么都没有,他不得不承认他忘不了她,越走越深,要寻的人踪迹全无。   离出口将近十丈距离,他看见尽头站着一个女子身影,那高度那身段,他深信不疑是她,她在等他。他快步跑过去,他害怕是个幻影,近了,她还在。   看清楚面目后,他哈哈大笑,笑得面目狰狞。   林若然原想扑在皇上怀里告诉他不用着急,她不走。可皇上突然大笑,这让她不知所措,她突然不敢靠近他。   笑过后,心中被四处穿梭的寒风吹拂得空荡荡的,是该放下了,三个月的时间,她没有透露出一丝悔意,据说她在花芜宫过得很快意,据说她养了一只野猫,据说她每天都有笑………   林若然试探道:“皇上,臣妾是不是打扰到您雅兴?如若如此,臣妾告退。”   苍岩审视她,十五岁的姑娘正是风华秀美之时,她眼里的爱慕呼之欲出,她的笑容很甜蜜,这样的女子不差,比她懂分寸。他想自己也许应该换个女人试试。   夏询看着前方和谐的背影,暗赞林贵人使得好一手以退为进,这不,皇上好哄得很。   此后,每逢皇上出门,林若然每次都能与皇上偶遇,或御花园赏花,或划船游湖。   皇上生辰将至,林若然苦练了一支舞蹈,自然不想让外人看见,她提前跳给皇上看。   她身着一袭白色望仙裙,简单裁制,并无绣花纹饰,面料轻薄,穿在身上好如第二层肌肤,松松垮垮挽着青丝,脸上略施粉黛,看上去尤为清丽脱俗。极尽旋转跳跃,天鹅项颈,修长美腿,双手可握纤腰,尽数展露,眼里的魅惑四处蔓延,包围着喝酒的圣上。   苍岩歪在八仙椅上喝着闷酒,美人旋转间似把他带回了几月前,那时瞧不清楚,此时似见到了她眼中的凄凉,不由暗生恼怒,跳支舞就侮辱了你么?忒金贵。   苍岩等不及林若然跳完就起身离去,他只想远离这凄凉之所。   林若然脚一崴,重重的摔在地上,痛出了眼泪。   太医瞧了说无大碍,休整几日便好,皇上得知赏赐了一大堆女子喜爱之物。   林若然心情再次好转。   皇上二十六岁的生辰没有展颜过,肃着脸让大臣以及后妃都不敢贸然敬酒。   宴席没喝痛快的皇上回到养心殿继续抱酒痛饮,血红的眼中满是戾气,夏询也不敢劝,只在酒里加些净水进去。   苍岩看着圆润的月亮痴痴笑,何必圆,残缺不美么? 作者有话要说:  嗯,明天一更   ☆、第 46 章 女人直觉   林若然脚伤好了后, 试探着去给皇上送亲手做的补汤。   皇上不表态,夏询原先是接过补汤打发林贵人回去,到后来慢慢发展为连人带汤一起送进去。   林若然见礼后放下补汤,见皇上头也不抬,自觉退至一旁静静等候, 待皇上停笔时, 这才端过去, 清亮的汤色还散发着热气。   苍岩尝了一口就放下, 复继续批阅奏折。   林若然挽起衣袖,手腕上的紫玉镯衬得她肌肤分外白皙, 这是皇上赏的。她笑着研磨, 曾经幻想过的场景与现实一般无二, 缓缓流淌的徽墨见证了她的幸福时光。   研磨完毕,见皇上没有赶自己走的意思, 她退至皇上身后暗暗打量周遭事物。   殿内陈设都是明晃晃金色系, 极具皇家威严贵气, 不过也没什么特殊之处。然她发现了一丝端倪, 皇上翻阅奏折时, 手会时不时的去触摸他腿边的屉子, 她思索里面或许装着在他心中极具分量之物, 虽很好奇, 但也知进退,想着往后再徐徐图之。   虽很想与皇上一同用午膳,可夏总管摇头, 她也就笑着告退。   路上瞧见一只灰白色圆乎乎的猫,煞是可爱,不由得追上去,只是路越走越偏僻,猫也不见了,四周都是荒凉之所,远远见前方宫殿似有人气,遂走上前去询问回长春宫的路线。   行至宫殿大门,见一个侍卫脚边站着那只顽皮的猫,笑问:“可是你们养的猫?”   侍卫见是宫装女子,不敢直视,见礼后回道:“回禀贵人,这猫是住这宫殿主人养的。”   听闻是有主的,林若然兴致缺缺,抬头时见宫殿牌匾很是不同,花芜宫三个字浮在紫檀木上方,若不仔细看,都要以为是镶嵌上去的。不由得好奇道:“里头住的是谁?”   年长的侍卫回道:“是桃常在。”   过了几息时间,林若然轻笑道:“原是她呀。”走动几步,不慎踩着了猫尾,点点吃痛,跳起身来对着林若然手背就是一爪子,再沿着树木跳进墙内。   她听见墙内女子柔声说道:“点点,你去哪里了?快来,我给留了好吃的。”   青柠青檬惊呼,忙用丝绢包住主子伤口,催促主子赶快回去让太医诊治。   林若然不为所动,道:“把太医请到此处来便是,再请皇上过来给我做主。”   女人有时就是这么奇怪,就算对方已经成为过去式,还是想要验证在男人心中孰轻孰重。   青柠了然,福了福快速离去。贵人进宫才短短三个月时间,就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原先的主子是带着仙气的清高孤傲,如今的主子是步步筹谋算计别人,也不知是好是坏。   青柠先去请太医,复来到养心殿求夏询通传。   苍岩闻言手颤了颤,朱红色墨汁顺着力道甩落在奏折上,那红渗透得极快,虽只是一小点却能晕染一大片。他放下朱笔疾步离去,全然忘记了御撵的存在。   夏询几个小跑跟上,虽是秋天,临近午时的天气还是晒得人头昏脑胀。   那猫抓得也不深,待太医赶到时,伤口已经止血,不过太医还是严肃地开了药方,只道畜生带毒,可得好生护理。   苍岩见大门紧闭,问道:“怎么回事?”   侍卫低头不语,这都是皇上的女人,他们怎敢指摘?   林若然泫然欲泣,委屈道:“皇上,臣妾被住这里头主人养的猫抓伤了,求皇上替臣妾做主。”将将说完,那颗晶莹泪珠滑落粉面,被泪洗刷过后的眼睛无辜透彻。   苍岩颔首,沉声道:“开门。”   那门本没有上锁,两个侍卫应声推开大门。   苍岩负手走进,第一眼就望见在给猫顺毛的恶毒女人,哼!还如此悠闲,心肠可真够冷的。   林若然见此手不由得握拳,才愈合的伤口因力道崩裂,伤痛不及心痛。那女子身着素衣,头上只用一根木簪挽住,没有丝毫仪态的蹲着,就算如此,她也是好看的过分,十足的耀眼夺目。她亦感觉到皇上的气息慢了几拍后呼吸加深,她都不能安慰自己是气愤的缘故……   桃夭夭闻声回头,见皇上铁青着脸站在不远处,后头跟着一位貌美女子,心中微微不适,跪下见礼。   苍岩走近几步,目光扫过她脚边那只蹭她的野猫,冷声道:“你养的猫伤了林贵人,你打算如何赔罪?”   桃夭夭又向林若然见礼:“嫔妾拜见林贵人。这猫不通情理,求林贵人饶过它这一回,嫔妾愿意替它受罚。”   苍岩冷笑道:“你当如何替它?一只畜生死不足惜,莫不是你要代替它去死?”   桃夭夭盯着眼前的黑色蟒靴回道:“如若必须如此,嫔妾绝无怨言。”   苍岩痴笑几声,人不如猫。   林若然笑道:“姐姐言重了,猫不懂情理自是可以理解,只是你做为它的主人,自当看护好它,此番就算了,往后不要波及他人才好。”   桃夭夭应诺。   苍岩不愿再看下去,她向林若然下跪见礼,他竟然觉得委屈了她,她真的是妖精,只见了一面,他又心向着她了。   听见离去脚步声,桃夭夭忍不住抬头望去,男子似消瘦些许,女子娇俏可爱,她脸上洋溢着幸福笑容,不停的说着什么。   绯意扶起小主,见其面色如常,故而把嘴里的安慰咽回去。小主心很坚强,这些不足以伤害她。   桃夭夭抱着点点给它顺了一个时辰的毛。   林若然回到长春宫后,摘下手上的丝绢,不顾青柠阻拦,执意洗去手上药膏。红肿的三条划痕在无暇的肌肤上分外碍眼,不过她看得极为舒适,这伤不能好得快,需让皇上见上个几日,让他对桃夭夭的厌恶感加深一个层次才好。   翌日,苍岩见到林若然红肿的手背敛眉,林若然忙解释道:“太医说捂着不好,皇上若是觉得碍眼,臣妾这就回去。”   苍岩嘴角微勾,也不回应,径直坐下处理政务。   林若然只当他是默认了自己存在,端茶递水,研墨递笔,凡皇上需要的东西都悉数呈上,再奉上一个甜美笑容。   林若然手上的抓伤半个月后才痊愈,半点痕迹也没有留下,她开始筹划着看看皇上手经常触摸的屉子里是什么。   因林贵人天天来养心殿,今日虽早了些,宫人亦不阻拦她。   此时皇上应该还在用早膳,林若然忍着心慌,找了几个借口让宫人出去一小会,在青柠青檬掩护下快速打开屉子,里面只有一对吉祥如意香囊,布料颜色已经褪去鲜艳色彩,图案也不是今年的款式,边边角角亦有磨损,经常拿出来赏玩才会如此。   还没等林若然打量完,苍岩就肃着脸出现,径直夺过她手中的香囊,也不看她,只唤:“夏询!”   夏询忙走到林贵人身旁小声道:“林贵人,今日就先回去吧,再晚,皇上应发怒了。”   林若然不信夏询吐出之词,解释道:“皇上,臣妾只是在整理您的御案,并没有要窥视皇上之物,请皇上明鉴。”   苍岩再不想忍耐这女人,唤来安朔:“夏询逾矩,赏二十大板。”复指着林若然道:“这个女人送回长春宫,往后无召不得靠近养心殿。”   林若然怔怔地望着冷厉的皇上,这东西竟如此重要?碰都碰不得?霎那间,她想起半个月前见过的桃夭夭,她不敢置信问道:“这是桃夭夭送的?我究竟那里比不上她?皇上!她眼里没有爱,她没有心,她不值得你如此!”   苍岩怒吼:“安朔!”   安朔默念一句得罪了,上前抓住林若然的臂膀,挟持她离开,见她还要说话,掏出自用粗布手巾堵住她的嘴。   路人宫人见此,都抿唇低头。这是得罪了皇上?就说嘛,皇上哪有这么容易讨好。   夏询自觉的出去领罚,是自己逾矩了,以为是为皇上好,实则却是按照自己意愿,全然不顾皇上的感受。   花写意近来被排挤,那些以往交好的姐妹怕被牵扯进桃夭夭事件里头去不再搭理她。这些日子,她看着新冒头的林贵人一步步接近权力顶峰,她也在观望,到底该不该再把赌注押在桃夭夭身上,好在皇上没有让她多等。   她来到花芜宫向桃夭夭说起林贵人的事:“林贵人被皇上训斥,安统领一路撕扯着她回长春宫,这事已经沦为后宫笑柄,她近来闭门称病。”想了想,继续道:“据说她在养心殿偷窥皇上一件重要东西才沦落至此。”   里头桃夭夭淡淡嗯了一声。   花写意看不见人,也摸不透她心思,故而又说了些别的,闲谈几句也就离去。   桃夭夭继续给点点顺毛,这猫养了几个月,毛色好了许多,摸上去蓬松柔软,很舒服。 作者有话要说:  解气否?   ☆、第 47 章 铤而走险   夏询有伤不好当差, 童满顶上。   童满今年二十出头,进宫十年有余,一路摸爬滚打进到养心殿当差。有夏询在,高升无望,他只想着傍个宠妃去到她宫里做个总管就好, 不料看好的桃小主就这样失宠了……   不过这些日子以来, 他旁观皇上举动, 大抵也是摸清楚了皇上的命门。皇上一直对桃小主恋恋不忘, 应是已喜欢到骨血里头去了,如今不过是放不下面子去求和罢了。   如此, 他就来做这个牵线搭桥之人。   是夜, 童满端着只有一个绿头牌的托盘呈在皇上面前。   苍岩黑着脸用力打翻他手中的托盘。   绿头牌在童满周遭跳跃几下缓缓停住, 童满跪在地上道:“皇上息怒!”见皇上神情冷峻,把心一沉, 是荣登高位还是人头落地就在此一举, 他双手呈上绿头牌道:“皇上何必与桃小主置气?想来桃小主她也已经悔过了。”说完匍匐在地, 等待命运到来。   苍岩一脚踹开这个胆大妄为的奴才, 怒道:“来人, 先拉他出去教规矩, 再发配花芜宫。”   门外侍卫领旨, 拖拉着死里逃生的童满出去。   周遭内侍大气不敢出, 皇上近来憋着怒火,靠近者不死既残。还是安分守己为好,两个不安分的, 全是因为给皇上安排女人才得到惩罚,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皇上是能被奴才左右的吗?   执刑的侍卫见童满不但不求饶,还在傻笑,纳闷其莫不是得知自己再无出头之日,疯魔了?   童满得偿所愿,伤痛好了之后什么都不会留,荣华富贵才是真真切切的存在。   两个被皇上打板子的奴才大眼瞪小眼,过后两人不约而同笑起来。   夏询道:“你小子,真有勇气。”   童满趴在床上笑回:“福祸相依,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老祖宗的话在理。”   夏询脸一黑,这是在说他胆小怕事么?哼!   童满能够下床走动几步后就立即被送往花芜宫。   童满撑着腰小碎步的挪动着,点点见生人出现,纵起身一扑,喵喵抗议着,驱赶他离开。童满本疼痛难忍,已是强弩之末,被猫一扑,下意识一躲,重重的摔倒在地,伤处火辣辣的疼,立即翻个面,嗷嗷的惨叫着。绯意见了哈哈大笑,笑过后才扶着他起身。   童满向桃夭夭见礼后道:“皇上让奴才过来伺候小主。”当然不可能说是自己冒犯龙威,挨了一顿板子求过来的。   桃夭夭也不好奇,让诽意带他下去安置。   养心殿。   夏询伤处结痂后回到养心殿当差,长新肉的伤处有些痒,又不能去挠,真是怎么站都不舒服。再见皇上翻阅花芜宫地形图就花了半个时辰,暗想那处莫不是隐藏了金银珠宝?   金银珠宝倒是不存在,不过苍岩发现了一条密道,从养心殿到花芜宫暗藏的密道。他手轻抚枯黄的宣纸,似能追溯百年前的时光,苍暮的帝王夜晚偷偷去探望自己的宠妃,夜间去,早间回,就为了不让人嫉恨,可结果依旧不好,不过他不会重蹈覆辙。   是夜,熄灯就寝后,他起身挪开被褥,按了一下龙床盘旋的金龙眼珠,轰隆一声响起,尘封百年的暗道重新开启,外头守夜内侍唤道:“皇上?”   苍岩拂去空中灰尘,沉声回道:“无事,没有朕的吩咐都不许进来。”   外头内侍睡意正浓,闻言也不再多想,靠着廊下又睡了过去。   苍岩拿起琉璃宫灯往密道走去,里头很阴凉,空气夹杂着霉味,暗道只能供两人并排走过,墙上镶嵌的夜明珠布满灰尘,散发赢弱的光辉。走了一盏茶时间,前方已无路可走,他试着移动了一下墙上暗格,暗道门豁然打开。他走出瞧了瞧,暗赞设计者的用心良苦,暗道门在墙间,用多宝阁做掩饰,若是晚了,开启密道也不会打搅寝房好眠之人。   他鼻子灵敏,他闻见只属于她的馨香,这是她的房间。   他信步朝着架子床走去,铁石心肠的女人睡得正熟,小脸红扑扑的,他忍不住掐了一把,哼!一点也没瘦,可见日子过得再惬意不过,可怜自己……可怜个鬼!   床上的女人吃痛嘤咛一声,嘟着红唇,似要醒来,苍岩忙放手,见自己掐过的地方由白回血变红,有些许心虚。   她翻个身背对他而睡,白生生的脚在暗红色背面衬托下煜煜生辉,他喉结滑动几下,忍不住伸手握住,嗯,他是怕她冷到了。   长度不过自己手掌,肌肤顺滑如玉,他不由得手心向上游移,一寸寸丈量记忆中的美好,满足得想要长叹。   还沉浸在玄妙幻想中,就听见小女人在低泣,他回神往她脸上一摸,一手的泪,这是为何?   只见她嘴里嘟嚷着什么,他靠近她附耳倾听。   “不要,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昏暗的床帐内,女子在梦中痛哭,男子拥她在怀,轻拍轻哄,微弱的灯光透过青纱帐照耀出男人心疼的表情,他低头轻吻女人,他不住安慰,他许下承诺:“好,我再也不会丢下你一人。”   女子抓着男子衣襟慢慢止住了哭泣,许是累了,蹭蹭男人胸膛,再无意识。   苍岩搂她在怀,用衣袖擦掉她眼泪,心中不安,莫不是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又叹息,你看,你人没醒,朕都已经投降,可见真是个妖精,复在她红唇上轻咬了一口泄恨。   翌日,苍岩下朝后,写了一封信让安朔送去给顾星睿。   午后,顾星睿的回信呈在御案上,上头除了记录桃夭夭成长,还着重介绍红颜枯骨。   红颜枯骨原是一位民间大夫为报复抛夫弃子的妻子炮制的,此毒前期可以使人变美,且会自带体香,见者倾心,男子若与其行房,会不自觉地采阴补阳,事后精力倍增,然这些都是在消耗女子阳寿。凡服用过的女子,皆活不过二十五岁,此生无法孕育子嗣,往往在二十三四岁就开始缠绵病榻,此后迅速衰老,犹如八十岁老妪,毒性之烈连太医都无法解。   此毒后期沦为教司坊专门□□女奴的秘药,用女子最美的十年换取满盆钵满。   夏氏原是罪臣之女,被发配教司坊后,原也不出众,同期一位才貌双全的女子力压群芳,成为掌事力捧的花魁。夏氏一面接近花魁,一面怀疑教司坊是不是有什么猫腻,教司坊女子个个貌美却不见稍稍年长的女子,除了少数被客人带走的,大部分后期却是不知去向,每日必至的变美汤药她是不敢服用的,她悉数呈给花魁,只道只想看姐姐变得更美,然花魁犹如昙花,转瞬即逝。夏氏觉得教司坊不能再待下去,就勾搭了还算顺眼的桃明礼。   夏氏对于继女,原打算培育她去换取荣华富贵,就算她二十五岁死去,那时她儿子已经长大成人,再不需要依仗她的圣宠背景。   活不过二十五岁……她最多只有九年可活?   九五至尊双手握拳,额间青筋爆出,怒火攻心,眼中一片血红杀气。强压怒火写信,让安朔立即送去给顾星睿。   安朔从未见过如此戾气浓烈的帝王,形似索命修罗,手中的信沉甸甸的,天空乌云密布,似怒龙在咆哮。   顾星睿接到信就立即出京寻找药王谷传人。   苍岩疾步来到花芜宫,踢开那只碍眼的猫,拥她在怀:“夭夭,对不起……”朕绝对不会让你只活到二十五岁的,咱们会有孩子,咱们会白头到老。   桃夭夭一怔,这是知晓她的过往来可怜她吗?她推开他,轻笑道:“皇上是心血来潮过来可怜我的吗?”她眼中全是不屑,她不需要九五至尊的可怜,她指着周遭事物道:“皇上亦没有对不起我,你看这都是仰仗您的恩宠才有的。”   他知道她不愿意有人去窥视她糟糕的过往,他道:“相信朕,朕往后不会再如此对你。”   她冷笑道:“皇上厌弃我,又有了新美人,如今厌弃她,怎的又想起我来?都说皇家男儿最是薄情寡义,我怎敢去赌哪不存在的可能性?”   苍岩抓住她的柔夷道:“朕没有厌弃你。”只是想逼你就范……   她甩开他的束缚,嗤笑道:“真应该让天下人来看看皇上如今这幅尊荣,居然奢求一个女人垂青。”她摸着自己的脸道:“嗯,我这幅容颜不常见,皇上一时放不开也是有的,皇上喜欢不若拿去?”   一说起她容貌,他就想起她活不过二十五岁的事,心口疼痛难忍,浑噩离去。   绯意惊傻了,小主好大的胆,居然敢呛声皇上,且皇上竟然没发火。再见小主看着紧闭的大门出神,唤了一声。   桃夭夭擦掉眼泪,笑着抱起点点回房,如此甚好。 作者有话要说:  妖妃:你居然敢用摸过脚的手再来摸我的脸? 昏君:那我用嘴?   ☆、第 48 章 无得无失   边疆。   苦寒之地生存之辈大多是大字不识的, 桃明礼有幸谋得文书一职,每日只书写记录,也不用出去干体力活,又求得管事,把儿子带在身旁教导, 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家中俩个女眷也捡些轻松活计干, 每日只在厨房切切洗洗再给修建城墙的工人送去即可。   桃灼灼每日阴沉张脸不与任何人搭话, 之前还会抱怨环境恶劣, 如今手指变粗糙手背裂开着,再感受脸上又痒又痛, 虽无铜镜可照, 亦能感受肌肤被寒风摧残得惨不忍睹, 整个人犹如行尸走肉。   夏氏见女儿日渐枯萎,不得不承担起做母亲的责任, 每日把女儿的活分去大半, 夜间还要伺候一家老小洗簌, 等收拾完毕已是午夜, 累得直不起腰。而桃明礼也不再对她客套, 嫌弃她不修边幅, 嫌弃她难看, 嫌弃她粗俗, 还能怎么办?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才不过深秋,边疆的天气已经冷得刺骨,又无碳火可取暖, 沐浴不易,夏氏冷得瑟瑟发抖。   桃明礼被吵醒不悦皱眉,不耐烦地推她一下。   夏氏毫无防备地摔下床去,还未感受寒风侵袭,就被眼前明晃晃的刀刃灼伤了眼。   月光透过残破的窗户投进室内,冰冷的刀锋,修罗战士,索命的阎王。   夏氏还未尖叫出声就已经没了气息,桃明礼叩头求饶:“大爷饶命,大爷饶命!”   黑衣男子不耐听他说话,直接斩断他的左手,再在他脸上烫上一个囚字,转身去到隔壁。   桃家姐弟共居一室,此处居所紧张,桃真知还算年幼,也没有人去在意这些细节。房间的床自然是留给桃真知的,桃灼灼被地面阴冷湿气折磨得整夜整夜睡不着。   听见动静,她急忙拥被坐起,惊问:“谁?”   来者并不再给她说话机会,捂住她嘴在她左脸烫上一个囚字,桃真知亦然。   桃家的惨叫引来了周遭民众围观,众人只见夏氏头身分离,桃明礼是个血人,一室的腥臭味,桃家姐弟身体无碍,只是脸上被烫上囚字。众人心中纳闷,也不知他们家得罪了哪路神仙,不过可不敢深思,唯被牵连,唤来赤脚大夫草草包扎。   桃家算完了,这脸上印上囚字之人,一生只得做奴隶,再无尊严可言。   慈宁宫。   太后心中叹气,那女子不稀罕皇儿宠爱,住在冷宫亦能搅乱皇儿心扉,是否人长得美就能得到所有?   苍岩回神,夹了一筷子素三丝放置母后万字碟中,继续食用不知其味的膳食。   膳后,母子二人谈心。   太后问道:“那女子就如此深得皇儿欢心?”   苍岩脸上讪讪的,连母后都看出来了,可见自己表露无疑。他道:“母后,儿子喜欢她,她不是冷情之人,她只是被她的遭遇影响到。”   太后见儿子谈起她时,眼睛闪闪发亮,眼中蕴含着无限温情,笑回:“你喜欢她,母后没有意见,但不能因为她而耽误朝政。”   苍岩正色道:“母后安心,儿子省得。”   太后颔首,也罢,就她吧。   是夜。   苍岩早早沐浴,关上房门让人勿扰,开启密道来到花芜宫。   他走入房间时,听到水声,不由得寻声而去。   美人头顶慵懒的挽着青丝,有几缕顽皮发丝垂露在美人雪白玉背上,美人舀水淋在背上时,温水包裹住发丝探索着美妙风景。漆黑的浴桶,漆黑的青丝,秀气的骨架,白皙的玉人,四处蔓延的馨香,无一不在引诱面对她自制力为零的男人。   桃夭夭洗净后起身,回头时见男人站在三步开外直愣愣的看着自己,视线火热得能蒸发她身上的水渍。   她快速沉在水里,冷声道:“皇上怎的来了?”   苍岩喉结快速滑动几下,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怎么,朕不能来?”   桃夭夭拿浴巾挡在身前,刺他:“皇上当然能来,这宫里、这天下都是属于皇上您的。我只不过是诧异皇上身为天下表率,外表正人君子模样,暗里却行些梁上君子之事。”   苍岩狠狠瞪着眼前气死人不尝命的小女人,她是铁了心要刺他离去,偏不如她意,他走到浴桶前,修长的手指轻撩温水,再缓缓来到她香肩游弋,顺着她的天鹅颈握着她的下巴,俯身贴着她的嘴道:“夭夭这一招以退为进使得甚好,你看,朕原先只想做梁上君子,不过夭夭有兴致,改做采花贼又有何妨?”   手拂过她鲜妍眉目,她秀挺鼻子,他拇指点着她下唇,糯米牙秀气得惹人怜爱,他堵住她的红唇,宣泄自己的相思之苦。   桃夭夭不愿,她推他、抓他、咬他。他都无动于衷,他紧紧抱着她,就像抱住了所有,余生不能没有你。   他取过干净浴巾包裹住她,横抱起她,安置在架子床上,复脱去自己衣裳鞋子,搂着她共枕。   桃夭夭背过身,嘲讽道:“皇上面皮可真厚,居然还肯吃隔夜菜。”   苍岩凑在她耳边笑道:“如若隔夜菜都像夭夭这般鲜美异常,且越吃越上瘾,朕吃上一回又有何妨?”   桃夭夭不适的移动身子,身后之人竟然脱的个精光,真真是不要脸!   要脸能啃下这块味鲜的骨头?那些无谓的面子没有半点用处,还是美人在怀来得比较实际。   能亲亲摸摸却不能吃可真考验九五至尊的定力,往昔本是个寡欲之人,遇见这个冤家,倒是把全部热情倾覆与她,不想却是消耗她生命而得。念及此,他把头埋在她脖子处闷声道:“夭夭你放心,你会与朕一同白头到老的。”就算把天下翻个个,也要找到解药救你。   虽不能做些亲密事,不过能拥着她就已经很幸福了,往昔独自躺在龙床不得安歇,脑袋里全是她,却不承认想她,比起美人在怀的满足,浪费的那些时光竟愚蠢无比。   她现在别扭的模样在他看来甚是可爱,这个姑娘不敢付出真心,念及之前种种,他懂她的挣扎,她对他的感情不及她的伤痛,所以她选择斩断一切,无得无失。   他郑重道歉:“夭夭,之前伤害你,对不起。”   这几个字成功打消了桃夭夭的挣扎,她咬牙瞪大眼睛,恐失控落泪。真是不堪一击,他一句话就抵消了之前种种,她是不是太没用了?   苍岩把她翻过来,让她躺在自己臂弯,拍着她的背哄她睡。   苍岩睡意朦胧时,感觉她往自己怀里蹭蹭,手紧紧抓着自己衣襟。   无声微笑,这个口是心非的笨蛋。   一夜好眠,金銮殿的圣上容光焕发,只是脸上多了几处抓伤。   群臣面面相觑,谁这么大胆子敢伤了龙体?又想起近来得宠的林贵人,心中了然。林意安为人一本正经,不想教出来的女儿却不同凡响,伤了圣上还能让圣上心情愉悦,可见功夫了得,莫不是这林意安也是个中高手?真是人不可貌相。   群臣心中功夫了得的林贵人痴心不改,皇上不让他靠近养心殿,那她在路上等候他不算抗旨吧?   今日,身着一袭嫩黄色撒花轻纱裙,碧玉发簪,未施粉黛,这是宫里传言皇上喜爱的打扮。虽不是她风格,为了挽回皇上,她愿意委屈自己。   “主子,御撵已经往这条路来了。”青柠道。   林若然颔首,脱去一只绣花鞋,坐在地上捂住脚脖子低泣,两个侍女也是眼泪汪汪地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不住安慰主子。   待皇上到来时,擦擦眼泪,红着眼请安。   可……皇上就这样目空一切沉思着,全然没有注意到路边境况,这是朝廷发生大事,还未回神?   青柠暗中扯扯夏询的衣袖,示意他说句话。   夏询真想一脚踹过去,老子因为你们而受罚,没找你们算账就不错了,如今还来使唤自己,林家怎么这么大脸呢?   他也有样学样,目空一切,亦步亦趋随着御撵离去。   “皇上,我家主子受伤了。”青柠唤道。   苍岩下了朝就坐在御撵上回味今早的玄妙之景。   他需提前回养心殿,本不愿打扰她好眠,轻轻移开她,不想美人还不乐意,嘟嚷着什么,手脚也乱动着。   他真不知她是真睡觉还是在报复自己,只是那处灼热难当,她还上脚蹭蹭,真当他好欺负呢?   他索性就压上去,磨蹭几下。   美人睁开朦胧美眸,先在他胸膛蹭蹭,再迷糊看着他,过了几息时间才清明,再见自己扒拉在男人身上,而男人面色不善,眼里火苗旺盛,猛地推开男人用被子把自己团团裹住。   苍岩咂巴几下嘴,真是可爱,就是有点可惜没有啃上几口,牙痒了。   此时听到声音,回头瞧了瞧,示意宫人继续前行。   林若然眼泪夺眶而出,就真的一点也不喜欢她么? 作者有话要说:  嗯,明天治病   ☆、第 49 章 真龙之血   顾星睿寻至药王谷,枯等三日才见到药王。   只是眼前这个少年模样的男子实在难以让人相信是传言中能起死人肉白骨的药王, 太年轻, 下意识就让人信服不起来。   此届药王名药丸, 临近三十岁的男人看上去很是年少,医术高明受人敬仰,故而脾气越发执拗。见此, 他冷笑一声,负手离去。   药童手伸向谷口道:“这位贵人请吧。”   顾星睿瞬间了然, 这是自己轻视的态度得罪了药王,忙俯首道:“药王请留步, 在下是真心实意请药王出谷医治病人,还望药王海涵在下刚才无理之处。”   药丸脾气犟,得罪了我, 你再赔罪也于事无补。   顾星睿不得已随着药童步出药王谷,又让人去打听药王喜好, 传言是个嘴刁口馋之辈。   一日三餐, 顿顿不重复, 直送了半个月才再次得见药王。   这次他极为有礼, 先作揖, 复送上丰厚礼品,再次表明来意:“在下这次来是求药王出谷去京城救一位贵人,无论多少诊金都不是问题,药王意下如何?”   药丸起身道:“走吧。”   顾星睿还有一肚子劝词在酝酿,闻言无奈一笑, 是个性情中人。   药丸爱吃,路上也不急着赶路,每逢城镇必胡吃海喝一番,故而用了半个月时间才至京城。   九月底的京城,霜降已至,民间是灰白世界,皇宫依旧色彩斑斓。   药丸似一点也不奇怪会是进宫诊病,他悠闲的态度犹如置身自家后花园,还嫌弃道:“培育这些个反季节的花,真是摧残花的本质。”   见了皇上恭敬见礼,神情却并不以为然,世外高人不惧权势。   花芜宫。   桃夭夭见童满领进来一个少年,有些不知所措,后宫也能进来男人?   药丸见到桃夭夭眼睛一亮,好美的人皮,可惜不能剥下来观赏。   童满道:“小主,这位先生是来给宫嫔诊平安脉的,现在轮到咱们花芜宫。”   桃夭夭虽有诧异,还是顺从的伸出手请先生诊断。   药丸细细诊脉后对着桃夭夭微微颔首,起身准备离开。   绯意唤道:“这位先生请留步,我家小主身体可无恙?”   药丸见她礼数周全,心情大好,回道:“有些毛病,不过问题不大,稍后制些药丸子来,按时服用就无碍。”说完大步离去。   而他面见皇上时,全然是另一番说辞。   他神色凝重道:“小主身体早年被摧残伤了根本,药石罔顾,可叹红颜薄命。”   夏询不敢去瞧皇上神情,低头间见皇上经常把玩的金耀石手串竟然粒粒在大理石地板上四处乱跳,微微上移视线,皇上双拳颤抖。   药丸神情丝毫没有受影响,他又慢悠悠道:“不过我药王谷不是外头的庸医,自当有法子治疗,只是有一味药引极为珍贵,全看皇上舍得不舍得。”   苍岩急问:“何物?”   “您的心头血。”   药丸心中极为爽利,终究还是等到了这一天。   他的太.祖父向往外头世界,去到宫里做了太医,结局是没有救活死人被盛怒下的皇帝斩杀,他父亲得知消息及时退回谷内。父辈之仇一直存在他们心中,如今他也不要皇帝的命,毕竟这个皇帝还不是昏庸之辈,为了天下太平且只取他一碗心头血就好。他若是不肯,那么他将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死去,余生就在悔恨中度过,这也算是报仇的另一种方式。   那民间大夫不过是他家家仆,用毒狠戾被驱逐出谷,红颜枯骨不过是常见之毒,要解容易得很。   安朔盛怒,拔出佩剑抵在他心口:“一派胡言!我现在挖出你的心,看你能不能活!”说完用力一刺,那剑瞬间刺进药丸胸膛一节手指深。   药丸冷笑,全然感受不到胸口疼痛,任之由之,看谁急过谁。   苍岩摸着心口,既已存放于此,拿出一点喂养她又如何?他说:“要多少?”   药丸挑眉,倒真是好玩,他的先辈间接害死了一个女子,如今他肯舍万金之躯只为了救一个女子,莫不是皇家也有因果轮回?他自怀中掏出一个白玉碗,见被自己的血染红,不悦地擦拭干净道:“不多,一碗就够。”   夏询安朔跪地劝道:“皇上万万不可,别说他的话可不可信,就是可信,一个女子当不得皇上如此厚待。”   苍岩沉声道:“朕心意已决,不必多言。”就是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要去试试,他不想余生没有她。   二人觉得皇上是疯了,这挖心取血的人还能活吗?就是能活,那身体不也得垮了?夏询偷偷退下急忙去找太后。   待太后赶到养心殿时,取血过程已经结束,白玉碗里满当当一碗鲜血,药丸正在给皇上包扎伤口,层层白布挡不住溢出来的鲜血,白了红,红了白。   太后身子晃了晃,夏询秀珍二人及时搀扶住。   药丸向太后见礼后,端起白玉碗道:“皇上,草民先去送药。”   苍岩低头不语,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今竟然为了一个女子去破坏,他不悔,只是觉得无颜面对母后。   太后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扶着儿子躺下,让宫人都出去,神情严肃道:“先前母后说只两点,一不可威胁皇后之位,二不可牵扯朝廷之事,你都做到了。可母后万万想不到,你竟然喜欢她到连性命也不顾!”   苍岩脑门一层虚汗,说话很吃力,他说:“儿子只是觉得她长得漂亮,想要一个最漂亮的孩子罢了。”   一时缄默无言,良久太后叹道:“痴儿,你为她做到如此地步还要口是心非?什么要一个漂亮孩子,你不过是不想她死罢了!也罢,事情已经如此,母后反对无用,母后只问你,倘若往后她依旧如此冷心呢?你暖不了她,你又当如何?是不是可以把天下送给她,逗她开心?”   苍岩急道:“不会的,母后,她心善。”至于他暖不了她的问题,他不愿承认,他相信她并非冷血无情之辈,只是她的过往让她如此罢了。   药丸端着白玉碗一路嘴角上扬,大仇得报,这碗原是皇家御赐的,曾是太.祖父的心头之爱,如今盛着皇家之血,你看白里透红,多么美妙的搭配。   桃夭夭看着眼前这碗红红的汤药蹙眉,好大的血腥味,这真的是汤药而不是鲜血?她如是问。   药丸回道:“小主安心,这是调理你身体的汤药,快些服下,若是冷了,药效可就不佳了。”若是再来一碗,想必那位另外半条命都葬送在你肚里了。念及此,不由得痴痴笑,好玩,这天下之主任由自己拿捏的感觉可真不错。   桃夭夭捧着温热的白玉碗,不知怎的,她觉得分外沉重,似有千斤。她红唇轻启,喝了一小口就想吐出来。   药丸阻止道:“小主可别吐出来,这药天底下独这一份,你就是吐出一小口,那也是用城池换不来的。”   桃夭夭不得不咽下去,那药顺着喉咙一路蔓延,灼伤了她的心扉,她大汗淋漓,她浑浑噩噩,恍惚间,魂飘浮上空,见到他微笑着说:“乖,喝下去。”   她屏住呼吸大口大口喝下去,喝完后倒在绣塌上久久不能回神,心好痛。   药丸把白玉碗丢进太液池,血迹漂浮在湖面,鱼儿抢食,白玉碗缓缓沉进湖底。前程往事了结于此。   他去到太医院,细细挑选了上百种药材用了三天时间炮制解毒药丸,他呈给皇上道:“皇上,这是余下的解毒药丸,小主一日服用一粒,三个月后方可痊愈。”   苍岩审视眼前这些黑乌乌的药丸子,沉声道:“朕怎知这些药丸真如你所言能治好她的病?”王者之气尽数侵袭药丸,药丸心颤颤了,他回道:“若是无用,草民项上人头任由皇上处置。”   苍岩挥挥手,安朔架着药丸出去,行至宫门,几个铁拳就把药丸打在地上站不起身来,再吐了几口吐沫。再容许你活三个月,不管三个月后桃小主能不能痊愈,老子必定取你狗命!   药丸痴笑一会,自怀中取出药丸服下,慢悠悠消失在人群。   苍岩不放心别人办此事,他坐着御撵来到花芜宫,撑着安朔进门。   他才走动几步已是强弩之末,他站着不动,唤来桃夭夭:“这药你一天吃一粒,一天都不能落下知道吗?”   桃夭夭看着他苍白模样只觉得眼热,胡乱点点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她又喝了什么?   苍岩摸着她的脸蛋:“乖,朕过些日子再来看看你。”好想抱抱你,可心口太疼,复笑着转身离去。   在皇上离开后,绯意惊呼:“小主,你怎么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嗯   ☆、第 50 章 第一场雪   嘉勋六年第一场雪在十一月中旬。   苍岩轻咳,心口震得微微痛, 喝口参茶压压, 低声道:“她那里你可安置妥当?”   夏询回道:“衣裘木炭昨日刚送过去, 听童满说,桃小主最近丰腴了些许,气色也好了许多。”暗自腹诽:能不好吗?什么好的第一个送过去, 又没有外人打扰。   苍岩颔首,继续批阅奏折。   咸福宫。   敏仪笑问:“若然怎的清减了许多?可是奴才服侍得不尽心?”   林若然回道:“冬日里犯懒, 不太想吃东西,谢娘娘关怀。”   笑谈几句, 林若然告辞离去。漫天飞雪飘零,世界昏白一片,没有长空归雁, 也没有人情冷暖,这个世界冰冷得让人心惊。她问自己:你悔吗?她答:悔。后悔没有早一步遇见他, 这样存在他心头的女子就会是她, 她只是晚来一步而已。   敏仪站在窗前喝着酸甜的荔枝露, 配以林若然行尸走肉般步伐, 分外爽口。   她问:“可探明白养心殿发生了什么事?”   孟君回道:“据说皇上受了重伤。”   敏仪蹙眉, 无缘无故的受伤,还掩藏得如此严实,可见不是刺客,她道:“一定得探明白皇上受伤的具体原因。”   孟君应诺。   花芜宫。   戌时刚至,桃夭夭已经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个时辰, 依旧没有睡意。这些日子她浑浑噩噩过来,白日里什么也不干,不是歪着就是倒着,做什么也提不起精神。一天一半时辰是在回忆往昔,一半时辰在想他,每天都在和自己对话:明日开始就不再想他。然今日复明日,无止无休。   他一个多月没有来了,听童满说他也没有来后宫,他在忙什么?上次见他似得了重病,可是病还没有好?他吩咐她吃的药,她每天都有吃,她容颜未变只是长胖了些,她身上的体香渐渐消散,是不是吃完药她就好了?一时间思绪万千,却绕不出答案来。   苍岩进来时,见她侧躺在床上,眼睛放空,嗯,脸上确实长了些肉。他走近道:“在想什么?”   桃夭夭抱着羊绒被褥惊讶望去,眼前人背对着灯遮住了光线,也占据了她的视线,她把头埋入被褥里蹭了蹭,闷闷道:“没什么。”不见时想,见了时又下意识冷言相对,她左右不了这种诡异的情绪,只能顺着心意走。   苍岩也习惯了这种不行虚礼、平等相处相处模式,以往她见了自己行礼怎么看都像个木偶,如今才是活生生真实的她,触手可及。   他坐在床边把她的脑袋自被褥里拨出来,把她的青丝顺至耳后,笑道:“别闷坏了。”   他的眉目灿若繁星,他笑容和煦,他态度平常得似俩人之间毫无隔阂。她突然很讨厌他这种行为,这算什么?想起她就偷偷来看看她,忙起来就不见人影,她更厌弃自己左右不了情绪。她打开他放在自己脸上的手,没好气道:“皇上来干什么?”   苍岩也不恼,一个多月不见,只要见着她都觉得异常愉悦,在他看来,她只是在和自己撒娇罢了。嗯,一个月不来探望她,就哄哄她好了。   他脱去冰凉外裳拥她在怀,见她挣扎,拥得更紧了,果然小女人就是口是心非,你看这不乖乖躺在他怀里了么?   他握住她的芊芊玉指,亲亲她的侧脸,再吸一口只属于她的馨香,满足得想要长啸。   这一个多月来的孤寂圆满了。   他问:“可缺些什么东西?现在说给朕听,明日就给你送来。”   桃夭夭用力挣扎,这人消瘦了许多力气却不见小,见挣脱不开,就用手肘去撞他胸膛,冷声道:“谁要你的施舍?我在这宫里好得很,不需要你假意关心。”   苍岩吃痛放开对她的束缚,咬牙捂住胸口,伤口还是没有痊愈。   桃夭夭怔怔的望着他,她弄痛他了?他紧闭双眼,眼角眯起起了纹路,鬓角青筋暴起,他是真的痛。   她忙倒了一杯热茶给他。   痛过这一阵,苍岩无力倒在她肩上,虚弱道:“你喂朕。”   他的脑袋枕在她肩上,他呼吸喷在她脖子上,痒痒的,她往下看了一眼,只见他鬓角出现虚汗,脸色苍白。心头一软,喂他吃茶。   得寸进尺的男人就着美人的手饮下一盏茶,复拉着她的手放在心口:“疼,揉揉。”   掌下是他砰砰心跳,一下一下震得她头晕,男人眼含期盼的望着她,她不由自主轻轻揉他心口。   苍岩抿嘴微笑,什么冷心冷肺,不过是强装坚强罢了。   待美人手酸,他拥她在怀按揉她的手指,他亲亲她眼角的泪痣,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都说凡有泪痣之人必是前世受情伤所累,眼泪化作的痣是转世都抹不掉的痕迹,朕必定前世负了你,今生特来弥补你。”   他的言语一字一句在撞击她的心扉,她想否认却已经失声,只见他欣喜的抱着自己,他在她耳边低语:“夭夭,朕这一生绝不负你。”   翌日,暖阳一出,冰雪融化。   绯意伺候小主更衣,笑道:“原小主有带过来,都说玉养人,小主往后不要再取下来了吧?”   桃夭夭胡乱颔首,这血玉坠温度与体温无异,也不知他几时给自己戴上的。   十二月初,苍岩伤口完全愈合,剩下只需要细细调理即可。   他站在绿萼梅树下微笑,转眼又是一年。   他选了两枝半开花朵繁多的梅枝折下,不假他人手亲自执着回养心殿。   夏询取过仙人瓶道:“皇上,奴才来插吧?”   苍岩未置一词,在仙人瓶里摆弄几下,选了一个最好看的位置,再放置窗口,室内温度过高,若是晚间枯萎了,那就太煞风景了。   夜间,苍岩把仙人瓶放在架子床边的矮几上,笑道:“是在等朕吗?”   桃夭夭也不搭理他,抚摸柔嫩的绿萼梅花瓣,她还留着去年他别在自己发间的绿萼梅,本以为今生再无缘,如今拥有这么多,她既欢喜又害怕这是海市蜃楼、镜花水月。   见她只着中衣起身,他握着她的手塞回被窝:“雪大,天冷,你若喜欢,朕时常给你送来。”   桃夭夭摇摇头:“不要折伤它。”   苍岩有些不悦,连花枝都心疼,却对自己这么狠心,咬了她耳垂一口,得到佳人抗议,痴痴笑起来。想着开春找个时间把那株绿萼梅移过来,这花芜宫修建得雅致,适合她生活,也方便自己来找她,他决定往后就把她安置在这里。如今也不好大张旗鼓来找她,一来防着后宫女人嫉妒,二来她不用出去请安或应付别人,只安心养身子就好。   摸摸她腰肢,还是双手可握,不过上下两处丰腴了些,长得越发的好了。这半年来,他竟没有去宠幸任何女人,他只想守着她一人度日。他邀功请赏:“夭夭,这半年来,朕都只有你一个人,你说你应该怎么奖赏朕?”   桃夭夭下意识不信,那个林贵人不算么?不过她不会说出口,以防这厚脸皮以为自己吃醋。她不以为意道:“皇上大病初愈,自然是力不从心,为了不影响在爱妃们心中勇猛善战形象,忍耐半年也是可以理解的。”   苍岩见她没有好奇自己为何受伤,心中既不是滋味又松懈下来,他不想要她的感动,他想要她的真心。他说:“这事被你猜个透彻,可如何是好?不若我们现在试一试?朕也好心中有数。”   昏君!不要脸!   桃夭夭翻身背对他闭眼睡觉,眼不见心不烦。   苍岩偷笑一下,复拥着她解释:“林若然是皇后给朕安排的人,不过朕心里只有你,她还是完璧。上次她被你的猫抓伤,朕还担心她欺负你……你居然一点也不搭理朕,还为了一只猫打算赴死,朕气不过放纵了林若然,你没生气吧?”说完翻过她,紧紧盯着她,似只有这样才能看看明白她的心思。   桃夭夭笑道:“皇上宠幸谁不宠幸谁,都与我无关,皇上不必同我解释。我怎么会生气?事因在我,且皇上与贵人并没有降罪与我,谢皇上隆恩。”   还没有生气?眼中都飘着雪花了。   他无奈道:“人都说朕成长一帆风顺,五岁成为储君,二十岁成为帝王,再好命不过。可朕前面有十五个兄长,有些儿子都与朕一般大,谁又甘愿臣服在朕之下?朕自小经历重重诱惑,登记后更甚。与你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朕并不是一时兴起才对你好,我喜欢你,夭夭。”   桃夭夭只觉得自己耳聋了,他的言语在脑海里一圈一圈环绕着,这个世界静到只听见自己心跳声。   他知晓她的过去,他在说他的过往,他在交心,她能给吗?   ☆、第 51 章 全身而退   除夕夜。   深深宫邸,纸醉金迷。太和殿内鸣钟击磬, 乐声悠扬, 歌舞升平;三足金龙鼎内燃烧的檀香飘出屡屡香烟, 缭绕着衣香鬓影丽人,侵袭着推杯换盏朝臣。   龙座上的帝王眼中晦涩难明,人影憧憧间, 熟悉的人事物变得陌生起来。他闷声喝酒,企图化开这种疏离感。   楚王安王依旧围绕着太后说些趣事, 虽有些好奇皇上清瘦之因,可碍于他严肃面孔, 还是按耐住好奇心。幼时经常欺负他,不想却是个面冷心黑的主,也不找父皇告状, 只一步步在课业朝堂上碾压他们,与他一比对, 自己成了鱼目, 他是明珠。   康王依旧冷着脸坐一旁自饮自酌不言不语。   晋王比之去年又稍稍发福了些, 面色红润, 想来莺歌美人服侍得不错。   他暗自注意了一下与皇上有一段佳话流传的林贵人, 清高孤傲果真不同凡响,只不过眉宇间一抹愁绪让整个人变得阴郁,让人见了不甚舒服。半年时间不到就失宠了?   又见曾经抱在手里过的侄女无趣呆坐着,其两个儿子也闷闷不乐,比之去年, 倒是规矩了不少,可见顾致远下了大功夫板正外孙习性。这是被冷落得无欲无求了?   复端起金足樽继续与巴图闲话。   今年守岁不似往年热闹,前有良妃沉思勿扰,后有林若然冷冷清清,唯皇后一派言笑晏晏。   苍岩执意送母后回宫,太后微不可闻的叹气,皇儿为桃夭夭做到这步田地,她若是依旧无动于衷,这样的女子她竟不知该不该留着。   漆黑的天空中五彩斑斓的色彩没有停歇过,桃夭夭的面庞在黑夜里忽明忽暗,她脸上洋溢着笑容,眼里倒映的斑斓色彩却掩不去落幕之色。   殿里烧着地龙,上好的银屑炭在瑞兽铜炉里静静燃烧,绯意童满逗嘴声是这寂静冷宫唯一的声响。   空中弥漫着鲜花鲜果香味,新换上的鲜艳窗帘厚实美观,各色干果点心个大油亮。这一切为何存在,她心中肚明,她漠然受着,却又推拒男人靠近,她真是个虚伪至极的女子。   皇上的突然出现惊坏了俩个嗑松子的奴才,刚要出声见礼,见皇上摆手,福了福悄悄起身退下。   苍岩把身上的大氅包裹住她,见她手有些凉,不悦道:“这奴才是怎么伺候人的,也不知拿个手炉。你这么大个人了,也不知好好爱惜自己。”   桃夭夭在他手碰触自己时,下意识缩了缩,斟酌再三,默认他的关怀。今夜是除夕,若是做些什么,就是给皇上找晦气,她如是同自己说。她回:“刚要进去,皇上就来了。”   苍岩拉着她回到殿内,在铜炉边烘去一身凉意,问道:“那药丸子你可吃完了?”   桃夭夭回道:“今日把最后一颗吃了。”   苍岩舒心一笑,忍不住亲亲她娇嫩脸蛋:“真乖。”   气息尽数喷在她脸颊上,那处冒出的痒一路蔓延至她心头,抓不了也驱不走,生生折磨她。她冷声道:“皇上此刻应该在咸福宫才是。”   一时缄默无言,良久,苍岩道:“夭夭,你真的要赶朕走?”就真的一点也暖不了你?   桃夭夭想大声说是,嘴巴却被冰雪封住,挣扎良久也发不出声来。   是夜,敏仪睁眼到天明,如今连这点脸面也不愿意给她了么?   苍岩四肢痴缠在桃夭夭身上,在她耳边低呼:“夭夭,夭夭……”   那声音竟比求偶的公猫叫唤得还要撩人,桃夭夭默念一遍静心咒也驱走不了龙吟,那狡猾的龙吸走了她的精气,她无力抗拒,无力出声拒绝,亦无力阻止自己被潮涌淹没。   饿狠了的龙胃口大开,无奈刚痊愈的身体配合不来需求的心境,再看美人昏睡过去,不由得痴笑着胡乱擦拭一下,拥紧美人沉沉睡去。   卯时,苍岩醒来,琉璃瓦烁透进微不可见的光线,大掌磨蹭一下美人香肌,意志力薄弱得只想继续沉沦。见她睡得极香,忍不住用新长出来的胡渣磨蹭她的香肩,见她蹙眉,加重力道,新年第一句话他只想对她说。   桃夭夭嘟嚷着醒来,力道也恢复了,忙推开他用被子裹住自己,苍岩闷闷一笑,什么时候了还来顾及这些?他摸索着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道:“夭夭,新年快乐。祝贺你喜得佳婿,早生贵子。”   厚脸皮!桃夭夭闭上眼睛装睡。   虽有些遗憾她不回应,昨夜一顿美餐也足以掩盖这些不足,他摸索着起身穿衣,不想点灯扰去了她睡眠,也看不清哪儿是哪儿,披上大氅,拥着衣裳道:“时候还早,你接着睡,朕走了。”   走出三步,他听见她低低道:“祝皇上新年千帆顺。”   苍岩在黑暗里笑出一口大白牙,他只觉得这几个字是他听过最美妙的祝福。   狭小的一方天地全是他的味道,就算把厚重床帘用碧玉勾挂起,也消不去男人残留气息。就着余温,又沉沉睡去。   敏仪化着隆重妆容掩盖自己憔悴面庞,只是皇上与太后都没有注意到她的不对劲,嘴角的笑容僵到没有知觉。出了慈宁宫,笑容一落,眼神狠戾,皇上整日里呆在养心殿,时而欢喜时而忧愁,这里面莫不是藏着什么秘密?   宫里一派喜气洋洋之景,可她心中却是沉甸甸的,她预感这一年会有自己预料不及的事情发生,这种掌控不了的感觉让她烦闷不安。   桃夭夭睡醒后摸索着起身,见旁边枕头上有一个沉甸甸明黄色五爪金龙荷包,复取过打开,里面除了一条七彩宝石手链,余下全是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形金裸子,寓意溢于言表。   晚间,苍岩来时见桃夭夭坐在绣塌上,笑问:“特意等朕?”坐下见她没有斟茶的意思也不恼,自取一杯饮下,见她还像个木头桩子似的,反思昨晚是不是弄疼她了?不由问出口。   桃夭夭闻言没有害羞,反之厌弃自己,还要牵扯不清到几时?身处冷宫也要为他生儿育女?她冷声道:“皇上好吃隔夜菜,今朝来宠幸我这个冷宫弃子,明朝莫不是要去会会那素久了的寡妇?”   苍岩回道:“也不是不行,若是夭夭就是那素久了的寡妇,朕必定欣然受之,不过你那短命的夫婿已被朕处置,你怎的一点报仇心思都没有,莫不是夭夭其实欢喜的是朕?”   桃夭夭不悦起身,苍岩自然不许,话还没有说完呢。握住她的柔夷往怀里一拉,对着她耳朵低语:“谁说这里是冷宫?朕的旨意是让你移居此处,可曾说过你不可出去走动?此处安逸舒适,不是深得夭夭意?”又痴痴笑道:“莫不是夭夭在生朕的气,怪朕不由分说就把你丢弃在此?乖乖,你对朕冷颜以对,还不兴朕吓唬吓唬你?”   强词夺理!就算那时他有一丝放不下,可更多的不是厌弃么?如今隔夜菜还没吃厌,可不就乖乖宝贝的哄着么?生怕你不配合,发挥不出余温。   苍岩见她不说话,紧了紧臂膀,沉声道:“夭夭,我们生个孩子吧,这样你就不会胡思乱想了。朕没有嫡子,若是个聪慧的,朕可以……“   可以封为太子?呵,为了哄她,可什么话都能说出口。   她用力挣脱,怒视他道:“皇上知道我不能生,所以就给我找个大夫治病让我生,可我一点也不感动!皇上经历过兄弟相残,这话出口前你不需要过心?若是他往后成为兄弟夺嫡刀下亡魂,还不若不生出来!皇上的前提条件是个聪慧的,若是个平庸或傻的呢?皇上你又待如何?”   眼前不施脂粉的女子,言语咄咄逼人,神情冷厉也依旧美得惊人。   被迷惑的君主紧紧拥住她,他的力度似要把她压进自己胸膛,他低头吻住她,轻柔的安抚又不让她挣脱,直到她力气殆尽。他的血喂养了她,他不在乎再次被她刺得鲜血淋漓。   未关紧的琉璃窗飘进来白雪,室内的温度不容它放肆,还未等它落地就已然消融化为水珠,一丝一丝沁透波斯地毯。   他起身去到窗前,沉声道:“朕不会放纵他们兄弟夺.权。你进宫这两年可见宫妃有孕?朕只想再要一个你生的孩儿。”   他说:“夭夭你看,这雪下得多了,就不被人所喜;若是下得不够多,人又盼着它。这雪最是无辜,天上的神仙让下多少就下多少。所以,夭夭,不要把自己局限起来,就算你不信任朕,你不妨只接受朕对你的好,你可以不回应朕的心意,这样就算你预想中的事情发生,你依旧可以全身而退。”   真会哄人,偏偏就被哄了去。 作者有话要说:  嗯,纠结够多了   ☆、第 52 章 似醒非醒   苍岩拉开金丝帐,见里头空无一人, 连被褥都没有, 这是躲自己去了?拉开房门, 白雪扑面而来,他怔怔的望着,廊下宫灯都没有点, 亦无宫人值守,这么不欢迎他?   绯意闻声出来, 见皇上站在小主寝房门口出神,忙跪地见礼。   苍岩沉声问:“她人呢?”   绯意回道:“小主在偏殿。”在听见偏殿传出小主抗议声音后, 她笑着转身。瑞雪兆丰年,今年必定是丰收之年。   苍岩提着宫灯探进床头,只见小女人睡得小脸红扑扑的, 可能灯光惊扰了她,她慢慢睁开眼睛, 眼中流光溢彩惊艳了俯身靠近她的男子。   苍岩把宫灯放置床边矮几上, 见她似醒非醒, 不禁上手去摸, 冰凉的触感立即惊醒了桃夭夭的神智, 她连忙推开,见男人低声轻笑,恼羞成怒咬了他手背一口。   苍岩对着灯光打量一下,虎口处有一圈娇小秀气牙印,他笑道:“让朕好找, 你还有理发脾气?”   桃夭夭翻身背对他道:“没人邀请你来。”   苍岩一噎,嘿,脾气见长!心中有些得意,这是他宠出来的。   他脱去衣裳挤进去拥着她道:“你是朕的女人,朕不能来你宫里?话说你这脾气一日胜过一日,是不是瞧准了朕好欺负?”见她还不答应,轻咬她耳垂一口泄愤,抱怨道:“没良心的小东西,今夜雪大,也不知道关心关心朕,就知道甩脸子。”   桃夭夭冷笑:“皇上如今怎的越发的小妇人态了?可是被这宫里的女人同化了?”   被挑衅不像男人的九五至尊脸一黑,直接以行动证明自己是不是被后宫女人同化了,直惩戒得这个信口开河的小女人低泣认错道歉才罢休。   男人又把枕头放置在她脚下,听说这样受孕容易些,美人枕着他的臂膀无知无觉,他摸摸她纤腰,笑着睡过去。   翌日桃夭夭把被褥搬回正殿,暗骂自己昏了头,皇上的地盘躲皇上?想着自己昨夜后来竟然配合他,不由得扑在被褥上狠狠捶打几下,都怪妖龙对她施了妖术!   待皇上再次莅临时,桃夭夭靠在床上直勾勾的看着他。   苍岩也不在意她怪异行为,递上一大束绿萼梅花道:“好看吗?”   桃夭夭可有可无的点点头,有些无趣地拨拉着花束。   苍岩不愿见她这幅了无生趣的面孔,他一本正经道:“这花年年有,你用不着风干保存起来。”   这都被他知晓了?早知道就应该丢在月华殿!   桃夭夭恼怒地推开面前的绿萼梅花,那花颤抖了几下,花香四溢,有几瓣花瓣缓缓飘落在她青丝上,男人眼中的她人比花娇。   二月春暖花开,桃夭夭却越发地不得劲,浑身懒洋洋的,就想整日歪着,歪着歪着就睡过去。除了一日三餐,一天就这么昏昏沉沉度过,而那个夜夜来偷会她的男人,这些日子也消停了许多,还总是以奇奇怪怪的眼神看她,真恨不得让点点撩花他的脸。   点点就睡在她肚皮上,桃夭夭给它顺毛,顺着顺着想起一种可怕的可能性,手指收拢,点点吃痛喵喵直叫。桃夭夭回神,忙安抚它,应该不会这么快吧?   绯意进来见小主心事重重,笑道:“小主,奴婢陪你出去走走吧?”顺手把点点抱下来。   桃夭夭胡乱颔首,也没有发觉诽意的小心翼翼。行至院中,见院中出现一颗花叶全无的树,蜿蜒曲折的躯干不甚美观,她怔怔问道:“这是那株绿萼梅?”   绯意笑回:“是皇上让花匠移植过来的。”   桃夭夭心里闷得慌,转身时却见罪魁祸首含笑看着自己,温和无害,像极了讨好心仪女子的痴情郎,她恼怒快步离去。   苍岩腿长,几个大步零星就追上了气鼓鼓的呆瓜,扶着她的腰肢道:“慢点。”   这些日子俩人都是夜里见面,视线也不怎么清楚,猛地大白日见面,夜晚隐藏的秘密全部暴露在阳光下。她是个摇摆不定的女人,也是个虚伪的女人,说一套做一套。   她蹙眉想要掰开腰间束缚,努力半天也不能撼动半分,不禁怒道:“放手!”   苍岩不但不放,反而往自己怀里搂,不过这次他不会如愿让不安的女人安静下来,只见小女人用力挣扎,苍岩怕她伤着,忙放开她:“好好好,朕放开就是,你别生气。”   桃夭夭离开他三步远,这才感觉呼吸顺畅了些,冷笑道:“我让皇上心满意足,皇上却把我关在这里,是否有失公允?不如打个商量,我满足了你的需求,你也满足我一个如何?”   苍岩笑道:“可。”   桃夭夭抱起脚下的点点,娇气道:“良妃曾经伤害过我,皇上不若把她贬入冷宫,再让我坐上她的位置如何?”   苍岩眼睛微眯,上前掐住野猫尾巴,笑道:“坐她的位置有何乐趣?朕封你做皇贵妃如何?”说完拉出野猫,把自己放进去,手不由自主爬上她的纤腰,逐一丈量。   复横抱起她往内殿走去:“此处风大,等天再暖些再出来走动。”   桃夭夭抓住他后颈衣裳,冷笑道:“皇上是给我画饼充饥?不对,皇上并没有说什么时候,也不算失信。”复手指划过他好看的眉眼,轻笑道:“皇上若是生在平常人家,也必定能家财万贯,就是可怜那些与虎谋皮的人了。”   苍岩任她揶揄,把她安置在绣塌上,端着温热牛乳喂她。   桃夭夭自然地受了九五至尊的服侍,不甚满意道:“我要喝茶,不是这牛乳子。”   苍岩好脾气地给她擦擦嘴,这才自己斟了一杯热茶饮下,他笑道:“夭夭若是现在就想做朕的爱妃也行,不过这无缘无故的恐惹出许多反对声音,不若夭夭给朕一个说服众人的理由。”大掌覆在她肚皮上,直视她眼睛道:“比如生个皇儿。”   他呼出的热气熏染了她的双颊,她推开面前的俊脸:“皇上可真够重男轻女的。”   苍岩无奈道:“朕还以为生出个女儿来会与你争宠,你必定吃醋,不想朕这般为你着想,你不感谢就算了,还说朕的不是,就你理多。”   被室内热气一熏,桃夭夭又昏昏欲睡,闻言眨巴几下沉重的眼皮道:“我要睡觉了,皇上慢走。”毫不客气地驱逐一国之君。   他轻拍着小女人,在她呼吸平稳后,轻轻抱起她安置在床上,低头在她额间轻吻一下,复隔着衣裳在她腹部虔诚一吻,希望是真的来了。   给她仔细掩好被子,转身时碰到监视自己的野猫,苍岩伸手抓住它的脖子,掩住它的嘴离开。   夏询见凭空出现一只眼熟的猫,以为是哪宫嫔妃养的,正要驱赶出去,苍岩沉声道:“不要让它跑了。”这东西也有个几斤重,可不能累坏了夭夭。   “喳!”   “喵。”   梅花林。   此时的桃花树很丑,枝节粗大,花叶全无,掉落的花叶化为淤泥孕养着树木,待冬天再次复生。   林若然冷冷站在土坑前,听说这株绿萼梅是皇上亲手所植,听说这株绿萼梅送去了花芜宫,听说皇上年后连皇后宫里都没有去过。   这一切都与她无关,是她自己送上门来找屈辱,怪不得任何人。   她就是想在皇上心中留下一点痕迹也找不到机会。   咸福宫。   孟君端着排毒汤进来,敏仪一掌打翻,眼神无比凶狠地注视孟君。   这药就算喝一辈子,没有皇上,她怎么生?   孟君跪地:“娘娘息怒。”   敏仪冷笑:“你是不是也觉得本宫可怜?是不是也快要忍受不住本宫?是不是心中也对本宫存有恨意?呵呵,都有又如何?本宫是皇后,只要本宫不死,你们都需向本宫下跪!”   孟君心中叹气,皇后娘娘越发的疯狂,她不爱皇上,她只是不能忍受皇上不给她脸面。地位权势就如此重要?   片刻后,敏仪神智回归,又恢复成端庄大气的皇后,她唤孟君起来,问道:“林若然就这样认命了?”   孟君回道:“就目前状况而言是。”   又问:“可探听出养心殿的动静?”   孟君回道:“听说桃常在自小被继母喂虎狼之药伤了身子,治病需皇上的心头血做药引,皇上便给桃常在取了一碗心头血。”说完大气也不敢出,唯恐又遭殃。   敏仪目眦尽裂,挥手打翻心爱的金凤茶具,破碎瓷片刮伤了她掌心,她无感只疯狂大笑。她与他是年少夫妻,一同走过了一纪,他不给自己找神医治病,却能给一个相处不过两年时间的女子挖心取血,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便是她生下孩子又如何?皇上心头血喂养出来的孩子,她有那福气养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一纪是十二年。   ☆、第 53 章 血债血还   太后还在梳妆,窗外飞来一只喜鹊, 喳喳地叫唤着。   秀珍扶着太后起身, 笑道:“这鸟儿也知今日是太后生辰, 特来贺喜。”   太后自窗外望去,春光和煦,万物复苏, 是个好时节。   不大一会子,苍岩领着媳妇儿女来给母后拜寿。太后见儿子神色温和, 眉宇间尽是志得意满,暗自好笑, 必定是与那个桃常在和好如初了吧!反观儿媳,厚重妆容覆盖下也掩饰不去眉宇间的阴鸷,不禁有些忧心她做出傻事, 害人害己。然各人有各人缘法,她心中的魔无人可消, 且看她自己造化吧。   苍磊苍淼兄弟二人在皇祖母面前一唱一和。   苍磊道:“皇祖母, 这是我母妃亲手为您做的寿礼。”   苍淼道:“我母妃手上都是针眼, 她近来还生着病。”   太后微笑着接过孙子手中那双福寿鞋, 针脚密实, 鞋底软实,确实能感受到其心意。只是良妃若不用儿子特意说明,想必会更显心诚。   良妃用了一个月时间才做好的鞋子,没有得到太后赞赏也没有得到皇上另眼相看,不禁怒从中来, 这日子没法过了!自从桃夭夭进宫来,皇上就没有召她侍寝过,桃夭夭就是她的克星!   桃夭夭近来身子不适,想吐又吐不出来,且每月必至的此月没有来,她想要否认都不能够。午膳吃不下,沉沉睡去,醒后用了几块点心。   绯意道:“小主,你身子不适,还是请太医来瞧瞧吧?”   桃夭夭摇头道:“不用,我没事。”是与不是,她都无力面对。   晚膳时分,一道较为油腻的猪手汤把桃夭夭给催吐了,童满暗自退出去。   慈宁宫。   苍岩正陪着母后用膳,闻言象牙筷上的芦笋掉在腿上,也顾不得收拾就起身离开,走了几步返身赫然俯首:“母后,儿子先告退,明日再来给您请罪。”   太后起身道:“无碍,你快去瞧瞧。”   太后也无心再用,步至佛堂诵经祈福。   秀珍暗自叹气,这个桃常在可真有福气,去到冷宫还能有孕,太后也一点不介怀,也不插手她与皇上之间的事情,比那个花芜宫原主人不知好命多少倍。   苍岩唤夏询去请太医令,复坐着御撵前往花芜宫。   桃夭夭吃不下,肚里空空,心口难受,不禁红了眼眶。   苍岩匆匆赶往内殿,见室内没有点灯,也没有宫女照顾,小女人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绣塌上,煞是可怜。快步上前拥住她道:“夭夭,别怕,朕在这里。”   本是个坚强女子,偏偏就被宠出了娇气,她靠在他怀里不住掉眼泪。   苍岩忙吻去她的泪珠,哄道:“乖乖,别哭,没事的,太医马上就到。”   见他神情紧张,抱着自己的手都是颤的,还不住安慰自己,不由得扑哧一笑,这明明就是一个呆瓜。   呆瓜跟着笑了,傻就傻吧,能逗她开心也不枉费自己傻一场。   夏询唤来小轿把太医令塞进去,可怜太医令一把老骨头差点没被颠簸得散架。   太医令摸着银色胡须细细诊脉,复俯首道:“恭喜皇上,这位小主有喜了,孕期约莫一个月。”   太医令细小的眼睛满是笑意,皇上一出生就由他照料,如今皇上孩儿已有十个,近几年他都按照皇上的意思配些温和避子汤。原不是皇上不想要孩子,而是没有找到想要她孕育的那个人,这位小主真有福气。   苍岩轻轻扶着桃夭夭的腰肢,笑道:“劳烦太医令把孕期该注意的事项摘写下来。”复正色道:“此事还请太医令不要声张。”余光扫过一室宫人。   待宫人全都出去后,苍岩收紧手臂,把头埋在她肩上,眼眶有些热,她能生,她会与他白头到老。   真正面临这一刻时,桃夭夭心中喜多过忧,之前种种不安全皆烟消云散,没什么比这个宝贝疙瘩更重要。   只是九五至尊是不是太动容了?抱得这么紧,她有点不适,挑了个理由:“你身上好大的味道,我闻了想吐。”   苍岩忙放开她,小心翼翼扶着她躺下休息,再脱去外衣。得知她肚子饿,立刻唤夏询传几道开胃的菜品过来。   男人端着一碗香菇猪肚粥喂食孕妇,先试试温度再喂给她,孕妇蹙眉,觉得不干净,男人黑着脸继续投喂,孕妇做势要呕,男人做势要再盛一碗,孕妇这才乖乖吃下。   太后得知桃夭夭怀孕后,舒心一笑,另让秀珍多注意咸福宫动静,可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夜间,桃夭夭对着身后亦步亦趋的男人道:“你还不走?”   男人一本正经道:“孩儿舍不得朕离开。”说完还上手去碰触还不显的孩儿。   桃夭夭坐在床边不悦道:“你会压着他的。”   她想一个人独占孩儿。   苍岩也不与她争论,拉起她的腿脱去绣花鞋,再三两下脱去她衣裳,复解决自己的,侧躺着拥着她,哄她睡觉。   翌日下朝后,苍岩指派了宫女云雾、女医蒹葭以及曾伺候过夭夭的贞嬷嬷去花芜宫伺候。   贞嬷嬷是熟人,大半年不见,依旧笑容灿烂,温和有礼,半点没有好奇与生疏。   云雾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子,面容比较严肃,与其名不符合的是她身量比一般子女子粗旷些,手指骨节粗大,应是个会功夫的。   蒹葭是个三十开外的妇人,其母为京城有名的接生婆,自小耳濡目染,深得其母真传,又懂得调理之道,故而有幸进到宫里当差。   三人恭敬向桃夭夭见礼。   桃夭夭笑着唤起,让绯意带她们先去安置,轻抚小腹,这算不算母凭子贵?   接下来的日子,绯意闲时与贞嬷嬷开始制作小主子的衣物。   桃夭夭见她们准备的大多数男孩款式,也没有反对,世间女子活着不易,还是男子畅意些。   寒意已经彻底消散,春风拂面而来,桃夭夭鬓角细发被吹散,她笑着抚平。   许是自己做了母亲,如今回想起来,过往遭遇化为浮云飘散。她爱肚里的孩儿,他的父亲亦爱他。念及此,不由想到小心翼翼过头的皇上,若不是亲自经历,实在难以相信那个无微不至关心自己的竟然是皇上。   下朝后心痒难耐的帝王忍不住走密道过来瞧瞧母子俩安分不安分,出来后就见桃夭夭坐在窗前微笑,温和阳光洒在她周遭,整个人犹如沐浴圣光。他跟着微笑,就知道小女人口是心非,这不挺高兴孩子的到临?   他轻咳一声,收敛笑容,施施然来到她身前,见她还端着,挑眉道:“怎么,下了床就不认人了?也不知是谁夜里怕冷不住往朕怀里钻,朕居然沦落到成为一个暖床之物!”   桃夭夭被逗笑了,见他还偷看自己,笑得更欢了。   男人趁机拥住她,香了一口,人生满足了。   桃夭夭问道:“皇上今日怎的如此清闲?”   苍岩一僵,要告诉你朕是想你想得不行就过来看看你么?抬头时,一本正经道:“朕过来看你用膳乖不乖。”摸摸她微隆的小肚子,笑道:“嗯,还算听话。”再亲亲她作为奖励。   桃夭夭笑着闪躲。   此处阳光明媚,同处一片天地的东西六宫早就炸开了锅。   太后生辰当日傍晚,先是皇上神色肃穆去到花芜宫,再是夏询领着太医令去到花芜宫。后妃不禁思索,莫不是桃夭夭不行了?这太医令向来只给皇上太后诊病,皇上居然让他给一个常在诊病,不是病入膏肓是什么?   后几日又不见花芜宫动静,那处偏远,就是想去瞧个究竟,也被虎背熊腰看守的侍卫唬得不敢上前。还没等宫人扎一堆交换消息,就被夏大总管禁声,不许谈论任何与花芜宫有关的事情,违令者一律割去舌头,这才平息了舆论。   咸福宫。   敏仪急问:“如何?”   孟君回道:“暂时还打探不出来什么,唯一知道的就是贞嬷嬷去到花芜宫当差。”   敏仪起身走动了几步,掏出衣襟里的玉牌摩擦,方方正正的一块羊脂玉牌,上头并无雕饰字迹。这祈福牌她佩戴了十来年,也不见半点灵验,她沉声问道:“孟君,你说桃夭夭是不是怀孕了?所以花芜宫才戒备得更加森严。”   孟君一怔,倒真是有可能,花芜宫地处偏僻,就是皇上晚上过去,她们也无从知晓,回道:“许是有可能。”   敏仪拇指死死的抠在玉牌上,喝了龙血,自当能诞下皇子。她沉声道:“无论用什么法子,都需联系上贞嬷嬷,弄清楚桃夭夭到底是不是有孕,若是有孕……“生生把玉牌自脖子上扯下来,后颈处火辣辣的痛,她一摸,一手血,冷笑道:“血债血还。” 作者有话要说:  剧透:不会写后妃针对女主,都留着她们针对皇上。 今夜还有一章,大概是21:30   ☆、第 54 章 反复无常   养心殿。   点点趴在安朔肩上怒视那个限制它自由的罪魁祸首, 而罪魁祸首一点也没有察觉到点点的不善,他专心看着太医摘写的孕期注意事项。   怀孕的女子情绪会变得反复无常, 嗯,他可以包容她;胃口不佳想吐, 嗯, 御厨应该多想些菜肴出来;体型会变臃肿, 嗯,在他心中她是最美的;后期还会腿抽筋, 嗯,他又找到一个留宿的理由了。   嗯, 还可以先选几个名字备用, 再细细斟酌, 念及此就让夏询取一本说文解字来, 这奏折晚些时候批阅不大紧。   夏询依言去到御书房取书, 再次感叹桃小主的好福气, 肚里的还没生出来就得到皇上如此重视, 若是个皇子, 啧啧, 了不得。   桃夭夭肚子不显,却已换上宽松的衣物,走动时手不由自主挡在身前,神情恬静温婉。   听说孕妇应多走动,外头春光和煦,她便在院中慢悠悠走着。院中银杏树上飞来两只喜鹊, 这几日已经筑巢完毕,那雌喜鹊便安心待产,雄喜鹊每日不停歇出去觅食喂养雌喜鹊。   桃夭夭不由思索:这雌喜鹊若是没有雄喜鹊庇护,还能安心待产吗?她是不是应该对那个男人好点?   如今皇上时不时地关在寝房消失一段时间,夏询几个心知肚明,神色如常值守,绝口不提,只让御膳房多给花芜宫准备几样膳食。   苍岩闲时都会来陪桃夭夭用膳,今日才出了密道门,就见她笑意盈盈迎上来,还牵着他的手往外走。   受宠若惊的皇上压下上扬的嘴角,勉勉强强地被一个女子牵着走,还要顾及她的小步,一步分作两步走也乐在其中。又换了只手,左手让她牵着,右手搀扶她腰间,道:“慢些,朕不跑。”   以往这种境况,她必是装做不耐烦的,今日她却回头对他笑了一下,一双星眸盛着满满的笑意,花容月貌迷惑得昏君心又漏了一拍。太医不是说会变丑么?怎生觉得她越发的美了呢?要命!   桃夭夭推着他坐在主位上,再接过绯意手中的热巾要亲自服侍他,苍岩忙拉着她坐下,若是无孕自然可以享受美人体贴温柔,如今她有孕,可舍不得劳累她。   桃夭夭坐下给他斟酒,端给他笑道:“皇上,请用。”   苍岩不免奇怪她的反常行为,这一夜功夫怎生换了个人,伸手摸了摸她眼角泪痣,是她无疑。   妖妃还把素手覆在他手上,拉着他的手下移,红唇亲了亲他手背。   苍岩心颤了颤,这这……这是魔怔了?   桃夭夭偷笑,就兴你对我亲亲摸摸,怎的我亲亲你,你就受不了了?复舀了一碗甲鱼汤给圣上,甜笑道:“这是嫔妾让贞嬷嬷特意为皇上准备的,皇上尝尝是否味美?”   许久不用的“嫔妾”二字再从她口中说出来,苍岩闻言疑惑地望着她,这是有事相求?   他挑眉道:“夭夭为朕准备的,不用尝也是味美的。只是这汤的效果想来你都是知晓的,不知夭夭准备用什么法子来伺候朕?”说完眼睛在她身上游弋了几下,似在寻找一个最最适用的当所。   桃夭夭先是不明所以,再见他坏笑着打量自己,就差上手来衡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摸着肚子道:“嫔妾有百十种法子,可碍于肚里这个,一时使不出来,还望皇上见谅。”   得勒,肚里的金贵,碰不得,闷闷的喝下美人心意。又见她十指纤纤,小口小口的用膳,双峰也丰盈了许多,嗯,等一等还是可以的。   用完膳,接过美人递过来的茶水漱口,亲过了一直惦记着的红唇,心满意足回养心殿处理烦闷的政务。   然孕妇的心思最是变化莫测。   近来银杏树上又多了一只落单的喜鹊,看样子应是只雌喜鹊,她每日也不出去觅食,只可怜的叫唤着,那只雄喜鹊身强体壮,怜惜这只落单的雌喜鹊,遂每日多飞几个来回喂养它。慢慢地,落单雌喜鹊就与雄喜鹊一同外出觅食,一同回来,差点就要双宿双飞了。雌喜鹊发现后,与落单雌喜鹊大打一架,再狠狠抓下雄喜鹊脑袋上几簇羽毛,气冲冲地要离去另找,雄喜鹊忙呵斥落单雌喜鹊离开,再小心翼翼陪礼,终于哄得媳妇回去给他生小小喜鹊。   桃夭夭见那只落单雌喜鹊还徘徊不走,让童满把它赶走,由此推算自己境况,哼!这男人拥有这么多女人,说不定哪天自己得罪了他就被厌弃,还不如现在就不要他。   遂苍岩享受几日美人殷勤伺候又回归冷漠相待。   他斜了斜绯意云雾。   云雾严肃的神情比皇上还甚,一脸无可奉告;绯意低头偷笑,能说是因为树上的喜鹊引发的么?   被冷落的皇上自顾自地坐在主位上,没有人盛汤布菜也不恼,舀一碗乌鸡汤给到桃夭夭,这态度还可以吧?   桃夭夭冷哼一声,道:“这汤上面这么多油,怎么吃得下?”   汤色清亮,寻不出一丝油迹,美人睁眼说瞎话可信度也是极高的,他道:“端走,换一样没油的过来。”   再夹一筷子八宝鸭过去。   桃夭夭捂住胸口道:“这腥味这么重,闻着就想吐。”   惨死又被冤枉的八宝鸭就这样被嫌弃下了餐桌。   黄闷鱼翅、烧鹿筋、万福肉、开水白菜等一一撤下,餐桌上只余一道酸意十足的酸菜丝。   桃夭夭吃得极欢,苍岩尝了一口差点没有酸倒牙,配以她神采奕奕小脸委委屈屈的用了一碗白饭。   夜间,苍岩半梦半醒间听到呼唤,忙醒神摸出夜明珠查探情况。只见小女人委屈的嘟嘴,眼里没有一点睡意,他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桃夭夭捂着鼻子道:“你身上的味道让我想吐。”   苍岩忙放开她,闻了闻衣袖,来时才沐浴过,哪来的异味?再见她睁着一双湿漉漉大眼望着自己,叹息一口,准备搂着她继续睡。可美人不依,就是不要用他睡一张床,苍岩无法,唯有起身穿衣孤零零回到龙床翻来覆去。   翌日,早膳依旧如同昨日,午膳苍岩也不敢去了,晚膳陪着母后用了,再把自己洗涮干净,也不敢用皂角,怕沾染气息惹小女人不喜。   就算如此,美人依旧不愿意与他同床共枕,她摸着肚子道:“孩儿说你睡在这里他不舒服。”   苍岩冷笑,行,你们母子俩相亲相爱,过了河就拆桥,不要爹是吧?手有点痒,哼!出来再收拾你。   就着她气死人不偿命的嘴啃咬一番,再次孤零零回去。   翌日,安朔带着几个侍卫爬上银杏树把鸟窝移走。   苍岩处理完公务,施施然来到花芜宫。   桃夭夭醒时,发觉自己被人抱着,推开硬邦邦的肉墙,睡眼朦胧望去,男人也睁开迷离双眼,先是勾唇轻笑,再是对着她额间一吻,轻声问道:“醒了?饿吗?”   话刚落,桃夭夭肚子就抗议起来。   苍岩抱着她痴痴笑。   桃夭夭红着脸推开他,自顾自地起身整理仪容。   苍岩唤绯意传膳,复拉着美人素手道:“还没有消气呢?就为了几只鸟儿?”   桃夭夭背对着他道:“嫔妾没有生气。”   还没有生气?都自称嫔妾了。   苍岩自背后拥着她道:“夭夭,说起来那只雄喜鹊不过是怜惜那只落单的雌喜鹊,可它若是个聪明的,就应该目不斜视,可见它不是个正经的。且它们是鸟,怎能和人相提并论?朕不会怜惜除你以外的任何女人,怜惜她们不但会搅乱她们平静的生活,且就算她们心中没有贪婪也会繁衍出来。”   这个时候倒是来撇清自己,过往那些竟是别人强迫的?她如是问。   他道:“倒不是被人强迫的,朕是自愿的。”见小女人挣扎,拥紧笑道:“夭夭这是吃醋?”   他缓缓道:“你刚进宫时,可见朕特别宠爱谁?皇后与良淑德三妃是父皇赐给朕的,贤妃……贤妃自小伺候朕,朕年少时怜惜她被良妃欺负得狠了,就让她生下长子,这些年来才发觉这才是她的高明之处,不费吹灰之力就让朕为她办事,她亦能在喝下汤药的情况下生下一儿一女。其他嫔妃都是按照祖制选进宫的,遇见你之前,朕以为世间女子都大同小异,遇见你之后,先是眼里再是心里,全然被你占据。夭夭,你应该试着相信朕。”   相信吗?其实她的心早就给她做了决定不是?不然这些日子以来反复无常对待他为哪般?认定他不会离开,这才不断的挑战他的底线,就想知道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   晚间,苍岩躺在阔别多日的床上,深吸一口属于美人的馨香,舒服得无以加复。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Dommy的霸王票   ☆、第 55 章 孕育龙蛋   诽意觉得小主近来变得有些娇气, 具体表现如下。   孕期三个月的孕妇正是口味刁钻之时,什么稀奇古怪的只要能想到, 都要一一尝试。   今日午膳这道孕妇钦点的虾米炒饭,桃夭夭尝后觉得不够味道, 唤绯意加点辣椒进去后还是觉得缺点味道, 复加点醋进去, 好像有点干,舀了一碗鸡汤进去, 可样子不太雅观,推到男人手边道:“皇上, 这是嫔妾特意为您调制的。”奉上一个魅惑君主笑容。   然君主再欢喜她, 看着碗里这一坨却是下不去嘴的。   见皇上不用, 桃夭夭放下筷子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低头不语。   苍岩无奈的端起, 勺起一口放在嘴里囫囵咀嚼几下就咽进肚子, 有点被孕妇传染想呕, 忙喝下一大口浓茶挡挡。见小女人又开开心心用膳, 微微一笑, 其实也没有那么难吃。   桃夭夭慵懒地被皇上牵着手消食, 他手掌很温暖,能全部包裹住她的手;他比她高一个头,他能放缓步伐将就着她的步子;他嘴角微微上扬,双手护着她的安危。这一方小天地是只属于她与他的小家,再过几个月,还有他们的孩子加入其中, 她自私地不愿任何人来打扰。   怎么办?她对他产生了占有欲。   找不到答案的孕妇,指挥着九五至尊给自己剥枇杷吃,美其名曰:孩子要吃。   九五至尊手指修长,剥枇杷的姿势也是优雅贵气的,先剥去皮,再用银刀剔除里头的核,用银叉喂给目光灼灼的孕妇。见她吃得腮帮子鼓鼓的,忍不住用食指戳戳,见她气鼓鼓的望着自己,笑着给她擦擦嘴角的果渍。   男人身份尊贵、举止贵气,长相俊美异常,眼里盛满对她的宠溺,她肚里还怀着一个像他的孩子,她不自觉地脸红了。   苍岩余光一直观察着她,见她羞红了脸,飞快亲她一口,捧着她的脸,贴着她的唇道:“朕在你眼前就开始想了?”   他的手指轻轻划过她的眼角,激起一片颤粟,她只觉得他手指所到处万般酥麻,她被妖龙迷晕了。   午后,养心殿。   夏询听闻皇上要枇杷,忙端了一盘剥好可直接食用的呈上,不料皇上要没有剥皮的,也只当皇上一时兴起,遂呈上一盘没有剥皮的。伺候皇上净手后,见他一连剥了几个不用,枇杷肉整整齐齐摆放在白瓷泼墨碟内。正当奇怪,便听皇上道:“赶紧给花芜宫送去。”   夏询忙低头接过,不敢直视,怕惊掉眼珠子。   这怀的真真是龙胎,前面几个都是没有化龙的蛟。   去到花芜宫,见桃小主嘴角含笑在做幼儿虎头鞋,那一抹低头的温柔,他看着也心醉。他笑道:“桃小主,这是皇上亲手剥的,请您品尝。”   桃夭夭放下针线,笑回:“有劳夏总管。”   夏询忙说不敢当,复笑着告退。   走出花芜宫回头望了一眼孕养龙蛋的宫殿上方,蓝天白云,阳光明媚,是个福地。   桃夭夭生辰将至,原先也不打紧,如常过便是。可去年皇上专门给她过了一个生辰,如今便期待着。见到皇上,想要试探一下,可又张不开口去问,遂有些落寞不欢。   若是他没有准备或是压根不记得了,那她如何尴尬收场?气鼓鼓的咀嚼口中食物。   皇上慢条斯理的用着膳,喝汤时才不压抑偷笑的嘴角,还没生就变得这么傻,真是可爱。   后几日也不给皇上好脸色,更不搭理他,对于他自话自说全然充耳不闻,只变着法子折腾他。   三月初三,桃夭夭日上三竿醒来,摸索一下被褥,再见房间陈设如常,不太开心的独自用完早膳。午膳该出现的人还没出现,桃夭夭食不知味。哼!果然不应该对男人抱有期望。   强迫自己睡去,还没睡足就听见有人在唤自己,蹙眉睁眼,见是绯意,缓了神色道:“怎么了?”   诽意扶着小主起身,给她穿上软底绣花鞋,笑道:“请小主出去瞧瞧热闹。”   桃夭夭睡得脑袋空空,由着诽意梳妆,步至殿外,见空无一人,不过倒是出现了一条用红缎带围出来的路,层层叠叠似迷宫,也不知这么一小会,他们是如何办到的。   诽意笑道:“小主,请吧,自有惊喜在等着小主。”福了福就笑着退下。   桃夭夭嘴角上扬,之前的抑郁一扫而光,她也不是非要如何,只要有这份心就够了。   她沿着红缎带走去,才走了十丈,就见高脚几上摆着一盆粉十八学士,花间放着一幅画卷。桃夭夭拿起打开,画上是一个女子背影,一袭青衣,风姿绰约。上头写道:一见倾心,再难忘怀。   她素手轻抚画中女子背影,两年了,你变了许多。   她继续往前走,在墙角紫竹上取下画卷,上头画着她跪在紫竹林外,动作神态衣裳全然不变,只是她脖子间多了一条红玉坠。上头写道:那时就觉得少了这个,赏你却不戴,真是不开窍。   桃夭夭轻笑出声,那时她想着自己怎生这么倒霉就遇见了皇上,那时只觉得皇上脾气怪异,也不好奇他长什么模样,只盼望着他快些走。原来他这个时候就惦记着自己。   石桌上摆放一盘残局,她拿起上头的画,俩人对坐着下棋,都面无表情。上头写道:本想了解你的过往,你缄口不语,朕以为你不愿意与朕交心,朕也很无辜好不好?   你那样对我,哪里无辜了?当我不知你那时候不过是迷恋这幅身子罢了。   复来到光秃秃的绿萼梅树下,画卷画着前年冬天他给她簪花的场景,画中的她红着脸仰视他,他亦微笑着低头看着她,林间梅花飞舞,美不胜收。桃夭夭暗自回忆,真是如此么?她怎生记得她是低着头的,且他亦没有笑。   上头写道:缘分使然,不用刻意去寻,便能相遇。   复来到小花房内,曾经见过一次的水晶球就置于其中,画卷画着她与他蹲在水晶球旁,他们相视而笑,眼里没有半丝疏离。上头写道:第一回行昏庸之事就为了讨好你,可怜几十个奴才冰天雪地里去抓萤火虫。   她真没有深想为何冬日里会有许多萤火虫,好在这东西就用过那一回。   花房上有一株经年的昙花,还未结有花苞,她打开画卷,上头是她拿起九龙宝剑的样子。上头写道:拿九龙宝剑莫不是要屠龙?为博美人一笑,朕甘之如饴。   谁要屠龙了?不过那时见了陪着皇上成长的物品,心慌意乱,不想知晓他过往,这个冤家偏要要介入彼此生活。   行至拐角处,墙上画卷画着他们在丽水街逛街场景。上头写道:果真宫里才是你的归宿,若在民间也不知道多少人为你争得头破血流。   桃夭夭真想现在就拉着他耳朵吼:那个男人是你引来的,没看到他见到你就腿软,想要跪在地上祈求皇上垂怜么?   廊下挂着一盏孔明灯,没有画卷,上头写道:本以为你会祈求与朕恩爱两不疑,不想却是再平常不过的平安喜乐,可怜朕费尽心思得来这个落寞结果。   桃夭夭无奈叹气,还好自己心性内敛,不然心声全被皇上偷窥去了。   来到假山旁,假山上挂着的画卷画着他背着她下摘星台楼梯场景,她趴在他肩上微笑着。上头写道:进宫一年,你什么也没做,就占据了朕的心。   桃夭夭轻笑,她那时微微动心,却不敢上前,又贪念他给予的温暖。   假山水池旁放着的画卷画着他们游太液池的场景,他撑着衣裳遮挡雨点。上头写道:朕以为你只是不开心,哪里想到你存了好些心事 。   是啊,她存了好多心事,只是现在已经全然抛下了。   她继续往前走,路上再没有其他物品出现,小花园中心站着一个向她伸出手微笑的男人,他身着一袭乌金龙袍,头戴白玉冠,微笑时似有樱花降落,柔情似水诱人痴醉。   他拥她在怀,第一句话是:“谢谢你来到我身边。”第二句话是:“夭夭,生辰快乐,往后每一年,我都与你一起过。”   是我不是皇上。   情绪多变的孕妇扑在他怀里掉起金豆豆,苍岩哄道:“乖乖,是不是朕做的太好?往后不这么惊喜好了,嗯?”   桃夭夭不悦地捶他胸口一下。   苍岩笑着用衣袖给她擦擦眼泪,挑眉道:“去年朕生辰,你都没有给朕准备贺礼,你说,朕要怎么罚你才好?”   桃夭夭转身道:“看在今日皇上用心份上,我便原谅你去年丢弃我之事。”   说完提着裙子快走几步笑道:“皇上你舍得罚我?”   苍岩忙追上去。   时光静好。 作者有话要说:  预告:再写两章女主孕期矫情,就写生产。 谢谢欸柚浇灌的营养液   ☆、第 56 章 甜蜜负担   花芜宫冬暖夏凉, 六月的晚上凉风习习,正是好眠。   然孕妇本就体热, 加之身旁还有一个火炉子,桃夭夭每每被热醒, 她不悦地踹了身旁男子一脚。   苍岩惊醒, 问道:“是不是要去更衣?”说完扶着她坐起身, 拉开紫金帐,点燃宫灯, 就要抱她去。   虽此情此景常有发生,她依旧脸红似血, 她不悦道:“你回去睡。”   苍岩好脾气道:“这都快三更天了, 再过一会子朕就走, 咱们再睡会, 乖。”说完就要拉着她躺下。   桃夭夭肚子已高高隆起, 就算如此她动作依旧灵活异常, 她甩开苍岩的手, 只瞪着黑白分明大眼望着他, 大有你不走我不睡的趋势。   苍岩头疼, 得勒,自己宠出来的娇娇,还得继续宠下去。他道:“朕给你扇风,朕伺候你睡怎么样?”   桃夭夭压下上扬嘴角,给了他一个将就的眼神,便背对他而睡。墙壁上倒映他的模样, 高大的男人一手执着一把精致团扇,一手撑着下颚,不疾不徐的扇动着。   苍岩扇了一小会,摸摸她脖颈儿,见清凉无汗,掐掐她的小脸,哼!整天整些幺蛾子,打量朕不敢欺负你不是?热什么热?抱着正好。他躺下拥住她,与她的手放在一处,突然感到些许震动,他笑着起身揭开她的衣裳,亲亲鼓动的一处,小声道:“乖乖,别吵,睡觉。”   可能真有父子连心,肚里孩儿也不闹了,乖乖睡觉。   苍岩笑着躺下,迷迷糊糊半梦半醒间又感觉到她的动静,转手取过床边的牡丹团扇便给她轻扇两下,又睡过去。   桃夭夭却是憋不住了,揪着龙鼻,急道:“快起开。”   苍岩阴郁地叹息一口,认命起身给她穿上鞋子,给她披上外裳,再扶着她去净房。这些本是下不去手做的,可她一日日变大的肚子让他舍下尊严,愿意伺候小娇娇。   路上小娇娇还不乐意,嫌弃道:“皇上脸皮真厚,这都要观摩。”   苍岩气结,谁要观摩了?不是怕你摔着,朕何必听着声音想入非非?   更衣过后,又伺候她用温水净手,这才算安歇。   白日里骄阳似火,热浪袭袭,桃夭夭只感觉浑身热汗淋淋,让云雾拿冰过来祛暑。   云雾是死脑筋,正要去拿,诽意阻止道:“小主,小心寒凉入体,小主子可受不得凉。奴婢给您打扇。”   桃夭夭摸着肚里的小崽崽忍了,又想吃些凉的,让云雾去拿井水里镇着的瓜果来。   云雾看着诽意,桃夭夭也看着她。   诽意把团扇丢给云雾,笑道:“奴婢去取。”   待香瓜端上来,桃夭夭尝后蹙眉道:“怎生还是温的?”   诽意惊讶道:“是嘛?奴婢尝尝。”用完一片香瓜思索道:“可能是放置的时间不够久。”   桃夭夭被气笑了,这是当她痴傻呢?   因无外人,桃夭夭只着一层薄透得几近见肉纱裙午歇,诽意拗不过只能顺着。   苍岩来寻时就看到了一幅海棠春睡图。美人轻纱裹身侧躺,青丝铺枕,红纱覆在白肤上,一手置于胸前,一手置于腹部,双峰被挤压得分外丰满,一掌难握,小腹隆起,双腿修长,天足娇俏可爱,也不知这女子是怎生长的,妖娆与纯洁并存,只看得男人呼吸加深,血脉贲张。   这天是太热了。   他脱去衣裳与她相拥,忍不住蹭蹭,见她睡得无知无觉,既有兴奋又有亵渎她之感,真真是折磨死人了。   七月已是盛夏,桃夭夭被热哭了。   就是绯意云雾时时刻刻对着她扇风,她还是很热,胸口又闷,又被男人禁止用冰,耐不住就哭了起来。   苍岩赶到时,她已经哭过一场,见他出现转过头不搭理他。   苍岩苦笑,天也确实是热,遂让人取了一小块冰来,这才哄得小娇娇重新展颜。   夜间,角落里放置冰块,男人紧紧搂住她,美其名曰:驱逐寒气。   俩人总算是睡了个好觉。   八月天气转凉,终于脱离酷暑,随之而来的是小娇娇晚上腿抽筋。   桃夭夭从梦中痛醒,小腿一抽一抽的疼,咬牙蹙眉坚持了一小会,还是没有转好,身旁的男人近来因她而清减不少,她不忍心唤醒他,故而小心翼翼的翻个身。   一动,苍岩就醒了。   握着她的肩膀问怎么了,桃夭夭吃力摇摇头。   苍岩自她身上扫了一圈,见她腿以奇怪姿势伸展着,心中了然,坐起身握住她的小腿按揉道:“好些了吗?”   男子力道本就重,被这一按更不好了,桃夭夭痛呼:“别……别按。”   苍岩也不敢再动,待她神色恢复,再轻轻按揉,见她没有反对,就一直以这个力道按揉,待她睡着后,再拥着她睡觉。   翌日,太医令给皇上请平安脉后,皇上挥退宫人,问道:“妇人怀孕腿抽筋,可有法子治?”   太医令握拳挡嘴轻咳一声道:“是药三分毒,若不是很严重还是不吃药为佳。”皇上如今惴惴不安的模样倒让他想起儿媳怀孕时,儿子也是这模样。每天也不干别的,就围着儿媳打转,用膳喝水全都喂到她嘴边,穿衣梳妆也学起来,宝贝得不行,就是散步,也得先去清理一遍道路,恐小石子惊扰了儿媳。孙子出生后,就变成宝贝母子俩,亲热得不行,也听话得不行。如今倒好,被宠坏的儿媳早就骑在儿子脖子上,孙媳就要进门,他们俩还黏黏糊糊,真是……   也不知皇上会走到哪一步。   苍岩敛眉道:“可有减轻的法子?”   太医令回道:“想来女医已经给小主制定好食疗方子,再加以按揉便可减轻疼痛。”   苍岩颔首,他昨夜是对的,就是力道不对,故而又请教力道。   养心殿内,太医令先蹲下给皇上施以指法,皇上明白后,又想试验一番,总不能让皇上蹲下给臣子按揉吧?故而太医令红着老脸,把腿架在凳子上,等待龙爪莅临。   太医令身形枯瘦,小腿也是皮包骨,苍岩按压几下后,太医令再忍受不住:“皇上先停手。”缓了几口气后,拉着皇上的手教他,解释穴道所在。   在太医令离去后,他又对着自己手臂按揉几下,觉得力道没错后才开始批阅奏折。   慈宁宫。   太后见儿子眼下的乌青这几月来就没有退去过,不免有些心疼,可又想起自己怀着皇儿时,一个人孤零零度过,皇上探望的次数屈指可数,那时总是期盼着他多来看看自己,念及此,也就把嘴里的劝词咽回去。   儿子自己乐在其中,那女子若不是铁石心肠之辈,必能有所感化。   膳后,太后问道:“还有两个月她就要生了,你这么隐瞒着,到时候如何解释?”   苍岩早就打算好了,他道:“若是让她们知晓夭夭有孕,必定生出些不安宁来,儿子想要她平安诞下麟儿,才出此下策。届时儿子就言有次醉酒后宠幸了她,一直没去探望,故而不知晓她有孕。”   思索片刻,复继续道:“孩子生下后就记入玉蝶,也就无人敢说闲话。”至于那个小娇娇,自然也要升一升位份。嗯,倒是可以想个封号了。   太后颔首,如此她也就安心了,虽皇后近来动作不断,暂时够不成威胁。   戌时,桃夭夭有些饿了,贞嬷嬷做了一碗软糯的什锦鸡粥,她用得极欢。   八个月的肚子鼓得高高的,四肢却是纤细修长,双腿也不见半点浮肿,肚皮干干净净,真是好福气。   苍岩忍不住上手去摸,这个他陪着一起长大的孩儿,调皮的踹了他一脚,正中他的掌心,他还没得及笑,就见小娇娇停住不用,蹙眉不适,他忙亲亲他肚皮哄道:“乖乖,别闹娘亲。”   桃夭夭痴痴笑,真好骗。   苍岩无奈叹气,怎生越发稚气了?想着往后她若是同儿子一样稚气,自己岂不是要教导俩个?真是甜蜜的负担。   吃着吃着,桃夭夭腿就抽筋了,险些握不住手中的碗。   苍岩忙接过放桌上,撩起她裙摆,问清是那只脚后就开始施展新学的指法,一点也不怀疑这会是不是她另一场捉弄。   九五至尊就蹲在她身前,轻揉的按压她的小腿,神情真挚认真,见她望过来,还回以微笑。   她眼睛一红,感动得无以复加。他是天底下最有权势之人,他能包容她的坏脾气,他甘愿屈尊降贵替自己按揉小腿,他亦能只守着她一人压抑自己需求。   苍岩感觉额间有水珠滴落,抬头见是她的泪珠,忙起身拥住问道:“怎么哭了?”   桃夭夭把脸埋入他怀中摇头不语。   苍岩脸上扬起一抹得意笑容,精诚所致,金石为开。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一诺浇灌的营养液   ☆、第 57 章 天昏地老   万寿节这日, 皇上出场惊艳了一众朝臣后妃。只见他身着一袭月牙白翠竹纹锦袍,头戴翠玉冠, 手执白玉折扇,嘴角洋溢着舒心微笑, 昂首走来时犹如玉树临风的翩翩贵公子。   这这……皇上突然改变装束可是在暗示着什么?朝臣看看自己深色系常服, 思索是不是应该紧跟皇上步伐, 把自己收拾得年轻一些?不然君主风华正茂,他们却是老态龙钟, 皇上会不会暗生嫌弃?   后妃们红着脸偷看一眼,再一眼。原在她们心目中严肃的帝王, 一下子变成勾心贼, 要人命!   苍岩坐在主位上努力压下上扬的嘴角, 手在衣袖里磨蹭里头的绣图, 忍不住拂了拂袖子, 只见内里绣了一朵桃花, 娇娇俏俏, 深得圣心。   敏仪不动声色地打量皇上一眼, 面如冠玉, 目若朗星,丰神俊秀,神情温柔得能滴出蜜汁来,这样的君主太陌生。这一年来,后宫全同虚设,别人只当皇上政务繁忙或是不喜她们, 然皇上确实是不喜她们,不过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有一个喜欢的女人在暗处等待他宠幸,虽她不懂他是如何与桃夭夭私会的。   太后把一切望在眼里,无声叹气,皇后不要做下错事才好。   三岁的福惠一点也不怕生,凑到父皇腿边索抱,苍岩笑着抱起她,打量一下她秀气脸盘,只觉像贤妃多一些,也不知夭夭生出的孩子像谁多一点?   福惠对着下头招手,示意母妃也过来。贤妃羞涩地摇摇头。   苍岩如若未见,逗了一下福惠就让乳母抱她去玩。   亥时,咸福宫。   孟君低头道:“娘娘,养心殿熄灯了。”   敏仪站在窗前痴笑着,今夜月亮浑圆,为何她的心却是千疮百孔苦不堪言?那女大夫扬言她服用汤药一年半载就有起色,然没有男人她怎么生?桃夭夭是桃妖么?她竟能迷惑皇上再不过问后宫女人,她就滋味那么好?好到就算她有孕不能伺候,也宁愿忍着不负她?嫉恨?不不不,她只想她消失在这个世界。   她轻声道:“孟君,桃夭夭肚中孩儿一定不能生下来!”   声音虽轻,可夹杂的戾气刺得梦君浑身一颤,她低头应诺。   花芜宫。   苍岩拥着桃夭夭坐在院中赏月。   桃夭夭把头枕在他肩上,抬头间,只见月光从他左侧方照来,他的脸一半明一半暗,一半俊美一半魅惑,出奇的吸引人。有心想问问他今日为何不去皇后宫里,踌躇再三也问不出口,一来问出来矫情,二来怕他是忘记了,若是提起他就走了怎么办?这一时患得患失竟惹出了伤心厌弃自己之泪,她竟然想要永久独占他,太贪心的女人在后宫可有活路?   苍岩忙抹去她的金豆豆,心中叹气,还是不信任他。他不想解释,有些事情就让岁月来证明。   他指着肩上的湿痕道:“这衣裳算去年的贺礼,今年的藏哪里去了?”   桃夭夭选择遗忘刚才的蠢事,嫌弃道:“今年不就在这儿吗?”说完拉着他的手覆在自己肚子上。   苍岩笑道:“你倒是会选。”   夜里风大,身旁的男人却很温暖,桃夭夭不知不觉便睡过去,苍岩轻轻抱起她回房。   九月的时候,桃夭夭便整日担忧生产问题。幼时听说管家的媳妇生孩子生死了,她不由得担忧自己也会如此,若是不能带他来这个世界,若是自己不能陪伴他成长,若是别人来取代她……   她唤来蒹葭,问道:“蒹葭姑姑,我能不能平安生下孩儿?”   宫里出生的皇子公主全经蒹葭之手出生,她笑回:“小主安心,您的胎像极好,必定能顺顺利利诞下皇子。”   她笃定的模样让桃夭夭稍稍安心。   夜间,苍岩梳着她的青丝问道:“听说你今天召蒹葭说话了?”   桃夭夭不悦地夺过他手中的檀木梳,冷哼一声。这宫里都是他的人,说一句话也得禀告,想要隐瞒点什么都不能够!   苍岩掌心空空,笑着拥着她转过身来,半蹲在她身前道:“担心什么?说给朕听听,朕与你一起分担。”   他半蹲着的身姿也能与她视线齐平,他眼里全是诱哄,她思索再三如实道:“我担心若是生产不顺,我或者他……“还未出口的话语转眼消失在九五至尊口中,他逐一安抚她不安之处,他抵着她的额头看着她的眼睛笃定道:“不会,你们母子俩绝对会平平安安的,朕与你会陪着他长大,往后你做了婆母,抱上孙子,咱们再考虑你的担心。”   似已经能看见孩儿从牙牙学语到满地奔跑,从读书习字到出口成章,从年少慕艾到娶妻生子,他们真的能携手到哪时候吗?她觉得很难,岁月带来的变数太多。   苍岩取过她手中的檀木梳放置梳妆台上,横抱起她:“安寝吧。”就算她重了许多,他亦能轻轻松松抱起母子俩。   桃夭夭靠在他肩上思索道:人生该及时行乐,就算那时有了隔阂,她便只守着儿子过活。   今年本是丰收之年,江南地区水稻苞米等庄稼正当收割之时,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一夕之间不知从何处飞来成群结队的蝗虫,人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蝗虫过境,所到之处全被啃光,天空被蝗虫遮挡得暗无天日。有不惜命的想要去挽回一些,才出去就被蝗虫包围着,变成了一个虫人。   没有收成还要交赋税,这是把人往死路上逼。   原先官员还想把此事压下去,不想饿死的百姓誓死抵抗,要么你就一个个杀头,杀不死的便要去京城告御状。见压不住了,这才写奏折上报。   苍岩铁青着脸把奏折摔在地上,四个城镇受灾,百姓食不果腹,这些饭桶竟然为了政绩好看些,全权压制!   一连下了三道圣旨。   第一道国库拨款五十万两白银赈灾。   第二道任命户部尚书为钦差大臣,全权负责赈灾事宜。   第三道撤销当职官吏,选派朝臣顶上。   五十万两白银赈灾却是少了,远远不够撑到明年开春耕种时。钦差大臣先派发粮食,再召集各个地方官吏,分派任务,每个地方的富商地主都需出财力援助百姓度过难关,朝廷必赐予荣誉嘉勋。   也有守财不愿意出财力的,出头鸟就被就地处决,家产充公赈灾,富商地主这才散去部分钱财保命。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四个封地的王爷纷纷集资前来援救受灾百姓,其中当属晋王救济之银最多,四个王爷赢得百姓一片赞誉,赈灾之事这才顺利完成。   苍岩这些时日一直忙于处理朝政,也有半个月时间没有来花芜宫,再见到桃夭夭时,只觉得好久不曾见过她。忙碌时,可以忘却想念,见了后,只想陪着她到天昏地老。   他俯身拥住她,再摸摸又长大了许多的孩儿,问道:“可想朕?”   桃夭夭胡乱颔首,半个月来,她时常想他,唯一的慰藉便是每日从童满口中得知他的境况。见他面容憔悴,眼下乌青,她拉着他去到床边,道:“皇上歇歇吧。”   苍岩笑道:“终于知道心疼朕了。”   什么时候都不忘贫嘴,桃夭夭捂住他眼睛,苍岩拉下她手亲了一口,复沉沉睡去。   桃夭夭枕在他肩上抬头看他,他头发微湿,他身上有竹子皂角味,他坚毅的下颚胡渣没有剃干净,可见是匆匆打理就过来的。她有些眼热,朝政第一,她第二。   翌日男人容光焕发,他煞有空闲替桃夭夭梳头挽发,虽松松垮垮,不过型倒是出来了,他摸着她的肚子止不住笑容,孩子就快要出生了。   蒹葭在整理产房,贞嬷嬷便替她去太医院取催产止疼的药。   行至一处僻静宫殿,四处张望了下,推门而入,再掩上房门见礼:“奴婢见过皇后娘娘。”   敏仪笑着唤起,让孟君给她搬过一条绣凳,笑问:“贞嬷嬷,咱们认识多少年了?”   贞嬷嬷回道:“回禀皇后娘娘,奴婢与您相识已二十年有余。二十年前奴婢被人刁难,是您进宫路过时搭救了奴婢,娘娘的救命之恩,奴婢一直不敢忘。”说完起身给皇后叩头。   敏仪让孟君扶起她,笑道:“此事不足挂齿,你若不说本宫都快忘记了。今儿个请你来,是有一件事情让你帮忙,也不知你肯不肯。”   贞嬷嬷道:“娘娘请言,奴婢在所不辞。”   敏仪笑容更甚,看了孟君一眼。   孟君冷声道:“桃常在处在冷宫居然有孕,也不知是谁的孽种,此事关乎皇家颜面不好声张,故而请你来协助皇后娘娘除去孽障,恢复后宫祥和。”   贞嬷嬷惊讶抬头,见皇后脸上没了笑容,眼神冷厉得骇人,只道:“是。”   敏仪重新展颜:“贞嬷嬷家中侄儿近来喜得双胞,本宫已经派人去行赏。”   这便是威胁了,贞嬷嬷跪地道:“绝不辜负皇后所托。”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阳阳浇灌营养液   ☆、第 58 章 龙蛋破壳   十月的天气已严寒刺骨, 今日天色特别阴沉,似要下雪。   室外北风呼啸, 苍岩扶着桃夭夭在室内小心行走,听说女子孕期多活动, 生孩子才会顺利, 故而皇上白日里都会抽空过来陪桃夭夭散步。   自她的角度往下看, 一眼望不到脚,每走一步, 他都觉得心惊胆战。往昔后妃怀孕,他都不曾参与其中, 如今看着她肚子一日日变大, 这才感受为人母之不易。   走一步歇三步, 不过一刻钟, 桃夭夭就嚷着肚子饿了, 用了一碗燕窝粥后, 又嚷着累, 要躺着。   男人还想要哄着她再走会子, 小娇娇跺跺脚, 连带的她肚子跟着轻微晃动,没有立场的男人依言顺着她,哄着她睡熟后,才笑着起身出门。   午后。   桃夭夭唤绯意取来给孩子准备的衣物。   绯意依言取来。   桃夭夭摊开蟒纹襁褓看了看,笑道:“你们去准备准备,我可能要生了。”   绯意忙立即推门出去大喊:“小主要生了。”复又跑回来道:“小主你能走路吗?要不奴婢和云雾抬您过去吧?”   桃夭夭笑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你们先准备着。”   绯意一口气噎在心口痛得慌,怔怔问道:“小主,那你什么时候生啊?”听说生小孩特别疼,小主怎么无事人一样?且孕妇都知道自己在什么时辰生?   桃夭夭道:“可能再过一个时辰吧?”现在只是一阵阵痛,听说生孩子会很痛很痛,应该还要再等等。   绯意晕乎乎出门向聚集在正殿门口的宫人解释。   云雾道:“奴婢现在就去禀告皇上。”   桃夭夭摇头道:“等我真的要生了,再去告诉他吧。”他现在来了也是干着急。   蒹葭可不会任由她们胡闹,扶着小主去到产房,查看了情况,正襟危坐,就等着她发动。   等啊等,过了一个时辰,桃夭夭依旧没有发动,众人血液倒流浑身发颤,这可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然将要临盆的孕妇一点也不紧张,还唤绯意取干果蜜饯过来打发时光,吃着吃着,便觉得下身一热,羊水破了……   苍岩陪着母后用晚膳,心神不宁无心食用,强忍着没有起身,总觉得夭夭要生了,又不见宫人来禀,坐如针毡,真是折磨人。   太后知他着急,正准备让他回去。   就在此时,夏询跑进来道:“皇上,桃小主已经发动了。”   苍岩放下筷子疾步离去,夏询接过大氅忙去追。   太后忙唤住他:“你忘了你先前说的?她怀孕你并不知晓,不然你怎去和皇后等人解释?还是你准备让别人说她恃宠而骄,不顾及宫规,不向皇后请安报备?还是等她生下来后,宫人过来报喜时你再过去吧。”   苍岩踌躇再三止住脚步,暗骂自己昏了头!那么娇弱的一个女子,他怎能让她一人独自生产?   太后见儿子眉头紧锁,暗自叹气,女子都会经历这一遭,没福气的独自撑过,有福气的自有娘家人陪伴。   桃夭夭从没经过这种痛,忍不住叫唤出声,绯意已经完全懵了,云雾虽镇定,可双拳就没有放下过。   蒹葭指挥着小主用劲,贞嬷嬷端着一碗催产汤药进来。   云雾冷冷审视贞嬷嬷,自怀中掏出银针细细试过,才放行。这生死关头,任何人都不能信任。   喝过催产汤药后,桃夭夭更痛了,只觉得宝贝疙瘩要撕裂她。   太疼,痛到感觉魂魄离体,门里门外都没有他的身影,他当真不知?床上痛得面目狰狞、满头大汗的女子力气一点点消散,浑圆的肚子不住翻涌着,那个与她共生十个月的小家伙在说他要出来,她不能在最后一关放弃他,她用力抓住被褥,用尽所有力气。   咸福宫。   孟君道:“娘娘,可以用膳了。”   敏仪站在窗前抬头仰望,一整天天色都是阴沉的,偏偏此时有乌云散去之兆,她心慌得厉害,天气诡异,不是祥瑞之兆。   孟君见皇后不言语,走上前去,忽地见天空金光闪烁,重重乌云就此散去,漫天晚霞,如火如荼。她笑道:“好美的夕阳。”   昏暗皇宫突然被金光笼罩,夹杂着强壮有力的小儿啼哭,驱逐阴霾。   敏仪反手重重的给了孟君一巴掌。   童满气喘吁吁笑跑进来道:“恭喜太后娘娘、恭喜皇上,桃小主生了个皇子。”   太后念了几句菩萨保佑,笑道:“快去瞧瞧她。”   这一个时辰等待对苍岩而言犹如过了一个甲子之久,久到他想好了给他们孙儿孙女挑什么样的媳妇女婿,似只有这样不断延续幻想,才能忘却惊慌。   花芜宫门口侍卫见皇上大步流星进去,彼此相视一笑,他们守卫的龙蛋破壳了。   室内还有淡淡的血腥味,虚弱的小女人额间戴着芙蓉抹额,脸色苍白,高耸的肚子化为旁边睡着的小猴子,他肌肤通红,头发乌黑浓密,眉宇间尽是他的影子。   苍岩眼眶微热,他亲吻她的手道:“辛苦你了。”   桃夭夭抽回手,闭上眼睛并不搭话。   苍岩只当她累了,没有力气说话。在贞嬷嬷的帮助下,小心翼翼抱起幼子在怀,小不点娇娇小小,温温软软,忽地睁开黑亮眼睛一动不动望着他,苍岩心跳如雷,这是父子连心?   襁褓里的小儿发出一声鼻音,似在答应。   夏询站在门口都能清楚看见皇上眼中化不开的爱意,这是母凭子贵,还是子凭母爱?他轻声唤了一声。   苍岩把儿子递给贞嬷嬷,来到门口轻问:“何事?”   夏询回道:“皇后娘娘及各宫主子全在门口候着,说是要进来探望。”   预料之中,苍岩颔首道:“让皇后一人进来即可,其他人都回去。”   夏询依言宣读皇上口喻,敏仪笑着进门,后妃愤愤不平离去,三两议论,桃夭夭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生下一个皇子,皇上当真不知?再瞧了瞧门口严肃以待的侍卫,若皇上真不知,这真是皇上的孩子?   敏仪端着皇后娘娘宽容大度的笑容进到室内,按住想要起身见礼的桃夭夭,笑道:“妹妹快别多礼了,快躺下。”复打量刚刚出生的孩儿,肤色红红,不甚好看,小儿就算睡着,嘴巴还在蠕动着,有趣。   她轻轻抱起凑到皇上面前道:“皇上你看,这孩子长得真像您。”   苍岩笑着颔首,既得意又有些遗憾,这孩子不大像夭夭。   桃夭夭抬头望去,夫妻二人笑着议论她生下的孩子,似那孩子是他们俩的。是啊,这宫里出生的孩子都得唤皇后为母后,他们都是皇上和皇后的孩儿,她不过是生育出来而已。   不知怎么的,眼泪再也止不住,死咬牙根才止住哽咽声。   苍岩忙凑过去安抚,抹掉她的眼泪,急问:“怎么了?可还痛着?”又唤蒹葭来瞧。   桃夭夭强颜欢笑道:“痛过这阵就好了,无碍的。”   敏仪斜视贞嬷嬷一眼,轻笑了声。是了,这宫里的奴才谁不向着皇上?皇上没有对自己介怀,可见贞嬷嬷没有把自己打算告知皇上,这就是她的报恩之道?   贞嬷嬷沉默不语,若是害了桃小主母子,她必定没有活路,这算自救也算报答皇后娘娘的恩德。自此,桥归桥路归路,谁也不欠谁。只望皇后及时回头。   敏仪瞧了瞧那边浓情蜜意的俩人,再瞧了瞧怀中的,她想要这个孩子,皇上心头血喂养出来的孩子只有她配养育。人不可能两全其美,桃夭夭有宠,她可以不在乎,她要这个孩子,更要位置稳固。   刚出生的孩子不好带,时而惊醒啼哭,见桃夭夭睡不好觉,苍岩想让乳母抱去偏殿喂养。他爱孩子更爱孩子的母亲,且宫里的孩子都是这么过来的。   桃夭夭不愿,这还刚生出来,就要隔离她们母子?那往后呢?是不是要把他从她身边带走,交给皇后养育?她抱着孩子不撒手,道:“不要,我要亲自照顾他。”   哭音让苍岩无力阻止,再瞧她泫然欲泣的模样,连连说好。又拨了十来个宫女过来伺候,不要累着小娇娇才好。   翌日,桃夭夭涨得痛,蒹葭说是奶水到了,一般皇子公主都是由乳母喂养,只……桃小主如此宝贝孩子,她询问道:“小主可要亲自喂养?”   桃夭夭颔首,她的孩子自然由她亲自喂养。   孩子吸不出奶,饿得哇哇大哭,桃夭夭也不知如何是好,眼泪汪汪看着蒹葭。   蒹葭暗自好笑,与桃夭夭讲明白过程,复让人去请皇上过来。   苍岩得知自己责任后,压下上扬嘴角,严肃以待,一本正经似在处理棘手政务。待两边都圆满完成后,对着眼泪汪汪的儿子道:“你小子真有福气,也罢,就借你半年。”   桃夭夭厌烦地背过身去。   苍岩叹气,这是只要孩子不要爹? 作者有话要说:  嗯,产后抑郁症发作   ☆、第 59 章 冷你一冷      敏仪才步出养心殿, 就被迎面而来的寒风吹走一身暖意,她便打了个冷颤,里头男人令她寒透了心, 这风亦要与她作对。   孟君见皇后把暖袖丢给自己, 劝道:“娘娘,小心着凉。”   敏仪痴痴笑着, 这宫里也就这个忠仆关心自己,皇上只在意那个女人以及她下的崽子, 自己好意去与他商议给七皇子办洗三宴之事, 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表情似责怪她考虑不周。   是啊,天冷,小崽子才刚生下来娇贵异常, 自然见不得风。   花芜宫现在还有侍卫把守,就怕有人进去打搅母子俩养身子,这宫里也就她独一份,然有句话叫物极必反。   孩子一天一个模样, 桃夭夭只觉怎么看都看不够。   苍岩想要抱抱,她还不肯,说什么:皇上你手劲大, 小心弄伤了熠哥儿。   小家伙小名华儿,大名苍熠。皇上本想按顺序唤其为老七,桃夭夭觉得老气横秋便不同意,皇上便取名华儿, 里头藏着个七字,也算居中调和了。桃夭夭依旧不喜,只称呼儿子为“熠哥儿”。   他会不知道轻重吗?他会弄伤自个儿子?再见她防贼一样的防着自己,心里不是滋味,倘若往后都是这般,还有自己什么事?就光看着她们母子俩黏黏糊糊?   二十天的熠哥儿变得白白胖胖,眼睛又大又圆,苍岩看得心痒难耐,不顾桃夭夭阻拦,执意抱在怀里稀罕。   苍熠怔怔地望着苍岩,嘴里吐着小泡泡。   苍岩笑道:“熠哥儿认得父皇了是吧?”逗了他一会,见他不住抓自己胸前衣襟,嘴里嘟嚷着,便亲亲他的小脸,轻轻递给桃夭夭:“熠哥儿饿了。”   桃夭夭拉下金纱帐,转身背对着他,余光防着男人偷窥。   一层薄透的金纱帐能挡住什么?只见内里女人衣衫轻解,馨香与奶香蔓延至外头男人鼻口间,男人碍于小娇娇见长的脾气,按耐心性静静等候。只是闻其声,便神思飘飞……   待熠哥儿吃饱睡觉后,苍岩想再要亲亲其母亲,却亲到了一个软枕,他拿开软枕,挑眉道:“夭夭这是不好意思呢?放心,朕不嫌弃你身上的味道。”   桃夭夭二十天没洗过头发身子,只觉得浑身发痒,更有一股子怪味,不耐见这个讨人厌的帝王,拥着儿子闭眼睡觉。   苍岩无奈叹气,他到底做了什么让她这么防着自己?睡觉也要抱着儿子,生怕被他跑走了……有了孩子后,对他特别冷淡,这是怪他没有陪伴她生产?想要开口解释,见夏询站在窗外张望,遂亲亲她的额间:“朕晚间再来看你。”   桃夭夭睁开眼睛望了他背影一眼,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变得如此别扭,就是不愿意面对他,似他怎么做都是错的。   慈宁宫。   太后见儿媳眼圈红红,半天不言语,问道:“可是这宫里有人给你气受?”   敏仪回道:“不曾,宫里妹妹们都很好。只儿媳觉得自己很是失败,不能为皇家开枝散叶,管理后宫也毫无章法,皇上亦厌弃了臣妾,还不如……”说着悲从中来,掩嘴低泣。   太后蹙眉,这一下数落三宗罪,无子,桃夭夭不归她管制,皇上娇宠桃夭夭、不顾及皇后颜面。这是要抱养桃夭夭的孩子?桃夭夭是常在,没有资格抚养皇子,可依皇儿对她的在意程度,不太可能会同意。她倒是想皇后抱养桃夭夭的孩子,一来了却皇后夙愿,二来牵制桃夭夭,以防她好高骛远、不知进退。   她笑道:“为这点小事哭不值当,想做什么就去做,哀家给你撑腰。”   敏仪哭声一止,太后这是同意她的意思?她擦干眼泪,福了福道:“谢母后为儿媳做主。”   待皇后告退离去后,太后看着皇后衣裙上的金凤问道:“秀珍,你说皇后会得偿所愿吗?”   秀珍想说不能,出口是:“皇后娘娘是有福之人。”可不就是有福吗?无子还稳坐皇后之位。   敏仪容光焕发来到养心殿,她笑道:“臣妾此来是与皇上商量熠哥儿由哪个妹妹抚养……”   苍岩敛眉,是该把夭夭的位份提一提了,若是皇贵妃,必定惹后妃不满,且他的大皇兄依旧不死心,需防着有心人拿去做文章。只能先封妃位,等朝局彻底稳定下来,再加封她。   他颔首道:“此事朕心中有数。”   敏仪笑容僵住,复皮笑肉不笑的笑谈几句告退。   如此,她便不再插手与桃夭夭有关的事情。吕太后是如何对待戚夫人的,她便效仿一二。   傍晚,慈宁宫。   太后见儿子神色如常,便知结局,她笑道:“皇儿准备给她提个什么位份?”   苍岩回道:“先封个妃位吧。”   先?那就是往后还有得升,试探道:“今日皇后来找母后诉苦,母后觉得你做做样子去她宫里坐坐也好。”   苍岩正色道:“母后当真如此认为?有些事情,母后应与儿子一样清楚,她只爱权势,母后真要助长她的贪婪?若是她得偿所愿,若是儿子走在她前头,她会不会插手政务?”   良久,太后叹道:“你长大了,你比母后看得清楚。”   夜间,花芜宫。   苍熠抓着桃夭夭的青丝把玩,青丝太顺,不大一会子就从他手中滑落,他乐此不疲,桃夭夭笑着任他玩。   苍岩再次感受到自己与儿子的区别,他不小心压着她头发,便会得到她冷颜以对,对儿子却这么宽容。   他拥着他们母子道:“皇后今日与朕商议由谁抚养熠哥儿……”   桃夭夭笑容一止,抱着儿子离开他怀抱,冷声道:“不知皇上可还记得您去年曾许下我一个心愿,我说先存放在您那里。”   怀里空荡荡的很不舒服,他沉声道:“你的心愿是什么?”   桃夭夭回道:“我的心愿便是我要亲自抚养熠哥儿长大成人。”   苍岩道:“可。”   过了一盏茶时间,苍岩沉默离去,桃夭夭抹掉儿子额间泪珠。   苍岩回到养心殿,怒推御案上的折子,是不是太宠这个女人了?如今连他的话都没有心思听,就一点儿也不信任他,亏他还想着给她提位份,真是不知好歹!   翌日,苍岩的气也消了,和女人较劲太失男子气概,得想个法子治治她。   嘉勋七年冬天的雪下得特别持久,木炭衣物价格急剧上涨,街边常有冻死的乞丐。   宫里温暖如春,热闹的举办着七皇子满月宴。   七皇子是冷宫弃女所生,朝臣心中本不以为然,然目睹皇上微笑着亲自抱着出来后,众人心中嘀咕:莫不是皇上原先在保护他们娘俩?好在准备的贺礼没有因皇子生母地位不高而有所减。   女子身着一袭胭脂红十二破留仙裙,身姿纤秾合度半点不见臃肿,莲步轻移,裙间褶皱掩藏的金边牡丹忽隐忽现,资容艳绝无双,就算跟随皇上身后亦没被夺去风华。   七皇子生母这一身不符身份装扮的寓意太明显,晋升指日可待。再瞧皇上另外六个儿子,有俩个是宫女所生,可以排除,良妃所生的双胞皇子母族地位倒是显赫,只是皇子劣根性重,淑妃老实,德妃没有这心思。算起来,这位新生的七皇子竟占有极大的优势,一时间,众人脸上恭维笑容又灿烂了几分。   敏仪也已经梳理清楚思路,既然皇上如此宝贝她们母子俩,就让他尝尝捧高重摔的滋味。   良妃冷眼旁观,三年没有得到皇上宠幸,情分早已被时光磨灭,只是属于她儿子的东西谁也抢不走。   贤妃领着儿女微笑。   林若然只觉呼吸的气息变成冰针,一下一下,一寸一寸狠狠扎进她的心中,一颗心瞬间千疮百孔。她在嫉恨一个女子轻松拥有她想要的一切,亦是对自己失望,走出了便再也不能回头,真要继续苟延残喘活着?   待宴席散去,苍岩把儿子抱在怀里,携着桃夭夭一起去慈宁宫。   太后抱着孙儿眉开眼笑,这孩子长得漂亮像极了皇儿,眼珠子灵动,也不怕生,真是惹人爱。瞧了瞧低眉顺眼的桃夭夭,心中轻笑,听说这女子对儿子不假辞色,在她面前倒是安分。   太后虽有不舍,还是把孙儿还给桃夭夭,赏赐了一大堆东西。   苍岩道:“儿子明日再带他来给母后请安。”   太后笑道:“你不心疼你儿子,哀家心疼孙子,快抱回去,路上小心被风吹着。”   步出慈宁宫,桃夭夭缓缓吐出一口气,皇上才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因他宠着她,所以她便恃宠而骄?再见皇上把儿子送回花芜宫便一言不发离去,心中更为不安,她这些日子到底在干什么?   翌日,桃夭夭醒来不见儿子,问道:“绯意,熠哥儿呢?”   绯意回道:“皇上说您若是想七皇子,就去养心殿寻他。” 作者有话要说:  苍岩:要孩子还是要我? 夭夭:要孩子……要你。 苍岩:给你便是,要几次?   ☆、第 60 章 皇上难哄   辰时中, 童满道:“小主,七皇子在养心殿大哭,皇上哄不住。”   辰时末, 童满道:“小主, 七皇子被乳母哄住了。”   巳时初,童满道:“小主, 七皇子陪着皇上批阅奏折,不哭不闹。”   巳时中, 童满道:“小主, 七皇子在养心殿睡着了。”   一个时辰儿子就被他哄住了?果然有奶就是娘!   桃夭夭等不及儿子被送回便坐着小轿去往养心殿。   严肃的帝王一手轻拍膝上小儿, 一手执朱笔,余光都没有赏给来者。听见她见礼声,也只是可有可无的嗯了一声。   桃夭夭一年多没有见这副尊容的君主, 不免有些陌生与心虚,她走到苍岩身前低声道:“皇上,让嫔妾来抱吧?”   帝王专心处理政务,并没有心思给到旁人。   桃夭夭无法, 端茶倒水,研墨递笔,事事恭敬。好不容易熬到儿子哭醒, 桃夭夭这才抱着去到偏殿给儿子换尿布,再把他喂得饱饱的,准备回花芜宫。   夏询笑道:“小主可不要为难奴才,皇上有令, 今日养心殿只许进不许出。”   桃夭夭惊觉男人的目的是她,有些好笑,有些甜,亦有些心酸。皇上待她宠爱有加,是她一直拿偏见去衡量他。   午膳时,苍岩肃着脸指了四道菜肴给奶娘:“让她多吃些,这样熠哥儿才够吃。”   桃夭夭闻言低下脑袋,这是指责她只顾及颜面,可以狠心舍下孩子。她低声道:“皇上,嫔妾错了,再也不会不顾及……”   苍岩道:“夏询,去看看熠哥儿。”   这是不想与她说话?   她试探着给皇上布菜,见其虽臭着脸,但没有拒绝,遂一心为他布菜,在他用完后,才自己用。   午后,工匠加急打造的摇篮呈到圣上面前。金丝楠木制成的方形摇篮四周用云锦蚕丝包裹着,摇篮就安置在御案旁边,苍岩把儿子放进去,余光可及,触手可摸。   桃夭夭只能继续赔小心,只盼望着皇上早些消气才好。   国丈苏放进到养心殿见到传言中深得皇上宠爱的七皇子躺在皇上怀里时,眼眯了眯。传言不可信,明明就是一出生就当作储君培养。   苍岩沉声道:“苏尚书,今年的雪下得特别长久,恐会出现雪灾,户部可有实施应对措施?。”   苏放目不斜视道:“回禀皇上,户部已经着手准备。常平仓已经开始放粮,各地粮价稳定,只木炭价格稍稍贵些,御寒衣物价格一如往昔。”   待朝臣离去后,桃夭夭这才从岁寒三友屏风后走出。唯有近身接触,这才感受到做皇上的不易,每天要处理全国大小政务,还要抽时间哄她,她几时变得如此娇气自私了?   傍晚,桃夭夭一人留在养心殿用膳,皇上去慈宁宫陪太后用晚膳。   她只觉得花芜宫的膳食比养心殿的还要精致,不免再次羞愧难当。   苍岩回到养心殿时,天色全黑。殿外星月交辉,霞姿月韵,殿中不苟言笑的男人剑眉星目似古雕刻画,在灯光照耀下俊美如天神,亦让故步自封的女人心跳加速。   桃夭夭本存了留下的心思,不料翻脸不认人的男人道:“夏询,送桃常在回去。”   目中再无她,只逗着儿子玩。   桃夭夭欲哭无泪,皇上忒难哄!忒小心眼!   翌日,桃夭夭早早起床,梳了个灵蛇髻,额间佩戴一串红玛瑙流苏串珠,手腕戴上皇上送的七彩宝石手链,身穿绿萼梅飘雪马面裙,披着红狐披风,急忙忙赶往养心殿。   不到卯时,皇上未起。   桃夭夭揭开紫金帐,只见男人侧躺着睡得很沉,一手搭在儿子被角,父子脸靠着脸,呼吸都同步着。   桃夭夭看得眼热,轻唤:“皇上,该起身上早朝了。”   苍岩睡眼惺忪醒来,见梦里的小娇娇笑着靠近自己,翻个身伸手拥在怀里继续睡,见她还要挣扎,亲亲她脸蛋安抚道:“乖乖,再睡会。”   他还没有醒,她就已经红了脸。   她低声道:“皇上,该起身了。”   苍岩揉搓几下怀中佳人,复睁开眼睛,只见小娇娇红着脸望着自己,眼里数不尽的羞涩。他清清嗓子,若无其事放开她,道:“你这叫起方式够独特的。”   桃夭夭不敢解释扫兴,她伺候男人穿衣洗漱,又亲自给他冠发,再送他出门,这才回到龙床探望儿子。   只见小淘气眼里含着一汪泪水,见她还不抱着自己,不免委屈大哭。   桃夭夭给他换了尿布,喂着他道:“你这磨人精,倒是和你爹一样坏!”   其父坐在金銮殿上,心情舒爽,就该这么治她,你看这不就乖了么?   下朝回到养心殿,苍岩这才看清楚小娇娇今日穿着,许久不见盛装打扮的她,一时竟看失神,华衣美饰,美貌无双,这是女为悦己者容?   再见小娇娇抱着儿子在等候他归来,那一桌子热气腾腾的膳食让人胃口大开,又见小娇娇亲自来解自己身上大氅,压下上扬嘴角,亲亲儿子,坐下用膳。   桃夭夭把儿子交给乳母,复来到桌前伺候皇上用膳,在皇上给自己夹了一筷子鸡肉丝菇后,虽无言语交谈,她便认定男人消气了。一整天与他如影随形,只要眼神接触,都会送上一个柔情蜜意的笑容,直把男人伺候得舒舒服服。   然夜间一到,男人又不假辞色让夏询送她回去,怎的一到晚上就变脸了?   余光瞟见小娇娇哀哀怨怨的脸,苍岩胸膛不住震动,真是可爱。   桃夭夭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皇上到底要什么时候才消气啊?她这认错态度还不行?复唤来深谙男女之道的蒹葭谈心,直谈得脸红耳热才止住。   翌日,桃夭夭继续打扮得华美无双。   这次她躺在皇上怀里,红着脸亲吻他的脸。   直到苍岩脸上都沾满美人口中香津,他迷迷糊糊拥住美人胡乱啃着,直到心满意足才睁开眼睛,一把推开她,毫不留恋起身下床。   这一脸正气的模样轻松表明刚才轻浮模样是在做梦,他伸着双臂,示意美人上前伺候更衣。   桃夭夭也不恼,柔若无骨地靠在他怀里给他穿衣,手指所到之处带起一阵蚀骨酥麻。   然正人君子岂会被美色所惑?再次毫不留恋离去,只是步伐稍微快了些。   早膳时,桃夭夭挥退宫人,坐在皇上大腿上,端着鲜虾粥喂他:“皇上不肯吃,是嫌弃这勺子不够软滑吗?”   从他身上学到的招数,尽数还给他。   苍岩清清嗓子,道:“只是有些诧异,夭夭以往似天宫仙姝,如今却似魔宫妖神,莫不是夭夭一直在装?如今怎的敢在朕面前显露本性?”   桃夭夭便把勺子里的喂到自己嘴里,含糊道:“见惯了皇上的两面性,嫔妾自然要紧跟皇上步伐,忠君、爱君。”最后两字凑在他耳边轻轻呢喃,似有似无,撩心撩肝。   苍岩取过桌上的茶饮尽,把桃夭夭放置旁边的椅子上,训斥道:“用膳就该有用膳的样子!”   桃夭夭委屈道:“喏。”   苍岩见此心中不是滋味,低头用膳,不再看这个妖神。   待熠哥儿饿了时,桃夭夭也不避讳,坐在御案旁喂他。   小儿呼哧呼哧吸食的声音搅乱了皇上的理智,余光不受控制地往旁边瞟,可这个妖神这个时候倒知道害羞了,居然转过身背对他。   一国之君自然不会偷看哺育之景,专注地批阅奏折,只是那棱角分明的下颚稍稍透着隐忍。   夜间,苍岩继续下逐客令,桃夭夭抱着他腰身,撒娇撒痴,不愿离去,宫人无声退出。   她道:“皇上,嫔妾真的知道错了!”见男人依旧无动于衷,摇晃几下抱怨道:“皇上真小气!”   嘿!这是求和的语气?就要推开她,又听见她道:“我以为我没有资格抚养熠哥儿,便把怨气归置在皇上身上,认定了皇上必定会把他从我身边抢走。”说到此又锤打他几下:“现在确实被你抢走了!”   苍岩笑着任她撒娇,手环上几日没上手过的纤腰。   桃夭夭继续道:“我以心愿为借口逼迫皇上答应我的要求,我知道我是不信任皇上,可我管不住自己不往坏处想,就算皇上对我掏心掏肺的好。”   苍岩无奈叹气,这不算认错的认错便这样轻松让他消气,他道:“是朕脾气不好,那日被你气着,剩下的话便没有说。”捧着她的脸认真道:“朕不会把熠哥儿交给除你以外的女人抚养,朕打算择日封你做朕的爱妃,待时机成熟,再给你提提位份。”   桃夭夭笑道:“谢皇上。”宫里都是捧高踩低的习性,她不想要多的,只想护着熠哥儿健康成长。   诉完衷肠,苍岩摸着她丰盈道:“给朕尝尝。”   ☆、第 61 章 珍之爱之   “奉天承运, 皇帝诏曰:桃常在桃夭夭,柔嘉淑顺,风姿雅悦, 克娴内则, 淑德含章。着即册封为玉妃,钦此!”夏询宣完圣旨, 笑着呈给玉妃娘娘。   桃夭夭笑着起身接过圣旨以及金册。   苍岩微笑打量自己新晋的玉妃,一块绝美无暇的美玉, 自当伴随帝王左右, 闲时温香暖玉, 忙时温润体贴。   敏仪笑望母凭子贵的玉妃,一袭淡蓝色兰花掐腰雪狐锦衣,在花红柳绿的嫔妃中显得分外清丽雅致, 刚出月子的身段较之前更为妖娆,一向素白的脸蛋,今日添了些粉彩更显资容绝丽,头上一对赤金凤钗亦补足了皇家贵气, 神情温和自有一股宁静之美,肤若凝脂,气若幽兰, 这株空谷幽兰就这样被皇上纳入羽翼下,珍之爱之。   良妃冷眼注视着这一切,心如死灰?不,一个不爱她的男人不值得她去费心机, 倘若桃夭夭能给他致命一击就再解气不过了。这人生啦,也需要些刺激出现才有滋味。她瞧了瞧依旧温婉动人的贤妃,三十岁的老女人也妄图博个太后位,真是心比天高,也不知她哪来的底气!她自己现在都只盼着父亲作为了。   又对着更为冷颜的林若然道:“怎么?你就一点也不嫉恨?皇后想把你培养成替代品,皇上觉得你替代不了,事实证明桃夭夭的资容你确实也比不上。你就不恨他们毁了你原本很好的前程?”   恨吗?自然是恨。   然恨有何用?不过是给自己增添痛苦罢了。她要的是在皇上心中留下一辈子难以忘却的痕迹,就算飞蛾扑火,她也要扑在灯芯上。   她笑回:“都是一宫姐妹,说什么恨不恨的。”   良妃不屑地移开视线,这宫里的女人个个虚伪!   仙惠凑在婉嫔身旁小声道:“母亲,这就是你说的缘分?缘分到了,桃姨就出来了。”   婉嫔笑着颔首,能料到她必定会再次出来,没料到皇上一连越过几个等级封她为妃,不过生育皇子的都是妃位,也说得过去。   花写意身旁又围绕着一起进宫的秀女们,都让她引见玉妃娘娘。她笑道:“玉妃娘娘忙着照顾七皇子,咱们还是不要去打搅为好。”这场博弈,她终究是赌对了。   回到花芜宫,桃夭夭立即拆掉一头珠翠金簪,按揉一会头皮,终于舒坦了。   松松挽了一个斜髻,插上几朵绢花,复匆匆去往养心殿。   一个时辰不见儿子,再见其不哭不闹,心中埋怨皇上把着儿子不放,不然他们母子俩怎会如此不连心?   便是再眼馋,也在薰笼边烘去凉意,见衣裳都是暖的,复来到皇上面前想要抱过儿子。   苍岩不给,只对着儿子道:“你娘亲一点也喜欢你,你看,她都是回宫换了衣裳才过来,可见她心里只想着自己快活!”   桃夭夭小脸一红,这是怪她不与他一同走?当着那么多后妃的面,她不需要顾及一二?念及此,便轻飘飘道:“皇上今日怕是看花了眼,臣妾这身衣裳从早穿到现在,皇上却觉得臣妾换了,也不知皇上心里头想的是谁的衣裳?”   苍岩一怔,这这……男子本就对女子衣裳首饰不大懂。随口一说,就被小娇娇拿捏住了,孰不可忍!一只手抱儿子,一只手啪了她腰下三寸处一下。   清脆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宫殿里甚是清晰可闻,男子强忍笑意,磨搓几下手指回味触感的美好,女子脸红似血,父母都不曾干过的事,倒是被他尝了鲜,一时也不知如何反应。   好在苍熠见到母妃,啊啊叫嚷几声,这才打破一室旖旎气氛。   两个月大的小不点,喂养得精细,长得白胖可爱,眼睛又大又圆,脸型眉眼像他爹,嘴巴像她,桃夭夭忍不住亲亲。抱着逗了一会子,桃夭夭臂膀酸了,便把他放在摇篮里,蹲在旁边哄他。   苍岩一本正经问道:“可疼?可要朕揉揉?”   才消退的红晕再次浮现在美人面上,娇羞可人的模样直看得男人心痒难耐,遂强拉她在怀,强制揉捏。他道:“往后你再犯错,朕便这样惩罚你。”说完含着她的香唇品尝香津。   品尝完,又闻见她身上浓郁的奶味,修长的手指探进去摸索,道:“湿了。”   桃夭夭扯出他的手掌,抱着儿子疾步离去。   苍岩看着手上的湿痕,放声大笑。   事后小娇娇甩脸子,苍岩只对着儿子道:“女人思想就是复杂得可怕,你爹不过是陈述事实,也被嫌弃,真真让人头大。”说完瞥了眼生闷气的小娇娇,继续道:“儿子,往后你找媳妇,不需要太漂亮,不然她生气模样也是美绝人寰,就算你没错,也变成有错的一方,不妙。”说完很认同的颔首。   桃夭夭被逗笑了,见他笑着看着自己,收敛笑容,就要离去。   苍岩三两步追上她,拥住她道:“还生气呢?怎生朕先前尝时不见你生气,可是只准尝不准摸?”   本以为他是来哄自己的,没想到是变本加厉的揶揄,她狠狠踩了龙爪一下,只认爹不要娘的儿子也不要了,气冲冲地回花芜宫去了。   苍岩痴痴笑,有儿子在,看你能气到几时。   今年冬天特别冷,十月底开始下雪,雪融化后又继续下得没完没了。然十二月开始便是不断歇的下,如今连下五日,雪已经积攒至小腿高,皇宫每日都清理还看不出个究竟,宫外特别是贫苦百姓家深受其害。   苏放道:“皇上,目前受灾面积已达两个州郡,大雪封路,许多房屋被压垮,粮食及取暖衣物价格迅速上涨,每日都有百姓被冻死饿死的事件发生。”   苍岩敛眉道:“苏尚书,十一月时,你可是信誓旦旦对朕言应对得当,怎生得了这么个结果?”   苏芳道:“这雪百年难见,老臣一时估量错误,还请皇上责罚。”   苍岩道:“如今不是追究责任之时,朝廷拨款赈灾,你可有人选推荐?”   苏放道:“老臣请旨去往灾区赈灾,求皇上成全。”   苍岩敛眉,他年过半百的岳父身子骨本就孱弱,怎受得了路途艰辛与天寒地冻?正想拒绝,就听他道:“皇上,此事是老臣的错。若是不能亲自挽救,老臣还有何颜面生存于世?”   苍岩知其性子执拗,也就同意了,又指派兵部侍郎领着将士一同前往,安朔也在其列,护着国丈安危。   灾区远不如苏放形容的那么简单,人在生死关头,什么伦理道德统统失效,轻则偷抢粮食,重则杀人食肉,老婆孩子若能换取粮食也可轻易舍弃,活着才可以再娶再生。   将士劈山开路,一行人去到州郡里头,镇压山贼叛乱,从别的州郡采买的粮食衣物也随后都到了,逐一分发给受灾百姓。好在上天有好生之德,雪不再下,将士帮助百姓搭建好房屋,这场灾难也算度过了。   回程路上,苏放虽有咳嗽,也不甚要紧,一路紧赶,回到京城,已是腊月二十八。   京城外还与四个朝贺的王爷相遇,几人一同进宫面圣。   今年晋王府世子苍闾亦随同父王来朝贺,苍闾比皇上略小几岁,不同于皇上的俊美,他长相粗旷,然自有一股力量之美。   虽苏放的呈报奏折早就呈到御案上,此时听完苏放口头回禀,苍岩才算放下心来。   这一年先是旱灾,再是雪灾,只盼望着来年风调雨顺才好。   奖赏了苏放一番,与几个兄长闲谈几句,苍岩便去到花芜宫。   桃夭夭抱着儿子坐在床边看着睡得不省人事的男人出神,她素手拂过他憔悴的面容,抱着儿子轻叹,其实做皇上也没什么好的。   苍岩一觉睡了六个时辰,翌日醒来便见儿子爱妃坐在不远处陪伴自己,他起身搂过这一对心肝宝贝,心中浮尘一扫而光。   桃夭夭笑着撑住他的脸,娇气道:“皇上脸上胡渣扎人,臣妾替你剃去如何?”   苍岩握着她的青葱玉指打量下,挑眉道:“你还藏着这手艺?如实招来,还有哪些满着朕的,不然……”手移到她腰下,回味当时回弹滋味,蠢蠢欲动。   就知道不能怜惜这个男人!   室内无人,苍岩让桃夭夭垮坐在他腿上,撑着她的纤腰道:“尽管做,朕替你撑着腰,累不了你。”   桃夭夭也不搭理他,只拿着银刀细细替他剃去胡须。   她呵气如兰,他心痒痒,想要挠挠,桃夭夭忙移开银刀道:“皇上安分点,臣妾第一回做这事,小心伤着你。”   既然知道还来勾.引朕?脑袋里便开始思索着各种折腾她的法子。   待桃夭夭剃完准备起身时,直接拥着她去往床边。   茹素久了,一时食些香肉,自然摁住了不撒手。   ☆、第 62 章 笑里藏刀   太和殿内歌台暖响、舞袖飘拂, 热闹非凡。   相比于晋王的见人三分笑,其子大马金刀坐在座位上不置一词,尽管神色肃穆, 然眉宇间英气十足, 一袭玄色深衣衬得身量极为英伟,只一眼就能感受到其狂野力量, 莫名勾人。   良妃时不时地打量一眼,他们也算老相识了, 年幼时经常凑一处玩耍, 只是那时候她身份不高, 面对王府世子下意识的心存敬畏,好在他为人正直,也不曾欺辱她。现在回想, 倘若那时父亲不与晋王产生隔阂,她若是嫁给苍闾,日子必定过得比现在好。闷喝一杯美酒,敬给逝去的年华。   敏仪没有心思关注玉妃与皇上的眉来眼去, 只见父亲时不时的轻咳,忙让人端了一盅枇杷露过去,见其用完好了些许, 才放下心来。   守岁时,太后抱着苍熠轻哄,小不点手从襁褓里伸出来,抓住太后佩戴的黑珍珠项链就要往嘴里塞, 苍岩忙止住,道:“母后,这小子沉,儿子来抱吧?”   太后取下珍珠项链交给秀珍,笑道:“无碍,咱们熠哥儿一点也不沉,皇祖母抱得动。”又见桃夭夭规矩地站在儿子身后,笑道:“别拘着,过来坐。”   桃夭夭依言,坐下后见自己左手被男人握住,止不住脸红,低头不语。   良妃心早被勾走了,也没有闲情顾及两个儿子,只站在窗前看烟花绽放,这样的生活还得过几十年,真可怕!   复见林若然也站在自己身旁,瞧了瞧那边享天伦之乐的三大一小,笑道:“怎么,林贵人就这样放弃了?当初对皇上穷追不舍的真的是你?你虽不及桃夭夭貌美……”   “良妃娘娘甘愿往后伏低做小?玉妃能够在近四年宫中无人孕育的情况下诞下皇子,可见她福气还在后头,往后再晋级,娘娘您就得对她下跪了。”林若然冷声道。   良妃愤恨地怒视林若然,平生最恨别人居于自己之上!   林若然不闪不躲漠然回视,平生最恨别人说自己不如人!   守岁完毕,皇上抱着七皇子回养心殿,玉妃紧跟其后。   良妃笑道:“皇上怎的不去咸福宫?”   敏仪回道:“皇上不也三年没去过景仁宫?”   这是俩人第一次撕破脸皮互讽,也不在乎后妃们看笑话,反正同处后宫,不过是把暗地里的东西摆在明面上罢了。   两败俱伤,看笑话者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皇上心眼里除了玉妃再容不下他人。   待乳母把睡熟的苍熠抱下去后,苍岩在小娇娇给自己更衣时,挑眉问道:“怎生这次夭夭不提议朕去咸福宫了?还随着朕回来养心殿,啧啧啧,真是不懂规矩。”   记仇的男人真讨厌!   她踮起脚尖,抱着他脖子呵气如兰:“臣妾就是要霸占皇上,皇上肯不肯?”   男人原还想端着,在她亲了自己一口后,只拥着美人倒在龙床翻来覆去,直惩戒得这魅惑君主的小娇娇低泣求饶为止。   翌日,男人不想委屈了她,遂唤所有妃嫔一道去给太后拜年。   在后妃们都离去后,太后见儿子看着门口沉思不语,笑道:“怎么,这就舍不得了?”   苍岩回神,摇头笑道:“儿子只是觉得这些嫔妃都好陌生。”   陌生?一年多时间没有肢体接触,自然觉得陌生。   咸福宫。   敏仪坐在凤座上接受后妃的跪拜,她看着桃夭夭头上的凤钗止不住冷笑。是不是往后你就得坐在本宫的位置上?就算你没有争抢的心思,那个男人会不会推你上来呢?   桃夭夭神情没有半点勉强,她是他的妃子,自当尊敬他的正妻。她只想守着他与儿子,虽不合规矩,但她就想要独占他。这便是她与她母亲的不同,她母亲只爱她自己,她可以舍弃让她人生有污点的孩子;她喜欢他,就算他往后厌弃了她,她亦会守护儿子长大。   桃夭夭才回到花芜宫,便听童满禀告有几位小主过来拜年。   她无奈一笑,往年都是先去给良妃拜年,今年都来给她拜年,可见她风头正盛。   见玉妃出现,众人起身见礼,桃夭夭忙唤起,心中不免有些不适应妃嫔的见礼。   在场的都是人精,只夸赞着桃夭夭衣饰华美以及七皇子聪慧可爱,绝口不提她霸占皇上的事,又送上丰厚贺礼,略说几句话就告退。   云雾与绯意把回礼送至各小主侍女手中。   待她们回去翻看回礼,见价值超过自己准备的,一时只觉得玉妃难讨好。   正月初五,苏尚书病重,药石罔顾,不过三日便猝然长逝。   咸福宫。   敏仪嚎啕大哭,宫人安慰不住,便去请皇上。   苍岩安慰了几句,便见她扑在自己怀里痛哭。这是他的妻,就算没有爱,也有责任,他手在她背上轻拍,却是做不出像哄夭夭一般宝贝乖乖的哄。   敏仪足足在皇上怀里哭了一刻钟,然后晕在皇上怀里。   苍岩抱着她去到寝房,唤太医来诊断,听闻太医说只是悲伤过度,便松懈心神。正月封宝,亦无其他事由,他便取过一本书坐在一旁守着皇后。   敏仪醒来时,室内灯火阑珊,她想要起身,苍岩忙按住她,唤孟君传膳,安慰几句便离去。   孟君端着膳食进来时,只见皇后又在流泪,还没来得及反应,手中的膳食已被打翻在地,继而是皇后尖锐的笑声。   如此示弱也留不住你!   苍岩去到花芜宫,见小娇娇笑着给他脱去大氅,拉着他往里走去,心颤了颤,笑里藏刀莫不是?   待烘去冷意,苍岩道:“朕还没有用膳,爱妃可赏一顿膳食?”   桃夭夭急唤绯意传膳。   苍岩捂着胸口道:“爱妃笑里藏着的刀果然厉害,朕心口好疼。”说完便倒在她肩上。   桃夭夭咯咯直笑,她道:“臣妾这点心胸还是有的,倘若皇上彻夜不归,便是要注意臣妾暗藏的刀了。”说着便以手做刀置于他心口处。   用完膳,苍岩便回养心殿,不留宿皇后宫里,自然不能在这个时候留宿花芜宫,这点颜面还是要给皇后的。   翌日,苍岩携着皇后去苏尚书府给苏放上了一柱香,待皇后与家人团聚过,再回到宫里。   良妃经此便向皇上请恩回府探望自己父母,皇上准了。   与父母兄嫂闲聊后,良妃便回到自己曾经居住过的闺房,陈设一如往昔,似可以透过时光触摸十年前的光景。还未等回忆往事,便被一个男子从身后紧紧拥住。   他的臂膀结实有力,他胸膛温暖得使人发晕,他在她耳边低语:“就知道你心中有我,你本应该是我的。”亲了亲她的侧脸:“现在也不晚。”   良久,良妃回神挣扎,她怒道:“放肆!”   苍闾依言放开她,坐在她闺床上笑道:“抱都抱了,亲都亲了,就差没在这上头办事,怎么,你现在便反悔了?”说完起身拉开房门道:“也行,你我并未肌肤相亲,你还是纯洁无暇的。”   良妃一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这个冤家!   除夕夜便收到他的信,信里诉说他这些年对她的爱慕有增无减,期盼着能见上一面。大年初一便又递来一封,说是她不出去,他便进来。她本就素得慌,既欣喜他的爱慕,又惊觉此事若是落了风声,一家子难逃死罪,便踌躇着。无奈馋虫作祟,昨日便趁机请恩回府,想了却这番夙愿。   见她把门关上,苍闾嘴角牵起一抹嘲讽。女人,勾勾手指便自动宽衣解带。   女人身段妖媚,男人身强体壮,一张经年架子床不住散发出吱嘎声。   女人体内不安分的魔物被强壮男人祛除个干净彻底,待良妃出门时,脸上潮红未散,眼里水光潋滟,鬓角微湿,整个人都透着满足感。   夜间,文莱阁。   晋王笑道:“致远别这样看着本王,此事一个巴掌拍不响,不过是男欢女爱你情我愿罢了!若是侄女得知吾儿为了见她,不惜给国丈下药致死,你说她是不是会更感动呢?”   顾致远怒翻棋盘,厉声道:“你这是犯了大逆不道杀头之罪!”   晋王拂去腿上棋子,笑道:“这可怎生是好?这事在你家成的,皇上若是追究起来,你我兄弟再去阴间续兄弟情也使得。”   顾致远闭眼片刻,复平静道:“你当真还不死心?”   晋王冷笑道:“死心?等我死了,自然就死心了。”   顾致远道:“如今国泰民安,兵权亦掌握在皇上手中,如今九门提督亦是忠君之流,你要如何反?”   晋王浑不在意道:“由头不是好找得很?妖妃惑君、妖子祸国,八个字如何?七皇子在娘胎时便发生旱灾,不声不响出生后发生雪灾,若是再发生点瘟疫什么的,够不够清君侧?”   顾致远只觉得自家好日子到头了,这浑水不淌也得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先给皇桑戴一顶绿帽子。 谢谢月月的霸王票   ☆、第 63 章 信任隔阂   嘉勋八年上元节宫里没有举办灯宴, 宫外亦是如此,都在为国丈默哀。   御花园冷冷清清点了几盏明灯应景,满月在夜幕里穿梭, 漫天星斗一闪一闪似在偷笑。快看那对野鸳鸯, 在天寒地冻的室外亦能热汗横流,女吟男喘声交织不断, 居然没被巡逻的侍卫发觉!   良妃满足地躺在他怀里道:“快把药丸子拿出来给我吃。”   苍闾大掌在她纤腰上游移,笑道:“吃什么药丸子?有了自当生下来。你还做着太后的梦呢?那玉妃如此得宠, 皇上亦一步步架空你爹, 你当皇上会让你如愿?不若给爷生个, 届时……这宫里的宫殿随你挑。”   良妃惊讶道:“你是说……”   苍闾握着她双峰挤压,丢下一句:“你父亲也是同意的。”便再次开垦荒地。   狡猾的男子,只道这宫里的宫殿随你挑, 不言其位,也不言孩子能否出现在人前,就骗得女人昏了头。   敏仪虽还未睡着,但被人提灯揭开百子千孙帐打搅也是极其不悦的, 她蹙眉冷冷望着来人。   孟君低声道:“奴婢不是有意打搅娘娘的,只是刚才奴婢回来路上瞧见一桩秘闻,深觉此事不能隔夜, 复来禀告娘娘。”   敏仪缓了神色,道:“说吧。”   孟君道:“奴婢给国丈爷烧完纸,回来路上见一对野鸳鸯在私会,闻其声是……是良妃以及晋王世子。那处无人, 宫里也就奴婢与娘娘知晓此事,是否现在就去捉拿他们?”   敏仪闻言趴在二乔软枕上大笑,复忍着笑意道:“不用,此事等她肚子大了再言。”   对于皇上的妃子不忠之事,她乐见其成,皇上拥有这么多女人,也应该出现一两个不安分的,给他添点颜色才好。要怪只能怪他自己只宠着桃夭夭,若是后宫女子都能得到皇上宠幸,谁还有外向心思?   她脸上一扫前几日病容,这件事对她而言便是令她容光焕发的灵药。   上元节一过,四个王爷便回了封地,良妃躺在绣榻上闷闷不乐,索性就闭门称病,皇后也允了。   正月未出,与京城相距不过百里的房山县便发生地动,房屋倒塌,山体滑坡,道路崩裂,死伤不计其数。   当时,苍岩正抱着苍熠在廊下看鹦鹉,只见天色突然昏暗,悬挂的鸟笼也不住晃悠,不过几息时间,便恢复如常。半个时辰后,便是朝臣求见,苍岩放下孩儿匆匆去了养心殿。   桃夭夭抱着孩子只觉得心慌得厉害,想唤住他说句话,见儿子咯咯直笑,便忍了下来。   养心殿近两日灯火通明,君臣聚在一起商讨应对之策。   就算朝廷及时派兵救援,亦挽救不回多少人性命,每日呈报上记录的伤亡人数一日胜过一日,另有失家失亲、重伤不愈的百姓惨状。   苍岩道:“朕决定亲自前往。”素来地动都被百姓当作天罚,唯天子可破解。见朝臣反对,他肃着脸道:“朕心意已决,诸位无需多言。”复让顾致远暂时执掌朝政。   朝臣离去后,苍岩步至殿外,见良妃等候在一旁,他敛眉道:“良妃回去歇着吧。”   良妃本想留下,见皇上神色肃穆,便福了福离去。她坐在小轿上不住微笑,素手轻抚腹部,这事成了。   这两日她便打着孝敬父亲名头,送些汤水去到养心殿,皇上见了也没说什么,她便候在养心殿伺候。她一觉醒来已是深夜,男人们还在议事,待皇上沉沉睡去,夏询亦不敢阻拦她,她便脱去衣裳躺在皇上身旁。今日皇上醒来,只怔怔地沉思片刻,便起身离去。   难道他还能猜到她的意图不成?   苍岩去到花芜宫时,桃夭夭已经熟睡,他坐在床前抚摸她的脸,说也奇怪,只这样看着她,便感觉疲惫消失殆尽。   桃夭夭感觉到痒去摸,却摸到男人修长的手,她闭着眼睛摸索着搂住他的脖子笑道:“你来了。”   睁开眼怕是幻觉,只有实实在在贴在一处,才能确认他的真实存在。   苍岩拥住她,满足二字便是如此来得让人愉悦。他沉声道:“朕明日就会离宫,快则几日,慢则半个月便会回。朕把安朔留在宫里,若有人寻事滋事,你便让童满去寻他来。”   桃夭夭道:“皇上留下夏总管即可,安统领还是守护在你身旁才妥当。”   苍岩笑道:“朕是皇帝,天下人都得听朕的,还有危险不成?夏询这个废物留在宫里一点也不顶事。”见她奇怪的望着自己,他亲亲她的眼角泪痣道:“昨夜良妃睡在龙床上,你相信朕吗?”   桃夭夭心中先是闪过不信,但见他神情疲惫,想来他也没心情办事,且良妃也不得他欢喜,她颔首道:“臣妾相信皇上。”   虽她回复极快,他亦能猜透她的心思,心中不免有些不得劲,这么久了,她还不相信他,相信他有这么难吗?   两人相拥而眠,内心却产生些许隔阂。   翌日,桃夭夭醒来时,身旁已经无人,枕头亦无余温。她起身推门喊道:“绯意。”   绯意正在廊下,闻言回道:“娘娘,怎么了?”   桃夭夭急问:“皇上走多久了?”   绯意笑回:“皇上走了半个时辰了,听说这会子正出宫门呢。”   桃夭夭让绯意去准备小轿,自己动手换上衣裳,胡乱挽上发髻,便坐在小轿赶往正阳门。   她自城墙往下望去,他身着一袭简单的玄色圆领长袍骑在一批黑色大宛马上,腰间挂着佩剑,若是换个环境,她会觉得他是行走江湖的宗师游侠。   许是心有灵犀,他回头望了一眼,正与她四目相对,俩人相视一笑。   等我回来。   等你回来。   下城楼时,桃夭夭遇见林若然。   林若然一袭红梅飘雪茜裙,冷清得似一株红梅幻化而成的梅花精,她规矩见礼,似特地在此等她。   世界万物变化莫测,曾经位高者如今却落魄潦倒,曾经位低者却极得圣宠。   明白人不用言语,自然能会其意。   两人来到太液池,湖面袭来的冷风吹不散女人一身抑郁,她道:“曾经他让我坐在这里,说如果有人推我下去,我会如何,若是他来救我,我又当如何。那时我竟一点也没发觉他回味的是你,玉妃娘娘。”   这女子浑身散发着颓腐气息,一如往昔的她,桃夭夭突然心生怜惜。   林若然似看穿对方心思,她冷笑道:“我不需要怜悯,你没有对不起我,请不要觉得有愧与我,不然我会觉得败在你之下是件很可悲的事情。我一直在分析他喜欢你什么,你我同是冷心冷情的女子,不同的是我为人骄傲,你恪守本分,这就是他心怡你的理由?不然,我想你家族都不复存在了,你却能安然与皇上你浓我浓,我猜测必定是你的成长过程不那么美好,故而他心生怜惜,从而被你俘虏。”   桃夭夭笑道:“说句不害羞的,与林贵人比起来,除了相貌我皆是样样不如你。然情爱一事,哪有道理可言?就算你分析得再透彻,你不是他,不可能真切知晓他是如何想的。”   林若然道:“玉妃娘娘所言有理,便是我今生不能与他相守,我亦会在他心中留下一个不能磨灭的痕迹。玉妃娘娘不妨猜猜,我会以何种方式?”说完笑着离去。   云雾走近问道:“娘娘,您没事吧?”   桃夭夭摇摇头,都说多事之秋,这才是春天就等不及了么?   咸福宫。   敏仪在院中修剪茶花,花瓣层层叠叠,内里是金黄色小珠子,似在孕育新生命。   她笑问:“良妃已经笃定自己怀上了?”   孟君回道:“应是,她的膳食最近都是以滋补为主。”   她又问:“林若然今日与玉妃说了些什么?”   孟君回道:“奴婢无法探知,跟随她们的宫人都远远跟着,谈话只有她们俩人知晓。只是离去时,林若然是笑着,玉妃不大高兴。”   敏仪颔首,剪得累了,笑着剪去茶花树顶端开得正艳的几朵,复把黄金剪丢给孟君,仪态万方离去。   景仁宫。   锦言劝道:“娘娘,这静心养容丸就是功效再好,也不可天天吃。”   良妃不悦道:“叫你取来便取来,本宫不想再说第三次。”   锦言依言取来,看着良妃服用后沉沉睡去,嘴角勾起一抹鄙夷笑容。   这虚与委蛇的日子终于快要结束了。   她倒出一颗静心养容丸在指间把玩,红艳艳的颜色,在阳光下更显韵味。用天材地宝制成的药丸子,单一颗就得白两银,顾国公就这样年年供着女儿服用,只盼着女儿更得宠些。这药丸子是养出了良妃的好气色、好身段,却有一样不利的因素他们却是不知晓的。   这药丸子里头参了让人日渐头脑发昏的药,一年两年看不出什么,八年十年的,便能见其效。譬如良妃如今能做出与人媾和的事情,还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她是顾府的家生子,然人们都忘了,她原先是已逝国公夫人身旁服侍的。   ☆、第 64 章 她的皇上      通往房山县的道路完全被泥石掩盖, 之前救灾将士没有功夫开路,苍岩亦等不及将士开路,便弃马爬山。一路满目疮痍, 山体塌方, 地表崩裂,河床干枯。   行至房山县城门口, 只见城牌被震落在地,砸死了一个逃难百姓。   城门虚掩着, 城内房屋大多倒塌, 徒留断壁残垣 , 没倒的房屋亦危如累卵,一座繁城瞬间变成一片废墟。   受灾百姓情绪是两个极端,一方痛哭流涕、肝肠寸断, 一方了无生气、行尸走肉。时间似还定格在地动那一瞬间,先是地动山摇,随即而来房屋倒塌、山体崩裂,灰尘漫天飞舞, 掩盖着哀鸿遍野的惨状。   离地动已经过去三日,庆幸存活之余随着家亲全失、赋税沉重,茕茕孑立者便失去了存活信念。   所以苍岩等人进来时, 也不见他们眼神有变化。   苍岩让随同的十来个御医医治他们,围着城内走了半圈,才见一个衙役匆忙出现。   随着衙役引领,便见房山县县令许铭身着粗布衣裳, 拿着一把锄头在挖废墟,周围亦围着几个相同装扮的汉子,他们嘴巴干裂,大冷天的亦汗流浃背,尽管神情疲惫,他们动作却不见半点放缓。   听到声响,许铭随意瞟了一眼便继续干活,忽地再认真看了一眼,便热泪盈眶道:“皇上……”再多的话语再也说不出口,而立之年的男人不住哽咽,双眼赤红,似要抱着皇上大腿好生哭一番才好。   许铭原是苍岩的伴读,后来高中状元,本可以去翰林院熬资历,假以时日必定可以入阁。然他偏反其道而行之,先是下放到一个穷困县城,带领穷苦百姓致富后,便继续往穷困地区走,一心为民导致大龄未婚,其父许阁老便去御前诉苦,苍岩这才强制把人给调到离京不远的房山县,不想却发生这等祸事。   许铭擦擦眼泪,俯首作揖道:“请皇上下令让您身后将士动手,这下头还有活人。”   苍岩闻言挽起袖子,便捡起一把锄头亦跟着挖起来,众人劝不住,只得加快手速,尽量减少龙体受损。   不过一刻钟功夫,便救出来一对年轻夫妻,那男子因把媳妇护在身下,深受重伤奄奄一息,其媳妇只受了点轻伤。苍岩暗自点头,此乃男儿本色。   午膳苍岩亲自给百姓派粥,只道自己是钦差大臣,会与大家一起共度难关,朝廷必定妥善安置大家,亦会减免三年赋税,目前最主要的便是一同搜救还生存着的人。   百姓捧着热粥闻言热泪盈眶,这便是找到了主心骨、活着的希望,便个个打起精神,吃饱了便四处翻找搜救被困人员。   晚间大家同住临时搭建的帐篷里头。   如此过了五天,救出了几十人,离地动已经过去八天,废墟再无生存可能性。苍岩便下令停止搜救,同时命将士推到摇摇欲坠的房屋,准备给百姓重建家园,如不想在此安家的,也领取救济款去到临县安家。   没有一人愿意离去,这是他们生存的家乡,亦是祖祖辈辈长眠之地,外头再好也不及自己的家。   苍岩准备翌日就回宫,剩下的重建善后事宜交由许铭全权负责。   夜间月朗星稀,苍岩见不远处一对年轻夫妻在逗儿女,不由得舒心一笑。几日不见,再回去,小不点必定不认得他了,回想离去时小娇娇脸上的笑容,便想着:她不信任他,他便多给点信任。   翌日,天色微亮,便听见有人在喊太医救命。   苍岩起身去瞧,只见一个健壮男子躺在床上双脸潮红、神智不清,太医把脉后直言是瘟疫。   众人闻言不断后退,瘟疫一旦染上,皆难逃一死,碍于钦差大臣面上没有逃跑,只是一个个全身发麻,也不敢再去瞧,恐看一眼就沾染上。   许铭请皇上先回宫,苍岩不愿,命太医寻找瘟疫之源。   寻至林间,拦腰折断的槐树压死了一个百姓,苍蝇围着他不断打转,待将士移开树木,只见还有老鼠逃窜。   太医在他身上撒上一层白石灰,架上干柴点燃,为了活人只能委屈死人。   这场瘟疫来得太猛烈,就算远远隔离着,大半幸存百姓皆被传染,太医煎煮的汤药亦起不了多大作用。   才走出地动阴霾的人们又奄奄一息,直道天不容人。   苍岩便派人去寻找药丸。见一身脏污,才去到河边洗漱,就见从上流漂下来一块木板。   他大掌轻抚木板雕刻的人儿,心中微沉,外头怎会有夭夭的刻相?还未等他想明白便晕了过去。   许铭闻讯赶来,先让太医诊病,再翻看了下皇上手中的木板,木板正面雕刻一个极美女子,背后刻了八个字:妖妃惑君、妖子祸国。   就算这件事掩藏得密不透风,然依旧随着空气传了出去。众人恍然大悟,原来他们遭难都是因为有祸国殃民的妖孽存在,不除妖妃妖子,他们没有活路了!继而想要写万民书请皇上除掉妖孽。   药丸便在夜幕时分执着一把紫竹羽扇出现,一袭白衣纤尘不染,犹如游山玩水踏青赏花的浪荡公子,他不疾不徐来到皇上床前,望闻问切后,取出一颗药丸子递给太医道:“此药可治。”神情极为乖张,信不信随你们。   太医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不敢说能,也不敢说不能。这药丸子能治病是好,可皇上若是有事,他们便是第一个人头落地。   许铭接过喂进皇上口中,这群庸医没一点本事!如今只能信任这个“神医”。   神医果真名不虚传,太医束手无策,他一颗药丸子便让皇上半个时辰内醒来。苍岩先让太医许铭等人出去,喝下一盏热茶后问道:“可是你下的毒?”   药丸不屑道:“草民虽会制毒,但不会用在百姓身上。”   他又问:“你这么及时出现,可是晋王派你来的?”   药丸摇着扇子的手顿了顿,笑道:“皇上果然心思敏捷。”   苍岩审视他:“你为何要救朕?”   药丸浑不在意道:“许是皇上命不该绝,许是晋王太狠戾,许是草民心血来潮……理由很多,也寻不出一个必然原因。”   医高人胆大,然明君亦能容人。苍岩沉思片刻,摆摆手示意他出去。   帐外月光纯白,二月寒风瑟瑟。药丸抬头痴笑,为何救皇上?也许是他自己救了自己吧。他若是在皇宫得了这病,他必定不救的,他心系百姓安危,他便救了他。   药丸一来,施以药剂,百姓的病好转许多,那万民书之事也随之暂压在心底。   待百姓病情有了起色,苍岩便启程回宫,此时已是二月中旬。   进京时,百姓朝拜,文武百官跪在宫门口迎接圣上归来。   苍岩敛眉,他是以钦差大臣身份赈灾,如今京中百姓都知晓了,是有人与他里应外合么?   处理完这些日子积攒的紧急政务已是深夜,他想她,便开启许久不用的密道来到花芜宫。   出了密道门,见房间还点着灯,还未诧异,便见小娇娇飞身扑来,苍岩倒退几步才稳住身形,又听见她道:“皇上,我好想你。”   这是她第一次开口说想他,受到甜言蜜语攻击的圣上以行动表明他的欢喜,直吻得小娇娇眼神涣散,复拥着她笑道:“可是还没有感受到朕的存在?要不要再试一次?”   这些日子以来,桃夭夭无数次反省自己不应该闹脾气,他没有做错什么,他能开口解释,可见心思坦荡。今日听闻他回宫,便一直等候着,连儿子也没有心情哄。   桃夭夭闻言红着脸颔首,她想要伺候她的皇上。   苍岩笑道:“朕今日加急赶路又处理了几个时辰政事,身心俱疲,不过也还是可以为夭夭施以指法……”   听闻他疲惫,她便径直拉着他去到床上,跪在一旁给他按揉筋骨,不过几息时间,男人便沉沉睡去。她见他满面风霜,手背多了许多伤口,手掌亦多了一层厚厚的茧子,她眼中浮现一层水雾,给他涂抹伤药时亦打湿了他手背,在国家面前,她那点小情绪变得无比狭隘可笑。   翌日天色微亮,苍熠便闹着要找母妃,乳母哄不住,绯意如往常般送到主子床上,才稍稍揭开青纱帐便见主子床上多了一个男人,迅速放下七皇子,低声道了一句“皇上吉祥”便疾步离去。   苍岩抱过半个月不见的儿子亲了几口,苍熠不悦的敛眉,神情倒与他一模一样。   果然这个白眼狼记不住亲爹了,只想抱着母妃亲亲我我,一双眼睛还不住防备他。   苍岩笑着拍拍他的小屁股,递给桃夭夭道:“这小子一点也不乖巧,咱们再生个乖巧的。”最好是个像夭夭的小公主,念及此便往旁边一抱。   不料起床就不认人的小娇娇抱着儿子毫不留恋离去,那狡猾的臭小子还鄙夷他一眼。   ☆、第 65 章 不敢质问   良妃近来好酸, 隐约有呕吐之意,复待太医来请平安脉时唤他细致些。   王太医三十开外的年纪,他父亲与顾国公是至交, 他与良妃也算自小相识, 他接替父亲位置成为太医后便一直照料良妃母子三人身体。   此时诊脉后惊恐道:“娘娘,您……您这是有喜了。”   也难怪王太医吃惊, 宫里谁不知皇上近一年多以来就没有宠幸过后妃,整日宠着那新晋的玉妃, 近来亦没有翻过其他人牌子, 怎的皇上出宫一趟, 良妃就有孕了?他知晓这等秘闻会不会性命不保?一时吓得不敢去瞧良妃神色。   良妃闻言先是一喜,随即想到皇上离宫不过半月,她怎会被诊出喜脉?便瞧了锦言一眼。   锦言福了福, 复去到门口守着。   良妃道:“这原是喜事,只你也晓得,皇上宠爱玉妃,舍不得她吃一点醋, 如今本宫还没有与皇上通气,这事还请王太医先不要声张,待我与皇上言明, 等他安抚了玉妃,再经你口言出,如何?”   这便是不是皇上的孩子了?外头朝阳正暖,殿内亦烧着地龙, 王太医却冷汗涔涔,额间汗珠顺着脸颊聚集在他下额,积攒多了便化作一大滴滴在他手背,震得他浑身一颤。   良妃见他如水里捞出来的落水鬼模样,脸色一沉,这没用的东西,便是猜到了真相连一点掩饰也不会,在她面前都露了马脚,如何骗过皇上?她冷声道:“王太医,你在害怕什么呢?”她都没有害怕。   王太医跪下道:“微臣……微臣……”老实人找不到借口,只道:“微臣什么也不知,求娘娘饶命!”   良妃轻笑道:“怎么办?你已经知晓,还想装作不知?本宫如何信你不会言出去?便只能取你项上人头才能安心。”   王太医斟酌片刻,无力道:“若娘娘非要如此,微臣无悔,只请娘娘饶恕微臣的家人,不然微臣走得也不安心。”   呦!老实人还会威胁人呢?   良妃慵懒起身扶起王太医,见王太医微缩着,便把素手放在他手背上,笑着看着他。   眼前的女子身段妖娆,一点也不瞧不出生育过,长相明艳动人,此时含笑望着他,他便顷刻失神。只感触手背上的柔软细腻,便能想象衣裳遮挡下的曼妙风姿,一时心跳如雷,只盼着时光就此停住,那些暗藏心底的情愫便全被摊开来。若要男人,为何不找他?   良妃若无其事把手收回,坐回原处似笑非笑道:“王太医,你还没有想清楚吗?”她用蝴蝶双戏丝帕擦擦自己手心,抬头笑道:“本宫就当你答应了,不然若是皇上知晓你摸了本宫的手,想来就不是你一个人头落地这么简单了。”   王太医顷刻清醒,这世间的馅饼果然都是有毒的。   良妃也是心思歹毒,偏选在三月初二这日诊出喜脉,就是要让桃夭夭过不好生辰。   咸福宫。   自打被封为玉妃后,桃夭夭便每日去咸福宫请安。   敏仪刚开始与后妃闲话,便见良妃捂住胸口呕吐,她眼中滑过一抹鄙夷,惊讶道:“良妃这是怎么了?可是吃错东西了?”   良妃暗自翻个白眼,没生育过的女人就是无知!她虚弱道:“或许吧。”见在场的嫔妃都没有帮腔的意思,强忍怒意:“请皇后娘娘恕罪,臣妾身子不适,想唤太医来瞧瞧。”   敏仪忙唤孟君去请太医,又让宫人搬过绣榻让她躺着。   桃夭夭双手在衣袖里发抖,这便是他嘴里的没有碰过她?如果良妃真的有孕,那她要如何面对他?问责太傻,便只能割舍。他欺骗她,她便把他从她心中拿出来,不过是缺了一块,日子还得照常过。   良妃满意的瞥见桃夭夭失魂落魄模样,心情分外舒畅。自己当初真傻,偏偏用最下乘的法子去惩治桃夭夭,原来打人需打脸,伤人需伤心。   王太医低着头走进来,宽大的帽檐遮住他的眼睛,就算别人看不清楚他神情,他亦是一脑门子汗。细细把脉后道:“回禀皇后娘娘,良妃娘娘这是有喜了,孕期约莫一个月左右,因时间过短,故而微臣这几日便没有诊出来。”语速极快,似在背诵。   局中人桃夭夭没发觉异样,林若然却顷刻了然,她冷声道:“皇上许久没有翻牌子,娘娘这孕事来得蹊跷。”冷清的模样诉说着辱人之谈,却分外让人信服。顷刻之间,众人都带着怀疑目光看向良妃。   良妃猛地坐起,厉声道:“林贵人这是在说本宫肚里的孩儿不是皇上的?那是谁的?是这个奴才的?”一脚踹在王太医腰上,王太医本心虚不设防,经此便倒在地上打滚。   林若然鄙夷道:“是谁的,娘娘心中自然最清楚。”冷冷直视良妃,似能看透她的一切弄虚作假心思。   良妃尖声道:“皇后娘娘,这便是你提拔的人儿?就是如此不顾尊卑污蔑本宫么?”   敏仪笑道:“林贵人只是好奇,皇上近来没有翻过绿头牌,疑惑也在情理之中,良妃不若回宫请皇上为你正身?”   良妃身子也不复虚弱,气冲冲离去。   步出咸福宫时,林若然直视桃夭夭眼睛,冷声道:“你怀疑他,你为了保全自己,也不敢去质问良妃,你不配他喜欢。”她的话语直击桃夭夭弱处。   是啊,这便是她,一个自私自利的女人,一个缩头乌龟!不敢去质问良妃,亦不敢去质问他,第一时间便是怀疑他。   林若然见此,冷笑一声,率先离去。   败在这样一个女人手中,不知道说可悲还是可笑。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便能解读他对她的情意么?   夏询来禀消息时,苍岩正与顾致远几个商讨政事,朝臣闻言都笑着道喜。   然帝王与顾国公都没有笑,两人只是诧异了一下,便神色如常,可有可无的颔首。如此,朝臣便知此事不简单,也不敢碰逆鳞,复继续言谈政事。   议完政事后,苍岩与顾致远站在汉白玉阶上抬头仰望天空,天色灰白,映衬得这座千年皇宫也变得昏暗。他们在它面前犹如襁褓小儿,它一眨眼,便是新一代君臣执政,所有一切它过眼不留,任你悲欢离合。   苍岩道:“顾国公,朕一直欠你一句道谢,谢谢你十三年前誓死保卫朕。”   顾致远俯首道:“这都是臣分内之事,当不得皇上的谢。”   君臣,一个不疾不徐离去,向来挺直的背却已经微驼,一个站在殿门口难辨喜怒,只眼中寒潭翻出一波波冰冷的寒流。   这天是要变了。   景仁宫。   苍岩三年没有跨过景仁宫的门,此时走进觉得分外陌生,稍微打量,奢靡程度比起皇后宫里都不差的。而那个胆大包天的女人正虚弱的躺在床上,见到他出现,扶着宫女起身见礼。   苍岩沉声道:“免礼。你有孕了?”   良妃羞涩道:“是。”   待宫人上了热茶,苍岩喝了一盏,不见她说话,道:“即如此,你便好生养着吧。”说完背手离去。   良妃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就这么两句话,没有质问没有关怀,冷漠得似对待无关紧要的人。她心慌得厉害,急问:“锦言,你说皇上是不是在怀疑?”   锦言回道:“不会,可能地动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妥当,故而皇上没有心思说话。皇上让娘娘您好生养着,娘娘便不要多心了。”   良妃闻言舒心一笑,又摸着肚子蹙眉,也不知你爹能不能看见你出生。   花芜宫。   桃夭夭回来时哄了儿子一会,在他睡觉后,陪着他躺着,她手指轻拂儿子眉目,如此相似,你爹是大家的爹,不是一个人的,这事本就理所应当,他是一国之君,可以拥有无数美人,如此对她,已是万幸。然爱之深责之切,以往说守着儿子过活,如今怎的如此难割舍?自欺终究要尝苦果。   她趴在床边哭了一场,便用冷水敷面,化了个精致妆容,身穿华衣戴美饰,笑着恭候皇上。   苍岩进来时,还以为会看到小娇娇独自流泪的模样,迎面而来资容绝丽的美人笑容甜蜜,半点不见悲伤。他不由得敛眉,这是把舍下的面具又再戴上?   桃夭夭亲自奉热茶给皇上,笑道:“臣妾恭喜皇上再得麟儿。”   原来最伤人的是她扬着笑容说着恭喜,用喜悦之言层层阻断两人之间的牵连。自此,你便是至高无上的帝王,我是后妃中等待皇上宠幸的一员。   他痴痴笑了一会子,他道:“如此,朕便受了你的恭喜。”说完背手离去。   今年的倒春寒分外冷,无人可相拥取暖。从前是一个人,往后还是一个人,没有例外。   门内女人无声痛哭,门外男人红了眼睛。   用自己冷漠的心对爱你的人,掘了一条无法跨越的沟渠。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句话摘自: 泰戈尔《鱼和飞鸟的故事》   ☆、第 66 章 悄然无声   翌日卯时, 桃夭夭睡眼朦胧如常往旁边蹭去,却扑了个空,顷刻醒神, 怔怔失笑。   起身推开琉璃窗户, 扑面而来的绵绵细雨分外缠绵,润泽无声亦能洗涤心中道不尽的阴霾。这雨似透明柔和的薄纱, 一丝一丝包裹着庭院娇羞欲滴、细柔妩媚的海棠花,时间久了便汇集成一大滴水珠, 带着淡淡的花香沁入土壤, 悄然无声。   这雨恰似那个男人的模样, 不动声色,慢慢靠近,待你觉得危险时, 无可自拔。   巳时,夏询来到花芜宫,见礼后递上一个描金托盘道:“奴才恭贺娘娘生辰,这是皇上给您准备的贺礼。”   桃夭夭笑道:“有劳夏总管。”复让童满送他出门。   怀中苍熠倒是对托盘内之物很是好奇, 伸出手便要去抓,桃夭夭笑着纵容他,小儿喂养精细, 养出一股蛮力,双手抓住檀木盒捧在怀里咯咯直笑。   待儿子不稀罕了,桃夭夭打开檀木盒瞧了瞧,里头是一对桃木花簪, 雕刻的手艺很是粗糙,簪身倒是打磨得光滑。   绯意左看右看也看不出这对丑陋簪子的价值在哪儿,只觉得皇上今年这贺礼太单薄,云雾只一眼便能肯定这是皇上亲手所制。   养心殿。   苍岩问道:“她可欢喜?”   夏询笑道:“玉妃娘娘很是喜欢,她让奴才转达谢意。”他可不敢说玉妃娘娘可有可无的笑笑。得勒,那位主子脾气大,还是让皇上先低头吧,所幸皇上也习惯了。   苍岩敛眉,这不是她的习性,若是要道谢,必定不会让一个奴才转达。她还没有消气?靠在龙椅上叹息一口,这个紧急时刻,他真的没有精力去哄她。   白日里的雨淅淅沥沥下至午时便停了,晚间月朗星稀。苍岩来到花芜宫外,见里头已然熄灯,这是一点也不欢迎他来?也罢,不欢迎,他离去便是。   里头庭院,桃夭夭站在院中赏月,手里磨蹭着那对桃木花簪,触物可观景,可以想象那时他在房山县,夜间也是这样独自观月,无师自通雕刻了这对桃木花簪。   就算抬头望月,女子满溢的泪珠亦顺着眼角沁入鬓角。这便是情爱的可怕之处,悄然无声地把一个无悲无喜的女子变成一个卑微脆弱的女子,她想只要他出现,她便能遗忘过去,与他重修旧好。   隔着一堵墙,亦隔着一个世界。   五日后。   苍岩认为冷静了这几日,想来俩人都能平心静气和谈信任之事。   然女人已足够冷静,却又不是他口中的冷静。   他进门见桃夭夭正小心翼翼地给儿子剪指甲,小不点躺着看不清楚状况,便手脚乱动着,绯意云雾便帮着握着小主子手臂。   苍岩走过去接手,桃夭夭对他微笑了一下,便继续修剪。   他也回以微笑,见她耳边青丝掉落,他便顺手拂至耳后,离开时还捏了捏她的耳垂。   桃夭夭手顿了顿,剪完后便见身旁男人也把手伸过来,她也不推拒,便认真修剪。   俩人手指接触,温温热热,苍岩忍不住想要拥住她,桃夭夭下意识退了几步,只道:“皇上,小心。”   苍岩脸色微沉,这是还没有消气?还是准备往后就是如此与他相处?不冷不热,只尽着妃子责任,没有爱君的意图。他道:“怎生你现在动不动就甩脸子?有什么话不能说出来,一定要朕哄着你开心才行么?”   桃夭夭闻言眼睛瞬间浮现一层水雾,是啊,她现在动不动就甩脸子,一点也不顾及一国之君颜面,只图自己内心舒适。她自问:你为何要如此?她答:想要以此宣泄内心的不安。她也不想如此,可是只要一面对他便不自觉产生怨气。她本是个冷情女子,却因你而变得惊慌不安,整日里患得患失,情根深种,拔不去,摧残不死,折磨彼此。   苍岩自觉语气过重,再见她眼里的水雾,便想要抹去。   桃夭夭避开他的手,笑道:“皇上如今才看清楚我是这样一个不知好歹的女人?这可怎么是好?皇上没听过有其母必有其女?你打探我家中情形时,就没有想过我会像我母亲一般不容人?她可以和离,我却不能,还不兴我甩脸子?后宫这么多女人,比我知情知趣的比比皆是,且三年一选的秀女亦快要进宫,皇上不妨去挑几个中意的?”   一笑便泪珠弹粉面,笑中带泪,亦是美得惊心动魄,那眼角的红与眉尾的红诱使男人失神。   她这是拈酸吃醋?他心中一喜,原是爱之深恨之切,冷眼待他,只想让他看到她的委屈不甘。他道:“和你说过多次,你应该试着相信朕,每次都等不及朕开口解释便又固步自封,你让朕怎么对着你的冷脸说话?”见她轻拭眼泪,柔声道:“朕上次便与你说过,朕没有碰过良妃,你怎生又怀疑?”   桃夭夭问道:“那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她早就料到她会怀上孩子,那日便去养心殿设计你?既然那不是皇上的孩子,皇上为何不现在就赐死她?”   苍岩想起民间传言便敛眉,要说他的大皇兄准备逼宫,民间流传着妖妃妖子的传言?他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无力道:“是啊,现在还不是时候,你便这样哄我,待孩子生下来记入玉蝶,我还能说什么?不过是皇上宠幸了一个女人而已?我便要置她于死地,皇上真是好脾气,还与我商议。”   苍岩怒道:“朕若是不在意你,何必与你解释?”   争论太累,桃夭夭道:“臣妾恭送皇上。”   她赶他走?她不想再见到他?他一脚踢碎身旁半人高繁花瓶,惊得苍熠哇哇大哭。   桃夭夭起身抱着儿子哄了一会子,复交给乳母带出去,冷声道:“皇上可解气了?若是不解气,去御花园走走,便有解语花来纾解皇上心中郁气。”   苍岩抓着她的手臂道:“何必舍近求远?这朵花正合适。”说完便往怀里搂,数日来的相思便尽数宣泄出来。   桃夭夭也不挣扎,只道:“皇上要浴血奋战吗?”说完甩脱束缚,冷笑道:“也是,新人就要进宫,幼儿也要降生,旧人便成了昨日黄花,弃之可惜,便要再囫囵尝尝再丢弃。”   他抽出这点时间不是要一直纠缠这个问题,本以为五天已经够她冷静。如此,他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与她纠缠下去,割舍太难,便逃避一回吧。他看了看她冷漠侧脸,便转身离去。   桃夭夭上前追了几步,怎么办?才不过几息时间,她便已经后悔了。   苍岩回到养心殿,便见一封火漆信呈在御案上,他启开一目十行。   信中所写流言之事,先是流传房山县赈灾的钦差大臣是皇上,皇上与民同生死共患难,本是一大美谈,然皇上突然晕厥,是因妖妃在暗中使了妖术,好在晋王门下神医及时医治好了圣上。去年的旱灾、雪灾,今年的地动与瘟疫,全在妖妃孕期与妖子降生后出现的,妖妃木雕刻像背后刻着的妖妃惑君、妖子祸国八字,必定是上天的警示。皇上被妖妃迷惑,不清君侧,国将不国,民不聊生。民间已然聚集队伍向京中请愿而来,不烧死妖妃妖子誓不回去。   苍岩心中叹气,大皇兄的伎俩还是如此的显眼。如此,便来个瓮中捉鳖,彻底绝了他的念想。   连写了几封信交由安朔送出去。   一连经历几场天灾,国库已经空虚,既要防着内乱,亦要防着临国借机来袭,真是头大。   慈宁宫。   太后见儿子食不知味,轻叹一声,却不想叹出一连串咳嗽,忙用手绢捂着。   苍岩回神,惊起给母后顺气,急道:“传太医!”   太后感觉掌心湿润,便知咳出了血,若无其事用衣袖遮挡手绢,笑道:“一时吃得急了,呛着了,无碍的,别担心。”   苍岩可不信,呛着一般是面红之状,母后却是面色苍白。   太医令诊脉后道:“太后娘娘身体康健,并无大碍。”   太后笑道:“看你紧张的,如今信了吧?”又唤太医令离去。   苍岩沉声道:“太医令可诊断清楚了?欺君可是杀头之罪!”   太医令回道:“老臣诊断再清楚不过。”他老了,死了无所谓,若能让皇上暂时安心,便也不负此生。   太后微笑着颔首,如今朝局动荡不安,可不能在这节骨眼上让儿子分心,再想起花芜宫作妖的那个不住叹气,怎生儿子就遇见这么个冤家?是时候见见她了,不然她死了也不安心。   苍岩闻言依旧怀疑,决定唤药丸进来给母后瞧瞧。复缓了神色,让太医令下去,专心陪伴母后用膳,见其多用了一碗汤,这才安心离去。   ☆、第 67 章 尽如人意   敏仪把选秀金名册呈到皇上面前, 笑道:“皇上,这是今年的选秀名单。”   苍岩敛眉道:“皇后,朕不是已经让户部取消了今年的选秀?”   敏仪诧异道:“为何?传宗接代自古以来便是顶顶重要的大事, 臣妾自愧不能为皇上生育孩儿, 所以臣妾便想着多选几个妹妹进宫伺候皇上,也为皇家开枝散叶, 这有什么不对?”   他道:“你也知晓近来天灾不断,怎好在这节骨眼上劳民伤财搞选秀?皇后若是真为朕着想, 理应考量到这些事理才是。”   敏仪笑道:“皇上是说臣妾自作主张、不体恤皇上?臣妾虽贵为皇后, 但也是一个以夫为天的女子, 能够想到的便是如何伺候自己的夫婿,替皇上管理好妹妹们、照看孩儿,仅此而已。怎生在皇上眼里, 臣妾就是如此的胡搅蛮缠、不知进退?”   他不耐再和她言语,道:“皇后若无其他事就回宫去吧,选秀之事不必再言。”   敏仪起身笑道:“皇上莫不是因担心玉妃会介怀,故而为了屈就她, 便不敢选秀吧?”   苍岩怒道:“放肆!”   敏仪道:“看来还真是了。若不是,皇上为何发这么大火?真是让人好生羡慕。也罢,臣妾告退。”   步出殿外, 暖阳和煦爽心,记忆中桃红梨白、风月无边的三月再次出现。她轻笑一声,忍让了这么久,就不兴刺回去?冒犯圣上的感觉真是痛快极了!   回到咸福宫, 敏仪心情愉悦地用了几块蜜汁玫瑰芋头。   孟君伺候她净手后,道:“娘娘,近来宫外有流言传进宫里,说是玉妃是妖妃、七皇子是妖子,俩人都是祸国秧民的主,去年到今年发生的灾难全是上天的警示,要烧死他们天下才会太平。”   敏仪听完疯狂大笑,报应竟来得如此快,捧得如此高,摔下去不死即残。如今百姓请命烧死他们,倒也要看看皇上如何抉择,舍不下心爱女人,就等于弃百姓安危与不顾,还能够坐稳龙椅么?   晋王这招真是高,然她还没有坐够凤座,怎会舍下?   翌日,苍岩下朝后,便见皇后娘娘身着凤袍礼服,头戴九龙四凤冠,神情肃穆端坐在养心殿。   苍岩心中微沉,这事没完没了了?   敏仪跪在地上,沉重的头饰没有压垮她的脊梁,她直视圣颜道:“皇上,臣妾此来是请皇上赐死玉妃与七皇子。”   苍岩怒掷御案上的朱砂砚台,龙凤呈祥地毯上顷刻难辨面目,亦映衬得男人眼中猩红一片。他道:“皇后可是觉得朕对你太过宽容?昨日容许你放肆,今日还要再次挑战朕的底线?如你所愿,皇后犯了七出之罪……”   敏仪厉声道:“皇上!臣妾与您是年少夫妻,就因为臣妾碰了您的逆鳞,您便要夺去臣妾的皇后之位?皇上真是好狠的心!就算你能封住臣妾的口,你能封住消息不流传进宫,但你能封住天下人之口吗?流言势必会引起朝局动荡不安,皇上真的要保全他们母子俩,弃百姓安危与不顾?亦可以把皇位拱手相让?您心中可曾愧对过列祖列宗?”   声声质问,看似全在为他好,实则全是为了她自己,因为你不高兴,便要周遭人陪着你不高兴。也罢,既然上天给了你这个机会,那朕便让你看看清楚,这天下之事,不会尽如人意。   他道:“皇后既然知晓流言会引起朝局动荡不安,也应知晓这不过是敌人的诡计罢了。即如此,你还要朕赐死她们母子俩,皇后心肠未免有些恶毒!”   敏仪不敢置信道:“臣妾恶毒?皇上,这后宫有孕的女子可曾滑胎过?出生的皇子公主可曾夭折过?臣妾可曾陷害过旁人?都没有!就因为臣妾提了一下你的心尖宝贝,所以你便认为臣妾恶毒?那她不恶毒吗?她什么也不需要做,就可以使得皇上为她奋不顾身。皇上,难道传言不可信?她没有迷惑一国之君?”   苍岩坐回龙椅上,沉声道:“此事朕自有应对法子,皇后还是回去吧。”   她逝去手上被溅上的朱砂墨,见拭不去,亦有血红颜色流出,冷笑道:“但愿皇上得偿所愿。”   步出养心殿,坐在凤撵上道:“去花芜宫。”   花芜宫门口侍卫见了皇后立即下跪见礼,也不敢阻拦她进去,其中一人便偷偷离去通报安朔。   敏仪也不着急进去,围着花芜宫走了一圈,叹道:“好精致的宫殿,本宫的咸福宫比起来是差远了。”   如今回想起来,便觉得那时放任桃夭夭是错误的,若是没有她,这宫里还是会一如既往平静,她也许会有个孩子。   桃夭夭闻迅出来,鞠礼道:“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金安。”   敏仪弯腰挑起她的尖细下巴仔细瞧了瞧,复起身笑道:“好个绝美人儿,这相貌若说祸国秧民也配得上。”   桃夭夭只觉得皇后那一眼阴沉沉的瘆得慌,她指尖亦凉得让人心寒,她道:“皇后娘娘此言何意?”   皇后走动几步,衣裙上的耀眼金凤变成了凤凰泣血。桃夭夭心中一禀,以往皇后对她向来不屑的,如今她正视了她一眼,又说些这种话语,难道是皇上出了事?   敏仪道:“妹妹活在皇上为你打造的金笼子里,整日不和人交际,宫人也都缄口不言,也难怪你什么都不知晓。你想知道百姓怎么议论你和你儿子的吗?他们都说去年至今年发生的灾难全因你们……”   夏询此时走进来道:“皇上有旨,玉妃闭门思过三个月。”   敏仪冷眼瞧了一眼夏询,轻飘飘道一句:“引来天罚。”便心情愉悦离去。   宫门重重合上,桃夭夭头痛得厉害,便躺在床上沉沉睡去,就算梦中光怪陆离,她却不愿意醒。   再醒来时,听见儿子的哭声,她急忙起身到外间去看,小淘气一见母妃哭声更大了,可把桃夭夭心疼坏了。才抱在怀里,就见他双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襟,桃夭夭怅然失笑,想说你和你爹一样缠人,念及此,笑容一僵,复抱着儿子轻哄,在他熟睡后来到外间,唤过云雾:“云雾,最近宫里可有与我有关的传言。”   绯意有心阻止,便见主子一个凌厉眼神给来,心颤了颤,主子越来越有娘娘的威仪了。   云雾便如实道出,复安慰道:“娘娘别多想,这必定是有人在造谣生事,皇上必定是相信娘娘的。”   可不就是相信她吗?都这个时候还护着她,闭门思过与闭门谢客是一个道理。   事到如今,再回想男人的言语,便觉得自己格外蠢笨,居然让情绪左右了理智。在他政务繁忙时,她还要与他闹脾气,正如林若然所言,她一点也不值得他的宠爱,若是没有她,他必定会少了许多烦恼。然偏偏就遇见了她,她做错了事,又该如何弥补?   虽皇上不同意选秀,敏仪依旧我行我素,你不让是你的事,不能妨碍我成为一代贤后。央求太后做主,三月的选秀便如常进行,各地秀女纷纷而至。   今日是最后的殿选,皇上不出席,敏仪便邀请后宫嫔妃出席商榷。   百来个青葱少女站在一处,分外赏心悦目,敏仪感叹道:“岁月催人老,算起来,本宫岁数比她们大了整整一倍。”   贤妃奉承道:“娘娘正当春秋鼎盛,臣妾才是人老珠黄。”   良妃虽肚子不显,可心虚别人怀疑自己多了半个月的身孕,她身着宽松的缠枝牡丹儒裙靠在酸枝扶手椅上,轻笑道:“女人觉得自己老了,莫过于两个原因,一是不得男人欢喜,二是再不能生养。”   这是怀了野种便有恃无恐?   敏仪不屑地瞥了一眼,一个不守妇道、自作聪明、自寻死路的女人,不值得她浪费一丝一毫精力去关注。   依旧是五人一排,上前候选。   皇上怎么可能只守着一个女人?既然她们人老珠黄,便选几个妖妖娆娆的进来分宠,念及此扫了一眼貌美如花的秀女们,在这个时间段出现,真是好命。   第一排便留了两个,皆是看样子不安分的主。   第二排出现的一个惹得后妃们舒心一笑,这女子长得与桃夭夭有三分相似,若是精心梳妆,再加以桃夭夭的穿着打扮,必定胜过五成像。   敏仪便留了牌子,既然朝局都无法撼动你们的感情,那么多一个替代品也是过眼云烟的吧?   林若然瞥了一眼,心中冷笑,一点也不像,虽桃夭夭那女人自私,可她清丽脱俗的气质无人能模仿。这女子一看就是按照大家闺秀胚子培养出来的,有些死板,亦有些自以为是的骄傲。   不挑品行家世,只论谁更妖娆妩媚,连选了二十人还有点意犹未尽。   ☆、第 68 章 风雨欲来   慈宁宫。   太后道:“你可知今日哀家唤你来所谓何事?”   桃夭夭回道:“臣妾不知。”   太后轻笑一声, 道:“你知,哀家见你第一面便言你是个聪慧的。哀家也不与你拐弯抹角,近来宫里被各种流言蜚语占据, 想来你亦有耳闻。哀家想听听你的看法。”   桃夭夭一时也摸不准太后的意思, 她是皇上的生母,熠哥儿的皇祖母, 她没有刁难过她,反而很和善。只她面对太后时会不自觉产生一种敬畏, 且她那样对待皇上, 心中自有一股心虚。   她如实道:“回禀太后娘娘, 臣妾以为流言止于智者。若说臣妾是妖妃,臣妾进宫三年,为何前两年不见流言传出?若说七皇子是妖子, 便是对皇家血脉的质疑,一个半岁不到的孩子如何去祸国秧民?就因为自臣妾怀孕开始便一直灾难不断?这天底下与臣妾同一时期怀孕的女子何止臣妾一人?臣妾认为流言针对臣妾与七皇子,无非是有人想以此为借口来到达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太后笑道:“哦?这么说你就一点过错也没有?”   她道:“臣妾有错,错有三。其一, 太过自私自利,遇事只顾及自己,总是不断怀疑皇上真心;其二, 太置身事外,没有切身实际牵扯到臣妾之事,一贯不闻不问;其三,太招摇, 若是劝诫皇上不封臣妾为妃,不这么显眼成为靶子,也就不会让皇上左右为难。”   太后颔首,倒是看得清楚,然最易变的就是人心。她道:“你既然知晓自己让皇上左右为难,可曾想过自己该如何做才不让皇上为难?皇儿为你挖心取血救你性命,如此浓恩你就不打算偿还?”   桃夭夭猛地抬头望向太后,她颤抖道:“太后娘娘,您说的可是前年十月初,我喝下的那碗汤药?”   太后道:“说你是聪慧的,有时亦痴傻得很。他心口多出来的疤痕,你就一点也不好奇?一点也不曾怀疑?”   确实是痴傻,亦是自欺人人不自信。她怎会无知无觉?数不尽的肢体纠缠,她曾经挣扎再三想问出口的话,都被自己一一否认。若是,她承受不起皇上的浓恩,她会觉得自己不配;若不是,她无法面对自己的内心期盼。   她便是如此的爱护自己,舍不得自己尝一点苦楚,那些怀疑尽数否定,以至于伤人伤己。   她喝了他一碗心头血,他没有透露过一丝半点,就算她刺他,他也没有开口解释,她就是这样一个糟糕透顶的女子!就算她觉得自己配不上他,她再不想放开他。   她道:“臣妾愿意为皇上做任何事。”   太后直视她的眼睛,见眼神真挚,转头看了秀珍一眼。   秀珍福了福出门,不大一会子便端来一碗无色无味汤药进来呈到桃夭夭面前。   太后道:“这天底下没有人能承受得住皇上的心头血,如今更因为你,引起朝局动荡不安,最快速最稳妥的法子,便是你死了,百姓便不会再被挑唆。”瞧了一眼她的神色,继续道:“你放心,哀家会亲自抚养七皇子,必定不会让他受到不公平对待。”   她舍不得他们父子,她还没有向他认错,他口中描述的儿子成长之景,她还没有看到,人生还有许多遗憾,然若能因她的死让他不那么难做,她愿意。   她平静道:“太后娘娘可否允许臣妾最后再去看一眼熠哥儿?”以及皇上。   太后放下茶盏,道:“哀家怎知你不是去向皇上求饶?”   即如此,桃夭夭起身,径直跪在太后身前道:“臣妾谢太后娘娘抚养七皇子之恩,若是皇上问起,太后只言臣妾不想再活在彼此折磨里苦苦挣扎。”叩了三个响头,便转身去取秀珍手中的碗。   还未触摸到便见碗被皇上拿过去,他仰头直接饮下,道一句儿子告退,便头也不回径直离去。   桃夭夭惊恐地看着太后,见其稳如泰山,福了福,急忙去追,嘴里喊道:“快宣太医!”   太后痴痴笑了一会,便不住咳嗽。   秀珍忙给太后顺气,见太后好些了,便问:“太后为何要去试探玉妃?”依她说啊,就应该直接一碗药毒死她,看她还如何做妖,大好的日子不过,便要寻些不痛快来折磨人,真是不知好歹!   太后看着白丝帕上的血丝道:“哀家时日不多了,若是药死了玉妃,皇上余生必定不痛快,还不如试试她的心意。如今,哀家也就放心了,想必经此,她自己也会想开了。”   养心殿。   皇上是坐着御撵离去的,桃夭夭一路跑着追,只能远远地看着一行人消失不见。   此时才到养心殿门口,便见太医令肃着脸出来,她忙问道:“皇上如何?”   皇上如何?不过是郁结罢了。太医令瞧了瞧罪魁祸首,冷哼一声,拂袖而去。果然娶妻当娶贤,纳妾纳美……不对,纳妾也当纳贤。   想进去却被宫人拦住,桃夭夭急出了眼泪,径直跪在养心殿门口求见皇上。见夏询出现,心中一喜,再见其肃穆的样子,心中一沉,可是那药药伤了皇上?   夏询也不给她说话机会,只道:“玉妃被皇上下令闭门思过,来人,送玉妃回去,无召不得外出。”说完转身进去。   太医没有留在里面,且太后也不甚着急,想来那药毒性因该不大,桃夭夭如是自我安慰,便心事重重回去。   夏询进到殿内,见皇上神情专注批阅奏折,暗自对其竖大拇指。   皇上真的好有心机,太后早就告知皇上今日会唤玉妃问话,他也早已在隔壁听了全程,故意等到最后时刻抢先喝下一碗泉水,不解释,不看她,便回了养心殿。如今玉妃娘娘应该急得不行,经此,她再不会怀疑皇上的心意了吧?   是夜,桃夭夭提着缠枝琉璃宫灯开启密道的门,内里阴森诡异,她鼓足勇气迈出第一步,空间狭小,呼吸可闻,她抓紧衣襟往前走去。   行至楼梯旁,她按下了开关,便提裙而上。   殿内寂静无声,应是无人,她稍稍安心。出口在龙床处,好在他还还没有就寝,不然岂不是会滚下龙床?念及此,不由得失笑。   戌时他还没有归,她便趴在龙床上眯一会,闻着熟悉的龙涎香甚是好眠,不大一会子便睡了过去。   亥时末,苍岩与朝臣议完事回到寝房,走进却见那个狠心女人趴在床边睡得正香,他沉着脸坐在紫檀八仙桌旁,重重的放下冰纹茶盏。   桃夭夭惊醒,见皇上坐在不远处肃着脸,这是等她去哄他?   她整理一下仪容,笑着来到苍岩面前,见其依旧没有搭话的意思,便轻移莲步,步至他身后,素手将将要触及其太阳穴处,就见男人起身离开,满脸的鄙夷:“玉妃这是做什么?可是觉得性命不保,故而又来讨好朕?”   他不苟言笑的模样被夜晚镀上一层冷厉,他嘴里的话语也是镶针带刺,只听他又冷笑道:“玉妃可是觉得今日朕替你喝下一碗汤药便要以身回报?朕还没有低贱到奢求你的身子来愉悦自己!”   桃夭夭心中极痛,泪如泉涌。那时,她那样刺他,她怎生就感觉不到他亦会受伤?她哭着上前抱着他。   苍岩抓着她左臂,轻轻一甩,女人便顺着力道滑出一个优美弧度摔倒在地。   见她匍匐在地不起,男人稍稍移动脚步,又生生止住,不能就此作罢。   殿内的地毯很厚,摔下一点也不痛,然桃夭夭却觉得疼痛异常。习惯了人人对她嘲讽,何时便不习惯他的冷厉粗暴?这都是她咎由自取,是她践踏了皇上的真心。她擦掉眼泪,笑着起身。   道:“皇上不愿意臣妾碰您,臣妾不碰便是。皇上曾说要见证熠哥儿每一步成长,臣妾知道皇上政务繁忙,臣妾此来是想告诉皇上,熠哥儿会坐了。臣妾告退。”说完福了福,便原路返回。   殿内的男人愤恨地一拳捶在桌上,密道中女人蹲下抱着自己哭得不能自已。   翌日,桃夭夭亲自煲了一道甜汤,再画上儿子坐着微笑的画像,让童满把甜汤与画像一同送去养心殿。   童满心中轻叹,主子,您终于开窍懂得讨好皇上了!   那道甜汤皇上有没有用,童满并不知晓。夏询却见那副画引得皇上驻目一刻钟,画也没什么奇怪的,画中的七皇子童真可爱,手中抓着一个血玉吊坠。   不守信用的女人!说不再取下来,如今就是以此来讨好他的?   夜间,桃夭夭依旧来到养心殿。   她清楚认识到皇上的怒火一时半会不会消,她也做好了被怒火攻心的准备。她爱这个男人,她想要修复他们之间的关系。   苍岩见她如昨夜一般出现,冷声道:“你又来干什么?”   桃夭夭回道:“臣妾是来看今日的皇上模样,待明日熠哥儿醒了,便说给他听,以防他忘记。”   他嘴角微抽,道:“你看了,就退下吧。”   桃夭夭福了福转身离去,言出必行。   男人怔怔愣神。   晋王封地。   莺歌在晋王府的日子不算顶好,但也过得去。   晋王对她的宠爱有增无减,什么好东西都有她一份,然其注重规矩,她便不能恃宠而骄,遂每日早晚都得去晋王妃院里请安。晋王妃是个面甜心苦的主,轻则暗讽,重则罚她学规矩。学规矩坏就坏在教习嬷嬷凶神恶煞,动不动就体罚,便是想找王爷诉苦都无门。   日子便在这种又甜又苦混淆中度过。甜时,只想一辈子在晋王府度过;苦时,不住后悔,想着若是在别的王爷府上是不是更舒畅些?   顾星睿此来便是来策反莺歌,继而获取晋王的机密。   对于莺歌要去寺里烧香祈福,晋王妃应允了。暗自冷笑,如果她能让山贼掳走就再好不过了。   莺歌求了一支签,让仆人候着,便独自去找庙祝解签。   顾星睿看了摇头道:“此乃下下签,施主恐有杀身之祸。”   莺歌娇声道:“哦?如此严重?先生可有解决的法子?”媚眼如丝,层层环绕俊朗的庙祝,等待他挣扎不动,便再带回她的盘丝洞。   然此庙祝犹如唐僧转世,面对诱惑,心静如水,便是气息也不曾有过变化。   他道:“法子自然是有,就看莺歌姑娘如何取舍?”   莺歌双手撑在桌上,那低低的衣襟处便呼之欲出,她声音又柔了几分:“敢问先生,舍又如何?不舍又如何?”   顾星睿平静回道:“舍去过眼云烟的荣华富贵,得到的便是尊严与自由,不舍便是同那座腐朽的王府一同覆灭。”   莺歌娇笑不断,道:“先生好生狂妄,既然如此有把握,又何必来寻我这个弱女子?且你就如此相信小女子不会透露今日之谈给晋王?亦或是实则你想要我?若真是如此,莺歌愿意跟随先生而去。”说完便要去抓顾星睿修长的手。   若是有更好的选择,谁愿意去伺候一个大腹便便的老男人?   顾星睿自然地收回手,笑道:“来寻姑娘,不过是不想伤及无辜百姓罢了。至于莺歌姑娘往后的去处,天下之大,任由你选,在下必定送上重金给予姑娘安置下半生。”   莺歌甩了甩袖子,无趣道:“一个女人所求不过是一辈子的依靠罢了,便是有再多的金银,我一个弱女子岂能安然保存?且我如何相信你事后不会杀我灭口?”   他道:“今日晋王妃派人假扮山贼想要掳走你,过上个三五日便又送你回去。便是你没有被糟蹋,晋王可会相信你清白?若是你自此了无音信,也许还能在晋王心里头留个念想,然晋王妃心机歹毒,一点余地也不留给你,你当真斗得过她?且晋王爷百年后,你可有活路?”   慢悠悠喝了盏清茶,继续道:“至于姑娘所言,在下相信以姑娘的聪慧,担忧的应是多了个男人共享你辛苦得到的金银,他会不会谋财害命才是。在下代表皇上而来,皇上一言九鼎,姑娘可以安心相信在下并无害你之意。”   这话说到莺歌心坎里去了,晋王妃不许她生孩子,晋王只喜欢她的美色,然再过几年,她美色不再,晋王新鲜感不存,她还会有好日子过?若能得到足够多的银子,她可以逍遥自在活着,再不必受人压制。   俩人对视一会子,不约而同移开视线。   她道:“男人的哄女人之言最不可信,你且写一份文书给我。”   顾星睿递过一枚金牌给她,道:“文书不能给你,谁知会不会被人看了去?这个金牌你可以在顾家任意一家钱庄取一千两黄金出来。”   莺歌接过,四方的一块金牌,上面至刻了睿字,简单的一个字亦如他为人般,看似简单,实则深不可测。她暗自点头,这世上没什么比钱更经得住考验。有了这一千两银子,她便是养几个粉面又如何?还可以把父母兄长几个接过来。   回到晋王府,莺歌便一路哭着去到晋王书房外。   晋王正在与幕僚们议事,闻声便心生不悦,便是天大的委屈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出现!   便肃着脸出门去,便见爱妾头发衣襟散乱,妆容倒还精致,哭得楚楚可怜,见了他便抓住他的裤腿哭道:“王爷,您要为妾身做主啊!妾身回程路上遭遇山贼,差一点就要与王爷天人永隔,好在有官吏经过才幸得逃脱,那山贼说是被王妃指派的……”   原真是天大的委屈,晋王缓了神色让她回去梳妆,与幕僚商议完,便去到正院。   晋王妃早早得知消息,见王爷肃着脸进来,便知他信了莺歌那贱人。心中酸楚难当,几十年情分抵不过年轻美貌。   晋王挥退奴仆,沉声道:“王妃,凡事得有个度。”   晋王妃冷笑道:“王爷向来英明,只一点,你这个人自视过高,这也是你一直失败的原因。”见王爷虎目怒瞪也不惧,继续道:“王爷别不相信,你明知道父皇看重太子,你还想与他争,你以为太子远不如你,可事实证明他比你更适合皇位。如今便是莺歌哭一哭,你便不问缘由指责臣妾,你如此相信她,你说她会不会在紧要时刻背叛你呢?”   晋王怒道:“本王不过是说了一句,便惹出了你这么多数落!你让本王如何心平气和与你说话?今日她遭遇之事,难道不是你所为?她一个女人又如何背叛本王?”   晋王妃缓缓吐了口气,暗示自己别动怒,道:“今日我确实是打算派人掳走她,王爷也知晓臣妾的手段,她是不可能有逃脱的可能,若说她没有帮手,臣妾却是不信的。”   晋王起身冷笑道:“她命大便惹出你这么多猜忌,是不是都死了,才如你的意?”说完拂袖而去。   对于偏心的男人,你说再多也是错的。   晋王妃无力靠在福寿椅上,这一室富丽堂皇竟透出重重腐朽衰败之气,好日子是到头了?   晋王去到莺歌院里,得到莺歌温柔安抚。如此温柔体贴的佳人,怎会是王妃口中工于心计之人?   晋王打算不日就起兵上京,如今舆论哗然,东风已至,此时不出更待何时?   一路上只见人们呼喊着烧死妖妃妖子,晋王诚邀大家一同参与,不过三日,二十万人便到了京城,虽九门提督换了皇上的人,不过有盘根错节的顾府在,又有何难?便在京城外五十里扎营。   夜间,顾致远如约而至。   兄弟二月对月畅饮,晋王道:“致远,终究还是让我们等到了这一天,所以本王常说人活着就是不能放弃目标,你看机遇往往就在你不注意的时候就降临了,不住抓那就是傻!”   是机遇还是自寻死路?不论那一条,他都没得选了,这辈子居然毁在了女儿手中,自作孽不可活!   见顾致远不搭话,晋王继续道:“宜早不宜迟,明天夜里,咱们就攻进皇宫。”又唤儿子过来:“苍闾,过来拜见你岳父。”   苍闾笑着上前俯首作揖:“岳父。”   晋王哈哈大笑,拍着顾致远肩膀道:“如今你我是儿女亲家,往后你顾国公府依旧是皇城脚下最顶级的权贵世家。”如今再忍耐你几日,往后你再如此坚硬难啃,便不要怪本王不念兄弟之情。   真以为皇上会不知你的所作所为?   似看出了顾致远想法。晋王道:“明日早上,皇上必定会收到边疆战火纷飞的消息,那震北将军想来也会因此命丧黄泉,你说皇上是先治外患还是内忧?两边夹击,不信他有这么多兵力应对!”   顾致远道:“还请世子往后好好待我的女儿。”   这世上的事情没有绝对的可能,便是有个万一,如今好言也算留了转圜余地。   苍闾忙道:“一定。”   翌日,太和殿。   兵部尚书道:“启禀皇上,边疆突发战火,我军节节败退,请皇上派兵支援。”   言官道:“皇上,此事不妥。近来流言越传越烈,若是此时有人起兵造反,朝廷的兵马又全部聚集在边疆平息战火,那内乱让谁人去阻止?”   户部新任尚书周尚存道:“下民无聊,而上天降灾,则国危矣。依微臣只见,皇上理应顺应民心,且祸国殃民之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咱们千年帝国不能毁在一对母子手中。”   周渊道:“周尚书所言诧异,你明知有些人打着清君侧的名义暗图不轨,怎可是非不分就残害一对无辜母子?”   周尚存冷笑道:“周御史自然是反对的,谁不知玉妃是你的外孙女?你自然会替她说话,往后也好徐徐图之不是?”当谁不知道你家想坐收渔利?   周渊被气红了脸,他图什么?他有何脸面去面对他的外孙女?还想讨好她为家族牟利?他不过是想要护着这一对可怜的母子平安而已。   苍岩沉声道:“此事朕自有定夺,诸位不必再议。”   复指派军队出京支援边疆,也不谈烧死不烧死玉妃母子之事。   是夜,天色一暗,晋王便领着军队直奔皇城。   城门不开,城墙上头几个巡逻的歪瓜裂枣,不过几息功夫,就被晋军射死了。晋王命人爬上城墙开门,只见将士进去,却久久不见开门,莫不是被里头埋伏的侍卫杀了?皇上早有防备?他不信。复又派了一支分队进去,然依旧是有去无回。   晋王心中一沉,莫不是他真的高看自己?还未等想明白,就见下属来报:“王爷,咱们后方突然有军队来袭,看样子是今早出京的军队,咱们中计了!”   晋王拔刀抹了他脖子,擦擦脸上血迹道:“诸位,昏君包庇妖妃,想要暗杀我们,我们不能就这样受降,咱们一定要冲进皇宫,烧死妖妃妖子,还我们一个太平盛世!”   此时自然不能乱了军心,二十万人中间大多数的是无知百姓,理由当然得冠冕堂皇。   打着清君侧旗帜的晋军便是在皇城外已成了四分五裂的败军。   晋王妄图与西域联手,一个得皇位,一个分割些领土。本是□□无缝的,然莺歌却简单化解了。晋王的亲信影卫喜欢她,她便勾.引了他,那约定发起战火的时间信件便化为灰烬,在晋王启程后五日,她便与影卫一同消失在王府。   如今巴图领的军队只怕被震北将军领军打得个落花流水。   假装支援的军队亦从晋军背后包围着,晋军多为没有参加战役的老百姓,见到冷酷的铁甲战士便漏了怯,还等人靠近,便四处逃窜。   还除什么妖妃妖子?保命要紧!   封地上不可养军队,晋王还是偷偷摸摸养了五万人,如今依靠这五万人打胜仗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还想命令将士攻城门,突见城门灯火辉煌,金銮殿上的九五之尊出现在城楼上,只见他身着一袭明黄色龙袍,头戴金龙冠,神情冷漠,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王者之气尽数侵袭将士命门,他们是来清君侧的,不是清君的,而他们此时做的便是清君。低下黑麻麻一片人群不约而同跪下高呼:“皇上万岁!”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几年前,朝臣也是这般拥护苍岩登基,如今他不过是露了一面,他筹备几年的事情就轻而易举覆灭,他真是他的克星!晋王疯狂大笑,脸上血迹斑斑,在黑暗中犹如一只索命厉鬼,这血还是不够偿还心头之恨!   不够又如何?还有更甚的。   只见顾致远出现在圣上身后,神情冷静得如彼此不识。   晋王见此怒火攻心,吐出一口鲜血,苍闾忙上前搀扶父王,他抬头望了一眼难辨喜怒的帝王,冷笑道:“就算沦为你的手下败将又如何?你的女人早就被我上了,她肚子里还怀着我的种,皇上觉得滋味如何?欢喜不欢喜?不用身体力行就能得到一个便宜儿子。”   然帝王依旧稳如泰山,连眼神都欠奉,只道:“捉拿叛党。”   随即城门大开,铁甲战士前后夹击,不到半个时辰,便全部镇压完毕。   晋王看着弟弟一步步走下城楼,虽满地狼藉,然他却像走在太和殿的红地毯上去上朝处理政务。可不就是政务,捉拿他这个反贼。他又是止不住的大笑。   成王败寇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他对着顾致远道:“亲家,你这不声不响的就做了皇上的奸细,可真让本王吃惊,也怪本王自己痴傻,十几年前你便不声不响投靠皇上,我还傻傻念叨着你我兄弟情分,怨不得人!”   顾致远瞧了瞧皇上神色,不置一词,任他嘲讽贬低。   见顾致远不搭话,他又对着苍岩道:“皇上,不知道你打算如何处置良妃肚中的孩儿?虽然那是本王的孙儿,算起来却比外室子还不如。”   苍闾道:“父王,儿子不过是搞了她两次,是不是还未可知。”   在场的将士犹如耳朵聋了,眼神平静无波,却把顾致远给羞愧得低下头。   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个孽障!都怪自己贪心不足,以为自己与皇上有相救情谊,便会得到皇上宠幸,然皇上确实对她不坏,坏就坏在她疯魔了!   一对血迹斑斑的父子,死到临头还要胡乱咬人,就像城墙上大红灯笼外围绕的蚊蝇,想进去扑火,却被灯笼上糊着的纸片挡住,像个跳梁小丑。   苍岩道:“皇兄,你可还记得父皇对你的评价?”   晋王笑容僵住,记忆如泉水流淌,只见他薄唇里吐出几个催命字眼:“有勇无谋,不成气候。”晋王突生神力甩脱将士掌控,指着苍岩,红着眼道:“那你呢?沉得住气?妃子被羞辱也无动于衷,不愧是铁血帝王!不,你还有心爱的玉妃,本王错了。”复转头道:“儿子,你应该尝尝玉妃娘娘的滋味才是。”   苍闾砸吧几下嘴巴,似在回忆:“可不是,玉妃娘娘貌美倾国倾城,才生育过的身段更为妖娆,香肌玉骨是良妃那个女人比不上的。若说她不是妖,我是不信的,世间女子哪有长那么美的?自古以来少有几个倾城女子哪个不是祸国秧民之辈?”   苍岩敛眉道:“你们除了在女人身上做文章还会什么?计谋也用得如此低级,还没有破城门便被朕捉拿,自己没用就不要找借口。”说完翻身上马,向着皇宫而去。   这一场叛乱就此落幕。   顾致远让人把叛军全部关押起来,又把无知被利用的百姓集合起来,与他们讲明白道理,便让他们各自回家乡去了。   回到顾国公府,径直去到许久不曾垮过的主院,揭开青纱帐,里头的发妻两鬓斑白,就是睡熟眉头也没有松懈过,一见动静就惊醒,她望向他的眼神很陌生,亦无感情。   如此也好,他去了对她亦无影响。   他道:“我是活到头了,死前有些话与你说。其一,我死后,顾星睿会继承国公的位置,这本应该是他的位置,两个儿子不是他的对手,你劝着他们不要闹,我亦会留下书信给他们。其二,宫里的女儿犯了死罪,待我死后,你便亲自去宫里给她一杯鸩酒。其三,不要再过问宫里的事情,无论两个外孙过成什么模样都不要插手,他们是皇上的儿子,再差也是个王爷。”   顾致远嘴角蠕动几下,还是说不出口你好生保重之言,便转身离去。   他想说这辈子对不起你,下半辈子你不必替我守着,话到嘴边也说不出口,他就是如此自私,死了也要牵住她。   顾国公夫人眼泪瑟瑟直流,好,我答应你。   顾致远去到书房给儿子留了书信,便让人唤来顾星睿。   顾星睿一袭玄色绣白色彼岸花长袍,那花出奇的颓然哀伤又带着点兴奋期盼。这么晚还如此穿着,料到他会唤他?   叔侄俩相视良久,顾致远叹道:“你终究还是替你爹报仇了。”   顾星睿缓缓道:“二叔,十三年前我父亲、我兄长全部死在你手里,我母亲受不了打击亦自尽而去,尽管那时我不知道他们因你而死,我却能感觉你对我的态度不同。你常常审视我,我总能在你黑沉沉的眸子里看见血腥,你知晓我素来早慧,便派人来教坏我,祖父在时训斥你,祖父走后,你便变本加厉,不但教会我斗鸡还教会我嫖.妓,如你所愿,我变成了纨绔子弟,你便立下规矩,家族出现纨绔子弟便除族谱,我怎么能被除去族谱?我便每日喝茶听曲、混吃等死。”   他轻笑:“便是如此,亦不能阻止你自寻死路。”   顾致远道:“你是何时孝忠皇上的?”   他道:“这也要多谢你的牵线,皇上想见识顾家的反骨,便与我喝了一杯茶。自此,我便是御前走狗。”   顾致远颔首,沉声道:“我对不起大哥大嫂和侄儿,亦对不起列祖列宗,这是我请封世子的折子,你在我死后交给皇上,往后你就是最年轻的顾国公。”   顾星睿接过看也不看就直接丢进火盆里,摇头冷笑道:“二叔,事到如今你还不忘施舍我。然你可能忘记了,我是皇上的人,我做世子不用你的请封亦能光明正大的继承爵位,你还想着以此让我对你两个废物儿子好点?不若你去地底下保佑他们好了。”   复凑近道:“也不访告诉你,你女儿吃了十多年的静心养容丸实则是一味□□,会慢慢使人神智不清,你看她不就做出了与人媾和之事?你就不曾奇怪,曾经的规规矩矩大家闺秀变成如今嚣张跋扈的良妃?”   顾致远缓缓吐出一口气,无力道:“你走吧。”   顾星睿径直坐在他的椅子上,感受了一下舒适度道:“二叔不会想着自己自尽了事吧?也是,你自尽可以保全你的名声,皇上看在你最后迷途知返的份上,必定不会宣告你的罪责,也必定会风光大葬你。”   话锋一转,冷厉道:“可你凭什么认为我不会亲手为父母兄长报仇?”   就这么一点体面也不给他?也对,他的兄长死得够体面,为国捐躯,死后风光大葬,他死后亦能风光大葬,然欠下的债终究是要还的,他闭着眼睛道:“你动手吧。”   顾星睿笑着起身,自袖子里摸出一把钢刀,就算顾致远闭着眼亦能感受到刀锋反射的冷厉光芒。他把刀凑近顾致远项间比划着,似要寻找一个最佳下刀位置。   顾致远心跳加速,临死前居然还害怕刀锋,真是可笑。   然顾星睿就是不给他个痛快,一刀下去者便是个死人,凭什么这么容易让他死?   在顾致远稍稍松懈心神时,便一刀割喉,鲜血不断喷涌。顾致远眼睛瞳孔不断放大,回顾一生追求的功名利禄,也说不出值与不值。   顾府的一座大山便轰然倒塌。   顾星睿看了看袖子上被血染红的彼岸花,出奇的妖艳。果然,血喂养出来的黄泉花才是人间绝品。   69☆、后宫女人   太和殿广场灯火璀璨似白昼, 只见后宫之主身着明黄色凤袍站在太和殿汉白玉阶上, 她微笑着直直挺立在这权利之颠,静静感受寒风晃动满头珠翠的美妙声音。   你听, 来了。今夜, 她也要讨一碗皇上的心头血尝尝。   夫妻二人对视皆是面无表情, 如今已冷淡到不想再敷衍的地步。   苍岩敛眉道:“这么晚了, 皇后不歇息, 候在这里做什么?”   敏仪笑道:“臣妾自然是在此等候恭贺皇上顺利捉拿叛贼。”   苍岩道:“皇后倒是消息灵通。”   敏仪笑道:“臣妾身为皇上的正妻, 自然应当时刻关注着皇上的安危。”语气一转, 叹道:“没有福气的女人便只能事事亲为,有福气的应当还在熟睡吧……”   苍岩不耐再和她打哑谜,道:“朕还有政事要处理,皇后无事就回宫去吧。”   敏仪福了福, 依言退下。   然行至拐角处再不肯走, 静待时机。   不过几息时间, 便凭空出现几十个黑衣男子,举着弓箭对准皇上心口。   夏询还未喊出“护驾”二字, 便见箭头直奔自己脑门而来, 吓得满地打滚。   护卫皇上回宫的不过十来个侍卫, 哪里抵挡住这么多弓箭?便全部护在皇上身前,掩护皇上进到殿里去,又放出暗哨,寻求支援。   众人节节后退时,便见一个白衣女子不惧生死、飘然而至皇上身前。   苍岩抓住女人臂膀护在自己身后, 虽满心不悦这个女人胆大妄为,但她毕竟也没干出什么坏事,能救便不会让她去死。   林若然眼里全然没有漫天飞箭,她眼里只剩下她的盖世英雄、九五之尊,他握着自己手臂的力道是那么紧,他在意她的生死。   她把自己置于他怀中,笑道:“皇上,臣妾很喜欢很喜欢您。”   苍岩被她抱着走动不便,用了些手劲把她往后甩去。   林若然无力匍匐在地,掌心是火辣辣的痛,心中异样满足。他粗暴对待她,说明他眼里有她。   女子一身白衣在月光下飘飘欲仙,她眉目如画,眼含热泪微笑看着她的情郎。为了他,死又有何惧?她麻木的活着还不如为他去死。   弓箭有眼,专挑人身射去,她还没有在心中细细描绘完他的容颜,心就被冰冷的弓箭射穿,他还在她身前站着,而她心中的他已经残破不堪……   此时,安朔领着侍卫前来护驾,不大一会子功夫,黑衣人全被降服。   林若然用衣袖抹去自己嘴角的血迹,她不想最后在他记忆里她是丑陋的。   她的心血尽数蔓延出来,一身白衣顷刻染成火红艳丽的嫁衣,这辈子能穿上自己的血染成的嫁衣死在你怀里,无憾了。她抬手想要去抚摸他的容颜,却被他中途拦截。   她握住他的手笑道:“皇上,能为你死,是臣妾的福分。”   苍岩敛眉,让安朔去唤太医。   林若然把脑袋靠在他心口,却没有感觉到他的心跳加快,不尽笑出了眼泪。真傻,为何要去做这个动作?便是再骗自己都不能够了……   她感觉自己身体一点点变冷,她祈求道:“皇上,臣妾好冷,你抱抱臣妾好不好?”   苍岩思索片刻拥她在怀。   她的眼泪一点一滴带走她的温度,她望着她的天神:“皇上,不要忘了臣妾。”   苍岩却不能答应,他说过这辈子只怜惜夭夭一人,他的心亦只能容纳她一人,他不能让旁人挤走她。他冷声道:“你不是为朕而死,你是自寻死路,一个不顾惜自己性命的女子,不会在朕心中存留痕迹。”   林若然笑出了血泪,多么悲哀可笑的一厢情愿。弥留之际再回想与他的纠葛,也分不清是不肯认输抑或是爱他……   这个世界太冷,她缓缓闭上眼睛,她要去寻找一个温暖的国度,没有爱恨情仇,她亦是那个清高孤傲的林若然。   苍岩把林若然交给安朔,复沉声道:“皇后,你还要看戏到何时?”   敏仪笑着走出,神情一点也没有被抓的尴尬,还带着点惋惜,多好的机会就这样白白浪费掉了。   夫妻二人互相冷冷审视,苍岩道:“为何?”   敏仪疯狂大笑:“为何?皇上问臣妾为何?皇上是真不知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复厉声道:“臣妾身为皇后,不能生养孩子,怎不见皇上为臣妾满天下去寻找神医?便是您觉得臣妾不值得你如此,为何在替桃夭夭寻来神医时,不顺便让他替臣妾看看?既然您已经替她挖心取血,为何不多取一碗?”   继而哀伤道:“臣妾这一辈子只有一个夙愿,便是为皇上诞下一个嫡子,为何皇上您就一点也不上心?”   原是为这,那时他确实没有联想到皇后。他解释道:“她是中了毒,才需要朕的心头血做药引,不然活不过二十五岁。皇后你没有中毒,身体也康健,朕的心头血对你无用,神医朕已经派人去寻……”   敏仪声嘶力竭喊道:“谁说对我无用?您不做怎会知晓无用?便是无用我亦要尝尝!”银杏树叶在寒风吹动下沙沙做响,鬼魅树影下的女人额间青筋暴起,目眦欲裂,犹如索命厉鬼,似要一口吞噬负她之人。   她自袖中掏出一个白玉碗以及一把利刃,白玉碗是她派人从太液池捞出来的,这刀削铁如泥,她轻笑道:“皇上您不用怕,臣妾轻轻的,只取您一碗心头血就够了。”   便是九五之尊一时也被她的疯魔吓住了,他诱哄道:“朕一定会找神医来医治好你的病,你不要着急,朕一言九鼎绝对不会反悔。”   她自然不信的,她冷笑道:“便是治好了又如何?皇上不来咸福宫,臣妾如何怀?便是如良妃一样,自己找一个么?”说完扫了一眼在场侍卫。   苍岩神色微沉,不耐再哄她,几个箭步上前敲晕她,复让咸福宫的宫人抬回去。   此时已是深夜,一夜间经历几场腥风血雨,寒风凛冽,汉白玉阶上蔓延着暗红血迹,这世间独留他一人,顷刻有种话不尽的凄凉。   他的兄长想要造反、他心爱女人不相信他、他的妻子想要他的血治病,他的妾,一个耐不住寂寞与人通.奸,一个想要划分他心中位置……他做了什么?竟惹出这么多事情。   翌日苍岩醒来时已是午时,用过午膳,沉声道:“去钟粹宫。”   贤妃正陪着福慧写字,听闻皇上来了,笑容微僵,复携着女儿微笑出门迎接。   一如当初,他是东宫太子,她是他近身伺候的宫女,早晨送他出门,夜间迎候他回来,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二十年。如今他是皇上,她是她的妃子,不同的是,她再也不能等到他归来。   苍岩让宫人把福慧带下去,也不落座,只道:“贤妃,你自来是聪明的,这次朕可以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没有下次。”复扫了一圈殿内朴素的陈设,道:“宫里该给你的一样不少,再多的,你就不要奢求了。”说完毫不留恋离去。   贤妃脚一崴,无力摔倒在地,她笑着流泪,二十年的情分就抵了一句没有下次。   她早该知晓,就算她费尽心机也抓不住眼前的镜花水月,那个男人自小经历各种争斗,又怎会看不穿她的心计?如此也好,这虚幻的迷雾被他拂去,她再也不能做梦了。   苍术与弟弟苍旭来到钟粹宫探望母妃,见母妃犹如被抽出花芯的残花,急上前问道:“母妃,您怎么了?可是良妃娘娘又欺负您了?”   良妃?那个直来直去的女人何足为惧?   她看向被自己寄予厚望的大儿子,十二岁的少年眉清目秀、彬彬有礼、温文尔雅,若是放在平常百姓家,必定是个被宠爱的长子,可他的母妃是宫女,注定他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登上那个位置。念及此,便嚎啕大哭。   七岁的苍旭见兄长眉宇间全是不认输,暗自叹气,兄长认死理、不知变通,父皇怎么会选他做储君?   一个时辰后,朝露轻声道:“娘娘,李侍卫被安大人削去职位,已经移出宫去了。”   妄图开宫门迎反贼谋害皇子的侍卫,能留一条命已是天恩浩荡。   贤妃冷笑道:“朝露,你也在看本宫的笑话是不是?”   那时候她叫朝夕,与朝露同为皇上的贴身侍女,朝露没有的心思,她有。如今人老珠黄,她得到的不过是委曲求全,而朝露依旧是个宫女,依旧无忧无虑。这世间的对是错、悔与恨,辨不明白。   景仁宫。   锦言抓住良妃的双臂,顾国公夫人红着眼睛喂她鸩酒。   良妃摇头,哭道:“母亲,你要双手沾满自己女儿外孙的血吗?皇上并没有责罚我,大不了我往后再不出宫便是。”   顾国公夫人轻抚女儿面庞,含泪劝道:“喝下去,咱家,二皇子与三皇子才有活路。”   良妃闻言放弃挣扎,恍惚间只见这一室繁华在阳光下化为尘埃。   嘉勋八年,晋王谋反,按律处斩。   顾国公为国捐躯,皇上赐谥号:忠平。其侄儿顾星睿继承爵位。   良妃受不住父亲故去打击,抑郁寡欢,亦追随而去。   林贵人救驾有功,追封为敬妃,赐葬皇陵。   70☆、只是皇后   慈宁宫。   药丸望闻问切后道:“回禀太后、皇上, 太后娘娘这是脑袋里长了个肿瘤, 需要开颅,用药皆不管用。”   太后闻言并无诧异, 问道:“若是不治, 哀家还有多少时日可活?”   药丸回道:“草民预估不会超过一个月。”   苍岩急问:“若是开颅, 可否痊愈?”   太后释然而笑, 她并不想知道答案, 让秀珍带药丸去咸福宫给皇后诊病, 复轻拍儿子手背, 道:“自古以来,只听闻神医华佗提出过开颅治病,到底没成。母后是做这古今开颅第一人,还是寿终正寝, 你说母后选哪个?”   病床上的太后身体枯瘦, 双颊塌陷, 眼睛也浑浊不清,只是看儿子的眼神一如即往的饱含暖意。   她笑道:“就让母后痛痛快快的走吧, 母后比你父皇多活了十多年, 他早等得不耐烦了。”   苍岩把头埋入太后枯瘦如柴的双手中泪如泉滴。   咸福宫。   敏仪这些天闭门称病, 那夜的疯魔现在回想起来都有点后怕,她居然冒天下大不为想去伤害万金之躯,好在皇上事后没有追究。窃喜中又带着点落寞,他竟是如此的不在意她的所作所为。   听闻太后让神医来给自己诊病,心中快要熄灭的希望火焰又重燃起来。   药丸此人最是桀骜不驯, 生平第一爱美食,第二爱美人。若是人不美,对他尊敬客气也会得到他心平气和尽心诊病,如若不然,必定病情恶化。他一进咸福宫就感受到宫人放肆打量目光,便心生不悦,再见皇后神情高傲眼带怀疑,旁边的老女人亦像是戏台上的刽子手,心中冷哼。   敏仪见是个少年模样的男子,下意识的不信任,复想起他治好玉妃的病,缓了神色,伸手素手道:“有劳大夫。”   药丸俯首作揖,礼数周全,却不屑回话。   相顾无言,一盏茶时间过后,他道:“娘娘这是天生不孕。”   孟君怒斥道:“一派胡言!你敢诅咒皇后娘娘?”   敏仪闻言先是心惊继而是怀疑,见其眼神清澈,神情不屑,嘴角亦牵起一抹嘲讽。这人是太后派过来给她诊病的,自然不会受人指使说假话,那么她真的天生不孕?她道:“大夫能治好玉妃的绝症,亦能治好本宫的病吧?”一个吧字带着无限威胁意味。   然神医怎么会受俗人威胁,他一本正经道:“玉妃娘娘是中毒而不是得了绝症,我药王谷自来以解毒生存于世,她的病草民自然能治。然皇后娘娘这是病是自娘胎里带出来的,草民医术不精,故而请皇后娘娘谅解。”   敏仪正色打量这个神医,十来息功夫,一般人不论心虚与否都会冷汗涔涔,然他依旧稳如泰山,笑意不减。   是确有其事?还是说谎高手?无人能破其局。   药丸背手哼着小曲悠闲跨出咸福宫,什么天生不孕?不过是他心情不好的胡话而已,反正皇上也不见得对他的发妻如何喜欢,如此也算帮了玉妃大美人一个忙。皇后若是不威胁他,而是好言相求,他自然可以考虑治好她的病。   她此生没有子嗣缘分,要怪就怪自己心态不好。   三日后,太后大限将至。   药丸诊过后只言太后心中牵挂已了,无心贪恋凡世。   太后对着跪在床前的儿子儿媳道:“你们不必伤心,人生都会有这一遭,或早或晚罢了。往后你们夫妻俩要互敬互爱、鸾凤和鸣,这样母后才走得安心。”   夫妻二人齐声道:“谨遵母后懿旨。”   敏仪心中微宽,太后这是让皇上承诺往后不废除她,她眼含谢意望向太后。   太后道:“皇儿你先出去,哀家还有些话与皇后说。”在皇上离去后,太后缓缓道:“皇后,哀家在你这个年纪时已经快要临盆,神医也给你诊断了,有些事该放下的就早早放下吧。你安心做你的皇后,这后宫女人没有一个能越过你去。”   太后的话就像是在她心中插上一把锉刀,残忍地割开一个缺口,那些暗藏的怨毒顷刻汹涌而出,这间宫殿亦容纳不下。   敏仪先是闷笑,继而是疯狂大笑,一支赤金凤头钗经不住她身躯颤抖掉落在地,她笑得青筋爆出,头上珠钗纷纷脱落,她披散着青丝,张着鲜红的大口,无比的骇人。笑着笑着又嚎啕大哭起来,她哽咽道:“母后!就是在宫外的寻常人家,嫡母与庶子之间还隔了几层,更别说人情淡薄的皇宫。就算往后儿媳有幸,那也不过是供着一尊菩萨,闲时给你上柱香,忙时半年也见不到人影,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儿媳好恨!儿媳这一生都被人毁了!”   太后道:“别人毁了你,你毁了她的女儿,还不能抵过?皇上可曾对不住你?你如此待他,哀家与他都没有追究你的责任,你还不知足?你若是渴望一个孩子,亦可以选一个皇子教养,如今二皇子、三皇子没有生母,你若是觉得调皮亦可以选择大皇子或者是年幼的六皇子。”   敏仪哭道:“母后,您偏心皇上是理所应当,您还要爱屋及乌偏心她么?她是个幸运的女人,什么都不用做便可以得到皇上全部的宠爱,儿媳不过是想要抚养皇上心头血喂养出来的孩儿,皇上连这一点念想都不给儿媳,就怕他的心尖尖流一滴委屈之泪。都是女人,她是不是把后宫的好全都霸占了?”   情绪起伏太大,她额间青筋纠起痛得厉害,她擦掉眼泪,平静道:“是儿媳不懂事,这个时候还找您哭诉。儿媳谢母后不追究儿媳以下犯上之罪,儿媳谨遵母后教诲,这辈子安心做一个皇后。”   太后虚弱的摇摇头,唤秀珍扶着皇后去里头梳洗,便让人唤孙子孙女进来。   太后一一扫过孙子孙女,几个月不见,孙女依旧温柔敦厚,孙儿们变化很大。大孙子眉宇间暗藏抑郁与不服输;二、三孙子没有了依靠,衣裳穿得都不整齐,手上还有细小的伤口,他们兄弟眼中带着强烈的期盼;四五六孙子眼含热泪,暂时看不什么。   罢,夺嫡是每代都会经历的事情,儿孙自有儿孙福。   又让人唤玉妃母子进来。   桃夭夭这几日困在花芜宫,对于外面的动向一无所知,那暗道门亦被男人锁上,她只能暗自着急。   得知的第一个消息便是太后大限将至,也不知道如何形容心中感受,有心疼那个男人,有对熠哥儿皇祖母的不舍,亦有一丝无法面对。   太后道:“把熠哥儿再抱过来给哀家瞧瞧。”   桃夭夭跪着上前一步,把儿子放在太后身旁。   半岁的苍熠不想躺着,见有手来摸自己脸,便抓着她的手坐起身,咯咯直笑,天真无邪。   太后一手护着他,一手颤颤巍巍抚上他的脸,一个枯瘦如柴,一个白.嫩光滑,这便是鲜活与腐朽的对比。看过后,便让乳母抱出去,桃夭夭要劝,她摇头道:“别过了病气。”   熠哥儿乖巧的靠在乳母怀中,小嘴蠕动着,像极了他母妃。她看了看熠哥儿生母,十八岁的女子娇美如少女,外表一点也看不出是个孩子的母亲,心智亦没有成熟。她道:“玉妃,你可知花芜宫最开始住的是谁?”   也不需要桃夭夭回答,她靠在软枕上望着床顶上的如意银香囊道:“哀家年少时见过一面,那女子生得异常貌美,哀家现在都能回想她的容貌,这么多年来,也就出了个你能与她不相伯仲。她命苦,死于皇权争斗下,你命好,有皇儿为你遮风挡雨,你只要安安心心领着熠哥儿等候,他便把一切送到你手中。”   “哀家今日劝诫你,不要去考验人心,便是再深厚的感情也经不起再三再四的试探,你每试探一次,便是在彼此心上画下一道伤痕。尽管你们事后会和好如初,但再次怀疑时,那些伤痕便会随之加深,继而随着时光流逝,慢慢淡化情谊……“   桃夭夭心中一紧,是不是皇上现在就是如此想的?他今天一眼都没有看过她。   她道:“太后娘娘,臣妾知错,臣妾欠他良多,臣妾此生必定全心全意信任他、陪伴他。”   太后颔首道:“如此,哀家也就安心了。”   复唤皇上进来交代身后事宜。   太液池。   敏仪行尸走肉般行至太液池,三月下旬的天气温和舒适,湖水波光粼粼,诱使人想要下去洗去一身脏污。   她微笑着取下满头珠翠,脱去外衫,继而要脱去宝石贴片绣花鞋。   孟君跪在皇后脚边,惊道:“娘娘!”   敏仪似没有听见,她推开孟君向湖边走去,宫人亦不敢阻拦,低头不语。   赤脚刚触及湖水她便打了个冷颤,她有些许清醒,她继续向里头走去,湖水淹过她胸前时,她放松自己,随着湖水漂泊游荡。   一切不幸从水中开始,便从水中结束。   待她梳理好思路,复游回到岸边,轻笑道:“哭什么?还不伺候本宫更衣?”   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清澈,眼神亦是如此,似游了这一回,便换得了仙骨。湖水洗去脸上铅华,洗去了她心灵污垢,亦洗去了那些不甘不愿的过往。   从此,她只是皇后。   71☆、殷勤伺候   嘉勋八年三月二十八, 圣慈太后薨逝。   慈宁宫一片怆地呼天的哭声, 只见后妃个个披麻戴孝,素白着小脸, 悲恸得不能自己, 有甚者直接哭晕过去。   皇子中, 当属苍磊苍淼兄弟哭得最为伤心, 母妃没了, 外祖父没了, 皇祖母亦走了, 他们成了人人鄙夷的落魄皇子,从前欺负过的奴才都能来踩一脚,父皇眼里亦只有他的新儿子。   苍术匍匐在地,然眼中并无伤感。这个无比冷酷的宫里, 人情冷暖不过是权力带来的。   苍岩跪在太后梓宫下默默烧纸钱, 神情麻木, 整个人都透着浓浓凄凉。   夏询很是着急,皇上三天三夜没合眼, 甚少进食, 再这样下去, 一七守灵后人不就垮了?复走到眼红得像兔子的玉妃面前道:“娘娘去劝劝皇上吧?”   桃夭夭颔首,把怀中苍熠交给夏询,起身跪在皇上面前道:“皇上,臣妾陪你去用膳,好么?”   苍岩如若未闻, 继续烧着纸钱。美人粉腮弹泪,亦唤不回他的神智。   桃夭夭望着他冷峻侧颜止不住泪流,她唤不回他,她要失去他了?前十五年无悲无喜,这三年便把喜怒哀乐全部付诸于他。她的爱太狭隘,不容许他靠近别人一点点,却自私不理解他,如今酿就的苦果只能滴滴饮下。   夜间,灵堂哭声渐止,嫔妃们嗓子嘶哑嚎不动了,年幼的皇子公主靠着母妃昏昏欲睡。   桃夭夭试探性地抓住苍岩的手,见他没有反对,复拉着他起身,去到偏殿,唤宫人端膳食进来。   苍岩脑袋空空,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的成长就像偷走了母后时光一样,她的老去换来他的成长。还记得幼时,母后为了他,舍下身段讨好父皇;为了他,声色俱厉训斥那些宠妃;为了他,强颜欢笑面对命妇,就为了让她们夫婿扶持他。母后在时,他心中有支柱,母后去了,喜怒哀乐都不能毫无间距的与人道。这种感觉很不舒服,他拒绝面对,也不知道饿与乏,整个人无比麻木。   此时回神见桃夭夭殷勤的照顾他,想说话嗓子却痛得厉害,接过她递过来的热茶饮下后,说话亦很艰难,索性也不再看她,用完一碗素粥便起身离去。   夏询忙跟上,暗自叹息,都说要想俏,一身孝。披麻戴孝的玉妃娘娘无比清丽雅致,眼中的红异常惹人怜惜,行动间如随风拂柳,这样的美人都不能让皇上振作精神,只能怪她之前作妖太甚。   翌日开始,苍岩一日三餐按时用,但是依旧不与任何人交谈,后妃见玉妃都不能得到皇上一句回应,便也不敢擅自上前去。   皇后面无表情地给太后烧纸,夫妻俩倒是行径统一,全然一副无欲无求的面孔。   敏仪心中轻笑,没有什么比一个亲人死去给人带来的痛苦更甚,皇上亦不能免俗。如今你们之间隔阂这么深,倒要看看你们如何云淡风轻继续你浓我浓?作为局外人,对于这种戏码当然是喜闻乐见的。   桃夭夭这几日不眠不休给太后守灵,还要照顾苍熠,又想着往后皇上对她冷了心思,一墙之隔的外头,他就算没有爱上别人,亦能恢复成三年前雨露均沾的模样。她呢?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悔恨?念及此,一时悲伤过度,昏了过去。   苍岩闻讯静默几息,复让夏询送她回宫请太医照看。   翌日,桃夭夭醒来时外头天色大亮,苍熠在床上滚来滚去。见母妃醒了,他快速滚到母妃怀里,撑着她的手臂亲了她一口,复笑眯了眼,露出兔子似的门牙。   桃夭夭看得眼热,她摸摸苍熠的脸,眨巴几下眼睛把眼泪流回去,她不能让想象中的事情发生。她做错了事情,她应该去承担后果,她要去换回他的心。   匆匆去到慈宁宫,跪在皇上身后也不言语,只在他需要东西时及时递上,或在他腿麻起身时扶住他,在他熬不住时,她亦能守护他。她把孩子全权交给乳母照顾,她要照顾这个更需要她照顾的。   太后出殡后,苍岩神情比之之前更为冷峻,便是夏询也被冻伤了。   天子可以日代月,只守孝二十七日便可,皇上孝顺,守孝百日,民间半年内不可办喜事。   后宫没了跋扈的良妃,没了冷清的林贵人,新晋的美人不懂暗里纠葛,也暂时按耐住性子,静待皇上出了百日孝期宠幸。   苍岩喝茶时瞥见宫女打扮的玉妃,不悦敛眉训道:“夏询!你脑袋越来越不灵光了,此处是后妃能够来的地方?”   夏询心中微紧,还未等想好对词,便听玉妃道:“皇上是不愿意与宫女说话?不若奴婢去换身内侍衣裳再来?”夏询闻言忍住笑意,低头无声退出去。   苍岩如若未闻,彻底无视她,继续提笔书写。   骄傲的男人不屑女人碰他,然桃夭夭把夏询的工作抢来,凡需经过男人手的物品皆由她送上。每每看到男人与她有肢体接触敛眉嫌弃的时候,桃夭夭都暗自咬牙,男人不想与她有接触,她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待哄好你以后,如你所愿便不碰你,看你馋不馋。   午膳时,她站在皇上身后给他布菜,待皇上用完之后,又贴心奉上热茶,复抱着两个时辰不见母妃委屈得不行的儿子凑在皇上身前讨好。苍熠抱着母妃不撒手,也看不上旁边这个臭着脸的父皇。   桃夭夭心中叹气,还指望着儿子哄皇上开心,不想自己还没有哄成他爹,就要哄他。   苍岩瞥了一眼在女人怀里不住拱来拱去的臭小子,不置一词,负手离去。   桃夭夭亦跟着进到内殿,瞧了瞧那个独自脱去衣裳午歇的男人,轻轻把儿子放在他身旁,把心一沉,转身离去。   父子二人大眼瞪小眼,苍熠嘴一抿,便要哭泣,男人连忙抱着怀里晃悠两下,然苍熠见他神情严肃,眼里浮现一层水雾,眼睛看向外头,苍岩扯扯面皮,笑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终究把这个孽子哄开心了。   桃夭夭站在长生柱后面偷笑,复安心去到外头用膳。   午后,男人批阅奏折,女人在一旁抄写经书,孩子在摇篮里咬着小手,那些时光带来的缝隙便因此慢慢消散。   夜间,桃夭夭伺候爷俩沐浴。   虽皇上臭着脸抱着自己儿子坐在白玉池内,但也没有阻止她之意,还时不时给胖小子擦去他脸上自己拍打的水珠。   桃夭夭便一手栀子香胰子,一手巾帕伺候男人沐浴。男人肌理线条明显,肤色偏白,被热气一熏,更显风神俊朗。这个天神就在她身旁,她离他是这么的近,不觉就脸红了。   伺候父子二人沐浴后,桃夭夭衣裳被打湿了些许,正当不知如何是好时,就见男人抱着儿子头也不回离去,不多时就见绯意拿着换洗衣裳近来。她眼眶一红,他还是在意她的。   待她沐浴完回去,便见父子二人已然睡熟。桃夭夭吹了灯,笑着去到外间榻上就睡。   二更时,苍熠哭醒,苍岩没有此等经历,敛眉轻哄儿子。桃夭夭披着衣裳疾步走来,接过儿子,就着温水给他静面,复给他喂奶。   女子青丝铺背,神情温柔轻拍怀中幼儿,嘴里哼着轻柔小曲。男人看得心软,缓缓吐出一口气,男子汉岂会与小女子一般见识?   哄睡了儿子,桃夭夭倒头就睡,以往的彻夜未眠再不复存在。   翌日,女子容光焕发,青丝松散挽着,一颦一笑皆可入画,她温柔小意服侍男人穿戴。   然男人看也不看一眼便大步流星离去,桃夭夭无奈一笑,回到龙床,就着男人的余温抱着儿子沉沉睡去。   金銮殿。   苍岩道:“震北将军递了折子想转职回京,诸位爱卿可有人选推荐接替震北将军之职?”   执掌兵权镇守边疆的人必定是忠君且意志坚定之流,否则若是叛变投靠帝国,就大大不妙了。朝臣心中虽有人选,也不敢擅自提及。   周渊道:“老臣提议安统领接任。”   安朔年纪不大,且没有媳妇孩子牵挂,他陪伴皇上多年,再没有人比他更忠心了,复朝臣纷纷赞同。   安朔嘴角止不住上扬,男儿志在四方,若不能上战场杀敌一番,这一生守着皇上,看他与他的女人嬉笑怒骂岂不无趣?忍不住瞥了一眼圣上,您倒是快点答应呀!   心情较为愉悦的圣上也不多为难他,当即下旨册封安朔为新一任震北将军。   回到养心殿,见小女人抱着儿子迎接自己,又想起那些心酸寂寥的日日夜夜,怎会这么轻易原谅你?便是让你尝够了患得患失滋味,才考虑是否原谅你。   所以震北将军将要回京,她会见到她母亲的消息,他也不告诉她。   72☆、金童玉女   震北将军名樊天成, 年过不惑, 为人最是狂放不羁,也不在乎别人说自己头婚娶了个二婚娘子, 他喜欢便娶了, 别人口中言语哪有实实在在和心怡女子相守一生来得重要?   如今儿女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他便转职回京。   桃夭夭如今是皇上的贴身侍女, 她站在皇上身后暗暗打量她的继父。他身量极其英伟, 国字脸上虎目灼灼, 不怒自威, 身上亦带着抹不去来自战场的血腥味。这样的铁血硬汉与她父亲文质彬彬全然不同,也不知她母亲是如何抉择的。   樊天成面圣后回到家中拜见了父母,又与兄弟侄子们闲话后携着妻儿回到自己居住的青稞院。见屋内家具因年久老化失色,暗自惋惜妻子嫁妆还没来得及用便被风尘侵袭。   周洁心中辗转不安, 回到家中受了婆母嫂子白眼本不在意, 只……耳畔还回响着弟媳的语言:“二嫂, 你可回来了,弟媳先恭喜二嫂, 您的大女儿如今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 生的七皇子亦最得皇上喜爱。二嫂你这么多年对大女儿不管不顾, 没想到她会有这造化吧?”   又说起她的前夫:“那个桃明礼真是不知所谓,吃象太难看,那时候玉妃还是个常在,他便贪污受贿,你说, 那事若是放在如今,皇上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听说他们流放到苦寒之地,日子过得极为艰苦,那个夏氏熬不住死了,也是报应。”   深藏她心底的芒刺在回来时便隐隐发作,如今听完弟妹之言,一颗心血肉模糊,她有心张口想要向他提及宫里的玉妃,话到嘴边怎么也吐不出口。   樊天成瞧了瞧窗边天真无邪的姐弟二人,再见妻子眉宇间尽是忧愁,三十开外的女人一点也不显老,与女儿到像是姐妹,又因年纪的沉淀,美丽中又带着无限韵味,此时一抹忧愁更添姝色,他便再次失神,看了这么多年,她是还是那么美。   他问道:“可是弟妹她们又挤兑你了?”   周洁笑着给樊天成续了一盏茶,道:“并没有,只是十多年没有回京,想到明日回娘家,一时近乡情怯。”   樊天成微微颔首不做他想,妻子一向大度,就是听到不好的话也不会放在心上。   养心殿。   桃夭夭抱着儿子站在庭院喂青花大缸里的锦鲤,小不点越发的重了,只这一小会子她就手酸,想交给云雾抱一会子,小不点不乐意,紧紧抱着母妃脖子,鱼也不看了。   苍岩径直走过去抱起儿子,小不点也知道看人脸色,见父皇肃着脸,抿抿嘴,不大开心的靠在他肩上,眼含祈求的望向自己母妃。   桃夭夭释然一笑,如今这才是她的归属,她还有个没有追到手的相公要讨好,与他们父子比起来,所有的都不值一提。   苍岩抱着儿子在庭院玩了会,便回到养心殿把他放在摇篮里,复着手处理政务。   桃夭夭再也止不住笑意,他是心疼她的。复凑在一旁小心伺候着。   翌日,樊天成与周洁携着儿女回岳父家探望。   周母见女儿依旧清丽婉约,便知这些年来女儿过得很好,稍稍安心。又见豆蔻年华的外孙女樊碧萱亭亭玉立,长相甜美可爱,虽不及女儿但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其五官轮廓与宫里的玉妃很是相似。周母心中微酸,面上丝毫不显,待母女二人私下闲话时,才露出了悲伤情绪。   她道:“夭夭如今贵为玉妃,七皇子满月宴时,母亲瞧见过她,她不认得母亲,她满脸的微笑,神情温和,眼中并无仇恨抑郁。如今你是将军夫人,宫里举办宴席时你必定会出席,你若是见到她,你该如何自处?”   也说不出女儿狠心的话语,外孙女再可怜也比不及自己肚里生出来的情谊。   周洁闻言眼眶微热,她亏欠大女儿,这辈子都无法弥补,当初的她太骄傲,若是现在的她必定会把她带回娘家。她道:“既然她现在过很好,咱们也没脸上赶着去认亲,就以尊卑之礼面见即可。”   周母嘴唇蠕动几下,无奈叹气,尊卑之礼?女是尊,母是卑?也罢,自己造的孽终究要还的。   樊碧萱对京中很是新鲜好奇,在边疆待了十五年,那边民风彪悍,女子亦可骑马游街,只母亲规矩森严,父亲也依着母亲,故而也是按照大家闺秀教条长大的。回到京城,见京中姑娘个个温柔似水、小鸟依人,不尽有些无趣,故而求得父亲,领着丫鬟婆子在街上好生游玩一番。   又见京中衣裳首饰华美无比,爱美的她当然不能错过,来到京中最有名的宝来阁,选中了一对碧玉翠鸟簪,簪上的微型黄鹂鸟雕刻得栩栩如生,也不知怎么设计的,微风拂过,便发出丝丝空鸣声,煞是有趣。当即就要买下来。   掌柜道:“这对碧玉翠鸟簪是有位客人定制的,仅此一对,因他今日就会来取,故而这才摆出来。您再瞧瞧别的?”   樊碧萱闻言蹙眉,还没有她得不到手的东西,刚想威胁一番,就见一个翩翩贵公子携带着一身阳光信步走进来。他面冠如玉、鼻若悬胆,嘴角带着一抹温和笑意,白衣上的银线暗纹在室内亦流光溢彩,修长的手执着的白玉扇轻摇。她一颗心亦随着那扇动的弧度跳动,不自觉便脸红了。原世间的男子不全是武夫,原来画本子里头的如意郎君是真实存在的。   陆清逸因在阳光底下走了一会子,刚至宝来阁一时看不清楚,几息功夫眼睛适应后,复看见不远处一个妙龄女子怔怔地望着自己,她长相甜美可爱,另有一股飒爽英气,与京中女子很是不一样。他一时来了兴致,对着她微笑点头。   掌柜的笑道:“陆公子您来了,这是您定制的簪子,您看是否满意?”   陆清逸取过看了一眼,笑着颔首,让掌柜的包起来。   樊碧萱本就不比京中女儿羞涩,她便借着这个时机凑过去道:“请问这位公子,这簪子可是你所绘?小女子也很喜欢,可否再让掌柜制一对?”   陆清逸暗自挑眉,这簪子本是他准备送给两个大丫鬟的,那俩人近来也不知怎么回事,争宠得厉害,他便想制一对簪子平息她们之间的矛盾,亦恢复院中祥和。此时闻言,心中轻笑,丫鬟哪有这等美人来得让人愉悦?便笑道:“这簪子是在下设计的,世上仅此一对,姑娘貌美绝伦,自当配独一无二的配饰。”说完微笑点头,施施然离去。   只这一会子,女子便失了心。   此后二人在别家宴请时正式相识,身份相当,郎才女貌,自是一对金童玉女。   待周洁发觉时,为时已晚,女儿誓死要嫁给陆清逸。   周洁道:“你了解她多少?你能治得了他房里的大丫鬟?你准备给他抬几个姨娘?娘怎么会害你?你听话好不好?”   然陷入爱河里的少女哪能听到反对意见?就算心酸他碰过他的丫鬟,可他发誓往后只他一人,也会把两个丫鬟配人,他只是早前没有遇见她。她道:“娘若是不答应,女儿便剪了头发做姑子去。”说着便取过一缕青丝放在剪刀内。   周洁眼里血红一片,这便是她宠出来的女儿,说好听点是单纯,说傻点是蠢笨。她是否做错了?以为保护女儿不受世俗污染,便能让她快乐活着,抑或是把连大女儿那一份爱也给予了她,便养出了她一腔痴傻?   吵来吵去也没个结果,陆照然却暗自筹谋,先把幼儿两个房里人打发出去,再去御前请旨赐婚。   小儿媳的姐姐是玉妃,他这便是间接与皇上做了亲戚,何乐而不为?   苍岩看了看跪在下手的两个大臣,再瞥了一眼宫女装扮低头不语的桃夭夭,道:“你们一个愿意,一个不愿意,这让朕偏颇谁?”   陆照然向樊天成俯首作揖道:“樊兄,都说婚姻大事乃父母之言、媒妁之论,但也需考虑一下儿女意愿不是?在下真心替小儿求去贵千金,还请樊兄成全。”   樊天成气红了脸,这人逼迫他不算,还在皇上面前说她女儿不检点?双手紧握拳头,恐控制不住自己在御前失仪。   苍岩道:“即如此,朕便做主下旨赐婚。”   二人接旨谢恩。   离去时,樊天成瞥了一眼一直低头的宫女,怎生有股熟悉感?要事要紧,便追着陆照然出宫,才出了宫门,便一个虎拳砸在陆照然鼻梁上,冷哼一声离去。   这见血的亲家,便成为京中一大笑谈。   桃夭夭暗自纳闷,忠勇侯府的幼子不就是桃灼灼以前的未婚夫婿?见皇上神色肃穆,也不敢问出口去。也罢,都与她无关。   苍岩余光见小女人安心哄儿子,嘴角微勾,这就对了,不关心别人,只守着他们。   73☆、皇上救我   太后仙逝百日后已是七月初, 此时苍熠已经会爬。   养心殿铺满了厚实地毯, 任由七皇子爬来爬去,苍熠不见母妃, 便向父皇方向爬去。   苍岩低头瞧了一眼, 只见傻小子抓住他的裤脚往上爬, 身上只着一件小肚兜, 全身胖乎乎像莲藕娃娃。苍岩可不敢抱他, 谁知道这小子会不会拉一泡尿在他身上?故而他瞧了一眼便继续批阅凑折。   苍熠坐在他靴子上独自玩了一会子, 有些无趣的叫嚷了几声, 见还没有引起父皇注意,嘴一抿,便干嚎起来。   苍岩额间青筋爆起,远香近臭, 这小子真是欠收拾!再见其与小女人一般无二的小红嘴一张一合, 无奈叹气, 俯身抱起他在怀。   苍熠嘿嘿一笑,对御案上面的东西很是稀奇, 便要逐一把玩。   苍岩没了批阅奏折心思, 靠在椅背上任由臭小子在他身上攀爬, 再瞧了瞧门口,这女人干什么去了这么久?真是一日不给臭脸就要上房揭瓦了?   还没等他感叹完,便感觉有些异样。往下一瞧,只见臭小子抓住他的衣襟双眼紧紧盯着他,再就是身上热流滑过, 臭小子咧嘴大笑。   养心殿传出龙啸:“桃夭夭!”   桃夭夭婷婷袅袅走进柔声道:“臣妾在,皇上有何要事?”   何事?看你儿子干的好事!臭着脸把臭小子丢给桃夭夭,便气冲冲离去洗刷自身。   桃夭夭强忍笑意恭送皇上,拍拍儿子小屁股,做得好,让你父皇整日里端着。都扮作宫女赔小心三个月了,还不见半点回转,还不兴她用点诡计?   亲亲儿子白胖脸蛋,复交给乳母照看,去到白玉池伺候她的男人去了。   苍岩闻声冷哼一声,远远离开池边,去到里头洗刷。   桃夭夭偷笑一下,脱去外裳,只着中衣下水,夏日里的衣裳本就单薄,一下水轻纱变得透明,里头殷红缠枝牡丹肚兜一览无遗。她先站在后头洗刷男人宽阔的背部,再缓缓移到男人身前,也不去瞧他神色,只认真伺候皇上沐浴。   侍浴小娘子弃巾帕,用香胰子在男人身上涂抹片刻,复用柔嫩的掌心轻拭男人肌肤,肌肤相贴带起一阵颤栗,丝丝滑滑,酥酥麻麻,就是不给痛快。洗得累了,还轻拭额间不存在的汗珠,衣袖连带的温泉水便沿着她的下颚顺着天鹅颈淌入肚兜里头,形状再明显不过。   男人稳如老僧入定,丝毫不受这妖孽的影响,不过是皮相罢了,有什么好瞧的?   侍浴小娘子低头搓洗男人健硕大腿,虽那处肿胀,可她无辜的脸上绝无勾引之意,她只是伺候男人沐浴而已。   男人脸色更臭了,起身离去时,突听见女人吃痛声,脚步不停往池边走去。自顾自的穿上中衣,往池边看了一眼,小女人匍匐在池边,一头青丝湿淋淋的铺在后背,另有几束贴在脸蛋上,犹如水中女妖。女人似某处疼痛,眼里起了一层濛濛水雾,红唇嘟着,眼含祈求的望着她的救命稻草。   苍岩低头穿鞋,还是没忍住问道:“你怎么了?”   她娇气道:“皇上,臣妾好痛!”说完眼中水雾汇成水珠,流淌在玉面上,委屈极了。   痛?他没有碰她吧?正准备唤人请太医,就见她起身坐在池边,一身透明薄纱紧紧裹住她妖娆身躯,她一只手捂住胸口,一只手伸向男人:“皇上救我?”   他是救命良药?便不受控制走上前去。   女子拉着他的手让他蹲下,复靠在他怀里,红着眼角抬头望着他道:“皇上,好疼。”说完拉着他的大掌置放在自己丰盈上,眼中全是疼痛,全无勾引之意。   男人不受控制的挤压几下,听见女人闷哼,又感觉温热液体流出汇集在掌心。一时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他嘶哑道:“朕要如何救你?”   女子半点羞涩也无,只是在讨论病情,她道:“皇上帮忙吸通就好。”   男子喉结快速滑动几下,复认真审视怀中妖孽,真是治病不做他想?也罢,治病救人要紧,复启开她的衣裳,低头允去。吸重了还得小娇娇娇声抗议,吸轻了他不过瘾,真是左右为难。   大夫舍己为人,直把病人梳理妥当才念念不舍抬头,虽怀中病人可以任由他搓扁捏圆,可他是正人君子,怎会变身采花大盗?故而把病人安置在绣榻上,大步流星离去。   病人无力倒在绣榻上,这般也留不住大夫,是大夫不为所动?还是病得不够重?   回到养心殿,病人与大夫又化作冷血帝王与赔小心宫女。   翌日苍岩下朝回到养心殿,不见幼儿,只见宫女夭夭笑着迎接自己,肃着脸用完膳起身时与身后女子撞个正着,女子身娇体软往后倒去,男子快速往怀里拉。   桃夭夭倒在他怀里痛出了眼泪,她捂着胸口道:“皇上,好痛!揉揉。”   一人做事一人当,撞痛了人,自然需要弥补一二。大掌覆盖揉捏,只是呼吸稍显急促了些。   然女子呼吸比她更急促,呼吸此起彼伏间尽数把自己送入他掌中,红唇微张,呵气如兰,眼里水光潋滟,浑身柔若无骨倒在他怀中。   过了一会子,她又道:“皇上,救我。”   大夫见病人病情不见好转,找了一个治病良方:“把熠哥儿找来。”   病人委屈道:“熠哥儿一大早便要去太液池看荷花,您回来时,他刚去,想来这会子应该还不乐意回来的。”   大夫叹气,也罢,治病救人乃大夫责任,不能太依靠外物,还需自己身体力行才是。   病人耐不得时间,复大夫直接撕开病人衣裳,埋头苦干。   太液池传来幼儿哇哇大哭抗议声,乳母哄不着,还是云雾采了一朵硕大莲花引开他的注意力,又看了会子锦鲤,还真如其母所言,不愿意回去了。   苍熠肚子饿了找母妃讨食,然都被某人吃了,哪里还有?委屈得哇哇大哭,苍岩敛眉,不孝顺的臭小子,你吃了这么多月,你父皇吃一次也不行?   复一日。   苍岩上完朝回来依旧没有看到儿子,嘴唇微勾,由着宫女夭夭伺候净手,心情愉悦地用完早膳,起身时见小女人站在一旁,微微敛眉,肃着脸离去。   桃夭夭忍不住偷笑,就着余温用完早膳便去伺候皇上。   苍岩累时,她会去按揉他的太阳穴或肩膀,喝茶时,会亲手送到他手上,奉上一个甜蜜惑君笑容,皇上起身时,亦会亦步亦趋跟随左右,这事这三个月常做,今日做起来,却惹得圣上心中痒得不行。   这是拿乔了?   还未想明白,就见小女人站立不稳向他怀中倒来,他顺手接住,冷冷地看她表演。   桃夭夭靠在她怀里无力道:“皇上,臣妾头晕,可否容许臣妾歇会?”   苍岩挑眉,在他怀里歇息?可有可无的颔首,拥着她还未翻阅完一本奏折,就见怀中病人拉着他的衣袖娇气道:“皇上,臣妾又痛了。”   大夫叹气,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的,何必坚持这么久呢?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么?复本着医德救病人与水火,只是自己也不是那么好受,又拉不下面子去要,真是折磨人,这女子做到这一步,为何不再开窍些?   不开窍的病人搂着大夫脖子不放,娇气无力,指挥着大夫给自己把衣裳扣上。   大夫以治病救人为乐,此时心甘情愿地替病人把衣裳扣子系上,只是女子因生育过的缘故,那处生的越发的难以掌控,一时他也不忍心挤压扣上,唤病人自己把衣襟合上,他只系扣子,病人娇气不愿,好脾气的大夫只得亲自动手,各种形状逐一探索,最终找了个最佳状态系上扣子。   苍熠玩累了便吵着要回去找父皇母妃。   云雾全然看不见宫女在诱惑圣上,把小主子放在御案上,便低头退下。   苍熠见两人抱做一团,也爬过去凑热闹,三人闹做一团,桃夭夭见圣上终于重开笑颜,心中微微放松。   如此过了十来日,苍岩见今日已近午时,病人还不嚷着皇上救命,不由得纳闷,等会子臭小子便会回来,耐不住问道:“你今日不痛了?”   桃夭夭笑着回道:“不会再痛,臣妾找蒹葭姑姑开了回奶方子,熠哥儿有乳母喂就够了。”   熠哥儿有乳母喂就够了?他呢?什么事情都没有考虑他,这个女人太过分了!别扭帝王把手中朱笔往御案上一摔,气冲冲离去。   宫女夭夭任劳任怨地收拾,复做着针线,等待父子俩归来。   苍岩在外头吹了会子风,怒气稍减,回到养心殿,见小女人也不扑过来伺候,冷哼一声,给点颜色就开染房,便是让你再尝尝醋的味道,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不珍惜,那就让你急得哭。   ☆、第 74 章 赏景赏美   今年选上的秀女们运气不好, 刚进宫就碰上了朝局动荡以及太后仙逝,待皇上百日孝期一过,还未想到一个美妙而不落俗套的偶遇法子, 便得知妖妃早在三个月前就住到养心殿细心抚慰皇上悲痛心灵。   她们进宫已三月有余, 多多少少也知道点宫里的情况,玉妃貌美绝伦, 皇上对她异常宠爱,宫里不安分的主都死了, 或多或少有因她的缘故。一时, 也没有人敢去做这个刺头。   然与桃夭夭有三分相似的柳美人不信邪, 皇后与她透了底,玉妃与皇上有隔阂,此时正是趁虚而入最佳时机, 复依照孟女官建议,装扮往玉妃靠近。   猛地一看,还真有五成相似,娇羞一笑, 更是风情万种。   这几日便天天出门转悠,妄图夏日炎炎热风带去自己一片赤诚之心,引来皇上倾心。   苍岩这几日与宫女夭夭比比看谁更沉得住气, 虽有些内伤,亦不愿服输。得知有个模仿者妄图引诱他,他便欣然前往。女人多的是,不用勾手, 便有无数投怀送抱者。   行至太液池,一湖芙蕖怒放,更有芙蕖仙子在岸边舞动,身姿摇曳,容颜姣好。   苍岩煞有闲情的坐在临渊阁内赏景赏美人,一壶清茶,一湖美景,一个美人,偷得浮生半日闲。   美人见到皇上时脚步略微凌乱,娇羞一笑,怯怯望了一眼九五之尊,复继续舞动身姿。那腰如随风拂柳,那眼亮如星辰,那纤足美如半月,直看得圣上笑意连连。   桃夭夭正在给熟睡儿子扇风,幼儿不宜用冰,好在养心殿冬暖夏凉也太热。以为皇上是热的不行出去走走,不想绯意来报:“娘娘快去太液池看看吧,皇上在看美人跳舞。”见主子怔怔不动,加重力道:“那女子生得与娘娘很是相似,娘娘就不怕皇上吃野食?”   桃夭夭闻言把扇子丢给绯意,等不及换衣裳,直接身着宫女衣裳气冲冲往太液池而去。   男人就是不靠谱,才一转眼没有看严实,便招花惹草去了,真是一点也不知道避讳!   行至临渊阁,便见美人与她往常装扮无二,正跪在皇上身前低声吟唱,眼中的羞□□慕、敬仰崇拜无所遁形。想必男人必定飘飘然了吧?   可恶的男人居然一点也没有发觉她的出现,只撑着脑袋沉醉在美人清脆嗓音中。她便煞风景的重重走进去道:“皇上怎可沉迷于美色不顾政事?”   更是指责这女子魅惑君主,不知道皇上政务繁忙么?真是一点也不懂事!   柳美人从宫女绝美容颜中回神,这个宫女好生大胆,居然敢教训皇上,见皇上并不搭话,便以为她是皇上的侍寝宫女。便是得宠了些,就容你再嚣张些时日,她道:“皇上政事要紧,嫔妾告退。”说着告退,身形半点不见移动。   苍岩道:“别理她,继续唱。”   有了皇上撑腰,柳美人声色更加柔和,瞥了一眼心比天高的女子,已经能预见她凄惨下场。   见皇上兴致勃勃看美人吟唱跳舞,桃夭夭暗自着急,这些日子以来的朝夕相处,本以为可以消除两人之间的隔阂,便是想吊他几日,再给他。不想暗处等待的比比皆是,她暗自跺脚,眼见皇上手随着美人曲子滑动,她上前握着皇上大掌,柔声哄道:“皇上若是喜欢,臣妾回去唱与你听。”   苍岩挑眉道:“夭夭怎生就爱和别人比?没有柳美人,朕是不是此生都不会知晓你会唱曲?”   见皇上眼中寒潮涌动,桃夭夭便知自己又惹怒了君主,她会唱什么曲?不过是哄他之言罢了。一时倒生出把十八般武艺全部学来的心思,后宫这么多女人,防不胜防,便是把自己变全能,皇上才没有心思看别人。   柳美人见皇上注意力被宫女夺走,上前一步笑道:“皇上,嫔妾陪你去游湖赏荷如何?”   桃夭夭驳斥道:“这么大太阳游湖不怕晒伤皇上吗?”又转头向皇上柔声道:“皇上,熠哥儿要醒了,咱们回去吧?”   此时太液池湖水金光闪闪,夕阳西下,哪里会晒伤皇上?柳美人心生不悦,这个宫女太大胆!然还未等她想到应对法子,便见大胆宫女推着皇上离去。   柳美人一时膛目结舌 ,皇上竟一点不恼怒?又听宫女道:“小主,这便是玉妃娘娘。”这就是她模仿的人儿?皇后居然说她与皇上有隔阂,皇上如此纵容她,明明就是乐在其中!那她今日岂不是为她人做衣裳?一时委屈得哭着跑回去。   宫女无奈摇摇头追上去,与她说了别去作死,她就是不信。   皇后听闻这场闹剧后怔怔失笑,她如今已彻底死心,便是安心做一辈子的皇后,若是有幸成为太后,也需像婆母一般专心礼佛,免得惹得新君猜忌。   不过死心是一回事,看热闹是一回事。这宫里独居的女人寂寞得很,也需一些笑谈来打发无聊时光。   养心殿。   苍岩抱着儿子躺在绣榻上,宫女夭夭没有唱曲的天赋,只能尽心伺候来弥补。便洗净素手,端过一盆冰镇过的美人指,剥去外皮喂到皇上嘴里。   苍熠张开口却不见母妃喂自己,却是喂给身后这个大坏蛋,一时不高兴便翻身趴在他头上阻止,又侧头张口,嗷嗷待哺,急得不行。   桃夭夭见了忍不住趴在男人身上大笑,苍岩冷着脸抱开狡猾的臭小子,再在美人面上掐了一把泄愤,没个正形!   待美人再喂过来时,便把美人指含在嘴里啃咬,见美人娇声抗议,辩解道:“朕吃的不是美人指吗?”   得勒,皇上一言九鼎,说什么便是什么,只要你能消气。   是夜,苍岩见桃夭夭继续睡在外间榻上也不恼,静静等候明日到来。   翌日夜间,夏询应皇上要求,端着绿头牌呈在皇上面前。   苍岩随手翻了柳美人的牌子。   柳美人还没有从昨天的打击中回神,听到皇上翻了自己牌子后立即容光焕发,重重打赏了传旨的宫人,复细细描眉画眼,也不仿照玉妃的穿衣打扮,没有人愿意做一个替代品。   坐在小轿时,不住抚摸掌心的冰,太过紧张怕热汗花了妆容,也以此镇定自己心神。   行至承恩殿,等了半个时辰便听见外头好似有人在争吵,她悄悄来到窗前打开一条缝隙查看。   月下一对璧人在拉扯着,男子要离去,女子死死抱着他不放,她眼中晶莹的泪花在月光下晶莹剔透,男子上身虽在推诿,可脚步却没有移动分毫。   桃夭夭靠在他怀里抬头看着他道:“皇上,里头美人虽鲜嫩,到底缺了些火候,不如臣妾这般了解皇上喜好,咱们回去好不好?臣妾……”   苍岩把她推离自己怀中,冷声道:“玉妃竟不是在怪朕宠幸别人?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她不管不顾的跻身于他怀中,道:“说是在怀疑皇上,又何尝不是臣妾对自己的不自信?皇上长相俊美、学富五车、执掌天下,可以拥有无数女人,可臣妾有什么?不过是空有一副年华易老的皮囊,臣妾才艺全无,亦脾气执拗、自私自利,这样的我很担心皇上对臣妾只是一时兴起。”   她道:“臣妾不愿承认皇上的真心,亦是害怕人心易变,我父母便是活生生的例子。然经历了这么多,皇上为救臣妾的命而挖心取血,皇上放下尊严拉近彼此间距离,便是臣妾冷心冷肺,皇上亦没有放弃过臣妾。说亏欠是侮辱感情二字,臣妾爱皇上,这一生都不会再怀疑皇上,就算皇上要宠幸别人,臣妾便要去阻止、勾.引皇上,皇上是属于桃夭夭一个人的!”   如此霸道的宣言却让男子嘴角上扬,终于逼迫她说出了真话。   他轻笑道:“玉妃真是严以待人,宽以律己。昨日才指责柳美人迷惑朕,今日你所作所为又作何解释?”   桃夭夭狡辩道:“昨日是白日,皇上自然要以政事为主,岂可放纵自己?今日已是夜晚,皇上也应该放松心神,臣妾伺候皇上如何?”   苍岩正色道:“不行,朕一言九鼎,翻了柳美人的牌子必定要宠幸她的。”   桃夭夭踮起脚尖搂住他的脖子道:“皇上不妨猜猜臣妾里头有没有穿?”隔着薄薄的夏衫,尽数感受身体曲线,男人不受控制的想入非非。   女子便拉着被迷惑的君主笑着离去。   里头柳美人再次膛目结舌 ,那哪里是人?分明就是女妖!她如何斗得过?便趴在绣榻上痛哭起来,还未等发泄悲伤,就听见夏总管道:“来人,送柳美人回宫。”   夏询施施然离去,这宫里往后就是玉妃的天下了。   妖妃柔若无骨倒在昏君怀里,芊芊玉指拉着腰间蝴蝶结娇声道:“皇上,你不自己动手吗?”   昏君指尖动了两下,这种替女子解衣裳实乃毛头小子所为,他岂可不顾颜面为之?故而老神在在的端坐着。   妖妃勾魂一笑,拉住丝带慢慢扯开,还只扯开一个指节长度,便见昏君接手,逐一探索,复敛眉道:“你敢欺君?”   妖妃笑着起身,快速揭开脖子以及后背处系带,道:“可曾欺君?”   ☆、第 75 章 皇上可信   这些日子桃夭夭便以被皇上禁足的名头藏在养心殿, 经过昨夜风波,眼看新晋嫔妃不安分起来,她深知不能再如此下去。   被人唤为妖妃, 也应该行些妖妃的事情才不辜负朝局因此动荡一场。   早间浓情蜜意送男人去上朝, 复精心打扮一番,道:“去咸福宫。”   柳美人眼皮红肿的瞥见妖妃出现, 立即把头转向另一边,冷哼一声。   众秀女心生不解, 往门口望去, 只见一个绝美女子背光而来, 就算走进室内,她身上亦带着消不散的柔光。她身着一袭薄荷绿流彩暗花留仙裙,那裙子颜色渐变, 最里头是淡淡的绿,中间颜色稍甚,最外头便是全绿,组合起来飘逸十足, 便是三层布料亦没有一丝累赘感,行动间如行云流水,再看其容貌, 脂粉未施,眉目般般入画,唇不点而朱,头发高高梳起, 一张瓜子脸清丽无双,便是有一点瑕疵的人也压不住这发髻。这女子宛如仙子,一时众秀女看得失神。   只听见她道:“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金安。”   皇后笑道:“玉妃免礼,赐座。”   柳美人不受控制的瞧了瞧玉妃,便是起跪间亦是好看至极的,半点不显突兀,她真真是比不上的。   敏仪让众秀女拜见玉妃,众秀女眼神交汇一下,复齐身跪在玉妃面前参拜。   桃夭夭心中感触良多,三年前的她亦如现在的她们,不懂得宫里纠葛,只想着安身立命,然她却意外收获了一个男人,也多了一个儿子。她逐一打量过二十个新秀女,个个貌美如花,然你们却必定没有她的好福气,她要彻底霸占皇上。   今日来便是来示威的,你们长相比不过本宫,行事前便要三思再为。   她笑道:“诸位妹妹请起。”   皇后几人都是家中得宠的女儿,也不甚了解出挑庶女的悲哀,这二十来个秀女,大多是庶女,因不被嫡母所喜,故而被送进宫选秀。她们能在嫡母手下讨生活,亦深谙人情世故,这玉妃得宠且看样子不笨,她们在宫里无根基,便不能去碰她。故而皇后以为的秀女给桃夭夭找麻烦的事情一时也不会出现,便是有心,也要看皇上的意愿。   桃夭夭坐着小轿招摇地回到养心殿,这主权也算是宣告了。   提着裙摆悄悄走近,只见小不点坐在皇上怀里,小手扒拉着他爹的衣裳,似要从衣裳上金龙绣图里扯下一个线头出来才好,他爹老神在在批阅奏折,父子俩各忙各的,异常和谐。   她小媳妇状的走过去,柔声道:“皇上,臣妾回来了。”   帝王并没有因昨晚吃了一顿香肉而有所回转。他放下朱笔,把怀里小淘气提溜给桃夭夭:“把你儿子带走。”   桃夭夭伸手抱过,嘟着红唇就要撒娇,可骄傲帝王连眼神都欠奉。   一腔热忱附送与空气。   她咬咬牙,任重道远,还需继续努力。拍了拍小淘气屁股,坐在一旁陪他玩。   苍岩瞥了一眼母子俩,嘴角上扬,刚才听夏询回禀:玉妃笑着从咸福宫出来,而大多数嫔妃都像被抽走花心般没有精气神。在他面前倒是会扮老实,只不过这女人给点颜色就开染坊,不能过早给她好脸色,以防她骑到自己头上去。   苍熠已经可以用些辅食,桃夭夭端着一碗鸡蛋羹坐在餐桌旁喂他,小不点东张西望吃得慢,苍岩敛眉道:“让乳母喂他即可。”男孩子需要娇宠什么?   桃夭夭依言交给乳母,下一刻便见苍熠抿嘴要哭,苍岩摆摆手,乳母快速抱出殿外去哄。   苍熠无良的娘亲眼中亦只有他爹,只见她笑着给他爹布菜,娇躯不断向皇上倾斜,皇上夹菜时手肘便不断摩擦妖妃的丰盈,又听她娇喘微微,一顿膳食用得极为艰苦。   妖精!时刻不忘诱惑他,打量他就吃这一套么?   他道:“坐需要有坐像,你这副模样如何去教导苍熠?”   无良娘亲道:“皇上时常把熠哥儿抱在怀里教导,臣妾自知规矩学得极差,臣妾也想要皇上教导。”   这膳也无须再用,教导妖妃规矩要紧!便搂过她往里头走去。   午时吃饱喝足,午后再见到清凉无比的新晋美人,便再也生不出半点欣赏心思。正想离去,余光见小娇娇脚步飞快的走来,一双眼睛亦紧紧盯着自己,复往美人身前走了几步,道:“你叫什么名字?”   美人娇羞回道:“回禀皇上,奴名唤灵儿。”   苍岩笑道:“灵儿?果然灵气十足。平日里做些什么?”   未等灵儿回答,桃夭夭抢先道:“皇上还不知晓女子平日里做些什么吗?无非就是明里笑谈暗里陷害罢了,无趣得很!”   灵儿美人俏脸一红,这事是事实,可在皇上面前毫无掩饰说出来,玉妃就是如此的有恃无恐?   只听见皇上道:“哦?如此,朕还是回去处理政务吧。”说完背手离去。   灵儿抬头望去,只见玉妃慢了皇上半步,还不知羞耻的把手搭在皇上手里,亦步亦趋。   桃夭夭止不住微笑,这般抢夺自己男人的滋味也不耐嘛,宫里无趣,也不怕这些女子出来凑凑热闹。   待苍岩发觉桃夭夭乐在打击后妃中时,暗自决定换个方式。   夜黑风高的夜晚,皇上无心睡眠,也不让宫人掌灯,独自站在院中追忆往事。   桃夭夭正当纳闷,就听见夏询与人嘀咕:“皇上这是又想起林贵人了,哎!林贵人也是痴情,肯为皇上付出自己的生命。不过也比后宫这些活着的强,至少她在皇上心中留下了难以抹灭的痕迹。”   她想起曾经那个冷若冰霜的女子也是如是与她说要在皇上心中留下痕迹,皇上是在追忆她?是不是她没有死,皇上便会喜欢她?顷刻之间,桃夭夭眼圈就红了,她也可以为他去死,可那时她困在花芜宫无法外出。她错过了,她要如何抹去那个女子在他心上的痕迹?都说笑到最后,活着亦是输了。   捂嘴哭了片刻,复抹去眼泪。她自私,便是你为皇上死了,我便多给你抄写经书超度,皇上我是不能让的,必定要抹去你存在的痕迹,要怨,只管来。   她自皇上背后拥住他,柔声道:“夜里风大,皇上早些安寝吧?”   苍岩其实有回头看她哭,只是强忍着,若是她再次收回自己的真心,他……他也不知道如何。此时见她抱着自己,缓缓吐出一口气,他反身拥住她,带着凉意的食指挑起她的尖细下巴,俯身亲吻她,亦传递自己的所思所想。   这辈子倾心于你,再不会顾及旁人,你要一直如此主动战胜疑惑才好。   桃夭夭被他吻得头晕目眩,再无心顾及旁人,她紧紧拥住她的皇上不放手。没人能抢走你,便是死人也不能。   翌日,桃夭夭送走皇上后,靠在绣榻上观日出,四处寂静无声,她出走的理智也回归了。昨夜就是那么巧合的听见夏询言语?皇上亲吻拥抱她,真的前一刻在追忆故人?   半信半疑中,决定暗自观察皇上再言。   待皇上下朝后,笑着上前迎接,伺候其用完早膳后,状似无意道:“皇上觉得臣妾这件衣裳如何?”   苍岩看了看,道:“夏日你怎么穿梅花飘雪的衣裳?虽看着凉快,可与节气太不搭了。”   桃夭夭心中轻笑,原来都是皇上的计谋,也罢,就哄哄你好了。面上如常甜笑,她道:“臣妾这就去换了。”   苍岩也不做他想,只是在后几日察觉爱妃更会伺候人了。   比如伺候茶水时会先试试温度,再喂给他,又比如伺候用膳时,似要把他当作苍熠一半投喂,又比如安寝时,各种动作场景都非常配合,滋味倒是回味无穷,只总觉得她有意图。   她确实是有意图,便是要宠爱她的皇上,弥补自己曾经犯下的错。   苍岩本是有问题便要解决的主,他道:“说吧,近来你反复无常为哪般?”   桃夭夭疑惑道:“臣妾做得如此明显?”复走上前去搂着他的脖子坐在他腿上笑道:“臣妾喜欢皇上,愿意尽心伺候皇上,这便是臣妾的理由,皇上可信?”   苍岩心不受控制的猛跳,暗自唾弃自己,不就是一句喜欢吗?他道:“朕向来都是信你的,只你向来反复无常,朕不知你明日是否会再变回去。”   她亲了亲他泛青的下颚,道:“皇上可还记得家妹桃灼灼?她自小便说臣妾是没人疼爱的野种,臣妾听完一笑而过,然听了十来年的话怎么可能不在臣妾心中留下痕迹?家父继母都厌恶臣妾,臣妾自小便把自己冰封起来。这三年来,皇上不断温暖着臣妾,皇上亦解救臣妾与自我否定中出来。如今,那冰已全然化作了水,臣妾原原本本的暴露在皇上眼前,再不会冰封还原,还请皇上怜惜。”   皇上挑起她裙子道:“朕看看是不是真的有水。”   ☆、第 76 章 结发夫妻   嘉勋八年七月初七, 养心殿。   美人身着紫色冰纱拽地长裙莲步款款来到正殿,美人纤腰楚楚,摇曳生姿, 青丝高绾望仙髻, 斜插一对凤凰展翅金簪,左边以红珊瑚步摇做衬。眉目浅淡如远山, 眉间点着梅花花细,红唇勾勒璀璨笑意, 似仙又似妖, 绝色尤物也。   只见她跪在殿中, 向主位上的天底下最尊贵的夫妻行三叩九拜之礼。   敏仪余光瞥见君主眼中浓情似能滴出蜜汁来,再看了看行礼的绝色佳人,苦笑一下。三十岁的女人便是没有生育也已经老了, 皇上有佳人体贴陪伴,就像用了琼浆仙露般神清气爽。她置于他们之间,就像是长姐,他们才是一对璧人, 可那又如何?玉妃……不,皇贵妃这辈子都得向她下跪,且百年后, 与皇上同穴的亦会是她。   待皇贵妃见礼后,敏仪笑着告退,皇上是皇贵妃的,后宫才是她的。夏日炎炎, 才步出养心殿脸上肌肤就被炙热的阳光灼伤,她胸口很闷,但也学会控制自己的心绪,拒绝小轿,一步步走回去,她必须适应才能免疫。   新晋的皇贵妃似对自己的新身份有些不适应,小媳妇样低头不停的偷看打量她的男人,他……可满意?   满意自然是满意的,只是爱妃如此盛装,如此的美,他光看着就移不开脚去处理烦闷的政事,只想陪着她到天荒地老,他拍拍大腿沉声道:“过来。”   桃夭夭忍着心悸向他走去,她离他越来越近,呼吸越发困难,她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自然是溺于圣上给予的爱河里快要窒息。   他拥着她挑眉道:“朕怎么觉着爱妃呼吸不畅?”又上手去探索,摸着她鼓鼓的地方道:“勒得这么紧,是如何办到的?不说?那朕便自己查看了。”   见两人笑做一团,妖妃在皇上左右脸颊上都印上一个红唇印,夏询觉得自己眼睛都抽筋了,低着头把七皇子送到皇上手里,脚步虚浮离去。皇上,您是不是太好哄了?   苍熠见了便去摸索,见自己指腹红红,还想舔舔,桃夭夭忙给他拭去,便在儿子脸上也印上两个唇印。   父子二人如出一辙的敛眉嫌弃,看得桃夭夭捧腹大笑,还不过瘾,便取来笔墨纸砚,把二人模样画下来。   苍岩捏捏儿子鼻子,也不管他们母子,开始处理政务。   嘉勋九年上巳节,丽水街。   苍岩一手抱儿子,一手拉着爱妃,见爱妃的帷帽被风吹开些许露出俏丽下巴,便把碍眼的儿子丢给夏询,转身细细的掩上,又不住敛眉,这帷帽上太透了。   桃夭夭气笑了,这帷帽长度都超过她的膝盖,行动都不便,若是白纱再严实些,她如何看得见行走?这大半年来他的占有欲越来越强了,便是养心殿的侍卫,都被他打发得远远的,这还不够,他还想把内侍都换成宫女。桃夭夭便不干了,这么多女人围绕皇上,她如何防备得过来?两人互不相让,又互相妥协。   今日她生辰,男人说要带她出宫过,现在看他模样似有反悔之意,柔声道:“皇上,你说今年咱们还会不会遇见恶霸呢?”   说起恶霸,苍岩便想起自己曾经救美之事,便轻飘飘道:“有件事朕还未与你言明,舍身护驾的敬妃便是在此与朕结下的缘分,然朕却害了她……”   桃夭夭暗自白眼,她早就弄清楚皇上与林若然之间所有牵扯,还曾唾弃自己白哭一场。此时见男人旧事重提,便顺着他道:“敬妃确实可敬,清明时,便让熠哥儿代替臣妾去给她上一柱香,皇上你说怎么样?”   怎么样?当然不怎么样!膈应人!   他清清嗓子道:“此事往后再言,今日是你生辰,别提晦气的事情。”   刚刚还在惋惜故人,下一刻便言晦气,若不是她很了解这个男人,她都要觉得他是虚情假意的一个人。   桃夭夭由着他在衣袖掩盖下拉着自己的手闲逛,余光见儿子泫然欲泣,偷笑一下,不给他撒娇机会。   这小子粘人得紧,便是时刻不离她身,他爹抱他出去玩一会子,也不住喊母妃,如此便惹怒了小心眼的男人,给他立下规矩,每日只能有两个时辰靠近母妃,不然就端端正正坐在御案旁陪他会见大臣、批阅奏折。一岁的小儿如何坐得住?但是哭泣也不能让父皇心软,自此也不敢不听父皇的话。   丽水街两任霸主都不带眼睛找皇上的茬,如今丽水街的恶霸已经全被官府清理,便是有些缺斤少两的摊贩也不敢弄虚作假。   没有恶霸找茬,闲逛也是无趣,里头卖的东西他们用不着,复几人朝着一品楼而去。   申时正是人们出来喝茶叙旧的时候,一品楼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夏询疾步上前递了一个玉牌给掌柜,掌柜俯首作揖,亲自上前引领贵人去到贵宾室,见贵人自带茶具,复笑着退出去。   一品楼开业九年,今儿个才有幸得见头顶贵宾,几人贵气十足,那白面无须的必是内侍,那里面的不正是……顷刻喜上眉梢,对着房门叩了三个头离去,三生有幸乃!   父子二人排坐着看美人斟茶,纤纤玉指三起三落,芽影水光间,茶香四溢。侍茶小娘子笑着执着一杯呈到客人面前:“官人,请用。”   客人连茶盏带玉指一起握住,挑眉道:“在下家中珍藏许多极品茶叶,小娘子深谙茶道,想必会愿意去瞧瞧?”   侍茶小娘子俏脸绯红,眼中欲拒欲还。还等什么?   客人正想香一口,就见怀中多了一个讨债的睁着一双黑白分明大眼好奇的望着爹娘,还笑着亲了他们一口,嘿嘿直笑。   桃夭夭脸更红,嗲怪了苍岩一眼,在孩子面前一点也不避讳,便是让熠哥儿全部学了去!   苍岩肃着脸训斥道:“往后没用朕的允许,再不许你亲你母妃。”   苍熠抓抓耳朵,在说什么呀?见父皇神色不对,懵懂的点点头。   喝完茶,苍岩并不急着回去,拥着爱妃爱子沉沉睡了一觉,再醒来时,华灯初上。   用过一品楼特色晚膳,苍岩领着桃夭夭去逛夜市,让侍卫先送苍熠回去。   今夜不是盛大节日,街上却是张灯结彩,灯火阑珊下的人们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笑容。也不知道是哪个冤大头去讨好姑娘,便每人发百个铜板邀请他们赏灯,就是没有赏钱,有热闹可看,谁不去?   冤大头余光瞥见爱妃眼中星河璀璨,有些心痒痒,复拉着她去到僻静角落,轻揭开她帷帽。桃夭夭心跳如雷,就在此时,天空盛开半边天的烟花,烟花下的他俊美似天神,年近三十的男人只一个眼神便能迷晕其人,他神情专注对她,似在揭开红盖头,她是他的新娘,只见他俯身凑过来,她自然地闭上眼睛,等待温柔炙热。   他把她的力气偷走了,拥着她不住微笑,复在她耳边低语:“夭夭,生辰快乐。”   她眼睛有些热,在他怀里把金豆豆抹去,笑道:“有皇上的每一天,臣妾都很快乐。”   她靠在他心口处道:“与皇上相伴的每一天都幸福得不真实,臣妾好怕哪日醒后发觉是在做梦。便是在做梦,待梦醒了,臣妾必定会去找皇上。这次不必你主动,臣妾必定厚着脸皮贴上去。”   “有皇上在,臣妾不惧怕往后的每一天。若是臣妾不能陪伴皇上到老,请皇上好好保重自己,若是皇上……臣妾必定追随皇上而去。皇后会与皇上同穴,臣妾依旧扮作宫女,便是要长长久久陪伴皇上。”   苍岩想着几十年后他们白发苍苍的模样,打趣道:“哪有那么老的宫女?”得到佳人抗议捶胸,他握着她的柔夷笑道:“话说出口便不能反悔,朕便命人给宫女夭夭在朕的墓穴留一处位置。”若是你走在朕的前头,朕不会立马追你而去,待安排妥当了,再去找你。念及此,他捧着她的脸道:“届时,你慢些走知道吗?没有朕护着,你必定让人欺负。”   她笑着颔首:“臣妾必定等候皇上一起喝孟婆汤,下辈子臣妾亦要与皇上在一起。”   苍岩亲亲她红唇笑道:“下辈子朕必定早早把你接到家来做朕的童养媳,便是半刻也不分离。”   她叉腰娇气道:“下辈子皇上只准有我一人。”   苍岩拥她在怀,应下承诺:“好。”   回到养心殿,转个身却不见了男人,正好奇却见绯意云雾拉着自己去穿衣打扮,红缎底用金丝银线绣成的凤冠霞帔不多时便穿戴完整。这惊喜来得还不够多,是要淹没她么?   由着诽意给自己盖上红盖头,心跳如雷等候他的夫君到来。听见熟悉的脚步声,素手不禁纠结缠绕,她要嫁给他了。   她与他拜了天地,他挑起红盖头,长身玉立在她面前,面带微笑。她的新郎太过俊俏,她不由得落泪。   新郎爱怜吻去新娘的泪珠,取过合卺酒与她交杯,亦亲自剪下两人一段青丝妥善珍藏。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她不是正妻,胜似正妻。   嘉勋四十八年,皇上与皇贵妃同时寿终正寝。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就到此完结啦,第一次写文很糙,承蒙各位不弃,多谢。   ☆、第 77 章 番外一   宫里最受宠的芯芯公主自认为与她母妃比起来自己一点也不受宠。   午膳时分。   桃夭夭道:“芯芯你已经三岁了, 不能再让你父皇喂,自己吃。”   芯芯回道:“哼!别以为我不知道,母妃你今早还缠着父皇给你穿衣裳, 母妃你自己怎么不体谅父皇?”   八岁的苍熠如若未闻, 瞥了一眼乐在其中的父皇暗自叹气,又来了!大醋坛子生了小醋坛子, 便是便宜了父皇,最爱的两个女人每日都为了他争风吃醋, 可怜自己在妹妹出生后, 完全的失宠了。到底是谁在散播谣言说太子殿下最最得宠?明明没人关注他好么?不再看他们, 就着醋味用下一大碗饭。   桃夭夭不由得脸红,这等闺房趣事被女儿大大咧咧说出来,惹得周遭宫人低头闷笑, 她暗暗掐了掐男人大腿。   这点小力道苍岩自然不放在眼里,他把手覆在她手上揉了揉,凑在她耳边道:“可要再近距离接触看看?”   女子娇羞不依,男子趁机追击。   芯芯明明在告状, 为何结局却是父皇母妃贴的更近了?她怒喊:“父皇!”   “嗯,小公主怎么了?”苍岩抽空看了女儿一眼,见其泫然欲泣委屈得不行, 消了消旖旎心思,喂了一口杏仁豆腐给她,又喂了一口给小娇娇。嗯,不能厚此薄彼。   至于儿子, 余光都看不到的。   芯芯吃完口中的杏仁豆腐,娇声道:“父皇,喂。”   在小娇娇一个眼神甩来时,他立即没立场的正色道:“芯芯,你哥哥一岁就自己用膳了。”   芯芯看向埋头用膳的兄长,问道:“哥哥,是吗?”   苍熠抬头,见父皇眼带威胁的看着自己,母妃也像眼瞎了般没有看到他,她眼里只有她的皇上。为自己鞠一把辛酸泪,无奈道:“是的,芯芯乖乖自己吃。”   他几岁用膳的,他没有印象,他只记得他很小很小起,就陪着父皇批阅奏折,启蒙就是认奏折上的字,唯一的乐趣便是看奏折上大臣扯皮。   芯芯这才委委屈屈拿着勺子自己吃。午膳后,立即扑在父皇怀里霸占位置,得意的看了一眼母妃,没有你的位置了。   苍岩哄睡女儿后,大马金刀坐在龙床上,拍拍大腿:“朕怀里的位置永远为夭夭留着。”   桃夭夭笑着上前坐在他怀里,摸着他眼角出现的一条纹路,心痛地亲亲,不想累着他便要起身。   苍岩拥住不放,笑道:“夭夭一如既往的貌美绝伦,朕却老了。说,你是不是妖精变的,把朕的精气全部吸收韵养了自己?”   她搂着他脖子笑道:“正是,臣妾不保持美貌,如何做妖妃?”   这些年来,她一直住在养心殿,后宫全然虚设,三年一选的秀女也停了,原先的若是不愿困在后宫了残生,便可金蝉脱壳出宫去,自此天涯海角,任凭君飞。   原先朝臣还有异议,皇上一力压下,加之生育皇子的后妃以及皇后都没有反对,故而这些年声音渐渐消退,在熠哥儿成为太子后,这些声音便全然消失殆尽。   又想起几个皇子,暗自叹气,做皇上这么累,怎么都盯着这个位置不放?   似看出了她心中所想,他道:“不必担心,那几个小子成不了气候,朕绝不容许有兄弟相残事件发生。”   几个儿子都没有根基,朝臣有心想要从龙的,便被他移到清闲官职。立熠哥儿为太子后,朝臣再也没有生出异样心思,下一步便要把成家的儿子打发去封地。   芯芯午睡醒后,见父皇母妃抱在一团熟睡,小嘴一嘟,独自起身到殿外,由着宫人给自己穿上衣裳,在荷包里装了几个梅花香饼,不让宫人跟着,她要离家出走。   走走歇歇,觉得累了,便让远远跟着的宫人抱自己去崇文馆找哥哥。   太子正在听太傅讲课,伴读幕青见格子窗户下出现一个粉雕玉琢眼中全是懵懂好奇的小娃娃出来,他家中只有姐姐,一时对这个小不点很是好奇。   太傅见了训斥慕青罚站,慕青规规矩矩认错,复走到廊下罚站。   小不点觉得好玩,便站在慕青身旁一同站着,不大一会子便被飞舞的蝴蝶吸引,复使唤慕青去抓。   慕青见宫人都对小不点很恭敬,且小不点身上的衣裳异常华美,长相比同龄小孩美上一大截,心中了然,这必定是天子掌上明珠。瞧了瞧课堂,依言去抓蝴蝶,他是奉旨办事,不算有违太傅意思吧?   小不点摸了摸蝴蝶翅膀,见手上沾染蝴蝶翅膀上的粉末,娇气使唤慕青给自己擦干净。   慕青年十岁,对于小不点使唤也没有觉得委屈,接过宫人递过来的热巾,细细伺候公主净手。小公主手白白胖胖像莲藕,他不觉自己午膳没用饱。   芯芯觉得这个人比她哥哥还要好使唤,复对着他笑了一下,要继续乖乖的听话哦。   小公主每日申时都会用一碗鲜乳酪,此时宫人便端过来呈在芯芯公主面前,因皇贵妃吩咐让公主自己动手,故而放下便候在一旁。   芯芯犯懒地望着香喷喷的乳酪,瞧了瞧旁边这人,没见过他,母妃应该不会也吩咐他了吧?复试探道:“你喂我好不好?”   慕青从没有喂人吃过东西,此时心甘情愿端起,用银勺挖起一小口喂至小公主嘴里,见其笑弯了眼,也跟着笑起来,   芯芯公主自小便学会了收买人心,这个乖乖听话的哥哥,自然需要笼络一下,故取下腰间佩戴的荷包递给他道:“请你吃。”   慕青吃着甜丝丝的梅花香饼,心便因此倒戈了。太子殿下少年老成,一点也不可爱,可是皇贵妃把可爱全部生给了小公主?   少年老成的太子殿下站在不远处思索着,父皇母妃只顾着彼此亲亲我我,便是芯芯也时常被他们抛弃,他事情繁多,没有多少时间陪芯芯,若是让慕青陪着她,不就正好?故而笑了笑,便转身离去。   因为太子殿下的放纵,弄就了慕青驸马之路。十多年后,太子殿下还单着,驸马爷早已入住公主府。   桃夭夭醒后靠在男人身上犯懒,得知芯芯去找她哥哥,便想要去找她回来。   苍岩拥着她道:“好不容易有了单独相处时机,夭夭不想与朕一起?”   找什么女儿?夫君要紧。   连续几日芯芯都往崇文馆跑,苍岩隐隐不安,便抽空去瞧瞧。   到时看到的一幕,便是在圣上心中割去一块肉。只见心肝宝贝芯芯坐在一个毛头小子怀里开怀大笑,怎么能够?必定是臭小子诱惑她的!复疾步上前把心肝宝贝抱在怀里,弹去不存在的灰尘,肃着脸对闻讯而来的太傅道:“太傅,您这个学生是否太清闲了?”又扫了一眼不知道护着妹妹的苍熠,愤然离去。   芯芯见父皇来寻自己,分外开心,连亲了父皇好几口,哄得圣上重新展颜。   被太傅训斥的慕青瞥见小公主一点也没有注意到自己,便有些心酸酸的。   此后十来日,芯芯公主如愿以偿得到父皇精心呵护,她便长在了圣上身上,便是会见朝臣时,亦坐在圣上怀里。   帝王严肃,小公主天真可爱,朝臣不敢看,怕自己不由得随着小公主微笑,故而圣前失仪。   在帝王稍稍松懈时,芯芯又故技重施。   慕青在小公主随着皇上离开那几日暗生怨气,过河拆桥,想必曾经亲近他都是因为他好使唤,等她来了,他必定不搭理她。等啊等,一连半个月不见人影,再见太子殿下对自己也没有好脸色,暗想自己是不是错了?公主身份尊贵,能够亲睐他,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且小公主比他见过的小妹妹都要可爱。   再见到小公主时,笑着上前问候,还掏出自己最心爱的墨玉九连环给小公主玩。   小公主自然是笑纳了,然小心眼占有欲强的皇上自然是不悦的,寻个理由训斥了慕青他爹,好好管教你儿子!   慕青他爹一寻思,暗自窃喜,这可是天大的福气,故而不但不管教,还纵容儿子在自己库房寻摸极品物件讨好未来儿媳。   自此小公主房里便多了数不尽的奇珍异宝,待慕青他爹回神时,家底差不多已被搬空,自我安慰:这算是提前给了聘礼。然他还未从心痛中走出来,又得到一个晴天霹雳,男女七岁不同席,小公主被皇上禁止去崇文馆。   皇上,您真奸诈!微臣家底全部给了小公主,您便一刀切断,过个几年,小公主还记得什么?   然他儿子慕青争气。   那年宫里办上元灯宴。   小公主绝代风华,美得倾国倾城,明明几年不见,他却一眼便认出她来,这些年也不是刻意等她,只是见过的女子他都看不上。见了她后一颗心便是响鼓重捶,震得他脑袋发晕。   他挡在她身前道:“聘礼给了你这么多年,你什么时候下嫁?”   芯芯公主自然是不记得此人,暗道这人莫不是脑袋有病?便要唤侍卫来捉拿他。   他轻笑道:“此处无人,你便是喊破了喉咙,也无人会来救你。除非你答应下嫁与我,我便送你回去。”   芯芯公主仔细看了看,惊喜道:“是你!”复娇羞道:“嗯。”   慕青只觉得幸福来得太快,晕乎乎的护送公主回去,只是……   芯芯公主在人多的地方大喊:“来人,护驾!”   顷刻之间,慕青项间驾着无数把钢刀。   他随即从飘飘然中回神,狡猾的小狐狸,你等着!   ☆、第 78 章 番外二   林若然重生了, 重生在她十四岁那年,那时一切都毫无瓜葛。   她坐在闺床上闷笑,她最后一口气居然是在一个莽夫怀里咽下的。那个男人狠心如斯, 上一世的求而不得, 只能怨自己痴傻,也说不出爱与恨, 这辈子她一步都不会迈入皇宫。   这辈子她没有与韩景翰定亲,她数着日子, 等来了韩景翰上门讨林妙然做妾。她不住冷笑, 什么情比金坚?没有她这个绊脚石, 也就没有了凄美的爱情故事,什么感情都比不过男人手中权势来得重要。   她这辈子也不想再嫁,也与父母言明, 果不其然他们都以为她魔症了,还叫来驱鬼大神施法。在驱鬼大神要向她扑狗血时,她一把抢过对着他脑袋淋去,翌日便收拾东西在清心庵旁边买了一个院子, 带着几个仆人住进去。   前几年她母亲还时不时的来劝她,如今她侄子都会跑了,也就没有空闲顾及她了。   她每年除了节日回府, 其余时间都在此处度过,至于京中难听的传言,她一笑而过。礼佛十年,她已然放下, 便是五公主出生,皇上大赦天下的消息,亦不能引起她情绪起伏波动。   然事情结论不能定论得太早,这日她便遇见了让她情绪波动之人。   安朔在边疆七年,如今三十六岁依旧是孤家寡人,因家中父母病重,便递了折子回京探望。谁知一进家门,便被塞入洞房,幸好他武功高强得以逃脱,好不容易说服父母把这个被拐卖的苦命女子送回家,又被催着相看,烦不甚烦,便出门躲了起来。   此时见一个道姑打扮的美貌女子冷冷的看着自己,看样子好似他欠了她良多。暗自思索,难道曾经他伤了这个女子的心,故而她一怒之下便做了姑子,但是依旧舍不得他,便留了头发等着他?   再见其风姿绰约,气质不俗,暗自点头,可以娶回家做媳妇。他这个年纪的同龄人都抱上孙子了,人到中年,亦向往着家庭的温馨,还未等他思索好儿子的名字,便见女子冷哼一声,不屑离去。   安朔几个大步走在她身前挡住她道:“你什么意思?拿什么乔?老子明日便让媒人过来便是,何必甩脸子?”   林若然气结,这人莫不是疯魔了?说起来他应该不认识她才是,怎么这一会子就惹出他这种浪荡言论?不屑与他说话,另走一条路离去。   安朔咂巴几下嘴,够辣够劲!这种女子娶回家才不至于乏味。   回到家只便让母亲去找媒人去静心庵旁的梅林小竺提亲。   安母求之不得,急忙找京中最有名的李媒婆说媒。   李媒婆再三确认是静心庵的梅林小竺,又得知提亲的对象是安将军,便笑眯了眼,立马答应,也不收媒人钱,只道安将军为国牺牲良多,她只是尽微薄之力聊表心意。送走安母,立即去到林国公府求见林国公夫人。   易婷得知是给女儿做媒的便让李媒婆进来,这两年女儿都无人问津,如今听听看也好。在得知是安将军求去女儿时,立即展了笑颜,重重的赏了李媒婆一百两银子。   安将军是三品官,亦是皇上心腹,这些年洁身自好,虽年纪大了点,但女儿也年纪不小,这便是天生一对了。   翌日易婷早早来到梅林小竺,只道来探望她,又哭诉一番皇后嘲笑她的言论。   林若然无奈叹气,皇后早已经无力争斗,只怕比她礼佛更甚,哪里会挤兑母亲?母亲便是好日子过久了,便不管不顾地连皇后娘娘也能编排。也不管她,静心默写经书。   李媒婆与易婷便当作不相识,只见李媒婆舌灿莲花把安朔夸得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好男儿。   林若然只道:“母亲,庵里剃度很快的。”   易婷讪讪道:“这事我与她爹商议后,再回复你。”   李媒婆笑着说应该,继而起身告辞,出了梅林小竺深吐一口气,这林姑娘冷若冰霜都能把人冻死,也不知道安将军看上她什么,莫不是火与冰能够中和?   安朔得知林若然不愿后,来了个夜探香闺。他大大咧咧推开林若然闺房门,点燃蜡烛,坐在八仙椅上静候林若然醒来。   林若然在听见门响时便醒来了,来人脚步声重,非善类。正摸索着枕下匕首,就听见他轻笑道:“媳妇,还装什么呢?我都听见你衣裳滑动的声音了。”   林若然愤然起身,怒道:“你乱叫什么呢?”   青柠闻声进来,见一个大男人大剌剌坐在姑娘房中,颤颤巍巍拿起一个花盆准备砸过去,就见男人转身笑道:“做什么呢?准备谋杀你未来姑爷?”   青柠自然是与夫人通过气的,此时闻言全然相信,便道:“姑爷,奴婢给您守门。”   安朔哈哈大笑,见媳妇脸色不佳,强忍笑意道:“你不愿意嫁给我?可是不愿去边疆生活?我与你说啊,那边民风淳朴,你一定会喜欢的。”   林若然翻身睡觉,下逐客令:“你不要做梦了!”   安朔挑眉,做梦?那就把梦做实。   翌日京中便流传安将军与林国公嫡女将要结连理的消息,不过三日便换了庚帖,又因安将军回边疆时间紧迫,五日后便是成亲的大好日子。   也没有人去同新娘子商议便定下婚事。林若然闻言摔碎了一套最爱的极品茶具,欺人太甚!若是有人来赶她上花轿,她必定来个两败俱伤!   然就在成亲前一日,也没有人过来梅林小竺。林若然心慌得厉害,这是出了什么问题?难道传言是假的?   夜间无心睡眠,早晨醒来时,眼下乌青一片,静不下心来默写经书,寻了师太闲话。   师太笑道:“林姑娘,久候高台的滋味不好受,如今有人来接你下高台,你莫要错过。”   她站在高台?也是,居高害怕底下的不尽如人意,还不如孤身一人远离尘世。不要错过?安朔这人太糙,与她生活习性大不经同,如何能过到一块去?   夜间,林若然站在屋前向京中方向望去。那灯火璀璨的地方似在办喜事,清檬下山回来说安将军确是迎娶林国公嫡女,然她人在这儿,他娶的是谁?她的父母知道她不愿意,便找来个替身嫁给他,两厢得力?   止不住冷笑,男人果然爱重权势。   翌日,林若然头疼醒来,还未睁眼便感觉自己在晃动,睁眼便见男人靠得极近打量自己,她连忙推开,怒斥道:“安朔,你好大的胆子!”   安朔手枕在脑后,悠闲地靠在软垫上笑道:“媳妇,你我昨日已经成亲,你如此唤你夫婿名讳,是不是没学过女戒女德?”又推翻自己言论:“也不必看哪些,你只要安心伺候你夫婿即可。”   林若然闻言便知这是他与他父母达成的协议,知道逼她,她肯定会反抗,便把关系坐实,她还能寻死不成?知道无颜面对她,便也不要她回门,直接打包送给男人带去边疆。   事到如今,反抗挣扎太蠢,不过是换个地方过日子罢了,安朔还能用强不成?便背对着他而躺,思索着往后日子该怎么过。   车上的日子相安无事,安朔也知道心疼媳妇,夜住客栈,白日里停车做饭,唯恐委屈了娇滴滴的媳妇,车速亦不快。两人虽无交谈,朝夕相处十来日,也算默认了对方存在,也没有那么生疏。   安朔是武夫,字是全认得,但是若是拿起一本书看却是看不进去,媳妇天天看书,他坐在车上无趣得都要发霉了。近几日见她没那么抗拒,便试探道:“这书上说的什么呀?我识字不多,你给我讲讲?”   林若然思索片刻,便与他说起来。至于她说什么,他一概不知,他听着她清脆的声音数着心跳,只觉得自己陷入了她无形圈套里。便是圈套,她是他媳妇,他甘之如饴。   然真心得不到回应的滋味不好受,他明白她不喜欢他,他第一次见面说那话,不过是想要靠近她的借口罢了。她二十四岁未嫁,必定是遭遇了什么,他要怎么打破僵局呢?   是夜,敌人来袭,安朔身负重伤,混身是血。他却不让大夫诊治,拉着亲亲媳妇素手道:“我死了,你会替我守吗?”   林若然抽回颤抖的手,厉声道:“你死了,我就改嫁!”   安朔闷闷直笑,道:“你终于承认你嫁给我了。”   林若然见他毫无伤痛之感,连眉都不曾皱过,怀疑道:“你该不会是假装受伤来试探我吧?”见其神色一僵,便知被自己猜中了,复冷了神色离去。   安朔第一次见识媳妇的聪慧,追上去强词夺理道:“谁让你不回应我的?”   委委屈屈倒像他才是小媳妇,林若然忍不住嘴唇微勾,复嫌弃道:“你身上好脏,不要靠近我。”   安朔忙道:“我这就去洗,媳妇你等我,很快的。”复跑着去洗簌。   林若然看着他的背影微笑,其实上辈子在丽水街便是他救的自己,然她心气高,认为只有皇上才能得到自己青睐,便把恩情强加在皇上身上。   今夜月圆,就像是她上辈子死的那晚,她最后的记忆便是他黑黝黝眼中的可惜。   前世的缘,今生续。   ☆、第 79 章 番外三   药丸听闻江南水乡多美人美食,闲来无事便打算去游玩一番。   三月的江南烟雨朦胧, 独坐茶楼品一杯清茶, 静赏风卷雨绵。茶楼底下传来姑娘娇柔的吴侬软语, 清清浅浅惹人心醉。药丸行至窗前, 江南出美人, 江南的男人亦是阴柔多情, 他觉得无趣,且膳食大多甜腻腻的, 正打算明日就离去, 此时往下一瞧, 便见底下正对着一把碧荷油纸伞, 伞下人儿若有所觉, 便抬头望来。   药丸心跳加速,原来这世间绝色美人不只皇贵妃一人尔。女子十六七岁的年纪, 桃花面, 柳叶眉,明眸善睐, 云髻峨峨,瑰姿艳逸, 仪静体闲。若是这美人皮经他手加以药剂保存, 岂不比任由美人年华老去好?   那女子只是稍稍看了一眼, 便莲步款款离开,药丸便结了茶钱跟随而去。   陪着女子走了一刻钟,复见其走入一座三进的大宅子, 稍稍与人打听,得知这是镇上有名的富商人家,女子是为家中独女,因其父亲近两年病痛缠身,叔伯姑母便有心前来与她说媒,妄图博得她家中巨额财富。诉说着感叹道:“说来这姑娘也是个苦命,幼时丧母,如今风雨漂泊之际,也不知道她撑不撑得住。”   然药丸并无同情心,反正她爹要死了,她也会被她家虎狼亲戚啃得连渣也不剩,他不过是让她免于面对往后的糟心事。   是夜便寻摸至女子闺房,那女子甚是大胆,见他出现不但不惊慌反而笑意连连,药丸敛眉道:“我来取你的皮。”   鸯鸯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大侠无缘无故便说要来取小女子皮,可是我父母曾经得罪过你?”   药丸不耐与她言语,便执着明晃晃的钢刀行至她面前,逐一打量她裸露在外的肌肤,白皙无暇亦带着浅浅芳香,是为极品也。又围着她转了一圈,寻摸一个最佳下手位置。   鸯鸯哭道:“大侠可否再容我几日?家父身体愈发的不行了,待我尽了孝,再任由你处置如何?不然我现在就划花这张皮。”青葱玉指握着一支金玉海棠簪对着自己脸蛋,眼里尽是决绝。   药丸恻隐之心微动,百善以孝为先,女子品格还算不错,便是等待她些许时日也能够。   主人还算热情,不假仆人手亲自下厨,且半个月不见重复。膳食不是甜腻腻的口味,比较适合他的清淡口味,但又分外下饭,味道极好。药丸便安心了住了下来。   如此过了一个月,眼见美人他爹生命顽强,便是只一口气也能拖个十年八载,难道他要等这么久?干脆他一丸药送他一程好了。沿着回旋游廊踏入紫竹林,便要制一丸药出来,突闻美人在与人说话,貌似极其不愿的,复走进几步查看。   只见有一个弱鸡阻挠美人离去,嘴里道:“鸯鸯,我是真心爱你的,绝不是那些图谋你家家产之流,你若是不信,我亦可入赘你家。”   药丸闻言心生恼怒,他的美人皮岂能被臭男人污染?便肃着脸走出去道:“她是我的。”   弱鸡闻言惊讶地指着两人道:“你,你……你养兔儿爷?”   药丸脸色低沉得能渗出雷雨来,不再废话,掏出一粒药丸弹入他口中,瞥了一眼不守妇道的女子,大步流星离去。   鸯鸯微笑跟上。   午膳时,药丸见美人红着脸时不时偷看自己,不悦道:“再看就挖了你的眼。”   鸯鸯委屈道:“是,妾身遵命。”   妾身不应该是女子成婚后的自称?似看出了药丸疑惑,她解释道:“刚才官人说小女子是您的人,故而……”纤纤玉指纠缠着牡丹丝帕,那上头绣制的牡丹顷刻变了形,娇羞表露无遗。   药丸暗自思量,这女子人美,又会做饭,这世间难得找出二者兼具的人儿,若是做个侍女还算不错。便改了心意,他道:“即如此,我便收了你。你打算卖多少钱?”   鸯鸯暗自咬牙,复娇羞道:“全凭家父做主。”   不就签个卖身契,要什么父亲做主?不过还是依言去到美人她爹住的院子,只见她爹躺在床上昏昏沉沉,人瘦的脱像。他随意看了一眼,便确定这人不过是得了顽疾,要治也容易,不过别人不求之事,他不会主动去做。   给美人他爹扎了一针,待他醒来后道:“你家女儿值多少钱?”   鸯鸯他爹名鹿洄,年少时辛劳过度挣下这一番家业,虽无儿子,女儿亦得他欢喜。妻子早逝,正当女儿议亲之时,他又常病不起,那些远方亲戚介绍的男儿,他一个也看不上眼,病痛之余又心病缠身。此时见床前这个后生一表人才、气度不凡,又听闻他有聘娶女儿之意,虽言语不得当,也只当他不懂,往后成亲他慢慢教便是。   复笑着问了他家境情况,得知家境富裕,父母俱亡,白得了个便宜儿子的鹿老爹笑着道:“小女在老夫心中是无价之宝,但女大不中留。今日老夫也不要多的,礼金随你心意,衣料首饰、酒肉、面食和水果四包礼照着旁人办便可。”   药丸有些纳闷,卖女儿不就是直接要银子,为何还要这些琐碎的事物?难道这是江南地区的习俗?故而微微颔首,转身离去置办。   鹿老爹人逢喜事精神爽,又因药丸那一针扎通了血脉,便也能够起身走动,用心操持女儿婚事。   亲自写喜帖宴请亲朋好友,又唤人去预定席面、戏班子,府里也重新粉刷一番,至于女儿嫁妆整个家都是她的,女婿无父无母,自当与他们住一处。   故而等药丸置办好美人他爹的要求后,便见街上行人都向自己道喜,他心生不悦,这些人真是没有见过世面,买个丫鬟也要道喜?   路上又遇见弱鸡,只见他浑身包裹得严实无比,脸上亦用巾帕捂着,只露出一双眼睛。药丸会认出他,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药丸的药效,必定让弱鸡长一身疙瘩。   弱鸡凶狠道:“你若是敢负她,我必定把你大卸八块。”   药丸冷哼一声,不屑离去。   把东西交给美人她爹,问道:“咱们何时签字画押?我何时能带她走?”   鹿老爹猜测他口中签字画押必定是婚书,带女儿走?女婿是嫌弃他,故而不想与他住一处?一时悲从中来,人老了就是惹人嫌!   鸯鸯从旁劝道:“爹爹他是不会说话,他的意思是带女儿回家祭祖。”又凑到药丸耳边道:“官人,我爹人老糊涂了,你别介意。”   鹿老爹见女儿能压制女婿,又喜开颜笑取出婚书让两人写上自己名字,因就这一个女儿,一时激动了些,便把着婚书不放,故而药丸只看到一张红艳艳的纸,没有看到婚书二字。目高于世,终究被世俗绊倒。   又让府里绣娘加急赶制新人衣裳,洞房就安排在女儿闺房里,一切准备就绪,静待明日喜事到来。   翌日药丸被仆人催促穿上大红衣裳,又骑马晃悠一番,如今再不知晓自己所作所为为何事,便真是痴傻。他是被那对父女给耍了。不过这做新郎官的感觉还真不错,鸯鸯那女人也还能够勉强入眼,便是换个身份生活也可以试试。   牵着媳妇拜了高堂,入到洞房喝了交杯酒,美人一身红衣好看得紧,只是他为何脑袋晕晕?   鸯鸯见他晕了,缓缓吐出一口气,复在他面上重重的掐了一把,要引你这个傲慢神医入局还真不容易。她自小虽被当作男儿养,却实在不是做生意的料,故而她爹病了这么些年,家底都被她败得差不多了,从小道消息得知有个神医进到镇上,便逐一排查,终将目光锁定在他身上,因听闻神医治病需需万金,故而只有牺牲自己去引他入局。如今他是她的人了,还不能医治他丈人?   神医这人长得不错,且可以阻挡外头窥视不去的虎狼亲戚,倒是能够做一对名义上夫妻。   翌日药丸醒后,得到媳妇温柔小意伺候,觉得其比之前更为用心,暗自颔首,还不错。   心情一好,给鹿老爹扎了几针,开了方子调理。   三个月后鹿老爹身体已经全然恢复,再无心操持生意场上的事情,他只想抱孙子。把药丸拉至一旁:“你们成亲都三个月了,鸯鸯肚子还没有动静,你自己是大夫,可是你不行?”   药丸脸色一黑,这对奇葩父女也是够了!女儿日渐恢复本性,哪里是女子?明明就是个披着美人皮的男人!比他都还糙!他爹这么关心女儿女婿房事,如此不避讳直接言出不怕他弑岳父?   他冷声道:“您女儿每日睡觉前把衣裳缝死,如何有动静?”   鹿老爹老脸通红,忙向女婿告罪,复把女儿唤过来教训一番,责令明年必定要给他抱上外孙。   鸯鸯每日面对个看似高冷实则痴呆的夫婿怎会不心动?然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要剥她的皮,这口气怎么咽下?复回到寝房笑道:“家中亏空甚多,夫君若是能帮忙回旋,鸯鸯必定如你所愿。”   自此,药丸化作商场上的聚宝盆,你敢抢我生意?下药是小,不给治病乃大。   一不小心便是家财万贯,一不小心便是儿女双全,一不小心便是一辈子。   缘,妙不可言。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云深云浅处浇灌营养液。 大家看文愉快,下本再见。 撒花,么么哒…… 本书由 taoyuan0123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