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皮,噬骨香》 作者:涣茶 内容简介:   她本倾城,宁愿孤苦,也为他自毁尊荣。   她本惊才,就算失去所有,也要为他自敛光华。   她曾高居官位,却为他自叛母国。   她曾无双江湖,却为他毁筋断脉。     只待他遵华无双,她便愿隐匿后宫。   她只是沦陷在了那一眼之间,就像几世寻得的归宿。   可他却将她活活逼死!毁容,剜肉,剔骨,他连一杯毒酒都吝啬赐予!   重生之后,她带上美人皮,因血液给养而活,她种一院子的白莲花,以莲花为盏以血液为食。她不介意就这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只要能报仇,披荆斩棘,有何可惧!   她说:我能给你大好江山,亦能摧毁于股掌!   美若妖姬,心如蛇蝎,期年之后,她再度无双天下!再度,绝杀江湖!   =================================   佛玖释:   三生石旁,忘川河畔,你可曾见过我。   奈何桥上,孟婆身侧,你可还记得我。   黄泉路边,孤鬼游魂,可还熟识……   烟雨江南,你曾是最美的那道风景。 第一卷: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第1章 水牢 咔咔咔—— 一条浑身黑长着绿色长毛的东西,伴着渗人的挪动声和悉悉索索的摩擦声从水牢的缝隙中爬了出来,紧接着,一条,两条,三条,四条…… 七八条坚硬而奇怪的东西在缝隙中笨拙的挪动、挣扎,最外面的那一点,尖利中闪着青芒。 阴暗之中,一名白衣胜雪的妙龄女子站在巨大的蜘蛛面前看着蜘蛛那两点灯笼大小的眼睛,得意的笑了。 一个似乎是毒鳌的东西左右开合,发出嘶嘶的声音。 “也罢,放你出来见见人。” 女子朝着绿毛蜘蛛拍了怕手,紧接着蜘蛛巨大的毒鳌中出现一点浅灰,伴着撕裂的嗓音缓缓出现在女子的视线里。 “慕千怜!你放我出去!”那声音歇斯底里的传来,沙哑而粗糙,显然已经在蜘蛛的腹中嘶喊已久。 慕千雁死死地抓住蜘蛛的龋齿,一朝失足,她已被关在里面足足半月! 这半月,她只能挖蜘蛛腹中生肉为食,就算有毒,她也要活下去! “当然好了,妹妹还要带咱们的一国之后去见皇上呢,他若见了你,我就放你走,他若不见你,我就杀了你。”女子掩唇轻笑,那眸中的颜色清纯而妩媚。 这似乎是慕千雁脱离这个鬼地方的唯一机会了,但她坚信,皇上定然会见她,这么多年的夫妻情谊岂是她人区区半月相陪可以比拟! 大雨磅礴,雷电交加,一道一人粗的落地雷从天而降,夜幕,划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白光乍现,雨声,愈加的大了…… 青鸾殿外,慕千雁拖着疲惫的身躯在暴雨中跪了整整两个时辰,那双满是执念的眸子紧紧的盯着金色的殿门,她不信,不信她爱了八年的男人会不肯见她! 她本以为,要赢了这个赌局,她是不废吹灰之力的,她一直坚信皇上会见她…… 就在这时,殿里走出了一个衣衫半解我见犹怜的少女,她的眼睛纯洁而无暇,唇角的弧度诱人而美丽。 “姐姐。” 她没有走到雨里,只是微笑着说,“皇上睡了。” 这样温柔的话,让慕千雁浑身一颤,已经发青的脸突然有了表情,睡了?怎么可能,慕千怜!是不是你谎传圣言! 她想要冲上去揪住那女子的衣衫,身体却没有丝毫挪动的力气。 “他还让我告诉你,染了血的东西就不要带到宫里来了,免得沾了晦气。”少女看着跪在雨中蓬头垢面浑身血污的女子,口气鄙夷而厌恶。 “我就说,皇上怎么可能会见你呢?” “此处还轮不到你说话!”慕千雁突然抬起头来,目光犀利的看着五米开外的白衣少女。 “只要本宫一天还是皇后,你就没有资格对本宫指手画脚。”那双凌利而憎恨的眸子透过满是血污的乱发穿透而来,似乎要将她剜肉刺骨,却睥睨威严。 “轮不到?皇后娘娘,您很快就不是了。”对上她的眼神,白衣少女微微一颤,却得意而嫉恨的看着跪在跟前的女子,那样一张倾城绝色的脸啊,让她好生喜欢。 只是她培养多年的绿毛蜘蛛早已让这个女人没了人样儿了。 慕千雁猛地抬头,对上慕千怜那丈量而阴毒的眼神,瞬间心生寒意。 “来人!”突然一声娇喝,接着一名年迈的老太监捧着一卷圣旨走了出来。 慕千雁依旧跪在地上,看到圣旨的瞬间,她整个人突然开始颤抖起来,那张在雨水冲刷下洗去了血污精致而惨白的脸开始些微的抽搐。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追随着那明黄色的卷轴,似乎要将它穿出一个洞。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皇后慕氏妇行不检,失行半月,与人私通,珠胎暗结,叛出母国,其心可居,可叛母国者亦可叛天下,难任一国之后,遂,废黜。钦此!”老太监的声音尖利而刺耳,在磅礴大雨中碰撞破碎,很久才传进她的耳中。 “你说什么!胡说八道!”她难以置信的看着那紧闭的殿门,怎么可能,我在你最潦倒的时候嫁给你,为你自毁一切,倾尽所有,助你居高位,谋江山,梁谨夜,你怎能如此待我,我,何罪只之有! 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慕千雁突然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步一步。 “你说什么。”她的眼神阴森可怖,状似癫狂,她疯了一般冲上去抓住了白衣少女的手腕,都是她!这肯定不是皇上的意思,肯定不是! “我说什么了?”慕千怜眼眸微阖,似清呵,抬眼看着眼前满身污浊不堪得女子,竟没有一点儿皇后遵仪。 第2章 毁容 “皇后,臣妾姑且再叫你声皇后,臣妾想告诉你的是,你只能去死了。还有。”慕千怜笑得纯然,磅礴大雨中像一朵盛放的白莲花。 “你的血,污了我的衣裳。” 她的手突然对着慕千雁的胸口狠狠一推,早已虚脱的女子便如断了线的风筝狠狠的摔在了积水里,溅起大片的水花。 “尔为庶民,却脏了本妃的衣服。”慕千怜的眼神突然变得冷漠而决然,“你本该死的,然,考虑到你怀了皇上的孩子,又刚刚失了孩子。” 她纤细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小腹,又无辜的笑了,然后转身走进了青鸾殿,门,轰然紧闭。 “孩子……”她失神的盯着金色的殿门,眼前一片浑浊的黑暗,身下冰凉的雨水蜿蜒流动,脑海却如晴天霹雳,一片煞白。她说什么,孩子…… 她,怀孕了?慕千雁的手开始颤抖,她想起来了,半月前她一直身体惫懒,太医说并无大碍,那个时候起,所有人都在瞒着她,满着她怀孕的事实。 她竟然怀孕了!她怀了梁谨夜的骨肉,她感受到小腹浅浅的温热,她的孩子,她的孩子,她怀了皇上的孩子……那场战役她早以为自己失了做母亲的能力,原来…… 可她就这样被慕千怜在蜘蛛腹中关了半月之久,孩子,她还能在有孩子吗…… 她的孩子,是不是死在了蜘蛛腹中…… 慕千雁突然发了疯似得冲上去,狠狠的拍打着金色的殿门,哭喊嘶吼:“慕千怜!你还我孩子!你还我孩子!皇上!皇上!梁谨夜,你还我孩子……” 所有人都可以骗她,可粱谨夜,你这是为什么!那是我们的孩子啊,你曾说如果有了孩子我们便是这世间的神仙眷侣,你曾说…… 可你就这样放纵这个女人,放纵她叱咤后宫,而我,做错什么了…… “你凭何要对这个女人好!谁都可以,可你凭何对她!” 粱谨夜,粱谨夜,粱谨夜…… 自己悲恸的哭声充斥耳畔,半月来的劳苦和现实的打击终于让她失去了知觉。 前日大雨磅礴,泥石流成灾,导致山上半数的坟冢都滚落下来,今夜正是月圆之日,头顶不见一丝的光,反而乌云如铅,层层叠叠,仿佛随时压迫苍穹。 慕千雁醒来的时候是被冻醒的,月下清澈湖水里的水拍打着她的脚踝,冰冷的刺骨,手轻微的动了动,却撕扯出皮肤的一阵疼痛,血液已经凝结成痂,沾染着污垢却不知混进了谁的血谁的泪。 “没想到你还醒的过来。”慕千怜居高临下的看着躺在腿边一身污垢的女子,却笑得开心纯然,“那真是太好了。”她摇了摇手中的药水,毕竟有些苦楚是死人无法享受的到的。 “慕千怜!我何时亏待过你,何时!”眼前清晰地瞬间,慕千雁看着笑的如白莲花圣洁的少女,却没有丝毫的气力从地上爬起,她的喉底逸出一声高昂的悲鸣,那双眼睛大大的睁着,布满了青红的血丝,血水一滴滴的流下,她的孩子,孩子…… “你还我孩儿!”那声音似乎从牙缝里迸发出来,一声声颤音,一字一字铿锵粗葛。 “还?好啊。”慕千怜哈哈大笑,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小腹,“在我肚子里。” 那声音张扬得意,夜幕之下如索命厉鬼。斗了这么多年,她始终是胜者,赢得人还是她! 今天的她,有了地位,有了梁谨夜,有了孩子,她什么都有了,哈哈哈哈! 她什么都有了,眼前这个宛若天之骄女的慕千雁最终还是一无所有,一无所有! 笑着笑着,她的面色突然一变,狰狞而扭曲的看着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女子,“都是你,都是你,没有你一切都是我的,凭什么从小到大所有光环都围绕着你,所有男子都爱慕着你,就凭你!” 她尖利的嘶吼,手中雪白的药瓶上那一点鲜红的瓶塞被她猛然拔开,里面溅出的药水很快就腐蚀了她脚下破碎的坟冢。露出一条白森森的骸骨。 “你要做什么!”慕千雁惊恐的瞪大眼睛,却奈何动不了身躯,早已浑身僵硬的她现在只剩下了清醒的头脑。 那个雪白的药瓶缓缓的倾斜,一滴晶莹剔透的药水滴落,然后在她的眼前慢慢放大,放大,鼻尖很快就嗅到了一股血腥的芬芳。 “我集天下之至宝,誓要毁你容颜!长得好,长得好怎么了,毁了你一张脸你就什么都没有了!”阴森狠毒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她早已卸下了平日无辜的伪装,本性毕露。 那滴药水滴落在面颊的瞬间,她感受到了刺骨的疼痛,那么的清晰,那么的剧烈,表层的皮肤开始溃烂,她听到自己皮肉上那兹兹的声音,那种痛到神经的感觉。豆大的血水从她的额头上流下,喉咙喊到嘶哑却无人响应,她在喊梁谨夜,梁谨夜…… 她用嘶哑难听的声音,道:“慕千怜,你,别让我活!否则,定千倍还之!” 寂静的夜空久久缭绕着女子痛楚而沙哑的声音,粗葛难听,绝望而悲痛,浓稠的血液从耳鼻溢出,已是五脏具毁,生不如死。 第3章 恐惧 “打,给我狠狠的打!” “啪!啪!” 皮鞭抽打在肉体上的声音清晰地回响,在一片黑暗的寂静中分外的刺耳,鲜红的血液顺着原本乌黑的皮鞭蜿蜒、滴落。 一名身着白色里衣蓬头散发的女子四肢被铁链牢牢的拴着,那模样似乎已经死透了,十根手指,根根穿骨,鲜红的血液顺着青白的指尖滴落,沿着不沾血的白色的丝线蔓延到熔池的祭祀台中间,哒、哒。 血液滴落在血水中的声音清晰可闻,在空旷的石室内回响,听的人毛骨悚然。 顺着丝线往上看去,女子的头发沾满了黑血,脸上早已看不出光洁的痕迹,结满了坑坑洼洼的血块。 那人的面容似被油滚烫过后,又用钝刀一片片的切开翻转,巴掌大的皮肉翻可见骨,令人望之欲呕,惊讶的是,那白森森的骨头下,还穿着细小精致的金链。 “身材倒是不错。” 拿着鞭子的男人邪恶看着白衣女子死尸般僵硬的身子,压抑的舔舔了唇角,却似乎忌惮着什么,只是放下了鞭子,拿起搁在一旁的酒壶和另一个狱卒一起喝了起来。 就在这时,突然响起一声铁门打开的吱嘎声,一阵清风拂过密闭的石室,绛红的色彩就宛如铺展开的红色曼陀罗,迤逦在灰黑的石墙上,阴冷而肆意。 还在喝酒的男人心中一慌,丢下酒瓶就向清风吹来的方向匍匐跪下,不住颤抖。 来人却只是轻轻一瞥,眉眼处淡漠的流光,却端的淡漠威仪。“还没醒吗?” 那声音低沉却年轻,平波无澜。 跪在地上的男人却惊出一身冷汗,握紧了手里的皮鞭。 来人嘲讽的环顾四周,却在这时,耳边响起一声粗葛而沙哑的哀鸣。眸光顺着声音的来源划过,他厌恶的蹙了蹙眉,冷笑。 慕千雁无神的打量着四周,都是陌生的事物,陌生的人,她从来没在梁氏王朝见过这些,这是哪儿?却来不及细想,浑身上下浅至皮肤深至骨骼的痛楚如烈焰般火热的燃烧起来,像万千屡蚁啃咬,像火热的岩浆翻滚,来至灵魂的灼热让她的肌肤几乎轰然的爆裂。 她恐惧的瞪大了眼。 这是她平生第一次那么的恐惧。 她能感觉到脸上的肌肤被大幅度的掀开露出里面灰白的骨骼,能感受到室内唯一的凉风嗖的吹过她脸上的骨头所产生的阴寒,就像吹进了心底,然后那股凉意迅速的燃烧、炽热、沸腾! 她终于难以忍受的再次哀鸣出声,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能用那种沙哑到残破的嗓音来发泄体肤上的痛楚。她瞪大了眼睛,带着无尽的悲恸,翻滚成灼热的恨意搅乱在眼中,黑色的瞳孔被鲜血般的红色代替,毒辣的视线穿透过杂乱的污发如一把利刃直戳眼前的男子。 却怔忪视线模糊时阴冷石阶之下依稀可辨的风姿卓绝。 绛红的长袍曳曳,看不清神色的脸只是投下一片阴影,那莹白玉手轻轻搭在腰间的白玉笛上,纵使这满腔怨毒的一眼,也端的沉沦于这风华绝代。 “呵。”他清呵,手里竟拿着不知是什么的簿子,随意的翻了几页,不知哪儿刮来的一阵风,雪白的纸页就哗啦啦的翻过。 第4章 你这种女人 慕千雁艰难的抬了抬脖子,却被脖子上的铁环磨蹭到了伤口,又扯破了血痂。“是谁。”她的声音干涸,仅仅说了两个字,便干咳不止,牵起喉咙一片剧烈的疼痛。 来人没有说话,只是随意的翻着手中的簿子,那头墨发高高的束起,发梢随意的垂在脑后,端的似神仙却是一股子的阴森。 匍匐在地上的男人听言却是一抖,有些疑惑的眯起了眼,却又有了一丝了然。 “自然是上头让我来的。”半晌,来人终于开口,眼睑微抬,似笑非笑,那余光却似打量,看了个透。 慕千雁在人精中摸爬滚打这些年,怎会看不出来?若非她傻傻信着那些人,如今,又何是这幅模样。心中一阵绞痛,浓稠的喷薄而出,又汇聚成涓涓细流,压抑进四肢百骸,既然没死,她早晚有一天会夺回来的,那些属于她的一切,慕千怜,你以为你赢了吗? 她冷笑着,瞳色是化不开的血那样的粘稠。 来人轻叱,似有不屑。 “上头……梁谨夜吗?”她轻喃,至始至终,她始终觉得梁谨夜没那么绝情,是慕千怜,是她,是她毁了她的一切!她的孩子……想到那未出世便死去的孩子,她的心又莫名的柔软起来,紧接着却是撕裂般的疼痛。 她的眸光询问的看向来人,来人却随意的丢了手中的簿子,转身的功夫便消失在了石室内,映的眼前一片绛红色的迤逦狂肆。 那人走后半晌,匍匐在地上的男人终于拿着手里的皮瓣从地上爬了起来,感受到慕千雁的目光,他鄙夷的看了早已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女子一眼,从鼻腔发出了一声冷哼。“死都死透了,还提人世间的事儿做什么。” “谁说我死了!”一个死字瞬间就刺痛了她的神经,一句话出口已是干咳不止。 身体发肤之痛,如潮水澎湃而来,那么清晰刻骨,怎么会死了? 话音许是太冲,击的男人不悦的拿起了皮鞭,“谁让你在阳间不做善事,到了阴间倒还要受苦。”顿了顿,他又极其厌恶的露出一抹假笑,“你这种女人,也确实该死,真不知那阳世皇上梁谨夜为何还要为你求菩萨保佑。” 这话对于慕千雁许是深奥,竟久久沉默不语。 “磨蹭什么?九九八十一鞭可是打完了?”狱卒的额头上闪着青色的光,看着那个男人,颇指使气。 紧接着,一阵微风拂过,石室内再次被绛红色狂肆的铺满,方才离去的男子再次出现在石室中间的空地上,那莹白如玉骨节分明的手一挥,如僵尸般的慕千雁便突然腾空而起,衣领被轻易的抓在了男子的手心里。 “绛大人!”狱卒惊呼。 “罢了,再带她去趟阳间,便投了胎去吧。”轻轻地一声喟叹,原地两人瞬间消失在了石室内。 第5章 剜眼 他们停留在了梁氏皇朝皇宫的密林里,慕千雁试着走了几步,竟没有丝毫的疼痛。不知怎么,似有些不对劲。她一愣,手又抬了抬,竟似透明般穿过了树干,一时僵在了原地。 “这便是阳间和阴间的区别。”耳边男子阴测的声音轻飘飘的传来,然后奏响,“是阳间之物针对阳间之人,阴间只物针对阴间之魂。可懂?” 慕千雁沉默,不知该如何作答。 就在这时,耳边一阵衣衫猎猎之声。 “快快快,将娘娘的遗体搬到万罗阁去。” “什么娘娘,话别乱说,我们的娘娘可是在万罗阁等着这贱民的尸体呢。” 话语声由远及近,一个太监带着几个御林侍卫匆匆从慕千雁和绛大人的身前穿过,中间抬着一具带着腐臭味的尸体,那模样让人望之欲呕,仅能从身材上依稀辨认出是女子。 慕千雁的心跳瞬间快了一拍。 她惊惶的回头看绛大人,却见那面如冠玉的男子云淡风清的一笑,眼前便切换了场景。满地的栀子花瓣,清香扑鼻,熟悉的布景,熟悉的绿藤,熟悉的摇椅,熟悉的……人! 那本是她的摇椅,却被慕千怜坐着,巧笑倩兮的笑倒在那高大俊挺的男子身侧。 男子穿着绣着龙纹的暗金长袍,墨发高束龙袍加身,一身威仪。 “皇上,千雁姐姐走都走了,您又何必那么绝。”一双纤白玉手轻轻地抓着男子胸前的衣襟,语调柔和,楚楚可怜之态尽显。 “朕,见不得那双眼睛。”男子的声音极富磁性,韵味悠长,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犀利而绝情。 “那,我毁了姐姐的脸,皇上不气吗?”慕千怜似有胆怯。 “本是我授予,有何可气。”男子却似乎并未放在心上,不屑一顾。 那场景,郎才女貌,软玉温香,刺激的慕千雁气血上涌,却无济于事。她震惊的看着眼前的画面,被男子方才的话击的粉身碎骨。 见不得,见不得那双眼睛,这话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什么叫你授予的…… 她瞪大了一双美目,想看到仔细些,听得也仔细些。 这双眼睛是她身上唯一还完好无损的东西了。 “等会儿你便将那双眼睛剜了去,别再让我见到。”男子的声音再次响起,冷漠而决然,他怎允许见过他落魄的这双眼睛在死后还盯着他! 慕千雁的身躯微微一颤。 半晌,刚才的那几个御林侍卫抬着尸体进来了,那尸体腰间佩戴的白色玉佩清晰的表明了女子的身份。慕千雁终于忍不住冲了上去,“为何!梁谨夜你为何这样对我,慕千怜可做尽十恶不赦之事,可你为何也要这样!” 她嘶吼着,歇斯底里的,像一个没教养的泼妇,张扬舞爪的向梁谨夜扑去,她想质问他却也好想,抱抱他…… 可她还是如一团空气一般从男子的身上穿了过去,那么无力,那么痛苦。 第6章 望乡台 她半跪在地上,终于痛苦失声。直到梁谨夜从腰间拿出一把精巧的镰刀递给慕千怜,她终于止住了哭泣,想看仔细些,场景却切换成了另一个隆重而盛大的场面,万人朝拜。 “雁儿任性,才犯下如此滔天大罪,今远离人世,望菩萨保佑,减其罪行,保雁儿可转世成人。”一道充满悲意的男子声音铿锵有力的响起,似乎万分恳切,万人之上,皇座之下,一名黄袍男子双手举着什么,高过头顶,冲着东方半跪行礼。 慕千雁停留在半空中,看着眼前的场景,久久不能言语,就像一个失了神智的人,茫然而无措。 “就是因为他的祈祷,所以你才有机会投胎转世。”耳边响起一道澄澈而又有些阴凉的声调,猛然回头,绛大人那悠远而深长的眸子里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意味。 “好了,人世间的事儿也了了,你该投胎去了。”那绛大人低低的叹气,两人便消失在了原地。离开的前一秒,她仓促的回头,那具尸体刚放进棺材,那残破的身躯她看的一清二楚。原本充满怨气大睁的眼睛已经没了眼珠子,空洞的开着,就像无底的深渊,带着无尽的漩涡,无比的震撼,将她狠狠的吸进去。 那是她!她…… 心中的悲愤如血液般浓稠的喷薄而出,却转眼彼岸花开,火红一片,张扬肆意,阴森寒凉。她手上、腿上被再次拷上了手铐,沉重的锁链拖着她,那绛大人已经不知去向,只留下一个小鬼推着她走。 彼岸花开的那么张扬,奈何桥下几千丈,云雾缠绕,一波又一波的阴魂喝下孟婆汤,走过奈何桥,可只有她一个是被铁链束缚着的。 她突然注意到不远处人声鼎沸,不知为何,心念一动。“那是何处?” “望乡台。” 传说望乡台可以看见前世之人,还可以……回到前世! 她的心开始碰碰的跳动,若她能回去,若她能回去,她便要将慕千怜毁之于股掌,她便要报今生之仇,她还要问问梁谨夜为什么,为什么…… 她加快了去望乡台的步子,脚上的铁链声汀汀作响。 望乡台钱人群拥挤,她用尽全身的力气,终于来到了前排。能挤到前排却也是归功于身后跟了个小鬼,不知怎么的,这小鬼似乎对她爱管不管。 她低下头去看,一片云雾缭绕,下面的景色只是依稀可见,却清晰的告诉她,慕千怜当上了皇后! “哈哈,哈哈!”她突然大笑起来,笑声扭曲尖利,如一把尖利的匕首,刺进所有鬼魂的心里,那的丑陋的面容和恐怖的声音就像索命厉鬼无限的放大,炸响,在望乡台上久久缭绕! 众魂还未反应过来,那小鬼竟突然上前一步狠狠的推了慕千雁一把,魂魄连带着阴间的枷锁便如堕落的飞鸟,在空中展开大大白色的里衣跌入了望乡台无尽的深渊里。 奈何桥下,依稀倒映出一双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微勾,终究是流露出一丝眷恋的叹息。 第7章 重生 此时已是深秋,夜色如墨般浓重的渲染开来,皇宫内一片灯火通明,来去匆匆,慢慢又恢复寂静。 皇宫内院后墙旁的一间屋子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而这屋子的模样,却是让人怎么也不敢相信竟然是皇宫里出来的,黑色残破的砖瓦,破败的墙,屋顶上的漏洞险险用一堆茅草盖住,便再无它物。 一名小宫女提着灯笼匆匆走过那间茅草屋,又穿过青石板小路,最后停在一座阴森的石屋前,隐约能听到里面发出的惨叫。 脸色瞬间吓的惨白惨白的。 “你在这里做什么!”突然一道声音响起,如平地一声惊雷,将小宫女狠狠下了一跳。 石屋的木门发出了吱呀吱呀的声音,冷风嗖嗖的吹过,隐约飘散出丝丝血腥味,和浓重的腐烂的味道。 石屋内一片阴暗,不通风,不透气,那股浓重的血腥味丝丝缕缕的渗透,带着溃烂的味道,浓重的缠绕在墙头的蜘蛛网上以及每一个角落。 耳边似乎响起了一道模糊的咳嗽声,听不大确切,却隐隐约约似乎真实存在着。 “谁!” 宫女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引来身后卫兵的斥责。“大惊小怪。” 小宫女害怕的抖了抖,转身匆匆走了开去。 她没注意到,就在这时,一只沾满血迹的手缓缓地出现在木门下小小的缝隙里。 鼻尖萦绕着的腥臭味刺激着昏睡的神经,身子下面软绵绵冰凉凉的一片,却又有什么在缓慢的蠕动,然后穿过衣襟,渗透。 她猛然睁开了眼睛。 让人喘不过气的黑暗中突然闪过两点微弱的光泽。 脑海里混沌一片,却慢慢明朗起来。慕千雁试着从地上爬起来,可刚一伸手,便触摸在了一鲜血淋淋的尸体之上,借着从门缝里穿透过来的微弱的光,能看到那尸体被人从腹中剖开,内脏混着大肠流了另一具尸体一身,好像已经结块干涸。 这死相…… 一片黑暗中,慕千雁的唇角模糊的勾起,呀,真的好巧呢。 扶着黏糊糊的血墙站起来,稍微活动了下四肢,似乎除了躺久了有些僵硬外,身上并没有什么伤,这倒也是奇怪。她从横呈纵横的尸体上跨过去,寻了一个落脚处坐下,便一直低着头不说话。 她知道这里还有活人,从刚才她动开始,无形中就有很多双散发着狼光带着攻击性的幽深眸子盯着她看,那是一种发现弱者的饥渴。 梁谨夜,他喜欢把那些罪恶深重的人关在一起,每天只给一点吃的,让那些人为生存争抢,最后活下来的那个,呵,赦免。 只是想不到的是,她死后竟然被扔在了这里。 梁谨夜这般的嗜好,说起来来源于她。 她曾给梁谨夜看过一本古书,书上记载着有关于供御囚的历史,历代先皇中终归会有几个荒yin无度的皇帝,喜欢外出游行之时随行带着供御囚以供玩乐。 供御囚,即是让一些死囚犯们互相厮杀,最后活下来的那个,将得到赦免,可以说,这是死囚们能够活下来的唯一机会。 当然,梁谨夜并不以此为乐,而是就此惩罚那些人,是以做法不像是供御囚厮杀那般的狠绝,但只给一点食物的做法也已经是狠辣至极。 她低着头,视线不着痕迹的穿过布满浓稠血液味道的空间,心中暗自打量。 似乎在她动的时候便有人盯上了她。慕千雁垂着头,手里捏着一节刚才抓到的干涸的人骨,尽量将自己的身子缩进了角落里。 心,突然一颤。 第8章 石屋厮杀 她记得,她的尸体是被剜了眼睛的,那没有眼珠的两个洞嵌在丑陋的面容上,那么的阴森可怖,她至今想起仍旧胆寒。她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却是还存在着,那么鲜活,明亮。 就在这时,木门吱呀一声开了,露出一团明亮的光,接着伸出一只手来向屋子里不知扔了些什么东西。这个时候她才感觉已经很饿了。可她却不敢动,嫁给梁谨夜后的她,功力全失,她不能为了饱腹而丧失好不容易得来的生机。 石屋内一阵短暂的寂静,渐渐响起越来越粗重的呼吸,随即杀机四起,一个人被摔在木门上,溅了慕千雁一脸血浆,她屏住呼吸,垂眉敛目,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石屋外一片死一般的安静,这衬的石屋内杀戮的声音显得异常明显,那扔东西进来的侍卫谨慎的后退了一步,却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宇间染上了一抹担忧。 此时,御花园内,寂月皎皎,弥漫着淡淡的清菊芳香,月光洒在水波微漾的湖面上,瞬间破碎成了无数块晶莹剔透的月华,清雅动人,一名华服女子站在翠竹亭边,眉宇间似有忧色,一身淡粉色宫装,淡雅处带着几分娇柔,宽大的裙幅逶迤身后,优雅华贵。 “皇上,您说裘妃妹妹……”女子轻轻开口,那声音细细弱弱,不知是害怕还是担忧。 “她自有武功傍身。”不待女子说完,男子冷毅的声线便突然响起,让人心生安定。 那男子手肘撑着石桌,侧身斜坐在翠竹亭内的石凳上,那乌发被冕冠高高束起,玉笄斜飞入鬓,一身绛纱袍、方心曲领随意佩戴在胸前,腰束金玉大带,略微仰躺的姿势,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我没允许你碰我。”相反于御花园的优美,满室血腥的石屋之中,突然响起一道话音,接着一具带着腐臭气味的身体被人狠狠的摔在了地上,胸前赫然插着一根枯骨! 一个大汉叼着嘴里的馒头,一手抓住抓一个人的脖子,用力一拧,只听一声森冷的“咔擦”声,那人的脑袋和身子便脱离了去。 大汉随手抛了两下那人的脑袋,往地上一砸,脑浆四溅。此时石屋内还剩三人。他慢慢靠近了一直坐在墙角的慕千雁,那女子黑发裹身,眸色阴沉凉薄,却似乎带着一股极大的怨气。 “我说了没允许你们碰我。”那声音再次响起,说不出的好听。 慕千雁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这不是她的声音,她的声音没那么细腻,不由自主的摸了摸手背,似乎连手都小了一圈,心,突然开始加速的跳动起来。 “好,好,不碰。”那大汉竟是怕吓到了身前的女子,后退了一步,将馒头掰了一半给她,“娘娘,您可得挺住啊。”借着门缝透过的月光,大汉担心的看着女子沾了血迹姣好的容颜,慢慢坐了下来。 皇上既会派他前来暗中保护娘娘,这说明娘娘在皇上心中终究是有些地位的。 慕千雁一阵沉默。 半晌,她突然开口,“你”。 “梁谨夜为什么把你关在这。” “裘妃娘娘,皇上的名讳可不能乱叫啊。”大汉一惊,似怕人听到,四处张望了番。 慕千雁的眉目瞬间蹙了起来,眸色一冷,“你叫我什么?” “裘妃娘娘啊,哎,皇上说到底是疼您的,您犯了那么大的错,却只是把你关在这儿吓吓您罢了。” 她冷呵,“本宫犯了什么错?”她做错什么了?她帮他打了天下啊!纵然天大的错,也不该让她落得如此下场。 第9章 皇上 “您,可是迷惑了将军的心智啊!”大汉似乎觉得女子受到的惩罚理所应当,接着又警告道:“裘妃娘娘,您只是一介嫔妃,犯了错还是别这么张狂的好,若是让皇上听着了,又该生气了。” 裘妃?慕千雁醒来后第三次听到这个称谓了,裘妃是谁,为什么叫她裘妃,她现在活过来了着,别人不是应该惊恐吗?难道…… 似乎想到了什么,浓黑的瞳色中闪过一抹难以置信。 难道,她不是她? 一夜就这样在血腥后寥落而安静的度过,除了慕千雁和那个大汉以外,还有一名浑身血污的男子蹲在最远的一个角落,一直不出声不争抢,而他的身前,横卧着几具尸体,那些尸体都动脉被切断,鲜血似红绸般铺散开来,泥泞黏湿,均面目灰白。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雾色而出之时,石屋内还是昏暗的,可是就算石屋再严丝密缝,依旧有几缕阳光透过木门的间隙和微微透光的窗户照射了进来。 慕千雁看到了满目的鲜血和令人作呕的画面,那些人死态各异,内脏和肠子掉落在被鲜血染的黑稠的地面上,墙角是一些好多年前的人骨,脚边一颗鲜红的心脏一大半露出了尸身,还在扑扑的跳动。 她有些恶心的移开了视线,闭目养神。 外面突然响起一片嘈杂声,一双有力分明的手放在了石屋的木门上,伴随着一道悠长的吱呀声,室外明朗的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照耀进满室腐暗的石室里,把飘荡着纤绝尘陌的昏暗照的通亮。 一双绣着飞云流纹的暗色金靴踏在了石屋门前,那人逆着光,看不清神色,双手闲闲的背在身后,却是身长玉立。 慕千雁猛然抬起头来又迅速低下了头去,那目光竟不知是何意味。 “裘儿。”那男子发出一声低低的喟叹,似乎有些不忍,他绕过满地的尸体残骸,停在了慕千雁身前,“怕么?” 那一身血污狼狈而柔弱的女子却是一味的垂着头,直到他伸手轻轻抬起了女子的下巴,她的脸上沾染了血污,却依稀可见明眸皓齿。 慕千雁抬头看他,那目光竟说不出的凉薄。就算是这样,她的情绪也已经克制到了极限。 突然产生了一种熟悉的感觉,梁谨夜的心微微一寒,迅速的抹去了脑海中那抹倾城颜色。“下次可还犯?”口吻说不出的威严。 慕千雁却是不语,任凭梁谨夜捏着她的下颚,那力道,大的吓人。 沾满血污的小脸上那双眼睛慢慢变得清明澄澈,让人垂怜。 “罢。”半晌,男子松开了她的下颚,拂袖离去,明黄华袍拖曳,说不出的威严霸气。 一时无处受力,她踉跄的趴倒在黏满狰狞腐肉的地面上。几个穿着黑色劲装的宫女急慌慌的上前将她扶了起来,搬了把椅子让她坐下。 “妹妹请坐。”女子轻柔的声音传来,一旁的宫女太监将一个暗红的檀木盒子放在她身前然后尽数退下。 鼻尖突然萦绕着一股奇异的香味,人尚未到身前那宫铃声已传至耳侧。她抬眸。一抹淡粉的身影映入眼帘,说不出的娇柔华贵,宽大的裙幅拖曳,衬得女子愈发的动人柔软。 慕千怜! 第10章 她是他的妃 慕千雁的手开始颤抖起来,一双美目直勾勾的盯着面前雅致的瑟檀木盒子,脑海中紧绷的那根筋啪的断裂!,眼前似乎荡漾开一圈又一圈的光晕,然后轰然炸响! “切,没用的东西。”女子冷哼,纤纤玉手抚了抚垂直耳侧的落发,有些恶心的掩住了口鼻,又温柔的笑了。 “倒是本宫失礼了,妹妹历此大劫,定是要好好休息的。”言罢,她差人拿起那暗红的檀木盒子缓步踏出了充满恶臭的石屋内。 浮帘帐暖,轻纱朦胧,熏香清雅,执画阁布置干净雅致,牡丹图案软榻之上,平躺着一名女子,仪态端详,呼吸却似不大平稳。一袭白衣垂迤落地,一头青丝裹身,长发曳曳。 密长的睫毛缀在白瓷般动人的面颊上,轻轻地颤栗。 慕千怜,梁谨夜…… 原本静静的躺在软榻上的女子突然面色苍白的从床上弹了起来,光着脚丫就要从冰凉的硬木地面上跑了出去,却才一落地,一阵眩晕袭来,眼前一片黑暗,脚底冰凉的触感激得她浑身一个机灵。 “娘娘,娘娘!”厅外一名宫女匆匆放下手里的托盘一路小跑着来到床前小心翼翼的将慕千雁扶到了床上。 “这是哪儿?” “回禀娘娘,此处是您的执画阁,奴婢叫阿欣,是皇后娘娘新派来伺候您的。”小宫女慌忙跪在地上行礼,传闻裘妃娘娘身怀武功,性情乖戾,却深得皇上心意,不得不让人心生畏惧。 “那……”慕千雁开口,却瞬间惊醒,止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名字。她不知慕千怜现在的地位,但不管如何直呼其名定会给慕千怜为她定罪的机会! “娘娘,方才茗怜皇后本找您有事儿,您却是晕倒了,只怕皇后生气,若身子舒坦了奴婢斗胆想娘娘还是去给皇后娘娘请个安罢。”阿欣垂着头,手心冷汗森森。 话落,室内诡异的安静。 榻上之人,轻合眼眸,苍白的脸上缀着诡异的红晕,似笑非笑,“给本妃拿面铜镜来。” 她一直奇怪,从阴间逃的匆忙,竟不知经历了怎生个轮回,面临这样的处境,却敢肯定这依旧是梁氏皇朝,这片天她耗费的多少心力,就算再不济也不至于认不出这是哪儿。 铜镜做的粗糙,镜面倒也算干净,虽比起她的那面传世之宝差远,但也算清晰。 镜内佳人着白色里衣,细致乌黑的青丝垂落,面色苍白中一点诡异绯红,目若青莲,明眸皓齿,双瞳剪水盈盈,美目流转间风流贵气,肌肤细腻白皙吹弹可破,竟是说不出的倾城颜色。 白皙纤细的手轻轻的颤抖起来,手腕一软,铜镜竟从榻上滑落,眉心蹙了起来。 这张脸皮美的勾人,也怪不得梁谨夜欢喜,却是那么陌生的一张脸,那她是谁?挥退了宫女,披了件绯红的宫锦钿花上衫,她赤着脚在执画阁漫无目的的走起来。 阁楼内物什不多,古琴立在角落,铜镜置在木制的梳妆台上,墙上垂着几幅山水画,一挂对联,还有些必备的家具便什么都没了,那随处可见的雕花装饰却是不凡,纵然室内冷清,也看的出着具身体的本身受宠时是多么的富贵了。 第11章 我美吗 裘妃是吗? 脑海昏昏沉沉,冗杂而陌生的记忆扑面而来,慕千雁思绪突然就清晰了不少,不管这具身体的本身是死是活,好不容易得以重生,她是绝对不会就此罢手的! 一丝微弱的悲鸣从她的胸腔喷薄而出,在眸中翻滚成无尽的恨意,妖娆诡异。 裘妃复姓公冶,字慕,名玉,曾是江湖女子,武功在女子中也算卓然,却是成了梁谨夜的妃子,一时盛宠,却因在一次宫宴上迷了大将军的心智,竟让其心生诡意,上朝时神智飘忽心不在焉,触怒了龙颜。 原来是有武功的人,也怪不得敢将这公冶玉扔进石屋,可笑! 梁氏皇朝起于北园深山,传说那里有跟深蒂固的实力,无法动摇。 密林之间天光昏暗,丝丝缕缕的光线交织着暗沉的黑色混合绞乱成一片淤泥的水墨,处处带着一股森然之感。 深山的一处水榭中央,一名女子正伏案弹琴,金莲纹案薄纱纯白雪衫斜披,香肩半露,莹白肌肤销魂噬骨,胸前衣衫的半解,丰莹****若因若现,姿态曼妙,一瞥一笑一抬眸,眉眼间清纯中带着媚色。 她正是媚族现任族长——慕千怜。 族长之位,自那女人死后已悬空三年,终是落回到了她手里,至今已是第七载。 当初父主若是不那般袒护那女人,她也不至于如此赶尽杀绝。 水榭之下林木之间,那平地做得极为精致,在山里中实属难得。上面跪着的几个男人,一个个皆低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呵~”几个回旋悠长的转音后,琴声骤停。女子侧卧在石椅上,媚笑出声。 “我美吗?”她一手托腮,一手捻着琴弦,红唇间溢出欢愉婉转的笑声,看着下方的男子,媚眼似嗔似怪。 男人的喉结皆艰难的上下滚动,虎背皆是轻轻颤了一下。上面的女子已任位四年,手段之狠辣早已让他们色胆全无,就算真有什么……心一抖,下意识握紧的手心已经溢出了一层薄汗。 盯了下方男人半晌,红唇轻吐:“无趣!” 她冷哼,挥退了那几个男人,眉眼扫过石案上的盛装,轻合眼眸,掩唇轻笑。 大老远的送来了这个,也亏得皇上有心。 “皇上驾到——”太监高亢的声音传来,慕千怜起身走到石阶之下,恭敬的跪下。 密林幽暗的光线下,一个明黄的身影踱步而来,颀长的身影落在大理石铺就的平地上,带着迫人的威压,这么多年的相处,这个男人身上的压迫感越来越强了。 皇上,你可知晓,这么高的位子,我真怕你会摔下来,可我好像爱上你了,所以,您请放心。 她笑,那个女人的死,终究是让这个男人更加的强势霸气了。 第12章 习得是欢爱,做的是端庄 “又调皮了。” 梁谨夜停在慕千怜身前,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来,目光若有似无的掠过不远处密林里候着的几个男人,眉略略上扬。 慕千怜抬头望着上方如神祇般俊朗的男子,嘟唇一笑,攀着手臂起身,“臣妾练习多年,竟终究比不过那惑瞳术。” 那人,是禁忌,可她提了,梁谨夜却是没有多余的反应。 “盛宴之上,你切莫迟到了,毕竟是一国之后。”梁谨夜的目光扫过一侧的华服,不置可否的坐下。 “臣妾自有分寸。”慕千怜娇笑着替他斟酒,密林深处已有人陆续端着盘子进来上菜。 夹了几口菜,梁谨夜突然开口,浓密的睫毛盖在狭长而危险的眸子上,带上了几分阴沉。 “听闻女尊国尚有余党,已经与风翼国达成了某种协议。” “哐当!”酒杯突然脱手落地,砸在水榭白玉铺就的地面上,酒杯中的酒水溅起的水花滴落在了龙袍上。 “这可是琉璃做的上等金杯,薄如蝉翼,你可当心。” 淡淡的话音传到耳中,慕千怜手微微一颤,每每想到那个女人,她都寒的厉害,近几日,这感觉愈加的的明显了。 那个女人没嫁给梁谨夜之前是父主预定的族长,是女尊国至高无上的丞相,她曾,垂帘听政,她曾让江湖之人闻之胆寒。 “怜儿对后宫诸人向来温和善良,对族人却是狠厉的紧,朕,竟是也看不清了。” “臣妾毕竟是一国之母,总该有端庄的样子。”慕千怜稳了心神,玉手拂过梁谨夜的胸,娇媚一笑,“臣妾习的是****,做的是端庄,皇上可还满意?” 梁谨夜捉住胸前作乱的手,迫人的压力突然让人喘不过气来,“那为何,对裘妃处处刁难” 言下之意慕千怜向来对后宫之人温和,却为何独独要苛扣公冶玉的月俸,让人难过。 “因为……”慕千怜轻笑,那眸色中竟翻滚成说不清的色彩。 “因为臣妾嫉妒。”她将手轻轻放在了梁谨夜的胸口,柔柔的呵了口气。 能不嫉妒么?这公冶玉犯了错受了罚可梁谨夜依旧在乎她。 空气中突然弥漫开一股清甜奇异的香味,闻入鼻尖,让人食欲大增。 黑色的身影穿过林间浓厚的雾气,一瞬间,那股诱人的清香如破雾而出的红日,充溢整片空间。 那一瞬间,慕千怜清晰的看到梁谨夜眼中闪过一丝厌恶,那腰间的佩剑竟然瞬间出鞘,空气中划过一抹流光,那侍女甚至来不及躲闪,那剑就穿透手中的托盘,一剑封喉! 血液如柱飚射出来,一头青丝被剑强大的气场碾成片片碎发,伴着喷薄而出的浓稠血液洒落在地上,整个人已是五脏具毁,一身鲜血。 托盘上摆放着的糕点掉落在地上,碎成了小块,空气中的香气愈发的浓郁了。 梁谨夜脸色暗沉的盯着那地上的糕点,浑身上下充斥着凌厉的杀气,明黄龙袍无风自动,如要置人于死地般又要出手。 第13章 栀花翡翠糕 见此,慕千怜上前拦住,似嗔怪,道:“皇上,那可是臣妾精心制作的栀花翡翠糕,您可……” 冷眸寒色凝聚,梁谨夜回眸看她,一身的气场愈发的凌厉阴鹜,手腕翻转,托盘的碎片便带着一股凌厉的杀气将石桌切成了两半! “朕宠你,纵你,忍你,却不容你多番挑战底线!”那声音没有一丝温度,说完,一身绝顶轻功运到极致,在一片密林之上飞速掠过。 看着梁谨夜离去的背影,慕千怜掩唇轻笑,纵然这个男人生气到这个地步,终究是没有对自己出手。 慕千雁啊慕千雁,你在天上可是看到了,你费尽心思夺得的男人,妹妹我不费吹灰之力,你耗尽一生,我却得半世安闲。 这个男人只是闻到你喜欢的栀子花香,就这般厌恶了。 玉指点了点鼻尖,她一如当年,无辜而温柔的笑了,那模样,如一朵白莲花,纯净而美丽。 密林里候着的几个妙龄女子见此微微一惊,目光扫过一地的残渣和鲜血,却是见惯了这样的场景,只没想到皇上见了这栀花翡翠糕竟然是这样剧烈的反应,而族长竟然…… 慕千怜理了理一旁的盛装,笑盈盈的开口;“青落,将这儿收拾了。” 媚族之人,武功高强,分为红、橙、黄、绿、青、蓝、紫,七阶,各以阶级为姓,其中紫姓最强,至今尚无人选。 青落的目光扫过地上掉落的栀花翡翠糕,突然想起曾经她还在街头玩耍时听闻皇后娘娘酷爱栀子花,于是皇上便种了满园子的栀子花。 只是当时的皇后娘娘,并不是慕千怜,而是安邦定国的那个皇后。其因为与人私通被抓,进了水牢,后被废黜。 传说那女子容颜倾世,酷爱栀花,长发裹身,那双眼睛是少见的美丽神秘。 听闻,其不检妇德。 听闻,其为争宠害子。 听闻,其好妒成性。 现在的皇后娘娘当时差点被毁了容。 这女子范尽天下之大不讳,可其死后,万人之上,圣上竟然朝天而拜,精诚礼佛三日,愿菩萨保其能顺利转生! 这女子死后,圣上烧光了京城所有的栀子花,恐睹物思人。 夜幕降临,墨色渐渐翻滚开来,天际不见一点儿星辰,浓重而压抑,突然天空乌云散去,明月当空,整个皇城渡上了一层银辉。执画阁的小院里暗香扑鼻,幽静晦涩。 一名披着斗篷的女子慢慢走进了执画阁,见着门外的侍卫,摇了摇头。 执画阁阁楼下方的柴房里,门慢慢开了一条缝,里面的人对那个女子轻轻招了招手。 慕千雁静静的躺在软榻上,吞吐呼吸,她不得不承认,公冶玉这具身体确实骨骼奇佳,天赋似乎比她都强上一些,运了一阵内力后,神清气爽。 她的手难以置信的抖了抖,当年,当年她为了梁谨夜不惜自断筋脉,叛师弃义,竟不知再次拥有内力不是梁谨夜为她寻得良药,而是她为仇重生! 第14章 可有朱砂 室内光线昏暗,烛光摇曳,映着她的面色,晦暗莫名。半晌,她突然微微一笑,睡了。 一阵冷风刮过,明灭的烛火悄然熄灭,室内沉入一片诡异的安静中,只听到榻上的女子清浅的呼吸声。 一抹诡秘的身影在一室黑暗中一晃而过,在窗外隐约的月光下折射出一点银白的光。 “阿欣,你看看她的胸口处,可有朱砂?”室内突然响起一道声音,不知为何,听起来有些紧张发颤。 然后有一双冰凉的手探入了衣襟。 慕千雁突然翻了个身。 那手轻轻一颤,显然被吓到,过了一会儿,确定她睡着后,那手又探了进来。 室内再次恢复寂静,门外隐约传来两个人咬耳朵的声音。 “您放心,没有朱砂痣。” “今天的事……要是敢……” …… 两人走后,房间黑暗中,一抹白影一晃而过。 头顶明月清辉,慕千雁一身白衫,黑发渡月,赤着脚掂在阁楼半空的一架雕纹上,衣衫无风自动,视线中,地面上一黑袍人形色匆匆,一个闪身便消失在了白衫人视线里。 纤纤玉指轻轻挑起一缕发丝,她的墨色凉薄无情。慕千雁突然纵身一跃,夜空中白色身影飞掠而过,几个起落便消失了踪迹。 “呵,没想到还能遇到这么有趣的人。”夜色中突然想起一道声音,一名红衣男子饶有兴味的看着白衫人离去的身影,随着白衫人的方向飞跃而去,那速度,竟顷刻间消失在了慕千雁的视线里! 院子的一个隐秘角落,一道白色的身影缓缓渡出,白衫曳曳,渺若烟云,慕千雁静静的看着那个红衣男子离去的方向,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不知此人是敌是友,若非方才使计引开,只怕又是一个麻烦。 至于阿欣…… 眼眸轻抬,她盯着柴房的方向,毕竟是慕千怜派给她的人啊,怎生可信?只是就这么杀了,怪可惜的。而且…… 她抬手,折了一朵栀子花,她走遍皇宫,都见不得一朵栀子花,不曾想…… 不过,倒也只有一株,只怕是种子新长出来的。 正想细细端详手中的栀子花,脸上突然一阵麻痒难耐,犹如万千蝼蚁啃咬,浑身不可制止的颤抖起来,她猛地甩开了手上的栀子花,足下踉跄的向池水处跑去,竟忘了使用轻功! 湖水清澈见底,波光与月色交织,倒映出湖边昏暗阴森的密林,平白飘上的烟云带上几分诡气。 一名白衣女字俯身看着平静的水面,清明澄澈的湖水摇曳了女子水白的里衫,那是一张宛如丹青画出的精致容颜,红唇如凝,只是面色带着诡异的红润,额头一点平凡冒出的朱砂痣,让整张脸多了一分妖邪。 “唔……”一丝痛楚的闷哼声从胸腔传出,慕千雁痛苦的捂着脸,跌坐在地上。 第15章 剧痛 脸上慢慢变得火辣滚烫,疼痛在她的身体里翻江倒海,让她浑身绵软无力,明明就在湖边,却怎么也挪不到那个能够得到水的位子,脸上很烫,很烫,疼的她在泥地上胡乱翻滚,脸上如千刀万剐般的疼痛,这疼,竟和当初慕千怜了毁她容时如出一辙,就算受过一次,也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 扑通! 她一身污泥的跌进了一片平静的池水里,溅起一片水花! 身子缓缓的沉入了清凉的池水,池水的凉意让她脸上滚烫的痛楚稍微减轻了些,她终于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那痛,就如剥皮换骨,痛不欲生! “谁在那里!” 正当她打算浮出水面吸口气的时候,水面之上突然远远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带着一丝害怕和疑问。是阿欣。 她迅速伸手扯住身侧的水草,双腿勾住池底的石块,以防自己浮出水面。池水上迅而烈的掠过一抹波纹。 沉默,死一般的安静,空气中漂浮着栀子花的香味,混合着一丝奇怪的腐味,浓重的黑丝丝缕缕的缠绕着这片空气,隐约的几缕银白月光从枝叶透出,什么人都没有。 “奇怪……”那女声渐远,带着一丝狐疑。 待脚步声远去,慕千雁终于苏了口气,幸好。 脸上已经没有方才那么痛了,她轻轻的探出了头,岸边空无一人,她伸展开双臂,向岸边游去。哪知,就在这时,脸上的痛与痒突然如烈焰燃烧般翻滚起来,比刚才的痛整整强了一倍! “啊——” 一声惨绝人寰的惨叫在池水里久久回荡,生怕被人发现她的异常,叫出声时便迅速的将自己的头狠狠的摁在了湖水里,可这一次水的清凉似乎已经对她失去了作用,短暂的减轻疼痛之后,那剥皮蚀骨的痛便如排江倒海般汹涌而出。 她猛然从水底一跃而出,水面中映出的那张脸,像烧红的铁板,那张如画的容颜变得坑坑洼洼,肤质粗糙。 脸上的肌肤一触碰到空气,就感觉一阵热浪翻滚而来,她慌忙躲进了水中。 一瞬间,前世种种在脑海中回响,她的人生如此的挫败,如此的可笑,她竟然会相信这么个男人,竟然会相信这么个妹妹! 整个人沉没在水底,她张开嘴仰天大笑,池水便争先恐后的涌入她的咽喉,将她的声音埋没在澄澈的湖水里,徒留一串泡沫汹涌的在水面喷薄而出。 原本清凉的水早已失去了效果,好像一双无形的手将她的面皮张裂、撕开,然后露出里面的骨头,然后池水便倾巢而入,沿着她的骨骼蜿蜒而下。 她摸了摸脸,可她的脸还是整张的,没有撕裂,没有流血,那痛却撕扯着她的神经,脸上的灼热竟然让池水都渐渐沸腾了! 她猛然从水中一跃而出,散着湿漉漉的青丝,赤足如水中鬼魅带着浓烈的怨气阴森森的出现在潮湿的土地上,一身白衣湿透,紧紧的裹着她玲珑有致躯体,隐隐约约能看到衣服下的肌肤。 第16章 再次毁容 她的脸上湿哒哒的,莫名发出的“滋滋”声听起来就像把肉放在火热的铁板上烙,很是渗人。 那痛痛到了骨子里,伴随着剧烈的麻痒,她难以忍受的抬高如玉的脖子,眸中悲凉绝望,泛起妖冶的琉璃光泽。 终究受不了疼痛,意识开始模糊。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难道她就要这样死了吗,难道要让慕千怜梁谨夜这对狗男女就这样自在的活着吗! 慕千雁,你就要这么死? 强烈的恨意支撑着她站直了身子,看着水面中冒着恶心翻腾气泡的容颜,她慢慢像小树林里走去,草的汁液,用草的汁液敷脸…… 喃喃自语的走进树林,还未找到草药,却被树枝划到了脸,瞬间刺骨的疼痛,只是轻轻的一划,脸上的皮肤竟瞬间撕裂开来,一滴妖红的血水顺着面颊滑落,衬得整个人有些魔魅起来。 可她还不至于丧失了神智。 “谁!” 一声低低的厉喝,手腕翻转便将一根树枝向斜后方急射而去。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紧接着一名男子出现在她的面前,一拢红衣,玄纹衣袖,一张阴柔俊美的脸饶有兴味的看着她。 “真丑。”韩莫尘挥开手中的折扇,目光肆无忌惮的打量着面前的女子,身材倒是玲珑有致,只是不知道这种女子怎么会出现在皇宫里。 “让开。”她冷言,声音沙哑。 “不让。” “丑颜污眼。” “它在腐烂呢。”韩墨尘掩面轻笑,眸中却闪过深思,一张脸,如何能腐烂到这个地步,那也要上好的奇材才能配置如此毒药,只怕这女子惹得人很是厉害啊,传说当年那个慕千雁用过药水毒害现在的皇后…… 慕千雁抬眸,凉薄的眸子直直的看着眼前的男子,那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白的纯然,黑的浓烈,如化不开的上等之墨。 韩墨尘不由一怔。 然后女子和他擦肩而过,低头似乎寻找着什么,那张脸时不时的被树枝划伤,然而那女子仅仅只是捂着脸没有任何的哭叫,平静的穿过枝桠,一点点的挖出无毒的草药然后嚼碎敷在脸上。 韩墨尘讶然的瞪大眼睛,虽然有些佩服却怎么也掩饰不了眼中的厌恶,谁人都知,韩少爱美,胜过一切。 只有慕千雁自己知道,她是多么的痛,那种锥心的疼就像历史的重演,她躲过了死亡,却没有躲过前世慕千怜给她下的药水和诅咒,那药水竟然如此的厉害,伴随着她的魂魄来到这具身体上,让她的容颜又变成了当时的模样,丑陋不堪,令人恶心。 不知是敷在脸上的草药起了作用还是那疼痛正好结束,脸上的肌肤以难以预计的速度变得干涸,伤口迅速的结痂,她摸了摸脸,转过身略过那名陌生的男子,朝池水走去。 第17章 美人皮 澄澈的池水中女子容颜丑陋,脸上的肉像被人割开后翻开一般露出里面的骨头,面上疤痕遍布,与她前世被毁的容颜一模一样! 几乎看不出这是一张人的脸! 却是这次不知为何眉心多了一点朱砂,红的妖艳。 疼痛退去,浑身瞬间虚脱,虚弱感如潮水般喷涌而出,险些摔倒在地。 她镇了镇心神,回头看那个一直跟着她的红衣男子,那溃烂满是伤疤的脸在夜色下有几分阴森。 “你是谁。”她勾唇一笑,脸上的肉便挤成了堆,眼窝深陷。 韩墨尘挑眉,“你觉得呢?”这个丑女人竟然不认识他?简直是荒谬! “呵~”慕千雁神色未变,却已经料定此人来头不小,不然岂会来去皇宫通畅无阻? “给我一张脸。”女子黑发拽地,看不清她的眼神,只是这口吻凭什么那么肯定他会帮这么个丑女人?她哪儿来的自信。 夜色浓稠如化不开的墨,压抑的栀子花香也愈发的浓烈了。 半晌。 “我可以帮你。”韩墨尘挑眉,挥了挥手中精致玲珑的折扇,“只是我凭什么帮你?” “你必须帮我。”慕千雁开口轻笑,神色突然变得柔软起来,双瞳直直的看着男子的眼睛,眸中似有波纹,一圈圈的荡漾开来。 惑瞳术! 韩墨尘心知,一旦被惑瞳术控制,那个人就会丧失心智,听令于人! 而眼前女子的目光就像无形的锁链一样,欲将他缠困住。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稳住心神,震惊的看着面前的女子,此乃苗疆之术,苗疆女子个个神秘莫测,一身诡秘的武功身法,无人敢惹。 “帮我,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她开口,语气却极其冷漠淡然,毫无求人之意。 韩墨尘复杂的看了她一眼,足尖轻点,带着慕千雁一同离开了皇宫。 慕千雁一惊,却猛然一阵眩晕袭来,软软的倒在了他的身上。 韩墨尘抱起她掠过层层叠叠的房屋,只觉得她轻的毫无存在感。 翻开的肉正在被人一片片割开,骨肉剥离,腐烂的皮肤被切割,每一刀,都让她痛不欲生。然后带上了一张柔软的人皮面具。 “这可是真的人皮做的。”韩墨尘放下手中的刀,看着已经意识模糊的女子,冷哼。“这点儿苦都受不了还想要人皮面具?” 要不是此人可能是苗疆之人,如此丑的人他怎会出手相助? 一声冷嘲从头顶传来,抬起沉重的眼皮,眼前人的脸一片模糊,慕千雁感觉自己被人抬了出去,在空中掠了许久,在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终于被人放在了一张软榻上。 天刚破晓,淡青色的天空还镶着几颗稀落的残星,宫人们便都起来做事儿了,两名小太监端着两盆盆栽麻利的向皇后住的青鸾殿走去,不知说了什么,一名太监骂骂咧咧的在岔路上折了个弯儿,绕进了执画阁。 第18章 染血自杀? “这位公公,不知今个儿送的是什么花啊?”一个客气的声音传来,交织在雾色中的阿欣的脸显得很是欢喜。 小太监心不在焉的应了声,打量了四周,蹙眉问道:“裘妃呢,怎生个还没起。” “娘娘她……”说到一半,阿欣突然住口,面有难色。 小太监在皇宫呆了多年,消息也算灵通,以为裘妃颓废不起早已失宠,听言,毫不客气的将花塞进了阿欣的怀里。 “哼,给你们盆栽是给你们面子,别不识好歹。”似是极其不满阿欣的不识趣,小太监肆无忌惮的在院子里踱起步来。 捧着盆栽呆站了一会儿,阿欣转过身,凄然的看了小太监一眼,嘶哑道:“公公您且慢,阿欣一点心意,且去房中给您取来。” 才一转身,阿欣的脸上便浮现了一抹不屑。 待阿欣进了屋里,小太监看着阁楼,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好一会儿,才慢慢走了进去。裘妃以前那么受宠,好东西必定不少。 看着小太监进了屋,阿欣才从里间走出来,一直听说宫里的小太监势力的很,且嚣张的不行,果然如此,心中冷哼一声,转过头去。 她的屋内除了床什么都没有,哪来的东西打赏讨好这小太监? 这太监如今不识好歹的进了寝宫,就等着裘妃收拾他吧! 就在这时,阁楼上方突然传来一道尖利的尖叫声,太监独有的嗓音刺耳的穿透清晨的薄雾,听得人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绣着栀花图案的软榻上,躺着一名女子,白衫被鲜血染红,一道血痕从脖子的动脉处蜿蜒而下,沾染了满脖子的血,细嫩晶莹的玉手放在胸前,一手从软榻边垂下,却紧紧的握着一张信笺。 许是那太监的尖叫太过刺耳,原本静静的躺在床上的女子悠悠转醒,撑着身子抬眸看那太监,那染着薄雾的眼眸,少见的美丽神秘。 小太监骇然的大退一步,伸手指着榻上半起的人儿,说不出话来。 终于清醒了些许,慕千雁羞愤的看着贸然闯入的太监,道:“放肆!谁允许你进来的!” 这般说着,她不高兴的抬高了头,语气神色很是嚣张。 可就在她抬了头的时候,脖子上突然一阵撕裂的疼痛,她慌忙拿出了一面铜镜,镜子里的自己,脖子上一道明显的伤痕,鲜红的血还在慢慢的渗出。 那跪在地上的太监惊讶的看到本来十分愤怒的妃子突然发出一声尖叫,然后害怕的丢下了手中的铜镜,明显被吓到了的样子。 直到这时,慕千雁才注意到床边的一封信,见那太监被她呵斥后只是哆嗦着不说话,面色突然染上了红霞,有些愧然的眸子说不出的光彩夺人。 第19章 心虚 “原来公公是来送信的,方才失礼,给公公赔不是了。”慕千雁浅笑着轻言。拆开信笺看去,面色却瞬间难看起来。 这信的署名是她自己,也就是现在的名字,“公冶玉”。 而信笺中所装的竟然是一封遗书! 她正要说话,房间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大力的打开,阿欣急慌慌的跑进了内室,一双眸子梨花带雨,见着慕千雁便扑倒在了床边,双手紧紧的揪着她的衣角,抖得厉害。 慕千雁垂头看她,暗中冷笑一声,将手放在了阿欣的肩上,轻声软语,“你哭什么?” “我……”一句话哽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阿欣扑在慕千雁身上,正哭的悲怆,突然制住了哭声,那沾着泪花的眸子滴溜溜的转了圈,猛然抬起了头。 “你……” 慕千雁歪头奇怪,纤纤玉指夹着信笺点了点下巴,口中吐出了一个疑惑的单音,“我?” “啊——”阿欣尖叫一声,一把推开慕千雁的身子,整个人也踉跄的翻倒在地上,胡乱的爬了几下,抓着小太监的手像见鬼了一样看着慕千雁,身子抖得厉害。 宫女推的太重,慕千雁险些一头撞在了桌角上,稳住了身子,她又惊又怒的瞪着两个坐在地上吓的不成样的宫人,张了张唇,手直直的指着那两人,气的发抖。 “阿欣!别以为我失了宠尔等就可以为非作歹,下人就是下人,没你们登天的那天!” “娘娘,奴婢错了,奴婢……”阿欣又向后挪了挪,畏惧惊恐的看着安然无恙的坐在软榻上对她又叫又骂的美丽女子,昨天夜里她们明明只是想验证一下裘妃脖子上是否有颗朱砂痣,可看裘妃身上的血难道是皇后娘娘后来又下了杀手?可她既然死了,为什么又活了…… 没道理皇后杀人还留一口气啊! 阿欣目光涣散了看着慕千雁白色里衣上的鲜血,当她将目光上移时,赫然对上慕千雁静静望来的眼神。 这眼神看的她一阵心虚,转眼便移开目光,手在衣服上胡乱的擦了几下,哆嗦着想要爬起来,却腿一软又摔在了地上,“奴婢昨日做了个噩梦,清早又听闻公公尖叫,所以……” 这解释还真是欲盖弥彰,你若直接说昨天晚上干了什么倒说不定还能逃过一劫,也让我失了机会。 眸中划过狡黠,慕千雁淡淡一笑,低下头去看她,“那阿欣是关心本妃呢还是盼本妃死呢?” 她静静的盯着阿欣,然后轻笑。 许是她的眼神太过凌厉,阿欣晃着头眼神躲闪着不知看哪儿,结巴着不知说什么。因为虽然她没想杀裘妃,可昨日也确实做了心虚之事。 在她额头的汗水悄悄泌出时,原本侧卧在软榻上,神色冷静而犀利的慕千雁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声,双手捂着头,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窝在软榻的一角,瑟瑟发抖。 第20章 有鬼,肯定有鬼! 那脸上的神色哪里还见得到一丁点儿的强势和冷厉? 没待阿欣和那个小太监反应过来,执画阁院子里突然一阵吵杂声,一群人冲了进来。 阿欣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心中突然浮上了一层不祥的预感。 ………… 金銮殿内,檀木为刻,凤凰为饰,几乎所有的宫妃都汇聚在了这里,目光时不时的瞥向跪坐在大殿正中央染着血污的女子,小声交谈。 慕千雁跪坐在大厅中央,惊慌的哭喊着:“有鬼,肯定有鬼,本宫在石屋都没有自杀,怎么可能出来了还自杀!” “是不是鬼盯上本宫了,鬼,有鬼……” 那穿着白衫的身子,不停的颤抖。而跪在她身侧的那个宫女则一直低垂着头,不说话。 就在这时,外边传来了太监的宣报声:皇后娘娘驾到—— 华美的女子拖着长长的凤袍缓步踱了进来,一眼望去,整个金銮殿内,除了跪坐在中央的女子无动于衷外,所有的嫔妃都纷纷屈膝行了礼。 明明知道可能是因为那女子已经没有心思行礼,可慕千怜的心底就这样燃起了一股无名之火,那女子所对着她的背影给她的感觉竟然是那么的不屑一顾! 从小到大,除了那个女人,谁还这样的轻视过她! 想到那个女人,慕千怜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口气便难听了很多。 “哟,这不是裘妹妹么?怎么把自个儿折腾成这个模样?原先在宫中不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么?如今竟连基本的礼仪都忘了。” 身后远远传来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慕千雁的身子微不可见的一颤,缓缓抬起了头。 慕千怜那画着精致妆容的眉眼便清晰的映在了眼前。 看到这张熟悉的脸,慕千雁的心口狠狠一抽,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又开始蔓延到四肢百骸。 然后慕千雁突然砰的一声站了起来,疾声道:“皇后,肯定是你!要不是你后宫管理不当,怎么会闹鬼?你看,你现在还在这里争风吃醋!” 这话说的十分嚣张,一时间所有的嫔妃都僵着身子,大气也不敢出。裘妃之前虽然因着受宠也乖张任性,但也不至于像今日一般如此拂了皇后的颜面,这种正面铁当当的敌对,也是头一次。 更何况如今裘妃刚刚受了皇上处罚,今日如此目中无人到底是哪儿来的凭仗? 慕千怜才一句话便被慕千雁噎着了,顿时瞪着眼睛,脸色很不好看,差了宫女嬷嬷便要将身前嚣张的女子拖下去。反正梁谨夜这七年招的妃子里也就这个公冶玉没什么后台,就算死在了宫里也没人会管,她又有什么不敢惹? 慕千雁看着慕千怜一脸不爽气却依旧装着母仪天下的风度的样子,心中暗自好笑,一双脚却好像在地上生了根,任凭那些个嬷嬷怎么推搡也是一动不动。 第21章 事有蹊跷 那些宫人不停的拉扯着她,慕千雁先是不说话,用余光把慕千怜如调色盘般的脸色看了个便,才说道:“娘娘您急什么,臣妾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方才已经有人去叫皇上了” 这话一落,那些个宫人便停了手,然后看向气的情绪不大平稳的慕千怜。 此时慕千怜的脸色也是不大好看,这裘妃自从那日石屋出来开始便不大对劲,现下想起那日石屋裘妃晕倒前看她的眼神,也真的是别有深意的。 所以昨夜她才会偷偷和她安插的人去看这个裘妃公冶玉的胸前是否有一颗朱砂痣。因为慕千雁的胸口便有这么一颗朱砂痣。 不过,事实证明是她料想错了。 可昨日她才去过裘妃的寝宫,今天这裘妃便受了伤,染了血,这事难道便不蹊跷? 女子的话让慕千怜自觉没脸,皱着眉看了眼她缠着纱布的脖子,便抬步直直的掠过白衫女子的身边,登上了凤位,露出一抹端庄的笑来。 看慕千怜一副无事人般坐在上面,脸上却青白交错,分明气的咬碎的一口银牙还是装的笑容庄重,慕千雁不冷不淡的扯了扯唇角。 慕千怜的目光直直的看着自她一进来嘴里便没说过好话的疯癫女子,说道:“妹妹且说说发生了什么。” 慕千雁在慕千怜进来起便站了起来,她先是不动声色的把慕千怜和身侧阿欣的表情看在了眼里,心知昨晚的事她只要说一点点扯到这两人的,她们就一定会想尽办法阻止她说出来。 因为要是让人知道当今皇后竟然不好好坐稳皇后的位子,而在半夜三更去嫔妃寝宫做些不知什么勾当,那好不容易端起的母仪天下的名声便臭了。 这般想着,慕千雁的脸色突然一白,然后纤细的手指便指向了自己仍然包着纱布的脖子,颤着声说道:“臣妾从来没想过要自杀,臣妾没有要自杀,没有……没有,没有!” 她不停的重复着,似乎思绪已经混乱了。 至少,在梁谨夜到来前,她要努力拖延。 见着她这般模样,慕千怜的脸色也好转了些,毕竟一个被吓得有些神经不正常的不给她颜面也没什么大不了,要是她身为一国之后还和这样的人计较,那才叫失了仪。 想着,她鄙夷的看了站在金銮殿中间的女子一眼。 就在这时,外面远远的传来的太监的宣报声:皇上驾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下子,所有的人都跪下行了礼,慕千雁悄悄退了几步,隐在了别人身后,半蹲了下来。 这辈子,她只跪过两个人,第一个,是她的娘亲。第二个,是她的师父。 自叛师门,自断经脉,只为求一个,一生一世一双人! 呵,如今要她跪梁谨夜?痴心妄想! 第22章 皇上,臣妾好怕 一个明黄的身影慢慢走来,人尚未走进,一身气势已隐隐而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声音似乎带着怒气,雄浑的内力隐隐自声音透出,让听的人都有些不舒服起来。 慕千怜却是有些得意的笑了,这个男人,如此优秀,可后宫佳丽无不是因为权力才纳进,真正能入这个男人眼的也只有她自己。 可就在这时候,突然响起一道略带惊慌的声音,紧接着一个白色的身影便扑了上来。 “皇上,臣妾好怕……”慕千雁的身子顿在了梁谨夜身前的一尺之外,看着带着些血污的手,不知所措的看着面前丰神俊朗的男子,那双眼睛溢满了对未知的恐慌。 身前的男子,凤眼狭长,一身威严冷厉,身如墨玉,这样熟悉的眉眼,可曾是她的枕边人…… 贝齿紧咬,慕千雁努力的克制着内心的悲痛,这场戏,还要演下去! 看到慕千雁就打算扑进梁谨夜的怀里,慕千怜当即就沉下了脸,说道:“皇上,裘妹妹可信不得,分明没有的事儿,竟然在臣妾的金銮殿危言耸听,说是有鬼呢!” 这话一出,好像提醒了慕千雁似得,她抬眸看着面前一直漠然无动于衷的男子,眼泪就要溢出眼眶。 梁谨夜略一挑眉,抬眼看了眼慕千雁,才边向主座走去,边说道:“到底何事,竟然闹腾成这样?” 慕千雁见梁谨夜总算打算将这后宫之事当回事了,心中略微松了口气,说道:“皇上,您知道臣妾的,臣妾的性子就算再穷途末路也是不甘心自杀的,当初臣妾与皇上初识时,您便已经知道了啊。” 提及当初,梁谨夜的神色间忽然闪现一抹回忆的叹息。曾经他对慕千雁的疑问竟然是在裘儿身上找到了答案。 那年,青山下,寺庙边,梁谨夜微服出巡,问公冶玉:都到了这般境地,为何还要苟且偷生。 公冶玉告诉他:这不叫苟且偷生,活着,永远会有机会,死了,便什么都没了。 心知梁谨夜在想些什么,回想到这儿,慕千雁暗自冷哼一声,当年与梁谨夜种种皆是原身公冶玉所精心设计,只是不知道目的何在了。 然,梁谨夜现在心中疑虑,自没什么时间去回忆往昔,不过言语间的态度确实是稍稍软了些,说道:“裘儿莫怕,且说何事。” 他此言一出,慕千雁才如梦初醒一般,顾不上礼仪跪拜,甚至不担心出丑,她假装惊惶害怕,小嘴儿一张便哭出声来,眼泪簌簌的掉下来,说不出的楚楚可怜。 “皇上,臣妾没惹过什么人,肯定是没人会想来杀臣妾的,臣妾更是没动过自杀的心思,可是臣妾清早起来便发现脖子被人划了一刀,您瞅瞅,这血可沾了衣裳。” 梁谨夜蹙眉,正要开口,慕千怜却突然插了话音:“不就是这么点小事儿么?闹得这么大,还闹鬼,可笑!” 第23章 遗书 可她这句话简直就像火上浇油,慕千雁一听便又慌了神,说话也乱了秩序,只是劲儿劲儿的指着被搁在桌子上的那份信笺。 见此,梁谨夜吩咐身边的李公公拿了信笺来,见了信中的内容,梁谨夜和慕千怜的脸色齐刷刷的变了又变。 信中说,这世道着实没天理,好好的妇道人家被人如此折磨,难以承受便愿一死了之,说梁谨夜对前皇后最好,常常前去祭拜,却不将妃子当人等等。 总而言之,这信笺中所谓的遗书可是说尽了梁谨夜的不公和狠辣,说尽了他绝情和爱慕权势,埋怨世道不平,遇人不淑。 王者之气无形之中流泻而出,俊美无俦的脸上,一双眼隐隐蕴含着风暴,那面色越来越冷,越来越厉。 “荒唐!”那遗书被梁谨夜狠狠的砸在了地上,目光掠及遗书尾部的署名,那眼便直直的看向一直站在原地低低抽泣的女子。 然后一道掌风狠狠的扇向慕千雁。 他对前皇后最好?谁允许她提那个女人的?七年前就死了的女人,怎生还是阴魂不散! 早就知道梁谨夜会有如此态度,嘴角噙上一抹冷笑,慕千雁装作没看见的样子依旧低低的哭着,突然扑通一声坐倒在地上,拿着那被摔在地上的遗书,颤抖着说:“皇上,真的有鬼,这遗书不是臣妾写的,只是笔迹像而已,皇上……皇上……皇上你相信臣妾,臣妾真真的不知道啊……” 而那道掌风,在慕千雁坐倒的瞬间,恰恰与她擦肩而过! 慕千雁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说不出的难受委屈,说不出的害怕惊慌:皇上,您说,臣妾的执画阁是不是闹鬼了,那里死过人吗…… 这话问的极其单纯,声音又极其羸弱,让人的心都不由得一软,毕竟这倾城容颜梨花带雨,谁人不怜惜? 是啊,问的单纯,想想深宫内院,何处没死过人? 一下子,梁谨夜便冷静了下来。如果是裘儿自己想自杀,自己写了遗书,那么醒来之后根本就没必要将事情闹得这么大,甚至还让他看遗书招他生气。 这样看来…… 梁谨夜抬了抬手,视线从那遗书转到慕千雁身上,脸上没什么表情,已经不像之前那么愤怒。然后他说道:“那这字……” 这字迹分明和裘妃写的字极其相似。 听了,慕千雁惊恐的说:“是鬼,肯定是鬼!” 鬼,鬼,鬼,从最一开始,这个女子的口中便永远围绕着这个“鬼”字。 没错,慕千雁就是打算咬紧“闹鬼”这两个字,装作无知,装作害怕,最后,给慕千怜来个狠狠一击! “这世间无鬼。”话落,梁谨夜看向慕千雁,说:“执画阁除了你,还有谁。” “还有阿欣。”慕千雁回了梁谨夜的话,便露出了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 第24章 臣妾知道您心疼妹妹 谁人都知,裘妃被关入石屋后,皇上命人搬走了裘妃寝宫所有的名贵物品,连伺候的宫人也是一个未留。至此,所有人都以为她失了宠。可今天梁谨夜对她的态度让在座的所有嫔妃都开始紧张起来。 “朕可不记得有给裘儿的执画阁拨过宫女,也没允许过。”梁谨夜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他最恨别人忤逆他! 慕千雁的身子微微一抖,然后装作害怕又惊讶的样子向慕千怜的方向看了一眼。 只轻微的一个动作,梁谨夜便明白了慕千雁的意思,面色骤然降到了冰点,那眸子看着慕千怜,不语。 这眼神极其的寒冷,看的慕千怜一时间慌了神,心中一时怒火中烧,眼角的余光便狠狠的剜了慕千雁一眼。 憋着一口怒气,慕千怜小心翼翼的走到梁谨夜跟前,伸出一双玉手,轻轻的扯了扯他的衣袖,一副惹人怜惜的模样,说:“皇上,臣妾知道您心里是心疼裘妹妹的,所以才特地派了个贴心的姑娘去伺候她。” 一句话说完,她还咬着唇,睁着双水汪汪的杏眼,娇滴滴的喊了声:“皇上~” 梁谨夜抬眼看去,见慕千怜娇羞委屈的样子,又有些不忍心了。 看到慕千怜装成这副模样,慕千雁心中一阵作呕,忍住恶心,她学着原身公冶玉的性子直直的看着那遗书,嘴里细细碎碎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不过梁谨夜的武功绝世仅有,那些细碎的自言自语便清晰的传进了他的耳里。 “反正不可能是我写的,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怎么写遗书……我写的字确实不大而且纤细,可我没……我又不喜欢在每个句子最后一个字上拖尾巴……” 整整一句话,最后让梁谨夜记住的也只有一句。 “你说,拖什么尾巴。”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响起,代替了梁谨夜想说的话。 回头望去,金銮殿门口处,一名红衣男子慢慢踱步而来,墨发如缎,玄纹衣袖,一张阴柔俊美的脸上饶有兴味。 这道声音就如平地一声惊雷炸响在慕千雁的耳畔,原本无神的眸子猛然抬了起来,目光在触及来人的脸时,立刻带上了一丝杀气。 这人,竟然是韩墨尘! 然后梁谨夜叹息着走到韩墨尘的身侧,拍着对方的肩,说道:“墨尘,你可是在不该来的时候来了。” 韩墨尘一听,反而更加好奇,目光肆无忌惮的扫过全场的嫔妃宫人,最后停留在了慕千雁的脸上,不过须臾,又移开了视线。不过那眼神却是别有深意。 男子进入后宫并且如此肆意打量皇上的妃子本是不妥的,然,梁氏皇朝民风开放,倒也不大在意过这些。 可饶是如此,慕千雁也被看的浑身不自在。这张美人皮,是韩墨尘给的,她的脸,是韩墨尘换的,如若韩墨尘将这些说给了梁谨夜听,那可就…… 第25章 心慌 慕千雁的心顿时一寒,紧接着,她冲着韩墨尘露出一抹平静的笑,又似乎毫不在乎的移开了目光,接口道:“拖尾巴就是一个字的最后一笔拖得很长或者翘的很高。” 慕千雁的这句话才一说完,慕千怜的脸色变瞬间难看了起来,心知这件事本就有蹊跷,可就是不知该如何处理,一时吓白了一张俏脸。 但此时,慕千怜已经清楚的知道裘妃公冶玉想要陷害她! 从时间,从遗书,从字迹,种种迹象皆指向她! 慕千怜开始慌神了,可不待她做出反应,一道锐利而凉薄的视线便直直的穿透而来,几乎要将她的脸看出一个洞。 七年相伴,梁谨夜怎会不知道慕千怜的习性? 慕千怜不由得后退了一步,脸色惨白的看着面前身长玉立的男子。梁谨夜穿着一身明黄朝服,一手背在身后,正冷厉的看着她。 在梁谨夜看来,慕千怜近日愈发的不对劲了。而他不知道的是,女子的第六感远远比男子敏感的多,就像慕千怜看到裘妃公冶玉的身影每每都会想到慕千雁一样。 半晌,梁谨夜开了口,却是对慕千雁说的,“裘儿,你且先回去清洗一下吧,这样衣衫不整沾着污垢,成何体统?” 可慕千雁根本就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只是惊魂不定的摸着脖子上的纱布,颤颤的说:“要是臣妾被鬼弄死在执画阁怎么办……这次说不定是正好有人来了那鬼才没杀成臣妾。” 这下子,梁谨夜的眉狠狠的蹙了起来,目光投向慕千怜,神色不大好看,但似乎并没有要追究的意思,只是重复了句让慕千雁回寝宫。 这话一出,左右作旁观状的嫔妃都明白了他的意思,知道这场戏码快结束了,那看慕千雁的眼神也更加的轻蔑了起来。毕竟闹腾成这样,衣衫不整的,结果也没闹出个什么事儿来,以后在后宫的地位可就不需要她们去讨好了。 听了梁谨夜的话,慕千雁心中一阵冷笑,不想再追究了么?想要包庇慕千怜么?梁谨夜,你想的太美了。 接着,她开口说道:“皇上,皇宫闹鬼啊,连天子呆的地方都闹鬼,那就是不祥之兆,要是不想办法赶了去,百姓定会……” 然而,等不到慕千雁说完,韩墨尘突然说道:“梁兄总该查个分明,可不能让这样的娇人儿担了心受了怕。” 韩墨尘这话简直就是火上浇油,慕千怜的脸色变了又变,若不是七年来她一直没忘了和梁谨夜处好关系,恐怕现在梁谨夜也不会顾着她不把事情查下去了。 可问题是,她昨日虽做了亏心事,可根本就没有要杀公冶玉!只不过…… 只不过昨日她又背着阿欣做了些事儿,她是绝对不能让人知道她昨日去过执画阁的,不然来日东窗事发可就百口莫辩了。 第26章 蠢得死 慕千怜沉下了脸,看着站在梁谨夜身后的韩墨尘,带着些警告:“韩公子,这是我后宫之事,您就别参与了。” 言下之意,你一个外人,瞎掺和什么! 她又看向梁谨夜,梁谨夜的脸色一直冷冷的,那眸锐利的紧,似乎下一秒就要将她洞穿:“身为一国之后,是不是该解释解释为何后宫会不得安宁?朕的皇后竟然连这点儿小事都做不好。” 这话说的严重,慕千怜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刷白刷白,然后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声音带着哭腔,说道:“皇上明鉴,臣妾确实字迹如此,但是臣妾没有去过执画阁,没有做过这些事,皇上,臣妾冤枉啊!” 话落,梁谨夜的神色一下子阴鹜起来。 本来慕千怜要是不这样说梁谨夜是没心思去追究的,毕竟慕千怜书写上的习惯几乎没几个人知道。可如今偏偏慕千怜说了,那事情就必须要追究下去了。 见此,慕千雁撇了撇嘴,心里骂了句:蠢得死。 “什么?!”慕千雁只思衬了片刻便有了计较,面色顿时一沉,柳眉怒挑,故作心寒的样子站了起来,疾声说道:“什么意思,难道真的是人为?可臣妾从未惹过什么人,是谁,是谁那么歹毒……” “不对,臣妾没死,那就是那人杀我的时候有人进来了……” “皇上,要不是老天保佑,说不定今日臣妾就是一具尸体……” 一连串的话如连珠炮弹似得从她的嘴里蹦出来,慕千雁的神色分外的急切,说着说着就开始哭诉起来,那无助的模样说不出的让人怜惜。 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慕千雁的神色突然一冷,横眉看向一旁的阿欣,怒道:“说!是不是你!” 阿欣的身子一抖,还来不及说话,门外两个太监走到阿欣身后,两人左右一架,就将阿欣向外拖去。 门外的院子里已经放好了一条长板凳,阿欣被摁在了上面。而这长板凳本来是慕千怜给裘妃准备的。她在裘妃的寝宫放了些东西,本欲让裘妃犯下天大的错,这样以后便无人可与她争宠了! 可慕千雁并不知道有这么回事儿,看着阿欣被拖走,她有些嚣张的回头看慕千怜,然后一副无奈样的对她说道:“皇后娘娘,对不住了,您的宫女还要借臣妾一用。” 她回头的瞬间,慕千怜还来不及收回投向阿欣的警告的视线。 对上女子静静望来的眼神,慕千怜慌慌张张的收回了视线,僵硬的笑了笑,阻止道:“妹妹,这宫女又没犯什么错,你这是何苦呢,好歹本宫将她拨给你的时候她也照顾了你几日,不然今日你还下不了床呢。” 听了慕千怜的话,慕千雁一直默不作声,似乎心里难过着,半天才说道:“娘娘您这是何意,皇上的意思这写遗书人的书写习惯和您是一般模样的,如果能问出阿欣是否看到是谁干的又或者就是阿欣做的不是很好吗?不然所有的证据都只能说明是您做的啊!皇后姐姐,您可别一时心软糊涂,最后害了自己啊!” 第27章 鞭打 慕千怜气的咬了咬嘴唇,一口气被噎在了心口,出不去也下不来。 见慕千怜没再说话,慕千雁回头看向外面,侧耳听了会儿,然后抬了抬手对一个嫔妃的宫女道:“扶本宫去外面,本宫虽没看着,但这板子打的是轻是重还是听的出来的。这样的宫人,人前一个样,人后一个样儿,不能轻饶。” 说完,她还回头看来慕千怜一眼,说:“皇后姐姐,今个儿妹妹便帮您管教管教您宫里的小太监,这么不听话,可不得了。” 那宫女本以为没她什么事,突然被慕千雁点到,吓的脸都白了,半天才反映过来,看看他看看她,没了主意,不知是该扶还是不扶。 这宫女的主子是阮贵人,自是不想和皇后对着干,便使眼色让宫女别过去,可对上梁谨夜的神情便一下慌了神,那宫女见此,害怕的半天反应不过来,然后赶紧抬手扶着慕千雁,说:“好……好……” 慕千怜本想着拖出去打板子的也是她的人,反正拖到偏僻点儿的地儿这裘妃也看不见,不打板子就不打板子了,也省了这个阿欣受了皮肉之苦,到时候痛的忍不住说出昨晚的事儿她可就白口莫辩了。 可这边她如意算盘打得哗哗响,怎么也没想到这裘妃竟然还打算亲自监工打板子。 慕千雁被扶着走了出去。 “说,昨天你看到什么没?” “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你昨天真的什么也没做?” “没……” 慕千雁出去之后,很快外面便传来了阿欣痛呼的声音,简直如杀猪一般。 “娘娘饶命!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啊!痛,娘娘,娘娘奴婢冤枉啊!” “娘娘!娘娘奴婢冤枉!别打了!别打了!痛……” 外面阿欣的呼喊一声一声的传来,慕千怜揪着手帕可是坐不住了,偷眼去看梁谨夜,此时竟面无表情,完全没有要理会的意思,但那眼里看得出十分不悦。 梁谨夜本来就不想追究,因为不管是不是慕千怜做的,只要根据字迹一追究,她肯定会牵扯到,可是慕千怜偏偏傻得要命,又心虚,自己说了这写字的习性和她一般,他的脸色就开始不好看了。 手里的手帕拧了又宁,慕千怜就怕这宫女挨不住板子说个什么,心里担心的啊,便不管不顾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哎,皇后想去干什么?”突然耳边一道声音,一下子把神经崩的很紧的慕千怜吓了一跳,见着是韩墨尘,便轻嗤一声,绕了道走开了。 韩墨尘看着有趣,又喊道:“皇后是在心虚么?” 第28章 说是不说 慕千怜被说中心事,不由一僵,加快了步子,出了一身冷汗。 “娘娘饶命!娘娘!”不过一两分钟时间,阿欣便被打的就要昏厥过去,慕千雁就在一旁凉凉的看着,打板子的声音“啪,啪”的传进耳里,看着那被打的皮开肉绽的身子,无动于衷。 阿欣是慕千怜的人,这一点是她很早就确定的,更何况昨天夜里的事也不见得就看个朱砂痣那么简单,依慕千怜的性子铁定又做了些什么,所以打起阿欣来慕千雁也愈加的不心软了。 毕竟是女儿家,身子骨终究弱些,那一板子一板子的打在身上,疼痛便传遍四肢百骸,阿欣一时扛不住,就要把事情交代出来,只是被匆匆赶来的慕千怜一声大喝,生生给堵了话音。 慕千怜杏目一睁,怒道:“快堵了这丫头的嘴巴,这个地步了还想胡说八道么?你做的就你做的,别打陷害人的歪心思!” 慕千怜说的很急,心里也是没着落的,相对于慕千雁此时的平静雍容,慕千怜就像个市井泼妇,连之前慕千雁哭喊闹鬼时的模样还要不如。 一是惊惶害怕,动作语言也是刻意把握了的,倒显得惹人怜惜了,一是担心愤怒,心里又极其的急,一下子风度气质上便生生落了一大截。 慕千雁见着慕千怜此刻的神情态度,就有点憋不住的想笑,她也确实笑出了声,说:“皇后姐姐,您这模样可不像个母仪天下的主儿啊,况且您急什么,不管是真是假且听阿欣说说也无妨嘛,臣妾也想看看她能编出个什么来。” 这话一说,慕千怜要是再要堵阿欣的嘴,便显得她没气度了,一张画着精致妆容的俏脸便青了白白了青,煞是好看。 见此,慕千雁满意的笑了,然后弯了腰,温柔的对阿欣说:“阿欣,你想说什么,说吧。本宫也希望能不打你板子呢。” 这口吻却一如裘妃得宠时的漫不经心。 阿欣软趴趴的趴在长板凳上,听着慕千雁的问话,一瞬间心慌的厉害,不知为何,眼瞅着此刻的裘妃,竟像极了记忆中的某人。 当年那人见着现在的皇后娘娘,也是这般的口吻,只是那时尚是个小丫头,见着不该看的,仓仓皇皇的就离开了。 可那人确确实实比这裘妃还要美上几分。 心里虽这般想着,可慕千雁的话阿欣也听了个分明,言下之意,只要说了实情也就免了皮肉之苦。但前提是她说的要慕千雁满意。 而实际上,她要是说了,确实会免了挨板子的苦,可这样就算这样躲过一死,那慕千怜也不会放过她,可要是不说就立马会被生生打死。 也就是说,说或不说,阿欣都不会好过。 阿欣哭丧着脸,瞥见慕千怜一身凤冠霞帔,铁青着脸,正威胁的看着她,心一抖,一下子就没胆说了。 这态度表现的明显,慕千雁冷哼一声,便吩咐接着打。然而当着皇后的面,那些个太监竟打不下板子,只是杵在那儿,不知所措。 第29章 是皇后干的! 见他们这个态度,慕千雁扯了扯唇角,斜眼说道:“打是不打!你们也瞧见了,皇上可没拦着本宫。” 这下子那些个太监也不敢怎么样了,诺诺的应了声,打板子的声音便又“啪,啪”的响起,伴着鬼哭狼嚎般的哀鸣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这下子,阿欣可真熬不住了,她尖叫一声,哭喊道:“是皇后!是皇后!是皇后干的!是皇后……” 打板子的声音顿然停止,慕千怜的脸色煞白煞白的。 金銮殿内,气氛有些凝滞,那些个嫔妃们大气也不敢出,特别是阮贵人,真真是担心自己的宫女出了什么事牵扯到她。 就在这时,阿欣的哭喊声远远传进了宫殿内,听着听着梁谨夜的脸色便降到了冰点,眉心略微锁了起来。真的是怜儿做的么? 而院子里,站在阿欣身前的慕千雁则轻笑一声,眉眼间流光溢彩,哪里还有所谓害怕可怜? 慕千怜啊慕千怜,我会一步一步,一步一步,让你最后,无处存生!没关系,我时间多的是,你和梁谨夜,一个一个的来。 这时,梁谨夜和那些个看戏的嫔妃也到了跟前,那一身隐隐的气场倾泻而出,压得慕千怜喘不过气来。 不得不说他对裘妃是有些感情的,知道慕千怜要杀裘妃,心中不能说不怒! 那双阴鹜而冷厉的眸子直直的看向慕千怜,然后那道冰凉而威严的声音响起:“朕说过,朕宠你,纵你,忍你,但不容你多番挑战底线!” 上一次是慕千雁,这一次是公冶玉! 慕千怜,你怎么就愈发的不知分寸了呢? 见到梁谨夜,慕千怜的脸色就更难看了,她呐呐的看着身前明黄长袍一身威仪的男子,慌乱的不知所以,说:“皇上,臣妾没有,您别听那贱婢胡说,真的没有,皇上……冤枉啊……” 这般说着,慕千怜早已失了凤仪,让梁谨夜看着也有些厌恶起来。 接着便听梁谨夜说道:“罚你每月俸禄减半,禁足金銮殿一月!” 那声音酝酿着怒气,森冷森冷,不容拒绝,也无商量的余地! 慕千怜一双美目瞬间大睁,万万没想到梁谨夜竟然这般待她,他,他,他怎么忍的下心! 宫中不说吃穿用度,就算打赏那些下人也要花费不少的银两。 慕千怜想着,嘴一撇便要落下泪来,梨花带雨的眸子俏生生的看着身前丰神俊朗的男子,嘴里不知是委屈还是难过的喊了声:“皇上……” 可梁谨夜毫无反应。 心里一急,她也装不得娇了,但她终究也是有些脑子,不想让梁谨夜又生厌恶,只是轻轻哭喊着拉着梁谨夜的衣摆说:“皇上,臣妾冤枉,臣妾真的冤枉啊,一个贱婢穷途末路说的话怎生可信!皇上!皇上!” “哼!”梁谨夜冷哼一声,长袖一拂,便甩开了慕千怜的手,却是说道:“除了皇后,其他人都退下吧。” 第30章 舔血 见着慕千怜一身狼狈,慕千雁抿唇一笑,便行了退礼,挪着莲步便随着人群退出了金銮殿。 略走出殿门几步,慕千雁停了脚,隔不多时,便隐隐约约听到身后传来慕千怜哭求委屈的声音。听着,她抬起玉手,轻轻抚了抚落发,那眸中笑意流转,竟是说不出的风流韵意。 时间也不知不觉就这样过了,等到她回了执画阁也已经是申时了,抬眼看了看日头,也已经渐渐偏西了去,从早起到现在尚未吃过什么东西,倒也有些饿了。 正想着回去后膳食什么的没了宫人伺候总归有些麻烦,不曾想一进执画阁的门,慕千雁便见一个太监带着一个眉眼乖巧的小宫女等在边上。原是梁谨夜松了口,拨了个宫女给她。 想着,慕千雁有些不屑的哼了声进了寝宫。 那小宫女也亦步亦趋的跟了来,小心翼翼的看着她,说:“娘娘,奴婢叫灵儿,需要奴婢做些什么吗。” 慕千雁蹙了眉,心中不是不担心这宫女又是谁安插的人,思衬了片刻,才又看向小宫女,那细细的眉眼弯成了委婉的月牙儿,清瞳中眸光流转,说不出的意蕴深长。 灵儿低着头,被看的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不知过了多久,慕千雁才移开目光,懒懒的打了个盹儿,便言要沐浴更衣,似乎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此时外面已渐渐布上了红霞,傍晚的暖阳照着飞舞的细尘,吸进胸腔竟是比屋内舒畅多了。 灵儿出了房门,才惊觉一身冷汗,方才虽低着头,却清楚的感觉到,裘妃直直盯在自己脸上的目光,那目光太逼人,太尖利,让人害怕。 原来那些传闻都不假啊,这裘妃果然是个厉害的主。她捂着胸口,吁了口气。 里屋内室的屏风拉开,珠帘里普通檀木的浴桶散发着淡淡的清香,隔着珠帘,热气在浴桶里蒸腾,散发出缭绕的云雾,如一层白纱飘散在空气里,美人精致的背面若隐若现。 直到这时慕千雁紧绷了大半夜的神经才稍稍得到纾解,泡在热气腾腾的浴桶内,洗去脖子上她特地染上的鲜血。 那猩红的鲜血慢慢顺着手臂、肩膀流入撒着花瓣的水中,在温热的水中舒展消散,慕千雁一双清明冷静的眸子紧紧的盯着那醒目的红,突然不由自主的舔了舔唇。 那血的颜色是那么的红,那么的明媚,那神色瞬间似乎魔怔,竟向着自己的肩膀垂下了脑袋,伸出粉嫩的舌头在那蜿蜒的血液上轻轻的划过。 血的腥甜跳跃进味蕾,慕千雁的瞳孔微微一缩,脑中一个机灵,被自己的举动大为一惊!随即苦笑摇头,不甚在意。 夜,渐深。风翼皇城,静思阁。 满院子的合欢已几近凋零,零落些许参差花影,合欢之中,水榭楼阁,一名男子负手而立。 第31章 请安 “三皇子,数日之后梁国国主寿辰,可您……”可您被皇上关在了静思阁。 那仆从欲言又止。 “无妨。”男子搀着拐杖坐下,削弱的身子斜靠在桌案上,苍白得就像一幅水墨画,竟似比女子还要弱不禁风。 “梁氏皇朝盛宴,怎么也得备份大礼。”他勾唇,玩味的笑了,病态之中流露出几分邪妄贵气。 夜雾慢慢淡去,颜色变白,清晨的阳光和浅浅的白雾交融在一起,衬的执画阁愈发的朦胧。 床上的美人儿尚未梳洗,浅蓝的纱帐垂落在床头,衬得女子的容颜在纱帐之后若隐若现。 床头地上,一名宫女不停的磕着头,口中哆嗦不清。 “奴婢,奴婢……”玉儿惊惶的跪在地上,老半晌才颤颤的说出话来。她终究是新来伺候的,真怕一个不小心,便惹恼了这位厉害的主子。 原是要晨昏定醒,叫的晚了。只是让人没想到的是,慕千怜明明被禁了足,她们这些妃子却还是要到她的寝宫去请安。【晨昏定省:晚间服侍就寝,早上省视问安。这里指给皇后请安】 玉儿儿则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不知为何,自那日以后,这位娘娘特别的让人害怕。 裘妃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她,那种眼神,就像阴间来的一样,阴鹜的很,却又说不出的妩媚。 慕千雁却不着急,这裘妃在宫中也算受宠,位份也不算低,晚去些也是无妨的。况且慕千怜昨个儿才被禁了足,可不足为惧。 “那些个嫔妃们都去了吗?” “除了凉贵人称病告假,其余的都去了。” 凉贵人?据说是近日颇为受宠的贵人,只是,区区一个贵人就算生病又有何理由不去呢,呵,倒不是个聪明的。不过这么个举动慕千怜定然觉得受奚落了吧? 慕千雁嗤笑一声,慢慢理起着装来。 此时正值夏末秋初,御花园内晚香玉开的正盛,浓烈的芳香充斥在鼻尖,令人心旷神怡。 她不记得前世有这晚香玉,却记得曾经,这御花园内满园栀花。 眸中突然翻滚起压抑了许久飞怨恨,情绪的不稳使得她周身的内力不得操控,竟使衣衫无风自动起来。 涂着艳红兰蔻的指甲深深的扣进细嫩的肌肤,直到丝丝血液湿了手心,情绪才稍稍控制些。 过了御花园,拐角之后便是青鸾殿,再然后,便是曾经她住的金銮殿。 昨日来的匆忙,没有细看,今日见着,心底那丝丝缕缕的苍凉便将她缠绕着,几乎窒息。 金銮殿,青鸾殿,当初她可真以为姐妹情深啊! 慕千雁将一朵晚香玉收入袖中去了血腥,才加快步子向金銮殿走去。 金銮殿内,云顶檀木作梁,珍珠为幕,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飞梁上凤凰展翅欲飞,伴着太监的宣报,金銮殿门口一名穿着浅蓝色钿锦绣花长裙的女子缓步走了进来。 第32章 争锋相对 那女子容颜娇媚,挽着简单的飞云鬓,着装得体又生的极美,却是在秋初显得有些单薄了。 慕千雁不着痕迹的看向主坐之上穿着华贵艳丽的女子,此时,她正以一种居高临下不可一世的姿态俯视着在座的妃子,但那双杏眼明显的哭的浮肿,轻轻一笑,便挤在了一起,像死鱼眼般。 “噗嗤!”慕千雁瞧得笑出声来,这毫不将慕千怜放在眼里的模样让慕千怜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禁足的时候嫔妃请安,哪个不是来奚落她的?!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真不好意思,今个儿起的迟了来的略晚,还望皇后娘娘见谅。”女子盈盈一福,虽是来的晚了,话中却挑不出一丝毛病,只是那腔调让听的人感到浑身的不舒服。而那眉眼间神采飞扬,那美目中根本就没容下慕千怜这个皇后! “放肆!”慕千怜怒喝,竟拍案而起,从凤座上慢慢走了下来。 “公冶玉,你以为你赢了吗?本宫依旧是皇后,不论如何,你也无法动摇本宫皇后的位子,痴心妄想!” 说这话的时候,慕千怜的脸和慕千雁凑的很近,可偏偏比慕千雁略矮了些,让人看着分外可笑,一个妃子没忍住,掩着嘴,轻笑开来。 她们这些妃子今日来请安无非都是来看慕千怜笑话的,平日里慕千怜如笑面虎般,可心计可不是她们敢比感惹的,此时不笑,更待何时? 慕千怜的脸色瞬间如调色盘般精彩纷呈,可不过须臾,她便柔了脸色,阴阳怪气的笑了,声音如银铃般动听。 “裘妹妹今个儿来的可真晚,看来昨晚真的太累了。” 话音一落,众妃掩唇轻笑,话中含义不言而喻。 “姐姐这是傻了吗?昨天皇上可是在凉贵人那儿呢。”阮贵人似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双杏眼若有似无的扫过站在中央与皇后对峙的女子,甚是得意。 哼,谁让昨日你点了我的宫女,让我陷入僵局? 慕千雁盯着手中的茶水,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心中却想着别的事儿。 刚才她细细看了来的宫女,当年的那些妃子此时早已换了一拨,想必是死的死残的残了。 “怎么,无话可说了?”慕千怜挑了柳眉,得意地笑着。 慕千雁微微一愣,真不知这慕千怜有何可乐呵的,接着便抿唇笑着,说:“呵,怎会,臣妾只是觉得不该和一个被禁足的下等人说话而已。” “你!”慕千怜瞪大了眼睛,怒急。 白天一转眼就过去了,一直到快入夜了,执画阁外突然传来太监的通报声,今晚,梁谨夜来裘妃这儿,只是稍晚。 几个看门的太监一听到消息就开始忙活起来,便是阿欣听闻也喜形于色。 她也应该是欢喜的吧? 第33章 应是欢喜 看着镜中经修饰后双颊绯红,青春逼人的女子,也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少妇,只是没了双眸顾盼间的含羞带怯。 慕千雁依稀记得,第一眼见到梁谨夜是在群英汇聚之时,那时他骑着马从她身侧经过,那英姿勃发如天神般俊邪的容颜就此印在了她的心上。 第二次,她于女尊垂帘听政,宴请有识之士。 便是那一次,她卓然的身手和神秘而美丽的容颜让少年英俊,志向高远的他上了心。 于是当女帝提出和亲之时,少年就此应下了声。 于是,她含着满心的欢喜与期待,想要与他白头偕老,游迹江湖。 而也正是那一次,因着她,他从一届江湖浪子被祁南国封为了外姓王爷,虽有名无权,却也是一步登天! 慕千雁的恍惚被特地派来给她打扮的宫女看在眼中,笑着打趣道:“裘妃娘娘定然欢喜的傻了。” 谁人都知裘妃失宠多日,虽位份不曾动摇但日常用品连下人都不如。 如今皇上肯翻裘妃的牌子,裘妃岂不欢喜? 玉儿也说道:“娘娘秉性纯良,皇上总归想起您的好来。” 执画阁外传来太监的通报声,慕千雁淡淡一笑,在宫女太监的簇拥下轻步走出。 走在最前面的明黄身影便是这梁氏皇朝的一国之主,梁谨夜。 曾经的祁南国,如今的梁氏皇朝! 慕千雁上前一步,含着笑,屈膝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起来罢。”梁谨夜虚抬了抬手,迈着方步已率先进了屋。 单看背影已是一身尊华,王者之气无形之中流泻而出,多年浸淫帝王之术,他终归比当年又深沉了些。 她的夫,天生的一张俊邪面孔,五官生的极其好看,人说居高位者天生的凉薄无情,这话,她原本是不信的。 只是原来,梁谨夜比任何一个居高位者都心狠手辣! 她突然轻笑出声,慢慢随着梁谨夜的步子,进了屋。 “皇上。”她止步在门前,突然不知该做些什么,前世,前世…… 她突然恍惚的神色被梁谨夜看在眼里,眸中腾起了一抹不悦,道:“呆站着做甚?” 慕千雁低头,委屈又娇羞的抿唇,“臣妾这不是被吓傻了嘛。”她立在原地,生生是不敢抬头看他。 梁谨夜微微眯眼,却拿起了手边的酒杯,不言。 她又怯怯的抬头看向他,才挪了挪身子,上前斟酒。 “其实你有何可怕,石屋虽险,自是有人会护着你,不过吓吓你罢了。” 那浅浅的叹气慕千雁心头一僵,原来,一直以来这个男人对每个女人都是这样的,都这么无奈而包容。 这个男人不是独独给她所有的温柔,这个男人…… 他会不会根本就没有爱过自己?那他接近自己只是为了权,只是为了势吗? 那种愤怒和妒意,那种被最爱的人欺骗的感觉狠狠的扎进了她的心里,心,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可身畔男子胸膛灼热,她该怎么办…… 第34章 做戏相依侬 梁谨夜这话当真温柔,若是曾经,早已软到了心里去,慕千雁心中终是一滞,不过眨眼功夫,她便嫣然一笑,道:“不然臣妾也不会熬下来。” 话落,心又生生的抽了抽。 这话说的分明,若非知道皇上护着她,她也不会熬过那么艰难的几夜。 佳人在侧,软语轻哝,当真是落到了心坎儿里。 这般缠绵的情话儿,原身公冶玉脸皮太薄,可是从来不说的,更是乐意骄纵而任性的扑进身前男子的怀里,然后什么怨怼都化了。 梁谨夜略有些惊讶的看着她,突然低低一笑,伸臂揽了她的肩,将她搂进了自己的怀里,戏谑道:“何时朕的裘儿也会说这甜蜜话了。” 慕千雁羞涩的将头埋进男子宽厚的胸前,低下头,冷冷一笑。 这羞涩的模样配着那流转的眼波,竟是说不清的妩媚风流。 如此风景落入梁谨夜的眼里,不由心火一热,宽厚的手放在了女子柔软的腰际,轻柔碾转。 “皇后那般待你,也是朕管教不严,让你受惊了。” 然,堪堪一些动作,梁谨夜便感到怀中女子身躯一僵。 “看来许久不碰裘儿,裘儿对朕便生疏了,倒是朕冷落你了。”男性特有的气息突然浓重的布满了她了耳侧,浅浅的鼻息吹进耳廊,就如一阵灼热的风轻柔缓慢的掠过。 低垂着头,慕千雁贝齿紧咬。 难道为了夺回应得的一切,便要这样依从这个男人才行?忍一忍,忍一忍便过去了,你们本就是夫妻…… 淡淡的龙涎香在脸侧作乱了好些时间,慕千雁终究是垂下头,绯红着脸颊,玉手抵着男子灼热的胸膛,羞赧回眸,道:“皇上毕竟政务繁忙,日理万机,臣妾明白的” 明明是轻柔细语,却在此话一出,梁谨夜眸中刚刚燃起的****便被冷静取代了,那双狭长的双眸微微眯起,再睁开时已是清明一片,带着隐隐的阴鹜。 没有谁能比慕千雁更了解这个男人,慕千怜也不行! 她知道,这个男人是多么的在意江山,多么的在意权,他不会允许有半点危及江山的事情出现,可有趣的是,只要国家在,就必定有隐患在。 更何况…… 慕千雁垂眸,掩住了那一闪而过的不屑。 女尊国尚有余党,已蠢蠢欲动! 夜半时分,电闪雷鸣,雨,淅淅沥沥的落下。 慕千雁的手轻轻的放在平坦的肚子上,目光扫过身侧熟睡的男子,轻轻掀开了被子。 手腕处突然被人牢牢的抓住,慕千雁回头,黑暗之中,她对上一双犀利而幽深的黑眸。 “裘儿作甚?”男子有力的手臂略一使劲,便又将女子拉到了怀中。 慕千雁微愣,将手从掌心中抽出,轻轻拍了拍,道:“臣妾恐雨打入室内,想去关窗。” “宫人自会去关。” 梁谨夜不悦的开口,话音刚落,厅中便传来关窗的吱呀声。 慕千雁依言躺回了床上,却感觉脸色又白了白。 第35章 以血入药 这样的深夜,她本该是无限羞涩而期待的,本该是安心的,她觉得她本应该那样,可是…… 思绪被悉悉索索的穿衣声打断,梁谨夜下了床,匆匆唤了宫女伺候着穿衣,回头道:“一些卷轴还放在御书房的窗边,只怕被雨打湿了去,只得委屈了你。” 慕千雁一愣,竟条件反射的去拉男子的衣袖,呐呐开口:“皇上……”话音突然顿住,“外面雨大。” 她终是开口,难道,她对这个男人还有念想吗? 还是这具身体本身的反应? “朕知道裘儿一向胆大。”耳边余留一声淡淡的叹息,接着手中揪着的那绸缎衣角便轻轻抽离了去。 外面传来宫人恭送的声音,慕千雁的心突然空落落的难受。 可她本就是有事盼着人走,怎么就…… 一旁进来伺候的玉儿见到她失神的模样,轻声劝道:“娘娘……” 话未说完,便被慕千雁赶出了房。 回头看了眼房门,灵儿嘟嚷着离开,“这娘娘,果真如传言般乖张任性!” 人一走,屋内一时间便静了下来,慕千雁捂着肚子蜷缩进床的一角。 饿,好饿…… 她紧紧蹙眉,肚子里发出清晰的叫声,她方才分明便和梁谨夜小酌了几杯,又吃了些糕点菜肴,怎么会…… 这种空腹的感觉已不是一天两天,每晚这个时候都是如此。 这是这次愈加的剧烈了。 饥饿感如潮水般涌来,浑身虚软的感觉分外的明显,胃部饿到绞痛,她闷哼出声,终于眼前一黑,晕倒在了床头。 “启禀皇上,裘妃她……”一名太医迟疑的开口,看到坐在桌边一身威严的男子,咽了咽口水,才说出病因。 梁谨夜冷冷一笑,窗外的阳光照射进来,衬着男子宛若神祗的容颜上,一双谭目流露出危险的光。 “一派胡言!昨日裘儿方和朕吃了晚膳,怎么可能会是绝食多日所致!” 那太医哆嗦的跪倒在地,陆续几个太医上前诊断,所诊病因竟与第一个太医所言如出一辙! 床上躺着的人儿突然动了动,唇边传出一声呓语,“皇上……” 那声音有些哀戚,有些依赖。 梁谨夜不由上前,握紧了女子苍白的手,道:“朕在。” 慕千雁眯眼适应突入而来的阳光,目光对上梁谨夜眼中的关切,心,惊恐的颤了颤。 多少个夜晚,那绛大人带她所见到的的阳间的一切如梦靥般在脑海中不停的回放。 她伸出虚软的手,揉了揉太阳穴,露出一抹抚慰的笑,道:“皇上,臣妾没事。” 房门外,灵儿端着一碗猩红的汤药,咬了咬唇,向屋内走去。 远远地,慕千雁便闻到了一股药味,以及血的腥味! 血的味道,慕千雁和梁谨夜比谁都熟悉。 当年打下这梁氏皇朝,他们踏着多少人的鲜血走来,谁人又知? 如今,她也只得后悔当初为梁谨夜杀了那么多的人! 见佳人似乎不舒服的皱了皱鼻,梁谨夜拍了拍慕千雁的手,疑惑开口,道:“这是何药?” 第36章 盛怒 玉儿紧张的将药放到了桌上,半蹲行礼,“奴婢听闻以血入药可治百病,便斗胆在太医配的药中加了些……” 目光扫过宫女袖中露出的一角纱布,慕千雁了然。 呵,这些宫人果真聪明的很!可惜…… 话还不曾说完,女子冷冷的声音传来,“本宫不吃。”她的声音极其动听,只是带着丝厌恶,让阿欣动作一僵。 梁谨夜却有些欣慰的看了阿欣一眼,道:“反正没毒,裘儿试试也无妨。” 慕千雁知道,阿欣正得了梁谨夜的心,这么多年,梁谨夜最看重忠仆,也最恨忠仆。 他恨别人的忠仆。 若非当年那人死也效忠那人不肯透露军中消息,这今日的梁氏皇朝可不止这么大了。 玉儿扶着她坐了起来,动作带着丝畏惧,今日裘妃分明便不愿喝这加血的药汤,却因着皇上不得不喝…… 眼前似乎出现了裘妃那阴鹜而凉薄的眼神,玉儿动作一滞,心生胆寒。 带着血腥味的药香传入鼻中,不知为何,慕千雁突然食欲大增! 有些饥渴的舔了舔的唇,慕千雁的眼中流露出连她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狼光。 见慕千雁停了动作,梁谨夜以为她不肯喝,正要命人端去倒了,女子突然抬头,淡淡一笑,道:“阿欣有心了。” 血的腥香绕入鼻尖,伴着甘苦的汤药,滑入喉中。 见慕千雁喝了药,梁谨夜似是放了心,又去了金銮殿。 虽说昨日他离开后慕千雁晕倒有些愧疚,可依旧还是没有多留。 慕千雁低头,微微一笑。 一大群太医宫人随着梁谨夜离开了,执画阁又陷入一片安静中,鼻尖突然闻到淡淡的栀子花香,紧接着房门之外突然传来凌厉的内力相击之声! 梁谨夜幽深的眸中似乎酝酿着无边的愤怒,那眼神凌厉而狠绝! “朕说过,任何与栀子花有关的都不许出现在皇城之中!” 猛然回头,梁谨夜盯着那站在门口相送的女子,俊邪的面容上神情犀利。 女子一身纯白衣衫,宽大的裙幅迤逦盛开,长袍广袖,腰间细细,那清丽的眸子正不舍的看着他。 倾城之颜,风流之姿! 却恍惚正如一朵绽放的栀花,如斯娇美! 被梁谨夜飞盛怒吓到,慕千雁的身躯微微一抖,诺诺道:“皇上,臣妾,臣妾不知……” 一旁的林公公见梁谨夜盛怒,这么多年跟下来自是清楚他的心思,便斗胆上前试图解说。 “皇上,此时正是栀花盛开的时节,只怕是当初遗留的种子,以前尚未开花,看不出来。” 梁谨夜依旧是看着站在门口的女子。 那女子依风而立,似乎就要乘风而去。 慕千雁见着不远处盛怒回头的英挺男子,歪了歪头,似有疑惑。紧接着,男子眸色突然变得探究而阴沉,拂袖而去! 那一身王者的迫人威压也随之撤离。 第37章 寿宴 望着他盛怒离去的身影,慕千雁的嘴角,也噙出一朵微笑来。 天色已经慢慢转凉,这几日,梁氏皇朝京城人心惶惶。 那些鸡鸭鹅猪频频死亡,皆是浑身血液干涸而死,传言这不是病,是有吸血狂魔,据说那些罪深致死的囚犯,已经死了三个,死相与那些牲畜如出一辙。 一楼大堂上,说书的正讲的激动,将吸血狂魔说的神乎其神,突然眼前一道青影闪过,抬起眼看去,隐约一串佛珠。 “哧,还是个和尚?”自言自语一番,又接着讲了起来。 三日后,梁氏皇朝盛宴,各国使者来朝,觥筹交错。 慕千雁挑了件喜气的墨绿色吉服,头绾风流别致飞云鬓,略施脂粉,看着阿欣忙里忙外的给她打扮,兴致缺缺。 阿欣从镜子中注意到慕千雁散漫的神色,关切道:“娘娘,今个儿皇上二六寿辰,各国使者都会来,您可注意着。” 慕千雁轻笑,皇上寿辰,关她何事? 金碧辉煌的宫殿内,动人的丝竹声,宾客的欢声笑语从内传来,几个妃子已经陆续入座,各个打扮的花枝招展,却又得体的很,显然,平时甚少见着皇上面的妃子都想在这天出出风头。 梁谨夜的妃子为数不多,也就寥寥数个,但皆来自权贵之家,却是只有原身公冶玉似乎并没有什么后台。 慕千雁在席上坐下,心中突然有种隐隐的不安。 见着正主还没来,慕千雁抬头看去,目光在众位宾客的脸上一一扫过,竟没一个她熟识的。 好一个梁谨夜,为了把知晓当年情况的人赶走,真不知你用了多少手段! 目光扫过正对面与人大声谈笑的男子,众臣之中最为年轻,约莫二十多年华,俊眉斜飞入鬓,一双眼睛暗藏着精光,一身若有似无的杀戮气息。 此人正是大将军褚卫。 细看之下,这人长得好不俊俏,除了周身气质,竟看不出将军模样。 许是她的眼神太过明显,褚卫突然回头看她,慕千雁没有躲避,没有掩饰,也没有开口,只是拿起手中的酒杯,轻轻一笑。 褚卫的眸子突然阴鹜的眯起,紧接着冷哼回头。 慕千雁讶然,她怎么不记得原身公冶玉有认识这么号人物?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太监尖哨的通报声,紧接着,一抹明黄色的身影缓步而来,伴随着一阵迫人的压迫感,褚卫的眼中闪过一抹精芒。 行礼的时候,慕千雁略有心虚,上回院中出现栀子花,却不知这梁谨夜作何想法,若无法得宠,她潜伏在宫中暗中作乱又有何用?可若受宠…… 她垂眸,侍寝之事一次可躲,两次三次可又说不准了。 一双绣着精致流云的暗金靴在她身前略作停顿,随后有人拖着长长的凤袍将她扶起,慕千怜仔细端详了会儿屈膝行礼的慕千雁,脸上端着母仪天下的模子,道:“妹妹,你知道皇上的性子,上次之事已作罢,怎生又闹出了栀子花?” 第38章 毁容药水 待慕千雁抬头,慕千怜早已端坐在了皇上身侧的凤位上。 慕千雁回身坐下,装作有些畏怕担忧的低了头。 鼓乐齐鸣,鸾歌凤舞,寿宴之上,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三国使者陆续到来,献上寿礼。值得一提的是,风翼国由三王爷亲自前来,而听闻,那三王爷不过是一介病秧子。 修长白皙的手轻轻敲打着金玉王座,梁谨夜冷笑着看向大门处,难不成这风翼国是看不起他梁氏皇朝! 远远地,一道深蓝身影缓缓前来,手里依稀拄着一根拐杖,走的不甚平稳,见及此,在做之人皆蹙起了眉。 让一个病秧子前来贺寿,可真是不妥! “风翼国三王爷参见皇上,望皇上长命百岁,身体康健,江山富饶,国泰民安!”男子缓缓做了一辑,紧接着便轻咳不止,面色苍白如纸。 众人皆抬了眸,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慕千雁随着众人的视线抬头看去,对上来人的模样,手,突然狠狠一颤,杯中的酒水略微溅湿了衣裳。 “皇上,本王给您备了份重礼,听闻您炼制增长内力的丹药急需珍惜药材,本国又正好有半瓶集天下之珍奇炼制而成的毁容药水,稍加提炼,便可得其中药效。” 话音刚落,便又是一阵轻咳。 慕千雁猛然抬眸,那双浓黑的眸子犀利而凉薄的看向病怏怏的男子,只一瞬,便又收了眼。 三王爷回身让仆从献礼,那眼,隐约从慕千雁的脸上掠过。 慕千怜端坐在凤位上,藏在袖中的手早已紧握成拳,这药水,岂不是当年她赐予慕千雁的那瓶! 她猛然从主位上站了起来。 梁谨夜也盯着那药水,眼神冷厉而探究,半晌,他开口道:“多谢三皇子,赐座!” 慕千雁的目光有意无意的瞄了一眼突兀站起来的盛装女子,抬头关切道:“皇后娘娘,您怎么了?” 慕千怜一滞,干笑一声,看似随意的说道:“没,只是突然有些头晕。” 慕千雁问的突然,慕千怜也只得随意扯了个谎,却只怕之后谣言传百,这当今皇后真没什么国母之仪,盛宴之上如此莽撞。 寿宴继续进行着,三国使者打折太极,慕千雁心神却全不在上边了,这酒这菜有何味道?倒不如血来的好喝些,还能果腹。 瞄眼见风翼国三王爷离了位,寿宴也进行的差不多了,也找了个由头跟了出去。 三王爷风浅墨,当年打江山时,她曾以梁谨夜入幕之宾的身份与其交涉,这一身病怏怏便源自于她。却不知怎么,转身的瞬间便失去了风浅墨的踪迹。 突然,一双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慕千雁转过身来,是一个陌生而清秀的少年,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可那周身的气场分明是个练家子,应该是某的户人家的家仆,而皇宫之中,能带进侍卫的只有一人。 第39章 你我牵扯不清,何来自重? 褚卫! 随着少年拐过几个弯儿,慕千雁被带到了一间隐秘房屋前,装饰的还算简朴却也大气,看得人出来主人虽不常住此处,但也常来。 身后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吱呀一声关上,身后陌生男子的气息猛然靠近。 慕千雁没有躲开,也没有反抗,只是轻言:“褚将军请自重。” 身后之人竟没有半丝讶异于慕千雁知晓他的身份,而是冷哼一声,掀袍坐下。 待慕千雁话音落下,哪知褚卫似是听了天大的笑话,伸手便向女子纤腰揽去,大笑道:“你和我关系牵扯不清,朝纲之上谣言不断,何来自重一词?” 回身闪过,黑暗之中,慕千雁一双眸子直直的看着褚卫、俊朗硬气的脸,道:“将军有话请直说。” “罢,上次向我要的东西带来了,但是你出手最好快些!”褚卫突然转变了态度,以一种上位者的姿态,却又似乎一切尽在股掌。 慕千雁凝眉,紧接着手心被塞进一瓶不知什么药水。 “别让我等。”褚卫的声音中流露出一抹急切。 她略怔,应了声好。 奇怪的是,她当真没从裘妃的记忆中看出她认识这个人。难道是原身不想记起关于褚卫的这段记忆? 莲步轻移,慕千雁向门口走去。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衣衫猎猎之声,刀光剑影间,两人的视线被一片淡青色狂肆的铺满,紧接着,一串佛珠直直的向褚卫射去! 慕千雁一怔,恍惚间,她竟将这淡青的色彩看成那记忆中铺展开的宛如红色曼陀罗般的绛红。 而打斗间,三人已到了屋外。一时,寿辰所放的烟花如银河里突然倾泄而下的星海,照亮了来人的面容。 男子面庞白皙,姿态闲雅,眉眼处淡漠的流光,却端的淡漠威仪,那莹白玉手轻轻搭在腰间的白玉笛上,纵使惊鸿一瞥,也端的沉沦于这风华绝代。 那手中的一串佛珠还散发着幽幽的佛光。 不知为何,慕千雁竟本能害怕的后退了一步。 然后她细细抬头看去,那人的眉眼间,是熟悉的嘲讽,月色下,是依稀可辨的风姿卓绝。 竟然是……他! 慕千雁的瞳孔瞬间收缩了起来,有些踉跄的后退一步,心中说不出的担忧慌乱,却并不害怕。 “身为一国之将,皇上寿辰密林私会宠妃,怕是不妥吧?”男子开了口,墨玉的眸子满是不赞同,却细看之下,略带讥诮。 “哼!” 褚卫冷哼,拂袖离去。转身前又警告的看了慕千雁一眼。 并未搭理,她抬头看向来人,心中还揣着一丝侥幸,想着如今换了容颜,此人只怕还认不出来,便盈盈一福,客气道:“多谢高僧解围。” 说着,她暗自轻哼一声,你自个儿拿了串佛珠来,可怪不得我这么称呼。 第40章 绛大人 “哼,你倒镇定。”他清呵,似乎有些讶异于慕千雁的反应,手中的佛珠突然向慕千雁的脸拂去,分明温柔的动作,却才一抬手,慕千雁便连连后退! 她终究称不上是人,佛珠离她尚远,脸上就已是一阵灼热的痛。 “你不知道脸对女子很重要吗?”她嗔叱,眼底闪过一抹不知所措。若有心人害她,就算她武功绝顶,一串佛珠便也可要了她的命! 可今日只怕不待有心人来,她便被这男子带回了阴间去。 “那也比姑娘为祸苍生的强。” “胡言!我没有!”不知为何,此人寥寥几句,便挑起了她的怒气,而第一次,有人喊她姑娘。 她便也下意识的自称了我。 “吸血狂魔难道便不是你这妖孽!”男子轻叱,眼睑微抬,划过一抹凌厉的色彩。话落的瞬间,素手一抬,手中佛珠幻化成剑,指向女子仓皇躲避的胸口。 如果他记得没错,这女子原本叫做“慕千雁”。 他只是片刻未管,没想到慕千雁便从望乡台逃离了去。只不过此行他来阳间也是别有任务在身,只希望能早些收了这妖孽便好。 慕千雁惊恐的瞪大了眼,被吓得立在了原地,不敢动弹半分,眼见长剑刺来的呼啸声,闭紧了眼。 修行之人,心怀慈悲,定然不会真杀她,她又何必暴露。现在只保佑此人还不确定她便是慕千雁。 可她不知道的是,创世以来,因果轮回,不遵循天地规则自行逃离阴间的,也寥寥几个,簿子上还是记得很清楚的。 然,男子一手提剑,一手负身于后,冷眼看着女子娇媚惊慌的容颜,剑速未停。 一直如隐形人般侯在男子身后的小厮垂眸,也知在这位大人剑下,这女子仍难脱一死。 然,女子凌空一转,身形翩然落地,那剑从她耳边闪过,险险削掉一缕碎发。 慕千雁愤愤抬眸,不曾想这人出手便是真招,狠绝之处竟没有丝毫神仙该有的风范。 而这一闪一避,一攻一躲,竟不过瞬间。 好俊的身手! 看着那缕悄然飘落的发丝,小厮震惊的抬头。 鲜少有人,在这位大人——绛大人剑下能完好无损的站着。 一丝讶异亦闪过男子眼中,那直刺而出的剑又幻化回了佛珠,定在了慕千雁的脚下,画成了一个圈。 她这具身体,这灵魂,无非就怕那些圣物,此时她不管向何方跨出一步,皆会被这佛珠上的经文给挡回来! 画地为牢! 收了招,他侧头,对上脸色苍白,看似镇定实则有些惊慌的慕千雁,轻笑。 那一瞬间,恍惚的熟悉感。 慕千雁不由心疑,此人,除了阴间那次,是否还在什么地方见过?可如此风姿容颜,她如何会忘? 就在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他低沉而又淡漠的声音,“我劝你,还是安分守己的好。” 慕千雁心中咯噔一声,她停了思绪,缓缓向他看去,一来便说她是吸血狂魔,现在又暗着警告她,难道说这男子真的已经确定了她就是慕千雁,就是那个从阴间逃离的慕千雁? 第41章 你不该咬我么 可就算如此,证据何在? “本宫不明白你的意思。”她不屑冷哼道,睥睨的看着身前的男子,如被囚的凤鸟。 而她实则不过一介妖孽。她从阴间逃离,不符轮回之道,只能以血液为生,岂不妖孽? 男子站直了身子,缓缓上前,逼近慕千雁,颀长的身子几乎将明月的银辉都遮挡住,迫人的压力也随之而来,慕千雁不由退了一步。 哪知竟险些踩了经文,一阵热浪冲向脚后跟,她慌忙撤回了脚,一时受力不足,额头狠狠的砸在了男子的心脏处。 “你这人,胸口可真硬。”揉着撞的生疼的额头,她抬头看去,他的脸在阴影中看不分明。 本不该被这男子的压力慎到,却不知这人修了什么术法,倒是…… 是了,她险些忘了,这人,是从阴间来的。 慕千雁突然一阵头皮发麻,她能重生,便早已说明这世上存在怪力乱神,以她区区凡人之身…… “你不该是咬我么。”男子冷笑挑眉,那乌黑迥然的眸子如晓月清风,若寒星。 他之前料想的确实不错,这女子前世便做尽恶事,这回机缘巧合之下逃离了阴间,果然在阳间也没做什么好事!以吸血狂魔这孽障的魔性,如此好的时机,如此上等的鲜血,如何不爱? 可当他话落,对上慕千雁固执的神色,不知为何,心中一软,这般固执的逃离阴间,这女子,究竟有什么执念,有什么放不下的…… 心念一动,他竟不声不响的撤了慕千雁周围的佛珠经文,留了句话,快速离去。 那缥缈的身法,连带着慕千雁的心都开始不安了。 念叨了两句男子留下的话,慕千雁咬牙切齿的笑了。 “我知道你不是和尚,我知道你会盯着我,可是或不是于我来说不过都是一个强大的绊脚石罢了。” 看着男子离去的方向,慕千雁脚下扭转,向北边走去。 呵,这男子在阴间究竟是什么来头,这么大口气!可就算你现在放我一回,你就以为我会感激你而放弃了我要做的一切? 痴心妄想! 心中不悦,却是加快了脚下的步子,眸中闪过一抹慎思。 这几天她并未闲着,宫里东走西走,打听了几处七年来较诡秘的地方。 梁谨夜啊梁谨夜,你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她也曾听闻七年前尚有一人活着,只是疯了。至于是真疯还是假疯,那也只有看看才知道了。 借着路旁喜庆的红灯,穿过青石板密林,最后停在一座阴森的石屋前。 这里正是当初她重生的地方。 手,缓缓的放在了木门的把手上。与此同时,天边一抹烟火如流光划过,由此可见,此处离宴会处也有段不小的距离。 烟火声让慕千雁清醒了不少,收了手,绕着石屋左三圈又三圈的走,脚步停下的瞬间,石屋竟然发出咔咔的声响,紧接着,整个屋子都移动起来,露出一条只能一人通过的地下阶梯。 第42章 爷明明就喜欢奴家嘛! 时隔七年,不曾想机关未曾改变。 也是。她嗤笑,她用的是师门的阵法,江湖早已绝迹,梁谨夜就算是知道开启的方法,也指不定知道怎么改变。 “轰!” 石屋移回了原位,激起一阵沙尘后,慕千雁早已消失不见。原地,出现一名青衫男子,袖口之上,金边绛红番莲妖娆盛开,绣在青衫之上,竟清雅诡异之至! 隐在密林中,慕千雁静静的看着站在她原本站立位子的男子,屏气凝神。 “这大梁岂是你这妖孽可折腾的地方。” 这声音,宛若修罗,虽清冷坚毅,寥寥之中却也吓人。 莹白如玉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抬了抬,便是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他刚才怎么就糊涂放了这妖孽?竟忘了师兄也跟来督查了。 这人怎生无处不在! 慕千雁已是怕急了那串佛珠,见情况不妙,便要撤退。 哪知那男子竟如鬼魅绕到了她身前,佛珠略微一抛,她便不得不停了动作。 分明不存在的东西,经她一看,竟觉得这佛珠周身万丈佛光! 见他就要开口,慕千雁突然淡眉一扫,眉眼间流露出一抹骨子里的魅色。 长袖一挥,掩住佛光,身子突然不躲反欺身而上,像猫一样黏在他身前,就是不让其有机会将佛珠靠近身前。“爷,你是想急了奴家嘛~” “无耻!”他大惊,一边连连后退,一边出招就要制住慕千雁。 “你明明就喜欢奴家,怎么说奴家无耻嘛。” 慕千雁哀怨回言,反迎招而上,伸手亲昵的勾住对方的脖子,气的青衫男子无力之极,足尖点地,身法缥缈,瞬间便向后掠的老远。 “你这宫妃,简直dang_妇!”前世此女便作恶良多,不守妇德,如今更是不择手段,连他都不放过,刚才还和那大将军密林私会,简直…… 这般想着,他心中大惊,却见慕千雁回头看他,那神色说不出的犀利坚决。 心下,又是一动。突然唇角一勾,漾起一抹笑意来。 “蠢。” 慕千雁却是不知他笑些什么,开口就是鄙视嘲讽,但不敢多说什么,就生怕惹急了他被立马收回阴间去。 想着,她便扯去那接触过佛光的袖口用内力震碎,身形赫然化作一道光影从密林掠出,抬眼寻望去,早已不见了慕千雁的身影。 “好快!” 小厮凝目看去,道:“半年前属下尚未退隐,也不曾听说过此等厉害的人物!” 至今为止,武功卓绝者,包括绛大人,就属魅族嫡女等,共三人。 若说叱咤风云,应该属当今皇上——梁谨夜了。 可再就近来说,也只有七年前的…… 小厮摸了摸下巴,喃喃,“慕千雁,古雁皇后。” 就在这时,耳边突然传来男子沉凉的声音,“既然我此行来阳间有任务在身,你又一直在阳间做事,从未回过阴间,那以后阳间的一些消息且慢慢说与我听。” 第43章 她回来了 话音方落,头顶突然寒风凌烈,一人如翩鸿飞来。 抬头看去,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墨发玉冠而束,眼神漠视着石屋,锐利如锋,威压迫人。 小厮大惊失色,他怎么来了! 传闻,梁谨夜一身武功出神入化,一把血吟剑如风幻影,饮血无数,那嵌着的红水晶本是晶莹剔透! 杀戮,饮血而生,见血方停。 就在瞬间,一抹明黄挡在男子身前。 “公子深夜拜唔,未能远迎,失礼。” 那声音睥睨冷酷,暗藏着一丝澎湃,周身九五之尊的强烈气场几乎搅动整片空间。细看之下,那眉色间流露的一抹阴狠,令人侧目。 目色微凝,男子似自省低头,“阿弥陀佛,在下不过一介修行之俗人,不敢当。” 睫羽间,神色说不清的淡泊,却又从骨子里溢出一丝虔诚来。 阳间办事,终归低调为上。 “俗人?那如何打开朕的暗室?”除了七年前死去的那人,除了他和怜儿,无人能开! 银白的月华如银河的星海,流泻而下,夜幕之下,男子缓缓抬头,清贵的容颜上,浮起一抹平淡的笑。 “祁岭山,流光寺。” 话落,夜色中一片短暂的寂静,凌烈风声之中,黑发肆虐,梁谨夜微阖眼眸,黑瞳中掠过一丝锐利。 江湖之中,有几处神秘的所在,这流光寺便是惹不起的。 想着,竟是冷哼一声,身形突然拔地而起,面色冷如冰雕,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慕千雁!是不是你!” 那声音平稳有力,却暗藏汹涌,澎湃的内力隐隐透出,穿过层层叠叠的云层,带着一股宣泄不尽的决绝,如一把利刃将夜幕拦腰斩断! 那声音在周围的建筑碰撞回响,回音破碎的传回梁谨夜的耳中,那双略微带着猩红的眸环顾四周! “唔。”一丝腥甜涌上喉间,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右手扶着的树枝上,被她生生抠出了一个洞。 谁都不会想到,她慕千雁在离开这密林之后,又回来了。 七年了,她终于又从他口中听到了她的名字,七年之后,她再次看到梁谨夜看似平稳实则疯狂的模样。这一瞬,像有什么,将她的心狠狠地搅烂! 远处的阁楼上,绛大人凝目看着凌云之上,霸气巍然的男子,又奇的道:“这梁谨夜……可是和传言……” “朕知道是你!” 苍劲的声音响彻云霄,以雷霆之势,划破苍穹! 那声音震慑人心,那阁楼之上,小厮站在男子身后,愕然道:“是和传言不太一样……” 没想到这梁谨夜那么疯狂…… 像个疯子。 明黄长袍肆虐,梁谨夜握紧手里的剑立于楼台之上,凝视周围,紧接着一道杀气向四面八方如流星追月般射去,手中之剑脱离,身形突然拔地而起,那凌傲的脸上泛起一股疯狂的骇意! 第44章 杀机四起! 目光所及,那石屋之上赫然斜插着一朵盛开的栀子花! 那花枝柔软,却入石三分! 那花香浓烈扑鼻,那花本是纯洁无暇,却开的迤逦妖艳! 慕千雁!她回来了! 楼台高空之上,突然爆发出一股强烈的气场,银白月色突然缓缓覆上了丝丝缕缕的猩红,如猩热的鲜血…… 再看楼台之上,早已不见了梁谨夜的身影! 原地,蓦然一抹墨绿的身影一闪而过! 一路尾随狂奔,身形忽闪玄妙,整齐的飞云鬓被树枝勾开,一瞬青丝凌乱飞舞遮住了容颜,除了一双坚定冷睨的眸子。 她其实并不知这七年来皇宫有几处地方诡秘,以梁谨夜的谨慎,怎么可能让知晓当年事的人都留下?如今眼前的这批宫人妃子,不过都是些新人罢了。 然,却知这石屋神秘莫测,她便冒险一试,果然,石屋机关一开,梁谨夜便有所察觉。以梁谨夜的聪明,既察觉到了她的归来,又如何不会知道她最想去见当年之人? 慕千雁轻笑,那幽深而神秘的美丽眼眸直直的瞪着前方快速穿梭的明黄身影,步下飞快,手握成拳! 梁谨夜,尔若不及时转移藏人之地,便等着我带走她吧! 至于那人是真疯还是假疯,至于你到底藏了什么隐秘,我定会一一知晓! 狂风骤响,月色血影浓重,枯败的树林里,是一座巨大的破败宫殿,断梁残枝,灰尘密布,蜘蛛网随处可见,看似原本金贵辉煌的宫殿,一片荒芜。 这里是前朝皇上居住的地方。 前朝,祁南国。如今,梁氏皇朝。 慕千雁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场景,心口突然一阵钝痛,她如梦初醒的瞪大了眼睛。 紧接着,一道剑气擦过,慕千雁只觉得脸上一阵冰冷,耳垂一道鲜红的伤痕,血珠滴落在叶子上,漾起一圈圈的暗红。 杀机四起! “慕,千,雁。”冷寂的声音就这样在层层剑气中划破空间,贯穿慕千雁的耳际! 那强者的气息一圈圈的四散开来,慕千雁没有丝毫情绪的眸,黑的浓烈! 却不知,掩在袖口的手,止不住的颤粒,当她是裘妃公冶玉的时候,她觉得她对梁谨夜还有留恋,而当她以慕千雁的身份来面对这样狂暴的他时,竟是恐惧和憎恨。 她真担心,担心她一时忍不住就这样杀了梁谨夜! 不,这人世间那么多美好的痛楚他尚未体味,怎能让慕千怜和他如此痛快! 前朝宫殿四周,突然气息狂增,肆虐。 不知不觉间,这四周竟已经布满了梁谨夜的手下,四周杀机四起,十面埋伏! 握紧了手心的匕首,慕千雁感受着周围的气息,心中焦急万分,心知若不及时离开,今天怕不能全身而退了。 第45章 怎舍得爷独守…… 就这一点点的分神,数支羽箭便从四面八方急射而来,呼呼的风声,凌厉狠绝! “当!”兵刃相撞之声破空传来,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 “林子里有刺客!” 原本漫无目的胡乱攻击的侍卫寻声发现了慕千雁的位子,大声吆喝起来。 担心被梁谨夜发现,慕千雁伏着身,一把扯掉脸上的美人皮,在林子中夺路狂奔! 直到确定其看不到她的脸,方才带上美人皮。若非心知那“和尚”还没走,她也没必要再带上它。 而站在高处的侍卫却整齐划一的架起弓箭,瞄准那抹暗色偏绿的身影,如密雨般攻击而来! 那月华之下,墨裳逆飞,慕千雁身形敏捷灵活,眼角余光注意到远处楼台之上谪仙般的身姿,身后剑气追杀而来,一种寒意从脚跟嗖的串上了脊背。 他的血吟剑,见血方休!上方之毒,见血封喉! 梁谨夜远见一个似乎墨绿的身影,那种感觉如张扬绽放的花又如温婉江南的绿。 虽身形不像,但神气却是…… 很像那人,那个七年前就死了的女人。 明黄衣袂纷飞,目色凌然,看着那抹诡秘的身影,让他想到石屋阵法的开启,眼底泛起一丝冷意,这种人,不论是谁,只要是敌人…… 与此同时,身法加快,提剑欲将前方之人杀之! 身后一股猛烈的剑气急追而来,伴随着森冷的寒气,铺天盖地的席卷向前。心中略寒,慕千雁突然魅惑一笑,身形猛然腾空而起,化拳为爪,向着前方直直抓去,腰肢诡异的扭转,那身后之剑便擦之而过,顿在空中长啸嗡鸣! 血吟出鞘,不死不休!唯血方可化解煞气。 “哟,娘子可是舍得回来了?”绛大人突然勾唇一笑,眉目流转间,说不出的撩人心魄。他一身青衫拖曳,一手负在身后,一手轻松抓住慕千雁变爪抓来的的手腕,一抓,一躲,一攻,一柔,如此身手,竟仍绰绰有余。 略微一愣,慕千雁清呵了口气,手中招数未停,眉眼间便流转了一抹魅色,嬉笑道:“是呀,奴家怎么舍得爷独守空房?” “娘子在外受了欺负才想到为夫,为夫心里可是难受的紧。”绛大人摇了摇头,那清贵的容颜上染了几分失落来,却突然话音一转,“怎么,你这女子除了我的佛珠竟然还怕梁谨夜?”他趁隙附在她耳边,笑问。 倒也奇怪,他没再称呼她为“妖孽”。 此时身后又一道剑气破空而来,目标却是直指绛大人和慕千雁! 感受到身后凌厉的剑式,绛呼吸沉重,十指猛然收紧,这女子果真不是一般的聪明,装作妩媚装作动人,装作人尽可夫,却是在无意间拉紧了他们的关系,让外人以为他们是一伙的。 这样,他便不得不被慕千雁拉进这场与梁谨夜的斗争中! 第46章 这年头,和尚还娶妻吗? 这般想着,他的手中不知如何突然又出现了佛珠,另一手牢牢的摁在慕千雁的肩膀上,那丝毫不用内力的手竟让她动弹不得。 而身后,剑如流光,夺命而来,步步逼近! 慕千雁心中一凉,猛然抬头看他,那黑白分明的眼就像看着一个死人,有些木讷,有些狠绝。 “别让我找到机会杀你。”朱唇轻启,却未发声,才一说完,她突然魅惑一笑,凑近了他的脸,轻言:“奴家和爷不是才私会过么,怎么,爷又想奴家了?” 话落,慕千雁本以为此人会一如以往挣脱开来,不曾想,他却邪肆一笑,说道:“娘子,为夫不想你还能想谁呢?况且,杀夫之罪,娘子恐怕无力承受啊!” 那一瞬间,月色下,一双含笑剪瞳撩人心魄。 紧接着,话音方落,绛大人便牵了慕千雁的手,一拉一扯间,便轻易的避过了梁谨夜的攻击。 接着,他轻言:“我叫绛。” 慕千雁一时被他的前一句话噎的喘不过气来,干咳了两声,才缓过神,一双眸子有些呆怔住。 不过片刻,慕千雁笑道:“夫君闲着没事也可去那醉花楼玩玩,奴家毕竟身子弱,也伺候不了多久的。” 说着,她还羞涩的笑了笑。 言罢,趁着绛未反应过来,突然身形一个扭转,几个起落间便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穿梭在密林夜色之中,慕千雁从未想到,时隔七年,梁谨夜一身武功竟已无人能及!那,慕千怜呢? 那无比强大的神秘功法让她的心,都开始颤抖起来! 呵呵,她倒还担心自己一时冲动就这样简简单单杀了梁谨夜,却不曾想,如今的她根本就无力为之! 而那个绛,除了刚开始明确的表示要收她回阴间外,其余几次压根儿就没有要抓她的意思,也不知做什么打算,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然,不论是谁,若挡了她的路,便是大罗神仙也别想救他! 却见楼台之上,一小厮垂眉敛目立在绛身后,前方梁谨夜冲着慕千雁离去的背影又是一击,剑在咫尺,杀机凌烈,竟是无动于衷,那一击的余波几乎要伤及绛,毫无护主之心! 绛低低叹气,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淡淡回凝前方疾步追来的梁谨夜,长袖一挥,空气间便振动起浅浅的波纹,将飞速而来的剑险险的定在了胸前一厘米的距离! 那一瞬,远处追随而来的梁谨夜狠狠一震,似是没想到如今武林竟还有人能一招截住他的剑! 绛深深的看了前方之人一眼,手持着佛珠,浅浅一揖,却是突然嬉皮一笑,道:“客官干嘛整天追着我家娘子跑呢?” 这话一说,梁谨夜立刻双目大睁,脸上的神色也有些奇怪起来,这年头,还有和尚取妻的?!就算是带发修行,娶妻也不行吧? 可看两人方才亲密举止…… 想着,梁谨夜的神色僵了又僵。只一分神的功夫,眼前突然人影微微一晃,向远处掠去。 第47章 找血 那身姿,竟是说不出的风姿卓绝。 回了神,梁谨夜又凝目向慕千雁离去的方向望去,神色间划过一抹狐疑。 其实,那身形的确不似那人。可那周身隐隐的风采气场竟如此相似。 更何况,慕千雁怎么可能再嫁人? 难道,真是他错了? 怎么可能! 突然,梁谨夜的眸中闪过一抹凌厉,紧接着,身形一变,急速离去。 夜色,愈加的浓厚,独留血吟剑,未享到血液滋润,发出声声闻鸣。 而慕千雁此时已快回到执画阁,身形所过之处,掠过阵阵疾风,长风刮过,房间的门轰然紧闭! 她猛的坐下,神色恍惚的盯着铜镜中自己的脸,一头青丝杂乱的披下,仅仅可见姣好的轮廓和发丝间残余的栀子花瓣。 撩开额间的乱发,那脸皮和发根相接的地方渗出丝丝缕缕的鲜血,暗红的腐肉翻开狰狞的一角,赫然嵌在白皙如玉的面容上。妖冶而诡异。 慕千雁定定盯了自己的脸半晌,平复着急促的心跳,她的唇色殷红,脸色也渐渐趋向青灰苍白,衬的那腐肉愈发的鲜亮狰狞! 脸上明显的变化清晰的通过铜镜印在眼前,她惊慌的站了起来,美人皮竟然被梁谨夜的剑气伤到了!此时若梁谨夜翻她的牌子侍寝那她岂不是……不过此时梁谨夜只怕也没有心思去妃子的寝宫了,他心里应该很慌吧? 原本死了的人,突然回来了…… 一瞬间,慕千雁心中安定了不少,她冷冷一笑,漠然的盯了铜镜半晌,才换上一身特地寻来的太监官服,将额前的头发垂下遮住那美人皮上的一点伤疤,待门外没了阿欣的忙活声,方才掩身出了执画阁。 此时宴会早已结束,整座皇城陷入一片死寂的沉静中,偶尔有宫女提灯往来,皆行色匆匆。 谁人都知,今日梁氏皇上寿宴,举国欢庆,各国使臣皆来拜唔贺寿,可就在寿宴即将结束之时皇上突然神色大变,紧接着不顾使臣,匆匆离去。 居言,是因为皇城禁地有人闯入。 “站住!”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厉喝,紧接着路口处一人缓步向她走去。一步一步,平缓有力,远看身姿笔挺,竟然是一羽林卫。 她顿了顿,略退一步,才抬起一直低垂的头,作揖谄笑着道:“奴才见过大人。” 侍卫皱眉看着她,疑心道:“干什么去。” “奴才奉主子的命去讨些养身子的补药来。” “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这话问的犀利,慕千雁垂下双眸,伶牙俐齿的说道:“这宫里大小太监也不止几个,大人您不认识也是正常。” 又看了她几眼,羽林卫不耐烦的挥手道:“走走走。” “谢大人。” 又嘿嘿笑着点头哈腰了番,她才拿着拂尘继续微弓着背,步履迅速的向前走去。皇宫路线复杂,七弯八绕,也好在她曾经也是这后宫的主子,终究是认得路的,没一会儿便到了目的地。 第48章 经文屏障 谁说皇宫守卫森严,难出难入?当初助梁谨夜打下这天下时她便知道了这么个能离开皇宫的所在,留作急救。本以为此生不会用上,不曾想…… 心里窜起一股凉意,慕千雁向井口走去。 借着月色从上往下看去,井口略微有些潮湿,底下有水泡咕咕的向外冒,井壁上长满了湿湿黏黏的苔藓,依稀可见底下的岩石。这口井已近枯水。 毫不迟疑,慕千雁迅速收身往井中而去。 “砰!” 一道身影被狠狠的甩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了满是积土的地上,扬起漫天灰飞。 背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张开左手,那手心已鲜血淋漓。 抬起被撞的有些眩晕的脑袋,透过飞扬的尘土,井口边上似乎有什么屏障在缓慢的流动,金色樊文流光溢转,竟是神圣不可方物。 见到如此情景,她的脑海中突然浮现一个青衫身影,衣袂飘飘,风姿卓绝,以及那双雾沉沉的瞳。还有…… 佛珠! 慕千雁看着井口那层层流动的金色樊纹,脸色分外难看。似乎想到了什么,她身形猛然拔地而起,衣衫翻袂,高空之上,一览全城。 她的瞳孔猛然大睁,整座皇宫之上,看上去什么都没有,却又好似有一圈一圈的金色涟漪正在不停扩散,森罗万象囊括其中,经文流转。 而匆匆往来的宫人却是不受丝毫阻碍,毫无知觉得穿过屏障,来去自如。 慕千雁不甘的落在枯井一米远处,浓黑的眸子似翻搅着浓烈的浆水,她不信,她出不去! 井口周围金色光波巨大的威压之下,她艰难的抬起脚,一步,两步,经文混着樊文所带来的压迫让她的额间脊背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似乎骨头也被挤压在了一起,她不信,一米不到的距离,她如何过不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慕千雁的神色已近恍惚,可却没有丝毫进展,因为那繁杂的经文能将所施展的力量尽数反还! 就在她异常烦闷颓废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猛然回头,那男子微勾的眉眼雾沉沉的一片,然后露出一抹无可奈何的笑来,说:“别白费力气了,这玩意儿连我都打不开。” 慕千雁听言,一时呆住,她本以为这是此人所为,没想到…… 想了想,她心中终归有些不信,说:“呵,可此处只怕也只有你有这个本事。” 言下之意,除了你还能有谁。 绛抬起眼,朝着那井口轻轻一瞥,那狭长的凤眼便犀利的眯了起来,似乎想起什么,神色有些不大好看。“你以为这次来阳间就是为了抓你而已?如果只是这样就让别人来了,也用不着我和师兄同来。” 第49章 达成协议 言下之意,这井口的经文皆是其大师兄所做。 你真的没有办法破解这经文屏障吗?她问。 没办法。他答。 听到这儿,根本来不及他阻止,慕千雁便懊恼的一拳砸向那层若隐若现的波光。 紧接着,一拳的力量反弹回来,狠狠的击打在了她的身上,胸口一阵闷痛,她被击的踉跄后退一步,跪坐在地上,已是一身狼狈。 绛大人看着她被那力量反弹回去一身狼狈的模样,低低叹了口气。世间因果轮回皆有所属,这慕千雁执念如此之深,让他如何安心带回阴间? 此时,慕千雁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唇角溢出的乌血如同一条邪恶的小蛇,顺着她的下巴蜿蜒而下。 她抬起头看向绛,那神色间闪现一抹决绝和坚定。接着,她轻声问:“大人是一定要将我带回阴间了?” 这话一说出口,便表示她已经不打算和绛周旋说她不是慕千雁了。 似乎已经料想到她会这么问,绛说:“没错。” “呵,大人您看我执念这么深,就这样回了阴间肯定又会逃离,要么就成了为祸人间的恶鬼,您可放心?” 慕千雁嗤笑一声,见绛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便又说道:“大人不妨给我点时间,等做完了我要做的事,定然跟你离开。您看可好?” 她看向绛,目光带着探寻。 男子的脸色在阴影中有些看不分明,然后轻笑:“为夫可给娘子十年时间。十年之期一到,不论如何娘子都得跟为夫离开。” “好!” 慕千雁应了声,十年期限,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只望大仇能早日得报为好! 她抹了把唇角的污血,目光看向那井口流动的经文,想到如今的处境已经那十年之约,心中闷闷的钝痛起来。 她确实愚钝,却总是不甘,可现实就在眼前,她又能如何?今日,她别想出宫。 如今的体质,自己心中早已清楚,自那天阿欣以血入药起,她便清楚的知道,自己外表为人,实则不过是个人不人鬼不鬼的行尸走肉,普通的食物仅能解馋,只有鲜血才能裹腹。 她需要实力,需要人手,需要势力。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活到报仇的那一天,她才能活着看着梁谨夜,慕千怜痛不欲生,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她的出现不符合轮回之道,一个逃出来的灵魂违背了太多的禁忌,她只能以妖魔鬼怪的形式活着。可只要能报仇,披荆斩棘,有何可惧! 一切,都怪不得她。 似乎下了什么决定,慕千雁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站起来,理了理衣服,擦去嘴角的血丝,确定看不出狼狈之态,才掠过绛的身侧缓缓向一条幽密的小道走去。 第50章 本宫不明白你的意思 不远处一座小小的院落,散发着淡淡的橘黄色微光,院落的门口两个面容猥琐的太监搓着手走来走去。 “喂,那小宫女长得标志的很,可别落了。”一个太监凑近另一人耳边,嘿嘿笑着。然后小跑着进了院子。 这里是专门关犯错宫人的院子,但是管理不严,往来也没什么拘束,皇宫之中太监身体缺陷,却也需要人作伴,而宫女一般二十几岁才可出宫门,有些甚至一辈子关在宫中,所以这个时候部分太监宫女便会结成对食,相依相伴。 只是有些太监思想不纯,结成对食后做些不良之事,惨无人道,几年前便被官差大肆搜查了番,只是如今时间一长,管理的又松懈了。 这些都是慕千雁从碎嘴的宫女那儿听来的。几日前梁谨夜翻了她的牌子,那些官职高的宫人便也识相的拨了批宫女来执画阁伺候,闲言碎语便也多了起来。 “谁!”似乎发觉了什么。那个太监突然喝到,语气有些惊慌。这些个太监都是出了名的胆小怕势。 月色渐渐暗了下去,一个黑影从太监的身后缓缓靠近,还没等他回头,一块棱角分明的小石子从慕千雁的手中疾射而出,如同利箭直往其穴道而去,下一秒,太监砰然倒地。 看着倒在地上毫无知觉的太监,慕千雁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手里不知什么锋利物什,在月色之下折射出锃亮的光。 就在这时,她的身后一道熟悉的身影飘了过来,脚步声轻轻浅浅,尚能听见腰间玉环相击之声。 心中一紧,回头的同时,右手食指微曲,迅速的将手中的匕首收回了袖中,往回走去。走近时,她匆匆瞄了眼来人,见他低着头没看自己,便打算就这么从他身边走过去。 她今日想做的事情本来就没想瞒着他,因为她知道根本瞒不过。况且有十年之约在,绛也不会就这样不守信义的将她带回阴间。 可刚从他身边走过,耳边就传来他低沉而清明的声音,“慕千雁,做事不要太狠辣。” 慕千雁心中咯噔一声,她停下脚步,慢慢侧过身去,看着他,目光就像看着一个神经病。 她蹙眉,似乎思索了会儿,才疑惑道:“本宫不明白你的意思。” 他又没有看到她要做什么,怎么就确定她狠辣了? 绛缓缓抬起头,宛如坚玉的脸因为背光而更显得深沉莫测,他看着她,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中透出冷傲,耀目摄人。 那眼神,似乎要将她看透。 “我知道你明白我的意思,我也知道你很有实力,虽有十年之约在,也希望你在人间这几年不要酿成大祸,不然亦可将你带走。”他声音中并没有嬉笑之意,却透露出一种威严冷然的感觉,这种感觉,在一片暗色中分外明显。 第51章 不悦 慕千雁闻言,如同被人泼了一桶冷水,十年之约,她原本早已安心,可他这话的意思便是让她十年之内不做任何坏事,这可为难她了。 她怎么可能为了在人间十年而放了慕千怜和梁谨夜?呵,过一年是一年,就算杀了他们之后自己马上就要回阴间,那也无憾!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突然绽放一抹纯真的笑容,缓缓绛施了一礼,看着他笑道:“这位大人,本宫不过是阳间有些记挂罢了,怎么会做为祸苍生的事呢?这样的罪过奴家可担待不起啊。” 绛默默地看了她一会,那双仿佛可以望穿前世今生的耀眼黑眸异常的锐利。 而慕千雁脸上始终保持着温婉疑惑的笑容,即使握着匕首的手心早已冷汗森森。 忽然,绛“哼”的一声轻笑,紧抿的薄唇带起一丝弧度,直起身,向前缓缓踏了一步,笑道:“娘子的演技可是灼伤了为夫的眼,为夫很不悦啊。” 迫人的压力袭来,慕千雁不禁后退一步,下一秒,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再次抬脚向前一步。可不待她向前,他便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几乎将月华遮挡住。 一种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 慕千雁又不甘的仰起了头,昏暗的灯火之下,她神秘美丽的眸子,冷漠而雍容。 “大人的话说的太深奥了,本宫一个妇道人家可是听不大懂了。” 她开口,言语依旧客气,竟是进退得宜,一身风骨,与之前打斗时的轻浮举止截然不同。 可男子却依旧看着她,那双好似看透一切的眼睛,又黑又亮。 慕千雁不由一阵头皮发麻。 她挪了下脚,侧过身说道:“我该回去了。” 可男子却轻袍缓带,施施然的随着慕千雁的走动慢步随上。那飘然的身形灵活莫测,慕千雁竟是如何也无法离开。心中一急,心知离开寝宫已经过久,再拖下去极有可能被发现,正打算施展功法离开,突然意识到什么,不敢再妄自动手。 可若不离开…… 她蹙起眉,却是怕极了男子手中的佛珠,情急之下,她装出害怕的样子,带着哭腔道:“你想干什么,让我回寝宫好不好,我好害怕……” 四周突然安静下来,黑暗中,只留下她带着哭腔的话音。绛却突然俯过身来,看着她,慢慢一笑。 慕千雁心中一凌,看着对方幽深的眼眸,猛然感到不妙。 他的目光看向她用落发遮掩住的一角,几乎是突然的,他伸出手,抚向她那垂落的乌发。 他这动作一出,慕千雁给僵住了,对上绛的眼神,她下意识的挪开了目光。 男子的手,抚在她的狼狈的乌发上,修长的十指缠绕在发丝间,轻轻挑起,在即将露出脸皮与发根的衔接处的时候,突然停了手。 第52章 你很聪明 他凑近她,低哑地说道:“娘子啊,演戏总得有眼泪吧?” 慕千雁心中暗叫不好。 真不曾想,这男子的眼神竟如此尖锐,只一眼便看出是真是假,是演戏还是真的害怕。 她恨恨的盯了地面半晌,才抬起头,无辜的看着男子,喏喏说道:“这位大人,本宫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为夫知道娘子心里比谁都明白,你可聪明的很。” 话落,他的手,慢慢的,慢慢的,从她的秀发,转向她白嫩的颈。他的五指,修长有力,轻轻抚着她的咽颈,几乎是突然的,他五指一收,开始用力! 那双墨黑的丹凤眼波光流转,看着面前女子眼中的挣扎,神色间平淡如初。 慕千雁狠狠的看着这个男子,双手紧握成拳。她发誓她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一个人!梁谨夜和慕千怜不算讨厌,而是恨! 他慢慢一笑,低声道:“我知道你很聪明,你什么都知道。” 随着话音,他的手,越收越紧! 但慕千雁却无动于衷,眸色间突然流露出了一抹浅笑,感受到脖子上越来越深的力道,就那样静静的看着他。 没有挣扎,也没有说话。 绛收紧的五指,骤然一松,那白皙的手猛然一拂,“公冶玉,还是那句话,十年之约虽在,也不要为祸他人,你需要什么,我可以帮你。还有,要演戏,也别演那么拙劣,为夫可是一眼就看穿了。” 他忽然转了话音,视线若有似无的划过那个晕倒在地上的太监,轻笑。 然后,他转身离开,干脆利落。 那飘荡在夜色里的绣着金色番莲的衣袖,妖冶的绽放。 竟莫名的刺痛了她的眼。 她捂着胸口,平复着呼吸,锐利的视线看着绛离去的方向,轻啐了一口,阴冷道:“关你什么事。” 慕千雁抬头看了看天上孤冷的半弯残月,深吸一口气,身形一闪,随着绛离去的放向而去。 夜色浓重的渲染开来,黑暗之中是诡秘的安静。 就在这时,夜色之中突然响起一丝冷笑,那笑声,极其的底,低的像地狱传来。 那种森冷的感觉让人十分不舒服,小厮回头,那声音竟然是慕千雁传来,她双目阴毒,薄唇含笑,手,正缓缓的放向腰间。 从皇宫出去的路,寻便整座皇宫也只此一条,不出慕千雁所料,他们果然来了。 “娘子,你可小心了。”绛斜靠在树干上,笑嘻嘻的提醒道。 这绛的性子转变的极快,就连在他的随身小厮看来都是喜怒无常的,前一刻还和这女子冷言相对,下一刻就打算帮这女子一起拦截梁谨夜转移疯女的车马,可真真的随性而为。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就听到一阵车马的声音,没多久,一辆囚车飞快的朝这边赶来,卷起的风中,带着浓浓的血腥味。 第53章 拦截囚车 空气中突然传来一阵幽香,随即片片栀花如雪飘落,那袭人的香气让人大脑突然如涨裂般疼痛起来。 “嘶——” 马发出了惊恐的嘶叫,竟停了下来,赶马的人拔出匕首狠狠的插在马背上,鲜血溅出,那马又是一声尖利的嘶叫,抬高了前蹄却依旧不肯前行。 囚车上盖着的帘子被人掀了开来,一个坐在车沿上的人跳了下来。 那血腥味便更加的重了。 “大人,您先带人走。”车夫和侍卫冲了上去,接着打开了囚车的门。囚车里面的人,血迹斑斑,手脚都被人用铁链铐着,正瑟瑟发抖。 也许是梁谨夜的人把这个人掩盖的太好,慕千雁隐在暗处,竟然看不出这人是谁。但可以知道,梁谨夜为了知道一些事情,肯定将这人折磨了整整七年,而这人,她肯定认识甚至熟悉! “绛,过会儿见机行事。”慕千雁盯着那辆囚车,声音异常冰冷。那亘古不变的黑瞳掠过一丝冷光,强烈的杀气中带着一丝阴毒。 突然,她动了。 “啊!”车夫和那些侍卫发出一声惨叫,五人被狠狠的摔在了树干上,那咽喉处皆齐齐被划破了动脉,血溅当场。 “你们呀,何必呢……”空气中突然想起一抹娇柔的笑声,然后笑声慢慢的沉淀下去,带着怨毒。 剩余的两个护卫见从暗处走出一个太监服装的少女,皆是一愣,却见她一双黑瞳阴森刺骨的盯着林子中的一处地方,似漫不经心的道:“达拉!” 这下子,所有的侍卫皆吓的面色苍白,达拉是皇上的隐卫,他们这些人中达拉的武功已是巅峰,可这来历不明的女子竟能一举知道达拉的存在,那么他门今日可就难善了。 同样的,安静候在绛身后的小厮倒抽一口凉气,然后面如死灰的转过头来,顺着慕千雁的眼神有些惊慌的看向林子深处。 “完了完了……”小厮念叨着,忙道:“大人可快些拉她回来,这达拉内功虽然不是卓绝,可胜在功法诡秘手段阴毒,是梁谨夜的左膀右臂。” 可就在这时,空气中突然弥漫出一股浓郁的烟尘味,紧接着,眼前一片雾蒙蒙的,依稀间,慕千雁看到一辆囚车向西边而去。 “达拉!” 浅灰衣衫的男子不停的向西狂奔,身形敏捷跳跃。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阴森的声音,就像从地狱传来,如剑一般刺进了心里。 达拉浑身一颤,前行的身形蓦然止住,然后面如死灰的转过来,一双眼有些惊慌的看向那身后远远追来的妙龄女子。 彼时女子肃然而立,一身衣衫无风自动,那眼神中是亘古不变的阴冷高绝。 然,却是一张陌生的容颜,似乎有点像宫里某个宠妃可是细看却是不像的。 慕千雁冷笑一声,那声音,是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孤傲,那种好像从极北之地传来的寒冷和孤高。“怎么,规矩都忘了。” 第54章 规矩 见此生所对不住的人,跪! 见本族直系血脉,跪! 见族长,跪! “你……”达拉膝盖一软险些跪了下去,接着他脸色一变,手中便一剑直射向前,怒喝:“少装神弄鬼!” 那剑气凌厉,席卷之处刮起一片尘土,悄悄跟来的小厮见此心中一凌,不忍看到绛大人要护之人就这样死在达拉剑下,正要出手,眼前突然弥漫起漫天飞舞的枯枝残叶,瞬间便迷乱了视线! 仅一愣的功夫,风停,漫天枯枝残叶散去,小厮不忍的回过头去。 在行的人都知道,这个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不用想,以达拉的功力,死的定然不是他。 慕千雁立在远处,手中长剑平放于胸前,剑闪流光,森冷杀伐,那锃亮的剑上慢慢出现了裂痕,然后截截断裂,共十二段! 她慢条斯理的,不紧不慢的开了口,“不错,十二段了。” 那声音漫不经心,似从亘古而来的孤冷。 七年前,有这样的一个女人,她携着梁谨夜的手缓缓走上族长之位,一片栀子花海中,一身尊华,倾国倾城。她的笑容明媚而张扬:来我族者,生世追随,若有背叛,杀无赦!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眼中是说不出的果决凌厉,声音是让人心生胆寒的孤高。 然而那个女子回头,冲着身后那丰神俊朗的男子,温婉一笑。 而他达拉的很早便追随梁谨夜,一身武功却是这个女子所授!这个女子叫:慕,千,雁! 一把普通的剑注以内力,便堪比一把精心打造的宝剑,若能将其截截斩断十八段,这武功便无人能及。当年这女子离去之时,他才堪堪九段。 慕千雁明眸浅笑,口吻说不出的温柔:“从九段到十八段,七年之间,武功见长。”才一话落,慕千雁的眼眸一眯,嘴边掠过一抹可怕的冷笑,随即长袖一抖,周身内力便隐隐震荡开来,带着迫人的压力向着达拉席卷而去! 而那十二段剑身突然拔地而起,凌厉的直击达拉,紧接着,达拉浅灰色的衣衫染上了鲜红的血液,男子健硕的身躯直直的跪了下来,膝盖僵硬的磕在泥地上,那咽喉处赫然一道鲜血如柱。细看之下,浑身上下每一处都是密密麻麻浅浅的伤痕,鲜血细细的渗透出来,那种痛楚令人惊骇! 而临死前,他的眼睛带着明显的惊恐。 慕千雁如修罗般笑了起来,她怎么可能让达拉死的那么轻易,是嘛,死,才是解脱。 她的目光又投向达拉的身后,那林子之间,隐隐有一辆囚车,可知道这时,细看之下,慕千雁才赫然发现,那是一辆空车! 囚车之内,空无一人! 那,那个疯女呢? 一瞬间,手握成拳,那尖利的指甲深深的刻进娇柔的肌肤,一滴鲜红的血液滴落下来,滚落在落叶的叶尖儿上。 第55章 疯女倾烛 就在这时,远处的烟雾突然散去,景象慢慢清晰起来,似乎有一个人影,拖着什么东西慢慢走过来。 “啪,啪。” 拍掌的声音在一片浓黑的寂静中响起,一下,一下,就像敲进人的心坎儿里去。 突然月华拨开云雾投射而下,映入眼帘的是肆意铺展开来妖冶的金色番莲,然后浅浅的青色便弥漫了所有的视线,一个身材颀长的人,缓缓走来,带着难以企及的尊华,和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妖邪。 绛抬起眼眸,轻笑:娘子,为夫可给你把人带来了。 话落,紧接着的便是铁链拖着地发出的森冷的咔咔声和铁链拍打撞击的啪啪声,男子的手里牵着一根铁链,身后,一个白衣染血,蓬头散发,分不清是男是女的人慢慢的趴着,挣扎着,哭喊着,疯叫着…… 那声音凄绝哀婉,在夜色中,久久回荡。 她的心突然开始碰碰的跳动起来。 人,渐渐的走进,慕千雁的瞳孔猛然收缩,一种撕裂的痛从心底蔓延开来。那女子身上,污血斑斑,手腕脚腕都被人用铁链拷着,注意到有人走近,一道尖叫声从吼底迸发出来,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女子拖着沉甸甸的铁链向后跑去:“别过来!” 眼前的场景另她的心都开始抽痛起来,她猛然抬头看向绛,怒道:“你不是自诩正义吗,怎么,见到如此场景你竟然无动于衷,竟然依旧个她拴着铁链!” 绛微微一震,地叹了口气:“娘子,为夫也想啊,可惜这铁链连我的力量都无法弄开,也不知是何材质。” 这话一落,慕千雁的脸色才稍稍缓了缓,可当她回身细看那女子乱发之下的容颜时,瞬间便愣在原地。 慕千雁怔怔的看着这个女子,唇间逸出一声颤音:“倾烛……” 她突然不顾一切的扑了上去,抓紧了女子胡乱挥舞的手,说:“倾烛,我带你回家。” 九年前,她登上族长之位的时候,倾烛是她的贴身侍女,那天,倾烛对她说:小姐,怜姑娘你可得防着。 当时,她大怒,她觉得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怎么会对她不利呢?可慕千雁从未想到,有一天自己最信赖的妹妹会如此歹毒! 而待梁谨夜登基以后,倾烛就失踪了。 正想着,倾烛竟如疯子般甩开了她的手,整个人缩进了角落里,抱着乱蓬蓬的头,瑟瑟发抖。 她真的疯了么…… 慕千雁的眼中流露出一抹疼惜。 慕千雁试探的伸出手去,轻唤:“倾烛,是我啊,我是你的小姐啊!” 这句话让倾烛的身子狠狠一颤,她抬起头,露出一双污浊的眼睛。 “倾烛。” 慕千雁又开口叫了声,然,话才一落,倾烛的头又埋进了阴影中,两双手在空中胡乱折腾,嘶喊道:“走!走开!你不是小姐,不是……她死了,她死了,她早就死了……是梁谨夜……我不会说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第56章 小姐,快走吧…… 惊惧的声音在她耳边久久回荡,说的话调理混乱,慕千雁却听了个大概,如一盆冰水从头浇到尾,凉了个透。 她慢慢后退了几步,说道:“梁谨夜……他想从你这里知道些什么?我宗门之事,他可否知道?” 慕千雁觉得,她当初唯一做对的,就是没有告诉梁谨夜她是那个宗门的,没有告诉梁谨夜她是那个神秘宗门的直系血脉。 当初宗门出事,娘亲将她送到了舅舅的族里,也就是慕千怜的父亲。 慕千雁的话刚说完,原本不停疯叫的女子突然安静下来,整片空间都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中,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传来倾烛惊颤的声音:“你是谁,你真的是小姐吗?” 慕千雁怔住,紧接着心中涌上惊喜,果然,果然倾烛只是假疯么!这么多年,装疯卖傻,可是苦了她了。 “是啊,我是慕千雁,七年前,大雨,我被慕千怜……” “别再说了!”倾烛猛然站了起来,蓬乱的乌发下,一双杏眼清明澄澈。 “小姐,快走吧,别再回来了,走的越远越好!” 倾烛慌乱的压低声音说道,她的双手沾满了鲜血,也不敢去推慕千雁,知得挥着手赶慕千雁离开。她的声音充满了悲哀:“小姐,你快走吧,走吧……” 然,不待她说完,身上突然有一种柔软森冷的感觉,她低头看去,手上和脚上的铁链竟然慢慢变得柔软起来,然后砰的一声,掉落在地上。 那铁链不小心划破了慕千雁的手腕,鲜红的血液便顺着手链流了下来,依着铁链蜿蜒着流动开来,一时间那一截截的铁链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连结在一起,依稀凝结成了一把宝剑的形状。 慕千雁的心底突然涌起一种熟悉的感觉,宗主曾告诉她,认了主的剑,不论如何锋利,在宿主面前都将变得顺承而柔和,特别是,琉璃剑! 可笑当处她为了梁谨夜弃女尊于不顾,甚至不顾师门师兄弟的劝阻,为了嫁给这个男人,她自断筋脉,自退师门。而现实告诉她,她当初的想法是多么的可笑,梁谨夜看中的从来都是他的权,他的势。 心念一动,慕千雁的袖中突然亮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在手腕上又是狠狠一剜! 鲜红的鲜血,汩汩流下。 受到鲜血的滋养,那铁凝结的速度愈加的快了起来,顷刻间便汇成了一把锃亮的宝剑,剑柄上隐隐刻了个字,“慕”。 竟然是,琉璃剑! 当年,她被关入蜘蛛腹中半月,琉璃剑不知去向,不曾想竟然被他们锻造成铁链以束缚倾烛,防止倾烛逃离,那么他们,到底想从倾烛身上知道这什么?有什么让他们将倾烛关了七、八年之久而仍不放弃?竟逼得倾烛整日装疯卖傻苟且过日…… 第57章 带你回家 心中一阵酸楚,慕千雁抬头看向似乎惊住了的倾烛,叹了口气。 今日,不论如何,她都要将倾烛带回去! 这般想着,慕千雁坚定的抬起头,说道:“倾烛,你听我说,我们回去好吗?很我走。” 哪知倾烛竟然不停的摇头道:“不行,如果奴婢不见了,梁谨夜和慕千怜这对狗男女是一定会把奴婢找出来的,就算是挖地三尺,他们也不会放弃。因为奴婢这里有他们想要了解的东西。” 她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慕千雁,那眼神,说不出的坚决。 如果她就这样跟着小姐走了,梁谨夜他们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将她找出来,到了那个时候,救她出来的小姐肯定会被她连累,不行,绝对不行! 她不知道小姐是怎么活过来的,也不知道小姐为什么换了模样,但是她知道小姐还是她的小姐,她知道如果梁谨夜他们一旦知道小姐还活着肯定是会倾尽全力斩草除根的。 到了那个时候,小姐就真的无法安宁了。 毕竟梁谨夜那么强大,如何能逃过他的魔掌! 听着倾烛的话,慕千雁的脸色慢慢的苍白了起来,她知道,倾烛的想法是正确的,可是她无法弃倾烛倾烛于不顾,因为,倾烛对她有救命之恩! 想了想,慕千雁终于开口了,她说:“倾烛,梁谨夜如此待我,我是肯定要报仇的,但是凭我一人之力,太过单薄,如果我说我需要你的帮助,你愿意跟我走吗?” …… 夜,寒冷,慕千雁站在寝宫内,手里拿着一碗粘稠的东西,看着被平平放在梳妆台上的美人皮,轻轻的叹了口气,坐在了桌前。 她虽不大信任这个阴间的绛大人,但是也知道这人自诩正义,是不会伤害倾烛的,所以最后想了个周全的法子,先将倾烛交给了他疗伤,待伤一痊愈便易容带回她身边。 而有绛看着,她便取不得人血,也罢,动物的血也行。只要是血的滋养,这张美人皮上的伤痕都能愈合。 那碗中黑红的色彩翻滚出来,带着难闻的腥臭味和血腥味,令人望而生畏。 她抬起手,将那薄如蝉翼的美人皮缓缓的浸入血液中,然后粘稠的血液慢慢的升上来,然后覆盖,约摸过了一个时辰,慕千雁缓缓起身,脸上泛起一丝诡异神采。 美人皮被她从碗中捞了出来,平摊在白色的丝绢上,紧接着,血液缓缓铺散开来,如一朵迤逦绽放的曼陀罗,盛开在美人皮周围。 诡异至极。 她的黑瞳一瞬不瞬的盯着美人皮上被剑气划开的一角,在她的目光下,那张美人皮竟然飞速的吸食着周围的血液,那道伤口也慢慢愈合,最后仅仅留下一条浅浅的伤疤。 第58章 她…没死 她终于舒了口气,也罢,虽然用的是鸡血,但至少还是有点用。她若是不及时让伤口愈合,被梁谨夜看到定然又会生出许多事端来。 天空冉起一丝白雾,春初的皇城寒气森森,梁谨夜提着不断嗡鸣作响的血吟剑,寻遍整片树林,再没看见那抹墨绿的身影。 北园深山,慕千怜身着华贵薄纱春装,雪白的肌肤露在外面,丰盈可见,斜倚在软榻上,玉手轻拂,捻了枚龙眼在朱红的唇间,随即轻笑出声。可那眉宇间的扭曲却那样的明显。 是啊,她是被禁了足,让梁谨夜生了厌,可她慕千怜依旧是媚族族长,在梁谨夜心中依旧有足够的分量,你瞧,这寿宴之上还不是将她放了出来,以显国母之仪? 想着,她得意的笑了。 前方一个女子恭谨的走来。 酒裳走到慕千怜身前,躬身跪下。 “她……” 她的声音被风吹散在空中,飘忽不定。 她尝试着开口,轻颤道:“那个女人……” 酒裳双眼一闭,终是说道:“她……没死,她回来了。” 整个晚上,她都偷偷跟在皇上身边,所以她看到了一切。 原本,是娘娘让她去找皇上来北园的。 话一落,一枚龙眼如锋利的暗器,直射而来,从酒裳的脖颈边擦之而过,射入远处的柱子中,入木三分! “七年前,本宫亲眼看她入棺,亲眼看人在上好棺木之上敲下七七四十九根钉子,亲眼看她被深埋入土,早已死的不能再死的人,怎么可能!” “唔。”又一枚龙眼急射而来,锋利的划破了她的肌肤。酒裳闷哼一声,脖颈处溢一条暗色的血丝,缓缓滴落。 慕千怜咯咯的笑得花枝乱颤,似乎失望的笑道:“本宫告诉你。她,死,了!” 话落,神色突变,一字一句,阴狠毒辣,果断杀伐! 凭她?就凭这么个女人,凭什么还活在这个世上?她活着只会和她争抢,争夺她的权利,名望,地位! 但她不得不承认,七年前的那个女人,天赋异禀,极其聪敏! 不行,她绝不能活! 神色一变,她厉声开口,那眸色说不出的阴恻。至今,她尤记得七年前坟山那晚,那个女人说,别让她活!否则…… 就在这时,外边传来太监尖利的嗓音,在夜色中,久久回响。 “皇上驾到——” 慕千怜似乎略有些安定了,她快步走到男子身前福身行礼,抬起头,梁谨夜的脸色在夜色中看不分明。但浑身的气场波动竟极其的剧烈,看的出情绪十分不稳定。 慕千怜就着他的手起身,声音里说不出的惊惶,道:“皇上,她是不是……” 话尚未说完,梁谨夜突的仰头哈哈哈大笑,凤目幽深,如凝冰寒潭,抽手从怀中取出一朵盛放的栀子花,那色彩竟是掩不住的芳华! 第59章 死也回不去! “三日之内,给朕找回那个疯女人,找出女尊余党的据点,用最狠毒的手段,通通挂于寂山之峰!” 他声音一顿,眼底泛起杀意,冷声道:“朕要让他们一身杀伐的来,死也回不去!” 慕千怜浑身一震,冲血的杏眼转向身侧气场凌厉的男子。她生性高傲,不论是掌管魅族还是作为皇后,七年来她从未失手一次,然而,这几日以来各种状况接踵而来,皆是因为当年所遗留下来的隐患! 女尊余党便是最明显的佐证! 一阵狂风席卷而过,慕千怜拿着那朵栀子花站在原地,梁谨夜离开的地方,几滴从血吟剑上滑落的鲜血悄然绽放。 …… 终于处理完了一切,慕千雁静静倚在软榻上,合起了双眼。不一会,一阵细细地鼾声在房中传来。 这阵子她总是这样,忽而想睡,忽而又精神的很,特别是喝了血的时候,一碗人血可以让她坚持个两三天。 可她从不杀人,人血,也仅一次迫不得已。 昏暗的房中,慕千雁白皙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渐渐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看的出来睡的并不安稳。眼皮底下的眼珠似乎在飞快的转动着,眉心紧蹙,两条腿无力的蹬了蹬,似乎想挣脱什么,却什么也做不了了。 …… 远远的,有一辆刻着标记的华贵的马车使来,和其他马车一样,慕千雁和梁谨夜纷纷让到了一旁。 见着马车开远了,身侧的男子凑近搂了她的腰,轻言:“这岂不是那风翼国的三皇子风浅墨?” 她垂眸看向梁谨夜,微微一笑,说:“是啊,听闻极其受宠。” 说到这里,梁谨夜的眉眼闪出光彩来,兴奋道:“本王怎么没想到呢?好不容易能有结交风翼国三皇子的机会啊!” 其极少来祁南国走动,见一次,分外难得。虽说只是一介邻国皇子,地位却也比他这个祁南国的所谓王爷高多了。毕竟他是因为慕千雁的身份而有了王爷这个位子,不过虚职尔尔。 他有些兴奋的在拍了拍手,锐利的黑瞳有一种色彩开始凝聚,“要不这样,本王找个机会,今晚你去见见他?” 今晚么? 她静静的思考了一会儿,嫁到祁南国日子长了,男尊的规矩怎么也明白了些,谨夜让她一妇道人家大晚上去见一个男子,难到就不会担心吗? 想了想,她又抬头看到男子神采飞扬的俊颜,还是点了点头。 …… “哈哈哈哈!”包厢里传来男子带着醉意的长笑声,打开门,男子一身白衣,双面通红,走路也摇摇晃晃,可就算如此,也掩不住与身具来的贵气。 慕千雁的手被梁谨夜包裹在掌心,站在打开的包厢门前,看着喝醉的风翼国三皇子,她抬头看向身侧的男子。 她有些担心。 第60章 大错特错 见她犹豫,梁谨夜不高兴了,拉起她的另一只手说:“雁儿,见三皇子机会难得,又不知其停留几日,今日不见只怕……” 不待他说完,她便着急忙慌的捂了他的嘴,独自进了包厢。关门时她回头看,梁谨夜正慢慢顺着来时的路走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她温婉的笑了。 可当她回头和三皇子讲话,对方竟然…… “啊!”她惊叫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梦醒。 她喘着粗气,双目瞪的老大,直直的盯着眼前的一片黑暗,手略微的抖。 那天,自然是什么也没发生的,毕竟她的武功也算卓尔。 不过风翼国三皇子因为喝醉而有意侵犯她,清醒后心中歉意,后来设宴好好的招待了她一番,经过几次交锋,最终还是达成了协议。 当年的三皇子,七年后的三王爷! 风浅墨。 后来,梁谨夜对她说,“那天他有意侵犯于你虽是可气,却也因为这促进了本王和三皇子的合作,也是幸。” 想着,这句话清晰的在脑海中回响,她凄凉的笑了。 当时,她不可谓不气,然她竟然神经粗成如此,又不适应于男尊风气,梁谨夜仅仅简单哄了她一下,她便不气了。如今想来,只怕他从未将她放在心上过,曾经所谓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执的是权势的手,偕的是富贵的老吧! 怔怔的想着,慕千雁浑身冰凉,这么多年,她何止爱错了人,她竟然从未看对过梁谨夜! 是她太爱他,爱的愿意将过往一切不对劲的地方当做过眼烟云砖头就忘。今夜午夜梦回,她竟然才恍然惊醒,梁谨夜他不是有了权利才变的,而是野心勃勃的他从来都是为了她的权贵才接近她的。 说不定,指不定…… 指不定一开始的遇见便是他的精心设计,而她,就真的入了网,成了他的猎物,为他,出谋划策,为他,安邦定国。 恨意瞬间奔走全身,眼底的悲怆丝丝缕缕的蔓延开来,将她狠狠的勒住,几乎窒息!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黑暗中,她突然一笑,慢慢的合上了眼。那心口,痛的厉害。 这日天气晴好,阮贵人和那日请安带头嘲讽她的鹂妃突然造访,同邀请她在午膳后前去御花园观景,略微蹙眉,慕千雁寻思了翻,欣然同意。 由一名新来的宫女伴着,沿着青石板小路向前走,这里环境甚是清幽,平日鲜有人来,竟是比宫中其他处所给人的感觉要纯净了些。 “娘娘……”身后的宫女突然开了口,不待她说完,突然一双手从背后伸出捂住了她的嘴,动作干净利落的拐进了侧面的小径里。空间里昏暗一片,恰到好处的掩住了两人的身形。 “唔……” “别说话!” 身后一声低喝,竟然是慕千雁在瞬间绕到了宫女的身后,将其扯进了小径。 那宫女惊慌的住了口,识相的立在了那里。都说皇上的妃子里数裘妃最得圣心,且一身武功高深莫测,今日一见,果然非寻常侍卫可比拟。 第61章 巧闻 见她识相,慕千雁黑沉的瞳色中,划过一抹赞许。宫中是非太多,明哲保身才是最聪明的选择。 整片空间安静了下来,渐渐的,附近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一名年迈的嬷嬷打头走过,看那眉眼,也有几分狰狞在。紧接着一个俏丽的身形快步跟了上去,没一会儿便传来了交谈的声音。 见着那抹俏丽的身形,她的脸色顿然一冷。 上回她没有继续追究阿欣,甚至后来她还留了心思将阿欣留在的执画阁,可没想到这阿欣竟然还是…… 果然,心慈手软终究是…… 呵,上回她放了阿欣,然今日,她不还是与慕千怜的人有所联系?而被她撞见的,也只有一次。可谁又知道暗地里她们来往了多少次?这阿欣当初明明失了慕千怜的信任,也真不知后来使了什么法子,又开始为慕千怜办事儿了。 “就这儿吧。”一个粗粗的声音传来,听起来有些凶。 “你到底是做事没头脑还是太有头脑!” “奴婢……奴婢真的不知道。”一个惊慌的声音传来,很熟悉,是阿欣。 “不知道?那我问你,药呢?你放哪儿了!本来按照计划药效早就发作了,计划里的今天裘妃可没那么安生舒适!” 那人语气速奇快,声音又压的极低,可那愤怒可不是一点两点。 阿欣似乎没有说话,慕千雁想着,应该吓坏了。 “贱婢!”一道巴掌声响亮的传来,许是确认了周围无人,行事也开始胆大起来。 那声音还在继续,道:“说!你是不是故意衷心娘娘实际上在偷偷帮裘妃那个贱女人!” 这话说的厉害,话音一落,耳边就传来了“扑通”跪地之声,这罪名真真承担不起! 低低的啜泣声传来,压抑着极大的恐惧却不敢发出,只能轻轻的,轻轻的哭喊:“奴婢没有,奴婢没有,您就算给奴婢一百个胆也不够啊!” …… 不知过了多久,交谈声渐渐平息了起来,一阵脚步声,一轻,一重,向反方向而去。 穿着暗褐色衣服的嬷嬷原路返回,与她们躲藏的小径擦肩而过。 细看去,此人岂不就是皇后身边的那个刘嬷嬷! 似是知道了极大的秘密,身侧的宫女倒抽一口凉气,惊的手脚发抖,害怕的看向慕千雁。 此时,她只祈祷裘妃娘娘大发慈悲,可别杀了她灭口! 可慕千雁哪有时间理会一个小小宫女?缓步从小径走出,慕千雁看着嬷嬷离去的方向,勾唇一笑。 自那日晚上慕千怜来杀她起,她便知道是慕千怜起了疑心,也许那个时候,她就在自己的身上感觉到属于慕千雁的气息了。 所以就知道那天慕千怜除了鉴定胸口的朱砂只怕还做了什么事,毕竟以慕千怜的性子怎么可能不做点什么?果然,她的猜想是正确的。 第62章 琉璃剑 下药么?她笑,眸中闪过一抹说不清的色彩。 而阿欣自然是不清楚慕千怜的想法的,于是那天一承受不住便说一切都是慕千怜干的。 让阿欣盯着我么? “呵。”唇间溢出一声清呵,清朗的眉眼间,墨色是浓烈的黑,昨日与梁谨夜交锋,现今慕千怜又开始怀疑她是慕千雁了。 “慕千怜,你很怕我回来吗?”她的唇角突然扯出一抹诡异的笑。是啊,是我,我就是慕千雁,可那又如何!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轻浅的脚步声。很稳,听得出武功功底不逊他人,紧接着,身侧的宫女福身道:“奴婢参见三王爷。” “王爷。”慕千雁回身颔首,浅笑。 来人一身锦衣白袍,五官端正俊美,唇角牵强的勾起,苍白如纸的面色便染了一层风流颜色,却也虚弱的很。然后缓缓开口:“没想到姑娘也有如此闲情逸致,不赏繁花之盛景,而享静谧之幽径。” 言下之意,慕千雁不去好好当妃子,竟然在这静僻之处偷听墙角。 她怔了怔,嗤笑一声,才道:“是啊,王爷不也如此?只不过本宫已嫁作人妃,称不得姑娘了。” “怎生称不得?玉儿姑娘心中应该是比本王清楚的。” 后半句话竟有捉摸不透,才一话落,慕千雁便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如此冒犯妃子的称呼这三王爷竟也说的出口!时至今日,这风浅墨果然依旧如以往般不知礼仪廉耻! 苍白的眉目一凝,风浅墨的声音缓缓响起:你可知,琉璃剑。 此话一落,不远处女子离去的背影微微一顿,步履再起,风浅墨蓦然一笑。 琉璃剑,琉璃剑,世间有两剑。居言,得血吟剑者,称霸江湖,得琉璃剑者,举世无双,得双剑者,得天下。 “琉璃剑呵。”慕千雁苦笑,眼底划过一丝悲怆。 立在原地,风浅墨虚弱的咳了两声,也慢慢向回走去。他的身后,一影卫突然从阴影中走出,说:“王爷,她便是褚卫安插在梁谨夜身边的细作吗?可她的态度……” “许是褚卫野心勃勃,不希望公冶玉与本王熟识,所以她才在褚卫示意下有了这番态度……”风浅墨说道。 “可琉璃剑自七年前古雁皇后死后就消失了,您确定凭一弱智女子之力,可以……” 就在这时,身后远远的传来慕千雁的声音,“王爷想要琉璃剑?” “没错。确切的说,想找到它。” “言下之意,需本宫出手相助?” 眸中闪过一抹讶异,略微侧头,风浅墨道:“姑娘不早就在助在下寻剑了么?” …… 暮色西沉,夜色升起,慕千雁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先不说她身为慕千雁时与风浅墨熟识,就今来看,似乎这三王爷风浅墨也与原身公冶玉认识?这所谓的裘妃公冶玉到底什么来头! 第63章 暗格 这具容她重生的身子,可真是个麻烦。 又想起那被绛一道带走的琉璃剑,一时心浮气躁,她撑着床沿坐了起来,这样静不下心来,可不像她。 突然,她似察觉到什么,手,下意识的顺着刚刚被她撑着的床沿,细细的摸了起来。这块地方,比其余部分更加平滑,细致。手往旁边滑去,紧接着,指腹间似乎接触到了一个细细的凹陷处。她猛然用力一摁。 一个方形的抽屉弹了出来。 慕千雁的眼底闪过一丝讶异,看来,原身的秘密可真不小。设计如此精密的暗格可非同小可。 暗格之中,静置着几件物什,除了一封信也许可以提供些原身身份的线索外,只剩下一个做工精致的竹筒和一个浅蓝色的口哨。处处透着诡秘。 不知为何,慕千雁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这信,原身是寄给褚卫的。 信上说,十日之后,她将从梁谨夜御书房拿得军书。 这个她,指的自然是原身公冶玉。 话虽如此,可这信中,字里行间均流露出暧昧的味道,看的出来,这原身和褚卫的关系很不简单,但从上次褚卫对她的态度看,却不似情人。 她又打开竹筒,里面只是简单的放了两枚鹌鹑蛋大小的夜明珠,方一拿出,便是光芒万丈,极其耀眼! 慕千雁有些不大理解的翻转看了那夜明珠一会儿,也只是两枚普通的夜明珠而已,而那个口哨,纹理细密,反倒感觉暗藏深机。 她轻轻的吹响了口哨,紧接着,耳边竟然传来了一阵翅膀扑腾的声音,然后“碰”“啪”的两声,一只鸟儿一头撞在了紧闭的窗户上,又滑落在了窗台上。 仔细看去。那鸟儿竟极其的虚弱,似乎已经几天没吃东西了。 慕千雁下意识的看向手中的口哨,看来,这鸟儿是原身用来传播信息的。只不过现在自己不知道有鸟的存在,害得它饿了几日。 房门外,一片安静,阿欣抱着胳膊蹲坐在慕千雁房门前守夜,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日之后这裘妃依旧把她留在身边,甚至还像皇上求了情,不过是这裘妃自己蠢得要死,让自己方便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这下她对皇后娘娘也有个交代了。 想到白天刘嬷嬷的话,她的身子又惊恐的颤抖起来。她想她是一定要让皇后娘娘和裘妃信任她的,特别是皇后娘娘,她对皇后从来没有生过二心。 而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竟然传来一丝冷笑,那笑声,极其的低,就好像刚从修罗场出来一般的阴森。 阿欣碰的从地上站了起来,身子抖得厉害,吓得不敢回头。等她镇定下来了,再仔细听去,那声音像裘妃的。 第64章 小男孩儿 慕千雁将手中的东西原位放回,那神情竟阴恻恻的吓人。 原来,原身是褚卫安插在梁谨夜身侧的细作,他竟是想夺了这梁氏皇朝么?那风浅墨呢,他今天的表现说明…… 说明原身本来与他认识,并且在帮他找琉璃剑。不过看样子两人并不熟络,想必是风浅墨和褚卫达成了什么协议,使褚卫命原身来帮他找琉璃剑。 她阖了眼眸,略微寻思了一阵,不多时,那眼眸诡异一眯,嘴边掠过一丝可怕的冷笑,道:“褚卫,你不是想借风浅墨的力量来打败梁氏皇朝么?那我便住助你夺位!” 至于最后能不能坐上那个位置,可就是各凭本事了。 梁谨夜,你不是最爱那个位子吗?你如今什么都有了,可想再尝尝什么都没有的日子?感受一下人生百态。 当天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宫中的宫人们已经开始忙络起来了,春天的天气反复无常,这日竟出奇的冷。 远远的,一群宫女太监跟着一个小身影跑了过来,跌跌撞撞,形象全无。 “嘻嘻,你们抓不到我!”小孩子稚嫩的声音传来,一名穿的单薄的男孩儿向慕千雁的方向跑了过来,眼见就要撞上,突然脚下一绊,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小心!”慕千雁轻呼一声,上前将男孩儿小心扶了起来。 她有些心疼的看着男孩儿,柔声问:“摔疼了没?” 小男孩儿仰起小脑袋,像糯米团子一样的小脸摔成了花猫儿,呲牙咧嘴的说:“谢谢姐姐。” 然后一双粉嫩嫩的小手就揪住了慕千雁的手,声音糯糯的,软软的。“姐姐,陪我玩儿好不好啊。” 她微微一愣,然后弯下腰摸了摸男孩儿的脑袋,说:“姐姐没空陪你哦,乖,让宫女姐姐陪你玩好吗?” “可是她们都不敢和我玩,只会看着我不让我乱跑。” 小孩儿的声音清亮清亮的,纯净的毫无杂质的眸子有些委屈的看着她,那软软的嗓音传的老远,伺候他的太监宫女听了,尴尬的立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慕千雁心中不由一软,这样一个纯净无暇的生命,小小的,软软的,可皇宫注定让这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染上其他的色彩。想到这儿,她有些疼惜的摸了摸男孩儿的脑袋,然后抽身离去。 她的身后,远远的,一个小小的身影现在原地,那双墨玉的眸子犹疑的眨了眨。 母后说,父皇有一个妃子长的极其美丽,也十分受宠。 母后说,这个女人是裘妃,叫公冶玉。 母后说,这个女人很坏,想尽办法也想将母后扯下后位。 可是……他觉得这个姐姐好温柔,好好。 好善良…… “裘妃娘娘,您要不要去御花园走走看看?如今花儿都开了,甚是美丽。” 玉儿亦步亦趋的跟在慕千雁的身后,询问道。 第65章 菩堤香,合欢药 看了看天色,慕千雁摇了摇头,说:“不了,回去吧。” 话落,她又别有深意的向金銮殿看了一眼。 天气虽冷,但一路走过花香四溢,不少早春开的花儿已经绽放。 慕千雁一踏进执画阁,便有一个秀气的小宫女一路小跑过来行礼,一张小脸红扑扑的,说:“奴婢参见裘妃娘娘,娘娘,您上回儿吩咐的事奴婢已经做好了。” 她没有做答,只是眼含笑意的看了那小宫女一眼,向寝宫内走去。那宫女也是个有有眼力见儿的,跟着慕千雁往寝宫内走去。 关了房门,她才回头看向那小宫女,说:“玉儿,你做这香囊的时候可被别人看到过?” “娘娘放心,奴婢谨遵娘娘的吩咐,不曾被人看到过。” “是么?”慕千雁轻笑,把玩着玉儿递给她香囊,看向玉儿的眼神说不出的意味深长。 而这香囊的样式也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那种,几乎随处可见。 被她这么一盯,玉儿有些不自在的抿了抿唇,诺诺的说:“是。” 她轻哼,眼中骤然划过一抹冰冷,道:“若出了什么事儿可为你是问。” 这话一落,玉儿的身子微微一抖。行了退礼,她慢慢退出了慕千雁的房门,然后长长的舒了口气。 “喂——” 院落转角处有一个同龄的宫女向玉儿招了招手,神神秘秘的问:“玉儿,娘娘找你什么事啊?” 玉儿有些不高兴的看了那宫女一眼,轻叱一声,说:“哪有那么多什么事儿,自个儿的事先做好去!” 那宫女不高兴的撇了撇嘴,不就问问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房间内,慕千雁拿着那香袋端详了会儿,确定没什么问题后,才从床边的暗格中拿出一个精致的木盒子,才一翻盖,一阵幽香便扑鼻而来。 这香料显然是精心调制的,初闻,幽香扑鼻,再闻,便有种陷入梦境的感觉,闻着闻着,便觉得连心都开始热了起来。 这香,叫菩提香。乃多年前蛮夷进贡的好香。 而世间有一种药,叫合欢药,切成小块便可与菩堤香外观相似。而这合欢药的香味与菩堤香几乎如出一辙,能以假乱真。 然,两者效用却是天南地北相差极远。 合欢药,药如其名,乃烈性的交_欢之药,青楼中随处可见。不过也可以当做香料使用,香味干扰人的神经,闻的时间长了也有一定的效果。 假而言之,便是一种慢性发作的chun_药! 想着,慕千雁轻笑一声,眉眼间说不出的温柔,可那黑白分明的眼眸却迅速的掠过一抹森冷,如亘古的流波,搅乱了一汪池水。 慕千怜啊慕千怜,你那晚不是背着阿欣又偷偷在我寝宫香炉加了这种合欢药么?你现在还在奇怪药效怎么还没发作呢吧?别急啊,早晚会发作的。 只是不知这合欢药效到底发作在谁的身上了。 唇角微微一抿,慕千雁的唇角逸出一丝鬼魅的笑来。 第66章 赐香囊 再看手中的香囊,里边本身就放了些香料在,慕千雁便从木盒中各取了一指甲分量的菩堤香和合欢药放了进入,又加了些可以掩盖浓香的草药,才将香囊重新扎起来。 这下闻起来香囊便是一阵另人舒爽的清香,闻不出丝毫合欢药和菩堤香的味道。 她满意的笑了笑,然后突然回头冲着窗外喊道:“阿欣!” 不多时,门外响起了阿欣的敲门声:“娘娘,奴婢可以进来吗?” 房门被人从外面轻轻的推了开来,才一进门,阿欣便在慕千雁的房间里闻到了了一股薄荷叶的清凉味道,不由一阵心旷神怡。 然,阿欣一闻到这个香味便皱起了眉,不是说裘妃寝宫香料的香味和菩堤香一般香么?这么一想,阿欣又细细闻了闻,吸入鼻尖的却是阵阵菩堤香和合欢药所散发的幽香。 没错,确实是娘娘放置的合欢药的香味,至少许是闻错了。 想着,她轻舒了口气,才抬头行礼。只希望这合欢药效早点发作,也让她好早些完成娘娘布置的任务。 可一对上慕千雁的目光,她的心便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身前女子静静投来的视线如一条无形的锁链,将她勒紧,勒紧,勒紧! 阿欣慌忙挪开了视线,惨白着一张脸,说:“奴婢参见裘妃娘娘。” “免礼。”慕千雁轻笑一声,收回了视线。阿欣只觉得一瞬间浑身一轻,呼吸也顺畅了许多。 然后一双纤长白皙的手轻轻的拉起了她的手,阿欣惊讶的抬头看去,只见慕千雁似乎有些内疚的看着她的背,说:“还痛吗?这姑娘家的若是留了鞭痕……” 阿欣有些受宠若惊,诺诺的回道:“多谢娘娘关心,奴婢……” 慕千雁摇了摇头,面上淡淡的看不出什么神色,说:“那天打你也是迫不得已,本宫也怕你受人要挟才不敢说出真相,最后反而害了你自己。” “奴婢知道。” “知道就好。”眼中有笑意流转开来,她顿了顿,又对阿欣说:“本宫这儿有个香囊,便赐你了,也算你那日揭发有功。” 说着,慕千雁将搁置在梳妆台上的香囊取了来,赏给了阿欣。似乎想到那日被阿欣揭发后慕千怜的狼狈样儿,她掩着唇,笑容说不出的得意。又道:“本宫赐你的东西可得好生带着,不许怠慢了,要知道这一香可是皇上赐给本宫的。” 阿欣微微一抖,一连声应着,当着慕千雁的面将香囊别在了腰上,然后行了退礼,慢慢退出了房门。 看着房间的门缓缓合上,慕千雁才起身进了里屋,亲自将那香囊中多余的香料整理了。这香料中掺了合欢药和菩堤香,又加了掩盖其香味的草药,一闻之下便成了普通的香。 阿欣既然为慕千怜做事,定然回常去金銮殿,只要自己多为阿欣和慕千怜制造见面的机会,那么慕千怜迟早会中这合欢药香的毒,到时候药效发作…… 第67章 他是慕千怜的孩子 慕千怜轻呵一声,眼中的墨色翻滚成说不清的色彩,很是兴味又嘲讽的笑了。 她可是很是期待呢! 慕千怜,你不是想让我中合欢药香酿成大错么?那我便让你享受一下身中合欢的感受,毕竟这滋味是如此的销魂噬骨。 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烈性chun_药呢! 至于阿欣…… 确实,阿欣与这掺和了合欢药的香囊接触最为亲密,不过她房里的香可不是白点的,菩堤香中掺着薄荷叶的香,闻之前劲清香,后劲幽香,闻过之后可以防止中合欢之毒,所以阿欣并无大碍。 夜,深了,慕千雁坐在梳妆台前铺平信纸,毛笔略沾了些墨,便在宣纸上落下了几个娟秀的小楷。 上书,“琉璃剑”。 不过须臾,一只雪白的鸟儿从执画阁闪着灯火的房间飞了出去,慢慢消失在了夜色中。 看着鸟儿飞离的方向,慕千怜唇角微勾,风浅墨,以你风翼国三皇子的智慧,想必还是看得懂本宫的信的吧? 执画阁偏房旁边的小房间内,阿欣单独一人住着,理好了房间再看看天色,也不早了,便打算就寝。 就在这时,她犹豫的摸了摸腰间的香囊,总觉的今天裘妃的态度很是奇怪,不由有些不安起来,便将别在腰间的香囊取了下来。 平日带着便好,晚上还是别带了 …… 接下来的几日,慕千雁时常带着阿欣去金銮殿给慕千怜请安,偶尔也会带上其他宫女同去。却是请安愈加的勤了。 这日,天气难得的好,阳光从遥远的天际洒下,连花儿都舒适的舒展了腰,估摸着快到了慕千怜合欢药效发作的日子,慕千雁带着阿欣一路走走停停,又向金銮殿走去,打算请安。 走的还是以往的路线,却似乎比以往热闹了些,再走几步便清晰的听到了小孩子的嬉闹声,细细看去,正是那日碰见的男孩儿。 当时匆忙未曾细想,如今想想,慕千雁不由心疑,这皇宫之中哪儿来的孩子?难道…… 猛然想起前世临死前慕千怜对她说的话,那双亘古无波的眸子突然漾起强烈的情绪,脸色剧变!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宫女慌慌张张的叫唤声:“小心啊殿下,小殿下慢点!” “您慢些!” “小殿下,您慢点啊,要是出了什么事,皇后娘娘怪罪起来奴婢了担待不起啊!” 这话音传了老远,慕千雁却是无比清晰的听清了那宫女说的最后一句话。 这孩子竟然真的是慕千怜的孩子! 她的情绪强烈的震颤起来,手,慢慢的紧握成拳。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道脆脆的童音:“姐姐!”然后一个小男孩儿跌跌撞撞的向她跑来,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说不出的童真。 慕千雁怔怔的看着身前的小男孩儿,心底的悲怆感就像远远翻滚而来的海浪狠狠的拍倒在她的身上,她的孩子啊,孩子…… 如果当年她没有被慕千怜迫害,她的孩子也有这么大了吧…… 第68章 回“礼” 如果当年她对慕千怜长点心眼,那么今天她也不会在这里如此辛苦的活着,只是为了一个字,仇! “姐姐要去哪儿啊?” 耳边又传来男孩儿的声音,慕千雁似乎突然惊醒,说道:“去给你母后请安啊。” 然后她看向男孩儿,那眼神说不出的复杂。 就是你的母亲,慕千怜!将我腹中之子,生生害死! “那姐姐我们一起去吧!” 慕千雁微微一笑,道:“好。” …… 金銮殿一如既往的奢华,雕梁画栋的飞梁,都隐隐透露出凤舞九天的尊华。慕千怜坐在凤位上,想着也快到请安的时辰了,脸色便有些不大好看看起来。 这些日子裘妃请安可是比谁都勤,别的妃子见她被禁足都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来,就偏偏裘妃****来,准时来,而且合欢药的情毒竟然对此人毫无效果,她真怀疑裘妃已经知道了。 知道自己在她的房间放了以香产生春情的chun_药! 这般想着,身子突然难受起来,肌肤就像灼烧一样,不是疼,而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火热。让她难以抑制的站了起来。 慕千怜也不知道为什么,这阵子身子经常有这种感觉,不过每回都是一阵一阵的,所以她也不大在意。 就在这时,外边传来太监尖利通报声:裘妃娘娘到—— 一名穿着浅蓝色宫装的女子走了进来,手里牵着一名穿着锦衣华服的小男孩儿,远远看去竟异常的和谐。 慕千雁拉着男孩儿走进金銮殿,屈膝行礼道:“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儿臣参见母后。” 看到男孩儿拉着慕千雁走进来的瞬间,慕千怜的脸色一下子就难看起来,然后冲着男孩儿喝道:“殷儿,过来!” 男孩儿不情愿的嘟起嘴,应了声是。 就在这时,慕千雁突然从袖口掏出了一个香囊,紧接着,一阵浓郁的幽香便四散开来。 一闻到那股香味,慕千怜就震惊的抬起了头,步步后退,根本来不及反应过来,那香味便争先恐后的涌入了慕千怜的鼻尖,然后化作一股酥酥麻麻的热流流转全身! 这香,是合欢药的香! 一丝难耐的呻_吟险些逸出口鼻,她慌忙捂住了嘴,一张俏脸变了又变,像调色盘一样,煞是好看。 柳眉上挑,看着慕千怜的反应,慕千雁的唇边露出一抹妩媚的笑来,迈着猫儿一样的步子,高傲的,自得的,邪恶的,步步逼近。然后她站定在慕千怜身前,俯身笑言:“臣妾前些日子便在给您准备礼物了,这礼物,皇后姐姐可还喜欢?” 言罢,她迅速抽身离去,那看着慕千怜的眼眸是少见的美丽神秘,带着罂粟般致命的毒。 “你……可耻!”三个字硬生生的从慕千怜的嘴中吐了出来,那流转在全身的酥麻感让她的身子有些难以抑制的轻微扭动起来,一股灼热的暖流嗖的从小腹直流而上,整个神经都有些迷蒙起来。 这三个字似乎说的很艰难,但却清晰的传进了慕千雁的耳朵里,她不屑的哼了声,说:“臣妾只是觉得娘娘给臣妾的礼太重,臣妾受之不起啊!” 你既然想让我中chun_药与人苟和失贞,那么我就让你尝尝这滋味! 第69章 发作! 朱唇紧咬,慕千怜脸色惨白,身前女子说话时呵出的热气让她耳根不由一热,腿一软便瘫坐在了凤座上,浑身上下使不上劲儿来。 没想到她真的猜对了,这个裘妃果真已经知道自己在执画阁放了合欢yao了!这个阿欣,果真信不得! 合欢药这药效果十分烈,虽然只是闻香,但时间一长这毒就中的更深,一旦时机一到,再致以浓香,药效一旦发作,绝对是翻江倒海,极难压抑。 那叫殷儿的小男孩儿有些不明所以的站在慕千怜的身侧,见她的脸上泛起了不正常的潮红,便有些担心起来,关切的问道:“母后,您怎么了,不舒服么?” “没……没事。你自己,出,去玩吧……嗯咳!”慕千怜强自端坐在凤座上,语气很是艰难,却不敢露出丝毫倪端,一双手紧紧的握着座沿,尖利的指甲几乎要深深的刻入紫檀木制的扶手中! “母后,别逞强了!”男孩儿心急的说道,接着便要吩咐殿里的宫女去通传御医。可才一回头,他便惊讶的发现偌大的金銮殿主殿内竟然空荡荡的寻不到一个宫女,只有一名蓝衣女子静静的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这个时候,他才觉得这个裘妃姐姐的眼神儿让人很不自在。 见儿子不听话的执意要去找太医,慕千怜的脸色便不好看了,这种事本就是自己理亏,况且又是中了*药,她怎么有颜面去找那些个迂腐的太医?只希望趁着这药还没有发作的时候快些将殷儿赶走才好。 算了算药效彻底发作的时间,慕千雁装作关切的样子说道:“既然娘娘身体不适,殷儿还是早些离开好,别吵的你母后心烦。” 可令人没想到的是,慕千怜这人虽恶毒之至,但生了个孩子却是个会关心人的,死活也不肯离开,“不!不!儿臣要陪着母后!” 见慕千怜的儿子如此态度,她微微一愣,眼中飞快的划过一抹思绪,计上心头。 此时,慕千雁手里的香囊散发的幽香愈加的浓烈了,慕千怜终归做不到不呼吸,憋的面部紫红,终于忍不住大口喘息起来,下一瞬,那药浓烈的幽香便争先恐后的挤进了她的鼻尖,然后顺着浑身的经脉,流动,散播,转化成一股肆掠的热流。 那热流立马就变成了火,在她的身子_里乱窜,却yu罢不能! 慕千怜心中的_谷欠_火开始燃烧起来,她试图用内力压制,可就算竭力也依旧无法遏制住那种酥酥痒痒的感觉。 “母后!母后!” 耳边还传来殷儿担忧着急的呼唤声,她烦闷的骂道:“叫什么叫!给本宫闭嘴!”可骂出来的声音却娇媚无比,那张脸,仿若熟透了的水蜜桃,娇艳欲滴。 此时孩子尚在,不肯离开,可霸道的药效早已开始肆虐,那火几近焚身! 身子已经软得拧出水来,抵抗力越来越差…… 男孩儿惊讶的看着母后的样子,心底泛起紧张,他害怕的拉起慕千雁的手,嘶哑着嗓音说:“姐姐,姐姐我们去找太医吧,姐姐!” 慕千雁听言,微微一笑,满是兴味的眸子不着痕迹的划过慕千怜的凤袍下方,注意到慕千怜裙摆下两条纤细长腿,似乎已经完全不受控制的**起来,唇角,便弥漫开笑意。 然后她回道:“好。” 慕千怜习得是媚术,在男女方面自然是再熟悉不过了,然,她不知道的是,合欢yao_药效非常霸道,解除之法可不是忍忍就能解决的了。 若不按方法解毒,就会一直兴奋下去,越来越兴奋。等时辰一到,就会七窍流血而亡! 慕千怜此时难奈的坐在凤座上,浑身空空的难受,意识已经有些迷蒙了,突然见两人要去叫太医,慌忙站了起来,喊道:“殷儿……回,回来!” 可才一站起来,便两腿一软,整个人就像像一滩水似的化开在地面上。摔倒的声音引起了男孩儿的注意,他慌忙跑了过来,小手拉着慕千怜的,吓得声音都带了哭腔:“母后……母后你怎么了……” 慕千怜本就身子滚烫,*火焚身,如今被人一碰,又是异性,一下子便觉得凉快了很多,下意识的握着对方的手往自己胸口处放去。可一注意到那人竟是自己的儿子,她猛然一惊,整个人就清醒了不少,猛的甩开了殷儿的小手,连带着将男孩儿的身子也摔出了老远! “哇——”细嫩的小身板被摔的生疼,小男孩儿害怕惊惧的哭出了声,不论慕千雁如何安慰哄他,依旧还是扯着嗓门的哭。 见此,慕千雁的眸子染上了笑意,慕千怜,你莫急,接下来以你为主角的戏码,还很精彩! 看着那些个听到皇子哭声才一窝蜂进金銮殿伺候的宫女,她说道:“你们快些给皇子整理一下,本宫要带她去见皇上!皇后姐姐身为一国之后竟然这样对待她的儿子,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话落,不顾慕千怜的阻拦,慕千雁带着殷儿毫不停留的离开了金銮殿。 挥退了金銮殿所有的宫女,慕千怜整个身子躺在冰凉的地面上,紧紧的贴着那一片冰凉的地面,想要能从中舒解了去。 热,好热…… 痒,好痒…… 那股火在心底蠢蠢yu动,一双眼已经迷蒙的看不出神情来,她突然从地面上跳了起来,运足一身内力,冲进了里屋的屏风后,然后整个人沉进了满满一桶凉水中! 真没想到,这裘妃去了趟石屋,回来后竟然变得如此精明起来,自己还中了她的招! 可那清凉的水却没有丝毫作用,愈加难以忍耐,水底的身子依旧是滚荡无比,那股无名之火,似要将她融化,又似要将她窒息,她的手终于按耐不住的去解胸口早已半脱落的衣衫,唇角逸出一声难_耐的嘤咛。 可就在这时,外边突然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她的手猛然一僵,神经高度警戒起来! 出了金銮殿,慕千雁拉着殷儿一路向御书房走去,中途有机敏的宫女拦了两人,她一摆架子,那宫女便诺诺的的让了道。 过了御花园,离梁谨夜的御书房便近了,就在这时,殷儿停了脚,有些疑惑的抬头问道:“裘妃姐姐,我们为什么要去见父皇啊?” 对上那双纯净的不染烟尘的眸子,慕千雁的脸色微微一僵,然后拉起那双被慕千怜摔的通红的小手,说道:“殷儿肯定也不忍心看你母后不舒服吧?可她又不肯叫太医,姐姐只是一个小小的妃子,怎么敢忤逆娘娘的意思?所以只能带你去见你父皇,让皇上决定了。” 手上的伤口不小心被慕千雁拉到,那小脸上刚收回去的泪珠儿便又痛的掉了下来。殷儿突然任性的一甩手,叫喊道:“不要!她身子不舒服关本皇子什么事!” 可话虽这么说,见前方慕千雁跟本不搭理他,嘟了嘟嘴,还是跟了上去。 御书房门前,李公公来来回回的走着,似乎想着什么,突然见不远处一个浅蓝的身影缓缓走来,一张老脸便笑成了一朵菊花,笑道:“哟,这不是咱们的裘妃娘娘么?杂家可是好久不见您了。” 听着,慕千雁不紧不慢的走上前,说话虽客客气气的,可眉眼间也看的出急切。那李公公在梁谨夜身边呆的时间也久,自是个机灵人,让慕千雁在门口稍等,便进了御书房。 这是慕千雁重生后第一次来御书房,一时有些呆怔。 金銮殿里间屏风后面,一阵哗哗的水声,伴着女子的难耐的口申口今声,透过雪白的薄纱往浴桶内看去,女子身_体的曲线若隐若现,清澈的水随着她的动作一圈圈荡漾开来,说不出的撩_人妖媚。 “唔。”慕千怜高高的抬起了如玉的脖颈,身后那粗砺的大手抚过她的脸庞,带起一阵阵的清凉。她不由自主的**出声。 她的身后,一个衣衫齐整的侍卫正如狼似虎的看着她,看着眼前诱人完美的身躯,双眼充血,两手不由自主的沉入了那引人遐思水中…… 他不过是现在金銮殿门外的守卫,刚才见裘妃走的匆忙便提防的问了声,哪知裘妃竟然说娘娘在里头情绪不定,不仅伤了皇子,还差点摔坏了皇上赏赐的青花瓷,要快些带皇子离开。 他便有些不放心,见金銮殿里一个宫女也没有,就大着胆子往里头走了几步,哪知不仅殿内一片狼藉,里屋甚至还扔着些女子的贴身衣裳。听着屏风后面传来的水声和隐隐的口申口今声,他就起了恻隐之心,不曾想竟然给了他这么一个好机会! 看着慕千怜躺在浴桶中的撩_人模样,侍卫开始忍不住解起衣衫来。 美色当前,对方又这么主动,就算是皇后又怎么了?不被人发现不就得了?反正就算被他怎么了了,这皇后也不敢说! 第70章 盛怒 这日阳光也算柔和,但站久了还是会累,好在梁谨夜并没有让慕千雁等太久,没一会儿李公公就走了出来,请慕千雁和殷儿进去。 布置简洁大方的御书房内,弥漫着一股慕千雁极其熟悉的,若有似无的龙涎香,紫檀木制的桌案前,梁谨夜正专注的批着奏折,那一身明黄龙袍透着隐隐的尊华。 说是九五至尊,毫不为过。 可引起慕千雁注意的却并不是这些,而是御书房之中,还有一个人,正病殃殃的靠在案几上,喝着茶。可那苍白容颜下隐藏的锐利,却不可小觑。 短短一瞬,慕千雁便清楚了此时御书房的环境,然后屈膝缓缓行了一礼:“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儿臣参见父皇。” 似乎讶异殷儿会来御书房,梁谨夜终于抬起了一直低着的头,看向两人,那眼,是说不出的深沉。 接着,他唇角一勾,放下了手中的毛笔,笑道:“裘儿可是好久不曾来朕的御书房了。可是想朕了?” 说着,他也不顾外人在场,朝着慕千雁伸出一只有力的手来。 她微微一愣,似乎羞涩的看了一旁坐着喝茶的男子,然后低着头,慢慢上前将自己的小手放在了梁谨夜宽厚的手掌里。羞红了耳根。 梁谨夜满意的笑了笑,手一拉一扯,便将那羞涩娇俏的女子扯到了他怀里。慕千雁却是没依着坐在他的腿上,而是暗中使了些力,便正好靠在了梁谨夜的身侧。 “皇上,臣妾……” 她开口就要说明来意,梁谨夜却突然伸手捂了她的唇,让她稍等。然后御书房内便响起一道清朗如月的声音,说:“皇上考虑的如何?” 寻声看去,白衣男子苍白的面容上,那双眼睛却隐隐带着一种上位者的气势,有些玩味,却胸有成竹。 梁谨夜听言,冷哼一声,道:“三皇子的胃口可不是一般的大啊。” “有把握的事,为何不做?”风浅墨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行了一礼,漫步走了出去。那看起来病殃殃的身子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风骨。 起身时,他似乎不经意的朝慕千雁的方向看了一眼,那深漩的眼,意味深长。 慕千雁抿唇,柳眉微微一挑,会意一笑。 这时,揽着她腰肢的手臂一紧,梁谨夜开了口,说:“听闻裘儿最近和皇后处的很好?” 明明只是随口一问,慕千雁却有些被惊到,随即理所当然的说:“皇后姐姐都这样了,臣妾早就原谅她了,可气那些个妃嫔一见姐姐受罚便没了礼数,现今把姐姐给气成了这般模样。” 这般说着,她有些感伤起来,手抓着梁谨夜的手,眼泪便湿了眼眶。又说:“您看,殷儿的手都伤着了。” 听慕千雁一说殷儿受伤,梁谨夜的神色明显有些紧张起来,至今为止他也只有一个孩儿,哪怕磕着碰着他都是心疼的。 说来也奇怪,这七年来无论再努力,他也没再有孩子,难得有妃子怀了孩子,也都莫名其妙的没了。 见身侧的男子推开她向一直站在那一句话也不敢说的男孩儿走去,慕千雁自是知道对方心中所想,便略退了步,目光似乎散漫的在放奏折的桌子上游走起来。 估摸下时间,离她离开金銮殿也有近半个时辰了,想到之前出金銮殿时的那个侍卫,慕千雁那双平静的眸子泛起一丝阴森的笑来,轻薄的红唇一勾,说不出的美丽邪恶。 慕千怜习的是媚术,在男女****上面本就没什么拘束,如今又中了合欢药,这个时候只要给她一个男人,只怕能掀起一股大浪来。 说不定现在两人已经开始缠绵了呢。若这个时候横空杀出一个梁谨夜…… 慕千雁蓦的一笑,那眼角眉梢的笑意,说不出的冷漠决然。 …… “嗯,唔~” 薄纱朦胧的寝宫内,传来缠绵悱恻令人心痒的口申口今声,隔着几层白纱,依稀可见两个人影纠缠在一起,似乎一人衣衫尚完好,而那俱曲线朦胧的玉体如蛇一般缠着那伟岸的身子,似乎渴望着什么不得满足。 依稀还能听到有个男子的声音说:美人儿别急,慢慢来。 …… “放肆!” 一道雄浑而愤怒的声音透过御书房的门清晰的传出,震的门外之人耳膜炸响。 身子一抖,候在门外的李公公膝盖一软,险些跪了下来。皇上的威严终归是让他们这些宫人惧怕的,就算他在皇上身边呆的最久,遇到其震怒,也是吓得一句也不敢多言的。 御书房内,气氛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来,一身明皇龙袍的男子,浓眉怒挑,一身威压迫人。而桌上的奏折资料大部分已经被他挥落在了地上! 一片狼藉。 一个女子,倾城之颜。一个男孩儿,童真无邪。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出一声。 梁谨夜的声音冰冷而愤怒,在他们的耳边一字一句的响起:“这伤,真的是慕千怜伤的?” 慕千雁咬了咬唇,轻言:“臣妾亲眼所见,想必是真的心情不好,一时眼花,打了皇子。” 这话说完,她心知以梁谨夜的聪明定然会想到可能是她挑拨离间,想要争宠,便又有些哭腔的说道:“皇上,之前是臣妾任性,一定要争出个是非来,破坏了您和皇后娘娘的关系,臣妾错了……皇上。您别怪娘娘了。” 说着,她抬起头,柔软清丽的神色间说不出的自责难受。似乎殷儿被慕千怜摔伤留了血,是伤了她的骨肉一般。 “摆架金銮殿!” 御书房内传来梁谨夜震怒的命令声,李公公心知不妙,慌忙去准备了。 “是。” 紧接着,御书房的门被人从里面推开,男子一身龙袍,疾步走出。那威严的眉眼,思索着什么,脸色很是不好看。 御书房内,慕千雁静静的站了会儿,也拉着殷儿,随步跟上。 临出门时,她的目光若有似无的向房内的某处一扫,长袖一挥,一样物什便收入怀中。 唇角,掠过一抹笑意。 第71章 暧昧的声音 = 金銮殿外,风和日丽,远远看去,一片安宁,与平时无异。可奇怪的是,竟没一个宫女。 慕千雁拉着殷儿跟在梁谨夜身后半步远的距离,瞄眼见到金銮殿门口空无一人,便满意的笑了。 看来,已经得手了。 说起来这丫头办事还是利索的,脑袋也好使,一些琐碎的事儿让她去办也是可以的。 而再看梁谨夜,那周身的气场似乎愈加的明显了,越往金銮殿里面走,那脸色便越难看起来。 偌大的金銮殿,几乎无人不说,连主殿内都到处是摔坏的器物和掉落的物什。 一片狼藉! 甚至连梁谨夜赏赐的,西域进贡的稀品,也被摔了个粉碎。 而整个金銮殿敢这么做的人,只有慕千怜。能这么做的人,也只有慕千怜! 那双如鹰般锐利的眸子一一掠过四周,只微微一扫,便将里面的摆设尽收眼底,那深眸中便浮现了一抹明显的不悦和恼怒。然后他问道:“皇后呢!” 曾经生活在社会底层,落魄非常的时候,他是靠着慕千雁功成名就的,所以他特别讨厌别人说他裙带关系,也更注重颜面! 而如今自己赏赐的东西被如此对待,这让他感到分外的丢脸和愤怒。 颜面尽失! “这……”慕千雁不知梁谨夜此时心中所想,却心知慕千怜定然正在做与人私通之事,也不说破,只是疑惑的看了看四周,摇了摇头。 梁谨夜皱起眉头,吩咐跟他过来的宫女道:“进去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等那三个宫女进去后,慕千雁扫了眼地面上的一丝血迹,突然想起什么,正要回头问殷儿的时候,殷儿却开口了,那声音很是疑惑:“父皇,裘妃姐姐,母后不舒服呢,为什么不叫太医?” “裘妃姐姐,你不是说是要请父皇帮忙叫太医的吗?” 童言无忌,两句话一说出来,梁谨夜便起了怀疑。 居高位者,本就生性多疑,梁谨夜又是做尽了坏事的人,对周围的诸多事便更加的谨慎和深思熟虑起来。 若不是因为紧张这唯一的儿子,他根本就不会如此冲动易怒,立马就摆架来了金銮殿。 脸色一冷,梁谨夜沉声道:“为何要叫太医?” “因为皇后姐姐身体似乎不适。” 慕千雁垂眉,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梁谨夜眸色中危险的探究。 听言,梁谨夜便觉得被人隐瞒欺骗了,回过头来,脸色很不好看,道:“那之前为何不告诉朕!” 那周身的气场略一施展,便压的那些没有习过武的普通人喘不过气来。跟在后边的太监宫女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可慕千雁却是习武之人,原身也是武功内力卓绝的女子,这点威压确实是难以对她造成威喝的。 不过她依旧做出了一副畏怕的样子,眉宇间染上了一抹愁绪,说道:“皇后娘娘身子不舒服臣妾本是应该直接宣太医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娘娘死活不肯臣妾叫太医,那臣妾只是一介小小的嫔妃,如何敢忤逆娘娘的意思?可当时见娘娘情绪不大稳定又伤了皇子……” 说着,慕千雁咬了咬唇,垂下了头。 “……臣妾就只好斗胆来请皇上裁决了。” “哦?”喉间挑出一丝长长的尾音,梁谨夜看向慕千雁,丝毫不掩饰他的怀疑。 见梁谨夜这个态度,慕千雁神色软,便觉得委屈起来,装作难过忧伤的样子说:“臣妾,臣妾怕……”说着,她低下了头,纤弱的肩膀轻微的抖动起来,“臣妾怕要是娘娘真的有什么不能让太医看的……然后因为臣妾叫了人坏了娘娘的事儿……等娘娘身子好了,若是知道是臣妾忤逆了她的意思,那臣妾在宫里的日子可就真的不好过了。可是臣妾又担心娘娘出什么事儿,于是便斗胆请皇上过来了。” 一句话说的很是委屈害怕,好像她在宫里的日子有多难过似得。一下子便让梁谨夜心软起来。 若说这世上谁最了解梁谨夜,除慕千雁无二。 梁谨夜落魄的时候,艰难的时候,富贵的时候,站到巅峰的时候,她都一一经历。她知道这个男人很会心疼女人,很见不得女人委屈,可这个男人更看重重权势,所以相比起来,女人对他来说就是衣裳。 而这个道理,很久之后她才想明白。她傻了七年,只是换来了这么个觉悟,男人,当当衣裳便好,当做依靠简直便是笑话! 就在这时,进金銮殿里边查看的其中一个宫女走了回来,说她找的地方并没有看到皇后娘娘的身影。 听了这话。梁谨夜不由有些担心起来,怜儿娇媚美丽,又聪慧,也能算是放在他心上的人,两人在一起,整整八年,今日慕千怜不舒服,他如何不关心? 想着,他便要往屋内走去。 就在这时,一名秀秀气气的小宫女匆匆忙忙的朝他们走了过来,只是行了个礼,便急急的说道:“奴婢发现娘娘寝宫里一片狼藉,连贴身的衣服都到处乱扔,您说……” 说到这儿,那宫女便识相的闭了嘴,在宫里做了那么多年的活,祸从口出这四个字还是明白的。 心里生疑,梁谨夜向里面走去。慕千雁跟在身后,心里也有些揣揣然起来。 白纱层层遮掩,白纱后的春景若隐若现,女子娇喘的声音清晰而妩媚的传来,并且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急促,听的人心神都开始晃荡起来。从那口中传出的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可以看出这女子并非被强迫。 一个侍女踌躇的站在里屋门口,进也不是,出也不是。皇上吩咐进来查看的宫女有三个,怎么偏生就她遇到了这等事儿?如今出去要面对皇上,进去要面对皇后,真的不知如何是好。 不过皇上身边的宫女终究是个机灵的,做事自然不像阿欣那样畏手畏脚,悄悄后退了两步,便不动声色的离开了。 芙帘帐暖,薄纱以后,一片激战之后的狼藉。一条雪白的长腿软软的耷拉在浴桶边上,女子容颜娇媚,面上红潮还未褪去,那姿态说不出的撩人。 她的身侧,那名侍卫正在整理着装,那充满绮念的眼还不怀好意的打量着慕千怜不着_寸缕的身躯。他可真是没想到,他一个小小的侍卫竟然能和当朝至高无上的皇后发生关系,想着,他又鄙夷的看了慕千怜一眼。 半个身子躺在浴桶中,慕千怜气息尚未喘匀,因为刚被陌生的男人粗鲁的对待过,某一处痛的厉害,几乎没有力气做多余的动作。可就在这时,她的神经突然紧绷起来。 七年的时间,借着梁谨夜炼制的丹药,慕千怜的武功简直就是突飞猛进,如今江湖之中除了梁谨夜,鲜有敌手。 所以就算别人步履再小心,再谨慎,她依旧发现了不对劲,脸色瞬间巨变! “谁!”她喝道。可话一落,只听到隐约的回声,没人回她。就连那个侍卫也在她精疲力竭的时候偷偷离开了。 一片静谧之中,响起女子咬牙切齿的声音,“公,冶,玉!” 一字一句,带着刻骨的恨意。 这个女人,从出现在皇宫开始便夺得了梁谨夜的关注,她本是不在意,可问题是,她发现了,她发现自己爱他,爱这个她陪伴了整整七年的男人——梁谨夜。 所以慕千怜隐藏了所有的不堪,关注起梁谨夜对所有女子的态度。 可唯独公冶玉! 唯独这个女子,让她频频失策,让她一败涂地。 慕千怜习的是媚术,根本就不在意和那个侍卫发生了关系,和她发生关系的男子多的是,哪一个不是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可独独这次,她竟然败给了一个身世不如她,武功不如她,身份不明的江湖女子! 这对她来说,简直便是耻辱。 寝宫门口几步远的地方,一个宫女正在对梁谨夜汇报着什么。慕千雁站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暗自冷哼一声。 这宫女可真真是聪明,竟然不直接说听到了慕千怜和陌生男子交_合的声音,而是拐弯抹角的说在寝宫里屋门口听到了男女间暧昧的声音。可就算如此,她依旧有办法解决。 想着,慕千雁一脸新奇的挑起眉,搞笑道:“暧昧的声音?小丫头,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这金銮殿里头哪儿来的男人?怎么本宫就没见过?” 这话说的犀利,若答的不好,一不小心便坐实了欺君的罪名,而换一种答法,便是说极有可能皇后与人暗通款曲。可要是这样的话,如果进去后并没有看到男人,那可就…… 于是那宫女干脆一低头,默不作声。 耳边响起一声轻笑,然后一道声音传来,说:“何必在这儿纠结?是或不是,进去一看便知。” 说着,一阵清香拂过,那宫女回头看去,慕千雁已携着梁谨夜向里头走去。只是将皇子留在了外边。 她轻舒了口气,这裘妃娘娘的性子可真是阴晴不定,那眼睛就算带着笑,看起来也是寒森森的,没一点儿人气。走起路来又没什么声音,真真是像鬼一样。 慕千雁却是管不上别人想些什么,只是亲昵的走在梁谨夜身后,伸手推开了寝宫里屋的门。 第72章 吻痕 才一开门,一股浓烈的香味便扑鼻而来,层层白纱之后,雾气缭绕,一片朦胧。 “啊啾!” 不知是谁被这香激的打了个喷嚏,打破了宁静。梁谨夜皱着眉头,快步走了进去。 可一片白纱朦胧,隐隐绰绰,竟好像迷失在了一片雾气中,找不到方向。 然后一道雄浑带着男子独有的磁性的声音在室内响起,穿透了不见边际的薄纱帷幔,在慕千怜的耳中炸响,“怜儿!你在做什么!” 这样一个一片纯白薄纱的环境,人一进去便几乎迷失了方向,确实是适合藏人的地方,梁谨夜心中开始有些怀疑起来。 见到此情此景,慕千雁心知此时慕千怜定然有了对策,便也不再多说挑拨,以防梁谨夜怀疑。 没有人回答梁谨夜,只是里边慢慢传来悠悠的歌唱声和浅浅的娇喘声,哀鸣婉转,几yu成欢。听在男子的耳里,如美妙的歌曲,酥进了耳根子。 慕千雁却觉得这声音矫情做作的很,虚假的令人恶心,她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声音,也当然知道那是谁的声音,只是觉得七年未见,这慕千怜比当年更加的下作了。 而他…… 她不动神色的看了梁谨夜一眼,他此刻脸上的神情清晰的告诉了所有人他已经听出了里面之人是谁,可那反应却很是奇怪。 以他如此看中颜面的性子,在知道自己的皇后与别的男人偷欢后竟然能如此不动声色,甚至没有愤怒,那表现真的是很诡异的。 接着,梁谨夜便挥退了所有宫人,让慕千雁等在原地,自己走了进去。那身法姿态娴熟,显然已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没一会儿,慕千雁便看不到他了。 冒着寒气的浴桶边上,一个衣衫半露的妖娆女子正盘腿端坐,那神色似乎有些痛苦,细密的汗珠从额头滑落下来,顺着雪肌滑进胸口,让人看的血脉膨胀,热血沸腾。 梁谨夜站在慕千怜身前,眸色中似乎有些欣喜和狂热。 感觉到有人到来,慕千怜慢慢睁开了眼,抬眼看到是梁谨夜,似乎松了口气,唇角就逸出一声嘤咛来,然后伸出细长的手臂,缓缓起身攀上了梁谨夜的腰带。 “皇上~” “臣妾参见皇上~” 女子媚眼如丝,娇媚难言,罗裳若隐若现,曲线毕露,整个身子,还散发着一种诱人的香味,这香很奇异,能让人的身心都被勾了去。 梁谨夜不由闭眼陶醉的深吸一口气,大手一捞边缓紧了女子性感的腰肢,下巴慢慢靠在了慕千怜裸露在外的肩膀上,极富诱惑的男性嗓音在她耳边响起,说:“朕的怜儿媚术见长了,朕,可是跟着享福了。” 慕千怜习的不是一般的媚术,这种术法是来自其父亲原先的宗族,也就是慕千雁的师门。它若是修炼到了一定境界,那么与其交_合之人也会涨一定的内力修为。 梁谨夜痴迷于武,如今虽然武林之上少有敌手,但整整七年,他的武功修为涨的极慢,早就急的发狂,是以一边研制着增长内力的丹药。一边盼着慕千怜快点修炼到那个境界。 更何况,当年他和慕千雁在一起时,曾无意间在她贴身衣物中看到过一本古籍,据言,武功内力绝顶之人修炼到极致,便可来到另一个强者的世界,在那里只要武功高强便可自己划分地界为王! 他的一生都在追寻权利,武功,都想要现在顶峰,掌握所有人的生死! 不过,看过这个古籍的人不止一个,而信的人,也只有他。 梁谨夜的眼中充斥着狂喜,感觉到怀中女子开始难耐的吻起她他来,他眼神一黯,邪妄的声音带着狂喜的响起:“看来怜儿是迫不及待了。” 话音才落,慕千怜突然被打横抱起,她惊呼一声,露出一副被吓到的表情,双臂紧紧的环住了梁谨夜的脖子。 那双眼,在抱着她的男子看不见的角落,闪过一抹庆幸和清晰的得意来。 还好她聪明,让梁谨夜以为她的媚术已经到了瓶颈急需交_欢舒解,不然若是让这个男人知道她和宫里的侍卫发生了关系,可就惨了。 可就在慕千怜被梁谨夜抱着走到床边的时候。一旁的帘幕之下突然露出了一角男人铠甲的带子,那一点褐色在一片纯白中,异常的明显! 那原本得意而庆幸的眼中猛然露出惊慌来,慕千怜浑身一个激灵。 她差点忘了,仔细算算,那个侍卫离开的时间和梁谨夜进来的时间极其的相近,如果那个时候侍卫真的离开了,那肯定会与梁谨夜遇到,那么此刻他们就不会是耳鬓厮磨,而是梁谨夜质问她为什么她的寝宫会出现男人! 也就是说,这个侍卫可能还没有离开这个房间。 想到这儿,慕千怜心中一寒,猛然意识到如今的她竟然处在了一个危险的境地。隐患有二,一是那个侍卫,二是被梁谨夜发现她媚术根本就没有增长。 而那个处心积虑与她作对的裘妃,整在某一处盯着她,一发现漏洞,便会死死的抓紧,将她逼近死角。 她慕千怜被禁足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娇软的身子微微一抖,慕千怜突然更紧的抱紧了梁谨夜的脖子,那唇,那手,轻柔而妩媚的在男子健硕的胸膛上点着火,想要以此分散他的注意力。因为只要梁谨夜此时一回头,那根属于男子才有的腰带便会清晰的印入他的眼中。 梁谨夜注意到怀中女子突然热情的举动,不由调笑一声,道:“怎么,才几日没和朕……就如此难耐了?” 感觉到身前男子愈加粗重的喘息声,慕千怜的身子也火热起来,空空的难受,似乎那药效还未散去。因为梁谨夜的碰触竟然让她感觉到一阵清凉! 就在这时,一阵凉风拂来,一道有些焦急的声音突兀的传来,让两人都不由得一僵。 慕千雁的手紧紧的抓着手中的帕子,焦急的四处张望着,似乎担心着什么,口中不停的小声呼喊着:“皇上,皇上!皇上您在哪儿?” 紧接着,一双如玉的小手拂开了层层白纱,露出女子美丽而带着担忧的面容。 慕千雁突然的出现让两人都有些意料不到,猝急不防下,梁谨夜随手扯了件衣裳盖在了慕千怜身上。然后他有些不自然的咳了两声,怒道:“朕不是让你在买面等着吗?怎么进来了。” 见到眼前的场景慕千雁也是惊了一惊,她等在外面良久不见梁谨夜出来便已经有些预感,但没想的是到等她进来竟是这样一副场景,简直就是意料之外! 本来在她看来,就算慕千怜再有法子总归有些破绽,梁谨夜总归要疑问几句,可没想到的是这两人竟然似乎什么事也没发生般在这里亲密,甚至看起来梁谨夜对慕千怜很是满意欢喜。 相较于这,他对慕千雁的闯入看起来很是不悦。 慕千雁露出一副被惊吓到的样子,可下一秒她就露出一抹会意的笑来,说:“看来臣妾是打扰到皇上和皇后姐姐了。” 说着,她眼带调侃的扫了慕千怜几眼,举止很是肆意,一点儿也看不出身为嫔妃对皇后的尊重。 慕千怜气愤的看着那个不远处一身浅蓝宫装容颜倾城一脸张扬的女子,脸色像调色盘一样的难看。 这几****在这个裘妃这儿摔的跟头还少么? “好了。”见此,梁谨夜打断了两人无声的挑衅,想让慕千雁离开。毕竟谁做这事儿被打断都不好受不是?可一见到女子那明亮的翦瞳,他的口气就不由自主的软了下来。 这下子,慕千怜可不高兴了,不过毕竟今日她被慕千雁弄的走在了刀尖儿上,自然不敢多说什么,只是觉得身体某一处的火燃的越来越烈,越来越烈,浑身都滚烫的难以舒解起来,弄的她面色潮红,浑身使不上一点儿劲来。便又收紧了攀着梁谨夜脖子的细长手臂。 这时,那突兀闯进来的女子也转身走了出去,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转过身时,她的脚好巧不巧的踢了那侍卫遗落在一角的腰带一下,一道薄铁被踢到的声音清晰的响起。 紧接着,女子惊呼一声,似乎被绊了一跤,身子向前倾去。 往下倒的时候,她的眼中闪过一抹冷漠的流光。 慕千怜,我不会让你就这样成功的瞒天过海,该还的,我会让你们慢慢还回来! 就在慕千雁以为自己就要摔倒在地时,身后一双手紧紧的拉住了她,轻轻一带,慕千雁就险些跌入了梁谨夜的怀里。她自然是不依,暗中悄悄使了些力,身子假装险险的晃了两下,便站稳了脚跟。 她站稳的时候,头凑的与慕千怜极近,然后便理所当然的惊呼出声:“呀!吻痕!” 接着,她装作有些不好意思的站开了些,忽视了梁谨夜突然间变得有些异样的目光,一脸羡慕的说道:“皇后姐姐,皇上从来啊不肯吻臣妾的,看来皇上是真的爱您,唉……” 说着,她似乎有些惆怅的叹了口气。 第73章 怀疑 宫中女子,最奢求的可不就是被爱么?都说吻最是神圣,若不是真爱,岂会吻她? 慕千雁话中的意思两人都懂,可是现在却已经不是在乎这个的时候了。 慕千怜只觉得有一道视线直直的盯视着她,几乎要将她看的褪出一层皮来,那是视线冰冷的让她燃烧了一身的yu火也退了不少。浑身一个激灵,她颤颤的抬起头来,正对上梁谨夜天神般混着怀疑和怒意的脸,英眉如剑,眼眸犀利。那神色是明显的猜忌。 她害怕的抖了抖身子。 然后一道暗沉的声线缓缓响起:“朕倒是怀疑,怜儿哪儿来的腰带?况且还是侍卫用的腰带。” 这句话似乎不是问出来的,而是带着一丝冷嘲,神色说不出的阴骛。然后手臂一松,便任由怀中本就无力的女子滑落在地。 那双眼,则若有似无的划过了慕千怜脖子上隐在发丝下带着青紫的红痕。 接触到身下冰凉湿滑的地面,慕千怜的脸色惨白惨白的,不知是被吓得还是被怎么了,只是委屈的哭道:“皇上,您难道还怀疑臣妾吗?” “怀疑?自然。”他哼了一声,那额头上的青筋几乎暴跳,看的出来他在极力隐忍着怒气,但依然愿意听她解释。 看着慕千怜一脸无辜委屈的模样,慕千雁也插口道:“皇后姐姐,确实啊,您的金銮殿里怎么会有男子用的腰带呢?您有什么不好说的就说出来吧,臣妾一定会帮您的。” 这话说的温文有礼,又善解人意,真的给人一点儿小鸟依人的感觉了。可这么一副无辜纯然的模样,让慕千怜看在眼里却是气的胸口一口闷气堵在那里,出不去也下不来,脸色就像调色盘一样好看,青了蓝,蓝了紫,可谓是色彩缤纷。 慕千怜的手拢着胸前敞开的衣襟,艰难的从地上站了起来,那放在衣襟上的手,巧妙的掩住了那肌肤上清晰的红痕,然后她颤颤的一脸冤屈说:“皇上,别人不了解臣妾您还不了解臣妾么?臣妾向来喜欢穿男装出去玩,您又不是不清楚,一个侍卫的腰带罢了,能说明什么呢?” 说着,那双细化的手臂便像蛇一样缠上了男子的脖子,莹白的下巴暧昧的靠在了梁谨夜的肩膀,却并没有一点挑逗的意思在里面,而是睁着一双含泪的眸子,那泪珠便滑落了脸颊,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这种软软的依赖,就算受了委屈也依旧靠在他肩膀上的感觉,竟让梁谨夜心有些软起来,对慕千怜的话也是半信半疑。 两人这样的一番对话气氛,就算是傻子也清楚了那吻痕可能有问题,慕千雁似乎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一张小嘴张得老大,然后便毫不忌讳的吐出了一句话,说:“哇!这就是说皇后姐姐宫里有男人了?” 这话一落入梁谨夜的耳朵里,简直就像晴空一道霹雳,毕竟原本在他和慕千怜的对话当中并没有戳破这一点,只是表示怀疑,可就在这个时候,突如其来的响起这么一句话来,直白而尖锐的戳破了那层窗户纸,让他原本就不大好看的脸色变了又变,竟气的连手都开始微抖起来。 他猛的抬头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那女子柔软的唇正微微开着,精致的小脸上惊讶的神色刚刚褪去,正一脸惊恐的步步后退。 那模样单纯的很,让人看在眼里竟然有些不忍心冲她发火起来。 冷哼一声,梁谨夜长袖一挥,一旁的层层白纱便片片破碎,最后幻灭为细小的粉末。于此同时,靠在他肩膀上的慕千怜也因为无处受力而跌倒在了地上,可她眼中却闪过一抹鄙夷和高傲来。 公冶玉啊公冶玉,你难道不知道吗?在这个时候说出这么一句话来虽然可能陷害到本宫,但是也相当于在老虎头上拔毛,你就等着梁谨夜杀了你吧! 她与梁谨夜在一起不止这七年了,梁谨夜的性子,她还不了解么? 慕千雁看着此刻梁谨夜愤怒的神色,后退的脚步一点儿也不敢慢下来,嘴里还有些怕的说道:“皇上,臣妾……臣妾错了,皇上……” 正当慕千雁以为梁谨夜会要杀她的时候,对方竟然丝毫都不看她一眼,而是转过身去,一步,一步,踱着缓慢的步子,来到了慕千怜的跟前,那双冷厉的眸子,尖锐的看着她,似乎能洞穿一切隐瞒之后的真相。 然后大掌一挥,也不顾有其他人在场,便要用内力震碎慕千怜的衣裳。 此时慕千怜本就心虚,说起来也是不敢用自己的武功内力去抵抗梁谨夜震碎她的衣裳的,可问题就在于…… 想着,那双妖媚的眼中闪过了一抹愤怒。那个狡猾的侍卫,趁着她中了药,竟然对她如此粗暴,甚至办事儿的时候还带了面具,让她都看不见他的脸! 也是,慕千怜如今贵为皇后,养尊处优多年,肌肤自然保养的极是细致,哪里经受的住很久不碰女子的侍卫的狂风暴雨?只怕现在衣衫下还隐藏着斑驳青紫的痕迹吧! 凉薄的眸子淡淡的看着眼前各自用内力相抗的人,就像看着一场笑话一般,轻笑。 内力相争时散布出来的威压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梁谨夜愕然的看着慕千怜阻挡他的动作,那双黝黑的瞳色愈加的凌厉起来。他可真没想到,有一天慕千怜竟然会反抗他,会对他动武! 而越是这样,他就越发的怀疑身前这妖娆美丽,面色确如白莲般纯良无辜的女子是否隐瞒着什么了。 “皇上……” 慕千怜半坐在地上,一双眼透着说不出的委屈难过,“皇上,您再怎么样也不能当着裘妃妹妹的面儿这样做啊,这让臣妾以后怎么见人,怎么面对众位妃子啊!” 一番话说的很是有理,梁谨夜蹙着眉,不语。 就在这个时候,慕千雁也走了过来。她本就是有武功的人,满皇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自然也不怕梁谨夜怀疑她什么,然后她装出关切的样子说道:“皇后姐姐,就算是您不肯让臣妾看到觉得屈辱,可是也不该用整整七层的内力啊,这……可是赋君……” 说到这里,她便不敢再往下说了,似乎胆怯的瞄了梁谨夜一眼。 第74章 再查查 眼眸微微眯起,梁谨夜只是一言不发的看着半坐在地上的女子,那眼神说不出的威严锐利,看的慕千怜几乎无处遁形。 终于手一软,她扛不住的松了内力,只是这么一点些微的松懈,便给了梁谨夜趁隙而入的机会,一瞬间,内力狂肆却柔和的划过慕千怜的衣衫,紧接着,“撕啦”一声裂帛的脆响── 原本就不多的薄衫片片碎裂! 那莹白雪肤上的斑驳暧昧的痕迹便清晰无比的印入梁谨夜的眼帘,那痕迹尚自鲜明,一看便知是刚刚留下不久的。 也就是说,在梁谨夜到来之前,有另一个男人出现在金銮殿慕千怜的寝宫里,并且,和她发生了关系。 想到这儿,梁谨夜的脸色瞬间剧变,之前尚自留有的对慕千怜的一点将信将疑一下子便尽数转变成了一种狂暴的怒气,席卷而来! 他的女人,竟然背着他与别的人发生了关系,他身为一国之主,竟然被自己的皇后带了一顶如此高的绿帽子,这让他颜面何存! 无情的薄唇在笑过之后抿成一条残忍的直线,那双极黑极黑的眼眸里翻滚着怒气。 然后他魅影一般的高大身形竟无声无息的突然闪到了慕千怜的身後,动作极其迅速的捏住的她纤小的下巴,将它牢牢的紧箍在了钢铁般的手掌里。 那双有力的手,收紧,收紧。再收紧! 几乎要将慕千怜的下巴捏碎! 慕千怜仰着头,害怕,却不敢挣扎。 慕千雁看着眼前的场景,微微一笑,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等待着离开的时机。再者—— 算算前后时间,那个侍卫应该还在这里并且正在想办法离开。只不过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别的地方,是以没发现侍卫的存在。 想着,她神经一紧,关注起四周来。 如今的情况还不好说慕千怜最后结果如何,毕竟这女子心思狡诈,能走到今天的这个地步也不能说她不聪明的,所以其实最保险的还是尽快找出那个和慕千怜发生了关系的侍卫。 想到这儿,她抿了抿唇,露出一副小心却犹豫的模样,似乎纠结了良久,才开口说道:“皇上,皇后姐姐不是这样的人……” “不是?”哪知梁谨夜听言竟然冷哼一声,那模样说不出的冷酷,道:“证据凿凿,还要怎么说!” 说着,他突然话风一转,眼眸便犀利的扫向慕千雁,道:“怎么,你想帮她?她以前这么对你,你还想帮她?” 言语间透露出明显的怀疑,那冷酷狠利的模样就像一只愤怒的狮子,似乎已经气的失去了理智。 这幅样子,一般来说任谁都不敢在狮子头上拔毛,可慕千雁却站在那里,苍凉的叹了口气。有些哀伤的说:“臣妾自然是气皇后姐姐的,可是后宫岂能一日无主?如今位份高的嫔妃多的是,与其让其他嫔妃掌管后宫让自己难过,倒不如还是皇后姐姐管着……” 她难过的说着,然后顿了顿话音,继续说道:“所以臣妾想皇上再查查,说不定娘娘是被人强迫的呢。” 她的声音和缓,一字一句皆为慕千怜着想,句句在理,也说出了后宫嫔妃的沧桑,听的梁谨夜的怒火也有些降了下来。 “既然如此,朕,便依了裘儿。” 话落,他再次看向慕千怜,一句话冷冷的从他的口中吐出,“朕,暂且放你一马。” 慕千怜浑身一僵,双手紧握成全。 公,冶,玉! 明眼人来看这个裘妃公冶玉是在帮她,而实际上这女子说的每一句话都别有深意,都步步为营,心机之深,可见一斑! 慕千怜看的分明,这裘妃根本就是借着帮她的名义让梁谨夜彻查这件事,只怕还想找出那个侍卫做证,让她更加的没有辩驳和后退的余地。 如此加害于她,真的只是为了争宠吗?!一抹思绪转瞬即逝,慕千怜猛然抬起了头,看向慕千雁。 那女子,静静站立,衣衫浅浅,拖曳在地,那倾城娇颜在一片寒气缭绕中显得愈发的朦胧美丽,却如掌握了一切一般,纯善之下,透着难以言喻的孤冷。 脑海中突然蹦出一个名字,紧接着,一道绝世之姿隐隐浮现在了眼前。 慕千怜微微一颤,极快的挥去了那一瞬的思绪。 不可能,永远不可能是那个女人!慕千雁死的时候,她是亲自检查校验的,就算如今都说那个女人可能回来了,可她,仍然不信。 因为直到今日,她依旧清楚的记得那夜坟山之上那道沙哑粗葛的声音。 那个女人说,别让她活,否则,定千倍还之! 慕千怜一直坚信,这个传奇般的女人,能说到做到! 梁谨夜自然不清楚慕千怜在想些什么,只是觉得对方竟然都不知谢恩,实在是不识相极了,冷哼一声,便又转问慕千雁道:“那裘儿以为,如何查。” “臣妾大致估摸了一下时间,觉得这个男人定然还藏在皇后姐姐的寝宫当中,因为若是做了苟且之事立马就逃出去的话,大多是会碰到我们的。” 一句话出,搜寻的范围便缩小了很多。慕千雁那蕴藏着深意的眸子漾起一丝笑意。接着说:“既然如此,便可以通过这个侍卫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细长的眼危险的眯起,梁谨夜不知想了些什么,大掌一挥,喝道:“搜!” 话音方落,周围突然出现了三个女影卫,开始详细的搜查起来。 看着所有人都在查找那个侍卫,慕千怜只感觉手脚冰凉,今日一击,她简直被公冶玉弄的一败涂地!下意识的抬眼去看慕千雁,却见女子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那视线就如当年那个女人看她的眼神一般,简直如出一辙! 她浑身一抖,虽四肢冰凉,但那小腹处因药效而愈发滚烫的热流折腾的她难受不已,那潮红的脸上,眉眼如丝,却分外勾人。 可现在不行…… 慕千怜极力压抑住即将出口的口申口今声,喘息声越来越重,越来越重……她的唇瓣张张合合,却并没有发声。然,慕千雁已然清楚的看清了慕千怜的口型,不屑一哼。 没错,你记得没错,我就是慕千雁,我,又回来了! 第75章 臣妾不认识这个侍卫 一时间,室内一片寂静,那些女影卫就像鬼一般的来去,竟然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慕千雁冷冷的看着眼前的场景,发现慕千怜的手已经难以忍受的紧握成拳,有些兴味的抿了抿唇。 余光微微扫过四周,慕千雁趁梁谨夜不注意,慢慢向门口走去,想要出去叫些人来。 毕竟如此精彩的光景可不是随时随地都能看到的。 更何况是那些经常被慕千怜欺压的嫔妃,想必早就等着看这个皇后娘娘的笑话了。 可就在她走到门口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威严而冷厉的声音,道:“裘儿是要去哪儿啊?” 慕千雁微微一愣,回过头去,露出一抹恬静的笑来,说道:“臣妾担心那侍卫会躲在寝宫其他地方,所以想出去看看。” “不必了。”薄唇狠利的勾起,梁谨夜的脸色说不出的阴沉恐怖,他顿了顿,又说道:“从现在起,没有朕的命令,谁都不能出去。朕倒要看看,你们两个女人能折腾出什么风浪来!” 这话一出,慕千雁只觉得背后一股凉气升起,似乎晴天一声霹雳,面色微微一白。 听梁谨夜这话的意思…… 难道他是早就发现了她和慕千怜在暗自争斗,只是一直不动声色?! 想必也是因着知道了慕千怜与别的男人发生了关系,才会如此盛怒,被她牵着鼻子一步步的走。 想到这儿,她调整了一下情绪,唇角扯出一抹笑来,尽量做出一副没什么事儿的样子,回过头,轻轻应了声,说:“好。” 然后梁谨夜目不转睛的盯了她一会儿,那黝黑的眸子,深不见底。 可女子的面上却是清浅的笑,眉宇间带着淡淡的愁绪。然后似乎有些犹豫的开口问道:“皇上,臣妾有一疑惑,不知可否一问。” “说。” “皇上,上次在皇后姐姐的金銮殿见到的那位公子……”说着,她皱了皱眉头,不大理解的问道:“就算梁氏皇朝民风开放,但也不是任意男子都能进后宫的,为何他……” 一双神秘而美丽的眸子似乎在想些什么,眉头拧在了一块儿。 “哦?” 喉间发出一声质疑的单音,似乎在看慕千雁是真心想问这个问题还是想要转移话题。 可女子就那样认真而疑惑的看着他,让人不得不就此相信了她的疑惑。 半晌。梁谨夜收回目光,淡淡的回道:“你是说韩墨尘?他可是了不得。” 这话隐含着深意,梁谨夜说着,似乎陷入了思绪中。 见成功的转移了话题,梁谨夜不再拿那种怀疑的眼神盯着她看,慕千雁心中略略松了口气。接着便认真听他讲述起来。 她心中本就一直怀疑担心韩墨尘的身份,可她每每去打听此人却不得一丁点儿的消息。所以也只能通过梁谨夜之口了解了。 毕竟这韩墨尘就像一颗不定时炸弹,随时都有可能爆发揭露她脸的事情。到了那个时候,凭慕千怜和梁谨夜的聪明,如何不能猜出她就是慕千雁? 要真到了这个时候,她的计划可就毁于一旦了。 所以她迫切的想要知道韩墨尘的身份,迫切的想要了解这个人的一切,最好还能有一个靠得住的把柄,在必要之时,保住自己,不被他透露出去! 风,拂过,梁谨夜一身明黄长袍,负手而立,似在说着什么。他的跟前,一名衣衫不整,几乎不着寸缕的女子半跪在那里,那带着委屈的小脸上,一双恶毒怨恨的眼正直直的看向某一处,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阴森,和脸上的神情结合在一起异常的扭曲。 “韩墨尘在江湖上也是很有名气的,虽武功平平,但一身轻功出神入化,易容技巧分外高超,在用毒上也是让人闻之生畏的存在。今日他来我朝游历,朕自然不会亏待他,何况其虽生性风流,但也是极有分寸的人,朕,自然许他偶尔出入后宫。” 梁谨夜的声音缓缓响起,提到易容的时候,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凝重,看来,这韩墨尘的易容技巧确实是令人惊叹的存在。 呵,可不是么?她现在脸上的这张美丽的不像话的人皮不就是他给的?慕千雁自嘲一笑,便打算接着听梁谨夜讲下去。 可略略等了片刻,也仍不见下文,心中便有些恼了,这梁谨夜话倒是说了一箩筐,也不见得吐出多少有用的东西!倒不如她自己去查的好。 心下想着,暗自冷哼一声,脸上却露出了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 就在这时,室内突然响起一道“乒啪!”的声音,紧接着,似乎有什么人被人从一个隐秘的角落揪了出来。透过残留的几片白纱,依稀可以看出那人身影健壮,应该是一个男人。 还是一个习过武的男人。 慕千怜的瞳孔猛然放大,心口一紧,便砰的一声从地上站了起来。那双含春美目此刻正怨毒的看着那个被影卫押进来的男子。 可哪知她才方一站起来,那两条细长的腿便一软,支撑不住的像水一样的摊在了地上。 慕千怜又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是不论她挣扎了几遍,尝试了几遍,依旧站不起来,那从脚跟子升起的酥麻感汇聚成一股热流,集中在小腹的位置,又变成一股滚烫的火,蔓延全身。 她只得无力的爬到了梁谨夜的脚跟前,裸露的手臂紧紧的抓住梁谨夜的衣袍,颤抖而紧张的哭喊着:“皇上,臣妾什么都不知道啊!臣妾不认识他。皇上明鉴!” 翻江倒海的怒气席卷而来,颜面尽失的屈辱感几乎将他淹没,一身华贵长袍无风自动,一股强烈的威压几乎要让人喘不过气来!梁谨夜面色暗沉,双眼几乎赤红,在这个时候,还管慕千怜什么是否强迫?连男人都找出来了,这男人还衣衫不整,说明了什么! 他的女人,竟然和一个低贱的侍卫发生了关系!而忽视了身为一国之主的他! 第76章 裘妃这个恶毒的女人! 怒火中烧,梁谨夜一把甩开了慕千怜揪住他衣服的手,将她远远的甩了开去。 “碰——” 身体落地的声音重重的响起,慕千怜的背部直接与地面漆亲密接触,火辣辣的痛便迅速蔓延开来,再加上身上药力还未褪去,一时绵软无力,头晕眼花。 紧接着,慕千怜只感觉眼前一黑,一双粗粝的大手便捏住了她的脖子,纤细的脖子被梁谨夜牢牢的抓在掌心,如铁一般的桎梏让她连一点儿挣扎的余地也没有。 耳边响起梁谨夜阴沉沉的声音,如一股寒风直直的迎面扑来,道:“为什么!慕千怜,你竟然背叛朕!” 那话音在她耳畔响起,就像一声惊雷炸响,惊的她连那浑身自小腹汇聚的火热也如被浇了一盆冷水般熄了去。 她惊恐的瞪大了眼。 眼前的男子,那俊邪的容颜离她只有半尺不到的距离,几乎鼻尖碰着鼻尖,那脸上的愤怒感无比清晰的透过那双掐在她脖子上的手传递过来。 梁谨夜的声音还在不断的传进她的耳中,“说呀,你怎么不说了?回答朕!凭何要背叛朕!” 那双骨节分明的手,越收越紧,越收越紧,那股窒息感也随着梁谨夜越收越紧的手如潮水一般自身体深处奔腾而来,慕千怜绝望的瞪大了眼睛,极力的想要喘口气,想要回答梁谨夜的话,想要辩解,想要挣脱,可身前男子那越收越紧的手让她发不出一丁点儿的话音来,只能勉强从喉咙的深处发出嘶哑的“咿呀”声。 绝望之中,慕千怜眼角的余光似乎看到一抹笑容,那笑,那么的孤冷,那么的嘲讽,带着睥睨一切的悲悯感,就那样开怀的看着她。 慕千雁! 心口一窒,慕千怜将视线向那个女子的方向看去,那个叫公冶玉的女子正用那样的神情,那样的笑容看着她,让她发慌,让她产生一种比被掐死还绝望的感觉! 那笑,与当年那个女人,何其的相似! 是她……她回来了吗…… 心底燃烧起一股无名的恐慌伴随着生命威胁的窒息感,几乎将她淹没。 慕千雁凉凉的看着眼前的场景,那脸上的神情就像在看一场特地为她而准备的好戏,一场美丽的盛宴。 慕千怜啊慕千怜,想必当年你也没有想过有一天你会被我害到这般境地吧?可是我不想让你那么轻易的死呢,怎么办呢? 这般想着,她的唇角勾起一抹罂粟般妖冶的笑来。 气氛越来越凝重,越来越压抑,越来越令人喘不过气来,梁谨夜身上爆发出来的强烈的气场,让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可就在这时,突然响起女子机械冰冷的声音,顺着声音看去,一名身着黑色劲装的女子正和另外两名同样装束的女子押着一个衣衫不整带着黑色面具的男人。 “说!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微微一颤,裸露在面具外的肌肤是一片羞恼愤怒的暗红色,他不停的挣扎着,想要挣脱女子的钳制,可梁谨夜身边的影卫其实一般人可比?不论他使多大的力气,那三名女子皆纹丝不动。 听到影卫的问话,梁谨夜似乎冷静了些,恶狠狠的盯了慕千怜恐慌害怕带着潮红的脸一眼,他冷哼一声,突然松开了钳制着慕千怜脖颈的手,将她狠狠的扔在了地上。 女子闷哼一声,双手撑着地大口大口的喘息起来,像是鱼儿终于得到了水,伴着剧烈的咳嗽声,用力的呼吸着。 “皇……皇上……” 眼看着梁谨夜向着那个侍卫的方向走去,慕千怜踉跄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一双纤细布满暧昧痕迹的手用力的拉住了梁谨夜的胳膊,口中吐出几声破碎的话音。 她说,“皇上,您看裘妃……您看,您看她……” 话尚未说完,梁谨夜便下意识的将目光转向了慕千雁所在的方向,可这个时候,慕千雁正那样惊愕又害怕的看着他,那如清泉玉珠的明亮眼眸带着一丝丝小心翼翼的爱慕。 爱慕他刚才极具男子气概的举动,害怕他周身的气场。 这样一个小女人的眼神,让梁谨夜的心都酥了起来,然后他淡淡的收回了视线。 可那在淡淡的眼神在接触到慕千怜的瞬间,便变得难看起来,那声音冷酷的响起,口气陌生的然慕千怜都感到害怕。 梁谨夜……梁谨夜…… 他从来没有用今天这样的口气和她说过话,从来没有。 梁谨夜说:“你想表达什么。” 那口气,如此的森冷,听在耳中,让慕千怜的心都开始像浮萍一样飘了起来,颤颤的抖着。 然后她艰难的开口说:“皇上,是她……臣妾今日媚术大成,本就需要与人交_欢才可,可不只怎么裘妃就知道了……是她!是她故意引了这个侍卫过来,趁人之危!” 说着说着,慕千怜似乎有了底气,觉得这是一个靠的住的理由,况且今日一切本就是这个公冶玉安排陷害的,所以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大、越来越委屈了。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就那样哗哗的落了下来,说不出的冤屈动人。 感觉到梁谨夜在听到“媚术大成”时微微松动的脸色,慕千怜心中一喜,慌忙更加难过委屈的哭诉起来,说:“皇上,是裘妃啊!她因为上次臣妾害她的事还怀恨在心,所以如今有了机会便来害臣妾,皇上!臣妾冤枉啊!” 说着说着,见梁谨夜并没有什么反应,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慕千怜唇角一勾,便更加卖力的演了起来。她猛的扑到了慕千雁的身上,嘶喊道:“公冶玉!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怎么可以这么害本宫……公冶玉!”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梁谨夜心中也不由自主的开始起了疑,目光探究的看向了慕千雁。 面色微微一寒,慕千雁暗暗运起内力,挡住了慕千怜挥过来的手,唇边露出一抹冷哼。 “皇上,还好臣妾有武功,不然臣妾可就死在皇后姐姐的手下了。” 那声音淡淡的,有些生气,有些娇嗔。 “哦?”喉底发出一声长长的单音,梁谨夜脸上的神情说不出是探究还是什么,只是那眼神看的让人发憷。 拧起秀眉,慕千雁有些惊讶的开口说道:“皇上难道不知道么?也是哎,臣妾也是今天才发现。” 微微叹了口气,她接着说道:“臣妾本以为整个后宫只有臣妾一人会武功,不曾想,皇后姐姐的内力也是如此时深厚,若不是臣妾及时察觉到,只怕现在已经死在皇后娘娘的手下了。” 话才一说完,不待梁谨夜有什么反应,那个被影卫押制着的侍卫突然大力的挣扎起来,那粗狂的声线清晰的响起,让慕千怜刚刚和缓的情绪猛然又震动起来,心中一寒,她紧张的看向梁谨夜,想从梁谨夜的神色中看出他是否相信。 那个侍卫的话音还清晰的回响在她的耳边,慕千怜的脸色瞬间就变得青紫青紫的。 他说:“皇上明鉴啊,是皇后勾_引奴才的,奴才只是在休息的地方小酌了几杯,有些醉酒。不知为何就被娘娘叫进寝宫,皇上,真的不是奴才要这么做啊!” 这话一出,一片寂静。 慕千雁看在眼里,暗自嗤笑一声,想着慕千怜的金銮殿里可真是人才辈出,连这么一个小小侍卫都能编出这么精彩的理由来,不错,不错! 这般想着,她又看向梁谨夜,只见梁谨夜蓦的一笑,那笑意浅浅,低沉的笑声尚自回响在耳畔,可看那双黝黑深不可测的眼睛,笑意竟是不达眼底。 然后他慢慢开了口,声音缓缓的,缓缓的,就像锣鼓声一拍一拍的敲打在鼓面上——碰,碰! “朕的皇后啊,朕还以为你觉得愤恨想要打裘儿,真不曾想你竟然仗着武功想要趁机杀了裘儿,朕记得你可是说过要当一个好皇后的。” 丝毫不给慕千怜回话的机会,梁谨夜的声音就又阴森森的在她的耳畔响起,“朕的皇后啊,你和你的情夫就不要互相推脱了,不是说……” 他的眼眸微微眯起,那眼底是深不见底的黑,略微顿了顿,他戏谑而狠辣的说道:“不是有句话么?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作连理枝,你既然敢违背朕而和一个贱民私通,那可要有福共享,有难同当啊!” 话音一落,慕千怜的脸色瞬间就刷白刷白的,那心就像沉入了极深的海底,那冷沉的话音如雷声轰轰而下,在她的脑中碰撞回响。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突然一阵嘈杂声,似乎有宫女在尽力的阻拦着,紧接着,一群宫人嫔妃冲了进来。 由于大部分的白纱已经被梁谨夜用内力绞碎,所以那些人冲进来的时候只是被隐隐绰绰的白纱弄得眼前一花,然后便十分通顺的走了进来。 伴随着一声焦急的呼喊,一个身着粉色华丽宫装的女子带着几个嫔妃宫人跌跌撞撞的冲到了慕千雁的身前,因为心里太急,险些被凳子腿儿给绊了一跤。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呢?”那脸上焦急的神色分外明显,阮贵人本就是慕千怜一手提拔上来的人,又和她有些亲缘关系在,心里自然是记挂着她,如今一听人议论慕千怜出了事儿,真真是比谁都担心着。 可并没有人回答她的话,因着跑的匆忙,阮贵人的眼前还有些发黑,晕乎乎的站不住脚,也不知眼前怎生个情况,只是想着皇上应该是在的,便下意识的请了个安。 可她身后进来的宫女嫔妃可不是瞎子,见着眼前的情景,早就吓得膝盖一软跪倒在地,匍匐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梁谨夜似乎也被一群突然冲进来的人惊了一下,然后他看了阮贵人一眼,漆黑的眼底是难以言喻的森然,他寒声说道:“阮贵人,谁允许你进来的?” 听着这话,阮贵人心一抖,心中浮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咬了咬唇,她颤巍巍的睁开了眼—— “啊!” 她惊恐又害怕的尖叫一声,腿一软便跪在了地上,而她身后不远处刚刚走进来的一个妃子则惊恐又慌乱的收回了步子,不敢再走进这间屋子一步。 阮贵人死都不会想到,等她睁开眼会是这样的一副场景,她若是知道的话,怎么着也不敢睁眼来看了。不!若是知道的话,就算打死她她也不来金銮殿看皇后娘娘了! 慕千雁看着眼前的场景,心中长长的松了口气,然后就是一喜,还好,还好那丫头够机灵。 这般想着,她的脸上却也露出了惊讶的样子,那眼神怪异而微怒的看着那个莽撞冲进来的阮贵人,说道:“说啊,谁让你进来的!” 她的声音清脆的传进阮贵人的耳里,面色微微一僵,阮贵人显然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个除皇后慕千怜以外的女人在,刚才一抬眼便看到了慕千怜不着_寸缕带着满身暧昧的痕迹跪在梁谨夜脚边,自然是没注意到慕千雁,如今听得这声音,可真真的吓了她一跳。 听这声音,应该是裘妃的…… 她上次便惹了裘妃,如今遇到这种事儿……心里微微一寒,阮贵人自也担心慕千雁会借着她看了不该看的东西来惩罚她,只得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妾本要来请安,路上听闻皇后娘娘独自在寝宫身体不适,便着急忙慌的赶来了。” “这样啊。”慕千雁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然后期期艾艾的叹了口气。 而那些跪在后头的嫔妃宫人并不像阮贵人那样受惊那么厉害,此刻已经有些缓了过来,听着这些对话,又想着之前看到的场景,心里也大致猜出了什么。 毕竟都是在宫里呆了许久的老油条了,先前看到皇后娘娘一丝_不挂的跪在那里,可皇上却衣衫整齐—— 这般思想的也不只一人,不知是谁突然发出一声极轻几轻的冷哼,不屑鄙夷之意异常的明显。 可真是没想到,这皇后娘娘表面上看起来光鲜亮丽,母仪天下,私底下竟然做出这种事情来,简直就是败坏国风!可真是一个妖女! 第77章 如何处置 这么一个女人竟然是他们梁氏皇朝的皇后娘娘,简直令人恶心! 将那些人的神色尽收眼底,慕千雁也不追究她们突然冲进来这件事儿,而是转身冲着梁谨夜盈盈一福,轻声说道:“不知皇上想如何处置皇后娘娘和这个侍卫?” 说着,她抬起头,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直直的看着梁谨夜,那白,白的纯净,那黑,黑的浓烈。 梁谨夜显然没想到慕千雁竟然会问怎么处置这两人,下意识的皱了眉头,微微眯起了眼,口下生疑,道:“怎么,方才裘儿不还是处处维护着皇后,如今竟然问如何处置她们,可真真是奇怪啊!” 而他才一说完,反应最大的却不是慕千雁。没等慕千雁说什么,慕千怜便开了口。一声痴痴哀婉的“皇上”很是冤楚。 那张脸由青转白,一手紧紧的揪着用来遮掩身子的衣服碎布,可以看出些微的颤抖。 她那么爱他,那么爱他…… 梁谨夜从来没有在私下叫过她皇后,从来没有如此生疏的称呼过,从来没有…… 这般想着,她的心底瞬间变得冰凉冰凉的,好像一颗火热的心沉进了深不见底的冰冷江底,慢慢熄灭。 梁谨夜,梁谨夜,你应该要信我的,你应该要信我的啊!你怎么能不信我呢…… 慕千怜的心底,有什么,在慢慢的种下,生根,发芽…… 她正痴痴的想着,兀自难过着,耳边突然飘来一道轻轻的,柔弱而难过的声音,那么的怨怼,那么的无奈。 “皇上,臣妾自数月前被您带进后宫,脱离了江湖,便深谙后宫的复杂,生活的艰难。臣妾不愿引起太多的注意,招惹太多的人,总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说着,慕千雁顿了顿,口气有些哽咽,好像所有的委屈难过都在这个时候喷薄而出! “可刚才皇上您也看见了,臣妾百般容忍,百般退让,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皇上,若是您,您还忍得下去吗?都说为人太软弱总遭人欺负,臣妾……” 慕千雁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到最后,那声音几乎如嗡嗡蚊鸣,若不是梁谨夜有武功,根本就听不清。 她从来都是自负最了解梁谨夜的,就连慕千怜都无法比拟,因为慕千雁知道有一件事情慕千怜一定不会知道。 因为就连她也是梁谨夜一次喝醉后才听道的。 就是梁谨夜的生母是后宫的一位娘娘,只不过他的父亲并不是当时的皇上。后来他在宫里生活了七年,最后因为一些原因被丢弃在了深山里。 所以这个男人是非常清楚的知道后宫女子生活的苦楚的。对他讲后宫生活的艰难,是能非常轻易的博取梁谨夜同情和宠爱的。 而那些后宫佳丽以至慕千怜就是因为不清楚,所以才不敢在他面前提一丁点儿自己生活的难过,生怕惹恼当今英明神武的皇上。 想着,慕千雁的眼角落下一滴泪来,那微热的泪滑进唇角,涩涩的,咸咸的。 这个她倾尽了前半生的男人呵…… 她的目光投射向梁谨夜,那眼神,确实是柔弱而哀伤的。 果然不出所料,梁谨夜听了慕千雁的话以后,心便一软,有些心疼起来。他对裘妃是有内疚在的,这样一个江湖肆意的娇俏女子随他来了皇宫,却总是生活在惊慌之中,他,确实是对不住她。 当初决定带公冶玉进皇宫时他又何尝不知道后宫日子难过?可他每每看到这个女子那样认真的看着他,每每和这个女子比武,他都会禁不住的想到七年前那个冠绝天下的女子,倾城之颜,肆意风流! 七年前的那个女子,那张扬的笑,温婉的眉,还那么清晰的在他眼前。七年的时间,每每午夜梦回,他都仿佛看到她,看到她对他笑。看到她被挖空眼珠后空洞干枯的面容。 梁谨夜的神色有些恍惚,然后吩咐道:“你们都先退下吧。” 话落,对上慕千雁静静望来的眼神,他又补了句:“后宫事物暂时由裘儿掌管,你也先退下吧。” 这话一出,慕千雁心里一下子就有些摸不准了,担心着慕千怜会不会不受到处罚,脚下便故意迟疑起来。 当她快慢慢挪到门口的时候,身后传来了梁谨夜冷酷阴狠的声音,说:“来人!将皇后娘娘押进水牢!” 紧接着,男子狠利压抑着愤怒的声音伴着女子嘶哑的哭喊声以及宫女毫不留情的呵斥声从身后传来,没一会儿,两个身材粗壮的宫女押着慕千怜从她身边走过,一路推推搡搡,仔细还能听到慕千怜愤怒羞耻的呵斥声。 “贱婢!放开本宫!” “本宫可是皇后!你们有什么资格这么对本宫!” “放开我!” …… 听着前方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声音,慕千雁心里极其的不爽,没想到的是,她荒废了那么长的时间,得到的结果竟然只是慕千怜被关水牢! 水牢,水牢么? 她突然抿唇一笑,说不出的森冷,当年啊,那半个月,我可是生不如死!今天的事只是一个开头,这苦,对你慕千怜来说太轻了。 天色晴好,慕千雁才从金銮殿走出来,前方变有一个穿着碧色衣服的小宫女快步走了上来,一张小脸露出兴奋的神情。 然后她一脸兴奋的凑到慕千雁的身侧,笑嘻嘻的掩嘴说:“娘娘,你可真厉害!看刚才皇后娘娘被弄出去的样子,只怕以后翻身很难啊。” 眸色投向那小宫女,浓黑的眸中暗含着一声赞许。 她不久前才知道,原来灵儿竟然是公冶玉曾经的熟人安排给她的宫女。所以大致还是可靠的。 接着她问道:“你是怎么做的?那群人来的可算是及时。” “奴婢知道她们那个时间会来请安,所以特地在她们途中必须经过的地方讨论皇后的事儿,然后……” 轻轻叙述了经过,灵儿嗤嗤的笑了。 …… 夜色缓慢的铺展开来,吞没了最后一缕霞光,浓重的墨色便渲染了一片沉寂的皇宫。偶尔传来几声鸟叫,衬着月色愈加的孤寂起来。 今日的皇宫因着传言皇后娘娘勾_引侍卫而分外安静,只是偷着乐的人也不在少数。慕千雁坐在梳妆台前,任由灵儿为她梳着乌发,静静的端详着铜镜中陌生而美丽的容颜。 这美人皮如此逼真,可终归易损,虽韩墨尘有一法子可以解决,但那也太难办到了。 她慕千雁如今以鲜血裹腹,喝血于她来说早就已经习以为常,可若说要喝缺失魂魄之人的鲜血才可以做到让她随心所欲的使用这张美人皮,那实在是为难她了。 世界之大,天下之人形形色色,如何能清楚谁是谁非,又如何能清楚谁缺失了魂魄? 而这个法子连韩墨尘自己都没有尝试过,真实性更加有待考究了。 正在慕千雁沉思之际,灵儿已经为她理好了一头青丝,轻轻掩上了房门,离开了。 伺候这个主子也是有一段时间了,性子多少也知道了些。都说裘妃娘娘乖张任性,可相处下来脾气竟没有那些个嫔妃那样矫揉造作,乱发脾气,而是比较喜欢安静的人。 只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儿,裘妃娘娘是绝对不会无缘无故来找她们麻烦的。 灵儿离开后,寝宫内便彻底的安静了下来,连轻微的动作发出的声音都没了。透过窗纸可以依稀看到一个窈窕的身影坐在梳妆台前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时,一道淡淡的声音响起,打破了一室寂静。慕千雁将刚刚摘下的首饰放入梳妆盒里,她看着从镜子里倒映出来的模糊人影,冷声说道:“既然来了,还是光明正大的好些。” 声音清明冷淡,慕千雁纹丝不动的坐在凳子上,似乎正在专心做着什么。 可并没有人答话,一片诡异的安静。明明窗户开了一条缝,却没有一丝一毫的风声,给人一种莫名的森冷。 有些不耐的皱了皱眉,慕千雁也不想多说,直接就从袖口里掏出一个碎银,带着银色的光泽,如一抹流光,直直的射向窗外的围墙之上! 碎银穿过窗纸,发出“嗤”的一声,然后室内人影微微一晃,梳妆台前便失去了慕千雁的踪影。 院子的围墙上,一个男子正悠闲的翘着二郎腿,一手撑着头,慵懒的半躺在墙上,纤白手指间拎着一头血淋淋的不知什么东西,那上面粘稠的鲜血还在一点一点的往下低落,然后化开。 正好落进下方的池塘里,血鲜艳的色彩便消散在了水波微漾的池塘里。 似乎注意到了慕千雁的出现,绛看向她,那眼神,慵懒而冷傲。 然后他拎着那团血淋淋的东西轻盈的从高高的墙头跳了下拉,步履轻快向慕千雁走去。 他姿态优雅,长发拂风,周身渡着银白月光,美得宛如精灵山魈,就这样惊艳而冷魅的破云踏月而来。 第78章 你就那么恨他们? 可那狭长凤眼一闪而逝的精光却令人不可小觑。 这样一个男人,如此危险,却混合着奇怪而突兀的正义。慕千雁不得不承认,她从来没有看透过他,这个叫绛的人。 有时候她甚至真的怀疑,这个绛大人真的叫做绛么? 恍惚间,一团红色带着腥味的东西被绛抛了过来,似乎早有准备一般,慕千雁手中突然甩开一个麻袋来,正巧将那血淋淋的肉装了进去。 然后她头也不回的进了寝宫。 而身后,男子临池而立,长发扶风,身后月色与波光闪动的池水交织,映着那张眉目清冷难谙的脸,似乎就要飘然远去。 然后他开了口,绛低沉的声音里多了一丝探究和讥诮,“你这女子可真奇怪,这人间的皇上对你做什么了?你就那么恨他们?” 话音清晰的传进她的耳畔,慕千雁微微一顿,侧过头,森然的目光扫过男子探究的神情,冷哼一声。 她浑身上下散发着凌烈的寒气,紧接着,那降至冰点的脸色突然一变,“呵呵呵……” 慕千雁垂眸低笑,蜜长的睫毛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两道诡异的阴影,“大人不是阴间的神仙么,怎么连我这个逃出阴间的鬼的生平似乎都不怎么清楚呢?” 纤长的手指轻轻的绕起吹落在额前的乱发,她戏谑而鄙夷的吐了口气。说道:“怎么?你不该更清楚么。” 话落,伴随着一声关门的吱吖声,慕千雁进了寝宫。 这句话暗含着深意,要想细细去研究却似乎根本没什么意思在,那莹白如玉骨节分明的手微微屈起,妖精般的容颜上浮现了一抹奇异的色彩。 他清呵一声,心下已然生疑,细长蕴含着锐利的黑眸突然浮现一抹笑意,然,却不达眼底。 长风拂过,夜色寂寥中,月华洒下,墙头之上早已不见了绛的身影。 对于这个女子的生平他并没有细细翻过生死簿,只知道她做尽十恶不赦之事,弑夫、杀子、灭国。 只知道她就算做尽坏事,她的夫君也就是当今皇上梁谨夜,依旧爱着她,帮着她,甚至还为她祈福。 之前慕千雁不领梁谨夜的情,对梁谨夜所做的一切都嗤之以鼻,他只当是这女子是个坏心肠的,如今想想,却是不对了。 他必定要回趟阴间,必定要仔细查查到底是怎么个回事儿。 月色慢慢隐入一片阴云当中,偶尔露出几缕淡淡的华光,丝丝缕缕的缠绕着水牢门口露出来的几根铁柱,透过微小的光,依稀可以看到里面阴暗而肮脏的地面,污水映着月色,波光潋滟,晦暗难辨。 不知为何,这夜的水牢门口并没有侍卫看守,一片寂静的夜晚,里面清晰的传来丝丝缕缕引人遐想的口申口今声。 一间还算干净的水牢里,牢门大开,一个衣衫单薄妖娆的女子亲密的依附在一个衣冠不整的男子身上,男子的神色有些迷离,似乎正在陶醉着什么,面如冠玉,忽然睁开的眸子里闪现出一抹狂热,衬的整张俊逸的脸都有些,魔魅起来。 梁谨夜翻了个身,压在了慕千怜的身上,慕千怜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声音分外的撩人心绪,到忘情之处,慕千怜不由得发出一声嘤咛来,“唔。谨夜……” 声音如夜莺鸣唱,婉转撩人。 可没想到的是,这句话似乎一下子就刺激到了梁谨夜的心绪,他猛然睁开了眼,口中不由自主的唤道:“雁儿,千雁……” 这声呼唤清晰无比的传进慕千怜的耳朵里,她原本忘情的神色一僵,脸色瞬间变得异常的难看。 慕千雁,慕千雁,又是慕千雁! 当初是你自己想要她死无葬身之地,如今后悔的还是你自己! 你心里只有她,只有她…… 慕千怜的眼中浮现出清晰的绝望,她永远无法理解梁谨夜的想法,她付出所有,放弃野心,换来的竟然是这样的结果!你抱着我,却唤着七年那个女人的名字! 慕千怜痛苦的闭上了眼,难过得又叫唤道:“谨夜……” 这一回,梁谨夜似乎清醒了些,看着身下女子娇媚的容颜,听着传入耳畔的呼唤声,他的脸色猛然一变,阴沉沉的难看。 紧接着,他毫不犹豫的抽离的慕千怜的身子,眼眸中的神情冷酷而犀利。 然后他冷沉蕴藏着愤怒的声音缓缓的,一字一句的在慕千怜的耳畔响起,说:“慕千怜,朕说过,不允许你叫朕的名字!任何女人都不可以!” 她的脸色瞬间一白,愤恨而嫉妒的抿了抿唇,却不敢多说什么。 不允许任何一个女人么?可笑,我知道你允许慕千雁叫,你允许那个令人又畏又怕的女人叫你的名字,我知道,你直到她死了,才发现你根本无法失去她。 无法失去那个女人的计谋,那个女人的美丽,那个女人的聪敏。 当年,慕千雁刚死的时候,梁谨夜登基才不久,皇位虽已稳固,但他野心勃勃,还想啃了邻国边上的那块肉,这个时候,梁谨夜才发现没有了那个女人,他什么都做不了,他的计谋不及她,他的筹划不如她,没有了慕千雁的相助,没有了她的出谋划策,他几乎一败涂地! 她曾偷偷跟着梁谨夜出去,她看到梁谨夜用一双手生生挖开了坟山脚下无人问津的荒墓,捧着慕千雁腐朽的容颜,抱着她怕满蛆虫的躯体,撕心裂肺的哭喊。 可那又如何?梁谨夜啊梁谨夜,你终究是想她死的,若不是因为那个女人令人惊叹的筹谋战略,令人叹为观止的才华武功,在她死后,你又如何会如此思念她,怎会如此疯狂的挖开那埋藏至深的棺木? 这般想着,慕千怜的脸色几乎可以说是千变万化,颤声道:“皇上……” 本以为梁谨夜会继续呵斥她,可没想到的是,梁谨夜突然话锋一转,一脸欣喜的说道:“真没想到,皇后的媚术果然大成了,朕能感觉到体内有一股暖流流蹿,内力真的增长了些许啊!” 第79章 奈何桥 这话一出,慕千怜猛然一僵,心里的失落感如潮水涌来,竟没有一丁点儿瞒江过海的的兴奋。 没错,她的媚术其实并没有大成,一切只是她紧急之下的应对之法,刚才她被人关进水牢的时候,梁谨夜也跟来了,那脸色难看的让人害怕。 她只得继续将媚术大成这个理由编下去,希望借此让梁谨夜放了她而怀疑裘妃。况且她身上的药效果然在两个时辰后第二次发作了,于是她便对梁谨夜…… 为此,她甚至用了能让人成瘾的可以短时间增长内力的药丸! 可现在瞒过去了,是啊,瞒过去了…… 想着,她抬起头,露出一抹牵强的笑,轻声细语:“皇上,这次,您相信臣妾了吗?真的不是臣妾有意与人……” 说到这里,她看着自己身上深深浅浅的痕迹,难过的落下了泪。 就在她以为梁谨夜会因为她的媚术大成而安慰她的时候,令人意想不到的事儿发生了。 男子伟岸的身形猛然站了起来,踩在水牢里唯一为他铺就的稻草上,浓黑的眉冷酷而阴寒的挑起。 这突然的举动让慕千怜心里顿时产生了不祥的预感,她慌忙爬到了梁谨夜的腿边,紧紧的抱着那结实有力的小腿,不住的颤抖着。 哪知头顶竟传来一声厌恶的而森冷的冷笑,梁谨夜伸出保养极好的手,将慕千怜狠狠的推了开来。 见慕千怜的身子已经在了稻草的边缘,他又抬起脚将她狠狠的一脚踹下了水里。 一时猝及不妨,水牢里的污水就这样汹涌的涌进了慕千怜的口鼻,让她窒息,让她害怕。 她害怕惊恐的挣扎起来,可那呛鼻的腥臭味以至争先恐后的冲进咽喉深处的痛苦却都比不上心中的绝望。 对梁谨夜的绝望,对自己的绝望。 远远的,水上的声音通过内力清晰无比的传入慕千怜的耳中,那么阴狠,毒辣,愤怒。 “朕管你被迫还是自愿,你都给朕带了一顶丢人现眼的绿帽子!” 说着,梁谨夜抽出剑鞘,剑鞘迅速而猛烈的刺入水中,抵着水中女子的肚子,不让她从水中上来透气。 可慕千怜毕竟也是有武功的人,而且江湖之上也令人闻风丧胆,只是从来不对梁谨夜动用武功,如今生命威胁,就算知道梁谨夜不可能弄死她,可心中的愤怒、害怕、痛苦、让她不由自主的伸手抓住了那凌厉而来的剑鞘,内力注入剑鞘之中,直直的顺着剑鞘反击到梁谨夜的掌心! 梁谨夜不由得吃痛,微微放松了力气,横眉冷目,道:“你竟然敢反击!” 贱人! 趁着梁谨夜稍稍放松,慕千怜的身体在水中柔软的一转,便灵巧的从水中一跃而出! 从污水中出来的瞬间,她正对上梁谨夜愤怒而来的眼神,怒发冲冠! 紧接着,他穿上衣服,带着一身急爆的狂烈气场,拂袖离去。 “砰!” 水牢用玄铁筑成的铁门被人用力的关上,连带着整个牢门都开始震颤起来。 身上湿湿濡濡的污水顺着雪白的身体蜿蜒滑下,慕千怜站在原地,脸色如调色盘一般难看,梁谨夜离开前对她说的话还回荡在耳畔。 “你这种女人,也只能千人骑万人压,供人消遣玩乐,供人修炼了。” 这种话,恶毒而嘲讽的刺进她的耳里,可慕千怜却面无表情的扯了扯嘴角,眼底的笑意如藤蔓般疯狂的蔓延开来。 是啊,千人骑,万人压,那又如何?我习得是媚术,你不还是娶了我?因为你从我身上找回了男人的颜面。找回了你最最看中的颜面。 因为娶了我,你不仅可是消除心中“裙带关系”所带来的深藏的自卑,还能拥有媚族势力的鼎力相助! 一瞬间,慕千怜的眼底闪过一抹说不清的神色,似乎下了什么决心般,手,紧握成拳。 红,满眼的红,肆意而张扬的铺展开来,那忘川河两畔的彼岸花迤逦绽放。 奈何桥上,人来人往,那些刚刚死去的阴魂喝了孟婆汤,正漫无目的的孤独的飘荡着。 突然有更猛烈的红铺满了整片视野,那红,红的阴冷,红的风姿卓绝。 绛红的长袍曳曳,看不清神色的脸只是投下一片阴影,那莹白玉手轻轻搭在腰间的白玉笛上,手指轻轻的叩着。 不知为何心里突然腾声出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心念一动,他不由自主的抬脚向奈何桥上走去。 直到孟婆伸手拦住了他的步子,他才恍然惊醒。 那双深不见底的深邃里,闪过一抹讶异。真是奇了,他怎么会被心绪控制?阴间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非阴魂不得上奈何桥。 当然,其实去去也是无妨的,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惩罚。 想着想着,那股熟悉感对他的吸引力越来越强,越来越深,他迫切的想要从奈何桥上往下看看,只是看一眼,不多看。 他又不由自主的向奈何桥上走去。 可不待他继续迈开步子,孟婆又拦在了他的身前,严肃的说道:“绛大人,虽然阎王很看重您,可您也不能破坏规矩啊,奈何桥,上不得啊!” “是么?”眼睑微抬,他清呵一声,眼里的神色在白皙如玉的脸上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卷长秀致睫毛搭在绯红的脸颊上,半眯的眼眸中,透着丝丝邪气。 孟婆一僵,心里便腾生出一股敬怕来,垂下头,收了手,她恭敬的后退一步,给绛让出路来。 说来也奇怪,几万年来,孟婆都守在奈何桥边见证所有人的生来生往,早已没什么事儿能激其内心的波澜,可她却唯独敬怕这个地位比她低,来阴间连两百年都不到的人。 见孟婆识相的让开了路,绛甩了甩袖,便踱步向奈何桥上走去。 第80章 奈何桥暂不开放 那绣着金色番莲的绛红长袍迤逦狂肆的铺展尽所有人视线,然后他站定在奈何桥的制高点。 一身绛红长袍无风自动,曳曳生姿。细长蕴含着锐利的眸子令人望之生畏! 那些喝了孟婆汤要往奈何桥上走的鬼魂看着那现在奈何桥上的男子,不由得止住了脚步。 这样的一个男子,他的气场并不狂暴,并不让人害怕,但就是无形之中让人不敢去惊扰,不敢去走进。 也真不知这是哪儿来的魂,前世定然是让人敬畏,至高的存在。 站在奈何桥上,他往下望去。 奈何桥下几千丈,云雾缭绕,竟然看不清下面的忘川河。 绛努力的仔细看去,透过那稀薄却层层叠叠的云雾,似乎有水花溅上来,然后化成丝丝缕缕的雾气,携带着一股极深的熟悉感,至下而上! 他蹙起眉,心跳的厉害,不知怎的,他竟然有一种就这样跳下去的冲动。 可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声,一个穿着青色官服的老头儿带着一群小鬼荒慌慌忙忙的赶了过来。 须臾,那群人便上了奈何桥,领头的那老头儿直接上来拉了绛的手,便要往回走。 绛却纹丝不动站在原地,脚下就像生了根一样,如烟似得墨玉长发披泻而下,衬着他的神色,看不分明。 “阎王,这是干什么。” 他侧眸看去,那直射而来,冰冷孤傲的眼睛仿佛没有焦距,深黯的眼底充满了平静。 半晌,见阎王不答,他轻轻捻起了一瓣飘落的彼岸花瓣,问道:“你们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这话一说,全场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在片刻诡异的寂静之后,猛然间喧哗声响,那些小鬼的笑声随着阎王的哈哈大笑声响起,好笑的反问道:“绛大人可真是有趣,能有什么值得咱们瞒着您的,是吧?” 说着,阎王还上前拍了拍绛的肩,然后抓住他的手臂就迫不及待的往奈何桥下走去。 若是这位大人真出了什么事儿,他一个小小的地府阎王可担待不起啊! 确实,也没什么值得他们瞒着他的。 虽这般想着,可绛还是忍不住的想要多呆一会儿。脚下的步子被阎王带着向下走着,他的心却跳的厉害,总有一种甩开阎王再回到那个位子看看的冲动。 可这自然是不成的。 不由自主的,绛边走边往下看去,几乎一眼的瞬间,他似乎透过奈何桥下几千丈的云雾看到了一双细长而蕴藏着锐利的眼眸。又依稀看到了那削薄轻抿的唇,以及那在水中肆意飘散缠绕开来的如烟云般的墨发。 他们长得很像,可绛知道这个奈何桥下忘川河中的男人,不是他。 因为这个男人在笑,笑的悲凉。 走着走着,阎王突然感觉拉不大动人了,便回头看向绛,却见那风衣卓绝的男子正在奈何桥上专注的往下观望,那神色似乎发现或者看到了什么。 心里顿觉糟糕,阎王又用力狠狠的扯了绛的手两下,呵斥道:“看什么看!走吧,快走吧!” 说着,他大手一挥,一群小鬼冲了上来,将拖了下去。 他也不还手,只是不大情愿的被拉着走。百忙之中,他再次回头看去,可此刻,奈何桥下的浓雾似乎更加浓重起来,那双狭长深邃的黑眸早已不见。 那男子就像凭空出来般凭空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他愣了愣。 可只一个发愣的功夫,他便被阎王拉下了奈何桥,然后一架玄铁制的门从天而下。 只听砰的一声,玄铁的门便堵住了去奈何桥的路,就连那些喝了孟婆汤要路过奈何桥匀去投胎的阴魂也都被挡了去路。 一时间降只听到那些阴魂不满的喧哗声,在传进耳里的一片喧嚣中一道声音分外清晰的传进了他的耳中。 “吵什么吵,今日奈何桥不能再开放了!” 白无常大声吆喝着,大手一挥,那至上而下掉落下来的玄铁门便被上了锁,再也打不开了。 可就算如此,依旧还是有人不满,他们喝了孟婆汤却不让他们上奈何桥,那他们去哪儿?干等着吗?! “为什么啊,这地府奈何桥还有关着的时候?骗谁呢!”又有一道喊声嚣张的响起,听在降的耳中,那削薄的唇,微微抿起。 当天边一缕霞光穿透云雾喷薄而出的时候,皇宫里一片安静,多数人尚自沉浸在睡梦中。执画阁内,静谧安详,天还不算明亮,只是那微弱的霞光衬着稀薄的夜色,依稀可以看到眼前一片灰白的似亮非亮中模糊的摆设。 寝宫内,女子一身水蓝衣衫白纱宫锦披肩,斜躺在绣着牡丹流纹的软榻上,那精致的眉,稀薄的红唇,微微勾起的唇角,透着说不出的慵懒邪魅。 莹白如玉的手指微微勾起,小拇指尾尖儿上便挑起一朵尚沾着露珠的白莲来,雪白的花瓣优雅的绽放,说不出的纯洁美丽。 让后她微微一笑,自言自语着说道:“瞧瞧,这么的纯洁美丽,像不像慕千怜啊?一样的纯洁无辜,一样的矫揉造作。” 说着,她似乎又觉得有些不对,补充道:“我的好妹妹习得是媚术,怎么可能是真的纯洁美丽呢?装装脸上的样子罢了,可真是玷污了你啊!” 白皙的几乎透明的指尖优雅的摸了摸白莲的花瓣,她可惜的摇了摇头。 这时,耳边响起门外守夜宫女的鼾声,慕千雁也不大在意,灵儿最近帮了她很多忙,如今又要守夜,确实是累坏了。 想着,眼角的余光淡淡的瞥了那被随意扔在地上的东西,秀眉一拧。这降大人果真是说到做到,这鸡的尸体还没僵硬,鲜血还是温热的。正巧,她也饿了。 当然,如果可以是降大人自己的血,她会很开心的。毕竟这位怎么说也是阴间的人,也算是半个神仙了吧?说不定喝了他的血,她以后就不需要每阁两天喝一次血,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了。 第81章 莲花为盏,血液为食 想着,一阵空腹感从腹部升腾而出,胃部猛然一阵绞痛。 似乎已经对这样的疼痛习以为常,慕千雁一声清呵,眉眼间流光溢彩,却让人看着便心觉惊心动魄。 袖手拿起一个紫砂壶,慢慢的,缓缓的,凑近,倾斜。 然后鲜红的一滴色彩便点缀在了白莲娇嫩的花瓣上,纯白中一点妖异的白,妖冶美丽。 紧接着空气中就弥漫开一阵血的腥甜,粘稠的血水慢慢的从紫砂壶中倒出,在空中划过一道暗红的流光,注入纯白的莲花之中。 血的暗红与莲的莹白瞬间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色,不由自主的,小巧的舌垂涎的舔了舔上唇,慕千雁的唇,缓缓的凑近白莲。 白莲为盏,血液为食。 时间仿佛静止了,那暗红的色彩慢慢进入慕千雁的喉咙,滑下。渐渐消逝在了她的唇齿之间。 就在这时门外传开了宫女太监低低的的交谈声,惊觉屋外有人走近,她慢慢抬起头来。 那原本淡粉的薄唇染上了一层鲜红的艳色,衬着那有些迷蒙的清冷视线,妖冶至极。 顺着声音,她下了软榻,迈着猫步,优雅的,缓慢的,走向门口。 同时,手中内力汇聚,那只死去的野鸡便瞬间被化成了一片****,然后消散在了空气中。 随手点了支香,浓烈的牡丹花香便散播开来,充斥满整片空间,几乎瞬间,便掩盖住了房间内的血腥味。 门被人从里面吱吖一声打开,灵儿才探了个透进来,便被这香刺激的鼻子难受。 “啊欠!” 禁不住打了个喷嚏,也顾不上慕千雁就在跟前,忙不迭的退了出去,直到呼吸顺畅些了,才低着头不好意思的走近了屋,行了个礼。 然后就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轻轻的“免礼”。 抬头看去,女子正一脸不好意思的局促的看着她。 慕千雁伸手抓了抓头,有些窘迫的说道:“那个,咳,本宫第一次自己用这种香,那个……好像点错了,还是点的过了……?” 听到这话,灵儿便有些不安起来,因为是她没有给裘妃娘娘点好香,所以导致了娘娘自己点坏了香。 可就算不安,可她却不怎么怕,眼瞅着此时的裘妃娘娘一脸小女儿家的模样,她就觉得这位娘娘好平易近人,比她以前见过的那些妃子不知道好了多少啊! 见灵儿露出了这样的表情,慕千雁便知她没有起疑,毕竟虽然这宫女是裘妃生前认识人推荐的,可防着终归是好的。心下略安,她问道:“找本宫何事?” 执画阁的宫人都知道她清晨梳洗不似其他嫔妃,这些事情她都是不愿意让人伺候的。 听了她的问话,灵儿有些犹豫的嗫嚅了几句,讲的模糊,也听不大出她在讲些什么。 见此,灵儿走近了几步,压低声音道:“阿欣想要见您。” 说完后,她向门外示意的看了一眼。 此时天已大亮,刺眼的阳光中,不远处有一个身影在原地不停的踱着步,那手里似乎还拿着一个包裹。 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慕千雁又看向灵儿,朱唇轻启,“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和本宫说?” 只是一眼,灵儿便被惊的垂下了头,明明刚才看起来还平易近人的女子,一瞬间竟然就成了这般模样,让人从心底感到害怕。 她只是一个眼神,说话的声音也没有什么起伏,可那眉眼间亘古的寂冷,映着那鲜红的唇色,让人不由的从心底产生敬畏。 不知为何,她记得这位娘娘是从来不化妆的,可她第一次见到裘妃娘娘时,裘妃的唇色还是苍白发青的,这几日下来,她却发现裘妃的唇色越来越红润了,带上了不少人气,看起来也不像以前那样美得不食人间烟火了。 可这些天,裘妃的唇色越来越鲜艳,薄唇红的妖冶,点缀在这张极美的脸皮上,几乎美得像妖精! “她……奴婢刚才还偶然听到她在暗暗骂您……” 压在心底话一说出口,原本提起来的心瞬间就放下了不少,然后灵儿有些担心低下了头。 不曾想头顶传来一声极轻极轻的冷哼,就好像什么都看的透,也听不出什么愤怒的感觉,灵儿忍不住抬头看去,却见慕千雁的眼底笑意流转,却让人害怕的不见眼底。 然后便听到她轻轻的吩咐声:“让她进来。” 灵儿应了声是,便转身去传话。 不过须臾,原本等在门外不远处的阿欣踩着小碎步快步走了过来。 才一走近,她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哭求道:“娘娘,求求您帮帮奴婢吧,奴婢家人重病,兄弟姐妹也都征战或者嫁人,家中老母无人照顾,奴婢想……” 说着,话音慢慢止住,阿欣抬起头试探的看向慕千雁,本以为她这样一说裘妃娘娘便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可没想到。她一抬头。便对上慕千雁似笑非笑的神色,似乎等着她说接下来的话。 被她这么一看,阿欣原本就酝酿好的语句一下子就没有头绪起来,心里一慌,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心下正慌着,头顶传来一道淡淡的声音,“怎么,不说了?有什么就说出来,干嘛这样结结巴巴的?不说出来本宫怎么知道你要做甚。” 听着这话,阿欣的心就跳的厉害,总觉的身在后宫的嫔妃总归是聪明深谙事故的,人绕着弯子暗藏深意的话都能听的分明,为何她话里这么明显的意思这裘妃竟然听不懂? 不可能吧…… 这么一来,阿欣越想越蹊跷,可慕千雁凉凉的视线就这样专注的看着她,让她心里越发的紧张起来。 阿欣咬了咬唇,说道:“奴婢恳请娘娘,看在奴婢伺候了娘娘那么多天的份上,可否让奴婢出宫去照顾老母,等哪天家里能让奴婢放心了,奴婢再回来伺候您?” 第82章 琉璃剑剑鞘 才一走近,她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哭求道:“娘娘,求求您帮帮奴婢吧,奴婢家人重病,兄弟姐妹也都征战或者嫁人,家中老母无人照顾,奴婢想……” 说着,话音慢慢止住,阿欣抬起头试探的看向慕千雁,本以为她这样一说裘妃娘娘便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可没想到。她一抬头。便对上慕千雁似笑非笑的神色,似乎等着她说接下来的话。 被她这么一看,阿欣原本就酝酿好的语句一下子就没有头绪起来,心里一慌,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心下正慌着,头顶传来一道淡淡的声音,“怎么,不说了?有什么就说出来,干嘛这样结结巴巴的?不说出来本宫怎么知道你要做甚。” 听着这话,阿欣的心就跳的厉害,总觉的身在后宫的嫔妃总归是聪明深谙事故的,人绕着弯子暗藏深意的话都能听的分明,为何她话里这么明显的意思这裘妃竟然听不懂? 不可能吧…… 这么一来,阿欣越想越蹊跷,可慕千雁凉凉的视线就这样专注的看着她,让她心里越发的紧张起来。 阿欣咬了咬唇,说道:“奴婢恳请娘娘,看在奴婢伺候了娘娘那么多天的份上,可否让奴婢出宫去照顾老母,等哪天家里能让奴婢放心了,奴婢再回来伺候您?” 这话一说,慕千雁的神色似乎有些软了下来,阿欣心中一喜,以为慕千雁就会答应她,暗自骂了句白痴。 她确实上有八十老母要照顾,可哪有嫔妃这么轻易的就心软想答应的?幸好她一开始就机灵跟了皇后娘娘……不对,娘娘都被关入水牢了…… 不过她依旧觉得当今皇后娘娘会翻身,就裘妃这脑子! 想着,她嗤之以鼻的暗自轻哼一声。 可等来等去,阿欣都没有等到慕千雁的应允声,确实听到头顶女子为难的声音,“阿欣,你也知道,宫里执事的宫人都要到24岁才能出宫,这不是谁说能走就走了的啊!” 万万没想到慕千雁竟然会这么说,阿欣一下子就慌了,眼泪啪啪的就掉落在了地上,“可是娘娘……你看在奴婢上有重病老母需要照顾的份上,就帮奴婢想想法子吧,奴婢真的没办法了……娘娘!” 哭喊着,阿欣以为慕千雁至少会犹豫一下,不曾想那女子竟然冷哼一声,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冷哼道:“呵,你眼里还有没有本宫了?连行礼都整好了还有必要来征求本宫的允许么?可笑!” 那态度转变的极快,神情鄙夷而嘲讽,那双寂冷的美丽眼眸就好像看透一切,能看到阿欣的心底里去。 见着慕千雁这般态度,原本在阿欣看来觉得没什么难度的事儿一下子变得棘手起来,她手足无措的看着慕千雁,心里是真担心着家中的母亲,可身前女子态度是这么坚决。只要看到她的神色,就算心里有万般的话要说,也都禁了声。 阿欣只得不停的磕着头,砰!砰! 那头磕的每一下都是实的,直到额头上鲜血淋漓,血水顺着脸颊滑下,慕千雁才开口说停。 “呵,磕头,磕头有什么用,你这是要本宫折寿么?!” “不,不不,不……”阿欣慌张害怕的摇着头,连说话都结巴起来,也不敢再接着磕头。 稍稍顿了会儿,慕千雁眯起眼,别有深意的看着跪在地上哦阿欣,说道:“磕头能有什么用,求又有什么用,可笑。” 阿欣却是没有注意到慕千雁别有深意的一眼,却是经这话提醒,想到了很多东西。 可是不行,也许原先这样就可以让裘妃娘娘放她出宫门,可这样就得罪了皇后,不行不行。行不通…… 就在她纠结的时候,慕千雁却似乎不耐烦了,挥了挥手便开始赶人。不高兴的呵斥:“回自个儿房里把行礼包裹给本宫收拾了,安安生生的住着,要24岁,还远着呢!” 话落,阿欣也知道了目前没可能离开,抹了把眼泪,起身离开了。 可那嚣张劲儿却是明显的很,竟然连退礼都没行。 听着身后传来裘妃不满的轻嗤声,阿欣心里一紧,加快了步子。 …… 天色尚早,这条路也没什么人,慕千雁快步走在小道上,眉心微拧。 这条路是皇宫很偏僻的地方,几乎没人会来,所以管理也十分松懈,其实仔细算起来。也可是说是隶属皇宫的皇宫在的地方。 慕千雁想要出去,迫切的想要了解现在的情况。因为她不能一直都拘束于皇宫之下来看这个皇朝,只有一切都胸有成竹,她要做的事儿就会事半功倍。 里皇宫内院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慕千雁心里有些雀跃起来,重生之后,她可真的是没有再感受会过百姓这充满烟火味的生活。 她不由自主的用了些轻功,想要快的离开皇宫出去看看。可就在这时,随着那出口的门在眼前越来越大,忽听见前面有劈哩啪啦打斗的声音,只听一声闷哼,人的身体被摔在巨石上的声音清晰的响起,然后几滴鲜血向后溅去。 好巧不巧的有血色滴在了慕千雁华丽的衣衫上。她急忙放轻了脚步,飞快的掠身上前。 ???果然看见前方一块空地上,一中年美妇人,带着个精壮的年轻男子,各种招数伴随着武器的攻击全部都往中间一个身穿蓝色布袍的男子身上招呼过去。 那男子正是之前现在风翼国三皇子身后的人。 ??蓝色布袍的男人跃上假山的顶峰,在高处对那美妇人接连发出攻击,想要从她这里把包围圈撕开一道口子,借以逃脱出去。 美妇人冷喝一声,道:“不说出琉璃剑鞘的下落,休想离开!”???? 她一边和左右两边的人拖住蓝色布袍的男子,一边示意另外几个影卫,从后面偷袭而上。 “什么琉璃剑!我不知道!”身穿蓝色布袍的男子大喝一声,足尖轻点,从高处一跃而下! 第83章 死不瞑目 一时间,各种武功技能交互相错,强烈的气场爆发开来,或精力或惊悚的招数乱成一片。 慕千雁躲在假山后面,这场激战带来的威压之感,令她这个武功高强的人心口都有了一阵一阵的不舒服。???? 不过好在,这场混战很快就分出了胜负。 蓝色布袍的男人的宝剑被人从后面劈成了两半,从半空中直栽而下。 那穿着蓝色布袍男人身上也出现了多处伤痕,头上束发的方巾被削落,在风中化成了碎片,一头黑色的发蓬散下来,脸上也露出些垂死疯狂的形状,嘶哑阴险的说道:“嘿嘿,媚族之人,就凭你们,想从我的口里知道琉璃剑鞘的下落?嘿嘿,只怕你们要失望了!” 话一出口,对手瞬间变了脸色,可做美妇人打扮的青落却摸了摸那涂用毒素涂的晶莹剔透的指甲,阴毒的笑着说道:“知道你忠心!但我自有一万种方法让你说出来!真担心你以后不再如此衷心呢。” 话落,青落得意的看着那个死也不肯透露琉璃剑鞘下落步步败退的男子。就算我不能让你说出口,可族长自然是有办法让你说出口的。 然,一想到族长,青落心里又有些不自在起来,她一直很畏惧族长,因为族长手中的那些手段都是让人连想都不敢想的。所以也不敢背叛。 可族长贵为当今一国之后,本该母仪天下,现在却被关在了水牢这种不见天日,曾用来关押过七年前那个女人的阴冷潮湿之地,也真真是…… 切!她突然不屑的哼了声,一切只不过是因为族长慕千怜爱上了这个男人,当今的皇上梁谨夜,不然怎么会如此令人摆布? 蓝色布袍的男子却捂着流血的伤口,仰天嚯嚯大笑,笑声震得一旁的竹叶也跟着簌簌作响。??? ?痛快笑了一场,他这才看向面前三个如狼似虎的媚族之人,一字一句,绝然而冷厉的回道:“那你们,便随我来阴间问吧!” 话落,还不待媚族之人反应过来,他的袖口中突然一道银白色的光直射而出! 青落下意识的拿剑抵挡。 不曾想,那剑锋在空中突然转了方向,根本来不及阻止,只听“噗嗤”一声,那锋利的剑锋便直直的刺入了蓝色布袍男子的胸口,然后他一手狠狠的拔出了插在自己胸口的剑,鲜红的血液也随之如注,喷薄而出! 青落脸色剧变,急忙夺步过去,伸手探了探他的口鼻,已经是气息全无。???? “该死!” 这个仆从,竟然宁愿交出自己的生命,也绝不说出琉璃剑鞘的下落,更不肯说出背后真正的主人是谁! 一阵强烈的气场冲着慕千雁藏身的假山上直击而来! 慕千雁被吓了一跳,连忙飞掠后退,以为对方发现了她。等她回过神来,那假山被击到的中心点立刻变成了大片雪白的石灰粉,充斥整片空间,眼前一片模糊。 等大片烟尘沉寂下来,刚才还打斗激烈的场面,瞬间就静寂下来。 原地,早已不见那三人的身影。 一阵猛烈的风刮过,那半截搭在树枝缝隙间的剑被刮落了下来,砰的掉落在了那个蓝色布袍男子的头边,浸入了漫开的鲜血中。 ?慕千雁站在假山后面不远处的大树后面,背后沁过一层一层的冷汗,若媚族的人发现自己就藏身在这巨石后面,会不会……? 毕竟媚族的人武功功底如何她再清楚不过了,若这三个人围攻她。她也真见不得有多大胜算。 特别是那个领头的美艳妇人,那武功在媚族定然已经是佼佼者了,当年她在的时候,有此等武功的只有舅舅的贴身助手了。 她的舅舅——慕千怜的父亲,媚族第一任族长。 她心念电转,不知今日若是她遇到了这三人的攻击,能否全身而退? 天色比刚才更亮了些。 清晨的薄雾,也好似被染上了些血液的绯色,在竹林之间溢动流淌,血腥的味道,更浓了。 慕千雁捏着手里的东西,从假山后面走了出来,看着那蓝色布衣男子死去的模样,她长长的叹了口气,蹲下身去,为那人盖上了一块破碎的衣料。 真没想到,这个世上连这么一个看起来为不足道的仆从都如此衷心,也能有情有义到如斯地步。 在心底轻轻的哀悼了一声,慕千雁转身准备继续往皇宫出口处赶路,一转身,裙摆却被一只手紧紧抓住:“姑,姑,姑娘……” 那声音缓慢而嘶哑,一字一句几乎是从喉咙里一个字眼儿一个字眼儿的蹦出来的。 慕千雁心中一悸,慢慢转过身来。 那蓝色布衣男子原本合上的眼睛竟然奇迹般的挣了开来,那心口鲜红的心脏突然剧烈的跳了两下,几乎就要从胸口的那个洞跳了出去。 “你还活着?”对此慕千雁有些诧异,但是对对上那男子哀求的眼神,一瞬间便明白了什么。 “你,是有什么要说的吗?”她蹲下身,凑近那个男子蠕动的流着血的嘴边,想要听的更清楚些。 那人的目光从她捏在手里的竹简上划过,艰难的说道:“烦,烦,烦请姑娘……” “你说。” 才说了半句话,那男子便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一口混合着痰的血从口中吐出,他极其费力的抬起手,指了指自己腰间平淡无奇的剑鞘,哑声道:“烦请,烦请姑娘……” 慕千雁会意的伸出手,从他的要腰间拿出了那把剑鞘,放在男子的眼前,问道:“是这个吗?” 男子点了点头,沾满鲜血的手困难的又抬高了些,划过慕千雁手中的竹简,“交,交给……” 不待他说完,一口气喘不上来,头一歪,抬起的手就软了下去,早已没了气息。 死不瞑目。 慕千雁蹲在地上,想了片刻,轻声自言自语道:“是要我帮你把这剑鞘交给这个竹简的主人吗?” 第84章 待客之道 话落,她伸出手,为这男子合上了眼。 她不是傻子,从之前对话中明显就可以看出这男子腰间的这个平凡无奇的剑鞘就是琉璃剑鞘。 除了琉璃剑鞘,又有什么能够让人如此舍命相护呢? 不过,如果能用一个区区琉璃剑鞘就达到她的目的,就算拱手他人,也无大碍。 想着,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竹简,微微一笑。 那日飞鸽传信后,不出三日,风浅墨便差人送来了这个竹简,让她以此为信物,出皇宫去他的临时府邸找他。 这个蓝色布袍的男子定然是风浅墨的人。 她实在是搞不明白,区区一个琉璃剑鞘,有什么值得他们如此争夺?这风浅墨又怎么会如此执着于琉璃剑? 想着,眼眸一眯,慕千雁加快了出宫门的步伐。 风浅墨的府邸在梁氏皇朝西野郊外的一块空地上。 从梁氏皇朝初建以至更久之前,风浅墨身为风翼国的三皇子便经常来此小住,如今当了王爷也依旧如此。说是观光散心,又有谁会信? 可梁谨夜看他单独一人,没多少侍卫在身边,来了这里又每日闲散度日,并没有什么野心也没有什么图谋,渐渐也放松了警惕。 慕千雁捏着沾了血的竹简,穿过繁华的大街,走到装饰古老的屋檐下,还不等她抬手扣门,沉重的大门便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小厮探出头来。 “您就是公冶姑娘吧?主子已经等您多时了。”目光划过慕千雁手中的竹简,小厮略退了几步,转身带着慕千雁进了府邸。 风浅墨的府邸是四合院的模样,随着小厮的带领,穿过九曲回廊,便听到前方不远处传来一阵阵若有若无的咳嗽声。 那声音听进耳里,苍白而虚弱。 ??小厮抬手,往前方垂着纱幔的水榭遥遥一指,说道:“姑娘,主子就在那里,你快过去吧!” 说着,又有些担心的看了那边一眼,主子的病愈发的严重了,方面若非那个女人太过厉害,如今主子的武功修为定然已经远远的超过了梁谨夜。 如今只希望那琉璃剑上真的有慕千雁方面下的药的解药吧。 长长的叹了口气,小厮靠后了几步,贴墙垂手侯着。这样一来,就算过会儿出了什么事儿,他也来的及赶上。 慕千雁微微颔首,抬步往他所指方向行去。???? 一阵风起,水榭四周垂着的纱幔被风扬起,露出了风浅墨苍白虚弱的侧影。 ??他穿着一身素净的宽大长袍,白色的主色调,却怎么看也比那张苍白的脸还要苍白了几分。 一头乌黑缎发也只是随意的散开,衬着那脸色和衣裳,真真是苍白的过分。 慕千雁深吸了口气,抬步走了进去。 “三王爷。” 风浅墨转过身,轻撩衣袍,抬了抬手示意慕千雁坐下,便兀自坐在了长椅上,他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听起来平淡无奇,“你比我初步判定的差的远些。” 原本,他以为这个女子不过是褚卫无数个棋子中的其中一个。却不曾想在三日前收到了那么封信,这女子究竟在打些什么主意? 慕千雁也不客气,将沾了血的竹简和剑鞘放在了石桌旁边,“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么?还是说……” 口下略顿了顿,慕千雁抬手为风浅墨倒了杯茶,又为自己斟了杯酒,才边坐下边闲闲的开口说道:“还是说这便是风翼国的待客之道?” 待客之道,风浅墨为主,慕千雁为客,主请客坐,可不待慕千雁这个客人坐下,身为主人的风浅墨却先坐下了,岂不是轻视她? 别说她一开始说话便不客气,谁让风浅墨这么做呢? 呵,整整七年,风浅墨的性子还是没变啊! 他抬眼看她,目光落在她沾血的竹简和那把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剑鞘上边,语气苍白中竟露出了一丝轻佻,“待客之道?本王现在在梁氏皇朝,自然是习了该国的待客之道了。”???? 言下之意,他待客不妥只是受了梁氏皇朝的影响,并非是因为她风翼国就这样的待客之道。 慕千雁也不恼,拿起放在石几上的酒,凑到嘴边小酌了口,姿态说不出的适意。 毕竟话里话外攻击的都是梁谨夜的天下,关她何事? 喝着酒酿,正斟酌着如何开口,却听到耳边又传来几声断断续续的咳嗽声,苍白的几乎透明的手掩嘴轻咳了两声,他说道:“更何况,姑娘也说了,是待客之道。对于你这样身份的人,还用的着什么待客之道么?” 身份?什么身份,自然说的不是她身为梁谨夜后宫妃子的身份,而是她身为褚卫安插在皇宫的线人的身份。 “身为一颗棋子,需要姑娘口中那些所谓的待客之道么?” 话语说的嚣张,他随手拿起竹简,轻笑出声:“褚将军可是说已经让你在给本王找琉璃剑了,怎么,到现在仍旧连一点线索都没有么?” 慕千雁知他心思缜密诡谲,便也懒得和他绕弯子,等风浅墨说舒服了,她才伸手拿过那放在石几上的剑鞘,“王爷您说,如果我用全身的内力去攻击这个剑鞘,它会如何?” “自然是碎了。” 风浅墨似有不屑,淡眉一扫,反倒是毫不在意的拿起那小厮给他送来的药膳,吃了起来。 那一脸享受的模样好像真的沉醉在这美味的事物之中,对慕千雁口中的剑鞘毫不关心。 慕千雁冷哼一声。 这风浅墨果然心思狡诈的很,他以为她不知道这个便是琉璃剑剑鞘么?竟然在她面前绕这些弯弯肠子。 听了风浅墨的话,慕千雁的脸上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来,“既然如此,我就扔了吧,毕竟沾了血,就这样给了王爷您也不大干净。” 听到这儿,他漆黑的眼瞳闪过冰冷的幽蓝之色,伸手端过面前茶盏,仰头,一口喝下。 “那姑娘又何必再装呢?” 第85章 与你联手 从袖中拿出帕子,擦拭了一下嘴边残留的几滴茶水,风浅墨抬眼看了她一眼,话中意味深长。 “既然拿了本王的东西,既然知道这便是琉璃剑剑鞘,又何必看着本王给你的几分面子便得寸进尺呢。” 慕千雁微微一愣,也笑开来,说道:“那王爷又何必整日纠结于这琉璃剑和它的剑鞘呢?再值钱也不过是一把宝剑和它的剑鞘罢了。” 说着,慕千雁手心微微一抖。那剑鞘上缠着的白布便散了开来,露出里面流光溢转的通透流文。 这许久不见天日的琉璃剑鞘终于重见天日,一瞬间那隐隐的气势便散发出来,让人的心底对它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渴望,渴望拥有这绝世宝剑。 风浅墨的瞳色微微一黯,迫切的站了起来,由于起的太急,一口气没接上,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那乌黑披散的长发垂在苍白的脸畔,以及那眼中猛然波动起来的神色,衬得整个人都邪妄起来。 看出风浅墨眼中的急切,她轻轻一笑,“三王爷何必对这琉璃剑和它的剑鞘如此渴求?” 听到慕千雁重复的问话,风浅墨眼中的神色淡了些,轻咳了两声,就算是拖着病殃殃的身子,可那周身的气场还是带着宽大的素白衣袍无风自动。 他的声音低沉,脸色也不大好看,但还不至于气的发青,毕竟这么多年了,风浅墨也算是打太极拳的老手,温润的眼眸微微一眯,便有些阴沉起来,“你在威胁我?” “有吗?” 纤细精致的手指轻轻的点了点下巴,她的神色上露出了思考的模样,另一只手中的琉璃剑剑鞘在空中随意抛了两下,那姿态很是危险,开看起来那琉璃剑剑鞘几乎要穿过水榭的围栏,掉入水中。 风浅墨大惊,连忙夺步上前,手中茶盏突然飞了出去,如一抹流光,反击在了剑鞘的半身上。 那剑鞘受到外力,颤颤的在空中晃了两下,然后砰的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见到剑鞘安然落地,风浅墨长长的舒了口气,苍白无色的唇微微一抿,有些无力的坐倒在长椅上。 他有出人头地的野心,也有权谋,他本不怕天,不怕地,就算他乖张任性,也无人敢说他半句什么。 可八年前,那个叫做慕千雁的女人,让他中了奇怪的毒,染上了怪病!毁了他的一切! 那个女人死了七年,他,武功修为停止不前七年。 就连原本在风翼国皇室叱咤风云的他,也因为有一副病殃殃的身子,而被人轻视。 他寻便天下医,无人可治。 慕千雁见风浅墨面无表情的不知在想些什么,那一身素白衣衫在此刻看来,竟然被他穿出了丧服的感觉。 弯腰拾起琉璃剑鞘,她毫不珍惜的在上边弹了弹,柳眉笑挑,“怎么,不说话了?” 风浅墨冷哼一声,脸色早已恢复的平常,他语气慵懒,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你以为,用琉璃剑鞘威胁本王帮你,本王就会真的帮你么?以本王的武功,还是有自信从你手中夺回琉璃剑的。” 绯色的唇微微一勾,慕千雁的身子往前面倾了倾,眉眼间染上了一抹艳色,说道:“所以啊,我并没有想要威胁你,剑鞘于我,毫无用处。” “哦?”风浅墨一下子便听出了倪端,心下放松了些。不论如何,只要不要觊觎琉璃剑就好,这琉璃剑和它的剑鞘都是慕千雁生前若贴身使用的武器,传言上面刻有隐秘的文字,他一直猜测,上面会不会记载有治他病的内容。 所以,他才如此疯狂的搜寻琉璃剑,甚至不惜介入梁氏皇朝内部的斗争,只为了找出琉璃剑。 可现在琉璃剑剑鞘找到了,那琉璃剑却一直毫无音讯,连一丝一缕的蛛丝马迹都没有! 观察着眼前形状苍白虚弱的英俊男子的神色,慕千雁走上前坐下,认真的说道:“这次我来,一来,是来送琉璃剑剑鞘。” 顿了顿,她觉得有必要说些什么,便又补充道:“那个穿蓝色布袍的男子是你的人吧,他没有出卖你,自杀了。” “是吗?” 他慢慢放下茶盏,面色平静无波,丝毫不见悲戚之色。 就好像,为他忠义双亡的仆从,和他没有丝毫关系一般。?? ??慕千雁看了桌上早已凉透了的精致小菜,没想到他的死,在风浅墨这里,根本泛不起一丝情绪上的涟漪。 确实,他们是同一类人,都太黑暗了。心中叹了口气,为那为护琉璃剑剑鞘而死的男子深感不值。 一时间两人都不说话了,慕千雁把玩着自己涂着鲜红豆蔻的指甲,神色淡淡。 一个青衣小厮轻手轻脚的过来,将石几上面的冷菜残酒撤下去,重新换上新鲜的几碟小菜,外加一壶烫好的小酒。 紧接着,又特地走了趟,给风浅墨端上了滋养身子的清茶。 小厮走后,风浅墨便抬起眼看她,那闪烁着幽蓝冷色的眸,意味深长。“二来呢?” “二来?”慕千雁笑了笑,拿起筷子夹了点菜,才开口说道:“我先问问王爷,要琉璃剑何用?” “你不必知道。” 听了风浅墨的语气,她心知对方不会就这样轻易的说出原因,放下筷子,认真的说:“二来,我想和你联手。” “联手?”男子虚弱而苍白的唇轻佻的一勾,长睫慵懒至极的阖上,口吻说不出的轻视:“区区一颗褚卫手中的棋子,本王肯见你已是极好,竟然还妄想和本王联手?你凭什么?凭你棋子的身份?还是凭你与褚卫非同寻常的关系?” 说了一长段话,风浅墨脸上露出的疲惫的模样,唇色更加的苍白了,“你以为,你拿着琉璃剑鞘相挟,本王就会答应?笑话!” 这话传进耳里,慕千雁的脸色瞬间一冷,那黑的浓烈的眸子里闪过一抹风浅墨熟悉至极的孤冷,再细细看去,却是一片平静。 第86章 生死簿 “我可以帮你找琉璃剑,另外……” 慕千雁顿了顿,口吻间露出了一丝讥诮和嘲讽,“另外,我可以帮你治病。” 风浅墨原本苍白了的神色突然变得生动起来。眼前女子说话的口吻和神色虽然让他极其的不舒服,甚至触及了他的底线,可是一听到可以治病,他也不愿再计较。 原本,这个公冶玉本就是褚卫的人,就算两人不联手,她也会听褚卫的帮他找琉璃剑,可这病就不一样了,他寻便天下名医,都不见得有人能治这八年前遗落下来的病根子。 想着,他苍白的薄唇一勾,语气有些飘忽:“是吗?还有这等好事?况且,本王寻便天下名医,都治不了病,就凭你区区一个女儿家,难道就能成了?” 那神色口吻,明显的不信。 甚至那凉薄温润的眼底,都流露出一丝几不可见的失落绝望来。 他从来不愿,不愿这一生就这样消逝栽倒在这个病殃殃的身子上,就这样败在那个死了七年的女人身上! 这话传进耳里,慕千雁的脸色瞬间一冷,那黑的浓烈的眸子里闪过一抹风浅墨熟悉至极的孤冷,再细细看去,却是一片平静。 “自然。信或不信,试试也无妨,你之前也说了,以你的武功,还是可以很轻易的从我手中拿走这琉璃剑剑鞘的,那就算我想借着治病来杀你,只怕也真能想想了。” 说着,手腕一抬,琉璃剑剑鞘,便随之被她从手中抛起,稳稳的扔在了风浅墨的掌心里。 淡眉一扫,她戏谑抬眼,“更何况,你的警戒心也不见得如此低吧?” 这话一出,一下子便激起了风浅墨心底强烈的好胜心来,他武功停滞不前,最恨别人说他武功不如人,或像慕千雁这样说他因为武功低而紧戒心低下。 看到风浅墨突然沉寂下来的模样,心里不屑的暗哼了声,不过口头上说说罢了,这风浅墨竟然还真信了她的武功不如他? 笑话! “如此……”风浅墨沉吟,抬眼凝眸看她,眼神带了几分审视,好像在猜度她有几斤几两,值不值得他和她做这样的交易。 毕竟他虽执着于治病,但也不会如此草率和一个小小人物联手。 他一直自信就算他自己去想办法治病终有一天也是能成功的。 “你放心,我可以帮你治病,帮你找到琉璃剑,我公冶玉说的话,从不反悔。” 见他犹豫,慕千雁再次开口,她说得极其认真坚定,一双眸子倒映了潋滟湖水,波光盈盈的望着他。 前后态度转变的很快,但是就算如此,风浅墨依旧这样看着她,以一种审视的目光,几乎要将她看透。 这种眼神让慕千雁心里非常的不舒服,这种审视的目光让她的脸色瞬间变冷了下来。 她忍住心里的不爽快,那不带丝毫情感的眼睛毫不畏惧的,直直的回视过去,看进眼底,那种没有丝毫情感波动却犀利至极的模样,让看的人心里几乎凉了一截。 长风拂过,水榭上飘忽的帷幔隐隐绰绰,朦胧的几乎就要随风而去。 慕千雁见他半天不说话,只得再下一剂猛药:“你若不帮我,我就把你要寻找琉璃剑的消息透露给梁谨夜,告诉媚族的人琉璃剑剑鞘的下落,说那盗取琉璃剑剑鞘的人是你堂堂风翼国三王爷,到了那个时候,他们都会来找你,甚至我要告诉天下三王爷做了这等偷鸡摸狗的事儿,然后……”???? “好!我答应你!”他没有继续让她往下说。 慕千雁笑了起来,为自己斟了杯酒,说道:“我们两联手,你能拿到你想要的,我也能获得我想要的,何乐而不为呢?” 又断断续续的咳了两声,风浅墨支起靠在长椅上的拐杖,站了起来。 “你想要的,是什么?”他问。 慕千雁想起前世从蜘蛛肚中艰难的爬出来,那阴暗的水牢和蜘蛛青紫发绿的毛发,想起自己尸体上那空洞洞的两个没有眼珠子的眼睛,想起…… 脸色白了白,目光躲闪开去。 “想要的?当然是褚将军能早日权倾朝野,登基为皇……” …… 一望无际的红色,张扬而肆意的迤逦开来,彼岸花海畔,忘川河云雾缭绕,原本清晰见底的下流也腾升起片片云雾,模糊的视线。 有一个小鬼不小心走进了弥漫着忘川河浓雾的彼岸花边,直到过了很久,都没有再走出来过。 一阵风起,彼岸花瓣扬起,模糊间,露出了一个孤然的背影。 他着一身绛红张扬得过分的宽衣长袍,长袍没有系腰带,随着忘川河河面上的剧烈变换的风云浓雾不停的翻飞鼓动,带着整个人好似都要飞出去一般。 那翻卷开的绣在一衫上的金色番莲在照映在白雾蔼蔼中,流露出极其妖冶而冷寂的迤逦。 素手随意的抬了抬,一片彼岸花起,一个牛头鬼面打扮的人从后面凭空冒了出来,一身青黑的长袍,脸隐在一片阴影中,阴冷阴冷的。 那人颔了颔首,递给那一身绛红男子一个什么簿子,后退几步,垂手而立。 他的身后,跟着几个小鬼,零零落落的和他一起形成什么包围,似乎在防着什么。 而他们所站的位子,恰巧在男子与忘川河的交接处,挡住了那缥变换的浓雾。 接过黑无常递过来的簿子,他随意的翻了翻,一阵风刮过,雪白的纸页便哗啦啦的翻过。 随意瞄了几眼,里面黑纸白字,字迹清晰,清清楚楚的记载着每一个阴魂的生平之事,前因后果。 确实是他想要的那一本。 从袖中掏出一素白方巾,就打算将这簿子包裹起来带走慢慢看。那素白的方巾上,簿子上的字看的分明——生死簿。 “绛大人。” 就在这时,身后伸出一直黑漆漆的手来,拦在了他的身前,说:“大人,生死簿不得随意借用的,您说就看两眼的,怎么能不守信用呢!” 第87章 该来的还是会来 清冷高傲的脸上浮起不悦,目光投向身后忤逆他意思的人。 黑无常却是不大在意,毕竟这绛大人在阴间若非有人吩咐好生照料着,还真是没有什么实权在的。 “绛大人,规矩您可得记……”黑无常又要开口说话,可身前男子回头的瞬间,锐利的目光一扫过来,他便不敢再往下说,只是下意识的低着头,有些心怯。 他淡淡开口,却是不容辩驳的语气:“别再有第二次。” 突然一阵猛烈的风刮过,卷起满地残花,妖红的花瓣散落在忘川河上腾升起的浓雾中,强烈的气场震颤开来,眼前便瞬间被一片狂肆的绛红铺满。 等回过神来,那彼岸花海中一抹孤然的背影早已消逝不见。 眼前之余几缕金色的番莲花丝,随风飘荡。 黑无常黝黑的脸上僵了僵,倒抽了口凉气。 别说他们不敢忤逆这绛大人是因为上头有人顾着他,实际上,不得不承认的是绛大人的修为天赋真的是千年以来,难得一见。 否则他们又如何会如此遵从他的命令不敢忤逆? 就在这时,身后不远处穿着青底黑纹官服的阎王突然出现,手里拿着一个与生死簿相似的什么簿子,匆匆赶来。 “他人呢?” 才一到黑无常和那些个小鬼的身边,阎王便急声开口,神色有几分懊恼。 该死的,不管有什么重要的任务他也不能让绛这孩子去啊!这下好了…… “这……绛大人走了……带着生死簿走了。” 听言,阎王花白的眉毛抖了两抖,气急败坏的拿着自个儿手中的簿子狠狠的敲打在了黑无常的头上,“要你们何用!” 头上挨了一击,黑无常吃痛低头,“小的,小的也不想啊,可小的真的不敢拦,不过也没让绛大人和那白雾有接触……” 阎王长长的叹了口气,面色有些颓然,“也罢,该来的,终归会来,更何况他拿的那本生死簿上写的是什么也还没有个定数。” 说罢,他又翻了翻手中的簿子,有些枯黄的纸页哗啦啦的翻过,合上的瞬间,那破旧的藏青色封面上赫然写着三个张扬的大字——“生死簿!” 他们尝试过改变生死簿上的内容,可是一个人的生平岂是他们能轻易更改的?就连玉皇大帝都做不到。 不能改好,不能改坏,顶多抹去一些必要的内容罢了。 天色,一如既往的昏暗,忘川河尽头,没有张扬盛开的彼岸花,彼岸花,有花无叶,有叶无花。 一片暗绿的叶,随着长风哗啦啦的作响。 男子的侧面,如坚玉,俊邪孤冷。那看着手中簿子的眼色,越来越深,越来越深。 直到眼中的颜色翻滚成一片深不见底的墨色。 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挑过一页,那面无表情的模样,给人一种无以伦比的危险感。 跟在他身后伺候的小鬼看着面前男子的脸色,心里越来越没底,越来越没底。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哼!” 冷哼一声,那细长蕴藏着孤冷锐利的眸子扫过身后的小鬼,手臂一抬,那生死簿便被他扔在了地上。 “砰!” …… 一阵风起,水榭四周垂着的纱幔被风扬起,露出了女子孤傲娉婷的身影,身侧的石几边,一名形状苍白的男子住着拐杖而立,看似羸弱,可那眼中冰蓝的幽冷令人不可小觑。 他抬起手,将搁置在石几上的琉璃剑剑鞘收入腰间,又挥了挥手,对一旁进来奉茶的小厮道:“带这位姑娘下去梳洗一下,便让她来本王的书房里侯着吧。” 他的目光,若有似无的划过了慕千雁衣衫上沾染的鲜血。 “是!”小厮弓身作揖,,转身对一旁的慕千雁客气道:“公冶姑娘,请随我来!” 微微颔首,慕千雁走到风浅墨的身边,看着他病态俊逸的侧面低声说道:“风浅墨,我听你的安排,也希望你不要食言才好!” 见她停了脚步,小厮接话道:“姑娘说笑了,我们主子最重诺,王爷的话,还是信得过的,从来没有食言一说。” 眼底突然染上了笑意,慕千雁抬步随后跟上。 她不怕他食言,因为风浅墨的软肋,如此的明显。 身后,风浅墨一身苍白的过分的宽衣长袍,缎发披散,脚步有些颓然的拄着拐杖走到水榭的台阶上。 端起那杯小厮刚刚摆上的空酒杯斟满,风浅墨仰头一口喝尽。??? 他面色微沉,眼中闪过狠戾之色,玉石杯盏在他的掌心化作莹白的粉末,随风而散。 媚族、梁谨夜,你们与我之仇,不共戴天! 是,慕千雁当年确实为了帮梁谨夜打天下害了他,使他成了今天这般模样。可重点是,当年他的妹妹明明被慕千雁放了,可梁谨夜却赶尽杀绝! 而如今,媚族的人又杀了他的得意助手! 阳光从树梢叶片之间散落下来,投射下零落的光斑,树叶随着风声沙沙作响。 偶尔鸟鸣声响,衬着四下一片静谧。 这里本就是荒郊,宅院后面的这片树林更是人迹罕至。 简单梳洗后,慕千雁跟着小厮穿过九曲回廊,来到了一间简单大气的房间外,小厮退了几步,抬手请慕千雁进去。 走进房间内,风浅墨早就在里面等候了,此时正坐在长椅上看书,苍白的脸上流转着认真。 书架上竹简和纸质书整齐的放着,另一面则放着些兵器,整间书房内充斥着书卷气和金戈铁马的气息,两者充分的融合起来,看的出房间的主人是一个满腹才华的男子。 修长的手指夹起一张纸页,风浅墨抬头看去。 女子一身烟蓝色衣袍,头发用一条黑白色缎带束起,看起来清爽利落,那眼底清冷寂寂,偶尔闪过一丝沉思,逆光之下,遗世而独立。 倒少了穿着繁复宫装时的沉重。 第88章 鹬蚌相争 似乎她本来就该这样,没有什么拘束,笑傲江湖,遗世独立。 只是淡淡的扫了眼,风浅墨示意她坐下,“你来了?” 疑问的句子,陈述的口吻。 慕千雁此时换洗的衣裳偏向中性,算是男装,行为举止也是比那繁杂的宫装要方便的多,轻袍缓带,施施然的坐在了了书桌旁边。 书桌上,正呈着那****所给风浅墨的飞鸽传书。 风浅墨似乎正在看什么重要的东西,好半晌才抬起头来,轻轻一笑:“真是不好意思,本王府上没有女子的衣裳,所以只能委屈你一下了。放心,衣服都是新的。” “无妨。” 慕千雁随意的摆了摆手,直切正题,“既然联手了,你便说说你的计划吧,我也说说我的,诚意还是要有的。” 话音一落,耳边又是一阵轻轻的咳嗽声。 她鄙夷的撇了撇嘴,这风浅墨可真会装,就算这病对他影响极大,但是表现在在外的可是不怎么明显,偶尔几声轻咳还好,哪有天天咳,剧烈咳的?也太夸张了! 当年她自己给他下的药落的病根子,她会不知晓? “嗯!”缓了缓,他懒懒应了一声,却突然话锋一转,说道:“姑娘真真希望本王帮你一起把大梁的天下打下来给褚卫?” 说话间,他抬起头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明显不相信慕千雁之前所给他的理由。 “那王爷以为呢?”轻抬眼眸,她也不打算隐瞒,而是将话题重新推了回去。玉手似乎随意的拿起那桌上搁置的一张中原地图,在梁氏皇朝的位子,轻轻一划。 眼底的狠利之色,一闪而过。 见此,风浅墨抿唇沉吟片刻,眼底突然闪过一抹冷意,道:“姑娘的野心可真是不一般大啊,吃的太饱了可是会反胃的。” 合上手里的地图卷轴,慕千雁竟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阳光穿过窗纸照射进来,女子肌肤娇嫩若烟霞轻拢,傲然清冷的容颜上带着明显的笑意。整个人似乎被渡上了一层金光。 可细细看去,那笑意却是不达眼底。 等笑够了,慕千雁才说道:“梁氏皇朝我不要,只要这江山不是梁谨夜在坐,不是褚卫在坐,谁想做都一样。当然——” 她顿了顿,别有深意看了风浅墨一眼,她的神色有一种运筹帷幄的从容和霸气。 接着,她又开了口,循循善诱:“当然,若是王爷有心要坐这江山也无不可,到时候王爷怪病治愈,再登上皇位,那可是所有男子梦寐以求的东西,将来,您大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不会干扰分毫。” 话落的瞬间,慕千雁注意到眼前形状苍白却气质凌然的男子眼底突然闪过的精光。 “你想要让褚卫和梁谨夜鹬蚌相争?” 修长的手指有节奏的敲打在光洁的桌面上,风浅墨看向慕千雁的眼神变了有又变。 这个女人,有野心,有筹谋,又果断,敢拼敢赌,若是他的敌人,那可就…… 不过幸好,他刚才便答应联手了。他可不希望给自己树立下这么一个对手。 别看这个女人现在平平凡凡,除了容貌似乎看不出什么出众的地方,可她就像一颗毒瘤,成长的很快,也许哪天一不小心便可以让人死无葬身之地! “没错,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一声手掌拍案的声音响起,女子神色张狂,眼底的无情冷寂让人一眼便从心底寒冷起来。 她此刻的眼神,竟然像死人一般,毫无生机! 艳阳高照,阳光从枝叶间撒下,在灰白的地面上跳跃出斑驳的色彩,丝丝缕缕的投射进玄铁制作的地下牢门内,在阴暗的水牢内留下一线微光。 乌黑的水里,空气纤薄的尘陌倒映的异常的明显。 阴暗肮脏的水牢里,弥漫着污水的腥臭味,一个女子衣衫破烂,狼狈而颓丧的趴在牢门边上,那水牢房里连一点供人睡觉的稻草都没有,她的下半身还浸泡在水里,冰凉彻骨。 慕千雁的眼皮沉重的耷拉着,偶尔听到一旁稀稀索索的攀爬声,令人毛骨悚然。 她艰难的抬起头看去,隔着几间巨大的水牢,依稀可以看见几根长长的尖利的脚攀爬、蠕动。 一个似乎毒鳌的东西在开开合合,阴冷的很。 不过慕千怜并不害怕,这只巨大的蜘蛛是她通过父亲书中的禁术培养的,只听她的话。可不像七年前那个女人…… “哼!”她阴毒的冷哼一声,朝着那巨大的绿毛蜘蛛吐了口唾沫,“没用的东西!” 当年把那个女人关进这绿毛蜘蛛那么久,竟然都没有死! 那绿毛蜘蛛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愤怒,竟然发出了委屈的咔咔声,那声音别扭扭曲的令人作呕。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的腾腾的脚步声,显然就是穿着铠甲的侍卫在慢慢走进。 然后开锁的声音稀稀拉拉的响起,铁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一条缝,阳光便更加肆意的洒了进来。 感觉到光线照到自己的身上,慕千怜抬起头,透过蓬乱的头发向外看去,见到外边的场景,她低下头,下意识的向后边退去。 可还是来不及,不等她退到最边上,前方便有人倒了桶污水进来,溅起大片大片的水花,一小半溅到了她的身上。 被泼的浑身一个激灵,慕千怜甩了甩头,颤颤巍巍的涉水走到了一边。 进了水牢几天,她已经渐渐习惯了,每天总有一个时间,会有侍卫往里面倒些污水,而她每天还要接受梁谨夜的宠幸。 那不是令人欢喜的宠幸,而是一种硬生生的折磨。 想着想着,慕千怜那污浊的眼底露出一抹憎恨来。 却是看不清是对谁都憎恨了。 是梁谨夜?还是公冶玉?还是慕千雁? 一双消瘦的手紧紧的抓着水牢牢房门上的铁柱,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外面那一缕阳光,那锁骨边上裸露出来的一片肌肤满是暧昧的痕迹和明显的伤痕。 第89章 只给你三天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面临这样的境地,这皇宫里的水牢,每一处,每一寸,都是她所精心设计,各种用来威胁折磨犯人的刑法也都是她定的,却不曾想,到头来她却成了享受这些待遇的人。 直直的盯着谁水牢外的那一点光明,一种说不清的神色在她的眼底汇聚,然后一闪而过。 在她目不转睛的盯视下,门,再次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嬷嬷穿着雨鞋踩在潮湿的石阶上慢慢走了下来,那石阶上长满了丛生的苔藓,被那双缠着裹脚布的脚一点一点的踩下,发出擦擦的声音。 在那双脚就要踩进阴冷的污水里时,嬷嬷停住了脚步,逆着光,看不大清她的神色,只是听出口气是不容拒绝的,没有感情的,但是没有鄙夷的意思。 “娘娘,该更衣准备着了。”她冷冰冰的说。 不用等她说完,慕千怜便自己主动涉着水走了向台阶处走了过去。 一般这个时候,就是侍卫倒好污水的这段时间,就会有宫女嬷嬷过来带她去干净的房间换洗一下,准备伺候梁谨夜。 来伺候她的宫人也就两个,相比起来还是这个嬷嬷老练些,至少知道她很有可能会重新获宠,对她的态度还勉勉强强。倒是那个小宫女—— 边赤着脚踩着冰凉的脏水向那个嬷嬷走去,慕千怜的眼底闪过一抹狠色,年轻终归是年轻,不过是一个颇受人喜欢的小丫头片子,竟然在她这里嚣张,宫女就是宫女,低贱! 等我住回了我的金銮殿,我一定将你们通通喂进蜘蛛的肚子里! 站在潮湿的台阶上,捧着一些衣裳的手下意识的抖了下。不知为何,看着眼前这个脸色阴暗,一步一步踩着水走过来的曾经母仪天下的女子,竟让她从心底产生一种毛骨悚然感觉。 “走吧。” 直到慕千怜阴森森的声音传到耳里,嬷嬷才回过神来,冷冷的吩咐了声身边的侍卫,那些侍卫便上前一左一右架着慕千怜向不远处小小的楼阁走去。 那里是皇上安排宠幸的地方。 一边架着慕千怜,脚下不停,那两个侍卫的心里还有些怯怯的,这可是皇后啊,可偏偏派来伺候的是一个平日里就严肃不近人情的过分的嬷嬷,就算这位不会呵斥皇后吧,可也太狠太严了些,要是哪日这皇后娘娘又受了宠,可如何是好? 他们倒不担心这位嬷嬷以后怎么办,就是担心他们自个儿会不会受到牵连了。 进到阁楼里的时候,里面该还没有人,地上铺着染着污点的地摊,慕千怜还湿湿漉漉的脚踩在地摊上,那原本还干净的一角瞬间被黑乎乎的污水浸染,脏兮兮的颜色便渗透渲染开来。 身后的嬷嬷推了她一把,她便被推进了帷幕后边,接着里面侯着的一个宫女便上前为她沐浴更衣,等她身上弄干净了,才将她请了出去。 才一走到梳妆镜前,那房间的门便被人从里边砰的一声关上,然后外边传来给房门上锁的声音。 慕千怜早就习惯了每日这样的待遇,她现在只觉得浑身清爽了很多。 任由身后的嬷嬷为她梳妆打扮着,慕千怜伸出手指,点了点光洁莹白的下巴,她一如既往的,纯洁而无辜的笑了,如一朵妖媚的白莲,带着不易察觉的阴毒。 她如何不知为何梁谨夜要宠幸她?不过是以为她真的已经媚术大成,和她交_合可以提升修为罢了。 此时,嬷嬷已经为她绾好了发,画好了装,镜子中的女子,穿着薄纱烟拢金丝裙,****半露,腰间的玉带子松松的系着,似乎她只要轻轻的走几步,胸前的衣衫便会滑落下来。似乎只要随意伸手一碰,那玉带子便会随之解开。 媚眼如丝,勾魂摄魄,活生生的一狐媚子! 这模样……啧啧—— 嬷嬷有些厌恶的撇了撇嘴,都说这个皇后娘娘与一个侍卫私通,所以如今被关进了水牢,原先她是不信的,可现在一看,真真是…… 真不知道当初皇上如何看中这样一个女人当皇后! 之前这几天给这皇后梳洗打扮的时候,给她穿的还算保守,今个儿皇上身边的公公说给这娘娘穿的少些,让皇上开心开心,她便依早试了试,真不想,这一试可不得了啊! 似乎突然意识到这不是她一个普通的宫女该想的东西,嬷嬷又四处看了看,见没什么需要折腾的了,便叫上另外一个宫女,一起掀起那个脏兮兮的毯子,走了出去。 她们出去后,门,再次被锁上。 那掀掉地摊后的地面,光洁干净。由大理石铺成,确有一种皇家的风范在里头。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再次响起脚步声,略略运了些内力,细细一听…… 梁谨夜来了。 卡擦! 铁锁落地的声音响起,一身威严的男子推门而入。 因为逆着光,那一身明黄长袍晃得人眼花。 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神色,慕千怜一副顺承软弱的样子跪下行礼,那姿态,匍匐的很低,看不出一丝一毫之前张扬自负的模样。 不得不说,她是一个聪明的人,她很有耐性,也有韧性,这个女人就像一个打不倒的小强那样,在梁谨夜面前事事顺从,想让对她渐渐失去厌恶感。 眼前伸出一只手来。 就在慕千怜以为是梁谨夜要拉她起来的时候,那双手突然狠狠一推一扯,将她推倒在冰凉的地面上又揪着衣领拉了起来。 衣服本来就松,这么一下剧烈的动作后,上半身的衣衫便滑落下来,露出雪白的肩膀,和身上斑驳的痕迹。 紧接着,男子愤怒而坑厉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朕说过,只给你三天!” 慕千怜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却没有反应过来,那三天的意思。 第90章 隐瞒 由不得多想,一阵掌风刮过,梁谨夜一巴掌狠狠的自发髻上拍下,打在了慕千怜的脸上。 一瞬间,那脸便带上了紫红色,刚刚梳理好的头发散了开来,顺着若隐若现的娇躯倾泻而下。 感觉喉咙底下有些血腥味蔓延开来,慕千怜舔了舔舌,膝盖着地,沿着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一点一的挪爬到了梁谨夜的脚边。 她没有露出疼痛怨恨表情,而是妩媚而妖娆的看着梁谨夜染着怒气的俊邪面容,身体的曲线似乎在不经意间露出了邀请的姿态。 眼前限制形的画面让梁谨夜眼中一黯,那怒气却更深了。接着,他健壮的身躯自上而下的压下,女子撩人的娇躯瞬间被巨大的阴影盖住。 慕千怜伸出细长的手指,在梁谨夜腰间的白玉带上轻轻一勾,娇羞的笑了。 浮帘帐暖,春色勾人,被锁着的阁楼内,一片令人气血膨胀的暧昧。 大理石铺成的地上,女子的衣衫遍地乱扔,一些衣服甚至破碎成片片纱布,杂乱的混合在男子的宽衣长袍中。 一名女子被男子随意的放在床上,那男子眼中说不出是怒意还是舒适,暗沉沉的翻滚开来。 那娇喘声声回响,伴着男子的极富磁性的喘息声音,越来越激烈。 慕千怜紧紧的抓着梁谨夜的肩膀,大口的喘息着,感受到身上传来的疼痛感,她难受的抬高了脖子,“皇上……” 今天梁谨夜显然十分生气,因为以往这个时候虽然痛,但没有这么强烈。 可她现在自身难保…… 想到这里,慕千怜的目光看向身上正如狂风暴雨般侵袭着她的俊郎男子,朱唇紧咬,不知道是爱多些,还是恨多些。 然后她更加大声的媚叫起来,身体也随着梁谨夜一上一下的动作更加卖力的扭动起来,那脸上忘情的神情分外明显。 “真贱!” 梁谨夜喘息粗气,幽深的瞳深深的看着慕千怜,带着一丝明显的厌恶,“怎么样,是那个贱民舒服还是朕给你的舒服,嗯?” 说着,他还不怀好意的捏了慕千怜带着淤青的雪白手臂一下,那眼底的神色,竟然是那么的冷静,看不出一丝一毫被情操控的感觉! 慕千怜猛的惊醒过来,闷哼一声,眨着一双无辜迷茫的大眼,看着梁谨夜。 那眼中动情的色彩还未褪去,说不出的勾人。 梁谨夜加快了动作。 直到女子抓着男子脊背的手越抓越紧,越抓越紧,伴随着一声娇媚的叫声,一切恢复了寂静。 看着身下累的趴倒在床上的女子,梁谨夜好不疼惜的抽身离开,随手拿起一边新准备的龙袍披上,他冷冷道:“慕千怜,你真不知道朕在说些什么么?” 匍匐在床上的女子一僵,颤颤的回头看去。 “朕说过,给你三日时间解决女尊余党,今日,已是第四日。” 他缓缓回头,锐利的视线扫向床上那个不着寸缕的女子,男子衣衫整洁,看不出丝毫刚刚做过欢_爱的痕迹。 有些失色的唇微微抖了抖,慕千怜才恍然大悟。 “臣妾,臣妾也不想这样啊……”她诺诺的开口。要说谁怕那个女人,她不得不承认她是有点畏惧那个女人的,就算女尊余党不是慕千雁,她也不想让这件事儿落下病根。 可她没想过梁谨夜竟然会因为一个来历不明的妃子的挑拨陷害而这样对她! 所以她一时赌气,没再继续查女尊余党的下落。 想到那个妃子……她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 公冶玉,给她的感觉竟然和七年前那个女人如此相似! “怎么,不说话了?”见慕千怜只是辩解了一句就不再多说,梁谨夜的手指轻轻的击打着木制的雕栏,那声音很轻,但很有节奏,一下、一下、一下。击打在慕千怜的心底,让她着了慌。 “臣妾……”她终于反应过来这个时候该做些什么,撑着疲软细长的双腿,走到梁谨夜身前,只是披了件单薄的毯子,跪坐在梁谨夜跟前。 “臣妾本来正在调查女尊余党的下落,可……可中途发生的事儿您也知道臣妾都这样了,还有什么机会为皇上竭尽所能调查此事并将女尊余党赶尽杀绝呢……” 她看起来有些委屈,但并没有抱怨梁谨夜的意思,只是一个劲的责怪自己的错误,自己的错失,一下子变制止了梁谨夜继续燃烧怒气。 心知这事儿也不能全怪慕千怜,梁谨夜撩袍在茶几前坐下,看似平淡的模样,吐出来的话却让慕千怜胆战心惊。 “那朕的怜儿既然媚术大成,照理说朕与你如此‘亲密’,内力如何会增长的那么慢呢?特别是这几次,朕都感觉不到那种内力修为增长的感觉了。” 凤眼眯起,他举起放在桌上的酒杯,凑近鼻尖嗅了嗅,一脸享受的模样。 可越是如此,给人的感觉就越危险! 慕千怜当时说自己媚术大成只是缓兵之计,刚开始的几日倒还可以用一些药物来拖延一下,让梁谨夜有内力增长的感觉,可毕竟这药是毒,多用成瘾,她终究是不忍心,便在里面加了别的东西,如今用的次数一多,效果就渐渐显示不出来了。 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她低着头,好半会儿才想出解决的办法来,“臣妾媚术初成,自己也控制不好,臣妾,臣妾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力不从心。臣妾,臣妾也想帮皇上啊。” 说着,她偷眼向梁谨夜的放向看去,见他面上没什么神色的变动,也没有生气的征兆,心底偷偷的舒了口气。 还好,还好。 心里的石头虽然放下了些,可她毕竟欺骗梁谨夜在先,看着梁谨夜面无表情的老神在在喝茶的模样,她心里就有些发憷。 这么看来,她这几日必须要抓紧修炼,不论如何都要赶在梁谨夜对她失去信心前将媚术达到最高境界。 第91章 开一生的玩笑 “既然如此——”梁谨夜放下手中的茶盏,意味深长的说道,“那朕可盼望着怜儿能早些控制好自己的媚术啊,不然****承欢也不过浪费朕的时间。” 阴凉的眼眸有意无意的扫过慕千怜雪白的躯体,无情的薄唇微微勾起,“你以为,若非为了增长内力修为,朕还会想要见你?一个和贱民私通丢尽皇家颜面的女人!” 那语气,冷酷而轻蔑,蕴含着无以伦比的怒气。 丢尽皇家颜面的女人——丢尽梁谨夜颜面的女人! 他啊,该有多在乎颜面。 慕千怜低下头,密长的睫毛遮挡住了眸中一闪而过的暗色,顺从乖柔的应声:“臣妾必定尽力而为,明年皇上若参加武林大会,定将击败群雄。” 一句话出,梁谨夜的心里舒缓些,眉梢有些得意的扬了起来,似乎已经料想到了一年后风华无双,万人朝拜的场面。 夜,又深。 梁谨夜走后,用不着再给阁楼上锁,门外就走进一个年长的嬷嬷和两个侍卫,又拖又拉的将慕千怜弄了出去。 “我自己会走。” 慕千怜不悦的说了句,在那三人手心里塞了些银两。 一个侍卫掂了掂分量,唇角翘起。 见这三人收了银两后一瞬间就改变了态度,慕千怜的眼底,闪过一抹狠色。 水牢的大门从身后砰的关上,眼前漆黑一片看不到石阶,只能见着远远的有被月光照映出的一丝波光粼粼。 她试探了走了几步,一下子脚滑,扑通一声掉进了水里。 水牢外传来侍卫特意压低的嘲笑声,挣扎着踩着浅浅的水潭站起来,那双带着伤痕的手慢慢握紧。以后,有你们这些贱婢好瞧的! 黄沙漫天,待人视线清晰,一片枯叶纷飞,那似近非近的泉水声带着一股苍凉之意。 四周都是各种哭丧的声音,哀怨婉转,悲怆之至。 有愤世嫉俗的哭喊,有不舍难过的抽泣,有害怕惶恐的尖叫,也有解脱阴森的哭笑声。 就算四周望去空无一人,可惜,余音缭绕,久久不息。 再往下走去,就有孤魂野鬼找不到方向的四处游荡,和那些被还白无常套着锁链前行的魂魄。 泉水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空谷回响,悠悠哀鸣。 传说,这黄泉路上的泉水是引自忘川河,那上边远看红色的如丝如缕,是那些飘落的彼岸花瓣。 细长的黄泉路,开着不知名的枯败小花,一路不知有多长的距离,直到过了一个小山似得坟冢,前方便依稀可以看见大片模糊的红色,随风荡漾出阵阵波纹。 那红色一旁的石洞里,钟乳石林立,有微光从深处照射出来,伴随着叮咚的水流声。 最中央的白玉台上,一本厚厚的簿子被摊开放在上边,男子宽大的衣衫无风自动,自荡漾出一番难以诉说的冷峻邪肆。 那袖子上张扬的金边番莲在夜明珠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一个小鬼从白玉台边退到了后边,小心翼翼的说道:“大人,就算您再如何生气都不能摔生死簿啊!您若开生死簿的玩笑,那便是在开凡人一生的玩笑啊!” 说着,小鬼心疼的看了那刚刚被自己建起来的生死簿一眼。这绛大人也真是的,是他自己要看生死簿,还一定要带走看,现在好了,依了他的意,竟然还摔生死簿!到底想干什么啊! 像他这样的小鬼还看不着生死簿呢,不还是悉心呵护着…… 可想想归想想,他自然不敢对绛说什么,只得心疼的看着那搁在白玉台上的生死簿一眼,手里拿着捉鬼用的铁链,一个劲的揪啊揪。 “是么?”唇角勾起清浅的笑,男子长眉若柳,冰冷孤傲的眸子里闪过点点凉薄的笑意,“那你们,便可开凡人一生的玩笑么!” 看到小鬼震惊的表情,他修长而优美的手指轻轻的挑起一页,雪白的纸业随之翻过,那冷峭的声音便再次在小鬼的耳边响起,“既然你们可以开,为何我就不能开?” “毕竟把凡人的人生当游戏是一件如此好玩的游戏。” 说道“好玩”的时候,他特意拉长了音调,魅惑深长的眉梢也随之勾起。 再也熬不住绛犀利的视线,小鬼膝盖一软,便跪了下去。手里的铁链摔落到冰冷的地面,发出尖利的哗啦声。 “小的不明白大人的意思!”小鬼强自镇定,想到跟绛大人来这里之前阎王的嘱咐,一下子背上冷汗森森。 犀利的视线扫过跪在地上的小鬼,长袖一挥,一股柔和的力量将小鬼扶了起来,“做这干什么?阴间还需要学习凡夫俗子的那一套?” 他冷哼一声,接着开口,“你不知道也无妨,我自会问你。” 小鬼低着头,听了这话就有些委屈了,“大人可真会说笑,阴间掌管如此重任,千百年来轮回从来没出过错,怎么能说开凡人一生的玩笑呢!” “哦?”细长的手指微微屈起,翻开记载着慕千雁生平的那一页,他的声调缓慢而悠长,“那,慕千雁呢?” 他的视线投向小鬼,看的小鬼心里直发毛,一时忍不住,小鬼抬头冲绛说道:“都说凡人了,慕千雁那厮哪里是……” 话说道一半,小鬼猛然意识到不对劲,连忙捂住了嘴,再也不肯说半句话。 好在绛这时的注意力不在他上边,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幸好及时止住,不然可就酿成大祸了! …… 此时,执画阁内,灯早早的就息了,一个穿着暗色衣裳眉眼机灵的宫女掌着等守在阁楼寝宫的门口。 就在这时,里边传来一道小心翼翼的声音,“灵儿,你确定这样行?” 那声音听着奇怪,似乎是裘妃的,可又有些奇怪。 “哎呀!”灵儿似乎不耐烦,回头冲着里边嘘了声,“你轻声点,虽说那阿欣被打发了,但也不知会不会还没整好东西呢,要是还在咱娘娘宫里岂不是穿帮?” 话落,见里边安生下来,灵儿才舒了口气,转过身去,继续眼观四方,耳听八方。 今个儿中午娘娘便换了身普通女儿家穿的衣裳离开了,说是出宫,到现在还没回来。好在前些日子便发现干杂活的宫女里有一个声音与娘娘相似的宫女在,性子又老实,今个儿果然派上了用场。 只希望娘娘可千万别夜不归宿或者出什么事儿的好,就担心今夜皇上好巧不巧的翻了裘妃娘娘的牌子。 西郊一处偏僻的府邸上,明晃晃的灯笼还亮着,月色之下,里面亭台楼阁,萱竹小榭,精巧中别有一番大气。 九曲回廊的尽头是一片花园,石几上的茶早已换了又换,凉了又热。 慕千雁和风浅墨已整整谈了两个时辰了。 “清楚褚卫现在要做什么吗?” 女子凉薄的声音响起,衬着一地月色,带着隐隐的尊贵。 风浅墨略微疑惑的挑了挑眉,按理说,这个公冶玉身为褚卫身边最为亲近的一颗棋子,应该是很清楚褚卫最近的一些动作打算的。 不过他并未多想,而是反问道:“他最近可有什么任务布置给你?” 提到任务,慕千雁眉梢一挑,从袖中掏出一份奏折来,摊开放在粗糙的石面上,莹白如玉的手指在奏折上轻轻一点。 这看起来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奏折,一个不起眼的大臣不经意的启奏。 因为这个大臣说话的分量实在太小,微不足道。 提议梁谨夜能将军队平均分布,因为梁氏皇朝地理位子的原因,大多驻扎与风翼国相邻方向,忽略了后边,来日东窗事发,军队想要调离都来不及。 一般来说关于军队之类的东西都是密函,准不准许都不会有别人知道,褚卫虽是将军,但是要接到调离军队的命令也要段时间,所以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便命公冶玉,也就是现在的慕千雁去御书房拿这奏折。 微一凝目,风浅墨有些怀疑,“奏折有那么好拿?” “我自然是重新抄了一份。”慕千雁合上奏折放进袖中,不再多做停留,运足一身内力,快速向皇宫的方向掠去。 等她赶到的时候,皇宫还是灯火通明,不时有掌灯的宫女匆匆走过,借着月色走进一个又一个的宫门。 慕千雁小心的踩在草坪上,就要推开皇宫后门边角的小门。 不过那小门时间太长,又是铁质,已经有些生锈了,推开的时候不论再小心都不免发出的吱呀声。 断断续续的吱呀声过后,她便要抬步走进,不曾想,一头撞在了什么东西上,软软的,将她撞上去的力道又返回到了她的身上。 心里突然弥漫开一种不祥的预感。 如瀑的长发突然随风扬起,几缕青丝自耳畔垂下,慵懒的搭在了她的唇边。 心中一凌,正要回过头去,身后便响起了一道清脆的女声,伴着凌厉的风声,疾驰而来! 第92章 不能是她,千万不能是她…… “站住!” 锋利的剑芒疾驰而来,眼见就要刺入前方女子的手臂,突然长风拂过,女子拔地而起,身姿轻盈,一闪一避间,两人三招已过。 一片被削落的树叶慢悠悠的从对峙的两人中间落下,却一瞬间,化为飞灰! 场地之上,两名女子。 一名英姿飒爽,眉眼细致,一身书生打扮。一名清冷孤傲,冷眸犀利,一身烟蓝色衣衫。 等不着对方开口说话,来人便甚是得意的笑了起来,“哈哈,总算让本姑娘逮着了!” 她打量着眼前的女子,见对方正面无表情的冷睨着她,也不觉得害怕,而是嘻嘻哈哈的拍着双细嫩的手,饶有兴致的看着慕千雁。 冷哼一声,慕千雁微微后退一步,暗中防备起来。因为让她惊讶的是,她竟然这么晚才发现这个人的到来,此人到底是谁? 照理说,她重生后几乎就没有招惹过什么人,这人又有什么理由来这里截杀她? 书生打扮的女子见她只是冷哼一声,又不说话,甚至都没有一点被自己的突然出现吓到的模样,不由有些不开心起来,喊道:“喂!你怎么不说话,哑巴了吗?” 眉心皱了皱,被这人无厘头的话折腾的心烦,慕千雁的收起剑,转身抬步就要走进去。 “你进不去的,别折腾了!” 身后又传来清脆的喊叫声,心中生烦,袖手一挥,一枚精巧的袖箭便伴着凌厉的风声直直的刺向身后的少女,“闭嘴!” “哼,装什么装。”少女不屑的哼了声。这话传进慕千雁的耳里,异常的清晰。 脚步一顿,微微侧过头去,她的声音缓慢而又肃寂,就像一个没有生命的灵魂,“把话说清楚。” 说着,她意有所指的将视线投射到那扇门上,那铁门推开后流转的若有似无的经文屏障和上次她见到的如出一辙。 可不是说这经文屏障是那叫绛大人的师兄布置的么?那现在这人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难道你敢说你不是吸血狂魔?”少女抬起小巧的下巴,秀气的小脸上带着愤恨。 “有何不敢。” “你!” 被慕千雁不冷不淡的声音刺激到,少女的脸上染上了怒色,通红着脸说道:“既然你敢说你不是,那么想必你也敢说你没有勾引我师兄?” “……” 慕千雁终于转过身,满头黑线的看着那个无厘头的少女,“你,给,我,闭,嘴!” 她可真搞不明白这女的在搞什么名堂! “怎么,不敢了?”少女满脸不开心的看着慕千雁,这个坏女人!身为皇上的妃子不仅大半夜才回来而且还勾引她的师兄! 想着,少女又觉得自己聪明的很,得意的说道:“哼哼,要不是我机智打扮成哥哥的样子和绛师兄一起来执行任务,我还发现不了……” 不等少女将话说完,突然一片狂肆的风席卷而过,一瞬间,整片空间都溢满了曼陀罗的香气。 少女脸色一变,说了句“不好”便要离开。 却不曾想,还不等她离开,后边便传来一道破口大骂声,“去你妈的勾_引!老子什么时候让你跟过来了!” 原本的空地上,被一片绛红迅速的铺满,男子面如冠玉,一拢绣着金色番莲的绛红玄纹衣袖被一只玉手一把撩起,然后伸手高高的拎起那名少女,嘴里不停的骂着。 “她勾_引不勾_引老子用的着你管么?你该做的完成了么?还骗老子?赶快给老子滚回阴间去!” 一连串的脏话像连珠炮弹似得从那优美的薄唇间吐出,听得人一愣一愣的。 他话音一落,一瞬间一片寂静。 慕千雁唇角有些抽搐的看着那个明明长的丰神俊朗,风华绝代的男子,额头上的青筋欢快的跳了跳。 “你……”她只说了一个字,那少女的喊叫声也响了起来,“滚你丫的!本姑娘暗恋你这么久特喵的不成吗!” 慕千雁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从来没见过哪家的姑娘会爆这样的粗口,暗恋人还这样理直气壮气势汹汹的。 她终于忍不住开口插话:“好歹……你们也是阴间名声鼎鼎的人物……” 可这话似乎又引爆了战争,绛老神在在的下了一个定义,“对,臭名昭著的人物。” 不过这回,还不等那少女火起来,不远处便传来了群马奔腾的声音和大群人奔跑的声音。 隐隐还传来说话声。 “快!快!” “就在前面!” “快抓刺客!” 脸色微微一变,那阴冷的视线便直直的向绛的方向看去,就因为刚才这两人的动静,所以才如此快便引来了御林军! 可挡在眼前的经文屏障让她根本无从离开! 因为她早就知道,只要有这经文屏障遮挡,整座皇宫她都进不去。 但如今,前有狼,后有虎,简直就害她陷入了两难之地。 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细长的凤眼锐利的扫向少女的方向,只是一眼,那少女便害怕的低下了头。 她知道这下师兄是真的生气了。 想着,她怯怯的抬头看了眼那同样一脸阴凉的女子,她真搞不懂,这女人明明就是个妖孽,为什么师兄就是不收了她! 可看着看着,少女的眼神就有些奇怪起来,这个冷冰冰的女人,怎么看起来那么眼熟,有点像…… 想到心中那个即将呼之欲出的名字,她的神色一僵,没有来的慌张起来。 不能是她,不能是她,千万不能是她…… 不等她多想,那远处传来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被她一直盯着的女子突然转过身来,那冷沉的脸上突然染上了一抹笑意,就连那精致的眉眼间都染上了一丝媚色。 一瞬间,整个人都鲜活起来。 “哎呀,相公,如今大敌当前,难道你想大难临头各自飞嘛?” 不知哪儿掏出了一个洒满了香粉的帕子,慕千雁脚下步伐扭转,手一拉绛的衣袖,那声音娇到了骨子里。 第93章 游戏上瘾 “既然如此,我又怎么忍心娘子受累呢?” 男子顺势凑近慕千雁的耳畔,笑言。 下一瞬,两人同时消失在了少女的眼前。 见此,少女愤恨的蹬了蹬脚,一扭身便走进了那被她设了经文屏障的宫门。 这经文屏障,除了凡人可进外,绛师兄破不了,进不了,那女子亦无可奈何,就连整个阴间,也都只有她和她的哥哥可以做到。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绛师兄会帮衬着这么一个来历不明作恶多端的女子,要知道,阴间之人都有一个能耐,便是能看清一个人的前世今生,可偏生她看了这个女子半天,竟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她相信绛师兄也看不清这个女人的前世今生,不然他又怎么会千里迢迢赶回阴间去翻生死簿? 可若如果说这个女人是她……是她的话……看不清前世今生这个问题也就不存在了…… 不对,不可能是她!少女的脑海中浮现出一抹熟悉的身影,一身清冷寂寂,傲骨天成。 心中一慌,她连忙抹去了心中的想法,如果真的是千年前……那便是躲也躲不过的,是福是祸,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过,她应该是不会再出现了…… 自我安慰者,少女舒了口气。 不远处传来的奔跑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几乎是少女后脚刚踏进后门的时候,那群御林军便到了。 “该死的!”头领一拳砸在了墙上,刚才这边动静这么大,原地甚至还有打斗的痕迹,说不定此时刺客已经进入皇宫了! 意识到这个问题,他忙一挥手,派人进去禀告皇上,自己便带着人举着火把搜罗起来。 一时间,安静的夜晚喧嚣渐起,皇宫外的一家客栈内,绛搂着慕千雁,渐渐在客栈的后院现出身形。 因为匆匆从阴间赶来,那身上绛红色的衣袍还来不及换去,长袖上金色妖冶的番莲在月华下,熠熠生辉。 不知是不是在想什么,隽逸的男子侧头看着怀中一脸沉寂的女子,一时出了神。 知道耳边传来慕千雁不满的轻嗤声,他才突然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尴尬的咳了声,扭过头去。 “你丫有病啊!” 慕千雁今天早就被绛和那个无厘头的少女弄得火大,现在她看着绛身份的份上口气也不敢太过,可这人明明知道她让他放开却只是扭了个头,简直…… 欺人太甚! 被她这么一骂,绛总算回过神来,那看向慕千雁的脸是绝美的,绛红的衣衫带着血色的媚光,斜长的凤眼已经恢复平静,渡着一层银白月光,宛如精灵山魈,却突然漾开一抹绚烂明媚的笑意。 看的慕千雁也不由得晃神。 这么美的男子,只怕也不是凡间该有。 “以后,你们师兄妹的事儿别倒腾到我这儿来。”慕千雁的脸上染上了一层薄怒,声音冷沉。 现在这般形式,都以为皇宫来了刺客,肯定是少不了到处收腾一番,就连她的执画阁肯定也有人回去搜寻,毕竟皇宫这么大,何处不可以藏身? 可如今她又被挡在了外边,真不知那个粗使的丫鬟儿能不能瞒得过御林军的搜寻。 这还是小的,若是梁谨夜今夜一时兴起…… 想到这个可能,慕千雁的脸色微变,目光凛冽的看向绛,几乎恨不得将他剥皮入腹! “娘子难道就把为夫当了摆设?” 莹白如玉的手指勾起一缕发丝,那神色上带着明显的哀怨。 显然,这绛大人玩夫君娘子的游戏玩上瘾了。 慕千雁戏谑一笑,“既然如此,夫君请带路。” 月华之下,银白光辉为路,天地为盖,红的似火,烟蓝寂寂,长风拂过,衣衫猎猎,踏月而去。 后来,长安城有言,皇城附近的客栈内,夜半之时,曾出现过一对风华绝代的夫妇,想必武林中人,人人称羡。 听闻这般传言,慕千雁莞尔一笑。 皇城依旧灯火通明,西边的灯火渐暗,慢慢的向东边移去,执画阁位于皇宫中间于东的方向,渐渐的,附近喧嚣声起,灯火渐明。 御林军往执画阁这边搜罗过来了。 灵儿守着宫灯,蹲在慕千雁寝宫的外边,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喧嚣声,心中暗暗糟糕。 刚开始的时候她以为是后宫的哪个妃子出了什么事儿,又见没多少人往这儿来便也不大在意,可没想到的是竟然是来了刺客。 难道是娘娘回宫的时候一不小心惊动了御林军?若真是如此,裘妃娘娘如今只怕是危险。 外边的喧嚣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进,她焦躁的站起身,在门口来来回回的走动。 听外面的声响是要来搜执画阁了,可娘娘到现在还没回来,虽然看得出娘娘还没被人抓住,但是若是搜查刺客御林军是铁定要将执画阁里里外外翻个遍的,所以里边这个假冒的“裘妃”是一定要出来见人的。 想到这儿,她心里更加着急起来,就在这时,里边传来那宫女犹豫的声音,“灵儿姐姐,要不,他们要是问起娘娘去哪儿了,咱们就说娘娘去外边了?这样子也免了假扮娘娘的风险。” “不行!” 灵儿想都不想就回绝了她,夜深人静,唯独娘娘不在寝宫,而娘娘又是后宫唯一会武功的女子,若是这么一说,可不是惹人怀疑? 不过这丫头毕竟也只是个粗使丫头,没能深思熟虑也不好怪罪,只怕她是担心事情一旦暴露她一个小小宫女便丢了小命吧。 略略思衬了片刻,灵儿将手中的宫灯小心的放在了门前的地上,让人以为此间有人守夜,吩咐小李子打了些热水,便转身进了屋子。 外面的喧嚣声响了又静,沉寂后右起,不时从别的嫔妃宫里传来吆喝声和呵斥声,接着,声响慢慢像执画阁移来。 “快!快!” “快搜!” “来人!” “这位娘娘,奴才……” 第94章 正在沐浴 听着外边越来越近的声音,蹲坐在寝宫外边的灵儿和那藏在里屋顶替慕千雁的粗使宫女都越来越紧张起来,心,越跳越快。 直到脚步声临近,喧哗声在执画阁外炸响,叩门声随之响起。 许是因着从石屋回来后裘妃仍未被梁谨夜忽视,又许是因着这几日裘妃格外受宠,这些前来搜罗的御林军敲门的声音也不似去其它嫔妃那搜罗时那般粗暴不耐,也有礼了许多。 可尽管如此,也无法舒缓里边两个宫女紧张的心思,因为若是一旦穿帮,那可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裘妃娘娘不要紧,毕竟她是皇上的宠妃,就算犯了错,顶多受些惩罚,罪不至死,而她们这些帮衬着裘妃做不该做之事,犯欺君之罪的宫女可就遭了秧,根本没有退路可言。 小李子刚刚听着灵儿的吩咐打好热水,正坐在院子里歇着,想着裘妃娘娘咋就在这个时候沐浴呢,便听到了几个御林军的敲门声。 他起身去开门。 “裘妃娘娘在吗?”御林军的头子带着几个御林军和普通侍卫走了进来,象征性的问了句,便冲着小李子和那些宫女喝道:“想必今天晚上的事儿你们也清楚了,我也不多说,搜吧!” 一时间,外边候着的侍卫等人蜂拥而入,里里外外的搜寻起来。 那些宫女侍卫也服服帖帖的站在墙边上,毕竟那些御林军不是好惹的,若是一不小心什么地方让他们不高兴了,可不是件好事儿。 领头的站在门口,看着那些御林军和侍卫里里外外的搜查,不知为何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起来,口中生疑,问道:“你们娘娘呢,外边这么大的动静,怎生不下来?” 其它嫔妃宫里或者寝宫里搜查的时候,那些当主子的哪个不是慌慌张张的赶出来看着,命令他们不许乱动东西,小心着那些贵重物什,也就这个裘妃,连下来看一眼都不曾,可真真是奇怪。 小李子听着,便有些紧张起来,他总不能说娘娘就趁着这么时间沐浴了吧? 好在,不等他开口,阁楼上便传来一阵争吵声,似乎是有侍卫要进去搜,可那守夜的宫女偏生不让。 领头的眉头皱了皱,就抬步毫不忌讳的走了进去。 确实,他们御林军有一点好,只要是执行公务,进嫔妃的寝宫都是随意的。 寝宫门口,一个眉目清秀的小宫女掌着灯,像一只小公鸡似得挺直了腰杆儿拦在那个要进去搜罗的侍卫身前,一步也不肯让,那眉眼见不见一丝一毫的畏色。 “让开!” 那侍卫身后的一名御林军冷喝,便要推开她进去。 御林军里的士兵比那些宫里的侍卫地位不知高了多少,自然也敢对那些宠妃的婢女吆喝。 “不能进!”灵儿右跨一步,硬生生的拦在了那士兵跟前。 “怎么?不敢?”士兵的声音平缓,反讽之意却异常明显,然后趁灵儿没反应过来,直接推开她推门进去。 心中一急,灵儿连忙揪住那士兵的衣袖,不高兴的喊道:“娘娘在里头呢,你也尊重着些,你就这样推门进去就不担心娘娘在更衣么?” 见那士兵一僵,冷峻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灵儿微微松了口气,反正不能那么顺利的让人进去,毕竟能拖一时是一时。 然后趁着他顿住脚步的一瞬间,灵儿跑到他跟前,又挡在了他前边。 可挡的过一个,怎么档的过那许多个? 其它侍卫士兵搜完了别的屋子,见这边还僵持着,便都奔了过来,见这士兵被一个宫女拦住了,哄笑道,“哧,怎么就被一个小丫头片子拦住了?” 话落,那御林军的头子也上来了,到了寝宫外边却也不好对裘妃的贴身宫女太粗暴,毕竟裘妃最近风头正盛。 于是他便好声好气的说道:“皇宫里来了刺客,你若单单这儿不让查,大家难免不怀疑娘娘窝藏刺客,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可那宫女偏偏是倔强,既不肯让裘妃娘娘出来见人,又不肯放他们进去搜寻,总之就是说什么也不肯让他们进。 这些御林军侍卫什么的毕竟都是习武的粗人,被磨得久了,不免怒从中来,管这宫女怎么着,说白了还是个宫女,便直接手一甩,将她推了开去,直冲而入。 寝宫内布置整洁,却空无一人,屏风后正是里屋,也就是裘妃睡觉的地方,却雾气缭绕,白蒙蒙的一片慢慢从开着一丝缝的房门溢出来,充斥满屏风后的空间,然后如薄纱帷幔,慢慢在屏风外流溢出来。 外面的人冲进寝宫的脚步声清晰地传进里屋,躲在浴桶后边的宫女越发的紧张起来,冷汗森森。 只是不知是雾气的原因还是冷汗的原因,背上湿了一片。 她听到了灵儿姐姐的惊呼声,难道,瞒不下去了? 虽说雾气较重,可到了寝宫的厅堂上,烛光在八角琉璃灯内摇曳的太过耀眼,实在难看出一丝雾气,只是莫名的觉得有些潮湿。 就在那些侍卫要绕开屏风进去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慌忙的大喝声,御林军的头子大步上前,拦住了他们。 “站住!” 话落,他回头看向那个正半弯着腰,双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的宫女,厉声问道:“你说你家娘娘在沐浴?” “是。” “那之前怎么不说?” “奴婢,奴婢急着阻拦,大人又没给奴婢说的机会……” “那你让你家娘娘快点穿好衣服出来!”那领头的不耐烦的挥手喝道,又留了个心眼儿让几个武功好的士兵带着几个侍卫到楼下在窗户的那个方向守着。 若是真私藏的刺客,这个位子也正好可以阻拦那个刺客从窗户逃离。 毕竟谁又知道这所谓的沐浴到底是真的还是只是想要拖延时间呢? 灵儿应了声是,便走到屏风后装模作样的喊了声,接着里边便传来了裘妃慌慌忙忙的应答声。 第95章 惊弓之鸟 执画阁不远处的一处亭台顶上,宽大的衣袍在风中撑开,似乎要随风而去。 他姿态优雅,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执画阁的方向,看着那鼎沸的人声,意味不言而喻。 慕千雁略略蹙眉冷漠的视线直直的看向那个一点儿都不着急如妖精般的男子,长袖一甩,便要离去。 “不观察一番么?可别什么都不知就闯进去了。”绛戏谑一笑,足尖一点,便随着慕千雁到了离执画阁较近的地方。 月色,慢慢隐入稀薄的云间,遮掩了那两个立在墙上的身影。 执画阁的院子里,人声鼎沸,因为听闻御林军搜查在裘妃这儿受了阻拦,其他一些妃子也派了些宫女赶来看热闹了,望着那雕栏后明亮的寝宫,听着上边传来的争执声,很多人都露出了看好戏的表情。 灵儿站在那御林军领头的身后,心里愈发的紧张起来。 她能想到的拖延时间的法子也就只有这些,可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要是等的久了娘娘还是没有出现,这些士兵又不耐烦了,可就只有穿帮的份儿了。 略略等了一会儿,见里边还是没有人出来,一个士兵忍不住往里边喊道:“裘妃娘娘,您可是快些,直接穿上衣服出来得了,要是都等您洗完,那刺客早就跑了!” 震耳的喊声穿透雾气传进里屋,那粗使宫女吓得拿着衣服的手都开始抖起来了。 刚才灵儿就和她说,要是那些御林军等的不耐烦了,就模拟悉悉索索穿衣服的声音,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可她是真不知是不是到时候了。 就在她犹豫着的时候,外边突然传来灵儿的娇喝声,“放肆!娘娘在里头沐浴,尔等粗人冲进来已是不妥,现在还这么以下犯上,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了吗!” 见差点儿乱了套,灵儿撑腰佯怒,一脸冷肃的模样一时间确实是震了不少人。 毕竟裘妃是皇上宠着的人儿,对裘妃不敬就是对皇上不敬,这样的罪名可担待不起。 那士兵禁了声,那些侍卫更是低了头,唯恐有什么罪名降到自个儿头上。 可毕竟是一个小宫女的呵斥,虽一开始被震到了些,可没一会儿那些人就等不了了,毕竟若是让刺客逃走了,麻烦就更大了。 何况裘妃久久不出来,也令人奇怪,二话不说,便要提刀进去。 这下子,不等灵儿开口,里边就传出了应答声,不知怎么,声音似乎有些抖,“本宫这就快了,稍等一下,便大可进来搜查。” 那些御林军领头的也不在意,以为是女子担心被看着了身子,便答应稍等。 可这一稍等,又是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面不时传来悉悉索索的穿衣的声音,可就是迟迟不见人出来。 灵儿适时的赔笑说道:“毕竟娘娘位份高,这衣服穿着也繁琐些。” “那有如何,放走了刺客,你担待?”那人反问一句,拿手里的刀剑又拔出了些。 然后,不等灵儿说什么,一个士兵便随便叫了一个宫女进去看。 显然,是不信任灵儿的。 门,缓缓的推开。 灵儿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儿! 那宫女走了进去。 在一片短暂的安静后,里边突然传来扑通跪地的声音,“奴婢,奴婢冒犯……” 然后一个粗心的士兵直接推门而入…… 门后,一片水蒙蒙的雾气,衬得整个屋子里的摆设,看起来都若隐若现。 浴桶边洒出大片的水花,一个小宫女正半蹲在那儿收拾,不远处的牡丹帷幕后边,一个窈窕的身影若隐若现,女子面上还带着被水汽染上的薄霞,面若桃花,双目顾盼间,熠熠生辉。 只是那眼里的冷然,不容小觑。 那弯弯的柳叶眉,让人远远望了一眼便要沉醉的容颜,不是那皇上宠着的裘妃又是谁? 一下子,灵儿喜上眉梢,娘娘回来了! 那个莽撞的闯进去的士兵颤颤的跪在地上,心里不知道多担心,这娘娘躲在帷幕后的身子到底是穿了衣裳还是没穿啊?老天保佑,要是没穿他可就惨了,只要这娘娘高兴,随随便便什么罪名都能放上来啊! 索性的是,女子只是嬉笑的轻嗤一声,随手皮了件外袍,便慢慢从帷幕后走了出来,衣服早已穿着妥当。 女子有些不甚在意的理了理有些被水打湿的秀发,懒洋洋的说道:“不是要搜么?搜便是。” 卷长的睫毛微抬,慵懒中透着说不出的威严。 这下子,那些候在外边的侍卫也不敢多说什么了,安安静静的进去搜了通,便出来了。 见执画阁没什么事儿发生,那些赶来看热闹的嫔妃也无趣的紧,跟着那些侍卫,也随后离开了。 等灵儿和那宫女将房间收拾妥当,夜,已深。 慕千雁懒懒的躺在软榻上,睡的不大安稳。 重生后,她每每入夜,睡着都是忽冷忽热,感觉浑身都不舒服,做梦的时候,就好像沉入了很深很深的地方,然后突然惊醒,便要喘息好久,才生生缓过劲儿来。 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窗户随风开合的吱呀声,吱呀,吱呀—— 磨人的难受。 就像婴儿的啼哭声,由远及近…… 慕千雁猛的从软榻上坐了起来,胸腔剧烈的起伏着,等到她安静下来,才发现是窗户没合上。 她赤着脚起身去关窗,脚接触的冰凉的地面,整个人都清醒了许多。 可回想到那睡梦中由远及近的婴儿啼哭声,她的脸色就变得煞白煞白的,那种剧烈的悲怆感就要逆流而上,她的孩子…… 慕千雁的身子禁不住颤抖起来。 就在这时,空气中突然溢满一种陌生而熟悉的气息,一双有力的手臂自身后环了上来,就要搂紧她的腰肢。 一瞬间,她像一只惊弓之鸟,惊呼一声,一把拍开了那不怀好意的手,急急地退了好几步,连内力都忘了使用。 第96章 深夜来访 直到身后黑暗处传来一声浅浅的叹息声,她才借着月光依稀看清了来人俊朗的面容。 慕千雁的身子不由自主的一抖。 竟是梁谨夜! “皇,皇上……”她颤声叫了声,便要行礼。她是多么的害怕,害怕梁谨夜早就进了这里,害怕自己说了梦话,害怕会暴露什么,让她从此,万劫不复! 耳边却又传来男子的叹息声,梁谨夜上前一步,扶住了慕千雁就要屈膝的身子,“又是何必?” “朕总是觉得,自那次以后,裘儿对朕生疏了许多,也更会耍心眼儿了。” 梁谨夜看向慕千雁,就着浅薄的夜色,慕千雁看不清梁谨夜的神色,看不清那深不见底的瞳孔中藏着怎样的试探或者眷恋。 她只得低头不语。 她记得,公冶玉是一个很出色的女子,她的谋略虽然不及自己,但毕竟经过褚卫的训练,所以常常伴君侧,红袖添香,屡屡出奇计,帮梁谨夜解决了不少麻烦。 可毕竟是褚卫的线人,在取得梁谨夜的信任后定然出过看似完美实则致命的计谋。 虽说公冶玉的记忆力没有关于褚卫等事情的记忆,但是慕千雁猜想来,定是有这么一回事儿的。 夜,太深。 梁谨夜啊,你还记不记得那个曾经伴你左右,为你夺了天下的慕千雁,你还记不记得她曾经多么想努力做一个男尊的贤德妇人。 如今,你身侧有了会出谋划策的裘妃,会不会由她想起我?会不会? …… 至今,慕千雁仍然无法理解,无法理解梁谨夜为何要那样对她,害的她连死都不得安宁,还要挣扎着出来,掘地三尺,只为让你,生不如死! 月色下,女子蹙着秀美,不知在想些什么,恬静而出尘,梁谨夜看着身前清雅精致的女子,突然意识到,他和她,许久不曾温存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从那日裘儿迷惑了褚卫的心智开始?还是从那****从石屋出来开始?亦或是那次后第一次侍寝开始? 不由牵住女子细嫩的手,长臂一揽,凑近慕千雁的耳畔轻声软语,“裘儿,良辰美景,在想些什么?” 心里突然松了口气,她回过身,不着痕迹的离梁谨夜远了些,“皇上什么时候来的?” “只是方才,是做噩梦了吗?看起来不甚安稳。” “应该是吧……”慕千雁低下头,听着梁谨夜熟悉的问话,一颗心就揪得好紧,好紧。 曾经,在女尊之时,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连媚族,也是尊她为族长,她心高气傲,不曾看上任何一个男子,在她看来,都太软弱,太娇嗔,她想着,男子的身段怎么能和女子一般样? 这个时候,梁谨夜出现了。 他武功卓绝,形容面貌更是卓尔不凡,在盛宴之上,两相交手,更是给她留下了极深的映像。 而他,又和她从小接触的男子不同,于女尊的男子,他更有魄力,于男尊的男子,也属姣姣。 当年呵…… 她可不就是迷失在了梁谨夜的温和里,那个时候,梁谨夜看着她的时候,给她的感觉似乎她就是他的全世界,眼里只有你…… 就是这种温柔小意,让她不知道多上次迷失在他的眼中,最后,落了个这么下场! 慕千雁抬头看梁谨夜的眼睛,那双眼睛那么深沉,可是功利性却那么明显,曾经她是怎么迷失了眼,就这样沉沦? 怨从中来,她忍不住说道:“是,臣妾做了噩梦,臣妾梦见……” “梦见什么?” “梦见……梦见臣妾怀了皇上的骨肉。” 话落,短暂的寂静后,梁谨夜仰天大笑,“怎么,怀了朕的孩子竟然也是噩梦么?朕倒巴不得你怀一个。” 笑声渐止,说着说着,他的手边不安分起来,捏了捏慕千雁腰间的软肉,在她小巧的耳垂边呵了口气。 慕千雁皱紧了眉,却又不冷不热的补了一句,“可皇上害死了臣妾的孩子!” 说这句话的时候,慕千雁没什么表情变化,也没什么语气的起伏,可停在梁谨夜的耳里,却莫名的产生了一种阴森感,好像有谁,凑在他的耳畔,阴测测的说:梁谨夜!还我孩子! 梁谨夜……你怎么那么狠心,连自己的骨肉都不曾放过…… 他还没出世啊,梁谨夜…… 梁谨夜,那是我慕千雁的孩子,是我们的孩子…… 你还记不记得啊,我为你夺了天下,谋了江山…… 一声,一声,阴冷怨毒的声音就像魔咒一样在他的脑海中回响,不断的碰撞出回声,不断的扩大,向他的心房侵略! 他惊慌的瞪大了眼,连忙运起内力调息,才不致被心魔控制。 知道他舒缓了些,梁谨夜看向那披着一身月华,静静而立的女子。幽深的眸,是深不见底的黑。 却带着显而易见的试探和怀疑! 慕千雁亦抬头看他,看他此刻突然回想起什么的惊慌神色,看他试探而犀利的目光。 然后,轻轻一笑。 素手抚上梁谨夜结实的胸膛,她轻嗔道:“臣妾开个玩笑罢了,皇上当真作何?” “是么?”梁谨夜依旧看着她,他的疑心很重,甚至比一般的帝王还要重些。 因为他做的坏太多,要防的太多,所以永远做不到坦坦荡荡! “不然呢?”慕千雁似乎不满梁谨夜的不信任,撒娇似得点了点身前男子的肩膀,说道:“臣妾可不认为皇上深夜来访是为了陪臣妾哄臣妾开心来的,臣妾不傻。” 话落,注意到梁谨夜脸上的诧异,她掩唇一笑,“皇上,要不是晓得皇上是有事儿才来找臣妾,臣妾才不会这么作乱,编了个噩梦的谎话吓唬皇上呢!” 听着听着,梁谨夜的神色渐渐软了下去,面上不知沉思着什么。 慕千雁晓得,每每梁谨夜露出这般沉思的神情,定然便是政务上出现了他难以解决的问题。 第97章 红袖添香,出谋划策 长袖微掩,遮唇一笑,她开口说道:“皇上且说何事,后宫虽不得干政,但臣妾且红袖添香。” “朕的裘儿当真聪明。” 片刻后,梁谨夜大笑一声,捏着女子柔软的手,梁谨夜赞许的说道:“朕的裘儿当真聪明,果真还是如以往般料事如神,不过朕如何会这样才来找你呢?自然是心心念念着的。” 说着,揽着慕千雁肩膀的手又收紧了些,就着月色,梁谨夜的眼底染上了一丝暧昧的色彩。 浓烈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 慕千雁的神色微微一僵,下一秒却作势倚在了梁谨夜的肩膀上,巧笑轻言:“可若皇上先不解决了难题,那岂能欢喜?臣妾虽然愚钝,但也望能为皇上排忧解难,拙劣意见,也望帮上皇上。到时候皇上一统天下,臣妾还用的着担心皇上没时间宠幸臣妾么?” 说着,她羞涩的垂下眉眼,面上染上霞红。 耳边女子温软的话语如春风拂过,听得他心痒心热,似乎感觉宏图壮志就在眼前了般,“来人!掌灯!” 话落,外边立刻有宫女进来点灯,灵儿本以为皇上偷偷来是想给娘娘个惊喜,可怎生大半夜点了灯?她奇怪的想着,点了灯便掩上的房门。 “裘儿可知,朕欲出兵北上?” “略有耳闻。” 北边,是匈奴的地盘,风翼国暂且动不得,但梁谨夜的野心谁也无法阻止,更何况最近匈奴愈加嚣张,甚至在边境处与梁朝的巡逻队发生战斗,死伤惨重,正好给了梁谨夜出兵北上的理由。 可却不知匈奴人竟早已有了割地为王的想法,不等梁谨夜出兵,便已率先带兵前往邺城。 邺城是梁朝最靠近边境的地方,过了邺城,便离匈奴的地盘近了。 所以这一带,可以说兵荒马乱,缺乏经营,也是军队常驻的地方,难以管理。 心思电转,慕千雁静静的坐在桌前,等着梁谨夜接下来的话。烛光掩映,白皙素净的小脸上一双凤眸胜过无双。 就好像此时此刻,她的眼里只有你,也只会是你。 这种专注的神情总是让梁谨夜产生极大的满足感。 他轻咳了声,说道:“裘儿以为,若远水止不了近渴,该如何是好” 梁氏皇朝因为地理位置险要,虽难以攻破,但是前有狼后有虎,若同时出兵,也算负背受敌。 所以当初登基之时,梁谨夜就选择将军队平均分布在两个靠近边境的零界点。 但如果一方受敌,人数相当,对方又兵力强大之时,另一边的军队就会因距离太远而难以过来救援,便又处于了两难的境地。 听着梁谨夜的问话,慕千雁突然想到当初梁谨夜最初登基之时,不听她的劝阻,执意要将军队平均分布之事,那精致的眉眼间闪过一抹讥诮之色。 梁谨夜虽然能文能武,但武的只是武功修为,文的也不是军事谋略,战场之事,一窍不通,当初她劝阻他时,梁谨夜还自以为是,坚持主见,他自以为又有多少军事谋略之才呢? 现在倒想到来找裘妃或者等褚卫出谋划策了。 不知是不是烛光太浅,夜色太浓,女子遮掩在烛影下的脸给人一种嘲讽的感觉。 看着看着,梁谨夜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在对他说,不该如此。不该如此分布军队,否则以后难以制敌。 眼前女子那一瞬间给他感觉就好像在和他说,让你当初不听我言,如今倒吃了苦头。 可再细细看去,女子小巧秀挺的鼻梁下,朱唇皓齿,眉目微拧,似乎正在细细思索着他的问话。 夜晚微凉的冷风从没有关紧的窗户吹进来,扬起女子柔顺的青丝,更衬得清雅动人。 真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哪有七年前那个女人那孤傲的影子? 竟是他恍惚。 梁谨夜愣了愣,惊讶怎么最近常常想起慕千雁,眸中闪过阴狠憎恨之色,那个女人果真阴魂不散! 将眼前男子的神色尽收眼底,朱唇轻启,慕千雁却不答反问:“军事上的事,本不该臣妾多加叨扰,皇上为何不交给褚将军呢?大将军毕竟身为一国之将,既能为以重任,定能是谋略制奇之人。” 听了慕千雁的话,原本一脸期盼的梁谨夜眼中的星光一下子就暗淡的下去,脸上说不出是怒气还是什么,“褚将军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可这次朕等了许久,他也不曾有任何应对之法。” 慕千雁了然。 褚卫这样心机深沉之人,如何会想不出对策?定然是想要夺这梁氏江山的,故以不变应万变。 说不定他现在就等着她来给梁谨夜出对策呢! “那臣妾以为,既然现在两方兵力相当,匈奴却晓勇善战,皇上何不以静制动,以众敌寡呢?”女子的声音缓慢而清晰的在夜色中响起,让人灵光一闪。 可那掩盖在夜色中的神色,却似乎有些犹豫不定,不大自信自己的想法。 这样一来,反倒让梁谨夜对她更加信任了。 梁谨夜的第一问,慕千雁不答反问,充分表现了后宫不得干政,不是她主动参与政务。 第二答,虽然提出了要点,但是有些犹豫不决,不似男子般果断,所以就算谋略过人,一个区区优柔寡断的女子,也造不成对梁谨夜的威胁。 反倒慕千雁提出的那个点,让梁谨夜茅塞顿开。 以静制动,以众敌寡。 只要让敌军看不出我军下一步要做些什么,要攻击哪里,无法探清我军虚实。在这样一个一切都未知的情况下,敌军就会处处防备,导致兵力分散。 这个时候我军就能以十倍于敌的兵力打击敌人,造成我众而敌寡的有利态势。 想明白了慕千雁口中的前因后果,几日来郁结在心里的事情一下子得到了舒解,梁谨夜心中一喜,对这场战事便有了八成的把握,高兴的便要去抱慕千雁。 第98章 真是朕的贤德妇人 她下意识的想要躲闪,可又担心躲闪的动作太过明显,只是略略迟疑的瞬间,便被梁谨夜抱在了怀里。 “朕的裘儿果真是贤内助,真真是一个贤德妇人。”他搂着慕千雁的肩膀,兴奋不已。兀自念叨憧憬着。 “若这次能重创匈奴,朕便可以乘胜追击,到时候若能将匈奴纳入麾下,我梁氏皇朝便拥有了一支骁勇善战的队伍,也不再需要兵力分散,两处提防,到时候,风翼国岂不是也不在话下!” 说着说着,他更加兴奋,似乎一统天下的宏图壮志就在眼前,一种豪气从心底生了出来。 慕千雁将他的疯狂看在眼里,除了鄙夷嘲讽也不知该做何想,只觉得心里悲凉。 这个男人的眼里,只有他的江山,他的宏图壮志,他的天下,何时出现过她慕千雁? 当初她给了他所有的谋略,为了他付出一切在所不惜,可现在看来不过是梁谨夜步步谋上高位的一个工具罢了! 昏暗的烛光隐隐绰绰,在精致的雕花图案下掩映出优美的剪影,让两个人影看起来都有些恍惚了。 慕千雁抬头去看他,她终究是忍不住问梁谨夜:“皇上,你对臣妾,可有真情?” 这话一出,梁谨夜狂喜憧憬的模样微微一变,有些不高兴的说道:“朕眼里要是没有你,怎会如此宠你!” 话落,他又不悦的补充道:“这一次,朕原谅你,不过这种问题,下不为例!” “那若皇上哪天得了全天下,会不会就这样弃臣妾如屣?” 烛光不知何时已经熄灭,月色下徒留一缕青烟袅袅,夜色太浓,月光太浅,女子精致而茫然的轮廓模糊的呈现在梁谨夜犀利的眸色下。 一时间气从中来,他狠狠一摔长袖,拂袖离去! “朕,怎么可能做这等事!”愤怒冷沉的声音从远方传来,慕千雁神色一僵,软软的坐倒在了床沿上。 她,终究是忍不住问了这么一句话。 可那又如何呢?她终究已经不是她了,她现在是裘妃公冶玉,是梁谨夜的宠妃! 就算问到了答案,又能代表些什么呢…… 瘫坐在床上,慕千雁悲凉的笑了,嘲讽而阴暗,那诡异苍凉的笑声从喉咙间一点一点的蹦出来,慢慢散开在整个房间里。 吱嘎——吱嘎—— 窗户被风吹动的声音不时的响起,传到人耳中,心烦的很。 她起身去关窗,探出身子时,正好看到窗户下,竹园小道中,梁谨夜盛怒离去的背影。 窗外清凉的风吹得她冷静了不少,眼中的怨毒慢慢淡化开来,融进一洽剪水秋瞳中,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 梁谨夜,你不是心急你的天下么?如今有了行兵的方向只怕你在朝堂之上便会谈论。 褚卫谋略过人,都未曾想出应对之法,而你一个几乎从不参与军事谋略的皇上,却在这个时候一鸣惊人,朝堂上大臣定然对你刮目相看,我想,你应该会很开心的…… 唇角抿起一抹笑意,那眼底却似乎划过亘古,都不曾起一丝波澜。 到时候大臣们觉得当今皇上也不失为一个战略之才,定然对梁谨夜寄予厚望。 可实际上…… 这般想着,她玩味的摸了摸手上涂的鲜红的兰蔻,眼底的凌厉,一闪而过。 她现在只需要喝着清茶,等着梁谨夜来找她了。 不过,令人没有想到的是,梁谨夜还未来,却来两个不速之客。 清晨天色还凉,慕千雁睡眠本就不好,外边有一丝光照射进来,她便被惊醒了。 让她醒来的还有一样,便是那丝丝缕缕溢入鼻尖的腥甜,让她几乎快有些发干的肌肤一下子雀跃了起来。 她睁开眼看去,床头的花瓶上,插着一朵开的正盛的白莲,细嫩的花瓣舒展开来,成杯盏状,娇嫩欲滴! 那里边被鲜艳色血色沾染,与那花瓣的嫩白形成鲜明的对比,所造成的强烈的视觉刺激让人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看着,慕千雁略略清醒了些,有些不明所以的轻嗤一声,她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儿,自那日绛大人半夜来给她送血发生争执后,这人对她愈发的好了,竟然也不再发表那些他自诩正义的言论,就连送血都那么勤快。 真真是奇怪! 不过既然有这么一个强大的人相助,长相更是绝色万千,何乐而不为呢? 想到绛那高贵诡秘的无双姿容,慕千雁也不由得叹了口气,前世今生,她确实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好看的人儿。 待她喝了血,点了香,去了血腥,外边宫女也陆陆续续的起来干活儿了,算了算梁谨夜早朝结束的时间,也还有过把个时辰,她便继续修炼起来。 不知是上天垂怜还是怎么,到了这具身子,她的武功也一并跟来了,可如今看梁谨夜和慕千怜的内力修为,连她自己都有些不确定起来。 仅仅过了七年,七年的时间,这江湖上可真是人才辈出,不知梁谨夜,就说媚族,武功高强之人也可能比比皆是! 上回见到的那个与风浅墨之人交锋的美妇人打扮的女子便是一个例子! 以她一己之力,怎么可能赢回一切! 初阳渐渐升高,天气也从清晨的阴凉慢慢回暖了些,刚刚运转了三个周期,已出了一身冷汗。 擦了擦额前细密的汗珠,她便打算沐浴更衣,就在这时,外边传来了时轻时重的脚步声,似乎是两个人。 紧接着,叩门声响起。 “娘娘,可起了?” “何事?” 慕千雁暗暗运了内力,摧毁了那朵白莲,懒洋洋的问道。 外边的宫女似乎有些犹豫,然后温温吞吞的说道:“皇子殿下来看您了。” 殷儿?略微愣了愣,心下有些烦闷,“不见!” 她不冷不热的哼了声,慕千怜的儿子,她才不要见! 第99章 看一出好戏 只不过…… 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 是啊,慕千怜还有儿子在,还有媚族在,她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就扳倒了这个女人?只要有这两样在,慕千怜早晚有翻身的机会! 更何况这慕千怜的忍耐力她再清楚不过,不然当年她怎么可能会傻傻的相信慕千怜是自己的乖妹妹呢? 摇了摇头,她自嘲一笑。 “殿下,要不您……”听了里边传来的话,灵儿犹豫的看向身边小小的男孩儿,不知如何是好。 这两边可都不是她一个宫女得罪的起的。 可殷儿稚嫩的小脸上却满是倔强,母后不知道去了哪里,父皇根本不肯告诉他,他就只能来找裘妃姐姐玩了,不然要被那些整天之乎所以的老夫子烦死。 “不行,本皇子就在这儿等着,你做自个儿的事儿去吧!”他不耐烦的冲着灵儿挥了挥手,一屁股坐在了门前高起的台阶上。 一时间,灵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门外的谈话一字不落的传进慕千雁的耳中,秀眉微蹙,有一个念头从心底渐渐萌生,既然如此…… 唇角勾起一抹诡秘阴凉的弧度,那清幽的眸子似乎从极寒之地而来,让人看了几乎心凉了一节。 慕千怜,梁谨夜,你们不是很宝贝这个孩子吗? 暖风拂过,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儿半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可怜巴巴的等着,不知等了许久,里边总算传来了让他欣喜的声音。 “进来吧。” 女子声音温和,让殷儿心中一喜,推门走了进去。 慕千雁正坐在梳妆镜前带发簪,翡翠缀金步摇随着女子的起身发出清脆的撞击声,煞是好听。 “姐姐怎么让殷儿等了那么久啊?”男孩儿有些不满的嘟了嘟嘴,小手敲打着蹲坐的发麻的大腿,走路都有些一瘸一拐起来。 等的他都要睡着了。 慕千雁轻笑,揉了揉他的脑袋,说道:“姐姐不是还没起么?总要时间更衣梳洗。” 说着,她似乎有些心疼的拉起男孩儿坐到凳子上,问道:“腿还麻不?” “有一点……”委屈的撅了撅嘴,他突然拉着慕千雁向外走去,边走边说着,“我上次发现一个很好玩的地方,姐姐去不去?” 正说得兴起,却不曾想被他拉着的人却挺了脚步,怎么也拉不动。 殷儿诧异的回头看慕千雁,却见她正笑着看着某一处。顺着慕千雁的目光看去,却入目一堵高墙,什么都没有。 “姐姐?” “殷儿,过会儿姐姐就要礼佛了,殷儿改天再来好吗?”她半蹲下身子,轻声说道。 那眸中似乎漾着点点星光,说不出的温柔美丽。 看着看着,殷儿就不自觉得沉浸在那双美丽神秘的眼眸中,傻傻的应了声“恩”,便慢慢走了开去。 直到看着殷儿走出了执画阁,慕千雁才转身上楼。 透过微开的窗,牡丹软榻之上,一名白衣男子正撑着头翻阅着手中的书籍,肩上的护甲在晨光下渡上了一层金光,干净硬朗的脸上一双眸子似乎正专注着看着手中的书籍。 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随意就好像呆在自己家一般。 秀美微敛,竟也不惊讶对方的不请自入,“吱呀”一声,她推门而入。 似乎才刚刚注意到她的到来,男子星辰般耀眼的眸子笑意深长的投向她,说道:“本将军怎么不知,咱们的裘妃娘娘有礼佛的习惯?” 合上手中的书籍,他换了个姿势,斜斜的倚在软榻上,竟然丝毫毫没有避讳之意。 慕千雁垂眸微笑,言:“那不也是今个儿才有的习性?” 言下之意,若非这个不速之客,她如何会便出这么个理由来打发皇子? “呵,玉儿可是愈发的胆大了。”褚卫也不在意,喝了口搁置在软榻边上的新茶,他脸色突然一沉,冷声说道:“是不是你说的?” “本宫不懂。” “本宫?何时你在我面前也敢称本宫了。”褚卫脸色一变,这公冶玉怎么越来越不对劲了。 “那本宫也不以为三王爷没和你说这回事儿。”朱唇轻启,她步履优雅的走到他身前,在离他一臂远处,停下了脚步。 她就不信,风浅墨没有挑一些必要的内容和褚卫讲,讲她现在的地位不再是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 不想,话音一落,褚卫哈哈大笑,拍着手一边不住的说道:“好!好!好一个公冶玉!” 笑声突然戛然而止,褚卫看向她的眼神,探究而犀利。他一直知道这个女子才华过人,却不曾想有一天会脱离他的掌控! 他一直以为公冶玉是挂着一颗痴心在他身上的。 当然,曾经公冶玉的心思,他毫不怀疑,而如今的这个女人,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了。 褚卫眼底的风云变幻尽收眼底,慕千雁脸上神色又淡漠的几分,“储将军,本宫以为今日你来这儿可不是为了这些事儿吧?算算时间,皇上可是快过来了。” “可你并未回本将军。” “本宫回了,本宫说不懂。” “你不懂我的意思?谁信。”他冷哼一声,重重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慕千雁掩唇一笑,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儿,“既然你不信,那又有什么好问的呢?” 在昨天她告诉梁谨夜战略的政策的时候,她便知道褚卫总会来找她。 只是没想到竟来的如此之快。 因为褚卫他本身就等着看梁谨夜的麻烦,看他没有将军的计谋该如何的着急。可她却帮了梁谨夜,说出了应对之策。 这让他如何按耐得住不来找她? 轻撩衣袍,施施然在一旁坐下,抬眼对上褚卫直直看来的探究的眼神,她突然笑出声来,一瞬间,整个人恰如一支笑迎春风的艳艳牡丹,一步一行,从容华贵。 “将军可是傻了,当今皇上到底懂不懂谋略你不知道么?本宫可不信今天你没看到一出好戏。” 终于笑够了,她缓缓开口,纤纤玉指拨弄着挂在衣衫上牡丹纹案的香囊,竟是妩然一段风姿。 第100章 毕竟一介女流,上不了台面 被慕千雁突然自信狂傲的妖冶模样怔了怔,褚卫抿了口茶,稍稍放下了戒心。 这般看来,这女子并非好意帮助梁谨夜。那倒是无妨。 他原本最为担心的,是他身边的人假意说着合作,实际上却为梁谨夜推心置腹。 原本暗沉的眼一眯,褚卫略带笑意的说道:“玉儿可真是愈发的奸诈了。” 愈发的奸诈,愈发的聪敏,愈发的有远见,甚至,开始有点儿难以捉摸了! 盈盈一笑,她毫不在乎摆弄着腰间的香囊,说道:“褚将军如此明目张胆,就不怕朝堂流言,风波再起,说堂堂褚将军私会当朝宠妃么?” “本将军何时畏过?就算如此,也不见得梁谨夜敢对我怎么样。”他冷哼一声,那眉眼竟是丝毫不将梁谨夜放在眼底。 “不过……”话音一转,褚卫起身坐了起来,手里的书随手一扔,说道:“按你的说法梁谨夜想必是快来了,那本将军就不多留了。” 话落,他轻盈地从窗口一跃而出。独留肩上的护甲,在阳光下折射出一抹流光。 见人离开,慕千雁的脸色暗了暗,眉眼间的笑意瞬间褪去,起身就去关窗。 这些天怎么回事,一个个的不是破窗而入就是在她去关窗的时候来,简直是…… 就在这时,外边传来了灵儿的叫唤声,声音带着丝疑惑,“娘娘,您在和谁说话吗?” 她小心翼翼的问到,刚才她上来放置物什,似乎听到了一个男子的笑声。 脸色微微一冷,慕千雁说道:“没有,你有何事?” 那声音有些冷,却透着一股随意,灵儿微微一僵,不敢再多问什么。 后宫是非太多,若要一一问去,那可是有不少的事儿可以被拉扯出来。 想着,灵儿下了楼去。 接着,没过多久,梁谨夜便来了,算算时间,比早朝结束来的晚了些。 许是下朝的时候被一些大臣拖住了吧? 从楼上远远的看到梁谨夜匆匆赶来的身影,她微微一笑,回了屋。 “裘妃呢?” “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朕说,裘妃呢!” “……在……寝宫。” 下边传来梁谨夜急切的问话,然后不等宫女宣传,梁谨夜便急匆匆的向慕千雁的所在走去。 看着梁谨夜匆匆上楼而来的身影,慕千雁转过身,进了屋。 “裘儿。” 她才刚刚走到软塌边上,门便被人从外面匆匆打开,伴着一道呼唤,梁谨夜推门而入。 “臣妾参见皇上。” 垂眉盈盈一福,女子神色恬静,带着一丝见到心中男子的欢喜。抬眼看梁谨夜的眼波都带着温软。 梁谨夜心中一漾,不知怎的就静下心来,走到慕千雁身后的软榻上坐下。 她回过身,走到男子身侧,看着他的眼神露出一丝疑惑。梁谨夜身上的朝服还没有换下,脸上神色甚至有些不安,明显是刚刚从朝堂上下来,便急匆匆的赶来了。 果然…… 微微敛眉,她面上乖顺,心里却暗自冷笑一声,果然,今天早朝上演了一出好戏么。 “皇上,怎么挑了这么个时候来臣妾这儿?” 慕千雁为梁谨夜倒了杯茶,疑问出声。 “朕……哎!”才说出一个字,他便住了口,心中郁结,最后化作一声叹息。 慕千雁自然是知道梁谨夜在担心烦闷些什么,也不着急,只是手捧着一盏热茶,悠悠的喝着。 她的神色看起来一点儿都不着急,似乎总是慢悠悠的,什么都不担心,不担心失宠,不担心他生气,不担心她所生活的家国。 似乎什么都不期盼,不那么期盼他来,不那么期盼那所谓的掌管后宫,不那么期盼拥有富贵。 好像什么对她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随意存在的,给人的感觉就像是…… 就像是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什么都不在乎。 意识到这个问题,梁谨夜脸色一沉,犀利的目光直直的看向慕千雁,可再细细看去,女子眉目乖顺,静若处子。 感受到梁谨夜看来的目光,慕千雁亦抬头看去,四目相对,不曾畏退。 她有什么好怕的呢?如今的梁谨夜需要一个人,一个女人。就像当年需要她慕千雁一般,需要有一个人为他做身后的幕僚,出谋划策。 如此,他心中才会安稳不少,因为如今天下形式风云再起,若只有一个褚卫懂得军事谋略是远远不够的。 他需要的这个人,要愿意不展露丝毫头角,告诉他他所需要的东西,而他,则成了大臣们眼中文武双全的刚皇上! 所有的功劳,尽数戴在了梁谨夜的头上! 而她,现在的裘妃公冶玉,就是梁谨夜需要的那个人。 身前女子的目光毫不避讳的,直直的,对上他的视线。她的眼底坦坦荡荡,一片干净空白,竟让他没有来的感到一阵心虚。 下意识的,梁谨夜收回了视线。 等到他反应过来,心中便腾升起一股恼怒,他羞恼的看向慕千雁,正要怒斥她的不动礼数,竟然敢和他对视,却突然想起什么,神色又软了下去,温和的拉过了慕千雁的手。 “裘儿,朕可是糊涂啊!”他叹息一声,想着朝堂上的事儿,眉头紧锁。 慕千雁依旧看着他,不语。 “今早朕便和众大臣提出了昨夜裘儿提点朕的那些对策,他们听了都赞不绝口。”梁谨夜先是赞赏慕千雁的对策,想让她开心。可慕千雁却没什么反应,只是疑惑的看着他,这又让他心虚不已。 轻咳一声,俊朗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他接着说道:“可那些大臣都以为是朕想出来的,朕本来也觉得不该,可裘儿毕竟是一介女流,终究是上不了台面。况且行军之道由一个女子提出,也是晦气。” 说完这番话,他似乎觉得不妥,又补充道:“朕自然是不会这么想的,可是你也知道,那些老臣迂腐的紧,难保没有这些想法,所以朕就没有多说……” 第101章 臣妾不过一妇道人家 “可臣妾以为皇上会说是向故友请教的。” 语声浅浅,原本一脸乖顺静谧的女子突然抬头,认真的看着他,但那脸上也没有什么不满,只是那双看着他的黑白分明的眼睛,黑的浓烈,白的纯白。 他便有些不自然起来。 可一想到之前他和裘妃说的一系列话,就觉得越来越有底气,理所当然又为她着想的模样说道:“朕难道没想过?可朕若是这么说,大臣们定然好奇此人,说不定以后你也过不安稳,朕难道没有为你想过?” 说着说着,连他自己都觉得他似乎真的真心在为慕千雁着想了,便有些恼怒起来,“裘儿不信朕?” 深不见底的黑眸斜眼看向她,带着些怒意。 却见眼底的女子突然莞尔一笑,“臣妾只是说笑罢了,后宫本来就不得干政,皇上真是太关心臣妾了,都忘了这一点。” 皇上真是心虚,编了万般理由,却忘了最简单的一点! 可梁谨夜并没有听出慕千雁话里的意思,看着女子温婉的模样,一下子便安了心,紧接着,眉头又皱了起来。 他此行的目的可不是来和裘儿纠结这个的。 但他没说什么,他在等慕千雁开口询问。 然,眼前女子,神色浅浅,清眸温软,被梁谨夜这样看着,却不骄不躁,捧着一盏清茶,小口小口的抿着。 时间一久,他便失了耐性。 “前边朕也说了,不得已下,朕并没有驳回他们的话,现在众臣都以为是朕想出的法子。可裘儿,你也知道……”梁谨夜一手抓住慕千雁的手,叹息着。 “你也知道,朕根本不懂兵家之事,可今日朕提出的对策让众大臣在这方面对朕刮目相看,甚至……”说着说着,他焦躁的站了起来,在原地走又来又去。 慕千雁看着梁谨夜此时如热锅上的蚂蚁般的焦躁形态,想着之前梁谨夜装作为她着想的理所当然的话,自嘲一笑。 这种男人呵…… 她的目光随着那个穿着明黄朝服的俊朗男子移动,不想放过此刻梁谨夜脸上一丝一毫的神色。 她怎么会不知道梁谨夜没有说出口的“甚至”是什么?不就是大臣提出了一些他难以胜任的军事上的事情希望他想办法么?可梁谨夜根本对此一窍不通,所以…… 慕千雁看向梁谨夜的眼神渐渐变得深长而玩味。 却不经意间,流露出一抹苍凉来。 她垂下头,轻叹一声。 突然,梁谨夜停下了脚步,他回过身,看着慕千雁的眼神有些绵软,“裘儿,你可得帮朕想想法子啊,有臣子提出希望朕能和褚将军一起商量拟定一个战术,可褚将军说他根本不知道这次该怎么应对,而朕本就不理解这方面……所以朕就拒绝了。” “拒绝了岂不是好?”她故作奇怪的看向梁谨夜,似乎没有理解他的意思。 身边女子这样的问话再配上这个表情,让梁谨夜生出了一股无名之火。他以为裘儿是懂他的意思的,会帮他出谋划策,解决问题。 “可重点是朕表现了军事才能,身为一国之主却百般推脱,在大臣们看来定然会觉得朕明明力所能及却不肯为国家付出,肯定会十分失望的。” 他急切的说着,可说着说着,他注意到了慕千雁看他的神色,一瞬间,他便停了话。 阳光透过开着的门照射进来,绕过女子柔顺的发梢,整个人都被渡上了一层金边。 原本,他每每这么着急的时候,她都会千方百计的让他安心,然后为他倒一杯茶,慢慢的分析形式,让他安心。 可现在,他在这边急切的走来走去,她却静静的站在那里,阳光下脸色如玉,眼神如波。 她的的眼神,那么清浅。 一下子,心底那股无名郁火又有点冒头:这个公冶玉,到底有没有把他面临的问题当回事儿!到底有没有把他当回事儿! 瞪了她一眼,幽深的黑眸中显然有些不满,他突然声音高亢道:“裘儿,你有没有什么法子?” 有没有什么既不让大臣对他感到失望,损失身为一国之君的名声,又能让他兀需参与军事的法子。 可世上,哪有那么美的事儿?就算是她有法子,她也不愿为他想。 一切,都是你的野心和虚荣酿下的错。 慕千雁摇了摇头,微笑道:“臣妾不过一妇道人家,怎想得出皇上都不曾想出的法子?恐怕要让皇上失望了。” 梁谨夜却显然有些不信的。 “真没有?” “是。” …… 天色已经有些暗了,梁谨夜盯视着慕千雁,怎么也不相信她会没有一丁点儿的法子,他觉得眼前女子的神色根本就不像思考过得样子。 不是想不出,根本是她不愿想吧! 亦或是,根本是她故意这么做的。 想到后面的这个可能性,梁谨夜的脸色难看起来,声音一沉,质问道:“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个结果?” 早就料到,让他被大臣寄予厚望,继而失望。 让他颜面尽失,处于两难之地! 慕千雁愕然抬头。 四目相对,她垂眸,淡淡说道:“皇上多虑了。难道,皇上连臣妾也不信了?” 她的模样,没了以往受委屈时那般的撒娇,陌生的让他错愕。 “朕,也想信。” 言下之意,依旧怀疑。 “皇上别忘了,昨夜,是您来问臣妾军事上的对策的,而臣妾开始时也说过,后宫不得干政。并非臣妾主动。”微垂的长睫在女子白瓷般的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她依旧淡淡的回话,从善如流。 看着她不羞不恼,宁静中带着淡漠的神情,那倾城之颜中,宽袖随着长风扬起,腰间细细,不盈一握,竟让他心里的怀疑渐渐退了去,倾慕渐生。 也是,裘儿又有什么理由这么对他呢? 想着,眼底浮现温软,他轻轻的覆上了女子莹白如玉的手,然后紧紧的握住。 第102章 覆了天下又何妨 而慕千雁依旧站在那里,不见亲近,不见疏离,对他的主动接近竟然没有丝毫的表态。一时心中又无名的恼怒起来。 公冶玉,你怎么可以有这样的态度! 注意到梁谨夜又狠狠的放开了手,慕千雁愕然的看向他,却见明黄长袖狠狠一甩,梁谨夜大步离去。 盛怒! 候在寝宫外边的宫女惊讶的看着梁谨夜离去的背影,颤颤的进去换上新茶。 这皇上可真奇怪,每次从娘娘这儿离开都是怒气冲冲的,可明明气着吧,这第二天又来了裘妃娘娘这儿,这两人可真是弄不懂。 慕千雁站在原地,目送着梁谨夜离去的背影,心下有些愕然。她似乎,从来没有看懂这个男人的态度过。 前世的慕千雁不曾看懂,今生的公冶玉也不曾看懂。 他的忽冷忽热,他的喜怒无常,她总是看不懂。 甚至因着不曾见梁谨夜对她亲自动刑,她偶尔还抱着丝侥幸。 慕千雁其实是搞不懂自己的想法的。 她真的多么希望曾经深爱着的男人对她所做的一切只是一个梦,希望醒来还是那么安稳。 可梁谨夜呵,他的眼里只有所谓的天下江山,他的颜面,他的野心! 梁谨夜明明一心要她死,却在举国面前装作敬爱她的模样,让别人以为当朝皇后慕千雁虽然恶毒与人私通,但他仍然深爱着她,为她开脱一切祈福! 让天下人都认为他是一个好皇帝,认为开国皇后古雁皇后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女子。 梁谨夜啊梁谨夜,你不是想要这天下么?那我便覆了这天,覆了这地,又何妨! 你得了所有的一切,却有一天。狠狠的摔下!这种滋味…… 她轻轻一笑,那声音似乎从地狱传来,阴寒,冰凉,带着极森的冷酷,悠悠响起。 眼前突然浮现了慕千怜无辜而纯洁的模样,亘古不变的瞳仁中一抹流光飞掠而过! 这么多天了,怎么就冷落了你? 冷刹的笑声传到外边,一个打杂的小宫女只觉得毛骨悚然,等她静了心。才发现竟然是裘妃娘娘发出的声音。 就在这时,身后一阵牡丹香拂过,女子从她身侧走过,衣衫曳曳,长发如缎,伴着一阵阴寒风,说不出的慵懒华贵。 她忙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干着手里的活。 走到了人少的地方,慕千雁突然加快了身形,运起一身轻功,绝尘而去。 她走后,在她身后不远处的一个亭子里,一名玄纹衣衫的男子绕有兴味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挥扇而笑。 下一刻,却微微蹙了眉。 这个女子的身上,确实有那个人的气息。 可他怎么记得那个人是个男子?他效衷生生世世的人,不该转世成了女人啊! 况且那个人……怎么可能……嫁作人妃?! 想到这个可能性,韩墨尘的嘴脸抽了抽,只觉得恐怖至极。 皇宫偏僻的院落里,台阶级级低下,越发的阴冷潮湿,连空气中都弥漫开腐烂的腥臭味。 再往下,便是玄铁制成的铁门,深入水底。 水牢内,昏暗一片,一名衣不蔽体的女子体态妖娆的躺在牢门边上,那双撩人的大眼正无辜的扑闪着。 她突然舒适的合上了眼,头顶慢慢弥漫出青白的烟,衬的整个人异常的诡异惊悚。 她感觉她的媚术似乎又有些进展了。 此时正式突破的好时机! 心中一喜,慕千怜集中心智,那光洁白嫩的肌肤上慢慢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整个身子都火热起来。 就在这时,长风拂过,突然昏暗的视野被一片朦胧的牡丹红遮挡,层层纱幔迤逦垂落,如一朵血色的花,瞬间怒放。 待风声归于寂静,潮湿台阶之下,青苔之上,一抹娉婷孤冷的身影迎风而立,那归于沉寂的红色披风宛如艳丽燃烧的火在慕千怜的眼底跳动。更像是一抹血,融进她心里。 她陌生而警戒的看着那个人,右眼皮跳的厉害,心里的那种不安,愈来愈烈! 突然,那人动了,火红的外袍被她慢慢解开,然后高高扬起,像是突然怒染的血,遮住了慕千怜的所有视线。 那红袍扬起的瞬间,就好像突然一抹流光,直射而来!披衣下的衣衫如一把利剑,直直的刺入她喉底。 直到空气中充斥满那令她感到恐惧的栀子花香,丝丝缕缕的缠住了她的鼻息,几乎窒息! 长发裹身,一身栀花纹案流云白色华服,金丝绣边云靴,高贵逼人。 这种昏暗中突然出现的一抹亮白,几乎刺痛了人的眼睛。 慕千雁缓缓转过身去。看着来不及收回视线的慕千怜,露齿一笑。 她带着青面獠牙面具,下方露出来的那抹唇齿上,优美清冷的唇角正弯成一个自然的弧度,就那样远远的,冷寂的,梳冷的看着她慕千怜,就像地府中攀爬而出的厉鬼。 慕千怜原本舒展着的身子突然紧绷,全身的神经都竖了起来,她猛的从脏污的水中一而出,又踉跄的跌倒在污水里。 这个人,是谁…… 目光落到来人宽大袖银的偏偏广袖上那朵朵峦叠,饱满娇嫩的栀子花,正如当年那个女子,清雅动人,却孤冷至极! 她突然想到了七年前的那个夜晚。 那天,乌云压顶,沉重的让人喘不过起来,那个女人,披着火红的披风,里边的衣衫是一片刺目的银白,就那样站在极深幽暗的水牢中。 就算身带枷锁,赤脚踩着泛着腥臭的污水,银白衣衫染上了刺目的鲜血,却依旧掩饰不住那一身芳华。 绝世的容颜,孤傲的神色,睥睨的看着她,似乎在她眼里一切的一切,不过烟云尔尔。 “你休的放吾出来,否则,总有一日,你必置身于此!”女子声音带着压抑极深的狂爆,冷绝的响起。 当时,她说,“放心,定让你享受蜘蛛腹中的盛宴,绝不拉分毫!” 她记得,那一天,那女人红唇勾笑,突然盛放的笑如致命的毒妖娆而孤冷的响起。 然后一步,一步,踩着蜘蛛的毒鳌,一点一点,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一身清冷,让人畏惧到心底的孤高! 第103章 蛊惑 她最恨的就是慕千雁那种就算面临绝境也能从容的模样!从这个女人在族中获宠开始,她使得计谋还少么?可就算如此,每一次她都什么都不慌,都不急。 却转眼间,只手翻云覆雨! 耳边突然想起阴粲粲的笑声,低沉的,缓慢的,在阴暗肮脏的水牢中悠悠响起,伴着森冷的回音,就像刚从修罗场出来,却带着溺死人的温柔。 她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那个人,看不出是男是女,狰狞的面具在水牢外照进来的微光中泛着青蓝的幽光,红唇一勾,便是绝代之姿。 慕千怜不由自主的步步后退,就算她知道身前有牢门遮挡。 银白的衣衫如悬浮在青苔上,摇曳着,毫无声息的飘动过来,那足,点着水波,竟然就这样漂浮着过来,鞋尖甚至不沾一丝一毫的水。 “你是谁!”慕千怜终于回过神来,怒喝道,原本慢慢发热的身子只觉得一片冰凉。 那人却不语,飘动的身形在水面上留下一片荡漾的微波,火红的披风曳曳生姿。 然后优雅的蹲在了她所处的牢门边上,那一身银白的衣衫在水面上铺展开来,栀子花香愈发的浓烈逼人! 被鼻尖充斥的花香弄得头晕脑胀,可处在污水中的半个身子却是冰凉彻骨,对方一言不发的模样让她愈发的慌张起来。 慕千怜努力稳住心神,喝道:“少装神弄鬼!” 话落,那面具下灼灼红唇勾起一抹优美的弧度,伴着一声悠长的叹息:“怜儿……” 那是一道好听的女声,柔柔的,有些莫名的熟悉感。 那浅浅的呼唤,带着一丝宠溺,宠溺中渗着寒凉,阴森森的却无限妖娆的在慕千怜的耳边响起,这口吻,如此的熟悉! 可那个女人早已死的不能再死,当年数月之后梁谨夜将那个女人的尸体挖出来的时候,尸身上都满是恶心的白色蠕动的蛆虫,怎么可能再活过来! “休得装神弄鬼,别以为这样本宫就会怕你!”她惊慌的大喝,想要以此给自己壮胆。 昏暗的光线下,女子白皙的脸上染着灰黑的污水,带着显而易见的惊慌,却强作镇定,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慕千怜又惊又怒的喝道:“这里是皇宫禁地之一,你是什么人,竟然敢就这样贸然闯入!” 可来人却依旧不回答她的话,只是一步一步的走着,红唇悠然的勾着,泯然一笑,绝代芳华。 那银白的衣衫,灼灼其华的牡丹红,摇曳中,潋滟华光。 “怜儿呵……” “怜儿,这里,你喜欢吗……” “怜儿,你怎么就不专心呢?” “你的媚术,似乎进步了。” 那声音,好像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又似乎近在咫尺,那女子的脸,缓缓的超牢门凑近,凑近,再近! 到最后,那高挺的琼鼻几乎贴上了牢门的铁柱,那不停开合的红唇带着魅惑的光。 那声声催鬼似得叫唤声听的慕千怜头皮发麻,连骨头都有些冷森森的,她的声音突然便得尖利起来,“有本事你拿下面具来啊!” 听到慕千怜的喝声,看着她惨白的脸色,慕千雁微微蹙了眉,“我的怜儿什么时候便得这么胆小了呢?以往,不是连绿毛蜘蛛都不曾害怕的?” 话落,那关在远处一间牢门里的绿毛蜘蛛似乎听到了她的话声,发出了渗人的咔咔声,震的整座牢笼都有些发颤起来。 咔咔—— 咔咔—— 绿毛蜘蛛的叫声似乎伴随着女子妖娆动听的嬉笑声,交织成鬼画符一般的传进慕千雁的耳里,心底的恨意瞬间像藤蔓一样疯狂的攀长,最后化成一声声阴毒的冷笑。 终于受不了身前女子一声声充满蛊惑的呼唤,慕千怜咬紧下唇,想让疼痛使自己清醒过来,盯着慕千雁的眼神毒辣之极,怒道:“不管你是谁,亦或者你是那个女人,都别以为本宫会就这样老死在这个肮脏的地方!” “我自然不这么认为。”眼前那个红唇妖冶的女子无辜的笑了笑,纤纤玉手抚摸着脸上的青面獠牙面具,一下一下的摸着,那动作,竟生生的给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就在慕千怜以为眼前之人要摘下面具的时候,她却开了口,“我又怎么会这么认为呢?在我看来,你慕千怜也是野心不小的人。” 慕千雁微笑着,满含兴味的看着慕千怜惊慌惨白的脸,接下来的话止在了唇齿间,却发出一串深长的笑来。 一时间,被看穿心思的慕千怜脸色一僵,一瞬间如死灰一般的难看。 她的野心确实不小,从小时候她处处被慕千雁的光环压制起,她便想要什么都做的比那个女人好,拼了命的想要挤上族长的位子,就算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 后来,慕千雁竟然瞎了眼嫁给了一个落魄的江湖浪子,那人虽然武功卓尔不凡,天姿容颜,但她却是瞧不上的,只是觉得那个女人总算有一点不如她了。 她要的,不是嫁人做一个贤德妇人,而是是俯瞰天下,指点江山如画! 她想要世间所有的人的匍匐在她的脚下,为她,俯首称臣! 所有人的性命都将掌握在她的手中! 直到后来…… 她从未想过慕千雁嫁的那个落魄之人竟然最后成了梁氏皇朝的皇帝,竟然得了这江山! 慕千怜也从未想过,她的假意接近会让自己爱上这个男人,爱上梁谨夜! 而原本,她只是想要夺走慕千雁所有的一切,毕竟她怎么可能让着个从小争抢攀比到大的女人过的比她好! 耳边突然响起一窜银铃般的笑声,她抬眼看眼前的女子,那笑声,那眉眼,那勾起的妖妖红唇,分外的愉悦。 “你看看,这个男人将你关了那么久,他可曾有过恻隐之心?你毕竟是一个如此优秀的女人,为什么要处处受他遏制呢?” 慕千雁举止优雅的抚了抚鬓发,将垂落的一缕青丝抚到而后,声音说不出的蛊惑。 第104章 出征 微微垂了垂眼眸,慕千怜突然也笑了开来,笑意婉转,却掩不住面上苍白颜色,“阁下又有什么资格来说三道四呢?本宫的日子,本宫自己会过,不需要你来指手画脚。况且,你又是谁!” 冷哼一声,面上虽然镇定嚣张,可那微微颤抖的双手却泄露了她内心的想法,看到慕千雁眼中,着实是心虚。 “那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帮你?” 她故作哀婉失落的起了身,牡丹红的长袍在夕阳的隐约光线下闪烁华光,起身时,那里头的栀花纹案张扬而美丽的出现在慕千怜的眼中,让她的心神又是由不得一颤。 似乎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慕千雁回头看向那个在水中一身狼狈的女子,薄唇潋滟,“听说我身上的这栀花玄纹锦衣是前朝皇后所爱?哦不,听闻这女子酷爱栀花,只是,你怕她作甚?” 怕她作甚?为何一见栀花便如此胆颤。 你,怕她作甚! 说话时,她微微侧头,那黑白分明的眸子有意无意的划过慕千怜的脸颊。 慕千怜原本要开口的话瞬间被卡在了喉中,一阵胆寒。那种眼神,就像那个女子死去前的寒冷一样,似乎来自极深的地狱,渗人的寒冷。 可只是一瞬,慕千怜便叫住了那个转身就要离开的女子。她咬了咬唇,似乎下了什么决定。 那迤逦的身影微微一顿,缓慢的转过身来,孤冷的眸子,就那样睥睨的看着她,可那深长的眼眸却再不见方才的阴冷。 竟是她眼花吗? 慕千怜愣住,却更加有底气了,说道:“既然阁下想出手相助,可否帮在下一个小忙。” 小忙,确实是小忙,只不过是转交一样东西尔尔。 但只是这么个小忙,却足以让慕千怜获宠! 面具下幽深的眸微微一冷,唇角却渐渐浮起优雅的弧度。冷风扬起,一头青丝柔顺的飘下,长发裹身,衬着里边银白的衣衫更加的耀目。 黑,黑的沉重,白,白的刺目! 就在慕千怜等的心慌,以为她会拒绝的时候,女子缓缓开口,红唇间吐出一抹寒凉的单音。 “好。” 话落,一阵风气,一朵牡丹悠悠飘落,漂浮在阴暗的池水中,慢慢的荡漾。 原地,早已不见了那个女子的身影。 怔怔的看着那牡丹花瓣一会儿,慕千怜眼神空洞,最终长长的叹了口气。 她终究是做了这么个决定,可她不后悔。 慕千雁走出了水牢,在空气中不知撒了些什么东西,然后飞掠而去。 空气中,唯留牡丹余香。 半晌,水牢门口的两个侍卫才幽幽转醒,一脸摸不着南北的四处看了看,正奇怪自己怎么就睡着了,水牢里边突然传来慕千怜毒辣的笑声。 没错,是笑声,毒辣。 他们惊了惊,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想要去看看,可起身时一手撑到了一个什么圆圆的东西,竟然是一个酒壶。 “好啊你!竟然偷喝酒!” 另一个刚刚醒来的侍卫指着他喝道。 那侍卫一愣,看了手里的酒壶一眼,也骂道:“他妈你不是也喝了吗?说我干什么!” 说着,他上前踢了那酒壶一脚。 一时间,两人都忘了要进去看看里边失了宠了皇后娘娘。 “喝!我哪有喝,肯定是你怕我说出去故意放我这边的。” 另一个侍卫似乎比他清醒些,叫骂道。 “谁他妈陷害你啊!” “反正我没喝!” “没喝你哪儿来的酒?是男人就爽快些,扭扭捏捏跟个娘儿们似得。” “你他妈骂谁呢!” “老子就说你怎么着!” …… 听着身后传来的叫骂身,知道那两个侍卫并没有怀疑什么,红唇嘲讽一笑,慕千雁掩在林子后的身影微微一晃,身形缥缈而去。 她,本该希望慕千怜就这样老死水牢,受尽折磨。可是她要的是让慕千怜生不如死,让梁谨夜生不如死! 若将慕千怜放在水牢不去管她,以她的聪明,总有一天会出去,要么就是难以忍受折磨而自杀。可后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毕竟慕千怜还有媚族势力,还有一个儿子。 所以…… 思绪微动,慕千雁冷冷一笑。 所以,她现在不但不打算让慕千怜呆在水牢,还要让慕千怜出来,让她在这个后宫好好地过日子! 不过,要出来,哪有那么容易? 那深长的眼慢慢沉寂下来,凉薄的红唇露出蛊惑人心的笑,和那木然的眼底形成的对比让整个人都有些诡异起来。 慕千怜,你想不想享受一下梁谨夜坐的那个位子呢? 你,很想的吧…… 面色突然缓缓沉寂下来,梁谨夜,慕千怜,我要看着你们斗,越精彩越好! 天色,渐渐昏暗,女子一头青丝披散,柔顺的搭在身上,一身牡丹红的衣衫,雪白里衫半露,慵懒的斜卧在软榻上,把玩着手里的一朵白莲。 在她的身前,灵儿偷眼瞄着慕千雁,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着,说不出的好奇。 真奇怪,娘娘每天拿着这白莲花笑啊笑的,却喜欢穿牡丹纹案的衣裳,那要是哪天皇上赏赐了上好的绸缎布匹,她是该让秀女绣牡丹呢还是绣白莲呢? 想着,她纠结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那心思明显的写在了脸上,慕千雁不由得一笑,笑这后宫怎么会有这么单纯,心思这么明显的宫女。 笑这单纯的真,或是假。 前世,她自认成功,因为她会放心的把信任交给她看中的人,而这一世,她自己也不知道了。这世上,最难看懂的便是人心。 那个阿欣,便是个例子。 被她这样的目光看着,灵儿愈发的不好意思起来,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娘娘,您在看什么啊?” 她只不过是进来通报一声罢了。明天大将军以及他的虎军代表梁氏皇朝前去征战,所有人都要前去相送,嫔妃也不例外。 慕千雁依旧笑着,不语。 灵儿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可还是不敢开口说出刚才心里的想法,就怯生生的看着慕千雁,不知道该怎么办。想着娘娘怎么还不让她退下呢,她都站了好久了,可娘娘就是没有要她走的意思,但也没有要说什么的意思。 就在她兀自纠结着的时候,慕千怜终于有了动作。只手撑着软榻,她悠悠撑起了上半身,问道:“你说,明个儿早起大将军要出征?” “是。” “罢。” 微微叹了口气,慕千雁心知褚卫将要有动作了,心中冷哧一声,吩咐道:“退下吧。” “是。” 灵儿应了声,看着慕千雁起身离开的背影,终于还是开口问道:“娘娘,您是喜欢牡丹花还是喜欢白莲?” 话落,那里去的美人儿似乎顿了顿,小半会儿才回道:“牡丹富贵浓烈,白莲纯洁无暇,各有千秋。” 话落,那身影便消失在了屏风后。 这是一句极其中肯的评价,听的灵儿一愣一愣的,只得嘟嚷着退下了,“什么嘛……” 这么一说,不还是没说喜欢哪个?那以后做衣裳的时候到底该绣些什么好? …… 里屋,慕千雁放下床边的帐子,听着外边渐渐远去的脚步声,淡眉一扫,有些无所谓,可无所谓中却透露出一丝眷恋,眷恋中,透着憎恨。 问她最爱什么花? 什么花呢…… 她曾最爱栀花,满长安的栀子花,皆为她而开! 可如今,我盛宠白莲,偏爱牡丹,谁又奈我何? 白莲啊,多么像慕千怜,端的纯洁无辜,实则……呵,确实,还是慕千怜害惨了这原本圣洁美丽的白莲花。 次日清晨,天才蒙蒙亮的时候,整个皇宫便都忙碌起来,所有的嫔妃宫女皆早早的穿着妥善去玄武门旁候着了,就连梁谨夜,也一身威武不凡的龙袍,坐着龙撵早早的出现在了门口。 慕千雁到的时候,玄武门前站了两排大臣,嫔妃们都靠边站着,梁谨夜站在最前边,正威严的看着。 没过多久吗,褚卫带着一群穿着战甲的战士骑着马急速而来,停在玄武门前,然后下马行礼。 紧张肃杀的气氛,便笼罩而来。后边的街道上,不时可以看到急促奔行的军卒和全勇武装的将士队伍在往这边赶来。 兵戈撞击之声带着一股森寒的血性笼罩在整片空间中,褚卫一身战甲,单膝跪地,一身黑的发亮的墨甲,盔甲那深沉而刚性的线条,罩住他的全身,只露出一张脸。 脸是坚毅俊朗的,盔甲却沉重而杀气森森,流敞着一种死亡之气。 第105章 没关系,我认识你就好 “免礼。”梁谨夜抬手让褚卫起来,眉头深锁,似乎自身就对这场战役不大自信。 但他并未表现出来,而是说道:“朕,要这江山太平,百姓安乐,褚将军一向料兵如神,这次定然也能不负所望。” 声音通过浑厚的内力穿透过来,让听者的心一下子就澎湃起来,传进街道上相送的百姓耳中,不由得心中激动。 那声,江山太平,那声,百姓安稳,简直就是暖到了他们老百姓的心坎儿里去了。拿着蔬果干粮或者袄衣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臣,定不负望!” 坚锵的铠甲声响起,褚卫和另一个前去征战的将军接过酒杯,一杯烈酒仰头饮下,方才起身。 盔甲下露出的那张脸坚毅冷血,可那凤眼中若有似无飘过来的视线,却淡漠至极。 甚至,带着些玩味。 慕千雁随着那些嫔妃一起微微屈膝送行,眼眸垂下,对褚卫投来的视线视而不见。 她倒想要看看,此次所谓的出征,褚卫到底想要玩些什么花头。 只不过外敌当前,想来褚卫也不会做的太过分,不然若是做的过了,让匈奴攻入中原,褚卫梦寐以求的皇位也不好夺啊。 褚卫,他总不会过分到勾结匈奴。 她微微一笑,突然感觉前方投来一道锐利的视线,等她抬头看去,却是寻不着了。 慕千雁眯眼看向褚卫和梁谨夜,却见褚卫正把玩着腰间的佩剑,盯视着仍然跪在地上誓师,激情澎湃的另一个将军。 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这个将军是此次征战新提拔上来的,行军这么多年,终于登上了这个位子,这开心的啊,这激动的啊,恨不得为梁谨夜,为这江山付出一切。 就在这时,她突然下意识的抬头向梁谨夜旁边看去。 空无一人。 可明明,就在刚才,有那么一闪而过的微光。就像是,金色番莲折射出的那种耀目冷清。 眉头一皱,却见不远处正有一个人,对她笑的一脸妖孽。 韩墨尘? 不对! 她定睛一看,是绛。 她怎么就把这两人看错了眼? 微微蹙了蹙眉,目光穿过一众坚锵的将士,穿透森森铠甲,看向对面。 他站在玄武门处的上弦,只能看见他如云烟似的墨黑长发,男子那斜长的凤眼中,一双漆黑的眼珠时而闪过墨绿,似乎带着些不耐。 阳光猛的从云层里拨开阴暗,男子颀长优雅的身形一下子晃花了很多人的眼。 似乎注意到了慕千雁的注视,男子风迎于袖,纤细白皙的手执一把扇,对上她的视线,嘴角轻钩,却是一脸怎么也改不了的烦闷之色。 薄唇一启,绛的口型似乎在说些什么,那眉眼间,竟然一副委屈样儿。 待慕千雁正要再看仔细些的时候那个一直单膝跪地表示衷心,豪情壮志的将军站了起来,然后雄浑的声音响起,整个将士队伍都昂扬起来,激荡澎湃人心!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叫胡马度阴山!”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叫胡马度阴山!”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叫胡马度阴山!” 连续三声高亢的呼喊,众多将士排成长龙,从高处看去,一片密密麻麻的森黑。 不知是不是眼花,她似乎看到韩墨尘站在了绛大人的身后。 没有了往日的阴柔,没有了随意风流的模样,就连那双桃花眼都沉寂下来,不再四处乱飘,一片冷静。 正毕恭毕敬的站在绛的身后。 没错,毕恭毕敬! 慕千雁顿时一惊,再想去看那身影,竟是怎么也寻不着了,都淹没在了那森森铠甲呼喊之中。 那壮人心的喊声,以及那随着喊声高举兵器,震的大地都几乎要抖三抖! 紧接着,战马嘶吼声响起,将士,出征! 一阵整齐划一的兵戈声后,褚卫翻身上马,双腿一夹,率先带着将士离去。 此处十万大军,浩浩荡荡,伴随着百姓的想送,远去。 注意到褚卫临走前看向她的眼神,慕千雁毫不在意的瞥了眼,转身进了宫中。 她的身后,梁谨夜随步跟上。 “皇上有什么事儿么?”慕千雁停了脚步,回头看他,神色淡淡。 看见身前女子的神色,梁谨夜微微一僵,原本向表达的不安一下子吞入了腹中,不知如何想法。 最后化作了一声长叹。转身离去。 微微屈身相送,慕千雁目送着梁谨夜离去的背影,脸上的表情也不见什么变化。 等梁谨夜走远了,她才回过身来,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走到了御花园。 她俯身看那开的浓烈的牡丹,突然想起昨天夜里灵儿的问话,不由轻轻一笑。 是啊,我今生偏爱牡丹,你又能奈我何呢? 白皙的几乎透明的修长手指划过娇嫩饱满的牡丹,慕千雁起身离去。 在她离去后,御花园内,出现了两个身影。 一个一身淡漠青衫,长袖上的金色番莲妖冶而华丽。 一个一身墨黑劲装,毕恭毕敬。亦步亦趋的跟在前者身后。 “你到底要跟到什么时候!”绛终于再难以忍受,冷喝道。 “尊上想属下退下?”那劲装男子抬头看他,抬头时露出的侧脸轮廓如刀削一般,冷酷恭谨的脸上又带着一丝难言的阴柔。 竟然是韩墨尘! 隐身在凉亭之后,慕千雁难掩讶异的看着那个站在绛身后的韩墨尘,果真,她刚才不是眼花。 就在方才回宫的时候,她就注意到韩墨尘进来了,便留了个心眼儿,特意等在了这里。 韩墨尘话落,一片死寂之后,绛总算开口说话了,显然已经被烦的不行,就差破口大骂了。 “我不认识你!” “可属下认识你。” “你……真的认错人了!” “属下绝不会认错。” “你叫什么名字。” “韩墨尘。” “你看吧。我就说了我不认识你。”绛原本越说越气,可一听韩墨尘报名字,就有些洋洋得意起来。 “您不认识属下没关系,属下认识您就好。”韩墨尘依旧低着头,不冷不热的说道,那性子,和之前可谓是两个样儿。 第106章 佛久释 听着这两个人的对话,一个气急败坏,一个不冷不热,一脸怎么打也不屈的样子,慕千雁的脑子都有些发晕了。 “真不认识你!你认错人了。”绛脸色黑的像锅底,他发现他的的每一句话到了这个奇奇怪怪男人这里都好像打在棉花上一样,一点儿动静都没有,简直就是…… “好。就算你认识我。”绛气急败坏的说道,那封神俊朗的脸上早已没了之前的清冷高傲,“那你说我叫什么名字?” “尊上名讳,佛玖释。”韩墨尘原本低敛的眉眼微微抬了抬,他守了这么多年,不曾想,好不容易再见到尊主,尊主竟然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曾记得了。 那…… 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闪过一抹忧色。 那,尊上可还记得……她? 一想到那个人,他的眼底闪过一抹眷恋的叹息,也只有这时,他冷毅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慕千雁所熟悉了邪气。 可绛怎么会管的了这些?听到那个连听都不曾听到的名字,他终于破口大骂,“屁!” 只一个字,整片空间就都安静了下来。 不论是突然变得奇怪冷毅的韩墨尘,还是躲在凉亭后听墙角的慕千雁,都一下子沉浸在了绛突然之间的粗口之中。 这下子,韩墨尘第一次开始怀疑他的判断了。 难道,这个人真的不是尊上?颤颤巍巍的抬头看绛,那眼底的惊吓可不小。 可那身为罪魁祸首的美人儿却一插着腰,一手纤纤玉指冲着韩墨尘指指点点着,修长的柳眉一挑,细长锐利的凤眸一勾,便是说不出的风流贵气。 “你看看你,你看看你,长的就呆头呆脑的,没想到倒可惜了这幅长相!” “其实也不怪你,你知道我不是那什么狗屁尊上就行,别再烦我!” …… 听绛骂了老半天,韩墨尘才回过神来,抽着嘴角,颤颤微微的叫了声:尊上…… “你他妈还叫老子尊上!”绛挽起了宽大的袖子,猎猎长风拂过,整个人都带上了丝仙气,可那言语一下子就毁了形象。 “再叫!再叫信不信老子放狗咬你?到底是脑子里进了面糊还是****啊,我都说了我不是那什么乱七八糟死的不能再死的尊上!” 不等韩墨尘将口里的话说完,那美的不似人间的男子,便一脚踩在了旁边的石凳上,那莹莹玉指不停的指着韩墨尘,一脸恨铁不成钢。 慕千雁整个人一僵,被那句“脑子进了面糊还是****”雷的外焦里嫩,手指也开始颤颤起来,绛大人…… 而那些匆匆从御花园走过的宫女们也听到了绛的话,可谓是吓的不轻,瞄眼见到一向风流任性的韩墨尘竟然服服帖帖的站在那个美得不得了的美人儿面前,心脏一下子就不行了。 想着,哪家的美人儿这么粗俗。 想着,原来韩公子好这口…… 只是这人虽美,可那声音怎么不像女的…… 只感觉一阵胆寒,那几个宫女慌慌忙忙的走开了,想着这韩公子毕竟也是被当今皇上好吃好喝供着的,他想带什么人进宫出宫也不是她们区区宫女能管的不是? 整片空间一片尴尬的死寂之后,韩墨尘终于颤颤巍巍的开了口:“好歹……您也是一贵公子……” 绛撇了撇嘴,他一向喜怒无常,之前除了那慕千雁还真没人这样说过他,只得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扔下韩墨尘一人愣在原地,轻袍缓带,施施然离开了。 留给韩墨尘一个颀长优雅的背影。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男子转身的瞬间,墨发垂落,那幽暗深邃的冰眸若有似无的瞥向她的位子。 却只是短短一瞬间,宽大长袍随风而起,金边番莲悄然绽放,绛大步离去。 见绛气急离去,无奈下,韩墨尘只得随步跟上。 待两人相继离开,慕千雁方才离去。 通过刚才的对话,她已经不需要再跟着这两人探听情况了,显然,是认错了人。 许是绛大人长得像韩墨尘认识的一个人,而且韩墨尘还听命于这个人吧。 甚至这个人还地位崇高,毕竟能让韩墨尘这样的人誓死跟从的人,定然不是一般人可比。 眼眸微敛,只要此人不与她为敌,不与她的目的发生冲突,怎么样都没关系。 可若是挡了我的路…… 眼中闪过一抹森冷的光,她冷哼一声,脚下步伐一转,顺着另一条路走去。 这条路上的宫女太监显然比别处多了很多,而且看起来也懂规矩多了,来来往往都很匆忙,更是有两个训练有素的侍卫站着。 果然,不愧是皇子住的地方,守卫森严,宫人都很是严谨,看来梁谨夜是真的很宝贝这个儿子啊。 七年来唯一的一个儿子,唯一的骨肉,这梁谨夜可真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 也怪不得这孩子不喜欢和这些宫女们在一起,真真是被管的不行了。 正想着,前方远远的传来的砸东西的声音,伴随着一声威严的童音,以及一众宫女们惊慌胆颤的道歉声。 慕千雁寻声走进,前方不远处的水榭内,层层纱幔随风扬起,露出一个穿着一身墨蓝衣衫的小小身影,似乎那宫女又说了什么,惹怒了他,小手一挥,狠狠的甩开了宫女端着的托盘,伴随着瓷碗落地破碎的声音,那上边还温热的羹汤便撒了一地。 那些宫女吓得跪了一地,颤颤巍巍的收拾着地上的残渣碎片,担心一不小心伤着了皇子。 “哼!” 不高兴的冷哼一声,殷儿转过身便要离开,那些宫女也跟着起身随步跟上。 这种就算知道他生日也依旧不识抬举寸步不离的做法,让殷儿气的脸色发黑,正要转头呵斥,却见不远处走来一个娉婷的身影,淡淡的月牙白衣衫,长袖迎风,那袖子上的牡丹花绣纹便在风中绽放。 第107章 粮草紧缺 肩若削成,腰如约素,翩若惊鸿。 殷儿的心一下子就静了下来,脸上绽放开一抹傻笑,似乎刚才的气愤烟消云散,嘴里喊着“姐姐,姐姐”,脚下不停的奔了过去。 那迎面走来的女子似乎本没注意到这边,正要向另一条岔路走去,听到他的叫唤声,才停了脚步,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四处望着,不知道声音自哪里传来。 直到殷儿跑的近了,又喊了声,她才回过头来,见着是他,微微一笑。 静之若素。 “臣妾参见皇子。”她微微屈膝,那眉目温和的几乎能溺出水来。 “哎呀行什么礼,本皇子最讨厌这些东西了,每天喊什么参见谁谁谁,每天说什么奴婢该死,简直就是有病!” 男孩儿粉雕玉镯的小脸上满是烦闷,显然过得很不开心,然后拉着慕千雁的手往一条小路上走去,一边嘴里嘟嚷着,“姐姐,咱们把他们甩开好不好,殷儿不想要这些宫女们跟着。” “殷儿。”听言,慕千雁停了脚步,嗔怪道,表示这样不好。 可殷儿怎么会听?毕竟早就被这些个宫人弄的烦闷不悦了。 “姐姐,那里有一片小树林,咱们爬树玩好不好?”殷儿抬头看慕千雁,笑的纯真无邪。 他这个年纪,已经有武夫教他习武了,一些基本的拳脚功夫还是懂的,于是偶尔发现一片树林,便开心的想要爬着玩。 眼眸微挑,心下有些讶异,她低下头,温柔的牵起男孩儿柔软的小手,问道:“殷儿,你不想你母后吗?” 男孩儿满是兴味的脸上突然愣了愣,有些黯淡下来,但紧接着又带上了些无所谓,口气却有些难过的,“我,我也不知道母后在哪里……父皇不告诉我,我一提母后父皇就生气,那些宫女太监更是如此,母后……” 说着说着,他生气的一甩手,嘟嚷着:“哼,母后根本就不想本皇子,不然怎么会不声不响的就走?她心里有过儿臣吗……” 原本抱怨厌恶的口气越来越低,越来越低,直到声音低的几乎听不到了,他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一丝呜咽。 看着男孩儿稚嫩的脸上委屈而又难过的模样,女子的脸上似乎闪过了一丝心疼之色,纤薄的红唇微启,慕千雁疼惜的摸着殷儿小小的脑袋,弯腰拉起了殷儿的小手。柔柔的声音如春季的暖风拂过男孩儿的耳畔:想你母后吗? 乌黑澄澈的眸子闪现一抹微光,一脸难过的男孩儿猛然抬头看她,却下一秒低下了头,闷闷的说道:“谁想她啊!” “她是你母后,你怎么会不想呢?” 耳边似乎响起了一道轻轻柔柔的叹息声,然后手里被塞进了一个什么东西。 恍然间觉得身边那抹温柔暖如春风的气息飘然远去,殷儿讶异的回头看去,却只来得及看到转角处那飘散扬起的衣衫,风流尔雅。 耳边,还回响着那带着叹息感慨,温柔而无奈:去看看她吧。 殷儿愣在原地,半晌,他张开手,稚嫩的手心里,静静的躺着一个小巧的夜明珠项链。那项链还有些脏污,带着一些腥臭味。 …… 天色暗了又亮,亮了又暗,慕千雁掐算着时间,也算是舒坦的睡了段时间。 直到第三天清晨,不知谁下了个什么命令,整个皇宫都开始闹腾起来,慕千雁自然也受了影响,早早的便被外边的争吵声吵醒了。 风流美丽的眸子中闪过一抹不悦,她起身打开窗看去,见到一个管事的太监似乎正在和一名宫女费力解释着什么,可那宫女脾气很是不好,想来伺候的主子也是地位不低的人物。 那管事的太监也不想惹太多人,毕竟后宫是非太多,虽心里不好意,还是忍着脾气好声好气的说道:“前方需要粮食啊!将士们旅途遥远的赶去,总不能还没打仗就被饿的没力气了吧?咱们饿饿没事,将士们饿不得啊!” “那是也该你们受饿!本来一天吃的就不多,如今两餐都换成了粥,甚至连原来的那些点心都没有了,你想饿死咱们家娘娘么?娘娘要是饿出了什么病,你担担的起?!”那宫女见官事太监竟然那么好说话,一下子就更加嚣张起来,那口吻颇指使气。 这下子那管事太监就火了,毕竟平日里也是被那些想讨好她的人好吃好喝的供着的,哪受得了这样的情况? 当即喝道:“那就别吃!” 话落,转身大步向执画阁的方向走来。怒气冲冲的敲响了执画阁的门。 看着那个太监拿着拂尘消失在她的视线里,慕千雁微微一笑,转身关上了窗,便下楼等着那个管事太监的到来。 然而,她一下楼,便听到了灵儿在在外边客客气气的说话声,接着,阵脚步声响,转眼间,那脚步声冲入了厅堂中。 这是一个普通的宫女,着急忙慌的一走到慕千雁跟前,急急行了个礼,便担忧的说道:“不好了不好了,朝庭说前方粮草紧张,我从今天开始米饭都改成了一碗稀粥了,连一些日常的点心都很难吃到了,要把粮食省下来以支援虎军。” 梁氏皇朝的军队分为龙虎军队,龙军的兵符掌握在梁谨夜手中,而虎军的兵符则掌握在褚卫手中。 话一说完,那传话的那个宫女本以为身前这个看似美丽恬静,实则乖张任性的女子会又惊又怒,却不曾想慕千雁竟是微微一笑,笑的时候,脸上似乎少了些凉薄之意,却说不出的意味深长。 没由来的,那宫女感到一丝胆寒。 慕千雁自然不在乎这些,淡眉一扫,她开口问道:“灵儿人呢?” “在外边和管事的公公说话呢。” 慕千雁点了点头,抬步走了出去。 此时那管事的太监还有些怒气在,毕竟刚才被一个宫女这么说了通,脸色真真是不大好看的,于是遇着一个客气理解的宫女,便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 微微一笑,慕千雁亲自走上前去,道:“公公的意思本宫理解的,那些宫女不懂事儿,您也别放在心上。” “就是啊,每个嫔妃都减了粮食,就那个宫女不识抬举,反倒害了她侍奉的那个娘娘少了粮食。饿了肚子。”那公公挽着拂尘,不高兴说着,心里气闷的事情说了出来他的心里就舒服多了,更是向慕千雁暗示了些什么。 暗示每个嫔妃都是这样的,每个人都减了粮,而粮食到底给多少,或者给是不给,都是由他这个管事的公公来决定的,所以还是不要惹他的好。 甚至,还要对他客气些。 一旁的灵儿机灵的应道:“公公放心,奴婢知道这是为了国家的事儿,定然是不会做些不适合的事儿的。” 不做不适合的事儿,不做不识抬举的事儿。 那公公显然很高兴灵儿的回答,挽着拂尘,笑眯眯的说道:“娘娘能理解便是极好的。” 宫里嫔妃身侧的宫女说的话,一般都是代表了她们的主子的意思。 正要转身离开,他又转身说道:“咱们宫里过日子的可比那些平民百姓好多了,至少咱们还有粮食吃,那些百姓的粮食可是一粒不剩地征走,以支援虎军了。现在外边可是乱的啊,民不聊生!” 说着,那公公摇头叹气的离开了。民不聊生,都是战事惹得祸啊! 妖异的红唇一勾,一双凤目含笑含俏含妖带着一股来自阴曹地府的森冷感,倾城一笑。 这笑落入灵儿的眼中,虽觉美丽,却不由得有些令人胆颤。 呵,上一世,我为你平定江山,争权夺位,这一世,我定将搅得这江山,这天下,如一摊浑水,不得安宁! 看着天色慢慢暗了去,桌前的菜肴确实不再如以往丰盛,简单的很,只是简单瞄了眼,她便觉得如果长此以往,定然会营养不良。 可她却是不大在意,看那窗外月已上柳梢头,便知时间差不多了。 慕千怜将那夜明珠制成的项链给她之时,还让她转告了一句话,不过,她怎么可能让慕千怜这么轻易的就离开水牢? 就算是她有意放慕千怜出来,也不见得可以那么轻易! 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慕千雁坐在桌前,等着那个孩子的到来。 殷儿毕竟还那么小,要转告的话她也没有告诉他,今夜,他定然会忍不住前来询问的。 因为她有打听过,这几天白天,他的课程都被安排的满满的,想必是因为向梁谨夜太过频繁的提起慕千怜的缘故吧? 果不其然,不出多时,一个宫女便前来禀报,说是皇子殿下求见。 “请他进来吧。” 里边传来女子慵懒的声音软软的从里边传来,那宫女道了声“是”便转身去引那皇子上来。 离开时,心下还有些疑惑,怎么明明裘妃娘娘和当朝已经失宠的皇后是死敌,可皇后娘娘的亲身骨肉却时常来找裘妃,怎么如此亲呢! 可真真是奇怪。 想着,那宫女慢慢退了出去。 一个穿着华贵,粉雕玉镯的小男孩儿随后跨入。 男孩儿脸上没什么笑容,甚至那眼神中都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凌厉,那双柔软的小手里似乎握着一串项链,他自夜色中的走入,竟然就这样携着手心的华光而来,精致的不似真人。 凤目冷冷的扫过男孩儿的一身穿着,唇角,噙上了一抹嘲讽的笑。 第108章 姐姐是不是不喜欢殷儿 这么些华贵的衣衫布料啊,要是不去做它,可是能换出不少粮食来。 可男孩儿却没有注意到慕千雁一闪而过的神色,而且走到她身前,拉起她的手,抬头看她。 在他的记忆里,这个姐姐几乎总是温柔的能溺出水来。 可对上的只是身前女子深深望来的眼神。这种眼神,他从来不曾看到过,从来不曾在这个姐姐身上看到过,他也确实是看不懂这眼神的。 于是好一会儿,他才拉着慕千雁的衣袖,晃着,问着:“姐姐,你怎么了?” 女子却只是微微一笑,不语。 这一下子,男孩儿有些心急起来,怎么这姐姐不再对他温柔的笑了呢?姐姐不会不喜欢他了吧? 想着,他将心里的想法问出了声。 “姐姐怎么会不喜欢殷儿呢?”慕千雁似乎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儿,一脸好笑的看着身前小笑的孩子,温柔的拉起了他的手。 如果当初没发生这一系列的事情她的孩子应该也有这么大了吧…… “啊,那就好,还好姐姐还肯搭理殷儿……”殷儿却不知慕千雁在想些什么,优美的唇形一抿,便有一点小开心的说道,紧接着便黯淡下来。 “姐姐,最近父皇好忙,他都没时间理殷儿,你说他在干什么啊……” “姐姐,父皇对我越来越冷淡了,每次我去找父皇,他都是一脸不耐烦的模样……” “姐姐,你说这是为什么啊……为什么母后和父皇都不肯搭理殷儿,只让殷儿和那些宫人夫子们呆在一起呢?” “姐姐,殷儿一点也不开心。” 容颜精致稚嫩的男孩儿不停的嘀咕着,低着头,拉着身前女子莹白如玉的手,竟是没发现一直看着他的女子眼神的变化。 那双少见的美丽神秘的眸子似乎翻滚上了一层浓黑的色彩,看着身前小小的孩子一张一合的红唇。 那唇细嫩精致,形状优美,真的很像慕千怜,也很像舅舅。 对啊…… 看着看着,慕千雁怔在了原地,对啊……这孩子虽然是慕千怜所生,可也是舅舅的孙子啊…… 是舅舅的血脉。 想到那个苍老正义的男子,慕千雁不由得叹了口气。 她的舅舅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他在世的时候,处事公正,待她极好,幼时那场大劫若非舅舅相助收留,只怕她也活不到嫁给梁谨夜那日。 可偏偏生了个慕千怜这样的女子给她当妹妹,可真的是…… 想着想着,慕千雁开始走了神,直到男孩儿拉着她的手质问,她才反应过来。 “姐姐!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殷儿两手插着腰,一脸的不开心,那双眼睛带着一丝丝的阴鹜。 可就算是这么一点点的阴鹜,都让慕千雁的心惊了一惊。 她突然有种预感,这个男儿以后的性格会很暴躁。 可慕千怜的孩子到底如何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再理会心中因为想起媚族前任族长,即她的舅舅而引发的恻隐之心,柔和的一笑,她嗔怪的拍着男孩儿的小手,一字一句,轻柔缓缓道:“姐姐怎么会不听你说话呢?” 话落,对上身前男孩儿仰头好奇投射来的视线,她一脸宠溺的摇了摇头。 “姐姐只是想着你这衣裳这般的名贵,若是不去做它,倒可以剩下不少粮草来。” “那……”一下子,殷儿心里有些慌神了,毕竟还是个年仅七岁的孩子,看的出来他到底有多渴望温暖,多渴望亲情。 可就算梁谨夜把他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的供着,可也终究没有多少时间去照顾他,去陪他,而慕千怜…… 呵,慕千怜这种人尽可夫的做作女子,对待这么一个因为争抢而意外怀上的孩子,能关怀到哪儿去? 从来,慕千怜都要夺走她所拥有的一切,她有了梁谨夜,慕千怜便抢她的夫,她有了孩子,慕千怜便毁了她的孩子,又自己千方百计再怀一个! 殷儿一句“那,那”的说不出来,他太缺乏亲情的关怀,以至于他现在有些害怕好不容易亲近的女子会讨厌他。 终于,他那出了声,说道:“姐姐,那……那我以后不穿这么名贵的衣裳了,姐姐不要讨厌殷儿好不好……” 话落,他眼巴巴的看着那个一脸恬静声音温柔的女子,心里有些揣揣然。 “胡说些什么呢,姐姐说笑的呢。” 一道带着笑意的清雅声线响起,似乎在笑他可爱。 “殷儿,姐姐不会讨厌你,也在听你说话的,你刚才不就是在问你母后的下落么?” “姐姐知道?”殷儿似乎有些兴奋了。 “姐姐怎么会知道。”慕千雁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愁苦,“你呀还是问你的父皇吧,你母后毕竟是一国之母,能管的连皇后娘娘的也只有皇上了。” 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男孩儿低头去看握在手心里的夜明珠项链,还是不解。 “可是姐姐。这个项链是母后的没错,你要是不知道母后在哪里,怎么会有母后的贴身之物呢?” 秀眉一勾,慕千雁说道:只是随手捡的而已,没想到竟然是皇后娘娘的。 那声音轻柔和缓,带着蛊惑,如春天的一缕柔风,从耳边穿过。 一瞬间,殷儿的脑袋就有些发晕,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给他的脑袋按摩,很是舒服。 耳边响起充满诱惑力的音调,他不由得喃喃自语道:“这个项链,是我自己捡到的,是母后不小心丢的……” 女子眼中妖异的色彩渐渐褪去,那双如雾气遮掩的眸子露出一抹森冷的笑意。 如果有一天殷儿和慕千怜碰面,慕千怜定然会问是谁把东西转交给他的,毕竟在她面临绝境的时候,出现这么一个不明身份的人说帮她,是一件连慕千怜自己都觉得不对劲儿的事。 所以她绝对不能让殷儿有这段记忆。 无奈之下,用了惑瞳术。 等殷儿清醒过来后,他愣愣的看着手里的夜明珠项链,脑袋一时转不过弯来,然后皱着眉头说道:“姐姐,其实我之前没有来口问父皇母后在哪里,因为殷儿每次去父皇都心情不好,都很忙。” 说着,他抬起眼,天真又难过的看着慕千雁。 听言,看着跟前孩子澄澈的冰雪墨瞳,她微微一笑,优美的红唇流露出一抹森冷而嘲讽的冷笑。 呵,梁谨夜当然忙,当然心情不好了。 第109章 木屋 他本以为可以打败匈奴,却不曾想如今战鼓未响,却紧缺粮草。 而大臣更是频频上书,希望梁谨夜能出谋划策不要荒废了如此好的军事才能。 可梁谨夜哪有什么军事才能? 暗自冷笑一声,她微微抿了口茶。 这种形式之下,梁谨夜的朝廷乱成一锅粥才怪! 素手抚了抚额间的发丝,慕千雁起身走到门边,看着男儿慢慢远去的身影,微微一笑。 现在梁谨夜最不想听到的只怕便是慕千怜的名字了吧?毕竟他是多么在乎颜面的一个人,慕千怜身为一国之后却给他带了这么一顶绿油油的大帽子,他心里不记恨才怪! 只怕现在睡去他面前提慕千怜的名字,提这个女人,梁谨夜都会盛怒。 可殷儿却是不一样的存在呵,梁谨夜这个年纪,身为皇上,嫔妃众多,却只有一个子嗣,不用猜想,就看极少的几次被她看到的两人的相处,便能知道梁谨夜有多么的宠殷儿。 所以殷儿在他面前提起他的母后慕千怜,梁谨夜虽然愤怒,却不会把那满腔怒气,满腔颜面尽失的侮辱感发泄到他唯一的孩子身上,只会…… 凤眼一勾,那眼底冰凉彻骨的神色突然染上了一抹艳色,纤纤玉指玩味的点了点红的妖气的薄唇,女子微微一笑,却是说不出的冷然。 梁谨夜只会把满腔的怒气尽数发泄到慕千怜的身上,让慕千怜受尽折磨。 毕竟,她怎么可能让慕千怜不受一点苦楚的就离开了那水牢呢? 当年,蜘蛛腹中,她可不是被关了整整半月之久!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前方的战事不停的传来,梁谨夜时喜时忧。 因为后宫的嫔妃们早就适应了那些锦衣玉食的生活,就算是不受宠的妃子吧,也都能每天吃饱的。至少几乎没有一个是饿着肚子的。 可突然至间,一天只有两餐粥可以喝,那些喝不喜欢的嫔妃刚开始干脆不喝,但为了身体还是喝了。 一连好几天,很多人都吃不大饱,又是口味平凡至极的东西,所以没多久,脸色便不如从前了。 可奇怪的是,不知道是不是眼花,裘妃的气色是越来越好了,面色红润,白里透红,真真是一个倾城美人儿。 可执画阁的宫人们是伺候慕千雁最近的,也知道这裘妃娘娘吃的东西也好不到哪儿去,更是心里生疑。 慕千雁也不管她们说些什么,就自个儿老神在在的吃着午膳,吃着吃着,似乎也觉得这食物难以下咽了,筷子在桌子上重重一放,便要起身回里屋。 就在这时,外边传来一阵脚步声,脚步声很急,但听那因跑的太快而响起喘息声,似乎有些兴奋的。 “娘娘,娘娘!” 人未到,声先至,灵儿不知捧着个什么东西,噔噔噔的跑了进来。 慕千雁对待灵儿的态度显然比对阿欣的态度好了太多,以至于现在灵儿在她面前也没有畏畏缩缩的样子,反而放松很多。 “什么事儿?”脚步顿了顿,慕千雁微微蹙了蹙眉,可别耽误她太久,她可是还饿着呢! 灵儿却一脸神秘的藏起了拿在手里的东西,行了个礼,抿着唇贼兮兮的笑。 可慕千雁哪有这个时间和她烦?眉头一皱,就转身离开了。 “娘娘!奴婢找到了些好东西。” 见那女子就要转身离开,她终于有些心急了,一路小跑到了慕千雁的身前,嘻嘻笑道:“娘娘,奴婢刚刚在烧饭的地方发现了一袋至前用剩下的食材,便给您做了竹叶糕,要不要尝尝?”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身前神色淡淡的女子,毕竟如今边境将士粮草紧缺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儿,很多人都因为这个吃不好或者吃不饱,如今有了不同于粥的东西,娘娘应该是很开心的吧? 虽然裘妃娘娘气色确实不错……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身前女子长袖微敛,缓缓的摇了摇头。 接着转身离去。 那烟纱翠拢的衣衫逶迤拖地,一身清雅,似步步生莲。 一下子,灵儿原本兴奋的神色一僵,不知如何是好了。 就在她愣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前方突然传来女子冷淡的声音:“灵儿,换身衣服,和本宫过来。” 换身衣服,换身简单的衣裳,那种不会让人一眼就认出你是谁宫里人的衣裳。 灵儿愣了愣,明白了慕千雁的意思,便听言去准备了。 慕千雁的一身着装也没什么变化,只是看起来低调了些,虽能知道是宫里的妃子,但也不大能一眼就从服饰上看出她的位份来。 准备妥当后,灵儿就跟着慕千雁上了路,虽然不明白裘妃娘娘想带她去干什么,但依旧跟了上去。 可走着走着,不知过了多少个弯弯道道,皇宫的路竟越走越偏僻,越走越偏僻,确实是她之前都不曾来过的地方。 灵儿开始有些担心起来。 这时,两人走到了一个阴暗的小树林边,从外面看进去,就能看出里边环境潮湿阴暗,应该很久不曾有宫人打理,属于极其偏僻的地方。 这种地方,一向是最为适合杀人灭口的,想想都能知道这地方丢了多少条人命。 灵儿不由得心里一慌,脚下慢了下来。看着前方女子悠闲慵懒的身形,更加不安了。 可不论她怎么看着裘妃,前方的女子都不曾改变走路的速度,慵懒随意,甚至不回头看比刚开始落下好几步远的她一眼。 灵儿微微蹙了蹙眉,思虑片刻,心下似乎下了什么决定,毫不犹豫的抛下心里的想法,抬步大步跟上。 感觉到身后步伐的加速,红唇一勾,那双平淡无波的眼中闪过一抹赞许。 而在灵儿看来,她确实没什么好担心。 没什么好担心裘妃娘娘要害她,因为她自认没做什么不该做的,一直是恪守本分的? 这般想着,她又快了几步,保持在了慕千雁身后半步远的地方。 回眸淡淡扫视了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她的宫女一眼,她脚下步伐突然一转,踩着不知什么诡异的步子,没过多久,眼前便出现了一间小巧的木屋。 依山傍水,青烟袅袅,这后宫之中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么一个所在! 第110章 跟着娘娘有饭吃 灵儿愣愣的看着慕千雁熟门熟路的走进那木屋之中,听话的吼在了原地。 她愈发的看不懂裘妃娘娘了。 不是从未看懂过。 此时正是吃午膳的时间,刚才灵儿一直在做那竹叶糕,也没吃什么东西,如今这么一站就是老久,更是饿的前胸贴后背。 此时,那炊烟更加的浓了,那木屋慢慢渗透出了饭菜的诱人香气,勾的早就饿的不行又好久没吃过好饭好菜的灵儿可谓是垂涎欲滴。直觉的肚子不停的咕噜噜的叫。 就在这时,木屋的门被人从里头推开,一开始以为是自家娘娘,便打算迎上去,不曾想竟然是一个普通的小厮,手里还拿着一个饭盒。 一走近,那饭菜冒着热气的诱人香味便扑鼻而来,激得灵儿心里难过的啊。 毕竟明明有美食在眼前,却只是看的得,吃不得,那种感觉,简直就是煎熬! 这般想着,她转过身去,想要离着饭菜香味远些。却不曾想,那小厮端着那盒饭就大步直走向她,然后将饭盒很是随便的塞道了灵儿手里,说道:“吃吧!” 灵儿一呆,自然是不敢随便收人东西,更何况如今粮草紧缺,市面上没被搜刮去的仅有的粮草价格可是一连翻了三倍! 所以如今这饭菜也算是贵重的东西,真真是不能随便吃的。更何况这人她根本不认识,若是被娘娘知道了,也不见得不会生气。 这般想着,有些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规规矩矩的放在了身前。 似乎看出了灵儿的想法,那小厮似乎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硬生生的将那盒热腾腾的饭塞进了灵儿的手里,似乎一脸随意的提道:“干嘛那么拘谨。让你拿着就拿着,让你吃你就吃呗,这可是你家娘娘赏赐的。” 这话一说,灵儿心中也有些恻隐,毕竟看着这盒饭也是心里痒的不得了想吃,可就像刚才想的那样,如今粮食可算是宝物了,这么贵重的东西她怎么会去收呢? 想了想,灵儿看着那小厮一脸强硬的模样,还是收下了那盒饭。 接下来肯定还有好长一段时间要征战,这饭先放着,以后没粮食了也能给娘娘吃。 那小厮被灵儿的纠结弄的心烦,直接了当的说道:“你就放心吃吧,就那么点饭菜,还吃不穷你家娘娘。” 话落,他见灵儿犹豫的打开了饭盒,任务完成,便转身进了屋子。 也不知道这公冶姑娘什么意思,特地让他出来说了这么一番话。 原地,灵儿停下了拆开饭盒的动作,眼睁睁的看着那小厮进了木屋,半晌才回过神来。 这,这,这饭菜是娘娘的么? 怪不得整个后宫就算粮食解半,裘妃娘娘的气色仍旧那么好,原来是这个缘故。 诱人的饭菜香味争先恐后的钻入了她的鼻尖,刺激的空腹感更加的强烈了,而当她彻底拆开饭盒时,竟然不由自主的惊呼一声:有肉! 便毫不顾及形象的吃了起来,直到那个小厮过来收走饭盒时,她才不好意思的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而里头早已连一点儿残渣都不剩了。 吃饱喝足,灵儿突然想到刚才那个小厮说的话,不由得心里一惊,他说什么?“吃不穷裘妃娘娘?”那意思就是说……就是说娘娘自个儿藏了不少粮食了? 想着,想起刚开始伺候娘娘的时候,心里有些怔。 没想到这个娘娘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乖张任性,实则竟然如此聪明! 想必是她早就料到会发生粮食紧缺这回事儿了。 心下正惊讶佩服着,木屋的门再次从里头被人打开,女子一身淡色牡丹绣纹衣衫,步履间,摇曳生姿,清冷淡漠。 那女子神色一如既往的平淡,对上灵儿看去的眼神只是微微一瞥,便从她身侧走过。 身边一阵淡淡的牡丹香拂过,就在灵儿打算随步跟上事,耳边响起了女子似耳语般的问话声,“怎么样,饭菜可还和胃口?” “合,合,奴婢哪敢挑剔,娘娘恩赐奴婢吃一餐色香味俱全的饱饭也已是奴婢万幸。” 她忙不迭的答应着,觉得跟着自家娘娘果真是有饭吃的。 也怪不得刚才娘娘不吃那竹叶糕,只怕也是有点看不上的吧。 想到如今很多宫女嫔妃都吃不饱,她跟着嫔妃却是能吃的这么好,灵儿只感觉真真是幸运的。 想着,她感激的看了慕千雁一眼。 唇角一勾,慕千雁的脸上流露出一抹笑意,看向灵儿的视线意味不明。 这灵儿虽然本身就是原身认识的人安排过来伺候她的,可虽然会伺候的尽心尽力些,但也不一定能一直效忠于她,倒不如找个机会一开始便给她敲个警醒,让她认清主子,以后在宫里做事儿也方便了很多。 想着,她微微一笑。 天色渐渐暗淡下去,月上柳梢头时,一名宫人匆匆来报,说是今晚皇上来裘妃娘娘这儿。 今晚梁谨夜来我这儿? 那前来通知公公退下后,女子静静端坐在梳妆台前,烛光掩映下,一双薄情美目流光溢彩,红唇一勾,便是万种风情。 呵…… 侍寝!? 说的倒是好听。 慕千怜冷冷一笑,说不出的鄙夷嘲讽,这种战事危急的情况下梁谨夜还会有心思寻欢作乐?怎么可能! 以梁谨夜这种看中颜面,看中权势,看中江山的性子,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还有心思悠闲?定然又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想着,纤细莹白的玉指微微勾了勾,她意味深长的笑了。 他因为看中颜面,所以就见不得和匈奴的战役大败。 他看中江山,所以就见不得自己梁氏皇朝的土地有一丁点儿的被割去。 而权势,更不必说,所有的一切种种,可不都是为了权势么! 所以今夜所谓的梁谨夜来她这儿…… 哼,只怕是又遇到了什么麻烦了! 因着梁谨夜要来,执画阁又陷入了忙碌中,慕千雁坐在梳妆镜前,任由专门过来给她妆点的宫女打扮着。 第111章 难得来臣妾这儿 镜子中的女子,神情淡漠,见不得一点女儿家的情态,也不再有上一次侍寝的那种思虑念想。 其实说起来侍寝,正式的也就两次。 她重生后的那一次,和今天这一次。 其余几次都没人来通报,是梁谨夜自个儿过来的。 那前来伺候的宫女从镜子中看到女子恍惚的神色,小心的奉承道贺道:“今个儿皇上翻了娘娘的牌子,没多久就该过来了,娘娘想必是高兴坏了。” 镜子中照映出来的女子,神色平淡,薄唇不点朱,眉眼间就算平淡凉薄,可淡眉一扫,却是生生给人了一种含笑带妖的感觉。 听了身后正在为她绾发的宫女的话,慕千雁不置可否。 宫女抿唇一笑,道:“娘娘如此宠辱不惊,也怪不得皇上喜欢。如今宫里每日粮食减半,今个儿皇上来了您就能改善改善了。” 说起来,如今嫔妃们可是比什么时候都盼着梁谨夜过来,因为皇上一来,每日的伙食也能稍稍改善一些。 夜晚的风,呼呼的吹过,树叶簌簌作响,月色在斑驳的枝叶间投射下来,铺满一地月华。 外边传来太监的通报声,慕千怜淡淡挑了挑眉,在一众宫女太监的簇拥下轻移莲步,缓步走出。 前方一阵风,伴着她曾眷恋的龙涎香,一个明黄色的身影自月色下步来。 步着月华,伴着一身来自天子的威压,踱步而来。 慕千雁微微一笑,微微屈膝行礼。 前方伸出一只有力的手来扶她,她抬起头看向那个男子,眼神恬静而温柔。 然后搀着梁谨夜的手,站起身来,跟在男子的身后,看着他挺拔的身影,慢慢的走。 一众宫女太监看着眼前的画面,不由得由衷的赞叹,裘妃娘娘和当今皇上看起来竟然是如此的和谐。可不知为何,这和谐中又透着一股诡异。 屋内光线明亮,精致的八角琉璃灯折射出灿烂的微光,映着桌边男子的脸,看不分明。 把玩着手中的首饰,她本以为梁谨夜此次来是又遇到了什么麻烦,却不曾想从进来到现在,梁谨夜只是一杯又一杯的喝着酒,和她搭着闲话。 “裘儿这几日可是吃的难受?”他握着女子纤细的手,关切的问道。 自从宫里换了规矩,每天粮食减半后,望眼整个后宫,哪个宫里的嫔妃不是比以往更盼望着他去? 因为他是皇上,就算他的意思是自己也一样粮食减半,那些宫人也不会真的减他的粮食,只要他去了哪个嫔妃的宫里,那个嫔妃当天的饭菜也会好很多。 可他却从来不见裘儿过来见他,提醒他她的存在。 见着慕千雁听了他的话仍然没有什么表情的模样,依旧是那样不浅不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心里不由得无端起了些怒气。 “皇上这又是在生什么气呢?难得来臣妾这儿一趟,别说是来撒气的。” 耳边响起女子有些嗔怪的话,心念一动,梁谨夜看向身边静静坐着的女子,本以为对方定然是带着撒娇的模样的,却不曾想对上慕千雁平淡无波的神情。 如玉的侧脸,恬静安然。 脸色,便是一僵。 手一抬,一整杯的酒仰头灌下。 今天他的心情本来就不好,不,可以说自从褚将军出征以来,他的心情就没有好过。征战的消息时好时坏,随着他的心情也是喜怒无常。 更让他心烦的是,本来朝廷的事儿已经够乱了,可殷儿竟然还天天来他的御书房,之前可能只是闲着无聊来玩玩,可就在昨天,这孩子竟然来问他慕千怜的事情! 想着,那黑沉沉的眼眸闪过一抹锐利,到底是哪个宫人透露了这个事儿! 在将那个女人关进水牢的时候,他就已经和殷儿说了皇后有要事离开,短期内见不到。原本殷儿可是信了的。 想到那个女人,梁谨夜的脸色又黑了几分,真没想到,他娶进来的皇后竟然是这么个人尽可夫的女人! 他不是傻子,慕千怜最擅长的本来就是媚术,平时修炼媚术时也他也经常看到她对着那些媚族的男子施展媚术,所以谁又知道上次的事儿到底是不是那个贱女人主动的呢! 这般想着,他冷哼一声,酒杯重重的砸在了桌子上。 慕千雁看着独自坐在那儿脸色很不好看的男子,唇角一勾,笑意冷然。 却在明亮璀璨的八角琉璃宫灯下,红唇妖冶动人。 一瞬间,便有种诡异的感觉升起,反而带上了丝魅惑。 等梁谨夜脸色好看些了,她才起身为梁谨夜斟了杯酒,轻声道:“真不知哪个不长眼儿的又惹了皇上,害得皇上难得来臣妾这儿一趟都是冷着一张脸,弄的整个气氛都不好了。” 她的脸色似乎软了很多,声音也柔柔软软的,让梁谨夜心里稍稍舒服了些。 毕竟很多消息慕千雁现在都需要通过梁谨夜之口得来,比如褚卫行军的进展等,所以如果梁谨夜被她每回弄的无趣,那以后便只有真的极其艰难的时候才会拉下他无比尊贵的脸皮来找她。 这样可不成。 果然不出所料,被慕千雁这么一安抚,梁谨夜心里舒服了很多,原本烦闷的感觉也淡了些,大手一抬,便要去搂身边女子纤细温软的腰肢。 “皇上。”女子嗔怪了一身,回身闪了开去,轻声说道:“皇上,如今梁氏皇朝正在与匈奴大战,您来臣妾这儿说的好听就是来看看臣妾,可若是被有心人注意到这个关头皇上竟然还来妃子的寝宫,臣妾担心……” 说着,她的声音慢慢停住,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亦或者该不该说。 梁谨夜原本被身边女子嗔怪软语撩拨的心头火起,正想要再去搂她,却听了这么一席话,不由僵住。 他最在意不过权势江山名声,如今慕千雁一提有关江山之类的言论,他的注意力便一下子被吸引了过去。 第112章 见不得奸夫 不过话已经说到了这儿,梁谨夜也不是笨人,就算下边的话身为区区嫔妃的裘妃不说,他也是明白了。 若是被有心人看到在这样的环境下皇上还几乎天天去妃子的寝宫,只要略加修饰一传播,世人便会说在战况胶着,江山可忧的情况下,当今皇上竟然还在寻花问柳,简直就是昏君! 这样的话若在民间传来,不仅军心动摇,而且他的名声也损失巨大。 这般想着,梁谨夜慢慢收回了伸向慕千雁腰肢的手。 心中冷笑一声,慕千雁也不语,依旧原位坐下,小口小口的抿着茶。 她喝的专注,可喝着喝着,却感觉额头正前方投来一道锐利的视线,那眼神犀利的紧,就那样一直看着她,看着她。 她顺着那道视线看去。 男子俊郎的脸上带着探究,就这样毫不避讳的看向她。 四目相对,女子恬静一笑,继续低头喝茶,不管他如何看她,女子依旧专心的喝着手心里的茶,几缕碎发自耳际垂下,温柔的贴着她凉薄的侧面,让人看在眼中,连心都不由得静了下来。 但却无法消除一个心里的疑惑。更何况,他向来多疑。 终于,梁谨夜缓缓开口,他的声音低沉,听不出什么情绪起伏,“不过是今天翻了裘儿的牌子而已,怎么朕的裘儿就想了那么多?” 想了那么多,想了宫人的闲言碎语,想了他来妃子寝宫所带来的后果。 慕千雁微微一笑,“皇上,因为臣妾常伴您左右,臣妾知君,却不敢说多么的了解您。” 那模样,就好像真的为他着想,那眼里心里,慢慢的都是眼前这个君王,一国之主,梁谨夜。 看了身边女子一眼,顿了顿,他就说道:“那裘儿何不说根本不想朕来这儿?何不说,今夜朕来,你,不情不愿。” 那声调缓慢而有力,一字一句,带着怀疑,那黝黑的黑眸深深的注视着她,就好像要将她生生剖开。 可他的眼底,女子眸色温和,含笑带妖。 哼! 他冷哼一声,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下。 他最痛恨的,就是这个女人明明是他的嫔妃,却总是对他不冷不热,别的嫔妃是多么的想要争宠,争的头破血流,就她! 因为得宠,所以毫不在乎么? 今日他只是被国家的事弄的心烦,所以才想来裘儿这坐坐罢了,就是来她这儿静静心,养养神,仅此而已。 可这个女人却是一直摆着这么一副忽冷忽热的态度! “皇上,这样也没什么意思不是吗?” 屋内一片短暂的寂静之后,突然身侧响起一道清冷平淡的声音。那声音温和,却听不出什么情感波动,似乎温和只是一个形式。 那声音就像窗外一缕银白月华,突然直射而入。 梁谨夜的脸色突然间变的很难看,很难看,没什么意思么?确实,确实是没什么意思! 他又一声冷哼,手机的琉璃杯盏突然化作一抹流光,冲向雪白的墙壁,那原本光洁无痕的墙上,蓦然一道极深的划痕,可见那力道有多么的大,那怒气有多么的深。 紧接着,那抹明黄色的身影,拂袖而去! 看着那抹渐渐远去的挺拔身影,看着眼前墙上那极深的沟壑,慕千雁缓缓起身,巧然一笑,意味莫名。 那些侯在门外的宫人们却早已习以为常,皇上兴冲冲的来,怒气冲冲的去,早已是常事了。 而裘妃娘娘,她从不着急。 想着,那些宫人们叹了口气,随着梁谨夜离去的身影,也有序的退了下去。 以前见裘妃娘娘惹怒了皇上,他们都会很看脸色的对这娘娘看扁些,心里都会有些看大不起,可如今就算皇上对裘妃娘娘怎么生气,他们都不敢妄加揣测了,只得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梁谨夜走后,一个穿着月白银边牡丹长袍的女子迎风而立,静静的看着那个身影离去的方向,半晌,转身进了屋。 屋内,光线似乎暗了很多,她进了屋,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一手扶着门框,似乎想要关门,却半遮未掩。 她等了半晌,直到头顶传来轻佻的笑声,才微微抬头,冷声命令道:“出去!” 一抹烟青色的身影从高处跳下,那金色的番莲铺展开来,那宛如玉石雕刻的脸瞬间夺走了她所有的视线。 她不得不承认,这个绛大人真的有一张祸水的脸。就算已经见了那么多次,他从房梁上跳下来的那一瞬间,她还是有一瞬被吸引住了视线。 “我只是突然觉得放你这厮在阳间十年,有些太忽略你了。” 绛垂眸低笑,密长的睫毛在他白皙的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 他的声音轻轻传来,轻佻优雅。 “忽略?”慕千雁抬脚一勾,关上了身后微开着的门,轻轻一笑。说道:“给我十年之约的是你,拥有这十年的是我,你在不在身边,有什么关系?” “那可不是。”他的青丝凌乱的披在肩头,一双细长美丽的眸子深邃美丽,显然没将身前女子对他的忽视放在眼里。 然后他像在自己家一样的翻身坐在了桌子上,说道:“我毕竟是你的夫君,若是酒留娘子一人空闺寂寞,可不好啊。” 眉眼间,笑意流转。 不等身前女子会话,他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在慕千雁淡然孤傲的眼神下,修长的手指捻起桌上梁谨夜喝过的琉璃杯盏,清清的呵了口气,手指微动,那上好的琉璃杯盏便化作了莹白的粉末,似闪着流光,自他的手心流泻而下。 似乎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绛勾了勾唇,歉意一笑,然后悠悠的说道:“娘子,真是不好意思,为夫实在见不得你在外边有奸夫。” 那模样,端的一副义愤填膺,一副嫉妒的模样,可那闪着狡黠的眸子,却那样勾人的看着她,又用悠长的音调,唤了声:“娘子~~” 第113章 月圆之夜 就在他以为这女人会依着以往一般冲他喊一声夫君的时候,哪知慕千雁却抬起黑眸,看向身前妖娆的风华绝代的男子,冷不丁的说了一句:“不是合离了么?公子就别再死缠烂打了。” “那本公子深夜拜唔你这儿,岂不是你水性杨花!” 没料到慕千雁会这么一说,绛美目一睁,怒斥。 “奸夫。” 她甚至懒得看那祸水般的男子一眼,闭上眼睛,缓缓接口。 这两人的对话,让隐身在角落里跟着绛大人来的韩墨尘不由得抚了抚额头,悄悄后退了几步,生怕被波及。 从尊主肯认真看待身份这个问题开始,他已经不大担心尊主的门派了。 所以如今尊主想和谁聊就和谁聊,想干就干什么,没什么好约束的。 绛大人不置可否,纤白手指缠着一缕发丝,他笑得妖冶,然后盘腿在桌子上坐下,开始闭目调息。 看着眼前之人厚脸皮的模样,慕千雁黑着脸,开口说道:“你走是不走?” “梁谨夜冷落你,身为奸夫的我怎么能也一起冷落了你呢?”他闭着眼,轻笑低言。 这模样,简直就是厚颜无耻! 这下子,慕千雁怒极反笑,冷声道:“那公子在本宫这儿既不偷情,也不使坏,这奸夫的名堂,打的是不是有些假了?” “哦?” 俊眉斜挑,那盘腿坐在桌子上闭目养神的男子似乎听到了什么让他兴奋的话,那阖上的眼微微睁开了一条缝,眼底流光熠熠。 接着,他抬起手,慢慢的,轻柔而暧昧的划过身前女子光洁白皙的肌肤,抚过她额前的乱发,笑意深长轻佻的说道:“那娘子想要奸夫对你做些什么?” 头一偏,女子黑的不见一丝波澜的幽黑凤眸,闪过一抹冷意。 “绛大人,你该自重些。” 她的声音几乎降至了冰点。重生这一世,她最恨的就是男子的花言巧语,男子的信誓旦旦,男子的温柔小意! 虽然,眼前风华绝代,笑的一脸妖孽的男子于她的动作,只是一个小小的玩笑。 “那娘子也别用这种诱惑的眼神看着为夫,哼,这模样,不是水性杨花是甚?”绛被看的不舒服,只能想法子找些事情说说,也不管眼前女子是笑是怒。 可慕千雁就这样看着他,那神色,不知为何就让人有些心寒。 但也仅仅只是心寒而已。 他笑了笑,继续闭目养神,那妖艳的唇勾起了说不出的风流弧度。 然后他慢慢的吐了一句话,“今夜,月圆之夜。” 月圆之夜? “那又如何?”她冷嗤,只希望这人赶快离开,省的碍事。 突然,猛烈的风吹过,扬起窗外花园一片尘土,有些微飘进了屋内,迷了人眼。 一片蒙蒙中,男子细眸深蕴,慵懒而深邃,“不符合轮回天道之人,每月圆之夜,噬骨痛心,浑身染血。” 他的声音平缓而有力慢慢的,不急不躁。悠长的声线传入慕千雁耳中,她的脸色微微一紧,却不着痕迹。 他睁开眼,墨玉般的细长黑眸,蕴藏着锐利。 “虽然许你十年之约,然却不能保证你不会在月圆之夜受尽折磨而死。” 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女子神色淡淡,朱唇轻启:“那,又干你何事。” 这话不冷不淡,绛脸色一冷,睁开了眼。 “你可知道,这种痛苦可以让你生生把自己的心给挖出来!” 这,便是阴间对那些做尽恶事之人的惩罚,便是对擅自逃出阴间,毁坏阳间秩序之人的惩罚! 他的声音传进慕千雁的耳中,绛低沉的声音里,莫名多了一丝怒意,那目光更似利刃割着慕千雁。 生不如死?噬骨之痛? 她这一生,还有什么比得过梁谨夜给她的痛,还有什么比得过慕千怜给她的恨! 她活的人不人鬼不鬼,不过是为了一腔血仇。 既然已经成了这般模样,她还有什么可怕的,还有什么能让她却步的?! 她沉了片刻,目色平淡的看向眼前带着怒气的男子,说道:“说好十年之约,这些琐事,就不劳烦大人挂心了。” “呵~”绛布霜的脸上带上了一抹讥笑,“不劳烦我挂心?” 那便不挂! 他冷厉的目光扫过眼前倾城女子死尸般面无表情的脸色,夺窗而出。 可才一出门,他便反悔了,分明他是想帮这个女人的! 他皱了皱眉,真是搞不懂这个女人,奇奇怪怪。 他真真是不理解,为何生死簿上并没有把这个女人写的十恶不赦,为何阎王要这样在所有小鬼面前诋毁慕千雁? 他低低的叹了口气,那撇向身后的眉眼,意味深长。 夜色,愈加的浓重,夜色交织着雾色,层层叠加,厚重的乌云极速汇聚起来,遮住了那圆月最后一缕微光,几乎要压迫苍穹! 许是将要下雨,连屋子内都潮的厉害,连带着人都不舒服起来。 窗外传来一个女子骂骂咧咧的声音,好像在抱怨这天气,然后声音渐远。 屋内,一个削瘦的身影蜷缩在床上,瑟瑟发抖。她面色上看不出痛苦,看不出难受,却白的不似常人,就像一张脸皮挂在上边一般,带着森然的诡异感。 她不知道这痛是怎么来的,似乎痛的是心脏,又好像浑身都痛,那种痛,没有当初毁容时的锥心噬骨,却如万蚁噬心! 心脏的痛慢慢蔓延到大脑,就如要将她的头撑裂一般,就好像有一只蛊虫,在她的脑袋里挣扎,太阳穴突突的跳。 纤细的手臂紧紧的揪着床单,痛的她不由自主的扭动起来,那是一种让浑身都不自然的感觉,另她害怕。 可就算如此,那又如何? 梁谨夜,慕千怜,此生,我早已是行尸走肉,就算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饮血为生,我也要让你们尝尽人世间所有的苦难,享尽生不如死之苦! 第114章 私通之罪,罪不可赦 让你们,得,不得所愿,失,锥心噬骨! 那双凝满痛苦的美丽眼眸中,一道阴狠的毒辣一闪而逝。 突然,那种奇怪的痛感渐渐的褪去,她如一具尸体般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似乎被一种无形的线牵着,牵引着。 夜半之时,执画阁突然一声尖叫,尖利狰狞的几乎穿透耳膜! 床上的女子,面目灰白,一双幽黑的瞳仁正木讷的睁着,眼神涣散,却带着惊恐。 耳边似乎有谁在对她说话,那声音缓慢而诱惑,磁性而长情。 “雁儿,明天你就可以随我会祁南国了。” “雁儿,你可愿为我,混入青楼?” “雁儿,我也不想,可是如果你付出一点小小的牺牲,混入青楼,我就可以和那个人搭上关系,到时候,事半功倍,你,就是我的皇后。” …… 那年,万人长安,高高的皇城墙头之上,他看着饱受委屈的她,当着所有长安的百姓,当着所有的臣子,说:“朕的皇后,并非这样的女子。她只是朕的雁儿罢了。” 这种信任,让她好生欢喜。 她不管这天下人的眼色如何,她只在乎他眼里的他而已。 在慕千雁眼里,眼前的这个俊朗的男人,梁氏皇朝一国之主,梁谨夜。他说一便是一,他说二便是二。 只要他眼里自己是白的,她什么都不在乎。 可下一秒,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她轻轻抱入怀中,轻声耳语:“私通之罪,罪不可赦!” 他的声音冷厉而决绝,可他面上的神情温柔而专注,那张俊邪的脸啊!多么的好看,夺了多少春闺少女的心,又伤了她多少次满心满眼的玻璃情。 慕千雁如挺尸般的身子突然剧烈的颤抖起来,目眦欲裂! 她听到城墙下百姓的窃窃私语,他们为为皇上的叹息,他们感慨这般一国之主竟如此痴情,他们也愈加厌恶这当今皇后——慕千雁! 她看到眼前穿着美丽圣洁的慕千怜冲着她心疼的笑,拉着她的手说要带她去静静心。 然后…… 然后早已为梁谨夜毁经断脉,废了一身修为的她被慕千怜带进了水牢,毫无还手之力的被蜘蛛吞入了腹中。 她看到前世的自己在那恶臭危险的蜘蛛腹中挣扎,苦苦的盼着梁谨夜来救她,为梁谨夜在她耳侧说的话寻着万般理由…… 鲜红的泪,自慕千雁大睁的眼中就出,顺着白皙的脖颈,从月牙白的牡丹绣纹衣衫上滑落,沾的衣衫鲜红染血。 泪?她还有什么泪,有的,只有一具行尸走肉般的血肉之躯。 透过眼中模糊的血花,她看到尸体上没有眼珠的空洞眼眶,看到梁谨夜俊邪的笑脸,看到她自己为了这个男人,毁了整个女尊国! 眼前的景象那么清晰,那颗心纠紧孪结在一起,一抽一抽的痛。那静躺太床上不见得一丁点儿声色的女子,一身衣衫渐渐被鲜血染透,妖冶的色彩自她身上的每一个毛孔渗透而出! 心口处,有什么,在突突的跳,咚,咚! 突然,那轮银月拨云而出,银月带着些微血色的月光直射而入,衬的半世微亮,一个缥缈的身影破门而入。金丝绣纹在月色下,流转一抹荧光。 那人唇色绯然,衣和发都飘飘逸逸,不扎不束,微微飘拂,衬着悬在半空中的身影,似神明降世,摇曳着的烛火下,素净的一张脸,偏偏明艳得让人不敢逼视。 因为刚刚赶了路,他长发和睫毛上挂着一层夜霜,有一种迷离之美,可他双眸静静的凝望着躺在床上眼中满是痛苦的女子,带着一丝坚定,又无形中一种愤怒。 原本今夜他打算早早的等在这里帮助这个女人度过月圆之劫,却不曾想这女子这般让人气恼,竟然这般口气这般嚣张,她难道不知道这种针对像她这样的人的惩罚都是别有意味的么! 而他原本也不打算离开,只是打算守在窗外,这样既能不和这女人杠上,也能及时救她。 所不曾想…… 锐利的眸微微一闪,他长叹了口气,突然东窗事发,无奈之下,只得离开片刻。也幸好他回来的及时,不然…… 想到那个残忍的结局,他微微阖了眼,残忍的画面他见了太多,却是不忍见残忍的事情发生在这个坚韧的女人身上。 脸色微微一冷,袖中一根银针飞射而出,戳破了男子莹白修长的手指,一滴鲜红的血便从指尖滴下,在大理石铺成的地面上晕染开来,而另一只手,长袖一挥,带起一阵疾风,生生止住了床上死尸般的女子那伸向自己心脏的手。 千钧一发! 他早就说过,这痛楚,能让人生生将自己的心脏挖出来! 绛尽力使自己运在衣袖中的力道温和些,不伤了那早已魔怔失去理智的女子,感受到衣袖上自那女子被束缚的手腕上传来的阵阵颤栗,他轻轻叹了口气。 能感觉到,此刻的慕千雁在挣扎,在努力的不让自己被心魔控制。 所谓月圆之夜的惩罚,最为痛苦的不是体肤之痛,而是会让人想起毕生最痛苦的事情,并将这种梦魇放的无限大,令人害怕,令人痛苦。 最后,生生把心给挖出来! 如今这慕千雁竟然真的被心魔控制的想要去挖自己的心,可见她前世过得有多么的凄惨。 世间那么多种人,总归都有自己的伤心事,可慕千雁…… 她明明是养尊处优的皇后啊,又到底有什么痛苦,让她当真一想起便真的痛的忍不住去挖自己的心脏! 等确定慕千雁不会挣扎他的控制后,绛抬步上前,衣衫拂过,带起一阵轻浅的风,月色下,端的一身风华绝代。 可那躺在床上目眦欲裂却却毫无神采的女子,却是如斯不安。 直到一股异香弥漫进鼻尖,一滴甜丝丝的液体溢入唇齿。滑入唇间,慕千雁才慢慢安稳下来,一下子没了刚才失控的力道,她只觉得浑身一软,就要翻下床去。 第115章 魂魄缺失之人 在她翻下床的瞬间,似乎有一双手轻轻的一托,却轻的一触即离。 慕千雁重重的摔在了地面上,那大理石的冰凉穿透衣衫,冷的似乎渗入骨头。可她却浑身乏力,无力挣扎,就连眼皮都沉重的抬不起来。 修长的手指微微一缩,绛收回了刚刚伸出的手。是该让这个心高气傲的女人好好清醒一下了。 感觉到身子慢慢有了力气,慕千雁慢慢睁开的血眼里,闪过一丝光,随即痛苦的闭上眼。 那一瞬,因着刚刚脱离梦魇,她僵直的身体里,混合着刻苦噬心的仇恨,如火海翻滚咆哮,似随时都要啃噬她心智,让她崩溃成魔。 而一条轻柔的丝绸却突然包裹她的手,如沐春风的气息转入她体内,竟慢慢抚平她狂乱的心绪。 再睁开时,那双眼睛已经恢复平静,眼前的男子背对着她,微侧的玉脸带着一丝笑,那笑带着邪气。 她缓缓起身,渡步走到青衫男子身后一米处,一室银白月华下,女子浑身是血,长发披散,唯有一双眼睛还冷静而肃杀的看着他。 “为什么帮我?”她的声音清浅无力,却十分尖锐,她从来不相信,一个人帮另一个人会是无偿的。 “那你想怎样?”绛不置可否。看向慕千雁的眼色却带着一丝薄怒,“说的十年之约,你这女子若是一事无成,可是浪费了我不少时间!” 这话话的意思分明,若非慕千雁要在这阳间十年,他担心违背天地规则而同她一道留下,而如今绛留在这里的时间也不短了,若是慕千雁什么都没做就这样死了,那可真真是浪费了不少时间。 就是说,他助慕千雁渡过月圆之夜,只不过是为了自己而已。 她轻哼一声,没有说话。 可就在下一秒,她发现自己坚强的肉慢慢狰狞凝结起来,接触到上边覆盖的人皮面具,似乎就要连为一体! 体内似乎有一股温和的气在慢慢顺着一身经脉蔓延,流转,很舒服,然后顺着她的经脉慢慢往脸上汇聚开来。 她心中一惊,突然想起至前韩墨尘对她说的话——喝缺失魂魄之人的鲜血,也许可以随心所欲的使用这美人皮。 难道,这绛大人…… 她抬头看向身前的男子,神色莫名。 可绛却并未注意到这一点,而是凝着眉头,看着窗外。 然后不等她多说什么,男子便回过头去,冲她叮嘱了几句,匆匆离去。 长发扶风,轻盈如鸿雁。 屋内,再次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慕千雁愣愣的摸了摸脸上的美人皮,柔软而有弹性,就好像已经黏在了自己的脸上,已经成为了她身体的一部分。 镜子里的女子,容颜姣好,目色茫然,感觉到舌尖浅浅的不同于其他血的味道,她微微一怔。 真没想到,这个阴间的绛大人,竟然会是魂魄缺失之人。 阴间的人,怎么可能会有魂魄缺失这回事儿? 她凝眉,突然想到之前听到绛和韩墨尘在御花园的对话,难道……难道这绛大人真的是韩墨尘口中的那什么尊主? 因为魂魄缺失,所以不知道他自己曾在阳间的身份? 可如果这绛大人真的是那个尊主,只怕以后会拦了她的路吧?她突然想到那晚,林子深处,有着朦胧的薄雾,他打着拍子,带着头发蓬乱的倾烛朝她走来,然后轻声说:娘子,为夫可给你把人带来了。 这样的人,怎么看,她都不想与他为敌。 因为树立一个强大的敌人,倒不如交好一个强大的朋友。 …… 夜色浓重,此时已是三更天,月色喷薄而出,照亮了昏暗的水牢。 水牢外,慕千怜被人推着进了一间屋子。 这几日,梁谨夜对她越发的暴躁了。 想到身上深深浅浅的伤痕,以及一动便被扯的生疼的腿,她心里几乎绝望。而之前那个说会帮她的女人,到现在都没有再出现过。 杳无音讯! 梁谨夜,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而她每次对梁谨夜下的药,现在也渐渐失去了增长内力的效果,只是让梁谨夜对这药有了一点瘾,所以才会这么久了还不对她腻味。 只不过是因为中毒成瘾,离不开她的身体了而已。 听那些门口的侍卫说,梁氏皇朝正在征战匈奴,似乎行军艰难,连粮草都紧缺。 所以梁谨夜最近的脾气越来越暴躁了。 她的眼中闪过一抹阴毒,梁氏皇朝,绝对不能是他们的天下! 梁氏皇朝,如果还在梁谨夜手中,一切都好办! 次日清晨,天才蒙蒙亮,慕千雁的房门外便响起了一阵喧哗声,震的她头疼。 紧接着,没等她起身,耳边传来的急冲冲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外面一人推门而入。 砰! 门被人从外面大力的推开,一个明黄色龙袍的男子匆匆进了门,连房间的门都来不及关,就来到了她的身侧。 因着昨夜耗费了太多精力,现在还有些乏力,连眼皮都沉重的抬不起来。 本来以为来的是哪个不长眼不识眼色的宫女,正想呵斥几句,门外吹来一阵风,那随之溢入鼻尖的淡淡的龙涎香却让她心神一震。 略略思衬了片刻,她闭上原本因警醒而微微睁开一条缝的眼,慢慢调整着呼吸,她倒要看看,梁谨夜要做些什么! 可不曾想,她等了一会儿,这个明明异常匆忙的男人却没有任何动作的站在她的床边。 梁谨夜原本来的就匆忙,连朝服都来不及换,就冲进了慕千雁的执画阁,可一见那静静躺在床上睡的安稳的女子,突然就意识到了不妥。 昨夜他才对裘儿发过火,现在想起来,他也觉得自己的火气来的莫名其妙,想必裘儿现在还有些气着他吧? 这般想着,他一下子就觉得不该这么吵醒裘儿了。 第116章 梁军大败 而且毕竟是他有求于她,若惹的这个女人生气,只怕就不肯帮他了。 毕竟这女子自那以后就不把他放在眼里了,又怎么会把这梁氏皇朝放在眼里呢! 自那以后,自从从石屋出来以后。 想了想,他俊朗的脸上闪过一抹不耐,便想要转过身去门外敲门再进来。反正裘儿又没醒,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之前冒失进来过,没什么好担心的。 可就在这时,在他眼底,那静静躺在床上的女子突然睁开了眼,那眼美丽而神秘,却凉薄而温润的看着他。 眼神温润,眼底凉薄。 在她的眼底,看不到他,那么锐利,似乎带着一丝嘲讽,却只是一闪而逝。 对上慕千雁直直看来的眼神,梁谨夜有些尴尬,站在那里,轻咳了几声。他没想到裘儿会突然醒来。 她的眼睛黑白分明,黑的浓烈,白的纯然。 让人有些心虚。 不过梁谨夜毫不在乎,他是一国之主,又有什么好心虚的? 慕千雁看了梁谨夜一会儿,却不似梁谨夜所想的那般会怒,那双眼睛有些迷茫的眨了眨,然后缓缓的撑起了身子。 “皇上……” 女子的声音糯软,带着清晨还未清醒的茫然,有些迷糊,似乎刚才那映如梁谨夜眼里的锐利只是一瞬的错觉。 他微微松了口气,走到床头坐下,问道:“醒了?” 女子却嗔怪的皱了皱眉头,埋怨道:“皇上来的那么急,步伐声那么清晰,臣妾怎么会不醒呢?皇上也真是,大清早的呢。” 她靠在床头,神情绵软,让梁谨夜一下子稍稍静了心,有些冷静下来,看向慕千雁的眼神带了丝宠溺。 裘儿便是裘儿,昨夜只怕是一时赌气吧。 想着,他心念一动,不由得伸出手去,要去捋女子凌乱的搭在肩头的青丝。 可身前容颜瑰丽的女子,却不着痕迹的偏开头去,起身坐了起来。 “皇上,昨个儿您还生臣妾的气呢,今个儿怎么就想起来臣妾这儿了?”她似乎有些赌气,说着,她坐的离梁谨夜远了些,口气虽然怨怼,可那那低垂的眉眼里,凉薄木讷。 可梁谨夜哪有时间和慕千雁唠嗑这些,心里早已急的不行,如今被这么一提,便回过神来,大手覆上慕千雁微凉的手,说道:“坏事儿了!这回裘儿可真的得给朕想想法子,不然只怕民心大乱啊!” 说完,他似乎意识到什么,捏了捏慕千雁微凉的手,话音一转,关切道:“手怎么这么凉?可是被褥不够暖!现在春季,天气也总是不大稳定的,你自己可得放心些。” 那口下话语关切,似乎真的担心着她,可是那黝黑的眸子里的那抹功利性却那么的明显。 将梁谨夜所有的表情态度收入眼底,慕千雁心底不由得有些厌恶起来,前一世,她怎么就瞎了一双眼,看上了这么一个虚情假意的男人! 长相俊朗有何用,武功卓绝有何用,温柔小意有何用! 不过就一些花言巧语,却骗了她所有的心神! 重生一世,她直到这几天才真正看清梁谨夜的本性! 他的虚荣,他的重视颜面,他的野心,他的…… 眼底是神色千变万化,可那床上静卧着的美人儿脸上的神色却看不出什么变化,而且认真而专注的看着梁谨夜的脸,直到看进他的眼底,直到看的他脸上露出不自然的模样,她装作捋头发的模样将手从男子宽厚的掌心抽离。 然后缓缓说道:“皇上多虑了,国家大事要紧呢。” 她的声音淡淡,但脸上神色柔和而安静,似乎就是一个为皇上着想普通嫔妃,一个想要为梁谨夜红袖添香的嫔妃。 感觉到那微凉的小手缓缓的从他的掌心抽离,梁谨夜微微一愣,却也顾不上那么多,开口说了起来。 原来,褚卫在边境与匈奴的战役大败,只怕没多久就熬不下去了。 “若是不极时阻止,说不定很快匈奴的铁骑便会攻入邺城,到时候生灵涂炭……” 梁谨夜面有忧色,眉心紧蹙,可在他说生灵涂炭之时,慕千雁并没有在这个身为一国之君的男人的眼里看到一丝一毫痛心,反而在梁谨夜说“铁骑攻入邺城”的时候,那眼底似乎闪过了一抹不甘的血色。 匈奴和中原的人有很大的矛盾,况且又是粗鄙之人,这从他们有时候生吃肉以及使用大刀,镰刀等都能看出来。若是这样一群蛮夷之族攻入邺城,只怕百姓的日子会很不好过。 而且听说如今匈奴的王是一个极其凶恶残暴的人,如果失了邺城,极有可能会发生屠城只灾! 素手将凌乱的青丝捋到耳后,眼中闪过一抹轻蔑。 梁谨夜,你也不过如此,只怕这回好戏是真的开始了。 你啊,有足以称霸武林的武功,和身为一国之君的睿智,却没有军事的才能。 她从很早开始就知道,就算梁谨夜有心看兵法,可也怎么也看不进一丁点儿。 所以前世梁谨夜四处征战之时她才会成为他身后的幕僚。 而那个时候也没有人关注那些行军的妙计到底是谁想出来的,只知道梁谨夜的幕僚个个都更聪明,而梁谨夜又有带领之才。所以多数都会挺他为王。 想着,慕千雁不冷不淡的说道:“既然如此,就不要让匈奴攻入邺城啊。” 这句话根本没有什么营养,可是女子的话音初响的时候梁谨夜的眼色还是亮了一下,然后渐渐暗淡下来。 在梁谨夜看来公冶玉至少是一个读过兵法又极其聪敏的女子,所以便侥幸的想着是不是裘儿没有听懂他的意思。 他斟酌了一会儿词句,却越想越怒,越想越烦,不由得起身站了起来,走到桌子旁自己倒了杯茶。 看到他心烦,慕千雁也不急,只是披上件披风,站起身来,慢慢的,步履缓慢的走到了梳妆镜前,拿起牛角梳,缓缓的梳起头发来。 不骄不躁,不急不缓,那神情淡泊的遥远。 第117章 实乃昏君 房间内安静了一会儿,梁谨夜背对着慕千雁,也没注意到她此刻的脸色神情,似乎在想些什么,那脸色似急似怒,很不好看。 “不知道是谁在民间宣传朕有军事之才,现如今大臣都希望朕能出兵,亲自前去邺城,以鼓舞士气,指挥作战。”说着说着,梁谨夜的声音愈加阴沉,提到那宣传的人之时,可谓是咬牙切齿。 他还想说些什么,耳边传来女子柔和平静的声音:“那皇上领军出征便是,又在急怒什么呢?” 说着,慕千雁暗自冷笑一声,这风浅墨的速度果真是快,才这么几天,民间的流言便传的这么嚣张了。 “可你明知道朕根本不擅军事!”一道怒吼声从身侧传来,梁谨夜怒道。看着慕千雁的眼神,难看至极。 这个女人,分明知道他有多么的不擅长军事,就连上回的行军对策都是她想的,可如今却说出这样的话!他可不信裘儿是有口无心。 在他阴鹜的注视下,那静坐在梳妆镜前的女子似乎怔了怔,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有些犹豫的开口道:“可是皇上,至少您亲自前去可以鼓舞士气啊,如今将士们在褚将军这样的将才的带领下都败给了匈奴,定然军心不定,惶惶不安,若皇上真如一众臣子所愿前去邺城,说不定就能让军心大振,挽回局势。” 她的声音平缓,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说的也确实没有缺漏之处,梁谨夜听着也觉得有理,暗暗点了点头。 可就算言之有理,毫无纰漏,梁谨夜又如何会答应? 慕千雁拿起放置在桌子上的步摇,插入鬓发之中,静静等着下文。 玉手衬着一头青丝,很是隽秀。 果不其然,梁谨夜蹙眉沉思了一会儿,立马决绝的说道:“不行!” 没有丝毫容人辩驳的余地。 话说的是好听,他前去邺城亲自带兵可振奋军心,许能反败为胜,甚至也能灭了民间流言,树立他的君王形象,可他若真的去了邺城。那些将领定然会希望他一起出谋划策,指点军事,终归是不可能让他整日里无所事事,或者巡视军队的。 毕竟一国之君亲自去邺城,怎么能什么都不做呢? 而他,偏偏对军事当面,一窍不通! 民间流言,传,当今皇上武功盖世,睿智聪明,深谙军事。 传,大敌当前,在众臣无策之时,当今皇上点出其中要害,一语惊人。 传,当今皇上空有军事之才,却不愿为江山百姓付出,多番拒绝出征。 故言,当今皇上梁谨夜。不顾百姓生死,自私怕死,不愿带将出征,出谋划策,实乃昏君。 是呵,像梁谨夜这样的人,如此注重颜面名声,今日却落入这般境地,可真真是大快人心。 红唇一勾,慕千雁平静的眼底漾出一抹玩味。 “那皇上又想如何?”女子的眼神静静的投向他,专注而认真,似乎梁谨夜是她所信念崇拜的人,正等着这个男人想出妙计。 “朕,正是不知该如何。”男子俊朗的面容上,一双黝黑犀利的眸子直直的看向那个坐在梳妆镜前不急不躁的女子,他不大相信,他说了这么久裘儿还不明白他的意思。 可慕千雁却平静的坐在梳妆台前,似乎正在端详镜子里的自己,更本没有把梁谨夜的话放在心上。 半晌,见慕千雁还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他只得开口说道:“朕没有军事之才,若是前去邺城,不管如何那些将士都会想朕也出谋划策,因为那次后众臣都误以为朕擅长军事,可朕一点都不会,若是去了,岂不是颜面尽失?更是威严扫地。” 说着,他心里更加担心,却眼带希翼的看着眼前恬淡的女子,语调缓慢的继续说道:“朕的意思是不去,可今日朕拒绝大臣后,他们便认为朕太不看重梁氏皇朝,不看重百姓,就算邺城失陷也不愿带兵亲自出征。” 说到这里,他刻意放缓平静的呼吸语调都有些开始变了,他是多么的在意世人的眼光,多么想当一个流芳千古的帝王,可惜如今传来这样的消息,竟让他不知所措。 女子似乎认真倾听着身侧男子的话,拢了拢胸口的衣衫,说道:“那皇上是想要既不使大臣失望,心中不满,也可以使民间的流言止住,让百姓依旧爱戴您么?” 她的声音平淡,虽是问句,却没有疑问的口吻。 听言,梁谨夜眉头一皱,却又松了开来,看向慕千雁。想着裘儿是不是已经想到了好的法子。 可就在他满心期盼的时候,身侧女子淡淡的声音继续传来,说道:“皇上,臣妾不是神人,这世上哪有两全其美的法子呢?” 温言笑语,雍容淡然。 慕千雁自是知道梁谨夜一开始来便是想要她给他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所以就算她的回话不冷不淡,梁谨夜还是不死心的问道:“真的不行吗?再想想。” 屋内一片寂静。 慕千雁美丽的眸子闪了闪,她终于起身朝梁谨夜福了福,安静地应道:“是。” 然后,又是一片冗长的安静。她本来就是不可能帮梁谨夜的,更何况还是她一手策划,所以让她再想想?呵,梁谨夜可真的是痴心妄想! 女子的美丽脸上露出思索的神情,梁谨夜坐下后,眼睛直直的看着她,不知道多么的希望慕千雁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她知道梁谨夜在等她回答。 对着他锐利而期盼的视线,慕千雁没有回答,只是垂下双眸淡淡一笑,道:“皇上还是让那些臣子幕僚为您想法子吧,毕竟臣妾仅仅一介女流,终归是见识浅薄,可不能不小心说错话了。” 话落,她又说了一句需不需要留下这地儿让梁谨夜好好思考一番,便起身打算离去。 她是真的不想和梁谨夜在一起,一分一秒都不成。 却不曾想,慕千雁刚刚走出两步,梁谨夜的声音就是一提,说道:“你很不想看到朕?” 第118章 何不问问族长之意 他刷地回头,瞬也不瞬地瞪着慕千雁,似乎要在她身上看出一个洞,一字一句的说道:“你是不是看上了什么男子,所以才会对朕忽冷忽热,这几次朕来找你,可不见得你有主动帮过朕什么。” 曾经的公冶玉,处处帮持着梁谨夜,就如曾经的慕千雁。 唯一不同的是,慕千雁是一腔真心,公冶玉是别有蓄谋。 前方女子脚下微顿,然后回头。 慕千雁静静地看着梁谨夜,有些不明白,都这个时候了,他应该关心的不是他的江山社稷么?怎么还有心思来在乎她的态度,怎么还有心思来猜忌她是不是另外有了心上人。 梁谨夜的眼眸中闪着怒火,交织着痛苦,慕千雁静静地看了他一阵,微微一福,摇头道:“皇上多虑。” 私通,梁谨夜又在怀疑她私通,当年,他可不是不相信她,害她丧命! 话落,她背过身,轻声说道:“人要守本分。臣妾即是您的妃,又怎会妄想。” 说罢,她回身举步,仙袂飘飘。 梁谨夜目送着慕千雁离去的背影,薄唇抿成一线,紧紧的。 紧接着,他拂袖离去。 这分明是裘妃的寝宫,她却自己离开把他留在了这里,真是太不像话了! 似乎想到了什么,梁谨夜眼中一亮,心里似乎有了主意。 …… 密林之间天光昏暗,丝丝缕缕的光线交织着暗沉的黑色混合绞乱成一片淤泥的水墨,处处带着一股森然之感。 北园深山深处,楼台水榭,几个妙龄女子正井然有序的做着什么,水榭中央,一名长相隽秀的男子似乎正在练功,双目紧闭,印堂看起来有些发青。 突然,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身形突然一跃而起,迎风而去。 “南司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男子一身灰白衣衫,来到台阶下方的玉石平台处跪下,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直直的看向前方交织着暗沉的密林深处。 可那人却从密林上方而来,衣带当风,一身银衫渡着一层阳光交织的金光,踏空而来。 似乎在心急些什么,他直接从男子的身侧飞掠而过,坐上了水榭上那最高的玉座。 眼色微微一暗,男子依旧是朝着原来的方向跪在原地,纹丝不动。 “南司。” 一道威严的声音缓慢的从身后传来,他回过身去,依旧是原来的姿势,低头应声:“是。” “当今梁氏皇朝的形式,你如何看待。”梁谨夜缓缓开口,那眼神是不容置疑的,威严的让人不敢不听从他的话。 可南司并不是梁谨夜的人,他是媚族的人。 更确切的说,他是慕千怜的人。 他尊梁谨夜,敬梁谨夜,不过是看在族长的面子上。 南司低垂的眼微微一闪,说道:“小人不过是一个江湖之人,更本不懂朝政,皇上见谅。” 他的声音机械,虽然是拒绝,却又不想惹怒眼前的一国之君,更何况梁谨夜的武功可是有目共睹! 此话一出,梁谨夜的眼神一冷,看向南司的眼神带上了一丝可疑的颜色。 从他迎娶慕千怜这个女人开始,不,从他迎娶七年前那个女子开始,媚族的人大多都尊他敬他,将他看做另一个主子,在他面前都自称属下,到现在为止,依旧如此。 可只有南司,虽然也尊敬他,却从来自称“小人”,否认他也是自己的属下,虽说慕千怜告诉他南司只是一时改不过口来,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可不信南司的自称是无心。 只怕还是不肯认他为主。 不过这也没什么,只要忠诚就好。 想着,梁谨夜的脸上露出笑容,一瞬间,那张肃冷的俊脸变得温润起来,令人如沐春风,“这么多年了,你跟着朕和怜儿终究应该会学到些什么的,不要担心,放开胆子讲。” 说着,他顿了顿,又说道:“你看当今形式若你是朕,该如何?” 如今的形式如此明显,南司毕竟与他相处多年,也知晓他不懂兵法,说不定能有什么法子。 “圣上抬举,小人不是您,而且才疏学浅,对此,真的是一窍不通。”那个被梁谨夜唤作乔拉的男子淡淡答道。 这么一副雷打不动的模样让梁谨夜心中郁结,突然想到另一个人,眼中闪过一抹惋惜。 南司和达拉都是异族人,是两兄弟,不过虽然如此,反而达拉的五官才有异族人特有的深刻五官,也同样达拉更得他心。 可就在半月前,他寿宴的那日,他命令达拉带着那个疯女人先离开,然后达拉就此杳无音讯! 原本在他看来,达拉的武功功底还是不错的,所以也分外放心,不曾想不仅没有安全将那个疯女人倾烛转移地方,甚至还失踪了! 如若此刻达拉在这里,定然能为他排忧解难。 因为与南司不同的是,达拉一直效忠于他,从未生过二心。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梁谨夜狭长的眸一抬,看向那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的男子,严声说道:“你,是不是因为你的兄长达拉的事儿而记恨朕,所以不愿意为真出力?” 到现在仍然杳无音讯,况且还没有完成他布置的任务,达拉定然已经死了。 南司俊逸的脸上似乎闪过一抹痛心,却不是分外的明显,看不出失去兄长的那种痛苦,只是摇了摇头,认真的看着端坐在玉座之上的威严男子,说道:“小的是真的不懂这些,若小的明白,定然是会提出一些符合当今形式的东西,为皇上分忧。” 话一说完,他似乎还有什么要说,在梁谨夜锐利的视线下,南司略一友谊,语气平静:“圣上何妨不去问问族长的意思?” 问问慕千怜的意思。 提到“族长”这两个字的时候,南司平静的眼底,浮现一抹憎恨。 当他不知道么?此刻的族长还被关在水牢! 梁谨夜,你这样对她,你又是凭着什么来我北园深山,凭着什么来我媚族,凭着什么让媚族之人为你出谋划策 第119章 不可能,她早死了 可笑,可叹。 天色,愈加的阴沉,梁谨夜此刻的脸色,难看至极! 慕千怜?谁允许他提这个女人的?这个贱人! 此时此刻,他看着南司的眼神犀利而愤怒。 只是那愤怒深藏眼底,不露分毫。 媚族的人此刻还不清楚慕千怜和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他随意动怒,只怕会将事情闹大,这样一来,媚族中那些向着慕千怜的人就会动怒,到时候,魅族这股势力就不好掌控了。 可南司的身份地位已经到了蓝阶。红,橙、黄、绿、青、蓝、紫六阶中,唯有紫姓尚无人选。 故而如今蓝阶独大,南司又极其受慕千怜的重视,平日里掌管媚族井井有条,所以特意准许不予蓝姓,就唤作南司。 因此慕千怜到底在不在媚族,到底怎么样按理说南司最为清楚,因为如果她要长期离开,定然会想方设法告诉南司现在的处境,并让他好好管理。 那南司那么高的地位,又怎么会不知道慕千怜此刻就被他关在水牢! 这样一想,南司刚才说的话便别有深意了。刻意的提了慕千怜,让他去找慕千怜排忧解难,可不是有暗讽的含义在么? 越想越怒,他冷哼一声,怒道:“滚!” 那双眼睛,翻滚着暗潮。 不管他怎么对南司,这人应该也是不会把关于慕千怜的事情告诉媚族的人的,因为毕竟有损慕千怜的名声。 可他不知道的是,媚族的人习得是媚术,根本就不在乎所谓的私通,所谓的母仪天下,所谓的举止端庄。 不过南司目前并不打算说出去。 身着灰色衣衫的清秀男子依旧低着头,道了声“是”转身离去。 就在这时,远处远远的走来了几个妙龄女子,端着精致的檀木碟,从幽暗的密林中走出,青丝未绾,落下盈盈长发,垂至膝盖,似一批绸缎,美得让人抽气。 媚族的女子,果真个个美丽妖娆,就算长相平凡,那周身气质眼神,都是勾人的紧。 不过她们不敢勾当今皇上,就算是一个眼神,也是不敢看的。 “属下参见皇上。”绿衣走到水榭的台阶下,停在了离梁谨夜三米远的地方,双手拖着那檀木碟,高举过头顶,单膝跪下。 身后几个女子,侯在一边,垂头跪下行礼。 “何事?”修长的手指划过手中的白玉杯盏,他打量着下方的女子,陷入沉思。 “这是族长命属下寻的东西,能助增长媚术以及内力,属下许久不见族长,斗胆请皇上转交。”她低着头,恭敬说道。 话落,只觉得手中一轻,那放在檀木碟上的精致药瓶竟然凌空而起,稳稳的落在了梁谨夜的掌心。 “下去吧。” “是。” 绿衣转身离去,那些随从来婢女也跟着她离去。 带起一阵媚香,萦绕进梁谨夜的鼻尖。 目色微眯,梁谨夜看着前方款款而去的背影,突然开口喝止。 “绿衣。” 女子停步,转身躬身行礼,“皇上,唤绿衣何事。” “女尊余党可有消息?”前上方传来男子阴冷威严的声音。 “皇上,两日前刚得到消息,行迹在西岭附近,不过族长不在,不敢妄自动手。”绿衣低头禀告。 听言,梁谨夜脸色一冷,慕千怜和他说的是,她被关入水牢,来不及完成他给的任务。 不过也确实,来不及。 抿成一条线的薄唇浮现一抹冷笑,他缓缓开口:“那朕的意思,可否代表怜儿的意思?” 一声怜儿,唤得多么亲切。 他在强调,他梁谨夜是媚族族长的夫,是慕千怜夫! “属下但凭皇上吩咐。” …… “南司,你不该这么对皇上。” 以下犯上,知而不禀,实乃大醉! 一俏丽女子领着几个宫女跪在殿内,层层黄纱帘子垂在地上,让帘子后边的人看起来神秘几分。 “这不是你该关注的问题。”清修雅致的男子看了跪在地上的女子一眼,不置可否。 青落已经是青阶,就算地位比他低,也有资格和他这么说话了。 不过这只是青阶和蓝阶,若是相比蓝阶和紫阶,那地位不可谓不悬殊,就像当年…… 眼中突然一慌,南司的神色有些紧绷起来。 就像当年他和那个冠绝天下的女子。 那个女子是慕族长去世后,至今为止唯一的紫阶,那一身武功,难以匹敌! 停止了那向七年前滑去的思绪,南司说道:“青落,如果我没记错,你的任务失败了。” 他在提醒她,他的地位比青落高,现在有代替慕千怜掌管媚族,完全有能力处罚她。 青落微微一僵,低头不语。 一周前,琉璃剑鞘被盗,她奉命前去拦截,结果任务失败。 死伤惨重,琉璃剑鞘却依旧下落不明! 若非当时族长已经不在族中,她的惩罚肯定是让人难以承受,毒辣狠利! 微微一笑,想到那个女子,南司的眼里浮现一抹宠溺的笑,却眼带心疼。 怜儿怎么能在梁谨夜那里受到这样痛苦的折磨,简直非人。 现在既然她不在,他便代她处罚了去。 侯在他身后的婢女,端着几一个木碟,来到青落面前,将手中的东西呈上。 木碟上放着几个打开的精致锦盒,锦盒内,静静躺着一些首饰步摇。 南司淡淡扫过那些金银珠宝,目光却是落在那个白玉发簪上,随即示意另一个婢女把它递给青落,“青落,你带上。” 素来知道南司虽长的清秀干净,但是性格嚣张跋扈,青落躬身领命,用那发簪绾起了发。 南司很少动怒,除非触及底线,她想,今天是说了不该说的了。 既然只是青阶,还是守些本分的好。 就在长发绾起的瞬间,一阵香风扑鼻而来,香,勾人摄魄的香。 那一瞬,南司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至极的身影! “今日午膳,你来伺候。”他开口,露出满意的神色。 今日午膳似乎皇上在…… 青落一怔,领命。 这时,南司又补充说:“就带这个发簪。” 就带这个?青落难以置信的看着南司,这样不会显得寒惨了么?皇上面前怎么这般打扮…… 可虽这么想,她还是点了点头:是。 …… 白玉石阶下,绿衣接了任务,躬身退出大殿,立于偏旁转角时,她看到前方远远的走来一个打扮美艳的女子,身形娉婷妖娆,正是曾经居于她下的一位妹妹,青落。 可如今,已经位至青阶! 青落远远的就看见了绿衣,心中有些不自在的,她在媚族实在是微不足道,却后来居上,位居青阶,比绿衣还高的地位,她真担心绿衣生气,会针对她。 所以现在她见到绿衣不知该行礼还是直接走过。 毕竟绿衣来媚族的时间一般久,知道的事情的也比她多的多。 可根本用不着他纠结什么,她才一走进,便对上绿衣震惊惨白的脸。 “你怎么打扮成这样!”说这话时,绿衣的声音都在颤抖,而她身后的一名女子已经将手放到了腰间的佩剑上。 不明白为何绿衣这样的态度,青落也不在意,说道:“是南司然我这般打扮的。” 话落,她继续向前走去,长风拂过,带起几率落发,伴着一股隐隐的花香,散去绿衣的鼻尖。 绿衣愣愣的站在原地,一时脚步沉重的迈不开步子。而她的身后,刚才将手放在佩剑上的女子手中一软,那刚出剑鞘的剑柄便滑了回去,整个人有些站立不稳。 好在身后的婢女及时扶住了她。 “刚才那一瞬间,我以为我看见她了……”她的声音还在发颤,看着前方绿衣的背影,说道。 “怎么可能,她早就死了。”绿衣摇了摇头,心底的慌乱却十分明显,南司,怎么会让她打扮成这个样子。 说着,她示意后边跟着的那群婢女先行退下。 “我以为她活过来了。”黄衫吐了口气,低声说道。 “怎么可能。”绿衣冷笑一声,“妹妹啊,人死,不能复生。” 没错,人死不能复生,若是她真的没死或者活过来了,她们两个,一个都不能活! 虽然如此,她的手心里还是泌出了一层薄汗,黏湿的难受。 “蓝杀为何让青杀打扮成这样去见皇上。”他不知道么,这是皇上的禁忌。 蓝杀,指南司,青杀,即青落,这是对这些人的尊称。 “一周前皇宫琉璃剑鞘被盗,族长命青杀前去拦截,并未完成。” “可这样青杀还有的活?”这可是禁忌啊。 那白玉簪是七年前那女人经常用的那个,更何况是栀花雕文,带着若有似无的栀子花香。 “不会,她是至今为止唯一一个位至青阶的姐妹,蓝杀几乎不出手,只有族长才使唤的了他,所以现在青杀还死不了。” 绿衣说完,脸色突然凝重起来,“今天圣上布置的任务非常重,你侯在一边的时候应该也听到了,我需要你帮我。” 第120章 谁许你这么打扮的! “妹妹但凭姐姐吩咐。” …… 水榭之上,正午刺目的阳光中,一个白色身影逆光而坐,修长的影子落在白玉地面上,带着让人难以喘息的压迫。 他的前方,一名女子款款而来,女子的身后,一群端着佳肴的婢女,恭敬的立着。 青落模样比起梁谨夜最初见到她时,已经改变了太多。 显然,在慕千怜和南司的训练下,她已经能胜任青阶高手的位子了。 “青落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女子躬身行礼,已至青阶,早已无需下跪。 可就在她停下脚步的瞬间,梁谨夜脸色一冷,手中一枚龙眼飞出击向青落的头顶,顿时,一头瀑布般的黑发散落在那青翠衣衫之上。 那南司刚刚赏赐给她的白玉发簪断断碎裂。 白玉发簪碎片掉落在地面的声音清晰的落如耳中,青落慌忙跪下。 梁谨夜没有伤她。 从她带上这个白玉发簪开始,自从她闻到白玉发簪伤若有似无的栀子花香的时候,她便知道会发生什么,便会知道南司是在惩罚她。 不愧是蓝杀,手段与族长相比,毫不逊色! 很久之前,便已经有人因为端着栀花翡翠糕而被圣上责罚,死状惨烈。 可他不知道的是,如今,她已经成功位居青阶。皇上根本不会轻易杀她! 梁谨夜目中寒气凝聚,盯着青落,声音没有一丝温度:“谁,许你这么打扮的!” “属下……属下不知有何不妥。”青落不敢乱说,只得低着头,诺诺回答。 却不想前方突然一阵疾风,带着凌烈的杀气,径直而来! 心中一凉,青落原本笃定梁谨夜不会杀她的想法一下子不确定起来,她突然想到刚才她过来之时绿衣黄衫两姐妹看她的眼色神情,她顿时惊醒。 多年前那一日,有一个女子,一身栀花绣纹月牙白衣衫,长发拽地,身带枷锁,宁死不肯承认自己私通背叛她的丈夫——当今圣上梁谨夜的事实,盯着自己的丈夫,眼神如悲哀而绝望,却阴毒如蛇蝎,似乎只要她的夫说一句不相信她的话,她就会杀了这个枕边人! 长安万人百姓围观,皇宫城墙之上,而梁谨夜却是上前,将她抱入怀中。 那女子的头上,每每带着一个白玉发簪,就算周身狼狈不堪,依然带着淡淡的栀子花香。 至此,关于当时皇后的消息,音信全无。 直到半月后,传出古雁皇后因为与人私通,无颜见人,畏罪自杀! 等皇上赶到时,只剩下三尺白绫,一具尸体。 为此,皇上整整三日不理朝政,悲痛欲绝,从此,慕千雁这三个字就成了梁氏皇朝最深的禁忌! 而梁谨夜,后来因为众臣子谏言,后宫不可一日无主,被逼无奈之下,便只得娶了当今皇后慕千怜。 也就是媚族如今的族长,前皇后的妹妹。 …… 南疆,血莲门。 明月放空,烟花点缀明月,明月渡着灯火,远方传来玉笛的声音,空灵婉转,幽雅阴蒙。 玉笛的声音突然急促起来,尖锐刺耳,阴森可怖,几个回转后,攸然截止。 韩墨尘一怔,朝层层碧波纱帐后面看去,心中有些不安。 玲珑软榻上面,斜靠着一身碧衫之人,长发如墨泄落身侧,如流水散开,一双细长蕴藏着犀利的眸子衬着眼帘下的月牙,让整个人看起来妖媚而诡异,却高不可攀,冷若清风。 这正是刚刚回来的血莲门门主,佛玖释。 “你说这种邪术是我创建的?!” 素手一抬,男子瞪着一双凤眼,把玩这手中的玉笛。 韩墨尘抽了抽嘴角,说道:“是……” 话落,他回头看向那个不远处一步一步挪过来的绿毛巨型僵尸,有些头皮发麻。 尊主吹个招魂奏而已,怎么招了这么个东西! 看着那巨大的僵尸因为没了笛声的指引而摇摇晃晃的庞大身躯,韩墨尘心里有些发怵。尊主突然停了招魂奏,不知道这个被控制的家伙会不会突然发狂或者摔倒。 “尊主,您,不该自称‘我’。”韩墨尘紧抿的薄唇中吐出了僵硬的几个字,他终于找到尊主,可尊主竟然变成这般模样,虽然看起来和曾经差不多,周身气度性格也没什么不同,可为何行事上就总是正义做派呢。 就如这招魂奏,被尊主称为邪术。 “哦?”纱帐后的男子,面如坚玉,声调拉的很长,充满磁性,听在人耳中,撩人心魄。 然后他缓缓开口:“也许,我真的是血莲门的门主,因为这里处处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可是这不代表我就一定要接管这里,我看没有门主的这几年,血莲门依旧被你管理的井井有条。” 此话一出口,韩墨尘顿时心慌起来,他等的不是几年,也不是几十年,是几千年啊! 千年前……门主……还有那个人…… 所以无论如何,这一次,他一定要门主接手血莲门,护门主周全! 想着,眼中闪过一抹坚决。 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猛然抬头看去,对上纱帐后男子似笑非笑的凤眼,韩墨尘顿时倒退一步,半响才凝住心神。 这样的眼神,就好像他心中所有的所思所想都被尊主尽收眼底。 然后他缓缓开口,声音严肃认真:“尊主,您曾为血莲门呕心沥血,怎可以轻易放弃,这么多年,属下游历四方,只是为了找到您而已。” 说着说着,韩墨尘的话音中闪过一抹狠厉,“属下仅仅才离开一段时间,结果血莲门就乱了套。” 曾经,南疆圣子佛玖释,建血莲门,分三阁四楼一十三派,其中四楼中阎令楼独大,便以月牙印记为标记。 直到一日天地变色,那个令人闻之色变的男子,从此音信全无。 为此,他寻了尊主千年,也寻了她……千年…… 可就在他去梁氏皇朝期间,阎令楼有一人叛变,死伤惨重,大伤元气! 甚至还丢了一些江湖上鲜为人知的秘辛。 如今,在整整半年的调查后,已经有了些眉目,追溯到了苏丞身上。 苏丞,生性放荡,不拘小节,如今正汇聚自身势力,似乎想要反梁复国。 居言,他曾位居丞相,却不知是哪个国家。 莹白修长的手指慢慢的划过白玉笛身,绛微微一笑。 头顶明月清辉,在韩墨尘的注视下,那个躺在玲珑软榻上的男子缓缓起身,从他身侧走过。 一身墨黑蟒袍,黑发裹身,袖上金色番莲妖冶诡异,在冷风中,挵着长袖宛如飘渺云烟,勾人摄魄。 白莲台上,层层纱幔垂落,玲珑软榻之上,早已空无一人。 前方不远处,月光下依稀可辨一个风姿卓越的人飘然而去,冷风拂动,偶尔可见一双莹白纤手,纵是这一瞥,却端是风华绝代。 “本尊,依你便是。” 耳边一阵风,捎来一道轻浅带笑的声音,说不出的意味深长。 沿着石阶向前。路边湖水清幽,白色睡莲安静绽放,绛停在湖边,随意一挥袖子,碧叶便层层掠开,依稀辨出下方玄铁阶梯。 眸中闪过一抹笑意,这血莲门,奇怪的地方可真是多。 唇边一声清呵,苏丞是么? 红唇一勾,那黑色绣着金色番莲袍子,在风中妖冶的铺展开来,肆意张扬。 彼时已是酉时,这次不知是不是想给慕千雁一个下马威,梁谨夜并没有自己来找她,而是让身侧的李公公请人去执画阁通报了声,让慕千雁去御书房。 并且要求女扮男装。 一听到李公公的传话,慕千雁一愣,没想到梁谨夜到底什么意思。 不过他找她去御书房干什么却是可以知道的。定然又是今天早上的事情。 执画阁外,李公公焦急走来走去,等着裘妃娘娘出来。 “公公您稍等,裘妃娘娘就快出来了。”守门的宫女侍卫见李公公这么着急,说道。 其实公公等的时间不长,可这般着急,只怕事情很急吧。 果然,听了宫女的劝,李公公更加心急了。摆弄着手里的拂尘,说道:“稍等?咱家倒是想要慢慢来啊,可是皇上那个急得啊,咱家倒是真的从没见过皇上这般模样,竟然急成这样,哎……” 他声音尖细,说的时候脸上的皱纹挤成了一朵菊花,似乎急得出了汗,拿着拂尘不停的扇着,急得又是一通来来回回的走。 慕千雁随便绾了发,便向执画阁门口走去,远远的就看见前方李公公急得不停的走,那尖细的声音还在不停的传来,看得出来梁谨夜不是一般的心急,竟然让一向慢悠悠的李公公都变得这么着急起来。 听到宫女行礼的声音,李公公心中一喜,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却见前方远远的一个女子娉婷而来,衣带当风,步履轻盈,竟似踏风而来,独守一方静好。 一时看的失了神,等他回过神时,李公公才恍然惊觉眼中款款而来的女子竟然没换衣服! 第121章 应该请人驱邪 这下他一下子便清醒了,慌慌忙忙的踩着小碎步,小跑着来到了慕千雁的身边,那模样简直就是想哭又哭不出来。 “哎哟,裘妃娘娘啊,您可真真是咱家的祖宗了,您,您这样可怎么过去啊,让咱家怎么带您去见皇上哟!” 那急急的,尖尖的声音传进慕千雁的耳里,她微微一笑,说道:“怎么就见不得皇上了?谁说这样就不能见,本宫素日里去见皇上不也是这般打扮?” 这话一听,李公公又是心急,皇上唤得急,他哪有时间和这裘妃娘娘唠嗑?可裘妃娘娘偏生不急不缓,又是惹不得的人物,简直急得他额头冒汗了。 平日里看裘妃这个性子也是好的,可是遇着急事,可真真是难折腾。 “哎哟喂,裘妃娘娘哎,您可别折腾咱家了,皇上若是怪罪起来可不成啊。” “本宫哪里折腾你了?”慕千雁皱着眉看了他一眼,径自向前走去。 这下子,看着女子飘然离去的背影,李公公可是苦了张脸,慌忙赶上去,说道:“裘妃娘娘哟,您这可不是在折腾咱家么?还是你们的宫女没和您说要换身男装?” 身后传来太监独有的尖细嗓音,带着明显的焦急,慕千雁却没有理他,脚下生风,却依旧优雅轻盈,“不是说着急么?走吧。” 李公公跟在后边,见前方女子说了这么一句话便不再搭理他说的换男装,就自顾自的向前走了,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去招惹裘妃娘娘,只得亦步亦趋的随步跟上。 到时候要是皇上问起来,他便如实说了,相信皇上也不会怎么责怪他。 不过今个儿皇上就算说的急还是千叮咛万嘱咐的要让这裘妃女办男装,可真不知道皇上到时候一怒会不会牵扯到他。 让妃子女扮男装,真真是摸不准是不是有什么大事。 因着慕千雁走的快,前方不远处又有车撵侯着,所以两人很快就到了御书房门外,接着李公公便急匆匆的进去禀告了,生怕拖了皇上的事儿。 御书房内,气氛很是冷凝,梁谨夜一身明黄长袍,高坐在皇位上,眼神严肃凝重。 旁边的椅子上,坐着那些只效忠于他的心腹大臣。 不知说了什么,说话声停了下来,一片安静。 直到李公公挵着拂尘推门而入,阳光照射进来,才将有些昏暗的御书房照亮了些。 “皇上,她来了。”李公公躬身行礼,依着梁谨夜之前的吩咐,没有说那口中的“她”是谁。 如此一来,一旁的大臣也不知道他口中的“她”是谁,也不知道她又是男是女。 可如今裘妃娘娘压根儿就没换衣裳,只怕也没什么用了。想着,李公公心中一紧,特意又抬头看坐在正前方威武不凡的俊邪男子,想让梁谨夜能看懂他的意思。 因为当今皇上若是在与大臣讨论朝政的时候叫一个女子进御书房,岂不是贻笑大方?到时候皇上肯定会生气的。 可就算如此,不论他怎么暗示。梁谨夜还是毫无知觉的吩咐他让侯在外边的女子进来了。 伴随着一声吱嘎声,入目先是月牙白迤逦的裙裾,长风扬起垂在耳畔的乌发,衬着那张美丽的脸,清雅动人,高不可攀。 竟然是一女子! 那些老臣心中惊讶,一张老脸顿时就不好看起来。皇上方才还口口声声说的等一人,竟然等的是一介女流。 似乎还是一个后宫的嫔妃。 简直就是太不将他们放在眼里了! 也怪不得如今朝廷会被皇上折腾成这般模样,原是沉迷于女色么。 而那站在门口的女子,站在门口,肤光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似乎被御书房内的这般阵仗给下了一大跳,呆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才福了福身,屈膝行礼。 而那几个臣子们则十分不悦的看向她,小声的不知相互说了什么。 “臣妾参见皇上。”感受到那些臣子看向她的锐利厌恶的视线,她暗自冷笑一声,梁谨夜,一步错,步步错,我今日只需不穿男装,也有你受你。 如今的情形哪里还需要她猜想,明眼一看就清楚的不行了,显然梁谨夜还在纠结清早的事情,不知该怎么解决,还是想要一个两全的法子。 故而召集了这些臣子来御书房。 至于她……慕千雁有些自嘲的暗笑一声,是想让她结合这些以便更了解当今形势,可帮他想出一个好点的法子吧。 又想要名声颜面,有想要江山稳固,这世界上哪儿有那么好的事儿呢! 这般想着,慕千雁才突然意识到腿酸,她已经保持屈膝这个姿势很久了,可梁谨夜仍然没说可以起身。 心下讶异,也猜得出梁谨夜此刻定然生气,脸色想必也是精彩。可他竟然就这样让她屈膝行了那么久的礼不言平身! 俏脸一冷,她刷的抬头向御书房最中间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看去,却在抬头的瞬间,对上了那高高皇座上犀利而冷漠的眼神。 交织着愤怒,呀然,那眼神,几乎要将她千刀万剐! 她却微微抿唇一笑,红唇勾起,清雅中带着一丝媚色。那双目秋波如水,雍容淡然,平静的不起一丝波澜。 梁谨夜怎么也没想到他费尽心思召集了这些大臣,又千叮咛。万嘱咐的让这女子穿男装,对方竟然就这样直接来了! 就这样把他的话当做了耳边风,然后这样一身平常装束,进了御书房。 这让他颜面何存! 他和臣子说等等有人会来一起探讨,说到时候一定会有一个合理的解决办法,可在他信誓旦旦的保证下,推门进来的尽然是一个妃子。 多么的荒唐! 这般想着,看着慕千雁的眼神更加狠利起来。 而对上女子眼中那千古不变的平静淡漠,没由来的,心里一慌。 注意到男子墨玉般的眸子中突然一闪而过的狼狈,女子的眼里荡漾起笑意。 就在这时,一道粗狂的声音响起,一个老臣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走到御书房中央,躬身行礼,说道:“这便是皇上所说的贵人么!” 那口吻很不好,但是对着梁谨夜依旧恭恭敬敬,倒是瞥向慕千雁的余光,很是鄙夷。 显然心中怒气,竟然让他们一众大臣等这一介弱质女流! 这话一出,就相当于戳破了这层窗户纸,梁谨夜看向慕千雁的视线一僵,脸色一瞬间就变了又变,难看的不得了,可谓是精彩纷呈。 将梁谨夜的脸色尽收眼底,慕千雁却依着原身公冶玉跋扈的性子,抬头看向那个老臣,说道:“怎么,本宫还来不得?” 那眼神平淡,但偏生就让人感觉没由来的嚣张,气的那老臣吹胡子瞪眼,喝道:“后宫不得干政,难道你不知道么!就连平民百姓都知道的事情,你还明知故犯!” 他的口气很不好,不过也顾着皇上梁谨夜在的缘故,留了些情面,却是转身对梁谨夜作揖请命:“皇上,后宫干政,实乃不详,还是请高僧前来驱一下邪吧。” 然而,不等梁谨夜说话,耳边就传来女子不冷不淡的声音,“本宫奉皇上的命来御书房,进门还未说话呢,您就说本宫干政,可真真是可笑!” 这下子,梁谨夜也不会仍由她这么嚣张下去了,因为若是惹恼了这些大臣,人心就不向着他了。 毕竟这个老臣代表的不是单单他一个人的意思,而且全部在场的几个臣子的意思,这点从这些臣子并不反驳就可以看出来了。 他也不回那臣子关于请高僧驱邪的话头,看向慕千雁的眼底早已不悦,然后缓缓开口,对慕千雁说道:“裘儿,你可是失了仪。” 那声音,低沉而带着责备。 没错,失了仪,身为后宫的一介嫔妃,面对臣子怎能这般态度,应该有礼而谦逊,言行举止得体的。 慕千雁冷笑一声,亘古无澜的平静眼眸投向脸色紧绷的俊邪男子,说出来的话更是惹恼了梁谨夜。道:“您说臣妾失了仪?皇上对本宫来御书房的某些特殊要求,岂不是更失仪态?” 顿了顿,也不给其他人开口的机会,她平静蕴藏着锐利的话音继续响起:“既然都是失了仪,那皇上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是啊,既然都是失仪,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脸色一僵,梁谨夜是知晓裘妃的性子的,担心这女子一激动便说了他要求她女扮男装的事情,更惹得这些大臣话多,慌忙示意宫人带她走,还假意说道:“朕知道这几日冷落了裘儿,不过此刻朕正在探讨朝政,还是别来打扰了。” 这话一说,那大臣便有些不高兴了,不过也知道这种时候实在不适合争论这样的小事,只得看着一个宫女把那个嚣张的妃子带走。 见此,慕千雁也乐的自在,不过也知道没这么简单,毕竟如今梁谨夜就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比谁都着急国事,今天这样特地叮嘱后把她叫到御书房,定然是有大事情。 第122章 低估 果不其然,那宫女引着她出门后,又拐了个弯儿,从偏门进了御书房,带她到了屏风后头。 “裘妃娘娘,您在这儿坐会儿吧,皇上过会儿有事儿。”那宫女轻声说道,看了眼屏风,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透过雕花纹案的屏风,可以隐约看到不远处一个英挺的背影,墨发玉冠束起,依稀可以看到的侧脸,严肃冷凝。 接着一个略微有些躬背的人起身走到了那个老臣的中央。 “启禀皇上,臣以为皇上可以前去边关助阵,出谋划策,但不上战场。” 那人作了一揖,恭敬的说道。 “当朕不愿么?”浓黑的剑眉一挑,梁谨夜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奈,那表情似乎他想要去可是却无能为力。 “朕建朝方七载,朝廷尚不稳固,这个时候让朕离开,让朕如何安心!” 男子冷肃的声音屏风后面,听进慕千雁的耳中,不由得冷笑连连。不用想,单听声音口气,她都知道梁谨夜此刻的表情是多么的假意。 不安心么?分明就是担心丢脸! “可皇上,这个时候最该担心的是外敌啊,若是被攻入我朝,只怕酿下大祸啊!到时候不但江山不保,还将生灵涂炭。”那老臣苍老的声音传来,可谓是忧国忧民。 “可朕一走,谁来管这江山?你么!” 一道怒喝声从屏风前边的御书房内传来,伴随着一道响亮的拍案声,屏风前的身影突然站了起来,长袖甩过,气场凌烈。 这么一句话,不可谓不重,几乎让人难以承受! 当今皇上一走,江山无人管理,难道要他这个大臣来管么? 那老臣一愣,老脸一僵,不知该怎么回了。他身侧那个有些躬背的臣子,也讷讷不敢言。 实际上,皇上出征,国家由丞相暂时管理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历代王朝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状况,更何况梁氏皇朝还有一个皇子在,更是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这样一件事由梁谨夜口里说出来一下子就变了味儿,好像国家由丞相暂时管理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好像只要他们一接口说“是”,便有了谋权篡位的野心。 坐在屏风后头细听的慕千雁也是一愣。 这几日梁谨夜频频找她,不是出谋划策就是喜怒无常的乱发脾气,她却是忽略了梁谨夜也是当年名震江湖的人物,更是十分睿智,就算不谙军事,应变能力也是很强的。 只怕一开始的时候实在是习惯了美人在侧,红袖添香,又因为极其在乎颜面而被民间流言和大臣的谏言弄的乱了手脚,所以才会这般模样。 那气韵悠长的好看眸子微微一闪,一抹冷厉非掠而过! 她,低估他了。 梁谨夜,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就慌了手脚。 那既然如此……既然如此,今天梁谨夜让她在屏风后听着的意味何在呢? 想到这里,她心里一凉,藏在袖中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此时,前方又隐隐有声音传来,然后慢慢清晰。 “在皇上面前,老臣不敢班门弄斧,可是臣也不想皇上前去啊,毕竟您乃一国之主,前去实在危险。” “既然如此还请命干什么。” 梁谨夜冷冷的声音传来,带着明显的不悦,但知道他心中一直担心着什么的慕千雁也依稀能听出他声音中那一瞬间的放松。 这样,反而让慕千雁心中更加的担心了。因为如果事情得到了完美的解决,那么她只是这么对待梁谨夜,他肯定会将她冷落许久,到时候只怕连行事都不便了。 耳边交谈的声音还在传来,一开始的时候还只是那个老臣和躬背的臣子在说,然后声音慢慢就多了起来。 似乎是因为那两个臣子有了妥协的预兆,于是才开了口。 “皇上,臣以为,如今民间流言纷纷,实在难以抑制,如若皇上不去,或者不派一个比褚将军有能力的人去督军,只怕……” 只怕对朝廷的名声不好。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这个道理,谁都知道。 “皇上,臣以为,皇上大可派一个有能力有才能的将士前去,这样也可以平息民间的流言,让百姓对我朝重塑信心。” “皇上,万万不可,如果派了别人去,没有成功抵住匈奴入侵,那您还是要去啊!到时候流言再起,岂不是更加难抑。” “皇上……” 不停的有声音从前边传来,或者担忧,或者坚决,在宽敞的御书房内伴着阵阵细微的回声,清晰的传入慕千雁的耳中。 原本握紧的手微微一松,只感觉刚刚被指甲勒住的掌心一阵火辣辣的疼,疼的她异常的清醒。 红唇一勾,女子形状姣好的美丽眼眸含笑带妖,那笑意却不达眼底,携着一股彻骨的寒冷,浓烈的汇聚在眼底。 既然这么多的人想要他去,想来只要褚卫再传些战败的消息过来,让民心更加惶恐,梁谨夜就更加没有退缩的余地了。 不过以她对梁谨夜的了解,这个那人绝对不会愿意上战场! 到了那个时候…… 呵呵呵~ 微微抿起的唇间逸出一串低微的,几不可闻的笑声,笑声动听悦耳,意味深长,却能让人听的心里发寒。 在她身后不远处偏门端茶进来的宫女听到这笑声,不由得心里发寒,一股森森的寒气就从脚后跟蹭的顺着脊背串到了心里,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有些害怕的看了那个起身靠着椅子站着的美丽女子,从屏风后头走到了前边,为那个穿着明黄长袍的俊邪男子重新上了杯茶。 目光落在男子坚玉般的侧脸上,不由得偷偷红了脸。 这个皇上真乃中原的一代奇男子,不仅长得封神俊朗,更是才华横溢,武功武功绝顶,听说还会兵法,这么厉害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第123章 不该肖想 可惜…… 为那个端坐在皇座上的君主上了茶,在走回去的路上,那宫女又悄悄看了梁谨夜一眼,心里有些惋惜。 可惜了,这样一个优秀的男子怎么就遇不到良人呢? 第一个皇后,开国皇后,身份崇高,风华绝代,可竟然与人私通,嫉妒心又强,甚至还谋害她和皇上的孩子,简直就是…… 而现在这个皇后…… 前些日子还听说与奸夫在金銮殿欢好呢!可又听说事情不明确,皇上只是把茗怜皇后关进了水牢罢了。 不过在她看来,当今皇后——茗怜皇后,长得真的是水嫩勾人的紧,谁又知晓是不是真的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然后皇上为了保皇家颜面不透露出来呢? 想着,那宫女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可惜她没能生在一个富贵人家,不然许还能有资格仰慕者这般俊朗的男子呢。 将那宫女走进屏风后的神情尽收眼底,女子黑白分明的眸子中闪过一抹嘲讽。 感受到前方直射而来毫不避讳的目光,宫女端着托盘的手一僵。干净的小脸上闪过一抹慌张,不由加快了步子。 却不曾想,前方一道轻柔温润的声音,止住了她的步子。 “姑娘,劝你一句,不该想的就连想也不能想。”声线委婉动人,如一阵和煦的春风,吹过耳畔,让人听了柔柔的舒服。 那宫女却在听到前方传来的话音后,猛然抬头看去。 对上一身云锦衣衫的美人儿眉眼清浅带笑,可那就这样静静看来的眼神,让她的脸色刷的一白,慌忙收回了视线。嘴里的话儿也断断续续的说不清楚,“奴……奴……” 只因心着她确实想了亏心事儿,那可是高的不该妄想的事儿啊! 她,逾越了。 “站着作甚?走吧。”慕千雁看着你宫女畏畏缩缩的神色,心中嘲讽:梁谨夜啊梁谨夜,你果真是个能迷了人的,当年…… 呵,当年她岂不也是迷失在他的才华横溢里,他的俊邪无边里。 耳边突然传来了裘妃淡淡的吩咐声,可那宫女仍是不敢走,生怕裘妃娘娘把这事儿说了去,让她就这样死在了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 直到身前女子收回了视线,她才迈着小碎步,快速的离开了这儿。 才一出门,她便稍稍舒了口气。这裘妃娘娘果真如传言一般,是个看了让人心慌的主儿。 瞥眼见宫女颤颤巍巍离去的身影,女子红唇一勾,笑意莫名。 屏风外的交谈声还在传来,有时细碎模糊,有时清晰,大致还是能听出是在争论刚才的话题,听的慕千雁也有些百无聊赖起来。 他倒期待出个什么事儿,可听那声音,似乎聊着聊着就四平八稳起来,争论也不激烈了,似乎已经定下来了一般。 慕千雁自然不这么认为。 素手端起搁置在一旁的茶盏,她在椅子上坐下,静待下文。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天都开始暗了,御书房内的交谈声突然低了下去,然后归于寂静。心中一凝,原本倚在椅子上悠闲喝茶的清丽美人儿放下了手中的杯盏,站起了身。 一举手,一投足,自成一股风流意蕴,风骨自成。 一双平静寂寂的眸子直直的看着那一身龙袍,气场霸道的挺拔身影,静观其变。 终于,一阵短暂的寂静后,前方一道威严的男子声音穿透屏风传来,“众爱卿之意朕已明白,不论民间流言如何,百姓安慰才是重中之重,朕定将给个答复,确保百姓安危,江山稳固,国泰民安。” 一番话敲下,御书房内安静了一会儿后,那几个大臣或安心或忧心的退了出去。 直到只剩下梁谨夜一个人时,慕千雁却愣愣的看着梁谨夜手中的狼毫,出了神。 这毛笔,似乎是她生前送他的那一支…… 那天,她巧笑倩兮,说:谨夜是我的夫,我却不知道送些什么,一支自个儿做的狼毫,夫君可不许嫌弃。 一阵傍晚的凉通过微开的房门吹入,梁谨夜拿在手中的簿子上,那雪白的纸页便哗啦啦的翻过。 是了,她想起来了,当年,梁谨夜和慕千怜都曾责备过她,说梁谨夜如今已经是一国之君,不该再在他面前自称“我”了,该称“臣妾”。 不该再叫梁谨夜的名儿了,该称皇上。 不该再叫夫君了,他梁谨夜是一国之君了。 可这偏生是她女尊带过来的习性,改不了,也不想改。在她看来这又有什么好在意的呢?两情相许便好。 于是,前世的她,一笑而过。 她和慕千怜不一样,慕千怜一直居住在女尊国与祁南国边境处的媚族,而她则从小由着师父,两地奔走,时而居女尊国,时而在媚族帮舅舅管理族中事物,便因而染了女尊的习性。 突然一道沉稳带着一丝叹息的声音穿透精致的屏风而来,伴随着一道窗外的冷风,在一片寂静中突兀的响起在她的耳畔。 “裘儿,出来罢。” 有些迷糊的思绪猛然拉了回来,慕千雁一下子清醒过来,心便凉了一截。她突然觉得,她似乎从未看透过这个男人,也从未看懂过。 可那又如何呢?这个男人,无心无情,满心满眼的江山权势,野心那么大,又雄心勃勃,极重颜面,手段狠辣至极,她真不懂,前世的自己是怎么瞎了一双眼,就这样痴痴的跟着他走了…… 耳边又传来了一道叫唤声,这次梁谨夜的声音略微提高了些,注意到梁谨夜作势要起身,她慌忙理了理思绪,抬步走出。 “皇上~” 人未至,声先到,梁谨夜才刚刚站直了身子,身后就传来了女子带着些娇嗔的清浅呼唤声,传到耳里,软了耳根子。 从屏风后走出的女子,妆容清淡美丽,容颜精致,红唇诱人的抿起,衣带当风,肩若削成,腰如约素,鬓珠作衬,妩然一段风姿。 那清浅的美丽眸子正有些怨怼的看着梁谨夜,含着丝丝笑意。 “怎么了?”梁谨夜有些讶异眼前女子突如其来的亲近,就在方才,裘儿还在臣子面前和他犟呢。 慕千雁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梁谨夜的怀疑诧异,而是继续说道:“皇上,您可让臣妾等了那么久。” 她委屈的看着梁谨夜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一副等的不耐,难过的紧的模样。 许是梁谨夜心情好,竟然也有了心思调情,一副低沉的腔调,说道:“怎么,刚才裘儿不还是跟朕争着么,还说失仪,这会儿便来跟朕亲近了?” 慕千雁一怔,心中没由来的觉得恶心,却面露娇笑,说道:“皇上,您又不是不知道臣妾的性子,直来直去的,生气了也表现的明显,今个儿明明就是您叫臣妾来的,可那不知哪个山坳里冒出来的大臣竟然说臣妾是妖女,咱请高僧驱邪,臣妾哪里会高兴?” “那你便可以这样和朕说话?嗯?” 男子锐利的眸一眯,一手揽上了女子纤薄的肩膀。 “臣妾……臣妾就是不高兴那个老头子说臣妾是妖女嘛……”她低下头,小声嘟嚷道。 梁谨夜也不怒,却是将话头转到了朝政上,低声问道:“裘儿今个儿可听见了?” “听见什么?”慕千雁扭头看他,佯作不知。 微微皱了皱眉头,似乎不高兴身侧女子的不明所以,他开口说道:“朕不是让宫女把你带到屏风后头么?那么方才朕和大臣的谈话你可听了么?” 第124章 仅此一策 心中冷笑,她说道:“臣妾听了,摸不着头绪。” 她的神情是毫不在意的,似乎把梁谨夜的问话只是当做不经意的一提,随口回答了句。 知晓身侧女子是听进了刚才的对话的,梁谨夜心中略微放松了些,沉声问道:“那裘儿觉得这些大臣说的话可是有理?可是可取?” 女子娇美沉静的容颜露出一抹疑惑,秀眉一蹙,轻声说道:“皇上,臣妾不知诸位大臣和您在讨论些什么,中心是什么。” 这下子,梁谨夜看向慕千雁的眼神冷了一冷,说道:“裘儿这般伯聪明,怎么会不知道朕在说些什么呢?便是朕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想的问题啊。” 想的问题,想如何应对大臣的谏言,想怎么让百姓信服,想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保了他的颜面,也保了江山稳固。 如今在慕千雁和风浅墨的推动下,民间的流言越来越汹涌,都深信像梁谨夜这样的奇男子,一国之君,一定是如别人所说深谙军事。 可也听言当今皇上梁谨夜不肯带兵出征,执意让褚将军前去,所以导致如今边塞邺城岌岌可危。 更是因为皇上梁谨夜多番拒绝大臣提议而对梁谨夜失去希望,认为这皇上简直昏君,不顾百姓生死。 为而梁谨夜饱受争议,全是因为当日朝堂之上梁谨夜因为虚荣和心急而说出了慕千雁为他想的计策,导致毫不懂兵法谋略的他如今陷入两难之地! 似乎明白了什么,半晌后,慕千雁才缓缓开口。 “既然如此。”女子清如泓泉的眸子微微一闪,脸上浮起一抹无奈,说道:“正如那些臣子所言,,臣妾不过是一介女流,哪有男子的满腹才华?听了这么久,臣妾依旧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耳边传来的女子声音柔软清雅,可那带着无奈的话却是梁谨夜最不爱听的,正当他烦躁的想要开口时,女子平静好听的声音继续耳边传来,男子原本沉下去的眸子微微一亮,一双犀利却长情的深黑长眸又投向了身侧的女子。 “不过方才张丞相的话臣妾觉得有理,既然皇上去不得战场,放心不下国家大事,那倒不如在众将士或民间选一个有军事谋略的能干的人来带兵去支援褚将军。” 慕千雁皱着眉头,看向梁谨夜的眸子带着不确定,似乎想了想后,又补充道:“臣妾见识浅薄,之前不过斗胆言论,皇上只当耳旁风就好,不必放在心上。” 这一番话,其实真真是没什么营养的,因为那些大臣都提过,而梁谨夜毕竟也不是个没脑子的,这一计他早已想到,只是放为了下下之策,更期待着那些臣子和身侧常常为他红袖添香,伴他左右的女子的计策。 可就算他再期待,听到的还是那一成不变的言论。 他本该是生气的。 因为这女子对他忽冷忽热,又时而出奇计,时而一无是处,令他恼火的紧。 可慕千雁那清软的一句“皇上放心不下国家大事,上不得战场。”却让他心里油然而生一种他是因为国家大局而不离开长安前去邺城指挥作战的感觉,虚荣心开始膨胀起来。 然后他回头看向身侧的美丽女子,那女子容颜静好,绝世倾城,似乎独守一方静好。 将梁谨夜脸上神色的风云变幻尽收眼底,身侧静静而立的女子红唇一勾,垂眸而笑,那一瞬的风姿容颜,倾国倾城。 却是不经意间,流露出一抹冷笑嘲讽。 因着挂心国家不上战场?可笑,如今的战事可不是当今顶尖儿的国家大事?! 窗外一阵风,伴着一阵竹叶的清香,吹起挂在窗边的帘幕,外边斜垂的夕阳,照亮了一身龙袍的男子俊朗如坚玉的侧脸,薄唇紧抿,形成一条冷硬的弧度。 都说薄唇的男子最薄情,她原本是不信的。 藏在宽大流云广袖里的手,微微屈起,然后松开。 女子美丽神秘的眸子中浮起一抹沧桑,伴着浓烈的悲怆,然后迅速抹去,纤唇含笑,何必,何必。 何必,何必! 御书房内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中,终于,男子薄唇轻启,说道:“仅仅一策么?” “是。” “别无他法么?” “臣妾不知。” “可这计策,朕,并不看好。”梁谨夜的眉头皱了起来,神色冷凝。 确实,并非别无他法,然如今想到的,也仅此一计尔尔。况且时间不容许他多想了,现今时局逼得紧,只怕再拖下去,邺城难保。 这回,慕千雁没有再回他的话,而是站在男子身侧,神色飘忽的看着远方。 距那日已整整半月了想必倾烛的伤已经修养的差不多了,再算算时间,想来也是时候了。 茫茫深宫,漫漫江山,这么大的梁氏皇朝,这么深不可测的皇宫,这么强大的势力,就算她是神。也无法以一人之力推翻! 她需要的,远远不是所谓的合作,不是比裘妃更高做事方便的妃位,而是属于她自己的,无坚不摧的后盾! 她想让他们生不如死,想让他们饱受失子污蔑之痛,想让他们在凡尘浮世的喧嚣中苦苦挣扎,因果轮回,善恶终报! 这一生啊,这一世啊,她不知自己是人是鬼,只知道此生此世,她掘地三尺,只为让他们,生不如死! 梁谨夜想了许久,才注意到身侧女子飘忽的神色,不由得心中恼怒,口气也不大好听起来,“想什么呢。” 男子的声音冷沉,带着一丝微不可见的不悦。他在说话,可身侧身为妃子的公冶玉怎么可以这般忽视他。将他的话当做耳旁风,听而不闻! “啊?” 女子恍然回神,眨了眨眼睛,讷讷的说道:“臣妾在想,皇上若是上了战场,穿了铠甲,将是多么的威风凌凌。” 她的模样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只是抿着唇,一脸向往,失了之前的平淡无波,给人一种亲近的感觉。让人不由自主的。心中一暖。 梁谨夜轻轻咳了咳,口气放缓了些,又说道:“裘儿怎么看这法子?” “皇上认为不好便不好吧,臣妾一妇道人家,真真是不懂的,只是除了这些法子,如今似乎没有更好的了。”慕千雁看向他,声音平静,那脸上早已不见了丁点儿飘忽的神色。 “只不过。” 耳边继续传来女子的声音,说道:“不过臣妾以为,皇上要选便选一个能干的人来,最好能解决燃眉之急,助褚将军一臂之力。” “朕,正有此意,却不知若最后选了一个平头小卒为临时将军,那些将士会不会不满恼恨。要知道,江山如此之大,管好了人心,人心便齐,人心齐,便江山稳固安定。”一席话说下,梁谨夜似有忧心,说道:“而如今,朕最担心的便是人心。” 不知谁传的谣言,致使民心惶惶,对朝廷甚至开始不相信了,这流言来的突然想,驱起来却难,而那传流言的人却是难抓,几乎摸不清行踪,反倒流言愈加汹涌。 可对百姓,不能杀,只能抓,又不能多抓,不然民心更是不定,可当真是个难折腾的。 身侧女子精致灵秀的脸上浮起一抹微笑来,说道:“臣妾有一计,不知皇上听否?” “说。” “倒不如民间打擂台,包括武功谋略比拼,最后选出胜出者十名,同时将士中也进行这样的比赛。选胜出者十名。再由选出的将士与平民百姓随机一对一的打,比试兵法作用等,然后胜者逐一筛选,最后胜出者两名,第一名为将,第二名为军师,这样可好?” 一长串的话说下来,条理清晰,也确实是一个好法子。 这样的擂台,当着长安所有百姓的面进行,其实力有目共睹,定然不会有人觉得当今皇上做事随意,也不会有将士心生不服,毕竟人家的实际铁当当的摆在那儿呢! 梁谨夜眼中一亮,欣喜道:“好!裘儿,你可真真是聪明。” 说着,伸手便要去揽女子柔软的腰肢,却不曾想,手才接触到女子柔软的腰肢,便被一双带着凉意思的手包裹住,慕千雁看着他,神色温柔。 然后耳畔响起女子平静温柔的声音:“皇上,臣妾不曾想要求您什么,今日但求一事,还望皇上应允,莫要生气。” 彼时慕千雁刚为他提了好的建议,梁谨夜哪儿还会怒?又觉得一介妃子,也求不出什么过分的事儿来,便爽快的答应道:“好,裘儿且说。” “那可是皇上应允的,可不许反悔。”女子眼神狡黠,梁谨夜不由得摇头失笑,点了点头。 却不曾注意到,身畔女子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深不见底的冷芒。 见梁谨夜这般爽快,慕千雁露出一抹笑,转身缓缓到梁谨夜身前,屈膝行了一礼,说道:“皇上,如今边境战乱,民不聊生,而皇后娘娘又犯下了这等事儿,难以担待,臣妾斗胆请皇上应允,许臣妾能去万国寺、流光寺等,为国祈福,保国泰民安。战事顺利,江山稳固。” 第125章 为国祈福 女子神色安静,一番话有理温润,甚得人心,而在她的话里,巧妙的绕过了“战事不顺,节节败退。”这句话,让人听了很是舒坦。 梁谨夜有些犹豫不定起来。 妃子代替皇后祈福之时事,历代少有,这事,还有待商催。 可一想到那个皇后,梁谨夜的脸色便又冷了下来,很不好看。 看得出梁谨夜的犹豫,慕千雁连忙趁他还没有开口时继续说道:“皇上,如今这种时刻,怎么能够没有人为国祈福呢?臣妾如今受命管理后宫大事,到了这个时候,臣妾怎么可以不为家国做点什么呢?” 顿了顿,注意到梁谨夜开始思索她的话了,慕千雁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更何况咱们的皇后现在想必还安安生生的呆在水牢里,国家大难之时也不曾为您排忧解难,甚至毫不知情,这……” 接下来的话,她没有出口,只是说了句,“皇后娘娘不洁之身,只怕也没有这个资格去为国祈福吧?想必她真的去祈福了,也被众人唾弃。” 最后一句话,她说的很是不屑,似乎生气她所在的国家怎么会有这样的一个皇后呢! 这下子,梁谨夜原本有些思索的神色开始紧绷起来,那周身的气场越来越强,越来越怒,暗沉的眸子里似乎酝酿着狂风暴雨,眼前仿佛浮现了那日女子衣衫不整,妖娆的模样,以及那个被影卫找出来的连腰带都没有系的侍卫! 终于,他怒声道:“好!朕,答应你!” 对,答应她,答应让一个嫔妃代替当今皇后娘娘慕千怜前去高僧所在的寺庙为国祈福,答应身侧的女子方才明明不合理的请求。 那个贱人,怎么能有资格前去为他梁氏皇朝祈福!简直就是荒谬!简直就是玷污了他的国家和他!更是让他颜面尽失。 而确实,历代这个时候都是有人前去祈福的,他现在一没有亲生的妹妹,也没有钦定的郡主,皇后更是令人不满厌恶,所以若让裘儿去,确实也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正在他沉静在恼怒中时,耳边传来女子清雅带着一丝欣喜的声音:“多谢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他这才回过神,看向身前屈膝行礼的女子,不由得愣神。这种难得的娇俏模样,简直就是能让人给勾了魂儿去。 只是一愣的功夫,梁谨夜便说道:“一个女子在外,终究是不安全,朕会给你拨些侍卫,你要什么,尽管说,到了万国寺流光寺,可要给梁氏皇朝多祈福,保江山永固啊!” 女子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却红唇轻启:“这是自然。” 那红的妖异的纤唇,勾魂摄魄。 可那神色间平淡如水,声音含笑而恭敬,有礼却不热情:“皇上,臣妾这是如祈福,又不是去干什么,难道是游玩么?怎么可以有这么的好的条件?依臣妾看,两个侍卫,两个宫女足以。臣妾又不是没武功,您说是不?” 她本来是想一个人的,可是也知道这个样子的话梁谨夜根本不会同意她出宫祈福,所以便提了这么个建议。 她相信,就这么几个人而已,褚卫定然是有能力换成自己人的。 到时候,她借此出去办事也方便了很多。 话音一落,御书房内一片寂静,她想来,梁谨夜是不会答应的。 却不曾想,没一会儿。耳边传来男子冷静不拖沓的应答声:“朕,允了。” 慕千雁一愣,有些讶异的抬头看他,见男子脸上没有什么不高兴的神色,就这样果断的同意了,心下不可谓不惊讶。 可既然已经答应了,慕千雁心中暗自冷笑一声,轻轻的福了福身子告退,转身离去。 她提着衣裙的摆的手松开时,恰好一阵微风吹来,吹起那层层叠叠,宛如荷叶边一样繁复美丽的牡丹纹案流云衣裳,衬得她整个人,清丽如莲。 灯火映着女子轻盈的步伐,远远看去,衣带当风,似乎渡着层莹白的月华,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美丽出尘。 看着女子娉婷离去的身影,梁谨夜不由得微微愣神。眼中浮现一抹惊艳。 就算曾经裘儿盛装出席,竟然都不及今日这般倾城风骨。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灯火渡着明月,明月下的玄铁水牢,一如既往的潮湿阴暗。 一个衣衫破烂不堪的女子半坐在小间牢门边上,那满是污垢的头发下遮掩住的脸依稀可以看出五官精致可人,就算是如今这样的环境下,那女子的杏眼儿都妖媚的勾人,美目一流转,就是勾魂摄魄。 梁谨夜从水牢的门外,借着头顶的清辉,看着水牢内的场景,注意到那女子顾盼间都流转着媚色的眼睛,不由得心神一动,随之又有些厌恶起来。 外边的侍卫给他开了门。 不待他开口说话,水牢里就响起了一道女子的声音,声音绵软诱人,在寂静的水牢里,伴随起阵阵回声。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慕千怜单手撑着牢门站了起来,然后屈膝冲着月华照射进来的方向行礼。 梁谨夜冷哼一声,提步走了进来。可那心,却被女子那一声酥到骨子里的媚叫声给勾的七晕八素的,心神不由得一荡,看向那衣衫褴褛不整,香肩****暴露的女子的眼神,染上了一层暗色。 这些日子以来,他才发现这慕千怜是多么的gou人,简直就是个狐媚子! 真真不愧是媚族的族长,不仅长相清纯中带着媚色,那滋味更是销魂噬骨,令人欲罢不能。 媚族修炼媚术,chuang上的功夫,当真是一流! 男子藏着暗色的眸子直直盯着那水牢中女子露出的诱人香肩,俊朗的脸上闪过一抹难耐。 那小间牢门后的女子,衣不蔽体,一半的身子淹没在乌黑熏臭的脏水中,而另半边的身子则暴露在空气中,雪白的诱人。 这种鲜明的对比,几乎让人心都开始跳了起来。 扑通,扑通! 透过月色,早已注意到那个推门进来的俊朗男子脸上压抑,眸中染着暗色,慕千怜心中得意,没错,就是这样,就是要让她一心所爱的男人,离不开她的shen体! 然后她又娇软的呼唤了一声:“皇上~皇上可是想臣妾了嘛~” 她看向他的眼神,媚意十足,却夹杂着丝丝缕缕的清纯之色,这种对比。让看的人可谓是口干舌燥。 他终于忍不住的开口吩咐道:“来人!将这个女人带到房间里去清洗一下!” 他的话意很明显,带去清洗一下,然后随便打扮一番,准备侍寝。 这么些时日过去了,这些守在水牢外的侍卫宫女早已明白了梁谨夜的意思习性,很快便开始忙活起来,然后进来了两个人,将慕千怜拉扯了出来。 慕千怜则出奇的配合,自己走着,迈着妖媚极了的步子,一步一步的从梁谨夜的眼中消失了。 看着那美丽妖媚的身段在侍卫宫女的带领下渐行渐远,消失在眼前的月华之下,梁谨夜只觉得喉咙一干,随步而上。 今夜明月放空,天色正好,执画阁内,已经开始忙碌起来了,一些宫女慌慌忙忙的替慕千雁收拾着东西,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皇上下了旨意,让他们裘妃娘娘代替当今皇后娘娘出宫门为国祈福呢,这将是多么的荣耀! 寝宫内,女子穿着淡雅,不见繁复,慵懒的躺在牡丹纹案的的玲珑软榻上,神情像一只昏昏欲睡的猫儿。 那雪白皓腕上一朵娇嫩欲滴的雪白白莲,美丽而神秘。 许是执画阁内实在太过繁杂,声音太多太闹,慕千雁原本阖上的美丽眼眸微微睁开一条缝,带着明显的不耐。眸中一抹流光,也一下子耀眼的闪花了人的心智。 她终于不满的开了口,唤道:“灵儿!” “哎,奴婢参见裘妃娘娘。”灵儿一路小跑着进了寝宫,额头上还布着一层细密的汗珠,看起来累的不行。 但那小脸儿却是红扑扑的,显然也兴奋的不行。 慕千雁看着她的模样,问道:“你们在做些什么,怎么那么吵?不知道本宫在歇息么!” 说到后来,似乎气的不行,娇声呵斥道:“真真是无法无天了,这执画阁到底是本宫的还是你们的!嗯?” 后面那声拉长的音调,意味深长,明明四平八稳吧,但让人心中偏生不安起来。 灵儿一下子就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只得讷讷的说道:“奴婢,奴婢是看娘娘要出行很远为国祈福,要用的东西定然很多,奴婢就张罗着早些准备了。毕竟皇上能钦定娘娘去,可是娘娘的福气,奴婢定然要帮娘娘好生抓紧了。” 第126章 愈发迷恋 瞧这话说的。 慕千雁挑了挑眉,没有马上说话,而是看着那在下方滔滔不绝的宫女,那目光太过明显,灵儿有些尴尬的止住了话,低下了头。 “本宫的东西,你们无需准备。”慕千雁说道,“让他们都歇息去吧,别在这儿瞎折腾了。” “这……”灵儿犹豫的看着慕千雁,只得说道:“其实……这是皇上吩咐的。” 皇上特地派人来吩咐她们提前帮娘娘整理好包裹行囊,少让娘娘操点心。 就在她以为那侧躺在榻上的女子会因着这句话高兴的时候,却不想,女子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冷冰冰的说道:“皇上那儿,本宫自然会去说。” “倒是你……”女子的话音顿了顿,说道:“倒是灵儿你啊,是不是有些无法无天了。” 那声调被她特意拉的很长,却婉转动听,带着一丝丝的凉意,让灵儿不由抖了两抖。 她实在是不明白裘妃娘娘的意思的。 可身前女子的模样分明就是动了怒,就算只是那么安静的躺在那里,还是有一种若有似无的压迫感袭来。 灵儿低下了头。 紧接着,室内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安静中。 慕千雁看着站在身前揣揣不安的宫女,眸色安静中暗藏着锐利。 似乎要将她生生的看穿了去。 直到灵儿心开始发颤的时候,慕千雁终于开口了,“皇上的吩咐,你为何不通知本宫。” 难道她不知道她是执画阁的宫女,而不是皇上身边的宫女么! 主次有别,灵儿不待通知她一会事儿,就开始自作主张四处张罗着整理东西,问过她的意见么!通知过她么!她允许了么! 灵儿一僵,有些讶异的看向斜倚在软榻尚的女子,显然有些不理解她的话,这种琐碎的小事儿,不是向来都无需禀报的么? 但慕千雁看向她的眼神,几乎无法逼视。 不,可以说根本难以逼视! 她只得应了声是,在女子的目光下退了出去。 不多时,外边的喧嚣声就慢慢安静了下去。 月上柳稍头,软榻上的慵懒美人儿凝神看着窗外的月色,陷入了沉思。 然后她伸出白皙细长的手臂,在软榻的边沿摸索着。直到感觉到一个凸起,轻轻一摁。 一个精巧的抽屉弹了开来,里面一个制作精巧的浅蓝色口哨静静躺着。 灵儿出去许久,身后寝宫里突然响起悠扬的鸣声,不似笛声,不似琴声,却悠扬动听,音质倒不是特别上成,但实实在在的好听的紧。 这,是暗曲,可暗传音讯。 是传递消息用的。 夜,更浓。 月色朦胧,水牢不远处的精致房屋内,灯火通明,模糊朦胧的光影绰绰。 门外零落几个侍卫,看守着门口,面露警戒,却脸上隐隐有些烦躁之意。因为这房间是临时搭建的,所以可能隔音效果不大好,屋子里面传来清晰的声音,听的人口干舌燥,意乱神迷。 女子断断续续的娇喘呻吟声越来越大声,越来越勾人,伴随着男子粗重的喘息声,隐约传来,直到里边一声低低的怒吼,一切归于沉寂。 那几个守门的侍卫,也总算是松了口气,再这样听下去,他们可保不准自己身为许久不碰女人的宫中侍卫会经得住这样的折磨。 而那些站在不远处等候里边完事儿收拾的宫女,听到里边最深处穿来的声音,也不由得一阵耳红心跳,面红耳赤。 屋内,一片云雨过后的狼藉,衣衫凌乱的丢弃在地面上,浮帘帐暖,女子紧紧的搂着身上的男子,尖尖的指甲因为兴奋深深的刻进男子古铜色的肌肤,留下一道道暧昧的玫红划痕。 余韵过后,慕千怜伏在梁谨夜结实的胸膛之下辗转,水蛇腰扭动出诱人的波纹,那好似含着水波的杏眼春意未退,仍然迷蒙的看着身上男子俊朗的脸,口中逸出忘情的呼唤:“皇上~~” 那声音几乎酥到了骨子里,妖娆媚惑。 这一次,她没有再叫他谨夜。想要脱离水牢得到自由,就绝对不能惹恼了身上这个拥有炽热胸膛的男子,而这个男子,一国之君,最最恼恨的就是有女人叫他的名。 因为这会让他想到那个女人,那个七年前就死去的,阴魂不散的女人! 注意到身上刚刚收战的男子在她一声娇唤后眼底重新染上的暗色,床上衣衫不着,妖娆似水的女子微微一笑。 一双纤纤一手在男子的背上蜿蜒滑动,勾出媚惑的弧度,她抬起头,红唇印上梁谨夜带着薄汗的脖颈,“皇上……” 梁谨夜一动不动的看着被他压在身下,在他身下辗转承欢的妖娆女子,感受到来自慕千怜的挑拨,身体不由得又起了反应。 可那深不见底的黑眸,却是异常清醒,看着慕千怜的眼神,就想是在看一场戏。 而将头倚在梁谨夜脖颈处的慕千怜却毫无察觉,紧密相贴的躯体传来男子明显的身体反应,她含春的眸底,漾起一点失落,又伴随着冷笑。 就在她以为梁谨夜会继续的时候,身上突然一轻,紧接着接触到那炽热胸膛以外的空气,胸口一凉,梁谨夜抽身离去。 她有些不解的撑起上半身,那方才梁谨夜为她随意披上衣服就随着她起身的动作刮了下来,顺着身体的曲线,露出胸前大片美好风光。 勾魂摄魄。 “可真是个不要脸的。” 耳边传来男子压抑的低沉声线,带着一股鄙夷不屑,以及一种暗蒙蒙的谷欠色。 慕千怜半卧在床上,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愤怒屈辱感,这些日子,她早已习惯了。 于是她随手拿了件披衣披上,拖着疲软无力的莹白双腿,缓步走到了赤着上身的男子身侧,“皇上,臣妾为您穿衣。” 梁谨夜看着她,不置可否。 见到男子的态度,慕千怜心中微微舒了口气。 这些日子的卑微服软,总算让梁谨夜对她的态度好转了,她还不知道梁谨夜么?处了这么多年了,她只要越卑微,梁谨夜的自信心就更膨胀,感觉颜面十足。 这么一来,他心里就舒坦了,时间一久,态度就会渐渐改变。 更何况梁谨夜如今已经因为药物的关系迷恋上了她的身体,如今刚刚同赴过巫山云雨,对她的态度自然不会太过糟糕了。 心中有些得意,可脸上却是崇拜妖媚的看着梁谨夜,小声细语:“听闻如今梁氏皇朝和匈奴战役,皇上可要好生休息,别整日的忧国忧民了。” 话落,梁谨夜伸手挥开女子伸来为她扣扣子的手,转身坐下,说道:“本该有人为国祈福,可是考虑到你是不洁之身,便由裘妃来代替你了。” 他的声音平静冷沉,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明显只是随口一提他已经定下来的结论。 慕千怜也不恼,只是轻轻的应了声,那双含情的杏眼儿直勾勾的看着梁谨夜,看得他心头又是一阵火起,好不容易褪去的热潮又席卷着,汹涌的弥漫了全身。 梁谨夜努力忍住了那股不对劲的火儿,看着慕千怜的眼神晦暗难明,真不知道为什么,这几日愈发的迷恋这贱人的身体了。 不愧是媚族的族长,连床上都是顶顶尖儿的狐媚子。 上回那个和她私通的侍卫定然倍感销魂噬骨吧! 眼中闪过一抹清晰的厌恶,梁谨夜压下心中的火热,从袖子中掏出了一个瓶子,冷身说道:“这个,南司让朕给你的。” 那是一个精致的白玉瓶子,不知是不是放了什么上好的药材,还不曾打开瓶塞,紧紧才凑近鼻尖,就是一阵沁人心脾的芬芳。 定然是稀世之宝! 梁谨夜关注的却不是这个。 他冷哼一声,看向慕千怜的眼神一如既往的难看,沉声说道:“不是说那日与侍卫私通是因为你媚术大成那个贱民乘人之危么!怎么如今这几日朕与你夜夜……都不见得朕的武功修为有增长半分!” 那看向女子的眼神,带着明显的不相信。 慕千怜原本平静的心噔的一跳,心中不妙。 那药水虽然让梁谨夜对她的身子成了瘾,可时间一长那临时增长功力修为的用处便没了,而她又至今没有修炼到媚术大臣的地步,只怕这男人一怀疑起来,事情走向便难以控制了。 但总之,她是一定要离开水牢的! 注意到妖娆女子变幻的神色,梁谨夜冷哼一声,却没有想过这个女子胆敢骗他,大手便毫不怜惜的在女子的腰肢上一揽,女子柔软的娇躯便被狠狠的摔在了床上,一个翻身,将慕千怜再次重重的压在了身下。 脊背撞击到坚硬的木板床,一片火辣辣的生疼。 可慕千怜的脸上却没有露出痛苦的神色,反而显示出了更加露骨的媚色,勾的梁谨夜喉间一紧。 第127章 陪我练功 然后梁谨夜垂下头,在女子性感的锁骨上轻轻一咬,声音低哑的说道:“这瓶药水是南司让朕给你的,据说对你修炼媚术有帮助,不过你说你媚术已经大成,想必这是起稳固的作用的。” 慕千怜心中一喜,知道是贴身的人给她送了可以短时间内使媚术大成的珍惜药材,脸上却不露分毫。 辗转着,在夜色中清晰的回响。 月色,正浓。 侯在外边的侍卫听到里边再次响起的声音,脸色一僵心中火起,却有些厌恶。 便觉得当今梁氏皇朝的皇后娘娘竟然是这样的人,简直就是丢尽颜面! “说!到底和几个男人发生过关系!”梁谨夜,一双阴鹜带情的眼睛直直的看着身下辗转妖媚的女子,声音带着怒气。 慕千怜此刻此刻,也顾不着许多。断断续续的呻吟声破碎的从口中传来,那双妖媚勾人的眸子顾盼生姿,却又一丝冷芒在身上男子不经意的瞬间,一闪而过!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一片喧嚣后,一切归于沉寂。 夜色,又重新安静下来。 一道屋门关闭的声音砰然响起,重重的吱嘎声后,屋子内,一瞬间安静的能听到一根针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然后慢慢似乎从床头的位子,响起浅浅的,疲惫的娇喘声,女子身上只是盖了条薄被,那疲惫的几乎抬不起眼帘的眸子痛苦的合着,慕千怜心中无限懊恼悔恨。 她是真的没想到这个药物一旦成瘾竟然会使人成为这么疯狂,她本来用这个药是打算拖延时间,让梁谨夜在碰她的时候真的能够如她媚术大成时一般增长功力。 虽然只是临时性,但能瞒一时就一时吧。 可竟不曾想这个药成瘾后竟然会有这么强大的爆发力,几乎可以让梁谨夜这个极其注重颜面,对她已经极其厌恶的男人在见到她后就气息不稳! 慕千怜躺在床上,还是没有从刚才的疯狂回过神来。 她不得不承认刚才的事情痛苦的,可这是她惹得事端,又何尝不是件好事呢?说不定可以因为这样的接近,以及她长久以来的隐忍,让梁谨夜将她放出水牢呢! 梁谨夜走后许久,也不知是多久。只知道天色一直很暗,浓的粘稠,直到她撑着沉重的脸皮将要沉沉的睡过去的时候,开着的窗外突然吹来一阵风,伴着一阵淡淡的竹叶清香吹来,让她的脑袋中渐渐沉淀清明。 她想要的,远远不止这些。而当今最重要的,就是想办法出去,脱离水牢。 窗外一阵风,吹的林间树叶瑟瑟作响,一个一身浅灰衣衫的男子,跳窗而入。 看到床上破败的女子的瞬间,那张清隽的脸上浮现一抹抽搐的疼。 可他不慌不忙,站在慕千怜的床边,单膝跪下。 “属下参见族长。”男子的声音如他的人一般清隽,却让人很难想象是如何在这样的情境下做到如斯淡定的。 似乎早已感觉到男子的到来,她闷哼一声,说道:“南司。” 这声音带着痛苦,南司心中又是一疼,慌忙夺步上前,将衣衫盖在了慕千怜的身上,握住了她的手。 任由南司握住她的手,似乎这一切早已习以为常,慕千怜阖着的眼眸微微睁开了一条缝,看向南司的眼神平静而温柔。 可那眼底埋藏极深的眼底却闪过一抹深刻的恶毒。这个男人,怎么能不是她的? 在媚族的时候,南司经常陪她练功,帮她增长媚术修为,两人相处的时间许久,怎么会不知道慕千怜的性子?清晰的注意到慕千怜眼底的恶毒,南司轻轻的叹了口气,虽然不知她在想些什么,却不放手。 而慕千怜,她看着南司,说道:“南司,你在外边呆了多久。” 这是上位者的口吻,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存感,她睁开眼,居高临下的看着南司。 “很早就在了,只是知道怜儿不愿让我插手,只得趁他走了再进来。今夜,梁谨夜让你暂时睡在这里,可以不回水牢了。” 说着,南司从袖中拿出一瓶滋补的药丸,取出一粒喂给了慕千怜,那隽秀的脸上,温柔的能溺出水来。 可慕千怜的态度却是不冷不热的,她睥睨的看着眼前的男子,说道:“那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把增长媚术修为,可助本宫媚术大成的药给梁谨夜,让他转交?” 既然你今天亲自前来,为何还需要人转交。 南司长叹一声,脸上心疼而无奈,“其实每一次都在的……” 每一次这种时候,每一次慕千怜唯一被放出水牢的时间,他都守在外面的,可她的时间每每被占的满满的,完了事儿就被扔进了水牢,不像今日…… 没错,南司确实没想到今天梁谨夜没有再将慕千怜扔进去,而是让她在这里住了一晚。 如果早知如此,他更愿意自己把那瓶用来增长媚术修为,可助人媚术快速大成的药亲自交给怜儿的。 正这样想着,哪知慕千怜突然扭动着腰肢,拉住他的手,说道:“南司,陪我练功。” 第128章 媚术,大成! 他身为媚族的人,这等事儿见的也不少,和慕千怜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关系,但是如今这样外边有梁谨夜的人看守,又是这样的环境下,身前女子又这般主动,真真是没经历过的。 可慕千怜根本就没有给她犹豫的机会,只是以上位者的姿态,看着半跪在身前的男子,眼神冰冷中带着诱惑,口吻威严而媚惑,“本宫说,陪本宫练功。” 南司似乎无奈,起身拿起了放在一边桌上的瓶子走到了床上几乎无力的女子。然后他犹豫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该不该说,定定的看了慕千怜一会儿,他终于开口说道:“怜儿,你是媚族的族长,媚族一向在江湖中神秘而令人畏怕,你又为何一定要待在这无情的皇宫,保受梁谨夜的折磨。” 南司看向她的眼神,带着痛心。那双修长干净的手轻轻掀开慕千怜身上盖着的披衣,露出伤痕遍布的雪白肌肤,带着青紫划痕。 不知在手上涂抹了些什么膏药,他均匀的将膏药涂抹在了女子裸露的娇躯上,不带一丝一毫的情谷欠。 而慕千怜,也不像梁谨夜碰她时那般反应炽热而勾人,只是任由南司涂抹着,放松的闭上了眼睛。 显然,两人已经不止一次这般了,早已熟捻到了一定地步。 “你只要做好分内的事儿就好,本宫的事儿,还用不着你来管。” 她闭着眼睛,冷冷的开口说道,似乎有些不悦。 但南司并没有生气,他和怜儿,即当今媚族族长的关系就是这样微妙,他早已习惯,不管怎么样,只要怜儿开心就好。 不管怜儿和谁在一起,有多么令人难以忍受的计划,他都愿意帮她,包容她,只要在她身边就好。 而实际上,慕千怜对待南司的态度也是有些特殊的,若是其他族人这么对她说话,她定然会勃然大怒,然后给予异常狠毒的惩罚。 可面对南司,她只是随口呵斥了一句,虽然不开心,但也不会有什么其他的反应。 就是因为这份特殊,让族中的人都对他都分外尊敬。 当然,尊敬南司不完全不只是慕千怜的原因,而且他们都深刻的明白,在媚族仅仅位于族长之下的蓝杀南司,虽然长相清隽,但他的手段,也是令人闻之胆寒。 说完这句话,慕千怜闭着眼睛,盘算着接下来的事儿,脑海中汇聚着各种如何报复裘妃公冶玉的想法,然后她恶毒的笑了。 这时,耳边传来男子温润干净的声音,“这里练功,不妥的,只能让梁谨夜帮你。” “到底谁是族长!” 慕千怜显然动了怒,脸色不大好看,她的命令,怎么可以忤逆! 她急切的想要媚术大成,她急切的想要离开水牢,急切的想要…… 想要把那个公冶玉碎尸万段!想她的皇上…… 想到这里,她脸色一冷,手轻轻的颤抖起来。 她花了将近整整七年来爱的男人啊,竟然这么对她,只是因为一个才来皇宫没多久的年轻女子的几句挑拨,一些计谋,就将她关在了水牢里,如此折磨! 还有那个侍卫,那个和她发生关系,在她中了药后趁人之危的侍卫! 床上女子的脸色风云变幻,南司注意到女子的不甘怨气,愤怒嫉妒,心中终归不忍,搂着她的腰肢,将侧躺的慕千怜放平在床上,拿出了那瓶助长媚术的药水,喂给了慕千怜。 慕千怜满意的睁开了眼。 没过多久,她就感觉浑身火热,一股奇异的暖流在她的周身流转,她感觉原本停住不再上前的媚术似乎有了松动的迹象,在身后男子的搀扶下,她坐直了身子,盘腿在床上坐下。 南司此时只穿了一条裤子,露出上身白皙的肌肤,只是背后一道长长的疤痕,有些狰狞。 据说,那是他幼年时府上落难遭遇屠杀,他逃出来被追杀的时候划伤的。 因为那个时候有一个人救了他,所以伤没有伤至肋骨,幸得一命。 源源不断内力通过身后修长有力的手指通入虚弱而残破的娇躯,感化着那身上过于雄厚的药效,让那药的功效慢慢散播开来,好使慕千怜更好的吸收。 她咬着牙,额头密密麻麻的汗珠,头顶甚至冒出白烟,混合着一丝丝青色,诡异的在她的头顶盘旋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南司咬牙盘腿坐在慕千怜的身后,身上的内力几乎竭尽,“怜儿,你忍忍。” 慕千怜没有说话,直到尽力感化了体内最后一丝一缕的药水,才睁开了眼,身子无力的倒在了身后男子不算结实,纤薄却有安全感的胸膛上。 如果不是急着取得梁谨夜的好感,她不会这样找竭尽来达到媚术大成,因为这样的大成并不稳固,比起其他媚术大成的人,她的武功修为是明显低于她们的。 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既然已经进行了一半,就不要间断! 毕竟她习的是媚术,媚术大成之时,确实需要男子滋养,不然根本无法修炼到那个地步。 慕千怜的眼中闪过一抹冷绝,撑着无力的身子,反身搂上了身后男子被汗水浸染的脖颈,另一只白皙细长的手臂随手一抬,那刚刚才被宫女捋起来的殷红薄纱帐,那帐子便随之放了下来,遮住了床上一片春光。 两人的声音很轻,都小心翼翼的,连床发出的吱嘎声都很小,但男子说话的声音还是清晰的传出纱帐。 “怜儿,你若不喜欢不高兴,我便可以把那个公冶玉杀了,甚至可以让她生不如死,就像对待七年前那个女人一样,你又何必自苦呢?” “不,本宫喜欢自己动手,只有本宫自己让她生不如死,才让人开心。”慕千怜的声音娇媚,却阴毒。 “就如慕千雁么?”男子声音浅浅,伴随着些微控制不住的喘息声,他揽住了慕千怜的腰肢。 但他的动作轻柔,担心弄痛了慕千怜身上被梁谨夜折腾出来的伤痕。 “当然。”女子娇笑着,得意着,躬起了身子,吻上了南司的饱满好看的唇。 同赴巫山云雨。 执画阁后边的花园后头,再不远处拐弯便是那片慕千雁见到韩墨尘的小树林,此时,树林深处,一个女子穿着平常的宫装,高高的坐在树的枝桠上,一脚随意的搭在上边,随意率性。 从侧面看去,女子五官精致动人,只是冷若冰霜,十分威严睥睨。 她的下方,一个穿着青色布衣的中年男子躬身而立,双手自然的搭垂在身体两侧,恭敬的等着上方女子的吩咐。 前些日子主子出征前特意吩咐过他,宫里有位娘娘不能惹,要好生伺候着,有什么需要的,只要不是他禁止的,就要尽力帮忙办到。 只是没想到的是,直到今日他才知道原来主子命令相助的妃子竟然是裘妃娘娘! 当今圣上的宠妃,最让圣上记挂生气,无可奈何的裘妃娘娘! 这…… 那青衫的中年男子心中无奈,上回朝廷就传自家主子和当朝宠妃裘妃关系匪浅,牵扯不清,可是看在主子是当朝大将军的份上只是处置了裘妃,可他怎么也没想到那风波才过没多久,主子竟然又和裘妃给联系上了…… 慕千雁坐在高高的枝桠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下边的人,莹白素手随意的把玩着手心的浅蓝色口哨,唇角一抹玩味。 这前身留下的哨子果然是一个好的联络工具,真真是灵的很。 她不管这个听了她的哨音过来的人是不是信服她,是不是看好她,因为她知道这人就算心里诸般不支持,都不可能会背叛褚卫。 褚卫治人,还是有一套的。 而那守在下边的中年男子,心中思绪电转,却一直等着那坐在树梢上的女子发话。 可那女子就那样凉薄的看着他,静静的,一言不发,直到许久。 他不由得出了些冷汗。 他是主子的人,奉命待在宫里,也是有自个儿的职务的,若是离开久了,只怕会有人怀疑。 被看的久了,中年男子的心中有些恼,这女人不会有病吧! 却不知,慕千雁会在今日联络他,也是计算好时间的。 就在中年男子心中不满着急的时候,慕千雁却在这个时候开了口:“今个儿的事儿可是听说了?” 今个儿的事儿,皇上在傍晚时分突然一道旨意,大致意思是让裘妃娘娘代替当朝皇后在这国家紧急的时刻,去万国寺或者流光寺为国祈福。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今天这事儿私底下传的沸沸扬扬,不得不说,这裘妃娘娘果真是有些本事的。 想着,他抬头看向前上方居高临下的女子,猜想着眼前女子在这个时候叫他来的目的。 这时,耳边突然一阵风,伴随着簌簌的叶片下落摇曳声,那原本高坐在枝桠上的女子从梢头一跃而下。 她身姿轻盈,衣袂飘飘,落在堆积满落叶花瓣的地面上,竟不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第129章 一定要见父皇 轻盈如斯。 青衫男子一愣。 一直都知道裘妃是一名江湖女子,武功不凡,今日一见,果真非同小可。 在他错愕的视线下,女子起身,弹了弹身上压根儿不存在的尘土,月色下,衣衫上银白的牡丹绣纹荡漾出潋滟的光晕。 视线中的女子,在月色下美得令人眼花,那张面无表情的精致脸庞上,绯红的薄唇轻启,口吻淡漠:“因着战事急,后日午时,本宫就要出发去祈福了,随从六人。给你一天时间,全部都换成自己人。” 她指的自己人,是风浅墨的人,但她需要褚卫的人脉。 于是她又补充道:“将本宫的话复述给风翼国三王爷,那六个随从人选,由他来定。” 中年男子诧异的抬头看向那一脸冷漠却风姿卓绝的女子,却见那女子从袖中掏出了一枚令牌。 他心里此刻的震撼不在小,主子说要相助的这个裘妃,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认识风翼国三王爷,似乎还挺熟捻。 他下意识的伸手接过女子手中的那枚令牌。 那令牌乃上等暖玉所制,喔在掌心暖洋洋的一片,做工细致精巧,刻着流云,看得出来是上等的佳品。 “你去的时候可以带上这个,进出当方便些。”看到对方接了令牌应了声,她才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那身法巧妙飘忽,眼睛一花之下,竟然就这样消失在了男子的视线中。 微微一怔,眼中浮现一抹敬重来,想到女子方才的吩咐,他转身离去。 是该张罗张罗了。 这日夜里,注定多事,春天天气多变的很,夜晚偶尔冷的厉害,随即随着心态的改变又有些闷热起来。 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御书房门口,已经将近半个时辰,可在他视线中的那扇门,迟迟不开。 他的身后,跟着一大群的太监宫女,原本他应该烦躁这些人毫不间隙的跟随的,可他如今哪有这心思? 他是顾不着这些的。 在他的身侧,李公公挵着手中的拂尘,一张老脸皱成了一朵菊花,苦巴巴的劝着:“小殿下啊,算咱家求求您了别折腾了行么?” “别折腾?可本皇子要见母后!母后已经消失很久了,本皇子就想要见见父皇,能直到本皇子母后的下落!”殷儿的声音还带着稚气,可那双黑溜溜的漂亮瞳仁内却慢慢汇聚起一丝丝阴鹜。 那日的项链分明是母后的贴身之物,若非出了什么事儿母后怎么会丢了这项链?这几天他常常来找父皇,可父皇不是对关于母后的问题闭口不谈,就是冲他发火,这几日更是将他避之门外,他真的担心死了! 这下子,李公公又是一急,担心御书房里边的男子会听到殷儿说的话,责怪于自己,忙说道:“皇后娘娘怎么是消失了呢?娘娘不过是族中事物繁忙,所以一时不在宫里罢了。” 话落,男孩儿精致的小脸又是一冷,从兜里掏出了一串精致的项链,却不知为何染了些污垢。 知道身前粉雕玉镯的孩子想要表达些什么,李公公一时无话可说。 这些天小殿下几乎天天过来,说的话也可以说是如出一辙,他每天要做的事儿本就不少,如今又要应付小殿下,防止殿下知道皇后娘娘被关在水牢,忙的可是焦头烂额。 再瞅瞅今天,没想到小殿下竟然直接带着一大帮太监宫女气势汹汹的过来,又撂了话说如果不让见皇上就一直站在这儿,这回可真真是棘手的很。 看了看天色,小殿下已经已经整整在御书房门口等了一个时辰了。 心知是绝不能让眼前的孩子进去见皇上的,李公公偷偷向着身后的一个侍卫使了个眼色,示意那人把小殿下带走。 毕竟小殿下还小,身子弱,这春日里天气多变得很,若是因为他的疏忽让小殿下感了伤寒,那罪责了不在小。 因为小殿下可是当今皇上唯一的子嗣啊! 有什么三长两短就算赔上他们所有人的性命,都于事无补,都平息不了圣上的怒气! 可殷儿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就被带走?如果这样就能将身为梁氏皇朝皇室唯一子嗣的殷儿带走,那也不用在这里耗整整一个时辰了。 小脸一冷,殷儿甩开那个侍卫伸过来的手,口气很是不好,怒喝道:“放肆!” 此言一出,小小侍卫哪敢放肆?当即收回了伸向身前锦衣玉袍的男孩儿的手,恭恭敬敬的垂手立在了一边。 眼前的场景看在眼里,李公公长叹一口气,无可奈何。 夜晚的风,越来越大。 道路两边的树叶在风声中簌簌作响,树叶在风中席卷着落下,几片零落的搭在了衣著单薄的男孩儿身上,那小小的身影落去旁人的眼中,分外的惹人心疼。 可就算冻得瑟瑟发抖,男孩儿稚嫩的脸上依旧满是倔强的盯着御书房的门,希望父皇能够见他。 身后的宫女及时为他披了件披衣。 眼见着天气越来越恶劣,李公公开始急了,终于忍不住敲响了御书房的门。 他都想好了语句,斟酌好了该说些什么话,可他才抬起手敲门,里边就传来了男子威严而低沉的声音:“让他进来吧。” 心中一惊,李公公才恍然想起当今皇上武功绝顶,只怕什么人在御书房外边,说了什么话,呆了多久,皇上都是知晓的。 那皇上竟然还是让小殿下在外边呆了那么久…… 李公公摇了摇头,皇上的心思真真嘎猜不透,也才不得的。 身后传来脚步声,不等他多说什么,那锦衣玉袍的男孩儿已经推门进了御书房。 “儿臣参见父皇。” 房门被人从外边关上,御书房内陷入安静,只听得到桌案上明黄龙袍的俊朗男子批阅奏折的声音,以及男孩儿稚嫩的行礼声。 “殷儿,过来。” 见到男孩儿行礼,梁谨夜的脸上露出疼爱的笑容,向殷儿招了招手。 可殷儿却站在原地,看到梁谨夜向他招手,竟然熟视无睹,只是倔强的盯着梁谨夜。 见到殷儿的反应,梁谨夜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去,声音一沉,说道:“这是做什么。” 他的儿子,怎么能这么不懂礼数,若是此时御书房又其他人,岂不是拂了他的颜面。 知道眼前的一国之君有些不高兴了,殷儿咬了咬唇,依旧看着梁谨夜,那小模样,倔强的很。 他的声音说不出是委屈还是生气,说:“父皇,你怎么都不见儿臣,儿臣在门外等了那么久。” “你啊。”梁谨夜放下手中的狼毫,看向男孩儿的眼神不悦中带着一丝宠爱,“你来父皇这儿总是问你母后的事儿,可父皇回答了你又不信,不停的问问问,朕国务繁忙,殷儿经常这样可是会让父皇烦心,耽误朝政的。” 一番话,有理有据,似乎殷儿来找他确实给他带来了不少困扰,可殷儿毕竟年幼,就算知道梁谨夜说的有理,也不想当一回事儿。 因为连了这么多天,他都在询问慕千怜的下落,可梁谨夜不是避而不见,就是说些不切实际的话,让他着实着急,所以就算听了梁谨夜这么一番话,他也还是不依,反而越想越委屈,越想越难过。 男孩儿稚嫩的小脸皱成了一团,委屈又生气,连说话的声音都压抑着怒气,带着一点颤音:“是,儿臣就是来问这些的,但是要是父皇不骗儿臣,直接告诉儿臣的话,儿臣也不会经常来找您,打扰到您处理朝政啊。” 此话说的着实无礼,话音一落,御书房内便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梁谨夜黝黑的眸子犀利的看着站在下方一脸倔强的孩子,明显动了怒。 殷儿似乎也知道说了不该说的话,心中一滞,低下了头。他……竟然,冒犯了……竟然冒犯了父皇! 这种事,他怎么可以做,父皇可是一国之君啊…… 想到以前嬷嬷的教育,殷儿垂着头,一双小手紧紧的拧在了一起,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父皇好不容易才愿意见他一次,他为此在御书房外等了一个时辰有余,父皇可千万别因为刚才的失口而把他赶出去啊! 要是因着刚才的冒失让他就这样被父皇赶了出去,可就…… 想着想着,他白了一张脸。 他想见母后,很想很想,就算平日里母后对他不冷不淡,但是他知道母后是疼他的,这么久不见母后,他真的好想好想她…… 他好想知道母后去哪儿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他不要整日里只有裘妃姐姐,只有那些宫女,只有忙里忙外不肯见他的父皇,他想要母后…… 因为就算母后平日冷淡些,可也是能看到人影的。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梁谨夜威严的声音,那声音带着怒气,带着轻蔑,带着厌恶,却又有些平静。 “这些,都是你母后教你的么?!” 这些,就是慕千怜教你的么! 第130章 毕竟还是孩子 如此没有教养,如此不懂礼数,面对他,竟然敢这般态度。 慕千怜,朕把孩子给你抚养,待在你身边,你却这样教养,你的时间都花到哪儿去了,会奸夫么! 想到这儿,梁谨夜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特别是一联想到“会奸夫”,心中的怒气就如排山倒海而来,颜面尽失啊! 殷儿愣在原地,看着梁谨夜突如其来的怒气,嘴角嗫嚅了下,头垂的更低了。 他不大清楚父皇是什么意思,但是也能理解父皇已经生气了。 看着站在御书房中央一言不发的男孩儿,梁谨夜依旧以原来的口吻,重复了一遍他的问话。 殷儿毕竟也是宫里长大的孩子,比一般人家的孩子自然聪明了很多,因为身为皇室唯一的子嗣,身上的压力真的是非常大的,所以消化了一会儿梁谨夜的问话,他就明白了眼前一脸怒气威严的男子的意思。 原来。父皇竟然是生母后的气么?还是说根本就不喜欢母后,不然为什么这几天一听到他提母后就动怒呢? 不知道该说什么,殷儿只得低头沉默,半晌才轻轻的说了句:“母后还是很疼儿臣的……” “而且……儿臣真的想母后的……” “儿臣不想每天和宫女在一起……” 说着说着,孩子稚嫩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最后有些带上了哭腔。 没有人知道在没有母后在的时候他是怎么熬的。 没人知道在环顾间周围都是宫女太监的时候,他是怎么过的。 没人知道在父皇每天这样对他的时候,他有多难过。 他毕竟还是个孩子。 儿子带着哭腔的话让梁谨夜一下子从愤怒中回过了神,一时间,心里浮上一丝愧疚,可也只是一丝。 他心里觉得,他不仅仅是殷儿的父皇,更是一国之君,他对殷儿闭门不见也是因为担心他烦到自己,打扰了他处理朝政罢了。 这一切,只是为了给孩子营造一个安稳的家国,保苍生太平罢了。 没错,就是这样! 梁谨夜这样想着,心里的愧疚少了些,完完全全的忽视了他的野心。 这样的想法若是让了解而在乎他的人知道,可谓是伤透了心吧? 可殷儿并不知道。 他只知道父皇在听完他的话后脸色就好看了很多,甚至还向他招了招手。 因为心里知道自己犯了错,这一会,殷儿乖乖的走了上去。 可他还是不识相,性子也是倔强的要命,在和梁谨夜说了几句话后,看身边的男子脸色好看了很多,殷儿又软软的开口道:“父皇……就告诉殷儿母后在哪儿吧,殷儿想母后了,要不是这几天裘妃姐姐愿意陪儿臣,儿臣真的会受不了的。” 梁谨夜微微一愣,看向殷儿的眼神带上了一丝心疼,在听到男孩儿粉嘟嘟的唇间蹦出的“裘妃姐姐”四个字的时候,他的眼中浮现一抹讶异,不知想到了些什么,突然,信念一动。 可这一会,梁谨夜没有再让殷儿在御书房多待,而是吩咐了声,身后屏风后边的小门处便走出一个宫女来,听言将殷儿带了出去。 殷儿脾气倔,不依,可又畏怕于父皇冰冷威严的注视,只得一步三回头的被那个宫女带了出去。 房门被宫女从外边轻轻的关上,御书房内陷入了一片寂静。 坐在桌案后边的男子,浓眉微蹙,拿着毛笔的手,一下一下的敲打着桌面。 确实,殷儿很棘手。他不可能一直隐瞒着殷儿,可是他又不能让殷儿知道慕千怜被关在了水牢,所以…… 所以只能放了慕千怜这个贱人。 不! 想到这儿,梁谨夜眸色一冷,一想到就这样轻易把这么浪荡、拂了他颜面的女人放出来。他就分外的不悦。 这个女人,让天下人看了他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梁谨夜。 他——梁氏皇朝的一国之君! 怎么可以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不过…… 原本堆积的越来越高的愤怒突然慢慢清减下来,梁谨夜深吸了口气。 慕千怜的这事儿保密的其实极好,民间还没有流传开来,宫里的人为了保命嘴巴也紧,只不过私下里谁知道会不会相互讨论,这让他颜面何存! 可是看着民间似乎真的没有什么关于皇室的流言,而如今情形又如此,梁谨夜心里开始犹豫起来。 可就在这时,外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蹭蹭蹭,蹭蹭蹭—— 伴随着铠甲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梁谨夜脸色一变,放下了手中的毛笔,腾的站了起来。 莫非,又战败了? 还是说……已经入邺城! 想到这里,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握紧,握紧,直到发出了骨骼的咔擦声,外边的脚步声已经临近御书房嘎了。 其实来人的走路声并不是特别的响亮,只是比别人重些,急些,但梁谨夜的武功修为毕竟非同小可,所以远远的便能清晰的听到往这儿而来的脚步声。 紧接着,门外传来李公公的通传声:“皇上,奴才看到一名御林军急匆匆而来,似乎是来送战报的。” “宣。” 御书房内传来男子低沉冷静的声音,威严的传入他的耳中,李公公垂眉敛目,机灵的退到了路边。 很快,那御林军离得近了,紧接着风风火火的冲进了御书房。 “报——” “说。” “前方八百里加急,我军——” 似乎过于激动,那个御林军的声音颤了颤,然后才接着说道:“我军褚将军屡出奇招,匈奴,败!” 匈奴,败! 这个消息,对于出兵以来屡屡不顺的梁谨夜来说,简直可以说是惊喜,只是一次胜利,就让他感觉可能胜利在望。 出兵以来,屡屡不顺,战事不顺,朝政不顺什么都不顺! 梁谨夜阴鹜沉重的脸上浮现了一抹狂喜之色,却是一闪而过。 等那侍卫走后,梁谨夜独自一人看着那份八百里加急的密函,心中欣喜。 因为如果褚卫从此以后都能屡出奇招,打败匈奴铁骑,那么邺城肯定稳固,而让他带兵出征的言论也会随之消散,更有可能节节攻入,占领匈奴的地盘,到时候…… 第131章 很熟悉么? 梁谨夜想着,心中很是兴奋,若是真能如此,他以后的江山可就不止梁氏皇朝那么大了! 可突然,他脸色一冷,放下了手中的八百里加急的密函,这一切,他都想的太早了,褚卫…… 薄唇轻启,他的声音低沉而深长:褚卫…… 从最一开始,褚卫这个人就表现了非凡的才华,非凡的兵法谋略,他对褚卫寄予厚望,褚卫也不负所望,连连立下战功,可这一次,他不仅对这场战事束手无策,甚至第一场还败给了匈奴。 不得不说,褚卫这个人,他看不大清楚。 不过既然这次战事有了转机,也就不对他责罚什么了。 修长的手指屈起,有节奏的敲打着桌面,一下,一下。 如今邺城已经保住,此次又是战胜,那么就又有了很多的时间可以让他在民间和军中搭擂台,然后选出人选来代替他前去邺城督战。 因为他实在是不能确定褚卫带兵能不能一路获胜,然后大捷而归。 如果不成,以后梁军又面临困顿,他依旧还是会被要求前去督战。 所以还是早些准备的好。 心下盘算得当,梁谨夜出了御书房,“摆驾执画阁。” “摆驾执画阁——” 李公公忙向那些宫人们喊了声,尖细的嗓音穿透云霄,一个明黄龙袍的威严男子踱步而出。 那张俊邪的脸上,一双犀利黝黑的凤目淡淡一扫,便是仅然一身威严。 车撵稳稳的抬向执画阁的方向而去,夜晚的风略凉,银白月华撒下,那个威严的坐在车撵上的身影,威严俊朗的让人难以企及,令人侧目。 一路亭台楼阁,雕梁画栋,路边合欢开的正盛,皇宫的非凡大气,当真是令人惊叹。 前方一个拐角,便是青石小路,梁谨夜的车撵就要从那里拐弯之时,突然,远远的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小小的,稚嫩的,穿着精致的锦衣华服,站在极其隐蔽的地方,树的枝叶恰好挡住了他的身影。 可梁谨夜正好居高临下,连忙吩咐抬着车撵的宫人停下了脚步。 “停。” 一道威严低沉的声音响起,车撵停了下来,凤目扫过那个小身影所待着的位子,梁谨夜的声音沉沉的,带着一丝责备:“殷儿,还不出来。” 那个被枝叶隐住的身影似乎踌躇了一会儿,慢慢挪了出来。 “父皇……儿臣参见父皇。”殷儿行了一礼,稚气的脸上却有些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到现在还没有回去?那些宫人呢?”梁谨夜问道。 殷儿似乎愣了愣,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那个……儿臣……儿臣把他们给甩了。” “儿臣不喜欢整天被这些太监宫女跟着,这群低贱的人!” 殷儿又补充道,声音稚嫩,说出来的话却是不好听,显然对这些宫人很不满意。 梁谨夜微微挑眉,说道:“那你这是干什么,大晚上的呆在这儿,不知道一个人很危险么。” “儿臣只是听说明天裘妃姐姐就要离开皇宫为国祈福了,所以想折回来问问。”殷儿轻声说道,眉头皱了起来,似乎想着什么,就要行礼转身离开。 梁谨夜喝止住了他。 略略想了片刻,梁谨夜开口说道:“你和裘儿很熟悉么?你很喜欢她?” 男孩一愣,不知为什么,愣了片刻后,脸色一白,忙不迭的摇头说道:“不,不是,没有的事儿。” 梁谨夜似乎了然,露出了一抹和蔼的笑:“没事儿,殷儿和裘妃娘娘相处的好,和父皇的妃子能和睦相处,朕高兴还来不及呢。” 他本以为,慕千怜教育孩子,会想办法让殷儿讨厌裘儿等获宠的妃子,没想到殷儿竟然还对裘儿心生欢喜,看来这女人还是懂些分寸的。 想到这里,似乎对慕千怜的厌恶稍稍清减了些许,梁谨夜看向殷儿的目光平静,“你刚才说想折回来问问什么?” 他招手拉过男孩儿肉嘟嘟的小手,问道。 “就是想确认一下呀。”殷儿靠着梁谨夜的腿,抬高了脑袋。 “确认之后呢?” “唔……” 殷儿皱起秀气的眉,不知道说些什么,被梁谨夜环住的小身板儿却在微不可见的颤抖,细微的战栗。 梁谨夜自然是感受到了怀中孩子的异样,不过他什么都没说。 没有询问,没有安慰。 这件事儿说起来还是在殷儿四岁的时候,今年殷儿已经七岁了。 已经过了三年。 因为梁谨夜是八年前登基的,皇朝初建,朝政繁忙,又有很多边小的国家没有平定,引发战乱,所以当时殷儿这个孩子还是交给宫里的嬷嬷奶娘照顾的,慕千怜这厮本来和他感情就没有深到什么地步,所以孩子也是爱管不管,当时殷儿确实缺乏照顾。 后来时间长了,梁氏皇朝也渐渐安稳,他便打算好好培养殷儿,毕竟他只有一个儿子,所以殷儿必须继承皇位,必须有管理好江山的本事。 那段时间,他对殷儿着实严格,导致这孩子每次见到他就怕,甚至脾气还倔强的很,他对殷儿愈加严格,愈加让夫子管的严,殷儿就愈发不听,反着干。 几乎天天逃夫子的课。 直到有一次…… 总而言之,曾经因为殷儿与认识的一个孩子相交,天天逃课,所以后来宫人知道梁谨夜对此非常不悦,将那个打扰殷儿导致皇子分心的孩子给判了刑。 殷儿从此就有了心理阴影。 可那又如何呢?身为皇室目前唯一的子嗣,绝对不能因为一些不相干的人而分心的。 晚风拂过,带起丝丝凉意,因为穿的单薄,男孩儿粉雕玉镯的小脸蛋被冻的有些发红,他沉吟了片刻,似乎已经镇定下来,脸上的神情是不符合年龄的沉着。 “儿臣只是觉得既然已经找不到母后了,要是裘妃姐姐也离开了,那儿臣就没人可以说话了。父皇日理万机,儿臣……不敢打扰。” 殷儿从梁谨夜身边离开,站到了他身前,认真的说道:“因为裘妃是父皇的宠妃,所以儿臣认为儿臣和裘妃姐姐相处的好父皇不会那么生气。” 不会像见到他心心念念着母后时那么生气。 梁谨夜知道殷儿是在维护裘儿,担心他也像对当年那个女孩儿一样对裘儿。 他笑了笑,不置可否。 可那谭幽深龙目却不带一丝一毫的笑意,殷儿提醒了他,他突然觉得应该抽个时间和慕千怜好好谈谈。 不过他没想到事情竟然发生的那么快。 今夜明月当空,凉风中伴着隐约漂浮的春日冷香,梁谨夜坐在执画阁内,看着眼前女子恬静倾城的脸庞。 女子眉如弯月,眼若明星,宽袖扶风,长发如瀑,看向他的眼神,平静幽深。 她很快就可以出宫了,她已经再也无法在梁谨夜面前装出一副不舍良善的模样了,这个男人,让她觉得恶心。 慕千雁无法想象曾经她是怎么爱上这样的男人的,她到底是瞎了眼。 执画阁的后花园沉寂了一会儿,半晌,慕千雁看了眼前的男子一眼,那眼神若有似无的扫过梁谨夜身后的那名宫女,说道:“皇上,既然有事要忙,您便去吧,总不能因为臣妾耽误了皇后娘娘的事儿。” 梁谨夜皱起了眉,没有答应。 “裘儿后日就要离开了,朕总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去看那个给朕蒙羞,给梁氏皇朝蒙羞的女子。” “可若是皇上不去看娘娘,而臣妾又代替了娘娘去为国祈福。来日娘娘出了水牢,臣妾定然不会好过。” 这话轻轻浅浅,随着风吹入梁谨夜的耳中,他没有否认慕千怜会出水牢这句话,而是冷着张脸,答应了。 因为就在刚才,那个前来叫梁谨夜去看慕千怜的宫女说了一句话,“皇上,娘娘说她已稳固大成,希望皇上前去相助。” 这宫女虽然只是个传话的,压根儿就不知道慕千怜让她传的话的意思,但梁谨夜明白了,慕千雁明白了。 之前慕千怜和梁谨夜说过,因为她媚术大成后还未稳固,所以还不能通过她的身体增长内力,等稳固后,就可以了。 而梁谨夜向来为武痴狂,如今有了提升武功的机会,自然是狂喜,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再去看看慕千怜,丝毫不见之前的犹豫。 而慕千雁则认为不管慕千怜的媚术是否大成,只要让梁谨夜认为已经大成,以梁谨夜对武功的痴狂,慕千怜一定可以借着这个缘由脱离水牢,然后逐步获宠。 不过,她并不着急。 等这一天她等了很久了,她倒想看看慕千怜出来后会有何行动。 殷儿几乎每日的去找梁谨夜,加上如今慕千怜媚术大成,只怕明天,只消明天,她就被梁谨夜从水牢放出来了。 第132章 放离 夜,略凉,风起。 看着英挺男子在那宫女的带领下踱步离去的威严身影,一名女子静静的望着明黄龙袍的男子离去的方向,红唇勾起,微然而笑。 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那勾起的红唇妖冶美丽,端的娇媚无骨入艳三分,却带着一抹无端端的冷厉阴凉。 浮帘帐暖,女子娇柔难耐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从纱帐内的床上传来,勾魂摄魄,妖媚之极。 一个穿着灰色长衫的清隽男子从床上下来,理了理衣衫,然后从窗户上一跃而出。 云屋内安静一片,只听到女子若有似无的压抑的喘息声,床上的被褥已经有些被汗水浸渍,一名衣衫不整的女子盘腿坐在床上,似乎极其的痛苦。 脸色是不正常的晕红,几乎能红的滴出血来。 天阶夜色凉如水,窗内红烛摇曳,窗外月色朦胧,隐约夜晚的薄雾轻轻缭绕,不远处,依稀有一架华贵的车撵穿透薄雾,悠悠而来。 远远的有太监的声音传来,尖利的穿透薄雾,让原本凝神端坐在床上的女子顿时睁开了眼。 含春杏眼的眼底深处,一抹算计一闪而过。 然后她站起身,似乎强撑着身体的不适,一步一步的走到门口,迎接梁谨夜的到来。 她自己是来不了门的,因为外面的侍卫将门从外面给反锁上了,她只能等着别人从外面把门打开。 修长有力的手在门口顿住,竖耳倾听了一会儿,梁谨夜推门而入。 那一瞬间,屋外月华铺洒而下,照的烛光昏暗的房间内一拢银辉,映衬着男子宛若神祗的俊朗脸庞,竟遥不可及。 可男子黝黑眼瞳冰凉深处的那一点狂热和虚荣,让整个人带上了庸俗之气。 可就算如此,那一瞬间踏月而来的风姿,还是让慕千怜有一刹的恍神,长久以来,第一次,梁谨夜在她面前没有露出阴狠而厌恶的神情,也是第一次,她开始怀疑自己身在水牢时所做的决定。 然后她露出虚弱的笑容,看向梁谨夜的眼神卑微而敬仰,屈膝行礼:“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那声音娇娇弱弱,似乎带着难以压抑的喘息,妖媚露骨,她几乎没穿什么衣服,仅仅,胸前是一抹红缎裹胸,外披红色纱衣。透过那半透明的红色的纱衣隐约可见她如玉的肌肤和布满暧昧痕迹的纤弱双臂。 这画面,太勾人。 梁谨夜喉间一紧,干咳一声,让慕千怜起了身。 他从来自诩自制力良好,根本不至于一受到女子诱惑就经受不住,可也不知为什么,最近他每次看到慕千怜,就无名一股心火,折腾的他口干舌燥。 不过一想到刚才慕千怜看他的眼神,他就觉得心中舒坦,这是一种被崇拜的感觉,这对极其注重颜面的梁谨夜来说,真的是极其容易取_悦他的。 慕千怜正是因为深谙这一点,才会这样做,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梁谨夜。 这个优秀的男人,他喜怒无常,但是若让他开心并且觉得颜面十足,再加上她媚术大成,说不定她就可以赶在那个代替她为国祈福的贱人离开之前离开水牢,再塑皇后威仪! “免礼。”男子平和的声音传来,然后身侧一阵淡淡的龙涎香,身形挺拔的男子从她身侧经过。 眸中闪过一抹精光,慕千怜突然双腿一软,失控的向身后摔去,她的身后,是一张尖角的椅背,只消稍稍偏一个角度,便极有可能撞破她的后脑勺。 电光火石间,一抹明黄的身影一闪而过,男子稳稳的接住了慕千怜向后摔倒的身子。 她被一双结实有力的手臂环住,那修长手指接触在她柔软的腰肢上,引起一阵战栗。 女子苍白的小脸上惊惶未退,犹带后怕,唇间却逸出一丝娇媚的口申口今声,“皇上,臣妾难受……” 那娇娇的叫唤听的人心都酥了,那放在腰间的大手微微一紧,慕千怜的身子突然腾空而起,倒在了那春意浮动的红纱帐内。 徒留一地衣衫凌乱。 这日,细雨连绵,天气阴沉沉的,闷的很,连带着天色也暗了很多,当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竟已接近正午。 可宫里的宫人们早早的就在忙碌了,更有消息传百,闹得整个皇宫私下里沸沸扬扬。 据说,被皇上责罚的皇后娘娘给放出来了,依旧担着皇后的位子,皇上待她,一般无二。 更似乎比以往好了很多。 有人说,是因为皇后娘娘取得了皇上的谅解,又因为孕育了当今梁氏皇朝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子嗣,所以被放出来了,只不过权利也许不如以前了。 也有人说,之前传的茗怜皇后与人私通是假的,根本就是裘妃娘娘为了争宠使的坏,这下子娘娘出来了,裘妃可就死定了! 慕千雁听言,不过微微一笑,凝脂般的脸庞,艳丽无双。 细密如银毫的雨丝轻纱一般笼罩天地,一弯绿水似青罗玉带绕路而行,因为闲着无事,慕千雁在灵儿及一众宫女的陪同下,缓步在皇宫的密林后边。 这是宫里难得的一处僻静所在。 前方一处拐角,便是一次过碧水,荷叶连天,青翠欲滴。 却不曾想,在这么一处难得干净的地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穿着华丽的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宫装,花着精致瑰丽的浓妆,斜挑的杏眼嚣张而阴毒。 慕千雁顿住了脚步。 慕千怜却似乎早已知道了是她,背对着她,连头都不回一下,便刻薄的说道:“哟,几日不见,妹妹可是愈来愈不懂礼数了,怎么,见了本宫不该表示表示么!” 说着,她一瓣一瓣的剥开手心的玉兰花瓣,眼角眉梢都妖媚入骨,那声音尖利而憎恨的传入慕千雁的耳中,她厌恶的皱了皱眉。 第133章 争锋 “怎么,娘娘想臣妾表示些什么?钱么?”慕千雁似不恼,那声音静静的传入慕千怜的耳中,那么平淡,那么毫不在意,让她的怒气更甚。 但慕千怜很快就恢复了原来嚣张高傲的模样,好像刚才的怒气只是别人的眼花,露出母仪天下般的圣洁笑容,唇角鄙夷:“瞧妹妹这话说的,咱们姐妹两的感情怎么能用钱来衡量呢?岂不是庸俗。” 岂不是庸俗,只要是有些脑子的人都听明白了,这是在讽刺慕千雁品味低下,什么事儿都想着钱,带着一股子的铜臭气。 她觉得她这句话说的好极了,然后慕千怜看着不远处有着令人嫉妒容颜的女子,憎恨中带着明显的得意洋洋。 可她眼中的那个女子却不恼,而是微微一笑:“臣妾也想做个有礼数的,可宫里的礼仪似乎说过对怎么样的人行怎么样的礼数,臣妾将这句话思考了半天才觉得这句话其实同样适合皇后姐姐。” 不是她低俗,而是慕千怜在她眼里只配用低俗的礼数来对待。 她的口气不痛不痒的,可那眼中的寂寥憎恨却在一瞬间闪灭,慕千怜,我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慕千怜心里气的发抖,可总归是极有本事的,不消片刻,她便容光焕发,笑吟吟的看着不远处的女子,说道:“妹妹逞了口舌之快,可是开心了?可妹妹这么不懂礼数,可是拂了皇家的颜面。” 话落,她又向前走了几步,纤纤玉手点着自己的脸颊,挑眉高傲而得意的说道:“皇家的颜面啊,皇上多么的在乎。” 她笑着,嘲讽的看着慕千雁,皇上看重的颜面哟,公冶玉,你有什么好和本宫争的?连皇上最在乎什么都不知道。 若这公冶玉知道皇上最在意颜面,就算是一时生气,只怕这公冶玉也不敢在任何人面前失了仪吧? 听言,慕千雁冷笑一声,“慕千怜,不要装作一副巧遇的样子了,有什么事儿就直说吧。” “放肆!” 一道怒喝声响起,那个站在慕千怜身后为她撑伞的宫女上前一步,指着慕千雁呵斥道:“大胆!竟然敢直呼皇后娘娘名讳!” “啪!” 一道响亮的巴掌声响起,女子神色淡淡,嫣红的薄唇不屑的撇了撇,看向宫女的眼神孤冷而睥睨。 然后慕千雁甩了甩手,似乎惊讶的说道:“哎,不愧是皇后娘娘慕千怜的宫女,皮也是这么厚,打的本宫的手都痛了。” 这一下,下手极重,打的的那宫女头晕眼花,没一会儿,脸上便浮现了鲜红的巴掌印。 “不好意思,本宫实在是看不得有宫女不懂礼数,以上犯下,便帮皇后娘娘教训一下了。” 雨露拂吹着挺秀细长的凤尾竹,汇聚成珠,顺着幽雅别致的叶尾滑落而下,水晶断线一般,敲打在油纸伞上,时断时续,清越如仕女轻击编钟。 油纸伞下的女子,笑容妖冶孤冷,那双美丽神秘的丹凤眼挑起,眼神似乎要直直的看进慕千怜的心里。 没由来的,慕千怜心里一慌。 公冶玉的眼神和当年那个女人,何其相似! 不行,必然她现在已经重获自由,她一定要让公冶玉消失在这个世上,一定要和梁谨夜联手剿灭女尊余党,绝对不让这些隐患酿大! 想到这儿,慕千怜高傲的看了慕千雁一眼,缓缓的从她的身侧走过,路过她身边时,她嫉妒而恶毒的声音在慕千雁耳边响起:“这次,暂且放你一马,让你先逞逞口舌之快。” “还有。” 慕千怜突然停住了离开的角度,得意的笑着:“妹妹出门在外,本宫劝你还是小心点吧。明个儿你走的时候,本宫亲自来送你,祝妹妹一路顺风。” 慕千雁没有说话,只是侧身避开了慕千怜故意撞过来的肩膀,冷冷一笑。 许久不见慕千怜,本以为如今出了水牢应该还是颓废着,不曾想她虽然看起来虚弱的紧,可举手投注都像水一样透着一股子的妖媚,配着脸上高傲的模样,唇角无辜的笑容,简直就是勾人的很。 她猜想,慕千怜的媚术这一会说不定真的大成了。 可那又如何呢?她冷嗤,双手紧握着颤抖,鹬蚌相争,鱼翁得利。这句话,她可要好好的利用,她就不信,依着慕千怜的性子,在遭遇梁谨夜这样的对待后,还会一如既往的衷于梁谨夜! 她慕千怜可是向来睚眦必报,报复心极强的人物。 细雨横斜,逶迤倾泻,朦胧缭绕中,女子脸上的神情早已模糊,只看见一瓣鲜艳欲滴的妖冶,在朦胧薄雾细细雨帘中隐约浮现。 那抹妖冶勾起的笑,带着亘古难变的寂寥。 下午未时的时候,雨已经有些停的征兆,比上午小了很多,天色依旧是灰蒙蒙的一片,可就算如此,慕千雁还是听说了些梁谨夜的行动。 似乎今天冒着雨,梁谨夜已经命人在民间和军营搭了擂台,最终胜出者将带兵出征,建功立业,且金银百两的消息也已经传播开来,报名的人数不胜数。 看来梁谨夜的动作还是蛮快的。 盘腿坐在床上运转了三周内力后,床上的女子缓缓睁开眼来,那一刹那,清如泓泉的眸子中,一道精光一闪而过! 就在这时,外边传来小太监的通传声,紧接着,外边有人敲响了寝宫的门。 “娘娘,内务府来人了。” “何事?” “据说是此次为国祈福,出行陪同宫女的事儿。” “传。” 阖上眼,慕千雁缓缓的说道。 厅堂内,整洁干净,却布置大气,精致的雕梁,广阔大气的水墨画,一走进便看的出主人的品味高雅,地位在后宫也绝对不低。 一名年老的嬷嬷站在厅堂中央,垂眉敛目,恭敬的侯着。 描绘着草原的水墨画旁,水晶珠帘逶迤倾泻,帘后一名女子缓缓走出。 恍然一阵牡丹花香,绣着牡丹流纹的衣袖扬起,衣带当风,虽衣着不是极致的华贵,但是那周身的气质,却凛然让人畏怕。 “奴婢参见裘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听到前方传来的脚步声,老嬷嬷朝着慕千雁走来的方向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那表情严谨的很,一看就是内务府有些地位,极懂礼数的宫人。 “免礼。” 随意抬了抬手,慕千雁在水墨画前的座位上坐下,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个嬷嬷,神色淡淡。 “裘妃娘娘,您此行为国祈福的宫人已经安排好了,不知是否何您心意。” 说着,老嬷嬷抬头看了看慕千雁的眼色,见女子默许,便朝着外边拍了拍手,不多时,一个年长的宫女便带着两个眉眼干净机灵的女子进来了。 那两个姑娘都穿着得体的宫女衣裳,神情没有什么害怕的模样,也没有谄媚,只是机械的行了个礼,然后很听嬷嬷话的抬起了头,让慵懒的斜倚在软榻上的女子瞧个仔细。 瞧瞧是否是个眉眼干净不大会有歪心思的,瞧瞧是否满意。 略略打量了几眼,慕千雁便收回了目光。这几个宫女看起来都是听话的,也许不老实,但一般来说都是不会背叛她暗中使坏的。 因为这两个女子虽然身子瘦,但走起路来下盘稳健,明显是练过武的,在风浅墨那儿应该是隐卫一类,对主子中心,但是对敌人,依然不会老实,想必也是有些手段的。 “行吧。” 她点了点头,示意她们退下,明日就要走了,她得想想还有什么事儿要做。 这次一走,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褚卫应该会把战事拖的很长,把一场凭他的智慧可以轻易战胜的战役表现的极其艰难。 因为这样的话,总有一****战胜归来,只要他的人和风浅墨的人一挑拨,在茶馆客栈之类的地方随意一说,话头就定然生了根,一传十,十传百,百姓心里就渐渐不看好梁谨夜了。 一场战役,危急需要梁谨夜之时,每每得到梁谨夜这个当朝皇上的拒绝,每每都无法解决问题甚至使战事更加严重,而最后还是褚卫褚将军急中生智,大胜归来,民心所向为何,谁都清楚。 觉得一个皇上竟然如此不顾家伙,满口虚言,竟然连一个将军都不如! 呵…… 她清呵,眉眼带笑,却是一片冷然,梁谨夜,慕千怜,好戏,已经慢慢开始了。 你们喜欢么? 身后传来女子女子清晰冷笑声,似乎从地狱传来,带着亘古的寂寥,却一瞬间,带着一丝妖气。 那个特意留在最后的老嬷嬷听了浑身一个激灵,只感觉一股阴冷森森的寒气从后脚跟蹭的窜上了脊背,让她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个喜怒无常的裘妃娘娘,皇上最近隆宠正盛的女子。 想到这里,老嬷嬷更加想快些离开了,从一开始就被她牢牢的握在掌心的字条几乎被她手心泌出的冷汗浸湿,她稳了稳心神,趁着其他人不注意,偷偷将手里的字条塞在了一旁的花瓶口里。 第134章 巧竹的害怕 将老嬷嬷的动作收入眼中,慕千雁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吩咐身边的宫女们也退下,这才将那字条拿了出来。 上面的字迹已经被老嬷嬷掌心渗出的冷汗浸湿,墨色晕染开来,有些模糊不清,但细细看去,还是大致看懂了意思。 是关于随行侍卫的事儿,这两个侍卫是梁谨夜钦定的,褚卫的人没有办法改变人选,将侍卫换成风浅墨的人,所以让慕千雁出宫后一路小心,一些异样的行为千万不能让梁谨夜派的侍卫看出来。 如此…… 暗暗运起内力,汇于掌心,纤纤玉指一松,手中的纸条便粉碎成灰,从指缝间如流沙般流泻而下,尚未落到地上,一阵风吹起,那些粉末便飘然在空中,再无踪迹。 “来人!” 从寝宫内传来一声平淡的声音,却清晰的传到了外边宫女的耳中,一名宫女走了进来。 “奴婢参见娘娘,娘娘有何吩咐?” 随手免了礼,慕千雁懒懒的靠在软榻上,微阖的美丽眼眸中几缕思虑,“本宫记得本宫这执画阁里有几个粗实宫女?” “回禀娘娘,总共五人。”那宫女恭敬的回答道,虽然心中疑虑,但也不做多想。 不过就算她想多想眼前的裘妃娘娘为何打听粗实宫女的事儿,也是不敢想更不能想的。 在这个深宫里,你想的越多,知道的越多,死的就越快。 只有做好自己本分的事儿,才是明哲保身。 “把她们都带上来吧。”慕千雁说完,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窗外微光辉映下,白皙的几乎透明的修长手指,优雅而美丽。 “是。” 宫女颔首退下,不出片刻,便带着几个衣着普通的宫女上来了,那些宫女腰上都是普通的名字牌,属于地位略低的粗使宫女。 进了寝宫,来到软榻边上,她们齐齐行了礼,便谨慎恭敬的站在了那个领头宫女身后一米处,等候上方女子的差遣。 “裘妃娘娘,这里就是执画阁的粗使宫女。” 那个宫女上前屈膝说道。 目光散漫的扫过那几个粗使宫女,女子姣好的容颜上,一双美丽神秘的眸子平静无波,半晌,她伸出纤纤玉指,指着最当中的那个看起来颇为年轻,长相干净的宫女,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回娘娘,这是巧竹,是今年选秀的时候刚进的宫。” 听言,慕千雁从软榻上站了起来,走到了巧竹身前,她姿态优雅,衣带当风。那殷红的唇畔,好贵而美丽。 然后她说道:“选秀?呵,这倒是奇了怪了,选秀进来的宫女怎么会被派作粗使的呢,莫不是犯了什么错?” 这话一说,刚才那个宫女低下了头,连巧竹的脸上也有些紧张起来。 将眼前两人的神情收入眼底,她微微一笑,止了话头。 慕千雁自然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不过既然已经达到了她想要效果,那便见好就收吧。 “其他人都下去吧,巧竹留下。” 清雅高贵的声音在上方响起,那裘妃娘娘不知怎的,竟又坐到了软榻上,却没发出一丁点儿的脚步声。 那些被喝令停下手中的活突然被叫过来的粗使宫女们实在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略微担心的看了被留下的巧竹一眼,行礼随着那个宫女退了下去。 巧竹是她们粗使宫女中年纪最小的,没进宫前生活也安稳,这些粗活还是一点一点学起来的,她们对这姑娘也颇为欢喜。 都说这裘妃娘娘吧,喜怒无常,她们是执画阁里的宫人,就算是粗使的,对裘妃娘娘的喜怒无常,性情乖张多少也是感受到了一点,这平白无故的娘娘突然就把巧竹留在了这里,她们心里还实在是放心不下。 没一会儿,那些宫女就退下了,寝宫内只剩下了慕千雁和巧竹二人,一瞬间的寂静,让巧竹心里有心紧张起来。 她似乎有点知道裘妃娘娘为什么单独让她留下来,应该是因为她的声音与裘妃娘娘比较像的缘故,上回娘娘外出,她就冒险犯了欺君之罪,冒充了一次裘妃。 不过事后灵儿姐姐听着裘妃娘娘的吩咐赏了她一笔不少的银两,倒是两清,当做没什么牵扯了。 想到这里,她有些傲懊恼怎么会自己有这样的声音,竟然和裘妃娘娘相似,以后应该会有很多麻烦吧…… 慕千雁慵懒的倚在软榻上,一只手有意无意的摆弄着软榻边上青花瓷瓶里插着的新采的牡丹花。 牡丹里,她独爱看那艳艳炽热的红色,红的像血一样,鲜艳欲滴。 莹白玉手轻轻抚过柔软的花瓣,那纤美柔软的花瓣上几颗小小的晶莹剔透的露珠挂在上面,然后话落在她的掌心,说着纤细娇嫩的凝脂玉肤滑落,真真是一副唯美的花卷。 可软榻上的女子似乎已经沉浸其中,竟然没有一丝一毫开口说话的意思,这么长久的沉寂,让巧竹心里开始打鼓了。 正当她考虑要不要叫眼前女子一声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一声轻柔缓慢的声音,那声线柔美动听,却十分平静,听在巧竹耳里,好像成竹在胸,一切尽在股掌。 “巧竹今年年方15吧。”女子双眸清波流盼,略微含笑,可听在巧竹耳中,却感觉不出一丝一毫的笑意。 “是。” “是梁氏皇朝北连城人?” “是。” “家住北连城瓦西街?” “是…” “家住瓦西街201号?” “……是……” 巧竹的声音开始犹豫了,回答的越来越慢,头垂的越来越低,随着身前女子的问话越来越深入,她心里那种不祥的预感更加强烈了。 那平静的声音就像在说一件极其普通的事情,平静的像问今天天气好不好,可这种感觉,吓的巧竹几乎心跳漏跳了一拍。 她现在只想知道眼前这个美丽的女子到底想让她干什么,到底有什么需要她声音的事情让她做,她现在恨不得立刻就离开这个寝宫,离开这个捉摸不透的裘妃娘娘。 可慕千雁却是丝毫没有要停下问话的意思,依旧是不急不缓的问道:“父亲林氏,母亲张氏?家里开小茶馆的。” “是……”巧竹一双被袖子遮住的交握的手已经渗出了黏湿的冷汗,她死死的握着手,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她实在担心。 裘妃娘娘将她家里的事儿了解的那么清楚,竟然比那内务府带领她进来的嬷嬷还了解她的事儿,说不定真的有什么大事儿要她帮忙,而她要是不肯帮忙…… 说不定会拿她的家里人相要挟! 想到这里,巧玉的脸色一白,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可慕千雁的下一句话,听到耳中,几乎让巧玉发狂! 她那殷红的薄唇轻启,说:“可听闻你父亲重病,因而买了辛苦经营几十年的小茶馆用来当医药费了?可本宫想想,这些钱还是不够的。” 慕千雁白皙如玉的脸上露出思考纠结的表情,眉头微微皱起,语气有种循循善诱的感觉。 巧竹心中害怕,却强自镇定:“回禀娘娘,奴婢家中双亲安好,裘妃娘娘多虑了。” 巧竹虽然是个粗使宫女,见到了大人物不多,也没什么交流,资历也短,可毕竟也是在宫里呆了一年的,还算机灵,连忙否认了慕千雁的问话,可她眼中的那抹躲藏。还是被慕千雁捕捉到了。 她微微摇了摇头:“你怕什么?” “奴……奴婢没有怕。” 她叹气:“那你抖什么?” “奴婢第一次和娘娘相处,心里激动。” 慕千雁无奈,眼中闪过一抹好笑。她可不是慕千怜那种女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她慕千雁做事可都是有脑子的,凡事终归留下一点余地的。 她突然冷了脸色,笑意冷然:“你可知什么是欺君之罪?这种小事,本宫只消稍微让人一查,就能知道。” 女子的话音悠悠的,冷冷的,听到巧竹耳中,让她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 这话音一落,寝宫内就陷入了一片寂静,巧竹心中焦急难耐,可也心知已经犯了欺君之罪,干脆一咬牙,心中一横,抬起头壮着胆子对慕千雁说道:“裘妃娘娘,有什么就直说,请不要牵扯到奴婢的双亲。” 一句话说的很强硬,心里的话一说出口,巧竹就觉得心里舒服了很多,可直到话音一落,那整片空间里诡异的寂静让她方才一瞬间的勇气消失无踪迹。 她闪避的目光投向上方软榻上慵懒冷艳的美丽女子,那女子静静看来的那含波双眸雍容淡然,却好像看进了她的心里,让她发慌。 这一瞬,巧竹突然觉得刚才她真不应该用那样强硬的口气说那样的话,她当真不该惹裘妃娘娘。 裘妃娘娘乖张任性,后宫之中唯独只有她这个妃子没有什么后台,却能爬到如今这么高的位子,那手段定然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 第135章 那个丑女人 可不曾想,眼前女子竟然就径自忽略了她的话,就好像没听到一样继续刚才的问话,那神色淡淡,若不是刚才她看到裘妃娘娘那一瞬间直直看来的几乎要穿透她心灵的眼神,她还真的会以为裘妃娘娘刚才分了心,压根儿就没听到她的话。 接着,慕千雁缓缓开口:“巧竹何必隐瞒,家中老父重病,可是担忧。” 巧竹没有回答,只是低下头,安静下来,她真担心自己的火爆性子会又忍不住和裘妃娘娘顶嘴。 这可是以下犯上啊! 罪不可赦。 女子放下了一直在手中把玩的牡丹花瓣,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躺在牡丹流纹的软榻上,姿态优雅,成竹在胸。 慕千雁也不看巧竹,而且继续自言自语一般的说道:“巧竹出门在外,定然是分外担忧的,倒是本宫问了一句废话。” 顿了顿,女子缓慢而带着忧虑的声音继续响起,清晰的传入巧竹的耳中,让她的心跳也随着女子声音的起伏而浮沉跳跃着。 “本宫若是你,定然已经担心的疯掉了,家父生病,儿女不在身边,只能老母独自照顾,唯一赖以生存的茶馆也因为医药费而卖了,可这病难治,就像一个无底洞吸食着花费大半辈子攒的家产。而除了看病的钱还需要生活费,老母一介妇人很难赚钱,又要照顾老父……” 她的声音清浅而缓慢,一字一句,就像在讨论一件极其平常的事儿。家常便饭一般随口道来,可那口气却是略带忧虑的,让原本就极其担心家里的巧竹几乎难受的发狂。 巧竹想打断她,打断那个慵懒的躺在软榻上女子的话,却发现她根本就没有这个力气和勇气去开口。 于是她只能瞪着眼睛,看着那个慵懒一身清贵的女子殷红的薄唇开开合合。 “倾家荡产!” 那四个字如一声惊雷在耳边炸响,直到现在,巧竹才发现这个裘妃娘娘的眼神其实不是温和而平静的,那眼底是无尽的漩涡与亘古的寒冷,那眼涡深处,是丝丝缕缕令人畏怕的邪气。 邪的妖媚,邪的恶劣,邪的冰冷。 她虽然看着你,可是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美丽眼眸中倒映不出你的模样,她的眼里没有你。 巧竹的腿有些发软,她实在是不知道最近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儿,惹了裘妃娘娘了。 她开始一件件盘点这个星期她做所有的事儿,是不是有什么做的不妥了,倒招惹裘妃娘娘生气。 不然今个儿这么长时间了,裘妃娘娘至今没有说一句让她办事儿的话头,也实在不符合常理啊。 不过明个儿裘妃娘娘就要离开皇宫离开长安去为国祈福了,她实在想不出裘妃娘娘离开的前一天不和圣上好生温存温存而来找她做什么。 可许是慕千雁的话太有诱惑力,巧竹实在忍不住顺着慕千雁的话想下去,想到知道有一天双亲身无分文,老母带着重病的老父四处流浪,无家可归,每月只能靠着她从宫里寄出去的一些稀薄的月俸过火…… 想到这里,巧竹再也难以想象下去,只觉得心口一阵揪紧了的痛,咬着唇,脸颊发白。 见到下方宫女脸上的神情,慕千雁心知铺垫已经够了,算是做足了准备,于是微微一下,下了软榻,踩着不带丝毫声音的优雅步好你伐,来到了巧竹身前。 “巧竹啊,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父亲病痊愈了?” “奴婢自然希望。”巧竹忙不迭的回答道。 “可这是不可能的事儿,家里银两别说不够药费,只怕没多久连连一点生活费就没有了。”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有些失落,更是害怕父亲死亡。 可就在这时,女子悠扬缓慢的声音响起:“那如果本宫能治好你父亲的病呢?” 此话一出,就好像敲在了巧竹的心上,让她原本惊慌暗淡的眸子蓦然一亮。 她毫不怀疑眼前的女子能治好她父亲的病,因为她是当今皇上隆宠正盛的裘妃娘娘,只要一开口,就能请来医术高明的大夫,而且裘妃娘娘宫里定然会有皇上赏赐的一些名贵药材,只要眼前这个女子愿意,她父亲的病…… 就一定能够痊愈! 但世上哪有那么轻易的事儿呢?巧竹心里也明白这些道理,心里开始挣扎起来。 慕千雁靠在软榻上,一双纤纤玉手百无聊赖的摩挲着软榻上的牡丹流纹,一双剪水秋瞳平静的看着下方一脸纠结,似乎陷入什么矛盾中的宫女,凉薄的视线带着隐隐的威压。 终于,巧竹干净的小脸上露出坚定的神情,心里一横,上前一步行礼道:“只要娘娘能帮奴婢治好父亲的病,奴婢愿意听命娘娘,唯娘娘是从!” 她的语调恭敬,显然已经下了狠心,那张原本有些发白的脸依旧白着,因为一旦下了决心,以后就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她看的出来,眼前这个女子看起来随性淡然,实际上,手段实在是令人不敢恭维的,那平静眼底交织的邪气冷漠,让人害怕不已。 慕千雁微微一笑。 “瞧这话说的,好像本宫是什么坏人一样,就这样吧,明个儿本宫启程去为国祈福的时候你跟随着来。” “是。” 巧竹恭敬的行了礼,退了下去,心中不知是侥幸还是担忧。 侥幸父亲的病有的医治,却担忧进了裘妃娘娘的派系会有一天白白枉死。 就在巧竹转身走了三步远的时候,身后传来女子平淡的声音,“巧竹,既然是随行宫女,怎么着也得有个品级,现在你是正八品,二等宫女是吧,现在升你为一等宫女,若这次本宫让你做的事儿办好了,就升你为从五品。” 从五品,也仅仅低于灵儿现在的地位,从一个粗使宫女到从五品,那对她来说,可真的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灵儿是慕千雁的贴身侍女,也就是尊等宫女。 巧竹心里不由得一喜,刚才的纠结担忧一下子消散无踪,若是她真的到了从五品这个位子,每个月的俸禄可就比原来翻了好几倍,这样她每月自己用些,给父母寄些回去,也能保证一家人衣食无忧了。 连忙转身向身后的女子行了个礼,巧竹脚步轻快的离开了寝宫。 看着少女欢快离去了背影,慕千雁冷冷一笑。 这个凡尘俗世追求的人或事儿啊,可不就是钱,权,利么? 她早就看的透透的了。 此时,已是傍晚,火红的夕阳不同于白天阴沉沉的天气,穿过那层层叠叠的乌云,喷薄而出,衬着执画阁一池的白莲,娇美艳丽,却比不上一旁牡丹花开,殷红似血。 外边一声通传,说是韩公子来此。 韩墨尘,音讯消失许久,却突然又出现在了皇宫,甚至这么明目张胆的来执画阁见她! 初听闻这个消息之时,慕千雁不可谓不惊,原身公冶玉虽然年方十六,但是毕竟也是梁谨夜的妃子,是有夫之妇,就算梁氏皇朝民风开放,但是有男子出入妃子寝宫也是非常不好听的事儿。 更何况韩墨尘是长安很多闺中少女的梦中情人,之前原身也和褚卫传过一些流言,如今又是她要离开皇宫的节骨眼儿上,若是因此让梁谨夜觉得她和许多男子有往来,只怕就会担心她此次出行是不是有什么猫腻,说不定明个儿不是不让她出宫为国祈福了,就是会多加人手互送她,名为互送,实为监视! 想到这里,慕千雁心中一凛,果断的拒绝了韩墨尘的来访。 “就说本宫身体不适,不便来访吧。”她如是对那个前来通传的宫女说道。 那宫女似乎有些为难,然后唯唯诺诺的应了声,转身出去了。 执画阁的厅堂里,一名黑衣男子心浮气躁的走来走去,一见到那个接待他的宫女,便睁大眼睛朝宫女身后张望,急切的想要看到那抹身影。 其实他偏生也就搞不懂了,他花了几百年的时间找到了尊主,结果尊主不仅什么也不记得了也就算了,竟然还给他心心念念的记挂着这么一个毫不相关的女人,重点这个公冶玉还是个有夫之妇! 而且还是野心勃勃的梁谨夜的女人。 这个女人长的奇丑无比,一张脸还是他给换的呢,可笑尊主不记挂那个该记挂的人,竟然记挂这个容颜尽毁的女子。 想到这里,想到那个尊主应该记挂的人,韩墨尘一双冰冷的桃花眼中闪过一抹哀怜。 可叹她就那样逝去,从此不见踪迹,可叹那个最该记得她的男子,竟然比他韩墨尘这个局外人,最先忘了她。 可叹她痴心一片,陷入轮回,永不复生。 片刻的失神后,韩墨尘抬眼向那个宫女走来的方向张望,可她的身后,却是空无一人! 那个丑女人公冶玉竟然没来! 第136章 拥抱 她让他等了半晌,让尊主特意派他前来,这女人竟然不来…… 俊朗邪气的脸上露出一抹冷意,可也毫无办法,便对那宫女说道:“是她自己说的不见,到时候受苦的还是她!” 说罢,他冷哼一声,运起一身内力,足尖轻点,跃过执画阁院落高高的宫墙,消失在了那个宫女的视线中。 夜色,浓重。 层层叠叠的雾霭遮掩着原本就不明亮的月光,那银白月色显得朦胧诡秘。 一片黑暗中,一名穿着纯白里衣的女子正盘腿打坐,眉心微蹙,似乎在冲破什么障碍。 就在这时,女子身后一阵温软的风,轻轻的覆在她削瘦的脊背上,她突然呼了口气,微蹙的秀眉慢慢舒展开来,睁开了眼。 那双清明锐利美丽眼眸睁开的瞬间,似乎溢转着流光,让窗外的月色都为之失色。 因为这双眼睛里,有的不只是美好,不只是神秘美丽流光溢彩,更多的是丝丝缕缕让人心生畏怕恐惧的邪气,而那眼眸的最深处,也是一片亘古不变的寒冷,冷到彻骨。 经过时间的沉淀,那极深的恨意,早已沉淀成了一片亘古不变的死寂和冷漠。 而在她的眼中,出现一个男子,他如云烟似的墨黑长发一泻而下,鬓若刀裁,眉如墨画。 他姿态闲雅,一身绛红的缎子衣袍,袍内露出银色镂空番莲的镶边,一阵长风拂过,衣袍翻卷,那模样竟飘飘欲仙,却因为沾了些凡间的红尘之气,带上了些人气。 那双细长幽深的凤眼,正略微发怔的看着眼前的女子,似乎入了神。 慕千雁眨了眨眼,在确定自己没有眼花后,她的脸色冷了下来。 “你又来干什么?”她的声音平静,听不出什么不悦,那手在床上轻轻一撑,就从床上一跃而下,将房门锁上。 若是哪个宫女冒失,不敲门进来给看到了,可就不好了。深更半夜,一个陌生男子出现在一个妃子的寝宫,宫里的人嘴巴毒,只怕传了三个人,事情就变了样。 这句话出口,慕千雁本以为对方会一如既往的贫嘴,不曾想,男子只是轻轻的看了她一眼,说道:“今天你怎么不肯见韩墨尘?” 男子的语调平静,可是些微带着的责备口气,让慕千雁的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一双凤眸微微一扫,不冷不淡的说道:“他来不来是他的事儿,我见不见是我的事儿,干你何事。” 这话一出,几乎让绛想狠狠的扇她一巴掌,不过心中虽气,他还是没有什么表示。 绛今天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 “我有半个月的时间不会在长安,听闻你也要离开长安去为国祈福是么?那你可想过月圆之夜该怎么办。”他说道。 声音不像是在问,而是在叙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儿一样。 心中微微一滞,那天月圆之夜身体的疼痛以及心灵的折磨似乎重新展现在了她的眼前,她不怕身体发肤之痛,却畏惧想起那像梦魇一般的挥之不去的可怕记忆。 可她还是说道:“不劳绛大人操心。” 她必须要自己战胜困难,若一直依靠别人,她的重生又能有什么意思! 女子冷寂的话音刚落,那斜坐在桌子上的男子突然侧过头,依旧是轻轻的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叹息而忧伤。 在她的注视下,绛站起身,将袖中的一个药瓶放在了桌子上,说道:“这个是我这几天用我的血鞣制而成的药丸,要是月圆之夜惩罚重复发作,你就吃这药丸,一粒即可。” 男子说话的时候,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那邪长的睫毛轻轻的覆在月牙儿般美丽的细长眼眸上,在白瓷般的脸颊上投射出浅浅的阴影。 今天的绛大人,出奇的安静,安静到了一种诡秘的地步,窗外的雨丝飘落在他那漂亮的睫毛上,缀上点点晶莹,可那谪仙般的倾城容颜似乎失去了色彩,连那形状优美的薄唇都变的惨白惨白。 直到这时,慕千雁才发现眼前这个男子的脸色竟然如此的苍白,面如死灰。似乎刚经历过一场大战,就连那衣衫上,都带着一丝丝的暗红。 她沉默了会儿,默默收起了那瓶用绛的鲜血制作而成的药丸,纳入了贴身的衣袋中。 “好。”她说。 那双冷寂的眸子投向他,十分平静。 她不知道今天这个绛大人是怎么一回事儿,那似乎很颓废。很哀伤,可这一切,都与她没有关系。 她有她要做的事儿,不是么? 听到她安静的声音,男子的视线向她投来。 可那双昔日细长蕴藏着锐利的眸子却没有昔日的光泽,他的视线很轻浅。他像是尽力了长途跋涉,那漂亮的眉眼里,却透着无尽的悲伤和疲倦。 莹白美丽的手指微微颤了颤,慕千雁看着绛绝世却苍白的容颜,心中突然有一股悲怆席卷而来。 她突然主动开了口,说道:“绛大人此生,他人生死皆握于手,又在难过什么?” 她这话一吐出,男子猛然站起身。 他负着双手,狭长的凤眼微微眯着,唇也抿着。风吹起他单薄的身躯,在那瞬间,慕千雁看到了他的孤凄。 似乎魔怔了一般,她突然上前一步,从背后环住了绛的腰,抱的很紧,很紧。 这一瞬间,她觉得他们其实是一类人,一样的孤独,一样的哀伤。 在她眼中,眼前男子的亦正亦邪下,是那种遗世而独立的孤寂。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对于绛来说实在是出乎意料,他刚刚想要挣来,身后女子温软的身躯却迅速脱离,那种温暖,一触即离。 “这是做什么?”绛哧地一笑,声音有点冷。 话落,身前的男子突然捧起她的脸,盯着她的眼仔细的瞧。 “你在难过?”绛似笑非笑的瞅着她,那笑在苍白的脸上却显得异常的羸弱。 “原来你这狠心的女人也会难过?”绛慢慢低头,让自己苍白的脸贴近她的脸,他的声音极低沉,极动听,宛如大自然合奏出的乐音,丝丝扣得人心痒。 第137章 依旧寒冷 与他脸贴着脸的女子,却一脸平静,然后微微一笑,“只是想验证一个猜想罢了。” 话落,她伸手轻轻的推开了他。 “哦?”绛挑眉,眉眼间有些嘲讽,有些兴味,有些哀伤。 “只是我错了,两个同样孤凄的人靠在一起,怎么可能能汲取温暖。” 仍然感到寒冷。 女子的声音平静的不起一丝波澜,悠悠的,长长的,她直视着他,有些苍凉,亦带着嘲讽。 可她没注意的是,在她话落的瞬间,那风姿卓绝的男子脸上的嗤笑,突然一滞。 她如何知道两个同样孤凄的人不可以取暖?她脱离的瞬间,凉风拂过,他觉得脊背一凉。 她离开,会冷,说明还是能汲取温暖的不是么? 男子惨白无色的唇闪过一抹嘲讽,眼中是明显的自嘲,然后他对慕千雁说道:“我不在的半个月里,自己注意安全。” 听言,她笑了。 夫君,不劳你操心。 本宫的事儿,与你无关。 女子冷冷的视线毫不在乎的投向男子,就好像她刚才那个一触即离的拥抱只是一个错觉,根本就不曾发生一样。 绛不置可否的笑了,转过身,身形突然腾空而起,踏着朦胧月色,飘然而去。 那一瞬间,银白的月华照射在衣衫银色镂空番莲的镶边上,清晰的映出了上方已然成痂的暗红血块,然而,不待她仔细去看,男子的身形早已消失在了她的视线内。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今晚的绛大人,慕千雁的心里,突然一滞,好像有什么漏了一拍,有什么,就要喷薄而出。 这是一种被极力压制很久的感觉,这种即将喷薄而出的东西给她的感觉极其的熟悉,却好像被什么牢牢的遏制住,不得而出。 她皱了皱眉,不甚在意。 今天这绛大人可真真是不对劲,连带着她也开始不对劲儿了。 想到这儿,素手轻抬,她拿起了那瓶被搁置在桌面上的药瓶,收入袖中。 突然,慕千雁的动作微微一顿,她突然想起了绛大人刚刚说的那句话。 他说:今天你怎么不肯见韩墨尘? 绛在坦白了的问她为什么不见韩墨尘,而对于这个问题,她本来应该表示不理解的。 因为她从来没有正面见到过绛和韩墨尘相处,按理说根本就不知道这两人相识,可对于这个问题,当时她回答的时候不但没有对绛提韩墨尘而感到疑惑,反而极其冷漠的说了一句:“他来不来是他的事儿,我见不见是我的事儿。” 那岂不是就表示她已经知道了韩墨尘和绛大人相识,正证明了那天御花园韩墨尘缠着绛大人的时候她就在听墙角么? 不过…… 想到这儿,慕千雁转身施施然坐下,脑海中突然浮现了那天御花园中,风华绝代的不似真人的男子气急,拂袖离去之时,那一瞬间的回眸。 她犹记得,男子那双细长幽深的谭目蕴藏着锐利,那回眸朝她躲藏的方向看来的那一眼,意味深长。 她想,他早就知道她在听墙角了。 但现在的问题是,这个阴间绛大人和韩墨尘到底是什么关系? 原本她可以笃定绛并不是韩墨尘口口声声说的那个尊主,因为绛毕竟是阴间的人,在此之前,他都一直待在阴间,不曾来过阳间。 可是今天韩墨尘明显就是听绛大人的吩咐来这里见她的,这么一来,就不好说了。 韩墨尘在武林的地位非同小可,身后肯定有一些组织,若绛大人真的是韩墨尘口中的尊主,他定然拥有不可小觑的力量,而现在的问题是,绛刻意的隐瞒了她。 这让她不得不怀疑有一天她和这个风华绝代的男子正面相对。 她毫不怀疑身侧的每一个人可能会在未来的某一天与她敌对。 因为走在一起,只是因为一个字而已。 即“利”。 眸中冷凝汇聚,慕千雁面无表情的扯了扯唇角,长袖一抬,只听一声兵仞相击的“锃”,一旁被搁置在床头出鞘的普通长剑被她收回了剑鞘。 那长剑收回的瞬间,光洁的剑身在月色下折射出锃亮的明光,晃花了人的眼。 次日清晨,天还没亮,隐约可以看到天际的尽头微微泛起了鱼肚白,执画阁外就传来了敲门声,守夜的宫女揉着有些迷迷糊糊的眼睛,打开了执画阁的门。 “哎哟,快些叫你家娘娘起来吧,卯时可就要出发了。” “卯时?现在是什么时辰?” 那前来通报的小太监连忙说道:“已经是寅时了,卯时是吉时,可不能拖啊,到时候皇上和皇后娘娘都会来送裘妃娘娘,可不能让皇上和皇后娘娘等。” 那守夜的宫女一听,皇上和皇后都要来,她一下子就清醒过来,浑身一个激灵,顿时睡意全无,忙不迭的应了一连声的是,匆匆进去叫慕千雁了。 守夜的宫女匆匆上楼才一到慕千雁的寝宫门口,却见房门已开,女子一身华贵的牡丹长袍,银色的镂空袖纹,拖曳的美丽长袍,在大理石铺成的地面上流泻出潋滟的华光。 她衣带当风,迎风而来,长风拂过她垂在耳畔的青丝,扬起悠扬的弧度。 肩如削成,腰约若素,那凉薄的眸子孤高而寒冷,带着隐隐的尊华,那一瞬间的芳华绝代,让人不敢逼视。 可那也只是一瞬间,只待那前来通报的守夜宫女回过神来,看到的还是女子清冷平静的眸子,略带温软,似乎独守一方静好。 守夜的宫女回过神来,屈膝行了一礼:“奴婢参见裘妃娘娘,裘妃娘娘万福金安。” 女子眸色淡然,轻轻的扫了她一眼,从她的身侧施施然的走过。 女子从她身侧经过的一瞬间,一阵风吹来,带起发梢奇异的清香,伴着一声清浅的“免礼”。 她微微愣住,回头看女子离去的方向,那背影迤逦美丽,高贵凉薄,然后她屈膝,“谢娘娘。” 慕千雁出了寝宫,外边已经有两个随行宫女侯着了,因为天色尚暗,还有几个掌灯宫女一路跟随到了执画阁门口。 外边的车撵已经准备得当,因着此行是为国祈福,不宜张扬,所以就算只是从执画阁到玄武门这段路,车撵也是特意装点过的。 是素净颜色,但是材质极好,座位是绸缎子,绣着色彩清丽的牡丹,整体看上去不显得过分华贵张扬,也不是特别普通,低调中透着奢华。 就着灵儿搀扶的手,女子提起长长迤逦的裙摆,上了车撵。 车撵后是一众宫女跟随,灵儿慢慢的走在车撵的斜后方,跟了一路。 快到玄武门门口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门外那条笔直的康庄大道上,一大群百姓等在路边,准备为她送行。 这样壮观的场面呵,她慕千雁许久不曾见过了。 凉薄的眸子中闪过自嘲,脑海中突然浮现前世那日,她和梁谨夜当着全长安城百姓的面站在高高的宫墙之上的场景,心口狠狠一缩,雾沉沉的瞳仁中闪过一抹狠色。 却顷刻间,归于平静。 突然听到旁边似乎有喧哗声传来,慕千雁回过神,收回了看向玄武门方向的视线,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这条路的斜叉口,有一条大路,两边风景优美,风吹过,一片树叶摇曳的簌簌声。 远远的,有一大队人前来,华丽醒目的车撵,壮观的队伍,明黄色的车身,几乎晃花了人的眼。 那车撵上金色的流苏随着车身的颠簸微微晃动,晃得人眼花,看不清车上之人的模样。 慕千雁眯起了眼,凤眼中闪过一抹锐利。 那明黄的车撵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而这个队伍之后,赫然还有另一个队伍。 那群人显然有些慌张,抬着绣着凤纹的华贵车撵,匆匆的追赶着前面明黄色的车撵。 将一切尽收眼底,慕千雁鄙夷的收回了视线。 “娘娘,是圣上和皇后娘娘。” 耳侧传来一道声音,灵儿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车撵旁边,与她平行,正凑过头,低声和她说话。 她自然是知道这两队人是谁的,于是她微微侧过头,低声对灵儿说道:“本宫不在的这段日子里,你好生打理执画阁,多注意注意皇后的举动,就算是芝麻大点儿的事儿都要告诉本宫,还有,皇上若有什么事儿也要和本宫说,本宫出门在外,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 话说到后面,女子的口吻似乎有些不舍,有些担忧,伴随着一声轻轻的叹息,传进灵儿的耳中。 这样的要求,对于灵儿来说没有什么好奇怪的,这是后宫妃子的争斗,裘妃娘娘身为宠妃,如今离开皇宫,肯定是会担心这段时间好不容易被打压下去的皇后娘娘会重新上位获宠,也肯定急于知道皇上的动态,毕竟后宫的妃子又有谁会不记挂这样一个优秀的男子呢? 第138章 忽视 武功高强,才华卓越,又是一国之君,甚至还深谙兵法,裘妃娘娘又如何会不在意圣上的动态呢? 灵儿点了点头,道了声是。 就着这说话的功夫,慕千雁的车撵已经到了路口,她吩咐宫人们停了一会儿,等梁谨夜和慕千怜的车撵过去了,才不急不缓的跟上。 三辆车撵一道出现在了玄武门门口,一时间,行礼声响亮震天。 这些百姓们,都是难得见一次皇上尊容,况且这次民间搭擂台择能者为将之事办的火热,也消了百姓因为梁谨夜不肯出征所带来的不满,所以行礼声很是亢奋。 “皇上。” 女子的声音从身后清浅的传来,捎着一阵风,悠扬的吹进梁谨夜的耳中。 明光长袍的男子回过头顺着声音看去,女子一身华贵的牡丹长袍,颜色素净高贵,正在随行宫女的搀扶下缓缓的走下车撵,长长的嵌着银边镂空牡丹的衣袍,迤逦拖曳。 逆着微亮的晨光,梁谨夜眯起眼,那不远处缓缓而来的身影,那么清浅淡然,可那女子一瞬间的抬眸,却是寒到极致的孤冷。 看到这种熟悉的孤冷,梁谨夜的心止不住的颤动了一下,他似乎看到了当年那个芳华绝代的女子,穿着女尊华贵的凤袍,踱步而来。 梁谨夜睁大了眼,想要看的再仔细些。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惊呼,他不悦的回头呵斥:“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 这话音极其严厉,压的很低,显然不想再百姓面前失了仪。 此话一出,慕千怜立刻闭了口,等平复了刚才那一瞬间的惊怕,纤纤玉手随意的捋了捋额间的碎发,她不甚在意的笑笑,视线高傲的扫过道路两旁的长安百姓,然后看向不远处的那个女子,眼神怨毒。 前方的女子,笑容瑰丽,气质卓然,缓步走来,然后施施然行礼:“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的声音清越,举止得仪,看在慕千怜眼中,心中嫉恨顿生。 这个公冶玉确实不大像那个女人,可笑她刚才眼花,竟然以为慕千雁那个死了不能再死的女人活过来了! 不过…… 想到这几日来因为眼前这个女子所受的苦,慕千怜眼中闪过一抹恶毒。 不过这个公冶玉,和那个女人一样让她不舒服,和那个女人一样,是她的心头刺! “免礼。” 男子威严的声音响起,慕千雁微微笑,将手放入梁谨夜向她伸来的掌心,缓缓起身。 那双凝脂白玉般的手轻轻划过梁谨夜的掌心,梁谨夜就势握紧,心中突然有些不舍。 那双看向跟前女子的黝黑眼眸,突然染上了一些别的色彩。 被梁谨夜突如其来长情的目光看的头皮发麻,慕千雁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头,却没有挣脱来梁谨夜的手,反而更加亲昵的贴着梁谨夜站起身来,随着梁谨夜一道向慕千怜的方向走去。 前方高傲而立的女子,看向她的眼神轻蔑而怨毒,可一对上梁谨夜的视线,那张画着浓妆的脸立刻变的温柔似水,然后屈膝行礼。 慕千雁心中冷笑一声,收回了与慕千怜对视的视线,紧接着,她听到慕千怜娇嗔的声音:“皇上~您今天怎么那么快啊,臣妾的车撵都跟不上了呢。” “哼。” 视线冰冷的扫视了慕千怜一眼,梁谨夜冷哼一声,没有搭理她。 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他肯放她出来已经是恩典,慕千怜竟然还得寸进尺,真真是不识好歹。 而慕千雁,后来干脆连看都没有看慕千怜一眼,任凭画着浓妆的女子在她身上盯出一个洞,松开梁谨夜的手,施施然从慕千怜身侧走过。 她走过时,一阵风起,带起一片清浅奇异的芳香。 慕千怜的脸色冷了下来,冷声说道:“站住!” 头微微向后偏了偏,慕千雁依旧没有搭理她,而且停下脚步,对梁谨夜说道:“皇上,臣妾先去看看车马的安排,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 梁谨夜点头应允。“看看合不合你意。” 这一下,慕千怜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区区一介嫔妃,竟然这么不把她放在眼里,就算她现在失了宠,可皇后就是皇后,她依旧是这儿的后宫之主,谁允许这个贱人忽视她的! 心中越想越气,慕千怜却并没有呵斥,而是突然微微一笑,那眉眼一瞬间妖媚的化作了一摊水。 “妹妹这是怎么了,才多久没见,连本宫都不认识了。” 身后传来慕千怜嚣张妖媚的声音,女子脸色微微一冷,紧接着露出一抹嘲讽,脚步未停。 一步一涟漪,一步一菩提。 长袍曳曳,清冷淡然。 就好像她根本就没有听到身后慕千怜的声音,置若未闻。 见前方女子脚步未停,依旧不理她,又是当着几乎所有长安百姓的面这样拂了她的面子,慕千怜顿时觉得颜面尽扫,损了她的皇后威仪,脸色就更加的不好看了。 “公冶玉!这就是你的礼数么!” 慕千怜怒呵,声音伴随着内力,清晰的传入慕千雁的耳中,她心中嗤笑,脚步依旧未停。 似乎任何事儿都不能阻止她向前走。 礼数?什么是礼数?她可是好久不曾听到这个消息了。 轿子在离长安百姓不远的地方,有两个侍卫一个车夫守在那里,在慕千雁走到轿子前之时,那两个随行宫女已经走到了轿子前,为她掀开了帘子。 这轿子制作确实华贵至极,不过从外观看还是颇为普通,然而,低调中透着奢华。 “娘娘,可还满意?” 耳边传来随行宫女恭敬冷酷的声音,慕千雁微微颔首,视线似乎不经意的扫过轿子内的摆设,那双暗沉沉的眸子里,突然一抹厉色,一闪而过。 轿子内的摆设很是干净整洁,但是令人没想到的是,从外表上看明明是低调普通的一辆马车,但是里面却可以说是应有尽有,有床,有桌子,有椅子,简直就像搬了家一样。 而且重点是,里边的布置风格和她执画阁的布置风格,如出一辙。 虽说布置干净,但是里面的每一样东西都名贵至极,像一场奢华的观光一般。 女子瑰丽的容颜在看到轿子里面布置的瞬间流露出一抹诧异,慕千雁鄙夷的笑了笑。 梁谨夜啊梁谨夜,你可真是有心了啊。 心中虽然如此想,不过她还是转过身,看向梁谨夜的方向。 她的视线毫无感觉的掠过离她不远处的,脸色宛如调色盘一般精彩的高傲女子,投向慕千怜身后的梁谨夜。 然后她浅浅一福,屈膝行礼,说道:“皇上有心了。” 行礼的时候,女子衣衫迤逦飘曳,神情安静恬静,但那抬眸的瞬间。那美丽的眸子似乎蕴藏着无限的感激和温软,让梁谨夜心中一漾,不由得走上前,轻轻拉住了慕千雁凝白纤细的手。 “此次一去,不知道裘儿该什么时候才会回来,若提前祈好了福,可要快些回来。” 梁谨夜轻轻的拍打着慕千雁光滑白皙的手,说道:“朕只怕会不习惯不再有人红袖添香,左右相伴。” “皇上这是说而什么话。不是还有皇后娘娘在的么?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既然皇上愿意把皇后娘娘放出来,那定然是原谅了些许了。” 慕千雁微微一笑,从梁谨夜的掌心中抽回了手,伸出白玉般美好的纤细手指,点起脚尖,她轻轻的为跟前明黄色衣袍的俊邪男子理了理衣裳。 为梁谨夜理衣服的时候,慕千雁的脸色轻易的遮掩在了梁谨夜的阴影下,随即心中一声冷笑。 一日夫妻百日恩? 瞧她刚才说的话,讲的这真是堪比笑话!谁告诉她一日夫妻百日恩的?这真的,对的只是部分人而已。 像梁谨夜这样的人,喜新厌旧,自负自大,哪儿来的一日夫妻白日恩? 想想她的前世呵…… 想到这儿,慕千雁心里突然一阵锥心的痛,仿佛死后看到的自己的那双被剜了的眼睛依旧鲜活的出现在她的视线里,梁谨夜!再怎么说,你我也夫妻相伴多年。你如何下的去手! 天色开始放亮,逆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风采出众的女子为一名俊邪男子整理衣衫的画面极其的美好,看在长安百姓,各位大臣的眼里,只觉得传言果真不假,当今皇上果真宠爱着这个没什么后台的妃子公冶玉。 而此情此景,落在慕千怜的眼中,却是异常的刺眼。 像慕千怜这种女人,对于这种事情本来应该是极有忍耐力的,可问题便是,今天从起床到现在,不用说是来路上的事儿还是其他什么的,慕千怜都被忽视的彻底,就连她说话都没人搭理。 第139章 礼数 这一下子,她的脸色几乎像调色盘一样青紫变换,然后染上了一抹毒辣。 慕千怜抬起头来,脸上的神色已经归于平静,然后她缓缓开口,涂着艳丽胭脂的鲜红嘴唇微启,她威严中带着不满的口吻响起,“裘妃妹妹,有些事儿啊,本宫身为一个做姐姐的,终归要提醒提醒你,以免以后犯了什么招惹不起的错误,白白丧了性命,毕竟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就这样平白走了,也是遗憾。” 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但责备的意味却也更加明显了。 不过这么一说,却显然引起了梁谨夜的注意,男子幽深不见底的谭目向慕千怜的方向看去,慕千雁也随之看向了不远处那个穿着奢华,浓妆打扮的艳丽女子。 呵,慕千怜,你不是特别喜欢扮成一朵白莲花,不是特别喜欢成天装作一副纯洁无辜惹人怜惜的模样么?如今你媚术大成,怎么先也开始由狐媚子的路线了? 也确实,慕千怜本来就是个人尽可夫,毫不检点的女子,倒是奇了怪,她竟然对梁谨夜动了真情,压着她的野心勃勃,与梁谨夜同枕而眠整整七年。 从鼻间发出一声轻蔑鄙夷的冷哼,慕千怜啊慕千怜,你以前不是想要装作圣洁母仪天下么?如今这是怎么了,是因为刚刚放出了水牢得到了自由所以嚣张打扮,还是…… 眸中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慕千雁伸出白皙如玉的手,轻轻将一缕碎发捋到耳后,红的勾魂摄魄的唇微勾,便是倾城颜色。 还是说慕千怜因为那天自己在水牢的一番挑拨,彻底激发她埋藏心底的野心和在水牢忍受多日屈辱的不甘,所以才打扮的如此张扬,如此嚣张么? 可慕千怜哪里知道此刻慕千雁到底在想些什么,在看到梁谨夜被她吸引了注意力后,她又看向不远处站在明黄龙袍的威严男子身侧的美丽女子,见那女子垂着眼帘,不知在想些什么,她便觉得这个公冶玉可能被她的一番话折腾的心慌,心中不免得意,高傲的笑了起来。 就在她露出笑容的时候,男子浑厚威严的好听嗓音响起,带着一丝丝内力,清晰的传进慕千怜的耳中。 “哦?何事竟然如此严重,皇后茄来说说,朕倒是想要听听到底是个怎么回事。” 那声音带着一丝明显的轻蔑和冰冷,才一出水牢,一得到自由。就如此迫不及待了么!真是不知好歹! 看出了梁谨夜的不屑厌恶,慕千怜只觉得心中一阵刺痛,却什么也没表示,只是轻声应道:“是。” “首先。” 才说了两个字,慕千怜的视线就意有所指的看向站在明黄龙袍男子身侧的美丽女子,见对方向她看来,慕千怜高傲一笑,说道:“本宫是一国之后,不管如何,裘妃妹妹身为妃子,见到位份比你高的人,都应该行礼。” 一句话落,她侧眸看了梁谨夜一眼,看向男子的眼神,柔软温润。 然而视线一转,接触到她话题中心的女子一脸淡漠毫不在意的轻视样儿的时候,眼神瞬间变的威严不满。 没错,这一番话她明着是在对慕千雁说,而实际上,她是在说给梁谨夜听。 这个贱女人,之前害得她陷害不成,反被陷害,关入水牢整整半个月之久,受尽非人折磨,如今她好不容易得以得到自由,恢复她为皇后娘娘的至高无上的身份,她一定要好好的出口恶气,让这个女人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永远! 天知道,梁谨夜为了提升内力,夜夜折腾她,开始完了事儿还要她吃打胎的药,以防怀孕,因为梁谨夜认为,她人尽可夫,还是早早预防好,免得生下杂种! 所以……公冶玉,为国祈福的这种事儿本当是本宫这个皇后去做的,就算她不愿意去为国祈福离开皇宫,也不容许公冶玉这个贱女人去做! 可就慕千怜话音才方一停顿的功夫,那个一身清华的女子却依上了梁谨夜的肩膀,声音懒洋洋的,那瞥向慕千怜的余光,是明显的不屑。 毫无遮掩! 那红的妖冶的纤薄唇瓣若花儿般绽放,轻轻开启,吐出来的话却狠狠的戳中了慕千怜的痛处,让她心中更为愤怒。 她说:“可皇后姐姐哟,说这句话前,您可得好好想想,以您的德行,哪里配的上妹妹用宫里严谨高尚的礼仪相对待?妹妹以为,这实在是玷污,也降低了妹妹自个儿的身份。” 此话一出,让慕千怜对她更加的憎恨起来,一张画着精致浓妆的艳丽脸庞青红变换,却是仅仅一瞬间,便又恢复了平静,只是暗暗咬碎了一口银牙。 这一番忍气的功夫,倒也实在了得。 这点时间里,慕千怜偷偷的瞄了眼梁谨夜,却见不远处气场强烈的英挺男子似乎在想些什么,对于她和慕千雁的对话,毫不在意。 然后她似乎也毫不在意的开了口,口吻威严中带着担忧。 “妹妹可别当说笑,在宫里,大家姐妹们都是自己人,你若是有什么地方失了仪,本宫和其他姐姐妹妹们也都包容你,有什么事儿,也终归是从轻处置,事情过了之后,还是和谐相处的。” 慕千怜这番话说的极有技巧,意在旁敲侧击的提醒梁谨夜,这个如今隆宠正盛,今日就要出皇宫为国祈福的女子不只今天不将她一国之后放在眼里,在以前,以至她慕千怜还没有失宠前也对她很不礼貌,经常失仪。 而她和其他嫔妃却一直包容着公冶玉。 因为裘妃公冶玉年纪小,才十六岁。 这一下,问题似乎有些严重了,可那个静静站立在梁谨夜身侧的女子却神色淡淡,不起一丝波澜,而梁谨夜,同样没有丝毫反应。 因着就在昨日见过慕千怜以后,慕千雁便已经提早做了准备,趁着后来梁谨夜又来执画阁之时和他说:皇上,臣妾一介嫔妃,代替皇后娘娘出去为国祈福实在不妥当,臣妾担心明个儿见到娘娘,娘娘会寻臣妾的错…… 说:臣妾自然知道臣妾本来应该是没有资格去为国祈福的,可是娘娘毕竟犯了错,如今就算是被放出来了,也不能立刻为国祈福,所也许只能臣妾去…… 可是皇上,臣妾明天若是被皇后娘娘寻出了个什么事儿,只怕就没有人可以去为国祈福了。 昨日,她说完这番话后,梁谨夜眯眼沉思了会儿,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宽慰,说道:“裘儿暂且放心,朕明白的。那个女人,毕竟太善妒了。” 所以今日,不管慕千怜怎么挑她错,都是没有丝毫作用的。 这一次的为国祈福,她慕千雁,是去定了! 她必须出宫,为此,她早已准备多时,又怎么允许一切在就要出发的当天,被那个她从中作梗而出来的慕千怜拦了她的道儿呢。 慕千怜自然是看清了两人在听了她的话之后的神情态度,心中不由有些揣揣然,很是不安。 不过她很快就镇定下来,拂去心中的不安,继续说道:“裘妃妹妹,自己宫里的人可以包容你的失仪,但是你走出了皇宫可就不一样了,不说一路上失仪丢的是你的颜面,闹的是别人和你的不开心,可若是到了寺庙,比如万国寺,流光寺等……” 说到这里,慕千怜顿了顿,似乎十分忧虑的拧起了眉头,又说道:“裘妃妹妹,你代表的可是皇上的梁氏皇朝,你的身份别人可以不知道,那些高僧是绝对不会不知道的,到时候你若是在高僧面前失了仪态,可就是失了梁氏皇朝的仪态,失了皇上的颜面,你失仪事小,丢了皇室的人才是大事儿啊!” 此话一出,四周一片寂静。 他们的周围,也有些前来送行的大臣,那些思想腐朽的老臣心里念着的只有道德礼仪,所以看着慕千雁区区一介嫔妃对身为皇后的慕千怜竟然如此忽视无礼,也是有些看不惯,不过因着之前也有听说这个皇后妇行不检点,所以心中对这个当今隆宠正盛的妃子公冶玉也没有多大的不欢喜。 毕竟皇室的这些事儿也不是他们可以有想法的。 而那些新进的学士,以及较年轻的臣子倒是不以为意,他们觉得,国家需要皇后祈福的时候这个皇后娘娘连人影儿都没有,如今裘妃娘娘就要出发了,却出来说三道四,处处耍心机,实在是…… 说完话,慕千怜环顾了一下四周,见到别人的神情,伸出涂的艳红的指甲,满意的点了点涂的浓艳的红唇。 注意到慕千怜说完话后的表情,慕千雁心中冷笑,面上却堆出一抹讶异的神色,然后看向身侧那个有些被慕千怜的话影响到的男子,说道:“皇上,皇后姐姐想的可真真是多,臣妾早就说了礼数也是要看人的,出门在外,臣妾自然是有分寸的,皇上您想,这么几年在这宫里,臣妾何时失过仪?” 第140章 本事 梁谨夜的脸上神色未变,可那双眸子却是已经陷入沉思,然后,一抹冷然覆上俊邪的脸庞。 后宫之争,本就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按理说,后宫妃子争宠是可以与战场相比拟的血雨腥风,所以对于裘儿和慕千怜,他其实都不是十分听信。 君王本就多疑,所以才能长久保持警惕,保护住自己至高无上的地位,保护住自己的性命。 可慕千怜如今在梁谨夜的心里实在是不堪,再加上慕千雁今天就要出去为国祈福,此行除了她根本就没有人可以代替皇后为国祈福,所以心里的那杆秤还是偏向了身侧一身清华,正专注看着他的女子。 因为为国祈福不宜太过张扬,所以不能带太多的宫人,可是如果带的随从不多,出去为国祈福的妃子安全就不得保障,所以放眼整个后宫,能为国祈福的人选,只有她和慕千怜两人。 因为她们两人都会武功,所以无需带太多人跟随,照样可以保障自身安全。 于是直到梁谨夜开了口,慕千怜原本得意而高傲的模样才慢慢熄灭了去,变得有些愤愤然。 男子的声音威严而浑厚,极其有磁性,听在耳中本来应该动听让人享受,可话音中的内容却让妆容艳丽的女子的心凉了一截。 他说:“皇后,问怎生这么不安分?吉时快到了,若是因为你这么一句话让裘儿错失了时辰,你可担待的起?” 此话一出,慕千怜眼神恶毒的看向那一身牡丹华贵衣衫却一身清华的女子,几乎要在慕千雁的身上看出一个洞。 梁谨夜这句话确实没有提及刚才她与公冶玉这个贱女人的口舌之争,可是却更加的让她难堪! 当今圣上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这样忽略她的话,让她刚才的一番挑拨变成了耳旁风,似乎没有听到一般的不当回事儿,依旧对公冶玉这个贱人好,这不就是在说明她这个当今皇后娘娘在后宫根本就没有什么地位么! 心中气急,慕千怜脸色一白,紧接着便是一抹毒辣浮现,最后一切归于寂静,脸上露出担忧的神情,说道:“皇上,万万不可啊,裘妃妹妹德行有失,根本担当不起为国祈福的重任!” 此言一出,梁谨夜的脸色微微一冷,只觉得从前他怎么不知道这个皇后竟然如此不知好歹,不识脸色。 他已经给足了慕千怜面子了! 而此时,一道清浅平淡的声音响起,好像这场纠纷她根本就没有参与一般,走到梁谨夜跟前,缓缓行礼道别:“皇上,臣妾走了,您可好生照顾自己,就算日理万机,身子垮了也就什么都做不来了。” 你可好生照顾自己,别还没等到她回来,就垮了,可别还未受尽凡尘俗世的折磨,就累死了。 慕千雁起身,转身离去。 转身的瞬间,那深不见底的凤目中,那一抹清晰的孤高憎恨,那一抹亘古的寒冷,清楚的映入了慕千怜的眼中。 然后那一身清华的女子在两边随行宫女的陪同下,从慕千怜的身侧,缓步走过。 一步一步,迤逦摇曳,步步生莲。 慕千怜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一双手紧握成拳,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感觉到女子从身侧经过,她咬牙切齿的说道:“站住!” 那口气,阴森的很,愤怒的很,那种恼羞成怒的感觉异常的清晰。 秀眉斜挑,妖冶的红唇戏谑而鄙夷的勾起,慕千雁依旧没有搭理她,从慕千怜的身侧优雅而高贵的走过。 这让原本就气的不行的慕千怜几乎像一个跳梁小丑。 直到走到了轿子前面,车夫为她掀开帘子的时候,她才微微顿了顿脚步,暗暗运了内力,用只有她和慕千怜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慕千怜,有本事你也来啊。” 有本事,你就为国祈福啊。 稍微偏向后看的脸上戏谑嘲笑如此明显,可那双孤高美丽的眸子却是一片彻骨的寒冷。 一瞬间,红橙黄绿青蓝紫,慕千怜一张画着艳丽妆容的脸如调色盘一般色彩斑斓,好看的紧。 而根本没有人,愿意去欣赏慕千怜脸上此刻的风景。 随着乐声起,一声马鞭响起,马车缓缓远去。 坐在舒服的马车内,听着车在嘈杂的呼唤声,女子妖冶的红唇勾起,意味莫名。 而玄武门外,随着马车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那些梁谨夜也转身走进了宫,慕千怜随后跟上。 那些百姓和大臣见皇上皇后都离开了,便也慢慢散了去。 走在通向车撵的路上,慕千怜亦步亦趋的跟在梁谨夜的身后,然后走上前,对梁谨夜说道:“皇上定然饿了,过会儿来臣妾宫里喝碗绿豆粥吧,臣妾还特地做了些水晶软糕。” 她看向梁谨夜的神色温柔若水,真真是心心念念着眼前的男子可以答应来她宫里。 却不曾想,此话一出,前方身材挺拔的俊邪男子竟然瞬间停了脚步,然后那双黝黑的眸子锐利的向她看去,说:“朕今天,可是给足了你身为一国之后的颜面了吧?” 短短的一句话,让慕千怜瞬间僵住了脸色,可梁谨夜的话,并没有说完。 他说:“你说裘儿德行有失,那你自己呢?” 你自己呢?身为一国之后,竟然与人私通! 而且如今战事紧急,粮食本就紧缺,谁准她动用食材做一些糕点悠闲品尝的! 不过这一次,慕千怜却并没有觉得丢脸,而是妖媚的将身子贴在了明黄龙袍的男子结实的胸膛上,眉眼一勾,便是万种风情,“皇上啊,臣妾本就习的****,您要臣妾做的端庄对已是臣妾极难,可如今皇上若想要臣妾德行无失,臣妾可做不到。” 女子的身子柔若无骨,声音娇的几乎能滴出水来,再加上在他耳边一口气吹出,搔的梁谨夜的心有些开始痒了。 可他还是毫不犹豫的推开了慕千怜靠过来的身子,冷声说道:“皇后才刚刚放出来,说话做事可是要当心些,刚才那句有关德行的话朕没有当着所有百姓的话说出来已经是极其给你面子了,可别不知好歹。” 话落,梁谨夜见慕千怜似乎有些不甘,冷哼一声,说道:“慕千怜,你真以为一出水牢就可以立刻恢复地位了么?你真以为朕单单凭着你媚术大成才愿意放了你么?实话告诉你,要不是殷儿这段时间****念叨着你,朕才不会就这样轻易的把你放出来,所以,你知足吧。” 梁谨夜的声音很冷,带着不悦,却如一把尖刀,直直的刺进了慕千怜的心里,疼痛难忍。 原来,这就是她爱了七年的男人! 是啊,她早该知道了不是么? 想到这里,慕千怜脚有些发软的退离了梁谨夜几步,眼中闪过了一抹不知什么色彩,竟是让人看不分明。 殷儿,原来是因为殷儿?这个你七年来唯一的子嗣,你最最宠爱的梁氏皇朝的后代。 也就是说,若是她当年没有一时鬼迷了心窍生下来这个孽种,她如今还在水牢里苦苦挣扎,还会因为她媚术大成而被关起来****当做练功的工具么! 想到这里,慕千怜眼中浮现了一抹难以置信,似乎有一种寒冷,从骨子里渗透了出来,然后她调整好情绪,微微一笑。 她想到了几日前在水牢里见到的那个带着青面獠牙面具的红衣女子,当时,她拖那个女子将贴身的项链给了殷儿。 当天,那个女子的意思是要助她,助她什么…… 当然是助她去…… 思及此,她终于下定了决心,眼中闪过了一抹狠色。 不过在此之前,她先要摸清楚那个女人的身份才好。 殷儿既然会频繁的去御书房找梁谨夜询问她的事儿,那殷儿定然是拿到了那串项链,那么殷儿定然知道那天出现在水牢放言说要助她的女人是谁。 既然要合作,自然要先摸清楚人的底细。 心下想法自然敲定,慕千怜抬起头,却发现属于梁谨夜的明黄龙撵已然远去。 此时,卯时已至不久,天色已经完全放亮了,春季清晨清冷柔和的阳光照射在路边的砖瓦上,折射出柔和的光。 不似皇宫的琉璃宫瓦那般在阳光下折射绚丽的光彩,不似琉璃宫瓦那般流光溢转,却静静的搭建在路边的屋顶上,静谧安详,让人安心。 一辆装饰低调的马车缓缓从路边驶过,赶车的车夫带着草帽,正好遮住了他的脸,专心的赶着车,毫不分心。 可若是懂些行道的人都能看的出来,这马车虽然装饰不显眼,但是用的材料都是上好的,布匹名贵,车马结实,不会轻易损坏,显然里边坐着的人身份匪浅。 第141章 颠簸 听着马车外的喧哗声,懒洋洋的靠在舒适的软榻上的女子凤眸微敛,笑意斐然,那眸色间的愉悦,清澈见底。 出了皇宫后,整个人心里都稍稍放松了些许,其实没有开心,只是感觉没那么压抑了。 梁氏皇朝的皇宫,重生后她一直待的地方,几乎****夜夜都待的地方,阴暗的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梁氏皇朝的皇宫内院竟然是如此的黑暗,沉沉的几乎断气。 呼呼呼—— 啪啪啪—— 马车外突然响起一阵奔跑追逐的声音,紧接着,街道上一片嘈杂,似乎有人倒翻了百姓街边摆放的菜篮子,踩坏了蔬果,便是一片叫骂声。 一个陪同在马车内的宫女见原本安心靠在软榻上的女子突然皱起了秀眉,以为这位娘娘不高兴了,正要说些什么安抚一翻,突然马车一震,似乎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伴随着一声嘹亮的马匹嘶叫的声音,剧烈的摇晃了一下,然后开始极其不稳的跌跌撞撞的行驶起来。 慕千雁皱起眉头,坐了起来,透过因为震动而不停大幅度摇晃的窗帘,依稀看到外边人仰马翻的场面。 不过没有什么危险。 当年她在女尊的时候,遇到过太多次借混乱暗杀的现象,虽然目前还没有什么事儿值得别人派杀手来杀她,但还是警惕些的好。 确定这一点之后,心中稍安,她微微坐直了身子,一只手抓住了软榻的边沿,以防意外。 这时,外边传来车夫粗狂的声音,虽然外边极其的吵,依旧穿透嘈杂的声音清晰的传进了里边。 “夫人,您没事儿吧?” 车夫的声音中气十足,显然是一个有武功功底的人,此次慕千雁为国祈福,代替皇后慕千怜出行的事情梁谨夜非常看重,派在她身侧的人,少而精,都是有武功的人。 不过随从五人,除了外边的两个侍卫,都是自己人。 想到这里,慕千雁眼中闪过一抹冷然,看来还得解决侍卫这个麻烦。 外边车夫还在说些什么,不过这一次外边的声音又吵了些许,马车更是颠簸,车夫的话交杂进外边的争吵喊叫声,支离破碎。 实在是听不大清楚。 不过下一秒,一名守在外面的宫女便扶着马车门框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然后在颠簸中勉强行礼说道:“夫人,外边似乎有人偷了东西,追逐间打翻了别人的摊位,所以一时混乱,一会儿就好了。” 说到这里,那宫女有些担心这个女子会不悦,又说道:“让夫人受惊了。” 出门在外,总不能太过张扬的告诉所有人这车里的人是当朝裘妃 娘娘公冶玉,是当朝宠妃。 这样总会招惹来一些原本不该有哦麻烦。 所以在称呼方面,还是要注意一些的。 见坐在软榻上神色平静的女子不在意的摆了摆手,那宫女心下稍安,走了出去。 …… 黑,深不见底的的黑,浓重的墨色渲染,交织着几乎不算光的丝丝亮点,和着沉沉的雾色,在密林伸出沉淀,沉淀。 然后沉沉的铺满泥泞的沼泽,透过浓浓的雾霭,依稀可以看见沼泽内不停冒出来的黄绿黄绿的气泡,恶心的让人想吐。 一名男子,灰白衣衫,腰配一把未安剑鞘的长剑,负手立于沼泽地的最北边,抬头仰望着浓重雾色的尽头,高大的不像话的参天古树,插入云端,仍不见终点。 那里的树,比他现在所处的密林高大太多,也诡秘太多。 男子皱起了眉,清隽的脸上,带着些忧思。 那满是参天古木的森林内,似乎有无数暗色交织,人只要稍稍向里面跨出一步,便似乎将会万劫不复。 当今中原,有三处神秘的地方,一乃不属于任何国家的南疆,二乃属于梁氏皇朝临界处的北园深山,而三则…… 居言,海面之上,有一处孤岛,脱离所有海上国家的束缚,脱离任何皇家的领域,存在在一处偏远的海域密布礁石的地方。 据说那是一个门派,但是几乎没有人敢进去。 因为凡是去了那里的人,都要先突破孤岛周围的漩涡,而进去的人没有一个人回来过,均生死不明。 至此三处,南疆术法诡秘,北园深山危险重重,那个海上孤岛,只进不出。 而眼下灰白衣衫男子身前不远处的森林,其实才是北园深山最为神秘的地方,那里布满了能令人产生幻觉的瘴气,是黑紫色的烟雾伴着暗沉沉的黑色,丝丝缕缕的交织缠绕,几乎透不进一丝一点的阳光。 因为那瘴气太浓,枝叶太茂。 不过说说是不远处,实则距他的距离也算是远了,因为如果走的太近,便极有可能吸进瘴气,灰白衣衫男子此刻所处的位置是安全距离内离那片森林最近的位置。 嗒,嗒,嗒。 嗒嗒嗒—— 森林里面似乎传来了嗒嗒的声响,似乎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可那脚步声也太过强大。 灰白衣衫的男子微微向后退了一步,修长干净的洁白手指随意捻了一片翠绿的竹叶,轻轻的放在的唇边。 而另一只手,则略微带着些防备的放在了腰间的佩剑上。 那剑没有剑鞘,却磨的锃亮,似乎只要手指在剑身上轻轻一碰便会划破肌肤,流出血来。 唇抿了抿,男子清隽的脸干净而温润而,神色安静,那置于唇边的竹叶间便流溢出悠扬清雅的乐声。 那声音初时安稳平静,带着安抚,然后慢慢变的低沉起来,越压越低,然后音调陡然上升变尖,紧接着突然低回婉转,诡秘至极,就好像走在一片没有穷尽的黑暗里,包罗万象。 而那远远的似乎从全是参天古树的森林里的沉重的脚步声也随着灰白衣衫男子的乐声,时轻时重,时缓时急。 第142章 绿毛僵尸 就在这时,沼泽地的相反方向,传来脚踩在干枯树叶上的嚓嚓声,一道呼唤声远远的传来,没一会儿,那人便到了沼泽地边沿,冲着灰白衣衫的男子喊道:“蓝杀大人,蓝杀大人在吗?” 因着密林里雾色太过浓重,所以来人更本看不清沼泽地附近的东西,入眼可以说是暗沉沉灰蒙蒙一片,在这样的环境下,他根本就不敢再上前一步,毕竟谁又知道在这样一片几乎什么都看不见的环境下,你踏出一步,踩到的是什么? 沼泽,鳄鱼,毒花,还是什么其他的? 没人能确定。 所以来人此刻停留的位置离沼泽地差不多还有一尺的距离。 许是事情比较着急,来人担心里边有人却听不到,喊的极其大声,那一声嘹亮的呼喊穿透层层浓重的薄雾直射进灰白衣衫男子的耳中,刺耳的让他口中竹叶的乐声也轻轻的颤了颤。 这一颤,音调似乎拐了一个很长的弯儿,向一个根本摸不着的方向直射而去,尖利的几乎穿透云霄。 与此同时,从森林里传来的嗒嗒的脚步声突然啪啪的加重了,似乎正在踢着什么东西,紧接着,随着乐声的尖利,发出的一连串的碰碰声。 “砰,砰,砰——” 那声音响亮而厚重的穿透森林的瘴气传到了外边,伴随着地面都跟着抖了三抖。 那沼泽感受到了周围环境的震动,那冒着黄绿色气泡的沼泽开始荡漾起来,一些沼泽甚至蔓延出来,覆盖上了旁边的草地。 清隽的脸上浮现一抹清晰的冷然,乐声戛然而止,那干净白皙的手腕暮突然飞速翻转,一把闪着青光的小巧袖箭从他的衣袖中直射而出,就那样有力的穿过了巨大的沼泽地,穿透黑沉沉的雾霭,直直的刺入了那个前来找他的男子的胸膛。 顿时,血流如注。 却听那人临死前口中喃喃道:“蓝杀……出发了。不去……就晚了……” 不知这句话是否听到了,南司目色冷然,不经意的朝着来人的方向瞥了一眼,然后乐声又响,流畅安然,似乎在安抚着什么。 可那自森林里面传出来的沉重的脚步声却没有什么改变,依旧厚重急促的紧。时而大声,时而小声,似乎跌跌拌拌的一路跑来,中途夹杂着碰碰的撞树的声音。 南司脸色变的有些阴沉了,还带着一些担忧,唇边的乐声还在慢慢流溢出来,舒缓的紧。 就在这时,那沉重的嗒嗒声似乎停了下来,南司松了口气,松开了手里的竹叶,任由其飘落。 然后他拧起眉头,目光直直的看的前方森林深处,尽力的扑捉到那抹他要看到的身影。 就在这时,离南司极近的地方突然一片剧烈的震动,伴随着突然安静又突然响起的嗒嗒声,南司的心里突然浮现了一抹不祥预感。 咚!咚!咚—— 砰! 距离南司方向最近的一棵参天大树突然震动起来,插入云霄的高大枝叶上有虫子和叶片被震落下来,飘落在一片黑紫的瘴气中,消失不见。 南司眼神一凛,警惕起来。 那沼泽地另一边有一种血腥味丝丝缕缕的穿透浓重的雾霭向这里散播开来,几乎能激发人心底的杀意。 这是从刚才那人的尸体上散发出来的,单凭这血腥味,也能看出那人定然被直击要害,血流如注! 这种杀人的手法,在这北园深山,也只有位居蓝阶的蓝杀南司大人才能做到了。 这种血液的腥甜味让那自古树林里传出的撞击声越加的剧烈了。 男子修长有力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腰间的佩剑,干净的眉眼间已经恢复了平静,嘴唇微启,唇齿间便流溢出清扬的哨声。 仔细往森林中看去,似乎有一个庞大的躯体正一步一步的走出来,每一步,都在泥泞的地面上留下一个巨大的脚印,带起地面轻微的震动。 那庞大的躯体愈来愈近,愈来愈近,也渐渐变得更加的清晰,似乎是一个长着细密长毛的东西,正横冲直撞的过来。 又有几棵树被撞到,大片大片的树叶散落下来,沉入浓浓的瘴气之中。 待那身影近了,再仔细看去,竟然是一个浑身长满绿毛的生物,踏着潮湿的土地大步走来,不甚稳当,一路不停的撞到高大的树木。 然后那身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狠狠的撞在了一棵最外围的参天大树上,大树竟然随即拦腰而断! 一排大树拦腰而断,一瞬间,露出了那被参天大树的茂密枝叶遮挡住的浓重瘴气,难闻压抑的瘴气自逼而来,与此同时,两个火红的灯笼闪着幽幽的光出现在了一片紫绿紫绿的雾色中。 骇人的紧。 竟是那庞大之物的眼睛! 南司神色不乱,不慌不忙的退后三步,长剑一甩,一道剑光便向那个庞大的东西直射而去,不过却并不伤及那巨物,而且险险的停在了那绿毛怪物之前。 而那庞大的长满绿色毛发的身躯一踏出那枝叶繁茂瘴气浓重的森林的瞬间,那模样便清晰的出现在了南司的眼前。 这是慕千怜培养多年的绿毛僵尸,十年前,她从南疆圣地偷来这绿毛怪之后,运用媚族的秘法,将它做成了如此庞大的僵尸,它可以听懂人说话,不需要笛声指挥,便可以听命于人。 比原本南疆的绿毛僵尸强大了很多。 只可惜…… 看着那个被他的剑气定格在原地不动的绿毛僵尸,男子隽气的脸上露出一抹冷色,原本只需要今天一步就可以完全做成这种僵尸,可是就在刚才,若非那人通报的声音太尖利,影响了他的乐声,如今这只绿毛僵尸早已是天下无敌! 而再重新培养那种理想中的绿毛僵尸,又是需要十多年的时间,跟本就等不及,简直就是功亏一篑! 不过这也怪他自己心智不够坚定,不然也不会影响到。 南司脸色暗沉,突然收回长剑,足尖轻点,借着雾气之下,沼泽之上的零落叶片之力,掠过沼泽,消失在了一片浓重的雾色之中。 刚才那个来找他的手下只是一个传消息的,临死前说的话他亦是听的一清二楚,那人是要告诉他,裘妃公冶玉出宫了。 哼,要不是那人要通报这个女人已经出宫这回事儿,也不会走进这块地方,更不会打扰到他,害他做失败了怜儿耗费十年心血而成的绿毛僵尸! 要怪还是要怪公冶玉。 南司神色阴鹜,一想到那个害了慕千怜被关进水牢的女子便是杀意横生。 公冶玉,不仅害的怜儿受尽折磨,刚才更是害他和怜儿的心血被毁,他早就该杀她了! 从那天公冶玉害的怜儿受苦开始,他就起了杀心,若非怜儿阻拦,他又如何会拖到这次公冶玉出宫才打算杀她? 若早些知道今天会出现这档子事儿,当日他怎么着都是要把这个女人解决的! 清隽的脸上染上怒色,轻功提到极速,灰白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了密林之内。 …… 长安的街道上,马匹的嘶叫声,小贩的呵斥声,此起彼伏,遍地杂乱的蔬菜水果,布匹器具,简直就是杂乱不堪。 好不容易让受惊了的马儿安定了下来,慕千雁的马车也随即停了下来。 揉了揉被晃的快散架的身子,慕千雁伸手掀开帘子朝外边看去。 前方不远处极其的热闹,人声鼎沸,伴随着打斗的声音清晰的传来。 形状好看的细眉微微向上挑了挑,女子掀开帘子的纤纤玉手收了回去,侧椅在软榻上,提声问道:“张叔,前面是在干什么?” 女子的声音清浅平静,从她嘴里出来的这么个称呼似乎是理所当然,熟练的不能再熟练了一般。 听在赶车的车夫耳中,虽然知道这是因为出门在外不能被人知道他们的身份所以才这么称呼,但还是感到受宠若惊。 因为那坐在马车里头的女子可是当今皇上的宠妃裘妃娘娘,而且都说其性情乖张,阴晴不定,能得到她的这么一声“张叔”车夫实在是心中惊诧不已。 不过略想了片刻,那车夫还是平下了心,这车夫原本是由褚将军在宫里的手下当的,不过不知怎的,褚将军的人突然说要换人,就偷偷把他和那两个随行的宫女从西郊带进了皇宫。 所以他和那两个随行宫女实际上都是三王爷的人。 既然会有人指定让他们这些风翼国的人来当随从,保护这位娘娘,想必裘妃娘娘和主子也是有联系的。 指不定也是主子安插的呢。 不过想归想,车夫还是知道这次出行的使命,就是一定要保护这位娘娘的安全,这才是他的首要任务。 “夫人,前面危险,您还是别看了的好。” 以为里边的女子好奇想要去看,车夫转头对马车内说道。 第143章 您眼花了 可就算是这车夫不说,慕千雁也知道前面在干什么。 是在打擂台。 梁谨夜的动作很快,当初她提出以打擂台的方式选人的当天,她就听说梁谨夜开始张罗这件事儿了。 从宣传、招人到搭擂台,从报名到比赛,仅仅才用了三天的时间。 算起来,今天应该是第一场。 再次掀开帘子朝外看去,此时马车已经离那搭擂台的地方近了很多,可以看到观看的地方人潮拥挤,喝彩声叫好声清晰的传入耳中,紧接着,远远的一个身影从高台上一跃而下,兵刃相击声又继续响起。 心念微微一动,慕千雁突然开口说道:“张叔,从那边走吧。” 声音清浅,却不容置疑。 车夫的神色微微一僵,只得改了方向,向那处人多的路开去。 不过他刻意避开了人群,以防马车再次发生刚才的状况。 感觉到马车向着她所说的方向去了,女子神秘美丽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满意之色,悠然的靠在了软榻上。 素手微抬,拿起那宫女刚刚放在桌案上的茶盏,轻轻的抿了一口。 那眼波流转间,说不出的风流韵色,却在眸色深处,赫然一抹冷漠。 她哪会看不出来?刚才她要是不特意和车夫说往这条路走,只怕这姓张的车夫就自作主张的绕道走了。 马车穿过人流,经过擂台旁边的时候,慕千雁从帘子摇晃间露出的缝隙里向外看了眼,见那周围等着打擂台的选手看起来都平庸的很,心中略安,收回了视线。 可不只知是不是她眼花,收回视线的瞬间,似乎有一抹黑色的身影迅速的闪过,那速度,连她都感到惊诧。 好像一眨眼都不到的时间里,就消失在了她的视线。 好快! 她连忙坐直身子掀开帘子向外边探出头去张望,许是她的动作太大,惊动了跟在外面的梁谨夜派的护卫,那个穿着普通仆人衣服的护卫抬起头来问道:“夫人,怎么了?” 声音冷冰冰的,不愧是梁谨夜亲手训练出来的护卫,单看武功,下盘稳健,就知道是一个好手。 可就被他这么一问,慕千雁便有些分了心,眼神再次像那个黑影离去的方向飘去时,只看到一片黑压压的人群,哪里有什么身法敏捷的黑影? 心中生疑,慕千雁看向那个面无表情的护卫,不答反问,道:“刚才可有看到什么人?” “人?”那护卫先是愣了一下,这四周到处都是人啊,放眼望去,人潮拥挤,黑压压的一片。 不过下一刻,他就反应了过来,娘娘的意思是刚才是不是有什么可疑的人经过。 都说裘妃娘娘是个有武功的人,既然她这么怀疑,想必是有什么值得注意的。 于是那侍卫四处看了一番,可哪有什么可疑的影子?而且这边有很多是来打擂台,想要因此功成名就的人,都是有武功底子的,实在看不出有谁比较可疑。 想必娘娘想多了。 “夫人,应该是您眼花了。” 护卫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也许因为是梁谨夜亲自训练出来的缘故,这些护卫都自恃武功高强,所以毫不犹豫的回答了慕千雁的话。 女子精致的眉眼微敛,脸上是明显的不相信。 慕千雁向来自信自己的武功,就算如此,她也不大相信是自己看错了。 略微沉默了些许,女子声音平静却带着威仪,“你确定?” 这一问似乎让那个护卫有些不耐烦了,护卫面无表情的抬头看了那个将头探出来容颜精致的女子一眼,语调一如既往的冰冷,道:“娘娘还是坐回马车里边吧,这样将头伸出来,实在是危险。” 这里离打擂台的地方太近,毕竟刀剑无眼,若是一不小心伤到了裘妃娘娘,他这个身为护卫的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淡淡的瞥了那个护卫一眼,女子清丽的脸上浮现一抹清晰的冷然,然后不悦的松开了抓在手里的帘子。 “本宫的事儿,还不需要你来管。” 车内传出女子冰冷的声音,那个护卫微微一僵,脸色也冷了下来。 出门在外,本不该自称“本宫”,可车内的女子不仅称了,并且口气不悦冰冷,显然是在提醒他,就算出了宫,她公冶玉还是裘妃,还是宫里隆宠正盛的娘娘,还轮不到他一个小小护卫来指手画脚。 可慕千雁哪里会管这个护卫做何想法?收回了向外张扬的眼神后,女子坐在软榻上,白皙莹润的手指轻轻的敲打着桌面,眼中闪过一抹犹疑。 难道,真的是她看错了? 想了片刻,却觉这也不关她什么事儿,慕千雁便不作多想,忽略了心底那抹淡淡的不安。 到了中午的时候,慕千雁的车马已经快到长安城门那里了,便打算在那里歇歇脚,吃些东西后再上路。 马车停在了一家装修上乘的酒楼门口。 上书,“鸿来芳苑”。 鸿来芳苑是城门附近唯一的一家酒楼,所以收费也是比较贵的,不过因为离下一家酒楼太远,很多商人又长途跋涉,所以就算要花大价钱,最后也不得不在这里小歇,补充粮食。 原本从玄武门到这里应该是有皇室的人相送的,不过因着擂台打的火热,她为国祈福的事儿也不能太张扬,少数百姓知道就够了,所以就并未相送。 “夫人,要不就在这儿歇息吧?”外边响起随从宫女的询问声,心中暗赞这宫女机灵,慕千雁点头应声。 听到里边传来女子淡淡的应声,马车这才慢慢停了下来,不多时,便有个宫女从外边掀开了车帘,扶她下车。 里边慵懒而靠的女子,头盘飞仙髻,几朵零碎的金花别于发髻之上,气质高贵而凉薄。那眸色清波流畔,端的沉鱼落雁之美,却是带着不可企及的漠然。 一阵暖风,吹起女子耳畔垂落的几缕青丝,在微风吹拂之下轻轻飘扬,在她高贵的气质之中又添几分犹如仙人的飘逸,竟似要就此乘风而去。 第144章 鸿来芳苑 那前来扶车内女子的宫女竟然一时看痴了。 裘妃娘娘不愧是当朝宠妃,就算如今已经换下了华贵的衣裳,依旧是如此倾城动人。 也怪不得皇上欢喜。 这一愣神的功夫,又是让慕千雁等了小会儿,就在她将要不悦的开口之时,那随行宫女终于回过了神,小心的搀过了女子修长美丽的手,扶着她走下了马车。 马车边上,车夫早已从鸿来芳苑内借来了小板凳放在了马车边上,好让慕千雁踩着板凳下去。 透过鸿来芳苑二楼靠窗的位子,可以看到清晰的看到热闹的大门。 一双纤细的手从马车的帘子呢滴探了出来,阳光照射下,流转出莹白的柔光,优雅美丽。 接着,一名贵妇打扮的女子从马车上走了下来,身姿优雅轻盈,一步一行间,自成一股风流贵气。 远远的就从窗户口看到了下方的景色,一名小厮打扮的男子从窗口的座位上起身离开,走进了一间包间。 鸿来芳苑一楼,早已坐满了人,但都都只是小声的交谈吃饭,竟没人敢大声喧哗。 据说,开这鸿来芳苑的人来头不小,这块地方,本是规定不可以开酒楼的,可这鸿来芳苑不仅开了,还开的张扬至极,生意更是好的不得了,敢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动土的人,真真也没几个。 门口两个穿着得体的小厮,两个衣衫齐整相貌干净的姑娘站在外边迎接客人。 没一会儿,一名女子在侍女的牵引下走了进来,那女子面似芙蓉,眉如柳,那双比冰下溪泉的眼睛清冷淡然,孤高冷漠,华贵的淡雅牡丹衣衫下,露出一片皓腕,肌肤如雪。 一阵风吹起,真真端的若仙人一般。 里边的人不由得有些愣神。 不是他们见识短,他们大多数都是走遍大江南北的商人,见过的人可不止一个两个,可这刚刚进来的女子,可真真是气质卓然,称的上绝代芳华。 从里面走出一名小厮带路,慕千雁让那些护卫和车夫在酒楼外侯着,带着两个随从宫女走上了楼。 上楼的时候,慕千雁注意到周围在酒楼端茶倒水,迎领客人的姑娘不在少数,心下不由有些惊叹。 这是怎样聪明的人,才会想到招手女子在酒楼做小二?而且个个清白,乖巧听话。 记忆里,梁氏皇朝的民风虽然开放,可也没有到女子可以出户做活,养活家中老小的地步。 待字闺中的姑娘更是足不出户。 没想到七年后,竟然开了这样一家酒楼,招手女子似乎还是件极其普通的事儿。 这些女子的家里人就不会担心么?就如在女尊的酒楼里招收男子做功一样让人惊奇。 这一下,她对这酒楼的幕后老板更加的惊奇了。 想到这儿,她不着痕迹的向站在柜台后面的中年男子一眼,这个掌柜的看起来很精明,似乎也有些许武功功底在,但处事又圆滑的很,很适合当一个优秀的管家。 但显然,此人不会是开这家酒楼的人。 女子微微一笑,收回了瞥向一侧的眼神,在侍女的搀扶下缓步走上了楼。 她的脚步轻盈,衣带飘飘,眉眼流转间,说不出的风流颜色,让人看痴了去,却不敢逾距分毫。 因为这个女子的眼神,虽然平静淡然,带着温润之色,却看起来不易亲近,偶尔眼底里流露的那抹冰冷沧桑,让人畏怕。 鸿来芳苑果真装饰别具一格,上了楼,竟又是一番景色,精致的撞灯摇晃间发出风铃般的声响,伴着闪烁的灯光,真是别具西域风情。 这样的装修打扮,慕千雁倒真的是前所未见。 打量了四周一番,心中暗暗赞叹幕后之人的经商之道,女子轻移莲步,跟着带路的小厮向里边走去。 二楼设置巧妙,楼道曲折,宛若迷宫一般,墙面隔音效果也是极其的好,似乎用了什么上等的材质,在这里谈一些公事机密,想来也是极好的。 那个小厮停在了一处装修中上乘的房间前,精致的镂空雕门呈现在眼前。 眉眼淡淡的扫了几眼,慕千雁已经适应了这种奇异的风格,便吩咐那小厮退下。 “多谢带路,你先下去吧。”女子回首说道,音调间没有什么起伏,却平白一抹淡淡的尊华。 却不知怎的那小厮竟然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只是低头表示歉意,便退后了两步侯在了房间的门边。 “不好意思,鸿来芳苑的规矩是小二或者小厮必须等在门外,以备随时跟从客官的需要。” 听言,慕千雁心下了然,这里隔音效果太好,叫饭倒茶什么的都要走出来才能有人听到,所以才有了这么一个规矩。 好在风浅墨安排的随行宫女还算机灵,见那小二不愿走,连忙上前几步说道:“这位小哥,我家主子不想有人打扰,你就下去吧,若是有什么需要我会下来传话的,你就放心吧。” 听言,那领路的小厮才心安了些,转身下了楼。 “桃红,柳绿,你们先在门口等着吧,过会儿本夫人叫你们了你们再进来。” 站在门前的女子,眉眼清浅,似乎正要抬手扣门,突然想到了什么,冲身后的两个宫女说道。 然后,扣门声响起,两轻一重,三重一轻。 话音落下,扣门声止,房门被人从里边打开,一名容颜秀丽的少女打开了门。 “娘……” 那少女似乎有些紧张激动,一见到站在门外一身清华漠然的女子便叫出声来,不过好在,及时住了口。 “咳,夫人,您来了……”那少女脸色一僵,然后呆站在了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以前见到裘妃娘娘要行礼,要说参见裘妃娘娘,如今要喊夫人了,不用行礼了,她反倒感觉不自在。 可这一下,那两个侯在门外的侍女却是有些忍俊不禁,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也流露出一抹笑来。 堂堂裘妃娘娘,乖张任性,竟然被一个那么大的姑娘喊了一声“娘”!? 真是…… 慕千雁自然知道身后这两个随行宫女在想些什么,笑些什么,却只是随意的瞥了她们一眼,开口冲开门的容颜清丽的少女说道:“怎么,还不让本夫人进去?” 这声音极淡,却是让人心生臣服之意,少女畏怕的低下头,慌慌忙忙的走进了屋子,请门外的女子走了进去。 而门外的那两个宫女则迅速的低下了头,乖乖的站在了门口,不敢再多想分毫。 刚才裘妃娘娘的眼神虽然随意,似乎毫不在意的神色,可是一对上裘妃娘娘的视线,竟让她们心生惧意。 这样的眼神,竟然让她们两个三王爷手下的银牌杀手都自愧不如!不敢直视! 犀利,孤高,冷漠,高贵。 这一刻,她们总算明白为什么主子会和这样一个有妃子来往了,也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要她们两个银牌杀手中的佼佼者派来保护一个他国宠妃。 一切终归是有原因的。 这一刻,她们是真的心甘情愿的来保护这个女子了。 一开始的时候,她们还真以为这女子是一个空有精致外表的花瓶。 而此时屋内,一名女子捻着手中的精致茶盏,眸色冷淡的看着前方跪在地上垂着头不停的说着什么的清丽少女,那眼神就那样静静的,静静的看着那个女子,竟让人平白的心慌。 “……娘娘,奴婢,奴婢不是有意失口的,也不是故意挡在门口不让您进去的,娘娘您可以怪罪我,可不可以不要连累家中父母……裘妃娘娘,奴婢真的不是有意浪费您的时间的……” 跪在地上的清丽少女口中不停的说着什么,眼角的余光注意到那个坐在椅子上喝着茶的女子眼中闪过不耐,心里就更急了,一张小嘴张张合合,慕千雁觉得她现在只知道这宫女正在噼里啪啦的说着话,却实在不知她在说些什么。 半晌,慕千雁终于开了口,口吻带着不耐之意,道:“巧竹,你再不闭嘴,就是真的耽误了时间,来不及了。” 说着,慕千雁有些头痛的揉了揉额头,她怎么以前就没发现这宫女是一个话唠呢! 没错,她就是巧竹,当初慕千雁说出可以帮她的父母治病之后,两人便达成了条件。 此次出行,因为有两个人是梁谨夜派的护卫,所以很多时候会行动不便,那她便需要一个人来顶替她。 顶替她坐马车,顶替她为国祈福。 而这个人,就是巧竹。 她们两人的声音相像,只要稍微易容,便可保万无一失! 而实际上,从皇宫到城门附近的这个酒楼鸿来芳苑的路并不远,坐马车的话根本花不上几个时辰,也根本等不到吃午膳地方时间,可是她必须要来这里,因为她早就安排了巧竹在此等候。 第145章 少年 所以慕千雁特意让车夫从打擂台的那条路走,绕了远路,多花了时间,便恰逢正午吃午膳的时间到了鸿来芳苑附近。 于是便可顺理成章的停下在此稍加歇息,用了午膳。 也不会惹得梁谨夜的人起疑。 顺带,移花接木! 房间内,一时间一片寂静,被慕千雁这么一说,跪在地上不停念叨的巧竹终于安静了下来,那神色间带着几分懊恼,可许是太记挂家中父母,没多久,巧竹又轻轻的问道:“娘娘……您,真没责怪奴婢?真没生气么?” “起来,快点准备。” 这一次,慕千雁没有再搭理巧竹的问话,而是直接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吩咐巧竹拿来她之前让准备的东西,走到了梳妆镜前。 “坐下。” 女子声音冰冷,那张倒映在铜镜里的脸,五官精致冰冷,眸色带着寒星,那声音沉沉的,明显的命令口吻,显然是已经动了怒。 这一下,巧竹可真的是不敢再多说什么了,怯生生的看着铜镜里女子结了层冰霜的脸,转身从身后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类似于大夫用的医药箱的檀木箱子,放到了梳妆镜前,然后在梳妆桌前的凳子上坐下。 这里的铜镜倒是清晰的很,虽然比不上皇宫里的铜镜做工精致,也比不上她那面传世之宝清晰,但是那镜面竟然不同于别的铜镜。 以铜为边,镜面竟然是透明的,干净的很,也清晰的很,她倒从未见过这样的铜镜。 这一下,她对这鸿来芳苑的幕后老板更好奇了。 到底是怎么样的人才能有这样新奇的思维,经营出这样好的酒楼。 镜子里,清晰的倒映出两张女子的脸庞,同样的稚嫩年轻,但却截然不同。 坐在凳子上的女子容颜清丽,眼神都有些怯生生的,而站着的那个女子,面色冰冷,眼底流动的是亘古不变的冷漠沧桑,配着那张倾城绝世的脸,竟然风姿绝然。 眉眼流转间,说不出的淡漠威仪。 巧竹看着镜子中的人影,心中不安,竟然有一天,裘妃娘娘降低身份亲自帮她…… 可慕千雁哪管的了那么多?随手拿过了那个搁置在梳妆台上的精巧的檀木箱子,打了开来。 里面的工具精巧,似乎还有什么膏药面霜,一打开来,便有一阵淡淡的芳香。 这些易容的工具都是以前准备的。 当初因为美人皮易损,所以心中担心哪天出了意外让梁谨夜看出睨端,所以她特意花时间收集了这些易容工具,以防万一。 至于她为什么一定要带美人皮而不自己易容,实在是用这些工具易容出来的模样太过虚假,只要对方有心,就能看出这是易容的。 所以今日给巧竹易容,还需要一点,就是易容完后给她带上面纱。 女子双手莹白如玉,素手翻飞间如乱花起舞,忽慢忽快,手势缭乱而看不分明,在巧竹的脸上轻点跳跃,阳光从窗外撒下,只看的到女子凝脂白玉般的青葱玉指流转出柔和的线条。 巧竹看着镜子中自己的容颜在女子翻飞的指间慢慢的发生变化,双眼变的清亮而有神,唇薄而多情,面若桃花,眉如弯月,真真是当得香娇玉嫩秀,靥艳比花娇。 她从没见过这样好看的自己。 巧竹瞪大了眼,只觉得自己镜子中的模样和身后裘妃娘娘简直一般模样,她从来不敢想象,有一天她竟然能拥有和裘妃娘娘一样的倾城容颜。 然而,若两人站在一起,那周身气场眼神,都是截然不同,巧竹的模样自然是比不上慕千雁多年养成的倾城风姿。 终于,在她的脸上不停轻点跳跃的凝脂玉指停了下来,让巧竹可以更清楚的看出自己如今的模样。 朱唇不点而红,顾盼间摇曳生姿,当真是倾城颜色。 只是她牵动嘴角时还有些不大自然,脸上的神色除了眸子也不是特别灵动,有些僵硬而没有血色。 相比起普通的易容,慕千雁当初没有饮过绛大人血之前的美人皮比这好了太多。 至少那美人皮薄如蝉翼,与脸颊相贴可以紧密连合。 而如今,她脸上的美人皮可以随心所欲,轻微的变动五官模样,变成她所希望了样子。 “好了。” 身后响起女子清浅带着叹息的声音,却没有什么情绪起伏。巧竹下意识的看向镜子中倒映出了身后女子的脸,却正好见女子转身离去。 那娉婷高贵的身影倒映在梳妆镜之中,一身清华潋滟,肩若削成,腰约若素,拖地的衣衫迤逦摇曳,竟遥不可及。 巧竹连忙站了起来,想要请转身离开梳妆台前的女子坐下。 因为她知道裘妃娘娘也需要易容,虽然不知道娘娘为什么要偷星换月,让她冒充娘娘为国祈福,但只要她帮娘娘完成这件事后娘娘真的能帮家中重病的的父亲请大夫,她怎么样都是愿意的。 可那女子却只是漠然的瞥了她一眼,转身走进了酒楼房间的隔间里。 一时间,房内一片寂静。 巧竹自觉的将放在梳妆台上的易容器具收了起来,端端正正的放在了檀木箱子里。 没一会儿,隔间的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慕千雁走了出来,她走出来的时候,有阳光从窗口撒下,丝丝缕缕的穿透她的衣衫,似乎踱上了一层金边,就好像踏着暖阳而来,虚幻而不真实。 巧竹看着那个站在阳光下的人,不由得愣了神。 一头乌发用一根玉带随意的束起,五官清爽隽逸,却是眸色漠然,沉静内敛,如同晓月清风,不知不觉已经夺走你的神志。 那五官在阳光的照耀下似乎已经有些恍惚,似乎不是那种夺人眼球的容颜,却不知怎的精致的带上了魔性。 那人随意的勾了勾唇,似乎轻笑,却没有多少神韵,若鸿羽飘落,那是一种冷漠肃然的笑。 其实也木讷的很。 此生她早已不知道什么是笑,却不知怎的,在那个充满刻骨仇恨的深宫里,在那些人的面前,她能假意笑的那么开怀。 “怎么?” 见长的和自己一般模样少女愣在了那里,慕千雁挑了挑眉,踱起步来。 那声音清朗,宛若朗月清风,低沉而富有磁性,似乎演奏出来的乐章,极其的动听。 “娘……娘娘?” 巧竹似乎受惊不小,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结结巴巴的了,她实在难以想象,眼前这个眼神漠然,风姿卓绝的冷傲男子竟然是本该为国祈福的宠妃裘妃娘娘慕千雁! 那斜挑弯月般的眉,高挺的鼻梁,薄薄却紧抿的唇,那冰冷孤傲的眼睛仿佛没有焦距,深黯的眼底充满了亘古的平静,他身上透露出一种大隐隐于市的凉薄气息。 这般卓越凉薄的少年,哪里看得出一丝一毫女子的清浅温柔,那昂首阔步的优雅模样,哪里看的出女子的柔软如水。 “嗯。” 少年声音平静低沉,淡淡的应了声,手里似乎拿着什么,向巧竹站的方向走去。 回过神来,巧竹正打算行礼,却被少年止住了了动作,“既然出了皇宫,就别再行这些虚礼了。” 巧竹有些不自然的看了身前伸手扶住她的少年,讷讷的站起了身。 就算是知道眼前这个气质冰冷的隽逸少年是一个女子,还是与她朝夕相处的裘妃娘娘,可被如此朗月清风的少年扶着手,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还是不由自主的感觉羞涩,感觉不自然。 慕千雁哪里管的了那么多?径自走上前去,将手中早已准备好的面纱递给了巧竹,示意她带上。 那面纱的颜色是牡丹的淡粉,用上乘的纱料所制,阳光下流光溢彩,给人以雍容的华贵之感,一阵风吹过,淡淡的牡丹幽香,不烈也不浓,不怪也不异,那是一种令人愉悦的香。 这样一副面纱,带在一张倾城容颜上确实是神秘美丽。遮住了不带神采的苍白脸色,遮住了易容上的不足,只露出一双美丽的丹凤眼,顾盼生姿。 好一个美丽的姑娘! 少年含冰的眸子里流露出一抹满意的色彩,然后他踱步到房间门前,示意等候在外面的人进来。 “桃红,柳绿。” 精致的雕花木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伴随着一声低沉而极其富有磁性的呼唤,一名容颜隽逸的少年走了出来。 由于逆着光,少年的脸色看不分明,却给人冰冷而卓然的感觉,那形状优美的唇紧抿,红的妖冶,好一个风流少年! 这人,是谁? 侯在门外的桃红,柳绿心中讶异,更是奇怪于对方如何知道自己的名字,一时好奇,桃红下意识的朝着屋内看了一眼。 只看到一个穿着普通的少女背对着她们而立,脸上似乎带着面纱,单看背影便觉得美丽动人。 第146章 琴音 桃红又往里面仔细看了几眼,觉得那少女有些像裘妃娘娘,可又似乎不是,加上眼前的这个少年,本应该有三人才是,可问题就在于她们只看到了两个人。 心中正疑惑着,耳边响起少年清冷无波的声音,“桃红,柳绿,进来吧。” 那是一种上位者的口气淡淡的,是不待丝毫起伏的平静,却低沉好听。 被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这样命令的口吻叫唤,心中有些不悦,桃红和柳绿相互对视了一眼,还是听少年的话走了进去。 慕千雁见两人进来了,便转身进屋子,一身墨色的衣衫扬起,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孤冷桀骜。 那个带着面纱的少女在桃红和柳绿进来后便过来关上了门,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两个随行宫女。 一双丹凤眼调皮灵动,带着好奇。 这便是这次裘妃娘娘身边的随行宫女么?怎么这么无礼?不行礼也就算了,毕竟她们还不一定认得出这个隽逸少年就是裘妃娘娘,可是这两个宫女一进门就冷着个脸是什么意思,也太不像话了! 可是想虽然是这么在想,偷眼见站在窗边负手而立的黑袍少年毫不在意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巧竹也就不敢说什么了。 进了屋内,仔细打量了一番四周,桃红和柳绿的面色冷凝,一双锐利的眸子探究了盯了巧竹一会儿,眉头微微皱起。 虽然带着面纱,可这个少女露在外面的眼睛真的和裘妃娘娘太像了,可又不对劲,因为在她们的记忆里,不管是奉命去见裘妃的第一眼还是后来相处久后见到的裘妃,这个美丽倾城,风采卓绝的女子的眼眸都没有这么的富有神采。 裘妃娘娘的眼神应该是冰冷的,漠然的,是对这个世界似乎毫不在乎的安静,但又沧桑的令人心寒,从来不会像如今眼前少女那般的俏皮灵动,甚至应该是木讷的。 所以她们一直奇怪,像裘妃娘娘这样的女子,她的眼眸不会含情,不会装下任何一个影子,梁氏皇朝的皇上又是如何看上她的,并且如斯盛宠。 就在这时,那个站在窗口的少年转过身来,幽暗深邃的冰眸子睥睨的看着她们,沉声说道:“桃红。柳绿。” 这一次,她们是低着头听的,将少年的声音听的分明,低沉,悦耳,冷沉,却深长。 这是她们所熟悉的语调。 桃红愕然的抬起头来,面无表情的脸在对上少年静静望来的眼神时,终于浮上了一抹讶异。 那眼神,那语调,竟然如此的熟悉,和裘妃娘娘如出一辙! 神色一敛,桃红和柳绿慌忙行礼,生怕眼前之人怪罪。 “参见裘妃娘娘。” “起来吧。” 见两人还算机灵,慕千雁也放了心,嘱咐了几句之后,从开着的窗口,一跃而出。 还待在原地的两个随行宫女对视一眼,也运起轻功,相继离去。 却不曾想,堪堪到了窗口,往下望去,看到的竟然是以前湍急的水流,那样的迅猛,根本没有落脚点。 而那个一身黑袍的少年,衣衫猎猎,长发邪肆的飘散,就这样直直一跃而下,翩若惊鸿。 那露出的侧脸宛若坚玉,精雕细琢,如墨画般的眉凝着层霜,不经意向后瞥来的眼神孤高深邃。 墨色的缎子长袍翻飞,那几仗之下的泛黄而汹涌的急流,猛烈的长风吹过,凌乱的少年墨玉般的长发,缭乱了两人的视线。 仅一眨眼功夫,那容颜隽逸,风姿绝世的少年便消失在了桃红和柳绿的视线里,消失在了一片湍急的江流中。 再不见踪迹。 侧头对视一眼,两人的眼中均闪过诧异,匆匆吩咐了巧竹见机行事,万事小心,便乔了装,出了鸿来芳苑。 以她们的武功,确实做的到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去安然无恙,甚至对她们来说轻而易举,可是若下方不是地面,甚至水流湍急危险,就另当别论了。 现在正值午时,快到未时的时间,春季中旬的阳光绚烂而热烈,照的人身上都暖洋洋的。 逆着光,一名女子在小厮的带领下下了楼,身姿潋滟,露在面纱外的一双眸子顾盼生姿,灵动的很。 她已经换了身不太张扬的衣裳,但衣料名贵的很,显然出自大家。 不过就算换了衣衫,带了面纱,那些坐在酒楼一楼吃午饭的人还是惊叹于这个女子的美丽。 在鸿来芳苑这个酒楼吃饭的人,不管是一楼还是二楼都是有些身份的,也有很多是官家子弟,自然从小养成的骄横性子,看女子的眼神可谓是毫不遮掩,肆无忌惮。 被众多男女用这样的眼神明目张胆的,毫不避讳的眼神看着,正在缓步走下楼梯的巧竹不由得有些慌了神。 那些眼神,或探究,或炽热,或嫉妒,或蔑视,各种各样的视线就这样焦虑在她的身上,巧竹藏在袖中的手已经渗出了手汗,只感觉双脚发软,整个人走起路来都软绵绵的。 若非身侧有裘妃娘娘特意安排顶替的宫女在扶着她,只怕早就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毕竟她巧竹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粗使宫女,被人这样看着,又是顶着一张当朝宠妃公冶玉的脸皮要做些欺君的事情,哪里经手的住这样的场面? 就在她感觉脚步发软的时候,突然一道悠扬的琴声响起,轻柔和缓,又事儿轻快,似乎大珠小珠落玉盘,清脆悦耳,宛若陷入幽静,似乎眼前浮现令人身心欢喜的山涧,让听到的人整个人都舒缓起来。 琴音传进耳中的瞬间,酒楼里细细的交谈声突然安静了去,巧竹只感觉身心一缓,心中的紧张感消磨的些许,咬了咬唇,依旧努力摆着端正的走姿,一步,一步,走下了楼。 阳光耀眼,逆着光,女子步伐缓慢,衣衫迤逦,挺拔削弱的背影模糊在一片光影之中。 第147章 寻黑袍少年 女子消失在鸿来芳苑门外的瞬间,琴声戛然而止。 一时间,举座哗然。 竟是前所未有的喧哗。 “好久不曾听到这琴音了,今日再闻,果真玄妙。”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赞叹道。 “天!我等了那么久总算又听到这琴声了。” “是啊!” 惊叹声四起,然后一个大汉一拍桌子,说道:“我猜想,酒楼老板一定是那个人!” 声音粗狂,却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赞同。 确实,除了那人,再没人有这样的琴音。 只是时间过去许久,不知这么多年过去,那男子是否早已白发苍苍? …… 阳光穿透云层而出,铺满一地灿烂,直到走出了鸿来芳苑,踏着结实的地面,巧竹才感觉上身纯白的离衣微微有些湿,薄薄的汗透过衣衫渗出来,粘糊糊的难受。 真真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鸿来芳苑依崖而立,崖底,是湍急的水流,昏黄的江浪翻滚,冒着雪白的泡沫,令人望而生畏。 江的那头,怪石林立,再往后翠竹青葱,一道悠悠的古琴尾音响起,声声入耳,低回如呢喃细语,直到琴声完全停止,却余音绕梁,久久不息。 竹林深处,一拢月牙白衣衫,玄纹云袖,一男子低垂着眼脸,席地而坐,似乎正沉浸在自己营造的世界里,修长而优美的手指若行云流水般舞弄着琴弦,然后慢慢停止,轻轻的摁在了琴弦上。 长长的睫毛覆在刀削般的脸上,形成了诱惑的弧度。 直到余音渐止,男子才抬起头来,那双眼中忽闪而逝的某中东西,让人抓不住,却想窥视,不知不觉间人已经被吸引,与音与人,一同沉醉。 这不是一个极致好看的男子,但是他抬起头的时候,是真的令人呼吸一窒,那眼中淡淡的沧桑,眉眼间不经意的忧郁,令人痛惜。 而他的声音也是与人一般的清雅,带着些磁性的沙哑,似乎经历了很厚重的情感,跋涉了很久的路。 “今天怎么样?” 男子起身,向身后看去。 在他的身后的竹林边,一个管家打扮的布袍男子正垂手而立,随时听候差遣。 “回公子,一切如常。只是……” 似乎想到了什么,那管家顿了顿,看了身后的竹屋一眼。 “只是今天来的客人不大寻常。” “哦?”男子挑眉,不知怎的,心中有些莫名的激动,但又很快平复下来。 “今天那人……他从窗口离开的。” 谁都知道,鸿来芳苑的窗外是湍急的江流,一般人跳下去,根本就没有生还的余地! 男子脸色突然一变,不等那管家将话说完,就匆匆向那个竹屋走去,步履匆忙。 走过管家身侧时,带起一阵风,引得管家一阵叹息。 这么多年过去了,公子到底还在期待些什么?看着当面同龄的朋友如今都个个白发苍苍,儿孙满堂,公子自己却依旧容颜不老,妻子早亡,又在执着些什么…… 管家叹了口气,摇着头跟了上去。 鸿来芳苑的门口,马车缓缓开动,两个护卫一左一右跟在马车的后方,紧随而上。 巧竹端坐在马车里,紧张的情绪还没有完全舒展,却是终于松了口气。 因为安当初的安排,裘妃娘娘和那两个随行宫女以及车夫都上了车那两个护卫才出现的,所以那两人只怕对那两个随行宫女还觉得面生,一时认不出来。 而且之前一直是有一个宫女坐在车夫身边,一个宫女陪同坐在马车里面的,而车夫又戴了斗蓬,和护卫根本没打几个照面,不然如今换了人,那两个护卫肯定会发现的。 “嘻,姑娘紧张什么,我们三儿都在呢。” 那个坐在马车一侧的侍女打扮的女子看了巧竹一眼,掩唇一笑。 巧竹抿了抿唇,笑了笑。 风,猛烈的刮过,带起江流中溅起的浪花,打湿了衣衫的边沿。 慕千雁脚踩着崖壁,嘴里咬着一根自上而下垂下来的藤蔓,紧握在左手的匕首深深的刺入崖壁坚硬的石头,另一只脚轻轻一点,便轻易的借着藤蔓的力踩着崖壁上突出的岩石向一旁掠去。 那黑色的缎子长袍在风中猎猎作响,整个动作犹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整个人化作一道墨色的光影,在崖壁上轻盈的翻越,然后,稳稳的落在了地上。 这片空地靠近江流,若从高处跳下,一不小心便会被卷进湍急的水流之中,从此再无生还可能。 她本意不想从窗口离开,可是若非如此,她想离开实在是难,毕竟之前已经引起了别人的注意,如果突然一名男子从那个房间出来,实在让人怀疑。 所以只能有那一条路,就是跳窗。 她向来习惯滴水不漏。 不过若非在鸿来芳苑还未建立之前她曾来过这里,还当真不敢从那里跳下来。 以她的武功,仅仅只能保持从高处跳下毫发无伤,所以她要上去,必须走山路。 观察了一下地形,慕千雁踩着路边的石头地,向北边走去。 北边是出城门的路,她和桃红柳绿他们约好在长安城外的十里相送亭碰面。 慕千雁不知道的是,其实她所谓的滴水不漏只是假象而已。 江流对面的怪石林后,竹叶青葱,竹林深处,精致的亭台楼阁零落几处,最前面的空地上,是一间小巧精致的竹屋。 竹屋内,光线昏暗,最里面的角落有一个木质的板被掀开,依稀可以看清十分陡的楼梯。 那楼梯似乎很脆弱,管家跟着身前月牙白衣衫的男子往下走,到最后一级楼梯的时候,一不小心,让那木质的楼梯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吱嘎声。 管家惊了一惊,抬头看到前方男子微微顿了脚步,心知对方已经有些不悦了,走路更加的小心。 不得不说,每次跟着公子来这间地下室的时候,他总是心惊胆战的,生怕发出什么声响,惊动了公子。 地下室内只点了几盏古老的壁灯,昏暗的很,往里走去,似乎有什么管状物。 没错,那边有很多管道,从地下室的屋顶通下来,曲曲折折,那管道的口子正好对在人站立时眼睛的那个高度。 透过管口,可以清晰的看到一个个画面。 那都是鸿来芳苑这个酒楼的场景。 每一个房间正在发生什么,每一处地方之前发生过什么,在这里都有清楚的记录。 在他初建鸿来芳苑的时候,便将这些管道从鸿来芳苑通到江流之下,然后绕道他所处的位于鸿来芳苑隔着江流的竹屋。 管道的每一个弯折处都有一个记忆水晶,它去平面镜一样折射处另一个方向的画面,然后传递到管道口,将管道所通的那个房间正在发生的事呈现在看的人眼前。 不过与镜子不同的是,记忆水晶不仅玲珑剔透,还可以记录之前发生的事情,实乃宝物! 那男子伸出手,轻轻的旋转那个管道一旁的螺旋状的东西,画面便不停的改变,最后定格在少年跳窗离开的画面上。 原本沉静如水的脸色紧,男子琥珀色的瞳仁中闪过一抹光彩。 然后他又将画面往前调了一下。 空荡荡的屋子内,美酒佳肴摆设,一个清丽的少女在原地走动,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以这个少女的衣着打扮,应该是普通的富贵人家。 没一会儿,一个女子走了进来,那女子穿着牡丹绣纹长袍,身上的布料一看就是上好的,那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时不时闪过的冷寂令人心寒。 一看便知,此人地位不凡。 只是此时,那个从窗口离开的少年还未出现,难道是后来才出现的呢? 男子凝了眉,往下来去。 就在这时,画面中的少女竟然被易容成了那个女子的模样,而那个女子却进隔间。 画面切换。 那女子转过身的瞬间,身上的衣衫突然被她用内力震碎,化作一片灰飞。 露出里面的衣衫,竟正是一身绣着银色镂空纹路的黑色缎子长袍! 在男子的视线下,画面中的那人抬起手,似乎在脸上抹了一把,再转身时,竟是一副翩翩少年,只有那双雾沉沉的冰冷眸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寂。 刚才那个女子,竟就是那个少年! 男子清朗的面容上终于浮现了诧异之色,他万分的想知道那个人到底是如何换的容貌,到底是撕了人皮面具还是戴上了人皮面具! 想以此判断此人到底是男是女。 然而可惜的是,不知那人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正好对着管道探视口的死角,让他根本没有丝毫的办法。 柳长亭蹙起了眉,松开了放在管道一侧的手,眸中闪过思绪。 半晌,一片寂静的地下室内,响起男子舒缓而低哑的声音,“找到这个人,不管他是男是女。” 管家犹豫了一下,垂手低头道:“是。” 离开地下室的时候,管家一步三回头的看着那个静静站在黑暗中一脸忧郁的男子,终于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小心的走了上去。 第148章 十里红妆 公子这是想让已故的夫人活过来啊!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找过的人也不止今天这一个,都失败了。 只怕这一个能帮公子的几率也不大。 ……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 天色风云变幻,之前还艳阳高照的暖和天气,下一秒就被阴云覆盖,等慕千雁通过山路到了长安城门外的郊外,早已下起了连绵细雨。 远处十里相送亭静静伫立在细雨之中,迷蒙在往来过客的视线间。而身后,是蜿蜒潮湿的山路,因为十分陡峭,山路险要,所以从上俯视下去可以清楚的看到下方昏黄的江流湍急,那高高溅起的白色水花清晰的呈现在眼前,险要至极。 一名身着黑色缎子长袍的少年高高的站立在山头的岩石上自上往下看,僵硬冰封的心暮然被触动,一片死寂漠然的眼中浮现一抹痛苦,那翻滚的江面啊…… 许多年前,位临翻滚的江潮边的山峰前,长安的十里相送亭上,贴着大红的囍字,挂着喜庆的红色绸缎,火红的帘幕在长风中悠扬飘动,如女子美丽的脸庞。 一个俊邪的近乎完美的男子,铺十里红妆,重新迎娶伴他成败的糟糠之妻,当着满长安百姓的面,说:“朕此生,虽做不到一生一世一双人,但朕的心里,只有雁儿一人,若有违背,天打雷劈,死……” 后面的话,那个男子并没有说出来,因为那个站在她身前,同样一身喜袍的女子,伸出手来,捂住了他下面的话。 那个女子,一身红的热烈的凤袍,拖在地上的衣衫迤逦,一双纤纤素手自己掀开了红盖,那黑白分明的美丽眼眸专注而长情的看着眼前的准新郎,红唇妖冶而美丽。 她说:“梁谨夜,若有一天你心负我,不必责备自己,不必让上天降下天谴,天打雷劈,我,慕千雁,定首先让你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那时,她曾在心里默念过一句话,也是如今她所遵守的话,她心说:“你若负我,我必掘地三尺,只为让你,生不如死!” 那时,男子的笑容宠溺而笃定,那双有力的,骨节分明的手紧紧的握住身前倾城国色女子的葇夷,飞身掠上那山的峰顶。 他执着她的手,指着那山峰下湍急的水流,说:“以苏江浪潮为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 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 是呵,以苏江浪潮为证,以苏江浪潮为证…… 慕千雁冷笑着,一双冷目凝视着下方翻滚的浪潮,一如当年,站在峰顶这个显眼的位置,俯视着这万年不曾改变的浪潮,一如当年湍急水流。 而唯一不同的是,七年后的今天,是她一个人站在这里,面对过往回忆的侵蚀,面对曾经作为证人的苏江浪潮。 少年黑色的长袍在长风中扬起又落下,隽逸而年轻的面容上是不符合年纪的沧桑,那双深邃而冰冷的眸子里,黑和白交织成翻滚的色彩,浓烈的汇聚起来,最后焦聚,焦聚,汇聚成一点冰冷彻骨的黑点,那墨色,是化不开的粘稠。 在一片连绵细雨的交织中,少年墨色的背影似乎成了一个雕塑,冷漠,无情,又沧桑。 他伫立在那里,望着天上变化莫测的云层,望着下方翻滚的苏江浪潮,突然仰天长笑,笑声凄厉,宛如孤独的狼嚎,忧伤而凄冷,绝望而痛苦,冷漠而狠厉。 然后那道身影突然拔地而起,朝着山脚十里相送亭而去。 动如脱兔,疾如风。 只余一道墨色的光影,在一片苍茫雾色的天地间划过。 长安城门口,两个将士左右守着,严加把手。 现在毕竟是梁氏皇朝和匈奴交战的时期,可以说民不聊生,去的起鸿来芳苑等名贵酒楼的人只怕也只有那些冒着战乱而来的商人和一些官宦人家了。 而自古以来,很多典故为了战胜,双方都是不择手段的,所以这些将士们最需要的是防止敌人乔装成梁氏皇朝百姓的模样或者普通商人样子混入长安,混入皇宫,劫取机密,刺杀皇上! 所以这几日,往来长安的人,在关口的时候都查的很严,简直可以说是一丝不苟。 这一下,可让想要出城门的桃红,柳绿犯了难。 她们两个都是有武功底子的人,而且武功也不薄弱,而且她们从小就接受主子的特殊训练,身上杀手的特质很就算收敛了也会让人感觉到一点,只怕会被守门的将士拦住,不让出门。 要是被拦住了,说不定还会被抓进牢里去。 真到了那个时候,这麻烦可就大发了。 因为她们知道裘妃娘娘根本就不想她们跟着。 当初裘妃娘娘唯一没有料想到的是那两个护卫没能换成自己人,而是梁谨夜亲自培训的护卫贴身互送,寸步不离马车。 如果裘妃娘娘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只怕她也不打算把随行宫女和车夫换成他们了,而是直接找人代替了她,然后自己离开,也省了后来换宫女陪同巧竹的麻烦。 那天裘妃娘娘知道那两个护卫不是自己人后,就去了主子在西郊的别院,为主子看病的同时还说了这件事。 裘妃娘娘的意思是,如果最后那两个护卫真的没能换成自己人,那么到时候马车停在鸿来芳苑门口,裘妃自己离开,由别人代替,而她们两个则依旧跟着马车,美其名曰:为国祈福。 可是主子怎么会愿意?不得不说的是,这半月来裘妃给主子诊治多年留下的病根子确实是有一套的,所以主子特别的关注裘妃,真担心这女子在出行的时候半路出了什么差错丧命,让主子的病又没有了医治的法子。 所以当初主子明确的告诉裘妃娘娘,也是告诉他们三人,此次出行,她们两人桃红柳绿,以及那个做车夫的男子必须跟在裘妃身边,保护裘妃的安全。 第149章 刺杀 如有差错,唯他们试问! 而今天他们若是被城门口的将士给扣下了,对于裘妃娘娘未尝不是一个好机会,定然不会来救他们,而是直接离开。 因为对于裘妃娘娘来说他们跟在身边就如监视一般,不自在。 与她们两人不同的是,那个之前办做车夫模样的男子并不这么认为,似乎根本没把这当做一回事儿,随手摘了黑色的斗篷,露出斗篷下一张粗狂的脸,大步向城门的方向走去。 桃红柳绿有些担心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站住!干什么的!” 果不其然,才走到长安城门口,两把明晃晃的刀剑就拦在了他们三人跟前,一左一右的佩剑在道具中间交叉,发出“锃”的兵刃相击之声,正好拦住了他们出去的路。 桃红柳绿面色一紧,一只手均慢慢向后伸去,摸着剑柄,蓄势待发。 她们就知道不该让张无存跟来,这下好了,被拦住了。 桃红冷着脸,和柳绿对视了一眼。 哪知张无存竟然毫不在乎的冲着那两个守门的护卫说道:“哼,老子要出门,你想咋地!” 他的声音跟他的人一般粗狂,看着那两个将士的眼神不可一世。 “你们要是再拦着老子,老子可就火了啊,老子还赶着去见娘子呢。” 呵,说来怎么那么霸道那么火急火燎的呢,原来是要去见******啊! 那两个将士对视一眼,一脸明白了的调笑样儿,然后一人说道:“就你这长相,还取得到媳妇儿?” 那人看着张无存左半边脸上的那道伤疤,轻蔑之意顿显。 “老子武功盖世,不知道多少姑娘喜欢呢。”张无存毫不在乎的说道,一手大大咧咧的放在腰间的大刀上,就推开将士的刀剑,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桃红柳绿心中诧异,慌忙也跟了上去。 那两个将士也不拦他们,之前看看那汉子是急着回家见娘子,后来才知道原来是江湖中人。 江湖中人从来不涉及朝政,自有一方天地,他们这些武功平平的将士也没必要拦他们,若真拦起来,也不见得能拦得住。 反而事情闹大,被上头责罚。 可谓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出了城门,便是一条宽阔的官道,身后不停的有人骑着骏马飞奔而来,激起官道上一片黄土飞扬。 穿着布衣,手里拿着斗笠的粗狂男子看起来得意的很,冲跟在身后的两个面无表情像机械人一般的女子,说道:“所以我说,做人不能那么死板,杀手怎么了,一定要成天板着个脸么?乐趣去哪儿了?板的连脑子都不会动了。” “还好这回我张无存出来吧,不然就你们两个木头人,早就饿死牢狱了。” 他絮絮叨叨的说着,洋洋自得,说到“杀人是种乐趣”的时候,跟在他身后的桃红柳绿不由得心里一寒,看向张无存的眼神有些奇怪起来。 她们一直都知道张无存很厉害,所以主子分配给他的任务也重,但她们今天才知道原来张无存做的好是因为喜欢,喜欢那种杀人的感觉,那种鲜血从人娇嫩的脖颈喷薄而出的感觉。 这让身为杀手的她们都感到心寒。 可以张无存这样的性格,刚才那两个在城门楼轻视侮辱他的将士竟然奇迹般的没被他杀? 正想着,前方男子突然停下了脚步,粗狂的声音接着传来,似乎很愤怒,说:“刚才那两个守门的竟然敢侮辱我?还说我丑?哼,我张无存以后定然不会让他们好过?” “呸!”他又朝路边吐了口唾沫,骂道:“看门狗!” 给梁氏皇朝守城门的,可不就是看门狗么! 桃红和柳绿没有说话,跟在张无存的身后慢慢的走着。 天色风云变换,雨依旧淅淅沥沥的下着,厚厚的乌云层层叠叠的自上而下压迫下来,似乎就要压破苍穹,将远处的十里相送亭碾碎。 看这天色,似乎要下一场大雨了。 黑衣少年站在十里相送亭中,负手而立,长风扬起,伴着细密的雨丝,在他墨色的长袍上点缀上银白的色彩,就如玉珠点缀,朦胧而凉薄,遗世而独立。 他的背影在雨雾的交织中变的模糊,一身强烈的气场,令人畏怕。 慕千雁呆呆的看着眼前细雨连绵的画面,心中不知在想着什么,双目无神。 就在这时,她心中突然一凛,脸色冷了下去,那双深沉而冷寂的眸子微微一闪,脚下不着痕迹的退了一步。 与此同时,一道锐利的剑风自?耳后急射而来,在她往一侧退的瞬间,那剑恰恰与她,擦肩而过! 一击,一闪,一躲,一避。 只见少年垂下的发丝在空中划过一道优雅的孤独,最后稳稳的落在了地上。 黑色缎子长袍少年的身后,一名同样穿着一身黑衣的消瘦少年执剑立在高高的石桌上,手中的剑锋闪现着冰冷的锋芒。 那双唯一露在黑色面巾外面的,充满恨意的眸子,正死死的盯着慕千雁。 见一击不成,那人再次出击,手中长剑一舞,挽了个剑花,伴着凌厉的杀气直直的向背对着他的慕千雁刺入。 目标直直她左胸口的位子! 他笃定眼前这人躲不过这一招! 却不曾想,眼前的黑袍少年,身影微微一晃,便躲过了他致命的攻击,紧接着便是一个鹞子翻身,身形凌空一转,还不他等看清动作,眼前一道红光伴着银光闪过,下一秒,一个锋利的物什便牢牢的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透过薄薄的夜行衣布料,那冰冷的锋利,清晰的传来,伴着丝丝痛楚。 他输了! 十里相送亭外,雨丝开始大了,慢慢变成了豆大的雨点,重重的打在了泥泞的土地上,打弯了才刚刚发芽的春草。 十里相送亭顶端传来雨点滴落的嗒嗒声,亭内,一片肃杀的冷寂。 身着黑色缎子长袍的少年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执着一枚尖利的暗器,摁在那个同样身着黑衣的少年身上,面色冰冷若霜。 那双莹白优雅的手指间,夹着一个缠着红色绸缎的尖利暗器,淡淡的红色中不时闪过银光的暗器,泛着骨子里的冰冷。 她才一出宫呢,就有人那么迫不及待的来杀她了? 慕千雁一双黑的浓烈的眸子犀利的看着眼前正憎恨的看着她的陌生少年,脸上浮现冷笑。 在她的注视下,这个身材消瘦的陌生少年的眼神突然浮现了一抹躲闪之色。 眉间一厉,慕千雁突然伸出那只负在背后的手,动作迅速的遏制住了眼前陌生少年的下巴,食指一屈,微微一点,少年的呼吸便是一窒,紧闭的唇一张,一粒黑色的药丸便吐了出来,从蒙着的面巾下滑落而下。 黑色的小药丸一咕噜的从潮湿的地面上滚过,停在了慕千雁的脚边。 同样穿着黑衣的陌生少年一僵,脸上浮现了一抹绝望。 这女人竟然知道他要自杀! 他宁愿自杀也不要死在这个女人手里,也不要死在梁谨夜那个昏君的女人手里! 他看着眼前穿着少年衣衫的女子,脸上的神情是清晰的憎恶和不屈。 慕千雁冷哼一声,“说!是谁派你来的!” 遏制着少年下巴的手又是一紧,几乎要将他的下巴捏碎了去,却留给了他说话的空间。 “没有人!”他咬牙切齿的看着面前冷若冰霜的面容,盘算着怎么逃离。 他想清楚了,他不能轻易的死,不能便宜了这些人! “真的么?”她轻轻一笑,眸色却翻滚成说不清的色彩。 “自然。”陌生少年心中一横,又恶狠狠的说道:“不止是你一个人,你只是一个开始!包括梁谨夜!” 提到梁谨夜的时候,陌生少年的眼中闪过一抹极深的怨恨之色,连眼底之前的绝望都荡然无存。 而“梁谨夜”这三个字,却如一把利剑,深深的刺入了慕千雁的左心口,一阵阵的绞痛。 这个今天要杀她的少年,不是梁谨夜的人?要杀她只是因为她是梁谨夜的妃子那么简单? 只是一愣神的功夫,那个被她制住的陌生少年突然手腕一抬,手肘就狠狠的击在了慕千雁的手腕上。 一不留神,便是一阵酸痛。 感觉到遏制着他的手一松,陌生少年连忙闪身后退,一个后仰躲过了慕千雁突如其来的攻击,轻功运转,向后极速退离。 不曾想,退离竟只是一个局,慕千雁正想要继续上前出击,那陌生少年竟然突然停下了后退的势头,提剑刺向那个正冲他击来的面色如霜的黑袍少年。 慕千雁没有想到世上竟然还有人与她有如此相似的斗争之法。 不惜伤害自己,只为伤及对方的要害! 眼前少年的剑锋利的刺来,直指她的眉心!而她手中的暗器已出,整整三枚,伴着凌厉的风声直直而去! 第150章 小爷我放你一马 噗嗤—— 暗器刺入肩胛血肉的声音清晰的响起在这片寂静的空间,身形削弱的陌生少年脸色一白,闪过一抹痛苦之色,肩胛上,三处伤口,暗器皆深入体内,鲜红的血液从他的右侧肩膀喷薄而出。 站在地上的身子晃了晃,陌生少年用手中的剑支着地面,一脸倔强的看着她。 反观慕千雁,手中暗器射出后,只是动作迅速的微微一偏头,便闪过了对方的长剑。 只是剑风太过凌厉,竟割断了慕千雁用来束发的缎带,如烟云似的一头柔顺青丝便倾泻而下。 那一瞬间,倾泻而下的三千青丝包裹住她冷沉的脸庞,让她的容颜显现出了几分柔和。 那张莹白如玉的脸上是明显的孤高,一双深沉的眸子注视着远方的山脉,黑发裹身,一身清华。 这样的场面,何其的熟悉! 穿着夜行衣的陌生少年捂着右肩膀上的伤口,鲜红的血液不停的从他捂着的指缝间溢出,因失血过多而显得惨白的脸上露出一抹诧异来。 “你是……”愣愣的看了眼前之人半晌,陌生少年才结结巴巴的开了口。 他确定这个人是裘妃没错啊,他亲眼看到裘妃上的马车。 虽然当时没看清裘妃长什么样儿,但是他一路跟从,发现后来出来的那个女人根本就不是裘妃后连忙赶来了这里拦截,从种种迹象看,这个穿着黑色缎子长袍看起来和他一般大的人应该就是裘妃。 看到那过来刺杀她的陌生少年呆呆的站在那里,慕千雁把玩着手里暗器,说道:“我是什么?” 她的声音凉薄而无情,悠扬动听,似乎带着几个起伏,让人有些心慌。 好端端的一句有些犹豫的只讲了一半的话被慕千雁一复数,似乎一下子就变了味儿,好像别有骂人之意。 陌生少年摇了摇头,原本充满恨意的眸子已经是一片平静,单手捂着伤口,他说道:“石屋,馒头,大汉,杀人,救人。” 五个词语,却是叙述了一件事情。 慕千雁微微一愣,看向身后已经受伤却依旧站在原地魏然不动的少年,眸色漠然中带上了几分探究。 她重生的那天,因为刚开始并不清楚在石屋,所以动静惊动了其他被关在石屋里的人,使自己成了首要的目标,众矢之的。 只有坐在角落里的一个少年不来攻击她,只是独自守着自己的地盘,不让外人侵略分毫。 也许是因为他个子小,身子弱,那些人也经常把他当做攻击的目标。当初她因为顺带,就救了那个少年一命。 当初,那个少年的武功连她都深感佩服,独居一角,无人能近他身,记得石屋的第二天,最最显眼的便是那少年身前的尸体横陈。 想到这里,慕千雁看向眼前陌生少年的眼神有些异样起来,身形消瘦的陌生少年收起剑,摇了摇头,说道:“梁谨夜这样待你,没想到石屋一别你竟然成了梁谨夜的宠妃,女人可真是善变的生物。” 那口吻带着淡淡的嘲讽,还有些无奈,感叹世俗不公。 “看在你救过我一命的份上,小爷我就放你一命。” 那支撑着脸剑站立的陌生少年突然虚弱一笑,说道。 话落,便要离去。 远远的,迷蒙雨雾间有三个人朝十里相送亭走来,似乎是一男一女。 慕千雁随意束起了头发,视线微微一扫,便看到了踏着雨雾而来的三个人,却并不让眼前的之前还要刺杀她的少年离开,反而叫住了他。 “站住。” “怎么,裘妃娘娘想如何?”那人脚下微微一顿,语气间带着一丝不耐。 他难以忍受一个受尽梁谨夜折磨的女人在一个月之后竟然成了梁谨夜的宠妃,真的是令人难以置信。 却不曾想,身后传来女子漫不经心的声音,“与其在这里漫无头绪的刺杀皇上身边的人,你倒不如去参加擂台,拿个将军回来当当。” 他猛然回头,眼神中带上了憎恶,“你这女人是要让我给梁谨夜效力?!” 陌生少年的声音细细的,却咬牙切齿,显然是一个很容易冲动的人。 “随你愿意。”慕千雁在石桌旁坐下,姿态慵懒而优雅,那隽逸的面容上是不关心一切的漫不经心。 穿着黑色夜行衣的少年听到这句话后,身形猛然一僵,心中震颤,然后毫不迟疑,看了十里相送亭外那三个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的身影一眼,飞身离去,不再停留。 慕千雁看着那渐渐消失在雨雾中的黑色身影,突然薄唇轻启:“以后白天要杀人,可别再穿夜行衣了,太明显,蠢。” 她的声音凉薄,听在人耳中就好像一个上位者对一些世俗之事的评价,伴着浑厚的内力而来,陌生少年飞速离去的背影一僵,难以置信的看向身后在雨雾中已经有些模糊了的十里相送亭。 竟然是传音术! 这该是有多强的心智才做得到! 心中讶异,但却还是难掩尴尬,裘妃不知道的是,他现在身无分文,根本买不起其他的衣服,这身夜行衣还是很久以前留下来的。 而另外的一些衣服…… 他一愣神眼中闪过暗淡。 血海深仇不得报,那些衣服他是绝对不会穿的!除非…… 除非有一天他要躲避所有人的追杀,那他,也不得不穿。 烟雨蒙蒙间,雨点越来越大,张无存带着桃红柳绿在官道上大大咧咧的走着,摸着手里的大刀,唱着小曲儿,好不惬意。 桃红柳绿有些担心的看着远处十里相送亭内的挺拔身影,生怕他们动作太慢惹急了裘妃。 毕竟原本他们是不需要出城门的,但是因为主子住在西郊,所以裘妃不得不出城门为主子诊治,若是因为他们耽误了事儿可就不好了。 然而眼瞅着张无存还是悠闲自在的走着,桃红柳绿也无可奈何,这尊杀手中的王牌也不是她们可以说的。 慕千雁看着雨雾中温温吞吞的走来的三个人,也不停留,直接往西郊的方向而去。 这三个人,她可是一个都不想带。 足尖轻点,少年黑色的缎子长袍在风中扬起,挺拔孤冷的身形在空中化作一抹流光,消失在蒙蒙雨雾之中。 她离去后,不远处向十里相送亭走来的三人也突然一跃而起,紧随而上。 原地,只余几抹残影。 细雨横斜,积水顺着屋檐悄然滴落,在地面晕开一圈涟漪,正红的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大字“风府” 西野郊外其实也能算作是长安的范畴,只不过是在郊外罢了。不过虽说是郊外,但是还是有几分繁华在,那些农户们就定居在这里,所以这里也有集市。 因着下雨,天气沉闷,风府外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只听到嗒嗒的雨声,冷落而寂寥。 沉重而古老的朱漆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小厮探出投来。 看到眼前身材挺拔的高挑少年,微微一愣。 “您是?” 小厮收起手中的油纸伞,伞间还有雨水在嗒嗒的滴下,在潮湿的地面上汇聚流动。 “好久不见。” 却不曾想,眼前的少年淡淡的看了一眼,竟说了这么一番话。 小厮微一愣神,突然想到了几日前风浅墨的嘱咐,侧身让跟前的黑衣少年进去,然后关上了门。 “您请往里边走,主子已等候多时。” 公冶姑娘如今这么一番打扮,他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了。 说姑娘吧,却穿着一身男装,又是少年模样,看起来终归是别扭的很。说公子吧,可这分明就是一女子,怎么能叫公子嗯? 是以,略一斟酌,那小厮直接跳过了称呼,用“您”来代替。 穿过熟悉的九曲回廊,远远的便听到了远方传来的琴声,伴着一阵清雅的雨声,飘飘荡荡而来。 站在九曲回廊中往外看去,天地间像挂着无比宽大的珠帘,迷蒙蒙的一片。雨落在对面屋顶的瓦片上,溅起一朵朵水花,像一层薄烟笼罩在屋顶上。 远处水榭之中,纱幔垂曳,水晶珠帘逶迤倾泻,帘后,有人正静静抚琴,指尖起落间琴音流淌,或虚或实,变化无常。 “这边请。” 小厮向慕千雁做了个邀请的手势,撑开油纸伞,指引着向前方走去。 踏入水榭的瞬间,琴声,止。 紧接着便是一阵轻轻的咳嗽声断断续续的响起。 但这比慕千雁第一次见到风浅墨的时候好了太多,咳嗽声已经没有那么剧烈,也不见得会说一句话咳一声了。 不过之前风浅墨的病症也不见得有多严重,慕千雁可不相信像风浅墨这么聪明的人会无时无刻不停的咳嗽,把自己的薄弱之处展现给别人看。 所以以前风浅墨的虚弱也是有些含假的成分在。 “本王还真是搞不懂了,本王这病都那么多年了,早就落下了病根,怎么被你一折腾,反而开始好转了?” 前方响起男子的轻笑声,背对着她的白衫男子回过头来。 第二卷: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 第151章 慕千颜! 那张五官深刻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之前显而易见的苍白发青,甚至带上了丝血色,只是那薄唇还是惨白而干裂的,然,轻轻一笑,却透着一股子虚弱的美来。 倒是说不出的风流颜色。 回头的瞬间,风浅墨的神色明显的一僵,难以置信的看着身后的一身黑色缎子长袍的冷漠少年,站起身来。 却不曾想,少年红的妖冶的薄唇一抿,微微一勾,那凉薄而深沉的丹凤眼中变流露出一抹艳色,“那也得三王爷您肯治才行。” 她的声音低沉而喑哑,带着少年独有的磁性,任谁,都听不出这竟然是一个女子! 她这是在暗讽风浅墨之前装作病的分外严重的假象。 当初她重创风浅墨之后,风浅墨明明就有悉心调养,虽然不能痊愈,也不至于武功退步,顶多停滞不前。 不过以风浅墨这般尊贵的身份,怎么可能七年过去了武功还是没有一丁点儿的进步?定然会派人去寻找一些上好的药材来,所以七年的时间,风浅墨的武功有所突破也是必然的。 她这句话说的意味深长,风浅墨自然是听明白了其中的含义,却依旧诧异于慕千雁的这番打扮。 不说声音低沉,是明显的男声,就连这容貌都变化巨大,面容俊逸冷酷,身形挺拔,走起路来昂首阔步,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扮男子能扮的那么逼真的人,他此生见过的仅仅两个,一个就是多年前害他落下一身毛病的女人——慕千雁! 而还有一个,就是眼前这个曾经微不足道的棋子——公冶玉! 可在易容之术上,当年那个女人根本比不上公冶玉,因为以他的眼光,观察的半晌,竟然是没有看出一丝一毫的倪端来,实在是令人惊奇。 因为说到易容,不管手法是如何的高明,都做不到天衣无缝,终归有些痕迹。 如果说是是带了人皮面具,那么与脸的衔接处总归是有些迹象的,况且面部表情也不可能像有血有肉般的生动。 如数想法,均只是一念之间,男子苍白中带着一丝血色的脸上露出一抹笑,白皙的几乎透明的修长手指轻轻的放开琴弦,端起一杯茶来。 然后他摇了摇头,看着眼前冰冷木讷的俊逸少年,说道:“你错了。” 慕千雁不知道的是,当年一击,风浅墨确实重创,对他的武功修为造成了极大的影响,刚开始病卧在床的那段时间宫中人因他极受父皇重视倒是常常来看望他,到后来却都觉得他命不久矣,人人避他如蛇蝎。 在宫中的地位可谓是一落千丈。 因为一个弱弱的病秧子,就算不死,只怕也虚弱的很,一个明君怎么可能会让这样一个病秧子继承皇位,当一国之主呢? 一夜间,病秧子的称号传遍全国,风浅墨从此对慕千雁,恨之入骨! 不过他从来不否认的是,七年前死去的那个女人,确确实实的芳华绝代! 他从未见过哪个女子会拥有慕千雁这般的才华风姿,就算是女尊之人,也无法比拟。 眼前黑色衣衫的清冷少年突然轻轻一笑,不置可否。 “开始吧。” 慕千雁上前,示意眼前虚弱的男子卷起衣袖,为他把脉。 风浅墨的手腕竟比他的衣衫还要惨白些,手腕上一条青色的青筋异常明显。 一如往常般为风浅墨进行了治疗,在进行最后一步针灸之时,少年的手微微顿了顿,隽逸的面容依旧冰冷凉薄。 风浅墨的病,她不想太快治好。 虽然此人言出必行。 斟酌了片刻,纤纤素手捻着一枚细针,就着穴位缓缓刺了下去,然后她说道:“我此行的时日定然不会太短,所以我写了些药方,每日服用即可。” 水榭外的雨从砖瓦上倾泻而下,形成一道帘幕,将水帘外的场景都有些若隐若现起来。 依稀可以看到豆大的雨点滴落在清澈的池水中,漾起一片涟漪。 少年微微低着头,素手执笔,在白净的宣纸上写下龙飞凤舞的大字,墨色晕染,纸上的字迹遒劲大气,张扬跋扈,丝毫不受束缚,甚至整行一笔而下,有如神仙般的纵逸,来去无踪。 点如坠石,画如夏云,每一笔,每一画,都暗藏锋芒,如她的人一般,冷酷,深沉,带着孤高,带着狠绝。 却很张扬,很放肆。 这是风浅墨第一次看到她的字迹,难以想象,一个女子,竟然会拥有这样龙飞凤舞的字。 本以为,不管这个女子如何的冷漠,那字,也应该是隽秀的小楷。 都说一个人的字,代表的是一个人的秉性,可他从不曾见公冶玉张扬过,放肆过,但也不循规蹈矩。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收回思绪,风浅墨随手拿起慕千雁写好的配方,扫了几眼,口中问道。 “回城。” 少年眸色冷寂,似乎暗藏汹涌。 “回城?你可是刚出城,莫不是想要给本王治病才来的这里?”风浅墨挑眉,目光投向少年。 “不然呢?”她亦挑眉,不置可否。 “也罢。” 面色有些苍白的男子挥了挥手,轻咳了两声,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换了一身打扮模样回到长安城,要叫什么名字。 少年木讷的脸上明显一愣,然后不不假思索的说道:“慕千颜。” 慕千颜,千般容颜变化,尽在她一念之间。 风浅墨的脸色明显一白,然后染上怒容。 “不行!” 他冷声喝道,因为情绪起伏太过激烈,又止不住的剧烈咳嗽起来。 “为何不行?叫什么名,是我的权利。” 少年冷笑,笑声寒凉锐利。 可风浅墨似乎就此和他拗上了,他拂袖起身,分明没有一丝一毫的风,他白色的衣袍和宽广的银蓝长袖却在空中扬起巨大的弧度,伴着猛烈的衣袍扬起之声,猎猎作响。 “本王说了,不允许你叫‘慕,千,雁!” 第152章 苏格城 他原本黑润如玉的眸子似乎结了一层冰霜,一字一句的说道。 他以为,眼前少年打扮的女子口中的慕千颜,是慕千雁。 少年似乎微怔,然后红唇一勾,笑了开来,如玉的脸上笑意流转,那眼底却依旧寒凉。 原本有些木讷的神色一瞬间变得鲜活起来,墨玉般的眸子染上一抹艳色。 黑袍少年朱唇微启,笑言:“三王爷的反应,不觉得有些过激了么?” 这一下,风浅墨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态,面上神色一变,他似乎毫不在意的弹了弹衣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又坐了下来。 “为你好罢了。” 男子的声音一如他的肤色般苍白,低沉,而压抑着怒气,乍一听却好像在闲聊般随意。 “那就别拦我。”慕千雁又是一笑,撑开捻在手中的油纸伞,转身离去。 那油纸伞慢慢迷失在雨雾,只看的到少年黑袍撩起,诡秘而孤高。 啪! 琴弦应声而断。 风浅墨心里,突然不安起来。 他竟然腾升了一种感觉,他在与虎谋皮。 不过…… 男子苍白俊朗的容颜上乍然浮现一抹深长的笑,他自己本来就是虎,又何来与虎谋皮? 慕千雁走出风府的时候,天色已已经有些明亮了起来,雨也有些停止的征兆,官道上马车声急,远远望去,细雨连绵中一片漫漫泥泞的黄土。 一个士兵骑着马从长安城门内飞速而来,马蹄声声,踏在泥泞的水滩上,溅起大量的污水,溅的路边的行人满头满脸的脏水。 路边的一处茶馆内,一名黑衣少年坐在桌前,手中一把长剑搁置在桌子的右手边,正吃着饭。 身后站着的两个一身劲装的女子正一脸的不明所以的看着那个黑衣少年。 倒是一个大汉大大咧咧的坐在那个少年的桌子对面,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好不欢快。 他张无存可不管这慕公子要去哪儿,只要尊着主子的意思保慕公子安全就好了,管人家行踪如何。 有酒喝,有肉吃,担心啥啊! 不过倒是刚才失口叫了声公冶姑娘,眼前这人虽然没有说什么,可那突然看过来的眼神真真是让他经受不住,就改口喊了声“慕公子”。 “张叔,你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地方收临时杀手或者雇佣兵的么?” 身着黑色缎子长袍的少年漫不经心的问道。 那双神秘而锐利的眼眸随意的瞥向那个正喝着酒的大汉,让对方一下子就认真了起来。 她慕千雁本就是女尊之人,后来嫁给梁谨夜也是四处奔波,虽然为了打下这梁氏江山她十分了解此处地形,但是当年梁氏皇朝才刚刚建立,并不繁华,而且她…… 而且不待她有足够的时间好好看看她相助打下的这梁氏江山,就…… 就死于非命! 想到这里,慕千雁的心口一阵抽搐的痛。 少年闭了闭眼睛,面若冰霜,再睁眼时,已是一片穿越亘古的平静。 “苏格城。苏格城的长殷镇上有注册雇佣兵的地下协会。” “离这儿大约多少路程?” “不远,起马的话一个时辰左右。” 张无存放下手里的酒碗,有些惊奇的看着慕千雁,“慕公子缺钱?” 却见眼前的少年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勾了勾唇角,不置可否。 “走吧,去苏格城。”慕千雁提剑起身,见桃红柳绿还是傻愣愣的站在那里,也不搭理,径自和张无存走了出去。 真是难以理解,风浅墨竟然给了她这样两个没脑子的人来代替原本梁谨夜的宫女。 张无存牵了四匹马来,四个人上了马,往苏格城而去。 马蹄溅起地上雨后遗留的水花,没一会儿便消失在了官道上。 在长安以外的其他地方,苏格城算是十分繁华的,近黄昏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下来了,西边还能看到耀眼的夕阳,点缀成雨后昏暗天空的唯一一抹亮光。 远远的看到前方城门,是比较古老的模样,似乎已经存在很多年了,沉重的城门上当,三个龙飞凤舞的狂草,“苏格城”。 因着这里商业发达,而且十分繁华,所以邺城那边战争的影响并没有波到这里,依旧是山珍海味,佳肴美酒。 城门附近,一名黑衣少年从马上翻身而下,长袍扬起,一身冰冷桀骜。 “慕公子,现在就要过去么?还是稍作歇息?” 一个大汉牵着马从少年身后走了过来,问道。 “先把今晚的住处定下来,然后就去你说的那个地下协会吧。” 慕千雁打量了四周一番,见周围都是生意极好,极其上成的酒楼,皱了皱眉头。 她出宫的时候,梁谨夜虽然给了她很多银票,可那些都是印有皇室专门的标志的,根本不能乱用,不然泄露出去,被有心人追查发现是她在使用,并且行进的路线完全不符合为国祈福的路线,她可就岌岌可危了。 所以她自己身边只留了几张银票,其余的都给巧竹了。 当然她也不担心巧竹会乱用甚至携款逃走,因为巧竹是个聪明之人,知道以她的能力完全可以以巧竹的父母相要挟。 如今身上银两不多,客栈还是住普通点的为好。 这般想着,他们沿着街道往下走,却不曾想,那些较为普通干净的客栈酒楼的人竟然都满了,根本没有他们呆的地方。 “哎哟,这位客官,实在是不好意思,已经没有空房了。” 一个掌柜站在客栈门口,见到桃红柳绿她们要上前询问,连忙推拒道歉道。 怪哉! 慕千雁皱起眉头,离开了那家客栈。 寻了段路,他们终于在这条繁华街道的尽头找到了一家客栈,不知为何,今天各个酒楼以及客栈的人都特别多,几乎爆满,特别是那些客栈,好多都已经住满了人。 许是因为这家客栈的装修太过破旧,住的人不多,但生意也是极好。因为寻遍这附近街道,那些看起来好一些的客栈酒楼都已经住满了人,以至于很多人无处落脚,如他们一样,不得不住在这里。 第153章 小子,你很狂啊 “小二,上茶!” 慕千雁才一走到掌柜的柜台前,门外就响起一道霸道的声音,一个穿着华贵的男子和一个容颜娇媚的少女走了进来。 似乎不不满于眼前的环境,那两人很是不满的皱了皱眉。 许是那两人太过嚣张,声音太大,客栈一楼有一瞬间的安静。 “掌柜的,房间还有吗?”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平静的声音响起,在一室寂静中不显得突兀,似乎理所当然。 少年的穿着干净利落,只是浅浅的一个回眸,便让人呼吸一窒。 那一头墨玉般的长发用玉带束起,颀长纤细的身行挺拔,面色冷然,那张似乎结着一层冰霜的脸不是绝美,却无时不流露出高贵淡雅的气质。 掌柜的一愣,慌忙说道:“有,有,还有两间天字阁。” 掌柜的声音似乎将所有人的思绪拉了回来,自顾自的吃起东西来。眼前的少年,长相许不出众,可那周身的凛冽气场实在是令人畏惧,不敢靠近分毫。 “好。”慕千雁点了点头,吩咐桃红柳绿上去把东西放到房间看守着,便打算让张无存带她去那个雇佣兵的地下协会。 就在这时,一道叫骂声响起,一个打扮的油头粉面贵公子站了起来,将手里的茶杯砸在了地上。 清脆的杯子落地声猛然炸响,伴随着一道叫骂声,把客栈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太难喝了!” 那人骂道,正是那个刚刚进门的贵公子。 在他的身侧,那个娇俏少女也一脸嫌恶的皱起眉头,将手里的茶盏推了开去, 被那人的骂声打扰到,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站了起来,骂道:“干什么呢!” 这一声叫骂,让那个贵公子一下子就火了起来,一把撩起丝绸制的衣袍,一只脚就狠狠的踩在了凳子上,模样跋扈的很。 “你有什么资格在这儿嚷嚷,本少爷告诉你!今天这儿本少爷包了!” 男子轻蔑的看着那个大汉,然后将那人身上的衣着打量了遍,见那大汉穿着粗布麻衣,就更加的不屑起来。 那句“本少爷包了”似乎一下子就惊到了跟多人,那些正在吃饭的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没道理这么嚣张的。 眯眼看了看外面已经有些昏暗的天色,慕千雁停住了脚步,微微侧头,冷言:“这位公子,不要胡说八道。” 少年的声音冰冷入骨,似乎漫不经心,但又冷寂的很,那张隽逸的侧脸,优雅入画。 这种不冷不淡又带着一丝丝嘲讽的平静口气一下子就激怒了那个刻意挑事的贵公子,被粉底涂的极白的脸上眉毛一挑,那人放下架在凳子上的脚,走了过来。 “哟呵?” 那人眼神鄙夷的打量着那个站在客栈门口的黑衣少年,哼,穿的衣服不过普通布料,有什么资格来和他叫板。 “小子,你很狂啊?” 男子轻浮的声音响起,那站在门口的少年却是一句话也没说,甚至连看都没看那人一眼,抬步就往外走。 就在这时,那个一直坐在凳子上的和那个贵公子打扮的男子一道的少女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了周围一眼,说道:“没错,就是我们包了!” 声音娇媚,目中无人。 慕千雁皱眉,转过身来,犀利的眸子在那个少女和那个掌柜之间徘徊,那视线,几乎凉薄到了骨子里去。 被慕千雁这么一看,又被那两个明显很有开头的男女一说,那个掌柜的只感觉此时背上冷汗森森,他可是谁都不想得罪,毕竟小本生意,本来已经快倒闭了,原本以为今天一过这客栈可以再撑起来,没想到竟然出了这样的事儿,只怕…… 哎…… 掌柜的叹了口气,还是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冲着那个油头粉面的贵公子做了个揖,“这位公子,实在不好意思。小店客已满,没有被您包场这一说。” “这可由不得你。” 看了那个掌柜一眼,那打扮的油头粉面的男子说道:“本公子出三倍的价钱,包你这客栈一晚,随从太多,也都是要歇脚的。” 说到“随从太多之时”,那人的脸上是明显虚荣,要不是家中富贵。如何能有那么多的随从。 “这怎么成!” 还不等那个掌柜的说话,慕千雁身后的张无存就忍不住了,一个箭步走上前去,声音粗狂,没有过激的语气,也就是出来说出大伙儿的心声,“你要是这样,岂不是不公平?” “有什么好不公平的?本公子同样会给你们每个人三倍的价钱当做赶你们走的赔偿,你们还赚了一把呢!” “笑话,你让人住哪儿?” “这就不关我们的事儿了。”那个少女毫不在意的借口道,那眼神高傲的就像要看到天上去,像开了屏的白孔雀。 “你们就随便找个地方住了吧。”见没人说话,那个少女就当做所有人都默认了,和那个打扮的油头粉面的男子就要去掌柜那儿给钱。 看着眼前穿着华贵的男子递来的那几张银票,掌柜的脸色一僵,原本坚定的想法有些动摇起来。 如今家中,确实需要钱,很需要。 可是如果收了,那可就什么都毁了,以后谁还会来这家客栈呢? 注意到掌柜脸上的犹豫,男子挵着华贵的衣袖,眼神有些嫌弃的扫视了客栈的装饰一圈,说道:“你也不瞧瞧你店里的装修,你看看你看看,嗯?” 他伸出手在客栈内指指点点,“就你这破店?本公子肯来住都是你们的荣幸,让你这都要倒闭的店蓬荜生辉啊!你竟然还敢挑挑捡捡?” “就是。”那娇俏少女拧着手里的手绢,鄙夷的说道。 “既然看不起,就别住。” 那刚刚走出门又停下脚步的黑袍少年走了进来,那凉薄的眼神,就算就这样平静的看着对方,可少年幽深的眸底却看不到任何人的影子,他的眼底,没有任何人。 第154章 听曲儿 只有看不清的幽深寂寥。 只是那男子向来养尊处优,嚣张惯了,就算被眼前的少年看的不自在,依旧是傲慢的很。 “哼,笑话!你知道我是谁么?本公子是京城礼部尚书的公子孙青浩!你本公子要的东西你也敢抢?” 说着,他轻蔑的看了那个掌柜的一眼,见那原本推拒他的掌柜霎时惨白的脸色,得意的笑了。 然而,视线一转,对上门口少年那沉静而锐利的眸子,一下子就莫名的害怕起来。 礼部尚书? 慕千雁嗤笑一声,“那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了。” 少年寒凉的眉眼突然一勾,那张有些木讷的脸一下子变得生动起来,竟是说不出的风流颜色。 只是他的话,清冷而嘲讽,以却平静的不可思议的模样说出,不知怎的,就激怒了一身华服的男子。 特别是对上少年看来的眼神时那一瞬间的害怕,让孙青浩一下子就火了起来,他堂堂礼部尚书的公子,怎么可能怕一个名不见经传,衣着寒酸,连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 “呵,能耐?你要什么能耐?干一架么?就你这乳臭味干的模样?”说着,孙青浩一脸瞧不起的上下打量着眼前一身黑袍的少年? 就这么一幅瘦弱的身板?要是真敢和他打,那可就是他孙青浩这辈子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 这般想着,他露出一副大发慈悲的样子对慕千雁说道:“小子,你还是赶快走吧,本公子还是给你三倍的价钱当做赶人的赔偿,别逞强了,到时候断胳膊少腿的付不起医疗费可就完蛋了。想想你年纪轻轻就残废了……” 说到这里,他自以为很高傲的走了过来,惋惜的说道:“要是就这样残废了,以后可就娶不到******了,就连‘那’滋味,都感受不了了,对于男人来说,这可真是煎熬哟。” 说这话时,那张涂着粉的脸上,一双小眼睛露出猥琐的光,似乎想到了什么没事儿,整张脸都春意盎然起来。 这话说的极其的难听,慕千雁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跟在她身边的张无存眼中更是流露出一抹杀气,就要上前狠狠给这不知好歹的所谓的礼部尚书公子一拳,却被慕千雁拦住了。 张无存皱眉,冷着脸收回了就要伸出去的拳头。 却不想下一秒,一道流光在他的眼前一闪而过,紧接着一声惨叫声响,湿漉漉的水从孙青浩的头顶倒下,连着名贵的衣服也湿透了。 “啪!” 酒坛落地的声音清晰的响起,竟是那小二刚刚端进来的酒坛子! 再看那一身名贵衣衫的傲慢男子,头发湿漉漉的,酒水不停的顺着他的脸滴落下来,简直像个落汤鸡。 这下子,众人看慕千雁的眼光有些不一样起来。 没有谁看到那酒坛是如何到这少年手中的,更没有谁看到那酒坛子是怎么砸到孙青浩身上的,就凭这点,就足够看出此人武功功底如何了。 原本以为只是一个只会逞强的少年,没想到竟然…… 客栈一楼顿时一阵唏嘘。 客栈的门口,少年一身清华,神色淡淡,那眸底,是深不见底的的浓黑,只是随意的站在那里,便是尊贵无双。 注意到自己此时的状态,孙青浩整个人都跳了起来,摸着自己脸,弄的那整的油头粉面的脸上妆都花了,然后咬牙切齿的抬头看慕千雁,恨声说道:“来人!” 此言一出,客栈外突然涌进一群家奴来,将慕千雁和他一起围了起来。 那些人个个穿着墨绿色的布衣,扎着头巾,挽着袖子,一副打架模样。 显然这个礼部尚书的公子经常在外面惹事,不然随身带的家奴不会那么多,而且都会些拳脚功夫。 这阵势似乎给了孙青浩一些底气,拿身边家奴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把脸,得意的看着慕千雁,然后色眯眯的说道:“本公子差点忘了哟,你那么瘦弱,还不能算是男人吧?应该还是一个雏。” 这话说的实在过分,放在张无存身上,他铁定一把大刀挥了过去,可惜的是,慕千雁是女子,自有一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这种毫不在乎的神情却被那男子看成了挑衅,小眼睛一眯,就招呼那些家奴冲上去打人。 “奶奶的。” 浑身湿漉漉又黏的难受,孙青浩又抹了一把从头发上滴落下来的酒水,恨恨的招呼道:“打!” 他还从来没这么丢人过,要是在长安,谁敢这么对他! 门口的少年,面目凉薄,听言,勾了勾唇。 周围一大群家奴冲了过来,一时间客栈的桌子椅子翻了一片。 而那些原本坐着喝茶的人早就逃到了客栈外面,以防受到波及。 这些人本就是些单会拳脚功夫的,慕千雁自然懒得出手,张无存随手捞了把凳子,运起内力往那些家奴一砸,就是人仰马翻。 看到这里,那个一直不怎么说话的高傲的像开了屏的孔雀一般的少女看到这儿,拧起了眉头,没一会儿,她走到孙青浩面前,说道:“大哥,算了,别打了。” 话落,她转过身,对站在门口的少年说道:“这位少侠,实在不好意思,家兄性格耿直,做事直来直去,所以鲁莽了些,这样吧,那两间天字阁给你们留着,其他人离开,可好?” 说到这里,少女似乎想到了什么,眉眼间竟然浮现了些期待,转而傲慢的看了周围的家奴一眼,说道:“还不快滚!记得把东西收拾了,别让轩哥哥看了烦。” 听这口气,似乎还有什么大的人物要来。 淡淡的瞥了那些人一眼,少年不置可否,转身带着身后的大汉出了客栈。 客栈内依稀传来那个男子愤怒的谩骂声,慕千雁突然觉得,今天这事儿她太莽撞了。 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不过是合作所得,根本没有属于她自己的后备力量,虽然礼部尚书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但也要低调些才好。 客栈内,原本就寒酸的装修因为刚才短暂的打斗变得更加破旧,掌柜的站在楼梯口,低低的叹了口气。 此时已是傍晚,街道上零零落落点起了灯笼,路边那些繁华的酒楼客栈内,满是一些衣着华贵的人进出,门口停满了马车轿子,这样的热闹繁华,在这么一个面临战乱危险的时刻,实在是不太正常。 况且出现在苏格城的还是一些权贵之人,就更加的惹人深思了。 “哎呀,说起来这几天酒楼的生意可是好的很啊!” 就在这时,前方有几个人开始讨论起酒楼的生意来,似乎这几日酒楼客栈的人都赚的盆满钵满。 慕千雁停住了脚步,佯作在看街边买的小玩意儿。 “可不是?今天可是老将军的生辰,就算已经退休多年了,但是依旧有些权利,在朝廷上说话可是很有用的。要有什么事儿只要大将军一开口,可就都好办了。”一个少年书生摇着扇子说道。 要是他能结识大将军,那这次科举考试肯定能过,想必连高中状元也不是难事儿了。 “不至于吧?既然是来庆贺寿辰怎么都住客栈,吃酒楼啊?”张无存不知何时凑了过去,出声质疑。 “切,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想必你是外来人,且听我说。”那书生有几分得意,然后开始耐心的和张无存说了起来。 原来,因为此时正在和匈奴交战,大面积来办擂台太过铺张浪费,所以周边的几个城市都赶来此处参加比赛,希望能一举胜出,成为新晋的将军和军师。 “走吧。” 就在那个书生讲的正起劲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冷清的声音,书生一愣,回头看去,却正好看见刚才那个询问他的大汉跟着一人离开。 那人一身黑色缎子长袍,身姿挺拔削瘦,却自有一股孤瘦雪霜之姿,长风扬起,那衣袖上的银丝绣纹便在空中凛冽的盛开,正如那人,孤高而冷漠。 不由一时呆住,回过神时,他撇一撇嘴,接着和其他人讲了起来。 夜幕来临,道路两旁灯火通明,正前方是一堵筑在白墙,约两米高,上覆黑瓦,墙头砌成高低起伏的波浪状,正中一个月洞红漆大门虚掩着,有喧哗声和着戏曲唱戏声隐约传来,门上黑色匾额上书“一帘幽梦”四个烫金大字。 竟然是一家戏团。 被里面传来的咿咿呀呀的唱曲儿声弄的心烦,慕千雁微微蹙眉,四处打量着。 门口有两个穿着干净打扮精致的女子看到了他们,连忙迎了上来。 “两位公子是来听曲儿的么?随奴家进来吧。” 声音细细儿的,当真真是唱戏曲儿的声线。 然后身后一道粗狂的声音接了上来,张无存笑道:“正是,听说这儿新来的姑娘挺好看,我家公子倒想听听她唱的曲儿。” 第155章 地下雇佣兵协会 “原来是来听依儿姑娘唱戏的。” 那个说话女子的笑意深长了些,然后看了身侧另一个迎接的女子一眼。 那女子会意,上前几步:“两位公子,这边请。” 那一身黑衣的少年眸色淡淡的四周打量了一番,抬步走了上去。 女子被少年冰冷的眸子看的微微一愣,连忙垂下眼帘,走到前方引路。 她自认阅人无数,却从未看到过这样的眼神。 那些雇佣兵们的眼神冰冷,去杀,带着血腥气,或者是高傲,自负,果决,亦或者豪迈大气,可眼前少年的眸色,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 明明是一片冰冷的平静,却似乎包含了太多令人害怕的东西。 “一帘幽梦”内,进去初时,层层纱幔垂落,伴随着风吹起的珠帘撞击声,似乎至于恍惚梦中,依稀有唱曲儿的声音传来,悠扬婉转,丝丝缕缕牵人心魂。 这样的设计,在常人看来实在美观,而看在慕千雁眼中,也不得不赞叹创建这个地下雇佣兵协会之人的聪明睿智。 这样一个恍惚的环境,可以暗藏很多阵法,将来人至于一个摸不清方向的环境,是敌是友,一探便知。 前方传来引路女子手中的灯笼散发的悠悠火光,随着那光亮走,很快便穿过了层层纱幔,眼前一片宽敞。 穿过纱幔后,先是一间巨大的厅堂,搭好的舞台上正有几个女子在唱曲儿,下边的观众台叫好声一片。根本没有任何人注意进门的他们。 穿过喧哗的厅堂,跟着那个领路的女子七拐八绕,便到了一个女子的闺房,闺房内布置整洁,掀开那墙上巨大的山水画,看到的就是一条幽深的道路。 慕千雁的手,不由自主的抖了抖,心底突然有一股恐慌涌了上来,像翻天的浪潮要将她淹没。 这样幽深深不见底的的道路,让她不由自主的想到当年水牢中的阴森,蜘蛛腹中的昏暗。 然,一切只是须臾。 那一身清冷的少年突然笑了起来,一身纯净的黑映衬着前方泛着悠悠暗光的地下通道,阴森而可怖。 前方掀起画布的女子听到身后传来的笑声,猛然一惊,回头看去,却正好对上身后黑衫少年的面容,冰冷阴森,却说不出的好看隽逸,更比之前的模样添了几分艳色,几乎美得不可思议。 然,另人害怕的紧。 终于,笑声停止,少年挵着宽大的流纹衣袖,率先抬步,道:“前面带路吧。” 话落,慕千雁微微眯了眯眼,暗暗警戒起来。 这样的环境呵,总让她不由自主的想到她那愚蠢的前世。 那女子依言,掌了盏灯,上前引路。 唯独张无存还愣在原地,等到他回过神来时,前方两人已经走出了老远,只看到一片幽暗的深长中,一点泛着幽幽昏黄光亮的灯火。 这条路自然是安全的,明明是阴暗的环境,但是竟是干燥整洁,没有潮湿的难受感觉,没有多久,前方就出现了明亮的灯光,依稀有爽朗的笑声传来,果真别有洞天。 云白光洁的大厅倒映着泪水般清澈的玻璃浅光,四个角都被一根大红的柱子支撑着,大厅的中间一根高大的金色柱子,贴着一些雪白的纸页。 “这里是贴告示和任务的地方。” 前方引路的女子停下了脚步,礼貌的对慕千雁说道:“您有什么需要可以去问站在那些红色柱子旁边的工作人员,奴家先退下了。” 少年点了点头,冷清的视线随意的扫过周围的人群,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味莫名。 大厅的前方有一个柜台,站着两个女子,她们的身前都排着几个人的队,那些排队的人都穿着劲装或武夫的打扮,大厅的其他地方零零落落有几个人聚在一起讨论着什么,不时发出大笑声。 作为一个地下组织,这是不是也太张扬的些? 似乎看出了慕千雁的疑问,张无存走到她身侧轻声说道:“慕公子,这里明着说是地下雇佣兵协会,但是实际上是皇上默许的,不然也不会开的那么张扬,只不过这毕竟是一个雇佣兵协会,放在明面上终归不好看,所以才会放在暗处。” 原来如此。 慕千雁打量了一下周围的摆设,看到那纯透明的类似水晶的东西,有些疑惑,“那是什么?” “公子,这是五年前引进的东西,发明这东西的人身份神秘,厉害的很,据说这东西叫‘玻璃’” 听到这里,不知为何,慕千雁的太阳穴突突的跳了跳。 不甚在意,慕千雁抬步向那个柜台的方向走去。 此时排队的人已不多,排在慕千雁身前的两个男子正大声的讨论着这次任务,似乎赚了不少的佣金。 “您好,这是您这次任务的佣金,请收好。” 前方传来姑娘轻灵的声音,那男子收了钱,似乎很兴奋。 以为那人要离开了,慕千雁正要上前注册雇佣兵,不曾想那人竟然又折反了回来,自以为风流倜傥的抛着手里的钱袋,笑咪咪的对那个姑娘说道:“怎么样,风姑娘,今天晚上和本公子出去吃饭?” 那被唤作风姑娘的女子笑了笑,似乎有些羞涩,说道:“公子,奴可高攀不起。” “哪里高攀不起,本公子约了姑娘那么多次了,也不见得你答应过一次。” 说着,那男子色咪咪的打量着眼前的姑娘,看的那风姑娘娇羞的低下了头。 那女子长得确实标志的很,也怪不得被人垂涎。 “奴家……奴家一个女子……” 女子开始犹豫,似乎有些欲拒还迎的意味在,这样的一个状态,让慕千雁的脸色冷了下来。 这两人竟然就这样眉来眼去起来! “这位姑娘,可以轮到我了么?” 就在那姑娘和那个笑的色眯眯却五官好看的男子暗送秋波的时候,突然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如极北之地侵袭而来的一道寒风,凉到了骨子里。 姑娘尴尬的咳了两声,却没有被少年的声音吓到,因为她毕竟做着这么一份工作接触的都是一些刀口上舔血的人物,胆子自然是大一些,也是习以为常。 她侧头看向慕千雁。 然后微微一愣。 少年风采。 看到那个穿着黑色缎子长袍的瞬间,那个姑娘脑海中只浮现了这么四个字,真真是少年风采。 孤高,冷漠,桀骜,却又有一丝令人难以理解的木讷。 却不由自主的吸引住了人的眼光,一时移不开去。 这一下子,被那个刚刚领了佣金的雇佣兵看到,可就火了起来。 这美妞儿他可是泡了很久的,好不容易才答应和他走呢,要是到嘴边的肥肉就这样走了,岂不是太丢人了!还白白浪费他的精力。 最主要的是美妞儿跟别人跑了。 “咳咳。”那人捏着手里的钱袋,暗示性的咳了两声,视线审视的打量着站在柜台前的黑袍少年,有些瞧不起的意思。 “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请问您贵姓?” 那女子冲着眼前的隽逸少年抿唇一笑,拿出宣纸毛笔记录起来。 “姓慕。叫慕千颜。” “您想接哪一个任务?请出示一下您的雇佣兵令牌。” “我还不是雇佣兵。” 对眼前女子的服务态度实在不满,慕千雁的声音冷了几分,听在那个对眼前女子居心不轨的男子耳里。却让他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原来还不是雇佣兵啊,那你来这儿干什么的?玩么?怎么连毛都没长齐就出来了,别是跑丢了吧?” 那人似乎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就连刚才还有些痴迷于眼前少年风姿容颜的风姑娘看她的眼神也开始有些不对起来。 在男子嚣张的笑声中,少年幽深的谭目中闪过一抹冷意,杀意顿现。 因为这男子的笑声太过张扬,那些聚在一起低声讨论的雇佣兵被引起了注意力,看到这边的场景,似乎习以为常的收回了目光。 刘坤是这里数一数二的雇佣兵团队里的副队长,根本没人敢惹他,所以经常会很嚣张的欺负弱者或者新人。 最近又看上了柜台那边的风姑娘,若是风姑娘多看哪个男人一眼,他可就火大了,这几天,因此被欺负的,残疾的人可不在少数。 然而。下一秒,惨叫声起。 众人一惊,接向柜台的那个方向看去,却正见那男子右半侧的衣衫寸寸断裂,然后化作一片灰烬,而那人的手臂上,正有一道不深也不浅的伤口。 显然这伤口是新留下的,还有鲜红的血液在一点一点的渗透而出。 男子原本充满鄙夷的脸上,惊魂未定。 而那个黑色缎子长袍的少年,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挥着一把折扇,正在和那名被唤作风姑娘的女子交谈。 容颜冰冷,一身清华。 有几个人到抽了一口凉气。 能伤到刘坤的人,可不是一般的侩子手。 第156章 等级测评 那人看着自己露出半个膀子的上身,气的发抖,然后杀人般的视线就刷的一下向慕千雁看去,眼底染上了些血腥气。 这里的人,无论表面怎么样,吊儿郎当或者和善可亲,或者豪爽,冷漠,那骨子里都是一股气血方刚,都是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的。 所以自然不会像慕千雁刚才在那个客栈碰到的打扮的油头粉面的傲慢公子一样的畏缩无用。 “小子,你会后悔的。” 耳边响起男子带着怒气和杀气的声音,只感觉耳边剑风袭来,狠利至极! 那些在大厅里看任务交谈的众人都有些紧张的悄悄注视着这边。 看人打斗可不能太明目张胆,一不小心可就被牵连了。 这里的雇佣兵没人想和别人有太多的牵连,因为有时候任务矛盾,说不定就要互相残杀。 此时场面上的局势却是他们从来没有看到过的,分明危在旦夕,可那身着黑色缎子长袍的冰冷少年竟然还是无动于衷,和那柜台前的风姑娘交谈着。 莫不是看姑娘太漂亮了,舍不得移开视线,分了心? 在他们看来,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也许武功确实不错,但刚才那一击没准是因为刘坤还没有准备好,所以才会受伤。 大厅内有一瞬间的安静。 “慕公子……” 那柜台后面的姑娘有些呆住,见眼前少年还是依着刚才一般询问她注册雇佣兵的流程,忍不住提醒了一声。 人可以死在外边,但不能死在她这里。 却不曾想,那少年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那眉眼流转间的淡漠流光,带着一丝漫不经心。 那视线,凉薄的让她一下子就闭住了嘴。 见眼前少年似乎毫无知觉,那男子嘴角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 有几个在大厅内看告示的男人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 这少年死在这儿,也是可惜,毕竟也是可塑之才。 然而,眼前一花,只看见一片墨色的衣衫扬起,长风起,又落。 待一切恢复平静,那一身清华,穿着黑色缎子长袍的少年依旧站在原地,声音平静的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风姑娘,给我注册一下雇佣兵吧。” “是……是。那个,公子请跟奴过来测评一下武功功底。” 那女子声音有些沙哑,然后带着慕千雁向里面走去。 转身的时候,风姑娘回头看了那个躺在地上的人一眼,心中惊魂未定。 躺在地上的人,面色苍白,唇边有鲜血溢出,但似乎伤的不重。 然而,让她惊疑的根本不是刘坤被伤的有多重,而且这个黑袍少年的手段。 这般厉害的少年,她也是第一次见。她甚至没看清眼前这人有什么动作,刘公子竟然就被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她有一种直觉,这少年,是留了一手的。 然而,慕千雁心里也有些惊讶在。 当年为了梁谨夜,她自断经脉,废了一身武功修为,但因为武功功底深厚,所以重生后一身武功也算卓绝,至少目前为止除了难以估计的梁谨夜和慕千怜以外,没有人能是她的对手。 然而,今天在雇佣兵协会遇到的第一个对手竟然也有不同于性情的武功。 按理说,被她这么一击,此人的肋骨已经断了,可是她却发现这个竟然用内力护住了经脉和身体,只是受了轻微的内伤! 可见武功绝对不凡,也怪不得有如此多的佣金。 “慕公子。” 前边领路的女子在一间装饰大气的房间门口停下了脚步,“公子里边请。” 目光随意的扫视了一番,示意张无存在门外侯着,少年撩起衣袍,抬步走了进去。 前世她从未来过地下雇佣兵协会,也不大了解这些,但她知道如果做雇佣兵的话,他没有规定你一定要天天接任务,有空接就行,对时间没有特别要求,而且只要出色完成一个任务,佣金是十分可观的。 因此在急需钱的情况下,临时当一次雇佣兵也是无可厚非。 进了屋子内,却见里面摆设干净整洁,当着好几张桌子,桌子上架着的是大大小小的石头,仔细看过去,似乎连硬度也是不一般的。 “慕公子,雇佣兵协会确定佣兵最初等级是看内力如何的,请您用内力攻击石头,我们根据石头的碎裂程度来确定您最初的等级。” 雇佣兵也分等级,有时候,同一个任务会有很多人接,而放任务的人根本不需要这么多雇佣兵的时候,就会根据他们手中的令牌选人,择经验丰富者任之。 即分:素衣,火衣,锦衣 每一个等级又分上中下三等,素衣是刚进雇佣兵协会还没有接过任务或者任务没完成的人的等级,这个时候,那些人就会根据武功修为来分上中下三等。 “好。” 少年淡淡颔首,长袖一舞,便随意卷了块石头过来。那石头看起来不是特别大,也是不是特别硬的那种,却见少年长袖一松,细密的浅色石头碎块便从深色的长袖中零落掉下,撒了一地。 女子画着精致妆容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来,随意的在纸上记录了一下,便带着慕千雁走了出去。 这少年也不过是普通拳脚功夫罢了,内力不过尔尔。 当年刘公子进雇佣兵协会的时候。这么一个石块,可是碎的比这细密多了,今天这少年打败刘公子,说不定也只是侥幸。 似乎猜想到了这个女子在想些什么,跟在风姑娘身后缓缓踱步而行的冰冷少年扯了扯唇角,幽深的眸底闪现了一抹嘲讽。 现在的人呐,一如既往的模样。 然而她终归是要低调,因为到了太引人注目之时,不论她是谁,梁谨夜都会想要找到她! 出了房间,回到大厅的时候,那个刘坤早就整理好了衣着,正和一个大汉坐在桌子上,翘着二郎腿喝着茶,以审视的目光看着慕千雁出来的方向。 “慕公子,您的等级是素衣二级,恭喜您成为雇佣兵协会的一员,这是您的令牌,请收好。” 那被唤作风姑娘的女子递给慕千雁一个雕文精致的令牌,说道。 不知道是不是她错觉,她似乎感觉到眼前这个接待的女子特地将声音放大了些。 少年把玩着手中令牌的修长手指微微一顿,脸色略沉。 果不其然,那女子话音才刚刚洗落,大厅的中央就传来一道毫不遮掩的大笑声,那刘坤排着腿。笑的好不放肆。 “老子当年注册雇佣兵的时候,可是素衣上等。” 等笑够了,男子敛了笑,脸上露出得意轻蔑的神色,一只手放在腰间的佩剑上,开始上下摩挲起来。 刚才他以为这个少年武功比他好,所以后来根本不敢还手,不曾想,原来武功内力根本就不如他。 那他和不报刚才一击之仇! 然而。就在他盘算着这些的时候,他的耳畔突然响起少年低哑的声音,似乎带着一股肃杀之气,自身后蔓延上来。 “你以为,我刚才用了全力。” 似乎有人从背后贴近了他的耳朵,声音就像来自地狱一般的阴森可怖。 刘坤一惊,身子立刻警戒起来,他甚至不知道,这个少年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的! “放心,现在还不想杀你。” 耳畔似乎有少年发出一声嬉笑,却冷嗖嗖的刺骨,刘坤僵直了身子,竟然被这声音弄的莫名的害怕。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他看来他武功修为实际上应该是比这个少年高的,可这个少年身上竟无形一股压力。令人束手无策。 心思电转,男子看着被割裂衣服的手臂上那还留着的血淋淋的伤口,眼底浮现一抹弑杀,却在一瞬间,变的乖顺起来。 “哈哈,小弟说笑了,大哥只不过随便试探试探你的武功罢了,没想到竟然自己闹了笑话。”刘坤哈哈大笑,然后朝着柜台风姑娘站的位子走去。 “风姑娘,本公子带你去看好玩儿的去。” 随意的包扎着伤口,视线还管不住的往女子的胸口瞄去。 这里的女子的穿着打扮,都明显的比梁氏皇朝其他地方女子的打扮开放的多,盈盈****欲拢还羞,可真是引人遐思。 “嗯……” 那女子故作娇羞的低下头,然后和另一个柜台的姑娘说了句什么,跟在刘坤的后面就走了出去。 “呸!” 一声粗狂而又愤恨的声音响起,身后的张无存冲着那两人的背影狠狠的吐了口口水,脸色很是难看。 他当年来地下雇佣兵协会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这样的人当真还是第一次见到。 因为虽然这些雇佣兵过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但是在这里接任务的时候互相之间都是不会有过多交流的,也不会乱动这里的东西或者人,因为对于他们来说这里只是一个接任务的平台而已。 “你急什么?”少年突然轻笑,带着一丝冷意。 话落,少年轻撩衣袍,提步向中间的那根贴着告示和最新任务的金黄色的柱子走去。。 第157章 当真确定? 那根贴着告示任务的柱子极其的宽大,上面告示和任务有序的分类,而任务栏又分为江湖任务和涉及朝廷的任务。 黑衣少年站在大厅的最中央,负手而立,不知看到了什么,那平静无波的眸子里蓦然闪现一抹精光。 “走吧。” 慕千雁侧头,对身后的张无存说道。 说话间,她似乎随意的从任务栏上抽了根写着任务的木牌子,抬步向柜台方向走去。 “慕公子……”张无存愕然的瞪大了眼睛,不由得倒抽了口凉气,“您……确定?” 公冶姑娘在宫里的事儿他虽然知道一点,但是他当真没想到这公冶玉身为当朝宠妃竟然与朝廷作对到这个地步。 荣华富贵都在了,他实在无法理解眼前这个女子与梁氏皇朝作对的目的何在。 不过为了拿些佣金而已,就算这个任务的佣金确实很高,但是也不至于如此冒险啊! 难度太高,一不小心被抓不说,要让人知道她在后宫的身份,这公冶姑娘的下场可就…… 前方少年脚步未停,凉薄的声音清晰的从前方传来,竟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何关确定不确定?我既然抽了这张牌子,那就是不会后悔的。” 慕千雁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捏着手里写着任务的木牌子,随意的把玩着。 那模样,竟是胸有成竹,透着一股子说不清的冷漠桀骜。 “这个任务,能接么?” 慕千雁走到柜台前,将手中写着任务的木牌子递给了那个胸前挂着“接待员”牌子的姑娘。 那姑娘却是微微一愣,“可以……” 慕千雁皱眉。 “既然可以就快点下发任务吧,不要浪费时间。” 穿着黑色缎子长袍的少年的口气有些不耐,在这个雇佣兵协会浪费的时间太多了,谁知道这么点时间里那客栈会不会又出什么事儿。 那姑娘有些迟疑的看了眼前眸色冰冷不耐的少年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说道:“您,确定吗?” 以这个少年刚刚测定的中等的武功修为,他要去挑战那个将军? 去偷那个将军的兵符? 欧阳将军虽然已经退隐,回家养老,但是他的话在皇上面前还是有很大的说服力,所以很多人都不敢轻易得罪他,传闻他手里还握有一支秘密军队的兵符,可也仅仅只是传闻。 连是否存在都不知道的东西,眼前这个少年竟然敢就这样贸然接下,这胆子也太大了吧。 而且又会得罪那个退隐养老的将军,实在是个不讨好的活儿。 “自然。” 然而,眼前的少年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一口应下。 “好吧,祝您成功。” 那姑娘无奈的摇了摇头,便打算从抽屉里拿出这个任务的下发令牌递给慕千雁。 上面写着时间期限,五天。 五天的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但安排起来,倒也真的算是紧凑了。 眉眼微勾,少年凉薄隽逸的面容上浮现了一抹笑意,意味莫名。 若真有这传说中的兵符,她倒是愿意一试。 就在这时,入口处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笑声爽朗,一听便是气血方刚之人。 “哈哈,大哥,这次任务完成的出色,可给咱焰火队争光。”一道男子声音传来,显然有些兴奋。 “哪里,要不是大伙儿协作,这次咱们恐怕都出不来了。”一人谦逊道。 又喧哗吵闹了一阵,突然有一道特别高的声音传来,“咱可不就是要刺激?这回再接佣金最高的任务吧!” “好!大哥,咱焰火队的势头可要压过那雷霆队,灭灭他们嚣张的气势。” …… 喧哗声越来越近,直到那句“这回咱再接佣金最高的任务。”传进耳中,正准备离去的黑袍少年突然顿了顿脚步,然后敛眉,轻聊衣袍,施施然跟着引路的侍女向出口处走去。 毕竟是一个处在暗处的雇佣兵协会,终归会有专门的进出口,不然挤成一团闹了起来动静大了,定然是会引起别人注意的。 然而,见慕千雁微微停了下步子,张无存不由自主的回头看了几眼。 这佣金最高的任务,岂不就是被夫人给领走了么?以焰火队的性子,怎么会就这样放弃这个任务? 想到焰火队众人的火爆脾气,张无存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一只手悄悄的放在了腰间的大刀上。 他就担心慕公子的死犟脾气和焰火队一毛不拔的众人对上,那可真是个麻烦事儿了。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后边的大厅内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大吼声,“什么!特级任务已经没了?” 那声音,真真是震耳欲聋。 这一下,那些组队完成任务,正在大厅小声交谈的雇佣兵皆向那个大喊的人看去,见竟然是焰火队的人,目光便下意识的投向那个贴着告示和任务的金色柱子上,然后愣住。 他们之前一直没注意刚才那个穿着黑色缎子长袍的少年拿了什么任务,现在一瞧才注意到那个挂在最上方的朝廷任务不见了。 一时间,唏嘘声一片。 从众人的交谈中似乎听出了什么倪端,那个领头的穿着深蓝色衣衫的男子走到那个柜台前问道:“今天佣金最高的是什么任务?” “不好意思,这个任务已经被人领走了。”那姑娘有礼的说道。 “他叫什么名字?” “不好意思,这个不能泄露。” 那姑娘的口吻生硬的很,那人一时气急,连忙带人朝出口的方向追了出去。 听说那个接了任务的人才刚刚离开,如果他估计的没错的话他们应该是前后脚。 慕千雁在那个侍女的带领下走到了出口的拐角处,依旧是一条长长的甬道,前方侍女提着一盏幽暗的绢灯在前面引路,整个甬道黑漆漆的,除了脚下的一点光,和两边不时好似有水浪拍打的声响外,什么都看不清晰。 没错,有水浪拍打的声音。 她分明记得这个苏格城处于梁氏皇朝的中心地带,周围没有海的。 似乎注意到慕千雁疑惑,跟在身后的张无存提醒道:“慕公子,您忘了,苏江就在苏格城附近,几年前苏格城大旱,梁氏皇朝有人提议挖渠道引流,把苏江浪潮往这边引过来了,所以这边才会有水的声音啊。” 原来如此。 心下略安,可慕千雁的步伐走的还是很慢,甚至似乎有些跟不上前方那个引路的侍女,这一点着实奇怪。 就在这时,一片幽静的甬道中突然传来一道男子的声音,似乎远远的自身后传来,伴着阵阵回音。 “少侠请留步。” 身后人走的极快,没一会儿就赶上了前面慢慢行走的少年,又叫唤道:“这位少侠。” 慕千雁突然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耳边的水声像是当年那绿毛蜘蛛在水中跋涉时响起的声音,这幽暗潮湿的环境让她想起蜘蛛腹中的日子,所以一步一步,她走的小心翼翼,却不敢露出一丝一毫的害怕神色。 前世的那段日子呵,是她永生永世抹之不去的梦魇。 然而身后的那突然一声伴着阵阵回音的叫唤,几乎打败了她所有的心防,头脑突然开始发晕。浑浑噩噩中,她停下了脚步。 这样的场景,在她身后追来的男子看来实在是有些阴森的。 一身黑衣,面容在微光下有些木讷,动作迟钝而缓慢。 风夜不由得咽了咽口水,无形之中有些心慌。 “那个,少侠,请问那个佣金最高的任务是被您接走了么?” 他开口问道,然而,话音落下,阴暗潮湿的甬道内一片安静,依旧只是道路两旁的水浪拍打声,以及前方侍女手中的绢灯散发的幽幽的,若有似无的微光。 张无存站在慕千雁的身侧,见她不作回答,整个人似乎也有些不对劲,不由有些担心。 好半晌,幽暗的环境中终于响起了少年的声音,“正是。” 那声音,冰冷,孤绝,竟好像是从阴间极深的地方传来,在这样的环境下,听的整个人都有些惊悚起来,简直阴森至极。 风夜微怔,连忙说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少侠海涵。” 然而,慕千雁此时早已回过神来,只是淡淡的瞥了那个一眼,便转过身继续向外走去。 “抱歉。” 少年转身,唯余挺拔的背影,一身清华。 那声音平淡而有礼,但是疏远凉薄的很,冷的几乎刺到了人心底里去。 “为什么?”风夜皱眉,“少侠,这个可是特级任务,以你单枪匹马只怕有难度吧?” 前方少年不曾说话,依旧步履缓慢的踱步前行。 见对方实在不愿搭理,男子有些犹豫起来。 “大哥,我们必须得接特级的,不然只怕会被雷霆队打压的不行。”身侧跟着的一个男子凑到风夜耳边说道。 “可是……” 幽暗的甬道内,水声不时的响起,前方绢灯散发的幽光愈来愈远,愈来愈远,就在几乎要淡出视线的时候,男子似乎终于下定的决心,叫住了前方踱步离去的少年。 “少侠,在下有一想法,不知你愿意听否。” 第158章 爽快 慕千雁微愣,略一思衬,停下了脚步。 见前方被绢灯微微照亮的黑色身影似乎停下了脚步,风夜心中一喜连忙跟了上去。 “少侠,俗话说的好,双拳难敌四手,不如我们合作完成这次任务?” 男子的声音带着些欣喜,又有些担心的意味在。 “哦,那佣金如何计算?” 前方传来少年淡泊的声音,可和他的声色不符合的是那话语中的内容。 就这么一句问话,让慕千雁身后的男子突然之间就沉默了下来。 风夜现在少年身后不远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他焰火队的雇佣兵自然不会在意这些钱,可他没想到的是,他原是看错了合作的人,眼前少年看起来平淡冷漠的很,倒没想到心念的竟然只是佣金,竟然是个唯利是图的人。 一时间,幽深的甬道内一片诡异的寂静,偶尔响起几道水浪拍打的声音,反而更加显得安静不闻人声。 张无存有些心急了,这位兄弟,您可快些回话,我家公子可没这功夫在这里浪费这时间。 他说道。 可那追来的男子还是没有说话。 似乎就连气氛都有些不对劲儿了。 就在慕千雁以为身后之人不会回她,正打算离开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男子厚重的声音,“好!” 风夜一口应下,看着前方少年说道:“我是地下雇佣兵协会焰火队的队长,风夜,我们做特级任务,要的是名声,至于佣金四六分可好。我们四,你六。” 那少年不曾说话。 不知哪儿吹来的一阵风,扬起少年黑色的广袖,在一片幽暗之中,袖子上的银色镂空边纹绽放出诡秘的色彩。 那背影,孤冷,高绝。 少年微微侧头,露出宛若坚玉般的侧脸,不知和身侧的大汉说了些什么,然后转过身来。 “少侠称不起,在下慕千颜。” 慕千雁微微一笑,眉眼间却依旧清冷,但已足以看出合作的诚意,比之前少了几分弑杀的冷漠。 刚刚她趁隙问了一下张无存关于雇佣兵焰火队的事儿,说是可靠,信用度也高,也是豪气的人,所以才答应了风夜提出的合作。 不过…… 眉目一敛,少年突然收起了原本略带笑意的神色,“三七分。” 少年声音清冷,不容置疑。 “好。” 眼前穿着蓝色衣衫的男子竟然也没有多说,直接爽快的答应了。 这么一份气度,倒是让慕千雁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毕竟眼前这个叫做风夜的的男子身为焰火队的队长,一个组队那么多的人,每个人都需要钱,可这人竟然能如此爽快的应下这么低的酬劳,以此便可以看出此人不是斤斤计较之人,而且在这焰火队中也是十分令人信服的,说话定然很有说服力。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如今焰火队和雷霆队的情况只有接特级的任务并且出色的完成才能保证两方势力平衡不被打压。 而如今,这个任务正好被她率先领走了。 若非如此,风夜根本就不会答应一个陌生人这样无礼的请求。 因为在这样一段短暂的相处中,眼前这个冰冷孤高的少年骨子里是一个十分看重钱财的人,难听点说,在目前的映象里,眼前的少年表里不一,有些势力。 对于这种人,不管怎么样,在以往,他风夜身为焰火队的队长都是会毫不犹豫的拒绝的。 慕千雁微微挑眉。 风夜应下后,甬道内又恢复了安静,慕千雁看着眼前男子棱角分明的面容,目光犀利而平静,幽深的看不到底。 眼前穿着蓝色衣衫的男子亦目不转睛的看着她,那脸上坦坦荡荡,眼神干净而明朗,却暗藏着一抹雇佣兵特有的冷漠果断。 “爽快!” 眼前少年平静冷漠的脸上突然面色一转,一连串清朗的笑声自喉间传出,几乎只是一瞬间的事儿,少年孤冷的眉眼间都染上了笑意,然后拂袖道:“既然风兄那么爽快,我自然不会让你吃亏,这次任务,我只拿七成佣金,其他任务中所得的钱财均划归你们所有,如何?” 此话一出,风夜微微愕然,任何人都知道,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获得的那些钱财在很多时候都远远高出佣金所得,可眼前这个一开口就商量佣金如何分成的少年竟然愿意把这些钱财全部划归给他们,这简直就是…… 实在是令人意想不到。 想到他之前对眼前少年存在的偏见鄙夷,风夜有些尴尬,然后干咳了两声,转移话题道:“慕兄,因为这类任务是不能两方人一起执行的。所以我希望你能加入我们焰火队,这样就可以把这个任务纳入我焰火队之中,才方便一起合作执行。” 话落,注意到眼前少年凉薄的眸子,下意识的,风夜补充道:“当然,执行完这次任务后,在焰火队是去是留,随意。” 慕千雁点了点头,“正合我意。” 此话一出,其实是有些让人听了不舒服的。 焰火队,地下雇佣兵协会领头羊之一。 除了焰火队,另一个领头羊就是雷霆队,两个雇佣兵团队敌对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儿了,但是一直都保持着一个奇异的和谐。 这样一个领头羊般存在的雇佣兵团队,竟然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说“去留随他意”,实在是有些拂人面子的,然而,风夜并不在意这些。 因为双方本来就是临时组队而已。 可风夜不在意,并不能代表别人不在意。 那个一直跟在风夜身后的身形削瘦的男子不高兴了,“怎么,我焰火队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么!别人想进我焰火队可不容易,你倒是……” “住嘴!” 身后的男子还是喋喋不休的说着,注意到眼前少年脸色冷了下来,风夜连忙喝止。 这朱宴也真是的,平时话多爱玩也就算了,今天这种时候竟然还给他乱来,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 那叫朱宴的瘦高男子嘿嘿一笑,住了嘴。 闭嘴的时候,他看了不远处面对而立的黑袍少年,正对上对方冷冷看来的来眸子,那眼底的犀利和亘古的寂寥,让他有些悻悻然的摸了摸鼻子,又是嘿嘿一笑。 夜色笼罩,许是因为下过雨的原因,街道上只是几点零落的灯火,不见多少繁华,有几个孩子穿着雨鞋在街道上小心的走着,偶尔屋檐上滴下几滴残留的雨水,也凉凉的舒服。 此时,苏格城的雨已经停了,而江面上的雨还是淅淅沥沥的下着,浪潮翻滚的江面上一片雾蒙蒙的笼罩。 慕千雁和风夜一道出了那条甬道才发现,这里竟然是通向苏江的。 出口在苏江中游。 而七年前,地理的格局可不是这个样子的。心中微微愕然,慕千雁随意的勾了勾唇角,不置可否。 不同于苏江上游的是,它的下游一片风平浪静,没有翻滚危险的浪潮,也没有淅淅沥沥雨,只是缥缈着淡淡的雾气,几搜游船在江面上悠闲的形驶着,竟是不同于上游的令人出乎意料的宁静。 江面上的游船一个个都装饰精美,因着是晚上,不时还有几艘花船开过,船上的灯火在朦胧江面的茫茫黑暗中异常的美丽。 游船沿着狭长的河道缓缓前行,突然,眼前景色一换,由狭长的江面进入了一片宽阔的水域,周边船只一下多了起来,大部分是一些乌篷船,也有不少装饰华丽的游船穿插其中,堤岸两边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商铺林立、客来商往,一派繁华热闹的景象在眼前舒展开来。 “尊上,如今已经到堰城了,再过个几天,应该就到了。” 一搜装饰精致大气的游船内,相比起其他华丽的游船显得冷清些,一名身穿黑色劲装的男子对站在船头的男子说道。 “这样啊……” 站在船头的男子回过头来,一双细长蕴藏着锐利的眸子细细打量着周围的景色,突然勾唇一笑,那模样,衬在孤冷的面容上,端的风华绝代。 只是那脸色似乎有些过了分的苍白,就连唇都有些苍白发青,男子突然露出一抹苦笑,虚弱的像一张白纸。 “墨尘。”男子突然开口,转过身来。 转身的瞬间,江面上一阵长风拂过,吹起男子绛红色的长袍,迤逦邪妄。 韩墨尘笑了笑,突然没了之前拘谨的模样,放下作揖的手,似乎自然而然的靠在了船的门框上。 “本尊啊,没地方可以去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知道出于什么心里,绛抬头看了看西边。 民间传言,西边有一个地方,叫做极乐之都,从那里可以找到通往极乐的路。 通俗来讲,每每鬼节之时,阴间在阳间的大门就会在这个极乐之都打开。 阴间这地方,也许他这辈子也不会回去了。 “尊上愁什么。” 韩墨尘笑了笑,一张阴柔冰冷的好看脸庞因为这么一笑,一下子便染上了一抹邪肆。 然而,只是瞬间。 第159章 又是一本生死簿 愁什么?愁的当然是那生死簿,是那生死簿上不清不楚的记录。 绛亦笑,笑的很轻,笑的有些苍白,慕千雁啊慕千雁,你这个狠心的女人,你到底是谁? 见眼前男子不再说话,韩墨尘微微一笑,脸上的神色又恢复了冰冷肃穆的模样,“尊上再等等吧,过几日就到了。” 话落,韩墨尘站直了身子做了一揖,转身进了船内。 “等等。” 就在他掀开船上房间门前的珠帘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一道低哑苍白的孤冷声线,绛向他离去的方向走了几步,又停下。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他凝眸看着韩墨尘依言停下的身影,冷眸中,不知有什么在悄悄的翻滚的汇聚。 此言一出,韩墨尘背对着身后男子的脸微微一僵,丹凤眼中突然浮现了一抹哀伤,却又迅速的消失殆尽。 几日之前,也就是那个叫公冶玉的女人离开皇宫的前段时间,尊上本是愿意待在血莲门的,但是却不怎么愿意搭理血莲门中事物,可突然有一天,尊上莫名其妙的消失了,整整三天,无处寻觅。 直到最近几天前,他才见到尊主的影儿。 自那以后,尊上对门中的事物都悉心打理,就像这次阎令楼叛徒的事儿,原本尊上是根本就不会去搭理的,更别说亲自前往。 那天尊主面色苍白,衣衫上都是黑红的血迹,整个人都似乎无力发青,虚弱的几乎风一吹就能断掉。 似乎经历了一场大战,落荒而逃。 然而,他不惊讶,他可以想象的到,能让尊上受伤的是什么人,什么事。 从那日起,他便猜测,尊上可能已经从阴间了解到什么了,并且还因此和阴间的关系决裂。 他韩墨尘是知道些什么,不,不止是知道些什么,而是什么都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知道她,他,他们。 可他又怎么能说与尊上听呢。 尊上站在连自己是“佛玖释”都不知道呢,更是不知道佛玖释是谁,代表着什么…… 如今知道,似乎太早了。 虽然他是那么的想知道那个女子的下落。如今身在何方,过得是否安好。 “尊上多虑了。” 只是略微怔了片刻,韩墨尘便反应了过来,苦笑着摇了摇头,再次抬步走进了屋内。 站在船头一身绛红的男子看着前方劲装男子离去的背影,孤冷的薄唇行成一条冰冷的弧度。 终于,他微微叹了口气,转过身去,藏在袖中的手握紧,又松开。 他不曾怕天,不曾怕地,却怕那些错综复杂的未知,他从未像这段时间这样感到挫败过。 他允了慕千雁那个狠心的女人十年,放任那女人在阳间十年,却也就这样放任了自己,再也回不去。 他如今连自己是谁都分不清了,更何来说慕千雁是谁? 心中突然浮起一阵沧桑之感,男子那谪仙般的面容上露出一抹自嘲来。 船头灯笼上摇曳着的火焰照应着男子烟云似得随意披散的长发,衬着他异常苍白的脸色,宛如坚玉,神情甚是清冷高傲,自嘲中带着几分疏狂味道。 …… “快!快抓住他!” 身后一大群的小鬼银魂追着他跑,踩过彼岸花,踏过弥漫而出的忘川河水,喧嚣着,叫嚷着向他冲来。 男子一身绛红衣衫张扬,脚下快速的奔跑着,跑动时带起的长风掀起男子的衣衫,绛红的色彩便在空中迤逦狂肆的绽放。 他的手里紧紧的抓着一个簿子,那个簿子带着破旧的暗黄色,牛皮纸做的封面已经依稀有些破洞,上面的字迹似乎也因为年代久远而变的模糊,有些晕染开来,因为跑的太快,看不大清上面写着的三个字,那些小鬼们和领头的阎王却紧紧的盯着前方男子手中紧紧握着的簿子,脸色几欲抓狂。 然而,就在这时,前方疯狂向前奔跑的男子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 那张封神俊朗的面容上似乎带着一丝没有清醒的迷茫,男子愣愣的站在彼岸花从中,握着手里的古老的簿子,看着前方不远处离他越来越近的众人,那双细长美丽的丹凤眼中突然落下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坚玉般的脸颊缓缓滑落。 紧接着,那男子的神色一凛,流露出一抹悲怆憎恨来,突然,身形拔地而起,化作一缕烟云,冲着忘川河奈何桥下的位置而去! 众小鬼阴魂们只感觉眼前一花,之前追逐的男子就这样消失在了面前,连带着男子手中的簿子,消失在视线之中。 阎王神色一变,连忙追了过去。 “拦住他!” 阎王冲着站在忘川河边上巡逻的小鬼大声喊道。 说话间,阎王穿着青紫衣衫的身影突然消失不见,下一刻,出现在了停在奈何桥边的绛红衣衫的男子身侧。 “绛大人!” 他焦急的呼唤了一声,伸手就要去拉男子的衣袖。 却不曾想,才刚刚够得到衣袖,手下竟然一滑,眼前被一片绛红狂肆的铺满,等他视线清晰,却正好见那红色的身影跳进忘川河之中! 没有涟漪。 跳进去后没有溅出水花,忘川河上就连一丝一毫的波纹都不曾出现。 而人,就这样消失在了水面上。 那雾蒙蒙的水底,似乎有烟云似得长发飘散开来,一双细长蕴藏着锐利的眸子中,一抹叹息和决绝清晰的闪现。 阎王猛然一惊,再细细看去,那水底却是深沉的什么也看不见了。 额头上青光微闪,他抚着苍白的胡子,看尽世事沧桑的眸子里终于浮现了一抹无可奈何。 拦了那么多年了,拦也拦不住了。 可是…… 阎王眼中突然闪过一抹狠色,最后一搏,还是拼一拼。 想着,阎王抬起步子,向阴雷殿走去,他的身后跟着的白无常一步三回头的看着那奈何桥下的忘川河水,眉头紧皱。 看着阎王和白无常走远,绛靠在奈何桥边的死角里,长长的嘘了口气,面上却依旧茫然。 他,在做什么。 对啊,他,在做什么? 脸上茫然的神色突然褪去,风华绝代的面容上出现一抹清醒,那双细长好看的某子浮现一抹沉思。 他下意识的抬了抬手。 似乎在注意到什么,男子修长如玉的手紧了紧,那手中竟握着一本古旧的本子。 封面已经发黄,三个模糊的字迹却还是清晰的映在了他的眸子里,让他整个人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生死簿! 生死簿怎么会在他手里! 他怎么会有生死簿?他刚才在干什么?为什么他明明应该在阳间的却出现在了阴间?为什么刚才有人追他?…… 绛如玉的眉眼蹙了起来,眼角的余光瞥见那手中古老泛黄的生死簿,脸色突然微微一变。 这本生死簿和他上次看的那本根本就不一样! 上次那本,虽然旧,但是封面是再普通不过的藏青色封面,而这本却是牛皮纸制成,明显年代更加的久远,相比这,上次他翻的那本生死簿显然崭新的很。 阴间怎么可能会有两本生死簿? 难道…… 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绛面色微微一变,连忙翻开了生死簿。 可他翻了整整三遍,却不曾找到“佛玖释”这个名字。 看来这本是假的?他有些迷惑的摇了摇头,正要将手里的生死簿和上,突然,似乎注意到了什么,他立马又翻了开来。 书的中间,有一个夹层。 里面有一张破旧的牛皮纸,上面有…… 有佛玖释,有妖,有天庭,有慕千雁,有梁谨夜…… 他的瞳孔微微一缩。 “叮……” “铛……” 就在这时,一片平静中,打铃声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原本安静的排在奈何桥处等着投胎的阴魂们突然躁动起来,一窝蜂的向桥上挤去。 绛面色一凌,连忙合上了手中的本子。 前方奈何桥下,孟婆舀着孟婆汤,端着碗,佝偻着身子,坐在三生石旁,平静的看着那些阴魂们争先恐后的扑向奈何桥,一双平静沧桑眸子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向身后绛藏身的方向看了一眼。 与此同时,一道清晰的咔咔声响起,悬于奈何桥之上烟云之中的玄铁牢门突然缓缓的降下,然后重重的一道“砰”的声音,砸在了奈何桥上。 那些争先恐后的往上冲的阴魂们一下子被拦住了去路,挤在玄铁栏杆里咿咿呀呀的哭。 一身绛红衣衫的男子,靠在孟婆身后不远处的角落里,注意到孟婆看过来的,若有似无的眼神儿,阖上了眼睛。 阴间又出了什么大事儿了哟,竟然又打铃。 今天的事儿都太过奇怪了。绛低头看手中写着“生死簿”三个大字的古老簿子,他觉得过会儿见到阎王有必要好好的问一问他。 如果他记得没错,他之前似乎夺了这个生死簿,然后被阎王小鬼追踪了很久,可重点是,他没做过这些。 他连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阴间都是一件未知的事儿。 可当真是奇怪! 想到这里,他便打算从这个角落里走出来。 第160章 回忆 可不知为什么,他竟然不想就这样像以前一样直接大大咧咧的走出来,总觉的心里似乎忌惮着些什么,不想出去。 又看了几眼捏在手心里的生死簿,男子清朗的眉眼间浮现一抹忧色,带着一抹独特的空灵和风华绝代。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一阵青光闪耀,一阵幽幽的光芒散去之后,一个穿着华贵青黑锦衣的男子出现在了视线之中,他身形削弱,留着一把长长的花白胡须直到胸前,但是步伐稳健,行走起来脚下生风,快的很。 是阎王。 因为天上和阴间都有明文规定,奈何桥附近,不得施展法力,除了一些特殊的情况。 绛不由得皱了皱眉,虽然不清楚为什么阎王又回来了,但是他还是有些不由自主的往后靠了靠,下意识的不想见阎王。 不,准确的来说是下意识的不想让阎王看到他。 “不是眼花,肯定不是眼花。” 不远处阎王的的声音不停的传来,似乎跟什么人讲着话,焦急的很。 阎王的身侧,跟着一个身着淡紫色烟云衣衫的少女,少女眉眼细致,看起来英姿飒爽,不知在想些什么。 “您……真的确定他苏醒了吗?” 两人走过绛藏身的地方的时候,少女犹豫的声音飘进耳畔,可不知为什么,那声音中的焦急似乎有些虚假,反而带着一丝欣喜。 师妹! 绛脸色微微一变,之前他怎么不知道师妹秦未雅和阎王的关系竟然这么亲近! 直到,这一刻,他才突然发现他的存在是毫无缘由的,他不是阳间死后来的这里,也不是什么小鬼,更没有什么后台,可他却存在在阴间,还坐着这么高的位置。 秦未雅师兄妹是因为阳间死后不想投胎,又天赋异禀所以才留在了阴间,拜待在阴间修炼的令狐上仙为师,那他呢? 听说自己是在几千年前就被令狐上仙带来阴间的。 修长如玉的手指渐渐收紧,绛抿紧了唇,看着那两个向奈何桥下走去的身影,那本古老的生死簿被他捏在掌心,卷成了一团。 长风,吹过。 风中吹来远处的喧嚣声,似乎是小鬼在叫嚷,在寻找着什么人。 依稀听到自己的名字,男子高贵孤冷的面容上浮现了一抹惊讶,紧接着,一双锐利幽深的黑瞳似乎突然之间覆上了一层薄雾,就算冷风拂过面颊,也不曾让他清醒半分。 他感觉他突然陷入了风中,被带回了他之前迷茫的那段记忆。 他看到自己,看到自己突然来到了阴间地下十八层,在十八层地狱中取了神兽的血,打开了一个山洞的石门,那里面怪石林立,最深处的白玉台上,静静的躺着一本古老的簿子。 上面的字迹陈旧,正是“生死簿”这三个大字。 然后似乎之前和神兽交涉之时就惊动了别人,然后他便冲了出去,紧接着便是被一群小鬼追着跑…… “快!去那边找找!” 突然一道尖利的声音浑厚的炸响,男子变的茫然的眸子一下子就惊醒过来,看着远处黑无常指挥着小鬼四处搜罗的模样,紧紧的抓住了手中古老的簿子。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生死簿! 可是,他怎么不记得他刚才有去过阴间地下十八层的禁地? 当真奇怪! 就在这时,耳边似乎响起了一道疑惑的惊疑声,似乎有人在他藏身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绛屏住了呼吸。 现在看来,如果刚才他真的去了禁地夺了生死簿,这些人要找的人就肯定是他了。 下意识的,他觉得不能让人看到他。 然而…… “咦?” 阎王停下了脚步,似乎注意到了什么,眯起眼,向他藏身的方向看去。 紧接着,一片诡异的安静。 奈何桥附近的墙角,男子颀长纤细的身形懒懒的靠在墙上,浓密的长睫轻轻的阖在月牙儿般的眸子上,静静的听着外边的动静。 然而,什么声音都没有。 绛看了一眼握在手里的生死簿,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可不管现在心中万般滋味,不被阎王发现才是首要之事。 安静,还是安静,诡异的安静…… 突然…… ………… 苏江下游是一片宽广的水域,夜晚灯光闪耀,各种花船乌篷船停留在湖泊之上,传出舞娘歌妓动人的声线。 男子一身绛红色的长袍,静静而立,那双望着远方湖面的冰冷孤傲的眼睛仿佛没有焦距,深黯的眼底充满了平静,只是轻轻一瞥,便是端的风华绝代。 他身上有一种大隐隐于市的凉薄气息。 然而,突然一阵风划过,吹起男子邪肆绛红的长袍,带上了几分不羁的放肆孤高。 夜晚的风终究是有些冷冽的,被风这么一穿,绛似乎终于从记忆中回过了神,感觉到自己身体此时的虚弱。他艰苦的笑了笑。 负在背上的手紧握成拳,男子看着江面的眼神,冰冷至极。 就算到现在,他还是能清晰的回想到当天的情况,一片诡异的安静后,他被阎王发现了藏身之处,不等他解释,便打了起来。 那大片的喊杀声,大片大片的小鬼冲上来,法力渐渐流失的痛苦,以及鲜红的血液似乎从他的眼底蔓延开来,简直让他无处遁形! 几日前,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缺失了一段记忆,虽然后来知道了那段的记忆里发生了什么事儿,但他却感觉那段记忆就好像不是他自己的一般,很不吻合。 …… “快啊,今天的擂台快开始了!” “哎,说起来这样选举人才是真正的公平!” “我倒觉得今天那人武功很好。” 次日清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长安的街道上便响起了人群的熙攘喧哗声,一些孩子老人,以及一些中年人都一窝蜂的向一个地方走去,据说,这已经是复赛的最后一场了。 据说有一个黑衣少年,武功绝顶,身姿灵敏,军事谋略也十分不错,在上一场比赛中突然出现,不曾参加初赛,却将一个在之前的擂台中一直所向披靡的好大壮汉打败了。 一个小小少年竟然能这般厉害么? 因着这,今天来看这最后一场比赛的人分外的多。 x 似乎也不负观众所望,那那黑衣少年竟然又一次得到了第一,这一下,欢呼声炸响。 “复赛,柳新月,胜出!” 伴随着判官一声宣布,场下观众一片喧哗,可谓是人声鼎沸,然而,人潮后面的酒楼之上,一双眸子静静的注视着这一切,那眸色淡然的几近凉薄,似乎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但又什么都放在眼里。 说白了,不过就是执念罢了。 执念,怎奈执念期许。 他柳长亭倒是真的想要大隐隐于市,然而,却是真的做不到。 “主子。” 管家从男子的身后走了出来,将端在手里的茶壶放在了男子的右手边上,然后退后了几步,垂手而立。 男子一身月牙白的衣衫,玄纹衣袖。长长的睫毛覆在刀削般的脸上,形成了诱惑的弧度,那微阖的眉眼中流露出一抹淡淡的沧桑,薄唇边不经意的忧郁,却让人看起来遥远的不可思议。 “你今天,似乎过分安静了。” 相比起外面的喧嚣声,欢呼声,嘈杂的交谈声,柳长亭所待的地方隔音效果的非常的好的,在这样一片寂静的环境下,他的声音显得异常的冷清,却不突兀。 就好像本来就应该存在一般的响起,清冷,平静,理所当然。 管家自然是明白眼前男子的意思,因为若是之前这种时候,他这个管家的话是很多的。 不曾想,管家却是摇了摇头,说道:“老奴无话可说。” 顿了顿,目光淡淡的向下方站在擂台中央的黑衣少年一眼,神色依旧平静,补充道:“公子想要老奴说些什么?” 管家的声音是苍老的,那双经历的风雨冲刷的眸子里是看透了一切的沧桑。 这样的眼神,让柳长亭的呼吸不由得一窒。 他自然是明白管家的意思的。可是他就是不甘。 他说过,就算是万分之一的把握,他都要牢牢抓住! 想到这里,男子五官优美的面容上露出一抹怅然,他缓缓的合上了眼帘,薄唇轻启,说道:“我想……我想让你说……他!” 他的声音迟疑而又缓慢,最后一个字说出口的瞬间,他暮然睁开了原本紧闭的眼睛,一双眸子锐利的看着下方的黑衣少年,眸色尖锐犀利。 下方的黑衣少年,容颜清秀白皙,身姿纤弱,此时正一手举着剑,不知道在说着什么,对他们的注视浑然不觉。 岂不就是他们那天要找的黑衣少年么? 可似乎,又有什么不对劲儿。 按照上次他通过记忆水晶看到的少年模样,武功应该是顶好的,对于他这么明显的注视,不应该浑然不觉啊。 “他啊……” 管家苍老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叹息,“也许他就是您要找的话人吧……” 此话意蕴深刻,柳长亭却是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色一下子白了几分。 知道这个时候,他的脸上才出现了一些人气,不像之前那般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第161章 十六年前 十六年了,整整十六年了。 十六年前,他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认识了陌生的她,就好像每一段情侣的佳话,幸福,美满。 十六年前,他游走于各个国家,每一个国家的朝堂都有他的一席之地,所有人都知道,有一个年轻的男子,叫柳长亭。 柳长亭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也属于每一个国家。 甚至有时候,有些人会觉得他是中原国家平衡的衔接人。 他有权,有势,有才,更有佳人红袖添香。 百里符,女尊国的小公主,她不像其他女尊国之人一般的高大壮实,走起路来虎虎生威,也不像女尊国那个至高无上芳华绝代的丞相慕千雁那般的孤冷倾城。 在认识符儿之前,他从来没想到在女尊国这样的一个国家,竟然会碰到如斯温柔似水,聪慧动人的女子。 然而她死了,在韶华的年纪,丧命于那场七年前的战乱,那场改变中原版图的战乱。 群雄逐鹿中原,那不是一场要江山还是要美人的战争,而是一场英雄和美人的战争。 祁南国,女尊国,风翼国,以及……现在的梁氏皇朝。 那几年兵荒马乱,时常有瘟疫发生,符儿执意救助那户人家,最后也染上瘟疫,不久便去世了。 然而,她的去世却不是因为瘟疫造成,都说位高权重,但位子坐的太高了,也有翻下来的一天,水装的太满了,也有溢出来的一天。 兵荒马乱,很多国家要挟他做出选择,只能投靠一个国家。 但,不管选哪一个,他都会遭到其他国家的报复,因为他知道的太多了。 可他实在没想到竟然有人敢拿符儿要挟他!瘟疫没让她死,然而,符儿却因他而死。 曾经,符儿还在世的时候,他们曾去流光寺,寺庙里的高僧说,他们此生有一劫难,难解。 当时他们不理解那高僧的话,却记住了一句。 “虽死而复生乃逆天,但世间也许有一人能做到。” “乃一少年。” …… “乃一少年。” “乃一少年。” …… 那高僧说的最后一句话似乎回声一般的一阵阵的在耳畔回响,撞击,就好像从幽深的井底传来,久久不肯离去。 柳长亭突然轻笑,一双沉静沧桑的眸子似乎染上了一层色彩,却不知是自嘲还是什么,然后他收了笑,默默的看着下方的场景,失了神。 然后他突然露出一抹笑意,如同晓月清风,“再试一试又何妨呢?” 柳长亭侧头看那管家,又道:“管家,你老了。” 他的声音很轻,很浅,却不经意间让管家的身躯一震,是,他老了。 可他的衰老是人之常情啊! 只有公子,不知为何竟不曾衰老过一丝一毫,陌生人见到公子,只怕也仅仅只能从这个男子沧桑的眸子里揣测出他不再年轻吧? 管家没有回话,有些失了神。 他跟着公子早已不止二十载了。 听身后没有传来管家苍老的声音,男子回过头去。 身后的管家,一身布衣打扮,脸上早已爬上了皱纹,却只是中年近晚,然而,对于容颜不老的柳长亭来说,确实是有些老了。 “你跟着我,也有二十余载了吧?” 拂了拂月牙白的衣袖,他的口吻有几分漫不经心,细碎的长发覆盖住他光洁的额头,垂到了浓密而纤长的睫毛上,一袭月牙白衣衫下是淡淡的沧桑清华。 二十载,何止二十载,他跟着公子,已有整整二十三载。 管家叹了口气,看着下方黑衣少年,脸上浮现一抹痛苦之色,这么多年过去,公子找过的少年不止一人,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如那高僧所说能让死去的公主殿下起死回生。 而如今那个流光寺的高僧也老了,虽然健在,却不肯再透露关于那个少年的丝毫消息,只是不听的说,“天机不可泄露。”“时机到了自然可以找到那人。” 他想,也许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那高僧所说的少年,起死回生本来就是违背天理不可能存在的事情啊! 若是真的存在这样的一个人,定然也是不会让人轻易找到的。 想到这里,管家又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劝过公子无数次不要再找那个少年了,找到的只会有失望,可公子从未听过他的话。 管家的声音落下,整片空间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安静的就好像这里不存在一丝一毫的人气,却和谐的紧。 男子轻轻的抿了口茶,然后抬手揉了揉眉心。 窗外有晨光照射进来,衬出他修长的十指,莹白如玉。 “你走吧。” 似乎安静的许久,半晌,柳长亭才缓缓开口,他的声音舒缓而低哑,似乎沉淀了太多岁月的情绪,却又似乎干净的不含杂质。 管家的身躯又是一震,藏在袖子中的手握紧,走?去哪儿? “公子,您什么意思?” “你走吧,别跟着我了,好好回家过日子,免得今后拖累你。” 柳长亭的口吻似乎是在描述一件极其平常的事儿,似乎对伴随他多年的老奴的离开没有一丝一毫的感觉一般。 然而,管家知道柳长亭的意思,这是在赶他走,但其实公子也是不想他走的。 思衬了片刻,管家没有正面的回答男子的话,而且转过身去,对身后一身月牙白衣衫的男子说道:“公子,你先安静一会儿吧。” 柳长亭没有说话,算是默许。 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管家走了几步,快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了脚步,转过身看着那个背对着他,站在窗口负手而立,一身月牙白衣衫的男子,用一种长者的口吻说道:“公子,放手吧。” 这一句话一出,又是一片诡异的寂静,这句话似乎一下子就刺激到了男子的神经,原本安静的站在那里的男子暮然回身,面色冰冷的看着那个已经走到门口的管家,说道:“如果今后再让我听到这样的话,就别想再呆在这里了,你,没有这个资格劝我。” 管家没有再回话,而是抬步走出了房间。 窗外一阵风吹来,吹动垂在窗口的窗帘,帘幕摇曳,留下一片寂寥。 看着管家离开的方向,柳长亭怅然若失的转过身去,轻轻的叹了口气。 他知道这么多年过去都不曾找到那个所谓能让人起死回生的少年让管家已经不相信真的有这个人存在了。 确实,不相信也是人之常情,管家能陪着他寻了那神秘少年这么多年也不曾有半句怨言,早已是常人所难以企及的了。 只怕现在连管家都不相信有这么一个少年了。 到了现在,他们花费的精力不在少数,找的少年也不少了,可没有一次是成功的,这不,管家开始明上的劝他了,劝他放弃。 像以前他寻找那高僧口中的少年的时候,管家也只是暗示性的说几句罢了。 是啊,毕竟对于这世上的人来说起死回生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管家能做到这个地步,实属不易。 然而,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起死回生这种事情,是真的存在的,正如他柳长亭能存在在这世上一般。 正因为他自己的存在,所以他愿意相信世上真的有这么一个能让人起死回生的少年,所以他在经历了无数次的失败之后才不会放弃,他更愿意相信这个世上有这个少年,能让他的符儿回到他的身边。 …… 此时的苏格城,正值暖阳照耀的时间,昨日连绵的雨早已停了,天气放晴,暖洋洋的。 却也如长安一般的热闹,街道上黑压压的人群,来来往往,摩肩接踵。 这个时间,苏格城也正在举行擂台,此时已经是最后一场了,台上两名少年正打的难舍难分。 慕千雁站在观众席,看着场上的情况,微微皱了皱眉头。 以那个那天想要刺杀她的少年的武功,应该是能杀入决赛的,此时眼前这两人的武功修为都是极好,不管哪一个胜出,到时候决赛上相见,那陌生少年想要赢得比赛只怕也要下一番苦工。 不过所幸的是,那少年的武功不错,没有一丝一毫的花拳绣腿,每一个功法都是直击要害,干净利落。 就这一点,也许能让双方持平。 但是这样的比赛太过艰难又太冒险,早已要是那陌上少年输了怎么办? 选拔出来带兵去支援前线的人必须是自己人,不然有才华上了战场为梁氏皇朝鞠躬尽瘁,那可真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所以,这么看来…… 只是不知道决赛那天她能不能赶到长安关战,暗中相助,因为她还接了雇佣兵任务。 眉眼微挑,少年眸色冰冷寂寂,平静的看着上方纠缠的两个人。 昨晚她回客栈略晚,回去的时候客栈倒是多了几个人,似乎都是那两兄妹认识的权贵子弟,而如今在擂台上打的难舍难分的两个人正是客栈房客的一员。 今早吃早膳的时候见这两人相处的方式似乎是好兄弟,这么一来,这场比赛就有些看头了。 第162章 擂台战况 想到这里,慕千雁微微一笑,笑意清冷莫名。 擂台上传来激烈的兵器相击之声,铁锤和剑,不分上下! 显然比赛已经进入了焦灼状态。 “喝!” 一身华紫锦衣的少年凝目,聚气于剑,铁剑迎风挥出,一道乌黑的寒光直取前方墨绿衣衫少年的咽喉。 剑还未到,森寒的剑气已让前方少年感受到了冰冷! 一时猝及不防,穿着墨绿衣衫的少年后退了七尺,背脊已贴上了一棵树干。 前方铁剑随之变招,笔直刺出。 然而,那少年脚下突然滑转,身子忽然沿着树干滑了上去! 场上打的激烈,渐渐的,下方观战的百姓们安静了下来,都有些紧张的看着台上的比赛,甚至有人摆开了赌局,赌谁输谁赢,只是都特意压低了声音,以防打扰到台上的两个人打斗。 耳边尽是台上兵器相接的打斗之声,台下,一名一身黑衣的少年眸色冷寂的看着台上的打斗,双手负于身后,看不清在想些什么。 那张隽逸如风的孤冷面容上,又似乎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照这样打下去,这两个人是很难分出胜负的,因为这两人的武功明显是相平的,各有千秋。 似乎一人武功上的优点能弥补另一个人身上的缺陷,似乎两人的武功若是不是敌对的话,是相辅相成的。 也许,这两人私底下还是一个组合吧。 思及此,慕千雁微微一笑,她倒想看看,这两个人将怎么分出胜负。 此时风起,墨绿衣衫的少年双臂一振,已掠过了剑气飞虹,随着满天落叶从空中一跃而下。 毕竟还年少,武功修为终究是不够,内力无法维持长久立在树梢之上,跃下之时,身形微微有些不稳。 然而,华紫锦衣的少年也仍然无法伤他分毫。 就在这时,片刻的平静相对后,突然铁剑化作一片稀疏残影,从空中直直笼罩而下,依稀可以看见剑影之中,一个铁锤生生砸下,一个身影凌空后翻。 一时间,台下观看的百姓花了眼,似乎只是眼前一花的时间,台上竟然已经分出了胜负! 一把森森铁剑,遥遥指着那墨绿衣衫少年的咽喉,带着冷气寒冷刺骨。 “砰!” 铁锤从一身墨绿衣衫的少年手中掉落在地,发出一声响亮的撞击之声,少年咧嘴一笑,“我输了。” 那声音清晰的响起,似乎很轻松,很愉悦,将一众还在呆愣中没有反应过来的百姓们拉回了神,一时间,惊叹声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只有一名少年,一身黑色缎子长袍,眸色清冷,一身遵华,看向台上之人的颜色,平静不起波澜,深沉的看不到底。 一个光着膀子的大汉走了过来,对着那少年扯着嗓子问道:“喂,那小子,你押的什么注?” 慕千雁瞥了那人一眼,没有搭理,而是眯着冰冷的眼,往擂台那里走去,然后停下。 那大汉见她不回,以为没听到,又问了句,“喂,小子,你投的是谁赢,押了多少银两?你不说我可不好算钱啊。” 说着,那大汉剥开人群走到了慕千雁的身边,探头问道。 原来,此人正是那个嗅着商机组织着押赌注的人。 少年似乎有些不耐,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再次太起步,从哪光着膀子的大汉身侧走过,声音冰冷,平波无澜,“我没有参加。” 这么一副冷冰冰的模样让那大汉倒是感觉有些不自在了,扭了扭脖子,对着少年从他身边走开的背影做了个恶狠狠的表情,然后自言自语道:“真是个怪人。” 说着,大汉拎着手里满当当的钱袋也走了开去,去找其他押注的百姓了。 过客而已。 慕千雁突然失笑摇头,却没有什么在意这些,因为此刻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擂台之上。 也许别人没有看清台上这两人刚才的招数和打斗细节,然而,她看清了。 这些少年武功在同辈中也许已经是很少有人能比了,但是在他眼中还是太弱。 当年她这么大的时候,武功修为高出这些人太多。 不是因为她有多天才,也不是她自负夸大,她的身份光鲜,从表面上看她和这台上的两个家世出众的贵公子没什么两样,但是实际上,她的经历体验比这两人残酷的多。 所以她比任人都努力,她的每一个招数都没有一点花拳绣腿的痕迹,都是直取要害,绝不拖泥带水。 再加上自身天赋,当年她这个年纪的时候,那些年龄比她大几岁的人也鲜少是她的敌手。 因而若是放在她前世年少的时候来看这场打斗,她依然能看出其中的倪端。 这不是真的分出了胜负,也不是有谁做了小,使了什么卑鄙招数,而是那穿着墨绿色衣衫的少年退了一步,自发的让那华紫锦衣的少年赢得了这场比赛,有了进入决赛的资格。 可真是情谊深厚,前面拼了那么久竟然就这样让位了,让出了当上将军带兵出征,功成名就的机会。 慕千雁冷笑一声,做事如此的无私,你就不怕今日你让的这个所谓的好兄弟以后为了什么反咬你一口么! 心中突然浮起浓烈的嘲讽来,身着黑色缎子长袍的少年眸色冰冷,周围的气场突然变的狂暴起来,不过很快,又收敛殆尽,恢复了清冷寂寂的模样。 呵,不过不管你们今天相互间让是不让,最后胜出的人是谁,都不会有机会在决赛之中胜出的。 倒是她多虑。 少年眉眼间突然浮现一抹蔑世的清冷来,红的妖异的唇轻轻一勾,便是一抹倾城颜色。 绝代之姿! 然而,那双黑的深沉白的浓烈的眸子里,却是亘古的寂寥。 长风卷起落叶,吹来擂台上两个少年的谈话声,慕千雁抬起头,一双犀利的美丽眸子看着台上的场景,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你这是做什么!” 少年容貌出众,气质斐然,一双干净的不染一丝杂质的眸子直直的看着眼前被他用铁剑指着咽喉的伙伴,脸上带着明显的诧异。 “我输了啊。” 一身墨绿衣衫的少年摊了摊手,一脸的理所当然,然后伸出手,毫不在意的弹了弹衣服上刚刚沾上的落叶。 此话一出,一身华紫锦衣的少年握着铁剑的手似乎抖了一下,脸上流露出一抹难以置信,“你别胡说八道了,赶紧的!” 说着,脚一抬,就打算将墨绿衣衫少年掉落在地上的武器踢起来,继续比赛。 “哎哟我的好兄弟,本来就是你赢了,还谦虚做什么,还有啊,那些判官呢?赶紧的,宣判比赛结果,不然这第一名就要逃走了。” 说着,墨绿衣衫的少年爽朗的笑了笑,上前轻轻打了拳对方,然后弯腰捡起剑,从擂台上跳了下去。 被他这么一说,众人一下子就回过神来,看着站在台上似乎呆住了的少年,以为对方高兴的傻了,笑了起来。 审判官上了擂台,宣布道:“我宣布,擂台复赛,上官轩胜出!” 此言一出,就算是今天的比赛完了,那些百姓看的尽兴,道了恭喜后,就慢慢散开了。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道娇俏的能滴出水来的少女声音,听到那些男人耳里,骨头都酥了。 可惜她是女子,听了只觉得一身的鸡皮疙瘩。 少年清冷的眉眼皱了皱,转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远远的,似乎有一个穿着粉色衣衫的少女跑了过来,没一会儿就到了跟前。 竟然是昨天那个高傲的像开了屏的孔雀一样的的少女! 这少女叫孙若晴,是礼部尚书的直系血脉,做事倒是比昨天那个孙青浩有脑子一点儿,昨天那孙青浩原是礼部尚书家里的旁系公子。 “轩哥哥!你好棒啊?” 一道娇俏软到骨子里的声音拉回了慕千雁的思绪,却见那上官轩才从擂台上跳下去,孙若晴就像八爪鱼一样的扑了上去,抱着少年健实的身躯,娇娇羞羞的道:“晴儿就知道轩哥哥会……” 然而,话还不曾说完,突然被人用内力狠狠一震,紧接着不知哪儿来的一股力量将孙若晴狠狠的扔了出去,整整八尺远。 背上的肌肤一片疼痛,被人硬生生的扔在地上,此时的模样简直可以说是灰头土脸。简直丢尽了脸。 那少女气极,艰难的扶着旁边的擂台从地上站了起来,抬眼见到那个一脸厌恶不悦的看着她的少年,委屈的说道:“轩哥哥……” 声音娇细,几乎让人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然而,上官轩只是随手弹了弹紫色锦衣衣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毫不犹豫的避开了眼前少女投射而来的目光。 见到少年这么衣服冷清的模样,孙若晴心中愤懑,抿了抿唇,用手抓着裙摆,转身就跑了开去。 上官轩站在原地,根本就没有在意那个少女跑去了哪里,脸上流露出一抹厌恶的神色来。 第163章 第二次 上官轩站在原地,根本就没有在意那个少女跑去了哪里,脸上流露出一抹厌恶的神色来。 见此,慕千雁微微一笑,转身向客栈的方向走去。 笑意莫名。 “公子。” 身后传来一道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倒是恭敬的很。 桃红柳绿从后边的屋檐之上飞身而下,落在了她身后一步远的位置。 “慕公子,属下打听到消息,欧阳将军的寿宴将在后日举行,欧阳将军素来心系天下,想必不会太过张扬,只是小办,但是此番前来贺寿的人那么多……” 说到这里,桃红和柳绿相互对视了一眼,言下之意已然分明。 “不过……” 似乎想到了什么,柳绿开口说道:“公子,只有五日的时间,来得及吗?” “谁说只能在寿宴之时潜入将军府上?” 少年毫不在意的开口,唇角冷冷一勾,不置可否。 “走吧。”慕千雁扫了身后一眼,率先提步离去。 昨日离开之前,她与风夜有过约定,今日午时,醉花楼见。 醉花楼,苏格城有名的青楼。 若非迫不得已,她想她这辈子都不回去青楼这种地方。 似乎想到了什么,慕千雁皱起了眉头,有些厌恶。 她实在是看不惯那些女子一个个打扮的妖娆动人,像水蛇似得缠在男人的身上,好像没了男人就不能活了一样的恶心模样。 可谁让现在那些酒楼因着生意爆棚而都涨了价呢。 昨日雨后残余的湿气随着阳光的照耀已经慢慢褪去,阳光从云层间照射下来,铺满一地光辉。 快到客栈的时候,离午时差不多还有一个时辰左右,还未进客栈,远远的便听到了里面传来一声尖利的叫骂,声音有些模糊,但也能听的出是有人在叫骂。 虽然只是一声,但她也听出是谁了,那个礼部尚书的大小姐,孙若晴。 心中略烦,伸手揉了揉眉心,抬步垮了进去。 不曾想,才一进门,便有一个茶壶从里边被人给砸了出来,正对着刚刚进门的黑衣少年,直直的往前面的胸口砸去。 掌柜的站在门口看的分明,一下子就屏住了呼吸,这力道那么大,难不成他的客栈还要出条人命不成? 这一下子,可真真是着急。 他不是怕事儿,他年轻的时候都不曾怕过事儿,如今老了又怎么会怕事儿?只是如今客栈生意早就大不如前,家中事情又众多,他担心牵连到家人啊。 然而,掌柜的自然是多虑了的。 那刚刚进门的穿着黑色缎子长袍的少年眸色清冷,对此似乎毫不在意,脚下步伐不变,只是微微一侧身,那水壶便险险的从少年的耳侧擦过。 “啪!” 茶壶落地的声音清晰的响起,在一片瞬间的寂静之中,分外的清晰。 少年站在原地,一双不带丝毫情绪的冰冷眼眸犀利的向上当走廊看去,那现在二楼走廊上的华服少女,一手紧紧的握着扶手,似乎被吓到了,只是那神色,高傲的很,显然是觉得就算进门的人被砸到了,也没什么关系。 少年的面色冷了几分。 不只是不屑还是嫌弃,少年抬了抬手,将宽广的衣袖狠狠一甩。 不知哪儿来的一阵风,吹起少年纯黑的缎子长袍,那袖口的镂空银纹便张扬的在空中扬起。 冷酷邪妄。 “公子好身手!” 身后传来一道爽朗的笑声,伴随着一阵脚步声,那个刚才在擂台上的墨绿衣衫的少年走到慕千雁身前,笑的很是开怀。 那是一种对见到志同道合之人的开怀。 慕千雁微微一怔,淡淡的瞥了那向她走来的少年一眼,唇角勾起一抹笑,“罗公子谬赞。” 刚才那个在台上做小输给上官轩的墨绿衣衫少年,正是眼前的少年,罗柯连。 “你知道我的名字?” 罗柯连瞪大了眼睛,似乎这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然后绕着慕千雁左三圈又三圈的走起来。 “这位公子,我家公子刚才在擂台上见过您了。” 见慕千雁没有说话的意思,而那个墨绿衣衫的少年还在那里一脸惊奇的看着一家夫人,桃红显然是看不下去了,连忙说道。 这一下,罗柯连似乎才恍然大悟,抓了抓头,然后又嘿嘿的笑了笑。 “不过是花拳绣腿,哪儿比得上公子一招?就刚才公子的身手,在下可真是佩服,哎,公子,咱们交个朋友吧?” 说着,他走上前两步,爽朗的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只是那接触到那少年的目光,罗柯连就愣了愣,有些尴尬的收回了手。 “不好意思啊,我,我这人就这样,就这样,哎,真是的!”说着,墨绿衣衫的少年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我总是改不掉这毛病,都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就自己下决定了……” 说着,似乎觉得这话说的又有些不对,连忙解释道:“我,我这人不大会说话,公子您,您可别放心上……” 然而,慕千雁脸上的神色依旧是冰冷的,似乎根本就没有要理他的意思。 这一下子,他有些手忙脚乱了。 “呵。” 身侧少年突然发出一声轻呵,少年眸色冰冷,红唇一勾,便是绝代风华。 只是那周身的气场凌烈的紧。 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儿,罗柯连顺着慕千雁的目光向上看去。 走廊上,一个穿着华贵的少女正居高临下的傲慢的看着他们,丝毫没有一丁点儿扔到人的自觉,那种高高在上的模样,当真让人不悦。 罗柯连脸上的笑容突然一凝,变了脸色。 然而,不待他说话,那少女就开口了,笑容靥靥,语气听似客气,实则傲慢的紧。 “哎,这位公子,实在是不好意思,我这奴婢做事儿不干净,惹的我生气了。” 意思就是说,情有可原。 这句话才刚刚一落,罗柯连就开了口,喝道:“孙若晴,你的礼数呢?” “礼数?什么礼数?没看到么?罗大哥,晴儿到底做错了什么……” 起先孙若晴的口气还是傲慢的,但后面慢慢委屈起来,那面容上矫揉造作的模样,让罗柯连愈发的不高兴起来。 他们三个从小就认识,这个孙若晴仗着家世出众养了一身的公主病,她喜欢上官轩人尽皆知,前几年还好,最近愈发的明目张胆了,真是不要脸! 特别是今天,大庭广众之下,竟然还扑了上去,真是太丢轩的脸了,这不,赢了比赛后就一直在喝闷酒 想着,罗柯连觉得愈发的厌恶起来,正要开口,身侧却响起黑衣少年低哑而富有少年磁性的冷沉声线,“第二次。” 从昨天到今天,第二次惹了她。 罗柯连有些诧异的回头看去,正见到少年转过身去,抬步往楼梯口走去。 一不,两步,三步。 没有声音,没有一丁点儿的脚步声,却好像有什么声音一声一声的敲着人的心,那周身的冰冷漠然让人自心底泛起一阵恐慌。 众人不由得呆住。 如今这客栈里住的人,除了慕千雁他们之外,就全都是孙家人和罗柯连、上官轩的人了,而此刻客栈内到处都是孙家的下人,自然是不必害怕什么的,可这少年的模样,却能让人不由自主的退却,不由自主的后悔惹了这个人。 慕千雁在刚刚出皇宫的时候,觉得如今实力不够,出门在外还是少招惹一些人为好,所以很多事儿都忍着,可现在她突然不这么认为了。 忍之一字,其实折射着很多含义。 都说忍而后发,然而,若忍的久了,别人说不定就觉得你好欺负,说不定从此就习惯了忍。 更何况她慕千雁重生一世,为何就不能活的肆意些,万事皆忍,怎成大气。 该忍的,不该忍的,终归要分分清楚。 居高临下的站在二楼的走廊扶手边上,孙若晴看着那个往楼梯口走去的少年,身法轻盈,暗藏杀机。 “愣着干什么,快拦住他!” 她有些惊慌起来,向下边的家丁喊着,让他们拦住慕千雁。 “公子,您这是……” 桃红柳绿惊呼一声,担心慕千雁会出手。 可慕千雁却连头都不回一下,继续往楼梯上走去。 就在这时,一个不识好歹的家丁冲了上来,要来拉慕千雁的衣摆,那脸上的神色分明是想当领头羊,在孙家大小姐面前立了功好升职的贪婪模样。 这显然是实力悬殊。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的是,这个一身黑色衣衫的少年武功修为不弱。 果不其然,少年甚至连看都不曾看那个冲上来的家丁一眼,一手负于身后,一手随意在身前一挡,便挡住了身前之人挥来的木棍,趁着那家丁愕然之际,黑衣少年脚下轻移,反手一折,那家丁竟然就被这力道甩了出去,狠狠的从下方甩到了二楼走廊之上,恰恰从那打扮富贵的少女身侧擦过,一滴家丁的血,自空中滴落在了孙若晴的脖颈之上。 第164章 你,可要注意 白皙的脖颈之上,瞬间一片血温热! “啊!” 孙若晴尖叫一声,从地上跳了起来,慌忙避开了那个向她掉下来的家丁,吓得面目发白。 客栈内一片哗然。 “这位公子……” 罗柯连见此,不由有些担心,叫了慕千雁一声,想让她停手。 毕竟孙若晴再怎么着也是孙家大小姐,自然是受宠的,要被她家里人知道她在在外面受了这委屈,只怕眼前这黑衫少年就惨了。 然而,那身着黑色缎子长袍的清冷少年只是微微瞥了他一眼,似乎示意他放心,然后停了脚步。 那双清冷的眸子淡淡的看了围在四周的家丁茶客一眼,一股无形的压力就从身上散发出来。 “怎么,还有谁要来的。” 慕千雁不知是嘲讽还是怎么的,轻轻一笑,整个身子便慵懒的靠在了楼梯的扶手上,分明是普通的干净相貌,可那眉眼轻轻一勾,便是说不出的风流颜色。 那几个各家族的管家坐在茶桌边上,见着这边的场景,有些发憷的往边上挪了挪。 这少年分明就是不好惹的主儿。 周围的家丁也有些畏怕起来,往后退了几步,不敢上前。 然而,这一次孙若晴是真的被吓的不轻,想她堂堂孙家大小姐,何时受过这等待遇?此时见到那些家丁竟然一个一个都畏畏缩缩的往后退,心里别提有多气了。 脖颈上还是湿湿的一片,慕千雁只间那吓得脸色发白的少女伸手摸了一把脖子,然后在眼前摊开手一看…… 紧接着,便是一道尖利的尖叫声,“啊!” 联想到那孙若晴此刻手心里家丁的血液,慕千雁冷笑一声,继续往楼上走去。 “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给我把这人抓起来!” 目光接触到掌心里黑红的血液,那黏湿的恶心手感让她一下子就失去了理智,当着一众人的大声喊道,简直就像是一个疯子。 一开始的时候没有触及到她,所以孙若晴对于慕千雁属于那种不招惹的态度,因为从这个少年和兄长孙青浩交手的水平来看,此人根本不好惹。 可到了这种时候,她哪儿还管的上这些! 一楼厅堂处,罗柯连看着站在二楼走廊上尖声命令的少女,眉眼间浮现出一抹清晰的厌恶。 “还真是一个疯子!” 他轻嗤一声。 可怜上官轩竟然被这么一个难缠的女人盯上。 然而,此时那孙若晴的话一出,那些家丁们自然不敢再这样退却下去了,孙家大小姐的手段,他们再清楚不过,可真真不敢忤逆。 三个家丁扛着木棍率先冲了上来。 少年似乎还是毫无察觉,慵懒的靠着楼梯的扶手,干脆合上了眼,似乎打算小眯一会儿。 这种根本不在意的模样,更让人害怕。 罗柯连看着那个悠闲慵懒的冰冷少年,有些疑惑的皱起了眉头。 这可真是一个奇怪的少年。 空气沉了下来,除了那几个家丁和孙若晴的声音,一片寂静。众人看着那个在一片喊杀声中仍然安然若素的少年,心中竟不由自主的产生了害怕。 他们觉得这些家丁的下场不会比之前那个好多少。 虽然到目前为止这个少年还没有动手的征兆,但是他们就是有一种直觉,觉得没人能动这个少年分毫。 果不其然,就在那木棍打向身着黑色缎子长袍的少年的瞬间,那家丁突然就被打飞了去,在空中划过一道惨厉的弧度,往那个一脸惊慌的少女的身上砸去。 他们甚至没看到那个少年动手! 一时间,下方一片惊呼。 惊呼的不是这个少年的武功,而是上方不知所措的孙若晴。 不管怎么说,这孙若晴可是孙家极其受宠的大小姐,如今难得出来一次,又是跟着罗家和上官家一同出来的,要是出了事儿,这责任可就摊大了! 搞不好还会让三家结仇呢。 这一下子,连着罗柯连也担心起来,可他偏生一时没反应过来,竟然眼睁睁的看着那三个家丁的身体被慕千雁一个个的往孙若晴所站的位置抛去,一时瞪大了眼。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孙若晴惊恐的瞪大眼睛步步后退的时候,凌空突然抛来一条宽大的丝绸,在空中肆虐着席卷,然后裹住了她的腰肢,轻轻一带,便将孙若晴拉离了那些家丁落下来的地方,稳稳的落在了走廊尽头的地面上。 那里,正好是慕千雁的房间。 少女惊魂未定,站在地上,捂着胸口,大口的喘着气。 她孙若晴何时受过这种委屈?此番若不是为了能能轩哥哥在一块儿,她才不会跟来呢! 想到这里,孙若晴愈发觉得委屈,往慕千雁的方向看去的眼神就愈加的愤怒恶毒起来。 然而,少年眸色淡淡,竟然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就提步继续顺着楼梯往上走去。 她慕千雁还真真是搞不明白了,世上这种有病的女子怎么那么多,有了慕千怜一个,还不够么! 脸色一冷,身着黑色缎子长袍的少年藏在袖中的手微微一紧,又松了开去。 此次出宫的机会难得,她绝对不能错失良机,一定要好好累积自己的后备力量! 然而,孙若晴此时却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因为她抬头的瞬间,看到了上官轩。 少年就站在一楼的进门处,手中的拽着一条丝绸,那丝绸的另一端此刻正系在她的腰上。 身穿华紫锦衣的少年面色还有些酡红,似乎带着一丝醉意,只是那俊朗的眉眼还是熟悉的模样。 孙若晴一时间忘记了害怕,看呆了过去。 她一直觉得,她的轩哥哥是她见过的男子里最俊美的一个,简直另他着迷。 “砰!” 家丁掉落在木板铺成的地上所发出的声音接二连三的响起,孙若晴终于回过了神,看着逆着阳光站在客栈入口处的一身华紫锦衣的少年,原本被吓得惨白的脸颊突然爬上了一抹绯红,一脸娇羞的低下了头。 她就知道她的轩哥哥心里是有她的,她那么优秀,同样优秀的轩哥哥怎么会不喜欢她呢? “吱嘎——” 就在孙若晴一脸少女娇羞的站在原地浮想联翩的时候,耳畔突然响起一声脚落在二楼木板质地面上所发出来的悠长的吱嘎声。 孙若晴微微一愣,回过神来。 她顺着声音看去,正看到楼道口处,那个冷漠强大到令人害怕的黑衣少年朝她走来。 孙若晴原本娇羞可人的脸色一白,有些害怕的退后了两步。 然,慕千雁却是连一眼都未曾看她一眼,从她身侧走过,然后停在了她的身后。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在黑子少年从她身后走过的瞬间,孙若晴感觉身后似乎有一阵阴气飘过,森冷森冷的可怖。 然而,这种阴森森的冷气却突然停在了她的背后,停滞不前。 孙若晴脸色发白了的向身后看去,却正好看那少年打开了她身后天字阁的房门,然后走了进去。 独独留给她一个森冷的,孤高的背影。 不知道是不是响起了什么,视线中的少年突然停住了往里边走的脚步,冰冷不带丝毫情感的声音就这样清晰而冷嗖嗖的传来。 “你,可要注意。” 话落,慕千雁随手关上的房门。 让她觉得可笑的是,她上楼根本就没打算对这孙家大小姐做什么,这人竟然惊慌到如此地步,小题大做的也太过明显了吧。 孙若晴瞪大了眼睛,盯着眼前这堵褐色的门,然后回神来,冷笑。 “切!” 她撇了撇嘴,突然想起上官轩的存在,慌忙就转过身来,然后一抹朝霞迅速的爬上了脸颊。 “轩哥哥……” 她低下头,正斟酌着害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腰间一轻,原本缠在腰上的丝绸突然被人收了回去,那收丝绸的力道极大,弄的她的腰肢生疼。 那站在客栈门口的一身华紫锦衣的少年连看都不看孙若晴这边一眼,便铁青着一张脸,向罗柯连所在的位置走去。 “哎呀。” 少女的惊呼声从二楼的方向传来,孙若晴提着裙摆噔噔噔的从楼上跑了下来,说道:“轩哥哥,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的,我就知道你不会对我坐视不管的。” 那声音细细的,矫揉造作的紧,孙若晴的神色是一脸的娇羞,竟然不曾注意到眼前上官轩一脸的不耐烦和厌恶。 上官轩今天的心情原本就是不好的,哪儿还忍得了她折腾,脚下步伐不变,直接绕过了她。 路过孙若晴身侧的时候,他冷冷的补充了一句,道:“孙若晴,你若不是跟在我身边出的事儿,我上官轩绝对不会救你分毫!” 第165章 获宠 少年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是清晰的厌恶,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这样生硬的一句话,就如晴天霹雳,在满怀欣喜的少女心里公然炸响,孙若晴抿了抿唇,原本染上了一丝娇羞的面容一下子就白了下来,不过瞬间,就青紫交加。 她觉得好丢脸啊! 不!她这么喜欢轩哥哥,轩哥哥怎么可以这么对她,轩哥哥一定是喜欢她的,轩哥哥是她的,轩哥哥是属于她一个人的! 对了,对了…… 孙若晴震惊而青紫交加的脸上突然露出一抹疯狂来,然后瞬间逝去。 她猛然抬头往那个身着黑色缎子长袍的少年消失的房间看去,咬牙切齿! 若不是这个来历不明的少年,轩哥哥定然不会这么待她,她们从小可是一道长大的呢! 想到这里,孙若晴镇定下来,她怕什么,反正此生她是认定轩哥哥了,轩哥哥是她见过的最优秀最俊朗的人,她非轩哥哥不嫁! 管爹娘同不同意,管轩哥哥怎么看待她,哼,她的姑姑可是当朝皇后娘娘,茗怜皇后,只要姑姑肯给她指婚,她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少女脸上惨白的神色已然收起,依旧是一副高傲模样,唇角一勾,那叫一个春风拂面。 “喂!罗柯连!刚才轩哥哥比赛完去哪儿了?怎么回来的比我还晚?” 身后响起少女嚣张傲慢的叫唤声,罗柯连自然不想搭理她分毫,看了眼前方上官轩离去的背影,留了一句话,墨绿衣袍狠狠一甩,便匆匆追了上去。 “哼,一个姑娘家,脸皮可真的是比城墙还厚!” 前方传来罗柯连的怒斥声,孙若晴气急,却还是忍了下来。 哼,不跟这种人一般见识。 心里这般想着,孙若晴自然还是气的,一整天的心情更是不好,回了住更是连孙青浩的影儿都不曾见到。 “孙青浩哪儿去了?” 她不满的怒问那婢女。 这问话口气着实凶狠,吓得那婢女一抖颤颤的说道:“大少爷他……他出去了……” “去哪儿了?” “……去了……当地有名的青楼。” 说着这话,那婢女的头垂的更低了。 果不其然,听了这话儿,孙若晴的脾气愈发的大了起来,这种时候,她堂堂孙家大小姐在这里受气,这人竟然还给她出去花天酒地的玩儿! “没用的东西!”轻唾一声,孙若晴拧紧了手里的手帕。 孙青浩虽然在孙家也是长子,但是因为从小就贪玩,长大后更是只知道花天酒地,纯属废物一个,所以在孙家的地位自然比不上孙若晴的,自然而然的,孙若晴对于孙青浩也实在是看不起的很。 …… 许是正值春末的原因,到了午后,雨又开始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迷蒙蒙了的雨雾笼罩着整片长安,让整个长安都渐渐迷失在了缭绕的雾气中,宛若仙境。 梁氏皇朝的皇宫内,此时已不似慕千雁离开时的那般萧条了。 近几日前方战况频频,时好时坏,虽然这样属于僵持的地步,但是也终归比一边倒来的好些,偶尔一场战胜,梁谨夜都要欢喜好久。 正因为如此僵持,所以保住了邺城,而且前方战事的粮食也有些好转,不似那么紧缺了,故如今皇宫内的膳食虽然不奢华,但是也算是美味可口,可以饱腹。 如今擂台的事宜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前方战事又让人安下了心,众人都说,这几日次朝堂之上皇上的态度都好了很多呢。 御花园内百花齐放,晶莹的露珠点缀在娇嫩的花瓣上,分外的晶莹可爱。 沿着御花园东边的青石板小路走去,踩着泥泞的地面,周围都是有些朦胧的雾霭,路两边还开着一些名贵的花草,以前烟云中,美得很。 顺着青石板小路往里走,拐了几个弯儿,便到了金銮殿。 此时的金銮殿内,宫人们进进出出,一派的热闹模样,看着金銮殿门口的车撵,竟是皇上难得的来了金銮殿。 “哎哟,皇上,讨厌啊。” 一道娇媚入股的声音从金銮殿的寝宫内清晰的传来,女子的声音勾人的紧,声声销魂。 “你可是朕的皇后,可要有国母之仪,怎么可以这样呢?” 男子的声音一如他的人一般的俊邪霸气,让人的呼吸突然一窒。 可是那带着磁性的声音中的低哑,却显现了一丝男人本能的野性。 耳边传来男性嘴中燥热的气息,喷在耳根子那里,痒痒的,酥麻酥麻的。 双腿架在梁谨夜精壮的腰肢上,慕千怜两条细长的白皙手臂像水蛇似得勾上了男子的脖颈,轻轻的,不着痕迹的摩挲起来。 然后慕千怜将自己莹白的面颊凑近了身前男子的耳畔,呵了口气,“皇上,臣妾不是说了么?” “说什么?” 男子的声音有些沉,喘息声有些重了。 然而,慕千怜自然不急,静静的凝视着眼前男子俊朗的宛如天人的面容,突然妖媚一笑:“臣妾可是早就和皇上说了,臣妾习得是****,做的的端庄,皇上可不是喜欢?” 话音落下,慕千怜细细观察着梁谨夜的脸色,然后暗自露出一抹得意的笑来。 公冶玉啊公冶玉,你竟然能牵动皇上的心! 可是真是不好意思,她慕千怜偏偏有神秘人愿意帮她出水牢。 此乃她之幸也,公冶玉之不幸也。 看吧,公冶玉不过才离开几天,梁谨夜就来找她了,不过才几天,她慕千怜就又从新获宠了! 似乎注意到了慕千怜的分心,男子狠狠的在她的肩膀处咬了一口。 “不许分心!” 梁谨夜的声音是有点低沉,看着怀中女子的眸子,迷蒙而染着说不清的色彩。 “嗯呢……” 慕千怜更紧的搂住了梁谨夜的腰,靠在男子肩膀上的脸上,突然露出一抹诡异的平静。 第166章 机关算尽,天翻地覆 梁谨夜,我于你,是什么?你于我,又是什么? 此生她最爱两个男人,一是她的父亲,媚族前族长。二是她的丈夫,梁氏皇朝至高无上的皇上,梁谨夜。 似乎思绪只是一瞬间,慕千怜勾唇一笑,腰肢款摆,又和梁谨夜温存了起来。 一室春意,浮帘帐暖。 看着里面散落一地的衣物,一个人悄悄的后退了几步,从金銮殿的后门走了出去。 “姑娘,快快快,过来帮把手。”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灵儿被吓了一跳,连忙稳住心神,慌慌忙忙的转过身去,正见一个年纪大些的宫女端着酒菜家宴走过来。 那年长宫女见灵儿呆站在那里不动,就有些不高兴了,又重复了一便遍,呵斥道:“呆站着干什么,赶紧的,帮我端几盘菜过去,今个儿皇上留宿金銮殿,饭菜可要好些。” 灵儿回过神来,忙不迭应着,连忙接过年长宫女递给她的膳食,跟在宫女身边往金銮殿正门处走去。 那宫女见她反应还算及时,态度也好,脸色便也好看了些,一边脚下匆匆的走着,一边冲着身侧说道:“以后啊,可别像刚才那样傻愣愣的,既然在宫里做事,就要机灵些。” “嗯呢,多谢姐姐教诲。” 灵儿抿唇一笑,那秀气灵动的模样,倒也讨那年长的宫女欢喜。 不过…… “哎,你是这金銮殿的宫女么?怎么以前我来的时候没见过,眼生的很啊。” 那年长的宫女突然转过头来,细细的打量着眼前的小宫女,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生。 她服侍皇上多年,皇上每次来金銮殿的时候,除了皇后准备了晚膳的情况外,就都是她端菜过来的,也不记得皇后宫里出现过这么灵动的姑娘。 说实在的,她每次都觉得皇后宫里的人怎么都带着一股子的寒气,精明厉害的很。 “啊,那个,奴婢是别宫里的宫女,因为路上正巧路过金銮殿,就帮着金銮殿的宫人们收拾了点东西,这才从金銮殿出来。” 灵儿心里有些慌了,不过很快便想到了法子,轻声回答道。 原来如此。 年长宫女点了点头,不做多想。 因为在这宫里的人一般都知道,当今皇后娘娘茗怜皇后,一个月前犯下发错,失了宠,被皇上一怒之下关进了水牢。 水牢,这可是连冷宫都不如的地方,阴森恐怖的很。 虽然众人都不清楚皇后娘娘到底犯了什么错,不过既然能把皇上气到将她关进水牢,想必定然不会是小事。 不过这事儿就算整个皇宫都知道了,梁氏皇朝唯一的皇子也不会知道,因为谁若是透露给了皇子,让皇子知道了那皇后消失的整整一个里不是如皇上所说的有要事,而是被关进的水牢,只怕…… 不单单皇子生气难过,就说皇上,定然会打断那个透露消息之人的腿! 不过这已经是过去的事儿了。 再说皇后失宠的这段时间,正巧是战事紧张的时候,宫中正萧条着,很多宫人都因着皇后失宠,给金銮殿的粮食少之又少,那些金銮殿的下人更是懒得打扫。 虽然现在皇后娘娘放出来有段时间了,但是一直都是皇后去找的皇上,所以很多人都觉得皇后重新得宠实在是困难,依旧无人打理金銮殿,殿内一片狼藉。 这不,皇上突然要来金銮殿,这消息对于懒散了许久的金銮殿宫人们来说实在是太过巨大,所以收拾的手忙脚乱,险险在皇上到来之前,将金銮殿正门处打扫了一番也算亮堂。 所以灵儿身为别的妃子宫里的宫女,借口说是正巧路过金銮殿被人拉进去一起帮忙打扫,所以才会从金銮殿出来。这样的理由,也无可厚非。 倒也是机灵的很。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放天边只剩下一抹霞光的时候,灵儿终于回到了执画阁。 可叹被那年长宫女拉去又帮忙做了些事儿,好不容易才得脱身。 幸好刚才在金銮殿的那段时间她没看到皇后,不然若被皇后认出了她就是执画阁裘妃娘娘的贴切宫女,那可就惨了。 不过…… 灵儿走到窗边,看着远处皇宫茂密的小树林,眉头皱了起来。 她是当真没有想到,娘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机关算尽,可最后裘妃娘娘一离开皇宫,皇后一被放出来,情势竟然在这短短几天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皇后才从水牢里出来多久啊,竟然就又这样轻易的重新获了宠!可别忘了当初皇后是因为什么被关进水牢的,是因为与人私通啊。 私通之罪,罪不可赦。 更何况是当朝皇后? 然…… 差点忘了,茗怜皇后可是坐在皇后这个位子整整七年的人,若没有什么手段,怎么可能当上皇后,又怎么可能坐稳这个位子? 想着,灵儿拧紧了眉,咬了咬唇,将两指放在嘴边,一道清亮的哨声便在静谧的夜色中响起,不是特别的清晰,若有似无,但是又好听的紧。 不一会儿,远处夕阳光线传来的地方似乎飞来了什么东西,随着离灵儿越来特近,那洁白的轮廓在夜色中又清晰起来。 是一只信鸽。 灵儿招了招手,让那只信鸽停在她的肩膀上,将手里写着当日情况的字条熟练的放入了信鸽脚踝上的小木筒里。 …… 此刻,苏格城依旧是繁华的夜景,因着下过雨,地面还潮湿着,所以街道上的人不算多,然而,偶尔走过一条街角,拐过弯后便是一片截然不同的繁华景象。 那些青楼的门口,尤其的热闹。 苏格城的人都说,无论其他的地方多么冷清,只要这里有人,这条街便是最热闹的地方。 因为这条街上都是一些青楼,戏院,赌坊等娱乐场所,来这儿玩儿的,花天酒地的,谈生意的,数不胜数。 细雨纷飞,轻纱微拢,夜色掩盖薄雾,薄雾映着夜色。 大大的金色招牌前,一个个打扮靓丽的女子手携薄娟纱,笑的花枝乱颤,热情的招呼着门前的客人。 第167章 酒葫芦 金色的招牌上,清晰的三个隽秀小楷,“醉花楼”。 “唉,听说今天的头牌生病了,不见客。” 一个青年男子摇头叹气着,摇着手中的折扇,就要从醉花楼走出去。 醉花楼有一个特色,她们的头牌不是花魁,而是每天一变动,各种各样的性格样貌,各有特色,并且总是能够牵动男子的心神。 “哎呀,这位爷,头牌姑娘病了,找奴家嗑道不也好嘛~”门口拉客的姑娘听到这话后回过头去,然后扑哧笑出了声。 “不不不,不不不。”那青年笑的带了些醉意,慢慢走了出去。 醉花楼内,此刻人声鼎沸,因着头牌姑娘生了病,醉花楼的老鸨便临时让那些西域来的美人儿跳了肚皮舞,那穿着欲掩还羞,纤细的腰肢,美丽的肚脐眼儿,完全是不同于中原美人儿的性感热辣,勾的那些因着头牌生病不见客而生气的男人们失了六魄,丢了三魂。 可当真真的是找不着东南西北了。 二楼的扶栏出,浅色的帘子轻垂,在微风中摇曳,一名身着黑子缎子长袍的少年站在帘子后面,眉目清冷,全然是不同于这世俗烟火喧嚣的清冷寂寂。 “哎呀,这头牌真不知长什么样儿,怎么那么多人想要见她。” 耳畔传来大汉粗狂的声音,张无存手里提了一壶酒,头一仰,便咕噜咕噜的喝了下去,然后大手一抹嘴角残余的酒渍,开怀一笑。 论杀手,张无存可以说是她慕千雁两世经历所见过的唯一一个能过的如此快活肆意了无牵挂的人。 “呵,想必自有招惹男人的资本。”少年突然随意一笑,转过身去,少年的身后,站着一个青年男子,男子面如刀削,一看便是一个性子耿直的人。 正是风夜。 “看完了?” “看完了。” 两人一问,一答,对视一眼后,终相视一笑,一起迈起步子往房间走去。 张无存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跟了上去,守在了醉花楼的一个包厢门口。 包厢内,几个面目或凶狠,或强壮的男人坐在桌子前,正大声聊着天,吃着肉,倒是酒,滴酒未沾。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嘎”声。 那些人似乎浑身一个激灵,顿住了手中的筷子,身形似乎放松,可身上的机理已经达到了一个紧绷的状态,那双原本平常普通的黑色眼眸里瞬间闪现出一抹警惕,以及暗藏着的,冷漠的杀机。 空气中的气氛一瞬间的凝固,然后在推门进来的人的身形出现想众人的视线中之时,所有的人,都为不可见的松下了警惕。 一个青年男子站了起来,他的模样在这么多人中显得有些单薄,就是那种有些苍白的肤色,只是整个人走起路来却虎虎生威,让人不敢小觑。 “队长!”那男子叫了一声,然后声音微微顿住。 与此同时,其余那些刚刚放松的警惕的人也放下了筷子,目光看向那个跟在风夜身后的少年。 如果说,他们这些雇佣兵的杀气是内敛的,那么眼前的这个少年一身的杀气都是外放的。 然而,这种杀气只有他们这些生活在血雨腥风中的雇佣兵才看的出来,因为这围绕在少年周身的从骨子里透露出的杀气已经巧妙的转化成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寂寥。 看不见,也摸不着。 这个,便是队长和他们说过的因为接了特级任务而临时与他们组队的少年? 那些人不由得有些怀疑,有些探究而好奇的看着门口的慕千雁。 “看什么看,真是,太没礼数了。” 风夜瞅着那些队友们这般的眼神,突然冷不丁说了这么一句话,说完后,自个儿也就笑了起来。 似乎就这么一句话的魔力,原本突然安静下来的空间又恢复了轻松的交流环境,众人都笑了开来。 随手关上门,风夜侧头看向身侧的冷漠少年,介绍道:“这是我们的新成员,慕千颜。” 少年眸色清冷,似乎随意的扫了众人一眼,缓缓颔首。 确实,看似随意的扫了一眼,可给人的感觉却又好像被人从里到外清清楚楚的看了个透。 可那眼神在他们的身上停留的时间也不过瞬间。 好生厉害的少年! 有几个雇佣兵面上一紧,相视一眼,移开了目光。 话音落下,风夜又对身边的人一一进行了介绍,便招呼慕千雁坐下,“别介意,我们这些人最讨厌的便是那些宫廷礼数了,所以有时候难免忍不住开这种玩笑。” 风夜招呼人为慕千颜倒了杯酒,脸上笑容爽朗,就像对亲兄弟似的。 这下,有人不满了。 不是不满风夜的态度,而是…… “不是说他的新成员吗?既然是咱焰火队的人,就要守规矩,不能喝酒!” 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男人砰的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似乎憋了一肚子的火。 慕千雁眸色蓦然一利,投向那个男人的视线宛若刀割。似乎是从极深的地狱传来,森冷森冷的。 可若细细感受,却似乎只是一股子木讷的森寒。 那刀疤男有些不自然的皱了皱眉,然后突然脸上堆出了谄媚的笑容,笑眯眯的对风夜说道:“队长,让我也喝口酒吧,就一口,您又不是不知道,我老家开酒坊,不喝酒我难受……” “酒葫芦!别闹!” 风夜口气严厉了些,有些生怕恼到了慕千雁,但还是一如既往的训斥道:“喝喝喝,就知道喝,都忍那么多年了,别告诉我就一天还忍不住?” “就是啊,想喝酒退了队喝!”一个青年哈哈大笑,然后一手扯了块肉,塞进了那个被唤作酒葫芦的脸上有刀疤的男子嘴里。 气氛一瞬间就又松缓了下来。 慕千雁不由得一笑,少年的笑容,是少有的暖意。 她倒也是向往这样的生活,若哪天大仇得报…… 第168章 波斯舞娘 她的脸色突然一冷,眼底浮现出一抹痛楚,大仇得报,大仇得报,血海深仇谁知有生之年能否得报! 就算真的报了仇,她想,她的死期也到了。 前世她的罪孽如此的深重,她想,她早晚有一天要以命偿命,自刎谢罪! 而此刻,也不是她可以死的时候。更不是让她妄想往后逍遥生活的时候! 少年清冷带笑的神色慢慢沉了下去,直到恢复了原本了冷漠木然,才又扯了扯唇角,对眼前焰火队的成员说道:“在下新来,不知规矩,既然焰火队的队规是不得饮酒,那我自然也不能例外。” “这……” 风夜的脸上流露出一抹不赞同,可似乎又有些犹豫,不等他把话说完酒葫芦就一脸捡了宝的模样笑嘻嘻的说道:“好!这可是你说的,既然如此这位仁兄便请坐下一起和咱们吃肉喝茶吧!” 说到喝茶的时候,酒葫芦特意加重了音调,兴奋的很。 见此,风夜坚毅的面容上露出一抹无奈,摇了摇头,便和慕千雁一道坐下了,“既然这里大家都是焰火队的人,大家也没有异议千颜的加入,那咱们就讨论正事吧。” 此话一出,那些原本还在吃东西的人都停了手,脸色变得严谨而肃穆。 一个肤色黝黑的青年放下手里的东西,认真的说道:“队长,咱们的特级任务,只能赢,不能败!” 看了那青年一眼,风夜点了点头,示意都安静下来。 “咱们的任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这个道理,想必在座的大家都清楚的很,也不需要我多说,那么我们现在来说一下这个任务。” 话落,风夜顿了顿,深黯的眼眸中闪过一抹锐利,一身青色的衣衫衬得那张刀削般的面容更加的肃穆起来。 略作停顿后,风夜再次开口,坚毅的声线响起在这一片空间之中,显得铿锵有力。 “我们这次的任务,依旧是特级任务,这一点,希望你们能清楚。” “这是自然。”刚刚那个肤色黝黑的青年应道,似乎有些心急,又有些不耐。 那着急应答的口吻,引得风夜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直到对上那青年直直看来的眼神,手指不由一收,有些担心起来。 其实这次任务就算不说,很多人也已经心中有数到底是什么任务了。 无非就是夺得欧阳将军的兵符。 即是朝廷布置的任务。 雇佣兵的生活,冷酷,无情,杀戮饮血,若是常人谁愿去做?现在在坐的每一个焰火队的成员,有哪一个是一开始便是雇佣兵的?没有。 若非逼入绝境,他们又如何会来这里,会来这焰火队,为了生存的存而战。 眼前这个口气急切,肤色黝黑的青年,如果细看,会发现他的额头上有一个鲜明的印记,这个是每一个犯人被流放的时候才会出现的记号。 那些狱卒们,会用烧的火红的灼热的铁块在犯人们的额头右侧烙上这样的印记。 这将是跟随所承受的人一辈子的耻辱。 他名叫刘擒,在焰火队里,大家都叫他六子,年少的时候,一心想要成为将军一样的人物,所以从小专心习武,想要报效国家。 百姓可不管什么国家变迁,他既然定居在这里,不管这儿是梁氏皇朝还是祁南国,都是他的家,所以他就参了军,却不知军队竟然是那样肮脏的地方。 上头的将领犯了错,最后坑害在了六子的身上,被关入牢狱,欲让他屈打成招。 后来变被烙上了印子,对外流放,最后他逃离那些士兵的看管,当上了雇佣兵。 因为这个世上只有雇佣兵不同于其他的职业,它可不管你是不是罪犯,是不是好人,只要有本事,就可以当。 而就因着这么一段经历,六子对朝廷有着非一般的痛恨,所以每次朝廷任务,都特别的敏感。 想到这儿,风夜摇了摇头,呵斥道:“每次朝廷任务,最积极的是你,最不积极的也是你。” 最积极的是你,最不积极的也是你。有利于朝廷的任务,六子一样不沾,弊于朝廷的任务,比谁都积极。 “那是自然。”六子理所当然的应下,便催促风夜赶快说,想要早些做任务。 两人这么一来一往说话期间,又是花了不少时间,坐在风夜身侧一身清冷的少年似乎有些不悦,眸子微微阖了阖,再睁眼,依旧是一片冷厉。 “抓紧时间。” 慕千雁的声音低哑,似乎来自亘古的极寒之地,莹白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敲打着桌面,话声未停,“任务已有部署,只是若错过了天时、地利、人和,可就失了最佳时机。” “罢。” 风夜沉默,说道:“还是要强调一下这次的任务,是夺得欧阳将军的兵符,最好不要与欧阳将军有正面交锋。” 众人没有说话,脸上的神色却早已是蓄势待发,蠢蠢欲动。 就在这时,刚刚笑话酒葫芦的那个青年开了口,手里拿着一盏茶,倒是长着一副文绉绉的模样,“队长,此次任务作何打算可是有数了?刚才看这位慕公子似乎已有部署。” 说着,眸色若有似无的扫过坐在风夜身侧的一身黑色缎子长袍的少年,似乎带着几分兴味在。 少年微笑,淡淡垂眸,不置可否。 “那就听千颜兄弟说一说吧。”抬眸看了那开口的青年一眼,风夜笑着介绍道:“千颜兄弟,檀落可是我们焰火队的军师,你们两可以讨论讨论。” 修长的手指随意的把玩着指尖的茶盏,室内明亮的灯火投射在青瓷茶杯上,真真的流光溢彩,美得令人心醉。 “据说——欧阳将军的儿子要亲自为父亲主持生辰?” 少年轻轻开口,声线低哑而富有磁性,虽然略轻,却冷冰冰的清晰的传入每一个人耳中,似乎一切尽在鼓掌。 那冰目抬起的瞬间,一身尊华乍现。 “据说——欧阳将军的儿子,可是偏爱这醉花楼正在表演的肚脐舞。波斯舞娘,貌美如花。” 话说到这儿,慕千雁突然停了话音,红的妖异的薄唇一勾,清冷而兴味。 其他人也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对视一眼,亦是笑的兴味。 “那千颜兄弟的意思就是说,他的儿子会在其寿宴之上请来波斯舞娘跳舞?” 酒葫芦瞪大了眼,想到楼下正在表演的热辣舞蹈,笑眯了一张脸,“这欧阳老东西,一把老骨头了,艳福还真不浅,果然啊,有个儿子是好事儿。” “去你的,你又不参加寿宴,肖想什么呢!” 身侧一个大耳刮子拍了过来,六子没好气的冲酒葫芦说道。 “哎。”檀木摇了摇头,一脸嫌弃的看了酒葫芦一眼,袖手一挥,手中的折扇便舒展开来,好不自在的扇着。 “酒葫芦,说你脑子笨还真是没错,我想,千颜兄弟的意思应该是欧阳将军之子会提前将那些舞娘接进欧阳府进行练习,做寿宴当天的安排。想必……想必千颜兄弟是想让我们的人混入舞娘之中提前混入欧阳府?” 起先的时候,檀木说的头头是道,倒也是心思缜密,可说道后面的猜想的时候,檀木简直就是瞪大了一双眼,难以置信! 那坐在风夜身侧的木讷少年突然一笑,有些好笑的看着他,抿唇不语。 竟是少了些阴森模样。 见此,檀木不由得微微怔住。 然后不等慕千雁开口回答,突然一道爆笑声响起,一下子将原本有些严肃的气氛打的支离破碎。 众人皱了皱眉,往笑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却正见酒葫芦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抓着一根猪蹄子笑的上气不接下气,那眸子还是不是的扫过檀木的脸,然后全身上下的打量,最后又是忍不住的大笑,“噗哈哈哈哈哈!” “波,波,波斯舞娘……” 他一边笑着,一边断断续续的说着话,让人看着都觉得累。 风夜实在是那他没法,说道:“确实,我们这儿都是男的,要通过混进波斯舞娘的舞团,然后混进欧阳府确实是匪夷所思,可是你也不必这么大反应吧。” 说着,风夜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个还没缓过劲而来的男子,然后转头看向身侧的少年。 却见那原本应该生气冷漠的清冷少年低着头不语,然后右手缓缓的抚上了额头。 慕千雁觉得,像她这样永远连自己是假笑真笑都分不清的人,是在是不理解别人是为什么会笑的这样开怀的。 就算是手染鲜血的雇佣兵们。 酒葫芦终于缓过了劲儿来,笑声虽然听了下来,可是那唇角的笑还是清晰的残留着。 “哎哟,不行了。”酒葫芦停了笑声,然后抬起头来,一对上檀落投来的探究迷惑的神情,又忍不住一笑,侧过头去,让自己不去看他。 “你到底在折腾什么啊!”六子显然有些不耐烦了,冷着一张脸,口气还带着怒气。 这里没有人比他更着急这任务。 “千颜兄弟说的啊,混入波斯舞娘的舞团。”酒葫芦轻咳了两声,接着说道:“可我们这里都是男人,要是硬要通过这个渠道进入欧阳府,那么就只能乔装了。” 第169章 脏了衣裳 “我刚才在想如果男扮女装我们这儿谁最适合……” 只能乔装,只能男扮女装。 酒葫芦突然搔了搔头,一脸不符合常理的憨厚,要知道,像雇佣兵这样身份的人,憨厚这个神情可当真是不容易出现在他们的脸上的,因为那实在是太不符合常理了。 “我笑是因为!” “似乎只有檀落长得最白净无害了……” 确实,檀木身为雇佣兵,虽然人高马大的,倒是真真长着一副白净的模样,他要是不说话,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坐在那儿,高高瘦瘦的青年男子,倒真是无害的紧。 “然后呢?” 檀落眸子一眯,手中折扇微微扇动。 这下子,酒葫芦不敢多说了,在这焰火队里,最无害的军师檀落,可是最最惹不得的人呐! 但很多人却明白了意思,轻轻的笑了开来。风夜笑的的尤其厉害,然后止住了笑,说道:“这酒葫芦歪歪肠子还真不少,他定然在想你和着舞娘的妖娆打扮,跳肚脐舞的模样了。” 说这话的时候,风夜看着那似乎悠闲晃着扇子的檀落,有些无可奈何。 然而檀落自己,竟是笑弯了眼,一脸的狐狸模样。 慕千雁看在眼底,自是不管底下如何,侧头看了风夜一眼说道:“我们现在初步的设想就是让一人再说寿宴开始之前先行混入欧阳府邸,探清楚路线。至于人选……” 少年清冷的目光在在座的众人之中扫射了一番,目光所及,弄得被看之人心中揣揣然,自然是担心要男扮女装进入欧阳府。 毕竟在座的都不是一般的人,每天过着刀口上舔血日子的雇佣兵们,个个都是铁当当的汉子,又怎么甘心被当做女子般的来去? 有些人脾气火爆,在少年的视线下,一下子就火了起来,拍案而起! “你他娘的什么意思,让咱们弟兄们扮女人?你一个新来的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支配咱们,看你长得倒是细细瘦瘦的娘儿们样,自己怎么不去!” 一直没有说话的李青火了,虎目瞪的老大,手臂上结实的肌肉几乎要撑爆身上的布衫,那一掌拍的极重,桌子一震,好巧不巧的震翻了慕千雁身前的茶盏,溢着清香的茶水溅出,沾湿了少年身上的衣衫,一点清晰的水渍便出现在了胸前衣衫上。 整个房间突然就安静了下来,李青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他就是控制不来自己的暴脾气,这下好了,过会儿队长肯定骂他。 想着,他小心翼翼的瞥了慕千雁身侧的风夜一眼,突然一狠心,挺直了胸膛。反正他现在认错也是挨骂,他继续这么吼也是挨骂,倒不如将错就错,反正他觉得他做的没什么不对的! 然而,少年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慵懒的坐在那里,一手捻着刚刚打翻在桌子上的茶盏,眸色微微垂着,没有说话。 李青看着这场面,以为慕千雁怕了,便直接冷哼一声,也不打算得寸进尺,一撩衣袍,便要重重的坐回位置上。 然而,不等他坐下,从对面突然传来一声冷笑,笑声很冷,感觉不出一丝一毫的温度,前方少年抬起了眼眸,那黑白分明的眸子,黑的浓烈,白的纯然,却好像携带着亘古的冰冷,却转瞬即逝。 身着黑色缎子长袍的少年抬起手来,那手指修长,莹白若凝滞白玉,却带着少年独有的风骨。 然后少年似乎无意的屈指一弹,却见一道幽幽白雾起,那胸前的一片清晰的水渍便蓦然消散殆尽,竟然瞬间烘干! 此情此景收入眼底,在坐之人无不瞪大了眸子,五指收紧。 此人的武功,竟然如此的高深,只是轻轻不经意的屈指,那内力竟然就已足以烘干衣物! “哎呀!” 酒葫芦突然怪叫一声,打破了平静,一手狠狠的拍了李青一下,骂道:“小子脾气又爆了很多啊,安静安静,听人说啦。” 说着,他转过头去,冲着慕千雁嘻嘻一笑,道:“不好意思,兄弟您接着说。” 酒葫芦冲着慕千雁打着哈哈,明明是一副狗腿模样,却不见一丝一毫见风使舵,趋炎附势之嫌,只是嘿嘿笑着,做着和事佬。 这般模样,倒是让慕千雁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然,再怎么说,酒葫芦还是晚了一步,亦或者是说,酒葫芦的话,好无用处。 前一刻,那个一身黑色缎子长袍的少年还一身慵懒的靠在椅子背上,修长的手指不经意的弹着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下一秒,却突然一阵凌厉的风起! 一切,只在瞬间。 李青只觉得前耳畔突然刮来一阵凌厉的风,以他的武功内力,只是依稀看到眼前一点冰冷的亮芒,紧接着,耳边一冷,一样不知什么的东西险险的擦着耳畔而过! “嗤!” 锋利的物什刺入墙壁的声音清晰的从李青的身后响起,众人不约而同的向后看去,却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一个绑着红色丝绸细小刀片,在那坚硬的墙上,刺入整整三分! 而李青,只感觉耳朵上一种深刻到骨骼的寒冷突然袭来,正愣神之际,听到众人吸气的声音,连忙朝身后看去,然后怔住。 这该是有多高的武功,多深的内力修为,才能做到如斯入三分之境!而那暗器控制的力道没有人比承受的他更清楚,那暗器正好擦着他的耳朵过去,不曾伤他分毫。 然而,若是力道稍有偏差,也许他的这个耳朵都没了,寻常之人,根本就做不到这一点。 “你……到底是谁?” 李青平静下来,看着那闲闲的坐在椅子上的黑衣少年,眼神变得警惕起来。 然而,下一秒,他又觉得这样一个高手没有必要潜伏在他们区区焰火队中,他亦听闻这次是他们硬要做特级任务,所以队长才找这位接了特级任务的慕公子说了半天,请他加入焰火队好一起执行这次任务。 这一下子。李青是真的觉得不好意思了,冲着慕千雁说道:“哈,也是,千颜兄弟武功那么厉害的人,也算的上是世外高人了,怎么可能会屈尊降贵的去男扮女装当波斯舞娘?” 这样打着哈哈,李青便打算这般蒙混过关,却不知,一脸漠然的少年突然开了口,说道:“李青?” “……正是。” 李青顿了一会儿,才应道。 坐在一边的其它的雇佣兵成员将眼前情景收在眼中,不由有些担心,却也是只能干着急。 这篇空间内,突然就腾升了一股子的阴沉之气,风夜坐在慕千雁的身侧,尤其的觉得不自在。 坚毅的面容上出现一丝担忧,风夜微微皱着眉头,看着对面子站在桌子前的李青和坐在身侧的黑衣少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别看李青现在一副要和解的模样,他风夜对李青这人确实再了解不过的,脾气火爆,性子一起来,就算知道这是错的,也是大吼大叫的,若是今天千颜兄弟很难弄,不肯给李青台阶下,只怕李青这家伙就又没了耐心,又要火大了。 这脾气,一点就燃,可怎生是好。 想到这里,风夜无奈的叹了口气,也不打算帮着说话了。 今天这事儿还得看千颜兄弟怎么解决,不然不管他这个队长说些什么,若是身边这少年不肯缓下脸来,那里李青这脾气可就犟着不肯下来了。 然,慕千雁突然一笑,然后面色又慢慢的冷了下来,“你,弄脏了我的衣裳。” 声音冰凉,就像是从极深的地狱传来,丝丝穿耳。 少年看向李青的眼神是孤傲的,又有些冷漠木讷,去不知是不是眼花,竟带着一点哀色。这样的眼神,让看到的人,都不由得一怔。 从见到这个少年到现在,虽然相处的时间段,但他们却从未想过眼前这个一身黑衣的冷漠少年,竟然会流露出这样的目光。 然而,再细细看去,却什么也没有了,只剩下黑,和白。 就连慕千雁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不知道为什么要难过,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句话,也许,是当年这句话给她的映像太过深刻,太过刻骨,太过揪心。 就算今天,她一闭上眼,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想到前世她死去的那一天,磅礴大雨,雷电交加。 她疯了一样的冲向眉眼妖媚却笑得像一朵白莲一般的少女。 可那少女却就那样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用那种高傲的,不屑的,尊贵的眼神看着她,然后伸出手,将她狠狠的推倒在一片冰冷的积水中,那姿态,如此的轻易,如此的得意。 那天,慕千怜笑得纯然,她说:“你的血,污了我的衣裳!” 第170章 要不要下去玩玩 一句,一句,在耳畔回响,慕千雁突然冷笑出声,心中澎湃着的恨意也随着那一声声阴测测的冷笑,慢慢的弥漫,填满,然后死虐,再慢慢消散…… “你,脏了我的衣裳。” 少年抬起眼帘,再次看向李青的方向,一字、一句,就好像敲在人心上,那眼底的黑和白,是那么的清晰,那么的孤高。 那声音冷的彻底,停在风夜耳中,只觉得大事不妙,便打算开口调节,“那,千颜兄弟……” 然而,还未说完,却见原本应该发怒的李青竟然一声不肯的坐回了位置上,然后闷头说道:“对不起,我性子爆。” “咳咳咳……” 此话一出,酒葫芦一下子就被口中的茶水给呛了个正着,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那个闷头坐在位置上不知在想些什么的李青,然后又瞥向那一脸阴冷模样的少年,怎么看怎么奇怪。 李青身强力壮,那暴脾气更是不止一个人知道,这焰火队里几乎每一个人都承受过他的脾气,不过因着待在一起时间长了,也知道他的性子,所以跟他说话也都拿捏着分寸,因为实在是太知道这人的脾气秉性了。 所以今天就这样轻易的认了错,在焰火队的众人来看,实在是大大的出乎意料。 慕千雁自然是不知道这些,但也不想继续计较下去,稍微立个威便好了。 她不是蠢人,要做出一副亲和的模样引得人人与她交好,这种样子,在有些人看来是脾气好,但在其他人看来,也许就是好欺负,软柿子。 当然,她如今这般模样,倒也是真的做不出什么亲和样子来。 她也不需要做的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模样,这样的高傲,还是惹人生厌。 她只需按着自个儿的性子来,却也不容他人轻易侵犯,所以借着今天这个由头,让这些人好好看清楚,不管是好心也好,假意也罢,都不敢轻易的对她做些什么。 因为实力摆在这里,自然乱动不得。 然而,慕千雁和焰火队其它成员都不知道的是,李青这人虽然脾气暴躁的可以,可是对于武力,真的是太过追求。 他热爱武功,追求武力,却是单纯的热爱,而不像梁谨夜那样的痴武成狂,为了提升实力不择手段,所以当他发现眼前这个看似纤弱的黑衣少年竟然有如此深不可测的武功修为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些蠢蠢欲动。 向往这样的武功,以至于忘记了正在让他火大的暴脾气。 “好了。” 突然安静下来的包厢内,响起男子冷毅的音调,风夜清了清嗓子,说道:“好了,你们且听千颜兄弟说完,现在只是交流一番,具体情况还要由檀落和千颜兄弟以致大家一起商讨斟酌。” 话音方落,却听身侧传来少年一声清呵,眼睫微抬那眸光流转间竟是说不清的风华绝代,勾人摄魄。 “我口中的与波斯舞娘的舞团一起进入欧阳府邸,以提前混入摸清线路指的自然不是要男扮女装,想想我们这里也没有哪个大老爷们儿愿意当一个舞娘吧?” 说着,慕千雁轻轻一笑,抿了口新倒上来的茶水。 不过这一次,再没有人敢中途插话了,竟也是担心眼前这个冷漠少年怒起来杀人于无形。 口中茶香四溢,少年深吸了口气,似乎有些惬意,又接着说道:“那些舞娘的身子可是金贵着呢,别说欧阳府的公子爷了,就是青楼的老鸨也不愿意让她们受一丁点儿的苦啊,所以必定会让舞娘带几个拎重物的下人过去,这个时候,我们的人就可以混进去了。” 那口吻,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孤傲。 这下,那些原本想着如何男扮女装,不男扮女装又该怎么混进去的人有些窘迫起来,唯独檀落,依旧摇晃着折扇,笑眯眯的坐在那里,然后开口道:“那千颜兄弟想要如何夺得兵符呢?” 兵符所放之地,一定是严加保守,隐秘之极,不是贴身保管,便是放在暗格密室之类的地方,还有一种可能,便是放在一个地方,派隐卫暗中严加保守。 至于书房抽屉……可能性不是没有,但微乎其微。 然而这三处地方,都是极其不容易找到并夺得的,单单说如何混入府中,在什么时候混入,也没有什么效果。 “如何夺?” 却不想少年竟是冷笑一声,那犀利的冷漠眸子里,带着依稀可以见到的嘲讽,“待混入之人传来消息,便可计划下一步行动,若提早想了很多种方案,到了那个时候反倒是局限了思维。” 这般模样,竟是冰凉漠然中透着一股说不清的桀骜神色。 然而这一点,檀落并不赞同。 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再提出来,只是摇着折扇,不置可否。 眼前的少年,太过莫测,然而就算不去揣摩,也能知道这个自称叫做慕千颜的人,来头并不小。所以他不打算与这个少年发生正面的冲突,因为有些观念是从来都存在的,别人无法改变的。 见檀落安静下来,慕千颜心知对方并不赞同,然而她也没说什么,只是放下了手中的茶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这般突然就站起来的突兀举动,惊得周围的人都忍不住向她看来,有些不明所以,不是应该还没讲完的么? 在众人的视线下,却见少年一身黑袍潋滟,轻撩衣袍,举手投足间,说不出的风流贵气。 “就这样吧,至于混入欧阳府,就有我来吧,我先离开了。” 少年低哑好听的声音清冷的从门边传来,一身黑色缎子长袍的少年只在门口微微停了一下,留了一句话,边便从里面推开了房门,走了出去。 门外飘来一阵醉花楼独有的香风,少年嵌着银色镂空纹案的墨色衣袖随风扬起又落下,缥缈宛若烟云,却清冷孤傲,好似要随风离去。 这般模样,又是让人有些看花了眼。 直到少年的身子消失在他们的面前,一人才反应过来,一拍桌子,恶狠狠的说道:“什么人嘛!” 此人,正是六子刘擒。 刚才关于这次朝廷任务的部署拖了很久,方才慕千雁与李青短暂的交锋又是浪费了些时间,以至于刘擒等的分外的气恼,最主要的是,他觉得这慕千颜讲的东西,也不见得有多少的用处呢。 所以在他看来,战略部署还是早些准备的好。 不过自然不是每个人都如此想,个人想法不同,做法不一。 “六子,气什么,这不是挺好的嘛,你要是什么消息都不清楚,还部署个鬼,什么都不知道,说不定还要跑偏呢。” 酒葫芦夹了口菜,有些含糊不清的说道。 …… 醉花楼的长廊上,依旧是一片热闹,欢声笑语,魇魇生姿,从二楼往下看去,娇柔的女子如失了骨头一般的躺在男人的怀里,几乎化成了一滩水。 少年站在长廊的扶手边上,从上往下看了一会儿,淡眉一扫,便收回了视线,转过身来。 她的身后,一名大汉随意的站着,看似随意的站姿,但却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是一个保护人的绝佳位置。 “慕公子,您出来了。” 张无存看着眼前一身黑色缎子长袍的清冷少年,说道。 陈述的语气,只是象征性的说一句罢了。 慕千雁微微颔首,眸色又往下方看去,那搭起的台子上,此刻又放起了勾人摄魄的隐约,波斯舞娘们露着白皙的纤腰,胸前风光若隐若现,舞姿热辣动人。 那随着脚步身姿发出的吊坠叮当声,勾魂摄魄。 张无存见慕千雁分心,也不在意,又问道:“公子,在里面说的如何?” 此话一出,那侧对着他的冰冷少年似乎才回过神来,回头看他,红唇微启,说的却是与张无存的问句完全不搭界的话语。 “如何,想下去玩玩么?” 少年看着他,那清冷的眸底似乎带着些笑意,但仔细看,还是冷寂一片,寂寥空洞的很。 张无存微微一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慕千雁又回过头去,象征性的瞥了下方勾人去qing_楼女子们一眼,他才缓过神来,一时间竟然囧迫的不行,连忙低下了头去。 只感觉心头气血上涌,可当真是面红耳赤。 他一个大老爷们儿,竟然被一个女子问要不要在青楼玩玩以求慰藉?这也太…… 何况这女子还是当朝的宠妃! 虽然他知道公冶玉虽然明面上是这个身份,但实际上也是情非得已。 再说他这人毕竟是一个杀手,训练严苛,青楼说实话,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进来待那么久,以往都是路过,亦或者是杀一个人,一刻钟不到的地步。 今天这么的情况,他张无存活了打扮辈子,还当真是第一次碰到。 那侧对着他的少年突然回头看他,那清冷的眸子里清晰的酝起一抹笑意,“怎么,不想去吗?” 第171章 信鸽,伤 她缓缓开口,声音清浅。 张无存愕然,只感觉想要就地挖个地洞直接钻进去,太,丢,人,了! “公子,公子多虑了。” 似乎终于缓过了神来,张无存哈哈一笑,摆了摆手,说道。只是那口吻还是有些僵硬,可从语气上对其内心想法窥知一二。 这下,少年似乎有些讶异,然后拧了拧眉,奇道:“哦?是吗?” 那般模样,似乎张无存本来就应该下去玩玩排解排解一般,倒是看得这个年至中年的大汉冷汗森森,“不,不是吗……” 这下子,张无存的回话不向之前那么随意了,明明刚刚说要来青楼的时候公冶姑娘根本就是一脸的冰冷不悦,怎生的好不容易可以离开青楼回去了,这公冶姑娘还不愿意了? 瞧姑娘这意思,似乎还非想让他下去走走玩玩不成? 然而,他这边径自尴尬着,那边少年却又将目光投向了下方的舞台,那意有所指的语调,一如既往的清冷:“怎么,真不需要?” 那语调似乎打了一个弯儿,微微瞥向他的眼色似乎带上了一抹锐利的冰冷,让张无存只感觉浑身一个机灵,瞬间从窘迫中回过神来。 他可真的是蠢笨! 这公冶姑娘的意思分明就是要让他下去探探关于波斯舞娘的情况,收集些情报啊!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浅浅的交谈声,一个身着华贵锦袍的青年男子从走廊尽头的包厢内走了出来,看那打扮似乎是一个富家公子。 竟然是欧阳将军府上独子! 看那打扮,倒是得体挺拔,想必这次应该是来青楼借着吃喝玩乐商讨事情的。 张无存原本尴尬的模样微微一变,陷入沉思。 然,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那刚刚从走廊尽头走过来的欧阳府的公子,在与身边之人交谈的时候,那目光似乎隐约间向他所在的方向飘来。 这一下,张无存终于明了,被那隐约的视线看的浑身一个机灵,心中一凛,忙收回了眼神,只是刹那思绪,脸上便露出了会意的笑,然后理了理头发,一副兴奋的模样,然后大声嚷嚷着说道:“公子还真是懂老奴的心思,这都被公子您给看出来了。” 这一嗓子喊得不是特别大,但是也是中气十足,实打实的piao客模样,引得那走过来的欧阳府公子不屑一笑,擦肩而过。 “呵。” 前方传来少年的一声清呵,一身黑色缎子长袍的少年转过身来,美丽神秘的凤眼冷漠的看着那个走远的欧阳府公子,唇边溢出一抹冰冷的弧度。 “下次做事,可得看点颜色。”慕千雁转过身来,路过张无存身侧之时,脚步微微顿了顿,然后走过。 “事情办好了便赶紧回去吧。” 少年从张无存身侧走过时,带起一阵风,只觉得眼前被一片黑色中的精致银白铺满,然后长袖落下,眼前便又是一片青楼繁华之景。 风吹得少年衣袖舞起之时,耳边微凉,伴着少年独有的孤冷音调,清晰回响。 “是。” 张无存轻声应下。 走出醉花楼的时候,街道上早已是一片灯火辉煌,夜空中繁星闪耀,灯火点缀着夜景,明月点缀着灯火,身前街道往来喧嚣,身后醉花楼纸醉金迷,少年一身尊华,黑衫潋滟,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往何处去。 “有趣。”慕千雁摇了摇头,抬起步子,往客栈的方向而去。 方才张无存还真是不够机灵,她若不问他想不想去玩玩,早就被那个正好走过来的欧阳府公子发现他们不对劲了。 她可是听人说着欧阳府的公子看起来喜欢去醉花楼这种地方玩,喜欢喝花酒,但人可是机灵的很呢。 就张无存,却不知她在以此暗示他留在醉花楼打探消息。 天边月色近圆,似乎这个月的月圆之夜也将近了,银白月华洒下,月色下的少年离去的背影挺拔而孤高。 …… “——沙沙沙,沙沙沙。” 树林中响起诡秘的声音,浅淡的月色下,几道暗影一闪而过,身法敏捷利落。 “你确定他在这个地方出现过吗?” 一片黑暗中,一道冷酷的声音响起,声音有些沙哑,显然是特意压低了音调。 “非常确定,那个公冶玉出宫之后,正午时分,她的车马曾在鸿来芳苑这里停留,然后才出的长安城。” 一人走上前,在那人的耳畔轻声说道,口吻果决。 “鸿来芳苑啊……” 有人轻声重复着,一种杀戮的气息随着他的话音慢慢的溢出,没有人,能躲过他们媚族的追杀! 又是几道残影略过,夜色,一日既往的浓重,月色浅薄,衬得幽幽的林子愈发的闺蜜起来,依稀可以听到远处传来的浪涛声,此处,正是苏江附近。 …… “公子,您回来了。” 客栈房间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桃红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言一行,一如既往的僵硬恭敬。 门口的少年颔首,随意的打量了里面一番,抬步走了进去。 算一算时间,这个时候灵儿差不多该来消息了。 身后桃红做了一揖,将房门关上,守在了门外。 屋内摆设整洁,虽然破旧了些,但还是很干净舒适的,一身黑色缎子长袍的少年走到床边,从床头的行囊内拿了一瓶丹药出来,服下一粒,便开始打坐运功。 慕千雁心里一直有一个担心,并且随着日子的推进,这样的担心便愈发的浓重起来,当年她容颜尽毁,重生之后,明明有了原身这般的好皮囊,却依旧莫名的毁了容颜,变的与前世一般模样。 甚至被毁的伤口都是一样的! 居绛大人所言,是因为她不遵从生死轮回,违反了天规,从望乡台逃离,忘川河不会洗涤她一身的罪孽,乃是犯人,所以她重生之后,灵魂会携带着上辈子的痛苦而来,就如毁容。 所以她心里一直隐隐有些担心,担心她这一世也会如上一世一般,一身武功修为尽失,筋脉尽毁,成为一具行尸走肉,成为一个废人! 刚才服用的丹药,是用来保护筋脉,促进修为的,她想,如果真的会如她预料的那一般失去武功修为,但若经常服用这些丹药,到事发之时,也许是有些作用的罢。 少年缓缓的叹了口气,轻撩衣袍,慢慢阖上了眼。 就在这时,窗边突然一阵风吹来,耳边响起鸟儿扑腾翅膀的声音,在一片寂静的夜色之中显得分外的清晰。 是信鸽! 原本合上的眸子刹那睁开,一身清冷寂寂的少年眸中,精光乍现! 竟只是刹那功夫,少年身形一闪,已然到了床边,黑色的长袍一挥,信鸽便稳稳地停在了慕千雁莹白如玉的手指上,嘴巴轻轻的啄着翅膀,似乎受了些轻伤。 慕千雁的眉头不由得一拧,突然感觉不妙。 以往这信鸽来送信的时候,翅膀扑腾的声音并不响亮,这一次,显然是弄伤了翅膀,飞的艰难,她想,应该是人为,而且那人离这里并不远。 不然凭一只小小信鸽,根本做不到负伤从长安飞到苏格城来。 若那伤了信鸽的人是无意还好,若是有意,那她现在的处境就不妙了,可问题是,她非常确定根本就没人知道堂堂梁谨夜的妃子裘妃女扮男装来到苏格城的事情啊。 还是说在路途之中她以慕千颜的身份惹了什么人? 修长的手指缓缓的摩挲着从信鸽脚上取下来的字条,少年面色一如既往的冷静,眸色,是深不见底的暗色。 然,此刻并不是能容她多想的时候。 看外面夜色朦胧,她简单的给那信鸽包扎了伤口从窗口放出,并用鸟语告诉它在周围隐秘处停留,便随便收拾了些东西,打开门往桃红柳绿二人居住的地方而去。 却不曾想,打开门的同时,正好有一人走来,险些撞上。 “你这是做什么?”少年的音调一如既往的冷清孤高,凉薄的唇紧抿,见到门口的少年,一开口便是质问,倒是惹得那少年有些慌了手脚。 “你是慕公子吧?”少年缓过神来,微微一笑,笑容倒是少有的干净阳光。 此人竟然就是上官轩。 眉梢微挑,慕千雁心下称奇,却也不停留,只是走出了房门,关上门后朝着桃红柳绿居住房间的方向走了几步,才转过身来,问道:“上官公子,请问深夜来此,是为何事?” “这……”上官轩略一沉吟,说道:“本来是想早些来的,可今日事物较多,回客栈就晚了些,原深夜来访实在是不妥,可我见慕公子房间的灯火正好还亮着,便忍不住过来了。” 慕千雁没有说话,只是睁着一双凤眼,静静的看着眼前正斟酌词句的少年郎,等着他的下文。 她倒想说,年轻真好。 不过人生无常,谁又知道以后呢? 想着,少年红唇微勾,轻轻一笑。 第172章 疑心 “便是就着今天的事儿……”上官轩再次开口,脸上有些歉意,“实在是抱歉了,那孙若晴从小便娇生惯养着,今天冒犯了公子,还望公子多多海涵。” 说着,一身紫锦华袍的少年冲着慕千雁作了一揖,脸上的神色有些颓唐。他苦恼与孙若晴太久了,孙若晴与他一般家世,在众人看来自然是门当户对,而就因为这样的家世,所以对于孙若晴他不能使用像对普通女子一般的手段,打不得,惹不得,欺不得。 更哄不得。 这种女子,你但非给她一丁点儿的情面温柔,她便不知好歹,得寸进尺,更何况她还整天缠着他,当真是苦恼的很。 然,眼前少年却又是一笑,脸上带上了些稀奇之意,“我看上官公子和那孙若晴也没什么关系,她的事儿,她惹得人,你又何必跟在后边收拾这烂摊子呢。” 少年独有的声线清韵悠长,就好像久酿的美酒那般的好听。 可好听之中,却带着难以企及的疏冷,高不可攀。 这一下,上官轩脸色有些变了,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去,最后,千言万语化作一声叹息。 “公子又何尝知道这些纷争,这孙家大小姐孙若晴是因为我才死乞白赖的跟来了苏格城,若不能保她安危,帮她理清一些事儿,到时候孙若晴在苏格城出了什么事儿,怨的可是我,栽跟头的还是上官家的人……” 说罢,一身华紫锦衣的少年苦笑一声,抬起眼看着面前静静凝视着他的冷漠少年,无奈的耸了耸肩。 “若因为我闹得两家不和,倒不如忍一忍和睦相处的好。” 听言,慕千雁轻轻一笑,却是开口说道:“可那还是她的事儿,若她以后依旧如此,那么我的态度也不会有什么变化,你是你,她是她,你的赔礼,也许被孙若晴一折腾,会变的毫无用处。” “也许吧。” 上官轩笑了笑,似乎似乎放松了很多,问道:“夜已深,公子要去何处?” 此番一问,少年眉头不着痕迹的一拧,深黯的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厉色,眸子若有似无的往几步远的自个儿房门一扫,转而淡淡说道:“我的婢女今天似乎受惊了,去看看。天色已晚,公子今天疲惫,早些歇息吧。” 上官轩笑笑,告辞后转身离去。 慕千雁亦转身,朝着桃红柳绿的居所走去。 “公子,这么晚了您怎么……” 房间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桃红站在门口,正有些惊讶的询问着,却见眼前黑衫少年眸色冰冷的扫了她一眼,然后迅速的走进了房间,反手便关上了门。 将房门内的锁锁上,慕千雁转过身来,走到屋子的中央,却只见桃红一人,不由得有些惊讶,问道:“桃红,柳绿人呢?” “这……”桃红面无表情的脸上难得的出现了一丝尴尬,然后压低声音说道:“公子不是给张无存布置了一些任务么,柳绿被叫去醉花楼帮忙了……” 说道这里,桃红心里更是觉得难堪,这张无存行事果然无常,更是不管别人感受,竟然就这样把柳绿拉去了青楼,按张无存的性子,真不知道会不会干出什么勾当来。 可惜张无存在她们杀手之中实在是太过厉害,让她们也无可奈何。 这么一说,慕千雁心里也有些了然,不再多问这些,而是问道:“你最近可有发现周围有什么可疑的人物?” “奴婢不曾发现。”桃红回道。 话落,突然意识到不对,桃红忙又说道:“慕公子,难道您发现了什么不寻常?” 然,眼前一身清华的少年却没有再回话,而是张开藏在袖中微微握紧的修长手指,手掌张开,里面静静的躺着一张卷起来的,沾着血迹的字条。 “送信的信鸽,被人蓄意弄伤了。” 此刻,慕千雁的声音很冷,很低沉,明明圆润而动听,却好像在一片平静的嗓音下隐藏着万千的利刃,似乎只要轻轻一戳,变会疾射而出! 她想知道,到底是谁,竟然这样急切的杀害她,这样急切的想要控制她的一切动态,她才重生多久?她才做了多少事儿,便有那么多的人啊,盯着她的性命。 可惜啊,这些人不知道的是,属于她慕千雁要展开的一切才刚刚开始,如今她所做过的一切,连开头都算不上呢。 一室寂静之中,突然响起少年独有的低哑音调,令人沉醉,却孤冷尊贵。 “这,只是开始呵。” 话音悠长,桃红站在慕千雁的身前,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死亡的恐怖,心中一悸,她慌忙低下头去。 少年轻笑,不曾在意。 手中的字条上,字迹清晰,是灵儿的笔记,上书:“公子离去未几,皇后竟已获宠在际,多日部署,危矣,恐亡。” 字字清晰,简洁概要。 慕千雁拿着字条的莹白手指微微一紧,轻轻一捏,那掌心的字条瞬间变化作了一片飞灰,消失殆尽。 原本站在房间中间的挺拔少年走到椅子边坐下,然后重重的阖上了眼。 幕千怜啊幕千怜,对于向你这样的女人,果真不该用寻常的手段,竟是我慕千雁低估了你,低估了你的韧性,却也高估,高估了你的自尊心。 灵儿传来的字条的意思分明,是说幕千怜这个皇后手段非比寻常,才刚刚从水牢里放出来没多久,她裘妃公冶玉离开皇宫未几,便又夺了宠。 是担心她在皇宫多日使尽心机让幕千怜失宠痛苦所做的一切白白荒废。 不过,幕千怜这个女人,争起宠来倒真的是留了一手呢。 不过,她想要的不就是让幕千怜得宠么? 想到这儿,慕千雁红的妖异的唇一勾,便是说不清的清冷诱惑。 阖上的眸微微睁开,一身尊华的少年,冷沉的眸子里一道精光一闪而过,随即,又阖上了眼。 她在等。 她能感觉到这个客栈的附近有生人的存在,而且还不止一个。 直觉告诉她,外面的这些人也许就是故意伤了信鸽想要掌握她或者灵儿的消息的人。 他们的目的何在? 修长的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椅子上的扶手,慕千雁平静的面色似乎就要静的沉睡过去,却在这时,突然开了口,一如既往的清冷音调。 “桃红,去马厩那边看一下,注意客栈后头的人。” “马厩?”桃红心下讶异,她怎么没感觉那边有什么人呢? 不过很快,桃红就反应了过来,知道这不是她该问的东西,便立马点了头,转身警惕的走了出去。 她们这些做下属的,只需要遵从命令就好,若是因为多嘴误了什么事儿,那可真真是担待不起的。 感觉到桃红就要走出去,慕千雁心念一动,突然说道:“警惕些,万事小心。” “是。” 伴随着一道悠长的吱呀声,桃红走了出去,房间的门,再次关上。 椅在在正中央椅子上的少年,眼眸微动,站起身来,向窗边走去,身形恰恰隐在了窗帘之后,确保外边的人看不到他。 从桃红柳绿的房间窗口往外看去,正好是客栈的后院,是掌柜的和掌柜的夫人睡得地方,几颗大树零落的站立,月下阴影稀疏,不见什么可疑的身影。 然,慕千雁却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任何威胁,她都不能小觑,因为每一个被她忽视的威胁,到后来,也许就会成为对她致命的打击! 可她不可以死,不是想不想死的问题,而是她能不能死的问题。 血海深仇不得报,她如何安心归去?这一生上苍给她生还的机会,她便是为了复仇,所以大仇尚未得报之前,她绝对不能松懈,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松懈,就算是一丝一毫的威胁,就算是子虚乌有的直觉,她都不敢、也不能忽视。 静,四周一片安静。 这边的夜色,静的出奇。 沙沙沙—— 是风吹过树叶的声音。 然后,又是一片长久的安静,从上方往下看去,慕千雁似乎能看到桃红走过马厩的身影。 然,就在这一瞬间,慕千雁的目光突然一凛,凛冽至极! 不,不是。 那身形,不像是女子。 可似乎有些蹒跚的步伐,也不像她感觉的那些藏在外边的不知目的的来历不明的人。 这般想着,少年的薄唇紧抿,似乎愈发的警惕了。 突然月色变得明亮,银色的月华洒下,铺满一地昏暗夜色,视线一下子变得明亮起来。 说起来,有时候光真的是一个好东西,它啊,能让一些不甚明朗的东西在眼前变得清晰可见,能让一些心虚的人手忙脚乱,最后无奈的露出马脚。 那月色拨云而出的一瞬间,一下子就照亮了马厩,没有桃红的影子,没有可疑人的面目,只是见到一个蹒跚的身形换换从,马厩中踱出。 原来竟是这客栈的掌柜的。 说是掌柜的可已排除嫌疑,可现在的问题就在于如此夜深之时,客栈掌柜竟然来此喂马,也不见得说的过去。 第173章 救,救命! 是呵,此刻,夜已深。 然而,不等她细想,月色拨云而出的瞬间,突然耳边一道轻轻的石头块掉落的声音响起,似乎正好落在地上的落叶之上,所以发出的声音很轻,只是沙的一声,变又安静下来。 但这已足矣。 少年微微拧了面色,冰冷的薄唇勾起一抹淡漠的弧度,听着耳边传来的细细的喘息声,她轻笑,然后就在这静默的瞬间,身形突然一跃,夺窗而出! 身形如影,快若闪电! 少年一身黑色的缎子长袍,速度又极其的快猛,夺窗而出的瞬间,月色屋檐阴影之下,十分巧妙的遮掩住了自己的身形,竟打的那个站在二楼窗口边上的穿着夜行衣的人措手不及。 少年眸色中闪过一抹清晰的锐利,然后素手一抬,袖中一枚袖箭便疾射而出,指向那人肩胛处而去! 她不打算伤及此人性命,因为尚自不清楚此人是跟踪她还是想要杀她,是在调查她还是有什么其他的目的,若就这样灭了口,可就什么消息也都夺不到了。 不过此人看起来似乎是训练有素的杀手或者雇佣兵之类的人,所以很快就反应过来,腿上使力,险险的一侧身,立马从窗口一跃而下,在铺满落叶的泥泞地面上打了几个滚儿,便踉跄着站起来想要逃离。 看那身形,很显然已经受了慕千雁刚才那袖箭的伤,虽然躲避了一番,但是依旧不能完全避开她的攻击。 然,慕千雁如何会让他逃离?在那人从窗口落下的瞬间,身形早已随之而动,长袖拂起,便迎风而落。 “怎么,还想往哪儿去?” 一片寂静的月夜之中,阴影空院之上,在一片衣衫的挲挲声之后,一道少年独有的清冷声调低哑而缓慢的响起,孤高,悠长又令人害怕。 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穿着夜行衣的人身子一僵,紧紧抓着地面的双手一紧,突然整个人直起身来,右手抓着不知什么东西狠狠往慕千雁的脸上一甩,便单手捂着尚自流血的肩膀,勉强运起轻功,便要接着树的枝桠往院子的高墙外跃去。 一时间,慕千雁的眼前,一片尘土飞扬。 那双冷的彻骨的眸子里,突然一抹狠厉一闪而过。 欲意伤害于我,竟然还想如此轻易的逃离么? 夜风之中,一身黑色缎子长袍的少年微微眯起了眼睛,那双神秘美丽的眸子似乎透过在结了冰的湖水之底看来,却突然微微一笑,美若罂粟。 “你……” 耳边突然响起一道中年人的声音,回眸望去,那个手里还拿着些干草的掌柜的正一脸惊讶的看着他,明明只是中年,但那脊背早已有些微的佝偻,那脸上,一副被吓到了的模样。 少年凉薄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看向掌柜的目光,略带探究,然,一切只是瞬间。 少年的眸子只是随意的瞥了一眼,便脚下步伐拧转,身形突然一个旋转,便化作一道看不见的暗影,转而在掌柜的面前消失不见。 前世的慕千雁,在还没有嫁给梁谨夜之时,一身武功绝顶,江湖之上,举世无双,以一身绝顶轻功文明。 相传,女尊丞相慕千雁的轻功,一身内力运于周身,轻功出神入化,无人能比,步伐拧转间,许久改变了局势。 不过当年她自断经脉之后,身体虚弱,就算依旧有一些功法在身,然没了内力修为,一切早已大不如前,一直引以为傲的轻功更是一退再退。 所以后来那些不曾在她武功鼎盛时期与她交过手的人后来都说,慕千雁武功绝顶的事情只是传说尔尔,她本人的轻功虽然不差,但是也不见得有多好。 然而,这并不是传闻。 今夜夜凉如水,虽然已是晚春,不过夜色也是出奇的凉爽,街上还有几个零星的行人慢慢吞吞的走过屋檐之上,一道黑色的身影踉跄的前行着,虽然速度比普通人要快一些,不过也看得出体力不支,那捂着肩膀的手看起来一片黏湿,借着月色,依稀看出似乎是一片暗红色。 那前行的速度太慢,只是一道残影尔尔,偶尔还要停下来喘息几口,那脚下踉跄的步伐似乎就要从屋檐上摔下去一般,危险的很。 那人的身后,一道墨色的身影飞掠而来,银色的月华之下,只觉得一道模糊的阴影一闪而过,下一秒,一双修长的美丽手指,自那踉跄前行的黑色身影之后而来,越逼越近,越逼越近,似乎只要瞬间便可以穿透那人的心脏。 一身黑色缎子长袍的少年微微一笑,似乎遇到了什么好玩的事儿,突然慢慢缓下了身形,在屋檐之上留下一道道残影,随着前面那人的步伐如影子一般的前进。 竟是阴森至极。 突然,那个捂着肩胛步伐有些踉跄却尽量快速前进的人身子微微一僵,缓缓的转过头去…… 笑,只是一抹微笑。 那是一抹怎样的笑啊,一片沉静的夜色之中,淡淡的月华之下,少年幽深的眸子灿若寒星,明明普通的干净相貌上,竟然突然显得美艳起来,唇边潋滟的色彩似乎要让人眩晕。 可那笑容之下潜在的危险却让人无论如何都不敢去忽视。 这一刻,那个穿着夜行衣的人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捂着肩膀伤口的手蓦然握紧,狠狠的,几乎要勒到血肉之中去。 空中的风,似乎就在这一瞬之间静止。 慕千雁的笑容收敛,脚下步伐飞快,一瞬间,便闪身至那人身前,单手伸出便轻易的扼住了那人的下颚,另一只手挑开那人面罩的下方,便探入他的唇齿之间,轻轻一拨。 然,下一秒,一身黑色缎子长袍的少年便僵了手,收回了探入的手指,五指变捏为爪,狠狠的拧在了那人的脖颈之上。 “呵,你晚了一步。” 那人笑声的得意,然后气息变得虚弱,身子慢慢软了下去,最后,砰然倒地,从屋檐上滚落下去。 只听一声闷响,下边传来一个行人的惊呼声,那人重重的摔落在了结实的地面之上。 确实,为时晚矣。 慕千雁冷了脸色,这没想到啊,这个人吞毒竟然如此之快,她心知此人可能会在牙齿上藏下剧毒,以在危急之时服下,却还是晚了一步,让那人就这样死在了眼前。 耳边传来一道行人的惊呼声,黑色的身影随风而动,从屋檐上飞掠而下,单手一捞,便将那人的尸体抓在了手中,在行人尚未反应过来之时,快速离去。 月色,微凉。 那个行人站在原地,楞了一会儿,又揉了一下眼睛,然后惊恐的瞪大了眼。 他方才,分明就是看到一个人从屋顶上摔下来了啊! 难道是他眼花不成? 然,下一秒,突然一道尖叫声在暗夜之中炸响,行人身前的屋子里,一个只穿着里衣,衣衫不整的女子砰的一声推开了紧闭的房门,从房间内冲了出来。 然后踉踉跄跄的跑了几步,跌倒在了行人身前不远处。 “救,救,救命……” 那女子面色苍白,显然受到了极深的惊吓。 原来,这女子本来今夜就睡得晚,而且一向浅眠,一丁点儿动静就会醒,今晚睡着睡着,突然觉得额头上有点凉,以为是下了雨,房屋漏水了,不曾想,等她点开油灯,在额头上抹了一把摊开手来看之时,却见掌心一片腥红,闻到的是明显的血腥味! 而她的床头上方,还有血在不停的往下滴落,浸湿了枕头。 女子的尖叫声一下子引来了周围巡逻的官兵和一些赶着夜路的零星几个行人,一时间,寂静的夜晚变得嘈杂起来。 屋子后边的小巷上,青石板小路古老的破旧,一片昏暗,显然是一个十分偏僻的地方。 “哎,我说,真是奇怪了啊!” “奇怪什么?” “你说如今朝廷和匈奴人交战,前段时间战事听说危机,很多地方都粮食紧缺,街道上萧条了些许,怎么咱们苏格城还是如以往一般模样,不曾受到战事波及分毫?” “哈,这老兄你就不知道了吧,且让我说与你听……” 两个身上带着酒气的穿着官服的男子从小巷上缓慢的走过,一道暗影静静的躲在小巷的一个拐角处,屏住了呼吸。 那两人的交谈声还在传来,寂静之中,就连脚步声都清晰可闻。 “长安城啊毕竟是皇城所在,皇帝住的地方再奢华在危难之时也要做做样子,节省粮食,让百姓们认为皇上节俭爱民,而不是荒淫无度,而咱们苏格城作为繁华程度可以与长安城一较高下的地方可就不一样了,咱们这儿虽然繁华,但是收成也高,更不需要像长安城那样做样子,所以该繁华的还是繁华,该咋样就咋样……” 那人醉醺醺的说着,话音离慕千雁所藏身的地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第174章 你是谁? 然,就在慕千雁打算带着方才那个穿着夜行衣的人的尸体从藏身的角落里出来的时候,前方两人前行的脚步突然微微一顿。 “哎,奇了,我怎么感觉我好像闻到了一股子的血腥味?” “哎哟,老兄你可真搞笑,喝醉归喝醉,怎么鼻子也失灵了呢。”那人身边的人笑眯眯的打趣道,脸上还带着醉酒的酡红。 “是么?”那人称奇。 “不然呢?哈哈……” …… 两人的交谈声终于越来越远,慢慢的消失在了慕千雁的耳中,她微微松了口气,缓慢的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肩上扛着的毕竟是一具成年男子的尸体,慕千雁不由得体力有些不支,手上一松,那人的尸体便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她微微眯起了眼。 虽不知这人是何身份,不过想来此人身上可能会有代表身份的物件,方才屋檐之上早已惊动官兵,来不及细看,所以只得夺了此人的尸身。 此时离这人死去的时候已经过了点时间,尸体已经有些慢慢转凉,摸起来有些僵硬了,掀开这人脸上蒙面的黑色面巾,下面不过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脸。 不过这脸此时已经被黑气侵蚀,显然服下的毒药不是一般的毒药,而他的身上,除了一个银色的焰火标志便没有丝毫物品了,这标记似乎有些眼熟,一时间慕千雁却是怎么也认不出来。 夜晚的风,徐徐的穿过她的衣襟,有些凉飕飕的,冰冷的脸上突然爬上一丝严肃,丹凤眼以勾,便是一抹凌厉色彩。 “不好!” 慕千雁低喝一声,突然从平地上一跃而起,动如脱兔,转眼间,身形便消失在了寂静无人的小巷里。 既然此人会服毒自杀,自然是想要对她不利,不过既然是想要对她不利,又怎么会只来一个人任凭她斩杀?要知道,凡是前来刺杀的都是先会摸清对方底细的。 那个幕后的人怎么会不事先知道她身边还有桃红柳绿以及张无存的存在呢? 所以,方才客栈内除了这个人,定然还有其他人存在,只是她一时被牵了思绪,没注意到罢了。 亦或者,这个已经死掉的杀手,目的不是逃离,也不是杀她,只是想把她引开。 想到这里,一身黑色缎子长袍的少年面容上闪过一抹厉色,内力运于周身,速度愈发得快起来。 前方朦胧夜色之中,月华之下,客栈的轮廓渐渐清晰,并且越发的明朗起来,突然几道黑影一闪而过,如一把锐利的剑映入慕千雁的眸中,右手,轻轻的放在了腰间的佩剑之上。 “啊!” 夜空之中突然响起一道略显苍老却又中气十足的声音,似乎受到了惊吓,伴随着一阵急退的脚步声,通过呼呼的风声传入慕千雁的耳中,分外的清晰,却让人的神经慢慢的紧绷。 冷风,呼呼的吹过,一片残花花瓣顺着风飘来,又悠悠的落下,几片零星的枯叶和娇嫩的残花飘落在站在客栈围墙之上的黑衣少年的肩头,又随风向后飘去。 少年一身黑色的缎子长袍,眸若寒星,薄唇微抿,却突然,轻轻一笑。 藏在宽大广袖之中的手微抬,素手带起一片枯叶,那叶却似乎突然富有了生命一般,携带着凌厉的气势,冲着马厩不远处的草棚旁边而去。 草棚旁,地面打扫的很干净,只有几片落叶静静的躺着,一个穿着布袍年约四十的男子站在原地,似乎惊魂未定。 竟然是这客栈的掌柜的! 而方才站在掌柜的身边意欲杀害掌柜的身着黑色夜行衣的人早已在落叶袭来之时,飞身抽离。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儿,那枚携带者凌厉气势的枯叶便从掌柜的耳畔飞速的擦过,嗖的刺入了掌柜身后的草棚,那草棚,应声而塌! 此等武功,实在是令人惊骇。 区区一枚残破枯叶,脆弱的根本无法伤到人的东西,却经眼前少年之手就这样轻易的使得草棚坍塌,这实在是…… 那意欲杀害掌柜的人退离了三丈远,此刻,周围又冒出了几个穿着夜行衣的瘦高男子,显然他们是同伙。 而那掌柜,此刻早已被惊得说不出话来,却依旧镇定的站在原地,这一份镇定心性看在慕千雁的眼中,实在难得。 一身黑色缎子长袍的少年眸中,一抹赞叹一闪而逝,心里,突然隐隐有一种想法浮上,红唇不由得一勾,那清冷的容颜上便染上了一抹艳色。 此时,若从高处往下看,可以清楚的看到此刻的场景,客栈后院的东面,一名墨衣少年迎风而立,长衫猎猎,广袖迎风而起,那袖子上的银色镂空细纹便在月色之下铺展开潋滟的华光,携着一身尊华,遗世而独立。 少年的对面,几个身着夜行衣眼神毒辣狠绝的人零落的散布在院落内,或立在墙头,或站在树梢,以一种包围的姿态,略有得意的看着眼前的少年。 两方对峙。 一时间,夜色又陷入了寂静之中。 然而,这次的沉默并没有太久,两方的打斗早已引起了客栈中人的注意,两个少年从客栈的前方跑了出来,手里各持一把剑,正是上官轩和罗柯连。 两人的衣衫还有些凌乱,显然刚刚从睡梦中惊醒,见到眼前的场景,立刻将手放在了剑柄之上,剑鞘持于胸前,眼神一下子就清醒过来。 “慕公子,这是……?”上官轩首先注意到了站在墙头的慕千雁,那一身桀骜孤冷的模样,竟看的人心都开始打鼓起来。 这样的场面,实在是令人意想不到。 慕千雁微微蹙起了眉。 惊动其他人,实在不是她的本意。 “上官公子,实在是多有抱歉,打搅你们了。”墙头之上,夜晚的凉风之中,一身黑色缎子长袍的少年冲着下方的上官轩和罗柯连做了一揖,然后那凉薄的眸子又看向前方之人。 突然,她轻轻一笑,低哑好听的笑声便缓慢的从喉间溢出,在夜晚听来,就像是来自修罗地狱。 听的人毛骨悚然。 笑了半晌,少年的笑声终于慢慢的止住,薄唇轻启,笑意斐然,“诸位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贵干啊?这天大地大,客栈的门也像诸位敞开,又何必这般偷偷摸摸的来,做这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呢。” 那声调悠长,尾音有意无意的轻轻勾起,意韵不明。 “哈!” 那似乎领头的人看了慕千雁一眼,似乎打量,眼底露出一副不屑的模样,然后开口道:“少年郎,切莫太猖狂。” 然,此话一出,站在客栈后院高墙之上的少年却只是微微抬了抬眼,轻呵一声,不置可否。 那眼底,哪里看的见丝毫对方的影子? 这般模样,可真是令人恼火呢。 似乎略微有些困顿一般,慕千雁抬起银白纤细的手指,掩着嘴轻轻打了个哈欠,凤眸微抬,竟是说不出的气势凛然,“说吧,目的何在,你看扰了那么多人的清梦,多不好呢。” 说着,她看向那些陆陆续续从客栈前门走来的人,脸色已经冰到了极点。 她现在最最讨厌的,就是引起一些不相干的人的注意,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不知为何,空气中突然安静了一会儿,然后,一道声音响起,那声音虽然平静的很,可是却能让人听出一股来自骨子里的狠辣来。 “你是谁?” 没错,你是谁,那个领头的黑衣人在问她是谁。 是呵,慕千颜又是一笑。 她是谁呢,她是慕千雁,还是慕千颜,还是公冶玉,还是那什么的裘妃娘娘?这么深奥的问题,她又怎么知道呢。 不过,只是瞬间,一身黑色缎子长袍的少年便飞身跳下了高强,清冷的音调也随之响起,“我是谁?慕千颜啊,你们这是蠢的不成?” 这么一句反问,似乎激怒了那群人,然而,实际上在那领头的听到“慕千颜”这三个字的时候,杀意,已起。 就在这时,夜色之中突然响起一个大汉的粗犷声音,后院的路口处,一个大汉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他的身侧,还跟着一个打扮的中规中矩却面无表情的少女。 正是张无存和桃红二人。 那领头的杀手看了来人一眼,突然大笑一声,身形跃起,一群人便快速的离去,渐渐消失在了月色之中。 “站住!” 张无存大喊一声,就要带着桃红一同追过去,然,就在这时,身前飘来一道黑色的身影,那人的眸子暗沉沉的,看着他,让他的心底都有些不安起来。 “公,公子……” “罢了,别追了。”慕千雁摆了摆手,莹白修长的手指轻轻的弹了弹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轻撩衣袍,缓缓向客栈内走去。 “喂!”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少女娇俏蛮横的声音,孙若晴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前方少年慢慢走远的声音,怒喝:“站住!扰了人清梦就想这样轻易的逃走么?” 第175章 别闹了 然,慕千雁却连看都不曾看孙若晴一眼,只是若有似无的看了眼站在最前面的上官轩,有些嘲讽的笑了笑,不曾停留,转眼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接触到慕千雁的目光,上官轩不由得有些尴尬,轻咳了两声,对身旁的孙若晴说道:“孙若晴,时间也不早了,早些歇息吧,别闹了。” 这话原本孙若晴听的很是舒心,可当上官轩说出后面三个字“别闹了”的时候,孙若晴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沉下脸来看着身侧一身华紫锦衣的少年,气愤的说道:“你说什么?别闹了?” “好了,快点睡去吧。”上官轩有些不耐,又是刚刚被人从睡梦中惊醒,所以现在被孙若晴这么无厘头的一闹,脸色也不大好看,口气便有些烦躁起来。 然而身侧的少女此刻就好像打了兴奋剂一样的精神,那眸子傲慢的,自上而下的打量着上官轩,然后冷哼一声,说道:“闹?谁闹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闹了,嗯?” “你没闹么?跟是你自己要跟来,还到处惹人,麻烦还不少么?” 罗柯连本来就心直口快,更何况也是很看不惯孙若晴的行为作风,直截了当的就说了出来,倒是弄的上官轩尴尬起来。 孙家,上官家,罗家,这其中关系可是匪浅,千万不能闹僵啊,比竟这孙若晴可是个及其会打小报告又傲慢无礼的女子。 想了想,上官轩想着是否该让着她一点,正想着开口,却又被身侧女子细细的高傲的嗓音打断了念头。 “呵,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休得胡说八道,这大半夜的到底是谁在闹?还不是刚才那个阴森森的古怪小子,你们怎么不说他来说本小姐啊,我生气这是人之常情!” 孙若晴抬起尖尖的下巴,一双眼睛蔑视而愤怒的看着慕千雁离去的方向,一想到轩哥哥竟然这么说她,心里就委屈的不得了,那模样就愈发的咬牙切齿了。 此刻,那些被吵醒的人也都走开了,比竟这客栈里现在住着的人除了慕千雁他们,其他都是这三家的人,那些人就算被吵醒了,也不敢对眼前的小主子发火不是? 是以,此刻人群散去,只剩下不停嚷嚷的孙若晴和站在一旁心里已经极其不耐烦的上官轩和罗柯连。 没办法,良好的教育让他们两都不会在这等危险的深夜抛下一个女子独处。 这般场景,却也是当真尴尬。 看着众人陆续离开的场景,孙若晴不知怎么的竟然觉得有些委屈,抬起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就一副小鸟伊人的模样看着明显已经生气冷下一张俊脸的上官轩,轻声的,委屈的叫唤道:“轩哥哥~” 少年不曾搭理。 “轩哥哥,若晴错了,若晴以后再也不无理了,轩哥哥,你原谅若晴好不好,若晴知道轩哥哥你是关心我,是我耍小孩子脾气不乖,轩哥哥可不可以别放在心上……” 看到上官轩理都不曾搭理她的模样,孙若晴心里一下子就着了慌,脸上一下子就收敛了娇小姐的蛮横模样,楚楚可怜的看着眼前一身华紫锦衣的少年。 她在想啊,她的轩哥哥这么开朗的一个人,怎么在她面前连笑都吝啬笑一下呢,轩哥哥怎么可以这样子对她呢,他们可是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轩哥哥应该是最疼她的才是,轩哥哥…… 这样的一番话,说的可真真是好听的不得了,若是换了寻常男子,看到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妙龄女子这么对他说话,早就是按耐不住,不忍这样的女子伤心了,可上官轩又岂是那些普通人? 上官轩毕竟出身名门世家,长的好看的姑娘见过的岂止一个,而且又和这孙若晴自小一起长大,对于孙若晴的德行可是再清楚不过,此刻孙若晴这样示弱的看着他,也不至于到让他动心心软的地步。 是以,毫无以外的,上官轩一如既往的甩开了孙若晴伸过来拉他的手,转身就要离开,与此同时,还不忘对身后的罗柯连说道:“柯连,别忘了送孙若晴回她房间。” 那句话说的毫不在意,是少有的冷冰冰,可以说,这几天上官轩是忍到极致了。 先不说早上擂台之战之后这孙若晴毫不在意他人眼光的像八爪鱼一样扑上来的事儿,就说正午的时候莫名其妙的惹恼慕千雁,到处乱撒大小姐脾气就已经让人厌恶了。 更何况晚上因为这事儿特意去找了慕千雁道歉,然后孙若晴又立刻给他惹了麻烦,这当真是…… 令人厌恶至极。 “什么!” 罗柯连瞪大了眼睛,轩说什么?让他送这个疯女人回房间?真******…… 想着,他立马就扯住了要离开的上官轩的衣袖,然后转过身去,笑眯眯的对身后的孙若晴说道:“孙若晴啊,我们送你回房……” 这脸上堆笑的模样,任人都看的出是咬牙切齿,根本不是真心,孙若晴自然不是白痴,虽然骄横无礼了些,可毕竟也是在官宦之家长大的,从小到大也看过了不少人的谄媚和暗中互掐,是以,看到此刻罗柯连的表情,孙若晴立马明白了什么。 “哼,送什么送,不就几步路吗?你当本小姐没脚?不,需,要!” 她狠狠的瞪了身边的罗柯连一眼,一转身,扭着腰肢就自己回了客栈,蹭蹭蹭上了楼。 “哟呵。” 罗柯连嫌弃的冲着孙若晴离开的方向哼了一声,然后扯着嗓子低声吼了一把,道:“哼哼,孙若晴,别不知好歹,人家可是好心送你,当心半路客栈内冲出个蒙面人把你给那啥啥了!” 说着,他回头去看上官轩,“走吧,睡大觉去,去******孙若晴!” “别说过了。”上官轩皱了皱眉头,叮嘱了罗柯连几句,“到时候要是真发生个什么,担当责任的还是我们,毕竟孙若晴这个孙家大小姐是跟着我们来的苏格城,要是有什么万一,我们也没什么好处,可别为了争口舌之快为以后惹下祸端。” 第176章 两伙人 说这话的时候,上官轩脸上似有愁绪,眉头微微拧着,那原本一直开朗阳光的面容似乎经过岁月的沉淀慢慢的成熟起来。 此情此景映入罗柯连的眼中,让他不由得有些愣住,然后摇头叹了口气,说道:“不愧是上官家的长子,确实有些子承父业的模样了,看来,你还真的是一个当官的料,就算你自己不怎么愿意进入朝堂,但是你现在的思维考量……” 说到这里,罗柯连摇了摇头,对于上官轩来说,有些事情还真的是注定的。 上官家时代为官,到了上官轩这一代,自然也是不例外的。 此话一出,上官轩微微愣了愣,然后摇头无奈而笑,“谁知道呢,我现在不担心入朝为官的问题,担心的是,若我以后当了官,家中长辈会不会要求上官家和孙家联姻,到时候,只怕我的日子就难过了。” “也是。”罗柯连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在,然后两人也不在停留,缓步往各自的房间所在走去。 夜色寂静,两人的交谈声越来越远,直到那身影消失在了院落之中,月色,竟愈发的皎洁明朗了。 不远处坍塌的草棚旁,掌柜的似乎被草棚的突然坍塌吓得不轻,此时也站了起来,却不往自己住的房间走,而是小心翼翼的再次往马厩处走去,然后略微张望了一番,装作不经意的转过身去,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夜色,寂寥。 “唔,唔……” 马厩之中,隐隐约约传来女子的声音,似乎被人捂住了嘴巴,正在努力的发出声音好让人来救她。 “闭嘴。” 一道冰冷的女声响起,紧接着,有一道男音传来:“雪灵,放开她吧。” “放什么放,没见这姑娘一直唧唧歪歪的发出声音么?要是我一松手她把人给招来了怎么办?” 女子显然有些不耐烦,不过还是特意压低了声音说道。 然后马厩中便响起一阵轻轻的闷笑声,男子的声音带着几分调侃:“雪灵啊,你训练的时候挺好,练就了这么一副冷硬的模样,可怎么脑子就不好使呢?我们对这姑娘没有恶意,她干嘛乱叫,反倒是你,人家一来就抓。” “所以呢?” 那被唤作雪灵的女子不高兴的回了一句,然后松开了捂住身前女子嘴巴的手,一边警告道:“我现在放开你,你不许像母狗一样的乱叫。” 这话一出,比喻的可当真令人气恼,被她捂住口鼻的女子皱起了秀美,眼里闪过一抹厌恶的不耐。 直到身后的女子松开了捂住她嘴巴的带着厚茧的莹白手掌,才大口的呼吸着被夺去的空气,回头看向那叫雪灵的女子的眼神,说不出的冰冷。 “你们是谁?” 柳绿一手捂着还有些气闷的胸口,一手搭在腰间的佩剑上,一双眸子冷冷的看着眼前两个穿着夜行衣连脸都不曾蒙上的男女。 没错,这个被人捂住口鼻的女子,正是刚刚被慕千雁派去马厩查看一番的柳绿。 方才进来之时,柳绿便察觉有些不对劲,但是却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威胁,是以虽然小心了些,却没有过多的防御,却不曾想身后突然出来一个女子,两人过招不过四招,她便被制服了,直到现在才被放开。 其实他们在马厩打斗时也发出了些声响,不过正好被公子和那黑衣人的交手声盖住,是以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现在看来,这两个人和刚才攻击慕公子的那群人不是一伙的,是两伙人。 那他们有什么目的,当真如他们所说不会对公子以及他们这些手下不利? 然而,眼前的两个人似乎觉得她的问话实在是有些搞笑,接着那个从始至终一直笑得温柔的男子说道:“我们是谁刚才不是都听出来了么?她叫雪灵,至于我,叫雪承。” 这般打哈哈一般的回答,却让柳绿更加的有些怀疑起来,这样的两个人,武功显然高出她太多,却连身份都不知道,来这已经住满人的客栈更不知道是有什么目的,当真是令人担心。 “你……” 想着,柳绿的眼神又冷了几分,正要再次开口,却不想,才说了区区一个字,便被一道孤冷的声音打断,是她所熟悉的少年音调,低哑,暗沉,却清韵悠长。 “两位前来,不知有何贵干?可不能拉着我的侍女不放啊。” 慕千雁缓缓的踱步向马厩走去,似乎踏月而来,携着一身尊华。 听到这声音的瞬间,柳绿心中顿时一喜,回头看去,正见一身黑袍的少年缓步走来,那眸色孤冷悠长,长袖上的银色镂空边纹曳曳,竟恍似仙人。 与此同时。马厩附近坍塌的草棚一角,一个黑影出现在后方,慢慢向一处房间走去,那人开门的时候,略微回了一下头,月色下,那轮廓依稀有些像客栈掌柜的。 …… 慕千雁的出现太过突然,倒当真是让那对男女意想不到,愣了一下,然后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哈,没什么,误会而已,误会,误会。” 雪承双手抱拳,冲着慕千雁行了一个江湖上的理解,便立马松开了还遏制着柳绿肩膀的手,往后退了三步,同身侧被唤作雪灵的女子一同向眼前踏月而来的少年又是一抱拳,道:“多有误会,失礼了。” 话落,两人对视一眼,便打算运起轻功离开。 可哪有那么容易? “二位,既来之则安之,既然来了,怎么可能什么都不需要,怎么可以什么都不带走呢?就不担心回去之后被你们的主子责罚?” 身后传来少年意蕴深长的声音,少年那双好看的眸子若有似无的打量着前方打算离去的男女,不经意间的一笑,便是有些许的阴森。 第177章 小姐还是公子? 那目光,竟是看到两人脊背发麻,一股子的阴森。 “那公子想要如何?告诉我们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么?”一身黑色夜行衣的女子回过头来,一张清秀的冷漠面容上带着一些讥诮,“亦或者说……小姐?” 说这话的时候,女子看向慕千雁的神色一如既往的漠然,但更多的是讥讽,以及那幽深眸底深藏的试探。 没错,她在试探眼前的少年,试探此人到底是谁。 这话一出,似乎有些惹急了雪灵身边的男子,男子一直温柔的无懈可击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埋怨,然后又恢复了平静,只是拉上身侧女子的手,说道:“胡说什么,走吧,夜深了,咱们也别打扰慕公子歇息了。” 说着,就打算拉着雪灵离开。 “雪承,你松手。” 然,女子竟是不领情,冷冷的扫了眼两人交握的手,然后抬眸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少年。 一身黑色缎子长袍的少年依旧那样随意的站在原地,他的身边站着早已挣脱他们的柳绿,不知为何,此刻的少年,在他们看来是那么的死寂。 没错,一片死寂。 于此同时,女子似乎是无意的将目光看向慕千雁的身侧,柳绿的面色似乎有些僵硬,略微不安的模样投射入雪灵的眼底,心中愈发的怀疑起来。 主子找了那个人那么久,原本早已失去希望打算放弃,如今因为鸿来芳院无意间见到的那个不知是少年还是女子的人,竟然又开始寻找起来。 这一次,主子寻找黑衣少年的劲头竟然可以和最初寻找黑衣少年时的劲头相比拼,可见主子这一次是抱了多大的希望。 是以,不论这一次出现的黑衣少年是否是当年那个高僧口中所说的少年,她都要尽力一搏,至少不能让主子失望,从而失去了让夫人起死回生的希望。 据主子的描述,似乎因为那人易容,不清楚那个要寻找的人是男是女,可能是男子,也可能是女扮男装,所以,她打算好好试探试探眼前这个被叫做慕千颜的少年。 想到这里,雪灵的目光愈发的坚定起来。 夜色,微凉。 初听到那女子说出“小姐”这两个字的时候,慕千雁承认她确实愣了一下,不过,一切也只是片刻之间而已。 暗自冷笑一声,慕千雁心知对方是在对她的性别或者身份抱有怀疑,却也不表露出来,而是依旧那般平静的看着眼前的人,以不变应万变。 她自认当初让巧竹扮演裘妃娘娘为国祈福,而她自己则改头换面出来的事情没人知道,可眼前之人竟然会来怀疑她是男是女,这说明幕后之人肯定对她有过特别的关注,不然根本不会那么清楚她的变化,亦或者说,不会那么清楚她的异样。 这个时候,她就须得万事小心了。 “怎么?慕公子不想解释些什么吗?” 见事已至此,说出去的话毕竟如同泼出去的水,想收也收不回来的,是以那名唤雪承的男子也没有再多做纠结,而是继雪灵的问话继续逼问道。 说这话的时候,雪承特意加重了“公子”这两个的咬音,似在强调眼前之人很有可能不是男子而是一名女子。 只是口气略显和缓,温柔的有些不正常。 也是,干这一行的人,哪儿有一个是正常的? 这两人的装扮,一看就能知道是某些人的手下,而且还是得力干将,定然接受过特殊的训练或者战场的洗礼。 “呵。”突然一道轻呵声响,如幽谷空鸣,清冷回响。 月色朦胧,潋滟的月光映照在客栈后院的地面上,却越发的衬得那一身黑衣的少年清冷出尘。 明明一张普通的脸,那双眼睛却出奇的好看,就算是冰冷的一眼,也如冰下溪泉那般的让人沉醉。 “可当真是稀奇的很。”慕千雁的目光扫过这两人看来的目光,眼中的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冰冷,然后转过身去,便要带着柳绿离开。 这么一般的模样,倒是让雪灵雪承二人有些怔愣,因为慕千雁的态度太过淡定冷静,根本不像是秘密被拆穿的模样,让他们自己都不由得有些怀疑起来。 怀疑是不是他们搞错,眼前这人真的是男子。 不过就算眼前这个身着黑色缎子长袍的少年是个男子,也不能代表能排除此人并非主子要寻找的人。 更何况…… 雪灵眸色一转,又再次看向跟在慕千雁身旁的柳绿,说道:“慕公子啊,你真的不打算说些什么吗?” 她的口吻,一如既往的冰冷,一如既往的强调着“公子”二字。 而她看向柳绿的视线又太过明显,存在感太过的强,以至于让慕千雁不得不顺着她的视线往身侧的柳绿看去。 以柳绿的敏锐,如何会发现不了眼前女子看向她的视线?早在雪灵第一次看向她的时候,她就有一种预感,预感自己可能会给慕千雁带来麻烦。 可惜,这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就算她想让眼前两个身份不明的人忽视她,然而,有余而力不足。 “慕公子,你注意到你侍女的表情了吗?我想,她已经出卖了了你呢。” 女子以陈述的口吻说道,又打量了一会儿柳绿,然后说道:“慕公子可能没有注意到,刚才在下问你是不是该叫你‘小姐’的时候,这丫头的脸色可是有些惊讶和担心呢。” 此话一出,雪灵和雪承二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慕千雁的神情上,想要从她的脸色上看出一些倪端。 然而,竟然是无用功,少年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凉薄平静,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神色因为她的话而有所变化,只是再次抬起停下的脚步,往客栈内走去。 前方还传来少年孤冷的音调,那种自信和寒冷,竟然让身后的一对男女不敢再怀疑她丝毫,“对于我的侍女,你们,会有我了解么?” 第178章 不必说清 院落外吹来一阵风,吹起地面上飘落的枯叶和残花,在一片银白的月华中,分外的美丽。 雪灵站在原地,看着少年慢慢走远的身影,微微叹了口气。 这可真是…… 在这个叫做慕千颜的少年面前,他们的问话简直就是无用功。 “你看,我早就让你别问了。” 男子无奈的摊了摊手,对身侧容颜似雪的女子说道。 女子似乎有些生气,原本就冰冷的俏脸上,脸色又冷了几分,说道:“也并非我本意,只是觉得既然来了,还打了照面,倒不如探查清楚的好。” “那现在怎么办?” “嗯,还不确定那人到底是男是女,一切等主子画出那人的肖像再说吧。” “你确定?主子虽然通过记忆水晶看到了那人的模样,却并没有看清,这样画出来的肖像能有什么用?” “至少给了些寻找的方向,可以辨别一二。” 说话间,一男一女的交谈声在夜色中慢慢淡去,两人早已离客栈后院有些距离了。 院落内,终于恢复了夜色该有的安静。 后院的房屋内,一扇窗被人从里面慢慢的推了开来,一个中年男子小心的从窗口探出了头,四处张望了一番,确定院落内已经没有了其他人后,才长长的松了口气,又关上了窗。 “夫人,他们走了。”掌柜的从窗台旁走到桌子边,将油灯吹灭,对躺在床上一脸虚弱的妻子说道。 “咳咳,哎哟,这次在这儿住的都是群什么人啊……咳,咳咳,太危险了。” “唉,你早些歇息吧。” …… 然,此夜,未眠。 此时,已是三更天,天边月色如水,在浓重的夜色之中显得分外的柔软,此刻夜幕下的客栈环境处处透着一股让人说不出的诡秘。 那些某个让人不曾注意的角落,伸手不见五指。 只有一间房间的窗边,还透着昏黄的灯火,在墨色渲染的夜色之下,隐隐绰绰,让人看不大分明。 “回禀公子,刚才……” 一个穿着侍女服饰的女子恭敬的对身前身穿黑色缎子长袍的少年行李禀告道,那面色冷静,正在陈述刚才在马厩发生的事儿。 然,少年却是随意的摆了摆手,说道:“不必说了。” “啊?这……”女子似乎有些意想不到,抬眼向身前一脸漠然孤冷的少年看去,心下揣揣然。 她知道眼前之人虽然表面上的身份是梁氏皇朝的宠妃裘妃娘娘,但实际上曾是褚卫褚将军的棋子,在宫中的暗线。 不过,不管如何,眼前的女子终归是在深宫之中久居的人,能在这样的深宫之中生活下来并且成为皇上的宠妃,那心机也不是常人可以比拟的,想法定然比其他人要多一些。 她现在担心的是,眼前之人口上让她不必讲述刚才马厩之内发生的事儿,心中会不会对她有所怀疑猜测呢? 想到这里,女子的心里有些紧张担忧起来。 慕千雁看着眼前似乎陷入深思的女子,虽然不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不过也可以揣测一二,不由得失笑摇头,道:“柳绿,你不必多想,方才我来之前在马厩上发生的事儿你不必说我也大致清楚,所以你也不需要解释了,若我真对你有什么怀疑,自然不会还让你待在身边。” 此话一出,倒是让柳绿有了些许的放心,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倒是另一边站着的桃红和张无存,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从回来到现在,一直都不曾发言。 慕千雁看了那两人一眼,也不曾说什么,兀自倒了杯茶,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面,眸色略深。 方才,若不是客栈掌柜的及时发现马厩中情况不对而来找她,只怕以柳绿的性子被那两人挟持后还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儿呢。 而今晚出现的那两伙人,实在是难以看出他们身后之人是谁,最终目的到底何在。 唯一能知道的是,这两伙人现在都不打算杀她,而其中一伙人的身上有银色的火焰标志。 虽不知这身上带有银色火焰标志的人是幕后之人所雇的杀手还是幕后之人的手下,但是只要弄清楚了这个银色火焰标志所代表的含义,很多事情就会方便很多了。 思及此,眸色,微微一冷。 好啊,她慕千雁尚自还没有什么动作,这些人倒都开始蠢蠢欲动了。 那我们就来看看,斗到最后,到底是谁输,谁赢! 少年纤薄的红唇微微一勾,淡眉一扫,那孤傲幽深的眸子中,冷意乍现! “说吧,你们在醉花楼都探听到了些什么消息。”一身黑色缎子长袍的少年突然转过身来,那静静投来的眸子,冷的让人蓦然心慌。 然,那张无存和桃红两人听眼,只是对视一眼,眉心微锁,竟是不曾回答,似乎斟酌了半天,张无存才缓缓开口说道:“公子,这波斯舞娘那儿也没什么花头,问题倒是有一个。” “哦?”慕千雁心念微动,看向那口吻有些迟疑的大汉。 “就是这些波斯舞娘们根本不打算带小厮过去。”桃红接口道。 张无存曾对桃红说过,慕千雁的打算是想要扮演跟在波斯舞娘身侧的小厮,以此混进欧阳府。 为何须是小厮?因为焰火队这个雇佣兵团队里根本就没有女子,所以只能扮演帮那些波斯舞娘搬东西的小厮。 而如今得知那些波斯舞娘们根本不带男子进去,到当真是出了一个难题。 此话一出,慕千雁也不由得微微拧了眉头,然,只是瞬间。 “不过是小问题罢了,不足为奇,你们在醉花楼内可有探知具体时间和她们进入欧阳府的方式?是她们自己去还是由欧阳府的人来接?” “时间差不多是在明天下午申时,不过欧阳府的马车是否来接……这……”张无存摇了摇头,只是配着那面上神情,却是不知道是何意了。 第179章 夜探将军府 “时间差不多是在明天下午申时,不过欧阳府的马车是否来接……这……”张无存摇了摇头,只是配着那面上神情,却是不知道是何意了。 “难不成是欧阳府的马车亲自来接那些波斯舞娘?”柳绿出声问道。 “不然。”张无存略微皱了皱眉,说道:“据说波斯舞娘们在欧阳将军寿辰上要表演的节目尚未确定,所以也不清楚需要的舞娘人数,若是人多,便由欧阳府公子派一辆大一点的马车来接,若是人少,那么便直接由醉花楼的花车去接了。” 原来如此。 慕千雁微微颔首,也不多说,只是道:“时间不早了,你们也歇息吧。” 言罢,转身出了桃红柳绿的房间。 见此,张无存自然也没有理由待在两个女子的房间了,便也跟了出来。 “公子。” 身后传来熟悉的音调,少年回眸看去,正见张无存从桃红柳绿的房间内出来,“公子可有什么打算?我看那焰火队的人都不想做那个最先混入欧阳府的人。” “虽然是与焰火队合作做任务,但是此类事情还是自己去做比较放心些。” 慕千雁心中早已有了想法,是以,张无存开口询问的时候她很快就回答了上来,“我自有打算,不必担忧。” 话落,一身黑色缎子长袍的少年轻撩衣袍,施施然向自己的房间方向走去,张无存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叹了口气,也回了马车上去睡觉了。 若说张无存问慕千雁这个问题,其实也不足为奇,因为慕千雁毕竟是一个女子,现在醉花楼那些去欧阳府上的波斯舞娘们如果不打算带小厮之类的人,那么慕千雁去的话就必须以女子的身份进去。 而如果以女子的身份进去,那就必须打扮的如波斯舞娘一般的裸露,如何不让人心中担忧? 是夜,浓重的夜色渲染,此夜,注定不眠。 月影悄悄的隐入了厚重的乌云之后,华光渐敛,宛若少女的容颜,羞涩中透着绯然的动人。 嗖—— 一道暗影在夜色之中闪过,掠过地下层层屋檐,掠过面面高墙,一闪即逝。 “什么人!” 欧阳府的一处院落内,突然响起侍卫警惕的声音,然后便是一阵兵刃声。 静,死一般的寂静,几乎能听到人的呼吸声,和脚踩在地上发出的微不可闻的声音。 “喵~” 不知何处传来一道猫叫声,然后不远处出现一双碧绿碧绿的眸子,紧接着,一只黑猫从侍卫们头顶的高墙上优雅而快速跑过。 “哎,原来是只猫啊。”一人说道。 然后一道不耐烦的声音起,“好了,休得一惊一乍的。” 那人似乎是侍卫领头的,他的话音方落,周围便响起一阵兵刃收起的声音。 “走吧。” “过几天就是老爷的寿辰了,想要前来贺寿的人不少,大伙儿警惕着些。” “是。” …… 巡逻侍卫的声音渐远,直到身影消失在了视线,一抹黑影才缓缓从院落的一处隐秘角落走出。 那人一身衣衫猎猎,眸色寒凉,宛若坚玉般的脸上是一抹不符合年纪的冷静沉稳。 竟是慕千雁。 “不愧是将军府啊,守卫当真森严,就连侍卫的敏锐程度都是不可小觑的。” 少年低哑的声音悄然响起,在一片寂静的夜色之中他的轻喃宛若蚊蝇轻鸣,不一会儿便被树叶的沙沙声掩埋了下去。 然,此刻,那处隐秘的角落早已不见了少年孤冷的身影。 长风吹起,夜色下,暗香浮动,这是一处女子的院落,远远看去,整个欧阳府也就这里还通明着。其余院落要么灯火隐约微亮,要么便是早已陷入了沉睡之中。 “夫人,你就别难过了,子靳(jin)毕竟年少,不知道这些事儿……”早已年迈的欧阳将军坐在太师椅上,看着身侧正掩面抽泣的妻子,一张老脸上满是心疼。 对于后天他的寿辰上独自欧阳子靳的安排,他就算再怎么着也不好拒绝啊,毕竟当年的事儿这孩子根本不知道,也不知道在他之上其实还有一个兄长和一个姐姐。 他的这一双子女啊…… 此生他最对不住的就是这双子女。 想到这里,欧阳老将军也叹了口气,无力再去安慰身侧哭的心尖抽痛的妻子。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八年,但是那双子女毕竟还是自己的孩子,在这种时候想起,如何会不难受? 因为这,他每年的寿辰都主张低调举办,或者不办,却没考虑过子靳的感受,子靳毕竟是个聪明的孩子,而且十分孝顺,每每他过生辰都这般简陋,子靳心中难受啊。 是以,他这次才答应了子靳为他举办生辰,却不曾想,子靳竟然命人偷偷将他的生辰之日散播了出去,引来了不少达官显贵,这…… 哎! 想到这里,欧阳老将军重重的叹了口气,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屋内明亮的灯火照的窗外的小院也有些光影,借着着微弱的光,慕千雁半伏在屋檐之上,小心的掀开了屋檐上的一片砖瓦。 方才过来之时,她便隐约听到里面有谈话之声,却不想因为太过警惕欧阳府上的人,精神高度集中,便不曾听清里边的谈话,只是依稀听到了“夫人”二字。 想必这便是这欧阳将军夫人的住所吧。 砖瓦被轻轻的掀开,小心的搁置在了一边,里面明亮的灯火便立马照射出来,一时间有些不适应,略微花了眼,直到眼睛突如其来的难受稍稍减轻了些,慕千雁才再次往下放看去。 里边之人,一男,一女。 女人正拿着绢帕掩面抽泣,而男人此刻正从座位上站起来,在女人身前的地面上来来回回的走,看那身形魁梧健朗,竟不像是年过半百的人。 不知为何,看着这身影,慕千雁没有来的感到一阵眼熟,想要去仔细看看此人的脸,可惜两人均背对着她,压根儿就看不清那张脸。 慕千雁心中不由得有些恍惚,不知为何,心底里一股子辛酸的感觉就那样突兀的冒了出来,竟然是没由来的感觉歉疚。 第180章 竟然是…… 这种状态,当真让她恼火。 “老爷……” 下方正抽泣的女人突然开口说话,将慕千雁有些恍惚的思绪拉了回来,冷眸,微凝。 “老爷……” 欧阳夫人又轻声呼唤了句,话音还带着些许的哽咽,但已经止住了抽泣。 欧阳将军没有回话,依旧背对着自己妻子,似乎有些生气,又有些悲伤的意味在。 慕千雁不由得撇了撇嘴,她来这欧阳府可不是想要来看这两口子吵架的。 正想着要不要去那欧阳公子的院落看看,却怎么也挪不动脚步。 不知为什么,她就是不想离开,她心里总有一种莫名的直觉,让她想要留在这里一探究竟。 她想看看这欧阳将军到底是何许人也,她……是否认识?若不然,自己心里这种奇特的感觉实在是难以言说。 “老爷。”那欧阳夫人又轻声唤了句,然后起身走到了欧阳将军的身侧,说道:“老爷,莲儿知道不该这么大反映,也知道这次的寿宴是必须举办的,只不过……” “只不过莲儿有个不情之请,希望老爷您答应。” 欧阳夫人站在欧阳将军的身后,一双素手捏紧了手心离的绢帕,话语中是明显的担忧,却不敢多说分毫。 然,欧阳老将军只是微微侧了侧身,什么也不曾说。 他侧身的时候,微微露出了些脸,看起来似乎肤色健康的很,慕千雁却依旧无法看出此人是谁,只是感觉眼前这个欧阳将军给人的感觉是越发的熟悉了。 微微侧眸,慕千雁将脸贴的与屋檐又近了些,想要透过屋顶上刚刚掀开的一个小洞,看的更加仔细些。 一身少年的打扮,黑色的缎子长袍巧妙地在夜色中形成了保护色,少年半跪在屋檐之上,动作干净利落,竟是极好的掩饰了自己的存在。 下方安静了一会儿,那欧阳府的夫人见自己的夫君不曾说话,只得继续说道:“老爷,莲儿想,后天老爷生辰,可不可以不参加,莲儿想去寺庙礼佛三日……” 此话一出,话尚未说完,竟是引得身形健朗的欧阳将军虎躯一震,猛然转过身来。 “你……说什么?” “我是说……” 下方两人的说话交谈声似乎渐渐远去,欧阳将军转身的瞬间,慕千雁只感觉晴天一道霹雳,整个人便硬生生的怔在了那里,脸色惨白。 那双深沉的冷眸中,出现了一抹难以置信,以及一丝痛苦之色。 手,紧握成拳! 她万万没想到,眼下这个欧阳老将军竟然就是,竟然就是欧阳络! 不,不是万万没想到,她早就该想到的,在第一次听说欧阳府的存在的时候,在第一次听说欧阳老将军的存在的时候,她就应该想到的,她就应该知道的啊! 眼,有些痛苦的合上,慕千雁整个人僵在了原地,竟忘了此刻正在别人家的屋檐之上。 …… “好吧,允了。” “多谢老爷。” “多为两个孩儿烧些香火钱,以慰在天之灵。” …… 下方依稀又有声音传来,由远及近,与此同时,欧阳府夫人也转过身来,那张脸,清晰的出现在了慕千雁是视线之中。 正是秦莲。 脸色,又是一白,慕千雁突然想到了欧阳络的那双儿女,只觉得悔不当初,追悔莫及啊! 当年,她慕千雁集女尊之兵力,女尊之势力,帮助粱谨夜稳固在祁南国外姓王爷的身份势力,帮助他夺得祁南国的兵权,然后为他打下如今的梁氏皇朝。 那时候,她曾相中一个壮年不得志的男子,他叫欧阳络,在她看来,这个男子胸有大志,又极其忠臣,而起兵法武功皆有独到之处,可以重用。 那个欧阳络,便是如今眼下年过半百的欧阳老将军。 当年,不出她所料,也不让她失望,欧阳络屡屡立下战功,功勋显赫。 后来,欧阳络的一双儿女也纷纷参战,更是从区区执戟郎中一路上升,位居副将之职!【执戟郎中:相当于现在的门卫】 这样的行军奇才,确实是难得一见。 更何况忠心耿耿,实属难得。 然而,毕竟是臣子,位高权重者若坐的太高,兵权太大,也是在是令为君者感到危矣。 八年前,一场战役完胜之后,粱谨夜心中惶惶,认为欧阳一家对于他的君王之为实在是一个大威胁,是以,那天夜里,梁谨夜放下手中杂务,前来找她,言此忧心。 前世那个时候,她虽然心中信任欧阳将军一家,但是却一心为着梁谨夜,最后终于妥协,精心策划的一场表面光鲜的谋杀。 八年前,三月二十七日,欧阳将军一双儿女,欧阳以南,欧阳以云,在长平一战中,因深陷重围,壮烈牺牲! 这该是多么光鲜的谋杀啊。 而欧阳络一双儿女死去的当天,正是欧阳络的四十二岁寿辰! 这又该是多么的悲痛欲绝,以至于每个生辰都会记得自己的孩子,死去的惨状。 也难怪刚才欧阳络和其夫人秦莲交流说到生辰,只怕欧阳以南和欧阳以云死去以后,他的每年寿辰都是过的极其简单甚至不过的吧? 呵…… 慕千雁冷笑着,冷笑着,能感觉到那几乎能压迫苍穹的层层乌云堆积而下,让她感到胸口一阵气闷。 那向来凉薄的眸子里,翻搅成说不清的色彩,悔恨,堆积而来! 她慕千雁聪明一世,竟然为了粱谨夜这种人渣而毁了别人的一辈子,毁了自己的一生,毁了欧阳家一代忠臣! 当年呵,她的一切都做得太过巧妙,真的,太过巧妙,以至于没有人发现丝毫倪端,没有人发现丝毫的蛛丝马迹,没有人感觉到欧阳络一双儿女牺牲的疑点。 更以至于欧阳将军颓败之后依旧为梁谨夜效力,为她效力,在战场上屡屡夺冠,打下一场又一场精彩的仗! 第181章 另有其人 若说这辈子她慕千雁对不起的人,真的太多,对于欧阳将军,她更是觉得无法挽回。 也是,她前世为梁谨夜所做得恶还算少吗?不少了,她对不起的人数不胜数,她慕千雁原本就是一个恶人,如今还玩卷土重来的戏码,找梁谨夜这另一个恶人来算前世今生的帐。 哈哈,当真可笑! 少年的脸上流露出明显的悲怆,那一身内敛的气场突然就爆发了出来,狂暴的席卷,引得宁静夜色下轻轻晃动的树梢都剧烈的震颤起来,发出响亮的簌簌之声。 这毕竟是将军的府邸,这般明显的气场波动,很快就引起的那些侍卫的注意,而欧阳络更是有所察觉。 “谁!” 一道中气十足的利喝声响起,院落的门被人从里面猛的推开,欧阳络夺步而出。 不妙! 慕千雁神色一凌,终于从过去的思绪之中回过神来,心中一惊,脚下轻点,在屋檐上几个起落,便急速离去。 然,欧阳络毕竟是将军,习武多年,武功功底也是极其深厚,随即紧随而上,长风拂过,那凌烈的风一下子让慕千雁清醒了不少。 “阁下何人,既来之,又为何走的如此仓促。”身后传来欧阳络的声音,慕千雁不曾言语,只是加快了身形,蓦然一个虚招,便隐身躲进了欧阳府的某个隐秘角落。 欧阳络以为夜闯欧阳府之人已然逃离,眉头一拧,转身原地返回。 伸手不见五指的角落,慕千雁看着欧阳络离去的背影,轻轻的舒了口气。事到如今,她依旧没有做好面对欧阳络的准备。 不过,想要知道的东西还不曾探听,她又如何能走? 心中暗叹一声,待欧阳府侍卫的巡逻喧嚣搜查之声渐渐远去,才走了出来,随意找了一棵隐秘高大的树木的一跃而上,便打算在树梢上稍作歇息。 今夜着实疲惫,直到此刻,尚未歇息半分,看时间离黎明时分倒是还有些时间,也不急于一时,毕竟此刻欧阳府的侍卫们神经正处于高度警惕,若她现在立马行动,岂不就是胆大妄为?只怕一点微小的声音变能引来很多人的注意了。 疲惫的合上了眸子,慕千雁双手交于脑后,斜倚在树梢之上,慢慢睡去。 …… 欧阳夫人秦莲的院落内,女人手握着绢帕,焦急的走来走去。 方才她正在和老爷谈话,却不想中途发现有外人进入府中,老爷二话不说便追了出去,此刻又尚未归来,可千万别出了什么事儿。 正想着,院子外突然有人敲门,在这样一个令人紧张的时刻,突如其来的敲门声,让秦莲心中蓦然一跳,一时不敢说什么话。 “别开。” 秦莲压低声音对着就要去开门的贴身婢女说的道,朱唇紧咬,眼中不乏担心害怕。 似乎知道她此刻的想法,门外响起熟悉的音调,让人一听便知是欧阳络,“莲儿,是我。” 听出了来人正是自己的枕边人,秦莲脸上明显松了口气,看着婢女开门后欧阳络安然无恙的进来,心里的石头也算是落了地。 “老爷,怎么样,可有伤着?” 秦莲迎上前去,也顾不上行礼,便上前拉了欧阳络的手去,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不曾。”欧阳络安抚性的拍了拍秦莲的手,脸上却带着些疑惑,“那人武功明显十分高强,若他想杀我易如反掌,可是却什么也没做,可见他对我并不曾起杀心。” “武功高强?何以见得?”秦莲疑惑出身,在她印象里,老爷的武功已是极好,虽逊色于当朝皇帝梁谨夜等人,但是在同辈以致后辈中已是鲜有敌手。 微微蹙眉,欧阳络沉吟片刻,抿了口茶,说道:“此人轻功可以说是绝顶,能驾驭此等轻功的人,内力修为定然不弱,我知道的也就几个尔尔,可那几个人都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我欧阳府,观此人似乎尚年少,到不知江湖年轻一辈何时又出现了这么一个人物啊!” …… 夜色掩映,此夜的欧阳府竟是从未有过的喧嚣,灯火从一处照到一处,从一处照到另一处,说是府内进了人。 欧阳将军虽认为人已经离开了欧阳府,不过也不曾多加阻拦,谁知道这府内是不是还潜伏着那人的其他同伙呢? …… 直到月色慢慢挪出,银色的月华洒下,衬得昏暗的房间半室微量之时,欧阳府的嘈杂只声才慢慢散去,此刻,已近黎明。 突然一道细微的脚步声起,原本懒洋洋的躺在树梢上的少年平静的面色一凌,眸色乍然睁开,一片凛然! 只是须臾,似乎微风拂过,树梢之上,早已不见了少年的模样,只是一片空荡荡的树枝而已。 一个人从树梢之下缓缓走过,看那行走的模样,步伐轻盈谨慎,分明便是习武之人,甚至给人的感觉不像是欧阳府的人,也许,和她一样是趁着夜色潜入的家伙。 慕千雁屏住呼吸,将身子贴在屋子的一侧,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生来就比旁人敏锐的很,而且向来浅眠,此刻又是在欧阳府,所以警惕性反而更高,就算这个人刻意放轻了步伐,她依旧感觉到了人的存在和陌生气息的接近。 是以,她趁那人不注意之时,便立刻离开了那树梢,藏身此处。 因着此处似乎是欧阳府荒弃的院落,根本无人居住,是以院中之人似乎胆大了很多,行事也没怎么躲闪小心了,这么一来,此人的脸便清晰的出现在了月色之下。 见到那人的模样,慕千雁面色一僵,紧接着便是低笑一声,红唇一抿,眸色绯然。 原来是风夜啊。 眼中浮现一抹笑意,慕千雁也不着急上前,而是依旧藏身在原来的地方,看着院落中央的男子。 “谁!” 院落中央一身深蓝衣衫的男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突然低喝一声,手,悄然放在了腰间的配件之上。 如此敏锐的模样,竟是引得慕千雁微微一惊。 她自认刚才没有暴露什么,以风夜的武功修为更是不可能察觉她的存在,怎么这一次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现她的存在呢? 想到这里,慕千雁心中略一犹豫,收回了正要迈出去的步伐,掩住自己的气息,想要一探究竟。 静,一片安静。 风夜手握于剑鞘,谨慎的看着四周,又是一声压低的厉喝,“是谁!出来!” 在他看来,暗处之人必定不会是这欧阳府上之人,因为若真的是欧阳府上的人发现了他的存在,那么必定不会就此隐在暗处不肯现身,而是会在发现他的存在后直接喊“刺客”,然后走出来抓住他。 是以,就算他第一声说出后无人应答,他也依旧等着那人现身。 身为雇佣兵的人,都不会愿意让自己身边出现潜在的危险。 慕千雁微微挑眉,依旧不曾有所行动。 又是一阵寂静。 不过这一次,在短暂的寂静之后,平静,终于被打破了。 一道暗色的身影从树影之后一跃而下,稳稳的停在了风夜的身后,衣袍扬起,月色掩映下,那动作当真的干净利落。 细看之下,那人肤色黝黑,相貌平平,竟然是一张熟悉的脸! 靠在房屋一侧的慕千雁见到此人不由得微微一愣,然后失笑。 原来是另有其人。 “锃!” 兵刃交接声起,那人落地的同时,风夜手中剑拔出鞘,月色下一道银芒闪过,长剑在刀上划过,溅起轻微的火光,然后,兵刃声止。 “六子?” 竟然是六子刘擒。 风夜愕然的看着眼前肤色黝黑的青年,收回了手中的剑,然后立马担心的打量了对方一番,“怎么样,没伤着你吧?” “队长放心,没有。”刘擒摇了摇头,将手中的大刀收了起来,说道:“我放心不下队长,便跟过来了,听闻一个时辰前欧阳府出现了刺客,现在都加紧巡逻,我担心势头还没有缓下来,便随后跟了过来,好接应你。” 隐身在一处,慕千雁看着院落中的两人,算了算时间差不多了,便打算走出来,却不想,风夜话音再起,不知为何,下意识的,她后退了一步,又回到了房屋旁的隐秘处。 “这个时间正好,接近黎明,今天过后就是欧阳老将军的寿辰了,应该都起的很早,所以消息也好探听。不过……”风夜点了点头,说道。 说着,风夜的话锋突然一转,“再怎么着你也不能这么冒失的跟过来,我的话也不听了么?” 这话一出,刘擒有些急,一拍从背后露出了一截刀柄,说道:“队长,这可由不得六子不来,你看,这建议是那慕千颜慕公子提出来的,可他却什么也不做,也就动动嘴皮子,事到临头,还不是我们来帮你?要是他不来,我也不来,那你一个人在这里探查消息,也太危险了。” 第182章 罪孽深重 这话说得怨怼,虽然压的低,可慕千雁又是何许人也,自然是听了个分明。 “哎,话可不能这么……”风夜脸色一冷,开口正要呵斥几句,却不想,突然一道声音响起,在夜色之中分外的清晰。 “谁说我没来了?” 那少年独有的音调,低哑,清冷,带着难以言说的孤傲,从一处幽深的角落缓缓传来。月华洒下,衬得少年踱步而来的身影,说不出的清冷尊华。 二人不由得微微一僵,有些尴尬的停了话音。 他们倒是真没想到,他们口中之人竟然就在他们所在的院落之中,甚至似乎待了很久的模样。 “慕公子……”刘擒僵了脸,不好意思的抱了抱拳,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倒是风夜的反应极快,当下冲着慕千雁一抱拳,道:“千颜兄弟别在意,六子性子如此,心直口快,没什么恶意的。” “明白。” 慕千雁淡淡应道。 她若不是知道对方根本没有恶意,根本就不会如此态度了。 所有对她心怀杀意者,所有惹到她者,到最后,她都不会给那人什么好下场的,此生,最恨背叛。 “罢了,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怎么样,我们现在有三个人,一起,还是打算兵分三路?”少年开口,那一向寒凉的面色淡淡,倒是真不见有什么计较的模样。 可谁又会将心事都摆在脸上呢? 不过风夜和刘擒与慕千雁虽然相处短暂,但也能看出她的性子,不是那种两面三刀藏着掖着的人,是以也都放下了心。 思考了一番,风夜提议道:“还是一起吧,若是兵分三路倒是形单影只,很是危险,毕竟今夜欧阳府并不太平,听闻有刺客闯入?” 说着,风夜抬眼看了眼前的少年一眼,“似乎千颜兄弟来的较早,不会正好和那刺客打了个照面吧?” 此话一出,慕千雁微微一冷,清秀的面容上露出一抹沧桑,却是转瞬即逝,“怎么可能。” 少年淡淡的说了一句,便扯开了话题,“既然如此,此地不可久留,我们还是快些探查好消息便走吧。” “好!” …… 夜色渐渐褪去,当天边露出一抹微凉的时候,慕千雁和风夜等在欧阳府上得知的消息也差不多了,正打算离开,却见六子突然提议道:“你们可知欧阳老将军住在哪里?说不定有什么消息可以探知,毕竟刚才那欧阳府的公子有何其随身小厮说去看欧阳老将军。” “有道理。” 风夜点了点头,然后看向身侧的少年,因着慕千雁来的最早,对欧阳府的地形稍微还是有些熟悉,所以有几次都是慕千雁带的路,这次风夜的意思也不例外,是在询问慕千雁是否知道欧阳老将军的住处。 然,这一次,眼前的冷漠少年却是没有说话,在他说出欧阳老将军这五个字的时候,少年的神色便有些飘忽起来。 “千颜兄弟?千颜兄弟?”风夜又叫了几声,直到眼前的少年眸中出现了点神采,他才安了心,问道:“没事儿吧?” “没事。”少年淡淡的应了声,快速的掩盖住了眼中的那一抹黯淡。 “欧阳老将军今晚住在欧阳夫人的院落里,就是刚才我们路过的地方,那里合欢花开的正艳。”慕千雁伸手指了指秦莲所住院落的方向,说道。 这一下,倒是让刘擒有些疑惑了,“怎么?慕公子不去吗?” “我就不去了,在这里等你们。”慕千雁摇了摇头,就着所在的屋檐之上盘腿坐下,慢慢合上了眼。 怪哉! 风夜有些奇怪的看了慕千雁一眼,没有多说,便带着六子飞身往那处院落而去。 天将放明,该是快些掌握好欧阳府的消息,快些离开罢。 耳边一阵衣衫扬起的清风,伴着青年歉意的音调吹过少年的耳畔,“刚才,抱歉。” 刘擒低低的道了声歉,足尖一跃,紧随风夜而去。 他说的,是刚才在院落中说慕千雁什么都不做的事情。 “无妨。”清冷的音调散入风中,一如她的人,凉薄,淡漠。 慕千雁缓缓睁眼,看着远去的二人身影,轻轻的叹了口气。 她实在是没有做好再见欧阳络的准备,她自是清楚自己罪该万死,罪孽深重,她慕千雁早晚有一日,以命偿债! 只是现在还不行,现在还不行,现在,还太早了…… 她还有太多的事情没做,太多的仇怨没有了解,她要毁了这江山,要重建女尊国,要让梁谨夜和慕千怜,生不如死! 少年冷凝的眸子中闪过一抹狠色,却在下一秒,土崩瓦解,一阵亘古的悲凉感从心底慢慢的冒出,延伸,丝丝缠绕,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呵,她终于明白她为什么要重生了,她存在在这个世上只是为了让她承受上一世所留下来的痛楚,只是为了让她悔恨,自责的活在这个世上。 上天是想要告诉她,一切已成定局,根本无法挽回! 若当初,她能重生在过去,重生在一切都还没有发生时的过去,她想,她不会再去和梁谨夜在一起,不会再去为了梁谨夜作恶,不会再让自己的双手再次沾上这么多无辜人的鲜血。 那些她曾对不起的人,她所歉疚的人,她要好生的照顾,好生的对待,以让他们不再承受不该有的灾祸,以让自己安心。 可惜,不可能,不可能回到一切还没有发生的时候,不可能回到曾经,她如今逆天的存在在这个尘世之中早已是偶然,早已是侥幸,她所做的孽又如何可以逃避?也唯有承受所有的报应和痛楚,毕竟,一切都是她该承受的。 是命,是报应! 她原本不信命,可是,既然重生都存在了,既然像绛这样的仙人都存在了,她又有何话可以说?命之一字,有时候,还是需要去相信,去承受的。 藏在宽大袖子中的纤纤玉手蓦然握紧,尖利的指甲刻进细嫩的肌肤之中,几乎深可见骨! 鲜红的血液湿了指甲,湿了掌心,直到鼻尖萦绕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慕千雁才终于清醒了些许,略微有些惨白的面色上,一双好看的眸子流露出一抹疲惫。 等大仇得报,一切,就都结束了…… 慕千雁苦笑一声,抬眼看那天边,已泛起了鱼肚白,欧阳府内已经渐渐有人声起,不远处,出现两抹飞速而来的身影,风夜和六子回来了。 低低叹了口气,眸色有些无力的扫过下方欧阳府的景色,一草,一木,然后转过身去,足尖轻点,往欧阳府外飞速而去。 欧阳府这个地方,此刻,她一丝一毫都不想停留。 自从知道欧阳老将军就是欧阳络的时候,慕千雁就知道自己的状态很不对,她真担心,真担心自己在这欧阳府多呆一秒,是不是就会做出一些难以挽回的事来。 她,不可以如此冲动,绝对不可以! 脚下步法突然有些凌乱起来,薄唇紧咬,一丝血腥味从唇齿间溢出,终于让慕千雁有些模糊的思绪略微清醒了些许,运起全身内力,飞速离开了这欧阳府。 清晨的天,还是雾蒙蒙的,清凉潮湿的清晨,天空中突然划过一抹黑色的身影,转瞬即逝。 那身影身后较远的地方,两个身影随之而来,却是追不上那抹黑色的的身影,只得放弃。 “哎,这慕公子怎么了?”刘擒几个快速的起落,便跟上了前方的风夜,口中疑惑道。 风夜摇头,也不甚清楚,“不知,似乎今天晚上他一直不怎么对劲,特别是刚才,好像情绪波动极其的剧烈。” “刚才?”刘擒疑惑,“是说他指路去欧阳夫人的院落的事情么?” “正是,想必是千颜兄弟担心自己的情绪波动太剧烈会被武功上乘的欧阳老将军发现,所以才没去吧……” “原来如此。” …… 慕千雁回到客栈的时候,客栈内还是一片安静,很多人都还没起,只有几个小二和烧饭的厨子正在梳洗准备忙活了。 “吱呀——” 一道悠长的声音响起,房间的窗户被人从外面退了开来,一道黑色的身影敏捷的从外面一跃而入,然后重重的跌落在了床上。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身心俱乏。 昨夜她前去欧阳府的时候回自己房间查看过一番,东西没什么变动,也没什么遗失的,所以想来那些人在他房间搜了一番没有发现什么能够代表她身份的东西便离开了吧。 是以,现在她所住的这间房间还是安全的。 心中安心,慕千雁躺在床上,连被子都不曾改,鞋子都不曾脱,便沉沉的睡去。 这一日,真是太乏了。 根本就不曾歇息过分毫,也不曾进食,她打算好好歇息一番,然后再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希望能在欧阳络的有生之年里,她慕千雁能做完所有要做的事儿,能在这段时间大仇得报,然后再前去欧阳府谢罪。 她慕千雁此生作恶良多,她从不介意,以命抵债! 第183章 告示 清晨的江面雾气和湿气相比别的地方显得更加的浓重一些,站在江畔往中间看去,就算只是两尺远的距离都不曾能够看清楚。 特别是为邻苏格城的苏江上游,浪潮翻滚,白色的水花四溅,翻滚着雪白的泡沫,雾气就更加的浓重了。 许是因为苏江下游江面较为平静的缘故,雾气倒是不比上游,但也是不适合行船的天气。 江畔上人来人往,有几个船夫坐在停泊的船边,吃着随身的干粮,等着雾气散去好行船出江。 苏江下游因着为邻苏江的缘故,所以城镇的名字取自苏江,是江南一带有名的鱼米之乡,叫苏鳞城,大多百姓都以打渔为生。 “尊主,现在还太早,这两日刚从堰城过来,路途劳顿,要不先歇息会儿在上路?毕竟如今雾气尚重,也不适合行船。” 一道冷冽的声音响起,一身劲装的男子站在一身绛红色衣衫的男子身侧,看着不远处的苏江,好看的桃花眼中一股若有似无的冷冽邪气,轻轻一瞥,便是好看的紧。 “罢。” 绛轻叹了口气,轻袍缓带,踱步向一旁较为热闹的路上走去,“是有些时间没看这人间烟火了。” 说话间,一身绛红色衣衫的男子已走出了几步远,宽大的广袖迤逦的扬起,看的人的眼竟都不由得恍惚。 韩墨尘略微怔了怔,随步跟上。 尊上这几日确实清减了些许,自那日从阴间回来之后,身子就一直不大好,经过这几日的调养,脸色倒是不那么难看了,只是那原本凝润的眉眼都有些清隽起来,只怕接受的打击太大,又有太多的东西想要知道,心里早已郁结。 倒是公冶玉那女人,承受着尊上所给予的一切,却依旧蛮横的不讲理,不感恩也罢,可又怎么能是这番态度,成日里冷着张脸,也不曾对他们好声好气过。 不过是一介不守妇道的妃子罢了,当初他怎生就迷了心窍给这样一个女人换了脸。 思及此,韩墨尘暗自冷哼一声,眼底闪过一抹不屑。 却不知为何,那抹不屑突然褪去,慢慢带上了一些迷茫和眷恋,似乎有一抹倾城绝世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一步一倾城,一步,一涟漪。 然后,眸中渐清,思绪渐敛。 他啊,怎么想着那个女人就想到她了呢,他怎么又想到她了呢。 心底浮起一抹怅然,韩墨尘抬起眸子,看了眼已经走远了的绛,连忙跟了上去。 …… “我为什么叫绛?” “我姓什么?我父母是谁?” 清亮的童音响起,黄泉路边的山丘上,一个粉雕玉琢的男童拉着身畔男子的手,依依呀呀的问个不停。 “你没有姓,没有名,没有父母,没有魂……”话音突止,一身仙风道骨的男子冷冽的看了男童一眼,甩袖离去。 …… “尊上,你在想些什么呢?前方人群拥挤,小心别撞着了。” 身畔突然传来熟悉的音调,天边一缕阳光洒下,衬着前方男子雕琢的眉眼流转出一抹诗意的光泽,他的背脊挺直,低垂着的眼睑似乎沉浸在自己营造的世界之中,微微偏了头去,那略显苍白的坚玉般的眉眼竟是优雅入画。 “呵,没。”绛看了身后的韩墨尘一眼,薄唇轻笑,却有些苍白无力。 他的师父令狐上仙曾对他说过那么一句话,“你没有姓,没有名,没有父母,没有魂……” 这句话当时师父并没有说完,如今想来,却是更加的让人揣摩,他无名,无姓,无父母,那他是谁?他从何处来?又要往何处去? 而那后面不曾说出的话,又是什么? 生死簿上所说,那他和慕千雁又是何关系?他和那粱谨夜又有何交集?当真,不甚清楚,却也更加的疑点重重。 回过神来,绛抬眼看了看天色,似乎已近薄雾初开之时,前方却已然人群喧哗,真如韩墨尘所言人群拥挤。 似乎都围着个什么东西,研究着什么,交谈着什么。 不过那显然不像是有关于老百姓的布告,因为那些百姓们模样很是兴味,就像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事儿,就像在平凡普通的生活中突然出现了什么好供调侃的东西,指指点点着。 这便是这些凡人的通俗啊,在这尘世中碌碌的活着,行尸走肉般的活着,倒当真是无趣。 却不知为何又有那么多的人不想死,那么多的人争先恐后的想要过那奈何桥投了胎去,就算失去记忆也在所不惜。 男子云淡风轻的面容上流露出一抹不屑嘲讽来,那一头如墨的长发似烟云般泄下,衬得那绛红的衣衫,衣衫一角上金色的的彩绘,银色的流纹,竟是遥不可及。 收了看向人群的视线,浓密的长睫轻轻地阖在月牙儿般的眸子上,那甚是清冷高傲的脸上突然勾起一抹轻笑,绛微微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走吧。”绛转过身来,颀长纤细的身形在风中显得有些羸弱,却掩盖不住那一身孤冷的模样。 “这就回去了么?尊主不需要买些什么?只怕此刻雾气尚未散去,回去也是瞎等。”韩墨尘微愣,出声询问道。 “不必了,过不了几日便出城了,累赘之物还是少带些为好。”绛摇了摇头,抬步率先离去。 那刚刚破云而出的阳光洒下,为那缓步前行的卓绝男子踱上了一层金边,恍若不经意间便要随风而去。 引得周围之人看的不由有些恍惚了。 他们想,他们从来没见过这般好看的男子,就算是轻轻一瞥,也端的是风华绝代。 不过,也只是短暂的安静而已,待到一身绛红衣衫的男子渐渐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中,嘈杂声又慢慢响起,一片唏嘘。 “你们说这少年犯了什么事儿了呀,看起来年纪挺小。”一个大妈拎着手里的菜篮子,出声奇道。 正值年少轻狂人,终归会犯些错事儿,但是也不至于被人如此追捕。 第184章 有一点奇怪 “谁知道呢,看着小子年纪小的很,长的也不出色,要是真犯了什么事儿,要抓起来还真的是艰难的很。” 又一人说道,摇着头,想着自家孩子可千万别犯了什么事儿惹了什么人,这朝廷和江湖追捕起人来,当真是一点儿也不留情面,这是就算不知道名字也要抓住的意思啊。 “哎,这是朝廷要抓的人还是江湖上要抓的人啊?有赏金么?” 突然一道清亮中带着些兴奋的声音响起,一个姑娘从外边挤了进来,瞅了半天,然后微微眯起了眼:“咦,这人没名字么?” “可不是么,想必连贴这告示的人都不知道这人叫什么名儿吧,听说这告示是江湖人士打着朝廷的名声来贴的。”一大汉接口道。 然而,说着说着,那大汉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你们说啊,这世上能够打着朝廷的名头贴告示的江湖门派能有几个?可都是惹不起的。” 这话一说,倒是引得周围看告示的百姓们有些惊到,不由得退后了几步,只觉得这后头的人当真不是他们这些百姓可惹得起的,看告示归看告示,可得少些闲言碎语,不然被有心人听了去可就不好了。 弄不好,说不定连小命都难保呢。 然,那刚刚冲进来的姑娘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些,还是有些兴奋的读着上边的告示:“寻一黑袍少年,此人五官不算出众,武功极好,常以银色丝带束发,若寻得此人并帮助抓到他,赏金一百两白银!” “妈呀,一百两白银,一百两,一百两……”那少女似乎极其兴奋,喃喃的念着赏金的数目,笑弯了眉眼。 她的声音清亮,说的也极大声,带着些喜悦的意味在,然后又凑上前眯着眼摘抄了联系方式,笑眯眯的将纸条塞进了兜里,乐呵呵的离开了。 这般一副张扬模样,不由得引来周围人一阵唏嘘,直叹这小姑娘年纪轻轻胆量倒不小,当真是见钱眼开。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粗布衣衫的男子似乎认出了那人是谁,突然出声道:“哎,这姑娘不是贫民窟旁边买菜的么,怎么对这儿感兴趣了。” “你认识?” “自然认识,她可是出了名的见钱眼开,哼,这次可别因为钱丢了性命去。” …… 人声渐远,却依然清晰的传进了不远处一身绛红色衣衫男子的耳中,脚步,不由得微微一顿。 “尊主?” 韩墨尘轻唤声,然,那风华绝代的男子却只是轻轻的瞥了他一眼,眉心微锁,终是停下了脚步。 …… 黑,深不见底的的黑,浓重的墨色渲染,交织着几乎不算光的丝丝亮点,和着沉沉的雾色,在密林伸出沉淀,沉淀。 悠扬的笛声轻扬而缓慢的响起,伴着丝丝缕缕若有似无的回音,在山谷之中回荡,空灵,幽雅,却带着莫名的寒气和杀意,让人闻之色变! 北园深山的密林内,在一片浓重的雾色与瘴气交织的环境之中,一个灰白的身影缓缓的显现出来,修长的手中轻轻地搭在玉笛之上,饱满好看的唇微抿,悠扬的乐符便从唇齿之间缓缓流泻而出,男子俊秀的面容上充满了安静,微微微微睁开的眸子此刻正专注的看着前方。 “报——” 密林之外传来了响亮的通报声,男子放下了手中的玉笛,单手向后轻轻一摆,一道令箭模样的物什便从袖中飞射而出,只是转瞬之间,便消失在了雾色之中。 外边的人接到号令,明白里边的人已然允许他的进入,连忙小心的走进了密林。 北园深山的密林,无一处不诡秘,无一处不危险,武功若是平平之人,进这密林就须得保持一颗平常心,不被周围的奇珍异草所诱惑,小心的来,小心的去。 前方男子灰白的身影越发的清晰,表示着离目的地已然不远,那前来通报的人微微松了口气,总算是安全的到了。 “有什么事儿么?”南司回头看去,见到来人的模样,眸光略微顿了些许,“怎么,有消息了?” 眼前前来通报这人,便是他命令去杀了公冶玉的领头之人,之前一直按照线路寻找,却总有些怪异,行踪竟然不像是预料之中那般的好找,是以一直拖着,不见消息。 然,此话一出,见到眼前来通报之人的神态模样,南司便敛了脸上的温润之色,浅淡的又回了一句:“哦?” “回蓝杀,在下奉命寻找那裘妃公冶玉的踪迹,发现了一些可疑之处,是以……” 那人低下头,恭敬的说道,心中却有些淡淡的紧张之意。 蓝杀的手段,可是可以与族长相媲的。 “有何可疑?”南司略微被勾起了一丝兴趣,看着眼前之人,清隽的面容上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不管有何可疑之处,这个公冶玉竟然敢伤他的怜儿,定然只能有一条死路可以走! 你可以在后宫猖獗,却不可伤怜儿,你可以在后宫默默无闻,却不可以害怜儿难过,你若伤怜儿一毫,我便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思及此,男子的面容上流露出一抹狠色来,他的怜儿,怎么允许被这样对待,粱谨夜他上不得,那这个公冶玉,总是随便他伤的吧。 “那日裘妃奉命出行,为国祈福,原本正午之前便可以离开长安城,却不想拖到了正午时分,在鸿来芳院待了些许时间才走。” 注意到眼前男子周身突然有些凌烈的气势,那前来通报之人的口气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蓝杀素来手段狠辣,不过若非伤及族长或者是族长下的命令,蓝杀一般不会出手,想必此次蓝杀是真的怒了。 “属下以为这鸿来芳院中可能有什么值得一看的事儿,便去探查了一番,正好见裘妃走出来,可不止怎的就是觉得不大对劲,正巧在下前去询问之时,那小厮说……” 顿了顿,他才说道:“那小厮说,他去送菜之时,看到房间里有一个少年男子,可属下记得,这裘妃出行之时并没有带什么正值年少的男子啊!” 第185章 少年男子 “少年男子?” 南司似乎被勾起了一丝兴味,然后又慢慢敛了笑容,看向远处的眸子慢慢变得深沉起来,让人实在是看不清眼前这个温润如水的清浅男子在想些什么。 安静了半晌,男子修长的手有节奏的敲打着别在腰间的玉笛,淡淡的说道:“你说,如果以当朝宠妃借为国祈福的机会与神秘少年幽会,背叛于皇上粱谨夜,这样的罪名,漂亮么?” 在国之危难之时,却故意挑拨皇上允她代替皇后为国祈福,借此机会与其情夫幽会,暗度陈仓,这样的罪名当真是让人拒无可拒。 只是这么淡淡的一句话,这么片刻的思量,便足以尖的魅族蓝杀南司的心思是有多么的狠绝了。 都说蓝杀大人对族长死心塌地,不允许他人伤族长一丝一毫,是宁愿自己受伤都不愿意族长难过的人,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大人这计策自然是极好的。” 前来通报的属下应和道,“不过目前还不清楚那黑衣少年的来历,也不知这少年是如何出现在那里的,身份为何,是以属下斗胆擅作主张命人画了那人的画像,悬赏白银一百两。” “做得好。” 南司点了点头,这样一来,知道那黑衣少年的身份的时间会早一些了,到时候也能尽快把那公冶玉给处理掉。 若是那少年身份背景不足为惧的话,那么他们也不需要大费周章的去寻找那个公冶玉杀掉并想办法处理尸体了,直接就可以找一个机会把那少年押到粱谨夜面前指认,这样粱谨夜自会把公冶玉传召过来,进行处置惩罚。 如果到时候粱谨夜还是顾念旧情不愿杀那公冶玉,那么他可以直接派人进行处理,到时候就说公冶玉是畏罪自杀的好,毕竟女子是如此的注重贞洁名声。 心中计量着,男子清隽的脸上露出一抹极淡极淡的笑来,“继续吧,相信你能做好。” “是。”那前来通报的属下脸上一喜,有些宽了心,慢慢退了下去。 毕竟他来之时还是有些担心的,担心他的擅作主张会惹得蓝杀大人不悦。 来人缓缓退下,密林,愈发的幽深,那浓重的黑色丝丝缕缕的渲染,四溢,然后慢慢勒紧,几乎能让人喘不过气来。 那一身灰白的身影似乎在密林浓重的黑色中慢慢的淡去,然后渐渐变得隐约,变得捉摸不定,只有那张隽刻着清雅的脸上慢慢流露出的那一抹柔软,使这样压抑的环境变得有些温润起来,不那么的危险而可怖。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似乎沉浸入了回忆之中,然后沉淀,沉淀。 遇到怜儿是他此生最幸运的事,不管如今怜儿变成如何模样,只要他南司还记得怜儿曾经善良的模样就好,只要他记得就好。 所以无论她慕千怜开心与否,痛苦与否,他南司,会一直都在,他爱她,不需要得到,他只愿依着她,她开心就好。 为了怜儿,他,也许可以杀尽天下人,直到双手被鲜血浸染,双目被血染得腥红…… 男子清隽深情的脸上流露出一抹温软的笑意,开心的如斯纯粹。 …… 清晨的阳光洒下,拨开层层的云雾,铺满一地灿烂。 不远处,一个男子,静静站立。一双凤目静静地凝视着人潮拥挤的方向,在清浅阳光的照射下,一双美目中流光溢彩,带着丝丝冷冽,长风拂过,吹起男子宽大的衣袖,那衣袖上的银色番莲便在金色的阳光下狂肆的铺满,携带者一股凌烈气势,扑面而来! 明媚的阳光勾勒下,似乎一切都安静下来,突然,一道绛红色的鬼影若闪电般出现在告示栏之前,伸手便扯下了那张画着少年模样的宣纸。 此再观那男子所在之处,出了一个一身黑色劲装的男子,便空无一人。 那些围在告示栏前的人惊异于来人出现的速度,瞪大了眼睛,然后有人低声说道:“这扯了可就相当于接了任务,这公子难道认识此人?” 然,方才扯到一半般,男子突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修长有力的手指抓着那宣纸的一角,坚玉般的脸上似乎想到了什么,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有阳光通过熙攘的人群直射而来,照在那莹白修长的手指上,闪现一抹优雅莹润的光泽。 浓密的长睫轻阖,绛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布告,脸色阴沉的可怖。 此人,岂不就是慕千雁那女人乔装后的模样?别人认不出,可又如何瞒的了他? 这个女人,当真狠心,自他离开后竟然连一丝一毫的消息都不曾传来,如今可又是惹了什么人,看如今的状况,这告示只怕已经贴满整个梁氏皇朝了,就算扯了这一处,也不见得有丝毫作用。 思罢,男子松开了抓着布告一角的手,拂袖离去。 那绛红的衣衫高高的扬起,铺满了人所有的视线,绚烂而肆意,凛冽,而孤高。 “尊主!” 韩墨尘疾呼一声,连忙跟上,只是那冷若冰霜的眉目间,却流露出一抹不悦来,尊主,你现在就这么在乎这这个已婚之妇?那,她呢,你又忘了么…… 思及此,眼前似乎又浮现了那抹倾城绝世的身影,好看的桃花眼中流露出一抹难以言说的痛楚。 天色,慢慢放亮,此时,已是一片明朗,苏江上的乌篷船慢慢开始出行,苏格城内,已是一片热闹,一些家丁下人拎着菜篮子采购着一天的食材,渐渐进入了一天的忙碌之中。 一间偏僻的茶馆内,气度决然的冷冽少年坐在桌子前,品茗着清茶,身前桌子上横卧着一把普通的剑,那眉眼流转间,凌厉乍现。 “想不到,才分开没多久,咱们就又见面了。”一个穿着利落的青年男子从外面走了进来,径直走向坐在桌子前的少年身侧,做了下来。 “怎么,昨夜劳累,也不多休息一会儿?”风夜笑着看着眼前静静喝着茶的少年,坚毅的脸上,剑眉斜飞入鬓,厚薄适中的唇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 昨日将军府一行,倒是让慕千雁与风夜、刘擒,两人的关系拉近的不少,在风夜他们看来,眼前看似沉默寡言的少年,实在是一个可靠的可以并肩作战的兄弟。 风夜的话落,却见眼前黑衫少年摇了摇头,“睡不着。” 确实,睡不着。 慕千雁本以为自己已经很累了,是该好好休息一番,却不想压根儿就睡不着,只能感觉到浑身酸软的瘫倒在床上,体力一点点流失,心里极度的烦躁难受,就好像有一双手在死命的撕扯她的心脏一般。 于是她干脆还是起了身,约了风夜在此见面,她想,她还是尽快解决这边的事儿吧,如今异端多生,谁又知道在找她的是不是只有昨夜出现的那两伙人,现在的情况,已经由不得她慢慢部署了。 见眼前少年脸上露出疲惫,风夜叹了口气,说道:“好吧,那切入正题吧,昨天我们探到的消息虽然不多,但是也有了些作用,毕竟对欧阳老将军府邸的路线稍微有了点眉头,进去不会像无头苍蝇一般。” 慕千雁点了点头,略微犹豫了一下,抬眸看了风夜一眼,眸色又缓缓的收回,看向了手中茶盏之中漾着涟漪的清茶,道:“原本我打算由我来潜入欧阳府的,是以昨天前去探查了一番,却实在没想到那欧阳府的老爷我竟是见过,只怕这脸也不适合出现在欧阳府了,因为欧阳老将军毕竟是为将之人,就算现在已经退隐,那认人的能力和犀利度还是有些让人担心的,故而……” 说到这里,其实也不必多说,慕千雁的意思风夜已然了然于胸,打断了她的话,“无妨,原本我们也没想过让千颜兄弟前去,倒也是麻烦了,不过千颜兄弟武功高强,到时候夺兵符之时,想必会来相助的吧?” “这是自然,不过此行不能硬夺,需要智取,最好还是神不知鬼不觉,若不是将军府向来守卫森严,想必咱们夜探一番就能夺到兵符了。” 浅酌了一口清茶,慕千雁略微有些可惜,然后放了几枚铜钱在桌子上,拿起剑道:“那我就先走了。” “好。”风夜笑应了一声,轻酌了口摆在身前的茶,慢慢思量起这次任务的细节来。 客栈外阳光明媚,走出的瞬间,周身便被灿烂的金色懒洋洋的包裹起来,就连空气,也让人闻着舒爽了些许。 迎上绚烂照耀的阳光,少年向外走的脚步微微一顿,抬起手遮了遮被阳光照得有些恍惚的眼,一时间,突然有点恍然。 直到视线终于适应了突如其来的阳光,慕千雁才放下衣袖,走上了喧嚷的街道。 似乎是朝廷又张贴了什么告示,前方不远处的衙门外,一群百姓正在那里张望着,谈论着,几个捕快围在一边,以防乱了秩序。 有人还提着菜篮子,有人背着行囊,也有人带着斗笠,还有几个妇人抱着孩子,指点着,喧哗着,一种尘世间的喧嚣感一下子扑面而来,不由得,又是一阵恍惚。 第186章 离开 然后慕千雁回过神来,有些嘲讽的轻笑一声,她何时变得这般傻愣起来,整个精神总是沉沉浮浮,隐隐约约的,也当真的可笑的紧。 摇了摇头,少年弹了弹衣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慢慢的踱步离去,却在下一刻,突然停下了脚步。 秀眉微微拧起,慕千雁循着声音望去,心里突然有一个隐约的感觉,那种感觉极其的强烈,让她不由得转过身去,慢慢朝着人潮拥挤的放下走去。 那声音,似乎就是从那布告栏前传来的。 “哎,原来是一个少年郎啊。” “还穿着黑色衣服呢。” “不知道犯了什么罪。” “是啊,只是这少年郎是习惯穿黑衣还是就这一次呢?” “哎哟,谁管这少年郎怎么样呢,管好自己吧。” 随着离人群越来越近,那些人说话的声音变越发的清晰起来,这更加肯定了慕千雁刚才听到的并非幻觉,而是确实有人在谈论一个黑衣少年。 而她有一种莫名的直觉,就是这些人口中正在谈论的少年,也许正是她…… 不着痕迹的拨开人群,前方之人都自觉地围着那个布告栏形成一个半圆,好让后边之人清晰的看到告示上的内容。 那告示上画着的是一个人像…… 而那人像,正是少年模样,头发竖起,眉眼干净普通,打扮的利落极了…… 慕千雁的神色,猛然一凌,广袖一扬便似乎不经意的挡住了自己的脸,足尖轻点,便快速的脱离人群而去,转瞬不见踪迹。 而她又极其的巧妙的使自己袖子上的银色镂空边纹对着下方的人群,使那些无意间看到她的人的视线被一片银色的迤逦铺满,使自己的打扮不似符合画中之人的衣衫。 长风起,叶落菩提,残花悠扬的飘落,竟似迷了人的眼。 回到客栈之时,已是上午辰时,客栈内的一些住户已经起来了,也许是因着今天那个孙家大小姐孙若晴没怎么闹腾,客栈内一派和谐的热闹景象。 才一踏进门,慕千雁便见到掌柜的坐在桌子边上忙活着,微微颔首对着那掌柜的打了个招呼,慕千雁便快速的回了房。 因着她住在客栈的这段时间里大多是都是在外面的,属于早出晚归的那一类,所以想必很多人都对他不怎么熟悉,出了那个孙若晴和上官轩,罗柯连三人之外,也就掌柜的对她的脸熟悉些了。 这三人倒是不必担忧,想必都不是口舌是非之人,掌柜的昨日冒险暗中告诉她关于柳绿的事儿,可以看出也是个仗义之人,怕就怕在那个嚣张的孙家大小姐孙若晴,一旦发现,肯定会大声嚷嚷,得意不已。 是以…… 心中一计生成,慕千雁微微一笑,妖异的红唇慢慢的勾起一抹冷然。 “噔,噔,噔。” 就在这时,几声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听这敲门的节奏频率和来敲门的时间,慕千雁心知是张无存他们来了,上前去开了门锁,让几人走了进来。 “公子,不知找我们有何事命令?” 方一进门,张无存便扯着嗓子问道,那脸上的笑容,爽快极了。 桃红柳绿则是安安静静的走了进来,小心的关了房门,对站在屋子中央一身黑色缎子长袍的少年抱拳行了一礼,便默默的站在了张无存的身后。 毕竟就算是在风浅墨身旁,她们两的地位手段也是远远不及张无存的。 “你们今天可有听闻什么消息?”慕千雁淡淡的扫了眼前的三人一眼,开口问道。 “消息?”张无存愣了愣,有些摸不着头脑,搞不清眼前的少年是让他说关于欧阳府的消息还是什么的,直到注意到眼前之人凛冽的眼神,才回过神来,知晓慕千雁说的不是关于欧阳府的消息。 对于欧阳府的事情,眼前的少年根本就不会有这样的神情姿态,因为欧阳府根本不足为惧,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任务罢了。 至于桃红柳绿,则因为一上午都待在客栈里,是以什么都不清楚,也不做发言了。 “你们不知道么?”慕千雁没有理张无存,而是看向桃红柳绿,出言问道。 “奴婢一直都在客栈,不曾出去。”对视一眼,桃红柳绿齐声回道,有些疑惑不解。 听言,慕千雁点了点头,吩咐道:“既然如此,你们就出去买四顶斗笠来吧,一顶我的,还有三顶你们带。” 这个任务布置的有些奇怪,倒是让这两个女子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自然也不敢多问,应了声是,便自行退了下去。 看着房门慢慢的合上,慕千雁坐了下来,示意张无存也坐下,张无存毕竟出去过,她就不信张无存没有听到一丁点儿的风声。 然,倒是慕千雁高估了眼前之人,那告示贴的地方不算是引人注目,也不是人人都爱去凑热闹的,慕千雁能发现也是因为对关于自己的东西比较敏感,是以…… “咳,消息倒有一个,好像昨天夜里闹了鬼,街边上住着的一个女子晚上睡着睡着屋顶上有血滴下来了,然后冲出去后从天上掉下来一具尸体,一个行人也看到那尸体了,可是不知怎么的下一秒尸体就不见了……” 张无存说的兴味,连眼睛里都放出了光芒,别看他一个粗鲁的大汉,对这鬼怪方面的东西可是分外的喜欢,所以出门听来的也就这些玩意儿了,却不想,他没发现的是,眼前原本面上冷凝的黑衫少年,被他这么一说,脸色越来越黑,越来越黑。 几乎可以与锅底媲美。 听着身前张无存的叙述,慕千雁只觉得心里无名一股火起,似乎有一道夜晚尖利的尖叫声在耳畔响起,脸色一下子变得极其难看。 是了,昨天她离开的时候,似乎是听到了一个女子的尖叫。 没想到第二天竟能疯传成这样,当真是荒谬之极! “荒谬!” 一道冷叱声突然响起,一下子就打断了那汉子的滔滔不绝,脸色阴沉的可怖。 “有人在打我的主意,此地不宜久留,赶快收拾行囊离开吧。”慕千雁冷冷的看了张无存一眼,皱了皱眉头,转身做起自己的事儿来。 她本来叫这些人来是想知道他们是否知道这件事儿,问问他们的想法,不过既然都不知道,就按她的来吧。 慕千雁的话一出,张无存一下子救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脸上笑容和兴味的模样一敛,忙站起身来,冲着慕千雁行了一礼,便打算去掌柜的那里结了这几日的帐,回马车准备上路了。 就在张无存开们的时候,突然外边一声惊呼声起,然后两个纤瘦的身影冲进了慕千雁的屋内,看那面上模样似乎来得很急,气息尚未喘匀,眼底都有一丝焦急。 “公子……” 桃红柳绿将买来的斗笠递给了慕千雁,正要说什么,却见眼前少年摆了摆手,“我都知道了,所以赶快上路吧,还有,以后别那么急了,又不是逃命。” 说这话的时候,慕千雁的脸上有些不悦,刚刚这两人也太过心急,想必她们正要敲门的时候张无存也开了门,吓得两人惊叫了。 被慕千雁这么一训斥,两人心里都不由得一紧,低下了头去。 “好了,快去准备吧,到时候从后院出去,客栈后门的小路集合,你们出去后都把斗笠带上,我自然会易容。” 告示之上,把她的模样画的不甚详细,她只要稍稍改改自己的五官就成,原本若是就她一人的话根本不必担心会被认出,不过桃红等人根本不可能一一易容,若他们不跟在她身边也就罢了,问题就在于他们和他几乎形影不离,若是因为身边随从的面貌而被人认出来,可就麻烦了。 她慕千雁不是怕被追捕,只不过是怕麻烦而已。 自己本身要做的事情就已经够多,再来一个莫名其妙的追捕令,岂不是无暇抽身? 现在这个季节已是临近夏初,窗外已经隐隐有了蝉鸣之声,却是听不真切,行囊打点妥当后,一身黑色缎子长袍的少年轻巧的跃到了床上,将东面朝向的窗户轻轻撬起,人影就蓦然消失在了原地。 仿佛风吹落叶般,悠然无息,一切在正常不过,没有一人发现。 就好像她不曾存在在这个房间过一样。 客栈的后院里,掌柜的住的地方,隐隐约约传来浅浅的呻吟声,似乎十分痛苦,垂死挣扎一般的呻吟。 一个中年人匆匆从客栈的前厅走了过来,进了那传出呻吟声的房间内。 “夫人,夫人坚持住。”掌柜的进了房门,正见自己的妻子侧卧在床上痛苦的捂着左胸口处,那脸色蜡黄,唇色有些苍白发青。 这样虚弱的模样,让掌柜的心都开始抽痛起来,“夫人,夫人,夫人放心,刚刚有几位客官交了房钱离开,我这就给你去请大夫。” 捏着手里轻的不行的钱袋,掌柜的安抚着躺在床上极度虚弱的夫人,心里一阵绞痛。 第187章 医治 不知为何,从三年前开始,夫人便患上了这样的病,总是觉得心口痛的不行,找了很多大夫,几乎是倾家荡产,可就是治不好,偶尔有大夫能识别出这是什么病,可也因为这病不常见,患的人不多,而无力医治。 事到如今,家里的财产也就剩这么一个客栈了。 平日里客栈的生意也萧条的很,不过这几日因为将军大老爷的生辰将近,擂台赛又开的火热,客栈生意倒也不错,只是近日看这些房客们似乎都不是安分的主,他也只盼望这些人可以安安分分的住着,别在客栈里惹出什么乱子的好。 念及此,掌柜的轻叹了口气,有稍微安抚了一下病卧在床的妻子,转身走出了房门。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女子浅浅的无力的呼唤声:“夫君……” 中年男子离去的身影微微一僵,慢慢转过身来,只是又安抚性的说道:“放心吧。” 侧卧在床上的女子脸上露出一丝苍白的疲惫,一手揪着胸口的衣衫,额头上似乎溢出了细密的汗珠,“夫君,别去了,我,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有了,有了,钱……但是,但是不管是真有还是假有,如果可以的话你还是自己留着,给,给孩子留着吧。” 她的声音虚弱而无力,显然已经对自己的病绝望了。 “别胡说了,会好起来的。”掌柜的似乎有些动了怒,转过身轻轻的呵斥了一句,便毫不犹豫的出了房间的门。 房门合上的声音重重的响起,伴随着房间内一阵轻微的叹息声,“就我这么个半老不死的身子啊……” “自己的病,我自己还不知道么……” “早些死了,倒也少给你们爷俩带来些负担。” 话音从床边传来,很轻,很轻,却久久缭绕。 房间外的天气想必屋子里面的昏暗显得分外的晴朗,暖洋洋的阳光照耀下,不是特别的炎热,也不是微凉的日光,照在身上令人慵懒的想睡觉。 掌柜的合上了身后的门,一手紧紧地握着门把手,身子有些无力的靠在门上,脸上布满了愁绪。 终于,他轻轻的叹了口气,站直了身子,掂量了一下手里轻轻的钱袋,只听到几声轻微的铜板撞击声,冷漠,寂寥,而彷徨。 许是屋子外边的阳光太过刺眼,掌柜的一时间没有适应,眼中一阵刺痛,待他适应的屋外绚烂的阳光,却突然轻声惊呼一声,然后一手捂着胸口,显然受了惊吓。 “慕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他瞪着眼睛,讶异于眼前黑衫少年的突然出现。 这慕公子的下人不是刚刚来他这儿结了帐走人了么?怎生又突然出现在了他的后院里?这来无影去无踪的,也真的是怪吓人的。 “本来是要走了的,却听到掌柜的屋子里传来声音,便想下来看看。”慕千雁看着眼前中年男子面上疲惫的模样,淡淡的说道。 眼前掌柜的为人实在仗义,帮过她的忙,若对方真的有难,她也不可以就这样坐视不理。 看掌柜年方壮年,面上却已经露出了疲惫的模样,生活定然过的不甚开怀,想必要顾虑太多的事儿了。 喟叹一声,慕千雁抬眼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场景,问道:“掌柜的可是有什么困难,或许我可以帮忙。” 少年的话音很淡,似乎淡漠的不带丝毫的情感,可是掌柜的毕竟开客栈这么多年了,形形色色的人见多了,什么人没见过?虽然眼前少年似乎冷清的可以,可他却也能看出来慕千雁是真的打算帮他。 在听到慕千雁的话的瞬间,掌柜黯淡的瞳色中闪现出一抹希翼的亮光,原本疲惫的颓然的脸上似乎一下子就精神起来了。 “公子,公子,您,您真的能帮我吗?” 他激动的一步上前抓住了慕千雁的手,那眸子死死的盯着眼前一身黑色缎子长袍的少年,那种站在希望边沿的感觉,就好像此刻慕千雁只要说一个“不”字就会崩溃一般。 眼前的少年却难得的露出了一抹微笑,伸出另一只手拍了拍掌柜的手背,轻声说道:“只要力所能及,我希望我能帮到你。” 这话就好像是从天而降的一道定心符,一下子安抚了掌柜不安的内心,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笑来,“公子,公子里边请。” 说着,掌柜转身推开了身后的房门,将慕千雁请了进去,边走边叨念着:“我这个夫人呐,从来身体就弱,直道后来又得了这个病,身子就更差了,原本还可以自理行走,到现在越发的严重,便卧床不起了。” 两人进房间的声音惊动了躺在床上的掌柜夫人,女子清咳了两声,见掌柜这么快便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陌生的少年,开口问道:“这是?” “是贵人呐。”掌柜的叹了口气,回答了一声,便又接着对身后随后进门的慕千雁说道:“人哪,年纪一大身子骨便慢慢开始弱了,这一旦躺上了床,时间久了,各种的病也都来了,身子骨也就一日不如一日。” “知识广的大夫说,这毛病叫‘喘症’,不好治啊……”又补充了一句,掌柜的便转身请身后的少年坐下,倒了杯茶。 慕千雁道了声谢,在桌子边上坐下,听到掌柜的说的病症,不由有些称奇,反问道:“喘症?” “是啊,大夫说这病不好治,不是说这病有多厉害,而是咱们这儿得这病的人太少了,所以也没几个大夫会去研究它。” 掌柜的摇了摇头,心里不由得开始担忧起来,“慕公子,我知道你要帮我们夫妻两是好意,可是您看,这并如此少见,就算您肯帮我们找大夫看病,可也不一定能药到病除啊。” 掌柜的话说的有理,慕千雁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 她本欲快些离开客栈寻觅别处暂且住下,可临了遇到这事儿,她自然是不能坐视不理的,于是便下来看了一番。 她原先的意思是想出钱为掌柜的请个大夫前来医治,然后她便可安心离开这里,却不想这病这般麻烦,那她也只能…… 罢了。 慕千雁叹了口气,心中还是下了决心,也罢,就算如此,她自然也可以想些别的办法来避开那些告示引来的不必要的麻烦,也不急于这一时了。 “掌柜的,在下学识浅薄,但是侥幸也略懂些医术,喘症这病也应该比那些大夫了解些,不知掌柜是否信得过我,让在下来为掌柜夫人把把脉,查看一番呢?” 略微斟酌了一番,慕千雁轻抿了口茶,缓缓说道。 毕竟她不是什么大夫,看眼前掌柜的如此爱他的夫人,极有可能因为不放心而不敢把夫人交给她来看的。 不过这一次,倒真的是慕千雁料想错了,掌柜的此刻可以说是病急乱投医了,不管是谁来说肯帮忙医治,只要有一丁点儿的希望,他都是不会放弃的。 更何况,眼前的这次机会根本不需要原本就拮据的他掏出银两来,完全出自眼前少年自愿,对方一番好心,他又有何理由拒绝呢? 是以,掌柜的一点儿也不曾迟疑,连忙将慕千雁请到了掌柜夫人的床头,“慕公子,您若真的能治好我夫人的病,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佟蒋向来是个守信的人,是绝对不会做出什么对不起公子的事情的。” 说着,掌柜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一番话说的斩钉截铁,也看得出他有多么的在乎自己的妻子,是有多大的决心了。 然而,少年只是静静地注视了他一会儿,然后轻声说道:“掌柜的话不必说太早了,在下还不一定能医治,况且,帮你也不是为了什么,你也帮过我,不是么?” 话落,也不等掌柜的说话,她便示意掌柜安静,对掌柜夫人说道:“可否让在下给你把一下脉?” “多谢公子了。”掌柜夫人倒也是个明白人,身子病了人还是清醒的很,道了声谢,便在自个儿的手腕上搭了一层薄娟纱,配合的将伸给了慕千雁把脉。 然而,即便如此,掌柜夫人还是有些责备的看了站在一旁心切的看着慕千雁的掌柜,说道:“夫君,我这身子骨我还不会不知道么?你又何必麻烦人家公子,浪费人家的时间呢。” 这句责备话出来,掌柜夫人又是轻咳了好一会儿,掌柜的却不敢多说什么,只是轻声说了句:“我这不也是担心你么?” “担心?你啊……”掌柜的夫人轻叹了一声,摇了摇头,没有在多说话,只是合上了眼,想略微歇息一番。 昏暗的房间内,少年就着窗外照进来的些微光线,细细的查看着床上女子的面色,又静下心来细细查探了一番脉象,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自古喘症这病的病例就极少,很少有人对这个病有过研究,这又是一个麻烦的病,特别是眼前的女子,明显病的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更不是一两年,这样就更加的难医治了。 第188章 变了模样 这种病根早已深种的喘症,需要的是长久缓慢的医治,用药性不算太过刚烈,柔和但是有效的方式潜移默化的医治,不然这怕这掌柜夫人久病虚弱的身子会承受不住啊。 站在一旁的掌柜的见眼前的少年锁起了眉头,似乎有些棘手的模样,心中略略有些担忧,正想要问问慕千雁自己夫人的病情如何,可否医治之时,少年总算是开了口。 “掌柜的,眼下环境太过昏暗,无法细致入微的查看夫人的病情现状,不知可否将窗帘拉得开些,好让光线照进来?” 将随意垂落的衣袖微微挽起了一些,一身黑色缎子长袍的少年微微侧头,询问了看向站在身后的一脸担忧急切的中年男子。 却不想,正好对上掌柜为难的目光,似乎有所顾虑。 “这……”中年男子沉思了片刻,终于说出了一个字音,剩下的话,却又不知如何说了。 “慕公子,是这样的,夫人一向体弱,到后来虽然身子还能走动,可是也是因有余而力不足,因为走个几步就气喘吁吁,所以只得卧病在床,许久不见阳光,后来又莫名其妙的换上了其他小的病症,如今一见太过强烈的光线就头痛欲裂,这也是夫人体质为何会如此虚弱的愿意,她当真是太久不见光了,我,我也不敢把帘子拉得太开啊。” 掌柜的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一提到病弱的妻子,脸上似乎就又苍老了几分。 “也罢,那你点盏油灯,放远些吧。”慕千雁也不在意,只是让掌柜的点了盏油灯,既然阳光光线太过强烈,那么便点盏光鲜相对柔和的油灯,这样倒也是个万全之策。 自古医理讲究望、闻、问、切,看这掌柜夫人脉象羸弱,心脏的跳动比常人还要强烈一些,眼睛暗淡无光,面上皮肤因着长久不见阳光已不再是苍白可以形容,有些微的枯黄,想必这不见光的毛病患的晚些,才没多少月份吧,不然脸色定然比现在还要难看许多。 人,可是不能没有阳光的。 “夫人,你得这病的时候,是不是觉得呼吸困难,而且平日不能平卧?” “正是。”原本合着眼休息的掌柜夫人听言,微微睁开眼来,面上覆上了一层喜色,长久以来,她看过的大夫也不在少数,可能说上她这病的状态的,可当真没有几个大夫可以做到,难道她病了这么多年,终于遇到贵人了么? “公子,咳,公子,您医术定然了得,希望您一定要救救我啊,我这具残破的身子,当真不想再让家里人受累了。”侧卧在床上的女子无力的撑起上半身,眼中竟然带上了一丝恳求恳切之色。 “放心。”轻轻拍了拍掌柜夫人,慕千雁在掌柜递给她的纸上写下药方,口中说道:“掌柜的,你按着我的方子去抓些要来,分别是:麻黄、紫苏、半夏、橘红、杏仁、苏子、紫菀、白前。至于药量多少,上面都有说明,不过是普通的药,价格上也不会太贵。” “多谢慕公子。”掌柜的脸上一喜,双手接过少年递给他的药方,便要转身出门去抓药。 “等等。”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少年独有的低哑清冷的音调,慕千雁站起身来,同掌柜的一同走了出去,说道:“掌柜的,最好让夫人再喝喝‘四君子汤’,是滋补身子用的,夫人身体太过虚弱,两者一同服用,想必效果会好很多,药方是人参、白术、茯苓、甘草四味基本中草药为主的古方剂,已经写在上面了,记得分开抓,别混淆了。” “好,谢谢公子了。”掌柜的冲慕千雁点了点头,便提步快速离开的后院,为掌柜夫人抓药去了。 屋外天光尚好,地面上零落几片残花,伴随着这天际的点点金光,分外的美好,可是空气之中却处处弥漫着若有似无的压抑气息,似乎愈加的浓重。 耳边突然一阵诡秘的风刮过,吹起地上片片残花挥舞,直待花叶再次飘落,少年的身后传来了熟悉的音调,“公子。” 桃红恭敬的站在慕千雁的身侧,说道:“慕公子,时间不早,是否启程了?” 方才听了公冶姑娘这么一说,他们几个随从自然都是分外赞同,所以动作迅速的整理了自己的东西,等在了客栈后门的小巷内,然马车行李都已妥当,却迟迟不见工业姑娘前来,心下便是担心。 只是不曾想,她前来看公子是否出了什么事的时候,正见公子毫无担忧之色的站在院落之中,心下当真有些焦急了。 “稍等。” 少年简短的说了两个字,竟转身走进了身后的屋子内,不一会儿便走了出来。 “公子?可以走了么?”桃红看了慕千雁身后的房屋一眼,眸子转向身前的少年。 “嗯。”慕千雁淡淡的瞥了身侧的女子一眼,轻撩衣袍,广袖扬起,院内洒向她的阳光便被一片溢彩的墨色遮挡,下一刻,眼前早已不见了少年的身影。 无声,无息,无风,无影。 这公冶姑娘的武功修为何时变得这般的好了。 脸上迅速的划过一抹讶异和深思,桃红足尖轻点,随后跟着慕千雁翻出了客栈的院墙,稳稳的落在了侯在小巷之中的马车上。 留出空闲之时,她定然要给王爷飞鸽传书一份,公冶姑娘的武功修为如此之高,实在是他们曾经不曾料想到过的,可不要坏了王爷的事儿啊。 桃红面上的神色内敛,可却似乎被慕千雁看出了一丝的倪端,毫不在意的瞥了身侧为她掀开轿帘的桃红一眼,慕千雁的眸中划过一抹深思。 桃红、柳绿,以至张无存,毕竟都是风浅墨的人,终归不可能推心置腹,她重生已久,靠的都是智力,武力,以及与那些有势力之人合作,自己身边的人却除了几个宫女别无他人,若哪天东窗事发,可是不妙。 不,也许,还有一人。 第189章 再回客栈 想到那个人,慕千雁的眸中突然闪过一丝亮光,是了,没多久就会举行擂台赛的决赛,她相信那个在雨日偷袭她的少年定然通过的前几局的擂台赛,待到决赛之时,她还得去助他一臂之力。 嘴角划过一抹微笑,慕千雁打量了一番所处的马车,微微皱了皱眉,这马车虽然没有皇家的标志,可是若是让有心人看到,也许会想到梁氏皇朝,是以,这个马车不能留。 眸光扫过三个已经带上斗笠的人,慕千雁略微点了点头,转过身去,走进了马车内,再次拉开马车的帘子之时,那面容早已不是之前那般模样。 少年五官平平,可拼凑起来却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带上了几分俊朗,倒是失去了之前丢进人堆便会寻不着的模样。 微微一笑,手中折扇摇摆,便是将之前的锋锐凉薄洗历成了一副温润如水的模样。 从重生到现在,从原本一看到粱谨夜、慕千怜就气息不稳到后来从善如流,从冷漠木讷的直白情感逼视到如今的内敛圆滑,没有人,也不会有人知道,到底是经历怎样的事情,到底是经过多久的心理磨练。 她慕千雁,此生此世,永生永世,都绝对不会忘记那些人所带给她的痛,所赋予她的恨! 此生,她掘地三尺,之为让你们,生不如死! 红唇突然勾起,端的温润如良人,那深谙的眸底,却藏着看不见的血光。 只有一抹淡的看不大分明的猩红,在黑白浓烈分明的眸子里,一闪即逝。 这般谦谦温润公子,与之前的模样当真是截然不同的两般模样。 只是那一身依旧的黑色缎子长袍给这样的温润公子身上平添了一抹恶魔的气息,让整个人看起来变得危险起来。 张无存等人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心里似乎有什么,在突突的跳动。 一下,一下,又一下。 如果说以前慕千雁的公子打扮是凉薄的,淡漠的,那么眼前这个谦谦公子的模样却比原来更加的危险,更加的遥不可及,更加的锋利而寂寥,只是包装上了一件无害的纱衣,却依旧让人不由自主的不敢接近。 “公,公子?”张无存瞪大了眼睛,愕然的看着眼前的少年公子,有些不敢置信。 “嗯?”少年的声音依旧的低哑,却流转出一抹温润而危险的流光,那长长勾起的尾音以及淡淡瞥来的眸光,让张无存等人心中不由得一惊。 “走吧,先去买了马车,买三匹好马,绕这苏格城半圈之后,再来客栈落脚吧。” 耳边响起少年浅薄而温润的声音,张无存应了声,招呼着桃红柳绿快些坐上马车外边,便向苏格城的繁华地带而去。 从马市出来之时,已是未时,因着原本马车之上便有两匹马,便只是慕千雁一人看了一批较好的骏马,便从马市出来了。 此时天光尚好,慕千雁四人慢悠悠的骑着马,绕着将军府周围的路转悠着,探清了周围的路段,逃生的小路之后,才慢慢的向原先住的客栈而去。 “公子,如今我们这般离开了也有半天了,您就不担心客栈住房会满么?况且,如今这局擂台已然打完,有些前来参加擂台的人都走了,何不住好些的客栈?” 张无存啃了口路边买的鸡腿,问道。 “不必,我早已与客栈的掌柜夫人说过,自然是会给我们留地方的。” 此时,慕千雁已然是换了一身衣衫,虽然还是黑色的缎子长袍,但布料上显然华贵了许多,墨色的长袍领口袖口都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简单大气中,却带着一股隐隐的森然。 只是白玉般的面容上勾起的笑,温润的玩味。 “公子。” 就在这时,一直跟在后边的桃红柳绿赶了上来,直到离慕千雁一步远的时候,才慢慢减缓了速度,“公子,您这似乎不是去客栈的路啊?” “先去趟钱庄。”慕千雁淡淡的看了两人一眼,这两人倒是机灵的很。 前些日子她和巧竹联系了一下,巧竹那里一切安好,已经把皇家给的银票用裘妃的身份花了出去,买的都是去寺庙用的贵重物品,然后她会在钱庄新弄个账户,把店家找来的钱存到钱庄,好让慕千雁去取来用。 皇室的钱都是有特殊的标记了,慕千雁身上虽然有这些钱,但是她走的不是去流光寺的路,若在这里花钱,被有心人查到,就会去粱谨夜面前挑拨,中伤于她,所以在这方面她还是要小心一些。 至于巧竹,虽然手里拿着大把的钱,但也谅她不敢擅自逃离回家拿钱给她爹治病,因为她慕千雁对巧竹家里的消息太过清楚了,清楚到巧竹不敢轻举妄动,况且她也知道这钱只能在去寺庙的路上花的道理,不会无端给自己惹麻烦的。 巧竹也算机灵可靠,她自放心这丫头。 待到慕千雁取了钱回到客栈时,太阳慢慢西斜,客栈的一楼,两个熟悉的身影正在那儿喝着茶。 竟是六子刘擒和酒葫芦。 话说这两人原本打算是下午来找慕千雁喝喝小酒的,毕竟不执行任务的日子当真不少,难得可以背着风夜喝一次酒不谈正事,当然要抓紧了机会。 只是没想到来之时掌柜的告诉他们人已经走了,不由有些失望,不过他们倒也发现了一个好地方,这客栈吧,不在闹市区,算偏僻,风夜队长一般找不着这里,而且这里酿的酒当真是好喝的紧,可真真是风水宝地。 是以,两人毫不犹豫的在这里做了一个下午,喝的脑子有点发晕,都醉醺醺的了。 张无存看到这两人,微微愣了愣,然后看向慕千雁,不知眼前少年打算如何行事。 却见慕千雁连看都不曾看那两人一眼,便径直走到了掌柜的面前,询问了一番,先付了一半的房钱,就跟着小厮往楼上的空房走去。 客栈的规矩,剩下的钱是在走的时候付的。 第190章 真他妈见了鬼了 付钱的时候,面目温润似水的少年似乎不经意间的翻转了一下手腕,丝绸质地的衣袖顺着手腕滑下,露出手腕上的一点暗色星芒。 她的动作是不经意的,只是瞬间便又收回了手,随意的问道:“怎么,可是还有空房?” “有,有,自热是有。”掌柜的竟是愣住,眼中震惊之色分明,似乎细细的看了一番眼前少年的容颜,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双手接过房钱,吩咐小厮带路,到慕千雁原先住的房间去了。 …… 夕阳易冷,慕千雁下楼来吃饭的时候,那酒葫芦和六子二人依旧在楼下喝着小酒,笑意微醺,好不自在。 少年挑了挑柳眉,淡淡的瞥过下方的座位,寻着一处无人的,便走了下去,才到楼梯口处,那掌柜的便迎了上来,笑眯眯的问道:“这位公子,可要吃点什么?” 这掌柜遇着别的客官也不见得有多少热情啊。 紧随其后的小厮有些讶异的盯着掌柜的背影半晌,心下称奇,便摇头晃脑的离开了。 凡是这家客栈做工的小厮都知道,这掌柜的成天抑郁不乐,对每个前来的客官都没热情过,除了收钱,招呼人的事儿永远都是小厮们在做,可不见得掌柜对谁热情过。 大伙儿也都清楚掌柜的家里的事,自然觉得掌柜成天忧郁很是正常,如今突然乐呵了大半天,自然是有些诡异的。 更何况现在又乐颠颠的凑上去问客人吃些什么,这掌柜的可是从来没有这么做过。 而且就算是开心,那也别凑上去啊,身为掌柜的,这样不是也太掉价了?毕竟这公子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何必呢。 不过要说那些了不得的大人物啊,也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么偏僻又冷清残皮的小客栈里。 所以说今天掌柜的行为举止面容神态都反常的很,怎一个奇字了得! 怪哉! 却看那个被掌柜的热情相待的少年公子,面如冠玉,笑语宴宴,给人的感觉可真是温润如风,好一个翩翩少年郎。 “随便上几个小菜吧,钱什么的,不会少了你们的。”慕千雁挥开手中的折扇,随意的扇了几下,轻撩衣袍,施施然在身后掌柜的搬开的座位上坐下,淡淡说道。 这话虽然说得浅显,可意思倒是丝毫不见得有半分浅显,在旁的人看来,说这话的分明是囊中有钱之人,只是在炫耀自己的财富,可掌柜的却是听明白了慕千雁的意思,介于听到的人也不少,只得应和了几句,下去备菜了。 掌柜的本意是觉得眼前少年肯为他诊治重病的夫人已是极好,他怎么能再收对方的钱呢?什么好喝什么好吃自然是要上的,钱什么的就不必付了。 可慕千雁又怎么会同意?掌柜的手头拮据她不是不清楚,怎么可能再让掌柜的破费,是以才这么一说,让掌柜的不得不收了她的钱去。 不过若说掌柜的为何那么相信慕千雁可以治好自己久病的夫人,那也不是盲目相信的。 年至中年,经历的事情可是多了去了,怎么会轻易相信别人呢?更何况是治病这样的大事情。 而且眼前少年年纪轻轻,就算医术好,心下还是有些不放心的,是以掌柜的专门请一个好的大夫看了一下配方。 大夫说:虽然老身对喘症不大了解,但是写着配方的人手法定然精细,药方的配合也有其独到之处,你大可放心服用。 原本掌柜的请慕千雁救治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然而,那大夫说的话,当真是另他信心备至。 吃着小厮端上来的菜肴,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桌面,神情看似悠闲地紧,只是那莹润的眸子里偶尔流转的那一抹精光,不容小觑。 “哎哟,六子,别喝了。” 前几桌酒葫芦的说话声清晰的传来,慕千雁微微一笑,略微低了头。 习武之人,听力远比普通人好上太多,更何况是慕千雁这样修为精深的人呢? “哼,叫我别喝,你不是还在喝。”六子嘟嚷一声,一手夺过酒葫芦手里正在喝的酒壶,仰头就灌了下去。 “你抢我的干啥,喝自个儿的去啊!” 酒葫芦似乎有些火大,上去就揪六子的衣领,一边双眼迷蒙的盯着六子,一边说道:“还不是担心风夜那小子说么,都说好了是背地里偷偷的喝,怎么,怎么可以被发现。” 说着,酒葫芦就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松开六子的衣领,就着重力往后仰去,重重的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 “滚蛋吧!” 六子又推了酒葫芦一把,抱起放在一边的酒坛子就喝,“怕什么,我们都喝成这样了,你还妄想能瞒过队长?得了吧!瞧,瞧瞧你,沾了一身的酒气。” 微微眯起眼睛,六子觉得眼睛有些迷糊,使劲的揉了两下,嘴里还叼了一粒花生米,含含糊糊的嘟嚷着:“真是的,你记得今天路过街上的时候看到的那个布告么?” “什么布告?” “就是那个逮捕人的悬赏啊,你不觉得那个画上的人有些眼熟么?” “眼熟?眼熟啊?眼熟么?”酒葫芦笑眯眯的咧开了嘴,又咪了一口小酒。 “呸,不眼熟,么?”六子使劲的晃了晃脑袋,说道,“那人的名字就在嘴巴边上,可是老子特么的就是想不起来是谁!” 说着,六子重重的拍了下桌子,震的酒桌也是晃了三晃。 “嘻……” 酒葫芦又喝了几口酒,突然笑眯眯的说道:“六子啊,你,你,嗝~你怎么眼睛花了啊,不对,鼻子也花了,好像,好像开始跳舞了……” 瞪着一双眯眯眼,酒葫芦嘿嘿笑了两下,整个人就往桌子上趴去,震的桌面上的酒罐头四处的滚。 “嗯~你,你……你也是!哈哈……” “砰!”只听砰的一声,肤色黝黑的青年便重重的倒在了桌面上,嘴边还轻声的说了句:“明天做任务了……” 紧接着,便是一阵震天响的的呼噜声。 这边声响太大,终归是会影响到别人吃东西的心情,周围便响起了细微的抱怨声。 慕千雁笑了笑,低下头去,夹了口菜,似乎又响起了什么,冲着站在一侧的小二招了招手,说道:“麻烦把那两个醉酒的人抬到我房间门口去,再送两碗醒酒汤,酒钱我就给他们付了吧。” “好嘞!” 那小二本来就愁着该拿着两个醉鬼怎么办,如果付了酒钱还好说,他们直接把这两个醉鬼往大街上一扔就行了,可人没付酒钱,在这里喝的烂醉呼噜声震天,惹得很多客官不悦,等这两个醉鬼醒来又不知道该等到猴年马月去了。 如今竟然有位客官肯把那两个人处理了,他们岂有不应之理?简直是救星啊! 是以,那小二万分爽快的应了一声,立刻招呼了几个人,呼哧呼哧的将两个喝得烂醉的汉子抬上了楼。 待到慕千雁上楼去的时候,这两个人似乎睡的不那么死了,示意在门口看守者的张无存踹了这两人各两脚,这两人总算有些清醒的征兆了。 “嗝~”又是一声酒嗝,倒是惹得张无存厌恶的皱了皱眉,抬脚又踹了两人几脚。 这几脚踹的疼,两人比竟也是雇佣兵出身,竟然浑身一个激灵,一下子就从地上跳了起来,挥舞着手里的大刀锤子,带着满身的酒气就摇摇晃晃的盯着张无存和慕千雁说道:“你们要干什么!” 那模样,看起来倒真的是气势十足,只是那脸上还没有退下的醉酒后产生的酡红,让整个人看起来都有几分滑稽。 却说就在两人一脸杀气十足的模样盯着慕千雁两人看的时候,眼前的少年却是轻轻的呵了声,似乎嗤笑,然后弹了弹衣角上压根儿就不曾存在的灰尘,抬步施施然进了房门。 “明个儿就执行任务了,还喝的酩酊大醉,成何体统。你们两个也该醒醒了吧。” 似乎一阵风吹过,伴随着一道淡若秋水的话音,那话中所含的深意,听的两个人一愣一愣的,然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可还是迷惑的狠狠晃了晃醉醺醺的脑袋。 “切……”张无存狠狠的瞪了两个人各一眼,转身就要进屋,可似乎还是觉得不解气,一手扶在门框上,又转过了身来,狠狠的踹了两人一脚,方才进了屋子,重重的关上了房门。 这两个醉鬼,公子可是帮他们付了酒钱善了后,到头来竟然还敢冲公子拔刀舞锤子,活得不耐烦了! 只是这次两个人都已经有些清醒了,六子有些醉醺醺的往地上一倒,闪过了张无存踹过来的脚,酒葫芦却还是被踹了个正着,痛的呲牙咧嘴的嗷嗷直叫。 “真他妈见了鬼了。” 夜晚的街道上,两个身上还带着酒气的男子慢吞吞的走着,那少年他们又不认识,怎么就还知道明天要执行任务呢?难不成任务计划泄露了? 想到这里,刘擒心中一凛,警惕起来。 第191章 真的没喝酒 为了这次的任务,他们可以说是准备了许久,怎么可以因为他们两个人的失误而使任务败露?他们是不是在喝醉的时候胡说了些什么? “你说,会不会是我们喝醉酒的时候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刘擒担心的看向身侧还抱着一个大酒坛子看似醉酒实则已然清醒的酒葫芦,问道。 “胡说!”酒葫芦摆了摆手,又喝了一口酒,说道:“我可没听到那个公子说过什么,想必是你幻听了吧。” 这么一说,倒是有点打消了刘擒的疑心,他将信将疑的回头往客站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这条人迹罕至的街道。 等到两人回到焰火队驻留的地方的时候,已是不早,两人均在风夜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换下了身上的衣服,洗去了身上明显的酒味,才敢到风夜住的房间去报到。 “队长!”酒葫芦大大咧咧的就推开了风夜所住的房间,甚至连门都不敲,直接就走了进去。 正在里面吃饭的青年男子被他吓了一跳,抬起头的瞬间,手就搭在了身侧放着的剑上面。 “干什么呢,这么晚过来报道还那么招摇。”见到来人是自己队里的人,风夜松了口气,将手从剑上收了回来。 听言,酒葫芦挠着头皮,嘿嘿的笑了两声,便走到风夜身侧坐下,笑眯眯的问道:“嘿,队长,再吃些什么呢,给我也尝尝。” “能有什么。”风夜夹了口菜,看了眼站在门边上的六子,示意他进来坐下,然后淡淡的说了一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喝酒了。” 这话说得分明,配上风夜直直看过来的眼神,让酒葫芦有些不好意思的略微低了头,然后打着哈哈,摆着手说道:“没有没有,队长明文规定,我怎么敢乱破了队长定下的规矩呢。” 说着,酒葫芦放在桌子底下的脚暗落落的踢了坐在一旁的六子一下,示意对方帮一下忙。 不知道是不是注意到了酒葫芦暗地里的动作,风夜一边吃饭一边说道:“六子你也真是的,你不是队长这次的朝廷任务很看重么,怎么明天就要执行任务了,身体状态最为重要,你也不管管酒葫芦,还当真任由他去喝酒。” “平日里你们偷偷摸摸在喝酒你以为我不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着呢。”风夜补充了一句,有些生气。 “队长,我们当真没喝。”六子摆了摆手,说道:“你看要是喝酒了,像酒葫芦这样的作风,怎么可能会清醒着回来?不喝醉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看我们身上也没什么酒气是吧。” 话说到此,见风夜还是有些不相信的样子,刘擒开始有些急了。 焰火队队长风夜的性子他么这些焰火队的队员可是再清楚不过的了,谁若是反了他的规矩,那么任务就真的不必要执行了。 所以他们两人既然贪了酒,可就一定要把善后的工作给做好了,不然明天就去不了将军府了。 “对了!”就在这时,酒葫芦突然一拍大腿,似乎想起了什么一般,手肘轻轻的撞了撞身边的六子,“队长,说起来今天我们在千颜兄弟住的客栈吃晚饭的时候,发现了一件事儿,是关于我们明天要执行的任务的。” “是么?”风夜的面上流露出一抹兴味,不过立马变又淡下了脸色。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实在转移话题,你们以为焰火队的队长有这么好骗的么?”他夹了口菜,说道。 然而,这里风夜还在坚持不被酒葫芦说的话所吸引,一旁的六子却已经明白了酒葫芦的意思,脸上露出了一抹半真半假的凝重。 现在说这件事情是为了引开风夜的注意力,还有一点就是真的觉得这件事情有些匪夷所思,需要重视。 “是这样的。” 六子皱起眉头,肤色黝黑的脸上有些疑惑,“队长,不知道是不是我听错了,今天遇到一个黑衣少年,他帮了我们点儿事情,然后似乎还和我说了一句话,只不过这句话事后我问酒葫芦,酒葫芦说他压根儿就没听到。” “那你倒是说说。”风夜料定两人是在使劲的转移话题,让他不关注酒葫芦喝酒的事情,所以也乐得听他们两人的解释,随口回应道。 他心里只是奇怪,六子什么时候竟然这么帮着酒葫芦说话了,竟然还有闲心帮忙一起扯醉酒的谎言。 难不成六子也喝酒了? 想到这里,风夜皱了皱眉头,这个酒葫芦也真是的,可当真是一个酒鬼,怎么就谁和他呆一块儿谁就喝酒呢,真是…… 不过说起来其实他也不会怎么罚他们两个,更不会让这两人不去执行任务,因为明天的毕竟是朝廷任务,是要去将军府盗兵符的,但凡有半点闪失,那他们就完蛋了。 所以人手必须去足,虽然说最好不要正面对敌,但是必要的时候还是需要正面对敌的。 毕竟以后如何,又有谁能够料想得到呢? 至于当初说的潜入将军府的人选,原本是打算由他或者六子去的,因为毕竟两个人都有去将军府探过一番,对里面的大致地形还是有一些了解,但是后来考虑到他需要安排指挥,而六子的性子又太过冲动,所以还是安排了别的队员去。 他还特意陪那个潜入将军府的队员再次探了将军府一番,这才放那个下心来。 “是这样的。” 六子轻咳一声,说道:“今天那位公子对我们说了这么一句话,说是‘明天就要执行任务了,早些回去吧。’只是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听错了。” “自然不会空穴来风。”风夜淡淡说道,却并不惊讶,只是问道:“你是说今天你们去了千颜兄弟住的客栈?” “正是。” “千颜兄弟不在?”他又追问。 “是啊,我们也觉得好生奇怪,明天就要执行任务了,他怎么就突然不见了,难不成偷偷溜走了?” 之前酒葫芦和六子二人都沉迷于酒,压根儿就没想到这么一岔,如今被这么一说,这才觉得奇怪起来,怎么人突然就不见了呢。 “这样就对了。” 第192章 实在是太可恶了 风夜又放下心来,安心的开始吃菜,边说道:“千颜兄弟今天和我说过,他有点事儿不能再住那家客栈了,不过那里有他的朋友,若有什么事儿会代为传达。想必你们口中所说的那个公子便是千颜兄弟的朋友吧,若是千颜兄弟朋友,那他知道这些也就好说了。” “那万一要是不是呢?”酒葫芦有些担心。 “放心,不会。”风夜摇了摇头。 那个客栈的消息他大致也是知道些的,毕竟他在苏格城待了也不止一两年了,有些消息还是清楚些,消息渠道也有。 近几天大多客栈都住满了人,那个客栈似乎被孙家包了场子,只住了上官家的人和罗家的人,只有一个人例外,便是千颜兄弟。 千颜兄弟走后,若是有人能够住进去,应该也是由慕千颜引见的,不然如何进得了人家包场了的地儿? 何况包场的还是那些达官贵人。 所以这件事情,不必担心。 至于刘擒和酒葫芦二人则是丝毫都不觉得有一星半点儿的奇怪之处,他们关注的只不过是眼前的队长风夜是否成功的被他们两人引开了注意力,关注的是他们两人明天是否能去执行任务。 是以,两人见风夜不再追究此事,心中略安,连忙站起身来,一边往门边走,一边说道:“队长,明天还要执行任务,我们两先回去准备了。” “嗯。” 风夜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引得那做贼心虚的两人脸上一喜,忙不迭的打开了门就往外走。 “等等!” 就在这时,身后又转来了风夜的声音,两人脸色一僵,有些胆战心惊的慢慢的转过了头去。 那两颗小心肝儿啊,扑通,扑通,普通的跳。 “明天就要执行任务了,你们两个今天晚上早点休息,带的东西都轻便些,这些不用我说吧?” 哪知道,站在门口的两个人吓得不行,坐在里边悠哉游哉的吃着东西的风夜却只是随口抛了那么一句话,倒是让他们虚惊一场。 “不用不用,自然是不用的。”酒葫芦笑眯眯的回了一句,也不多说,连忙动作迅速的关上了风夜的房门,担心里边的人突然想起来他喝酒的事儿,慌慌忙忙的离开了。 房门被人从外面匆忙关上的声音响起,风夜微微一笑,自在的收拾起桌上的碗筷起来。 这两个傻大汉。 夜色,迷人。 慕千雁所在客栈的一间房间里,响起一个恼怒的低喊声,伴随着一阵清晰而响亮的的器具摔落之声,在夜色中突兀的炸响。 “实在是太可恶了!” 孙若晴紧紧地拽着手里的信封,气得浑身发抖,那面色涨得通红,显然被激的不轻。 罗柯连那个没脑子的家伙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什么意思! 他凭什么说她没脑子,他凭什么说她缠着轩哥哥! 她和轩哥哥从小一起长大,她喜欢轩哥哥怎么了,她和轩哥哥在一起本来就应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他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女子愤怒的在原地走来走去,随手狠狠的一推放在一旁的凳子瓶子,有几个砸到了身边的侍女身上,引得侍女一阵痛呼。 “叫什么叫,很痛么?嗯有我心里痛么?”孙若晴突然转过头去,恶狠狠的看着站在后便的侍女,那模样,十足的泼妇,几乎是歇斯底里的了。 可是她不敢,她不敢去找罗柯连对峙。 因为罗柯连是轩哥哥的至交好友,她若是去找了罗柯连,轩哥哥肯定更加的不想要见她了。 想到这里,她突然想起了一个人,脑海里那个一身黑衫凉薄的少年身影分外的清晰,以及那双寒到骨子里的眼睛。 她的心理又开始恼怒起来了。 都是那个臭小子,一介平民竟然敢对她如此无礼,害的她在轩哥哥面前丢尽了颜面,害的她的轩哥哥更加的讨厌她。 对了,刚才罗柯连的信里字里行间还说什么,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说她堂堂孙家大小姐孙若晴没有才也就算了还没有德。 还说她在外面丢孙家的脸丢上官轩的脸还碍着别人的事儿。 什么意思,他这是什么意思。 刚开始她还不懂,现在倒是真的懂了。 别人?这个客栈里除了她们孙家的人,上官家的人,罗家的人,也就只有一个姓慕的是外人了,也只有那个整天阴森森看着她的草民是别人了。 不就是说她对那个草民没有礼数么?所以对外无德?可笑不可笑。 对,都怪他! 眼中闪过一抹冷笑,她突然愤怒的撕碎了手里的信封,冷着脸说道:“要不是那个贱民,我怎么可能被轩哥哥和罗柯连那个混小子讨厌到这个地步?不可能,根本不可能!” 女子的脸上似笑非怒,混杂着眼泪水蜿蜒的顺着涨得通红的脸颊滑落,那模样,当真已是歇斯底里的了。 夜渐渐退去,慢慢染上了一抹朝阳的霞红,今天,是一个好日子。 天还没亮的时候,欧阳府的下人们便开始忙活准备了,欧阳府的人都知道这次前来贺寿的达官贵人不在少数,根本不可能不接待他们,是以从正厅开始摆到门口,一路的酒桌。 饭菜的香味早早的从府上传出,闻得路边的小乞丐不由自主的流下了口水。 听说今天老将军寿辰的时候,可以免费吃东西,会有专门的人来施饭,为了这日,那些穷苦的百姓可是等了好多天了呢,可谓是翘首以盼。 这盼星星盼月亮的,也总算是等来了这一天,谁不激动呢? 这样好的菜,他们些贫民百姓还真的从来没有吃过呢,此生若能吃一次,也无憾了。 不过也因着是欧阳老将军的寿辰,前来贺寿的达官贵人太多,所以更加的需要严加把守,以保他们的安危。 只是这样一来,却更加的难以保证安慰。因为就算严加把守,但是毕竟人多眼杂,那些守卫在这个时候可以说只能当做一个摆设,根本就无法真正的做到不让任何人有机可乘的地步。 第193章 自有分寸 因为这样的场合,太容易混进去了。 而街边衙门旁贴着告示的栏目里,那张画着人模样的宣纸在夜晚的雨露下已经有些潮湿,墨色有些渲染开来,让画上的人脸显得有些模糊起来。 “哎,你说,这个画上的人像不像是千颜兄弟啊?”告示栏的后边,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想着刚刚看到的告示,问着身边轻轻地摇着折扇的青年男子。 那男子长相白净,透着一股子的文绉绉的穷酸味,可是那眼底深藏的一抹血性,却是令人不可小觑。 “咱们这些当雇佣兵的,哪个没范过点事儿?要不是被逼得无路可走了,咱们谁会来过这刀口上舔血的日子?”檀落毫不在意的说道,悠闲的靠在告示栏上,“咱们就等着拿着请帖混进去吧。” “嘿嘿,也是。”李青拿着手里的一些礼品,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街道上突然响起了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几个打扮的类似的女子在一个男子的带领下,匆匆来到了告示栏前,盯了上边的布告半响,冷哼一声,快速的离去。 看那群人的打扮,似乎是门派的人,腰上别着的剑,把把都是好剑。 “媚,族。” 一身纯白衣衫站在布告栏后的檀落凝眸看着那群人离去的背影,脸上浮现了一抹凝重,“这慕千颜当真是闲着没事做,怎么就惹了媚族呢,媚族可是不好惹的。” 摇了摇头,檀落有些担忧的从布告栏后边走了出来,细细的看了看宣纸上画着的人,“哎,当真是千颜兄弟啊!”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倒是引得李青生疑,“檀落,你怎么看出他们是媚族的人啊?” “这世上能那么嚣张的门派也只有媚族了,能拥有如此众多的女子的门派也只有媚族了。何况这些女子还长得个个标志,除了媚族,别无他派。”摇着手中的折扇,檀落摇了摇头,只是这回事儿不知道千颜兄弟知不知道了。 …… 清晨的风,呼呼的吹过,卷起一地的残花,吹出一片绿叶的浪潮。 苏江下游的江面上,雾气渐渐散去,一艘装饰精致的大船在江面上缓缓的行驶,一名容颜美丽的女子坐在船头,手里拿着一把用布层层裹起来的剑,静静的看着远处翻滚的浪潮。 “倾烛姑娘,船头上风大,当心着了凉。”韩墨尘走到倾烛的身侧,说道。 然而,女子却只是静静地扶着手里的剑,脸上带着淡淡的忧愁,“可恨我身子尚弱,竟无法帮助小姐。” 她轻叹着,自顾自的说着,眼角便有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落在唇边,咸咸的,湿湿的,很快便在清晨江面的冷风中干了去。 这般模样,让韩墨尘一时无法,只得命人在她身上盖了一条毯子,做自个儿的事儿去了。 要说倾烛,原本绛是交给他的师妹秦未雅照顾的,上次秦未雅假扮他的师兄来了阳间本就是犯了错,自然不敢说什么,只得听绛的,好生照顾倾烛。 后来秦未雅回到了阴间,绛便将倾烛和琉璃剑一并接了回来,呆在了身边。 毕竟现在倾烛是吗,媚族紧要寻找的人,所以放在任何地方都是有些不放心的。 更何况倾烛被粱谨夜折磨了整整七八年之久,身子弱的很,自保之力太过微薄,是以只有带在身边才可安心。 船上的一个房间内,一名绛红衣衫的男子负手而立,脸色带着几分担忧。 周围的环境布置简洁大气,男子身侧的桌案旁边,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脸色似乎结了一层冰霜,桃花眼内满是心急,“尊主,您三思啊!” 低着头,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 然而,身前的男子却连看都不曾看他一眼,淡淡的说道:“我意已决,不必再多说。” 话落,绛转过身来,往船头走去。 “很想去帮你家小姐么?” 长睫微阖,看着前方坐在船头分外落寞的纤细身影,男子坚玉般的脸上流露出一抹叹息,长风吹起那宽广的流纹衣袖,吹起一片迤逦狂肆。 “当然想。”听到身后男子的话,倾烛的情绪有些激动,她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身上盖着的毯子随着她的动作滑落,那身子,分外单薄。 当年若不是她没有及时让小姐知道慕千怜的不对劲,要不是她用的方法不得当,也不至于小姐一星半点儿都不相信她,一点儿都不警惕慕千怜,以至于后来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这一次,小姐能够重生是上天怜悯,她不关心小姐是用了什么法子才回到她身边回到这个世界上的,她只知道这一次她一定要帮到小姐,就算酿下天大的错,她也要辅佐小姐,就像以前一样。 能待在小姐身边,对于她来说,已经是奢望了太久的事儿了。 “既然想,那又何必坐在船头伤害自己,冷风一吹身子更弱,本尊倒要看看你怎么去帮助你家小姐。” 不曾想,面对情绪异常激动的倾烛,绛却是冷哼一声,说不出的嘲讽。 然而,面对倾烛有些怔悚的神情,绛又补充道:“这两****会尽心调理你的身子,若是不能恢复到可以自保的程度,那也就别跟我去苏格城了。” 他的声音清浅却又矛盾的厚重,只不过是不经意的一句话,轻易的口吻,转过身时,衣衫扬起,却是说不出的风华绝代,孤冷淡薄。 但这样简单的一席话啊,却给了脸色苍白的女子希望。 那双惆怅而黯然的眸子里闪现一抹亮光,唇角,终于露出了一抹笑。 太好了,小姐你知道么,倾烛很快就能来你身边了。 倾烛欢心的握着手里的琉璃剑,身后隐约传来两个男子的对话,引得她一阵叹息,却也改变不了她兴奋而期待的心情。 “尊主,三思啊,若是此时折返,可就不一定能及时出城了!” “我自有分寸。” “尊主!哎,唉……” 看着绛远去的背影,韩墨尘微微叹了口气,却突然化了冰雪,好看的桃花眼勾起一抹笑来。 第194章 混入将军府 这,才是尊主的性子啊,尊主,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 而此刻,住在苏格城的老将军欧阳络的府邸上,可谓是准备的如火如荼。 将军府靠近后墙的地方,是那些下人们居住的地方,此刻最为热闹。烧菜的声音伴随着砍柴吆喝的声音,不绝于耳。 一直浑身黑不溜秋的的土狗趴在后院的洞口,冲着外边摇头晃尾的吠了两声,又慢吞吞的挪回去吃肉了。 “叫什么叫,别打扰了老爷夫人睡觉!” 一个下人拿着棍子狠狠地打了那狗一棒子,转身接着砍柴去了。 将军府的后院内炊烟袅袅,院墙靠近厨房的地方都已经被岁月熏得有些发黑,院墙的外边,两个侍卫站在那里看守着,有些犯困的打了个呵欠。 “喂,你说,咱们两个都守了一夜了,那些换班的怎么还不来,难不成睡过头了?”一个侍卫有些恼火的说道。 明明是老将军寿辰,大伙儿都可以吃好的喝好的,就是那些路边的乞丐都能吃到,可就他们这些侍卫,竟然过的还不如乞丐,在这个时候什么都吃不着,只能站在这里守着,瞎瞪眼! “就是说。”另一个侍卫应和着,然后抱怨道:“咱们两个从昨天下午守到现在,连个觉都没睡过,也没见到什么鬼影,还不如让我们去睡觉呢!” “是说!” …… 院墙外边隐秘墙角的两个侍卫抱怨着,有些迷蒙的打着呵欠,就是等着换班的侍卫过来接他们的班,却丝毫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儿的。 侍卫所手的地方正好是这个院墙的凹陷处,比如说一条笔直的直线,中间有一个地方凹进去,这两个侍卫就是站在这个位置。 从他们所在的位置出去拐弯的那个拐角处,一个人影悄声无息的站在那里,就好像融入了这片空间之中,一丁点儿的声响都不曾有,存在感几乎为零。 在那人的身侧,横躺着两个侍卫打扮的男子,两人的脖子上各插了一枚银针,但看起来还有气息,显然只是被打晕了而已。 慕千雁对于将军府终归是心怀歉疚,对于将军府的人,能不杀,她便不杀。 冷眸微凝,注意到站岗的两个侍卫的警惕已经下降了很多,甚至开始犯困了,慕千雁微微后退了一小步手中捏紧银针,长袖一摆,银针便化作一抹流光,精准的直往两个侍卫而去。 “谁!” 一人意识到不对劲,连忙将剑横于身前,只是动作还是慢了一拍,银针在他的眼前缓慢的放大,最后深深地刺入了脖颈穴位之处,一时间浑身乏力,两人均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确定这些侍卫都已经晕倒,一抹黑色的身影迅速的从拐角处出现在了两个侍卫晕倒的地方,套上了一身侍卫的衣服,然后将此人拖入一旁的草丛之中,慢慢的,悠闲的,向将军府的后门处走去。 “什么人!” 后门的两个守卫上前一步,厉声问道。 “我,张军。” 慕千雁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然后毫不在意两人拔出来的剑,大摇大摆的往里边走去,“守了一晚上,什么人都没有,真特么又渴又累的,来喝口水,休息一会儿。” 这话说得嚣张,好像她本来就是这个侍卫本人一般,这般毫不畏惧的模样,倒是让两人放下了疑心,让她走了进去。 据慕千雁所知,将军府的侍卫分两队,这两队人衣着不同,平日里更是很少见面,所以她料定这两人不认识这个叫做张军的侍卫。 至于她如何知道这个侍卫的名字,不过是看了他别在腰间的牌子罢了。 走进后院的时候,里边还是一片忙活的热闹景象,偶尔可以看到有人做错的事儿帮了倒忙被别人打骂然后推到角落里干活的,一身侍卫打扮的少年坐在凳子上,喝着下人端来的水,问道:“你们就不但心那人在角落里不乖乖干活么?” 慕千雁将目光投像那个衣着干净脸上却脏兮兮的小少年,见他被一个人高马大的下人推攘着到最角落的地方干活,一脸好奇的问那个给他倒水的下人。 “这……可是我们是在是忙不开,空不出人手啊!” 那个下人也有些担心起来,“这个臭小子实在是难弄,真是横看竖看各种不爽,算了,只要看不到他不就行了。要不是今天老爷生辰,他只怕连件好的衣裳都穿不上。” “那怎么成,还是我去看看吧,既然是惩罚,怎么可以不干活呢。”慕千雁摇了摇头,放下手里的东西站起来说道。 听眼,那个下人眼中一喜,“多谢这位小哥,那我先去忙活了。” “嗯。” 慕千雁点点头,眼中闪过一抹为不可察的精光。 注意到那个推小少年往墙角去的下人走了回来,慕千雁往角落处走去。 那个地方倒是当真的偏僻,走到了尽头竟然还有一个拐角,再往里走几步,再拐个弯,便是一个很小的院落,一个脸上黑乎乎的小少年正吃力的拿着斧头,使劲的砍着柴。 那露出的小胳膊里有几道明显的疤痕,青紫发黑,显然经常被这些下人欺负虐待。 注意到有生人进来,那个少年停止了砍柴的动作,一手紧紧的握着手里的斧头,抬起头的瞬间,那乌黑的瞳目里的警惕是那么的明显。 警惕而锐利,手里的斧头似乎是这小少年手中的利器,蓄势待发。 对上这样的目光,慕千雁不由得微微一愣,僵住了脸色。 她是当真没有想到,这样一个年少的孩子,竟然会拥有这样的眼神,就好像蓄势待发的野豹,只是缺少了本来就应该拥有的力量。 不过也是,看他刚才的模样,显然在这后院里经常受虐待,养成了这样的一副脾气秉性,倒也是十分正常。 “你是谁?” 小少年稚嫩的声音还没有发育完全,却已经被人折磨的带着些沙哑,他站直了身子,放下了卷起的衣袖,将手臂上斑驳的伤痕遮住了去。 第195章 要么死,要么活 然而,在小少年的注视下,眼前这个模样明显比他大不了几年的侍卫打扮的少年却是温润一笑,声线带着不符合面容的低冷,“放心,我不会杀你。” 话落,慕千雁突然闪身出现在了少年的身侧,一手掐住了少年的脖颈,却不曾使出丝毫的力道,“怕么?” “为何要怕?”少年竟是倔强的说了一句,依旧平静的站在原地,不曾挣扎。 “呵。”后脑勺处传来一声冷哼,“既然你胆子那么大,连死都不怕,为何要任由那些愚蠢的下人欺负呢?” 这话一处,许是太过深奥小少年竟是久久不语。 就在此时,少年的眼前,突然一道银光闪过,脖颈间一阵轻微的刺痛,他只觉得视线慢慢的模糊起来,然后身子顺着身后少年冰冷的怀抱,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要么死,要么活。” “反正你不怕死,死了也免受痛苦,要么活,活出精彩。” “直到你站在顶峰的时候,你再俯视下边这些欺负你的人的时候,你会发现不过一些蝼蚁,不足挂心。” 身后少年的声音清冷单薄,这是小少年意识消失之前听到的最后三句话。 但却好像锣鼓轰鸣,一声,一声,敲在了他的心间儿上。 见到身前的少年晕倒了,慕千雁将自己身上的侍卫衣服换下来,穿上小少年身上干净的下人衣裳,然后给他穿上侍卫衣服,摆成了趴在木桩上打盹儿的姿势,确认没什么纰漏之后,才翻过这边的围墙,到了后院路口处。 此刻为时尚早,所以周围空无一人,还没有人端菜上去,慕千雁顺着小路一路摸到了之前夜探将军府她藏身过的闲置的院落之内,熟门熟路的往院落墙角的洞口里一探,拿出一张折起来的纸张来。 这个是焰火队的内应留下的。 没有指兵符在何处,但是几乎描绘了整个将军府的路线,倒是提供了方便。 而她现在所处的院落,正是路线图上用红色三角形标记的位置。 在这个周围,离得最近的便是欧阳老将军夫人的院落,然后便是欧阳家独子的院落,再是欧阳老将军欧阳络的书房,还有就是…… 想必还有两处闲置的院落便是欧阳以南和欧阳以云的院落了吧。 想到这里,慕千雁心中一痛,眼中流露出一抹痛楚。 不过一切,只是瞬间。 下一秒,一身下人打扮的少年身形突然拔地而起,跃上院内唯一一颗大树的枝头,悄声无息的藏进了枝叶之中。 “欧阳公子,今天您父亲大寿,我先恭喜了啊。”一名华服男子从远处走来,在他的身侧,一名中年男子笑着道贺。 “哈哈,那我就替家父应下了。”华服男子笑着接过了对方递过来的礼物,吩咐跟在身边的下人拿下去,继续和身边之人攀谈起来。 “欧阳老将军就算是退了休回家养老,这在朝廷上的地位还是稳妥的无人敢撼动啊,想必将军手中既然握有兵符,以后国之危难之时定然是会出手相助的吧?” 那中年男子继续说道,脸上敬佩之意溢于言表。 他这般敬佩欧阳络,这让欧阳公子心中也是分外的开怀,却只是笑了笑,说:“其实也是指不定的,这兵符家父握在手中可也是分外烫手啊。” 华服男子感慨的摇了摇头,在院落的边上站定,对身边的中年男子说道:“孙老爷,今天家父生辰,还有许多要忙,小侄便不奉陪了,您住的院子正在附近,让小厮引你去可好?” 听眼,中年男子先是微微一愣,然后笑着点了点头,连声说道:“理解理解。” 这般说着,便在小厮的带领下走了开去。 等到中年男子的身影渐远,欧阳公子才转过身来,看了身后的院落半晌,才慢慢走了进去。 那院落,正是慕千雁所处的院落。 因着这个院落荒废了太久,已是很久不曾住过人了,欧阳公子欧阳子靳推开大门的时候,发出了一声清晰的吱嘎声。 悠长,古旧。 “进来吧。” 一身华服的男子突然对着外面轻轻的喊了一句,一个娇小玲珑的女子慢慢的走了进来。 这是刚刚慕千雁不曾看到的,想必是站在靠近墙面的地方,正好是视觉死角,所以她从树上往外边看看不到她。 “欧阳公子……” 女子走的很慢,咬着唇,穿着一身露骨的衣裳,竟然是一名波斯舞娘。 “呵?欧阳公子?”华服男子冷笑一声,看向那个娇小女子的眼神带着几分自嘲,“你叫我欧阳公子,谁又知道你身为她的妹妹竟然去了青楼当舞娘!” 前半句话还算冷静,说道后来,欧阳子靳几乎是用吼出来的,那双目赤红,可谓悲痛。 “……”慕千雁沉默的看着下面的长面,这是要来一场苦情戏的节奏么?当真是流年不利,竟然还会遇到这种事儿。 偏偏她现在藏身于这树上根本就脱不开身,还真是为难她了。 “我……” 波斯舞娘打扮的娇小女子怯弱的说了一个字,然后便止不住的抽泣起来,哭花了妆容,当真是我见犹怜,“今天是你父亲的生辰,就别说这些不高兴的了好吗?” “所以你还要传成这样去跳舞?你就不担心你姐姐知道了难过么?”欧阳子靳冷静下来,但是口吻依旧是生硬的很。 “我……” “不追究可以,但是你以后不许再去青楼那种地方了,今天也不必跳舞。” “可是……” “好了闭嘴!”华服男子不耐烦的喝住了女子到了嘴边的话,挥手让后等候在外边的小厮带她出去,便不再听女子的解释。 院落的大门被关上的声音再次响起,小院内陷入了一片宁静,欧阳靖走到树边,沉默着。 慕千雁一动也不敢动,藏身于枝桠之间,藏在袖子中的修长手指轻轻地捏着一枚银针,屏气凝神。 但凡站在树下的人有发现丝毫异样,她便用银针将他弄晕,不得惊动任何人。 第196章 兵符下落 不过最好的还是不要让欧阳子靳发现她,因为欧阳子靳对她还是有一点作用的。 然而,慕千雁这边屏气凝神,下边欧阳子靳却就此没有了其它的动作,站在下边安静了许久,气氛似乎有些沉重起来。 过了不知多久,院落的门被人从外边推开,那个波斯舞娘打扮的女子又走了进来。 这次已经没有像刚才一般哭哭啼啼的了,还换了一身清白女子的干净衣裳,比刚才得体多了。 “子靳大哥,对不起。”女子低着头,紧紧的握着手里的绢帕,朱唇紧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然而欧阳子靳却是摇了摇头,“对不起?对不起我什么?不过是对不起你自己,对不起你在天上的姐姐罢了。” 说到这里,欧阳子靳的脸上爬上了一抹黯然神伤。 “记得当年兵符被偷的时候,要不是你姐姐……”说到这里,欧阳子靳似乎说不下去了,声音愈加的细微。 慕千雁却是敏锐的捕捉到了“兵符被偷”这四个字。 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说这兵符曾经已经被偷过一次了?若当真是如此,那么现在这个兵符肯定不会放在太过容易找到的地方,至少不会放在曾经放过的地方! 那现在要找到这个兵符,想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啊。 下方男子的声音接着传来,慕千雁收敛了思绪,继续凝神听着。她有一个直觉,这一次,这两人的谈话绝对能让她捕捉到什么,一定能。 “要不是你姐姐及时发现异动告知于我,只怕我们很久以后也不一定能发现兵符被盗,毕竟当时父亲重病,连一丁点儿的知觉都没有。” “是啊,当初伯父以为将兵符放在身上安全些,可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会病重到这个地步,任由贼人将兵符偷了去,毫无知觉。” 女子感慨的说着,现在想起来还是有些惊魂未定,“那段时间过的可当真是惊怕,甚至我们到现在,虽然兵符拿回,可还是不知道要夺兵符的是何许人也。” 果不其然,那女子在话中说出了之前兵符放置的地点,这般想来,既然以往都是放在身边的,那么这次定然不会再次放在身上。 因为虽然都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但是问题就在于上次欧阳络兵符放在身上被盗并不在他清醒的状态下,而是在他生病的时候。 这个时候,欧阳络定然会意识到病魔的严重,不论是放在自己身上还是别人身上,若是一朝重病或者被人悄悄下药晕倒,那么兵符都是不能保障无虞的。 所以这一次,兵符定然不会放在身边,而是放在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 那个地方可以偏僻无人,也可以热闹非凡,但是在不经意的地方,肯定会有一个暗格,让人无法发现,而里面,或许还机关重重。 想到这里,慕千雁的脑海中突然浮现了两处地方,隐隐感觉兵符就藏在那里。 “那……现在兵符放在哪儿呢?我可以知道吗?”女子轻声问道。 “自然是放在……”话说到一半,欧阳子靳突然止住了话音,轻叹一口气,说道:“也罢,你还是不要知道的比较好,少一个人知道,也少一份危险。” “好吧。”女子也不追究,乖巧的点了点头,沉默下来。 欧阳子靳却是低头轻叹,那话音,带着一抹无奈:“有些事情,爹和娘倒是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么?他的生辰……” 话音愈发的低迷,一身华服的男子摇了摇头,抬步慢慢的向门外走去。 直到男子的身影消失在了院落内,那名女子才缓慢的跟了出去,合上了门。 小院内,又恢复了一片安静之中。 稳稳的站在树梢之上,看着院子外边两人渐渐远去的身影,确保两人不会再回来之后,慕千雁从树上一跃而下,四处查看了一番地势,快速的往路线图上那两处闲置的院落而去。 刚才欧阳靖所说的那一番话,可以说更加的确认了慕千雁心中所想。 欧阳络所隐瞒欧阳靖的,也只有那一件事了,也只有那么一件事是关乎欧阳络生辰的,是会牵扯到欧阳络的生辰之日的! 也就是说,现在藏兵符的地方,就是欧阳以云的院落或者欧阳以南的院落。 因着路线图上这两处空闲的院落不远处正好是书房,朝着慕千雁所在的方向,所以她扮作欧阳府下人的模样,设法端了壶茶,往书房方向走去。 偶尔几个下人匆匆走过,也只是看了她一眼,丝毫不曾注意到她。 就在快走上通往书房的路的时候,一个小厮迎面走来,见到慕千雁端着茶往书房走,连忙叫住了她。 “别去了,老爷刚从书房出来,走了。”那小厮冲慕千雁挥了挥手,示意她过去。 慕千雁依言,动作麻利的跟了上去,“你说老爷不在?” “是啊。” “不是……那我这茶咋办?” “正好,我要给夫人沏茶送过去,你这泡的是什么茶?” “龙井。” “拿给我吧,你自个儿忙活去。”那小厮笑笑,接过了慕千雁手里端着的茶,往欧阳府夫人秦莲所住的院落走去。 见那小厮走远,慕千雁倒也乐得自在,正好,她正愁这茶扔哪儿呢,倒是帮她给处理了。 说起来,她若是运功悄悄潜入那两个院子的话虽然速度快一些,但是毕竟是白天,而且今日来来往往忙活的人也多,太过容易被发现,所以以防万一,她还是扮作下人过来比较好。 反正过了书房便是那两个闲置的院子,根本没有人会去,到了那个时候她在运轻功也是不迟的。 路过书房的时候,慕千雁还是长了个心眼儿,往里边瞄了一眼,确定空无一人之后,才放心的往那两个院子的所在而去。 然而,直到站在两个院子的边上,她却是疑惑了。 兵符,会藏在哪个院子里? 脑海海中思绪飞转,她得好好想想关于欧阳以南和欧阳以云的事情。 第197章 机关重重 欧阳以南,喜好射击,懂机关之术,欧阳以云,擅长剑舞,懂阵法。 若但看这两人的性子,都是极其有可能的,但是毕竟这两个院子是在两人逝去之后,欧阳络定居苏格城之时所建立的,所以不能单看这些。 不过…… 就在这时,慕千雁的眼中突然一亮,一段早已过去多年的场景浮现在脑海之中。 此时,欧阳府正门,饭菜飘香,往来之人络绎不绝,达官显贵们带着身边的小厮一个个的走进欧阳府中,礼品更是华贵。 欧阳府独子欧阳子靳和欧阳府的管家站在门口,迎接着客人的到来。 一个身着纯白衣衫看起来文绉绉的白净青年带着一个五大三粗的大汉走了进来,恭敬的递了请柬。 “哈,原来是新进的举人,欢迎欢迎。” 打开请柬看了一眼,欧阳子靳笑着将两人迎了进去,然后又继续招待下面前来的客人了。 见到门口迎接的华服男子根本就没有多注意他们,檀落和李青对视一眼,跟着引路的小厮,慢慢往里边走去。 “两位公子这边先坐,请喝茶。” 那引路的小厮把他们两带到外围的酒桌上,请他们坐下,正打算给两人倒茶,旁边突然走出一个小厮来,端着茶逢迎的说道:“两位请喝茶。” 这模样,不是六子刘擒还是谁? 见此,两人不由得一喜,笑着说道:“这小厮看起来好生敬业。” 这话说得,调侃意味十足。 “多谢两位夸奖。”六子躬下身子放茶,趁机凑到两人耳边说道:“刚刚千颜兄弟给我留了字条,说他会找到位置,让我们接应。” “那他人呢?” “不知,我连面都不曾见到。”六子摇了摇头,把茶放好之后,便离开继续扮演小厮忙活去了。 就在今天早上的时候,风夜便安排了一些焰火队的成员进入将军府扮演成小厮的模样在里边接应了。 将军府荒废的院落外,一个下人打扮的少年站在树梢之上,身形被枝叶所掩盖,那平凡的衣衫之上,平静的面容一抹犀利一闪而过。 “属下参见夫人。” 八年前的一个下午,气血方刚的欧阳络走进帐篷,与慕千雁商量战事。 “免礼。” 座上的女子,衣着简单大气,眼眸平静而深长,“怎生的弄得一身狼狈?” 她淡淡的询问道。 “这……”下边站着的欧阳络脸上浮现了一抹尴尬,“我那对儿女,喜欢机关之术和阵法也就算了,偏生……哎!” 欧阳络摇了摇头,显然气的不轻。 然,座上女子轻笑,“这可不是好事?将军一双儿女,均是为将之才。” “不敢当不敢当。” 欧阳络连忙摆手,一脸的苦笑:“今天是云儿的生辰,以南在云儿的院子里做了一些机关阵法还有一些暗格什么的,我一走进去,便被绕的头晕眼花,什么都分不清,倒是这两个家伙玩的自在。” 欧阳络说的无奈,眼底却是分明的宠爱,“这不是弄得臣一身脏污,可是在是担心过了和夫人相约的时间,是以也来不及整理,一身狼狈的过来,失礼了。” “无妨。”坐上女子微微一笑,说道。 …… 事后,有一天慕千雁又与欧阳络闲聊之日,欧阳络曾提到,他实在是蠢笨,竟然怎么也参不透自个儿儿女不下的机关阵法,怎么也悟不出为何暗道暗格制作如此巧妙,到最后竟然还是在孩子的教授下才吾透,当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慕千雁如今想起这件事,突然觉得里边有太多可供利用之处了。 既然当初欧阳络说后来在其儿女的帮助下参透了欧阳以南在欧阳以云所住院落的机关阵法以及暗道之类,这便说明这一次欧阳络很有可能在欧阳以云所住的院落模仿曾经的机关阵法,然后将兵符藏于此处。 至于这两个为已经逝去了欧阳兄妹准备的院落哪一个是属于欧阳以云的,这实在是不必多想的。 眼前左侧挂着“云阁”两个大字牌匾的院子,想必就是欧阳以云所住的地方吧。 慕千雁凝眉,眼中浮现一抹凝重,虽然警惕,心中的担忧却不是特别多。 当年欧阳以云在战场上受伤之后,她曾去探望过一回,那破解的法子,她还是记得的。 当年啊,欧阳一家对她何其信任。 慕千雁轻叹一口气,逝者已矣,她竟然还要自私的进入他们的院落做这等事情,实在是…… 不过拿兵符只是暂时,她一定会查出是谁发下的想要夺兵符的命令,到时候上交任务之后,便想办法将兵符夺回来,完璧归赵! 这般想着,慕千雁心中略安,小心的来到云阁的门口,避开种在门口的各种花草,慢慢往里面探去。 她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当年欧阳以云受到她的影响,很喜欢种一些奇奇怪怪的野花野草,而那些野花野草大多都是有毒的。 方才她观这些花草,虽然有些无毒,但有些和当年欧阳以云屋前所种植的草木如出一辙! 想必欧阳络也是煞费了一番苦心的。 欧阳络向来不识花木,却因为知道自己的女儿欢喜,特意寻来,这番心思,当真是羡煞了旁人啊。 慕千雁轻叹了口气,心中有些难过,却很快恢复了平静,往云阁内试探性的走了几步,根据形势和记忆中的步法踩了几个点,确认没有异样,才敢放心的往里边走去。 当真是不出所料,这云阁内机关阵法重重,若非她知晓破解之法,想必还要在这些上面荒废一些时间呢。 按着记忆踏出一步,然,突然环境飞速的转变旋转起来,一根一人高的木桩迎面飞来,就算只是匆忙之间的一瞥,也能看出那区区木桩之上所蕴含的力量是多么的巨大! 眸色,开始凝重。 她当真是料想不到,区区几年,欧阳络竟然有心开始研究机关之术,阵法更是精通,如今添加了另外的手法,使得整个布局更加的精巧绝妙起来。 第198章 暗袭 现在的这个阵法,完全可以使人突然感觉不到内力,完全只能通过身体的灵敏度来躲避攻击。 不过还好,她不小心触动的只是一个小机关,不会让布阵之人有所察觉,要不然就前功尽弃了! 脚下步伐扭转,慕千雁的身形突然向后弯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与此同时,那迎面砸来的木桩子离她的鼻子三厘米处飞速擦过,消失在身后不见边际的黑洞里。 紧接着,周围的一切恢复了平静,依旧是一片鸟语花香。 慕千雁知道,刚才触动的那个阵法已经过去了。 接下来,她更加应该耳目聪敏,谨慎行事。 若是不小心暴露,可不是一件妙事。 此时,已经接近正午,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相比起慕千雁这边的机关重重,险象环生,将军府的正门处可谓是欢声笑语,一派和气,欧阳老将军欧阳络坐在主座上,笑得很是开怀。 当真是好久不曾过过这般热闹的生辰了,只是前来贺寿之人定然个个别有目的,当真是令人头疼啊。 想到这里,欧阳络放下手里儿子送的礼物,收敛了笑容。 然,没一会儿,欧阳络又笑了起来,招呼起前来贺寿敬酒的客人,脸上不见丝毫的不悦,明显一副混迹朝廷已久的老油条的模样。 离主座最远的一张酒桌上,两个男子趁着众人不注意,偷偷离开了位置,往茅厕处走去。 同一张酒桌上的人以为两人去上茅厕,也不在意,继续说着喜庆的话,喝着酒,吃着菜,好不热闹。 “李青,六子说他一会儿在后院等咱们,咱们过会儿到了茅厕,趁人不注意从那个东墙上翻过去,翻过去后就是后院了。” 檀落收起手中的折扇,放入袖中,转头对身侧的李青说道。 “好,见机行事。” 两人商量妥当,小心的来到了茅厕东墙下边,趁四处无人之时,轻松的翻了过去。 “妈呀……” 翻墙之时,李青往外边的街道上看了一眼,有些惊讶的低呼一声,正好看到草丛里露出一只手臂,看那装扮似乎是一个侍卫。 “看来在我们之前已经有人来了,如果我猜的而没错,应该是慕千颜。” 随意的瞥了李清所看的方向一眼,檀落从墙上一跃而下,正巧看到刘擒在一个木桩边上打转。 “你们来了?” 刘擒把手从木桩子上收回来,见两人已经到了,便递给了他们一人一间下人的衣服,然后说道:“我刚刚看了一下千颜兄弟留下的线索吗,顺着走了一遍,我觉得应该在内应给我们画的路线图里的那两处闲置院落里,我们人多,过去反而添乱,所以我打算在各个地方都布置一些人手接应,不惊动府上的人最好,若是不小心惊动了也没办法,大家力求安然无恙。” “那你的意思是?”李青有些疑惑,既然如此,干嘛还把他们两人叫来集结成一块儿? “就是说让我们两人依旧在酒桌上吃好的喝好的,一旦有什么事情立刻动手,转移注意力是吗?”檀落明白了刘擒的意思,说道。 “没错。”刘擒点了点头,话音一落,便又回头瞪了李青一眼,“收起你的暴脾气,还不是因为那里说话不方便,不然我也不把你们叫来,好了,你们回去吧,不然别人该生疑了。” “切。”李青鄙夷的看了六子一眼,二话不说就跳上了墙,暗罗罗的翻了回去。 “别让人以为你们两翻进茅坑了……便秘了还是咋的。” 看着两人相继离去的背影,六子嘀咕了两声,往路线图上那两处闲置的院子走去。 风,忽然刮过,诡异,而灵敏。 阵法之中,慕千雁凝神而立,细细听着风声的所在,在这阵法之中走的久了,她也就发现了问题所在,其实这个阵法与多年前那个阵法想必是相差不大的,重点就在于欧阳络加了些新的手法,混淆了进入阵法之人的视听,是以她刚才才会走错。 那风声的来源是东南方向,按理说在阵法之中是不应该有任何异动的,若是人为有风,那么则需要一些布置阵法的特殊材料,然而,欧阳络不可能会有那些特殊材料。 而且人为的话这风不会只是刮这么一下,定然是形成风刃,让人难以逃脱。 是以,刚才吹来的那道风,正是整个阵法之中唯一的漏洞! 心中微微一喜,感觉到身上的流失的内力在慢慢回转,手腕灵敏的一个翻转,便挽了一个剑花,逆着风吹来的方向,长剑托于掌心,寄内力于剑,向东南方向急射而出! 霎时间,狂风起,木桩重重堆压而来,尽数朝着站在最中间的清冷少年而去。 然,少年一动未动,闭目不视,周身气势尽数收敛,竟如老僧入定,不慌不忙,不急不乱,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抗,好像就融入了这一片空间之中。 就在狂风席卷,储蓄了巨大力量的木桩将要砸到少年身上的时候,突然,风声乍止,木桩的模样凭空消失,一切归于安静,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渐渐的,柔风起,鼻尖传来浅浅的花香,少年缓缓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精致的亭台楼阁。 心知阵法已破,但接下来定然也不会简单,慕千雁沉下心来,活动了一下筋骨,凝神看着周围的环境,猜想着那兵符会藏在何处,又有何处比较适合放置兵符。 然,就在这时,异象突生! 身后的高墙之上,突然一个蓝袍身影一跃而下,带着凌厉的攻势,剑锋直往慕千雁的肩胛处而去! 出手快,狠,准。 少年眼中眸色一冷,闪身险险避过,剑锋稍稍碰到了头发,一缕发丝随风而落。 “来者何人,何不报上名来。”慕千雁转过身来,见原本应该站在高墙之上的人早已不见,一下子处在了敌暗我明的状态。 藏在袖中的手,悄悄的拧紧,将手中的那三枚银针置于指尖,蓄势待发。 就在此时,一道声音自房屋中响起,“那你又是何人?” 那人语气冰冷,带着杀意,说话的声音却给了慕千雁一种分外熟悉的感觉,却一时想不起来到底是何许人也。 于是慕千雁干脆不答,以静制动。 现在正处敌暗我明的状态,能做的也就只有以不变应万变了。况且在这个时候来此处的人想必也是与她一样夺兵符的,既然如此,那就等着看吧。 果不其然,那人见慕千雁没有打算回答他的意思,再次开了口,“哼,能来这里的想必目的和我一般模样,若非如此,我也能放你一马,你是来夺兵符的?” “自然。”少年气定神闲的站在院子中间,那般负手而立的模样,显然成竹于胸。 慕千雁听到了想听的话,心知自己的料想没错,微微勾唇一笑,朱唇轻启:“那么,该轮到我问你了。” 口中说着,她轻撩衣袍,缓慢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丝毫不曾担心着院落内还会有其他的机关。 因为既然在她出现在这个云阁之前便已经有人存在了,那么便说明这些暗阵机关早就已经被那人破解,而方才她在阵法之中感应到的那阵风想必就是此人过阵之时留下的纰漏吧。 “我来问问,你是否是焰火队之人?” 少年声音清浅,眸色略微酝着笑意,整个人温润的让人觉得诡异。 然而,此话出口后,却迎来对方一阵冷哼,“我是何人,与你何干?” 对方话音未落,站在院落之中的少年身形突然拔地而起,踩着院子中的假山岩石,手中剑拔出鞘,身形皆化为一道利刃,直刺阁楼而去! 快若闪电,疾如风! 这样突如其来的一招,可谓是把对方打了个措手不及,只听上方传来“咣当”一声巨响,一个蓝色的身影破窗而出,可惜慕千雁的攻势太过凌厉,手中之剑只是险险挡住了攻击,身子却被震了下来。 而蓝袍男子落下的下方,正好一块尖利的石头对着他的后脑勺,只要稍稍一碰,定然脑浆四溅! 突然一阵风刮过,不知从何伸来一只手,将他狠狠一拉,正巧避过了那块尖利的石头,安然的落在了地上。 慕千雁看着躺在地上握着剑的蓝袍男子,朱唇轻启,淡淡的的说出了熟悉的两个字:“风夜。” 没错,让慕千雁也没想到的是,此人竟然是风夜。 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原本躺在地上准备反击的男子也是一愣,站起身来,那张脸,坚毅冷峻,不是焰火队的队长风夜,还能是谁? “你是何人?”看着眼前陌生的少年,风夜奇怪的问道。 他可不记得他和此人有过半点交集。 慕千雁温润一笑,“我说好了一起执行朝廷任务便一定会做到。” 这般温润而遥远的笑容震的风夜有些眼花,心中隐隐有一个名字呼之欲出,他有些僵硬的,难以置信的问道:“你是说……你是千颜兄弟?” 第199章 屠官 “正是。”少年淡淡点头,脸上温润的模样让风夜实在是难以和之前那种冷的渗人的眼神相和在一起,只不过眼前之人也只有可能是慕千颜。 因为除了慕千颜,没有人知道他们做合并任务的事情。 是以,此刻时间紧迫,风夜也不多问,伸手从胸口处掏出一个用金色的绸缎包裹的物什,递给了慕千雁。 “兵符?”慕千雁有些诧异的看着风夜,当真没想到,风夜竟然早就已经拿到了兵符,只是既然拿到了兵符,为何不马上离开呢?反而在不知道她是慕千颜的情况下就和她纠缠,那模样分明是想要控制她。 心中正奇怪着,风夜便开了口,那模样倒是真的苦恼的紧。 “我其实很早的时候就摸到这里了,可没想到的是,我进了这里,便出不去了,进来了阵法我会,可除去的,当真的难于上青天,稍微有点不对,便有可能惊动他人,让我也没有任何办法啊!” 风夜说着,看向云阁门口,那里此刻空荡荡一片,从他们两人所站的位置,可以清晰的看到外面的场景。 然而,一切都是假象罢了,从种种痕迹之中可以看出,只要一有人走到那片地方,那里的景象便会瞬间逆转,天翻地覆,阵法,又岂是常人能够轻易看破的。 如果那么轻易就可以除出去,那便也就不能称之为阵法了。 如果说破阵之法无务必会惊动到欧阳府的人,那么他们最适合的破阵时间便是在午夜众人犯困入眠的时候,然而问题就在于此刻欧阳府中有很多焰火队的成员,若是他们出去的晚了,定然会让那些人着急,到时候焰火队的成员为了找他们会做出些什么事儿,可就吃不准了。 是以,除了此刻破阵,别无他法。 但就真的一定会惊动欧阳府之人么? 少年拧起眉,一双黑白浓烈分明的眸子死死的盯着门口,脸上神情有些捉摸不定,令人难以猜想。 此刻,艳阳高照,站在云阁内,还依稀可以听到不远处正门所传来的喧哗之声,慕千雁尝试着往云阁的门口处走了几步,立马便退了回来。 才区区几步尔尔,她便能感受的到这阵法的玄妙和力量,以她的水准,若要毫无声息离开此阵,也实在是困难之极。 “千颜兄弟也没有丝毫办法么?”风夜走到慕千雁的身侧,问道。 “向来,也只能强行破阵了。”慕千雁摇了摇头,将刚刚从地上捡来的小石块往门口一砸,那小石块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的消散在门口,甚至还带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这石块进入阵中都宛如进了深不见底的远海,根本一丁点声响也没有,要是人进去……” 慕千雁摇了摇头,她的想法和风夜一样,都没有可以悄声无息的离开这里的办法。 听言,风夜从兜里将兵符递给慕千雁,并说道:“既然如此,这兵符还是千颜兄弟你来收着吧,我的武功显然不如你,到时候破了阵引发了混乱,你就赶紧走,不然在我身上,不一定能护得兵符周全。” “好。”慕千雁点头,看着门口阵法留下的蛛丝马迹,动手和风夜一起找起破阵的材料来。 一切,蓄势待发。 “来来来,大家向欧阳老将军敬酒,祝将军生辰快乐,长命百岁,英明永留!” 欧阳府正厅内,人群熙攘,热闹非凡,一个穿着富贵的为官人员从主桌上站了起来,给自己倒了杯酒,招呼着所有人一同站起来为欧阳络敬酒,一时间欢笑声起,祝福声不断,惹得原本心虚有些不宁的欧阳络也发自真心的笑了起来。 “多谢各位同僚前来贺寿,我在此祝大家节节高升!” 坐在主座上的欧阳络站起身来,开口说了敬酒词,便和所有人一起喝下了杯中美酒,紧接着,歌舞声起。 一名年轻的华服男子从后边走了出来,冲着欧阳络行了一礼,笑着说道:“爹,这时儿子给您准备的波斯舞曲,这些波斯舞娘演绎的可是在咱们中原都无法看到的热辣舞姿。” “你呀,也不学点好。”欧阳络摇了摇头,口中呵斥着,眼里却是满满的宠爱,摆手示意站在下边的欧阳靖站起身来。 一个个******穿着好看性感的衣裳慢慢的从屏风后边走出,白嫩的脚踝上每个人都带着一个金色的脚链,脚链上的金色铃铛随着婀娜的步伐轻轻摆动,敲撞出一片动人心弦的销魂声响。 金色的流苏随着身姿的摆动流泻,眉眼间的一点朱红,使得波斯舞娘带上了一丝妖媚,只是唇角的笑意太过倾心纯洁,水蛇似地腰肢婀娜摆动,美得令人心醉。 醉人的舞蹈,轻轻而悦耳的铃铛声,热闹的交谈声,喝酒戏耍声,好不热闹。 当真是觥筹交错,美轮美奂。 然而,就在这一片静谧的祥和之中,原本正笑得一脸开怀的和一名官僚交谈敬酒的欧阳络突然面上一变,腾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那脸色,严肃的吓人。 “怎,怎么了……” 那个官僚被吓了一大跳,连忙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看到欧阳络此刻的脸色明显不对,心中有些担忧。 可欧阳络丝毫都不曾搭理他,微微闭目了瞬间,眼眸突然睁开,一把甩开身边侍女倒上的酒,急匆匆便要绕过眼前的酒桌走出去。 许是欧阳络的动作太慌,声响太大,竟然惊扰了不少人,那些正专注于波斯舞娘的舞蹈的人都抬起头来看他,疑惑道:“欧阳老爷,怎么了么?” “是啊,欧阳老爷,是不是出……” 然,这一次,此人话尚未说完,远处西边方向突然传来一道响亮的轰鸣声,一时间,那块地方竟然起了硝烟,有火光冒出,然后又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黑烟袅袅,随着突然刮起的风吹向众人所在的方向,带起一阵的硝烟味。 就在众人惊愕,欧阳络心慌之时,不远处的一处酒桌之上,突然响起酒瓶子被人特意用力摔碎的声音,一个白衣文弱青年和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那大汉更是在轰鸣声响起的瞬间,一手掀翻了酒桌,顿时,又是一片碗筷摔碎,众人叫骂喧哗的声音。 “你个穷举人,吵什么啊!” “就是,做什么呢!” 、那些被掀了一身饭菜汁液的人愤怒的说道,不过毕竟那一桌都是一些文人,说不出什么狠话,也就骂了两句,便躲开了。 因为所有人都发现了不对劲。 就在这寂静的瞬间,突然整个个场面都混乱起来,有家眷抱着头四处跑,有一大群穿着华丽衣裳的人在家丁的保护下争先恐后的向外冲,一时间正厅内都是尖叫声和哭喊声。 李青手里握着一把磨得锃亮的大刀,脸上还带着一抹狰狞之色,与身侧看似文绉绉的白衣青年一起直往硝烟起来的地方而去。 那白衣青年的脸上还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手中折扇轻轻一扇,便是无数利刃从扇骨之间急射而出,刺入了那些拦路之人的穴道之处,引得人个个身体疲软无力,摔倒在地。 檀落身为焰火队的军师,也许武功不是特别的出众,但胜在医术了得,所以他作战从来只攻穴位,不伤体肤。 然而这样的手法更加的来无影去无踪,更加的神秘莫测。 然而,李青的打法却是更加的利落,手起刀落,那些拦路的达官贵人们便被砍了首额去,鲜血四溅! 不得不说,在这次任务上,他们都很信任慕千雁,因为慕千雁是真的做出了很多的努力来完成这次任务。 所以他们听了慕千雁的话。 在执行任务之前,慕千雁曾拜托他们不要去伤欧阳府的人,至于那些达官贵人们,想杀变杀,想留便留。 对于慕千雁来说,如今朝廷之上粱谨夜的人很多,趋炎附势的人更多,不过也有一些清官,他们辅佐粱谨夜不是因为他是粱谨夜,是皇上,而是为了江山。 这些人里,有些人她想杀,有些人她想留。 她想留的人里有贪官,也有清官。 不过她慕千雁的眼光太高,是以此次前来贺寿的官员里,压根儿就没有她想要留的人。 既然如此,留他们何用? 而此次行窃兵符,本来就是她慕千雁对不起欧阳络,所以她不希望伤害欧阳府之人的一丝一毫。 此时院内的喊杀声已经惊动了欧阳络身边的侍卫,欧阳府外传来侍卫奔跑的声音,铠甲撞击的声音,一时间,一大群的侍卫包围了欧阳府,三队侍卫从门口蜂拥而入。 尖利的兵器在绚烂的阳光下闪现出银亮的光芒,一队人保护着欧阳络往硝烟起的方向而去。 然而,对于那些站在最靠近云阁方向,手无缚鸡之力的为官之人来说,他们离那些侍卫实在是太远,根本得不到保护,只能自保,磨得锃亮的刀舞的绚烂,一朵朵血花在阳光下绽放,头颅落地,死状惨烈。 第200章 被射成筛子 周围不知道何时突然冒出了很多下人,那些下人打扮的人个个挽起手中的衣袖,拿着武器,眼眸犀利而嗜血,一时间,两方人撕打成一片,喊杀声震天。 欧阳府原本喜气洋洋的气氛一下子陷入了恐慌之中,那些娇弱的舞娘们尖叫着四处逃窜,场面早已不是能控制的了。 从欧阳府后院出去的小道上,有下人惊慌的逃窜,有人撕打在一起,李青和檀落顺着道路往慕千雁所在的云阁而去,想要赶在欧阳络之前顺利将两人带出欧阳府。 艳阳,染上了硝烟的灰色,天际云卷云苏,也带上了一些火光的红色,一名黑衣少年背靠着云阁外边的墙面,神色冷凝。 那一身丝绸质地的长袍染上了一些烟尘,在硝烟弥漫之中猎猎生风,遗世而独立。 “千万不要分头行动,欧阳府人太多,我们只有集结在一块才能出去。”风夜一手捂着手臂上轻微的烧伤处,靠着慕千雁对面的墙面,脸上神色果决而坚韧。 少年未语,反而温润一笑,看着不远处渐渐近了的人群,双手紧握成拳。 “走!” 眼见不远处赶来的人被其他人纠缠住,慕千雁低喝一声,带着风夜往之前她拿到路线图的院落而去。 那处院落正好离外边的街道不远,但也有些难度,若非此时用轻功太过引人注目,她也不会这样慢的动作了。 哪知,等他们二人翻过云阁外墙之时,墙外早已有几个侍卫守着了,一看到他们二人,便拉弓射箭,几十只尖利剑芒对准了两人所在的方向。 不过幸好,这些人中没有欧阳络。 她可不想欧阳络在这么早的时候就与她有交集了。虽说她可以随意变换容貌,但是长此以往也不好,不是长久之计。 此刻,天光昏暗,四周喧嚣一片,慕千雁和风夜一同站在围墙之上,一时间陷入两难之地。 若继续停留此处,下一刻箭便会急射而来,若转身回去,方才他们所待得地方早已在他们离开的下一秒燃起了大火,虽然因为有院墙相隔不会蔓延开来,但是呢也足以挡住了两人回去的路。 “妈的,难道今天真的要被这些弓箭射城筛子不成!” 风夜看着下边的阵仗,恼火的啐了口唾沫,握紧了手中的剑,横于胸前,一座抵挡。 “来者何人!” 下方一个领头的侍卫冲着慕千雁和风夜喊道,一手已经准备妥当,只要上方少年说了一句不是,情势有一丁点儿的不对劲,那么便会立刻下令放箭! 风夜本欲回答,然而就在这时,身侧面色平静的少年却在暗中偷偷拍了他一下肩膀,止住了他的话音。 风夜疑惑的向慕千雁看去,却见慕千雁朝着下方的人抱了一拳,说道:“不过是府上新来的下人罢了,刚刚看到有一人可疑,我二人便前去想要跟上去一探究竟,却不想两人消失在街道上,寻不见了。” 站在院墙上穿着下人衣裳的少年,一身风骨,分明便不是寻常下人会有的气场,说出去任谁都不会相信此人竟然是欧阳府上新进的下人,下边的侍卫自然也是便会相信的。 可偏偏负手站在上边的少年的那么的气定神闲,根本就没有说谎理亏的样子,这样的一番气势,倒是让下方领头的侍卫怔悚了些许。 就在下方侍卫怔悚的片刻,站在上方气定神闲的翩翩少年微微眯起了眼,视线掠过下方层层包围,看向不远处跑来的几个人。 因为现在实在是太混了,两方人穿的压根儿就都是欧阳府的衣裳,实在是让人分不清敌我,但慕千雁胜在眼神锐利,且在形式上处在暗处,一在明处,是以很多事情早已了然于胸,看到不远处有人赶来的时候,眉眼间流露出一抹自在来。 此刻,下方之人也从怔悚中回神,竟是冷哼一声,根本不中慕千雁的缓兵之计与其说话,反而一声令下,下令放箭。 天光在弥漫的硝烟之下渐渐变得暗沉,侍卫身上的铠甲在阳光之下闪现出刺眼的光芒,箭,已拉满于弓,已是千钧一发! 几个动作利落的侍卫已经放箭,那箭急射而来的瞬间,风夜突然从墙上一跃而起,一把宝剑舞的密不透风,形成一道细密的包围圈挡住了凌厉的箭势! 与此同时,身侧身着黑色缎子长袍的少年手腕飞快翻转,衣袖飞扬,无数道细微的银芒自墨色的广袖之中飞射而出,在风声中席卷,然后以人根本不可能反应过来的速度深深的刺进了第一排所有侍卫的脖颈穴位处。 那一瞬间,世界有片刻的安静,只听到利箭嗖嗖的飞射而来的声音,只看到下方还来不及射箭的侍卫们开始迷糊的摇晃,最后手一松,无力的倒下。 那手松开的瞬间,原本就拉满的弓一下子就以肉眼不可见到的速度弹了回来,箭,应声而发! 却因为是那些侍卫晕倒前脱手而发出了箭,是以一时间蓄满了力量的箭四处飞射,压根儿就没了准头,在一片突如其来的安静中,箭射入墙壁的声音分外的清晰而刺耳。 这样毫无准头的射击,竟反而更加的危险,风夜与慕千雁背贴着背,两相合作,舞剑成远,生生便抵挡住了不知会从什么方向射来的箭。 可风夜毕竟之前破阵便已经收了小伤,武功内力又不如慕千雁精神,一时内力供不上来,手下突然一松,仅仅慢了半拍,一把磨得锋利的箭便从斜侧方直刺而入,正在心脏要害之位! “当心!” 下方传来一声惊呼,紧接着箭凌乱的攻势竟然有些减轻,似乎有人帮忙在下方挡箭。 心下略安,慕千雁感受到后边越来越近的箭势,身形突然一个翻转,停止了防守乱箭,而是旋转绕过风夜的身侧,左手狠狠一推风夜的胸膛,一手高高的抛起手中的箭,运内力于身,险险的挡向那原本刺向风夜心脏的利箭! 兵刃相击声起,下方传来李青慌乱的惊呼声,伴随着被慕千雁推下墙壁的风夜的怒吼声,一道兵刃相击的声音在半空上清晰的响起,两兵相接,火花四溅! 那个独自站在高墙上的少年,眼神犀利而绝情,冷酷而凌厉,分明是一把普通的剑,在他的手中,却生生舞出了生命一般,果决至极,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花哨。 激烈的摩擦之后,利箭一歪,险险的擦过的慕千雁的耳畔,带起一阵疾风,一切,只是瞬间。 然后时间似乎静止,半跪在墙上的少年,一手将箭深深的插入墙面之中,以防自己摔落,另一只手深深的探向下方火光冲天的墙壁之间。 热浪席卷,那双莹白如玉的娇嫩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显得骨节分明,而被少年的手紧紧拉扯住的,是一双略微有些粗糙带着薄茧的有力的手。 那是一双真汉子的手,修长,有力,又带着习武所产生的薄茧。 在寂静之中,突然远处的喧嚣变得遥远,风夜一手紧紧拉着上方少年探向他的手,另一只手紧紧握着一把匕首,匕首的刀刃处,深深的扎进了墙面。 许是因为刚刚激战过的原因,少年头上束发的银色带子飘然落下,随着风缓缓的飘落到火堆之中,一波波热浪席卷,才刚刚一碰到火舌,那束发的带子便被燃成了灰烬,消散在了视线之中。 反观眼前凝目专注的拽着他手的少年,皮肤白皙,面容俊秀,给人一种莫名的精致感,一头乌黑的墨发垂落,几缕狼狈的挂在唇边,竟给人了一种倾城的风姿。 “我说千颜兄弟,你怎么长的跟个女人似地,你看我都要死了,怎么最后一面见到的是一个女里女气的家伙。” 风夜移开目光,有些尴尬和调笑的说道,只是口吻吃力,若是一般人,被处于这样的境地之中,早就掉了下去,哪里还有精力说话? “少废话!” 不出风夜所料,慕千雁的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冰冷的眸子若有似无的看了一眼风夜身下的大火,似乎在警告风夜再乱说话就把风夜丢进火堆里去。 然,风夜毫不在意的笑笑,耸了耸肩。 可却一不小心扯到了刚才避开箭时被另一支箭所射的伤,扯动肩膀上一阵疼痛,鲜血浸染衣衫,面容坚毅的男子狠狠的拧了拧眉,有些吃力的扯了扯唇角。 那止也止不住的鲜血让人看了当真是心慌,可惜慕千雁何等场面不曾见过?对此依旧无动于衷,只是回过头去,语气很是恶劣的冷声说道:“李青檀落,愣着干什么,赶紧过来把你们队长拉上去。” 此话一出,下边两人才反应过来,连忙翻上屋顶,一道将风夜拉了上来。 从方才她放暗器的时候她便知道这两人已经快到了,因为以她的银针数量根本不够弄晕所有的侍卫,正是因为这两人及时赶来,檀落舞扇趁人不备从背后袭击,才造成了所有侍卫均被打倒的现象,个别几个躲过去的,在李青赶来后也一一制服了。 第201章 歌满庭 “还磨蹭什么?焰火队的其他成员呢?趁下一波人还没过来,我们赶紧撤退。” 风夜一手捂着伤口,半蹲在地上,脸色煞白煞白。 “队长放心,他们在打通道路之后就离开了,在东面的街道上接应我们,外边包围重重,兄弟们已经用迷药打出了一个口子,赶紧走吧。” 檀落说完,警惕的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周围没有威胁之后,和李青一人架着风夜一边,跟着刘擒快速的往那处慕千雁拿到路线图的闲置院落而去。 就在这时,前方刘擒突然察觉了不对劲,连忙回头看去,吆喝道:“千颜兄弟,干什么呢?快走!” 不远处,身着黑色缎子长袍的少年有些迟疑的看了身后一眼,随步跟上。 披散的长发在风中飘起,宛若烟云,衬着白玉般的肌肤冷凝而孤冷,就好像踏风而来,不知往何处而去。 欧阳府突如其来的异动一下子惊动了苏格城的很多人,那些上街的百姓都提着篮子远远的看着,有几个小孩子好奇的想冲进去,也被那些大人拉着走了。 “看什么看,多危险,走吧,回家。”一个老人用力的拉了拉自己的孙女,急匆匆的走开了。 然,就在这时,不知从何处走出来一个长相标致的少女,穿着打扮像是正经人家的姑娘,只是腰间别着一把剑,看起来有些危险。 “怎,怎么了?”那个老妇人搂住自己的孙女,微微后退了两步,有些防备的看着眼前半路走出来拦住她们的少女。 要说梁氏皇朝的战事对于苏格城没有丝毫的影响,这绝对是不可能的,就算苏格城一如既往的繁华,但是不防会有敌人偷偷潜入观察,民心安定是肯定说不上的。 所以很多百姓都比平常警惕了些。 更何况是现在欧阳府出事这样的情况,心里就更乱了。 容貌标致的少女和气一笑,开口道:“奶奶放心,我不是恶人,只是门派子弟,下来寻找走失的同门而已,不知您可否见过一个酷爱穿黑衣的少年?” “原来如此。”老妇人放下心来,随即摇了摇头,表示没见过。 “那您知道这欧阳老将军的府邸发生什么事儿了么?”青落的眼中浮现一抹失望,她看了眼硝烟弥漫的欧阳府,继续问道。 “哎呀,不知,不知,这世道乱的,姑娘您也别问了,赶紧回家去吧。” 那老人摆了摆手,叹气了一阵,拉着自个儿的孙女便绕过青落走开了,一边还念叨着:“不吉利啊,不吉利,这生辰之日的……” 见那老人不理她了,青落也不在意,只是俏丽的脸上浮现一抹焦急,看了欧阳府的方向一眼,蹬了蹬脚,转身也离开了。 这蓝杀大人也真是的,怎么事情就吩咐那么一个人去做,害的她现在还要听令于地位比她低的,这媚族中人那么多,怎么就偏声那人领头执行这任务。 她可真受不了那人的牛脾气,可偏偏任务不完成惩罚来的严重,当真是烦闷! 咬了咬唇,青落随便看了条朝东的小路,便走了进去。 此刻,欧阳府东院那闲置院落的外边,立着好几个侍卫,个个手里拿着兵器,似乎很肃穆的样子。 若有人仔细去看,会发现这里的气氛有些古怪,似乎每一个人都看起来有气无力,死气沉沉的。 这面墙的拐弯处,突然探出一个小脑袋来,圆圆的脑袋圆圆的脸,梳着两个包子头,咧嘴一笑就好像眼睛里能蹦出金币子来。 “哇塞——” 一转眼突然看到了这么多的守卫,那姑娘被吓得不轻,小腿肚儿抖啊抖的,然后又咪咪笑着撑腰挺起了胸。 “姑娘我胸大又有脑,还会点拳脚功夫,怕啥!” 小声嘀咕自言自语着,那姑娘嘎嘎一笑,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站住!” 走了几步,那姑娘停了脚步,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瞪着左手边的侍卫,嘟起了嘴。 按理说她这样鬼鬼祟祟的走过来,这些侍卫应该像她想的一样喊一声“站住!”才对,而去语气要严肃,模样要俊俏,眼神要有杀气。 可是什么都没有…… 这是怎么了嘛…… 这样想着,那姑娘点起了脚尖,凑近去看那些侍卫的脸。 嗯,下巴,嘴巴,耳朵,鼻子,怎么面无表情的跟个死人似的! 可惜她个子太矮,侍卫们一个个又带着头盔,冷气森森的,压根儿就看不到,那姑娘有些气馁的垂下圆圆的脑袋,一手撑着腰说道:“好吧你赢了,我叫歌满庭,你叫什么名字啊?是不是有一个冷酷的名字,比如……冷情?” 歌满庭眨巴着眼睛看着眼前至今为止一言未发一动不动的侍卫,见对方还是那副样子,一下子就不高兴了,嘟嚷道:“怎么真跟个死人一样。” 一边说着,歌满庭伸出了肉嘟嘟的手指,轻轻的在那个侍卫的肩膀上一戳——温热的?没死啊? 这一下子,歌满庭来了兴趣,晃荡着头上的两个小小的包子头,伸出肉肉的小手指头,对着那个侍卫的头盔额头处狠狠一点! 谁知,下一秒,那个侍卫竟然在她的小拇指下慢慢的向后仰去,然后咚的一声倒在了后边的墙上,使上半身和下半身形成了一个九十度角。 这下可是把歌满庭吓得不轻,然后她一边拎着自个儿的耳朵拍着胸口嘟嚷着什么使惊吓消失的之类奇怪咒语,一边走到那些侍卫的身边,一个个的戳过去。 在肉嘟嘟的小拇指头下,一个个人高马大的侍卫咚咚咚的倒在了地上。 “尼玛,弄得小姑奶奶小拇指痛。”满挺欢不满的甩着右手,一点儿没有真的被吓到的样子。 就在姑娘抱怨之际,突然不知是听到了什么还是发现了什么,正站在瘫倒的侍卫跟前观察的歌满庭突然整个人从地上弹了起来,然后四处小心翼翼的张望了一下,藏到了一边的角落里。 而墙对面的小巷内,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只感觉看到了一抹淡绿色的衣袂。 满挺欢心中奇怪,也不多想,一手探进胸口口袋拿出了一张画着黑衣少年的宣纸,一边暗罗罗的藏在墙角上,乐呵呵的笑。 不多时,墙那边传来了一些奇怪的声响,一个身着黑色缎子长袍的少年和一个身穿白色衣衫的青年率先从墙那边跳了下来,看到周围满地躺的侍卫,那个脸色冷清的黑衣少年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 “来,风夜!” 又一个男子跳了下来,冲着墙那端伸出手,将另一个长相俊朗的男子拉了下来,然后出现的便是一个长的五大三粗的汉子。 “队长,你没事儿吧?” 李青站稳了脚,连忙去扶受了伤的风夜,脸上满是担心。 “没事,我们的人呢?你不是说都出来了么?” 风夜脸色有些冷峻,看向檀落和李青的眼神带上了几分凌厉。 难道那些弟兄们都还在里边? “来了。” “这……”李青正要回答,耳边突然传来一道温润若水的声线,长发随意披散的黑袍少年,容颜俊逸好看,唇角笑意若有若无,只是深谙的眼底让人捉摸不透,直觉不是像表面那么的无害。 只是,此人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此刻抱有这个想法的,也不知李青一人,特别是六子刘擒,他仔仔细细的看这眼前的少年,觉得怎么看都有些眼熟,却怎么也想不出此人到底是谁。 “此地不宜久留,走吧。”慕千雁凝眉,感知到周围似乎有些未知的存在,脸色变严肃起来,看到不远处酒葫芦率领着焰火队的重任从北边一条小巷处过来,便出声提醒道。 “也好。”风夜点点头,在众人的搀扶下慢慢向酒葫芦所在的地方而去。 看着一群人离去的背影,欧阳府内似乎还在不停的传来喧嚣之声,一个身着淡绿色精致对襟长裙的少女从墙对面的小巷中慢慢走了出来,看着那人群中一抹明显的黑影,微微眯起了眼,有些怀疑,然后快速走了开去。 “这人是谁?” 身着淡绿色对襟长裙的少女走后半晌,一个包子头从墙的一角探了出来,大眼睛滴溜溜的转了转,突然惊讶的捂住了嘴,一张娃娃脸皱成了一团。 “天啊!难不成她也是来找告示上的黑衣少年的?尼玛不要和小姑奶奶抢悬赏好不好嘛……” 歌满庭哀伤的无助了脸,抱着手里画着少年模样的宣纸捂在胸口,肉肉的食指还在心口戳啊戳啊,眼睛泪汪汪的眨巴啊眨巴,“唔,这里痛……” 这几日天气都颇为晴好,苏江下游更是风平浪静,一个穿着普通衣服的老百姓看守着一艘停泊在江边的豪华大船,感慨着:“有钱人呐……” …… “驾!驾!” 在一片郁郁葱葱的山林之间,伴随着马鞭抽打的声音,女子和男子骑马的喝声接连响起,显然十分急切。 地面上还残留的下雨后的泥泞,马蹄飞奔而过,溅起大片的泥水,在日头下绽放成朵朵水花。 第202章 嚣张 “姑娘,你撑得住吗?” 后边韩墨尘赶上前方倾烛的马匹,有些担忧。 原本尊主说好的是给倾烛两天的时间恢复身子,可是哪知时间紧迫,根本就没有这两天的时间能够空出来,因为毕竟还有阎令楼的事情要处理,实在是拖延不得。 由于马匹的颠簸,倾烛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就已经有些发青了,甚至那握着马缰的手,都在一个劲儿的颤抖着,“放心,不会死。” 倾烛咬紧了牙根儿,眼神看了左侧的绛一眼,她当真奇怪,小姐是如何认识这么厉害的人物的。 之前被小姐从粱谨夜的手上救回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是一个废人,可是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在这个男子和其师妹的慢慢调理下,她的武功竟然恢复了,而且…… 而且今天这个所谓的尊主用了短短几个时辰的时间迅速的治愈了她身上一些需要长久调理的伤,让她有能力自己骑马,当真是神秘莫测。 “不必担心她。” 听到韩墨尘的话,一身绛红衣衫的男子专注的看着前方,口下说道。 法术虽也无起死回生之效,但是却能催动人的病情快速治愈,所以倾烛现在虽然看起来很吃力却并无大碍,只是因为太久不曾活动筋骨所致。 是以这一路他们不用轻功前去而是骑马,一是担心运用轻功的话到时候到了苏格城内力耗费巨大,二便是考虑到倾烛身子虚弱需要锻炼,只要这样骑马一路去,到了苏格城,倾烛的体力也差不多回来了。 去苏格城的山路上,青山,绿水,蓝天,白云,而此刻的苏格城,却已经陷入了一片民心惶惶之中。 “青杀,你来了。” 一间装修大气的客栈房间内,一个身着浅绿色对襟长裙的少女推门而入,听到里边男子的问话,冷冷一哼。 那男子倒也不怒,虽说这一次任务由他带领,但是青杀毕竟是青杀,到时候任务一完成,就算不杀他,想要为难他还是怎么的也是轻而易举。 不过他也不会因此听这个女人的,要真不给他面子,在这次任务中他也不会心软,反正他的背后还有蓝杀南司大人呢! 似乎看出了他在想些什么,青落嘲讽的笑笑,“今天在将军府门口看到一个黑衣少年,长相倒是和画中不一样,但这年头易容的多了去了。” 扔下这么一句话,青落转身便离开了房间。 “什么脾气!” 看着淡绿色的衣衫消失在视线之中,男子不爽的狠狠一拍桌面,然后沉思了一会儿,立马叫来了人,下令道:“赶紧的,把苏格城今天穿了黑色衣服的人都给我排查一遍,名单报上来。” “是。” …… 这个时间的苏格城,一般都是最热闹的时候,像现在这样民心惶惶之时,却也有一条街道热闹着。 这里纸醉金迷,来的都是一些混日子的人,他们找着姑娘赌着博,才不管这世道如何,开心就好。 一堵约两米高的白墙,上覆黑瓦,墙头砌成高低起伏的波浪状,正中一个月洞红漆大门虚掩着,大气的牌匾,好看的门面,两个美貌姑娘站在戏院的门前,笑眯眯的欢迎着客人。 里边依稀传来女子唱戏曲儿的声音伴随着阵阵的喧哗声,咿呀咿呀儿喂。 戏院的门口,突然来了两个男子,一个风度翩翩,笑意温润,一个脸色有些苍白,步伐略微虚浮,似乎是一个病秧子。 “两位公子爷可是来听曲儿的?” 一个姑娘拿着手帕热情的迎了上来,他们的戏院啊,可是好久不曾来这般俊俏的公子了。 只是那姑娘才走了几步,另一个姑娘便拦住了她,新来的不知道,她可是清楚的很,这个看起来虚弱至极的男子可不就是那个可以与雷霆队相抗衡的焰火队的队长风夜! “风公子,心来的不懂事,不好意思。” 另一个姑娘迎了上去,招呼着慕千雁和风夜,说道:“两位公子今天是来看心来的姑娘的吧?公子可真是有心,不过那丫头无理的一句戏耍,倒让你们放在了心上。” “哪里哪里。”风夜摇摇头,在那姑娘的带领下,和慕千雁一道走了进去。 方才几句对话,不过是做给旁人看的罢了,毕竟旁人可不知道这戏院地下是雇佣兵协会。 那个新来的姑娘看着另一个姑娘带着慕千雁他们进门,眼中不由有些羡慕,她什么时候也可以和姐姐一样啊。 …… 走进戏院内,依旧是如以往一般层层纱幔垂落,珠帘相撞,恍惚梦境,歌声悠扬婉转,丝丝缕缕潜人心魄。 只是却是不一样的画面了。 才走进雇佣兵协会几步,风夜突然停住了脚,捂住胸口,一口血从口中吐了出来,脸色苍白的可怕,脚下早已有些支撑不住了。 方才在门口时,他的一切不过都是装出来的,因为绝对不能让人知道他受了严重的伤,免得雷霆队的人看到抓住把柄。 行行都有行行的难处啊。 然而对此,在戏院工作的姑娘们早就习以为常,很多雇佣兵来上交任务的时候都会受些或轻或重的伤,而她们会及时给那些雇佣兵一些治内伤的药或者治外伤的药,保证对方身体无虞。 眼前这个手的伤已经算是好的了。 “风队长,这是药丸,你先吃一粒压一压吧。”那姑娘递过来一粒药丸,又命人搬了把凳子来,才侯在了一边。 稍微又休息了一会儿,风夜的脸色稍稍恢复了一些,便不再停留,和慕千雁一道前去上交任务了。 其实原本只要慕千雁一人来就行了,毕竟她才是接任务的这个人,不过后来两人私底下又合并了任务,所以必须由风夜这个队长出面,来证明慕千雁已经是焰火队的成员,而慕千雁则证明这个任务是由焰火队和她一同参与的。 “说起来这次任务在那些达官贵人身上搜到金银财宝还真不少,千颜兄弟,你当真不要?” 走去地下雇佣兵协会的通道上,风夜感慨的说道。 “不必了。”慕千雁摇头,这些东西不要也罢,只是…… “不过千颜有个冒昧的请求,希望能够看看这些达官贵人们身上有没有什么要紧的东西,金钱方面的,我不会动分毫。” 慕千雁想了想,还是说道。 也许这些人身上有关于朝廷的东西,说实在的,现在粱谨夜朝廷的结构还真是让她摸不透了,这个男人的智慧,其实当真是极高的。 若非有不谙兵理这个弱点,她想要击垮粱谨夜还当真是难上加难! 不过说起来她在临走之前写过几封信给巧竹,让她定时给粱谨夜寄过去,只是不知道如何了。 “风队长,慕公子,这边请。” 正想着,两人已经到了雇佣兵协会,此刻的地下雇佣兵协会尤其的热闹,因为正好也来了一队人来提交任务。 “哈哈,风老弟,冤家路窄啊!” 一个吊儿郎当的男子大摇大摆的走上了钱,上下打量着走来的风夜,然后有些不屑的笑着,“哈哈,老弟,好久不见,怎么看起来羸弱了不少啊?是不是受伤了,啊?” 刘坤笑得张狂,还一手狠狠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表示自己身体完好无损,说着,雷霆队一众队员也哄堂大笑起来。 大厅内零零散散坐着的几个雇佣兵看到眼前的场面,也不由得看了几眼,难得焰火队队长孤军奋战,倒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好戏啊。 然而,脸色有些苍白的青年男子却一言不发,连眼神都吝啬给面前嚣张至极的男子一眼,直接绕过了刘坤,就向接待台走去。 雷霆队和焰火队可以说是并排的地位,可是刘坤身为雷霆队的副队长,竟然称身为焰火队队长的风夜为“老弟”,这样嚣张的模样,可不就是说雷霆队比焰火队厉害的多,就算刘坤本身只是雷霆队的一个副队长,但是也比风夜厉害,也足以称焰火队队长风夜为老弟了么? 这样的话,可是十足的不给面子,但凡风夜应了那么一声,可就是大的笑话了。 不过就算不是如此,风夜不会搭理对方,因为实力是最好的证明。 “风队长,这边请。” 这次当接待员的依旧是上次那个风姑娘,见到与风夜一道过来的还有一个陌生的少年,看起来也不是她所见过的焰火队的任意一个队员,心下有些疑惑,带着两人来到的专门的接待室。 交接任务可不像接任务那么简单,因为这里的每个雇佣兵都是路人,他们所接的任务极有可能是与另一个人任务相对的,相互残杀这种事情,可不是没有,所以任务的保密性是非常重要的。 要不是因为这个,这个地下雇佣兵协会也不会如此壮大了。 走进房间之后,风夜简单的交代了一下关于这个任务的始末,将怀中的兵符递给了对方,接待人员便将这次特级朝廷任务记在了焰火队的每一个成员身上,包括慕千雁。 第203章 替代 与此同时,还在焰火队上边记了头功。 走出房间后,是一条冗长的甬道,黑暗中带着游逛,通往出去的密道。 “风夜,你这是打算去接一下新的任务么?”见风夜停下了脚步,少年的眸色微微一闪,问道。 “不必,那刘坤想必就在雇佣兵协会的大厅等着我,想着奚落呢,过会儿专门的人定然会去朝廷任务的任务栏上贴上焰火队完成特技任务的标签,也好灭灭他们的气焰,我就不去了,要好好休整一下,不然队员们缓不过气来。” 风夜摇了摇头,声音都有些虚弱。 听言,少年脚步微顿,轻笑:“既然如此,千颜就不与你一道了,反正檀落在出口处接你,我也放心。” “好,那我在地下雇佣兵协会的焰火队休整处等你。”风夜也不觉得奇怪,以眼前少年的武功修为来看,就算是现在立马接一个任务,也是不令人意外的事儿。 通道内烛光掩映,隐隐绰绰,昏黄的灯光照应着看似无尽的长廊,衬着古老的墙纸,伴随着上方隐约的戏子依依呀呀的歌唱声,悠长而深远。 一身黑色段子长袍的少年站在原地,看着前方随着引路的姑娘越走越远的的青年男子,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了下去,冷若冰霜。 那眸色的最深处,还是所有人所熟悉的森冷寂寥。 此刻四下无人,寂静一片,方才慕千雁出来的个房间内并没有见收兵符的接待员出来,料想房间内可能会有一条暗道。 心下想着,慕千雁降低自己的气息,悄悄的潜到了方才房间的门缝处往里边看去,什么也看不见。 从袖中拿出一条铁丝状的东西,在门锁的位置熟练的轻轻探了探,少年眼中带上了一抹严谨。 方才在里边时,她就发现这个接待员武功并不高,几乎只会一点拳脚功夫,所以她压根儿就不担心里边的人会发现他的存在,只是没想到的是,这里的吗,门锁竟然这样的严实,用普通的法子根本就不可能打开门。 既然如此…… ——咚咚咚。 眸色微闪,少年抬起手,敲响了刚刚待过的房间门,唇角早已带上了温和的笑意。 “慕公子,还有什么事吗?” 刚才的那个接待员走了出来,看到敲门的人是慕千雁,脸上的神色稍稍放松了些。 “是啊,刚才好像有东西落在里边了。” 少年的脸上露出了苦恼的神情,让人捕捉不住的是那温润眼底深藏的犀利和冰冷。 往里边看去,她能看到刚才一直所注意的那幅画有掀动的痕迹,这说明她敲门的时候眼前这个接待员正好要通过密道去把兵符交给发布任务的人。 因为今天,正好是任务限制期限的最后一天,按照她前世所了解的规矩,任务的最后一天,如果任务容对发布者非常重要的话,发布任务的人会亲自前来。 前世她也是发布过雇佣兵任务的。 “我在这边找找,你忙你的吧。” 慕千雁佯作走到刚才坐过的位置查看,袖中的手却悄悄捏紧了一枚银针,在那个接待员分神之际,突然轻轻屈指一弹,一道银芒忽闪而过,刺入了接待员脖颈后边的穴道。 “姑娘,你可看见过一个……” 少年淡雅的声线似乎越来越远,那个负责接待的姑娘狠狠摇了摇脑袋,可眼前的少年的凉薄面容却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明明心知不妙,却感觉脑海中的记忆越发的遥远,然后缓缓的摔倒在了地上。 这枚银针所刺的穴位可以让人忘记刚才一瞬间所发生的事情,虽然只能忘记一瞬间,但是已经足以。 小心的将这个接待员挪到了休息间的床上,慕千雁从休息间的衣柜里拿出了一件接待员穿的衣裳,然后将容颜易容成这个姑娘的模样,走到了挂着画布的墙面边上。 许是许久不曾穿过女装的关系,慕千雁竟然感觉有些不自在,但观镜中少女腰约若素,肩膀若削成,柔美的柳腰不盈一握,这些日子似乎又削瘦了不少。 画布的后边,是一条她所熟悉的潮湿暗道,阴森,黝黑,不见底。 藏在袖中的手渐渐紧握成拳,少女那双黑白浓烈分明的眸子看着前方深不见底的黑色旋涡,心口狠狠一缩。 然而,一切只是瞬间。 抬步走进通道之内,缓缓放下墙上的画布,通道内刮起的诡风扬起衣衫迤逦,步步走进,身后光亮渐远,前方潮湿渐深,黑暗渐浓。 与通道内相反的是,虽然此刻苏格城内民心大多不安,硝烟弥漫,但是大多数地方还是正值午时的灿烂,就如慕千雁暂住的客栈内,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偶尔有几声尖利嘶喊,不过是孙家那个疯小姐的愤怒声音。 这里位处偏僻,欧阳府的烟雾自然弥漫不到这里来,此时天光尚好,阳光耀眼,客栈的门口,一名长相可爱像个包子一样的姑娘背着行囊站在外边,脸上是像狐狸一样的笑容。 “姑娘,咱们客栈真的住满了,而且孙家大小姐包下了场子,别人住不得啊!” 掌柜的苦着一张脸,看着眼前根本不搭理他一个劲儿的问房费多少的姑娘,当真是无奈。 今天他刚刚出去给夫人抓了药来,没想到一来就看见一个姑娘往客栈内冲,当真是吓得不轻。 没错,是冲,是要冲进去,要不是他及时拦住,只怕这姑娘要和孙府的那些下人以及那个刁蛮小姐大干一架呢。 “怎么住不得了,你看你这客栈那么烂,一定便宜的很,哪有人会包场子啊,掌柜的你就别胡说八道找借口了。” 歌满庭不停,伸手去推掌柜的伸出来拦她的胳膊,脸上很是不高兴。 这不是欺负她们群人吗?混蛋,咬狗还要看主人呢! 只是……对,她不是狗吧? 想到这里,娃娃脸的姑娘皱起了眉,憨憨的低下头去,陷入了莫名其妙的忧伤。 掌柜的可不管歌满庭怎么着,被人这么无辜的说客栈烂,感到尴尬之后更是板起了脸色。 第204章 掌柜的,卖萌让我进去可好? 也不看看她是要住谁的客栈,竟然还不给他面子,不知道要对他卖卖乖,笑得甜一点,他才可能心软么? “不行,客站已经住满了,姑娘进去也是打地铺,多不好,别住了。” 看眼前的姑娘怎么也不听他的话,掌柜的干脆打起了迂回政策,露出一副为对方好的慈善笑容。 歌满庭是什么人?毕竟是在贫民窟旁边卖了好几年的大白菜,坑了不少贫民百姓,赚了不少黑心钱,会看不出掌柜的打的主意么? 于是也干脆甜甜一笑,在看的掌柜的心有些化了的时候,可怜巴巴的说道:“掌柜叔叔,你看哦,我一个姑娘家出门在外,身上钱那么少,苏格城的客栈又都那么贵,难得看到环境好价格又便宜的,您就让我住下吧。” “掌柜的,你说我一个小姑娘家人生地不熟的,是在外边和乞丐一起睡觉安全些呢还是在您家客栈打地铺安全些呢?” 见掌柜的不理她,歌满庭又补充了一句,一双大眼睛眨巴呀眨巴着的,可怜的谁看了都不不忍心。 “不行!” 掌柜的一狠心,扭过头去,“我客栈不可以住,但是我可以带你去其他几家便宜的客栈,这苏格城也不止咱这一家啊。” “可是……人家店里不安全啊……” 头顶着两个包子头,娃娃脸上泪盈于睫,一下子,两人僵持了下来,竟然在客栈门口就打起了拉锯战。 而此刻发生事故的欧阳府所在的大街上,已经进入了严密的搜捕,根据那些被弄晕的侍卫所述,那些人的脸因为被硝烟遮掩,加上距离过远所以没有看清,但是时间不等人,最后衙门下令在全城进行搜捕,任何可疑人员,不得放过! 不过衙门的人毕竟有限,所以从将军府所在的街道开始搜捕,同时秘密上报朝廷,兵符被盗。 与此同时,在街道上搜捕的还有另一伙人,便是青落一队的媚族之人。 门派之人在城内大肆搜捕本来是不合规矩,但是媚族和粱谨夜的特殊关系朝廷上下多少都清楚些,只是不知道当朝皇后慕千怜实际上就是媚族勾人心魄,心狠手辣的族长! 再加上这次苏格城衙门的人手不够,媚族更是可以乘机提议帮忙一起搜捕,正好查找黑衣少年的下落。 只是青落并不清楚这些。 “哼,黄匪,你倒是有些手段。”青落心中不怠,看了眼走在最前面嚣张至极的主领这次任务的男子,口中嘲讽之意明显。 “青杀谬赞。”走在前方的男子哈哈大笑,然后眼底闪过一抹狠色,下令道:“搜!所有黑色衣服的,全抓起来!” “是!” “黄匪!你太过分了!”青落震惊的看着胡乱指使胡乱抓人的男子,脸色难看之极,这是要在外面放出媚族不好的名声么?是,南司大人却是厉害,但是他以为族长不常来族内便地位落下了么?笑话! 就等着族长知道消息处置你吧! “怎么,刚才捕快大哥不也说了,有人目击又两个人是穿黑色衣服和蓝色布衣的,我下令搜捕,不行么?又不是杀人,清白的不久可以回去了。” 黄匪说着,吊儿郎当的走到一个穿着黑色丧服的文弱书生面前,一把揪住了对方的手腕,“走吧,跟爷走一趟。” 这么一副样子,可是气的青落一口气闷在嗓子眼儿里,气得不行了。 “你不听我的命令抓人就是抗命,到时候蓝杀南司大人记你一过!” 前方远远的传来一道嚣张的声音,青落敛了脸色,唇角勾起一抹妖媚的笑,她么?自然是有依据抓人的。 眼中蕴起笑意,青落的脸上突然露出邻家少女般无害的面容,走到了正午她走过的那条朝东的小路上,看着出口处对面将军府的院墙,脑海中浮现了之前那个娃娃脸少女走开的方向,神色微微一闪,慢慢的朝歌满庭之前离开的方向而去。 在搜捕范围渐渐扩散之下,整座城都紧张起来,家家户户听见了风声纷纷都关上了家里的门窗,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不敢出去走动,偶尔几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唠嗑着今天的事儿,声音也都轻轻地,生怕被谁听了去,去顶了那无端的祸事。 相反与此处的紧张寂寥,与苏格城相反方向的一条郊野的路上,却是一片安然,偶尔有鸟鸣声和虫鸣声响起,让听得人心中舒畅不已。 看起来很是素净的马车内,装修舒适整洁,竟然是出奇的大,一名容颜精致倾城的少女梳着夫人的发髻,端庄而安静的坐在座位上,品着下人端上来的高点。 “裘夫人,现在已经在南桥山边上了,再过个两三天,就可以到第一个小的寺庙了。” 婢女简单收拾了一下马车内的东西,看着坐在上边的美丽女子,心中不住的感叹,裘妃娘娘果然当得起倾城绝色这四个字。 只是在她的印象里,虽然和裘妃娘娘没有见过几次面,但是裘妃娘娘给她的感觉是高不可攀,十分可怕的存在,就算娘娘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不说话,也会让她心中没由来的胆寒。 可是这么多天相处下来,眼前的娘娘原来不像是以前看起来那么危险,只要不过分,都不会说她什么,若非裘妃娘娘身上那些简单低调却华贵的首饰,她定然以为眼前之人是她的好姐妹了。 “第一个庙是临安寺吧?” 巧竹看着眼前的婢女,虽然代替裘妃娘娘也已经有还多天了,可是心中还是有些恍如梦境,她从来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会有这样的待遇,虽然不知道是祸还是福,但是于她来说,是一场再平等不过的交易。 以她为娘娘瞒天过海、暗渡陈仓,来换取父亲大病痊愈,长命百岁,多么好的一场交易。 唇角露出一抹微笑,巧竹示意婢女下去休息,慢慢阖上了眼。 此刻,轿子外不远处的树丛内,一群打扮古怪的人蹲在后边,轻声耳语着。 第205章 探路,二选一! 他们的腰上都带着清一色的令牌,身上背着利剑,几乎有一大半的人都是女子。 “这就是蓝杀让我们找的裘妃公冶玉么?” 一名身着绿色衣衫的妙龄少女半蹲在数从后边,衣服的颜色巧妙的和周围的绿叶融合在了一起,让人难以察觉。 “姐姐,蓝杀的意思是先监视着,特别注意这个公冶玉是不是和一个黑衣少年有联系。”黄衫仔细看着前方马车停放的地方,说道。 “这是作甚?” “自然是冠以私通之罪,借皇上之手把公冶玉给做了。” “南司大人何时会管这些事儿了?”绿衣轻哧,好笑的紧,明明急着让她和黄衫两姐妹去西岭截杀女尊余党,此刻却来了这里,说什么明日接替她们的人会到,然后她们再去西岭。 这可当真不是蓝杀的性子。 “切,只要是关于族长的,蓝杀何时没管过?” “也是。” 两人谈话声渐渐停止,前方空地上停留的马车又慢慢的开始行驶起来,绿衣伸手向后边轻轻一挥,示意媚族的人跟上,然后躬身子,在马车之后紧随而去。 …… 阴暗的甬道,潮湿而看不到尽头,头顶钟乳石垂立,有水声滴滴答答的滴落在岩石之上,这样的一个构造出现在一个戏院的地下,当真是一场奇观,巧夺天工! 可感叹这设计之人思路是多的么精巧细致,又是花了多久的经历,才完成这般庞大的工程。 她不在的这七年间,梁氏皇朝以至于整个中原,变化竟然是如此的巨大。 这般聪颖厉害的能设计出此处的人能有一个,谁又说不会出现第二个?那么她慕千雁的这么点脑力,又怎么再次自认天才呢? 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女子警惕的看着周围的环境,继续前行。 不多时,前方出现一了条岔路口,在阴暗的道路上,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两个黑洞就好像要将人吸进去一般,深不见底,不知到底是安全还是危险,慕千雁止住了步子,脸色慢慢凝重。 两条路口,便有可能是不一样的结局,也许设计之人是为了以防发生今天这般偷星换月的情况,才做了这么个设计。 感受到放在心口的兵符略微清凉的温度,慕千雁的心慢慢的沉静下来。 原本,既然兵符到了她的手上,她大可以直接离开,可是这样做有太多的不妥和漏洞,而且她倒是真的有些好奇那个幕后想要夺得兵符的人是谁。 只要去交兵符的时候摸清楚幕后之人的底细,她便可以在此人之前出去,半路拦截,这样的话兵符丢失之责就不会怪到焰火队和她身上,更加可以顺理成章的拿回兵符,亦或者将计就计! 看着眼前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慕千雁压下心底深处的恐慌,走到路口边上,细细的观察,既有分叉,便定然有不同之处。 那,不同于何处呢?两边的石壁,手感无差,高度也正好,甚至宽度似乎也一模一样,这明显是人刻意为之。 水滴,而石穿,两边的路口都有轻微的凹陷,先让上边常年有滴水,只是并不多,所以凹陷并不明显,可若人常常走过,路面是否会稍微低一点? 不,这个行不通,逻辑上实在太过勉强。 慕千雁闭上了眼,努力不去想,静下心去感觉,试图找出破绽。 女子柔软的手轻轻的放在路口的地面之上,纤纤十指,莹白修长,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敲打着路面,面上陷入了沉思。 到底有什么不一样呢…… 不知哪儿吹来的一阵风,慕千雁突然回身一个激灵,她连忙,摸了摸自己放在地上的那只手,确实,不是幻觉。 手上有些湿润,似乎刚才从顶上的钟乳石滴下了一滴水,顺着手背蜿蜒流下。 没错,是水,有水的地方就有苔藓,青苔! 两边肯定都有,因为上方总是有水时不时的低落下来,而人经常走过的地方,青苔相对会少一些,不只是踩没了青苔,更是因为人经常走过带起地面上微小的水珠,导致地上很难长出青苔亦或者根本不存在青苔生长的条件! 那么…… 慕千雁尝试的在两边的路口地面上轻轻摸了摸,又用脚前后挪了挪,踩了踩,紧抿的唇角慢慢漾起了笑意。 原来如此。 左边! 尝试着向前踏了一步,少女的脸上,笑意渐深。 接着,信步向前。 左边的路,显然比之前走过的通畅了很多,甚至才走了没多久,路两边就出现了油灯,幽幽的亮着,地面平整而光洁,慢慢走远,出口渐渐出现在了视线之中。 出口没有想象的那么明亮或者幽暗,而是一片清明,走进去有一间又一间的房间,都是白纱层层遮掩,朦胧之中,又若隐若现,似真似幻,似梦非梦。 这样的构造与刚进戏院的时候实在是有点相像的,又是包含了某种阵法,只是特级任务终究是不同,前方一条隐约的曲线通向某个不知名的房间,似乎有一个什么阵法,脚才一踏上去,整个身子便被某种吸力吸了起来,然后被快速的送向线路所指的地方,慢慢的停下。 缓平了思绪,慕千雁稳住脚跟,凝眸看向身后,却发现来时的路早已经被层层帷幕合拢,不见了踪迹,挡在身前的,是一堵普通的门。 --咚咚咚。 她学着前世自己发布任务时接待者前来送东西的模样,敲了敲门,紧接着,里边传来一道低沉而极富磁性的声音,“进来。” 尝试着在门上轻轻一推,门有些沉重,发出了一道悠长的吱呀声。 纤纤素质又微微一用力,门并没有锁,只是这么多使了点力气,便轻而易举的推了开来,于此同时,她发现现在所处的这个地方可以让人无法使用内力! 这是在是一个不好的消息。 因为前世她身为发布任务者的时候,自己处在这片地方是有内力的,也就是说,这里的阵法可能对此刻在里边的人毫无作用,里边的人依旧可以正常使用内力,而她,相较之下,则失去了自保的能力。 第206章 粱谨夜!!! 那么此行,便更加的需要谨慎小心,不得有任何差错,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深谙的眸底浮起谨慎,她抬起步,慢慢走了进去,娉婷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门口,突然间,身后的门自动合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竟是引得听的人心中一紧,加快了步子。 前方珠帘帷幕,叮咚轻响,有唱戏的咿咿呀呀声不住的传来,那嗓音细细的,当真是好听。 “公子,您要的东西。” 在一片细细的咿呀声中,一道平静有礼而不突兀的声音突然响起,座上之人微微顿了一下手里喝茶的动作,抬了抬端着茶的那只手,道:“呈上来。” 此刻,座上之人的声音离慕千雁太近,近的让慕千雁觉得耳聋,这嗓音呵,怎生的如此熟悉,就好像****夜夜的徘徊在耳侧,却因为觉得此人的不可能出现而排除了猜想。 少女猛然抬起投来,看向上边的人,却只见对方带着金色的面具,遮的严严实实的脸不露分毫。 慕千雁不敢多看,担心对方发现异样,站在原地不动,有礼的说道:“公子,老规矩,特级任务的东西是要自己取的,奴不敢随意破坏。” 此话一出,上边之人的动作似乎又顿了一下,茶到嘴边,停住。 取而代之的是一声若有似无的笑,好听的紧,却让慕千雁感觉寒到了心底里。 怎么就连笑声,都是这般的相似!几乎一模一样! 藏在袖中的手,不由得微微一抖,端着手里放着兵符的托盘,食指紧紧扣住了托盘的边沿。 “姑娘,你可是糊涂。” 上边男子笑了笑,直射而来的眼神却开始变得犀利,一清二楚的射进了慕千雁的眼中。 他说,姑娘,现在改了规矩,你身为这儿的人,竟然是不清楚么? 他说,早在三年前,规矩就变了。 他说,姑娘,你这真糊涂,还是假糊涂? 他说,姑娘,你可是这儿的人啊,难不成…… 那一字一句的顿音和最后都不曾说完的话,似乎一下一下的敲到了慕千雁的心里去,神经一下子高度紧绷起来。 她什么都料想到了,可偏偏就没有想到这一点,世事变迁,她怎么可以这般的鲁莽。 一开始的时候,她还以为上边的人是在考验她,是以说了那么一番话,却不想,反而酿下了错。 不过慕千雁也不曾心急,只是端端的站着,行了一个歉意的福身,“奴是以前的姑姑交出来的,总是改不掉守着老规矩的毛病,公子见谅。” 她的声音沉静如水,静若处子,不曾因为对方的半句问话而有丝毫的异样。 也许就是这样的一份镇定,眼前带着金色面具的男子看向她的犀利眸光悄然隐去。 “罢。” 他抬了抬手,示意慕千雁起来。下边的少女唇角微微一笑,轻移莲步,走上了台阶,将手中的托盘高呈至与头顶齐平的位置。 感觉到手上的托盘微微一轻,慕千雁的心里突然没由来的一慌,将空的托盘收了回去。 这种感觉就好像此次兵符一去便再难回到手中了一般。 定下神,趁着此刻凑近的机会,眼神若有似无的瞥向对方的衣裳上,似乎没有什么可以标志着身份的,但又似乎处处表现着此人的身份。 这样的衣料,真的只有富贵之人穿的起,而去还是朝堂上备受圣宠的人! 因为这些都是他国进贡,然后皇上赏赐的。 皇上,皇上,皇上…… 慕千雁乍然清醒,眼底浮现一抹震惊和难以置信,不…… 如果此人真的是梁谨夜,以粱谨夜的武功修为,她该怎么样才能夺回兵符! 沉浸在自己思绪之中的慕千雁突然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直到注意到身前男子深深望来的熟悉的眼神,她才发现自己走神太久,连忙退后几步,低下了头。 “怎么?是发现什么有意思的了么?”男子的眼中带上了探究之色。 “没,只是刚才的事儿让奴想到了去世的姑姑。” 慕千雁低下头,心中好像真的难受着,“姑姑喜欢吹笛子,喜欢特别傲气的让发布任务的客人自己去拿东西,喜欢骂奴蠢,也喜欢拉着奴的手说要嫁一个好人家。” 少女的声音很低,在一片咿咿呀呀的唱戏声中分外的轻微,细弱蚊蝇,但是却让座上之人听到了。 如果此人真是梁谨夜,这样的话音定然能听的出,而若是别人,可就不一定了。 而当今在朝为官又备受梁谨夜看重的大臣里压根儿就没有一个武功好到这个地步的人。 是以,此为一探,也是为计划做准备。 这人不是梁谨夜最好,如果是,那么她就要趁现在把梁谨夜的功力降到最低! “哦?你那么想你的姑姑?” 果不其然,上边再次响起了男子的声音,此人,果然是梁谨夜! 没想到啊没想到,梁谨夜竟然会出现在这里,没想到啊没想到,梁谨夜你摧毁了欧阳家一家,竟然还想着欧阳络一世功名所拥有的兵符,实在是太过贪心了! 原来不是声音像,而是此人本来就是梁谨夜啊! 双手紧握成拳,却被慕千雁巧妙的掩藏了起来,她低着头,装作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然后猛然惊讶的抬头看向金面男子,结巴的说道:“公……公子,你,你是怎么听到奴说话的,对不起对不起,奴不是故意的……” 少女的小脸上出现了慌张的模样,她站在原地,脸上充满了慌张,不知所措。 这样的模样,却恰恰勾起了粱谨夜的怜悯之心。 慕千雁啊,她太过了解梁谨夜,这个多情而又薄情的男子,极要面子又心狠手辣的男子,野心大的让人害怕的男子。 果然,梁谨夜看她的眼神戴上了一丝柔软,然后轻道:“既然这里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不防你吹一曲笛子给我听,笛子,可会?压抑太久了,还是需要有人说说话。” 上边男子微微俯下了身子,单手撑着下巴,然后仔细的看着眼前泫然欲泣,慌张不已的姑娘,话音绵长。 第207章 你是真的醉了 慕千雁却感到一阵恶心。 装模作样,道貌岸然! “奴,不敢。”心中虽然这般想法,但是口上却依旧胆怯不已,发布特级任务的人都身份极高,她不敢擅自妄为。 上边带着金色面具的男子却似乎听了天大的笑话,只是哈哈一笑,身上的威压便溢了出来,让普通人都人喘不过气。 这么多年了,梁谨夜的气势当真是愈加的强烈了。 “有什么不敢的?既然是我的意思,又有谁敢来呵斥你吹笛子?” 男子声音低沉,是一定要让慕千雁吹了。 正和她意! 只是面上依旧犹豫,“公子,这曲子是当初姑姑用来哄奴入睡的,公子要是听了睡着怎么办?” “怎会?吹。”梁谨夜显然对此不屑一顾,压根儿就不放在心上,让她开始吹。 果真与她想的一般模样! 眼底漾起浓烈的笑意,慕千雁抬起头,抿唇。 既然如此,如果因着听了曲子而出了什么事儿也怪不到她的头上了,她大可放心吹曲。 从长袖之中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普通木笛子,轻轻搁置唇边,悠扬婉转的笛声便慢慢的从优美好看的的唇形中流溢出来,笛声空灵,曲调轻柔,当真是安神养眠的好曲子。 听的梁谨夜舒服的合上了眼睛,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桌面,似乎闲适得很。 梁谨夜啊梁谨夜,你对陌生人就这样没有防备么?还是太过相信她了? 眼中神色微微一闪,慕千雁专心的吹着曲子,曲调更加的安稳绵长,虽然声音很轻,却奇怪的盖住了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戏曲儿声,传进人的心底,耳底,以至于更深处。 少女的神色突然渐渐变得痛苦起来。 这首曲子,从舅舅去世之后,她已经很久没吹了。 舅舅在的时候,她敢吹这个曲子,因为舅舅让她安心。 当年她初记事的时候,她是生活在一个海岛上的,那里神秘美丽,是宗族根源的所在。 她自小失眠,每每都听着母亲的笛声入睡,方得安稳。 那一场来源于幼时的厮杀几乎被所有的鲜血浸染,红的通透而可怖,腥红的色彩是她对离开宗族那年的所有的印象。 那一次,祖父中伤,父亲为了保护母亲,死在了敌人的刀下,母亲,不知所踪。 她在一个伯伯的保护下离开了宗族,来到了舅舅所在的旁系家族媚族,从此,伯伯每年都会定期来传授宗门秘法,交她习武,同时在宗族忙碌,想要重振家族。 但却告诉她,若不能自保,若未成年,若不能做到只身一人了无牵挂,便不要回去了。 前世,她放不下粱谨夜,放不下这个伤了她太多次的枕边人,最后留在了皇宫,每天听着笼子里鸟儿的欢叫声,每天帮梁谨夜算计着这个那个,最后渐渐遗忘了最初想要去的地方。 曾今啊,她果真才是这世上最为痴傻的女子了。 原本安稳绵长的曲调突然之间变得不稳定起来,随着慕千雁的心绪起起伏伏,却又极力控制着曲调的滑开,忽高忽低,听的人心中极度的不舒服,却又不愿意离开曲调的绵软,留恋而失措。 喉间突然涌起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少女微微眯起的眸子蓦然一睁,眼底的狠色几乎要溢出来,紧接着,又恢复了纯洁无害的模样。 好在,粱谨夜太过沉浸于笛声,不曾发现座下少女脸上的异样。 喉间自心口深处涌上来的血腥味刺激的慕千雁浑身一个激灵,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眼底出现一抹紧张。 这首曲子,她已许久未吹,要操控粱谨夜的人更加需要深厚的内力支持,只是不知道刚才她的一番尝试,是否有作用。 少女的脸上慢慢出现呆滞的模样,手中的笛子脱离唇边,笛声,戛然而止。 然后便是许久的安静。 慕千雁故意停了笛声,抬头去看上边带着金色面具男子的眼神,可对方似乎闭上了眼,只是那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桌面,可以看出似乎沉浸笛音之中。 “怎么停了?” 等了好半晌,金色面具下的丹凤眼微微睁开,也许曲子太过慵懒,听到粱谨夜都带上了几分随意,身上隐藏的王威压便压了下来。 “奴……奴想起了去世的姑姑,心中难受,一时吹差了曲子,公子,公子恕罪!” 慕千雁惊慌的抬起好看的眸子,饱满好看的樱唇一张一合,似乎小嘴一咧,便要哭出声来,她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不过她心中料定粱谨夜定然不会怪罪她,以粱谨夜这种多情而薄情的性子,四处留情,却比谁都心狠手辣。 更何苦这曲子明显吹到了粱谨夜的心坎儿里了,他又怎么会怪罪于她? 自然是万分都舍不得的。 只是,没想到的是,粱谨夜竟然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步,一步,伴随着一身威压,慢慢靠近。 “你叫什么名儿?” 属于男子的有力手指突然勾起了少女娇小的下巴,眼神不知道是带上了一丝怀念还是探究。 “公子,雇佣兵协会的规矩,您知道的。” 在男子目不转睛的直视下,少女的小脸一皱,为难的说道。 “罢。” 粱谨夜摇了摇头,手慢慢抚上了自己脸上带着的金色面具,就在慕千雁惊讶的以为对方要摘下面具的时候,粱谨夜却只是有意无意的摸了摸面具的边沿,然后轻叹一口气。 他说,像你这般漂亮的眸子,世间少有。 他说,只是不如我的一个夫人好看,那双眸子就静静的看着你,就让你被勾了魂儿去,却又恼恨的紧。 他说,可惜这没良心的,去寺庙礼佛多日,信中的话也就寥寥几句尔尔。 只是三句话,三种口吻,三种心绪。 听的慕千雁心中一阵苍凉。 上一世,粱谨夜你与我不过利用和一丁点儿的情谊,这一世,难道你便这般可笑的动了情了么?不,这该是多么的好笑。 笛声的停止,让四面八方的唱曲儿声又慢慢的涌了上来,如沙滩边的浪潮,一浪一浪,一层一层,轻柔的醉人。 在一片咿咿呀呀的曲声中,少女看着男子,男子看着远方,少女突然问道,“您的一个夫人?公子,您有几个夫人?” 这句话似乎问的粱谨夜一个愣怔,然后他不答,只是笑声有些微醺,眼神有些摇摆,“姑娘这吹得是什么曲儿,听的朕竟似乎是醉了……” 他的声音是少有的绵长,粱谨夜竟没发现自己用了“朕”这个自称。 倒是真的醉了。 慕千雁心下有些嘲讽,眼神却是苍凉,她抬眸,重生之后第一次无比认真的看着眼前的男子,轻声说道:“公子,若奴要嫁人,他,定然只能取奴一人。” 只可惜,她不愿再做嫁人这般幼稚的事儿了。 话落,少女轻轻一个福身,然后转过身去,衣裙拖地,微微迤逦。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叫唤声,少女的脚步,突然一顿。 他在喊:雁儿。 雁儿,雁儿,雁儿,雁儿! 呵,粱谨夜,你是真的醉了。 眼底浮现苍凉与憎恨,粱谨夜啊粱谨夜,事到临头,就算你突然想我念我,又有何用,何用! 你醉了,醉的不轻。 不过既然你那么希望见到我,那见一面,又何妨。 慕千雁想,这是最后一次她和粱谨夜坦诚而宁静的站在这边说话了,可惜,他们无话可说,却有数不清的帐要算。 只待一一算来,一一掰来,算个仔细罢。 沉重的大门再次推开,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吸力,就如来时那般,慕千雁被阵法带到了出口处。 被那股吸力吸起来的时候,不知道哪儿来的一阵风,吹得少女柔嫩的脸颊一滴泪珠滑落,消失在唇边。 她有了可以随意变换容貌的美人皮,可以改变性别,可以改变五官,却永远改变不了伤痕累累的心。 有些东西,你就算过了几百年,它既然出现过存在过,又怎么能是那么轻易便能抹掉的? 人心不是石头,风吹久了,渐渐风化,石头上的字迹模糊淡去,那可是人心啊! 粱谨夜,你是真的醉了。 …… 此刻,已是申时。 天光尚好,苏格城内依旧是忙乱的模样,而皇宫,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金銮殿内不时的有宫女端着盆子进进出出,个个抿着唇,一副焦急模样。 “喂,站住,怎么回事儿呢?” 一个小太监路过金銮殿门口,看到里边不同寻常的忙碌,连忙叫住了一个宫女,问道。 那宫女有些警惕的四处看了一番,压低声音说道:“娘娘病了。” 慕千怜向来养尊处优,在皇宫更是一向呼风唤雨,谁都比不上她的势头,可问题就在于这儿。 向来尊贵养着的身子有朝一日突然被像一块破布一样的丢进了水牢里,****污水为伴,各种****,甚至当时还是春季中旬,水牢内的水凉的很,一关就关了一个月之久,能在水牢内安然度过也是因为有内力护体,极好了。 第208章 竟然敢跟本姑奶奶抢钱! 可好不容易出了水牢,她还要****费心计算,重新得宠,又是各种勾心斗角,忙碌伺候粱谨夜,处处迎合,如今好不容易重新得了宠,身子便病倒了。 因为慕千怜知道她至少是保住了自己在皇宫中的地位,一颗心便落了下来,整个人一放松,原本压抑很久的东西全部倾泻而出,竟是一发不可收拾。 寝宫内,处处雕梁画栋,梁上精致的凤凰展翅欲飞,美如画卷,奢华至极! 金色的纱帐微掩,几个宫女在里边忙活着,还冒着热气的水放在床头上,毛巾浸湿了一次又一次,一个大夫跪在下边,颤巍巍的把着脉。 床上的女子,双目无神的瞪着墙壁,脸色难看之极,似乎很愤怒,却无力愤怒,似乎难受,却更似哀伤。 慕千怜绝对没有想到,粱谨夜在明知道她重病在床的情况下,还要离开皇宫,弃她于不顾。 可她能做些什么呢?她只能让身边的宫女去说个话传个信,装作一副贤良的样子让他去,让他注意安全,让他好生照顾自己,要不然粱谨夜生气起来,她就前功尽弃了。 她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做了好多的小,才换来的他的宠。 但她所做的一切又何尝不是荒废了的呢?她嫁给粱谨夜的本意不是为他付出为梁氏江山付出,而是让七年前的那个女人失去所有,一无所有!而是为了她能站在最高的位置俯瞰天下! 可她偏偏爱上了这个男人,为了这个男人付出了七年,甚至曾想在以后的以后继续为他付出,铺陈好所有的路。 结果她错的如此彻底,她没有得到任何的回报,得到的不过是更加绝情的对待。 粱谨夜,你知道吗,我慕千怜在你身上耗费了七年光阴,在今日之前,我从来没有觉得花在你身上了这七年是白费了的,是浪费了的! 就算被关进水牢,就算受到那个神秘的身着银白衣衫女子的挑拨,她都不曾觉得那七年荒废过。 她承认她在水牢之时对那女人说的话记得很牢,甚至徘徊过很久,可她却从来不忍心伤害这个枕边人。 只是她慕千怜早该想到的是,既然七年前粱谨夜会背叛慕千雁,会不相信慕千雁,那么有一天,她也会落到这个下场。 因为粱谨夜他就是这样的男人啊! 虚弱的躺在床上的女子剧烈的咳嗽了几声,眼底闪过一抹悔恨难过来,却在下一秒,憎恨覆盖了所有,浓烈的几乎喷破而出,那双正伸出帐子让太医把脉的手蓦然紧握成拳,就好像下定了极大的决心,眼中阴狠乍现! 那张娇柔的脸,一下子变得扭曲起来。 太医被慕千怜手上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大跳,然后继续颤颤的把起脉来。 眼前的茗怜皇后之前犯错被皇上关入水牢的时候,宫里私底下便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说是皇后娘娘与侍卫私通,不守妇道,被皇上捉奸在床。 可皇后此刻却突如其来的出现在了金銮殿,享受着一如既往的尊荣,甚至还很快获了宠。 由此可见,眼前的皇后娘娘心机该是多么的深沉。这样的事儿若是发生在别人身上,别说重新获宠了,就连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一个问题! 皇后娘娘,当真可怕。 是以听说要来给皇后娘娘把脉的时候,太医院的人便都推搡着,随后都推到了他头上,那也只得认命。就想着来了金銮殿万事小心,可千万别惹了眼前这个可怕的女子。 可慕千怜哪管的了区区一介太医在想些什么?当即又把手重新平摊开来,高傲的命令道:“好好给本宫诊治,要用最快的速度恢复。” 微微斜眸看向跪在床边颤颤巍巍的老太医,慕千怜笑得宛若一朵白莲,纯洁中眸色闪现一抹妖媚。 当初水牢中那女子说的话,到如今她依旧记得清清楚楚。 那女子说,“我又怎么会这么认为呢?在我看来,你慕千怜也是xi野心不小的人。” 她说,“你看看,这个男人将你关了那么久,他可曾有过恻隐之心?你毕竟是一个如此优秀的女人,为什么要处处受他遏制呢?” 她说…… 她说…… 那个女人说了那么多,不过是在挑拨她和粱谨夜反目,可就算如此,又有什么不对呢?她记得,那个女人是打算帮她的。 想到这里,慕千怜的眸中突然闪现一抹亮光,狠狠的一咬唇,竟就这般狠下了心。 …… 当朝霞满天之时,皇宫内渐渐进入了准备晚膳的忙碌之中,而此刻,苏格城的搜捕,也稍稍告了一段落,城内渐渐燃起炊烟袅袅,带起了短暂的宁静。 一处偏僻的客栈内,一名娃娃脸的姑娘坐在客栈的一楼,大口大口的啃着不知从何处拿来的苹果,咬苹果的声音一声一声的,清脆的响起,当着是响亮的很。 掌柜的站在柜台前,瞪着那个大刺刺坐在中央的姑娘,几乎要在她的身上盯出一个洞来。 那姑娘也不在乎,任由掌柜的看,啃着脆脆的苹果,翘着二郎腿,那模样很是开怀。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也是没一会儿的事儿,掌柜的总算是按耐不住了,从柜台后边走出来,蹭蹭蹭就走到了歌满庭身边,一手敲着歌满庭身前的桌子,就要开口问话。 那速度,当真是健步如飞。 可不等掌柜的发话,那姑娘便抬起头来,嘴巴里还啃着苹果,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就也盯着掌柜的看,嘴巴里还含糊不清的说着:“掌柜的啊,我知道我长得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可爱的让人流口水,可你也不用这样就一直盯着本姑奶奶看啊!” “本姑奶奶是好看,可您老头子也不看看自己一把年纪了,就不能积点儿德么?夫人孩子都有了!” 歌满庭鼓着塞满吃的的嘴巴,含含糊糊的说着。 可那话虽然说得含糊吧,偏生声音还大的很,又清亮,一溜烟儿就把一长串的话给说完了,掌柜的消化了半天,才听明白了对方说了什么,一时气的火冒三丈,指着歌满庭就“你,你,你”的你不出来了。 “我?我怎么了。” 歌满庭嘴里塞着东西还说了那么多东西也是辛苦,喘了口气,又像个没事儿人一样的说道。 “你真是慕公子的表妹?” 掌柜的“你”了半天,总算接上气来,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娃娃脸的姑娘,觉得打死他也不相信那个风度翩翩又在救治他夫人的慕公子会有这么一个没教养的妹妹。 这简直就是悲哀吧? 却不想,眼前的姑娘一仰脑袋,斜睨了一眼掌柜的,冷哼一声,十分不满的说道:“难不成还你表妹啊!” 歌满庭的态度当真嚣张,掌柜的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人要是真是慕千颜慕公子的妹妹,可就…… 无奈的摇了摇头,掌柜的嘱咐歌满庭别多说话,免得被孙家的人赶出去,便转身去后院看他的夫人去了。 身后,空荡荡的客栈一楼内,一姑娘鼓着包子脸,翘着肉嘟嘟的小拇指,比了个兰花指的模样,冲着掌柜的离开的方向抛了一个媚眼,那模样,滑稽的很。 “小样儿,敢和姑奶奶我比演技?活的不耐烦人了是吧!”小声嘀咕了几句,歌满庭做了一个吐唾沫的动作,哼哼唧唧的扭过头,继续啃起手中的苹果来。 客栈内,又陷入了安静中,只听到啃东西的声音不时的响起,让人听了觉得毛骨悚然。 因着客栈的位置朝向偏西,此刻客栈门口处的阳光依旧很好,虽然没有了中午轻微的灼热,但也让人觉得温度过分的高了些。 照在人身上,有些微的闷热。 许是夏天将近吧。 一明身着浅绿色对襟长裙的少女停在了客栈的门口,抬眼打量着客栈周围的环境,没有要进来的意思,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就那么站着,也是奇怪的紧。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原本大刺刺的坐在客栈一楼桌前凳子上埋头大吃的姑娘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抹了一把嘴边的残渣,眯起眼睛往客栈的门口处看去。 从歌满庭所在的方向看,正好是逆光,压根儿就看不出那里有什么,可她却似乎什么都看到了一般,突然放下了手中吃到一半的东西,双手环胸靠在椅子上,盯着门口处很是不满。 “又来了一个和本姑奶奶抢钱的!” 隔着衣衫摸着放在胸口处的画着黑衣少年画像的宣纸,歌满庭嘟起了嘴。 恶毒的女人!竟然和她歌满庭抢人,太不像话了! 抢人也就算了,问题是还死不要脸的要和她抢钱!那可是一百两白银啊! 而且看起来很多人都在找这个家伙,以她看来,接下来悬赏还会涨,涨到五百两,一千两,甚至黄金! 可是眼下看着就要到手的钱有那么多人来抢,就要这样被瓜分掉,你以为本姑奶奶会甘心么? 哼! 机灵的大眼睛中闪现一抹皎洁,歌满庭突然咧开了嘴,面上露出了笑意,手随便一甩就扔掉了手里吃了一半的水果,计上心来。 第209章 黑衣少年去青楼了哦~ 客栈的门口,青落摸着别在腰间的佩剑,来来回回的走着,没有要进来的意思,也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又徘徊了一会儿,少女咬了咬唇,抬步走进了客栈内。 她担心的是,若是擅自行动被那黄匪知道,又要去嚼舌根子了。 可这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当她这个青杀是摆设不成! 才一走进,客栈内便有一个有着包子脸的姑娘迎了上来,咪咪笑着问:“姐姐,您有什么事儿啊?” 见到眼前这张熟悉的脸,青落微微一愣,然后随意的接了一句:“住宿,来间天字房。” 话落,身着浅绿色对襟长裙的少女看着眼前一脸热情模样的歌满庭,皱了皱眉。 这可不就是今天正午在巷子外边看到的姑娘?若非这姑娘,她还不一定能找到那个所谓的黑衣少年呢。 只是还不确定今天从巷子对面的院墙上翻下来的是不是蓝杀大人要求找的,不过想来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因为上次便有贴出寻找此人的告示,说不定眼前的姑娘也是为此而来呢! 想到这里,少女脸上的神色略微安心了些,寻了处空位,便自个儿坐下了。 就在这时,方才迎接她的姑娘突然满脸歉疚的从里边跑了出来,一手揪着衣裙,怯生生的对青落说道:“那个……姐姐……” “怎么了?” “姐姐,姐姐实在是不好意思……真的不好意思,对不起!”歌满庭皱着一张粉嫩粉嫩的包子脸,整张小脸都皱成了一团,还不停的鞠着躬,歉意感十足。 “到底怎么了?”见眼前的人只是不停地道着歉,却什么也不说是怎么回事,青落有些冒火了,一拍桌子,另一只手就放在了剑上。 眼前的姑娘显然被下了一跳,然后慢吞吞的说道:“姐姐,我也是这两天新来,不知道,这客栈的所有房间早就在擂台赛之前被孙家的人给包下了。” 歌满庭说着,低下了脑袋,眼角的余光不时的偷偷向上飘着,观察着青落的表情。 “这个没关系,我找人。”说着,青落毫不在意的又坐回了位置上。 “哦,你找人啊……”歌满庭眨着眼睛,“您找谁?找上官少爷?还是罗少爷?还是那个孙家大小姐?” “谁?” 青落被折腾的有些晕,她不过江湖人士,谁知道那些什么少爷小姐的。 “我找一个经常穿黑衣服的少年郎。”想了想,她补充道。 “少年郎啊……” 歌满庭了然的点了点头,“那姐姐找哪个呢?是上官少爷呢,还是罗少爷呢?” “不是,我不都说了么,找黑……” “这两人都经常穿黑衣服啊!” 歌满庭理直气壮的一叉腰,一脸这姐姐怎么这么听不懂话的模样,然后冲着客栈外边使劲儿摆了摆手,“他们都去最前面的青楼了,回来要好一阵子呢,您找哪个啊?” 这一问,倒是说得青落语塞,“我……” 才发了一个单音,一身浅绿色对襟长裙的少女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急匆匆向门外走去,“我找他们去。” “哎,好嘞!” 歌满庭一甩不知从哪儿拿来的小二用的抹布,在肩上一甩,笑得像狐狸似地将人送了出去,见人走远,她还远远地喊了一句:“您走好啊!” 待那抹浅绿色的身影消失,歌满庭摇晃着扎着两个圆鼓鼓的包子头的脑袋背过身来,露齿一笑。 那露出的八颗牙齿啊,雪白雪白的,阳光下还反着光,明显奸计得逞的模样。 哼哼,想和本姑奶奶抢饭吃?门儿都没有! 哼哼,再见?不见了您喂! 心中得意,歌满庭拿着手里的抹布在原地使命儿的转了个好几圈儿,等到站定,头还有些晕乎乎的难受,紧接着双眼一瞪,死命的吓出声来。 “啊——!” “鬼叫什么啊!” 掌柜的白了眼前一惊一乍像个神婆似地姑娘,转身回到了柜台后边。 歌满庭捂着剧烈起伏的心口,翻了个白眼。 还不是你个老头子突然冒出来! …… 苏格城的郊外,野花遍野,花香四溢,树叶在风中发出簌簌的声响,伴着浅浅而悠扬的鸟鸣,充满了午后的肆意悠闲。 慕千雁站在一颗参天大树的后边,树枝叶为盖,野花为铺,灌木为遮,当真是一个藏人的好地方。 从她现在所在的角度看去,是一片广阔的花野,除了零落的几处灌木,压根儿就没有什么可以遮挡的东西。 殷红的唇勾起一抹微笑,一身牡丹钿锦宫纹长衫的少女静静的盯着不远处的几处灌木,苍凉的眸底浮现出无害却深长的慵懒。 长风拂过,那几处灌木丛随风轻微的摇动,偶尔荡漾的略微剧烈,却伴着周围的花海肆虐,好看的紧。 就是现在! 少女好看的眸中突然闪现锐利的锋芒,身形化作一抹流光,宛若利箭,急射而出! 几乎只是眼前一花,原地便消失了她的身影,就好像施展了法术一般,看不到有什么动作,人,便消失在了原地。 再出现时,是在不远处的一处灌木丛边,身着牡丹钿锦宫纹长衫的少女静静的站在灌木丛之后,就好像一个影子一般,悄声无息。 一秒,两秒…… 突然又一阵微风拂过,少女所站的灌木丛前一震轻微的震动,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下边的通道内一跃而出,便要急速离开。 却突然一道阴影划过,悄声,无息。 霎时,风起,云涌…… 男子的眼中闪过一抹谨慎,身形瞬间化作一道闪电,急若游龙,腰间宝剑出鞘,急射而出,快速的挡住了身前直直刺来宝剑。 只是反应稍稍慢了一拍,宝剑挡在胸口处,上方之人持着宝剑,直压而下! 此刻,少女的身形呈倒立状,如一把利箭停留在空中,相交的剑在空气中产生剧烈的摩擦,一时间,火光四溅! 身上的牡丹钿锦宫纹长衫在半空中四散开来,如一朵盛放的牡丹绽放,却带着栀子花的清香,时间,似乎有一瞬间的静止。 两剑相交相摩擦的时间很短,粱谨夜却觉得似乎过了一个世纪一般的漫长,此刻,他的眼睛瞪得很大,似乎想要看的仔细些,再仔细些。 时间似乎静止,眼前停留在半空拿剑攻击他的女子有一双好看的丹凤眼,薄唇此刻紧抿着,似乎充了血,双目冷漠中带着亘古的苍凉,神色间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却那么的令人畏怕和眷恋。 那张脸依旧倾国色之香,绝色之貌,倾城之姿! “慕千雁!” 男子足尖点地,一手拿剑横于胸前,在慕千雁猝及不防的攻击下向后滑了数米,鞋尖在花海中掠出一道划痕,带起清波微漾。 粱谨夜死死的盯着上空的少女,那三个字几乎是撕心裂肺,从喉咙深处嘶哑的吼住,目赤欲裂! 那样的吼声,几乎引得地面都为之颤抖,不是思念,不是害怕,而是冰冷惊恐中带着杀意。 少女看着粱谨夜的眸子渐渐降到了冰点,脸上的神色是一如既往的冷漠桀骜,她看着他,他看着她。 然后突然剑招飞转,在空中掠起阵阵看不见的波纹,身形横空翻转,又是一剑此处,直击咽喉要害之处! 这样的招数,是慕千雁生前最爱用的。 她不爱那些繁复好看的花拳绣腿,也不要那些看起来高大有用的剑法,她喜欢的是那种干净利落不带丝毫拖泥带水的剑法。 招招直击要害,要打就速战速决,不留一丝一毫的后患。 狭长的眼微凝,男子轻呵一声,不进反退,虚招一晃,又是数十招已过。 慕千雁心中开始焦急,难不成,刚才的笛声对粱谨夜没有作用么! 要是真这样的话,今天她就凶多吉少了。 此刻的粱谨夜能和她打成平手,那武功也才用了七层左右。 “慕千雁,你没死。” 两剑相刺,闪过凌厉的剑芒,粱谨夜死死地盯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让他如何也忘不了的脸,咬牙切齿的说道。 那声音阴狠毒辣,冰冷绝情,眼眸充血赤红,手中剑招招招凌厉,招招绝情,尽数逼向死角,不留余地。 只是他是真的不曾清醒,而且是太过不清醒了。 手中长剑一滑,竟是向别处滑了开去,手腕的力道有些发软。 “我?我早死了。” 粱谨夜看着眼前招数凌厉的少女,少女亦看着他,口吻轻佻而带着笑意,红唇宛若罂粟,是染上了剧毒的殷红。 她的声音是飘渺的,宛若从遥远的天边传来,那声音太远,太模糊,似乎还伴随着阵阵的回音,敲击着粱谨夜的耳膜,头,有些开始发晕。 “不,你没死……” 粱谨夜摇摇头,唇角带着冰冷的笑,眼神是狠毒而有些发晕的。 在他的眼里,只有一个很模糊身形,他竟然是不能迅速而准却的捕捉到少女的身形,只能愤怒的,毒辣的,漫无目的的使出浑身的招数,一身内力修为早已运转到了极致,就像是一只抓了狂的狮子,早已没了之前风度翩翩的高贵模样,目赤欲裂! 第210章 对战梁谨夜! 此刻的粱谨夜,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在深海中浮沉的游鱼,不知道是缺了氧,还是氧气太足。他只知道要杀了一切未知的存在,毁灭眼前可能会带来任何不测的女子,却极力的压抑着心底的一种未知的渴求。 他在渴求什么?也许也只有在他宁静而迷惘的时候才知道了。 “粱谨夜,我记得你不擅长兵法。” 耳边响起宛若从天边传来的声音,飘渺动听,却莫名的寒冷,慕千雁看着他,眼神轻柔而长情,就好像前世什么都没有发生时的模样。 粱谨夜瞪大眼睛,双目充血,早已被戳中了痛处,此刻愤怒和听到声音时莫名的眷恋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一下子激发了他周身的内力,气场所带起的急风将男子的头发凌乱的四散开来,令人倾心的俊邪面容此刻冷若冰霜,果断杀伐。 只是手中凌厉而没有准头的招数却清晰地透露了他此刻情绪的不稳定和狂暴。 “呵,慕千雁。” 俊朗狂暴的男子眼神冰冷的看着眼前步步紧逼不留丝毫间歇的女子,喉间发出一阵冷哼,手中一把宝剑舞的虎虎生风,脚下步伐拧转之间,便场面回转,少女一时受力不住,向后一个踉跄,险险挡住了粱谨夜的攻势。 那锋利的剑尖,紧紧半寸之遥! 这样势均力敌的场面,还是因为粱谨夜不甚清醒的缘故。 若不然,其整整比慕千雁多出了七年的修习武功的时间,又怎么可能丝毫武功不曾增长?就算是武功上遇到了瓶颈,但也比当年的慕千雁武功高出太多太多了。 然而,一身牡丹钿锦宫纹长衫的少女却是面不改色,面上冷静而沉着,美丽的眸底荡漾着深刻的温柔,“谨夜,你说就算没有子嗣我们也可以过的很好。” 慕千雁笑着,笑着,笑得美丽而动人,声音醉人而眷恋,眸色是那样的长情。 子嗣,子嗣,子嗣。 那是她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啊!粱谨夜,你做人怎生可以这般的狠心,就连自己的亲生孩子都要杀么! 她慕千雁因为你,因为你而不能生孕,难得上天垂怜,却被你置之于死地! …… 此刻,天色已暗,整个苏格城在短暂的安静之后又陷入了一片忙乱之中,大队大队的佩着剑的人从大街小巷上走过,经历大火之后的欧阳府某个院落,依旧散发的硝烟的味道,府上的下人们还在里里外外的收拾着,欧阳络却早已是唉声叹气。 本该是喜庆的日子,好不容易愿意放下过往的痛楚在小儿子的张罗下过一个热热闹闹的生辰,却不曾想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当真是令人始料未及。 欧阳府的书房内,一个有些苍凉的身影坐在书桌前,手执着毛笔,拿起又放下。 这样的事情,让他该如何启齿! 他辅佐圣上多年,若非皇上相信他信任他,又如何会把如此重要的兵符交给他一个告老退隐的老将军? 那兵符可是代表着整个梁氏皇朝三分之一的兵力啊! 整整三分之一的兵力代表着什么,想必所有人都清楚的很,他完全可以使岌岌可危的战局突然间拧转过来,颠覆局势。 抬了抬握着毛笔的手,沾了些墨,慢慢落笔。 说与不说,再怎么犹豫都是要说的,早一点上报给皇上,也许早一点就可以找回兵符了。 可那只握着毛笔的手在宣纸之上停留了半响,直到墨汁低落,沾染在了宣纸之上,直到墨汁开始一圈圈的晕染开来,却依旧不知如何下笔。 无颜面对! 就在欧阳络左右为难分外歉疚之时,书房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敲响,不等他开口说话,一个熟悉的身影便推门而入,冲了进来。 “老爷!” 女子的脸上担忧之色未退,一身风尘,竟然是原本应该去上香礼佛的秦莲。 “老爷……” 秦莲看着眼前脸上纠结犹豫的丈夫,慢慢静下心来,将手轻轻的放在了欧阳络的胳膊上。 “老爷,本就是我们保护兵符不利,理应受罚,上……上书吧。”秦莲慢慢捏紧了手里还沾着香火味的绢帕,轻叹了口气。 他们本就受恩于梁氏皇朝,受恩于皇上和当年的皇后,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当真是万死不辞的。 …… 天色,昏黄,风起,云涌。 苏格城的郊外,无边无际的野花开得正怒,然而,在这片原野的最中央,却是狂暴的气场席卷,残花纷飞。 慕千雁和粱谨夜已经整整交战了好几百个回合了,然而,他们谁都杀不了谁。 “——哈哈哈哈哈哈!” 一道狂肆张扬的笑声在花海的上空炸响,在空中碰撞,回荡,带着冷酷的杀伐,席卷而来。 此刻,男子冷峻的面容仿佛喝醉了酒一般的酡红,双目锐利充血,周身的衣衫被强烈的气场震的肆虐飞扬,他手中的剑就好像赋予了生命一般的灵敏,在一阵刀剑相击的声音之后,化作一抹流光,快速的刺向慕千雁的胸膛! 千钧一发! “慕千雁!你死定了!” 粱谨夜的声音低沉,面容扭曲,话音中的杀气宛若实质! 然,面对眼前强势袭来的攻势,一身牡丹钿锦宫纹长衫的少女却是鄙夷一笑,那眼神赤裸裸的,似乎看着一个重病已久的病人,眼中勾起浓烈的讽刺,“呵,简直就是个疯子。” 她笑,笑粱谨夜的如斯疯狂。 粱谨夜啊,你这般的在意我,你说我是应该开心呢,还是难过呢。 你看,你一见到我,就变成这样了…… 此刻,眼前急速而来的剑已在咫尺,早就心知难以躲过,少女唇角冷酷而嘲讽的笑容突然敛去,她看着眼前愈来愈近的剑和愈来愈近的曾经的枕边人,缓缓的,慢慢的,抬起了手中的剑。 注以内力,急射而出! 在空中化作一抹残影,与眼前男子直刺而来的剑擦肩而过! 与此同时,少女的身影略略一偏,以让剑攻向的部位不再是要害,翩然的衣袂在空中扬起,唇角冷冷一勾,笑了。 “呵,有趣。” 这一刻,是一个静止的时间。 在这个两剑交擦而过的时候,什么声音都停止了。 直到一声清晰的“噗嗤”声响起,就好像结了冰的空间突然燃起了火,一下子都化开了,所有的一切都再次开始鲜活起来。 鲜血从少女翩然的衣衫中溢出,胳膊处的剑几乎穿透手臂,然后长剑拔出,鲜血四溅! 在空中喷射成耀眼炫目的罂粟花,衬着美丽少女苍白的面容上唇角微勾的笑容,就好像突然漫天血雨纷飞,粱谨夜竟是恍惚。 “雁儿,你竟是没老,依旧是年轻的模样。” 粱谨夜似乎被招了魂,有些呆滞的看着眼前笑得宛若罂粟的苍白少女,心中莫名的抽痛,却在这么一瞬间,左胸口处一阵剧痛传来,前方少女袭来的剑,早已深深的刺入了他的胸膛。 只是也并非要害。 慕千雁记得她曾说过,她不想让粱谨夜死,她想让粱谨夜活着,好好地活着,她想覆了这天,覆了这地。 “粱谨夜,你真是疯子。” 听到粱谨夜被她的惑瞳术迷惑之后所说的话,慕千雁冷冷一笑,看着眼前几乎站立不稳的男子,一只握着剑的手再次使劲一拔,又一声剑从血肉脱离的声音响起,还刺在手臂中的最后一点末梢被少女尽数拔出。 “唔。” 从喉底发出一声闷哼,少女苍白的脸色却是一丝痛楚也不曾留,只是看着不远处长剑依旧插在胸口,明显比他伤重的男子,微笑着,一步一步的,走进,走进,再走近。 少女的步伐清浅,血液却沉重的低落,渲染了绿叶,渲染的残花,却不比不上其一丝一毫的倾城容貌。 “粱谨夜,你,真的不想我吗。” 看着半跪在地上的俊邪男子,慕千雁的眼神突然变得长情而眷恋,她强迫着粱谨夜来看她,惑瞳术早已运转到了极致。 以粱谨夜的心智,若是平时迷惑于他那简直就是痴心妄想,可是不一样的是,今天粱谨夜在出来之时就已经被她的笛声迷惑,如今受到刺激,更是精神高度紧张,神经错乱,招数都不甚稳健,以至于发挥不出平时的水平,是以这心智薄弱之时,正好是施展惑瞳术的大好时机! 粱谨夜的脸色苍白中有些发青,却不能否认没有露出一点迷惘地模样,只是面容冷峻,鲜血从唇角溢出,就好像曾经他为了救慕千雁时的那般模样。 是啊,曾经啊,粱谨夜你可记得,曾经你为了救我,也身受重伤,你从不受伤,却为我受伤。 少女捂着火辣辣的伤口处,认真的看着半跪在地上的男子,眼中突然干涸而难受,竟然是早已不知流泪为何物了。 第211章 爱?也许…… 这是她重生后第一次与粱谨夜以这样的状态见面,如此正面的交锋,第一次。 而她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快感,一丝一毫的开心,也没有一丝一毫的难过。就好像忘川河边的歌声早已洗涤了她的灵魂,让她再也看不清方向。 重活一世,她爱的人没了,她重视的人没了,她在乎的东西没了,而她恨的人却还在。 可笑的是这个她恨之深的人,竟是她慕千雁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她只知道要活下去,让这些伤害她的,背叛她的,伤害她所在乎之人的,背叛她所在乎之人的人,受尽折磨,生不如死! 可她还是想问一句,以慕千雁的身份。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女子的面容染上恍惚,琉璃般的眼眸似失去了焦距,有些苍白的双唇微微的颤抖着,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她终于无力的蹲了下去,细长染血的双臂缓慢的攀上膝盖,然后收紧。 她抬头看向不远处的男子,那张熟悉的脸,曾经美好的就像给了她全世界。 “梁谨夜,你,一直都在利用我吗?” 然,半跪在地上的男子,却冰冷的看着她,那眼底的神色竟然让看的人心里无端的难过,却不知那眼底到底述说了什么。 粱谨夜没有说话,一直都没有说话,一句都不曾说过。 他只是定定的看着眼前笑得宛如罂粟的女子,眼神竟然是出奇的平静。 慕千雁终于缓下了心情,她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苦笑,终是起身,然后回以凝视,眼神中充满了平静,却无法遮掩心底的憎恨和恐慌,她感觉到自己的手有些颤抖,不是因为手臂受了伤,而是因为害怕。 她恨这个毁灭了她一切的男人,也怕这个男人。 入骨。 也许情之深,恨之切便是这样,只是她早已不是因情深而恨切了。 很多东西变了,很多东西在发酵,她早就已经戳瞎了双目,就算眼睛还能看见。 也罢,答案,还有必要吗? …… 终于,长风扬起,不知过了多久,似乎遥远的地方又传来了戏曲的咿呀声,悠扬中百转千回,一身牡丹钿锦宫纹长衫的少女终于迈开了沉重的步子,一步,两步,三步。 踏过已经凌乱飘摇的花海,慢慢走到了男子的身边。 她看梁谨夜胸前刺目的鲜血,红的灼伤人眼。 少女的手纤细莹白,还沾染着腥红的鲜血,手臂上窟髅大小的血洞还不停地有鲜血留下来,沾染了一身。 衬着那白皙的手指,更加的纤长,夕阳下的琉璃光彩,耀眼夺目。 那双手灵动的穿过男子胸口的衣衫,熟练的在胸口的衣襟处摸出了一个用金色绸缎包裹的物什,然后在男子的身上轻轻一推。 梁谨夜竟然就这样直直的倒了下去! “爱?也许……” 竟是已然被惑瞳术催眠了。 可那声倒下前从梁谨夜口中模模糊糊传出的呓语却让女子娇躯猛的一震,难以置信的瞪视着下方早已不省人事的男人,眼眸中暗潮汹涌,心头那压抑了许久的复杂情感喷薄而出,再也难克制。 “答非所问!”她怒喝。 却又突兀的沉默了下来,想哭,眼中却干干涩涩的。 她感觉脸上有点湿,伸手摸了把,竟染了一手的鲜血。 是啊,其实这才是她想问的吧? 重生这么久,心里就是有一个梗,卡的过不了气。 梁谨夜啊,爱过我吗,对我用过心吗,你以前与我的每一次遇见,可否欢喜过呢?还是,满满的算计…… 时至今日,终是了解。 从此,你我之间除了恨便再无牵绊了。 慕千雁沉默着,站在男子的身侧,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后又随手在梁谨夜的伤口上撒了一些金疮药,才转过身去,强行运转起内力,踉跄离去。 怎能让你轻易的死…… 她知道,今天一切全是侥幸,如今真的能用惑瞳术迷惑到他更是幸中之幸,而惑瞳术对他的功效肯定也只是短暂的片刻罢了。 若是没能在梁谨夜醒来之前及时离开,只怕她今天便难逃其手! 天色,终于开始暗了下来,家家渐渐点起了灯火,城内还弥漫着些许的硝烟味,那处繁华的寻欢街道突然变得忙乱起来,带着慌张的嘶喊,搜罗的呵斥声。 据言,今日有两个黑衣少年来了青楼。 月朗星疏,灯火漫天。 客栈的门口,一个姑娘抱着腿坐在台阶上,她的身侧,坐着一个提着灯的中年男子。 男子的身形看起来很是健朗,有些许的沧桑,少女有一张可爱的娃娃脸,像包子一样肉嘟嘟的,让人看了都不由得想要去咬上一口。 他们偶尔看看前边的街道,偶尔张望一番后边的小巷,有时抬头望了望天,看着稀疏的星辰,听着远处烟花之处传来的吵杂声响,方知早已入了夜。 可他们共同等着的那个人还没来,整整一整天,都不曾出现过,让人心中没有来的不安,很不安。 一声浅浅的叹息在夜色中响起,歌满庭侧头看去,盯着唉声叹气的掌柜一会儿后,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她想她可劝不了他,安慰不了他。 明明她算的是那少年会出现在这里,可就是不来,这掌柜的等人是不放心,而她等人的为了悬赏,这性质可是不一样的,一点儿都不一样的哦。 所以像她这样良心这么好的人又怎么忍得下心去安慰这大叔呢。 撇了撇嘴,她丫还等着潜伏在那黑衣少年的身边等着悬赏上涨呢,那到时候金钱滚滚而来,还愁她的小金库干瘪瘪的么?那她也用不着在贫民窟旁边卖菜了。 那个地段一点儿都不好的地方,她也只能在那里骗点儿钱了。 这般想着,她又急切的向前方道路上看去,可惜映入眼帘的只是一片黑漆漆的夜色,余光看到掌柜担忧的模样,终究是有些不忍心,伸手拍了拍掌柜的肩膀。 “大叔不怕,本姑奶奶罩着你。” 姑娘嘟着包子脸,然后眯起眼想,笑得一脸猥琐。 掌柜回头,瞪了歌满庭半响,又机械的转过头去,“……” 阴暗的小树林内,疏朗的月色零落的透过细密的枝叶照射进来,投在地面上,隐隐约约绰绰。 一个看不大分明的身影半靠在树木之上,一只手似乎放在肩膀的部位,整个身子略微蜷缩,看那纤薄的身形,似乎是一个女子。 “唔……” 一声闷哼声响起,但又立刻被压抑住,慢慢消散在一片虫鸣声之中。 那人身下的阴影处,似乎飘散出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那一块地方,暗沉的厉害,是血。 似乎猛然被这股血腥味惊醒,那有些蜷缩的靠在树干上的人突然睁开了双目,一双幽深的凤目在零落的月色之下似乎闪过一抹凌厉的琉璃光彩,摄人心魄。 慕千雁咬紧的唇,这血腥味要是不及时处理掉,只怕很快就会有人找到这里来。 咬牙看了一眼放在手臂伤口处的另一只手,心中一狠,食指一曲,便深深的扣进了手臂的血洞之中,那一瞬间,撕裂的剧痛蔓延四肢百骸,几乎要叫出声来! 然后手指又一使劲,将一个碎片状的东西从伤口处掏了出来,顿时,好不容易有些愈合的伤口处鲜血喷薄而出,痛的人难以忍受,手臂伤口之处,早已是血肉模糊,皱巴巴的淋漓的一团。 借着月色看了一眼,慕千雁有些恶心的偏过头去,撑着身上最后剩余不多的力气,从兜里拿出一罐香粉,在血液滴落的地方撒上,然后将周围的泥土覆盖上去,扶着周围的树木,踉跄的走了开去。 原本,她是打算进苏格城的,而当时,她确实是有足够的时间进入苏格城,可惜,她来到城门边上的时候才发现,事情已经变得这般的严重了。 不止有官府的人在寻找她,就连媚族的人手也到了! 这个时候进去,就算她此刻是女子打扮,穿的不是黑衣,那一身的伤和严重的伤口都会很轻易的引起别人的注意,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终归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而原本她也知道伤口处参进了杂物,本欲进城处理,但既然已经无法在这个时候进城,她也只得找一个偏僻的地方暂时休息,处理伤口。 只是此刻伤口的表面鲜血已经凝结,所以愈加的不好处理了。 晚风清凉,吹过人的面庞,分外的萧索,城外的花海处,已经有好几个打扮普通的人等候在了那里。 “伤势如何?” 一个明显是头子的人问道。 “还好没伤到要害,皇上只是晕过去了。” 一个拿着药箱的男子从地上站了起来,回答道。 “果真不该让皇上单独行动。” 那头子皱起了眉头,脸色肃穆的很,然后冰冷的下达了命令,“给我找到那个刺杀皇上的人,若找不到,提头来见!” “是!” …… 繁华的街道,拥挤的人群,笑着拉客的姑娘们打扮的花枝招展,不远处清馆的唱戏声依依呀呀的响着,就算一大拨的人一一搜罗过去,也不见对这烟花之地有多少的影响。 忙乱之后,依旧是酒霄笙歌,醉卧美人怀。 醉花楼的门口,依旧是熟悉的招牌,美人儿的衣衫欲掩还锈,脸上还带着一点点儿醉酒的酡红,口中淡淡的果酒香味,闻得那些男人们都失了魂去。 “爷,来嘛~” 一个姑娘舞着手绢,摆着水蛇腰走下了台阶,在一个身着门派服装的男子身前停下的脚步,细长的手臂就勾上了男子的脖子,口中呵出的一口热气,真让人也跟着醉了去。 “来来来。” 黄匪露出猥琐的笑容,依着说了几声来,一双咸猪手在女子饱满的胸前揩了一把油,突然脸色一变,大手向后一挥,喝道:“搜!” 一句话喊得中气十足,一下子就吓坏了那门口搔首弄姿的姑娘们,紧接着,不等姑娘们反应过来,就有一队身上佩着剑的女子冲了进去,偶尔几个男子进来,还不忘在她们身上揩一把。 那每个人手中磨得锃亮的剑,当真把人吓得不轻,一时间醉花楼内的人都吓得作鸟兽散,尖叫声四起。 “怕什么!尖叫什么啊!” 看到眼前混乱的场面,黄匪立刻就火了起来,大声吼道,一手把剑摔在了旁边的桌子上,引得桌上的酒水都被震了出来。 第212章 异样 看到这样的场面,青落的眼中闪过一抹不屑。 “我们查到这里可能潜伏着犯人,为了你们的安全,需要好好搜捕一下,你们可要配合。” 少女柔和的声音响起,青落走上前,冲周围的人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一下子,周围的慌乱声稍稍减轻的些许。 然而,安静只是瞬间,那些胆小如鼠不肯归家的男人们和花枝招展的女子们在突然出现的一队人拔出剑的瞬间,又开始慌乱的逃窜起来。 这儿片烟花之地瞬间灯火通明,人潮拥挤,尖叫声和欢笑声交织在一起,铺满了整个疏朗的天际,在整座算是安静的苏格城中显得异常的惹眼。 这样的喧哗声传到了城门不远处的密林内,少女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疲惫。 看来,现在还不是回城的时间。 可若是不及时回去,只怕粱谨夜的人就要找上门来了。她可不信堂堂一国之君微服出巡,身边会一个人也不跟。 方才梁谨夜的身边没有跟任何人想必是因为他要办的事情比较隐秘,不愿让任何人知道他这个皇帝私下出宫是要去什么地方。 比如,地下雇佣兵协会。 想到这里,少女的脸色不由得微微一凝。 此处林间,枝叶茂密,也许确实是一个躲藏的好地方,可重点在于,这样的一个地方也更加的容易引起人的注意。 比如那些不易驱散的血腥味和香味,比如有时来不及清理掉的脚印,这些看起来微不足道的东西,都恰恰构成了致命的缺点! 所以不管她再怎么样的精疲力竭,再怎么样的虚弱,都不可以在任何地方有丝毫的停留,她该做的是不停的移动她所在的位置,以自己留下的痕迹给梁谨夜等人布下重重迷局,让人看不分明。 只有这样,她才能尽量的拖延时间,让自己的内伤有所好转。 因为她方才所受的内伤可以说和梁谨夜受的一样的严重,以至于她现在都不能随心所欲的去改变自己的相貌,况且…… 况且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她已经很久没有喝过血了。 整日里吃着那些饭菜,让她现在几乎快要虚脱了去。 夜色,浓厚。 丝丝缕缕的雾气在林子中蔓延着,潮湿而迷蒙,偶尔几声虫鸣,总能遮掩了一些让人警惕的声音。 原本靠在树干上小息的少女突然神色一凛,捂在伤口上的手慢慢的挪到了腰间的佩剑上。 却是蓦然摸了个空。 该死! 那只原本摸向腰间佩剑的手突然一抖,然后瞬间紧握成拳,青筋乍现。 梁谨夜手中的剑可以说是绝世好剑,可以与琉璃剑相媲美,而她当初为了保住琉璃剑并未将剑带在身边,而是交给了绛保管,现如今她身边区区一把普通的剑,又怎么能抵挡的住梁谨夜之剑的攻击呢。 她什么时候记性变得这般的差了呢…… 少女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无奈的笑,妖异的红唇勾起虚软的弧度,慕千雁无力的摇了摇头。 她的那把剑早就在她内力散去的瞬间碎裂成灰了啊! …… 浓厚的乌云渐渐覆盖了稀朗的夜空,月色慢慢的遮掩,只流露出一抹微光,柔和而沉重。 下方烟花之地的喧哗声在整个寂静的夜里显得分外的突兀,就如黑夜中的一抹亮光,冲上了天际。 醉花楼的门口,看热闹的人挤成了堆,里边的场面从一片慌乱渐渐稍微镇定了些,没一会儿,一个相貌普通的男子从里边掀开帘子走了出来,怒气冲冲。 “哎哟这位客官,奴就说了,咱醉花楼,真的啥事儿也没犯啊。” 醉花楼的老鸨从围在醉花楼外边街道上的人群中挤了出来,眼瞅着醉花楼内的摆设乱成一团,那心里啊,别提有多心疼了。 “哼,是什么事儿也没犯。” 黄匪不满的瞪视着醉花楼内,咬牙切齿。 然,老鸨虽然是一个机会看眼色的人,可现在也是顾不上这些,一听黄匪说确实她们醉花楼什么都没干,就细声细语的说了起来:“那……您看咱这醉花楼……” 涂着厚厚脂粉的脸上露出小心翼翼的神色,老鸨拧着手里的手绢,试探的看着眼前领头的男子。 既然她们醉花楼什么事儿都没犯,是无辜的,那醉花楼里边被这些人弄坏的陈设可得给她一一赔来,这可是好大一笔钱呢! 可不能就这么给亏了本儿了。 这般想着,老鸨看向黄匪的眼神就更加的热切了。 不过,不等眼前的男子说话,从醉花楼内便传来一道女子的声音,女子的口吻理所当然,似有不屑,“赔偿?想的倒美,谁知道人是不是被你们窝藏了呢。” 随着声音的落下,醉花楼内的纱帐再次被人掀开,一个身着浅绿色对襟长裙的少女走了出来,连看都不曾看那老鸨一眼,直直的走向了站在那里一脸轻蔑得意的黄匪跟前。 “还没有结束。” 青落看着黄匪,然后转过身,带着一众媚族的人,浩浩荡荡的像客栈所在的地方而去。 好一个臭丫头,竟然敢骗她! 哪儿来的什么上官公子罗公子,这两个人根本就不曾出现在这烟花之地过。 可笑。 青落的身后,黄匪站在醉花楼前,想着之前青落在他身前说过的话,突然嘲讽一笑,呵,他倒要看看这个青杀在他的管理下还能使出什么花头。 之前说什么人有大半的可能在这醉花楼,结果呢?还不是扑了个空,这种事情,还不是得靠他才行。 这般想着,男子冲着身后媚族之人一挥手,随后跟着青落的方向离开了。 身后传来醉花楼老鸨被无视后气炸的叫喊声,整个街道又开始更加的嘈杂起来。 此刻,位处偏僻的来福客栈,一个姑娘和一个中年男子坐在客栈门边上的板凳上,不知在干些什么。 “一,二,三,四,五,六,……七……” 一个清亮中带着点儿童的稚嫩的嗓音在夜色中响起,一根和胖虫子一样的肉嘟嘟的手指指着天上零星几个没被乌云遮挡的星星,轻声的数着。 “好了,你别数了。” 掌柜的看着旁边数完之后又不停的重复着数着星星的姑娘,出声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这姑娘数星星的声音,他总是有一种不安感觉。而且这种感觉随着时间的推移愈来愈强烈,让他心中担心至极。 娃娃脸的姑娘有些迷茫的扭过头去,看向身边的中年男子,咧嘴一笑,“好的嘛。” 歌满庭点了点头,收回了指的有些酸痛的手,微微嘟了嘟嘴。 掌柜的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看了看天色,起身说道:“我去给我夫人煎药了。” “恩啊。” 耳边传来姑娘轻轻的应和声,掌柜的没再停留,匆匆的走进了后院。 客栈门口的板凳上,歌满庭一动不动的坐着,盯着手边上的油灯,乌黑灵动的大眼睛直直的盯着地面,似乎想到了什么,唇角竟然勾起了不符和她性格的邪恶笑容来。 可那笑容中,却又浮现了那么一点点的纯真,通透的让人不知所措。 她似乎听到了远方的声音,各种各样的声音以各种各样的形势进入了她的耳畔,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而姑娘脸上的笑容也越放越大越放越大,然后突然之间,敛了笑容,乌黑灵动的大眼睛慢慢的回复了神采,樱唇一抿,脸蛋上便露出两个酒窝来,可爱的紧。 …… 夜晚的风开始慢慢的大了起来,吹着林子里的枝叶不知所措的四处摇摆晃动,一个略微踉跄的残影绕着林子乱无章法的闪过,然后慢慢停了下来。 此刻的慕千雁非常的确定,非常的确定那断断续续的虫鸣声所掩盖着的是那些寻找她的人的行进之声。 梁谨夜的人,从来不会善罢甘休! 此刻,慕千雁所处的地方非常的潮湿和闷热,弄得手臂上的伤口有些发痒和气闷,少女皱起眉头,眼神扫过周围的树木,足尖轻点,没受伤的手在地面上用力一撑,便接连在几棵树上一跃过,最后停在了一颗较高的树上。 来不及了。 一手撑着树干,避免着树枝的摇晃,少女微微凝神,阖上了眼。 不远处似乎传来了人细细的交谈声,那些人的声音很轻,可以听出非常的警惕,话音低的让人听不分明。 这让慕千雁分外的肯定不远处走来的人就是要抓她的人。即,粱谨夜的人。 不过就算不是粱谨夜的人,深更半夜以这样的状态出现在这个隐秘的林子里,想必也不是要做什么见得了人的勾当。 唇角浮现一抹冷笑,藏子在袖中的手缓缓的握紧了手中的暗器,就如一只等待猎物的狼,那双看向密林深处的眸子,凌厉而冷漠,警戒而强势。 终于,一阵悉悉索索的足尖碰到落叶的声音响起,远处黑暗的地方依稀出现了几个黑色的身影。 倒也所幸这次跟梁谨夜来的人武功不甚高强,轻功还未练到不会碰到地面的落叶和草丛的地步,不然在她重伤的情况下,分辨敌人到了何处可当真是一件麻烦的事。 第213章 就像是死了一样! 她屏住了呼吸,微微俯身,向黑影走来的方向看去,接着零星的月色,可以看出是一个身形微胖的男子和两个骨瘦如柴的中年男人。 向来是梁谨夜的手下在分散寻找,这只是其中几个。 分散开来啊…… 慕千雁心中默念,眼中酝起笑意,正和她意呢。 此刻,她所处的地方树木分外的密集,越往慕千雁藏身的地方走,越是阴森黑暗,枝叶密集,这让循着她特意留下来的痕迹找过来的三个人不得不停下了脚步,小心翼翼的靠近。 这也是慕千雁为何要选择藏身在这颗大树上的原因。 因为这里,她处于暗处,对方处于明处,而且地理优势非常明显,对她分外有益。 更何况这些人是循着她特意胡乱留下的痕迹找过来的,看起来很有头绪,而实际上一切尽在她的掌控之中。 天色,愈加的暗沉了起来,密林之中突然响起一声脚踩在枝叶上的声音,紧接着,一道银色的流光在黑暗中一闪而过。 分外的惹眼。 那被零星月色折射出的微光,化作一抹凌厉的寒气,消失在了茂密的枝叶之中。 雾色,愈浓。 “错了!” 突然一道压的极低的声音响起,不远处从林中走来的两个一胖一瘦的身影突然停下了脚步,不再前行。 “怎么了?” 瘦子抬头看旁边的人,他明明感觉有看到过一个人影往那边去的,确实是这个方向,怎么错了? “错了。”胖子的声音沉稳,显然武功比旁边的人高出很多,“你看。” 胖子压低的声音隐约传来,似乎说那个瘦子所看到的人影离去的方向与地面上的脚印痕迹不符合,对此争论的片刻。 略微听了分明,慕千雁心中冷笑一声,更加的屏住了呼吸,使自己与身处的大树融为了一体,继续注意着前方的动态。 “那……那头儿你带路吧。” 瘦子犹豫的片刻,说道。实在是不敢违背领头的意愿,与其多加争论,这种事情争论的久了,头儿肯定生气。 “走吧。” 那胖子伸手向身后招呼了一下,慢慢的踏入了密林的深处,却在下一秒,浑身一僵。 瘦子似乎也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缓缓的停下的步子,向身侧的胖子看去,“头儿,你有没有觉得有点……” 有点不对劲。 他们刚才争论的时候为什么还有一个人一句话都没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过?甚至没有一丁点儿的存在感。 就好像…… 就好像死了一样! 这一瞬间,相对视的两个人均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惊恐的神色,然后心底的恐慌慢慢放大,似乎为了壮胆,胖子在地上狠狠的啐了口唾沫,然后大骂一声:“妈的!” 话落,他猛然转过头去,看向身后刚刚走过来的地方。 然,就在这一瞬间,胖子突然惊恐诧异的瞪大了眼睛,整个身子在原地僵立了片刻,紧接着血液从嘴边蔓延流出,重重的摔倒在了身侧的瘦子身上。 所幸及时发现不对劲,瘦子连忙闪过了胖子的身子,握着手里剑,有些颤抖。 他现在是真的确定了,他确定就在刚才,他看到丛林中闪过了一抹银光,那速度快的就好像是他眼花了一样。 瘦子紧紧的握着手里的剑,向已经倒在地上死去的胖子看去,借着稀薄的月色,那胖子的后脖颈上,赫然插着一枚尖利的刀片,刀片上的红色丝绸带子混含着从脖颈上喷薄而出的黑红鲜血,异常的诡异妖冶。 这刀片显然是淬了剧毒! 来无影,去无踪,况且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不过是顷刻之间,就接连死了两个人! 这样未知的力量该是多么的让人恐慌。 瘦子本就是那个胖子的手下,武功远远不如他,如今遇到这样的事便愈加的胆小害怕起来,双腿微微打颤着步步后退,有时候一不小心踩了个被落叶遮掩的浅坑,几乎吓得丢了魂儿去。 ——嚓,嚓嚓。 不知从何处传来几声若有四五的嚓嚓声,就好像磨牙的声音一般,惊悚至极,可待人细细听去,却又听不出什么来了。 但是那个瘦子知道自己不是幻听,刚才的那抹银光第一次出现的时候他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可实际上是真的,伙伴接连的死亡便是最好的证明。 是以这一次,只要有一丝一毫的响动,他就打起的一万分的注意力,他现在只想要保命,不敢再有一丝一毫的抓那暗处之人的念头了。 在那瘦子身前不远处的的大树上,一双眼睛静静地定视着那个站在树木之间吓得不知所措的男人,眼中一抹冷光闪过,手腕,慢慢的翻转。 然后几乎是不用有任何疑虑的,一抹流光闪过,眨眼间,鲜血蔓延,血腥味更加的浓重了起来。 耳边传来人摔倒在地上的身影,慕千雁从树上一跃而下,走到相继死去的三具尸体跟前,随意的踢了两下,撒了点花粉,转身迅速离去。 此刻,苏格城的喧嚣声已经慢慢的减弱了下去,如果从城墙之上俯视下去,可以看到那烟花之地的灯火已经有些昏暗下来,很多人,都入眠了。 夜晚的苏格城大门紧闭着,城墙之上的一些守卫们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哈欠,这个时候,正是所有人最困的时候。 慕千雁站在离城门不远处的竹林里,微微皱起了眉头。 若是平时,她完全可以不动声色的进入苏格城,这对她来说,根本就不是难事。 可现在问题就在于,如今她身上带伤,甚至现在都能感觉到体内的力气在一点点的流失,若要她这样进城而不动声色,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可她,却必须进城。 因为若待在这苏格城之外,粱谨夜的人早晚会找到她,方才只是三个人,完全是因为地理优势才做到将人尽数杀死不留后患的,但是这也只是侥幸而已。 等这些人下一次找到她的时候,就定然不会是这般模样了。 正面相对,以她现在的能力,想来无法匹敌。 想到这里,慕千雁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城门,皱起了眉。 这可当真是前有狼,后有虎了。 此刻,慕千雁所住的客栈的后院内,昏黄的灯光还微微闪烁着,掌柜的为自己的夫人捻好了被子,才熄了灯,朝门外走去。 那慕公子毕竟是他的恩人,这般晚了还不曾回来,甚至连一丁点儿的消息都不曾有,实在是让人担忧。 可别出了什么事儿啊! 心中这般想着,掌柜的叹了口气,推开了房门。 房门推开的时候,伴随着一阵夜晚的凉风,似乎依稀听到了些嘈杂声。 掌柜的皱了皱眉,以为是自己听岔了,不曾多想。 就在他要关上门出去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有些乏力的声音,原本安静的躺在床上的掌柜夫人微微侧着撑起了身子,问道:“夫君,你可有听到什么声音?” “声音?”掌柜微愣,不知道自己的结发妻子说的是什么声音,竟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过掌柜夫人却也是不追问,又说道:“夫君,那慕公子还不曾回来么?我看今天你煎药的时候就有些心不在焉的了。” “是啊,这都快夏天了,竟成了多事之秋。”掌柜深吸一口气,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嘱咐掌柜夫人早些歇息,便轻轻合上了房门,走了出去。 今天本是欧阳府喜庆的日子,欧阳老爷的生辰之日,却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实在是不吉利,紧接着城内又有两队人大肆搜捕,要抓什么人,整个苏格城都乱了套,压根儿没什么秩序可言,也许也就这夜深人静的时候和傍晚时分会稍微安稳一些吧。 屋外的空气愈加的沉闷了,虫鸣声又一声声的响起,叫的人心慌,乌云层层遮掩,层层压下,月色终于被乌云遮掩,雾气,更加的浓重了。 掌柜的回到客栈门口的时候,歌满庭早就换了姿势,此刻正抱着膝盖蹲在门口的台阶上,整个身子向不倒翁似地前后的晃啊晃,晃啊晃。 “还没来么?”掌柜的拿起客栈一楼桌子上放着的茶壶,倒了杯水,走到门口问道。 话落,这片空间突然静默了半响。 抱着膝盖蹲在台阶上的姑娘停止了前后摇晃的动作,慢慢的抬起头来,看了掌柜的一眼,然后转过头去,看向客栈不远处的某一条小巷,嘴角扯出了一抹纯真的笑,“来了。” 姑娘的声音一如她的人一般,像娃娃一样的甜美,那双眼睛就好像在这么一瞬间闪现出水蓝色的光泽,然后便不再出声。 …… “锃!” 静谧的夜色之中,城门边上的死角,响起一道轻微的兵刃被人拔出的声音,若是不仔细听去,压根儿就听不到。 一个衣衫有些褴褛的少女站在一个似乎昏睡过去的侍卫身侧,掂量了一番手中握着的刚刚从侍卫身上拿来的剑,另一只藏在袖中的手缓缓的捏紧了一枚银针。 第214章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看来,她也只有这个法子了。 想到这里,慕千雁不再犹豫,快速的套上了侍卫身上的衣服,然后将人拖到了不远处的竹林内,往城门口走去。 “喂,什么人!” 城门口传来一道侍卫有些懒洋洋的喝声,声音很轻,但是也有些警惕,显然并不觉得这样的夜晚会有什么恶人出来。 “是我。” 一道男子的粗犷声音响起,一个侍卫从不远处的角落慢慢走了出来,敲了那站在城门口的侍卫一拳,“干嘛呀这是,一点儿动静就瞎叫唤。” 慕千雁微微低着头,使头上的盔甲遮掩住了自己的脸,做出一副熟络的模样对那侍卫说道,然后径直向城门走去,“我说兄弟,给我开一下门,差点忘了,衙门那儿还有事情要去办呢。” 那口吻,说不出的懊恼,带着一丝不耐烦。 可人又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就给开了门呢?要是出了什么事儿可怎么办? 于是那人上下打量了慕千雁一番,出声疑问道:“衙门?你一个城门口的守卫,和衙门有什么关系。” “哎,兄弟你不知道么?” 慕千雁一脸惊疑的看向那个侍卫,然后故意压低了声音,说道:“这几日城里不是不太平么?要抓人人手又不够,所以今天衙门里的一个捕快叫我去帮忙,说是上边同意侍卫前去帮忙的。” “可这大半夜的……” 那侍卫还是不放心,虽然有些相信了慕千雁的话,却还是犹豫。 因为今天城里却是发生了好几桩的事情,眼前之人既然都能一一道来,倒也是有几分可信度的。 “什么大半夜不大半夜的,兄弟你可仔细着听听,这城里可是还有事声音传来?可不是还在忙活着么?要不是晚上人手不够,定然像白天一样的四处喧嚣搜捕了,这人一天不抓到,大家就是一天不安宁啊。” 站在城门口与守门侍卫说话的一个侍卫打扮的男子似乎动了怒,口吻也不大好了起来,见对方还有些犹豫,干脆一甩袖,恨恨道:“就连自己人都不信了么?哼,迂腐,迂腐!” 说着,慕千雁便转过身去,抬步就要离去。 这一次,她可是打好了算盘的,若是这侍卫真不让她进去,她便也借此脱身,若是侍卫因为她的这么一番态度给开了门,那便是再好不过的了。 果不其然,慕千雁才转身走了几步远,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叫声,那个守门的侍卫喂了两声,喝道:“你回来!” 这句话明显是下了一番决心的,传进慕千雁的耳中,不由得勾起一抹笑意,正合她意! “怎么,你还想怎么样,坏了我的事儿,还要怎么样。” 心中虽然做这般想法,口下却是相反的态度,慕千雁不高兴的转过头去,看向身后的侍卫,言下之意很是明显。 他去帮衙门里的捕快做事可是可以拿钱的,如今不让他进去,拿不了钱,岂不是坏了他的好事儿? “哎,兄弟,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侍卫听言,更加的确信自己的想法了,接着说道:“我们刚刚商量了一下,想着现在也不会有什么事儿,况且你也是自家兄弟,便给你进来吧,只是时候可不要到处说,不然我们也难办。” “这是自然。” …… 夜色,萧索。 晚间的风吹过远处的郊野,长至腰间的野草便随风掀起阵阵波浪,在风中摇曳生姿。 几匹骏马在草丛中飞奔而过,伴随着声声马鞭挥打得声音,充斥着夜晚的郊野。 晚风同样吹起苏格城内的树叶,听的叶声簌簌,虫鸣长鸣,以及脚步细碎的声音。 似乎来了很多的人,而且个个身怀武功,所以听起来脚步声轻盈平稳,细碎及了。 想来还是女子居多。 来福客栈的门口,因着夜色已深,客栈的门以经有些合上了,此刻正虚掩着,有微弱昏黄的光从里边照射出来,给孤寂的夜晚带上了一抹暖意。 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姑娘坐在店里,男子正愁眉苦脸,不知想着什么,而那姑娘似乎已是困顿至极,懒洋洋的打起了呵欠,脸上带着些不耐烦的神色。 就在这时,那原本坐在凳子上的中年男子突然站了起来,脸色有些难看。 他可不相信这是幻听,分明是有一大拨的人往这儿来了,可是这儿有谁闹出了什么事儿么? “哎,醒醒,快醒醒。” 掌柜的连忙推了推刚刚睡着的歌满庭,将她连拖带拽的拉到了门边上。 “丫头,你可听听,你听听呀。” 掌柜的心中担心,却不知这队人到底要去哪儿,心中不祥的预感更加的强烈,便使劲的想让歌满庭也来听听,他可真希望这是因为他年纪大了听错了呢。 哪知,那脸上肉嘟嘟的姑娘却好像眼皮上架了石头似地,怎么也睁不开眼,还发出细微清浅的鼾声,却不知怎的,嘟嚷着,像是在说梦话,但又不似梦话。 “哎哟,关门,关门,快关门嘞!” 歌满庭说着,手脚软绵绵的挣脱了掌柜的手,整个人摇摇晃晃困哒哒的走到了门口,整个人就摔倒在了门上,门,顺势被重重的关上。 “这……” 掌柜的瞪大了,当真是觉得这世界上什么奇怪的人都有,眼下姑娘又在摇晃着搬一些凳子桌子梯子,想要压在门上,却又乏力的紧,似乎还在睡梦之中。 不过这么一下,掌柜的也明白了他到底要做些什么,连忙上前将桌子凳子什么的东西压在了门上,将客栈的大门给堵严实了,方才松了口气。 他可不管那伙人是不是冲着他们来福客栈来的,先预防着以防外一。 反正他算是看出来了,眼前这个叫歌满庭的小丫头片子,可是神的很,明明也就十四五岁的模样,但是好像什么事儿都猜得很准,按着她做的来,应该没错的。 客栈下面的动静惊动了客栈内住着的人,二楼的一间天字一号房的门被人从里边砰的打开,一个丫鬟儿打扮的女子从里边走了出来。 “干什么呢大半夜的,不知道我家小姐在歇息么!” 话落,那个丫鬟儿又砰的一声甩上了门,进了屋。 这么一开一甩的,当真把掌柜的看着心肝儿的疼,这门可是花钱买来的哟,这客栈里什么东西都是钱啊,哪样被弄坏了他都要心疼个半天。 门被重重关上的声音响起过之后,客栈内再次恢复了寂静,不时有细细的鼾声传来,听的掌柜的不由得又多看了歌满庭几眼。 这小丫头片子当真是慕公子的妹妹么?怎么就这么奇怪,可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想着,掌柜的撇了撇嘴,摇着头走到了一边的凳子上做了下来。 只是这一次,却是等不到他坐下了。 ——砰!砰!砰! 寂静的夜里,一道响亮而沉闷的敲门声响起,一下子,将所有沉静在安静中的人都惊醒了。 原本靠在门上睡觉的歌满庭更是被这敲门声惊了一大跳,整个人都弹了起来,却在下一秒,整个身子又软趴趴的倒在了门旁边的一张桌子上边,抱着桌子上的茶壶就是闷头大睡,可不管什么天打雷劈的。 可谓是雷打不动。 掌柜的心中一慌,没敢说话,想看看情况。 ——砰!砰!砰! 又有三道敲门声有节奏的响起,伴随着一道男子不耐烦的声音,传进了客栈之内。 “开门!快开门!掌柜的在吗?开门!” 黄匪看着站在身侧一言不发的青落,又对着客栈内吼了几声,然后戏谑的笑了两声,“青杀啊青杀,若是这次还找不到人,你可是服了我?” “服?” 一旁站在众身着门派服装的女子身前的少女反问一声,然后鄙夷的笑了笑,不曾说话。 “哼,若是不服,那我看这客栈也不用搜查了,反正这次任务的我负责,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青杀您这次违反规定擅自行动可是有很多次了,要不是是我看着你的面子上不曾向南司大人说过什么……” 说着,男子的脸上浮现得意,那眼神,意味深长。 这一下子,那身着浅绿色对襟你长裙的少女的脸色一下子救难看了起来,竟是直接冷哼一声,上前敲门。 “有人吗?我们是来住客栈的,途径此地,可否让我们休息一番?” 女子干净冷漠的声音传进客栈之内,说的话听起来倒也是情理之中,毫无瑕疵。 只是听到此刻浑身警戒的掌柜耳中,却是别有一番深意了。 皱着眉头斟酌了一番,掌柜的走到客栈的楼梯口处,假装此刻离门很远的模样,对着门喊道:“这位客官实在是对不住了,这客栈在前几天便被孙家的小姐包下了,其他人不能住。” 不能住? 青落挑眉,这话她在下午的时候就听那个嘴贱的丫头片子说过了,不过她可不信这儿真就没住别人了。 “怎么不能住了,我听说昨日还有人看到有几个不是孙家的人从客栈里出去呢,听说那些人衣着华贵,分明就不是什么孙家的下人。” 言下之意,是掌柜的胡说。 第215章 惊异! 不过这件事掌柜的心中比谁都清楚,自然是能回答的上来的,是以也不担心,却也因此明白了什么。 按照门外之人话中的意思来说,想来他们要找的人应该就是慕公子了。 想到这里,掌柜的心中一惊,皱起了眉头。 难道慕公子许久不曾归来便是出了事情吗?想必现在还未曾被人寻到,不然这伙人也不会寻到这里来。 虽说现在他可以帮慕公子撑一段时间,但就担心慕公子在这个时候突然回来,那可就是麻烦了。 心下略定,掌柜的走到门前,侧耳对着外边细细听了一番,知道听不到什么之后,便对开口冲着门外说道:“这位客官说的想必就是罗家的罗柯连公子和上官家上官轩公子吧?这两位公子是孙家小姐的朋友,所以才可以住进来的,住进这里的人几乎都是通过孙家同意的,毕竟我们也是做生意的,人家既然包了场子,我也没办法是不是。” 一番话清晰的传到了门外青落一众人的耳中,一身浅绿色对襟长裙的少女不由皱起了眉头。 这来福客栈的掌柜可真是啰嗦! 莫不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想到这里,少女的眸中微微一冷,沉下了脸色。 而站在客栈里边的掌柜的可不知道青落在想些什么,见外面没有再传来声音,便又接着说道:“况且这两位公子今天早上便已经收拾东西走了,各位客官,你们便另觅他处吧,小店简陋,况且被包了场,请大家也别为难我了。” “为难?” 门外传来一声冷笑,少女的声音无限嘲讽而犀利,“掌柜的可是说笑了,您老哪只眼睛看到我们为难你了呢。” 这句话方一说完,门被敲响的声音再次传来,而这次的敲门声更加的急促,显然门外之人早已等的不耐烦了。 只怕掌柜的只要稍一拖延时间,外面的人便会破门而入。 略一思衬,掌柜的看了眼依旧躺在门旁边的桌子上睡得极香的姑娘一眼,便对外边说道:“不知要住客栈的人有多少呢?若住进一个两个也许还行,住的多了只怕……” 只怕孙家小姐不高兴。 这是掌柜的原本想说的话,他就是想着,能否尝试着搬出那个刁蛮又任性的孙家小姐来抵挡片刻。 然而对方却并没有给他机会说完这番话,话音方才说到一半,突然一阵剧烈的敲打门的声音响起,那力道之大震的靠在门上的桌子椅子都开始颤抖起来。 摇摇欲坠! 然而,此刻歌满庭一旧趴在旁边的桌子上睡觉,竟然丝毫都不曾发觉到危险的到来。 “唔……”姑娘嘟起了包子脸,吧唧着嘴巴,懒洋洋的翻了个身,又是陷入了熟睡之中。 这一下子,可是看慌了掌柜的。 他可当真是担心呐,担心这桌子、椅子、梯子的,万一倒下来压在这姑娘身上,铁定重伤,只怕到时候脸也毁了,浑身都给整散架了。 来不及多想,掌柜的连忙冲上前去,便要将歌满庭拉走,却不知怎的,怎么也拖不动这看起来小小的身板。 这可当真是惹慌了掌柜的,想想那东西砸下来后的场面,肯定是惨不忍睹啊! 想到这里,掌柜的双眼一闭,又拽着歌满婷的手使劲的拖了起来。 只是此刻,已然来不及了。 重重的敲门声还在不停的响起,不,这已经不能叫做是敲门了,而是砸,砸门。 那是不管如何都要进来查探一番的意思。 伴随着声声砸门声和物品撞击门的声音,靠在门上梯子和桌子凳子摇晃的愈加剧烈,幅度也愈加大了起来。 甚至已经有了要倒下来的趋势! 若两人不及时离开,只怕受伤的便是是两个人了。 要是运气不好,东西直接砸在要害部位,想来…… 接下来的画面掌柜的没敢再往下想下去,他想到了自己的妻儿,重病在床的妻子和为了家里人在外服兵役的儿子。 他要是受了一星半点的伤,就不能很好的照顾他们了。 在掌柜的世界里,不知过了多久,撞击门的声音似乎远去,他心中一定,在千钧一发的时候终于是下了决心,心下发狠,松开的手中歌满庭的手。 “姑娘啊你也别怪我,你年轻身子骨好,就……” 话说到一半,掌柜的心中早已是自责不已,就算明知眼前之人不会那么轻易的死,不会因为被东西砸到就死了,却也因为自己松开了对方的手而内疚。 然,就在这时,就在掌柜松开手的刹那,一双肉嘟嘟的小手突然抓住他,然后使劲的拽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刚刚从睡眠中有点醒过来的姑娘力气竟然是出奇的大,一个不过十四五岁的姑娘罢了,竟然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将掌柜这个年近半旬的中年男子给扯到了身边! 掌柜的愕然的瞪大了眼睛。 而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头顶从门上掉落下来的原本高高搭起用来堵门的桌子和椅子,中年男子的脸上一白。 那倒塌下来的高高搭起的桌子椅子离他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七寸,六寸,……四寸,三寸…… ——砰!!! ——砰! ——哐当! ——啪! 东西从高处摔落的声音接二连三的响起,一声,一声,特别是那桌子椅子翻落的声音,几乎刺得耳膜生疼。 最后的几声物品掉落的声音响起,哐当哐当的在地上弹了几下后,客栈内再次恢复了安静。 此刻客栈的一楼一片狼藉,桌椅胡乱堆放着,一些茶壶被桌子摔落所带起的响动震落在了地上,而客栈门边,桌椅堆积的地方,更是乱的一塌糊涂,几乎堵住了大门。 而在这堆桌椅的旁边,一个身形娇小,有点肉嘟嘟的姑娘静静的躺在地上,似乎陷入了熟睡。 一个中年男子摔倒在旁边的凳子上,满脸的愕然。 掌柜的绝对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他本以为他救不了这个姑娘,却不想被这个姑娘拉到了身旁。 他本以为他们两人必定会被搭的高高的桌椅和梯子所砸到,却不想,安然无恙。 那些摔落下来东西于与他们只偏差了分毫,真的只是分毫。几乎是擦着他们的身子过去的。 可谓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客栈内巨大的响动声惊动了门外的媚族之人,这声音听的青落心中一惊,脸色立刻就难看了起来。 这客栈内所传出的声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要是有一点脑子的人都能想的出来。 也就是说客栈之人早已知道来者不善,早就有所防备。 而之前掌柜的对青落所说的种种,皆是推脱之词,都只是为了拖延时间而已。 黄匪亦是想到了这一点,也来不及和青落互相嘲讽,便对身后一挥手,带着媚族之人便破门而入。 大门推开的瞬间,那些被薄薄的木板门堵在里边的桌椅杂物一下子就坍塌了下来,朝着门打开的方向涌去,伴随着一道尖利的女声,炸响! “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客栈二楼的门被人从里边用力打开,发出一声房门撞到墙上的剧烈声响,一名身上批了一件华丽风衣的少女从里边走了出来,从二楼的走廊上居高临下的俯视下边的人。 那模样显然是刚被人从睡梦中惊醒。 正是孙若晴。 今天是欧阳府老将军生存之日,不知为何,她却感觉分外的不安,这种不安从早晨醒来到现在,一直都未散去。 甚至在正午的时候,尤其强烈。 只是当时她被罗柯连所留给他的信气的浑身发抖,忽略了那份不安。 而现在,午夜时分,正是静谧之时,她却反而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好不容易就要睡着了,却不想门外吵杂的很,几乎吵的她的头都要炸掉了! 不过刚进门的青落等人可不管她在想些什么,在客栈内粗略的扫视了一周,一个身着浅绿色对襟长裙的少女,径直向客栈的一个角落处走去,脸色冷若冰霜,眼神中带着一丝毒辣。 那是客栈靠门那个方向的最边角,此刻,一个中年男子正被一个熟睡中的姑娘拽着,那姑娘长了一张包子脸,身形虽然娇小却是肉嘟嘟的,赫然就是今天中午青落见到的那个姑娘。 而掌柜的却是不认识青落的,只当来者不善,却没了心思去对抗眼前之人。 因为此刻看起来正在熟睡的姑娘已经给她带来了太多震撼。他想他一定是眼花了。 明明方才开门之前他们俩人还在门边上,可在一眨眼的功夫,他们竟然就出现在了另一边!这简直是太奇怪了。 他仔细回想,只记得刚才一瞬间,这个姑娘拉他的力道突然加大了,似乎就是这么一使劲儿的功夫,他便被拽到了墙角。 而身侧的歌满婷依旧昏昏欲睡。 “这……” 掌柜看着眼前愈走愈近的少女,微微镇定下来,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突然的骄横的声音从楼上传来,响亮而又嚣张。 第216章 和绿乌龟一样的绿 “哪儿来的野人,竟然敢打扰本小姐休息!不知道我是孙家大小姐么!” 孙若晴走到客栈二楼走廊的边上,冲着楼下看去,声音尖利而蛮横。却在看清站在客栈门口处的一大群人时,吓白了脸色。 黄匪嗤笑一声,便是一声令下,下令搜捕。 “搜!给我彻彻底底的搜!就算是翻了个底朝天,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听言,青落冷眼环顾了四周一番,眼神再次挪向掌柜的所在的方向。 孙若晴的叫喊声一下子让掌柜的清醒过来,中年男子微微乐愣了愣,然后挣脱开身边姑娘拽着他的肉嘟嘟的小手,扶着身后的墙面慢慢的站了起来。 看着眼前渐渐逼近,明显来者不善的少女,掌柜的和和气气的笑着,迎上前去:“这位姑娘,有话好好说,何必动手动脚的呢?你看,这样一来岂不是伤了和气。” 掌柜的笑容和蔼,让人看了当真是舒心的不得了,可是青落又怎么会吃这一套呢?当即就上前一步,二话不说便拔出了别在腰间的佩剑。 “锃!” 剑拔出鞘的声音响起,泛着银光的剑身在空中划过一道锐利的光芒,杀气迸现! “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掌柜的退后一步,虽然早已知道来者不善,却是没想到对方竟然会二话不说便动了刀剑,一下子就慌了阵脚。 “说,那黑衣少年去哪儿了!” 青落将剑架到了掌柜的脖子上,那剑的边沿锋利,似乎只要轻轻一动手指,便能割破了人的喉咙,便能让鲜血浸染。 “什,什么黑衣少年?” 中年男子瞪大了眼睛,一脸的惊讶,看着眼前的少女,不明所以。 “少装傻充愣了!”黄匪看到掌柜的这番模样,吊儿郎当的走到了青落的身后,挑起青落的一根头发丝儿,在自己的大刀上轻轻一吹,那头发便落下了一小截,没了影儿。 一下子,掌柜的脸色发白,青落则是气黑了脸色。 却是压抑着不曾发出。 这边尚僵持着,站在楼上的孙若晴的脸色却是青红交加,气得不轻。 她说了这么多遍,竟然没人理她!黑衣少年,黑衣少年,说的不就是那个人么,那个贱民。 心中诅咒了那黑衣少年几十遍,然后她得意的看向下方僵持的人群,和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客栈,漫不经心的开了口。 反正这些人要找的是那个穿黑衣服的家伙,那便是和她没关系的了,她也用不着害怕,甚至她给这群人提供那人的线索,这群人还要感谢她呢! “哟呵,不就是一个黑衣少年么?我当是多大的事儿呢,没错,他确实住在这里。” 斟酌着词句,少女高高的仰着自己高贵的头,慢悠悠的说着,想要引起下边之人的注意。 倒也合了她的意,此话一出,媚族之人纷纷抬头看向她,掌柜的亦是如此。 只是一个眼神是热切的,一个眼神是愤怒的。 不过在孙若晴看来,这些人又有什么资格向她致以愤怒的眼神呢? “怎么,想知道?” 她得意的笑了起来,迈着自以为高贵的步伐走到楼梯口,高高在上的走着,看着下边的人,以为青落等人会想求着知道这些消息。 却不想,根本就没有等来她想要的态度,那个明显是领头人的男子一脸不耐烦的看向她,恶狠狠地说道:“废话少说!那人呢?” “人?”孙若晴挑眉,看着竟然以这幅态度对待她的陌生男子,心中气急,却忍而不发,不再说话。 通过罗柯连这事儿她可算是明白了,要是什么事儿都摆在明面上,这些人还是要瞧不起她!哼,凭什么,她可是孙家大小姐,就连她那个哥哥都不如她受宠,凭什么这些人要对她这番态度。 你要我说,我就偏偏不说! 然而,前一刻还一片平静,却在下一瞬间,情势突变。 只不过是一个眼花的功夫,青落竟已经收了搁在掌柜脖子上的剑,闪身掠至孙若晴的身前,压根儿来不及躲避,那把前一刻还放在别人脖子上的剑就出现在了自己的脖颈上,那细嫩脖颈上冰凉的触感,几乎寒到了孙若晴的骨子里,感觉浑身一个打颤,便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切……好慢。” 一道细微的不屑声从楼下传来,那个身形娇小,原本正在熟睡的姑娘不知何时醒来了,此刻正打着呵欠,四处张望着,乌黑的大眼睛还带着些刚睡醒的血丝,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便定格在了掌柜的身上。 “大叔,你这客栈可真是吵,害的我连觉都睡不好了。” 轻声嘟嚷着,歌满庭慢悠悠的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又软趴趴的趴在了身边的桌子上,看着上方身着浅绿色对襟长裙的少女,摩挲着下巴便撇嘴念叨起来。 “大叔你看,你看那个拿剑的女的,那轻功可真差。” “哎,对,就是那个穿着对襟长裙的,那衣服的颜色和绿帽子一样绿……不对,和绿乌龟一样的绿。” “你看见没。” 一边说道着,歌满庭还不忘满脸兴味的扯了扯掌柜的衣袖,笑眯眯的接着说道:“大叔,这人速度也太慢了,也只能糊弄糊弄那些没武功的普通人,要是在别人面前,肯定死得不能再死了。” 歌满庭的嘟嚷声很清晰的传进了青落等人的耳中,一时间,少女的脸上杀意迸现,却只是一瞬间,看向孙若晴的眼神更加的毒辣。 因为与此同时,下方看热闹的黄匪已经肆无忌惮的大笑出声,看着青落的背影,嘴里笑声断断续续的,就是止不住。 掌柜的听到歌满庭对青落的描述,心中虽然觉得好笑,却是一点儿也笑不出来,现在这个时候,又岂能如此放肆?这古里古怪的丫头片子在这这个时候说这番话激怒这些人,不是自己讨打么? 想到这里,掌柜的愈加担心起来,想到还躺在后院房内休息的妻子,愁绪染上眉梢。 只希望不要波及妻子,他今日这般为慕公子出头,也不知到底是对是错啊。 夜色,愈加的静谧,依稀从客栈后院的树梢上传来鸟儿鸣叫的声音,伴着断断续续的虫鸣,衬得整个夜色更加的诡秘,愈加的闷热起来。 已经快初夏了。 似乎有一抹黑影在后院的空地上上一闪而过,引起了起来看热闹的小二的注意,出声问了一声,却不得回答,只当是看错了,又脚步匆匆的向客栈前门处走去。 这夜,注定是不太平的了。 客栈内,此刻吹灭了一般的灯火已然被点亮,灯火通明。 二楼的楼梯口,一个脸色发白的身着美丽衣裳的少女紧紧的抓着身边的楼梯扶手,眼睛惊慌却逞强的看着眼前提着剑的浅绿衣衫少女,吓得不轻。 一则,孙若晴不愿就这样屈服与人,因为太过丢人,二则,她却是当真怕死,她还有那么多的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还没有嫁给轩哥哥,她还没活够呢! “怎么,不说话了?” 青落加重了手中长剑的力道,眼神冰冷的看着孙若晴,目光不屑至极,“只要你把话说完整,我便放了你,你看起来和那个穿黑衣服的也有仇呢,干嘛帮他?说不定只是你犹豫的这么一会儿,人就已经逃走了。” 身着浅绿色对襟长裙的少女慢慢眯起了眼睛,唇角勾起魅惑的笑,竟一瞬间像水似地妖娆动人。 媚族的特点便是,蛊惑人心。 虽然和惑瞳术不同,但也有一些共通之处。 这么一看,一下子便迷了孙若晴的眼,脑袋也晕乎乎的了。再加上她心里本来就想说出来,压根儿不需要青落费什么力气,便像竹筒倒豆子似的将话全部给倒了出来。 “本小姐一开始来来福客栈的时候这个贱民就在了,当真是不要脸!后来外面贴了搜捕令,那贱民就逃走了,换了一个人住进来,也喜欢穿黑衣服,听说好像是那个贱民的朋友,住在了那个贱民住的屋子里。” 她一边说着,眼神有些迷蒙,没什么准头,脸色却随着话音慢慢扭曲起来,看来很是愤怒不平,对那黑衣少年极其的厌恶。 此话一出,青落的眼神微微一眯,看了下方打着呵欠看热闹状的歌满庭,又看向孙若晴。 小丫头片子,今天中午竟然敢骗她! “那那个什么罗家公子罗柯连和上官家的公子呢?叫上官……” 手中握着的长剑微微松开了一点,青落又问道:“这两人去哪儿了?” “你找我轩哥哥干什么?” 孙若晴一听到上官轩的名字,一下子就接了口,那眼底明显的怨念和喜欢以及嫉妒毫不掩饰的映入了青落的眼中。 “回答我。” 却不想,身前传来一道带着杀气的声音,原本有点远离脖颈的剑竟然又逼近了脖子一分,吓得孙若晴一下子就憋了气,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我让你回答我!” “……你们干嘛找轩哥哥……他,他从来不穿黑衣服的。” 第217章 废话少说 “为什么?” “他闲黑衣服老气……” 此话一出,孙若晴只感觉脖子上一松,那冰凉的杀气迅速脱离,这才有些松了气。 看着那个提着剑下楼的青落,孙若晴单手捂着刚刚被刀架过的脖颈,心中惊魂未定,一双眼睛有些呆愣愣的,却下意识的转身向慕千雁所住的房间看去,有些疑惑的皱起了眉头。 “这一次,青杀似乎找到了一点儿准头啊。” 一道意味深长的声音响起,黄匪歪头看着从身边走过的青落,语气中带着一些嘲讽。 青落却是一言不发,一道浅绿的身影一闪而过,一双长着尖利指甲的手便飞快的勒住了歌满庭细嫩的脖子,然后掐紧。 “说!人呢。” “我,我,我咋,我咋知道啊……” 歌满庭被掐的喘不过气来,身子被吊到了半空中,两只脚无力的挣扎着,看起来危在旦夕。 掌柜的站在一旁看着,竟然忘了出手帮忙。虽然他也帮不了什么。 他倒是真觉得奇怪的很,刚才这丫头还那么敏捷,怎么现在这么轻易的就给制住了呢?难不成刚才只是他的幻觉? “说。” 又一道冷喝声响,身前的女子根本就不给她一点儿犹豫喘息的机会,五指又是一收,难受的歌满庭两眼翻白,使劲儿的往上瞪,“松……” 你他妈不松开姑奶奶我怎么说啊! 心里吐了口唾沫,歌满庭鼓着腮帮子,直勾勾的瞪着青落,硬是不多说话。 看眼前这个绿乌龟的架势,似乎那个黑衣少年很是值钱啊,那她可不能那么轻易地就让这些人找到那个家伙,只有所有人都找不到的时候,悬赏才会一涨再涨,不停地翻倍。 心里算盘打得晄铛响,想到这里,歌满庭也顾不上此刻难受了,心里乐翻了天。 等眼前这群碍眼的给赶走了,她就可以回屋好好计算计算拿到这笔钱之后该怎么花了。 ——哇哈哈哈哈哈! 心里已经乐开了花的某只,显然已经忘了自己此刻的处境,直到脖子上传递着危险信号的手逾抓愈紧,能吸入鼻尖的空气越来越少,她总算回过神来,口中只发出一个“唔”的单音,眼前的少女却瞬间松开了握紧的手。 终于脱离了危险,娃娃脸的姑娘就像鱼儿得到了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身子无力的歪了下去,好在掌柜的及时拉住了她,倒也免了她摔倒翘起的桌脚上,受那些皮肉之苦。 “咳,咳咳。”歌满庭剧烈的咳嗽了两声,又偷眼瞄了眼前少女一眼,一手捂着脖子,一手抓着衣服,又弯着腰断断续续的咳了好几声,直到头顶传来少女不耐烦的声音,才陪着笑站直了身子。 “那啥,这位姐姐,您可不能怪我今天把你给骗了。” “你倒也承认的爽快。”看了歌满庭一眼,青落一手摩挲着腰间的剑,漫不经心的环顾着四周的环境余光瞥过二楼紧闭着的门,不由得微微一顿。 “嘿嘿,那是,姐姐都这么问了,我怎么敢继续胡说呢。” 她搔了搔后脑勺,一脸老实的模样,心里的算盘可是大的叮当响。 她算这时间那个黑衣少年也该回来了,说不定此刻正在哪儿躲着偷看呢,倒不如拖延时间,等这群人以为那人得到消息逃走了,离开去追的时候,那就完事儿了。 “接着说。”青落皱眉,却见此刻那领头的男子向楼上走去,不知在看些什么。 听言,歌满庭笑眯眯的凑上前去,摇晃着头上两个包子头,说道:“姐姐要找的人可是那告示上悬赏的?” “嗯哼?” “这不就对了,我也在找嘛。” “就你?” 青落狐疑的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丫头,周围也随之响起那些媚族之人的哄笑声。 连他们都不好找那个南司大人口中的少年,就凭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又怎么可能找的到。 笑话! 可歌满庭一听这话便生气了,“瞧不起我!” 她双手叉腰,一脸愤愤不平,倒是看得掌柜心中担忧,同时不由自主的看向楼上还在发呆的孙若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却又不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废话少说!”青落却是已经觉得眼前之人在拖延时间了,手中剑光一闪,不过一愣神的功夫,歌满庭的脖颈上便出现了一道鲜红的血丝,血珠儿从伤口上滑落下来,空气间便弥漫了血液的腥甜。 歌满庭的脸色猛然一变,一双小手立刻拽的死紧死紧。 面颊有些泛白。 “说是不说!” “我……我快些说就是了。”不知过了多久,少女终于结结巴巴的开了口,可这一回说的话却是分外的顺溜,不带一丝一毫的拖泥带水,似乎早已没了拖延时间的兴致。 “那么多的悬赏谁不眼馋,我就是怕你们找到人,赏金被你们给拿去了。” “赏金?”掌柜的抓住了这其中的两个字眼儿,眼中出现一抹厉色,这赏金二字可是很有待琢磨的。 到底是眼前这丫头胡编乱造,还是这人就是为了赏金而来,根本就不是慕公子的妹妹? 而不管是不是,他今天就这样让这个来历不明的丫头进了客栈,实在是太过鲁莽了!只是奇怪的是,这悬赏的告示最开始在其他地方贴出,贴出的时间也不过几日,此人是如何在没见过慕公子的前提下就确定公子在此处呢? 还如此笃定。 一听此言,青落脸色突变,立刻招呼了还在楼上的黄匪,带着人便离开了。 如果那个丫头没有骗她的话,那那个黑衣少年此刻应该已经逃走了! 今夜月色疏朗,原本就不多的星辰渐渐被层层压来的乌云遮掩,天气开始变得压抑,似乎即将大雨倾盆。 一道细微的闪光在黑压压的乌云间一闪而逝,天气渐渐有些潮湿闷热了。 客栈内,此刻凌乱一片,青落等人才一离开,歌满庭便松了一口气,大大咧咧的在桌子上坐了下来,却在下一秒,被掌柜的抓住了手臂,不能动弹。 第218章 当真是许久未见 “喂!你干嘛啊!”娃娃脸的姑娘一把就要甩开掌柜的手,却怎么也挣脱不开,反倒弄的自己的胳膊痛,气急之下,一脚便踹向身侧翻倒的椅子。 “行行行,你力气大,你厉害,行吧?莫名其妙!” 歌满庭说着鼓起了脸,心中气极,这个死老头子! 掌柜的却是不语,一动不动的看着眼前的姑娘,脸色暗沉,他倒要看看这个人要怎么演下去。 方才这丫头片子的力气分明还大的很,现在竟然还挣不开他的手?怎么可能,他可不觉得那是自己眼花了。 歌满庭被看的不自在,又是狠狠一抽手,瞪了身侧的掌柜一眼,恶狠狠的说道:“怎么,看什么看,没看过啊!” “倒是真没看过。”掌柜冷笑一声,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眼前一脸无辜受害的姑娘,道:“说吧,你是什么人,从哪儿来的,到底有什么目的。” “啊?” 歌满庭瞪大了眼睛,惊诧之后,下一秒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便盈满了泪水,委屈的看着掌柜,小嘴一撇便哇的哭出声来,简直就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 掌柜的显然被她突如其来的变化给吓了一跳,愣神之际,手一松便被歌满庭给挣脱了去,跳的远远的不让掌柜碰到她。 “大叔你怎么可以这样!” 包子一样的脸儿皱成了一团,歌满庭一手使劲儿揉着眼睛,一手举着旁边捞来的酒瓶子,一边后退一边喊道:“你,别过来,别以为力气大了不起。” “说是不说。”掌柜的心里有些担心,不知道眼前的丫头到底是不是慕千雁的妹妹,不过还是厉声询问道。 “有什么好说的……” 歌满庭的声音压得很低,有些呜咽,委屈成了泪人儿,连声音都有些哽咽了,“我,我哪儿有什么隐,隐瞒的。” “我,我刚才还,还不是,缓兵……呜呜呜……”话说到一半,歌满庭就有些哭上气不接下气了,那泪珠儿一串一串的滴落下来,一双眼睛不知道是揉的还是哭的,红肿的厉害。 掌柜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不知道自己的做法到底是对是错。 此刻,客栈内分外安静,衬得歌满庭断断续续的哭声分外的清晰,一只手使劲的揉着眼眶,感觉的掌柜的没有上来安慰她的意思,身形娇小有些肉嘟嘟的姑娘突然又是哇的哭了起来,声音更加的嘹亮。 “我还不是想要,想要使用,使用缓兵之计嘛!你,你凭什么怀疑我,凭,凭什么!呜呜呜……” 话一说完,又是一阵痛哭。 当真是声泪俱下,演的惟妙惟肖啊。 只是不等掌柜的有所心软,不等歌满庭这个鬼精灵想出新的对策,突然,异象突生! 伴随着客栈门被人砰的一声撞开的声音,楼上传来少女恍然大悟的惊呼声,似乎难以置信。 只是此刻,无人顾得上她。 “还好我长了个心眼儿!” 一道少女的清叱声凌空传来,伴随着凌厉的杀气,愈加逼近! 只是这一次的剑招杀气十足,显然是痛下了杀手,目标,却不再是歌满庭。 待掌柜的从惊愕中回过神来,那剑早已近在咫尺! 好在其年轻时学过一些拳脚功夫,就势在地上狠狠一滚,险险的避了过去。 却还是被那剑在肩膀上划了一刀一尺长的伤口,而此刻,受伤的他早已避无可避。 歌满庭捂着有些被掌柜的捏痛的手腕,看着命悬一线的掌柜的,微微咬了咬唇,似乎有些担心,紧接着,恢复了面无表情的冷漠神色,似乎根本不在乎掌柜的生死。 而剑,已近在掌柜的眼前。 伴着女子的怒喝,剑锋凌厉中携着森森寒气而来,剑尖上还残留的血迹,令人触目惊心。 媚族的功法崇尚柔和,即在远处时察觉不到杀气,看似柔和,实则杀意深藏,直到近在身前,那杀气便会毫不保留的突然袭来,令人难以逃脱。 空间,似乎静止。 掌柜的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心跳骤然加速。 “——锃!” 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候,突然两剑相击的声音在空气中清晰而嘹亮的响起,伴随着着一阵剑的嗡鸣声,以及青落吃痛的惊呼声,中年男子只觉得眼前一片两剑摩擦的火光,一切,归于寂静。 一个身着普通衣衫的少年从半空中一跃而下,面色苍白,脸上神色温润,却暗含杀意。 原来是青落啊,当真许久未见,当年她在的时候,这青落还是一个小丫头片子呢。 唇角勾起笑意,红唇妖娆,慕千雁看着眼前一众警戒的人,瞳色是漫不经心的冰冷。 “来者何人!” 青落受不住慕千雁的攻击力道,踉跄的后退了几步,一把甩开身后黄匪伸过来扶她的手,险险扶住了身侧的楼梯扶手,脸色难看之极。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尽会坏她的事儿! “何人?” 少年眉梢微挑,眼波流转间,看向她的眼神嘲讽意味十足,却因掩盖不了自己脸上的苍白虚弱。 青落凝了眉,脸色变得谨慎起来。 单单从方才短时间交手,她便能感觉出眼前之人的武功功底非同小可,不是个好解决的。 “别卖关子了!” 就在这时,一道高傲的声音从楼上传来,声音说的十分响亮,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注意到楼下的人都向她看去,孙若晴得意的抬高了下巴,眼睛蔑视的看着下面的人,一脸的自得。 还带着一丝怨毒。 “你就是那个所谓的慕公子,那个所谓的黑衣少年,就是那个所谓他们要抓的人!”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黄匪勾起唇,看向慕千雁的眼神带上了一丝贪婪。 倘若此人当真是他们要寻找的人,当真是那个黑衣少年,那他黄匪身为此次行动的领头人,定然能受到南司大人重识,金银财宝不在话下! 等他地位变高了,眼前青落这个臭娘们儿又能奈他何?那他做事说话也用不着顾及这个臭娘们儿了。 一想到这里,不等楼上的孙若晴开口解释为何眼前这人会是他们所要寻找的黑衣少年,便拔出腰间的佩剑,一跃而出! 只是愚蠢的是,他一心想着此次任务完美完成之后自己的所得所益,却没有好好动脑想过自己是否能敌的过眼前之人。 就连地位位于他之上的青杀青落都不能敌过眼前之人,甚至在慕千雁的剑下连一招都不能打过,那他区区一个只位于黄阶的黄匪,有能奈其何? 毫不意外的,半空之中一道剑光一闪而过,只感觉凌厉的风声在众人的身畔划过,一道闷哼声响起,黄匪踉跄后退了几步,才慢慢的站稳了身子。 可奇怪的是,黄匪安然无恙,不似青落深受重伤。 见此,慕千雁慢慢冷了脸色。 她本就身受重伤,再加上刚才与青落对战,好不容易有些恢复过来的内力早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也好在方才青落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到来,所以并没有使出全力,要不然此刻她自己想必也没有了对抗之力。 毕竟青阶之人的武功,早已能在江湖上占据方寸之地。 而黄阶虽然相差甚远,但是此时此刻,对于身体虚弱的她来说,也是一个十分棘手的对手。 况且对方胜在人多,若是来一场车轮战,想彼此地就算被血洗,她也要被媚族之人带走的。 此刻客栈之内的交战虽然不能说是激烈,但也是杀气十足,凌烈至极,孙若晴倒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心下有些慌张,连忙转过身去,慌慌忙忙的就要进自己的房间去。 竟是但心下方的交锋波及到自己。 却在转身的瞬间,吓了一大跳。 “你……”她瞪大了眼睛,有些惊恐的看着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姑娘,脸色被吓得煞白煞白的。 仅仅是这一晚上,她受得惊也是不小了。 “我么?我什么我。” 歌满庭双手叉腰,看一下孙若晴的眼神古怪之中透着一抹莫名的神色,诡异之极。 然后娃娃脸的姑娘突然俏皮一笑,慢悠悠的绕过挡在身前的孙若晴,向楼梯口走去。 看的模样,似乎楼道的另一边过来,可楼道的另一边,根本就没有楼梯啊! 心中想到这一点,少女的眼睛突然瞪的老大,然后慢慢的扭过头去,看向那个像娃娃一般可爱的少女离去的方向,整个人呆在了原地。 而下方之人却压根儿没有注意到楼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一身布衣的少年单手持剑站在娃娃脸的少女和中年男子的身前,一脸的生人勿近。 没错!是挡在歌满庭和掌柜的身前! 歌满庭站在布衣少年的身后! 原本就脸色惨白的孙若晴一下子就僵住了身子,双目已经不能再睁大了,唇色有些开始发青,两腿一软便尖叫出声。 ——啊!!! 凄厉惊恐的声音响彻整个夜空,划破了静谧的夜色,让原本就不平静的人心中一下子就发了慌。 “喊个屁啊喊!” 第219章 危在旦夕 黄匪冲着楼上恶狠狠的吼了一声,握着剑的手又狠狠收紧,眼神狠辣的看着站在原地看起来一点儿事儿都没有的少年,单脚退后一步站住身形,准备再次进攻。 慕千雁脸色一冷,眼角的余光瞥向站在楼上的孙若晴,持剑慢慢横于胸前。 若非她身受重伤,无法自由变换容貌,那她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被那个孙若晴认出来,只是这人竟然如此敏锐,她前后换过两次容貌,孙若晴这个骄纵的大小姐却能认出是同一个人…… 此人,留不得。 然眼下的问题已经是十分棘手的了,感觉到体内内力渐渐的流失,少年冷沉的眸底有什么在慢慢的沉淀。 若使出全力与此人一战,想必能够险胜,只是对方人手众多,暂且忽略已经受伤的青落,她也做不到安然无恙。 更何况身后还有一个掌柜。 少年微微合了眼眸,凉薄的唇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那一瞬间,温润如风。 “这位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她开口,看着眼前众人,似有苦恼,然后又是一笑,眸中灿若寒星。却不见眼底。 “做什么?小子,切莫太猖狂!” 男子脸上流露出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手中长剑翻转,便接着身边楼梯扶手的力道腾空而起,反手便是一剑刺来,与此同时,另一只手反掌为拳,掌风剑气相交,凌空换转间,竟形成无数道拳影,从四处直击而来! 只叫人眼花缭乱,分不清东南。 这般强势的攻击,对于此刻身受重伤的慕千雁来说,可不是个好对付的。 少年却是步伐微移,苍白的脸上唇角轻笑出声,脚步一溜,便是不进反退,不守反避,直向侧面滑了七尺之远,背脊已贴上了客栈的墙面。 见此,黄匪眸中更是得意,收了拳影,长剑又是反向刺去,正是媚族基本功法,柔中带刚,刚却轻柔,柔而犀利,杀意四溢! “呵,不过是媚族的基本功,可不知以你的水准能不能学其他的了。” 墙面处传来一声压低的轻笑,冷漠而孤傲,竟是听的黄匪心中没有来的一慌,手中剑法愈加阴狠。 而墙角之人,早已避无可避! “你早已没有退路,还如此傲慢作甚!”黄匪愤怒于慕千雁此刻明显处于弱势时的语调,看着前方愈来愈近的攻击目标,他厉声说道。 “我劝你乖乖跟我回去,不然别怪黄爷我剑下无情。” 两句话落,剑锋与靠在墙角的少年一时一尺之距。 观其周围,早已无路可退,退无可退。 可笑这个小子一开始就往墙面逃。黄匪心中暗笑,觉得慕千雁愚蠢不已,却在下一秒,愕然的瞪大了眼睛,脸色开始慢慢变得紧张起来。 不过片刻靠在墙上的休息,慕千雁已经感觉内力有些回转,分明已经无路可退的身子忽然沿着墙面滑了下去,整个身子像张纸一样的贴着墙面飘落,两手悠闲地抱着后脑勺,双腿微曲勾起,整个身子便顺着地面滑了出去,不过眨眼瞬间,人便出现在了黄匪身后的地面上。 “你,太小看我了。” 少年的声音凉薄,眼眸是阖着的,只是再怎么的镇定傲然模样,都无法掩盖那愈来愈苍白的脸色。 抛开其他不适,慕千雁已经感觉到手臂处有黏湿的血渗透出来,伤口似乎,裂开了。 确实,她现在内力不足,身体虚弱,但只要她还清醒着,她便能有足够的爆发力让自己的体力发挥出来,所幸原身公冶玉除了擅长舞剑之外还擅长一些奇异的单靠体力技巧完成的身法,在这危急时刻派上了用场。 不然她也没这个信心在此人攻击袭来的时候退向墙角而安然无恙。 ——砰! 一道巨大的墙面摧毁的声音响起,黄匪来不及收回力道,蓄势的剑狠狠的刺向了客栈的墙面,震得上面的土石都掉落下来。 只是功力太弱,只是在墙上留下了轻微的痕迹。 巨与此同时,巨大的攻力反冲回黄匪的掌心,震的他虎口一麻,反被自己的攻击所伤,胸口一闷,便是一口暗血吐出,摔倒在地上。 而那一身布衫的少年却是依旧躺在原地,闭目养神。 她不言,她不语,她不动。 却反而更让人不敢轻举妄动。 而就在这时,一道清亮的女声响起,一个衣着粉嫩的姑娘从掌柜的身后跑了出来,扑倒在慕千雁的身侧,一边拉扯着她,一边说道:“哥哥哥哥,别躺地上,脏啊!” 慕千雁微冷,藏在袖中的手掌一收,一枚银针便藏进了指缝之间。 以她现在的伤势虽然不能正常使用银针,但是以这么近的距离,还是可以的。 可是身边姑娘的手心温软,竟是出奇的无害,她微微睁开了眼,平静之中一抹犀利暗藏。 “哥哥,起来嘛……” 歌满庭跪在慕千雁身侧,似乎一点儿都没察觉到不对劲一般,伸手便去扯身前少年没受伤的那只手,一边扶着她起来,那扶着少年的手却轻轻摁了摁少年那藏在袖中的手,将那枚藏在慕千雁指缝之中的银针不着痕迹的摁了回去。 单单这么一个细微至极的举动,让慕千雁一下子就敛了眼中的利色,一边就着身侧陌生姑娘的力道起来,一边暗暗警戒。 此人到底是谁,不但知道她哪只手没受伤,还知道她手里藏有银针! 若是前者只是巧合,那么后者呢?还有,此人为什么来扶她。 不过从眼前的情况来看,这个人还不会对她做不利的事情,现在暂可放心。 思及此,慕千雁站起身,那藏在袖中被歌满庭扶着的手,骨节发白! 与慕千雁密切接触的歌满庭甚至能感觉到那至手微微的颤抖,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道。 没错,其实方才躺在地上的慕千雁早已没有了站起来的力气,只是一直装作胸有成竹,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躺在原地。 那个时候,要是歌满庭再晚一点来扶她,便极有可能让青落他们发现她的异样。 那么只需要轻巧的一剑,她便会狼狈不堪,再甚,死于非命。 而慕千雁有一个直觉,便是这个歌满庭正是察觉了她的这一点,才来扶她的。 “慕公子。” 掌柜的半个身子靠着身侧的桌子,吃力的说道。 “不必。” 看出了掌柜的想说的话,慕千雁摇了摇头,慢慢走到旁边的凳子上坐下,暗暗运转内力,修复内伤。 此刻的客栈内,两方对峙,可谓是两败俱伤,却是媚族胜在人多,结局,似乎已经不必多想了。 “怎么样,小子,和咱走一趟?” 黄匪嘿嘿笑着,露出嘴里几颗参差的焦黄牙齿,猥琐的令人作呕。 少年却是不语,竟是在凳子上盘起了腿,静心打坐。 以她的修复能力,只需要给她半个时辰,她便有足够的信心挽回局面,而来之前,她便已经找人通知了风夜他们,计算时间,应该已经快到了。 虽然不知道现在能拖多久,但是能恢复一点便是一点,只要恢复三成,她便有知足的把握。 夜空,乌云密布,打雷的轰鸣声传来,伴随着乌云间一闪而逝的闪光,天地间的气氛愈加的压抑,几欲压破苍穹。 不知安静了多久,也许只是短暂的一瞬间,那盘腿的少年缓缓开口,声音清冷,略微苍白:“你们想知道什么。” “想知道什么?”黄匪似乎没想到眼前他费心抓捕的少年竟然会如此爽快,微微愕然。 “问吧。” “哼,问?这些问题你还是跟我回去之后再回答吧,这么私密的事情,我担心现在人太多,你的脸面承受不住。”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一转,黄匪突然咧嘴哈哈大笑,却是太过嚣张,扯动了伤口,胸口一闷,喉间又是一阵血液的腥甜。 “真******疼,奶奶的。” 他怒骂一声,捂着胸口处便弓起了身子,脸色略微扭曲。 身侧一身浅绿色对襟长裙的少女衣衫已被鲜血浸染,见黄匪这般模样,便是嘲讽一笑。 这话说得有趣,倒是让慕千雁微微睁开了眼,又慢慢合上,“媚族啊……” 少年轻叹,语调带着一抹陌生的孤冷和煞气,“我不来找你们,你们倒是自个儿上了门,只是这理由奇怪的很呢。难道现在媚族的人都退步了么?” 她的话音悠长,明明看似平淡的一番话,却没有来的让青落感到一种危险感,以及一种……熟悉感! 那么熟悉的语调,她总觉得似曾相识,似乎在那儿听到过。 只是,在哪儿呢…… 对啊,在哪儿呢…… 她只记得这样的语调曾经在她的耳畔响起过,曾经在她的脑海中回响过,让她害怕而彷徨,却又让她敬畏而疏远。 不知为何,青落下意识的稍稍退了一步,却在这个时候,一声怒喝声起,方才还吃痛的黄匪突然拔出长剑,手中令牌发出,道:“抓住这小子!竟然敢和我玩这种把戏,想拖延时间?想等人来救你?你想的太美了!” 第220章 妈的!冥钞! 伴随着兵刃出鞘的声音,原本闭目养神的少年突然睁开了双目,早已蓄势待发的媚族之人便齐齐围了上来,包围呈半圆状,一把把锋利的剑在昏黄的烛光下闪现着尖利的锋芒。 而包围圈的中央,是一个面色苍白而平静的少年,一个身受重伤意识已经有些模糊的中年男子,以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呵,这样的场景,不用猜都知道是谁胜谁负了呢。 一身浅绿色对襟长裙的少女微微摇了摇头,站在围上去的人群之后,一手轻轻的拂过手中的剑。 媚族之人,擅用剑术,擅媚术,擅秘术。 眼前,是一场毫无悬殊的对峙,只是一开始的时候她竟然会被重伤,实在是令人奇怪,不符合常理。 风,幽幽的吹过点燃的烛火,吹的烛光摇曳,隐约迷蒙,整个客栈内,时而昏暗难言,时而烛光大亮,时而狂风突起,时而微风拂面。 门外开始下起磅礴大雨,一如当年慕千雁跪在金銮殿时苦苦哀求的天气。 只是物是人非,斗转星移,客栈内,已是一片刀光剑影。 原本安安静静的站在布衣少年身侧的姑娘突然摇头晃脑的站了起来,咪咪笑着看着越来越近的攻势,伸手在怀里一抓,不知抓了什么东西,然后在空中狠狠一扬,一大把纸一样的物什便漫天散落,却又极其有规律的形成了一个包围圈,成为半圆状,正好挡在那些持剑袭来的媚族之人身前。 “喂,小姑娘,你以为几张纸就能挡住我们的路么?” 黄匪不屑的看着比自己矮了两个头的正在四处撒东西的姑娘,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白痴。 “唔……” 歌满庭迷茫的抬起头,看着不远处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的男子,然后慢慢的摇了摇头,“不能啊。” 她脸上神情突然一转,咧嘴一笑,十分轻快的说道。 说着,她扯了扯手里的纸状物,反过来细细一看,竟然像是一张银票。 妈的!冥钞! 黄匪的脸色一下子就难看了下来,这个不识好歹的臭丫头! 狠狠的踩了一脚脚下的冥钞,那冥钞竟然一下子被踩得粉碎,不像是功力高超所致,倒像是冥钞的材料特殊,一踩就变成了细碎的粉末状,然后四处散开来。 不远处一些正好落在烛火上的冥钞,也同样的瞬间变成了粉末,在空中悠悠扬起,弥漫。 “妈的,怎么回事。” 一个男子突然大骂一声,引起无数人的注意。 紧接着,黄匪也跳了起来,脸色不知是青还是白,剑锋一转,手下毫不留情的向歌满庭刺去,看着柔弱的姑娘脸色一下子被吓得发白,勾起得意的笑。 臭丫头片子,竟然敢暗算他们! 那冥钞一旦化成粉末,竟然让他感到四肢麻木,不甚协调,这是什么邪门的玩意儿! 媚族的其他人也察觉到了这一点,脸色皆是巨变,一时慌乱的躲避着从天飘落的冥钞和已经落在脚下的冥钞,却不想因为人多混乱,反而更多的踩到了冥钞,再加上推挤后退产生的细微气流,扬起的粉末一下子进了他们的耳鼻,发挥了功效。 一时间,所有人的动作都变得迟缓起来,很多人都因为猝及不防而收回了攻势,情势开始有所回转。 就在这时,原本安静盘腿而坐的少年突然睁开了双目,眸底的冷漠犀利就算是苍白的脸色也掩盖不了,气势凌人! 紧接着,少年从凳子上凌空跃起,一个鹞子翻身,手中长剑同时拔出,半空中一阵刀光剑影,不过须臾,已过四招。 黄匪显然没想到他竟然还有反击的余力,事实上,在刚才慕千雁被歌满庭扶着坐下的时候,他已经想到了眼前少年早已重伤的可能性,所以方才呈包围状态的时候才会掉以轻心,现在更是没有想到这小子竟然还能有这样的爆发力! 实属在意料之外。 都说媚族之人分为红、橙、黄、绿、青、蓝、紫七阶,当年慕千雁尚在之时,身为族长,早已位于紫阶,如今对战实力明显相差悬殊的黄阶黄匪,就算是身受重伤,也不应该被逼的狼狈不堪。 更何况刚才慕千雁早已得到了些许的恢复,一下子逼得黄匪步步后退,防守漏洞百出。 “该死的!” 一声怒骂声响,剑影止,客栈的中间,一身普通布衣的少年凌空而立,一脸咬牙切齿的男子的脖子上,正架着一把锋利的长剑,那剑柄,正握在那脸色苍白的少年手中。 “实在是不好意思。” 少年轻声一笑,“你们要他不死,便离开。” 擒贼先擒王的道理谁人都知,只是此刻还有青落这个青阶之人的存在,是以还是要两手准备。 少年手中的剑虽然普通,但是那剑定然是锋利无比,搁置在黄匪的脖子上几乎寒进了骨子里,让人心中发慌,就好像只要稍稍一划,便小命不保,吓得黄匪整个脸色都惨白惨白,不敢擅动分毫。 见此,慕千雁冷哼一声,这媚族自慕千怜上位之后,可是越来越走下坡路了,怎生连个怕死的都有,怪哉! 客栈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那些媚族门中之人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拿不定主意,不敢善举妄动,看的黄匪心急的很。 他可都要死了,有什么比性命还重要的?这些人竟然还犹豫,等他回去之后,看他不好好教训教训这些人。 当真是无法无天了! 黄匪心中打算,脸色极其难看,却不知道是,他的这些想法…… “那他便死吧。” 却不知道的是,他压根儿就回不去了,他的这些想法,都只能去阴间实现了。 少女的声音毫不在乎,带着一抹幸灾乐祸,压根儿就没有把黄匪放在眼中。 青落笑着看着眼前在听到她说的话之后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的男子,捋了捋垂至耳边的碎发。 出任务确实需要团结,可代价是离开,他们怎么可能为了这么一条命去浪费这个时间,而错失了完成南司大人任务的时机呢。 青落的话音方落,一道极其短促的惨叫声便应声响起,循声望去,此刻半坐在桌子上的少年正慢悠悠的抽回那原本搁在男子脖子上的剑,那闪着锋芒的剑身上,黏湿尚且温热的鲜血正慢慢的顺着剑尖滴落,一滴,两滴。 地上一颗人头咕噜噜的滚过,落在一个媚族女子的脚边,那还在流淌的血浆,那瞪大翻白的眼珠,让那女子不由有些作呕,背过身去。 这样的场面,就算是这些成天刀口上舔血的人都不曾见过,她们杀人从来干脆利落,一剑封喉,如今的场面,竟是有些承受不住。 头颅落下的时候,有鲜血溅出,落在少年惨白无色的唇角,衬着那殷红的唇愈加的像是血色。 一身布衣的少年唇角突然勾笑,在唇角鲜血处轻轻一舔,眼中便出现一抹陶醉的神态,然后邪妄一笑,却冷酷的令人害怕,“呵,媚族怎么开始走下坡路了。” 她的话音悠长,让青落又是一怔,却不敢再有所迟缓,便是一声令下,所有的人都提剑攻上,毫不犹豫! 因为她知道眼前之人也许承受不住车轮战一般的攻势,就算是她的人四肢迟缓,但对方重伤,况且不管此人的恢复力到底有多强,只是刚刚交锋,想必也消耗了不少了。 所以她想要以一波一波不停顿的攻击来消耗对方的力道,至于媚族之人最为擅长的媚术…… 她观此人意志力极其的强,想必也没什么什么作用,倒不如不去浪费这个时间了。 媚族之人不算众多,却相比慕千雁形单影只占了太多的优势,只是此刻这些人四肢都开始麻木,并且麻木感有愈加深入的趋势,是以,此刻客栈内剩下的也只有靠内力和意志力了。 客栈的一楼,一片混乱,血光四起,喊杀声被屋外大雨磅礴之声所掩盖了些许,却依旧隐约传到远方。 一个姑娘突然尖叫一声,一把抓住了正舞剑为圆以挡住攻势的慕千雁,竟是生生撞得慕千雁一个咧阻,出了漏洞。 “哥哥!我怕!” 歌满庭扑在慕千雁的背后,从后面环住她的腰抱住,吓得瑟瑟发抖。 那动作实在是太大,一下子就扯到了她手臂上的伤口,让她手上的动作变得迟缓了起来。 竟让一人走了漏洞,剑挽成花,袭向少年的胸口处。 可惜这剑招空有其表,华而不实,险之避过。 避过攻势的瞬间,少年的脸色猛然一厉,伸出受伤的那只手,也不顾伤口的拉扯,反手探向腰后,抓住了歌满庭肉嘟嘟的手腕,将其重重的甩到了角落处。 然后手顺势向前一探,扯住了一女子腰间的丝绸带子,用力一扯,那媚族女子便被力道摔到了不远处的柱子上,鲜血四溅。 却哪知不过才须臾的功夫,身后又响起了一道害怕的喊声,方才的少年哭喊着扑到慕千雁身前,躲在她的身后叫道:“哥哥救我!” 第221章 梁军必输无疑! “滚!” 却见一身布衫的少年回眸,冷冷的看了歌满庭一眼,那眼底亘古的流波,冰冷的杀意,竟是把从未真正害怕过的歌满庭惊了一惊。 不,应该说是,把从来都令别人害怕的歌满庭惊了一惊。 肉嘟嘟的手指张开又收拢,收拢又张开,歌满庭沉默了一会儿,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少年看了半响,然后微笑。 “哥哥,我怕嘛。”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娃娃脸的姑娘脸上又露出了害怕的表情,这样奇怪的细节,连慕千雁都不曾注意到。 身后的尖叫声各种说话声又再次响起,让脸色苍白冷凝的少年不着痕迹的微微皱了皱眉,身形一转,灵巧的躲过了身后扑过来的歌满庭,抬起手臂狠狠的挡住了前方砸来的凳子,又用内力震开,脚下有些不稳的后退了几步,然后停住。 而原本扑向慕千雁的姑娘因为眼前之人突然的消失一时刹不住脚下的力道,竟然顺势向着前方扑倒过去,正好给了媚族之人出剑杀她的机会,危在旦夕! “啊啊啊啊,救命啊,哥哥救我,她们好凶哦,哥哥,哥哥,我好害怕,啊啊啊……” 歌满庭尖叫一声,瞪大了眼睛,整个人扑向了不远处直直刺来的剑,胡乱的喊着。 就在这时,身后伸出一双手来,将她狠狠一扯,拉到了后方的地面上,狼狈的滚了两下,歌满庭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皱着一张肉嘟嘟的小脸哭喊道:“哥哥,哥哥好凶哦!人家可是你的亲妹妹,你怎么忍心把人家摔在地上,哥哥,哥哥……呜呜呜——” 别看歌满庭这个丫头人小小的,那哭喊的声音可当真是嘹亮不已,震耳欲聋,就算在此刻分外嘈杂,刀剑声不绝于耳的客栈内,依旧清晰至极,着实是一个不小得麻烦。 “闭嘴!” 一身布衣的少年脸色一冷,犀利的丹凤眼中闪过一抹利光。来历不明的你,到底是来帮我的还是来捣乱的,到底抱着什么目的。 她的声音冷硬,寒气瑟瑟,让原本正在哭喊的少女一下子就闭了嘴,有些失落的低下头,然后又抬起头来,两只大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慕千雁,陷入短暂的安静。 没了扰人的声音,和不知道什么时候都会突然出现的爪子,慕千雁的行动总算是方便了很多,只是手臂的伤口处愈加的疼痛,她担心拉扯太过巨大会伤到骨头。 皮外伤没关系,若是伤到了手骨可就麻烦了。 下意识的捂住了左臂的伤口,感觉到已经开始浸湿了纱布的黏湿血液,少年藏在秀中的手,紧握成拳。 得抓紧时间了。 长剑再次凌厉的展开攻势,淡漠肃杀的少年单脚后退半步,呈半防守状态,手中之剑舞的密不透风。 只是…… “放弃吧!” 突然一道女子的清喝声响起,青落竟然不知何时上了楼,自楼上一跃而下,以倒坠下来的姿势,借助下落的重力,手中之剑直直的刺向慕千雁的左臂,攻势干脆利落,目标明确至极。 显然是已经发现了慕千雁左臂受伤的事情,专挑弱点进攻! 而恰巧的是,之前为了节省体力,也防止让内力流逝的太快,慕千雁对于上方根本就没有进行防守! 千钧一发! 少年明显一惊,不由后退了一步,正准备防守,很后突然伸出两只手来,狠狠的将她向前推了一下,然后整个人就贴了上来,“哥哥我害怕……” 这一次,慕千雁没有任何的反应。 没错,之前有一次也是这样的,明明周围都被她防守的密不透风,可这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总是捣乱的丫头却总是能轻轻松松的进入她防守的区域而不被剑所伤。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她到底是什么人! 思绪似乎成了一团乱麻,理不出头绪,似乎隐隐有一个答案,但是却怎么也想不出来。 只是此刻的时间根本没有机会让她去考虑这个。 青落一击不成,复又追上,手中的剑舞成蛇,身形步法波动成了诱人的弧度,连眼神都带上了媚意。 虽然早已知道眼前少年意志力非比寻常,只是他们进攻了这么久也都讨不到一丝一毫的好处,倒也不妨双管齐下,此刻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天色,黑的宛若泼洒开的墨,浓重的渲染,豆大而密集的雨重重的打在树的枝叶上,弄得树叶簌簌作响,伴着狂风凌烈,地面上的积水愈来愈多了。 不知何处的小巷传来几声狗吠声,在夜色之中嘹亮而尖利,听的人都不由得心慌。 不同于苏格城的是,此刻的边城月色宜人,繁星点缀,却也掩盖不了整个城中气氛的寥落。 寂静的惹人发慌。 这样寂寥而深沉的夜里,偶尔响起婴儿的啼哭声和女子的惨叫声,更是渗人。 边城,早已沦陷。 也许是夜晚的原因,所有的百姓都得以能短暂的休息,待到天明,便又是炼狱般的生活。 匈奴人大都粗野,沦陷的这座城所将面临的东西,可想而知。 只是这一次出战的将军与匈奴一直僵持,一座边城而已,竟是夺回又失去,失去又夺回,反复几次,谁都讨不得好处。 位于边城之后的是一座独立的小镇,清一色的黄土屋子,密集而窄小的小巷四通八达,若是在这个地方展开对敌,可就难缠了。 镇内的一处巨大的空地里,灯火通明,四处搭建的帐篷和外边守卫森严的士兵,和场地上插着的巨大的“梁”字军旗,一看就知道是朝廷的军队。 在这样的深夜里,尚有一个营帐亮着灯火,一间明显是主帅居住的营帐内,年轻的将军正在看着地势图,那面容坚毅,棱角分明,唇角勾起的笑意不知道是否是因为志在必得。 “褚大将军,如今匈奴的军队分成三队,三者间相隔不远却又有些距离,似乎已经对我军形成了包围态势,要是再这样下去只怕我军会被围歼啊!现在只有集中兵力,不能效仿他们分散开来,还必须加强防守。” 此刻站在褚卫身侧劝告其不要如此行军的将军,正是梁谨夜为这次出征新提拔上来的将军,季牧成。 要说梁谨夜提拔的这个人倒是真有几分行军的本事,只不过此人太衷心,经验也不够,倒是常常出错误的策略,让褚卫得以有机会顺水推舟,让梁军节节败退。 只不过这一次,却是说对了。 眼中闪过一抹淡光,男子抬手拿下了一直呆在头上的盔甲,抬手的时候,身上佩戴在的墨黑肩胛在烛火映衬下闪过一抹流光。 森冷森冷的。 “可是,敌军将军队分散为三部分,虽然成包围态势,但是却也削弱了每一个部分的兵力,我们只要在他们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偷偷派出小队潜入,逐一击杀,获胜的几率便会大大增强。” 男子语调肯定,不留一丝余地,显然是已经下定了决心,不容商量。 听言,季牧成细细的观察了一番桌上的地图,思考了一会儿,也觉得此话有理,便不再多说,转身出了营帐。 与匈奴打了这么久的拉锯战,对于褚大将军的实力他还是很信任的,虽然出师不利,一开始便节节败退,但是后来梁军便一直僵持,拉锯战到今天,客观来说其实哪一方都不曾输过赢过,可真是佩服大将军啊! 似乎知道季牧成在想些什么,褚卫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随意的侧身一翻便掀起帘子侧躺在了后边的床上,凤眸一勾,意味深长。 确实,趁对方兵力分散将其暗中逐一击破在表面看来真的是十分高明的策略,但是这样的策略也是很挑的。 都说天时地利人和,这一种策略上,敌军兵力的分散最好是我军有意所至,并且分散的兵力之间相隔较远,不然局势会相当的不好控制。 还有就是,季牧成,你虽然也是个人才,但是经验终究不足,在你看来我的策略和今日军事会议所做的布置天衣无缝,但是…… 但是匈奴分散开来的三部分兵力都相差不远,若是一处受到攻击,另一处只要受到信号,便能在短时间内赶到,就算此刻我们的人已经将目标兵力驻扎处清剿,也来不及离开了。 所以这一战的部署,梁军必输无疑! 不过他现在手里握着的可是梁谨夜的军队,死伤如何,不在他的计算范围,但他也不会让这些精兵就这样的牺牲,所有的后路早已布置妥当。 他现在要做的,是能随时牵制住匈奴的兵力,却又保证自己兵力充足,然后,需要的便只是根据朝廷的动态和皇上的动态来决定战场的输赢了。 一切,尽在掌握! …… 风声,开始减弱,慢慢的悠了下来,雨声依旧在响着,时而大,时而小,夜色见雾气弥漫,小巷内的水已经漫的老高。 似乎有积水即将要渗进了客栈,只是此刻没人会注意这些。 “嘿!左边。” 第222章 千颜,千雁!? “不对,右边!” “快快快,这边过来,向右!” 一片杀戮的客栈之内,清亮的女声分外的惹眼,一个衣衫清丽的娃娃脸的姑娘站在一个布衣少年的身后,双手像老鹰抓小鸡里的小鸡一样抓着少年身后的衣衫,扯着那冷漠的少年到处跑。 可奇怪的是,似乎这个姑娘对身前少年的动作走向分外的清楚,竟然每一次说的要走的方向都是与少年要走的方向的相反,而这姑娘脚下的动作却是按着慕千雁所去的方向走的。 就好像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似的。 实在是令人惊讶。 此刻的慕千雁本就已经顾及不了其他的事项,虽然手中动作依旧紊然有序,但已经开始有些力不从心了。 所以看在歌满庭所拉扯的方向与她一致的份上,慕千雁也懒得去腾出空将其赶走。 因为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不远处,青落简单处理了一下身上的伤口,看着被众人围在正中央的布衣少年,冷冷一笑。 呵,小子,有这么一个没头没闹的妹妹给你捣乱,你就等着去死吧! 事情发展到这种境地,看来眼前这个少年是不可能跟他们回去的,那么他,也只有死路一条! 要么活,要么死!就这么简单。 她青落就不信了,她们媚族人手众多,竟然低不过此人形单影只么?笑话。 不过是一个已经身受重伤的人,竟然还和他们僵持了那么久,要是传出去,可当真是丢了媚族的脸,被其他江湖门派笑话。 真到了那个时候,南司大人可不会给她好看。 就算没有传出去,只是私底下不敌,族长也不会放过她。 想到这里,心下微定,青落细细观察了一番此刻站在中央少年的守备,突然微微一笑,慢慢猫下了腰。 “哎呀不对,这边啦!” 慕千雁一剑刺出,身后歌满庭突然大喊一声,从原地跳了起来,然后将跟前少年的衣服狠狠一扯,脚下步伐便出奇的与慕千雁一致了。 “走开!” 一身布衣的少年声音冷酷至极,看来的余光几乎凉到了人的心底里去,歌满庭却嘟嘴一笑,脸上两个小酒窝,一点儿也不害怕。 “不要嘛,哥哥抛弃我怎么办。” 说着,她伸手向前一勾,便搭在了慕千雁的脖子上,让后往后一凑拢,便让自己的鼻尖对上的少年的颈间,微屈的吧唧了一下嘴巴。 “哥哥,你别分心哦。” 歌满庭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紧接着,跟前少年顺势向后仰去,反手就将她推到了一边,脚下顺着前方攻势一手一勾,那四只早已有些麻木的人便摔倒在地,一剑刺去,鲜血四溅! 此刻,少了碍事的人,一身布衣的少年动作明显就利索了很多,但她的左手已经有鲜血留下来,那原本就存在的极深的伤口,再也掩饰不住。 “他受伤了!” 不知是谁眼尖看见了慕千雁染血的左臂,媚族之人的攻势一下子就变得有序起来,无非都抓着其左手受伤所至的不灵敏,而找着空隙。 一时猝及不防,前方一剑刺来,险险划破了少年的衣衫,留下一道轻微的血痕。 “该死!” 手起刀落,少年不由得低声咒骂了一声,看着眼前已经为数不多的媚族之人,长剑横与胸前,慢慢后退。 此刻,客栈外雨声磅礴,加上密布的乌云,愈加压抑的天气,整个夜色都似乎被墨色渲染了。 就在这时,似乎不远处传来什么声音,在雨声中若隐若现,依稀可闻。 ——啪,啪,啪。 ——哗,哗,哗。 似乎,是脚步声。 可又似乎没有什么声音。 侧身躲过前方袭来的攻势,慕千雁微微偏了脚步,凝神听去,那声音若有似无,让她实在是听不分明。 而且身后那丫头片子的声音太吵,根本无法让她专心。 不过…… 又是几招过去,耳边歌满庭的声音再次炸响,少年终于回过头去,眼神凌烈的看着身后抓着她的衣衫一脸无辜状的娃娃脸姑娘。 “闭嘴!” 少年声音冷冽,只是若是之前,歌满庭可不会畏惧于她,然,这一次,慕千雁才一开口,那姑娘便乖乖的噤了声,就好像知道此刻她为什么让其安静一般,这让她不由得再次怀疑的看了歌满庭一眼。 此人,到底是谁! 不过此刻根本没有时间去考虑这种事情,这丫头的事情留着以后慢慢算罢。 收了神,一身布衣的少年仔细的扫视了一番眼前的场面,不知为何有些不对劲,却又感觉不出是哪里不对,没有多想,反而看向客栈门外。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暗蒙蒙的雨幕,夜太深,什么也看不出。 但慕千雁能确定的是,那是脚步声,有人来了。 只是不知道来的是焰火队的人还是媚族的人,若是媚族之人,那可就…… 一身布衣的少年凝眉,看向身后的掌柜和歌满庭,若是她一人,想要脱身还是不在话下的,可是若加上掌柜的…… “轰!” 一道雷划开夜幕劈下,巨大的雷鸣声震天,伴随着客栈内慢慢凝固下来的气氛,客栈半掩着的另一扇门突然被人用力的从外面推开,几个身形灵敏的人从外面冲了进来。 “千颜兄弟!” 大汉的声音爽朗,在此刻安静的空间内分外的清晰,被逼至墙边的少年猛然抬头,看到来人的瞬间,突然勾唇一笑,趁着前方之人愣神之际,突然拔剑击出,手起刀落,鲜血四溅。 ——千雁? “砰!” 不过是电光火石的瞬间,一道重音响起,原地,一个布衣少年右手抬着一把板凳作拦,硬生生的挡住了来自身体斜后方的突袭,脸色冰冷之际。 单单是板凳这么一挡,青落握剑的手竟然被震的虎口发麻,可她却管不上这些,只是一个劲冷冷的盯着慕千颜的眼神看,却越看越觉得心里发憷,脸色不由得一白,后退了几步。 这少年的眼神怪不得那么的熟悉,原来,是和七年前的那个女子有着相似的眼神。 只是此人更过冷漠单薄,似乎历经沧海,最后不过沉淀一抹尘埃。 却是一样的冷漠孤高。 唇有些颤抖,青落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少年,觉得难以置信,却又理所当然。 “千颜?” 这一次,她终于发出了声音,口吻苍白而带着畏惧,就算当年她年龄尚小,可是对于前族长的事情也知道一二,更是见过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 虽然说眼前的人不过是一个少年,也许只是名字一样,可是她却是不由自主的将这两个明显无关的人联系在一起。 注意到青落的异样,布衣少年轻轻一笑,那苍白容颜上红的妖异的薄唇便是一勾,凉薄之中竟是妖艳至极,“怎么?觉得很熟悉?” 她收了剑,静静的看着眼前一脸诧异惊怕的少女,眼神平静而悠长,焰火队之人的到来让她不必再时刻戒备,也可以稍微放松了。 身着浅绿色对襟长裙的少女显然一愣,然后摇了摇头,退后一步,已经没了杀慕千雁的心思。 青落不得不承认的是,她习武多年,从未见过在这样轻的年纪能如此灵敏的人,方才她趁眼前少年不备,偷偷来到后方,可才一出剑,这人竟然就有所察觉,这样警觉且武功高强的人本来就不好控制,如今救兵已到,要是她们再不离开,想必今天也无法安然了。 “小子,咱们慢慢来。” 撂下了这么一句话,青落吹响了媚族独有的哨音示意撤离,便率先离去。 “呵,忘了告诉你,在下,慕千颜。下次可别再搞错了。” 看着那抹浅绿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雨幕之中,少年凉薄而孤高的声音传出,让青落整个人便是一顿,脸色微微一白,然后恢复了正常。 哼,装神弄鬼! …… “千颜兄弟,你没事吧?”刚刚赶到没多久的酒葫芦看到自青落离去后便一直站在原地的布衣少年,连忙问道。 不得不说的是,这千颜兄弟料事可真神,怎么就那么清楚今天一定会遇险呢?若非其事先通知过他们,只怕现在千颜兄弟已经…… 然,站在原地的少年并没有说话,一直手捂着手臂伤口处,只是低着头站在原地,蒲扇般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那简单布衣下单薄的身形骨架,让人感觉似乎风一吹便会倒下去。 烛光掩映下,透着一股病态美。 “掌柜,没事吧?” 半晌,少年终于开了口,依旧是低着头,声音低沉,说话已经有些吃力了。掌柜因她受伤,这让她歉疚不已。 她虽想覆了这天下,可是世上真心相待的人又有几个?这道理她虽懂,做起来却难,趁着她还记着这话,便好好做吧。 酒葫芦一怔,然后大大咧咧的拍了少年的肩膀一下,“傻帽,自己都成这样了,我可不记得你是善心泛滥的人。他还好。” 这一巴掌拍下,少年竟然是有些站立不稳,重重的阖了阖眼,又睁开,慕千雁单手扶住身边的墙壁,抬起步子,踏着满地的鲜血,慢慢的向楼梯口走去。 那一身布衣,虚弱中,清冷而孤高,遗世而独立。 第223章 那天,你在何处 可没想到的是,才走几步,头上便一阵眩晕传来,浑身的疲惫感如浪潮一波波的翻滚上来,一身布衣染血的少年终于支撑不住,摔倒在地。 少年失去意识前,前去扶她的焰火队众人似乎听到了这么一句话,不由得愣住。 她说:自然不是。 是应了酒葫芦之前的话。 …… 多事之夜慢慢淡去了墨色,大雨将歇,街道上的浑浊的积水还没有退去,天边似乎已经有了一抹亮光,高亢的鸡鸣声起的时候,伴随着城门打开的吱呀声,街道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只是受昨日的影响,气氛依旧压抑。 那衙门外的布告栏因为大雨的冲刷显得破败不堪,贴在上面的告示早已经没了影儿,只留下破旧的一角,随风无力的摆动。 “小呀嘛小二郎啊,背着那书包上学堂,不怕太阳晒,也不怕那风雨狂……” 一道轻快的歌声在街道上突兀的响起,一个手里提着几副中药的姑娘蹦蹦跳跳的踩着泥泞潮湿的路面轻快的走过,不顾脚下溅起的水花,歌声依旧。 “小呀嘛小二郎啊……” 而此刻,京城的街道上,人群熙攘,是不同于以往的热闹,只是看四周似乎萧索,竟然是比不上苏格城的繁华。 这皆是因为近日褚将军带领的梁军战败,溃不成军所至。 再加上粮草紧缺,京城的粮草供不应求,加上皇上不在宫中,后宫和知晓此事的朝廷忠臣早已乱成一团,终于是打算向苏格城拿取粮草支援前线。 苏格城是象征着梁氏皇朝的门面,一般不会轻易动,这一次虽然万不得已,但也不会拿太多粮草出来的。 而今天是擂台战举行的第四日,已经是到了紧要关头,决赛将近,各地比赛的冠军都聚集在了这里,只待选出文武之才,为梁氏皇朝效力,保家卫国。 百姓对于这个人选所寄予的厚望可不是一般的重。 被围在人群中央的擂台此刻还正在搭建中,那些壮汉们在领头的指挥下有序的忙碌着,根据这个阵仗来看,这一次的擂台赛绝对非同小可,比之前的几场更令人期待。 处在长安城城门附近的鸿来芳苑的包间内,一名身着月牙白长袍的男子正静静的坐在桌子边喝茶,修长好看的手指轻轻的捏在白玉质地的杯子上,衬得整个人丰润如玉,只是那深谙眸底的一缕沧桑,让人感觉他的年龄并不像表面上的那么简单。 “这位公子,方才是在下唐突,多有得罪了。” 缓缓地放下的手中的茶盏,男子微微侧过头去,看着站在身侧的黑衣少年,笑容中带着些歉意。 他的声音是与人一般的清雅,带着些磁性的沙哑,就好像他手中白玉盏中的茶,悠悠情长,意蕴深长。 “哼,有事直说好了!” 站在他对面的少年,一身黑色的衣衫,身形消瘦,五官清晰干净,带着点文弱的气息,只是那眼中的年少傲气令人不容小觑。 听言,坐在椅子上的男子微微一笑,不算特别好看的脸上因为眸底的一丝欢喜和希望也染上了奇特的色彩,然后他放下手中的茶,慢慢站起了身。 “想问公子几件事,你叫柳新月是吧?正巧,我也姓柳。” 柳长亭斟酌着说着,试探的看着眼前的少年,他观察了很久,感眼前这个叫做柳新月的少年和之前他看到的那个从鸿来芳院跳窗离开的少年气场上非常的像,所以今天才下定决心想要好好问一番。 听言,消瘦的少年脸色一皱,傲气冰冷的眼中出现一抹不耐,“废话少说。” 他的声音细细的,但是冷硬的很,显然是不想在这上面多浪费时间。 只是柳长亭不怒,他身边的管家却是生了气,他家公子是何许人也,谁都不敢对公子有半分恶气,此人竟然一上来就如此无礼,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淡淡的看了身后压不住火气的管家,男子拢了拢长袖,苦涩一笑,“实在抱歉打搅,找你只是因为你一身黑衣,一个迷信罢了,也许很愚蠢,但希望你能回答我几个问题,如果不便,也不强求。” 话落,柳长亭见眼前身形瘦弱的少年并没有说话,知道已经默许,便放心的开了口。 而事实上,就算柳新月不愿意配合,他也会想办法让其开口的。 “我问你,好几天前,也就是裘妃出宫那天,你在哪里?” “长安。” 少年毫不犹豫的回答道,话落,他微微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然后眸底悄悄爬上了一抹凝重。 “原来是在长安吗?”柳长亭重复了一遍问话,心中却因为柳新月毫不犹豫的回答而起了疑心,感觉似乎有了一点希望,也许眼前的少年正好是他要找的那一个呢? 这种事情谁又知道呢。 “正是。” “那么,是在长安什么地方?在长安的哪里?”柳长亭再次追问,口气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急不缓,但那眉宇间忧郁退去而换上的那一点点欢欣雀跃和希望却泄露了他此刻内心的急切。 这一点,跟在他身边多年的管家再清楚不过了,唇角,却不由得流露出一抹叹息。 每一次寻找所谓的黑衣少年,每一次寻找高僧口中的所谓黑衣少年,每一次有了一点点行踪痕迹,公子无不都是如此的激动。 只是人死不能复生,这么多年过去了,公子啊,难道你还没有觉悟吗? “长安……” 话说到一半,柳新月突然停了口,想到多日前那日细雨纷飞,十里长亭之外遇到的那个女子,想到那个女子所对她说的话,袖中的手紧握成拳。 半晌,少年终于缓缓开了口,“在长安的很多地方,去过很多地方。” “那,具体是哪里。” 此刻的柳长亭已经有一点平复了心情,施施然撩起衣袍坐下,修长的手指缓缓的抚在了琴弦之上,垂眉敛目,一拢玄纹衣袖,面容宁静出尘。 然而,这一次,被问的少年却是不耐烦了,他抬起犀利的眸子,看着眼前已经恢复淡然的男子,冷声说道:“查这么清楚作甚,我的事何时与你相干!” 只是眼前男子却不曾因他的话生气,而是长笑一声:“不愧是年轻人,心火旺得很呢。” 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如玉的下颔,柳长亭眯眼笑着,一丝一毫也看不出刚才的急躁,却是意外的激怒了眼前的少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柳新月一下子就质问出声,长眉斜挑,一点儿也不见方才的冷漠平静,少年本性毕露。 刚才柳长亭所说的那句话,褒贬皆可有之,心火旺得很么?是说他年少气盛,嚣张无礼么! 说他恃才傲物么?滚蛋! “哎,原来这么容易激怒啊。”柳长亭笑了笑,对眼前的少年愈加的感兴趣起来。 “那那天你在鸿来芳苑做什么?” 这一次,柳长亭换了一种提问的方式,深沉而盛满沧桑的眸子静静的看着眼前被激怒的少年。 “我来这里做什么!” 下意识的,黑衣少年极其迅速的回答了柳长亭的问题,却更加的让人觉得可疑。 “对啊,就是这里。”男子微笑,面对眼前少年的反应,原本恢复平静的眼底终于闪过一抹急切。 他观察眼前的少年太久,真希望此人便是高僧所说的那一个。 一下子,柳新月脸色一僵,便噎住了话头,不知该说什么。 该死的,他干嘛回答的这么快,这下子不就更加显得可疑了?真够讨厌的! 那天他是跟着裘妃去的鸿来芳苑,也假扮过里面的小二,眼前这个男子到底是目的何在?难道是朝廷派来抓他的吗? 哼,梁谨夜! 眼中闪过一抹怨恨,柳新月迅速的收敛自己的情绪,转身便要离去。 他可不能让人知道那一天的行踪,不然一切努力就白费了。 然而,他才一转身,便看到两个持剑的男子挡在身前,很显然,在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之前,柳长亭压根儿就没有打算让他离开。 “你到底要做什么。” 柳新月转过身,冰冷的眸子恶狠狠的看着身后的陌生男子,可别让他错过了打擂台赛的时间。 “你只需回答我的问题便可。” 男子垂眸,坚毅的脸庞清冷如月,一拢月牙白衣衫,长风拂起落发,带起一片苍凉。 那是他爱的人,就算只有一线生机,就算已经失败无数次,就算也许根本就没有可能,但他,还是想要试一试,再试一试,再试一试。 准备抚琴的动作突然一顿,男子抬眸看向身侧,清隽温润的苍凉眸中闪现了一抹犀利。 你的嘴巴再硬,我也自有办法让你说出! …… 转眼间已经是上午辰时,屋外又响起了捕快搜捕的嘈杂声,危险开始慢慢的蛰伏,暗流在雨后绚烂的阳光下涌动,让人不安而害怕。 在某个小巷的某间客栈内,东西四处杂乱的对放,地面上的血迹已经凝结,几个男子似乎已经极其疲惫,正懒懒的躺在一楼脏兮兮的地面上呼呼大睡。 第224章 罗袖拂臣衣 街道上的嘈杂声压根儿就打扰不了他们。 客栈的一间房间内,一个一身布衣染血的少年躺在床上,似乎极其的疲惫,身上的伤口只是被人从衣服外边随便的包扎过,看起来还未处理。 ——呼,呼,呼。 是一个狂风大作的日子,树叶被毫不留情的吹落,零落的耷拉在树枝上,花叶上以及泥地里。 那里是一片桃花林,她出游时偶然发现的一处佳地,独自练武,一片静好。 他突然出现,过招百余,戏称与他一同看遍江山可好。 “看江山?这江山风云变幻,站在低处,何以见得清晰。” 少女低笑出声,手中剑招不变,步步紧逼。 风凛冽,花满天,有少女兮,似雪飘零,罗袖拂臣衣。 她认得这个男子,那日匆匆一瞥,偶然见得,当真是称得上冠绝天下,丰神俊朗。 奇男子也。 想来此人是当第一次见面,也是,那****倒是不曾见我。 只是如今这话好大的口气,她在女尊为臣为相都不敢妄言。 “那便高于凌云,俯瞰天下。” 男子眼眸犀利,原本迎上前去的身形突然向斜后方倒去,惊诧之际,两剑相交,火花四溅。 隔剑相视,少女突然莞尔一笑,眸色傲然。 手腕翻转,薄唇微启,她道:“这,与我何干。” “只因,高数不胜寒。” 需一佳人相伴矣,红袖添香。 男子突然长啸一声,手中剑招突变,步步紧逼,桃花散尽,狂风依旧。 然,关键时刻少女却突然收了剑侧身避开,冷声说道:“我不打了。” “为何?” “哼,不与浪荡子为伍。” 本以为此人也是名盛江湖的男子,没想到才一见面就谈婚论嫁,她慕千雁岂是那些娇弱女子一哄便可?女尊的女子可没那么好骗。 ——锃! 宝剑入鞘,少女不屑转身。 然,身后男子却淡淡开口,傲气非凡,“天下之大,三面为缘。” 素不相识者,能在茫茫人海中遇见三次,缘也。 其实早已相识,只是不曾相知。 “有趣。” 前方传来少女的轻笑声,长风扬起如烟云般的乌发,冷漠孤高的身影消失在漫天的桃花中,不曾停留半分。 ——蹭,蹭,蹭。 画面又被漫天的烟尘席卷,似乎是行军队伍的脚步声,扬起尘土阵阵,欲迷人眼。 似乎整个人都还是滚烫起来,又一阵冰冷,忽冷忽热,想醒来却又更加的沉沦,胸口的闷热、不安,那么的明显,几乎占据了仅有的所有思绪。 平躺在床上的布衣少年脸色蜡黄,额头上,脸上,鼻翼间,都是细密的虚汗,那眼皮底下的眼珠子正在不停的转动,似乎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突然,房间的门被人从外面用力的推开,一个头上带着斗笠的大汉从外面冲了进来,看到床上状况明显不好的少年,脸色一沉。 该死的! 昨天事情办完后他本是待在客栈等公冶姑娘回来的,却没想到那个所谓孙家的大小姐孙若晴一直用很奇怪的眼神盯着他看,那眼神几乎让他汗毛都竖起来了。 就好像认出了他是谁一样。 也是,一个黑衣少年身边跟着一个壮汉加两个少女目标太过明显,再加上孙若晴这厮看起来异常的憎恨公冶姑娘,那平日里对公冶姑娘定然是更加的注意了,如今突然出了告示而原本他们住的房间又换了人,岂不惹人怀疑? 是以在注意到有孙家的人跟着他的时候,他便顺着客栈小道离开,只是没想到孙家之人如此难缠。 不,不是孙家人难缠,而是昨日本就是多事之时,各路人马齐汇聚,稍有异样,便会有人上前查看,所以直到今天早上人开始多起来,他才顺利脱身。 只是不曾想,他不过离开一日,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不过…… 一切思绪不过瞬间,张无存连忙反身关上了房门,从随身的行囊里翻出了一些用来包扎伤口用的东西,走到平躺在床上的布衣少年身侧,然后略微僵了僵。 “该死的!” 大汉摘下头上的斗笠,破口大骂:“关键时刻一个人都不在,桃红柳绿都死到哪里去了!” 话落,张无存看着眼前之人,为难的皱起了眉头。 虽然梁氏皇朝民风还算开放,倒是让他一个男子为公冶姑娘包扎伤口,这也…… “小呀嘛小二郎啊,背着书包上学堂……”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少女清亮的歌声,然后房门被人从外面轻轻的推动了一下。 “哎?” 一推之下竟然打不开门,门外少女的歌声停止,发出一声疑问。 然后整片空间似乎都开始沉寂起来,张无存缓缓的蹲下了身子,双手置于膝前,警惕至极。 门外之人,是谁! 听着声音不像是桃红柳绿的,而这几日接触的人中女子少有,此人,是敌是友? 他张无存确实不在乎这公冶玉的死活,倒是王爷需要她帮忙医治病症,如今配的药量不过初期的基本,要是这人死了,王爷也完蛋了。 他想,这便是此人的聪明之处,以此来遏制住风翼国的力量,各取所需。 所以目前为止,他们要做的就是保护此人的安危,但是不得不提的是,这公冶姑娘确实厉害,心性武功皆为翘楚,他张无存佩服! 除了三王爷外,他倒是第一次佩服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女人。 屋内许久不见动静,站在门外的歌满庭便有些担心了,于是又敲了敲门,问道:“哥哥,你醒了么?” 安静,依旧是一片安静。 “喂,你是不是醒了?我给你抓了几副药,你快开门啊,这伤势,不吃药可不行。” 门外再次响起女子清亮的声音,听起来年龄并不大,不过这一下,张无存倒是确定了。 听门外之人的话,似乎并非走错的房间,找的就是公冶姑娘,可问题就在于,公冶姑娘哪儿来的什么妹妹? 简直就是笑话! 此刻客栈内的血腥气还没有散去,一楼都是横躺的尸体,黏湿的血液,仅剩的几个小二害怕的躲在客栈的一角,看着客栈中间的血腥画面,不敢踏出半步。 楼上还在传来年轻姑娘不间断的叫唤声,那声音如常,就好像压根儿就不曾注意到客栈内的血腥一般。 简直就是让人觉得恐怖! ——吱呀。 是房门打开的声音,客栈二楼的一处房间,门外歌满庭的眼前慢慢的打开了一条缝,没看到开门的人。 她突然觉得汗毛有些竖起来了,然后慢吞吞的走了进去,嘟嚷着:“哥哥,你醒了啊?” 没人回答。 “哥哥?你怎……” 话才说到一半,她突然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墙面上巨大的黑影,后面,有人! 不是那个钱坑儿。 对,钱坑儿,因为抓到慕千雁可以拿到赏金,歌满庭整天在心里暗自叫她钱坑儿呢。 可惜,她发现的太过晚了,才一瞪大了眼睛,一只男子粗糙的手从后面捂住了她的口鼻,另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让她不能动弹。 “说!你是谁!” “唔唔……” 娃娃脸的姑娘皱起了鼻子,一张小脸儿涨得通红,硬是发不出声音,直到捂在嘴巴上的手稍微松开了一些,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我是慕千颜他,妹妹啊。” 大口喘着气,歌满庭狠狠地翻了个白眼,说话声还有点不连贯。 “放屁!” 然,她才一说完,身后便响起壮汉爆粗口的声音,那只遏制着她手腕的手力道又是一收,“奶奶的,慕公子哪里有什么妹妹,你到底是谁!” 张无存盯着眼前后脑勺对着自己的姑娘,恶声质问道,竟然想要骗他?开什么玩笑,真不知道从哪个石缝里蹦出来的丫头。 这一下子,歌满庭可就不服气了,嘿,你凭什么说我不是他慕千颜的妹妹! “你就那么肯定?要是我哥他爸妈年少不羁呢?” “那留个一胎二胎了也是很正常的事吧?况且我可是亲生的,你又是我哥的谁呀?说话好大的口气。” 说着原本压根就挣脱不开他的姑娘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突然轻轻松松的就拿开了张无存遏制住她的手,转过身来摆起一张娃娃脸,一脸严肃的看着他。 “你看现在我家哥哥重伤,你是不是应该不要拖延时间啦?你说除了亲生妹妹,有谁还会那么用心的照顾一个被追捕的人呢?” 她说的头头是道,却并没有消除张无存的戒心,只是不再多说,依旧时刻警惕着。 …… 如今已近午时,长安集中的擂台赛已经开始点名了,一切准备就绪,只待从各地筛选出的人中进行最后的比拼,层层筛选。 在那些抱着功名心态的选手看来,就算这一次名落孙山,但也是在很多人的心中留了名,想来日后在朝廷或者军中谋一好的职位也不在话下了。 擂台的四周已经围了很多人,可以说是里三层外三层,将位于中间宽广的三个擂台层层包围,人山人海。 第225章 是死人该有的脉象! 因为这关乎着当今梁世皇朝的皇上梁谨夜所下对策是否正确,所谓大费周章通过擂台赛所选出的人是否真的能够扭转战事局面,保百姓太平保梁氏皇朝太平。 毕竟在这种时期,皇上竟然选择花费重金开擂台赛,实在是一件十分惹人争议的事情,当然更多的百姓是希望梁谨夜的做法是对的,因为他们更希望生活太平,和家欢乐。 “下一个。” 负责点名的官员坐在被众人团团围绕的桌子前,手中的毛笔蘸了蘸墨,在宣纸上记下了方才前来登记的选手名字。 “上官轩。” “下一个。” “王聪。” “柳新月。” …… 暗沉的黑色丝线丝丝缕缕的缠绕,穿梭过茂密的丛林,阳光斑驳间,晦暗莫名。 在无尽的密林中央有一处空地,琉璃为瓦的亭子,白玉为铺,雕琢清晰的石桌上,零落的放着几个白玉盏,一壶美酒,美人醉卧石台间。 亭子前方巨大的空地上,整齐的跪坐着一大群的壮汉,皆身着媚族统一分发的服装,虽为门派之人,但从他们的衣着服饰上来看显然地位并不高,在此地应该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醉卧于石阶之上的女子,薄纱罗裳加身,****半露,欲掩还休,葱葱玉指间捏着一盏白玉杯,单那双深沉而清净的眼眸,纯洁而无辜,平静而高傲。 却要又意无意的透露出丝丝缕缕的魅惑来,让人看了呼吸一窒,不由得热血沸腾。 更何况是那些正当壮年的壮汉! 只是令人差异的是,那些整整齐齐的跪在的下方的汉子们竟然对眼前如斯美景无动于衷,甚至几乎个个面色发白,头上有虚汗渗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哎呀,干什么那么拘束哟~” 亭中传来女子魅惑而动听的声音,凤眸一勾,那隐约露在薄纱裙之外的纤纤玉腿,万种风情。 见下方没人应答,女子似乎生了气,声音却是愈加的媚惑动人,令人的热血膨胀,欲罢不能。 “我美吗?” 慕千怜勾唇一笑,捻起放在盘中的一枚龙眼,含在口中,然后悄然一笑。 当今媚族的这个族长,在外界说起来确实是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但其在自己族中,也同样令人畏惧恐慌。 据说此人擅长媚术,喜怒无常,手段残忍,不管是高兴还是愤怒,忧伤还是得意,她总是会对族中男子施展媚术,用作练习,对方只要稍微有一点让她不满意的地方,下场便只有一个死。 静谧,依旧是一片静谧。 大汉们跪坐在原地,一句话也不敢说,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就生怕引起慕千怜的注意,使得自己成了靶子。 可是这任族长的脾气可不是单单这样就可以消掉的,果不其然,见下方之人居然没有一个回答自己的,慕千怜原本妖娆魅惑的面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呵,当真是无趣。” “我怎么就养了这么一群不解风情的男人!” 话落,原本被她含在口中的龙眼突然自唇舌中飞出,在半空中划过一道锐利的弧线,还不等人反应过来,只听“嗤”的一声,那枚龙眼飞速地穿透了那个大汉的脖子,在脖子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血窟窿,紧接着鲜血飞溅而出,那个男子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便毫无知觉的倒在地上。 满意的看着那个男子倒下,慕千怜随意的取了搁置在一旁的华丽华裳穿上,用极尊贵,极优雅的姿态,慢慢的从石阶之上站了起来,连看都不曾看下方的男子们一眼,便说道:“来人!将这里收拾了。” 想来,世上之人谁都想不到,在这个国之危难的时刻,民心忧忧,当朝皇后慕千怜竟然会待在这里做这些龌龊事。 “族长。” 身后传来一道清隽的声音,慕千怜回头,正看到南司从后边走上亭子的台阶,便淡淡一笑,细长的双臂像蛇似地缠在了男子的脖颈上,轻轻呵了口热气。 粱谨夜,既然你对我无情,那也别怪我无情,只待联手解决了女尊余党,除了后患…… 想到这里,女子的眼中闪现的一抹沉痛之色,紧接着迅速隐去。 “南司。” “在。” 男子声音如其人一般的清浅雅致,南司伸出单薄而骨节分明的手,缓缓的拥住了靠在怀中的女子,看向慕千怜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温柔而长情。 “女尊余党最近动态如何?” “奇怪的停留在了梁氏皇朝外西城一带,那里正好位于国与国之间,是一个独立的地方。” “竟然在那个不属于任何国家的地方呆了那么久么?目的何在。”慕千怜轻喃,女尊国仅剩的这个丞相做事风格和那个女人可真像,一样的可恶! 眼中闪过一抹怨毒,她转过身,脸上突然露出了残忍而自得的神情,对身后待命的女子吩咐道:“让绿衣黄衫加快行程,不能再拖了。” “遵命。”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天色渐渐转暗,到了下午的时候,阳光突然慢慢黯淡了下去,又是一场雨的到来。 苏格城福来客栈内,此刻已经大致整理了一番,不像清早时那么的吓人了,只是客栈的大门依旧紧闭,不曾见客。 这在以往,就算是客栈被人包了,也不会不开门,不由得引得路人议论纷纷。 更何况前几天孙若晴入住客栈时闹的响动极大,如今突然关了门,更是隐忍的注意。 客栈后门处,此刻整整齐齐的排列着几辆马车,看起来都极其精致大气,一看便知是从府里出来的。 几个家丁打扮的人带着一着华贵面色苍白的少女匆匆离开,似乎这客栈内有什么恐怖的东西,让人害怕。 确实,昨天晚上孙若晴倒是真的吓得不轻。 客栈二楼的一间房间的窗户虚掩着,扎着两个圆鼓鼓的包子头的姑娘看着下方马车远去,撇了撇嘴,骂了句,“早就该走了,蠢货!” 不过她的模样看起来十分轻松自在,不把任何事情放在心上的模样。 与其相反的是,娃娃脸姑娘身后的房间呢内,气氛一片凝重,一个大夫打扮的老者正凝神为躺在床上的少年把脉,神情严肃,好像碰到了什么大难题似的。 这样奇怪的脉象,他倒是从来没有遇到过,虽然也能从这脉象中看出个所以然来,但在方才手搭上这布衣少年手腕的一瞬间所产生的感觉实在是太惊悚了,让他难以置信! 天气这脉象来看,按理说此人早就该死了啊!怎么可能活到现在?可是手中触摸到的温度和跳跃的动脉,无不在告诉他,他所诊断的是一个鲜活的人。 只是受了重伤昏睡不醒而已。 大夫在这里百思不得其解,等在身边的张无存却是心急如焚,担心慕千雁会不会很严重,“大夫,请问一下,我们家公子什么时候可以醒来?” “这……” 思绪被拉回,大夫沉吟了片刻,原本就锁起来的眉心又是一皱,道:“当真是奇怪的脉象,根据这位公子现在的症状来看,应该是早就该醒了才对呀,不过是一些皮外伤罢了,怎么可能昏睡如此之久?伤口也并未感染,并未发生伤风发热的症状,如今这样的状态,实在是不应该。” “什么?” “那……大概什么时候可以醒来?”他忧心的看了,躺在床上的慕千雁一眼,问道。 “这个不好说,他有可能是沉浸梦不愿醒来,也有可能是因为失血过多,到底什么时候醒来,还是要靠他自己的。” 大夫无奈的摇了摇头,背起自己的医疗箱,便打算伸手摘下一直围在他眼睛上的黑布。 他今天遇到的群人可真奇怪,哪有就诊不让大夫睁眼睛的,什么都不知道,眼前一片黑漆漆的,可真是不好受啊! 他也不想管这些该见的或者不该见的,只想快些离开便好。 然,老大夫才一抬手,手腕便被一只有力的大掌给抓住了,“不许摘,我送你回去。” 在这种危险时期,无论是谁都得倍加小心谨慎,以免发生意外,令自己始料未及。 “好吧。” 老大夫点了点头,嘱咐张无存去给慕千雁抓些补血补身子的药,便被张无存用轻功带离了客栈。 俩人分开的时候,老大夫稍微犹豫了一下,终于在张无存就要离开的时候叫住了他,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说道:“这位公子,刚才那位受伤公子的脉象对于老夫来说实在是太奇怪了。” “哦?” 张无存一愣,回头看向身后的老大夫,伸手压了压斗笠的帽檐。 这片空间似乎静谧了一会儿,老大夫苍老的身影响起:“那位公子啊脉象给老夫的感觉就好像是死人一样,是死人该有的脉象。可是……” “可是动脉跳动是那么明显,当真是太奇怪了。” 此话一落,张无存一惊,瞬间瞪大了双目,脸上的肌肉不自然的抖动了两下。 这位大夫的话是什么意思! 第226章 往事历历 什么叫做死人该有的脉象! 切,胡说八道。 张无存没有再管站在原地自言自语的大夫,转身离去。 阳光刺眼,富丽堂皇的房间内,鹅黄的纱帐半垂,精致的八仙桌旁,一男子正凝视桌面,就连有人进来都不曾察觉。 那男子穿着流云紫色华服,金丝边镶玉靴,长发如缎,玉带高束,宛若神祗的面容宁静而深远,虽看似虚弱,却是姿容非凡。 多少闺中少女为了一睹真容使尽了手段,为见其进后宫,争得头破血流,后宫的风云多少次一起再起,却又被皇后温和而暗藏锋利的手段埋葬。 此人,正是当今最年轻的皇上,梁氏皇朝的一国之君,梁谨夜。 “属下参见皇上。” 刚刚进门的男子单膝跪下,眼神灼灼。 此人正是齐飞,早在达拉之前便已跟随梁谨夜,至今已有十余年。 “皇上,即已出行,不妨顺道探探女尊余党的深浅如何。” 单膝跪在身侧的男子出声问道,手中握着一把剑,杀意毕现。 梁谨夜未语,看着窗外天边云卷云舒,整个人却突然站了起来,眼神呆滞,久久没有反应。 直到齐飞发现了他的不对劲,试探的叫了声,这才反应了过来。 他那天竟然看到了那个女人,那个早就该死的女人。 她是真的还活着么?可是不管你是死是活,是人是鬼,到了他梁谨夜的手中,还是只有死路一条。 男子的眼中突然闪过了一抹沉痛,背过身去,冷声吩咐道:“走吧。” 阳光照进房间,映着男子如缎的长发,刹那流光。 女人,如果你以为这点伤就能让朕一睡不起,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三百二十一年,中原大陆分三国两大派之势,三国,风翼国为首,女尊国,祁南国居后,两大门派,一神秘莫测,一强势邪妄,乃神秘岛及媚族。 年间,三国之争,最后祁南国、女尊国覆灭,梁氏皇朝崛起,风翼国一如既往独占一边,匈奴就此慢慢壮大。 七年间,各方势力皆处于稳定态势,虽期间边境小有战事,不过皆不足为惧。 七年后,暗潮汹涌,各方势力慢慢显现,梁氏皇朝与匈奴之战,一下子成了导火索。 经过时间的冲刷,各国之间最后各退一步,腾出方寸之园,是为西城。 这里不属于任何皇室势力,任何朝廷之人的介入,都会破坏这里的稳定,引起其他国家的警惕,所以这里从来无人管辖。 此处,便是西城。 很多犯人都因此逃到了西城,因为这个地方没有任何一方势力会轻易介入。 是以,这里的子民大多都是逃犯的后代,而有些则是流民。 因为最开始的西城残破不堪,无人看管,可以说是一片荒地,城镇是在后来一点一滴建立起来的,七年的时间,总算变得有模有样了。 如今已是夏初,天气初具闷热,尤其是下午的时候,出门的人明显少了很多。 一处简单大气的宅院内,四周杨柳阴阴,偶尔有蝉鸣声响起,静谧安详。 不知从哪儿传来了一声哨音,午后的宅院内便响起了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从声音上来看,人还不少。 宅院的后边,有一片宽广的草场,草场不远处的凉亭内,一名老者正慢慢的喝着茶,偶尔抬眸闪现的精光,不可小觑。 快了,很快了。 老者突然哈哈一笑,面色却出奇的阴沉可怖,紧接着便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 “来人!” 他放下杯盏,厉喝。 “丞相。”一个身形壮实的女子从草场上小跑着来到了凉亭边,躬身行礼。 行走起来昂首阔步,眉宇间英气十足,竟长着一副男儿的豪爽模样。 老者静静地看了女子一会儿,半晌,却道:“倒茶。” “什么!” 那女子抬起头来,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满脸愕然,却快速的收敛了脸上的神情,为其倒上了茶。 苏丞身为女尊皇朝唯一的男子,最后竟然能坐上丞相的高位,其之历害并不是三言两语能述说的,整整七年过去,苏丞相带领他们一步步壮大,她坚信眼前之人自有自己的用意,绝对不会只是为了让她倒杯茶而已的。 “最近,身子骨还好吧?” “什么?”女子愕然抬头,对上老者笑意盎然的面容,点了点头。 “快了,快到你大显示身手的时候了。” 苏丞微微一笑,捋着下巴上花白的胡子,一下,一下。 再等个一年半载的,一切就都要结束了。 粱谨夜,让你安生了太久了,一个人管着这么大的土地,有些受不住吧。 女子愣了愣,长满薄茧的手猛然一收,慕千雁,可惜让你死的太早!虽然到现在她都不相信那个女子会背叛女尊,可是那么多的事情历历在目,可以对证的人也早已死去,让她又不得不妥协。 妥协她最敬重的右相竟然为了一个男子叛国,为了一个男子做出这样卑鄙的事情。 想到这里,女子英气的眉一皱,眼前突然一片恍惚。 “哎,殿下,媚族的人到哪儿了?” 耳边似乎传来苏丞的问话,女子的思绪却再也收不回来,指甲划拨了掌心,思绪朦胧晦涩。 就好像看到了当年那个女子一棋定胜负的画面,意气风发,风华绝代,毕生难忘。 可是…… 那个受万人敬仰的女子,却…… 离经叛道,大逆不道! 女尊皇室之内,金碧辉煌,琴瑟和鸣,打扮美丽清秀的男子们穿着精致美丽的宫装,个个纱巾掩面,举着手中的托盘,轻移莲步,一陆陆续续的走进了帘帐之中。 一个模样威武好看的女子端坐在最高的宝座之上,明黄衣衫加身,火凤为绣,正着看着下方端着盘子的少年,惹得少年面色通红,抬眸间,不经意的风情万种。 “你今年也才十五吧?” 女皇打量着下方的少年,手和着音乐轻轻的打着节拍,眼神中带着几分兴味。 那少年不由的低下了头,娇嫩的脸庞,几乎红的滴血。 柔和的气氛中,突然间响起一阵低低的笑声,在女皇的身后,站着一个衣着华丽的紫衫少女,骏眉斜飞入鬓,模样煞是英挺,跟皇座之上的女皇,倒是有几分相像,只是相比起来,多了几分风流韵味,一看便知是皇室中人。 “母后,别再欺负人家……” 少女的话尚未说完,外边突然响起一道通报声,打断了她的话。 只是被打断话音后不悦的神情在听到来着是谁的瞬间,一下子就柔和下来,带上了几分雀跃。 看起来来人似乎对她是十分重要的存在。 不过须臾,纱帐被人从外面慢慢掀开,一个少女从外面走了进来,人还未到身前,已闻铃铛声阵阵,帐子拂起之时,女子出尘的容颜已让人呼吸一窒。 一身宫锦华裳,富丽非凡,脸上淡淡的孤高和眼底的生疏之意让人不由得退避三舍。 却又不由得沉迷于女子红唇勾起时那瞬间的风华绝代。 “哦?雁儿,你来了?” 女皇见到来人,脸上突然出现了一抹复杂的神奇,不知是欢喜还是诧异,生气还是埋怨,只是一反常态的说了这么一句话,便闭了口。 而那少女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走到了一边,沉默良久。 就像是一场无声的交锋,谁先熬不住,谁便先开口了。 慕千雁在女尊的地位很高,高到可以与女皇论友,只是谁都分外的确定,就算她地位再高,也不会威胁到这个皇室,因为她从来不在乎这些。 “雁儿,上次我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上次说的,是指…… 站在女皇身后的少女突然一愣,脸上一喜。 上次母皇便提过要慕丞相做她的干女儿,若真是如此,以后她便可以与慕丞相以姐妹相称,她与慕丞相的距离便又进一步了。 只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 ——扑通! 一道重重的膝盖着地的声音响起,才进来没多久的少女突然单膝跪下,看向女皇的眼神锐利而坚定,“请您,答应雁儿吧。” 一瞬间,气氛似乎一僵,琴瑟之声远去,只听发到茶盏被砸落在地的声音,清脆,却不悦耳,就好像破了的音,刺到了心底。 所有人都诧异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少女和坐在上方的女皇陛下,惊讶于这一瞬间的突变,更是难以置信。 “朕早已说过,这件事情,没有考虑余地。” “怎么没有!” 气盛的少女抬起头来,倾城的容颜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愤怒和冰冷,她敬重的宛若母亲的女皇,为何这样反对她。 …… 想到这里,手突然一抖,女子重重的垂下了头,在苏丞相的身侧坐下,喃喃,真的,快结束了么? 闷热的风吹过,凌长郡看着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又陷入沉思的苏丞相,沉默着,当年的那天,她从未想到,最后竟然会演变成那个模样。 最后一次见到母皇,她早已没了气息,而那天的后来…… 母皇对那个女子说,“你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吗。” 第227章 鬼魅! 你知道那是一个怎么样的男人么?那个男人强势,强大,姿容非凡,相对的,他的野心与他的实力一样,雄心壮志,自负非凡,他所重视的,是名,是利,是功成名就,是受万人敬仰。 母皇对那个风华绝代的少女说,“雁儿,那个人所在乎的从来不是你,只是你背后的一切而已,和他走,不会幸福,朕,居高位二十余载,从未看错人。” 可是七年前的那个女子,眼神坚定,不愿退后分毫,后来不知使了什么招数,竟然顺利的嫁给了梁谨夜,同样的,还让那个男人得到了祁南国外姓王爷的高位,直到那一刻,她才明白了母皇话中的意思。 外姓王爷这个位置,是梁谨夜取了那个女子后所得到的第一样东西,而以后,还会有更多的拱手置眼前,也许,这便是当年母皇不允许的原因。 想到慕千雁的死,凌长郡的眼中闪过一抹可惜,却没有一点难过之意,因为在她看来,那个女子的死应该的。 背叛母国,这将是多么严重的罪行! 而且,而且…… 凌长郡的眼前突然被一片血红铺满,那颜色那么的鲜艳,刺痛了她的眼睛。 那年的最后一天,当她推门而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片鲜红的血色,在满地的血泊之中,一个身着官服的少女手持宝剑,静静地站立,剑锋上的血还在一点一点的往下滴,倾城的容颜上面色苍白,衣衫染血。 看到的是那血泊之中显眼的明黄,只听到那微弱的几乎就要没有的喘息,然后,一切都结束了。 那天,喊杀声震天,却没有谁会出兵相救,那天,她仓皇逃离,却见那手持血剑的少女心软放走了苏丞。 那天,那天,她看到她唯一的皇姐身穿战甲从马披之上跌落,耳边充斥着幼弟幼妹的哭喊声,那么的稚嫩。 而她却什么也做不了,在一片混乱之中,仓皇逃离。 到如今已经七年了,她记得清清楚楚,记得比谁都清楚。 终于,快结束了么? 凌长郡的眼中闪过一抹坚定,英气十足的眉眼间杀意乍现,紧接着转身离去。 “苏丞相,一切都靠你了!” 独留一道坚锵的话音,久久回响。 ……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风吹过落叶,年底的女尊国冰天雪地,异常寒冷,那年马蹄突响,少女一身火红的衣衫,驾马而来,长风拂过衣袖,银白的栀花文案便漫天散开,惹花了人的眼。 冬日冰雪,有女子兮,匆匆而来,刹那芳华。 闻言女尊女皇病重,卧病在床,急招远嫁至祁南国的右相,慕千雁。 竟是突然逼迫其与梁谨夜分离,不然便在其师父来女尊之时下杀手。 慕千雁从来都知道,自己的师父与女皇不合,那是上辈子的恩怨。 那天室内暖炉热气升腾,就好像春天一般暖融融的,刀剑之声刺耳,划破火光,少女红唇勾笑,拔剑相逼,“你若敢伤我师父分毫,我今日便……” 然,女皇却苦笑连连,只是吩咐其去拿样东西。 可那个东西是什么,七年过去,无人知晓。 因为当少女走到门外的时候,屋内异动,赶到之时,只见鲜血四溅,一抹黑影闪过,早已不见身影。 ——轰轰轰。 客栈二楼的一间天字一号房内,面色虚弱陷入沉睡的少年脸上似乎纠结痛苦,脑海中是一片马蹄声响,和战甲的坚锵声,那眼皮底下的眼珠子正飞快的转着。 那天发生的什么,那天发生了什么,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为什么记不起来了…… 对,对了…… 那天…… “砰!” 门被人从外面用力推开的声音重重的响起,伴随着猛烈的寒风呼呼的席卷进温暖的室内,门外的雪被风吹落进一地的鲜血之中,红白相错,最后又化为一片鲜红。 一名身着官服的年迈男子愕然的看着眼前的画面,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抬起了右手,指着站在血泊之中手里握着剑衣衫染血的少女,浑身发抖。 是恨,是怒,是惊诧,是恐慌。 最后理智战胜了愤怒,老者在少女尚未反应过来之际,仓皇逃离。 不!你误会了!不是我! 原本安静的躺在床上,陷入昏迷的布衣少年突然身子笔直的从床上挺了起来,僵硬的坐在那里,双目无神地盯着前方。 发生了什么,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她当时是怎么想的,为什么…… 慕千雁握紧了双手,双唇颤抖着,恐慌着,现在想来,除了死前知道真相和进入蜘蛛腹中的那次,她的情绪从来没有那么失控的过,失控的有些失常,就好像不是她。 那天她见到了苏丞,因为明白此事百口莫辩,竟然一时冲动想要追出去杀了他! 这可不是她的作风。 好在后来回神,让苏丞顺利从她手下逃离了。 寂静的房间内,少年纤薄的身形衬得木板床更加的空旷,脸色苍白如纸,左手臂上缠绕了一圈又一圈的绷带让整个人看起来愈是虚弱。 耳边的轰鸣声却还在响起,兵戈铁马,血光四溅,穿着铠甲的骑士挥舞着手中的剑,招招致命,刀刀见血。 整个女尊皇室皆被凄厉的惨叫声充斥着,一切都还没有结束。 …… “醒醒,女人,快点给我醒来!” 那是一张妖娆张扬的脸,深沉的墨色宛如黑曜石般深邃美丽,一身绛红衣衫,广袖扶风,此刻正一脸气怒的摇着僵直的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少年,神情任性不已。 “搞什么嘛……” 歌满庭站在张无存的身侧,看着眼前的画面,嘟了嘟嘴,眼神开始充满打量的在绛的身上上下扫视着,然后再男子凌厉的视线之下和张无存一起退了下去。 少年依旧僵直的坐着,麻木的盯视着前方,惹得身侧的叫唤声愈加的热烈,几乎让人耳朵炸掉。 “女人!你再不醒过来本尊便把你收回去。” 绛气急败坏的站了起来,一手撑腰,一手伸着纤纤玉指指着坐在床上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的少年,红衣张扬,风华绝代的容颜上妖冶美丽,抬眸间摄人心魄。 “喂,你,好像很吵哎。” 少年细微的扭了扭有些僵直的脖子,苍白的宛如石灰的脸上,红唇妖异。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张脸又变了模样,尖尖的下巴,略微有些凹陷的眼睛,整个人很是清瘦。 只是改不了那倾城容颜,长恨寂寂。 是原身的面貌。 一身绛红衣衫的男子明显一愣,紧接着脸色突然一变,狠狠一撩衣摆,从床边站了起来,“慕千雁,我倒是没想到,你竟然能熬着整整五日不曾喝人血,今日月圆之日,本尊倒要看看你怎么熬。” 妖邪绝代的面容上勾起一抹嘲讽,绛的声音冷煞阴凉,却莫名流露出一抹偏执的孤高。 慕千雁平坐在木板床上,又有些僵硬的动了动四肢,然后缓慢的抬起头来,那双些微有些凹陷的深瞳中是亘古的寂寥,“至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知道自己是谁——” 话音顿了顿,少年突然从床上一跃而下,眼眸对上那双细长蕴藏着锐利的凤眸,突然冷笑一声:“佛,玖,释。” 一字一句,虚弱,却铿锵有力。 话音说出的那一瞬间,男子狭长的凤眼中突然闪现一抹血色媚光,最后终于只是轻叹一声,“女人,现在别出去,粱谨夜的人已经包围客栈了。” 然,布衣少年却只是淡淡一笑,抬眸静静的看了绛一会儿,道:“有你绛大人在,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有什么…好担心的,么? 男子愣住,凝神看了慕千雁离去的方向一会儿,突然垂眸一笑,确实,倒真的是没什么好担心的。 他的阴阳思铃阵凡人可破不了。 这些日子奔波他倒也想通了,既然已经与阴间为敌,他还有什么好担心好束缚的?阴间的律法对他早就没什么用处了。 既然如此,他作甚不在人间用法力? 修长的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走廊的扶手,绛红的袍子上,金色的番莲妖娆诡异的盛放开,丝丝缕缕诡异的墨色突然从金色的番莲丝边上丝丝缕缕的渡出,缠绕进绛周身的空间内。 那眼底的神色,鬼魅而凌厉。 “出来。” 他突然开口,声音低哑,而绛的周围,空无一人! 只要黑色的雾气一点点儿的弥漫,如丝如缕的缠绕,然后,覆盖。 终于,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那片雾气之中钻了出来,好像破开空间而来一般,它有着深刻的五官,脸上皱纹密布,头上的两个尖角闪着尖利的青芒,伴随着自喉间发出的低吼声,那怪物的嘴角耷拉出黏绿色的唾液,看起来诡异恐怖之极。 比起之前所召唤的绿毛僵尸,有过之而不及! 第228章 娘子,想我了? “茯苓兽,去查查那个小丫头的底细。” 如玉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微抿的薄唇,男子眯眼凝视前方,绛红的长袖一挥,孤高而不可一世。 “是。” 那个黑乎乎的怪物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颤音,回音悠长而绵延,阴森可怖,紧接着,黑雾散去,突然白光一闪,一切消失殆尽,就好像方才所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不同于客栈内的安稳静谧,此刻的苏格城已然乱成了一团,不过是一间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客栈罢了,从外观上看起来还有些破旧,竟然被一大群人团团围住,还引起了轩然大波,实在是令人诧异不已。 可问题就在于…… “哎?奇怪了,这个客栈到哪儿去了?” 一个手持大刀的捕快瞪大了眼珠子,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一片空地,明明记得是客栈地方,竟然被一片蒙蒙白雾所笼罩,简直是太奇怪了。 “客栈?哎,怎么又多了一客栈?” 另一个捕快也瞪大了眼睛,说的却是相反的话,令人费解不已。 一时间,衙门所派出的人聚在一起,议论纷纷,安静严肃的环境被嘈杂的议论声打破,却没有人对此表达什么,因为他们抱的也是这个想法。 任谁眼睁睁看着原来的客栈不见了或者四周的环境发生了变化,都会是这样的反应吧。 而在捕快的身后是一大群女子,那些女子清一色的穿着水白色的襦裙,银色为带,长剑戴在腰间,或坐或站,此刻也疑惑的看着眼前。 媚族之人毕竟是武林中人,自然比那些平头老百姓懂得多,估摸着这应该是某种高深的阵法,却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这样的阵法确实少见。 此刻的天空已经暗淡下来,如丝如缕着乌云随着风飘到了上空,看来没多久之后便会来一场小雨。 半空中雾气弥漫,有几个白衣女子尝试着挥动着手中的雾气破解阵法,或者尝试着原先看到客栈的位置,却都无功而返。 天间的雾霭愈来愈浓重,远方的天已经是一片暗灰色,正随着风慢慢的移向这个位置,突然,天边似乎出现了一点华紫,愈来愈近,慢慢放大,伴随着一道冷静震耳欲聋的喊声,竟是一男子持剑破空而来。 “慕千雁!” 脚下在云间急踏几步,男子在半空中一个翻身便稳稳落在了地上,握着剑的手蓦然握紧,眼神犀利。 一身流云秀边华丽紫袍,眼神傲视,天子之姿。 梁谨夜! 是什么事,竟逼得连皇上都出手了? 青落站在媚族人群之中,惊愕的看着出现在实现中的男子,脸色微微一白,事到如今,梁谨夜这是要干扰她们的任务么?可是刚才他在叫什么,慕千雁? 慕千雁,慕千雁,七年前那个芳华绝代的女子,那个令江湖之人微风丧胆的女子,慕千雁! 她……不是早在七年之前就已经死了么? 难道…… 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一身浅绿色对襟长裙的少女脸色又是一变,突然感觉浑身的汗毛都束了起来,连忙半跪于地,对着梁谨夜行了一礼,却并未道明来人是谁。 既然皇上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众人的眼前,定然是不希望被人知道他的身份的,既然如此,说话举止还是小心的些罢。 然,梁谨夜并未搭理,单手提着剑,脸色冷凝,一双犀利的眸子死死的盯着眼前原本应该是客栈所在的空地,踏着一地泥泞,一步一步,决绝而去。 不过是一个用来迷惑人心的阵法罢了,算得了什么! 然,龙吟剑一剑挥出,巨大的威力就好像打在了棉花上一样,一点儿力气都使不上,被尽数吸收! 那么,再试一次。 男子俊朗的,面容上浮现了一抹狠劲,长剑,猛然一挥,卓然的内力几乎割破虚空,杀气四溢。 一时间,周围的人都不由的停下了手头的动作,凝神看着他的动作,猜测着是谁。 毕竟当今中原,武功卓绝者不过尔尔。 天边的光线越来越暗,即将有雨落下,此刻的街道上一片混乱,迅猛的攻击却对被围在阵法之中的慕千雁等人毫无影响,甚至连一点儿波动都不曾有过,令人不由得诧异惊叹。 “嗯,不愧是那个人,使出来的招式阵法都不是别人能够轻易解决的。” 客栈二楼的一个阴暗角落内,一个身形娇小有些肉嘟嘟的姑娘蹲在阴影处,眼神就好像猎物看到了目标,莫名的阴粲。 只是转眼间,突然拨云见日,那姑娘开心的咧嘴一笑,露出纯洁而无辜的笑容,一蹦一跳的从角落里冲了出来,笑眯眯的瞪大了眼睛。 “姐姐,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歌满庭看着眼前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姑娘,全部的注意力几乎都在了那个姑娘手中的点心了。 “啊?嗯,不是给你吃的。” 身形虚弱的女子有些被吓到,侧身绕过了她,慢慢的向慕千雁所在的房间走去。 哎? 歌满庭一愣,看着前方慢慢远去的纤弱身影,瞪着水灵灵的无辜的大眼睛,呆了几秒。 哎,这个不是那个男人带进来的女人么?她长的确实是漂亮,可是她是谁?那个叫绛的公子的意中人么?可恶!那慕千雁那姑娘算什么,算什么?竟然脚踏两只船!简直就是太可恶了! 没错,无法怀疑,娃娃脸的姑娘口中说的“那姑娘”就是慕千雁。 一直以少年打扮的慕千雁。 却在这个时候被她称作了姑娘。 然,却没有一个人发现这一点,因为没人听到,所以也没人怀疑。 空荡的客栈房间之内,原本平躺在木板床之上的布衣少年突然再次坐了起来,眼神凌厉,双手紧握成拳。 不知道是不是在做梦,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太过心心念念,亦或者是依然想着几天前的那一战,她总觉得似乎听到了梁谨夜的声音。 一如既往的冷静,却带着深不可测的狂暴,那样大声地喊着她的名字,似乎想要将他口中之人立马撕裂。 犀利的黑眸突然有些呆滞的转了转,慕千雁慢慢的从床上站了起来,然后又坐下又起来。 直到注意到口中的腥甜,一直面无表情的少年的脸色终于变了变。 这种味道,她再熟悉不过了。 伸手一捞,拿起放在床边的镜子,对上铜镜中少年苍白的面色,镜子中映出的少年脸色一沉。 少年殷红的嘴角是触目惊心的血迹。 她能感觉到那血还是温热的,残余的血液还在慢慢的顺着她的口腔一点点流出来。 下意识的,她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边残余的血液,这可比她以往喝的血美味的多了。 可惜秒,镜中少年乌黑的瞳仁中突然闪现了一抹凌厉的杀气,然后强撑着虚弱的身子快速的走到门边,用力的推开了门,“佛,玖,释!” 少年的声音阴沉有力,带着一抹杀气,藏在袖中的手指甲都几乎勒进了肉中。 “何事?娘子想我了?” 一直站在客栈门前的绛红衣衫的男子应声转过头来,嫣然一笑。 那眉眼间一闪而过的妖异,却怎么能也掩盖不了那抹风华绝代。 这样好看的男子,这世间当真少有。 原本积攒了一肚子怒气怨气的少年不由的一愣,呆呆的看了眼前的男子几秒。 “哎?是不是觉得你家相公真的是太好看了?” 微微侧身靠在身侧的栏杆上,男子眉眼微调,笑意慵懒,姿态娴雅。 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的敲打着别在腰间的白玉笛子,黑眸含笑。 被绛的话一激,慕千雁回过神来,脸色瞬间又难看了几分,半晌,薄唇微启,从牙缝里硬生生的挤出了几个字,“——妖,孽。” “嗯哼?” 手中的玉笛在空中轻巧的打了个旋,绛似乎很享受这个称呼,眯眼一笑,修长的睫毛轻轻盖在白瓷般的肌肤上,投下一片阴影。 只是这一次,美男计早已对慕千雁没了效果,她冷冷的看着眼前的男子,眸底是是亘古的冰冷,“佛玖释,你给我喝了人血?” “嗯哼。” 一身绛红衣衫的男子依然悠然自得,不曾有半点反应。 “谁让你喂我喝这个的!” 听言,布衣少年的脸色蓦然一变,放在腰间的手猛然拔出剑,一剑刺向绛,神色阴沉可怖。 她承认现在人不人鬼不鬼,她承认现在的她什么都不是,她承认现在除了血没有什么能够维持着她活下去。 她什么都承认。 可她也承认她从来没有喝过活人的血,从来没有,就算是死人的血也是意外所用。 可这个人竟然趁她昏迷给她喝这个…… 阴间的绛大人不是从来以天规为重,正道为重的么!何时竟也与她这种人同流合污起来了,还有过之而不及啊! “呵呵呵。” 想着想着,布衣少年的喉中发出一连串低沉的笑,笑意绵长,嘲讽至极。 可却被一道更加低沉森冷的低笑声打断,是自嘲,是杀意,是若有似无的恨意。 第229章 妖孽 心中猛然一惊,慕千雁抬起头来,却正好见一身绛红衣衫的男子站直身子,四目相对,男子眼眸深处的那抹腥红,触目惊心。 这,不是绛…… 他是,佛玖释? 不,不不不,这两个是一个人的,他,怎么了? 她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绛大人,就算后来知道他是那所谓的尊主佛玖释,眼前之人也与从前没有过半分改变。 只是这一次…… 突然,低笑声止,一身绛红衣衫的男子抬起头,如玉的脸上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那张扬着高贵与优雅的优美唇形却突然充斥着一丝疯狂,“呵,天规为重?正道为重?失了这些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改进行的,还是会进行。” 他的声音悠长,就像醉人的美酒,甘醇却怅然。 绛突然失落下来,却复又勾唇一笑,凤眼微挑,便冲着身前少年打扮的慕千雁抛了一个媚眼,转身离去。 虽是男子,做出这样的举动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违和感,长风拂过,衣袂飘飘,似要乘风而去。 “妖,孽。” 看着男子离去的背影,站在原地的少年咬牙切齿的说出这两个字,便转身往楼梯处走去。 她记得那掌柜的受伤可不轻,凡人之躯,没有内力护体,怎么受得了这样的折腾? 然,才一转身,前方便传来一声轻轻浅浅的呼唤,一名女子,淡粉罗裳,青黛染眉,身形玲珑细弱,远远看去,竟是给人弱不禁风的感觉。 看到来人的瞬间,少年明显一愣,隐藏极深的眸底闪过一丝探究,伴随着一抹细微的惊喜,然后缓缓开口:“你怎么来了?” “自然是来助你一臂之力的。”身着淡粉色罗裳的女子微微福身,娇唇轻抿,抬起的眸子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少年,似乎眼前这个虚弱的布衣少年便是她全部的信仰。 慕千雁又是一怔。 “身上的伤可是好了?” “好了。”眼前的女子又是一笑,微微抬了抬手中的托盘,“小姐,昏迷了那么久,该吃点东西了吧。” 好了? 慕千雁有些质疑的打量了眼前的女子几眼,终是微微叹了口气,没有戳破。 也罢,现在她正是需要倾烛的时候。 余光不着痕迹的扫过女子腰间的一把被粗布层层包裹的厚重的剑,侧身打开了自己的房门。 窗外已经有雨丝飘飘摇摇的落了下来,轻而柔和,夕阳走的很慢,夜色却来的很快,不过片刻的傍晚昏黄,天色已经几乎暗了下来,原本属于客栈所在的空地之前,人已经不似下午时那么多了,显然很多人已经无功而返,放弃了。媚族之人倒还剩一小队,皆整整齐齐的站在一个男子身后,不敢出声打扰分毫。 那个男子,眼神凌烈而犀利,只是眸中的神采带着一抹细微的疯狂,衣衫无风自动,器宇轩昂。 不愧是梁谨夜,就算是身上负伤,与这个阵法缠斗了半天也依旧面不改色心不跳,倒是也勉勉强强符合江湖上的传闻。 一身绛红衣衫的男子站在客栈的屋顶之上,透过层层迷雾,注视着那个曾被他称作疯子的一国之君,眼底勾起一抹莫名的笑意。 只可惜,以前是他不出手,现在他既然会出手了,便也轮不到梁谨夜这厮嚣张了。 天边渐渐出现了星辰,夜色已浓,青落看着眼前不动如山的俊美男子,为难的抿了抿唇,然后单膝跪下,“主,夜色已深,今日只怕难解,要不……” 要不改日再来? 然,话未说完,眼前的男子便已经点了头,乘风飞掠而去,消失在一片月色银辉之中。 明日便是擂台对决之日,不管此地如何,他还是得赶快赶回长安主持大局。 至于那个慕千雁…… 如果那人真的是那个女人,那么明天擂台最后的对决,定然会来。 若此人只是假借七年前那个女人的名头,呵,虚张声势罢了,不足为惧! 此时正是夏初,正是天气渐渐转热之际,雨总是有一场没一场的下着,待到夜色渐退,雨也慢慢停了下来。 听闻近日海上风浪不小,特别是连日的暴雨,让行船愈加的不便了。 只是长安和海倒是八杆子打不到的关系,今日长安街上的人格外的多,气氛却不如之前的几天热络,相较前几次的擂台赛,今天街上的气氛显然严肃了不少。 人群拥挤中,比较靠近擂台的方向,一个娃娃脸的少女正使劲的可是糖葫芦,一脸得意洋洋加崇拜的看着身边的布衣少年,嘴上的话就从来没停过。 “哎,哥哥,哥哥,你可当真是神机妙算,还好我们来的早,不然不知道被这些人给挤到哪去了,哪有现在这么好这么靠前的位子。” 少年却是没有理她的话,微微皱了皱眉头,眼神扫过上方擂台场地,心里却想着其他的事情。 从一开始,她就觉得身边这姑娘似乎什么都知道,连媚族都不能找到她的情况下,这区区一个普通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片子却能首先找到她。 这一点,要不是掌柜的和她说,起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然后便时后面发生的一切,对于她的事情,这个丫头似乎了如指掌,平时说话中透露的一些消息实在让她不得不怀疑这个歌满庭的身份。 而且此人一来便以妹妹自居,叫她“哥哥”叫的比谁都顺口,明显就是一开始便打算缠着她,一直跟在她身边了。 只是,到底是为什么呢? 不过,由不得她多想,时辰已到,擂台赛开始了。 一号赛台和二号赛台同时进行,双方赢者再进行比赛,算起来总共不过三场,并不会耗费多长时间。 这正好合了梁谨夜速战速决的意。 “——第一场比赛一号台,上官轩对林平。” “——二号台,罗柯连对柳新月。” “现在开始!” 三声报名声音响起,一瞬间原本有些细碎说话声的围观人群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两个擂台上的场面,一触即发。 第230章 平手 只是没想到参赛的几乎都是她所认识的。 不过,这些也是她意料之中的事吧。 身着布衣的少年微微抬眸,深黯的瞳仁静静的看着两个擂台上的两场比赛。她早已知道上官轩和罗柯连不好对付了,就因为这两人势均力敌,所以在苏格城的那场擂台赛后这俩人被破例选中,到后来的比赛都是一路顺利,可以说在这次的擂台决赛中,柳新月夺冠的最大阻碍便是这两个人。 至于另一个…… 眼角的余光扫过那个尖嘴猴腮的中年男子,林平么?不过尔尔。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凉爽褪去,清晨的天也慢慢热了起来,两边的擂台赛都打得难舍难分,只是奇怪的是,原本还处在胶着状态的一号擂台,也就是上官轩和林平的那一战,不知对方使的什么招数,人在倾刻间情势拧转,林平险胜。 慕千雁凝住了眸,死死的盯着林平半响,突然嘲讽一笑。 呵,越来越有趣了。 只是她是绝对不会让柳新月输得,就算对手是罗柯连。 凤眸眯起,少年面无表情的脸上勾起一抹冷笑,而那一直站在她身侧的姑娘只是乖乖的低着头,双目盯着地面,似乎早已神游天外。 “厉害!” 比赛的最后一秒,罗柯连突然张大了双臂,足尖点地,像老鹰似的向后方狂略数米,竟是抵不过那黑衣少年的速度,被死死的封锁在了围栏旁边。 他用力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然后,时间似乎瞬间静止,空气略微凝重了些许。 “这……” 负责主持的官员愣住,看着眼前的画面,不知该如何是好,半晌,他才用力鼓掌,“平局!” 平局? “平局?” 罗柯连有些难以置信的重复的一遍,抬头对上眼前同样一脸难以置信的纤瘦少年,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对,平局。” 官员点头,转身打算去商量接下来的比赛方式。 “大人,等等。” 自擂台之上传来一道声音,打断了那个官员离去的步伐。 “大人,罗公子的剑以作抵挡,在下的剑以作攻击,在下的攻势停在致命之处,罗公子的剑停在腰际,若是真的相斗,虽两败俱伤,但大人您觉得谁活下来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说这话的时候,站在擂台上的黑衣少年依旧维持着之前的姿势,神色冰冷,与其瘦小身形不相符的是他敏捷利落的伸手。 “这……” 那个官员没有想到,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参赛选手,竟然****出如此犀利的问题,不由微微沉眉,最后再次朗声宣布:“二号擂台,罗柯连对柳新月,柳新月胜!” 想来,谁都不没有想到这柳新月竟然会如此咄咄逼人吧,看起来瘦弱的冷漠少年竟会这般出言,却是是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就连慕千雁也是一愣,随后了然一笑。 对于柳新月来说,这是进入朝廷唯一的机会,若是这一次打了平手,后面的比赛便会出现很多的未知,她想,如果她是柳新月的话,也会这么做的。 排除一切会发生的可能,让自己有更多的把握获胜。 阳光刺眼,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很快便被人淡忘在了总赛的筹备之中,半个时辰过后,林平和柳新月已然休息妥当,最先开始的还是武力。 然后便是军事上的卷面题,若是两人军事谋略方面皆不行,那么便会考虑上官轩和罗柯连,是以,要选择的是一个能文能武的人。 “小子,我不会客气的!” 擂台之上,尖嘴猴腮的男人握着手里么的异常锋利的大刀,看起来摩拳擦掌,十分的兴奋。 虽然对这次比赛十分有把握。 而站在他对面的黑衣少年却是一直沉着面色,一如之前的冷漠,面不改色心不跳。 柳新月微微压下了姿势,让自己两条腿的距离与肩宽,然后压低膝盖,黑色的眸子像看猎物一样,死死的盯着前方的男人,手中的剑在阳光之下却依旧光泽暗淡,看不出什么特别。 甚至给人不出一丁点儿的危机感。 这惹的对手林平,哈哈大笑,一下子胸有成竹,感觉胜利在手。 柳新月依旧没有说话。 只是那双冷沉含恨的眸子愈发的犀利,带着一丝杀气。 这种擂台赛,伤人也是不要紧的。 “这样啊……” 不知想到了什么,林平突然自言自语了一番,最后先沉不住气,提刀冲了上去。 似乎就在他动那一瞬间,一直未动的黑衣少年突然没了身影,出现在了林平的身后。 等那些围观的百姓们反应过来之时,俩人早已缠斗在一起,过了数招。 在那些百姓们眼中,柳新月速度确实非常的快,好像就只是一眨眼的时间罢了,人便不见了。 只是有武功修为的人都能看出来,他的速度并不是特别的快。 微微眯眼,借着逆行的阳光,身着布衣的少年暗暗点头。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两人虽然看起来势均力敌,然而实则是柳新月稍占上风,若是一直维持这样的情况,夺冠并非难事。 只是…… 眼眸微闪,慕千雁手腕翻转,一枚暗器便夹在指缝之间,看一下那个尖嘴猴腮男子的眼神中浮现了一抹不屑。 擂台上的比赛越来越激烈,一身黑衣的少年似乎愈战愈勇,每一招每一剑都咄咄逼人,情势已然分明。 这一场比赛,林平必输无疑! 可似乎就在这么一瞬间,不知怎么回事,原本攻势越见凌厉的黑衣少年突然神色一变,步步后退,情势瞬间逆转,原本处于弱势的林平竟然一下子就占了上风。 “哼,敢和我斗!”尖嘴猴腮的男人的眼中流露出一抹阴狠,手中大刀突然从天砍下,丝毫不手下留情。 令人意外的是,明明可以在这个时候抵挡的黑衣少年却将剑提到了胸口处,等要去抵挡那当头一刀的时候,竟是来不及了。 结束吧! 林平眯起了眼,唇角的笑容得意而阴狠。 “锃!” 一道细微的声音响起,不过电光火石之间,林平只觉得虎口被震的一麻,手一松,动作便慢了半拍,握在手中的刀竟然被眼前本应该处于弱势的少年给轻易的挑了开去,剑至于喉前,柳新月胜! 第231章 再探将军府 随即响起的,是擂台下大片的叫好之声,在欢呼声之中,林平的脸色愈加的阴沉,他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少年,不满而愤怒。 然后他猛然回头,看向擂台之下的某一处,眼神阴毒,却只能咬碎了牙,和着血吞。 见此,慕千雁轻笑一声,视线毫不畏惧的君在了林平身上,深不见底的黑眸宛如荡漾开了一圈圈的涟漪,愈发的深沉难解。 四目相对,林平精瘦的身子猛然一震,感觉到依旧发麻的虎口,脸色一下子变得像调色盘一样的难看起来。 紧接着那一身冷傲的布衣少年突然勾唇冷笑,然后不屑的移开了目光,将视线投向了今日擂台之上的主角。 “你,觉得委屈?” 黑衣少年的眸色冰冷,一步一步以缓慢而居高临下的姿态慢慢走向身前尖嘴猴腮的中年男子,上下两片唇瓣微不可见的动了动,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我……” 林平瞪大了眼睛,不由得向后一个咧阻,身子微微向后仰。 等他反应过来,注意到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的时候,脸色一下子变得更加难看起来,马上挺直了身子,一双小眼睛恶狠狠的瞪了柳新月一眼,转身从擂台上一跃而下,趾高气扬地走到了上官轩和罗柯连的身侧,等待着接下来的书面比赛。 见此,慕千雁又是一笑,缓缓收了手中的东西。 可想不到的是,才一回头,便对上了身侧那丫头的眼睛,整无辜的看着她,水灵灵的眼睛,一下一下的眨巴着,然后又扭过头去。 “你出阴招。” 歌满庭的声音细细的,低低的,他刚才可是亲眼看到了,就在那个林平快赢的时候,身侧的这个小子竟然悄悄暗器攻击对方的武器,这才使得那男人一时手软松开了刀,让柳新月得了机会。 然,身侧的布衣少年,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眼神讳莫如深,却又平静的宛若一池幽谭,看不分明。 切,管他呢,她只要想着赏金就好了。 想到这里,姑娘可爱的娃娃脸上咧嘴一笑,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单纯可爱极了。 武力上的比拼结束之后,毫不意外的,柳新月又顺利夺得了谋略上的第一名,只不过这一次的一名却有两个。 一个是柳新月,还有一个,上官轩。 这倒是在慕千雁的意料之外。 就不知道梁谨夜怎么判断了。 如果让这两个都随军出征的话,只怕柳新月和褚卫的行动都会有所不便,因为多了一个上官轩便相当于多了一个眼线。 不过,她可不认为传说中百战百胜的褚将军会这么容易处于下风。 想到这里,布衣少年转过身,在比赛还没有正式结束之时,走了开去。 前方直直地走来一个少年,一身黑衣,眼神一如既往的冷漠,带着那隐藏的一丝怨恨,神情坚毅。 那黑衣少年深深的看了慕千雁一眼,似乎传达着什么信息,然后与她擦肩而过。 …… 今日的苏格城似乎已经恢复了平静,一些工匠们都急急忙忙的赶向某处小巷的荒僻客栈,一边赶路,一边交头接耳的谈论着。 “真不知道招了什么邪了哟!” “怎么了?” “知道那偏僻地儿的客栈掌柜的佟蒋不?” “当然知道了,他夫人的病几乎全苏格城都知道,我们还不知道他?”一个工匠提了提有些滑下去的工具箱,一脸的好奇。 他可是听说这次请他们去装修房子的是一个客栈掌柜,不会就是那个穷汉子吧? “前些日子他客栈里出了大事儿,虽说他人没事,不过也是虚惊一场。”那说话的汉子啧啧的摇了摇头,却是说的兴致满满。 正好勾起了那些同僚的好奇心。 “什么大事儿?倒是说来给我们听听。” “他客栈啊,死人了,捕快搜了整整两天的犯人,竟然在他客栈里,可真不知是什么霉运,还好他命大没死,因着他受了伤,那些捕快倒也没认为佟蒋和那个上搜捕令的小伙子是一伙的。” “啧,真惨。”一人摇了摇头,叹息道。 “可不是么,只是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今个儿那掌柜的怎么就有心情找我们去修房子了?难不成捡了什么好处?” “我想啊,他应该是没办法了,你想啊,那些人在他客栈里折腾了那么两宿,说不定现在他那破地方都不能住人了。” “啊?这样么……” “切,那穷汉子,哪儿来的闲钱,没把那破烂地儿卖掉就不错了。” 另一个工匠从他们身侧匆匆走过,嘴里嘟嘟嚷嚷着什么,向浓汤深处走去。 此刻的客栈,从外观上看依旧是原来的模样,但客栈一楼早已显得破旧不堪,有种摇摇欲坠的感觉,一名男子,绛红衣衫,眸色潋滟孤高,一玉笛横与唇边,远远看去,好像随时就要乘风远去。 那修长如玉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敲打着白玉笛,虽说做着吹笛子的姿势,可却不曾闻得笛音,反倒使得整个人看起来有几分虚假了。 那双细长好看的凤眼正看着客栈一楼陷入忙碌的人群,偶尔抬眸望望门外的街道,不知过了多久,宛如雕塑般的男子终于动了动,唇角勾起一抹鄙夷的笑来,却分外妖娆,“切,女人,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了,有趣,有趣!” 他口中所说的好心,自然是指慕千雁肯为掌柜出钱修客栈了,实乃奇事也。 不过此刻身在将军府的慕千雁,自然是不会知道此人现在的想法。 天际云卷云苏,林间鸟鸣莺啼,道路边潺潺溪流,一片雅致。 几日过去,将军府的戒备总算不向之前那般森严了,将军府夫人院子内的一刻树上,一只白皙如玉的手出现在枝叶之间,轻轻的搭在了树枝上,悄声无息。 紧接着,枝叶之中出现了一双眼睛,那眸中的神色平静中带着一丝警惕,宛如冰下溪泉,宁静而悠长。 此刻院子的屋子内坐着的,是将军府夫人秦莲和欧阳老将军欧阳络。 “好了夫人,你别想了,我们不会有事的。” 将军的眉头已经皱成了一团,脸色暗沉忧愁,却依旧一副镇定的模样安抚着身侧的夫人,长满老茧的手轻轻地拍了拍秦莲的肩膀,然后才转过身去,长叹一声,离开了秦莲的屋子。 呵,总算离开了,等你很久了。 蛰伏在树枝之上已久的少年心中默念,然后身形轻盈的跃起,借着路边围墙的阴影,随着欧阳将军来到了书房。 “谁!” 一片静谧之中,书房内突然响起了一声厉喝,伴随着这带着杀气的喝声,一个月牙白的身影从窗外轻盈的跳了进来,不留一点儿声息。 欧阳络转过身去,眼神犀利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 这个人,很眼熟。 心中却惊讶于此人的武功,竟然如此高深,神出鬼没,若不是他察觉到有点不对劲所以试探的问了一声,只怕也难发现。 不,若是在他出声疑问后这个少年还不出来的话,他想他定然会消除疑虑,认为只是自己的错觉罢了。 不过瞬间,脑海中的思绪已经百转千回,突然,他眼前突然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紧接着,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他总算知道这人是谁了! 兵符被盗的前一天晚上,曾有一个黑衣人夜探将军府,当时光线太暗,不曾看清模样,只是那人武功的高深,让他深深的记在了心里。 这世间武功卓绝者有,却少见,所以他可以肯定的是,在这个敏感时间出现的少年就是那晚的黑衣人! 并且他也可以肯定,这个人就是兵符被盗之日,府中下人所见到的黑衣少年。 想着,欧阳络慢慢冷静下来,也不担心那突然出现的少年会突然从背后给他一刀,转过身去,走到书房的主座之上坐下,用审视的目光看着那个不速之客。 少年却是轻笑,红得妖异不似常人的唇梢一直勾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眸色平静,却一身隐隐的孤高,有着一种让人不由自足的臣服的气场。 这般淡然的模样,让欧阳络又是一惊。 奇怪的是,明明眼前这小子已经被他发现了存在,现在又好似如何做到这么淡然的?难道说…… 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欧阳络的脸色终于大变。 难道说方才眼前的少年是故意让他发现他的存在的?为的就是现在?那也就是说,如果这个少年不刻意让他察觉的话,他欧阳络便永远不可能发现他? 怎么可能! 欧阳络看向慕千雁的眼神慢慢变的凝重起来,然,映入眸中的少年依旧是浅浅的笑着,双手负于身后,眸色淡然而自信。 …… “咳,咳咳。” 清风拂面,杨柳依依,一个老者站在青石板铺就的小路上,轻轻的咳着,似乎受了些风寒。 “苏丞相,您慢些走,今天是您的生辰,不必着急。” 身着鹅黄色正装的女子担心的扶着身边的老者,嘱咐他慢着些走。 第232章 循循善诱 “哪是我的生辰!”老者停下了脚步,嗔怪的看了身侧的女子一眼,摇头叹了口气。 他想,这么多个年头过去了,那些每年前来送礼的人想必都没有想到过他堂堂西城城主便是梁谨夜所心心念念的女尊余党,苏丞。 今天的日子确实是他的生辰没错,只是在外人眼中他的生辰是在三天之后罢了。 这也是他的特意安排,一则让自己身为城主的生辰不与女尊苏丞相的生辰重合,二则…… 二则,这种日子来送礼的人耳目众多,倒不如自己好好的过一个生辰,三天之后再去应付那些麻烦罢。 又是一声轻叹,老者拂开身侧女子伸过来扶他的手,一个人慢慢向前走去。 这一次的生辰之日,可不是那么简单啊! …… 静,死一般的寂静,欧阳府某处院落的书房,房门紧闭,窗户大开,一个孔武有力的中年男子和一名少年对峙着,谁都不曾先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那一身月牙白衣衫的少年突然轻笑出声,手中折扇随意的摇晃了几下,依旧不曾说什么。 终于,欧阳络有些沉不住气了,微微仰了仰头,道:“说吧,有何目的。” 如果单纯的只是为了偷兵符的话,眼前之人不可能又回到欧阳府,将自己送入虎口,白白便宜了他们。 “欧阳将军当真聪明,宝刀未老啊。” 对上眼前男子犀利的眸子,慕千雁又是一叹,压住心中疯狂蔓延的痛楚,长袖一挥,广袖之中便有一个金色的物什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金色的流光,稳稳的落在了欧阳络身前的桌案上。 “兵符?” 眼中诧异之色闪过,欧阳络很快便镇定了下来,看向慕千雁的眼神又带上了几分审视,却没有马上伸手去拿兵符,因为他知道,对方那个不可能那么轻易的就让他拿到兵符的,总该有什么条件罢。 然,眼前的少年却没有让他如愿以偿的听到所谓的条件,而是身子一仰,悠闲的靠在了身后才窗台上,用极其轻快的语气说道:“你怎么就不好奇是谁要它呢?” 纤纤玉指轻佻的一指放在桌上用金色的绸缎包裹的兵符,红唇一抿,又是别样风华。 那种不刻意的随和姿态,却胸有成竹的冷傲刻骨,总是能让人的心里不走自主的产生一种压抑,不敢轻视对方。 只是这一次,欧阳络没有再说话,捋着打理干净的胡子,陷入了沉思。没有谁,比他更想要知道那肖想兵符之人的来历。 见欧阳络不曾开口,少年也不曾在意,只是莞尔一笑,一步一步的走到年近半百的男子身前,慢慢凑近了脸,“你觉得,谁最会夺这兵符?” 少年的声音低哑而魅惑,深沉而绵长,带着一种独特的磁性,让人不由自主的跟着陷入了她精心布置的思维漩涡。 “你觉得,谁最需要兵符?” “在这样一个奇怪又特殊的时期……” “在这个紧张的时代里……” “呐,所谓的兵符。对谁最有利呢……” “将军你觉得是谁呢?自从我拿这个兵符,总是百思不得其解。” “呐,将军,你已经退休了吧?” “你看你都退休了,这兵符拿着还有什么用呢……” “将军……” 少年的声音和疑问或自问自答,一遍一遍,一遍又一遍,却又不停的叫他陷进圈套,让他陷入自己的思维漩涡,却又觉得言之有理。 是啊,谁呢。 谁会如此心心念念着他手中的兵符呢? 是朝廷上那些野心不小的同僚们吗?是哪些想要复国的人么?还是那些匈奴之人的潜入。 谁呢…… 不知不觉中,欧阳络便陷入了慕千雁所制造的思维之中,直到他发现不对劲之时,猛然睁开双目,明显刚刚清醒的虎目便对上了一双幽深而黑的透彻的眸子,清澈冷列,却又违和的深沉。 那双琉璃般的眸子里映出他不知何时被岁月悄悄爬上皱纹的脸,黑瞳中的自己脸色凝重,眉头皱成了立体。 他突然恍然大悟,却,难以置信。 “怎么啦?”眼前的少年突然停止的口中如念梵文一般不停回响的悠长声线,后退几步,站直了身体。 欧阳络却是看着她,眼神复杂难懂。 “在在下的印象里,欧阳老将军的思维,不需要别人引导。” “都说欧阳将军的思维透彻,眼神清冽敏锐,在下突然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了。” 两句话落,眼前身着月牙白衣衫的少年突然低低的笑出声来,小生醇厚而绵长。 在少年注意不到角落,身着官服的男人微微凝重了脸色,被桌案挡住的双手早已紧握成拳。 他没有再想下去,而是眼神复杂的看着眼前悠然轻笑的陌生少年,声音威严,“小子,你不要再故意扰乱我了,我是不会听的!” “可是你已经想到了,不是么。” 眼前一身月牙白长袍的少你年突然敛了笑容,站直了身子,眼底的笑意早已成了亘古的冰寒,隐隐携带着一抹凌烈杀气。 这样熟悉的目光,熟悉的孤高,让欧阳络的身躯不由得猛然一震,暗暗垂下了眸子。 只是,在他以为眼前的少年还要继续这个话题的时候,慕千雁却是转了话音,然,话中的内容却更加的咄咄逼人。 窗外鸟鸣声声,风吹过树梢,引得枝叶簌簌出声,艳日之下,花儿开的愈加的张扬浓烈。 不知何处有琴声飘来,悠悠绵长,长恨凄凄。 “欧阳老爷,你,真的觉得梁谨夜信任你吗。” 在琴声之中,少年冷冽的声线毫无预兆的响起,带着一丝莫名的哀鸣,就这样奇异而突兀的冲进了欧阳络的心理,掀起一阵滔天巨浪! “你这话的是什么意思!” 欧阳络却很狠狠一拍桌子,力道之大,震的整个桌子都微微震了一下,茶盏翻落在地,杯中的茶水浸湿了地毯,一阵茶香四溢。 然,少年却是笑了,笑得无限嘲讽,不知笑了多久,她终于停止了那张狂却又低沉的笑声,她看着他,眼神怜悯而哀愁。 却又违和的冷的坚不可摧。 她说,其实你猜到过,可是你自己不信。 她说,既然早已有了答案,又何必自欺欺人。 她说,欧阳将军,你不要重蹈覆辙。 她说,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一,是上书兵符已然找到。 二,是依旧表示兵符丢失。 选一,则表示梁谨夜到手的兵符是被欧阳络派出的人找到的,那便表示着欧阳络已经知道幕后之人是梁谨夜了,那么其下场不必多说。 若选二,那么梁谨夜便可以按照计划顺理成章的给欧阳络冠成保护兵符不利的罪名,这样的罪名可大可小,下场还是一个字,死。 当然,也可以在找到兵符之后交给梁谨夜,不过以梁谨夜的性子,欧阳络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这么几点,久在官场混迹的欧阳络早已想到,之前的少年早已不知去向,可那几句话还是不停的在耳边回响着,让欧阳络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难以置信,却又觉得理应如此。 难以置信他效忠多年的皇上梁谨夜会不利于他,却觉得为帝王者,这般做法理所当然。 可他却知道,不只是那个陌生少年给他的时间不多,梁谨夜能给他的时间,也不多。 据同袍转告,如果规定时间内没有找到兵符,那么欧阳一家便会受到应有的惩罚,可若找到了,却又会惹的梁谨夜怀疑吧。 进退两难。 然,欧阳络看着眼前空荡荡的书房,突然握紧了手中的兵符,之前的焦急模样一瞬间烟消云散。 因为他突然觉得,相信一下那个不知底细的少年也不是难事,而他也相信,既然此人会找上门来,便一定有完全的对策。 天色,变换,有花香随风飘入,微风吹动了书房内的画卷,却抵不过那凝重的氛围。 这一刻,闲散多年的欧阳络突然意识到,一场不逊于七年前战役的风波又要开始了。 有什么隐藏在一片平和之下,暗流涌动。 而手握重兵的他,也在毫无预兆之中,被卷进了这场纷争之中。 这一场风云,注定了谁也无法逃脱。 …… 三日后,三国交界处西城郊野,突然微风便的凌烈,吹落了大片大片的树叶,随风飘飘摇摇的落下。 似乎有黑色的因子在空气中慢慢凝聚又散开,紧接着形成一个 顺时针旋转的漩涡,然后漩涡的中心慢慢的放大,放大,在放大,成为了一个看起来极有伸缩性的窟窿,然后从窟窿之中,三个人一跃而出,在草坪上打了几个滚,轻巧的一跃而起。 那是两男一女,男子一身绛红衣衫,女子梳着可爱的包子头,正揪着身边一脸平静的布衣少年嘟嘟嚷嚷着什么,惹得那少年厌烦的皱起了眉头,却奇异的不曾甩开对方的手。 对此,绛习以为常的勾了勾唇,不知对着那漩涡细语了什么,那原本有一人高的漩涡突然慢慢缩小起来,然后化为无数黑色的颗粒,消散在长风之中。 第233章 不在乎十年了… 然后他们三人从出现的茂密的树林之中走出,来到了外面广阔的郊野中,才走了没几步,三人的脚步皆是一顿,紧接着,画面突然定格。 那一身绛红衣衫的男子,笑容邪妄而俊美,不知发现了什么,竟出乎意料的转过身去,猝及不妨的俯身逼近了身后的布衣少年,好看的鼻梁对着少年干净的眉眼,明明是两个男子的组合,却生生是找不出一丝一毫的违和感,让看的人不由得有一丝莫名的恍惚。 那少年对此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似乎已经习以为常,然后突然从背后拿出一朵花来,讷讷的给了身前张扬妖娆的男子,秀气精致的脸上露出幸福的傻笑。 绛红衣衫的男子脸色一僵,似乎惊讶的扫视了身前的布衣少年几眼,然后别别扭扭的从对方的手中拿过了那朵刚采的花。 奇异的和谐。 那在场唯一的姑娘突然乐呵呵的一笑,嘟起嘴巴便拉起身侧的布衣少年,越过那绛红衣衫美若天神的男子,大大咧咧的走了开去。 不远处,几个诡异的人影藏身近半人之高的野草后面,细细的看着不远处突然出现的三个人。 “他们是谁?你们认识吗?” 一女子出声问道,只是声音刻意压的很低。 “不知,也许是因为断袖不为王法天理所容,逃到这里来的吧?” 身侧的一个男子小心的推断道,却莫名的觉得不对劲。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最近的西城越来越乱了。 是错觉吗…… 只是这么一个晃神的瞬间,草丛之中的气氛突然变凝重起来,那种突如其来变的压迫的气氛,竟让人不由自主的惊恐慌张。 方才说话的男子脸色突然间一僵,慢慢地扭过头去,然后那眸底便了一抹难以置信,双目瞪的老大。 长风吹过高至腰间的草野,掀起阵阵碧绿的浪花,在刚才说话的那个男子身后,一名布衣少年正静静的看着他,眼神凛冽却平静。 “呵,有趣。” 男子的声音悠长,话音的末梢勾起一个若有似无的弧度,不知何时,一名身着绛红衣衫的男子已经出现在那布衣少年的身后,一手随意的勾着少年肩膀,眼神妖娆而又悠长,却暗藏了一抹宛如层层漩涡叠加的深沉,让人想要不由自主的退避。 “阁下是……” 既然已经被人发现了他们的存在,方才说话的女子也不打算继续隐藏,随意拍打了一下粘在身上的杂草,施施然在站起身来,对着慕千雁和绛行了一个江湖上的礼节。 只是她眼底深藏的警惕暴露了心中的紧张,因为他她们实在是想不到眼前这些突然出现在西城外的人,竟然会有这么高的武功,能做到悄声无息地出现在他们的身后,实在是不能小觑。 然而眼前的布衣少年依旧只是看着他们,那眼神冷漠的让人心慌,也许这只是她性格罢了,但是还是让人感觉分外的不舒服,“你这男子,好生无礼!” 女子气冲冲地放下了抱拳的手,扭过头去。 “呵。” 突然前方传来一声轻笑,笑声很低而绵长,磁性好听的声音就好像酒量甘醇的美酒,让人不由自主的沉沦,却彷徨不知所措。 久经江湖之人都能感觉的到眼前之人并非无害,在笑声中隐藏着的利芒,让听者的心都开始不安起来。 “不是说西城是三国平衡的中心点么?不是说……不是说西城相当于所有被世道所不容的人的天堂吗?怎么我们过来避难,你们也要搜查一番?真是令人失望。” 一边说着话,男子勾着身侧少年肩膀的手竟然也随着话音慢慢收紧,微微弯下腰,伏低了身形,将如玉的脸贴近脸身侧少年的面颊,然后微微侧过头去,似乎对少年的耳侧低声耳语脸什么,唇角的笑容暧昧而多情,就好像蓦然化开了的冰,消散了所有的锋芒。 他们的组合依旧是奇异的和谐。 竟然让那些西城的人看呆脸脸,仅仅是细微的走神之,眼前便没有了两人的身影,风吹过,唯余落叶席卷。 …… 海面之上,浪花阵阵,在海天相交的地方,一艘船缓缓地驶过,原本高升的日头慢慢的低斜,夕阳开始沉进海底,映的海面一片昏黄的炽热,正中央的一点耀眼的红色,摄人心魄。 海浪声声破碎了夕阳,天边亮丽耀眼的火烧云,美得令人心动,西城离海边只有一个国家加上一片沙漠的距离。 在沙漠虽然不大,却远隔了大海,就算站在西城,这个拥有全中原最高的山的地方,都不尽然能一眼望到那广阔无际的蔚蓝。 山巅之上,一名布衣少年静静的站在陡峭的悬崖边上,山顶凌厉的风刮过,将广袖都吹得鼓了起来,在风中猎猎作响。 在这样的环境下,那双眼睛竟是奇迹般的宁静深远,没有一丝一毫的雄心壮志,却好像历经了亘古的沧桑,也回不了返璞归真的境界。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时间很长,也许时间很短,少年慢慢的垂下了眼眸,凝视着下方令人恐慌的万丈悬崖,眼角不知为何有些干涩。 蒲扇般的睫毛轻轻的盖在精致的面容之上,带着几分落寞缓慢的转过身去。 原来,就算站在最高的山上,也不一定能看到那个地方。而她的计划还要进行着,他不允许,也不容许有一丝一毫的意外! 在平静的眼眸中突然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凌厉,带着生猛冷冽的杀气,伴随着山顶的狂风,席卷而来! 梁谨夜,你曾说过,在这个世上我不必拘泥什么,我可以横行霸道走,也可以肆意的笑,可以随便做想做的,直到尽兴为止。 可是皇上啊,自从嫁给你之后,我好像从来就没有像你话中许诺的那般做过,我以为我不再是女尊的人,我应该学会你们男尊的生活方式,做一个贤妻良母,相夫教子,做你的贤内助。 所以今生,我会把前世所有没有任性妄为过东西,一一做到。 我慕千雁今生的任性妄为,便是用倾巢之力,让你,让你们,生不如死! 布衣少年的眼底突然掠起疯狂,又慢慢归于平静。 她,从此不会再手软了,不会再有丝毫的恻隐,该做的,不该做的,她都会办到。 她承认,她现在没有军队没有势力,可是她有那个野心勃勃的褚卫,有那个与他合作的风翼国三皇子风浅墨,有欧阳络,还有…… 眸色突然一颤,还有,宗门的力量! 夕阳渐暗,布衣少年回头看向身后的雪松,挺拔的雪松之下,岩石之上,一名男子正闭目小息,如烟云似的长发随意的搭在肩头,俊邪如天神的面容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疲惫。 只是那偶尔抬起的眉眼,细长睫毛之下掩藏着的锐利锋芒,不可小觑。 “绛大人。” 前方站在悬崖之巅的少年微微侧过头来,淡漠雅致的声音随风散开,却依稀仿佛让人捕捉到脸些许的话音。 她说,大人,我想…我不需要十年了。 她说,大人你可以提早交差了。 那一瞬间,慵懒得靠在雪松之下的男子似乎不经意的颤了一下,原本似阖非阖的眸子蓦然睁开,那一瞬间眸底迸射的光芒,让人费解。 然后他又重重地合上了眼睛,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的抚着微微锁紧的眉间,不再说话。 最近他的感觉总是很奇怪,似乎……似乎他已经不是自己了。 就像有些事情他根本就不会去做,却意料之外地做了。 有些事情他不会想去探究,却不知不觉的去探了个究竟。 不需十年……他本应该很高兴不是吗?可心里却有一种隐隐的预感,感觉十年,太短。 不是因为他已经离开了阴间不再需要交差所以才觉得没关系是否十年,而是特别奇怪的感觉,就好像预感一样。 上次阴间偷生死簿知识之事便是他明明不知情却已经做了的,他清晰地记得,那天,他看那些阴兵四处的追捕搜查时的陌生感。 就在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些熟悉的人要抓他的时候,脑海里就像被人硬生生塞进了的场景一样,回放着之前发生的事,只不过主角是他。 但对于那段记忆,他却没有一点经历过的感觉,太陌生。 可是明明没有经历,明明知道自己没有偷生死簿,没有罪过,却又顺着一股外力的莫名引导打算直接离开阴间。 简直就是反常至极。 可是这么多天过去了,他却怎么也调理不过来,好像他还是他,却不是他了…… “不在乎十年了……” 终于,他低叹一声,站起了身,广袖之上的金色番莲在猛烈的风中妖异的绽放,扬起的衣衫迤逦,遮掩了那凤眸之中的复杂难懂。 然后他站他转过身去,那抹张扬至极的绛红色携着一股黯色慢慢的在山雾之中淡去,消失在了山林之间。 …… 慕千雁,总有一天,我们都会明白的。 第234章 心绪难平 夜里,繁星满天,月色迷人。 今夜的西城,出行的人相比起以前,看起来分外的多,因着住在西城的人本来就比较少,如今街上的人突然间多了起来,倒让不知情的外人有些称奇。 不过在西城住久了的人都知道,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 即是西城城主的生辰之日。 浮帘帐暖,精致的雕栏,层层叠叠的帷幕随风飘荡,层层纱帐之后的人影若隐若现,似乎有女子妖娆的身姿和男子魁梧的步伐。 “这位官人,好久不见,这边请。” 衣着精致性感的舞女娇笑着拉拉过一名男子的手,朝里面的厅堂走去。 有丝竹笙歌之声响起,隐隐约约如梦似幻。 今年的生辰,城主府一片空前的热闹。 …… 紫皇宫殿重重开,夫人飞入琼瑶台。 “春湖落日水拖蓝,天影楼台上下涵,十里青山行画里,双飞百鸟似江南。” 金銮殿外,一个冒昧闯入的书生摇头晃脑地吟唱了几句诗,慢悠悠的走了开去。 金銮殿毕竟是皇后住的宫殿,其之奢华确实不是一般的宫殿可以比拟的,凡是初到金銮殿之人,都会不由自主的惊叹于它的华丽。 精致的凤凰高立于梁间,展翅欲飞,精致的雕饰无不我不透露着主人的奢华和地位,金色的纱帐之后,似乎有歌声传来,妖娆回转,百转千回,魅惑至极。 “南司啊,你说……”女子的声音似乎绕了几百个弯,才幽幽的在男子的而畔响起,不知过了多久,那接下来的话都不曾说出口。 男子也不急,清隽的脸上浮现浅浅的宠溺笑容,轻轻的应了一声,“嗯,族长。” 他的声音是那种干净的清冽,让人听了总是不由自主的清爽,就好像他是一个让人看了安心而平静的男子,清雅,隽秀。 坐在他身侧的女子,衣衫半掩,****半露,那唇角勾起的笑意似是而非,让人看了不由得心痒却又有些害怕。 害怕那魅惑的笑容之后深藏着的阴毒。 她慕千怜,这么多年过去了,从来没有谁敢在她面前造次! 女尊余党,同样不行! 据说当年的女尊国左相苏丞如今躲在了西城的城主府上,看他们这次不把他揪出来! 心中虽这样想着,整个寝宫却不由得陷入了一种紧张压抑的气氛之中,因为几日之前他们便得到通知,苏丞在这七年中从未懈怠,就在她还不知道女尊余党存在的那几年,便已经开始积蓄势力,赎如今兵力已经不可让人小觑了。 不过如果他们这次能够成功地消灭女尊余党,那么一切都没有后顾之忧了。 至于慕千雁?呵,那个早已死的不能再死的女人,她可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鬼魂之说! 整个城主府内,灯火满圆,欢笑声,歌唱声不绝于耳,丝竹之声悦耳,觥筹交错,分外喜庆。 酒过三巡,早已醉倒一片,大多前来庆贺的宾客都有些醉熏熏的了。 白墙黑瓦的围墙之上,一个似乎醉酒的身影摇摇晃晃的倒下,一手拿着酒葫芦,俊美的脸上漾起模糊而美丽的笑容。 疏朗月色下,依稀可以看出男子身穿绛红绸缎质地银色番莲袍子,慵懒魅惑,却又肆意张扬。 那用来支撑着头的手更是纤白如玉,却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太阳穴,月色掩映,衬得那纤纤玉指流转出一抹潋滟光彩。 转瞬即逝。 下午那淡漠少年身畔的气息更像是一双无形撩拨着他的发丝的手,撩拨心绪难平。 他烦躁的低咒一声,恶狠狠的瞪了某人一眼,然后张扬妖娆一笑,又有一下没一下的哼起小曲儿来。 一个身着暗黑色暗灰色布衣的少年,似乎有些不耐烦地坐在男子身侧的黑瓦之上,单脚屈起踩着墙头,一手扶着放在身侧墙头的酒罐子,冷冽的黑眸时不时的看向身侧慵懒的男子。 可当真是奇怪,怎么她要去哪儿此人便要跟到哪儿呢?麻烦! 只是身侧那懒洋洋的男子依旧看着她,眼神或苦恼,或烦躁,紧接着又是勾人一笑。 就好像第一眼见面时那匆匆一瞥的风华绝代。 身着暗灰色布衣的少年呼吸不由得一窒,暗咒一声妖孽,有些晦气的扭过头去。 却突闻城主府厅堂之内传来一阵音律,节奏时而急促,时而缓慢,声音忽高忽低,若有似无,然后渐渐趋于平缓。 少年的脸色突然一变,放下手中的酒瓶子纵身一跃,变消失在了城主府的夜色之中,待她再次出现在灯光之下,那原本似喝醉躺在墙头的男子也早已不见了踪影。 此刻大厅里的宾客早已喝的晕晕乎乎的了,唯有坐在首座上的苏丞和他身侧的凌长郡还是分外清醒。 有些好奇地掀开了身前遮掩视线的帘子,正见一群身姿妖娆的女子轻盈的踩着散落一地的铃铛之声,踏歌而来。 凌长郡了然的笑笑,放下了身前的帘子,对坐在身侧的老者说道:“原来是那位新来西城的先生临时给您加的舞蹈,据说很不错,丞相可不要错过了。” “殿下还是别笑话老臣了。” 苏丞有些惭愧地摆了摆手,抬眼看了看纱帐之外的美景,摇头叹了口气。 再怎么说他也毕竟女尊国的一个男子,让他像一个男尊男子一样看待事物可说有些困难,向他,虽然习性不似那些柔弱男子一般,却也不喜欢看那些本该威武挺拔的女子做这些男子做的事儿…… 实在说奇怪的很呐。 …… 又有萧声响起,丝竹声声悦耳,随着舞娘的步伐,铃铛轻轻的敲击着,让人不由得恍惚于那奢华的美丽。 最前面的两个女子手持精致的陶瓷碗,随着隐约渐入化境界,两个女子竟然在半空中起舞宛如飞燕偏偏,姿态华丽优雅,让人心醉。 确实,曲声美妙动听,舞姿伴着铃声,摄人心魄,那好看形状优美的锁骨,若有似无的阵阵香气,那妩媚动人的眼神,一举一动,让人不由自主的口干舌燥,就算女子也不由得痴了去,何况那些男子呢? 第235章 啊,不好意思 只是苏丞并不是一般男子,虽然也感觉喉咙干渴,略有不适,更多的却是有些不好意思。 凌长郡更是闷笑出声,然,只有她自己知道,竟然就连她也感觉心跳加快,呼吸略有不稳了。 甚至手脚都开始有些虚弱无力,这还是因为他们两人武功不错的原因,想想宴会中那些武功造诣颇为低下的人,想必此刻手脚已经彻底无力虚弱了吧,只是因为他们醉酒,所以也没有多大察觉罢了。 心中暗自警惕,凌长郡和苏丞都自负武功过人,可此刻就算心中已有防备,才惊觉竟然已无法抵抗了。 可以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埋伏在厅堂幕后的慕千雁,此刻也觉得手都有些发麻,有种力不从心的熟悉感觉。 笙箫之声节奏愈加的快,那领头起舞的两个少女腰肢摆动的节奏也随之加快,愈发的妩媚动人,其中其中一个身着绿色衣衫的女子更是将手中精致的陶瓷碗轻轻咬在了嘴中,一只雪白的手臂宛如水蛇般缠扰在了身侧前来道贺的一名男子的发丝上,纤细的手指轻佻而妩媚的轻轻一挑,那男子束发的带子便飘落在地,发丝随意的铺散开来。 见此,那女子便娇笑着抽回了放在男人发丝之中的手,收回之时不小心碰到了放在桌上的酒杯,新的杯盏落地,一声脆响。但在乐声之中,这样的声音几乎无法引起任何一人的注意。 另一名身着黄色衣衫的少女突然慢慢向先前的那名绿衣少女靠近,两者交错之时,便是同时一个令人眼花缭乱的凌空翻转,姿态美好华丽,就在所有人眼花的一瞬间,那身着黄色衣衫的少女突然从手中的手中精致的陶瓷碗底下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烛火之下,流转着锋利的银芒。 这一刻,凌长郡终于收敛了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咬住舌头,强忍着一丝控制力和清醒,翻身挡在了苏丞的身前。 女尊国的复兴如果没了苏丞相,那么,要她这个殿下又有何用! 在场还保持着清醒的众人皆是大骇,然而就在这么一瞬间,被挡在身后的老者突然伸手猛地推开了身前的女子,眼神果决。 那把锋利的匕首却丝毫没有要收回之意,直直地刺向那名老者。 甚至愈发的尖锐锋利,似乎想要将其立刻杀死,不留丝毫后患和余地! 藏身在幕后的布衣少年一下子便瞪大了眼睛,更是惊骇,手中的动作却超过了思维的百转千回,毫不犹豫的,从纱帐之后一跃而出。 这些人的目标不是凌长郡,而是苏丞! 因为她们根本不知道凌长郡的存在,不知道女尊余党之中还有一个殿下! 然后动作虽快,却敌不过那抹一瞬闪过的绛红。 就好像她出剑的瞬间,那人已出现在了眼前,明明先前还是醉醺醺的一个人,这一刻,却似乎比谁都精神,比她还精神。 “锃!” 酒罐头和匕首相交的声音响起,轻轻一击,那匕首便脱离了方向,直直的刺进了苏丞身后的墙壁之中,正好擦着耳畔过去,险之! 一击之后,那个用陶瓷做酒罐头也随之落到地上,发出一声脆响,碎了一地,酒水四溅。 在半空中微微侧身,那大片的绛红便铺满了所有人的视线,好像大片大片的彼岸花突然盛开,迤逦而危险。 似乎有些懊恼地一拍额头,男子优美的唇角泛起一抹戏谑的微笑,“哎?好像失误了。” 这样的神情出现在一张风华绝代的脸上,竟生生能将人的魂给勾了去。 原本已从幕后跃出的布衣少年拧了拧眉头,突然后退一步,在哪绛红衣衫的男子没有看到她之前,悄悄隐回了身形。 绛大人在阳间的身份实在是让人不由自主的警惕啊,哧,佛玖释?血莲门是吗? 一击不成,绿衣和黄衫的脸色已然大变,互相使了个眼色,黄衫突然改变了攻击的路线,突然间手中的匕首藏在了袖中,自绛的背后攻向了他。 与此同时,绿衣女子飞速掠向坐在最上边已经被控制哦不能动弹的老者,一手飞快的解系在腰间的水蓝色带子,在半空中轻轻一抖,不经意间,便闪现出犀利的光泽。 竟然是一把软剑! 只可惜这对曾经身为阴间绛大人的佛玖释来说,毫无用处。 而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出手救人,绛也不会杀了苏丞等人。 心下安心,慕千雁眼见看到一击不成便转身逃离的黄衫,自后边的小门绕出,不过眨眼之间,那抹暗灰色的纤细身影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叮!” 刀剑颤栗,声声嗡鸣,在夜色之中让人听了不有寒毛倒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对手的力道太过强大,绿衣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惨白的,虎口一麻,手腕上一阵剧痛,她便已抵挡不住,步步后退,身上精致的铃铛伴随着她退后的步伐发出阵阵悦耳的铃声,随着整个人摔落在地时的一声巨响,一切归于平静。 “啊,不好意思。” 欺霜赛雪的面容上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波动,可从那优美薄唇之中传出的话却在媚惑中带着一丝歉意,那种感觉就好像不是同一个人在说话一样。 这却更加让早已陷入恐慌的绿衣害怕。 好不容易坐到绿阶这个位子,所以她是真的不想死。就算此刻已经准备咬碎藏在唇齿之间的那枚毒药了,她却依然还抱着一丝希望。 绿衣抬头看着眼前高高在上的男子,眼底不经意间浮现了一抹祈求,带着一缕魅惑。 她曾以为当今皇上梁谨夜是一奇男子,更是她见过的最美俊美的男子,却不曾想,世上还有要比梁谨夜还要好看的男子存在。 比女人还好看,却不似女子,也不阴柔,孤高,冷傲,决绝,竟是像极了多年前的那个身影,那个酷爱之栀花的女子。 只是这个男子更加的邪妄张扬,狠心利落,就算此刻噙着妖娆的笑,却好像从地狱出来一般的阴冷煞气。 终于,绛开了口,眉心微锁,似有苦脑。 “呐,实在是不好意思呢,如果只是我的话,帮你把他杀掉也无妨。” 他无奈的摊了摊手,然后指了指身后有些恢复过来的苏丞,唇角勾起一抹罂粟般的笑意。 血光四溅! “可惜不是呢……” 这是绿衣死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带着些惋惜,带着些戏谑,然后慢慢淡去。 ============== 繁星点缀,夜色迷人。 明亮的月光洒下,夜色之下的小巷内重重阴影交叠,晦暗难明。 这是最方便躲藏的地方了。 然而…… 突分宁静夜色之中,铃声脆响阵阵,妖娆动听,摄人心魄,宛如来自地狱的唤音,似乎还伴随着轻轻的喘息声。 似乎有一道身影在四通八达的小道中穿梭,速度很快,却逃不过少年的眼。 小巷之间,一眼望去,屋檐重重,一名身形单薄的少年静静的站在最高的屋檐之上,凌空而立,那流转着冷芒的眸子似乎不经意的在下方一扫,下一秒,那抹孤高的身影便消失在了月色之下。 ——呼呼呼。 ——噔噔噔。 夜色之中突然响起剑拔出鞘的声音,像疲于奔命的女子心中瞬间一慌。 抵不住恐慌的回头,正对上那在微弱月光之中,折射出细小却锋利剑芒的宝剑,让身着浅黄色衣衫的女子心中更加的慌乱,原本不停拆着身上铃铛的手也颤抖起来,几乎发软。 “黄衫。” 一片静谧之中,突然想起的一道可怖的声音,阴森,冷沉,带着深深的怨怒和亘古的冰寒,在女子的耳边炸响,让原本就受伤的她腿脚更加的发软,愈加的无力奔跑。 她终于放弃了奔跑,虚弱的转过身去,看着那容颜细致好看的宛若女子的少年,心底是难以抑制的惊骇。 他是谁?她见过他吗……为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 “公子,公子你听我说。” 女子的语调急促,已然无法镇定下来,她好看的脸上露出柔软放低姿态的魅色,那双似乎流转着水光的眸子正认真而祈求的看着眼前的那个少年。 少年不语,手执宝剑,一步一步,一步一步,慢慢逼近眼前的少女。 月色穿过屋檐之间的空隙撒下,映在少年手中的剑身上,折射出一片琉璃光彩。 女子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惊骇的神色,染血的手有些颤抖的指着少年手中所握的宝剑,心底的恐慌终于难以抑制。 那是…… 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那个…… 琉璃剑! 琉璃剑,族长苦苦寻找着把宝剑多年,原本一直以为这把剑已经随着七年前的那个女人进入了棺木之中,只是没想到的是,这把剑竟然出现在这个少年手里! 此人,是谁? 心中虽然做着这般想法,黄衫脸上的祈求之意却愈加的明显,然而,眼前的少年却依旧面无表情,无动于衷。 黄衫此人,慕千雁再了解不过,为人狡诈精于算计,在她的骗术之下,不知道有多少人死而非明。 第236章 你,在害怕? 可她,毕竟不是那些人。 身为媚族曾经的族长,要是连这点东西都看不出来,可就是贻笑大方了。 “你到底是谁!” 女子的脸上出现惊怒的神色,再也装不下去,握紧了手中的匕首,便站直了身体,眼神探究中带着一丝恐慌,脚下的步伐却得不着痕迹地不停的往后退。 眼前的少年突然笑了,笑着,笑着,布衣少年的笑容愈加的灿烂,这样的笑容出现在一张原本冷漠毫无表情的脸上,显得异常的诡异。 浓重的夜色之中,月光微弱,少年渐渐逼近了眼前衣着妖媚的黄衫女子,他的声音低沉,是流水一般的晶蓝色,却莫名丝丝缕缕的勾起了眼前之人的恐慌。 “你,在害怕?” 慕千雁轻笑着,手中的剑对准了眼前女子细嫩的脖子,突然脸上笑容收敛,那原本平静的眼神,一瞬间间好似来自地狱的恶鬼,即将夺人心魄。 “衫儿啊。” 夺命的剑锋已经放在了黄衫的脖颈上,少年的声音就好像来自耳畔,黄衫想逃,恐惧,却好像被人贴了定身符似地颤栗的不能动弹。 衫儿……这两个字只有一个人这么叫过,七年前的那个女人,曾经好生温柔的和她说,“衫儿,你要好好学,媚族习的虽然说媚术,可媚族的女子自有一番傲骨。” 可她记忆最为深刻的却是那水牢之中女子阴毒而蔑视的眼神。 那样的高高在上,居高临下,用孤冷而决绝的口吻说:“今日,你帮了慕千怜,那么,别挂我往后刀剑无情!” “衫儿啊……” 那是那个女人最后一次这么叫她,因为从此以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慕千雁。 然,那声音那么的刻骨,冷冰冰的,像千万个冰锥子插进她的心底里,阴冷极了。 七年过去,她,至今难忘。 夜色,暗沉。 小巷里本就是月光很难照到的地方,在这个时刻,显得更加的阴森可怖了。 一个少年慢悠悠的收回了手中的剑,抱剑于胸前,眼神冷冽的看着面前跌坐在地上的少女,笑了。 “你,你到底是谁!”黄衫惊恐至极,原本梳的精致的长发已经披散开来,美的苍白。 ====================== 梁谨夜赶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么一个景象。 整个大厅内一片杂乱,桌椅东倒西歪,宾客们最倒了一片,大厅的中央和主座之上还有打斗过的痕迹。 原本为了这次生辰特地挂上去的纱布、帷幕摇摇欲坠,地面上一流的血红表示刚才发生了一场不小的打斗,只是时间维持的并不长。 “你是谁?” 男子一身紫色的流云长袍,脚踏银边镶玉金靴,自夜色之中而来,身形飘飘的落在了城主府内。 “你又是何人?” 绛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男子,不屑一顾,“就算你们再来一千个一百个,也不会是本尊的对手,还是省了那份心吧,爷心领了。” 一身绛红衣衫男子,声音嚣张至极,一双蕴藏着犀利的细长凤眸微微一挑,便是万种风情,让人看不分明眼底的神色。 银白如玉的手指慢悠悠的一遍一遍的轻抚着腰间的白玉笛,那模样似嗔似怪的看着眼前一身紫色流云长袍的男子,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又露出了一抹嫌弃的模样。 只是那周身若有似无的压迫感,梁谨夜却是切实的感受着。 他警惕的看了绛一眼,连他都看不透的人,还是远离为妙,能不发生冲突,便不要发生冲突。 只是这样子看来,媚族派出的人定然失误了。 眼色一暗,梁谨夜笑了笑,说道:“这位公子仪表堂堂,想来也非一般人可比。” “这是自然。” 原本以为对方会谦虚恭维一阵子,然,令人意想到的是,他的话音放落,对方便极其迅速的接了话音,那眉眼间飞挑的得意几乎就要溢出来了。 男子俊邪的面容黑了黑,眼底闪过一抹鄙夷,面上却是笑道:“那麻烦公子让一下好吗?” 绛此刻所在的位置,正是进入后院唯一的门。 而另一扇门则是通往府外的。 “哎,不行。” 他轻笑着摇了摇头,修长好看的手指在梁谨夜的眼前轻轻的晃着,整一个无赖模样。 “主子,和这种人你又何必较真,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了他,踩着他尸体进去便好。” 一名身着劲装的男人从外面飞身而入,轻轻的一声双脚落地的声音响起,随后赶到的齐飞恶狠狠的说道,然后站在了梁谨夜的身后。 然,被他称为主子的男人却只是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就是警告之色分外明显。 眼前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分明就不是一个好惹的角色,要是他们真发生了冲突,就算他们有两个人对方只有一个人,那么也会两败俱伤,甚至会毫无招架之力。 这么多年过去了,江湖上竟然又出现了一个天才,就这样突兀的出现在他的眼前,让他不得不注意,不得不警惕。 对此,绛只是少见多怪的轻哧一声,双手抱胸慢悠悠地靠在了身后的门栏上。 这样的态度,摆明了不让他们进去。 当真嚣张。 那张冠尽天下的容颜之上看不出丝毫的表情,就好像根本就没有听到齐飞方才的一番话一样,悠闲自得。 “公子,这也不是你家的,这样挡着我们也太无礼了吧?” 梁谨夜脸色一冷,说道,看向眼前男子的眸底出现了一丝杀气。 实在不行,也就只能硬闯了。 ===================== 天空云卷云苏,风云变幻,一片阴暗的小巷之中,突然传来一道惊恐的尖叫声,声音凄厉,带着一些哭腔。 “慕千雁……” 那是一个女子的声音绝望,冰冷,恐怖,还有一种极深的懊悔。 也许她确实后悔,确实悔不当初,因为她竟然惹了一个不该惹的女人,这个女人强势,孤高,武功卓绝。 “呵。” 还弥漫着血腥味的小巷之中突然响起一道少年低沉而嘲讽的笑声,带着一股子的阴沉,“这,还只是第一个。” 少年突然收敛脸上的笑容,脸色变得木讷,眼神空洞却带着一抹亘古的冰凉。 然后他用极其缓慢的速度伸出了手,微微弯了身,在铺着青石板的尚自弥漫着新鲜血液的地上轻巧的抓住一搓黑色的绸缎一般的发丝,轻巧的连带着人头提了起来。 正要转身离开之时,似乎想到了什么,少年慢慢转过头去,看着地上还弥漫着血的香味的尸体,眼神愈加的空洞起来,慢慢的,眼底竟然浮现了一抹腥红,带着嗜血的狂野。 紧接着又归于平静。 少年再次慢慢俯下身子,另一只纤细的手臂在地上轻轻一捞,然后转过身去,慢慢地消失在了小巷黑暗的空洞之中。 月色,渐渐疏朗起来,都满天的繁星也随着夜深和乌云的覆盖渐渐淡去,气氛开始莫名的压抑起来。 不知道佛玖释到底使了什么手段,等慕千雁回来的时候,梁谨夜和他身边的齐飞早已不见了身影,所以她也根本不知道梁谨夜曾来过。 而厅堂之中,人早已少了大半。 她自然是知道这些人去了哪儿,定然是清醒过来后逃走了罢。 只是她却连那人的身影也不曾见到,环顾之间,那抹绛红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怪哉! 身着暗灰色布衣的少年有些奇怪的蹙了蹙眉头,握紧了手中的琉璃剑,踩着一地的鲜血和道出的酒水,慢慢的向里面走去。 看到到那扇门的设计,慕千雁不由得锁紧了眉头,然后释然。 这确实是那苏丞会去做的事情,他设计的东西从来都不是花架子,很多时候都是派得上用场的。 只是,他们人呢? 手里还紧紧的抓着黄沙的人头,那双眼睛还大大的睁着,眼白外翻,显然死不瞑目,看起来异常的恐怖,一眼看去,简直把人吓疯。 而那少年却好像根本就没有感觉一样的提着那颗人头,慢悠悠的走在血泊之中。 这让那些已经恢复了意识但还没有力气逃走的宾客们一下子就着了慌,好不容易恢复了意识终于又涣散了,然后头一歪,晕了过去。 城主府的后院没有点一盏灯,就好像一瞬之间都灭了一样,连一个人影都没有,黑乎乎的,伸手不见五指,眼前一片漆黑。 只有那湖面在微弱月色之下,有些微的反光,让人依稀能分辨出方向,只是,该往哪里走呢? …… “你到底说是不说。” 男子的声音孤高而冷漠,带着生死的杀伐,一个身着绛红番莲绣边金丝长袍的男子一手执剑,看着那个半躺在床上毫无招架之力的老者,体态悠闲,却莫名的让人惊慌。 特别是此人身上所带着的莫名奇妙的好似来自地狱的寒气,几乎让人阴冷的要昏厥过去。 “你到底是什么人!” 知道苏丞年长体弱,担心对方受不了这样连续的刺激,凌长郡翻身挡在了老者的身前,气势倒也不弱。 第237章 慕千怜的不安 “怎么?” 抬眸看了眼挡在身前的女子,绛不屑一顾。 “你倒是挺有胆量,敢这样来挡着我。可惜,小鬼就是小鬼。” 说着,男子伸出拿着玉笛的那只手轻轻一拨,竟然就轻易的将凌长郡推了开去,紧接着伏身代替了她的位置,脸上挂上了邪气的笑容,却更加的危险。 苏丞脸色一僵,别过头去,冷声说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真的不懂么?” 那危险而恐怖的男子突然站直了身子,却显得更加的高大挺拔,居高临下,气势迫人。 “既然你和他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那么他身上定然有你所需要的东西,或者说他能帮你达到你所要做的事情,亦或者是促进的行动。” 脸上的邪气模样突然收敛,绛冷笑一声,“而他所能做的事情,我同样能帮你办到。” “既然如此,机智如你苏丞,何必要和他合作呢?如果与他达成协议,也许会因为他引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比如今天出现在这里的我。” 眼角的余光注意到那个身着正装的女子脸上露出了沉思,突然想起那天在生死簿上看的东西,虽然说只是一眼之间,但他似乎记得和那个狠心的女人有关呢。 如玉的手指轻轻的磨娑着精致的下颔,眸中闪现了一抹兴味,一身绛红衣衫的男子突然停了话音,饶有兴味的看了凌长郡一会儿,漫不经心的接着说道:“既然如此,倒不如把他的消息告诉我,他能帮你办到事情,我来帮你。我想你堂堂女尊左相,整个朝堂唯一的男子苏丞,不会这么拘泥,那么优柔寡断吧?” 看着眼前已经恢复过来,正盘腿坐在床上闭目养神的老者,绛说道。 一番话里,既给了对方想要的,又给了对方警告,结尾之处还不忘用激将法,倒不愧是在阴间做事多年的绛大人。 “那好吧,你告诉我你要找谁?” 老者长叹一口气,慢慢睁开了眼睛,那双看尽事态沧桑的眸子里带着抹些微的无奈。 男子沉默了一下,“说了那么久,我要找谁,你还不知道吗。” 他的语调很淡,似乎已经染上了一点不耐烦,然而,事实却是,其实他也不知道那个曾经背叛血莲门阎令楼的人到底名甚姓谁。 只怪当时意外突发,他又来的匆忙,然,不碍事。 “好吧。”终是无奈,苏丞长叹一口气,对旁边一脸警戒的凌长郡说道:“带他去吧。” “那就麻烦殿下了。”一身绛红衣衫的男子脸上突然露出一抹微笑,眼角的余光是若有似无的扫过不远处的窗棂,眉眼微挑间便是万种风情。 从刚才起就一直藏身在往窗外的慕千雁只觉得浑身一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微微皱起了眉头。 不愧是阴间的绛大人,竟然如此敏锐,以她的武功,藏身在窗外可以说是无声无息,可看这妖孽的意思是?难不成……他真的发现她的存在了么? 脸色一愣,她没有再多想,在那一男一女远去之后,毫不犹豫的跳窗而入。 身姿轻盈,体态闲雅,那模样,就好像在自己家一样的轻松方便。 然而,那静静坐在床上的老者却依旧闭目养神,似乎对他到来,没有丝毫的察觉。 这么的一份沉稳,已经七年过去了,苏丞他,依旧没有改变。 曾经的同僚,后来的对手,到今天……她只希望能够和他合作愉快。 “苏丞相可真是一如既往的淡定,这么多年过去了,宝刀未老啊。” 少年首先打破了平静,那清雅孤高的语调在打破了所有的安静的同时,也让那原本平静的老者飞快的睁开了眼睛。 那睁开眼的瞬间,眼底属于智者的那抹锐利,不可小觑。 只是在看清眼前身着浅灰色布衣的少年的瞬间,那双凌厉中带着惊愕的眸子又慢慢的合上了。 可笑!那个人都死了那么多年了,怎么可能再出现呢?少装神弄鬼了。 安静,一片死气沉沉的安静。 老者并没有布衣少年的话,他等着来人说出自己的目的。 可惜的是慕千雁也并非心急之人,若说起耐心,这么长时间都等了,她还在乎这点时间吗? 只不过……既然如此…… 少年微微眯了眯眸子,然后轻笑:“早在七年之前便听闻丞相您的大名了,素闻女尊国朝廷之上,唯一的男子名为苏丞,不仅打破先例,在朝为官,那一手围棋下的更是了得,不如今日便跟小生切磋切磋,不知您意下如何啊?” 少年的声音清洌,举止礼仪得当,而这样一个出人意料的提议,更是让苏丞不由得睁开了眼,原本平静如水的眸子在看向慕千雁时,也带上了一丝赞许。 “好啊。” 苏丞淡淡地应了一声,脸上的神情还是没有什么变化。 =============== “一群废物!” 媚族深处的宫殿之内,一个女子尖利的声音响起,可以说是歇斯底里表情扭曲恶毒之极! “族长族长,您消消气……” 一个身上染血,刚刚才从苏丞府上逃出来的女子从地上慢慢的爬到慕千怜的脚边,眼底带着一丝哀求,媚族族长慕千怜的脾气媚族众人再清楚不过,那手段之恶毒简直令人闻风丧胆,就算惹南司大人,他们也不敢惹慕千怜啊! 然而,就在这时外面又冲进来一个人,伴随着一声长长的通报声,一个身着媚族普通服饰的女子跑了进来,手里还拽着一把黑色头发丝,脸色惊慌至极。 “又怎么……了!” 慕千怜烦躁的大喝,只是这一次不需要问,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了。 那个眉族普通女弟子走路还踉踉跄跄的,凡是她走过的地方都留下一条猩红的血丝,血拉的很长,伴随着浓重的血腥味,令人闻之欲呕。 那个与头发丝相连的底端,是一张熟悉至极的脸。 那张脸苍白发青,一双眼睛还大大的睁着,眼白外翻,好像看到了什么令她难以置信的事情,却又恐慌,害怕,不能自己的想要逃走。 只是一切都晚了。 那脖子断裂的地方血肉模糊,还有血不停的往外流着,随着那个女的女弟子踉跄的脚步,紧贴着地面的脖子,在地上脱出一条血线。 简直令人望之欲呕,恶心至极。 然而,像慕千怜这种女人,什么场景没有经历过?又有什么什么恶心的事情没做过?所以看到这个场景的瞬间,心里除了愤怒病,只有愤怒,脸色愈加的阴沉难看。 “怎么?一个死的不能再死的人,死都死透了还带回来做什么?” 女子尖利的语调上扬,下巴抬的高高的,眼神蔑视而恶毒,藏在袖中的手早已紧握成拳。 尖利的指甲刺进柔嫩的掌心里,划出一道道血痕。 然而,那个拖着人头进来女弟子却半跪在地上,颤抖着,结巴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到底说是不说!” 女子精致的脸蛋上,神情又是一厉,另一只手已经放在了剑上。 梁谨夜背叛她,裘妃那个死女人还跟她争宠,就连七年前那个女人还阴魂不散着,现在倒好了,连她媚族的都敢不听她的话了吗?简直就是胆大包天! “说,自然是说。”女弟子哆嗦着,连忙扔下了手中的人头。 毕竟曾经相朝夕相伴的人,竟然以这样的形式出现在她面前,还由她拎着人头进来,说不害怕也是假的。 “一个今天同黄衫姐姐,绿衣姐姐一同去执行任务的师姐带着黄衫姐姐的人头,一身重伤的回来,只传了一句话就死了。” “她说,她说,她说是一个布衣少年杀了黄衫姐姐,而那个布衣少年要她传一句话给族长,也就是您……” 说到这里,那个女弟子终于停下了话音,脸色更加苍白起来。 虽然她听不大懂那句话的意思,但是她知道肯定不是一件小时,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想想也觉得寒毛倒竖,害怕的紧。 “说。” 此刻的慕千怜已经恢复了镇定,她就不行了,已经丢下一切包袱的她还会斗不过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布衣少年?做梦吧! 然后她轻笑一声,配合着面上的神情,却是更加扭曲了。 “他说,他说……他说:慕千怜,我说过的,别让我活。可惜,你看,七年过去了,咱们又要见面了。” 说完,那个女低着头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一下,“这个是那个布衣少年的原话,那个人让师姐转告的话是,他回来了……” 她回来了,她回来了,整整七年过去了,她慕千雁,回来了…… 慕千怜,你的安稳日子到头了! 旗子落在棋盘上声音砰然响起,慕千怜浑身一个激灵,惊慌失措的在四周查看了一番,脸色煞白。 然后慢慢冷静下来,哼,装混弄鬼! 只是心中虽然这样想,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一下,一下,一下,一下比一下强烈,一下比一下急促,就好像下一秒心脏就要跳出来一样。 她是如此的不安。 第238章 一盘死棋 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不停的响起,一下、一下,在这个寂静沉默的夜里,沉重而又令人人心慌。 慕千怜浑身一个激灵,转过身去,只留给众人一个匆匆忙忙的背影。 =========== “孩子,你输了。” 一子落下,老者收回手,坐直了身体,眼含笑意。 那坐在他身前神情闲适的少年却是不语,沉吟了片刻,突然红唇勾起,胸有成竹。 苏丞的眼底闪过一抹精光。 已经被逼到了这个地步,难不成,还有回转的余地么? “砰。” 轻轻的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响起,打破了一室寂静,月色从窗外透过稀疏的枝叶照射进来,映的半世微亮。 原本神情平静的老者眼中闪过一抹惊愕,然后脸上的神情再也遏制不住的发生了变化,之前的淡薄自信一下子就消失无踪了。 一棋,不过一棋而已,情势竟然就这样彻底回转了,让他无处盾形! 脸上出现了严肃的模样,苏丞死死的盯着眼前的棋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慕千雁亦看着他,眼神似打量,却又平静的很。 半晌,老者抬起头来,烛光隐隐绰绰,让他的神情看不大分明。 “我,输了。” 苏丞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棋局,又看看眼前的布衣少年,正对上慕千雁静静看来的眸子,突然爽朗哈哈一笑,看起来很是愉悦。 她亦笑,眸色轻轻流转间,思绪便已是千丝万缕,百转千回。 只是笑声中,又一声响起,一瞬间,老者的笑意戛然而止。 目光投向棋盘,正看到少年收回修长的手指,那原本已成定局的棋局之上,又多出了一枚白子。 整个局势瞬间又发生了变化。 苏丞的神色立刻一凝,突然侧过头去,眼神犀利的看向那个依旧闲适的布衣少年,锐利而探究。 此人,到底是谁! 这般棋艺可不是一般人能够驾驭的,下棋之时,他便能感觉的出此人攻势猛烈,却攻守得宜,每一棋都好像早有布置,环环相扣,若是有一丝一毫的分神,都有可能使他一败涂地。 而这一棋,更是出其不意,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棋局已经结束了,你走吧。” 室内安静了半晌,苏丞缓缓站直了身子,没有再看慕千雁一眼。 既然这盘棋已经结束,他也已经认输,那么就算情势还可以扭转,也不必再下。 况且…… 眼底闪过一抹莫名的神色,苏丞低叹一声,闭目。 然,少年的音色在夜色之中分外的清朗,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循循善诱,“苏丞相,其实你已经看出来了不是么?” “什么?” 苏丞皱眉,此人到底在打算些什么! “这,是一盘死棋啊……” 慕千雁的声音悠长,然后施施然起身,带着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这盘棋,环环相扣,互相厮杀,俩人的下法皆有异曲同工之妙,每一棋都精心布置,也许唯一最大的差别便是苏丞他老谋深算,而她则刁钻至极。 这盘棋下到现在这个地步,早已经退无可退,每一次陷入迷局,看似已经结束,事实上却从未结束,每一次都有可能一棋扭转局势,而下的后来,拼的便是双方的耐性了。 最先熬不住那方,便输了。 夜,愈深。 与此同时,梁氏皇朝皇宫的御书房内,灯火通明。 一男子匆匆推门而入,在王座之上翻身坐下,一手捂着胸口,脸色苍白。 他有一张俊美如天神的面容,那双好看的眼睛里却阴鹜至极,紧接着,一口鲜血从喉中吐出,染了华贵的紫色流云绸缎袍子。 坐在灯火通明的御书房之内,男子苍白的脸突然抬了起来,一双眸子犀利的看着窗外,神情阴冷。 脑海中勾勒出一个身着绛红衣衫风华绝代的男子,那张邪魅孤高的脸上嚣张的神态愈加的清晰。 手紧握成拳,梁谨夜一拳砸在了王座的扶手之上,脸色难看至极。 他从来没这么狼狈过! 就算是在郊野和那个女人的一战都不似这次一般毫无招架之力。 女人。 慕千雁。 梁谨夜的脸色变得更加的可怖,想起方才在媚族时那些人向他通报的事情,便是止不住的冷笑。 神情疯狂,像一个疯子。 我不管你到底是不是慕千雁,不管你是真是假,敢与我为敌,那便做好生不如死的准备吧! ========== 月光洒下,夜色朦胧,黑瓦白墙之上,一个高挑挺拔的身影迎风而立。 伴着簌簌的夜风,衣衫猎猎,好似就要乘风远去。 那绛红的衣衫在月影之下迤逦的铺满了所有的视线,说不出的清冷孤高,却又狂肆至极,灼灼其华。 夜色之中,因为正背着月光,男子的面容不甚清晰,却能让人感觉到那是一张朦胧到精致的脸,那双深邃的细长凤眸睁开的瞬间,叫人措不及防的,以为自己陷入了一个美丽而又深不见底的的梦境之中,所以看到了一个那么虚幻的仿佛踏错了时空的身影。 可是那深邃到令人畏怕的眸子里,却有着让人怎么也联想不到他丰神俊朗模样的血腥气。 那是一抹若有似无的猩红,出现在深邃美丽宛若夜空的墨色眸子中,仔细看去时,却又不见了。 “真是奇怪呢,都那么久过去了,阎王竟然什么行动都没有。” 眉稍挑起,他每一个神情都似乎勾勒出细致的眉眼,唇角那抹若有似无的邪魅血腥却让人望之却步。 任谁见到此刻的绛,想必都会觉得这是一个残忍嗜血的男子。 可就在下一秒,男子眼中的血腥气却渐渐消散,那深邃瞳眸中的那抹若有似无的猩红也慢慢的消失在了眼底,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男子的眼中又是一片纯粹的墨色,流转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琉璃光彩,带着些微迷茫的神色,然后他随意的坐在了墙头之上。 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在这里? 绛迷茫的看了看夜色,眼底是一片纯粹,那墨色流转间闪现的正义和平静感让人觉得简直与刚才判若两人。 阴间的绛大人,是一个正义,极有原则,对那些不检点不守妇德的女人极其厌恶的人。 可他偏偏总令人意想不到,做事总令人捉摸不定,善变。 正如那十年之约。 而十年之约的对象,却是他最讨厌的那个不检点的女人。 只不过……唇角突然勾起若有似无的笑意,时间差不多,他似乎该去找那个没良心的女人了。 …… 狂风划过,一抹绛红的身影消失在了城主府的夜色之中。 而原地,早已没了男子的身影。 …… “砰!” 沉重的玄铁门落下的声音响起,在一片惊呼声中又引起了一波又一波的喧嚷。 这几天的奈何桥,都不是特别的正常。 奈何桥上几乎几百年不放下一次的玄铁大门最近三天两头的便要放下来,不知道挡了多少鬼魂投胎的路。 因为这几天的奈何桥。很不太平。 总是有喝过孟婆汤后前去投胎的阴魂莫名的失踪,因此,阴阳的轮回快乱套了…… 看着那几个阴兵把玄铁牢门用铁链牢牢的拴住,孟婆叹了口气,守着她的孟婆汤,在三生石边上坐下。 三生石,三生石,“前生”、“今生”、“来生”,缘定终生。 “纵是缘来缘散分分合合又何妨,命中注定刻在三生石上……” 轻轻的吟唱,是勘破一切的沧桑,在众多阴魂的喧哗熙攘声中孟婆慢慢的打着拍子,目光投向那奈何桥下的忘川河,眼神朦胧而惆怅。 阎王殿,三层台阶之上,一枚晶莹剔透的水晶球悬浮在半空中,流转着圣洁的光辉。 里面映照出一张小老头专注苦恼的脸,花白的胡子抖啊抖。 “实在是太气人了!” 功力收回,阎王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扔那水晶球直线降落,然后被白无常忙不迭的捧住,小心翼翼的检查着怀里的宝贝。 就算这蜉蝣琉璃星月珠测不出绛大人的动向,阎王也不该这样啊,这东西可是宝物,宝物知道吗宝物! 白无常心疼的把蜉蝣琉璃星月珠纳入怀中,念念叨叨的走开了。 看着白无常走远,身着暗青色鬼袍的阎王站在阎王殿门口处,神情肃穆。一只手不停的捋着下巴上那花白的胡子,眼底的无奈和慎重异常的明显。 近日去投胎的阴魂连连失踪,导致那些等着他们投胎的婴儿身体都差点成了躯壳,很多明明应该已经定好命理的婴儿也成了死婴。 只是他虽然猜得到失踪的原因,却没有丝毫的办法。 暂时只好在忘川河不正常之时将奈何桥封锁,以防再出现阴魂失踪的事情。 不,不能说失踪,也许,是死亡。 以他人之魂,蓄己之力。 不愧是那个人,就算被整整封印了千年,也不曾死去,甚至连记忆都不曾像其他人一般消散。 他阎王不得不承认的是,当年的事情,他徇了私。 他给了那个大人和普通人一样的机会,让他能守得千年,等待挚爱之人的出现。 第239章 忘川河异相! 只是如今,他却开始怀疑自己当年的做法是否正确了。 不过…… 白无常已经离开,阎王抬眼看着空荡荡的阎王殿,自知将奈何桥封锁也不是办法。 随着黑白无常勾来的魂魄越来越多,阴间等着投胎的阴魂也越来越多,彼时阴间拥挤,可供阴魂呆的地方本来也少,只怕会乱了套。 可若是让黑白无常不要再去勾魂,那些人死了后魂魄无处可去,阳间的秩序也就乱了。 四处孤魂野鬼,永无太平之日! 而若那些本该死去的人多活几日更是不可能,既定的命理,怎能改变! 就算让白无常他们继续勾魂,那阴间阴魂越来越多,也早晚要面临那些魂魄无处停留的情况。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位大人的力量也会越来越强大,到了那个时候,也许奈何桥只能****封锁,只待其挣脱封印。 然…… 想到这里,阎王抬头看了看上面,不到万不得已,他还是希望能阴间自己解决。 因为这样对于那位大人来说,不会再受太多的波折。 …… ========== 居言,奈何桥下血河里虫蛇满布,波涛翻滚,腥风扑面。 居言,恶人鬼魂若堕入河中,永无出路。 可惜的是,几百年过去了,奈何桥下的忘川河依旧是云雾缭绕,看不分明。 偶尔有水失常的溢出,却并没有多少人受到伤害。 有阴魂甚至觉得,也许,这不是忘川河。 然,千年前的事情已经被尘埃遮掩,就算经历了这一切的人都不曾忘记,却也无人再敢提起了。 一个阴兵栓好奈何桥上玄铁大门的铁链子,有些好奇的探出头,往下面的忘川河看去。 似乎有几千仗之深,云雾缭绕,什么也看不清。 就在他想要看的再仔细些的时候,突然下方河流汹涌,那原本缭绕轻薄的云雾突然团成一团朝那阴兵的脸上直接冲了上去,伴随着一股子阴气,森冷可怖。 阴兵不由得惊叫一声,被这股力量冲的踉跄倒退好几步,跌坐在地上,惊魂未定。 他有些后怕的拍了拍胸,连忙转身下了奈何桥,追上了那个与他一起上来拴铁链的另一个阴兵。 那些投不成胎被堵在玄铁大门前的阴魂们的吵杂声还在继续,奈何桥下,忘川河上,水波微漾,云雾缭绕。 那极深极深的水底,似乎有黑色的头发丝在水波中披散浮沉,丝丝缕缕的黑色缠绕着水中的暗流,然后黑色慢慢放大,扩张,在忘川河的深处张牙舞爪的弥漫开来,似乎下一秒就会把人纠缠至死! 那丝丝缕缕的墨发中间,突然出现一抹暗色的流光,一双细长而蕴藏着犀利的眸子缓缓睁开,深邃而美丽。 那眼底的一丝猩红在墨色眼瞳的深处,流转,浮沉。 似乎伴随着一声低低的叹息,那双极美极深邃的细长凤眼中,出现了一抹惆怅和眷恋。 隔着一层浅浅的水波,显得有些遥远,几乎让人看失了神。 然后突然水流加急,席卷着那张扬散开的丝丝缕缕的墨发,迅速的铺展开来,将那双细长蕴藏着锐利的眸子轻柔的包裹,然后又张牙舞爪的伴随着能将人缠绕窒息的感觉散开,铺满了整个河面。 只是一切被缭绕弥漫的烟云遮掩,谁都不曾发现。 突然长风吹过,忘川河两侧的彼岸花在风中掀起阵阵波浪,美的令人窒息,却莫名的恐慌不已。 河面波纹轻轻荡漾,温柔宛如母亲的手,那原本几欲令人疯狂的黑色发丝早已消失不见,清澈而安宁。 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然后轻轻的铁链撞击声响起,玄铁门缓缓上升,奈何桥解除了封锁。那些被拦住投胎的阴魂门在小鬼的看护下慢慢走过了奈何桥,消失在一片茫茫的轮回之中。 似乎从忘川河深处传来一道若有似无的冷笑声,浅淡的让人觉得出现了幻觉。 那忘川河深处如一人手臂粗的玄铁链子似乎不安的颤了几下,引起河面水波微漾。 好像有丝丝缕缕的黑发缠绕着那结实的玄铁链子,隐约有金色的符文透过黑发映出金光,又是一阵轻轻的嗡鸣…… 突然间,奈何桥下千丈之深的云雾变得更加的浓重起来,桥上阴魂的声音传到忘川河深处,那忘川河之内,早已是一片澄澈,不染丝毫尘埃。 一切,就好像没发生过一样。 …… 月色当空,夜色清冷。 慕千雁从苏丞房间内推门出来的时候,正看到绛席地而坐,大刺刺的坐在苏丞门前的台阶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喝着酒。 月色之下,那身影莫名的看起来有些单薄。 听到身后开门的声音,前方席地而坐的男子突然转过头来,深情款款的看着她。 那样的眼神看的慕千雁浑身一个激灵,手就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 吃……错药了?! 那双极其美丽深邃的眸子中似乎有什么漩涡,让人看了不由得就跌进了那无止境的温柔深情里,难以自拔。 再配上那张祸国殃民的脸,几乎让人措及不防的跌了进去。 半晌,慕千雁终于回过神来,见了鬼似的看着眼前的男子,此刻的绛,陌生的有些可怕,却又熟悉的让人感觉悲凉。 似乎只是这么短短的一瞬间,那一身绛红衣衫的男子突然收敛了眼中的神色,茫然的看着眼前一脸见鬼似的布衣少年。 然后唇角勾起懒散邪气的笑容,绛站起身来,“哟,娘子,动作蛮快的嘛。” “快?” 布衣少年像看神经病似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反问了一句,率先走出去。 在里面跟苏丞整整耗了两个时辰,竟然依旧没有答应他,这显然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 不过也确实,女尊王朝曾经唯一的男官苏丞相,可从来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 不过没关系,慢慢磨,总会有机会的。 “哎哟,娘子,你别走那么快呀,可不能就这样轻易的抛弃为夫。” 身后传来男子戏谑邪魅的声音,紧接着,那抹绛红色的身影便出现在了慕千雁的身前,眼前突然放大一张祸国殃民的脸,那双细长深邃的眸子正直勾勾的看着她。 微微蹙眉,慕千雁突然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可想来想去,突然恍然,是啊,阴间的绛大人本来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相比起来,之前他的总总行为看起来都有些不正常。 绛大人,从来不会让她做有违背其原则的事情,就算发生了什么意外,他的手段开始变得尖锐,也绝对不会允许她去喝人血,更不会为了她的身体去逼迫她喝人血,并且为此去杀无辜或者有罪的人。 可是,心里那种莫名的违和感却是那样的强烈。 皱了皱眉,慕千雁甩掉了脑海中的那些想法猜测,毕竟别人怎么样跟没有关系。 “接下来你要去哪里?” 一身布衣的清冷少年侧头去看身侧不停诱惑着她的男子,也不知道为什么,眼底竟然带着一丝嫌弃。 “自然是……” 话音一顿,男子的脸上露出狡黠笑容,侧过头去看着身边面无表情的有些木讷的布衣少年,突然露出一抹祸害苍生的勾人笑容,“自然是娘子去哪儿冤家也去哪儿了。” 冤家…… 眼角克制不住的又是狠狠一抽,少年强装淡定的瞥了身侧的绛一眼,那眼神轻飘飘的,竟然让人不由自主的感到莫名其妙的心虚。 绛哈哈一笑,身子一歪,便伸出长长的手臂轻易的勾住了身侧少年单薄的肩膀,慕千雁竟是怎么也挣脱不开去。 干净的眉眼终于狠狠的皱了起来,慕千雁脸上面无表情,心底却是突然间一片冰冷。 佛玖释是吗,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这,可不是你该有的态度。 “那你到底是要去哪里?” 男子磁性好听的声音还在不停的响起,被他勾在臂弯中的布衣少年却是终于找到机会挣脱了他的手臂,单手扶住了别在腰间的琉璃剑,眼神冰冷的看着那一身绛红风华绝代的男子。 “你到底要做些什么!” “我?我么?” 绛终于一愣,突然收敛了神色,脸色慢慢黯淡了下去,那好看的眉眼间终于流露出了一丝疲惫。 然后又是淡淡一笑,那是一抹有些苍白的笑容,“我啊,我在想我做到底对不对……” “我似乎需要好好地思考一下,只是在这段时间内,我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怎么样,娘子是想收留夫君么?” 说着说着,他突然冲着身侧的布衣少年抛了一个媚眼,妖娆极了。 慕千雁瞪大了眼睛,然后沉默。 “要不我们俩合作吧。” 她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低哑淡漠,那双修长好看的手在自己的脸上轻轻一抹,那张在少年打扮的他身上显得有些女气的属于公冶玉的脸瞬间变成了翩翩少年,时刻正抬眼认真而仔细的看着绛,令人看不分明的眼底的神色。 “合作?” 男子突然轻轻一笑,带着些许的嘲讽。 第240章 为夫怎么会抛弃你呢? 他大致能够猜的出来慕千雁的条件是什么。 只不过眼前之人所说的条件事实上对他没有丝毫作用。 慕千雁这个女人能够倚仗的也就是他们之间的十年之约,然而,即使合作缩短了约定的时间,那么对他也没有什么用处了。 因为他,阴间的绛大人,早已在之前脱离了阴间,当着所有人的面,落荒而逃。 可他明明什么都没做。 月色之下,男子的脸色沉了沉,却没有反驳。 “怎么,你不乐意?” 布衣少年不在乎的看了他一眼,赶过身,慢慢走出府去。 这样满不在乎的神色似乎惹恼了这个美的像精灵山魈般风华绝代的男子,他的脸色微微一冷,然后抬步,施施然跟上。 “合作的前提条件你也得让我满意才行。” 男子好听的声音在孤身前行的布衣少年耳边漫不经心的响起,慕千雁心中一震,脚步却不曾停止。 “不知道大人您想要怎么样的条件?” 她侧头看他,清冷月色下,那如白瓷般柔嫩的面庞似乎被渡上了一层青纱,五官精致的让人晃神。 可是才一个出神的工夫,那原本精致好看的侧面突然变得平淡无奇起来,竟是花了眼。 “那……” 男子沉吟片刻,那双美丽深邃的眸子好像打量着一件物品一般,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着眼前的布衣少年,正对上少年冷漠投来的视线,突然绽放了一抹宛若玫瑰盛开的美丽笑容。 “就是它了!” 他轻笑着,伸出修长如玉的手指点了点慕千雁的脸。 然后他如愿以偿的看到眼前的布衣少年微变的脸色,就像来自极北之地的视线,寂寥而沉默的,久久的看着他。 看的人心里发凉,看的人心里发怵,看的人有种被看穿的感觉,好像心里所有龌龊羞耻的想法都被对方清清楚楚的看在了眼里。 可惜此刻站在慕千雁身前的是绛,这个看起来有些无耻却狂妄的男子。 在少年慢慢变凉的面色下,男子如玉的脸上笑容慢慢加深,笑的愈加的祸国殃民,可谓是花枝乱颤。 那张细长而深邃好看的眸子里,似乎带着些如愿以偿的神色。 布衣少年依旧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直到眼前男子的笑意慢慢变淡,然后冷冷一笑。 “你真的要它?” 少年原本清冷如月华的面容突然染上了一丝媚色,竟然牵动着眼角眉梢都变得鲜活起来,然后她突然转过身去,面对着身后一身绛红衣衫的男子,“夫君,没了它奴家可就是人老珠黄了,你可不就得抛弃奴家了。” “为夫怎么会抛弃你呢?” 绛笑着凑近了慕千雁,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拂过少年柔软的面颊,然后顺着那精致的唇角,慢慢下滑,来到脖颈处,再划过咽喉,再往下…… 突然,不过眨眼的瞬间,一双冰冷纤细的手突然出现在了男子优美的手腕上,五指一收,便紧紧的将其掌握在了手中,难以挣动分毫。 似乎早有意料,那双修长好看的手突然宛如灵蛇一般轻巧的滑出了少年的掌控,脸上露出了一模可惜的神色,“啧,就差一点。” 就差一点,也只差一点,就可以摸到那细嫩的,正鲜活着跳动的动脉了。 慕千雁眯了眯眼,眸中寒光乍现。 却突然微微一笑,“你想要我脸上这美人皮?” “是呀,多好的一张脸皮,可以逍遥法外好久呢。” “那你拿什么来换呢?” 她笑着敛眉,遮掩住了眸中那么突然出现的杀气。 她不想杀这个人,没有原因的,就是不想杀他。 “唔,鼎力相助,如何?”绛挑了挑眉,眼中出现了一模探究。当日阴间生死簿之事实在让他有些猝及不防,却又何尝不是一种暗示,其中疑点重重,谜语层层,让他不想知道都难。 更何况,还牵连到了他…… 慕千雁,她是一切的起点吗…… “不必,需要之时出手便可。” “那么,待一切完成之后,你可得将你那宝贝美人皮借本尊玩一天。” 男子的脸上露出了兴味盎然的模样,然而这样的神色,却轻而易举的让少年看出了其中的倪端。 “好。” 慕千雁不动声色地应了声,心中暗暗防备。 …… 有了绛的帮助,似乎一切的行动都变得方便了起来,不过挥手倾刻之间,两人便出现在了苏格城福来客栈的后院内,那一身布衣的少年眸色冷凝如月,似有不屑。 “夫君您倒是极有雅兴,以往竟然不用法术而骑马。” “呵。” 男子只是低低的轻笑一声,眸色微微转暗,不置可否。 不远处的墙头,一个黑衣男子静静的看着院子中央诡异的画面,不由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转身飞速离去。 夜色,更深。 没有人知道,在这个寂静的夜里客栈的后院得突然出现两个人,然后纷纷入住。 就算是掌柜的,在见到慕千雁的那一瞬间,也不由得吓出了一身冷汗。 本来应该在极远之地的人,竟然奇迹般的出现在了自己的门外,简直就是…… 太诡异了! “怎么?掌柜的不请我进去坐坐吗?”少年唇角含笑,然后在掌柜的终于惊醒的面色下,缓缓进了屋。 然后掌柜的从贴身的衣物中拿出了一叠东西,恭敬的递给了身前的少年。 上书,阎令楼,柳长亭。 原来,前些日子夜袭的那两伙黑衣人竟是阎令楼和柳长亭的人么? 风浅墨的办事效率倒也快的很。 柳长亭是何方神圣她暂且不知,至于那所谓的阎令楼,她倒是清楚的很。 南疆血莲门,分三阁四楼一十三派,门主,佛玖释。 呵,她似乎有点讨厌那种背后捅一刀的人呢,该怎么办呢? 阎令楼,血莲门最大的杀手情报组织,里面的人皆残酷无情,接各种任务,从未失手。 除非,他们根本不想杀对方。 那么上次那么轻而易举的离开,便是不想杀她咯? 秀眉轻挑,慕千雁轻轻一笑,那红的有些妖异的唇轻轻勾起,明明是一张普通到极点的脸,却是说不出的好看精致。 次日清早,天才蒙蒙亮的时候,客栈一楼便有了人声,吵吵嚷嚷的,似乎生意陂好。 那些新来的小二们都忙里忙外的,擦桌子的擦桌子,端菜的端菜,打扫卫生的打扫卫生,一切都井井有条,掌柜的乐呵呵的站在门口,整个人看起来比之前都精神多了。 现在已经是客栈装修好的三天之后了,掌柜的当真是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客栈内的生意会如此之好。 忽然外面吹进一阵凉风,正是夏日清早,一天之内最凉快的时候了,是以,夏日清晨来的客人最为多。 长风拂过少年柔软的发梢,露出的那张清冷而有些苍白的面容,虽然是苍白,却透出一股清冷绝代。 那双好看的眸子此刻正静静的看着客栈内的场景。 一切,如她所料。 眼眸微敛,心下已然安心,慕千雁回头看了眼刚刚从房间内走出来的桃红柳绿,转身便带着张无存进了屋。 不一会儿敲门声起,门外走进两名娉婷少女,她们的眼神平静冷漠,却在对上室内布衣少年静静看来的眸子时,心下不由得一颤,连忙反手关上门,双双单膝跪下,“属下来迟,请公子恕罪!” 来迟,指的是那日夜里客栈内的厮杀,媚族围攻之事。在最需要她们的时候,她们身为护卫却不在,实在是失职。 然,那眸光清冷的少年却示意柳绿起身,只桃红一人,孤零零的跪在那里。 那时候原本该死寂暗藏杀意的眸子太过平静,平静的让人心慌,让人不由自主的感到心虚,好像就这样简单轻易的被对方看了个透彻,从里到外。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那个单膝跪在地上的少女早已冷汗森森。 实际上过去的时间并不多,只不过片刻而已,然而心虚焦躁不安之人来说,简直就是度秒如年。 见此,一身布衣的少年了冷笑一声,那分外普通的眉眼中突然就这样迸射出一股凌厉,令人无处遁形。 “桃红我不想跟你浪费太多时间,所以也不想和你废话太多,我问你,你去哪儿了。” 明明是一句问话,却是陈述的语气,让跪在地上的桃红又是一颤,就连站在慕千雁身后的柳绿也是感到一阵心虚。 这件事,她也是清楚的,只不过在她们看来。这件事没有对与错之分,她们不过是做了该做的,却为难了。 桃红跪在地上,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实际上,如果她直接说出来的话,也许慕千雁就直接掀过这一页了。 可惜呀,不如人愿。 “那我问你,谁是你的主子。” 这个问题尤其简单,在从小接受训练的桃红柳绿心中,他们的主子无疑就是风翼国三王爷,风浅墨。 桃红单膝跪在地上,头垂的很低,一双桃花眼直直的盯着地面,最后终于开口:“是王爷。” 第241章 欧阳府有请 没错,是王爷,他们从小就认定的人,这么的坚定,这么的毫不犹豫。 头顶上方突然传来少年清冷凉薄的笑声,声音很低,带有几分沙哑和嘲讽,又有几分兴味。 对呀,是王爷是风翼国的三王爷,是风浅墨,如此明确的答案哦,又有什么可以迟疑的呢。 所以就算现在眼前的这些人都跟着她,效忠的也是风浅墨罢了,那天夜里,柳绿去做任务了,而桃红则是例行一次的去风浅墨那儿进行汇报了,她总是自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呢,可惜,想法和现实似乎有些遥远。 不过她从来没想过眼前的这些人会对他忠心,风浅墨会派这些人来跟着,不过是为了保护她罢了,保护她,以防止她出什么意外,让他好不容易得以医治的病再次恶化。 又或者说,是监视她。 哎,她似乎总是不让人放心呢,这该怎么办呢…… 少年好看的唇角勾起一抹妖冶的笑,脸上却没有丝毫该有的忧愁模样,只是浅浅的笑着,就莫名给人感觉暖到了心里去。 可是慕千雁从来不会这么笑。 所有人都知道眼前的这个少年,不,应该说是少女,从来不会这样,这让人不由自主的开始感觉胆寒,心里有什么蔓延开来,气氛逐渐趋向紧张。 可惜…… 就在整个屋子的气氛即将燃上最高点的时候,上方突然传来少年清冷淡漠的声音,漫不经心的,悠长的,似乎根本就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高高在上的声音。 孤高,冷漠。 “去收拾一下,准备回去吧。” 准备回去吧。 这句话,如此轻易,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说出来,却让张无存嗅到了那么一丝不寻常的气氛。 虽然,眼前的少年所说的回去并不是赶他们走的意思。 没错,她打算回一趟长安,她啊,有些想念那些生活在华丽牢笼里高傲嚣张的鸟儿了呢。 那些人啊,是如此的不安,如果她不去安抚一下的话,人家可是要伤心的哦。 她毕竟是个如此善良的人呢,怎么能让人家伤心呢。 好看纤细的手指轻轻的攀上妖冶的红唇,然后缓慢的摩挲着,唇角开始漾出笑意。 ============= 清晨的薄雾开始慢慢浅淡消散,远处的山头似乎有一丝光线慢慢的溢出来,然后愈加明亮,呈愈加强烈之势照亮了整片原野。广阔的平原上还带着不少杀戮的气息,残破的肢体混杂着黏湿猩红的血液,血液的味道弥漫着渗透进土黄泥泞的泥土中,那些细碎的肉末和四处乱扔破旧染血的盔甲都可以让人分明的看出,在这个地方,刚刚经历过一场残忍的战争,梁氏皇朝的军队再次惨败。 没有人记得这场战争已经开始多久了,只知道粮草一次一次的吃完,长安那边可供的粮草也越来越少,这场和匈奴的拉锯战似乎从刚开始就便说明了这是一场漫长的战争,似乎也吹响了整个中原不太平的号角,让人心慌。 褚卫的行军之策再次被匈奴用凶狠的弯刀破灭,可每当那些将士们对他失望的时候,他却总是会突然来一场完美至极的反转战,让人又再次燃起希望。 而所有高层的将士都知道,风翼国,正在隔岸观火。 永远都是这么的老谋深算啊…… 可惜,不在褚卫的考虑范围内。 不远处,似乎有一座城镇,在清晨的雾气中若隐若现,依稀可以看到上面高举的旗帜,在晨风中高高飘荡。 如果凑近了看可以看到那面旗帜上面写有一个大大的梁子,这一次梁军似乎又夺回了邺城。这可都是这个大将军的功劳,梁氏皇朝的将才,褚卫。 那些终于不用再忍受杀戮的百姓们都感恩戴德的看着将士们,又期待着胜利。 邺城之外,零落有序的驻扎着几个营帐,其中一个最大的营帐便是褚卫的。 听闻今日长安那边要给这支已经有些精疲力尽的军队注入一支新鲜的血液呢,听的褚卫都感觉血液有些沸腾了。 这么无聊的一场拉锯战,希望那个所谓的将才不要那么死板无聊才是。 想到这里,躺在至高的位置上的男子突然轻笑,眸子锐利的眯起,那流转着浓烈的血腥气的盔甲在一片阴影之中愈发的深沉黑暗起来。 那一瞬间,让刚刚进来通报的将士不由得已惊,就好像对面侧躺着的不是一个将军,而是一个天生的王者,就这么居高临下的,冷漠的看着他。 “将军……” 那个将士行了一个礼,看着坐在上面的褚卫,欲言又止。其实这并不是什么难出口的事情,只是迫于褚卫周身莫名的压力,这让他有些莫名的紧张。 “何事?”男子口中问着,却已经站起身来,越过进来通报的人,走了出去。 将士微愣,随即跟上,“人来了,是否要去迎接一下呢?” 见褚卫向城门处走去,那个将士随步跟上,说实在的,刚刚他和那个皇上选出来的人打了个照面,感觉也不过如此,太瘦弱了。 “自然。” 男子浅淡风流的嗓音就算再面临战场也依旧不变,可那语气中流露的那抹淡淡的嘲讽和不屑又是如此的清晰。 褚卫,他注定因为自己的才华而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人。 只是当他见到来人的时候,才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梁谨夜要听一个妃子的话大费周章的耗费国库不多的银两去弄什么擂台赛。 确实,找到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只是他依旧不明白,不明白公冶玉那个女人到底摆着个什么心思。对于他们来说,多了一个人就都表示多了一份被发现的危险,更何况是一个通过层层挑选的人。 而那个女人就是出了这么一个主意,让梁谨夜有这么一个心思,找到了一个有一定危险性的人,就安放在他褚卫的身边,一起出谋划策。 这就代表着他们两个人的合作多了一份不稳定性,跟梁谨夜出一个这样的一个主意,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呀! 没错,慕千雁确实给梁谨夜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还是说她觉得以他的能力绝对会没问题? 褚卫蹙起眉,手指轻轻的压了压放在腰间的佩剑。 =========================== 要带上张无存等人离开的话慕千雁显然是不适合用绛的法力了,今日天光正好,倒也是个适合骑马赶路的天气。 只是令人惊讶的是不知道是谁走了慕千雁已经回到客栈的风声亦或者是在外面描述了她这个人,就在慕千雁等人做打算离开的时候,将军府的人突然找上门来了。 “麻烦这位公子跟我们走一趟吧,欧阳老爷有请。” 管家带着几个下人打量了几眼眼前的布衣少年,却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心下琢磨着,一边对慕千雁说道。 …… 欧阳府的后花园,清香袅袅,晨风袭袭,欧阳络负手站在亭子中央,眉头紧锁,想着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那个决定中的人,是否看对了。 几日之前那个突然闯入他书房的少年让他一下子乱了阵脚,那样那样锐利的视线,闲庭漫步般的模样,熟悉又陌生,却又莫名的想要去相信,那么的坚定,那么的……奇异。 对,奇异,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和一个只打过一个照面的人合作,也许,他把那个少年当做是救命稻草了吧。 唇角流露出一抹苦笑,察觉到身后有人走来,他转过身去,正看到一个下人带着那个少年走来,那是一张温润如风的面容,明明普通的五官拼凑起来却分外的干净明朗。 然而,就算是温润至极的面容,欧阳络却依旧能看出那个面具之下的脸的如何的冰冷。 混迹官场半生,戎马兵戈半生,欧阳老将军的眼睛可是锐利的很。 有风吹过,带起一片树叶的簌簌之声,伴随着浅浅的花香,拂起少年额间的碎发,似乎早就知道了他欧阳络会去找他,那少年凉薄的唇角噙着浅浅的笑,似闲庭漫步而来。 “欧阳老爷,好久不见。” 慕千雁看着眼前已经开始苍老的男人,心里的波动早已打破了面上的平静。 “请坐。” 欧阳络不置可否,转身请眼前的少年坐下,待那些下人沏好茶离开后,才慢慢细细的打量起眼前的少年来。 他在评估这个坐在他身前的这个年轻人到底值得他付出几分信任。 慕千雁也不急,就任由他打量着,好看纤长的睫毛轻轻的掩下,在细致的皮肤上投下浅浅的阴影,唇角永远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让人怎么也看不清楚她。 茶香在四周弥漫开来,轻轻一嗅,便是神清气爽,是上好的龙井。 半晌,欧阳络终于开了口,他再一次细细的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少年,那静静坐在石凳上安静不语的布衣少年明明是应该温润的,却是莫名的和脑海中那抹孤高的身影慢慢重叠。 第242章 古籍 “慕公子可还记得上回见面之时你所说的话?” “自然。”少年颔首,却悄悄敛了眉,修长如玉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身前的石桌。上一次只不过初次打了个照面,没有人会对初次见面的人放心,更何况他还是那个主导偷了兵符的人。 如今已有好几日过去,想必对于她,欧阳络该查的都查了,梁谨夜的忍耐度和期限也快到了,就算欧阳将军再犹豫再不放心,也没有时间给他去考虑了。 只能说已经被逼至墙角,早已无可奈何,只能找她。 “那你可有什么办法?”欧阳络沉下心,眼前突然浮现梁谨夜弑杀的眼神,心里的担忧更甚。 他欧阳络为梁氏皇朝戎马半生,对于当朝皇帝梁谨夜的性子也是摸着一点的,他不是没想过梁谨夜会对他下手,只是没想到是,他都已经告老还乡,对方既然还是步步紧逼,咄咄逼人。 “有倒是有。” 少年的声线一如既往的凉薄,只是低敛的眸子中出现了一点迟疑,然而,话音未变。 “不过欧阳老爷,在下想来您在朝廷混迹许久,总该好奇一下交换的条件吧?” 条件,欧阳络在找慕千雁之前自然是考虑过对方会提什么条件的,只是没想到竟然会如此直白,让他不由多看了眼前的布衣少年一眼。 “那你想要什么?” 他沉声问道。 “我啊……” 少年笑意温润勾人,很快的遮掩住眸中的一抹迟疑犹豫,缓缓开口。 早晨的阳光慢慢变强烈起来,照的土地也一片暖洋洋的温热,高松威严的宫墙之外,守备森森,金碧辉煌的琉璃瓦在阳光之下映射出耀眼的琉璃光彩,绿色的檐上雕着各种各样的精美的花纹,处处精致辉煌,一派皇宫的大气富贵。 这样的精致辉煌之下却远远不似表面这般平静。 边境上与匈奴的战争还在继续,朝堂之上却已是暗潮汹涌,这样的战争,最容易巩固上位者的地位,却也最容易让上位者失去大臣的信任。 而国库入不敷出,再不有所转机,只怕迟早有一天会供不应求。 如今似乎已经要恢复到慕千雁走之前的寥落了。 此刻,御书房之内,气氛分外低沉压抑,似乎暗潮汹涌,可仔细看去,却只有软榻之上一人。 四周的门窗都关的严严实实的,似乎是为了防止别人发现什么东西,是以每一面都仔仔细细的上了锁,防止别人突然进入。 那静心凝神盘腿坐在软榻之上的男人,眉头微微拧着,似乎遇到了什么困难,脸色凝重之极,为微带着些苍白发青,身躯紧绷,坐的极其端正。 在男人的身侧,似乎极其珍重的放着一本牛皮纸封面的书,那书显然年代已久,已经很古老了,很多地方都有残缺,看起来破破烂烂的。 却好像被人很多次翻过,此刻正静静的躺在男子身侧打开的暗红色檀木盒子里。 突然,身着明黄色龙袍的男子衣衫无风自动,那随意披散的长发在空中肆意乱舞,墨色的发丝纠缠,气场全开。 那身侧珍重安放着的古老书籍在衣衫带起的风中刷刷的翻过,然后那放在软榻旁边木桌上的茶盏突然似乎受到了什么力道的攻击,“砰”的一声炸裂开来。 御书房里的异动惊动了外面的守卫之人,然后有人在外面轻轻的敲了敲门,出声试探性的喊道:“皇上?” “皇上?” 见里面没人应声,李公公有些担心了,又叫了一声,依旧毫无反应。 这一下子,大家都有些开始急了。 一般伺候皇上的人都知道,梁谨夜喜欢在御书房内练功,所以此刻里面竟然毫无声响,让人有些怀疑是不是走火入魔了。 当然,没有人会怀疑梁谨夜是不是受到了什么攻击,因为他的武功确实不是一般人可比。 就在这时,御书房前的路上,远远的有个人走过来,似乎有什么急事,要觐见皇上。 敲门声再次响起,外面传来通报之声,御书房的气氛依旧压抑恐怖,坐在软榻之上的男子长发无风自舞,看起来十分危险。 就在这时,那张俊邪的面容上,一直紧闭的眼眸突然睁了开来,一瞬间,眼底闪过的锐利寒芒,令人胆战惊心。 然后眼底的神色慢慢收敛,脸上露出喜色,梁谨夜小心的将放在身侧的古籍放进盒子里,然后又仔细的在隐秘之处安放好,才淡淡的开口:“进来罢。” 声音威严,但候在外面之人也听出了这声音之中的喜悦。 看来皇上心情很好? 有人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头,脸色暗了下来。 大敌当前,国库入不敷出,边城百姓流离失所,兵符又不见了,梁谨夜身为一国之主,怎能有如斯喜悦。 既怕是一丝一毫,也会让有些人心生不满的吧。 就连一介女子,当朝裘妃娘娘,都愿意只身前往为国祈福! 这,便是这段时间朝廷之上,宫廷中人的半数想法。 只是皇座之上的男人并没有在意这一点。 既然他有能耐坐在这个位子上,自然是有些手段的。 此刻阳光正好,天气却是愈加的炎热了,将军府的后花园内景色宜人,却是空荡荡的一片,那些下人显然已经被人遣走了。 精致的亭台内,茶香袅袅,气氛说不上凝重,却也不像这茶香一般悠然。 穿着居家的衣裳,却依然一身威严凌然的中年男人正在沉思着什么,那个坐在他对面一脸漫不经心的冷漠布衣少年显然给他出了个不小的难题。 对方对于出兵合作的事情只字未提,却让人感觉更加难办了。 对慕千雁来说,只是因为这件事情上对欧阳络的帮助,便要求对方倾力相助,听起来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虽然,她的本意便是如此。 于是她只是换了一个说法,她相信在这样的情况下,欧阳络绝对是没有回转的余地的,因为别无他法。 “你需要我怎么帮你?” 男人沉稳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宁静,欧阳络抬头细细的看着眼前的少年,却觉得对方愈加的看不透了。 他想知道具体的细节,以考量这场条件交换的利弊。 “只要在必要的时候出出兵相助便可,自然,只需要出兵一次,这样的话你可安心?” 少年轻笑,眼睑低垂,被轻轻遮掩的瞳眸正凝视着手中的茶盏,轻轻摇晃间,茶盏中的茶水荡漾出圈圈涟漪,正如少年眸中的色彩,宛如层层漩涡,冷漠深邃的令人看不分明。 这一下子了,欧阳络似乎已经没有了反驳的余地。慕千雁的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他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眼前的这个布衣少年,是唯一一个可以帮他又知道所有内情的人了。这样的话,他就不必为了寻求帮助,还把这件事情告诉其他官场上人,那么也就少了一分危险,相对的,欧阳家的安全也多了一份保障。 又沉思了片刻,一身威严的中年男子点了点头,然后,他便在眼前布衣少年的眸中轻易的看到一抹笑意。 带着些许的诡异笑意却只不过出现瞬间,又淹没在了少年眸中亘古的冰冷里。 夜,又深。 因为单靠骑马的话,从苏格城到长安差不多有三日的行程,就算没日没夜的赶路也需要近两天,是以,临近傍晚的时候慕千雁他们便在路上一处荒僻的客栈内歇息过夜。 而如果要去靠海的城镇,那么从这个客栈再往前走一段路便有一个分叉口,与去长安的路,正好是一左一右。 绛早已不知道去哪了,同行的人也就张无存,桃红柳绿,还有倾烛。 就连那莫名其妙出现的行踪诡异的歌满庭也不知去向。 绛大人的离开慕千雁是很清楚的,只是歌满庭……看来需要注意一下了…… 重生一世,她绝对不允许有什么出现在计划之外的,会威胁到她东西。她,已经经受不起了。 布衣少年沉寂许久的黑瞳内有一抹锐利一闪而过,然后她抬起头,看一下那个刚刚进门的女子。 那女子看起来年方二十余岁,身形看起来纤细柔弱,看起来温柔可人,只是凡是看过她的眼睛的人,都会不由得后退一步,从来都是难以想象,这样一个温柔的女子,竟然会有这样的神色。 那看似平和温柔的眼神其实很固执,就好像能直直的看进人的心底里去,犀利,锐利,还有一模隐藏极深的杀意。 也许在七年之前,从来没有人会想过,这个一向平和宁静的少女会在七年后的今天,拥有这样的眸子,变成这样的女子。 慕千雁看着眼前的女子,眼底的疼惜终于如潮水一般将她淹没。 从倾烛来找她之后,这是第一次有时间这样仔细的打量她,这样在缓慢的时间流动中相处,似乎不再匆匆,不再处处险恶。 “小姐……” 一道带着哭腔的轻轻的呼唤声响起,有一抹清晰的水色从女子的眼眸之中慢慢滑落,多年来所有的压抑似乎就在这终于宁静的对望之中打破。 第243章 去海岛 “倾烛……” 少年的唇间发出轻轻的叹息,伴随着一道低低的“对不起”,却让倾烛的眼泪流更加的汹涌。 这么多年,她真的难以想象她的小姐的到底经历了些什么,竟然会变成如今的这般样子。 慕千雁轻轻的搂住了身前的女子,清冷的怀抱将女子单薄的身子搂进怀中,却看起来比女子更加的纤薄。 …… 梁氏皇朝的皇宫一如既往的金碧堂皇,亭台精致,处处彰显着华贵精致。 执画阁的未央池内正盛放的大片白莲,经过几日前的一场大雨掉落了许多,稀稀疏疏的漂浮在清澈见底的池水中,远远看去带着些零落颓唐的美。 一个宫女打扮的女子正提着灯笼蹲在池边,似乎正在悉心打理着池中的白莲,唇角笑容浅浅,似乎带着些小小期待。 灵儿从来没想到自家娘娘带来的白莲种子竟然这般的好,不仅长得快而且十分奇异的常开不败。 特别是娘娘在的那几日,这些白莲开的尤其的好,看似柔弱,却分外娇美,层层叠叠的盛开,宛如那纯洁娇柔惹人怜爱的处女。 …… 此刻,御书房内。 一如往常的练好古籍之上的功法,坐在皇座之上穿着明黄色龙袍的男人小心翼翼的将放在身侧的古老书籍纳入怀中,然后吩咐人让在外面等候已久的女子叫进来。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也许是因为知道自己要来见梁谨夜的原因,眼前的女子即使已经坐在了后宫最高的位置上,也依旧精心打扮了一番,那身上阵阵的清幽香气得以看出对方花了好大的一番心思。 然而,高座之上的男人却只是留心多看了她一眼,虽然心里早已被勾的蠢蠢欲动,面上的神情却依旧是居高临下的。 “最近可有什么行动?” 男子声音冷漠,眼前却突然浮现了几日之前在花海中所见到的那名女子,那个差点让他死于非命,却长得和七年前那个女人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 出现了这样的一个人物,以媚族的能力,想来也不应该不知道吧。 然,慕千怜只是皱了皱眉头,颇有些忧虑的说道:“截杀女尊余党失败。” 这件事情梁谨夜是知道的。 没有听到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他皱了皱眉头,眼底的不悦更甚。 媚族不是说无所不能么?不是很强大么?出现了这样一个人物,这些人竟然连一丁点而风声都没听到,简直是荒谬! “你帮朕去找一下兵符的下落。” 梁谨夜淡淡的命令道,那样的口吻,就好像在命令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就好像这个眼前恭敬的跪在地上的女子只不过是他的属下,他们俩没有任何关系,对方也不是他的枕边人。 这样的话语,让慕千怜本来就就已经凉透了的心一下子又凉了大半截,脸上却依旧不动声色,神情一如既往的展露在人前的善解人意。 “来之前臣妾特意给皇上熬了粥,这几日皇上身子不好,吃的东西也少,想来是胃口不好,皇上可要吃些?” 这般说着,慕千怜的眼底又浮现了一丝希翼。 然而,男人无情而冷漠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没有说不,也没有同意,“你要做的只是帮朕查朕想要东西,只要每天乖乖侍寝便可。” 梁谨夜还惦记着慕千怜那可以助人内力增长的身子。 “是。” 女子恭敬的点头,然后慢慢的退出去,眼底却是一片阴狠。 你既然可以在我重病的时候毫不犹豫的离去,既然可以在我病未痊愈的情况下让我为你办事,那么也别怪我做事不留情面了! 才一回到金銮殿,慕千怜便进了自己的屋子,叫了贴身的宫女进来,便嘱咐任何人不得靠近,脸色阴沉的可怕。 “把大学士给本宫叫来!” 女子的声音冷沉,在一片寂静的寝宫之内,分外的诡异。 梁谨夜,你真的以为我慕千怜什么都不好做吗! ==================== 夜晚的风徐徐吹来,郊野之外的客栈在夜色之中显得分外的孤独,周围黑漆漆一片,让客栈内的小二不由得紧紧的关上了大门,以防万一。 二楼,天字一号阁内,身着布衣的清冷少年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精致的玉簪子,轻轻的放在了桌上。 那簪子做工非常的细致,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茉莉花,却与那薄如蝉翼的金叶子相互依偎,那金叶子不似普通的金叶子,是翡翠抽成丝,与纤细的金丝编织而成,做工精致轻盈,小巧别致,那与无暇茉莉相衬的美感让人不由自主的到抽一口凉气,明明那么的简洁,连一丝一毫多余的装饰也没有,却隐隐透露出华贵大气,显然价值不菲,也绝非一般人所有。 也许,世上仅此一只这般的玉簪尔尔。 倾烛一脸惊诧的看着放在桌上的簪子,显然受惊不小,却又很快恢复了过来,脸上的神情渐渐平静。 “小姐这是……?” 她疑惑的看向眼前的布衣少年,却清晰地看到了对方眼底的怀念和懊悔,一闪而过。 “这段时间你不适合跟我回长安,很容易被梁谨夜的人找到,所以我有其他任务交给你,希望你一定要帮我办到。” 慕千雁压下了心底宛如潮水汹涌的情绪,将那玉簪子小心翼翼的拿起,放在了倾烛的手中。 “明天早上启程,帮我把它送到海岛上,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留下来。” 海岛? 倾烛愣了愣,脸色有些复杂难明起来。 送去海岛么? “什么海岛。” 倾烛还是不由自主的喃喃自语了一番,有些难以置信。 “当然是大家都知道的那个海岛啊……” 少年的身音低哑,甚至有些沙哑,在这片静谧的空间中轻轻的响起,伴随着一道若有似无的叹息声,让人不由自主的感到些微的凉意和悲怆。 心知慕千雁并不想多说,倾烛小心的将玉簪子放了一起来,转身走了出去,轻轻的掩上了房门。 ——吱呀。 关门的声音悠长的响起,慕千雁站在床边,眼神有些嘲讽。 不知道像现在这样对人世情感毫无牵绊的她,是否还有资格回到那个地方呢? …… 这几日边境之处分外的安静,似乎匈奴和梁军都有些打累了,至少从表面上看起来谁都没有要出兵的打算。 主营帐内,各个阶级的将军将士围在一张大桌子边,在地形图上仔细地勾画,正讨论着行军策略。 而至今为止,大将军不曾发出一言。 而同样的,那个刚刚来到边境的少年也不曾发过一眼。 在很多人看来,这个传言通过层层筛选似乎颇有才华的少年也不过尔尔,只是空有才华罢了。 柳新月安静的站在一众将领之间,仔细的查看着平铺在桌面之上的地形图,面上不动声色,却是十分认真的听着周围那些将领的言论,来推测这些人的性格以及能力,以此来确定对这些人的防备程度,同时也估量着这些人对于他接下来行动的利用价值。 然而就在这时,前方似乎传来一道锐利探究的视线,接触到军事之时的褚卫,丝毫不见平日里嚣张轻佻的模样,让人不由自主的感到心惊。 那宛如实际的目光似乎穿透了一个又一个的人,直直的投射入柳新月的心底,让他一直平静的面色出现了微微的裂痕,然后又迅速恢复。 褚卫,发现了什么? 心里一沉,他假装没有感觉到的模样,又将头凑到了两个将领之间,认真的听着,仿佛正在思索之中。 而他确实在思索,只是不是军事罢了。 褚卫这个人,他不过接触了短短几日罢了,却深刻的感觉到了此人的不好对付,那目光之中的探究简直令人无法招架。 他毕竟是一个经历过无数次战场的将军,那有时候带着些腥气的视线,实在是让人不安。 这样的一个人,对于这种连他都能对付的战事,怎么可能会拖这么久?当真是奇怪。 确实,跟匈奴的这场战役真的是有些难缠的,只是这是对于那些在军事上比较薄弱或者能力有限的人,像褚卫怎么可能会对付不了呢? 那些跟在褚将军身边的将领虽然有些没什么能力一看就是靠关系上位,但是有几个确实是真真实实有能力的,然而,他们的意见似乎很少被采纳。 虽然说这几日边境比较平静,但是偶尔还是会有一些小战的,他发现每次那些将领一提出那些有用的信息,那个褚卫不是毫不犹豫的采纳,便是说出各种听起来十分正确的理由,以此来说服那些提出优良策略的将领,换另一种方法。 然而每次褚卫反驳的结果都是战事失败,情况变得更加的恶劣了。 这一点,从目前来看,分外的可疑。 心中正盘算着,柳新月有些走神了,耳边传来的将士们的讨论声隐隐约约听了一点,但几乎都是左耳多进右耳多出,压根儿没往心里去。 第244章 裘妃回来了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了男子的声音,好像只是不经意的一提。 “柳少将,来之前便听闻你文武双全,看你听的那么认真,可是有些眉目?” 柳新月显然没有料到对方会突然来这么一下子,一愣过后立马就收敛自己的情绪,心里却暗骂对方脚下,有些恼怒。 不过面上却依旧是不动声色的,心下估量了一番,他就着自己的思路对眼前的地形进行的讲解,并说出了他自认为最好的策略。 他想以此试探一下对方,先看看虚实再说。 一番话落,那镇定的模样以及清的条理一下子便让周围原本有些小看他的人对他刮目相看起来。 柳新月感觉到,那个站在中心的男人的视线愈发的意味不明了。 然后竟然毫不犹豫的采纳了他的策略。 实在是出乎意料之外,又好像是在情理之中。 柳新月抿了抿唇,还是打算暗自多留意这个奇怪的将军,没有再多说什么。而那个之前一直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也移了开去,若无其事的模样。 …… 一只信鸽从远处飞了过来,从原本天际的一个小小白点,慢慢放大,然后冲进那金碧辉煌的地方,乖巧的落在了窗台上。 御书房内正垂头认真批着奏折的男子感觉到它的到来,抬头看去,然后那只信鸽顺从的飞到了身着明黄色衣袍男子的肩头,露出被羽翼遮住的绑在脚上的细长小筒。 小筒用红色的细绳子被人细心的绑在信鸽细细的脚上,里面放着一张卷起来的字条。 清晨鸟鸣声声,轻柔的阳光洒下,衬的皇宫之内的琉璃砖瓦分外的迷人好看,时不时的有宫人捧着东西走过,分别走进后宫不同的院落里,然后又恭敬的出来。 随着时间的过去,皇宫内的人也慢慢多了起来,渐渐有人声传出。 当朝最受皇上宠爱的妃子裘妃就要为国祈福回来的消息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像插上了翅膀一样飞速的传了开来,不多时,几乎整个皇宫都知道了。 有人奇怪怎么回来的这么快,不过答案也要等人回来了才会知道了。 大大的金銮殿内,几个宫女安静的守在里边,整个大殿死气沉沉的,显然并没有多少人来光顾和打理。 殷儿又一次找不到母后,小小的身子在金銮殿内晃悠了几圈,最后只得失望又难过的走了。 母后这几天不知道在鼓捣些什么,原本从那次消失回来之后,便对他极其上心宠爱了的,可这几天几乎见不到人影,偶尔听闻母后在金銮殿,却也是被关在门外,不曾见到一面。 他好难过啊…… 小孩子粉雕玉琢脸上浮现了一抹失落,小孩子又长又翘的眼睫毛轻轻的垂下,在娇嫩的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 好难过…… 现在还是是初夏,差不多快到夏季中旬的日子,同样的,这也是一个特殊的日子。 慕千雁他们在路过的一处酒家歇脚的时候,那些同样在这里歇脚的商旅们正在热热闹闹讨论着明明众所周知却依旧令人兴奋的事情。 每隔三年的这个季节总有一个特定的日子,那个海岛会面向整个中原招人。 今天是宣布的第一天,开始的日子是在五天之后。 一身布衣的清冷少年安静的坐在桌子前,身前放着一碗清酒,几样小菜。 在一室嘈杂之中就好像与世隔绝,独占一片方圆。可周围的交谈声却清晰的进入了慕千雁的耳朵,然后印入脑海之中,让她的眉头狠狠的皱起,又慢慢的舒展。 眼底的嘲讽之意却是没有丝毫的遮掩。 一个老人家似乎十分的兴奋,一边和他身前的年轻人下着棋,一边说道:“那个宗门今天又要招新弟子了,今年我一定要让我家的孙子进去,进了那个地方,他们一定会将我的孙子培养成人中龙凤的!” 说着那个老人家些激动的搓了搓手,脸颊因为醉酒而显得有些驼红。 那个出来他面前的青年男子似乎有些嘲讽的笑了笑,显然不认为那个眼光十分挑剔的宗门会选择面前老者孙子。 要知道对方的孙子可是在上一次就被淘汰过了呢。 “不知道我这个年纪了还能不能去。”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男子似乎有些紧张。 “你?” 有人挑剔的打量了一番刚才说话的男子,然后有些意味不明的摇了摇头,说道:“年纪满二十五岁一下都是可以去参加的,但是你也知道,人宗门向来眼光挑剔独到,每年只选八个人,而且着重选择一些幼童,除非那些年长的人天赋极高,否则……” 耳边的交流声还在继续,少年冷漠的面容上似乎浮现了一模一疑惑,他挑了挑眉,然后放下手中的筷子往身边看去。 “大哥,你看起来很了解的样子啊。” 少年的声音淡漠,却并没有给人一种无礼的感觉,反而让人听的十分的舒心,想要接着那少年的话接着讲解下去。 “哈哈,了解倒是不敢当,只不过宗门这制度也实行很多年了,没吃过猪肉,至少还见过猪跑不是?” 那个看起来风度翩翩的青年有些憨厚的笑了笑,“每隔三年的夏天那宗门都会在某个日子里宣布招收新弟子的日子,等到了宗门招收弟子的日子,那坐船的人可谓是数不胜数,就算最后入选的顶多只有八个名额,不过依旧是有很多人挤破了脑袋想要进去。” “最多八个?” “是啊,因为很少有人能被宗门的人看上,虽然说名额上限是八个,但每年真正能被看上的也许只有一个或者三个,有时候甚至连一个都没有。” 说到这里,那个青年摇了摇头,似乎在感叹那些能被选中进入做宗门的人该是多么的天赋异禀。 “那为什么是幼童呢?” 慕千雁微微皱眉,在他的印象里,七年之前似乎还没有这个制度。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并不是没有这个制度,而是因为有段时间宗门受创严重,暂时封锁了罢了。 “这个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小孩子比较容易培养吧。” “多谢。” 布衣少年淡淡颔首,见身边的人都吃的差不多了,正打算起身离开,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停下脚步,再次出声问道:“这个制度持续多久了?” “持续么?应该好久了吧,从让上一辈开始就已经存在了,只是之前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停了一段时间呢。” 青年犹豫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然后又继续和那些人讨论起来。 在酒家不远处的一片树林里,枝叶茂密之极,那强壮又极其富有韧性的枝干互相缠绕交织着,顶上炙热的阳光被密密交织着的枝叶遮挡着,几乎一丝一缕都没有透过枝叶照进树林之中。 明明是白天,树林之内就好像有一个用无形的黑色交织成的网,慢慢的包裹,收缩。 一个体型娇小有些婴儿肥的姑娘似乎有些害怕的站在一颗大树前,抬头看着眼前高出她两个头的男子,水灵灵的大眼睛此刻雾蒙蒙的,好像一眨眼就会有泪珠儿划落下来,无辜又惹人怜爱。 而站在她身前的男子却是丝毫不为所动,邪傲好看的面容平静的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波澜,却无形中给人极大的压力,像他高大的身形一般,将身前娇小的姑娘照在他的阴影之下。 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的支撑着歌满庭身后树木的枝干,依旧是一言不发的看着眼前的姑娘。 他不曾说话,一句也不曾,维持这个姿势已经有一个时辰了,可他就好像丝毫没有感觉僵硬麻木一般,不管歌满庭对他做出什么表情,他都是不为所动。 终于,娃娃脸的少女脸上刻意伪装出来的害怕无辜褪了下去,那张小脸上出现恼怒的神色。 “你闹够了没有,你不累我还累呢!” 说着她伸出手一把就想挥开男子的手臂,脸上似乎有几分心虚。 “啊,原来是虚张声势啊……” 那一身绛红衣衫风华绝代的男子脸上露出一抹勾人的笑,歌满庭的手用力的打在他的手臂上,却没有丝毫动静。 她依旧被眼前这个男人用这个看似暧昧实则危险的姿势禁锢在这里,不能动弹分毫。 这让她感到有些诧异。 她一向力道惊人,只要她歌满庭没有刻意隐瞒,这人世间根本就没有人能够抵挡她的力气。可偏偏她就是遇到了。 “说吧,你是谁。”绛看着眼前一脸执拗明显不甘的姑娘,心里隐隐有了些答案。 歌满庭依旧不说话,她是谁?平民窟旁边卖菜的呗! 似乎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耳边响起男子低沉的笑声,悦耳却带着些寒芒。 然后她听到身前的男子用锐利冷沉的声音说:“不要用你的能力做不该做的事情。” ——不要用你的能力做不该做的事情。 ——不要用你的能力做不该做的事情。 歌满庭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感觉事情一下子脱离了轨道,变得出乎意料起来。 第245章 死缠烂打 此话一落,那原本对她步步紧逼的男子突然就松开了手,那身浓重的阴影也随之褪去,让歌满庭总算是松了口气。 不该做的吗?姑娘无害的娃娃脸上浮现一抹冷笑,然后弹了弹身上沾染的木屑,起身跟着男子离开的方向走去。 她只不过是想要那些悬赏罢了,有何不可? 钱啊,这可是这世上最美妙东西了。 …… 今天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日子。 连是皇上的皇宫之内,不见半点战争影响的寥落,虽说没了醉人的笙歌,可后宫的那些莺莺燕燕们可是一刻都不曾消停。 今天,格外的热闹。 很多人都起了个大早,在后宫的某出院落忙活着,就连当朝皇上唯一的子嗣殷儿都探头探脑的,稍微敏感一点的人都注意到了不对劲。 金銮殿内,那些负责伺候皇后的宫女一如既往的忙碌着,细心又小心谨慎的为慕千怜梳洗更衣。 皇后住的宫殿本来就大,这几日慕千怜又经常闭门不出,甚至不在皇宫,自然是不知道最新的一些消息的,只不过宫里人多,闲言碎语也就多了起来,就算没有人特意的通知她,慕千怜也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儿。 “今个儿这是怎么了?” 慕千怜看着铜镜中容颜姣好的面容,漫不经心的问道,尾音还带着些许的抚媚。 “回禀娘娘,是裘妃娘娘要回来了。” 那身后正在为她疏发的宫女不敢有所隐瞒,如实回答道。 然而,不过是话落的瞬间,那铜镜之中画着精致妆容的女子一下子就变了脸色,眼神中出现一抹嫉恨。 不过慕千怜是一个十分善于隐藏的人,她很好的收敛自己的情绪,想到那个即将回来的女人所给她带来的影响,心里却更加的愤怒。 “哦,是吗?带我去看看。” 她用优雅而高贵的姿态伸出自己那双保养极好的手,轻轻地吩咐道。 举手投足间,皇后威仪尽显。 闻言,那跟她说话的宫女却是有些尴尬,先是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扶住慕千怜伸出的手,然后又是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用小心翼翼的口吻说道:“娘娘,裘妃她还没到呢……” “没到?”慕千怜挑了挑眉,顿觉面上无光,她身为为整个后宫地位最高的皇后,竟然连公冶玉那个贱人要回宫的消息也是最后知道的! 心中怒气翻滚,但她还是压下来心中的货,却不知此刻面前的铜镜已经将她牵强做作的脸色显露无遗。 “那带我去找殷儿吧。” 慕千怜深吸一口气,压下想要打开那宫女扶住她的手的冲动,站起身来。 然,身边的那些宫女突然就没了反应,支支吾吾的不出声。 “又怎么了!” “这……小殿下他去裘妃娘娘的执画阁了……” 砰! 精美华丽的步瑶被人用力砸在地上的声音响起,在地上轻轻的弹了一下,然后滚到了女子华丽的裙裾边,顺着裙裾往上看去,是女子有些微起伏的胸口,然后就是在张面无表情的脸。 而那藏在袖子中的手早已紧握成拳,尖利的指甲划破细嫩的手心,却依旧难以压抑心里的怒气。 殷儿明明是他的儿子,明明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却对那个贱女人百般依赖!现在这是要迎接公冶玉的意思?嗯? 金銮殿的气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那些宫女们噤了声,低着头,大气不敢出一声。 前段时间的事情总算让她们知道了以前的女人是有多么的恐怖。是啊,能坐上皇后这个位子的女人哪个是善良温柔的。 然,女子画着精致妆容的脸上并没有露出什么愤怒之意,而是咬了咬唇,“哎,不小心掉了。可以帮我把步瑶捡起来吗?” 她侧头看向身旁的宫女,一如慕千雁进石屋之前的温柔可亲。 …… “哥哥!” 只有几个人行走的官道上,突然响起一道粉嫩嫩的声音,一个姑娘很冲直撞的从一旁的树林里面冲了出来,一个翻身就趴在了一名黑衣少年的马背上。 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姑娘,少年冷了脸色,却依旧是慢悠悠的骑着马,声音平静:“下去。” “不嘛!” 歌满庭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少年,心里小算盘打的哗啦响。然而,正在她打算进一步跳到骑在马背上的少年身后的时候,一把磨得锃亮的大刀横空拦在了她的眼前,吓得她倒退一步,正打算缓口气,一抬头却撞进了那黑衣少年看他的眼神。 宛如一潭死水一般平波无澜,却带着亘古的寂寥,以及那眼眸深处的锐利。 她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说来也奇怪,这几天要来抓眼前之人的人竟然一个也没有,害得她坐等对方升值的小算盘也打不响,真是太让人讨厌了。 想着,歌满庭嘟了嘟嘴,白眼看了那个拿着刀拦在她面前的脸上带疤的大汉一眼,不甘心的退后了一步,没有说话。 慕千雁不由得多看了歌满庭一眼。 这个人,到现在都不动声色的,她似乎察觉到什么了呢。 听说她是某座小镇里卖菜的,视财如命,小气贪财,如今悬赏一挂出来,她慕千雁的身价一下子就涨了好多,可以说在几日之内翻了好几倍,当然,这些只是悬赏。 只要那些人一天没有找到她,那些官府和媚族所挂出的悬赏就会不停的翻倍,这样算来,最后抓住她的人,或者将她的行踪透露给发布悬赏的人的话,那个人将得到最大的利益。 而眼前这个身份不明,从一开始就一直纠缠她的丫头,也许就是冲着这个目的来的。 只是…… 少年的眼神有冷了些许,右手勒紧了马缰。如果只是一个为利益的人,又怎么会知道那么多,并且对她如此了解。 上一次在客栈夜晚,被媚族之人围攻的时候,最后危急之刻,这个叫歌满庭的丫头所展露的那一招实在不是一个普通人能够做到的。 正想着,慕千雁收回了视线,加快了速度。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一阵打闹声,不知道怎么回事,歌满庭竟然上了张无存的马,在张无存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 张无存既然不会让她就这样做了自己的马,而且还是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慕千雁微微皱了皱眉,看了眼不远处的长安城门,没有再多说什么。 目前看来,这个人对于她要做的事情,暂时还没有过多的威胁,毕竟眼下歌满庭的目的还只是局限于金钱罢了。 如若有哪一天发现此人超越了界限,那么她会毫不犹豫的处理掉这个人,就算对方曾救过她。 ============================= 青翠竹林,莺莺鸟鸣,山野之间弥漫着自然淡淡的泥土香气,混杂着一点点檀木香,以及烟火味道。 ——咚 ——咚 ——咚 敲钟的声音响起,在山林之间回荡飘然,让听到的人都不由得心中一片宁静,静谧安详。 寺庙的之外的空地上,一辆看似普通的马车停在那里,两个壮丁打扮的人守在左右两边,似乎正等待着什么人。 就在这时寺庙之内,传来僧人的说话声,几个和尚打扮的人围着一名衣着低调却贵气的年轻妇人走了出来。 “阿弥陀佛,施主请慢走。” 庙里的住持对着那个容颜精致的女子行了个礼,便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阿弥陀佛,这几日多谢高僧招待了。” 巧竹浅笑着,在礼仪上尽力做到没有丝毫偏差,然后转身,在侍女的扶持下,一步一步,小心的走下了楼梯。 这几日来冒充皇上宠妃的紧张感在一次一次寺庙祈福之中淡去,反而让心平静了不少,又听闻家中重病的父亲已经得到了充分的治疗,心里也宽慰了不少。 因为在临行前裘妃娘娘有吩咐过巧竹行程尽量慢一点,为其的出行拖延时间,所以重要的庙堂只去了一处罢了。然,昨天刚刚收到消息,让她尽快回到皇宫,不过因着此处祈福才进行了一半,不好突然离开,是以才拖延的时间,现在才出发。 “回去吧。” 看看那个车夫一眼,巧竹轻声吩咐道,然后自己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巧竹以前毕竟只是皇宫中一个打杂的,就算现在再怎么扮演当朝宠妃裘妃娘娘,也改不过原来的性子,看着那些原本官位比自己高的宫人现在正前前后后忙里忙外的伺候她,她终归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的。 也好,总算要回去了,也不必提心吊胆。 ==================== 此刻正值正午时分,正是夏日炎炎之际,地面晒得滚烫,几乎没有人喜欢的在个时间出行。那些 知了也早就不分白天黑夜的各种嚷嚷了。 然而,有一处地方却是静谧而清凉的。 甚至可以说,那里有点冷。 那是一处没有阳光,不透风,不透气的地下室,四个角落各自放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夜明珠,照的整个地下室明亮的恍如白昼。 第246章 争执 像棺材那么大的长方形立体,静静的摆放在地下室的中央,丝丝寒气从那晶莹剔透中蔓延出来,冷的让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那明亮透彻的夜明珠光华流转,柔和而璀璨的光线照在那晶莹剔透的宛如水晶的长方体上,竟然是美的动人心魄。 那是用千年寒冰所制的棺材,可以保证棺中之人保持原本的模样,就像睡着了一般静谧安详。 透过丝丝缕缕的寒气,看到的是鹅黄色的曲裾,纤细的玉手轻轻的抱着什么东西,面色偏白,看起来脆弱的不堪一击。 那并不是一个极其貌美的女子,却安静的令人心疼,长长头的乌发显然被人精心的梳理过,是一个十分好看的妇人发式,有美人兮,眉目如画,清隽秀美。 她似乎睡得很不安,透过千年寒冰,可以看到那一直微微蹙起来的眉头,那脸色并不是脆弱的苍白,而是那种常年不见阳光的白色,带着袭人的寒香。 有铁门被人轻轻拉开的声音响起,一个看起来已经年迈的男子走了进来,然后站定,不敢有丝毫的逾越。 男子一身月牙白长衫,华丽非凡,墨发简单的束起,容颜清雅温润,宛如谪仙。 他走过去了脚步很轻,似乎是担心惊扰了那被封在千年寒冰之中的女子,明明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衣裳,面对那袭人的寒意却似乎没有丝毫的影响。 修长有力的时候指轻轻的划过那冷的彻骨的寒冰,那一瞬间,几乎可以看到那个隔着薄薄肌肤的血管。 男子垂眉,原本安静而毫无神采的眸子里,露出一抹少见的温柔疼惜,带着一丝疯狂的痴迷,诡异的席卷。 “管家。” 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之中,突然响起男子带着些迷茫飘忽的声音,让人的心里莫名一寒。 “给我把那个人找出来,就说我需要他。” “是。”…… 那看起来有些年迈的男人有些迟疑地看了那静静站立的身影一眼,那抹清浅雅致的月牙白,竟然让他一下子恍了心神。 夏日愈发炎热,走出寒冷的地下室的瞬间,更是热浪席卷,闷热的连风都少的可怜。 战乱期间,每座城镇表面的安静之下,都暗藏着一抹不平静,然而,这些都被那夜晚的光鲜亮丽所悄悄掩盖了。 可慌乱的痕迹,又怎会如此轻易的消失。 长安城外的官道上,那些原本就贫穷居无定所的百姓都抱着各自的包裹行囊蹲坐在炎炎夏日之下,一身衣衫破烂,很多人的皮肤都已经被晒得黝黑,甚至起皮。 那脚底因为长途跋涉而起的水泡,每走一步都是那么的刺痛,就好像有千万根针狠狠的戳进脚底,很疼,很疼。 每每边境交战,最先受苦的永远都是那些贫苦的生活在社会底层的老百姓,物价飞涨,他们,又怎么买得起? 有好几匹马在官道上飞奔而过,扬起大片大片的尘土,让那些在路边缓慢行走或休息的人几乎吃了一大口的灰尘,让原本就衣衫破烂的人愈加的显得狼狈了。 “我呸,当官的了不起啊!” 一个乡野妇人抱着怀里的娃儿,恶狠狠地冲着马匹飞逝的方向吐了口唾沫,脸色不善。 然后紧紧的抱着怀里面色蜡黄的小孩子走开了一些,尽量远离官道。 远远的又有几个人骑着马过来,也许是已经快到长安城门口了,速度慢慢缓慢,只听到马儿悠闲地脚步声——嗒嗒,嗒嗒。 单看衣着,显然是比不上刚才那些当官的的华贵了,但也比那些普通老百姓穿的衣服好多了,看的那些刚刚吃了满口灰尘的流浪汉们满眼的不甘心,更是一肚子的火。 却在看清那些人身上的兵器之后,打消了那些坏心思,闷头走自己的路了。 可总有不识相的人要闹事,许是因为食物起了争执,那路边的几个衣衫褴褛的人打的愈加的厉害,几个粘了灰尘的馒头被那男孩儿紧紧的抱在怀里,看着眼前大汉的眼神就像被侵犯自己领地的狮子,固执,很辣,锐利。 而且还是一只炸了毛的狮子。 “小样儿,还挺能打!” 光着膀子的瘦高男人手里拿着一根杆子,肩膀上吊着一根已经脱臼的手臂,疼的呲牙咧嘴的。 身边一个矮矮的男人看起来壮实些,肩膀上的伤口还流着血,显然是刚刚被那男孩打出来的,为了几个馒头。 可对他们来说,这几个馒头可是救命的粮食! 而那男孩儿显然也不好过,身板儿本来就小,又被两个成年男子围攻,还要护着怀里的馒头,身上早已是大大小小好几处伤口,身上的衣服早就破破烂烂的,就像只挂着几条破布一样,勉强蔽体。 小却结实的身子到处都是淤青伤疤,新的旧的,微微一动就扯的发疼。 可他就好像没感觉一样,脏兮兮的看不清五官的脸上,只有那双黑色的眸子还耀眼的夺目,明亮的让人心慌。 然后他狠狠的摸了把脸上的污血,像一只猎豹一样的弓起了身子,全身警戒着。 在那个瘦高男人挥动棒子打过来的时候,他便躬身冲了出去,一口白牙硬生生的咬在了男人脏兮兮带着汗臭的脖子上,一瞬间满口的血腥味,把那男人痛得嗷嗷直叫,使劲的想要将他甩掉。 可他偏生就是咬的死紧,任凭身前和身后的男人对他拳打脚踢,硬生生的从瘦高男子的脖子边上撕扯下一块血肉模糊的肉来。 见终于把他扯开,男人松了口气,一边捂着伤口,一边和那个矮个儿的男人将男孩儿拖到靠近墙面的地方,围着他就是一阵打, 那棒子打在人身上的声音一下下的响起,听的人牙齿发寒。 可那男孩儿硬是一声都不吭,紧紧的抱着怀里的馒头,将身子缩得紧紧的。 三天没吃东西的他,早就精疲力尽了。 此刻日头正烈,地面早已晒得滚烫,可那杯两个成年男子使劲儿的拳打脚踢的男孩儿却是一声不响,一点儿也不肯屈服。 “给我把馒头交出来!” 矮个儿一脚踩在男孩的腰上,另一只手狠狠的揪着男孩儿的耳朵,凑近了大声喊道,面色不善。 那明显好几天没洗澡一身臭烘烘的气味让人闻之欲呕。 男孩儿依旧一动不动的,连反抗都不层反抗,像昏死过去了一样。 他们倒是真的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子会这么倔。 “喂,说话!” 瘦高个儿狠狠的踹了男孩儿一觉,那小子竟直接软软的被踹的一个翻身。 死了? 他试探着凑近一探—— 砰! 才一松懈,那原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男孩儿突然从地上一跃而起,紧紧的抱着怀里的馒头向官道上冲去。 那矮个儿一见不妙,立马就跑上去抓了男孩儿的脚,破口大骂:“你他妈疯了!” 官道上的人他们这些流浪汉可惹不起,他们可不想因为这小子被牵连! 那衣衫褴褛的男孩儿面色一下子涨得紫红紫红的,双目瞪得老大,停下了脚步。 竟是被那瘦高个儿用棍子勾住了脖子上的红绳子,是平安符。 “切,跟老子玩躲猫猫?” 那瘦高个随手扔了手里的棍子,和长的有些壮实的矮个儿男人一左一右就架住了刚刚缓过气的男孩儿的手,将其上身几条免强蔽体的破布扯下来,也不急着去抢那馒头,嘴角露出阴狠的笑。 臭小子,可费了他们老大的劲儿! 男孩儿的背相比身上的其他地方显的没那么黑,几条丑陋的伤疤横在上头,显然从小就吃了不少的苦头。 有些是很早以前留下的,现在只剩下浅浅的疤痕,有些是刚留下的,伤口还没有和上,血不停的留着。 那瘦高个儿的一双三角眼却是邪恶的盯准了男孩儿背上刚刚结痂的伤口,脏污粗糙的大手一探,便毫不犹豫的将他刚结成的痂撕了下来。 很轻的刺啦声,却让男孩儿忍不住的颤抖起来,疼的面色扭曲,却是不肯坑声。 那矮个儿却觉得好玩,见同伴撕的爽快,便用力从男孩怀里使劲儿抢了一个馒头出来,然后兴冲冲的啃着馒头,一手也去扯男孩儿身上的伤疤。 他以为对方已经无力反抗了。 可没想到是就在他们第三次要去撕扯被压制的男孩身上的伤疤的时候,对方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然突然整上弹了起来,冲着官道上离他们越来越近的马匹冲了过去,一路横冲直撞,然后紧紧的抱住了离他最近的人骑着的马的腿。 引起马儿一阵撕鸣。 险些人仰马翻。 “怎么回事!” 那姑娘长得娇俏,看起来是一行人中年纪最轻的,一张娃娃脸,一脸的不爽,倒也没有马儿受惊的惊慌。 男孩儿咬紧了牙关,死死的抱着马的前腿,就好像抱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纹丝不动。 歌满庭这下子更加的不爽了,特么的君子动口不动手,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干嘛像抱着根柱子似的不动了! 第247章 刀,会拿么? “麻烦!” 她又骂了一声,抬眼见身前的汉子压根儿就没有要下去的意思,想着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软,毕竟她还是骑了人家的马,虽然说这张无存压根儿就没有同意,可她毕竟还是起了不是嘛? 得,她下去看看。 心里一个劲儿的嘟嚷着,歌满庭本来还想下去后狠狠的骂骂那个拦路的人,却在看到对方的时候,憋回了所有的话。 也是,看起来眼前这破破烂烂的小子也不像是君子嘛,怪不得不动口要动手。 她嘟嘟嘴,蹲下去细细打量,却正好对上男孩儿宛如狮子般戒备凶狠的眸子,不由得吓得后退好几步,一手捂着胸口顺气,一边抬头可怜巴巴的看向最前头骑着马的黑衣少年。 那少年眉宇间看起来温润清隽,却偏偏是最冷淡的一个,就好像没有感觉到那姑娘的视线,连头都不曾偏一下,视线也不曾动过一下。 歌满庭撇了撇嘴,“哥哥~” 这般拖拖拉拉的性子倒是让一旁的柳绿不耐了,直接下马踹了一脚,却不曾想对方依旧纹丝不动,眼神却是凶悍。 “呵,既然有求于人,怎么就不懂得放低姿态呢。” 就在双方僵持之际,前方突然响起一道淡漠的声音,带着些微的嘲讽,一下子就激的男孩儿抬起了头,就算此刻身上再弱,那眼神也是一如既往的凶恶戒备。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在原本就十分戒备的男孩儿一下子就绷紧了身子,面色不善。 可是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逃跑了,只能死死的抱紧身前不停扑腾的马腿儿,心里却万分的希望眼前的这些人能够帮他一把。 裸露在烈日之下的肩膀被人从后面一左一右的抓住,那流浪汉几十天没剪的指甲脏兮兮的,深深的勒进了还孩子薄薄的肌肤里,抓的人生疼。 男孩儿抿紧了嘴巴,面色绷的紧紧的,却突然猛地扭过头去,满脸凶狠的瞪着身后的两个成年人,愣是把人吓了一跳。 “******,小兔崽子!” 那流浪汉狠狠的扇了男孩儿一个巴掌,然后陪着笑,鞠躬屈膝的冲着慕千雁一众讨好着,“各位大侠,实在是对不住了,这小崽子天生就欠收拾,拦了您的路,咱这就在他走,好好收拾收拾!” 一边说着,两个流浪汉一高一矮便要把男孩儿扯走,可那孩子偏偏就是认了死理,抱紧了不肯挪动半分,倒是可怜了张无存身下的那匹马,高高的嘶鸣了一声,整个马身就高高的窜了起来,吓得那两个大汉连滚带爬的跑到了路边,不敢靠近。 然,这么一番死劲儿的折腾,那男孩儿却还是死死的抓着马腿儿不放,浑身上下在原来的伤口上已经有了多处擦伤,满脸血污,却不肯屈服。 这一下子,张无存也有些火了,虽然这孩子看起来确实厉害,可他也不会因此有恻隐之心,大手一抬,便从背后抽出随身携带大刀来,气势凌冽的砍向那跪趴在地上抬着头的倔强男孩儿,然后生生停在了男孩儿的脖子边上。 那锋利的一刀下来,男孩儿竟只是眨了下眼睛,惊慌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就是恶狠狠的眼神。镇定,太过镇定了,连张无存都有些不自在。 “拔刀给他。” 就在这时,前方响起一道声音,那一直在最前方没有丝毫反应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看向这边,些微扭转马头,淡淡的吩咐道。 “什么?” 张无存愕然,桃红柳绿更是百思不得其解,也就歌满庭,双手环胸,一副看戏的模样。 “给他。” 慕千雁有些不耐烦的重复了一遍,看向那一身狼狈的孩子的眼神带上了一些兴味。 有趣。 心中不解,张无存也不在多问,直接将手里里的刀扔了下去,那磨得锃亮的刀锋在烈日阳光之下折射出锐利的锋芒,竟是莫名的寒意。 刀掉落在地上的声音响起,一下子就惊醒了有些昏昏沉沉的男孩儿,他瞪大眼睛,透过满眼的血污看向那个明显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少年,死死的盯着,好像要看出一个洞。 张无存却是看着那掉落在地上的宝贝大刀,心里那个疼啊,他可从来不这么对自个儿的刀过。 “刀,会拿么?” 慕千雁可不管张无存心理怎么想,一双冷眸直直的看着几乎整个身子趴在地上的狼狈男孩儿,问道。 不知为何,男孩儿心中一喜,起身紧紧的抓住那把大刀,看向慕千雁的眼神虽然依旧戒备,却晶亮晶亮的。 “嗯!” 他重重的点了点头,握紧的手里的刀。 “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杀了他们,要么,我们把你还给他们。” 慕千雁的声音依旧没有一丝波澜,眸光扫向站在路边的两个流浪汉,漫不经心的语气就好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 男孩儿一下子就僵在了原地,握着刀的手有些抖。 他长那么大,人是横的些,会打些,也倔强了些,可却是从来没动过杀人的念头,这一下子,当真是有些吃不消,暗藏在血污之下的小脸儿,微微发白。 炎炎夏日之下,竟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不知过了多久,脑袋昏昏沉沉间,头顶似乎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冷哼,然后马蹄声响,原本驻足在他面前的一群人显然是打算走了。 他,又被放弃了吗…… 阳光炙热而绚烂,正午的阳光正是耀眼时,照在浪涛声声的海面上,波光凌凌。 还面上的风略大,但在这炎热的天气下,却宛如热浪袭来,不同于京城,这个季节,靠海的地方已经是相当的炎热了。 有几艘小木船停在海边,划船的老汉们光着膀子,肩膀上挂着一根被汗水浸湿的毛巾,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有些人则在船的阵阵起伏中,昏昏欲睡。 就在这时,一个衣着简单利落的温婉女子从远处走了过来,身上背着行囊,显然是要坐船远行。 “姑娘,要坐船吗?” 一个老汉迎上前去,想抓紧了这难得出海的机会。这海上的生意,可是不好做呢。 倾烛皱了皱眉,微微掀起头上遮阳的斗笠,远远的眺望了一下那一望无际的海面,心里有些发怵。 小姐交代要找的那地儿,可真不容易。 “不了。” 她摆手拒绝,然后客气的问道:“大伯,你可知道这里哪里有船只出租或者卖船的?最好比小木船再大些,能承受得住风浪,中等大小,稳当一点的。” “船啊……” 老汉做了皱眉头,不甚放心的打量一番眼前的女子,“有倒是有,只不过谁来开船呢?你一个女儿家,一个人出海的话太危险了。” “这……” 倾烛也有些犹豫,最好的还是两个人,可她担心此行危险,若是拖累别人,终究不好。 七年前,便有传言,世上最杀人于无形的乃是媚族,世上最诡秘强大的地儿是南疆血莲门,世上最神秘莫测摸不得行行踪的,乃是那传说中的宗门,隐于海底漩涡之中,居无定所,随风而动。 …… “锃!” 大刀的刀剑被人重重的刺在地面上的声音响起,发出一道刺耳尖锐的声音,原本起马前行的人顿住了脚步,微微偏了偏头,眼底染上一抹玩味。 那依旧站在原地的男孩儿用那把比有他半个身子那么大的大刀支撑着虚软的身子,一双凶狠的眸子死死地盯着那两个站在原地吓得有些蒙的高矮个儿,面色不善。 那上身****着的瘦高个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变了变,却是压根儿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觉得对方不可能会杀他。 然,男孩儿就那么拖着一把锋利的大刀,一步一步,眼神坚定的向他们走了过去,那尖锐的刀尖在地面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摩擦的刺啦声听的人毛骨悚然。 就在那两个流浪汉以为他真的要动手杀人的时候,男孩儿突然伸出另一只手,狠狠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污渍,然后从胸口里掏出两个大馒头,狠狠的咬了一口,抛向了那两个流浪汉。 那两人慌忙接住。 方才那么一番争斗,不就是为了饱腹么? 然,见到这样的场景,慕千雁突然勾唇一笑,眼中兴趣更浓。 歌满庭坐在张无存的马上,看着身后的画面,又看看前方的孤傲少年,那双清澈灵动的大眼深处闪现一抹异样。 那神色那心情,竟是说不清也道不明。 男孩儿很聪明,他知道如果慕千雁愿意带她走,那么他可以吃到无数个香喷喷的馒头,还可以吃很多其他东西,可以保护可以不用为生存而抢吃的。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将怀里费心争抢来的两个馒头扔了过去,以吸引对方的注意力。因为他现在已经精疲力尽,力气几乎没有了。 如今靠的只是身上的爆发力而已。 果不其然,那两个人上当了。 只是,只是不等那高矮个儿两人兴奋,突然当头而来一阵凌厉的风声,反应过来之时,肩膀上已经被削下了一块肉。 第248章 喂药 血淋淋的直往外冒血泡。 受伤的高个儿神情一下子变得狰狞起来,向男孩扑去。 两人围攻之下,男孩儿一下子就忘了杀人的犹豫,拿着手里的刀四处乱砍。直到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让男孩儿微微冷静。 “横劈。” “竖坎。” “侧击。” 少年的声音很淡,带着些微的低哑,男孩很快的就将俩人打倒在地,看着那两个已经趴在地上没力气动的成年人,他慢慢的走进。 刀,在地上划过一条长长地痕迹,带着决绝的气息,让周围的那些同样无家可归的人吓得远离一些。 谁都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孩子拥有了武器之后,竟然会让人如此恐惧。 烈日,高照。 身子瘦弱却高挑的身板儿缓缓的举高了手中的刀,磨得锃亮的刀面在阳光之下折射出锐利的锋芒。 慕千雁微微眯了眼睛。 歌满庭微愣,随后了然于胸,莫名的有些佩服的看了前方的少年一眼。 也许,她确实应该屈服于命运跟随她才对。 而桃红柳绿却是瞪大了眼睛,险些惊呼出声。 他,可还是一个孩子…… 血光,四溅。 鲜红的血液溅了一身,男孩儿扶着那还插在男人胸口上的大刀,大口喘着气,脸上的神情有些呆滞。 然后过了一会儿,他的目光有些僵硬的转向那个趴着要逃离的矮个子,吃力的拔出刀,刺向那人。 一刀,两刀,三刀。 血肉模糊。 可他却像是着了魔一般,眼底是疯狂凶恶的血腥气,如一头没有方向的野兽,嘶吼着,发狂着。 最后,有人制止了他,男孩瞪大了黑漆漆的眸子,隔着血污,愣愣的看着那个下了马,离他越来越近少年向他走来,脑袋一阵沉重,铺天盖地的黑暗突然向他袭来,终于失去了知觉。 模糊中,似乎有一双同样纤细的手臂轻轻的托住了他,然后迷迷糊糊中似乎身子腾空,刺目的阳光照的紧闭的眸子前愈加的黑暗。 “走吧。” 慕千雁低头看着窝在怀中乖巧安静的男孩儿一眼,眼底突然浮现一抹暖意,转瞬即逝。 夜,又深。 依旧是落脚于鸿来芳苑,却已是物是人非。 这里一如既往的处处透着低调的华丽,安静而平和。 布置简单大气的房间内,熏香袅袅,一名少年正坐在床边,为陷入昏迷的男孩喂药。 “咳,咳咳。” 似乎被药水呛到,昏迷之中男孩儿轻轻的咳了几声,然后慢慢睁开了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头顶精致的纱帐,陌生的布置对于无家可归的他来说简直华丽到了极点。 他下意识的绷紧了身子,猛的坐了起来。 可惜,浑身像散了架一般的疼痛,到处都是伤口,最后还是重重的躺回了床上。 “你醒了?那就好办了。” 耳边突然传来一道熟悉而淡漠的声音,伴随地瓷碗轻轻放在凳子上的声响,让他微微一愣。 眼前的少年看起来十分的温润可亲,那眼底却莫名的让他发寒,他下意识的缩紧了身子,满眼戒备的看着慕千雁,却是偏生怎么也凶恶不起来。 一身黑衣的少年身形纤薄高挑,墨发未束,淡而清冷的目光带着浅浅若有似无的温润,眸光微微垂落的时候,眼底逸出一丝嘲弄。 明明是那么一丝若有似无的嘲弄,却让男孩儿像被侵犯了领地的狮子一般竖起了一身的毛一般瞪大了眼睛,然后用尽力气坐了起来。 “有点警戒心是好处,可是时时刻刻都如此,不懂得放低姿态的话,只能是一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蠢货罢了。” 口中的话无情而生硬,动作却是轻柔而缓慢的,她在床边坐下,感觉到坐下的瞬间那男孩儿愈加戒备的眼神,略有些失笑,然后微微俯下身,不过男孩子反对,轻柔而有力的帮半坐着的男孩儿扶起,让他靠在身后的枕头上。 男孩儿咬了咬唇,眼中的神色突然有些小心翼翼的,脑海中回荡这少年方才的话,似乎有什么冲破泥土,破芽而出。 “那个,公子,今天抱草民回来的是您吗?” 男孩儿声音还有些哑哑的,有些胆怯,却还是有一点防备。 “先喝药吧。”慕千雁不置可否,将中药端给了男孩儿。 还好他醒的快,也免了她喂。 只是当药碗递到男孩儿手中时,看到那布满伤痕的小手颤颤巍巍的抱着那碗,慕千雁一下子又烦躁起来。 她不是万能,伺候的人的活可不会做多少,几十年来所有伺候人的耐心都扔在那渣男身上了,这会儿让她喂药?她嘴角有些抽抽,又不忍心看一个孩子连碗都拿不住的勉强喝药,终于一把夺过男孩儿手里的药,砰的放在了一边的凳子上。 啊……? 男孩儿愣愣的看着突然空了的手,皱了皱眉头,一双明亮的不得了的眸子跟着那抹清冷的身影四处的转遛。 他本就是一直野在外面的孩子,身子修复能力好,这会儿虽然身上有伤,也是精神的不得了。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砰砰声,在几声惊呼之后,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门前,却并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不许进!” 是姑娘娇憨的声音,竟是歌满庭。 不许进? 一身绛红衣衫的男子的眼中带上了一丝威胁的意味,那风华绝代的姿态闲适狂妄,却莫名的给人一股极强的威压感。 歌满庭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 这个绛大人,果然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 虽说现在已经没了地位,可那本事还是让人心惊。 “让是不让!” 男子再次重复了一遍,声音冷沉,细长锐利的眸子里已经染上了狠色。 歌满庭咬唇,脸色微微一白,终究不敢和他作对,走了开去。 门外的说话声一消失,房间的门便被人从外面猛的推了开来,那犀利好看的眸子在对上屋内之人的瞬间,一下子就慢慢软下去。 然后染上了一抹懊恼。 那个死丫头片子的存在竟然还是让他乱了阵脚,真是,那人根本就够不成任何威胁啊! 脑海中回放着关于歌满庭的资料,他有些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才看向屋内明显不悦的少年。 “娘子~” 他微微一笑,那张祸国殃民的脸上笑容如斯荡漾。 荡漾的让慕千雁想撕烂他的嘴。 “混出去!” 她冷冷的看着眼前妖孽一般的男子,阎令楼,血莲门,佛玖释。呵…… “娘子……” “滚出去!” 又一道声音响起,是一道有些稚嫩的男声,绛这才注意到了房间内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那男孩儿一脸戒备的模样不由让他又是一阵懊恼,随即勾人一笑,像在自家别院一般闲庭漫步的走了出去,轻轻的合上了门。 然后敲门声起。 “进来。” 慕千雁蹙眉,真搞不懂,一个大男人成天事情这么多,没脸没皮的。 “娘子。” 如她所料,门打开的瞬间,一张丰神俊朗的俊颜出现在眼前,只是这一次,慕千雁总感觉眼前的男子的脸模糊扭曲了一阵,又好像只是幻觉罢了。 那模样一如她第一次见到他时的风华绝代,神情淡淡,唇角却笑的妖异。 “怎么?” “刚才本尊未敲门,这一次可是堂而皇之的进来的,雁儿可不能就如此轻易的下逐客令啊。” 雁儿,他叫她雁儿。 心,狠狠的一抽,少年的脸色一下子沉寂下来,眼神带着些嘲弄。 “说吧,什么事。” “没事不能来么?” 绛有些探究的看着慕千雁的脸色,心里总是不由自主的去想那生死簿上的内容,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莫名的感觉心寒,心寒的不想再次回到阴间,不想做任何解释,也不想随自己的师父令狐上仙前往天庭参加瑶歌宴。 “呵。” 慕千雁有些讽刺的看了眼前的男子一眼,突然心生促狭之意,“既然如此,你便待着罢,但是麻烦绛大人给这个孩子喂一下药了。” 话落,她随手将那温热的泛着苦味的药碗塞进了男子的怀里,走了出去。 徒留一妖孽般俊美出尘的男子和一个衣衫褴褛,身上多处伤痕的男孩儿呆呆的对视着。 男孩儿模样虽然狼狈,可眼睛却是明亮的渗人,此刻正瞪着大眼睛,很是凶恶的看着面前一脸僵硬阴鹜同样看着他的男子。 然后绛看了房门一眼,摸了摸鼻子,将手里的药放在了一边。 “喂药!” 男孩儿瞪眼,怒斥。 眼前这妖孽竟然不听救他的公子的话,太不像话了! “不喂!” 他同样瞪回去,臭小孩儿! “喂药!” “不喂!” “喂药!” “闭嘴!!!” 男孩儿噤声,有些怕怕,复又机灵的笑了,“你要是不喂我就把你喜欢公子的事情告诉公子!” “你丫放屁!” 一身绛红衣衫的美人儿沉了脸色,单手叉腰,另一只纤纤玉指恶狠狠指着躺在床上虽然手无缚鸡之力,却打不得,骂不得的男孩儿,一双美目气的全是小火苗。 第249章 男人喜欢男人! “你羞不羞!男人喜欢男人!” 男孩儿见对方炸了毛,恼羞成怒,一下子乐呵开来,却又一下子吓得噤了声。 他愣愣的看着眼前放大了好几倍的风华绝代的容颜,那邪妄勾人的笑意让他一下子打起一百二十分的警戒,脑袋微微后仰。 “啧啧,能看出男人喜欢男人,小鬼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话落,绛再次站直了身子,妖孽般好看的脸上勾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的抚着别在腰间的白玉笛,那一身清华绝代的模样哪里还有刚才气急败坏的样子? 呐,好像有什么意外收获呢。 不管他再怎么变化,好像,都离不开慕千雁那个女人的中心? 切,那个不检点的dang妇! 狠心的女人! 撇了撇嘴,脑海里突然浮现女子的音容笑貌,以及说话做事的刁钻模样,一身绛红衣衫的男子转身慢悠悠的走了出去,独留一个傻愣愣的男孩儿和一碗没有动过的有些微凉的药,嗖嗖的冷风吹过,男孩儿衣衫褴褛,身上半盖着薄被子,莫名的有种苍凉忧伤的感觉…… 海上的风,悠悠的吹着,风浪倒也不算大,是个出行的好日子。 开船的船夫是一个正当壮年的汉子,据说经常出海,经验足得很。 那船不算大,却也正好扛得住风浪,也有栖身之所,在海浪中悠悠的颠簸着。 站在船头的女子模样温婉动人,虽是素雅好看的衣裳,却十分的简单干净,对行动很是便利。 “大哥,你确定要开这一趟吗?现在反悔还来得及,要不开的远了,可就没有回去的机会了。” 倾烛有些犹豫的问道,对于这一趟,她心里再清楚不过,宗门的地点飘忽不定,海上的危险又不是能预测的,如果出了事,她不想搭上无辜之人的性命。 “没事,姑娘,您坐稳了。” 年轻人摇头笑笑,船开的很是稳当。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搞不好可是丢了性命。” 女子的声音有些严肃,显然不赞同的。虽然她的心里十分明白,她其实十分需要一个开船的人。 “姑娘啊,实不相瞒,家中着实贫苦,出这么趟海,你给的银两都够过一辈子了,就算是搭上我这条命,也值了。况且这海上的事情,可是我的老本行,拳脚功夫也会些,你啊,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对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倾烛也不好多说什么,便没再劝他,仔细的观察着这海上的风向。 小姐在她临行前对她说了,宗门的位置位于海中漩涡之中,顶部与海面相邻,并没有什么指定的位置,只能说跟着风向便一定能找到。 可是海面上风云变换,风向时时有变动,这么顺着风向行驶的话,也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甚至可能还要开很多遍重复的海路,到最后只怕被迷的连方向都不知道了。 今天正是东南风,倾烛料定那地儿不会太靠近岸边,便让船夫放心的开,稍微快些。 头顶突然传来一道悠长的鸟鸣声,抬头往天上看去,竟是几只海鸥。 不知为何,她轻轻的皱了皱眉头,有些迟疑。下意识的关注了一下海鸥飞过去的方向。 …… “她人呢?” 另一边,鸿来芳苑。 精致高档的走廊上,男子慢悠悠的问着侯在一边的桃红然后细细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放眼整个中原,这鸿来芳苑的装饰构造都可谓是别具一格,那墙壁上的暗纹神秘而高贵,泛着幽幽的银光,地上亦铺着暗红的地摊,头顶的吊灯不知道是什么做成的,琉璃一样透明的珠子里,火光悠悠,据说,这火不会灭。 明明灭灭的灯火中,墙壁的暗纹若隐若现,阴影处,一双脚随意的交叉,再往上,是黑色的衣袍,一双环在胸前的手,那张脸隐在阴影之中,看起来不甚清晰。 绛微微伏低了身子,凑近了慕千雁,她的唇看起来尤其的妖艳,红的有些诡异,不似第一次见面那般明显干裂的苍白。 男性的气息突然靠近,带着浅浅的清凉,让少年瘦小的身子完完全全的被阴影所笼罩。 男子的气息让她的身子莫名的一颤,脸色不由自主的微微发白,脑海中映出梁谨夜那张极熟悉的脸,身子不由得微微向后仰了点。 随即,却又平静。 墙面上的阴影极好的掩饰了她的脸色,少年睁着眸子,就那么静静的审视着眼前放大的俊脸。 不得不说,这人比起梁谨夜确确实实的多了几分勾人,放出去倒也是个祸水。 阴影之中,少年的黑白分明的眸子异常的明亮,四目相对,男子那双深邃的丹凤眼几乎能勾了人的魂去。 那气息带着些侵略性,却不令人反感,有些微凉,热气呵在少年光洁的额头上,那双狭长好看的眸子正细细的看着她,有些邪妄。 慕千雁微微挑眉,不置可否。 “女人?” 眼底突然浮上一抹朦胧,然而对方无动于衷的模样又让他无端端地感到气恼,却更加的弯下了腰,这样的高度却正好鼻尖对着鼻尖,两种气息,浅浅的交织着,让人心里微麻。 “慕千雁,你是怎么死的?” 这是第一次,他如此认真的问对方,你是怎么死的。 第一次阴间相见的时候,因为阎王的挑拨,他先入为主,再加上后来在宫中这女人对他“夫君,夫君”喊着的妖娆模样,倒也觉得她死有余辜是铁板钉钉的事儿了。 然而他心里中就是有几分不相信,却也不肯相信生死簿上的记载,倒是想让这女人亲口来说。 却不想,耳边响起一道极冷极冷的轻笑,带着些嘲讽的意味,“这些,绛大人不最清楚的么。” 那一句句不知检点的女人,那一声声dang妇,她记得可清楚着呢,眼前这个男人虽然从来没坏过她的好事儿,却是经常性的坏她做事儿的心情,当真是不可理喻。 “我么?我可是连自个儿都折腾不清楚了。” 闻言,想起阴间种种,绛的脸色微微发白,不由得小小后退了一步,离慕千雁稍远了一些,复又更加的逼近。 那失神之后的眸子似乎带上了些别的色彩,细长,而蕴藏着锐利。 深不见底,却让人甘愿沉沦。 慕千雁微微失神,随后轻笑出声。 只是那笑是不达眼底的,唇角的弧度却极其自然,不得不说,眼前的这个男人,风华绝代。 正如第一次见面之时,阴冷石阶之下,那满目狂肆铺满所有角落的绛红色,妖娆狂妄的迤逦花开。 不过一声轻呵,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就连她,也不由得有一瞬间的怔悚。 “佛玖释。” 从那好看的眸子中惊醒,被阴影覆盖的少年突然开了口,一字一句,声音冷的像冰渣子,让绛从恍惚之中回过神来。 “怎么?” “血莲门?” “嗯?嗯。” 接连的两声“嗯”,表示他没有丝毫要隐瞒的意思。 “阎令楼是你的?!” 声音中突然带上了一抹狠辣,那原本安安分分靠在墙上的少年突然直起了身,常年冰凉的手迅速的掐住了男子的脖颈,莫名的阴冷。 绛微微皱眉,不明白原本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变了脸色。却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眼神复杂的看着慕千雁。 半晌,慕千雁有些阴凉的手指顺着男子脖颈上的动脉缓缓的往下滑去,动作很慢,几分磨人。 “娘子,莫不是你空闺寂寞难耐?又要如那次宫中般勾了为夫?” 绛却不以为意,反而笑的邪恶,眼角眉梢都带上了笑意,他一点都没觉得危险。 男子口中的那一次,是指为了让其放松警惕,慕千雁用的那一招。欺身而上,对其直呼夫君。 毕竟曾是媚族之人,那一招要是碰到普通男人,可是任谁都招架不住的。 “那你那佛珠去哪儿了。” 少年突然挑眉,那原本凉凉的眸子突然染上了一抹艳色,连眼角都带上了媚意。 不过,只是瞬间。 那纤纤玉指还在男子那脖颈致命之处游离着,却让绛莫名的有些心痒。 “这降妖伏魔的好东西,自然是藏起来了。” 绛的话中意有所指,慕千雁自然在清楚不过,眼色微暗。 然,他又靠近了些许,如玉的脸上,笑容几分邪妄,几分孤冷,却又勾人的紧,“娘子,这般折腾,为夫可受不起,要来就来直接点的。” 今个儿兴致来了,话语中的调戏显露无疑,真真让明白他性子的慕千雁觉得不对灵劲儿,却也只猜了半分。 “娘子,你可是还要挑逗为夫?” 一转眼,那风华绝代的男子竟突然变了脸色,口吻间有些委屈,那好看勾人的眸子就那样劲儿劲儿的盯着她看,似乎憋的有多难受似得。 然,下一秒,那原本放在他脖颈致命之处的冰凉手指蓦的抽离,少年身姿轻盈,还是轻巧的避开他,声音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却依旧是让绛听清了暗藏在深处的阴狠劲儿。 第250章 各归各位 “管好你手下的那帮杂碎!” 眸色,骤冷。 一身绛红衣衫的男子依旧停在原地,长臂轻轻的撑着墙面,身前空荡荡一片。 他随意的收回手,一个翻身便倚在了印有繁复花纹的墙上,动作婉如行云流水,恍惚间,风华乍现。 只是那消失了弧度的薄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冷硬的直线,眸色深不见底。 此番对话,前后联系一番,答案不难看出。定然是阎令楼在未经他允许的情况下对这女人动了手。 只是这番事儿,他怎生不清楚? 呵,开始学会违抗命令了么? 结了一层霜的脸色突然又再次扬起笑意,几分危险,宛如在那深夜悄然绽放的曼陀罗。 然后他慢悠悠的起身,慢悠悠的走过慕千雁的房门,又攸的停下了脚步。 因为就在经过那扇门时,隔着门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没有丝毫波澜。 日头西斜,来自东南方向的风轻轻的吹着,天气还是那么的热,让那些行者出了一身的汗。 不远处有花香袭来,伴着路边的竹叶清香,给这炎热天气带来了几分清凉。 “虫儿飞,花儿睡,一双又一对才美……” 有几个住在路边村庄的孩子匆匆的跑过,那一双双的眼睛亮的很,笑容灿烂,脚下更是蹦哒的唤。 “啊!” 一个孩子不小心绊了一跤,摔倒在身前的女子身上。 “对,对不起……” 小孩儿吓得手足无措,知道眼前女子穿的衣服相对于他们来说价值不菲,又看了看自己乌漆妈黑的脏手,诺诺不敢言。 “没事。” 对此,那个被他撞的女子显然有些不耐烦,压根儿就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赶那些围过来的孩子离开。 “姐姐,你们在这里干什么?躲猫猫吗?” 一个看起来不过五六岁的小孩儿有些好奇的问道,一双眼睛闪亮闪亮的。 这一下子那些比他年幼的几个女孩子有些兴奋,小心翼翼的问着:“那我们可以跟你们一起玩吗?” 当然不可以! 绿素轻脸色一冷,那些与她一起藏身在灌木丛之后的手下眼中更是染上的杀气,只是,她没那么做。 也可以说是,她不能那么做。 抬眼留意了一下,停在不远处的一辆马车,女子突然反常的笑道,“可以啊。” …… “你确定你喂好药了?” 那话音中的讥诮和冰冷,就算是隔了一扇门,也依旧没有丝毫的减弱。 这个时候,绛才想起被他随意扔在凳子上那碗中药,愣了片刻之后,便装作一脸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走了开去。 让他给一个小屁孩喂药?滚吧! 然,身后传来房门打开的吱呀声,一道阴冷的和蛇似得视线落在了他的背上,饶是在阴间做事多年的绛大人,此时此刻都感觉背后有一股凉气从脚底根儿沿着脊椎骨窜了上来。 挑了挑眉,心里突然有些担忧,他随意的靠在了一边的栏杆上,斜挑的眉眼细细的打量着慕千雁,直到慕千雁移开了视线,他才悻悻的摸了摸鼻子,走进了慕千雁的屋子。 房间内,物什依旧摆放整齐,床上纱帐半垂,一个衣衫褴褛,盖着薄被的男孩儿正趾高气扬的看着他,一脸的得意洋洋。 簌簌,簌簌,簌簌簌—— 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四十一,四十三,……,五十。 灌木丛中发出一阵一阵的声音之后,孩子们清亮的数数声也随之停止,一阵轻轻的欢呼之后,四处做鸟兽散。 然,两刻钟过去了,他们依旧没有找到那群说要与他们玩躲猫猫的姐姐们。 这让那些原本很是兴奋的孩子不由得有些懊恼沮丧,觉得说好要与他们玩游戏的姐姐们不守信用,最后都有些失落的离开了。 ——良久。 簌簌,簌簌,簌簌簌,簌…… 不远处的灌木丛轻轻的抖了几下,露出一张好看标志的脸,女子看了眼马车离去的方向,低喝一声,“跟上!” 且不就是方才说要和那些孩子玩躲猫猫的那群女子么? “绿素姐姐,我觉的总是这么跟着也不是办法,你看,这一路跟下来,那裘妃的身边连一个可疑的人物都没看到,更别说什么穿着黑色衣服的少年了。” 一个女子从后面飞速的跟上,有些质疑。 “呵,这有什么好担心的,若其中真有蹊跷,那边正好合了蓝杀大人的心意,若没有有蹊跷,以咱们的能耐,难道还折腾不出一个蹊跷来么!”绿素不以为然,唇角虽然带笑,说的话却是毫不留情。 也是,凡事蓝杀大人想做的事情,还真没有什么事做不成的,既然大人想让那个女人痛不欲生,那么,那个女人就没什么退路了。 …… 一日后,长安城。 今日,举国百姓相迎,居言,是因为前去为国祈福的裘妃娘娘回来了。 后宫之中早已布置妥当,特别是那执画阁,皇上特别吩咐人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的打扫,做了十足十的准备等裘妃回来。 而金銮殿,慕千怜就算再气,再怒,心里再不平衡,也只能做出一副巧笑倩兮的样子来,半个月,那个贱人走了半个月,从来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是花了多大的劲儿才让梁谨夜再宠上她的。 就算,在梁谨夜的眼中她还是只是一个工具。 而且,别忘了,她慕千怜还有一个孩子! 眼中闪过一抹得意和疯狂,没错,就算她不好过,她也绝对不会让裘妃那个贱人好过! 想到这里,心中又念及今日的……她的笑容便更加的灿烂起来,带着一抹狠辣和嫉恨。公冶玉,你今天不是万众瞩目么?等着,等着。 思绪慢慢平复,唇角勾起一抹矜持的笑,铜镜中的女子笑容温婉大方,衣着贵气,却更加衬得脸色苍白,她拿起眉笔,轻轻的描绘着那铜镜中靓丽的面容。 四下安静万分,无人感上前献殷勤为其梳妆。 只知道女子那好看容颜在铜镜之中显得越来越苍白,带着一抹不正常的潮红,那好看娇弱的脸上似乎有几分虚弱,又有一点点的欣喜。 那些在金銮殿伺候的宫女不由的打了个寒颤,连忙收回了视线,安安分分的垂着眼睛,看着脚下光洁的地面。 上午辰时的时候,自长安城大门缓缓地开进了一辆马车,开车的车夫一看便是个老手,左右跟着两个练家子,看起来像是寻常富贵人家出游回来一般。 因着城门内十里距离不得有人滞留的关系,那些前来迎接的百姓都不曾敢进来半分。 只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梁谨夜竟然派了御林军前来迎接,让坐在把车内的巧竹一下子就乱了分寸。 “属下参见裘妃娘娘,今日奉皇上之命,在此率迎接娘娘回宫!” 在所有前来迎接的侍卫之中,只有领头的一个是御林军,那御林军的模样倒是俊朗,却无端有些熟悉。 巧竹轻轻的放下方才悄悄掀起的窗帘,心下紧张不已,却又担心不说话会惹人猜疑,最后直得强装镇定,轻轻的道了句,“起来罢。” 声音细细的,可以说细若蚊蝇,可那些侍卫毕竟也是练家子,还是听清了的。 然,领头的御林军确是没有上马,而且站在原地,皱了皱眉头。 这一瞬间的安静,让坐在马车里代替慕千雁的巧竹有些心慌了。一开始的时候娘娘便和她说在鸿来芳苑接头,可如今以圣上对娘娘的重视度,这可是连迎接的人马都派出了,岂不是没了去鸿来芳苑的机会? 正在她心中犹豫之际,那御林军却是上了马,特意放慢了速度,与马车并肩同行,“裘妃娘娘,在下怎么觉得您的声音有些耳熟呢?” 男子声音是那种独属于将士铿锵冰冷,很好听,可话里有话的感觉却让人浑身的不舒服。 不过好在巧竹现在的心思根本就没放在他的问话里,正绞尽脑汁的想着该怎么办才好,怎样才能在鸿来芳苑停留一会儿。如果不得已以娘娘的身份进了宫,她该怎么办,怎么面对皇上。 是以,对于那御林军的问话她也没多考虑,竟是脱口而出,“自然是熟悉的,上次本宫沐浴的时候,你们的人不还扬言要搜查执画阁,找刺客的么!” 这话说的有些刁钻,显然还有些生气。 眼前的这个御林军她是记得的,做事做的不过分,却莫名更加的让人想把气撒在他身上。 这…… 盔甲下刚毅的面容有些郝然,他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而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到底说了什么的巧竹也愣了一下,有些羞恼自己以裘妃的身份竟然如此口无遮拦,干脆一时置气,命令道:“停!” “怎么了?” “本宫赶了一路,本就乏了,本来想的去宫中休息也是一样的,可偏生遇到了你这个让人看了浑身不舒服的人,所以本宫想现在就休息,现在,立刻,马上!” “可……” 男子皱紧了眉,虽然觉得马车之内的人有些不可理喻,不过到底上次他有错在先,只得听命。 第251章 偷情 感觉到马车正缓缓的向来时的方向行去,端坐在马车之内的女子捏紧了手里的手帕,脸色慢慢平静了下来。 …… “公子,人来了。” 伴随着一阵轻轻敲门声,门外响起大汉干脆利落的声音,紧接着,客栈房间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少年衣冠整洁,墨发高束,施施然走了出来。 那唇角勾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却莫名的渗人。 张无存匆匆看了那一身黑色衣袍少年,规规矩矩的低下了头。 直接沿着走廊往右侧走去,几个转弯之后,便是一扇不同于普通窗户的可以移动的落地窗,窗外是古怪却极其矮小的栏杆,在慕千雁看来,这些用来做装饰的小玩意儿,可是什么用都没有。 从这个位置往下看去,正好是长安城门进来的那条大路,不远处,一辆马车正缓缓的驶来。 因着马车前面有一群侍卫,是以分外的惹眼。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偷偷溜进长安城的什么犯人,被抓住之后赶出去呢。 “巧竹,二楼‘天山雅阁’,天字一号房。” 不同于以往少年的低哑声线,那是一个女子的声音淡漠,清冷,带着浅浅的尊华,孤高而平静。 坐在马车内妇人打扮的女子微微一僵,轻轻点了点头。 虽然她并不知道那个和她千里传音的裘妃娘娘是否能知道她的应答。 没错,若不是慕千雁一直在与巧竹传音密语,只怕此刻的巧竹心慌之下早就已经被带进了皇宫之中,而且是以裘妃娘娘的身份。 那么,以梁谨夜的敏锐,定然会发现其中的一样,到时候一切可都就白费了。 当然,慕千雁是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也绝不允许! …… 风和日丽,万里无云。 天际云卷云舒,海面波光粼粼,几叶渔舟悠悠飘荡在海面,在遥远的海平面上,一艘中等大小的船稳稳的行驶着,船帆在海风之中鼓得很大,慢慢的,顺着海风吹去的方向,愈行愈远,最后在天与海的交界处化为一个小小的黑点,再也寻不见身影。 “姑娘,海面上的风越来越大了,您可放心着,抓紧咯!” 年轻人专心的掌着舵,一边迎着风冲站在后边的倾烛发生喊道。 “我记得的今日海面上的风并不大,怎么突然就大起来了?” 倾烛有些心慌,海面上的事情她几乎一点经验都没有,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她一下子有些乱了阵脚,不过又很快镇定下来,只得庆幸还好自己找了这么一个船手,不然还没到目的地呢,便死在海上了。 “我看这不像是海风的原因。” 年轻人皱起眉头,两只手紧紧地抓着船舵,突然迎着风大喊一声,让倾烛抓紧,随即船身狠狠的晃了晃,朝另一个方向使去。 海浪高高掀起,有重重的摔在船板上,弄的两人一身湿,一身海水的腥味。 “大哥,你说这附近是不是有漩涡?” 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突然问道。出发之前她并没有告诉这个人她要找海底漩涡,只说了要顺着风行驶,如今看这情况…… 只是以宗门的神秘程度,怎么可能让他们如此轻易的就找到?如果他们能找到的话,那么想必其他人也能找到,当真是有些奇怪。 “有可能。” 年轻人点了点头,狠狠的摸了一把脸上的海水,任凭声音消散在猛烈的海风之中。 没有听清对方的话,倾烛也不在意,只是估摸着快到了,更是打起了一百二十分的警戒。 要知道,这宗门之所以神秘,就是因为自古以来进去此地的人从未出去过,就是因为外界的人对此一无所知。 神经高度警戒,她快速的冲进了身后的屋子之中,从自己的包裹里拿出一卷麻绳来,牢牢的栓在了船的四周,以防万一。 ========================= 长安城门口,两侧侍卫戒备森严,因着是特殊时期,对往来人口调查更是严密。 不远处,一群女子走了过来。 “站住,什么人?家住何处?” 一个侍卫提剑拦了下来,一如既往的询问盘查着。 然而,那群姑娘却一句话也不说,那里领头的女子不知从袖中取了什么东西出来,在侍卫的眼前一晃,便堂而皇之的走进去。 当今世上,梁氏皇朝知道当朝皇后乃媚族族长的人屈指可数,可认识这特殊标志的人却是一抓大把。 因为梁谨夜登基之时曾说过,凡是拥有此令牌之人,来去不可阻挡。 落地窗边,少年斜斜的靠着窗棂的位置,眉梢微挑,视线落在那群刚刚进城门的女子身上,然后嘲讽的轻笑一声,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挂着“天山雅阁”牌子的房间门口,两个侍女打扮的人一左一右的守着,在她们的身前,站着一名姿容绝丽的女子,红唇不点而朱,肤如凝脂,面若白玉,眼波流转间,顾盼生辉,说不出的娇俏动人。 却是一身贵妇人的打扮。 见到不远处缓缓走来的陌生的黑衣少年时,“妇人”的面色明显一愣,下意识的微微后退了一小步。 “巧竹。” 少年声音清浅,带着一抹温润,是巧竹从未在裘妃身上听到过的溪涧流水,有些暖,又有些凉。 她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然后在桃红柳绿两姐妹的示意下,半推半就的进了屋子。 不过一段时间未见面,裘妃娘娘竟然又变了一般模样,这易容术可当真厉害,而且看起来还没有丝毫的瑕疵,实在是令人惊讶。 又想一想自己的脸,仔细看去的话还是能看出一点违和的。 ——吱呀。 房门被人从外面轻轻合上的声音响起,长风拂过,轻撩衣袍间,一身黑衣的少年已然坐下,脸上早已没有了那抹温润,有的是裘妃的淡薄无波。 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依旧是一如往常一般那样静静的看着你,就好像看透了你心里所有的事情,让你无处遁形。却又似乎什么都不在意,又让人无端端地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奴婢参见裘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房门一关上,巧竹连忙屈膝行礼,声音恭谨。饶是当了那么多天的裘妃娘娘,依旧是牢记着自己的本性,安分守己,不敢逾越半分。 只是,这不是应该的么? 唇角微勾,慕千雁示意她起来,也不拖延时间,两人各自换了衣裳,方才出了门去。 然…… 鸿来芳苑一楼,一如既往的人满为患,却依旧安静高雅,一群女子坐在角落处品茶,眼神却是四处打量着。 “姐姐,我可以肯定刚才在窗那边看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而且我觉得那个人可能就是南司大人说的黑衣少年。” “何以见得?”绿素皱眉,有些不以为然。这世上会穿黑色衣服的人多了去了,哪儿能看到黑影儿就说是呢? “本来确实不确定。”刚才说话的那个女子声音突然变了味,有些妖媚,意味深长。 “不过现在我确定了。” 眼神瞥向那个从楼上走下来的大汉,她便没再说话。 周围的那些女子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随即了然。 这汉子脸上有一条伤疤,目标最为明显,她们记得那人身边可是有这么一个人物的。 看来,那个少年当真在这里。 “方才裘妃也进来了。” “确实。” “胆子可真大啊,不错,不错。”任务快要完成,绿素心中有些得意,又觉得裘妃可当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叫“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在外面的时候不偷情,到了天子脚下倒开始嚣张起来了,倒是有趣的很。 也方便大人办事了。 就在这时,从外面走进来几个侍卫,在楼梯边上稍等一会儿后,一名衣着高贵却素雅的女子缓缓走了下来。 脚尖儿踩着木制却结实的楼梯,身姿轻盈,容颜倾世。 只是那眸却是不屑多看任何人一眼,不过是在酒楼休息了片刻,那一身的气场竟让人不敢靠近。 肩若削成,腰约若素,衣衫迤逦间,怎一个风华了得! 领头的御林军脸色微微一僵,竟也不敢像方才一般与其说话聊天,行礼之后,便一声不吭的恭敬的将人请到了马车之上,慢慢向皇宫驶去。 这一下子,竟是没发现他负责迎接的裘妃娘娘身边多了个侍女,不知怎的,让巧竹心里有些气闷,大骂榆木疙瘩! 二楼楼梯拐角处,绛红衣衫迤逦,只是那么随意而成的一角,却也是说不出的绝代风华。 那骨节分明的手指纤细如玉,手里尚还端着一个空了的药丸,美眸轻眨间,说不出的潋滟动人。却有一抹邪气渗的人心慌。 紧接着,那深邃好看的丹凤眼胸突然染上一抹怒色,气的咬碎了一口银牙。 “好你个狠心的女人!要走之前都不知道通知一声么,老子好歹是你夫君丫的!” “尼玛你用老子房间经过老子同意了么!嗯?急得连自个儿房间都不回一趟,嗯?” 第252章 皇后有喜了! “老子告诉你!本尊绝对绝对不会帮你管那个小屁孩儿的!绝对!” 男子站在原地,似乎气的不轻,也不管慕千雁听不听得见,冲着她离开的方向便是破口大骂,当然,没人会注意他。 许是骂到后面突然觉得叫“老子”太没格调了,末了又自称了一次“本尊”,这才得意洋洋的歇了口。却又想起刚才还给那个趾高气扬的小屁孩儿喂了药,咱们的绛大人顿时觉得自己染了一身的腥味,美目一瞪,又慢悠悠的走了。 娘子,等着为夫来和你来一个宫中私会哦~ 心中想法刚落,绛莫名觉得一阵恶寒,抖了抖一身的鸡皮疙瘩,才推开了房间的门。 然后眼睛又是一瞪,不满的掀唇鄙视,臭小孩! 可其实咱这孩子吧,也不小了,今年都十三了,可偏生在人霸王的地盘上,只得委屈的瞪着眼睛,装乖卖巧。 没办法,谁让能罩着他的靠山刚才不带一丝云彩的走了呢?那他只得服服软了。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他大爷的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渗的慌! 没错,渗的慌。 男孩儿态度突如其来的转变让绛又是抖了两抖,然后突然闪身接近,唇角勾起一抹邪妄的笑…… …… 今个儿长安城的天气尤其的好,不是特别炎热,也不怎么闷,很多百姓都说是拖了裘妃娘娘的福,不然怎么以前都是燥热闷人,独独裘妃娘娘回来的这一天却天气如此只好呢? 而慕千雁自是不知道这一点的,随着离皇宫城门越来越近,眼前慢慢的又浮现了那张笑的纯良无辜的美丽脸庞,以及男人看似关切实则无情的眸子。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她没有像当初一般紧张的不可自制,没有了当初的慌张,愤怒,和无法抑制的激动情感,脑子里的某根神经似乎跳了跳,莫名的兴奋。 她下意识舔了舔唇,那红的妖异的薄唇在那么一瞬间,似乎染上了一抹血腥气。 “裘妃娘娘到——” 马车外传来侍卫发生通报声,伴随着一众后宫妃子宫女的行礼声马车的帘子被早已侯在外面的灵儿轻轻掀开。 浮帘帐暖,春花易现,不过须臾未几,却似三秋眨眼间。 女子容颜静好,一身尊华,身上的衣裳并不是特别名贵张扬精致美丽,却自有一番气韵,明明近在咫尺,梁谨夜却莫名的觉得分外的遥远。 “娘娘,您慢着些。” 说着,灵儿偷偷的抬眼看眼前容颜倾世的女子,眼中带着些兴奋。 被扶着的女子似乎轻轻的应了一声,然后抬眸看去。 那双好看的眸子一如既往的宁静悠远,白,白的透彻,黑,黑的浓烈。 却又那么的疏离。 四目相对间,女子那神秘美丽的眼眸中那若有似无的熟悉的神色让梁谨夜心中猛然一震。 好熟悉的感觉! 何曾几时,也有这么一双眼睛,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却似乎一下子看透了前世今生。 七年前那个女人…… 不,不只是七年前,就在裘儿离开的这一段时间,那个人又出现了,简直就是,阴魂不散! 在裘儿离开的那段时间? 心里蓦的一跳,梁谨夜心里突然出现了一种奇怪的直觉,那双眼睛一下子变得敏锐起来,猛的看向那个刚刚从马车上下来,正满眼缱绻的看着他的女子。 本就生的极美的女子因为眼中的柔情思念竟一下子有了一份以往都不曾有的楚楚动人。 这样的一份倾城,让梁谨夜瞬间就打消了心里那种奇怪的念头,觉得眼前这个最善解人意,最少自己宠爱的妃子又怎么可能是那个女人呢?又怎么可能会做危害自己的事情呢?简直就是荒谬! 心中这般想着,梁谨夜放下了戒心,向远处站着的女子走去,想要去拉慕千雁的手。 ================== “贱人!” 离皇宫城门不远处的林荫小道上,有一座简单却古老的亭子,一名衣着华贵面色却有些虚弱的女子正走来走去,手里的手帕已经因为气愤被她用力拧成了一股绳儿,眼神分外毒辣。 梁谨夜! 以她的武功,就算不到城门边上去,方才她站在高处便已经将门口的状况,看了个一清二楚,再次看到公冶玉那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她简直就是气的发狂! 今时今日,她会变成这般模样,落得如此地位,还不是因为这个早就该死的女人! 所以,就算是她不再愿意为梁谨夜付出一切,她也绝不允许这个毁了她一切的人得到所有她得不到的东西! 想到接下来的事情,慕千怜的眼中闪过一抹狠辣和得意,然后突然利呵一声,“来人!” “在。” “时候到了,该出场了。” 这句话,慕千怜说的意味深长,可那太医打扮的男子却是知道对方在指些什么,立马领了命,转身一个拐弯便冲了出去。 他们原本所在的位置离宫门本就不远,不过几步加一个拐弯,这下子,不过眨眼间,那太医打扮的男人便出现在了梁谨夜的身边。 将一切都纳入眼底,慕千怜心中愈加得意,随即从亭子顶上一跃而下,飞速的回到了自己的金銮殿。 “裘儿……” 男人极富磁性的声音在耳畔悠悠的响起,梁谨夜看着眼前从始至终一直噙着浅笑的女子,看着微微屈膝的美丽女子,心中微漾。 直到今天他才发现,不过一段时间未见,他竟已经如此想念眼前的这个人儿了。 “免礼。” 他的声音威严,却止不住笑意,修长有力的手就伸在眼前,恍惚之后,慕千雁心底暗自冷笑一声,却没有反抗的伸出了自己的手。 然,就在这时,从皇宫内急急忙忙的跑出了一个男人,看起来是一个年轻有为的太医。 他走的很急,声音却只有梁谨夜和慕千雁听的清楚。 “皇上,皇上,喜事啊!” 闻言,梁谨夜有些疑惑,慕千雁伸出的手微微一僵,有些不明所以,却又似乎意料之中。 “何事?”男人的声音沉稳,显然疑惑。 而慕千雁却依旧笑着将手轻轻的搭在了眼前那俊朗男子向她伸出的手上。 指尖碰着指尖,纤纤玉指在阳光之下皎洁如月。 “皇上,皇后娘娘有喜了!” 那太医显然激动,声音颇大,响起在梁谨夜的耳畔,宛如一声炸雷,让他愣了一下。 就在这么一瞬间,男子伸出去扶那美丽女子的手猛的抽回,抓住太医的手就一个劲儿的问,问是不是真的。 七年来,皇室子孙稀薄,这几乎是所有人都知道的秘密。 这么一来,梁谨夜如此激动也是应该的了。 就在这么一瞬间,周围前来迎接的妃子皆倒抽了一口凉气,那看向慕千雁的眼神有些幸灾乐祸,又有些解气,有些记恨。 这一回,不管皇上到底有多宠这个裘妃,皇上终究是当着整个后宫的面,当着天下人的面拂了裘妃的面子! 阳光调皮的绕过女子修长美丽的指尖,微微一怔后,那被晾在一边的女子极其自然的收回了伸出的手,施施然站了起来,唇角含笑,动人美丽。 那模样,竟是毫不在意。 修长好看的睫毛微微低垂,那雾沉沉的眸子里缓缓的逸出一抹浅笑。 原来还是会反抗的啊,没关系,越激烈越好,这样,游戏才好玩啊,是不是呢…… 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当朝皇后娘娘怀孕了的消息一下子就像长了翅膀一样,整个皇宫都热闹起来了。 甚至比裘妃祈福回来还要热闹。 请太医的请太医,送礼的送礼,好一场大戏。 慕千雁倒真真是看的有滋有味。 不同于此刻执画阁的冷清,金銮殿内,进进出出的皆是人,热闹的不得了。 据说慕千怜才孕吐过,身子正虚弱着,拉了帘子一人靠在床头上,脸色白的厉害,就连身子都有些发软。 那些听了消息之后赶过来的妃子们更是坐的坐站的站,围着就是一通嘘寒问暖,一脸的假惺惺。 不过没关系,这整个屋子里除了梁谨夜还高兴于有了孩子的事儿外,压根儿没有一人不是假惺惺的。 你也假惺惺,我也假惺惺,你的意思我懂,我的意思你也懂,这么一幅画啊,当真是好有看头。 “皇上,参见皇上。” 慕千怜抬眼看着眼前急急忙忙进来坐在自个儿床边上的男人,心中得以,脸上却表现出衣服意外的样子,又带着些隐晦的欣喜,让人看了当真又平白多了几分怜爱。 “躺着吧,躺着,怜儿躺着便可。” 梁谨夜激动的说话都有些急促,那眼底的欣喜可是满都瞒不住,这般明显的宠爱,又被那些妃子们清晰的收在了眼底。 而正因为如此,正因为得到之时的喜形于色,那么所有人更加的清楚失去之时梁谨夜会多么的愤怒,狂怒! 慕千怜更是清楚不过。 但她是绝对不会让梁谨夜知道她没有怀孕的事情的,也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第253章 明潮暗潮皆汹涌 心中如是想法,表面上却是一脸柔弱的半推半就,然后就着梁谨夜的力虚弱的靠在了床上,脸色微红。 “怜儿,既然已经怀了身孕,以后做事就一定要小心,那些重的东西以后你便是碰都不碰了,宫女自会伺候,还有吃食上面,切勿贪嘴,哪些东西可以吃哪些东西不可以吃你可要记清楚了,不可冒失。” 手掌轻轻的拍着怀中女子的柔荑,梁谨夜絮絮叨叨的说着,这般的模样,竟是那么像一个温柔体贴的丈夫,而不是慕千怜眼中一直冷酷无情的皇上梁谨夜。 可这,却让她更加的恨他了。 梁谨夜,若非我说我有了这个孩子,只怕现在你,你们,他们,全部都忘记了我,忘记了我这个皇后的存在,全都围绕着公冶玉那个小贱人团团转了吧! 脸上突然微笑,似乎想起了什么,慕千怜缓缓开口,“皇上,裘妃妹妹呢?” 她温声细语地说着,就算看起来脸色苍白十分虚弱,却依旧有着一股皇后的高贵,这个度,她把握的很好。 然,梁谨夜却是愣了。 是啊,他们都来了,那裘儿呢?说是去迎接裘儿,他却是就这般急匆匆的来了,扔她一个人在那里孤零零的站着…… 想到这里,梁谨夜有些歉意,有些心疼,却压根儿不曾想过要去看看慕千雁,转而竟有些埋怨起来,脸色微微一冷。 呵,才离开皇宫多久,竟然连宫中的规矩都不知道了么?看到他们离开,听到皇后怀孕有喜,竟然像个木头似地站在那里,也不知道前来看看?当真是太不像话了! 他皱起眉头,很明显的不悦。 而慕千怜自以为梁谨夜已经从头到尾的怨上了公冶玉,心中自然得意,在她的认知里,梁谨夜所有的过错都会推到别人身上,继而愈加的不悦。 却不知,就在刹那之间,那抹歉意心疼就在这个此刻正怀着她的男人的心里扎了根,发了芽。 只是连他自己,都还未曾察觉。 “来人!”头顶突然传来一道厉喝声,伴随着久居高位的威严,让屋内之人皆是一愣。 “在。” “把裘妃给朕叫来。” “是。” 隐隐的,山雨欲来风满楼。 而此刻的慕千雁却似乎是整个皇宫中最悠闲的人,执画阁内的环境清幽淡雅,遍布着莲花清香,以及末季牡丹的炙热张扬,那种淡到极致自然,继而张扬的味道让人竟是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众人都知,当朝宠妃裘妃娘娘酷爱牡丹,更是种了半园子的牡丹和半园子的白莲,曾有宫女好奇问她是否也喜爱白莲,那一瞬间,裘妃娘娘不知是何意思,笑的意味深长,后又缓缓摇头。 而众人更知道的是,其喜爱白鸽,曾求皇上赏赐了十几只宠物鸽子饲养在院落之中,精心喂养。 而众人独独不知的是,那些鸽子并非慕千雁自己所要求,而是当今皇上梁谨夜见其喜爱,而特意赏赐。 微风拂过,水波微漾,那柔嫩的白莲花瓣在风中轻轻摇曳,摇曳间,女子倾城脱俗的面容若隐若现,欲掩还休。 慢慢的,模糊之中,那女子平静的面色上似乎勾起了一抹浅笑,意味不明,晦暗如深。 “白炙。” 她轻轻地呼唤了一声,修长好看的手指温柔地拂过身侧娇小的白鸽柔软的羽毛,又好像安抚似的勾过白鸽小巧的绑着竹简的脚踝,眼中带着些莫名的色彩。 “去吧。” 她的声音轻柔,又慢慢的消散在风中,带着些冷冽的意味。那白鸽顺从的啄了啄慕千雁纤细的手腕,然后飞快的飞离了执画阁。 慕千雁缓缓起身,看着远处渐渐消失在天际的小点,微微一笑。 “哎,娘娘,您这白莲种子可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奴婢看您养了那么久,不管是什么季节都花开不败,当真是稀奇。” 灵儿现在慕千雁身后,对于方才白鸽的事儿就好像没看见一般,有些疑惑的说着关于白鸽的事儿。 这是自然。 女子黝黑的眸子微微闪了闪,脸上的神色颇有些耐人寻味。 这可是绛大人当初从阴间给她带来的白莲种子,那花看似美丽,却阴气森森,在夜晚的时候生长的尤其快,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 似乎想到了什么,那红的妖异几乎血红的美丽嘴唇突然勾起,那一瞬间,就好像眼角眉梢都带上了一抹魅色。 这白莲种子与她的体质关联,她若是想让这莲花死,那便是没有一朵能逃得掉的。 而她若喝了血,这花儿啊,那就开的更加的艳丽了,娇艳欲滴。 明明纯白,却是最为艳丽…… 她若死……呐,这满园子的白莲花也都得陪葬! 哎,怎么样,想想那样的场景,可真是美丽,她倒是有些兴奋了。 慕千雁的脸上露出了几分苦恼,随即,笑意更深。 其实自从和梁谨夜的那次正面的交锋之后,连她自己都深刻感觉到了自身的变化,似乎,有些变态了哎…… 可是没关系,这都不妨碍她要做的事情哦,虽然梁谨夜你这么无情呢…… 一次被伤害都不允许的慕千雁,怎么可能允许你两次,三次,更甚四五六次无数次呢? 傍晚的风轻轻的吹过女子垂落在脸颊的发丝,夕阳之中,那抹身影更显冷酷,阴寒,却莫名的,如斯美好。 只是,终归是有人要来打破这些平静的。 在一阵脚步声之后,一名小太监走了进来,行礼过后,便说道:“裘妃娘娘,皇上让您赶紧去皇后娘娘金銮殿。” “可有说何事?” 女子微微偏头,夕阳之中,自有一股悠然尊华。 “奴才不知。” 那小太监只是低着头,不曾多说什么。 “那行,你且在前头领路吧。” 随意的扫了那低头的小太监一眼,慕千雁也不扭捏,径直便要走出宫门,当真是把那个传信的小太监吓了一大跳。 “娘娘,裘妃娘娘,您,您这是干什么啊……” 那太贱慌慌张张的赶上去,以为是眼前的裘妃自己忘了些什么事儿。 “怎么?” 女子微微偏头看向他,挑了挑眉。 “……您,不去整理一番么?” 小太监有些挑剔的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女子,虽说容颜倾世,可那一身风尘仆仆的模样,怎能就这么冒然去见圣上呢?不可,不可。 “有何可整理?” “这,您好歹也换身衣服啊!” 那小太监偷偷的细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女子,这么的一身素净衣裳,在皇宫中可是都比不上那些普通宫女出彩,不说布料,在人第一眼看的款式上,这衣服就明显的低了好几个档次,有一身的风尘,明显劳累,怎么可以…… 然,慕千雁的眼神却骤然变冷,一瞬之后,又恢复了平静。 “你既然说皇上要本宫快些去,本宫又哪儿有时间休息整顿打理自己?莫不是故意要让皇上等,使得本宫触了霉头?” 她轻轻的说着,又低低的叹了口气,脸色有些疲惫憔悴,随即自顾自的向外走去,不再停留。 这一番说道,让那小太监没了声音,心里竟也有些难过眼前曾经的宠妃今天的处境,又有些哀怜,随即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自是发现了这太监的变化,女子那透彻美丽的瞳中有一抹眸光一闪而过,长风扬起落发,张扬起那长长的衣衫,竟让人有些恍惚。 此刻,偌大的金銮殿内一片欢声笑语,每一个妃子说话的声音都柔柔的,轻轻的说着一些趣事,惹得梁谨夜和慕千怜都有些好笑,气氛倒是出奇的和睦。 而不同于此处平静下的暗潮汹涌,海面之上是真真的波涛汹涌,狂风席卷,那天际处的海浪足足有几丈之高惊险至极! 在惊涛的骇浪之中,一艘相比之下明显有些渺小的船在浪花之中穿梭,海浪重重摔下的余浪拍打在船板上,引得船只不停的颠簸着。 船上,开船的青年和一名女子身上皆绑着粗粗的麻绳,依靠着绳子的力量险险的站着,却没有丝毫想要退缩之意。 “姑娘,你可当心,一定要抓牢了!” 青年的声音有些吃力,站在船头的他已经浑身被海水打湿,一脸的狼狈。 “放心,你自己小心。” 倾烛咬牙,眼神却锐利的宛若飞鹰,手中动作干脆利落,不停的将溅上来的水排出船上,以保证船只稳定。 近日来,这一次可以说是海面上风浪最大的时候了,若非有两个人,此刻的船只怕是不翻也沉了。 想来离那漩涡越来越近了,可心里却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 “裘妃娘娘到——” 金銮殿外传来太监冗长而尖利的通报声,那一瞬间,整个殿内妃子们的说话声皆不约而同的微微一顿,随即笑声再起,话语宴宴,好不热闹。 “宣。”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这样极致又带着些性感的嗓音曾一度让曾经的慕千雁着迷。 只是曾经。 第254章 木头人儿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尚未见其人,声已至耳边,寝宫门口,轻纱几重,珠帘脆香,一抹纤薄的身影婷婷而立,眼眸微垂,独留眸下一片浅浅阴影。 那一身衣衫尚未换过,依旧是梁谨夜在宫门口见到他时所穿的那一身,很朴素,是最为适合礼佛的时候穿的。但是那一身衣料以及气度在无形之中所流露出的高贵,竟是有些致命的吸引力。 梁谨夜微微皱了皱眉头,依旧是冷着脸色。 “怎么穿成这样?今天可是有喜事。” 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责备,却因为见到了慕千雁本人而又有些软了口气,反而听起来像是在嗔怪。 这让心中满怀期待的慕千怜有些失望,却知道梁谨夜并非是嗔怪,而且真的有些怪罪的。 只是不知道公冶玉这个小贱人到底对梁谨夜施了个什么法术,让这样的一个人软了口气。 呵! 心里愈加的痛恨,那看向慕千雁的眸子也愈加的毒辣起来,然,那不远处静静站立的女子只是抬眸与之相对,浅浅一笑。随即玉手轻抬,拨开身前的珠帘,伴随着珠帘落下的清脆声音,缓缓走到了梁谨夜身前。 在看到慕千怜的时候,她似乎有些难过又有些欣喜,随即有些柔弱的行了个礼,“臣妾参见皇后姐姐。” “免了,妹妹风尘仆仆,就不必在姐姐面前行这些虚礼了,想来也累的慌。” 她摆手,做足了皇后的架势,一番话下来,“姐姐”、“妹妹”这两个字在无形之中便把两人的关系咬的死死的了,似在炫耀自己的地位以及孩子的事情,又在警告眼前之人,皇后这个位置,对方永远都别想坐,不要痴心妄想! 同时又在暗讽慕千雁对她假惺惺的行礼,装模作样,而且不懂礼数,竟然敢一身风尘的来见皇上。 这话里的门门道道让那些整日里只知道争宠的妃子听了个大概,皆都抱起了看好戏的心理,也不知是想看谁出糗。 倒是阮贵人,小口小口的抿着杯中的清茶,重新在心里衡量起利弊来。 虽然如今的情势似乎是皇后略高一筹,可她还是清楚的记得当今皇后慕千怜曾被这裘妃狠狠的倒打一耙,好几个月之后才不知道又耍了什么手段,重新获宠。 殿内茶香袅袅,女子声音宴宴,平静的就好像什么都没听明白一般。 “回禀皇上,臣妾担心您等急,又因为,因为……因为多日不曾见到皇上而心中急切,便在听说皇上要见臣妾的时候急不可耐的来了,是……臣妾冒失了么……” 她低着头,那双美眸还时不时的看看坐在高位的那个俊邪男人,话语含羞带怯,整一副小女儿家的样子,可那脸色却还有些赶路以后的疲惫憔悴,让梁谨夜硬下来的心竟就这样化成了江春水。 “罢,你且去坐着休息吧。” 他微微叹气,轻轻的拍了拍慕千雁的收,便差下人又搬了把凳子来,没有再多做探究。 可就这么几句话的事情,却让在座所有的妃子惊诧不已,平静之下,暗潮汹涌。 她们本以为以裘妃的性子要么就是不冷不热的回一句,便是耐不住回讽,却不想,出了这么一招攻心,简直是绝妙! 再看此刻柔柔弱弱躺在明黄衣袍男人怀中的女人,那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角落,眼神就好像淬了毒,难看的很。 慕千怜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让这个身份地位都不如她的江湖女子给反将了一把,更没有想到自石屋那次之后,眼前的这个女子会屡出奇招,让她吃了那么多次的暗亏! 确实,明面上慕千雁并没有对慕千怜做过什么,可就因为如此,更令人愤怒。 因为她并没有搭理慕千怜的任何一句话,反而接了梁谨夜最开始时的问话,就好像没听见一般,拂了这个皇后的脸面。 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处使力。 甚至转而得了梁谨夜的心,在这里,只要得了最高位置那人的喜爱和注意,其他的一切都还有什么用呢! 心中气及,慕千怜却不能做任何事情,便闭了口,依偎在梁谨夜的怀里,细细的思考着。 而那些或坐或站的妃子们则心中各有了一番考量,阮贵人轻轻抿了口茶,涂的鲜艳的饱满红唇微微掀起,眼神微闪。 小半日就这般过去了,入夜,花清幽。 按理说今天梁谨夜是要在金銮殿陪着慕千怜的,只是在水牢之中慕千怜给梁谨夜服用的药效果太好,如今她担心晚上睡觉出什么意外,让梁谨夜又做那档子的事儿,到时候泄露了她其实没怀孕的事情,是以找了番借口推脱了。 毕竟她可不认为怀孕的身子有那么能经得住折腾。 况且,她终归是有些东西要准备的。 是以,今日梁谨夜便也只能去裘妃的执画阁了。 然,这么一些思量皆在慕千雁的意料之中,毕竟她可不认为就慕千怜是真的怀孕了。 同样的,正合她意。 ========================= 白玉石铺就的地面光洁的仿佛能倒映出上方行走的人影,殿堂内清香阵阵,夜明珠的光亮柔和而美丽,那一身灰色衣衫的男子,面容清隽,面色平静高远,似乎想起了什么,笑意有些绵长。随即收敛,略微有些忧色。 “来人。” 他低低的唤了一声,在这个偌大的殿内,这声音显得有些空,带起阵阵回声。 “把这盒东西交给族长。” 他微微抬手,用内力将放在桌子上的那个有些暗红色瑰丽花纹的木盒子轻轻推到了下方跪着的女子手上。 “是,属下定安全送到。” 那人领命,快速的退了下去。 一时,殿内再次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寂静的有些诡异。 男子那白皙的脸上流露出一抹淡淡的怀念,手指轻柔的抚着被他细心放在丝绒锦盒中的小木人儿,一下,一下,一下。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季,满天的飞雪几乎能把人生生压死在雪地之中,冷的彻骨。 他想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片纯白中蔓延开来的血迹,那血快速的蔓延,然后又快速的在这寒冷的天气下凝结,深冬的夜,血光四起,刀剑如屠。 他那时尚幼,家中上下,满门皆灭,如今身上的每一道伤痕,每一条伤疤,皆是那时所留下。 万斓具灭,让他怎生独存! 可那身影就那样突兀的出现在了他的眼中,对方同样的年幼,却死也不肯放的拉扯着他,随即一脸天真无邪的用木头雕刻下了他的模样。 那女娃的声音甜甜糯糯的,似乎犹在耳畔,她说:“小哥哥,我觉得你要是把脸上的血洗掉,也许会很好看呢。我给你刻一个美男子哦,等我的人帮你疗好了伤,你一定和我刻的一模一样!不,也许还要好看呢……” 她说:“小哥哥小哥哥,你别闭上眼睛啊,我还没刻完呢。” 她说:“你要是闭上眼睛我就再也不理你了,你还没洗干净脸给我看呢!” 她说:“你真窝囊,不是都说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嘛,你都死了,难道二十年后要化作鬼回来?” 她说:“小哥哥小哥哥,既然早晚要回来,你就不要闭眼睛嘛,这样说不定你不到二十年就可以报仇了,那你就还年轻哩,还可以娶一个美娘子……” 她说…… 她说…… 那声音那么遥远,又好像近在耳畔,恍惚梦中,如此美丽的笑靥。 后来,他找了她好久,终于,让他找到了…… 所以,他又怎生能让她在皇宫中挣扎受苦?他想拉她一把,可惜执念太深。 他又何尝不是? 清隽的面容上浮现一抹苦涩,他轻轻的笑了。笑声在空荡荡的大殿内回荡,莫名失落。 既然你不愿脱身,那么,便让我帮你铲平一切吧…… 怜儿…… 攸的,男子那原本平静的脸色猛然一变,流露出一抹厉色,几分决绝。 “来人!” “在。” “让绿素过来见我。” “是。” …… 月色宜人,水波潋滟。 黑暗之中略有微光,一抹娉婷的身影静静站立,笑容温软美丽。 “臣妾参见皇上。” “免礼。” 梁谨夜随意的勾过女子纤细的腰肢,进了寝宫之内。 微不可查的,慕千雁的身子微微一僵,随即愈加的柔软起来。 “皇上,多日未见,可还安好?” 她轻轻开口,像一个寻常妇人一般的询问着,柔软的不可思议。 “朕自是安好,只是边境之事未除,终究心有忧患,还好裘儿临行前给朕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让朕选出了一员大将,当真好生勇猛,有勇有谋。” “皇上谬赞了。” 她低头轻笑,有些羞涩,又有些被夸赞的喜悦,让人看了好生欢喜。 “倒是你,怎生的这么快便回来了?听闻你不过到了一处比较重要的庙堂?” 话音微顿,梁谨夜转了话音,显然疑惑,心里却又想到了兵符的事情,略有烦躁,想着眼前女子如此聪敏,不知是否能给他出些主意。 第255章 杀无赦! 这一刻,他倒是一点儿都不曾把兵符的事情和眼前的温软女子联系到一起过。 “这,皇上莫急,且听臣妾细细道来。” 慕千雁微微一笑,借着倒茶脱离了梁谨夜的怀抱,眼底深处却是一片森冷。 果真,梁谨夜在她身边放了人监视她,好生危险。 “臣妾是根据皇上指定的路线走的,可是一路走去,那些高僧大多都不看好臣妾这般做法,认为最重要的是能安心礼佛,说是建议臣妾在万国寺诚心礼佛三年……” 说到这里,女子脸上露出一抹犹豫的神色,“皇上,这是大事儿,臣妾觉得应该和您当面商量清楚比较好,不敢擅自做主。因为如果臣妾冒昧一直一家一家的拜会,若真没有效果那便是浪费时间,也许还会惹怒了神明,可若是真独独在万国寺……” 一番话说下来,她话语中的犹豫很是明显,剩下的她没有再说,梁谨夜却是明白了怀中人儿的意思。 这么一段解释,里里外外说的很是有理,却皆是要以梁谨夜为主,倒是让他大男子主义的内心很是满足。 可久居高位的他却莫名的觉得有些不对劲,又说不上是为什么,便有些不放心了起来。 “你觉得万国寺礼佛是好是坏?几成的把握?” “一路听来,许是六成。” “那朕,便再考虑考虑。”男人的声音浅淡,带着多年浸淫权术的威严,慕千雁知道,这,引起了梁谨夜的警惕。 只是她当真是有六成的把握了,觉得梁谨夜有六成的可能答应她。 至于另外四成么…… 呵,在她这里没有另外四成。 眼眸微闪,慕千雁轻轻一笑,又为梁谨夜斟了一杯酒精度极低的果酒,自己则抿了口清茶。 之前她便与梁谨夜说明,她如今礼佛尚未完成,只能吃素食,更不能行同房之事。对此,前者自是觉得理所当然,后者么,经慕千雁这么一提,梁谨夜这才发觉自从那次石屋之后,他已许久不曾碰她了。 这一回,男子俊邪而威严的面容上流露出一抹明显的不悦来,却是默认。 无法,不管他到底信不信佛,毕竟是一国之君,那些菩萨啊各路神仙自然都要供奉着,不管真假,怎么也要求个国家安宁,更何况是如今这关头,虽不比以前的有些战事危急,却也有燃眉之险,便不敢惹怒神明,虽心中不悦,但也不曾多说,只是熄了灯,没一会儿便都睡下了。 只是慕千雁不知道的是,这么的一步棋,竟让她在不久以后吃了一个大苦头。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第二天才蒙蒙亮的时候,梁谨夜便早起上朝了,温声伺候着他更了衣,慕千雁自个儿也便早早的收拾起来了。 时间差不多,确实该找机会磨磨慕千怜的锐气了。 =========== 此时的天尚未大亮,只是天际处有一点白光,夏日的早晨天气还尚凉爽,海面的波涛却不会管这天是否亮堂,海浪声声,愈发凶险。 倾烛已有整整两日未休息了,在这凶险的环境下只要稍微懈怠半分,只怕便会被海浪卷入大海腹中了。 在这样的环境下,又有谁敢有丝毫的休息呢?更何况是睡觉呢。 便只是强撑着,一如既往的在海风中行驶,直到—— “天啊!” 那开船的青年站在船头看的最为的清楚,而现在,不需要看,都能感觉到整艘船都在以缓慢却明显的速度旋转着,随后船只慢慢倾斜。 “这,这是漩涡!” 青年大惊失色,连忙掌舵想要脱离,然…… “开进去!” 身后的传来一声利喝,那原本站在船屋门口的女子不知何时竟然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以命令的口吻说道。 不容拒绝! “这……” 青年咬牙,脸色低沉,不想进去。 意外身死是一回事,自己寻死又是一回事,就算已经做好了可能会死的准备,可真到了头,让他自己去寻死,正常人都会有些心慌害怕的。 只是,好不容易又到了这一步,倾烛又怎么允许有片刻的迟疑以至于错失良机? 就在那青年一愣之间,一把泛着森冷的匕首就出现在了他的脖子上,那冷厉的锋芒,好像只要握着刀的人手微微一划,他脖子上的血管就会被割裂。 “放心,不一定会死。” 就算如此,她还是不忘稍微安抚一下,毕竟一路走来,此人帮她良多。 本以为对方会再犹豫一番,而倾烛也不会真的杀他,没想到的是,在她说完这番话后,对方竟然毫不犹豫的转了方向,顺着漩涡旋转的方向,冲了进去。 “抓牢了。” 在人有意的引导下,船只开始大幅度的倾斜旋转,一瞬间天旋地转,狂风席卷,水花四溅! 不过须臾,眼前渐渐迷糊,直到…… 直到那四周的漩涡之中,慢慢的延伸出一条细长的,光滑的,黑色泛着青光的绳状物。 …… “大学士,本宫让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女子的声音极致的媚惑,却居高临下,那女子面色红润,此刻正对着身前的铜镜一下一下,慢慢的把玩着自己垂至胸前的墨发,笑容美丽妖娆。 那被称作大学士穿着官服的男人呼吸一窒,愈加的低下了头去,语调恭敬,“是,已依照您的吩咐办妥。” “很好。” 女子微微一笑,那分外红润的脸庞看起来身体十分的健康,岂不就是那居言因为身孕体质虚弱,孕吐厉害的当朝皇后娘娘慕千怜么! “那便给本宫仔细着观察着他们的反应,若是有谁不愿意或者欲走漏风声的,立马稳住通知本宫。” 话落,女子的眼睛一眯,唇角弧度冷硬,“特别注意着那朝堂之上的老顽固,若敢有丝毫的不对劲,杀,无,赦!” 这话说的媚惑,却分外阴毒,让大学士不由得浑身一颤,忙不迭的退了出去。 如今天色尚自灰暗,若被人抓到他在宫中并且出现在皇后的寝宫里,只怕有几十张嘴都说不清了。 …… 风,吹动树梢,花香幽幽,那宛如栀子花香又宛如莲花清香的味道在空气行悠悠浮动,若有似无。 只是从皇后寝宫内匆匆走出的男人并没有发觉这些,快速的离去。 在大学士离开之后,金銮殿的一角,栀花纹案的暗红色衣衫在风中轻轻的吹散开来,似乎只是一阵眼花,那暗红色的衣角便消失不见了。 偌大的宫殿内,空荡荡的,只有零星几个宫女和一个衣衫华贵的女子正坐在铜镜前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居言,这是因为皇后娘娘怀孕之后喜静,便赶走了好几个宫女,只留了这么几个信得过的。 而在慕千雁看来,慕千怜只是想要以此为借口赶走其他宫女,留下几个心腹,以免被人发现她没有怀孕的事实。 风,呼呼的吹着。因为时间太早,那风通过窗户吹进来竟然有些冷,慕千怜微微瑟缩了一下,吩咐人关了窗。 一道黑影悠悠在铜镜之中飘过。 “谁!” 慕千怜瞪大了眼睛,想要从铜镜之中再仔细着捕捉一下那抹突兀而诡异的出现的身影,只是,再也寻不见了。 她绝对不会认为这只是她眼花,绝对不是! 警惕使浑身的每一根汗毛都束了起来,她想要不动声色的坐着,可那周身的气场却将她的想法暴露了。 静,一片诡异的寂静。 只是那躲在暗处的人并没有让她等太久,等待的时间却让她觉得分外的漫长。 “慕千怜……” 听不出男女的声音极致轻柔温和,和上一次水牢之中听到的声音虽然并不想,可是那口吻却让慕千怜一下子就想到了不久之前那阴暗水牢之中突兀出现的一抹暗红,以及那暗红衣衫之上开的瑰丽张扬的栀子花。 以及……那一股袭人的栀子花香。 只是这么一想,慕千怜便觉得鼻尖似乎也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栀子花香,伴随着一种别的什么清香,配着闻起来分外的诡异。 她收紧了拳头,吩咐周围的人都下去,环顾了四周一番,才道:“出来吧!” 她知道那个人不会对她做什么,但是这个人绝对是有所目的的。 就凭方才那人对她所用的千里传音术,就能看出此人武功到底有多高,并且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完全是有能力重伤她的。 “倒是识相。” 依旧是刚才那道不男不女的声音,那一瞬间,阴风又起,明明是十分的轻柔缓慢的风,却在风吹入的一瞬间,烛火皆灭。 伴随着那轻柔的声线,悠长的呵出一道幽香,转瞬间,人便出现在了眼前。 不,确切说,是出现在了慕千怜眼前的铜镜之中,她的身后。 昏黄的铜镜内一个泛着青色的青面獠牙面具扭曲的浮动着,随即慢慢趋于平静。 那面具眼睛处挖了两个洞,一眼望去黑洞洞一片,竟是连一颗眼珠子都看不见。 依旧是那在黑暗水牢之中阴森的可怕的青面獠牙,在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里,那神秘出现在密不透风的水牢之内的人依旧赋予了她极大的压力。 第256章 一件黑色缎子长袍 而那一身极美极高贵的衣裳,特别是那美丽到张扬的栀花文案的衣裳,总让她想起七年前的那个女人。 这让她下意识的警惕起来。 今时不同于往日,当日初次见面她处于困窘,自然是对一切神秘事物皆有些恐慌,可现在的情况她自认高高在上,心下的惧意一下子消散了不少。 “好久不见。” 慕千怜连起身都不曾起过,就那样高高在上的坐在梳妆镜前,神情倨傲。 当初这个人会救处于困境的她,无非就是看中了她所在的皇后的位子所能给人带来的利益罢了。 “是呢,好久不见。” 来人似乎并没有不满她的无礼,只是意味深长的重复着,让人不觉有些不安。 可是这些并不值得慕千怜去注意,去疑神疑鬼,因为她可没有这么多的精力。 “上次的事儿多谢了。” 慕千怜又是露出一抹高贵却善意的微笑,皇后这个身份,她演的很好。而实际上,从心底里说,她是真的没有几分谢意,在她看来,她需要感谢的还是多年前那个意外生下来的亲生儿子。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总以为对方会拖说几句,却不曾想…… “你很感谢我?” 那声音低沉,依旧是听不出是男是女,带着些蛊惑的意味,让慕千怜身子一颤。 “说吧,你想要什么?” 她以为对方怀着什么目的,更是觉得对方有求于她,瞬间就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却止不住的觉得心里发寒。 “要么?” 着装诡异的人突然发出一连串的轻笑,不男不女的声线在惊悚之中有一股致命的吸引力。 …… 清晨的薄雾压的太低,浓重的看不大清远处的路,有早起的宫女顶着尚黑的天匆匆从远处走来,又匆匆离去。 朝堂之上,百官俯首,一身明黄色衣袍的男子坐在高位上,一身威严。 那张俊邪而五官分明的脸上,此刻正凝重着,思考着事情。 万万没想到,新将上任连打了机几场胜仗之后竟然突然打了一个大败仗,不仅伤亡惨重,更是退居下一座县城驻扎,好不容易躲会来的边城,再次沦陷。 这样的战争,损失土地的是皇家,流离失所的是百姓。 只是慕千雁虽然知道如此,却从不在意。梁谨夜在乎的不是天下么?她就陪着他玩天下! “皇上……” 朝廷之上安静了半晌,终于有一个大臣开口,是大学士。 梁谨夜虽心中对其赞叹有加,表面上却总是对其挑三拣四,嫌弃其纸上谈兵,再加上有意挑拨,终归是让人疏远了。 当然,梁谨夜还不知道,大学士出谋划策只是为了让梁氏皇朝在慕千怜继任之时不至于已经覆灭罢了。 然而…… 不等其开口说话,大殿正门处突然有一道急而迅猛的风袭来,打断了平静。 那是一根长箭,中间吊着一个包裹。里面显然放着什么东西。 梁谨夜脸色微微一遍,本欲追击,却不想对方已不见踪影,只得作罢。 他微微沉了沉脸色,吩咐侯在一旁的李公公打开行囊呈上来一看。却不想…… 却不想,里面竟然只是静静的躺着一件…… 黑色缎子长袍! ================ 这种惊悚却又能致命的吸引力,让慕千怜的呼吸不由得一窒。而外面的天色,依旧是黑的,这反而愈加的压抑了起来。 “对。” 强压下心里的惧意,慕千怜觉得有些莫名其妙,除了梁谨夜和七年前那个女人,还没有人让她这样心颤过。 只是,不等她多想,便有一阵阴测测的声音响起,就在耳畔。 她不由得浑身一凛。 而按理说,以她如今的媚术及武功造诣,压根儿就不应该怕眼前之人的。 可偏偏她就是害怕。 当真是莫名其妙! “你觉得,以你如今的能力,能做些什么?” 慕千雁看着眼前一副高贵模样的皇后娘娘慕千怜,发出一声嗤笑,鄙夷而不屑。 这句话不是问话,而是嘲讽的告诉慕千怜,以她如今的能力,简直弱的可笑,又有什么资格来帮她做什么。 “你以为你有这个资格么?” 末了,她又随意的补了一句,却一瞬间让眼前坐在梳妆镜前的女子迅速的站了起来,面色不善。 这一句话,可是正正好的戳中了慕千怜的痛脚。 当初她嫁给梁谨夜的目的是什么?你以为她真的爱他么?爱那个一无所有的男人?放屁! 她是为了与慕千雁争,与这个姐姐抢!只要是慕千雁的东西,她都要抢走,更何况是对这个姐姐至关重要的男人?慕千怜要看着她伤心欲绝,要看她一无所有。 只是没想到后来梁谨夜真的当上了皇帝,这个之前在她看来一无是处的男人,这个除了慕千雁让她觉得没有丝毫可争之处的男人竟然真的当上了皇帝。 于是她顺利成章的和梁谨夜在一起了。 可她慕千怜当然不会因为为了攀附梁谨夜的权势地位和他在一起,野心勃勃的慕千怜又怎么可能就甘愿如此呢?甘愿当一个媚族没权没势的二小姐,甘愿当一个高高宫墙之后凡事看皇上脸色的皇后,甘愿如此默默无闻? 怎么会呢,如此野心勃勃的她。 她要从皇后做起,先是让那个夺走她一切的所谓的姐姐慕千雁踢下高位,让那个女人痛不欲生,然后再慢慢掌握皇宫的权势,收后宫妃子的心,借后宫妃子父家的权势,她要慢慢吞噬这个皇宫,最后站在整个皇朝最高的位置。 这不仅仅是因为她不停膨胀的野心,更是因为她要让那个女人知道,世上不止慕千雁可以站在朝廷的高位,她也可以,她可以站到更高的位置,俯视天下! 只是…… 只是计划永远都赶不上变化,想来当年的慕千怜万万不曾想到,她竟然会爱上曾经被她如此不屑的男人。甚至为他着迷,为他生了孩子,为他放弃了所有的野心。 然而,如今一切都变了。 她本以为以后她可以和这个枕边人一起携手俯瞰天下,以为世上之人如此之多,梁谨夜独对她是不同的,她以为,她可以和梁谨夜一起铲除女尊余党,一如既往的携手踏过血泊。 可半路却杀出一个公冶玉! 贱人! 这简直就是打了她的脸。 当初她义无反顾放弃部署一切的野心,如今却没有得到相应的回报,反而被眼前这个人嘲笑能力,简直…… 面上风云变幻,女子妆容精致的脸像调色盘似得,青了绿绿又变蓝,当真是一场大戏。 然而,这样令人解气的一幕,慕千雁看在眼中竟是一星半点儿都高兴不起来,正如当初把慕千怜打入水牢那次一般,一点儿也不曾兴奋解气,无动于衷。 对此她没什么感觉,只想让慕千怜痛不欲生。 也许有一天,慕千怜会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不过,皆是后话。 此刻的慕千怜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嘴角噙着笑,就好像之前的一切神情都是眼前之人眼花了一般,不愧是演戏的高手,拿捏得当。 她的脸上带着几分幸福甜蜜,又有些难过,保养得当的修长手指温柔的抚摸着自己的腹部,说道:“这说的是什么话呢,本宫如今已经怀了皇上的孩子,还怕地位权势么?况且,你别忘了,本宫本来就是皇后,梁氏皇朝至高无上的皇后娘娘,又有什么是办不到的呢?如今又有了孩子,这皇宫之中还不是任本宫闹腾,难不成你要本宫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别忘了,本宫可没有受制于你。” 一番话毕,说的当真是于情于理,又确实有嚣张的资本。来人却是笑了。 “慕千怜,就你那小伎俩我还看不出来么?” 声音带着嘲弄,慕千怜甚至想象对方像俯视蝼蚁的眼神。 她怒,却更惊。 怒此人之态度,惊对方竟然知道她没怀孕! 这简直就是掐了她的命门。 “呵。” 忽有长风又起,掀起来人随意披散的墨发,交织在华贵诡异非凡的暗红色衣衫上,上边银色丝线绣制的栀子花便铺天盖地的席卷开来,摇曳迤逦,虽美,却如毒。 慕千怜终于回过神来,连忙运起内力冲上前去,所仅仅只是抓住了一缕飘落的头发丝。 连头发丝上都是那股诡异的味道,似是栀花又有莲之清香,却又混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她愣在了那里,百思不得其解。如今,依旧是猜不出此人是谁,而见不到对方眼睛,她更是无法施展媚术,且此人武功又高。正面对敌简直是天方夜谭,实在是个巨大的隐患。 然,她却没能再继续思考下去。 因为在眼前之人消失之后,她又听到了一道难以分辨男女的嘲笑声音,带着些遗憾不屑,“等你有能力了再帮我吧。就凭一个皇后?笑话!” 第257章 陷入重围! 声音动听却刺耳,打扮高贵的女子冷着脸站在原地,双手紧握成拳。 …… 一声嘹亮的声音在寂静的茫茫平原响起,余音缭绕。战争的号角声连续不断的响着,紧接着便是大片大片轰隆的脚步声以及战马奔腾的声音。 杀戮声震天! 这是梁军与匈奴对战以来的第一次真正的陷入重围。 毕竟匈奴人并不是笨蛋,他们能生存到现在,定然有他们的可取之处,不可能就这么简简单单的被褚卫牵着鼻子走。 如今对战了那么久,可以说是一场拉锯战,对方又怎么可能没有发现奇怪之处? 只能说,这一次是褚卫失策了。之前太过顺利,太过得心应手,以至于放下了警戒心,结果就这样吃了一个大苦头! “快!向中间聚拢!” 褚卫沉着脸,一手护着身边的两名少将军,一边防守着。那坚硬黑亮的盔甲之下,一双原本多情的桃花眼犀利有神。 柳新月抿紧了嘴抓紧了手里的剑,与褚卫以及另一名少将军一起背对背成三角形,奋力抵御着周围的箭雨。 只是…… 掀了掀眼眸,视线落在不停的防御着敌人不让他出手的男子身上,盔甲之下少年年轻干净的面容上带着几分明显的不悦。 这是护着他的意思么?好笑了。 他每次想出来的计策此人都会点出那么一两点的不对,不是不采纳,而是进行微小的改变,而就是那么一点微小的改变导致了整场战事的失败。 柳新月的计划是这个样子的,新官上任,他本打算在几场不起眼的战事上用点心,来一个连续的胜利,这样才能让上头的人信任他,那么也方便接下来的事情,然而…… 然而在几次完美的胜利之后,这个所谓的天才将军便对他的事情屡屡出手,总有那么几次不如人怨,有时候还是败仗,当真是令人恼火。 而今天的这一战可以说是至关重要,到底最后能不能守住据点都看今天了。 是以,他计划了一个看似完美的行军之法,打算在实行这个策略之后便借口身体不舒坦不参加这场战役,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一次褚卫不仅没有阻拦他,还在无意中将他的计划编制的更加的完美了。 这实在是不符合对方之前的做事风格。 而不允许他休息更是不符合几日相处下来褚将军随意的性子,可谓是处处诡异,处处不对劲,如今又这样莫名其妙的护着他,看来此人多半有病。 少年的眼中染上几分气恼,却很快又被眼前大片的猩红所铺满,他因为许久不曾喝水而显得苍白干涩的唇有些发颤,不停挥舞着剑的手渐渐的慢了下来。 显然目前的状况已经超出所有人的预料了。 此时他们所处的地方是一处盆地上,正好进入凹陷处,四周皆高,而那些高处早已被匈奴人占领,将处在下方的梁军团团围住,箭雨密集,伤亡惨重! “该死的!有内奸!” 有人咒骂一声,一口咬定梁军内部有对方的细作,导致机密泄露。柳新月听言更是绷紧了身子,以为对方知道他是故意如此计划,担心是否已经有将士在怀疑他了。 “有时间想这些倒不如认真些。” 男子的声音带着杀戮的果决却磁性如化作撒旦桃的桃花妖,那双桃花眼竟是分外的好看,却根本听不出有什么情绪,让有心人也揣摩不出他的想法,也不知道这句话是对谁说的。 是对刚才说话的那个士兵,还是对柳新月?没人知道。 一瞬间,说话声皆停了下来,只听到利箭嗖嗖擦耳而过的声音以及刀剑相击的声音。 …… “啊——呜——” 狂风席卷的海面上,海浪滔天,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依稀出现两根细长乌黑的东西,看起来柔软平滑却冷嗖嗖的。 衣衫湿透却依旧站的挺拔的女子一手持剑一手紧紧的抓着早就准备好的绳索,面色不善。 方才才杀了一条水蛇,如今竟然又来了一只巨型章鱼,看来要进入那传说中的宗族确实没那么简单。 只是她此次来宗族并非不善,而是拜访,若以这样的方式进入,她可当真担心会惹得那些性情古怪武功高强的隐士生气,坏了小姐的事儿。 只是,此刻的局面早已不可令人多想,那船夫已经精疲力竭,可不知为何却依旧将船开的稳当,就好像天生就为海上的航行而生的一般,一点儿都不像普通人应该有的样子。 不过不管此人是不是普通的老百姓,只要没有恶意,倾烛是怎么都不会担心的。 眼前又是巨浪袭来,伴随着章鱼湿滑而有力的触角,在海浪的遮掩之下,悄悄的延伸到了船夫的背后。 倾烛猛的一凛,来不及提醒便快速的提起剑,内力凝聚,直击而去! 然而,那开船的年轻人就好像背上长了眼睛一般,灵敏的闪过身去,倾烛的一击也因为触角随着年轻人的动作的摆动而落了空。却在这时,一番震耳欲聋的呜咽咆哮声自面前漩涡的海浪之中传来,就连船只也被震的发颤。 竟是穿过漩涡击在了那章鱼的眼皮上! 不等倾烛他们反应过来,眼前的视线便被一大片黑漆漆的比墨水还要粘稠的东西铺满,四周的海水都陷入了一片混沌的乌黑之中。 一时间,船只的方向失了准头,紧接着…… 只听到了船只翻滚在漩涡之中的声音,一切的人声,都消失了…… …… 当天边泛起鱼肚白时,皇宫内渐渐有了人声,因着当朝皇后娘娘怀了身孕,一下子那些原本打算待在一旁看戏旁观的妃子们一下子就勤快起来,每天早晨前去皇宫请安的妃子一个个比以往每一次都殷勤,自然,也有些妃子还按兵不动,想要再观察一番裘妃的状态。 在这当朝后宫之中最为受宠又争锋相对的两个女人,她们都有一点举棋不定。 而慕千怜自然是这后宫之中心情最为好的一个了,她知道南司正在暗中帮她,也知道目前自己的计划正在顺利的进行,心中便想等着看这个让她如此狼狈的女人失宠。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在一众妃子请安请的差不多的时候,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女子款款而来,笑容温软亲切,衣着得体,不妖不艳,不素不俗确实当的起倾国倾城这四个字。 却让慕千怜气的发狂。 在她看来她最讨厌的不是对方将她至于何种境地,而是对方不论何时何地何种情况,都能一副淡淡然的模样,就算哭的委屈绝望,却依旧给他人一股厌恶不起来气场,好像还是有那么一种若有似无的淡然以及胸有成竹。 至于水牢那件事,慕千怜对眼前的这个裘妃娘娘不是讨厌,而且恨。 不等她多想,不远处的女子已然娉婷走到身前,盈盈一福,说不出的得体动人。 “臣妾参见皇后姐姐,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哎,自家姐妹,何必如此客气,行此大礼。” 慵懒的靠在软榻之上的女子穿着舒适宽大的衣裳,露出一抹假惺惺的笑来,亲切的让慕千雁坐下。 “多日不见,妹妹生倒是愈发的水灵了,也不知在外边吃了什么好的,让姐姐好生羡慕。只是以后来这儿可不要这么客气了,怎么出行一趟,你我姐妹反而生疏?” 慕千怜说的话很是亲昵,表情更是比见到任何的妃子都要可亲,却偏生让人一听便听出了不对劲儿。 此刻在坐的还有几个后来请安的妃子,皆安安静静的坐在边上,没人趟这浑水。 慕千怜话中的意思很明显,是说裘妃公冶玉此次出行为国祈福并未好好吃素斋,定时偷着寻欢作乐去了,不然也不会保养的如此好。 不过如此这般,也只是其找茬的一个噱头罢了,但也足以令人生气了。 不过她说的话确实也没什么不对,慕千雁确实没有浪费时间在为国祈福上,这种事情,她当真是不会做的。 心中明了,慕千雁浅浅一笑,装作没听懂的样子,说道:“姐姐谬赞了,许是庙中清幽闲适,又吃着素斋,心境便也不同,所以才会给姐姐这种错觉吧。” “只可惜,皇上不在,终究是遗憾,若能一起为国祈福,那真真是极好的。” 顿了顿,慕千雁又笑着不充道,好像这真的是一件分外令人沉下心的闲适事情,却又有几分小女儿家的娇态。 却如此清晰的在这段话中封住了慕千怜接下来的各种挖苦暗算。 第一句话简洁明了,直接反驳了慕千怜话里寻欢的事情,同时暗指宫中因有慕千怜的存在而不宁静,还是寺庙清幽才能让她休养的如此好,末尾补充的那句对梁谨夜的思念更是封死了前一句里不喜宫中的歧义,竟是让慕千怜一时无话可说,安静了下来。 然而话说的如此毫无缺漏,除了慕千怜,几乎没几个人听出里边的话意思。 第258章 最后一次 而她不说话,慕千雁自也不说话,这一安静,便安静了好久,然后慕千怜懒懒的打了个呵欠,神色慵懒的抚了抚自己的肚子,笑道:“本宫有些乏了,最近有些贪睡,你们都退下吧。” 贪睡?指的不就是她怀了身孕么?在坐的妃子倒也都清楚慕千怜话里的意思,也都笑笑,行了礼退下了。 看着一众妃子离开,原本模样慵懒高贵的女子突然就黑了脸色,眼神阴冷瞪了最后离开的慕千雁一眼,面色不善。 之前慕千雁那话里的意思当真是让她气的不轻,可是她怎么可能就那样吞下一口闷气?便只能拿孩子来压,再受宠又怎么样,连一个孩子都没有,她至少还有一个殷儿呢! 就在心中气闷之际,原本已经转身要离开的女子突然停下了脚步,微微偏头,笑意清浅却莫名的诡异,“皇后姐姐,如今怀了身孕,您可要好好休息,好好养着哦。” “不用你说!” 慕千怜冷哼一声,转身进了里间。 原地,女子衣衫迤逦,美丽的眼眸中,冷的宛如冰窖。 …… “大师。” 在城门外的山坡之上,一扇石门悄然无息的打开,男子一身月牙白衣衫,手里捻着一个小巧的玻璃酒杯,里面的酒香味一下子便散入了风中,四周一片果酒的清甜味道。 在石门之前的山坡顶上,一名身着袈裟的老者正看着不远处盆地内的厮杀,虽然年迈,竟是一点儿也不眼花,一双浑浊的老眼精准的捕捉到了场中的身着黑色盔甲的少年人。 “长亭。” 老者回头看向身后,脸上没有笑意,却很慈祥。 “嗯。” 柳长亭微微颔首,清隽干净的脸上依旧是浅浅的温润笑意,虽然并不是绝代的美男子,却依旧给人以宛如谪仙的风骨。 “苦僧,几百年过去了,你倒是一如既往。” 温润的笑容中浮现了一抹苦涩,他抬起手,将手里小巧的玻璃酒杯缓缓的倾斜,让酒水顺着弧度慢慢的流下来,渗入曾经染过鲜血的土壤,最后消失不见。 “酒倒了,可惜。” 那被唤作苦僧的老者却是答非所问缓缓摇头。 说起这个苦僧,也许他是僧人当中最古怪的一个了。他喝酒,他不剃发,他不打理自己,身上的袈裟也是破破烂烂的,双目浑浊,却看的比谁都清楚。 “有什么好可惜的,一个人喝,不如不喝,酒倒了还可以再有,可人……” 话说到一半,柳长亭突然就停了话头,眼神暗淡。 老者见此,缓缓摇头,复又将视线挪向下边的厮杀,又意味不明的摇了摇头。 “长亭,你太执着了。” 男子亦摇头,笑而不语。 “别忘了,这是最后一次了,这次以后,你就……” “你应该知道的,人,都是要死的,没有例外,都要入土为安。” 说到这里,老者没有再说话,他知道,点到即止。 第一次见到柳长亭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小伙子,短发,眼镜,明明是奇装异服,却偏生穿的风度翩翩。 从那一次西装革履,他便知道柳长亭是来自哪里了。只是从未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期年之后,不知他若真的救活了那个被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又该如何自处?更何况…… 心中想到以后的事情,老者脸色愈加的凝重,却最后还是看着下方混乱的厮杀告诉柳长亭道:“不是她,但是跟着她也许可以找到那个人。” 此话一出,男子浑身一震,轻轻捻着玻璃酒杯的修长手指猛的一松,玻璃杯变从山丘上滚落,摔在石头上,碎了一地。 他难过此人竟然不是当初苦僧所说的黑衣少年,却又欣喜一切渐渐开始有了头绪。 …… 此刻阳光正好,暖洋洋的也不灼人,慕千雁出来的时候,金銮殿的大门前不远处边上正站着一个人,似乎是在等她。 是一个女子。 女子容颜靓丽,因为化了淡妆,所以看起来更为出彩,阮贵人倒是一如既往的张扬,却因为不怎么受宠,也跋扈不起来。 “臣妾见过姐姐。” 见到慕千雁走进,阮贵人微微屈膝,那态度模样倒是和之前成了一个大转弯。 “妹妹客气。” 大致能猜到对方的目的,慕千雁抬眼稍稍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人,味语。 阮贵人原名阮清闻,父辈乃是状元出身,在朝廷文职之中虽然位不高,却极得梁谨夜信任,再加上其本身就与宫中女子不同,张扬跋扈却很有分寸,是以进宫没几年便成了仅居妃位之下的贵人,只是最近朝中混乱打压,那妃位便再没动过。 “姐姐今天气色可是好多了,妹妹当真越看越喜欢。” 阮贵人笑的大方,早已收起了之前的尖酸,红唇画的如火,如性子一般的高调。 “妹妹谬赞。” 慕千雁有些好笑的看了对方一眼,然后便顺着路走了回去,“气色好又如何,终究得是有人欢喜。” 她又摇头轻笑,神色却淡的灵活不起来,有人欢喜?有点可笑呢。 女人为何要博男人的欢喜?无用之功! “姐姐说笑,只是妹妹性子一向直来直往,也不喜绕圈子,,若话里有什么得罪的,姐姐可别见怪。” “且说。” “这在后宫里吧,谁不需要点儿支撑着,身后一座山,也有底气,要动一个人不还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臣妾是个看的明白的,就算选错了也不后悔,姐姐也终归需要妹妹父亲这样的人,而臣妾也终归需要您,虽说您当今受宠,那是您年轻,若老了,一个江湖女子的身份岂不尴尬?” 言下之意,她以后跟了慕千雁,而她的父亲也会帮助慕千雁站稳后宫。 “妹妹真是说笑,都是姐妹,皇上本就该雨露均沾,又何必客气。” 此话一出,一切便都垂了音,言下之意慕千雁会帮她争宠,便是默认了两人世界关系。 对于现在那些蜂拥而来的妃子,她不会有丝毫的推拒,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终归会为她所用。 “之前对姐姐多有冒犯,还望“姐姐谅解。” 身侧女子微笑,长风拂过,垂至耳侧的碎发微微飘动,静若处子。 “妹妹我性子急,姐姐有什么尽管吩咐。” “不知姐姐对于今日皇后的事儿怎么看?” …… 阮贵妃许是觉得之前自己对要钱的女子太过刻薄,所以今个儿的话尤其的多,只是皆没得到回应,慕千雁只是浅浅的笑着,不语。 直到走到执画阁门口的时候,女子才停了脚步,微微偏头,笑意斐然,“阮贵妃,对于皇后娘娘怀孕的事情,你怎么看?” …… 夜,再次降临,黑夜前最后的一点黄昏,隐隐照亮了走在山地上的人,皆身着盔甲,狼狈不堪,为首的一匹马上,一个身着黑亮铠甲,挺拔凛然的男子和另一个少将军打扮的人不知在说些什么,险些在马上动手。 柳新月终于是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闭上了嘴,没多久便沉沉的睡去。 这一次能脱离匈奴的围剿,全靠褚卫指挥有功,只是终究还是打了一个打败仗,而且这一会的损失是真的惨重。 谁让意外来的太过突然,匈奴人意识到梁军是故意失败,不管梁军是何目的,他们也都趁机将计就计,当真是打的褚卫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晚风吹来,轻轻的拂过受伤的手臂,有些痒,更是痛。 皇宫之中,从上往下看去,可以看到很多宫女提着宫灯在各个路上匆匆来去,因着此时为时尚早,是以多数人都未睡,整个皇宫内灯火通明。 今夜梁谨夜照旧翻了裘妃娘娘的牌子,因着其方从外回来,所以倍加想念,有因皇后怀孕,所以倒也正常。 这一次,一身清华淡漠的女子依旧是站在寝宫的门口,不远不近的老着不远处一身明黄龙袍的男人,神色宁静的令人安心。 她依旧轻轻的搭上了梁谨夜的手,然后缓缓起身。 然后俊邪威严的男人将她纳入怀中,朝屋内走去。 才一进屋,那怀中的温软便轻轻挣开了他的怀抱,让梁谨夜有些微的不悦。 鹰眸直直的老着眼前的女子,等着对方的解释。 眼前的女子却是皱着眉头看着他,似乎不赞成,只是,不赞成什么? “怎么?” 梁谨夜一时迷惑,以为脸上有什么脏东西,伸手抹了一把。 这样的举动,是曾经的他永远都不会对她做的。 慕千雁不由得呆愣,然后心中苦笑,再是冷漠,心底早已揪成了一团。 哪怕早已不爱,可面对这样的梁谨夜,她心里如何不难过憎恨?所以,爱吧爱吧,你就爱上这个所谓的公冶玉,不要再出来了,我要看看,你到底能不能为美人弃江山呢! 我要看看,你到底是怎样生不如死的! “皇上~” 似乎被眼前男人的举动逗笑,女子娇嗔着打了他一拳,随即小巧的拳头被男子的大掌包裹,顺势扯进了怀里。 第259章 雁儿,雁儿 “怎么?” “皇上,后宫佳丽三千,您怎就来了臣妾这儿了?” “不喜欢?” 梁谨夜微微皱眉,似有不悦。他难得独宠一人,竟还不喜么?更何况此人还是他愿意来见的。 “哪有。” 女子敛眉轻笑,然后让自己被迫缩在男子怀中的身子挺直了些,一双剪水秋瞳静静的看着眼前的男人,说道:“皇上,如今可不比以往,后宫佳丽三千谁又不是家里在朝中有权有势的?在这个时候,您可一定要雨露均沾,若一直来臣妾一介江湖女子的身边,只怕朝中大臣不喜。” 此话一出,耳畔的呼吸声似乎重了些,随即响起男人带着冷意的极富雌性的声音,“朕,还需要看他们的脸色!” 话语中带着愤怒懊恼,显然已经听进了慕千雁的话,只是依旧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不过,只要听进了耳中记在了心中便好。 梁谨夜,你的性子我还不清楚么? 室内烛光掩映,隐隐绰绰,明明是侍寝的日子,竟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暧昧感,反而产生了一种莫名的诡异感。 女子的呼吸声清浅,突然停下了为身侧明黄色男子斟酒的动作,望着窗外,身子有些瑟缩。 这般细微的动作,让身后环着她的男子明显的感觉到了,梁谨夜低头看她,眸色幽深。 见此,她暗自冷笑一声,随即瑟缩的愈加厉害。 “皇上……”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轻的几乎让人听不见,可那音色之中的害怕却在梁谨夜的耳中放大了无数倍,因为在他没日没夜的修炼之下,他的武功早已高处了许多。 “怎么了?朕在。” 男子有力的臂膀紧紧的搂着怀中的女子,感受着那身前温软的身子,心开始有些燥热。 可恶的是,他似乎已经有大半年没碰过这个女人了,而这个让他好生注意的女子又要离开三年之久,这是不是就说明战争要持续三年? “臣妾,臣妾这几日总是多梦,皇上,会不会是什么不详的预兆呢?” 男子不曾说话,只是沉默着。 “皇上,这几日总是有人梦中跟臣妾说话,可是臣妾就是看不清那人的脸,她说……” “她说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梁谨夜又开始不安起来,这几日总是有些神神叨叨,不安感越来越强烈了。 “她说臣妾以后会和她一样的,说让臣妾好好珍惜自己的眼睛,以后,以后眼珠子就不一定还在了……” “她还说,她要臣妾帮她照顾皇上,自从死了之后,她,她再也不能照顾皇上了……” 说到这里,她的话里有些诡秘,却少了点颤音,似乎只是觉得奇怪不符合常理而已。 而这么的一句话进了有心人的耳中表是截然不同了,比如,梁谨夜。 他竟是突然站起身来,丢下了手中的琉璃杯盏,脸色暗沉慌乱,“阴魂不散的女人!” 他低声嘀咕着,然后沉着一张俊脸,最后堆出一抹温柔的笑,“裘儿,她可有说她是谁?” “她说……是……开国皇后?” …… 夜色暗沉,蝉声鸣鸣,那么深的夜里,依旧有无数盏宫灯亮着,在这无尽的夜色之中,一抹暗色慢慢的走过,无人察觉。 小小的宫女扎着两个古灵精怪的丸子头,穿着暗色的衣裳,提着宫灯慢慢的跟在一个年长宫女的身后,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四处转悠着打量,带着一抹可爱的贪婪色。 “小丫头,你刚进宫,很多规矩都不懂,但是得学会看人眼色,不然在这宫里啊,难过。” “是,谢谢嬷嬷教导。” 小宫女点头称是,一双鬼精灵的眸子不安分的四处转悠,她敷衍的嗯了声,压根儿没往心里去。 …… 月色当头,夜色疏朗,今夜的月亮似乎又圆了几分。 皇宫之外,一名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凝神看着某处,隽逸冷酷的面容上,那美丽的桃花眼寒气森森。 他不过是抽时间看了一眼那个叛徒,竟就让歌满庭那小丫头片子跑掉了! 这让尊主知道,还不会罚死他? 不过,若换一个角度来说,他是毫不担心的,不说他比尊主要了解那丫头,知道其不过贪财本性不坏,就说那丫头现在盯的对象,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呵?不就是一个裘妃么,可真是厉害,竟然能让尊主上了心,就这样简简单单的上了心! 那她呢?她怎么办,千年之前几的生死与共现在不过浮云?可笑,可叹啊! 脑海中浮现那抹无畏狠绝到极致的美丽身影,韩墨尘心里一软,随即脸色却愈加的阴沉可怖,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紧接着,拂袖而去。 …… “朕还有些事,且走了,你也莫心慌,不过是梦而已。” 男人的声音沉稳,那匆忙的步调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慌,最近那些有关于那个女人的愈来愈多诡异事情让他的心更加的惊忙不定起来。 “可是皇上……” 自身后伸出一只白皙柔嫩的小手,拉住了梁谨夜身后的衣摆,声音有些期期艾艾的。 “皇上,臣妾有些怕……” “怕便怕了,都是假的。” 男子的步伐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甚至连语气都是匆忙不耐烦的,慕千雁看得出来,梁谨夜怕了,怕她阴魂不散,想来以后晚上都不敢进这屋子了吧。 夜色正浓,屋外长风拂过,带着些夏日的热意,吹的那些灯火更加的明明灭灭,屋内的场景也愈加的看不分明了,女子那纤薄的身形也微乎隐约。 突然头顶传来一道冰冷的笑声,眼前一花,一抹绛红的身影从上边一跃而下,那身上绣着的金色番莲,妖冶的魅人心魄。 依旧是那张颠倒众生的脸,依旧是那样好看锐利的眸子,却没了那种美若女子的风姿,让人觉得危险不已。 “女人,谁允许你和别的男人靠那么近的。” 那股声音阴嗖嗖的,问出来的话却丝毫不符合常理,慕千雁皱起了眉头,细细打量着眼前之人。 她发现绛的脸色在明灭的灯火下也是明明灭灭的,不时的变换,就好像两股力量的拉扯,势均力敌。 “你怎么了?” 不知为何,无端的有些着急,伸手为其把脉,却是怎么也看不出一二。 “我?” 眼前男子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邪妄,薄唇微勾,好一个风流邪妄的贵公子! 只是…… 绛的眼睛突然开始渐渐的附上她一层迷雾,他一步一步慢慢的走进靠在门边的美丽女子,那双专注又长情的眸子一遍又一遍的描摹着女子精致的面容,突然之间,柔情似水。 “雁儿……” 他的声音好低好低,就像陷入了回忆漩涡,一步,又一步的走进。 “雁儿,天庭奈何不了我们……” 他的声音开始有些含糊了,眼底突然出现一抹不易察觉的水光,就在慕千雁怔愣之间,一片厚重的阴影自上而下压了下来,她有些喘不过气。 “放开。” 女子动听的声音一下子变的很冷很冷,就好像亘古的流波,令人心中发寒。就算是在这这闷热的夜。竟也让人的头脑一下子清醒了起来。 那双细长蕴藏着锐利的迷蒙眸子有了片刻的明亮,随即又慢慢陷入无尽的沼泽,望不到边际,“雁儿,千年都过去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他的声音开始变得低沉,喑哑,却莫名的绝望,让慕千雁原本已经放在其脊柱上的手微微一松,慢慢收了回来。 “这一会,谁又能奈我们何?” “一会儿,只是一会儿,陪我一会儿,我能出来的时间不多……” “我每每看着你走过……” “雁儿,奈何桥……” 男子那祸国殃民的脸慢慢在眼前放大,声音出其的温柔动听,和以往完全的不一样。 冰封的心突然变得好柔软好柔软,柔软的她不记得她是谁,只知道脸上一片冰凉,她,竟是流下了眼泪。 那种莫名其妙的酸楚感,陌生的令她害怕。 灯火不知何时已经灭了,在这浓重而又压抑的黑暗里,她只能看到身前男子那亮的令人发慌的眼睛,这一刻,连慕千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只是忘了自己有武功,忘了自己是谁,用最原始的方法,想要狠狠的挣开。 只是,一切徒劳。 以往所有的法子,在今天竟是不起丝毫的作用。 她觉得这个人不是绛大人。 “不,我是。” 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知道她心底想法的,那双黑眸中的神色竟是那么的柔情,软的让人想哭。 慕千雁握紧了拳头,一拳砸在了绛的脸上,她也不知道今天自己是怎么了,只知道疯狂的挣扎,拳打脚踢,那眼底的水光却是不受控制的泪流满面。 最后男子笑了,稀薄的月色里,那张脸迷蒙的恍若不存在一般的虚幻。 那修长有力的手牢牢的抓紧了慕千雁胡乱挥动的手腕,胡乱的将人扣进怀中,又小心翼翼的低头。 第260章 吻 热气呼到耳畔,那清浅的番莲香熟悉的让人心慌。 她在他明亮温柔的令人沉溺的眸子里,看到了女子惊惶悲伤的美丽脸庞。 她看到自己的眼中泛着水光,看着那张祸国殃民的脸慢慢放大。 直到被男子紧紧扣住的手腕传来痛感,她才感觉到唇角一片温润的冰凉。 他的吻本是温柔而怜惜的,却在怀中女子不停的反抗之下变得越来越凶狠猛烈,那邪妄精致的薄唇缓慢而粗暴的研磨着女子娇嫩的薄唇,那抱着她的另一只手变得越来越用力,唇舌愈来愈激狂,就好像要将怀中的女子揉入骨血。 慕千雁的心突然跳的好快,剧烈的让她变得更加的慌乱,就算面对梁谨夜,她也从未这样过,这不是她,不是她,不是她…… 她愤怒,她难以抑制的觉得愤怒,直到最后慢慢平静,月凉如水。 不知什么时候,怀中的女子似乎安静了下来,那纤薄的身子,柔若无骨。 姿容绝代而狂乱的男子慢慢停了动作,那双狭长的凤眼慢慢有些冷静,却依旧暖的让人心中酸楚。 他注视着她,才发现她平静的让他有些难受,那种一瞬间腾升的无力感一下子便淹没了他,感觉心一下子揪的好紧好紧。 “雁儿……” 男子的声音有些喑哑,却好听的让人沉溺,女子抬起精致漠然的面容,男子细长而长情的眸子正好对上了那静静望来的眼眸,看不出慌张,看不出愤怒,看不出任何情感,但他却知道她很慌。 她从来没有那么慌过,但她却清楚的知道那种慌不是爱情,就好像跨越了千年的沉淀,心一抽一抽的,突突的跳着。 夜幕高举,皇宫通往外处的大门缓缓关上,远处有宫女的脚步声传来,由远及近,灯火隐约。 女子倾城的面容上突然露出一抹轻巧的笑意,那原本平静的让人见不到底的眸子似乎也勾起了一丝媚色,妖异的红唇美如妖姬。 她伸出纤细修长的手臂,不顾远处走进的脚步声,优雅的踮起脚尖,轻轻的勾住了男子的脖颈,她妖娆媚惑的面容在身前男子的眼前放大,然后两张姿容绝代的脸就这样凑在了一起,鼻尖对着鼻尖,唇角磨着唇角,彼此呼出的热气缠绕着,交织着,炽热着,让人愈发的觉得朦胧。 “怎么,夫君这是想奴家了么?” 女子的眼神丝丝勾人,缕缕夺人,竟是失了心魄。 慕千雁成功的在对方的眸中看到了微漾的波光,似乎有一声若有似无的喟叹,她想,她的眼泪是怎么也止不住了。 好酸,好酸,没有由来的心酸,莫名的酸楚感,难受的让她神色僵硬,面颊也跟着发酸。 她伸出去的手开始有些发软,在这寂寂的夜风里,面,微凉。 “你,从不曾愿意这么简单的唤我。” 她好像听到了这么一声细细碎碎的低语,然后散入风中,连一丝痕迹都不曾落下。 轻轻的,柔和而细密的吻落下,他小心翼翼的抱着她,说,别哭,雁儿别哭,会有办法的,雁儿…… 她瞪大了眼睛,然后手上使劲发力,就放在身前之人的致命之处,手法狠辣果断,没有丝毫犹豫之意。 …… 月光洒下,密林间光影绰绰,晦暗难明。 簌簌的脚步声匆匆的响起,一声一声脚踩在落叶上沉重的声音从密林之中传来,在黑暗和光影交织的树林中奔跑着。 终于见到光线,那树林尽头处,一抹月牙白的衣衫在风中摇曳,隽逸的面容,谪仙般平和的气质,看起来太过遥远,又太过清晰。 黎平面色突然一僵,浑身染血的身子微微一抖,面色恐慌至极。 只是对方显然已经看到了他,此刻离开反而惹人怀疑,那男人的目光一如既往的明明若皎月,透彻而悠远。 黎平壮着胆子,拖着溃烂的双腿慢慢的走了过去,那双手不停的颤抖着。 他假装不认识那个一身月牙白衣衫的男人,当走出树林视线彻底清晰了的时候,一种被爆露在阳光下的感觉突然如潮水一般袭来,虽然现在还是深夜。 路过男人身边的时候,他不着痕迹的把头埋的更深,然后就想要匆匆走过。 但是黎平却轻易的感觉到了那清冷如月的视线落在他不停颤抖着的手上,然后他不由自主的放轻放缓了脚步。 可是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凉淡平静,让他浑身一僵,停了脚步。 “很疼吗?” 他愣。 “很疼吗?” 柳长亭仔细的看着眼前之人血肉模糊的身子,没有什么悲悯之感,只是好奇的看着对方溃烂而不停颤抖的手,重复的问着。 他不知道的是,眼前之人会颤抖不是因为疼,而是怕,于黎平来说,柳长亭早在多年之前,便已经是让他害怕颤抖的人了。 更何况他还误杀了他的妻子! 如果能重来一次,他那天绝对不会为了表现接这个任务。 “还,还好。” 黎平尽力让自己的口吻变得虚弱而不是害怕,还好,柳长亭没有认出他来。 “跟我走。” 柳长亭没有再看他一眼,而是转过身去,慢慢往一处高地走去。 想来,这是他的妻子死后第一次发善心了。 不过若是让他知道眼前之人是谁,他定然会后悔今天所做的决定。 …… 晚风吹,夜色凉,花好美,人自醉,醉复醒,不过须臾眨眼间。 男子退后了几步,一手捂着脖子上的痛处,一脸茫然,随即愕然。 他抬起头,正好对上女子平静中带着鄙夷的脸,以及那脸上未干了泪珠儿。 “我怎么在这里?” 他瞪大眼睛,一双美目带着呀然,一身绛红色的衣袍在夜色中撩起又放下,青色的绣金番莲妖异的让人心惊。 然后他板起了脸,下意识的摸了摸微微有些红肿的唇,随即沉默。 “如果记不得,那就别记。” 女子的声音还有些沙哑,投来的视线竟然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冷漠疏离,慕千雁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不受掌控的东西,那种突如其来的意外只会让她的计划更加的艰难。 而方才那股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情绪,来的太快,去的也太快。 绛微愣,看着不远处靠在阴影下的倾城颜色,月色下,女子娇嫩的唇有些红肿,莫名的觉得亮眼。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唇,细长的眸色微黯。 一如既往的,脑海中又有记忆汹涌而来,就像再看回放,只是主角是他,他却没有自己是主角的感觉。 在此之前他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沉寂,良久。 突然传来一声轻笑,男子那祸国殃民的脸突然在慕千雁的眼前放大,那修长如玉的手指还暧昧的摩挲着自己的唇,眼神促狭。 “娘子,要不要和为夫重温一遍?” “……” “梁谨夜那厮方走,你便迫不及待的投入本尊的怀抱了啊……” “……” “娘子,毕竟为夫也是一个正义人士,所以为夫不会强迫你,这样,你自己来亲为夫好了。” 男子扬起轮廓分明的脸,突然露出妖娆邪妄的笑,双手环胸,颀长纤细的话身形懒懒的靠在墙上,那如坚玉般的脸上,浓密的长睫轻轻的阖着,月牙儿般的眸子中流光闪烁,明明很不要脸,却偏偏看起来有些孩子气。 “厚颜无耻。” 女子终于开口,如瀑的长发披散而下,包裹住她本就纤薄的身躯,那张小巧精致的脸包裹在墨发之中,看不清眸中的神色。 窗外,月,正圆。 莲池中水波荡漾,圆月倒映在水中,微微涟漪。 女子平静的面色突然变得苍白,惨白的吓人,冷汗从额头渗出,愈来愈多,愈来愈多。 她的眸色有些吓人,是空洞洞的黑色,没有焦点。 “该死!” 绛变了脸色,这才响起原本他来宫中的目的。今夜月圆之夜,而这个月的月圆之夜,便是当初慕千雁刚死时的月圆之夜。 也就是说,这样的夜,会比以往疼痛千百倍,痛苦千百倍,根据古籍上记载,第一次经历月圆之夜以及和死去日子重叠的月圆之夜都将是最痛苦的时候。 耳边开始传来女子压抑的,从喉咙深处传来的撕裂的声音,可那抹倔强的身影依旧紧紧的贴着墙,一动都不曾动过。 就好像硬生生的被嵌进了墙面里。 “慕千雁!” “保持清醒,女人,你给我醒着!” 黑瞳骤然一缩,不知哪儿吹来了一阵风,掀起男子那一身张扬的迤逦,如一朵朵曼陀罗肆意而狂肆的铺满了整个屋子,那一朵朵绣金的青色番莲,诡异而妖丽。 只是此时并无人有心欣赏罢了。 一双纤细如玉的手在一片迤逦中抬起,金色的柔光缓缓的流泻。 迷迷糊糊间,慕千雁似乎看到眼前有大片大片的曼陀罗花绽放,一缕缕金光流转,形成了一个柔和的光球,然后慢慢放大,放大,再慢慢…… 再慢慢…… ——呼哧,呼哧,呼哧。 她似乎睡了过去,然后眼前场景清晰。 第261章 月圆之夜,始发之夜 一个身着银白色衣衫女子不停的奔跑着,而牵着她的男子,浑身染血,面色苍白。 天上乌云开始剧集,轰隆隆,轰隆隆…… 有什么东西从阴暗的天上压迫下来,层层叠叠,密密麻麻,带着凛冽的杀气和压迫感,让人喘不过气来。 慕千雁的心跳的好快好快,扑通,扑通,扑通—— “雁儿,不要慌……” 男子的喘息声很重,声音却平稳的可怕,她的心就更加的提起来,提起来,再提起来,慌张的不能自己,女子惊慌的抬头看那张脸,男子妖孽般美丽的脸上早已惨白的毫无血色,她却依旧看到了熟悉漫不经心的笑容。 然后有漫天的熟悉而陌生的金色光芒从男子的身体内爆发出来,柔和的就像她此刻的感觉。可紧接着而来的却是刺骨的疼痛和漫天弥漫的血光。 她听到了撕裂的尖叫声,听到了来自天边的那声掀撕底里的吼叫和看到了那双充满恨意的眼睛,熟悉的让人心颤。 “不!” 女子尖叫一声,一张惨白的脸扭曲而痛苦的拧在了一起,那双瞬间通红的可怖的眼睛,让天边烟云间的仙兵天将的心瞬间揪了起来,硝烟,开始无声的弥漫…… 夜色,如深。 月色之下,深宫之景讳莫如深,林间小路上,一抹明黄色的身影缓缓的走着,身边反常的没有跟着任何人。 梁谨夜走的是那天追杀青衣少年的路,那个人虽是男子,却身影与那个女人如此神似,他想,那个女人也许真的回来了…… 啊,回来了…… 男子俊美的脸上神色突变,变得更加的惊慌,就好像措及不妨的想起了什么,匆匆飞身离去。 宫灯明亮耀眼,御书房外灯火通明,然而,书房内的案几上,静静的放着一个半拆开的包裹,里面放着一件明显被人动过的丝绸质地的黑色缎子长袍,而那一片黑色之中,躺着一根牡丹雕纹的白玉簪子。 而那些守着的御林军们却丝毫不知道有谁进来过。而那牡丹白玉簪子就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那件清晨送来的黑色缎子长袍上。 这个夜晚,注定了不安宁。 御林军们战战兢兢的在梁谨夜的身前站成了一排,皇上震怒! “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男子声音威严,一双虎目威严摄人,不留丝毫余地。 眼前的这些御林军都是梁谨夜所亲自训练,自然是知道身前这个男人的狠毒之处,终于,沉默了半晌,一个男人走了出来,单膝跪地,掀起盔甲,用腰间的长刀在自己的手臂上狠狠的割下了一块肉,鲜血淋漓。 他们不会割自己的手指,因为他们还要用自己的手为梁谨夜效力。 御书房内,安静的只听到人的呼吸声,那个站在书桌前的男人双手背于身后,凝神盯着桌上的东西,沉默了许久。 也许可以说是沉思。 谁人都知,当今皇上生性多疑,对万事的揣测自总是比别人多了一分。 黑色缎子长袍,虽说皇上住在宫中,但大家都知道的是,这世间所有的事情,其实这个久居高位的男人再清楚不过,就算是其长久待在宫中,但其之爪牙遍布,对消息更是清楚的不行。 更何况梁谨夜还不是那种场年待在宫中的皇上,自然是知道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黑衣少年的。 黑色缎子长袍,可不就是那少年最常穿的衣裳么? 至于这牡丹花纹案的簪子……他不知道有什么理由能把两者放在一起,但是看到牡丹的瞬间,却下意识的想起那个娇俏绝丽的女子。 似乎自从那日石屋出来之后,裘儿就酷爱牡丹了。牡丹妖艳,可真不如其人。 他轻轻叹了口气,心中却莫名泛起了一种诡异的感觉,眼神慢慢变了味。 …… 山丘之上,男子一身月牙白衣衫月光下潋滟,在他的身前,身上的伤口已经得到处理的男人穿着一身整洁的衣服,感恩戴德的行着礼,匆匆离开了这处地方。 而山丘之下不远处的盆地内,战事的余波依旧存在,血染疆土,尸骨遍地。 淡淡的血腥味随着风散入空气之中,弥漫在鼻尖,带着些硝烟的残酷。 远处的山洞内,阴风阵阵,吹的人心里发寒,特别是空中弥漫的血腥味,更是令人压抑。 山洞的深处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一片被血染的黑红的一角搭在湿滑的石头上,嗒,嗒,嗒—— 水滴落的声音一声一声的响着,气氛更加的沉重起来。 “你到底要干什么!” 褚卫眼神阴鹜,看着面前同样恶狠狠的盯着他的同伴,面色不善。 柳新月的肩膀上插着一根很长的箭羽,伤口很深,血肉模糊,连气息都不怎么稳定。可他死活就是不让眼前这个被皇上赋予重任的将军给他疗伤。 “死就死呗,怕什么。” 少年倔强的瞪着眼睛,死活不肯松口。 “少废话,我没工夫和你浪费时间。” 褚卫冷了脸色,一双桃花眼冷的像是淬了毒。 他以为对方急着复命挽回战事,为梁谨夜效命,面色也就更加的阴狠。两个人,四只眼睛,皆狠辣辣的盯着对方。 滴答,滴答—— 耳畔水声依旧,不知过了多久,安静的山洞之中传来一道衣衫撕裂的咔擦声,紧接着便是疼的抽气的声音。 “大男人的还怕什么疼。” 褚卫鄙视的看了他一眼,竟是只是给柳新月清洗了一番,连包扎都不曾包扎一下。 梁谨夜选的新起之秀?那就回去好好养着吧,别参加什么会议了。 少年垂眉,沉默不语。 他来的时候自信满满,却从来没有看透过褚卫这个人。 是吊儿郎当?还是冷峻严肃?也许更是野心勃勃吧。 褚卫却开始有些明白眼前这个人了,只是他还不确定,便是慢慢尝试罢。 …… 夜色如深,丝丝缕缕痛苦而撕裂的声音似乎从人的咽喉深处蔓延爬出,绝望,痛苦,眷恋,噩梦,还是美梦? 全部都交织在一起,在慕千雁的脑海里翻江倒海! 第262章 入魔 她看到了前世种种荒唐,看到了一个和她一样的女子不停的逃亡,看到了满目的血光,听到了耳边绝望的歌声,和那遥远的吟唱。 甚至还闻到了熟悉的栀子花香。 它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纯粹清凉,比任何时候都干净芳香。 那色彩,却比她以往所见的任何东西都妖异邪恶。 可是男子的声音远远近近,听着听着,心就抽抽的疼。 绞痛,绞的心脏都要滴出血来。 似曾相识。 …… 当天边泛起第一抹明亮的时候,整个皇宫都已经热闹起来了,对比之下,自皇后怀了身孕,执画阁就比以往冷清了许多。更何况裘妃娘娘又是个不热情的主,对慕千怜怀孕的事情没有一丝嘘寒问暖的意思,这块位子就愈加的平静。 只是依旧遮掩不住远处传来的喧嚣,所谓的欢声笑语罢。 执画阁后边一个被荒废的小木屋自子里,收拾的还算干净的木板床上躺着一个女子,她的长发乌黑而柔亮,身子却如一张白纸一般的轻薄,虚弱的让人发慌。 而她的身侧,再不见一抹绛红颜色。 慕千雁确确实实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醒来,传说中褚将军和当朝裘妃娘娘私会的地方。 这个木屋子自她和褚卫转为合作关系之后便一直荒废着,直到现在,依旧如此。 就是这里,那绛大人拿着一串佛珠让她动弹不得。 只是这么刻板的一个人,现在的转变也太过奇怪了吧。 微微皱眉,她不再多想,从屋子内悄声无息的走了出去。她有点饿了。 清风吹拂,莲香阵阵,女子轻轻的折了一朵娇嫩的白莲,脸上露出满足而美好的笑容。 接下来的几日,慕千雁的日子竟是比以往悠闲了不少,整个皇宫都平静的可怕。前方八百里加急不停的传来,朝廷上据说早已忙成一片,百姓更是对梁谨夜越来越不信任了,然而,这一切竟然都没有能够影响到后宫。 这个支撑着半个朝堂的后宫,安静的不像话。 也许唯一不一样的,便是当朝圣上,盛宠阮贵妃,这偌大的后宫****回荡着其歌声,看似宁静,却暗潮汹涌。 金銮殿依旧是一如既往的金碧辉煌,后宫嫔妃们来来往往,一片莺莺燕燕,虚情假意。 慕千怜的寝宫内,清香袅袅,女子一身宽松的白色中衣,小腹相比以前已经凸出了不少,面色红润靓丽,神色温柔,神圣的不可方物。 当真像一个圣母呢。 “行吧,就这样,大学士,想来你也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吧。” 女子玩味的把弄着自己的指甲,眉梢微挑,便是万种风情。 当初她嫁给梁谨夜,野心勃勃,宫中势力大多掌握稳固,只是不想一沉寂便是那么多年。 因为她是真没想到自己会爱上那个她曾经所不屑的男人,她如今憎恨又爱恋的一国之君,梁谨夜。 “娘娘英明神武,自有成就一番的时日。” 那被唤作大学士年约三十岁上下的男子深深的作了一个揖,那眼神却是将眼前纯洁而又妖艳的女子打量了个遍。 若摒除其他而言,眼前的这个女子,还当真是一个尤物。想想那床第之间的滋味…… 男人的眼神微暗,心知如今到了这个关键时刻眼前的女人不会再不顾大局和他发生关系了,便收了心。 当年从一开始他便对慕千怜死心塌地,只是他没想到在快要成功的时候眼前的女人又变了卦,反而一心辅佐梁谨夜,好在近年来这女人对他还不赖,不然此等冒险的事情以他目前的地位,他还真不想做。 “这倒是实话。” 侧卧在床榻之上的女子微微笑着,没有在意眼前男子此刻的神色,那极深的狐狸媚眼里,心机深沉的可怕。 “只不过说再多的实话也是没有什么用处的,倒是赶紧的将眼前的事情办好,这才是实话吧?” 陡然间话音一转,女子带着富贵金银的玉手随意的放在了隆突的小腹上,微微加重了力道。 若是再晚一些,胎儿大了,流产可是要人命的了。 那可就不是一碗堕胎药那么简单了。 “娘娘放心,我那御医的医术,当今圣上可信着呢,哪会声疑?” 略有些绵长低沉的阴笑声伴随着一阵银铃般悦耳的女声响起,又渐渐的消溺在了偌大的金銮殿内。 远处,似从半空之中传来一声轻笑,长风拂过,衣袂飘飞,静。 女子离开的方向,一抹青衫漾漾,男子细长的眼眸幽深的不见一丝光亮,良久,终是一声叹息,随即离去。 他,佛玖释,就在两个时辰之前,阴间小鬼来报,令狐上仙召见。 令狐上仙,他的师父,似乎外出游历许久从不肯见他,如今突然时局动乱,竟是终于愿意出现了么?果然,自从这个女人出现之后,很多事情都变的不一样了呢。 狭长的凤眼微微掀了掀,他抿唇,掩住了眼底那抹诡异的深情。 在阴间地位超然的绛大人,又怎么肯定对一个逃走的魂魄动情?可笑,可叹! 只是…… 心口突然一阵绞痛,男子如玉的面容微微皱起,莫名其妙的,从心底深处,一种奇异的思念以一种尖锐的感觉,缱绻着,涌动着,叫嚣着好似就要破冰而出。 他的眼前好像出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却又恍惚间出现了自己的脸。面对面的,带着些嘲弄和决绝。 佛玖释的眼睛猛的大睁,那狭长深邃的眸子里瞬间布满了血丝,带着些彷徨却又混合着一丝清醒,挣扎着,就好似,入了魔。 却不知从何而来的一缕清风,鼻尖栀花的香气缭绕,两抹身影便均消失在了金銮殿外。 “哦?” 金銮殿内,阴冷的笑声戛然而止,慕千怜的脸上露出纯洁的微笑,深藏着阴冷的眸子里划过一丝疑惑。 是错觉么?还是真的有人窥视? 风,吹过。 执画阁内,娇嫩的花朵随风而舞,莲香便如波纹般弥散开来,醉人心。 第263章 除枕边之患 远观莲塘之中,水波荡漾,绿荷相衬,却当真是美景。 然,池底竟别有洞天。 女子一身艳红牡丹长衫,银丝栀花点缀,与一身牡丹纹案缠绵起舞,那张脸因着头顶水波的映衬,妖媚而扭曲。 却是邪恶极了。 佛玖释有些怔忡,随即冷笑。“女人,何时开始多管闲事了?” “您是奴夫君,奴怎能看你于险境而置之不理?何况前些日子,您也不是管了奴的闲事儿?” 慕千雁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男子,声音却妖娆而邪魅,暗指着几日前月圆之夜的事情,一双藕臂便自袖中探出,轻轻攀上对方的肩膀,然后慢慢环住了他的脖颈,“夫君啊,别坏了奴的事儿。你若被慕千怜发现了,那可就不是十年那么简单了。” 她试探着说着,却暗暗警告其小心行事,否则拖延了她复仇计划,他绛大人也不好带她回阴间交差了。 言毕,她微微掀起眼眸,凝视着眼前那狭长中蕴藏着锐利的眸子,四目相对。 可就是这样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竟好似看穿了对方的心底,看到了对方此时此刻所有的晦暗。 男子眉心微锁,那莲香袭人中突然显现出一抹新的色彩,那好似从遥远的记忆力潜逃而出的栀子花香,熟悉的悲凉。 那一瞬间,他竟是终于恍悟了令狐上仙的那一番话。 佛玖释突然轻笑出声,修长而有力的手顺势轻轻一扯,便将眼前美人搂入怀中。“娘子,为夫以为……” 另一边,梁军驻扎之处早已乱成一团,一盆盆干净的水送进去,又一盆盆血水端出,此前一战,伤亡惨重。 主帐内,众将云集,舌战不休,一片看不见的刀光剑影。 褚卫一身盔甲,一双锐利的眸子有意无意的扫过柳新月的方向,却停在了他处,不曾言语。 “要我说,一定是出了内贼!” “可不是,每次将军的计划都是天衣无缝的,可到了要紧关头偏偏出事,若说没人算计,呵,老子可不信!” 一将士愤怒的骂道,带着脸上的肌肉不停的抖动。 “呵,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柳新月撇了撇嘴,心中暗骂。这个将士就是个摆设,无需提防。 一抬头,却在褚卫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意思。 难不成,褚卫也非善茬?在这军营中也怀有和他一样的目的? 想到这里,柳新月心中一寒,连忙收回了目光。 假若褚卫这厮也和自己怀有一样的目的的话也便罢了,可若是故意如此,那他柳新月便更加得小心谨慎了。 “不知季少将作何想法?” 褚卫突然开口,矛头瞬间指向了季牧成。 “我以为,不会有内贼。” 季牧成听言,立刻做了一辑,模样很是忠诚。 可是,你可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你忠于皇上的模样了。 褚卫心中冷笑,那深沉的凤眼中多了一丝锐利。紧接着,如他预料一般,一道声音加了进来。 “何出此言?” “因为在座都是皇上层层筛选出来的得力干将,你我更是新招之人,筛选和考验愈加严格,当然不可能会有内贼。” 见说话是是和他一道被选入军营的柳新月,季牧成便更加得意了。 此人虽说忠诚,又有一些小聪明,可却是对自己一来军营就成为少将之事极为自得,此刻营帐中如此多的人,季牧成说这话时便愈加得意。 闻言,柳新月与褚卫对视一眼,均会意。 不管两人是否站于统一战线,至少对于此次战事的惨败,他们都需要一个替罪羊,来保住自己的地位,稳固一下梁谨夜的心。 “呵,那你的意思是,你不可能是内贼?” “自然!”季牧成抬头应道,中气十足。 “可将军只是问了你看法,季少将怎么就着急着澄清自己呢?难道,你是……” 后面的两个字柳新月不曾说出,周围之人便有些会意,褚卫看向季牧成的眼神更是愈加锐利,一瞬间,冷汗森森。 “也是,季少将这次正好没参战。”褚卫轻笑,一双桃花眼突然就染上了颜色,一瞬间迸发的锐利,摄人心魄。言语之间更是意有所指,让人心慌。 今日,季牧成,注定不能善了。 同样的,整个皇宫暗潮汹涌,似乎酝酿了许久的宁静,在今日将一起迸发出来,蓄势已久。 北园深山的密林内,丝丝缕缕的黑与阴暗交织在一起,慢慢的弥散开来,晦暗的光泽一点点的在白玉铺就的地面上晕染,缓慢的爬上了男子银灰色的衣袂,伴随着一声轻笑,玉笛声便缓缓消散。 就好似听到了召令,那交织的阴暗突然乖乖的退了回去,地面上悠悠的回转着明亮的白玉光泽。 “走吧,去皇宫看看好戏。” 男子一声冷笑,看似平静的眸子里一抹阴狠一闪而过。 公冶玉,我早就说过,你若敢伤怜儿一分,我便让你生不如死,再难见天日! …… “砰!” 强大的气压在室内爆发开来,几股气流不停地逃窜,伴随着一股骇人的力量充斥着整个密室,一瞬间,桌椅炸裂的声音四起,茶碗碎了一地。 突然,整个石屋都安静了下来,伴随着一声闷哼,慢慢弥散开一股血腥味。 “慕,千,雁!”一道极力压抑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一种复杂的情感和憎意,在整个密室内回荡着。 他梁谨夜苦心修炼此秘籍多年,不但没有等到武功大成,竟等来了那个女人,那个早已死透的女人! 是要报复吗?好啊,七年前朕能让你死,七年后,你照样难以逃脱这个命运! 阴沉的笑声在密室内低低的响起,随机,戛然而止。 只是,解决慕千雁之前,还得先除去枕边之患啊。 “来人!” “在。” “把公冶玉给朕叫到御书房来,朕倒想看看,她到底是要为我梁氏皇朝祈福,还是借机偷人!” 男子的声音冰冷,伴随着为皇者的威压,让听令之人也不由得为之胆寒。 第264章 福兮祸兮 最近,皇上的性情愈加的捉摸不定了。 只是不知,公冶姑娘又犯了何事,让皇上如此召见。 水波荡漾,清风吹拂。莲池之中一股奇异的气氛弥漫开来,惹得白莲都开始有些不适的摇晃起来。 池底,一抹青衫荡漾,微微闪烁着佛宝的珠光。 身姿迤逦的女子略微有些怔忪的看着眼前男子放大的俊脸,眼神突然有些漂浮不定起来。 佛玖释微微后退一步,手自女子柔软的腰间抽离,白玉修长的手指上还残留着些微余温,唇角便微微掀起微笑。 “慕千雁。” 他突然无比认真的唤出眼前女子的名字,这个贯穿着前世所有的恨意和今生一切筹谋的名字自眼前男子的口中唤出,竟无比的郑重。 “阎令楼之事,定给你个交代。” 言毕,却见眼前一片青衫荡漾,人,早已不知踪迹。 那口吻和声音似乎犹在耳畔,简单的几个字下面,隐隐有什么开始发生了改变。 佛玖释,绛大人?她却是愈来愈看不透他了。 想来,也无需看透! 慕千雁冷嗤一声,挥袖回到了湖面之上。 她说过,她讨厌一切未知的存在,也不允许未知出现! 只是,一切的到来都让她猝及不防,所谓的未知,从来都是在人没有防备的时候,突然到来。 前方金砖碧瓦,阳光之下,明灭可现。这条路尽头的御书房内,坐着一个男人,一个,让她嗜血的冲动蠢蠢欲动的男人。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注意到室内气氛的变化,慕千雁心中微微一紧,却是面不改色的福身行礼,依旧笑语晏晏。 “哦?朕的裘儿心情似乎不错?”座上的男子,一身明黄龙袍,面容晦暗。其身侧却坐着一名女子,温柔的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脸上一片慈母的光辉,那瞥向慕千雁的余光,却是得意而毒辣的。 慕千怜啊慕千怜,此时得意,是否为时尚早? “皇上此言差矣,臣妾心系皇上,听闻皇上召见,心中自是喜悦的。” 女子轻轻拢了拢额间的碎发,眉眼低垂间,一身芳华。 那抬眸认真看向上方男子的眼神,清澈见底,令人不忍生责。 只是这愈是动人的神色,如此的我见犹怜,却让梁谨夜看的愈加的愤怒,一种被人背叛的感觉油然而生,眼底的阴寒便更是的浓郁了。 “原来如此。”男子俊朗威严的面容上突然浮现一抹笑意,说道:“裘儿此次出行可有什么收获?朕知你生性偏爱自由,这可是你进宫后头一次出去那么长时间啊。” 藏于袖中的手指微微握紧,那前上方男子笑意和善的模样让慕千雁瞬间意识到了什么,言语便更加谨慎起来。 梁谨夜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她再了解不过了。 今日,只怕不妙。 只是,福兮祸兮,谁又知道呢? “外面花花世界,却是比不上后宫安稳,偶尔调剂,感受一下梁氏皇朝的万里江山,却也不失为乐事。”眉心微敛,一身素锦衣衫的女子轻声应答着,宛如一个安分守己,心系夫君的小媳妇。 柔和,宁静。 “那,可有听闻如今坊间盛传的那个黑衣少年?”梁谨夜的眼神突然变的锐利起来,可口吻依旧平静的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他这是在给她挖洞啊! 梁谨夜不愧是梁谨夜,就算是面对动了真感情的人,竟也能如此冷酷。 慕千雁轻轻一笑,抬头看向座上那一身龙袍的男子,好似不曾感觉到屋内的暗潮汹涌,言:“臣妾略有耳闻。” “只是臣妾一直居于寺庙之中,为显诚心更是行荒山之路,是以不甚了解。” “不甚了解?呵,好一个不甚了解!”梁谨夜一声冷哼,伴随着一声女子的嗤笑,自慕千雁的前上方传来,倒是十分有威慑力的。 “朕,再给你一个机会,你实话告诉朕,那少年郎你可否认识?” 梁谨夜缓慢的从龙椅之上站了起来,以一种睥睨苍生的眼神,慢慢的逼近女子所站的地方,似乎有什么开始在御书房内蠢蠢欲动。 而那一直坐在龙椅边上,以一种极其慈祥的目光看着自己隆起的肚子的女子却总是微微笑着,唇角的笑容诡异至极。 南司啊南司,你的手段,可是越来越让我喜欢了呢。 这可怎么办呐。 “臣妾不懂皇上在说什么。” 女子朱唇轻启,轻轻福了福身,面色凉薄。 可那低垂的眸子里,却早已暗潮汹涌。 她是真没想到,一环扣一环,环环相扣。 起初她以为,梁谨夜许是从哪儿得知所谓黑衣少年的身份有疑,又许是他知道了黑衣少年化名“慕千颜”,可如今看来,梁谨夜什么都没发现,只是打算从她与黑衣少年的关系上入手罢了。 是想说她与那所谓根本不存在的“黑衣少年”有奸情?那这事情,和慕千怜定是脱不了干系了。 先是四处搜捕黑衣少年,悬赏白银百两,不牺一切代价,再是如今御书房询问,引起梁谨夜愤怒失控。这才刚刚从水牢里出来,便如此不消停了么? 呐,后面还会发生什么呢?好像变的很有趣了呢? 一身清华的女子突然微微一笑,那看不到的阴影处,粉嫩的舌头自口中探出,似乎意犹未尽的缓慢的划过红如血色的薄唇,一抹诡异的色彩换换的滑上面颊,又被那帘子的阴影巧妙的遮掩,风吹过,女子隐藏在阴影之下的神色,明明灭灭。 “不懂?” 一身威严的男子似乎不明白的重复了一句,俊颜微微犯愁。 “你,不懂?” 女子那阴影下明明灭灭的脸庞竟突的让人心慌起来,这种捉摸不定的感觉,更是让人抓狂和愤怒,梁谨夜神色愈加深沉,后面字音突然咬的重起来,大掌狠狠一挥,那一桌子的茶具器皿便噼里啪啦的砸在了地上,即使下面有地毯铺就,可那音色也煞是吓人。 下方保持着行礼姿势的女子微微瑟缩了一下,抬头看向梁谨夜的神色,我见犹怜。 第265章 人证物证 “皇上……” 她似乎试图呼唤着眼前愤怒狂暴的男子,可却被一样突然砸来的物什禁了音,那脸上的愕然,半真、半假。 只是,不曾有人能看出来罢了。 “皇上,这,这是何……” 女子的声音低低的,有些畏怕,只是话语不曾落下,一道声音响起,尚未见其人,声已至耳畔。 “媚族蓝杀,见过皇上。” 话落,门被人从外推开的吱呀声响起,首先出现在眼前的是那灰色的衣袂,翩翩迎风而来,腰间白玉笛为饰,眸色宁静而幽深。 那是一个极其隽秀的男子,容貌并不是很出众,却有着有如诗如画般的宁静。那抬眸间看向龙椅边慕千怜的眼神是毫不遮掩的缱绻和深情。 是的,南司对慕千怜的情感,从来不曾对梁谨夜遮掩过,一丝一毫也没有。 对,是南司。 慕千雁的面色微微一僵,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极其熟悉的感觉,那种感觉很熟悉,想要抓住,却是怎么也感觉不到那熟悉感从何而来了。 她指的熟悉,不是是否见过的眼熟感,而是另一种熟悉。 就好像在前世认识南司之前的很多年,也曾有缘的熟悉感。这种感觉,她前世不曾会意,今生,却莫名的异常敏感。 只是,那又如何! 南司,七年未见,你对慕千怜之深情,当真是不曾变过分毫。我是否该为慕千怜庆幸能拥有你这样的存在? 这般想着,女子的眉眼愈加的低垂起来,看起来更是无害。 “南司,朕,可从来没有欢迎过你。”梁谨夜微微眯眼,手腕翻转间,那茶水便化作一抹流光,携着杀气直击那一身衣衫隽秀的男子。 “皇上此言差矣。” 南司抿唇一笑,好似不曾看见一般谦恭的做了一揖,举手投足间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散发开来,那茶水便被挥至它处,击碎于空中。 “在下此次前来,只是来送个人证罢了。” 言毕,男子的眼神有意无意的划过一旁安静的不像话的女子,眼中一抹狠绝一闪而过。 不管是谁,只要是伤了怜儿之人,都决不可饶恕! 七年前的那个女人是这样,七年后的这个女人,依旧如是。 似是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一直安静不语的女子浑身一震,抬眼间,那眸色水光回转,更显楚楚动人之态。 南司啊南司,七年前之事尚未与你结算,你便如此的急不可耐了么? 你筹谋许久,派人盯梢与我,又悬赏白银百两追捕,后又与慕千怜勾结,只为了今天这场大戏吧? 可惜,你唯一不知道的,便是那黑衣少年从未存在。 南司,这是想以此来陷害她借为国祈福为由,在国之大乱之时外出与其他男子勾结偷情啊! 这般想着,女子的面容却愈加的无害起来。 “皇上,臣妾虽不知您到底是何意思,可自问心无愧。” 下方的女子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抬起头来,坚定的说道。 “皇上,蓝杀大人,你们以为人证为何?物证为何?” 她复又追问,那神色,就好似受到了极大的委屈,却坚定着想要追根刨底的问个清楚。 “自能让你信服。”南司一下一下的抚摸着别在腰间的白玉笛,眸光暗沉如墨。却似乎陷入沉思,不再说一句话。 屋外有风吹来,伴随着一阵女子的娇笑,那轻佻的问句传入耳中既是让人面红耳赤,又是让人愤怒。 “妹妹啊,既然偷了男人,就别不承认,你我姐妹关系如此,定是会替你求皇上重新发落的。”慕千怜的目光状似无意的掠过门口的男子,然后定格在了慕千雁的身上。 皇上?呵,梁谨夜,你真以为你拥有了主宰一切的能力么。 慕千雁的心思有些飘远,然后终是回过神来,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上方得意洋洋的女子。 此刻慕千怜的神色是得意的,体态妖娆的依偎在梁谨夜的身侧,酥手轻轻的搭着男子宽厚的肩膀,娇俏动人极了。 可慕千雁注意到的,却是身后男子隐隐散发的怒气。 是啊,南司那么爱慕千怜。 呵…… 唇角微微勾起,复又抿紧,眸中有什么慢慢汇聚。 她有些发颤的开了口,道:“姐姐,妹妹自认待您不薄,可如今皇上都没说什么,姐姐又怎么能如此,如此……” 说到这里,似乎悲愤至极,她又回过头看向梁谨夜,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是强忍着不哭出声来。 “皇上,娘娘怎能如此冤枉于臣妾,皇上明鉴啊!您想想,当时皇后姐姐……的时候,我都……” 这话说的半遮半掩,眼神也是躲躲闪闪,竟是没有说全。 可在座的所有人,却都听懂了。 这指的是慕千怜当时与侍卫偷情的事情。 “就算那个时候,臣妾也不曾落井下石,甚至还对姐姐百般照顾,可如今怎能……” 此话一出,在座之人面色皆是巨变,梁谨夜更是愤怒至极! “闭嘴!”他怒喝。 “为何不可说!”她倔强的抬起头来,对上男子暗沉难看的面色,那乖张任性的脾气在此刻又压抑不住的爆发出来,一张小脸上满是不平。 而慕千怜更是气的嘴唇颤抖,面色煞白。 她好不容易从水牢逃出,难不成还要因此让梁谨夜冷落于自己? 不!怎么可以! 慕千怜似乎着了魔,想起这几日在宫中的种种铺设,和以后的江山权势,想起这一切的一切都有可能因为眼前这个女人的一句话而灰飞烟灭,心理的不平和屈辱便不可压抑的迸发了出来。 就好像有什么驱使着她,让她失了慈母的表情,恼羞成怒! “贱人!” 她怒骂,然后看向身侧面容冷峻阴沉的男子,声音有些尖利:“皇上!臣妾冤枉,臣妾没有偷过情,那侍卫臣妾也不认识,都是这个女人害得!都是公冶玉这个贱人害得臣妾在水牢里受苦的,臣妾……” 第266章 你会后悔曾这般对待怜儿 她激动的挥舞双臂,胡言乱语,直到“啪”的一声脆响,双目对上梁谨夜眼中那毫不遮掩的杀气,这才清醒过来,才发现她到底做了什么。 慕千怜的脸色愈显苍白,一双美目无助的落在了门口一身灰衣的男子身上,脸上通红的巴掌印清晰可见。 南司却不曾说话,薄唇紧抿,眼底好像有情潮汹涌,翻滚着,叫嚣着。 慕千雁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看着眼前对峙的两个人,却明显的感觉到原本身后内敛的气息开始变的狂乱,一股寒气从背后窜起,那气场越发的阴冷。 她能感觉到身后那明显的怒气被努力的压抑着,却又叫嚣着想要爆发。 南司啊,是不是忍的很痛苦?因为那个打你心爱的女人的男人是当朝皇上,因为你要为大局着想。 七年前是这样,今生亦是如此。你总是忍着,因为慕千怜爱梁谨夜,因为慕千怜的计划,又或者是因为媚族。 只是不知,一忍再忍之后,你的忍耐力是到了极限呢,还是越来越懦弱了? 眼前是你心爱的女人,她怀着身孕,被打了一巴掌,你却无动于衷。 脑中有一根名为兴奋的神经突突的跳着,殷红如血的唇微微勾起,女子那饱含委屈的美眸中,一抹兴味和狡黠一闪而过。 再看时,那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平静的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 南司,慕千怜,梁谨夜…… 呵,既然我今日难善,那便两败俱伤! “贱人!”似乎尚未解气,梁谨夜怒骂道,眼神冷的就好像要吃了眼前的女人,控制不住的狂暴。 见此,慕千雁暗自冷笑一声,叹梁谨夜如今之易怒。 她自是知道是什么原因。 一来前几****方才吓唬过这个男人,二来兵符下落未明,权势没有尽数握于手中的感觉定然让梁谨夜惶惶不安,三来,梁谨夜贵为一国之主,却****带着一顶绿油油的帽子,这脾气自然是如何也好不起来的。 所有的事情集中在一起,再加上刚刚闭关出来,武功却不曾有半分长进,只怕此刻的梁谨夜是最容易控制的,却也最易怒的。 可是这似乎还不足以让南司爆发呐…… “皇上……”自知说错了话,慕千怜也不敢继续嚣张,一张脸青红交错,憋了口怒气,兀自坐在了一边,更不敢多看南司一眼,生怕激怒梁谨夜。 可那心里对下方女子的嫉恨便越发的明显,恨对方将自己至于如此境地,恨自己诸事不利,没了慕千雁又来一个公冶玉,让她时时不得安宁! 今日,她只望南司能让这个女人永无翻身之日! “公冶玉。”似乎恢复了冷静,梁谨夜的目光略过一言不发的南司,定在了那低头敛眉的小女人身上,然后勾了勾唇角。 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 她能感觉到一抹明显的杀气,有来自于梁谨夜的,也有来自于身后的。 她吓得大声嚎哭起来,娇嫩的面颊上泪珠儿像断了线的珠子,滴落在地毯上,碎了一地。 “皇上,臣妾与你相识便是缘分,您也知臣妾生性喜爱自由,若非真心待你,怎会愿意来这宫中过日子?若非真心待你,臣妾又怎会觉得宫中的生活比外边要好一千倍一万倍?那都是因为……因为您啊!” 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双美目睁的大大的,直直的盯着梁谨夜,好像要看穿这个男人心里的想法。 却是委屈成了泪人儿。 “是以你过惯了自由自在的生活,如今宫中日子让你厌倦,你自然想要要逃出去。” 南司不屑的轻笑,然后微微弯腰,那张隽秀的脸慢慢的贴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女子,然后缓缓开口。 “你知道吗,你会永远后悔曾经那般对待怜儿。” 慕千雁清楚的看到了南司的口型,却突然抬头与其四目相对,眼眸中带着诡异的笑意,殷红如血的唇微微勾起,那一瞬间,脸上的泪水竟也变得妖艳起来。 “好啊,那我们就看看,是慕千怜更痛苦,还是我更痛苦。” 殷红的唇一张一合,没有声音的口型似乎带着鬼的画符,深深的烙在了南司的脑海中,诡异极了。 “来人!” 男子那藏在袖中的手猛然握紧,伴随着骨骼的咔擦声,面色是压抑的阴沉。 “不是说要人证物证么?给你!” 南司极力的压抑住内心的慌乱,却抑制不住的想起方才四目相对的瞬间女子那黑白分明的眸子里不停地拉扯着他的诡异漩涡,比任何人都阴冷,比任何场面都血腥。 好似七年前的那双眸子,带着诡异的魅色,却冷酷,锐利,睥睨天下。 他定是出现幻觉了。 见南司面色不对,梁谨夜微微蹙眉,目光落在仍旧小声抽噎满脸委屈的的女子身上,心中生疑,却依旧无动于衷,面色冷峻。 南司此人阴险狡诈,说是来送人证物证,可谁又不知其本意?他梁谨夜断是不能让此人看了笑话去。后宫之事,与他何干! 这般想着,看着底下正要叫人前来对峙的南司,他冷声道:“媚族蓝杀大人何时管起朕宫中的闲事了?你又怎么知道,今日朕要做什么呢?” 这般说着,梁谨夜微微抬了抬手,制止了正要上前把御书房外南司带来之人放进来的李公公,道:“你如此用心的将证据带来,又是居心何在呢?还是说,几日前私闯朕御书房扔下那包裹的人,便是你!” 说到此,他的脸上带上厉色,凤眼微微眯起,眼神毒辣。 南司却是没有丝毫的慌乱,只是做了一揖道:“臣只是认为,有些事情既然知道了,还是上报给皇上比较好。” 见其面色不改,还颇有礼,可那明显不将他放在眼里的模样让梁谨夜愈加恼怒,正要说什么,门外却传来通报之声。 ——将军府欧阳络求见。 欧阳络求见。 慕千雁微微蹙眉,抬眼间却发现慕千怜与梁谨夜二人的神色均是不对,兀然明了,那丢失的兵符,这两人都想要。 第267章 与侍卫苟且 可下一秒却对上梁谨夜向她看来的眼神,那眼神冷静极了,与之前的暴怒不一样,带着些遗憾,愤怒,和叹息。 对了,她竟是忘了,这一世与上一世唯一不一样的便是眼前这个拥有整座梁氏江山的男人,对她是动了真感情的。 心中暗笑,面上慢慢停止了抽噎,趁两人走神的功夫,追问道:“皇上,臣妾只想问你一句话,您是否和蓝杀大人不和?” 此话方出,身后便传来一声清晰的冷笑,压的很低,她却是听了个明白。 “若是从头至尾,您都是因着这位大人的一句话而怀疑臣妾,可真是让臣妾伤心啊。” “蓝杀的话,原来您也是相信的啊……” “宁愿相信他,也不愿意相信臣妾么……” 她站起身,装作不曾听到南司的冷笑声,轻飘飘的说着,刚止住了泪便又控制不住的落了下来,真真是我见犹怜,委屈极了。 梁谨夜却是不曾有丝毫疼惜的意思,脸上早已收敛了之前叹息的神色,眼睑微垂,阴沉沉的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还能想些什么,无非就是欧阳络那兵符的事情呗。 再和眼前的事情纠缠在一起,足以让梁谨夜一个头两个大了。 可她又怎能如此轻易的就让对方忽略了自己?这眼前大好的机会,只看能伤敌几分了! 眼眸微转,余光却是在前方微微停顿,随即那张委屈惹人怜惜的小脸儿上就浮现了一抹生气的模样,下巴一抬,便直直的盯住了低头不敢言语的慕千怜。 她毫不畏惧的看着那坐于上方的一国之母,语调坚定:“姐姐,不管是刚进宫的时候还是从石屋出来以后,妹妹自认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您的事情,您与侍卫行苟且之事……” “住口!”那两个字一出,慕千怜原本隐忍的面色巨变,却硬生生的憋下了后面的话。 “……与侍卫行苟且之事,妹妹也不曾落井下石,甚至还帮助于您。皇上更是慈悲,让您能免受牢狱之苦,坐于高堂之上。可您却屡番陷害于臣妾,种种手段,让妹妹如何自处?” 似乎不曾听到,她继续说着,语气却哀婉极了。 “如今,妹妹只想问你一句,只因听闻您与南司大人关系甚好……” “关系?呵,本宫身为皇后,作为皇上身后之人,自当与他人和睦相处,为皇上筹谋。” 似乎有点冷静下来了,慕千怜的面容上露出了柔和的微笑,说的话更是滴水不漏。 “也是,与他人和睦相处,既然都和侍卫和睦相处了,想必与南司大人也是……” 她佯装无法无天破罐子破摔的说着,却在下一秒噎了声。 “贱人!” “闭嘴!” 几乎同时,耳边传来两道不同的声线,一个疾迅冷酷,一个阴沉凉薄。 只感觉脖间一凉,下颚传来刺痛感,那剩下的话便卡在了喉咙里、唇齿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她抬头装作愤怒隐忍的瞪着眼前狠狠掐着她下巴的男人,眼眸中映出枕边人那一身明黄的龙袍,如斯傲然强大的气场。 可脖子上那只冰凉的手却越收越紧,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她难过的抬高头,余光微微瞥着身侧,却又看向眼前威严而俊美的男人。 鼻尖贴着鼻尖,四目相对,两张脸近的可以呼吸着对方的鼻息,交织着,隐隐带着狂暴的气场。 “公冶玉,朕说过,要安分、守己。” 男人的声音森冷森冷的,宽大有力的手掐的她的下巴生疼生疼。 待到最后一个音落下,她看着他,艰难的呼吸着,泪水便怎么也不受控制的滑落了下来。 “南司。” 似乎昏昏沉沉间,耳边传来威严却富有磁性的男声,低沉,愤怒。 “我的女人和我的皇后之间的事情,你是否管的太宽了?” 她似乎嗅到了杀气。 女子装作无力的合上双眼,阴影处,唇角却勾起了一抹诡异的弧度。 好像,开始了。 脖子上的手一松,南司收回手,愕然的看着因为缺氧而险些软倒在地的女子,随后双目微微眯起。 他以前可从来不会那么冲动的。 可抬头间看到座上女子眸中的慌乱,他的心便止不住的抽疼,眸中情潮汹涌,却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冲动。 真的,他忍了梁谨夜整整九年。 后来那个女人死了,媚族无主多年,实际上却一直由怜儿掌管,可梁谨夜却也愈发嚣张了。 媚族之中,慕千怜为主,他便是王,又****梁谨夜何事! 处处受制于人,处处忍让,可却也没能保他的怜儿周全。 南司缓慢的合上了眼,脑海中似乎浮现了很多年前的那个雪夜,记忆里拉扯着他让他坚持着活下去的女孩,他有些疲惫,心,却疼的厉害。 “在下是皇后娘娘的左膀右臂,公冶玉此人信口胡诌,玷污族长,我自当维护!” 那双合上的眸子猛然睁开,森森然的看着眼前震怒的男人,一字一句,压抑着,恭敬着。 “好一个左膀右臂!” 耳边一声怒斥,梁谨夜松开手,转身来到南司的身侧,目光带着些审视。 “你以为,你的心思,朕,真的不知道么?” 他的声音低沉而迟缓,一双锐利的眸子死死的盯着眼前一身灰色衣衫沉默不语的男人,随即一声冷笑。 七年的事情,南司可也参与了不少啊。 设计慕千雁,助慕千怜上位,真当他不知道? 只是媚族在江湖之中权势滔天,与其合并,自当稳固江山。而慕千雁,却是不好控制。 慕千怜,当然成了最佳人选。 南司,他可真看不懂。 助慕千怜上位是为何?伴与身侧又是为何? 明明动了心思,却把慕千怜推到了别人身侧,真是令人费解。 “皇上此言差矣,臣的心思,自然是为梁氏皇朝,为媚族效力。” 南司依不卑不亢的说着,似乎没什么能够打动他,眸底却有什么在叫嚣着,再难控制。 梁谨夜微微眯眼,眸光略过虚脱的坐在地上的女子,然后停顿在了慕千怜的身上。 第268章 姐姐,妹妹请你看戏 她浑身一震,连忙低下头去,眸底却浮现了一抹毒辣。随即她抬起头来,眸色温柔的看着那一身明黄龙袍的男子,道:“皇上,南司也是一时冲动,请您不要放在心上。至于裘妃妹妹的事情,交给臣妾来处理好了,毕竟是后宫之事。” “姐姐,你说这般违心的话,也不怕天打雷劈?当初你设计臣妾自杀,你可还记得那遗书之中你写了什么?你对皇上种种谩骂,又怎么能够公正判断后宫之事,皇上若把臣妾交给您,您与南司大人一个编造证据,一个再来个私通之罪,那臣妾可就成了窦娥了!” 原本跪坐在地上双目无神的女子猛然站了起来,几步便逼近了慕千怜的身侧,一双眸子愤怒的瞪着她,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皇上……”慕千雁停在了慕千怜的跟前,然后无措的看着梁谨夜,水眸中盈满了悲伤。 “本宫何时漫骂过皇上!” 慕千怜被吓了一大跳,猛然站了起来,伸手便推开了眼前逼问哭喊的女子,却对上了梁谨夜直直看来的眼神。 她吓得一慌,求助般的看向南司。 “慕千怜,朕不说,不代表不和你计较,之前种种,足以让朕废后了!” “皇上……” “朕在给你机会。” 梁谨夜微微眯眼,却想起了自从慕千怜媚术大成后那床笫之间的滋味,随即鄙夷一笑。 “你只要好好修习媚术便好,今日之事还是少参与些!” 想着,他轻飘飘的撂下了一句话,不再多看慕千怜一眼。 “还有就是,公冶玉,不该说的话,少说。”眸光略过女子盈满泪水的眸子,梁谨夜冷声警告道。 “那这人证物证……” 南司微微眯眼,眼底闪过一抹血腥之气。 “朕后宫之事,还不需要你管。” “不需要?皇上都被人戴绿帽子了,如今却忙着苛责皇后,将公冶玉这个贱人至于一边,真不知是何意思啊!” 眼眸一眯,南司微微挑了挑眉,修长的手缓慢的抚摸着腰间的白玉笛,唇角噙起一抹残酷的笑意。 其实,也不是完全要忍的,江湖上的地位,这梁谨夜靠的不还是媚族! “朕以为,朕给过你机会了。” 屋外热浪袭来,屋帘微微摇晃着,房间内却冷的让人心颤。 南司不语,毫不畏惧的与梁谨夜直视着,四目相对,杀气四射。 慕千雁似乎听到了龙吟剑饥渴的嗡鸣声。 龙吟宝剑,见血方收。 “南司。” 梁谨夜低语着,微微一笑。 那手中的龙吟宝剑便宛如听到了召令,微微颤抖着,宛如化作绚烂的银龙,直击而出! “皇上,受教了。” 南司微微侧身,信步间,衣衫翩翩,竟是险险侧身而过。 然,下一秒,剑光回转,分明炎热的天气,身后却是一片阴寒。梁谨夜此番,是真的动了杀意了。 见此,慕千怜的面色猛然一变,转而一双眸子便恶狠狠的盯住了慕千雁,气急败坏! 她可真没想到,明明是铁板钉钉的事情,明明应该是公冶玉受罚的事情,却能生出这么多的事端。 这个女人可当真不好对付! 可那原本安静不敢再言语的女子却突然抬起头来,黑白分明的眸子对上慕千怜恶狠狠的眼神,突然浮现了一抹笑意。 “姐姐,妹妹请你看戏哦。” 那鲜红的美丽嘴唇一张一合,明明没有声音,可单单看那口型,却越发的让人心慌,感到诡异。 慕千怜心中一慌,抬头看向南司的方向,却见其面色沉静的可怕,那衣衫潋滟间,早已躲过数招。隽秀的面容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神色,安静极了。 “南司,你以为,你躲开就行了吗?龙吟剑,可是见血方收的!” 见对方一昧躲闪,梁谨夜的神色更厉,出招愈发的狠辣,一瞬间,御书房内,杀气四射。 外面之人听到了御书房内的动静,神色愈发焦急起来。 一方是为南司带来的“人证”,一方便是前来请罪的欧阳络。 “皇上。” 御书房外传来李公公的呼喊声,声音略有些焦急。 若是以往,皇上是绝对不会在御书房内动手的。 “皇上,欧阳将军求见。” 李公公再次高声通报道,希望屋内能因此而休战。如今朝廷内忧外患,皇上又怎么能如此莽撞与人为敌呢。 “告诉他,不找到兵符,提头来见!” 却是一声压抑着怒气的喝声,震的屋门都微微颤抖。 听言,慕千雁微微眯眼,却觉梁谨夜此番气急之话竟别有深意。 明面上看他似乎不追究欧阳络丢失兵符之事,想要借其之手将兵符寻回,然,抢夺兵符之人连梁谨夜都难以对付,又何况欧阳络的手下?若兵符被欧阳络找到了那才是不对劲呢。 梁谨夜心思深沉,自然有的是办法对付欧阳络。 思及此,眸中闪现一抹凝重,她抬眸看向上方慕千怜的方向,却见对方缓慢的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想必也是在算计那兵符的事情吧。 慕千怜自然还不知晓梁谨夜设计夺兵符之事,也自然不知道兵符被她从梁谨夜手中夺回之事,可如今欧阳络的请见,其定已经起了贪心,想必此刻正在算计如何与那大学士合谋,将兵符紧握手中吧。 心中细细打算着,却是突然冷风乍起,利刃险险自耳畔刮过,明明炎热的天,她却是感到一阵阴寒。 猛然抬头间,却是溅了一身的鲜血。女子那娇美的容颜也因那鲜血变得斑驳妖冶起来。 南司猛的后退一步,肩膀上的衣衫早已被鲜血染红,面容有些虚弱。 他怒视着眼前那一身明黄龙袍的男人,双手紧握成拳,随即又缓缓松开。 他有些踉跄的站直了身子,似乎什么也不曾发生一样微微掸了掸衣裳,却是一声冷笑,修长的手指有意无意的抚摸着腰间的白玉笛,面容俊逸而苍白。 “皇上可真是好本事。” 南司一字一句的说着,每一个字都好像咬了重音,态度看起来却似臣子般恭敬极了。 第269章 神秘宗门 眸光停留在那受伤的肩膀上,刺的极深的龙吟剑毫不留情自血肉之中抽离,好似吃饱餍足一般的,那宝剑上的宝石散发着微微的血光。 男子闷哼一声,额间渗出了细密的汗。 慕千雁低下头,唇角缓慢的咧开一个渗人的弧度,娇嫩的舌头灵活的自口中探出,似乎意犹未尽的划过唇侧新鲜血液,那本就红润的嘴唇越发的鲜艳起来。 却是极尽的诱惑。 可那眸子依旧不由自主的跟随者那抹鲜艳的血色,有些垂涎之意。 呐,她好像有点饿了呢…… “是么?警告你,这些足以。” 梁谨夜冷哼一声,轻巧的接住回转至身侧的龙吟剑,冷酷的眸子略过被剑身缓慢吸收的血液,唇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梁谨夜回过头来,仔细打量着跪坐在地上的美丽女子,眼眸微微一眯,冷声吩咐道:“把裘妃带下去,听候处置。至于南司和皇后,也先都下去,朕有要事要谈。” “是。” 两个侍卫走了进来,一左一右的架起似乎无力虚脱的跪坐在地上的女子,向门外走去。 慕千怜轻轻一笑,抢先走到了慕千雁的前头,娉婷着,缓慢的,以高贵而得意的姿态走出了房门,踏上门前印着精致纹理的台阶。虽然不曾捞到半点好处,可她却是炫耀着,炫耀她此刻皇后的身份,炫耀她方才的平安无事。 却不知此举在慕千雁的眼中是多么的可笑! 南司沉默着看着地面上华丽的裙裾迤逦远去,眼底情潮汹涌,却最后,化为一汪宁静的池水,一如既往的隽秀。 “可是,不管是谁痛苦,似乎,都和你没关系呢。”走过南司身侧的时候,慕千雁突然回眸一笑,那笑容被遮掩的阴影之下,愈加的让人森然。 这是接之前与南司口型的交流,那殷红的唇配着白皙面容上的血色,诡异极了。 他心中一寒,猛然抬头,正好对上女子那带着诡异猩红的眸子,那唇角的笑意竟莫名的让人后怕。 “古怪!” 南司皱紧了眉头,紧接着一声怒哼,随即离去。 怜儿的事情,怎能与他无关! …… 海边的风随着浪潮一下一下的吹拂着,宛如热浪袭来,让人难受的想要抓狂。 金色的沙滩上,几个衣衫简朴的孩子围拢在一起,似乎在观察着什么。 “他们是谁啊?” “不知道哎,但是一定是外来人!” “外来人?” 女孩儿戳了戳平躺在沙滩上不省人事的男子,又看看边上身形虚弱的女子,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瞪着。 “这个叔叔长得真奇怪,为什么脸皱皱的,不会是被海水给泡软了吧” “咳咳。” 似乎被头顶太阳的强光弄得难受,面色苍白的女子紧紧的锁着眉头,虚弱的咳着。 “她好像醒了?”一个男孩凑上前去,圆圆的脑袋一下子就遮住了上方的阳光,一双眼睛仔细的瞅着。 倾烛睁开眼时,正好对上一双大大的眼睛,像看稀有物件似得瞅着自己。 “唔。”她有些发晕的晃了晃脑袋,眼前的环境才渐渐清晰起来,然后她看到了一张奇怪的脸,皱巴巴的,裸露出来的肌肤却很光滑很光滑,莫名的喜感。 这,是刚才那个船夫? 倾烛瞪大了一双美目,上前推了推他。 “姐姐,你们是外来人?擅闯宗门可是要受罚的。”刚才那个男孩子双手叉腰,老气横秋的说着,然后拍了拍腰间的木剑。 倾烛撇撇嘴,又向那船夫凑近了些,伸出两根莹白纤细的手指,有些嫌弃的拎起了那皱巴巴面皮的一角。 然后她惊讶的看着手里湿哒哒一扯就掉下来的面皮,又看了看那张不省人事的俊脸,漂亮的脸蛋上隐隐浮现一抹恼怒。 韩,墨,尘。 她咬牙切齿的看着眼前的男人,毫不犹豫的踹了一脚。 竟然骗她! “咳咳。” 男子突然咳了起来,两眼无神的微微眯开一条缝,随即又虚弱的合上了眼。 倾烛有些嫌弃的将他扶了起来,小孩子们更是好奇的凑上去,上下打量着。 “哇,这就是姥姥想教我的易容术吧,可是为什么……”女孩晃荡着头上了两个羊角辫,自言自语道。 韩墨尘只感觉周围咿咿呀呀的吵得他头疼,随后只觉喉咙一阵难受,猛地呛了几口水,才缓过劲来。 “韩墨尘,你没病吧?” “你一大男人竟然还……” 倾烛总算是忍住了吐槽的想法,看了看头顶炎炎烈日,心知此刻的处境并不安全。 就在这时,周围原本吵闹的孩子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围绕的圈拨开了一个缺口,不远处的小山丘上,一群人走了过来。 她连忙站起身来,腿却是一软,险些摔倒在地。 “别说我,你不也一样。”韩墨尘冷冷的瞥了眼身侧虚弱的跟林妹妹似得女子,一双手有力的抓住倾烛的手臂,然后专注的看向远处走来的人群。 这便是传说中最为神秘强大的宗门么?多年前此处灾难,如今竟又强大起来了啊。 “来者何人!” 远远的走来一个老者,面容威严,一身长袍,一看之下便知此人地位非凡。 “在下……” 倾烛正欲说话,却被身侧男子打断了话音,正要回头苛责,却见对方面色严肃的紧,眼神平静中暗藏锋芒。 “在下血莲门韩墨尘,奉尊主之命前来拜访贵地,进入之法多有冒犯,还望海涵。” “此人是宗门长老,专门管理新来弟子和外来之人,对于外来人一般只认身份。”话毕,韩墨尘暗示性的抓紧了些倾烛的手臂,传音道。 “你怎么知道对方身份?宗门的人可没几个人见过。”她抬头看他,疑惑道。 “推测便可,其他长老不会出来的。” “可我直接说媚族,假借媚族的名义不也……” “偌大宗门,你怎知道没有内斗?血莲门尚且如此,更何况此地。而且媚族与梁氏皇朝苟且多年,谁又知道发生了些什么。” 第270章 何必背叛 此话倒也有理,倾烛微微凝眉,不再传音打扰。 虽不知韩墨尘到底处于一个什么态度,但是他毕竟是那个血莲门尊主的左膀右臂,至少目前不会伤害她,对她也是有不小的帮助的。 “血莲门?何以证明。” 几乎是那么一眨眼的功夫,只觉得眼前虚影一晃,远方山丘上的那行人便出现在了倾烛和韩墨尘的眼前,那一声身轻功简直了得。 也怪不得小姐的轻功修的出神入化了。 倾烛恍然,却是更加明白慕千雁叫她前来的目的了。 是希望能够借宗门的力量来对付梁谨夜,彻底重建媚族,灌注最新鲜的血液,让慕千怜和她的那些走狗再无翻身之地! “深知贵地之人不问世事,但血莲门的标记想必还是清楚的。” 韩墨尘自袖中拿出一个令牌来,随即有礼一笑,那蕴着笑意的桃花眼中却是暗藏锋芒。 “既然如此,公子请跟老夫来吧。” 一眼便认出了对方手中的令牌,老者看了两人一眼,转身便往回走去。那双严肃的眸子里看不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没有因为对方是大门派之人而起丝毫波澜,也不曾因两人擅闯的方式而愤怒,只是确认了身份后,毫不犹豫的转身,看不出分毫的想法。 见此,两人对视一眼,紧随其后向海岛的中心走去。 …… 偌大的御书房内,安静至极,巨大的红色柱子上,一条条金龙盘旋上升,鎏金铜瓦,器宇轩昂。空气中隐隐漂浮着檀香,混合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使得气氛愈加的压抑起来。 之前打斗留下的血迹还没有清理,华丽的地毯上,一滩鲜红的血色。许是因为时间有些长了,血色开始有些发黑。 欧阳络跪在地上,像是不曾看到眼前的血迹,低头请罪。 梁谨夜坐于龙椅之上,面容冷峻,那看向欧阳络的眼神充满了审视的意味,就好像要把他看透。 “皇上,是臣疏忽,甘愿受罚。” 欧阳络沉声说着,眼中充满了自责。 “是么?” 上方却是传来一声冷笑,那一身明黄龙袍的男子徐徐喝了口茶,看向欧阳络的眼神却好像在看一个将死之人。 “既然如此,欧阳老将军,朕只给你三天时间,麻烦你把朕的虎符给找回来。” 那低沉的声线带着危险的意味,可嘴角却是微微勾着,用一种蕴着笑意的声线,认真而仔细的说出“麻烦你”这三个字。 他猛然慌张抬头,正对上梁谨夜的眸子,战场百战如他,又如何看不出对方眼中的杀意。 欧阳络连忙低下头,道:“是。” 他的声音依旧恭谨,却有些沉重,直到走出了御书房外,抬头眯眼看着那高空的烈日,才长长的吁出一口气来,捋了捋已经开始发白的胡子,慢慢向远处走去。 三日内找到?兵符自然是在他欧阳络的手中,无需去找,人家便已经还回来了。 可他难过的是,他效忠皇上多年,打下江山后七年,征战沙场又是数年,如今却是这般下场。 也仅仅是方才的谈话,他便已经看出皇上的意思,无论如何,死。 只是不知道是想让他死在战场上,还是牢房之内了…… 自从开国皇后死后,一切都变了啊,变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皇宫之内,灯火通明,可那原本应金碧辉煌的朝堂内却是一片黑暗,依稀有一些斑驳的光阴,却是灰蒙蒙的。 有风通过微微敞开的门缝吹入,带起丝丝的诡异声响,有书页被吹开的声音响起,复又恢复了安静。 朝堂的尽头,似乎有一个黑影端坐着,那双带着些狠色的眸子在稀薄的月光下染上了些猩红。 渐渐的,月上枝头,那抹阴影有些清晰起来。 梁谨夜是沉默的,一直沉默着,俊朗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神色,却是莫名的危险。 良久,他终于开了口,声音有些喑哑。 “裘儿,何必背叛朕。” 他凝视着不远处的地面,喃喃着,话的尾音却是染上了一抹杀气。 “臣妾不曾。” 女子轻轻的应答,削薄的身形掩藏在墨色渲染的阴影下,只能听到衣衫微微悉索声。 女子的声音太过平静,平静的没有一丝一毫被冤枉的波澜,完全不同于之前的委屈抓狂,没有,什么情绪也没有。 “确实,随便把一件男人的衣服和你的簪子放在一起便指控你与男子私通,确实说不过去。” 梁谨夜缓慢的站起身,又一步一步的慢慢逼近,明明炎热的天气,那声调却让人微微生冷。 可从来不能威胁到慕千雁分毫。从前是,现在也是。 女子低着头,不语。 夜色太浓,谁也看不清她此刻的神色,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知道她有没有委屈,还是,满目的算计。 “可是,朕有证据。” 男子突然拔高了音调,手里的茶盏摔了个粉碎。一片安静中咋起的声音,尖锐的让人心惊。 “有人,亲眼看到过你和那男子从同一间屋子里出来。” “那也只是旁人。” “旁人?却也是可信之人。” 他突然激动的冲上前去,死死地捏住了女子白皙的下巴,狠狠的,好像就要捏碎对方的骨头。 “当初你与褚卫被传私通之事,虽说所传为虚,可朝廷之上却闹得沸沸扬扬。碍于你为朕的后妃,朕无奈之下将你关入石屋,可却也派人护你周全,可如今倒好,你都能出宫勾引男人了!” 男人喘息着,声音是压抑不住的狂暴,眸中充斥着怒火,那手中的力道,几乎能将女子娇嫩的下巴捏碎! 月色缓慢的挪了进来,朦胧中,似乎看到女子平静的眸子,安静的与他对视着,随即他似乎听到了一声若有似无的苦笑,捏住身前女子下颚的手微微湿润。 风吹过,有些凉凉的。 “皇上,臣妾心系于您,您从来都没信过吗?南司大人的一番话,皇后娘娘吃醋的一番挑拨,您就能这般对待臣妾了。” 第271章 难道,你喜欢这样? 慕千雁垂眸,有些假意的说着,心里却充满了鄙夷。 梁谨夜,你竟然也有脸说出护原身周全的这一番话,殊不知,原身早已被你所谓的“护”害死在了石屋之中,再也没能醒来过。 不过她也知晓今日之事难善,却也是借机让南司与梁谨夜出现了正面冲突,媚族早已生出二心,梁氏皇朝内忧外患,想必破灭也不过是朝夕之间的事情了。 可难的还是梁谨夜本人。 七年过去,那内力变化虽然并不明显,可武功却愈加的出神入化了。 “信?可若朕说,南司的话其实一句都不曾错,又如何?若非提醒,朕可真以为你乖乖去了庙里祈福。” 越是说道后面,梁谨夜的声音越发的迅疾起来,夹杂着狂暴的怒气,让人心久久都不可平静。 可眼前之人是慕千雁啊,她何时畏惧过梁谨夜?七年前不曾,如今更是不曾。 再强大的威压,也不能让她有哪怕一星半点的动摇。 女子似乎吓到的抬眸,月色下,一双好看的眸子正泪眼朦胧的看着他,小嘴微微张了张,终是一句话也不曾说过。 “又或者……”梁谨夜的话音突然一转,眼眸中浮现一抹鄙夷轻贱,道:“又或者你不止跟一个男人有关系?嗯?” 手下更加用力,梁谨夜愈加逼近面前的女子,几乎鼻尖对着鼻尖,两抹气息交织在一起,混乱而狂暴。 女子蓦然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震怒的男人,削弱的肩膀微微颤抖着,眼角的泪水却是再也忍不住的流了下来。“皇上,你……” “这样呢,你喜欢么?” 梁谨夜眯起了眼,口中的热气几乎喷到了慕千雁的脖颈上,另一只搭在其腰间的粗臂猛的收紧,直接就要狂吻下来。 狂乱愤怒的气息与女子有些松散的乌发交织在一起,她感觉到男子火热的胸膛,正因恼怒而剧烈的起伏着,一下,两下…… 她猛的推开了身前的男人,起身踉跄的后退了几步,然后摔倒在了地上。 乌发如瀑倾泻而下,月色下,女子泪眼朦胧,白玉般美丽的面容上带着些惊讶,转而又慌乱起来,那纤弱的身子微微倚着那照映在地面上的隐约月色,美的让人的呼吸都微微一窒。 梁谨夜被推得后退了一小步,他亦惊讶的看向不远处瘫坐在地上的女子,微微眯起的眸子里渐渐浮现了一抹狠色。 竟这般嫌弃朕么?嗯?连碰都不愿意让他碰一下! “公,冶,玉。”他咬牙切齿的从口中一字一字的说出跟前女子的名字,面色冷厉的可怕。 “皇上……” 女子抬头看他,眼中盈满了失望,“您怎能这般侮辱臣妾,您可是臣妾的枕边之人!” 她有些激动的说着,话音都微微的颤抖,面色苍白至极。 “侮辱?朕这叫侮辱么?” 梁谨夜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强劲的气场伴随着毫不遮掩的怒气,衣衫无风自动。 室内太过灰暗,慕千雁借着依稀的月色,眯眼看着近在眼前的男子,那震怒的大笑声充斥在耳畔,让人闻之心惊。这是她重生后第一次这样面对面的,第一次以这样的身份惹怒梁谨夜,她没想到的是,眼前之人,竟动情这般之深了。 可对于梁谨夜来说,得不到的,也只有一个下场,便是摧之毁之。 “臣妾从来没有做过不守妇德之事,更没有对不起皇上,对不起梁氏江山,臣妾何罪之有?臣妾一向心系皇上,忠于皇上,您如今这般说臣妾,更是做出这样的举动,怎么不是侮辱?” 她仰头看他,似乎是鼓起勇气才有的硬气,一字一句,都犯了不尊圣上的大忌。 梁谨夜却突然安静了下来,他看着她,慢慢走近,然后细细看她。 “那个男人不是常穿印有藩莲的衣裳么?嗯,看起来是很贵气,长得也的确是让你把持不住呢。”他邪恶一笑,骨节分明的手指轻佻的挑起女子的下巴,然后又顺着面颊往上轻轻的抚摸,冰凉的手指顺着额间描绘出女子娇美的轮廓,却危险至极。 他不得不承认,那是一个长得像妖精一样的男人,只是看那周身的气场,又不似凡人呢。那人沉静的时候,气场太过霸道。 此话一出,慕千雁确确实实给愣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一抽,好久才压抑住了内心疯狂想要草泥马的冲动。 佛,玖,释! 果然这个人出现就没什么好事。 只不过她若不和梁谨夜说礼佛三年之事,倒也没有人会怀疑调查她,一切的起因还是因为南司。 看来,让你过的太舒适了啊…… 这般想着,女子的面容越发的委屈无害起来,“皇上说的什么,臣妾听不懂。” “听不懂便别听了。” 男子突然甩袖转身,龙纹长袖在空气中迅速擦过的声音带着些难以言喻的杀气。梁谨夜,他是真怒了。 “来人!将裘妃关入天牢!” “是!” 一个侍卫低头快速的走了进来,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震怒的一国之主,便要扯起地上的女子离开,却是怎么也拉不动对方。 她站在原地,也不管身侧侍卫粗暴的拉扯,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静静的看着眼前男人的背影,然后清了清喉咙,轻声道:“皇上,您可以不信臣妾,可臣妾信您,臣妾会在里面等着您的。” 言毕,她转过身去,毫不留恋的走出了大殿。 沉重的大门被推开的吱呀声响起,女子那拖长的衣袂渐渐消失在了门缝之中,远去。 一时间,朝堂大殿内一片安静。 ================ 夜色,深沉的可怕。月色悄悄的隐入了层层阴云之间,丛林中的夜晚,黑暗而危险。远处传来马蹄的声音,一支身着黑衣的队伍自西城奔出,顺着山岭之路远去。 夜色十分巧妙的遮掩了他们的行踪,只听到急促的马蹄嗒嗒声,却感觉一切都变得紧张了起来。 第272章 等明个儿夜里再好好玩 “从现在看来,还是这条路最合适了。” 一道压低的女声响起,马蹄声渐渐缓慢下来。 “再看看吧,这附近已接近匈奴和梁氏皇朝征战的地方,虽说借乱混入是个好主意,可但凡有一丝差错,便前功尽弃了。” 老者的声音带着几分谨慎,然后转头说道:“你们都小心着些,这附近可能会有埋伏,毕竟西城位于三方势力的交界处,一旦出来,便危险重重。” “是。”几道女声响起,借着朦胧的夜色可以依稀看出身后的随从皆是身着黑色劲装的女子,举手投足均干净利落。 像是培养了多年的杀手。 “继续前进。” “是。” 风吹过,身后传来树叶的沙沙声,前方却是一片开阔。能看到远方的山川,还能闻到些微的血腥味。 女子警惕的勒住了马匹,侧头看向身边的老者,微微摇了摇头。紧随在身后的身着黑色劲装的随从们也停了下来,握紧了手中的剑,气氛突然变得凝重了起来。 “呵,当真是稀客啊。” 一片静谧之中,突然响起零零散散的拍手声,在黑色的背景下,越发的诡异。 马儿走来的嗒嗒声渐近,几个身着胡服的男人出现在了众人面前,膀大腰圆,络腮胡子,是匈奴之人。 领头的男子身形强壮,浓眉,鹰钩鼻,一双带着笑意的眸子却没由来的让人觉得危险。 在粗狂的匈奴人之中,这男子却也是高大俊朗,极有气势的。 只是此刻没有人顾得上这些,因为眼前的男人给他们最大的感觉便是危险,很危险。 凌长郡的目光落在男人腰间的长鞭上,那鞭子上的鲜血未干,正顺着鞭子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地面上,淡淡的血腥气晕染开来,给人一种威胁的意味。 她握紧了手中的剑,面容严肃至极,却突然也笑了起来,爽朗的笑声一下子冲淡了紧张的气氛,指尖轻轻一挑,手中原本紧握的长剑便稳稳回到了背上的剑鞘内,姿态随意。 “若非在下不曾猜错,你定是匈奴的二殿下,赫连渠。” “那若非本王未猜错,你便是那前朝女尊之人,凌长郡。”男人哈哈一笑,眼眸中浮现一抹玩味。 话音落下,赫连渠如愿以偿的看到对方瞬间僵硬的面色,暗沉的眸中闪过一抹精光,随即便是一声冷笑。 “这般兴师动众,本王可是会误会你们要攻打我们匈奴的。” “二殿下如若硬要拦我等去路,与尔等相争,自也不畏。只是来者皆是客,殿下不应该好好招待一下吗?……”凌长郡冷声说道,正要继续说下去,却被身侧的老者拦了下来。 “殿下。”苏丞看了她一眼,微微摇了摇头。 如今他们女尊只有一个敌人,便是梁谨夜。而匈奴之人与他们却拥有相同的敌人,又何必相争,耗费力气呢? 若树敌太多,只怕会复国无望。 朋友越多,对他们自然越是有利。 夜色,越发的浓重。 后宫之中,灯火渐渐熄灭了些许,有宫苑传来咿咿呀呀的吟唱,悠长动听。 “哇,阮贵人唱的真好听,奴婢猜想皇上听了一定欢喜的很。” 一曲完毕,宫女兴奋的鼓着掌,笑眯眯的看着身姿曼妙的女子,晃荡着扎着两个小包子的脑袋,一双眼睛圆溜溜的,看起来很是机灵。 “鬼精灵。” 阮贵人掩唇一笑,素手轻轻点了点那宫女的额头,转身坐在了躺椅之上。只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阮贵人面上的笑容渐渐淡去,眉眼间染上了一丝愁绪。 “今日裘妃姐姐出了事儿,不知是善还是恶。虽说裘妃已经助我得宠,可只要皇后在一天,我便一天难得安宁,日后如果没有裘妃姐姐相助,只怕我……”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面上妆容艳丽,却是愁绪万千由心生。 后宫就是这样,一朝一夕得宠,换来的只能是患得患失,因为皇上永远不可能独宠一人。如果没有位高的后妃相护,她很快就会被皇后给…… 偌大的后宫,也只有裘妃能够与皇后相敌了…… “没事呀,奴婢帮你。” 宫女咪咪笑着,看起来义无反顾的样子,可爱的紧。 “小丫头片子。”阮贵人摇了摇头,无奈失笑,“你这丫头到我身边也没几日,说话可真是没什么头脑,偏偏又拿你没办法,怎么也气不起来。” 她叹了口气,又道:“走吧,就寝。” “是。”宫女又是调皮一笑,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屁颠儿屁颠儿的跟在阮贵人的身后,看起来鬼精灵的眸子里却闪过一抹狡黠。 …… “呜,呜……” 有风摩擦出凄冷的惨和声,丝丝缕缕的和腐朽之味交织着,又极快的淹没在了闷热潮湿的环境之中。 整个牢房都被尘土充斥着,伴随着恶臭的腥气,混合着烟尘的味道,呛的人难受不已。腐肉的味道,发霉的异味,又闷又热的环境,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进去!” 削薄的肩膀被人从身后用力一推,整个人便向前摔了下去,膝盖先着的地,再是肩膀,单薄的衣衫很轻易的便被粗粝的地面磨破,膝盖磕出了血,肩膀又磨破了皮,发丝有些凌乱着,狼狈极了。 那被发丝遮掩的面容看不大清,只看到微微露出的尖下巴通红通红的。 “又是一个****。” 看牢房的侍卫狠狠朝地上吐了口唾沫,一脚踹上了牢门,又用沉重的铁锁将门牢牢锁住,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可走了几步,他又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眼,又摇了摇头,“今天太困了,没什么兴致,等明个儿夜里在好好玩玩吧。”。这般想着,脑海里浮现出****的画面,那侍卫哈哈笑了起来,用手拍了拍身体里正在沉睡的某个部位,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又是新的货色呐。 大牢之中太过阴暗,火光明明灭灭,阴森可怖。 昏黄的光线穿过冰冷的铁栏杆,投射在摔倒在地上的女子身上,烛影绰绰,凄凉却诡异。 第273章 私闯营帐 女子似乎睡着了,又或者昏过去了,还是怎么了。谁也不知道。 就以那个姿势待在铺了厚厚灰尘的粗糙地面上,像是报废了的娃娃,连衣衫上都盖上了薄薄的尘土。 男人站在牢房之外,冷冷的看着里面的女子,鹰一般锐利的眼眸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之色,薄唇紧抿,面色冷厉。 “呵。” 他不屑冷笑,鄙夷却愤怒。随即,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那抹明黄转瞬便消失在了天牢的拐角处,那一角衣袂,别致华贵,龙纹精美。 女子依旧倒在地上,像是昏睡过去不愿醒来。乌黑的发丝轻轻垂落,半露出黑而深沉的眸子,锐利凉薄。 眸光似乎顿了一下,美眸轻轻掀了掀,又缓慢的合上,呼吸清浅。那殷红如血的唇微微勾起,诡异安详。 据言,薄唇的男人最是无情。 ==================================== 南疆血莲门,分三阁四楼一十三派,三阁,谓“飞鸠阁”“幻思阁”“莲阁”。四楼,谓“阎令楼”“魑魅楼”“栀巧楼”“鬼楼”。至于一十三派,行踪诡秘,从无人知晓。 当年阎令楼之事大闹,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一时间,四楼势力损失惨重,牵连甚多,诸多秘辛盗失,宗卷成灾。 如今犯人已被捉拿,血莲门尊主归位,事事雷厉风行,刨根究底,至使江湖一阵血雨腥风,终归于平静。 夜色渐渐稀薄,晨光渐露,古老的灰白灯笼高高的挂在大红漆木上,散发着幽幽的光,沉重印着古老梵文的石门边上,一左一右的站着两个面容冷峻的男子,黑红的衣衫上皆挂着一个牌子,上书:阎令楼。 “所以,你们就能接这任务么?” 一道好听的男声悠悠的回荡在大厅之内,却让人心不由得一提,不寒而栗。 紫檀木做成的卧榻上,绛红的衣衫垂落,悠悠的风吹过,那衣衫上绣着的银色藩莲便肆意铺散开来,诡异而华丽。 男子慵懒的斜倚在卧榻之上,单手随意的撑着脑侧,眼眸轻轻阖着,似乎正在闭目养神。那修长浓密的睫毛在白皙的面容上投射下浅浅的阴影,薄唇微微抿着,竟像是入了眠。 然,血莲门之人却知,他们的尊主比谁都清醒。 单膝跪在地上的两个少年面色一变,对视一眼后,道:“属下不知为何不能接这个任务。还请尊主指明。” “不知道?” 那原本悠长的声线突然染上了一抹厉色,阖着的眸子微微掀开,轻轻暼向单膝跪在地上的两个阎令楼弟子,那眉眼处淡漠流光,却端的犀利威仪。 “当真不知道么?” 他突然微微笑起来,放下了撑着脑侧的手,随意的倚靠在了身后精美华丽的靠背上,那长若流水的发丝与衣衫上的红交织着,宛如泼了墨,丝丝缕缕的渲染开来。 红唇一勾,便是风华绝代。 “本尊似乎说过,谁也不许沾染七年前的事情,即便给你们再多的筹码。” 似乎动了怒意,原本持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袖手翻转间,远处一抹流光疾闪而过,携着冰冷的杀气直击而去。险险插在了两名少年的跟前,咫尺之遥! 细看之下,竟是一根枯枝。 两名少年面色大骇,谁也没想到这位才归来没多久的尊主竟有这般深厚的功底,忙连声应是,不敢再多说一句辩解的话。 “特别是,不可接媚族的任务。” 他抿唇冷笑,细长而蕴藏着锐利的眸子宛若淬了冰,睥睨威仪。 见此,两名少年低下头去,不敢与之对视。 却不得不感叹,在尊主回来之前,他们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男子,当真是绝代风华。 “自行下去受罚吧。” 好看的唇角微微勾起,佛玖释满意一笑,正待起身,却突然面色一变,微微侧过头去,面色冷若冰霜。 “来人,把胡二叫来,跟本尊走一趟。” “是。” …… 天边开始泛起鱼肚白,微微带起了一些晨光,伴随着尖利却孤寂的鸡鸣声,街道上又有些热闹起来了。 可不同于此处,因战败而暂时驻扎在盆地附近的梁氏皇朝的军队却依旧是一片安静,有几个早起的侍卫已经开始换衣服收拾,可天色却因地势依旧灰蒙蒙的,分外的安静。 将军营帐外,火把已经快燃到了尽头,四处堆着些火堆剩下的木炭,还微微熏着些烟雾。 他放轻了脚步,屏着气,巧妙的绕过了地上被迷晕的侍卫,侧头靠近了营帐的帘子边上,细细的听着。直到确定了里边的人尚未醒来,这才小心的走了进去。 柳新月的目光落在了堆满古卷军令及信件的桌子上,然后慢慢的蹲下身,贴着营帐的边缘向里面挪去,随即侧身将掀开的帘子轻轻的放下,以防外边之人看出倪端。 然,只是一个侧身的功夫,手臂突然被人用力抓住,猝及不防之下,整个人便往后翻去,紧接着便被那双手用力的摁在了地上,没有丝毫可以反抗的空间。 “啊!” 他失口尖叫,下一秒却被人用力的捂住了嘴巴,那手掌粗糙宽厚,却明明确确的警告着他。 “柳新月。” 男人的声音冷酷而深沉,在他的耳畔轻轻响起,“如果本将军没有记错的话,你就是柳新月。” 他猛然瞪大了眼睛,脸色开始有些发白,本就悬着的心险些就跳了出来,那手腕上的刺痛却很明确的告诉他,完了。 “如此鬼鬼祟祟,到底要做什么!” 褚卫眯眼看着被自己摁在地上的少年,移开了捂住对方嘴巴的手,缓慢的搭在了少年稚嫩的脖颈上。那本该勾人的桃花眼却好像结了层冰,明明是夏日,却冷的令人心慌。 柳新月的呼吸开始有些不平稳,带着些许的慌张。看着眼前那张露在盔甲之外的脸,微微闭上了眼。如此看来,褚卫根本就不曾睡下。只是,他又怎么能如此轻易的屈服? 第274章 简直就是智障嘛 “柳新月就是属下,属下就是柳新月,怎么了吗?” 他睁开眼看着上方一身杀伐之气的男人,尽可能的不表现出心虚的样子,然后果断的绕开了后面的问话,口气有些理所当然。 只是,什么叫没记错?这褚卫从来都知道他是柳新月,如今又装什么装。 “呵。”上方的男子突然冷笑一声,冰冷的眸子里泛起了些许的笑意,薄唇轻启,明明是温柔的话音,却让人猛的一颤,手,紧握成拳。 “今日你我倒不如摊开来讲,也省得你猜我我猜你,太累。” “属下不懂您的意思。” “没关系啊,嘴上可以不懂,心里懂就行了。”褚卫手中的力道微微加重,那放在少年脖颈上的手也收紧了些,带着些威胁的意味。 柳新月只感觉呼吸有些许的困难,手腕更是刺痛难当,他努力把头抬起来了些,双目艰难的向周围看去,试图想办法脱离。 “别妄想了,今日,你是说什么也得跟我讲清楚的。”褚卫冷声道,又加重了些手中的力道。 “唔。” 少年闷哼一声,微微抬起的头无力的倒在了地上,一双看着褚卫的眼睛隐隐浮现了怒气,脸色很不好看。 摊开来讲?可以,他确实也对这个褚卫疑心很久了,可现在根本就不是个好机会,此时受制于人,他的手上什么筹码也没有。他还要为家族复仇,还要…… “倒是硬气,可惜,毕竟年少。”注意到对方眼中的怒气,褚卫摇了摇头,眸色却愈加危险。 “柳新月,你要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言毕,他突然松开了紧捏着少年脖子的手,然后站起了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卧在地上干咳不止的少年,就好像之前山洞中患难的情谊都是假的,虚的。 “妈的,混蛋!@#¥%……” 终于恢复了自由,柳新月骂骂咧咧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在军营待久了,原本秀秀气气的少年郎倒也学了不少脏词,如今一股脑的全倒在了褚卫的身上,毫不收敛。 眼见那盔甲之下的俊颜越来越黑,少年的骂话却丝毫没有要停止的意思,直到褚卫的手放到了身上的佩剑之下,那话才渐渐收了尾音。 “丫的,尼玛老子就是来捣乱的咋了!” 柳新月毫不犹豫的吼出了最后一句话,才感到浑身舒爽,心情大好。却也是打赌,赌眼前这个男人不会对他做什么,赌眼前这个在朝廷之上玩的如鱼得水的男人不会对他做什么。 奇的是,如此危险的做法若对象换了他人,他是如何都不会也不敢那么做的。 “既然如此,以后捣乱的水平也该涨涨了。” 心中诸多想法,耳边却突然响起男子吊儿郎当的话音,悠悠的从前方传来,明显暗示性的话语,让少年的脸上浮现了一丝喜色。 只是那盔甲下的俊脸却还是黑着的,就这么黑着张脸,用如此吊儿郎当的口气说出这样的话,让柳新月那心肝儿啊,颤乎缠乎的。 “那个……” 少年颤巍巍的从口中挤出了两个字,脚下不动声色的往外挪去,“再贱!” 只听耳边一声炸响,那少年早已夺门而出,不见了影子。 倒也是机灵。 男人有些鄙夷的笑了笑,不曾阻拦,那修长有力的手却微微动了动。 只是…… 他抬起那只掐过少年脖颈的手,好看的桃花眼中浮现了一抹疑惑,随即失笑摇头。定是他想多了。 ======== 此刻已是五更天,朝堂之外冗长的台阶之上,早已站了满满的臣子,一左一右,各成一排。 两边似乎不和,不是互相之间不说一言,便是争论不休,那争论的臣子们从寅时便吵到现在,一刻也不曾消停。 那些在朝堂伺候久了的宫人都知道,左为清官,右为贪官。贪,倒非很贪,只是习性收贿,腰包鼓鼓囊囊的。清官,皆自视甚高,不屑与之为伍。 然,如今世道不平,倒也开始争论起来。 下方台阶之下拐角处,女子妆容精致,衣衫华丽,似乎无意一般的靠着雕刻有精致龙纹的墙面,与一嫔妃轻声说笑。可那目光流转间的那抹算计,却是怎么也遮掩不住。 那些臣子向来不和,如今她若从中介入,只怕大半势力都将紧握于股掌之中,得来全不费工夫! “娘娘?” 那嫔妃轻声唤了眼前有些走神的女子一声,心中却有些稀奇,这皇后平日总是眼高于顶,如今怎生突然唤她来此处唠嗑?只是此处定能见到皇上,让她站多久也都是愿意的。 ……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要问燕子你为啥来,燕子说:这里的春天最美丽……” 轻快的歌声在林荫小道上响起,扎着两个小包子的脑袋悠闲的晃哒晃哒,然后一股脑的扎进了草丛里,小小的身影便消失不见了。 几乎后宫的宫人们都知道,这宫中最近来了个小丫头,明明是个宫女,却偏生的招人喜欢,鬼精灵的很。仗着阮贵妃的宠爱,成日里哼着儿歌到处骗吃骗喝,混的可谓如鱼得水。 可那身份来历却恍如一张白纸,谁也不知道其有何身世背景。只是想着这丫头许是和阮贵妃沾亲,是以如此。 “守卫哥哥。” 女孩子甜甜的声音在身边响起,那看守天牢的御前侍卫一愣,四处一看,却没见什么人影,一低头,才看清了那比自己矮了两个头的小宫女。 “何事?” “这个给你吃啊。” 小宫女咪咪一笑,脸颊上的小酒窝很是可爱,手一伸便把那糕点递给了眼前的侍卫。 “啊?” 那御前侍卫一愣,忙摇头说不,却一不小心沦陷在那划出圈圈涟漪的黑眸中,然后有些痴痴呆呆的软下了身子,沉睡过去。 “嘻嘻……” 小宫女诡异一笑,那双大大的眼睛里一片童真。 “什么御前侍卫,还皇上特意指派来此看守裘妃?简直就是智障嘛。” 第275章 听说你注定要为祸人间 女孩嘟嘟嚷嚷的声音尚在回响,然,原地早已不见了那小小的身影。 …… 夏日天气炎热,可那地下却****冰寒如一日,冰花盛开的精美,那冰棺中的女子更是静谧安详,多少年来,容颜不改。就好似昨日还笑语嫣然,眸光流转,娉婷生姿。 一男子侧靠在那散发着丝丝寒气的冰棺上,白若流水的丝绸锦衣加身,银边镶嵌,鲤锦花纹。看容颜长眉若柳,身如玉树,那望向棺中女子的神色宁静而眷恋,时而微微一笑,却是温柔如流水。 只是哭笑呆滞,嗔痴癫狂,早已入了魔。 通往地面的楼道上传来悠长的吱呀声,一个身着褴褛袈裟的僧人步履蹒跚的走了出来,见此画面,终是长叹一口气,那双浑浊的老眼里竟不知是无奈还是失望。 “痴于儿女情长,许是必经之劫。”老僧喃喃自语,复又长吟一声:阿弥陀佛。 “苦僧,你说,她还有救吗?” 前方传来男子的声音,有些呆滞,因为寒冷声音都僵硬起来。 这…… 苦僧垂眸,终道:“是,有救,快了……” 言毕,老僧竟好像长吁了口气,然后转身离去。他,终究是违背了天道轮回,陪着这来自异世的孩子胡闹起来。 才踏上台阶没几步,却听身后依稀传来柳长亭模糊的声音,带着绵长的眷恋,丝丝缕缕的画成爱的地牢: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只是当时已惘然。 …… 烈日高挂,正午的阳光耀眼的让人睁不开眼,丝丝缕缕腐烂的气味在密林之中弥散开来,令人闻之欲呕。 于此恰恰相反的是,密林之外整洁干净,地面由名贵的白玉石铺就,在阳光之下折射出美丽的弧度,华美精致。 远处楼阁,金色的帷幕随风飘舞,有身形干练的女子走来走去,腰间皆是佩剑,容颜娇媚。 “唔。” 男子拧紧了眉,单手捂住了手臂上的伤口,面色苍白。那手臂上的血痂已经与纱布粘连在了一起,用力一扯,便是血肉模糊。 “公,冶,玉。” 男子面容阴鹜,一字一句的唤出了女子的名字,隽秀的面容上浮现了一抹狠辣,“公冶玉,我会让你的心机变得毫无用处!” “蓝杀大人。” “何事?”南司半眯起眼向门口看去,眼底是阴沉沉的一片,有些可怖。 青落被吓得一慌,连忙收回了目光,敛眉垂目,道:“女尊苏丞等人开始动手了。” “哦?是么?”柳眉微挑,南司勾唇一笑,垂眸毫不犹豫的撤下了那与血肉相连的纱布,眸色冷凝。等了七年了,终于动手了么?没关系,七年的时间,我等早已摸清了你们所在之处。 此次,定让女尊之人,粉身碎骨,再无复苏之可能! 粘腻的鲜血自手臂上滴落,缓缓的渗进了木制的座椅中,留下一片暗红。 一滴,两滴…… =================== “如果明天你还活着,我便救你出来。” 少年的声音好听极了,就好像从天边传来,那么的澄澈,却那么玩味。慕千雁好像沉入了睡眠,可以看出那合着的眼皮底下的眼珠子在不停的转动,脸上布满了细密的汗。 “你这妖精怎生比天上的神仙还漂亮,果真是个妖精呐。” 梦中的少年声音还有些稚嫩,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好奇的看着斜倚在枝桠上打着呵欠的女子,没有一点儿要走的意思。 “说的好像你见过似得。”女子不屑的摇着折扇,美目盼兮间便是万种风情。 脑海中似乎被咿咿呀呀的吟唱声布满,慕千雁有些晕晕乎乎的,努力的想看清梦中那人的脸,却怎么也看不清了。然,转而画面一转,秋季潇潇,凉风袭人。 女子依旧倚在那树枝之上,百无聊赖的数着飘落的枯叶,声音空灵动听“三片,四片,五、六、七……一百,一百零一……哎,修炼可真累哦。” “累?你天赋异禀,不如我教你如何?” 当年的少年早已成长为翩翩君子,笑容狂肆,举手投足间,更是风华绝代。 …… “听说你注定要为祸人间,可我却为贼做了嫁衣。” 梦里似乎过了很多年,男子凤眸微睁,那狭长而蕴藏着锐利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叹息,目光投向怀中女子,笑的毫无纰漏。 “好啊,那既然如此,一刀刺死我便可。”女子抬眸,笑语嫣然,毫不在乎的向拥着她的男子递上了剑。 …… 慕千雁瞪大眼睛,想要看的再清楚些,然,画面又是一转,冷风萧萧,大雪风飞,朦胧间,有女子兮,娉婷而来。 白雪落了衣襟,却好似沉淀了年华。 “其实很简单,你若愿意,便和我在一起,若不愿意,一拍两散。”姿容绝世的女子停步在高高的石桥之上,冲着远处迈着水波而来的男子轻快的一拍手,黑白分明的眸子却宛如淬了冰。 …… “其实,吾终究是舍不得你。” 远方喊杀声起,她却是只听进了这么一句话。男子一身银白铠甲,昔日随意披散的头发早已高高束起,盔甲之下的容颜却苍白如血。他凝视着眼前依旧巧笑嫣然的女子,终是拥她入怀,宜笑宜癫。 …… 歌满庭跑进天牢的时候,那牢房中的女子似乎正熟睡着,面容很不安稳,好像入了梦,却又入了魔。 牢房内的狱卒早已不知跑去哪儿逍遥了,牢房之内四处是腐朽的味道,闷热而腥臭。 她终是从梦中醒来,眼神有些呆滞的看着前方,穿过眼前凌乱的发丝,投射向牢房之外。却不知为何,眼泪一滴一滴止不住的一直往下落,心里便是一阵没由来的难受。 最近总是做一些莫名其妙的梦。 她有些厌烦的坐了起来,理了理凌乱的发丝,脸上还是有些凉凉的,嘴角一股子的咸味。 歌满庭瞪着眼看着里边的女子,见慕千雁睁开眼,便眯眯一笑,冲着她挥了挥手。 第276章 不过晚上要当心哦 四目相对。 可对方却好像没有看到她一般的坐了起来,愣愣的。 “喂!” 耳边传来一道脆生生的叫唤,熟悉的很。女子眨了眨眼,这才看到一个小宫女正冲她挥手,那两个圆鼓鼓的包子头,和圆鼓鼓的小脸,不是歌满庭又是谁? 对上那双鬼精灵的大眼睛,慕千雁的面色有些发冷,那好看的眸子里却是毫不遮掩的锐利。 歌满庭亦是看着她,好像没看到对方眼中的冷厉,笑的无辜纯良,一双小手却有意无意的摆弄着自己身上宫女的衣裳,然后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她的钱袋哎,怎么受伤了,那样就不值钱了。 女孩儿小嘴一撇,看起来委屈极了。 “歌满庭。”薄唇轻启,牢狱中的女子缓慢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姿态从容而优雅。 “哇,裘妃娘娘怎么知道奴婢的名字,让奴婢受宠若惊呢。”歌满庭调皮的一眨眼,似乎有些惊讶。然后笑眯眯的捏了捏自己的包子脸,看起来无害极了。 “何必假惺惺。” 女子的口吻是一如既往的凉薄,那双黑白浓烈分明的眸子就好像要将眼前的女孩儿看透,冷漠而锐利。 歌满庭不由得瑟缩了一下,嘴角的笑容开始有些牵强。那种似乎要被眼前之人看透的感觉,莫名的可怖。 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那人曾对她说的话,许是,命运当真不可更改。 见原本鬼精灵的小姑娘突然蔫了下去,慕千雁突然有些兴味的勾了勾唇,向前走了几步,然后俯身看她,道:“说说,谁派你来的?” “才没人派来呢。”歌满庭有些沮丧的低着头,脚尖不停的在原地画着圈圈,原本那超级能闹腾的精神气好像被一盆冷水给破泼灭了,表情像一只被丢弃了的小狗。 “呵,你跟着我这么久,若说没有丝毫目的,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信的。”女子轻笑,红唇勾起间,说不出的嘲讽和漠然。 从来不会有谁是不怀任何目的接近的,就算是佛玖释,也不过是为了能够早日将她捉拿回阴间交差罢了。 想起那个风华绝代的男子,慕千雁微微拧眉,不自觉的与梦中的声音微微重叠,复又失笑。她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算了算了,反正你也不信我,不过……” 前半句说的还有些失落,说道后边,小姑娘突然晃了晃那扎着包子头的小脑袋,食指放在嘴边,悄悄的嘘了声,神秘兮兮的说道:“不过晚上要当心哦。” “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女子伸手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丝,复又一声冷笑,转过身去,不再看身后的小宫女一眼。 …… 夜,又深。 月缓缓上了上柳梢,皇宫天牢外的景色昏暗难辨,隐约有人来往,皆是提着灯笼匆匆而过。 有男人粗狂的谈笑声起,由远及近,好似都喝醉了,摇摇晃晃的进了牢门。 “狱头,你总算是来了,今个儿皇上那儿有事,我就不守着裘妃了,交给你了。”站在门前的御前侍卫见到远处大摇大摆晃晃荡荡汉子走来,终于吁了口气,摆了摆手,便一脸不耐烦的走开了。 可真是让他一阵好等。 “嘿嘿,好好,大人请慢走,慢走。”那狱卒头子酡红着一张脸,点头哈腰的目送着走开的御前侍卫,一张口,周围便是一股子的酒臭气。紧接着,另一个狱卒便用力扯了扯那头子,两人便迫不及待的走进了天牢的大门,手不知怎么的在身上到处摸腾着,原地留下一串邪笑。 牢房本就是不怎么透气,地方也不大,那外边的笑声便很轻易的通过冗长而阴暗的长廊传入了天牢的深处,让长廊边上牢房里的犯人皆是一瑟,然后便也有人跟着邪笑起来。 “恭喜啊头子,定又是个美人坯子。”一个身穿破烂白色狱服的男子哈哈大笑,单手摸着凌乱的胡子,那脸上邪恶的笑容当真真是恰到好处。 “那是自然,自然。” “春宵一刻值千金,老大可悠着点。” “自然,自然。” 那两个狱卒被说得春风满面,脚下的步子便更加猴急起来。 天牢的最深处,闷热而安静,周围的石墙筑的高高的,密不透风,像这样的环境当真是做坏事的绝佳之地。 原本盘腿静坐的女子突然睁开了眼,那黑玉石般的眼眸中,杀意乍现。 “嘿嘿,美人儿。” 昨日那个押她进来的狱卒头子摇摇晃晃的走了进来,半眯着眼,一身的酒气。那脏手在裤裆处有一下没一下的磨蹭着,满是横肉的脸上笑容****至极。 “小美人儿……” 那狱卒颤悠悠的从兜里掏出了牢门的钥匙,但听“咔擦”一声,牢门应声而开,一旁的狱卒头子便一脸淫笑的朝里边扑了进去。 却是扑了个空。 慕千雁冷眼看着眼前喝的醉醺醺的两个狱卒,面色阴沉,那双看着面前两人的眸子就好像淬了毒。 那狱头子却好像没有感觉到那股视线,命身侧的狱卒去门口看着,便淫笑着脱了身上的衣服,一步步逼近了站在墙角的女子,“小娘子。” “走开!”她冷叱,微微后退了一步,心里却是不停的盘算着。这七年过去,她当真是有些看不懂梁谨夜这个人了。竟一时不知是否该杀了眼前这个杂碎。 毕竟重生之后,她的每一步都是走在刀尖上的。 “走?”带着邪恶笑意的声音勾起,那狱卒愈加逼近了眼前的女子,“爷偏生就不走。” 他瞪大了那双仅绿豆大小的眼睛,贼兮兮的笑着,双目因为欲望而有些发红。紧接着,竟突然扑了上去,那肥腻腻散发着酒臭气的嘴巴就要对着身前的女子亲上去,恶心的令人想吐。 “啪!” 一道响亮的巴掌声在完全密闭的牢房内响起,那巴掌声似乎还回荡着,狱头子那满是横肉的脸上迅速的爬上了一个通红的巴掌印,半边脸肿的老高。 似乎根本没想到眼前看起来随意他蹂躏的女子竟然敢打他,那原本布满淫笑的面容瞬间变得狰狞起来,凶神恶煞的瞪着她就好像要在眼前女子的身上戳出一个洞。 “臭****,竟然敢打老子!” 狱头狠着脸,伸手用力抹了下嘴边的酒渍,便整个人扑上去抓住了女子纤细的手臂,紧接着就要去扒对方的衣裳,“别说你是宫妃,我就连当朝皇后也敢上!” “你他妈和外面的人偷情的时候应该很能叫嘛,怎么,看不起老子长得不如那小生?” 一边说着,那狱头便开始解自己的裤带,一双贼眼色眯眯的打量着眼前的女子,从上到下,半点也不曾放过。却不曾注意到女子的越来越冷厉的眸子。 “老大,你快点,小弟我也急。” 外边传来另一个狱卒的声音,邪乎邪乎的,简直让人闻之欲呕。 “怕什么,等老子解决了一发,咱两俩可以一起……”狱头的笑容越发****起来,然,话才说道一半,他突然瞪大了眼睛,一脸惊悚的看着前方,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那守门的狱卒正朝外边张望着呢,却听里边蓦然没了声音,以为已经成了,正要回头看看热闹,却是一僵,一股寒气从脚后跟串起,然后沿着他的脊柱迅速上身,竟是浑身一个机灵。 狱卒有些僵硬的转过头去,却是对上一张绝色倾城的笑脸,那狭长带笑的眸子宛如在看一个死人。 …… “其实啊,我不想动你的……” 牢房里边靠近墙角的地方传来女子幽幽的一声叹息,诡异而莫测,那双用力掐住狱头的手冰凉刺骨。 他发誓从来没有一个人的手能像这个裘妃一样冷,冰冷的像……像一个死人。以至于他忘了眼前之人正威胁着他的生命,只感到刻骨的冷透过脖子上的那双手传来,好像要冻结他流动的血液。 慕千雁微微笑着,神色温柔而美丽。 “只是你这张嘴巴真的让本宫好生欢喜啊……” 狱头子僵硬的看着面前神色诡异的女子,手开始抖了起来,感觉鼻尖气息越发稀薄,身子有些发软。 可慕千雁却突然松了手,抱着胳膊居临下的看着下方瘫软在地的大汉,唇边扯起一抹不屑的冷笑。梁谨夜,原来这就是你的手下们啊…… 真是给你长脸。 “既然喜欢这张嘴巴,拿走便是了。” 一片寂静中,突然响起一道轻佻的男声,好听的宛如今日午后睡梦中的潺潺流水,清澈动人。却是危险极了。 那狱头惊恐的回头看去,却见原本看守牢门的狱卒早已断了气,头顶上方一个显眼的血窟窿,里面温热而黏稠的鲜血还在不停往外淌,流了一地的血红。而那瘫鲜血边,男子一身红衣似锦,玄纹云袖,薄唇轻轻勾着,眉眼轻瞥间,竟是说不出的绝代风华。 可仅仅是一眨眼间,眼前竟失了人影。 第277章 女人,你是没心么 伴随着一道铁门打开的吱嘎声,一阵清风拂过密闭的牢狱,绛红的色彩就宛如铺展开的红色曼陀罗,迤逦在高筑的石墙上,阴冷而肆意。 狱头看着瞬间出现在眼前的那抹绛红,害怕的往后爬了一步,不住地颤抖。 “女人,我可从来不曾见你这般心慈手软过。” 来人却只是轻轻一瞥,转而看向眼前面容沉静的女子,声音年轻而低沉,却是明显的嘲讽。 然,不过那么不经意的一瞥,那狱头便感到浑身一股刻骨的寒意,阴鹜的让他越发心慌起来。 “怎么,不过一日不见,便沦落如此地步了。”耳边响起一声轻笑,来人依旧嘲讽的环顾四周,对上女子静静望来的黑眸,有些轻佻的挑了挑眉毛,四目相对。 慕千雁依旧漠然的看着眼前这个原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男子,微微皱眉。 见慕千雁没有说话,来人也不在意,随意的撩起了袖子,衣衫轻曳间,便踱步至那狱头跟前,也不顾其不断的后退,只当做游戏般的将对方逼到了墙角,然后冷笑着弯下了腰。纤纤素手十分嫌弃的捏住了狱头那满是横肉的脸,然后仰头扇了扇那酒臭味,好看的脸上是满满的嫌弃。 那手指虽修长纤细,却十分的有力,只听到骨骼咔擦的一声,那狱头便是一声惨叫,痛的面色扭曲,脸上的肉不断的抖动着,冷汗密布。 “爷,爷……”他颤抖着开口,“我,我,我……错了,求你,求……啊……放过……求求,你……” 狱头断断续续的说着,不过几个字,便疼的有些抽搐起来。 “是么?” 耳边传来男人好听的声音,轻佻却优雅。 他连忙使劲的点头,那眼珠不停的往上翻着,痛的面色狰狞。 “这么看来,还不够啊。”来人有些无奈的摊了摊手,不够啊,怎么还能够说话呢?真是失策…… “不好意思呢,我的女人喜欢你这张嘴,我为了她开心,当然要送她。”来人像在说悄悄话似得凑近狱头,声线充满了磁性却血腥。“你说,她喜欢的,我怎么能不给呢……” “唔……”狱头使劲的摇着头,想要挣脱对方的桎梏,又使劲的往后退着,然而,牢房就那么点大,早已退无可退。 而那明明看起来纤细的手就好像铁钳似的,无论如何也无法挣脱,只感觉越发的疼痛。 “呐,抱歉了哦。可是,谁让你要对我的女人动手呢。”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动听温柔,可那狱头却惊悚的瞪大了眼,晕倒前的那一刻,他清晰的看到了来人眼中刻骨的冰冷和嗜血。 他终于满意的笑了起来,看着眼前那血肉模糊的脸,施施然站起身来,衣衫曳曳,举止优雅。 “诺,送给你。”来人高高举起手里血肉模糊的东西,声音轻佻却勾人,那宛如黑曜石般好看的眸子里布满了笑意。他专注的看着眼前有些狼狈的女子,笑容却微微带着些嘲弄:“怎生的就把自个儿折腾成了这般模样。” 慕千雁有些愤怒的瞪眼,却怔忪于透过乱发时眼前那清晰可辨的风姿卓绝。 绛红的长袍迤逦,薄唇微微抿着,男子的神色有些嘲讽。那双眼带着明亮的笑意,却又掺杂着一丝怒气,就那样认真而专注的看着她,又或者是瞪。 那本该干净如玉的修长手指嫌弃的拎着那血肉模糊的玩意儿,然后又嫌恶的晃了晃。 纵然这般生怨的一眼,慕千雁却莫名的觉得好看,就好像回到了初见之时阴冷石阶之下,她狼狈不堪,血肉模糊。他宛如谪仙,风华绝代。 时至今日,她尚记得那视线模糊之时,令她蓦然沉沦的绛红色彩。 亦或者是那日夜救倾烛,远方浓重雾气之中缓缓而来的身影,容颜似雪,姿态娴雅,那双眸子就那样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轻哼着的儿歌就好似来自远方。 “喂,这般不给面子么?”男子有些气急,伸出一只干净的手撑着腰,好看的眉毛一挑,那拎着半张嘴巴的手指又凑到女子的眼前晃了晃,然后暗骂了声“尼玛。” 本性毕露。 可慕千雁却又是一愣,终是回了神,沉默不语的敛了眉,垂眸看着地面,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见其不说话,佛玖释微微沉默了会儿,终是长叹一口气,两步上前,将身形削薄的女子轻搂入怀,光洁如玉的下巴轻轻的搁在女子的乱发上,另一只手有些无力的垂下,仍由那鲜血沾染了衣衫。 她竟是也不曾反抗,纤薄的身子轻轻的倚靠在他的怀里,任由鼻尖被熟悉的清雅气息包裹。慕千雁微微安心的闭上了眼,原本紧绷的身子放松了些。 怀中女子呼吸清浅,却削瘦的好像一团空气,轻的一触即离。可他却依旧能够感觉到怀中女子的警惕,就好像随时准备战斗的野猫,四爪锋利,漂亮的尾巴竖得老高。 佛玖释拧了眉,眸中似乎染上了一抹不屑,薄唇轻启,那话便轻飘飘的传到了女子的耳侧:“娘子,你太瘦了。” 慕千雁挑眉,依旧闭眼死皮赖脸的在佛玖释的身上靠着,一言不发。 牢里太臭,嗯,此人怀里还算是香的,好歹还可以过滤一下。 “我嫌弃。” 见怀里的女子一言不发,佛玖释又撇了撇嘴,好看的唇微张,超级无敌认真的说出了这三个字。嗯,惜字如金,真好。 慕千雁却突然扭头看他,眸中带笑,神色温柔。那纤细的双臂缓慢的攀上了男子的脖颈,然后轻轻的怀住,宽大的袖子自手臂上滑落,露出藕臂无暇,白皙如玉。 然,却不似初次见面那日步步后退。男子挑眉轻笑,那双狭长的凤目带着些清浅的笑意,对视上女子那精致的眉眼,竟能勾了人的魂去。 连慕千雁也不得不赞叹面前的这位绛大人容颜倾世。只是,此人作风多半不检点,嗯,多半有病。 “相公,奴家还喜欢他的眼睛。”收起心中吐槽之意,女子踮起脚尖凑近身前男子的耳畔,悄声说着。声音娇媚动人,眉眼流转间,便是万种风情。 “若喜欢,拿走便是了。” 听言,虽耳畔佳人撩拨,男子却瞬间厉了神色,凝目看向晕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狱头,随即松开了怀中的女子,缓缓的走到了狱头身侧,那绛红的色彩缓慢的铺展开来,混着一地的血色,似乎眼前一片曼陀罗盛开,阴毒却美丽。 “啧,怎么能睡着了呢。” 佛玖释回头看向慕千雁,神色带着些莫名的宠溺,“怎么办呢?” “大人不是神通广大么?”没由来的感到一阵恶寒,慕千雁毫不在意的瞥了他一眼,垂眸低笑,“其实,你若不来,陪这狱卒玩玩又何妨,我也是不介意的呢……” “毕竟,于我有利无害的事情。” “于我之利愈大,跟大人回阴间交差的时间便越早,那大人或许也不必受罚了呢?” 这般说着,女子的眸色越发的寒冷起来。世间之事从来不会有白得的,佛玖释,也不过是万千追名逐利中的一人罢了,都说清高无私,其实谁也难逃。 “哦?”男子动作微微顿住,随即猛的扒开了那昏迷的狱卒的双眼,露出那满是血丝的眼白,那半垂的眸,却越发的暗沉起来。 “玩玩?利?罚?” 跟前男子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动听,尾音习惯性的微微上扬着,似乎刻意读重了音,却席卷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怒气,惹得发丝也微微飘动起来。 他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缓慢的起身,复又缓缓地转过身来面对着那贴着墙垂眸不语的美丽女子,气息阴沉的有些可怖。 “女人,你是没心么?” 下巴上蓦然一阵尖锐的刺痛,那骨节分明的手用力的掐着她的下巴,逼迫着她抬起头来。低沉悦耳的嗓音悠悠的在耳畔响起,他俯身凑到她的脸侧说话,那带着戾气的七个字准确无误的传入慕千雁的耳中,悠悠回荡了很久,久的让人有些刺痛。 比下巴上的疼还要疼。 不知道为什么,她疼的有些湿了眼眶,眼前泪花花的一片,弄的佛玖释那张好看的脸看起来也恍恍惚惚的。 “对,你有心。” 慕千雁勉强扯了扯嘴角,发出一声冷笑,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略微有些失态的男子,眸中一片漠然。 “我自然有心。” 佛玖释沉默了一会儿,原本紧紧捏着女子下巴的手蓦的松开,眼中闪过一抹懊恼,“至少比你有心。”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似乎有些生气,长袖向上一撸,修长的手随意一挥,便凭空折腾出一滩冰水来,一股脑的倒在了那晕倒的狱头身上,冻得那原本疼的昏死过去的汉子一声惨叫,却是声音呜咽含糊,细看之下,早已没了舌头和嘴唇,血淋淋的可怖。 “草尼玛!” 第278章 我是正房,梁谨夜才是情人 佛玖释低低的咒骂了一声,随即恶狠狠的蹲下来盯着那刚刚回转醒来的狱头,对着他阴森森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那狱头却早已疼的双目血红,挣扎着发出一声嘶哑的悲鸣,躺在地上一动也动不来。 “给你个机会看清楚。” 佛玖释突然温柔一笑,那双勾魂摄魄的眸子有意无意的瞥了慕千雁一眼,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然后他的目光停留在那狱头的小眼睛上,朱唇轻启,笑意斐然,“呐,我就是你口中说的裘妃在外边的男人哦。” “不过嘛,我是正房,梁谨夜才是情人,是个三儿哦。” 毫不顾忌身后瞬间刮过来的森冷目光,男子得意洋洋的说着,眉眼飞扬,神色嚣张。“虽说本尊也要好好处理这个乱找情人的女人,不过,也轮不到你哦。” 那狱头却不知有没有听进他的这番话,那脸上的眉毛和横肉一起抖动着,血肉模糊的极尽可怖,口中的呻吟声粗葛而难听。似乎能感觉到危险将近,那狱头颤抖着想要挪开这个位置,然,徒劳无功。 男子终于收敛了面上的笑意,声音低沉而嗜杀,那精致的眉眼却平静的在说一件家常的事情,无波无澜。“毕竟你的眼睛已经不是你的了,在你看不见前还是好好看看我吧,毕竟能留下美好的印象不是么?” 嗯,他向来自信自己的容貌的。 不然怎么取媳妇儿? 人也,食色性也。 牢房中的恶臭味早已被浓重的血腥味遮掩,空气中全是新鲜血液的味道,殷红的舌头缓慢的扫过漂亮的上唇,慕千雁轻轻咂了咂嘴巴,然后靠着墙面缓缓蹲了下来,双手轻轻抱着膝盖,目不转睛的看着面前正在发生的血腥一幕。 可是那屈膝半蹲在那里的男子风华太甚,生生把血腥演绎成了艺术。 血肉模糊的汉子面色惊恐憎恨,丑陋的身子还凭借着最后一丝力气想要逃脱,而男子面色漠然,举止优雅,步步逼近。 却是一场好戏。 至少直到佛玖释将双指戳进那狱头眼中之前,她看的津津有味。 那双指那么的修长如玉,骨节分明,好看极了。就那样对着下方的眼珠子逼近,轻巧的好像一件多么稀松平常的事情。 慕千雁的手突然微微有些颤抖,纤细的十指顺着光滑的脸庞缓缓的捂上了自己的眼睛,眼皮是鼓起来的,里面的眼珠子还在随着她的目光灵活的转动,她也能清晰的看到眼前的画面。 高墙,铁柱,长廊。红、黑、灰、白,那么的鲜活,那么的明亮。 她张了张口,发出一道嘶哑的“啊”声,好像回到了那日阴间,她跟着眼前的男子看着尘世种种,看着梁谨夜搂美人在怀,听那说惯了温柔言语的嘴一字一句毫不在意的说:朕,见不得那双眼睛。 她好像又看到了前世自己的脸,那残破的身子毫无声息的躺在一个精致浮华的大棺材里,那双曾可睥睨天下的眸子空洞的好像能吸了她的魂魄,记忆犹新。 气氛有些微的压抑,奇异而森然的气息浮动在闷热潮湿的牢房之内,那修长好看的手略顿,如玉的脸庞微微朝慕千雁的方向侧了侧。男子的目光落在女子的面容上,眸色神色,注视良久。 却见凌乱发丝之下,那眸色暗淡而木讷,有些呆滞,却混合着如丝如缕的疯狂。 “你这女人……” 他拉她入怀,在她的耳侧喃喃低语,不知说了些什么,终是发出一声轻轻的喟叹。 “方才还能胡言乱语,冷着脸欺我,如今倒是不堪一击了。”佛玖释皱眉,语气有些嘲讽,可那话说出口,却是怎么也遮掩不住的疼惜。 令狐上仙的话他始终想不明白,只愿一切随着自己走。可眼前这该死的女人,他却是知道的。 他自是记得那日携她去阳间了却前尘之时看到的那张与眼前这个女人一模一样的脸。其余什么都一样,只是少了眼睛。 眼已剜去,却能视物。因为她早已死了。 死透了。 慕千雁不说话,整个人都有些死气沉沉的,不知过了多久才微微回了神。只感觉眼前这个人好暖,暖连气息都是温热的,不像她,浑身上下都像是死了一样的冰凉。 可她确实是一个死人啊……阳世待久了,她怎生的连自己什么身份都忘了呢?她还欠眼前这个人一个魂魄。 可是,真的好暖啊…… 明明我们都是从阴间出来的人…… 她有些嫉妒了呢。 凤目微张,女子的视线开始有些朦胧,这么这么的暖和,那气息温热的她想…… 殷红的唇轻启,小巧却锋利的牙齿便裸露在了空气中,露出两颗顽皮的小虎牙,明灭的烛光之下,好似散发着幽幽的绿光。 那一头乱发倾泻而下,轻巧的将两人包裹起来,如丝如缕。 “唔。”轻拥着怀中女子的身子突然一僵,男子薄唇紧抿,好看的眉心微微锁起,俊美的脸突然有些黑下来,眸色沉沉的吓人。 “慕,千,雁。” 佛玖释咬牙切齿的说出这三个字,声音冷沉,却极富磁性。 她应声抬头看她,红唇一勾,嘴边的血迹尚未擦掉,眉眼轻挑间妖媚动人。 男子那被微微掀开的衣领尚未合拢,白皙如玉的肩膀上留下了一串小巧的牙印,稍稍渗出了些血迹,伤口倒也不深。 …… 今日微微起了些风,天气比以往都凉快了些许,夜色当空,繁星满天,海面上波涛阵阵,却是静谧安详。远处似有旋涡急旋,微微散发着莹蓝色的光晕,一圈一圈的散播开来,很是好看。对周围的环境却没有丝毫的影响,只是自成一片区域,独立而难以靠近。 “韩墨尘。” 倾烛走到木屋之外,看着站在里边不愿出来的男子,眉间染上了一丝愁绪,却是隐忍着,不曾开口。 “韩墨尘。” 她重复的喊了一声,声音有些发冷。 她很想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到底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在她以往养伤之时的印象里,韩墨尘此人对自家小姐可是诸多不满各种贬低,又如何会好心的出现在这里帮助她寻找神秘宗门? 可那屋内的男子却难得的冲她笑了笑,似乎连那双桃花眼里都沾染了星星点点的笑意,勾人的紧。 然,倾烛并不领情,瞬间便拉下了脸色,神色冰冷的好似之前的韩墨尘。这甚至让韩墨尘以为眼前这个女子是另一个自己。 “给你好脸色你还不领情。”他轻嗤,剑眉轻挑,转身便大刺刺的坐在了凳子上,看也不看屋外女子一眼,然后笑眯眯的对屋里面的小孩子说道:“来,熊孩子,哥哥陪你玩啊。” 熊孩子…… 女子抽了抽嘴角,姣好的容颜上终于露出了一抹无奈,却是佯怒道:“韩墨尘,你今天若不出来和我说清楚,我现在便去找长老说……” “哎!” 此话一出,屋内的男子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原本盈满笑意的眸子瞬间染上了怒气,面色大变。 “我原本以为,你应是知书达理,温柔体贴,与公冶玉那荡妇完全不一样的。” 几乎是一瞬之间,木屋的门轰然关上,一抹墨色的残影一晃而出,竟已逼至倾烛跟前,咫尺之遥。那在耳畔响起的声音如寒风萧瑟,让人毫不怀疑对方下一秒就会夺其性命。 只是,他不会。 韩墨尘现在要留在这里,还是要倚靠倾烛的名义,倚靠血莲门是绝对不可能被允许在此隐世之处久居的。因为那日以血莲门之名两人早已见到了大长老,虽说慕千雁的师父此时仍在闭关之中,但是对方却也是个能做主的。 当时大长老便说过,自家小姐以后若真能放下俗世无牵无挂,便愿意助一臂之力。然,倾烛却察觉到韩墨尘并不想如此顺利的离开宗门,当日竟抢了她的话,说是飞鸽传信问一下小姐,再考虑考虑。 这一考虑,便又是许久。 显然,眼前这个瞬间暴怒的男子定是还有其他目的。 这目的,不可说,不可告人。他知,她疑,再无其余人知晓。甚至包括血莲门尊主,佛玖释。 所以她毫无忌惮,无所畏惧,就算此人武功比她高出许多。 “什么叫你以为,你就是这么评论别人的吗?谁允许你侮辱我家小姐的!” 心中心思百转,脸上却早已气的双颊通红,毫不畏惧的冲着韩墨尘踏进了一步,然后狠狠的瞪大的一双美目。可惜是个女子,就差吹胡子瞪眼了。 韩墨尘的脸色越加难看起来,却是化为低低一声冷笑,绵长而阴冷,“你们这些女人啊,痴傻极了,你那小姐那么对你,害你被梁谨夜折磨了整整七年,你竟然还这么维护着她,当真是傻。” 真傻,就算是当年的她,风华绝代,容颜倾世,睥睨天下,终究也躲不过一个傻字。 这般想着,眼前似乎浮现了那抹身影,一如千年前初见,笑容澄澈,踏雪而来。 第279章 七夕福利 银烛秋光冷画屏, 轻罗小扇扑流萤。 天街夜色凉如水, 卧看牵牛织女星。 又是一年七夕,七月初七。巧是下了场大雨,冲散了前日几番炎热,倒真真是应了那句“凉如水。” 街道上彩灯相映,人来人往,却是熙熙攘攘。有女子轻纱掩面,巧笑倩兮,步履间娉婷生姿,眉眼顾盼间女儿心事欲语还休。 又有男子吟诗作对,风度翩翩,却是醉温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 突然间,人群一阵轰动,下人们低低的呵斥声响,接二连三的有人发出惊呼声,一阵忙乱。 “什么人啊这是。”一小厮不满的呵斥,看着不远处捧着酒摇摇晃晃的离开的男人,面色不善。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人群之中依稀还传来男人醉醺醺的声音,带着些哭腔,却又疯疯癫癫的,步履颠簸,衣衫不整,长发乱乱的披着,真不知是人是鬼。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那人醉醺醺的走着,是不是的张望一下路边的姑娘,吓得人惊呼声四起,一阵忙乱。 “哎你这人怎么……站住……” 一个下人打扮的少年猛的拉住了前方撞了人正要离开的男人,正要呵斥几句,却是瞬间僵了脸色,任由对方挥开了自己的手,摇摇摆摆的远去。 “此人……岂不是……” 那下人猛然瞪大了眼睛,脑海中不断地浮现男人乱发之下惊为天人的眉眼。那人的鼻梁很挺,似有一双丹凤眼,本应深沉锐利。那人衣衫虽不整,却是极为华贵,绝非寻常布料,此人本该…… 下人打扮的少年一脸惊愕的回头看向自家主子,却见对方淡笑摇头,神色鄙夷,唇微启,声不屑:“梁谨夜。” 过了这般之久,竟还能活着,稀奇,稀奇。 再看去,那人早已走远,痴笑疯癫,美酒佳酿洒了一地。 传言当年前朝梁氏皇朝的皇上手段狠绝,一身武功更是名扬天下,龙吟剑出,普天皆惊。却终究是躲不过红颜一劫,搅得江山大乱,烽火轰鸣,山河破,狼烟起,因果循环,中原的那池清水皆被那女子搅成了一滩浑水,血漫山河。 “雁儿……” 男人的声音低沉迷离,神色痴呆,步履颠簸,却是失心疯了许久。 远处高台之上,有男女嬉笑聊天,姻缘树上红绳彩铃高挂,风吹过,红缎轻舞,铃声响,声悠扬。 传言这是全中原最神的月老庙,此处求签的男女定能有缘终成眷属,相伴一生。 月老庙的后山有做高峰,叫凌云峰,高耸入云,寒气逼人,冷梅傲雪,却是避世之处。寒风吹过,拂起两人的衣衫,摇曳迤逦。 “野猫。” 男子在女子的耳畔轻轻的啃咬了一下,笑容妖孽动人,眉眼间皆是邪恶的笑意。 “别烦。” 女子容颜娇美,面色却冷若寒冰,似乎透过云层凝目看着远方,依稀有男子摇晃嗔癫,笑语疯狂,宛如入魔。 佛玖释有些不满的掐了身侧女子一下,随着她的目光看去,正见那抹暗色的身影远去,步履颠簸。却是让他瞬间冷了眸色。 “你知道吗,他还不够痛苦。” 他转头注视着女子的面容,正好挡住了对方的视线,四目相对,却终是忍不住化作了一汪柔情,轻轻的吻上女子殷红的唇,却是一触即离。 慕千雁有些不自在的侧过头去,微微后退了一步。 这个野男人!就知道动手动脚。 她佯怒抬头瞪视着眼前那张放大的俊脸,却正见对方意犹未尽的咂了咂嘴巴,舌头暧昧的扫过唇角,那凝视着她的狭长凤目堆满了促狭的笑意。 “听说这个月老庙的月老很灵的,我们去求月老好不好。” 佛玖释搂紧了怀中的女子,逼迫她不去看那下方疯癫之人,像宠物似得在女子细嫩的脖颈处蹭了蹭,可怜巴巴的盯着女子的眼睛,看起来无害极了。 “求月老?你倒不如求自己。” 慕千雁往后躲了躲,被眼前这个妖孽一眼的男人折腾的无法,却是不由得羞红了脸。 她这是怎么了啊…… “求我?” “不是么?神通广大的绛大人。”她别扭的说道,转身快步往山下走去,那太过暧昧的气氛简直让她无法招架。 “当然不是,走吧。” 却是不由分说,一个晃神间,慕千雁便被佛玖释扯住了衣袖,却是绛红色彩迤逦的瞬间,原地便消失了两人的身影,再无踪迹。 唯有雪花纷飞,雪梅冰晶美丽,白雪沉了枝桠。 “愿上界大发慈悲,允我佛玖释常驻人间,允吾与雁儿长伴,不受谴离……” “佛祖慈悲,我早已违背天道轮回,自任凭差遣……” 寺庙内檀香阵阵,伴随着有节奏的敲打木鱼的声音,令人心生宁静。女子一身白衣,栀花纹案锦绣,容颜精致,神色虔诚。男子风姿卓绝,眸色宁静深远,却是早已睁开了双目,面色微微有些发白。 “你许了什么?”他强作笑意,问话轻佻。 “说出来就不灵了。”女子摇头,面色沉静。 “你可知月老庙不求姻缘是不灵的?”他追问,黑眸略微失神。 “摇签吧。”慕千雁垂眸,不再看身侧男子一眼,眼底不知为何闪过一丝慌张。 ——哐哐哐 竹签在竹筒里轻轻摇晃的声音响起,四周祈福之人来来往往之中显得静谧而神圣。 有年长的僧人持佛珠闭目而立,口中喃喃自语,虽面容苍老,却是让人不由自的产生敬意。 哐当! 竹签落地的声音响起,明明轻微的声响却不觉令人心中一震,莫名的刺耳。 下下签。 男子敛眉,狭长却蕴藏着锐利的眸子有些失神,面色竟愈加苍白。 香火气息缓缓的弥漫在寺庙之中,耳畔有男女嬉笑欢喜之声,所求之签,皆为喜。 男子身侧,佳人着锦绣栀花长裙,薄唇轻抿,端正的跪于佛祖之前,神色虔诚。 伴随着哐当声响,竹签落地,却是背面朝上,不知是何签。突然钟声响起,声音若空谷回响,雄浑沉重,久久不曾散去。 再看时,那竹签早已被女子纳入怀中,终不知是何签数。 慕千雁沉默着拢了拢衣袖,微微侧头,那如冰雪般的眸子安静的凝视着身侧的男子。 身侧之人,着一拢绛红衣衫,席地而跪,似乎失了神,正仰目看着上方金银雕筑的佛祖,下巴微微抬着,眸色悠远。却是优雅入画。 只是不知怎的,面色异常的苍白。 “释?” 女子蹙眉,正要说什么,却见对方突然侧过头来看她,那深邃的眸子就好像要勾了她的魂,沉静中有些悲凉。 慕千雁正兀自发愣,眼前之人却突然冲她挑眉一笑,只是这么一勾唇,竟是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面色瞬间柔软起来,那眉眼含笑轻佻,却是令人微微眩目。 她瞪眼瞅他,神色有些不满。 佛玖释却是敛了笑意,认认真真的又摇了一次签。 “上上签。”他开口笃定,修长如玉的手覆盖在背面朝他的竹签上,黑眸却略微失神。 “下下签。”慕千雁摇头看他,不知为何说了这么一句。 她想着,若她是上上签,身侧之人,便定是下下签。 再摇! 佛玖释伸手便抢过慕千雁手中的竹签,脸色瞬间冷的吓人。千年都可以等,又如何会羁绊在此? 然。 “不必了。” 耳侧却突然响起一道苍老而悠远的声音,老者神色宁静,双目低垂,终是走到两人身前,长叹一声:阿弥陀佛。 “施主好自为之。” “这是何意?”女子微微眯眼,侧眸看去,却见老者低眉不语,一脸高深莫测。 虽是随意一瞥,可那眉眼流转间,若流水兮,真真倾城颜色。 也难怪这位大人会痴迷于此,枉费多年基业,苦守千年。 那僧人终是低吟一声“阿弥陀佛”,转身拂袖而去。他想,上头的人终究是想错了。曾经无法改变的东西,如今又如何会变?只会再次搅的苍生大乱,生灵涂炭罢! “不必搭理。” 男子的声音低沉若流水,起身而立,那绛红的色彩迤逦,笑意绯然。 她抬头看身侧颀长的男子,终是搭上那修长的手缓缓起身,呵斥道:“善变的男人。” “对,善变。娘子当真了解我。”佛玖释勾唇一笑,那笑意邪魅深情,诡异却勾人。 慕千雁蹙眉看着前方背对着她的男子,任由对方拉着她向外走,却是冷不丁一个停步,险些撞了上去。 “你干嘛?”她瞪眼,略微生气。 慕千雁发现,自从和眼前这个家伙在一起之后,她好像喜欢上瞪眼这个坏习惯了。 佛玖释却是突然转过身来看她,猛然间四目相对,鼻尖对着鼻尖,两人的气息萦绕交织,丝丝缕缕,暧昧极了。她眸色清澈微凉,他的声音低沉魅惑,他似乎说了些什么不曾听清,却是拥她入怀,耳鬓厮磨间言语轻喃,“听说你注定为祸人间,可我却为贼做了嫁衣。” 那声音悠长动听,就好像穿越了千年,踏雪而来,只为入她的眼。 慕千雁终于怔住,美眸微微大睁,却好像忘了呼吸,湿了眼眶,泪盈于睫。 请问这是从何而来的言语,宛如进入梦中,熟悉而陌生。 她想要侧过头去看他,却被拥的更紧,那勒在腰上的手臂分外有力,就好像要将两人揉为一体。 “女人,如果因果终究需要一个结局,我只想说,为贼做嫁衣,甘之如饴。”他轻声开口,那隐在长睫阴影之下的眼眸辨不分明,唇却不由自主的勾起,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 他不论上界如何,阴间如何,人世如何,他定要绑着她,生生世世。 “神经。” 唇微微颤了颤,她咬了咬唇,终是低骂一声,面色冰冷的推开了身前的男子,朝外快走了几步,才道:“我方才所求,上上签。” 她知道身后之人定然懂她的意思。她一心想过奈何桥,还这被搅和了十年的浑水清净。 “那又如何。”男子似不曾在意般的搂过佳人纤细的腰肢,俯身轻笑,柔情似水,言:“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娘子,七夕佳节,可有奖赏?” 第280章 跟个小姑娘似得 这般想着,眼前似乎浮现了那抹身影,一如千年前初见,笑容澄澈,踏雪而来。 竟不由得有些失神。 “你。” 倾烛顿时失语,眼底浮现一丝苦涩,“你怎么能懂。” 她不傻,也不不痴,更不愚忠。她所有的一切都是小姐给的,不管别人再怎么指责她,小姐都相信她,就算家人都放弃了她的生命,小姐都不曾放弃她。她难过的只是小姐不过一次固执,却落得大家这番下场。七年折磨,七年悲痛,却再不及与小姐重逢的刹那之间。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夜微凉,风吹拂,木屋内依稀传来孩子玩耍的声音,女子柔和一笑,抬头看着眼前同样失神的冷峻男子,轻言:“你且说你之意,枉在救我一命,自然会鼎力相助。” “你倒是直接。”韩墨尘摇头轻笑,眉眼间却不见得半分的笑意,“帮我找一样东西,想必应是秘宝,名为‘玲珑夺魂珠’” 当年她便是因为玲珑夺魂珠而失去踪迹,今日观天象,七星移位,天生异变,应是时机成熟之时,此时不寻,更待何时? “好。” 女子声音清澈柔和,却坚定果断。 不论是因为眼前之人救过她的命,更是为了尽早完成小姐交于的任务,助小姐一臂之力。 =============== “你知道什么是时机么?” 棋子落下的声音在夜色中分外的清晰,老者容颜苍老,言语却终气十足,神色威严。 “时机便是此刻。” 男人轻笑,手指轻挑,便吃了粒白子,一时时局瞬转,陷入僵局。 “你可知,你走哪一步都会满盘皆输?”男子姿态不拘,手指轻轻摸了摸高挺的鼻梁,浓眉之下的眼睛锐利而血腥,笑容异常的嘲讽。 “二殿下此言差矣。” 苏丞摇头,却突然起身让位,示意一直站在身后的凌长郡坐下,道:“未来与你争这天下的,不是我,是她。” 老者单手背在身后,一手缓慢的捋着自己的胡须,那暗藏着精光的双眼仿佛通透一切,高深莫测。 经过那么多年的沉淀,苏丞的权宜之术愈加的让人捉摸不透了。 此处依旧是双方势力相遇的战场,浓重的血腥味弥漫,两方之人却仿佛不曾闻到,各自势力以半圆的姿态围绕待命,似乎只要一棋不和便要动手相对,一触即发。 赫连渠眯眼看着眼前年轻沉稳的女子,笑意莫名。 凌长郡却是突然抬头看他,眸色冷静,毫不逊色。 “二殿下,指教了。” 言落,又是一番你来我往,一棋风诡异狠辣,步步为营,一棋风行踪不定,深谋远虑。 却是和棋。 “二殿下,你看?” 苏丞满意的笑着,看向女子的神色有些赞许,正要接着说些什么,那赫连渠却突然大笑出声,笑声不羁豪放,久久回荡。 “原来我们女尊曾经的公主殿下也会有这般的心计,佩服,佩服。” 男子随意扯了扯腰间的皮鞭,拍着手站起身来,虽面容带笑,眸色却冷厉如冰。他终于停止了笑声,冷声开口道:“然你们终究棋差一招。不是实的棋差一招,而是你们算漏了一点。” “从一开始你们便算计着和局,可尔等不知,若非本殿下有意为之,你们也无法得逞。” “所以说,殿下是有意与我们合作么?”凌长郡轻笑的抬头看他,接过下属递上来的水壶,轻抿了一口,言语平静,姿态优雅。不曾因为对方的起身而被压下丝毫的气势。 “哈哈哈。” 男子仰天长笑,深邃的五官更显豪气万千,长鞭一甩,语调轻佻带笑:“若要与梁氏皇朝为敌,褚卫我再了解不过。” “你们以为他每次输赢都是牵着我的鼻子在走么?” “战场之上,最了解你的,永远是你的敌人。” …… 自慕千雁被关进天牢之后,外边的局势也产生了极大的变化,今日已是第二夜,金銮殿内,灯火通明,笑语晏晏,好不热闹。 只待人潮退去,送走了那几个后宫之中趋炎附势的妃子,一直躲在屏风之后的男子才走了出来,轻轻拥住了身侧的衣衫华丽的女子,俊逸的面容上,一双沉静如流水的眸子里溢满了深情。 “在想什么?” 南司吻了吻怀中女子,修长的手轻轻的覆在女子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摸着那用小巧的棉花包裹撑起来的肚子,好像正在抚摸自己的孩子。 “我在想,这次让公冶玉那个贱人太过好过了。” 慕千怜侧身攀上南司的肩膀,红唇微微张着,那自喉中逸出的嗓音,酥媚入骨。衣衫半落,露出香肩莹白如玉,那眉眼妖媚,似要夺人魂魄。 本意想趁机给那贱人狠狠一击,陷害其伤她腹中孩儿,冠以谋杀皇后龙子的罪名,让其永世不得翻身。却不想棋差一招,事发突然,此刻腹中孩儿报喜不过几日,根本不是流产的好时机。 “没事,那女人心机太深,定然很快便会翻身,到时再来狠狠一击,也是不错的。” 他突然将怀中女子横空抱起,眼眸深情,气息却微微有些紊乱起来,步履快速的走近了里屋,关上了屋门。下一秒,红帘帐暖,有声声妖媚入骨,衣衫落了一地。 “那……是否,该见见欧阳……嗯~欧阳将军了?” 女子气息紊乱,娇滴滴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响起,伴随着男子低沉的喘息声,分外的****。 “明日便给你安排。” 上方的男子突然加大了力道,慕千怜压抑不住的惊呼起来,随即才咬着牙怒斥:“你干嘛?” “惩罚你。”却是突然一个挺进,呼出的热气萦绕在耳畔,南司轻轻的咬了下身下女子的耳朵,唇角荡漾起温柔的笑,“专心点。” “唔……” 很快,他便可以正大光明的拥有怜儿了…… …… 时间过得飞快,不过转瞬之间,天色大亮,营帐之外堆满了前日夜里残留下来的木炭,将士们早已起身操练,火头军也同样在后边忙碌着,不久便是饭香四溢,令人食欲大振。 “好饿……” 身着盔甲的少年郎馋兮兮的看着炊烟传来的方向,只感觉肚子咕噜咕噜的在叫,白皙俊俏的小脸看起来可怜巴巴的,委屈极了。 突然一个大巴掌就从后边呼了过来,手下丝毫的不留情,吓得少年一个咋呼,疼的眼泪汪汪。 “褚卫!” “叫褚将军。” 那少年身后的男人臭着一张脸说道,那看着少年的眸子阴森森的。 “你叫我叫我就叫啊?你懂不懂怜香惜玉啊!” 白皙的小脸猛的皱了起来,他瞪眼看着眼前高了他不止一个头的男人,差点跳起来。 “自然,本将军可是你的上级,我亲爱的少将。”柳眉轻挑,褚卫俯身看他,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里满是鄙夷戏谑之意,“还有,你是香?还是玉?我可不曾看出来。” 此言一出,柳新月面色猛然一僵,原本苦巴巴的一张小脸瞬间就冷了下来,转过身就对着挡在身后的那堵人墙狠狠的一推,口气冷的煞人。 “你过来,我们商量一下。” “奇怪的小子。”猝及不防之下,男人被推得微微朝后一个趔阻,却是突然莞尔一笑,吊儿郎当的叼着根长在路边的野草,背着手慢悠悠的走了上去。 呵,这小胳膊细腿儿的少年郎别看着跟个姑娘似得,力道倒还挺大。性子也奇奇怪怪的。 不过没事,给他褚卫办事儿,只要有脑子就成。这小子,就是不缺脑子。 “说吧,何事?” 慢悠悠踱步走到营帐之外时,差不多已经到了吃饭的时间,却是还没有开始用饭,可柳新月却是不知从何处折腾来些饭菜,早已坐在营帐内吃上了。观那速度,风卷残云,好像饿了他几百年,样子却是斯斯文文的,一点儿也没有狼吞虎咽的样子。 “你这小子,怎么斯文的跟个丫头似得。” 褚卫拉开帘子的时候,正巧看到柳新月一点儿也不客气的坐在将军的位子上大吃大喝,却是也不生气,一把揽过少年郎单薄的肩膀,笑容放荡不羁,整一个哥俩好的样子。 柳新月却是猛的拉下了脸,用肩膀借着身侧男子的力道狠狠的朝他的腹部撞了一下,“你才是丫头,你全家都是丫头!” “对啊,本将军家除了我自个儿,确实都是妹妹,一群咋咋呼呼的小丫头。” 似乎来了兴致,褚卫笑眯眯的看着身侧的少年郎,一双桃花眼盈满了笑意,却真真是勾人的紧。 太妖孽! 不知怎的,少年的面色突然一僵,低头狠狠的扒了几口饭,似乎吃的太激动,抬头的时候那白皙的小脸还有点红扑扑的,秀气的鼻子抽了抽,这才满足的站起身把将军的位置给让了出来。那小脸儿红红的,眼神忽闪忽闪,就是不看边上身姿颀长,笑意不拘的男子。 褚卫行为举止放荡不羁,不拘小节,藐视朝纲,那可是出了名的。 第281章 狼狈为奸 可偏偏柳新月好不容易窘迫了那么一次,眼前的男人却是玩够了,突然沉了脸,开口便问他有什么事儿。 善变! “季牧成你后来怎么处理了?” 柳新月自然也不示弱,瞬间便冷下脸来看他,转身就走到了地图边上,害的刚回到自己位子上屁股还没焐热的褚卫也只得起身过去,那脸黑的跟碳似得。 “暴打一顿,关起来了。” 褚卫臭着一张脸,冷眼看着眼前同样没什么好脸色的少年,闷声说道。 柳新月这个臭小子,明明不需要用地图的事儿,偏偏装模作样的走过去,不是成心的是什么?他拿他没辙! “我知道啊。” 少年微微蹙眉,莹白好看的手轻轻的划过战事图上的几个连接点,“还好你没弄死他,这样以后我们还可以有一个替罪羊。” “自然,若是他死了,以后可不好折腾。”男子面色微微严肃起来,又用红色的石笔在战事图上画了几个连接点,然后抬头看向眼前的少年,会意一笑,“你当我褚卫是白痴么?不过要是季牧成死了其实也没什么,你也可以当替罪羊,反正本将军安然无恙。” 柳新月丝毫不怀疑眼前之人会那么做。就算平日里相处似乎很能闹腾,但事实上褚卫此人野心极大,专于权谋之术,如今宫中权势分割,朝纲不稳,只怕眼前这个男人也没少从中周旋,掌握权势。 虽远离朝廷,但他可不信以褚卫的心性在朝廷之上会没有眼线。 眼前之人野心太大,一点儿也不好控制,很危险。 “说点有意义的吧。”男子微微偏了偏头,伸手随意的摘下戴在头上的头盔。少去遮掩的面容有着深刻的五官,白皙如玉,若非眼底惯于沙场的杀戮之气,任谁也不会想到此人会是一个征战沙场将军。 不过确确实实符合奸臣的样子。 “虽然不知道你之前拖延战事的目的到底何在,一会儿胜仗一会儿惨败,匈奴之人更是被你牵着鼻子走,也就这么一次才堪堪反击。” “有话直说。” “我认为对方应该已经看出了你的伎俩,接下来原本一直僵持的局势应该会有些改变,不过我们的目的不是……” 说道这里,柳新月微微顿了顿,看了营帐外一眼,眼前突然浮现了许久之前那凉亭一别便再也不曾见过的当朝宠妃裘妃娘娘。当时对方所说之言似乎仍在耳畔回响。确实,想要对付梁谨夜,倒不如拿出点好看的。 而那个裘妃…… 既然能说出这样的话,自然也不会是善茬,早晚能给他帮上忙。 “接着说。”男子半眯起眼看他,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玩味。这个少年好生机智,想法总能与他相似。 “我们的目的本就不是为梁谨夜保疆卫土,他梁氏皇朝与咱们何干?你褚卫要这江山,所以不能分割给匈奴分毫,但为何我们不能掏空,然后……” “化为己用,却谎报粮食吃紧,银两不足,战事紧张?” 不待柳新月说完,耳畔便响起男子低沉有力的声音,缓慢的,带着隐约的玩味和跃跃欲试。 “正是。” 少年点头称是,见褚卫似乎也正有此意,心中才略略安了下来。他在此刻说出此计策,终究是不相信褚卫,所以处处为褚卫的野心着想,让对方能够大力实施。只是不曾想到眼前这个男人似乎早有打算,只是计划尚未完善。 “呵,你若是早些和我摊牌,说不定我们早就……” “切。” “或者你早点来我这儿偷东西?” “滚!” “哈哈哈。” 军营的主帐内,隐隐响起男子低沉悦耳的声音,伴随着少年莫名其妙的怒骂打闹声传出营帐之外,路过的将领们却皆是见怪不怪,摇了摇头,各做各的事儿去了。 …… 此时已是三伏天最后一伏,却依旧炎热,虽有风起,也不尽凉爽之意。远方重峦叠翠,更有琉璃瓦的重檐屋顶,朱漆门,同台基。在湛蓝的天空下,紫禁城那金黄色的琉璃瓦重檐殿顶,显得格外辉煌。 一辆朴素的马车缓缓的停在了午门外,眼前城墙高筑,琉璃金瓦,却是皇宫富丽堂皇,又是几家欢笑几家愁。 一个下人打扮的男子恭敬的掀开了马车的帘子,将坐在里边之人扶了下来,又吩咐那赶车的下人去一边安顿休息,随即对着身侧的主子又是一阵嘘寒问暖。 “将军,您慢着些。” 那下人小心的扶着身侧的老爷上了台阶,正要往皇宫内走,却是被拦住了。 “好了,就到这里吧。” 欧阳络摇了摇头,看了身侧之人一眼,终究是长叹一口气。 “你也老大不小了,跟了我这么久,也该自己回家娶妻生子,我呢也就这么几天的命,你且拿了银两会乡吧。给你的工钱我就放在马车里,这马车你也自己带回家,也可留着谋生用,卖钱也可以,便不用再随着我了。” “老爷,您这是什么话!” 那下人猛的一愣,冲动之下一把就拉住了欧阳络的衣袖,凄凄然的看着他,却终究是在对方的眼神下沉痛的低下了头,没有再说话。 当朝皇上给了自家老爷三天的时间寻找兵符,可老爷哪里需要去找?只是清楚再怎么样终究会被梁谨夜治罪,兵符上交也不是,不交也不是。于是老爷便花了三天的时间打点家中之事,那些下人们该遣散的也都遣散了,安顿好一切,就怕圣上给下了狠手,连老爷的家人都要判连坐之罪,满门抄斩。 “你自行走了吧,从此以后你与我欧阳家再无丝毫瓜葛。” 欧阳络不再回头看那下人,只是与那守门的侍卫说明此人与他再无瓜葛,便甩袖进了皇宫,再没回头。 那下人既已不是欧阳家之人,自然也拦着进不了皇宫,只能听见身后哭喊的声音,欧阳络终于停下了步子,仰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宫墙之外的天色,缓缓的合上了眼。 第282章 宫墙旧,往事人非 当初选择了效忠梁谨夜,便也该料到今日下场…… 可惜开国皇后早已不在人世,这世事变迁,当真是令人唏嘘不已。 “敢问可是欧阳将军?”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道尖细的声音,远远地,一个年轻的小太监碎步跑着到了跟前,看着他点头哈腰的询问。 “何必称将军,不过须臾便是阶下囚了,一介草民尔。” 有些年迈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愁容,欧阳络叹息着摇了摇头,便要自那小太监身侧走过,往御书房走去。 七年时间,后宫旧人又换新,高墙依旧,琉璃砖瓦,却是物是人非。 他也好久没来过这皇宫,好久不曾仔细看看这周遭景色了。 内心正唏嘘着,方才的那个小太监却又跟了上来,亦步亦趋的,很是让人厌烦。 欧阳络终于停下了步子,投向身后之人的视线锐利至极,不愧是做了多年将军的人,不过是一个眼神,便是不怒自威。那小太监吓得一个哆嗦,忙低下头去,喏喏的说道:“这个时间请您进宫不是皇上的意思,皇上还没打算在这个点召见您。” “哦?”他终于转过身去仔细打量,眸光落在那太监的腰际,终于冷笑一声,道:“孩子,我劝你一句话,皇宫之中做事,最好做的明明白白,今日你遇到的若不是我,指不定早已被乱棍打死。” 此话一出,吓得那太监一个寒噤,忙支支吾吾的说道:“皇后娘娘找您。” 这小太监却是真的畏怕,不过是个新来的太监,皇后娘娘却让他背着皇上把眼前这位将军叫去金銮殿,不说皇后手段繁多,就是眼前这个老将军的一个眼神都能吓得他不知如何是好,何况又是背着皇上…… 心中这般想着,那小太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忙点头哈腰的传了几句话,便快速的溜走了。 皇宫之中,当真应该少惹些是非。 …… 金銮殿,一如既往的富丽堂皇,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当真是羡煞了旁人。 虽如此,欧阳络早已有七年的时间不曾来此,一看之下,更叹物是人已非,再不是当年之景。 “罪臣欧阳络,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高座之上,女子神态安详,衣衫单薄,似乎正在慈爱的抚摸腹中孩儿,眉眼流转间,尽显母亲之态。 看起来一如七年前纯洁无暇。 欧阳络却是面不改色的行礼,心中对座上之人的习性却要清楚一些。整个梁氏皇朝唯一的皇子慕千怜都能扔下不管,又何况如今肚子里的孩子?想必又是后宫一些争宠的手段。也不管是真是假,终究是为了一个字,“争”。 “欧阳将军,当真是许久未见了。” 座上女子似乎很是惊喜的站起身来,又慌忙让欧阳络平身,走上前就要去扶。却是被欧阳络一个侧身避过,扑了个空。 “怎么,不过七年不见,将军您便如此认生了?当初您跟随姐姐,怎么说也是看着怜儿长大的。” 就这么一句看起来亲近的念叨,一下子就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慕千怜看着眼前已经有些年迈的欧阳络,眼神亲切无害,眉眼轻瞥间,便掩去了眸中的算计之色。 呵,慕千雁,我亲爱的姐姐哟,你若是知道当年你分外信任的左膀右臂如今很快便要为我效劳,会不会气的从棺材里爬出来呢?哦,不对,你的尸体都烂了呢,上面应该全都是恶心的蛆虫,你想出来也只能想想了…… 你放心,等你出来之后,那些女尊余党一定首额尽去,悬于各个城门之上,好让姐姐你在来皇宫的路上好好与那些旧人叙叙旧。 然,欧阳络却没有再看眼前之人一眼,只是低眉敛目,一言不发,站在原地的姿态恭敬而疏远。 “将军何必如此生疏。”她责怪的开口,声音有些委屈。 “娘娘如今是皇上的妻子,当朝的皇后。朝堂之人进入后宫本就不该,现在又怎能觊觎皇上的妃子?” 虽梁氏皇朝民风开放,却是有言,男子不得随意进入后宫,更不可观宫妃之容貌。 女子却是娇躯一震,眼神略微有些恍惚,七年了,她原来成了梁谨夜的妻子。 她慕千怜一直以皇后自居,乍一听妻子二字,为何心就钝钝的痛呢。 妻子,呵,妻子?他梁谨夜就是个畜生,从来没有把她当真妻子看过!从来没有! “可你之将亡,竟还怕这些?”慕千怜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尖利,神色疯狂双目大睁。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她连忙放缓了声音,那涂着精致红蔻的指甲妖娆的绕过垂在耳畔的发丝,声音变得委屈而责怪。 就好像是因为关切眼前之人,而对方却不领情时失态的一声责备坏话,似乎根本不是真心要说他之将亡。 眼前一身布衣的老将军却是浑身一震,低垂的眼精光乍现,随即掩去。 “将军莫怪,我关心之切,所以有些失态。”女子轻轻笑了笑,看起来极尽温柔之态,依旧不自称本宫,想借年少时便与眼前这位老将军认识的故人情来拉近关系,又是极力的放低了姿态。 “无妨,罪臣本就该死,皇后娘娘这般言语也没什么不对,有什么事情直说便可,不必绕弯子了。” 欧阳络摇了摇头,淡淡道。言语直白,一点儿都没有攀附之意。 此番态度,当真是气着了慕千怜,却也不好表露,只是笑的更加温柔。 欧阳络,你可别不领情! “几日前怜儿便听皇上说给了将军您三日期限?” 她开口笑问,也不管对方不说话,自顾自的说道,“想必今天便是第三日了。” “既然皇后娘娘也知晓今日是第三日,倒不妨抓紧些时间,可别耽误了臣见皇上的时辰。罪臣今日许是末日,皇后娘娘这般将罪臣找来,也无法从此处得到些什么,不过是一个无用之身。” 第283章 事之蹊跷,真当老夫不知? 欧阳络低头淡淡的说道,从始至终连看都不曾看过前方女子一眼,似乎站在面前的不过是一介平民,而非当朝皇后娘娘。 不,这给她的感觉是连平民都不如。 慕千怜气的脸上红白交错,想起眼前之人本事七年前那个女人的左膀右臂,想起眼前之人对待慕千雁之时从内而外的恭敬佩服,心里便有一股记恨的浪潮汹涌,抓的本就不安生的心痒痒的。 “可若非……”女子气急反笑,转过身去不再看身后之人,语调微微拉长。 “可若非……你今天不用去见皇上呢?” 若非你今天不用去见皇上呢…… 不用去见皇上…… 此话似乎有了些分量,在欧阳络的耳边重复响起,他猛然抬头看她,那虽然苍老却依旧锐利的眸子似乎要将眼前女子的背影盯穿。然,复又收回目光,波澜不惊。 “罪臣不知此为何意。” “意思便是,你若愿意为本宫做事,本宫自让你顺风顺水,不需要颠沛流离,不需要朝不保夕,你的妻子孩子们……更是……” 这话一出,欧阳络微微愣了愣,心中却暗自一声冷笑,眸中冷光乍现。 他偏生算漏了一点,就算是七年之前,眼前这个叫做慕千怜的女人也绝非安生的主。 方才之言,前几句算是诱惑,后几句是为威胁。 许你安稳,却拿妻子孩子为要挟,好手段! 然…… “皇后娘娘抬举,臣本就是戴罪之身,又如何为您办事?如今臣也不是当年之临壮年,心气高,不知天高地厚了。现西山日薄,已近垂暮之年,更不能成就大事,如今兵符丢失,皇上慈悲,给吾三日期限,现时辰已到,就是死,也无憾了。” 他的声音恭谨有力,言语之间又不得罪眼前之人,却已是推拒。 可话才说道一般之时,慕千怜便已面色大变,更是没了极力伪装的和善,神色阴冷,连说出来的话都阴森森的,带了些杀气。 “为何?” “娘娘说笑,罪臣方才已将原有说明,您又何必再问。” “呵!你就不怕本宫杀了你?别说你垂暮之年,本宫只道你宝刀未老。” “娘娘方才还说关切,如今又是何意?反正臣也是将死之人,见了皇上之后,一切请便。” 那话音依旧是不咸不淡的,无形之间便将人推到了千里之外,让慕千怜的神色越发阴鹜。她猛然转过身来,一双与慕千雁有些相似的凤眼细细盯着眼前之人,手指却温柔的抚摸着随意披散的长发,口吻森凉尖利。 “本宫可是慕千雁的妹妹!怎么?你七年前可以为慕千雁那个……征战沙场,七年后如何不能为本宫效力,夺这江山权势!” 她大声说着,话说到一般,才极力隐忍着压下了“贱人”那两个字,面色不善。 可是,夺这江山权势…… 欧阳络抿唇不语,一双看似浑浊的眼里却蓦然闪过一抹锐利之色。原来,慕千怜是想要这江山权势。眼前这个人,想要夺这江山了。 “娘娘以为,您是开国皇后的妹妹臣便要帮你么?您也说了,您只是她的妹妹罢了。” “对,那个贱……” 慕千怜气急,却及时刹了话音,脸色阴沉。“你要知道,你妻子孩子的命,本宫若想要,随时可以拿去。” 此话一出,本性毕露。 “欧阳将军,帮助本宫本就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能让你家人安稳,能让你安享晚年,您又有什么好犹豫的呢?何况,本宫还是千雁姐姐的妹妹。” 她又放缓了音调,想要对方服她,助她。因为慕千怜再清楚不过,眼前这个欧阳络虽然很久不过问朝中之事,但是在朝廷之上威严极高,人脉又极其的广,若不是欧阳络不愿过问朝中事,又怎么会有褚卫的立足之地? 这般想着,慕千怜又思量着该说些什么,耳畔却是响起一声嘲讽的笑来,一直低着头不看她的欧阳络终于抬起头来,那两鬓已经有些发白,气势却是丝毫不减。“慕千怜。” 他的声音冷沉,说出眼前之人名字的时候,语调都有些血腥之气,却又是嘲讽至极。 “慕千怜,你以为当年之事,老夫当真不知道么?” “开国皇后如此警惕之人,又对谁会放下防备?” “你嫉她,恨她,妒其风华天下,羡其高高在上。” “七年前之事有多蹊跷,不需要老夫来提醒你吧!” 这四句话说到后边已经有了些弑杀之意,此时此刻,此番言论,他完全是站在慕千雁的角度所说,以这个角度对这个自称妹妹的人所说。 慕千怜猛的眯起了眼,那个“她”是谁她自然清楚,谁也没提她的名字,却是心知肚明。 “哦?”女子神色一变,却是突然笑的花枝乱颤,眉眼间得意洋洋。“欧阳络,看来今天我们是无法合作了。” 她的声音极尽的妖媚,娇嫩的好像能滴出水来,一改之前慈母的样子,举手投足狐媚至极,“欧阳络,你说的一点儿也没错,我是恨她,我是讨厌她,可是,你偏生算漏了一点。” 你偏生算漏了一点,当年之事,梁谨夜也没少参与。 若非没有当朝皇上的旨意,没有一国之主的暗示,面对堂堂皇后娘娘她一个水池里的小鲤鱼也翻不起多少的浪啊。 “呵呵……” 红唇一勾,女子低低的笑着,声音悦耳,妖娆动听。 欧阳络走出金銮殿之时,身后还隐约传来女子丧心病狂的痴笑声,压得很低,反而听的越加清晰。 他终是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拂袖离去。他不过一介老朽,再也不像七年前那般能折腾了,当年之事,也再无力参与。 只是这慕千怜向来野心有余,不过安稳了七年,终于贪心的要动手了么?梁氏皇朝,当真危矣…… 当年他为了皇上四处征战,若是知道七年后会有这般局面,真不知是否还会那般劳心劳力呢。 想来还是会的。至少他从来没有后悔过追随那个女子。 第284章 质问 似乎想起什么,男人有些苍老的脸上缓缓的浮现了一抹极淡的笑意,眼神有些悠远起来。当年初见之时,他自忧无能,慕千雁却曾对他说过那么一句话,“人活一世不是为了什么,江山权势?谈情说爱?抱负理想?不过是为了不后悔罢了。不论结局如何,你终究是做了你想做的,人生不过儿戏一场,只要做了自己愿意的、欢喜的,就算失败或者再次摧毁,那也不觉难过。你若愿意,便与我征战沙场,打下那么一片天来。” 如今想来,仿若昨日,记忆犹新。 想来上天终究是不公平的,对于那些太过优秀的女子,越是找不到瑕疵,越是红颜薄命。 …… 天色突然黯淡了下来,远方云层聚集,越发靠近,阴沉沉的一片。大雨将至。 远处宫墙边的小道上,一个小宫女抱着伞匆匆跑过,探了探四周无人,一个轱辘便钻进了牢房里,消失不见了。 很快,磅礴大雨倾泻而下,那离开了许久的守卫骂骂咧咧的走到了牢房门口,让几个宫人抬了些大沙袋挡在天牢门口的石阶上,然后自己也走了进去,打算避雨。 这天牢地势极低,下雨之时很容易淹没,结构用处和那水牢又是不一样的,水牢太过隐秘,是当朝皇上的私人底盘,而天牢一般都关押朝廷重犯,这里面形形色色的人都有,却都隔离的很开,以防囚犯暗通。 天牢的走道尽头,血腥味重的厉害,四处弥散着腐朽的味道,令人闻之欲呕。 可那牢房之内,却是打理的极其干净,就连一丝一毫的血迹都没有。甚至还铺上了干净的草席,那跪坐于牢房内草席之上的女子衣衫工整,正拿着一面小镜子用手轻柔的梳理着那长至腰际的三千青丝。那微微露出的侧脸,容颜娇美,精致如画。 就算落得如此境地,依旧是气定神闲,优雅美丽,很是高贵。一点儿也没有阶下囚的影子。 突然,一道阴影在石墙上一闪而过,快速的消失在了墙角处,不再见踪迹。 那正在专心梳理头发的女子微微一笑,眉眼往那阴影消失的相反方向轻轻一瞥,美眸盼兮间真真倾城颜色。 “喂,吃饭了。” 门口的守卫走了进来,用手敲了敲牢房的门,整的整个牢门都晃荡着嗡嗡响,一点儿也不客气。 “你动作就不能小点儿么?嗯?” 女子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语气虽然责备,那眉眼间却是愁绪万千惹人怜,起身接了饭,复又道谢:“这几日多谢大哥照看。” “吃你的去吧!” 守卫皱眉看她,若非皇上让他来,他一御前侍卫怎么会来这大牢里当个区区守卫?不过想着皇上心里定然是有这裘妃娘娘的,倒也罢,后宫之事他才不掺和呢。 这般想着,那守卫摇了摇头,随即又四处环顾了一眼,“妈蛋,那两个狱卒到哪儿去了?真有两天没见了吧?真是不要命了!” 那守卫狠狠的踹了还堆着酒的木桌子,骂骂咧咧的走了出去,脸色很是难看。 直到那守卫的声音消失在了冗长阴暗的甬道里,女子那柔弱的神色才收了起来,莹白如玉的手指灵巧的转动着手里的小镜子,唇似笑非笑的勾着,视线似乎无意的扫过四周,目光冷然。 “哎哟!” “妈妈呀,别拿强光照我!” 静谧的牢房外突然响起一道咋呼的声音,一个包子头从拐角处探了出来,然后咋咋呼呼的以一个圆润的姿态滚到了慕千雁的跟前,隔着铁栏杆,睁着大大的眼睛与其四目相对。 却见对方的神色越加的冷然,眼神里已经带上了明显的杀气。 “歌,满,庭。” 她一字一句的开口,手中转动镜子的动作蓦然停止,身形一晃便出现在了小宫女的跟前。那纤细的手腕灵活的穿过狭窄的两根铁栏杆之间,狠狠的掐住的对方娇嫩的脖子,眼神阴鹜至极。 “放开我。” 歌满庭吓得哇哇大叫,两条小腿儿不停的扑腾着,一双大眼睛满是委屈。 “放开你?你说,那日为何劝我晚上当心?” 前日这小丫头才说完这话离开没多久,便出现了两个意图不轨的狱卒,要说和这个小丫头没一点儿关系,她可真不相信。 况且眼前这个小丫头从一开始出现的时候就处处不对劲,疑点太多,又一直紧紧的跟在她身边,却也没有造成任何麻烦,有时甚至诡异的能帮上一些忙,所以她才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今,却是真的威胁到她头上来了。 “说吧,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能有什么目的啊,你看我们相识一场,现在我又正巧入了宫,机缘巧合在阮贵人身边,当然要来看看你了。” 小姑娘小声嚷嚷着,生怕引来了外边的守卫,却是巧舌如簧,说的句句在理。 但慕千雁可从来没有这么认为过。 眼前此人从第一次来牢房的时候就不是巧合,所以当日一见歌满庭,她也不曾隐瞒,她清楚的知道,她们两人,知根知底。 歌满庭知道她就是慕千颜,她知道歌满庭就是宫外遇见的那个小丫头,且居心不良。 当初在苏格城的时候,眼前这个小姑娘便神出鬼没,身上处处疑点,更不是手无缚鸡之力。所以她从来不信此人。 “你认识佛玖释?”似乎想到了什么,慕千雁神色一动,开口问道。 她想起来,那日回城的途中,佛玖释和眼前这个小姑娘一起消失过,很久以后才回来。 “啊?” 歌满庭瞪大了眼,那是真的不知道。 慕千雁了然,知道她心里藏不住话,便也信她,却是神思一动,追问道:“绛大人呢?” 绛大人……啊…… 小姑娘晃了晃头顶的两个小包子,表情却是一僵,似乎有些畏怕的低下头,呐呐不敢言语。 “看来就是认识了。” 第285章 古籍 女子凉凉的说了一句,便松开了一直捏着歌满庭脖子的手,把玩着自己的指甲,笑意有些兴味,“好像还很害怕他的样子呢,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不认识阳间的佛玖释,却畏惧阴间的绛大人。这来头,可真不小。 “咳咳。”小姑娘总算是得了自由,轻轻的咳了两声,然后不满的瞪眼,“我不认识他!” 当初师父便对她说过,“你歌满庭命中注定不能对那个人撒谎,不会撒谎,也撒不了谎。”所以她平时可以巧舌如簧,唾沫星子满天飞的坑蒙拐骗,却偏生就是骗不了眼前这个女子。 一开口就舌头打结,一开口就心虚,说出来的话连自己都不信。 她真搞不懂眼前这个女子到底是什么来头,上面的人不让提,阴间的人又看的紧,她师父却暗落落让她跟来,真是的! “别撒谎。” 果然,眼前的女子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思,小姑娘便是一嘟嘴,蔫儿了似得垂头不说话了。 一时间,牢房内一片静谧。 慕千雁微微蹙眉,又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小姑娘,却见那被她掐过的脖子上连一点儿红印都没有。她虽然没用多少力气,可怎么的也会呼吸困难。小姑娘皮肤还细细嫩嫩的,怎么就没留一点儿印子呢? 怪哉! 奇怪的让她有些不安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的声音和缓,心中却有些警惕,最让人注意的,莫过于身侧未知的存在。 “我?你妹妹呀。”歌满庭咧嘴一笑,打起精神看眼前的女子,然后夸张的瞪大了眼睛,惊呼道:“姐姐,你好漂亮哦~” “说。” 慕千雁却是不为所动,面色越发的冷硬,眼眸轻抬间,杀意乍现。 眼前的小姑娘终于吓得不敢再咋呼,抬眼贼兮兮的瞄了下四周,猛的从地上跳了起来,迅速的倒退了几步,直到确定与慕千雁保持了安全距离,才说道:“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但是你得放我走。” “我如今被困于此处,又何来不能放你走?” “可等你出来后必然不会轻易放过我。”小姑娘无辜的扯着身上宫女的衣裳,一张小脸上满是委屈。 “那你且说来听听。”她勾唇冷笑,却越发的猜不透眼前这个频频出现在她面前的小丫头了。 “梁谨夜……”轻轻的说了三个字,歌满庭似乎有些担心的四处张望了一番,见远处不曾有人,安静的很,便更压低了些声音,道:“梁谨夜他在修炼禁术。” “你又如何知道?” “我自然知道。”歌满庭得意洋洋的摇了摇手指,笑眯眯的说道:“据说,他身边有一本古籍,修炼之后武功修为可以迅速提升,可惜似乎是一个残卷,所以一直卡着。” “那古籍从何而来?” “古籍……”小姑娘眨巴了一下眼睛,似乎没想到对方会这样问,眉头一皱,又细细思考起那日听来的秘事。只是当初讲此事之人似乎也没说从何而来啊…… 唔…… 歌满庭藏在袖子里的小手轻轻动了动,十指灵巧的勾起,似乎正在换算着什么东西,然后摸了摸头,有些睡眼朦胧的说道:“嗯……好像是七年前吧,七年前他就有这个东西了,但是一直都没有成功,太笨了……” “唔,好困哦……” 小姑娘摇摇晃晃的走着,那突然睡眼朦胧的样子真让人怀疑是不是假装,竟然就这样像醉了酒似得大摇大摆的朝外边走了过去,好像完全忘了要防备守卫的事情。 慕千雁愕然的看着那个小姑娘摇摇摆摆的消失在冗长的甬道之内,神色越发的凝重起来。 这世道,真是什么人都有。 只是,古籍么…… 七年前啊…… …… 天色又开始暗了下来,因着今日阴雨天气,所以灯笼打的更早了些,有宫人往来匆匆,大雨早已转化小雨,淅淅沥沥的下着。 突然远方传来一道尖利的太监通报声,就像是一把尖锐的剑刺破这灰蒙蒙的天幕,皇宫中又渐渐有了人声。 原来是皇上今日又要去临幸阮贵人,如今阮贵人当真是飞上了枝头,那些宫人们却都说这是因为阮贵人投了一个好的靠山,裘妃娘娘。 然说来也是奇怪,裘妃娘娘如今因私通之罪被当今皇上打入天牢,本应如山倒,按道理来说皇上压根就不应该继续宠幸阮贵人的,然,现实偏生相反。 想必这个阮贵人的手段也非同小可,否则以当朝皇上如此多疑的性子,又怎么可能总是宠幸阮贵人呢? 远方重峦叠翠,近处花朵含露娇艳,阴雨朦胧间隐约有众多宫人伴着龙撵远去,明黄的帘子随风飘动,那坐于龙撵之中的男子半眯着眼,隐约露出的面容冷峻而威仪。 身后,御书房之外,一名年长的男子立于屋檐之下,看着远去龙撵,终是长叹一声。 皇上终究是派他去边疆了,方才之言听似句句肺腑,可他怎生觉得这般的别扭呢? 梁谨夜此人,虽不精通战术,却是极其善于权谋,很是会玩弄人心,几乎在面对每一个人之前,都能够安排好合适的台词,把对方的心狠狠的揪在自己的掌心里,让所有人都能够乖乖的听从于他。 “欧阳将军,其实说实在的,当初兵符第一次丢失,朕也有错。本来时局动荡,朕便有意回收兵符,只是又担心你以为朕不信任你,所以一直踌躇,却是手下耐不住性子,擅自做了主张。结果他还不曾到欧阳府,却是已经传来兵符遗失的消息,想必是之前的探查给了贼人机会,所以……” 梁谨夜一脸懊悔的看着面前的欧阳络,眼中却暗藏精光,一番话半真半假,却也只有一个目的。 便是希望眼前这个年迈之人能为他征战沙场,为他拼死拼活。 欧阳络自然是应下了。 可是一番话半真半假,欧阳络又如何会真的相信?却也只是应着,走出了御书房。 第286章 魅惑臣心 此刻天边阴云密布,眼前灰蒙蒙一片,似乎所有的皇宫美景都晕染在了这片雨幕里,他想,这可能是他生前最后一次看这皇宫了。 方才梁谨夜所言似乎清晰在耳,他却知道这是皇上惯用的权术。虽然看起来他是受罚,可梁谨夜却也希望他能用心为梁氏保卫这江山,是以装模作样的说自己也有错,以让他欧阳络对其更加忠心。 是,他欧阳络对梁氏皇朝忠心了这大半辈子了,晚年却失望透顶,也不愿辜负。 可若是伤及他妻子孩儿,那么他拼死也会…… 他不敢再细想下去,只听身侧传来宫人的指引声,欧阳络又是一声长叹,捋了捋有些发白的胡须,摇头走进了雨幕之中。 那身影似乎苍老了许多,慢慢的消失在了朦胧的雨幕里,再不见踪迹。 有咿咿呀呀的小曲儿声响起,飘散在雨雾之中,优雅动听,却是总让过路之人一阵恍惚。在受宠之前,谁也没有想过这个张扬似火的阮贵人也会有如流水般温婉的这一天,就像是火遇水而融,婀娜多姿。 宫墙院高,皇上便是后宫所有女子的希望,这话当真从未说错过。 “皇上。” 美人在怀,********,那声音酥的入骨,那眉眼欲语还休,当真好看。 男子坐于卧榻之上,面色沉静,紫金冠束发,脚踏龙纹熊皮金靴,那手有一下每一下的抚摸着枕在他腿上的女子的长发,眼神却投向远方,冷峻犀利。 “皇上,您在想些什么呢。”阮贵人娇嗔道,一双看向身侧男子的美目充满了仰慕,好像眼前的男子就是她的全世界。那样子,像极了另一个女子看他的眼神。 梁谨夜却是一笑,用力搂住了依偎在身侧的女子,薄唇轻笑,道:“想阮贵人的曲儿真是好听。” “皇上可是连看都没看臣妾一眼呢。” 女子似乎有些难过的垂下眼眸,遮挡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算计。已经过了整整三日,皇上竟然一次都没有去看过裘妃,甚至每每来她的地方都心情大好。她也明里暗里的试探了多次,却什么也没有得到,真是无端端的心急。 若是再这样下去,皇后娘娘该朝她动手了。 毕竟荣宠胜过了皇后,风头太甚。 ========= “所以呢?” 女子的声音柔软,却席卷着一股威压,那眼神一转,看着座下之人的神色便充满了威胁,笑意冷然。 此刻的金銮殿,依旧灯火通明,屋外宫女往来匆匆,殿内却是空荡荡的,不过寥寥几个人。 “皇后娘娘,您与皇上举案齐眉那么多年,如今这样,似乎不妥吧?” 下方身着官服的胖男人装模作样的摸着自己的胡子,那眼却从上到下的将慕千怜打量了个便。嗯,腰肢纤细,体态丰腴,容颜娇美,怪不得能当上皇后呢,确确实实是一个美人坯子。心中想法诸多,那男人的眼神又忍不住的往上偷飘了几眼,口中却是冠冕堂皇的说着,煞有其事的样子。 “娘娘,臣也觉得不妥,毕竟……”另一个身形削瘦的官员应和道,趁着说话的档口眼神却是不停往女子半露的****上瞄,一双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一看便是不怀好意。“毕竟我等身为梁氏皇朝的臣子,拿着朝廷的俸禄吃饭,又怎么可以……” “臣也这么认为。”年纪稍大的臣子摇了摇头,看起来煞有其事,“臣等毕竟拿着朝廷的俸禄吃饭。” “呵,拿着朝廷的俸禄?”慕千怜却是一声冷笑,举止优雅的轻抿了口茶,眼眸中满是不屑。 “你们何必装呢,本宫认为在能完成自己的职务的情况下接受一下百姓的礼物也没什么不妥啊。” 此言,暗指受贿。 “这,不妥……” 下方的三个官员互相对视了一眼,脸色皆是一僵,以为慕千怜是皇上派来试探他们的,心里便着了慌,额头上满是冷汗。 如今战事繁忙,国库渐空,他们趁着战乱粮食吃紧也没少捞,像低价回收粮食高价卖出,然后赚的盆满钵满的事情简直就是孰能生巧。但是他们也绝对没有多拿过朝廷分发的战粮,更是没有拿过朝廷拨给边疆的银子一分一毫。 毕竟梁氏皇朝没了,他们的饭碗也就丢了,到时候身为前朝旧臣定然是颠沛流离,所以他们也不会那么傻的贪军用之物,孰轻孰重还是分得清的。只是不清楚眼前这个皇后娘娘目的到底何在了。 似乎看出了下面三人的疑虑,慕千怜似乎很为难的笑了笑,道:“有什么不妥的呢?你们依旧可以拿朝廷的俸禄,更可以拿本宫拨给你们的钱,而本宫更不会阻拦你们收受百姓给的东西,不是百利而无一害么?” 说着,慕千怜从座位之上走了下来,玉手轻轻的搭上了那瘦弱官员的肩膀,眼神温柔似水,那衣衫半露,****欲掩还休,手轻撩间,真真是让人迷了魂去。 那官员瞪大了眼,艰难的咽了口口水,喉结不由得上下滚动了一下,视线不由自主的随着那抹雪白摇晃,那搭在肩膀上的玉手略微一动,便好像浑身都酥了似得,这女人可真是媚到了骨子里。 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那人连忙低下头去,脑海却似乎被那抹晃动的雪白填满。因为视线落在了地上,感官便越发的清晰,那纤纤玉指不安分的搭在他的肩膀上,让他每一根神经都雀跃起来。 其余的两个官员也有点迷了心窍,却是不敢逾矩分毫,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怎么?不愿意?”女子的眼神突然一厉,却是愈加逼近了那个削瘦的官员,她看着眼前的男人,两人的面颊只有一寸之遥,那原本搭在对方肩头的玉手突然出现在了那人的脖子上,微微收紧。 “你若是不愿意,本宫就将你们的事儿通通说出去,想你们三个狼狈为奸这么久,一定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吧?” 第287章 色迷心窍 “啊!”那人猛然僵住了身子,另两个官员见此更是大气也不敢出,心中却是已经有了考量。 却不过僵住的瞬间,那身形削瘦的官员又放松下来,一双贼兮兮的眼滴溜溜的转动了一下,落在近在咫尺的****上,那雪白如玉离他不过分毫的距离,似乎稍微踏前一步就能接触到他的胸膛。眼前的女子比他矮了一些,以他的角度正好能看到那壑沟,这种视感让他身*的某个部*终于忍不住的叫嚣起来,却因为官服的遮挡,谁也不能看到。 “皇后娘娘当真……” 那官员收心看眼前的女子,却一点儿也不怕那掐在脖子上的手,毕竟是在朝廷上摸爬滚打多年依旧能够过得顺风顺水的贪官,不过瞬间那心思就已经转了千回。如果眼前之人不是皇上派来试探他们的话那就是真的要他们为她效力,若是真的,便绝对不可能杀他。 “当然当真。” 慕千怜的神色突然就柔和了下来,媚眼轻勾,那放在削瘦官员脖颈上的玉手慢慢的放松然后顺着脖子滑了下去,随意的收回了手。却是弄得那官员额头冷汗森森。 似乎无意般,离开那官员的瞬间,女子玉腿轻抬,大腿部_根似不小心蹭了那起挺的某个部位一下,转身缓缓的走回了高位之上。那身姿妖娆优雅,衣衫华丽精致,裸露的香肩莹白如玉。 官员的面色却是猛的一僵,刺激之下险些发出一声呻*,浑身上下火热的厉害。 另两个官员则陷入了沉思,随即对着座上女子一个躬身,道:“娘娘,臣定认真考虑。” “好。” 她垂眸低笑,眼底却是闪过一抹阴毒和憎恨之意,梁谨夜,我定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你的江山会是我的,你这个人也会是我的,我要把你关入水牢将你曾给我的折磨一一奉还! 你永远会是我慕千怜的人,我要你对我俯首! 方才的那三个官员是贪官中出了名的贪,却都是有才之人,这贪的链子一环套一环,权势错综复杂,只要从这几个人入手那么她掌握朝廷一半的权势便指日可待了! “你们要知道,如今那些自诩清高的臣子们风头太甚,要是被他们打压,皇上又因为战事心情不好,那么你们可都完了。” 才走出金銮殿几步,身后突然传来女子不怀好意的声音,却偏偏好听的入骨,让三人的身子猛然一僵,忙低下头加快步子走了出去。 呵呵呵呵…… 女子低沉的笑声缓缓的在空荡荡的大殿内响起,让人心慌的紧,阴森又可怖。 此夜,注定未眠。 皇宫的某处宫苑外,突然一阵忙乱,伴随着一声惊呼,一个小宫女被人拎进了阮贵人的院落内,那姑娘看起来睡眼朦胧,四肢小蹄子则张牙舞爪着想要从拎着她的巡逻侍卫手里下来,很是闹腾。 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她,歌满庭揉着眼对着阮贵人迷糊糊一笑,随即头一歪,又睡了过去。真难过,想她歌满庭神通广大,出入皇宫如无人之境,牢房的守卫都没发现她,可她竟然在外边睡着了?丢人! 里边的人却是被扰乱了兴致,声音微微带怒,眸色威仪,“何事?” “启禀皇上,这宫女在天牢附近睡着了,听说是阮贵人这儿的人……” “哦?” …… 夜,渐深,月亮缓缓移出云层,光华倾泻,宛如薄纱。 可皇宫并不是所有的地方都富丽堂皇,宛如仙宫。 月色下,枝叶阴影斑驳,天牢之内依旧如之前般闷热腐臭。此时雨已停,那守卫又站在了天牢之外看着,微微有些犯困。可就算是其清醒,竟也不曾看到有谁从这牢房之内进去或者是出来过。 连个屁人影儿都没有! 那守卫骂骂咧咧的说着,又打了个呵欠。 可就在此时,远方突然灯火光起,似乎有人往此处而来,夜色太过模糊,以致看不清是谁。 “——皇上驾到。” 一道冗长而尖利的通报声响起,那原本有些犯困的守卫猛的一个激灵,慌忙跪了下去,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不说是皇上去了阮贵人那儿么,怎生个会出现在这里? 难不成……是看裘妃来的? 哎,不知裘妃娘娘吃了那饭没,要是没吃万一皇上怪罪怎么办?虽说皇上震怒,可他看得出来,这里头的妃子才是皇上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儿,别说阮贵人,连皇后娘娘都争不过里头的那人呢。 心中这般想着,远方那明黄的龙撵已经渐渐清晰起来,他更加低下了头,“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龙撵渐渐停了下来,李公公走到龙撵之前,恭敬的低头将那一身明黄长袍的男子请了下来,随即低眉敛目跟在了身后。 几步来到那守卫身前,那公公又回头示意了一下,手中拂尘一甩,众人便皆止步于天牢的大门之前,安静等候。 “哟,真是稀罕啊。” 冗长而阴暗的走道边上,牢房内的囚犯们皆惊讶的看着那冷眸威仪一身明黄龙袍的男子,视线由上到下的打量了个便。 自从进了这天牢便是与世隔绝,皇上更是从来不会来这腐臭的地方,如今却是稀奇了。 可以囚犯的身份敢与梁谨夜言语的,也便只有一个人了。 “皇上好久不见,怎么变得这么闲了?” 见梁谨夜没有搭理他,那人拉了拉身上脏兮兮的衣服,抱着腿笑眯眯的坐在牢门边上目送着梁谨夜远去,又冲着其背影喊了那么一嗓子,看起来实在不恭。 那笑容有些贼兮兮的,却是渐渐淡了下去,化为一片狠色。 梁谨夜,我劝你别让我有机会出来! 甬道尽头的灯光明明灭灭,有女子安静端坐,愁绪万千。那眉,那眼,细致的惹人哀怜。 一双龙纹锦绣云靴缓缓的出现在了女子的视线里,再往上,身子挺拔,容颜俊朗,睥睨威严。 第288章 慕千怜是皇后,而你,是朕的女人 “皇上……” 女子的唇微微有些发颤,她看着他,却是欲语还休。 他亦看她,面色不屑,鄙夷嘲讽,“公冶玉,看来你在这里过的还不错,这么快就适应了。” “臣妾过的怎么样,不还是皇上给的。” “是么?你自己若不挑起事端,朕又如何处罚你?适应能力如此之强,只怕到时候与人私奔也可以在宫外生活的很好吧?” 梁谨夜的声音冰冷,说这话的时候,眼里却浮现了一抹极力压抑的妒意。 “臣妾?与人私奔?皇上啊,您口口声声说您看到臣妾与人暗中勾结,臣妾真想问您一句,远远的一瞥,您便只愿相信自己的眼睛?” 女子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声音悲恸,“皇上,臣妾本以为你我二人分别三日都可冷静一些,却是臣妾想错了。” “信你?那你倒是也给朕一个信你的理由啊!”梁谨夜冷笑道,面色不善,“朕从来都很冷静,无须你来提醒。” “那连臣妾都可看出皇后娘娘与那叫南司的男子关系匪浅,皇上怎么就能容忍呢!” 女子突然有些激动的站了起来,纤细白皙的十指紧紧的抓着面前冰冷的铁栏杆,就隔着那么一根杆子的距离,死死的盯着近在咫尺的那张俊脸,那张令众多闺中女子向往的威仪面容。 此言一出,男人的面色瞬间就难看起来,那注视着牢内女子的眼神阴鹜而晦暗,“公冶玉。” 他好像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一样的轻轻念着,尾音莫名的回旋,带着难言的危险,“摆清楚自己的位子,别问不该问的。” “可若臣妾不愿呢?” “若不愿,那朕勉强也可以给你一个答案。” “皇上但说无妨。”慕千雁平静的看着他,静静的等着对方的答案。而方才的那问话其实也只是为了揭一下梁谨夜的伤疤,若她猜想的没错,七年的时间里南司在媚族和江湖上的地位都已经非同小可,三人之间关系又极其微妙,所以谁也动不了谁。 那么,就算梁谨夜对南司和慕千怜之间的关系一清二楚,也无法动手。 所以她这么一问,许可以让他们的矛盾再加深一些。至于梁谨夜此时说的什么答案,其实于她来说可有可无。 可慕千雁终究是没有想到,眼前的男子会告诉她这样的答案。 “因为慕千怜是皇后,你,是朕的女人。将来也许会是,妻子。” “当然,现在看来,是朕自作多情了。” 男人的声音悠长而冷沉,看向慕千雁的眼神却是复杂极了,见她呆滞,梁谨夜终是怒哼一声,甩袖离去。 皇后?女人?妻子? 呵呵,可真有意思啊。 梁谨夜,你真的动心了,你以前从来不是这样子的…… 原来,七年前你从来没有把我当成你的妻子过啊……可,那又如何呢? 也是,当年的你,可是一个会为了江山权势将枕边之人送到一个醉酒男子身侧的人,那么七年后的你若面对权势,想来也不会有什么犹豫吧? 思及此,心中突生一计,殷红的唇角微微勾起,那笑容如牡丹张扬,如罂粟危险,却是美极了。 若有一天,梁氏皇朝濒危,匈奴殿下却说只要将当朝皇后娘娘送他便可收手,不知又会是何场面呢?不过不论怎么说,想着也都应是极精彩的。 ===================== “你这小丫头,怎么这么莽撞!” 阮贵人的院落内,女子声音愤怒,那涂着朱红指甲的手指用力的戳着眼前小宫女的脑袋,双颊潮红,显然是气急。 “可是奴婢……” “可是什么可是,万一方才出事儿了怎么办!” “奴婢不也是替娘娘心急么?若是裘妃再这么被关下去,那跟打入冷宫有什么区别?” “可你怎么就……”阮贵人一时竟也不知说什么,一双美目的全是无奈,这小丫头,是怎么想到在那种地方睡觉的,可真是鬼精灵。 “娘娘您看,您现在好不容易的得宠,要是因为提了裘妃而惹怒了龙颜,那可是得不失偿啊。于是奴婢就想,既然皇上晚上会来您这儿,那奴婢倒不如假装倒在大牢附近,若有巡逻之人看到,定然会按照奴婢腰间的牌子将奴婢送回到您身边的,到时候皇上一问,岂不就会想起该去看看裘妃了?” 见阮贵人似乎有些消气,歌满庭笑咪咪的说道,一番话说的合情合理,好像她真的是这么想的一样。 然,事实却是她避过了守卫,没走几步就困得睁不开眼四肢乏力,一头栽进了附近的草丛里呼呼大睡…… 当然,她绝对不会承认的,绝对! 这般想着,歌满庭笑的越发嘚瑟起来,对于自己歪打正着的行为更是满意至极,就差哼个儿歌了。 阮贵人却是以为对方是在开心成功让皇上注意了公冶玉,想着既然事情已经成功也不必多多计较,便摇了摇头,进了屋子。 …… 天方才蒙蒙亮的时候,海岛之上便已是一片热闹,众多身着普通衣衫的居民聚集在一起,似乎在讨论着什么。这些人世代都居住在此,虽看似普通渔民,却皆身手不凡,每每说是出海打渔,事实上总能探听到一些世外的消息,所以多年以来,此宗门虽避世不见从不干扰江湖之事,却是耳目四通八达,对外边的消息了如股掌。 若非其宗门之主与世无争,若干年来江湖上也不会有媚族的立足之地。 毕竟媚族也不过是宗门的分支而已,此等旁系若真要毁灭,也不过须臾之间。 “我已经打听过了,这些村民每天这个时候会出海打渔,原本岛上其他长老会在,但是今日却是招收弟子的时候,定然十分忙碌,大多数德高望重的人都会去海岛中间的校场上,所以很快这一片地方就会空下来。” 男子刻意压低了声音,背贴在墙边对身侧的女子说道,眼底带着些莫名的兴奋。 第289章 守卫大哥,陪我用餐可好? “所以你打算在这个时间动手?”女子神色微动,侧目看向那面容冷峻而警惕的男子,微微蹙眉。“韩墨尘,你要知道,万一失败你我都不会有好下场。” “你怕死?” “这不是是否怕死的问题,一旦失败,小姐的计划将前功尽弃,我认为我们完全可以等小姐来了再做决定的。以小姐的身份,想要什么都不会是难事。” 倾烛忧心忡忡的说道,又看了外边一眼,长吐了口气。她当初怎么就鬼迷了心窍答应了眼前之人呢? “你说公冶玉?她能有什么身份。”韩墨尘听言,却是不屑一笑,“我实话跟你说了吧,那玩意儿,就算是天皇老子来了,也不是说带就能带的走的。” 那可是逆天的东西。 “你若是怕,就别来了。这样到时候有问题也就我一个人担,绝不会牵扯到你半分。” 韩墨尘略微沉吟了一下,又补充道。 “罢了,说什么丧气话,既然我们是两个人来的,便要两个人回去,而且我们联手胜算会大些,就这样吧。” 女子摇了摇头,也不再劝解,看了眼外边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才道:“走吧。” 言毕,原地早已不见了倾烛的身影。 男子神色微动,竟是一时失言,随即紧随而去。 皇宫院落内,一片静谧,朝堂之上各朝臣踊跃发言,却是各有心思,不知几句真假。 后宫的宫人们皆来去匆匆,却也是快到了给皇后请安的时候了,金銮殿前热闹非凡,莺莺燕燕,阿谀奉承,真真是门庭若市。 却有一抹红衫迤逦,突现在林荫小道上,那狭长的凤眸一瞥,竟生生的能勾了人的魂儿去。 “喂,你什么人!怎么看着眼生?” 一个小太监远远的走了过来,声音尖尖细细的,一看便是个会仗人势的。 “我么?” 男子眉眼微勾,笑意盎然。却是不怒自威。 “对,说的就是你。” 那小太监停下了脚步,一脸厉色的看着面前不明身份的男子,又瞥了男子身侧似乎是随从的男人一眼,语气本有些趾高气扬,然对方威压太甚,话说到后边便忍不住的降了气势,思衬着宫中何时出现了这么一个厉害的人物。 “我是谁也是你能问的?”男子那俊美绝伦的脸上丝毫没有畏怕之意,鄙视不屑的瞥了太监一眼,“耽误了本尊和皇上的事儿,可就有你受的。” “你说说,你叫什么?” 三句话,底气十足,一点儿都不心虚的就从嘴巴里蹦了出来,真真是…… “这……那大人请便。” 小太监被吓得不轻,真担心会误了皇上的事儿,又怕对方知晓了他的名字会让皇上杀了他,顿时后退了几步,点头哈腰的说了些什么,便慌慌忙忙的原路返回了。 “切,狗奴才。” 回头看着小太监离去的方向,薄唇轻启,那纤纤素指对着那离去的背影不屑一指,便是冷笑一声,带着身侧之人大摇大摆的向皇宫深处走去。 远远的似乎还能听到男子细细碎碎的念叨声,依稀有“人妖”二字,那模样,简直傲娇至极,如入无人之境。 …… 远处天牢之内,一如既往的阴暗,那长长的甬道内,照明用的火把换了一次又一次,转眼慕千雁便已经在此呆了第四日了。那跟前的饭菜也是替换多次,却是都没吃几口,剩了好多的饭菜。 不过四日,女子的面色便已经有些发黄,看起来虚弱憔悴,摇摇欲坠,连那看守的御林侍卫都看出对方的虚弱,却是摇头叹息不已。叹这裘妃为何偏要与皇上对着干,惹得相互折磨,谁又能好受呢。 “喂,吃饭了!” 心中虽是叹息,那御林侍卫终是梁谨夜身边的走狗,更不是良善之辈,举止粗暴的开了牢房的铁门,便将那伙食丢在了门边。那开门时稀里哗啦的铁链撞击之声在静谧的牢房之中显得格外的刺耳。 “吃饭?” 慕千雁微微偏头,似乎有些意识不清的呢喃了一句,意味莫名。寻着女子缓缓投来的视线往回看去,正对上那双幽深深的美目,此刻似乎散发着幽幽的绿光,令人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莫名其妙。 那御林侍卫莫名的有些发冷,摸了摸自己的胳膊,看向牢中的女子眼神有些怪异。“对啊,就是吃饭,我说你还是多吃些吧,每天扒拉那么两口饭,就你现在这面色,怎么跟那些妃子争啊。” 不知道为什么,他不由自主的开口劝了一句,实在是受不住女子那静静投来的几乎胶着在他身上的视线,后退了两步便要关门上锁,不想再停留片刻。可虽然嘴里这么说着,那侍卫的心里却是百转千回,只想着:这裘妃看起来阴森森的,也难怪落到这个境地。只是都这样的也还能偷人,倒也是本事,皇上不杀了她都是万幸了。 “守卫大哥。” 才一转身,后边突然传来女子悠悠的叫唤声,虽然虚弱,却是优雅动听。 慕千雁有些失神的看着不远处的御林侍卫,原本鲜红如血的唇已经开始发白,随着说话一开一合着,那娇嫩鲜红的舌头轻轻的扫过有些发白的上唇,配着身后明明灭灭的火光,诡异至极。 那纤纤素手缓慢的抚摸上已经有些发黄的憔悴脸庞,从额头往下,滑过眉心,顺着鼻梁来到唇边,随即又划过脸庞,轻轻的挑起一缕发丝,失神的把玩着。莹白的几乎透明的手指绕过乌黑青丝,一圈,一圈,一圈。缠绕而悱恻。 “什么事儿?”御林侍卫的脚步微顿,因为不曾回头,是以并不曾看到身后的画面,只觉得背后一股冷气往上直窜,阴冷的像一条吐着信子的蛇。 “我一人吃饭总觉得食不下咽,这地儿味道又难闻的紧,不知您能否陪我一会儿呢?” 那声音柔柔弱弱的,让那御林侍卫身子微微一僵,暗道自己方才怎么会觉得阴森,明明身后的女子温柔的很。这般想着,他回头看去,正见女子低头摆弄头发,似乎有些懊悔刚才说的话,抬眸看来的眼神,楚楚动人。 第290章 夫君,奴是不会为了你从良的 见此画面,心中一时犹豫,此等病美人的请求,实在是让人没有抵抗力。 “那……好吧。” 他踌躇了一下,便要走出去关门,打算在牢房外看着。却不想身后突然一阵惊呼,有东西落地的声音响起,接着又是瓷碗摔碎的脆响,似乎是打翻了饭碗。 那守卫连忙转过身去,转身的瞬间,猛然对上了一张放大的脸。那眉眼细致,笑容倾城,眸色温婉动人,哪有一丝一毫受到惊吓的样子? “哎~” 他正要推开躲过,耳边却响起一道悠长的声线,有些勾人,更多的却是阴森,御林侍卫猛然瞪大了眼,感觉身子好像不是自己的一般,竟是动都动弹不得,任由女子的手攀上了他的肩膀,然后更加的凑近他。 “呐,本宫饿了。” “能否,给本宫点血喝……” 话未说完,那被抓住的男子更是浑身一个激灵,“娘娘,您,您别胡说,如今我都动弹……动弹不得,您就别吓唬我了。” “哪儿有吓唬你哦。” 女子眉眼微动,口吻却是娇嗔,原本搭在御林侍卫肩头的手微微用了些内力,那手下精制铠甲竟是瞬间碎裂,化为灰烬。 慕千雁满意的笑了笑,看了外边一眼,依旧静悄悄的,一个人影儿都没有。 “你知道吗,你是我第一个喝的活人的血。”她幽幽的开口,眸光落在那隐隐跳动的脉搏上,殷红的舌有些垂涎的舔了舔唇角,邪魅一笑。 这是她第一次喝活人的血呢,当然,佛玖释那厮哪里是人?他压根儿就不算是人。 她又舔了舔唇角,有些垂涎的看着那跳动的脉搏,笑靥如花。然后缓缓凑近,露出尖利的虎牙,诡异而危险。 这一瞬间,那个被制住的御林侍卫才开始相信眼前女子说的是真的,是真的想要喝他的血。那牙齿还没有接触到他的皮肤,他便已感觉到了一股冰冷的气息,惹得他一个寒颤,惊的面色微微扭曲。 这御林侍卫武功再好,也终究从未遇到过这种事情,从未有一个人会想要喝他的血,那黏稠微热尚在流动的活人的鲜血。 “不要怕哦。” 身侧女子的声音柔柔的,森森然的在耳畔响起,那牙离他的肌肤越发的接近,每靠近一分,那寒气便渗人一分,简直就是煎熬。 “唔……” 突然眼前一黑,身侧被慕千雁抓住的男子一声痛呼,那御林侍卫便软软的瘫倒在了地上,昏了过去。在其之后,一个男子,衣衫迤逦,眉眼精致,那看向慕千雁的眼神略带鄙夷。 “啧啧,方两日不见,你就落得这般境地了啊。” 他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面前容颜憔悴的女子,毫不畏惧的瞪着对方静静投视而来的诡异眸光,随即张扬一笑,“娘子,别这么看着为夫,为夫好歹还是一个正常男人。” 他突然向前走了一步,娇声道。那模样,那张脸,当真是风情万种,却是一点儿也不女气。 多一份太娘,少一分过厉,这演技和变脸的速度,真真是快赶上她了。 女子神色一敛,瞬间收回了之前诡异的神色,面色平静的看着眼前傲娇的跟孔雀似的男人,低骂:“白痴。” “白痴?你说谁白痴?” 两个字一落,佛玖释瞬间便炸了毛,撩起袖子叉腰瞪眼看着眼前走开的女子,面色不善,“不行,你别走,你说清楚。” 他瞪眼上前拉她,一双美目莫名有些憋屈,那模样,真真是…… 慕千雁终于停下了脚步,长叹一口气,睁开眼回头看身后的男子,又上下打量了一番,方道:“绛大人,你好歹也是个贵公子。” 这句话,真不知是她第几次对眼前的男子说了。 那么好看的一个人,怎么脑袋就不正常了呢? “嗤,贵公子怎么了,最后还不是娶了你这么个疯女人。” 佛玖释挑了挑眉,眼眸一弯,笑的得意狡诈。 “可是。” 慕千雁突然转身认真的看着眼前风华绝代的男子,轻言:“夫君,奴家不会为了你从良的。” “卧槽!就算你不从良也不能找这样的货色对不对?你看他,要身材没身材,要个子还不如我,那长相更是猪圈里出来被*糊了似得。你……看上他?”佛玖释噼里啪啦的说着,越说到后头自我感觉越良好,随即放慢了音调,纤纤玉指轻轻冲着晕倒在地的守卫一指,神色鄙夷嫌弃。 “要我说,娘子……”佛玖释轻拢红衣,笑意盎然的凑近女子的脸,唇角微弯:“你不会是喜欢那样的吧?” “还是说,你眼睛被*糊了?” “……” 慕千雁哑然,失语的看着面前放大的笑脸,顿时感觉原来之前自己对眼前之人的认识压根儿都是虚的,他他他,怎么能那么低俗呢…… “你让开。” 她一把推开眼前的男子,原本往那侍卫位置看去的眸光却是微微一动,落在了垂首站在门口的汉子身上,那一瞬间,眼底竟带着些讽刺,“佛玖释,你在你属下面前都丢尽了脸呢。” “是么?他敢?” 身后徐徐响起一道好听悠长的声音,席卷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步履轻动间,绛红的衣衫宛若盛开的红莲,狂肆的绽放,却危险而诡异。 他笑着走到慕千雁的身前,低眸看她,说不出的意味深长,“我以为,你应该是认得他。” 这般模样,任谁也想不到眼前之人和之前怒骂的男子是同一个。 真真是,善变! 那垂首站在门口的汉子猛然一僵,忙连声道:“不敢,属下不敢。” “是么,那抬起头来给我瞧瞧?” 女子突然轻笑,柔和的宛如化作一汪春水,倚在了身侧男子的怀中,一双眸子细细打量着门口的汉子,笑意莫名。 他反手搂住,如玉的下巴轻轻的搁在慕千雁的头上,嘴角噙笑,眉眼清冷却柔和,“娘子,你看,你玩够了不还是要回到为夫身侧。早晚得从良。” 那汉子缓缓抬起头来,心里有些打鼓的看向前方的女子。 第291章 为夫好歹也是个正常男人 先是一件有些灰暗的衣服,精致华美,虽上等,却已经沾染脏了,显然几日未换。再往上,脖颈白皙如玉,下巴尖细,轮廓优美,那眼眸…… 很好看,却好似淬了冰,黑白分明,几乎能看透他的所有心思。 那汉子连忙垂眸看向他处,心中总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却是如何也想不起来。 慕千雁上下打量的前方之人,并不曾理会身侧男子那关于“从良”的言论,只是上下不停的打量着,让人只觉冷气森森。 “如果我猜的没错,应该是那日苏格城客栈夜袭我的人。” 她突然低低一笑,似乎想起了什么极其好笑的事情,随即纤腰一扭,面对着佛玖释说道:“这不是你的人么?” 慕千雁仰头看他,把玩着男子乌黑的长发,素手纤纤,容颜娇美,若非那眸中的杀气,佛玖释真该以为此刻已经美人在怀了。然,此刻之感觉到了危险。 他却是丝毫不在意的。都抱了美人儿了,何必那么高要求呢?是吧? “对,我的人。” “所以你想我如何?”她挑眉。 “你想如何便是如何。”他轻笑,揽着女子腰肢的手又微微收紧了些,软玉温香,不错不错。 “这样啊……” 女子垂眸,浓密如蒲扇般的睫毛在如玉的面颊上投下浅浅的阴影,遮掩了那眸中的诡异之色。她咂了咂嘴,舔了舔唇角,竟突然踮起脚尖把脸贴在了佛玖释的脖颈处,闷声道:“那,我饿了……” 慕千雁笑着蹭了蹭跟前男子光滑的脖颈,身侧的气息温热,而她的脸颊却是冰凉的,冷的没有一分一毫的烟火气息。 然,下一秒,一双大手摁住了她的脑袋,将她推开了些,然后迫使她抬头看他。那在耳畔响起的声音低沉而悦耳,那静静注视着她的凤眸认真而仔细,“慕千雁,我说过,阎令楼之事会给你交代的。” 这话说的太过认真,那张脸庞上的神色又太过动人,引得慕千雁微微一僵,竟没了之前捉弄佛玖释的心思,随即便是一声冷哼,撤身脱离了身前宽厚温暖的怀波,眸色沉静的可怕。 “给我个交代?您堂堂血莲门门主,又是阴间高高在上的绛大人,您又何必给我这么一个孤魂野鬼交代呢?可笑。” “你这女人……” 男子似乎有些无奈,长眉微锁,随即又舒展开来,突的张扬一笑,凑近了慕千雁看她,眼眸笑成了弯月,“你若不信我,我怎么帮你呢?没有娘子口中神通广大的绛大人帮忙,只怕到时候你成了孤魂野鬼也了却不了前尘往事。” “原来,你想让我信你啊。” 她侧身避过了眼前突然凑上了男子,却是转而逼近那一直站在门口不敢多言的汉子,笑容温婉动人,“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胡二。”他打了个寒颤,声音压得极低。 “哦,胡二啊。”她点头,然后回头看身后之人,又笑:“这位大人,您说是要给我一个交代?可是,他也不过是个属下吧,一切不还是看你?” “可你要知道,我血莲门分支众多,为夫顾你都顾不过来,怎么有时间去管区区阎令楼那点儿小事?这些任务,为夫可都不接手。” 话落,似乎觉得一番话说的不够动情,佛玖释突然妖娆一笑,“为夫啊,只接手你。” 他说的洋洋自得,却是让听的人一阵恶寒,女子有些奇怪的看了佛玖释一眼,随即对胡二说道:“要不你以后跟着我好了,跟你们尊主回阎令楼后对给我传点小道消息,我肯定不亏待你。” 那口吻,说不出的轻佻。 佛玖释却是不为所动,不管那胡二被这话吓得不敢说话,笑的花枝乱颤,“好嘛,给你就是了。” 当着他的面收买人,真真是嚣张极了。 慕千雁笑了笑,似乎一点儿也不讶异对方的反应,娇声道:“是嘛,奴家就知道夫君对奴最好了。” 言落,见那胡二已经退到到了远处等候,她才回头看身后的男子,正撞上那双幽深如古谭的眸子,深邃的看不到边际。 她慢慢冷了脸色,有些苍白的唇还微微勾着,却是皮笑面不笑。 “佛玖释。” 她的声线有些低沉,宛如此刻她的人一般冰冰凉凉的,步履轻抬,便已移步至那风姿卓绝的男子身侧,细长的藕臂缓缓的攀上佛玖释的脖颈,宛如一条毒蛇,森冷而柔软。那殷红的舌缓缓的探出,落在男子精致的下巴上,碾转着勾勒,随即蜿蜒往下,好像在品尝一场盛宴,诡异而磨人。 所过之处,冰凉而湿滑。 男子的身子明显一僵,他站在原地不动,那眸色却看着远方,似乎有什么莫名的情绪正在酝酿,直到那小巧的舌辗转来到了他的颈动脉处,他才微微露出一抹笑意。 “女人。” 温暖从身前慢慢包围过来,耳畔响起的声音磁性略哑,本该如流水的声线也微微带上了些慵懒,却莫名的有些危险。 一下秒,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搭在了她的肩上,稍用力一掰,便让她的脸离那跳动的脉搏远了些,力道之大,竟让她动弹不得。 耳畔的声音还在响起,她却只是抬头看着眼前那张好看的脸,眸底染上了一丝杀气。 “女人,你想喝本尊的血,怎么能如此理所当然呢?更何况,我是个正常男人。” 他轻笑的勾起慕千雁胸前的一缕发丝,一圈一圈的绕着,把玩着,随即又松开,那唇角的笑容危险而眩目。 “想着,应该不需要本尊再三强调的。”他轻轻的吻了吻女子柔软的发丝,眉眼流转间,魅惑众生。 妖孽! 她微微愣神,略有些狼狈的收回目光,面色不善。 食色性也,这人拥有这么一副好皮囊,招摇撞骗定然不在话下。 见怀中女子不曾说话,他又低低的笑了起来,俯下神凑近她,那温热的鼻息喷在她冰冷的脸上,说不出的暖和。 “总是得付出点代价的……” 第292章 女人,你这是在勾引我 话音未落,慕千雁只觉呼吸一窒,那唇便覆了上来,他的唇很柔软,有些花瓣的味道,轻轻的在她的唇角厮磨着,流连回转。 “唔……” 她瞪大了眼看他,眼底止不住的冷意,却是跟前之人力气太大,让她分毫也动弹不得。 那张脸细腻精致,纤长的睫毛卷起一个优雅的弧度,在白瓷般的面容上投下浅浅的阴影,眼前男子的鼻梁很高,轮廓极其的优美,就好像从画中走来,宛如谪仙。 恍惚间,她突然想起那日月圆之夜,想起梦中若有似无的声音,不由得有些迷茫的伸出手,抚摸上男子的面颊。 然,那原本合着的眸子突然睁开,细长的凤眸中蕴藏的神色暧昧不明,却深邃的让人难以挣扎。她僵住了抬起的手,四目相对。 “慕千雁,给我专心点。” 唇上的触感突然就加大了力道,灼热的气息扑面来,那唇温润炽热,狂野而霸气,竟和先前全然不同。 “闭眼。” 他突然停下了动作,静静的凝视着面前的女子,眼眸一弯,喉间缓缓的逸出一阵低哑的笑声,很动听,却莫名的让人面红耳赤。可偏偏此刻在他怀中的女子不是旁人,是慕千雁。 怀中这个女子,身体流动的血是冰凉的,左心口的位子是没有心的,演的戏却是动人的。 那黑白分明的眸子就宛如静静摇曳不出波澜的月光,看着眼前男子深邃好看的眼眸,却似乎被耳畔那低哑的声音蛊惑,女子沉默了片刻,随即缓缓的合上了眼。她的睫毛微微有些颤动,可那面上的神色却是一改之前的温软。合上的眼角一弯,竟是染的风流魅色。 惑人心魄。 她把头微微后仰了些,躲开了那温热而狂肆的追逐,檀口微张,便是一声娇嗔:“相公,何必那么拘谨呢?” 言毕,她突然踮起脚尖,吻上了那高挺的鼻梁,又往下轻吻,缓慢的在唇侧厮磨,那喉间偶尔逸出的莫名轻笑,简直媚到了骨子里。 不过瞬间的愣怔,那本放在肩膀上的手便灵活的往下滑去,落在腰间,随即收紧。那柔软的冰凉紧紧的贴住男子火热的胸膛,冰与火的交织,终是一道喟叹声起。 那温软的舌灵巧的撬开女子微凉的薄唇,扫过小巧的牙齿,与之缠绵,那气息微热狂暴,环在腰间的手有力而踏实,竟是险些令人沉沦。 她轻笑的微微睁眼看他,复又合眼。却是突然含住那进攻的唇瓣,轻轻的吸允。舌尖微微往回缩了缩,一双手轻轻的推拒着身前炽热的胸膛,欲拒还迎。 他却一把扣住她的手腕,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女人,你这是在勾引我。”他的声音低沉,还微微带着些喘息,那粗气带着难言的炽热喷洒在慕千雁的耳畔,竟是连耳根子都发烫了起来。 趁着她微微失神暗恼的功夫,那环在腰间的手猛然用力,几乎要将怀中纤弱的女子揉入骨血,然后再次迅疾的吻上她的双唇,轻轻地允吸,缠绵而悱恻。然,这一次,慕千雁却是怎么也不肯松开牙关,脸上难得的浮现了一抹羞脑。 他睁眼看她,然后低低的笑,温热的舌在女子的唇齿间游走着,突然灵巧的撬开她的牙关,深吻了起来。那吻炽热缠绵,碾转不息,动作怜惜而强硬,像是要将怀中女子周身那寒气吻散一样的用力。 “夫君~” 她更加点起了脚尖,一双冰凉的藕臂紧紧的搂住了男子温暖优美的脖颈,更加用力的回吻。那眼却微微睁开,看着近在咫尺的好看脸庞,浓黑的眸子里缓缓浮现了一抹诡异的色彩,随即如雾消散。 她发出一声迷离的嘤宁,原本苍白的唇也微微染上了一抹水润之色,随即有些报复性的咬上了男子的唇,啃咬允吸,引得身前男子深吻的唇舌越发的激狂起来。她却如溺水的鱼儿,软了身子,化作了一汪春水。 慕千雁突然笑了起来,更加贴紧了身前炙热的身躯,贝齿轻启,眼底极快的闪过一抹猩红。 她微微用了点力,然后狠狠一口咬下。 那一瞬间,她能明显的感觉到佛玖释僵住的动作,以及落在自己身上的冰冷视线。 她亦睁眼看他,眼底挑起一抹无辜的笑,然后垂眸,继续专心的吻着身前的男子。微凉小巧的舌头扫过男子温热的口腔,轻轻的舔允,缠绵着那股口腔中淡淡的血腥味,如此的新鲜,如此的美味。 慕千雁闭上眼,靠在身前男子的怀里,专心的与之拥吻,毫不顾忌那落在脸上的视线所携带的狠厉,发出一声声酥到骨子里的轻吟声,那神情举止,简直挑衅! 他就知道,像慕千雁这样的女人,又怎么可能真的乖乖听他的话?真是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原本有些失了神的眸子有些恢复清醒,狭长而锐利的眸子微眯,佛玖释冷笑了两声,被咬破出血的舌有些猩气的舔了舔上唇,留下殷红的血珠儿,衬的那唇越是诱人起来。 “狠心的女人,你也太小瞧我了。” 他突然用力的摁住怀中女子的后脑勺,声音低沉,还带着些缠绵过后的慵懒。却是将女子的唇毫不犹豫的摁向了自己,那唇角厮磨,温热的舌更是长驱直入,毫不怜惜的在女子微凉的口腔中扫荡,搂着慕千雁的手臂更是越来越用力,唇舌也越来越激狂,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倔强而赌气的吻着。 慕千雁却是乐的自在,那舌尖缠绵间的血香味让她不由得轻轻的喟叹,看起来满足极了,那双手还不安分在男子的肩头游走,微凉的唇包裹着炽热的舌,允吸着,却引得对方越发用力的回应,却不知是谁迷失在了这场作戏,低喘着,轻吟着,叹息着。 牢房门口处,那胡二有些僵硬的低着头,紧张的一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又得时刻注意着外边的动静,真真是煎熬。 第293章 小三和小四 他胡二怎么说在阎令楼也是个人物,可偏偏最畏惧敬佩他们的尊主,只是…… 他瞪着不远处激吻的二人,听着耳畔那羞耻的喘息声,此时此刻,他恨不得立刻就挖个地洞钻进去! 他怎么好端端的就待在这而看尊主办事儿了呢?而且都不知道避讳么?这大白天的,怎么就……简直就是白日宣淫啊! 方才这两人还好好的,他也不过外边走了几步,再抬头一看,尼玛…… 这里头二人,是一言不合就要亲么? 一言不合就…… 汉子低头瞪着地面,闻着牢狱内难闻的腐臭味,嘴角忍不住的抽了抽。这环境两人都能亲上,他家尊主是得有多饥渴?咳咳,这绝对不是他的内心想法,他什么都没有想,他什么都没有看到,天灵灵,地灵灵…… 而牢房内,两人各怀心思,却是越用越紧,难舍难分。 火把的光明明灭灭,斑驳的光影照在女子精致俏丽的面容上,衬的那神色晦暗难明。 她突然偏过头去,避开了佛玖释的追逐,贝齿轻轻的含住了对方的耳垂,眼眸缓缓的浮现了一抹诡异之色。 那神色却是被站在牢房之外的胡二看了个正着,面色大变,惊呼:“尊主当心!这女人有异!” 却是慢了一步。 女子猛然一口咬在了佛玖释的肩膀上,那肩上的衣衫早在两人亲吻之时微微敞开,露出光滑白皙的肌肤,锁骨精致而优美。 有血液从慕千雁的口中流出,她抬眸看向站在门口的胡二,脸上缓缓的绽放出一抹如花的笑意,温婉动人,却带着一丝不分明的邪恶。他吓得退后了一步,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忙低下头去,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男子却是笑了,神色还有些慵懒,那笑容一如方才,压得低低的,喑哑而诱人。那狭长的眸子微微睁开了些,复又垂眸看身前的女子,似乎挑逗的抚摸上她的脖子,然后是那柔软的乌发,再是脸颊,“娘子,你总算是有了些眼光。” 慕千雁不语,嘴里的力道却是大了些,更加用力的咬住了男子的肩膀。难得此人送上门来,她怎能轻易的放他走?不多占些血的便宜,可是遗憾。 “所以说,在为夫这样上等的鲜血面前,娘子怎么能再去偷情呢?” 这般说着,佛玖释揽着怀中女子腰的手用力一提,便带着慕千雁一道侧了个身,让她能看到被他打晕在地上的御林侍卫,口吻鄙夷不屑,“说你之前眼睛被*糊了吧?那么低劣的家伙也看到上,找‘小三’也不能这么找。” “唉?不对,是小四,梁谨夜才是那千人骂万人剁的小三。” 似乎想起什么,他又改了口,得意洋洋的宣布。 “……” 慕千雁瞥了眼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侍卫,有些无语的抽了抽嘴角,终于抬头说道:“幼稚。” …… 已是将近夏末的日子,便是一场夏雨一场凉。此时接近正午,天色还是有些灰蒙蒙的,虽说比以往凉快了些,却是依旧闷的很,阴云渐渐聚集,没过多久便下起了暴雨,豆大的雨点猛然降落在泥地,很快便形成了一片片的水洼,泥水四溅。 京城郊外,野草丛生,一眼望不到边际。有风吹过,伴着大雨压了枝头,草野随风而舞,姿态柔软,却似摇摇欲倒。 朦胧大雨中,恍惚有一处建筑,精致高大,看似简朴,却隐藏华美。 远处小路由鹅卵石铺就,藏于草丛之中,隐隐通向那独立于荒野之中的建筑。 一把油纸伞由远及近,渐渐清晰起来,那身着布衣的小生正走向那别院。走过蜿蜒的小路,一手撑伞,一手提药,步履匆匆。随着其走近,那处别院也渐渐清晰起来,虽高大却不张扬,木是上好的木,字,是金雕的字。看似秀丽,却是恢弘。 上书,风府。 此处正是风翼国三殿下的府邸,传言是个病秧子。 倒是所言不虚。 那布衣小生匆匆走进府邸,卷起衣袖甩了甩身上的水珠子,又便收起伞进了大门,沿着冗长的长廊向内走去,转眼便失了身影。 红木依旧,浮萍随水波荡。,水中亭内,一袭白衣,墨发随风微舞,部分长发以玉带相束,那男子面容清俊,却是有些虚弱,似乎注意到什么,那黑眸投向远方,随即微微一笑,轻拨琴弦,不为所动。 “殿下。” 那小生熟稔的踩过池中的浮萍,踏进亭中,复又收了伞,抖了抖上边的水珠,这才走到男子跟前,垂首静待。 男子依旧专注的弹琴,轻挑银弦,那声音宛然动听,犹如天籁。那十指修长,骨节分明,指尖却是白得有些透明,略显病态。过了许久,他才结束了这首曲子的弹奏,缓缓站起。 “回来了?” “是。” “她呢?也来了?” “这……” 那小生沉吟片刻,“不曾。” “哦?”风浅墨眯起了眼,“之前张无存一路跟随她,也不见得有异。”这女人,莫不是想吊着他,以防他病好的太快,帮不了她了么?只是之前可不会隔那么久的,真是狡诈。 “在下也是下了番功夫,方才得以打探到。那女子应被当今皇上打入了天牢。”布衣小生低头,又将手中提的药交给候在一边的小厮,轻声道:“这药是按着之前的方子取的,因为不曾联系的到那人。” “哦?”男子似乎有些讶异,挑了挑眉,不过愣怔功夫,却是一声轻笑。 “呵,这女子如此机敏狡诈,竟也有这么一天,真是难得。” “那……您的身子?”一边的小厮接过对方递来的药,有些担忧的看向眼前负手而立的男子,欲言又止。 他们风翼国的三殿下本应叱咤天下,本应坐上九鼎之座的,却是被这病拖累,若非如此,怎么还会受一个女人的牵制!当年…… 第294章 注定孽缘,何必执念 罢,也是命数。 见风浅墨并没有要提的意思,小厮终是长吁一口气,不再多言。转而对那布衣小生道:“既然你将事情办好了,自然是给你之前允你的位子,且跟我来。” “是” …… 牢房之内,幽暗难明,原本紧紧拥着身前男子的双臂缓缓松开,慕千雁退后一步,随即与佛玖释并肩看向站在拐角处低眉顺眼的胡二,神色看不分明。 “如果我记得没错……” 她伸手拉住了男子骨节分明的大手,突然恶意的与其十指紧扣,道:“如果我记得没错,胡二啊,你方才不是已经答应做我的人了么?” “这……” 胡二咬牙,不知该说些什么,心中略有些惊怕。他终究是跟惯了尊主,虽说不是尊主身边之人,但毕竟是血莲门门下阎令楼的人,尊主方才遇到危险,他自然忍不住脱口而出…… 却说完才意识到那个意图伤害尊主之人已经是他现在的主子了。 “胡二,你可别背叛我。” 她向前走了一步,左手依旧拉着佛玖释的手,看起来很亲密的样子。却是带着明显示威的意思。她慕千雁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找个人当自己的属下呢?当然是故意膈应身边之人的。 此人太过强大,又与阴间颇有渊源,地位更是不低,在阳世更是叱咤风云的存在。说是会帮她助她,但怎么会如此轻易?虽看不出对方除了十年之约是否还有其他的目,不过的她还是得瞧瞧佛玖释此人对自己到底有几分防备。她从来不怀疑眼前之人心狠手辣的程度。 虽说那皮囊好看的人神共愤,可越是好看的东西越是有毒,何况是人? 且看看这胡二此番回到阎令楼能否平安吧。 “娘子,为夫以前怎么不知你对为夫以前的属下那么感兴趣?”被她拉着的大手突然一紧,反手便抓住了她的手,反包裹在掌心中,看起来当真浓情蜜意。 佛玖释侧头在其耳侧低语,随即突然转言笑道:“你回京城的路上收下的那个臭小子,现在吵着闹着要见你。” “当然,奴家觉得你曾经的属下可比相公有意思多了。” 她娇笑低嗔,却是瞬间收了神色,蹲下去翻那晕倒的御林侍卫身上的东西,冷声说:“你且告诉他,没有能力前不要来见我,我不需要废物。” “娘子当真那么狠心?” “他不过是我路边随手救下之人,何来狠心?” “倒是冠冕堂皇。”男子摇头一笑,只是那神色不知是玩味还是冷酷的,却是都淹没在那双专心注视着身前女子的黑眸里,看不真切。 好像感觉到了身后微妙的气场,慕千雁微微偏头,露出好看白皙的侧脸,却是泛起了一丝冷意,“我倒是忘了,身后的绛大人原本可是个悲天悯人之徒。” “悲天悯人?”他沉默了片刻,莞尔失笑。 他虽说原本在阴间地位非凡,但做事却像失了心似得,对那些小鬼孤魂都是出了名的残忍可恨。对魂魄前世之事又从来不多加注意,像慕千雁之事,他虽说前世今生看了个便,也不过依照案例随意一瞥。就算冤枉了人,那也是那些冤魂遭罪,与他何干? 只要阻挡妖魔祸乱苍生即可。 从前的他,一直如此。 手上多是冤案又如何?与他何干,天下之事与他何干?他总有这些不该出现的想法,总觉得自己应该想要些什么,却是迷迷糊糊的在阴间过了几百年,惹得上下之人无不畏他惧他。 可眼前的这个女人,却偏偏有一股力量引导着他走,似曾相识。 管他错觉还是真实,反正乱了秩序也不见得有人管的了他。 这般想着,佛玖释突然冷笑出声,随即一把将慕千雁扯入怀中夺走其方从御林侍卫手中拿来的牢房钥匙,掌心微微用力。 “你这是做什么?”她蹙眉看他。 “助你。” 他似笑非笑的看了怀中女子一眼,白皙的掌心缓缓的晕染出一片蓝光,慕千雁只觉得眼前一花,那蓝光便已散去,一把一模一样的牢房钥匙被塞进了她的手里。 “拿着吧,既然约了十年,为夫自好生陪娘子玩玩。” 那声音有些飘忽,却动听的紧,却是话方说道一半,身侧的温热便已消失不见。 那话音尚在耳畔,佛玖释却早已带着胡二离去,不再见一抹绛红颜色,“你且放心,这御林侍卫不会存有之前的记忆的。” 脑海中响起男子轻佻的声音,慕千雁蹙眉,同样千里传音道:“既然要陪我玩,那你可得多准备些花样,不然,我可是会腻的。” …… ——呼呼。 ——呼呼。 一阵阴风突然刮过,卷起地上的残叶飞舞,又被大雨冲刷进了泥地里,明明是闷热的天气,却偏偏有些森冷,令人毛骨悚然。 天际阴云密布,却好像有黑色的残云随着那森森的风席卷成巨大的黑洞,带着嗖嗖的风声和无尽的黑暗,诡异而神秘。 远处似乎有婴儿的啼哭声响起,由远及近,又由近至远,恍恍惚惚,隐隐约约。 突然天际被一抹血色遮掩,随即消散,似有绛红衣衫摇曳肆虐的铺展,宛如无数曼陀罗绽放,伴随着嘹亮的婴儿哭声,妖冶却可怖。 有狂风刮过,那抹色彩突然狂肆的飞舞起来,随即湮灭无踪。隐约间墨发飞舞,露出轮廓优雅的侧脸,那红唇似乎勾着,眼眸狭长而蕴藏着锐利,却是似笑非笑。那种未知的感觉当真诡异至极。 “不要急,慢慢来,慢慢的开始,再慢慢的结束……” 男子的声音慵懒动听,却好像带着恶毒的符咒,消散在狂风之中,再无踪迹可寻觅。 ================== 阴间,奈何桥。 沉重的玄铁大门突然凌空落下,轰然声起,震的桥面石灰四起,连忘川河都开始有些不安的波动了起来。那些争先恐后想要过了奈何桥投胎的魂魄皆是一震,慌忙后退,却是前魂压了后魂,后边的魂魄又不知踩了谁一脚,一瞬间乱成了一团。 那些被堵在半路上的魂魄皆是不曾喝了孟婆汤的,吵吵嚷嚷,却有些失了心神,正毫无意识的在桥上挤来挤去,晃荡着,叫嚣着,不安着。 奈何桥尽头望乡台侧,孟婆依旧坐在三生石旁,用那不知是何年留下的大汤勺不停地搅拌着那药锅,垂眸敛目,那神色平静的好像眼前什么都不曾发生,嘴巴一张一合。 “忘川河上奈何桥,奈何桥前望乡台,望乡台旁三生石。奈何前世今生,自饮孟婆汤。” “既生生世世有缘无分,又何必强求?” 老妇人突然发出一声长叹,面色依旧是没有表情的,只看看了那不安动荡的忘川河一眼,双目清明泠然,“放下执念,究竟自在啊。” 此言一出,那奈何桥下的云雾突然愈加浓重起来,不安的水波似乎有片刻的停止,转眼却愈演愈烈。忘川河之上,云雾缭绕弥散,又有丝丝缕缕的黑气说出逃窜,似乎要挣脱什么束缚一样,来势汹汹。 “殿下,苍生如此,你当真狠得下心毁灭……” 那话似乎还没有说完,但依旧是如之前一般的平静,视线却已经从忘川河之上收回,好像不曾看到眼前的异动一般,轻轻的搅动着手里的汤勺,沉静莫测。 不过须臾,远处传来衣衫猎猎之声,伴随着一些小鬼的脚步声,一老者持蜉蝣琉璃珠匆匆赶来,面色严肃。 “这可怎么办啊!” 阎王停了脚步,一手拿着手中散发着柔和光辉珠子,一手叉腰,面色不安。“老太婆你来说说,你每天都待在这边,里边有什么动静你不清楚么?” 似乎想到了什么,阎王突然吹胡子瞪眼的走到孟婆身前,一通的指手画脚,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毫无形象可言。“这可怎么办呢!” “你才老太婆!”老妇人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表情,口吻有些发怒,随即又平静下来,“若是普通人,过了一千年早就忘了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了,可他……” 她沉吟片刻,道:“老朽从来没有赞同过三界的做法,执念如此,只会愈演愈烈,终究得不了太平。” “不赞同?” 那阎王的眉毛瞬间就倒束起来,面色不善,“那女人注定为祸人间,我等怎能放任他一同堕落,本就是孽缘,就该长长久久的束缚在忘川河底!反正该给的我们也给了他,一切都是上头的意思,我等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该来的终归会来。”孟婆看了他一眼,说道。 不远处还传来魂魄熙熙攘攘的叫唤声,嘈杂却不安。那忘川河水波阵阵,更是许久不曾太平。 阎王抬头看向远处,神色凝重,“你看,他还尚未出来,便已经开始阻碍众生轮回,若不能及时阻止,人间大乱,躯体无魂,末日定然不远。” “其实我孟婆自从千年前开始便不认为这是孽缘,本为良缘,因尔等苦苦相逼,故而成了孽缘。世间如此,最畏人的,便是执念。” 老妇人的声音有些悠远,苍老的面容无波无澜,她亦抬头看向远处,却已表明逐客之意。 这整个地府,也就只有孟婆敢这么对待阎王了。 阎王却好像习惯了似得,也不气恼,正要起身看那蜉蝣琉璃珠,然,异象突生! “阎王!不好了!” 白无常惊呼一声,手下施法,隔空便将拥堵在奈何桥上的游魂封在了一个密闭的保护层里,随即连连后退,眼神中还有些慌乱。 此刻的忘川河,雾气越发的浓重,那离奈何桥几千丈之远的云雾几乎要蔓延到桥上。水波动荡,那水位也开始快速的上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一点的涨上来。这样的情况在好几个月之前也曾发生过,却是很快就克制住了。 然,这一次,却是不祥。 那忘川河中的的水位从来没有涨的那么汹涌过,就好像要淹了整个地府。对,以要淹没阴间的姿态在上涨。那上方的云雾却成了看似无害的利刃,凡接触者,必定受伤,或者死亡。 “不对。” 阎王神色一凌,正要冲上前去看个究竟,却突然眼前金光乍起,高空之中似乎有虚幻的金色铁索在微微的震动,欲要冲破牢笼。 “这……” 他猛然瞪大了眼睛,大惊失色,“万万不可啊!殿下,万万不可!” 他对着那虚幻的金锁大吼一声,随即厉喝:“黑白无常!启阵!” 为了防备这一刻的发生,他让小鬼们整整练习了七年阵法,却不想当真是派到了用处。 一时间,四周动荡,阵法之力与那云雾金锁相抗衡,两股力量互相撞击,难舍难分,坚持不下。 忘川河水却又上涨了些,隐隐有漫出的趋势。 就在这时,望乡台突然一阵异动,狂风吹过,金色锁链的力量隐约强大了些,一抹绛红诡异的席卷开来,银色藩莲随着那红色肆意的铺散在阴石铺就的望乡台上,强大而诡异,神秘而莫测。 那广袖张扬飞舞,红衫之后,望乡台下尽头,云雾缭绕,画面不甚清晰,却有一名女子身着宫裝盘腿坐于牢房之内,闭目沉思。 那女子的容颜极其精致,唇红如鲜血又异常薄情,虽是朦胧,却赞其倾国倾城。 来人一身绛红衣衫,背对众人,一头墨发随意披散,却随风凌乱,狂傲而孤高。他似乎是在看望乡台之下的那个女子,长袖随意一挥,便是狂风起,暗藏之力惹的一众小鬼步履艰难,险些乱了阵法。 阎王转过身来看向来人,眼中浮现一抹犀利,却是早已恢复那一副平静的模样。“绛,你也知晓回来?” 他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问道,试图换回眼前背对着他的男子的神智。 “呵?回来?” 前方传来一声低笑,几分清雅,几分轻佻。 “为何要回来?” 来人收回了手,那衣衫随着动作舞动,望乡台的风灌进宽大的袖口,衣衫舞动之声猎猎作响。他微微偏了偏头,墨发侧,隐约露出一张侧脸。白皙如玉,轮廓精致,薄唇带笑,却是危险至极。 第295章 冲破封印 “这里是你的家,自然该回来。” 阎王沉吟了片刻,再次试探着说道。 “家?” 来人似有疑问,重复低喃。 “对,家。” “呵呵……”前方却是传来一声清河,来人突然转过身来,负手而立。那衣衫狂舞,姿态孤高。那眉似是精雕细琢,薄唇似笑非笑的勾着,细长而蕴藏着锐利的眸子微微掀起,好像在看眼前之人,又好像在看别处。 “阎王爷,您这是老糊涂了,我的家,可不是在这里。”他有些慵懒的开口,视线似是而非的看了眼天的方向,再次看向阎王的黑眸染上了些嘲讽。 那面容如玉,举止间风姿卓绝,只是微微勾了唇角,低笑间,竟是风华绝代。 “呵呵。”阎王捋了捋自己有些花白的胡子,摇头苦笑,“可你既然知道自己是哪儿的人,就应该做该做的事,被关了一千年,你倒还是想尽办法的想要回到这具身体里,竟没有一点儿悔改之意么?” “你不必假惺惺!吾的女人,吾的事情,与苍生无关,与天庭无关,更与你无关!” “吾自愿为贼做嫁衣,自愿毁这天下!” “她想要安逸,吾给她,她要这天下,吾助她,她想要毁了人间,吾自陪她!” 来人的神色开始有些狰狞,可这样的神态出现在这样的一张脸上,却依旧是好看的紧。 他冷笑着,一字一句的说着,说着当年都不曾敢对那个女子说的话,神色孤高,黑眸锐利。 太难了,被关了千年,太难了。千年间,他费尽心思的采集那奈何桥之上魂魄的精气,费劲心思的挣脱束缚,可一千年的时间,换来的却是这样的场景。 到如今,他依旧要花费巨大力气才能将魂魄附到这具身体里,附到这具少了他这个主魂的身体里。 所以,既然如今局势动荡,他倒不如拼死一搏,趁短暂拥有躯体的时间,冲破忘川河的封印! 来人的面色渐渐冷静下来,他突然勾唇一笑,修长好看的手指轻轻的抚上别在腰间的白玉笛。长风拂过,绛红的衣衫飘摇铺散,孤冷狂肆。 细长锐利的眸微微眯起,喉间逸出几缕轻笑。 “阎王,别怪吾不客气!” 来人突然一跃而起,那绛红的色彩肆意渲染开来,一瞬间便遮住了所有人的视线,只觉眼前一片血色,狂风四起,阴冷至极! …… 不同于此刻京城的大雨瓢泼,苏格城内,晴空万里,街道热闹,却是早已不似之前繁华。 战事连连告急,终究苏格城也难保啊! 连日来,将军府邸遣散下人之事传的沸沸扬扬,欧阳络没落更是众说纷坛,将军府门前,一片萧条。 “将军!是欧阳将军回来了!” 唯一被留下来照顾将军夫人的婢女看大远远行来的马车,惊喜的叫了两声,随即急匆匆的跑了进去,想要通报将军府夫人此事。真真是喜形于色。 将军府外,百姓来往匆匆,不远的拐角处,一辆推车正卖着精致的绣花扇子,几个姑娘围在边上,悄声耳语挑选着。 “按道理我们接了朝廷任务,以梁谨夜的性格,根本不会让欧阳络活着回来。” 一个肤色黝黑的男人从推车之后走了出来,不知对那卖扇子的小贩说了些什么,那小贩便点头哈腰的推着车离开了。 “可能梁谨夜又有什么奸计吧。” 酒葫芦仰头喝了口酒,随即一脸酣畅的抹了抹嘴边的酒渍,眼见着欧阳府的大门轰然关上,便拍了拍身侧男人的肩膀,道:“六子,走吧!” “不行,我就不信朝廷不会玩什么猫腻。” 刘擒一个闪身躲过酒葫芦伸过来拉他的手,神色强硬。 “可你现在心急又有什么用呢?反正在这干站着也拿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去喝喝小酒,自在一番。” 见他躲开,酒葫芦也不生气,自是哈哈一笑,又伸长臂去揽刘擒的肩膀,拉拉扯扯的向巷子深处走去。 “六子啊,我知道你性子急,但凡事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如今我们焰火队在雇佣兵界的地位已经非同小可,做什么不是手到擒来?知道你憎恨朝廷心中一直怨愤难平,但凡事有急有缓,你且跟我回去。” “不是我说你,酒葫芦,你真特么的烦。” 肤色黝黑的男子显然不甘心就这么被他拉走,一边走一边还骂骂咧咧的说着。“上回要不是你硬要拉我去喝酒,咱俩也不会被队长惩罚。” …… “嗖!” 利箭从耳侧擦过,带起一阵森凉。如玉的脸微微一偏,那唇角的笑容残酷而决绝。 激战,从未停歇。 望乡台侧,忘川河之上,白色的云雾缭绕,看似无害却暗藏锋锐。隐隐的杀气包围着那金色而神圣的光芒,隐藏在烟云之间的金色锁链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正不安守的震动着。 避过一箭后,男子突然凌空腾起,那一身精致的绛红衣衫瞬间渲染了所有人的视线,孤高肆意。却令所有人都明显的感受到了危险的靠近。 好看的手高高抬起,那右手虚空一抓,便凭空幻化出了一把宝剑,剑光如水,隐隐化作了一道丝线,直直向前方击去。 猝急不防之下,老者一个闪身,那剑光化作的丝线竟灵活曲折,转顺便穿越众小鬼,直击半空之中那虚化的金色锁链。 “万万不可!” 阎王大惊,连忙命令下方小鬼加重阵法,手腕翻转间一道符咒凭空印出,直击那凌厉而来的剑光,其势惊人。 然…… 那符咒还未接触到剑光,竟已片片破碎,转瞬便化作了灰烬。 那云雾越发的浓重起来,浓重的再也看不到忘川河对面的景色。可那被云雾包裹的金光却更加强烈,那金色铁锁随着剑光的接近逐渐变大,发出剧烈震动的嗡鸣。 那原本围聚成阵对着忘川河深处施法的小鬼被那强烈的剑气波及,皆踉跄连连后退,倒了一地。 阎王缓缓的合上了眼,终于不再与来人相对,握紧了一直拿在手上的蜉蝣琉璃珠,面容沧桑。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 一片杂乱之中,响起一道悠远而苍老的声音,老妇人依旧坐在三生石边,轻轻的搅动着药锅,神色平静,无波无澜。 虚空之中,一道白影一晃而过,携带着一道柔和的力量,转眼便出现在了云雾之前。 长发飘飘,白眉须发,一身上等水缎云衫,似世外高人。 那一身气场强大,竟是连阎王都畏惧三分。 “——呼。” 有风声响起,那长衫竟化作了一片水光,其势轻柔,包容万象,瞬间便阻挡了来人的攻势。紧接着,那金色铁锁也安稳下来,不再震颤。 “你……” 细长而蕴藏着锐利的眸子一眯,黑眸中冷光乍现。却是难以遮掩那一闪而过的诧异之色。 “令狐上仙。” 那声音轻浅,轻飘飘的在众人耳畔响起,听者却是不寒而栗。 “绛儿,许久不见。” 一道苍老而沉静的声音响起,老者转过身看向那望乡台之上的男子,清明而锐利的眸子里染上了一丝怜爱之情。虽已白发苍苍,身姿却依然挺拔,很是健朗。 “参见令狐上仙。” 瞬间的怔愣之后,阎王终于回过神来,连忙鞠礼,满是愁绪的脸上终于浮上了一丝喜色。 周围的小鬼们也分分站起身,跟着行礼,更不敢多说一言,皆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若非上仙您及时赶到,只怕今日这封印便会破除,到时他们二人汇聚,定然天下大乱,祸国殃民啊!” 阎王走到那老者身侧说道,话末却是长吁一口气,喃喃:转瞬便已隔千年之久,几番轮回他的力量已经强大了许多,只怕日后越发难以控制了。 “阎兄不必多礼。” 心知身侧老友的担忧,但此刻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关键还是在于眼前之人。 “为何叫吾绛儿?” 男子嘲讽一笑,倾城如玉的面容此刻竟沉静的可怕。上仙?什么叫上仙?那些神仙们真真是每日里守着那些命数睡觉,当初说他不可与雁儿在一起,那他偏不!当初不会,今日苦等千年,他更不会妥协! “你问我为何?” 老者轻轻抚了抚花白的胡子,摇了摇头,确实不知在叹息些什么。 “虽说千年前殿下主魂被封于忘川河底,其余魂魄与肉身更是化为幼童被为师收入门下,但你又怎会不知道这俱身体发生了什么?你对这身体里的记忆可谓了若指掌。如今你魂魄暂时归位,记忆只会增加恢复,何来失忆一说?你又何必问为师为何叫你绛儿?” 老者突然严词说道,声音清冷,“你是绛儿,绛儿也是你。你更是上头的殿下,你自有通天的本领。在老夫的印象里,从来只有你不想知道的事,没有你不能知道的事。” 第296章 别急,本宫会让你更生气 话音落下,余音仍在虚空之中回响,令人心中生畏。 黑白无常闻言皆抬头看向那浮于望乡台半空的男子,生怕其因此话发难。 然,凌空而立的男子却不曾发出一言,似乎陷入了沉思。 那眉眼如画,一身气度非凡,只是一瞬呆怔,也是风华绝代。 天人之姿。 好机会! 见来人失神,令狐上仙与阎王对视一眼,突然一跃而起,手掌翻飞间,掌印凭空出现,层层叠叠,复又化作一道道符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击而去,气势凌冽,不容反抗。 一瞬间,周围的小鬼孤魂皆连连后退,半空之中气势惊人,后虽已停战,却余威犹存。 那风无力的吹过,高空之中,一抹绛红的色彩渲染,缓缓降落。那衣衫被风撑开,绽放成了一朵肆意张扬的红色番莲,诡异却美丽。 一道白影晃过,稳稳的接住了从半空之中下落已经昏睡过去的男子,随即远去,再不见其人。仅留下阵阵残影,又迅速的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阎兄,今日之事,望再勿发生。” 远方传来一道苍老而严厉的声音,伴随着话音落下,那忘川河之上的云雾渐渐消散,河水水位也慢慢低了下去,恢复了原样。半空之中,金色锁链的嗡鸣之声停止,那散发着金光的虚影消散,化作一道金色的流光,再次注入了忘川河之中,一切终于恢复了寂静。 …… 又临深夜,宫苑之内,寂静无声。御书房之前,灯火通明,守卫森严,竟连一些平日里伺候换上的宫女都不得入内。那些御林侍卫手中的武器冰凉,就算是熟悉之人靠近,也都不会有丝毫的留情。 据言,当朝皇上已经在御书房内呆了好几个晚上,半步都不曾出来过。 前方八百里加急不断的传来,消息一个接着一个,女尊余党更是蠢蠢欲动,不曾剿灭,此刻的梁谨夜,可谓是忙的焦头烂额。 “来人。” 屋内传来男人威严而压抑着震怒的声音,御书房的门应声而开,一名侍卫走了进去。 “属下参见皇上。” “告诉褚卫,不日欧阳络便会前去军营以助一臂之力,定然给朕收复失地,顺利会朝!” “是!” 那侍卫领命,却是迟疑了一番,不曾退下。 “怎么,还有什么事吗?” 梁谨夜坐在书桌之前,手执笔正写着什么,虽不曾抬头看那侍卫,声音却已经带上了威胁之意。 “这……”侍卫心中一慌,连忙说道:“御书房外有一人求见,不知是谁,说有要事相告。” “可有说什么?要是闲杂人等不要来叨扰朕!” 话音一冷,手下便写下了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上书:斩草除根。 “那人说是江湖人士,说您听了就知道了。” “让他进来。”动作一顿,梁谨夜伸手收起摊在桌上的那张宣纸,随手便揉成了一团,丢在了地上。可那凤眼之中,却是凌然一抹杀气,令人望而生畏,不敢直视。 “主子。” 屋门打开又合上的吱呀声响起,一人出去一人又走了进来。那人一身黑色的紧身衣,腰间佩剑,步履沉稳,一看便是武林人士,身手不凡。 “可有消息?” 一身明黄色龙袍的男子缓缓踱步走出,双手负于身后,面色冷凝威严,不容侵犯。 “回禀主子,经过多日的查探,终于不负所望,查出了女尊余党的行动轨迹。” “哦?” 梁谨夜轻咦一声,面上依旧没有丝毫的情绪,只是回头看那人,示意其接着说下去。 当初他本打算用最快的速度将女尊余党赶尽杀绝,以绝后患,然,不曾想到的是不过七年光景女尊余党便已具备如此势力,那慕千怜更是没本事,让他的计划屡屡失败。 所以他便打算放长线钓大鱼,慢慢的来。 据他听闻,似乎女尊余党还有一笔前朝遗留下来的财富藏在某处用以复国,若他可以一网打尽,那么定能充盈梁氏国库,打败匈奴也定然指日可待了! 眼中悄然浮现一抹贪婪之色,又瞬间被杀气所取代,他突然低低的笑了起来,阴沉沉的可怕。 “只是……” 那人迟疑了片刻,说道:“根据探查,那女尊的苏丞好像和匈奴赫连渠碰面,似乎……” “朕不需要似乎好像,朕要最真实肯定的信息。” 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威严冷厉的声音,眼前一花,那明黄的龙袍便逼近眼前。伴随着浓烈的杀意,一只粗糙的手毫不犹豫的掐上了他的脖子,让人瞬间一惊,瞪大了眼。 “皇,皇上……” 那人单行跪在地上,有些艰难的叫了一声,随即便感觉脖子上一忪,那手脱离的他的脖颈,只留下脖子火辣辣的痛。 “要知道,若朕的线人只会说如果好像,那么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属下明白……” “接着说!” “是。” …… 手腕轻轻地翻转,纤细好看的手指屈起又伸直,掌心的有个小巧的物什被高高的抛起又跌下,循环往复,一下又一下的抛动着。 昏暗的牢房内,那双黑白分明的好看眼眸认真的看着手里跳动的牢狱钥匙,殷红如血的唇角缓缓的浮现了一抹笑意。 佛玖释?倒真的是有两下子。 那日之后,被梁谨夜派来守门的御林侍卫果然什么也不曾记得,以为只是不小心睡着了,摇摇晃晃的就走了。不过要说是梁谨夜派来守这天牢的,倒不如说是梁谨夜派来看着她的,要不然区区一个天牢那儿需要御林侍卫屈才前来? 真是有趣。 女子微微低头,柔软的乌发顺从的滑落,微微遮住了姣好的容颜,乌发间隐约露出的眼眸却是莫名的诡异。 既然钥匙都给了她了,她怎么能就这样乖乖的带着呢?要知道,她日前才喝了上等的鲜血,如今可是精力充沛,很是兴奋啊…… 心中正百转千回,牢房外却传来一道咋咋呼呼的声音,紧接着,一个肉呼呼的小身子以一个圆润的姿态滚到了慕千雁所在的牢房之前,然后一个急刹车,探出一个扎着包子头的笑脸,那两个小酒窝正乐的灿烂。 女子微微一怔,素手轻柔的将垂落的发丝捋至而后,随即温柔一笑。 来的正是时候。 “嘻嘻,姐姐……” 自从她换上了宫妃的装束,眼前这丫头也机灵的很,改口就是姐姐套近乎,三天两头就要来晃悠那么一下,虽然不知有何目的,却暂时不会伤她分毫。 慕千雁笑的愈发温柔,似乎很喜欢眼前这个小宫女这样叫她,然后冲着她轻轻勾了勾手指,示意其过来。 歌满庭眨了眨眼,往前挪了一尺。 不够,再近点。她摇头,又勾了勾手指。 那小丫头便又挪了几步,一脸怕怕,像是眼前的女子会吃了她似得。 再近点。 慕千雁摇头,又勾了勾手指。 “姐姐,你干嘛?” 歌满庭干脆直接往前一扑,一脸豁出去的样子,两只肉嘟嘟的小爪子抓住了牢门上的铁栏杆,正要把小脸凑上去,却是一个趔阻,直直的朝里跌了个跟头,压根儿就刹不住车,毫无防备。 就这么重重的一摔,本就积了尘土的地面瞬间一片灰蒙蒙的,呛的小丫头在里头直打了好几个喷嚏,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委屈死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牢房的门会没关! 她就觉得这个慕千雁对她突然那么温柔一定没好事! 歌满庭气鼓鼓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小嘴嘟得老高,双手叉腰,满脸的委屈和怒气。 可是…… 没错,歌满庭刚才心里骂的那个名字是“慕千雁”而非“公冶玉”。 只是谁都不曾知道罢了。 “你很生气?” 歌满庭尚晃着扎着两个小包子的脑袋委屈生气的起劲儿,耳边却突然扔来轻飘飘的一句话,悠悠的,轻轻地,她却不由自主的打了个颤,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颤巍巍的抬头看眼前笑容可人姿容倾世的女子,牵强的笑了笑,“不会呀,我特意来看姐姐的。” “这样啊……”慕千雁沉吟了一下,正当歌满庭以为其不打算刁难她的时候,前方却又轻飘飘的扔来一句,说:“没关系,过会儿本宫可以让你更生气。” 更生气…… 她吓得瞪大了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抽了抽嘴角,又抖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她歌满庭真就搞不懂了,咋就命中注定帮助眼前这个阴森森的怪女人,可怕!对的,阴森森,怪女人,这两个词一个不落! 正腹诽着,眼前却突然一花,那宫衫迤逦间,人已逼近身前,慕千雁不知从哪儿拿出一条碎布瞬间便将其的双手牢牢的绑了起来,根本就不容挣脱。 不知怎的,原本不断挣扎的小丫头在被帮上双手的瞬间突然安静的下来,一言不发的盯着慕千雁看,随即瓦声瓦气的说道:“姐姐,妹妹身材可没姐姐好,也没姐姐高,就算是易容成你的样子,明眼人也能看得出来我是假的。” 然,此话一出,慕千雁原本柔和平静的眸子突然浮现了一抹杀意,看着身前少女的的视线几乎能够吃人。却怎么也遮掩不住心中惊天骇意! 她活了这么些年,前世、今生,又在阴间走了一遭,也从未有人能够如此明显的猜透她的心思,她可真低估了此人。 也难怪阮贵人会那么相信她,不过来宫里几天的时间,便深受宠爱,后宫之中更是混的如鱼得水。 不过瞬间,女子的眼中又恢复了平静,一双素手轻柔的在歌满庭肉嘟嘟的小脸上抚摸着,言语温柔,“没关系,姐姐知道你有本事,你看你出入皇宫任何地方都如入无人之境,来去自如,那区区眼前小事,又怎么可能败露呢?姐姐可是很相信你的。” 这话似乎让小丫头很是满意,笑眯眯的点了点头,便乖乖的坐在了地上,任意慕千雁摆弄。可那脑袋却是一点一点的,似乎困极了,眼皮抬起又合上,不久便响起了细细的鼾声,整个咚的一下摔在了地上。似乎有些吃痛,歌满庭扭了扭身板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蜷缩起来,又深深的睡了过去。 慕千雁有些愕然的看着眼前瞬间入睡的丫头,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复又端详了一会儿自己刚刚给歌满庭易的容,满意的笑了。 这丫头虽然贪睡,可脑子却是机灵清明的很,这个姿势根本看不出歌满庭与她身高的区别。再加上她高超的易容术,简直完美。 女子勾唇一笑,复又打量了一番周围的环境,确定无人之后,举袖轻掩面,衣衫无风自动。轻轻掀起长袖一角,露出一边酒窝,小巧可爱。 再有微风拂过,柔软的衣袂拂过小丫头的睡容,只听到铁锁落下的声响,原地早已不见了其身影。唯有一名女子熟睡卧于草席之上,容颜精致,面色宁静。 皇宫的天牢内依旧昏暗,有隐约火光,却显得更加诡异。一片闷臭之中,突然有风在黑暗的甬道之内吹过,周围牢房内的囚犯们皆睡得极香,不曾在意。 却是清风过后,甬道侧面的某间牢房内,一名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的囚犯翻了个身,那藏在污发之中的眸子猛然睁开,精光乍现! 好身手! 看来这梁氏皇朝的牢狱之中终于出了个高手了。 呵呵,离出去不远了啊…… …… 深夜的皇宫之内,寂静无声,偶尔有宫人行色匆匆而去,那宫灯由近及远,灯光在夜色之中化作一丝星点,很快便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那宫人走远后,一名小宫女从树丛之中走了出来。一双大眼睛乌黑发亮,头上扎了两个小巧的包子,微微抿唇,脸颊上便出现了两个浅浅的酒窝,虽看起来可爱,可面容却是沉静的很。 第297章 扰本宫 她转头朝御书房的方向看了一眼,那里灯火通明,戒备森严,无一人可轻易入内。 然后她又看了看后宫金銮殿的方向,突然微微一笑,足尖轻点,瞬间便消失在了原地。 好在这张美人皮,让她任意变化容貌,为她做了最好的掩护。 此刻的金銮殿,灯已熄了一半,轻纱朦胧遮掩,配以精致宫灯卓约,真是华丽非凡。最里边的寝宫内,隐隐传来女子压抑的呻吟声,妖媚百转,声声酥骨,真真是连女子听了都流连忘返,销魂极了。 此处已经是金銮殿的最深处,周围一个婢子也没有,就算是喊破了天,也不会有一个人来,可当真是办事儿的好地方。当然,也是杀人的好地方。 那房间的门虚掩着,里边轻纱遮掩,灯光微弱,有灯影绰绰,连画面都醉到了骨子里。 突然一阵风吹过,掀起轻纱一角,吊在了床头的钩子上,却是一场大戏。 一抹纤细的阴影隐在门侧,唇角微微勾起,乌黑的大眼里充满了嘲讽。 慕千怜,你的日子可真是逍遥快活,一点儿也没变呢。 终于一切停止,女子和其身上的男人皆是发出一声喟叹,方才各自穿衣。 “不愧是皇后娘娘。” 里头传来男人淫邪的笑声,那人搂着依旧浑身****的女子,伸手拉开了床帐。灯光之下,可以看出那人衣冠已然工整,脸上还带着些餍足的模样,肤色黝黑,面容削瘦,虽穿着普通的衣裳,慕千雁却是一眼便认出了此人。 梁氏皇朝有名的贪官,虽贪却理智,是官员之间的纽带,权势可大的很。 “是吗?官爷也很不可思议呢……”女子坐上了男人的腿,****的身子靠在其怀里,诱惑极了。 里面继续传来男人淫邪的调笑声,慕千怜却好像羞涩极了,娇嗔,“讨厌~” “不讨厌。” “对,不讨厌,权势更是不可思议,连本宫都不由得和你……” …… 说了几句之后,里边的对话声终于停止,那男人吃饱餍足后便匆匆离开,压根不曾注意到掩藏在门边的身影,显然精虫上了脑。 却是那官员走远的瞬间,周遭的气氛好像沉了下来,里头传来女子妖娆的声音,真真动听,“都来了那么久了,不出来坐坐?” 此言一出,屋外之人微愣,倒不曾想到此刻慕千怜的武功已经深到了这个地步,显然早已知道她的存在。 女子垂眸轻笑,长袖轻掩面,另一只手自袖中掏出一面具样的物什,素手抬起落下。那长袖放下后,容颜之上便已带上了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露出脖颈纤细优美,轻笑间森然诡异。 “好久不见,皇后娘娘功力倒是有了些长进。” 依旧是那道不男不女的声音,森凉森凉的,那声音耳畔回响,又从四面八方持续传来,却是不曾见到那个人影。 原本胸有成竹的坐在床边的女子在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面色猛然一变,站起身来,“原来是你。” “当然是我,怎么,光顾着贪欢,连正事儿都给忘了?你也不过如今这么点本事。” 那声音有些沙哑,却很是嘲讽。紧接着,长风拂过室内,宫灯内的火光不安的舞动着,阴影摇晃,光亮忽闪忽灭,伴随着雕花木门的吱呀声,让人越发的不安。 越是未知,越是让人恐慌。 有脚步声从门口传来,一双脚出现在了门口,再往上,一身侍卫便装,锦衣加身,气势凌然。脸上一副青面獠牙的面具,血红的唇,眼睛的位置更是两个黑漆漆的空洞,却又伴随着阴森森的笑声,真是吓人。 慕千怜被吓了一跳,却很快回过神来,细细打量着眼前之人,眼神戒备却毒辣。她不是第一次见眼前这个人,那日水牢之中救她之事她便知道这个人别有目的,毕竟世上从来不会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可她与他接触多时,竟连此人的面都不曾见过一面,甚至都不知道男是女!今日一见此人却是换了身衣裳,难不成是宫中人?又或是……锦衣卫? 思及此,慕千怜神色一僵,又觉有疑,眼神便更加防备起来。 来人却是哈哈一笑,毫不犹豫的坐在了屋内桌前,自顾自的斟了杯酒,如入无人之境,压根就没把眼前女子放在眼中,“别这么看着我,此刻前来,难不成打搅了娘娘的好事儿?” “打搅到不至于,只是害本宫缩短了贪欢的时间,要不然哪儿能那么快见你。” 慕千怜突然掩唇一笑,眉眼间尽是媚色,单手撑着下巴看着眼前那张吓人的面具,声音都化成了绕骨柔。 那只穿着薄薄一件中衣的娇躯若隐若现,衣衫半松,露出香肩细滑,真真是勾人。 “对我用媚术可没用。” 那声音阴冷飘忽,实在是骇人。 慕千怜收回了脸上的媚色,转身走到梳妆台前梳发,神色阴冷,“大人要什么尽管说,总是这样阴魂不散神出鬼没的,可是很打扰本宫办事儿的。” 第298章 该死的人生不如死,该得到的一分不差 “竟然敢问我要什么?就凭你?” 那声音阴冷而不屑,从那张青面獠牙的恐怖面容之内传出,甚是诡异。 慕千雁凉凉的看着眼前再熟悉不过的妹妹,心中冷笑。我自会激发你心底最深的不甘的妒意,让你们两败俱伤! “我可是当朝皇后!” 坐在梳妆台边的女子面色一变,就好像被戳中了什么心思,猛然站了起来,很是生气。 “皇后?呵,以我看不还是梁谨夜泄欲的工具,也不过是个空架子,什么权利也没有,还要靠和官员苟且过日子?能帮的了我什么?” 说到一半,那不男不女的阴冷声音略顿了顿,似乎有些懊悔,“我现在可真后悔当初把你救出来,也不过是废人一个罢了!” 话音落下,很快便随风消散,慕千怜猛然回头看去,却见人早已消失不见,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抬手将梳妆台前的所有东西皆扫在了地上,只听到器皿落地的哗啦声,珠钗落了一地,瓷瓶摔得粉碎。 凭什么,凭什么连这么个来历不明的人都这样对她!她做错了什么?梁谨夜负她,公冶玉欺她,七年前的那个女人也总是阴魂不散,甚至! 甚至明明是公冶玉那个贱人偷人不贞,皇上却也迁怒于她,凭什么! 呵,如今竟然还嘲笑她没有能力权势?看着吧,这梁氏皇朝的半壁江山,很快就会被她握于鼓掌之间。梁谨夜,待你没有了权没有了势,等你散尽一身功力,你会知道你只有我!你的身边也只能是我,我是你唯一的女人,是你的皇后,你的妻子,没有任何人能够代替! 衣衫不整的女子踉跄的靠在床柱之上,面色狰狞,双目痴狂,再难遮掩那心底的贪色和占有欲,笑的迷醉。 她慕千怜会是最后的赢家,不管是梁谨夜还是慕千雁,亦或是公冶玉,谁也争不过她,谁也不能从她手里得到任何好处!妄图抢走她的一切的人,都是痴心妄想! …… 金銮殿外,长风吹过,枝叶不安的摇晃着,月下树影斑驳,明明灭灭。 突然一道青光在树影之中一闪而过,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真是可笑。” 有女子的声音低低的在树林之中响起,轻如蚊蝇,白皙纤细的手轻轻的搭在那青色可怖的面具之上,面具移开,露出面容精致倾城,眸色却是冷傲而嘲讽。 好戏,才刚刚开始。 心念一动,女子抬头看向执画阁的方向,随即褪下身上那锦衣卫的衣裳,露出一身普通的宫女服装。又微微低头打理,再抬头之时,赫然一张可爱灵动的娃娃脸,不是歌满庭又是谁? 夜,愈深。 有宫女提着灯笼从御花园匆匆走过,很快便消失在了小道之上。 执画阁前,两名侍卫正在守夜,有莲花香气四溢,沁人心脾。 一个小宫女被拦在了门口。 “干什么!”侍卫的声音冰冷无情,夜色之中尤为吓人。 “啊,我,我想找灵儿姐姐。” 小宫女似乎被吓了一跳,后退了几步,两只大眼睛水汪汪的。 “不行。”那侍卫口吻冷硬,连看都不曾看眼前的小宫女一眼。 “大哥,奴婢是阮贵人宫里的宫女,前些日子灵儿姐姐有东西落在阮贵人那儿了,现在特意吩咐奴婢送来。” “什么东西要大半夜送来?不行。” “可是……” 小宫女抬头看着侍卫眼睛,小脸儿委屈的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声来,可那侍卫看着小宫女的眼神却渐渐失了魂。 “别可是了……”侍卫原本冰冷的声音似乎有些僵硬,神色木讷,“赶紧进去吧。” 守在边上的另一个侍卫正要阻扰,那小宫女却突然转头看他,他猛然一愣,撞入那双好似含有旋涡的眼里,僵硬的退了一步,“进去吧……” 小宫女满意一笑,穿过大门便走进了执画阁的院子里。长袖一挥,便恢复了容貌。毕竟前世好歹还是媚族族长,这点儿摄魂的本领还是有的。 此刻的执画阁内,空荡荡的一片,因为裘妃被皇上关进了天牢,那些宫人们便也仗人势,该给执画阁的东西几乎不给,原本放在屋门前的花花草草也都枯了去。好在灵儿和那资历较深的宫女打扫的较为仔细,倒还干净整洁。 此时已经是子时,宫苑内的宫人早已陷入了深睡,没有人知道有人进来。 树叶的悉索声遮掩了房门打开的吱呀声,一处房间的门缓缓的合上,一切又恢复了寂静无人的模样。 房间内的宫女正睡的香,浑然不觉有人进入。 “灵儿。” 那声音清浅,那熟睡的宫女却是警醒,马上睁开眼来,面上警惕。直到翻身看到站在床头的女子,才猛然清醒过来,微微吓了一跳。 “奴婢参见裘妃娘娘。” 她起身行礼,心中却是疑惑,担心有诈,连身子都是紧绷的。 “不必紧张,我且问你,巧竹可是安排妥当?” “巧竹……”灵儿沉吟片刻,心知巧竹原本不过是一个柴房的小丫头,不会有人过问,关于巧竹代替娘娘出宫祈福的事情也只有她和娘娘知道,这般一想,心里的警戒便放松了些。 会向她问起巧竹,定然是裘妃娘娘无疑。想来娘娘这般冒险从牢房之中出来定然不会问她这个问题,只是为了让她放下防备罢了。 “已经安排妥当,绝对不会有人起疑,现在是奴婢身边的宫女,待娘娘回来便一同侍奉娘娘。” “信鸽可有消息?” “说是欧阳将军已经到了边塞,褚卫与一名叫柳新月的关系密切似乎联手,而匈奴诡秘多端,情况并不乐观,战事紧急。” “哦?”慕千雁挑眉,勾唇冷笑,不乐观于她来说便是乐观。 褚卫瞻前顾后,又想要趁机挖空梁氏皇朝,又不想让匈奴与他分一杯羹,对他来说当然不乐观。可她不一样,她只要这梁氏皇朝覆灭,天下大乱,该死的人生不如死,该得到的一分不差!重活一世,她慕千雁才不管这江山日后由谁坐镇,又被谁夺了权。 第299章 问责 她只要她要的,一分不差! “很好,继续注意特别是皇上和皇后那边的状况,有什么风吹草动都悉数记下,不可遗漏。” “是。” “你且休息吧。” 女子轻言,话音未落,人便已消失在了窗口,不见踪迹。唯有只一直卧在屋内的信鸽扑腾着跟了出去,不曾归来。 灵儿打了个呵欠,见女子已走,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她家娘娘功夫了得,她从未担心过此番进水牢会有什么风险。任何看似是祸端的事情,娘娘都能巧妙利用,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她可是佩服极了。 屋外,月色怡人,一宫女蹲在莲池边,轻轻逗弄着鸽子,素手自衣中掏出一张纸条来,细心的缠绕在了信鸽的脚上。 纸条上书:两者相争,三势汇聚,朝廷势力分割,大好时机,不宜错过。 信鸽扑腾翅膀的声音渐渐远去,一抹雪白消失在了天际,女子缓缓起身,神色平静冷凝。褚卫,能不能抓住良机,就看你怎么做了。 …… 破晓之时,军营之中已经有了人声,几支士兵从军营之中分到而出,向城镇内走去。 此刻邺城一片萧条,过半的百姓已经往梁氏皇朝的中心地带前去避难了,只有一些人苦守着,粮草更是卖到了天价,买不起的百姓只能饿死街头,四处都是痛苦的呻吟声。 身为和边城相邻的城镇,两城同属梁氏皇朝的边缘地带,自从战事敲响的那一刻起,此处的百姓便开始过上了朝不保夕的生活,更何况梁氏军队与匈奴打了良久的拉锯战,邺城和边城一会儿被匈奴人占领,一会儿又被梁氏皇朝的军队夺回,保守摧残之下,最受苦的还是百姓。 “百姓如此,你们都不曾看到吗!” 军营主账之内,一道年迈却遒劲的声音响起,一名略显苍老的男人站在身着铁甲的男子身侧,面色严厉,却是气势十足。 想他欧阳络征战沙场数十年,再困难的时候也没有弃百姓于不顾过,如今这个褚卫又是在做些什么! “在座诸多将领难道都是摆设么!” 那大小将领皆是一惊,低下头去。柳新月双手负于身后,也低着头,心中略有担心。 地势图边上,与男人并排而站的男子眉目细长,一双桃花眼略带笑意,看似多情,却是冰冷。身材颀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悠闲的敲打着桌面,冰冷盔甲之下,面容如玉,却是隐带杀伐之气。 他笑了笑,侧头看似尊敬的看向身侧之人,道:“欧阳将军说的是,是我等疏忽,导致百姓流离失所。可是朝廷不曾及时补给,贪官横行,虽我等有意,却也万不能交出军粮,不然众将士难以果腹,何谈保家卫国?眼前事小,若是因为救了眼前而导致将士无力征战,到时战败敌军入侵,后果不堪设想。到了那个时候,受害的可不止眼前这些百姓了。” 褚卫一番话,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看似客观为民着想,然…… “胡说八道,歪曲事实!本将军可不认为你听不懂。”欧阳络的声音带上了怒气,后半句却故意拖长了音调,眯起了眼看他,脸色止不住的冷意。 褚卫面色一僵,很快又恢复了原样,依旧浅浅的笑着。 “欧阳老将军何意?请明示。” “老夫的意思不是让你等救济军粮,而是整治贪官,杜绝低价购粮再高价卖出的事情发生,这样才能根治百姓温饱的问题,你这小儿倒好,佯装不懂,皇上派你前来行军,真不知是幸是恶!” 欧阳络疾声说道,一番话下,当真是不留丝毫情面。 可其终究是退隐朝廷太久,军营更是很久不曾接触,如今营帐内的将领大半都是褚卫的心腹,一听欧阳络这番严词,瞬间面色大变,那手齐齐放在了腰间的兵器上,营帐之内的气氛瞬间紧张了起来,一触即发。 有些苍老却暗藏精光的眸子一厉,欧阳络冷笑一声,意味莫名,“要是今日老夫没来,这整个梁氏军队岂不是都要褚将军说了算。” 褚卫眯眼,循声看向欧阳络,四目相对,冷光乍现。却不过瞬间,笑声响起,轻佻悠闲。那双桃花眼暗示性的扫过四周将领,随即盈满了笑意。 “你们这是干什么,大家都是兄弟,何必动不动就剑拔弩张的,让人平添误会。” 话落,他又侧头看向身侧之人,继续道:“欧阳老将军初来乍到,对周围定然还不熟悉,过会儿便派人带您出去看看,熟悉一下地形。” “熟悉?不必了,这梁氏江山的每一寸土地都是老夫和皇上一道打出来的,地势如何比你清楚太多,无须你这黄口小儿介绍!” 话落,其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营帐掀开又落下,见人出去,一名将士连忙上前,正要说什么,上方身着盔甲的男子却是抬了抬手,制止了他。那双眼微微眯起,略带深思。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欧阳络当真是风采不减当年。” 只是不知,是不是还和当年一样与梁谨夜一条心了。 呵…… 思及此,男子削尖的如玉面容上露出一抹冷笑,笑意莫名。 …… 应是夏季,是以上朝之时天色便已经亮了些,朝廷之内,满朝肃静。 “皇上,臣有事禀告。” 下方一道声音响起,兵部尚书从队伍中走出,面色凝重。 “说。” “启禀皇上,孙大人之事您可有耳闻?” 因着前段时间并不是****需要上朝,总是有人担心礼部尚书已死之事皇上并不清楚,毕竟时隔多日,梁谨夜都不曾对此作出安排。 “孙爱卿?”上方之人一身龙袍加身,高坐于皇座之上,威武不凡,气度凌然。闻言,梁谨夜微微皱眉,目光看向内阁大学士,道:“孙爱卿过世之事朕已听闻,十分痛心,已经派人前去抚恤。” “可是皇上,孙大人走后,职位悬空,礼部已经乱作一团,不知是否安排?本想皇上定有打算,可如今非常时期,臣等……” 第300章 权势纷争,锋芒暗露 兵部尚书李凡沉吟片刻,语气略有着急。 梁谨夜微愣,目光投向了那内阁大学士。内阁大学士向来是帮他批阅一些并不是十分重要的奏折的,约莫十日前向他汇报过之后他便交与其处理,怎么如今还是没有动静? 内阁大学士张书意一愣,忙答道:“回禀皇上,礼部尚书一责重大,臣不敢轻易让人顶替,而且孙大人去世后人心不稳,臣也是费了很大的劲儿才平复。是以层层筛选,却还要几日。” 话落,他微微低头,一抹精光一闪而过。 他张书意位居内阁大学士已久,权势极大,如今皇后娘娘蛰伏七年后终于打算动手,他定然会不负所望! “可张大人,您若再这么拖下去……” 李凡上前一步,心中极是担忧。 却是话说到一半,一道尖细的声音响起,一个肤色黝黑精瘦的官员走上前来,做了一揖道:“兵部尚书此言差矣,此事大学士定然会有安排,你李大人又有何可担心?还是好生管好你那兵部吧。” “怎么不担心?此时非常时期,我六部本就相辅相成,怎会毫不相干?如今礼部无人问津,新任尚书又迟迟不曾敲定,也是我等忧心之事。” “忧心?依我看,是贪心吧。” 那官员一声冷笑,声音尖锐,看着兵部尚书的神色虽有礼却暗藏敌意。 然,朝廷上下谁人不知,这个说人贪心的官员才是梁氏皇朝有名的贪官,大贪官!这事情也只有皇上不甚清楚而已,如今看来当真是贼喊捉贼。而李凡身为兵部尚书又与大将军褚卫相通,各自心中有鬼,各有目的罢了。 “你!”李凡面色一变,连忙面走到梁谨夜正前方深作一揖,面色严肃道:“皇上明鉴,臣句句肺腑,皆是为国家百姓着想,为朝纲着想,别无二心!切勿听王锐胡说。” “别无二心,你李大人不就是想要连礼部尚书的职位也一概包揽么?欺瞒圣上可是滔天之罪。” 此时那黑瘦的被唤作王锐的官员却是退回了众臣子之中不再说话,倒是另一个官员跳了出来,明显便是那贪官的爪牙。此刻那王锐退入众臣子中明显是想要避避风头,若非其一向小心圆滑,也不会有如今的位置。 下方各自争执,梁谨夜却是不曾发出一言,他向来善于人心,此番争执,他却能看出几分真假来。 “皇上。” 然,两方正说个不休,突然一道声音响起,那倒是一个年轻的臣子,衣衫工整,器宇轩昂,倒是正气凌然。 上官轩向外踏出一步,道:“禀皇上,兵部尚书也是为国忧心,可那王大人却是与部分官员暗自勾结,宵小之徒上下一心,更是趁着战事不断贪百姓钱财,其话信不得啊!” “继续。” 一身龙袍的男子抬头看去,凤目中精光乍现,一股无形的威压便散发开来,令人生畏。 “皇上,此事臣本早想禀明,只是拘于初入朝廷不敢妄言,如今既已贼喊捉贼,臣便一一道来。”见梁谨夜听进了他的话,上官轩心中一喜,便将今日民间之事悉数道来,面色沉静,话音郎朗。 虽这般说着,心中却是感慨万千,心思百转。 他本不愿入朝为官,当日在苏格城挚友说他本是当官的命他也一笑了之,然,命运使然…… 哪想过不过几月便战事吃紧,家父患病,他也不得不入朝为官。毕竟身为梁氏皇朝的儿郎,国危之事哪里能因自己的一己私欲而做出视家国百姓于不顾的事情? 而他上官轩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定然清清白白走到底,事事为民! 心中这般想法,他详细的禀报着,眼神越发坚定。 事到如今,他定不负所托。 “所以……” 话到尾声,上官轩抬头看向梁谨夜,随即又移开了目光,不敢与其直视,心中略微有些慌。即使平日里再淡然,此刻说不紧张也是假的。 而在他说到一半的时候,王锐等人早已变了脸色,面色暗沉难看。他自是不管,只等梁谨夜说话。 然,上方回应他的却是一阵笑声,爽朗愉悦。 笑声止,那威严而锐利的目光却久久落在其身上,似乎心情还不错的样子,“后生可畏啊。” 梁谨夜渐渐收起了笑意,却是上下打量着他,“上官爱卿很是细心,只是众臣子伴朕多年,有功也有过,是非好坏朕还是分的清的。若有谁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朕自当处理。” 此言…… “是。” 上官轩作揖退回原位,俊朗的面容依旧平静,低垂的眉眼却微微浮现了一抹失望。皇上到底是何意思?真不知还是假不知?他本以为,不该是这样的。 另一边,王锐等人却是松了口气,与那内阁大学士对视一眼,微微摇了摇头。 本想趁机把礼部尚书的职位暂时顶替,不曾想闹了这么一出,梁谨夜生性多疑,此事还是暂时往后拖,否则善恶难说。 至于那个上官轩…… 黝黑削瘦的面容上露出一抹狠色,王锐看了其一眼,对着上方的内阁大学士张书意做了个手势。 哼,毕竟是年轻人,锋芒太露可不好呢。 “好了,可还有什么事?” “回皇上,并无大事。” “你等过会儿且来朕的御书房一趟,其余人等退朝吧。” 梁谨夜看了那几个官员一眼,淡声说道。 那几个皆是两袖清风的正直官员,可谓是其心腹。 “是。” …… 黄泉路上两相依,孤魂野鬼钦羡谁?走过黄土坡,便是漫山遍野的彼岸花,花叶永不相见,人亦天人永隔。 梦里昏昏沉沉,醒时浑浑噩噩。 阴间一处隐秘石洞之内,奇石怪像,四处珍宝,仙气充盈,实乃修习之良处。 有打扮可人的鬼姑娘来来回回的走动,打理着四周摆设,偶尔会端些饭菜进去,却不曾见除了小鬼外的人出来过。 第301章 终为执念 千年寒冰所做的床边,一名白衣老者负手而立,看向床上之人的双目清明,略带叹息之意。 寒冰床上,红衫如藩莲妖娆绽放,肆意狂傲,却好像被冰冻结了似得,太过宁静。那是一名极其好看的男子,虽然合着眼,纯黑的睫毛却纤细修长,面容如玉精致,薄唇微抿。眼皮子下的眼珠似乎正在不安的转动,陷入梦魇。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男子的睫毛轻轻的颤动了一下,微微睁开了一条缝隙,复又有些惺忪的合上,如此往复,才适应了此刻的光线,渐渐看清了床边之人的面容。 “你醒了。” 老者长叹一口气,脸上隐隐浮现一丝喜色,连忙转头吩咐侍女端水和白粥上来,对那床上之人又是一阵嘘寒问暖。 佛玖释晃了晃有些发晕的脑袋,余光环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皱了皱眉,“师父,我怎么会在这里?” “哦,你之前运功太甚,在阳间晕了过去,若非我们的人及时发现,只怕现在还不能醒来呢。”令狐上仙在寒冰床边坐下,白发须眉,模样很是慈祥,看着他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个孩子。 “可是……” 他凝神思索片刻,只记得之前尚在牢房之中,其余只有模糊的片段在脑海中闪过,可是那零碎的记忆太过陌生。 和之前偷生死簿的事情一样,明明不曾做过的事情,凭空有了记忆。只是这次记得的片段太少,少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难不成…… 细长好看的眸子微微掀开,一抹精光一闪而逝。难道有人在操控他的身子么?那么又是谁,居心何在? 他有些疑惑的看向正扶着他起来的令狐上仙,心中略有不安。 “师父……”张了张嘴,却又不知从何开口,那丰神俊朗的面容上流露出一抹懊恼之色。 “不必多问了。”老者摇了摇头,看着佛玖释的眼神清明却慈祥,不带一丝一毫的杂质,“你是为师的徒儿,从小便跟着为师,为师哪儿有欺你之说?好生歇息便是了。” “那我睡了几日?” “已有三日了。确切是三日两夜。” 话音方才落下,却是眼前一花,红衣渲染间,寒冰床上早已不见了男子的身影。 只是,何必着急呢…… 老者无奈的放下手中的药碗,看向男子离去方向的眼神满是愁绪。若绛儿的主魂不逃出封印,那么对于绛儿与那女子纠缠不清的事情他也自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千年轮回,她不再是那个身份,他也不再有诸多负担,就那么得过且过也不失为一件幸事。 只是…… 魂魄缺失是为执念,执念之深饶是经历千年都不曾削减过,那么殿下被封印多年又如何不会找准时机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去? 既然不得安生,也不怪他多加阻拦。 且再给这两人一点时间,时辰一到,不需他令狐出手,上头之人定将…… 眼前似乎浮现了千年之前的惨状,老者又是一声长叹,起身离去。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忘川河边,孤鬼游魂,有形容凶恶之鬼,也有悲怆怨愤之魂,皆被小鬼带上了锁链,一步一步沉重的走在通往奈何桥的路上。 彼岸花开的正热烈,望乡台上,孟婆依旧坐在那里,面无表情的念叨着,盛起一碗又一碗的孟婆汤。 一切好像都和之前一样,前来投胎的魂魄们有序的走上奈何桥,一路哭声哀鸣皆止于三生石侧、孟婆身前。 再往后,前世今生皆不再记得,干净的宛如一张白纸,投入一户户人家,又是一场生命伊始。 佛玖释走在忘川河边,却又不由自主的在奈何桥边停下,看着那烟云缭绕的河面,总觉得有什么在隐隐召唤着他。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惊呼声,似乎有一群小鬼跑了过来,嘈杂的让人头疼。 他睡了三日,不过刚醒来,头脑尚有些昏沉。转头看去,却见那些小鬼在对上他的视线的瞬间均停下了脚步,面露骇色,眼神怪异。 “你们这是做什么?” 他向前走了一步,一阵风吹过,掀起绛红的衣衫肆意,银色藩莲绽放,妖娆诡异的好像那日望乡台上一战。 那群小鬼摇了摇头,想起三日前阎王的叮嘱,连忙绕了开去,生怕对方生疑。 阎王说,那日望乡台一战绝对不能告诉绛大人。虽然说此战是绛大人率先挑起的,可是那日大人入魔,醒来后并不一定知晓此事。若是因为他们的失言让眼前这位大人想起了那日的事情,后果可能会不堪设想。 ================= “来人。” 御书房内,那几个官员离开后,里头又传来李公公尖细的叫唤声,一名小公公应声走了进去。 “你过来。” 看了正在批阅奏折的皇上一眼,李公公轻声吩咐道:“传皇上口谕,让裘妃娘娘回执画阁,软禁一个月。” “这……” 那小公公惊愕抬头,难以置信的看着领班的李公公,然后点头应是。 当初裘妃娘娘偷人的传言盛行,皇上倒是极力压下去了,可是偷人是事实,怎么倒是又给放出来了?这和当初皇后娘娘的事情相比,惩罚不知道轻了多少呢。 想来定是互相陷害,皇上心中有数了。 这般想着,那小公公轻轻退了出去,关上了房门,便向深处天牢的方向匆匆而去。 然,他哪知道,对于梁谨夜来说那牢中的女子是真的偷人了。 此刻牢房之内,依旧充满了腐臭味,只有一道声音咿咿呀呀的唱着,原是一个囚犯在里边哼小曲儿。 “你这日子过得倒是清闲。” 小公公似是认识那个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的囚犯,鄙夷的呵斥了一句,转身对那御林侍卫道:“把人放出来,皇上口谕,裘妃软禁执画阁一个月。” 第三卷:不愁花不飞,到畏花飞尽 第302章 前朝囚犯 “这……” 那小公公惊愕抬头,难以置信的看着领班的李公公,然后点头应是。 当初裘妃娘娘偷人的传言盛行,皇上倒是极力压下去了,可是偷人是事实,怎么倒是又给放出来了?这和当初皇后娘娘的事情相比,惩罚不知道轻了多少呢。 想来定是互相陷害,皇上心中有数了。 这般想着,那小公公轻轻退了出去,关上了房门,便向深处天牢的方向匆匆而去。 然,他哪知道,对于梁谨夜来说那牢中的女子是真的偷人了。 此刻牢房之内,依旧充满了腐臭味,只有一道声音咿咿呀呀的唱着,原是一个囚犯在里边哼小曲儿。 “你这日子过得倒是清闲。” 小公公似是认识那个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的囚犯,鄙夷的呵斥了一句,转身对那御林侍卫道:“把人放出来,皇上口谕,裘妃软禁执画阁一个月。” “是。” 御林侍卫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了天牢之内,很快不见了人影。 那小公公却是嫌弃的扇了扇手,“这牢房可真臭。” “臭?这里头虽臭,也没你们这些人心臭。” 那正在哼曲儿的囚犯冷笑道,半眯的眼透过凌乱的头发上下打量了小公公一番,很是鄙夷。 “那你也别瞧不起咱家,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你当初跟着前朝太子,如今败了自然过得猪狗不如,圣上留你一条命也是好的。” 那小太监嘚瑟又鄙夷的说道。他虽地位不高,可他师傅李公公可给他讲了不少往事,前朝的事情他还是知道一些的。 “呵呵,你们也别得意。” 那囚犯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抹狠意,转眼却又优哉游哉的唱起小曲儿来,好像一件被这牢狱的生活磨去了锐气一般。 …… 天,阴沉沉的,乌云一点点的压了下来,大雨将至。 白玉石铺就的地面上留下了几个血淋淋的脚印,一个身着普通衣衫的弟子踉踉跄跄的跑了进去,手里还提着个不停流血的人头,可怕至极。 “蓝杀大人,求见蓝杀大人!” 阴沉沉的天幕下,一道凄厉的叫唤声冲天响起,令人听之皆毛骨悚然。 “什么事!” 一把磨得锋利的剑挡在了那弟子跟前,青落站在大殿门口,神色肃穆。人在江湖走,哪有不失足,死人更是正常的事情,这般大惊小怪谁又知道到底是不是有大事发生? “回青杀,族长派去刺杀女尊余党的人又失败了,而且这一次,那女尊之人竟然还杀头示威,您看……” “进去吧。” 青落面色一淩,连忙收回了剑,侧身让其走了进去。 不论是蓝杀还是族长,皆曾派去无数人马刺杀女尊余党,想要斩草除根,但却屡屡失败,可她还真就不信,那女尊的苏丞等人是通了神不成,每次都失败。 大殿之内,气氛低沉,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弥漫着,令人闻之欲呕。 可那端坐于高位之上的男子却恍若未闻,认真的逗弄着桌子上的小仓鼠,神色温柔,面容隽秀。若是再换上一身平常衣衫,换一个安稳环境,还真是容易以为其不过是一个良善的公子。 可是,他是蓝杀,媚族心狠手辣的南司大人,所做之事从来不逊色于族长慕千怜。 柔和的神色渐渐退去,那抓着小仓鼠的手一松,那仓鼠便哧溜一下从缝隙处溜了下去,寻着血腥味轻轻的嗅着,很快便找到了那还流着温热鲜血的头颅。 “这么说来,你们都是无用之徒?” 男子的声音很清雅,就好像在谈天,可言语里的意思,却令人不寒而栗。 “不,蓝杀大人,弟子……” 那弟子神色一僵,慌忙跪下,眼中的害怕之意分外的明显。显然是被南司平日里的手段给吓惨了。 “此事我暂且和族长商量一下,至于你……” 声音微微一顿,男子眸色淡淡看了那跪在地上的弟子一眼,“自去戮阁领罚。” 戮阁,顾名思义,杀戮之地。 进去之人,生不如死。 此言一出,那弟子瞬间面色惨白,失声求饶,然,早已被外面进来的两个弟子一左一右的架住,毫不留情的拖了出去。 “青落。” “在。” “暂且掌管一下族中事物,我去趟宫里。” “是。” …… 雨,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起初还是毛毛细雨,渐渐的便越发密集,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雨声淹没了人声。 可虽天气极差,那些宫人们却趁机得了闲,悄悄聚在一起谈论着什么,很是起劲。 “据说裘妃今天给放出来了。” “可不是么,我亲眼看到的,本以为会狼狈不堪,可除了衣服脏了些,人倒还很工整。” “真搞不懂怎么就放了,以往要是碰到这样的妃子,一定会打入冷宫,绝不怠慢。” “对啊,不过有一事倒是奇怪。”一个资历深点的宫女轻声说道,又看了看四周,才说:“今个儿是皇上口谕说要放裘妃回执画阁,可晚上却去了皇后那儿。” “这有什么奇怪的,皇后怀有身孕,已有三周,皇上不去看才怪。” “可时机却是不对,之前皇上可一次都没去看过,我倒觉得是故意做给裘妃看的。” “可……” “说什么呢?不知道后宫纷杂,不可妄加言论么?私下谈皇上,可是要杀头的!” 另一人正要说什么,一个年长的嬷嬷走了过来,凶神恶煞的一顿呵斥,那些人瞬间便散了开去。 此刻,金銮殿内。 芙蓉帐暖,金雕银饰,女子似乎方睡醒,衣衫有些不整,发丝凌乱,那媚眼还有些朦胧之色。 “醒了?” 男子声音清浅,似乎怕惊扰了刚刚有些坐起来倚靠在床头的女子,然后为其盖上了一件披风。那看着女子的眸色带着星星点点的宠溺。 “你怎么来了?”慕千怜挑了挑眉,拢了拢身上的披风,便起身穿衣。 第303章 何必躲藏 “属下来跟您商量女尊余党的事情。” 女子正要拿那挂在床边的衣裳,一双手率先伸了过去,让她落了个空。 “女尊事情好像并不想想象的那么简单。” 南司为身前的女子穿上了衣裳,然后退后一步,轻声道。那声音清浅,面容沉静而隽秀,不带丝毫杀戮之色。 可他确实是南司,是媚族心狠手辣的蓝杀大人,他只是只在眼前的女子面前温柔罢了。 “且说……” 慕千怜神色一厉,眸中闪现一抹毒辣,正要说什么,屋外突然响起一道声音,似乎有人快速的往寝宫的方向走来,伴随着说话的声音越走越近。 “皇后娘娘!皇……” “站住!” 寝宫内传来一道严厉的女声,那快步而来想要汇报什么的宫女只得停住了步子,低下头不敢再往前迈出一步。 “你先做自己的事情去,有什么事儿一会儿再说。” 容颜娇媚的女子缓缓的在梳妆台边上坐下,任由身后的男子为她梳头,可那看向房门之外的眼神却冰冷刺骨。这些婢子,许久不曾教训可真的是越发不懂事了! “族长……” “现下无人,你不叫本宫族长也没事。” 慕千怜看着铜镜中自己的容颜,伸手挑了支精致的簪子给身后正为她认真梳发的男子,面色淡淡。 铜镜之中,露出女子身后男子隽秀的容颜,似乎微微染上了丝笑意。 …… 此刻,雨已经小了些,有一阵没一阵的下着,金銮殿外,一众宫女太监皆跪下行礼,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平身。” 远处走来的男人一身明黄龙袍,面色凌然,踱步间便是一声威严。 “怎么不见皇后?”梁谨夜看了看里边,略有疑惑。若是之前,慕千怜可是****巴不得他来,听闻他前来用膳,定然远迎,今天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启禀皇上,娘娘许是睡着,这几日娘娘越发贪睡了。” 一名嬷嬷上前道,随即移步退下。 “如此朕便去看看。” 听言,梁谨夜便没了疑心,想起慕千怜好不容易又怀了身孕他却如此冷落她,心中不由得有些愧疚,脚下步伐便更快了些。 穿过金銮殿的大门,跨进内室,再往里走便是寝宫的大门,里边的灯影明明灭灭,微微飘荡出檀香味,是当今皇上最喜欢的香。 据说,这香闻着会让人心里安宁,不会有作恶的恐慌。可不管如何,因着当今圣上欢喜这香,皇后娘娘便****点着,从不曾遗漏过。 “怜儿。”屋内,隽秀的男子轻轻的笑着,举止温柔。 屋外,一双龙纹云靴踏上了门前的台阶,正要伸手推门,却是响起一道太监尖利的通报声,“皇上驾到——” 那手推门的动作略顿,转眼便开了门,明黄色的袖子在风中微微拂动,又缓缓随着动作垂下。 里面的女子正对镜梳妆,面色略微有些苍白。似乎从铜镜之中看到了身后进来的男人,慕千怜婉约一笑,放下手里的发簪,一手撑着腰,一手扶着桌子缓缓的站了起来,又徐徐行礼。 “怜儿见过皇上。” “既然怀有身孕,便不必多礼了。” “谢皇上。” 慕千怜抬眸微笑,就好像一如往常,伸手轻轻搭在了跟前男人伸出的手上,慢慢站起。只是终究是不一样。 曾经梁谨夜向她伸来的手是温热的,如今那手却冰凉刺骨。 她愕然抬头看他,却见这个如天神般俊朗的一国之主面色冰冷,眸色锐。这根本不是看一个枕边人的眼神! 心中顿时一慌,慕千怜连忙收回了视线,余光却不由自主的向室内某个角落瞄去,藏在袖中的另一手猛然握紧。 却听到头顶传来一阵轻笑,冷厉极了。那一瞬间,王者的威压散发开来,让人险些喘不过气。 “既来之,何必躲藏。” 视线定格在了寝宫的某个角落,梁谨夜的神色阴冷至极。 然,室内一片安静,不曾有任何人回应。 慕千怜面色巨变,连忙垂下了眼睑,生怕眼前之人会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些什么,直到整理好了面部表情,才说道:“皇上,您在说什么?” “说什么?你心里不是最清楚么!” “臣妾不明白。” 她僵了僵,抬头看他,一双美目楚楚动人,很是无辜。可面上虽然如此,心中却已是诸多想法,一边想着南司藏的隐蔽不至于被发现,一边又祈祷着梁谨夜只是猜测并不确定。这般心思百转,又是过了许久。 正当她以为梁谨夜只是试探,有些放松下来的时候,对方却突然松开了她的手,侧身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离那屏风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慕千怜的手微微抖了一下,面上依旧一副不清楚的样子。 若是被梁谨夜发现,那么她就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说是南司偷闯寝宫好了!她可不能让自己部署的一切功亏一篑! 心中如是想法,那有些吓白了的脸微微平静下来,眼里闪过一抹狠辣之色。此刻正是集合朝廷权势的最佳时刻,绝对不能有丝毫闪失,若要牺牲南司一人,可保全她,那就…… 反正南司那么爱她,为她牺牲一点肯定也不会介意的吧,能有机会为她牺牲,那也是上天给的恩赐。反正再怎么样她也不会让南司死对吧,受点苦而已。 想着,她完全安下心来,静静地看着那一身龙袍的男子步步逼近屏风的位置,不再阻拦。 她再阻拦也只会平添责怪,让梁谨夜认为她知道南司躲在这里,那倒不如看着咯。 “你,真不出来么?”梁谨夜的脚步停在了距离屏风两尺距离的地方,那暗藏着杀气的声音清晰的穿过屏风,令人心惊。 却是一阵低笑声起,一抹深灰的衣衫缓缓从精致的双凤屏风之后踏出,男子面容隽秀,笑意莫名。 “皇上好眼力,好久不见功力似乎更加深厚了。” 第304章 因为都是用鲜血养着的啊…… 南司停下脚步,与眼前一身威严锐气的一国之主面对面的站着,随即躬身行礼,“南司参见皇上。” “呵,确实,好久不见,南司你越发的不懂礼数了。” 面对当今圣上,还能如此嚣张,看来上次那一剑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啊。 男子神色一僵,缓缓低下头去,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没动。他和梁谨夜再敌对,那人也是当今皇上,就算他南司现在江湖地位非凡,也难以驳回眼前之人。 今日既然已经从这屏风之后走出,他便已经做好了面对惩罚的准备。但是,今日之辱,他定不会甘心如此轻易的和着血吞下!一切只是为了怜儿罢了。 这般想着,一直低头看着地面视线向一侧投去,正对上慕千怜同样朝他看来的惊讶眼神,心,不由得一痛。 他南司虽然已经想好了要为这个女子承担一切,可真到了这个时候,看着对方假装不知道他存在的眼神,竟是忍不住的心灰意冷。 “来人!” 寝宫之内,檀香阵阵,短暂的寂静之后,响起梁谨夜低沉而冷酷的声音,隐带杀伐之意。 “媚族南司,擅闯皇宫,私入皇后寝宫,意图不轨,特施鞭刑五十,杖责一百!即刻实行!” 言毕,梁谨夜侧头看向身前的男子,那眼神,冷若冰霜,不自觉的给人一种压迫感。却是突然手中生风,瞬间封住了南司的内力,动作迅疾,不给丝毫反应的时间。 “南司啊,你要知道,朕能做到这个位置,不说能力,武功也不是你可以比拟的。”他轻笑,俊美的脸如雕刻般轮廓分明,却邪妄而冷酷。 “朕今天封住你的内力,便是让你好好尝尝这皮肉之苦!” 没了内力护身,就相当于一个普通人,别说那五十鞭刑,单单一百杖责便已足以丢了性命。 这是在把人往死里打啊! “呵呵,梁谨夜,你分明便知道我来这里是禀报媚族之事,如今这般待我,怕是借事生事吧!” 本就内伤未愈,如今被这么迅猛的力道封了一身内力,只感觉体内气血上涌,一口血便吐了出来,溅到了那明黄的龙袍之上。 男子隽秀的脸上浮现了一抹阴鹜之色,他狠狠的抹了把嘴角,目光落在那精致龙纹之上的一点血红,阴狠的笑了。 “你,弄脏了朕的衣服。” 梁谨夜恍若未闻,却是瞬间揪紧了南司的衣领,声音冷酷无情。他凑近了那张隽秀的脸,眼神阴沉,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是,朕就是在故意刁难你,朕是皇上,你奈朕何!” “哈哈哈哈!” 南司突然癫狂的仰天长笑,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猛的便挣脱了梁谨夜的控制,然后他起身后退几步,突然停止了笑,一字一句的说道:“那么梁谨夜,女尊余党的讯息,或者是慕千雁的事情,呵呵,都别想知道了……” 此言一出,梁谨夜面色猛然一僵,慕千怜更是一愣,面色大变。慕千雁的事情?难道梁谨夜和南司之间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么? “把他带下去!”不过瞬间的僵硬,梁谨夜便说道,不再与眼前之人做过多纠缠。 那些事情,他若想知道,也是会有其他法子的。 …… 天,渐渐暗了下去,执画阁门口,守卫森严,却不同于之前。此刻的执画阁,可以有人进去,可出去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因着执画阁里的主子裘妃娘娘回来了,里头的宫人们便一直忙着,从下午得到消息到现在,真真是片刻未停。 “灵儿。” “奴婢在。” “你知道这池子里的莲花为什么开的那么艳么?看着娇嫩的,久久不衰。”说话的女子容颜精致,一身蓝色的翠烟衫,身披素锦翠水薄烟纱,肤若凝脂,气若幽兰,好看的眉眼轻轻一瞥,便美极了。 可灵儿却莫名的觉得好冷,也许眼前之人真的太美了,美的让她有些害怕。 “奴婢不知。”她低下头去,有些不知所言。 慕千雁轻轻的笑了,雪白的指尖穿过乌黑如泉的长发,勾起的唇红的如火,注视着池中白莲的眸色浓黑的宛如化不开的墨,衬着那唇色摄人目的鲜艳。 “那是因为,这些白莲啊都是用鲜血养着的。” “啊!”灵儿惊呼一声,虽然被吓了一跳,却是不信。 “嘻,这便信了?”身侧女子突然笑出了声,似乎很是满意她的惊吓。 “娘娘!”灵儿有些嗔怪的看了眼前女子一眼,却又担心的说道:“都到了这个时候,娘娘都有心情说笑,那皇后和别人一道陷害您偷人,该怎么办呢。如今软禁一个月皇上定然不会来看娘娘了,万一……” “这有何担心?天色不早了,你且睡吧。” 话落,慕千雁又在原地坐了许久,才站起身来。确定灵儿以及周围的人已经离开,这才轻跃至白莲从中,不见踪迹。 ——嗒嗒嗒。 一滴,两滴,三滴。 鲜红的血自竹子做的管道里流了出来,落在娇嫩的莲花之中,漾起一圈圈的血色波纹。血液已在莲花之中积了半盏有余。 那纤纤素手轻轻抬了抬,不知碰了什么东西,那血便不再从竹管中滴下,周遭血香四溢。 女子轻捻着那盏白莲。侧身倒在了摇椅之上,那好看的眸含清水流盼,隐藏的却是看不到底森森冷意。她有些陶醉的品了口那鲜红的液体,唇殷红如血。 那双眸子正静静的注视着顶端,那里水波荡漾,依稀可以看见莲花的根茎和一些水草,随着水波荡漾,混合着皎洁的月光,慕千雁所处的环境也荡漾起波纹般的阴影,诡异而美丽。 她想,就算是佛玖释也不会想到,在这个池子地部的空间里还会有鲜血的存在吧?在这里,她蓄积了许多新鲜的血液,那味道,真真是唇齿留香。 如今各方势力汇聚,根据来报,女尊已经与匈奴之人联手,柳新月也已经和褚卫合作。如今朝廷之上,各方势力蠢蠢欲动,一为梁谨夜一派,再是慕千怜一派,三势褚卫蓄积多年的人脉,只怕一朝各方势力碰到一起,梁氏皇朝便…… 第305章 深夜造访 美目中浮现了一抹狠色,她轻轻的抿了口那鲜红的液体,血液的腥味混合着白莲的清香,真真是醉人啊。 她怎么会那么轻易的让梁谨夜和慕千怜解脱呢?梁氏皇朝覆灭只是第一步,第一步罢了。 那眸中的狠色渐渐化作了强烈的戾气,她突然站起身,仰头一口饮尽了那血液,足尖轻点,莲池之中漾起圈圈波纹,人早已消失不见。梁谨夜想要困住她?想的倒美。 月色,越发皎洁。 金銮殿外,众宫婢聚集,皆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分明是皇上好不容易来一次皇后这儿,本该喜悦,可谁也没想到皇上进去之后竟然从里头揪出了一个男人! 想必很快坊间便有传言,当今皇上梁谨夜,戴了一顶又一顶的绿帽子,忍耐力非凡。 “皇上,你听我说……” 寝宫内依稀传来皇后惊慌的声音,随后便是一片安静。 “皇上,你听臣妾说,臣妾真不知道。”慕千怜泪眼朦胧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娇嫩手紧紧的揪着那上等的龙纹皇袍,咬紧了下唇。 “朕知道。” 似是被弄的不耐烦,男子俊美绝伦的脸上流露出一抹烦躁,随手便甩开了那紧紧拉着他的手,眼神阴郁。 “您……知道?” “女尊余党一日不除便一日难得安宁,明天你就随朕去一趟边塞,给朕带足了人马!” “是……” 慕千怜愕然的看着梁谨夜离去的方向,却是怎么也揣测不出对方的心思。既然不认为她和南司在金銮殿行苟且之事,那为什么又要惩罚南司?故意而为之么? 不过…… 既然明日梁谨夜不在…… 女子收起了脸上楚楚动人的模样,勾唇一笑,阴冷而憎恨,“来人。” “族长。”话音落下,一道黑影突然出现在了慕千怜的身后,竟是影卫。 “传话过去,明日梁谨夜不在,赶紧把兵符拿到手。” “兵符?” “梁氏皇朝还有一支秘密军队,以备不时之需,若是拿到了实权,那么我们才能与其抗衡。” “是。” …… 此时长安城外,夜色迷人,因着刚下过雨,那长有半人高的野草还带着些水珠,散发着淡淡的青草气息。 远处隐约有一座府邸,月影下,一道阴影一闪而过,再无踪迹。 “主子,公冶玉来访。” 一小厮敲响了房门,低声说道。 “让她在厅堂等会儿。” 里边传来男子清浅的声音,带着些睡意,紧接着便是细细索索的穿衣声。 这风府的环境倒是怡人,不管是夏日还是什么季节,皆温暖如春,此刻虽是深夜,也不曾给人阴森的感觉。 慕千雁坐在左手边的椅子上,四处打量了番,却是有些唏嘘。当年她与风浅墨说起来也是纠葛甚深,如今能够坐下来谈合作可真是当初怎么也想不到的事情。 不过当年此人醉酒险些轻薄于她,后来她又废其一身武功,也算扯平。 心中正想着,一道声音从外边传来,伴随着脚步声,缓缓走进。 “公冶姑娘真是好兴致,大晚上了来本王府邸,可是让本王很是意外啊。” “那还不是因为王爷您****思念在下,让在下只得一得空就赶来见您?”慕千雁淡淡一笑,四目相对,刹那冷光。 风浅墨注视了眼前女子几秒,终是化作一阵笑声,缓缓走进。 说实话,最让他惊讶的还是眼前这个女子,明明本是褚卫在埋藏在后宫的一枚棋子,如今竟然成了能挟制他行为之人,真是可叹哪!如今虽他站她坐,气势却丝毫不逊色于他,想将来定是个人物。 只是…… 眼眸中笑意淡去,他掀袍坐下,道:“公冶姑娘不知对于本王这个病,要拖到什么时候去呢。” 当初他寻找琉璃剑就是为了找到医治的法子,后遇到眼前之人,便做了交换,达成合作,可此人…… 这公冶玉为了牵制住他,医治的药物只是一点一点的给,这可让他很不满意呢。 “这病……”慕千雁笑了笑,“其实也没拖啊。” “此话怎讲?” “在下已经给了您方子,只是要治愈怎么也要十来年而已,就算没有我,十来年后三王爷的病一定能够治好。” 话音落下,男子神色却是一厉,又不动声色的垂眸喝了口茶,未语。 “但是如果我记得没错,三王爷是想要夺回太子之位的,如今却身为质子待在梁氏皇朝,怎么说也是说不通的。” 女子轻轻皱了皱眉,似乎很是苦恼,随即又摊了摊手,“可是我们毕竟是合作伙伴,怎么说也要帮帮你。如今梁氏皇朝与那匈奴战的正激烈,想必你们风翼国也不会单纯的作壁上观,定然会想要分一杯羹的吧?” 此言一出,男子喝茶的动作微微一顿,拿着茶盏的手捏紧了些。 “说的不错,我风翼国虽然不愿参加诸多纷争,但若四处势力皆起,定然也会参一脚,因为自古以来中原大乱之时从未有国家会安然无恙的。定然会势力重组,各方崛起。” 而且,近日来他安插在风翼国皇宫的眼线也屡屡传来线报,他大哥已经蠢蠢欲动了。 只是这件事…… 正当风浅墨犹豫是否该说出之时,眼前之人却好像知道了他的想法一般,素手沾了点茶水,在桌子上轻轻的画了一条线,再是交叉。 眸色一紧,他猛然抬头看向眼前女子,对方却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怎么?不好吗?” “分割地盘?你也要有这个能力。”他终于回过神来,冷笑一声,极力的压制住了胸口的起伏和内心隐隐的激动之意,将杯中茶水一口饮尽。 第306章 与虎谋皮 见其如此,慕千雁也不急,优哉游哉的为风浅墨斟了杯茶,说道:“你说要是风翼皇宫有人蠢蠢欲动,但却惨败,然而就在即将全军覆没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人出来回转了战事,那是什么感觉?” 那是什么感觉…… 力挽狂澜,扭转局势,反败为胜,父皇定是倍加赞赏,青睐有加啊。 眸色一暗,他笑道:“说来听听。” “听说你那即将当上太子的大哥生性犹豫不决,举棋难定?野心有余勇气不足?” “正是。” “那么他定然想要在梁氏皇朝与匈奴之战中分一杯羹却又不知道会不会赢,定然会担心大败被你父皇指责。毕竟,这可是登上太子职位的紧要关头,又需要显著的功勋与其他皇子相争,又担心一步走错步步走错。可是三王爷啊,你可要知道,权势这种东西是很诱人的,只要稍稍有那么点砝码加上去,他定然会请兵参和这些事情。” 女子站起身来,姿态优雅,眉目如画。一字一句,皆戳中了座上男子的心。 “你是说,找人去吹耳旁风,然后出些看似必胜的主意?” 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屈起,轻轻敲打着桌面,男子沉吟片刻,说道。 “这还不够。”她又笑,朱唇轻启,言:“你要告诉他,他可以把军队打扮成匈奴的样子,这样的话不管是输是赢,梁氏皇朝的人都不会找风翼国的麻烦。毕竟虽然梁氏皇朝与匈奴之战已经无暇分身去管其他国家的小打小闹,可毕竟还有媚族的力量在,这媚族的江湖地位,你懂得……” “而本王就从中作梗,让他领兵失败,而本王出现反转局势,大获全胜?” “正是。” “公冶姑娘当真聪敏,假扮匈奴人这个皮衣不管是本王大哥穿了还是本王穿了,都百利而无一害啊。” 细细揣摩了其中利害,男子那有些苍白的脸上浮现了一抹喜色,展开折扇轻轻扇了几下,眼中浮现了兴奋之意。 “那么,既然我们是合作,就再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慕千雁上前几步,凑近风浅墨耳侧,眼底隐隐浮现一抹邪恶。 “褚卫与匈奴打仗会假装打败,然后再胜利用以拖延,耗费梁氏皇朝的国力,然后划为己用。” “哦?”他挑眉,到不曾想褚卫还有这么一招。 “你倒不如将计就计将地盘夺来,然后再守住。反正据我所知你们也一直保持着合作关系,城镇怎么分割你们两商量着来,反正不管你们怎么样,梁谨夜最爱的国家是越来越空洞,越来越不得势了。更有连连战败,国之将亡。” 说着说着,女子突然甩袖起身,背对着风浅墨,眼里是明显的怨气和戾色。 她就让梁谨夜尝尝这个味道吧,什么都失去该有多美妙,他们就来比比看,是精神上的痛苦更痛苦,还是肉体上的折磨最痛苦。 或者,一起如何? 精致的面容微微有些狰狞,背对着风浅墨的女子突然低低的笑了起来,笑声低沉悦耳,却冷酷森凉。 风浅墨微微一惊,好看的脸上浮现一抹忧色,这个女人,虽然聪明,可是…… 可是,太疯狂了。 他一直以为此人无心无情,却不想是最有心有情的一个,举止癫狂,心思狂妄,步步为营,谋划之精细就连他父皇都可能略低一筹…… 此人…… 第一次,风浅墨开始怀疑和眼前的女子合作是对还是错了。 第一次有了一种与虎谋皮的感觉。 只是,既然一切已经开始,便没有了回头之路,皆看造化! …… 此刻,梁氏皇朝,慎刑司。 这里是整座皇宫除水牢外最阴暗的地方,阴暗之中混合着血腥味和铁锈味。从外面而观华丽,里面却阴暗而见不得光,整间屋子里都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刑具,据言,这些刑具都是当今皇上梁谨夜年轻时云游各地所收集的,随便拿出一样都残酷万分。 单说那普通的刑鞭便不同于普通的鞭子,挥舞起来如蛇一般灵活,上面却长满了尖利的倒钩,一旦打在皮肉之上,会勾起一块块血肉,一般承受此刑之人,都难以熬过三十下。 因为到那个时候早已血肉模糊,就算是亲生爹娘也认不出这收刑之人。刑罚更是痛苦万分,不是屈打成招,就是咬舌自尽。 此刻夜色正是深沉,鞭子抽打在人身上的声音清晰可闻,一下一下的在密闭的房间内回响,伴随着隐忍的闷哼声,令人闻之胆寒,望而心惊。 穿过形形色色的刑具,在一个狭小的角落里,一个头发凌乱的人正在承受鞭刑。他的手脚皆被铁锁牢牢的绑着,衣衫上布满了血痕,皮肉有些狰狞的向外翻着,连头发上都沾染了血迹,很是吓人。 “南司,你知道皇上为什么罚你吗?” 实行鞭刑的人是梁谨夜身边的影卫,口吻冰冷,神色却是嘲讽的。一边说着,手下用力,便又是一鞭子重重抽下,毫不手软。 “少废话!” 男子闷哼一声,有些昏昏沉沉抬起头来,面无表情的注视着眼前之人,口吻僵硬的说道:“哼,你也不过是梁谨夜身边的一条走狗,何必在这里瞎叫唤,要施刑就快点,别磨磨唧唧的,过了那么久才打了三十几鞭。” “呵,那也是我好心只用倒钩鞭抽了你十来下,不然,你现在哪有精力在这里和我说话!” 话落又是一鞭狠狠抽下,这次许是生气,竟是用足了力气,一瞬间便衣裳破裂皮开肉绽。 受刑之人不再说话,只是低下头盯视着地面,透过披散的长发依晰可以看到男子的五官隽秀,神色平静悠远。 慎刑司外,种着几棵高大的树,枝叶茂密,郁郁葱葱。因为刚刚下过雨,所以空气中还有些潮湿,月色斑驳。 忽有长风吹过,因为已经接近秋季,那树叶便悠悠的落了下来,铺满了一地。 谁也不曾注意到,就在那一瞬间,一抹人影一闪而过。 与此同时,慎刑司大门之外忽然一阵骚动,隐约传来几个男人的叫唤声以及年轻男子的反抗声,紧接着,人声渐近。 “咦?” 似有人轻声呢喃了些什么,一抹人影迅速的躲进了大树背后的灰暗之处。 从慎刑司门口传来的说话声渐渐清晰起来,伴随着一阵脚步声,几个看似官员的男人押着一个年轻男子走了进来。 “上官轩,我劝你还是给我老实一点!”一个瘦高的男人用力推了那年轻男子一把,口吻不善。 “我呸!你们这群贪官!” 那年轻男子的模样很是不服,用力的挣扎两下,却无济于事。 “贪官?呵,我们贪吗?” 一个胖胖的男人似乎听到了极大的笑话,转头便问身边的两个同伴,好像听到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一样。 “哎呀,你们别这样,上官兄会受到惊吓的。”另一道声音偏老一些,口吻一副为别人着想的模样,紧接着却是口吻一变,也狠狠地推了那叫上官轩的年轻男子一把,骂道:“妈蛋!给老子走快点!” “你们这样做有没有想过明天上早朝的时候,怎么跟皇上交代!”年轻男子的声音冰冷,显然与刚才相比已经冷静了很多。 然,终归是资历太浅。 “怎么交代?哈哈,上官轩,你太天真了。” “比起你一个刚入朝为官的黄毛小子,你认为当今皇上的心是偏向你多一点还是偏向我们多一点?” “要知道我们三个为皇上鞠躬尽卒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更何况每次皇上交给我们的事务我等都打理的仅仅有条,在皇上眼里我们才是他的臣子!” “你别以为皇上看起来很赏识你的样子,真要出什么事,当今圣上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所以关于明天上早朝时你不在这件事,你就不用为我们考虑了,我等根本不会受罚。” 那三个官员的说话声一句接一句的传来,清晰的传进了隐藏于树后之人的耳里。 随着四个人推推搡搡的进了慎刑司,那藏在阴影之中的人才走了出来,夜色中,依稀可以看见那脸上的笑容嘲讽而鄙夷。 “梁谨夜,你看看你的这些好臣子,呵,不需要挑拨都已经四分五裂了啊,这可真是一场好戏。” 乌云散去,月华如银灰倾泻而下,站在树下的女子身形纤细,肩若削成,腰如约素,一身烟云长衫,飘渺而美丽。 慕千雁站在原地,静静的等待了一会儿。果然不出所料,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刚才进去的那三个贪官便走了出来,一路吆五喝六,心情看起来很是不错。 “放心放心,我刚才已经好好交代了那慎刑司的嬷嬷,保证让那臭小子生不如死。” “哈哈哈,不用王大人说,我自然放心,这慎刑司的嬷嬷可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 第307章 竟然是你! “要我说那小子皮那么嫩,不会死在里边吧?毕竟他可是上官家的独子。”年纪偏大的那个官员推开慎刑司院落的大门,口吻有些担忧。 “那又怎么样,谁让这臭小子不知好歹,竟然敢在暗中查探我们贪污受贿的事情,甚至今天早上还向皇上详细禀报。要不是我们之前深得皇上信任,只怕现在我们三个都已经被摘了乌纱帽了!” 王锐冷哼一声,有些压低了声音说道,面色不善。 然,他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却依然清晰地传入了慕千雁的耳中。毕竟这对习武之人来说,只要有心,并不是什么难事。 没过多久,三人的交谈声渐渐弱了下来,很快便走远了。 慎刑司内,伴随着一下又一下的鞭打声,一名年轻男子被嬷嬷绑在了一把木凳子上,那神情虽然不愿却没有丝毫的反抗。 其实只要他有心反抗,以他上官轩的武功,那三个人根本就没有办法抓住他,只是如今入朝为官事事需小心谨慎,他实在不敢贸然行动。 “小子,谁让你惹了不该惹的人呢。” 那一脸凶相的嬷嬷缓缓地朝他走近,手里还拿着一个像是钳子的东西,上面是渲染极深的粘稠,应是之前受刑之人留下的血液。 上官轩低下头,心思急转,思考着应对之法。 ——吱嘎。 夜色之中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的声音异常的悠长,让里头之人都不由得惊了一下。 “哟,这都晚上了,两位还在忙啊。” 一道尖细的声音伴随着吱嘎声传来,让里头的嬷嬷和影卫皆是愣了一下,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李公公。” 因为慎刑司内太过阴暗,实在是看不出来人的着装和模样,可那声音太过熟悉,只要是皇宫里的人都知道来人是皇上最为信任的李公公。 “你们知道他们俩犯了什么事儿吗?” 她微微侧头把脸藏在了阴影之下,目光落在了被绑在凳子上的上官轩身上,随即又看向正在角落里承受鞭刑的南司,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 “这……”那影卫和嬷嬷沉默了一下,一时回答不上来。 “得了吧,皇上今个儿心情好,你且把他俩放了吧。” “啊?”嬷嬷一愣,紧接着便回过神来,连声应是,手下便忙不迭的为上官轩解了绳子。一边庆幸自己还没给上官轩施刑,一边又在心里骂了那三个官员好几遍。 可那影卫态度却和嬷嬷完全不一样。因为影卫是直接听命于皇上的,而那嬷嬷是因为和那三个官员私底下的交情,才暗自对上官轩施刑私罚,两者性质完全不一样。 “正如李公公所说,这大半夜的,皇上又怎么会突然兴起想要放了他们呢?” 影卫放下手中的鞭子,看着那站在阴影之中的人,面色不善。 “你若不信,那咱家也没有办法,反正明日里若皇上怪罪下来,受罚的也不是咱家。” 那人冷笑一声,然后看向坐在凳子上的上官轩,呵斥道:“还不快出去,难不成还想在这儿过夜么?” 上官轩愣了愣,虽心中有疑,却还是站起身来,走到了门口。 然,却是大惊失色。 “你……” 他张了张嘴,俊朗的面容上浮现了一抹难以置信,很快又调整了情绪,垂眸不语。 屋外,月华倾泻而下,依稀可以看出那是女子的身段,却是清冷而孤高。 这样的气质太过熟悉,让他不由得想起了之前在苏格城客栈里遇到的那个黑衣少年,同样的孤冷。 可若从里面看,压根儿就看不出来。 “皇上当真说放了他?”那影卫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思量着“李公公”的话,心里有些不确定起来。 毕竟若此人所言非虚,那他要是执意不放人的话就是违抗圣命,那可是要杀头的罪名。 倒不如先给放了,反正若是出事也是李公公谎穿圣言,与他无关。 “南司,算你命大。” 这般想着,影卫也不管来人说什么了,直接上前便解开了手铐脚铐,面色不善。 解开的瞬间,却是一时无处受力,身子一软便半跪在了地上,本就带着鞭伤的膝盖磕在粗糙的地面上,火辣辣的疼。 男子单膝跪地,一手撑着地面,俊秀的脸上阴沉沉一片,“梁谨夜,今日之辱,我南司他日必千倍还之!” …… 夜色,越发的深沉。可深夜的皇宫却更加的不平静起来。 马儿奔跑的嗒嗒声在宁静的夜色之中,一下又一下的响起,随即便是马儿突然停止的长啸声,响彻云霄。 金銮殿内,原本已经熄灭了灯火突然又大亮起来,一阵匆忙之后,明黄色的龙撵便匆匆向御书房而去,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娘娘,您说这大半夜的,皇上怎么又走了。” 寝宫内,一宫女扶着慕千怜缓缓躺下,神色颇有不平之意。 “你能知道些什么!”女子轻呵一声,余光瞥了那宫女一眼,转而说道:“那公冶玉已经回到执画阁了吧?” “正是。”宫女低头,见眼前的皇后娘娘似乎心情不好,也不敢多说。 “那正好,该放大招了。” 她笑了笑,纤纤玉手轻轻的放在了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媚眼里尽是恶毒之色。 “娘娘的意思是……” “哈哈哈哈。” 寝宫内隐约传来女子得意的笑声,夜色之中,分外的渗人。 公冶玉,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就这么安生下来的!相毕这软禁一个月很是无趣,本宫便给你找点乐子! 呵呵呵…… …… “说吧,什么事。” 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伴随着门被从外面猛然打开的声音,一道明黄的身影忽闪而过,随即门应声合上,发出砰的声响。 那半跪在地上的侍卫显然已经等候多时,他抬头看了眼跟前负手而立的男人,声音低沉:“启禀皇上,前方八百里加急,说是粮草紧缺,估摸着来看可能撑不过三日了。” “粮草紧缺?” 梁谨夜提高声音重复,那回头看向侍卫的眼神锐利而危险:“你要知道,根据预算这些粮草是可以吃整整半年的,如今才几个月而已!” “这……” 侍卫惊了一下,连忙低头回答道:“皇上,如今这个季节最容易闹蝗灾,许是有人有心为之,导致我军粮库里的粮食深受其害,蝗虫又很密集,所以……” “所以你们就任由其祸害,不会想一些应对之法吗!” “皇上,匈奴之人狡诈,之前在盆地之中的那一场战役我军伤亡惨重,本就虚弱,一时也是应接不暇。” “应接不暇?”男人的声音悠长而危险,那凤目半眯着看了眼前侍卫一会儿,突然甩袖转身,冷声道:“你们可有去探查过,此次带领匈奴打仗之人是匈奴的哪位将军?” “回禀皇上,并非将军。” “哦?” “日前我军刚得到战报,匈奴王似乎不满意与我军之战僵持不下,所以早就已经派来了二殿下赫连渠带兵,战风突变,我军才应接不暇。” “赫连渠。” 梁谨夜一字一句的重复着这个名字,深沉的眸中闪现一抹血腥之色。 赫连渠,匈奴二殿下,可从来不是善类。 “告诉褚卫,此次朕可以拨给他粮草,但是,下不为例!” “是!” 侍卫低头应是,心中终于舒了一口气。褚将军说的果然没错,皇上当真给他们拨了粮草,只怕皇上现在说说下不为例,但若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一定还是会拨粮草给他们的。 毕竟这可是梁谨夜自己的江山。 这般想着,那侍卫暗自冷笑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缓缓退出了御书房。 紧接着,又一人被叫了进去。 “如今国库中还有多少粮草?” “回皇上,若此次拨粮食给前方的话……” 那人为难的看了眼前负手而立的男人一眼,道:“必须要去征集粮草了。” “征集粮草!”梁谨夜脸色一沉,神色阴鹜难明,“你可知道,如今战事连连,百姓本就流离失所,单从几日来前来京城逃难的百姓来看你就应该知道这些子民已经拿不出多少粮食了。” “百姓自己都不够,国家却还要征集,岂不是剥削?更何况几个月前刚刚征集过粮草。” “可是皇上……”那人似乎没想到皇上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没什么好可是的,朕说不可以就是不可以!你赶紧想些其他办法,这期间就让后宫的妃子们吃的清淡一些吧。” “是。” …… “竟然是你!” 慎刑司外,浓重的阴影之下,男子衣衫破烂,一身血污,勉强靠在树上支撑着身体,那俊秀的脸上露出一抹惊愕。 以及说不出的狠意。 慕千雁轻笑,掀眸看着眼前的两个人,眸色却如沾染了看不见底的墨,浓重的让人呼吸一窒。 “与其在这里惊讶倒不如先跟本宫离开。” “我凭什么信你。”南司盯着面前容颜倾世的女子,面色冷凝。 第308章 骑虎难下 “凭你现在骑虎难下!” 月色下,女子一身浅蓝色长锦衣,玄紫色腰带,那蔟黑弯长的眉毛,似画非画。本该盼若流光的眼睛却淡薄无情,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南司这个人,算不上恶,算不上好,却是一颗好旗。 狼狈不堪的男子面色一变,抿唇不语。 “跟我走吧,今夜至少保你们周全。” “好。” 一直静默不语的盯着月下女子的上官轩应声,然后打量了南司一眼,默默跟了上去。 慕千雁没有回头,只是挑了条隐蔽的小道,避开了宫中侍卫巡逻的时间,去了那曾与褚卫碰面的小木屋。 “你为什么救我?” 灯火重重,清风吹拂,男子衣衫破烂褶皱,发丝带血凌乱,就算狼狈不堪,那一身内敛而锐利的气场却依旧难以遮掩的隐隐散发出来。此人,并非善类。 “为什么救你?”慕千雁沉吟了片刻,“一时兴起吧。” “一时兴起?” 南司冷哼一声,“你这女人阴险无比,又极其恶毒,你此番救我定然不安好心,又何必假惺惺呢!” “假惺惺又如何?不是假惺惺又如何?” 女子却是笑了,俯身为他医治伤口,破烂的衣衫被掀开,那身上的血肉一条一条的翻开着,却并不深,由此看来,那下手之人,显然是要折磨他。 她细心的为他撒上金疮药,冰凉素白的手抚过疼的火辣辣的伤口,说不出的凉意。 南司死死的盯在眼前近在咫尺的女子身上,目光胶着着,好像要在慕千雁身上戳出一个洞。 “你莫不是再这药上动了什么手脚?” 他突然冷声开口,面色阴鹜。 “很想如你所愿,可你到现在还没有死呢。”她站直了身子,然后从头到脚的打量着眼前固执的男子,突然手下一个用力,狠狠的把这人翻过身去,背面朝上。 南司本就受伤,哪有精力反抗?只得绷紧了身子,面色警惕。 那光洁无暇的脊背上,赫然一道一尺长的伤疤,深可见骨,如一条蜈蚣一样蜿蜒着,早已结了痂换了层皮,显然是旧伤。 女子垂首,眉尖若蹙,冷眸中闪过一抹诧异,随即道:“你这背上的伤,从何而来?” “你不必知道。”他冷哼。 “也是,你这般用心对待慕千怜,却在危机时刻被拱手当做了牺牲品,任谁都心中难平,只怕这伤也是皇后姐姐以前做的吧。她可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 她静看他,假意试探。 “闭嘴!”他果然情急愤怒,喝道:“这伤是我年幼时落下,与怜儿无关,若再听到你玷污怜儿一句,别怪我不客气!” 当年满族皆灭,若非怜儿,他…… “你何时客气过。” 慕千雁突然冷下了脸色,衣衫若水,眸若寒星,“你在她身边呆了可有近十年时间,当年你为了她入府为奴,她却能为了一只自己所钟爱的绣花鞋让你跳进湍急的苏江中搜寻,便可知她心思毒辣,更是故意刁难。不想七年后,你还是执迷不悟!” “你说什么!” 南司突然拔高了声音,却不小心扯到了伤口,不知是因为贴了她那一番话的原因还是伤口太痛,侧着的脸忽的一白。“你到底是谁?” 他声音低沉,因为长时间不曾喝水,有些发哑。 这个公冶玉到底是谁,竟然对当年的事情如此清楚。要知道,就算是七年之前,媚族之人知晓此事的也不过寥寥几个罢了。 烛影绰绰,木屋内灯火明灭,坐在木桌边上的年轻男子把玩着桌上的药瓶子,面色平静。 他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两个人,听着那有些奇怪的对话,突然想起十年前他曾在江边看到一个少年,当时那人正站在容颜娇俏的少女身边说些什么,可那少女却打了那人一巴掌。 那少年好像刚从水里爬出来一样,浑身湿漉漉的,可那张脸却很隽秀。那巴掌声好是响亮,他和那少年一样,皆惊在了那响亮的一巴掌里。 然后他下意识的回头看,却见到另一边不远处梅花树中,寒梅翩翩而落,垂在少女削薄的肩上。 只道眉黛如画,芙蓉面不染胭脂,纯粹的晶莹剔透。那眸如一谭幽深的潭水,此刻正冷冷的看着江边的两人。随即眉尖微蹙,面上流露出一抹忧色。 那年,他尚幼。 许是画面太过记忆深刻,又许是那梅林之中的女子太过精致,以致这么多年过去后,他依旧记得那日的场景。听人谈起,脑海中也会不由自主的浮现那画面。 “既然你不信我今日救你不怀目的,那倒不如来个约定。” 女子淡笑,却是直接转移了话题,笑意不达眼底。 “说来听听。”南司一边说话,一边暗自想要运起内力起身,却感觉好像无处使力,一拳软绵绵打在棉花上般,内力压根儿就使不上来。 “你对我做了什么?”他眯眼看她,神色阴沉。 这才是她慕千雁认识的南司,只在慕千怜面前柔情似水,温润儒雅,却对别人心狠手辣! 她抿唇,“没对你做什么,只是想让你安分几日,否则你若伤好对我倒打一耙,岂不是入不敷出。” “条件?” “今日我救你一命,你以后也不得擅自动我,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各不相干!” “你知道不可能,我是怜儿身边之人。” “如何不可能?我知道你可以。”慕千雁没再看他,任由南司起身走出木屋,未曾阻拦。 “你明显是在骗他。” 南司走后,屋内突然响起一道冷淡的声音,上官轩正把玩着放在桌上的药瓶,月色下,剑眉英挺,五官俊朗,星目灿然冷傲,气度不凡。 救此人,这女子定然别有目的。 “那又如何?而且,南司不是傻子。”慕千雁面无表情的回道,转身坐在了上官轩对面的凳子上。她抬眸看去,正对上那深深看来的眉眼,有些探究,又有中种不清的情绪。 第309章 你胸好硬 “你是谁。” “公冶玉。” “传说中被软禁的宠妃裘妃娘娘么?”上官轩有些讶异,随即又笑了笑,意味莫名。 “似乎和臣想象的有些不一样。”他是没想到,一直以为不过是些争宠的莺莺燕燕的人,竟都非如此。 单看眼前这个裘妃娘娘,本就听闻其身9怀武功,又如此深藏不露,心思缜密,便不似普通妃子,也难怪会得圣上宠爱。 而且此人总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只是…… 今日相救,不是冲着他来的吧?不过碰巧罢了。 果然,女子并不曾回答他,只是收起了桌上的东西,然后转身走到了门口,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说道:“梁氏皇朝人心不稳,各派诠权势错综复杂,虽说你是上官家的独子,但也需要找对靠山。你我萍水相逢,日后好自为之。” …… 清晨的露珠沾染在枝叶上,微咸的海风吹拂,惹得枝叶乱颤,朝露摇摇欲坠。 “唔!” 一身着普通弟子衣衫的女子晕倒在地,那周围,已晕倒了十来人。 “等下。” 墨色缎袍,露出银色镂空木槿花镶边的男子折扇一撑,无数细银针便急射而出,打在周围的石壁上,又噼里啪啦的落了一地。 没有机关。 “走!”他疾喝,那跟在他身后的女子立即紧随而上,步履稳健,身姿轻盈。 这是一触即其隐蔽的山洞,位于海岛边缘,背靠急流,地势凶险,而那玲珑夺魂珠便藏于此处,千辛万苦之下他与倾烛终于得到此物,如今已是在返回的途中。 又疾驰了数丈之远,远方隐隐传来光亮,略有些刺眼。 女子心中一喜,笑弯了柳叶眉和那双眼,弯成了细细的月牙。“韩墨尘,成功了。” “你就那么高兴?”旁边举止倜傥却眼眸冷峻的男子侧头看身边娇俏温软女子,眉眼轻挑。 “当然,这说明我们都安全了,也可以快点给长老他们答复。” 倾烛皱眉,有些不解的看了身边男人一眼,脚下步履生风。 “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 韩墨尘却突然停下了脚步,一把拉住了赶到他前头去的女子,然后用力一带,倾烛便无处支撑的跌进了他的怀里,一头撞进了那坚硬的胸膛。 “你胸好硬!”她叱道,却在那有力跳动的心口略微迷失。 这个怀抱的气息很好闻,带着淡淡的清冷气息,却有一股莫名的桃花芬芳,让她一不小心红了脸,一时有些头晕目眩。 “你干嘛!” 钳在女子纤细腰肢上的双手宛如铁臂,因为拉她时用的力气太大,弄得倾烛有些疼。她猛然回过神来,失声叫唤,然后一把推开了他,一张莹白小脸涨得通红。 “那个……” 韩墨尘被倾烛突然那么大的反应吓了一跳,有些莫名其妙的用合起来的扇子敲了敲头,说道:“你不觉得那长老答应的太过轻易了吗?” “啊?” 倾烛一愣,阴暗之中有些烧起来的小脸慢慢恢复了冷静。确实,从他们刚入这神秘岛开始,一切就都太过顺利,顺利的不可思议。 虽说小姐给她的簪子可作为宗门和小姐之间的信物,可作纽带,但也太不对劲了。 因为这簪子再贵重也是身外之物,过了整整七年很有可能已经流失在外,被奸人所得,用以利用宗门力量。 所以如今就算把簪子交给宗门之人,也不能就此确定小姐就是持簪子之人。况且在世人眼中她家小姐早已去世多年,这七年的时间如此漫长,七年后却突然有人说慕千雁还活着,想必任谁也不会如此轻易地相信吧? 此事确实蹊跷。 这般想来,倾烛心中突然一慌,用力抓紧了身前男人的手臂,温软的面容上满是不安,“韩墨尘,难道他们是故意的?事实上是在给我们下套!” 这可是几百年在武林都屹立不倒的神秘宗门,怎么可能如此没有警惕之心?若他人说什么便信什么,又怎么可能有如今的强大。 韩墨尘略微沉默了会儿,薄唇紧抿,那注视着山洞前方一点光亮的桃花眼锐利而冰冷。 “不要慌,先出去再说吧。” 他突然抓紧了身边女子的手腕,便一跃而起,疾驰而出。带起阵阵的风声,在阴冷的山洞之中回旋。 …… 与此同时,梁氏皇朝境外,战鼓轰鸣,锦旗飘扬,正是兵戈铁马,皆来势汹汹。 梁军为首的一方,高头骏马之上,男子手持宝剑,一身黝黑战甲。藏于盔甲之下的面容白皙,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一双剑眉下是一对细长而多情的桃花眼。此时那眸子里却如冰冻千里,携带着浓郁的杀戮之气,冷酷杀伐。 猛烈的秋风吹过,那战旗在风中席卷的声音猎猎,这骑马于侧的男子桡是一身战甲,也无法遮掩那卓尔不群的英姿。 在他的身侧,是一名年纪较大的将军,一身正气凛然,却也不是好对付的角色。那眼中的精光,不容小觑。 身后百万雄狮,气势凌然。 而梁军对面,匈奴之人皆五官深刻,体格健壮,那手中把把弯刀锐利的刺眼。亦是来势汹汹。 为首的黑马上,是五官深邃邪妄的男人,约摸七尺,体格健壮,鹰钩鼻,肤色黝黑,络腮胡子,却是有一种野性,很是俊朗。 看起来二五有余,应是匈奴二殿下赫连渠。 可最为引人注目的却是身骑白马与他并肩而立的女子。身披战甲,面容精致,神情却极其严肃,很是英姿飒爽。 秋风凛冽,卷起沙尘万千,战事一触即发。 “哈哈哈,真不曾想到,一直与我匈奴之人行兵打仗的将军竟然是个小白脸!” 两方之人互相打量了片刻,赫连渠突然仰头大笑,声破苍穹,嘲讽之意尽显。 第310章 故人相见! 那跟在后面的匈奴士兵也都哈哈大笑起来,那模样极其嚣张,惹人生气。 可褚卫却是沉得住气的人。他能肆意玩转超纲,与各派臣子相处皆游刃有余,又怎会轻易受了这激将之法? “若如你所说,你这五大三粗的匈奴汉子怎么就连连在我们这些小白脸前战败呢?屡屡被我等牵着鼻子走的可是你们。” 他朗声回道,随即轻佻一笑:“看我梁军既能领兵打仗,保家卫国,又能生得一副英俊潇洒的倜傥模样,引得万千闺中少女倾慕,而且能文能武,你们这些只知道杀人掠夺的粗狂之人只怕心中很不是滋味吧!” 这话说的轻佻,细长好看的桃花眼突然就退去了冰冷,转而化作柔情,对着匈奴二殿下身侧的女子便是弯眼一笑。 风骚! 躲在远处山丘上的柳新月满头黑线的看着那个死性不改的褚将军,恨恨的拔起了身边的野草,一脸鄙视。 褚卫此话一出,赫连渠的眼中锐利尽显,瞬间握紧了手里的血鞭,眼神阴鹜。 可那些匈奴士兵一向都是耐不住脾气的,听到褚卫特意用内力放大声音说的话后,各个气的双目冒火,摩拳擦掌的就要冲上去大干一架。 然,就在两方互相示威试图惹怒对方的档口,一旁一直未语的欧阳络却仔仔细细的将那与赫连渠并排骑马的女子打量了个遍。 越是细看越是眼熟,像极了记忆中的某个人。 却是不过思量间,两军已经到达了,剑拔弩张的地步,鼓鸣三声,如雷作响,一声厉喝下,天地间喊杀声起,兵戈铁马,马蹄声震天。 正是打的打得不可开交,金戈撞击声,呐喊声,响彻天地。 “褚卫,本王劝你还是放手吧!”大刀用力的抵抗住前上方直击而下的长剑,五官深邃狂野的男人睁着一双虎目注视着眼前的敌人,另一只身却偷偷放在了腰间的鞭子上,准备暗袭。 不想,眼前之人似乎早有防备,足尖又是在马背上用力一点,踢开了身后攻击而来的匈奴士兵,随即借力侧身打开大刀。另一只手反拉住直挥而来的血鞭用力一扯,几乎把赫连渠从马上扯了下来。 “褚卫,你何必呢,既然你我同样觊觎这江山,又何必如此打打杀杀。本王相信你也想要推到梁谨夜!” 那匈奴二殿下不怒反笑,手下攻势凌厉,步步逼近,在两人刀剑相击的瞬间,突然说道。 “呵!那是你!” 细长的桃花眼满是弑杀之意,他冷笑反击,又顺手杀死了几个想要偷袭的匈奴士兵。 “看来你的士兵和你说一样的人。一样卑鄙!”褚卫提高声音厉喝,猛然一剑刺出,在对方古铜色的手臂上划下长长的一道血痕,面色冷酷。 “你假惺惺些什么!” 赫连渠面色一变,瞬间阴沉下来,已是被激怒。 “我褚卫一生忠于皇上,忠于国家,有何假惺惺可说?”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他猛然一声厉喝,长剑刺去,矫若游龙。竟用上了十成十的内力,气势凌厉,攻势勇猛。 却突然侧方一声娇喝,一女子持剑如灵蛇击出,急迅之下,真是猝及不防! …… 划开边城与邺城的正是一条不宽不窄的小河渡,城外护城河围绕,城内,战火下,万户皆空。只有两军在城内厮战,混乱不堪,谁都想要夺得这里作为根据地,而赫连渠万万不会想到,他自以为已经没有精力对付他的梁军竟然会有这么一支铁骑来攻击他自以为稳固的边城!甚至把邺城也保护如铜墙,让他的军队没有一点可乘之机。 “当心!” 城外梁军已经厮杀在了一起,欧阳络更是宝刀未老,突破重重包围,一路杀到了褚卫身前,挡住了那女子再次刺来的一剑。 “擒贼先擒王!”凌长郡一声娇喝,不曾理突然杀出的欧阳络,反而侧身躲开与赫连渠一同夹击褚卫,想要把褚卫引到匈奴士兵多的地方去。 可褚卫又怎么会轻易上当,退而来到欧阳老梁军身侧,另一只手却放到了背部朝着远处山丘悄悄摇了摇手。 时机未到,不要轻举妄动。 “说的好像我会担心你一样。”躲在远处山丘草堆里的柳新月轻嗤一声,然后看了看身边与他一同藏着的将士,撇了撇嘴。 他身边也就那么些人,大部分将士还在城内抗敌并没有过来,他才不会轻易过去呢。褚卫再怎么样也是旁人,没他自己的小命重要。 然,褚卫这边,早已到了关键,喊杀声中,四人混战,打的不可开交。 突然一掌击来,呼呼生风,健壮俊朗的男人猛然下马,急退数步。却正好给褚卫欧阳络两人时机,两剑夹击,直朝凌长郡而去! “当!” 纤腰宛如化作了蛇朝后仰去,长剑没能及时撤离,三剑相交,那其中一道力量的注入让她猛然一惊,抬头看去更是愣住。 却是赫连渠携几个匈奴士兵及时赶到,她才险险脱离,面色微微僵硬。 “欧阳络,你可能认得出我!” “姑娘甚是面熟。” “那便停下你手里的动作好生看看!”她冷笑,突然一跃而起,持剑站在了马背上,眸色略带憎恨的看着眼前已经有些年迈男人,一下子便想到了七年前的那个女子。她女尊国的丞相。 当年眼前的这个人便是慕千雁与梁谨夜征战沙场的左膀右臂,出了名的将军,有他出手,几无败仗! 女尊破灭的那天,欧阳络并没有攻进来,只是在数月后找到她,告诉她他并不知此事,许是误会慕千雁。 可是,当年母皇的事历历在目,她亲眼所见,又怎会有假! 只能说这欧阳络没有参与罢了! 欧阳络沉默了一下,不曾停下手里的动作,却细细看了她一眼,随即手中攻势一顿,眼底浮现沧桑之意。 第311章 心如蛇蝎 就是这么一愣之间,一把大刀砍下,千钧一发! “住手!”女子面色一变,持剑挡住一刀,沉声对赫连渠说道:“故人相见,让我好生与他谈谈。” “哼!” 赫连渠狠狠的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面色有些凶狠的看了女子一眼,道:“你若敢有背叛之心,之前所说的所有一切就完蛋了!” “还用不着你威胁我!你赫连渠难道只身就能成大事?”她冷笑,娇容带怒,却是英姿飒爽。 随即又回头看向同样立到马背之上的欧阳络,“怎么样,故人相见,不如去边上好生谈谈。” “有话在这里说便是,所谓故人如今成了敌人就不会有丝毫的心慈手软!”欧阳络沉声说,面色未改。 “呵,好在欧阳老将军你拒绝的爽快,不然我可是会认为你想要暗通敌军的。”褚卫却兴在这节骨眼儿上添把火,更是与赫连渠打的不可开交。 “当年慕姐姐曾告诉长郡,说她并没有要灭女尊,有机会更会帮助我复国,可惜,七年前她死了。”她冷笑着提起那个害死了她母皇的女子,眼里却是隐藏不住的痛惜。 她实在是难以想象,自己曾经亲如姐姐的,最为崇拜的女子竟然会如此狠毒,狠心的杀死了待其如亲生的母皇。还不承认!甚至假惺惺的说帮她复国。 好啊,不是说帮她复国吗? “长郡公主你……”欧阳络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可他确定开国皇后没有做过伤害女尊之事,一件也没有。 “本公主素来知道你欧阳将军忠于慕千雁更甚皇上,复女尊是慕千雁生前的愿望,不知道我们的欧阳将军是否愿意帮助慕姐姐重建女尊呢!” 她的声音猛然变厉,面色阴沉的可怕。 这是她多年来的痛,蛰伏了整整七年,四处为家,东躲西逃。她与苏丞相不知道花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有了如今的局面。今日再见故人,那在心底压抑了整整七年的悲痛,猛然宣泄而出,难以克制。 “我问你!你可愿意为了慕千雁背叛梁军!” “长郡公主,休得如此偏激!” “如何偏激,难道你不知道如今梁氏皇朝的半壁江山都是我女尊的吗!” 女子怒极,狂风吹过,一头乌黑长发乱舞,她突然卵足了劲提剑击去,不留丝毫情面。 却因为方才那一番话,欧阳络心中莫名有愧,不敢伤她,步步后退。 就在这时,两方激战已经到了白热化,一道马啸声冲天响起,赫连渠突然冷笑一声,与褚卫刀剑相抵,脸对着脸。一个凶神恶煞,一个嗜血冷酷。 “褚卫,你们完了。” 赫连渠笑了,阴险而得意。 …… “已是败寇,何必挣扎!” 边城巷内,褚卫训练的秘密军队势如破竹,已将那些占领边城的匈奴逼到了角落,战事呈现了一边倒的状态。 “未必!” 敌军头子冷笑着看着远处骑马狂奔而来的一名将军士兵,狠狠抹了把脸上的血。 “唷——” 那士兵近到跟前,来不及停下便大声道:“遭了,匈奴之人阴险,竟已在边城城墙浇油!那些人打扮成平民的模样,看样子连一处民房都不想放过。可他们乔装我们拦不住啊!” “他们这是想要毁了整个城!” 那将士面色大变,看向敌军的神色越发冷冽。 “范围?” “已经……”那士兵正要说,突然有惊呼声起,远处已经有硝烟起,虽是小伙,却是令人警铃发作。 “哈哈哈哈,等烧光之后这里就废了,你们倒不如让出来,也省的梁谨夜打理!” “闭嘴!圣上名讳其实你等可辱!”将领怒骂,随即吩咐道:“想办法把匈奴之人困在里面,我等尽力撤退!” “是!” 一片混乱后,烟雾弥漫,顷刻之间边城火光冲天,烧红了半边烟云。 沙场之上,正在激战的将士们均是一愣,面色大变! “赫连渠,你当真恶毒!”褚卫身中一剑,手里的剑却是猛然一刺,狠狠的刺入了对方的肩胛处,面色狠厉。 “所以本王说过让你我合作的,你看,那么快就让你后悔了吧?” “本将军从不知后悔二字如何开写!” 身后火光冲天,城内房屋倒塌,木化为烟灰,城墙饱受摧残,摇摇欲坠。 沙场血雨腥风,喊杀声震天,真真是狼烟四起。 却是在那火光之中,隐隐有一道白色的身影一跃而出,身姿轻盈若柳,似火中仙子正要随风而去。 “女人,说你心如蛇蝎真是一点也不为过。” 绛红衣衫恍惚隐没在火光之中,唯有那张脸,如画风仪。那锐利的凤目隐有光芒流动,勾魂摄魄。 “我要的就是狼烟四起,生灵涂炭!”她冷笑,那双眼黑白浓烈分明,那眼里隐隐跳跃的火光,令人心惊。 她就这样站在被烧的漆黑的城墙断壁上,身后不远处便是蔓延而去的火光。一把高挑纤细的身子骨,一袭素衣,纤腰若素,却是冰冷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感。 慕千雁终是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没有什么快感,却觉肆意,她静静看着远处的厮杀,眼底是淡漠流光。 长风席卷着星火燎烟而来,素色裙裾翻飞,她静默的看着自己曾经打下的江山被毁去一角,藏在广袖之中的素手缓缓攒紧。 她从来没有后悔过。 这是第一步,只是一点甜头。以后会有更多的奖赏给你,呐,梁谨夜! “这场仗复杂的很,少说也要两三年。”男子不知何时到了她身侧,长臂揽过纤腰,姣好的下巴轻轻的蹭了蹭她的颈窝,眼神复杂。 “那又如何,十年之约,你说过会遵守。”她淡声,目光依旧一动不动的注视着下方。 “我以为刚才你会阻止放火。”他叹息,细长深邃的眸子随着女子的目光看去,转移了话题。 “为何要阻止,这是我的目的不是么?我很开心。”她沉默片刻,转而看他,一字一句的说,唇角微微带起笑意,却有些诡异。 第312章 你这个疯子! 佛玖释不语,只将怀中之人拥的更紧。 女人,你明明不开心。 但我不会劝你收手,一切人的野心造就,所有的人都是罪有应得。 而我,只要护你便可。 此刻,那头山丘早已乱成了一团,身着铁甲的少年抿紧了唇,正在努力让周围的士兵冷静下来,秀气的脸上是不符合年纪的老成。 “不要急,他们已经去引水源了,如今风向朝北,断河位于边城北部,火势不会蔓延到邺城,想来大火很快就可以熄灭,只要我们足够冷静,肯定能够应付的来。” “我不需要去帮一下吗?毕竟边城……”一士兵着急的看着那冲天的火光,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都能感受到那热浪。 “等。”他轻声说,双目一动不动的注视着下方的战场,神色严肃。 “褚卫,我说过的,你完了。” 男人的声音得意而张狂,脸上是势在必得的笑容,一双鹰目看着那陷入大火之中的边城,眼神残酷。 “那么,你得意的太早了!”褚卫冷笑,全身的肌肉却因那突然蔓延起来大火而紧绷起来。他现在唯一庆幸的是当初自己并没有跟匈奴之人合作。 …… 狼烟起,金戈铁马,世事纷忙。 正是正午,金銮殿内安静的连一根针掉落在地的声音都能听清。 “族长,青落心中有一言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女子一身青衣,跟随在那华服女子的身后,似乎下了很大的勇气才说的那番话。 “说。” 慕千怜一身宫锦华缎,身姿曼妙,正摇摆着纤细的腰肢往前走,手里还摆弄着花草,嘴角的笑意诡异而毒辣。 “如今大战当前,若娘娘您还要跟皇上争,只怕到最后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这需要你来提醒?”慕千怜冷笑,“所有人都会觉得我们相互扶持,举案齐眉的。” 她垂眸,掩住了眼底的疯狂,纤纤素手温柔的抚摸着抓在手里的断子草,艳丽的脸上盛满了假意的温柔。 她会趁机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梁氏皇朝所有的权利紧紧的抓在手中,她慕千怜要让梁谨夜变成一个名副其实的傀儡皇帝!让他知道就算他一无所有也只有她才会陪在他身边! “皇后娘娘,李公公来了!” 金銮殿外响起匆忙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宫女走了进来,面色有些不对。 “让他进来就是,何必着急。”女子瞪了那宫女一眼,面色不悦。 “回皇后娘娘,李公公已经走了,据说皇上让您去御书房一趟,还说……”那声音顿了一下。 “还说什么?” “还说,让您好自为之……”那宫女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嗫嚅着不敢看这个艳丽的女子。 皇后看起温柔体贴母仪天下,可那心狠手辣,可是出了名的。 然,慕千怜压根就没有注意这个宫女,只是妖娆的扭着腰肢缓缓走到了卧榻边坐下,柔声道:“给本宫更衣。” 那声音悠扬婉转,真真是让人酥了骨头。 …… 天际烟雾蒙蒙,沙场上尸横遍野,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原本两军对战的浩大声势已经弱了下来,结局似乎已经出来,匈奴得势。 然…… “你们输了。” 修长高大的身子一侧,躲过了迎面而来的一剑,赫连渠面带狠色的看着眼前明明力竭却仍然毫不示弱的男人,眼底闪过一抹诧异。 “褚卫!你疯了!”他大叫道,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眼前这个人还步步紧逼,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子,从武力上来说,实在是一个难缠的对手。 “我没疯。”他睁开被鲜血蒙蔽的细长眸子,眸色如化不开的墨一般的浓重,一直紧抿的薄唇终于勾起了一丝笑意。 “疯子!”赫连渠难以置信的看着到了这个时候还在笑的褚卫,大骂。 “疯没疯你看看身后就知道了。” 他轻佻的笑着,原本紧绷的脸终于放松下来。 赫连渠的身后,黑压压的士兵急速的靠近,气势汹汹,令人心惊。 如此多的兵马…… 他惊愕的瞪大了眼睛,那些正在周围奋战的匈奴士兵纷纷围到了他的边上,呈保护之势。 为首的高头大马上,少年英姿勃发,容颜干净秀气,正驾马而来。 “属下来迟,请将军责罚!” 到了近处,柳新月翻身下马,动作干脆利落。 “你若再不来,本将军可能就一时手滑,宰了赫连渠这畜生了,哈哈哈哈!” 褚卫看着赫连渠被周围的士兵止住,他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摘下了盔甲,言语间毫不避讳。那被玉带束起的发有些凌乱,沾血的光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斜飞的剑眉英挺,黑眸锐利带笑,真是凌然威风。 …… “让开!我要去见皇上!” 远远的就传来了女子的娇喝声,带着高高在上的威严,一身金凤华服锦衣,鬓发低垂斜插碧玉瓒凤钗,那眉眼含笑含妖,岂不就是当今皇后娘娘慕千怜? “娘娘,您现在不能进去。”李公公向前跨了一步,一脸漠然。 “本宫可是皇后,你敢拦本宫!”女子柳眉倒竖,眼底笑意退去,衣服凶相。 “娘娘,您自己做了什么您知道,请您好自为之,切莫再惹皇上生气。” 李公公拿着手里的拂尘,面无表情的往侧面跨了一步,拦住了眼前正欲绕开他往御书房走的慕千怜,眼底有些厌恶。 “让她进来吧。” 慕千怜还要说什么,里边突然响起男人冰冷低沉的声音,她才得意的看了李公公一眼,扭腰进了房间。 “臣妾参见皇上。” “起来。” 上方一身龙袍的男人连看都不曾看她一眼,低头认真看着奏折。 她却知对方生气,做出了一副乖顺的模样。 可不能这么快就撕破脸皮。 却是一站就让她站了半个下午,她一声也没敢吭,内心却恨的牙痒痒。 第313章 那年桃花散落,一曲离殇 “慕千怜。” 直到近晚膳时间,梁谨夜才抬头看她,那刀刻般俊美绝伦的脸上,凤目锐利深沉,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怜意。 “皇上。”慕千怜应声抬头,用极其深情的眼神看他,声音娇媚委屈。 梁谨夜的面色却更加难看。“你放了南司。” “啊?”她惊讶的看着他,一脸茫然。 “装什么,你不是很心疼么?”男人冷笑着逼近,用力掐着她细嫩的脖子,“冒充李公公的人,是不是你!” “皇上……在说什么,臣,臣妾,不知……道!”她艰难的看着这个枕边人,有点喘不过气。她明明记得昨天前半夜她和梁谨夜在一起啊! “呵呵。”他冷笑一声,神色阴鹜,“朕不过小惩为戒,你就迫不及待的把他救出来不舍得他受一点皮肉之苦啊。” “啊……”她用力的摇着头,面色发白,甚至搞不清情况,南司?南司不过就是个牺牲品,她为什么要救他!到底是谁! 李公公?李公公么?到底是真的有人冒充李公公还是那人就是李公公! 可由不得多想,脖子上的力道一松,梁谨夜一把推开了她,然后似乎有些嫌弃的擦了擦自己的手,一脸厌恶。 “今天只是一个警告,看在你还有孩子的份上,好自为之!”他甩袖转身面色阴沉可怖,明显不再欢迎她。 好你个梁谨夜! 既然你总是如此对我,那也别忘想我慕千怜在国难关头与你分裂! 她垂眸,遮住了眼底的狠色,然后捂住了小腹的位置,痛苦的呻吟起来。“皇……” 她呜咽着,面色苍白,美目满是惊慌,真真是我见流连。 “既然如此,求皇上救救我们的孩子……唔……” 她痛苦的呻吟着,然后低声哀求起来,声音虚弱动听。只怕任意一个男人看到这样的女子,看到此情此景,都不由得动容吧。 可是,梁谨夜是出了名的无心无情。 背对着她的修长身影僵了一下,他回头看了她一眼,锐利的黑眸中好像闪过一抹歉疚,却只是冷声道:“宣太医!” 他在乎的也不过是这个女人肚子里的子嗣罢了。 …… 硝烟暂止,尸横遍野,血色弥漫。处处断壁残垣,悲凉至极。 虽然梁军赢了,却并没有战胜的喜悦,因为边城之事实在是伤亡惨重。 柳新月跟着褚卫匆匆来去,从这个营帐到那个营帐的探视受伤的将士们,一遍又一遍的查看战场上还有没有没有死去的士兵,忙的焦头烂额。不过每每一想到从此边城和邺城就是他们的地盘而皇上却会以为陷入匈奴之手他的心就不由得雀跃起来。 他离报仇又进了一步。 “柳少将,你先去东边看看吧,不用一直跟着我。”褚卫看了他一眼,说道。 “可你的伤……”他犹豫的看着一身伤的男人,担心对方随时会倒在路边。若非褚卫一直与赫连渠打拖住了赫连渠,只怕她也等不到军队回来去包围匈奴了。 “无妨。” 那双细长好看的桃花眼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又从上到下的打量,然后薄唇轻启,依旧是让他离开。 这眼神却把他看的很是心虚,以为被褚卫发现了什么,连忙应是,落荒而逃。 却突然一阵奇风吹来,眼前一花,只感觉耳边风声作响,停下时已不知去了何处。 “你是谁?” 他警惕的看着眼前素衣女子,四周都是极其高大的树木,身边是密集的灌木,这是一处很隐秘的地方。 月色下,女子发若流水,用浅色的带子松松的挽着,腰如约素,肩若削成,却是孤高而冷漠。 “柳新月,好久不见。” 女子回头看他,神色凉薄,面容精致如玉,那眸色浓烈分明。 好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 他愣了一下,随即道:“原来是梁谨夜那厮的宠妃裘妃娘娘,好久不见。得多谢您那日擂台相助,否则在下也不会有今日。” 少年认真的看着月下之人,一字一句的说道。若这个人点醒他,他也许到现在还漫无目的的游荡,可悲的憎恨,却什么也不会做。 只是,公冶玉已是当朝宠妃,必然是荣宠万千,又为什么要支持他报仇呢?如果她也要反梁谨夜的话,那今夜的目的,昭然若揭! 然,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强。 …… 夜色怡人,京城街道往来匆匆,却是被战事弄得人心惶惶,大多没了玩乐的心思。鸿来芳苑顶楼,窗户大开着,清风吹起窗边的轻帘,里面有琴声传来悠扬动人,低沉婉转,却是暗含思念之意,情思绵绵。 那一年桃花散落,你十指纤长,抒红尘千匝,一曲离殇。 你自红衣张扬,谱落红万丈,三世情长。 终琴声止,在屋外等候已久的老者才推门进来,里面的男子一袭月华白衣,容颜沉静,修长白皙的手轻轻的抚过琴弦,却是诉尽相思意。 “主子,那少年找到了。” “在哪儿?”男子抚琴的手猛然一抖,虽极力克制,那声音却依旧带上了颤音。 “却是女子扮的男装,本是当朝裘妃娘娘。” “哦?”好看的眸子里闪过一抹诧异,却是起了身,抿唇道:“立刻启程!” “是。” “等下。”柳长亭叫住了老者,问道:“管家,那黎平处理的怎么样了?” “主子放心,定是受尽折磨而死。” “很好。”他冷笑一声,眼底是毫不遮掩的阴鹜。当时林中救人本就是他难得的善心,真不曾想,此人竟然是当年害死符儿的真凶! 自是受尽万般折磨也是活该的! …… 秋季萧瑟,落叶缤纷,秋季的清晨不同于夏日闷热,道是凉风阵阵,伴着桂花清香,很是舒爽。 她沉沉的睡着,梦中走马观花似得,让她恍惚不已。却是猛然惊醒,才发现已经回了执画阁。 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心扑通扑通的好像要从心脏的位置跳出来,精美的面容上渗满了细密的汗珠。 第314章 为了保护姐姐 “你怎么了。” 突然有男子的声音响起,她愣了一下,却见不远处摇椅上绛红衣衫铺满,男子侧卧于上,俊美绝伦的面容上还带着些疲惫,此刻正注视着她,柳眉下黑色眼睦像滩浓得化不开的墨。 “你怎么在这儿?”女子眸色一冷,却是怎么也想不起之前发生了什么。 见此,佛玖释轻轻叹了口气,起身来到了她的床边,凤目中闪过自责,“我忘了昨天是月圆之夜,竟把你带去了边城。” 慕千雁一愣,苍白的脸沉静的宛如流水,却是低眸不语,不知想些什么。 待回了神,屋内早已没了佛玖释的影子。 神出鬼没! 然,下一秒,执画阁外突然传来嘈杂之声,伴随着小孩稚嫩的叫嚷声和宫女的阻拦声,一片混乱。 “让本殿下要见裘妃姐姐!” “殿下,殿下不可,娘娘还在睡觉呢。” “敢拦本殿下!你们也不看看自己是谁!”一身华缎的男孩儿气势汹汹的现在执画阁门口,毫不相让。 “殿下,您不能进去。”灵儿急的快哭了,又不敢惹了皇上的独子,又绝对不能让人进去,真是…… “小祖宗啊,你就歇歇吧。” “不行!让本殿下进去!”男孩儿粉嫩的小脸涨得通红,显然气的不轻。 “殿下……” “让他进来吧。” 突然一道声音响起,清浅淡然,宛如清冷的秋风吹过,拂去落叶,洗尽铅华。 现在寝宫门口的女子,身形纤细,身着一袭素白长裙,从裙裾绣起朵朵牡丹,一路怒放而上,因秋风微起,张扬的红在那洁白上荡漾开来,如天际云卷云舒。 “姐姐!”男孩儿面上一喜,连忙跑了进去,两条肉嘟嘟的小手紧紧的抱在了女子的腿上,小脸红扑扑的。 慕千雁轻笑,宠溺的低头搂他,言语温柔。远远看去就好像久别重逢的母女俩,没有一点违和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男孩儿看起来更加喜欢跟前的女子了,笑的天真烂漫,没有一点儿的阴鹜。 见此,灵儿轻咳一声,退了下去。 原来昨天那男子已经走了,她可差点为了拦住殿下被殿下记恨呢。 “姐姐不在的日子殷儿被父皇带去习武了,现在殷儿可是个小男子汉,能保护姐姐了!”他挥了挥手,一脸得意,好像在等跟前女子的夸奖。 “对对对,殷儿最厉害了,可以保护你母后了。”慕千雁笑了笑,怜爱的摸了摸孩子的脸蛋,遮住了眸底的恨色。 若她的孩子还活着,便也有这么大了。却是死在了蜘蛛腹中! 哪知,男孩儿却突然冷哼一声,脸上的天真烂漫退去,转而是憎恨埋怨之色,“本殿下才不保护母后呢!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理过殷儿,每次把殷儿叫过去都是为了见父皇!” “啊!!她怎么可以这样?她可是你母亲。”她装作惊讶的样子蹲下来,美目全是心疼。 “而是殷儿身上经常青一块紫一块的……” 说着说着,男孩儿的声音越来越弱,还带上了一丝哭腔,一双像极了梁谨夜的眸子泪汪汪的看着她,让她不由得一阵恍惚。 “她这是在帮你当工具啊……她在利用你……”她轻叹一声,抱紧了身前孩子,那眸子却冷漠的没有波澜。 慕千怜,如果有一天你的孩子亲手杀了你,是什么感觉? 她笑了,笑容诡异而美丽,却忽略了心底那一瞬间的动容和疼惜。 “所以,殷儿去学武功就是要保护自己保护姐姐!” 小手抹了把眼泪,他一副老成的样子坚定的说道,那神色竟与梁谨夜有了七分的相似,却又有点不一样。 如此再仔细看来,才发现这几个月的时间,小脸消瘦了不少,也老成了许多,可眼底的阴鹜和狠厉却明显了很多。 好在,这个孩子不是她的敌人。 正这般想着,门外突然一道声音响起,柔媚嚣张,“裘妃妹妹,这软禁着还诱拐本宫的殷儿,似乎不大好吧?” 话音落下,女子从门外徐徐走近,步态雍容柔美,一缕青丝垂在胸前,随她迎风走动的动作微微掀起,尽显为人母之姿态。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儿臣参见母后。” 见到来人,慕千雁松开了怀里孩子,反拉住殷儿的手,齐齐行礼,那模样,好像她们两人才是母子一般,而慕千怜不过是个外人。 “殷儿,过来!”慕千怜面色一变,喝道。 “母后……”男孩儿低头,反而退了一步,半个身子躲进了身侧女子的后边,呐呐不敢言。 就这么一个细微的举动,却足以惹怒慕千怜了。 她实在是难以想象,她生她养的孩子,不过数月的时间竟然开始依赖公冶玉这个贱人,对这个贱人百依百顺,凭什么!这是她的儿子! “本宫让你过来!”她怒,柳眉倒竖。 “皇后姐姐这是做什么,不过是个孩子,让殷儿在臣妾这儿待会儿也无妨啊。”慕千雁开口轻笑,投向对方的眼神轻蔑而嘲讽。 “呵,本宫本来好意探望你,可你却不知给殷儿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他跟你这个被软禁的犯人学坏!” “那就多谢姐姐了,臣妾也没想到不过几日未见姐姐就如此想念臣妾,臣妾没能去请安姐姐倒是屈尊来了这儿。” 慕千雁轻笑,脸上的表情恰到好处,一副妹妹感谢姐姐的样子,却又明显表现出了嘲讽之意,让对方原本就刻意画的苍白的面容一瞬间青红交错,气的不轻。 这是在暗指她慕千怜急不可耐,来给这个贱人请安了! 可不知想到了些什么,慕千怜突然笑了起来,玉手轻柔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媚眼如丝,笑意盎然。 “忘了跟妹妹你说,皇上以为本宫的孩子快要不保,常常探望臣妾,这已经过了吃安胎药的时辰了,只怕皇上正在找臣妾。” 第315章 倒不如跟着我 “你知道的,子嗣对皇上来说有多重要,皇上可是不惜一切代价都要保住这个孩子的。而且……” 语气一顿,慕千怜笑的花枝乱颤,眼神得意,“从本宫怀殷儿的时候皇上就知道,他若不在,臣妾,绝不吃药。” 然,话音落下,她却没能如愿以偿的看到那个站在门口的女子变脸的模样,真是失望。 慕千怜皱了皱眉,缓缓逼近慕千雁,然后低头对着女子身侧的孩子温柔的笑道:“殷儿先回金銮殿。” “不要!我不去!”殷儿皱眉,一脸的凶神恶煞。他总觉得母后怪怪的。 可就在这时,屋外突然响起太监尖利的声音,皇上驾到—— 一身素衣的女子微微眯眼,随即嘲讽一笑,突然蹲下来抱住了殷儿,不知说了什么。 慕千怜却是得意的笑了,缓缓的闭上了眼,紧接着身子便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面色虚弱而苍白。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门外响起一声怒喝,声音低沉威严,一瞬之间,周围之人皆匍匐在地,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皇上。”见到来人,女子轻轻的唤了声,不曾上前行礼,那眸色却满含深情的胶灼在男子身上,诉尽相思意。 “儿臣参见父皇。”殷儿乖巧的行礼,连看都没有看过他的母妃一眼。 “皇上?”梁谨夜挑眉冷笑,“你对皇后做了什么!” 他突然严声怒喝,看着被太医扶进房间不省人事的女子,面色难看。 “皇上!”女子一脸讶异的看着面色阴鹜的男人,水眸中溢满了忧伤。 “姐姐只是来臣妾这儿找殷儿罢了,殷儿可以作证。” “父皇,母后是突然晕倒的,刚才还可有精神了,您一来就晕倒了!”男孩儿忙说道,真是实事求是。 童言无忌啊。 女子垂眸,乖顺的站在原地,没有应和,也没有再做多余的解释。慕千怜,你在里边听到竟然被自己的孩子戳破,是不是特别有意思? 听言,他眉一皱,没有说信还是不信,俊美的脸阴沉的可怕。 “进去看看。” 长臂一伸,利索的拽住了她的手臂,进了屋内。 此刻房间之内,慕千怜仍然“昏睡”在床上,太医正在一边给她诊断,却是来了汗。 “如何?”低沉隐含怒气的声音响起,梁谨夜走到近处,脸色突然更加难看起来。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显然孩子是没保住。 能保住就神了!女子勾唇一笑,极尽的嘲讽。本就是空的肚子怎么折腾也是一样的结局。 “回皇上,看脉像娘娘似乎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冲击,可能是服用了什么不该服用的吧。”太医躬身说道,面上冷汗森森。这帮助皇后娘娘欺骗皇上万一被发现了,这罪名可真的担当不起。 “服用了什么?” “这……得看娘娘最近吃了什么了。” …… 硝烟方止,满地狼藉。 此刻的边城和邺城一片安静,有穿着匈奴服装的士兵走来走去,从外面往里看这里俨然已经成为了匈奴人的地盘。 “褚卫!” 邺城的县府外突然响起一道怒喝,声音威严,虽然有些苍老却是中气十足。 紧接着,欧阳络大步而来,直奔书房,面色难看至极。 “怎么了欧阳将军?什么事情让你这么急急忙忙的来找我?在下可是受不起啊!” 坐在书桌前的男人挑了挑眉,然后施施然起身,越过眼前年近五十的男人,关上了房门。 “受不起?是本将军受不起!”欧阳络冷着脸,声音低沉愤怒。 “明明此战告捷,你为何谎报军情!” “谎报军情?我冤枉啊将军。”他无辜的摊了摊手,细长好看桃花眼轻佻的勾起,薄唇含笑,当真像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明明已经收复失地,生擒匈奴二殿下赫连渠,你却让部下假扮成匈奴士兵驻守两城,你到底有何居心!”欧阳络冷眼看着眼前如此年轻便深得皇上器重的男人,手早已放在了剑上,稍有不对便打算兵刃相见。 “呵?所以呢?”褚卫突然冷下了脸色,走到了欧阳络身前,眸色锐利冰凉,“本将军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帮我。二……” 他刻意拖长了音调,唇角勾了勾,却带着微微的血腥气,“其实欧阳将军,您有没有想过,皇上派您来是为什么?” “本将军当然清楚!反正横竖都是一死,我自愿意战死沙场。” “可梁谨夜的目的就是榨干你所有的价值,然后丢掉!就算在战事胜利的那一天,你没有死,那么他也会一刀砍下你的头颅,没有余地。” “你倒不如跟着我,不用担心梁谨夜会杀了你,更不用担心满门抄斩,如何?” 然,话音方落,男子的脸色突然一暗,灵活的一个侧身,神色阴沉。 紧接着,早已守在屋外之人破门而入,从背后突袭抓住了欧阳络的肩膀,就在这么一愣之间,褚卫已夺走了其手中的兵器,尘埃落定。 “来人!把欧阳将军请进后屋,好生招待!” 不等褚卫开口,破门而入的少年便高声吩咐道,一脸愤恨之意。 “你们……”欧阳络怔住,转而恍然大悟。这里的所有人几乎都被褚卫收买了,他再怎么说也没用。就算他也是大将军,甚至地位更高。 他沉默下来,终是长叹一声,沉声道:“我自己走。” “记住,没有我的允许觉不允许欧阳将军出来半步,他身体欠佳,好生养着就好。需要什么都给他,态度恭敬些。” 看着侍卫押着欧阳络离开,柳新月又补充道,那神色…… 褚卫玩味的看着那个炸炸呼呼的秀气少年,随即有些无奈的揉了揉眉心,那双细长而多情的好看眸子一动不动的看着少年,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柳新月,你就那么生气?” 第316章 断子草 “若这欧阳将军偷偷把事情告知梁谨夜,那我们就完了。” 秀气的眉头一皱,他撇嘴说道,“他若影响了我给家中父母报仇,我管他将军还是谁,照样不客气!反正现在军中听的是我们的命令,他手中虽然有兵,但是虎符丢失,相当于摆设。” 他不停的说着,那模样,灵动极了。 “我们?”褚卫笑了笑,挑眉重复,然后缓缓靠近少年的身后。 “对啊,我们。” 柳新月不曾发现有什么不对劲,更没有注意到身后男子渐渐逼近的身影,一边转身一边自顾自的说道:“我们现在已经拿下……” 砰! 眼前突然黑影压下,他猛然停了话音,一头撞进了黑影离,瞬间懵住。 紧接着,腰上突然环上一双手臂,极其有力的抱着他,让他一动也动不得。 “啊!你干嘛!”他吓的尖叫一声,不停的挣扎着敲打着身前的男人,好像已经吓飞了魂儿。 少年腰肢很细,不像其他男子一般精瘦,反而很柔软,抱上去空荡荡的,惹人心疼。 然,下一秒,少年不停挣扎的身子却被身前的男子用力的制住,随即有热气喷在耳畔。 男子声音低沉而沙哑,慵懒而动听,在耳畔缓缓的响起,令人不由得面红耳赤。 “小丫头片子,你可真是能装。” 那声音有点暧昧,厮磨着传进耳中,弄到耳根都痒痒的。 少年藏在褚卫怀里的身子不安的动了动,水眸颤了颤,慌得不行。 “你你你,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 她叫嚷,抬起头看他,一副今天天气特别好的样子。 “你装什么,本将军可不傻。”男子柳眉轻挑,有些好笑的看着怀里的人儿,薄唇一勾,带着点得逞的意味。 这下,柳新月真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然后她突然反应过来,立刻推开了抱着她的男人,低着头不知道该把目光放在哪里,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书房内传来男子爽朗的笑声,似乎心情很是愉悦,守在门口的士兵一愣,不知所以,面面相觑。 与此同时,执画阁客房内,一片诡异的寂静,一众宫人皆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断子草?” 男人拔高了音调,锐利的凤眼满是阴鹜,俊美如神祗的面容此刻深沉的可怕。 “谁干得!说!” 梁谨夜突然怒喝,长臂一挥,那桌上的物品便尽数扫落在地,噼里啪啦的摔了一地。 另一侧,女子垂首而立,安静的拉着身侧孩子的小手,一言不发。她倒想看看这个慕千怜还有什么招数可以使。 “皇,皇上……” 帘帐内传来女子虚弱的声音,真真是气若游丝,令人疼惜。 “怜儿……” 梁谨夜心思一动,连忙转头看向床上“悠悠转醒”的女子,眼中浮现一抹疼惜。 慕千怜这一招使的,确实是难得的有效,竟然让梁谨夜又对她软下了心么?那么现在捧得有多高,之后摔的就会有多惨! 眼睑微垂,遮住那抹诡异的笑意,她抿了抿唇,模样越发的无辜温柔。 “皇上……”她吃力的唤着,眼睛一眨,那眼里的泪水便止不住的落了下来,“孩子……皇上,臣妾的,的……孩儿……” “你放心,朕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男人俊美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抹疼惜,他沉声保证着,却说明了孩子真的没保住,这话一出,慕千怜的面色越发的苍白起来,眼泪决堤。 “说!到底怎么回事!”言毕,梁谨夜站起身来,一双鹰目扫过在座之人,锐利的好像能看到人的心底里去。 “回皇上,是娘娘服用的安胎药里出现了断子草的成分。” 太医颤声说着,就这么一句话就感觉用完了所有的力气,有些腿脚发软。 “这方子是哪儿来的?” “太医院……” “混账!”梁谨夜怒喝,胸口上下起伏着,显然气的不轻。他皇宫里的太医院竟然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简直该死! 那太医连忙跪了下去,疾声道:“皇上息怒!这方子确实是从太医院出来的,但是臣敢拿性命担保,原来的方子里根本就没有断子草的成分。” “那么如此说来,这断子草的来头有待揣摩么?”锐利的眸子眯起,那一瞬间,她感觉到了隐隐的杀死。 呵呵,梁谨夜,原来你那么在乎这个孩子…… 可是,你那么在乎孩子的话,当初我的孩儿你怎么能忍心如此…… 难以再往下想去,藏在袖中的素手紧紧握住,止不住的颤抖。她有些艰难的抬头看那为了死去孩儿愤怒的男人,心像针扎一样的疼。 她可惜她的孩儿还没见到外面的世界就死于那样的环境,她憎恨她的孩儿死后还要冠以污名! 说她慕千雁不守妇德,说她与人私通珠胎暗结,说她…… 所以这一世她刚重生之时就让他尝尝慕千怜犯私通之罪的感觉,给他坐实了这个罪名! “皇上……”慕千怜半撑起虚弱的身子叫唤道,却是没什么力气,软了手臂,险些跌倒在床上。正巧让梁谨夜看到,稳稳扶住。 “你说。” “皇上,臣妾之前也有服用安胎药,却完全没有事,今,今天既然能……能在药渣子中查,查到断子草……的成分,说明药……药是今天出了问题……”她哭着说道,神色悲怆至极。 “今天谁煎的药!” 此刻执画阁的院落内,跪满了金銮殿的宫人,皇上震怒之下,谁也不敢说话。 “说啊!”他加重的声音,愤怒至极。 “回,回皇上,之前都是奴婢煎药,今天……”那宫女犹豫了一下,说道:“今天是阿欣。” 阿欣! 慕千雁一愣,抓着殷儿的手缓缓收紧,有些诧异。阿欣不是…… 竟然又回了金銮殿么?可梁谨夜并不知道这件事,在他的眼里阿欣一直是她执画阁的宫人。 呵,一步好棋! 果然,梁谨夜对那阿欣还是有点印象,挑眉问道:“阿欣岂不是执画阁的宫女,怎么会在金銮殿煎药?她人呢?” 第317章 假胎 “阿欣今日奉裘妃娘娘的命送了些东西给皇后娘娘,后来见奴婢忙,就说帮奴婢煎药好了,因为……因为她虽然是执画阁的人,但毕竟之前也是在金銮殿里服侍的,奴婢就想着没什么,也就……”那宫女有些嗫嚅着低头,可那低垂的眼里却暗藏算计。 若不是有人指示,是没有一个人会愿意在这个节骨眼里强出头的。 “朕问你,她人呢!”梁谨夜沉声重复,那眸子却看向了屋内的素衣女子,那衣衫素净衬牡丹艳丽,美得惊心动魄。 可他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个毒妇,虽然痛心,更多是杀气。 “奴婢不知,她,她不应该在执画阁么?” “胡说!阿欣此人早在数月前就不在此处,此人不忠,心思狡诈,我们执画阁没这本事留她!” 灵儿激动的反驳,很是不平。 “放肆!”李公公狠狠剜了灵儿一眼,面色不悦。 灵儿皱了皱眉,闭了嘴。 “不知道皇后姐姐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情说出这些话的。” 突然室内响起女子悠悠的叹息声,慕千雁抬头看向床上装作无所无比的女子,眸色冷淡。 这一次,她可是连装柔弱无辜都懒得,她只想静静的看着,看慕千怜如何被她的儿子推翻一切! “公冶玉!” 然,慕千怜还不曾说话,耳边却响起一声怒喝,眨眼间梁谨夜便已逼近身前,掌风袭来,她不躲不避,硬生生挨了这一巴掌。 那白嫩的脸瞬间就下了五个通红的手指印,半边的脸高高的肿了起来。 她吃痛惊呼,被这力道打倒在地上,难以置信的抬头看那居高临下的男人,湿了眼眶。 在众人注意不到的地方,虚弱躺在床上的女子捋了捋发,笑的得意极了。真爽快! “皇上,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吗……”被打倒在地的女子颤声问着,似乎用力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满目绝望。 “你都没听我说过一句话……” “你就从来没有相信过我……” “旁人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女子的声音很虚弱,很温软,有些绝望,却更加隐藏不住失望。 她要抓紧时间吸引梁谨夜的注意力,更要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让梁谨夜憎恶她。此刻梁谨夜对她越坏越凶恶,那么片刻后对方越追悔莫及,对她含愧在心! 谁也不曾发现那被她牵在手里的男孩儿不知何时不见了…… “你何必装!”一道黑影欺身而上,随即一只有力的手狠狠的拽住了她的衣领,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公冶玉,你不要接着朕对你的情意肆无忌惮!才刚刚从牢里出来,你就……” “把你软禁在执画阁你都不见得安生!” 他恨铁不成钢的喝道,那看着她的眼神掺杂着说不清的情绪,用吃人的目光来比喻毫不为过。 “呵呵……”她任由他揪着她,低声苦笑,笑声婉转悲凉。 “皇上啊,你是臣妾的枕边人不是么?你竟然不信臣妾……” “皇后娘娘的孩子没了臣妾也很难过,臣妾也为皇上觉得可惜,可是臣妾是无辜的啊,你就这样听信旁人之言,让臣妾情何以堪!” “这句话应该让朕来说!到底是谁让谁情何以堪!”梁谨夜大声说道,胸口一股气闷着,让他几欲抓狂。 盛怒! 然而,就在这时,周围突然发出惊呼之声,随即响起男孩儿稚嫩的童心,天真无邪。 “父皇,这是什么东西啊?” 此言一出,四周皆静。 她看到慕千怜的脸突然间如调色盘一般青红交错,看到眼前原本震怒的男人回头,看到殷儿正无辜的抓着一个白色的圆形垫子。 这垫子要是放在女子的肚子上,真的像怀孕了一样呢。 慕千雁挑了挑眉,随即低头笑了笑,又抬头看那床上气的快要吐血的女人,心中大快。 如何,精心布局被自己的亲生孩子突然打破,然后再一刀刺在心口上的感觉如何啊?慕千怜啊慕千怜,我定然会让你后悔生下这个孩子。 她感觉到原本紧紧揪着她衣领的手松了开来。然后她顺势软软摔倒在了地上,看起来伤透了心。 殷儿天真的声音还在响起,他睁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懵懂的问道:“父皇,这什么东西呀?看起来软绵绵的好好玩呀,要是当枕头应该很舒服。” 然后男孩儿犹豫的皱了皱眉头,歪头思考了一下,冲着慕千雁问道:“裘妃姐姐,可不可以把这个送给殷儿啊,殷儿好喜欢。” “殷儿乖,这不是姐姐的东西,不可以乱拿哦。”女子垂眸,掩藏住眼里的诡异,然后好像很艰难的从地上站起来,温柔的说道,声音温软动听。 “不是?” 男孩儿愣了愣,对上梁谨夜深沉可怖的眸子,吓得瑟缩了一下,然后跑到了床边,拉着慕千怜的手问道:“那是母后的么?” “放肆!” 哪只原本虚弱的躺在床上的慕千怜突然叱道,面色狠厉,好像一直被踩了尾巴的猫,竟然狠狠的甩开了身前的孩子,一点儿都没有因为这是自己的孩子而手软。 可是…… 从刚才到现在,梁谨夜一句话也不曾说过。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不对劲,房间里的气压低的可怖,男子那锐利的凤眼深沉的可怕,好像淬了毒。甚至能听到拳头握紧的咔嚓声,慕千雁从他的眼里清晰地看到了一抹杀气。 “呵呵呵……” 男人的笑声低沉,那一身明黄色的龙袍无风自动,“原来你们一个个都那么喜欢骗朕吗……” “皇上息怒……”一众宫婢们匍匐在地,被那强烈的杀气吓得浑身发抖。 “慕千怜,你怎么就不保住朕的孩子呢……” 梁谨夜缓缓迈开了步子,然后扭了扭脖子,面容扭曲而可怖。 “不是,皇上,臣妾……”慕千怜僵了一下,虚弱的看着慢慢逼近的男人,看起来越发我见犹怜。 第318章 掴掌 “你还有什么好装!”男人突然高声厉喝,双目赤红,气息狂乱。然后他毫不犹豫的掐住了女人娇弱的脖子,力气大的好像要把它拧断。 慕千怜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一双眼珠子向外突出着,瞪的老大,像一条死鱼一样的丑丑陋。 一旁的小男孩儿不知道发生了了什么,吓得哇哇大哭起来,让屋内的气氛更加的渗人。 “皇……”慕千怜惊恐的看着眼前放大的怒容,眼角的余光正好碰到一侧素衣女子凉薄的眸子,好像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 可此刻的慕千怜哪有心情去管旁人如何?只是惊恐的睁着眼睛,疯狂的挣扎着。 “瞪?你瞪什么瞪!” 男人扯了扯唇角,神色阴冷,然后手中突然更加用力,硬生生抓着慕千怜的脖子把她从床上扯了下来,然后狠狠的扔在了坚硬的地面上。 慕千怜惊呼一声,狼狈的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然后用力的干咳起来,脖子上迅速爬起了五个通红的手指印。 “皇,皇……上。”她抬头看他,头发披散杂乱,衣衫不整。 “你,真的,要……咳咳,要这么对我吗?”她抬起瞪得发痛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个天神一般俊美的男人,双目通红。 她好想再确认一次,再确认一次眼前这个男人的想法。她好难过,她那么爱的那个男人,原来真的有一天会逼她走到这一步…… 明明已经筹备了那么久了,明明已经下定了决心,可是为什么她的心好痛?她慕千怜此生恶事做尽,为的就是得到眼前这个男人的心,可结局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的…… “呵,难道还有假吗!” 梁谨夜突然爆喝一声,又大步上前狠狠的扇了慕千怜一巴掌,然后抹了把嘴角,冷声道:“来人!” “皇上……” “给我扇这个贱妇一百耳光!”他半眯着眼看着地上衣衫不整的女人,这人哪儿有半点皇后的样子?这七年他可真是瞎了眼!倒不如…… 倒不如…… 男人阴鹜的眸子突然闪过一抹呆怔,眼前好像浮现了一抹迤逦的身姿,孤高清冷,却独独对他温婉贤淑。 “这……”那宫婢正是灵儿,她愣了一下,手有点抖,却是抬头往慕千雁的方向看。 “皇上!”却是地上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慕千怜崩溃的看着这个她曾挚爱的男人,难以置信对方会对她做这样的事情。 她是皇后啊!她可是当朝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慕千怜,魅族的族长!梁谨夜怎么可以让这些狗奴才当然,这么多人的面打她?让她颜面何存!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不知道哪儿来的力量,慕千怜突然手脚并用爬到到了梁谨夜的腿边,用力的抱紧,一张好看的脸哀求的看着跟前的男人,真真是我见犹怜。 可梁谨夜却不会有丝毫的心软,他所有的耐心都已经在之前一次次的设计中消耗光了。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打!” 不等灵儿得到素衣女子的答复,一身龙袍的英武男人猛然一声爆喝,容不得半点犹豫。 后来,听那些老臣说,七年来,从来没有看到皇上这般生气过。所有人的印象里,梁谨夜都是个多疑而隐忍的人,从来不会如此暴怒。 当然,这样的事情要是放在平时肯定不会。但在如今的社会背景下,却又和往日不同。 掴掌的声音一下一下的响起,打的人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拼了劲儿的抽巴掌,伴随着女人的哭叫声,越发显得凄惨。 慕千雁垂首掩在人群之中,看着眼前这场精彩的大戏,只觉大快人心!她突然笑了笑,藏在阴影中的神色不甚分明,却是诡异极了。 确实,要是放在平时,梁谨夜并不是一个易怒的人,他很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从来都是泪人捉摸不透的。可如今不一样的是,在她有意挑拨之下,梁氏皇朝与匈奴的战争越发汹涌,国家几乎要因为这场战役而掏空。 甚至这几天正是两军交战最为激烈的时候,褚卫那厮又谎传军情,说邺城和边城两地皆失,此刻的梁谨夜早就已经处在了暴走的边缘,一直都在刻意压制着,只要有一个触发点,就会……毫不犹豫的赶尽杀绝! 她勾了勾唇,眸色森冷的看着那个已经被慕千怜口中的贱婢打的鼻青脸肿的女人,黑眸里勾起一丝嘲讽。 慕千怜自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才故意挑了这个时候来陷害她谋害皇子,故意挑这个时候流产,可惜的是,棋差一招。 结局便是被打的连亲生爹娘也不认识她了吧。 这般想着,慕千雁有仔仔细细的看了慕千怜一会儿,似乎正在欣赏一场好戏,却正好对上对方向她刺来的憎恨眼神,似乎恨得想要将她剜肉剔骨。 被最爱的男人踩在脚底,被最鄙视的宫女掌掴,被整个皇宫的人笑话,成为最大的笑柄,慕千怜此时此刻额应该很享受吧? 可是,我怎么会让你那么轻易的就死呢?我怎么会让你就这么轻易退出这场戏剧呢?慕千怜,别妄想了! 一身素衣的女子轻轻的对着那胶着在她身上的憎恨视线眨了眨眼,满脸的无辜和可惜。 终于,慕千怜似乎再也承受不住了,猛然推开了身前的宫女,然后吃力的站起来,当着所有的面用力的揪住了梁谨夜的衣领。 见此,那些宫人吓得皆倒抽了一口凉气,连忙低头装作没看见的样子,心里直打鼓。 “梁谨夜,你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慕千怜冷声说道,那张脸青紫交错,布满了巴掌印,好好的一张小脸早就已经涨成了猪头,看起来很是可笑。而且丑陋。 梁谨夜俊美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厌恶的神色,他有些恶心的退后了一步,然后冷笑。 “慕千怜,你现在真的是无法无天了。” 第319章 你根本杀不了我 此时男人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冷静,却是无情而厌恶的,在那双昔日满含柔情的凤眼里,慕千怜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情分。 那眼神比仇人还要疏离几分。 慕千怜绝望的松开了手,踉跄的后退了几步。枉她还抱着一丝希望挨了那么多巴掌,可原来一切都是她痴心妄想! “还愣着干什么,接着打!”男人无情的声音接着传来,灵儿惊了一下,摸了摸打的酸痛肿起的手,有些苦巴巴的往慕千怜走了几步。 她实在是不想打了,刚开始还想着为自主子出气,打的可真爽快,可惜时间长了手痛的要命呢。 不过这次,慕千怜却用力推开了灵儿。“滚开!” 她怒骂,模样癫狂,宛如一个泼妇。 却是下一秒,利剑拔出的声音噌的响起,森冷尖利的让人心惊。 那把剑并非龙吟剑,却也是锋利异常,那剑尖的寒芒无情的指着女子的胸口,只要稍稍一用力,慕千怜便会一命呜呼。 到了这个时候,原本疯疯癫癫的女人突然冷静了下来,安静的看着身前拿着剑指她的枕边人,勾唇笑了笑,纤细的手指像抚摸他的脸一样的抚摸着锋利的剑,任由手上划出血痕,血液低落。 “梁谨夜,你知道吗?你根本杀不了我。”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余光看向慕千雁的眼神却很得意。既然是死了心,她以后便有的是机会对付这些人,让她们一个个都付出代价! 慕千雁却只是冲她笑了笑,笑容温婉动人,眸色凉薄无情。诡异而奇怪。 “呵?你说朕杀不了你?”男人勾唇冷笑,眼中浮现一抹恶毒,拿着剑的手突然一个用力,便在慕千怜的掌心狠狠的剜了一刀,一瞬间,血流如注。 慕千怜却好像没有感到痛觉一样,依旧用十分轻柔的目光看着眼前男人,开口的声音却粲然而癫狂:“皇上啊,你以为你还是梁氏皇朝的主吗?你还不知道啊……” “这梁氏皇朝一半的权势都已经掌握在本宫的手里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女人突然用掌心抵剑,推开了那把对着她胸口的利刃,然后疯狂大笑起来,笑声癫狂,几乎响彻了整个皇宫。 “你!” 梁谨夜愕然,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面色大变,双目好像淬了毒。 “你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再说一遍也没用,你的江山有一半是本宫的,按道理其实我们已经平起平坐了!” “哈哈哈哈……” 她仰头大笑,却笑的喘不过气,瞪着眼睛开始左右跌倒着,身子摇摇欲坠。 满座皆惊。 “梁谨夜!你到底对怜儿做了什么!” 屋外突然一声暴喝,一道灰色的身影破窗而入,灰衫猎猎,化作一道残影,在慕千怜摔倒的瞬间,稳稳接在了怀里。 “梁,谨,夜。” 南司抬头看那个震怒的一国之主,俊秀的面容冰冷的好像千年寒玉,眸色憎恶。 “我南司,绝对不会放过你!”他一字一句的说着,语调铿锵,神色坚定。 随即他抬头深深看了一直安静的站在梁谨夜身后的女子一眼,抱起慕千怜飞身夺窗而出。 那神色,莫名。 慕千雁低头轻笑,未语。 她说过,今天只是一场戏,慕千怜不会那么容易死的,她还要让这两个人相杀内讧,自相残杀的体无完肤呢! 如此一闹便已经闹了大半天,此刻,早已深夜,随着慕千怜的退场,一切渐渐歇停下来,人群散去,走之前梁谨夜回头看了她一眼,那眸色太过深沉,令人费解。 随即甩袖离去。 很快,房间内便只剩下了灵儿和慕千雁两人,满地狼藉。 “怎么样,手可是疼了?”她轻笑着看着眼前的宫女,美眸嗔怪。 “娘娘!”灵儿低头,有点不好意思的摸着刚刚上了药依旧通红的手掌心,有些郝然。 随即好像想起了什么,有些担心的问道:“娘娘,万一皇上认为你陷害皇后怎么办?毕竟众人都说您给皇后下药的时候没有人知道皇后是假怀孕啊。” “无妨,这点事情皇上还是拎的清的。”女子摇了摇头,不曾担心。 …… 接下来的几天,执画阁一直风平浪静,任凭外面有多么的波涛汹涌,暗潮迭起,慕千雁所在的院落一直都是平静的。 这日,天气凉爽,听闻人说宫里来了和尚,长得可俊了。 巧的是,没过多久便有人来执画阁请人,说是皇上要见裘妃,御花园一叙。 “贫僧掐指一算,若这几日再无人祈福,只怕天将大怒啊!” 那和尚长得很是俊俏,白白嫩嫩的,听闻是流光寺高僧,此刻正与皇上一同坐在御花园的亭子里品茶。 “可是朕的妃子前段时间才为苍生祈福……”梁谨夜犹豫的看着眼前的僧人,因着对方年轻,所以不是很相信。 “裘妃?”那年轻的僧人一脸高深莫测的摇了摇头,说道:“裘妃心诚,又确实善良,心怀天下,但是一家一家的祈福终究不好,容易惹怒神灵,倒不如专心祈福三年,只吃宿斋,暂时断绝前尘往事,会灵验很多。而且……” 正说着,身前一身龙袍的男人突然转移的视线,然后冲着远处招了下手。 僧人回头看去,正见一女子娉婷而来,眉不描而黛,唇不点而朱,一身水黛牡丹长裙,烟云罩衫,身子卓约,肩若削成。 长风拂过,吹起柔软的裙裾,那群摆便像花儿一样绽放开来,真是倾城颜色。 “贫僧见过裘妃娘娘。” 那僧人忙起身行礼,姿态恭敬。 女子点头轻笑,随即止步屈膝:“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梁谨夜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然后道:“这位高僧不知裘儿可是认识?” “唉?”她微愣,然后仔细瞅了瞅那生的白嫩俊俏的小和尚,然后抽了抽嘴角,淡定的说道:“臣妾识得,这位高僧是流光寺师父的首座弟子。” 第320章 你便,别回来了 “唉?”她微愣,然后仔细瞅了瞅那生的白嫩俊俏的小和尚,然后抽了抽嘴角,淡定的说道:“臣妾识得,这位高僧是流光寺师父的首座弟子。” 话落,慕千雁微微垂首,一副宁静乖巧的样子。要说此人是谁,分明就是佛玖释第一次来皇宫时带在身边的小厮!此人真是…… 内心千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她低着头,思绪却已百转千回。 看来这次佛玖释是来帮她出宫的。 “裘儿,朕且问你。” 梁谨夜突然拉住了她的手,带着薄茧的修长手指轻轻的摩挲着女子光滑纤细的手指,眸色深沉的看不分明:“朕,能否信你?” 朕,能否信你。 这句话,让慕千雁呆滞了很久。她抬头看身前五官俊美的男人,才发现这人的眉尖竟有些疲惫。 他疲惫了什么?疲惫权势?疲惫野心?疲惫多疑?还是什么? “众然臣妾说可以,皇上也不会信臣妾的吧。” 她收了心,语调暗讽,看似嗔怨眼前之人,眉间若蹙,却是忧愁模样。 见此,梁谨夜握着她的手突然收紧了些,然后低声道:“之前是朕误解你了,你……” 本想劝眼前的女子不要放在心上,眼角的余光却注意到那本该光洁的脸上淡淡的红痕,心中浮起一丝疼惜,语调越发温柔起来。“裘儿,朕到今天才知道,你才是唯一真心待朕的人。” “裘儿哪有真心待皇上?裘儿每天吃些烫青菜在皇上眼里也是在偷人呢!” 她负气挣开男人拉着她的手,一双翦水秋瞳含怒含嗔,甚是动人。却惹得男人越发歉意,将她搂近了怀里,轻声哄着,“裘儿,之前是朕误会了你,别生气了好吗?” 容颜绝世的女子似乎不满的挣了挣身子,然后才乖乖的窝在了梁谨夜的怀里,因着当着外人的面,羞红了脸。 噗…… 一侧,小厮扮演的“高僧”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画面,不由得为这公冶玉的演技咂舌。明明很快就要走了,这丫还在这里演的卿卿我我,让当今皇上对他牵挂万分,实际上却又在背后折腾各种小动作。这女人他可不敢惹。 这般想着,小厮缩了缩脖子,随后佯装正经的吟了一声:“——阿弥陀佛。” “好了,既然如此裘儿你便收拾行李随高僧去吧,若是……” 男人刀刻般俊美的脸上流露出一抹杀气,凤眸一眯,低头在她的耳畔轻声道:“万一在这三年间朕……梁氏皇朝遭遇不测,你便别回来了。朕会对外宣布你在祈福途中,被马贼所杀,已没。” 你便,别回来了…… 此言一出,女子窝在男子怀里的身子猛然一僵,手指瞬间冰冷起来。她在想,梁谨夜到底花费了多大的勇气才说出这一番话的。 她猛然抬头看头顶这张俊美宛如神祗的脸,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张脸一如初见的好看。可七年后的今天,这个人竟然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这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的。 梁谨夜,你就那么在乎我吗? 她想嘲讽的笑笑,却控制住了表情,只是认真的看着他,让梁谨夜误以为她在担心他。 “走吧。” 结局却是这个人推开了她,然后长长的叹了口气,疲惫的靠在了身后的柱子上,面色憔悴。她低头应声,然后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很快就消失在了梁谨夜的视线里。 梁谨夜,既然你这么爱公冶玉,那么,我就让你尝尝被最爱的人背叛的感觉!让你尝尝万蚁噬心,让你痛不欲生! 她快步走着,眸色越发的暗沉弑杀,衣衫无风自动,惹的周围三步内的花朵树叶都不安的晃动起来,一时间落叶缤纷。 那走在她前面的“高僧”一惊,连忙加快了步子,叹此人深藏不露。 …… 等一切收拾妥当走到皇宫之外的时候,已是傍晚,这次的祈福梁谨夜却是不曾声张,只是暗中疏通各关卡,备了低调的马车和几个侍卫,让她离去。 这一来,便坐了三天三夜的马车。只是为了脱离梁谨夜的视线。 “慕姑娘,你还是得去流光寺一趟。” 这日,天气晴朗,已至苏江下游城市,流光寺在南,海边却在北。 “为何?” 马车中的女子一身素衣,面容精致,此刻正冷冷的看着坐在帘子外赶马的小厮,神色不悦。 “慕姑娘,主子在流光寺等你,已经为你安排好了一切,你且去就是了。”小厮的心情似乎很好,随即打了个弯,马车便往南驶去,目标流光寺。 自从除了长安城后,他们便将梁谨夜派来保护他们的侍卫给解决了,所以说话什么的便方便了很多。 流光寺是整个中原最为神通的寺庙,那里人杰地灵,环境清幽,是僧人修行最好的地方。常年香火盛行,烟云缭绕。 “唷——” 马儿的哒哒声和车轮滚动的声音渐渐停了下来,一个小厮模样的人从那车上轻松的跳了下来,然后小心的将坐在马车之上的女子请了下来。 “阿弥陀佛——” 一道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老僧人看着从那车上下来的女子,道:“施主可是前来寻人的?” 慕千雁微愣,抬眸看去,却见以为白发须眉的老者,虽面容苍老,那双目却清澈的很,好像洞察了世事。 “阿弥陀佛。” 她垂眸,虔诚而有礼的微微弯腰。那僧人却是没有再说话,只是转过身去,缓缓走进了寺中。 慕千雁微微蹙眉,却愁该不该跟进去。双手沾满了鲜血的人。才不奢望能够得到佛祖的保佑。 然,里头却传来老者悠悠的声音,“女施主,万物皆有灵,佛祖会庇佑所有生灵。” 可她却并不是来礼佛的,只是敷衍的来那么一趟罢了。这般想着,她转过身去,选了一条通往后院的幽深小路,避开了正堂。 流光寺的后院很宽阔,院中的几棵菩提树更是硕大无比,虽然已是深秋,却依旧挺拔苍翠。 第321章 走过浮华来寻你 那映在绿树丛中的寺院,杏黄色的院墙,青灰色的殿脊,苍绿色的参天古木,全都沐浴在玫瑰红的晚霞之中,令人一阵恍惚。 有种一切回到曾经的错觉。没有纷争,没有死亡,一切都是最初的模样。 “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一片静谧之中,突然一道声音响起,如千年古琴一般醇厚悠长。 她循声抬头看去,正见一朵巨大的红莲摇曳绽放在半空之中,那细长而蕴藏着锐利的眸子正看着她,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 “佛玖释。” 她轻声说出来人的名字,如水滴落入玉盘一般清灵动人。 “马车已经帮你准备好,若想要离开,明日人多之时你就可以离开。” 他停在半空之中,居高临下的看着下方容颜精致的女子,那眸中的神色带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色彩,让她莫名的有些心慌起来。 “你怎么了?”她警惕的看着上方之人,心中隐隐担忧。 “我……” 佛玖释站在高空之中,突然好像下定了某种决心,长袖高高扬起,一瞬间,绛红的色彩渲染了整个天际,那衣衫上精致的银色番莲随着他的动作妖娆而张扬的绽放开来,诡异的令人心惊。 却让她心中一悲,险些落下泪来。 突然有万丈光芒于袖中释放,一瞬间刺眼的光彩与落日的余晖交织在了一起,散发出绚丽的光芒,将下方的女子笼罩了起来。 慕千雁却是忘了反抗,只觉得心中一阵悲怆。她有些呆滞的抬头看他,泪湿了眼眶。 是有什么汹涌的冲进了她的脑海,让她的记忆疯狂的翻滚起来,又有什么喧嚣着好像就要喷薄而出,脑海中一片混乱。 好像有人在唤她的名字,告诉她不要怕。 好像有人追着喊着要杀她,身侧是谁,紧紧抓着她的手不放? 总觉得在记忆里过了沧海桑田,却晕晕乎乎的,头痛欲裂。 被笼罩在光芒之中的女子痛苦的蹲了下去,突然发出了一声尖利刺耳的尖叫,绝望而疯狂。 “雁儿!” 佛玖释眸色一紧,连忙收回了拿在手里的珠子,飞身而下,险险接住了女子掉落的身子,好看的凤眼里是满满的疼惜。 他本不愿那么着急的,可是自从他逃出封印之后,阴间之人便到处寻找他,想要至他们于死地,若雁儿此刻还是被蒙在鼓里的话,只怕…… 只怕很轻易就会命丧黄泉! 所以之前他就让韩墨尘将那关键的珠子通过时空门送过来,只是为了恢复雁儿千年来的记忆。 天不容她,千年来从未停止过对她的搜寻,势必要赶尽杀绝,可他不允! 他就算吸人魂魄做尽恶果也要保护她周全!于是他想尽办法的保护她,在她过奈何桥之时进行封印之术,遮掩她身上的气息。 可是千年过去,天界万一蠢蠢欲动,雁儿更是变得…… 他不反对这世间大乱,却是忧心被上头的人发现行踪。 这般想着,薄唇轻启,不知对着空中细语了什么,一个黑色的漩涡缓缓浮现,惹得周围风起,落叶缤纷,动荡不已! “施主稍等!” 两人的身影已经有一半隐入了黑色漩涡之中,方才那老者却匆匆而来,将两张纸条塞进了佛玖释手中,随即便是一声长叹,看向他的眼神略带可疑之意。 “多谢。” 眸色微沉,他冲那高僧点了点头,紧接着,那黑色的漩涡渐渐的缩小,两人瞬间便消失在了院落之中,不见身影。 与此同时,阴间早已乱成了一团,那些游魂一时间不知道着了什么魔,竟然疯狂的互相厮打起来,有些过了奈何桥的甚至连孟婆汤都不喝就就争着抢着想要跳下轮回道,让眼尖的小鬼给逮着,忙的不可开交。 无奈之下,阎王只得下令重新关上了奈何桥上的玄铁大门,拦了那些游魂的去路。 而奈何桥下,万丈深渊,云雾缭绕,依旧平静着,并没有封印不稳固的迹象,一切如初。 …… 风,呼呼的吹过,带起海水的腥咸,沙滩之上。众弟子聚集,正在给新开的弟子测试,井然有序。 海岛中间的空地上,落叶冰纷,一把摇椅,男子醉卧观景,任落叶纷纷,不予醉兮。 一缕裙裾,如水波翻掀,挥长剑若舞,卿佳人尔。 突然,堆积在地上的落叶不安的翻滚起来,席卷而上,成包围之势悬于半空,令人心惊。 “他们来了。” 醉卧在摇椅之上的男子突然睁开眼,桃花眼细长而锐利,何来丝毫醉意?足尖轻点,凌空而起,衣袂翻飞间悄然落地。 女子收回了手中的剑,疑惑的看了男子一眼,警惕的往后退了一步。 与此同时,那落叶围起的圆圈之中缓缓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漩涡,颜色由浅至深,越发清晰。 一袭红衫,玄纹衣袖,自半空之中飘飘而落,却好像夺尽了春花雪月,让人呼吸恍然一窒。怀中的女子,容颜倾世,宁静安好,正沉沉的睡着,好像脱离了世事繁华,岁月静好。 随即那黑色的诡异漩涡渐渐消散,落叶归根,一切归于平静。 因为那阵漩涡的缘故,男子墨发如雾披散,那细长漂亮的凤眼此时正微微低垂着看着怀中的女子,眸色沉静而缱绻。 “属下见过尊上。” 韩墨尘上前两步,看向沉睡女子的眸色带着探究。 倾烛却是收起了面上的警惕,惊喜的冲上前,却又停了脚步。 “小姐她……”她抬头看那风华绝代的男子,有些担心慕千雁。 “她没事。” 眸色一动,佛玖释看了怀中女子一眼,又道:“有人跟来了,你们且招待一下。” 话落,他越过两人,飞身进了木屋内。 正在两人疑惑之际,突然落叶又起,原本已经合上的漩涡好像被人用力的在这片空间里撕扯开来,紧接着一道白影自里面冲出,摔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然后有些狼狈的站起了身。 第322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这是……”韩墨尘与倾烛对视一眼,几步走到了那人的跟前,眼中带着防备。 此人显然是跟在尊上后面挤进来的,有何目的要如此辛苦冒险而来? 那人一身月牙白长衫,玉带束腰,气质出众,若非那身上沾染的尘土,当真是谪仙一般的男子。 韩墨尘微微眯眼,冷峻的面容上露出一抹诧异:“柳公子?” 柳长亭可是几年前朝廷的宠儿,游走各国,涉及各国政治,却是游刃有余富可敌国。 后来更是取了女尊的一位郡主百里符为妻,那可真是当年的一段佳话。 只是后来某处灾难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说是隐居避世。 “正是在下。” 柳长亭轻笑,不甚在意的弹了弹衣衫上的尘土,目光清冷沉静,身姿修长卓然。 “阁下远道而来,不知?” 他看着他,眸色探究。 倾烛则是静默不语,只是有些好奇的瞅着这个不速之客。她被关了那么多年,当真是不知道这期间世道发生了多大的变化的。 男子清朗的眉间微锁,随即道:“我想找裘妃娘娘。” “公冶玉?”韩墨尘挑眉,他可真不理解,公冶玉不过是一介妃子,再聪慧绝然也顶多是个心里深沉的女人,为何…… 想着,他收了心,道:“不巧,公冶姑娘现在不方便见客,要不先请回吧。” “这……”微愣后,柳长亭笑了笑,“无妨,几****都等。” “可这里并不是凡处,柳公子若被发现,宗门之人定然不会放过你。” 韩墨尘冷了几分脸色,略有不悦。 “那就说我是公冶姑娘的护卫,想来无人会拦。”他轻笑开来,侧身倚在了那树侧。枝叶下,光影斑驳的投射在男人如玉的面容上,神色莫名。 …… 三日后,宗门新生试炼即将结束,风声越发的强烈起来。 海岛又要随着漩涡挪移了。 海岛的中央却依旧宁静,嫌少有人经过,有琴声悠扬,诉尽思念之意。 木塌之上,一名女子正沉沉睡的着,睡颜安好,容颜精致。蒲扇般的睫毛在凝脂白玉的面容上投下浅浅的阴影,呼吸清浅而安稳。 突然,女子的神色有些不安起来,双目禁闭,面色却渐渐苍白,渗出细密的冷汗,湿了衣襟。 “雁儿。” 耳边是谁在絮絮叨叨的呼唤,声音好像跨越了千年,动人的让她落泪。 她突然睁开了眼,却碍于抢强光又慌忙闭上,随即又慢慢睁开,不知所措的看着眼前放大的面容。 本该风华绝代的男子的神色有些憔悴,此刻正守在她的身边,好看的眸子里流露出一丝兴奋。 “释。” 她喃喃,神色有些飘忽,随即痛苦的合上了眸子,“你为什么要回来。” 释,你为什么要回来,千年前我们还不够痛苦吗?为什么还要回来,为什么要让她想起一切,为什么…… 女子的话语中带着一丝痛苦,让佛玖释猛然一震,下一秒却用力拥紧了身前的女子。 “雁儿,我不会再让他们伤你一分一毫!”他沉声说,眸色坚定。 慕千雁僵了一下,然后她眨了眨眼,手臂如蛇攀上,抱紧了身前的男子。 佛玖释心中一喜,唇角缓缓浮现一抹笑意。 然,下一秒,怀中的女子突然用力的推开了他,那纤细的手冰冷,一如那美眸中的神色。 冷漠,疏离,黑白浓烈而分明。 这样陌生的神色,让他的呼吸狠狠一窒,心中慌乱。 “雁儿,你……”他艰难的开口,随即不语。 “佛玖释,我不是以前的我了,你也不是以前的你,如果这一次你是来拦我的话,那还是不劳烦殿下屈尊了。” 她突然冷笑了一下,藏在被子里的手用力的拽紧了床带,神色漠然。 “此话何解?” “何解?就像当初你知道我注定祸乱苍生时失踪的三个月一样。” 殷红的唇勾起一个轻佻的弧度,慕千雁从床上跳下,有些吃力的走到窗边,语调冰冷。 “当年因为有你,我从未想过祸害苍生,但是今生,我慕千雁一定要毁了这如画江山,毁了这百姓安康!” “可我若说,我是来助你的呢?对,我是离开了三个月,三个月后天桥之上,你以为我是来杀你,可事实我被困于上界,最后被迫跟他们出兵讨伐于你,只因活动限制,我也无能为力啊!” 他认真的看着窗边的女子,神色飘忽。他杀尽三千天兵,结局却是眼睁睁看着挚爱的女子被送进轮回而无能为力,这种感觉,他今生再也不想尝试第二次。 木屋内的气氛突然就降到了冰点。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打破了一室寂静。 “公冶姑娘。” 站在门口的男子,一身月牙白衣衫,白玉为带,真真如玉俊秀。他注视着窗边的女子,神色探究。 …… 而此刻,梁氏皇宫之中早已乱成了一团,皇后突然当着所有人的面放出大招是谁也没有想到的事情。而这件事情就像是一个信号,朝廷众人都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那些明面上为皇上办事暗地里却什么都没有做的情况越发的浮出水面,内忧外患之下,国家危矣。 居言,当今皇上梁谨夜,已经在祠堂待了两天两夜了,所有政务一律在祠堂内的厢房处理,很少过问宫中琐事。 而皇后更是在金銮殿内闭门不出,只能看到有妃子不断的进出请安,想来又收拢了不少人心。因为后宫的妃子们出生皆非富即贵,多数是朝臣之女或者将士之妹。若能真心笼络,其势非凡。 只是皇后和皇上之间的事情一出,那些朝臣们早已嘱咐过家中子女,该不该趟这浑水,早已定数。 梁氏皇宫的祠堂内,檀香阵阵,一片寂静。外围更是空无一人,是整座皇城难得宁静的所在。若说梁氏皇朝其实建立也不过七载有余,祠堂之内到底有些谁倒是让众人纷纷猜测,却不敢妄言。 一名宫女端着些素斋走了进去,没多久便又出来了。 第323章 都是疯子 “皇上吃了吗?”李公公站在门口,忧心忡忡的问道,望向祠堂之内的神色充满了焦急。几日来,圣上吃的食物可真是少之又少,如今国家内忧外患,皇上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倒下啊! “这……”那宫女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皇上连看都没有看奴婢一眼,只是让奴婢吧饭菜搁在边上,神色看起来很是落寞。” 确实,不过两天罢了,梁谨夜竟已经憔悴了不少。他有些潦倒的靠着漆红的柱子坐在地上,神色安静的不像话,丝毫看不出之前的凌厉之气,眼神涣散的看着前方桌子上摆放祭祀的水果,手里却紧紧的抱着一个用上好木材制作的牌位,整个人看起来失魂落魄的。 “雁儿啊,你是不是恨朕了……” 男人喃喃的说着,薄唇有些发青,“你说当初朕是不是不该放任慕千怜害你……慕千怜那个贱人!” 他突然大喊一声,又莫名其妙的安静了下来。 “雁儿啊,朕好像有点后悔了……明明只有你才适合当梁氏皇朝的皇后,只有你!”他顿了一下,神色浮现了一抹痴狂,“如果有你在的话,如果你没死的话,你看,你懂朝政,擅兵法,晓民心,你一定会帮朕把这江山处理的井井有条的……你肯定有办法应付匈奴的人,肯定不会做慕千怜做的事情,肯定不会让朕陷入内忧外患之中的对不对……毕竟你那么爱朕。” 他不停的自言自语着,越说越发的憎恨慕千怜,一双本该充满威仪的眸子里满是悲痛之意。 不过…… 他神色突然一变,又安静下来,低下头拿开怀里的牌位,仔细的摸着上面刻着的字。 上书,“皇后慕千雁” “不过,就算你当年没有死成再回来,那朕也还是会杀了你的……” 哈哈哈……他疯子似得笑着,满目悲夷。 就在这时,原本安静的祠堂外突然响起一阵喧哗之声,似乎有人硬要进来,却被拦着不让。 “让开!”女子恶狠狠的对守在门外的李公公说道,顶着一张还有些浮肿的脸蛋,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 “皇后,不可。” 李公公向左踏了一步,看着慕千怜的神色早已没有了之前的恭敬,只是冰冷的瞅着这个女人,心中只道皇上瞎了眼,遭殃了大好江山。 “不可?也不过是个奴才,竟然敢拦本宫!”慕千怜柳眉倒竖,唇角的笑容冷厉。 “就因为是您,老奴才拦的。”李公公轻甩拂尘,淡声说道,面不改色的拦在女子的面前,分毫不动。 然,慕千怜终究是习武之人,不知骂了句什么,身形一晃便消失在了众人面前,转眼就冲进了祠堂之中。 “梁谨夜!” 女子特意拔高了的声音从祠堂入口处嚣张的传来,原本靠在柱子之上的男人嘲讽一笑,有些不悦的将怀中的牌位放回了原来的位子,盘腿而坐,连看都不看那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眼。 一身华丽凤舞金裳的女子从远处走了进来,看起来似乎很生气,却又有点趾高气扬的样子,然后停在了距离梁谨夜几步之外的地方。 “梁谨夜,我就说当初你为什么要修建这个祠堂,原来是余情未了,如今刻骨相思啊。”她稳了稳心神,悠闲的抱胸站在一侧,口吻嘲讽而轻佻。 “女人,别以为朕不会杀你。” 梁谨夜闭眼坐在地上,周身隐隐有杀气浮现。若不是这个女人留着还有用,他定将她碎尸万段! 她真以为自己掌握了一半的权势就可以和他相敌了么?呵呵,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对,是让他损失巨大,让梁氏皇朝岌岌可危,但他也不会让这个女人牵着鼻子走。 “哟,皇上此言差矣,皇上权势滔天,想要杀臣妾还不是易如反掌?”她勾起涂得通红的指甲,然后轻轻吹了吹纤细的手指,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说道:“你的兵权可能已经被瓦解的差不多了呢。” 此言一出,原本坐在地上纹丝不动的男人身躯猛然一震,脸色大变,“慕千怜!你到底要做什么!” “做什么?哈哈哈!” 女子娇艳的面容突然变得狰狞起来,“梁谨夜,我也在想我到底要做什么!” “你说我是应该把你架空让你当个傀儡皇帝天天伺候我呢还是应该把你这江山给拱手送人!”前半句还说的风情万种,后半句的声音却突然变得沙哑可怖,她瞪着眼前容颜俊美宛如天神的男人,目光竟然又变的温柔似水起来。 “或者……没了江山,你我一同做山野夫妻?本宫一定会多带些盘缠的,定保证你我今生吃喝无臾,享尽荣华富贵。” 然,在她目不转睛的盯视下,她眼里的男人终于睁开了眼睛,像看神经病一样的看着她,紧接着…… 竟是一道流光闪过,剑锋凌厉的擦到她的脖颈边,惊的慕千怜浑身一抖,正要躲开。梁谨夜却是换了方向,鲜血四溅! 祠堂之内,猛然响起女子尖利可怖的尖叫声,如一把尖锐的剑划开了雾蒙蒙的天际,惊了整个后宫。 牌位前方不远处,鲜血四溅,一根手指躺在黏稠的血泊之中,血肉模糊。 慕千怜疼的浑身发抖,面容扭曲的抱着少了一根手指的右手,双目血红,满脸的鲜血。 梁谨夜依旧坐在她的身前,话语残酷:“朕是不能杀你,但是以后你惹怒朕一次,朕就断你一指!手指断完了就断臂,反正朕有的是精力跟你耗!” …… 至此,梁氏皇宫再不复平静。 ========== “这么说来,柳公子的意思是我有起死回生之能?” 慕千雁挑眉轻笑,眉眼间几分讥诮,余光却瞥向了身侧的男人,心中已然有数。 她只知道自己是起死回生,却不知自己还有这个能力。呵,许是身边这个男人有法子吧。又是天界的殿下,又曾在阴间任职,掌管魂魄什么的,不应该是易如反掌吗。 第324章 三年期已至,佳人知归否? 但是,就算如此,他们又为何要帮此人呢?虽是可怜人,可这个世上可怜人多了去了,她可从不是善心泛滥之辈。 “公冶姑娘,你是在下最后的希望了。”柳长亭急迫的看着她,想起自己仍躺在寒冰棺中的妻子,心中疼痛难忍。 她却是皱眉,已有送客之意。 然,身侧一直神游天外的男子却是突然开了口,“你若是愿意答应我们一个条件,我们就帮你。” “你……” 慕千雁愕然回头,却见他同样看着她,眸色深沉的让她看不懂。她苦笑了一下,心里有些凄凄然。 事已至此,佛玖释到底还在争取些什么?就算是恢复了记忆,她也只想说:你我,有缘无分。 有相恋之缘,无相守之分。 “只要能救符儿,说什么我都是愿意的!” …… 一日后,流光寺。 落叶缤纷,冷风萧瑟,有和尚不停的扫着掉了一地的落叶,好不容易扫在了一起,却是一阵风吹过,散了一地。 周而复始,聚了又散。 两名老者对坐博弈,一名衣衫普通大气,一名则是流光寺的僧人,那双专心看棋眸子好像洞察了一切。 “他们走了几日了?” 一枚黑子落下,有人缓缓开口,声音悠长。 “约莫四日。”一人笑了笑,下了一粒白子。 “师父就半点不着急?”老者惊讶的看着眼前的僧人,心中却是忧心。他家主子跟着公冶姑娘去了三日,不知是否安好。 “何必担心?柳长亭这小子自有苦僧那老顽固帮忙,绝不会有事。”高僧摇了摇头,突然停下了手中的棋局,看向了半空之中。“说曹操曹操到。” 话音尚未落下,半空之中再次出现了熟悉的黑色旋涡,直到风沙停止,落叶归根,一切再次回复到了原样。 原地,一名男子执扇而立,一身清华。 “主子?”老者面上一喜,连忙起身迎上,“可还顺利?” “管家,走吧。”柳长亭却只是淡淡瞥了眼那僧人,随即对老者说道,转身踏上了离开流光寺的路。 “怎么……”管家皱眉,心中突然没由来的不安,“她可有提出什么条件?” “游历各国而已。” 他不甚在意的开口,直到终于走到了山下,才停下了脚步抬头看了看雾蒙蒙的天际,晚风微凉,却是凭空萧瑟。 游历各国而已。游走各国之间,挑拨离间,玩弄权势,顷刻间,山河灰飞烟灭。 …… * 别后平安否,便相逢凄凉万事,不堪回首,国破家亡无穷恨,禁得此生消瘦,又添而了离愁万斗,眼底心头如昨日,诉心期夜夜常携手。 三年后。 山河破,狼烟起,金戈铁马,残阳如血。 自从匈奴与梁氏皇朝一战起,战事便连绵不断,两方防守都逐渐减弱,却是各出奇兵,呈拉锯之势。长此以往之下,各国蠢蠢欲动,皆出兵趁机争夺领土,一时间中原大乱,民不聊生。 就连长安城都已经躲满了避战的难民,将士们却又要防止尖细的混入,皆忙的焦头烂额,应接不暇。 正值天冷之际,已是初冬,到了十一月份,梁氏皇朝驻守在风翼国附近的一支军队已经与风翼国的一支队伍僵持了两月,断粮四十多天,饥饿不堪,甚至到了自相残杀夺食的地步。领兵之人却如何联系不到朝廷,无奈之下只得重新集结部队,分兵四路突袭抢劫粮草,却终究不敌,被风翼国军队射杀。 而此时洛阳的山茶花本应该是潋滟成精的季节,却陡然间在马蹄声中散落一地,刀光剑影,喊杀声中,血流漂橹。 远处隐约又有马蹄声响,由远及近,渐渐清晰。少年声音清冽动人,男子音色低沉悦耳。 “唷——” “看来这边已经解决了。”一身黑色便装的少年在歪倒的尸体边勒马,打量了一番后半调转马头冲着不远处悠闲驾马而来的男子说道。 “刚刚接到线报,梁谨夜那支被我派去风翼国的精兵也已经解决了。” 男子身着墨色长袍,背上背着一把剑,一双细长而多情的桃花眼此刻正迎着阳光看着前方的少年,笑容悠扬而惬意。 少年却是羞红了脸,佯装不知道的样子回过头去,扬声道:“既然一切顺利,且回军营!” 话落,双腿一夹马肚,便策马而去,英姿飒爽。 褚卫看着远处的少年轻轻一笑,随即快速跟上,侧头调笑道:“小丫头片子,你以为你能甩得开我么?” “丫头什么丫头,请叫公子。” 柳新月扬眉看他,随即俏皮一笑,率先冲出了洛阳城。 …… 三年期已至,佳人知归否? 宫苑残垣,满目萧条。前朝遗址已是昨日,却如今皇城更否,只道满城佳人遗泪,踏赴前尘。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落寞,手中执一卷轴,眸色悠长无神。 “皇上,是否启用暗卫?”李公公轻步走近了祠堂,小声问道,生怕惊扰了眼前之人。而暗卫,已经是梁氏皇朝最后的一道防线。 自从三年前那日起,皇上便常来此处,若是战事紧急之时,处理完手头之事,皇上定然会来此处小坐,如今待得时间越发的久了。 “暂时先留一手牌吧。”梁谨夜沉吟片刻,随即问道:“皇后近日动作如何?” “回禀皇上,自从皇上待皇后温柔起,皇后便安稳了很多,只是那暗地里的动作却……”李公公犹豫了一下,“如果皇后没有暗中作梗,这场战事绝对不会告急,京城也不会凭空出现如此多的难民。” “这就是你说的安稳?”他冷笑一声,凤目眯起,随即看向上方的牌位,狠声道:“慕千雁,这就是你的好妹妹!” “那……” 第325章 若平地惊雷起 “好生安抚她,绝对不能让媚族插手进来!” “是。” 李公公点头应声,却是迟迟没有离开。 “还有什么问题?”梁谨夜不耐烦的看着杵在一边的公公,早已没了耐心。 “皇上,风翼国说是已经出兵平复匈奴,可是匈奴精兵反而壮大不少,城池渐失,已经逼近了洛阳。”李公公颤声说着,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面色沉痛不已。 祠堂内檀香阵阵,伴随着木鱼的敲打声,却显得越发静谧。 男子身躯一震,双手狠狠的抓在了地上,眼神阴沉的好像要吃人,可怖极了。“方才朕为何没有接到线报?” “皇上,您走之后又传来八百里加急,那送信之人到后便不治身亡,奴才这才……” “走!”梁谨夜半眯起眼看着不远处,随即甩袖大步向祠堂外走去,面色却已然苍白。 “皇上你……” 守在门外的太医见到那一身龙袍大步走出的男人的瞬间,面色猛然一惊,却在梁谨夜灵凌厉的眼神下禁了声,连忙跪了下来。 这两年圣上的身子越发的虚弱,方才出来之时明显气息不稳,面色苍白发青,似乎极力压制着什么,是呕血之兆。可是万万不能再把这口血咽下去的。 …… ************,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自洛阳攻破已有七日,各处百姓已闹了许久的饥荒,朝廷又不断的抓壮丁前去充军,一时间天下大乱,更多起义兵揭竿而起,整个梁氏江山陷入了混乱之中,尸横遍野,残阳似血,朝廷却改为独守京城不放,早已不管百姓死活。 茶楼内,有说书人站在台上讲的兴奋,可谓是唾沫横飞,一脸兴奋,没有一丝危机之感。而座下喝茶之人多数都是前来探听消息的,不是江湖人士就是起义军,自也不怕。 “要说这褚卫将军啊,真的是将才,出兵可神了,上次还生擒了赫连渠,只是没想到啊被他给逃了。”说书人神秘兮兮的说道,果真引起了许多人的好奇,纷纷掏出铜钱。 “啧,这可是机密,哪儿能就这样说出来。”说书人嫌弃的摇了摇头,一副看不上这些铜钱的样子。 这下那些听书的可就不干了,在座的几乎都是习武之人,只要稍微说那么几句那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哪儿有不说的道理?于是在几个人起哄之下,那说书人也没办法,暗戳戳的凑近桌子说道:“据说啊,是被人有意放走的,想要推翻朝廷呢。” “接着说啊。” “反正根据我的预测,这天下啊肯定不保,据说十多年前女尊的人放话势必要复国,那赫连渠更是要报昔日之辱,咱这地方也到处都是起义军,风翼国也不是什么善类,如今咱们这儿啊已经四分五裂到了这个境地,谁有不分一杯羹的道理?” “切——”说书人话落,却是引起一片的嫌弃声,这些道理谁不懂?也就喝茶是听着乐呵乐呵罢了。 “不过还有一点。” 那说书人见客人们都没有放在心上,急了,说道:“咱皇上野心不小你们可不是不知道,当初若不是执意要出兵匈奴也不会逼到现在的境地,据说江山即将不保,皇上啊已经在偷偷挪移金库了。” “真假!” 此言一出,就好像平地一声惊雷,四座皆惊。 不管此话是真是假,终归是让众人心里掀起了不小的涟漪,就算有些人心中不信,那疑心终究是藏在了心底,让人越发的不相信朝廷了。 茶楼角落阴影处,有两人正在喝茶,听到说书人说到这儿,皆是停下了动作,有些狐疑的对视了一眼。随即响起一声女子的轻笑,轻柔婉约,有些无奈又有些嘲讽。 “这说书人可真有意思,知道的也不少。”女子笑瞅着眼前冷峻的男子,然后单手托着脸发起呆来。 “这些消息你我都知道,褚卫也常会传来讯息,虽然少也能理清楚思路,只是不清楚三年来外面发生了什么罢了。”男子淡淡的点了点头,又道:“这里消息灵通,各路人马都有,听听也好。反正也不关你我什么事,这些事情早晚会结束。” “也是,要说赫连渠的事情,我猜啊八成是褚卫干的。”倾烛撇嘴说道,随即抬起头给身前的男子倒了点茶,又懒洋洋的拖起了下巴。 “怎么?可是困了?”男子有些宠溺的揉了揉倾烛的脑袋,那细长而多情的桃花眼此刻只是静静注视着眼前温柔娇俏的女子,化了眸中十二月的冰雪,染上了一丝柔情。 这几年来他对公冶姑娘一直误会良多,直到许久之后才知道原来自己曾辛辛苦苦寻觅的女子早已出现在了身边。只是不管是千年之前还是如今,她的眼里都不曾出现过他,雁儿视他为兄友,尊上更是怜惜雁儿,他又何必执着不肯放手? 倒不如珍惜眼前人,倾烛温婉善良,却自有一番傲骨,若能相伴此生,也不枉此生之缘。 “也不是困,只是在想何时才能见到小姐,我可是越来越看不懂小姐和你家尊主了。”倾烛叹了口气,转而想到这三年小姐在宗门所学所得,却是又有了精神。 韩墨尘叹息,只道:“他们的事情他们自己会解决,梁谨夜折磨你那么多年,如今时机成熟,我定然为你讨回公道!” …… 夜幕降临,烽火的年代里,位于深山之中的媚族看起来越发的神秘莫测,偶尔从丛林之中传来的喀嚓声,令人胆颤心惊。 有骨笛声响起,悠扬婉转,却声声噬骨。 然,突然有萧声响起,应和着骨笛之声,悠悠回响在这片深山之中。曲调三起三落,初似云霄之缥缈,委婉流畅,隽永清新。却并没有盖过原有的骨笛之声,反而有引导之感,曲调回转起伏,渐渐偏离了原有的轨道。 吹笛之人是一名男子,一身洗的有些发白的素灰色的衣衫,清澈而平静的双眸,薄唇紧抿着,正倚靠在凉亭的柱子上斜眸看着某处地方。 第326章 人皮骨扇 “阁下不知何人,竟会此首乐曲。” 他站直了身子,眼神有些飘忽,好像陷入了幻梦之中,连神色都有些不真实起来。 然,周围并无人应和,只有零落的几个弟子来回走动,皆低着头不敢打扰他分毫。骨笛声已止,箫声依旧。 他没有再追问,只是静静的听着,幽深的潭眸时而清醒时而恍惚,竟没有丝毫警惕之心。 约莫又过了一刻钟的功夫,周围走动的弟子渐渐少了起来,没一会儿凉亭周围,白玉石铺就的地面上,早已不见任何弟子。 除了站在凉亭台阶上的他,空无一人。 似乎有孩童清澈的笑声在耳边响起,他恍惚想要惊醒,却又沉沉睡去。 周围,黑沉沉一片。 南司突然睁开了眼,坐起身来,一只手轻轻的抓住了搁在身边的一块木柴,警惕的站了起来。 这似乎是一处柴房,却极其的牢固,门好像已经被人从外面上了锁,根本不可能打开。他皱了皱眉,又重新在原地坐下,挑了几根看似结实的木柴藏在了身后,紧接着便感觉一阵眩晕。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只记得有萧声响起,余音绕梁,久久不散,却是不久陷入恍惚之中,再次醒来,已身在异处。可是,那萧声是何人所吹,竟然…… 心中突然一惊,正待细细想来,屋外突然响起锁链碰撞的声音,紧接着门缓缓地打了开来。 “吃饭了。” 进来的是一个小厮,看起来没什么武功功底,若想要逃离易如反掌。这么一来,南司反而不急着离开了。 “这是哪儿?”他问。 “风王府。”小厮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那眼底的锐色令人心惊。 “萧声何人所奏?” “是……”小厮皱眉,呵斥道:“你问这么多干什么,给你吃就够好了。” 他一愣,有些颓然的低下头,看了身前的饭菜一会儿,竟然也不怕下毒,直接就吃了起来,眉心却是锁着,陷入了思绪之中。 为什么世上还有人会吹这首曲子呢?当初怜儿救他之时清楚点告诉他这首曲子只教他一人,而且也非常难学,并非任何人都会的。可是,他寻到怜儿十多年,相伴了那么久,她却从来没有碰过萧,更不愿和他合奏,只是说,她已是皇上的妻子,不便与他如此。 如此敷衍,他岂是不知? 如今意外之下再次遇到会吹此萧之人,他竟莫名的有些兴奋,一时也不想离开了。 风王府长廊,一名女子正侧倚在漆红的柱子上,身着一袭白色牡丹烟罗软纱,逶迤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肌肤如雪,墨发若烟云披散,却是纤腰若柳,肩若削成,风吹过,越发的显的身子单薄。 “公冶姑娘。” 远远的走来一个小厮,然后停在了距离女子几步之外,静候差遣。自从三王爷回到风翼国再掌大权之后,这座府邸便归在了公冶姑娘名下,却一直由管家打理,直到几日前公冶姑娘回来,才算真正换了主。 “他吃了没?”女子不曾回头,只是注视着池边尚未开放的梅花,眸色淡薄的宛如初冬的清流。 “吃了,还问吹箫之人是谁。”小厮回道,目光落在了女子别在腰间的玉萧上,欲言又止。 “好生看着他,他要是想走也别拦着。”她瞥了小厮一眼,道。那声音清冽,无波无澜。 她带走南司不过是为了回媚族拿一样东西,既然现在东西已经拿到了,也无妨他走不走。只是奇怪的是,那么明显的放人之意,此人竟然还不愿意走?可笑! 这般想着,她从云纱广袖之中掏出了一枚精致的竹扇,缓缓展开,似女子面容,眉心一点朱砂痣,上绣隐约灯笼轮廓,再无其他点缀。 真真是上好的扇子。 可任谁也想不到,这是用人的面皮做的吧!那宛如清流的眸子突然好像淬了毒,冰冷的宛如地狱罗刹。 这把人皮扇子是用一个女子的脸做的,当年那女子唱得一首好戏曲,皆言北有风翼国冰花绚烂,南有梁国女子一曲绝唱,真是戏子如画。 那女子却因惹怒了慕千怜,被扯了面皮作折扇,弃尸荒野。 而这折扇配以骨笛之音则可号令北苑深山之中的绿毛僵尸,若以此出兵,所向披靡。 于是她便取走了这把扇子,以防媚族从中作梗。 就在这时,风铃声突然作响,清脆悦耳,可停在那小厮耳中却莫名的诡异。因为这周围并没有风铃。 “你先下去吧。” 正觉得毛骨悚然,身前女子却开了口,小厮点头应声,连忙退了下去。 他是有所听闻,公冶姑娘与那些怪力乱神有些干系在。 小厮走后不久,突然平地风起,风铃声越发的急促起来,广袖轻舞间,一张像是嘴巴的东西慢慢的浮到了半空之中,一张一合的好像在说些什么,外人听来却好像一阵奇怪的嗡鸣,听不真切。 女子却是皱眉收回了那张嘴巴,眸底浮起一丝薄怒,回头看向长廊尽头的厢房,面色不善。 “怎么样,为夫送的这张嘴巴用来千里传话是不是再好不过的?” 男子声音轻佻,一身绛红的衣衫松松垮垮的披着,眉目间还有些刚刚睡醒的慵懒,衣领微微敞开着,露出寒玉精致的锁骨,整个人宛如画卷中走出,不真实极了。 这张嘴,正是用当初牢狱之中欲轻薄慕千雁的狱卒的嘴巴做的。另有一对眼珠,可观千里之景。 慕千雁挑眉看着漫步走近了男子,不为所动。 “娘子还是那么冷淡,除了亲为夫的时候。”佛玖释挑眉一笑,故意歪了歪头,露出了锁骨一侧小巧的牙印,眸子里布满了笑意。 三年的时间,他可真是喜欢上了歪曲事实。 慕千雁抽了抽嘴角,任由身后的男子把她扯进了怀里,目露鄙夷。她只是饿了而已。 “我打算过几日就去宫里。” 半晌,一直静默的女子突然开口,声音不冷不淡的。 “为何?”他讶异的抱紧了她,眸色一紧。他的女人,千年之前他都不忍让她受如此委屈,千年之后他更不愿意她再回到那个地方去。 第327章 勿需浮华,但要江山弹指灰飞烟灭 他的女人,千年之前他都不忍让她受如此委屈,千年之后他更不愿意她再回到那个地方去。 她要报仇,他助她便是,何必再回去让自己难受呢。 “梁谨夜,他不该那么轻松的就完蛋。”朱唇轻启,殷红的唇角清晰一抹猩红。 “宗门已经开始着手处理媚族,各国更是出兵觊觎梁氏皇朝,起义军揭竿而起,褚卫准备逼宫的人马也早已准备妥当,你若想要折磨梁谨夜我帮你就是,这个时候回去只会平添危险。这一点,你可知晓?” 眸色一沉,他掰过慕千雁背对着她的身子,强迫怀里的女子看着他,神色极其的认真。 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就算千年之前他也没有这样认真的看着她告诉她让她站在原地不要动,一切他来。 纤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她终究是推开了他,收起那丝恍惚,道:“我的事,我自己解决。” 依旧是那样决然的推开,冷漠的拒之千里之外。 他是真不懂她了。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 多日后,传来消息,褚卫之军势如破竹,一路攻破关卡,收复起义之军,打着为民富饶安康的旗号,过五关斩六将,已经攻到了京城之外的临安城。 一时间,江山大变,战事之猛迫使京城城门紧闭,竟然连难民都不肯放入以防混入奸细,这越发的使百姓对梁氏江山失望透顶,力挺褚军。 与此同时,女尊与匈奴之人也渐渐围入,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梁谨夜本欲借此发难挑拨离间,以坐收渔翁之利,却不知两方之人签了什么协议,竟然反咬了一口,皇城越发岌岌可危。 烽火连天,血色残阳,再不复江山如画。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那么,你赢了。 ……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皇宫之后凌一峰上,似有人轻声笑语,玉指轻点江山,观那烽火连天,哀鸿遍野,断壁残垣。须臾,有衣衫潋滟翩跹而至,正是一男一女缓缓落在了皇宫最高的屋顶之上。脚下琉璃砖瓦,头顶夜色当空,真是良辰美景,一对璧人。 前方是金銮殿,有女子癫狂痴笑,缺了一指的手轻捻着一面铜镜,对着那五官精致却憔悴的脸照着,旋转着,像个傻子。 好像有宫女在不停地阻拦,却被女子一把推开,一剑刺伤了肩膀。 “我待他如初,他视我为蝼蚁!” 突然恨声响起,琉璃瓷瓦、珠钗首饰,甩了一地。 她又如痴如醉的坐在了地上,喃喃,“江山没了,你也没了,我什么都没得到。” “慕千雁!”女子突然目露凶光,咬牙切齿,“公冶玉……” 她这辈子都败在了这两个女人身上!她以为她赢了慕千雁败给了公冶玉,可直到梁谨夜****去祠堂开始她便知道她输了,输给了一个死人…… “呵呵呵,哈哈哈!” 她张扬大笑,面目扭曲,然后突然狠狠的抓住了另一个宫女的衣领,笑道:“你知道皇上为什么要对本宫那么温柔吗?他故意的!他从来没有把本宫放在心上过哈哈……” 她本放弃了他,她想要这江山,想要俯瞰天下,可是……她好像做不到,她只想让梁谨夜一无所有,这样这个俊美无俦的男人就是她的了,可是…… 慕千怜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仰起脖子喝了口酒,用力甩开了那个宫女,眸色好像淬了毒的剑:“他要把本宫拱手送人!送给匈奴殿下当侍妾!他怎么可以这样,为了江山!他,他……” 女子头发凌乱,面色苍白,又哭又笑的在原地大喊着,宛如一个疯子。 那个宫女被摔得生疼,踉跄着起身偷偷走过这个华服女子身侧,扶起了那个被刺了一剑的宫女,吓得腿脚发抖。 人都说,皇后娘娘是个疯子,有时候正常的很,精明又手段狠毒,可她实际上就是一个疯子,瞎了眼的乱发脾气,痴笑癫狂,喜怒无常。 “看这些作甚,倒不如看看这江山。” 耳边凑近一道声音,低沉悦耳,顺着那修长的手指望向身后,竟是整座京城尽收眼底,“你若要这江山,我定拱手相送。” 那双蕴着深情如画的眸子似乎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她犹豫的转过头去,只看到高峰之下烽火狼烟。 温暖从背后慢慢的包围过来,耳畔传来他的声音,有点低哑的,却带着说不出魅惑,每个字从他的薄唇中吐出,传进女子的耳中,好像回到了那年初遇,她醉卧枝头,他笑谈天下。 “若有繁星满天,自许你浮华万千。” 浮华万千么…… 她笑了笑,抬眸看那天际,凌冽的寒风吹起他们的衣袂,翻飞纠缠在一起,宛如怒放的血色栀花。“释,我不需要你给的浮华,只想要这江山,弹指间灰飞烟灭。” 话落,她突然抽身离开,若惊鸿翩跹,消失在了茫茫宫闱之中。 他却是无言苦笑,随即紧随而上,足尖轻点间,身形如虹,饶是身姿亦风华。 夜色,深沉。 有宫人提灯匆忙来去,皆行色匆匆。 如今国之将亡,人心惶惶,越发不安。 此刻风府,一人影自暗处急射而出,迅速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御花园内,暗香浮动,湖面映着残月,残月渡着灯火,御花园的八角凉亭之中一人执酒而坐,恍惚噫语。 不远处林荫小道,鹅卵石铺就,月下树影斑驳,影影绰绰。 朦胧间似有女子缓步而来,一袭素衣,满头青丝用一根发带松松的挽着,眸色清澈如林间净水,莲步轻移间,若水中之花,摇曳生姿。 男人喝酒的动作停了下来,目不转睛的看着不远处漫步而来的女子,那身姿迤逦,纤细曼妙,宛如月色中而来,美的太过不真实。 第328章 慕千雁,你是人是鬼! 待得走近,才看清女子的容颜,黛眉微蹙,似有忧色,朱红的薄唇微微抿着,看着亭中人的眸色似喜似犹。 走到凉亭台阶之下,方停步,徐徐福身,眉眼低垂,“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妙音若鸟儿啼啭,却迟迟未响起男人的声音。 女子似乎不悦,歪了歪头,好看的凤眼专注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嗔怪:“皇上许久不见臣妾,怎么就不认识了?莫不是臣妾消瘦了许多,心疼了?” “你……”好像有一道声音卡在了喉咙里,梁谨夜看着眼前妙目瞪他的女子,竟忘了去想那其中诸多疑点,大手捞她入怀,语带疼惜:“裘儿,你竟是回来了。朕,极是念你。” 朕,极是念你。 女子轻笑不语,抬眸看他,眸色极尽的思念。 然,正在这时,突然一阵脚步声起,尚未见人,婉转的女声便在一片安宁中响起,打破了这缱绻思念的气氛。 向凉亭走来的女子身着明黄华服,那衣衫上的凤纹尾羽极尽嚣张的往下延伸,头上戴着凤飞九天如意玛瑙镂空冠,左右玛瑙翡翠为点缀,发簪间的金步摇随着她的走动细细碎碎的响着,步履间便是凤仪万千。又哪儿有之前是疯癫模样。 慕千怜缓缓停在了凉亭之下,一双眸子紧紧的盯着凉亭之上的男女,媚眼流转间夺人心魄,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狠厉。 “三年的时间,裘妃妹妹原来也知道回来。”她看着那个窝在梁谨夜怀中的素衣女子,心中嫉恨难平。 “臣妾……”话才说了两个字,却感到抱着自己的双臂紧了些,心下了然,当即转了话音,不带丝毫的礼貌回道:“至少三年臣妾便回来了,哪像皇后娘娘在宫里呆了那么多年却和那么多人不清不楚的。” “牙尖嘴利的丫头!”慕千怜气急反笑,竟然不像三年前那般失控,想来这三年定是习惯了这样的待遇。坐拥半壁江山权势,却得不到梁谨夜丝毫的怜意,一切都是假的,这种滋味,应该很好受吧? 随即,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然后高声说道:“公冶玉,你可能还不知道吧,你心心念念的皇上早就没有了实权,现在半壁江山都掌握在了本宫的手里。” 窝在龙袍男子怀里的女子似乎愣了一下,在慕千怜得意的档口,开口说道:“臣妾到现在还叫您皇后是给您脸面,在臣妾眼里不论如何皇上都是臣妾的枕边人,绝对不会做出您这样的举动,你早晚会遭到报应的的!” 一字一句,铿锵坚决。 男子原本有些阴沉的神色一动,剑眉轻挑,垂眸看向怀中的女子,俊美绝伦的面容上终是浮现一抹叹息,更加拥紧了女子纤弱的身子,轻言软语:“裘儿,朕最为欢喜的终究是你啊。” 不枉他倾心相待,国之将亡,裘儿竟还是回来寻他了。得此女子,又有何求? 那凉薄深邃的凤眸里再难容下那一身华服的女子,只是看着天边的月色,搂着怀中佳人,轻道:“明日你便走吧,留着只是和朕一起陷入危境罢了。” 亭中之人温言软语,亭外的慕千怜早已气的浑身发抖,此言一出更是目露凶光。 梁谨夜步步策划将她送给匈奴之人当侍妾,却一心放走公冶玉这个贱人,凭什么! 她气的面色青一阵白一阵,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一双精心着妆的眸子死死的盯着梁谨夜和那一身素衣的女子,心中嫉恨难平。 竟不曾注意到暗中突然出现的人影。 “可是皇上,臣妾舍不得您。” 女子低声细语,后又欲言又止,眉目间思念尽显,让男人的心都化了开去,只是剩下了心疼和怜惜。 “就算舍不得朕,裘儿也该走了。” 梁谨夜揉了揉有些疼的太阳穴,话语更加的怜惜,带着一些喑哑和沧桑,眸色却隐约带上了深情。 “可是,臣妾不能走……” 女子的声音突然淡了下来,带着些愁绪,梁谨夜却不曾察觉到一丝异样,而是道:“为何?” “因为……” 她轻声开口,极尽温柔,下一秒,梁谨夜怀中的素衣女子竟然化作了一道幻影,如烟消散,正惊愕间,胸口刺痛,森冷而锐利的锋芒停留在左心之处,刺破了衣衫,在肌肤上划出一道浅浅的红痕,鲜红的血珠便一滴接着一滴的滚落下来,染红了衣襟。 那一刻,梁谨夜深刻的感觉到了刺骨的寒冷,他眯起了眼,看着这把停留在他胸口的利剑,剑悬浮在半空之中,却不见执剑之人的身影。 慕千怜亦大惊失色,踉跄的后退了一步,在这诡异的夜色中心中渐渐有些害怕。是谁,有如此功力能够骗过她和梁谨夜?他们虽然敌对,但她自认与其傲视武林,江湖之上现有敌手,如今这是…… 恍惚明月之中,一女子翩跹而至,长发如烟云飘舞,衣衫迤逦间,迎风于袖,宛如大雁翩鸿,徐徐下坠,落在了那利剑之前。 那眉,那眼,极尽的熟悉。 黛眉若柳,薄唇似血,折皓腕于轻纱,若风拂杨柳翩跹,眸色清冷而凉薄,如斯孤冷。 经不住倾城颜色,绝代风华。 梁谨夜身躯猛然一震,竟是忘了闪躲,难以置信的看着踏月而来的女子,对上来人眸中的阴冷之色,一瞬之间,面如死灰。 “慕,千,雁!” 他缓缓开口,一字一句,蕴藏了整整十年的情仇苦恨,最后一个字,终是染上了杀气。 一身明黄朝凤华服的女子惊的软了腿脚,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面色惨白发青。她她她…… 竟然没死! 然,回复她的却是良久的寂静,只有慕千怜带着颤音的惊恐声音,一字一句的响起。 她问,慕,千,雁……你,是人是鬼? 第329章 可助你得之,亦可毁之 “我是人是鬼?” 她缓缓侧过身来,看着眼前凉亭内外的两个人,殷红如血的唇缓缓勾起,嗜血的残忍,那黑白浓烈分明的眸子就那样直直的看着他们,好像能就此看穿所有的肮脏。 慕千雁沉吟了一下,突然冷笑开来,眸光流转间,说不出的嘲讽。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停止了笑意,眸色蓦然冰冷宛若十二月的冰川,“慕千怜,我说过,别让我活,否则,定让你生不如死!” 否则,定让你生不如死! 那声音很好听,却冷飕飕的,宛如来自地狱的罗刹,可怖极了。 那月色下的女子并没有要对她动手之意,慕千怜却仍然颤抖着往后挪去,华美的衣衫沾染了地上的泥土,头上的翡翠玛瑙首饰惊落了一地,狼狈至极。 “慕千雁,原来,你一直都在。”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的手用力的握住了胸口的那把剑,却没有用力,鹰一般锐利的眸子直视着执剑指他的女子,好像要在那张美丽的脸上戳出一个洞。 “公冶玉。” 他的声音冰冷无情,明明之前在祠堂之中无尽的思念,此刻却是宛如面对杀母仇人。 “你到底是谁?”梁谨夜的突然有些狐疑的看她,毫不畏惧。 慕千雁的尸身早已腐烂,他极其确定这一点,那么,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是谁?”女子挑眉,“刚才我的好妹妹不是问我么,我是人是鬼?那我就告诉你,我什么也不是,不是人,也不是鬼……” 她笑了,随即突然收敛了笑容,面无表情的看着梁谨夜,“我就问你一句,当年,为何害我!”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终于是克制不住心中的汹涌的恨意,忍了那么多年,步步为营,步步算计,终究是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她需要一个理由,告诉她为什么! 她曾经那么在乎这个人,虽然她现在恢复记忆,所谓与梁谨夜的那段情早已微不足道,可是,她需要一个理由,到底是为什么,让她人不人鬼不鬼的过了那么久! “理由?不需要理由!朕就是为了江山取得你,朕就算爱你也绝对会杀了你!不需要理由!” 梁谨夜突然站起身来,狠狠的挥开了胸前的剑,双目赤红,那一身衣衫突然无风自动起来,狂暴至极,一时间周围花草凌乱,连树木也被这气场震慑的险些歪道,凌冽至极! 三年的时间,这一身功力越发的强劲了。 神色一动,红唇诡异的勾起,她借势后退,那把长剑竟然也随之消失在了手中,随即一把泛着寒光的宝剑凌空出现,一身琉璃光彩,绝世锋芒! “琉璃剑!”慕千怜惊呼,连忙后退了数步,与梁谨夜一同立在了树梢之上,极快的达成了一致。 一直以来,慕千雁从来都是他们一致对付的对象。 “原来一直以来都是你。” 琉璃剑出现的瞬间,梁谨夜瞳孔猛然一缩,随即拔出了龙吟剑,咬牙切齿的说道。他就说公冶玉自从醒来之后就变得很不对劲,从那此起皇宫之中就风云不断,更是让那疯子倾烛逃脱,连带着琉璃剑炼化的锁链也不见了,果然,一直都是这个女人在作怪! “对,是我。”她冰冷的看着他,薄唇轻启,吐出一句一句令梁谨夜愤怒的话,神色冷的宛如寒冬腊月的飞雪。 “怎么样,与相伴七年的女人相杀互相折磨的感觉如何?这九五之尊的位置你也才坐了十年吧?都还没有坐热呢,江山就没有了。你倾尽一生所打下的江山,不过弹指间灰飞烟灭,这感觉是不是特别的……啧,意犹未尽?” 她无辜的歪了歪头,面容却冷若寒玉,字字残酷。 “梁谨夜,我说过,我慕千雁既能为你打下这江山,那么也定然会让他灰飞烟灭!吾可助你得之,亦可帮你毁之!” “你胡说!”那立在枝桠之上的男人面色大变,周身的气场越发的可怖,突然一跃而起,长剑宛若化作流光,直击那站在屋檐之上的美丽女子,那架势,若是可以,是势必想要她万箭穿心啊! “呵,你以为,我还是之前的我?” 美目微微眯起,杀气顿现,却是剑出势如虹,两剑相击之声响起,皆是世间至宝之剑,竟摩擦出刺眼的火花,那尖锐的声音惊了整座皇城。 一时间,灯火通明。 那躲在暗中之人终于忍不住,正要出手之时,一道女声响起,令那人硬生生停下的脚步。 “慕千雁,我承认你厉害,可你终究还是输了。”慕千怜抚摸着手中的剑,那断了一根手指的手显得分外诡异。她看向慕千雁的神色是嫉恨而恶毒的,心知今日难善,但却仍不愿对方好过。 夜空之中刀光剑影,却是有一俊美男子侧卧屋檐饮酒笑看这场难得的大战,不知在盘算些什么,笑的春花灿烂。 刺啦—— 衣衫划破的声音响起,梁谨夜面色一沉,微微后退半步,前方琉璃剑却毫不留情的迅速逼近,女子眸色阴冷,红唇的笑令人畏怕。 “慕千怜。”她面对着与她交战的男人缓缓开口,手中长剑疾舞,身形蹁跹,却是连余光都没有施舍给那疯女人一丝一毫,这让慕千怜的面色越发的难看,却抵不过身上因那话音而惊起的鸡皮疙瘩。 “你曾把吾关进蜘蛛的肚子里,害吾孩儿死去!” “你曾说要挖吾眼珠,恨不得剜肉剔骨!” “你曾处处谋害于吾,妄图掌握媚族权势!” “其实,你要什么,你说便是,我待你如亲生姐妹,媚族本就该是你的,我自会给你,何必!” 一句句,一声声,一句比一句冷酷,一声比一声阴冷,手下剑锋越发凌厉,梁谨夜竟开始有些不敌,而慕千怜更是处在惊吓之中,竟忘了出手相助。 阴影处,一双白皙修长的手突然用力的握紧了树干,那清冷阴鹜的眸子里露出了一抹骇然。 “可惜,是你不珍惜。” 第330章 真相 手腕突然翻转,身形若大雁惊起转而攻向了慕千怜,准确的刺入了女子的肩膀,剑锋扭转间,便是一个血窟窿。女子的尖叫声惨烈的响起,皇城之中,越发的不安。 只是,城外早已被十万大军团团包围,皇城之内的侍卫应接不暇,喊杀声起,刀光剑影,血染皇城。 一匹高头大马停在了南门处,少年一身黑色铠甲,血色沾染了盔甲,眸色锐利坚定。 爹,娘,孩儿终于可以为你们报仇雪恨了! “柳少将!” 一名人带着一众士兵拿着火把团团围上,黑暗之中,火光明灭摇曳,阴影下战士们的面容坚毅,话语铿锵。 “柳少将,褚将军已经进了皇宫,里面已经乱作了一团,届时里应外合,定然大胜。” “按计划行事。” “是。” …… 御花园内,刀光剑影,湖面映出女子孤高的身姿,清冷宛若月中人。周围一片喧嚣,有御林军不断的冲过来,却被褚卫之军拦住,梁谨夜此刻早已乱了阵脚,面露疯狂,愤懑不已。 这是他倾烛了大半生心血的江山啊! 他猛然大喊一声,运起全身内力向那背对着他的素衣女子刺去,却突然平地一阵风起,沙迷了眼,恍惚有一双细长蕴藏着锐利的眸子透过风沙淡淡的注视着他,直到视线清晰,正见那红衣翻飞,徐徐下坠。 来人生的俊秀非凡,风迎于袖,纤细白皙的手执一把扇,嘴角轻轻钩着,美目似水。真是未语先含三分笑,说风流亦可,说轻佻也行。 风华绝代。 那手里的扇子,正是几日前所得的人皮骨扇。 “你这疯子,卑鄙无耻极了,连本尊娘子都敢欺负。” 他冷哼一声,竟伸出一根小拇指冲着梁谨夜轻轻比划了一下,好看的眸子一挑,一脸的蔑视,“真是让本尊连酒都喝不下去了。枉费了这良辰美景,这百年佳酿啊。” 此言一出,不说梁谨夜面色黑如锅底,就是慕千雁都僵了一下,额角抽抽。 “哟,慕千雁,你也够水性杨花,没了皇上又去找了个劳什子尊,也难怪死的那么惨。” 慕千怜用力的抵抗着身前的剑,面色涨的通红,身上更是鲜血淋漓,然,自封了止血的穴道后还是嘴贱,一脸的不服输。她和慕千雁斗了那么久,自以为得到了一切,却是满盘皆输,如今更是不甘! “你最好管好你的嘴巴,慕千怜,其实你什么也没得到。” 她突然收回了剑,然后迅速的一个侧身,冷冷的看着因突然无处使力而向前扑倒险些摔进湖水里的女人,面色嘲讽。 “我没得到吗?”画着精致妆容的脸狠狠的摔进了水里,那冰冷的湖水便争相挤进了鼻腔和咽喉之中,她艰难的抓着水边潮湿的泥土,吃力的爬了起来,周围喊杀声震天,她的声音却清晰极了。 “其实我得到了,只是你不知道。”她缓慢的说着,突然张扬的笑了起来,宛如疯子,“至少我得到了南司!” 至少我得到了南司! 此言一出,慕千雁惊住,那阴影之中的男子面色却是一白,一种设想隐隐浮现,让他整个人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似乎很满意眼前之人的惊愕,她刮去衣衫上的泥泞,得意的说道:“你可能忘了十多年前你救过一个男孩子吧?他风雨兼程的来找你,说要报答你哈哈。” 她疯狂大笑,眉眼间却浮现了一抹媚色,“你说我怎么允许呢?于是我告诉他啊,我就是你,他叫我和他合奏笛子和萧,我就给他一个你做木头人儿让他相信我就是你,然后自己去吹。” “你可能想不到吧,他那么痴情于我……呵呵。” “他要是知道他是帮助我谋害他恩人的凶手,只怕会崩溃的吧?” 慕千怜笑的花枝乱颤,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随即捂着肩上血肉模糊的窟窿满地打滚,疯疯癫癫的笑着。 她怔住,眼前好像出现了一道两寸长的疤痕,终于明了。难怪那日南司的背上会有那样的伤口,原来是他…… 然,所有人都不曾想到的是…… 林荫处一道残影掠出,身形轻盈迅速,却携带着难以抵抗的力量,直击站在湖边的慕千怜! 那掌风,竟是用了八成的内力! 他南司,终究是没能忍心用下十成的内力。因为他知道,以慕千怜现在的状态,根本就难以承受,若用十成,定然一命呜呼! 那往日深情的眸子此刻正紧紧的看着那愕然倒下的女子,眸中情绪波涛汹涌,终是极其复杂的看了摔倒在地的慕千怜一会儿 转过头去。 相伴十多年,他心是血肉做成,实在难以忍心。 “咳咳,呕。” 慕千怜奄奄一息的跪倒在地上,接连几口鲜血呕出,目光落在南司的背影上,转而看向半空之中打斗不休的两人,艰难的勾起一抹狠笑。 “慕千雁,你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不等慕千雁出手,佛玖释的声音响起,低沉而危险,却极尽的动听,“你丫去死吧!” 男子生的很是好看,眉目如画,风姿卓绝,然那神色却明显没有贵公子的样子,更是一脚狠狠踢出,解气的拍了拍手,笑的春花灿烂。 慕千怜还没回过神,便觉得背后一道力道踩下来,整个人便被狠狠的踹进了冰冷的池水之中,额头重重的撞在了池子底部的石头上,血流如注。 紧接着便是一人落入水中的扑通声,浅灰的衣衫在月下冰凉的池水里晕染开来,那水便争先恐后的灌入了那宽广的衣衫之中,来人的面容在池水中变得模糊,慕千怜迷迷糊糊的看着那个越来越近的面容,艰难的挣扎了一下,只感到有人领着她的衣领不停的往上浮,紧接着便晕了过去。 “她,交给我处理好了。”月色下,男子那隽秀的面容上还带着些水光,湿漉漉的头发搭在面颊上,明明该是狼狈的,却莫名有一种美感。 第331章 奸夫淫妇 南司有些吃力的从池子里跳了出来,然后将慕千怜扔在了泥地上,看向慕千雁的眼神复杂极了。 “你以为,我会因为曾经救过你而对她手下留情?你还是先自保吧!”朱唇轻启,她面无表情的看着那浑身湿透的两个人,吐出的字像冰珠落地,冷漠至极。 薄唇紧抿,他有些倔强的看着那居高临下的女子,眸色中浮现痛苦。他自无颜见她。 只是,慕千雁果真没有再危难他们。 因为她了解南司的手段,就算此刻不忍,日后也一定能让慕千怜生不如死。最了解慕千怜的,莫过于南司。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闷哼声,应声回头,正见龙吟剑插于地面,梁谨夜握剑半跪,呛了一大口的血。 “本来只是想要吊着打你的,可是你三番五次想要偷袭本尊的夫人,可不大好呢。”佛玖释斜倚在阴影之中,手中一把人皮骨扇,轻扇间树林中砰砰声起,庞大的绿毛僵尸笨重的从里面走了出来。令人骇然。 “出!” 原本看起来很虚弱的半跪在地上的男人突然抬起头来,狞笑着说道,随即挽了个剑花,向慕千雁攻去。 一瞬间,周围竟冒出了无数个梁谨夜,皆手持龙吟,面色冷酷,分不清真假。武功更是相当。 慕千雁注意到佛玖释微变了脸色,似乎对此很不解。 这是何术法,竟然连释都不曾听说过吗?三年间她与师父修习幻术,总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难不成之前歌满庭所说的残卷正是她所遗失的下半卷? 神色一动,手腕翻转间便凭空出现一支玉萧来,周围梁谨夜幻化出来的幻影持剑步步逼近,带起噬人杀意,女子一袭素衣,若大雁飞升掠起,寒风掠起她层层叠叠的细纱素锦长裙,似一朵终于绽放的栀花,盛开在杀戮声声中。 悠扬缥缈的萧声拂过深邃的夜空,萧声若吹箫之人一般清丽,忽高忽低,忽轻忽响,低到极处之后,每个音节仍清晰可闻,忽而盘旋,渐渐低音之中有玉珠跳跃,清脆短促,起伏彼起,繁音渐增,如鸣泉飞溅,却渐渐春残花落,但闻雨声潇潇,天地间一片凄凉肃杀之意,令人心绪难平,难以控制心性。逐渐形成密密麻麻的针网,让那些幻影不得靠近分毫。 随即那些幻化出来的人便与那绿毛僵尸撕打起来,那绿毛僵尸是南司与慕千怜精心培养所得,如今自相残杀,那黏稠的唾液缓慢的滴落,地面上便腐蚀了一片,花草皆枯。 “慕千雁,我真是小看你了。” 梁谨夜冷声说道,手中的龙吟剑泛起淡淡的血光,嗡鸣之声响彻天际,佛玖释微微侧身避过,余光瞥见那身影正翩跹而来,突然手中一软脚步微微后退,梁谨夜乘胜追击,闪身之下,他便整个人往后仰去,自那屋檐之中摔下。 冷风萧瑟,撑起那宽广的衣袖,绛红的色彩在夜幕中渲染开来,皎洁月色下,宛如一朵盛开的血色藩莲,迎着呼啸的寒风跌落,如玉精致的面容上,长睫轻颤,眼睛微微睁开成了一条缝,黑若曜石的眸子略微黯淡了些,一动不动的注视着站在屋檐之上与吹箫的素衣女子,俊美若谪仙的面容上终究是流露出一抹叹息和失望。 隔了一千年,雁儿她,终究是选择放弃他的。还是不信他呵…… 细长的凤眼缓缓阖上,任由整个人往下坠去,直到头顶传来一声清呵,纤细的手臂挽住了他的肩膀,他才猛然睁眼,对上女子那张带着薄怒的面容,终是红唇勾起,笑的春花灿烂。 “娘子,为夫就知道你不会抛弃为夫的。” 他垂眸看着翻身出现在他身下的女子,手掌轻拂,便在慕千雁的身下拖了曾水蓝的光幕,让两个人稳稳的落在了地上。 “娘子,你刚才是要保护为夫么?宁愿自己摔疼也不舍得我呢。”他邪笑的贴近,整个人压在了女子的身上,铁臂紧紧的搂着她纤细的腰肢,不让她动弹分毫。 慕千雁有些不自在的撇过头去,想要挣脱,却怎么也挣不开对方的桎梏,紧接着,上方炽热的胸膛压下,唇间便一阵柔软。 似乎不满于这蜻蜓点水的碰触,那风华绝代的面容上露出一抹邪恶的笑意,随即低头凑近女子的耳畔,轻轻的噬咬,热气喷洒在女子娇嫩的脖颈,让人的心都痒了起来。 她冷下了一张脸,目中却是掩藏不住的郝然,随即用力的拧了一把身上男人腰间的软肉,逼他起身。 “月色当空,周围更是清凉芳草,良辰美景,为夫可不忍离开呢。”佛玖释摇了摇头,眸中莫名深意,那模样似乎因为身下女子愿舍身相救而愉悦不已,正要说什么,上方的寒风突然凌冽起来,剑芒交织成网,将他们团团围住。 “慕千雁,你和你的奸夫还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长风惊起明黄色的龙袍,那身姿似与龙吟剑合成了一体,从高空直冲而下,意欲直取命门。 然,一身绛红衣衫潋滟,广袖轻舞间下方搂着素衣女子的男子已经侧身斜卧,正满目鄙夷的看着头顶想要杀他的男人,不知使了什么术法,莹蓝色便密密麻麻的包围开去,与那利剑相纠缠,直到将梁谨夜逼到了墙角,佛玖释才满意的收回了手,轻飘飘的说道:“我是奸夫,她是****,绝配!” “你说是么,娘子?”话落,他又翻身压下,眸色似乎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声音低沉醇厚的像百年的佳酿。 “走!” 却是一声清呵,慕千雁忽凌空跃起,两人便一同来到了高墙之上,月华之下,若踏月而来,凌冽寒风之中,绛红的色彩与素衣交织,宛若天人。 第332章 给朕行礼 此刻,皇宫之中已是一片血海,尸横遍野,惨叫声喊杀声不绝于耳,大队的人马已经逼近了御花园,欲取梁谨夜首级。 却是异象突生,那些梁谨夜所幻化的幻影突然狂暴起来,本即将将那些幻影破灭,那些幻影却慢慢聚在了一起,爆发出一股强烈的气场,宛如人的元神自爆,一瞬间,御花园周遭的一切均夷为平地,断壁残垣。已经逼近御花园难免的众人亦是猝及不防,受到波及,伤的不轻。 佛玖释猛然后退几步,那幻化用来破灭幻影的屏障突然撑裂开来,化作一股锐气反击回他的身体里,面色瞬间一白,墙头之上的身影摇摇欲坠。 眸色一动,纤细的手腕翻转,便紧紧拽住了男子的手臂,以防其从高空坠落,又见那幻影已然破灭,原本伤的不轻的梁谨夜突然从后方袭来,来势汹汹。 慕千雁冷笑一声,竟将佛玖释扛在了背上,男子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畔,胸腔似乎正汹涌起伏,粘腻的鲜血顺着她细嫩的脖颈流淌而下,那一刻,她莫名心慌。手中的攻势反而越加凌厉,便攻边退,那丧心病狂之人倒也伤不得他们二人分毫。 “夫君,你可真不经事。” “娘子,为夫只是想吃会儿软饭。”他有些虚弱的轻咳一声,笑言,狭长的凤眸似有琉璃光彩,布满笑意。 “那你倒不如自力更生。”慕千雁不屑轻嗤,知晓自己是白担心一番,毫不留情的将他往池子里扔去,转身专心对付梁谨夜,手下不再留情。 红衫在半空中划出悠长的流线符,那身姿竟凭空向上滑去,稳稳的站在了水面之上,“娘子不如速战速决?” 足尖点于水面,他轻撩衣衫,施施然道。 “夫君如此不耐?” “非也,若不速战速决,为夫便不知道该剜他的肉,还是剔他骨。不知该抠他的眼珠子,还是切他的命门。” 噗,咳咳…… 美目一怔,慕千雁手下一软,连忙避过对方的攻势,见梁谨夜早已气急攻心有战败之兆,想想方才佛玖释说的话,却有些忍俊不禁,心情突然就好了些许。 此刻,因刚才爆发的气势而导致的飞沙渐渐散去,援兵已到,梁氏皇朝大势已去。 见到这些人的瞬间,梁谨夜似是气急攻心,猛然后退几步,一口鲜血喷出,脚下已然发软。这江山,最后竟然是败在了慕千雁的手里…… 而带领那些将士的人,正是褚卫以及凌长郡等人。不知达成了何协议,在如此关键的时刻,两方竟然聚在了一起。而欧阳络正被人押在后面,显然是褚卫担心其插手帮助梁谨夜。 不过这倒是如她所愿。欧阳将军的一双儿女终究是因她而死,若再利用他,她怎能忍心? 然,那些人在看到那半空中与执剑而立的素衣女子的瞬间,却皆是骇然,难以置信! “慕千雁!” 女子的声音铿锵,带着讶异和难以掩饰的怨恨,宛如平地一声惊雷,引起一阵惊呼之声。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已经死了整整十年的开国皇后竟然还活着,如今甚至正在与梁谨夜相敌,如此冲击令众人都没能够回过神来。 她却是一僵,虽早有准备,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的时候还是怔冷了一下,险些乱了阵脚。她侧过头,缓缓回头看下方英姿飒爽的女子,却是一瞬之间,前方剑气袭来,侧身闪躲间,发带被剑气割断,满头青丝便如烟如雾的披散开来,轻轻的包裹着纤细的身子,显得整个人越发单薄孤冷。 “慕千雁,你竟然没死!” 凌长郡竟不忍对上她的眸子,口吻却是咬牙切齿极其怨恨的,面对曾经极其敬重的姐姐,如今的仇人,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面对。 可她有什么好手足无措的呢?眼前似乎浮现了母皇的音容笑貌,她突然冲上前去,意欲杀那素衣女子。 “这种时候,该站在哪里,你应该是再清楚不过的。” 然,慕千雁很快便回了神,一个鹞子翻身,便落在了龙吟剑之上,招式迅疾步步紧逼,口中的话却是对凌长郡说的,声音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而欧阳络更是挣脱了褚卫的控制,拦着了凌长郡,神色严肃:“殿下,万万不可。” 她气急,弃剑退后了一步,与苏丞并肩而立。 讶异于眼前之人功力飞涨,梁谨夜慌忙后退一步,以退为进,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诡异一笑,一边观察着身前女子的神色,一边对着下方说道:“欧阳将军,怎么,见到朕都不知道行礼了么?” 那口吻,带着丧心病狂的威仪,奇怪极了。 时隔三年,当年的欧阳将军早已不复曾经英姿,略有些浑浊的老眼中却是暗藏精光,须发虽染了白霜,却依旧身姿挺拔,如今听得梁谨夜一言,竟一愣。 他看着半空之中敌对的两人,随即深深的看了梁谨夜一眼,轻撩衣袍,缓缓躬身作揖,沉声:“老臣参见皇上,参见古雁皇后。皇后娘娘万岁万岁万万岁。” “噗嗤——” 一侧响起男子的笑声,佛玖释不知何时又卧于墙头饮酒,此刻正一脸忍俊不禁的看着欧阳络,随即长笑一声,道:“欧阳络,你这老儿倒是有趣,只是梁谨夜他只是个三儿,雁儿是本尊的娘子,下次可得看清楚了。” 此言一出,周围之人皆笑了开来,却也因欧阳络的那句话确定了此人就是十年前孤绝天下的开国皇后慕千雁。如今见到却是当年恩爱夫妻执剑相对,由不得一阵唏嘘。 可慕千雁却完全没有笑的心思,听得欧阳络一言,心中越发的难以平静。可以从方才行礼之声听出,他虽然效忠了梁谨夜十年,唤了梁谨夜十年的皇上,如今却仍旧是站在她这边的。他许是以为她想要谋这江山罢! 第333章 若要命,拿去便是 一阵嘲笑声中,梁谨夜越发的生气,却笑得越发诡异,配合着那张狰狞的脸,哪儿还有皇上的模样?还说当今皇上俊美无俦,傲视群雄,如今一看呐,简直就是一个疯子。 可这疯子说的话,却总是有人听得。 “欧阳将军。”他缓缓开口,别有深意的看了慕千雁一眼,竟并未计较方才欧阳络行礼之事,而是继续说道:“当初你那对儿女死去的时候,朕也甚觉可惜。” 当初你那对儿女死去的时候,朕也甚觉可惜…… 话音落下,慕千雁的脸色早已冷若冰霜,欧阳络虽不知缘由,提及伤心往事心中自是惆怅,随即便想到了什么,面色微变。他抬头眯眼看那半空中一身明黄龙袍的九五之尊,话音强作镇定。 “皇上,此话怎讲?” “此话怎讲?朕想告诉你的是,当初欧阳家子女战死沙场,是为荣耀,但是……他们本来不该死的。”凤眼中闪现一抹猩红,那声音突然低沉下去,阴嗖嗖的好像想要将所有的人一起拉近地狱,受尽折磨。 老眼微微眯起,瞳孔紧缩,欧阳络有些难以置信的后退了一步,接下来梁谨夜要说什么都已经可以猜到了。 “所以……”他颤音。 “所以是朕的皇后杀了他们,她设计让他们二人带兵出战,于是那天他们二人便再也没有回来过。”他残酷的说着,随即挑了挑眉,道:“皇后做的非常好,铲除了威胁朕江山权势的存在,朕,很是欢喜。” 他说的很得意,听的人更是目露骇然难以置信,然,前一刻还得意而狰狞的面容在下一秒突然变得扭曲痛苦起来,一口鲜血喷薄而出,染了一地的血红。 龙吟剑落地,梁谨夜的目光变得呆滞,整个人便从高空中垂直落下,即将落在地上的时候,佛玖释极其精准的补上了一脚,整个人便直直的立在了地上,随即扑通跪倒。 地面沙尘扬起,又不知迷了多少人的双眼。 “皇上!” 慕千怜不知何时悠悠转醒,突然尖利的嘶喊了一声,极其的悲恸,宛如天地崩塌,满目皆灰。 随即两眼一闭,又晕了过去。 “我去你的仙人板板!”一脸嫌弃的后退了几步,男子笑的勾人摄魄,然后搂住了原地失神的女子,见其满目死寂,终是长叹一声,疼惜的将她抱紧在怀中。 “雁儿,我早说过,想要让他痛不欲生找为夫就是了,有一百种非办法让他痛苦,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今这般反而自己心中难过。” “可本就是我对不起他们。” 她却推开了他,拖着手中沉重的琉璃剑,一步一步的走向那已近垂暮的将军。琉璃剑身琉璃光彩,带着锐利森冷的寒芒,在娇花枯萎的土地里里划出长长的痕迹。 又是沙尘微微扬起,一袭素衣的女子跪在老者身前,满目苍夷。 “你……”欧阳络退了一步,身侧的凌长郡却直接上前,执剑指她。 “慕千雁,今日我要杀你,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女尊之事,与我有关,我却毫不知情。”她依旧注视着欧阳络,话却是对凌长郡说的,一字一句字字清晰。 “当年梁谨夜与慕千怜合谋害我,想来女尊灭亡也与梁谨夜脱不了干系,倒不如皆是严加拷打,一切自会水落石出。” “你胡说!那你呢,不该死么?”凌长郡冲动的上前,那森冷的剑便落在了女子纤细优美的脖颈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若要命,拿去便是。” 慕千雁依旧看着欧阳络,看到他眸中的复杂,看到他眼中的叹息,看到他眼中化不开的愁绪,那黑白分明的眸子就那样静静的看着身前须发微白的老将军,一副任由差遣的样子。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欧阳络终于开口,一时间,竟好像又老了许多。 “我无话可讲。”她道,身子微微有些颤抖,唇色发白。 当年是她被迷昏了眼,才帮助梁谨夜除去欧阳家的隐患,虽然将那对兄妹的去向安放妥当,打算谎报战死然后将他们送去安全之处远离纷争,却不曾想战场风云变换,一时间尸横遍野,他们也不慎身亡。 此事,她难辞其咎! 是她心智不坚,让梁谨夜蛊惑鬼迷心窍,不分是非黑白,枉送了一双性命。 “虽然一切已成定局,但完成一切后,我慕千雁自会以命抵命。” 欧阳络怔了怔,似是不曾想到对方会这么说,随即目光落在了梁谨夜身上,眸中隐有悲恸之色,“慕姑娘,其实有些事老臣也不是不知道。” “伴君如伴虎,权势太大自然容易引起帝王的忌惮,只是老臣从不曾想过皇上会如此赶尽杀绝。” 此言一出,女子平静的面容上终于出现了一抹诧异,随即难以置信的说道:“难不成……” 难不成当年之事欧阳将军皆是知晓?若当真如此,这也…… 见眼前女子诧异,欧阳络摇了摇头,上前将慕千雁扶起,道:“既然选择为伴君左右,为帝王谋江山,那么很多事情便是没有选择的,就算是满门抄斩连坐之罪,都是老臣自己的选择,纵然心痛难忍,但也无法。只是许是老臣跟错了君王,故致此劫难。” 她借着欧阳络的力道起身,随即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跪在地上双目呆滞的梁谨夜,随即目光又落在了佛玖释身上,对上男子眼里的神色,才安下心来,站直了身子。可看着欧阳络的神色依旧是带着歉疚的,只是她不懂如何应付这样的场合,心中始终难受。 “可将军你又是如何知道当初的事情的?” “当初老臣本欲去营帐寻你商讨些事情,鬼使神差的便听着你在安排让我儿女悄悄离开的事情,才知皇上心中警戒。但是枉费姑娘一片苦心,终究还是赶尽杀绝了。”欧阳络长叹一口气,却不知如今该如何称呼眼前之人,只得以姑娘相称。 第334章 死婴鬼胎 也是世事变迁,因缘巧合之下。 一时间,周遭竟静默下来,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却都不知说些什么,如今一事接一事,实在是难料。 “既然一切都是误会,那么还是做些该做的吧,如今刚刚攻破梁氏皇朝,人心惶惶,想来一直停在这里也不是事。” 良久,一道清朗而令人信服的男声响起,褚卫右手拿着刚刚摘下的盔甲,左手搭在少年的肩膀上,那模样,当真是意气风发,容颜坚毅俊美。三年征战沙场,褚卫看起来越发的沉稳了。 可还是有人不领情的。 “谁说都是误会?” 一道女声响起,凌长郡手中的剑依旧高举,看着慕千雁的眼神凌厉非常。 杀她母皇,谋她江山者,杀无赦! 一剑刺去,身形如闪电迅猛,赶尽杀绝! 可受剑之人,却是一动不动的站着,竟没有丝毫要躲之意。“若拿走我这命你心中可好受些许,那拿去便是。只是如今梁谨夜已死,你最终要的还是重建女尊,完成你母皇的夙愿。” “你以为你这么说我便不会杀你了么?” 剑锋一顿,凌长郡冷哼一声,剑眉微锁,眸色冷酷而决绝。 ——叮! 不知何处击来一枚石子,剑身竟猛然一震,随即歪了剑锋,刺进了后方的柱子里,入木三分! 由此可见,出剑之人所用力之强,而拦剑之人…… “天!” 有将士惊呼出声,看向那人的神色带着明显的难以置信,不过是弹指一挥,如何做到讲这来势凶猛的剑挡开的?难不成此人是…… 血莲门门主! 南疆血莲门,出了名的行踪诡异莫测,做事狠辣毫不留情,与媚族相比虽同样鼎立武林,却是比媚族更加的让人闻风丧胆,要知道媚族只是频繁的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而血莲门,不需要出现在众人的眼前,也已经让人心生畏怕不敢得罪了。 传言几年前血莲门门主云游回来,重新整顿阎令楼,江湖更是一场大换血。据言此人武功卓绝,从未有人敢挑战他武功的底线,更是喜穿绛红色长袍,喜怒无常,行踪诡秘,却是公子人如玉,风华绝代! “既然一切已经说清楚,你们可就不能占用本尊娘子的时间了。” 细长浓黑的睫毛低垂,遮住了眸中隐忍的怒火,那凝玉般精致的面容上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却是冰冰冷冷的。长风拂过衣衫,红袖张扬撑起,那银色的藩莲便争相绽放,宛若地狱的曼陀罗,危险而令人心惊。 慕千雁愣住,看了那刺入红柱的剑一眼,落在凌长郡身上的眸光有些复杂,却是身后袭来一道柔和却强势的力道,整个人便被那股力道带着凌空往后退去,撞进了一个温厚炽热的胸膛。耳畔响起男人隐怒却无奈的声音,磁性的令人心醉。 “女人,你是傻么?” “我……” 她有些呆滞的抬头看他,月色下,容颜苍白却绝丽,神色竟迷茫极了。 她感到搂着她的臂膀略略收紧了些,然后头顶轻轻低着她发丝的下巴微微扬起,“凌长郡,看在你是本尊夫人娘家人的份上,今日便饶你一命,这梁谨夜还没有死,本尊且把他借给你用用,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别客气。” 佛玖释冷冷的瞅了站在原地有些愣神却满目憎恨的女子,有些阴冷的扯了扯嘴角。 “啊,对了,用铁链子拴住他的狗爪子,别让他给逃了。” 跃到屋檐上之时,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又侧头说道。那狭长的凤目微微眯起,黑眸中极是犀利。 待周围之人回了神,再抬头时,之间那月色挥洒的尽头,隐约一袭绛红衣衫迤逦,其怀中女子素衣潋滟,真宛若一对神仙眷侣。 接下来的几日,众人都忙碌了起来,忙着稳固朝臣安抚民心,忙着割地商讨,这其中的歪歪绕绕又不得而知了。可江山终究是得到了短暂的平静。 只是如今好不容易遇到时机,各国又如何会轻易放手?人心不足蛇吞象,自是各有各的打算,不乘机壮大一下自己的江山,那也就称不得是帝王了。 京城的鸿来芳苑是最不受战事波及的所在,如今自也是安稳的很,只是相比平时的客满为患,如今却是三三两两几人而已。不是因为来的客人少了,而是因为掌柜的不允,说是每日只允许进几个客人。 众人皆猜是来了贵客。 天子一号房内,一片安静。空气中飘荡着和淡淡的栀子花香,床榻之侧,红纱帐曼曼低垂,恍惚风起,依稀露出沉睡女子柔软的面容,道是岁月安好。 许是大仇一朝得报,心中复杂,遇见故人一时冲击太大,躺在床上的女子已经昏睡了许久,似乎总是被噩梦惊醒,随即又沉沉睡去,时醒时睡,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容颜都憔悴了不少。 佛玖释在床边守了许多日,每每入夜子时便会离开片刻,大多是都是死守着不肯去歇息的。 这般模样,连柳长亭都不由叹息,竟也不忍催促当初约定之事。 这日晌午,来鸿来芳苑的客人依旧极少,有小二端着饭菜小心的上楼,不一会儿,门推开的吱呀声起,那小二便端着空的木盘子出来了。正巧前方有人走来,便恭敬的后退了几步,让来人先过去。 “怎么样,慕姑娘可是醒了?” 男子一身月锦淡纹长袍,眸色极淡中带着几分关切之意,模样虽是清俊出尘,可那满头乌发却是微微有了几缕白发。 “回主子,慕姑娘依旧和几日前一样,小的每次进去送菜,姑娘不是睡着就是满头大汗,今日似乎……还是没有好转。”小二回答道。 “罢了。” 柳长亭轻叹一声,便进了屋去,木门吱呀声起,孤寂悠长。 红纱帐依旧是合着的,朦胧见里头女子沉睡,软塌之上,一身绛红衣衫的男子正闭目打坐,面色却是不大好,桌上的饭菜一动都没有动过。 柳长亭有些费解的看了佛玖释一眼,这几日以来,他常常子时出门,回来的时候总是有些奇怪,气色更是一日比一日差,不知是怎么了。 这般想了想,他摇了摇头,便打算离开。然,就在这时,突然有一小厮匆匆走了进来,连门都不曾敲一下,神色看起来不大对。 “何事?”他皱眉,不满于这小厮的冒失,正打算领此人出去说话,对方却是没眼力见的扑通跪下,一脸乞求悲戚。 “你这是做什么?”清俊的面容上流露出一丝不满,却不曾当场动怒,而是撩袍侧身,打算出门。 可那小厮却是一动不动的跪在那里,竟不跟他出去,一脸哀求的说道:“主子,求您救救奴才的孩子吧,奴才知道您神通广大,对这怪力乱神的事情一定是知道一些的。” 怪力乱神? 正凝神打坐的男子神色微动,却不曾在意,更多的是厌烦其扰了他与雁儿亲近,扰了雁儿歇息。 “主子,这段时间京城之内频繁有婴儿出事,更是有妇人因怀胎儿而死。这些放到平时许是正常,可是现在十人生子,却有八个都是死婴,小半数怀胎之人也难产而死。如今奴才家中也临此祸事,有人说并非寻常所致的死胎,奴才一直觉得主子神通广大,还望主子出手相助。” 死婴? 整个房间内的气息突然变得微妙了起来,佛玖释微微睁开眼,细长而蕴藏着锐利的眸子里流露出一抹凝重,随即开口道:“柳公子,之前答应你的事情我现在便可以帮你完成。” “哦?”长眉一挑,下一秒眉心却是锁了起来。柳长亭若有所思的看了软塌之上神色平静的男子一眼,随即看向跪在身前的小厮,道:“你且出去,晚些时候我再来仔细询问。” “谢主子。” 那小厮道了谢,心中还是有些担心,回头看了身后之人一眼,便出了房门,随即合上。 夜色,讳莫如深。 一处荒山上,有一道隐藏在绿藤之间的暗门,虽已近入了冬,天气本就寒凉。可越往这门处靠近,便越是寒冷,再往前些便结了层薄冰,周围冰花争相绽放,隐约月色下,美丽极了。 地下室内,空气潮湿阴冷,四周都由夜明珠点缀,十分亮堂。再往前,一名美丽的女子安静的躺在寒冰棺之中,周围贴满了奇异的符咒,那绛红的色彩张扬的铺满了整个地下室,宛若曼陀罗正想着绽放,带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有淡淡的水蓝光彩从严丝密缝的红之中流露出来,一丝丝的围绕纠缠,映着男子的容颜越发的诡异而卓绝。 女子有些透明的修长手指微微动了动,饶是如此细微,也让人心中惊喜。 “符儿!” 柳长亭惊喜的叫了一声,正要冲上前去,却被人拦了下来。 那绛红潋滟的男子有一对细长而深邃的凤目,神色中所带的淡漠威仪令人心惊。 “你若是现在过去扰她,魂魄还未完全归位,只会令你的阳气冲散她的阴气,导致魂飞魄散。” 第335章 记忆盲点 、 佛玖释的声音不冷不热的,长袖轻撩间,周围竟越发的寒冷了。 一身月牙白锦袍的男子心中一惊,连忙后退了几步,神色中惊魂未定。 不知过了多久,许是天边即将泛起了鱼肚白,那地下的光才微弱了些,绛红的色彩也不那么张扬诡异了。 “咳咳……” 女子虚弱的咳嗽声响起,周围寒气渐退,那躺在寒冰棺中的女子终于悠悠转醒,因为许久不见阳光,那面容也是白皙中微微透明的,容颜一如当年死去前那般年轻动人。 “长亭……” “你终究是没听我劝……” 她的声音柔软而苍白,黑色的瞳眸里全是自责和叹息。 这话似是点醒了柳长亭,他转头看向身后之人,夜明珠的光华下,那风华绝代的面容上始终是淡漠模样,没有一丝一毫在慕千雁面前的轻佻自在,似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柳长亭多谢公子救命之恩,来日若有需要,定鼎力相助!” 一身清华的男子突然掀袍跪下,似是万死不辞。 “这本尊倒是不需要。”佛玖释回了神,撇嘴说道,那模样莫名有些嫌弃,“你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与我等更不是一个时空,阴曹地府做了错事,让你从那车水马龙的地方到了你们眼中的古代,那么便是欠着你的。虽然此次帮你是本尊暗自所做的决定,但若那阎王老儿知晓也不会对你如何。” “只是……” 余光落在棺中女子的身上,片刻后,柳长亭面色微变。 方才两人传音,对方竟是一语道破。 他柳长亭来自现代,在这里确实生活了许久,早已不似当年轻狂,但他的生命却是永恒的。可这么多年来,他为了想办法复活妻子,违背了诸多事情,大多都已命数为代价,是以命不久矣。 但若能与符儿同死,又有何妨呢? 他摇头轻笑,然后起身去扶棺中的女子,那一向寡淡的眸子里,第一次溢满了深情,充满了期待。 期待举案齐眉,共度余生。待到垂暮之年,佝偻背影,踏余晖漫步而行。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身后,佛玖释静静的看了两人一会儿,心中突然一阵烦躁,甩袖离去。 慕千雁,你这个女人,当真一睡就不想回来了! 难不成梦里有人比为夫还让你着迷不成? 眉心紧紧的皱起,那俊美的面容上浮现一丝暴戾,随即又无奈的歇了菜,回了鸿来芳苑。其实他再清楚不过,慕千雁阳气逐渐化淡近年来月圆之夜发作的也越发严重。本就是逃出了阴间,又意外附体于此,自然不稳定。 如今因着当初冲破封印所遗留之事,阳间开始频繁出现死婴,显然是天下大乱之兆,出了这么大的事儿阎王那小儿定然已经禀报了上头,只怕不日便会有天兵前来,欲要毁他雁儿! …… 梦里的天,阴沉沉的,好像大雨将至,欲摧之毁之。 她迷茫的走着,身上一阵冷一阵热,整个人都软绵绵的,却克制不住的往前走。 突然,天地变换,眩晕之间,她好像处在了一处虚空之中。周围白茫茫的,没有天,没有地。上下左右,皆是一片无尽的白,白得吓人。 可是她却觉得熟悉极了。 周围开始震颤起来,随着空间的震动,一阵又一阵的栀花香飘过来,一阵浓过一阵,浓郁的好像上百朵芬芳相绽放,却在转瞬之间淡去,明明萦绕在鼻尖,仔细搜寻时却嗅不到了。 天地震动淡去,周围终于恢复了平静,她尚能闻到虚弱的香气,竟下意识的朝某个点而去。不知为何,没有理由的,她就是知道那香味很虚弱。 前方渐渐出现纯白的轮廓,绿色的叶子,有些干枯的花枝,那花儿快枯萎了。就这样艰难的绽放在一片茫茫的白色之中,那么多的白,这朵纯白的栀花一点儿也不惹眼。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人的喘息声,似乎行了很久的路,呼哧呼哧的,像是一个男子。 慕千雁的头突然开始痛了起来,太阳穴突突的跳着,心中越发不安。 远远的,那人走近了些,依稀可以看到他的打扮,是一身布衣,书生模样。好像还很宝贝的捧着一拢水,用那不渗水的布料小心的裹着,好像担心这好不容易打来的水会倒翻,白忙活一阵。 终于,过了许久,那书生走到了栀花之前,小心的将水浇灌了上去,用心的打理。 慕千雁的心猛的一震,竟然觉得这个人似曾相似,想要走到他正面看看长得怎么样,却突然一阵浓雾袭来,遮掩了她的视线。可这浓雾似乎并没干扰到视线之中的人,对方依旧用心打理着那朵栀花。 连她都不由得感叹,此人是为傻。 …… 天色大亮之时,房间内都笼上了微光,红纱帐掀开了一角,男子正坐在床头轻柔的为沉睡的女子擦拭额角的汗珠。可以看出,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修长的手轻轻的为床上的女子拉了拉棉被,随即自广袖之中掏出一瓶药丸来,兑着水给女子喂了两粒,又小心的送了点滴清水自女子口中,真真是点滴入微。 佛玖释收回了手,看了依旧不醒的女子一会儿,终是长叹一声。这药丸是用他的鲜血以及其他辅药制作而成,可以暂时抑制雁儿体内不安的气息,为他们争取更多的时间。 近日来,他越发的感到不安,那些人很快就要来了…… * 三日后,洛城。 自从改朝换代之后,到现在已经过了近半个月了,不日新帝就要登基,梁氏皇朝也更名褚国,人心总算是安稳了些许。而女尊自是自占一角,与褚国各不相干,暂时都是无争无扰。 据言近几日,洛城出现了一个疯子,第一来洛城的时候衣服破破烂烂的,手脚都不能动,好像是被挑断了手筋脚筋,神志也很不清楚。不知是哪个好心人救了他,活到了现在。 只是这人当真是个疯子,喜怒无常,头发凌乱,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嘴里不是江山就是什么雁儿,走在洛城的街头可真是煞风景。 这人不是要饭的,身上好像藏了不少的银两,拿着瓶酒到处晃荡,不论是姑娘还是男子,都对此人敬而远之。 “放肆!” 衣衫褴褛的男人突然扬声大骂,那一瞬间的气势当真是吓了对方一跳,可对方很快就恢复了神色,一脸鄙夷。 “呸!” 那人冲男人狠狠的吐了口唾沫,然后骂道:“也不过是个疯子,学起人宫里的话倒还人模狗样的,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长什么样。” “呵呵……你说谁呢?” 男人抬高了手里的酒瓶,整个人往后仰了一点,眯眼瞪着眼前的人,突然哈哈一笑,一巴掌就打了过去。 那巴掌打的响亮,瞬间惹怒了对方,“来人!” 那人喝道,不需多讲,几个人高马大的仆从就走了上去,毫不留情的一拳下去,那男人就摔倒在了地上,沾了满脸的泥巴。随即周围的几个人也冲了上去,一阵拳打脚踢,那男子只得抱着头蜷缩成了一团,毫无反击之力。 要是曾经,他怎么会落到如此境地! 那乱发之下的眸子生的好看,此刻却满是憎恨,随即又化作一片迷茫之色,带起无尽的痛苦与思念。 他果真是神智不清了。 男子痛苦的呻吟了一声,更加缩紧了身子,酒水撒了一地。 雁儿……我后悔了…… 原来没了你,就是没了江山…… 天地,风云骤起。 大片的彼岸花张扬的绽放着,盛开在忘川河的两畔,开满在黄泉之路上。 一个有一个的游魂被黑白无常勾进了阴间,然后是忘川河,奈何桥,三生石,望乡台,孟婆汤。死亡,等待,转世,轮回。魂归。 可是,表面上一派宁静的阴间早已乱成了一团。 忘川河封印被破,部分轮回受阻,阳间死婴繁盛,都是胎儿生出一具躯壳,空洞的令人害怕。几日前,阎王已经赶去了天庭,意欲请罪之前的知情不报,请求天界将千年前遗留的祸患一并去除。 这是下定了决心要赶尽杀绝了。 白无常将一魂魄送了进去,随即走到黑无常身侧,道:“可还记得当年第一次见到绛大人的时候?” “绛大人?该改口了。他本是天上天帝的幼子,犯了忌讳,险些酿成大错,才被关在了这里。” 黑无常摇了摇头,转身往阎罗殿走去。“当年殿下每隔几年便会来凡间历练一次,不知怎么的就认识了那修炼成人的栀花妖,都说人妖殊途,何况是神仙和妖孽?自然当赶尽杀绝。可偏偏殿下临了头又拼命相护,惹得自己也被封印了千年,任由那妖精为祸人间。” “你如何知道这么多?”白无常惊奇,一脸崇拜。 “自然。” 黑无常得意,随即道:“当初上头就说了,那女人的存在就是个祸患,定然天下大乱,殿下偏生不信,你看现在,一桩接着一桩,真真是没玩没了了,也害的你我二人许久不曾休息。天天往阳间跑。” 第336章 “那你的心会痛吗?” 、 “这你就不对了,照我说,要是当初上头不赶尽杀绝,如今天下也不会大乱,要知道当年这女子在的时候世道可是好好的,能有今天也都是被逼的。”白无常这次却是不以为然,撇了撇嘴。 “如何不对?”黑无常瞪了白无常一眼,随即板着脸自顾自的向前走去。 “可不是……”这下他也不高兴了,拎着手里的索命锁就去追前面黑色的身影,然黑无常却突然停下了脚步,惹得他险些一头撞上去。 白无常后退了几步,揉着头怒斥:“你干嘛!” “下次这些话,可不能乱说。”黑无常依旧板着脸,警惕的看了下四周,随即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转头说道:“那丫头去哪儿了?” “你是说歌满庭?”白无常一愣,这才察觉到不对劲儿。之前那小丫头的行踪可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怎么如今好像是许久不见了?真是忙的昏了头。 “糟了!”两人显然都想到了一块儿去,对视一眼后,匆匆朝大殿走去。 …… 冷风萧瑟,京城之中风云变幻,寒凉的夜风通过高开的窗牖灌进了屋子里,掀起曼曼低垂的红纱帐,吹入那棉被中,让床上的人儿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下一秒,吱呀声起,窗轻轻的合上,挡住了那欲蜂拥而入的寒气。 “雁儿?” 佛玖释掀开红纱帐,焦急的呼唤道,那如玉的脸上,面色竟比几日前还难看。这几日来,他每每子时出去,便是为了探听那些人的走向,计算他们二人还能在京城停留的时间,好提前离开。 那些天兵天将他们惹不起,总是躲得起的。毕竟雁儿如今身子虚弱,两方对上肯定是没有胜算,能拖一会儿自然是好的,而且……这几****都想办法用自身的力量制作延续雁儿阳寿的药丸,要是硬碰硬,他倒是真的难以护雁儿周全。 就在这时,床上女子的呼吸突然有些加重,继而急促起来,额头上冒出细密的冷汗,好像有什么梦靥缠住了她,让她难以挣脱,苍白的小脸拧成了一团。 她惊慌的奔跑着,想要冲破这奇怪的虚空,脑海里却一片空白,什么也记不起来。她知晓她是虚空之中曼曼生长的栀子花,她因释而离开那里,后又修炼为人,游荡在红尘之间,一壶清酒,倚于树梢,谁都管不了她。 可脑海里却总有一道声音在喊,说是错了,错了,你错了! 是什么错了呢,她忘记什么了吗?至少让她知道哪里错了啊,说她错,她没做错,何错之有! 慕千雁有些慌了,心里却愤怒至极,毫无目的的奔跑着,身上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可是她好难受啊,前世今生都在脑海里纠缠不休,又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想要争先恐后的冲进她的脑海,好像有绳子用力的绑着她,她想挣脱,却不行。 耳边好像有什么在呼唤着她,那声音很好听,却很着急,醇厚的好像沉淀千年的琴音,一声一声,一声比一声急促,一声比一声担忧。 是谁,谁在叫我…… 慕千雁惊慌的想要张口,却感觉口干的紧,喉咙哑着说不出话来,周围还是一片漫无边际的白色,那声音一声声的在耳边回荡,让她好像找到那个声音,很想很想。 “雁儿……” 那声音好听的紧,深情款款的呼唤着她,她惊慌的回头,却撞进了一个炽热而温暖的包围圈里,好满足…… 很安心。 可是,这是哪里,为什么脑海里总是有东西突突的跳,好难受。 “啊!” 她突然尖叫一声,半坐了起来,随即又放松了身子,一双美目睁得老大,正惊魂未定的看着那明亮的灯盏任凭眼睛被那光芒刺的生疼,就呆呆的坐着。 身侧有人紧紧的抱着她,胸膛结实而温暖,她能清晰的听到突突的心跳声,好安心。那微微有些粗重的温热气息喷洒在她的耳畔,让她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然后用力握紧了抱着她的手。 然,那手却轻轻抽离,遮住了她的视线,耳畔声音低沉动听,却是遮掩不住的疼惜,“别看,眼睛会痛。” “那你的心会痛吗?”她突然转过头来看他,有些出冷汗的身子软软的依偎在他的胸膛,纤细的手臂虚弱的搭在身前男子的脖子上,那双尚有些迷茫的眸子正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的眼睛。 时间,好像静止了很久,漫长却让人不愿惊醒。 可实际上,只是转瞬间的事情。男子优美的脖颈上,喉结上下微微滑动了下,看着怀中女子的眸子突然浓黑的宛若墨色一般,声音有些喑哑,“会。” 他搂紧了她,怀中的女子娇弱无骨,他的雁儿从来没有这么安稳的缩在他的怀里过。“你愿意这样问我,我很欢喜。” 男子的声音沉沉的,好生动听,她好像都要因此醉了过去。突然好想就这样,头脑空白的,什么也都不想的,提着精巧的绣花鞋,如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赤着双脚,从那滚滚红尘之中毫不犹豫的扑进这个男人的怀里,只愿现世安好。 有冷风从那紧闭的窗牖之中丝丝缕缕的渗透进来,微微吹散了屋内的温暖。 她的头脑突然就清醒过来,推开了身前的男子。然,双手才抵上那炙热的胸膛,却被一双修长有力的手紧紧握住,她试图挣脱,却徒劳无用。 “你干嘛!”那精致的小脸瞬间就冷了下来,眸色清醒极了。 要是以往的三年里,她的每一次推开他都不会强求,但这次,他不同意。 “你觉得我干嘛?”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他低头看她,那双细长蕴藏着深情的眸子里全是那张冷漠又有些别扭的容颜,佛玖释的眸色深得好像旋涡,让她都不敢看他。生怕看多了,就陷进去了。 佛玖释微微前倾了些,将身子压下,迫使怀中的倾城颜色也微微后仰,却是红唇勾起,笑的邪妄,“女人,这一次,你躲不掉。” “你不怕我杀了你?”慕千雁侧过头去,避开那温热的吐气,神色漠然。她和他,从来都是两路人。 千年前是这样,如今仍然是这样。 曾经他是天神,她是妖;他是地府的绛大人,她是逃到阳间的孤魂游鬼;他是从封印中逃出来的殿下,她却是想要回阴间还魂的罪人。 从来都是站在正反面的两个人,既然都知道在一起会惹上天大的麻烦,又何必飞蛾扑火,还想要死在那离炽热的火光最近的地方? 可是。 “你不会。”他更加凑近了她,轻轻地在她的耳畔说道,然后用力拥紧了怀中的娇躯,汲取难得的芬芳。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是你知道吗,就算你依旧拒绝我,他们还是会找上门来的,我感觉到了,很快的。”他的声音依旧喑哑动人,鼻息撒在她的耳畔,连耳根子都酥了。 慕千雁震了震,突然抬头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人,莫名的,心如刀割。“你可以选择离开,那么就我一人受罪。” 她冷声,却掩不住眸中的动容。 千年之前那些人无法对她赶尽杀绝,千年之后她自愿领罚,不想牵扯到他一分一毫。她是恨过眼前男人离去时的决绝,可再多的恨和满腔的怒火,在那天兵天将来临之时他毫不犹豫的舍命相护面前,全都化作了乌有,他愿意回来,她终究是欢喜的。 纵然她恢复了千年前的记忆,但那些详细的过往早已记不大清,却清晰的记得那天杀戮声起,他凌空飞身而来,拥她入怀。 那天他轻吻她的额间眉眼,不顾她满目的悲怆,深情款款的看着她,无奈而叹息。 他说:“他们说你注定为祸人间,可若真有那么一天,我便甘愿为贼做嫁衣。” “你以为,为夫还回的去!”耳边突然响起佛玖释有些怒气的声音,将她从思绪中拉了出来。 那幽深的瞳眸中似乎压抑着滔天的怒火,俊脸黑的可怕。 她突然有些怯怯的缩了缩脖子,手足无措的看着他。 他好像,第一次对她发火?为什么? 怀中女子茫然的神色更加激怒了他,红唇勾起一抹冷笑,他低下头,与她鼻尖对着鼻尖,“我走的路,从来没有回头过。” “自从当年背弃一切寻你开始,我便没有为自己铺路的打算。” “我走的,可都是绝路。”他的声音本是含怒而严肃的,可说出最后一句时,却溢满了深情,眸色深的好像能溺死在其中,失了方向。 她下意识的搂住了他,满头青丝柔顺的披在腰间,清眸染着深情,好像甘愿与他一起。 第337章 夫君,你不会不举吧 、 可那精致的红唇却缓缓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好像漫山遍野盛开的罂粟花,令人心惊。 “那便,一起赴死吧。” 她的眸色依旧是深情的,勾着诡异的危险看他,随即贴上了男子宽厚温暖的怀抱。 “好。” 他好像不曾发现她的诡异,应声搂紧了她,吻上她的唇,轻轻的啃咬,****。 她亦热烈的回应,清眸缓缓合上,落下一行清泪,滑到亲吻的唇边,两人都尝到了那一丝丝的咸涩。 “你是在为我哭吗?” 佛玖释微微撤离看她,看到女子娇嫩面容上的苍白,复又沉沉的吻下,从额间到眉眼,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她的面颊鼻尖,吻去她的泪珠儿。 “不哭。”他轻声哄着她,将脸贴在了她的脖颈处,轻轻叹息。 慕千雁本不想哭的。她能狠绝,能稳稳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从来不会有人能影响她。 可眼前这个男人,或是赖皮或是调笑,或是隐怒或是温言细语,都是为她。 又那么认真的哄着她,那么认真的看着她,她就当真放声大哭起来。 什么也顾不了了,什么也不想管了,什么算计什么末日,什么生死离别,她通通不想管了。她也不想再打算什么了,就这样吧,将错就错吧。这样多好,有她,有他。 没有仇恨算计,勿需伪装步步为营,不管那些人会将他们赶尽杀绝,不管欠了谁什么。不管那梁谨夜是死是活是否受尽痛苦,就这样吧…… 她什么也不在乎了,大不了,我们一起死吧…… 她恍恍惚惚的想着,就这样扑倒在跟前温厚踏实的胸膛里,死死的揪着他干净平整的衣衫,扯着嗓子号啕大哭,丢弃一切的哭着。 慕千雁感觉身前男子的身子震了震。 然后她抬头看他。 泪眼朦胧间,她看到佛玖释的眸子微微垂着,布满了疼惜。然后他更加拥紧了她,力道之大好像想要将她融入骨血,很疼,却难得的安心。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哭完了今日,娘子可要好生待为夫。” 他轻叹着,又有些调侃的看她,可她却是笑也笑不出来,怒也怒不起来。一双如玉的小手把身前男子的衣衫抓的皱巴巴的,脸上眼泪鼻涕一塌糊涂,末了还不领情的轻哼一声,顶着哭成花猫似得脸,冷冰冰的说道:“夫君打的一手好算盘。” “可不是?” 他宠溺的捏了捏怀中小女人的鼻子,随即道:“既然醒了,我就让店小二给你端盆水来,洗把脸。看看你,哭成什么样了。” “哦……”她难得不好意思的应声,然后把头埋进了他的怀里,闷声道:“其实我才舍不得你和我一起死。从来都舍不得。” “呵呵呵……” 头顶传来轻笑,一双大掌毫不留情的揉乱了那柔顺的乌发,而后又认真而温柔的将有些打结的青丝一缕一缕的捋顺,低言:“我知道。” 他知道,知道了很久。 话落,他没有再看怀中怔住的女子,而是回头叫了小二上来。连声音都带着温柔欣喜。 可是,今夜的夜色,深沉的不见半点星光,连月色都悄悄隐藏。大街小巷,空无一人。 店小二不一会儿就上来了,今天的动作特别的快,好像里头的人才传话出来。便蹭蹭的上了楼。 “雁儿,你且躺着。” 屋内,男子衣衫稍有不整,那绛红中微微露出的如玉集福却精致优雅。虽如此低头倒水,却怎生的如玉好看。 他轻轻吹了吹有些烫的水,随即用勺子将有些吹凉的水送到女子的唇边,水珠沾染上女子娇嫩的薄唇,显得越是莹亮诱人。 天字一号客房门外,小少年停下了脚步,面对着房门负手而立。 这少年身着深紫蟒衫,上面的文案绣的很淡,头发用一根玉带高高的束起,眉眼却平庸。而那守在门边的小厮早已陷入了沉睡,许是被下了迷药。 “客官,您要的水打开了。” 门外响起小二客客气气的声音。 “进来吧。” 佛玖释不曾回头,细长而深邃的凤眼中却闪过一抹疑惑,随即放下了手中的碗。 吱呀声响,不安感越加浓烈,她和他一同抬头看去,门,缓缓推开。 “二位客官,水已经给您打上来了。” 一名衣衫简朴的店小二站在客房门口,客客气气的笑着,五官很平庸,微微弓着身子表示尊重。 听到这道声音的瞬间,屋内两人均有些松了口气,可心里悬着的石头却怎么也放不下来,总觉得不安。佛玖释微微皱了皱眉头,将怀中女子探出的脑袋揉进了自己怀里,不冷不热的道:“东西放下,出去吧。有劳了。” “得嘞!” 小二笑着将脸盆放在了桌子上,中途一不小心将里头的温水洒了些在地上,随机又陪着不是走了出去。 木门合上的吱呀声在夜色中分外的悠长,慕千雁有些不安的探头看了一会儿,随即长长的出了口气。“真奇怪,刚才明明感觉门外有一股奇异的气息的,我心里总觉得不安。” “也许,那些人快找上门来了吧。”他叹息,如玉的眉眼微微锁起,复又舒展开来,为她盖上了棉被,然后转身拧了温热毛巾,细细擦去她脸上的汗珠和泪水。 “你怕吗?”纤细若无骨的玉手轻轻的抓住了男人温厚的大掌,迫使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那黑白分明的眸子一动不动的注视着他,明明清淡的很,佛玖释却清晰看到了里面的不安。 “只要娘子在,为夫就不怕。” 男人的好看精致的眉眼好像沾染了浓黑的墨,浓稠的化不开。脸上刚被温热的毛巾擦过,风一吹,凉凉的,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冷。 慕千雁有些呆滞的看着他走到桌边清洗毛巾,然后托颊微笑,一动不动的看着他,总觉得今日自己那么迷糊的决定是那么正确,何必管那么多呢?大不了,一起死吧……可是,舍不得啊。 因为已经昏睡了很久,总是躺在床上的,所以她身上只是穿了一件里衣,因为方才哭闹折腾的缘故,胸前的衣襟微微有些敞开,露出半片雪白肌肤,精致的锁骨在烛火之下清清冷冷的,往上脖颈修长秀美,秀发柔顺的包裹着女子纤细的娇躯,风一吹,有些瑟缩。 佛玖释回过头的时候,正看到这幅景象,身上的肌肉顿时紧绷起来,呼吸一窒,竟有些赧然的垂下了眸子。 红纱帐前,女子身姿曼妙,衣衫半敛,三千青丝柔顺成衣,那身子纤弱,里衣穿在身上空荡荡的,好像风衣一吹就会消失在这里,再不见踪迹。此刻她正半撑着身子靠在床上,一双美眸胶着在他的身上。她从来没有这样眼里心里全是他过。 下意识的,他放下了手里的毛巾,一只手轻轻浸在温热的水中,浓黑的睫毛垂在如玉的面容上,整个人都压抑起来了。 似乎看出了他的不自在,床上的女子突然嗤笑一声,眸中的呆滞化去,带上一丝丝清冷媚意。慕千雁看着那脸色有些不对的男子,突然玩心大起,玉指勾起发丝,一圈圈的缠绕,道:“夫君,这是在害羞么?” 他皱眉,仍旧不看她,走上前为她拢衣衫,声音像是卡在了喉咙里,一言不发。 可双手放到那微微敞开的衣襟上时却略有顿住,就这么一瞬的时间,女子玉手便攀上了他的手臂,媚眼如丝,极尽妖娆,“夫君,你倒是看奴家啊……” 慕千雁笃定他不敢,捉弄的心思更甚,感觉到被她攀附的手臂开始紧绷,她哧哧的笑了起来。 “夫君,别害羞啊……” 她得寸进尺,声音娇嫩的能滴出水来,一双眸子晶亮晶亮的,好像找到了什么好玩的事儿。那纤纤素手更是不安分的放到了身前男人的腿上,轻轻的,上下撩动。“夫君,你干嘛站在这儿?是傻了吗?” “夫君,你不会不举吧?” 女子的模样好生无辜,让人咬牙切齿却又莫名悦然,可最后一句话,那可真的是男人的底线。 就在慕千雁暗自取笑得意之时,素手突然被一只有力的大手反手握住,那温厚的手修长好看,骨节分明,握的很用力,却又不至于把她弄疼。她诧异的抬头看去,正对上那细长蕴藏着锐利的眸子,那眼眸生的很好看,最让人喜欢的还是里面的锐利,可此刻却都化作的看不见底的漩涡,深邃的让她呼吸一窒,有些慌乱的想要收回手。 可是,来不及了。 上方的重力猛然压下,眼前突然黑乎乎一片,却更加清楚的感受到了压在身上的男人那炽热的胸膛,和烫人的呼吸,等她眼前视线清晰,只看到佛玖释眸底交织的两种火焰。那红唇勾起邪妄的弧度,握着她的手放在她衣襟上的修长手指让她心中一惊,想要脱离,却已是来不及了。 第338章 惩罚 那红唇勾起邪妄的弧度,握着她的手放在她衣襟上的修长手指让她心中一惊,想要脱离,却已是来不及了。 “雁儿……”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放在她衣襟上的手顺势向脖颈后滑去,垫在了她的后脑勺处,另一只手却搂紧了她的腰肢。 “Wu……” 慕千雁心中一惊,忙伸出另一只手去推他,却被身前的男人单手制住,“别动……” 他哑声,然后离她稍微远了些,道:“娘子竟然说为夫不举?是为夫平时对你太‘温柔’了么?” 哎? 她瞪大了眼,看到身上的男人正勾唇轻笑,那眼神有些轻佻,给这张风华绝代的脸添了丝魅惑人心的蛊惑。 莫名的,她竟然被耳边那低低的笑声弄的面红耳赤。这可真不像她。 似乎惩罚她的分神,那修长的手指轻松的解开了里衣上的系带,身上突然一凉,佛玖释伸手搂住了她纤细的腰肢,光滑的肌肤贴在男子质地精美的衣衫上,让她的心都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 眼前路出的大半春光让佛玖释的眸子越发的深沉起来,他搂紧她,半侧着身子放下了那扎起的红纱帐,清风吹过,曼曼轻纱摇曳低垂,掩住一室春情。 “女人,你别乱动。” 红纱帐内传来男人低沉好听的声音,似乎压抑着什么,就那么几个字,几乎咬碎了牙。 “夫君不是要验证给奴看么?奴家还不知道夫君是不举还是……呢,怎么还不让奴家动?” 化作水的女子不安的动着身子,眸中晶亮狡黠,纤纤藕臂还不安分的在那精壮的身子上点火,让佛玖释越发的咬牙切齿。 “慕千雁!” 他瞪眼,怒喝。 “干嘛?”她娇声,亦是瞪她。 “你说你怎么这么不检点?” “奴家不检点,夫君不是最欢喜了?”她撇嘴,冷眸带笑。 “说了你别乱动。”佛玖释无奈的叹了口气,却又因为身下女子不安分的动作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张俊脸都黑了下去。 若非身下这丫头大病初愈身子虚弱,他才不会这时候停手。 在今天之前,他可真不知道慕千雁这厮竟然如此能折腾,让他怒亦怒不得。 似乎看他可怜,慕千雁竟真的收回了手,任由佛玖释翻身睡到了她的身侧,拥她入眠。这可真算是大发慈悲了。 寒风从高处紧闭的窗牖丝丝缕缕的渗透进来,拂起曼曼红纱,迤逦若玫瑰绽放,带起隐约含量的香气,美得令人心惊。 半夜。 慕千雁感到身后抱着她的男人不安的动了动,那身子分外滚烫。 “你怎么了?”她睡眼惺忪的问道。 “没事。”佛玖释把头埋进了她的颈窝,瓦声瓦气的说。 “可是你好烫。” “嗯。”男人的手干脆利落的抓住她乱动的小手,背后看她的眸子清醒极了,浓黑宛若夜色。 “你不会染了风寒吧,得找大夫。”她好像明白了什么,露出一副关切的样子。 “娘子想治为夫?”他挑眉,摁住她不让她乱动。 “唉?” “睡觉!”他终是无奈喟叹,为怀中的女子拢了拢衣衫。 “可是你病了。”慕千雁彻底清醒了,装作一副无知的样子强调。 “……”他终于没了法子,只得老老实实的,瓮声瓮气的说道:“雁儿,我怕我克制不住。” 那声音像储藏了千年的佳酿,却动听的让她心跳不止,她终于乖乖的点了点头,不敢再乱折腾,闭目睡觉。她可没被恋爱冲昏了头脑,还是能很清楚的知道要是身后这男人没能克制住自己,受苦的可就是她。 天将破晓的时候,慕千雁感到身后原本拥着自己的男人小心翼翼的抽出放在她腰间的手,轻手轻脚的下床,又给她捻好的棉被。 等佛玖释回来的时候,那拥着她的身子清清凉凉,宽厚温暖。 她闷笑一声,佯装不知,闭目继续睡觉。 “……” 此时的洛城,行人往来稀少,却有人说起几日前的那个疯子,骂他疯疯癫癫,猜他身份贵重,可是好像自从那日被人殴打后,嫌少有人碰到那个疯子了。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有男人的声音带着熏人的酒气在小巷内飘荡,一个衣衫不整的男人摇摇晃晃的从一个巷子走到另一个巷子,一不小心撞到了一个白衣公子,竟也不让开,直直的冲撞了过去,呵斥道:“哪儿来的贱民,挡朕的去路。” “你这疯子!”跟在白衣公子身后的小厮愤怒的拉住了那蓬头散发的男人,正要好好教训一番,却被他家主子给拦住了。 “算了,莫跟一个疯子计较。”那公子倒是风度翩翩,拦住了小厮的动作,正要离开,那疯子竟又撞了他一下,酒壶里的酒水撒湿了衣袖。 那小厮气的不轻,却依旧被拦着,正奇怪的想要问自家主子原因,却见那白衣公子眯起了眸子,看着那疯癫远去的背影,喃喃:“梁谨夜。” “嗯?”小厮一愣。 “呵呵,莫去管他。”眸色一深,白衣公子摇了摇手中的折扇,嘲讽一笑,随即拂了拂被酒沾湿的衣袖,道:“本公子就当被狗咬了一口。” 所谓成王败寇,许就是这个道理罢。 只是,后来有人刻意去寻这疯子,却再也见不到踪迹了。有人说他是死了,也有人说有人将他领走了,可最荒唐的还是有人说轻言看到那个蓬头垢面满身是伤的疯子在被人暴打一顿后凭空消失了。 可真相到底如何,没有人知道,更没有人会去关心。 这日,鸿来芳苑的清晨分外的宁静,一个客人也没有。 也许是这几日死婴的事情弄得人心惶惶,又有人说是因为鬼魂作怂,更鲜少有人出门,担心沾染上不祥之物,所以酒楼内人少许也正常。 慕千雁在鸿来芳苑内走了一圈,却没有见到要找的人。 于是她吩咐店小二给她打了盆洗脸水,然后坐在房中静等。 果然,没过多久,敲门声响,依旧是熟悉的木门吱呀声,随即店小二带着憨笑端着脸盆出现在了天字一号房门口,看起来是个很质朴的青年。 她点了点头,不动神色的将脸盆接了过来,眸色却极其清冷。 不多时,佛玖释从走廊尽头走来,进了房门。 “如何?” 她略有些着急。 佛玖释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她亦是摇头,却嗅到了周围不一样的气氛。 他叹气,上前拥她入怀,淡声道:“前几日晚上的那个小二并不在这里。” “我也大致描述过那小二的容貌,都说不曾见过,好像并不是柳长亭这边的人,更不是客栈内的小二。” 难道…… 他们突然对视了一眼,均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骇然,然后双双破门而出,飞身到了酒楼之外。 可是,周围街巷空无一人,却又有吆喝声和交谈声不停的传来,诡异间头顶风云变幻,竟是阵法。二人面色大变,连忙后退一步,耳边传来男子低喝,“走!” 她点头,足尖轻点,携手双双向后掠去,飞快的回到了客栈之中,却正看到一个店小二打扮的人从木门后走出,脸上带着客客气气的笑,道:“二位客官,可需要些什么?” 这店小二五官平庸,笑的和善客气,为了表现出态度,上半身微微弓着,岂不就是那日夜里出现的店小二! 佛玖释面色一凌,连忙将身侧的女子拉到身后,微微后退一步,面色却凌厉的可怕。 店小二依旧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跟着往前走了几步,客客气气的询问。 “呵,既然来了,何必伪装。”男子嗤笑一声,袖手翻飞间绛红的色彩迤逦的铺展,一身气势令人心惊。那眉眼间淡漠威仪,带着高高在上的凌然气势。 而他身后的女子,身姿修长挺拔,眸色亦是清冷淡然,毫不畏惧。 听言,那小二果然不再伪装,面容悄然幻化,变成了一张坚毅绝然的面容,一身衣衫倒是仙气飘飘,整个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哼,你们若不早点戳破,我便也愿意好好陪你们演一会儿,只是没想到之前一开门就看到你们你侬我侬的样子,可真的是破镜重圆了。” 破镜重圆,指的是千年前分别,千年后重圆。 然而,这样的气势并不能震慑到两人,毕竟当年千军万马,曾经天兵围剿,都不曾畏惧过的。 可这么正气凛然的一番话,换来的不过是两人鄙夷轻笑,一身绛红衣衫的男子生的极其好看,眼角微微上挑,朱唇轻抿,此刻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可那衣衫无风自动,让眼前之人清晰的察觉到了他的怒气,幽暗深邃的眸子突然冷的好像万年的冰川,哪儿还有半点笑意? “吾可真不知道,如今的天界都不懂礼仪尊卑了,难不成私底下还分帮结派,一家独大?” 第339章 亲手杀她 佛玖释突然狠狠甩下了桌面上的茶具,一地的乒乓作响,茶壶咕噜噜的滚的老远,器皿碎了一地。 就算过了千年,就算被封印如此之久,那一身高位者的气势威严,却如何也无人能挡。 那人一惊,竟被他的话吓了一下,收敛了神色。 “还不跪下!” 前方传来厉呵,那眉眼出淡漠流光,威严极了。 一时间,那人竟软了些腿脚,下意识的跪了下去,一如千年前行礼,道:“参见殿下。” 正看准了这个机会,慕千雁突然侧身从男子身后疾掠而出,袖舞纷飞,一招万里飞花,宛若千万花瓣化作利剑,看似柔和却是致命之招。一时间栀花香四溢,沁人心脾,却恼人心智。 佛玖释亦是凌空跃起,掌印翻飞间,层层叠叠朝那人压去,毫不因为是故人而留情。 可那人毕竟是天界来的,哪儿能像寻常人那样轻易击败?吃了暗亏后连忙下腰躲过,过招上百后,突然祭出一把长矛,那长矛通体剔透,流光璀璨,竟是上好的宝物。 “殿下,你若愿意亲手杀了这个妖孽,让她魂飞魄散,再无轮回祸害人间的可能,我便放你们一马!” 那人大喝一声,绕过佛玖释的攻势,转而向慕千雁攻去,相比对付佛玖释时的招式,更加的致命凌厉。 “不自量力!”慕千雁眸色一紧,灌注内力于剑身,身子轻盈翩跹间,数招已过。她恢复记忆后,曾今为花妖修炼的修为便回来了,再加上在宗门三年师父的倾心教导,武功更是突飞猛进,又怎会被轻易打败? 只是此人毕竟是天上派来的猛将,若单打独斗必然处于弱势,好在身侧男子一身攻势咄咄逼人,让她轻松许多。 “就你?”听得那人一番话,男子眉眼中浮现一抹厌恶之色,“吾的娘子,岂是你可胡语的?” 心中大怒,他突然灌注血液于掌心,幻化成千丝万缕的水蓝利光,若蚕丝将那人团团包裹住,任由其如何用力挥舞手中长矛,却依旧难以破茧而出,只逼得那水蓝的利光越绞越紧,越发挣脱不开束缚。 一口鲜血喷薄而出,伤的不轻。 佛玖释也被这力道反噬,收了轻伤。唇角溢出一丝鲜血,染了唇角。 对方连连后退两步,坚毅正气的面容上很是不甘,那瞥向慕千雁的眼神是鄙夷而不屑的。“本来还奇怪我们天界的殿下怎会与妖魔为伍,如今一见也不奇怪了。能做出以多欺少之事,可不是正道所为。” 女子确实面不改色,关切的扶住了身前的男子,淡声道:“既然在你们眼里我们已经是是妖魔了,那么不使点‘下三滥’的手段岂不是很对不起你们的尊称?何况……” 她顿了顿,眉眼间极尽的嘲讽,“当年你们兴师动众派出上万天兵围剿我们之时,可有想过所谓的以多欺少?你们所谓的正道也不过是杀灭他人的借口而已。” “所以现在按你的理论来说,你与我妖魔无异,现在错不在我们,而是你站错了队。你我是一样的人,你理应帮我助我才对。” “你你你……” 那人一时噎住,不知该说些什么。随即恼羞成怒,道:“别以为逞了口舌之快就赢了,你以为,只有我一个人孤身独闯么!” 果然! 心中猜想得到了确定,两人的心也提了起来。早在感受到阵法的存在之时,他们便有了想法。因为以此人一人之力所筑的阵法根本困不住他们,能让他们大惊失色的,定然是多人之力合并而成,显然此次上头之人来的不少,是下了决心将他们赶尽杀绝了。 见两人有些变了脸色,那人便得意起来,以为他们不敢对他下手,又道:“你们早已被我们团团包围,殿下若此时答应手刃此妖孽,也也为时未晚。” “你是在威胁吾?”佛玖释偏了偏头,又极其认真的注视他,唇角勾起笑令人心惊。 终究是习惯了高位的人,那一身的威压气势,生生让人有些软了腿脚。 “威胁又如何?”这次对方却不曾弱,话落便扔了信号出客栈,不多时,等候在外面的伪装成百姓的天界之人便冲了进来,速度虽快,却井然有序。 “一群杂碎。”细长蕴藏着锐利的眼眸眯起,他清呵一声,甩袖撩袍坐在了茶桌边上,衣袖清扬间泄露的淡淡威压在第一时间便警醒了进来之人。不管如何犯错,他终究是上头的神,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殿下。 此举果然起了作用,那些人均是顿住了脚步,不敢轻率出手。这一出,便是那些人输了。 于是先发制人,在冲进来的那些人顿住的瞬间,二人双双出手,攻势迅猛不给人一星半点反击的机会。 “拿命来!” 向慕千雁出手的是一个白发老者,一身仙风道骨,手里的玉器却是降妖至宝,虽一一开始落于下风,却靠着这法宝步步逼近,令人防不胜防。 “喝!” 对方沉喝一声,那降妖的宝玉便散发出万丈光芒,其间气势悚然,光线更是刺眼万分。 她再次被逼的停住了手里的攻势,剑走偏锋,也不过微微划破了老者的衣裳,不曾伤及其分毫。 正踉跄后推之时,身前突然被一抹绛红遮挡,男子的背影踏实而温暖,身形敏捷,抬手间对方便节节败退。 “你不必畏怕,虽然你是魂魄附体,但此刻却是肉体凡胎,那玩意儿根本上不了你。这老二没什么本事,就靠着你怕那降妖宝物才一直处于上风。” 他微微侧头,俊脸凌然严肃,随即从一侧穿出,一掌攻向身后逼近之人,招招致命。 而有了佛玖释的提醒,她果真顺利了许多,不过几下,那老者便节节后退,居于后方。 可围攻他们的人可不止三四个,方才不过是个头阵便如此吃力,又该如何是好? 噌—— 刀剑相击,各自退后了几步,周围之人有逐渐包围成阵中阵的趋势。令人防不胜防。 慕千雁微微后仰,与身后的男子背靠背的站着,低声道:“不能让他们成功成阵。” “自然。”他邪妄一笑,突然凌空翻身而起,转眼便越到了包围圈外,致使那些人不得不变换步法,欲将佛玖释引入那块区域。 可他如何会让人得逞?步法变换间,便让那些人乱了步法,眼花缭乱。 返观这边,不同于他侧杀戮声起,竟是花香四溢。那花香好像无孔不入的风,让人有些醉了心神,却时刻警醒。 女子一袭素衣,三千青丝松松挽于肩头,面色凉薄冷若寒霜,却是一身杀伐媚骨。两种极端的交融让整个人看起来越发的危险可怖。 此刻,她正执剑高举于胸前,素手并两指缓慢的划过泛着寒光的剑身,却突然瓣瓣栀花乍现,均匀分布于琉璃剑身,栀花的香气也越发浓郁。那森冷的利剑上仿佛长出了碧绿的常青藤,与栀花纠缠着,又慢慢枯萎败落。 红唇勾起优美的弧度,诡异而温和。她抬眸笑看敌人,笑色里却好像有冻结了万年的冰川,冷漠的可怕。 “九段。” 她缓缓开口,好看的红唇轻轻的吐出两个字,长发无风自动。 那些人当然不会等她出招,直接一道拿着武器围了上来。那些人都是法术高强之辈,自然不是好对付的角色,可是…… 女子话音落下的瞬间,没有剑势,没有动手,只在众人都一为她不会出招的瞬间,那为首之人的剑竟当真断成了九段。只是须臾的功夫,碎觉叮当落地,几片栀子花瓣从高空中悠悠的飘落,安静的躺在了碎剑的边上。 “没想到,多年之后你越发厉害了。”那些人虽有惊讶,却面不改色,竟欲合力围攻。 “小丫头,你当真以为我没了剑就应付不了你了?” 那为首之人似乎有些生气,弃剑之后攻势果然越发勇猛,再加上两面夹击,双拳又如何敌得了四手?竟渐渐有些败下阵来。 “看招!” 一人从侧面伏出,猝急不防之下,慕千雁竟硬生生受了一剑,伤口深可见骨。 她恨恨的抬头看那偷袭之人,冷哼一声,竟不顾伤口反手一剑刺去。 ——撕拉 是身上血肉牵扯的声音。 ——噗嗤 是剑刺入了那人的心脏,一剑毙命。 周围之人大骇,不敢再放松警惕,又愈加觉得必须将此女子除之才可后快。不得遗留后患。 因为眼前这个素衣女子,做事太过狠绝,若是惹了她,定会不惜一切代千倍奉还! 肩胛偏向心口处血肉模糊,那鲜血却是有些发黑的,沾染了素色的衣衫。大片大片的黑红像曼陀罗般绽放肆虐,令人心惊而绝望。那鲜血不是温热的,而是清凉。因为她不是人啊,只是附身在了死人的身上罢了。 第340章 命定为你 身后突有长风吹过,打斗声渐渐逼近,随即一只温厚的手掌放在了她的腰间,虏她入怀,耳边声音说的很急,却那么心疼动听:“都说了,让你不要用以命搏命的法子,那些人,不值得。” 他的怀抱依旧炙热而踏实,却有些黏腻,扑鼻而来是血液的腥味。当然,对她来说是香甜的。 这个男人的血,她再熟悉不过。 他受伤了。 小小的客栈内风云变幻,杀戮声,刀光剑影,斗法声交织在了一起,桌子椅子倒了一地,一片狼藉。 后方男子的剑挥舞成了细密的剑网,前方也是来势汹汹,毫不留情。她任由他搂着她的腰肢,足尖却轻轻一踢,将身侧的茶桌踢到了半空之中,挡住了迎面而来的光刃。茶桌却是应声碎裂,化作木屑烦得很。 他们都知道,这样不行。 他们二人武功再好也寡不敌众,更何况敌人又是上头派来的,虽也有伤亡,却不及他们伤势来的严重。 心中担心更甚,慕千雁却有些走了神。 说好的功成必还魂呢,说好的妥协转世轮回呢?她这又是在做些什么?拼死抵抗?宁死不从?她到底在做些什么。 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放在腰间的手臂紧了紧,头顶传来男人沙哑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你不是说十年吗?十年还没有过完,你怎么能走?” 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和她走到这一步该有多不容易他再清楚不过,只要怀中女子答应留下来过完这十年,那么以后自然可以再有一个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乃至一辈子。 此言一出,她终是恍惚。 而后佛玖释终于再次对那些人开了口,声音依旧淡淡的,眸色却很痛苦的样子,哑着嗓子道:“你们不是要吾亲手杀了她吗。” 他说着,用力不让怀中之人乱动,却是真的让慕千雁安静下来。 她垂着眸子看着地面,却心想,她慕千雁好像从来没有那么信任一个人过。 可不知怎的,地面盯着盯着。她好像察觉到一丝咔嚓咔嚓的声音,就在底下。 莫名其妙。 她皱眉,心中却暗暗警惕。 “对,你愿意?” 听言,那些人当真停下了攻势,却依旧警戒。 “如何保证?” “吾想了想,总觉得不必为这个女人放弃荣华富贵和那高高在上的生活。可只要站在杀了她,我便可以回到天界,天帝也会不计前嫌,到了那个时候什么样的美人没有?倒不如一剑了解。”他做出思考的样子,吐出的话冷冰冰的。 慕千雁缩在他的怀里,满脸的悔恨和害怕。 似乎很满意他的答案,那领头之人高兴的收回了法器,却没有轻易放松警惕,仔细的看着那神色冰冷决绝的男人,心里信了一半。 “你知道就好,毕竟上头的仙女们个个若无暇美玉,何必拘泥于一个。” “正是,既然你们为吾铺了后路,想来也是上头的旨意,吾又何必不识抬举。” 佛玖释点了点头,煞有其事。 “那你便动手吧。” 那些人微微后退了两步,数双眼睛一动不动盯视着被围在中间看似妥协的二人,好像担心他们会凭空消失。 可这么一来,那风华绝代的男子却露出了明显的不悦,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的摩挲着下颚处,眉眼冷峭:“你们,这是在监视吾?” “没有。”那些人皱眉,却不敢对他无礼。 因为要是眼前的这位殿下真的愿意亲手杀了此妖孽,那么回来之后就定是权贵非凡,地位超然。到时候要是记仇,他们这些负责办事儿的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那便出去!让吾和她好好说几句话。” 他皱眉冷喝,明显的不悦。 那些人自是不同意,可对上那锐利凤眸中的狠色,皆是浑身一颤,不敢造次,只想着他们的阵法极其庞大,合他们几人之力要打开都很困难,何况这两个受伤之人? 想着他们插翅定也难逃,才稍稍放下心来,任由他们进了房间内。 下一瞬,一身绛红衣衫的男子搂着怀中素衣染血的女子宛如化作飞鸿,只听房门砰然关上的声音,原地再不见二人身影。 “释!” 房门关上的瞬间,竟是胸口一阵气血翻涌,一口鲜血喷出,洒了一地的红。 慕千雁心中一慌,忙挣扎着想要从他的怀中出来,可那放在腰间的手臂太过有力,竟让她桎梏的不能动弹分毫。 可她亦是受了伤,见如此不能脱离,只得作罢,却因为消耗了太多的力气而有些头脑昏沉,更是因为失血过多,眼前发黑。 门外传来那些人的催促声,她听到搂着自己的男人哦心跳声,越来越快。 “现在,我说,你听着。” 佛玖释强压下一口血,将她放到了床上坐着,然后强行为她渡气。 “你干嘛!” 她大惊,使出全身的力气推开了身前的男人,凤目含怒含痛。 冷风从大开的窗牖中灌入,地上的鲜血很快就冻结成了痂,可依旧是满室的血腥味。 门外的催促声越来越多,显然依旧不信任他们。 “你会死的。”素手紧紧摁着撕裂般疼痛的伤口,白皙玉手早已被鲜血浸然,慕千雁抬着头,冷漠而执拗的瞪着面前愤怒的男人,道:“我说了,你得陪我一起死,而不是你先死或者我先死。” “你……”佛玖释似乎气的不轻,却来不及解释这么多,正要强行为身前女子渡气,却被一道奇怪的声音给拦了下来。 那声音悉悉索索的,时而又有点尖利难听,有点像那种割锯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慕千雁和佛玖释皆是一怔,担心又有其他人马对他们不利。 而屋外,似乎有脚步声响起,有人走过来了。 心,慢慢悬了起来。 ——呼哧呼哧。 幽暗的通道内,传来气喘吁吁的声音,伴随着木屑的味道,黑乎乎又乱糟糟的。 “哈!呼……” 头顶终于出现了一道亮光,歌满庭惊喜的探出头去,长长的出了口气,累死姑奶奶了,总算出来了。 然,下一秒,头皮突然一紧,紧接着,脖子后面的衣领好像让什么给揪住,整个人便被高高拎了起来。 “啊啊啊啊!” 她失声尖叫,下一秒却被一双沾满黏湿血液的手给捂住了嘴巴,森冷的杀戮之气围绕着她,吓得一张小脸都发白了。 呜呜呜,有杀气,好可怕。 “歌满庭?” 突然响起一道虚弱的女声,因为惊讶,尾音稍稍提起,让她面上一喜,立刻扑腾着从佛玖释的手里跳了下来。 “是你!”佛玖释松了手,没有再抓她,声音有些惊讶,却又有些了然。歌满庭的身份他早就知道,此人不属于任何地方,不会武功,自保却绰绰有余,更主要的是,这丫头是那个人的徒弟,有预知一切的功能。那么如今出现在这里是…… “嘻。”歌满庭挑眉笑了笑,然后毫不留情的推开了那一身绛红衣衫有些虚弱的俊美男子,走到了慕千雁身前。 那眼神有点不悦,又有点敬畏,好像对命运很不服,却又心甘情愿。 慕千雁却根本没心思去管这个奇奇怪怪的小丫头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不愿意多说一句话来耗费精力。脑子飞快的旋转着,思考着应对之法。 然,下一秒,歌满庭却单膝跪下,俯首抵于地面,声音还是软绵绵的,却充满了使命感。 正疑惑她要做什么,却听细细密密疑似咒语的话从她的口中不停的吐出,慕千雁仔细看她,才发现她那肉乎乎的包子脸好像已经轻减了些许,指尖微微泛着透明。 屋外有脚步声靠近,那些人好像已经走过来了。 她担忧的看向佛玖释,却见他原本沉默的眸子里流露出了一丝喜色。 “如果没错,她能预知一切,她命理为栀花而生,其师父携带她寻你多年,才找到轮回转世的你。” “她预知一次事情,便会嗜睡十日,若逆天而行,便是用命相抵。” 他哑声,眸中闪过叹息,伸手紧紧抱紧了坐在床边的女子。 歌满庭显然听清了他的话,有些虚弱的笑了笑,一行清泪落下,晕染了微微凝结的血液。 渐渐的,她的双腿也微微淡了颜色,慢慢透明。 纤细的身子猛然一震,慕千雁终于知道为何佛玖释会不急着为她渡气逃脱了,她想要起身制止床边跪着的小丫头,却没有丝毫的力气,整个人好像灌了铅,丝毫也动弹不得。 “你停下!” 她怒喝,可对上歌满庭那双看向她的水汪汪的泪眸,她才恍然发现,原本那个贪睡淘气让她烦却放心的小丫头早就已经长大了。 脸上的婴儿肥没了,下巴有点尖尖的,灵动的眼睛大大的,个子好像也高了不少,不是以前的她了。 第341章 新任的头牌 依旧梳着可爱的包子头,小脸却越来越苍白。 一个泛着波纹的暗灰屏障出现在了半空中,好像一扇有着古老花纹的门。 “去吧。”歌满庭仰头冲着慕千雁眯眯一笑,一双大眼睛弯成了月牙儿,整个身子都淡化了一般,好像融入了空气之中,连原本调皮可爱的笑容看起来都虚无缥缈的。 慕千雁半倚着坐在床边,突然心里抽疼的厉害,求助似得看向佛玖释,却连他也沉默着,一言不发。 “是不是……我们不通过这个离开你就不会死?” 她看着歌满庭,心里竟难受的紧。她慕千雁还是有心的吧…… 歌满庭笑了笑,上前抱住了她,低声呢喃:“姐姐。” “嗯。”慕千雁无措的拥住这个姑娘,心中有些难过,突然又好想推开这个丫头。她何德何能,乱了天下,却得人如此倾心相助。 “姐姐,我很困了,我想睡觉。”歌满庭抱着她,身子越来越透明,面上带着睡意,好像就要沉沉睡去。 她有些哽咽,眼里泛酸,明明很难过,却怎么也哭不出来,只觉得怀里的身子越来越轻了,连伤口的痛都忘了。 “姐姐不用难过哦。”色泽浅的几乎透明的唇张了张,压在慕千雁身上的身子越来越轻,到后来就好像抱着一团空气,让她的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歌满庭!” 慕千雁憋了一口气,用力喊出了这三个字,想要逼迫眼前的姑娘收回那扇古老的灰色大门,却是一口鲜血溢出,冷眸投向一侧的红衫男子,满目悲夷。 却是心痛伴随着伤口的绞痛,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陷入昏迷前,她好像依稀听到谁说了些什么,却是来不及确认了。 “慕姐姐,满庭寻你那么久,终究是没了不甘心,好安稳的睡了……” 小姑娘的声音很虚弱,缥缈的宛若那天边的烟云,轻触即离。 话音尚未消散,原地姑娘苍白的脸却渐渐的容入了空气之中,化作了一枚通体温润的麒麟玉佩,静静地躺在了地上。 ——砰砰砰。 客房的木门受到来自外面的冲击剧烈的摇晃了起来,好像下一秒就会轰然倒塌,令人心惊。 却是房门推开的瞬间,一阵长风席卷而过,似乎眼前有玉在半空划出弧线,随即又寻不见踪迹。 原本要说的话一下子卡在了喉咙里,深邃的眸子闪现凌然锐气,那领头的人撩了撩衣袍,又祭出法器挥舞,顷刻间房间内整洁如新,再不见丝毫血腥。 “他们刚走。”那人似极其不悦,不顾受伤的身子,一脚踹在了门上,面色气愤难平。 “流仙大人不必担心,此法阵威力无穷,定让那二人难以逃脱。”一个相貌普通看起来正气的男人开口说道,却总想着邀功,一副急切又正义的模样。 “但愿如此!”那人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此刻,花满楼。 戏曲声咿呀响起,伴随着风尘女子的欢声笑语,转眼间月上柳梢头,男人们陆续说笑着进去,寻合自己心意的姑娘。 “可真是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说话的女子容颜娇俏,一身鹅黄色长裙,简单挽着妇人发式,此刻正倚靠在男人的怀里,与其共乘一骑。 “月儿何必为此操心?成王败寇,那些女子如何任她们去好了,至少朕的皇后聪明机智,伶俐可爱。” 褚卫摇头失笑,不知从何掏出一只精致的发簪,轻轻插在了女子的云鬓间,道:“我不要你母仪天下,只要乖乖做我的妻子。我们和前朝可不一样。” 此刻众人口中的梁氏皇朝早已成了前朝了。 而对于梁谨夜和那皇后慕千怜的去向,就连褚卫自己都不知道。都说他们疯了,或说逃了,也有人说梁谨夜有一座大的金库,富可敌国。 可谁又知道呢? “听闻慕千怜藏身此处,尚不知是真是假,新月娘子可愿意同为夫一道看看?” 男人的声音有些戏谑,柳新月却是眼睛一亮,随即装作乖巧的靠在褚卫的怀里,羞涩的点了点头。 逛青楼哎!自从和这个臭男人在一起后再也没机会逛青楼了,如今他竟然愿意带然她来,她一定要装的温柔一点。 想着,她低头羞涩的抿了抿嘴。 嗯,不能表现的太激动。 然,下一秒,身后却传来了褚卫为难的声音,“你好像不是很好意思去,要不今天就算了。” “哎!没有没有,我很开心!”她惊的转身连连表现自己的兴奋之情,引得路人纷纷看来,满面狐疑。 直到看清褚卫了然的神色,才明白自己中了计,柳新月撇了撇嘴,低眉顺眼的跟着身侧风流高大的男人进了春满楼。她想,褚卫这厮生来一双夺人心魄的多情桃花眼,这青楼的莺莺燕燕们得多兴奋的扑腾上来啊。 此刻的春满楼,热闹至极,上方的高台上正在竞价新来的姑娘们,而下方更是把酒言欢,软玉温香在怀,一片********。 要说这几天的春满楼啊,生意可是出奇的好,****人满为患,那老鸨的腰包啊鼓得快流油了。 据说这里新任的头牌是前朝的皇后,一身入骨的媚术,真是让人********。 此刻,一间上好的包房内,有骨笛声悠悠响起,缠绵悱恻,动人至极。 那人隔着纱账吹的骨笛,看不清模样,依稀轮廓精致,手指修长,身形玉立。 房间的床上,玉体横陈,那白皙光滑的玉腿露在床边,软软的耷拉着,身上仅仅改了一块半透明的红布,露出来的肌肤红紫交加,带着明显的牙印和晶莹的色泽,好像刚刚承受过粗暴的对待。 可那隐在纱帐后的人却视若无物,依旧吹着悠扬的骨笛,沉静若水。 “南司,你到底想做什么!”床上传来女子虚弱却咬牙切齿的声音,惹得笛声一顿,随即又悠然吹响。 慕千怜无力的躺在床上,手脚酸软,那脸有些浮肿着,很是奇怪。 “南司,你不是说你爱我吗?你怎么忍心这样对我!” 她尖叫一声,一把扯掉了身上的红布,想要站起来,却是腿心儿一软,整个人扑倒在了地上。 那骨笛声终于停了下来。 如玉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放在了纱帐上,随即轻纱拂起,一男子缓缓从后走出。手里捏着一只骨笛,轻轻的摩挲着。 他长得很清隽,眉目沉静,一身洗的有些发白的灰色长袍,用的却是上好的面料。唇色极淡,眉目深长。 见他终于出来了,慕千怜的神色中浮现一抹急切。****的身子软软的靠在床上,一副哀求的模样。“南司,我们好好过日子好吗?” 她低声下气的说道。 “过日子?这不是在过吗?” 南司停在了慕千怜的身侧,然后缓缓的蹲了下来,面对一具玲珑娇躯没有丝毫动容。 那好看的手在女子哀求的眼神中落在了她的发际,然后微微用了点力。一张软绵绵的面皮就被撕了下来。 “啧啧。” 他轻啧了两声,看着撕掉面皮后的脸上的眸色有些加深,嘲讽而鄙夷,又带着明显的憎恨。 “你看,你终究应该感谢我的。要不是高价找人给你塑了张与之前一模一样的脸,只怕你连在春满楼的第一夜都卖不出去。哪像现在,裙下臣排了一长队,夜夜春宵翻云覆雨,赚的盆满钵满。” 慕千怜的脸,早就被毁了。那原本精致的脸上被刻了一个大大的“贱”字,皮肉向外翻开着,深可见骨,可怖至极。 这是事发的那天夜晚那个神秘的男人干得。那人似乎是血莲门门主,叫佛玖释。喜怒无常,一身威压却是凌烈,当时那男人搂着她过来的时候,他连对抗的余力都没有。 他南司对慕千雁这个女子是极其愧疚的,说是愧疚,倒不如说是得知真象后痛不欲生,更不知该如何面对她。她慕千雁救他水火,他却处心积虑的要害死她,更是错把鱼目当珍珠,枉害了她那么多年。 那风华绝代的男人带着她过来的时候,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对方怀中的女子身上。到现在南司还深刻的记得,那夜月华倾洒而下,她一拢素衣,长袖松松的垂下,就那样安稳的窝在男人的怀里,几撂青丝柔顺的搭在那绛红的衣衫上,真真是一对璧人。 只是,待他终于回过神来,原地的二人早已到了身前,低头时,慕千怜的脸已经毁了。 那时的画面他至今记得,太过深刻。那日,夜色下,一身绛红衣衫的男人抱着怀中的女子踏月而来,一步一履都好像踏在了月华之上,姿态优雅,仪容高贵。衣衫轻撩间,那绛红色彩上的银色锦绣蕃莲便肆意绽放,宛若鬼魅罗刹,却又好像天神好贵。 他回神注意到对方手里的剑,鲜红的血珠沿着剑尖一滴一滴的低下,融入泥地,蜿蜒了一路。 第342章 “南司,我们成亲吧。” 那一刻,他感到被他抓在怀里的女人在疯狂的挣扎,嘶喊尖叫,刺耳痛苦,面色更是扭曲,面容血肉模糊。那样惨利的声音让他心中一紧,几乎震聋了耳朵。 那时,他愕然抬头看那人,正对上那双犀利细长的凤目,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眸色鄙夷而不屑。那人轻飘飘的说了几句话,不容拒绝,又充满了厌恶。南司想,那话说的若成了真,当真是恶毒到了极致的。 可事实上,在佛玖释看来,比起他怀中女子所经受的痛苦,这还远远不够的。 那夜他说的第一句话是:贱人见得少,所以这字刻的不大好看,见谅。 然后他用一种类似诅咒的厌恶口吻,说出了第二句话:那就让这“贱”字生生世世的跟着你吧。 几世轮回,皆带“贱”字出生,这样的事情在古代,没有一户人家会愿意接受这样的女婴当孩子,就算活下来也是生不如死受尽折磨,千夫所指。 只是南司不知道的是,佛玖释从来不说空话,他既然说了,那就是真的。更何况,慕千怜把他心爱的女子害成了这样。 就算是死一千次一万次也是好不为过的。 每每想起那日的情形,他都会想,也许这个世上没了佛玖释,慕千雁这样芳华绝代的女子也会找不到合心意的意中人。连梁谨夜都是不配的。而没了慕千雁,也许佛玖释这样的存在也会孤独终老,连余光都不会给予这世间莺莺燕燕一下。 所以他们才碰到了吧? 不过,那也是他第一次那么认真的不带任何其他感情的看她,也许也是最后一次。他南司今后无颜见她,也无缘见她。 也许他理应停留在最初的,不去寻找当初的那个女孩子,也就不会酿成如今之错。 可是…… 他古井般波澜不惊的眸子里出现身前女子凄惨绝望的眼神,突然就停了思路。 他南司之于慕千怜,她慕千怜之于他,到底处在了怎么样的境地里…… 可是他不管了,沉下去吧,越黑越好…… 门外,又传来了敲门的声音,是春满楼管事的老鸨。 “赶紧收拾一下,半个时辰后那两个公子就来了。”外面传来老鸨媚俗的声音,带着些谄媚。 这前朝皇后的招牌,可是让不少恩客慕名前来。要她说,谁不想尝尝皇后的滋味?那可是前朝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伺候过前朝皇帝的女人。如今出现在青楼这样的地方,哪个男人不想看看这样的女人是如何被自己征服承欢于身下的? 屋外老鸨的声音轻易的传进了屋内二人的耳中,慕千怜面色一白,更加哀求的拉住身侧男子的衣衫,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配上那不着寸缕刚刚承欢过的身躯,真真是极致的诱惑。 南司挑了挑眉,收回了思绪,把玩了一会儿手中的面皮,神色波澜不惊。面对面前的诱惑,宛若无物。 见此,慕千怜心中一急,一双媚眼勾人的瞅着眼前的男人,强撑着身子做出一副妖媚的样子,甚至抬腿以玉手抚摸,摆出最最勾人引人犯罪的姿态,软软的向南司粘去。 她虽然不介意男女欢好,可也不是谁都可以碰的,这几日来她被这个男人毁筋断卖脉,丧失一切修为,却又得到他悉心照料无微不至。当她以为南司对她还念及旧情的时候,他却把她送上了全京城最大妓院的舞台上拍卖第一夜,挂上前朝皇后的招牌,招来了一大群老色鬼,让她****欢好。 如今连了好几日,她身子像是散了架,感觉几乎快死在那些男人身上了。 那些丑八怪哪里管她是前朝皇后?反而因为这个名头更加兴奋,同时好几个的来她这儿,简直受尽折磨,痛不欲生。而她虽休息媚术,但也从来都会高高在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有谁敢这样欺凌她! 那种从高空摔到泥潭里的感觉,让她心灰意冷。 每当这个时候,南司就会站在纱帐后看着她和那些人交欢,甚至吹曲,若她快要昏迷便在音调中注以内力,让她不能如愿昏睡,清醒的接受****。 可如今她再也承受不了了,若是那些贱男人再来,她定然会痛不欲生,倒不如此刻引诱了南司,她相信眼前这个男人还是爱她的,肯定不会很粗暴。 可男子依旧没有表情。 她急了,用力的抱住了他削瘦却结实的肩膀,用柔软的身体接触南司的胸膛,轻声耳语:“南司,我知道错了,怜儿以后再也不会做错事了,南司,我们成亲吧。” 成亲二字一出,慕千怜感到身前自己抱着的男人有些僵硬。心中一喜,便以为当真是有希望的,便越加柔软的诱惑他。 她感到南司的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 慕千怜越发欢喜,以为能脱离苦海,却又在心中暗暗盘算,到时借着成亲逃走,等恢复实力,定让南司生不如死,也绝不让这些人好过! 可是,那修长的手微微用了用力,指尖冰凉。 慕千怜愕然的看着面前清隽的男人,那刻着“贱”字的丑陋面容上清晰的表露了她方才阴暗的想法。 “成亲?” 薄唇勾起,南司嘲讽的打量了眼前的女人一会儿,随即冷笑,“我南司要取妻,何必取你这样的?” 顿了顿,他阴冷的吐出了两个字,“丑女。” 慕千怜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这样评判过她的容貌。刹时面色一白,颤抖着说不出话来,惊慌失措的想要去找镜子,却被他抱住了。 这让她再次以为有了转机。 “罢了。” 耳侧的声音叹了口气,可她没看到抱着自己的男人面无表情的冷峻模样。 “今夜就不让那两个公子来了。” “南司,我就知道……”她松了口气,惨白的脸有了一丝血色。 “我改主意了。” “嗯。”慕千怜用力点头,眼里浮现疯狂。 “来人。” 南司站起身,将挂在自己身上不着寸缕一身脏污的女人推开,眸色依旧是清清淡淡的,清隽的面容没有丝毫表情。 不久,老鸨进来了。 “南公子。” 老鸨扭着身子走了进来,一张脸在看到南司的瞬间笑成了一朵菊花,殷勤而奉承。 一个月前,这春满楼就已经易了主,幕后之人正是南司。 “把那两个公子推了吧,安排到明天” “……是。”老鸨皱眉,还是应了。 “至于今晚……”一身灰袍卓然的男子冷笑一声,“就说前朝皇后愿意跟随嫖客两天两夜,竞价拍卖,价高者得之。只要回来的时候还有几口气,我们就不会追究。” “南司!”慕千怜惊恐的尖叫一声,赤着身子躺在冰凉的地面上,冻的瑟瑟发抖。 老鸨却是喜上眉梢,只想着腰包又要鼓了,便乐呵呵的前去操办了。 柳新月与褚卫一同走进春满楼的时候,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听人说过会儿会有个重头戏,都拥着姑娘摩拳擦掌的想要抱得美人归呢。 “要说这滋味啊……” 周围传来嫖客们的讨论声,褚卫和柳新月悄悄寻了个地坐下,一副亲热的样子,好像两人是恩客和青楼女子的关系。 “有那么真?你试过?” “啧!还真尝过,当过皇后的女人可真不一样,*起来……” “她真是前朝皇后?”有人不信。 “当然了,我以前见过一面,当时高高在上,一副圣洁的模样,如今还不是在老子身下,千人骑万人压。” 那人不屑的撇撇嘴,又说道:“听说今天最高价的人可以把那头牌皇后带回去来个两天两夜呢,只要留一口气,随便怎么玩。” “有这等好事?” “我们那哪儿有那么多钱,反正也轮不到我们身上,可以后有的是机会。今天啊就凑凑热闹。” …… 周围话语嘈杂,一篇喧哗,女子的娇嗔声,男人粗狂的调笑声不绝于耳,热闹非凡。 褚卫搂紧了怀中娇俏的女子,一边警惕着周围男人的眼光,一边观察这里头有没有混迹刺客。 两人静静等待了许久。 当然,结局果真没有让他们失望。 先是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老鸨圆润的滚上了台,笑的一脸喜气谄媚,然后在一片短暂的静谧中,响起骨笛的幽鸣,台上侧面的帘子缓缓掀开。 …… 茫茫烟云,一望无际的白色,周围空荡荡的一片,除了白,便是白。忽然,雷鸣声响,高处宛若血光闪过,在烟云间劈开了一个裂缝,随即又消失无踪。 不知从何而来的一阵风,一切又恢复了寂静。 远处好像出现了一片红,在茫茫的白色中分外显眼。 慕千雁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没有尽头的白色,视线里第一眼看到的,除了白色就没有了其他的色彩。那一瞬间她以为她来到了梦中,她又做了这个梦。 第343章 原是虚空梦中人 她颓废的叹了口气,却发现自己似乎躺在一个人的怀里,很温暖很踏实。却让她心中一惊。 慕千雁慢慢转过身去,途中果然发现身上不曾有牵扯的疼痛感,在梦里,连伤口都没有了呢。 可是回过身的时候,她还是愣了一下。 眼前抱着她的人,有一张好看却轮廓分明的脸,往日细长深邃的眸子此刻正紧紧的闭着,修长浓密的睫毛在如玉的面颊上投下浅浅的阴影,看起来格外的乖巧。 她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原来他是她的梦中人啊。梦里的释怎么会那么乖巧呢? 慕千雁有些失神的抬手抚摸面前的那张脸,禁闭的眸子,高挺的鼻梁,总是似笑非笑着的唇…… 似乎想起了这一世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情形,红唇柔柔的勾起,幸福而满足。 可下一秒,笑容僵硬在了嘴角,她沉默了一会儿,随即苦笑。她慕千雁有多久没有发自内心的笑过了?如果这是梦里,那别醒来了好了,这一觉,她睡得格外安稳。 似乎是她的动作惊醒了身前的男人,眉心微锁,禁闭的凤目微微睁开了一条缝,露出慵懒而浓黑的眸子。那眼又微微睁开了些,似乎是看清的眼前之人,眉心便舒展开来,将她抱的更紧。 女子却是难得的羞红了脸,咬唇任身前的男人抱紧她,眉眼低垂,很是郝然。 她可真不知道,在自己的梦里,他们是这样的,她是有多欢喜眼前这个男人啊。一想到梦中如此,慕千雁越发的觉得丢人,抿着唇,脸红的滴血。 佛玖释一脸新奇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子的脸,好像从来没见她如此羞涩过,就这样在他的怀里绽放出娇媚的姿态,宛若一朵盛开的花朵。凤目中似划过一丝了然,他的眸色慵懒而深长,拉着女子的柔夷缓缓起身。 直到这时,两人才开始仔细打量周围的环境,不同的是,慕千雁知是梦中只是随意打量,佛玖释却是细细观察,良久,了然一笑。 这虚空之中一片纯白,却是灵气充盈之地,这世间如此的存在也不过寥寥几个。 “过会儿,大可细细看来。”他微微俯身自己她的耳畔轻语,热气喷洒在她的耳窝处,暖洋洋的,耳根子都有些发烫了。 她红着脸点点头,因为身侧之人的存在,好像也不急着逃脱这个梦了。 还是之前的画面。因为缺血颓废即将枯萎的栀子花,远处蒙蒙白色里小心捧着水走近的书生,因为被没日没夜认真打理而重复润色的娇嫩花朵。什么都是一样的。 她有些百无聊赖的回头看身侧的男子,却发现那丰神俊朗的面容里微微诧异。慕千雁困惑的回过头去。 此刻,不远处的茫茫云雾缓缓分散开来,那书生和那栀子花的模样渐渐清晰起来。 书生生的很俊朗,飞扬的眉,温润的眸子,薄唇因为花开而微微勾起,一身的书卷气,温润儒雅。 可那眉眼和梁谨夜却是有七分的相像。 慕千雁眸色一冷,眼里闪过一抹血腥的戾气。身侧却传来低沉的喃喃: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茬。 这一幕,是佛玖释千年来都不曾知晓的。原来那本真正生死簿里的梁谨夜与雁儿还有此番之缘。 佛玖释握紧了身侧女子的手,疼惜的将她扯入怀中。 慕千雁任由他动作,周围的气息却低沉而压抑,忽而红唇勾起诡异的弧度,带着嗜血的冰冷。 “雁儿!”他心中一惊,唯恐其被心魔所控,眸色布满了焦急慌张。 一袭素衣的女子却是不为所动,任意为之,目光深远。以前是她不清楚,如今她觉得,这书生许是梁谨夜的前世,而那被书生悉心呵护的栀花便是未修炼成人的她。 那时虚空的事情模糊被勾起了些记忆,好像是虚空动荡,周围原本存在的水源产生了巨大的挪移,而空间巨大的动荡使人间出现了裂缝,导致梁谨夜的前世误入虚空,与她相遇。只是她从来不知救她的那个人会和梁谨夜有瓜葛。 素手微微颤抖了一下,感觉道她的不安,身后男人更加用力的拥紧了她,让她稍稍安了心。 眼前的画面急转,白茫茫的环境忽而变成了繁华人间,人群往来纷杂,吆喝声,叫卖声不绝于耳。这扑面而来的烟火气让慕千雁微微一愣,心里莫名酸涩。 随即画面由远及近,放大到了一个普通的小宅院内。似乎是什么人病重,上上下下忙成了一团。 房间内,一名妇人打扮的女子跪坐在床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床上的人是个年轻的男人,面色惨白发青,唇色发紫,是将死之兆。 “咳咳……咳咳……” 年轻的男人虚弱的咳咳两声,只不过是这么咳了两下,却好像是抽走了全身的力气,气若游丝。 那妇人难过的为其整理被褥,眼泪稀里哗啦的落了下去,身子抖得厉害,“相公……” 那躺在床上的男人似乎想说什么,抬了抬手,却突然没了力气,又咳出了些血,一口气没上来,便断了气。 一时间,哭声响彻整个宅院,一家之主便这么抛下老小去了,一夜间,满宅的白色。 神色微动,狭长的凤目中闪过深思,佛玖释低头看怀中的女子,却看不清她的神情。 慕千雁抿着唇,垂眸不语。 虚空震荡,本就不是凡人之躯可以抵挡,这书生逆天而行,又不在该离开的时候离开虚空,更是长途跋涉,身体早已受到重创,一旦离开虚空,便会收到重创,不久于人世。 原来梁谨夜前世是因她而死。 可是因果轮回,所以这一世她就应该经受如此对待?何必! 她感念书生救命之恩,所以今生就活该生不如死?在她慕千雁的眼里,梁谨夜和他的前世是两个人,没有联系。 就在二人各自出神之际,眼前场景再次改变,依旧是白茫茫的虚空,淡淡的栀子花香。 只是原本经浇灌变得饱满娇嫩的花朵已经有些无精打采了,唯一不同的是花儿周身灵气十足,显然不再是普通的花。 再接下来,便是他们所熟悉的场面。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栀子花在周遭灵气的灌溉下慢慢恢复了神采,甚至能够变换法术汲取水源,可惜关在虚空之中不得而出。 再临虚空动荡之时,白茫茫的一片变成了一望无际的灰黑,慕千雁咬紧了唇,觉得这个梦越来越诡异了。似乎在不停的往熟悉的方向发展,让她有些心慌。 “你若能度过此劫,吾便带你离开。” 男人的声音低沉的宛如酝酿千年的古琴,似乎从四面八方传来,在无尽的灰暗之中响起,然后就是不断的回音,却寻不到声音传来的方向。 但是那声音太过动听,竟让人不觉得诡异。 慕千雁微微愣了愣,道:“然后我就真的出来了。” 可她不知道他是谁。 身后传来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些慵懒的喑哑,和飘远的思绪,“这是我第一次见你,也是我的第一世。因为是上界的殿下,所以应经历两劫。第一劫,晓天理,第二劫,历红尘。” 她愣住,恍然惊起。 原来,如此么? “我那时候就觉得,妖和神和仙没什么区别,如果你没有修炼成人的能力,出去后还是会死的。” 慕千雁低下头,披落的青丝滑落脸庞,遮掩了她的眸色。 此时此刻,周围的一切都好像不存在了,短暂的沉默里,她靠在他的怀里,他抱着她,眸色悠长。 “第二世,我游历红尘,遇见了你。” 佛玖释轻叹一声,好像想起那日风吹习习,女子侧卧树梢,眉眼微醺。 如今看来,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啊。 “第二世我来了两次人间,均遇见了你。后来父皇急召,待我回去才知道入了圈套,所我说愿意用一辈子来弥补,你愿意吗?” 弥补那日误会,让你悲痛欲绝。 “你……”她张了张嘴,却是哑然。 “这梦做的,有些玄乎了。”佛玖释听到怀中女子悠悠的一声叹息,随即慕千雁便转过身来,攀住了他的脖子。 四目相对,他看到她的黑眸,清澈见底。她看到他眸里的深情,一览无余。 然后他笑了,低头亲了亲怀中女子的额头,轻语:“这不是梦。” 她皱眉,摸了摸他身上的伤口,不信。 若不是梦,为什么他们都不像是经历了生死,都跟没事人一样? “歌满庭倾尽了全力,换来的怎么会是区区一个梦境。” 佛玖释摇了摇头,随即皱起了眉。既然来了这里,那丫头是铁定会保他们周全的,可如今的环境总觉得无形中被人操控着的,这是为何。 慕千雁不曾说话,只是低头轻轻的摸了摸腰间的麒麟玉佩,眸色怅然。 第344章 镜中窥画 “她只是睡了。”耳侧传来叹息声,她抿唇点了点头。既然怎么也睡不够,那就好好睡一觉吧,不管那细水长流,风云变幻。你唯一的兴趣就是喜欢钱了,待一切安稳下来,定给你多烧些纸钱。 说来她也是薄情寡义之人,人走了才知晓做些什么,也是可笑。 可是,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信任一个人。曾经她信任的人构筑了她的全世界,可后来,天都塌了。 不知从何而来的一阵寒风,悠悠的吹过,突然间,周围栀子花的香气散去,天地风云变换。两人皆是一惊,佛玖释却已有防备,搂紧了怀中女子的腰肢,腾升而起,以避免天旋地转所带来的冲击。 须臾,一切归于沉静,周围狂暴的气息沉淀,绛红的衣衫翻飞,二人徐徐落地。 远处琼楼玉宇,清冷贵气,周围皆是上好的玉铺就而成,高入云霄的金龙盘柱气势恢宏,脚下触及冰凉却灵气十足,周围更是宽广辽阔,华贵大气。 近处,一名男子背对他们,负手傲立。此人身材颀长挺拔,着一身华贵锦画广袖白衫,金冠束发,纹龙爪于袖,一身气势凌然,是久居高位的气质,拒人于千里之外。 “二位,久闻大名。” 那人不曾回头,只是淡声说着,那话语是谦逊的,声音却是威仪的,冷冰冰的在空荡的大殿中响起。 慕千雁微微眯起了眸子,未语。 “得神君如此夸赞,真是惭愧。”丰神俊朗的面容上浮现一抹嘲讽,佛玖释拉紧了身侧人儿的手,掩去眸中的戒备,似笑非笑的看着那背对着他们的白衣男人。 “怎会,你们可都是了不得的人物。” 那人摇了摇头,转过身来,声音依旧冰冷,那面上的笑容却是温润的,好像能够普度众生。 虚伪的让人想吐。 慕千雁挑眉,正对上身侧之人同样的神色,勾唇一笑。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面对未知都好像不知心慌为何物。 此人长得非常出众,五官轮廓分明,剑眉星目,贵气凌然,却是凉薄面相。虽然笑的温润,眼底却是冷峻的。 “你们一个是为祸人间的妖孽,一个是让鬼怪横行的天界殿下,要见你们可真是难得。若不是抓住了你们去另一个平面的机会,可真见不得你们。” “有何难得?神君派来的人已经打算围剿我们,只要你一声要活得,到后来不还是手到擒来。”慕千雁冷声道,眸色看不出波澜。 听闻此言,凌晔挑了挑眉,依旧笑的百纳苍生,“姑娘有所不知,天界由天帝统领,天界之上,便是我九天琼宇。” 言毕,突然广袖扬起,一片炫目银光,再看时,天际一道水幕倾泻而下,里面大殿金碧辉煌,却空荡荡的没有一丝人气。 渐渐的,隐约笑声传来,狂傲可怖。 一个衣衫华贵却披头散发的男人进入了视线之中,手里是上好的白玉壶,喝的是百年佳酿,住的是最好的地方。却是一个疯子。 哭笑嗔怒,疯疯癫癫,忽而大笑忽而大哭,看起来神志不清,却好像什么都知道。 梁谨夜是恨的。 就算慕千雁毁了他所有的东西,让他知道了选择留慕千怜是多么的愚蠢,可他还是恨。 恨这个女人夺走了他的江山,让他若蝼蚁苟且偷生,让他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没有人会多看他一眼,所有人都把他当疯子当乞丐,被他最瞧不起的百姓拳打脚踢,被人唾弃避之不及。 他可是皇上啊!梁式皇朝的皇!谁有资格这样对他! 他是恨的。 恨他思念了这个女人三年,她却毁灭了他的江山。 他说这个女人怎么这么恶毒,蛰伏在他的身边那么多年,一丝一毫都不曾表露出来,甚至还让他爱上了她。 她怎么能无情到面对他的时候一点波澜都没有呢? 他忘了,忘了她为他抛弃了一切。 他忘了,忘了她为他打下了江山。 他忘了,忘了他对她做了些什么。 他的一生都在纠结一些子虚乌有的东西,到最后仍旧如此。 他发现了,他梁谨夜从一开始就很爱这个女人,爱到了骨子里。 可他更恨! 她毁了他的一切! “所以他来了这个地方。” 画面之外响起男人冷漠如玉的声音,凌晔打量着这个女人,眸色讳莫如深。“当初遗失的古籍残卷到了你的手里,你死后辗转流落到了梁谨夜的手中,他看到了里面记载的另一个位面。” 也就是存在另一个平面的空间。凡间一周,那处已是一年,梁谨夜心中含恨,又觊觎权威,被逼之下找到了曾经偷偷挪移的金库,用里面暗藏的宝物让自己逆天而行短暂恢复了武功,从而顺利来到了这个位面。 在这里,强者为尊,天下局势朝夕瞬变,没有太多的条例关系,只要你有能力,便可割地为王。 梁谨夜自那日洛城消失之后,已经在此处度过了十二年之久。 花了六年的时间成了那里的王者,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却要用后来的六年以及剩下的无尽的生命去懊悔痛苦曾经所做的一切。 那种内心的折磨与皮肉之苦相比,要痛千倍万倍! 慕千雁看着高空之中的画面,眸色深不见底,却无波澜。 这时,画面陡然一转,闯入视线的是浓重的胭脂俗粉,一片莺莺燕燕,吆五喝六之声不绝于耳,而最为引人注目的是那高台之上,一女子浑身只着轻纱,****半露,正柔身曼舞,可那神色却是极其痛苦而隐忍的。然,无人会关心她的难过痛苦,下方皆是虎狼之辈,只知竞相出价,****熏心。如此画面,凡女子见了,皆是害怕。 高空之中传来老鸨尖利狐媚的喜悦声,一锤定音,台上之人被一年过六十的老色鬼竞走,那老人生的贼眉鼠眼,微微佝偻着背,两侧的骸骨高高的凸起,整个人瘦成了皮包骨,笑容却猥琐而可怖。 那一瞬间,慕千雁在慕千怜的眼中看到了绝望。害怕,悔恨和颤抖。 台上的女人突然疯狂的尖叫了一声,不顾身上没穿什么衣服,也不顾浑身无力,横冲直撞的从台上冲下台去,想要跑出这个地方,却在途中被人一手抓住,枯瘦的手指上,脏兮兮的指甲划破她娇嫩的肌肤,让她几欲疯狂。 “你干嘛!”慕千怜掀斯底里的大吼,头发凌乱的披散在肩膀上,此时此刻她若走出去,想必任何人都不会相信她曾经是母仪天下之人。 皇后之位丢了,江山没了,媚族毁了,她什么都没了。 这些人到底想怎样! “干什么?”周围传来男人们的哄笑声,带着令人羞愤的不可言喻,慕千怜感觉她要疯了。 “干你!”耳边传来口臭,那老色鬼凑近了她,声音阴冷而热情,甚至当着所有人的面凑近想要闻她。她慕千怜从来没有被这般羞辱过! 激动之下,她猛然推开身前之人,一巴掌就扇了上去。那耳光打的好生响亮,一时间,四座皆静。 不远处,一男子搂着女子而坐,怀中容颜俏丽的女子似乎被如此言语惊到,微微瑟缩了一下。 不论女子再巾帼,爷最怕这种事了。 褚卫冷下了脸,拥紧了坐在腿上脸色有些发白的人儿。 春满楼这种地方,看来是还整顿整顿了。 可安静也只是一瞬之间罢了。 那老色鬼虽然看起来佝偻驼背皮包骨头,可精气神却好的很,很是健朗的样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一个女支女扇了一巴掌,颜面何存? “艹你妈的!” 老色鬼爆喝一声,一手紧紧的捏住女子的香肩,毫不犹豫的扯下了那若无物的轻纱,随即便开始单手解裤带,显然要就地…… “不!”她绝望的挣扎,却没有了多余的力气,似乎想到了什么,她尖叫道:“放肆!我可是慕千怜,是前朝的皇后,若有一天皇上卷土重来,你们都是满门抄斩之罪!极刑!媚族的手段听说过吗?啊?我慕千怜可是媚族族长,谁敢碰我一下试试!定然他生不如死!” 这句话似乎有了一点效果,周围之人有了畏色,片刻之后却哄堂大笑,压根儿不把她放在眼里。 “原来你也知道你是前朝的皇后。”老男人的手顺着她的锁骨垂直向下滑着,一脸赞叹。不愧是宫里养着的女人,这肤白貌美的,手感更是不错,又是伺候过皇上的,那滋味,想想都********吧? 思极此,那小眼睛里的色光染上了不屑,“贱人,你以为你一个普通的青楼女子老子会花那么多钱?还不是因为你是皇后,你可是伺候过皇上的女人,这普天之下有哪个男人不想尝尝?” “你要是今天乖点,老子还让你快活,呵,可你不乖,就别怀这几天老子我不客气!定叫你后悔打了这一巴掌!” 第345章 离人泪下,没了尘埃 说到这里,脸颊上似乎还火辣辣的痛着,那枯瘦的面容上眉毛倒竖,一脸凶相! “媚族早就完了,你既然是媚族的人,那床上功夫肯定没得说,这几天,可得陪老子一个痛快啊。” 这般说着,裤子早已退了下来,四周一片哄笑之声,都想看看这大众之下的活春宫,更想看看这老头子的厉害。 “你干嘛呀!”柳新月不安分的扭动着身子,不满眼前的黑暗。 褚卫难得的皱了皱眉,大掌将怀中女子的眸子捂的密不透风,更加坚定了之前的想法。这春满楼,是一定得整顿整顿了! 慕千怜厌恶的别过头去,只觉得胃酸翻滚,恶心的想吐。可胸前却被一只枯瘦的手抓住,如此不堪。 似乎想到了什么,眼中浮现了强烈的哀求之色,她抬眸朝高处看去,穿透****的人群,穿过莺莺燕燕,看向那高台朦胧帷幕后的隐约人影。 南司,救救我。 南司,求你了,不要…… 她哭了,哭的悲痛,哭的绝望,可冷风吹拂,掀起帷幕重重,又翻掀间层层落下,站在其后之人,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也没有动过。 夜里的集市十分热闹,男人慢悠悠的骑着马,拥着身前的女子看着周遭景色,一身闲适。 “怎么出来了?”柳新月歪了歪头,不解。 “答案有了,待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褚卫淡淡说,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好的嘛。”柳新月抿唇一笑,心中了然,却不戳破。 周围行人越发的多了,二人很快淹没在了人群之中,不见了终迹。 …… 萧瑟的风吹起帷幕,灌进了一阵寒风,依稀可以看到,男子一身清隽终,痛苦而哀伤。 可慕千怜看不到,看到了又如何? 她终于放弃了挣扎,露出哀求妥协的神色,当着所有人的面为那皮包骨似的面上带着灰斑的老色鬼穿上了裤子,被拖进了厢房。 一场闹剧结束,所有人轰然退场。 可是,还不够。 水幕之中,充斥着****之声,尖利嘶吼,惨叫绝望,不绝于耳。 身侧有人捂住了她的眼睛和双耳,她微微颤抖着,靠近了那温厚的怀抱。 似乎厌恶这样的行径,凌晔甩了甩衣袖,水幕之中的画面再变,阴暗的水牢,可怖的蜘蛛,一切宛若昨日。 遮在眼前的手慢慢松开,佛玖释知道,她需要一个结局。 水幕里,女子狼狈不堪,一身脏污,满脸鲜血。 她,慕千怜,难以忍受如此屈辱,在被****的第二天晚上,杀了那个人。 以杀人之罪被捕,是杀人犯,必死的囚犯。秋后问斩。 有人给她穿上了囚衣,其实那一瞬间,她松了口气,似乎牢狱相比之前的痛苦好了千倍万倍。可她慕千怜万万没想到,她才一进牢狱,就被人从中作梗捞到了皇宫的水牢里。 又是这里! 紧接着便有人在她的脸上泼了硫酸,这画面于多年之前,惊人的相似! 呵,不是吗…… 她面色狰狞的看着镜子里自己,皮肤腐烂,血肉模糊,甚至该流着脓,大大小小的泡泡,她想大声嘶吼,却发不出声音,只有粗葛难听的嗡鸣声。 喉咙早已被就硫酸灼伤,火烧一样的痛。当年,她也是这么对那个女人的。 慕千雁!我恨你! 临了头,她还是恨,恨极了这个女人。 她承认,她输了,输得彻底! 慕千雁!我慕千怜输了,输得彻底,我一败涂地,狼狈不堪! 一切开始于这里,终于这里。 也许从她使计将慕千雁骗进水牢开始,也许从她将那个女人送进蜘蛛腹中开始,也许从她害死了所谓姐姐的孩子开始,一切就已经明了了。 孩子…… 苍白的手一松,手中的铜镜哗然落地,摔的粉碎。 她的殷儿如何了…… 仔细想想,好像从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开始,她就没有真正怜惜过他,从开始她就盘算着如何的充分利用,如何额掌控。 她没有关心过他,没有照顾过他,没有陪他玩耍,什么也没有。只是把他当做了自己的所有物,一件有价值的东西。 这一点上,她还是后悔了。很后悔,很后悔。 他应该还活着,若是能平平安安,再好不过…… 殷儿是她和梁谨夜唯一的血脉,他们最好的证明…… 他们也曾真心相待过吧? 是的,曾经他的眼神,那么真诚。 她好后悔,为什么要夺他的权,为什么要那么恶毒的和他斗!她太恶毒了吗…… 慕千雁有了出路,活的好好的,如今还不知道在哪儿逍遥自在,可她呢!她一无所有,连南司多年的守候都是她骗来的…… 哈哈哈…… 她突然癫狂的大笑起来,好像感觉不到脸上的疼痛一般,笑声从毁坏的喉咙中传出,化作低沉难听的长音,回荡在水牢之中,阴森而可怖。 好像能感觉到有人在看她,慕千怜低下头,目光凶狠的好像能刺穿她眼前根本不存在的水幕,带着满满的不甘。 慕千雁!我输了! 你我前后斗了大半生,我终究还是比不过你。可你到底有什么好啊?让那么多的人都围着你转,有你的地方从来都容不下我,也从来没有容下我过…… 我是输了,可若重来,我慕千怜依旧如此,只是会少做一些蠢事而已。我从不后悔和你斗,临了死,我还是恨你!恨你入骨! 巴不得扒皮饮血,有你无我! 可这些话太晚了,她终究是败的那个,败的哪个永远是所有人眼里错的那个。不过事实也确实如此。 但那又如何呢! “慕千雁,我慕千怜愿赌服输。” 她笑了,笑的猖狂,笑的花枝乱颤,笑的面色扭曲。声音如难听的单音,却清晰的穿透了水幕。慕千雁听懂了。 她垂眸,眸中微微泛起水光,眼睛轻轻一眨,一滴清泪落下,滴在华丽的地面上,晕染开浅浅的弧度。然后她再次抬头看向高空中的水幕,眸色冰冷的宛若化不开的冰雪。 她不是感动,也不是觉得她可怜,只是悲于世事,不由得黯然神伤罢了。 水幕之上荡漾出圈圈波纹,映出那水牢里的污水,泛着黑色的圈纹,女子一身脏污囚服,蓬头散发,面容可怖溃烂,眸色绝望而悲伤。 活着,倒不如死了。 慕千怜半低着头,眸色穿透了水幕:慕千雁,今天我死,不是是我认错了,只是觉得死了比活着更快活罢了。 她突然仰头猖狂大笑,尖利粗葛,一阵一阵的断音,实在吓人。 然后她后退了几步,突然一头向那冰冷的铁墙撞去,只听一声沉重的嘭声,黏腻的鲜血顺着铁墙汩汩流下,汇入污水之中,血腥味混合着腐败的味道以及那巨型蜘蛛的唾液腥臭,恶心极了。 ——咔咔咔。 一条浑身黑绿色长毛的东西,伴着渗人的挪动声和悉悉索索的摩擦声从水牢的缝隙中爬了出来,紧接着,一条,两条,三条,四条…… 七八坚硬而奇怪的东西在缝隙中笨拙的挪动、挣扎,最外面的那一点,尖利中闪着青芒。 阴暗之中,似乎有妙龄女子的笑声,得意而张扬。 眼前的画面和十五年前惊人的相似。 当年之事,刻骨伤痛,就算过了那么多年,依旧恍如昨日,她好像被那时的痛苦缠身,就算看着,也觉得好生痛苦。 她无力的后退了几步,跌入了身后宽厚的胸膛,面色苍白。好像昨天还在那月湖边,大半的身子浸入了冰冷的湖水,头顶月色清冷,那身着白色衣衫的妙龄女子执着剩下的半瓶毁容药水,面色得意而扭曲。 慕千雁颤抖着摸上了自己脸,眸中冰冷褪去,然后缓缓的闭上了眼。 心中情绪汹涌,她好生难过。她的前世今生,为何总是如此…… “雁儿……”身后传来低叹,佛玖释疼惜的抱着怀中的女子,视线却落在了白袍男人身上,冰冷极了。 此人定然别有居心! 神君依旧是笑着,温润如玉,不见眼底。 妙龄女子的笑声似乎还在慕千雁的耳畔回想,刻骨噬心。 素手颤抖着抓紧了男人的衣袖,脸色苍白如纸。 过去了,都过去了…… 再相似的场景,也不外会有女子得意而张扬的笑声,因为曾经那宛若白莲花般“纯洁”的妙龄女子是这十五年后的主角,也是将入巨型蜘蛛的腹中食。 之后的场景毫无悬念,慕千怜死了,成了蜘蛛的食物,一切都结束了,再恨再痛,再悲再爱,都不需要了…… 画面再次转变,回到了那空虚冰冷的大殿,梁谨夜依旧在那里,孤独的已经疯了。 那个位面已经过了近十年,如今那个酗酒癫狂的男人,胡子拉碴,须发有些发白,昔日俊朗若天神的眉眼已显老态,一双凤目浑浊,蓬头垢面。 世人都说,他是关在华丽殿堂里的疯子,可他清醒时是很清醒的,没有人会去觊觎他的位置。可越是这样越是悲哀。 第346章 孰是孰非,何为命?(大结局上) 又是良久过去,此刻的慕千雁已经恢复了正常,正淡淡的看着半空之中的水幕,无悲无喜。随即她扯了扯唇角,却是皮笑肉不笑。下一瞬,她收回了目光,不再管那画面中的痴傻癫狂,空虚清冷,因果报应。 “慕千怜自食其果,到也是意料之中。至于梁谨夜,其实你也不必内疚,他前世救你,今世害你,你又让他生不如死,可是……” 凌晔站在白玉台阶之上,见慕千雁如此态度,便开口说道,对于慕千怜的事情似乎也很是不齿,也许是因为觉得是慕千怜促使眼前这个女子为祸苍生的吧。 提到梁谨夜时,话音才有了波澜。却是话未说完,一道冰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让他不由得为之愕然,却是不动声色。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我慕千雁从来没有觉得对不起他过。他曾救我于水火,我感念于他,他曾因我而死,我心怀歉疚。但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两者不可妄论,他今生此番对我,那么一切罪有应得。我信因果轮回,却不信你的说法。所谓的恩情早已在我慕千雁与他前半生的纠葛中偿还,剩下的便是他的罪孽,我心无内疚之情。” 一番话说的清清淡淡,凌晔却清晰的看到了慕千雁眼中的坚决。 “是么?”凌晔依旧温温润润的笑着,眼中却显现凌厉之色,突然沉声喝道,气势逼人,“那我说你祸害凡间,惹生灵涂炭苍生大乱,你可认罪!” 这一棒,宛若当头一击,强劲的气势压迫之下,二人膝盖皆是一痛,却无抵抗之心,双双跪下。 “尔妖孽占据人身为祸人间,让其不得安心投胎,更让生灵涂炭,破坏人间和平,挑唆权者,引人利欲熏心!” “而你!”话风急转,男人一身白袍无风自动,眸色半眯,语调改为沉缓,“神威天界殿下,助纣为虐,导致六道轮回混乱,死婴孤魂充斥人间,又可知罪?” “神君。”女子一袭素衣,青丝披散至腰间,一双冷眸深不见底,却是挺直了腰杆儿跪着,语调清浅,不为所动:“神君费尽心思将我们拦截至此,又给我们看梁谨夜的现状,只怕目的不仅仅是教我们认错吧?这种事情,天界同样可以做到。况且,除了强行留在人间逃离阴间之事,我并不认为还有什么错事。人世因果轮回,我既然已经成了人,那么同样有凡人所具有的权利。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说得好!”狂暴的气息收敛,神君笑了笑,拂袖转身,又是城府极深的模样。好像方才的怒火也是伪装,一切别有安排。 “这件事,我们的殿下应该知晓?算算前因后果,只怕已经理出了头绪?” 佛玖释轻声一笑,拉紧了身侧女子的手,“猜到了部分,倒不如神君来讲。只是在下以为,如此事情似乎并不能劳烦神君动手啊。” 慕千雁不曾说话,只是用力回握他,一点儿都不惊慌。其实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前面不论谁说的真相还是前因后果亦或者是目的都与她无关了。她等的只是最后的判决,如何惩罚于她。 说好的一起死,如今他们却没有一丁点儿的慌张。 “如果我猜的没错,梁谨夜前世只怕不仅仅是一介书生吧?”身侧之人轻轻一笑,目光扫过前方一身白袍的男人,随即敛目。 “猜的没错,或许你们也有过一面之缘,他便是天帝身侧的护法之一,秦霖。”凌晔扯了扯唇角,目光落在了素衣女子身上,见她不为所动,眸色淡淡。 “我记得当年他为立功不择手段,以女子相威胁,后不服父皇之言,大闹了一番,几年后便说退隐,再不见踪迹。猜想他为人卑鄙,莫不是化作恨意借雁儿来祸害父皇所保护的人间?” 略一沉吟,他说出了心中早已生出了想法,握着身侧之人的手轻轻抚了抚,让其安心。 可其实,不管是不是有人想要利用她,她都已经不在意了。那些人早已得到报应,善恶终有报,她唯一难过的便是她孩子,可她却始终忍不下心对慕千怜和梁谨夜的孩子下杀手。 思及此,心中黯然神伤。 “正是,当年秦霖愤怒之下甩袖离去,后偷偷窥探天命,得知你身边的这位女子是九凰星,可促天下太平中原一统,也可颠覆天下,祸害苍生。而那时,她尚是初入修炼之门的栀花精,经历虚空浩劫而危在旦夕。于是他精神设计想要救出你,化身书生进入虚空裂缝,却不想被天帝发现诡异行踪,早有安排,使其身体受创,终为凡胎肉体,不久于人世。” 神君的面色微微凝重了些,随即淡笑:“这便是真相。” “呵……” 良久,偌大的大殿内响起一声轻笑,悠悠的响起,带着悠长的回音,若有似无,却极其嘲讽。 “神君,想不到你会是如此无聊之人。”一直垂眸的女子终于抬了抬眼,掀唇而笑,那双眸子毫不畏惧的直视着上方之人,四目相对。 一点儿也不受其威压影响,一身傲骨天成,孤高绝代。 触及那黑白浓烈分明的眸子,凌晔孤冷的眸子里浮现了一抹厉色,却依旧笑着,“只是想让你明白。” 轻拂衣袖,他状似无意的抬起负在身后的另一只手,手里赫然一支诛杀令。诛杀令出,必死无疑,魂飞魄散。再无转世可能! “听说你这九凰星孤傲难训,前世今生加起来所杀天兵天将不计其数,今生更是如此,从不愿领罪受罚,与佛玖释相勾结,若吾身为神君不做些你所谓无聊之事,只怕你二人有恃无恐,越发的不像话了!” 说到后面,面上温润之色渐敛,威仪冰冷。 “你可能对歌满庭的死很遗憾。”他顿了顿,触及女子唇角的强硬,道:“你若愿意乖乖认罪,我便救她。” 凌晔以为这个女子会为难,会妥协,可慕千雁却说了一句让人震惊的话,“她只是睡了,不需要我们自作多情的叨扰。” 歌满庭为救他们而死,离去时虽身影渐淡,却似安然酣睡。如今若她用自己的命换回歌满庭的命,只怕那丫头活着也是不安的。 说是命定如此,便是天数。 “可该认的罪我还是会认的。”触及神君有些变了的脸色,她补充道,那被身侧男人包裹在掌心的纤纤玉手轻轻挣脱了开来,那一瞬间,佛玖释的心好像落了空。 “我认我为了梁谨夜对女尊的灭亡袖手旁观。” “我认我背信弃义为他背叛师门。” “我认我不遵循天道轮回逃离阴间附身他人之躯肆意妄为。” “我认我使生灵涂炭,江山破灭。” “我认我与天兵拔剑相向,冒犯天尊。” “可除了第三条和最后一条,我不认为我有错。那些事情凡人也是做的来的,凡人也有爱恨情仇,也会报仇雪恨想要夺回一切,这些事情要是发生在凡人身上你们上界的人根本不会插手。因为人间因果轮回皆是红尘一劫。而我慕千雁自是凡人。” 她坚定的说着,身姿挺拔,虽跪着,掩不住一身风华。 “今日认罪,我慕千自愿离开这具身体,还其容貌让其安息,回到阴间重投轮回之道。” 这,也是她长久以来的打算。却是因为有了他,游移不定。 女子冰冷而坚决的目光突然染上了柔情,她侧头仔细看身侧之人,神色缱绻而深情。 可那一拢红衣丰神俊朗的男子却是一言不发的跪着,薄唇紧抿成了一条直线,额间似有青筋暴起,显然隐忍了很久。 她咬唇,难过的回头看神君,道:“不知神君可否愿意当过释,就当天界殿下被妖女蛊惑好了。” 然,那一身白袍卓然,神色冷毅的男子却好像陷入了沉思,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摩挲着置于掌心的诛杀令,良久。 凌晔突然笑了起来,这次没有了伪装的温润,却带着些许的自嘲和凌厉。“果然没错。” 你当真是会认罪的。 “虚空妖女慕千雁,枉顾天道轮回,混乱人间,占他人身躯肆意妄为,念其尚存良知,认罪态度诚恳,故不授予诛杀之令。” “命。还人肉体凡胎,于忘川河畔思过一千五百年,后送入天道轮回,永世不得修习妖术!” 一名蓝袍男子突然出现,神色冷漠肃穆,高声诵读,一字一句,皆冷入人心,若轰然一击! “慕千雁一切听从安排,不敢违抗。”她认真的说着,眼中突然浮现水光,一只手紧紧的揪着身侧男人的衣袖,心如刀割。 在说出这句话前,她从来没有感觉如此舍不得这个男人过,从来不觉得她又多爱他,从来不觉得自己会牵挂,会因为离开而痛苦,会悲伤到窒息。 话的尾音有些颤抖,她咬紧了朱唇,咬的下唇发白,面如死灰。 “你疯了!” 佛玖释突然大吼一声,甩袖起身,不稳的踉跄了脚步才微微站定,向来波澜不惊的面容上露出难以置信之色,随即自嘲而笑。 “慕千雁,我说过,十年之约。” “你若现在离去。那就是不忠不义,背信弃义!” 他磁性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狂暴,黑眸酝酿着怒气和悲伤,脸色阴沉的可怕。 慕千雁被这股力道冲击,险些摔倒在地,却是唇边漾起苦笑,长睫轻轻一眨,泪珠儿便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至于佛玖释。” 似乎没有看到二人的反应,凌晔挥手让蓝袍男人退下,笑意温润不改,“既然是天界的殿下,那么就交给天帝处置吧,妥不妥当,天帝定夺。” “神君,你……” 佛玖释沉默了一会儿,凤眸微眯,遮掩住了眼底的精光。他记得,禁书之中有写重塑肉身之法。 三个白发须眉的老者自远处飞身而来,将跪坐在地上的素衣女子团团为住,皆是仙风道骨,随之模样。 其中一个,竟是令狐上仙! 周围光芒渐起,慕千雁有些恍惚,感觉身体有些发轻,整个人都飘飘然的。眼前朦朦胧胧的,依稀可以看到一抹红衫潋滟,往日勾起的薄唇紧抿成了一条直线,细长深邃的眸子里是无尽深情和压抑的悲愤。 她勉强扯了扯唇角,轻轻一笑,虚弱的像一个纸片人。 她好像听到耳边恍惚喟叹,低低的,却好生动听,“雁儿……” “自然是上头让我来的。”第一次见面,他眉眼轻瞥,高贵非凡 “罢了,再带她去趟阳间,便投了胎去吧。”他叹息。 “你这宫妃,简直荡_妇!”他羞脑,俊颜薄怒。 “演戏总得有眼泪吧?不用演,要知道,我可以收服你。”红唇勾起,邪魅而危险。 “我叫绛,不是僧人。” “慕千雁,我倒是没想到,你竟然能熬着整整五日不喝人血,今日月圆之夜,本尊倒要看看你怎么熬!”他怒。 “娘子,想我了?”他笑,言语轻佻。 “女人,谁允许你和别的男人靠那么近的?”他佯装吃醋,姿态潇洒。 往事历历,前世,或者今生。 她发现她把这所有的一切都记得那么清楚,每一句话,每一个细节。 他曾说:“他们说你注定为祸人间,可若真有那么一天,我便甘愿为贼做嫁衣。” 他说:“我走的路,从来没有回头过。” 他说:“自从当年背弃一切寻你开始,我便没有为自己铺路的打算。” 他还说:“我走的,可都是绝路。” 她记得他温言细语,胜过了所有的海誓山盟。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哭完了今日,娘子可要好生待为夫。” “有娘子在,为夫就不怕。” “呐,大不了,一起死吧……” 她记得那天夜里,他搂着她睡在身后,瓮声瓮气的说,“我怕憋不住。” 第347章 待百花开放,你嫁我可好(大结局下) 她记得他被她欺负,闷声说“嗯。” 她记得他被她惹怒,凶凶的说“乖乖躺着,别乱动。” 她记得半夜胸膛炙热的他悄然离去,回来时一身清凉。 她什么都记得,可是,来不及了…… 她慕千雁恨了前世今生,前世她恨他,今生她亦恨,恨苍生。却从来没有对身边这个男人说过一句欢喜的话。 她想起来了,她从来没有告诉过他一句,“我爱你。” 佛玖释,你的娘子慕千雁,爱惨了你这个夫君。 临了,才知晓自己到底有多后悔,是多么的后悔。 三角阵法之中,素衣清扬,若栀花盛开,潋滟成灾。 令狐上仙处于其中,衣衫无风自动,双目紧闭。 不知何时,老者微微睁开了眼,一双老眼清明却深沉。 眸光落在佛玖释的身上,正对上其眸中的惨痛,令狐上仙眸色一深,一抹精光闪过,终是长叹一声,缓缓转动阵法。 刹时,大殿之内,白光大作,炫目至极,包围于中间的素衣女子被白光紧紧包裹。再不见那抹素色的身影。 佛玖释眸中一紧,神色越发冰冷,藏于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关节咔嚓声都似乎带着悲鸣。 他在紧张。 白袍男子温温润润的笑着,看着佛玖释的神色带着了然。 紧张着,白光越发猛烈,照耀了整个大殿,周围皆被刺目的白光所遮盖,所有人好像都湮没在了炫白之中,眼睛刺痛之下,眼前一黑,又是一阵剧烈的轰然声响起,终归寂静。 …… 此生三劫,不可避也。为恶为善,一念之间。 流光寺的高僧曾给过一张字条,此后许久,才被人拆开,却早已无用武之地。 或许,是命中无缘,非人力所可更改。 “佛玖释,佛也,清心静心,不予强求,久之,自有释然之日。” 孰信? =================== 此女子心魔难驯。 此女子为祸苍生。 此女子执念太深,不可重塑也。 六道轮回,何来安身之地。 不,我不信! 从何而来的声音,激动愤慨,傲视苍生! 若能,我给你天下可好。 回来,这里是家…… 又是春花灿烂之际,百花齐放,群臣朝贡,储国百花节,各国使臣前来拜访,又是热闹之时。 自那年中原大乱群雄着陆后,渐渐安邦定国,呈三足鼎立之势。 匈奴被灭,收入储国编制,风翼国依旧安稳逐渐壮大,女尊重建,安居一隅,天下太平。 现今已过去多年,储国皇上褚卫,皇后柳新月。风翼国之前的太子被废,由曾经居于梁式皇朝的质子风浅墨代替,现已登皇位两年之久。至于女尊国,太子凌长郡为女皇,大臣苏丞为辅,祭奠逝去先皇,又发召集令寻找几十年前艳绝天下的相臣慕千雁,传言想要亲自道歉。 但这些已是陈年旧事,如今中原太平,百姓安乐。 京城的一处府邸,远远便有花香味传来,浓郁芬芳,沁人心脾,才走到门前便是暗香漂浮,令人心神舒畅。 据说这是神医的府邸,可平日前来之人却是极少,只因神医不喜打扰,就连府上的下人都没几个。 才走入府中,穿过曲折的鹅卵石铺就的小道,就听到里头传来女子银铃般的笑声,清铃动听。 百花从中,一身着鹅黄色衣衫的女子正柔身舞剑,落叶纷纷落下,春季的阳光暖洋洋的,调皮的绕过女子柔软的发丝,渡上淡淡的金光。 似乎察觉到了有人前来,她侧身回头,青丝扬起,广袖翩翩,当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 “画淼。” 从小道林阴间走来的男子身着水蓝色烟锦长袍,玉带束腰,一身清华。好看的面容上,眸色蕴着笑意,唇角似勾非勾,莫名的邪魅。 长风拂过,掀起广袖翩然,那银色的蕃莲便悄然盛开,其间鲤锦文案隐约跳跃,却不知是衣衫衬托了人还是人衬托了衣裳。 她想,他怎么生的那么好看呢? 若是有一天要让她去做坏事,他是不是只要轻轻一笑,她就被蛊惑了? 嘤嘤嘤,不要啊。 心中这般想法,人却早已在不知不觉间跑上了前,男子含笑站在原地,看着远处若蝴蝶飞来的女子,眸中溢满了宠溺。 “听说你又闯祸了。” 他抱住她,低头靠在她的颈窝,哑声说道。话音带着浅浅的调笑和无奈,让她的心宛如小鹿乱撞砰砰直跳。 “哪里有……”她羞红了脸,心中却想着要好生教训教训那小丫头,竟背着她告密去,真真是无法无天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柳眉一挑,他无奈而笑,松开了怀中的女子,然后牵起她的手,向里头走去。 “你呀,也就知道为难苏语,她只是个小丫鬟儿,能主什么事儿?” “乱说……”她低头,吐了吐舌头,随着他走进了飞雁亭。再走几步的距离,便是栖雁塔。 她曾问他为什么要叫栖雁塔不叫落雁塔,因为她觉得落雁塔更好听。可身边这个风华绝代的男子却告诉她,雁没有落下来,它还能展翅高飞,也能停下栖息。落雁可不是特别好的结局。 她不懂,却感觉心里闷闷的难受,不知是感动还是悲伤。反正当时她哭了,眼泪鼻涕抹了他一身,他却不曾苛责,反而搂着她,温言细语的哄她。 “今日书温习的如何了?” 两人在石凳上坐下,他笑着为她捋顺有些凌乱的青丝,变戏法似得拿出一支麒麟金玉的簪子,插入云鬓。 她摸了摸头上的簪子,老老实实的说道:“熟记了《黄帝内经》”。 “哦?” “嗯……开头两页。”她顿了顿,悻悻道。 “我可是把剑法前三册都看完了,内功心法修习的可好了。”她突然蹭的从男子的腿上跳了下来,飞身越过湖面,落在了对面栖雁塔之下,凌然身姿,矫健轻灵,剑气挥舞间,隐隐傲气天成。 周围暗香扑鼻,上方是“栖雁塔”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一瞬间,恍惚与记忆重叠。 深邃的黑眸中闪过一丝冷然,亭中之人突然飞身而起,眨眼便来到了对岸,衣衫迤逦间,徐徐下坠,一身凌然气质,往上眉眼精致邪妄,那向来微微扬起的唇角此刻已经紧抿成了一条直线,那一瞬间,她知道他生气了。 他平时对她那么好,她也没做错什么事,他平白无故气什么呀!每次都因为她多修习了武功而生气,太讨厌了。 这么一想,画淼就不干了,娇容一冷,凤眸便沉了下来。可不能总是被他牵着鼻子走吧?每次都她道歉。 “我说了多少次,习武只是自保,轻功修习的好些就可以,主要还是学习医术,治病救人。”他伸手要去拿女子手中的剑,不想竟被其躲过,抬头时却见昔日乖巧的姑娘一脸冷色,嘴角带着一抹强硬,倔强极了。 若不是这么一点细微的神态,佛玖释当真会以为眼前的女子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曾经的那个女子,也是这样成天的冷着一张脸,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不一样的是曾经的她无心无情,满腔仇恨,浴血而生。 “我不要!你总是这个样子。”她有些气,强硬的没表现的很明显,冷着一张小脸就往自己的院子里走,丝毫不管身后的叫唤。 “唉……” 佛玖释无奈的揉了揉眉心,竟也觉得自己是不是管的太过了。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春日的夜晚还有些寒凉,月上柳梢,带着淡淡的冷意,清幽的花香漂浮在半空中,甚是醉人。 “苏语,给我倒满。” 鹅黄色的轻纱从树枝上方垂下,再往上是鹅黄的衣袖,修着精致的鲤锦花纹,自袖口探出的皓腕纤细优美,素手执一银质的精雕酒壶,在月色下似乎渡上了一层淡淡的银光。 树下石桌边,一个秀气的小丫鬟为难的站在那里,手里捧着一罐酒,诺诺道:“可是……” “可是什么呀。”女子一身鹅黄衣衫,此刻正斜倚在树梢上,头顶月色银辉,容颜精致如玉,风吹过,依稀几片绿叶飘落,睡在了女子的肩头,很是美好。 她轻挑凤眼,红唇勾起,脖颈仰起优美的弧度,仰头将酒壶高举,却只落下了几滴酒水。“你看,苏语,酒都没了。” “你要是告诉了他,他肯定生气,你不告诉他的话还能和我好好喝酒,多快活。”她有些惺忪,拿着酒壶的手软软的垂下,看着小丫鬟的眉眼有些嗔意:“好苏语,就行行好,再赏我口酒吧,画淼保证不说出去,保证不得了便宜还卖乖。” 她嘟着唇,眸色染上了醉意,惺忪中带着点可怜巴巴,殊不知这样是该多诱人。 苏语保证她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女子,好像天上的仙人似得,不,是妖精,真漂亮。倾国倾城可能也就这样了吧?这般想着,她有些认命的低下头,抱着怀里的酒就要走上去。 她每次都在小姐的美人攻势下败下阵来,最长坚持不过两刻钟。 只是当苏语抬头的时候,才发现池边暗处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虽然有些远看不大清脸,确是风姿卓绝。 她的这两个主子都是倾城风采,绝世之姿,可她不懂,苏语伺候了这两个人那么些年,从开没见他们提过成亲之事。明明是欢喜的,可两人相处就像师父和徒弟,却又越过这层关系许多,连她一个外人都着急。 岁月不等人,外头觊觎神医天姿的女人可也不在少数呢。 只是,这可不是她现在该担心的事儿。 小心翼翼的将手里的酒罐放了石桌上,苏语乖乖退了几步站好,稍稍的冲这树梢上的女子使眼色。 画淼不曾注意,只嚷嚷着要喝酒,一会儿后又不知怎么了,突然安静了下来,声音带着些悲戚的意味。 “断肠人远伤心事多,则见风月暗消磨。” 画淼的声音有些飘忽,那口吻连听的人都有点悲从中来。月色下,女子的容颜不是分外清晰,却见着有泪光闪过,泪珠儿顺着耳廓落下,滴进树梢之下的池子里,漾起微微涟漪。 男子负手站在池子另一头的阴影处,月色之下,一身清华。 他不曾着急过去,而是缓缓的沿着池边踱步,绕过路边的树木,慢慢来到树梢之下。 “罢了,你先退下。” 轻轻叹了口气,跃上树梢,将已经昏睡过去的女子温柔的打横抱起,乘着月色离去。 雁儿啊,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当年之事,疑点重重,可他唯一能够肯定的就是那神君并没有要雁儿魂飞魄散之意,否则也不会有他们二人的今天。 那时,他早就有了预感,请求令狐上仙帮助,窥探天机,才知会有那么一劫,却不知其中深浅。 巧合师父愿意助她,雁儿的魂魄成功逼出后并未魂飞魄散,而是去了他处。若说是瞒过了神君,他宁愿信是有意为之。 后他被关于思过崖领罚,同时想尽办法为雁儿重筑肉身,虽知是逆天之行,可他甘之如饴。这其中艰险痛苦,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可他万万没想到,雁儿执念太深,难以脱离六道轮回,巧得高人相助,才有了今天。 可问题是,雁儿失忆了。 失忆也好,总比那些记忆快活的多的多,他也不愿让她记起,只希望她能够安心专研医术,治病救人,完成那高人的要求,同时也弥补之前的过错。 如今距那时也有近十五年过去,他与她在此居住了三年。 或许这就是大隐隐于市吧。 …… 次日清晨,画淼醒来之时已近正午,惊觉自己已经睡回了床上,有些昏沉的揉了揉脑袋。 真难受,看来是被夫君发现了。 夫君? 美目露出茫然惊讶之色,娇俏的小脸一红,慌忙的低下头去,为自己脑海中莫名其妙蹦出来的称呼感到羞涩,直呼丢人。 “我肯定是喝太多了。”画淼想。 她记得她还和此人在冷战呢,虽说是她一厢情愿的冷战。那又如何?哼! 这么想着,她披上衣裳走出了房间,对正在院子里煎药的苏语道:“苏语,释公子去哪儿了?” “回小姐,好像是去书阁了。” “哦~”眉眼一转,她上前了几步,道:“苏语,过两天是百花节吧?” 苏语目光一转,“神医说了您不能出府。” “好苏语,我也只是问问。”她皱眉,佯装不高兴。 三年前,她醒来在这个府上,记忆里一片空白,周围的一切人和物就能简单的构筑她的全世界,他告诉她不能出去,她就真的乖乖没出去过,一次也没有! 他告诉她她叫画淼,是这里的女主人。 “那你是谁?”她问。 “我是你未来的夫君,当然,你不愿意也没关系,先好好养病。” 可是,她一点儿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得了什么病,都快成药罐子了她。 但是今天,她怎么说也要出去。说好了冷战的,不闹出点动静她不姓画! 可是,她真的姓画吗?有这个姓?怪怪的,反正她姓了画的。 皱皱眉,她不再多想,跟苏语随口扯了两句,转身进了屋子。她记得自己以前有偷偷藏着银两的。后来因为不能出去,觉得也没什么用,也就图收藏着好玩了。 因为百花节将近,储国的街道上人群熙攘,路边有小商贩卖着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很是热闹。 一抹鹅黄色的身影在人群中一闪而过,灵活的在熙攘中穿动,从这边到那边,似乎很是兴奋。 画淼是第一次出门,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热闹的地方,那种扑面而来的尘土气息,让她兴奋中有一种莫名的恍惚感,好像以前也来过这里却没有细细看过周围的风景。 “姑娘,若喜欢大可买去,我这儿的扇子不出三个时辰定然卖空,错过了可就得等三天了。”一个小商贩看画淼在他的摊子前站了许久,于是很热情的推荐,笑弯了眉眼,很是和蔼。 “多少钱呀?” 她一脸惊奇的看着各式各样的扇子,有折扇也有圆扇,花式各不相同,眼花缭乱。 “价格都好说,姑娘且看看喜欢怎么样的。”那小商贩是个机灵的,没有直说价格,而是低下头整了整扇子,摆放的更加整齐了些。 忽然,一抹白影撞入了视线之中,隐约有浅淡的香气飘来,却只是存在于记忆中的味道。 女子神色微怔,似乎被记忆牵引,下意识的拿住了小商贩手中扇子的另一头,轻轻抽离。 折扇之上,斜斜的绘着一把古琴,近处,娇嫩的花骨朵依靠在开了大半的栀子花身上,清冷卓然,娇嫩欲滴。 …… 待到回府的时候已是傍晚,那时天尚暖和,他侧身倚在凉亭边,执一卷书,认真的深神情看起来越发的俊美。身长玉立,清冷淡然,好看的宛若从画中来。 看到画淼从外面走来,佛玖释也没有追究,只是有些深意的看了她手中的折扇一会儿,问:“这扇子哪儿来的?” “自然是买的。”她挑眉,一脸得意。 “花了多少银子?” “嗯……一锭。” “早点休息吧。”佛玖释点了点头,依旧专注的看着手里的书,平静的很。 苏语无力的低头站在边上,眼观鼻,鼻关口,口观心。一锭银子一把扇子?怎么不给她呢,主子也是淡定。 “知道了。”见他没什么反应,心中不觉得有些生气,也不知道心里那种异样的感觉是什么,就倔强的捧着扇子,冷着脸走了。 夜色渐深,男子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那抹俏丽纤细的身影娉婷远去,细长的凤眸中染上深意。 修长的手指微动,合上了手里的书卷,低头看时,竟是拿反了的。 唇边漾起一抹苦笑,佛玖释无奈的抚额,揉了揉太阳穴,长叹了一口气。让他如何是好。 事后的几天,画淼依旧常出府去,似乎爱上了这街道上的热闹,开心的很。 苏语依着吩咐偷偷的跟在画淼身后,想着最近神医变了好多,见小姐玩的开心,竟然也不阻止了。可是似乎还是顾虑什么,不然也不会整日的去那栖雁塔。 她呀,比谁都着急这对璧人。 值得一提的是,画淼在猜花灯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姑娘,正值妙龄,生的柔柔弱弱的,知书达理,是一个小户人家的姑娘。 可苏语就是看不得她那个样子,怎么都看不得,怎么看都不舒服,就是觉得虚伪。其实苏语也说不上哪里不欢喜这姑娘了,她看起来优秀的毫无纰漏。 “画淼,你住在哪儿呀?”慕容雪儿看着身边拉着自己的姑娘,柔柔的问道。 “我住在……”画淼想了想,然后摊手叹道:“我也说不上来,这才能是我第三次出府。如何突然想起问这个?” 听完,一身水色纱裙的女子咬了咬唇,似乎有些为难,柳眉轻蹙,便是娇弱惹人怜惜之态。 “雪儿素来体虚,时常卧床,不敢轻易约姑娘出来有恐失约,所以想着可以互通住址,想念时亦可探望。你不也说你家中人不甚赞同出行吗?” 言毕,似乎入了寒气,一口气又说了太多话,掩唇咳了几声,一张苍白的美人脸泛起了两抹病态的红晕,真真是宛若风吹杨柳。 这么想着,画淼也这么说了。 慕容雪儿羞涩的低下头,“姐姐切莫胡说。” “苏语,你知道府上地址吗?”画淼抿唇笑,然后转过身去,问那偷偷跟在自己身后已有许久的丫鬟儿。 想了想,画淼心中觉得可怜,又继续对慕容雪儿说道:“也许我可以让他给你看看这从小落下的毛病。因为体弱总不得自由,实在是太难受了了。” 至于苏语,被这样拉出来,才自己早已被发现了存在,隐在人群中的面容有些变了脸色,想着也不必再躲,便大大方方的走了出来,对慕容雪儿说道:“慕容姑娘的病我家小姐也可以治,小姐的医术也比寻常大夫好上许多。至于来府上探望,慕容姑娘身子虚弱又怎敢劳烦,倒不如报上你居于何处,我家小姐善心,一定会常来看你,与你叙话的。” 这一番话说的颇不客气,语气却是极好的,不愧是名府上出来的丫头。 慕容雪儿似被吓到,白了脸色。 “苏语,不得无礼。”俏容一皱,她责备道,心想这苏语今天怎么这么古怪,言语带冲。倒不如她直接带了雪儿去府上,释公子也不会怪罪她。 苏语心中不怠,也只得抬步跟上。 一行人走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神医府所在的街上,远远的看到府邸,慕容雪儿已是惊讶。 “没想到姑娘家和神医的府邸在一条街上。” “何止。”画淼噗嗤一笑,率先跨进了府。 慕容雪儿柔弱的低头一笑,掩住眸中得意之色。 入得府,便闻萧声悠扬,宛若高山流水倾泻而下,宁静幽远。再到深处,便看到一个院子,门口百花争艳,杨柳依依,一烟蓝衣衫的男子正斜倚再门侧,执一玉萧,眸色悠远。 似察觉到她们的到来,细长蕴藏着锐利的眸子淡淡瞥来,注意到女子身侧陌生的面孔和苏语憋屈的模样,微微一顿。 长风扬起广袖,银色的蕃莲妖冶绽放,却更显出尘, 苍白的面容上浮现一抹红晕,慕容雪儿注意到男子的视线,暗喜低头,唇角却止不住的勾起。又暗妒身侧的女子可以与如此风华之人朝夕相处,简直可恶。好在她慕容雪儿比其他人聪明,知道寻找捷径,这么快就见到了倾慕许久的神医。 “小女子慕容雪儿,见过公子。”她娇娇福身,却若不经风,站起身时险些跌倒。 “当心。”画淼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却皱起了眉头,觉得雪儿今日好生奇怪,却不曾在意,只问那风华倾世的神医可愿意为她的朋友看病。 听完来意,佛玖释的目光落在了画淼身上,挑了挑眉,面容却是波澜不惊,“还是你看吧,正好让我看看医术是否长进。” 又是这句话。 她狠狠皱眉,眸色一冷,“不要,你来看。” 慕容雪儿脸色一僵,不觉有些丢人。竟被二人推来推去,她有如此不堪?不过这次,佛玖释却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好。”他点头,向慕容雪儿走去,然后领着她进了药阁。 画淼站在原地,沉思片刻,偷偷跟了上去。 药阁内布置均是竹子所做,精致清雅,漂浮着淡淡的药香味,很是怡人。 前方背对着她的男人就连背影都那么好看,身长玉立,墨发飘飘,高贵如斯,如今独处的画面是多少闺中女子所向往的呀! 她依言再竹椅上坐下,将手放在桌上,极尽虚弱惹人怜惜之态,当真是楚楚可怜。 可眼前的男人却并没有给她把脉,而是转过身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凤目中似有沉思。 她的心怦怦直跳,找话道:“真没想到画淼是神医的妹妹。” “妹妹?”男子挑眉,不曾坐下,眸色微深,“她是我未来的夫人。” 此言一出,慕容雪儿脸色一变,却因低着头而看不出来,心中更是嫉妒。没想到真的被她套出了话,可画淼那丫头竟然强调他是她家中人,分明是未婚夫! 这时,头顶又传来声音,她注意到男子朝她走进,声音清淡而迷惑,“慕容姑娘,之前我们可否见过?” “我们……嗯……半年前请您看过病的,也算是找您复诊。”她心中狂喜,不曾想到大名鼎鼎的医仙竟然还记得她,心中若小鹿乱撞,跳的飞快,一张小脸红的娇艳欲滴,哪儿还看得出病态? 凤目中闪过了然,佛玖释淡笑一声,道:“姑娘不如暂且再府中住下,这样不仅看病方便,也好和画淼作伴,省的她成天往外跑。” “谢神医。”她羞涩一笑,起身时似乎眼前发黑,身子一软,却被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扶住,便越发的赧然。认为眼前的这个男人也是喜欢自己的。 郎有情妾有意,是再令人欢喜不过的事情。 慕容雪儿甚至觉得,是画淼拦在了他们中间,今天画淼和神医见面时两人都没说几句,明显不和,倒不如神医对她说的多,温柔又体贴。 窗外,一张小脸有些发白,然后趁两人出门前偷偷离开了。 以前他从来不管那些女子是否摔倒的,他只救让他救的人。可今天实在奇怪。 画淼有些吃味,又觉得自己也怪怪的,就自己回了院子里,连两人正在冷战都忘了。不过慕容雪儿能留下来陪她,她是欢喜的。 之后又过了几日,佛玖释一直都在专心为慕容雪儿治病,两人也没什么交流,但是慕容雪儿教了她许多相处之道。 “画淼,这么说来你总是被他牵着鼻子走啊?”慕容雪儿轻轻的端着一碗药,一脸讶异的看着画淼。 “也不算,他很好啊。”画淼垮了脸,有些纠结的说道。 “男人都是这样,可神医如此俊美,风华绝代,仰慕她的女人多的很,你要是像别人一样一直顺从他,久了他就习惯了,可不管你的感受。” “是吗……”画淼觉得怪怪的,她干嘛要学那种手段?她和他清清白白的。可是确实啊,她一定要强硬点,不然总是被欺负。 这么想着,画淼就当真一连五六天没有主动去找她传说中风华绝代的像个师父似得未来夫君。至于佛玖释,不知听了慕容雪儿的什么话,竟然也没有去找她,一连几天就是看书,就诊,似乎和那病美人越发的亲近了。 竹林外,女子低头专心的抚琴,一身浅绿的罗裙,整个人纤细的若纸片人儿似得,那弱不禁风的样子好像风一吹就倒了。抬眸间含情脉脉的看着身侧玉树临风的男人,苍白的脸含羞含怯,远远看去真真是合适。 那时苏语正好路过,看到那宛若画卷般美好的画面,脸色瞬间一冷,回头气呼呼的捧着准备晾出去的药材冲进了画淼的府邸。不过这次她学聪明了,在进入前缓和了脸色,正了正模样才走进去寻自家小姐。 “怎么回来了?”画淼正偷偷的练习剑法,听到声音以为是他来了,慌得一把将本子塞进了枕头底下,直到看到是苏语才放下心来。 “唉,看到公子与慕容姑娘在丛林中幽会,觉得是羡煞了人。”苏语幽幽叹了口气,放下了手里的东西。 “幽会?”女子好看的面容上浮现一抹淡淡的疑惑,“释公子不是在给雪儿治病吗?” “治病?小姐这几天闭门不出,慕容姑娘除了来见你的那一个时辰,其余时间几乎都和公子在一起,甜蜜的很。”苏语轻笑一声,似乎在笑她不谙世事,太过纯真,“也就你傻,治病也就那么一会儿的事,哪需要天天治?打着借口见面而已,以防众口纷纭。” 苏语说的轻飘飘的,口气带着点羡慕和对她天真的轻笑,顿时让画淼觉得浑身不舒服起来。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舒服,反正小脸就是垮了下来,莫名其妙的不高兴。 见她的话似乎有了效果,苏语直起身来,收拾了一下药材,又加了把火,道:“他们二人在竹林边上呢,郎情妾意的,奴婢啊还是绕着走吧。” 话落,便又出了门去,留下了画淼一个人待在屋子里,愁成了一团乱麻。 到后来实在是想不通,却又半懂了些,磨磨蹭蹭的走了出去。本是想随便转悠转悠,结果不知怎的就走到了竹林附近,寻着琴声走了进入。 画淼虽然失了记忆,天真了许多,可也不是傻子,被苏语那么一说,再前后结合一下就感觉到了蹊跷,顿时有种被欺骗了的感觉。 难道是慕容雪儿故意不让她出门,然后乘机和释公子朝夕相处? 如果是这样,那这个人的心思也太深了。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要好生试探一番。 虽然心中早已有了准备,可乍一看到那林子边二人亲密相处的样子,画淼瞬间都失了神,感觉自己不受控制了一般,浑身上下都冷了下来,凤目突然就沉静若水,不自觉红唇勾起,嘲讽而诡异。 谁说的对她好,谁说的前世今生,竟受不得如此诱惑,简直就是空话! 那黑白分明的眸子冷冷的看着林中二人,一垂眸弹琴,楚楚动人,一手执书卷,一身清华,可真是般配! 似乎是察觉了她的到来,琴声戛然而止,慕容雪儿心中一慌,担心对身侧之人所说的谎话戳穿,连忙起身迎了上去,让她远远的止步在了溪边。 身后,衣衫迎风徐徐展开,修长骨节分明的手轻轻的合上了书页,他勾唇一笑,眸色低垂,魅惑而深不可测。 “画淼,你怎么来了。”前方身着浅绿罗衫的女子娉婷而来,病态的脸上带着点红晕,一脸欣喜的模样。 “我,忍不住想来见见他。”她本想问话,却下意识娇羞的低下头,根本不受控制。 可是,她分明打算直接质问的?潜意识却做了相反的事情,那么,失忆前的她到底是怎么样的呢?那些似乎属于她又不属于她的想法,熟悉又冷漠。 听言,慕容雪儿好像松了口气,眼底的紧张褪去,一脸为画淼着想的说道:“只要熬一些时日他定然主动过来找你,你想想,之前为此已经那么久不见神医了,你要是此刻放弃,岂不是功亏一篑?” “唉?可是我只是想表个态,并不是你说的要吊他胃口,我又不是那些对释趋之若鹜的女人,要是听你的不是别有居心了吗?” 看了眼前病美人的话,画淼的心已经凉了半截,庆幸刚才自己没有直接质问,才得以看清了慕容雪儿的本性。难道接近自己也是为了释公子? 心里这么想着,她的口气还是无辜而寻常的,说着便要抬腿走上去,却被人用力的拉住了衣袖。 刺啦! 衣袖扯破的声音响起,画淼当真没想到这个平时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子会做出这样的行径,当下就恼了起来,眸色冷若冰霜。 不远处,长风吹起男子如墨的长发,细长的凤目微微眯起,浮现一抹隐忍的不悦。 “你这是做什么?”画淼皱起眉,抬手脱离了慕容雪儿的拉扯,没有立刻发作。 “你不能去。”本来柔弱的姑娘急红了眼,对于刚才拉破画淼衣袖的事儿竟一点儿也没有歉疚之意,她不由得嘲讽的笑了起来。 “为何不能?”红唇微启,她看着这个楚楚动人的姑娘,声音漠然。 “我这是为你好!”对上画淼的眼神,慕容雪儿心中更急,一时竟用了凶巴巴的口吻,话音落下,才知自己暴露了什么。 明明根据她的观察,眼前的这个女子是个好拿捏的,心思单纯,傻乎乎的特别好骗,只要她说那么几句话就成功的进了府,还得到了神医的青睐,根本不用担心画淼会对她做什么。 可就在刚才,那冷的恍惚结了层冰的眸子,黑白浓烈分明,笑容那么的嘲讽,好像在看一条案板上等死的鱼。 “为我好?是为了你自己好吧!”画淼反唇相讥,随即冷笑。 “胡说,画淼你可别不识好人心!”慕容雪儿再次拉住了往前走的女子,不让她过去。 画淼甩不开她,心中更是生气,拉扯之间,脚下一滑,竟整个人向后仰去,险些摔进了溪水里。 好在他接住了她,稳稳的搂紧了怀里,用炙热的胸膛代替了春日冰冷的溪水。 心里的石头落地,她抬头看到这个男人揪紧的眸色,眼眶一热,眼泪就稀里哗啦的落了下来。 “慕容雪儿,你为何推我家小姐!” 苏语这时不知从什么地方跳了出来,一脸气愤的指着那个一脸惊慌的病美人,眼神深痛恶绝。 “我没有!”慕容雪儿惊慌失措,脸色发白,求助似得看向佛玖释怀里的女子,希望这个单纯的傻丫头会帮她。 可画淼闭上了眼,将计就计。 “神医,雪儿不会那么做的,神医一定愿意相信雪儿是吗?”她楚楚可怜的抬头看那与自己相处了许久的俊美男子,觉得以她的魅力对方一定会相信自己的。 可是,那个风华绝代的男子却嘲讽一笑,连看都不曾看她一眼,打横抱起怀中女子,转身就走。 临了,还停下来对苏语说道:“把这个女人打发出府。” “神医!我是冤枉的!”慕容雪儿大骇,不管苏语的拉扯,哭的声嘶力竭,大喊冤枉。 苏语再了解不过自家公子的秉性,对慕容雪儿被赶走的事情也觉得大快人心,于是难得好心的说道:“我家公子如何不知道你冤枉?可就算你是冤枉的,公子也不会管你死活。” 苏语鄙视的看了慕容雪儿一会儿,觉得这个女人真是可怜又恶心。 路边暖风吹过,百花香四溢,画淼躺在他的怀里,心扑通扑通的跳着。 良久,她想起方才的事情,觉得总该有个说法,于是斟酌着开口,“刚才……那个……” “我后悔了。” 不待她说完,佛玖释突然就停下了脚步,低头很认真很认真的看着她,黑眸懊恼而深情。“我不该用别的女人来刺激你的。” 他不该因为她的不开窍,而将计就计。 不该她不来找他,他就将计就计假意和那个慕容什么的女人走近。 他后悔了。 就差一点,差一点就伤到了她。 他才不管是谁使得坏,他佛玖释只管怀里的这个女人有没有受伤,有没有惊吓。 画淼沉默了会儿,咬紧了唇,有些不知所然。 可下一秒,她似乎连呼吸都忘了。 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娇嫩的面颊上,她第一次和他靠的那么近,能清晰的数出他纤细浓密的睫毛。 他的吻是温柔炙热的,搂在她腰间的手越发收紧,几乎要把她揉入骨血。画淼羞涩的闭上了眼,小脸涨得通红,可潜意识里,她一点儿也不想抗拒,甚至好像习以为常。 “我爱你。” 她的声音细若蚊吟,娇娇细细,却清晰的传入了他的耳里,让佛玖释宛若当头一击,停下了动作,随即狂喜的抱紧了她,让怀里的女子与自己面对面着。 画淼也没想到自己会说这样的话,瞬间觉得无颜见人,语无伦次:“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潜意识的就……” 呸!越描越黑。 “反正就是没等我反应过来就……”呸,描的更黑! 好丢人怎么办嘤嘤嘤……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啊,虽然好像是实话,可是她为什么就不受控制的脱口而出了呢…… 画淼百思不得其解。 可这根本不是关键。 耳边传来低沉而愉悦的笑声,好像千年古琴那般的动听,却让她面红耳赤。 “雁儿,若是以往,你是打死也不会说出来的。”佛玖释轻轻的笑着,低头用鼻子轻轻的蹭她的额头,“我也爱你。” 很爱,很爱。 都说爱情是一场豪赌,他们终究是赌赢了。 等了何止二十年,换来今日一句我爱你……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若是能有之前的记忆,慕千雁一定会说出这三个字,就算披荆斩棘赴涛蹈火,也要告诉他,她爱他。 那年桃花落尽,一曲离殇。如今百花开放,你嫁我可好? 之后的那场盛世婚礼,惊动了整个京城。 百花节那日,十里红妆,满城的红色。 神医豪摆三天三夜的酒席,娶了那窝藏府中多年的******。 那日,她穿着赶制了三天三夜的精美的无与伦比的大红囍服,由苏语扶着,画着殷红妆容,太头戴大红的盖子,在绕城三圈后,徐徐从轿中走下,以另一种身份踏入了这她居住多年的府邸。 众人来贺,恭贺之人络绎不绝。 嘈杂恭贺声中,画淼有些惊慌的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脚和各式各样的鞋子,然后视线里出现了一双修长好看的手,同样大红的衣袂。 仅仅小小的一部分,她都能想象这个男人此刻的模样。 定然是神采飞扬的笑着,细长好看的凤眸定然专注的看着她,一往情深。 她想象着他身着新郎服装的模样,想着释穿绛红色都如此好看,今日定然风采更甚,风姿卓绝。 笑着,她抿唇,毫不犹豫的搭上了他的手,随着他的脚步,任由他牵着跨过高高的门槛,进入厅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进入洞房。 这是普通人家再过寻常的仪式,他们也同样认真而仔细的完成着,那一刻,好像拥有了全世界。 满市喧嚣皆静,目中独留你。 红帘帐暖,散落了一地的衣物。 百花香里,她闭紧了一双美目,低低的叫唤着他的名字,贝齿轻轻额咬着男人精致的锁骨,香肩微微耸起。 “乖。” 他心疼的吻去她的眼泪,凤目里是璀璨深情。 炽热的手掌滑过纤细嫩滑的腰肢,纤细如玉的手指在他的背上滑下道道红痕,他更加用力的抱紧了她,好像要融为一体。 “雁儿……” 他发出一声长长的喟叹,眸色浓宛若化不开的墨,让她沉醉。 他的吻温柔而炽热,带着细而密的啃咬,让她的心好像跌进了浪里。 “我爱你。”身上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喑哑,像酒酿的佳酿,带着难以言喻的魔力。 她羞赧的将头埋进了他优美的颈窝,低声喃喃:爱惨了你。 清风携着花香吹过,掀起红纱帐的一角,又曼曼低垂。 暗香漂浮,花开此夜,烛火灭,却铺满了半室的月色。 “释,我记起来了。我爱你,爱惨了你。” …… ——————正文完—————— 第348章 南司篇(番外) 当年的那场盛世婚礼,比几十年前古雁皇后的十里红妆还要盛大几倍,以至于过了许久,仍有百姓津津乐道。许多人都想知道是何等的女子才能有如此殊荣,让向来不多看女人一眼的神医倾尽全力。 可没过多久,那话题中心的璧人便举家离去,再不见终迹,就连原先的府邸都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在留下盛世佳话后,一切趋于平静。 谁也没能看到那让神医倾心的女子是何等的风华。 而他,寻了许久才寻见了他们的踪迹,在那至高的凌云山顶,白雪纷飞,红梅点点,倾城伊人与风华绝代的男子相依树下,真真是世外桃源一般的生活。 显然注意到了他,佛玖释将慕千雁轻声哄进了屋内,然后缓缓踱步而来。 寒风吹起衣袂,那向来无情锐利的凤目在看向他时因为方才的温情而消了些冷峭,没有杀气。 如今一切安好美满,眼前的这个男人当然不需要对他这样的可怜人大动干戈了。 “南司。”脚步停在不远处的前方,薄唇微启,那深沉的眸子从上到下的打量了他半晌,目光在接触到满头华发的瞬间微顿,然后略微有些闲适的倚在了树边,丝毫不管白雪冰凉。 他笑了笑,笑容是平静而温润的,眼角的余光从女子离去的方向收回,微微低垂了眉眼,“阿弥陀佛。贫僧法号净心,已带发修行十来年。” 那张脸似乎没有什么变化,若非眉目间的沧桑,和那一头的白发,任谁都会以为他还是以前的那个南司,清隽的容颜,阴骛之下的缱绻深情,和那如画淡薄的眉眼。 佛玖释挑了挑眉,轻轻的笑了,“见了人,可是安心了?” 他依旧是笑着,黑眸有些落寞,却早已没了之前的执念,清心寡欲的很。随即他又有些自嘲的勾了勾唇角,倒退了几步,转身踏着来时的皑皑白雪,缓缓离去。 山路崎岖,寒风掺杂着密密的飞雪,掀起那灰色的衣袍,凌冽的翻飞着,那颀长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白茫茫一片中,就连脚印也飞快的淹没在了雪色里,不见踪迹。 他来过,却好像从未来过,就好像他的一生,就这样湮没在了皑皑风雪之中,了无痕。 他有悔过,却甘之如饴。 ******** 我叫南司,南方的南,司徒的司。 我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也是在一片茫茫的雪色里,可是那个夜晚血色湮没了纯白,母亲用整个府邸的命,将我送出了府。 背上那被大刀用力挥下留下的三尺长的刀疤,自小陪伴着我到大。也让他铭记了当年一整个人生。 怜儿因此嫌弃了我很多次,说我这个疤太丑了。 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说,我们是因为这个相识的。 于是她就不说话了,软软的窝在了我的怀里,我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我庆幸上天让我找到她,让我此生了无遗憾。 可是,真是这样的吗? 她杀人,从来没有眨过眼。她娇媚,有太多太多的裙下臣。她恶毒,亲手谋害了她的姐姐,自己躺进了另一个男人的怀里,整整十来年。 我亲眼看着她一步步走进炼狱,猖狂而迷乱。 却无能为力。 族长去世,她悲痛欲绝。 慕千雁拿走了本该属于她的族长之位,她嫉妒又不甘。 她本是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啊,怎么能承受的了? 你错,我陪你错,你恨,我哄你助你。 可是大家都错了,错的彻底。错的时间,错的人,错的安排,像一团被人仓皇团起来的毛线,杂乱无章。 那是深秋季节,我去宫里寻她,被梁谨夜借机生事,送进了慎刑司。 许是因为对怜儿淡淡的失望,又许是因为最后救出我的人是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人,总之至今印象深刻。 公冶玉救了我,更确切的,是慕千雁。 之后过了很多年,依旧是深秋寒风凌冽的时候,宫里终于出了事,轩然大波。 在事发之前的三年里,怜儿受尽了折磨,却越发疯狂,我从来不忍心苛责她,却比谁都心疼。我护了那么多年的女人,从一个少女成长成一个女子,再嫁作人妇,那样苍茫的一生里,为何活的那么的辛苦。 我爱惨了她,不明缘由的爱她,我一直以为是因为她是当年救了我的女孩儿,是那雪夜里血色而简单的情缘。 可是不是。 大军来袭,梁式皇朝顷刻覆灭,深秋的风吹起女子的素衣,撩起柔顺披散的青丝,那倾城绝色的容颜里,是刻骨的冰凉。 那个孤高而不可一世的女人,怜儿恨了那么多年,嫉了那么多年的女人。慕千雁。 真相血淋淋的撕开,我本该气的一剑杀了慕千怜的,因为她骗了我那么多年,让我在漫长的前半生里,与她一起,将这个真正在雪夜中冒死救我的女子一步步推进了深渊。 可我却下意识的抱住了她,那一刻,内心是前所未有的慌乱,揪成了一团的乱麻。 我看到慕千雁的眼神,冰冷的,没有恨意,却越发的吓人。 她该多恨,挣扎着逃出了炼狱。 而我就好像成了千古的笑话,爱错一个人那么多年。 我本来想找到慕千雁,想表示我错了,想救赎自己,想倾尽一切的弥补。 可是做不到。 我爱错了人,从此万劫不复。 原来爱情是没有缘由的,慕千怜再恶毒再癫狂再不守妇德,我都爱她,怜她,舍不得她。 也许是因为爱了,所以更恨,恨的咬牙切齿,却又爱的辛苦沉痛。 我费劲心思的折磨她,给她不堪,也给自己不堪,好像这样就可以得到救赎,得到上苍的原谅。 可是,若能解脱,何需上苍? 慕千怜一向是不畏惧男女欢好的,可终究是承受不住了,太屈辱,太痛苦,她也觉得恶心,厌恶,生不如死。 我的目的达到了,可我却比她难过了千倍万倍,连走路都是僵直的。 怜儿为此请求了我千遍万遍,说嫁给我,说远走高飞,说带她走,放过她。 事实是,我心动了。 可是下一秒我却笑了,我好像从来没有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过话,“成亲?” “我南司要取妻,何必取你这样的?” “丑女。” 我口吻是阴冷而嘲讽的,那时怜儿惨白的神情和狼狈的模样就那样闯进我的眼里,毕生难忘。 可那一次,慕千怜是真的绝望了。 将怜儿竞拍给色老头的那夜,台下因为她的无礼而一片嘈杂,我站在台后重重纱帐后,吹了许久的骨笛。 那时寒风从大开的门外灌进来,掀起曼曼低垂的纱帐,她苍白而绝望的神色便那样直直的闯入了我专注的视线里,比隔着纱帐的任何时候都清晰,也更绝望。 我心里闪过了一丝妄想,像带她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远走高飞。 就好像怜儿被逼无奈时说得话,我们成亲吧。 堂而皇之的在一起,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逢人就说:我们是一对夫妻,她是我的娘子。 而她会幸福的依偎在他的怀里,娇笑着介绍:这是我的夫君。 可是,不可能。 夜晚很冷,我依旧穿着那件她少女时亲手为我修补过的衣裳,面无表情的看着绝望挣扎的她一步一步,走进夜晚无尽的深渊里。 至此,我再也没见过她。 那竟是我和她漫长纠葛一生的了结,至此,黄泉陌路,各不相干。 我现在还清晰的记得她看我的眼神,哀求,痛苦,绝望。 她肯定恨惨了我。 可是无法,我们活该受了折磨,无止尽的痛苦下去。 她死了,就那样悄声无息的离去,在那冰冷的牢狱里,一步一步的走进了事先铺好的黄泉路,我和她,终究是再不得相见。 之后的很多年,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得,浑浑噩噩恍恍惚惚,却从来没有后悔过。 这一生,本以为就这样过了。 可我看到了殷儿,乖乖小小的,寄养在一个深山的寺庙里,粗茶淡饭,却简单幸福。 “净心叔叔。” 凌云峰的山脚下是一片春花烂漫,几日来一只住在普通农户家中的少年不知何时知道了我下了山,拎着一只热腾腾的叫花鸡等在我回来的路上,津津有味的啃着。 “殷儿。” 我上前拉他,他却一溜烟儿的跑了,小伙子正直壮年,机灵的很。 “你躲什么?”我失笑,殷儿生的挺拔俊美,庆幸的是为人正直,就是调皮的很。 男孩子,确实也该调皮。 眼前递来一碗还有些温热的素斋,少年一手啃着鸡腿,笑的得意洋洋,“净心叔叔吃素哦,别来抢。” “好。”我接过,然后去拎行囊。 回去的路上,殷儿问个不休,提的最多的便是他心心念念的裘妃姐姐。 虽然已经是陈年旧事,可他也该知晓,以后少走了弯路。 而我总想着,当年的慕千雁,但凡有一点真心的对这个在阴谋中孕育的孩子,也是好的。 我承认我终究是自私了。 “姐姐住在这凌云峰顶?” “对。” “我下次能去看她吗?” “不行。” “为什么?” …… 花开生两面,人生佛魔间。 第349章 花开花落几时重(番外) 他叫柳长亭,用这个名字,他在古代度过了整整三十余年。 他用两年的时间站稳脚跟,用五年的时间名扬天下,腰缠万贯,游走于各国之间,令人不敢小觑。 柳长亭觉得,穿越这件事对他来说就是个奇怪的笑话,可是他就是活在了这个笑话里,一生生老病死,占了三样。 他倒也没什么牵挂,在现代的时候,他由亲戚抚养,关系不亲,他又是个生性淡薄的人,对他来说哪儿都一样。 可是在他二十出头的时候,遇到了与他相伴一生的人,都说姻缘天注定,也许让他来到这个新的世界就是上天有心的安排,让他变得有血,有肉,有情。 为她哭,为她笑,为她遮风挡雨。 柳长亭从来没想到在女尊这样的国度除了五大三粗的女子外,还会有一个娇小玲珑的姑娘,身为皇室中人,如此柔弱俏丽已是难得,可贵是那柔软善良,让他不由得多注意了一会儿。 这么多看的一会儿,却是一辈子。 与卿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以他的身份权势,顺理成章的成亲,顺理成章的在一起,顺理成章的白头偕老。 可真的是这样的吗? 他的一生经历了两次的江山变革,两次里,都出现了慕千雁这个名字。不过都与他无关。 第一次,烽火起,江山变,瘟疫横行,民不聊生。 符儿为救一个与他们毫不相干的人,再也没有醒来过。 他险些被逼疯,笑天意弄人,嘲自己拥有一切却救不了此生挚爱,当真可笑! 苦僧告诉他,他不属于这个时空,所以将拥有无尽的生命。 难道他就活该孤独的度过这一生,不老不死不生不灭?凭什么! 于是他将符儿送进了寒冰棺,保她尸身此生不腐,自己则在苦僧门前跪了整整一个月。 柳长亭知道苦僧是一定有办法的。他虽然看起来衣衫脏乱,双目浑浊,可他是这世上看的最通透的人。 苦僧能知道他来自哪里,那就一定能有办法救符儿。 最后,柳长亭用无尽的生命为代价,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可是茫茫人海,何处寻觅? 算一次天命,少八年之寿。 墨发渐白,容颜却不改,他将一根根白了的发又一点点的染回去,终于等到了符儿醒来的那日。 也许是因果轮回,始于烽火,终于烽火。 可他们却只剩下了一年的光景,朝夕相伴。 管家曾问他,这样做值得吗? 值得,至少用无尽生命换来的这短暂的一年是圆满而幸福的,这一年里,他终于睡了个安稳觉。 用一年,相伴此生,用一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春里百花齐放,夏日郁郁葱葱,秋日瓜果飘香,冬里皑皑白雪。 他们看着对方慢慢老去,慢慢满头银发,慢慢佝偻了背,然后在那时黄昏后,白雪初融,安心的去了。 那是再美满不过的事情,比其他人任何时候的生生世世都要圆满。 可临了,符儿依偎在他的怀里,素手轻轻的为他拢衣,声音带着苍苍的叹息,“夫君,符儿此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为你生下一个孩子。” 是了…… 可是有了你,比什么都好。 花开花落几时重,君不负卿到白头。 …… 人家都说,浙大的伊俊笙是个从政的好材料,他最帅的还是谈笑风声的时候,穿着得体的西装,与那些外校的学生交谈。 玉树临风,沉静若水,却机智敏睿,许多女生都在想,他以后会有一个怎样的女朋友,与他比肩而立。 可是毕业后就再也没有听过关于伊俊笙的任何消息,直到第三次同学聚会。 那天是中秋的前一天,酒店的包厢里,觥筹交错。 十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有些孩子已经上了小学,有些事业有成,再也不是当初初出茅庐的混头小子和毛丫头们了。 不知因为什么吵成了一片,却是欢笑着的。 “我告诉你,你就是嫉妒伊俊笙,比你帅比你有人气成绩比你好做什么都是游刃有余,大家说是不是!” 女子的笑声很爽朗,拉着几个朋友起哄着,总有一些人,在经过了岁月后,依旧保持着原来的肆意和率性。 被女子嘲笑的男人有些无奈的挠了挠头,他这个朋友可真是…… 十年不见,本性不改。 嘈杂声中,包厢的房门突然被人从外轻轻推开,一阵微凉的夜风吹来,带起些微的冷意,座席间有几个人转过头来,却再也收不回目光。 那个站在门口的男人,一身清华,简单笔挺的西装勾勒出颀长的身材,向来单薄如水的俊脸上带着些微的笑意。凤眼微微弯着,此刻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包厢内突然停止动作的众人,然后搂着身侧的女子缓缓踱步而来。 外面走廊上的壁灯投下浅浅的阴影,随着男人的动作缓缓投射进来,又随着门的关上消散。 一瞬间,万籁俱寂。 好像时空定格,所有人都停在了原来的姿态上,忘了呼吸,忘了说话,找不回呆滞的神思。 当年传奇校园的人物,优雅淡薄的伊俊笙,消失了整整十年的伊俊笙,回来了。 “抱歉,我来晚了。”他至始至终都是笑着的,清雅却温和,与从前的伊俊笙相比,他多了一份柳长亭的血肉。 因为有一生挚爱相伴,所以打磨了许多淡漠。 “伊俊笙!”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刷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除了难以置信,更多的是惊喜。 在座的很多人,都以为这一辈子都见不到伊俊笙了。 “看来,似乎没我的位置了。”隽秀的眉有些苦恼的皱起,他垂眸看向躲在自己臂弯里因为不适应现代衣裳而羞的不敢抬头的小女人,心中一片柔软。 他,伊俊笙。又或者是柳长亭,终于得到了上苍的宽悯,重新开始了他的一生。 也许是那代价太大,让老天爷也折腾不起他,让他醒来在了这曾几何时遥远的故土,而他此生挚爱,正微醺的依靠在他的臂弯。 任阳光撒下,一世安好。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