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锦衣卫宠妻日常》 作者:简容   文案   所有人都说本朝最年轻的锦衣卫佥事闵劭对毓宁郡主一见钟情,从此心生疯魔,大雪满天,依旧日日去郡主府门前守着,非郡主不娶。   闵劭迎着大雪站在郡主府门前听着这些流言,目光深情,心里却冷笑:他连郡主长什么样都没看清,怎么会喜欢她。   后来   毓宁看着闵劭,眼神委屈:听说你不喜欢我?   闵劭立刻心疼的将人抱进怀里,解释了一遍又一遍,恨不得掏出心来证明。   当晚,毓宁被闵劭证明的泪水涟涟,浑身发软。   闵劭吻去毓宁眼角的泪水,声音低哑:“现在还觉得我不喜欢你吗?”   一腔冷血终究被绕指柔化成了蜜水,只要见了她便觉得甜。   阅读指南:   1.全架空,勿考据,只负责甜甜甜   2.双处无虐,治愈系   3.男主心狠手辣三观碎,女主类似轻度自闭症,有一颗赤子之心。   4.阴狠心黑锦衣卫的宠妻狂魔进化之路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主角:闵劭,毓宁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阴狠毒辣锦衣卫到宠妻狂魔进化史 ==================== 第1章 入宫(修)   是夜,打更的梆子不知道敲了几声,整座金陵城都陷入了沉睡中。   闵劭在睡梦中觉察到什么,摸到枕头下的刀直接架到来人的脖子上,厉声问,“来者何人?”   突然一道闪电照亮了房间。   闵劭看清了刀下的人。   是个女人,还是个美人。   眉如远黛,目如秋水。   对方看着闵劭,神色间满是依恋,她用软糯的声音叫道,“劭哥哥。”   这种称呼,闵劭的刀下意识的用了一分力,刀就在对方脖子划下一道血痕,他见状没有收回刀只是皱眉沉声叫了对方的名字,“毓宁郡主!”   就在闵劭说出这四个字后,他蓦地睁开了眼睛。   又是这个梦。   闵劭看了看窗外天色,天还未亮,只是泛着一点微光,他只看了一眼便穿衣,起身。   自从那日他守午门,扶了一把进宫时因为病弱差点跌倒的毓宁郡主后每日晚上便会做这个梦。   毓宁郡主是庆元帝最宠爱的妹妹清平公主唯一的女儿,不过清平公主红颜早逝,驸马也因思念成疾不久病逝,只留下这一个孤女。   庆元帝对妹妹这唯一的女儿也很是宠爱,甚至将她接入宫中住了好几年,最后又给她赐了一座郡主府,不过因为这位郡主似乎身体不太好,所以鲜少出现在人前。   那日两人的相遇只是一场意外,甚至郡主根本就没有和他说过话,闵劭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接连多日做这个梦。   他拧着眉思索了一会儿仍旧想不出什么头绪,便推开门打算出去。   外面飘起了雪。   今年的第一场雪竟是这样早就来了。   闵劭看了一眼没有在意,洗漱完之后他就这么迎着风雪出门了。   向来只有勋贵经过的那条街上,此时站了一个身着飞鱼服的修长身影。有百姓远远看见了,与旁边人议论道,“这位大人又过来了,这是第几日了?”   旁边立刻有人接话道,“第七日了吧。”   又有人说道,“听说毓宁郡主美貌倾城,想必让一位锦衣卫大人为她倾心也不是什么难事。”   “当年的清平公主可是我们大齐第一美人呢,据说因为长得太美,以至于第二美人别人都不好意思排出来。”   不管是清平公主还是毓宁郡主,百姓谁也没见过,自然也不可能知道她们到底有多美,因此讨论了一会儿见雪似乎没有停的念头就纷纷散去了。   只余下谁不知感叹了一句,“这位大人怕是站太久也没用吧。”   即使隔得远,闵劭也毫无障碍的听到了这些对话,不过他却丝毫不在意,只静静地在郡主府门前站着。   因为那场梦他暗中调查了一下毓宁郡主。   没想到他刚动了手,就发现皇帝那边竟然察觉了。   因为上位之路过于血腥,庆元帝向来多疑,调查皇室中人这一点显然会引起他的猜疑,闵劭未免庆元帝猜测便只能装作是因为对毓宁郡主一见钟情才会如此,为表真心,他还日日去郡主府门前候着。   诚如百姓所说,求娶毓宁郡主的人实在是多如牛毛,毓宁郡主生的美貌又得皇上宠爱,而且身后也不会牵扯朝政,对很多人家来说这是一个完美的正妻人选。   所以闵劭知道自己的行为不过是为了不引起皇帝的猜忌而已,他既不是真的有求娶之心,也不觉得自己会得郡主青眼,他甚至觉得这行为不过是能引起一些流言而已,怕是郡主最后也不过是知道了他的名字而已。   他看了一会儿落下的雪花,打算再站半刻钟做足了今日的功夫就离开。   却不料此时突然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郡主府的大门就被打开了。   闵劭看着门后突然出现的那张只见过一次的脸,努力的弯了一下唇,想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来,谁知道唇刚弯到一半,那扇门就又“砰”的一下关上了。   闵劭,“……”   他的表情维持在一副将笑未笑的模样,有些僵硬,心里一时之间怀疑起自己的长相是否太过于凶神恶煞了。   锦衣卫作为天子近侍更兼仪仗队之责,不仅日常官服是极为华丽繁复的飞鱼服,在入职人选的甄别中,美姿颜也是一项重要标准,所以准确来说,锦衣卫的人都长得很好看,更何况闵劭以二十岁之龄一跃成为最年轻的佥事,除却能力之外,容貌自然也不可能差,不过因为长期处理案件又几乎没露过笑脸的缘故,他身上难免带上了一股肃杀之气,因此闵劭第一次怀疑起自己的相貌来。   他垂眸静静的看着地面,原本打算离开的心思却在此刻突然变成了再多留一会儿。   他想看看这扇门还会不会再打开。   毓宁在门后等了一会儿,天气有点冷,她合起手吹了吹,一股热气随着合起的手蔓延到她的脸上,但很快就又消散了,于是毓宁又一次打开了门。   毓宁不认识闵劭,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大早上的她家门口会有人,还一直站着不走,她又一次打开门,看人还没走,想了想从自己荷包里掏出两颗莹亮的小珍珠,几步走到闵劭面前,往他手里一塞,然后又迅速退回了门后。   闵劭被毓宁郡主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愣了愣,回过神来,手里已经多了两颗珠子,他下意识的看了两眼。   这珍珠虽然莹润,但个头却不大,并非是什么贵重东西。   为了文雅,金陵向来便有用小物件代替金银打赏的惯例,所以这种闵劭一眼便能认出这大约也是平时用作打赏的。   所以这是?   闵劭脑中空了空,一时间竟然看不透这位郡主的用意。   这是将自己当成了讨赏的?   闵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飞鱼服。   这身衣服哪怕是平民百姓也没有会认错的。   所以这是在警告自己两人的身份云泥之别?   但看对方的表情又不像是这个意思。   对方的表情……   闵劭又抬头看了一眼毓宁郡主。   毓宁此时也直直的看着闵劭,眼中的情绪十分直白,就是,“你怎么还不走?”   闵劭,“……”   对方情绪表现的如此明显,闵劭也并非真的是个死缠烂打不识趣的人,因此很快他敛了所有情绪拱手恭谨道,“是卑职打扰郡主了,卑职这就离开。”   毓宁闻言又抬头看了闵劭一眼,然后又在那个小荷包里掏出一把小珍珠塞进了闵劭手里,对着他说道,“快走!”   闵劭,“……”   就这态度,换个心气高的怕是都能结仇。   但闵劭本身现在所为也不敢说是堂堂正正,因此他也不在意,而且他还觉得毓宁郡主看起来似乎哪里不对劲。   闵劭于是就又看了毓宁一眼。   不得不承认,对方即使是这副没有表情的样子也是容颜极盛,当得起百姓所说的美貌倾城,甚至看着这张脸难以想象她的母亲清平公主究竟有多美才能比她这个女儿还美。   这相貌和梦中的人重合,神情却是大不相同。   直视皇室中人是一种大不敬,只一眼,闵劭就收回了视线。   毓宁此刻已经退回了门边,一副等着闵劭赶紧离开的样子。   闵劭也不做犹豫,径直后退几步,然后转身离开。   毓宁见人离开脸上的神情松了下来,她也不顾风雪,径直就在门槛边坐下,然后呆呆的看着路口,低声喊道,“娘。”   刚离开不远的闵劭听到这声呼喊忍不住回头看。   只见毓宁郡主那张美丽的脸上,此时似乎显出一点怀念的神色来。   清平公主去世多年,作为她的女儿此时脸上没有悲痛只有怀念,闵劭倒是能理解,只是不知为何,他却觉得对方现在的神色除去怀念外似乎还有些呆滞?   他眉心一拧,正欲深思,突然听到从郡主府内传出一个微微有些气喘的声音。   红豆拿着一袭白色狐裘,一路跑到门口,见自家郡主就这门坐在门口,担心的说道,“郡主,你怎么连狐裘也不穿就跑出来了,要是受凉了可怎么办?”   毓宁并不理红豆,任凭她给自己将狐裘披上,嘴里仍低声念叨道,“娘,回来了。”   红豆是从毓宁郡主入宫后就跟在毓宁公主身边伺候的。   她知道每逢公主的忌日,郡主便会在门口等公主回来,所以也没有多说什么劝阻的话,替她系好狐裘后又将暖炉塞入她的手中,然后又给她坐的地方垫了一个厚厚的垫子,用自己的身体替毓宁挡住了风才说道,“今日这么大的雪,郡主要仔细身体,不然公主知道了怕是也要伤心的。”   毓宁终于转过头,看了红豆一眼,又低声问道,“娘今年会回来吗?”   红豆看着郡主脸色天真又似乎带着些许期待的神情,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话。   清平公主已经去世多年,自然是不可能回来的,可是郡主却每年都会在一日都等在门口,十年如一日。   外人只知道毓宁郡主因为体弱,所以极少出门见客,可是却很少有人知道毓宁郡主不仅病弱,实际上行事也和常人不同。   她并非是痴傻,只是仿佛有一个自己的世界,大部分人进不去她的那个世界,她也不愿意与人多说话,即使是伺候她多年的红豆,也不过是仅限于和她正常交流而已。   虽说红豆早已习惯这样的郡主,可每年这个时候她也总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见自家郡主一直看着路口便也抬头向那边看去。   闵劭看到来人应该是毓宁郡主的贴身丫鬟后就收回视线离开了,红豆此时也只能看到一个穿着深色衣服的修长背影。   有位锦衣卫大人对自家郡主一见钟情乃至天天上衙时都要来郡主门前看一眼的事早在郡主府内传遍了,因此红豆看见那身影便明白了。   自家郡主招人喜欢,她自然是高兴的,她看着自家郡主有些低沉的样子适时地转移话题问,“郡主,是不是那位锦衣卫大人又来了?”   她说完见郡主没有理会,看着那越走越远的身影,估算了一下时间继续问,“郡主刚才见到那位大人没有?”   红豆跟着毓宁的时间长,毓宁对她的大部分话还是会理的,何况还是说的刚发生的事,她抬头带着几分困惑看向红豆,“锦衣卫大人?”   红豆见郡主终于被自己成功的转移了话题,连忙趁热打铁,指着闵劭快要看不见的身影说道,“就是这位啊,听说他天天来呢。”   毓宁顺着红豆指的那里看去,眼中困惑之色更重,“他可怜的,我给了好多珠子。”   “珠子?”红豆嘴角一抽,看郡主点了点头,顿时有点崩溃。   堂堂锦衣卫佥事被自家郡主当成了要饭的,也不知道对方心情几何。   只是自家郡主自从有一次坐车看见有人在别人家门口要饭后就把所有站在别人门口不走的当成了要饭的也是挺愁人的。   红豆正欲和自家郡主解释一番,突然又听到郡主轻声喊道“太子哥哥。”   太子?   红豆赶紧抬头看过去,只见这条街的尽头太子的马车和刚好走到那里的闵劭狭路相逢。   因为是勋贵聚集的一条街,所以这里的路修的比别处要宽敞一些,哪怕是两辆马车并驾齐驱也不会显得拥挤,但此时那辆马车竟是直直的朝着闵劭的方向而来。   闵劭不欲生事便往旁边让了让,等着对方先过去。   那辆马车却在行至闵劭旁边的时候停下了。   马车中的人挑起车帘,似是刚认出闵劭似的,定定的看了一会儿才喊道,“闵劭?”   闵劭认出了这是太子的车驾,低头,稍微弯了弯身子应道,“是。”   太子看向他出来的方向,声音沉了沉,似警告又似劝诫道,“有些心思藏在心里便也罢了,真说出来反倒贻笑大方,你说是也不是。”   毓宁五岁时被接入宫中一住就是七年,太子早就对这个粉雕玉琢又有点呆呼呼的小表妹上了心,只等着对方及笄后将其娶进东宫做正妃,因此对于郡主府中的消息自然知道的比谁都快。   闵劭对毓宁郡主一见钟情从而天天在郡主府门前守着的事太子早就得了消息,原本以为这不过只是一场癞□□想吃天鹅肉的闹剧,没想到今天却被他撞见了。   表妹如今刚及笄没两个月,他就当面见到了一个觊觎自己表妹的人,自然是没有好脸色。   太子的心思并不加遮掩,闵劭自然也有所耳闻,他也不意外太子对自己的态度,只是也不惊慌,不卑不亢的说道,“卑职顺从自己本心而已。”   一家好女百家求,不管求不求的来,但没有拦着别人求的道理。   太子也明白这个道理,他脸色难看,却又无法真的对闵劭发作。   他眉头拧着,冷笑一声说道,“好一个顺从本心,有些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也不过是愚蠢而已,希望闵大人多为自己的前途考虑。”   太子此时叫闵劭闵大人自然是带了几分威胁的意思了,但闵劭却只是低了头应道,“是。”   太子见他这副软硬不吃的样子脸色更加难看了,只是到底是储君,需要顾及名声,做不出在街上为难一个臣子的事情来,他沉着脸放下了车帘,又隔着车帘对闵劭说道,“闵大人最好好自为之。”   闵劭站在原地,看着太子马车离开的方向,一只手握着腰间的绣春刀,面无表情,他另一只手里还握住毓宁给的那一把珍珠,嘴里轻轻重复了一遍太子刚才的话,“好自为之?”   过了一会儿竟是轻轻的笑了一下。   太子的心思他知道,那帝后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可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提起这件事,显然自己是肯定求不得的,而这位太子恐怕也和他没多大差别。   他冷眼看着太子的车驾在他刚站过的郡主府门前停了下来。   刚才出来的丫鬟迎了上去,似乎说了些什么话,然后太子便在郡主面前蹲了下来,似乎是在哄她。   看着太子对这位毓宁郡主倒是真的上心,只是……   闵劭看着不远处一路跑过来的内侍,不动声色的离开了。   不久之后他就在回宫的那条路上见到了太子的车驾。   算起来前前后后这位太子在毓宁郡主那里呆的时间也没比自己长多少。   皇家之人的心思向来就比任何一个人都重,他将那一把珍珠放进了腰封中,等回府之后又找了个盒子珍之重之的装了起来。   至于太子的话随风吹过也就散了,第二日他依旧雷打不动的又去了郡主府门口。   只是今日他却再没看见人出来了。   原本昨日也是一个意外,见不到才是正常的,但闵劭却觉得不知为何他心里竟有点失落,以至于他比平时多站了两刻钟。   大概门房见他日日来心诚便悄悄告诉她郡主今日要进宫,让他相见的话多等一会儿。   闵劭闻言心里一动,欲走的步子就慢了下来。   果然不过一会儿他就听到门口传来了说话声,然后门就被打开了。   红豆一边扶着毓宁往外走一边一脸愁色的说道,“您说这天寒地冻又不是初一十五的皇后召您进宫做什么呢?”   昨日宫里传来了皇后的口谕,要召毓宁郡主进宫,因此哪怕今日天寒,毓宁还是只能一大早起来梳洗打扮。   毓宁摇了摇头,眼神茫然的看着红豆,意思是她也不知道。   皇后对毓宁向来不冷不热,除了初一十五很少会召毓宁进宫,红豆苦着一张脸,隐约觉得这次进宫会发生什么事。   两人一路迎着寒风出了门,结果刚打算上马车红豆便发现毓宁停住了。   红豆顺着毓宁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不远处站了一个人,一身暗色的飞鱼服在昨日还没融化的白雪中格外显眼。   最近出现在郡主府门前的锦衣卫只有一个,红豆几乎是一眼就明白了这是昨日那位她只看见了背影的人。   红豆其实觉得这位大人真是有些疯魔了,想到昨日郡主还给了他珠子,他怕对方会纠缠,就低声和毓宁解释了一句,“是锦衣卫闵劭,昨日那位。”然后赶紧扶着毓宁上了马车。   毓宁对昨天那人其实没什么印象,被红豆这一提想起了些什么,她掏出腰间的荷包,又从里面抓了一把珍珠,然后跳下马车,跑到闵劭面前道,“给你。”   她一把把东西塞进闵劭手里就立即返身跑了。   剩下闵劭捏着手里的珍珠,双眉慢慢的拧了起来。   昨日给珍珠,今日也给?   他实在是不清楚毓宁郡主这个行为的用意,只能又将这几颗珍珠放进了自己的腰封里。   再一抬头,毓宁早就已经钻进马车拉紧了门帘。   马车缓缓启动。   红豆掀开车帘看了一眼那位又一次被郡主当成了要饭的锦衣卫,而后又看了看郡主什么都不知道的脸。   她叹了一口气,心里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一时无话,随着马车的辚辚声不多时便到了宫门口。   红豆扶着毓宁下了马车,又替她把斗篷的帽子戴上了,才扶着人往宫中走去。   因为庆元帝对毓宁郡主的宠爱,所以宫里的人对毓宁都十分殷勤,皇后宫中也有宫人早早的候在了宫门口。   只是没想到等他们到皇后的坤宁宫时才发现不仅是皇后,就连皇上也端坐在主位上。   皇后看着毓宁被裹得只剩了一双眼睛顿时就笑了起来,“怎么穿得这样多?”   她边说着话边亲切的握住了毓宁的手。   毓宁手却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   皇后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变,只是考虑到庆元帝还在旁边看着,她脸上仍旧维持着笑容。   她知道毓宁不正常,所以还不至于为此而生气,她带着毓宁在铺了厚厚一层毛毯的茶几前坐下,指了指上面的几盘糕点道,“知道你今日要过来,我特意让人准备了你最爱吃的糕点。”   毓宁闻言眼睛立刻就亮了亮,视线立即就看向了茶几上的那几盘糕点。   皇后见状视线扫过旁边的庆元帝。   庆元帝看着毓宁那张和她生母有八分相似的脸,神色间有几分恍然。   虽然外界都传庆元帝疼宠毓宁郡主,但两人并不亲近,庆元帝也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坐在一旁看着。   他此时见毓宁目光熠熠的看着那几碟糕点,便拿了一块给毓宁,看着毓宁那张脸,庆元帝语气不自觉柔和了许多说道,“听说你昨日在门口坐了半天?虽说是你母亲的忌日,你也该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毓宁闻言突然抬头看向庆元帝,表情看着有些不高兴。   被毓宁这样看着,又想到她母亲的死因,庆元帝脸色一时之间也变了变。   皇后见状连忙在旁边打边锋道,“昨日是清平公主的忌日,本宫不方便出宫,便让澜儿代我去了一趟,毓宁不会怪舅母吧。”   太子全名萧伯澜,皇后口中的澜儿便是太子,但谁都知道那日太子不可能是皇后派过去的,否则也不会在太子刚到没多久就被皇后手下的人叫走了。   皇后想到毓宁已经及笄了,太子这些日子也一直跃跃欲试想要求皇帝赐婚,便觉得心里有些烦,连带着看着毓宁也越发不喜了起来。   她心里不舒服,脸上却还要维持着笑容看着毓宁。   只是等到她脸上的笑容都快僵住了,毓宁也没有理她的意思。   毓宁低头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糕点,甚至还记得用手帕擦一下嘴,等一碟子糕点都吃完了,她小幅度的摇了摇头,意思是她不计较。   宫里哪个人敢这样对皇后,可偏偏在场的两位主子一个个都见怪不怪的模样。   这并非是毓宁恃宠生骄,而是她自从被接进宫后便表现出了与常人不同的地方,想事简单,做事全凭喜好,也不大理人。   皇后在心里想着这是个傻子,自己不能跟傻子计较,才勉强压住了心里的怒意。   想到对方是个傻子,皇后看向毓宁的目光又变得复杂起来。   皇帝当年痴迷于自己的亲生妹妹,甚至还将妹妹逼疯,又生了个傻子的流言一度让宫中不得安宁,只是后面知道这些事的人都在一夜之间被处理了,之后随着清平公主身死,这件事也渐渐的没有人再提起,而到了现在已经没有人知道这些是真是假了。   皇后入宫时清平公主还在世,她当年也隐约察觉了庆元帝和清平公主之间的关系有些不正常,所以对于这些流言是有些相信的,哪怕这些流言是假的,她也不会让自己儿子娶一个傻子。   她将毓宁吃得最多的那盘糕点往她面前推了推,然后貌似关心的说道,“你如今也及笄了,对自己的婚事可有什么想法。”   她说完又怕毓宁会说自己儿子便又说道,“要舅母看呢,你要找个身份比你低的,能拿捏的住的。”   有皇帝看着,皇后自然也不会给毓宁乱指亲事,甚至她说的话听起来也都是真的为毓宁着想,因此即使皇帝在场,她的语气也是不慌不忙的。   毓宁听了这话,神色间显出几分疑惑来。   庆元帝便也在此时开口道,“你也及笄了,确实该挑选挑选人家了。”   这便是此番召毓宁进宫的目的了。   红豆在一旁听得心跳了跳,不知为何便想起了早上在门口见到的那位锦衣卫大人,她顿时紧张的看向毓宁。   毓宁抬头看向庆元帝,黑黢黢的眸子里没什么表情。   庆元帝被这目光一看,不知为何突然想起去世前的清平公主,那时她的眼神也同现在差不多。   想到太子的事,庆元帝心里一凛,开口道,“我听说闵劭这些日子天天去你府门前站着?你见过他不曾?”   庆元帝知道毓宁不会答,所以说话时眼睛是看向红豆的。   红豆立即跪下答道,“早上郡主出门前远远的见了一眼。”   郡主府有庆元帝安插的暗卫,他知道红豆没有说谎,便又继续问毓宁,“朕听说你早上还给了闵劭珠子,是不是看他还算顺眼?”   毓宁眨了眨眼,一副不知道庆元帝在说什么的样子,她还回过头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红豆。   红豆此时心里却是怕得很,早上发生的事陛下现在就知道了,那岂不是说郡主府的事陛下一直都知道?   她低着头不敢说话,也没注意到毓宁投过来的视线。   毓宁见红豆一直跪着,眉头慢慢蹙了起来,她看向庆元帝,轻轻叫了一声,“皇舅舅。”   庆元帝于是让红豆起了身,只是仍对着毓宁问道,“你觉得闵劭如何?”   闵劭是皇帝手中的一把好刀,听话,忠诚,家中没有长辈亲眷,所有荣宠俱仰赖庆元帝,这样的一个人对庆元帝来说比那些世家大族要值得信任的多。   何况,据他这些日子观察,闵劭也确实对毓宁一片深情。   皇后听到庆元帝这么问抬起帕子轻轻压了压嘴角的笑意。   太子昨日去毓宁府上已经让她心生不满,但她也知道过分干涉反而会影响母子情分,所以她这次没有找太子,而是去找了庆元帝。   皇后见到庆元帝后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起毓宁及笄该配婚事了,然后又说太子已经十八了,却还是有些不懂事,该好好历练历练。   这些都是一个皇后该操心的事,但将这两个人放在一起,不必皇后多说,庆元帝自己便想了许多。   皇后了解庆元帝,所以不仅当晚将京中才俊列了个册子给皇帝送过去,其中还细数他们后宅的种种关系。   因此今日才有了召毓宁进宫的事。   她看着毓宁满脸的茫然出声温和的提醒道,“你只需说说讨不讨厌就行了。”   一个就见过两次的人怎么会讨厌呢,毓宁摇了摇头。   皇后便笑着看向庆元帝道,“看来毓宁对这位大人印象还不错呢。”   庆元帝看着毓宁确实不像讨厌的样子点了点头。   正当此时外面突然有人禀报太子求见。   皇后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淡了下来,她下意识看向庆元帝,之间庆元帝也皱了皱眉。   皇后于是便说道,“本宫这里腾不出空来,先让他回去吧。”   庆元帝却在此时说道,“让他进来。”   太子进来后先是行礼请安,然后便十分自觉的坐到了毓宁的身边,虽然毓宁不怎么理他,但也一直和她说笑。   皇后最瞧不得自己儿子为了一个毓宁死皮赖脸的样子,她此时恨不得一巴掌抽到他脸上,可看着旁边庆元帝越来越阴沉的脸,到底还是没有动手,只冷眼看着。   她知道太子越是闹得欢,庆元帝反而越能下得了决心。   看着皇帝最后冷着脸离去后,皇后又赏了些东西让人将毓宁送出了宫,最后看着毓宁离开后就立即告辞的太子冷冷笑了一下。 第2章 圣旨(修)   不出皇后所料的是第二日便有圣旨到了闵劭手里。   只是这份圣旨不是去了闵劭的府里而是去了北镇抚司。   因为这不是皇后所想的赐婚圣旨,而是一份调职的圣旨。   因有刺客在郡主府周围出没,所以为保证郡主安全,调锦衣卫佥事闵劭为郡主府一等护卫,随身守卫郡主安全。   锦衣卫佥事本来就有协理禁中警卫之责,护卫皇帝乃至皇室安全也确实是本职,但要去护卫一个已经出宫建府的郡主的安全?   虽说佥事和郡主府一等护卫都是四品,但怎么算都像是在贬职,何况刺客一事实际上是冲着闵劭来的,这种事基本上在锦衣卫里叫得出名字的每个月都能遇上那么两桩,大家都已经习惯了,根本就不算什么,而出现在郡主府周围则是因为闵劭最近去郡主府太规律了。   不过想到闵劭这些天和郡主府的渊源,又有人觉得这或许是皇帝在暗示着什么。   因此圣旨一出,大家都或多或少的忍不住偷偷打量闵劭,甚至指挥使遇到闵劭时还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祝他能抱的佳人归。   闵劭只是被调为一等侍卫,但锦衣卫这边的官职却也没夺去,相当于一人身兼两职,所以大部分人还是觉得总体来说这算是一个美差,说不定是闵劭的诚意打动了上面的人。   闵劭却并没有大家想的那么喜悦,他甚至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惹了皇帝怀疑才会这样,但是一想到要去随侍毓宁郡主他又发现自己似乎并不抗拒。   庆元帝要给毓宁安排一个随侍护卫,郡主府那边自然也得了消息,所以到了闵劭来那日郡主府门前早就有人等着了。   唯有毓宁即使知道了也不在意,一个人在被窝里呼呼的睡得正香。   冬日天冷,人往被窝里一钻简直就想长在里面,而除非有特殊的事情,红豆一般也会任郡主睡到自然醒,所以闵劭被引着来到毓宁的院子时只见到了守在门口的红豆。   红豆客气的和闵劭见了礼,说道,“大人日后就在郡主门口守着吧。”   男女授受不亲,闵劭自然是不可能跟贴身丫鬟似的在毓宁身边守着的,在门口已经算是随身守卫了。   闵劭点点头,在廊下寻了一块地方站立住了。   因为闵劭锦衣卫的身份还在,所以他穿的仍是一身飞鱼服。   他这么往廊下一站,整个人修长挺直,又自带一股肃杀之气,顿时连过来打扫的都忍不住多看两眼,又偷偷缩了缩脑袋,心里纷纷冒出三个字:不敢惹。   红豆看着跟门神一样的闵劭,顿时也觉得郡主府好像一下子看着就安全了许多,虽然他们这里也从来没出过什么危险。   过了一会儿,室内便传出了毓宁刚睡醒带着点糯糯的声音。   “红豆,红豆。”她一遍遍的喊。   “是,奴婢在。”红豆应着推了门进去,同时又看了闵劭一眼。   闵劭目不斜视。   红豆见状便安心推了门进去。   毓宁一头头发睡得乱蓬蓬的,整个人呆呆的坐在床上,被子围着她绕了一个圈,她嘴巴里喊着红豆,手却在乖乖的自己穿衣服。   毓宁自己穿衣服是没什么问题的,叫红豆是因为她不会梳头。   红豆知道郡主一直坚持自己穿衣服,所以也不抢着上前,等在一旁看着毓宁自己把衣服穿好了才说道,“郡主,奴婢给您梳头。”   她一边替毓宁梳头,一边跟她说道,“闵劭大人今日过来了。”   毓宁闵劭这个名字有些印象,闻言眨了眨眼睛。   红豆便继续解释道,“就是皇上说要保护郡主的侍卫,郡主前几日见过的。”   毓宁点了点头,乖乖的漱口,洗脸,洗手。   红豆不知道皇上的用意,便只能尽量让郡主知道来的是谁,她继续说道,“那日您还赏了他珍珠呢。”   毓宁又一次点了点头然后抬头看着红豆问, “今天早上吃什么,有桂花糕吗?”   她饿了,多个人少个人并不在她的关心范围之内。   红豆,“……”   她说道,“奴婢这就去吩咐厨房。”   毓宁满意了,自己端着脸盆要去倒水。   结果一推开门就见到一个人弯身行礼道,“卑职参加郡主。”   毓宁被这个陌生的声音吓了一跳,“哐啷”一声,一盆水尽数喂了闵劭的衣角和鞋子。   下人在主人门口候着等主人出来时见礼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规矩了,因此大家都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最后还是闵劭先问道,“郡主,没事吧。”   水都泼闵劭身上了,毓宁是半点事都没有的。   她先是有些疑惑的定定看了闵劭一会儿,然后才像是终于认出来似的“啊”了一声,说道,“是你。”   闵劭知道郡主认出了自己便应道,“是卑职。”   他将毓宁刚才摔掉的铜盆捡起来交还给毓宁。   毓宁下意识的接过盆,又开始想掏荷包给珍珠,只是她两只手都拿着盆实在空不出手来,于是便一脸着急的看着闵劭。   闵劭,“???”   他看不懂毓宁想表达什么意思,只能问道,“郡主有何吩咐?”   毓宁,“珠子,给你。”   闵劭,“……多谢郡主,郡主前两日给卑职的已经很多了。”   闵劭不知道毓宁郡主为什么见他就要给珍珠,但要是按这给法,估计他拿来装珍珠的那个小匣子都要装满了。   毓宁听到闵劭的话有些困惑的看着他,犹豫了一会儿才问道,“桂花糕?”   毓宁荷包里的珍珠一旦少了红豆便会帮她补齐,所以她对这些珍珠的价值没有什么概念,糕点对于她来说是比珍珠珍贵许多的东西。   她把人的衣服弄湿了就想着要补偿,对方既然不要珍珠,她就想到了比珍珠更珍贵的糕点。   毓宁一副很心痛的样子说道,“厨房还没送来,我们等一等。”   闵劭,“???”   他觉得自己是真的不太听得懂毓宁郡主的话,但他的职责是保护郡主的安全,听不听得懂话什么的也不重要,于是他就顺着毓宁说道,“好。”   毓宁闻言心痛的一张小脸都快打结了。   这人果然是想要她的糕点,但是是自己做错了,还是要给的。   毓宁不说话了,铜盆里也没水了,她直接就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端着盆回房了。   剩下闵劭依然穿着一身带着湿意的衣服继续立在门口,有人想问一问闵劭要不要换身衣服,但都被他那身冷冽之气劝退了,何况主人没吩咐下来,他们也不敢擅自做主。   等到红豆回来才有小丫鬟轻声跟她说了刚才的事。   闵劭一身衣服本身就是深色,哪怕沾了水,不仔细看也不太明显,所以要是丫鬟不说的话红豆倒是没注意到,不过哪怕她是郡主的贴身丫鬟她也不会越过主子去做什么,因此她还是先把手里的食盒拎进了毓宁的房间才问道,“郡主,奴婢见闵大人的衣服都湿了,是不是让他先去换一身。”   “闵大人?谁?”毓宁眼巴巴的看着红豆手里的食盒,开口问道。   红豆想到这位大人还不知要在这里呆多久,便仔细和毓宁说道,“就是门外站着的那位,郡主刚才应该见过了的,那位大人名唤闵劭,是锦衣卫那边过来的。”   “哦。”毓宁敷衍的应了一声,等看到红豆拿出一碟子桂花糕来眼神才亮了亮,高兴道,“桂花糕。”   红豆一面将桂花糕放到毓宁面前一面跟她说道,“闵劭大人是皇上派来保护郡主的,大概要待不短的一段时间了,郡主也可以趁这个时间好好看看这位大人合不合心意。”   皇帝此举明眼人几乎都能看得出来用意了,无非是让郡主挑一挑这个夫婿喜不喜欢,不过在定下亲事前还弄这么一出,也确实可以看出庆元帝对郡主的疼爱了,而且以护卫的名义入府,将来哪怕事情不成对郡主的名声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皇上对自家郡主有这份用心,红豆是真心替郡主感到高兴的。   只是毓宁一听说闵劭还要待很久就没那么高兴了,她问,“桂花糕,分他?”   她觉得桂花糕这么好吃,闵劭吃完了肯定还想再吃,那以后自己还要不要再给他呢?   红豆见郡主居然都愿意把最喜欢的糕点分给那位大人了,心里有点诧异于郡主居然短短时间之内就对那位大人似乎观感很好了,她斟酌着说道,“若是郡主喜欢的话,自然是可以分给闵劭大人的。”   毓宁听到红豆也答应要分给他,表情顿时就耷拉了下来,她依依不舍的看着碟子里的那几块糕点,默默在那里一块一块的数着,“一二三四……”   数来数去都只有八块。   她拿了一块,想了又拿了一块,本来打算把这个给闵劭,但又想到他站在那里块头比自己大那么多,这两块肯定吃不饱,最后干脆手里拿着那两块糕点,把碟子往前一推道,“这个给他。”   红豆见郡主居然把大半都给了闵劭,心里顿时更惊讶了,想到对方现在还穿着湿衣服,于是便又问了一遍,“闵劭大人的衣服还湿着,要不要找套衣服给他换一下。”   毓宁眼睁睁看着那盘糕点即将离自己远去,哪里还有心思管什么衣服,她胡乱的点点头,说道,“我柜子里好多衣服,随便拿。”   红豆,“……”   郡主怕不是还没睡醒吧,她的衣服闵劭大人能穿么?   不过眼见着郡主已经开始动筷子了,她也没多说什么,只以为郡主是睡糊涂了。   她端着那碟子糕点出去给闵劭,说道,“这是郡主赏赐给大人的,还有大人的衣服湿了,郡主让大人去换一身,以免染了风寒。”   这位郡主不仅喜欢给人珍珠还喜欢给人吃食?   闵劭不明所以的接过那盘糕点道,“多谢郡主。”   说完他却仍旧站在原地并没有下去换衣服的意思。   红豆这才想起这位大人是今日才到府里来的,府里并没有他换洗的衣服,她道了一声歉才说道,“奴婢这就让人去替大人寻一身衣服。”   就在这时候毓宁突然抱着一捧衣服走了过来道,“衣服,好看的。”   毓宁刚才并没有听清楚红豆说的是什么,只隐约记得要换衣服,而因为红豆把糕点端出去了,所以她也总是忍不住去听红豆说什么,结果听着听着就听到她要找衣服什么的,毓宁也没明白要找什么衣服,自己去衣柜里翻了几件就抱着出来了。   红豆,“……”   闵劭,“……”   场面一时之间十分安静。   红豆有些崩溃道,“郡主,是闵劭大人要穿的衣服,您的穿不了。”   毓宁看看闵劭,“哦”了一声明白了,她正打算把手缩回去,却有一双手突然伸出来接过了她手里的衣服。   “多谢郡主。”闵劭说道。   这下愣住的换成了毓宁了。   她看看闵劭再看看他手里的女装,整个表情都是茫然的。   毓宁刚才是没听清红豆的话,但是男的女的穿的衣服不一样这种基础的东西她还是知道的,所以这个人为什么要拿她的衣服?   闵劭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是中了什么邪,只是那一瞬间下意识的就把衣服接了过来,此时他自己看着手里的衣服也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穿是不可能穿的,还的话,那自己刚才接过来干什么呢?   自家郡主的衣服哪怕是没穿过的也不能落入一个外男手里的。   红豆觉得闵劭这行为有点奇怪,她想到这位大人天天在郡主府门前候着的事,不等闵劭说话就赶紧一脸警惕的把衣服抢了回来干笑着解释道,“郡主大概是以为奴婢要换衣服拿错了,奴婢这就让人去给大人寻衣服。”   闵劭看着自己突然空掉的手,脸上又恢复了那副没有表情的样子。   红豆语气中的戒备不用仔细听也能分辨的出来,只有毓宁还一副懵懂的样子在红豆和闵劭的脸上来回的看来看去。   闵劭的手握了握,然后语气平静的说道,“不必了,也就下摆湿了一点,不用麻烦了。”   红豆因为闵劭刚才的行为对他印象有所下降,听他这么说也没有再说让他换衣服的事,而是转过身就把毓宁哄回了房间。   闵劭看着他们主仆二人进房后就把门关上了,他握着刀的手不自觉的动了动。   庆元帝派自己过来真的是有意撮合吗?   若真的如此,他又为何会看中自己呢?   难不成自己真的会娶郡主?   闵劭从未想过自己的亲事,可现在想到自己的妻子有可能就是房中的那位,哪怕是已经发现了她似乎与常人有所不同,他心里竟奇异的也不是很反感。   甚至于想到她在梦中的那声“劭哥哥”此时也仿佛有了一层别样的意味。   但两人分明也就才见了几面而已。   我这是怎么了?闵劭心想。 第3章 糕点(修)   虽然第一次见面闹了点乌龙,但闵劭还是就此留下来了。   既然成了郡主府的侍卫,哪怕锦衣卫那边的官职还在,他也没什么空处理那边的事了,而且虽然外界都觉得锦衣卫都是一群没有感情的鹰犬,但实际他们内部却很团结,尤其是关于有人娶亲这件事更是恨不得使尽浑身解数撮合。   至于原因还是和他们的名声有关。   不管身份高的低的,但凡不是别有用心的,几乎都没什么人愿意把姑娘嫁给他们,觉得不安全。   如果闵劭真的能够娶到貌美如花的郡主,那对大家来说无疑是个扬眉吐气的大事,所以大家能干的都干了,争取不耽误自家佥事讨好媳妇的事儿。   闵劭对此也没什么意见。   郡主府的差事清闲,他也不是非要给自己找事做的人,既然锦衣卫那边没事,他就整日都跟在郡主身后。   对于要保护毓宁的人来说,她实在是一个很好保护的对象,因为她几乎不会乱跑。   她醒过来就是吃饭,有时候会去厨房看看,也有可能在花园逛两圈,但真的只是两圈,逛多了她便开始喘,由此也可以看出她体质确实不是很好。   难怪整日糕点零嘴不离手看着身形也有点单薄。   闵劭站在不远处看着红豆扶着毓宁往回走,便继续跟在他们身后。   毓宁偷偷看了眼不远不近跟着他们的闵劭,悄悄问红豆,“他什么时候走啊。”   毓宁不开心,为什么那个人天天要来吃她的糕点,他不能换个地方吗,太子哥哥那里就比她家的还多呢。   红豆见郡主天天给闵劭糕点以为郡主对闵劭大人观感不错,所以听到毓宁这么问,她下意识的以为郡主这是希望闵劭大人多留些日子,因此她迟疑了一下说道,“奴婢也不清楚,不过若是郡主喜欢的话,可以跟陛下说,想必陛下会答应的。”   皇上既然都把人派来了,要是得知郡主喜欢的话怕是有可能就赐婚了,红豆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也发现这位锦衣卫大人并没有传说中的冷血,相反他虽然话不多,但看着对郡主倒是很上心,若是他真的能一直对郡主如此的话倒是也不失为一个良配。   红豆忍不住又偷偷打量了一眼这个有可能成为未来姑爷的人。   但在此时却听到郡主似乎十分烦恼的说道,“还不走啊,糕点都没有了。”   红豆,“???”   刚才毓宁那话里情绪并不明显,所以红豆误会了,但现在话里的情绪却很明显了。   红豆有些小心的问道,“郡主不想闵劭大人留在这里吗?”   毓宁毫不犹豫的点头,然后又有点迟疑的说道,“让他去太子哥哥那里吧,太子哥哥那里也有,比我还多。”   红豆,“……”   太子?这和太子有什么关系?这位大人要是去了太子那里两人怕不是会打起来。   红豆想到郡主这几天投喂闵劭的行为,突然福至心灵问道,“郡主不想把糕点分给闵劭大人?”   毓宁脸上露出纠结的神情来,她不想分,但她后面又给了他几次,他都没拒绝,毓宁就觉得他一定也是觉得她的桂花糕好吃,但谁叫她自己先做错了事呢。   纠结半天她还是诚实的点了点头道,“我都没有了,还是让他去太子哥哥那里吧。”   红豆,“……”   太子对郡主的心意也人尽皆知,要是把闵劭安排进太子府……   红豆几乎都能感受到那充满杀气的场面。   她只能说道,“没事的,郡主,你不喜欢的话,他很快就走了。”   毓宁听说闵劭很快就走了,又悄悄瞥了闵劭一眼,问,“真的?”   红豆十分诚恳的点头。   毓宁高兴了,眉眼终于舒展开来,她扶着红豆的手,想着以后自己还能一个人吃一大堆糕点美滋滋的回屋了。   而其实全程听到了主仆二人悄悄话的闵劭,“……”   闵劭一年也吃不了一块饴糖,这些天郡主天天给他塞的糕点对他来说甜的有些发腻,但考虑到郡主一直看着他,所以他大部分时间都当着郡主的面吃了,结果现在突然发现原来郡主对这件事很有怨念?   闵劭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只能说是阴差阳错,就好像他和郡主如今的关系一样,原本只是他的一念之差,现在却离变成现实只有一步之遥了。   他步速不变,依然维持着和她们相差几步路的距离,等看着人进房了,他又继续站在了门口,只是心里在想什么却没人知道了。   毓宁去花园逛完之后就会回房间写写画画,闵劭也没看过对方画的是什么,只是一般这种时候郡主都会一直待在房里,所以他只需一直在门口守着就行。   等一直到了吃晚饭的时候闵劭看见红豆又端着一碟子糕点过来了,他下意识的往房间看了一眼。   毓宁吃饭的地方在门口就能看见,以前闵劭没注意过,经过花园的事现在再这么一看果然发现对方的正眼巴巴的看着红豆手里那碟子糕点呢。   闵劭想了想,伸出了手,但却分了一点视线在毓宁身上,然后就发现在自己手碰到那个碟子的瞬间,毓宁眼中果然闪过一丝不舍的情绪,于是闵劭就把手伸了回来说道,“卑职不饿,多谢郡主赏赐。”   这是闵劭第一次拒绝,红豆下意识的就看向郡主。   经过花园那番话,她现在已经知道郡主其实是舍不得这些糕点的。   所以现在是要把这些糕点继续给郡主吃吗?   但主子给的赏赐哪有收回来的道理?   红豆还在纠结,毓宁听到闵劭的话却立刻站了起来,她也没走过来,只是站在那里有点犹豫又纠结的看着闵劭,好一会儿之后才问道,“你真的不饿?”   闵劭点头,毫不犹豫的撒谎道,“家中仆妇说今晚有客到访,已备好了酒菜。”   闵劭是不在郡主府留宿的,等到入夜快宵禁的时候他就会回自己府上,然后明日一大早再过来。   毓宁听完立刻眼神亮晶晶的看向红豆,“给我吧。”   她突然觉得闵劭也不是那么讨厌了。   郡主都发话了,红豆只能把那碟子糕点又放到了毓宁面前。   今日做的是马碲糕,白白嫩嫩的,厨子还专门弄成了一个个月牙形的马蹄的样子,看着很是可爱。   毓宁感觉自己好久没吃过一整碟子的糕点了,吃完之后一双眼睛都弯了起来。   大约是为了通风,红豆回去伺候毓宁时并没有把门合上,闵劭一转头就看到毓宁这副眉眼弯弯的样子。   由于职位原因,闵劭见多了别人因为一点点利益就玩弄心术,很少能见到像毓宁这个年纪还会因为一碟子糕点而如此开心的人,他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   毓宁吃完糕点已经开始吃菜了。   即使刚吃了一碟子糕点,她吃饭也显得很有胃口的样子,看她吃饭会觉得每一口都十分好吃。   闵劭觉得自己看得有些多了,意识到这点后便收回了视线,又恢复了目不斜视的样子。   他没什么朋友,家里也只有照顾他长大的张妈,自然是不可能备好了酒菜的,不过刚才看着毓宁郡主那副样子倒真的很轻易便能勾起人想吃东西的欲-望。   毓宁吃饭不算快,尤其是她吃得也不算少,所以一顿饭吃完也颇废了一段时间。   闵劭在门口看着下人过来收走餐具,又等了一会儿那道门就合上了。   剩下的时间毓宁是基本不会出来的。   即使站了一天,闵劭的身形依旧挺直,他看着夕阳渐渐落下,又看着月亮渐渐升起,知道到时间了,便和郡主府本来的侍卫换了岗回去了。   张妈年纪大了,睡得也早,府里只孤零零的留了一盏气死风灯在门口,这是张妈每晚留在门口给他照明的。   闵劭把灯取了拿在手里往府里走去,只是在路过要去厨房那条路时他脚步突然顿了一下,过了一会儿他便提着灯往那边走去了。   闵劭只留了张妈一个人照顾自然不可能事事都靠她,何况锦衣卫有时候出任务风餐露宿也是正常的,所以闵劭自己也会做饭,手艺还算可以。   他想着毓宁白天吃过的菜,又看了一眼厨房的食材,最后给自己下了一碗面,而面码则是毓宁白天吃过的一样菜。   但闵劭做好后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他觉得并没有看见郡主吃的时候所感觉到的那么好吃。   最后闵劭把面倒了又洗了锅碗,重新提起那盏灯回房了。   张妈睡得早也起得早,第二天一早便看见了倒剩饭剩菜的那个桶里多出来的面,她便趁着闵劭来吃早饭的功夫问了他这件事。   闵劭知道张妈估计要以为自己被饿到了,说不定还要开始做宵夜,便囫囵应了一声,先发制人说自己不吃宵夜,然后配上刀赶紧出门了。   金陵的人向来起的早,尤其是开门做生意的,闵劭一路走来便看见街上的小贩都陆陆续续出摊了,卖小吃的地方更是飘出一阵阵的香气。   闵劭平时向来是不在意这些的,但今日的目光却在一处早早就排起了长队的地方停住了。   那里是四时春,是整个金陵做糕点最有名的地方,每日早早的就会有人过来排队。   闵劭虽然不吃这些,但对金陵的事都算是了如指掌。   他看着目前只有十几个人的队伍,又想起毓宁昨天的话,原本要往前的脚就移向了那里。   锦衣卫也来买糕点?   大家都不免多看了闵劭几眼。   闵劭面不改色。   大家看着这位不像是来搞事情的也收回了视线纷纷询问起老板今日有没有什么新上的糕点了。   四时春是百年老店了,还曾得过开国皇帝的赞许,所以并没有人敢仗着身份闹事,想吃就得排队买,而这家店也经常会有新的糕点,所以就算闵劭那一身衣服对于寻常人来说有些震慑力,不过见闵劭不是来办案的,大家也就继续排队了。   十几个人轮下来还算快,大约半刻钟后就轮到闵劭站在柜台前。   闵劭对哪种糕点好吃并没有什么概念,但他脸上看起来却是一副很熟练的样子直接点了柜台那里摆着做样品的几样道,“这个和这个各来一份。”   这两个一个是应季的梅花糕,糕点是带点淡红的梅花状,一个是给孩子吃的加了点羊奶的栗子糕,做成了小猪的样子。   闵劭拎着那两包糕点,不自觉的想着毓宁拿到这两包糕点时的样子。   她应该会喜欢的吧。   闵劭皱了皱眉,等到了郡主府的时候整张脸还是崩的紧紧的。   毓宁照例还是没有睡醒,红豆倒是早就在一旁等着郡主随时醒过来会找她了。   闵劭按照这几日的习惯在廊下寻了个地方站了,他悄无声息的看了红豆一眼,停顿了片刻,却是把手里拎着的那两包糕点放进了怀里。   糕点用油纸包着,并不大,闵劭一路走来已经有些凉了,要是等到毓宁醒来肯定就凉的透透的了,如今放进怀里倒是可以保温。   闵劭感受着怀里微微的热意,面对红豆看过来的眼神也没有解释的意思。   红豆知道这位大人只是临时被派过来的,也不敢真的把他当成一般的侍卫,见他放了东西到怀里,纵然觉得有些奇怪,但对方没有解释的意思她也没多问什么。   等太阳渐渐冒了头,最后整扇门都笼罩上了一层阳光的时候屋里终于有了动静。   红豆听见声音便推开门进去了。   她进去前想了一下对闵劭道,“劳烦大人去跟厨房说一声郡主醒了。”   这意思就是要厨房送饭过来了。   闵劭点头,往房间的方向看了一眼,见红豆将门口挡的严严实实的,便转过身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等毓宁梳洗好的时候厨房的人刚好送了朝食过来。   早上这一顿其实是毓宁最喜欢的,粥有时候会是甜甜的,还有流黄包,各色糕点,酥酪,都是她爱吃的。   毓宁看着和厨房的人一起过来的闵劭还是让红豆送了一碟糕点给他。   当然有了昨天闵劭不要的那件事,毓宁给完之后就更是紧紧盯着他的手了。   他今天会不会不要呢,要是他连续三次不要以后自己就不用给他了,毓宁记得书上说事不过三。   毓宁就这么眼巴巴的看着。   闵劭假装没有注意到毓宁的视线,伸手接过了那盘糕点,然后就听见毓宁在那边似乎十分失望的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闵劭觉得有些想笑,但他还是维持住了脸上的表情,只把怀里那还带着点余温的两个油纸包掏出来递给红豆道,“这是我早上路过四时春时买的,感谢郡主这些时日对卑职的照顾,还请姑娘代为转交。”   红豆自然是知道四时春的名声的,她看着闵劭递过来的小小两包东西,终于明白他刚才往怀里塞的是什么了。   明明那个时候就可以给自己,却要现在当着郡主的面给,红豆觉得这位大人为了讨好郡主也是费尽了心思。   不过这样倒是也可以证明他是对郡主上心的。   四时春的东西倒也不用担心不干净,红豆接过那两包糕点回过身交给了眼巴巴看着她的郡主。   郡主府里有庆元帝专门从御膳房里拨过来的厨子,加上毓宁自己也几乎不出门,所以她很少吃外面的东西,自然也不知道四时春的名头,她此时眼神带着几分好奇看着红豆拿过来的东西。   红豆把两份东西一份份打开,说道,“这是闵劭大人在外面买的糕点。”   四时春的东西价格不便宜分量却也不多,一包只有四块而已,两包也不过就是毓宁一碟子糕点的量。   红豆见东西不多这才放下了心,她看着郡主眼睛睁得圆滚滚的,就知道这东西是合了她心意了,于是她便趁机说道,“这家店平时排队都要好半天,闵大人也是费了心思了。”   闵劭倒是有些惊讶于红豆居然会帮自己说话,有些讶异的看向她们那个方向,而毓宁此时也因为听了红豆的话正好抬头去看闵劭。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毓宁很喜欢那个圆滚滚的小猪一样的糕点,厨房从来没有给她做过。   于是她对着闵劭笑了一下,眉眼弯弯,两个小酒窝仿佛盛满了蜜。   闵劭面无表情的点了一下头后就移开了视线,但刚才那种胸口仿佛动了一下的感觉却还是挥之不去。   他没有再看毓宁到底喜不喜欢那些糕点的口味,而是默默往旁边移了两步,直到从他的角度已经看不见房内的状况了,他才用手拿了一块刚才毓宁给她的糕点吃了。   依旧是对闵劭来说甜的发腻的味道,这让人忍不住怀疑天天吃这些的人是不是也会像这些糕点一般甜的发腻,就像刚才那两个仿佛盛满了蜜水的梨涡。   闵劭吃完一个便觉得有些腻了,但想了想却仍是把一碟子都吃完了,然后又走到门口将碟子还给了里面的人。   这算起来不太符合规矩,但是郡主府向来不是个严苛的地方,倒是也没人特别在意那些。   而毓宁此时却还剩两只小猪没有吃完,倒不是她吃不下,只是这小猪白胖胖又圆滚滚的实在是可爱,毓宁舍不得吃。   厨房因为顾忌到毓宁的身份,给她做的大都是小兔子,小狗这种本身就比较可爱的动物,毓宁虽然也喜欢,但到底不比这个小猪新鲜,而且这个还有一股奶味。   她一面想吃,一面又舍不得吃,正眼巴巴看着呢,闵劭就来还碟子了。   毓宁想到这个就是这个人给她买来的,顿时又端着一碟子糕点走到了门口,然后看着闵劭道,“这个也给你。”   闵劭,“……卑职已经饱了。”   毓宁摇头,“没饱,还要。”   闵劭,“???”   虽然觉得这对话哪里有点奇怪,但这是郡主第一次如此主动的和自己对话,闵劭想了想还是接过了那碟子糕点,然后就看见郡主用一种亮晶晶的眼神看着他问,“你还会买小猪吗?”   闵劭,“……”   他现在明白了,郡主这是想要用这个糕点换他买的那个。   闵劭于是试着问,“郡主喜欢吗,郡主要是喜欢的话卑职明天过来的时候再给郡主买?”   毓宁立刻用力点头,“郡主喜欢。”   她说完想起什么似的踮了踮脚,伸出胳膊艰难的打了两下闵劭的头,高兴的夸道,“你真好。”   闵劭,“……”   闵劭艰难的笑了一下,不知道这句话和打自己两巴掌有什么关系。   毓宁其实本意是想摸摸闵劭的头的,太子哥哥,舅舅夸自己的时候都会摸摸自己的头,但由于两人身高差距有点大,她踮着脚有点累,胳膊伸着也不方便,摸头的动作硬是做出了拍两下的效果。   不过毓宁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就高兴的继续回去吃她的小猪了。   明天还有,今天这两只可以吃掉了。   毓宁一下子对闵劭的感觉好了起来,在他后续真的连续给自己带了三天小猪之后,她甚至觉得闵劭长得也像小猪了,嗯,还怪好看的。   闵劭完全不知道郡主这几天对他的笑容多了起来是因为觉得他长得像小猪一样好看,他只觉得每天对着郡主的笑容,他似乎真的有点动了念头了。   依然是漆黑的夜晚,闵劭睁开眼睛看着站在自己床边的女人。   他现在已经十分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梦了,也知道面前这个就是毓宁郡主,所以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掏刀,只是坐起来不动声色的看着面前的人。   面前的人倒是和往常一样,依旧是用那种满含依恋的眼神看着他,然后喊他“劭哥哥。”   闵劭这次忍不住抬起手想碰碰她的眼睛,但却在手碰到她的那一刻,对方突然消失了。   “毓宁!”闵劭喊着对方的名字醒了过来。   这个梦并没有因为自己和毓宁郡主的相处而消失,甚至梦里的人都和以前没有任何变化,变的只有他自己的态度而已,从一开始的拔刀相向,到现在的想伸手摸一摸对方。   闵劭看了一眼外面还是黑沉沉的天色,忍不住思索起庆元帝的让他到郡主府的用意来。   自己到郡主府也有差不多十来天了,可这段时间庆元帝仿佛已经忘了有这么一件事似的,既没有派人过来看看情况,也没有召他们进宫的意思,倒是听说太子有两次想过来被皇后拦住了。   庆元帝是怀疑自己的用意还是真的如大家所想是想撮合他和毓宁郡主呢?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闵劭基本已经可以确定毓宁郡主和常人不太一样了,但是这些年来却从来没有传出过这样的消息,毓宁郡主对外的形象大部分还是关于她的美貌和体弱多病的事,显然这是庆元帝有意控制的结果,而既然庆元帝让自己保护毓宁郡主,事先也不可能想不到自己会发现这件事。   闵劭在脑中把这些日子所有和这一切有关的事情都想了一遍。   庆元帝这样做有两种可能,第一种便是他真的有意撮合,所以事先让自己知道毓宁郡主这个情况,然后再看自己的反应,若是自己还同一开始一样一心求娶,那就刚好可以证明自己的真心,若是这件事不成,那知道这个秘密的自己……   闵劭发现庆元帝似乎并没有给自己选择的余地,那么郡主呢,她有选择的余地吗?   闵劭想到郡主因为吃到了自己喜欢的糕点就可以高兴很久的样子,他突然希望郡主是有选择的余地的,她可以因为喜欢选择自己的夫君,而不是因为庆元帝喜欢而嫁人。   那么她喜欢自己吗?   她会嫁给自己吗?   闵劭突然发现也许他可以让两件事变成一件,自己继续表现,郡主也会因为喜欢同意嫁给自己。   这个想法固然有些自私,但闵劭承认他并不想就因为当初的一场意外而陷入一种时时危险的境地当中,而且还有一点他不想承认的是,他对于娶毓宁郡主这件事心里其实是有所期待的。   闵劭想清楚这些之后看着已经开始泛起亮光的天色敛了情绪开始起身洗漱。   今日他比往日早起了半个时辰,为的就是今日四时春会有新的糕点,当然郡主最喜欢的小猪糕点他也买了。   不过等他拎着手里的东西到毓宁的院子的时候却正好和一个内侍擦肩而过。   闵劭认出了那是庆元帝身边的内侍全喜,他脚步顿了一下,而那人一抬头也认出了闵劭。   “原来是闵劭大人,待会儿就劳烦您陪郡主一起进宫一趟了。”全喜笑眯眯的说完这一句就离开了,剩下闵劭看着全喜的背影皱了皱眉头。   他刚才还在想庆元帝这几天什么动作都没有,这便来了吗?   因为宫里来了人,毓宁这时已经起床梳洗打扮好了,她一看见闵劭眼睛就亮了亮,然后视线就落到了他的……手上。   今天闵劭手里多了好几个包裹。   毓宁盯着闵劭手里的东西,掰着手指头数着,“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最后她兴奋的抬起头,“六个,闵劭,六个!”   托这些糕点的福,毓宁现在已经能记住闵劭的名字了。   闵劭点点头,在门口站住脚,将包裹递给了红豆,然后又装作不经意的问道,“刚才我在门口碰到了皇上身边的全喜公公?”   “是啊,是全喜公公,陛下召郡主进宫呢。”红豆道,“对了,陛下还让您一路护着郡主的安全。”   其实郡主府到皇宫这段路是再安全没有的,何况郡主也从不曾和人结怨,如此,陛下还特意提起闵劭大人,显然是别有用意了。   这样的想法不仅红豆会有,一直在宫中的太子也会有,当他听说闵劭陪着毓宁进宫时他第一反应便是恐怕要出事了。   至于是什么事,他自欺欺人的不愿去多想。   他这里的动作第一时间便被皇后知道了,但是皇后听着来人说太子也要去御书房的时候,她却不像往常一样让人拦着,而是语气平静道,“让他去。”   等皇帝亲眼见了他对毓宁的情愫,见了他对着闵劭像乌眼鸡似的态度,皇帝还会无动于衷吗?   她有时倒是也希望庆元帝会遂了太子的意,那样至少证明自己的猜测是假的。   皇后面无表情的看着东宫过来的人,直到那人跪在那里瑟瑟发抖,她才挥了挥手让人退下。   皇帝会怎么做呢?皇后轻轻的抚摸着自己手上的宝石,心里忍不住想着御书房的情况。 第4章 赐婚(修)   御书房内   庆元帝一直看着毓宁那张和她母亲相差不远的脸。   毓宁站了一会儿,见庆元帝一直看着她不说话,轻轻地拽了一下他的袖子,叫道,“皇舅舅。”   庆元帝回过神来,脸上露出慈爱的表情,他低头摸了摸毓宁的头发,语气温和道,“舅舅派过去的那人你可喜欢?”   毓宁想到闵劭今天还给她多带了好多糕点,毫不犹豫的点点头,一张脸都写满了满意。   人是庆元帝派过去的,闵劭做的大部分事情庆元帝也都知道,但此时看着毓宁这副样子,他心里难免还是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这孩子自从被接进宫后就不怎么与人亲近,没想到如今短短时日倒能和闵劭相处不错。   想到毓宁变成这副样子的原因,庆元帝眼中闪过一抹厉色,然后对身边的全喜吩咐道,“宣闵劭进来。”   庆元帝召见毓宁郡主,闵劭自然是没资格跟着一起进去的,所以他和红豆都等在了御书房外面。   即便如此,闵劭也做好了皇上会召见的准备,所以此时他目不斜视的跟着全喜进了御书房。   虽说皇帝面前不能乱看,但闵劭还是极隐晦的看了毓宁一眼,只是就凭这匆匆一眼他也看不出什么。   闵劭在庆元帝面前行礼,“参加皇上。”   庆元帝没发现闵劭看的那一眼,不过他此时也打量着闵劭,不论是相貌还是能力,闵劭都是让他满意的。   注意到毓宁也在看着他们,庆元帝的神色柔和了些许,抬手道,“平身吧。”   “谢皇上。”闵劭起身,安静的站在一旁,等着庆元帝先开口。   庆元帝此次召他过来的目的他有所猜测,但是又有几分不敢相信,所以此时也不能轻易开口。   闵劭的这份沉稳,让庆元帝对他的印象又好了几分,他看向在一旁没有说话却明显看见闵劭后高兴了一些的毓宁,问道,“这些日子你觉得毓宁郡主如何?”   闵劭知道按自己的身份是无权评价郡主的,但此刻庆元帝却如此问了,闵劭第一时间便反应过来庆元帝问的是什么了。   他貌似不经意但却以一个庆元帝绝对会注意到的动作看了毓宁一眼,然后才抿了抿唇答道,“郡主自然是极好的。”   庆元帝见状眯了眼问,“哦,哪里好?”   毓宁听明白了皇舅舅和闵劭是在讨论她,此时也抬起头看向闵劭。   闵劭对上毓宁的目光,心里想好的那些话突然就卡了一下,最后脱口而出道,“郡主一颗赤子之心,这是无人能及的。”   说这话就等于承认他发现了毓宁郡主的异常,闵劭原本是想说些蕙质兰心之类的话试探一下庆元帝的态度,可此刻将这话说出来之后他却发现庆元帝看他的目光似乎柔和了些。   闵劭也不再多言,只垂头等着庆元帝的吩咐。   只是庆元帝还没开口说什么,门口突然有人禀报道,“陛下,太子在外求见。”   庆元帝的脸色一下冷了下来。   他看了一眼乖巧的毓宁,沉着声音对外面说道,“宣。”   “儿臣参见父皇。”太子一进来就对着庆元帝行礼,但视线却看向了毓宁。   庆元帝见状脸色更阴沉了些。   他问太子,“你过来有何事?”   庆元帝并没有掩饰自己不虞的心情,以至于旁边的毓宁都感受到了,忍不住往闵劭那边靠近了几分。   太子在一旁见了,心里窝着火,但还是忍着脾气对庆元帝回道,“儿臣听说前段时间在毓宁府外那条街抓到了一个刺客,今日听说闵劭大人来,想听听有没有什么进展,毕竟毓宁自小也是在宫中长大的。”   庆元帝听到太子一开口就提毓宁,神色又暗了几分,不过他也注意到毓宁刚才被他吓到了,于是尽量收敛着脾气说道,“这件事自有北镇抚司调查,毋须你多管。”   皇帝说完这句便看着太子,“你若无事便回去吧。”   太子到底年少,见庆元帝明显是想单独留下毓宁和闵劭,他想起这些日子的传言,到底还是忍不住说道,“父皇,儿臣还有一事。”   他一时冲动说完这句后迎着皇帝看过来的视线,心里实际还是有几分犹豫的,但看着闵劭和毓宁几乎要站到一起的身影还是咬牙跪下说道,“毓宁已经及笄了,儿臣也即将弱冠,儿臣想请父皇……”   “放肆!”庆元帝直接出口打断了太子的话,“你还有两年才弱冠怎能说即将弱冠。”   “但是父皇……”太子仍不死心,男子十四岁便能知人事,十六岁娶亲的也大有人在,何况他已经十八了,他提弱冠只不过想提醒皇上他的年纪而已。   只是庆元帝这次仍旧没有让他说完,只听庆元帝说道,“明日我便安排地方让你去历练。”   这便是要支开太子的意思了。   太子心有不甘,但见到庆元帝的表情也知道自己刚才惹怒了他,他终于从冲动之中冷静下来,起身谢恩道,“多谢父皇。”   庆元帝见太子不再继续刚才那个话题,神色终于好看了一些,他重新看向毓宁和闵劭。   闵劭一直站在旁边一言不发,只是看身形似乎隐隐有点护着毓宁的意思,而毓宁也不知道是吓到了还是没看懂有些呆愣愣的看着太子。   庆元帝见状,才终于让脸上重新恢复慈爱的表情,对着毓宁招招手道,“过来,毓宁,怎么了,是不是吓到了。”   毓宁摇摇头,又偷偷看了一眼太子,拽了拽庆元帝的衣服道,“皇舅舅,不生气。”   “皇舅舅不生气。”庆元帝摸摸毓宁的头,脸上终于露出几分真心的笑容来,他说完见毓宁还看着太子,而太子此时也一直看着毓宁,他心里一凛,转过头对着太子说道,“你先下去吧。”   太子这次并没有违抗庆元帝,只是看着庆元帝对毓宁疼爱有加的样子,他在走到门口时又转过身十分认真的看着庆元帝问道,“父皇,你真的放心把这样的毓宁交给别人吗,儿臣和毓宁一起长大,父皇难道不放心儿臣吗?”   庆元帝闻言目光闪了一下,但却沉默着没有说话。   太子见状只能转身离开,只是在下一瞬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一张脸却变得铁青。   庆元帝并没有沉默很久,等太子离开后他便看向了闵劭。   “你知道方才伯澜那话是什么意思吗?”庆元帝声音沉沉的听不出情绪。   闵劭立即跪下道,“臣会一心一意对郡主。”   他知道说自己听不明白太假,因此便只能向皇帝保证自己绝不会有二心。   皇帝看着闵劭跪下并没有说话。   他在考虑闵劭的身份,以及他的真心,最终他把视线重新落到毓宁身上。   他曾听有些知道毓宁宫人的情况私下说过毓宁是个傻子,他处置了那些乱说话的宫人,也从心底里不认为毓宁是傻的,相反,因为对她的愧疚,他事事都会亲自过问毓宁的意思,就像这次,他也是先让毓宁和人相处一段时间。   庆元帝看向毓宁,没有拐弯抹角,直接指着地下跪着的闵劭问道,“毓宁,你愿意嫁给他吗?”   他怕毓宁不明白“嫁”是什么意思,还向她解释道,“就是以后一直和他在一起。”   皇帝对“嫁”的解释实在是匮乏,毓宁听完看了看闵劭,想到要一直在一起,便问道,“那你会天天给我买小猪吗?”   闵劭温声道,“会,郡主想吃什么卑职都可以给你买。”   毓宁一听高兴了,对着庆元帝重重点头道,“嫁!”   庆元帝,“……”   闵劭,“……”   谁都没料到毓宁会答应的这样草率,一时间表情都有些怔愣。   好在闵劭很快反应过来说道,“卑职会待郡主一如往昔,无论什么情况永不纳妾。”   他不清楚皇帝拒绝太子的原因是什么,但却知道以毓宁郡主这样的情况是肯定应付不了后宅的事的,所以没有后宅目前来看是他能做出的最能打动人心的承诺。   而庆元帝也确实被闵劭这句“无论任何情况永不纳妾”打动了。   他自己是后宫佳丽三千,但是长辈嫁姑娘自然是舍不得姑娘受一点苦的,虽说按照两人身份的差距,闵劭估计也不敢纳妾,但主动和被逼到底还是有所区别。   而且锦衣卫不参与朝堂之事,一个仪宾的身份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只是毓宁……   庆元帝还是觉得她就被四时春的几块糕点收买未免太过草率,于是他不言不语的冷了闵劭片刻见他神色始终如一才对他说道,“起来吧。”   等闵劭站起后他才说道,“你是真心想娶毓宁?”   闵劭点头,又私下看了毓宁一眼,做出一副情难自已的样子。   庆元帝见状收回了几分怀疑,想到太子最近越来越难以掩饰的情绪,他心里终于还是做出了决定。   于是第二日赐婚的圣旨便传进了闵劭的府里。   闵劭住的宅院不大,除了定时雇些人过来打扫外便只剩了一个从小照顾他长大的张妈。   张妈这些日子看着闵劭天天往郡主府跑,不知劝了他多少遍,哪怕后来他成了郡主府的侍卫,此时乍然听到皇上赐婚,张妈整个人还是有种不真实感。   等把宣纸的公公送出了府,她才反应过来满面欣喜的向闵劭贺喜,“少爷这是得偿所愿了啊,恭喜少爷,定然是少爷的诚意打动了陛下。”   “嗯。”闵劭垂眸敷衍的点了一下头,脸上并不见几分欣喜。   自家少爷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张妈也不怀疑,只当他是不好意思在自己面前表现的太高兴,心里盘算着要准备些什么聘礼便欢欢喜喜的下去了。   剩下闵劭手里看着手里的圣旨,神色明明暗暗,不辨喜怒。   虽说昨日从宫里出来后他就已经有所预料了,但此时真正将圣旨拿在手中他又忍不住怀疑起一切来。   说到底什么一见钟情,日日思慕不过都是他用来骗人的幌子而已,而这一切不过是源于一个梦而已,而如今那些幌子居然都成了真。   闵劭回忆着这些日子和毓宁郡主的相处。   大概心中还是喜居多吧,哪怕知道这其中有所蹊跷。   闵劭将那份圣旨放入书房中,转身出了门。   圣旨上并没有定婚期,这也意味着时间还算充裕,而考虑到毓宁的特殊之处,庆元帝便没有撤去闵劭在郡主府的职位,只想着让毓宁和闵劭好好熟悉熟悉,待到婚前一个月,才按照习俗,将两人分开,避免两人见面。   闵劭对此自然是没有什么异议的,他也没有因为即将成为仪宾而表现出什么不同,还是和平时一样早起过来,天黑后再回去。   只是没想到这份平静很快就被打破了。   庆元帝几日之后又下了一份圣旨,这次是指明了让他们十二月初六成亲,说这是钦天监测算的好日子。   实际上还是太子在得知庆元帝真的给闵劭和毓宁赐婚后便日日去庆元帝那里想请他收回圣旨,最后皇帝一怒之下为了让太子死心干脆找钦天监测了个最近的好日子。   如今已经十一月份,距离十二月初六都不到一个月了,实在是太赶了,但除此之外最近的一个日子便要到明年夏了,皇帝实在是烦了太子,便干脆让内务府和工部一起去两处府宅帮忙,争取半个月把一切都弄好。   纳吉,纳彩,纳币……   一套套流程下来,向来冷清的郡主府和闵劭府上几乎日日围满了人,内务府和工部也忙的脚不沾地。   这般忙忙碌碌的,似乎转眼之间便进了十二月。   这期间,又断断续续落了几场雪,天气显得越发冷了,近来人进人出的两座府邸也终于又安静了下来。   冬日天冷没事干,大家都闲了下来,几乎整个金陵的人都等着看年前的这一场热闹。 第5章 梳头(修)   初六这日,毓宁还没睡醒就被红豆从被窝挖了出来。   她眯着眼睛任由别人在她脸上折腾,直到被送上了花轿整个人都还是迷迷糊糊的。   花轿抬得摇摇晃晃的,毓宁坐着坐着便又在里面睡了一觉,直到轿子停了下来,她被荡了一下,觉得一阵冷意袭来才昏昏沉沉的睁开了眼睛。   轿帘被掀开了一道缝,从外面伸进了一柄玉如意,毓宁下意识的就握住了那柄玉如意然后跟着下了轿。   外面寒冷,玉器又凉凉的,毓宁握了一会儿便忍不住顺着玉如意往上摸,摸到一双温温热热的手后她才觉得暖和了。   人群里顿时传来善意的笑声。   毓宁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想松手,却被那双手反握住了。   “郡主,小心脚下。”闵劭在毓宁头边耳语着。   隔了一层盖头看不见人,这种在颈边的声音便显得尤其让人敏感,毓宁忍不住往旁边偏了偏头,却不料下一刻被闵劭一个打横抱了起来。   毓宁吓得赶紧抱住了闵劭的脖子。   人群中顿时又传出一阵笑声。   闵劭抱着毓宁跨过火盆之后便把她放了下来,只是毓宁刚才被吓到了,手还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不松开,闵劭只能半蹲着身子轻声劝道,“已经没事了,可以松开了。”   “哈哈哈,新娘子这是舍不得你呢?”   因为女方是皇室中人,所以今日的宾客中不乏身份高的,哪怕平时听着闵劭的名声有些胆寒,可此时借着这种日子也不免把不住嘴打趣了几句。   闵劭对此没什么反应,倒是好不容易出了宫的太子听了这话脸色阴沉沉的,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盖着盖头的毓宁,让人几乎觉得下一刻他就会冲出去将人抢走。   开玩笑的人见状也不敢再说话了,只默默的往人群中挤了挤。   毓宁听着外面似乎有很多人的样子也终于松开了手,只是她刚松开那双手便被一双温热的大手握住了。   毓宁低头,隔着盖头看着那双手。   闵劭此时也轻声说道,“郡主跟着我走就好。”   闵劭与毓宁俱是父母双亡,因此主位上连个人都没有,他们在主婚人的唱和声中拜完了堂,毓宁便被引着向后宅走去。   眼前一片红色什么都看不见,周围人说话的声音也很陌生,毓宁攥着闵劭的手不肯走。   闵劭于是对着满堂宾客说了声抱歉,便牵着毓宁去了他们的新房。   有人感慨了一句,“谁能想到闵劭这样的人居然也会有这种用情至深的时候呢。”只是他这话刚说完便感到一阵寒意袭来,他抬头便对上了太子阴恻恻的视线,顿时噤了声。   一群人被引到前厅去吃酒宴。   闵劭将人送到房间后也返回了前厅。   前厅宴席已经开了,哪怕闵劭这位主人没来,他们也十分自觉的喝起了酒,只是并没有人敢灌闵劭的酒。   太子扫了一圈周围,率先举起酒杯道,“闵劭,孤敬你一杯。”   他也不说什么祝福的话,仰头便把一杯酒喝了下去。   闵劭也举起酒杯,喝净了杯中的酒。   有了这个开头,大家才陆陆续续的向闵劭敬起酒来。   只是敬着敬着便响起一道突兀的声音,“呵,你是什么身份,也配娶毓宁郡主。”   闵劭脸色不变,只是抬起头向那个方向看去。   说话的人是礼部尚书的幼子,传言中曾经被闵劭屠尽满门的户部侍郎是他的表亲。   众人知道这是携带私怨,都没敢说话,只有太子在此时举着酒杯轻轻笑了一声。   这笑声在这种安静的时刻也显得十分明显。   闵劭没有看太子,只是看着刚才那个说话的人,语气轻描淡写的说道,“配不配自有皇上做主,你如今这话倒是和当年的户部侍郎有几分相像。”   那人听到这话一时变了脸色,怒道,“闵劭,你不过一个四品佥事,竟然敢威胁我?”   闵劭没有再理他,抬了抬手吩咐道,“来人,将这位客人请出去。”   话音落下,说话的人就被人拎起来扔了出去。   这下子哪怕还有些什么心思的顿时也默默的熄了火。   闵劭也不再和他们做面子功夫,放下酒杯就要转身离开,只是离开前看了太子一眼,说道,“今日是我和毓宁大喜的日子,还请表哥喝的尽兴一点。”   在场的有不少知道太子心思的,闵劭这句随毓宁郡主叫的“表哥”简直就是在生生打太子的脸。   大家都忍不住看向太子。   他们都看出来了刚才发话的人该是受了太子的的暗示,可闵劭如此不顾情面的反击也是他们没想到的。   只见太子目光阴沉的盯着闵劭离开的方向,生生捏碎了手里的酒杯。   闵劭听着身后的惊呼声脚步不停,径直往后院走去。   毓宁早就等着不耐烦了。   屋里虽然烧着炭盆,但这么干巴巴的坐着时间久了还是会手脚冰凉。   毓宁觉得自己屁股都坐疼了,腰也疼,还困,还饿,她瘪着嘴,想扯头上盖着的东西。   红豆一直怕郡主到了陌生的地方会闹事,一直都小心注意着毓宁的动静,见状赶紧握住了毓宁的手劝道,“郡主再忍忍,马上就好了。”   “困。”毓宁抱怨,伸出另一只手揉了揉眼睛。   红豆怕毓宁把妆弄花,只得又捉住了她另一只手哄道,“等仪宾回来就能睡了。”   毓宁闻言越发觉得委屈,一张小嘴翘的几乎能挂油瓶,她继续说道,“还饿。”   毓宁从早上起来到现在就吃了几块糕点,红豆想着郡主确实饿了很久了,但盖头还没掀,她怕吃了会把毓宁的口脂弄掉,视线转了转,最终落到毓宁坐的床上。   床上撒了一堆花生红枣桂圆,红豆看着其中最小的花生,想了想,抓了几粒拨开递给了毓宁。   几颗花生下肚,毓宁觉得更饿了。   她伸着手表示自己还要。   红豆便继续剥给他。   过了一会儿毓宁终于发现花生是从哪儿来的了,她也不找红豆要了,自己开始在床上摸。   于是等到闵劭进门的时候便看到好好的一床花生桂圆变成了一堆花生壳。   毓宁听到有人进来了也没停下,直到红豆叫了一声仪宾她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撤了盖头,直勾勾的看着闵劭说道,“困,仪宾回来了,睡觉。”   红豆见状,只能在旁边干笑着解释,“郡主今日起的早,又累了一天了,此时应该是困了。”   闵劭没有回应红豆的话,只是看着眼前这位刚刚成为自己妻子的人。   新娘妆容厚重,加上眼睛上也不知涂了些什么东西,被毓宁刚才那么一揉,两只眼前顿时变成了黑黢黢两团,且边上还带着点红色。   闵劭着实被自己这位小妻子的妆容“惊艳”了一把。   他也不介意毓宁刚才自己掀盖头的举动,走上前问道,“困了?”   毓宁点点头,她困得都睁不开眼睛了。   闵劭便指了指屏风后面道,“先去沐浴梳洗一下,换身衣服,回来就睡觉。”   他说完看着人进了屏风后面,从衣柜中取了自己的衣服到另一间房洗漱了。   闵劭回来时毓宁已经洗好了澡,正坐在桌前让红豆给她绞干头发。   她洗了一遍澡人清醒了一些,再次见到闵劭立刻就想起了好多天没吃到小猪了,于是手一伸,对着闵劭委屈巴巴道,“小猪没了?”   “嗯?”闵劭愣了愣,反应了一下才明白她在说什么。   只是他也没准备这个,四时春此时也早就关了门,于是他便只能说道,“等明日再补给你好不好?”   毓宁怀疑的看着闵劭。   闵劭看着毓宁不掺杂任何杂质的眼睛,突然间有些愣神了。   这眼睛太干净了。   和自己真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闵劭收回视线,保证道,“明日补给你双份。”   双份?   毓宁想了想觉得划算,点头答应下来。   闵劭看着毓宁的头发也差不多干了,想到她刚才说的困的话便问道,“现在去睡觉?”   红豆闻言,脸色一红,收起手里的东西悄悄的退了出去。   屋子里一时之间只剩了毓宁和闵劭两个人。   两根儿臂粗的红烛发出“哔剥”的响声。   毓宁歪着脑袋看了一眼突然出去的红豆,她撩了撩自己的头发,看着那张大红色的床点点头,起身往那边走去。   闵劭看着桌上未动的两杯合卺酒也没说什么,看着毓宁脱了衣服上床,他也把自己的外袍脱了,躺到了外侧。   虽说两人相处时间还算不上久,但既然成了亲,闵劭也没有分床的打算,当然他也并没有想做什么。   只是就在他躺下没多久后,他就发现有一只小手摸了过来。   闵劭一把抓住了那只手,侧身,看着毓宁。   毓宁眼中不见羞涩,只直白又大胆的说道,“睡觉,衣服脱光。”   婚前,皇后特意派了宫里的嬷嬷给毓宁讲解人事,那嬷嬷见毓宁听得认真且没像一般姑娘一样红了脸便把所有的事情都一点点掰碎了讲给毓宁听。   毓宁记性好,听了一遍就把所有的过程记得清清楚楚。   和仪宾一起睡在床上的第一步就是要把衣服脱光。   闵劭闻言,松开了毓宁的手。   他不动声色的看着毓宁,想看看她到底想怎么做。   毓宁动手十分认真的把闵劭身上的衣服都扒干净了,甚至还好奇的盯着闵劭下面那个和自己不一样的地方看了一会儿。   闵劭就这么大大方方的任毓宁看。   毓宁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趣又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只是这次她却有些不好意思了,对闵劭道,“不许看。”   闵劭于是转过头去。   毓宁把身上衣服脱干净,皱着眉想着下一步,最后她又伸出手掰回了闵劭的头,在他脸上啄了两口。   温香软玉在怀,又是自己的妻子,闵劭的眼神终于有了些变化。   他看着毓宁像是诱哄又像是确认问,“你确定?”   毓宁点头,闵劭得到回答立即反客为主向着毓宁的嘴压了下去。   毓宁觉得有些奇怪,但想到嬷嬷的话还是表现的很顺从,于是闵劭便顺势把人推倒在了床上。   闵劭看着毓宁睁着一双水润润的眼睛看着自己,低头在她眼皮上亲了亲,就在毓宁闭上眼睛时,闵劭身体一沉,开始尝试进入。   然后……   然后就被毓宁一脚踢下了床。   毓宁从头到尾都表现的天真又娇弱,何况又正好是在这种时候,闵劭一时不查便被毓宁踢中了。   他从地上站起来,浑身赤-裸,眼神有几分阴鹜的看向毓宁。   只是他这一看才发现毓宁此刻眼睛水汪汪的,几滴泪在眼中将落未落的样子。   大概是闵劭此刻的眼神有些吓到她,她往床里面移了移,但还是瘪着嘴看着闵劭,最后像是终于忍不了似的,嘴巴往下一拉,对着闵劭委屈巴巴道,“疼。”   闵劭,“……”   他极少跟女子接触,一般遇到女子在他眼前哭也都是眼神都欠奉的,可现在这个人几个时辰前刚成为自己的妻子,而且好像还是自己弄哭的,闵劭的表情一时之间十分僵硬。   两人一直这么互相看着,闵劭也不上床,就这么光着身子站着,他也不开口,就这么看着毓宁哭。   毓宁大概是真的累了,那阵疼劲儿缓过去之后眼泪就止住了,只是眼睛红红的,不一会儿闵劭就连红红的眼睛都看不见了。   毓宁直接睡着了。   闵劭松了一口气,看着她通红的眼,想了想,用热水拧了块方巾往她眼睛上敷了一会儿,才自己掀了被子上床。   只是闭上眼睛没一会儿他又开始做那个梦。   只是这次的梦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   这次的“毓宁郡主”在叫完那声“劭哥哥”之后并没有消失,而是低下头对着他的嘴吻了下来。   “!!!”   闵劭一惊,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桌上的红烛燃了大半,只是外面的天却还是黑的,闵劭转身就碰到了一个温软的身体,他不禁侧过头认认真真的打量起这张脸来。   毓宁闭着眼睛的样子十分乖巧,虽然看不见她那双大大的眼睛了,但睫毛却又长又翘,不知是不是梦到了什么好吃的,嘴巴也在那里一鼓一鼓的。   模样和梦中的人倒是重合的,只是不知道两者之间又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闵劭伸出手按了按自己有些抽疼的头,披上衣服下了床。   从第一次相遇到现在不过两个月不到,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成了自己的妻子。   闵劭坐在桌前静静看着床前的人。   外面守夜的丫鬟听见了屋里的动静,敲了敲门,问,“是郡主和仪宾起身了吗,要不要奴婢进来伺候。”   “不必。”闵劭担心床上的人被吵醒,压低声音回了外面。   丫鬟一听这话果然不再说话。   屋里一时之间又安静下来,只剩烛芯燃烧的声音。   闵劭就这么一动不动的坐在这里看着床上的人看了许久,直到窗外开始透进光来,床上的人也睁开了眼睛。   毓宁刚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有点迷糊,床单,被子,床顶的帐子……一切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陌生的,她眼神茫然的看了一圈又一圈,等视线终于落到闵劭脸上后眼睛里才冒出了光。   只是闵劭对她来说也不算是很熟,于是她便只是坐在床上喊,“闵劭?”   “嗯。”闵劭应了一声。   毓宁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后又喊了一声,“闵劭。”   “嗯?”闵劭眼神问询的看向毓宁。   在看到对方睡得乱蓬蓬的头发和有些凌乱的衣衫后,他才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问,“要我给你穿衣服吗?”   毓宁摇摇头,自己站起来,一件一件认真的把衣服穿好了,甚至每个边边角角都抚平了,袜子也要两边穿的一模一样高。   毓宁不常出门,脚也是雪白可爱,像两块嫩嫩的豆腐,闵劭看着她一脸严肃的认真比对着两边袜子的高低,竟觉察出几分执拗的可爱来,他唇角不自觉的勾起来了一点。   毓宁穿好袜子和鞋子之后直接走到了梳妆台前,她从妆奁里找出一把梳子,递给闵劭,又指指自己的头发,意思要他给她梳头。   仪宾就是以后要陪着自己的人了,自己要把床分他一半,吃的分他一半,他也会一直对自己好,什么事都替自己做,毓宁一直记着婚前红豆跟她说的话。   她刚才没看见红豆,所以就应该让什么事都会替自己做的仪宾梳头。   闵劭拿着手里的梳子,面无表情的看着毓宁这一头如鸦羽般又长又密的头发。   他没给别人梳过头发,更不要说梳女子发髻了,何况今天还是要入宫谢恩的。   可毓宁却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最后闵劭只能站了起来,指着那边梳妆台语气镇定的对毓宁说道,“先坐过去。”   毓宁听话的在梳妆台前坐下。   毓宁坐着梳头的时候很乖,也不说话不乱动,哪怕头发被扯痛了也只是皱了皱眉头,却没有怪闵劭的意思。   闵劭透过镜子看到毓宁皱眉的表情却不自觉的放轻了动作。   毓宁的头发又细又软,还很长,虽然看着很顺滑,但也实在是不那么好梳,闵劭力气又大,稍微不注意,梳子上就能带下好几根头发来。   闵劭只觉得梳个头比他查个案子还费心。   尤其是在毓宁觉察到自己的头发已经被梳顺之后,她打开了桌上装首饰的各个匣子。   这里面有一些是闵劭吩咐人替毓宁置办的,有些是宫里赏的,有些是毓宁陪嫁带过来的,密密麻麻一堆,而且很多还长的差不多。   那支金步摇和另一只金步摇不是长得一模一样吗,为什么要分两个匣子装?   那支白玉兰的簪子和那支碧玉簪也就是颜色不一样而已。   查案需要细致,闵劭的眼力并不差,可面对梳妆台上这些满目琳琅的首饰,闵劭实在是觉得眼花缭乱,尤其是他眼睛一扫似乎还看见了一些瓶瓶罐罐,好像是女子上妆用的东西。   闵劭淡定的放下手里的梳子,说道,“我去让人你替你准备早膳,先让红豆进来替你梳头吧。”   毓宁蹙着眉看着镜子里的人,背对着闵劭指指自己的头发,“还没梳好。”   事情只做了一半,她心里觉得很难受。   闵劭看着桌上那一堆东西,最后勉强从里面挑出一根绸带,将毓宁的头发一绑道,“好了。”   毓宁看着这个发型,觉得有点丑,但好歹是梳好头了,她脸色纠结的点了点头道,“吃饭。”   闵劭闻言脸上毫无波澜的点点头,但却脚步迅速的走到了门口。   等推开门时他又恢复了一脸冷峻的模样,对着早早过来守在门外的红豆道,“你进去替郡主重新梳一下头。”   红豆下意识点头,等看着闵劭离开,她才觉察出不对劲来。   梳头就梳头,为什么是重新梳一下头呢?   不过等她走进去看见毓宁那只用跟绸带绑了两圈的头发后终于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   她嘴角抽了抽,一边替毓宁解了头发,一边拿起梳子想替她重新梳。   没想到此时毓宁却是不乐意了。   她护着自己的头发道,“闵劭梳的,已经梳好了。”   做好的事情毓宁不喜欢再重复做,所以即使她觉得这个头发有点丑但她还是觉得这件事已经做完了。   红豆只能劝道,“今日要入宫的,这个头发皇后和皇上看见了会不喜欢的,我重新给郡主梳个好看的头发。”   毓宁虽然在皇宫住了好几年,但她却不喜欢皇宫,因为里面的人坏,规矩也多,所以听到红豆说是要去宫里,她顿时就像蔫儿了一样,神色怏怏的点了点头。   红豆的手自然比闵劭快了很多,不一会儿她就替毓宁梳好了一个繁复的发髻,还上好了妆面。   毓宁看着镜子摇了摇头上叮叮当当的东西,觉得有点重,她有点想动手摘两个下来,但想到皇后那一头金光闪闪的样子,觉得皇宫里的人好像都喜欢这样,到底还是忍住了没摘,只站起来开始在房里转圈圈。   这以后就是她的家了,桌子,椅子,柜子,她一样样的开始熟悉她的新家。 第6章 谢恩(修)   闵劭拎着下人买过来的四时春的糕点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副场景。   糕点是昨晚就答应了毓宁的,闵劭答应完之后就吩咐了人去买,刚才他去厨房的时候下人已经买回来了。   他走进屋子看着毓宁在那边转着圈圈摸摸碰碰的,将东西放到桌上,然后才走到她旁边问,“在做什么?”   毓宁被闵劭的突然出声吓了一跳,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才说道,“新……新家,我要认认新家。”   新家?   这个词让闵劭愣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房中的东西。   他房中陈设向来简单,桌椅书架和衣柜,只是因为要娶妻,张妈又重新为他添置了许多东西,加上毓宁昨天带来的,这个房间瞬间就多了另一个人居住的痕迹,对闵劭来说大概也算是“新家”了。   他的目光最后落到毓宁认真的脸上,声音柔和了几分道,“不着急,反正以后要一直住在这里的,先吃饭吧。”   毓宁点点头往桌上看去。   她一下子就看见了桌上那几个熟悉的包裹。   毓宁的眼睛亮了亮,她手指着桌上的东西,声音有些高兴的问闵劭,“小猪?”   闵劭被她的表情感染,唇角也弯了一下道,“是,昨天答应你的?”   毓宁的眼睛更亮了,她伸出两个指头摇了摇,“两份?”   “是,两份。”闵劭说着走到桌前把那几个油纸包打开了。   闵劭昨晚吩咐的时候便特意叮嘱了一定要买两份小猪形状的栗子糕,其余的也都各样买一点。   那人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小猪糕点的影响,买来的全都是这种类型的,小猪,小兔子,小鸡,简直跟动物开会似的。   但毓宁看着这一桌的糕点,眼睛却弯了起来。   她先是拿过一个小猪的糕点咬了一口,等尝到那惦念了许久的味道后,整个人高兴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她一连吃了两个,然后才想起来红豆说的要把东西分仪宾一半的话来。   虽然有点舍不得,但想到他早上还给自己梳了头,毓宁还是把糕点向闵劭的方向推了推,“吃。”   闵劭看着毓宁那分明不舍却还要分给自己的样子,觉得心里忽然软了一下,他摇摇头道,“你自己吃吧,我不吃。”   毓宁却坚持,她看着闵劭认真道,“仪宾,郡主,一人一半。”   看着毓宁认真的表情,闵劭伸手拿了一个放进了嘴里。   毓宁看闵劭吃了,立即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眼神仿佛在问:是不是很好吃?   这种模样的糕点原本就是做给小孩子吃的,带了些奶味,也偏甜,这对于一年都吃不到一块糖的闵劭来说实在是甜的过分了。   他将其一口咽了下去,点点头道,“挺好的。”   说着他又将那些糕点推到了毓宁面前,“这些都是给你买的,下次你再买给我吃。”   嘴里一直萦绕着一股甜味,就像眼前这个人一样,不管是长相还是声音都是软软甜甜的感觉,想到昨晚那个突然变了样子的梦,闵劭觉得自己不能再吃第二块了。   毓宁听了闵劭的话,大概想通了,这次倒也没坚持让闵劭吃了,只一脸严肃的保证道,“下次我给你买。”   闵劭颇感好笑的点了点头,吩咐外面的人把朝食端了进来。   朝食准备的并不多,但对于两个人来说仍是不少的,因为见毓宁一直不停筷,闵劭也一直便也一直拿着筷子,所以这次难得的竟然吃撑了,他看着桌上空了一大半的碗碟,忍不住看了一眼毓宁的肚子。   毓宁大概注意到了闵劭的目光,抬起头对着闵劭露出两个梨涡来,然后就“嗝”的一声打了个饱嗝。   闵劭,“……”   见毓宁已经吃饱了,他停下筷子让人把桌子收拾了,又看着红豆从那一堆瓶瓶罐罐里找出一样给毓宁点了口脂,这才带着人进了宫。   毓宁大概也是没吃过这么撑了,从第一个嗝开始就一直停不下来了,她一会儿捂着自己的嘴一会儿捂着自己的胸口,一副慌乱的样子。   “嗝……我……嗝……撑……”毓宁打嗝打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她坐在马车里看着坐在她旁边的闵劭,眼神里写满了委屈。   都是因为换了新家才这样的。   闵劭看着她这模样,轻声问,“很难受吗?”   毓宁用力点头,表示她真的非常难受。   闵劭,“那下次少吃一点。”   毓宁嘴巴一瘪,有点委屈。   闵劭见状神色有点无奈,只能哄道,“以后饱了就不要吃了。”   他说着出其不意在毓宁背上用力一拍。   毓宁,“!!!”   哪怕闵劭已经收了力道,但对毓宁来说仍然算是暴击,她反手摸了摸自己的背,惊恐道,“我要死了。”   闵劭听到毓宁这么说,虽然知道自己这力道不至于伤人,但想到外界传闻的毓宁郡主向来体弱,他难免心里也“咯噔”了一下,担心出了差错。   可等他检查了一番之后却发现什么事都没有,明显毓宁只是被吓到了。   闵劭,“……”   他轻轻拍着毓宁的背安抚道,“没事的,你看你是不是不打嗝了?”   被闵劭这么一提醒,毓宁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她安静的等了一会儿果真发现自己不打嗝了,立刻便抬起头眼神亮晶晶的看着闵劭,目光里写着几个大字:你真厉害!   闵劭被许多人认为过厉害,那其中的眼神大都是畏惧忌惮,还有的便是像庆元帝那样赞扬的,倒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单纯的认为厉害,还只是因为这样一件小事。   闵劭没有说话,只轻笑了一下,摸了摸毓宁的头。   毓宁却拍了拍闵劭的手,不高兴道,“乱了。”   今天毓宁的发髻繁复,她可怕弄乱了。   闵劭手一僵,默默替她把那根歪掉了一些的簪子扶正了。   一时无话。   马车很快就到了宫门口。   这次进宫谢恩他们要去两处地方,分别是庆元帝的乾清宫和皇后的坤宁宫。   两人去乾清宫的时候庆元帝刚好下了朝回来换上了常服。   他看见已经梳上妇人髻的毓宁眼中闪过一丝悲伤,不过很快又变成了满面笑容的样子。   他笑呵呵的对着毓宁招手,“来来来,让朕瞧瞧,毓宁如今也是有仪宾的人了。”   毓宁乖顺上前,认真的点头道,“对,有仪宾了,要对他好。”   庆元帝,“……是是是,毓宁是懂事的大姑娘了。”   他说着话视线却落到一旁的闵劭身上,闵劭的眼神一直看着毓宁,里面有些淡淡的宠溺,让人一看只觉得他对毓宁是真的用情至深。   庆元帝见状放下些心开口问道,“听说昨日发生了些事?”   “是。”闵劭轻描淡写的说道,“有位客人喝多了酒,说了几句醉话。”   “嗯”庆元帝轻轻颔首,这件事他一早就知道了,那个礼部尚书的儿子冲动易怒,没什么头脑不堪大用,庆元帝也不是真在意他,他只是紧紧盯着闵劭问道,“还有别的吗?”   闵劭看着庆元帝的眼神忽然明白他想问什么了,皇帝毕竟从来没说过毓宁郡主不正常的事,此时怕就是想看看自己成婚之后的态度了。   他只做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摇了摇头道,“承蒙陛下隆恩,昨晚一切顺当。”   庆元帝没看出闵劭有什么怨怼,便微微点了点头,又和毓宁说了几句话便道,“好了,时辰不早了,你们去皇后那儿见过礼便回去吧。”   闵劭闻言便牵着毓宁的手向庆元帝行礼告退,然后又跟着宫人去了皇后那处。   只是没想到皇后见到他们之后也和庆元帝一样没说几句话便问,“听说昨晚出了些事?”   看来昨天的事已经传遍了宫里,闵劭知道这大概是因为其中还有一点牵扯到太子的原因,于是他便给了皇后和庆元帝一样的答案,“有位客人喝多了酒,说了几句醉话。”   城城整理:  太子是一号男配哈,但和女主没得感情线,作者习惯写文男女主感情线单线发现,任何男配女配都不会和男女主有感情纠葛,最多单恋,但男女主不会理他们,也不会影响男女主感情,所以没得狗血撕逼哦。 第7章 太子(修)   皇后显然比庆元帝更关心这件事,她听到这话之后并没有像庆元帝一样就此停住,而是继续说道,“听说你还把人扔出去了,大喜的日子何必这样呢?”   实际上她并不是在意闵劭对别人如何,而是昨晚太子回来后就喝的酩酊大醉。   她虽然不知道太子做了什么,但她了解自己的儿子,因此略一思索便明白昨日那人大概和太子有些关系,只是不知道闵劭之后有没有对太子做什么。   闵劭的官职扔在权贵遍地的金陵自然是算不上什么的,但不一样的是他是锦衣卫的人,这里面的人哪怕只是一个没身份的,大部分人也不会轻易去得罪,更何况是只在指挥使之下的佥事呢,他们虽然官职不高,但胆子却大,除皇帝之外并不特别在意别人的官职高低。   闵劭面对皇后的质疑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只语气寻常的说了句,“习惯了。”   就这一句便压下了皇后后面所有的话。   习惯了,习惯了什么?习惯了这样目中无人,嚣张跋扈吗?   皇后心内恼怒,但也知道自己能稳坐皇后的位置也是因为皇帝一直以为她贤惠大度,所有此刻她是断然不能为了这样一件小事和他们计较的。   皇后扯起嘴角有些虚伪的笑了笑道,“我们毓宁性子软,你这样我倒真的有些替她担心呢。”   毓宁听到自己的名字抬头看了皇后一眼。   皇后和毓宁也不过是面子情而已,加上自己儿子还为她闹成这样,因此没有庆元帝在场的时候,皇后对毓宁也没有刻意表现的亲近。   她见毓宁看过来,也只是淡淡笑了笑,问道,“毓宁昨晚过得好不好?”   昨晚除了疼了一下,后面睡得很香,不过毓宁不想和别人分享脱衣服的事,所以她并没有回答,只偷偷看了闵劭一眼。   这些都是一些例常询问,皇后问完也没指望她答出什么来,见她看向闵劭便又继续问道,“你觉得自己的仪宾怎么样?”   问到闵劭,毓宁答了,“好的。”   皇后是知道毓宁不爱和人亲近的性子的,闻言倒是眉毛挑了挑,有些吃惊的样子,可是她看到毓宁那副认认真真回答的样子又有些似笑非笑的看向闵劭,问,“那仪宾呢,仪宾觉得我们毓宁怎么样?”   大概是没想到自己日日苦求来的是一个傻子吧。   皇后想到闵劭刚才的态度,忽然觉得有些解气。   只是让她失望的是,闵劭只是带着几分宠溺的看了毓宁一眼,然后回道,“郡主自然是极好的,能娶到她是我三生有幸。”   毓宁看着闵劭望着她,也抬起头对着闵劭歪了歪脑袋,暖暖一笑,现出了两个小梨涡。   眼前这两人郎情妾意,自己儿子却醉到现在还没起来。   皇后一眼都不想再看他们了,她扯了扯嘴角道,“是吗?希望仪宾能一直这样觉得。”   她说完这句话也不想再听他们多说些什么,又怕太子待会儿醒来了见到人又要闹,便让身边的宫女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东西道,“毓宁也不爱在宫里用膳,既然已经见完了礼,若是无事,你们就可以回去了。“   毓宁确实不喜欢在宫里吃饭,既然皇后都这么说了,两个人也没有再留的必要了,收下皇后给的东西便回去了。   算来这次进宫谢恩前前后后竟然也不过就一个时辰左右,比起外界盛传的皇上如何宠爱毓宁郡主,这看起来似乎有些名不符实了。   不过闵劭原本也不是为了娶一个受宠爱的郡主,即便觉得这件事似乎有所蹊跷他也没有多问的意思,只是看了一下毓宁的态度。   毓宁对皇帝皇后都不很亲近,此时在宫中待了一会儿就出来也没表现出不高兴,反而脸上的表情还像是轻松的样子。   看来这两方的关系并没有外面传的那么好。   闵劭默默的收回了视线,放慢脚步和毓宁慢慢往宫门处走。   只是在他们即将看见深色的宫墙时却发现那里立着一个明黄色的身影。   毓宁看见人高兴的往前走了几步,喊道,“太子哥哥?”   太子宿醉刚醒不久,听说毓宁要出宫了便赶紧过来等着了,此时他的脸色很憔悴,但看见毓宁向自己走来,他脸上还是露出一点淡淡的笑容。   因为两人一起长大,毓宁对太子要比对皇帝皇后亲近的多。   她走到太子面前仰起头指指太子的脸,有些疑惑,“生病了?”   太子的头其实是有些疼的,他听见毓宁这么问也意识到自己脸色大概是不太好的,只是没想到竟然会到了让人误会病了的程度,他摇了摇头,道,“没事。”   经过昨晚太子的心情已经平静了很多,他就这么低头深深的看着毓宁,眼中有几分悲伤也有几丝疯狂,他想问问毓宁昨晚过得好不好,可又怕听到的消息是自己不能接受的,最终她只是抬起手像是想摸摸毓宁的头,可是看着她满头珠翠,手伸到半空又缩了回来,最后只轻轻说了一句,“毓宁在太子哥哥心中永远都和原来一样。”   毓宁不懂这话的意思,歪着脑袋,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闵劭就站在宫道上冷冷的看着他们,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神中也没有什么情绪,他把在帝后面前的那点宠溺收敛的干干净净。   直到看着太子的手要落到毓宁的头上,他的视线才动了动,只是眼神比刚才又冷了三分。   和原来一样么?   闵劭听到太子的话,心里重复了一遍,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但他却只是看着并没有上前的意思。   毓宁和太子说了一会儿话之后终于想起来自己不是一个人来的了,她又跑回去抱住闵劭的胳膊,把人带到了太子面前介绍道,“我的仪宾,给我买好多小猪。”   说到小猪,毓宁的眼睛又弯了起来,显然是对闵劭这个行为很喜欢的。   太子并不知道小猪其实是糕点,他随着毓宁的介绍看向闵劭,语气里带了三分嘲讽道,“闵劭大人的爱好还真是和常人不同,恐怕这一手杀人的利落劲也是在这些畜生身上练出来的吧。”   萧伯澜能在太子之位上坐这么多年,能力自然不算太差,只是被一个处处不如自己的人娶了自己心爱的女人,他难免就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闵劭的情绪却控制的极好,他没有反驳太子,只是当着他的面握住了毓宁的手,然后貌似寻常的说道,“只要郡主喜欢我做什么都行。”   只要郡主喜欢,只要郡主喜欢。   他现在是毓宁的丈夫了,可以光明正大的为她做任何事。   太子想到这里本就苍白的脸色更白了几分。   他紧紧盯着两人交握的手,努力压抑着心内的暴戾之气。   毓宁敏感的察觉到了太子身上气息的变化,她有点害怕的往闵劭身边靠了靠。   闵劭于是便干脆更直接的揽上了毓宁的腰。   冬□□服厚,这样被人揽着腰其实并没有什么感觉,但毓宁还是觉得有些奇怪,她不自在的动了动,只是腰却被闵劭控制的死死的。   太子看着他们这副模样,眼睛几乎都要憋红了,可他却仍然没有离开的意思,只是一直这样站着看着他们。   闵劭突然觉得有些没意思了,他松开了毓宁的腰,又变成了握住她手的样子,对太子道,“时候也不早了,卑职还要带郡主回去吃饭,就先告辞了。”   毓宁听到吃饭看了看已经在头顶的太阳,认真附和道,“对啊,我们要吃饭啦,太子哥哥也去吃饭。”   太子捏紧了拳头,最后勉强对毓宁露出一个笑容道,“好,毓宁先去吃饭吧,太子哥哥也去吃饭了。”   他说完看着毓宁和闵劭相携离开的身影,眼中慢慢弥漫上一层暗色,最后又平息了下去,若无其事的跟着寻出来的宫人回了东宫。   而另一头闵劭牵着毓宁上了马车后就松开了她的手面无表情的坐到了一边。   毓宁脑中还想着吃午饭的事,她掰着手指头跟闵劭数着中午要吃些什么,“红红的丸子,绿绿的青菜,还要一个汤。”   她数着数着看向闵劭,像是在向他征求意见。   闵劭淡淡的“嗯”了一声。   毓宁终于也有点察觉到气氛不对劲了,可她是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只眼神疑惑的看着闵劭。   闵劭并没有为她解释的意思,反而是合上了眼。   毓宁见状以为是闵劭困了,便安静的坐到一边不说话了,只时不时会看他一眼。   闵劭自然是能感受到毓宁的视线的,但他也不明白自己那一瞬间突如其来的情绪是因为什么。   看见毓宁跑向太子的那一刻他心里忽然涌出一种巨大的愤怒。   他承认这段时间的相处他确实对毓宁有了些异样的感觉,可经过一个月的不见面,他也渐渐冷静了不少,如今他更是不该会有这么强烈的情绪的。   这么想着他突然睁开了眼睛,这一瞬间却刚好和毓宁的视线对上。   闵劭正打算开口说什么,突然马车传来“嘭”的一声,直接往旁边翻了过去。 第8章 刺杀(修)   闵劭赶紧伸手将毓宁护进怀里,然后沉着声音问道,“发生了何事?”   他出来并没有带什么人,伺候的也都在另一辆马车上,这辆马车只有他们两个并一个车夫而已。   闵劭问完便听见了刀剑入肉的声音,然后便是一声大喝,“狗贼,纳命来!”   闵劭第一反应是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人。   毓宁被吓坏了,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闵劭,手紧紧抱着闵劭的腰,显然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闵劭也不需要她明白什么,低声在她耳边说道,“先闭上眼睛。”   毓宁眼睛眨了眨,有些疑惑,但还是听话的闭上了眼睛。   “毓宁真乖。”闵劭又低低的夸赞了一句,语气仿佛毓宁是做了什么大事似的。   他说完便带着毓宁从侧翻的马车中破窗冲了出去。   他人刚一出现便有一把剑向他袭来。   闵劭怀里抱着个人,动作便稍微滞了几分,那把剑便在他身上划了一道口子。   闵劭像是半点感受不到痛似的,反身就一脚踢向了那人的手腕,将那把剑踢飞了。   来人大约是为了方便隐藏和事后逃窜,选择的地方是一处闹市,那把剑一飞出去立即就响起一阵惊慌的叫喊声。   闵劭看着这些不知死活还想看热闹的人阴沉着脸喊道,“滚远点!”   这些人原本在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就应该远远的散开的,可现在他们虽然不敢靠近,却抱着一颗看热闹的心,一个个都不肯离开,只远远的观望着,那把剑就正好飞向了一处人群,一下子就割伤了两三个人。   这下大家不敢再看热闹了,纷纷有多远躲多远,连自己的摊子什么的也都不敢管了。   闵劭见人群散开,目光阴鹜的看向围上来的那几个人。   人数并不多,有老有少也不过是四个而已,只是他们当时没有防备,车夫又没有武功,才会出了这种事。   刚才那个被闵劭踢中手腕的人失了武器便落在了后面,闵劭见状眼神直接扫向冲在前面的那人。   他们拿刀拿剑都有,武功路子看起来也不十分一致,但几个人的相貌却奇异的有些相似之处。   闵劭并不认识他们,他在第一个人冲过来的时候迎上前趁着那人一时没反应过来,一下子将他的胳膊折断了,在他手里的刀落地时又接住那刀反手一扔。   “噗”的一声,那把刀直接落入了最后那人的胸口。   “爹!”被夺刀的那人见状发出悲痛的喊声,赤手空拳的向闵劭冲了过来。   闵劭听到那声“爹”眉头挑了一下,明白过来那几分相貌的相似来自哪里了,这极有可能是一家人。   他脑中思索着这些东西动作却不受半分影响,一脚就将冲过来的人踹飞了。   今日入宫谢恩,闵劭穿的是仪宾的朝服,绣春刀自然也是没带的,还剩了两个人,他夺过其中一人的剑,很快就又将剑身没入了那两人的胸口。   剑身滴着血,闵劭就那么提着那把滴着血的剑走到了刚刚被他踹飞昏迷的人面前,他用那把剑拍了拍那人的脸。   剑身锋利,那人脸上立即也有了血迹,分不清是被剑划伤的,还是这把剑上的,只是他终于在这种动静下醒了过来。   他看见闵劭显然很激动,虽然不能动,但仍是怒视着闵劭骂道,“狗贼!”   他骂完又对着闵劭怀里的毓宁喊道,“堂堂一国郡主竟然也甘心嫁给这样一个狗贼吗?还是说你就是喜欢被这样的狗贼玩弄,哈哈哈哈哈……呃……”   他笑着笑着又被闵劭一脚踹晕了。   闵劭低头看向怀里的人,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但看她的表情显然不是刚才才睁开的。   闵劭看了看这一地的尸体和血迹,没有解释,只抬头盖住了她的眼睛,低声的用诱哄般的语气说道,“别看。”   毓宁却伸出手把闵劭的手扒拉了下来,不知是不敢还是不忍,她没有去看地上的人,只是一直盯着闵劭的手看。   毓宁突然觉得浑身难受的厉害,她用力的推开闵劭,想从他的身上下去,闵劭却搂紧了她的腰没有松手。   毓宁推不开他,侧过身干呕起来。   闵劭也不嫌弃,只轻轻的替她拍着背。   既然她已经嫁给了自己,这些事她早晚都是要熟悉的,如今不过是提早让她知道了而已。   想到这些时日两人的相处都不过是建立在自己温柔的假象上,闵劭的表情变得冷漠,看着那些尸体的眼神也很冷漠。   毓宁吐了一会儿,锦衣卫的人便赶到了,他们训练有素的将那几具尸体处理了,又拎起了那个唯一的活口看向闵劭。   闵劭看着那个人表情阴冷道,“带到北镇抚司查查是谁指使的。”   那人领命下去,剩下几个人还等着闵劭的命令,闵劭环视一圈道,“弄辆马车过来。”   这时候刚人群中挤过来的红豆战战兢兢的说道,“我……我们的马车还是好的。”   她整张脸惨白,嘴唇也没有一点血色,显然是被吓得不轻,可她还是鼓起勇气看向闵劭怀里的毓宁道,“让我照顾郡主吧。”   闵劭没有理会她这话,只抬头看向他们的马车。   这群人似乎是只认定了闵劭一辆马车砍,所以对于后面那辆马车一点都没管,那辆马车原本就落后闵劭的马车一截,看见前面的惨状更是立刻就掉头,又往后面退了不少,只是到底没敢跑走,只远远的落在人群后面,所以这一车人连带那辆马车都毫发无损。   闵劭府里并没有专门区分下人和主人的马车,所以两辆马车至少从外表看起来是没有什么区别的,他看向那辆完好的马车抱着毓宁向那边走去,无视了红豆在一旁担忧的眼神。   等把人放到马车上之后,毓宁已经停止了干呕,只是她却离闵劭远了几分,眼睛也一直看着他的手。   闵劭想到自己这双手刚杀了人,有可能也粘上了血迹,便对车外吩咐道,“取盆水来。”   很快车外便递来了一盆水,不知是谁准备的,还贴心的备上了一块胰子。   闵劭当着毓宁的面将手浸入水中,果然看见毓宁的眼神动了动。   于是他又取过那块胰子往手上搓了搓,然后又将手清洗干净再拿了一块方巾擦干了。   毓宁的眼神随着他的手移到他递出去的那盆水上,等那盆水被递出去后她又看着闵劭的手终于说出了从刚才到现在的第一句话,“洗手。”   闵劭点头,将手伸到毓宁面前道,“已经洗过了。”   闵劭的手瘦削,修长,骨节分明,上面还有一些细碎的伤疤。   毓宁盯着那几道伤疤看了一会儿却仍是重复道,“洗手。”   闵劭的眼神危险的眯了起来,问,“你是还想让我再洗一遍?”   毓宁并没有回答,只是又重复了一遍,“洗手。”   闵劭深深的看了毓宁一眼,对着外面再一次吩咐道,“再给我打一盆水来。”   很快第二盆水便被端了进来。   闵劭先看了毓宁一眼,说道,“我再洗一遍。”   他说完将手伸进了盆中。   原本他打算这次沾遍水就出来的,没想到毓宁的视线却在闵劭手伸出来的时候看向了一旁的胰子,闵劭只能取过胰子又在自己手上搓了一遍,然后再清洗擦干。   毓宁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闵劭的手,闵劭只能又将自己的手伸到了她的面前说道,“这次洗干净了吧。”   毓宁不说话,只是视线又扫向那盆水。   闵劭顿时明白过来这是还想让自己再洗。   他心里其实已有几分不耐,只是想到刚才的事对一直处在深闺的毓宁来说确实一时不能接受,于是便将那盆水递了出去再次吩咐道,“再取一盆来。”   在马车上弄来一盆一盆的水其实多有不便,早在闵劭吩咐要第二盆水的时候就有人灵机一动的多打了两盆水过来,因此几乎是闵劭话音一落,一盆干净的水就递了过来。   闵劭,“……”   他眼神深沉的望着递水过来的车夫。   那并不是真正的车夫,只是刚才过来的锦衣卫里留下来临时替代车夫,顺便保证后续不会再出事的。   “你叫什么名字?”闵劭问。   “虞八。”那人也看着闵劭,眼神无辜。   闵劭一下子合上了车帘,对着毓宁看过来的眼神继续无言的洗手。   从出事的那里到闵劭府上的路不远也不近,闵劭一共洗了六遍手才到了府里。   他的手已经被洗的泛白,指腹的皮也皱了起来,甚至下马车的时候他都能感受到那个叫虞八的下属投过来的疑惑的视线。   但毓宁像是还觉得没洗干净似的,下马车的时候也不肯扶他的手,最后是抓着他的胳膊下来的。   闵劭一张脸已经黑的不能看了,他看着毓宁一下车就往府里奔的身影,视线渐渐的冷了下来。   想来自己那些莫名的情绪只是一场笑话,眼前的人根本就不能接受真实的自己,他看到的只是一个假的自己而已。   闵劭正如此想着的时候却见往前走的人停了下来,回过身看着他,似乎是不明白他为什么没有跟上来。   闵劭顿时收起了心里的想法,抿着唇,快走几步跟了上去。   就在他以为这是毓宁和好的信号时却见毓宁往屋里一站,然后对着红豆说道,“洗澡。”   她说完又看着闵劭道,“你也洗澡。”   闵劭的脸顿时又黑了。 第9章 父亲(修)   他看着丫鬟一桶一桶的往浴桶里倒水,又看着毓宁将自己推到外面让自己去洗澡,终于忍无可忍,在她合上门之后拂袖离去了。   他特意留了一个活口下来让人带去了北镇抚司,现在案子还没审,就因为想安抚她才陪着她一路回来,途中还洗了六遍手,现在她却还是这么一副嫌弃的样子。   闵劭觉得自己刚才一定是这些日子帝后面前演戏演多了才会这样。   毓宁洗澡并不需要人陪,于是红豆便守在了门口,虽然经过刚才的事她也有些怕闵劭,可看着闵劭脸色不太好的离开,她还是担忧的往房里看了看。   两人这才刚成婚一天要是感情就出了问题,这几乎可以预见以后的情况会是怎么样了。   虽然红豆一开始对闵劭也不是很看好,可既然都成婚了,她还是希望郡主能过得顺心一点,夫妻感情和睦的。   于是在毓宁洗了澡出来眼神仿佛在四处寻找着什么人的时候,红豆便上前轻声询问道,“郡主是在找仪宾吗?”   毓宁点点头,问,“闵劭?”   红豆知道这是问仪宾是不是还没洗好澡的意思,但仪宾根本就没去洗澡而是直接出府了。   她犹豫了一下说道,“仪宾有事去忙了。”   毓宁能理解别人有事去忙是什么意思,她点点头不问闵劭了,而是问道,“吃饭了吗?”   她记得他们是回来吃饭的。   昨天之后闵劭府里还留下了一些伺候的人没有走,此时厨房自然是早就准备好了午饭的,只是刚才出了事,大家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也都自觉的不敢擅自去打扰主子,此时既然毓宁问起了,红豆就点点头让人把饭菜端上来。   在等饭菜送过来的这段时间红豆一直思考着要怎么劝郡主这件事,因为就她来说,她已经是站得很远了,可见到那种场面后,再面对仪宾的时候也是心有余悸的,更别说当时就一直被仪宾抱在怀里的郡主了。   眼见着毓宁就那么安安静静的垂眸坐在那里等饭,红豆犹豫了又犹豫,最后迟疑的开口道,“仪宾刚才不是故意的。”   这话说出来红豆自己都觉得亏心,当时仪宾分明就是毫不犹豫的就把那几人杀了。   可毓宁听了这话却抬头看向红豆,然后认真的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是他们坏,先打我们的。”   毓宁还记得是他们的车先翻了的,也是那些人先喊的。   红豆没想到毓宁竟然对一切都清楚,她愣了愣,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她知道不少人都觉得郡主是个傻子,可是此时她却又是对所有事都明白的,就像对宫里的人,她知道和谁亲近不和谁亲近。   红豆看着毓宁这副认真解释的样子,想到这么多年曾经或多或少听到过的风言风语突然觉得眼眶有点热。   她压下了心里那股将要涌出来的情绪,点点头,“嗯”了一声才说道,“郡主说的对,所以郡主不要因此和仪宾离心了。”   她说完这句突然有点担心毓宁不懂离心是什么意思,便又补充道,“不要因为怕仪宾,不理他,和他离得远远的。”   红豆先前是担心仪宾性情暴戾,郡主性子直白,会不经意惹怒了他,现在却是担心两人就此疏远,从此夫妻离心。   虽然成婚的是自己的主子,但经历了昨天那样一场忙碌,红豆心态到底还是不一样了。   毓宁点头道,“不怕。”   她并不是怕而已,只是总觉得他手上有东西没洗干净,要好好洗洗。   毓宁到底是第一次看见这种事,有些东西在她脑中挥之不去。   两人说着话,下人已经拎着食盒过来了。   红豆见郡主自己都明白,想想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便帮忙将饭菜一样一样的摆到了桌上,站在旁边伺候毓宁用饭。   厨房因为早上的事早就得了闵劭的吩咐,所以此时端上来的饭菜虽然花样多,但分量却很少,每样都只有几筷子,还配了一碟糕点,不过说是一碟,里面却只有两块。   只能说没什么事是能影响毓宁吃东西的,她刚刚经历了那样的场面。此时吃起饭菜来速度仍是跟平常一样,食量也跟平常一样。   很快,一桌子菜便只剩下了空盘,毓宁将最后两块糕点咽下,又喝了一口茶,打了个嗝。   她学着闵劭在马车上的样子拍了一下自己的背,然后安静的坐着等闵劭忙完回来。   而此时闵劭正在北镇抚司审问刚才那个唯一留下的活口。   锦衣卫的人将人带走之后便已经用过一遍刑,只是那人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父母兄弟被杀,并不肯开口。   闵劭看着被扔在自己面前的人蹲到了他的身前,表情像是真的十分疑惑似的开口问道,“我们认识吗?”   他的语气甚至隐隐听起来还有几分和善。   那人抬起头看了闵劭一眼,随即“呸”了一声道,“走狗,你别假惺惺的,你父亲屠我满门的事我一辈子都记得。”   他话一出口就被旁边的一个锦衣卫踹到了一边。   闵劭看着他吐出一口血来,看了那个锦衣卫一眼,“啧”了一声道,“不要动不动就动手动脚的。”   那人知道闵劭并没有生气,但听着闵劭的话心里还是怵了怵,应了声“是”站到了一边。   被踢的那人看闵劭的样子倒是有些摸不清他的态度,心情变得有些坠坠的了,他神色变了又变,看着闵劭向自己走来,大声道,“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闵劭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好听的笑话似的,脸上竟然扬起了笑容。   “杀了你?不,我怎么会杀了你呢?”闵劭再次在那人面前蹲下说道,“我都不知道自己父亲是谁,你居然知道我父亲,你说,我怎么舍得杀了你呢?”   闵劭不知道自己见没见过自己的父亲,但他印象里他是随母亲长大的,只是在他很小的时候母亲便去世了,只剩下一个当初母亲买来的仆妇将他带大了。   可现在这人居然说他父亲?   闵劭突然有几分感兴趣了。   他问,“你觉得我父亲是谁?”   那人听到闵劭先前那句话就觉得不对劲了,此时听到闵劭这么问神色更是几番变化,他仔细的盯着闵劭的脸,像是要把他脸上看出一个窟窿来。   闵劭好脾气的问道,“怎么,看出来什么没有。”   “不,不,不可能认错的,你肯定是他儿子。”那人喃喃。   闵劭名声虽然响亮,但真正见过他的人却也不算多,只是昨日成婚,他骑着高头大马在金陵几条最热闹的街都转了一遍,他们才认出了这张脸。   几十年的仇恨,如今家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不能接受他们有可能认错了人的事实,于是他自言自语的半天,最后抬起头来,神色有几分癫狂的说道,“徐贺,你父亲一定叫徐贺!你休想骗我,当年就是你父亲带人屠了我满门。”   “哦……徐贺……”闵劭拖长了音道,“不过我姓闵呢,我叫闵劭哦,你们动手之前都不会查一查要杀的人是谁吗?”   “不,一定是你改了名字。”那人尤不死心,只紧紧盯着闵劭的脸,如果不是父子怎么会有两人长得如此相像呢。   “啧,真可怜啊,报仇都认错了人。”闵劭看他这模样就知道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了,他站起身来,再也没看身后的人一眼,转而去吩咐身边的人道,“去查案卷,查查有没有一个叫徐贺的人。”   事情大概很简单,当年一个锦衣卫办事的时候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留下了活口,现在这个活口来报仇来了。   这种事在他们身边并不少见,前段时间闵劭还经历了一桩,原本并不算什么大事,只是没想到会牵扯到他们佥事的父亲。   那人不敢耽误,领了命就赶紧下去了,只是却又突然听到闵劭问,“你们手下是不是有一个叫虞八的?”   那人想了想手底下人的名字,点了点头,只是闵劭问完之后却又不再说什么了。   那人只能满心疑惑的退了下去。   闵劭只是想起了那一盆一盆不断递过来的水而已,要是他不递的那么快,自己也不至于洗到手都几乎要脱皮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人的皮肤真的是很神奇的东西,闵劭一会儿没管它,它就已经恢复了正常。   洗手?洗澡?   呵……   闵劭看着周边的因行刑而造成的满面脏污,或许他真的该回去洗个澡了。   闵劭嘴角勾了一下,走出去看着外面的天色,和北镇抚司的人说了一声便向着自己府邸的方向慢慢走去。   他身上沾染了一点血迹,但在暗色的衣服上并不算显眼,他的步伐也称得上悠闲,但所过之处,百姓却纷纷避开了他,仿佛哪怕是他只穿着一身常服,他们也能透过衣服看出他内里锦衣卫的身份似的。   自从十六岁直升千户后闵劭就已经习惯了这种态度,所以他走在街上半点也不觉得不自在,甚至在路过四时春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毓宁那双眼睛,他顿了一下,脚步一弯,又拐向了那家店面。   四时春卖的东西都是有数的,此时天色渐渐晚了下来,里面的东西所剩无几,因此排队的人也不像早上那般热闹了。   闵劭走到那里时,那里只有四五个人排着,等闵劭走到门口时前面四五个人便只剩下两个了。   大概那两人看实在没什么了,看了两眼空着手走了。   闵劭便走到了柜台前。   上面的糕点只剩了两样,都是白色的,也没什么特别的形状,闵劭看了两眼,就在里面的伙计以为闵劭不会买时,却听到他说道,“都包起来吧。”   店里最后的存货一下子清空,马上就能打烊了,伙计显得十分高兴,帮闵劭分别包好后又拿出一张油纸将两份包在了一起。   闵劭看着两份糕点变成了一份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挑了一下,拎着那包糕点,心情难得好了几分。   只是这份好心情只持续到回府见到张妈。   张妈对于府里新多出来的这位新的女主人十分关心,只是她是村妇出身,面对皇室出身的郡主总觉得有几分自卑,所以没敢凑到毓宁的跟前,只默默留意着这位郡主有什么需要的。   张妈在得知闵劭竟然在新婚第一天就离府之后便觉得闵劭这事做得不太对,此时见他回来了便说道,“新婚第一日你怎么能不陪着新娘子呢,有什么事不能过两天再说吗?”   闵劭没有反驳张妈的话,只问道,“那我不在她可有什么不满?”   “那倒没有。”说到这里张妈颇有几分老怀欣慰似的笑了起来,“这位郡主我瞧着是个脾气好的,你不在她也没说什么,饭也照常都吃了,没闹什么脾气。”   张妈是知道有些大家小姐闹气脾气来不是不吃饭就是摔东西的,但今天这位郡主却半点没有为难她们。   “哦~是吗?”闵劭似是自言自语似的问了一句,然后才对张妈说道,“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张妈看着闵劭的表情,没看出她是高兴不高兴,便一边打算回去做自己的事一边又不放心的劝道,“这媳妇儿娶回来就是要疼的,你现在可别像以前一个人似的做事都不分轻重了啊。”   闵劭对张妈的唠叨没有半分不耐烦的样子,只点了点头,又往两人住的院子的方向看了一眼。   没受半点影响吗?   闵劭心里突然生出些许不愉快来。   他原本还以为她大概还在等着自己回来,或者因为那件事对自己产生了一些不好的情绪,可是不受影响?   闵劭低头看着手里的糕点。   这几个字听起来并没有那么让人愉悦呢。   纵使心里这么想着,再抬起头时闵劭脸上的表情却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他走到院门口时并没有听见里面有什么动静,等一走进去却又发现了端坐在房里的毓宁。   毓宁正坐在桌前画画,听见开门的动静她转过身来。   等看出进来的人是闵劭后她的视线又从闵劭的脸上一直往下,最后落到了他的手上。   闵劭想起自己手上的东西,自认为了然的将糕点放到桌上,说道,“吃晚饭了吗,四时春只剩这些了。”   毓宁这次视线并没有跟随那些糕点而去,她继续看着闵劭的手。   闵劭动了动自己的手,便发现毓宁的视线也跟着动了动。   这是真的单纯在看着自己的手?   闵劭忍不住和毓宁对视起来,却看见毓宁此时抬起手指了指他的手说道,“洗手。”   在马车上一直洗了六遍手的经历历历在目,闵劭没有动。   毓宁见状蹙着眉看着闵劭,不过最后她也没对他说什么,只是对着旁边的红豆说道,“打水,洗手。”   红豆得了命令也不去看闵劭的脸色,应了一声便一溜烟儿的跑出去打水了。   剩下两人继续对峙着。   很快,红豆便端着一盆水进来了,顺便还拿着毓宁平时最爱用的香胰子。   还未靠近,闵劭便闻见了那胰子上的淡淡清香,闵劭的眉头皱了皱,看向红豆手中的东西。   红豆只能赶紧将东西摆好,对着毓宁说了一句,“郡主,好了”然后便退到了一边。   毓宁看看那盆水,对着闵劭认真的说道,“洗手。”   东西都在自己面前摆好了,闵劭把手伸进了水里。   不同于马车上的冷水,这水是温温热的,手一伸进去便有一种暖暖的感觉。   闵劭把手随意的在水中晃了两下,正要拿出来,便看见毓宁走了过来。   她伸出手抓住闵劭的一只手,拿起香胰子把他的手都认认真真的糊了一边,然后用两只手捧着这只手搓了起来。   等搓干净了一只手,她又用相同的方法搓干净了闵劭的另一只手。   等她拿着布巾细心的沿着指缝把闵劭的手一点点的都擦干了才抬起头抿唇带着几分笑意的对闵劭说道,“好了,都洗干净啦,不脏了,不怕,不怕。”   她说着还上手摸了摸闵劭的头。   闵劭,“……”   他看出了这是毓宁简单的安慰。   原本以为她会害怕,或者会害怕自己,没想到她此时却来安慰自己了。   闵劭觉得自己心里有什么地方动了一下。 第10章 骊姬(修)   洗过手后,闵劭看着毓宁那身和自己出门前显然不同的衣服,没等毓宁开口,他便说道,“我先去沐浴,你先吃点糕点垫垫肚子。”   闵劭一身衣服还没换,毓宁也认了出来,她看着闵劭身上的衣服,脸上现出一种难受的表情来,然后对着闵劭说道,“洗澡,洗干净。”   闵劭这次轻点了一下头,也没离开,拿了换洗的衣服就去了屏风后面。   很快屏风后就响起了“哗哗”的水声。   闵劭的身形修长,身上肌理也十分分明,原本毓宁用来十分宽裕的浴桶闵劭往里一坐便占掉了大半。   他原本还想着毓宁看起来似乎小孩子心性,也不知她会不会因为好奇而偷偷看向这里,因此他分出了一丝目光留意着隔着屏风印出来的那个身影,可是最后却发现直到他洗好了,那个身影也还是没有半分变化。   等他穿好了衣服出来时便看见了还是保持着他进去时那个姿势的毓宁。   她两只手交叠放在大腿上,眼神有些空茫,也不知是在发呆还是在想着什么。   “毓宁。”闵劭喊了一声。   毓宁转过头来看向闵劭。   “洗好了?”她问。   闵劭点点头,又看向桌上没动过的糕点,问,“怎么不吃?”   “等你一起吃。”毓宁回答的极快,显然是没有经过丝毫犹豫的。   这让闵劭又愣了愣,他觉得毓宁简直纯真直率让人觉得珍贵了。   谁不愿意轻轻松松的呢,面对这样一个不管是什么想法,不管是喜是怒都会跟你说出来的人实在是再轻松不过了。   他坐下将糕点打开,将其分成了两份,把其中一份推到了毓宁面前。   大概能留到最后的糕点都算不上最好吃的,毓宁这次脸上并没有露出那种欣喜的表情,不过她还是低着头一口一口十分认真的把闵劭给她的那些糕点都吃完了。   吃完之后闵劭又陪着毓宁在房间转了两圈,让她消消食,然后等到天色将黑他才让人摆上了晚饭。   闵劭午饭没吃,其实早就饿了,不过考虑到毓宁吃了糕点,他才特意把晚饭开的晚了些。   毓宁自然是察觉不到这些事的,她吃过饭之后便又重复刚才的转圈继续消食。   闵劭被她转的眼花,想到今日发生的事,又想起了自己成婚,庆元帝还特赦了自己五天婚假,于是他想了想开口问毓宁,“你想出去吗,明天我带你去街上逛逛好不好?”   毓宁很少出门,对于去外面还是有点好奇的,只是这份好奇不算多,而且她想到王太医的话还是摇了摇头,“不好,人多会生病。”   人多会生病?   闵劭突然想起外面那些说毓宁体弱的流言。   他看向毓宁看起来确实有点偏瘦弱的身量,打消了带她出门的念头,却不料此时毓宁又突然问他,“外面好玩吗?”   因着离过年不远了,外面其实还算是热闹,不过闵劭此时却是说道,“不好玩。”   不好玩说带自己去玩?   毓宁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来,她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最后瞪着眼睛看向闵劭,眼神里明晃晃的写着“你这个大骗子”几个字。   闵劭看她这模样,想到她往常大约是不常出门的,于是想了想便又转了口风道,“你要是想去,我带你去好不好,带你去人少的地方。”   人少等于不会生病,毓宁纠结了大概那么几个眨眼的功夫便点头应了下来。   说了一会儿话,毓宁也转完圈了,而且身上也因此变得有些暖烘烘的,她赶紧去洗漱,然后钻进了被窝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乌溜溜的看着闵劭的方向。   床很大,其实分一半给别人也不是特别难受,毓宁想到。   毓宁冬天休息都很早,但闵劭显然不是这个作息,无论春夏秋冬他都睡得很晚,可此时看着毓宁乌溜溜的眼神,他也只能起身去洗漱完后换上了寝衣。   毓宁是贴边睡的,闵劭也只是睡在了床沿这一侧,两人睡觉的姿势都很好,也不会乱动,昨晚睡了一晚今早醒来的时候两人甚至睡的位置都没有半点变化,今晚闵劭自然也以为会如此。   只是睡着睡着,他却发现有一个小小的身子向着自己怀里滚了过来。   那个身子轻轻的发着抖,大约是觉察到了身边的热源,她伸出手一把抱住了,嘴里低声喃喃道,“血,脏了,洗干净,洗干净。”   闵劭听清楚了毓宁的呓语,低头看向怀里的人,突然轻轻的笑了一下,他伸手将她额前的碎发撩开,看着她那张脸轻声道,“原来还是害怕的啊。”   睡着了的人自然不会回答闵劭的这话,他又定定的看了毓宁一会儿,看着她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两条眉毛揪成了一团,最后轻轻的将人抱在怀里,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用哄孩子似的语气说道,“睡吧,睡吧。”   不知是不是闵劭的安抚起了作用,毓宁慢慢的在闵劭的怀里安静下来。   第二日醒来毓宁对昨晚睡着后的事没有半分印象,她只是一边让红豆给自己梳头,一边问闵劭道,“要出去了吗?”   “等用完朝食。”闵劭道。   “哦。”毓宁有点失望,不过吃早饭对她来说也算是一件高兴的事,所以很快她的表情就又明媚了起来。   吃完早饭后闵劭帮毓宁围上一件厚厚的斗篷,然后牵着她的手往外走去。   他只打算带毓宁在附近几条街上逛逛,所以也没有坐马车,连下人也只让他们远远的跟着,不过暗处他还安排了人随时注意着周边的情况,以保证昨日之事不会发生。   他和毓宁今日都穿着常服,也许是身边带着一个瞧起来软软甜甜的人缓和了闵劭身上的冷厉之气,这次倒是没有发生那种别人见了他便会绕道走的情况,甚至因为他们夫妻二人相貌都十分出挑的缘故还吸引了不少视线。   有个摆摊卖红绳的大娘见了他们还吆喝着向他们推销她摊子上的东西。   “哎,这位公子,您和夫人这么恩爱,给夫人买条红绳吧,这些红绳都是我从月老庙求来的,再一根一根亲手编成了这副模样。”   本朝民风虽然还算开放,但像毓宁和闵劭这样会牵手走在街上的也就只有夫妻了,何况毓宁还梳着妇人髻。   那妇人说着还拿起一条带着铃铛的红绳晃了晃道,“您看,像这种还寓意着你们永远能听见彼此的心意呢。”   毓宁被那“叮铃叮铃”的响声吸引了视线,眼睛一直看着那妇人手里的红绳。   闵劭见状掏出钱买了两条,将其中一条给毓宁带在了手腕上。   毓宁晃了晃自己“叮铃叮铃”作响的手腕,眉眼弯了起来,显然是还挺高兴的。   不过这高兴持续了没一会儿就被一个女人打断了。   那是一个长相颇为美艳的女人,她侧身从闵劭他们身边走过,然后“哎呦”了一声像是被他们撞到了似的,侧身朝着闵劭的方向倒了过来。   闵劭拉着毓宁往旁边走了两步,避开了那个女人,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女人倒在了地上。   那个女人倒也不觉得丢人,自己从地上站了起来,抚了抚歪了一些的钗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捏着手帕捧着心口道,“实在对不住了,我一直都有心疾,刚才突然发作,没有唐突到公子吧。”   这个女人大部分人都认识,是西街的寡妇骊姬,经常仗着自己美貌,在街上勾搭一些看起来贵气的公子,大约是想入个高门。   大部分人也都会半推半就的应了,只都是露水情缘,没有愿意纳她的,哪怕有正直的,看着她这副捧着心的模样,也不会和她计较。   骊姬便是看闵劭长得好,又穿着不凡,加上他旁边的人看起来也不是个厉害的才会动了心思。   她没打算当着人的面做什么,只是想给彼此留下些印象方便日后发展些什么而已。   只是她不知道她找错了人,闵劭和她以往遇到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闵劭看着一脸做作的骊姬,眼神淡漠,嘴里吐出一个字,“滚!”   闵劭的脸实在是骊姬见过最好的,她利用女人的优势惯了,此时并不觉得闵劭真的会对她做什么,于是立即做出一副泪盈于睫的模样道,“不过是我不小心罢了,公子何必这样。”   其实美艳的人做出这副要哭不哭的模样往往更会惹人心疼,有些不明真相的百姓已经暗暗指责起闵劭来。   “人家也不是故意的,何必态度那么恶劣。”   “就是啊,男人不是应该大度一点吗。”   ……   哪怕是熟知骊姬目的的人此时看着她这副模样也恍然真生出一些怜惜骊姬的情绪来。   唯有刚才那个卖给毓宁红绳的大娘翻了个白眼,“呸”了一声道,“不要脸的狐狸精。”   她是卖红绳的,最见不得这种勾搭别人丈夫的人,于是扯着嗓子对毓宁喊道,“这位小夫人,你可要看好自己的夫君了,不要被一些不要脸的狐狸精勾搭走了。” 第11章 红绳(修)   毓宁是能感觉出什么的,她看着眼前这个女人觉得她万分讨厌。   她不满的看着那个女人,往闵劭的身前站了站,想了想,重复了一遍闵劭刚才的话,“滚!”   只是闵劭说出这话声音冷厉,颇有几分吓人的气势,但从毓宁口里说出来却软软糯糯的,像是小奶猫在故意装凶似的。   所以那个女人也没有害怕,只是又将委屈的视线投向了闵劭。   闵劭实在是很久没有遇到过这种不知死活的女人了,他嘴角微微勾着,看向骊姬,声音轻缓道,“我夫人的话没有听见吗?”   这时人群中终于有人认出了闵劭。   “这不是刚娶了郡主的那个闵劭吗?”   “闵劭?那个……锦衣卫佥事”说话的人艰难的咽下了“杀人不眨眼”几个字,又悄声说道,“那她身边那位岂不就是……”   “哎,肯定是了。骊姬这次踢到铁板了。”   刚才还指责过闵劭的人偷偷溜出了人群。   骊姬听到那些人的话脸色也白了白。   她没想到自己一时看上对方的脸竟然会惹下这种差错。   此时她看着闵劭的脸,都觉得对方脸上仿佛带着杀气。   她也不敢装可怜了,直接低头战战兢兢的说道,“今日是骊姬的不是,刚才实在是突然发病骊姬来不及反应。”   她只能咬死了这是一场意外。   只是真相如何大部分人都心知肚明。   毓宁仍是一脸戒备的看着她,像是怕她抢走自己的东西似的。   闵劭看着毓宁这模样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没想到小家伙还挺护食的,领地意识挺强。   他捏了捏毓宁的手,又转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骊姬道,“这可真是巧了。”   骊姬连忙点头。   她见闵劭不说话,赶紧道,“骊姬家里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说完她看着闵劭没有阻止的意思,赶紧转身走了。   闵劭看着骊姬离开的方向,眼神眯了眯。   却不料此时毓宁轻轻拽了拽他的胳膊。   “嗯?”闵劭低头问询的向毓宁看去。   毓宁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闵劭的另一只胳膊,低声道,“碰过了。”   刚才那个女人碰过这里,这是她的仪宾,毓宁很不高兴。   闵劭看看自己的那只胳膊,明白了毓宁话中的意思。   哦,独占欲还挺强。闵劭心想   闵劭并不介意毓宁这副将自己当成她所有物的态度,只是此时他却突然想到了昨日毓宁对待太子的态度,他眼睛眯了眯,低头对着毓宁说道,“你不喜欢我们就去换掉好不好?”   见毓宁点头,他便带着毓宁去了最近的成衣店。   换好衣服后,他将换下的那套衣服让人烧了,然后问毓宁,“现在好了吗?”   毓宁看着闵劭这身焕然一新的衣服,对着闵劭伸出手来。   闵劭并不能每时每刻都明白毓宁的意思,此时他看着毓宁伸出的手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只是自己也伸出手来打算把这只手握住。   毓宁把手往后面缩了缩避开了闵劭的手,然后又重新伸到闵劭面前一脸严肃的说道,“绳子。”   她说着晃了晃自己的胳膊。   胳膊上的红绳响起清脆的铃声。   闵劭终于明白了毓宁的意思,他将自己收起的那根红绳拿了出来递给毓宁。   只见毓宁将那根红绳系到了系到了闵劭的胳膊上后,满意的看着闵劭被系上红绳的手腕,抓住他的手晃了晃,点点头,认真道,“我的,仪宾我的。”   被闵劭安排在暗中保护的那几人看见这副场面都是一副见鬼了的表情,纷纷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当事人闵劭却是一副正常的表情,甚至还应和道,“对,你的。”   毓宁满意的笑了。   闵劭见状却突然说道,“既然我是你的仪宾,那你是不是我的郡主呢?”   毓宁想了一下,肯定的点点头。   闵劭又问,“我一个人的郡主?”   毓宁这下不确定了,叫她郡主的人有很多,每个人都叫她郡主。   闵劭倒也不着急,他引导着问道,“刚才那个人碰了我你是不是很不高兴?”   毓宁想起那个人嘴瘪了下来,“你,我的,不许别人抢。”   闵劭低头,轻轻抚着毓宁的头发道,“对啊,我是你的,别人抢了你会生气,那要是别人抢你,我也会生气啊。”   毓宁眨了眨眼,不明白有谁抢她了。   闵劭叹了一口气,似乎有些失落的说道,“我不让别人抢走,那你也不让别人抢走好不好?”   毓宁点点头。   闵劭又继续道,“那太子呢,太子跟我抢你怎么办,你昨天不问我一声就向他跑过去了。”   “太子哥哥对我好。哥哥,妹妹。”毓宁解释道。   “我知道。”闵劭继续摸着毓宁的头,“但是我看见会不高兴啊,就像你刚才一样,以后我也会对你好的,所以以后见太子都要先告诉我好不好?”   闵劭是不能忍受自己的妻子和别的男人有所牵扯的,哪怕两个人看起来清清白白,可是他的东西就该完完全全属于他。   有了刚才那个女人作对比,毓宁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但还是点了点头道,“告诉你。”   闵劭唇角扬起一丝笑容,夸道,“乖。”   毓宁被夸,也抿着唇笑得眉眼弯弯。   闵劭牵着毓宁走在街上,一副心情颇好的样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闵劭刚刚的身份被人认了出来,之后的行程一切顺利,也没有再遇到什么不长眼的人,甚至像那个大娘一样想拉着他们买东西都没有了。   闵劭乐得自在,他看了一眼毓宁,就看见毓宁也半点不在意,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子。   毓宁似乎对很多东西都感兴趣,可她只是看了看,很快便又放下了并没有要买的意思。   闵劭知道按毓宁从小的生活环境她这不可能是节俭,那就只有可能是她对那些东西的兴趣仅限于看两眼而已,于是他也没有像一般公子哥一样大手一挥将那些全都买下来,而是自己挑了几样他觉得毓宁可能会感兴趣的买了下来。   这一趟出去他们收获不多,还遇到了一个膈应人的女人,但能解决太子的问题对闵劭来说还是值的的。   虽然在太子真正登上那个位置前都对他造不成什么太大的威胁,但有个人天天一副你抢了他妻子的模样也难免令人不虞。   就凭太子和毓宁的关系,帝后若是有意的话,又怎么会轮到他头上,因此就算不是他也会是别人,总之那个人不会是太子。   倒是太子闹得那么凶,帝后却毅然决然的以最快的速度将毓宁嫁给了自己,这其中的理由有些值得深思。   不过那又如何呢,只要她不是别人派来安插在自己身边的探子就够了。   闵劭看着眼前正在研究自己给她买的那些小玩意儿的人,视线又变得平和起来。   这样一个人倒是更能让人放心了。   毓宁的身体这样走了一天其实有些累了,她玩了一会儿就放下了那些东西,坐到了桌边小口小口的喝着水。   她觉得脑袋有点晕晕的,于是便一直喝热水。   闵劭看了觉得她大概是渴了,不过还是问了一句,“怎么了?”   毓宁摇摇头,继续喝水。   她端着暖暖的茶水,又喝了一杯,又喝了一杯……   直到感觉茶壶空了,她抬头,直勾勾的看着闵劭。   闵劭见状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毓宁将空了的茶壶递给闵劭道,“多喝热水,好。”   闵劭,“……”   这是什么毛病?   他到底还是对毓宁不够了解,见状,只拎了茶壶走到门口,对着门外的人吩咐道,“去拎一壶茶水来。”   说完这句,他想了想又改了口道,“不用茶水了,就热水吧,里面再放点枸杞,红枣。”   他想起朝里有些惜命的老家伙就喜欢这么喝水,也许毓宁因为身体弱也有这个习惯?   得到吩咐的下人,“……”   他们是宫里出来的,过完三天便要回宫了,对于这种泡枸杞红枣的饮水方法自然也是清楚的,只是这位传说中冷血残暴的锦衣卫佥事也这么喝?   感觉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几个候在门外的俱是一脸的放空,唯有红豆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有些担忧的问,“是不是郡主要喝热水?”   闵劭看着红豆的表情突然明白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蹊跷,于是他点了点头等着红豆继续说下去。   也不知是哪个太医给郡主留下的习惯,只要郡主一觉得身体不舒服就会狂喝热水,希望以此来躲避喝药的痛苦,这习惯十几年如一日,所以红豆一听到毓宁一直喝热水便知道郡主怕是身体哪里觉得不舒服了。   自家郡主的身子弱是真弱,天冷了要病一场,热了要病一场,换季要病一场,一年到头就没几天全乎的,偏偏拖着这么个身子喝个药也跟要她命似的,整天指着喝热水祛病保命,可她那身子是光靠喝热水能好的吗?   红豆把这些和闵劭说了,便着急的说道,“还请仪宾赶紧替郡主找个御医来看看。”   说完她又突然想起什么又“哎呦”了一声道,“对了,王太医还在郡主府里呢,还请仪宾派人去把太医请过来。”   王太医是一直留在郡主府里替毓宁看病的,由他来看自然比其他不熟悉的人要好得多。   病了?   闵劭倒是没想到这种情况,他努力回忆着刚才毓宁喝热水的样子,似乎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吩咐人去郡主府把王太医请过来。 第12章 生病   郡主府离这里不远不近,但过来还是需要时间。   闵劭在这期间就看着毓宁捧着杯子一杯一杯喝热水。   他觉得毓宁这习惯有几分奇怪又有几分可爱,便问道,“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毓宁警惕的看着闵劭。   一旦有人问她这个问题就意味着她又要喝苦苦的药了。   看来是真的怕吃药,闵劭挑了挑眉,问,“喝热水能好吗?”   毓宁坚定的点点头,她已经忘了是谁告诉她这个了,不过她却一直奉若圭臬,尤其是有那么几次她真的在觉得不舒服的时候多喝热水最后没有喝药之后她就更是深信不疑了。   闵劭看着她这样子觉得还挺有趣,于是也在她的注视下倒了一杯热水道,“那我也喝一杯。”   毓宁点头,甚至在看见闵劭喝完之后还十分积极的给他续了一杯。   闵劭,“……”   他知道刚才那丫鬟所言非虚了,甚至可能说得还稍微收敛了一点。   他又喝了毓宁给他倒的那杯水,然后将杯子盖了起来,挡住了毓宁跃跃欲试的动作,坐在那里陪她一起等王太医到来。   毓宁还不知道太医已经在路上了,仍在那边企图用热水战胜病痛,直到喝不下了,她才一副不舍的看着那个茶壶。   看着看着便听到外面传来红豆的声音,“仪宾,王太医已经到了。”   太医!   毓宁立即从桌子上站了起来,震惊的看着闵劭。   闵劭却不顾毓宁的表情对着外面道,“让人进来吧。”   一看见王太医那留着几缕胡子笑眯眯的模样,毓宁就立刻躲到了闵劭的身后道,“我没病。”   王太医笑呵呵的,“是,老夫知道郡主没病,只是每个月例行请一次平安脉而已。”   每个月初一十五都会有一次例行的请脉,初一的已经过了,十五还没到。   毓宁掰着指头算了算,觉得时间好像有点不对,她怀疑的看着王太医,“真的?”   王太医个子不太高,微胖,脸也是圆圆的,给人一种十分和善的感觉,他脸上仍是笑呵呵的,点了点头道,“因为郡主离府,所以老夫提前过来了。”   毓宁相信了,缓慢的一步一步移到桌前,把手腕伸了过去。   王太医看见毓宁手上的红绳多看了两眼,这下神色是真有些高兴了。   郡主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了,所以他对毓宁也很是关心。   他搭上毓宁的脉,感受了一下便问闵劭,“郡主是不是出去了?”   闵劭点头,“我带着她去外面逛了逛。”   王太医的眉头皱了起来,“这是吹多了风有些受凉了,以后这么冷的天还是不要出门了。”   这就受凉了?   闵劭这种刀口舔血的人不太能理解这种娇弱,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幸好发现的及时,我写张药方,照着吃三天就没事了。”王太医一边说着一边开始写药方。   毓宁看着王太医在那边写药方终于意识到自己被骗了,她愤怒的看着王太医,但是王太医不理她,于是她只能把愤怒的视线转到了闵劭身上。   闵劭,“乖,喝了药很快就好了,不然真的生病了会很难受的。”   毓宁撇过头去不理他。   不过等到之后把药煎好了送过来的时候她还是皱着眉头喝了。   毓宁生病多,但也正因为此,她虽然不爱喝药却不会闹别扭,等药真正端到她面前的时候她还是会乖乖的喝,只是那痛苦纠结的小表情看着挺让人心疼的。   闵劭等毓宁喝完药往她嘴里塞了块蜜糖。   这蜜糖是张妈自己做的,用的槐花蜜,清甜又不腻。   毓宁尝到甜味愣了一下,然后便是一口迅速把糖含进了嘴里。   闵劭的手来不及收,也被她舔了一下。   闵劭收回手看了一眼自己被舔湿的手指头,又看了一眼含着蜜糖一脸满足的毓宁,他没有说话,只是站起身,拿了块方巾擦了擦自己的那根手指。   原本大家都以为毓宁喝了那么多热水,又吃了太医开的药应该一觉醒来就没事了,却没想到闵劭睡着睡着便听到了怀里的人发出难受的嘤咛。   闵劭睡觉本来就浅,何况怀里还有一个并不算熟悉的小妻子,毓宁稍微有点动静他就醒了。   他以为毓宁是像昨日一样做了噩梦,便伸出手来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没想到手刚放到它背上就感受到了一阵湿意。   湿意?   闵劭睁开眼睛,借着月色看见了毓宁一张难受的通红的脸。   他伸出手探了探毓宁的额头,滚烫滚烫的,显然不是常人该有的温度。   发烧了?   闵劭皱着眉起身,对着外面喊道,“来人,去把王太医请来。”   这个时辰王太医早就睡了,不过这次事情紧急,去的不是小厮,而是锦衣卫的人,因此王太医还没睡醒就被从被窝里捞了过来。   他一身衣衫凌乱,在看见闵劭后还没开口便听到他说道,“毓宁郡主发烧了,你快看看。”   王太医闻言也顾不得问什么了,赶紧上前替毓宁把脉。   闵劭已经替毓宁穿好了衣服,只是她额前的头发都被冷汗打湿了,眼睛闭着发出痛苦的嘤咛。   王太医见状一惊。   白日她看过郡主的情况并不算严重,喝了药睡一晚应该就没事了,可现在她看起来却不像是症状轻微的样子。   王太医这次更为细心的替毓宁把脉,手在她的脉象上停留了许久才发现了症结所在。   他问闵劭,“郡主这两日是不是受过惊。”   闵劭想起当着毓宁的面杀了几个人的事沉默的点了点头。   “那就对了。”王太医表情凝重,“原本郡主受了惊心里就该憋着股劲儿了,只是一直没发作,如今又被受凉这事一引,病情一下子就严重了。”   王太医说着又自责起来,“怪我白日没察觉到。”   他看着旁边沉默不语的闵劭,实际是有几分怪罪他的,郡主刚嫁进来两日就病了,不过他没有说什么,只拧着眉思索了一会儿写下了药方,然后将药方交给闵劭说道,“郡主向来体弱,还望仪宾万事都要小心,郡主赤子之心,不会记仇,可我们这些人看着却会心疼。”   闵劭接过药方看向床上的人。   她睡在床上是那么小的一只,一张脸只有巴掌那么一点大,整个人蜷起来的时候刚好能塞进他的怀里。   他看看床上人床上的人嘴一张一合表情痛苦的模样,又看看王太医一脸郑重的模样,点了点头,“我会好好照顾她的,还请您今晚暂时住下来。”   这种情况,王太医也不可能走,他点点头,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跟着人去客房了。   留下闵劭看着毓宁的脸被冷汗一点点打湿,他拿起早有人准备好了的热水和帕子,浸湿又绞干,然后一点一点的替毓宁把额前的汗都擦干了。   “你好脆弱啊。”闵劭看着毓宁的脸轻声说道。   毓宁自然是没办法回应闵劭的,她嘴巴一开一合,发出轻微的气声。   闵劭听出了她似乎是在说话,低下头去讲耳朵贴到毓宁的嘴边,问道,“你在说什么。”   “水……水……”毓宁声音微弱的说着,她此时并没有意识,说出这些话全凭本能。   闵劭看向桌上那个被毓宁喝空了好几次的茶壶,轻声感叹道,“你真的是很爱喝水啊。”   他的语调慢悠悠的,若是仔细看他的表情也会发现他连表情都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全然不见在众人面前的那份着急,只是他照顾毓宁却很细致。   他先试了试茶壶的水温,确定里面的水是温热的之后,才倒了一杯端到了毓宁的面前。   这样全无意识的人喂水是不好喂的,闵劭坐到床上,然后将人扶起,让她靠坐在自己怀里,才用手指轻轻捏住毓宁的下巴,让她张开了嘴之后将杯中的水向她口中喂过去。   毓宁尝到水汽之后先是用舌头舔了舔,等闵劭倾斜着杯口往她嘴里倒的时候才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闵劭喂完一杯水后,抱着怀里的人贴着她的耳朵问,“还要吗?”   毓宁听不见这话也没有回答,只是嘴里不再喊着喝水了。   闵劭将人轻手轻脚的放下来,把人放平后,又替她把被角掖平了,才随意的在床塌下坐下,然后仿佛是在和毓宁闲聊似的轻声说道,“你这样好乖啊!”   他说着嘴角露出些许笑意出来,在这寂静的夜里看着竟有些诡异。   不过唯一能看见这副场面的人此时紧紧的闭着眼睛。   毓宁的表情仍然痛苦,她眉头紧紧皱着,鼻子仿佛也不能呼吸了,微微张着口,嘴里发出一些无意义的声音。   闵劭仿佛觉得这样的毓宁十分吸引人似的,就这么坐在床塌前,视线一动不动的看了她一整夜,甚至在毓宁每次有所动作的时候还会站起来替她重新把被角掖好。   任谁看见了这场面怕是都会感叹一句闵劭的周到与深情,但却没有人看到他此时的表情是冷漠而淡然的。   心疼吗?好像有点,不过那很微弱,几乎就要被闵劭忽略了。   城城整理:  作者这两天重新看了几遍文,觉得节奏有点慢,所以从头到尾修改了一下,人设和剧情走向不变,只是把婚前的部分压缩了,建议小伙伴们重新看哦,当然看过修改前的也可以将这个版本当做是后续的发展,因为原版刚好写到要成亲的部分了,如果有觉得实在不能接受的小可爱,我也非常抱歉。   这两天一直在改文,所以没更新,之后会恢复正常更新。 第13章 禁忌   主卧的蜡烛亮了一夜,所有人都知道仪宾屏退了下人亲自照顾了郡主一晚上,所以第二天早早的就有人轻声在门口询问道,“仪宾,洗漱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可要端进来。”   经过一夜,毓宁的情况似乎好了一些,不过仍旧没有醒,闵劭上前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烧退了,便哑着声对外面道,“进来吧。”   进来的是红豆。   她也担心了一晚没睡,但仪宾不让她们进来她也只能守在门口,一进来她视线就往床上的人看去,待看见就坐在床塌上的闵劭时她有些吃惊。   看仪宾这样子不像是刚坐过来的,难道她就这样照顾了郡主一夜不成?   她将手里洗漱用的东西放好,收敛了脸上的情绪,垂眸说道,“大人先去洗漱吧,奴婢来伺候郡主。”   闵劭摇了摇头,“我来吧。”   他起身想接过红豆手里的东西,但坐了太久,刚一动浑身便有一种麻涨感,缓了缓,他才站起来接过了红豆手里的东西。   “大人,还是我来吧,郡主生病的时候比较粘人。”红豆不放心闵劭照顾人的手艺,何况郡主每回生病瞧着都很让人心疼,恨不得把最好的都捧到她面前。   只是闵劭听了这话并没有让红豆接手的意思,他拿着拧干的温热的方巾在毓宁脸上细细的擦着,一直擦到脖子处,看着她身上似乎又有点汗迹便对一直站着的红豆吩咐道,“替郡主拿身干净衣服过来。   “这……”红豆犹豫。   她本来想说这不方便,可转念一想两人已经是夫妻了,也没什么不方便的。   她伺候了十多年的郡主一下子就变成别人的了,总觉得哪里让人有点难受。   红豆说完停顿了一下最后还是改口道,“是。”   衣柜里毓宁的衣服都是新做的,但红豆知道这时候穿那种半新不旧的衣服才更舒服,她打开从郡主府带来的箱奁从里面那些七八成新的衣服里挑了一件出来。   这一箱都是平时郡主顶喜欢的几套衣服,所以才带过来放到了房里。   闵劭接过衣服便打算给毓宁换,可注意到红豆还站在一旁便对她说道,“你先下去吧。”   红豆,“……”   其实她更想让仪宾出去。   她看了看郡主,又看了看仪宾不容反驳的样子,最后还是默默的退了下去。   等房门彻底被合上了,闵劭才解开了毓宁的衣服。   对方的身体早在洞房那一晚就看过了,那日他只觉得白的发光,可此时她生着病没什么意识的躺在床上时这身体看起来便瘦弱的让人心疼了。   闵劭昨晚还觉得可以忽略的心疼此时突然好像一下子被放大了数倍,以至于他情不自禁的就放缓了动作,像是怕再让她多一点不舒服似的。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情绪闵劭皱了皱眉,觉得这情绪来的有些莫名其妙。   他此刻看着这样的身体并没有什么绮思,只动作轻缓的替她擦了一遍身子,又替她换上了衣服。   红豆拿过来的不仅是寝衣,还有一身舒适的家居服,应该是为了王太医待会儿过来看诊时方便。   只是闵劭拿到那件家居服的时候愣了一下,觉得似乎有些眼熟,但他想了一下也没从记忆中发现什么,只能当做是女子衣服大多差不多。   换好衣服后,闵劭又替她顺了顺头发,看着她有些干燥的嘴唇,又沾了水替她润了润唇。   黏人吗?   闵劭看了看毓宁即使闭着眼眉头也皱着的样子,他起身,打算先将手里的茶杯放好。   黏人倒是没发现,不过真的是异常的乖巧呢。   只是就在他拿着茶杯往桌前走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的衣角被拉住了。   他回头看向那处,只见毓宁不知什么时候伸出胳膊拉住了他的衣角。   闵劭往毓宁脸上看了一眼,她还是闭着眼睛没有醒,只是嘴里轻声叫着,“娘……娘……”   清平公主已经过世这么多年了,她仍然会在此刻叫着清平公主吗?   闵劭的动作顿了顿,他不动声色的看着扯住自己衣角的那只小手,最后又拿着茶杯坐了回去。   把毓宁的手重新塞回被窝里,又掖好了被子,闵劭才坐在床前继续细细的看着毓宁的脸。   这张脸她昨晚已经看了一夜,看着它从通红慢慢变得苍白,此时她的脸上似乎又添上了几丝依恋,不知为何,这一瞬间她似乎和梦中那个女人有所重合了。   他握住毓宁又一次伸出来的手,轻声叹道,“你到底是谁呢?”   毓宁似乎感觉到了有人握住了她的手,她没有挣扎,脸上反而还露出一些安心的模样来。   又过了一会儿后她慢慢睁开了眼睛。   毓宁现在的脑子并不清楚,视线也是迷迷糊糊的,看见眼前的人影,她便叫道,“红豆。”   声音既干且涩,完全没了平时软糯的音色。   这声音似乎在明明白白的告诉别人她到底病的有多严重。   闵劭的目光滞了一下,没有回答。   毓宁脸上现出无助来,又叫了一遍,“红豆。”   她的声音很低,外面的人是听不见的。   闵劭此时终于回答道,“我是闵劭。”   毓宁听不清楚眼前的人在说什么,只是听见有人回话了,便说道,“渴。”   闵劭松开毓宁的手道,“我去给你倒水。”   只是他刚一动手又被毓宁拽紧了,“不走……不走……”   毓宁嘴里喃喃。   闵劭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不远处的茶壶,低声哄道,“我给你倒杯水就回来,很快的。”   无奈毓宁听了这话还是不肯松手,只一直重复道,“不走……不走……”   闵劭倒是可以直接把她的手撇开,但不知是不是昨晚看了她一晚的缘故,他此时并不想这么做,最后他把自己的外袍带子解开,将外袍最下面的衣角放进毓宁的手里说道,“那你先抓着我的衣服好不好?”   一件衣服长度的距离够闵劭倒到水了。   毓宁这次没有挣扎,像是默认了,于是闵劭起身,直接把茶壶拎过来倒了一杯水后再小心的喂到了毓宁的嘴里。   暖热的水喝进去,毓宁安静了下来,很快她又一次闭上了眼睛。   闵劭又看了看毓宁的情况,对外面吩咐道,“叫王太医过来。”   王太医早就整理好准备过来看看毓宁的情况了,此时自然是到的飞快。   他先是看了看毓宁的脸色,见她脸色不像昨天刚烧起来时那样红了,才坐下开始替毓宁把脉。   毓宁这次的病症不算轻,但在她这么多年的病史中也算不上重,只是郡主刚嫁过来就生病了,为了引起重视,王太医还是故意将毓宁的病情说重了些。   “郡主这病看起来只是风寒,但加上惊惧引起的心火,这实在是有些重了,怕是一时之间不能好全,还需仪宾细心照顾才是。”   闵劭自然应是。   王太医看着闵劭这态度还算满意,便又继续说道,“郡主小时伤了底子,哪怕现在将养起来了,但和一般人还是不能比,希望仪宾往后做事多顾虑些。”   这便是在提醒闵劭不要大冷天的带毓宁出门了。   昨日日头正盛,闵劭实在是没有想到这种情况,听着王太医的话,他想了想道,“您照顾郡主多年,想必对郡主的身体十分了解,还请您把要注意的事列个单子给我吧。”   王太医一听也觉得这方法确实不错,他点了点头,开始走到桌前列单子。   说句大不敬的话,王太医照顾郡主这么多年早就将毓宁当成了半个孙女,所以他列单子时既是出于一位医者的角度又是出于一位长辈的角度,所以等闵劭拿到那墨迹未干的单子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时也愣了一下。   其中还列了太阳好的时候每日未时要陪郡主一起在花园里逛一会儿。   花园?   要不是因为成婚之前修葺了一下,闵劭府上那里还是一堆杂草。   还有吃饭最好有几样荤菜,几样素菜,隔多久必须吃一次鱼虾。   闵劭只觉得自己从未见过活的如此精细的人,哪怕是庆元帝也不会这样。   闵劭想到毓宁每次吃东西都认认真真的样子,再看着手里这张纸上列出的一大堆禁忌。   他沉默了一下,将那张纸收进怀里道,“我知道了,多谢王太医。”   王太医看着闵劭这模样似乎也明白了他想到了什么,他叹了一口气道,“郡主她……不容易啊。”   明面上看是得皇帝喜爱的,可这样一个人,又加上这样一副身子,又能过得又多好呢,只是他还是常常能看见郡主笑的模样。   王太医没有再说,只是转了话题道,“这情况我需要禀报皇上,皇上要知道郡主的每次病情。”   这种事自然是瞒不过去的,何况闵劭也从第一次调查毓宁就被庆元帝发现了这当中明白过来庆元帝怕是真的是在时时关注着毓宁郡主的。   闵劭点了点头道,“我马上派人进宫说明情况。”   闵劭说完便叫了人进来把这件事吩咐了下去。   宫中消息向来传的快,大家听到这件事后有什么样的想法不提,到了下午各宫慰问的东西就陆陆续续的送了过来。   除了庆元帝派来送东西的人,其余的闵劭都借着要照顾郡主的由头直接让下人接待了,只是过了一会儿那人却又跑了过来一脸为难的说道,“太子殿下亲自过来了。” 第14章 蜜饯   自从毓宁成婚那日酒醉了一场后,太子这些时日都在东宫被他母后逼着看京中贵女的画册。   皇后的母家原本是个即将衰落的侯府,如今因为皇后的原因才由衰转盛,皇后的兄长如今已是中书令了,权大招风,皇后深知这个道理,所以给太子找的都是一些家世不显,但都贤惠有能力的女子,甚至因为毓宁的相貌,她还特意挑的都是其中顶好看的。   但是太子却一个都没看,只把那些画册扔到了一边,如今听说毓宁生病了,更是直接不顾宫人的劝告自己亲自过来了。   闵劭听到太子过来的消息后,眉头下意识的就皱了一下,想到太子的心思,闵劭看了床上的人一眼,而后才跟着来人去了会客的厅堂。   等闵劭走到门口,看着背着手站着看着墙上的装饰的人后,他行礼道,“卑职见过太子。”   太子听到声音转过头来,他看着闵劭,脸色阴沉,“闵劭,你可知罪。”   “罪”这个字未免用的过重,闵劭直起身来看着太子语气平静道,“不知太子所言为何?”   “毓宁郡主不过入你府门两日,便已卧病在床,你是如何对待毓宁的?”   按道理太子是毓宁的表哥,他问这些也算是情有可原,可他此时的表情却不像是一位兄长对妹妹该有的样子。   闵劭没有否认这话,只是说道,“是我照顾不周,多谢太子殿下的关心,等毓宁醒来我会代太子殿下转告的。”   闵劭字字句句都在表明他和对方对毓宁来说谁疏谁近,而且这话也表明了闵劭并不会带太子去见毓宁。   太子黑了脸,喝道,“孤何须你转告,你现在还不赶紧带孤去看看毓宁的情况。”   闵劭不动,只说道,“毓宁如今卧病在床不方便接见外客。”   太子担心毓宁,见闵劭拦着,便怒道,“放肆,孤和毓宁从小一起长大,岂是你能拦的。”   闵劭闻言脸色也沉了下来,不得不出口提醒道,“毓宁郡主如今已嫁予我为妻,后宅深院,太子殿下怕是不方便进去。”   进别人家的后宅,这是极为失礼的,但凡知道一点礼节的都不会硬是要求进人家后宅。   太子被闵劭这话堵了回去。   他内心始终不愿意承认他的小表妹已经嫁给了别人,所以在得知表妹病了之后也是选择第一时间过来探望,顺便兴师问罪。   但是别人家的妻子怎么是他随时能见的呢。   想到此,太子看着闵劭的目光也变得冷静了几分。   一切都不过是因为他没有实权而已,如果他能,如果他能……   太子垂眸挡住了眼神中的几分阴郁,而后才对着闵劭道,“你既然也知道毓宁已经嫁给你了,自然该好好爱护她,孤不想隔几天又听到毓宁病了的消息。”   太子这话的意思便是不坚持去看毓宁了,只是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责怪闵劭。   虽然毓宁本来就身子弱,但闵劭也不得不承认这一次确实是他没照顾好,于是他说道,“请太子殿下放心。”   太子点了一下头,又从袖中掏出一盒东西来,“毓宁每次生病都不肯吃药,这是她最喜欢的蜜饯,你帮孤给他吧。”   这份蜜饯只有他宫里的厨子会做,太子给这份东西也是存了让毓宁能一直记得他的心思,将来若有一日,他定然会让她回到自己身边,所以她要时时刻刻记着自己。   闵劭接过那个盒子没有多看,只是见太子还没有离开的意思便问,“太子可还有事?”   太子没说话,他朝着毓宁住的方向看了一会儿,然后视线又透过那个方向一直投到更远处那座巍峨的宫殿里,最后他收回了视线没有回闵劭的话径直离去了。   待太子离去后闵劭看着手里的东西眯了眯眼。   不过他也没有不给毓宁的意思,而是直接带着那盒东西又回了两人的房间。   毓宁还没醒,红豆在她床前伺候着。   红豆看见闵劭一个人回来先是行礼,而后视线又落到他手中的那个盒子上。   闵劭见状挑了挑眉,问,“你认识这个?”   红豆点点头,“这是太子府用来装糕点的盒子。”   而且这个样式的盒子是专门做来给郡主的,这句话红豆没敢说。   闵劭觉察出红豆语气中的含糊,但没有多问,只对她说道,“你先下去吧,郡主这边由我来照顾。”   短短时日,红豆就已经明白了这位仪宾似乎事事都不愿假手于人的性子,不过这也说明他对郡主重视,于是红豆犹豫了一下还是退下了,只是临走之前有几分迟疑的跟闵劭说道,“太子给的是郡主吃药的时候最喜欢吃的蜜饯,待会儿郡主要是不肯喝药,仪宾可以给郡主吃两颗。”   毓宁清醒时虽然不情愿,但喝药还算乖巧,但不清醒的时候喂药就比较艰难了,这一点闵劭昨晚和今早都已经有所体会,他看了一眼被他放到一边的盒子,点了一下头。   因为毓宁病的严重但体质又虚,所以王太医开的药药效很温和,只是一天需要喝五次,大概每两个时辰左右就要喂一次。   闵劭坐在床前等了一会儿,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外面的人也把药煎好送过来了。   毓宁从昨晚到现在几乎就没清醒过,此刻不知是闻到了难闻的药味,还是这一晚被这个味道折磨的够呛,就在闵劭把药碗放在床边的小几上打算扶她起来喂药时,就见她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睛有一种久睡后的迷蒙,看向闵劭的眼神也没有聚焦,只是她却下意识的顺着药味往闵劭身边那张小几上看去。   等看见小几上那个方形的盒子时她沙哑着嗓子说道,“糖。”   这蜜饯做的极甜,里面又没有核可以直接吃,所以毓宁是一直把它当糖来吃的。   闵劭见毓宁第一眼就认出了这样东西眸中一瞬间有暗光划过,不过很快他又恢复成温和的表情端起那碗药道,“先把药喝了再吃糖好不好?”   此时的毓宁是极为听话的,她乖乖点头,就着闵劭的手把药喝了,而后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闵劭。   闵劭把盒子打开,喂了她一颗蜜饯。   毓宁含住蜜饯,用舌头顶着让它在嘴里划来划去消除苦味,嘴里还含糊不清的说道,“太子哥哥的。”   她还记得这种蜜饯只有太子哥哥那里才有。   太子,太子。   闵劭觉得这两个字在他和毓宁的生活中出现的频率太高了,他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戾气,而后语气危险的对着毓宁说道,“郡主还记得昨天答应过我什么吗?”   毓宁病还没好,又是刚睡醒,怎么可能记得,她目光茫然的看着闵劭。   闵劭轻声一字一句的问道,“毓宁以后心里只记得我好不好?”   面对毓宁的茫然的目光,闵劭心里生出一股空前的独占欲来,这感觉来的迅猛且势不可挡,似乎有一种冥冥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本来就应该是他的。   这情绪来的莫名其妙仿佛处处透着蹊跷,但闵劭却没有怀疑,他一向是顺从自己的心意的,所以他说完这话之后就微微笑着等着毓宁的答案。   毓宁呆呆点头,“记得你的,仪宾,闵劭。”   闵劭继续说,“是心里只记得我。”   哪里能只记得他呢,还有红豆,还有太子哥哥,还有皇舅舅……   毓宁诚实的摇头,然后又躺到床上,神色难受的说,“我好困啊。”   其实并不是困,只是生病带来的疲乏。   闵劭闻言也不再坚持,他总觉得这些天连续的梦还有这些总是会莫名其妙蹦出来的情绪之间仿佛有一条线连着,而这条线的源头就在床上这个人身上。   没关系的,自己总会弄明白的,而如果那些情绪都是真的,床上这个人也会完完全全从身到心都变成自己的。 第15章 酥糖   闵劭想着这些,视线在划过床头那盒蜜饯后他的眼神又暗了一瞬。   他坐在床前看着毓宁说完话不久又重新闭上了眼睛,手轻轻在她脸上拂过,低声道,“郡主,我的郡主,我的梦中人。”   说着说着他自己低低的笑了起来,但瞬间神色又转为冷漠。   他将那盒蜜饯拿到手里,打开,看着里面的东西。   好一会儿后他才又把东西放回了原处。   “怎么能因为吃的东西惦记别人呢?”闵劭似是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而后起身走到门口道,“把张妈叫过来。”   张妈得了吩咐很快就过来了,她在外面先是扣了两下门,才问道,“少……仪宾,你找我?”   张妈虽然带大了闵劭,但也知道闵劭从小就早熟独立,基本上没有什么事会主动找她,所以她来时便心里坠坠,担心是发生了什么事。   等闵劭说了“进来”之后,她推开门进去,余光往卧室里面扫了扫,有点担心女主人的情况。   她觉得闵劭找她过来多半还是因为这位新主子的原因。   但闵劭见到张妈之后却只是语气自然的问道,“我记得你是江州人?”   张妈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如实说道,“是,奴婢曾是江州永宁人氏。”   “永宁?”闵劭沉吟了一下道,“我记得永宁素有甜城之称,你做的蜜糖郡主也很喜欢。”   张妈,“???”   到底是从小照顾闵劭长大的,她也没有外人那么畏惧闵劭,见闵劭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的,她便面带疑惑的直接问道,“少爷是想要奴婢做什么吗?”   闵劭点了一下头,“我记得张妈制糖食很有一手,不知可否教于我。”   张妈,“???”   张妈是农家出身,自然没什么君子远庖厨的想法,只是自家这位少爷从小就没吃过几块糖,以至于张妈觉得自己一手甜城带来的手艺都浪费了,可现在这位连糖都不吃的人要学制糖?   张妈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看着闵劭。   “怎么,很难?”闵劭声音有点危险,但对着张妈表情还算正常。   只是做些简单的甜食的话不算很难,张妈摇了摇头,随即视线不自觉的飘到内室,然后又转回来看着闵劭低声问道,“少爷是为了郡主?”   想到郡主整个人长得就甜甜蜜蜜的样子,张妈自觉窥探到了其中的真相,她立即转了表情笑呵呵的说道,“不难,不难的,少爷要是想学,我保证一会儿就学好了。”   她说完又一副你终于开窍了的表情说道,“我以前还担心你找不到喜欢的人,如今见你这样也就放心了,这男的娶个媳妇回来就是不一样了啊,知道疼媳妇了。”   疼媳妇?他只是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妻子在看见别的男人送过来的东西后露出那副欣喜的表情而已。   但他也知道所有人都觉得他对毓宁郡主一往情深,甚至有时候他自己仿佛也产生了这样的错觉,所以他没有否认,只是点了一下头。   张妈脸上的笑容顿时更大了,她十分热情的问道,“少爷要什么时候学,要是就做些简单的东西的话一个时辰不到就能学会了。”   郡主现在生着病,张妈觉得要是郡主睡醒能知道自家少爷这份心意,说不定病还能好的快一点呢。   闵劭想到了床头那一盒蜜饯,也有了一种要在毓宁醒来后忘记那盒东西的想法,于是他往内室看了一眼,对着张妈道,“现在吧。”   他说完去到里面替毓宁又掖了掖被子,然后对着门外的红豆吩咐道,“你进来照顾吧,我去厨房,等郡主醒来立刻过来告诉我?”   红豆看出仪宾是有事要忙,当即应了下来,只是厨房?   她神色有几分困惑。   闵劭没有解释,跟着张妈去了厨房。   厨房人不多,见到闵劭来也不敢多话,都自觉让到了一边。   张妈看了看厨房的食材,一边开始动手一边跟闵劭解释说,“郡主如今尚在病中,很多东西吃了都不好,我们就做点简单的酥糖,刚好可以在郡主吃完药后吃两块。”   太子带来的那蜜饯就是给毓宁吃药用的,张妈这想法很合闵劭的意,他站在一边不说话,只看着张妈的动作。   张妈是个好老师,每个步骤都和闵劭解释的清清楚楚,而闵劭自小学东西就快,等最后自己用面粉、白糖、熟纯芝麻仁、桂花等东西成功做出一份酥糖的时候看看时间,一个时辰还不到。   张妈跟小时候似的夸闵劭,“少爷真厉害。”   闵劭嘴角抽了抽,自己拿了一块吃了,觉得味道还行,就端着去了房里。   看着守在毓宁床前的红豆,他问,“郡主醒过没有?”   红豆摇摇头,看了一眼闵劭手里拿的东西。   她自然是想不到这是闵劭做的,只以为闵劭刚才去厨房顺便拿了东西回来便说道,“郡主翻了几次身,奴婢瞧着差不多要醒了。”   闵劭便看向床上的人。   他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   说完他便把那碟酥糖放在一边,自己在床沿坐了下来。   一碟白色盘子装着的酥糖,一盒棕黑色盒子装着的蜜饯,两者放在一起对比十分明显。   闵劭看着小几上的那两样东西,又看向毓宁的脸,低声问,“你会喜欢哪个呢?”   问完他又自己回答道,“不,你只会喜欢一个的。”   似是觉得这个问题好笑似的,他自己倒是先笑了起来。   笑完后便又静静坐在床前等着毓宁醒过来。   只是不知是不是那药喝过之后有让人昏睡的效果,虽然闵劭也看见毓宁翻了几次身,但她却一直没有醒。   每次毓宁翻身的时候他便会看向那碟子酥糖,只是毓宁翻完身后又继续睡着了,他也只能一次次的收回视线。   最后等到了喂药的时候了,闵劭不得不把毓宁弄醒,让她起床喝药。   毓宁闭着眼睛张着嘴,一副睡迷糊了的样子等着别人喂,等闵劭把药倒进她的嘴里她又苦的皱了眉头委屈道,“糖,糖。”   毓宁的本意是要吃太子带来的糖,但闵劭二话不说就把自己做的酥糖掰了塞到了毓宁的嘴里。   毓宁满嘴苦味,也分不出是什么糖,吃到甜甜的东西便含在嘴里转来转去。   闵劭盯着毓宁看了一会儿,见他不说话,便问,“好吃吗?”   毓宁“唔”了一声,道,“还要。”   对闵劭来说这便是认可的意思了,他又给了毓宁一块,语气诱哄道,“以后只吃这个糖好不好,不要吃太子的了。”   “太子哥哥。”闵劭听到太子两个字下意识叫了一声,然后又想起了太子带来的糖,便在闵劭怀里挣扎着往刚才放糖的地方看去,“糖,太子哥哥的糖。”   闵劭闻言将手指间那块还没给到毓宁的酥糖捏碎了。   他沉了脸看向毓宁,毓宁却是一副无知无觉的样子,还试图扒着闵劭的肩往外面看。   闵劭将指尖的碎屑清理干净,对着毓宁笑着说道,“太医说你不能吃太多糖,何况待会儿就要吃饭了,你先躺一会儿,等吃饭了再起身。”   毓宁其实觉得自己躺的头疼屁股疼的,但她也知道生病了要在床上躺着,她这么多年来已经习惯了,于是在又悄悄的往那个放糖的方向看了一会儿后,乖乖的躺了下来。   闵劭见到毓宁这个样子脸色又黑了一层。   他知道对于毓宁来说虽然两人是夫妻,但前后加起来认识的时日并不久,反而是太子,两人自小一起长大,算是情谊深厚,可是那又如何呢,最后要相伴一生的是他们两个。   闵劭觉得自从他将一身嫁衣的毓宁郡主抱进府门后,他的心思渐渐的有些控制不住了。   他知道在犯人眼中他是一个喜怒无常的人,在同僚眼中他是一个心思深沉,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可不管是哪种,他都未曾感受到有人能带给自己这样忽上忽下不可捉摸的情绪变化。   而这个人和自己仅仅见过为数不多的几面。   这种情绪就是那些人所说的喜欢吗?闵劭想起自己曾接触过的一桩男女生死相随,相携一起骂他不得好死的案子,眼中闪过几丝疑惑,但随即又被冷静所取代。   他自认自己不是一个重感情的人,对着一个相处时间如此短的人说喜欢更是显得有些荒唐,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自己还没想明白的地方。   毓宁虽然躺在床上但却没有再睡着,他看着闵劭就这么一直坐着不说话,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喊道,“闵劭,闵劭。”   毓宁的眼睛里有疑惑,有关心,她眼神很清亮,很干净,闵劭对上这样的视线,心里又不自觉的颤了一下,那颗冷硬的心也仿佛一下子软了一些。   感受到这种情绪变化闵劭皱了眉头,不,这确实很不正常。   他正这么想着,突然有一只软软的手抬起来戳了一下他的脸颊,用病中尚带几分沙哑的声音说道,“丑,不好看。”   她说着对闵劭露出一个笑来,又用手戳戳自己的脸颊,“要这样,好看。”   毓宁脸上有梨涡,而她戳的正是自己的梨涡,这是让闵劭多笑笑的意思。   毓宁见惯了自己生病时旁边的人都愁眉苦脸的样子,她不喜欢看见他们这个样子,于是便继续说道,“我好了,没事。”   闵劭看着毓宁明明脸色苍白却还要对他努力笑着的模样,一瞬间脑中仿佛闪过什么,可还不等闵劭捕捉到便又没有了。   他扯了一下嘴角,也露出一个有几分僵硬的笑容道,“嗯,没事了。”   毓宁便笑弯了眼。 第16章 等你   毓宁这一笑仿佛往闵劭心里喂了块糖。   他虽然不爱吃甜食,可这一瞬间心里却莫名涌上一股软乎乎甜丝丝的滋味来,这感觉要比他吃毓宁的糕点让人动容的多。   闵劭的神色一下子软了不少。   他摸了摸毓宁的头,低声问,“刚才的药苦吗?”   其实是苦的,毓宁一想到那滋味就皱起了眉头,只是想到刚才闵劭不高兴的样子,怕他担心,她又摇了摇头说道,“糖,甜甜的,不苦了。”   说着仿佛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似的,她还重重点了两下头。   只是视线又控制不住的往放糖的地方扫。   闵劭见状刚好的心情又差了起来,只是他没有在毓宁面前表现出来,而是拿过那盒蜜饯问毓宁,“你是在看这个吗?要不要吃?”   毓宁立刻点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闵劭,把想吃表现的非常明显。   因为吃多了甜食对身体并不好,所以说是一盒其实分量并不算太多,闵劭看着毓宁这眼神,脸上维持微笑,然后把盒子替毓宁打开了,“既然喜欢就再吃一点吧。”   他说着还亲手喂了一颗到毓宁的嘴里。   毓宁被投喂了好几颗之后终于想起一开始吃的东西和现在不一样了,她懵懵懂懂的问闵劭,“刚才那个呢?”   他原本做酥糖的用意就是见不得毓宁因为一点甜食惦记别的男人,只是没想到毓宁边吃还是边惦记着太子,此时见她终于想起问了,闵劭脸上的笑容真实了一点,他问,“你喜欢吃那个吗?”   其实只要是甜食毓宁都喜欢,她毫不犹豫的点头。   闵劭见状便把太子的那份蜜饯随手扔到了一边,拿过自己的那份酥糖继续喂毓宁。   他原本打算等毓宁问这是谁做的时候他再说这是他做的,以后吃糖只许吃他做的东西不许吃别人做的东西的,结果毓宁却只是张嘴吃并没有任何要开口问的意思。   闵劭喂着喂着便觉得心里升起一股郁气。   毓宁吃东西向来是不问出处的,她吃了一会儿感觉闵劭似乎有些不高兴了,便摇了摇头道,“饱了,不吃了。”   她从来没有一次性吃过这么多糖,以为闵劭不高兴是因为她吃多了,毕竟她在自己府里的时候要是吃多了糖红豆也会跟她说好久。   闵劭见到毓宁这副模样,心里郁气就更重了,不过他到底也不会自己无缘无故就开口说这糖是他做的,所以他就只是把酥糖又放回了原处。   而至此之后他每天都会给毓宁做一份酥糖,他只想着毓宁每天都吃到,吃习惯了自然会想起来问的。   其实他分明可以更强势的直接把话和毓宁说清楚,可一来对方是郡主,是自己凭借深情才求娶来的郡主,他心里那些偶尔冒出来的阴暗甚至有点极端的想法并不能在她面前表现出来,二来有一点他不想承认的是,自从见了毓宁这两天病恹恹的模样后,他内心里不是很希望毓宁再被自己吓到。   而分明几天前他还可以冷眼看着她在深夜被高烧折磨的满脸通红的。   似乎随着两人逐渐的相处,他内心的感情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在增长,这甚至让闵劭产生了一种毓宁天生就该属于他的感觉。   因为种种原因最后闵劭还是选择了让毓宁自己发现这个对他来说几乎不会用的被动的方法,只是随着最后闵劭的婚假也要结束了,毓宁都没有问过一句糖的事。   闵劭的婚假有五天,第一天两人进宫谢恩,第二天带着毓宁上街,而第三天毓宁就病了。   虽然毓宁的病情王太医有故意夸大的嫌疑,但毓宁体质原本就弱,再加上这次是惊吓加上风寒,所以好起来很慢,两三天的时间也只够毓宁变得不需要整日躺在床上而已。   人一生病就变得特别需要人的陪伴,尤其是毓宁这种不会掩饰情绪的,就真的和红豆所说的变得十分粘人。   闵劭吃过早饭要出门时毓宁几乎就把不舍写在了脸上。   原本毓宁生病的时候都是红豆陪着的,她要粘的也是红豆,但这几日红豆几乎都没见到自家郡主几眼,这就变成了毓宁睁眼闭眼看到的都是闵劭,这就跟雏鸟似的,让毓宁短短时日就黏上了闵劭。   但毓宁习惯了不给人惹麻烦,所以她只是看着闵劭并不会真的开口让他不走。   倒是闵劭看着毓宁这眼神忍不住又回过身来问,“怎么了?”   毓宁摇摇头,过了一会儿又绞着衣服说道,“要早点回来。”   这话就像是一个怕丈夫晚归的妻子,按毓宁如今的身份来说是合适的,可是配上她那双清亮的眼睛,却又让人莫名心里一动。   闵劭伸手摸了一下毓宁的头,低声道,“我知道了,回来陪你一起吃晚饭,你要乖乖吃药,床头那个小桌子上有糖。”   没错,即使今日要去当值了,闵劭还是特意提早起来做了糖。   毓宁一听到糖眼睛就又亮了亮,连带着对闵劭那份不舍都少了很多,她点了点头道,“吃糖,等你吃饭。”   闵劭见状不知是该高兴还是生气,他又摸了两下毓宁的头才起身往外面走,只是走了两步路却若有所感的回了一下头,然后就看到毓宁站在门口眼巴巴的看着她,见到闵劭看过来,她还欲盖弥彰的往门后躲了躲。   闵劭此时终于深刻的产生了一种他已经成婚了的感觉。   他也没有揭穿毓宁的这点小心思,只控制不住的唇角弯了一下,然后回头往北镇抚司走去。   前些日子抓住的那个人说徐贺是他生父,虽然这段时间他都没过问过那边的情况,但想必他们也在一直调查。   生父?   闵劭嘴角牵起一抹冷笑,他竟觉得这两个字有些好笑。   一到北镇抚司他就问起了这件事,而在他意料之中的,这背后并不能查出什么。   徐贺,曾经是锦衣卫千户,多年前在一次案件中一时不查被犯人杀害,一生无妻无子,也就是说闵劭不可能是他儿子,至于那个人说的两人想象,对方并没有留下画像,无从判断,而锦衣卫中的人一般年纪都不算太大,和那个徐贺同期的基本如今都退下了,就算还有,也不一定和徐贺认识,所以也无从考证,只是人有相似,这个说不定只是巧合而已,毕竟除了那人,从未有人对闵劭的相貌说过什么。   闵劭对自己的生父实际上兴趣并不大,只是听到有人居然说认识自己的生父才顺手让人查一查而已,此时查不出来他也没什么反应,因此只说道,“知道了。”   只是他说完这句后就发现本应该离开的人却还在原地没有走。   这人名叫吴慎行,人如其名,向来谨言慎行,算是闵劭的副手,闵劭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的这样,便问,“还有何事?”   吴慎行便说道,“太子不知从何处知道了这件事,似乎也开始在查您的身世了。”   他们这个地方向来便是直属于皇帝的,哪怕太子是储君,窥探锦衣卫的事也是大忌,吴慎行说这话的时候紧皱着眉,显然是对太子所做之事极为反感。   只是想到他曾经在闵劭婚宴上的所作所为,他又能大概猜出这行为大概是出于私心,并不是出于野心。   而且太子也知道调查锦衣卫的事会让皇帝怀疑,所以他们虽然察觉到了太子在查这件事,却又找不到任何和太子相关的证据,要是说到皇帝面前,甚至容易被反咬一口,毕竟太子是皇帝的儿子,而他们只是皇帝的刀刃。   闵劭听到太子的名字后眉头也皱了起来,自从他和毓宁扯上关系之后这位太子就仿佛也跟着毓宁一起慢慢的充斥着他的生活,只是一个是好的,一个是惹人厌烦的。   闵劭并不畏惧太子,但也不能对他做什么,所以对于这个人他除了把他从毓宁生活中剔除之外暂时也做不了太多的事。   他拧着眉沉默了一下才说道,“不必管他,让他去查。”   锦衣卫都查不出来的事,太子又能查出来多少呢,而且就算他能查出来,以太子这些日子的表现来说,他很快也会知道。   闵劭对此不算担忧,只是一提到太子他便想到了他还承诺了晚上要回去陪毓宁吃饭,所以他迅速将这几日积压的公文和案件处理了,等差不多到了时间就迅速离去了。   以往闵劭府里没人,他回去无事可做,向来更喜欢在镇抚司内看看卷宗,研究研究以前的案子,或者兴致来了还要去牢房里提审几个犯人,几乎每隔几日便会有一个以前死活不招供的吐出点消息来,没想到现在刚放完婚假回来的佥事大人居然成了最早走的。   指挥使晚上刚好有事过来的时候见到闵劭居然走了还忍不住问了一句,在得知他走的最早后又忍不住感叹了一句,“果然成婚了就是不一样了啊,连闵劭居然都变成了这样。”   他说完又对着留下的一堆人道,“你们也早日找个好姑娘家成婚吧,到时候我给你们放假。”   众人一听便苦了脸,他们也想啊,但谁不知道他们锦衣卫成亲艰难,像闵劭这样还娶了郡主的简直见所未见。   他们这一任指挥使比起以往的那几任不像是一个手持刀刃的刽子手,倒更像是一个文官,长相偏文雅,整个人行事手段也不算狠厉,甚至还跟个长辈似的整日操心他们的婚事,不过大家都知道这位指挥使的能力,所以就算此刻见了他这副好说话的样子,也没人真的会轻视他。   不过因为他的这副模样,大家在他面前也不至于太拘束,此时便有人忍不住抱怨道,“我们也想啊,那也得有人愿意嫁啊。”   指挥使闻言也叹了一口气,最后无奈道,“你们也争气点,看看人家闵劭当时追求郡主的时候多有诚心。”   众人,“……”   学不来,学不来,他们要这样,估计人家要搬家了。   这边一片愁云惨淡,被他们当成了榜样的闵劭那边却是一片欢欣。   闵劭原本出门前是给了毓宁一个沙漏掐着时间的,没想到沙漏还没完全走完,闵劭就回来了。   毓宁一看见闵劭立刻就冲了过去,一边快走着一边喊,“闵劭,闵劭。”   城城整理:  锦衣卫:我们是单身狗集中营,在线相亲有没有来的。 第17章 安慰   闵劭想到毓宁身体还没好全就这样不披斗篷往室外跑,心里顿时一沉,他快走几步迎上毓宁,故意沉着声音说道,“你病还没好就这么往外跑是不是想一直喝药?”   毓宁听到闵劭这样说立刻害怕的往后退了两步,用力摇头道,“不喝,苦,不喝。”   闵劭继续道,“那以后还要不要再这样往外跑了?”   毓宁有点委屈的看着闵劭,她试探性的拉住闵劭的手,等发现他没有抗拒的时候把他拉到桌子边指着上面的沙漏道,“还有,你回来了。”   她想说的是闵劭回来的早。   闵劭明白了这层意思,他神色缓和了一点,但还是说道,“以后说好了在房里等就在房里等,不许自己跑出来。”   他说着又低头看着毓宁的眼睛,轻声诱哄道,“要听我的话知道吗?”   看着毓宁点头他又沉着脸看向一旁的红豆道,“你刚才是怎么照顾郡主的?”   红豆刚才正隐约觉得仪宾跟郡主说话时的神态有点不太对劲,如今被闵劭用这样的表情看着顿时那些怀疑就散了,她低声道,“是奴婢疏忽了。”   她们都是下人,有时难免会因为身份之别而有些畏手畏脚。   此时听到闵劭这样类似训斥的话她也不觉嫉恨,反而是有些欣慰郡主终于找到了一个能稍微管住她的人了。   毕竟几乎所有人都是顺着毓宁的心意来的,而毓宁也是一个顺着自己心意来的人,所以有时候难免会出些小问题。   红豆想到闵劭在外的名头忽然觉得刚才一定是她想多了,仪宾本来就不是个温柔的人,只有对着郡主时才会和外界传言的不太一样,所以就算有时候身上流露出一些让人畏惧的气息应该也是天性使然。   红豆不觉得委屈倒是毓宁看见闵劭凶红豆立刻就放开了闵劭的手,然后走到红豆面前张开手一副老母鸡护崽子的姿态对着闵劭道,“不许凶她,我家的。”   闵劭的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   他问,“你家的?那我呢?”   毓宁被问的愣了一下,她眉毛皱了半天,最后像想通了似的肯定道,“我的。”   一个是我家的,一个是我的,差了一个字,却又有很大的不同。   闵劭那种危险的感觉消散了,他拉过毓宁的手道,“好,我是你的,不凶你家的人了,我们吃饭吧。”   毓宁听到闵劭这么说点了点头,被闵劭牵到了桌子前乖巧的坐下。   经过这次生病她和闵劭快速的熟了起来,再加上红豆婚前一直普及的仪宾就是她以后最亲近的人了导致她吃饭的时候会多看闵劭两眼,然后再继续吃,仿佛用闵劭就饭吃似的。   闵劭,“……”   闵劭一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次数多了之后就觉得有点奇怪了,他直接问,“毓宁在看什么?”   毓宁一副为什么会被发现的样子瞪大了眼睛,然后又装作专心吃饭的样子,假装没有听到闵劭的话。   闵劭,“……”   他知道自己有时候不能很好的理解毓宁的意思,所以没有追问,而是学着她的样子看她两眼再继续吃饭。   只是看着看着却发现他以前从未想过自己喜欢的人长什么样,或者是说自己会喜欢哪种类型长相的人,但现在却发现眼前这个人的眼睛,鼻子,嘴巴,彷佛都是按着他的心意长的,每一处看起来都似乎是他最喜欢的那种类型。   长得好看的人并不少,但会让闵劭突然产生这种感觉的却只有与毓宁一个。   闵劭原本只是学毓宁的动作,到最后竟真的变成了就着毓宁的脸下饭。   毓宁也被看得不好意思了,她觉得被看得饭都吃不好了,于是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有点气鼓鼓的说道,“你看着我都好久了。”   闵劭便回道,“你刚才也看了我很久。”   毓宁鼓着脸不说话了。   闵劭看着毓宁这个样子倒是真的起了点好奇心了,他问,“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毓宁犹豫了很久终于说道,“我听见别人说你长得没我好看。”   她说完像是怕闵劭伤心似的又立刻说道,“但我刚才看了,你长得好看。”   闵劭,“……”   闵劭现在府里留下的基本以前都是在毓宁的郡主府里伺候的,所以对毓宁的感情自然比对闵劭深,只是不知道她们为什么会讨论到主人家的相貌,关键哪有把女主人相貌和男主人相貌比较的,还被毓宁听到了。   闵劭对着毓宁说道,“还是毓宁最好看,你都是听谁说的?”   那几个下人要好好管教管教。   毓宁并不认识那些人,她摇了摇头,又重复了一遍,“你好看的。”   闵劭,“……”   他无奈,只能认下了自己好看,心里却想着回头要把府里好好整顿一番。   他并不介意他和毓宁谁美谁丑,但他向来不喜欢多话的人,以前府里只有他一个人,他便只留下了张妈一个人照顾府里,现在娶了郡主却不能再这样了。   目前府里的人有内务府拨过来,最后被皇帝皇后下旨赏了他们的,也有毓宁从郡主府带过来的,还有因为成婚的事张妈临时添置的,算起来里面的人身份也算是复杂了。   闵劭突然就想起了他当初刚一动手调查毓宁就被庆元帝发现了的事,那么这些人里面会不会也留下有皇帝的眼线呢?   若是皇帝真的时时刻刻都派人盯着毓宁身边,没道理她一成婚就立即把人撤走了。   闵劭觉得自己或许真的该好好把现在府里的人查一遍了,这几日他的心思都放在了毓宁生病这件事上,根本就没有分出心思去想这些后宅之事。   后宅之事本来应该是毓宁来管的,但她这情况显然管不了,闵劭也不打算将这些交给她的贴身丫鬟,丫鬟权力大了开始生出二心的事他在这个官位上见过太多了,他并不想给毓宁留下威胁。   一切的事情都只能闵劭亲力亲为。   他也不打算真的将毓宁当成一个小孩子,所以在查府中人员的背景时是他单独查的,但是在把人叫到跟前一一询问观察时却都是和毓宁一起的。   毓宁似乎对这种场面很不习惯,一直紧紧的抓着闵劭的手。   闵劭捏捏毓宁的手,对着那些下人的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严肃,“我不管你们以前都来着哪里,既然入了这个府便要知道自己的主子是谁。”   大家闻言齐声应了一句“是。”   毓宁被这突然的异口同声吓了一跳,然后在闵劭看过来时又学着闵劭刚才的样子也捏了捏他的手。   她捏完似是觉得有趣又捏了两下。   闵劭直接把自己的那只手扔给了毓宁玩,视线却在眼前这一批人当中一一扫过,有几个明显眼神闪烁的,闵劭把他们的相貌记了下来,还有几个过分镇定的,闵劭也留了心。   说起来闵劭府里一下子多了三四十个人,而闵劭就这么一看发现竟然近半数都能明显感觉出可能会有问题。   皇帝那边的人肯定是不能动的,其余的,主要还是要先查出他们背后之人是谁,不过安插进这么多人进他府里,不知道背后之人的目标是他还是毓宁郡主。   想到这些闵劭看了毓宁一眼。   毓宁显然不喜欢一堆人站在他跟前,一直低头在玩闵劭的手。   闵劭见状揉了揉她的头。   外界都传庆元帝宠爱郡主,作为一个已逝公主留下的女儿,也不知这份宠爱这些年带给她的是福还是祸,而她如今这副单纯的模样是一直都是如此呢,还是被人所害?   闵劭突然有一种再去调查一番毓宁过往的冲动,只是他知道他暂时不能这样做。   毓宁被闵劭揉了脑袋终于暂时把兴趣从闵劭的手上移开,抬起头看着他的另一只手。   她看了看闵劭的脸,觉得他好像有点不高兴,于是还自觉的把自己的脑袋凑到闵劭手底下蹭了两下。   除去进宫,她平时的发型都很简单,头上也不会戴发饰,闵劭摸到的就是毓宁软软的头发。   她在以这样简单的方式哄闵劭开心。   闵劭觉得自己这两天似乎被毓宁哄了好几次了,而对方目前还是一个病人,他有些哭笑不得,挥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下了。   毓宁见状,神色也终于没刚才那么紧张了。   闵劭便问,“毓宁不喜欢?”   毓宁,“人多,不好。”   对方好像一直都很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上次出门说是因为怕生病,那这次呢?闵劭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不过对着毓宁还是语气温和的说道,“既然你不喜欢,那下次就不叫他们来了。”   毓宁点点头。   闵劭见状又揉了一下毓宁的头,暗地里却吩咐人把那些有问题的都一一审问一遍。   下次毓宁肯定再看不到今日这种场景了,因为今天过后府里肯定没有这么多人了。   ………………   “什么?埋在闵劭府里的人被闵劭清理了?”东宫突然传来太子的震怒声,“你们都是怎么办事的,当初在郡主府里那么久都没事,现在才到了闵劭府里就出事了?”   “属下无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闵劭突然就开始调查府里的人,大家都猝不及防,可能一时露了马脚。”来人在太子面前跪下继续解释道,“不止我们的人,闵劭府里一下子清理掉了十几个人。”   “废物!”太子踹了眼前的人一脚,又自己开始在房间里踱步。   “闵劭,闵劭……”他喃喃道,说到最后又变成了另一个名字,“徐贺……”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对着外面说道,“来人,备车,我要去舅舅家。” 第18章 劭哥哥   太子的舅舅也就是现在的中书令王惟重,虽然当年王家能从败落重新走向兴盛,与王家有个做皇后的女儿有极大的关系,但其中也不乏王惟重的原因。   王惟重是个极有手段和能力的人,而且一直以来对太子也几乎是全力支持的。   并且他也很懂避嫌,在外从未以国舅自居,对着太子也恪守君臣之礼。   得知太子过来,王惟重立即就亲自迎出了门。   “太子殿下怎么过来了?”王惟重边行礼边谨慎的问。   “舅舅不必多礼。”太子将王惟重扶住,又道,“伯澜有事找舅舅商议。”   王惟重闻言看着太子颇有几分郑重的神色,挥挥手将下人屏退了,独自带着太子去了书房,然后才神情严肃的问道,“不知太子有何事?”   “父皇匆匆将毓宁嫁给闵劭的事想必舅舅不会不知。”太子说着握紧了拳满脸愤懑,“我总觉得这件事别有内情。”   王惟重听到毓宁的名字时神色间闪过一丝不自然,但很快又隐没,只谨慎问道,“太子如此说可有什么证据?”   太子拿出一张纸给王惟重,“我最近调查闵劭发现他身世似乎有蹊跷,他的父亲可能是曾经的锦衣卫千户徐贺。”   “哦~那又如何?”   父承子业的不是没有,何况一个锦衣卫千户又能有什么呢,王惟重想着这些问,“太子怀疑什么?”   “我查过这个徐贺曾经在皇宫当值过几日,似乎是替谁轮值的,而且似乎还是在一座极偏僻的宫殿附近,之后没多久这两人就相继过世了,我想请舅舅帮我查一查当年的事。”   太子身处东宫,所做的事都在皇帝的掌控之下,就连查这些事他也是秘密进行的,颇受辖制,而且事情一旦牵扯到皇宫他就更怕被皇帝发现什么,只能另外找人去查。   皇宫之中阴暗之事颇多,王惟重听罢并不觉得这和闵劭会有什么关系,他知道自己外甥喜欢毓宁郡主,但为了一个女人,还是一个傻子费这么多心神未免有点儿女情长了,他原本并不想管,只是视线在扫过纸上那个宫殿的名字时,瞳孔忽然收缩了一下,然后他又若无其事的收起那张纸道,“我知道了,我会找人尽量把这些事都查清楚的。”   太子听到王惟重答应下来,神色总算是好了一点,不过想到刚才下人禀报的事,他又有几分迟疑的说道,“不知道闵劭府里发生了什么事,我原本安排在毓宁身边的人一下子都被他拔出了,不知道舅舅想如何查。”   王惟重脑中浮现出一个人影,然后对太子说道,“你放心,有些事想查总有办法。”   送太子离开后,王惟重又将太子带过来的那张纸重新摊开,他的视线在“含椒殿”这几个字上停留了许久,想到太子刚才的模样,他脑中忍不住浮现出那个仅仅见过没几面的毓宁郡主的相貌来……   真的是很像啊!   含椒殿,徐贺,含椒殿,徐贺……闵劭……   王惟重感觉脑中有什么东西闪过,他眼中忽然闪过一抹杀气。   他收起那张纸,又重新拿起一张纸写了点什么,然后敲了两下桌子,将其交给了在暗中突然出现的人。   闵劭府里   一处毫不起眼的下人房,一个满面风霜的老妇人将一张纸条投入火中,等看着那张纸燃成一堆灰烬,才对着外面喊她的应道,“来了,来了,我突然肚子有点不舒服,耽误了点时间。”   她说着走出了房门,和另外一个年轻些的老妇人汇合。   那年轻些的老妇人一脸担心的说,“你没事吧,我们这两天可要当心了,不知道府里出了什么事,仪宾一下子发卖了不少下人呢,这个仪宾可和郡主不一样,我瞧着就害怕。”   “谁说不是呢,虽然我们是郡主府里跟出来的老人了,但终归也只是下人而已,我哪敢有一点疏忽,就是刚才突然肚子难受而已,放心吧,不会耽误事的。”那老妇人说道。   “哎,那就好,那就好,不管怎么说,在这里做事总归体面,月钱也多,哪怕这半夜三更的突然找人呢,也不是我们能疏忽的。”   两人边说边走,很快就到了厨房。   仪宾突然大半夜要热水,要得还急,他们只能赶紧起来烧。   原本厨房是应该一直有人看着的,只是府里的人一下少了不少,人手就紧张了起来,何况现在也入夜了,大家便留了一个人就去休息了,谁知道半夜会突然要热水,还是要不少。   这两个老妇人一直就是负责烧火和打扫的厨房粗使活计,所以一有这种事立刻就被叫了起来。   两人慌手慌脚的赶过来,又赶紧一锅一锅的烧水,等看着水被一桶一桶的接走,才抬起手抹了抹脸上出的汗,各自在心里猜测着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夫妻大半夜叫水,大部分人的猜测都趋向同一个,而此时毓宁也如大家猜测的一样在洗澡,只是却不是因为夫妻间的那些事,而是因为突然做了噩梦。   她看见梦里闵劭拿着一把滴血的剑向她走过来,而她自己也浑身是血。   毓宁一下子就被吓醒了,醒来之后就觉得浑身难受,好像她身上真的沾了血似的,一直叫着要洗澡。   等热水过来,她脱了衣服浸到浴桶里,才算是安静了下来。   闵劭隔着屏风隐约能看见那边氤氲起的热气,他看着那边低声问毓宁,“刚才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做了什么噩梦?”   毓宁一醒过来就要洗澡,闵劭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毓宁听到闵劭的话就想起了梦中的场面,她不自觉的抖了两下,但想到这几日闵劭对她的好,还是压住了心里的害怕回答道,“做梦,好多血,你拿着剑。”   血,剑?   难道还是因为进宫那日的事吗?   除了第一天之外毓宁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如今眼见着病要好了,突然又做起了噩梦吗?   闵劭突然想起毓宁这场病的缘由,突然有点后悔自己当时的行为了。   只是这样的自己就是最真实的自己,难道毓宁真的不能接受吗?   闵劭想到这段时间与毓宁相处的种种眼神有点发暗。   他放轻声音问毓宁,“那郡主是怕我吗?”   毓宁摇了摇头,又想到闵劭看不见,这才用软糯的声音说道,“不怕,你是我的仪宾,我们最好。”   闵劭听到这话神色缓和了一些,可是还没等她高兴就又听到毓宁说道,“但是,好多血,不好。”   毓宁其实是想说杀人不好,她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这种场面,一时之间想忘掉也不太可能。   闵劭眼睛眯了眯,轻声道,“但是他们都是坏人,我要做的就是这种事。”   闵劭固然可以一直都以一副温柔的面孔对着毓宁,甚至假装那天的事只是一场意外,可是他并不想这样,哪怕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对毓宁的感情发展的有些超乎寻常的快,他也不想永远都是用一种虚伪的态度面对毓宁。   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他希望毓宁接受的是一个真实的闵劭,是一个手染无数鲜血的闵劭,他不希望毓宁一直依赖信任的都只是一个伪装出来的闵劭。   毓宁虽然单纯,但并非善良到是非不分,她听到闵劭这么说犹豫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最后才纠结的说道,“那你不要流血。”   既然你杀的是坏人,那我不拦着你,可是你不要受伤。   瞧,她这话比谁都体贴,她分明什么都懂。   闵劭觉得内心被震了一下,他眼睛闭上又睁开,最后紧紧的盯着屏风后的那个模糊的人影。   或许她和常人是不一样的,但闵劭并不觉得她痴傻,那些人只是没有被毓宁放进心上而已,那些人只是不懂毓宁的好而已。   闵劭突然庆幸自己当初为了避免皇帝的猜忌而假装喜欢上毓宁的行为了,若不是因为此,他和毓宁的交际恐怕也就只有像第一次见面一样他站在某处地方然后和毓宁擦肩而过。   第一次见面,第一次见面……   闵劭突然想起了那个梦,那个从他们第一次见面之后他就一直会做的梦。   想到梦里的人对他的称呼,他突然控制不住的对着屏风那边的人说道,“郡主,你喊我一声劭哥哥好不好?”   他对这个称呼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只是这一瞬间突然想知道梦中的她这样喊和现实的她这样喊到底有什么不同。   毓宁不明所以,但还是带着点疑惑重复道,“劭哥哥?”   “嗯。”闵劭应了一声表示肯定。   在听到毓宁喊劭哥哥的时候他感觉自己脑中好像有什么地方疼了一下,但那种感觉很快又消失于无形了。   毓宁在那边得到闵劭的肯定又喊了一遍,“劭哥哥。”   闵劭又觉得有一种细微的疼痛闪过。   毓宁喊了两遍像是突然发现这个称呼好玩儿似的又连着喊了好几遍。   闵劭应了两声却觉得脑中那细细密密的痛感越来越明显。   有什么画面似乎在闵劭脑中闪过,但却快的捕捉不到,闵劭忍不住闭上眼睛捏住了眉心。   正在这个时候,长久没有听到闵劭声音的毓宁突然不出声了。   闵劭捏了一会儿眉心发现毓宁不喊了,忍不住对着屏风喊了一声,“毓宁?”   “闵劭!”毓宁在那边喊道,“洗澡!”   “什么?”闵劭迟疑了一下,问,“你不是在洗了吗,还是要让我帮忙?”   “闵劭!”毓宁没回答,又喊了一声。   闵劭站起来离屏风近了一点,原本他是担心毓宁,却在此时听到毓宁说道,“你也洗澡。”   闵劭,“!!!”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毓宁又重复了一遍,“你也过来洗澡。”   城城整理:  从下章开始入 v哈,谢谢小天使的支持,入 v当天万字更新,这两天先攒一下稿子,周四二十四点也就是周五零点准时更新。 第19章 伤疤   原来毓宁喊着喊着听见闵劭不回答了, 她脑中又不自觉的浮现出梦中的闵劭来, 满身是血, 手里还拿着滴血的剑。   这一切让她想起了那天她亲眼见到的场面。   哪怕毓宁能明白一切都不是闵劭的错,但那种难受的感觉却好像席卷了全身。   洗干净,要洗干净, 洗干净了就没事了。   这个想法一直在她脑中打转,让她忍不住就叫了闵劭。   一道屏风之隔的闵劭此时也明白了毓宁是想让他一起洗澡的意思, 想到屏风那面此刻的场景, 他眼神暗了暗, 声音有些发沉的说道,“毓宁, 你确定要和我一起洗吗?”   他们虽然是夫妻,但除了新婚当晚见过彼此赤忱的样子外其余夫妻间该做的事都没有做,现在毓宁却要和他沐浴……   闵劭知道毓宁可能没想那么多,但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而且还渐渐察觉自己对毓宁的感情已经超乎了刚开始的单纯, 想到毓宁那天在床上把他踢开的场景, 闵劭觉得他有必要让毓宁明白些什么。   闵劭说道, “洗澡,我们要一起脱光衣服, 在同一个浴桶里。”   有了嬷嬷在新婚前几日的教导, 毓宁显然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她隔着屏风点点头说道,“你是仪宾, 我们要脱光睡觉,脱光。”   她的意思就是说反正都要脱光的,所以没什么。   闵劭听明白了这层含义后又想到新婚当夜毓宁直白又天真的动作,他觉得自己似乎隐约明白了一点毓宁的思路。   一定是有人跟毓宁说过什么。   闵劭目光沉了沉,对着屏风那头说道,“那我过来了?”   毓宁点了点头。   闵劭自然是看不见她点头的,他已经直接绕过屏风走了过去。   冬日天寒,内间里燃着炭火,毓宁旁边也放了一桶桶滚烫的热水,这被屏风隔出来的方寸之地萦绕着一股白色的雾气,虽然不至于完全不能视物,但却让一切变得朦朦胧胧的。   闵劭看见了坐在浴桶中的人。   她大半的身子都浸在水里,只露出半截白皙的肩膀,锁骨的轮廓刚好在水汽中若隐若现。   闵劭的视线在那里停留了一会儿,声音变得有几分哑,他问,“冷吗?”   毓宁摇摇头,“热乎乎的。”   她说完还拍拍身边的位置,对闵劭说道,“进来。”   这坦然的态度仿佛只是邀请他同坐似的。   这浴桶还是内务府的东西,也不知他们是出于某种心态,还是这东西原本就应该这么大,总之这浴桶坐两人是完全可以的。   闵劭看着毓宁让出来的位置,眼神又暗了几分,但他这次没有再试图说什么,只低声应了一个“好”字。   然后毓宁就直勾勾的盯着闵劭的衣服。   闵劭衣服上并没有毓宁梦中的血迹,只是他惯常穿深色的衣服,所以此时看在毓宁的眼中便觉得分外不舒服。   闵劭看着毓宁的表情便除了自己的外袍,然后是中衣,亵衣……   一直到一身衣服除尽,毓宁仍直勾勾的看着闵劭的身体,并且从上到下看得分外仔细。   比起毓宁,闵劭的肤色偏暗一点,但也不黑,所以他身上那些细碎的伤疤在此刻也看得分外明显。   毓宁看着看着伸出了手似乎是想摸一摸这些伤疤。   闵劭顺着毓宁的视线看过去也看到了自己身上的伤疤,他低声道,“已经都好了。”   毓宁摇了摇头,没头没尾的说道,“没有血,不脏。”   她刚才仔细看就是在看闵劭身上的血迹,但是除了这一身伤疤外,他身上干干净净,反而是这么多疤痕让毓宁暂时忘了梦中的恐惧,转而关心起闵劭来。   她向来是个心地柔软的人,此时也皱着一张脸仿佛感同身受。   闵劭踏进浴桶内,他没有管毓宁那些没头没尾的话,只是将毓宁的手放到自己身上那些伤疤上,轻声哄道,“你看,已经都没事了。”   毓宁的手在上面小心翼翼的摸了摸,然后问道,“疼吗?”   这种伤对闵劭来说哪怕是刚受的时候也不算太疼,何况是现在连疤都长全了呢,倒是被毓宁温热细腻的手这样摸着心里泛上一层痒意。   他捉住了毓宁的手摇了摇头道,“不疼了。”   怕毓宁还要乱摸,他又说道,“你背过身去,我给你擦背。”   虽然动了心思,但闵劭进来的时候并没有真的打算对毓宁做些什么,毕竟她的病还没好全,而现在天又冷,要是他们真的在水中胡闹一场,他几乎可以预见明天见王太医的情况。   毓宁倒是也听话,把手里的布巾交给闵劭后就转过了身子将背对着他。   不同于闵劭之前看见的白皙细腻,毓宁背上竟也有一道道细碎的伤痕,这些伤痕很淡很淡,大约可以看出是很久之前的,只是毓宁太白了,而且大约是容易留疤的体质,所以那些伤痕在她背上显得异常刺眼。   闵劭的手轻轻摸上那些伤痕,这一刻,他的声音有些阴鹜,“这些是怎么弄的?”   他控制着自己的语气,所以虽然声音中满是阴鹜,但毓宁并没有太听出来,她反而还回头一副疑惑的样子看着闵劭,有点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的样子。   闵劭便一一拂过那些伤痕,轻声问,“这里怎么会有疤?”   其实只是一些浅淡的痕迹而已,手上摸起来和周围根本就没有什么区别,毓宁看不见自己的背,也不知道自己背上有伤痕,她满眼的困惑,还努力的低头想看看背上的东西。   等尝试了半天发现自己什么都看不见之后才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问闵劭,“什么疤?”   闵劭知道大概是出于某种原因毓宁已经忘记了,又或者是时间久远她忘了,他没有再提,只是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我继续给你擦背。”   他看着毓宁满目天真的样子,突然怀疑起毓宁这个样子究竟是不是遭人陷害了。   毕竟这些疤痕并非刀剑之伤,看起来更像是后宅折磨人的手段。   闵劭垂下眸,眼中翻涌着一层一层的暗色。   等把毓宁背上的伤疤一道一道的用棉布巾擦过,他的心情已经平静的有点吓人了,至于刚才那些旖旎想法现在也消散的毫无痕迹了。   只是在闵劭替毓宁擦好背后,毓宁转过身来却又拿着那块布巾对着闵劭说道,“背过去,我也帮你擦。”   在毓宁心中别人帮了自己她是必须要还回去的,她对这个分外执着。   闵劭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也多少对毓宁了解了不少,看到她眼中的坚持,他背过了身。   不知道毓宁平时自己洗澡的习惯是怎样的,她帮闵劭洗澡时先是用手往他身上拂一层水,然后再用布巾擦一遍,然后又抹一层胰子,再用手搓一遍,再拂水再擦。   闵劭自己洗澡从来没有这么复杂过,此时他只觉得自己刚才因为毓宁身上的疤痕而消散的那些想法又通通十分自觉的跑了回来。   他哑着声音,返过身握住毓宁的手道,“好了,洗干净了。”   “哦。”毓宁倒也没怀疑闵劭的话,点点头又看着闵劭胸前,眼中明晃晃的写着:帮你洗这里?   闵劭,“……”   他怕再洗下去真的会出事。   柳下惠不常有,但也不是没有,可要是在这种情况下对着自己名正言顺的妻子,怕是柳下惠在世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闵劭迅速结束了这场因为毓宁一个梦而引起的沐浴,又替毓宁穿好衣服把她抱上了床。   但毓宁一钻进被窝就转过身来直直的看着闵劭,看着看着她又钻进了被窝。   就在闵劭不明所以的时候,他感觉到一双手抓住了什么。   “毓宁!”闵劭忍不住低呼出声。   毓宁赶紧松开,她头又从被窝里钻出来,看着闵劭一脸好奇,“好奇怪,会动。”   闵劭,“……”   这还是洗澡的时候引起的,闵劭抱着毓宁上床的时候也没恢复,而就在那个时候被毓宁发现了。   毓宁有时候记性很好,有时候注意力又不是那么持久,她因为一个梦坚持让闵劭洗澡,却又因为闵劭身上的伤疤忘了让他洗澡的初衷,而此时显然她的注意力又偏了。   闵劭此时想把人掀翻压在床上,他也这么做了,只是当他想对着毓宁的嘴亲下去的时候,毓宁突然眨巴着大眼睛问道,“不是要先脱衣服吗?”   这么冷的天,脱衣服……毓宁身体还没好……   闵劭清醒过来,他最终似报复又似无奈的吻上了毓宁的唇,还撬开了她的嘴。   毓宁反应更诚实,她像个好奇的孩子,还在嘴里和闵劭玩起了你追我赶。   闵劭,“……”   火气更浓郁了。   怕自己真的控制不住,闵劭只能一脸漆黑的松开了毓宁的嘴,面对着满脸不解似乎还想继续的毓宁,他只能安抚道,“你先睡觉,我再去洗个澡。”   澡自然是冷水澡。   幸亏刚才打来的热水此刻已经凉透了,不然这种天还要洗冷水澡,传出去估计大家会以为他们仪宾疯了。   不过这种天洗冷水澡的效果也很显著,一桶冷水浇下来,不仅心里的热气全都散了,甚至闵劭脸上还带上了丝丝寒气。   他又在原地站了会儿,直到炭盆的热气将他身上的冷气吹散了,他才返回了床上。   大约是因为本来就是睡到一半被噩梦吓醒的,又折腾了这么一番,毓宁一个人在床上等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闵劭返回床上时见到这副场景也松了一口气,只是想到她背上的疤痕,他脸上又浮上了一层寒气。   到底是谁,这些到底是谁弄的,毓宁小时候又经历了什么?   她不是在皇宫长大的吗,难道是宫中的人?   闵劭看着毓宁睡着后不谙世事的脸,手轻轻的抚了上去,轻声说道,“你从前到底受了什么委屈呢,我为什么没有早点认识你?”   说着说着闵劭又皱起了眉低喃道,“可我觉得我一定早就认识你了。”   这种感觉是如此强烈,强烈的让闵劭甚至以为这就是事实,可是他翻遍自己的记忆,他和毓宁的第一次相遇确实就是那次的午门相见。   闵劭早熟,三四岁起便能大概记事了,他记得自己从小到大的几乎每一件事,由此可见他的记忆是没有缺失的,可那种早就应该和毓宁认识的感觉却又如此强烈。   他最后将自己的额头贴在毓宁的额头上轻声感叹道,“真想早点认识你啊!”   可是这又怎么可能呢?   闵劭闭上眼,将人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这一晚他做了一个梦,梦中不再是那个叫他劭哥哥的毓宁,而是一只小小软软的毓宁,她不爱笑,也不哭也不闹,像个没有生气的精致的玩偶,闵劭知道这不是皇宫,也不是郡主府,他认不出这是哪里,只想走上前抱抱她,可是他刚走了一步,画面一转,那个小小的毓宁就长大了,她闭着眼躺在床上没有一丝生气,而他的旁边是双眼通红,神色平静的已经有几分诡异的自己。   床上的毓宁已经死了。   闵劭脑中刚闪过这个想法他就惊醒了。   毓宁正安安静静的躺在自己怀里,她的胸前有淡淡的起伏。   但是梦中那种感觉却仿佛攫住了闵劭的心,让闵劭竟然升起一个荒唐的想法:会不会,会不会他们前世本就相识。   子不语怪力乱神,可是历朝历代都不乏追求长生修仙炼丹之人,谁又能说这种怪力乱神的事真的不存在呢?   闵劭并不是个冲动的人,哪怕他心里涌起了这种想法他也不会和史书上记载的一些人一样直接就去找什么方士,他打算一点一点慢慢验证。   但首先他需要知道的是毓宁身上那些疤痕是怎么来的。   闵劭想起了梦中那个小小的犹如精致的玩偶一般的毓宁。   闵劭抱着怀里的人,看着她沉睡的容颜一夜没有睡,第二天天不亮他就穿衣起身了。   打开门后看见守在门外的红豆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略过她,而是对她说道,“跟我过来。”   怕毓宁醒来找不到人,闵劭并没有走远,只是在隔壁房间。   而为了避免传出不好的流言,闵劭并没有关门,只要有人从门口经过便能看见房内的景象,也正是因为此,大家反而都离这里颇远,所以外面的人根本听不见屋里的对话。   闵劭站在房间内,和红豆保持着几步的距离,他看着这个从小照顾毓宁长大的人,先是没有说话,直到感觉红豆的身体越绷越紧才突然开口问道,“你照顾毓宁郡主多久了?”   红豆本来就有些畏惧闵劭,被他这么叫过来更是满心紧张,此时听到他这么问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回答道,“郡主进宫之后便是奴婢照顾的,从郡主五岁到现在已有十年了。”   “十年啊。”闵劭轻声感叹了一句才继续问道,“那你知道郡主背上的疤痕是怎么来的吗?”   就算毓宁自己看不到背上那些疤痕,但作为照顾毓宁十年的贴身丫鬟却不可能看不见那些疤痕,闵劭想知道那些疤痕是不是在宫里造成的。   红豆却是回答道,“那些疤痕奴婢照顾郡主时就有了,只是郡主的身体容易留疤,所以那些疤痕才一直留了下来。”   红豆回答完忍不住悄悄抬头看了闵劭一眼,等看见他阴沉的脸色后又胆颤心惊的低下头来然后补充道,“那些应该是郡主进宫前就有的,而且那时的疤痕新旧都有,看起来不是一次造成的。”   她说完这句话便感觉周遭的空气骤然冷了下来,想到外面那些传闻,红豆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   但此时闵劭却是低声问道,“还有呢?怎么不说了?”   红豆赶紧摇头,“没有了,其他的事奴婢也不清楚,奴婢是进宫后才被拨给郡主的,郡主进宫之前的事奴婢并不清楚。”   闵劭低着头也不知信了红豆这话没有,只浑身的气息越来越冷,红豆还听见他低声像是叹息似的低语了一句,“进宫前啊。”   红豆只觉得浑身起了一层冷汗。   就在她跪的已经有点发冷的时候突然又听到闵劭说道,“好了,我知道了,你起来吧。”   红豆抬起头求证般的看向闵劭,可随即又立刻害怕的低下了头。   然后她便又听懂闵劭用淡淡的语气说道,“今日之事我不希望郡主会知道。”   红豆立即便低声应道,“奴婢知道,今日什么也没发生。”   闵劭似乎是对她的识趣满意,微点了一下头道,“回去吧。”   红豆立刻站了起来,哪怕是腿已经有点麻了,她也不敢表现出丝毫,只努力维持着正常的样子,又回到了毓宁门前站着。   若说在以前他还觉得以闵劭的身份配他们郡主是高攀了的话,那此时她便彻底明白了,有些人与官职高低无关,他周身的气质便已足以让人心生畏惧,难怪所有人都觉得锦衣卫那处就是阎罗殿,而能在那个地方声名鹊起的闵劭又怎是她这么一个小小的丫鬟可以轻视的呢。   红豆出了一声的冷汗,她看向屋里。   但是只要他对郡主好便行了吧。   她刚才能感觉到仪宾是真心关心郡主的。   她又忍不住看了一眼隔壁的房间,那边的房门依然开着,红豆不敢往屋里看,只是她知道仪宾还在那里面。   闵劭此时还维持着红豆离开时的姿势站在屋里。   隔壁睡的就是毓宁。   她已经不记得那些发生在她身上不好的事情了,可那些疤痕却替她记下了一切。   进宫前,公主府,因思念公主而死的驸马……   闵劭脸上的神情阴沉沉的,眸中也闪过一道道的情绪,但就在他听到隔壁传来一声轻声的“闵劭”后,他又将那些情绪全部压进了心底。   从闵劭醒来把红豆叫到隔壁房间一直到他独自在隔壁房间思索一些事情,时间已经慢慢过去很久,原本还暗着的天色已经亮了起来,甚至太阳都已经完全升了起来。   毓宁一直被人抱在怀里睡了一夜,等早上闵劭不见了,她睡着睡着便渐渐觉出些寒意来。   早晨本就是冷的时候,她下意识的将被子裹了裹,可还是觉得有些冷,于是便在半睡半醒间叫了闵劭的名字。   习武之人耳力向来异于常人,哪怕隔着一堵墙,闵劭也听见了毓宁的声音。   他将脸上的阴沉散去,才又返回了两人的卧室。   毓宁喊了闵劭的名字却也没有醒,只是又将头向被子里埋了埋。   只是头埋进了被窝里,脚却因此碰到了没捂过的冷冰冰的被子,她又把脚往上缩了缩,于是整个人就在被窝里团成了一个球。   闵劭匆匆走进来没看到人倒是看到了被窝里鼓起的一个球。   他眼中的神色暖了几分,撩起衣角轻轻在床沿边坐了下来。   他也没叫醒毓宁,只是看着被窝里这个球不停的滚来滚去。   毓宁滚了一会儿终于放弃挣扎睁开了眼睛。   她从被窝里探出一个头来,只是头刚一探出来就觉得外面一阵冷气袭来,她缩了缩脖子一转头就看见了旁边坐着的闵劭。   于是她嘴立刻一瘪,对着闵劭可怜兮兮道,“闵劭,冷。”   闵劭心又是一软,他替毓宁掖了掖被子,轻声问道,“我让人给你灌几个汤婆子过来?”   从被窝里起来确实痛苦,但被窝刚才被毓宁滚来滚去已经没有了多少热气,她看着闵劭穿戴整齐的样子摇了摇头,“穿衣服了。”   闵劭倒也随毓宁的心意,她说要穿衣服,闵劭便把衣服递给了她。   毓宁穿好衣服后又和新婚第一天一样,拿着把梳子交到了闵劭手里。   有了上次的教训,闵劭这次好歹不会一梳就扯下好几根头发了,只是在最后看着毓宁那几匣子的首饰后他依旧选择了一根绸带,这次不是直接一把绑了,而是挑了几根绑了起来,还打了个锦衣卫入门就学的绳结,虽然不是太好看,不过远远看着还算是个装饰,至少比起第一次这发型要好看很多了。   毓宁瞧了瞧镜子里的人,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高兴道,“好看。”   其实主要还是毓宁长得好看,脸小小的,哪怕只是简单的绑起几缕头发也有一种清淡之美,要是换了一般人,梳个这种头发,再来点风一吹,不是被当成女鬼就是被当成哪家的疯婆子放出来了,实在是闵劭这种前面留一点后面留一点的,仔细看是很乱的。   作为一直给毓宁梳头的红豆自然是一眼看出了这发型的凌乱,虽然靠郡主的脸撑住了,可红豆还是想动手重新给自家郡主重梳一遍。   可是早上对闵劭的畏惧还没消下去,她就只能忍着,只不时的一脸纠结的看着毓宁的头发。   毓宁察觉到红豆的视线,偏偏还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喜滋滋的对红豆说道,“好看!”   红豆,“……”   幸亏郡主不需要经常出门,不然那画面难以想象。   闵劭还在一旁唇角勾了勾,一副脾气很好的样子说道,“你要是喜欢我以后天天给你梳。”   红豆,“……”   千万别答应,千万别答应。她在心里默默祈祷。   毓宁一脸高兴,“好!”   红豆,“……”   她绝望,但她不敢反抗,她要眼睁睁的看着郡主每天都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   她能不能教仪宾梳头,但想到早上的闵劭她又抖了抖,她不敢!   仪宾在郡主面前和在她面前完全是两个人。   红豆眼不见为净,去厨房和厨房的人一起去端朝食了。   厨房的人看见红豆过来都忍不住问起昨晚的事情来。   厨房的人基本都是郡主府跟过来的,他们能从郡主府被带到这里来,自然也是因为平时表现的不错,做事尽心又不会乱嚼舌根,此时问红豆也不过是出于对主人家的关心而已,顺便问清楚了情况也可以准备更合适的饭菜。   显然他们都觉得昨晚肯定是郡主和仪宾缠绵一晚了,现在他们只想知道郡主是要进补呢,还是郡主和仪宾要一起进补。   比起这些人的猜测红豆还是稍稍知道些情况的,于是她肃起脸道,“不要胡乱猜测,只是昨晚郡主做了噩梦而已。”   原来是做噩梦,那就不需要特别进补了,厨房的人明白过来,试探问道,“郡主的病可好了,还是按平时的菜色来?”   红豆点点头。   这时又有一个老妇人笑容满面的感叹道,“看来仪宾对郡主是放在心尖尖上的呢,我们这些人看着也高兴。”   “是啊,也不看当初仪宾是怎么在郡主府门前求着的。”有人附和。   红豆想起闵劭这些日子的表现也觉得他们说的对,只是想到早上的闵劭又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她看了刚才说话的那个老妇人一眼。   那老妇人毫不起眼,往人群中一扔几乎立刻就会找不到了,她似乎也只是感叹,说了那一句后此时已经专心在烧火了。   红豆收回了目光,拎着厨房做好的菜回了毓宁和闵劭那里。   红豆现在已经完全不像个贴身丫鬟了,她把饭菜在桌子上摆好之后就失去了留在房里的资格。   原本她是要伺候毓宁用饭的,但现在这项任务已经被闵劭包揽了过去。   毓宁倒是也不需要别人伺候,她也不挑食,桌上的东西基本都会吃,平时红豆也只是在一旁看着而已,现在闵劭倒是会看毓宁多吃了哪样菜几口便会给她夹几筷子那样菜,有时则是直接把那一盘子都移到毓宁那边去。   毓宁很喜欢闵劭这样,因此对闵劭的观感也越来越好。   她看着闵劭又夹了两筷子她喜欢的菜给她,也礼尚往来的夹了一筷子菜给闵劭,然后满脸期待的看着他道,“好吃。”   有些东西大约是天生的,闵劭虽然从小生活条件不算太好,但却算是个挑食的人,而且他尤其不能吃辣,几乎一吃辣就会满身的汗,不过因为他平时伪装的好,所以几乎没有人发现这件事。   此时他看着毓宁夹给自己的菜,肉片,红通通的,上面还沾了些葱。   闵劭不怎么吃葱姜蒜,也不吃红肉,但这道菜据说是毓宁很爱吃的,厨房经常做,不过闵劭几乎没碰过。   但他现在还是夹起了那片肉,在毓宁期待的眼神中说了一声“好吃。”   毓宁却没有如闵劭所料的露出高兴的神情,她反而递了一杯水给闵劭道,“不吃了,不喜欢,不吃了。”   说完她还低低的对闵劭说“对不起。”   然后把自己面前那碟子平时最爱吃的糕点全都推给了闵劭。   毓宁自己吃东西认真也喜欢吃东西,所以她能知道吃到喜欢的东西应该是什么样的,和平时吃糕点不同,这次闵劭虽然控制自己没有流汗,毓宁却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的不喜欢。   她在为自己让闵劭吃了不喜欢的东西道歉。   闵劭没想到毓宁会这么敏锐,他也没假装喜欢来欺骗毓宁,只是把她给自己的那杯水喝了,然后又把她给自己赔罪的糕点吃了两块才说道,“好了,其实我也不是不喜欢,只是我知道你喜欢,所以不想把你喜欢的东西吃掉。”   这喜欢不喜欢的把毓宁绕的有点懵,她歪着脑袋看着闵劭,眼睛里几乎绕起了圈圈。   闵劭看她这样子忍不住揉了一下她的头道,“好了,以后还是我给你夹菜,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好不好。”   “好。”毓宁点头,完全没发现自己本就算不上整齐的头发此刻被闵劭揉的更乱了。   吃过饭后闵劭便要去镇抚司。   因为发现了毓宁背上的疤痕,闵劭今日出门已经有些晚了,只是在看到毓宁又躲在门后偷偷看他的时候他突然升起一种不想出门的冲动。   毓宁昨天才做了噩梦,自己怎么能不陪着她呢?   闵劭脑中瞬间升起这个想法,他几乎就要被这种想法留住了,可毓宁似乎是看出了他的迟疑,这次竟然没有往门后躲,而是跑过来抱了他一下道,“等你回来吃饭。”   她抱完就开始往外推闵劭,“走,走。”   毓宁是能记得清时间的,她记得昨天闵劭出门的时间,也知道今天比昨天晚了,所以在催闵劭赶紧去办自己的事。   她虽然有些地方和常人不同,但有时候却比大部分人更能体谅别人,她不会因为自己的舍不得影响闵劭做事,就像她刚才吃饭不会因为自己的喜欢而忽略闵劭的不喜欢。   这种懂事透过毓宁那双毫无杂念的眼睛反而更显得让人心疼,原本以她的身份,以她的特殊,她是被默认可以任性的,可是她没有。   闵劭又握了一下毓宁的手,对她轻轻笑了一下,才转身离开。   这样的人自己又怎么会让别人伤害她呢,哪怕这伤害是发生在他出现之前也不行。   闵劭从入锦衣卫到现在自然也有一些自己的势力,何况有些事皇帝是默认他们可以借用锦衣卫的势力的,毕竟水至清则无鱼,要想锦衣卫对皇帝保持绝对的效忠,总得稍微给他们一些特权。   闵劭查皇室中人会引起皇帝的忌惮,但要是查一些无关紧要的人皇帝是不会管的。   有了上次的教训,闵劭这次没有直接去查毓宁,而是查了清平公主的驸马一家。   驸马也算是半个皇室中人,所以他也并非直接去查驸马,而是先查的和驸马有关的人。   当年驸马娶到第一美人的清平公主,这事迹哪怕是现在仍是说书人口中经常谈到的故事,所以驸马的消息几乎不需要特意去查,但奇怪的是,驸马一家当年因为娶了清平公主兴盛了一段时间后却慢慢淡出了金陵,据说到驸马去世也没人回京。   只需半日闵劭就得知了这份奇怪的消息,他又安排人继续去查驸马亲眷的下落,另一边他却又对着吴慎行说了一句吴慎行从来没想过会在自家大人口中听到的话。   闵劭问,“你信鬼神之说吗?”   吴慎行迟疑了一会儿回答道,“这种事信则有不信则无。”   “是吗?”闵劭低语了一句,脸上的神色有些晦暗不明,只听他又说道,“若是人真的能转世呢,他会记得前世吗?”   闵劭说完便低笑一声摇了摇头。   不会是转世的,梦中的人还是叫他劭哥哥。   吴慎行不明白闵劭这是何意,只沉默的听着。   过了一会儿闵劭似是终于回过神来,他神色认真的对吴慎行吩咐道,“你暗中安排人去查一下可有通灵之人。”   “通灵之人?”吴慎行不解,在他看来这些都是神棍骗子。   闵劭看透了他的想法说道,“不是那种算命看风水的,要……”   闵劭说着犹豫了一会儿,他也不知道具体要怎样,一切不过是他的一个猜测而已,于是他又说道,“算了,你去给我查查那些外族的卷宗吧,看看其中可有什么奇特之事。”   苗族善蛊佘寨善巫,在闵劭看来去查这种地方远比在一群神棍中找人要靠谱的多,还有那些传言中的得道高僧。   闵劭手指习惯性的敲着桌子,他觉得自己此刻的行为大概有些异想天开,可他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这些想法。   吴慎行虽然疑惑,但他向来不是个多话的人,他应了句“是”领了命就下去了。   闵劭看着吴慎行离开的背影,心中猜测着这件事成功的几率。   他很少做没把握的事,应该说很多时候他都擅于把没把握的事变成有把握的事,可唯独这一件,他既没把握,也没办法将其变得有把握,可是梦中的场景与现实的场景交替,让他觉得他应该是很早就认识了毓宁的。   一定是很早,很早……   城城整理:  在上一章的结尾补充了一点小内容,如果有觉得衔接不上的小伙伴记得回上一章结尾看一下哦,入v的三章合一章一起发了,谢谢支持的小可爱,笔芯! 第20章 奖励   两日的时间已经够闵劭把他这些日子积压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 而他派人去调查的这些事一时半会儿也出不了消息, 所以他今日回府依然很早。   毓宁今日倒是没有一直在数沙漏, 今天是她最后一天吃药,而闵劭来时正赶上毓宁喝最后一副药。   前两日是一天喝五次药,这两天已经变成了一天两次。   即使这样, 毓宁还是皱着眉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看着红豆端过来的那碗药。   她倒是不会不喝, 只是这两天身体好转之后她每次都仿佛要做好久的心理建设似的, 都要盯着那药好一会儿才喝。   闵劭走进院子的时候刚好看见这副场景, 他这两天已经习惯了哄毓宁吃药,见状下意识的就加快了脚步要上前哄她, 只是他刚走到门口就看见毓宁闭着眼睛一口把那碗药喝了下去。   喝完她一张脸皱成一团,还跟个小奶狗似的往外吐舌头。   闵劭赶紧上前道,“是不是很苦,吃颗糖就不苦了。”   他说着就要拿桌上的糖喂给毓宁, 可看见那糖后他才想起早上因为一直惦记着毓宁伤疤的事他今日竟然没有给毓宁做酥糖。   不过停顿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闵劭很快拿着桌上的糖喂到毓宁嘴里。   毓宁睁开眼睛就看见了闵劭, 随即又尝到了嘴里的甜味。   这次她并没有因为吃到甜食而高兴, 反而蹙着眉头很认真的对闵劭说道,“糖, 不一样。”   闵劭一直以为毓宁没注意到, 但实际上连续好几天被喂一模一样的糖毓宁已经记住了那个味道,而今天突然换了一个她一下子就不习惯了。   毓宁的喜好其实是很固定的,而她形成习惯的东西要是突然一下子改变她也很不习惯, 所以早上吃到糖的味道变了的时候她心里就有点不得劲儿的感觉了,只是毓宁没有表达出来,也不知道怎么表达这种感觉,现在看见闵劭她就忍不住说了。   闵劭听到这话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内心又有些高兴,他问,“你喜欢吃那糖吗?”   就闵劭这刚学会做酥糖的手艺肯定是做不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美味来的,尤其是对于吃的都是御厨做的东西的毓宁来说更是称不上难以忘怀。   只是也因为酥糖简单,所以毓宁府里的厨子没给她做过,这对毓宁来说算是一个新味道,因此就算比不上御厨做的好吃,毓宁倒是也没嫌弃,反而因为连续多日的投喂而习惯了这种味道,此时听到闵劭这么说她就点了点头。   这对闵劭来说就是他原先的打算奏效了,于是他颇有几分高兴的说道,“你喜欢我以后每天给你做。”   当然说这话时闵劭故意把“我”的调提高了,他知道这样毓宁一定会关注到这一点。   果然毓宁听完之后就看着闵劭问道,“你做?”   “对。”闵劭点头,“以后你想吃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做,太子给你的那种蜜饯我也可以做。”   他说到这里忽然语气低了三分,然后直视毓宁的眼睛道,“所以以后不要吃别的男人给你的东西了。”   这个别的男人尤其是指太子。   不过这一点倒是不用强调了,因为也就只有太子这个别的男人会专门给毓宁一些小食吃。   刚和毓宁接触没多久,闵劭就对太子和毓宁的关系隐隐觉得有点不舒服,现在两人都成婚了,而且他也认清了自己对毓宁的独占欲,自然对于太子就更是隐隐有敌意了,尤其太子还不死心,甚至去调查他那个所谓的“父亲”的事。   闵劭已经知道他和中书令王惟重接触过了,虽然不知道他们能调查出什么,但他却是半点都不害怕的,唯一让他在意的是太子做这一切的目的并不是为了野心,而是为了毓宁。   想到这里他又对毓宁说道,“你要是喜欢的话,我也可以教你一起做糖。”   从前的毓宁哪里有下厨房的机会,一来毓宁这种身份根本就不需要下厨房,二来他们也怕毓宁伤到。   闵劭却是不在意这些,有他看着,他能保证毓宁不会出事,而且他也不希望毓宁每天都闷在房间里,虽然他知道毓宁有大半的时间都会自己写写画画,但闵劭更想陪她一起做些什么,让她能不要一个人闷着。   毓宁听到闵劭这么说眼睛显而易见的亮了起来。   闵劭见状便又重复道,“那毓宁以后不能吃别的男人给的东西。”   毓宁用力点头。   闵劭也不觉得自己这种方法有什么不对,他见毓宁答应了,抬起手揉了揉毓宁的头夸道,“毓宁真乖。”   毓宁说道,“做糖,做糕点。”   闵劭的厨艺一般,做糖也就学了一个酥糖,糕点更是一点都不会,但他此时却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应道,“好,毓宁想做什么我就陪你做什么。”   毓宁高兴了,她觉得自己对这个夫君越来越满意了。   她仰着头对着闵劭招了招手示意他蹲下来。   闵劭不知道毓宁的用意,但明白她的意思后便半蹲了身子。   毓宁就把脸凑过来,然后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说道,“奖励。”   闵劭,“……”   他眯了眯眼,低声道,“什么奖励。”   毓宁,“你真好。”   这是因为她觉得闵劭好所以给他的奖励。   闵劭的眼神变得幽暗起来,他不知道毓宁这些是从哪儿学的,但显然毓宁这个奖励不仅没让他满足,反而让他更不满足了。   他声音低沉的对毓宁说道,“既然觉得我好,那是不是应该多给点奖励?”   毓宁似乎是觉得这话有道理,又在闵劭脸上亲了一口。   闵劭便顺势在毓宁想要退开的时候揽住了她的腰,然后吻住了她的唇,直到把人吻得软倒在了他的怀里,他才声音沙哑的问道,“是谁教你这样奖励别人的?”   毓宁没回答,她挪了挪屁股,惊奇道,“又动了!”   说着她又试图用手去抓那个东西。   昨晚抓住那东西的记忆还在,所以她对闵劭身上这个硬邦邦还会动,但好像平时又会藏起来的东西很好奇。   闵劭昨晚忍住了没动,可此刻房里没人,而毓宁又刚被他吻得连眼角都泛出红晕来……   闵劭任由毓宁的手握上了那处,在毓宁好奇的捏了两下后他闷哼一声道,“不要用力,轻轻的。”   毓宁听话的轻轻的。   闵劭终于忍不住把人抱起放到了床上。   毓宁被这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抱紧了闵劭的脖子,哪怕被放到了床上也没松开。   闵劭便轻声说道,“毓宁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毓宁眨了一下眼睛看着闵劭。   闵劭抓住毓宁的手放到自己那处,“毓宁让他变小一点好不好?”   怎么变小?毓宁甚至感觉自己收碰到那里的时候它还变大了一点。   毓宁满脸迷茫,手却听话的放在了那里。   闵劭,“轻轻握着他动一动。”   毓宁照办。   毓宁的手又小又软,哪怕隔着层布料,闵劭仿佛也能感受到那细腻的触感,新婚夜他是无意于强迫毓宁,如今又是因为她的身体有所顾忌,总之越能意识到自己的心意后闵劭反而越需要压抑自己。   此时被毓宁这样碰着,不要说变小了,他是越来越激动了,这感觉更有点饮鸩止渴的意思了。   不过也比去冲冷水好。   闵劭继续诱哄,“对,再动一动。”   话音刚落便听到红豆在外面问道,“郡主,仪宾,晚膳准备好了,可要现在端进来。”   吃饭显然对毓宁来说要更有吸引力的多,她立刻就松开手,对外面的红豆说道,“端进来,吃饭,吃饭。”   闵劭,“……”   他只能坐起来整理自己的衣服,又努力让自己的身体平复下去。   红豆不知道室内发生了什么事,得到毓宁的回答后就带着人把饭菜摆了一桌,只是在仪宾出来时她明显感觉到仪宾看她的视线似乎比早上还要阴沉。   有了这种感觉,红豆简直瑟瑟发抖。   自己该说的早上都说了,仪宾这是怎么了,还是他发现了自己有什么问题?   红豆只能悄悄的去瞧毓宁。   毓宁倒是实诚,她觉得红豆是她最亲近的人,就直接跟她说道,“我们刚才在床上……”   闵劭,“毓宁!”   他见毓宁望过来才继续道,“我们两人的事不能和别人说。”   他说着又看了红豆一眼,“不管是谁都不行,只能我们两个知道,好吗?”   红豆,“……”   不用说她也猜到了是什么事了,可现在还是白天,而且郡主的身体……   红豆鼓起勇气瞪了闵劭一眼,但在闵劭看过来时又怂了回去,只是还继续说道,“还请仪宾多顾忌些郡主的身体。”   要不是因为顾忌毓宁的身体闵劭也不至于这样,闵劭没有理红豆,只看着毓宁,还在等着她的回答。   毓宁点了一下头。   她见闵劭一直看着她便又说道,“就我们知道。”   闵劭见状心中的郁气终于散去些许。   他觉得自己已经掌握了和毓宁沟通的方法,毓宁其实是个很心软又很好哄的人。   他揉了揉毓宁的脑袋,倒也不怎么惦记刚才的事了,这个人早晚都会完完全全的属于他,再多等几天又何妨呢?   只是这么想着他又突然想起刚才那个毓宁没有回答的问题来:是谁教毓宁这样奖励人的?除了自己她还奖励过谁?   这么想着想着,闵劭周身的气息又变得阴沉起来。   城城整理:  因为有好几个小可爱提出了闵劭的称呼问题,考虑到锦衣卫是明朝设定,所以把闵劭的称呼也改成了明朝郡主丈夫的称呼“仪宾”,前面的已经全部修改过来,只是改了称呼不用重新看,后面大家看到称呼闵劭为“仪宾”也不要奇怪哦,以及这篇文全架空哈,背景设定什么的都和明朝没啥关系,不用考究。感谢大家,么么!! 第21章 画作   闵劭到底还是没有知道这件事究竟是谁教毓宁的, 因为毓宁吃过饭后就已经完全不记得这件事了。   而且不知是不是因为最后这一日的药王太医在里面加了安神的药材的缘故, 毓宁吃过饭没多久便开始犯困。   毓宁这个样子闵劭自然是没办法再问她些什么了, 他只能陪毓宁洗漱过之后把她安置在床上,自己又起身,打算自己去调查一下。   自然也不是什么特别正式的调查, 主要还是问照顾毓宁的红豆。   只是他刚替毓宁掖好被子起身,就发现自己的衣角被抓住了。   毓宁看着闵劭, 说道, “睡觉。”   毓宁其实是个很依赖别人的人, 尤其到了晚上的时候她还有一点怕黑,平时她也会经常让红豆陪她一起睡。   自从嫁人之后红豆自然就不会再陪她睡觉了, 不过这几天一直都是闵劭陪她睡的,所以她也睡得很好,但是今天闵劭却不陪她一起睡了。   毓宁抓紧了闵劭的衣服,不知道他今天为什么不陪自己睡了。   闵劭弯下身来哄毓宁, “乖, 你困了你先睡, 我还有点事要办。”   毓宁向来都不会给人添麻烦的, 听说闵劭有事要办,她不舍的松开了闵劭的衣角, 但想了一下又说道, “和红豆睡。”   既然闵劭不陪她睡那让红豆陪她睡还是可以的。   到底是换了个新地方,就算毓宁已经开始努力熟悉自己的新家,但还是觉得不如在郡主府自在, 所以她也不想一个人睡觉。   不过闵劭听了这话原本要走的动作却停住了,他问,“和红豆一起睡?”   毓宁点头。   闵劭又轻声问,“以前都是和红豆一起睡的吗?”   毓宁又点头。   “这样啊……”闵劭说话的语气又轻又长,仿佛只是呓语,不过他却没有继续走的意思了。   他把自己的外袍脱了,然后对看着他的毓宁说道,“我觉得什么事都比不上陪我们毓宁重要,所以还是睡觉吧。”   毓宁闻言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显然是极为高兴。   等闵劭躺下后她立刻钻进闵劭的怀里高兴道,“陪毓宁睡觉最重要。”   闵劭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说道,“是啊,陪毓宁睡觉最重要。”   闵劭怎么能容忍别人和毓宁睡同一张床盖同一床被子,哪怕是她的贴身丫鬟也不行。   隔壁下人房的红豆却在此时打了个喷嚏,今晚不是她守夜,她打算早早睡了,明天起早点去郡主门前候着,她还是有点担心仪宾会不顾郡主的身体,毕竟郡主那么让人心动。   红豆完全不知道今晚她既躲过一劫又拉了新的仇恨,她打完喷嚏就学着毓宁平时的样子多喝了两碗烫烫的水然后睡了。   等第二日一早天不亮她就来毓宁门前候着了。   毓宁自然是不会起这么早的,闵劭被毓宁紧紧抱着倒也难得的睡了个好觉,甚至连梦都没有做。   不过就算睡得好,闵劭到了时间也会自动醒过来,他看了看怀里的人,想到这两日她都特意跟着自己一起起床,便刻意放轻了动作没有惊动毓宁。   他不想再看见毓宁在自己身后用不舍的眼神看着自己了,他觉得这样的次数多了,自己甚至有可能会一时冲动把毓宁带去镇抚司。   没有惊动毓宁的穿衣起床后,闵劭便打算去外面洗漱。   外面的人看见门被打开了立即就要进来伺候,却被闵劭一个手势阻止了。   闵劭道,“郡主还在睡,你们不要发出动静,等郡主醒了再进去伺候。”   大家自然应是,其中又以红豆的声音最为显眼,闵劭凉凉的看了红豆一眼。   红豆只觉得一阵寒意袭来,她拢了拢自己的衣服,又往房间里看了两眼。   贴身丫鬟这种东西,对独占欲很强的闵劭来说是一种不好动却又惹人不喜的存在。   不好动是怕毓宁伤心,不喜是因为毓宁与她太过亲近。   但闵劭看着红豆这副一心向着毓宁的样子到底还是没对她怎么样,他对红豆低声吩咐道,“好好照顾郡主,若有什么事便让人去镇抚司寻我。”   闵劭说着想到什么又补充,“若是太子过来也让人过来跟我说。”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红豆觉得仪宾面对太子这样一个强敌也不容易,她点了点头。   不过她又觉得如今郡主已经嫁给了这位,说到底还是这位有福气,而男主人不在家,男客也不适合拜访,所以她并不觉得太子会过来。   闵劭何尝不明白这点,这算是基本的礼节了,对于从小就受过严苛的礼仪教导的皇室中人更是不可能不懂这些,不过按太子以往的表现,也说不定他会不顾礼节。   他说完这些又回屋看了毓宁一眼,确定她还在熟睡,才出去随意的洗漱了一下,吃了两口包子就去了北镇抚司。   有太子在一旁虎视眈眈,他需要尽快弄清楚那些萦绕在他和毓宁身上的谜团。   驸马一家的下落其实并不算难查,不过隔了一夜便有消息放到了他的桌案上,只是也仅仅是查到了亲眷所在的地方而已,其他的还是一无所获。   而太子和王惟重那边暂时也没什么动静。   闵劭又按兵不动的等了几日,发现太子那边实在是安静的过分了,既没有再去找王惟重做什么,也没有过来找毓宁,这让闵劭不禁怀疑起他们是不是在谋算什么了。   监视朝中大臣本就是锦衣卫的职责所在,闵劭便亲自负责了监视中书令府上的事。   大家都知道中书令是太子的舅舅,而也有不少人知道太子钟情毓宁郡主的事,于是大家见到闵劭这副样子纷纷以为他这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了,这对于娶个媳妇万分艰难的锦衣卫来说简直就是件大事,于是中书令府上的事几乎巨细靡遗的都被禀报了上来。   但是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而这更让闵劭觉得警惕。   只是他这边警惕,好几天早上醒过来都没看见闵劭的毓宁心情却渐渐有些低落了。   她知道闵劭有自己的事要做,所以一开始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但她到底不是个会遮掩情绪的人,连续好几天都这样,那种不开心就几乎藏不住了。   她不开心也不会跟别人发脾气,就只会自己默默的把平时写字画画的时间延长。   然后这时间便越变越长越变越长。   于是今日闵劭回来时没有看见那个总是会向他飞扑而来的身影。   他心里先是“咯噔”一下,第一反应便是出了什么事,可随即又意识到如果出了事他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   只是就算这么想他还是加快了脚步然后一把推开了房门。   房门一推开这才发现里面的人坐在桌前在画着什么。   毓宁喜欢呆在房间,所以哪怕是写写画画的也不会去书房,闵劭知道她的这个习惯,不过以前在郡主府的时候他都是守在门外的,而成婚之后毓宁又因为生病这几日只简单的写写字而已,所以闵劭还从来没有见过毓宁的画。   此时推开房门刚好看见毓宁在作画,他就忍不住走上了前。   毓宁发现了闵劭转过身来,这一下也彻底让毓宁那副还没完成的画作暴露在了闵劭的眼前。   毓宁画的是工笔画,画技是超乎闵劭意料的好,里面的一草一木都画的栩栩如生,仿佛还带着灵气。   闵劭没想到毓宁画画竟然这样好,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只是看着看着却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毓宁画的是风景,但却不是青山绿水间的风景,而是庭院间的风景,可这画中的一些花草却都是皇宫才有的。   毓宁在宫中住了多年,她画宫中的景色原本也算寻常,只是让闵劭在意的是这画的是哪一座宫殿。   锦衣卫既然要彻底效忠于皇帝,那么有时候对皇宫也是有必要了解的,所以闵劭对各个宫殿的情况是很清楚的,也许他第一眼没有认出来,可是他看了一会儿却认出了这分明是含椒殿的景色。   但据闵劭所知毓宁在宫中时并非住在那里,甚至离那处甚远,要说是因为毓宁去过那里倒也不是不能解释,可闵劭却记得他曾在徐贺的那份调查里看见过这座宫殿的名字,虽然仅仅出现了一次,但闵劭却是过目不忘的。   他又往毓宁旁边走近几步,然后看了看那画,轻声问毓宁,“这是画的哪里?”   没想到毓宁却摇了摇头,说,“不认识。”   不认识?   闵劭没想到这个答案。   他知道毓宁不会说谎便又问道,“那你怎么会画这个?”   “画上看见过。”毓宁回答。   她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娘的画。”   清平公主有一座单独的公主府,她死后她的遗物全都留在了那里,而在驸马也去世后那座公主府就被封了起来,哪怕是毓宁后来被分封建府,庆元帝也是给她另外建了一座新的府邸,不过很多公主府的遗物倒是被搬到了郡主府。   闵劭听到毓宁这么说明白这大概是说的清平公主的遗物了,只是清平公主又为什么会画这里呢?   闵劭想着便轻声说道,“什么画,毓宁可以给我看看吗?”   毓宁还是很宝贝清平公主留下的东西的,她闻言犹豫了一会儿,不过看闵劭一直看着她还是点了点头,但还是强调道,“娘的,我的,只能看看。”   毓宁像个护食的小崽子的那一面此时又展现了出来。   闵劭点头。   于是毓宁便从椅子上下来,转身跑到一个箱子前翻翻找找,最后拿了一副还未装裱的画作出来。   这副画的纸质已经有些泛黄,显然已经有些年头了,但最重要的是画上的内容和闵劭刚才在毓宁画上看见的一模一样,上面画的赫然就是含椒殿外的东西。 第22章 得偿所愿   如果仔细看毓宁的画的画就会发现, 她这幅画几乎就是照着清平公主的画来的, 若是再做旧一下那简直就是真假难辨。   毓宁擅长的并非写作作画而是摹仿。   此时的闵劭却没有注意到这点。   他看着清平公主的那副画, 再回想到曾经在徐贺那份资料上看过的“含椒殿”这几个字,脑中突然就模模糊糊的闪过一丝念头。   如果徐贺真的是他的父亲,而清平公主又是毓宁的母亲, 这当中……   他想到了那个一直在做的梦。   两人的渊源究竟起于何处呢?   闵劭从画中抬起头看着毓宁。   毓宁见闵劭一直看着她,有点不明所以, 不过她还是下意识的对他笑了笑。   闵劭见状将那副画还给了毓宁。   她知道毓宁应该是不知道的, 所以也没有多问什么, 只轻轻的揉了一下她的头道,“我看过了, 收起来吧。”   毓宁眸中闪过一抹疑惑,她直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可是她又想不明白,于是听话的把那副画收了起来。   不过她自己的画还没画完, 所以收起来之后又坐在桌边继续她的画。   闵劭便坐在一旁陪着她。   看着看着他便发现了毓宁这话完全就是仿照清平公主那副画来的, 由此他也突然想起了自己曾经看过毓宁写的那些字, 有些似乎也是临的碑帖, 只是毓宁从来不会拿着另一本比对着临字,所以闵劭竟是从来没有发现过。   不过哪怕他现在发现了也没觉得有什么, 不过是个兴趣爱好而已。   他见毓宁的画已经画完便问道, “毓宁可不可以把这副画送给我?”   这是她自己画的,又不是她娘的画,毓宁自然会答应, 不过她点头的时候突然注意到闵劭身上的衣服却又犹豫了一下。   闵劭注意到了他这点不寻常问道,“怎么了?”   只见毓宁又走到那个箱子翻出一副画道,“我画这个给你。”   这次当闵劭打开那副画的时候当真是彻彻底底的惊住了。   画中依然还是含椒殿外的风景,只是这次的风景里多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那人的相貌看不清楚,只是那绣春刀,那飞鱼服……   这说明什么,说明曾经有锦衣卫守着这座殿。   而徐贺很有可能就是那个人。   闵劭突然觉得也许这个徐贺会是一个很关键的人,当时自己对他的调查还是太过简单了。   却说毓宁看见闵劭看着这幅画发呆就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喊道,“闵劭,闵劭。”   闵劭回过神来,收起心思,问,“怎么突然想画这个?”   毓宁指指画中的那个人道,“有你。”   原来是毓宁看着闵劭那一身还未脱下的飞鱼服就将画中的人当成了闵劭,她要送闵劭一副有他的画。   闵劭明白了毓宁的这点心思,他摇了摇头道,“有我可是没有毓宁啊,我想要一副有我们两个的画好不好?”   毓宁皱起了眉头,神色似乎有些为难。   她一直都是仿画却从未真正自己作过画。   闵劭稍微一想便明白了这个点。   他对着毓宁轻轻笑了一下道,“先去吃饭,吃完饭我来画好吗?”   闵劭自然也是会作画的,虽然不说画技超凡,但也算能拿的出手。   毓宁点头,脸色高兴里夹杂了几分好奇,“画我们两个?”   闵劭点了点头。   毓宁的眼睛立即就变得亮晶晶了,她十分迫不及待似的,立马就站起来要拉着闵劭去吃饭。   因为在等毓宁画完画,所以今日用饭的时间已经比往日迟了,而厨房的饭也早就做好了。   两人往桌前一坐,很快饭菜就摆了上来。   毓宁大概是真的对闵劭的画很期待,一顿饭吃的前所未有的快。   吃过饭后她拉着闵劭在桌前坐下,甚至在旁边十分主动的磨好了墨,然后满眼期待的看着闵劭,显然是让他快画。   闵劭看着毓宁这样轻笑了一下,笔尖就落到了纸上。   他画的是两人新婚时的场景。   当时一个懵懂,一个觉得这旨意来的突然,彼此之间都没有多深的感情,一切的欢声笑语其实都是笼罩在一片虚情假意当中的。   可画中的闵劭却轻轻挑起了画中毓宁的盖头,而毓宁则是带着三分羞意的看着他,仿佛是一对早就情愫暗生的小夫妻。   毓宁看着看着不知道为什么就偷偷红了脸。   闵劭原本想笑一下跟她说若是她喜欢就把这幅画装裱起来挂在房间的,可不知为何就在他将要收笔时一滴绛红色的墨汁落到了画中人的脸上。   毓宁“啊”了一声,显然极为心疼。   闵劭刚想说没事,重画一副就行,可不知为何,当看着那滴墨迹在画上渲染开的时候他心脏忽然剧烈收缩了一下。   “画脏了”毓宁在旁边声音有些低落又有些着急。   闵劭缓过那阵心悸却也没了将这幅画毁掉的想法。   他又拿起笔在那张脸上轻轻勾勒了几笔,将那点墨痕勾勒成花钿的模样,然后才把画展示给毓宁看,“看,没事了,这样就好了。”   毓宁仔细看了看,那花钿并没有影响人的相貌,反而将毓宁那张有点显小的脸称出了几丝妩媚的感觉。   毓宁从来没有过这种装扮,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闵劭见了便问,“喜欢?”   毓宁用力点头,“好看。”   闵劭笑了,他将手抬起,也在毓宁脸上的那个地方轻轻摸了摸道,“我明天给你化。”   闵劭显然把给女儿家贴花钿当成作画一样简单了。   不过毓宁也不懂这些,她听到闵劭这么说高兴的抱住他踮起脚又亲了他一下,显然又是一个奖励。   闵劭再次受到这种待遇眼睛眯了眯,这次没有打算再继续不闻不问了,他轻声问,“毓宁,这是谁教你的?”   毓宁闻言努力的想了想,然后发现自己根本就想不起来了,好像很久之前就会了。   她满脸纠结,最后摇了摇头。   不知道是谁教的?那是不是意味着她一直都会这样奖励别人?除了他还有谁得过毓宁的奖励?   其中是不是还有太子?或许还有其他人?   毓宁生的这么好看,就他站在郡主府门前的那段时间他就听到百姓口中说过不止一户人家想来求娶,那些人和毓宁接触过吗?   闵劭越想周边的气压越低,最后还是毓宁敏感的觉察到不对劲,有些怯怯的叫了一声,“闵劭?”   闵劭回过神来,声音温柔的过分,他再次问道,“毓宁还这样奖励过别人吗?”   毓宁摇头。   对啊,她好像只这样奖励过闵劭,而且也是见到闵劭后才想起这个奖励的。   她觉得奇怪,但还是对闵劭说道,“只有你。”   闵劭闻言,那低沉的气压忽然就散了,他摸了一下毓宁的头,也低头亲了她一下才说道,“以后这种奖励只能对我做,我也只对你做,知道了吗?”   说完他不等毓宁回答又含住她的唇,直到将人吻得软倒在他怀里,才咬着她的耳朵轻声道,“这是夫妻间才能做的事,所以只有我们能做。”   毓宁被闵劭吻得晕乎乎的,她也没明白闵劭在说什么,下意识的就点了点头,只是点完头后才想起闵劭说的夫妻间才能做的事。   她顿时就想到了嬷嬷的教导。   本来新婚夜就该那样的,但是有点疼,可过了这么几天,毓宁早就忘了,而且刚才被吻得浑身发软又晕晕乎乎的,她还觉得有点舒服。   她记得嬷嬷说过这种事如果她乖的话会舒服的,所以就是刚才那样吗?   毓宁的想法向来简单,她偷偷看了闵劭两眼,想到刚才的感觉,突然说道,“还来。”   闵劭,“……”   他愣了一下才明白了毓宁的意思,看着毓宁还带着水润的嘴唇,他眸中立时燃起一簇暗火。   几乎是立刻,他又重新吻住了怀里的人。   虽然仅有的几次经验都是来自怀里的这个人,可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更知道怎么对待怀里的人,很快毓宁就被吻得又一次软了身子,她的眼角沁出水珠来。   闵劭见状用手轻轻替她擦去眼角的泪珠,但心中的冲动却在看到她这副样子之后更加压抑不住了。   毓宁的病已经好了,而刚才看着那副画时那一瞬间涌上来的心悸也让闵劭有了一种仿佛要失去什么的感觉。   他看着怀中的人将她抱到了床上。   闵劭一边吻着毓宁一边脱毓宁的衣服,在看见她一直睁着眼睛看着自己的时候,他低声问,“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呢,嬷嬷就是这样教的呀。   毓宁甚至主动开始扯自己的腰带。   闵劭见状哪里还忍得住。   两人的衣服迅速都落到了地上。   这次闵劭有了经验,在毓宁又打算抬腿踢他的时候迅速捉住了她的脚,而后缓慢却又坚定的抵了进去。   这下毓宁的眼泪是真的控制不住了,她一边打着闵劭,一边喊着疼。   “没事,没事,很快就不疼了。”   交融的感觉让闵劭由内而外的生出一种满足感,他几乎都没有顾忌自己的感受,一直都是在努力取悦毓宁,直到最后毓宁主动缠上了他,他才终于加大了动作。   一夜红绡帐暖,闵劭抱着失力睡过去的人,眼睛一直看着她。   这个人属于自己了,她永远都会属于自己的。   闵劭心里生出一种满足感,可又不知从何处又升起一丝不安。   最后他将人紧紧的搂在怀着,才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他又做梦了。   梦里依旧是毓宁,只是这次的毓宁是笑着的。   她跑着扑向向她走来的人,那人接住了她,然后对她亲了一下道,“毓宁真乖,这是给你的奖励。”   毓宁也对着那人亲了一口高兴道,“也奖励你。”   闵劭一眼就认出了抱着毓宁的那人就是自己,可那又不是自己,因为自己在这里眼睁睁的看着他们。   闵劭不能忍受看着毓宁在“别人”的怀里,还亲着别人,他走上前向把毓宁抢回来,可是他刚把毓宁向怀里一拉,场景忽然就换了。   他听见一个声音说,“你真的用你剩下的生命换她一命,从此你们生命共享?”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道,“愿意。”   “逆天改命,向来不是这么容易的。”那人叹了一口气。   然后他又听见自己用冷漠的声音说道,“希望你知道你全族的性命还在我的手上。”   逆天改命?   究竟是怎么回事?   闵劭隐隐约约看见床上似乎躺了一个人,那应该是毓宁,她……怎么了?   闵劭正欲上前查看,那人却仿佛被另一个“自己”要挟住了,只见他站起来似乎是要做什么,就在这时他突然对着闵劭的方向看了过来。   发现自己了?   闵劭一惊,然后他就发现自己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城城整理:  闵劭:我自己醋自己 第23章 补汤   窗户外面已经隐隐约约透出一点光亮来, 而毓宁此时还闭着眼睛睡在闵劭的怀里。   她显然是累极了, 小小的一个人在闵劭怀里窝成一团, 整个人都一动不动的,只发出轻微的呼吸声。   闵劭看着毓宁睡得有些泛红的脸,维持了这个姿势没有动。   如今白天比夜晚要短得多, 能从窗户外看见亮光显然时间已经算不上很早了,至少也到了闵劭平时起床的时间了。   不过两人如今这姿势实在是贴的太近了, 闵劭怕自己一动毓宁就行了。   想到昨晚她最后哭得泪水涟涟的样子, 闵劭想, 还是让她多睡一会儿吧。   只是这一睡却是睡到了日上三竿。   闵劭今日并非休沐,这样定然是迟了的。   张妈在闵劭的院门外转了好几圈, 有些着急。   闵劭从不会起太迟,所以也不会出现需要人叫他起床的情况。   红豆知道张妈是仪宾这座府里的老人,见她在门外转圈便问道,“您是不是有什么事?”   张妈往房门的方向看了一眼, 低声问, “仪宾和郡主还没醒?”   红豆其实并不清楚闵劭是不是需要每天都准时去镇抚司, 所以她也不会贸然去叫醒房里的人, 此时见张妈问并点了点头,看着张妈似乎有些着急的表情, 她犹豫了一会儿便把昨晚的事说了。   昨晚发生了什么, 她们自然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张妈一听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想着府里可能很快就要添一个小主子了,她有点高兴, 连带着心里也不知那么着急了。   少爷做事一向有自己的分寸,如今既然是事出有因,她觉得闵劭在差事那边应该也有所安排。   张妈脸上带着笑意对红豆说道,“那我让厨房添些进补的东西。”   说着她便高兴的走了。   就连到了厨房的时候她的笑意也掩藏不住。   厨房众人自然过来询问,张妈倒也没说什么,只让他们多准备些补品。   众人虽然不明白,但看着张妈这样子料想也是什么好事,于是一个个脸上都挂上了笑容,只有一个妇人一边笑着,一边眼神却有些闪烁。   厨房得了张妈的吩咐自然是卯足了劲准备,所以等到毓宁起床的时候,厨房的东西已经准备了一大堆了。   毓宁醒来的时候屋里已经大亮了,甚至都能感觉到外面的太阳也已经出来很久了。   因为闵劭特意起早了不想让毓宁看着自己走,所以毓宁已经连续好几天醒过来床上都是她一个人了,只是今天一睁眼她却发现床上还有一个人。   “闵劭!”她眼神亮晶晶的对着闵劭喊道。   “嗯。”闵劭应了一声,看向怀里的人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不舒服?   毓宁下意识动了一下四肢。   不动不知道,一动她就发现她浑身都是酸酸涨涨的,尤其是腰,有种要断了的感觉。   她摸着自己的腰有些慌张的喊道,“腰,腰要断了。”   有了入宫那次他拍了毓宁一下结果毓宁被吓坏了乱喊的经验闵劭知道毓宁这估计又是自己吓自己。   腰断是不会断的,只是恐怕也不会很好受。   闵劭将手放到毓宁的腰上,问,“是这里难受吗?”   毓宁昨晚被折腾了好几遍,此时闵劭的手往她腰上一方,她身体不自觉的就抖了两下,不过她还是诚实的点了点头,只是一张脸变的通红。   闵劭感觉到了毓宁身体的变化,手摸在毓宁细腻的肌肤上,他也想起了昨晚的场景,某处立刻就精神了起来,但随即他又想到了事后的那个梦,整个人又立刻冷静了下来。   逆天改命?   所以那是他们的前世吗?还是说仅仅就只是一个梦而已。   闵劭手放在毓宁腰上轻轻替她按着,嘴里轻声问道,“毓宁昨晚做梦了吗?”   毓宁连自己昨晚是怎么睡着的都不记得了,更不要说做梦了,她摇了摇头。   难道这个梦只有自己会做?若真的是两人的前世的话难道只有自己一个人会在午夜梦回时借着做梦的缘由想起一些事?   闵劭觉得这未免有点奇怪,所以他继续问道,“那毓宁以前呢,以前有没有做过什么奇怪的梦,比如梦到我?”   毓宁这次摇头摇的更干脆了,她十分诚实的说道,“从来没有。”   闵劭,“……”   这毫不犹豫的态度莫名让闵劭仿佛有点被堵到了似的,就算不是和他一样做这种奇怪的梦,也不至于一次都没有梦到过啊。   他没有继续再问,稍稍加大了一点手里的力度替毓宁舒缓昨晚的疲劳。   毓宁被按的哼哼唧唧的,显然也是觉得有点舒服。   对于一个昨晚刚尝到了甜头的男人这声音显然是具有极大的诱惑力的,闵劭越按脸上的表情就越严肃。   等最后松开的时候他一张脸几乎严肃的有点过头了,仿佛是刚刚面对了什么穷凶极恶的犯人似的。   毓宁抬起头就看到了闵劭这副表情,经过这两天的相处她倒也不是很害怕闵劭了,而且她的直觉告诉她闵劭对她是没有恶意的,所以她伸出手指戳了一下闵劭的脸道,“这样不好看。”   她又摸了摸闵劭眉间的褶皱说道,“这里也不要皱起来。”   只是她发现自己这样摸了摸之后,闵劭的脸却皱的更紧了。   毓宁觉得哪里奇怪,她像哄孩子一样哄闵劭,“乖,不要这样了。”   毓宁一个“乖”字终于成功让闵劭表情变了变。   他看着毓宁似乎真的很认真的想哄他的表情,努力控制着让自己的表情恢复了正常,然后对着毓宁说道,“我没事了。”   他说着还对毓宁轻轻笑了一下。   毓宁放心了,她点点头,认真的对闵劭说道,“要多笑笑。”   闵劭,“……好,都听毓宁的。”   毓宁听了闵劭这话表情还有点自豪,她说道,“笑笑对身体好。”   这是曾经太医对毓宁说的话,其实他们想说的是心态开阔有利于毓宁养病,不过毓宁情况本就特殊,再加上她当时年纪也小,所以太医直接让她多笑笑,毓宁这些年也一直记着这话。   闵劭听到毓宁这话也能想到其中的缘由,只是这一瞬间,不知为何他又想起了昨晚梦中那个躺在床上朦朦胧胧看不清的身影。   毓宁身体本就弱,难不成真的会……   不,不会!   闵劭觉得自己这一刻竟有些分不清梦与现实了。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摸了摸毓宁的头,只是在毓宁看不到的方向,他的脸色却比刚才更阴沉了。   若梦中的情形是真的,那他也一定可以和梦中一样找到逆天改命的人。   他觉得吴慎行那边调查的事他需要让他们加快脚步了,还有徐贺的情况,他也不该像上次一样草草放下了。   闵劭想着这些却还是不疾不徐的陪着毓宁起床洗漱然后吃早饭。   只是在看到那一碗一碗端上来的明显和平时不一样的东西,他眉头挑了挑。   红豆低眉顺眼解释道,“是张妈吩咐厨房特意做的。”   碗里的东西倒也不是什么大补之物,毕竟毓宁的身体虚不受补,而闵劭也正值壮年不需要太过进补,不过这个时候送上这些用意也是十分明显了。   闵劭倒是也没说什么,他还把几样甜口的汤水往毓宁那边推了推。   毓宁是看不出什么区别的,一大早能喝甜汤她倒是很开心,只是腰酸,腿还软,难受,不想动。   她觉得那个嬷嬷骗她,虽然昨晚确实有舒服的时候,但是后面她也很累,而且她也没告诉自己今天还会变成这样,连走路都走不好。   毓宁心里暗暗决定,以后还是睡觉就好了,反正该做的也做了,她要做的事情完成了。   闵劭不知道毓宁的心思,他见毓宁神色一会儿一个变化便问,“怎么了?不好喝?”   毓宁摇头,她还看了看闵劭面前的碗说道,“好喝,你也喝。”   闵劭的东西和毓宁的还有所不同,不过他也没说什么,几口便把那些东西下了肚。   等吃完后他才对毓宁说道,“今天你先在家里休息,我去镇抚司处理些事情,等后天带你出去走走。”   后天便是休沐日了,虽说上次带毓宁出了一趟门毓宁就病倒了,但闵劭却不觉得一直闷在小院子里会对毓宁的身体好,而且他上次也看出来了毓宁其实是很喜欢外面的,只是不要再遇到像上次那个女人一样不知好歹的人就行了。   毓宁听说要出门果然眼神亮了亮,不过又有些纠结,“会生病。”   闵劭既然有了这个打算自然做好了十足的准备,他肯定道,“不会的,这次我们换个地方。”   人群太密集的地方确实不适合去,人烟稀少的地方又太冷清,闵劭决定带毓宁去泡温泉。   金陵近郊其实有不少热汤池,其中虽然不少都是京中贵胄的庄子,但却有一处被他们指挥使买下来了,还弄成了供人消遣的地方。   锦衣卫指挥使的地方自然没人敢捣乱,所以那里倒是安全的很,而且一应东西都十分齐全。   冬日泡汤池本也是种享受,那处人不会很多,闵劭在有了带毓宁出门的打算后思索一番便想到了那里。 第24章 肚兜   闵劭向来都是锦衣卫中到的最早走的最晚的, 不过自从成婚后他就变成走的最早的了, 没想到今日居然也变成了到的最晚的?   这有了如花美眷在侧果然就是不一样啊, 大家心里都有些酸溜溜的,不过倒也没人说什么就是了。   有本事娶到毓宁郡主这样一个大美人大家都羡慕的要死,要不是佥事平时表现的不太喜欢与人亲近, 他们甚至想去讨讨经验。   不过虽然经验是不敢讨了,但也是为他们树立了榜样, 开创了先河了嘛!   大家抱着这种想法对闵劭的态度倒是比平时还亲近了些。   闵劭一入镇抚司便有人跟他说, “指挥使大人早上来过了, 还问起了你呢。”   闵劭闻言点了点头道,“多谢。”   他今日不仅来迟了, 而且也没有提前说,所以还是需要去跟指挥使禀报一下,说明情况,顺便也可以提前说一下去他的那个温泉庄子上的事。   闵劭自然不会说是因为昨晚的房事才来迟的, 他见到指挥使后便主动认错道, “卑职早上家里有些事耽搁所以来迟了, 请大人降罪。”   闵劭在锦衣卫中向来表现好, 指挥使也没有怪罪的意思,只是该有的惩戒还是有的, 他便说道, “以后有事尽量提前说,这次就扣除你当天的俸禄,下不为例。”   缺职扣俸禄是规矩了, 这件事等于指挥使没有罚闵劭,闵劭行礼道,“多谢大人。”   原本说到这里闵劭便该退下了,不过还有后日要带毓宁去温泉的事,毓宁身子弱,能提前和庄子的主人打声招呼,让他多让人照顾些对毓宁的身体也好,因此从来都不知道徇私情是什么的佥事大人此时迟疑了一下还是对指挥使说道,“属下后日休沐的时候想带郡主去大人的庄子上泡温泉。”   闵劭从来都是一心放在差事上的人,不要说泡温泉了,估计泡澡都是拿着桶冲两下,所以指挥使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哈哈大笑道,“你这冰疙瘩成了亲果然开窍了,你放心去吧,我和里面的人打个招呼。”   闵劭点头道,“多谢大人。”   指挥使摆摆手,“小事一桩,你这也算是开了个好头了,我盼着锦衣卫中的人人人都能像你一样寻门好亲事呢。”   这任指挥使如此操心大家的婚事是历任坐上这个位置的人都没有的,闵劭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热衷于此,所以沉默着不知如何应答。   大约上了年纪的人总会如此吧,闵劭想起他没成婚前整日担心的张妈。   不过指挥使今年也才刚满四十。   刚满四十!   闵劭突然想到那个徐贺若是还活着的话应该也差不多是这个年纪,或许要大上几岁,只是锦衣卫中的人哪怕不是从小选拔的,但进来时年纪也不会大,所以指挥使有可能是认识徐贺的。   前两日有人刺杀并且牵出了徐贺的事指挥使那边定然是知道的,想到此,闵劭开口问道,“不知大人可认识徐贺?”   “徐贺?就是前两日你们抓住的那人口中说出的名字?”指挥使的语气并不惊讶,他说道,“我看过交上来的卷宗了,那人算年纪确实和我同期,只是他名声不显,所以哪怕见过我也早就没什么印象了。”   指挥使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你若是想知道他是不是你生父可以再派人继续调查,只是恐怕也查不出什么事来。”   锦衣卫经常会替皇帝办些隐秘之事,所以一旦人死,关于他的档案也会基本销毁,只留下一些类似年龄、名字,职位之类的信息,就算查也查不到太多东西。   闵劭也知道这个道理,他点了点头道,“多谢大人。”   指挥使笑了笑道,“没什么,人人都把我们当成一群没有感情的兵刃,岂不知哪有人真的能做到毫无感情呢。”   闵劭听到这话也没有说什么,他以前是真的觉得自己可以成为一把毫无感情的刀的,就像他每日挂在腰间的那柄绣春刀一样,自从遇到了毓宁。   自从遇到了毓宁……   他们相处的时日并不算长,可他的感情却以磅礴之势发展了起来,就仿佛他们早就已经相处了不止一世一样。   也许真的不止一世也说不定。   闵劭想到了昨晚那个梦。   他离开了指挥使的房间回到自己处理公务的房间后又把吴慎行叫了过来。   一见到来人他便问道,“我让你查的事情如何了?”   吴慎行得了闵劭吩咐后先是把所有传说有异术的外族的情况调查了一遍,此时听闵劭这么问便交给了他一本整理好的小册子,“这是属下调查的情况。”   闵劭将这本册子从头到尾翻了一遍,然后圈住了几个和梦中那人情况有可能有关系的名字然后说道,“先重点调查这几个地方。”   “是。”吴慎行领命。   此时闵劭手指扣着桌子沉吟了一会儿又问道,“王惟重和太子那里可有什么动静?”   他们虽然停止了对徐贺的调查,但太子那边显然不会停止,而且王惟重从一个从四品小官一路爬到中书令,他的调查渠道有可能比锦衣卫这边还要多,闵劭倒是很期待他们能调查出什么来。   只是吴慎行却拱手说道,“太子最近都在宫中没有出来过,王惟重那边也没见什么动静,他们倒是有书信往来,只是属下并不清楚是什么内容。”   他们哪怕能监视官员情况,也断然不能公然截取太子和中书令的信件的。   闵劭闻言倒也不失望,他觉得以太子的性格若是真的拿住了他的把柄想必也不会按兵不动,不过也有可能是在等待时机,毕竟作为一国储君他可能为情所困,但也不至于真的太蠢,何况他背后还有一个皇后。   他没有再多问什么只是说道,“徐贺的情况你再安排人去调查一遍。”   吴慎行没有多问低声应了下来。   比起话少,吴慎行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闵劭是觉得没必要说太多话,而吴慎行则是真正的寡言少语了。   不过这也是闵劭看重他的原因,而且哪怕吴慎行如此寡言,他却有一个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小青梅,所以他成婚比锦衣卫中的许多人都要早。   想到这里,闵劭沉吟了一会儿突然问吴慎行,“你夫人一般都会喜欢什么?”   闵劭想到自己除了糕点似乎还没给毓宁买过什么她特别喜欢的东西,那次逛街买的那些不算。   吴慎行被问到这个问题后却诡异的沉默了一下,不是发愣的沉默,而是那种不能宣之于口的沉默,而且那那张有点偏黑的面皮竟然能看出一丝微微的红来。   闵劭见状神色也不免有了几分讶异,他问,“可是什么特殊的东西。”   吴慎行这次终于说出了口,“肚兜。”   闵劭,“……”   自己这个沉默寡言的下属竟然会经常买这种东西么?   闵劭难得多看了吴慎行两眼,然后问,“是你喜欢还是你夫人喜欢?”   吴慎行的那张脸都黑里透红了,他低声道,“是夫人让我买的。”   吴慎行想到夫人规定他一月至少买一条回来给她,连耳朵都红了起来。   闵劭,“……”   毓宁是不可能让他买这种东西的,不过他记得吴慎行的夫人似乎年纪也不大?   难道小姑娘家其实是喜欢这些的?   他挥挥手让吴慎行退下,皱着眉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来。   如果是毓宁会喜欢什么样的呢?   闵劭回忆了一下昨晚的场景,说起来昨晚他并没有心思去看毓宁的肚兜是什么款式。   毓宁那么喜欢吃那个小猪样子的栗子糕,所以也许会喜欢这种刺绣的肚兜。   若是今日买了后日去温泉的时候刚好能用到。   闵劭想着想着突然觉得这似乎确实算是一个不错的礼物。   于是他在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后又成了镇抚司内一到时间就回家的人。   不过大家不知道的是他这次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红绡阁。   红绡阁是金陵卖女儿家东西口碑最好的地方,下面一层卖首饰,上面一层则是卖贴身衣物,当然还有第三层,那里便是专门接受客人定做东西的地方了,当然要的越急,同等材料下价钱就越高。   闵劭原本是打算直接去第三层的,但他又不知道女儿家的肚兜有哪些样式所以他还是先去了二层。   然后他就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居然还有上面专门漏了两个洞的?还有就几根细细的带子根本什么也绑不住的?   因为时候不早,一般的姑娘家这时都不会出门,哪怕出门的也回家了,所以二层倒是也没什么人。   不过里面还是有几个妇人,他们看见闵劭一个大男人过来看这些,一个个脸色都有些发红,不过在看到闵劭那副冷硬的脸色之后又一个个都往外面退了退,闵劭隐约还能听到其中有人说,“他一个大男人来这里干什么?”   又有一个声音道,“你没看见他那身衣服吗,听说有个锦衣卫每个月至少都会来一次呢,有时候还会来个两三次,说不定就是他。”   “哎呦,还有这种事,看来这些锦衣卫的就是不正常。”   他们说的那个应该是吴慎行。   莫名替下属背锅的闵劭,“……”   他没什么表情的看着旁边站着的店里的伙计。   那些人说话时其实都已经走远了,伙计听不清他们的话,见闵劭看过来赶紧扬起笑脸道,“这位客人要些什么?”   因为卖的是女儿家贴身的东西,伙计也是女的,她倒是对于闵劭一个男人没表现出什么不适应,只是闵劭相貌太好,她控制不住有些脸红。   闵劭指着那一堆奇奇怪怪的肚兜问,“那些是什么?”   伙计脸更红了,不过还是耐心和闵劭解释道,“那些都是夫妻间用的。”   伙计说到这里不好意思也不方便和闵劭解释的太详细,便拿过了一本册子给闵劭,上面写了每种肚兜的详细用处。   闵劭看完之后眯了眯眼,他指着那一排道,“每样都拿一件包起来。”   然后他又指定了几种比较常穿的,面料也舒适的样式去了三楼,他说了毓宁最喜欢的几样糕点的花样,让他们按着这个做,他明天就过来取。   闵劭一下子买了这么多,而且每件都价值不菲,对于红绡阁来说是个大主顾了,他们甚至提出明天做好了可以给他送上门。   闵劭想到也许明晚一回去就能看到毓宁穿着这些肚兜的样子点了点头。   而他自己则是拎着那一堆奇奇怪怪的肚兜回了府。   城城整理:  闵劭:情趣play get。   吴慎行:脸红ing…… 真的是我夫人让我买的! 第25章 安排   因为闵劭说了后天要带毓宁出去玩, 所以毓宁今天一整天都在眼巴巴的等着闵劭回来, 甚至隔个两刻钟就要去门口看一眼, 要不是红豆劝着估计她能跑到院子门口去等。   也因此红豆安排了人在院子外面守着,等着仪宾一回来就赶紧过来禀报。   闵劭还没到门口呢,就看见一个小丫头匆匆跑进了院子里。   闵劭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看着那个丫鬟的背影眯了眯眼,不过想到自己手里的东西, 他还是暂时放过了追究的心思, 径直往院内走去。   一走到房门口她就看见了刚才那个丫鬟, 不等闵劭开口问,毓宁就十分高兴的跑过来说道, “她告诉我你回来了。”   原来是这样。   闵劭明白过来,他挥手屏退了所有下人,然后看着毓宁亮晶晶的眼睛问,“毓宁一直都在等我回来吗?”   毓宁用力点点头, “要出去玩。”   闵劭闻言摸了一下她的头轻声道, “要后天才去, 不用着急。”   说到这里他话音一转, 把自己拎过来的那个包裹拿到毓宁眼前道,“不过我提前给你准备了点东西, 你看看喜不喜欢。”   因为闵劭经常给自己买糕点, 所以毓宁一看到那个包裹眼神就亮了亮,问,“糕点?”   糕点嘛, 明天送过来的那一批倒真的是,今天的就不是了。   闵劭摇了摇头,“明天才送糕点过来,今天的不是。”   虽然眼前的不是糕点,但明天就有了,所以毓宁脸上的表情还是很高兴,她看着那个包裹,没有动手,只是又抬头看了闵劭两眼,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闵劭点了一下头道,“打开吧。”   毓宁就立刻高兴的拆开了包裹,然后她就看到了一堆奇奇怪怪的布。   毓宁,“???”   她拿出一块大红的抖了抖,又认真的看了看,脸上写满了迷茫。   闵劭看着毓宁还试图把自己的手往肚兜上面的那两个洞里深,眼神暗了暗,他低声解释道,“这些都是肚兜。”   “肚兜?”毓宁眼中的迷茫之色更甚了。   她很早就学会了自己穿衣服,也能分得清每一件衣服,所以她不会不知道肚兜长什么样,可眼前这一堆这里有洞那里只有几根布条的东西也是肚兜吗?   毓宁蹙起了眉头,她又认真拿起几件“肚兜”看了看,最后忍不住掀开自己的衣领往里面看。   冬日衣服穿得厚,毓宁这样扯衣领是什么都看不到的,毓宁那两条秀气的眉毛顿时皱的更紧了,毓宁甚至开始扯自己的腰带。   她记得自己身上穿的衣服不是这样的。   虽然屋里有炭盆,但外面的温度还是冷的,闵劭抓住了毓宁的手道,“这些和你身上穿的那些不一样,等以后我再教你这些怎么穿。”   闵劭买这些的时候倒也不是真的想对毓宁做些什么,毕竟她昨晚才经历了第一次,现在更需要的是好好休养一下,只是他看着那本册子上的那些介绍,脑中忍不住便想到了这些轻薄的布料穿在毓宁那莹白的肌肤上的样子,于是他便毫不犹豫的买了下来。   不得不承认的是此时他看到毓宁的动作其实还是有点蠢蠢欲动的,只是理智还是阻止了他。   不过虽然没打算做什么,他还是问毓宁道,“你先看看自己有没有喜欢的?”   这些在毓宁眼里都是破破烂烂的,毓宁嫌弃的摇了摇头。   闵劭见状倒也不强求,他自己的眼睛在那些肚兜上一一扫过,心里记下了他们大概的样子后才跟毓宁说起后天出去玩的事情来。   毓宁听说要去泡温泉整张脸都有了神采,她问,“好玩吗?”   毓宁因为身体加上脑子的原因是很少出现在外人面前的,更不要说去皇城之外的庄子上泡温泉了,只是她也在书上看到过,书上说的自然是跟人间仙境似的,因此一听闵劭提起,毓宁就心神向往。   闵劭看着毓宁这个样子,不知为何就有点心疼。   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传出过毓宁痴傻的消息这不仅需要庆元帝在背后控制言论,更重要的一点是毓宁接触的人少,能知道毓宁情况的人根本就少之又少。   闵劭握住毓宁的手道,“好不好玩要你自己去了才能知道,你要是喜欢的话,我以后经常带你去。”   毓宁简直太高兴了,嬷嬷和红豆果然没骗她,仪宾真的是对自己最好的人,给自己买糕点,还带自己出去玩,还送自己好多肚兜,虽然看起来有点破破烂烂的,不过看在明天的糕点份上她还是觉得很开心。   她一下子钻进闵劭的怀里,抱住他的腰,仰着头看着他说道,“仪宾最好。”   闵劭嘴角慢慢的扬了起来,不过在察觉后他又努力往下压了压说道,“自然,我说过我是你的,自然对你好。”   他说到这里目光又变得暗幽幽的引导毓宁道,“所以毓宁心里也只能有我一个人。”   闵劭基本抓住机会就会跟毓宁强调这件事,一点都不觉得厌烦。   毓宁这种时候脑子里根本就想不了太多事,她顺着闵劭的话用力点头。   闵劭看着毓宁的目光变得越发幽深也越发温柔,他轻轻抚着毓宁的头发道,“毓宁真乖。”   毓宁听到夸奖头还在闵劭手底蹭了蹭。   闵劭轻轻的抱着毓宁,感觉心仿佛被填满了,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这个人似乎生来就该属于他,他想。   这一晚闵劭没有再对毓宁做什么,甚至那些买来的肚兜他都没有打开,他只是搂着毓宁听着她在自己怀里轻轻的呼吸声。   只是想到晚上的梦他心里又仿佛浮上了一层寒气,直到外面打更的梆子敲了好几遍,他才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次他其实是想梦到毓宁的,他想知道最后那个躺在床上的人究竟有没有被救活。   只是这一晚他却连个梦都没做。   而这一晚却仍旧有人深夜未睡。   下人房里的那个老妇人将郡主和仪宾后天会出门的消息写在一张纸上,然后又趁着起夜的借口放到了茅房的最角落用枯叶掩了起来。   不多久这张纸条就到了王惟重的手上。   王惟重目光阴冷的看着这张纸条,又看看那副他动用了不少暗中势力查到的徐贺的画像,他眼中渐渐透露出杀气来。   宁可杀错,不能放过!   当夜,几条黑影在中书令的府上穿梭了一遍,而他们分两批,一批吸引了埋伏在暗处的锦衣卫,一批则是没有被任何人察觉。   第二日来到镇抚司后看着下面的人传来的王惟重府上的消息,拧着眉,许久都没有说话,他直觉哪里不对劲,但又没有看出什么问题。   想到明日便要带毓宁出城,他还是在心里提起了几分警惕。   难道会是太子知道了消息要过来?   闵劭府上伺候的人本就不多,因此若是主人要出门的话,几乎是府上所有人都能很轻易的得到消息,闵劭想到这点眉头皱的更紧了。   府里人多了果然不好,但毓宁那边又不能没人照顾,而且毓宁一个人在府里,若是像以前一样,隔一段时间随便找些短工打扫一下府里也不安全。   来禀报的人看着闵劭越皱越紧的眉头,心里也有些忐忑,他问,“大人,可是哪里有问题?”   吴大人不在他们这些底下的人真的是生怕做错啊。   闵劭又看了那份消息两眼,然后问,“太子那边呢?”   那人回答,“暂时还在宫中没什么动静,不过听说皇后那边这几日经常邀请太子过去。”   那人说完这句想想又补充了一句,“皇后好像还有邀请一些京中大臣的女儿进宫。”   这是明晃晃的相亲啊,看到这些消息的人表示他们也想要这样的机会。   太子那边听起来也没什么问题,但闵劭的直觉很少出错,这也帮助他躲过了很多次危险,所以他思索了一会儿便说道,“王惟重和太子那边继续盯着,若是他们有人出城你便让人来指挥使郊外的那处温泉山庄找我。”   “是。”那人立即便应了下来,可应完之后才反应过来,温泉山庄?   那不是指挥使开来敛财,城中那些钱多的没处花的用来享乐的吗?   佥事大人去那儿干什么?   那人根本没想到闵劭是带自己夫人去玩儿的,还一脸严肃的问道,“可是有什么任务?”   闵劭看了那人一眼,一脸平静的说道,“我明天休沐。”   那人,“???”   大人休沐还尽忠职守,那人脸上表情更严肃了。   闵劭,“我带郡主去山庄。”   那人,“???”   成亲了对一个人的影响这么大?他们向来只会杀人的佥事都会哄媳妇了?   果然还是成了亲的吴大人更适合待在佥事大人身边。   那人心里一阵羡慕嫉妒加心酸,然而脸上还要学着摆出一副面无表情的脸说道,“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去安排。”   “嗯。”闵劭点了一下头。   那人顿时就满肚子心酸的退下了,还是等着指挥使大人能不能给他们找个媳妇吧。   闵劭以前是完全没有娶妻的心思,之后又阴差阳错和毓宁成了亲,结果短短时日便跟中了蛊似的一心陷在了毓宁身上,所以他是完全体会不到下属的心情的。   他看着人退下后,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处理了一会儿公务,等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又忍不住想起明天的安排来。   只是心头那种莫名觉得会出事的感觉却挥之不去。 第26章 半路刺杀   即使心里有所隐忧, 闵劭倒也没有取消这次行程的想法, 毕竟毓宁从知道之后就表现的那么高兴。   他只是把中书令府上的消息和太子府上的消息又重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 然后在心里又过了一遍温泉山庄大概的布局。   等到了傍晚快要下衙的时候指挥使便派人来告诉闵劭庄子那边的人都打过招呼了,让他放心过去。   闵劭想到指挥使办事的手段,心里那股隐隐的担忧才消退了一些。   等他下衙到家, 还没进府,门房便告诉他道, “大人, 今日下午的时候红绡阁的人把东西送来了。”   经过这么一提醒闵劭才想起他昨日还在红绡阁给毓宁订了肚兜。   想到明日就能在温泉里看到毓宁穿这些肚兜, 闵劭才重新对这次温泉山庄之行燃起热情来。   他对门房点了一下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才往自己院子里走去。   毓宁一看见闵劭回来就满眼期待的看着闵劭……的手。   等看见他手上是空着的时候, 期待的表情立即就换成了失落。   闵劭见状有些不明所以,上前问,“怎么了?”   毓宁道,“糕点。”   闵劭往屋里看了几眼, 没看见装肚兜的包裹便说道, “不是已经送过来了吗?”   “没有, 只有一堆肚兜。”毓宁满脸的委屈。   闵劭昨天明明说今天有糕点的, 她在家里等啊等结果就等来了红豆拎了一包肚兜过来。   那些破破烂烂的肚兜毓宁觉得一点都不好看,所以在听到红豆说这是肚兜的时候她连打开都没打开。   闵劭听到毓宁这么说却是揉了一下她的头低声说道, “就是那些肚兜啊, 那里面有糕点,你放在那儿了?”   “有糕点?”毓宁脸上的表情有点懵,“放柜子里了。”   她说着就起身往衣柜走。   哪有把糕点放在衣服里的, 那样会有老鼠把衣服啃坏的,毓宁觉得等自己把糕点吃完要告诉闵劭衣服里不能放糕点。   她走到衣柜前,把那个装着肚兜的布包拿到了闵劭面前。   布包还扎的结结实实,显然还没有被人打开过。   闵劭带着毓宁到床前坐下,然后在床上打开了包裹。   包裹一打开一堆红红粉粉的肚兜就露了出来。   闵劭拿起一个绣着小猪栗子糕的肚兜说道,“这不是你最爱吃的糕点吗?”   毓宁看着那个肚兜。   这次肚兜的款式不是奇奇怪怪的了,和她平时穿的差不多,上面的小猪糕点也很好看,但是不能吃!!   毓宁嘴巴一瘪,瞪着闵劭道,“骗子!坏蛋!”   这个根本就不能吃。   闵劭当然知道毓宁在委屈什么,他又拿起绣了另一样糕点的肚兜道,“毓宁不喜欢这些吗?”   其实毓宁是喜欢的。   比起那些绣着花绣着鸟的肚兜,毓宁当然会更喜欢这种,但是闵劭说好给自己带糕点的,这分明不是糕点。   毓宁有点好奇的偷偷瞥了瞥剩下的肚兜,但在闵劭看过来时又抬起头瞪着闵劭。   骗子!她要那种能吃的糕点。   闵劭见毓宁这副模样,唇边忍不住带了点笑意,他伸出手摸摸毓宁的头道,“好了,是我不对,明天在路上给你买好不好,等到了温泉庄子里就可以一边泡着水一边吃了。”   毓宁自觉被闵劭骗了一次已经有点警惕了,她谨慎的问,“真的?”   闵劭声音柔和了几分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毓宁看着那一包肚兜。   闵劭妥协,“……也就这一次,再说这些不都是糕点吗?”   闵劭说着又开始把那些肚兜一件一件的拿出来给毓宁看了。   毓宁眼睛一错不错的看着那些肚兜上的花纹。   都是她爱吃的糕点,原来肚兜也可以做成这样吗?   闵劭看着毓宁好奇的脸,问,“毓宁喜欢哪件?你喜欢哪件我们明天就带哪件过去好不好?”   要是一般姑娘家遇到这种事大概已经羞红了脸,但毓宁听完之后倒是真的视线在那一堆肚兜上挑来挑去,最后还是选中了最开始拿出来的那件小猪的。   闵劭笑着把那件单独拿出来道,“好,那我们就带这件过去。”   毓宁点点头。   等到睡前两人躺在床上,毓宁还跟闵劭强调了一遍,“路上买糕点。”   显然衣服还是不能满足她,她要切切实实吃到嘴里的。   闵劭把人搂到怀里,低声道,“好,明天带你过去,你自己挑,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听到这话的毓宁终于满足了,她窝在闵劭怀里,一只手抓着他的衣服慢慢呼吸变得平稳了。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毓宁就开始在闵劭的怀里动来动去了。   不过她看闵劭没醒,倒是也没有吵醒他的意思,只是想从他怀里出来。   闵劭睡觉向来警觉,毓宁这么动他哪里有可能不醒,他也没睁开眼睛,只是把人又往怀里搂紧了几分,声音低哑道,“还早,再睡一会儿,不然待会儿没精力玩。”   毓宁一想到今天要去温泉玩儿,就精神头十足,她闭着眼睛又在闵劭怀里窝了会儿就忍不住还是想起床。   她要去看看红豆都带了些什么。   闵劭知道怀里的人压不住了,终于无奈的睁开眼睛,他看着毓宁精神奕奕的样子,摇了摇头,低声道,“你啊,算了,起床吧,待会儿要是困的话就在马车上睡一会儿。”   毓宁点点头,然后兴冲冲的跳下床穿衣服去了。   昨天送来的那些肚兜都已经洗过又烘干了,毓宁还专门把那件小猪的换上了,这是他们约定好的,毓宁记得牢牢的。   闵劭看见毓宁换上那件肚兜喉结动了动,他其实更想看毓宁穿另外一批肚兜的样子,于是他在毓宁出去找红豆时又随手拎了两件放进了他们带衣服的那个布包里。   毓宁起得早又惦记着吃糕点,所以两人就没有在家用早饭,而是打算直接去四时春买了在马车上吃。   毓宁跟着闵劭进了四时春后就像一只小猫掉进了小鱼干堆里,两只眼睛瞪的大大的,一副挑花了眼的模样,满脸都写着这个想要,那个想要,那个也想要。   闵劭站在毓宁身后说道,“想要的便买下来。”   比起那些动不动就买首饰的,毓宁这个爱好可以说是很节俭了,虽然四时春的糕点也不便宜。   毓宁听到闵劭这话眼睛立刻就亮了,不过她还是有点纠结的说道,“吃不完。”   买多了是吃不完的,毓宁不喜欢浪费。   闵劭道,“没关系,可以慢慢吃,今天我们可以吃一天。”   毓宁从来没试过能一整天都吃糕点,想想这种日子她脸上就不自觉的露出一种幸福万分的笑容来。   一天啊,一天他可以吃好多糕点了。   毓宁这下也不觉得吃不完了,把自己喜欢的都一一挑了出来,最后两人四只手拎不下,都是抱在怀里上的马车。   他们的这辆马车除了车夫还是一如既往的只有闵劭和毓宁两个人,只是因为昨晚那种莫名其妙的直觉,车夫被换成了闵劭的人,就连后面那辆坐下人的马车里也有几个会拳脚的。   闹市行车很慢,但是也很平稳,出了城之后,马车速度就渐渐的快了起来。   毓宁吃糕点吃的嘴巴鼓鼓的,她见闵劭不吃还拿出一块举到闵劭的嘴边道,“好吃,吃。”   闵劭张嘴把那块糕点吃了下去,只是唇在毓宁的手指上碰了一下。   毓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脸就红了,她把那只碰到闵劭嘴唇的手指在手帕上擦了擦。   闵劭见了毓宁这下意识的动作,心头却是莫名觉得有点堵,他闪过一丝不虞,低声问毓宁道,“毓宁这是嫌弃我吗?”   “啊?”毓宁仰头,神色困惑的看着闵劭。   闵劭看着毓宁的手指道,“不然怎么你碰了我一下就要擦干净。”   “有点……有点烫烫的。”毓宁说着说着耳尖也红了,只是脸上闪过一丝茫然,显然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闵劭看毓宁这样子却是明白她这是害羞了,他心情又变得愉悦起来,他也拿起一块糕点喂给毓宁道,“那我也喂你一个,看我手指会不会烫烫的。”   毓宁傻乎乎的点点头张开了嘴。   闵劭带着几分笑意把糕点递到毓宁嘴边。   就在这时候马车突然晃了一下,那块糕点也被被闵劭下意识一用力捏碎了。   闵劭看着手指间的残渣皱着眉问外面道,“怎么回事?”   “大人,路中间躺了个人。”   “绕过去。”闵劭连看一眼那人的兴趣都没有,直接语气冷然的说道。   那人于是便转了方向打算从那人旁边绕过去。   只是此时躺在地上那人突然爬了起来朝着闵劭他们马车的方向跪了下来道,“老爷,夫人,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吧,他已经病了好几天了,再没钱看病就要夭折了。”   她说着说着就开始不停的对着闵劭他们的马车磕头,“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   车夫这时才看清那人怀里竟然还抱着个才几个月大的孩子,那孩子一动不动,看起来确实病的很重,只是能跟在闵劭身边多年,车夫也算不上是个多良善的人,但那人磕头是追着他们马车的方向的,他不得不又一次把马车停了下来,犹豫的对车内说道,“大人,她一直拦着我们的马车。”   闵劭看毓宁已经想往外面看了,他想起第一次见面毓宁就给了自己一把珍珠的事,知道她定然是看不得这种事的,于是便对外面吩咐道,“给她几锭银子。”   车夫便隔着马车扔给了那人十两银子。   那人捡起银子一脸的感激,又开始不停的磕头,“多谢老爷,多谢老爷。”   她说着站起来向马车这边靠近,“救命之恩老妇人无以为报,不知能不能亲自向恩公道谢,以后老妇人定然会在寺庙为恩公立个长生牌位,为恩公日日祈求平安。”   那人自称老妇人,看起来其实也不过三十左右,只是她满面风霜,看着应该是个村妇,所以车夫也没多想什么,只是说道,“不必了,不过是我们大人随手而为。”   他说着扬起马鞭就要继续赶路,但那老妇人却仍然拦着马车前进的方向道,“恩公如此大恩大德,老妇人不能当面致谢实在心里难安。”   这样追着人道谢实在是有些不太对劲了,车夫心里瞬间升起警惕。   车内的闵劭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他伸手拦住已经被车外的声音吸引了注意想掀开车帘的毓宁。   毓宁却就在这个时候把车帘掀开了。   正当此时一支箭就对着车窗射了进来。   闵劭一把将毓宁扑倒,那支箭擦着闵劭的肩膀钉到了另一边车架上。   那支箭盯在木头上,箭头还闪着幽幽的蓝光,显然是涂了毒的。   闵劭感受到肩膀上传来的痛意,将毓宁放到车角道,“你在这里不要动,我出去看看情况。”   毓宁被刚才那下吓坏了,她整个人在角落里缩成小小的一团,眼睛里充斥着不安,等她注意到闵劭被划破的衣服后,又担心的指着他那里道,“流血了,疼。”   闵劭道,“没事,你躲在这里不要被坏人发现,我很快就回来。”   毓宁也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她乖乖点头,只是担心的视线一直追随着闵劭。   闵劭移开视线走到了马车外,一边抽过被放置在一边的绣春刀,一边问,“情况怎么样了?”   闵劭虽然和毓宁说了几句话,其实也不过就是眨眼的功夫而已。   刚才那个喊着要报恩的老妇人看见闵劭出来,立即就从那个孩子的襁褓里抽出一把刀来将那孩子随手一扔就对着闵劭冲了上来。   车夫来不及回话,便迎着那妇人与之斗了起来。   此时还有箭不停的从道路两旁的灌木丛中往这边射,而除了那妇人外,灌木丛中也渐渐有人冲了出来。   闵劭后面那辆马车中会武功的人此时也早已出来和那些人缠斗到了一起。   那边人多,闵劭这边人精,双方战的不相上下,再加上闵劭这边有闵劭这个大杀器,那边也渐渐落了颓势,正当此时,突然听到有一人喊道,“闵劭,你看看你身后的马车,你只顾自己却不顾郡主安危吗?”   闵劭闻言下意识转过头去,只见几只带着火的箭朝着毓宁的马车射了过去。   马车都是木质,那箭的箭头很显然涂了火油,这样几支箭若是射进马车,马车几乎立刻就能燃起来。   闵劭见状瞳孔骤然一缩,随即他便转过身往毓宁那边跑去。   喊话那人见目的达成,立即搭弓射箭,一只冒着幽幽蓝光的箭头便朝着闵劭射去,闵劭反身一刀劈裂了那只箭,一下子跳上了那辆马车。   带火的箭都射在了外面车厢上,里面暂时还没被波及,毓宁看见带着血的闵劭冲进来,立刻便上前扶住他担心的问道,“你怎么了?疼吗?”   她以为闵劭身上的血是他受伤了。   闵劭摇摇头道,“里面不安全了,先跟我出去。”   他牵着毓宁的手正要往外面走,突然又有一支箭穿过车帘射了进来,这次的箭刚好对着闵劭的方向,毓宁脑中一空,下意识的就把闵劭推开了。   可这样一来那箭就正好射在了毓宁的左肩上。   很疼很疼,毓宁记得自己从被皇舅舅接到皇宫来后就再也没有这么疼过了,可是她知道外面有很多坏人,她打不了坏人,只有闵劭能保护她,所以她对闵劭露出一个笑脸道,“没关系,不疼的。”   不要说那箭还带着毒,哪怕就是一支普通的箭射到身上也不可能不疼的。   闵劭握着刀的手几乎要把刀柄捏断,可他也知道毓宁这样是不想让他担心,他抱起毓宁低声道,“对,会没事的,你闭一会儿眼睛,我马上就能把他们解决了。”   闵劭将毓宁紧紧抱进自己怀中护了起来,然后又抱着她将她放到后面那辆马车旁边对着红豆道,“护住郡主。”   他说完这句又安排了一个会武功的守着,自己拿着刀又一次走到了前面还在缠斗着的人群中。   箭上的毒不知道是什么毒,毓宁那样绝对不能耽误时间了。   闵劭出手越发狠辣。   锦衣卫学的原本就是杀人的功夫,刀刀都往人的要害去,很快,冲出来的这十几人便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了。   在灌木丛那边伏击的人早就在他们对着毓宁射出那一支箭时就被闵劭这边的人一下子围上去杀死了,如今就剩下了眼前几个。   有人见已经差不多了便问,“大人,要留活口吗?”   闵劭看着满地的尸体,目光阴冷,“一个不留。”   能下手如此狠毒,显然是料定了他们查不出什么,哪怕留下活口也没什么用。   闵劭这句话落下,手起刀落又结束了一条人命。   突然闵劭眼前一花,他用刀撑住了自己。   其他人解决掉剩余的人回过头来见到闵劭的情况立即担忧的问道,“大人,您怎么了?”   闵劭知道应该是毒发作了。   他只是被箭擦过就这么快毒发,而毓宁是被箭射中了。   闵劭立即看向毓宁的方向,“无事,你们派几人快去宫中找太医,还有我府上的王太医也让他先准备好解毒的药材。”   闵劭说着已经快步往毓宁那边走去。   看着毓宁闭着眼睛被红豆抱着,额头冒出大滴大滴的汗,闵劭冷声问道,“郡主怎么样了?”   红豆眼中全是担忧,“刚才郡主突然就晕过去了,奴婢也不知道情况。”   红豆一边说一边手足无措的替毓宁擦去额头源源不断冒出来的汗。   毓宁脸色苍白,嘴唇有点发紫,整个人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这场景……   这场景……   闵劭突然觉得这场景万分眼熟,他的心感到一阵阵的刺痛,他整个人又踉跄了一下。   在红豆看过来时他满脸冷凝的说道,“把郡主给我吧。”   红豆被闵劭这脸色吓了一跳,她下意识的抱着毓宁往后退了两步,闵劭却仿佛被这场面激怒了似的,周身的气息立即冷了下来,他看着红豆声音里不自觉就带上了几分杀气,“给我。”   他说完根本就也不等红豆回答,就把毓宁抱进了怀里。   不知道这是什么毒,毓宁此时浑身都开始冷了下来,仿佛生命在一点点流失,闵劭感觉大脑一阵阵抽疼。   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的。   她的命已经和自己连在了一起,自己还活着她怎么会有事呢?   闵劭的脑中突然冒出这个想法,不是因为那个梦,而是他突然万分确信毓宁的命就是和他连在一起的。   马车已经不能用了,闵劭抱着毓宁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到最后已然用上了轻功。   从出府门到这里一个时辰的路硬生生被闵劭用一刻半钟的时间赶了回来。   比闵劭先回来通知王太医的人也不过是刚到,王太医东西都还没准备好,闵劭就抱着毓宁冲进了他的院子。   王太医也不敢耽误,立即便查看毓宁的伤口,为她把脉,查看毒性。   “情况怎么样?”闵劭满脸的着急担忧,甚至神色间隐隐带了一丝威胁,仿佛王太医若是治不好他下一刻就能让王太医殉葬。   王太医在宫中多年,早已习惯了这种神色,他看完毓宁的伤势后皱了皱眉头道,“不是致命毒药,但郡主这一箭中的深,毒性蔓延的又快,加上郡主的体质怕是会有危险。”   闵劭听完这话脑中便觉得一阵眩晕。   这毒其实有让人昏睡的功效,闵劭一直强撑着,此时已然有些撑不住了,但他还是盯着毓宁的那个伤口咬着牙说道,“请您务必将郡主治好,我已让人去宫中请了更多人过来了。”   他说完看着毓宁沉睡的脸庞,脑中忽然闪现出一副毓宁躺在床上没了气息的场景,闵劭几乎有些支撑不住自己,他晃了一下,又强撑着看王太医给毓宁取箭。   看着王太医取出箭后毓宁那皮开肉绽又鲜血如柱的伤口,闵劭眼前一黑。   只听“哐当”一声,闵劭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他自己原本就中了毒,刚才又用了内力拼尽全力送毓宁回来,此时往地上一倒便是彻底人事不知了。   王太医听到动静回过头来,看到倒在地上的闵劭又赶紧吩咐人将闵劭扶到一边躺下。   等替毓宁处理好伤口后他又过来替闵劭把脉,这一看才发现闵劭中的毒竟是比郡主还要严重。   他又赶紧替闵劭施针。   闵劭对外界已经失了感知。   他又做起了和毓宁有关的梦来。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劭哥哥……”   “劭哥哥,我好疼啊!”   ……   城城整理:  下章就会解释前世的事情啦,放心,这本是甜文来着,不会虐的,今天我是粗长君[骄傲脸] 第27章 前世   闵劭陷在梦中, 闵劭府里的人却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 女主人, 男主人都昏迷在床,府里的事便只能由红豆和张妈管了起来,当时那波人目标明确, 就是对着闵劭去的,所以红豆躲在后面那辆马车倒也没受什么伤, 只是受了不少惊吓, 但也因此她处理起事情来反应就有些迟钝, 而张妈也没处理过这种事,所以大家都显得有些忙乱。   宫里一听说毓宁中了毒, 几乎把能用的太医都调了过来,而皇后则是在了解情况后派了宫里的女官过来帮忙打理闵劭的事务,所以等宫里派的人都来齐之后,闵劭府里终于变得有条不紊起来。   毓宁背上的伤虽然看着吓人, 但实际上并不算特别严重, 仅王太医一个人就已经把伤口处理的十分妥帖, 最关键的还是毓宁和闵劭两人中的毒。   毒这种东西才是最难解决的, 哪怕是一般的毒都需要细细研究之后再调配解毒的药方,何况毓宁他们这毒并不一般。   不过大概行刺的人也怕毒药用的太过特殊反而容易让人查到什么线索, 所以这毒并不是什么十分罕见的毒, 只是十分难解。   中毒的人并不会有什么太大的痛苦,只是会长久的陷入昏迷,而后会在梦中一点点衰弱, 直至死亡。   这个时间大约会持续五天左右,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要解毒是绝对不能拖到最后一天的,到那时候哪怕人救回来了,身体估计也废了。   因此当赶来的太医知道郡主和仪宾中的是这种毒后脸上纷纷呈现凝重之色。   有善针灸的便行针替毓宁和闵劭延缓毒性蔓延,其余的则纷纷聚在一起研究解毒的药方。   为了方便治疗,闵劭和毓宁是被安排在了同一个房间的,只是另外加了张床。   整整三日后,众人才最后制定出了一个可行的方子,然后由一位太医亲自熬好了药,最后小心翼翼的给闵劭喂了下去,再一眼不错的观察着闵劭的反应。   闵劭的毒比毓宁要轻一些,加上他体质也比毓宁好得多,所以大家打算先看看效果,再决定要不要给郡主喂。   之后便是漫长的等待。   没有人能确定这药要多久才能见效,甚至它到底能不能见效,所以只能等。   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最后在大家都以为这药没效果时闵劭突然发出一声悲痛的呼喊,“毓宁!”   然后骤然睁开了眼睛。   围成一圈的太医脸上纷纷露出惊喜之色,都上前询问道,“仪宾,你醒了,觉得身体怎么样了?”   说着还有人上前给闵劭把脉,不过闵劭却是一手把人拂开了,他眼睛布满了血丝,眼神里带着一种决然,神色间仿佛失去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直到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不远处那张床上的毓宁身上,他的目光才仿佛被定住了似的,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张床上的人。   他不自觉的从床上站起来,也不顾刚醒来脚步还有些踉跄,就那么直直的往床上走去。   等看到床上侧躺着的人时,他伸出手,似乎有些害怕似的,迟疑了许久,才轻轻抚上了她的脸。   床上的人体温很低,但并非尸体的那种冰冷,她的肌肤依旧柔软,鼻尖也有淡淡的呼吸,闵劭突然仿佛失了力气一般的在毓宁的床前跪坐了下来,他手轻轻放在她的脸上,眼睛紧紧的看着她闭上的眼,轻轻叫道,“毓宁。”   闵劭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长到他甚至以为他和毓宁已经过了一世。   梦里毓宁依然嫁给了他,只是这场亲事并不是像这次一样是他求娶的,而是皇后设计的。   太子痴恋毓宁郡主,在毓宁郡主及笄后甚至不惜与皇帝作对非要求娶郡主,甚至说出庆元帝当年不是也照样想娶自己妹妹的话来,皇帝一怒之下甚至想要废除太子储君之位,虽然最后被拦住了,但是这样一来关于毓宁郡主便有了不少风言风语,闵劭那时也恰好在郡主进宫之时扶了她一下,而这一幕正好被皇后看见了,后来也不知道皇后最终到底用了什么方法,没过多久闵劭便得到了一纸赐婚圣旨。   这些都是闵劭事后调查得知的,而当时的闵劭并无成亲的心思,他得了这圣旨后只觉得莫名其妙,而在将人娶回来发现这位郡主似乎和常人有些不一样后便将其当做吉祥物似的供了起来。   该有的尊荣一应都有,只是他却极少回府,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在办案上。   直到后来,他发现他每一次回府毓宁都会像半点不在意他的冷落一样对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有时还会特意等他回来睡觉,只因为她今天吃了一个很好吃的东西,所以也留了一半给他吃。   不知不觉的,这位被他当成一个御赐的吉祥物一样娶回来的郡主便渐渐落进了他的心里,最后生根发芽,长得遮天蔽日,到最后他甚至想把人藏进心口,每次陪她入宫时,看见她和太子打招呼都觉得不能忍受她对别人笑,而太子看着他的眼神更是让他想把太子的眼睛都剜出来。   太子一直对毓宁没有死心,他能看出来,甚至太子每次看着自己的眼神都是挑衅的,闵劭知道若是太子登上帝位他绝对会将毓宁抢走,于是本该不参与朝政的他开始暗中寻找太子的一些罪证,并将其送到别的皇子府上。   他没有投靠哪位皇子,也从未暴露过自己的身份,他只是想以这样的方式杜绝太子坐上那个位置的可能性。   最后太子也确实没有登上那个位置,只是他却在新帝即位的那一天躲在后宫,在一众女眷中一刀刺入毓宁的心脏,并抱着她的尸体自尽了。   闵劭赶到的时候便看到太子对自己笑着说,“毓宁是我的,哪怕死,毓宁也会和我在一起。”   太子抱的很紧,哪怕他咽了气,他也半点没有松开毓宁,最后闵劭是当着众人的面,亲手将太子的两条胳膊砍断了,然后从他怀里抱出了毓宁。   他没有管众人的视线,也没有管这样做的后果,他就那么一步一步抱着毓宁出了宫门,回到了自己的府上。   毓宁的尸体早就已经凉透了,她连胸口的血都早已不流了,可闵劭却仿佛没有察觉似的,一边抱着她一边安慰她道,“是不是很疼,没事的,等回家就好了,回家就不会疼了,劭哥哥不好,不该让你一个人的,我这就带你回家好不好?”   回家后他替毓宁脱下那一层脏污的衣服,一边替她清洗一边笑着说道,“你看你都成了个小脏猫了,你以前不是最爱干净的吗?等这次洗干净了我要一直看着你,看你还会不会再弄得这么脏。”   他把人洗干净换上毓宁最喜欢的一套衣服,将人放到床上,仿佛她只是睡着了似的,甚至这一晚仍旧是搂着她睡的。   而第二日他就动用手中所有势力,用半日的功夫迅速在府里建起一座冰窖,里面还放置了一张冰床。   他把人放到冰床上之后又抚着她的眉眼轻声道,“我知道你肯定是累了,没关系,在这里你可以好好睡觉了,等你什么时候睡够了你就叫我好不好,我会一直听得到的。”   闵劭不知道等毓宁醒来等了多久,太子被新帝送入皇陵安葬了,而闵劭也被停职了,只是他手里的势力新帝并没有收回去,甚至还派人特意跟他说他可以随时复职,可闵劭并不想复职,他杀了那么多人,沾了那么多血,从未后悔过,可此时他却后悔了,他想是不是因为他毓宁才会这样,毕竟毓宁平时心那么软,她从来没伤过任何人。   直到后来吴慎行遇到一个案子,说某处有个寨子似乎有起死回生之法,闵劭才又恢复了自己的职位,他找到那一处,故意做出有人要灭他们全族的假象,将人救了下来,最后用自己的命换了毓宁的一世。   哪有什么起死回生之术,不过是一命换一命而已。   毓宁曾经对他说过她希望能看到劭哥哥变老的样子,为了这个承诺,他一直守着一直守着,可现在他不想守了,他想和毓宁一起变老。   毓宁那时已经去世多年,根本不可能再醒来,所以这是他们新的一世。   也幸好是这样,他可以亲自去毓宁府上求娶,他没有再冷落毓宁,他这辈子可以和毓宁生同穴死同寝。   闵劭的视线几乎是痴痴的落在了毓宁的脸上,他知道梦中的一切都不是梦,他真的换回了和毓宁重新开始的一世,她虽然闭着眼睛,可是她还有着呼吸,她的脸色是那样的苍白,那样的苍白……   闵劭忽然又想起了昏迷前的情形,中毒,毓宁中毒了,所以毓宁才会这样。   闵劭的心又紧紧提了起来,他放在毓宁脸上的手也不自觉的轻轻颤抖了起来。   “毓宁,毓宁,毓宁……”   他越喊越大声,最后忍不住低喝道,“来人,为什么郡主还这样,为什么她的毒还没解!”   毓宁过低的体温,泛紫的嘴唇,闵劭清醒过来就意识到毓宁根本就还没有解毒。   梦中的那一世仿佛过了很久,以至于闵劭刚醒来时情绪还一直沉浸在其中,那种痛失所爱的感觉深深攫住了他的心,那种度日如年的感觉让他此时都不能判断他到底昏睡了多久。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久还没有解毒,前世那种他赶过去只看到毓宁尸体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这时太医赶紧上前道,“已经有人去熬药了,马上就可以替郡主解毒了。”   他们都被闵劭刚清醒过来的情状吓了一跳,所以一直站在旁边没敢动,不过闵劭这样也让他们确定了这解毒药确实是有效的,于是在闵劭看着毓宁的这段时间已经有人下去熬药了。   熬药至少要半个时辰,闵劭一直握着毓宁的手,若是毓宁此时醒着的话会发觉闵劭的手一直在颤抖。   他感受着自己手心毓宁那低的不似常人的体温,另一只手总是会忍不住伸出来探一探毓宁的鼻息,等确定对方确实有呼吸时,他才会又把手放下去。   太医们见惯了生离死别,不知为何,此时分明知道不会有危险,可看着闵劭这副模样也都纷纷不忍的别开了眼。   他们并不知道事先发生了什么,可光看闵劭如今这模样,也知道两人定然感情极深,见惯了宫中诡谲的他们,如今陡然看到这种甚至可以说有点夸张的紧张,他们竟觉得心里受到了触动。   直到后面药送上来,才有一位太医端着药走到闵劭旁边压低了声音说道,“仪宾,药熬好了,等郡主吃了这药慢慢就能恢复了,您不必太过担心。”   “多谢。”闵劭接过药,道了一声谢,声音有些嘶哑。   他小心翼翼的避开毓宁肩上的伤口将人扶了起来,喂她喝药。   毓宁已经失了意识,连嘴都张不开,最后是闵劭一口一口渡进去的。   闵劭喂完药后又将人小心的放到了床上,然后便一直维持着侧坐在毓宁床沿的姿势,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旁边的太医劝道,“仪宾,药效至少要两个时辰才会发作,您刚刚醒来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闵劭连动都没动一下,摇了摇头道,“不必。”   众人见他这模样也没有再劝,只是在旁边跟闵劭说着毓宁的情况,“郡主中毒比大人要深,所以可能醒来会慢一点,而且这药还要连续吃好几天才能彻底清除余毒,郡主身子弱,怕是还会留下些后遗症。”   闵劭每听一句,握着毓宁的手便会紧几分,他记得前一世的毓宁身体并没有那么弱,所以这些是因为自己多奢求了一世吗?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身体弱的不是自己呢?   闵劭看着毓宁,想张嘴对她说些什么,可最后发现所有的话到口都说不出来了,最后他只是闭着眼睛贴上了毓宁的额头,低声道,“毓宁,快醒来吧,我知道这次你会醒过来的。”   不会像前一世一样,他守着她一年两年三年……可是怀中的人再也不会睁开眼睛了。   城城整理:  前世的事情其实不是很复杂,有很多地方前世并没有浮现出来,比如毓宁的身世,闵劭的身世之类的,所以这些都会在这一世慢慢解开。 第28章 驸马   毓宁醒来的时候是深夜, 当时太医都已经睡下了, 只有闵劭还一直抓着毓宁的手坐在她的床边, 毓宁手一动闵劭立刻就察觉了。   他原本有些发散的思绪又重新聚了回来,眼睛紧紧的看着毓宁的脸。   毓宁先是蹙起了眉,似是觉得难受, 她嘴里发出无意识的呓语,闵劭低下头凑到毓宁嘴边, 想听清楚她说的是什么。   毓宁声音里仿佛带了一点哭腔, 她用细若蚊呐的声音在喊, “疼,劭哥哥, 好疼啊。”   毓宁几乎从来没有喊过闵劭“劭哥哥”,这一瞬间闵劭几乎以为毓宁也和他一样想起前世的事了。   他握紧了毓宁的手,低声哄道,“没事了, 毓宁, 没事了, 劭哥哥在你旁边呢, 这次劭哥哥不会再让你有事了。”   就在闵劭一直不停的这样安慰毓宁时,她终于睁开了眼睛。   刚睁开眼睛的毓宁眼神里满是茫然, 她似乎已经想不起来她昏迷前发生了什么事了。   闵劭不知道毓宁究竟有没有跟他一样想起所有的事, 他有些紧张的看着毓宁,低声喊道,“毓宁?”   毓宁随着闵劭的声音转过头来, 看见闵劭后她脸上恢复了一些神采,有几分高兴的喊道,“闵劭。”   声音一出口她才发现十分粗哑,毓宁有些愣愣的看着闵劭,然后才像后知后觉似的感受到了肩膀上的痛意,她神色有些委屈的的看着闵劭道,“疼。”   闵劭赶紧安慰道,“没事的,你是中箭了,王太医已经给你治好了,再休息几天就不疼了。”   “中箭?”毓宁有些呆呆的重复了一句随即便想起了她昏迷前的场景,他立刻一脸紧张的看向闵劭,视线不停的在他身上打量,嘴里低喃着,“好多血,好多人。”   从那个梦中醒来后闵劭仿佛一下子便能明白毓宁的任何一个眼神了,他知道毓宁这是在担心他受伤,于是便起身在毓宁面前转了一圈道,“你看,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在以前闵劭是绝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做这种有点幼稚的动作的,可此时他却做的十分自然,仿佛已经做过了无数次。   前世加今生的记忆让他明白了如何才能最快的让毓宁安心。   果然毓宁看他转了一圈后脸上的紧张终于退了下去。   闵劭见状便轻声问毓宁,“你刚醒过来,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我找太医过来再给你看看好不好?”   毓宁觉得肩膀很痛,头也有点晕晕的,她点了点头。   太医都住在厢房,他们听说郡主醒了,连头发都顾不上整理,草草的穿好衣服便赶了过来。   毓宁这次是真的难受,所以全程都表现的很乖,太医问什么她就答什么,哪怕太医往她身上施针,她也没有表现出抗拒,等施完针后还对太医笑着说了一声“谢谢”。   太医被毓宁笑得心一软,连声音都不自觉的轻了两分,“郡主恢复的很好,只要再连着吃五天药便能彻底好了。”   毓宁听到吃药一张脸都皱了起来,但她还是乖乖点头说道,“好。”   太医见毓宁这模样有些事都不忍心和她说了,他看了旁边的闵劭一眼。   闵劭立即会意的跟着太医往外走。   毓宁看到闵劭离开有点着急的喊道,“闵劭!”   她这次还是被吓坏了,一看到闵劭离开就有点害怕。   闵劭回头对毓宁笑了一下说道,“没事,我问问太医能不能要药煎出来不那么苦,我们就在门口,马上回来。”   毓宁听闵劭这么说终于安心了一些,不过她视线还是一直追随着闵劭。   闵劭走了两步干脆没有往外面走,而是走到一个稍远的距离压低了声音问,“郡主究竟情况如何?”   太医此时脸上终于没了在毓宁面前那副轻松的样子,他神色有点沉重的说道,“如我们刚开始所料的那样,因为毒箭直接刺进了郡主的皮肉里,还在那里停留了许久,所以郡主中毒比较深,加上郡主本身体质就弱,所以这次哪怕治好了,郡主的身体怕是也不能恢复如初了。”   闵劭闻言脸色就沉了下来,可他也知道这事不能怪太医,但是体质弱,毓宁究竟是为何才会体质弱的。   他沉着声音问道,“不知道太医可知道郡主先前为何体质一直比别人孱弱?”   太医原本看闵劭沉下脸来还担心他会迁怒,此时骤然听他问到这个问题愣了一下才答道,“具体的我也不知,只是郡主这情况应该是从小落下的病根,但是这么多年都没能养回来,怕是那时的情况也是极为严重的。”   从小落下的病根?   毓宁五岁被接入皇宫,据红豆所说,因为庆元帝的态度,她在宫中应该没人敢对她做什么,那这个所谓的病根难道是当初在公主府落下的吗?   想到这里闵劭的神色越发凝重,他继续问,“你可能推测这病根是何时落下的?”   太医摇了摇头,“郡主这情况至少也有七八年了,但究竟是什么时候,下官不能肯定。”   毓宁今年十五,七八年也就是说最迟也是七八岁的时候了,但那时毓宁刚进宫一两年,宫里的人对于一个没有威胁的郡主应该不会有多大的仇怨,那更大的可能性还是在公主府。   清平公主在毓宁三岁时去世,清平公主去世后应该是由驸马照顾毓宁,生父尚在,谁又敢对毓宁做什么呢?   毓宁忍不住回头看向床上的毓宁。   毓宁正伸着手由另一位太医给她把脉。   大概是想最大程度的治好毓宁,所以每位太医都给毓宁把了一下脉,在施完针后又继续确认她的情况。   闵劭想起那日大雪,他站在郡主府门外,听到毓宁低声喊的那句“娘。”   毓宁连她三岁时就去世的清平公主都记得,为什么从未提起过驸马呢?   驸马真的是因为思念公主成疾去世的吗?   闵劭的脑中突然冒出了这个念头。   这念头来的莫名其妙,可前世仿佛有些细节都表明不仅毓宁从未提起过驸马,仿佛所有人都对驸马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闵劭没有再多问太医什么,只是说道,“还请你们尽量让郡主身体康健。”   太医拱手道,“仪宾放心,这本就是我们职责所在。”   闵劭点了点头,又重新回到了毓宁身边。   他本想看一下毓宁对驸马态度如何,但又怕真的会让她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所以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提。   等太医全部都离去了,他才重新扶着毓宁在床上躺下,也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毓宁的低声说道,“没事了,你很快就会好的。”   前世的那个梦实在给闵劭留下了太深的印象,以至于他现在完全见不得毓宁虚弱的样子。   毓宁在床上躺下后见闵劭还站在她旁边,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道,“上床,睡觉了。”   闵劭看了一眼毓宁受伤的那只胳膊,怕自己和她睡在一起会不小心碰到她,所以摇了摇头道,“我不困,我就在旁边陪着你。”   事实上,不管是毓宁还是闵劭睡觉姿势基本都是睡前什么样,醒来就是什么样的,可大概就是越在乎才会越小心翼翼,所以他连一点影响毓宁恢复的可能性都不想有。   但现在是深夜,又不是白天,毓宁根本不相信闵劭说不困的话,她固执的看着闵劭道,“睡觉。”   两人僵持了会儿,最终还是闵劭妥协的脱了衣服躺到了床上。   毓宁一只肩膀受着伤,不能平躺只能侧睡,可就是这样她在闵劭上床后居然还试图往闵劭怀里钻。   也是两人睡的方向刚好可以让毓宁用不受伤的那只胳膊压在床上,她钻进闵劭怀里后,一只手紧紧拽着闵劭的衣服,过了好一会儿之后她突然说道,“闵劭,你不要受伤好不好,受伤好疼啊。”   毓宁还记得闵劭替她挡了一支箭的样子,还记得他带自己冲出马车时浑身是血的样子,她想着想着又低声重复了一遍,“真的好疼啊。”   闵劭听着这话原本放在毓宁腰间的手不自觉的用力了些,但他又怕会牵扯到毓宁的伤口只能克制着收敛着力道。   他知道一定是毓宁现在很疼她才会这么说的。   她没有抱怨自己很疼,却是让他以后不要受伤,因为会很疼,闵劭突然就想起了前世自己哪怕对她不闻不问她依旧会把好吃的东西留给自己一半。   他现在甚至于有些不能忍受自己那时对毓宁的冷淡。   毓宁并没有恢复记忆,但其实她也不必恢复记忆,她不需要再记起前世自己对她的不好,这一世自己会一直对她好的,而伤她的人自己也必然不会放过。   闵劭低下头用温柔的眼神注视着毓宁的眼睛轻声说道,“我听毓宁的,以后再也不会受伤了,我也不会再让毓宁受伤了。”   他说完在毓宁的额头上轻啄了一下道,“睡觉吧,睡醒就不会疼了。”   毓宁在闵劭的宽慰下终于放下心来闭上了眼睛。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后半夜闵劭盯着她的眼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幽深。   城城整理:  先放一章,去洗个澡,洗完再码下一章,可能会比较晚,早睡的宝宝可以明天醒来再看哦,熬夜秃头警告[沧桑点烟] 第29章 审讯   翌日清晨。   一大早, 红豆便在外面敲门道, “郡主, 仪宾,该起床喝药了。”   这药需要定时喝,所以红豆才会掐着点过来敲门。   外面声音一响闵劭就睁开了眼睛, 他首先视线就落到了毓宁肩上的伤口上,在见到她伤口那处完好无损时他的视线才渐渐变得平和起来。   他低头在毓宁耳边轻轻叫道, “毓宁, 起床吃药了。”   毓宁皱了皱眉头, 嘤咛一声就要往旁边翻个身。   这一翻身肯定要压住受伤的肩膀,闵劭赶紧制止住了毓宁, 然后又用额头贴着毓宁的额头蹭了蹭低声道,“毓宁,起床了,红豆准备了糕点还有糖。”   听到糕点和糖毓宁终于有了反应, 不过她也只是睁开眼睛看了闵劭一眼, 说了一声困, 然后又闭上了眼睛。   闵劭, “……”   以前闵劭都是放任毓宁睡到自然醒的,并没有什么叫人起床的经验, 只是这事关毓宁的身体健康, 他只能想办法把人弄醒。   闵劭停顿了一会儿,低头亲了亲毓宁的额头,然后是她的眼睛, 然后是脸颊,毓宁被亲的痒痒的,想挥手把她脸上烦人的东西拍走,只是他的手被闵劭捉住了不能动,等最后闵劭的唇落到毓宁唇上时她终于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毓宁看着闵劭在她眼前放大的脸闷着声音说,“困。”   她说完又仰起头碰了一下闵劭的嘴唇道,“好了,亲完了,继续睡觉。”   说着她就要继续闭上眼睛。   她显然是将闵劭的这种行为当成了闵劭晚上例行的索吻,闵劭有些哭笑不得,他揉了一下毓宁的头道,“天亮了,要起床了。”   毓宁听到闵劭的话又一次睁开眼睛,神色间满是困倦。   她虽然昏迷了很多天,但昨晚清醒后被太医轮着看了一遍之后再睡觉时已经很晚了,所以现在还是很困。   闵劭看她这样只能低声解释道,“要先起床把药吃了,等吃完药再继续睡好不好?”   毓宁听到吃药一张脸都皱了起来,不过还是点了点头,从床上坐了起来。   毓宁一边肩膀受了伤,自然是不能自己穿衣服了,她坐在床上等闵劭给她穿衣服。   看着闵劭下床给她拿衣服她还指挥道,“要穿小猪的肚兜。”   闵劭听到这话,拿衣服的手却顿了一下,那日毓宁出门时便是穿的那件肚兜,那上面沾了血已经扔了。   想到那日的场景闵劭的眼神又暗了起来。   不过他对着毓宁却是温声说道,“那个肚兜洗了,我们换一个好不好,还是绣的你最喜欢吃的糕点。”   闵劭说着手里已经拿了一块绣着梅花糕的肚兜。   那几年抱着毓宁的尸体,他经常给她换衣服,已经彻底了解了什么衣服最适合毓宁,所以拿好那块肚兜后他很快就又拿了一套衣服出来。   毓宁看见闵劭过来乖乖的伸出了一只手让闵劭给她换衣服。   等闵劭给她穿另一边胳膊的衣服时哪怕闵劭动作再轻毓宁还是忍不住吸了两口气。   痛完之后她还回过头安慰闵劭道,“一点都不疼。”   闵劭觉得自己此刻的心简直比毓宁的伤口还疼,他也挤出一丝笑容道,“嗯,我知道毓宁一点都不怕疼。”   毓宁闻言唇边的两个酒窝又露了出来,变成了一副眉眼弯弯的样子,仿佛她此刻真的一点都不疼了似的。   闵劭见状握紧了毓宁的手,对着他也笑了一下,然后便像忍不住了似的,对外面的人说道,“进来吧。”   红豆拎着食盒推门走了进来。   等毓宁看见食盒里放着的两碗药时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问道,“为什么两碗?”   平时都是喝一碗的,今天为什么要喝两碗。   闵劭先端过一碗一口喝了,才说道,“我们一人一碗,一点都不苦的。”   毓宁还没有过这种有人陪着她一起喝药的经验,她看闵劭喝的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真信了这药不苦的话,于是也学着他的样子一口把药喝了下去,可随即她整张脸就皱了起来,一副控诉的样子看着闵劭道,“苦的。”   红豆赶紧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蜜饯道,“郡主含一颗,含一颗就不苦了。”   毓宁伸手接过蜜饯却没有自己吃下去,而是看了闵劭一眼,然后把蜜饯放到了他嘴边道,“吃完就不苦了,下次不许再骗我。”   闵劭接过那颗蜜饯,却又重新递到了毓宁的嘴边道,“我真的不觉得苦,我现在觉得很甜,你吃吧。”   还能够有机会和毓宁一起喝药,看着她一点点康复,他怎么会觉得苦呢,他的嘴角甚至不自觉的扬起了一点。   毓宁看着闵劭这样,张口含住了那颗蜜饯,然后皱着眉,一副忧愁的样子看着闵劭。   怎么办,她觉得她的仪宾舌头坏掉了,他以后是不是分不清东西好不好吃了,那自己以后觉得好吃的东西还要分他一半吗?   毓宁觉得有点愁。   闵劭见毓宁这副表情还以为她身体又哪里不舒服了,所以赶紧担忧的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马上找人过来给你看看。”   毓宁摇摇头,然后盯着闵劭认真的说道,“没关系,以后我还是会把好吃的分你一半的。”   闵劭,“……”   他只能回道,“谢谢毓宁。”   毓宁一副有担当的样子说道,“谁叫你是我的仪宾呢。”   闵劭,“……”   看着毓宁这副心地赤诚的样子,他又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毓宁的头,然后低声重复道,“对啊,谁叫我是你的仪宾呢,你也是我的郡主啊。”   可也正因为毓宁的这份赤诚,让他对伤了毓宁的人越发不能忍受起来。   他等毓宁吃过药后便对外吩咐道,“来人,把府上所有的人都给我叫过来。”   那天那伙人明显是事先得了消息在那边伏击,而最有可能泄露消息的就是他府上的人。   他吩咐完便扶着毓宁和她一起去侧厅坐下。   他愿意保护毓宁的这份赤诚之心,但同时也想教会毓宁有一颗防人之心,前世就是因为她对太子毫无防备,才会被太子一刀毙命,所以这件事他并没有避开毓宁。   毓宁有点茫然的跟着闵劭在侧厅坐好,然后转头眼神困惑的看着闵劭。   闵劭便和毓宁解释道,“我们府上藏了坏人,就是那天砍我们马车的人,毓宁和我一起把他抓出来好不好?”   原来他藏在他们府上,毓宁明白了,她愤愤的点了点头,应和道,“抓出来。”   闵劭便借着这时候低声和毓宁说道,“你看,坏人都可以藏在我们府里了,所以毓宁以后除了我谁都不能相信,知道了吗?”   毓宁有些迟疑,“红豆呢?”   闵劭便说道,“只有我,只相信我,红豆也不可以。”   毓宁的表情有些犹豫,不过闵劭也并不急在一时,他看着毓宁低声道,“没关系,你慢慢就会明白的。”   “哦。”毓宁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很快,得了闵劭命令的那人便回来禀报道,“大人,府上二十六口人,除了一个烧火的妇人和一个管马车的老汉外都在外面了。”   此时突然不见人影……   闵劭问道,“那两人人呢?”   “那烧火的妇人据和她住一个院子的人说昨晚睡着后就没见过她了,那个老汉也是如此。”   管马车的人是最能知道主人的行踪的,按道理那个老汉的嫌疑应该更大,可是一个烧火的妇人莫名其妙的失踪也实在是有违常理,闵劭道,“给我将那两人的来历都彻查一遍,还有在附近找找有没有那两人的尸体。”   若他们真的就是对外透露闵劭行踪的人,那此时突然失踪最大的可能性便是被灭口了,毕竟刺杀的人都可以做到往箭上涂毒这么决绝的程度,自然不可能会留下有可能暴露他身份的人。   毓宁一直都听得迷迷糊糊的,此时听到“尸体”才有些呆呆的问闵劭,“坏人死了吗?”   不是说要来一起抓坏人的吗,坏人居然已经死了吗?   毓宁没有很同情,但是也似乎不是很高兴。   闵劭道,“没有,暂时还不清楚,只是突然找不到他们了,我们再找找看好不好?”   他说完便又对站着等吩咐的人说道,“让外面的人一个一个进来。”   刚不久这样的阵仗才来过一次,现在又来。   进来的人一个个都小心翼翼,生怕出半点差错。   可上次也是这样的场景,闵劭却忽视了好几个漏网之鱼,因此他这次的审讯更为严苛,虽然在毓宁面前他不至于动刑,但闵劭身上的气场以及眼神就已经让好几个胆小的腿软了。   等最后轮到那个和烧火的夫人比较亲近的另一位妇人时她更是腿软的几乎站不住,尤其是闵劭还一直看着她。   倒是毓宁听闵劭问了半天,也学会了不少,她见闵劭一直不说话就学他板着脸问道,“姓名?”   闵劭有些讶异的回头看了毓宁一眼。   那老妇人战战兢兢的回了自己的姓名。   毓宁得了答案看着闵劭,闵劭示意她可以继续,于是毓宁便继续问道,“籍贯?”   ……   等毓宁把她会的都问完了,闵劭才接过她的话头问道,“你与那失踪的妇人是什么关系。”   那人立即跪了下来道,“仪宾明鉴,我与她不过是平时干活在一块,两人也分在了一个院子里,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妇人的哀嚎声有些大,闵劭被吵得皱了皱眉头,他继续问道,“你可有发现她最近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那妇人摇了摇头,“没有啊,她和平时差不多啊……”她一边说一边回忆,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对了,她最近似乎经常说起郡主和仪宾。”   但说完这句她又觉得是自己多心了便又说道,“不过郡主和仪宾刚成婚没多久,大家都会在背后说两句。”   妇人此时简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连他们在背后议论主人这种事都说出来了。   闵劭听了之后却觉得这并不是这妇人多心,一个后厨烧火的为什么突然关心起主人的事情来,他又问道,“你说的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问到这里那妇人却是答不上来了,她摇了摇头,畏惧的看着闵劭。   闵劭挥挥手道,“好了,你暂时先下去吧,把另一个带上来。”   一个又一个……   这些都已经是闵劭上次筛过剩下的人了,此时再问暂时也看不出什么问题来,除了和失踪那两人稍微亲近些的,其他人看起来几乎是半点问题都没有。   可闵劭知道看不出问题并不代表没有问题,否则他们这次也不会如此恰巧的遇刺。   闵劭并不打算放长线钓大鱼,他不允许毓宁身边存在一点点危险,所以他直接说道,“把所有人都带去北镇抚司,有问题的留下,没问题的重新发卖。”   不管是张妈后来招进来的人还是郡主府上跟来的人,他一个都不打算留了。 第30章 礼物   毓宁等闵劭说完话后等了一会儿看没有人再进来了, 就转过头看着闵劭问道, “好了吗?坏人都找出来了吗?”   闵劭摇头, 同样注视着毓宁低声说道,“暂时还没有找到,坏人藏起来了, 所以我们府里暂时没有人伺候了,毓宁先忍一忍好不好?”   其实闵劭整个府里也就两个主子, 认真算起来并不需要多少人伺候, 但闵劭知道毓宁是郡主, 是一直被伺候惯了的,所以他怕毓宁受委屈。   不过毓宁显然不在乎这些, 她摇摇头道,“不用人。”   毓宁在自己府上的时候就极少用到别人,除了王太医和红豆,她和府上的人几乎都没有交集, 唯一必不可缺的大概就是厨房了, 但闵劭这边张妈会做饭, 且还会做毓宁最喜欢的甜食, 所以总体来说问题并不大。   只是闵劭看着毓宁这副乖巧的样子却愈发觉得委屈了毓宁了,但比起这样闵劭更不能忍受毓宁身边出现安全隐患, 这是他拼了命才换回来的人, 他不能再一次失去她了。   闵劭握了握毓宁的手道,“以后毓宁要是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跟我说。”   少了人伺候毓宁他也可以伺候。   毓宁点点头,高兴的说道, “仪宾,真好。”   闵劭也笑道,“郡主更好。”   旁边还没离开的人,“……”   牙疼。   为什么感觉佥事大人自从成亲之后就彻底变了个人呢,说好的杀人如麻呢?   等两人又你好我好了一番之后闵劭终于又带着毓宁回了房间。   两人现在都属于病患,闵劭也不需要去镇抚司报道,所以一整天他都可以陪着毓宁。   不过不用去镇抚司,闵劭也不会真的就这么待在府里养病什么都不做。   在毓宁累了睡着之后闵劭让人把吴慎行找了过来。   两人是在闵劭的书房见面的。   吴慎行一过来闵劭便说道,“找外族那事可以收手了,我已经有了眉目。”   说完这句他又问道,“太子那边的事是谁在负责?”   闵劭知道这次的事件应该不是太子指使的,毕竟他还没走到前世那一步,不可能在明知毓宁也在马车上的时候下那种杀手,但是想到上一世毓宁是死于太子之手,他心中的戾气便压也压不住。   他想他不止要和上一世一样让太子登不上那个【公/众/号:xnttaa】位置,最好也让太子永远都不能再靠近毓宁一步。   吴慎行闻言没有问闵劭有什么眉目,只是说了负责太子那边负责的人。   锦衣卫的视线既然能遍布金陵所有重臣家里,皇子自然也不会例外。   其实每个皇子都必然会有结党营私的行为,这是为了在登上那个位置之前聚拢自己的势力,尤其是太子如今的位置看起来似乎十分稳固,所以哪怕他不主动招揽,也会有很多人主动投靠,这种事若是皇帝不管,便算不上什么大事,只是一旦引起皇帝的猜忌那这件事便算是性质十分严重的了,闵劭现在要做的就是让庆元帝觉得太子已经开始威胁他了。   但是这件事不能让锦衣卫这边的人突然提出,这太突兀了,这需要慢慢渗透,一个是锦衣卫这边,一个便是各位皇子那边。   所以闵劭在心里过了一遍负责太子那边的那几个人的情况之后便对吴慎行说道,“让他们注意一下太子和中书令的往来,以及和六部那边的往来。”   中书令是太子的舅舅,这等于是完全归在太子势力范围内的,而要是皇帝知道六部居然都有太子的人后恐怕就不会不在意了。   有了前世的经验,太子身后究竟有哪些势力他已经十分清楚了,所以锦衣卫那边他只是让他们往那边多留意,其他的并不会多干预,而各位皇子那边他甚至连调查都不需要,只要递给他们消息,他们自然会找人查证,而这么一查,也许他们能发现更多的事。   闵劭心里把所有情况都过了一遍,最后心思又落回到这次刺杀他们的人身上。   那波人明显是冲着他来的,而失踪的两人一个是张妈后来招回来的车夫,一个是毓宁府上跟过来的烧火妇人,具体问题出在谁身上暂时还不能确定,所以目前也不能肯定这人到底是什么时候被安插到他府上的。   若仅仅是针对他那范围便要广一些,毕竟在娶毓宁之前想行刺他的人就不少,但若是此事还和毓宁有关,那其中的缘由就更值得深究了。   想到这里,闵劭又问道,“行刺的人都有眉目了吗?”   吴慎行摇头,“那些都是死士,用的兵器包括箭都是最常用的,没有任何标志,倒是那毒药不算太常见,但也是肯花钱就能弄到的。”   总的来说就是那人做的很干净,没有留下一丝线索。   这点闵劭一点也不意外,他点头道,“继续查,尤其是失踪的那两个人一定要找出来。”   吴慎行点头。   他等了一会儿见闵劭没有别的吩咐了,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说道,“嗯,那个,夏夏说女人要是不舒服了就要多送她礼物。”   夏夏就是吴慎行的媳妇,姓夏名夏,因为是商户的女儿没有取字,前两天闵劭问了吴慎行媳妇喜欢什么之后,他回去之后想了想,还是秉着认真负责的态度,又十分严肃且认真的询问了一下自己媳妇的意见,然后就被她得出了原来自己相公的上峰也是个宠媳妇的结论,所以在得知毓宁郡主受伤之后,她便千叮咛万嘱咐吴慎行遇到闵劭后一定要告诉他这点。   吴慎行虽然觉得和自己的上峰说这些似乎哪里都不太合适,但自己媳妇的话还是要听的,尤其是佥事大人也确实表现的很在意毓宁郡主的样子,想必他也希望郡主能开心一点。   果然,闵劭听完这话之后并没有怪罪吴慎行的意思,他反而皱着眉沉思了一会儿,然后问道,“她,你妻子可还有再说什么?”   比如送些什么?   闵劭目前能想到的毓宁喜欢的就是糕点,上次送的那些肚兜她看起来并不算特别喜欢。   闵劭看着毓宁这两天明明伤口很疼为了不让他担心却还要装作一点都不疼的样子就恨不得她要星星绝不摘月亮给他。   可偏偏毓宁从来都没有向他提过要求,哪怕是想吃糕点,每次也都是闵劭先承诺了她才会去说。   吴慎行回忆了一遍媳妇对自己说的话,摇了摇头。   “那你……”   闵劭刚开口说了两个字便又停了下来。   他看吴慎行还一副认真的样子等着他接下来的话便又说道,“算了,没什么,你先回去继续查那两人的行踪吧。”   他本来想问他媳妇平时喜欢什么,但想到毓宁和她的性格恐怕南辕北辙,所以还是放弃了问这个问题。   不过送礼物真的会让毓宁开心吗?   闵劭脑中过了一遍他觉得毓宁会喜欢的东西,眉头又紧紧的皱了起来。   不过他还是对打算回去的吴慎行说道,“替我向你妻子道谢。”   吴慎行连忙道,“不敢,夏夏对郡主很是仰慕。”   不知为何,闵劭直觉觉得毓宁应该会喜欢吴慎行的夫人,可吴慎行的这句“仰慕”却让闵劭打消了让他们认识的念头,他对着吴慎行“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吴慎行其实也能感受到自己媳妇似乎有点想认识郡主的样子,但他等了一会儿见闵劭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便只能退下了。   因为早上醒的早,毓宁这一觉睡得很沉,哪怕闵劭已经谈完事回房了,她都还沉沉的睡着。   闵劭看着毓宁明明睡着了都还紧皱着眉头的样子,想到刚才吴慎行说的话,便又出去对张妈吩咐道,“麻烦你替我去买些东西。”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世,毓宁都从未表现过对除甜食之外的任何东西的特别偏爱,所以闵劭让张妈买的也不过是一些毓宁曾经玩过的小东西。   张妈一听完顿时就知道这些东西是买给谁的了,她立即应了下来,然后半点不耽误的拿了钱就出门了。   原本闵劭更倾向于亲自去买,但他又不想等毓宁醒来之后看不到自己,两相权衡一下还是让张妈去买。   他对着张妈吩咐完便又回了房就那么坐在毓宁旁边看着她,仿佛看多久都不觉得厌倦似的。   他发现自从记起了前世的事之后他便从心底里不希望毓宁有半刻离开自己的视线。   哪怕仅仅是这样看着毓宁的睡颜他也觉得安心。   大约是闵劭的视线太过炽热,明明看起来睡得很沉的毓宁不多时就睁开了眼睛。   不过毓宁这次看起来倒像是睡够了似的,她只揉了揉眼睛就坐了起来,然后也不知是在发呆还是在醒神就这么一直看着闵劭。   闵劭任她看了一会儿才低声问道,“还困吗,还困就再睡一会儿。”   毓宁摇摇头。   于是闵劭便扶着毓宁穿衣起床,看着她就这么有点迷蒙的站在房间里他又问道,“要不现在出去走走?”   比起一直卧病在床,闵劭更觉得适当的动一动反而对身体更好,所以在问过太医后他便打算从今天起每天都带着毓宁在花园里走两圈。   今日无风,外面太阳也还没下山,正是合适的时候。   毓宁对走走并不排斥,她点点头,跟着闵劭出了门。   闵劭出门时牵住了毓宁没有受伤的那只手然后才带着她慢慢的往花园走去。   毓宁的身体原本就不能支撑太大的活动量,此时又是中毒刚恢复更是十分虚弱,几乎是走一段路就要歇一会儿。   闵劭原本想要带毓宁走动走动好强健身体的心思到此时就完全变成了心疼了,他在毓宁面前蹲了下来道,“我背着你走。”   晒晒太阳就行了,至于活动,从卧房走到这里也差不多了。   只是毓宁还记着闵劭也受了伤,所以摇摇头不肯让闵劭背。   “我能走。”她说道。   闵劭见状便只能牵着毓宁的手继续走。   只是越走毓宁便歇得越频繁,到后面闵劭已经完全后悔自己带毓宁出来这个行为了,他态度强硬的在毓宁面前蹲下道,“我背你。”   他说完见毓宁还是不情愿的样子便哄道,“毓宁乖,你的仪宾想背你。”   一个“乖”一个“想”,每个字都仿佛有了让毓宁不可拒绝的理由,毓宁最后还是趴到了闵劭的背上。   闵劭背上其实是有伤的,但他却一点都感受不到痛意,就这么背着毓宁在这个刚修好没多久的花园一步一步走着。   冬日本来就没什么花,这里原来又是荒废的,一切都是在成亲前才弄好的,因此整个花园都显得有些萧条,不过倒是有两株腊梅开的正好。   这还是原来的主人留下的,大约是取自“墙角数枝梅”的意思,都种在了墙角,而且和这边隔着一堵墙。   作为这座花园唯一的一点色彩,两人走着走着毓宁便注意到了那两株梅花,她拍了拍闵劭的肩膀道,“梅花!”   就在闵劭以为她会说“漂亮”或者什么之类的就听她喊道,“梅花糕!”   闵劭,“……毓宁要过去看看吗?”   毓宁点点头,“要看。”   闵劭便背着毓宁去了墙角,只是那两株梅花是从另一边墙伸出来的,这墙又算不上很矮,毓宁要看就只能仰着脖子,她仰了一会儿觉得有点累,就拍着闵劭的肩膀道,“绕过去看。”   刚才分明还不肯让闵劭背的人,现在被背了一会儿之后已经成功把闵劭当成自己的座驾了。   不过闵劭也确实如她所愿的带她绕了过去。   两人刚从这边墙角绕过去便听到了一阵很轻微的呜咽声,那声音像是什么动物在叫,但又好像是婴儿的啼哭,还不等闵劭细辨,毓宁就在他背上“喵喵”了两声。   “你是说是猫吗?”闵劭听见毓宁的声音问道。   毓宁又“喵喵”了两声,拍着闵劭道,“找一找。”   有了这个突发事故毓宁倒是不着急看梅花了。   最后两人在墙角一堆已经枯败的灌木中看见了一只全身都是黑色的猫。   它似乎是受了很重的伤,整只猫伏在那里一动不动,只发出虚弱的喵喵声,要不是毓宁为了看梅花让闵劭绕到了这里,它这点声音是绝不能被人听见的。   那只猫这么叫着大概是希望有人来,可或许是闵劭的气场原因,它看见毓宁向它靠近后反而露出了警惕的神色,嘴里也发出“咕噜咕噜”警告的声音。   但它实在是很虚弱了,这声音听着一点气势都没有。   毓宁趴在闵劭背上却仿佛看懂了这猫意思似的拍了拍闵劭的背道,“下来。”   这么一只看起来都动不了的猫,闵劭倒不担心有什么威胁,但他还是说道,“我就这么背着你过去看看。”   那猫见闵劭靠近,一直叫着,但见面前的人还是一直在动,它开始慢慢往后移。   直到这时闵劭才发现这只猫似乎两只后腿都断了,它只是靠两只前爪在移,所以移动的分外艰难,在闵劭眼中几乎是等同于没怎么动的,这也怪不得它明明看起来已经那么虚弱了却还留在此处。   毓宁一看顿时就觉得心疼的不得了,她对闵劭道,“帮帮它。”   闵劭没有养过动物,但这时他突然想到了送礼物的事,也许对毓宁这样的性子来说,养个宠物对她来说她会喜欢?   想到这里,闵劭仔细的打量着那只猫,似乎在判断它能不能作为宠物养。   在闵劭这样的视线下,那猫又艰难的往后移了一点点,就在那猫爪移开的时候,闵劭突然眼尖的发现那猫爪下有一块很小的黑色的布料。   城城整理:  今天看了一天房子打算搬家,回来的有点晚,所以更新晚了,抱歉!以及好累,先睡了,今天没有二更了,明天继续二更,晚安! 第31章 铃铛   那块布料就夹在那只猫的爪子底下, 看起来应该是那猫从谁的身上一爪子抓下来的, 而因为那块布料也和猫一样是黑色的, 所以若是不仔细看的话根本注意不到。   猫是一种很不容易受伤的动物,现在却伤的如此之重躲在这个角落,而它爪子下还有黑色的布料, 长年办案的直觉让闵劭立刻警惕起来。   他将毓宁方向来,让她在旁边等一下, 然后慢慢走到那只猫的面前, 顺着它脖子处将它提了起来, 一边观察它受伤的情况,一边将它爪子处的那块布料提了起来。   那猫也不知是太过虚弱还是放弃了挣扎, 连叫都不叫了,闵劭注意到毓宁在旁边心疼的眼神,收起了那块布料,然后回头对毓宁说道, “我们带它去给王太医看看。”   毓宁点点头, 慢慢走到闵劭面前轻轻摸了一下猫的头柔声说道, “乖, 我们带你去看病。”   她觉得闵劭这样拎着猫会让它难受,还伸出了手要抱着这只猫。   闵劭将提着猫的的手与毓宁拉开一点距离道, “它腿受伤了, 这样比较好,抱着会加重它的伤势。”   抱着猫势必会让它的四只腿都被搂在怀里,毓宁看了一会儿明白过来点点头让闵劭赶紧带着这只猫去找王太医。   闵劭手里提着猫再背毓宁就不方便了, 两人只能一路走了回去。   毓宁被闵劭背了许久体力也恢复了不少,她甚至因为着急给猫看病还想跑起来,最后还是被闵劭拦住了。   等王太医看到这只猫的时候已经过了许久了。   他原本以为郡主和仪宾火急火燎的把他找来是两人身上的毒又出了什么状况,结果一过来却发现是让他给一只猫看病。   王太医,“……”   他迟疑道,“下官从未给猫看过病。”   闵劭,“随便看看。”   王太医,“……”   倒是毓宁在旁边一脸着急的说道,“给它吃药,吃药就好了。”   猫能不能吃药不知道,但王太医人来都来了,也只能给这只猫把病看了。   其它的方面不太看得出来,但两指后腿都骨折了,王太医便先把那两只腿的毛剃了,然后用纱布和细木棍替它将受伤的骨头固定好。   闵劭看着王太医给这只猫处理伤口突然问道,“王太医可能看出这猫是如何受伤的?”   人受了伤都不一定能确定是如何伤到的,更何况是一只猫呢,王太医有些迟疑的说道,“看这伤势应该是从高处摔了下来。”   但是猫这种动物能爬墙能爬树的,很少会看到它们自己摔伤,所以这倒不像是摔伤的,像是被人从高处扔下来受的伤。   这年头也有些人以虐杀动物为乐,所以王太医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把自己的这个猜测说了,说完他还说道,“若是仪宾府里真有这样的人,留下来怕是不好。”   府里的人一下子都被闵劭清空了,王太医还不知道那些人以后都不会回来了,只是他觉得这样的人留在府里不安全。   闵劭没有和他解释太多,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便不再管那只猫了。   那块布的布料他刚才看过了,不是什么贵重的布料,也不是夜行衣的材料,是最便宜的那一种,同时也是府里经常干脏活的下人穿的,比如那个车夫。   闵劭记得从那些人的口中曾说过那个车夫失踪前的确是穿的黑色的衣服,所以这块布料极有可能是那个车夫身上的。   而这只猫又是有可能被人扔下来受的伤,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有人在把车夫带走的时候遇到了这只猫,并被这只猫缠上了一阵。   那个车夫不会武功是闵劭能肯定的,所以要想把这种猫扔伤他是不可能做到的。   现在的关键在于车夫被带走时是死是活,是被迫还是自愿。   闵劭看了一眼还在认真关注着猫的情况的毓宁,轻声对她说道,“你陪着猫治病,我再去那里看看能不能找到伤害猫的人。”   毓宁也听见了王太医的话,她点点头道,“好多坏人,都抓起来。”   有拿着刀砍他们的,还有害这么可爱的猫的,毓宁觉得好像身边全是坏人。   想到这里,她又有点害怕的看着闵劭道,“快点回来。”   闵劭看到毓宁眼神里的害怕往外的步子又退回来道,“毓宁要是害怕的话我就陪着你,那边让别人去看。”   毓宁摇摇头,“抓坏人,快去。”   不能耽误时间,要赶快去。   毓宁虽然害怕,却很明白这些道理。   她说着还站起来把闵劭往外面推了两步,等看着闵劭出了门她又蹲在那只猫的旁边问王太医,“大毛要吃药吗?我可以在它吃完药之后给它吃糖吗?”   王太医,“???”   他愣了一下才问道,“大毛是这只猫的名字吗?”   毓宁肯定的点点头,十分有理有据的说道,“对啊,它叫大毛。”   王太医,“……呃,好,大毛不用吃药,只用平时给它的吃食里掺一点磨碎的草药就行。”   毓宁闻言摸摸猫的头像哄小孩一样对猫说道,“大毛,你不用吃药哦,多好啊,吃药很苦的,而且你不用吃药肯定很快就能好了。”   大毛“喵”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高兴还是在抗拒自己的新名字。   毓宁也不明白这些,她继续跟猫说道,“闵劭去抓坏人了,很快他就能把坏人抓到了,怎么会有这么多坏蛋呢?”   她说着又看向王太医重复了一遍,“怎么会有这么多坏蛋呢?”   王太医也觉得郡主自从嫁人之后遇到的危险就多了,锦衣卫确实是一个危险的差事,哪怕仪宾对郡主再好也不能保证她安稳的生活。   王太医其实一直都没想明白庆元帝为什么会给郡主和一位锦衣卫佥事赐婚,不过这些也不是他能质疑的,他给猫把能看的地方都看了,才回毓宁道,“不管有多少坏人,仪宾总会护着郡主的。”   毓宁听到这话倒是肯定的点了点头有点骄傲的说道,“我的仪宾最好。”   说完她就开始看着门口,显然是在等闵劭回来了。   闵劭沿着发现那只猫的地方转了一圈最后果然被他发现了一些痕迹。   他沿着那痕迹找过去最后停在了他府上西北处的一角。   这里大概能算的上整座府邸嘴破败的地方了,哪怕刚刚修葺过,这里也显露出一丝荒凉的感觉来,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有些证据被人就那么忽略了。   闵劭走到一处枯草处蹲下,看着几株荒草上的那几滴血迹。   血迹已经全干了,按人失踪的时间判断,这应该就是闵劭遇刺当晚留下的。   他又在这处找了找,又发现了几处有血迹的地方,最后这血迹又在这一处消失了。   闵劭府邸隔壁是一座被封存的空宅子,他沿着墙翻了过去。   这座宅子荒草丛生,显然已经空置已久,但这里却没有丝毫血迹。   闵劭皱了皱,怀疑自己找错了,他正打算仔细看一下,视线却突然被什么东西晃了一下。   闵劭眯了一下眼,然后才往刚才晃眼的那处看去。   只见地上有一个小小的金铃铛,闵劭走过去将那个东西捡了起来,只是当他看清铃铛上的花纹时视线又骤然眯了起来。   这是毓宁的一条手链上的铃铛。   而且这条手链是太子送的。   因为太子对毓宁的态度,闵劭曾将太子送毓宁的东西都看了一边,其中自然也包括这条手链。   只是毓宁的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只剩了一个铃铛?   原本刺杀的事情闵劭已经排除了太子,难道这竟然是自己想错了吗?   闵劭又在这座府里转了一圈,没有别的发现后就立即回了毓宁那边。   上辈子太子求而不得最后给了毓宁一刀,这辈子难道他也打算杀了毓宁吗?   想到这些,闵劭的眼中全是戾气。   他将那只铃铛紧紧攥在手里,力气大的仿佛要连着送铃铛的人都一起捏碎。   等到了房间门口他才收起了浑身的力气推开门进去。   毓宁看到闵劭回来立即站了起来着急的问道,“抓到坏人了吗?”   闵劭摇头,他又问毓宁,“你还记得太子送你的那个带铃铛的手链在哪里吗?”   毓宁一脸茫然的看着闵劭。   闵劭见状只能揉了揉她的头低下声音说道,“那我们一起找找好不好,你把太子送的东西都放在哪里了?”   闵劭从不会擅自动毓宁的东西,所以哪怕知道那些东西在哪儿他还是先征求毓宁的意见。   毓宁拉着闵劭的手走到一个箱子面前打开,又从里面抱出一个小盒子道,“这里。”   闵劭看着那个盒子说道,“那毓宁找找有没有带铃铛的手链。”   毓宁不等闵劭话落就打开了那个盒子,等闵劭话说完,毓宁就拿着一副纯金的手链在闵劭面前晃了晃问,“是这个吗?”   确实就是这条手链。   闵劭的眼睛缩了缩,但很快他就发现这手链上并没有缺少任何东西,也就是说那个铃铛并不是那条手链上的。   闵劭拿过那条手链,仔细的看着上面的那些铃铛。   城城整理:  我错了,我不该立flag,今天更不了二更了,先暂时更一章,等我忙完再多更一点。 第32章 当年   那铃铛和闵劭手中的那只铃铛没有任何差别, 闵劭看着那条手链, 将自己手里的铃铛拿了出来。   毓宁看见后也好奇的看了两眼道, “一样的。”   她说完又露出有点疑惑的表情说,“太子哥哥说没有一样的。”   太子送毓宁的东西基本都是专门找人做的,尤其是像这种首饰根本就不可能出现重复的,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当初这手链做了一对, 一条送给了毓宁, 另一条在谁手里自然不言而喻了。   一对的手链, 一人一条……   闵劭想到太子这背后的用意不自觉的握紧了手里的东西。   毓宁觉察到闵劭的不高兴,用自己的手包住闵劭的拳头道, “不生气。”   毓宁并不知道闵劭为什么不高兴,但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哄闵劭。   毓宁的手很小,一只手根本就包不住闵劭的拳头,她还抬起另一只手, 两只手跟捧着什么宝贝似的一起握住了闵劭的拳头。   闵劭感受着手背传来的温热的触感, 看着毓宁看着自己关切的眼神, 慢慢收起了心中的情绪, 温声问毓宁,“这条手链可以先借给我看看吗?”   如果是毓宁自己的东西她肯定会答应, 但是是别人送给他的东西他就有点犹豫了。   闵劭看出了毓宁的犹豫, 他眼神变得有些暗,但还是笑着说道,“只是借给我看看, 看完我再给你好不好?”   毓宁有些纠结的点了一下头又说道,“别人的不能弄坏。”   毓宁的这句“别人”却又将太子和她的关系疏远开了。   闵劭心头刚升起的那一丝阴暗的情绪瞬间就被毓宁这句话压了下去,要不是他知道毓宁性格是如何的,他都要怀疑毓宁是故意说这样的话来让他放心的。   但也正是这样的无心之语才更让闵劭觉得心情愉悦。   他嘴角勾了起来,这次声音里真正带了点笑意了,“好,别人的东西我们好好存着,不弄坏。”   毓宁点点头,又看了一眼被闵劭拿在手中的手链,然后把那个盒子收了起来。   这意思便是这手链暂时先借给闵劭了。   闵劭拿到手链之后却没有立即查看,而是和毓宁一起在桌边坐下,然后轻声带着几分试探性的问她,“毓宁还记得清平公主吗?”   应该是在太子身上的手链却出现在了隔壁的那间废宅里,按道理闵劭更应该去怀疑太子才对,但就在刚才毓宁说完话的一瞬间他又骤然反应过来太子做这一切的动机实在是太不充足了。   先不说被庆元帝发现他刺杀锦衣卫佥事和郡主是什么罪行,就凭刚才毓宁的那一句“别人”也知道太子目前对毓宁的感情恐怕还没到不死不休的地步,他实在是没理由要把毓宁一起杀死。   想明白了这些后闵劭更怀疑这一切是有人故意陷害太子的,而且那人也没留下什么真正能表明太子身份的东西,反而留下了一个似是而非的铃铛,若是闵劭不深想,真的会觉得这铃铛是太子不小心留下的。   不过这种一对的手链太子定然十分珍视,能拿到铃铛上的手链的人必然也是太子的亲近之人。   这人应该是宫中之人。   宫中之人,宫中之人……   闵劭想到了毓宁在皇宫中住的这几年,已经她这副无端便变得虚弱的身体。   前世因为没有他站在郡主门前求娶这件事,所以现在的很多事在前世都没有发生,但如今再一想,似乎也正是因为这样,他前世有很多事情都没有注意到。   比如清平公主的那副画,比如徐贺,又比如驸马之死,以及前世并没有的毓宁虚弱的身体。   有些事情不注意的时候不会发现,一旦留意之后便会发现这一切似乎冥冥之中有一种联系。   闵劭怕引起毓宁的伤心事,所以没有问驸马,而是问了毓宁不久前还提起过的清平公主。   毓宁听到“清平公主”这几个字后愣了愣,然后仿佛呢喃似的说道,“娘。”   闵劭见状便又继续问道,“对,是毓宁的娘,毓宁还记得公主吗?”   清平公主在毓宁三岁时去世,闵劭实在是不觉得毓宁能记得什么了,他只是想看看毓宁对清平公主的态度而已。   但毓宁听到闵劭的话后却点了点头道,“娘,唱歌给我听。”   毓宁说着说着突然脸上露出有点伤心的神色道,“娘说她要走了,以后不回来了。”   她说完看着闵劭,眼神满是委屈,“我听话的,娘为什么不回家,我一直等她回家,爹,打我好疼好疼,但我不走,我要等娘回家。”   清平公主已经过世了,她怎么会回家呢,闵劭不知道清平公主当初是怎么跟毓宁说的,但她看见毓宁这样子只剩下了心疼。   他将毓宁抱进自己怀里安慰道,“公主其实一直都有回来看毓宁,只是毓宁没有发现而已。”   毓宁听到闵劭这话从他怀里抬起头有点怀疑的问道,“真的回来了吗,为什么我没看见过?”   闵劭并不适合安慰人,毓宁这话一问出口他就不知该如何接下去了,他只能伸出一只手摸摸毓宁的头发温声说道,“肯定回来过的。”   他说着想到毓宁刚才那句话里的后半段,声音又低了几分,“驸马在公主去世后打毓宁了吗?”   他原本还顾忌着没有提驸马的事,没想到毓宁那句话却提起了他。   只是话中的含义……   毓宁那时几岁,三岁?四岁?   是什么样的打法居然让一个小孩子记到了现在?   闵劭觉得自己不敢想下去,因为光是这样一想他便觉得驸马简直死有余辜,而且这样一来驸马的死因也值得商榷了。   庆元帝知道这件事吗,驸马的死因会是和这件事有关吗?   他一边脑子在飞速的转着,一边轻轻摸着毓宁的头,用安抚的声音说道,“没关系,毓宁只管跟我说,不用害怕。”   他感觉到了怀里的人身子似乎有些发抖,又开始轻轻拍着她的背,然后才继续道,“如果真的不想说就不说了。”   当年的事总有人会知道。   毓宁如果真的这么害怕的话他也不会强逼着她。   毓宁却慢慢被闵劭的动作安抚了下来。   她过了好一会儿才说,“爹打我,不让我叫爹,我不叫也打我。”   这些事对毓宁来说明显是很不好的回忆,她刚说了两句,声音就变得越来越低,闵劭甚至感觉到胸口仿佛已经湿了一片。   他将人紧紧的搂到怀里低声道,“好了,我知道了,不说了,我都知道了。”   母亲刚过世,父亲又整日对她非打即骂,闵劭都可以想象当时那个也许还没有他小腿高的小毓宁究竟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他不想让毓宁再回忆那段充满折磨的时光了,他拍着毓宁的背轻声道,“没事了,都过去了,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毓宁在闵劭怀里点了点头,“皇舅舅接我去了皇宫。”   毓宁的意思大概就是说庆元帝将她接入皇宫后就没有再发生过这些事了。   所以毓宁的身体,包括她背上那些细碎的疤痕都是在公主府留下的吗?   一切都是驸马所为吗?   闵劭脑中将毓宁刚才说的那几句话过了一遍,然后便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毓宁说驸马不让她叫他爹。   所以这就是理由吗?   毓宁不是驸马亲生的?   闵劭觉得似乎短短时间事情的发展就变得越发不可控制起来。   一位公主她生下的孩子,驸马却不许那个孩子叫自己爹,还在公主去世后虐待那个孩子,这怎么听都不像是一位刚刚痛失爱妻的父亲能做出来的事。   但是毓宁真的不是亲生的吗,若如此,那她的亲生父亲是谁呢?   闵劭想起了毓宁曾拿给自己看的那副画。   清平公主亲手所画的含椒殿外的风景,那风景里还有一个锦衣卫的身影。   闵劭想到这里突然听到毓宁叫道,“疼。”   他低头才发现自己竟然刚才一不小心没控制住抱着毓宁的手太用力了。   他松开了些许,对毓宁道歉,“对不起,是我不好。”   毓宁摇摇头,他学着闵劭刚才的样子也抬起手摸摸毓宁的头道,“没事,我原谅你啦,不要不开心了。”   刚刚明明还十分不开心的人现在却又开始笑着安慰闵劭了。   闵劭难以想象毓宁以前到底在驸马手下遭受过什么,因为此时的毓宁看起来非但完全不记恨,甚至她的性情看起来也没受那些事情的影响。   但是毓宁可以不在意,闵劭却不得不在意,尤其是驸马对毓宁这奇怪的态度再加上那副很有蹊跷的画。   闵劭刚才之所以一时没控制住力道,就是因为他那一瞬间心里竟然产生了一个十分荒唐的猜测,他不愿意承认这种可能性,所以又迅速的否定了这种猜测。   清平公主和驸马那边的事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这其中或许还有庆元帝的手笔,这些都不好调查,但是徐贺那边却不能再耽误了。   闵劭觉得哪怕他如今身体还没恢复,也该回去镇抚司了,有些事只有他亲自调查才是最放心的。 第33章 微服   第二日一早, 陪着毓宁喝完药后闵劭就去了镇抚司。   一到那里他就把这些年和徐贺可能有关系的卷宗都调了出来。   那副画的时间不详, 闵劭只能一点一点调查徐贺曾经在宫中当值的经历。   锦衣卫出现在宫中的时间并不少, 但却极少有人出现在后宫。   闵劭知道这样翻卷宗是不可能翻出徐贺在后宫的那段经历的,但是他却可以凭徐贺在宫中当值的那段时间推测那副画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还有徐贺死的时间和毓宁的年纪。   闵劭这么一对才发现徐贺死亡的年数竟正好可以和毓宁的年纪对上,只是月份似乎有所差别。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差别让闵劭打消了心里那个荒唐的猜测。   他又一次将吴慎行找过来吩咐道, “查查二十年前左右徐贺都与哪些女子接触过。”   既然徐贺有可能是自己的生父,闵劭便打算从自己的身世查起了。   等吩咐完这句他又问, “那两个失踪的人有线索了吗?”   “已经有了大概方向, 这两天应该就能找到了。”吴慎行答道。   但是大家也明白估计到时候找到的也是尸体了, 至于尸体上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那只能看凶手有多谨慎了。   大家对此都不乐观。   这件事也引起了皇帝的震怒, 所有人都在查,但线索却很难找,这足以见得背后之人到底藏的有多深。   闵劭想到什么,将昨日发现的那只铃铛拿了出来道, “这是我昨日沿着府中的血迹找到的, 和太子送给郡主的一件首饰一模一样, 你到时候如实交给指挥使大人。”   闵劭虽然来了镇抚司, 但他却不负责这件案子,所以这件东西还是交给指挥使为好。   即使他知道这很可能是背后凶手陷害太子的一个手段, 但他这条鱼要是不咬钩, 背后钓鱼的人又怎么会出现呢,何况也正好可以借着这次机会一点一点消除皇帝对太子的信任。   闵劭说着话控制不住的咳了两声。   吴慎行接过那只铃铛,有几分担心的问道, “大人身体怎么样了,指挥使大人让您先好好休养,不必着急过来。”   闵劭道,“我没事,凶手必然要尽早找到。”   吴慎行点头,“大人放心,指挥使大人现在已经派了好几个人在负责这件事了。”   敢犯到他们锦衣卫头上的想必也没几个人,所以他们的排查范围其实并不算大,只是一两天之内还不能确定而已。   闵劭自然是知道锦衣卫的办事效率的,他只是莫名觉得这件事背后极有可能隐藏着一个更大的秘密,所以才一刻都不能等了。   他正欲再说什么,突然有人在外面敲门道,“千户大人,你府上有人过来了。”   闵劭出来前吩咐了府里的人毓宁要是有什么事就过来找他,所以他一听到府里的人来了,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毓宁,他赶紧道,“让他进来。”   等看见人进来不等对方行礼他就立即问道,“是不是郡主有什么事?”   那人摇摇头又点点头,他不知道该说有事还是没事便干脆直接说道,“皇上到我们府上了。”   皇上怎么会过来?   秦延东心内疑惑,对着旁边的吴慎行道,“我先回府,交给你的事情尽快解决。”   说完他就半点不耽误的跟着来人回了府里。   他刚一回府就看见张妈一脸着急的等在门口。   闵劭如今府上加起来伺候的不超过五个人,张妈在门口等着他那毓宁那里就只剩了红豆在身边。   想到这里他也来不及多问张妈什么,赶紧加快脚步回了自己的院子。   刚一进院子,远远的便能看见里面待客的房间门大开着,门口站了两个身形直挺的人守着。   只一眼闵劭就认出了这是宫里的侍卫,他又看向房间里的人。   毓宁和庆元帝一人坐在一张椅子上,两人旁边都立了一个伺候的人,隔得太远,闵劭看不清两人脸上的表情,只能继续加快脚步往里面走去。   等走到门口的时候那两个侍卫还拦了闵劭一下,直到庆元帝在里面说,“让他进来。”他们才把闵劭放了进来。   庆元帝看见闵劭脸色并不好看,他问道,“你就是这么待毓宁的?府里连个伺候的都找不出来?”   闵劭低头道,“是卑职的错,但此事源于府上下人,所以卑职便将所有人都收监了。”   疑一抓一这种行事作风还是庆元帝默认下形成的,所以他对此没有说什么,只是说道,“哪怕这样你不能找一批新的过来吗,让内务府给你调,内务府直接调过来的还能有问题不成?”   内务府留下的基本都是还没跟过主子的,这样的宫人有二心的可能性极小,但闵劭既然知道此事有可能和宫中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自然就不会再相信宫里的人了。   他对庆元帝说道,“毓宁有些认生,我怕突然一下子多出来一堆陌生人毓宁不习惯。”   毓宁听明白了闵劭这句话赞同的点点头道,“不习惯。”   毓宁不是需要一堆人跟前跟后伺候的那种人,所以只要红豆还在身边,其他的少了多少伺候的人对她来说是没什么影响的。   曾经也有一个人整天都说自己不需要有很多人伺候。   庆元帝闻言看向毓宁帝,仿佛从她的脸上找到了当年那个人的影子。   他说了一遍曾经说过的话,“你的身份在这里,自然不能失了规格。”   身份,正是因为身份他才不能将她迎娶成为自己的皇后,也是因为身份她从不肯给自己一个好脸色。   庆元帝恨透了“身份”这两个字,可此时他又对闵劭强调了这种事,只因为他不希望毓宁受任何委屈。   他的女儿,他不能给她一个真正属于她的身份,却不能再让她失了应有的待遇。   庆元帝看着闵劭沉着脸说道,“你要记得你当初是如何求娶毓宁的,我不希望毓宁嫁给你后反而过得还不如她没嫁人之前。”   虽说外界一直传言庆元帝对毓宁郡主如何宠爱,但就闵劭所接触的几次看来,宠爱是有的,可没有外界传言这么厉害,但此时庆元帝微服来看毓宁,又对着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对毓宁表现出了可能连他亲生女儿都没有的重视。   闵劭低头应“是。”他开口道,“当初我求娶毓宁时是什么感情,现在比那时只多不少。”   庆元帝的脸色并没有因为闵劭这句话变好,他问道,“既如此,毓宁身体还没好,你不在家照看着她,出去做什么?这次的案子我已派了人调查,不必你再管,你只需要照顾好毓宁。”   庆元帝既然如此说了,闵劭也只能应“是。”   毓宁在旁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然后扯了扯庆元帝的袖子道,“仪宾,好,皇舅舅不凶。”   庆元帝转过头看着自己被拉住的袖子,也不管闵劭就在场,问毓宁,“仪宾对你好吗?”   毓宁用力点头。   她抬头看了闵劭一眼,对着他露出一个笑容才又对庆元帝说道,“仪宾好,给我吃糖,和我一起吃药。”   庆元帝对着毓宁极有一种心疼,又有些不能面对,毓宁对人的感情向来敏感,所以这么些年哪怕庆元帝宠着毓宁,两人的关系也不算太亲近,倒是和闵劭之间,短短时间两人之间就已经颇有点亲密无间的意思了。   庆元帝看着毓宁这处处维护闵劭的样子脑中却闪过一些很久远的画面。   在他还是一个冷宫中处处被人欺压的皇子时也曾有人这样护过他。   两张相似的面容仿佛在他面前重叠,庆元帝不自觉的抓住了毓宁的手,轻声叫了一句,“清平。”   这声音低得仿佛是在呓语,但却清晰的落进了闵劭的耳朵里。   他脑中瞬间闪过许多种可能,但最后他只是将眼睛紧紧定在了庆元帝握着毓宁的那只手上。   他不自觉的向前走了一步,有种想掰开那只手的冲动。   那一瞬间庆元帝看着毓宁的眼神明显不对,闵劭开口叫道,“陛下!”   庆元帝回过神来,看着突然叫他的闵劭,眼神里一瞬间闪过一丝杀意。   闵劭低着头假装刚才什么也没注意到的样子说道,“陛下对郡主的好大家都是知道的,卑职所做比不上陛下的万分之一,郡主说我好也不过是郡主心善而已。”   他说出这一串解释的话倒显得他刚才一直在因为毓宁的话想说辞而已。   庆元帝打消了心里的疑虑,对着闵劭沉声道,“不管郡主如何,你都该把她放在第一位。”   他说完还对着毓宁温声说道,“毓宁,你记住了吗,你的仪宾需要永远把你放在第一位,要是他做不到你就告诉皇舅舅。”   他说着掏出一块金色的令牌给毓宁,“拿着这块令牌你可以随时进宫,也可以调动宫中的人。”   毓宁并不知道这令牌有多珍贵,她看着闪闪发光的令牌,眼睛里露出来的是对这东西好不好看的打量。   庆元帝见状便对一旁的闵劭道,“这令牌一次最多可调宫中禁卫十人,你下次再带毓宁出门便到宫中来调人,绝不能再出现今天的情况。”   庆元帝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得知毓宁中毒时那一刻的感受,他已经失去了一个此生最爱的人,他不能再失去清平留给他的唯一念想了。   城城整理:  不要被庆元帝的心理活动欺骗了,我大晋江没有乱,伦,这玩意儿不存在的。 第34章 衢州   庆元帝倒也没有久留, 给毓宁留下那块令牌后又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毓宁到门口送庆元帝。   庆元帝抬起手想摸摸毓宁的头, 可手伸到一半就像是在害怕着什么似的又缩了回去。   最后他只是目光复杂的看着毓宁叮嘱道, “以后你拿着手里这个令牌,有什么事都可以到宫中来找人。”   毓宁点点头,她看着庆元帝表情有些困惑, “皇舅舅?”   她叫了一声,语气带着疑问。   她感觉庆元帝好像不高兴了, 但庆元帝脸上又是笑着的, 毓宁有些茫然。   庆元帝应了一声道, “无事,你将令牌好好收起来吧。”   他说完看着毓宁将令牌放进了怀里又看了旁边的闵劭一眼, 闵劭也抬起头看着庆元帝,一副等着他吩咐的样子。   因为规矩原因他避免了和庆元帝直视,但余光却忍不住偷偷观察着庆元帝的表情。   今日庆元帝来探望毓宁这事实在是有些出乎人的意料,而且闵劭总觉得庆元帝的表情哪里有些不对,   他不敢妄下判断, 只能慢慢观察, 而且上次那个刺客说自己和徐贺长得像, 如果徐贺是在宫中做了什么与清平公主有牵扯的事,庆元帝知道吗, 他认出自己的容貌了吗?   也不知是庆元帝真不知情还是他表情控制的好, 闵劭并没有发现什么。   庆元帝也没有再对闵劭警告什么,他最后还是伸出手摸了一下毓宁的头发轻声道,“你要好好的, 要一直都这样开开心心的,这样清平知道了也会高兴的。”   毓宁听到清平两个字神色突然就失落起来,她低头绞着自己的袖子不说话了。   庆元帝见状也想被毓宁这副模样带起了一丝不好的情绪似的,神色一瞬间就沉了几分,他最后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带着来时的那一群人走了。   庆元帝走在回宫的路上突然对身边的全喜说道,“你说清平要是见到毓宁如今这个样子会高兴吗?”   全喜跟在庆元帝身边伺候多年了,有些事虽然不完全清楚,但也大致了解,他应和道,“陛下为郡主找了个好夫君,清平公主定然是高兴的。”   庆元帝闻言却是摇了摇头,“我只想到闵劭家世简单,后宅也没人,却忘了他的身份最易引来刺杀。”   全喜道,“陛下也没想到这些人会这样猖獗,只要把这次的人抓到了好好惩戒一番,今后必然不敢再有人如此行事了。”   庆元帝点了一下头,又说道,“你觉得会是太子吗?”   太子?   全喜不敢妄下评判只能似是而非的说道,“太子向来都对郡主上心。”   “就是怕他太上心了,他们这身份……”庆元帝眼睛眯了起来道,“朕也不相信这次的事情会是他做的,只是他最近和王惟重走得太近了些。”   全喜不敢说话了,他低着头只能说道,“毕竟是太子舅舅。”   庆元帝用凌厉的目光看了全喜一眼,将全喜看得浑身一麻,他才说道,“看来朕还是太过放纵他了。”   他说完在看到后面锦衣卫指挥使送过来的那枚铃铛后更是加深了要好好管束一番太子的决心。   不出宫都能被人陷害,这样的人以后如何能做好一国之君。   第二日,闵劭得知太子被调出京城的消息后还愣了一下。   他原本以为将那枚铃铛交上去会引起皇帝的一些猜忌,可是没想到太子会直接被调出京城,说是最近盐政出了点事让太子微服调查,可此时把太子调出京城明显是把太子调离了这个风口。   庆元帝这样不知是担心太子闹出什么事,还是看出了他被人陷害想保护他,总之太子一走,闵劭的许多计划倒是可以更好实施了。   毓宁对太子被调走的事还一无所知,闵劭想了想还是告诉了她,他想知道毓宁现在对太子的态度如何了。   毓宁听到太子离开京城的事先是愣了愣然后才问道,“太子哥哥去哪儿了?”   “去衢州一带查盐政了,还要沿着衢州一路北上。”闵劭听到毓宁的“太子哥哥”的称呼心里有点酸。   毓宁曾经也叫他“劭哥哥”如今却是一直叫他闵劭,他倒也不是非要计较这个称呼,但此时听到毓宁叫“太子哥哥”心里却不舒服了。   毓宁半点没察觉闵劭的心情,还继续问道,“太子哥哥要去很久吗?”   “至少要两三个月。”闵劭说完看着毓宁问道,“毓宁很舍不得太子?”   毓宁想点头,但看着闵劭的表情又有一种天然的直觉告诉她不能点头。   闵劭看到毓宁这副纠结的样子心里的酸气冒的更厉害了,他说道,“毓宁说出心里的想法就行了。”   毓宁听到闵劭的话如实道,“太子哥哥好。”   太子作为一个哥哥来说是十分称职的,从小就带着毓宁玩,有好吃的也会分给毓宁吃,毓宁还是很喜欢这个哥哥的。   闵劭听了这话心里更不舒服了,仿佛毓宁在他心上捅了一刀又一到,冒出的不是血,而是酸酸的汁水。   他问毓宁,“你不是说我最好吗?”   毓宁点点头道,“仪宾最好。”   闵劭不死心,“那太子呢?”   毓宁,“太子哥哥也好。”   闵劭听不得这话,虽然是一个最好,一个好的差别,但只要想到毓宁心里还有另一个觉得好的男人,他便希望太子最好永远也不要回来了,尤其太子还会前世把毓宁身边带走的人。   他对毓宁说道,“你叫太子哥哥,却没叫过我。”   “闵劭?”毓宁叫了一声道,“叫过了呀。”   闵劭,“……”   他想听毓宁再喊他一次“劭哥哥”但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闵劭最后说道,“你为什么从来没叫过我劭哥哥,却一直叫太子哥哥?”   毓宁十分自然的说道,“因为太子是哥哥,你是仪宾啊。”   一个是哥哥,一个是夫君,毓宁分得很清楚。   闵劭被毓宁这十分理所当然的语气安慰到了,心里的酸水瞬间就泄出去一半。   身份的认知差别让毓宁永远也不会对太子产生兄妹之外的其他想法。   他继续和毓宁说起太子的事情来。   皇帝此次让太子去彻查盐政也确实有让他历练的意思,皇帝让太子微服调查民间的情况,又告诉太子没有掌握确实罪证前不得暴露身份,盐政这种事向来差肥人胆大,要是太子不亮出自己的身份,却又被人察觉了他在调查这件事的话很有可能被暗杀。   不过这些闵劭都没跟毓宁说。   闵劭只跟毓宁说衢州吃的多,玩的多,好看的姑娘也多,太子在那边定然过得很好,说不定还能带个太子妃回来。   这种话实在不像是闵劭能说出口的,但对着毓宁他却说的面不改色心不跳,好像他本来就是这样性格的人似的。   毓宁对闵劭说的吃的玩的有点向往,在闵劭提到太子妃时却摇了摇头道,“皇后舅妈给太子哥哥挑好太子妃了。”   毓宁怎么会知道皇后给太子挑好了太子妃?是皇后以前跟她说过什么吗?   闵劭想到皇后对毓宁的态度眼神暗了暗。   皇后明显是不算太喜欢毓宁的,尤其是对于太子喜欢毓宁之事也很不满,所以她当初和毓宁说给太子挑好太子妃的事应该是存着警告毓宁的意思吧。   闵劭想到毓宁当时可能受了委屈,心里就是一阵心疼,分明是太子一直追着毓宁,但皇后却要去为难毓宁,前世也是因为此,毓宁才会最后嫁给了自己。   闵劭并不感谢皇后做的这个媒,因为一切都是毓宁的委屈换来的。   他不想再让毓宁想起这些伤心事,索性不再说太子的事,只说道,“毓宁要是想去衢州的话,我下次带你过去看看。”   衢州确实是富庶之地,风景也好,再挑个合适的时节,带着毓宁去是再合适不过了,毓宁连门都很少出,想必会喜欢的。   只是这样想着,闵劭却没想到毓宁对着他摇了摇头道,“不去。”   闵劭,“……怎么了,毓宁不想去吗?”   毓宁又摇头,从她的眼神里可以看出她是想去的,但她却还是坚持说,“不去,危险。”   毓宁想到上次去温泉的事脸上露出害怕的表情道,“好多血,危险。”   看来上次的事给毓宁留下了很深的阴影,闵劭有点愧疚,“这次我会好好保护你的,不会出事了。”   毓宁仍是摇头,她还抓住了闵劭的手道,“不让你受伤,会疼的。”   这话闵劭听毓宁说过,如今再听仍是感动,他心里那种想要把毓宁私藏起来的想法也变得越发浓烈,不想让任何人看到毓宁的好。   毓宁对此毫无所觉,她还认真的说道,“要抓坏人,把坏人全都抓起来才能出去。”   毓宁说完这句突然皱了皱眉,脸上露出思考的表情,过了一会儿又晃了晃脑袋。   闵劭见了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头疼?”   毓宁摇摇头然后又点了一下头才说道,“头不疼,有个东西记不得了。”   闵劭伸出手替毓宁揉了揉太阳穴,温声道,“记不得就不要想了。”   毓宁不肯,他突然站起来,走到装着清平公主那个遗物的箱子前翻了起来,嘴里低喃道,“坏蛋,有坏蛋。”   城城整理:  下章会出现关于一些当年真相的线索啦,至于真凶,前面暗示的很明显啦。 第35章 厨房   清平公主给毓宁留下的东西并不多, 毓宁带过来的也以书画居多, 毓宁翻了半天终于又翻出一幅画来。   这画依然是画的含椒殿外的景色, 只是画中雨急风骤,一从海棠被打落了一地残花。   这幅画没有任何凄美的感觉,反倒是给人一种绝望的感觉, 仿佛画这副画的人就像这株海棠,已经被打落在泥地了, 画中透出的事一种深重的绝望。   毓宁仿佛也能与画中的人共情似的, 从打开那副画开始她脸上就透露出一种哀伤来。   闵劭看她这样子有点心疼, 他合上毓宁手里的画说道,“难受就不看了。”   毓宁摇摇头, “有坏蛋。”   她重新打开那副画指着画中的一处给他看。   只见海棠花后似乎藏了一个人影,但要是仔细看,这又像是被墨色晕染开的一点痕迹。   闵劭没看明白,问, “毓宁认识这是谁吗?”   毓宁摇摇头, 但语气坚决道, “坏蛋, 娘说过的。”   清平公主?   毓宁还记得清平公主跟她说过些什么?   当时毓宁才多大?   闵劭有点不敢置信,“公主都跟毓宁说了什么?”   毓宁皱着眉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样, 她纠结的说道, “嗯……有人,有人做了坏事。”   她想了半天,只记起来了这个, 别的却是怎么都记不起来了。   毓宁十分焦急的捏着自己的手。   闵劭看他手指都捏红了,赶紧握住她的手,替她揉了揉被捏红的地方,安抚道,“没关系,想不起来就不想了。”   他说完看着毓宁的眉头依然紧皱着便又说道,“我会帮你调查清楚的,到时候再告诉你好不好?”   毓宁抬起头看向闵劭。   闵劭对她笑了一下,说道,“毓宁能想起这幅画已经很厉害了,我拿着这副画很快就能抓到坏人了。”   虽然画中的人不详,毓宁的话也说的不是很清楚,但至少可以从这一点判断当年清平公主应该是出了什么事,而清平公主连续画了这么多副含椒殿外的画,想必也不是因为喜欢这里,极有可能她曾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   闵劭安抚住毓宁,替毓宁将那副画重新放了回去。   毓宁看到闵劭的动作偏头看着他。   闵劭于是伸手揉了一下她的脑袋道,“放心吧,我都知道了。”   毓宁点点头。   她肩膀上的伤还没好,刚才翻东西的时候有点扯动了伤口,现在肩膀有点疼。   毓宁偷偷看闵劭,既想求安慰,又怕他担心。   最后她低着头绞着自己的手指显得有些可怜兮兮的。   闵劭很快就发现了毓宁情绪不对劲,他以为还是因为那副画,就低下头看着她问,“怎么了?”   毓宁小小声的说道,“想吃糖。”   肩膀疼,所以她想吃糖。   闵劭愣了一下,毓宁这两天因为一直在吃药,所以糖吃的也不算少,按道理为了她的身体着想,不能再额外吃甜食了,可闵劭看着毓宁这副想吃又不敢说的样子却半点都不忍心拒绝她。   “好,吃糖。”他应道。   应完之后看着毓宁亮晶晶的眼睛他又说道,“我带毓宁一起去厨房做糖吃好不好?”   要是让毓宁一直待在房间吃糖,她估计能吃很多,可带她去做,光做出来就要费不少时间,而且还能让毓宁打发打发时间。   可以自己做糖,毓宁忙不迭的点头,赶紧站了起来要往门口走。   闵劭看着毓宁着急往外走的样子,嘴角扬起一丝笑容,可等他看到毓宁受伤的那边肩膀似乎行动有点迟缓后他嘴角又抿了起来。   闵劭上前扶住毓宁问,“肩膀疼吗?是不是碰到了伤口?”   刚才那一瞬间的迟缓让闵劭想起刚才毓宁翻东西时似乎用到了胳膊。   他有些自责于自己的粗心,问完不等毓宁回答就说道,“先回来等一会儿,我看看伤口,替你重新包扎一下再出去。”   毓宁更想去做糖,她摇摇头道,“不疼的,我们去做糖。”   “我先看看。”   闵劭语气依然温和,态度却很坚决。   毓宁小动物的直觉又一次发作,她乖乖在闵劭身前坐了下来。   毓宁的伤口很深,这么几天过去也只是结了一层薄薄的痂。   闵劭拆开包扎的棉布就看见她那一整块的痂裂开了一点点,渗出一点血迹来,虽然不算严重,但看在闵劭眼里却觉得触目惊心。   他将治伤的药倒在毓宁伤口道,沉着声音对毓宁说道,“以后不管做什么事都让我给你做,你现在受着伤不能乱动。”   只是翻了一下东西伤口就裂开了,闵劭简直恨不得连饭也一口一口的喂到毓宁嘴里。   毓宁乖巧的点头,又着急道,“快,弄好去做糖。”   毓宁的注意力现在已经全然被做糖吸引了。   闵劭将毓宁的伤口包扎好,又重新替她穿好衣服,看着她这一脸期待的样子,带她去了厨房。   厨房如今已经没有人在了,张妈虽然做饭但也不能时时刻刻待在厨房,偌大的厨房一时之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闵劭会做的糖就只有一个酥糖。   她让毓宁在旁边坐下,一个人在厨房找起食材来。   酥糖简单,材料也不难找,厨房都是全的,很快,闵劭就把所有的材料都摆在了灶台上。   毓宁见了忍不住从凳子上站起来走到闵劭身边,一脸敬佩的看着闵劭。   闵劭被毓宁这样的目光看着,只觉得自己仿佛不是做的最简单的酥糖,而是在做什么失传已久的菜肴似的。   他开始一样一样的跟毓宁讲解。   闵劭刚替毓宁包扎好了肩膀上的伤口,动手是不可能让毓宁动手的,最多只是最后的时候让毓宁碰了一下,意思意思。   毓宁一直听闵劭讲也不觉得无聊,反而一直都是眼睛亮闪闪的,神色间全是认真。   只是讲是一回事,真正动手做起来闵劭才想起厨房缺了一个烧火的。   闵劭原本是想把张妈叫过来的,可这种时候他又不想多出来一个人,他看着毓宁一副好奇又期待的样子,想了想先是自己蹲到灶膛前把火点着了,然后给毓宁搬了把凳子,让她坐在灶膛前,“你隔一会儿往里面放一根柴火,记得不能伤到手。”   毓宁听到自己有事干了,神色果然变得兴奋起来,她连连点头,好奇的看着灶膛里的火。   闵劭不放心,蹲在毓宁身边陪了她一会儿,确认她不会伤到自己的手后才返回灶台前烧起火来。   毓宁的脸被火苗映的红扑扑的,一会儿看看灶膛里的火,一会儿看看闵劭,整个人都是一副十分开心的模样。   闵劭在旁边看见了,唇角也露出一丝笑容来。   自从中毒醒来后他一直看到的都是毓宁努力装作没事的样子,但越是看她这样他心里就越难受,现在看见她露出真心的笑容,闵劭的心情也变好了些。   “好了,毓宁,不用加柴了。”闵劭锅里的东西已经进入了收尾阶段。   毓宁闻言停下了加柴的动作。   她第一次烧火,实在是有些兴奋,哪怕不用她再加柴了,她也拿着一根柴火在她四周围这里戳一下,那里戳一下的。   闵劭看着毓宁像小孩子一样的行为,没有阻止她,反而是一直嘴角带着笑意的看着她。   突然闵劭皱了眉头说道,“毓宁,等一下,你刚才敲的哪里?”   闵劭听觉闵劭,刚才那一瞬间他忽然注意到有一处的声音似乎有点不对劲。   毓宁不明所以,又往回敲了一遍。   闵劭走到毓宁身边竖起耳朵听着,等到了一处后他忽然说道,“停。”   说完他在毓宁敲着的那处蹲了下来,看着那块砖。   这块砖靠近柴火堆那里,从外表看和别的砖完全没有区别。   闵劭用手敲了敲,又敲了一下旁边的砖。   这一对比能很明显的听出这一处的不同。   闵劭直接掀开了那块砖。   那砖下并非完全是空的,而是仅仅最中间的地方缺了一小块,里面放着一块玉佩和一把小小的银质长命锁。   这种东西显然不可能是不小心落下的,只有可能是别人故意藏的。   闵劭脑中一瞬间就想到了那个失踪的烧火妇人。   厨房人来人往,没有人会想到她会把东西藏在这里,而且她刚来闵劭府里没有多长时间,居然就能把这块砖搬开又弄回来后还做成了完全看不出痕迹的样子。   闵劭这一刻明白,不管那个车夫身份到底是什么,那个烧火的妇人身份定然有问题了。   他看向被他取出来的那两样东西。   毓宁也没想到地下居然还能挖出东西来,她也好奇的凑到闵劭身边来看。   玉佩上刻了个字,毓宁低声念了出来,“王?”   闵劭也看着那个“王”字。   若说如今在京城提起王字首先能想到的是谁,那自然就是皇后的母族王氏了。   只是王惟重是支持太子的,但这次的背后之人却是在故意陷害太子。   闵劭看着那块玉佩,又打量起那个不起眼的长命锁来。   比起玉佩的价值连城这长命锁甚至都不是纯银而是镀银的,而且这基本就是找个地方就能打的样式,从这个根本得不出任何消息。   这两样价值差异如此之大的东西放在一起只有一种可能,一样是这东西主人自己的,一样是别人给这东西的主人的。   至于玉佩上的“王”字……   闵劭在心里过了一遍王姓的可能与他有仇的人。   中书令王惟重定然是有嫌疑的,刑部尚书王焕……   王是大姓,这么算下来也有十几个人了。   闵劭又看了旁边的毓宁一眼。   太子前世突然发疯刺死毓宁,如今再回想一遍,会不会背后有人对太子说了什么呢?   王惟重那时怎么样了?   闵劭心里还是把目标第一个锁定了王惟重。 第36章 雷灾   夜里突然下起了雨, 冬雷阵阵, 吓得毓宁缩进了闵劭的怀里紧紧的抱着他。   毓宁白天和闵劭在厨房待了不短的时间, 又吃到了自己“亲手”做出来的糖,整个人一天都很兴奋。   她人单纯,想的事情也少, 在厨房发现的那点东西被闵劭收起来后她很快就抛之脑后了。   她把自己做的糖分给了红豆,王太医, 张妈, 又把剩下的小心翼翼包了起来, 但每隔一会儿就会忍不住偷偷吃一块,等到晚上漱了口闵劭才把东西给她收了起来。   即便如此, 她躺在床上还是一直在和闵劭说这件事,一会儿夸闵劭厉害,一会儿又夸自己厉害,一直闹到很晚才精疲力尽的睡着了。   此时被雷声惊醒, 她脸上还有显而易见的茫然, 下意识的往闵劭怀里钻了钻后, 抱着他的腰又闭上了眼睛。   闵劭轻轻拍着毓宁的背哄着她, 直到把人哄睡着了,他还一直睁着眼睛听着外面的雷声。   这雷声来的突然, 外面有些地方被劈裂了好几棵树, 幸亏还下着雨不然恐怕要烧起来。   王惟重也被雷声惊醒了,想到刚才梦中的场景,他的脸色变的有点难看。   “来人。”他对外面喊道。   “大人有什么吩咐?”外面守夜的人立即应了声。   “备热水, 我要沐浴。”   刚才在梦中他出了一身冷汗。   等热水送上来王惟重坐在温热的水中,想起梦中人的脸庞,心里升起一股一股的郁燥来。   当年他在宫宴中喝多了不知怎么就到了那处偏僻的宫殿,他遇到了一个美貌的女人,美貌却疯癫,连神智都有些不清楚,喝醉了的王惟重并没有想太多,这么偏僻的地方,他只以为是个不得势的宫女。   那女人似乎早就习惯了这种事,既不哭也不闹,全程表现的十分麻木,仿佛只剩下了一具躯壳。   长得再漂亮的女人这样也是没意思的,王惟重很快就失了兴趣草草了事离开了。   事后他才知道那并不是什么宫女,而那处宫殿也有锦衣卫守着。   当时的王惟重并没有现在的势力,他也不知道那晚到底出了什么情况,自己竟然能进入那个被锦衣卫守着的宫殿,他唯一能倚靠的只是他有一个做皇后的妹妹。   那晚的事最后并没有人发现,而值守那里的锦衣卫也死了。   即使王惟重把事情处理的很妥当,也从来没人发现过这件事,可他始终觉得当年的事十分蹊跷,以至于他这么多年都没有放松过对毓宁那边的监视。   想到这次废了一枚埋了十多年的棋子,王惟重的眼神闪过一丝阴鹜。   他不动声色的起身,又唤来了暗处的人问道,“尸体都处理好了吗?”   那人点头,“已经烧成灰撒了。”   “我给你的东西留在现场没有。”   看着那人又点了头,王惟重的心情总算好了些。   他那个外甥真是个好用的盾牌,也幸亏他一直和毓宁纠缠不清。   想到这里他问道,“太子那边有消息了吗?”   那人闻言跪了下来,“皇上派了人暗中保护太子,我们的人没办法靠近。”   王惟重闻言反倒笑了起来,“看来陛下明面上让太子去历练,实际还是不想他出任何事的。”   这样正好,太子地位稳,他这个国舅地位才能稳。   他挥挥手屏退了来人,独自坐到了书桌前,神情肃然,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外面的雷声在后半夜的时候终于停了下来。   第二日,庆元帝那边就收到了下面的折子,说是昨晚那场雷电劈毁了不少民宅。   也有不少树木被劈毁了。   庆元帝派人去查看,最后在近郊一处树木繁茂的深山处竟然有人发现了一处奇异的被火灼烧过的痕迹。   而看那痕迹竟然像是灼烧尸体留下的痕迹。   毓宁郡主被刺杀的事闹得很大,不仅是锦衣卫,连带着刑部,大理寺,皇帝都下了令让人去查。   三管齐下竟然连两个失踪的人都找不到,可想而知所有人顶着多大的压力了。   庆元帝怕有人闹事,所以派去调查雷电损毁情况的人中也安排了刑部的人。   那人根据燃烧留下的痕迹推测出了大概时间后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联想到了闵劭府上失踪的那两个人。   他们不干耽误,立刻就把这件事上报了。   不久之后,刑部,锦衣卫,大理寺的人都齐聚在这一处,就连闵劭也在得知消息后带着毓宁过来了。   闵劭得到消息的时候毓宁正好在场,她听说是要去见坏蛋,便也非要跟过来,说要保护闵劭。   闵劭当然不用毓宁保护,可这种时候把毓宁留在家,想到上次庆元帝微服过来他也不放心把毓宁留下,于是便带了过来。   十几个人就围着一堆被烧焦的空地的场面实在是有些壮观,毓宁紧紧的拉着闵劭的衣服,有些好奇的四处看着。   尸体当然是早就没了,而且因为被火烧过,他们甚至连找到点衣物从而判断这里是否有尸体被焚毁过,尸体的身份又是什么的机会都没有。   一群人只能掘地三尺找着尽可能多的证据。   闵劭和毓宁作为受害者被众人隐隐保护了起来。   好在闵劭对此也没有反感的意思,他目光在四周逡巡着也试图寻找一点什么东西。   这里虽然是金陵近郊,但这座山除了树并没有什么可供浏览的风景,所以人迹罕至,恐怕要不是因为这次这场雷雨没人会想到到这里来。   突然闵劭的眼睛仿佛被一阵反光闪了一下,他走上前拨开了那块地方,是一根银链子,已经被烧成了黑色,但闵劭却认出了这是和他昨日在厨房发现的那个长命锁配套的。   有了这个证据,这里被烧毁的尸体大概也能确定了。   就在闵劭想把这根链子拿起来交给锦衣卫的人时毓宁忽然又扯了扯他的衣服。   “闵劭,那里。”她指着一处地方。   闵劭顺着她手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是一枚小小的金叶子。   那金叶子和一堆枯草在一起,和枯草融为一体。   大家还没找到那处,也都没发现。   闵劭带着毓宁走过去。   毓宁把那片金叶子捡了起来,只看了一眼她就肯定道,“太子哥哥的。”   这是太子府用来打赏的东西。   一枚一般人轻易辨不出身份的铃铛,一片太子随手用来打赏的金叶子。   似乎处处都与太子有关,但又没有任何确凿的证据表明是太子做的。   也正是这样似是而非的证据才更显的这是太子无意间留下的破绽,而并非别人故意陷害他。   闵劭拿过那枚金叶子陷入了沉思。   他虽然对太子没什么好感,甚至正在谋划让庆元帝废了他,可此时比起太子,明显这个背后之人更有威胁。   闵劭牵着毓宁的手将手里的东西都交给了指挥使,包括他昨日在府中发现的东西。   闵劭并不迂腐,他没有非要凭着一己之力调查清楚这件事的意思,既然能借着庆元帝的手将人除去,他也不会不用。   “这是刚才在焦土里发现的,应该就是我府上失踪的那个厨娘的。”闵劭先把那个银链给了指挥使又附上了那把长命锁。   然后是那片金叶子,“毓宁刚刚认出来这是太子府上的东西。”   指挥使听到太子也面色不变,他把那枚金叶子正反看了看又收了起来,最后眼睛盯着闵劭手里剩下的那块玉佩。   闵劭把玉佩递过去,“这是在我府上和那枚长命锁一起发现的,上面有个王字”。   指挥使挑了挑眉,“王惟重?”   果然金陵城内一提到王姓如今第一个想起的都是王惟重。   闵劭道,“还没查出是否与他有关。”   “哦~没事,既然有线索就只管去查。”   锦衣卫的人查案向来不顾及身份。   指挥使说完想到了什么又说道,“不过你现在身体还没恢复就不要乱动了,我会安排人去查的。”   闵劭点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他们这边找到了两样东西,其他人却一无所获,他们只能目露疲惫的看着闵劭他们这里。   毓宁被这么多人同时看着有点紧张,她嘴唇抿的紧紧的,拽着闵劭衣服的手也握的紧紧的。   闵劭察觉到了毓宁的紧张,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没事,不用怕,大家只是在看我们找到的东西。”   其他人不知道毓宁的异常,听到闵劭的话都不自觉的点了点头,心想:你知道你倒是给我们看看啊。   他们可不敢上锦衣卫手里抢东西。   他们都是十年寒窗读上来的,遇到锦衣卫的人恐怕十个还抵不过锦衣卫一个的武力值。   但闵劭却像是完全没领会到他们的意思似的,对他们的目光视而不见。   闵劭的态度让毓宁也放松了一点点。   她看看周围的人,又看看刚才她发现的那片金叶子,声音有些低落的问道,“太子哥哥是不是和坏蛋有关系。”   毓宁不是什么都不懂,铃铛,金叶子,她敏锐的察觉到了一点什么,但她并不能想闵劭他们一样想的那么通透。 第37章 羡慕   闵劭即使有心想让毓宁心中只有他一人, 但此时看着她这副失落的模样还是选择了如实相告。   “没有, 事情还不确定, 大家只是在怀疑。”他说道。   毓宁并没有因为这个回答而开心,她咬着唇,脚也不安的在地上碾着。   许久之后她突然抱住了闵劭的腰, 把头埋进了她的怀里闷声说道,“我知道的, 皇后舅母不喜欢, 他们为我吵架。”   她抱着闵劭的腰仰头看着闵劭问道, “闵劭,我们一直这样好不好, 我和你,太子哥哥也不会变坏了。”   毓宁想的很简单,太子哥哥不和皇后吵架他就不会变坏了,而她也有仪宾陪着了。   毓宁话说的有点乱, 闵劭却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回抱住毓宁低声道, “好, 就我和毓宁。”   他会因为毓宁直到此刻为止还惦记着太子而不舒服, 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   他们两个人静静地抱着,在一堆挖土翻草的人当中显得分外的不合群。   其他人, “……”   欺负他们没把娘子带来吗?   大家看了一眼, 翻找的动作更重了,简直都要掘地三尺了。   指挥使走近咳了一声道,“闵劭啊, 我觉得可能牙有点疼。”   闵劭,“……”   他享受毓宁如此依恋他的时刻,假装没听到指挥使的话,倒是毓宁从闵劭怀里抬起头来,十分认真的对指挥使说道,“牙疼,少吃糖。”   毓宁想起自己曾经牙疼的时候,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她捂住了自己的脸颊道,“好疼好疼的,忍着,不吃糖就好啦。”   不怎么吃糖的指挥使,“……”   他笑眯眯道,“郡主说的对。”   他是管不了他们了,他转身也和大家一起去寻找线索了。   尸体被焚化的很彻底,现场几乎没有留下任何人的痕迹,除了闵劭和毓宁发现的那两样东西外大家基本一无所获。   眼看着这一片地几乎都被翻了过来,刑部和大理寺两位主事的互相看了一眼才会锦衣卫指挥使说道,“据现场推测尸体应该是被直接焚毁了,一些其他的痕迹也被昨晚那场大雨冲毁了,现在唯一找到的就是刚才郡主和仪宾发现的那两样,不知可否给我们一看。”   这两样东西一样可能涉及王惟重,一样事关太子,指挥使知道刑部和大理寺都是有他们的人的,所以他笑眯眯的拒绝道,“我们查案向来是不会与两位大人冲突的,不过我们这边的规矩便是不得和外人透露案件线索,所以还请两位见谅。”   两位,“……”   如今上任的这一位是历任指挥使里看起来脾气最好的,但却恰恰是最难搞的。   他们只能摆摆手客套道,“我们自然不会让你破坏规矩。”   说完这句其中一位又话锋一转道,“不过这次是陛下让我们协同作案的,想必这也不算坏了你们的规矩。”   指挥使笑眯眯的看着他们不说话,并没有把东西给他们的意思。   等看着两人的神色越来越不对,他才拿出一枚玉佩道,“这枚玉佩应该能有些线索。”   若这个“王”字指代的真的是王惟重,那他理应很快就能得到这枚玉佩的消息。   指挥使心里算计着这些,语气仍带着几分漫不经心道,“你们猜猜这个王是哪个王呢?”   刑部和大理寺的两位看着那枚玉佩又互相对视了一眼。   显然所有人看到“王”字的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王惟重。   只是谁都没有说出来,毕竟王是大姓,姓王的也不止有他一个。   而且中书令也没有什么要刺杀郡主和仪宾的理由。   闵劭也在一旁看着大家的反应,刑部和大理寺和官员间的往来必然比他们锦衣卫多,所以若是真的谁有什么动机,也许这两位看着这个“王”字也能想起什么。   只是让闵劭失望的是,他们的反应不像是知道什么。   闵劭抱着怀里的人,觉察到他似乎是有些冷了,又把她抱紧了几分,问在场的其他人道,“诸位要回去了吗?”   这里已经找不出什么线索了,又天寒地冻的,大家也不想再多留,于是众人点头道,“回去吧,具体的回去再说。”   其实回去也没什么可说的,唯二的证据都被锦衣卫的人拿走了,他们也没有共享的意思,不过想到案件可能涉及到的人,他们还是觉得这种事还是交给锦衣卫处理。   于是一行人慢悠悠的下了山,刑部的人和大理寺的人更是没有再提起过那些线索的事。   下山后闵劭就带着毓宁和指挥使一起去了锦衣卫处。   因为毓宁不常出门,因此锦衣卫的众人也只是耳闻过这位郡主的美貌,很少真正见过她,如今见到郡主来了,还是以家属的身份,一群习惯了冷着一张脸的锦衣卫一个个都暗戳戳的偷偷看着毓宁。   “真好看,佥事大人真有福气。”这是大部分人的想法。   “我要是也能娶一个这样的漂亮媳妇就好了。”这是大部分到了年纪却还是光棍一条的想法。   “还是得努力,得先升迁,升迁了才有娶媳妇的资本。”这是小部分对现在官职不是很满足的人的想法。   当然能进到锦衣卫的人无论心里想了什么,脸上是不会表露半分的,甚至连偷看的视线都让人察觉不到。   毓宁只觉得似乎有哪里奇奇怪怪的,可当她回头看的时候又什么都没发现。   她两条好看的眉毛紧紧的皱了起来,有些困惑的抬头看了闵劭两眼,又向四周望去。   经过身边的锦衣卫一个个神色匆匆,只是好像经过的人有点多,守在各处的锦衣卫也各个神情严肃。   毓宁整个人都有点懵。   她做事向来比较多靠直觉,可这次她却觉得自己的直觉不管用了,就像一只小蜗牛往前爬的时候被什么东西挡住了路,怎么绕都绕不过去。   毓宁拽紧了闵劭的衣服,亦步亦趋的跟在闵劭的后面,还时不时的往周围看两眼。   闵劭对周围那些故意经过的锦衣卫投去了警告的目光。   有些人都已经路过三遍了。   那些人纷纷收敛了视线,一副忙碌的不能再忙碌的样子。   毓宁终于觉得舒服了一点,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伸出自己的手指头悄悄勾住了闵劭的小拇指。   闵劭的小指动了动,在察觉到毓宁想要把手缩回去的时候,又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然后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和她贴在一起,最后十指交握了起来。   “乖,先陪我一会儿,待会儿我就和你一起回家好不好?”他说着低下头看着毓宁,脸上带着一点点的笑意,“昨天的那糖你不是很喜欢吗,今天回去我们继续做好不好?”   说到做糖毓宁立刻开心起来,她用力的点点头,手和闵劭握得更紧了。   闵劭来这里自然还是因为当初吩咐吴慎行的事,虽然他是刚吩咐下去,但事情却容不得耽误,他希望尽早有结果为好。   吴慎行被叫过来后看见旁边的毓宁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不过很快他便当做没看见似的开始回报自己的调查结果。   “大人说的那个地方我已经派了人过去,只是时日尚短,那人应该还未到,至于徐贺……”吴慎行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我去了徐贺生前住过的地方,那里还有一直住在那里从未搬走的人,据他们说徐贺向来独来独往,没见他带过什么女人回来,不过有一阵子倒是有两个小姑娘经常会拎点东西过来,但也只是几次而已,往后就再没见过那两个人了。”   闵劭问,“可知道当初那两个姑娘年纪多大?”   闵劭母亲死的早,他甚至都不知道母亲的生辰,当初的碑文上也只刻了一个她逝世的时间,但闵劭根据自己那并不多的回忆判断,她的母亲年纪并不大。   吴慎行也知道徐贺可能和闵劭存在的关系,调查的时候问的很详细,他答道,“一个十一二岁,一个七八岁的样子。”   他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他们出现的时间该是徐贺去世前好几年。”   所以如果是那个十一二岁的姑娘及笄了再嫁给徐贺又生下了闵劭也是极有可能的。   闵劭没有说话。   他既没见过父亲,也对他没什么期待,如今如此上心的调查也不过是觉得他可能和毓宁的母亲有关而已,但此时说着说着提到了他的母亲,他神色却有些动容。   他记忆中母亲是个很温柔的人,但是和毓宁的爱笑不同,她的脸上却总是带着愁容的,张妈说那是因为母亲要担心的事情太多,闵劭却觉得母亲那样郁郁寡欢对身体不好。   只是他每次认真的和母亲说,母亲却总会哄他,“有你在我身边我怎么会不开心呢。”   闵劭知道她每次都会看着自己的脸发呆。   若徐贺真是自己父亲,而自己又如同别人所说的自己同徐贺长得很像的话那母亲大概就是看着他在想父亲吧。   从徐贺的死亡时间推测,至少在刚生下他的那几年徐贺是没有死的,但他的母亲却活成了一个寡妇,闵劭对自己那所谓的父亲没有任何好感。   他停下自己的思绪对吴慎行淡淡道,“我知道了,这两日辛苦你了。”   “都是属下职责所在。”吴慎行行礼。   “大人,还有,此次……”吴慎行正欲和闵劭再禀报一些他在这两日查到的其他情况突然有人在外面敲门问道,“闵大人,吴大人的夫人过来了。” 第38章 吴夫人   吴慎行听到“夫人”两个字眼中闪过一丝期待, 只是想到自己现在身处何处, 他下意识看向了闵劭。   闵劭点点头道, “既然你夫人过来了,你就先过去吧,剩下的事情可以待会儿说。”   吴慎行闻言对着闵劭行礼道, “多谢大人。”   说完他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欣喜走了出去,只是等见到人后, 他又努力把脸上的表情压了下去, 一副不赞成的样子看着她说道, “不是让你不用经常过来了吗,这次又带了什么?”   他说着就要伸过手去接自己夫人手里的食盒。   吴夫人却是把手往后面一让道, “既然你不喜欢就算了,我听说郡主过来了,郡主一定会喜欢的。”   吴慎行,“……”   他板着脸道, “胡闹, 你要给我的东西怎么能给郡主呢?”   吴夫人毫不犹豫的说道, “谁说要给你了, 这就是给郡主的。”   她平时送来的都是一些小吃食,相对来说, 可能更讨女孩子欢心, 不过她喜欢做这些,所以也经常做了送过来,以至于锦衣卫所有人都知道吴夫人一过来就是吴大人又有东西吃了, 难怪吴大人成婚后看着胖了不少。   但今天吴夫人一听到郡主过来了,这些东西的归属地立刻就变了。   吴慎行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夫人一脸期待的问自己,“郡主还在吗,我可以见见她吗?”   吴慎行看着自家夫人手里的那个食盒,声音有些闷的说道,“郡主和千户大人在一起。”   他其实更想说为什么非要见郡主呢,她不是来看自己的吗?但他看着自家夫人亮闪闪的眼睛还是把这句话憋了回去。   最后他郁闷的说道,“我带你去给郡主行个礼。”   “相公,你怎么能怎么好呢?”吴夫人直接凑到吴慎行面前努力踮起脚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你……你……大庭广众,胡闹!”吴慎行憋红了一张脸,只是肤色黑不显眼。   吴夫人看着自家相公红红的耳根,笑眯眯的。   吴慎行只能转身错开她的视线闷闷道,“我带你过去。”   他说着就在前面带路,只是脚步快的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等走到闵劭房间门口,他敲了敲门道,“大人,我带夫人过来给郡主行个礼。”   “进来。”闵劭在外面说道。   吴慎行推开门带着自己夫人走了进去。   吴夫人是见过闵劭的,她一本正经的行礼道,“见过大人。”   “不必多礼。”   闵劭没有和她多说话的意思,说完这句就没有再说什么。   吴夫人起身,又换了个方向对着毓宁行礼道,“见过郡主。”   她一边行礼,一边在偷偷的打量毓宁。   “郡主好漂亮啊。”她忍不住感叹。   吴夫人实际是个十足的颜控,但这种控只对着女人,男人有了自家傻木头之后她就不敢兴趣了。   她早就听说过毓宁是第一美人的称呼,所以一直都对毓宁的长相心向往之,如今见到真人发现她竟然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漂亮几分。   毓宁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她对着生人还不能做到正常交流,所以只是抬头看了吴夫人一眼,然后声音低的像自言自语似的说道,“你也很漂亮。”   吴夫人却觉得郡主这副低头害羞仿佛自言自语的样子可爱极了,要是她知道“萌”这个词估计要捂着胸口喊一句“被萌化了。”   她看着毓宁的眼神简直就是一副要把人抱抱揉揉的既视感。   吴慎行在旁边咳了一声,示意自己夫人收敛点,因为他感受到了自家大人身上传出来的冷气了。   吴夫人被这么一提醒好歹视线没那么热切了,她提起自己的食盒,打开对着毓宁说道,“我做了些酥酪带过来,郡主要是不嫌弃的话不如尝一碗?”   酥酪这东西甜甜的又软软的,毓宁也是很喜欢吃的,只是厨房不会经常给她做。   她闻言,好奇的看了看吴夫人食盒里的东西。   吴夫人把里面的东西端出来说道,“这是三种不同口味的,郡主不妨每样都尝尝?郡主要是喜欢的话我再做了给郡主送过来。”   毓宁有点想吃,她看了看旁边的闵劭。   哪怕再想吃她也不会随意吃陌生人的东西。   闵劭点了一下头道,“毓宁想吃的话就吃一点。”   吴夫人立即把三碗酥酪往毓宁的方向推了推。   毓宁有点期待又有点小心翼翼的舀了一勺离自己最近的那碗里面的。   东西入口的一瞬间她眼睛立即就亮了起来。   美食是最容易让毓宁对别人拉近距离的,她抬起头眼睛亮亮的看着吴夫人,虽然没有说话,但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她在夸吴夫人厉害,很好吃,她很喜欢。   吴夫人见状,脸上笑容都快溢出来了,“郡主喜欢的话我明天还给郡主送好不好?郡主明天会过来这里吗,还是我给郡主送到府上?”   毓宁抬头看向闵劭,用眼神询问你明天还会带我过来吗?   闵劭点头,虽然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异常,但却不动声色的看了吴夫人两眼。   他觉得吴夫人有点太过热情了,而且居然以这么短的时间就得到了毓宁的好感,哪怕是他自己当初也没能一见面就让毓宁产生如此大的好感。   闵劭想着又看了毓宁一眼。   毓宁一脸高兴的看着吴夫人,声音轻轻的说道,“还来。”   还来这边的话意味着自己不能去郡主府上了,吴夫人心里有一点失望,不过郡主能喜欢她的东西她还是很高兴的,不像自家傻木头,永远都是不变的“还行”两个字。   她一脸笑意的点头道,“那好,那我明天还给郡主送过来。”   不着急,慢慢的她就可以和郡主成为朋友了。   这么好看的人真的看着都能多吃几碗饭。   吴夫人又把桌上的酥酪往毓宁面前推了推,“郡主再尝尝这几样,它们味道是不一样的,郡主看看最喜欢哪种?”   吴慎行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夫人把原本属于他的东西全部给了郡主。   他脸上的表情越发正经严肃了。   吴慎行不自觉的抬头看向自家大人的脸色。   闵劭一向没什么表情,此时更是把没表情贯彻到底,虽然他嘴角勾起了那么一点点,但周身的气息却感受不到一点笑意。   两人男人面对面站着,心里都不见得多高兴。   而两个女人却已经面对面坐了下来,看她们的表情,是一个比一个高兴。   毓宁没尝一样眼睛都要亮一下,显然她觉得哪个都好吃,到最后她纠结的小脸皱成了一团,视线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哪个都好吃,她选不出来哪个最喜欢,最后她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闵劭,对着他招招手道,“闵劭,来。”   等闵劭走过来,舀了一勺酥酪对着闵劭做张嘴的动作,“啊……”   这样式好像哄小孩似的。   闵劭也不太在意,他张开嘴把毓宁喂的东西含进了嘴里。   毓宁立刻一脸期待的看向闵劭,问,“好吃吗?”   不喜欢吃甜食的人对这种酥酪的鉴赏能力很一般,何况吴夫人还用这个博得了毓宁的好感,他答出了一个和吴慎行一模一样的答案,“还行。”   这么好吃的东西怎么会是还行呢?   毓宁不死心的又舀了一勺另一个碗里的酥酪张开嘴,“啊……”   看着闵劭好像一口就吞了下去,她有些着急的指导他,“要慢慢吃,一点一点吃。”   她说着自己吃了一勺开始给闵劭做示范。   毓宁吃东西要嚼好多下,她吃得嘴巴一鼓一鼓的。   旁边的吴夫人看着都要变成星星眼了。   闵劭不动声色的往旁边移了两步,刚好挡住了吴夫人看向毓宁的视线。   毓宁指导完又舀起一勺喂到闵劭嘴里,然后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等着他的评价。   闵劭,“还行。”   “怎么会是还行呢?”毓宁自言自语,然后又舀起了最后一碗里的喂到闵劭嘴边。   闵劭,“还行。”   她说完看着毓宁一副想不通的样子便低下头对着她说道,“要是毓宁做的我一定觉得很好吃。”   毓宁被闵劭说的眼中亮光一闪,好像发现了什么新的有趣的事似的,立即偏头看向吴夫人。   闵劭,“……”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他就听到毓宁对着吴夫人说道,“你到我家里来教我好不好,我做给闵劭吃。”   闵劭之所以答应明天还带毓宁过来就是怕毓宁把人带到家里,就在他眼前两人都已经瞬间亲近了,要是他不在的时候在家里两人还指不定能亲密多少呢。   结果现在就因为自己一句话毓宁就把人请到家里了。   闵劭看向吴夫人,眼神里就差明晃晃写着不要答应了。   但吴夫人的嘴比她的眼神快的多,她立即就一脸兴奋的答应道,“好,那郡主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毓宁看看闵劭,又低头想了想,声音软软的说道,“后天好不好?明天过来,给我吃。”   毓宁还记得明天她们在刚才已经约好了。   “好,那我明天再给郡主带东西过来,后天到府上教郡主。”   因为闵劭的低气压此时已经有点明显了,所以吴夫人不自觉的看了闵劭两眼。   毓宁扯扯闵劭的衣角,仰头看着他,声音小小的说道,“闵劭,好不好?”   想到这些是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引起的,闵劭心里不舒服的感觉少了一点点,而且这样的毓宁也让人无法拒绝,他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但在看到毓宁立刻将视线转向吴夫人时他又开始有几分后悔了。   城城整理:  不好意思,这两天实在有点忙,所以断更了,非常抱歉,会基本恢复正常更新的。 第39章 仪宾最好   吴夫人今日本来只是跟平常一样做了点新鲜东西就想着要来送给自己家傻木头吃的, 没想到居然能见到郡主, 而且郡主也比她想象中还要好看。   吴夫人离开的时候整个人都满面红光的, 比在大街上捡了钱还高兴百倍,其他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是吴慎行哄的,一个个都投去羡慕嫉妒的眼神。   有媳妇儿还不算完, 现在竟然还学会哄媳妇儿了。   大家都很酸。   吴慎行,“……”   他也很酸。   明明是该给他的东西他一口都没吃上, 而且他现在还莫名有一种以后也有可能不太吃的上的预感。   他摇头把这种预感压下去, 对着自己夫人嘱咐道, “郡主虽然心善,但你在她面前也不要太跳脱了, 千户大人不喜欢吵闹……”   说着说着他最后又看向自己夫人,“要不,你还是找个理由推了吧。”   自己夫人对郡主的热情实在让他害怕。   吴夫人瞪向吴慎行,“推什么推, 我回去就研究研究明天该给郡主做点什么送过去。”   她说着一脸跃跃欲试的走了, 根本不理会吴慎行在后面的望眼欲穿。   吴慎行, “……”   明明她以前离开的时候都会在自己脸上亲一口的。   虽然每次吴慎行都表现的不太乐意, 但现在没了,他脸上又难掩失落。   他刚打算转身回去, 吴夫人突然回过头跑到吴慎行面前踮起脚在他脸上啃了一口道, “忘了这件事了,今天的章也盖了。”   她摆摆手,“好了, 好了,这次真要回去了,你好好替你们千户办事,有关郡主的更要尽心一点。”   看着自家夫人离开的背影,吴慎行的手不自觉的抬起来摸了一下刚才被亲的地方,他心里的失落感没有了,只是最后自家夫人补的那句话又让他心情有点郁闷。   而另一边情况也和这差不多。   毓宁一脸兴奋的看着闵劭说道,“吴夫人真厉害。”   闵劭,“……”   听着自己夫人夸别人,他显然不会太高兴。   毓宁半点没察觉,继续高兴的说,“你听到了吗,她明天还要过来。”   闵劭,“……”   这还是自己答应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闵劭低头,温柔的看着毓宁哄道,“吴夫人是吴慎行的娘子,你不要和她太过亲近了,不然吴慎行会不高兴的。”   毓宁茫然,“吴慎行不高兴?”   闵劭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道,“是啊,他不喜欢别人和他夫人太亲近。”   “哦”毓宁点点头,有些失落。   等吴慎行回来继续向闵劭禀报自己调查到的内容时毓宁一直在旁边偷偷看着吴慎行。   吴慎行的长相偏硬朗,人又黑,这样板着脸,认真的禀报事情的时候确实看着有点凶。   毓宁终于相信了闵劭的话。   吴慎行感受到郡主的视线移开,心里终于偷偷的松了一口气。   他不知道郡主为什么一直盯着他看,只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他偷偷抬起头看了自家大人一眼,发现他连嘴角下行的弧度都没有变化,也不知道是不在意还是没发现这边的情况。   “徐贺那边的情况基本没什么可调查的出来的了,但是王大人那边这两天却有点安静的过分了。”   王惟重既然在刑部有人,自然也会知道他们查到了玉佩的事,正常人知道这事情或许和自己有关都会调查一遍,但王惟重现在却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似的,该干嘛干嘛。   但也正是这份过度异常的镇定,才会显得他这行为不正常。   闵劭点点头表示知道,他看了毓宁一眼,又问道,“太子呢?”   “太子那边皇上安排了我们的人保护,暂时不会出什么问题。”因为毓宁在场,有些话吴慎行没有直说。   毓宁听到“太子”两个字果然抬头看了过来,但她没有开口问什么,只是眼巴巴的看着闵劭。   闵劭只能安慰道,“没事,你看皇上不是派人保护他了吗?”   听了这话,毓宁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只她的视线还不时的偷偷看吴慎行两眼,显然是还想再了解一下太子的情况。   闵劭见状,直接跳过了这里问道,“另一边呢?”   所谓的另一边指的便是毓宁的生父,驸马那一边。   吴慎行敏锐的觉察到了闵劭的不说驸马名字的用意,他会意,直接省略了称呼说道,“那边的亲属我们前几天就已经有了下落,如今已派了人亲自过去了,大概再过两日就能回了。“   毓宁一直在旁边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她不是很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只一直乖乖的在一旁坐着。   吴夫人带来的三碗酥酪她一下子没能喝完,现在就看一会儿闵劭,再低头喝一勺酥酪,看起来倒是一个人也很自得其乐的样子。   吴慎行见状忍不住看了毓宁一眼,不是很明白自己夫人怎么能这么喜欢郡主,虽然郡主确实长得好看,性格看起来也好,在一旁安安静静的也很容易让人心生好看……   好像……确实没什么让人不喜欢的地方?   吴慎行迅速收回了视线,然后他就发现自家千户大人投过来了冷飕飕的视线。   吴慎行,“……”   他在脑中迅速思考了一圈,发现要说的事情都说完了,于是赶紧说道,“那属下就先告退了。”   “嗯。”闵劭点头,唇紧紧抿着。   他突然发现自己这个最得力的下属其实有些地方还有待商榷,比如他那个夫人?   闵劭想到曾经因为问过吴慎行而买个毓宁的那些肚兜……   所以,明天之后毓宁会不会被吴慎行的夫人带的……   闵劭突然觉得自己不知道是该期待还是该担忧了。   他转头看向毓宁。   毓宁也抬起头看向闵劭,眼神带着询问,不知道他为什么一直这样看着自己。   闵劭停顿了一会儿才温声问道,“好吃吗?”   毓宁用力点头。   她站起来拉着闵劭坐下,又把自己特意留下的一碗推到闵劭面前道,“给你,我们一起吃。”   自从成亲后,毓宁一直记得要把东西分给自己的仪宾一半,此刻哪怕她再是觉得这个酥酪好吃也没忘了闵劭。   闵劭抬手揉了一下毓宁的头低声道,“毓宁自己吃吧,我等着吃你给我做的。”   说完这句,他又认真看着毓宁的眼睛说道,“所以毓宁要全身心的去学,不用太理会吴夫人说的别的事。”   闵劭希望毓宁能单纯的把吴夫人当成一个教她做甜点的师傅,想想自己可以吃上毓宁亲手给他做的甜点,这件事似乎也不是那么不能忍受了。   毓宁听到闵劭这样说用力握紧了自己的拳头,对着闵劭郑重保证道,“我会的。”   说完她又看了看闵劭,然后学着他刚才的样子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跟哄小孩似的声音甜甜软软的说道,“等我哦。”   闵劭,“……”   他握住了毓宁的手,点了点头。   闵劭如今还在病假休息中,所以也没不需要顾忌到没到时间什么的,等手里的事情处理完了,他就带着毓宁回去了。   府里如今没几个人,两人一路往内院走的似乎整座府邸都显得冷冷清清的,不过相比起以前,如今毓宁在这样的环境了倒是更显得自在一点。   她在路过厨房那条路时又往那边多看了一眼,然后又兴致勃勃的和闵劭猜起吴夫人明天会给她带什么过来了。   这模样可以说是对吴夫人分外喜欢了。   偏偏闵劭对此还不能说什么。   虽然自己心里不舒服,但他看着毓宁这副高兴的模样,想了想到底还是压下了明天直接让吴夫人不要过来的念头。   于是毓宁兴奋的和闵劭讨论了一晚上吴夫人的事情,一会儿是说她怎么做的东西这么好吃,一会儿又说吴慎行看起来那么凶会不会对吴夫人不好。   闵劭道,“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吴慎行不会对他不好的。”   毓宁不太相信的点了点头,她钻进闵劭的怀里,又用一只手抱住他的腰,低声说道,“还是仪宾最好。”   闵劭被毓宁这话说的心里一动,他低下头看向怀里的人。   毓宁今天兴奋了一天,说完这句话后就闭上了眼睛,从闵劭的方向只能看到她的发顶。   闵劭伸出手轻轻的回抱住她,他视线一直落在毓宁的发顶上,低声道,“不,我只是对你好罢了。”   你不知道我手上沾了多少鲜血,你也不知道外面那些流言大部分都是真的,我的好唯独只是对你而已,从上一世到这一世。   他说完这句低下头把下巴轻轻压在毓宁的头上,用几不可见的声音说道,“你放心,我会一直都是你眼中最好的人的。”   至于那些妄图伤害毓宁的人他都会在背后处理掉的,无论是太子还是王惟重,甚至是已经去世的驸马乃至更多的人,而毓宁永远也不会见到自己的这一面。   闵劭感受着毓宁整个人都在他怀里的感觉,嘴角带着一丝浅淡的笑意,慢慢合上了眼睛。 第40章 醋了   第二天一大早, 毓宁从起床后就一直像条小尾巴似的一直跟在闵劭身后。   闵劭洗漱他也洗漱, 闵劭出去他也出去, 甚至闵劭要去茅厕她也跟在闵劭后面。   闵劭在茅厕门口站住脚,有几分无奈的看着毓宁说道,“毓宁先回房好不好, 等吃过1早饭我再带你去镇抚司。”   毓宁惦记着吴夫人的东西,又怕闵劭忘了带他去才会这样一直跟在他屁股后头。   她听到闵劭的话点点头, 却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   闵劭见状只能妥协的说道, “那好, 毓宁就站在门口,有事就叫我一声。”   毓宁眨巴着眼睛看着闵劭, 然后点了一下头。   只是在闵劭进到茅厕的时候她的视线却一直跟着闵劭。   闵劭将门带上,想想又不放心,怕毓宁就这么站在外面会出什么事,只能把门又开了一条小缝, 然后对外面的毓宁说道, “你就站在旁边等着, 不要走远。”   毓宁点头, 有点好奇的往那条缝里看去。   毓宁在外面点头,在里面的闵劭自然是听不见的, 他没听到毓宁的声音就转头向外面看去, 结果正对上毓宁好奇的眼神。   闵劭,“……”   毓宁又对着他眨了两下眼睛。   闵劭赶紧解决完自己的事,整理好衣服走了出来。   “走吧, 回去吧。”闵劭低头对毓宁说道,假装刚才那件事完全没有发生。   毓宁抬头看了闵劭一眼,又低头像是在想些什么,然后又抬头,又低头……   闵劭,“……”   他没有问毓宁在想些什么,牵着她的手把人带回了房间。   毓宁最后也没有和闵劭说什么,所以闵劭也无从得知她刚才在想什么,但闵劭从毓宁刚才的表情中知道自己绝对不想知道毓宁在想什么。   两人吃完饭闵劭就带着毓宁再一次去了镇抚司。   毓宁第二次过来人还是很紧张,尤其是镇抚司人很多,每个人看起来又都凶凶的,她往四周看了一眼,等看到有人对着她露出可怕的笑容后,她一缩脖子,不敢再看了。   刚刚表现出了此生最和善笑容的某锦衣卫,“???”   他看着郡主和千户大人离开,用同样的笑容对同伴笑了一下。   同伴,“……”   他没有理这个人,自己一个人默默的去做自己的事了。   闵劭这次依然把毓宁带到了他平时处理公务的房间,毓宁往里面一走就十分自觉的在昨天坐过的地方坐下。   坐下后她看着闵劭,问,“吴夫人要过来了吗?”   毓宁对吴夫人的关注实在是过于高了,就因为吴夫人会做毓宁喜欢吃的东西?   闵劭想到自己到目前为止唯一学会做的酥糖,他觉得自己或许可以再跟张妈多学点别的了。   闵劭看着毓宁满怀期待的眼神,摇头,“没有这么早,毓宁不是刚吃过早饭吗?”   毓宁看着闵劭,认真说道,“不一样的。”   甜点和饭怎么能一样呢,她每次吃完饭都还可以再吃两份甜点。   在闵劭看来无论是甜点还是饭都是填饱肚子的东西,两者没有什么区别,不过他看着毓宁认真的样子没有反驳,只摸了一下她的头道,“好,不一样。”   毓宁偏了偏脑袋,她指着闵劭那张堆了不少公文的桌子道,“你去忙,我等吴夫人。”   毓宁的本意是不想自己耽误闵劭办事,只是这话听在闵劭耳中就好像是毓宁已经嫌弃了他似的。   闵劭心情一下子就不好了,但他又不能对着毓宁发脾气,于是,当吴慎行带着自家夫人过来的时候就发现千户大人看向他们的目光很不友善。   吴慎行下意识的护住了自己夫人,又对着闵劭行礼,“大人,内人带着东西过来了。”   吴夫人也跟着吴慎行行礼,只是礼还没行完她就看见旁边的毓宁郡主在对她招手。   毓宁一脸期待的看着吴夫人的食盒,又把目光投向闵劭。   闵劭对着面前两人说道,“……不必多礼。”   他说着又把视线投向吴夫人道,“吴夫人带了什么先去给郡主看看吧。”   毓宁闻言重重点头,目光灼灼的看着吴夫人。   吴夫人笑着走上前把食盒打开说道,“是雪花酥。”   盖子一打开,毓宁就看见了里面的东西。   一个个白白的小团子排排坐躺在盘子里,看起来仿佛在等着有人临幸他们。   雪花酥是一道比较常见的甜点,但吴夫人却自己把它改良了一下,不仅长相上更诱人了,味道上也比外面卖的那些要好吃不少。   吴夫人把盘子端出来放到毓宁面前,“郡主尝尝看喜不喜欢。”   毓宁有些心动的拿了一个咬了一口,外面是酥皮,里面又是裹得甜甜的馅,一口咬下去,一股甜味顺着那馅料流进了毓宁的嘴里。   毓宁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她吃的嘴巴鼓鼓的对着吴夫人用力点头。   等把嘴里的东西都咽了下去她才说道,“好吃,喜欢。”   这算是在回答吴夫人刚才的话。   吴夫人的眼睛也亮了起来,她十分兴奋,甚至都忘了顾忌规矩,直接在毓宁面前坐了下来一脸跃跃欲试的和毓宁讨论道,“那明天我教郡主做这个好不好,不难的。”   吴慎行在旁边咳了两声。   毓宁看向吴慎行,又回过头问吴夫人,“你夫君生病了吗?”   吴慎行,“……”   吴夫人瞪了吴慎行一眼才对毓宁说道,“没有,他就是嗓子不舒服。”   “哦。”毓宁点点头又偷偷把吴夫人拉到一边悄悄道,“你不要怕,我会让闵劭保护你的。”   吴夫人,“???”   她不知道昨天闵劭特意给了毓宁错误的误导,听了这话只觉得一头雾水,但出于礼貌她还是说道,“多谢郡主。”   毓宁抿唇笑了起来,“你做的东西好吃,我喜欢你。”   吴夫人,“!!!”   郡主居然说喜欢她,郡主还对她笑了,郡主笑起来好好看啊。   吴夫人心里放起了烟花,简直想仰天大笑两声。   于是她更热切的和毓宁讨论起她可以教毓宁些什么了。   毓宁的表情很认真,还不时的点头,有时候又会用带着一点疑问的目光看着她,这种情况简直让吴夫人觉得膨胀,一股初为人师的自豪感源源不绝的升了起来,让她几乎隔绝了房间中的两个男人。   毓宁也同样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投入到了吴夫人说的话中,连多看闵劭一眼都没有,更不必说跟早上刚起来一样仿佛一步都不想闵劭离开的样子了。   闵劭看着他们眯起了眼睛。   吴慎行也看向那边,看着自己夫人兴奋的一脸通红,他也产生了一种胸闷的感觉,不过注意到旁边千户大人的脸色后他又开始绞尽脑汁的转移闵劭的注意力。   “去驸马亲眷那边的人应该今日就能到了,不过据调查那些都并非嫡亲,驸马的嫡亲仿佛突然之间都不见了,甚至都没有人发现什么异常。”   这是那边最新传过来的消息,原本他们只是找到了驸马亲眷的踪迹,但在进一步深入调查后却发现那些所谓的亲眷,最近的也已经隔了两层了,至于驸马的直系亲属,没人能说的上来他们去了哪里,仿佛就在某个大家都没察觉到的时刻就失踪了。   闵劭察觉到了其中的蹊跷之处问道,“时间呢,和驸马去世的时间一样吗?”   吴慎行见千户大人终于不看着郡主那边了,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他继续说道,“时间并不一致,驸马去世的时候还是他的亲眷料理的后事,后续也没听说出什么事,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人就不见了,根本就没人注意到,从前的邻居也都只以为他们是搬走了。”   这么一想,这件事确实很蹊跷。   闵劭想到毓宁对驸马的态度,又想到她身上的那些伤痕。   他看向了毓宁。   毓宁此刻正认真听着吴夫人跟她说梅花糕怎么做,她眼睛睁的大大的,神色也很认真,看的出来是真的对这件事感兴趣,闵劭也能感受到她此刻的开心。   有些事比起毓宁的笑容来也许他也可以稍作忍让。   他收回视线对着吴慎行道,“以后让你夫人多来陪陪郡主吧。”   吴慎行,“???”   他有点惶恐,“内人性子怕是有点外向。”   “无事。”闵劭说完想了想又说道,“只是过来教毓宁做做吃食。”   其余的还是适可为止为好,不然闵劭觉得毓宁对吴夫人的在意很快就要超过对他的在意了。   吴慎行看看自己夫人兴奋的样子,知道她肯定是很高兴做这件事的,所以点点头应了下来。   两人讨论吃食讨论的热火朝天,闵劭这边却已经在开始布局如何对付太子和王惟重了。   不管刺杀这件事是不是王惟重做的,既然要扳倒太子,那王惟重这个太子背后最大的势力自然是不能留下的。   而要是那块玉佩上的那个王真的就是王惟重的话,那么事情可能还要解决的更简单粗暴一点。   闵劭看着目前手里整理出来的全部线索,越发觉得那一次刺杀并不是单纯寻仇了。 第41章 生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一世他主动求娶毓宁的原因, 有很多事的发展都和前一世不一样了, 但闵劭又能感觉到这种不同并非是什么偏差, 而是一些早就发生了但是前世他没有注意到的事。   如今回过头想想,毓宁不似常人的状态,太子最后的癫狂, 这一切他上一世竟是都没有去彻查。   闵劭如今因为身体还未痊愈的关系,手上并没有被安排其他事, 于是他几乎到镇抚司的事情就是调查和毓宁有关的这一切, 而毓宁则大部分时间都留在了家里。   毓宁的身体慢慢的也恢复了过来, 不过正如太医所说的,毓宁底子太差, 又经此一事,她身体便显得越发的弱,虽然不至于到弱不禁风的地步,但也差不多了。   “今日去厨房少碰冷水, 你自己做的东西也不要吃, 都留着给我吃就好。”闵劭出门前不厌其烦的叮嘱。   “嗯嗯。”毓宁点头, 然后看着闵劭, 眼神里是问闵劭为什么还不走的意思。   以前闵劭出门毓宁都是一副依依不舍甚至恨不得挂在闵劭身上的架势,现在却是闵劭走晚了她都会催催他了。   闵劭, “……好, 我就快走了,你跟吴夫人只学怎么做菜就行了,一定不能听她乱说。”   “嗯嗯”毓宁再一次重重点头。   驸马那边的事情已经有了点眉目, 闵劭不方便再留,又叮嘱了毓宁几句后就离开了。   毓宁看着闵劭走了,又追出去几步,就在闵劭想说让她快回去时就看见她的视线已经错过了自己看向了门口。   闵劭,“……”   他脸上保持笑容,轻声问道,“毓宁在看什么?”   毓宁,“夏夏要过来了。”   毓宁现在已经叫吴夫人夏夏了。   闵劭听到这个称呼,脸上的笑容僵了那么一下。   吴夫人实在是太自然熟了,毓宁这样很难和别人亲近起来的性子,她都能让她短时间和她亲近起来。   闵劭突然觉得自己或许不应该去镇抚司,而应该全程看着毓宁,不然自己的郡主就要被别人拐走了。   毓宁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没看见吴夫人过来,又见闵劭一直没走,转过头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你不走吗?”   闵劭,“……马上走。”   到底他还是迫切想把一切会威胁到毓宁安全的东西都剪除掉,所以还是只能先去镇抚司。   他只能又叮嘱了一遍毓宁不要和别人太过亲近,最后忍着心里不断冒上来的酸意不放心的离开。   毓宁点头答应的很认真,只是执行起来就是根本没执行。   夏夏做东西那么好吃,她怎么能不亲近呢,而且今天夏夏还答应了她要教她做生辰吃的东西,她要做给驸马吃。   毓宁看一眼闵劭离开的方向,又继续观望着吴夫人什么时候过来了。   红豆在后面轻声劝道,“郡主,外面风大,我们还是回房间等着吧。”   红豆觉得自从郡主嫁人之后她就完全丧失了作用,平时吃饭穿衣有仪宾照顾着,仪宾还不愿意自己靠近,现在又多了一个人了。   毓宁摇摇头,“马上就来了。”   吴夫人一般都是刚好掐着闵劭离开的那个时间点过来的,因此在毓宁眼中就基本把闵劭离开和吴夫人过来等同到了一起。   果然,毓宁话刚说完没一会儿,街的那头就出现了吴夫人的身影。   吴夫人手里提着个小箱子,这些都是她平时做东西用的一些小工具,是她自己想出来专门找人给她做的,外面没得卖,她每次过来毓宁这边都带着。   毓宁看见吴夫人过来眼睛就亮了亮,她脸上显出高兴来,回过头对着红豆说道,“你看,来了。”   她说这话时表情还有一点她说的果然没错的小骄傲。   红豆,“……”   她只能在吴夫人走近时上前替吴夫人接过了她手里的小箱子。   吴夫人赶紧摆手道,“不用,不用,里面也没什么,不重,我自己可以拿的。”   她说完又问毓宁,“郡主是在等我吗?以后不用到外面来等的,外面冷。”   虽然算起来现在已经差不多入春了,可天气却还是冷的很,吴夫人也知道毓宁身体弱,一看她似乎在外面待了有一会儿了,就赶紧带着人往厨房走了。   张妈早早就在厨房等着了,见人过来就赶紧开始生火,这样既可以保证待会儿需要的时候不至于手忙脚乱,也可以让厨房迅速热起来。   吴夫人见了连忙说道,“张妈,不着急,今天我们要先揉面,暂时不用生火。”   张妈笑呵呵的,“没事的,现在不用待会儿也要用,我先烧点热水,待会儿洗东西用热水暖和。”   若是单论厨艺,张妈有多年的经验,比起吴夫人来说甚至可能还要再好一点,不过张妈也从来不会主动表现出来,她听说今天要揉面便问道,“夫人今天是要做面食吗?”   这时毓宁抢答道,“做寿桃。”   “寿桃?”张妈愣了愣。   “是啊。”吴夫人接话道,“郡主说今日是闵大人的生辰,要我教她一些生日吃的东西,她要做给闵大人吃。”   张妈看向毓宁,眼眶微微泛红,她顿了顿,语气感叹道,“郡主……有心了。”   闵劭是从来没有过生辰的习惯的,开始也不过是她到了时间煮一碗长寿面给他,后来入了锦衣卫,职位越来越高,事情也越来越多,忙起来时什么生辰不生辰的都回不了家,时间久了,张妈也忘了今日竟是自家少爷的生辰了。   张妈说完低下头去,掩住了自己微微泛红的眼睛道,“老奴这就去生火,郡主和夫人慢慢来,火生起来里面也暖和一点。”   她说着就蹲到了灶边一点一点开始往灶膛里塞柴火。   吴夫人见张妈都已经动气手来了,也把自己的东西从木箱子里拿出来,对毓宁说道,“郡主去把面粉拿过来好不好?”   比起闵劭的什么都舍不得让毓宁做,吴夫人会适当的让毓宁帮一点小忙。   毓宁每次做完都有很大的成就感,这也是她为什么会对吴夫人这么快亲近起来的原因之一。   寿桃并不难做,难的是如何把寿桃做好吃。   大部分做出来的寿桃都只是长得好看图个好寓意而已,实际上根本没人会吃几口。   吴夫人改良了寿桃的做法,往里面加了不少配料,甚至还做成了包子一样里面有陷的,毓宁看得满脸好奇,还忍不住上手轻轻碰了一下。   还没发好的寿桃一碰就有了一个印子,毓宁赶紧收回手,一脸后悔的看着那个被她碰出来的印子。   吴夫人道,“没事,你看,这样就好了,郡主要不要自己也做一个,仪宾吃到郡主亲手做的寿桃一定很高兴。”   “可是……我不会做。”毓宁有点跃跃欲试,又有点犹豫。   “没关系,很简单的,我教郡主。”吴夫人说着开始手把手的教毓宁。   最后毓宁看着那个歪歪扭扭的成品寿桃,一脸的纠结。   “仪宾看到一定会喜欢的。”吴夫人十分真诚的说道。   吴夫人想到这几天郡主和自己多笑一笑,仪宾的脸都要冷几分的样子,觉得别说郡主真的做出了一个寿桃了,就算她是直接搓了一个面团出来他怕是都会喜欢的不行。   想到这里她又对毓宁道,“好了,寿桃做的差不多了,我教郡主做长寿面吧。”   寿桃大部分是吴夫人做的,但长寿面她觉得郡主一定更想亲手做,正好也到了午饭的时间了,作废的面条他们也正好可以做午饭吃。   长寿面虽然做起来不难,但对毓宁来说要做成一根面条还都粗细差不多就很有难度了,直到大家吃面条都吃饱了她才觉得稍微做的好看了点,不过她还是不满意,还打算做的更好一点。   就在这时候,刚刚出去了一趟的红豆突然回来说道,“仪宾回来了。”   “啊?”毓宁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她出去看了看外面还升的高高的太阳,不明白闵劭今天怎么这时候就回来。   她收回视线的时候,闵劭也刚好到了厨房门口。   毓宁见了,想到自己还没做好的面条赶紧在门口拦住闵劭不让他进去。   她指了指外面的太阳道,“早了。”   这是嫌弃自己回来早了?   闵劭挑了挑眉,催着自己出门就算了,现在又嫌弃自己回来早了,这是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有一大半都和吴夫人在一起吗?   闵劭心里又开始冒酸水。   他伸手替毓宁把脸上不小心沾上的面粉拭去,不动声色的说道,“我想毓宁了呀,所以就早点回来了,毓宁难道不希望我回来吗?”   闵劭说着脸上露出一点难过的神色。   闵劭今日想着毓宁这些日子和吴夫人越来越亲近,今日特意迅速把事情处理完就回来了。   毓宁一见果然心疼,她用力摇头道,“没有的。”   闵劭便又说道,“那毓宁在做什么,怎么不让我进去呢,让我进去看看毓宁做的什么好不好?”   毓宁又用力摇头,“不好。”   闵劭,“……”   毓宁看着闵劭的脸色,像哄小孩子似的用商量的语气说道,“你再等一等好不好,等我和夏夏做好了我再给你看。”   说到这里她又保证道,“真的,马上就好了。”   说完她开始把闵劭往房间的方向推,“你先回房间等着,好了我叫你。”   闵劭,“……”   这是非要和吴夫人待在一起,还不让自己看。   闵劭心里继续冒酸水,不过他也察觉到了似乎哪里不太对劲。   城城整理:  不好意思,重新打了一遍大纲加上搬家,耽误了更新,现在已经都弄好了,今天双更补上,晚上还有一更。 第42章 长寿面   毓宁把闵劭送走之后, 脸上的表情也变的着急起来, 她手里搓着面条, 对着吴夫人说道,“快点,快点, 闵劭回来了。”   兴许是有了压力,毓宁这次做出来的面条比起前几次都好了很多, 吴夫人便在旁边说道, “好了, 郡主,这个做的很好了, 我们把它下到锅里吧。”   毓宁点点头,双手捧起面条,把一整根面条完整的放进了锅里。   然后吴夫人又教毓宁做调料。   长寿面的汤汁吴夫人已经事先让张妈熬了一锅高汤,已经用大棒骨熬了几个时辰, 锅盖一打开, 鲜香扑鼻。   刚才他们吃面的时候这汤还没熬好, 现在正好用来做长寿面的汤汁。   吴夫人教毓宁做了一小碗汤汁后便掀开了高汤的锅盖, 用勺子舀了高汤打算往往面上浇。   此时她却注意到郡主皱起了眉,神情有些难受的样子。   吴夫人把汤浇进碗里担忧的问, “怎么了,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毓宁摇了摇头,看着那碗面,有点迟疑的问道, “会好吃吗?”   毓宁觉得她闻着这味道有点想吐,其实这种感觉早在这锅汤开始散发出气味的时候就有了,只是当时她忙着做面条,不是特别在意,现在停下来,又加上看着这汤亲自被从锅里舀出来难受的感觉就明显了不少。   吴夫人听到毓宁的话看了看那锅汤,又看了看那碗面道,“用高汤浇出来的面味道应该不错的。”   她说着用勺子舀起一勺,问道,“郡主可以先尝一下。”   毓宁赶紧摇头,表情有点嫌弃。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以前看到这种她应该会喜欢吃的,现在却觉得吃一口下去她就会吐出来。   她赶紧把自己做的调料倒进那碗汤里,又转过头去看蒸笼里蒸的寿桃。   她们做的寿桃以小巧精致为主,一共就做了八个,四个是毓宁自己做的,四个是吴夫人帮忙做的,两者对比十分明显。   毓宁看着自己做的寿桃,脸有点红红的。   “放后面。”她说道,有点想把自己丑丑的寿桃藏起来。   “仪宾一定会很喜欢郡主做的寿桃的。”吴夫人说着把毓宁的寿桃放在了最外面。   张妈在一旁见了也说道,“对啊,郡主亲手做的仪宾一定会喜欢的。”   张妈知道闵劭是个从来都不在意吃食卖相的人,重要的是郡主这份心意他一定会喜欢的。   毓宁听大家都这么说,看着那几个自己做的被摆在显眼位置的寿桃,又纠结了一下,终于还是接受了。   她把寿桃和面条都放进食盒,然后把食盒小心的抱在怀里对着厨房的其他人说道,“那我去给闵劭了?”   张妈带着欣慰的笑意点点头,吴夫人也在一旁笑着点头。   毓宁终于觉得可以了,她脸上也挂上了笑容,带着红豆一起回房间了。   期间,红豆想帮毓宁拎着食盒,毓宁还不愿意。   等走到门口,她敲了一下门,声音兴奋道,“闵劭,我回来啦。”   闵劭上前开门。   毓宁一看见闵劭眼睛就笑成了两道弯弯的月牙。   她一只手把食盒藏到身后,一只手拉着闵劭的手往房里走。   “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毓宁说完就把食盒从背后拿出来,“看,我亲手给你做的。”   闵劭看着毓宁兴奋的表情,突然想到了什么问毓宁,“刚才你不让我看就是在做这些?”   闵劭自己呆在房间的这段时间一边在思考今日得到的消息,一边心里就在冒酸水。   驸马那边基本已经可以肯定直系亲属都去世了,但他们找到的那些亲眷又想顾忌着什么似的,什么都问不出来,闵劭听了后思考了一下他亲自过去的可能性,但他又不放心毓宁一个人留在金陵,尤其还有个不知藏在何处的凶手,还有一个随时会回来惦记着毓宁的太子。   刚才冒的那一阵酸水几乎让他肯定了要把毓宁一起带去的想法了,但此时看见毓宁这副又期待又兴奋的模样,他却反映过来自己的酸水有可能白冒了?   果然,下一刻他就看见毓宁重重的点了点头。   毓宁眼睛亮闪闪的看着闵劭,目光里写的都是“快打开看看。”   闵劭便把食盒的盖子打开了。   摆在上层的便是那一碟子小巧的寿桃。   “这是……”   若说闵劭刚才还没想到的话,那现在看着这些寻常时候绝不会吃的寿桃他终于想起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闵劭其实自己也不记得他自己的生辰了,他也好多年没过过了。   他看着那碟有好看有丑的寿桃,看向毓宁。   毓宁脸上都是笑容,她把那碟寿桃端出来,又拿起底下那层板,露出第二层的东西来。   “看,还有哦!”毓宁说道。   一碗白白的长寿面上面撒了点翠绿的葱花,还有几颗青菜和一个荷包蛋,看着简单却清爽。   毓宁一边把那碗面端出来,一边说道,“祝贺你生辰快乐。”   她把碗放到闵劭面前,探起身子摸了一下闵劭的头道,“又长大一岁啦。”   闵劭,“……”   他不知道此刻是该感动还是该笑。   停顿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问道,“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的生辰?”   他从未跟毓宁说过,也没见毓宁问过别人。   “成亲之前那个红红的纸上有啊。”毓宁说的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以至于闵劭反应了一下才明白她说的应该是成婚前应该互换的庚帖。   这一般是换了好去合两人的八字,以占卜吉凶的,但因为他们当时是圣旨赐婚,这一步根本就不可能会出问题,所以闵劭就没打开过庚帖,没想到毓宁竟然因为这个记住了自己的生辰。   这一刻闵劭突然觉得有点说不出话来。   他看看面前的长寿面和寿桃,拿起一个长得不那么好看的低声问,“这是毓宁亲手做的吗?”   毓宁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她有点脸红的说道,“做的没有夏夏的好看。”   “没有。”闵劭嘴角勾起一点不自觉的笑容咬了一口那个寿桃道,“毓宁做的很好看,也很好吃。”   寿桃很小,几乎可以做到两口一个,闵劭说完这句又把剩下的半个一口吃了。   他的表情很真诚,用仿佛吃到了什么人间美味的语气说道,“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寿桃,毓宁做的很好。”   毓宁被闵劭夸得害羞了,她抿了抿唇,低着头把那碗面往前面推了推道,“吃这个,这个也是我亲手做的。”   虽然是一整根面条,但却有的地方有粗有细,闵劭看着碗里的面,此时却觉得他们粗细不均的十分可爱。   他吃了一口面条。   汤熬得很香,面条却煮的有点烂了,不过正如他刚才评价寿桃的一样,这也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面条。   他吃完嘴里这一口看向一脸期盼盯着他看的毓宁说道,“很好吃,特别好吃。”   毓宁眼睛立即笑弯了。   闵劭看着毓宁这样也从内心升起一丝不可控制的愉悦来,他看着毓宁的眼神都带上了温暖和笑意。   闵劭用勺子舀了一勺汤给毓宁道,“毓宁吃过了吗?你也尝尝自己做的面吧,真的很好吃。”   毓宁看着那勺汤有点迟疑,但在看到闵劭带着笑容的表情时,她又张开嘴把那口汤喝了下去。   今天是闵劭的生辰,自己应该满足他的一切要求。   毓宁这么想着,那一勺汤喝下去却控制不住有点反胃。   闵劭看着毓宁眉头皱了起来,赶紧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不喜欢吃?”   闵劭是真心觉得这面不错才会舀给毓宁一起吃的。   毓宁摇摇头,她想说没事,但脸上的表情却控制不住,她眉头皱的更紧了,脸色看起来也特别难受,最后她还是控制不住,找了个盆,“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怎么了,快,王太医,快把王太医找来。”   这下闵劭是真的有点慌了。   毓宁如今的身体闵劭是半点不敢大意的。   王太医一听说郡主的身体出了问题也急急忙忙的拎了药箱赶了过来。   他一来,看见桌上有吃食,就下意识的看了两眼。   闵劭见了赶紧说道,“是寿桃和长寿面,我刚才就给毓宁喝了一口面汤,毓宁就吐了。”   桌上的东西按道理并没有什么问题,可王太医一听说毓宁吐了,半点不敢马虎,赶紧给毓宁搭脉。   他手在毓宁脉搏上搭了一会儿,没有说毓宁是怎么了,只客气的说道,“郡主可否把另一只手伸出来。”   毓宁有点不明所以,她转头看向闵劭。   闵劭被王太医这样子弄得更担心了,他迟疑的问,“这是……”   王太医在毓宁把手伸出来后,手指搭上她另一条脉跟闵劭解释道,“仪宾放心,应该不是坏事。”   说完这句,他感受了一会儿手下的脉搏,过了一会儿他收回手对闵劭行礼道,“恭喜仪宾,郡主这是有了,已经有大半个月了。”   毓宁没听懂这话,一脸茫然的问道,“郡主有什么了?”   她看了一眼王太医,又将视线投向了闵劭。 第43章 小产   闵劭的脸上却看不见什么喜色, 他看着毓宁茫然的样子, 想到她刚中过毒, 又想到她身体甚至都还没完全恢复,拧着眉看向王太医,“可是毓宁的身体……”   说起这个王太医脸色也多了一丝凝重, 只他还是尽量往好处说,“郡主身上的毒性已经都没有了, 当时解毒的方子我们也都是用了最妥帖的方法, 好好调养应该问题不大。”   王太医其实也不能百分百肯定, 他们开的方子确实经过了重重研究,吃的那点药算起来确实问题不会特别大, 只是中的那毒他却不敢保证了。   王太医说完这句后就说出了最关键的问题,“郡主现在身体刚恢复一点,若是小产的话怕是身子会受不了。”   小产无非是用药,这些药是十分伤身体的, 以毓宁现在的状况根本承受不了。   只是当时郡主中毒的时候因为时日尚短他们根本就没查出怀孕来, 而这个孩子居然也神奇的留了下来, 只能说这孩子怕也是个坚强的。   闵劭听到王太医这话, 所有的担忧也只能压进了心里。   他看向毓宁,毓宁皱着眉头像是听懂了王太医的话又像是没听懂, 只眼巴巴的看着闵劭, 似乎是在等着闵劭给她解释。   闵劭顿了顿,努力让脸上升起些喜色,对毓宁说道, “你肚子里有小宝宝了?”   毓宁,“!!!”   她一脸惊奇的看向自己的肚子,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低声说道,“小宝宝?”   她说完看向闵劭的肚子问,“你也有吗?”   闵劭,“……”   他能理解毓宁大概是什么都想和他分享的意思,包括怀孕。   闵劭只能一脸可惜的说道,“我没有,只有毓宁有。”   毓宁拉住闵劭的手放到她的肚子上,“不伤心,我的分你一半。”   她说着自己又顺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点高兴的说道,“小宝宝啊,这里有小宝宝了。”   闵劭看着毓宁对孩子期待的样子,心里的担忧更重了,他怕孩子要是真有了什么事,毓宁以后会更伤心,可是这个孩子又不得不要。   他只能紧紧握住了毓宁的手,没有说话。   毓宁有些困惑的看向闵劭。   闵劭没办法对毓宁说出自己的担忧,只能对她笑了笑。   这样一来要亲自去找驸马亲眷的事他就更不可能独自过去留下毓宁一个人在金陵了,但毓宁现在这情况,怕是这件事要往后压一压,他暂时只能先派别人去查。   毓宁怀孕这么重大的事宫里自然是第一时间就得知了消息。   庆元帝在听到消息的那一刻愣了许久许久,才低声道,“好,挺好的,毓宁也要有孩子了。”   他想起自己当初得知清平怀孕时有多高兴,但清平知道后病情却是更严重了。   庆元帝掩住了自己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问过来禀报消息的人,“郡主高兴吗?”   来人点头,“郡主和仪宾都很高兴,大概过两天便要进宫谢恩了。”   庆元帝想到毓宁的身体皱了眉道,“朕已经知道了,不必进宫了,让毓宁好好在家休养身体吧。”   哪怕庆元帝对毓宁再宠爱,有些进宫的规矩却是不可避免的,这一路繁琐下来,庆元帝怕毓宁身体吃不消。   闵劭知道不用进宫谢恩后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他原本想直接借着毓宁身体的原因不去的,又怕庆元帝会因此对毓宁产生什么隔阂,此时庆元帝能亲自开口自然是更好了。   他看向毓宁,毓宁正摸着肚子和肚子里的宝宝说着话。   她还转过头拉过闵劭的手道,“你是爹,你也和他说话。”   毓宁从知道自己肚子里有宝宝后就迷上了和宝宝说话,她总觉得宝宝是能听见的,即使他不能回应毓宁。   闵劭也顺着毓宁和她的肚子说了几句话,又对她说道,“既然毓宁有宝宝了,以后也不要去厨房了好不好?”   “厨房?”毓宁不解的看向闵劭,不懂这和去厨房有什么关系。   闵劭道,“你去厨房身体会不舒服,而且在厨房时间待久了对身体也不好。”   孕妇闻着厨房那些油烟味肯定是会不舒服的。   毓宁点点头,又想起什么似的对闵劭说道,“我要告诉夏夏,我有小宝宝不能和她一起了。”   闵劭,“……好。”   如今毓宁不能进厨房,想必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天天和吴夫人待在一起了。   闵劭应了下来,却没想到吴夫人得知毓宁怀孕后来的更勤了,还给毓宁带了许多小孩子的东西。   不过这都是后话,如今闵劭更多的心思还是在如何让毓宁能平安生产上。   他像上次中毒一样几乎把宫里的太医请了个遍,为的就是替毓宁调养身体。   虽然没有太医敢保证完全没有问题,可这样总归是安全性更高一点,看着毓宁的身体似乎渐渐有了起色,闵劭紧绷的心也终于松了一些。   而此时看着毓宁的胎像渐渐稳了,毓宁怀孕的消息也被皇后告知了太子。   皇后的本意是想让太子死心,但太子看到皇后传来的信件后却是直接脸色阴沉的把信撕了。   他一张脸黑的能滴出水来,把身边的谋士叫了进来,问,“这边的事情还有多久能解决?”   谋士道,“如今证据还不足,怕是不能妄动。”   太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他沉着声音说道,“不择手段,尽快把事情解决。”   “太子,我觉得还是稳妥为重……”   “我说尽快解决。”太子声音更阴沉,“此事不必再议,半个月内必须解决。”   太子说完便不再管谋士的脸色,直接拂袖让人离开,又关上了房门。   “怀孕,毓宁怎么能怀孕呢,她怎么能怀孕呢?”太子说着说着眼睛几乎要变成红色,他想了想拿过纸笔开始给王惟重写信。   半个月还是太久了,毓宁那边的事他一刻都不能等了。   当王惟重收到太子的信让他想办法流掉毓宁郡主的那个孩子时,王惟重觉得太子简直是疯了。   他刚刚折损了一个埋在毓宁身边多年的探子,此时再出手简直就是上赶着给人送把柄。   为了一个女人就能如此丧失理智,王惟重突然怀疑起太子是否能够担当重任来了。   他因为皇后是自己的亲妹妹,太子又一直表现的还算稳重,所以才一直把宝都压在了太子身上,此时他却开始思考起这一切值不值得了。   他是个利益至上的人,并不会因为太子是自己外甥而毫无条件的支持他。   只是除了太子外,其他几个皇子都表现的十分平庸,或许是因为皇后和太子的地位都十分稳固的原因,其他皇子或装傻,或真的,都没有特别出色的人。   王惟重把所有的皇子都在心里过了一遍,一时间难下决定,他又看了一眼太子送过来的信件,最后拿到烛火旁,任火舌将其吞没。   太子寄了信到王惟重府上的事闵劭也通过锦衣卫那边的人知道了,他还知道这封信是在皇后信件寄过去后没多久。   秦延东并不知道信中写了什么,但这件事想必和金陵有关。   和金陵有关的事太子却第一时间找了王惟重。   秦延东也不必调查信中说了什么,直接安排人把这消息告诉了庆元帝。   庆元帝向来多疑,一个一国储君,在外调查盐政案,出了事却不事先禀报庆元帝,而是写信给朝中大臣,只这一点就够庆元帝猜忌了。   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总怕自己位置被别人威胁,尤其是庆元帝这种用尽手段坐上来的。   闵劭安排好这些后便没有再管庆元帝的反应。   不管庆元帝是打算严惩还是打算重重拿起轻轻放下,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他以后只需时时施肥就行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太子见毓宁那边迟迟没有反应,直接把信写到了闵劭府上。   或许是知道直接写给毓宁她肯定看不到,所以他是用了别人的名义将信写给了红豆的。   他在信中写,“毓宁身份存疑,生下孩子后恐怕于世不容,这个孩子绝对不能生。”   红豆看了就是一惊,她也不敢私自处理就把这封信拿给毓宁看了。   毓宁没太看懂信上说的是什么,只知道信上的人不要她生宝宝,他等闵劭回来后直接把信拿给闵劭看,气呼呼的说道,“他不让我生宝宝,坏蛋!”   闵劭看到这封信判断了一下却是认出了写信之人的身份。   他后来又得知太子又写了一封寄往金陵的信,算算时间大概就是现在这封了。   他看着信上说的“毓宁身份存疑。”眉头狠狠的拧了起来。   这究竟是不是太子在故意离间,干扰视线?   他想到驸马对毓宁的态度,以及驸马那不能肯定是真是假的思念成疾去世,又皱着眉看了一眼信上的那些话。   信中字里行间都是在说这个孩子不能留,可以说是目的十分明显,但话中对毓宁身份不清不楚的说法又确实引人怀疑。   闵劭捏着那封信,心里思绪一点点从脑中闪过。 第44章 离开   看来驸马那边还是要尽快去一趟。   只是毓宁的身体……   闵劭眉间的褶皱越来越重, 可想到毓宁还在旁边, 他又努力把脸上的表情变得正常, 对毓宁说道,“没关系,不用管它。”   毓宁伸出手摸了一下闵劭的眉头, 轻声问,“你是不是不高兴?”   她说着对着闵劭努力笑了起来, 说道, “你看, 我没有不高兴哦,你不用担心我的。”   她不知道闵劭是在纠结要不要带她去驸马亲眷那边的事, 只以为他是因为自己不高兴了,所以在担心她。   闵劭看着毓宁的笑脸,伸出手在她酒窝上轻轻点了一下,心里做下了决定。   毓宁的身世确实存疑, 他不能让这成为别人可以利用, 伤害毓宁的工具, 所以必须尽快把事情调查清楚, 而把毓宁一个人留在这里他也是绝做不到的,为今之计只能乔装, 放慢速度, 就像是带毓宁游山玩水似的慢慢带毓宁过去,这样也不容易打草惊蛇。   驸马那些幸存的亲眷如今都在滨州,若是快马加鞭的话十日左右能赶到, 但要是放慢速度,尤其是照顾毓宁身体情况的话则需要差不多三个月。   不管如何,比起就在金陵等着消息,甚至可能还要提防来自太子和王惟重的暗害,去滨州显然更让人动心一点。   毓宁没出过金陵,这次沿途多在风景好的城镇休息几天也可以当成是带她舒缓心情了,毕竟太医也说心情好有利于毓宁养胎和调养身体。   做下决定后闵劭便开始做准备。   马车定然是要特制,要减震,车厢里还要铺好几层毯子,里面也要有足够的地方放置一些可能会用上的药材,以及毓宁爱吃的吃食,一路上会经过哪些城镇,每个城镇之间间隔多远,闵劭也都一一做了调查。   皇上那边也以带毓宁换个地方调养身体的名义,向他说了另一个和滨州差不多方向的城镇。   刺杀的凶手到现在为止也没找到,庆元帝也觉得金陵不安全,可皇城之下毓宁还有他护着,出了皇城要是遇到危险岂不是更鞭长莫及?   庆元帝最后还是从锦衣卫处抽调了十数个人护着毓宁的安全。   闵劭对此倒是也乐见其成。   虽然闵劭只是一个千户,锦衣卫不是人人都会听他的话,但他了解锦衣卫的行事手段和流程,瞒过他们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还是可以的,何况多了这十几个人安全性也确实更高了。   此行因为名义上是意在带毓宁舒缓心情,所以所有人都做寻常家仆打扮,马车也由原本的两辆增添至三辆。   出行当天,毓宁看着多出来的那十几个人满脸的好奇,不停的往他们那边看。   现在他们府里加起来都没有这么多人,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而且好像有两个还看起来有点眼熟?   闵劭看着毓宁一直在看人群中的虞八,拉住了她的手,低声和她解释道,“这些都是锦衣卫里的人,是皇上派来保护我们安全的。”   闵劭说着已经不动声色的挡住了毓宁看向虞八的视线。   “锦衣卫?”毓宁往旁边移了两步,恢复了自己被闵劭挡住的视线,又重新看向虞八。   “赶马车的。”她想起来了,这个人给他们赶过马车。   她对虞八招招手让他过来,问,“你赶马车吗?”   虞八看一眼马车上的车夫,应道,“但凭郡主吩咐。”   庆元帝的命令其实就是让他们保护毓宁郡主,没有提到仪宾。   虞八看一眼千户大人,继续低下头。   所以他们也只是听从命令而已。   毓宁没听出虞八话里“但凭吩咐”暗含的他不是赶马车的人的意思,她笑了一下说道,“哦,原来还是你赶马车啊。”   闵劭,“……”   最后虞八就变成了他们这辆马车的车夫。   大概因为遇到了熟人的原因,毓宁坐在车上还会掀起车帘看虞八一眼。   闵劭看毓宁动作,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在冒酸水。   他垂眸,从隔层拿出一碟子零食对毓宁道,“毓宁饿了吗,过来吃点东西吧。”   毓宁看见吃的,视线瞬间就被转移过去了。   他们这次带的东西有一些是张妈做的,也有闵劭做的,还有很多是吴夫人听说毓宁要离开金陵远行特意做了送过来的,她也借着这个由头天天过来,那架势简直恨不得和他们一起。   闵劭拿出的这些正好是吴夫人做的。   毓宁一眼就认了出来,她脸上瞬间就有了酒窝,满脸高兴的拿起一个道,“夏夏做的,好吃。”   闵劭,“……”   酸水更多了。   他只是随意拿的,也没注意到底是谁做的。   好歹因为这些吃的,毓宁不再关注外面的虞八了。   马车开的很慢也很稳,毓宁也不晕车,由于吃的也开心,毓宁全程表现的甚至还有些兴奋,不时的会掀开车窗的帘子看看道路两旁的风景,又回头问闵劭一些问题,看起来比单纯待在府里的时候心情要好许多。   闵劭见状终于安心下来。   原本就是他一己私念,不愿意让毓宁离开他的视线之外,如今见毓宁开心,他也放心了。   刚出金陵的这条路曾经就是刺杀发生的那条路,众人全程都提起警惕,注意着四周,等走过那段路看见下一个城镇的影子时,大家的精神才算是稍微松懈了一些。   离金陵近的城镇也不可能荒凉,到处人来人往十分繁华,看见闵劭这种近二十人的旅客连多看一眼都没有。   闵劭找了一家客栈住下,让人把行李放下后便打算带着毓宁去吃饭。   闵劭找的是这座城里规模最大的客栈,客栈做的大,不仅可以住宿也可以提供三餐。   闵劭原本想着毓宁对吃食喜欢,到了新地方便带她到外面吃点新鲜的东西,谁知道毓宁走到客栈楼下,看着大厅里好几个人都端着一碗红通通的面在吃就拉了拉闵劭的衣袖道,“吃那个。”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酸辣酸辣的味道,加上那红通通的汤底看起来就很辣,毓宁莫名就觉得特别好吃。   闵劭看着毓宁亮晶晶的视线,问了店里的小二那是什么。   小二似乎习惯了有人问,熟练的解释道,“我们老板娘是蜀中人,这些都是老板娘家乡的特产,一些调料都是老板娘每年过年回乡时带回来的,别的地方吃不到的,客官要不要尝一下。”   毓宁立刻在旁边点头道,“要!”   小二便问道,“这个可能会有些辣,客官能吃辣吗,不能吃辣要提前说的。”   “吃辣!”毓宁又一次飞快答道。   毓宁喜欢吃甜食,也爱吃辣,但那辣只限于带点辣味调调味。   闵劭看着毓宁兴奋的样子,在旁边低声道,“一点点辣就可以。”   “好嘞,您二位稍坐,面马上上来。”小二说着飞快的下去说了。   不过一会儿他就托着托盘端了两碗红通通的面上来。   说好的一点点辣,这看起来却特别辣。   闵劭尝了一口,“!!!”   他不动声色的放下筷子,又默默的喝了好几杯茶水。   看着毓宁也要伸筷子吃,他伸手拦住她,“太辣了,我们换一个好不好?”   毓宁摇头,趁闵劭不注意就吃了一口。   一瞬间她脸就被辣的通红。   但她筷子还在继续往碗里伸。   “好吃的。”她对着闵劭强调。   她一边被辣的哈气,一边却吃的停不下来,最后甚至看闵劭面前那碗一直没动,还把那碗也吃了。   她吃完打个饱嗝,低头揉了揉肚子,一点都不像是被辣到了的样子还和闵劭说道,“明天还吃。”   按毓宁正常的饮食,是吃不了这么辣的东西的,闵劭有点疑惑。   这时在另一桌吃饭的张妈看见了却十分有经验的说道,“酸儿辣女,这是郡主肚子里的孩子想吃呢。”   城城整理:  本来打算双更的,今天太晚了,双更失败,明天起会恢复日更的,十分抱歉!感谢还在追的小阔爱们,O(∩_∩)O 第45章 族人   闵劭下意识看向毓宁的肚子。   他并不介意毓宁生男孩还是女孩, 他只希望毓宁和孩子都能平安。   只是女孩儿的话, 会是一个和毓宁一样的小姑娘吗?   闵劭想了一下毓宁变小之后的模样。   小小软软一个, 一定是想让人把她宠在手心里的,可是毓宁身上那些曾经的伤痕……   闵劭突然发现自己并不是特别喜欢毓宁生个女孩,毓宁小时候一定经历过一些什么, 而要是生下来一个小姑娘和毓宁很像的话,他可能会情不自禁去在她身上弥补毓宁曾经受过的伤害, 但他并不想把对毓宁的感情分给其他人。   所以也许他更倾向于生个男孩, 那样可以一起给毓宁更多的爱意。   闵劭重新抬起头看向毓宁。   毓宁对张妈的话没什么感觉, 她吃东西正吃的开心。   闵劭抿了一下唇,低声问毓宁, “毓宁希望宝宝是男孩还是女孩?”   听到这个问题毓宁愣了一下,皱眉露出思考的表情来,过了一会儿她问道,“有什么不一样吗?”   都是她生的宝宝呀, 男宝宝女宝宝都一样的。   毓宁的回答倒是让闵劭愣了一下, 是啊, 对毓宁来说确实没什么区别。   曾经的事情没有让她留下阴影, 她也不会因此介意生一个像她的女宝宝。   闵劭看着毓宁认真的脸庞,低声道, “对, 没什么区别。”   就算生个女孩很像毓宁,她也决不是毓宁,自己不会在她身上寻找给毓宁的补偿的。   而他要给毓宁的补偿就是让那些曾经伤害过毓宁的人得到应有的恶果。   闵劭想到他们此行最终的目的地。   也许毓宁幼时究竟遭遇过什么会在这次行程之后揭开。   因为毓宁爱吃这家客栈的面, 一行人在这个城镇逗留了两天才出发去下一个城镇。   只是刚到半路,闵劭事先安排去调查驸马亲眷那边的人突然就赶了过来。   他带来了一个消息:就在他们调查过后不久,他们突然举族搬迁了。   闵劭调查是私下调查的,并不能出动官方力量,所以并不足以威慑他们毫无作为就等着被调查。   闵劭安排过去的人也不能阻止他们整族搬迁,只能悄无声息的跟在他们身后,谁知道他们在走一处山道时竟然被突然冒出的盗匪截住了。   那伙既不劫财也不劫色,更像是有谋而来,直接打开杀戒,且一个个武功都不低。   闵劭派过去的人并不多,所以也只来得及救下了几个人而已。   “那几个人如今在何处?”闵劭问。   “我们将他们安排在了途中的一处客栈,正等着大人过去。”   他们救的都是几个年纪大又比较有身份的,这样的人更有可能知道更多的事,但这样的人却不适合赶路,所以他们一边派了人向闵劭禀报消息,另一边则留了人守在那几个人身边。   那伙盗匪绝对不是正常的盗匪,闵劭觉得应该是背后的人忍不住动手了。   “先把那几个人带去明城安顿,我和郡主随后再到。”   明城就是他和庆元帝说要带毓宁去的地方,离金陵并不算太远,又恰好在去滨州的路上,他们带着人往明城赶,他这边带着毓宁往明城去倒是也节省了时间了。   来人来的悄无声息,离开的也悄无声息,除了闵劭外并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出现过。   大家也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地已经悄无声息的变了。   目的地变成了更近的地方,行程一下子就缩短了大半。   明城离金陵是真的近,哪怕他们走的很慢,不过半个月他们就已经看到了明城的城门。   相对来说滨州离明城倒是更远一些,不过他们是赶路而来,速度比起闵劭他们快了不少,所以反倒比闵劭他们提前几天进了城。   闵劭已经提前让人在明城暂时租住了一间宅院,一进城他就带着毓宁进了那座宅院。   那几个被救下的人也被安排进了这里,听说郡主和仪宾到了,都聚集在了一个屋里战战兢兢的等着人。   他们对郡主知道的并不多,只在郡主刚出生摆酒的时候见过几次,后面就几乎没见过了,尤其是搬离金陵之后更是连消息都不敢打探。   原来他们是骄傲于族里出了一位驸马,后来知道一些事情后他们则是恨不得和这位驸马一点关系都没有。   只是他们这边战战兢兢的等着,闵劭却没有着急去见他们,他先带着毓宁出门了。   明城地处江南,风景和金陵有些相似的地方,却又有所不同,尤其是在吃食方面更是和金陵有所差别。   这里的人似乎极嗜甜,不仅到处可以看到卖糕点的铺子,也有许多卖糖水,糖人之类的摊子,似乎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甜丝丝的气味。   毓宁在这样的环境中几乎走不动路,每个摊子她都要看一会儿,仿佛在纠结要不要买。   闵劭问,“毓宁想吃吗?”   毓宁点点头又摇头。   她其实是想吃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想起那股甜甜的味道突然又没了胃口。   几乎每个摊子都是这样,毓宁走着走着满脸的兴奋最后变成了愁眉苦脸。   她忧愁的问闵劭,“怎么办,闵劭,我觉得我嘴巴坏了。”   毓宁这样把闵劭吓了一跳,他连忙问,“怎么了?”   他说着凑近毓宁的嘴道,“张嘴让我看看。”   毓宁摇头,“不是这个坏,就是坏了,哎呀……”   毓宁有点着急,不知道该如何表述。   最后她指着那个摊子拍了拍自己胸口道,“这里想吃的。”   说完这个她又指指自己的嘴巴,“这里不想吃。”   闵劭,“???”   他思考了一瞬,想到毓宁最近这段时间特别爱吃辣的偏好,问,“那毓宁嘴巴想吃辣的吗?”   想到那些辣辣的东西,毓宁咽了咽口水点了点头。   原来是因为怀孕改变了口味,闵劭安下心来。   他先是带着毓宁买了几样这边比较出名的糕点,又带毓宁找了一家酒楼,专门点了一些辣口的菜吃了。   因为整座城都嗜甜,就连辣味的菜也是甜辣的,毓宁吃得有点不满足。   闵劭看着毓宁的模样想了想说道,“回宅子我给你再做点?”   毓宁却是摇了摇头道,“你累,不做了,我饱了。”   虽然辣度不够,但毓宁胃口好,吃得也不少。   不过闵劭也知道她饿的快,所以等回去之后到了晚间还是带着毓宁去了厨房。   那几个人等了一天也没等到郡主和仪宾心里正忐忑便又听到仪宾带郡主去了厨房的事,几个人的心思瞬间就转了几圈,原本想借着一点消息寻求庇护的心此时也变得不确定起来。   “族长,您说仪宾真的会因为这些消息护着我们吗?”有人问道。   族长心里也打起了鼓,但面对其他人看过来的视线还是一脸笃定的说道,“定然会,不然你们说他为什么救我们?”   其他几个人想想也是这个理,瞬间又安心了不少,又继续静下心等了起来,只是这一等就等到了第二天早上。   几个人年纪都大了,一晚没睡一个个脸色都很差,连精神都有些恍惚,等见到毓宁后竟不自觉的行礼道,“见过清平公主。”   “娘?”毓宁听到这个称呼后往四周看了看,试图寻找清平公主的身影。   这时那几个人才清醒过来,老族长看着毓宁感叹道,“像,真像。”   只是她看着毓宁到处寻找清平公主的样子,语带疑惑道,“清平公主不是过世了吗?”   眼前的郡主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第46章 当年往事   毓宁的样子不经常接触的人轻易看不出什么问题来, 只是这几个人提到了清平公主这才让毓宁情绪看起来有点不太对劲。   他们看向毓宁的视线被闵劭挡住。   闵劭沉声问道, “想必几位也知道我想从你们口中知道什么了吧。”   他们这些年都住在远离京城的滨州, 并没太听到过闵劭的名头,虽然见闵劭气势有点摄人,但又见他年纪轻, 心里便升起了些倚老卖老的心思。   其中一人道,“不知仪宾在说什么?”   闵劭不愿与他们虚与委蛇, 见他们态度如此直接起身对着毓宁温声道, “毓宁今天还想吃什么, 我们现在去厨房看看能不能做好不好?”   他这样竟是完全没有理会这几人的意思了。   这几人刚被晾了一天,此时见闵劭这态度心里不禁有些慌, 这时老族长出声道,“仪宾不妨说说您想知道些什么,毕竟我们知道的也不多。”   闵劭听到这话也没什么反应,带着毓宁就要往外走。   老族长见状终于坐不住了, 他赶紧起身喊道, “郡主, 仪宾, 驸马当年是暴毙的,并非因病去世。”   毓宁听到“驸马”两个字不自觉的抓紧了闵劭的衣服, 脸色也有些白。   闵劭见状有些心疼, 既然知道驸马曾经给毓宁留下过阴影,他就不该带毓宁一起来的。   闵劭握住毓宁的手,对身后这几人道, “此事稍后再说。”   说着他便先带毓宁去安置。   这几人短短时日先是被逼问前尘,接着又是被盗匪几乎灭门,闵劭对他们来说便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哪怕刚才他们存了倚老卖老的侥幸,此时也被他的态度弄得清醒过来了,他们生怕闵劭是被他们刚才的态度惹恼了,所以看见闵劭转身后立即又说道,“当年驸马是对不起郡主,但和我们没有半分关系啊。”   “对不起郡主?”闵劭回过头看向这几个人。   其中众人是以老族长为首,看起来也是老族长知道的最多。   老族长的视线落在毓宁的身上,看了一会儿,他才叹了口气道,“驸马和我们关系并不亲近,我们知道的也不多。”   驸马的出身其实不高,甚至低的有些令人瞠目,他只是一个旁支,当初他迎娶公主时许多人都觉得他这是走了大运,也都想不通公主为什么为嫁给他。   还能为什么,只能是两个人两情相悦,互许终身了,所以后来驸马在公主去世后几年因思念成疾去世也没什么人怀疑。   原本老族长他们也不怀疑的,直到他们发现驸马那一脉渐渐没了消息,他们隐隐察觉了什么危险,迅速搬离金陵,加上和驸马那边关系也不算亲近,这才躲过一劫。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也是后来一点一点调查才发现了些许端倪的。   老族长说完这句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对闵劭道,“仪宾请跟我过来。”   这些年他们藏着这个秘密胆颤心惊,如今把事情说出来,希望此事能就此了结于此了吧。   他带闵劭去的是闵劭这边的人给他安排的房间。   闵劭看他这架势知道他应该是要取什么东西给自己看,因为和驸马相关,闵劭低头对毓宁轻声说道,“先让红豆送你回去好不好?”   毓宁抓紧了闵劭的衣服摇摇头,并不愿意和闵劭分开。   老族长看闵劭和毓宁的相处方式再看看毓宁的表情,迟疑了一会儿开口问道,“郡主他?”   闵劭眼神一冷,看向老族长。   “唉~”老族长又是叹了一口气,“都是驸马造的孽啊。”   他说完见郡主的身体似乎在听见“驸马”这两个字的时候抖了一下,心中越发肯定了当年调查的事的真实性。   推门进了屋后,他直接取出了自己的包袱,然后从里面翻出来一件毫不起眼的长袍。   他拿起一把剪刀,对闵劭苦笑了一下才道,“东西都藏在里面了。”   说完,他把长袍翻过来,剪刀破开内层,从里面拿出了一叠纸出来。   他把那叠纸交给了闵劭,道,“这是我从别人口中问出的一些消息。”   当年公主去世后公主府的下人就被遣散了一部分,剩下的那部分也在驸马去世后都遣散了。   说是遣散老族长派人去调查的时候才发现根本就寻不到这些人的踪迹了,后来也是巧合,他才寻到了一位在驸马去世前因为生了重病被特许送回家的人。   而从他的口中也得知了许多不为人知的事。   公主和驸马并没有传言中的那么恩爱,他们甚至一直都是分房睡的,而公主也频繁被召入宫中,每次从宫中回来,两人的关系似乎又要更冷淡一点,到后面甚至驸马还和府里的婢女暗通款曲,直到公主怀孕,驸马更是几乎日日都把那宫女召入房中,公主也不管此事,看起来像是全不在乎一样。   这是上一代的恩怨,看起来和毓宁并没有什么关系,只是这段叙述中似乎处处透着点古怪。   闵劭继续往下面看去。   这一看他手上的青筋却克制不住的突了出来。   公主在生下毓宁没多久后去世,庆元帝沉浸在哀痛中没有再去管公主府的事情。   而这时大家却发现驸马对郡主的关注渐渐高了起来,会经常单独叫她去书房或卧房和她一呆就是好几个时辰。   一开始大家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直到后面郡主变得越来越不爱说话,一见驸马便脸色苍白后才有人偷偷将这事报到了宫中。   之后不久便是驸马的暴毙,以及毓宁郡主被接入宫中。   大部分人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是都隐隐有了猜测。   驸马叫郡主并不是和她亲近,而是在虐待他,庆元帝知道后震怒,直接暗中处死了驸马。   如事实真的如此,为什么不直接定罪,昭告天下,而要用这种隐晦的手段呢?   老族长不敢深想其中究竟有没有藏什么秘密,他在得到这份消息后就把它藏了起来。   他见闵劭看完谨慎的说道,“这都是当年那人的片面之词,真相如何,我们也不清楚。”   他若是真的不相信便不会把这几张纸留到现在了。   闵劭看了老族长一眼,将那几张纸收了起来。   老族长不知道闵劭是信了还是没信为了取信于他便说道,“我们当年和驸马确实关系疏远,毓宁郡主也就满月和抓周的时候见过,若是我们知道驸马他……”   闵劭感受着毓宁和自己交握的手微微动了动道,“不必再说了,我都知道了。”   看来驸马亲眷逐渐消失的事情也很有可能是庆元帝做的。   而老族长他们若不是真的和驸马他们关系实在不算亲近估计也逃不脱。   闵劭知道老族长没有说谎,便问道,“那截杀你们的人呢?你们觉得会是谁?”   “会是谁?庆元帝吗?”老族长不敢说出口。   闵劭明白他的想法却是说道,“不是。”   若庆元帝真的想出手便不会忍到现在,定然也是他觉得这些人没有杀的必要,如今十几年过去,前尘往事都已经没什么人记得了,他更不会突然派出人手。   除非……   除非什么?   闵劭总觉得自己脑子里有一根线没有连起来。   驸马说自己不是毓宁生父,太子说毓宁身份存疑,驸马和公主感情也不和睦,还分房睡。   进宫,公主经常进宫。   含椒殿外的景色以及有徐贺的画像。   难道公主和徐贺?   不,不对,锦衣卫出现在皇宫绝不可能是处于私情,他一定是得了庆元帝的命令在保护什么人。   而这个人应该就是清平公主。   专门拨出锦衣卫的人来保护,所住的院子却又如此偏远,不像是一个皇帝对待受宠的公主应该有的态度,反而更像是……金屋藏娇。   闵劭被自己突然升起的这个想法惊了一下。 第47章 相公   清平公主和庆元帝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   闵劭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荒唐。   可是皇室中又有什么事不会发生呢?   庆元帝的出身本身便是一桩荒唐的事。   本朝没有皇帝死妃子殉葬的制度, 所以那些无子又无权势的妃嫔在皇帝死后都会被统一安排进冷宫。   冷宫难捱, 尤其是冬天, 身娇体弱的妃子们喝不上热水,吃不上热饭,更不必说生病会有太医过来, 每年这些妃子便会死几个。   庆元帝的母妃也是其中的一个,只是她在家不受宠, 身体比起一般贵女要好的多, 加上年纪小最后一群人竟只剩了她一个。   也正是因为此, 皇帝喝醉酒误入冷宫幸了她的事根本就没人知道,要不是最后她怀孕了宫人想往她头上按私通的名义, 她说出了这件事,恐怕庆元帝连一个皇子的身份都得不到。   但也仅仅是得到了皇子的身份而已,他的母妃身份特殊,他也一直和母妃一起在冷宫生活, 没人过问, 甚至备受欺凌, 直到他最后横空出世以血腥手段夺位还有许多人反应不过来。   有些人甚至都忘了皇宫之内还有这样一个皇子。   庆元帝几乎屠尽了所有兄弟姐妹, 唯独清平公主备受圣恩,据说是在冷宫时曾关照过庆元帝。   其中的细节无从得知, 甚至这一段往事也随着庆元帝即位后励精图治, 渐渐让人淡忘了他曾经狠厉的手段和尴尬的身份。   想到这些如今已经让人讳莫如深的事,闵劭陷入了沉思。   他重新看了一眼毓宁的相貌。   闵劭没有见过清平公主,但按大家的反应来看, 毓宁长得至少是有七八分像清平公主的,清平公主与庆元帝本就是兄妹,何况又用外甥肖舅的说法,所以根本没有人在意过毓宁郡主会不会长得和庆元帝相像。   闵劭看着毓宁眉眼间似乎依稀真的能看出一点庆元帝的影子,心里沉了一下。   若如此毓宁会怎么想?她能接受吗,她会不会伤心。   毓宁迎上闵劭的视线,眨着眼睛看着他,“闵劭?”   她喊了一声又看了一眼老族长。   毓宁是个很待得住的人,她也能分得清闵劭什么时候在忙,什么时候有空,她知道闵劭现在是在办什么事,所以一直没有说话。   此时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毓宁神色有些困惑,她喊了一声之后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问,“怎么了?”   想了想,她又歪了一下头问,“要我帮忙吗?”   虽然毓宁不知道自己能帮什么忙,但只要闵劭需要,她都愿意帮他的,谁叫他是自己的仪宾呢,自己要好好保护他。   毓宁看着闵劭,神色很认真。   闵劭摇了摇头,又摸了一下她的头发道,“没事,就是突然想看看你。”   “???”   毓宁一脸疑问。   她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也抬起头盯着闵劭看,“那我也看看你。”   “好,毓宁想看多久就看多久。”闵劭轻笑了一下。   不,这件事没必要也不能让毓宁知道,闵劭在心里下了决定。   他重新看向老族长,“这件事还有多少人知道?”   族中上了年纪的或者有点头脑的都能猜出当年之事一定有什么蹊跷,只是调查却是老族长暗中进行的,所以知道的人并不多,除老族长外如今更是都死了,和老族长一起被救下的那几位知道一些,比如驸马得罪了人,但更多更深层的却不知道了。   老族长不知道郡主身份蹊跷,因此不会朝着闵劭想的那个方向猜测,他见闵劭神情严肃,只以为是因为这事涉及到了当朝皇帝,他立马道,“没有别人知道了。”   说完他又重复了一遍,“这些都是一人的片面之词,我们并没有完全相信。”   所以也不存在怨恨庆元帝或者什么的,他只希望借此能撇清危险。   闵劭点了一下头,“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你们便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是我们的安全……”老族长迫不及待的追问。   闵劭皱了一下眉。   他刚派人去调查不久,就有人去灭门,这时机还有这手段倒更像是与金陵刺杀他们的人有所联系似的。   闵劭问,“你们为何要举家连夜搬走?”   老族长说是族长,其实经过驸马一事后他们这一脉剩下的人也不过是大户人家一大家子的人口罢了,所以与其说是举族搬迁倒不如说是举家搬迁。   老族长听到闵劭这个问题,先是一愣,随即看着闵劭便有些支支吾吾,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们不算是大家族,老族长平时行事更是个谨小慎微的人,不然当年也不至于稍稍察觉点危险便立即搬离金陵,这次也是如此,突然有人来调查当年之事,他们也是觉察到了危险,稍微商量之后便也做出了和当年一样的决定。   当年因为及时搬走他们得以保全,这给了他们成功的经验。   闵劭看老族长这模样,直接指明道,“有没有人故意引导你们?”   盗匪把时间寻得这样准,显然是事先便得到了消息,不是他们有眼线,就是搬迁这事本身就在他们的计划之内。   老族长被闵劭这一说,顿时更愣了。   有人引导?   他们只是遵循当年的成功经验而已。   不对!   老族长忽然想起大家一开始并没有想着搬迁的,毕竟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这次来的人看起来也不十分凶煞,大家并不想再次流离失所,后来似乎是有人提起了驸马亲近的亲眷如今一个都没了,也不知最后一个人是什么时候没的,然后大家才渐渐恐慌起来,最后有人提起了搬迁的事。   提起这些事的是谁?   老族长突然觉得自己对当时的人面目已经模糊了,不过不管是谁应该也在那些盗匪的刀剑下去了吧。   闵劭看见老族长的神色,提醒道,“那人极有可能是和盗匪勾结的,现在也有可能就和那群盗匪在一起。”   那岂不是意味着还有可能追过来把他们灭口?   老族长顿时慌了,“当时确实有人提醒了我们当年的事。”   他一五一十的把当时他们商讨搬迁之事说了。   越说他越是发现了这件事的不对劲之处,说到最后他看着闵劭道,“是不是那人就是刻意想把我们灭口?”   说完这句他身上的汗毛立了起来,对着闵劭又一次重复道,“仪宾,那我们的安全。”   如今只剩下他们这几个人还活着了。   闵劭倒也不卸磨杀驴,他更想放线钓鱼,他对老族长说道,“你们就住在这里不要离开。”   “那仪宾?”老族长追问。   闵劭道,“我和郡主会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说好了是陪毓宁出来放松心情的,哪怕不至于直接住到生产,但住个几个月是肯定的。   何况太医特意寄信到金陵,闵劭只要一想到前世太子对毓宁最后做的事便不吝于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太子的用意。   金陵是太子势力发展最好的地方,哪怕闵劭再有把握不会再让毓宁出事,他也不愿意让毓宁处于危险的环境中。   “住一段时间?”毓宁听到闵劭提到自己终于再一次出声。   “是,住一段时间。”闵劭道,“毓宁想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吗?或者毓宁还想去别的地方?”   毓宁点头道,“住,不走。”   对于连郡主府都很少出的毓宁来说,换个地方就够她新鲜很久了,她并不需要经常换地方。   闵劭观察了一下毓宁的神色,见她确实喜欢这里,便道,“好,毓宁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毓宁抿嘴笑着,眼睛都弯了起来。   她觉得成亲确实是一件不算坏的事,仪宾对她很好,和仪宾成亲后,她觉得自己开心的事情都变多了,现在她还多了一个小宝宝。   毓宁笑着手轻轻放在自己肚子上揉了揉。   老族长听到毓宁和闵劭的对话,终于安下心来。   他敏锐的注意到毓宁的动作连忙关切的问道,“郡主怎么了,是肚子不舒服吗?”   他一点都不知道毓宁已经怀孕了的事。   毓宁摇头,她往闵劭的身边靠了靠,又看了闵劭一眼,仿佛从他身上找到了勇气似的,这才转过头低声跟老族长解释道,“肚子里有宝宝了。”   这原本该是一件很开心的事,哪怕是随便换一个陌生人,毓宁都会一脸开心的告诉他这件事,可是对眼前的老人家她却做不到开心。   她已经从闵劭和老族长的对话中听出了老族长和驸马是有关系的。   毓宁在驸马身边生活的那段时间年纪很小,这么多年过去,当年的记忆早就模糊了,唯独对驸马的恐惧一直留了下来,而且她心里也认定了驸马是个坏蛋,所以和坏蛋有关系的人她既有些害怕又有些不喜欢。   毓宁知道随随便便不喜欢别人不好,所以她控制着自己没有特别表现出来。   但毓宁不知道的是她原本就是个不会隐藏自己情绪的人,加上老族长活了这么多年,他很轻易的察觉了郡主对他的冷淡。   想到驸马有可能对郡主做的事,老族长一时之间竟也不知道可以说些什么缓解一下。   想了想,他只能有些干的说道,“恭喜郡主,恭喜驸马。”   这话毓宁最近听的有点多,她看了老族长一眼,唇角抿出一个笑来,轻声回道,“谢谢。”   气氛一时之间便陷入了沉默。   老族长张了张嘴,想解释一下当年的事,可他既不能确定当年发生了什么,又并非当事人,根本就无从解释,最后他只是低声说道,“驸马的事我们并不清楚。”   毓宁抿紧了唇,没有说话。   闵劭见状,直接牵起毓宁的手道,“我们走吧,毓宁还想吃昨天那些东西吗?”   毓宁这模样让闵劭恨不得将驸马的尸体拖出来鞭尸。   毓宁当时多大?   三岁?四岁?   自己捧在手心里都嫌不够的人竟然会被人虐待。   闵劭一想到这个,眼里的杀气几乎都要溢出来。   无论当年事情到底如何,毓宁不过是个或许连路都走不稳的孩子,他们怎么能把事情报复在毓宁的身上?   闵劭的手不自觉用了点力。   “疼,闵劭,疼。”毓宁声音低低的喊着闵劭,挣扎着想把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抽出来。   闵劭回过神来,低头就看见了毓宁有些发红的手。   是自己做的?   闵劭两只手捧住毓宁那只被他握的发红的手,放进手心轻轻揉搓着,向毓宁道歉道,“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弄疼毓宁了。”   毓宁摇摇头,想说没事,可心里却不自觉的升起一阵又一阵的委屈。   怀孕后毓宁情绪变得敏感了许多,平时闵劭都事事顺着她,哄着她倒也不太明显,可是现在她刚刚见到了坏蛋驸马的亲戚,闵劭又莫名其妙的把她弄疼了,被闵劭这么一哄她立刻就控制不住吧嗒吧嗒的掉起眼泪来。   一滴泪顺着毓宁的脸颊刚好掉到闵劭的手上。   一瞬间,闵劭仿佛被烫到了一样,不知是手,仿佛心也被烫了一下。   他伸出手有些慌乱的给毓宁擦眼泪,“怎么了,都是劭哥哥不好,毓宁不哭。”   毓宁的眼泪把闵劭心疼坏了,看着毓宁眼眶红红的样子,闵劭不自觉的还带出了上一世的称呼。   这个称呼他曾在毓宁面前提过,不过毓宁没有在意,闵劭也没有再说过。   毓宁再次听到这个称呼,一边眼泪吧嗒吧嗒掉个不停,一边又泪眼朦胧的看着闵劭问道,“劭哥哥?”   为什么要叫哥哥,不是仪宾吗?   闵劭一边给毓宁擦着眼泪一边不甚在意的说道,“毓宁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   毓宁却突然有了一种追究到底的好奇,她问,“你喜欢我叫你劭哥哥?”   闵劭对称呼没什么太大的感触,也忘了上辈子毓宁到底是因为什么契机会这样叫他了,只是毓宁这样叫他的时候整个人都看起来软软乖乖的,也会让闵劭的心软成了一片,可是这辈子不这样叫也好,这样正好彻底让他明白两辈子已经不一样了,这一次他可以一直和毓宁在一起,不必再像前世那样绝望的守着她的尸体。   闵劭摇了摇头,他看着毓宁,十分认真的说道,“不如毓宁以后叫我相公吧。”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亲近更让人心头一动的呢?   毓宁瞪大了眼睛,被闵劭这话都弄的忘记哭了。   “相公?”她重复。   “嗯,”闵劭看着毓宁的眼睛,像是在诉说某种誓言似的,低声叫道,“娘子。”   这是民间百姓嘴寻常的称呼,却也是最能表达彼此都是属于对方的称呼。   毓宁并不懂这些,可是她被闵劭的眼神看的忍不住红了脸。   她看着闵劭认真的神色,也跟着看着他重新认真叫了一声,“相公。”   叫完她又不自觉的害羞低下了头,耳尖也悄悄的变红了。   闵劭看着毓宁留给自己的发顶,眼里漫上的既是柔情也是执念。   他悄悄撬开毓宁的手指,和她十指交握在了一起。 第48章 问话   他们就这样在这里住了下来。   或许是宝宝也懂得体谅娘亲的身体, 毓宁的孕期反应并不强烈, 这让一众担心毓宁身体的人都安下了心。   毓宁很喜欢这里, 皇宫里的人虽然都对他很好,可她总能敏锐的察觉到哪里有点怪怪的,所以她一向是不喜欢去皇宫的。   这里不一样, 身边的人都是认识的,也不用去皇宫, 每天还可以吃到自己想吃的, 毓宁觉得每天都很开心。   大概也是因为她这份好心情, 毓宁那个自从中毒后就一直没太调养好的身体竟然也慢慢的又恢复了一点。   这是让大家都始料未及又万分欣喜的。   随着毓宁的肚子一点点开始有变化,被闵劭手下救下的那几位老人家却始终不能完全放下心来。   那伙截杀他们的盗匪一直没有消息, 既没有被擒获的消息也没有再次犯案的消息。   不犯案这一点仿佛正是印证了他们并非真的是盗匪的事实。   所以他们这些时日一直战战兢兢,生怕隔着千里仍会被追杀,虽然他们至今仍旧不是特别清楚被追杀的缘由。   毓宁看着几位老人家每次遇到他们都会讨好的笑,渐渐的也忘了驸马和他们有关系, 变得有点心软了。   她问闵劭, “坏蛋还没抓到吗?”   闵劭虽然不会告诉毓宁全部的事, 但也不会瞒着她, 所以他在做什么毓宁都知道。   闵劭点点头道,“暂时没有, 但已经有点线索了。”   这伙盗匪的行事作风让闵劭更加肯定了他们与金陵那伙人是有关系的, 他目前已经找到了人的行踪,只是他想知道这伙人的背后之人究竟是谁,所以一直没有打草惊蛇。   只是让人奇怪的是他们这么长的时间居然从来没有和背后之人联系过, 仿佛这一切就是他们擅自的行为而已。   这样的谨慎反倒让闵劭更肯定了背后之人的身份一定十分特殊。   他曾经想过会不会是庆元帝想要灭口,可这伙人和金陵人的联系却让闵劭推翻了这种猜测。   单凭目前以及以前庆元帝的态度来说,他绝不会让毓宁陷入危险当中。   太子也是同理。   皇后倒是没有太子和庆元帝的顾忌,只是她没有这方面的动机,哪怕真的如她所猜测的清平公主和庆元帝有特殊的关系,可毓宁是个女孩,她没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除去一个并没有什么威胁的人。   不过比起庆元帝和太子,皇后还是可能性更大一些,何况那个“王”字,皇后本家也姓“王”   因为这个猜测,闵劭对王惟重的猜测也更深了几分。   皇后身处宫闱,若是有什么事要做,最有可能的是求助自己的亲哥哥。   这么一想反倒是有些线索能联系上了,只是如此一来,上次发现的那些故意陷害太子的线索似乎又联系不上了。   难道是怕有人想到他们所以故意这样减轻怀疑?   闵劭在脑海中把这些线索都疏离了一遍。   虽然有点乱,但他莫名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摸到了一点头绪。   毓宁见闵劭在想事情也乖乖的没有打扰他,只不时的转头看看他。   闵劭回过神来就对上了毓宁亮晶晶的眼神。   想到自己刚才的出神,他摸了一下毓宁的头,有点抱歉的说道,“对不起,相公刚才走神了。”   自从那天说好称呼后两人就一直这样叫了。   毓宁渐渐的也从这个称呼中体会到了甜蜜,也一直这样叫了起来。   她也伸出手摸摸闵劭的头,笑了笑,声音软软的说道,“没关系,娘子原谅你。”   说完她还抓住闵劭的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道,“宝宝也原谅相公。”   一瞬间,闵劭脑中那些宛若乱麻一样的思绪都被闵劭抛开,他轻轻在毓宁肚子上摸了摸低声道,“谢谢娘子。”   毓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觉得自己的脸烧了起来。   她松开闵劭的手,两只手捧住自己的脸小声嘀咕道,“好热啊。”   闵劭抬头看到毓宁烧红的脸,也把自己的手轻轻的放了上去问,“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闵劭的手温热,摸在脸上一点都不凉,根本就没有缓解的效果。   毓宁诚实摇头,“没有,你手好烫的。”   闵劭脸上带上了一点笑意,他把手放在桌子上压了一会儿,直到手上浸染了桌上的凉意才又重新把手放到毓宁脸上,低声问,“这样呢,会不会好一点?”   手放到脸上确实凉凉的,可毓宁却觉得自己的脸似乎更烫了。   她摇摇头,让闵劭把手放下来,自己用两只手完全遮住了自己的脸才有点疑惑的跟闵劭说道,“你越摸越烫了。”   闵劭知道毓宁这是害羞了,她从一开始的拉着自己脱衣服到现在的情不自禁会害羞,说明她对自己的感情也慢慢不一样了。   闵劭看着毓宁的眼神都热了一些,他看着毓宁低声道,“好,那我不摸了。”   毓宁觉得闵劭的眼神有点怪怪的,有点像自己看到了喜欢吃的糕点的样子,她想了想问,“你饿了吗?”   确实饿了,不过和毓宁说的一定不是同一个。   闵劭看着毓宁声音低哑,“饿了的话毓宁要喂我吗?”   毓宁没想那么多,利索当然的点头。   闵劭的视线落到毓宁红润的嘴唇上,最后还是忍住了,只用手指在毓宁嘴唇上按了两下道,“好,那等以后毓宁再喂我。”   毓宁现在的身体哪怕已经过了最危险的时候他也不敢有一丝大意。   看着毓宁乖巧点头的样子闵劭的眼神又暗了一下。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问毓宁,“皇后对你好吗?”   还是要先知道皇后到底有没有足够的动机。   毓宁思考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毓宁的神色不像勉强的样子,这倒让闵劭有几分意外了。   就他看见的几次皇后和毓宁的相处,两人客气有余,感情却是不足的,而且看起来互相之间似乎也不是很喜欢。   他看着毓宁。   毓宁却是掰着手指头慢慢数道,“她给我做新衣服,给我送好吃的,给我漂亮的东西……”   她数了很多,这些都是身为后宫之主应该给一位郡主的待遇。   这么算来皇后对毓宁倒是从来没苛刻过,只是这和“好”恐怕也有段距离,不过这对于毓宁来说就算是好了。   只是她不擅于与人亲近,而且也能敏感的察觉到皇后好像不喜欢她,所以和皇后的关系也一直算不上好。   只是她心里要是真的说起来,大概对皇后还是有点感激的,毕竟在她内心深处,住进皇宫前她过得一点也不好。   毓宁数了好一会儿,最后肯定点头道,“皇后舅母对我好的。”   闵劭问这个问题原本是想趁机把自己的猜测说给毓宁听的,可此时看着他这副笃定的表情却突然有些开不了口了。   告诉她一直对她好的人其实有可能是害她的人吗?   闵劭不忍心破坏毓宁心中的美好。   可是若是毓宁一直这样不懂防备,或许有一天她又会被她相信之人所害。   上一世太子那一道刺的那样精准利落,不正是因为毓宁对他毫无防备吗?   想到这里闵劭心变得硬了起来。   他说道,“这次的坏人很有可能是和上次的是一伙人。”   毓宁抬头,认真的听着闵劭说。   虽然一切只是猜测,但也有必要让毓宁提高防备之心。   闵劭心狠了很继续说道,“这人的身份一定有点特殊,很有可能和皇宫有关系。”   “皇宫?”毓宁听到皇宫睁大了眼睛。   “对。”闵劭点了一下头道,“皇宫。”   他正要和毓宁说可能是皇后的猜测却见毓宁突然低下头一副陷入了沉思的样子。   闵劭不知道毓宁在想什么,只能止住了声音等着毓宁。   过了一会儿,毓宁才抬起头来看着闵劭道,“皇宫好多坏蛋的。”   “是,好多坏蛋。”皇宫中没有几个心思简单的,若是毓宁看见过一些不好的事也有可能。   闵劭张口打算问一问,却又见毓宁突然低落起来道,“娘说的,都是坏蛋。”   清平公主去世时毓宁还很小,可她却还记得清平公主说的话。   闵劭不知道这是毓宁对清平公主感情太深还是她天赋异禀,他顿时就有些心疼。   可心疼完又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清平公主一直得庆元帝盛宠,按说就算宫中人心诡谲,对她应该也是没有什么威胁的,她何至于对着自己还不懂事的女儿说出这种话呢?   这话更像是一个对皇宫失望至极的人所说的。   可是一个正得圣宠的公主会对皇宫如此失望吗?   按照老族长所说的话她不是应该对驸马更失望吗?   闵劭问毓宁,“你还记得公主还说了什么吗?”   其实这话问出来他不太抱希望,毕竟毓宁那时候那么小,能记住一两句话,一两件事已经很了不得了。   但毓宁却只是蹙眉思索了一会儿就说道,“娘说最难消受帝王恩。”   她说完皱着眉问闵劭,“帝王恩是皇帝舅舅吗?”   这么一句文绉绉的话毓宁也是记了很久。   闵劭却是愣了一下。   最难消受帝王恩?   是字面意义的难消受还是……   更深层的一层猜测似乎和闵劭的猜测重合了,如此一来,驸马一族的灭门似乎也是为了掩盖某件事。   还有徐贺,那个有可能是自己生父的人,他也是因此被灭口的吗?   不对,似乎还有一些事情不能解释。   闵劭不得不继续问毓宁,“还有吗?” 第49章 住一起   闵劭问完看着毓宁的眉头越皱越紧, 他伸出手轻轻揉散了她眉间的褶皱, 低声道, “好了,想不起来就不想了。”   毓宁乖巧点头,眉间却还是皱着。   闵劭只能轻轻的把人抱进怀中低声道, “好了,你难道不相信相公吗, 我很快就可以把坏蛋都抓住的。”   毓宁回抱住闵劭, 声音软软道, “相信相公的。”   至此,她的眉眼才彻底舒缓开来。   毓宁的肚子如今已经渐渐鼓了起来, 天气也渐渐的热起来,两人身上的衣服都变薄了不少,闵劭这么抱着她能感受到她肚子隆起的弧度。   突然毓宁推开闵劭,有点惊奇的捂着自己的肚子, “动了一下。”   她说完又看着闵劭, “是不是宝宝动了?”   动的感觉实在是很微弱, 闵劭并没有察觉到, 他看着毓宁紧张又兴奋的表情点头道,“应该是。”   毓宁脸上立即露出大大的笑容, “宝宝会动了。”   她拿过闵劭的手放到自己的肚子上, 低声说道,“宝宝,这是爹爹。”   等了一会儿, 她的肚子并没有动静,毓宁有些失望。   闵劭安慰道,“没关系,这是它第一次动,它现在肯定是没力气了,我们去找王太医看看好不好?”   为了保证毓宁的健康他们把王太医也带了过来。   毓宁由闵劭陪着往王太医那边走去。   王太医听到毓宁郡主胎动了也有些欣喜,原本因为中毒的事他们都担心这孩子会出什么问题,如今它在正常时间里胎动了,这也给了他这孩子也许没有受影响的信心。   感受着手下比以前强健了许多的脉搏,王太医一脸欣慰,“郡主和孩子的身体都没什么问题。”   毓宁本身的体弱并不算。   他说完又对闵劭道,“郡主现在身子渐渐沉了,但也正是因为此,平时仪宾要带着郡主适当走动走动,这样生产的时候才会更顺利。”   以毓宁现在的体质,他们现在要尽可能的防患于未然,保证毓宁能顺产,一旦难产或者出现任何问题,对毓宁来说都是致命的。   闵劭不敢大意,在问过毓宁的想法后便打算带着她在附近走两圈。   这处临时租住的宅院虽然大,但里面布置却不是很精致,亭台楼阁什么的也缺少打理,比起去花园看那些蔫巴巴的花草,闵劭知道去看看外面的烟火气更能让毓宁心情放松。   两人慢慢踱步到附近的街上。   两人就住在最繁华的地方,出去不远就是热闹的街市。   闵劭没敢带毓宁去热闹的地方,只挑了几个人相对少一点的地方护着毓宁慢慢走着。   大家看出毓宁是个孕妇,虽然闵劭他们没有特意穿华丽的衣服,大家倒也自觉让着他们。   不得不说这座城的民风很好。   秦延东想若是以后他解甲归田就可以带着毓宁找这样一处地方住下,只是那至少得等到扫除了那些可能会威胁毓宁的障碍之后了,尤其是太子。   闵劭想到太子眼睛眯了眯。   太子那边的进展似乎并不顺利,据说因为打草惊蛇差点出事,被庆元帝知道后召回京训斥了一遍竟是又让他换了个身份重新去了。   只是这次换了个地方。   派去保护太子的锦衣卫并不是闵劭的手下,他也不能时时得知太子的消息,所以对于那边的消息虽然最后都有办法知道,但并不那么及时。   闵劭正这么想着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喊道,“毓宁!”   毓宁回过头,脸上露出惊喜,“太……”   刚说了一个字她就捂住了嘴巴偷偷往四周看了看。   他们现在不能被别人知道身份,所以不能叫太子哥哥,可是不叫太子哥哥她又不知道叫什么。   闵劭看见突然出现的太子眼神暗了暗,太子看向闵劭的眼神也并不友善。   闵劭拉住了想要往前走的毓宁,低声道,“你现在怀孕了,不能太激动,也不能走太快。”   毓宁闻言立即伸手捂住自己的肚子,然后又抬起头对着太子说道,“我现在有小宝宝啦,我要慢慢走,你等一等啊。”   太子离他们并不远,他对毓宁道,“你就站在原地,我过来找你。”   说完她又看了一眼毓宁明显有了弧度的肚子,眼神阴沉沉的。   他原本以为不管如何,只要他回到原地就能把毓宁找回来,结果她却连别人的孩子都有了。   他心中升起一股狠厉,只走到毓宁面前时又恢复了温和的样子。   他对毓宁笑了笑伸出手摸了一下她的头道,“我们好久没有见了,毓宁有没有想我啊。”   感受到闵劭的视线落到自己手上,太子原本打算收回的手又继续放在了毓宁头上。   毓宁这段时间很少想起太子,不过她看着太子笑吟吟的样子,觉得自己这么说了他一定会伤心,于是便点了点头有些迟疑的说道,“想的。”   说完她又有些心虚的看了闵劭一眼。   闵劭不动声色的将毓宁搂进怀里,挣开了太子放在毓宁头上的手。   太子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眼中闪过一丝不知名的情绪,他若无其事的把手收回来,看着毓宁说道,“毓宁现在住在哪里,我刚到这里还没找到住的地方,毓宁可以收留我吗?”   毓宁手指向他们房子的方向点点头,“那里,很大的,住的下。”   闵劭在旁边说道,“太子来此怕是有公务吧,不知是否方便久留?”   “啊?” 毓宁疑惑的看了一眼太子,随即又说道,“要去做事,不要因为我耽误。”   太子笑了笑,“没什么的。”   他又看向闵劭,笑容里带了一丝挑衅又有一点轻蔑,“住几天还是没问题的。”   太子这样子哪怕不考虑他如今喜欢毓宁的事也很轻易的让他想起了一些回忆。   他目光中不自觉的露出一点杀意。   太子走近了闵劭,低声问道,“闵劭,你想做什么?你敢吗?”   哪怕是锦衣卫千户,哪怕可以只受命于皇帝,但太子也不信他会有胆子对自己不轨,等到自己坐上那个位置,哪怕自己要带走毓宁,他不照样得乖乖交出来?   只是毓宁肚子里的孩子……   太子又看了毓宁的肚子一眼,这个孩子没有留的必要。   毓宁抬头看看站得过分亲近的两个人,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有点不对劲。   他扯扯闵劭的衣袖,低声道,“回家吧。”   说完她又仰头对着太子说道,“你跟我们一起回家吧。”   太子来此就是想要和毓宁住在一起好方便行事的。   他给舅舅的信迟迟没有音讯,正好他查案要北上时路过离此处不远的一个小镇,他就直接绕路过来了。   盐政案他已经派了人提前过去熟悉情况了,所以他在这边耽误一段时间也不算什么。   因为父皇他不能让毓宁嫁给他已经是极大的遗憾了,他绝不能再眼睁睁看着毓宁生下别人的孩子。   他跟着毓宁他们回了那处他们临时居住的院子,一路上却在不停观察着这座院子的人员构成。   人不多,除了一些新招的下人不认识之外,其余的都是金陵带过来的。   人少而精,且大都忠心耿耿。   太子默默的把人都记了下来。   老族长那边因为并不住在客房这个方向,太子并没有发现,以防万一,闵劭还是让人去叮嘱了一声,让他们最近少出来活动。   太子是作为客人住进来的,也不是来参观的,所以看到的都是沿路的人员和布置,其他地方的却不清楚了。   他试探性的问毓宁,“你们带太医过来了吗,你现在的身体带个太医安全一点。”   毓宁点点头,“有的,王太医来了。”   有太医,那毓宁的安全就有了保障。太子心里默默记下了这点。   让人流产的方式有很多种,只是效果和影响各有不同。   有了太医在场,再选个安全的方式,这样最稳妥。   太子自以为已经考虑的很周全,根本不知道太医曾说过毓宁现在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了流产。   他觉得自己只要一见到毓宁那个鼓起的肚子就觉得刺眼,尤其是再见到毓宁对闵劭依赖的神情,他更是觉得不能忍受。   哪怕是以前对自己,毓宁都不曾这么依赖。   他和毓宁一起长大,闵劭才和毓宁认识多久。   他相信毓宁最后还是会属于他的。   太子压下心里的情绪对毓宁笑道,“那我就放心了,我还怕你没考虑到这些呢。”   毓宁握住闵劭的手,一脸骄傲的跟太子说,“都是相公想的,他都想到了。”   “相公?”太子看向两人交握的手,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个称呼。   毓宁却没察觉到其中的异常,点点头道,“对啊,相公。”   他说完还对着闵劭甜甜一笑。   太子看向闵劭,“看来毓宁和你感情很好。”   闵劭扯了扯嘴角,“我们是夫妻,自然是旁人比不上的。”   这个旁人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太子的视线一下子变得沉了起来,他看向闵劭,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只“呵”的冷笑了一声。   一个锦衣卫千户而已,他倒要看看他能得意多久。 第50章 走错   太子在此处住下的第一晚并没有到处乱走, 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 仿佛他真的只是一个恰巧路过的哥哥过来探望一下妹妹。   只是哪怕太子表现的再正常, 闵劭也不会相信。   可以在上辈子做出把人亲手刺死的事的人怎么可能会在此时变得兄妹情深起来。   闵劭看着似乎因为多了一个认识的人而变得高兴起来的毓宁,不动声色的将人往怀里搂紧了些。   只有抱着怀里有温度的人,他才能时时刻刻确认那种真实性。   毓宁也很自觉的钻进闵劭的怀里, 她的手无意识的在闵劭身上划着圈圈,声音软软的说道, “要是我们一直住在这里就好了。”   一直住在这里, 身边都是认识的人, 也不用总是去皇宫请安,太子哥哥和皇帝舅舅想她的时候就过来看看她, 或者她回去看看他们,毓宁想想都觉得这样特别好。   闵劭手放在毓宁背上低声问道,“毓宁这么喜欢这里吗?”   以毓宁这样单纯的性子确实不适合金陵,那边尔虞我诈, 甚至在毓宁不知道的时候她的婚事一度也被拿来当做了争权争势或者保全家族荣耀的筹码, 若不是庆元帝那边一直没有松口, 毓宁现在怕是已经成了某个家族的吉祥物。   就连闵劭自己刚把毓宁娶进门时也产生过这种想法。   这里的环境比起金陵确实要单纯了许多, 只是这都是因为他们隐瞒了身份之故,这里离金陵不远, 地方也繁华, 一旦两人身份暴露,想必麻烦也不会少。   若是毓宁真的喜欢这种环境,两人最好是寻一个相对偏远一点的地方。   闵劭在脑中想着一些可能会适合两人的地方。   他当初入锦衣卫的初心也不是为了权势, 一切不过是随心而已,如今对权势也不留恋,只是权势有时候也是保全自己的凭仗。   所以在两人彻底摆脱金陵那些事之前,他们还是需要再回到金陵。   闵劭抬起手轻轻揉了揉毓宁的头道,“等以后我带你去更好的地方住。”   毓宁从闵劭怀里抬头看着闵劭,眼睛亮亮的,“更好的地方?”   闵劭笑了一下,“对,更好的地方,到时候只有我们两个人。”   “只有我们两个?”毓宁脸上显出纠结,“还有红豆,张妈,太子哥哥 ……”   她不是那么想离开熟悉的人。   前面两个还好,说到太子的时候闵劭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太子自然有他自己该做的事,毓宁还想要太子陪着吗?”   毓宁摇摇头。   并不是想要太子陪着,只是想大家能互相联系而已。   在毓宁心里并不知道太子曾经对她做的那些事,太子对她来说就是一个哥哥,她不需要和哥哥时时刻刻在一起,但逢年过节的时候她记得是要一大堆人在一起吃饭的。   她把自己的想法和闵劭说了,闵劭漫不经心的摸着毓宁的头发低声道,“等我们真的搬走了一切都按毓宁的想法来。”   想必那时太子也出不了京城了。   就算闵劭只是按照上一辈子的步骤来,太子的命运最好的也是圈禁,所以根本不可能还又和他们相聚的时刻,他也不会允许他和他们有相聚的时候。   闵劭说完看着毓宁,笑意温柔道,“毓宁不能太贪心哦,哪里能每个人都陪在你身边呢。”   只有他们两个人就够了,何必还需要旁人呢?   “啊?”毓宁有点疑惑的看着闵劭。   闵劭轻声道,“红豆也要嫁给别人,张妈也会有自己的生活,所以最后能陪在你身边的只有我。”   毓宁也不知道听懂了没听懂,软软糯糯的反驳道,“还有宝宝呢。”   是,还有个孩子。   闵劭低头看向毓宁的肚子。   若不是毓宁的身体原因,这个孩子原本是不适合生的,当时毓宁中了那么深的毒,后续又吃了许多药,多多少少总归会有些影响的。   不过既然决定生了,不管孩子如何,他都会好好对待他的。   闵劭的手放到毓宁肚子上,看着她,低声道,“对,还有孩子。”   孩子。   这也是太子的心头病。   他坐在客房里对着烛火看着自己整理出来的东西。   让孕妇流产的方法很多,毓宁现在的孩子快五个月了,再不尽快就来不及了。   用药的方法虽然显得有些不入流却是最不会引人注意且见效快的方法。   以合谷、三阴交为主穴的针灸方法也可以引产,且适合毓宁这种已经有了一定月份的,只是除非他能和王太医里应外合,否则他不可能自己去给毓宁针灸。   太子又把所有的方法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最后视线还是停在了针灸这个方法上,这是对毓宁伤害最小的方法,甚至可以直接让毓宁腹中的胎儿变成死胎,从而再后期流出来。   这样也不会太引人怀疑。   王太医说到底也是宫里的人,自己是未来的储君。   太子想着收起了手里的纸,打算明天找王太医试试。   他不是没想过找外面的大夫,一来他自己都不放心,二来他知道闵劭也不会同意。   为了不出一点差错,王太医每隔三日便会为毓宁请一次脉,太子到的第二日正好便是请脉的时候。   府里没有什么伺候的人,哪怕是太子,他这边伺候的也不过是他带过来的那些人而已,所以他想找王太医时才发现自己连个问路的都没有。   不过好歹主院是很好找的,太子直接去了主院。   他去时王太医刚好给毓宁把完了脉,他对毓宁说道,“郡主的身体很健康,腹中的胎儿情况也很好,想必到时候郡主一定会顺利诞下一个乖巧可爱的孩子。”   毓宁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慢慢扩大,直到整个眉眼都完成了月牙,才对着王太医重重点头。   神情里的期待是谁都看得见的。   太子进来时看到毓宁期待的神色,脸上的表情顿了顿,才一副高兴的样子喊道,“毓宁。”   毓宁抬头看过去,想要起身,才发现自己被闵劭搂住了。   她回头看向闵劭。   闵劭却没有松开的样子,他看着太子眉头紧锁。   知道太子要过来时,他是特意掐好了时间想让太子听到太医的话和看到毓宁对孩子的期待的。   但闵劭在观察着太子的表情时却敏锐的察觉到了他表情那瞬间的僵硬。   有问题。   闵劭不信任太子,这是看到太子那个表情时第一时间的想法。   太子却像是完全没注意到闵劭的视线似的,他见毓宁被闵劭抱住,竟也没有像平时一样表现出什么情绪,而是将视线转向了一旁的王太医。   “不知王太医可否和我说说毓宁的情况,我这个太子哥哥做的也实在是不尽责,这段时间一直在各地奔波也不清楚毓宁的情况。”   太子的语气很和气,甚至里面还微微带了些愧疚,表现的仿佛就是一个因为事业而疏忽了妹妹所以心里愧疚的好兄长。   王太医看了一眼闵劭,不知道该不该说。   病人的情况自然是不好向外人透露的。   闵劭直接说道,“毓宁的情况很好,有劳太子关心了。”   他说完便对王太医说道,“辛苦王太医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这意思竟是一点和王太医交流的机会都不给太子。   太子愣了愣看着闵劭,“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过是想关心毓宁的情况而已。”   专用的大夫是最不应该和别人交集太多的。   闵劭没有回答,他只看着太子,直到把太子看得有些心虚。   太子转了视线看向毓宁问道,“太子哥哥竟然连毓宁的情况都不能知道了吗?”   这是知道毓宁心软故意示弱了。   闵劭目光冷冽的看向太子。   然而毓宁却只是有些疑惑的看向太子问道,“情况?我情况很好呀。”   她摸摸自己的肚子欢喜道,“我好,宝宝也很好。”   她说完就觉得自己已经把自己的情况和太子说清楚了,还抬头看向闵劭道,“对不对?”   闵劭眼神里带了点笑意,他摸了摸毓宁的头,低声道,“对。”   说完他便看向太子,“情况你也了解了,不知道太子还有什么事吗?”   以太子的身份实在是很少遇到人对他这样不恭敬,他目光阴沉的看向闵劭,只是在注意到他怀中的毓宁时,又努力把那种视线压了回去。   以他这样外男的身份,在这里待太久实在是不合适,而且他还需要再去试探一下太医的态度,所以他只能不甘的说道,“那太子哥哥就先回去了。”   “好。”毓宁点点头。   太子看了毓宁毫不留恋的表情一眼,又看向搂着她的闵劭,最后视线又落回到毓宁的肚子上。   不着急,还是先去看看王太医那边的情况。   怕引起闵劭的猜忌,太子也没问人太医的住处,只想着院子里就算再没人伺候,粗使的下人总是有的,到时候他再问粗使的下人就好了。   只是他没想到他出了主院之后一路上竟是一个下人都没有遇到。   他只能凭着对大部分宅院布局的了解,向着可能会住客人的院子方向走去。   走着走着他却发现自己似乎越走越偏,正当他打算换个方向时,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了说话声。   “你说我们还得在这住多久?”   “住多久没什么关系,关键是要是郡主他们离开后,那些想杀我们的人还会不会来?”   “唉,都是驸马当年造的孽啊,你们觉得这件事有可能和当年的事情无关吗?”   太子小心的靠近,就看见了几个年纪不小的老人家一脸愁色的聚在了一起。 第51章 计谋   他不认识这几个老人家, 但他们话语间的“驸马”二字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驸马当然不止一个, 可是能够出现在此处的又提及什么当年之事的太子能想到的只有一个,便是毓宁的生父,或许也并不是毓宁的父亲。   他眯起了眼睛看着那几个老人家, 没有打草惊蛇。   为什么会在这里见到与驸马相关的人,是闵劭在调查什么吗?   当年究竟真相是什么太子也不知道, 只是他作为一国储君, 消息的来源总是要比别人多一些的, 所以知道的也比别人多一些,加上他想要娶毓宁的意思表现的如此明显, 庆元帝最后却毅然将毓宁赐婚给闵劭。   这一切的一切都不得不让他多想。   他听了一会儿发现他们都是在说一些无用的消息便回了自己的屋子。   他没有再去找王太医,而是一个人在房间思索着什么,过了许久后,他才对外面喊道, “来人!”   ……   另一边, 太子离开后, 毓宁终于后知后觉的察觉到闵劭刚才好像有些不高兴。   她看着闵劭的脸, 认真的问他,“你不喜欢太子哥哥?”   闵劭笑了一下, 倒是也没有否认, “我只想毓宁心里只有我一个人。”   不过太子是陪着毓宁长大的,这点是他没办法抹去的。   若不是太子曾对毓宁做过那些事,仅凭他对毓宁的觊觎, 闵劭是不会对他起杀心的。   至于他这次来的目的。   闵劭想到他刚才特意与王太医套亲近的行为,视线暗了暗。   他捏了捏毓宁的手,看着她问道,“若是太子对你做了不好的事,你会原谅他吗?”   “啊?”毓宁有些疑惑,“做什么?”   “很过分很过分的事,比如伤害我们的孩子。”闵劭低声在毓宁耳边说道。   毓宁立即紧张的捂住了自己的肚子,不可置信的看着闵劭。   太子哥哥为什么要伤害她的宝宝?   闵劭见毓宁被吓到了,有点后悔,可他还是继续问道,“毓宁会原谅他吗?”   有时候闵劭觉得毓宁善良干净,有时候又怕她的这份单纯善良害了她,所以他需要提前给毓宁一点警示。   毓宁被这样逼问,眼睛睁的大大的,随即用力摇头,“做坏事就不要了。”   做坏事的朋友,哥哥,不管是什么,她就不要了。   闵劭听到这个答案满意了,他摸了一下毓宁的头低声道,“那毓宁要记得自己说的话。”   毓宁点头,又小心翼翼的看了闵劭一眼,小声问,“太子哥哥真的会害我的宝宝吗?”   “谁知道呢?”闵劭看着毓宁神情严肃,“毓宁只需要记得他不是陪着你长大的那个太子了。”   为了毓宁的安全,他不介意破坏毓宁的美好。   毓宁听了这话既有些不解,又有些失落,可她想起曾经在皇宫一起玩过的人,渐渐的又轻又缓的点了一下头。   人长大了就会变了,这是红豆曾经跟她说过的话,她一直记得的。   她看着闵劭,过了一会儿低下头喃喃道,“你会一直一直都这样跟我在一起不会变吗?”   虽然毓宁没有对着闵劭说,但闵劭却立即明白了她说话的对象,他低下头看着毓宁道,“会的。”   承诺完他问毓宁,“你知道夫妻是什么吗?夫妻就是两个一辈子都要陪在一起不分开的人,所以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哪怕老了死了也会在一起的。”   这一世毓宁的命是和他们的命在一起的,他们会真正的做到生死与共。   毓宁听到闵劭的话抬起头看着他呆呆的。   闵劭对她笑了笑,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没有说话。   毓宁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瞪着眼睛看着闵劭。   过了一会儿她才小心的试探性的伸出自己的手握住闵劭的,然后低头看着两人的手。   这个人说要和自己一直一直不分开,老了死了都要在一起。   毓宁心里升起一股奇异的感受,她分不清这是什么情绪,只觉得暖暖的,又有点涨涨的。   最后她竟然控制不住吧嗒吧嗒的流下的眼泪。   手上的湿意让闵劭一惊,他赶紧抬起毓宁的头,在看到她泪流满面后有些慌乱的问,“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   毓宁摇头,“我……我也不知道,我控制不住。”   闵劭听到毓宁这话猜测大概还是因为怀孕情绪起伏大的缘故,可他也不敢掉以轻心,只一边把人抱进怀里哄着一边寻人去找王太医过来。   太子有一点想错了,王太医并不住在什么客人住的地方,他就住在离闵劭他们最近的一个院子里,那里更多的人家是下人住着方便伺候主人的,只是闵劭府里没什么下人,闵劭也和王太医说了这情况,表示东西都给他用最好的,只是要委屈他住一下这里。   王太医倒是也不在意这些,就住在了他们旁边的院子里。   王太医很快拎着药箱赶到。   诊断结果不出所料,只是因为孕妇情绪起伏太大,身体并没有什么问题。   两个人听到王太医这话都放下心来。   既然都已经把人找来了,闵劭便问他,“回去后太子有找过你吗?”   王太医摇了摇头,实际上刚才太子的表现他也觉得太子会过去找他的。   两人倒是没想到太子不是没找,而是找错了地方。   毓宁看看闵劭又看看王太医,心里既伤心又担心。   太子哥哥真的要害她的宝宝吗?   有了这个想法之后毓宁对太子的热情也淡了许多。   她原本就不是一个待人热情的人,这样一淡,几乎从来没提过主动找太子的事了。   而太子一直想着自己的计划也故意没有主动去找毓宁,原本他是在等着毓宁主动来找他的。   他觉得以他和毓宁的感情,自己既然住到了毓宁这里,毓宁一定会主动来找他的,没想到等了几日竟是毫无动静,他终于等不住了,带了人就要主动去找毓宁。   只是想到自己的计划他在脚步走出门时还是顿了顿,最后又坐回了房间,问身边伺候的人道,“这两日知道郡主行踪的规律了吗?”   这两人是太子带过来的,能被太子这样贴身带在身边伺候的就算算不上心腹也算半个心腹了,他们点点头问,“太子,我们什么时候行动?”   太子原本是想等着毓宁主动过来时再行动,可现在等不到毓宁他便只能主动出击了。   他看着门口眼睛眯了一下沉声道,“就今天吧,你们记得在毓宁常去的那条路上。”   两人领命下去。   因为孕期要适当运动,闵劭会经常陪着毓宁出门,不过因为闵劭还在调查驸马那边的事已经金陵那边也不时有别的消息传来,所以他并不是十二个时辰陪着毓宁的,每当这时候毓宁便会由红豆和张妈陪着在花园里走走。   虽然都是枯枝败叶,但有些野花野草的长起来了,有时候看起来也颇有几分野趣。   只是他们今日刚走到那里便听到有人说道,“你听到那个消息了吗?”   “听到了,没想到竟会发生这种事。”另一个声音说道。   毓宁听到说话声脚步不自觉慢了下来。   而另两人却好像毫无察觉似的,还在那里继续说着。   “这么说郡主和仪宾有可能是兄妹?”   “哎,话可不能这样乱说,那个人是不是闵大人的父亲还不知道呢。”   “不是说闵大人也在调查他吗,九成是没跑了。”   “你说太子会不会跟郡主说这件事?我在旁边听人跟太子说这件事的时候都没敢相信,要是毓宁郡主知道了怕是也不能接受吧。”   “但是毓宁郡主不是怀孕了吗,这事不说难道任由郡主把孩子生下来吗,亲生兄妹生的孩子这可是天理不容啊。”   听到这里毓宁没什么反应倒是张妈忍不住了,她直接大着嗓门对那两人喊道,“你们在这胡咧咧什么呢?”   那两人听见张妈的声音神情似是有些惊慌,等看到被张妈护着的毓宁时更是直接跪了下来磕头道,“郡主饶命,郡主饶命,我们刚才都是乱说的。”   这反应倒不像是在证明刚才是胡说的,反而是更像一种揭露了皇家秘辛的害怕。   红豆看出了这两人的用意,被他们的态度恶心到了,她上前道,“你们都在干什么呢,郡主府上谁允许你们到处散布谣言嚼舌根的。”   两人不住的磕着头,神情惊慌,眼神里却不见丝毫害怕。   他们是太子的人,自然不会怕郡主身边一个丫鬟,也不会怕一个没什么身份的老婆子,他们现在做的不过是让郡主相信他们的话而已。   只是郡主似乎没什么反应?   两人磕着头磕着头忍不住偷偷抬起头看了一眼。   而这一眼他们正好对上了毓宁的视线。   毓宁拧着清秀的眉毛看着他们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两人见状磕头磕的更厉害了,嘴里只不住的重复着那句,“郡主饶命,郡主饶命,我们刚才都是乱说的。”   毓宁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想起来了似的低声问他们,“你们是不是跟着太子哥哥一块来的?”   自从闵劭和她说了那话之后她就没有再去见过太子,对于太子身边的人当然也不能一眼就能认出来,只不过刚才他们话里提到了太子才让毓宁一直在想着这两人是不是在太子哥哥那边见过。   那两人见毓宁认出来也不惊慌,他们原本就没有隐藏身份的打算,此时更是直接承认道,“是,我们是太子身边伺候的。”   说到太子又说到孩子,毓宁立即警惕起来看着他们问道,“你们是不是想害我的宝宝?”   毓宁的反应让这两人面面相觑。   这和他们原本想的不太一样,他们想的是郡主听到这话后悔追问他们事情的真相,然后便会开始纠结这个孩子该留还是不该留,谁知道现在……   其中一个人立即说道,“郡主在说什么,我们怎么敢害您的孩子呢?”   毓宁不信,只是一只手放在肚子上,眼睛防备的看着他们。   那两人,“……”   一时间场面有些寂静。   那两人此时终于真正有些慌乱了,因为毓宁郡主的反应完全打乱了他们的计划以至于他们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走了。   张妈和红豆也没料到郡主会是这个反应,可如今再仔细一样郡主可不就是他们当中最剔透的人吗?   小花园中本就没人过来,这两个人却特意选在这种时候说这种悄悄话其中是有意还是无意几乎昭然若揭。   她们纷纷护住毓宁,一时之间也不能确定这是不是太子指使的,只是无论怎么看似乎都是太子指使的可能性更大。   太子为什么要做这种事?难道真如郡主所说是想害她肚中的孩子?   有了毓宁的话后两人倒是一点也不相信什么郡主和仪宾是兄妹的话了。   张妈是见过闵劭生母的,而红豆更是听着别人夸公主是怎样的仙女长大的,一时之间原本想要引起误会的两人此时却好像成了出头的椽子。   他们不敢再说什么,只跪在地上不说话。   毓宁看了他们一会儿,最后什么也没说的转身走了。   那两人听到远去的脚步声才敢抬起头来,互相对视两眼迟疑开口,“这……要怎么跟太子说?”   另一人也是愁眉苦脸,“如实说吧。”   两人又互相看看,赶紧爬起来向太子住的地方跑回去。   ……   红豆跟在毓宁身后低声说道,“郡主不要想太多,那两人定然是胡说的。”   郡主转身之后心情似乎就有些低落,她现在是双身子的人,红豆怕她多想影响身体。   毓宁摇摇头,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失落,“太子哥哥真的想害我的宝宝吗?”   要不是闵劭提前跟她说过这话,她今天是不会一下子就想到这个的。   毓宁心思单纯,这样反而不会向其他人那样想的太多,所以太子加孩子这些词一出来她立刻就能想到的就是闵劭说过的话。   只是他不明白太子哥哥为什么想害她的宝宝。   红豆对此也解释不清,她只能迟疑的说道,“或许其中有什么误会吧。”   从前太子对郡主有多好她是见过的,现在郡主的身体明明经不起小产,太子却故意找人说这种话……   红豆下意识觉得这其中可能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误会?   兴许太子真的相信了那两个人说的那些事?   红豆不敢多言,毕竟他的主子是郡主,不管以前太子对郡主如何,她现在肯定是要以郡主为重的。   她说完那句,看了看旁边的张妈,最后又试探性的说道,“郡主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仪宾?”   毓宁毫不迟疑的点头。   这种事肯定是要告诉相公的,有人要害他们的宝宝。   毓宁回到房间后就一直轻轻的摸着自己的肚子,神情低落的等着闵劭回来。   张妈见了在一旁劝道,“郡主和仪宾生下的孩子定然健康可爱,郡主不要想太多。”   她说完见毓宁的神色并没有变好,想了想又继续说道,“太子应该很快也要走了,郡主不用担心。”   她现在算的上是府里的管家,对于人员的流动自然是有所掌握的,太子虽然没说什么时候走,但他也不像是要久留的样子。   毓宁抬头看看张妈最后闷闷的点了一下头。   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太子哥哥想害她的宝宝她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虽然府里没什么人伺候,但为了安全着想闵劭也不可能真的一点人都不安排,所以在他知道花园发生的事后很快就赶了回来。   一回来他看到的就是坐在房间情绪低落的毓宁,还有站在她旁边似乎有些手足无措的张妈和红豆。   闵劭挥挥手让两人退下,又坐到毓宁身边低声问道,“怎么了?”   毓宁声音闷闷的,“太子哥哥真的要害我们的宝宝。”   她看不出刚才是太子用的一个计,只一副伤心的模样说道,“他让人告诉我我们是兄妹,宝宝不能要。”   兄妹不兄妹的,毓宁的伦理观念其实不是太强烈,她也没去思考这件事是真的假的,她唯一注意的就是他们说她的孩子不能生。   纵然已经知道了消息,可是再次从毓宁嘴里听到这话,闵劭的眼神还是暗了暗,他没想到太子竟然会用这种方式。   他几乎都能猜到太子的想法。   若是自己没有提前跟毓宁说太子想害他们孩子的事,若是毓宁相信了那两人说的话。   她便会小心翼翼的藏着这个消息不让他知道,怕他伤心,然后毓宁或许还会因为这个孩子而纠结,到时候太子再一劝,那这个孩子……   孩子没了或许可以再要,关键是毓宁的身体若是真的没了这个孩子怕是也废了。   闵劭看着毓宁低声道,“毓宁相信那些话吗?”   兄妹?   太子是要直接把徐贺安成自己的生父吗,甚至连清平公主死后的清誉都不放过。   曾经闵劭也有一瞬间升起过这个想法,可随即他便意识到这种可能性极小。   锦衣卫在皇宫中出现只有可能是皇帝安排的,而要是他借着皇帝的安排做什么事恐怕最后的下场不是凄惨所能形容,因为这意味这他直接背叛了皇帝。   徐贺虽然死得早,但他的下场对于锦衣卫来说算是正常,并不能说是凄惨。   关于毓宁的生父闵劭曾想过很多,最后还是觉得似乎是庆元帝最有可能,当然也有可能是驸马误会了,毓宁就是他的亲生孩子,但不管是哪个结果,毓宁和徐贺应该是没多大关系的。   至于徐贺是不是他的生父,事情过去这么多年,实际上并不是很重要了,只是徐贺的死有可能并不是意外,甚至还有可能和毓宁的身世有关,所以他也一直在让人调查。   只是奇怪的是这一切完全看不到庆元帝的影子,不太像是庆元帝为了隐藏当年的事而故意灭口。   这一系列事中似乎始终有一个隐藏的人没有出现。   这个人闵劭怀疑过皇后也怀疑过王惟重,只是如今都没有确凿的证据,他只能让人加强了对那两边的监视。   想着这些,闵劭目光沉沉的看着毓宁,想知道毓宁会不会真的相信了那些无稽之谈。   毓宁脸上却是现出茫然来,“相信什么?”   闵劭没想到毓宁除了孩子外其他的话根本就没入心,他见毓宁的表情不像作假,伸出手把他眉间的褶皱抚平,才温声说道,“没什么,我向你保证,没有人能害我们的孩子。”   害这个孩子也等于要了毓宁的命,闵劭绝不会允许的。   他原本是见太子刻意和王太医交谈,才有了这个猜测,没想到太子竟然真的是抱着这个想法来的。   他的这个想法并不高明,也说明他并不在乎闵劭的意思,他只是想给毓宁心里留下一个疙瘩,然后慢慢的让她放弃这个孩子。   只是他知道放弃这个孩子给毓宁带来的后果吗?   闵劭将手轻轻放到毓宁的肚子上。   不管他知不知道这个后果,他今天所做的这件事也不能再放任下去了。   闵劭的眼神暗了暗。   看来有些事需要提前动手了。   城城整理:  太子快领盒饭啦,不用方。 第52章 两封信   庆元帝对后宫中的人态度似乎都是不冷不热的, 这也让皇后这些年的地位愈发稳固, 也因此显得太子的地位似乎也坚不可摧。   但是闵劭知道其他的皇子并不是没有这个心思, 而是一直在观望而已,他要做的就是把太子的把柄送到各位皇子的手里。   而且这次太子在盐政案上的失误以及半路绕到他们这边来的行为都是在一点一点消磨庆元帝对他的耐心。   闵劭哄了毓宁好一会儿,直到把人安抚好了才着手开始做这些事。   太子那边他却是脸色铁青的听着下人禀报消息。   “郡主没有相信?”太子声音阴沉的重复了一遍。   下人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是,郡主还问我们是不是要害她的孩子。”   毓宁, 你就这么相信闵劭, 竟然已经不相信我的话了吗?   太子将人挥退, 独自一人坐在房间,脸色沉沉的, 过了一会儿他又起身去了那几个老人家的院子。   几位老人家平时在院子里就不怎么出去,如今得了闵劭的嘱咐更是窝在院子里不出去了,甚至连院门都关了,太子去时见到的便是一个仿佛没有人住的关着门的院子。   他盯着那扇关着的门看了一会儿。   和驸马有关的老人家……   原本他以为这几位老人家出现在这里便说明毓宁和闵劭已经对身份产生了怀疑, 因此才想出来这个主意, 却没想到这两人竟然一个都不信。   闵劭的反应他没怎么考虑, 倒是毓宁的反应……   太子想了想觉得有可能是毓宁并不知道这件事。   看来这几个老人家的身份也需要好好做一番手脚了。   太子最后又看了两眼这个毫无动静的院子, 最后转道去了王太医那里。   这是他原本就要来的地方,只不过因为走错路耽误了, 如今既然一计不成, 自然还有他计。   王太医似乎早就料到太子会来,脸上表情如常,“不知太子可是来询问公主的身体情况的?”   “是, 不知道毓宁如今身体如何,腹中胎儿可还好。”太子和王太医说话时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是真真切切的关心。   王太医回道,“郡主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身体情况已经调养的好了很多,腹中胎儿也很健康。”   “有劳王太医了。”太子说道,“您照顾了毓宁这么多年,毓宁的身体也是靠着您才能慢慢调养好的,想必有王太医在毓宁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了。”   王太医觉得太子这话似乎有点奇怪,他不敢应这种话,只说道,“一切不过是臣的本分而已。”   太子却在此时神色认真的看着王太医,“不,我相信毓宁的身体交给你一定不会出问题的。”   太子说完见王太医神色谨慎,突然又笑了一下道,“王太医不必多虑,不过是我太久没见毓宁所以才对她的身体分外关心而已。”   他说完便说道,“既然毓宁身体没什么大问题,那我过几日也要离开了,这里就有劳王太医了。”   王太医忙说“不敢,不敢。”   但太子只是笑了笑,随后什么也没说的走了。仿佛这一趟真的只是来了解一下毓宁的情况。   王太医站在原地眉间有一道深深的褶皱。   他在宫中多年早就见过了各种各样的人心,也就是在郡主府的这几年才过得轻松了些,太子刚才虽然话语之间句句都是关心,可这些话却又仿佛夹杂着一些什么似的。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回头看向从内室中走出来的闵劭,问,“太子此行究竟有何目的,难道他真想对郡主不利?他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啊。”   皇室之中的血脉亲情并不算什么,兄友弟恭更是做戏,唯独太子和郡主之间看起来是真的兄妹和睦,而太子队郡主也是真的上心,王太医并不愿意相信太子居然想对郡主不利。   作为毓宁的专职大夫,这种可能会危及到毓宁的事闵劭不打算瞒着他,他直接道,“太子怕不是相对毓宁不利,而是想对她腹中的胎儿不利。”   他刚才反复问王太医的那些话就是在确认毓宁的安全。   王太医把太子刚才的话又重头回忆了一遍突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可是郡主的身体……我刚才说的一切都是在保证郡主平安生产的情况下。”他解释道。   不管说这个孩子是流产,还是难产,一旦这个孩子出了问题,王太医刚才所说的一切就得全部推翻。   想到这些王太医突然有点心寒,“太子这是何必呢?”   “何必?”闵劭重复了一遍。   是因为求而不得所以嫉妒以至于宁愿毁掉也不愿意让别人得到。   闵劭突然庆幸他因为那反复的梦境所以主动去了郡主府门前求娶,最后也真的得偿所愿,不然他不能确定若是将来有一天他一觉醒来,前尘往事俱都涌入心头,但是一侧身床边无人,毓宁早已嫁给了别人,他会不会比太子还有疯狂。   闵劭的本性里却是有一种毁灭欲存在。   王太医看见闵劭阴沉的脸色,小心问道,“那现在该如何是好?”   至少该对太子有所防范吧。   王太医在脑中过了一遍常见的会致人流产的方法,不断思索着每一种的应对措施,不过不管他有再多的办法,最好的办法还是根本不让毓宁有出事的机会。   闵劭对王太医说道,“王太医不必担心,从今日起我便会寸步不离的陪在毓宁身边。”   入口的东西有专人负责,毓宁这边有他寸步不离的跟着,太子就算想做什么也没有机会下手。   说到寸步不离的跟着,闵劭便打算离开了。   发生花园那件事之后,后续太子做的事他都是知道的,包括他要来王太医这里,不然他也不会早早的就过来等着。   在这个宅子里太医所能用的人除了他自己身边的别无他人。   即便如此,闵劭还是生怕毓宁会出事,毕竟她的身体是经不起一点点折腾的。   王太医自然知道仪宾对郡主的关心,他没多说什么,只开了几幅药给闵劭,让他在毓宁实在是很不舒服的情况下给她吃。   这里面都是安胎药,有些还是可以缓解孕期难受的一些症状的,但是药三分毒,若是没有特殊情况,这些药还是少吃为好。   闵劭拎着药离开,回去就见到和红豆在说话的毓宁,他的心仿佛一下子就安定了下来。   闵劭走上前问,“毓宁在看什么?”   “娘的书。”是清平公主留下的书。   闵劭原本想继续和毓宁说说话,只是突然脑中仿佛闪过什么让他意识到了什么。   清平公主?   这位和驸马,庆元帝,徐贺之间都有关联的人,他的岳母。   闵劭上前低声问,“可以给我看看吗?”   也许书中会有什么清平公主留下的线索。   然而,等他把书打开后他才发现书上沾满了一滴一滴的墨痕,根本就找不到什么线索。   毓宁一脸期待的看着闵劭把书翻来翻去,过了一会儿问,“娘有没有跟我说话?”   闵劭看不出什么玄机,只能摇摇头又问毓宁,“这些痕迹是公主留下的吗?”   上面的墨痕看起来不像是新墨。   毓宁点点头,“娘弄的。”   她想了想又说,“娘哭,一直哭。”   上面的不仅仅是墨痕还有一些是眼泪化开的墨。   一个备受宠爱的公主究竟是有多难过才会哭的她当时可能连话都说不清的女儿时隔多年后依然记得呢?   闵劭觉得这件事和庆元帝大概是脱不了干系了,只是追杀太子旧时亲眷的事究竟是不是庆元帝做的呢?   看手段不太像,可除此之外的其他人呢?   闵劭想着看向毓宁低声道,“我们让坏蛋互相打起来好不好?”   “坏蛋打坏蛋?”毓宁一脸的惊奇,随即又想到什么似的说道,“这样是不是不用你去抓坏蛋了?你就不用多受伤了。”   她说完轻轻握住闵劭的手,小心的摸着上面的一些细碎的伤口。   这些伤口对闵劭来说不算什么,倒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毓宁注意到了。   闵劭的手有些粗粝,被毓宁这样用软乎乎的小手轻轻摸着他感觉暖意顺着手一直流到了他的心里。   他反握住毓宁的手道,“没有人可以伤害你相公的,你放心。”   这话自然是夸大,毓宁却相信了,她点点头道,“相公真厉害。”   随即想到闵劭刚才的话又说道,“还可以让坏蛋打坏蛋。”   闵劭看着毓宁这幅想问又不知道该怎么问道样子笑了一下道,“毓宁是不是想知道我是怎么做的?”   毓宁点点头,眼巴巴的看着闵劭。   闵劭才发现原来毓宁以前表现的对什么东西都没兴趣,只是按部就班的过着生活有可能是没有人陪她,告诉她其实她风大的时候可以放风筝,郡主府外面也可以随便看看买买逛逛。   他带着毓宁到书桌边,然后让他看着自己写了两封一模一样的信封进了信封。   两封信说的都是同一件事,太子特意绕到了毓宁这边,似乎是听到了已故驸马亲眷被灭门的消息,正在着手调查。   一封信被送去了王惟重手里,一封则到了皇后的手里。 第53章 病重   两封信的内容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 都是在说太子发现了驸马亲眷被杀的事, 目前正在调查。   若假扮盗匪实则是在灭口的指使人是这两位其中的某一位, 或就是两人合谋,那他们一定会有所动作。   若不是……   若不是他则需要再寻找嫌疑人了,只不过这件事对太子来说定然是有害无益的, 哪怕皇后和这件事没有关系,被她知道太子依然对毓宁还没死心, 恐怕和太子的矛盾也会越发激烈。   闵劭当着毓宁的面做完这些事后又干脆吩咐人把这次他调查到的一些事透露给了太子。   毓宁看着闵劭做这些事一直没有说话, 甚至看到有人进出也只是好奇的多看了两眼。   等人都离开后, 闵劭问毓宁,“毓宁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只要毓宁想知道的他都会告诉她。   毓宁摇了摇头, 想了想又问,“太子哥哥会出事吗?”   她其实没有看信中的内容,但也明白过来闵劭现在做的这一切就是在让“坏蛋打坏蛋。”而现在太子好像也变成了坏蛋。   闵劭没有先回答,而是反问道, “毓宁希望太子出事吗?如果我对太子做了什么毓宁会生我的气吗?”   闵劭发现自己是一点都容不得太子还在毓宁心里占据位置的。   毓宁听到闵劭的话愣了愣, 然后有点失落的说, “我不生气。”   她说完轻轻抓住闵劭的衣角, 小心翼翼的看着他说道,“但是, 我有点难过。”   毕竟是一起长大的人, 也是曾经很信任的人,毓宁不可能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闵劭被毓宁这小心翼翼的眼神看得心口一刺,他不想毓宁怕他, 也不希望毓宁会有不好的情绪,毕竟她现在是最需要心情开朗的时候。   他抬起手摸摸毓宁的头,露出温和的笑容,“毓宁放心,只是让太子不能再缠着毓宁而已,这样他也没办法害我们的宝宝了。”   说完看着毓宁脸上的表情变得好了一点,他又轻轻抚着毓宁的头发。   毓宁还是太心软了,这样的性子真不知道她在宫中那几年是怎么活过来的,想必这些年在金陵生活的也不是很开心吧。   毓宁在家时都不怎么束发,一头长发就用根绸带松松的绑一下。   她被闵劭这样摸着还觉得很舒服,头不自觉的在闵劭怀里蹭了蹭,过了一会儿又低声说道,“太子哥哥坏掉了,以后不理他了。”   毓宁其实并不是过分心软的人,只是太子对她来说到底是少数几个对她好的人,这次太子也没有真的害她的宝宝,所以毓宁心里还做不到真的见到太子如何如何,但她心里已经觉得不和太子哥哥来往了,在毓宁眼中这已经是很严重的事情了,是很严重的惩罚了。   闵劭听到毓宁这有些孩子气的惩罚,低笑了一声,道,“好,以后不和太子来往了。”   毓宁这话到底还是让他心里那种因为她对太子心软而升起的阴暗面消下去了一些。   毓宁抓住闵劭的手,低着头把玩着,不说话了。   没关系,没有了太子哥哥以后她还有相公,还有宝宝,以后她也有属于自己的家和家人了。   闵劭被毓宁这样子看得心又一下子软了下来,他低声跟毓宁保证道,“很快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到时候我带着毓宁和宝宝一起去一个比这里还好的地方。”   毓宁点头。   听到这种消息她该是很高兴的,可现在她也只是抬起头对闵劭微微笑了笑,然后抱住了闵劭,贴在了他的腰间。   好在毓宁的情绪向来来的快也去的快,过了几天太子离开,她的情绪也渐渐的开始变好。   太子是因为收到了金陵的信件才离开的,几乎所有人都能看出太子离开时的勉强,只是经历了造谣一事,主院里几个人几乎都知道了太子想害孩子的心思,所以对于他的离开都恨不得拍手欢送,根本没有人关心太子到底为什么会离开。   只是出乎闵劭意料之外的,太子离开后并没有立即回他原本该去的地方,而是又绕道去了一趟那些盗匪杀害驸马旧时亲眷的地方。   等看着太子去完之后又顺着自己给的线索一路调查,最后却又派了人手到金陵,闵劭便觉得也许太子真的调查出了什么。   自己没有调查出来的东西,太子却调查出来了,是不是说明这人和太子也许有点关系?   金陵   王府   王惟重看着手里收到的消息,又拿出了一封多日前收到的信。   他眯着眼睛看着手中的这两样东西,冷笑一声,“真是我的好外甥,居然已经开始调查我了,他以为他今日的地位是怎么来的?”   一把火把这些东西都燃尽,王惟重才看向自己旁边一直没说话的人,“安排在太子身边的人可以动一动了,就让我这个好外甥……”   他笑了笑,才低声道,“就让他好好休息一阵吧。”   这样一个为儿女私情所困的太子,在王惟重心里已经废的差不多了,居然接了庆元帝的命令还因为一个女儿误了正事,这不是在自断生路是在做什么。   现在还去调查一个死去多年的人。   驸马?   王惟重眼中闪过一丝阴沉,当年不过是他一时醉酒,这件事绝不会再有人知道,知道的人都已经永远闭嘴了。   ……   不久后,闵劭也得到了金陵来的消息,皇后那边的反应都在意料之中,只是王惟重那边……   因为对王惟重的怀疑,闵劭在监视王惟重的锦衣卫中不动声色的安排进了自己的人手,还加派了另外的人监视,所以能得到的消息比之一开始也多了很多,也更容易发现王惟重府上的风吹草动。   王惟重私自豢养的死士确实不容易察觉,只是最近由于来往的过于频繁还是终于让闵劭发现了些许踪迹。   闵劭看看手边另一份太子那边的消息。   太子病重。   王惟重那边刚刚发现豢养死士,这边太子就随之病重了,这两者是不是有某种联系呢,王惟重真的对太子动手了?   闵劭将自己在驸马那边的痕迹收的很干净,王惟重是肯定查不到的,他收了自己的信后能查到的应该都是他刻意留下的太子的痕迹。   所以这件事真的和他有关?   闵劭一开始是以为王惟重是在帮皇后做事,才会清除驸马这边的后患,可如今皇后那边正常,王惟重却有些异常。   王惟重和当年的太子或者清平公主又有什么关系呢?   闵劭回过头看向毓宁沉睡的脸庞。   随着肚子越来越大,毓宁最近嗜睡的症状也越来越严重,经常是刚睡醒没多久又开始犯困。   只是看着她终于长了不少肉的脸颊,这样的她看起来倒是健康了很多。   想到毓宁为什么会变得体弱。   闵劭的眼神又一下子变得阴沉起来。   所以王惟重一个中书令,说起来几乎和当年的驸马和公主毫无交集,如今看来倒似乎是一直关注着他们的。   想到他甚至有可能这些年一直都窥伺着毓宁的成长,闵劭便觉得心里升起一股暴戾之气。   究竟,这其中会有什么关联?   闵劭觉得他或许该调整一下方向,把王惟重当年的情况也清楚的查一遍。   而如今毓宁的情况也让他想直接带着毓宁在这边一直等到生产。   显然金陵的情况越来越复杂了,闵劭不想在这种毓宁几乎要在鬼门关走一趟的时候,还让她回金陵承受风险。   不回金陵,他这边做事只能远程指挥,这对他来说有点不便,但比起毓宁的安危来就算不上什么了。   闵劭走到毓宁床边,就这么站着看着她,最后低声道,“放心,所有的事情我都会帮你处理干净的,你只需要每天高高兴兴的等着孩子出生就行了。” 第54章 早产   这个世上最难调查的便是一个人的前尘往事。   因为你不知道哪些是真, 哪些又是假, 你也不知道你调查到的究竟会不会是你想要知道的。   调查王惟重的人手安排下去之后闵劭收到的消息几乎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 有王氏还没出个皇后之前的逐渐没落的情况,也有王氏一步步发家的情况。   一个家族若是没有拿的出手的晚辈,哪怕表面上看起来再辉煌, 实际也是在走下坡路,而王氏的重燃生机就在于他们这一辈出了两个有能力的小辈, 一男一女, 一个是皇后, 靠夫家的势力扶持了母家,一个便是王惟重, 靠着皇后的便利在朝堂中一步步爬上了中书令的位置。   闵劭从这些消息中不过也就能了解到王惟重是个很有手段的人,也是个城府极深的人,但这几乎是每一个政-客都有的特点,没有任何参考价值。   于是调查的事便只能继续等消息。   而太子那边因为病重, 庆元帝便另外派皇子接管了他手里的职责, 转而让人护送他回京。   这样拖着病体回京, 一路上又免不了看病吃药, 行程便走得格外缓慢。   闵劭让人跟了一阵,发现太子真的病重, 人虽然清醒, 但日常躺着的时间却越来越多,他渐渐也撤走了那边查探消息的部分人手,只留了原本就要护送太子的锦衣卫, 让他随时有什么不对劲的都向他禀报。   只是还没等到太子这边有什么消息,毓宁这边却突然出了事。   半夜的时候毓宁突然醒来抓着闵劭的手神情痛苦的告诉闵劭,“相公,我肚子疼,好疼。”   闵劭半点不敢耽误,立刻找人把王太医请来,又趁着王太医过来的这段时间帮毓宁穿好了衣服。   毓宁的表情很害怕,她一直紧紧抓着闵劭的手道,“是不是宝宝要出事了?”   她说着看起来几乎要哭了,“我都好好的吃饭,也走路,怎么办,怎么办?”   “没事,没事,不要担心,也许只是正常的肚子疼呢?”毓宁才刚刚七个月,自从有了太子那件事后闵劭也一直小心翼翼的保护着她,他不明白为什么这样还会出事。   闵劭一边安慰着毓宁,另一边也攥紧了拳头,毓宁这样他是真的怕她有什么问题。   不,也许都是他们太紧张想多了呢?   闵劭闭了闭眼,想这样安慰自己,可等他睁开眼看见毓宁发白的脸色后他又不敢相信这些安慰的话了。   不久,太医衣衫凌乱的赶来。   他也来不及整理衣服,进了房间就开始查看毓宁的情况。   看到毓宁苍白的脸色,王太医的脸色就变得凝重起来,等手再搭上毓宁的脉,他立即说道,“快准备东西,郡主早产了。”   才七个月,怎么会早产?   大家听到太医的话都是一惊,但又半点不敢耽误事,连忙匆匆忙忙的去准备东西了。   幸好闵劭一早就把所有东西都备好了,包括稳婆都是早早的请好了,所以虽然事出突然,但府里所有东西倒是一应俱全。   “快,把人抱到产房去。”王太医指挥闵劭。   毓宁如今的情况紧急,王太医也来不及和闵劭解释许多,只能先保证人顺利生产。   很快,产房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好了。   闵劭没有出去,他就一直握着毓宁的手陪在她的床边,“毓宁不怕,我一直陪在你旁边。”   毓宁脸上全是惊慌,她抓紧了闵劭的手不肯撒手。   闵劭在一旁低声安慰道,“没事的,只是宝宝想提前出来见见他的娘亲。”   毓宁点头,却仍是一副慌张的样子紧紧抓着闵劭的手。   男子在产房本来是不合规矩的,只是如今两人这情况看起来也着实分不开,大家都识趣的没有多说什么。   稳婆接过张妈递来的参片让毓宁含在嘴中,低声跟她嘱咐道,“郡主待会儿只要跟着我的喊声用力就好。”   毓宁点点头,抓着闵劭的手已经开始在用力。   王太医却在此时突然说道,“仪宾先扶郡主在屋里走两圈,等宫口开了再躺到床上生产,这样对孕妇来说会轻松一点。”   毓宁如今的情况光靠稳婆闵劭是不放心的,所以也让王太医跟了进来。   只是相比起来,生孩子这种事还是稳婆最有经验,所以王太医一直都没开口,此时他突然开口,稳婆愣了一下,然后立即说道,“对对对,走走,多走走有利于开宫口。”   只是原本的阵痛就很难熬,她接生过好几个大户人家的夫人,那些夫人别说走一走了,躺在床上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所以稳婆也就没说这个方法。   闵劭看看毓宁的脸色,有点心疼,但想到会让毓宁生产更轻松一点,他就又把人扶了起来。   毓宁也很配合,纵然一步一步走得异常缓慢,额头的冷汗也冒出了一茬又一茬,但她始终扶着闵劭的手臂在房间慢慢走着。   好一会儿之后稳婆才说道,“差不多了,仪宾先扶郡主到床上躺着吧。”   闵劭扶着毓宁回到了床上。   稳婆检查过之后点点头,“宫口已经开了,等一会儿就可以了。”   为了让两人放心她补充道,“胎位很正,不过第一胎一般要难一些,所以到时候就算时间长一点也是正常的。”   毓宁已经疼得想要掉眼泪了,只是她却用力忍住了,听见稳婆的话她又撑起了几分力气道,“没事,我不害怕,要把小宝宝生出来。”   稳婆点头,“郡主说得对,为母则刚,哪里有那么多害怕的。”   她边和毓宁说着话边观察着毓宁的情况,等感觉到她放松下来了便又立刻说道,“郡主,用力!”   毓宁就听话的继续用力。   毓宁生产的情况比预想中顺利很多,三个时辰后,便听到一阵婴儿的啼哭声降临到这个世上。   毓宁已经脱力睡过去了,稳婆便第一个把孩子抱给了孩子的父亲看,“恭喜老爷,是位小千金。”   闵劭不太关心孩子的性别,他皱眉看着襁褓中的孩子。   一个脸仿佛都没他半个手掌大,胳膊更是看起来只有他指头粗,总之看起来很不好养活的感觉。   闵劭看了两眼,红黢黢的皮肤,眼睛闭着,五官也看不出谁的影子。   这样的孩子,闵劭觉得仿佛一碰就碎,他甚至抱他的时候一点力都不敢用。   抱着孩子就一个眨眼的功夫,闵劭立刻就把孩子还给了毓宁,他轻手轻脚的把孩子放在毓宁的旁边。   王太医看着闵劭小心的样子,郡主已经生了,他此时终于有时间说起了正事。   “毓宁郡主这次并不是因为偶然,而是受了某些东西的影响,我建议仪宾把整个府里有嫌疑的地方都查一遍,尤其是郡主经常去的地方。”   王太医说完又继续和闵劭说着,“郡主身体本就弱,怀孕的时候又受了药品影响,稍微一刺激就容易出事。   不管怎样,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一个结果,毓宁被什么东西刺激到了。   闵劭立即下令去排查,最后在花园的花丛中发现了一点可疑的东西。 第55章 圆圆   花园杂草丛生, 平时也没什么人去管, 所以里面多了点什么, 少了点什么一点都不会引起注意。   但是没想到竟然会有人在这里面做手脚。   实际上就算花园草木葱茏,时常有人维护这些东西怕是也发现不了。   王太医只拿着那些闵劭让人挖来的土闻了闻,便皱着眉头说道, “都是一些易致人流产的东西,只是量不大, 又分散, 还是在室外, 所以对正常孕妇来说没什么影响。”   这样的害人手段确实无声无息,因为根本不可能起作用, 只是坏就坏在毓宁的身体并不能算是正常孕妇,她身体本就比常人弱,这个孩子又是中毒之后怀的,无论闵劭他们怎么小心也不能否认毓宁这一胎确实极易出事这一点, 所以哪怕毓宁每日只是去花园里逛一圈, 日积月累的, 还是对她的身体产生了影响, 导致了这次的早产。   闵劭府里人不多,毓宁平时去的地方也很固定, 闵劭排查的很快, 如今他已经把害毓宁的东西找出来了,毓宁依然躺在床上没有醒。   稳婆早就拿了礼金被送出去了,闵劭看着守在旁边照顾的红豆和张妈, 一脸不放心的问王太医,“这些会不会对毓宁的身体有影响。”   王太医叹了一口气,“影响肯定是有的,不过还好郡主顺利生产了,所以影响不算严重,若是这药效发挥的早一点,郡主的孩子直接流掉了,那郡主的身体怕是就彻底坏了。”   这是刚得知毓宁怀孕时王太医就跟闵劭说过的话,这个孩子只能保,不能流。   闵劭被王太医这话说的眼神一暗。   这些药是谁留下的已经分外明显了,药的剂量最多的地方正是上次那两个企图造谣的人呆的地方。   因为上次那两个人目的太明显,反倒让人忽略了他们可能还会做别的手脚,而其他地方零星分散的……   闵劭想起了太子时常经过花园的事。   他知道老族长他们被太子发现了,还刻意给太子留了线索,太子去老族长他们那边也确实需要经过花园,如今想来他有时候恐怕也是刻意去那边的。   闵劭手里并没有什么实际的证据,但他明白太子这个隐患是绝不能再留下了。   这次太子病重,庆元帝派了别的皇子接手太子手里的事,足以见得他安排的那些已经起了作用。   闵劭正想着这些,毓宁突然发出了声音。   他赶紧走到毓宁床边握住毓宁的手低声问道,“怎么了,身体还难不难受。”   毓宁刚睁眼眼神还有些茫然,但她立即就说道,“宝宝。”   毓宁能感觉到自己的肚子已经没有了,她神色有些慌乱。   闵劭赶紧带着她看向她的身边,“宝宝就躺在你旁边呢。”   毓宁侧过头看到旁边襁褓里躺着的小人,这才放下了心。   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那个孩子,过了好久之后说道,“好小啊。”   因为是早产,宝宝只有四斤六两,细胳膊细腿,一点没有别的宝宝胖胖的感觉。   毓宁看了脸上全是心疼,她想伸出手摸摸宝宝,又因为宝宝实在太小有点不敢动手。   张妈就在旁边说道,“刚出生的小孩子都这样的,郡主不用太担心,养养就长回来了。   实际上这么瘦弱的小宝宝在一般人家大都情况下是会夭折的,不过他们这样的人家倒是不必担心养不起,只要宝宝身体没问题,精心养一养还是能养回来的。   毓宁看看小宝宝,又将求证的目光看向闵劭,但她视线一瞥又发现了旁边的王太医,于是直接把视线转向了王太医。   王太医点点头说道,“孩子的身体各方面暂时都没什么问题,精心养护的话还是有希望变得和正常的孩子一样的。”   王太医说的是有希望和张妈口中的肯定并不相同,只是毓宁并没有听出来。   她听到太医的话终于小心的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在小宝宝脸上点了一下,等看到小宝宝皱了一下眉头,又赶紧小心翼翼的收了回来。   她满脸笑容的看向闵劭,“她知道我在戳她。”   闵劭对着毓宁笑了一下,心里却留意到了王太医刚才说的话,他转过头看了王太医一眼,王太医正看着床上互动的一大一小,眉头却是皱着的。   闵劭心里一凛,却没有当场表现出来。   他若无其事的继续笑着问毓宁,“孩子还没取名字呢,毓宁要不要给孩子起个名字?”   “名字?”毓宁点了点头,露出思索的神色来。   她喜欢吃糕点,按她的本意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给孩子叫糕糕,可是看到孩子这么瘦瘦小小的样子她想了想就说道,“叫胖胖吧。”   她希望孩子长得白白胖胖的。   不管毓宁取什么名字,闵劭都没意见,他点了点头道,“好,就叫胖胖。”   旁边的另外三个:“……”   红豆到底是跟毓宁相处的久,胆子也大一点,她憋了憋,没憋住,低声提醒毓宁道,“郡主,是个女孩儿。”   一个女儿被叫胖胖,虽然她懂郡主的意思,但想想都觉得以后的小郡主怕是多被人叫几次就能“哇”的一声哭出来。   对毓宁来说宝宝就是宝宝,她从来没想过孩子到底是男是女,所以醒过来之后也没问过,这时候被红豆这么一说她才知道原来是个女宝宝。   她又仔细看了宝宝的眉眼两眼,实在是看不出是男是女,隐隐的她还觉得宝宝和闵劭似乎有点想。   她又回头看看闵劭,等闵劭疑惑的看过来时她指着宝宝的脸小声跟闵劭说道,“她是不是长的和你很像?”   闵劭看了看,又红又黑的皮肤,看起来还有些皱,身上还有点在娘胎里闷出来的青色,眼睛闭着看不出来,鼻梁感觉小小一团,根本看不清楚,只剩嘴巴一张一合的在呼着气。   闵劭实在没看出来哪里和自己像,但面对毓宁的目光他还是点了点头道,“是,和我像。”   毓宁得到确切的答案,眉毛一皱,脸上尽是忧愁,“既然是个女宝宝和你很像不是会很丑?”   闵劭当然是不丑的,但他是那种很英气很凌厉的长相,这种五官长在男人身上是有气势,但长在女孩子脸上那几乎是场灾难。   闵劭,“……”   他脑中也不自觉浮现出一个比他个子矮点的小女孩穿着一身粉嫩的襦裙围在他身边叫他爹,结果抬起头却是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了。   他忍不住又看了看那个孩子的五官,这一刻那张分明一点都看不出像谁的脸,他居然真的觉出了和自己的几分相似。   闵劭赶紧移开视线,看着毓宁,语气认真道,“其实也不是很像,小孩子这么小还看不出什么。”   话是这么说,但大家都被毓宁刚才的话吸引了,一个个都忍不住看看孩子再偷偷看看闵劭。   大约是觉得毓宁描述的场面太可怕,他们看了几次之后就纷纷收回了视线,红豆在旁边语气艰难的转移话题道,“那……郡主,还是给小郡主叫胖胖吗?”   闵劭在旁边说道,“叫圆圆吧,也是胖的意思。”   毓宁其实觉得胖胖也挺好听的,不过女孩子的话好像确实还是圆圆更好一点,她点点头答应下来。   然后回过头又用手指轻轻碰了碰小宝宝的脸,低声道,“圆圆,小圆圆,希望你真的快点长得圆圆胖胖的。”   闵劭看着毓宁和孩子互动的样子,想到太医刚刚的话,心里有些沉。   只是无论如何好歹是母女平安,这也算是一件幸事了。   只是只要一想到如今的情况到底是谁造成的,他的脸又忍不住沉了下来,最后怕影响到毓宁他低声对他说道,“毓宁,你饿不饿,厨房熬了小米粥,我端过来给你。”   毓宁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好像真的有点饿了。   其实肚子很疼,整个下半身都很疼,只是刚才看到宝宝的高兴让她忽略了,现在才发现他下半身整个都像是撕裂了一样,毓宁眼里立即就泛上了泪花,怕被闵劭发现,她赶紧低下头,轻轻的点了点。   只是毓宁这点小动作却半点瞒不过闵劭,他抬起毓宁的头,看到她发红的眼眶,顿时就是一阵心疼。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难受?”闵劭赶紧问道。   人委屈的时候被人一安慰那种委屈反而是被放大了,毓宁本来是眼睛有泪花,现在则是直接大颗大颗的眼泪砸了下来,她委屈的看着闵劭,“闵劭,我好疼啊。”   闵劭没有机会体会生孩子到底有多痛,只是仅仅是看到毓宁这副样子他就心疼坏了,他赶紧握紧毓宁的手轻声哄道,“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生孩子,以后我们不生了。”   毓宁点头,“生孩子太疼了,不生了。”   闵劭又赶紧重复,“不生了。”   只是毓宁看看旁边睡着的小小的宝宝,又觉得一个小孩子太孤单,她哭着说道,“要是你也可以生就好了,你生一个我生一个。”   闵劭,“……”   他倒是也想替毓宁承受这份苦楚,只是承受不了,他只能继续安慰道,“好好,要是能生我生。”   毓宁听到闵劭这样说又反悔了,“不,好疼,我不要你这么疼。”   闵劭没想到毓宁这种时候还在心疼他,他想把人搂进怀里,又考虑到毓宁现在的身体,只能紧紧的握着他的手低声道,“没事,毓宁这么疼都受了,我就算受一下也没关系。”   毓宁却是抓着闵劭的手摇头,显然就算真的闵劭能生孩子她也不希望闵劭受她今天这样的苦。   闵劭看着这样的毓宁,只觉得心里满满的,仿佛有什么感情要破腔而出,而也正是因为这种情绪,让他对害毓宁的的人的负面情绪也不断拔高,几乎到了忍不住的地步。   他轻轻松开毓宁的手站了起来,说道“我去把粥给你端过来。”   毓宁点了点头,看着闵劭往外走。   明明只是去厨房端个粥,闵劭感受到身后的视线,却觉得仿佛两人是在分别似的。   其实这粥完全可以让其他人去端,可闵劭心里的负面情绪实在是压不下去了,他需要调节一下。   出房门之前,他又给了王太医一个眼神,示意他跟出来。   等两人都离房门有一段路了,闵劭才转过身问跟在他身后出来的王太医,“王太医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是孩子有什么问题吗?”   王太医刚才那话说的并不委婉,他早就料到了闵劭会问,所以此时也直接把孩子的情况说了出来。   “孩子目前的身体是没什么问题的,只是他是早产,在娘胎里又因为郡主中毒又喝药的事受了一些影响,所以恐怕身体会比一般孩子虚弱很多。”   这点其实闵劭早有预料,他继续问,“你刚才说有希望和正常孩子一样。”   “是的,有希望。”王太医强调了一下“有希望”这三个字,“若是能在十岁之前调养的和正常孩子看起来差不多的话,那之后和常人就不会差太远。”   “若是十岁之后还是没怎么调养过来呢?”闵劭话问出口不必王太医回答,自己也知道了答案。   毓宁身体便是如此,若是这个孩子调养不好的话怕是也会和毓宁一样连出个门都会有诸多顾忌。   王太医看着闵劭的样子,明明知道此时要做的便是闭嘴,可有些事还是不得不说。   他又开口道,“我想所能判断的仅仅是孩子的身体情况,有些事暂时还不能判断。”   闵劭听到王太医这话愣了一下,随即又心里沉了沉问,“这……是什么意思。”   王太医看了闵劭一眼,又立即低下头去,“我不知道这个孩子会不会跟郡主一样。”   毓宁的这种情况显然是后天形成的,这个并不会带个小孩子,可这个孩子在娘胎里就经历了这么多的险恶,所以有些事太医只能提前说,以免真的出现了什么情况大家应对不及。   闵劭这次是真的没料到了,他的表情有一瞬间是茫然了,只很快他便调节好了情绪,面色如常的说道,“那就有劳王太医多费心了。”   王太医赶紧道,“不敢,不敢,一切都是我职责所在。”   他说完又小心翼翼的看了闵劭一眼,低声补充道,“一切也不过是下官的猜测而已,并不一定会有事。”   话是这么说,但闵劭知道,王太医既然敢把话说出来那就说明这件事有一定的几率是会成真的。   他捏了一下自己的眉头道,“我知道了,多谢王太医。”   毓宁心思澄澈,又并不算痴傻,闵劭不觉得这样的毓宁有什么不好,可若是他们的孩子也这样,他不能确定他们百年之后他们孩子的生活会如何。   他挥了挥手让王太医先离开,自己则是捏着眉心去了厨房。   这件事他不能说完全没有想到过,只是一直以来,他似乎都刻意忽略了,如今被王太医这样提起,他从前心里曾经冒出的那些担忧才又重新又在他心口浮动。   厨房的炉子上是一盅早就熬好的小米粥,里面加了不少补品,都是用来给毓宁生产后补身子的。   盖子一打开,小米粥的清香就冒了出来。   粥已经熬的烂烂的完全看不出本来的形状了,只有糯糯的一团。   闵劭把粥拎起来,在食盒底下垫了层抹布,把小盅放上去,又拿了一个小碗和勺子。   这样直接连着一起拿过去,粥才不会凉。   这样的分量不算重,但闵劭拎着却觉得手里沉甸甸的,不仅是手里,心里也是如此。   孩子的情况他不知道该如何更毓宁说,他心里已经做下了决定不告诉毓宁,可想到待会儿要面对毓宁欢喜的眼神,他又觉得心里一阵刺痛。   闵劭考虑事情总喜欢做好最坏的打算,可此时他却在心里告诉自己,也许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他杞人忧天。   孩子不会和常人有什么区别,他的身体也能在十岁之前养好,到时候她就是一个正常又健康的小家伙了。   她会和他娘想的一样长得圆圆胖胖的。   闵劭知道这是最好的情况,也是所有人最喜欢看到的情况,他也明白他可以抱着这样的期待,但也该为别的可能性做打算。   首先便是清除围绕在母女俩身边的一切威胁,让她们哪怕心智比不上常人那样复杂也可以有一个安全的生活环境。   还有金陵,那里是绝不适合他们以后生存了。   闵劭想着这些灯去到房间的时候脸上的神色又变得看不出任何破绽了。   他离开的使劲并不长,也就一刻钟左右,毓宁正侧着身子在逗孩子。   孩子刚生下来来,嗜睡的很,毓宁一开始之感轻轻的碰一下,等发现她只是皱粥眉头不会醒之后就已经敢摸一摸她了。   闵劭进来时她还在专心逗孩子并没有发现闵劭的脚步声,等闵劭走到床前轻声说道,“毓宁,先吃点东西吧。”   毓宁才“啊”了一声,回过头看向闵劭手里的食盒。   她看了一眼又欢喜的跟闵劭说,“宝宝睡得像个小猪,以后肯定会长得胖胖。”   闵劭想到王太医的话唇角有一丝僵硬,他看了那个孩子一眼。   瘦瘦小小,看起来万分脆弱。   他打开盖子,慢慢替毓宁盛了一碗粥,低声道,“对,她肯定会跟小猪一样长得胖胖的。”   毓宁高兴了,她一边兴奋的和闵劭说着孩子以后会长成什么样一边在闵劭的勺子伸过来时张嘴吃下他喂的饭。   闵劭听着毓宁的话脸上的笑容也渐渐真挚了起来。   孩子到底才生出来,以后的事还有太多变数,他目前所能做的也不过是尽力给他们母女最好的而已。   毓宁刚生产完身体还很虚弱,虽然刚睡醒,实际上也并不像表现的那么有精力,喝完一碗小米粥,毓宁便渐渐觉得有点困意袭上来。   她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闵劭却是给她把嘴擦干净,又扶着人躺下,把小宝宝放大她的旁边,又替她掖好被子道,“你辛苦了,你看宝宝睡得这么香,你也和她一起睡一会儿吧。”   “可是……可是我刚醒。”毓宁说话已经开始有点迷迷糊糊的了。   闵劭低声道,“没关系,宝宝也希望她娘亲陪她睡觉。”   困意实在是越来越强烈,毓宁看了一眼旁边的宝宝,宝宝呼吸均匀,小脸泛红,睡得正香,毓宁看着她这样顿时觉得自己更困了。   “好吧,我就陪着宝宝睡一会儿。”毓宁说完又强调了一遍,“就睡一会儿。”   闵劭点头,“好,就睡一会儿,到了时间我叫你。”   “嗯。”听到闵劭这样说毓宁应了一声终于放心的闭上了眼睛。   闵劭坐在床边无声的看了一会儿母女两人一大一小的睡颜。   叫醒的话也只是哄毓宁而已,她刚刚在鬼门关走了一趟,闵劭只希望她能好好休息。   他站起身把守在门口的红豆叫进来,“你先照顾一会儿郡主,我在书房,要是有事就让人过来叫我。”   经过这么久的相处红豆也明白只有仪宾有事要处理不方便陪着郡主的时候自己才能近郡主的身了,她点点头识趣的没有多问,进了内间。   闵劭看着站在毓宁床边的红豆,最后又把张妈叫了过来,同样的话又说了一遍。   如今的毓宁在他眼中几乎脆弱的用力一点就会碎,一个人照顾他想想还是不能放心,只是太子那边的事需要他去安排,他也不能直接在房里以免会打扰到毓宁。   看着张妈和红豆都守在毓宁床前,闵劭心里那根弦总算松了那么一点,他出门去了书房。   所谓的书房也并非是真的书房,而是离主卧不远的一间屋子,这里就是为了有事处理的时候特别改的,为的就是既能处理一些事情又能即使顾及到毓宁那边的情况。   闵劭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有几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在等着了。   他们存在感极弱,长相也极为普通,几乎是属于那种根本不可能有人注意到的。   见闵劭进来,他们一起行礼,“大人。”   也不用闵劭说,行完礼就直接起身。   这些人并不是锦衣卫的人,但也算是锦衣卫的人,因为有一部分是从锦衣卫甄选中筛出来的人,最后又被闵劭用各种办法收为了己用。   人不多,但贵在精,连庆元帝都不曾察觉。   闵劭问道,“太子那边情况如何。”   其中一人答,“一直病着,病看起来不重,但就是好不了。”   实际上很多大夫都诊断只是严重一点的风寒,并不会影响性命,可是一贴贴的药吃下去却丝毫不见好转,但也没有继续恶化。   另一人说道,“看着更像是中毒,太子自己似乎也察觉到了,正在让人往这方面治。”   “中毒?”闵劭重复了一遍,想起了太子在花园留的那些东西。   “你们可有看到是谁动的手脚。”   这种情况确实更像是中毒,而且种种巧合也表明这似乎是王惟重动的手脚。   几人纷纷低头,“属下无能并未发现。”   告完罪其中一人又说道,“但太子此行似乎是从驸马亲眷被暗杀的地方发现了什么,他曾经试图写信给皇后,只是最后并没有把信寄出去。”   至于那封没寄出去的信,闵劭看眼前几人的样子也知道应该是被销毁了。   他没有追问那信的去向,而是问道,“你们觉得太子身边谁最可疑。”   有了怀疑对象才能进一步侦查。   只是几人却同时摇了摇头道,“并未发现。”   能让太子这种时候还带在身边的,都是自小就开始伺候他的,他们并不能察觉出什么异常。   闵劭眯了一下眼睛道,“没有人可疑便让他们变得可疑,太子的病也该有所变化了。”   太子的病既然一直不见好也不见更坏那就干脆让他更坏一点,至于坏了之后救不救的回来,或者两种毒药会不会对太子身体造成无法估计的伤害,那就不在闵劭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实际上也是先下毒的这人给了闵劭一个机会,不然就算他想对付太子也得像前世一样慢慢布局,慢慢把人击垮,现在这样只要他不直接给人下致死的毒药,那么一切责任便可以推到原先下毒的那人身上。   闵劭说着手指动了动,垂了眸说道,“要那种让人浑身无力,什么都做不了,还会隐隐作痛的毒药,越伤身体越好,只要不死就行。”   毓宁尝过的苦他也得让施害者尝一尝,他不能直接下反应激烈的药,那样太反常,但是却可以是这种钝刀子割肉的药,延长人的痛苦。   闵劭说完又补充道,“若是有那种可以让人产生不好的幻觉的效果则更好。”   几人听到闵劭淡淡的说着这些话,心中都有些惊。   下毒就是下毒,他们没想到闵劭还会对药效有要求,他们买毒药都有暗中的渠道,无论什么效果,只要说清楚了,总能找到有对应效果的,只要保证这药不会稀有到被人一眼认出来就行了。   于是众人点点头,又听着闵劭把要做的事吩咐了一遍,才悄无声息的离开。   下毒,让证据指向王惟重。   闵劭想着自己刚才吩咐下去的事,他会收到什么效果呢? 第56章 偶然的线索   闵劭吩咐下去这些事后没有再做多余的事, 他目前人不在金陵动作不宜太大, 于是他便把心思都放到了毓宁和孩子的身上。   如太医所说的, 这个孩子身体很弱,毓宁身体不好原本并不适宜哺乳,无奈孩子除了毓宁的奶谁的也不喝, 毓宁心疼孩子只能多给自己补身子然后去喂养孩子。   但是孩子经常生病,她这个年纪又没办法吃药, 只能毓宁吃了药再给孩子喂奶, 让孩子从奶水里得到点药性。   毓宁以前是个病情不严重就不肯喝药的人, 如今为了孩子却次次都皱着眉一碗一碗的喝药,直把闵劭心疼的不行。   最后他只能强硬的要求孩子喝奶娘的奶, 结果却是孩子哭了一天直接发了烧。   这些毓宁是无论如何都坚持要自己哺乳了。   王太医也说道,“孩子食量并不大,郡主只要好好调养的话对身体影响不大。”   反倒是这个孩子要是这样折腾两遍怕是要出事。   闵劭虽然更心疼毓宁,但这个孩子也是毓宁拼了命生下来的, 因此他只能同意了让毓宁哺乳, 同时又写信去金陵, 找了宫中专门照顾孕妇的嬷嬷过来, 因为宫中的人过来还有段时间,闵劭又在城中找了这方面的人入府。   好歹一切努力没有白费, 看着毓宁出了月子后依然红润的脸蛋, 以及虽然没长多少肉,但比起以前看起来活泼了些的孩子,两人都很欣慰。   而就在宫中照顾毓宁的人到达闵劭这里后, 他们也得知太子回宫了。   “太子似乎病的很重,一回宫皇后就把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召了过去。”宫里来的嬷嬷对毓宁和闵劭说道。   她是宫里的老人了,知道宫中不少事,也知道皇上能隔着这么远让自己过来足以见得对毓宁郡主的宠爱,所有有心想在毓宁面前卖个好,把宫里的情况都和毓宁说了一遍。   毓宁听着没有什么感想,她知道自己宝宝没有在自己肚子里住够是太子哥哥害的,这些日子看着孩子受的苦,哪怕现在知道太子病重了她也没有心思去问什么了。   嬷嬷见毓宁没反应,自觉碰了壁,想了想又换了个话题道,“当年清平公主生郡主时也和郡主这么一般大,陛下知道后可高兴了,如今郡主生了,陛下瞧着也很欢喜,想必小郡主又是一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娘?”毓宁看了嬷嬷一眼,被她说的话提起了兴趣问道,“你认识娘?”   嬷嬷摇摇头,“清平公主还在的时候我也不过是后宫里最不起眼的小宫女而已,只是远远的见过哪里谈得上认识呢。”   她说到这里仿佛在回忆,“不过清平公主长得真是倾国倾城,哪个见到了不会多看两眼,就连现在的中书令大人还常常在宫宴上偷看公主呢。”   闵劭原本一直在旁边没有说话,听到这里皱了一下眉头问道,“中书令?”   嬷嬷点点头,“不止是中书令,宴会上哪个男的没有看郡主呢,只是中书令大人的神情最隐忍,所以我到现在还记得呢。”   隐忍?   若是单纯的男人对于美人的欣赏或窥伺,会用到隐忍这种神情吗?何况嬷嬷也说宴会上绝大部分人都在看,所以就算有人想看也完全可以悄悄看两眼,而不必到隐忍的地步,除非真的用情至深,可又从来没听到过王惟重对清平公主有什么想法。   闵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经常办案导致的太过敏感,其中的一点点蛛丝马迹都能引起他的怀疑。   他原本就是在怀疑王惟重,如今似乎又多了一个调查方向。   王惟重似乎对当年的清平公主有某种意思。   毓宁倒是在旁边听得似懂非懂的,只觉得好像自己娘亲很厉害。   只是这个嬷嬷对清平公主当年了解的事也不多,除了说是宫宴上的这种几乎人人都知道的事其他的也说不出什么了。   毓宁让人封了红包给这位嬷嬷,又叮嘱她好好照顾毓宁,好好准备毓宁的三餐后便让人退下了。   毓宁渐渐的似乎已经明白清平公主大概不能回来了,所以听完嬷嬷说了这些后既像是满足了某种心愿,又似乎某处感觉有点失落。   闵劭见状将孩子抱到毓宁面前道,“毓宁现在也有自己的女儿了,就像当年清平公主有了毓宁一样,所以清平公主现在应该也是高兴的。”   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娃娃很嗜睡,即使被闵劭从床上抱起来也没有醒过来,闵劭说话的时候她嘴里还吐出了一个泡泡。   毓宁看到宝宝这样子,轻轻戳了戳她的脸,终于点点头又笑了起来。   闵劭见状脸上的表情也松了一点。   只是从嬷嬷的话中关心的是清平公主,闵劭却更关心她所提到的王惟重。   王惟重到底是怎样一副表情才会让当年还是一个小宫女的嬷嬷记了这么久,现在还能专门提出来呢?   闵劭没想到他只是因为关心毓宁而从宫中请来的人却会给自己带来这样的意外之喜,虽然没有得到更深处的消息,但仅仅这只言片语,也让虽然开始怀疑王惟重但一直想不明白他的目的自己似乎抓住了一些方向。   王惟重可能和清平公主有某种关联,或许这关联也有可能是单方面的。   闵劭不能确定这猜想有没有用,只是又加强了和金陵那边的联系。   “尽量让人把太子中毒这件事怀疑到王惟重身上,做得隐晦点。”这是他给那边传过去的消息。   不久之后他就收到了回信。   太子的病太医已经诊断出中毒迹象了,庆元帝那边正在调查,皇后也经常找王惟重商议事情。   闵劭知道这是皇后还没查出来这件事和王惟重的关系。   太子目前还活着,皇后若是按照他们刻意引导的线索查出是王惟重想害太子绝对会和他翻脸。   但是若太子真的去世,皇后失了依傍,她想在皇宫立足就必须依靠母家,到那时她就真的不会再提起太子这件事了。   这一点几乎宫中每个人都有一样的想法,闵劭便不让人继续给太子下毒,以免他真的撑不过去,同时又让人留下了更多疑似王惟重的证据。   不久后终于传来消息,太子苏醒,而皇后和太子在房间呆了半天后突然就委婉表示不需要亲眷再进宫探亲了。   会进宫探亲的王氏那边并没有什么人,闵劭一眼就看出了这几乎是针对王惟重的。   而根据金陵那边一天一份的消息,闵劭知道王惟重在皇后和太子那边已经失了信任了。   城城整理:  当年的陈年旧事慢慢就揭开了,等所有事情都揭开的时候也差不多要完结啦。 第57章 回金陵   金陵, 太子东宫。   皇后坐在太子的床前, 心疼的给他喂药, 喂完又问,“澜儿,现在好些了吗?”   因为毓宁的事, 太子和皇后不和已经很久了,但这些日子皇后衣不解带的照顾让太子对自己以前对皇后做的事生出些许愧疚来。   他声音虚弱, 却是说道, “儿臣没事, 让母后担忧了。”   太医只能查出太子是中了毒,却不能具体查出究竟是什么毒, 所以解毒的方法也相对保守,效果自然也算不上好。   皇后看着太子满目憔悴的样子只得强颜欢笑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想必我儿很快就能好了。”   太子知道这话不过是安慰, 所以只微微点了一下头, 顿了一下又问道, “舅舅那边查的怎么样了。”   他回来后就将自己在驸马亲眷被追杀的地方查到了王惟重的痕迹的事情告诉了皇后。   其实这证据一般人或许真的察觉不到,想必连王惟重自己都不知道会留下这样的证据, 但是偏偏太子去查的时候不小心就注意到了。   那是王惟重手下的人专门用来联络的一种暗号, 记号的痕迹自然已经被破坏,对这个没有了解的人是完全看不出来,但太子曾经却偶然在王惟重的书房看到过这种痕迹, 两相联系,哪怕那痕迹已经很残缺了,太子心里还是起了疑,随后便是派人调查,谁知道结果还没出来,他倒是先病倒了。   而后来查出他这并非是病而是中毒后,其中某种隐秘的联系便好像随着浮出了水面。   他刚查出事情可能和王惟重有关,他这边就中毒了?   时间未免太过巧合。   实际上因为曾经听到的关于毓宁身世的流言,在查到驸马那边可能和王惟重有关后,他第一反应是怀疑自己母后的。   毕竟王惟重一个中书令实在和一位早已去世多年的太子扯不上任何关系,唯一有可能的是母后因为当年清平公主和父皇可能有的联系而做过什么事。   但这种猜测随着他得知自己中毒后就消散了,如果真的和母后有关,那对方绝对不会对自己下手,无论是出于母子亲情,还是出于维护自己的地位考虑,母后都绝不会轻易放弃他。   所以他把这些事都告诉了皇后。   皇后能在后宫中稳稳掌权这么多年,对人心诡谲向来熟悉,甚至不用太子说出自己的猜测,只用他把自己得知的事实出来,皇后能想到的比他还要多。   毕竟太子所学主要还是政治方面的头脑,但皇后却是在各种宫斗宅斗手段中浸淫长大的。   甚至她连调查的方向都和太子不同。   她主要查的并不是这次王惟重究竟有没有下毒,她查的是当年王惟重是不是曾与清平公主或驸马有过交集。   皇后了解自己的哥哥,如果真的是他下的手,那么定然不会留痕迹,唯有当年的事,因为年代久远,可能还会有所收获。   一个人做事总归有目的,只有能把目的查出来后续到底是不是他做的甚至都不重要了,因为有危险的人只要剪除就可以。   皇后的手段向来是狠厉的。   而这一查他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的兄长曾在某次宫宴后误入过后宫,而且耽搁了有一段时间才出来。   后宫?   驸马?   想到清平公主曾经经常出入后宫,皇后突然想到,兄长会不会就是在那个时候和清平公主有了交集呢?   而那所谓的交集又是什么?   其实所有的线索都很模糊,甚至这些人都像是被她强行拼出关系的一样,因为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他们是有交际的,只是因为皇后心中一直在想这几个人,所以便把一切可能性往他们身上套。   但是,也够了。   有头绪总比没头绪好。   皇后知道这些后并没有去找自己兄长质问,而是去找了庆元帝。   “陛下,毓宁这孩子如今都好几个月了吧,我们还没见过呢。”皇后笑容温和,仿佛一个关心晚辈的长辈。   庆元帝知道皇后这话大概只有一半的真心,但对方戳中了自己的心思,他便顺着说道,“毓宁和孩子身体都不好,孩子月份还小,不适合长途奔波。”   皇后闻言却是说道,“那不是什么难事,陛下找内务府特意给毓宁做一辆马车,再派人去接就行了,两处离的不远,并不会有什么事。”   “连孩子百天都没见到,他们夫妻两个在那边不知道过得好不好,想想我这心里还有点难受。”皇后神色真挚,感情刻意露出点破绽,但却字字句句都往庆元帝心里戳。   皇后见庆元帝动摇了便又加了把火,“后宫这么多怀孕的妹妹,臣妾也是怀过孕的,陛下不必担心。”   庆元帝已经将近一年没有见过毓宁了,还有毓宁的那个孩子,那个孩子会长得像清平吗?   看着皇后言之凿凿的脸,庆元帝终于说道,“毓宁确实该回来了。”   于是原本打算让毓宁在这边躲过金陵的纷扰的闵劭,不久后就收到了来自金陵的圣旨,顺带还有一辆看起来很正常,但内部布置却极为舒适华丽的马车。   马车都来了,闵劭知道这意思是不得不走了。   毓宁却有点舍不得,他在上马车之前反复和闵劭确认,“我们以后还会回来吗?”   闵劭点头,“会的,这里已经买下来了,以后就是毓宁的了。”   凶手还没找到,被救下来的那几个老人家也会暂时留在这里。   毓宁听到这话满意了,虽然还是不舍,但也乖乖的跟着闵劭上了车。   闵劭见毓宁抱着孩子不方便,接过她手里的孩子道,“我先抱着吧。”   孩子已经将近四个月了,脸颊和胳膊腿稍微有了点肉,但比起同龄人还是小了一圈,而且精神也不好,在同龄人能咿咿呀呀的时候,她却更倾向于睡觉,有时候醒过来了也不会发出声音,就那么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只有在饿了或者尿了的时候会发出细弱的哭声。   孩子有点认人,换了个人抱,她小眉毛立即皱了起来,在闵劭轻轻的哄了她一会儿之后那小眉毛才重新舒展开。   毓宁见到小圆圆在闵劭手里乖乖巧巧的,这才安心的坐在闵劭旁边。   马车果然熟悉又没有震感,连车夫都是庆元帝一并派来的。   只是闵劭却对这份周到起了疑。   庆元帝从前根本没提起过这些事,怎么会一下子直接就把人和东西送过来呢?   闵劭想到皇后,只是她不去调查王惟重,为什么会跳到毓宁头上呢?   里面的很多事似乎都让人想不通,最后闵劭干脆什么都没想,只配着毓宁一起逗孩子。   等马车渐渐的走到金陵近郊的那条路上的时候,闵劭那对着毓宁才会有的温和有礼渐渐收了起来,身上的防备神色也重了。   毕竟是被刺杀过的地方,没有人能心无芥蒂。 第58章 玉珏   被庆元帝派过来护送毓宁和闵劭回金陵的人似乎事先也得了命令, 一进入这条路瞬间就变得戒备起来。   事实上在同一个地方发生两次刺杀的几率并不大, 但大家却都仿佛将要迎来一场恶战似的, 闵劭的整个车队都显出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来。   这样一来,附近不远处原本还有几辆要过路的马车的,此时也都纷纷加速的加速减速的减速, 统一避开了闵劭他们,并在心里默默猜测着车里是坐着哪位大人物。   这样的行为让闵劭一行人显得异常显然, 于是不久后就有许多人知道毓宁郡主和仪宾回来了。   这件事自然也传到了王惟重的府上, 事实上从庆元帝的圣旨离开金陵时他就得了消息, 他不过是一直在思考对策而已。   太子可能查到了与他相关的消息,那查这件事更早的闵劭呢?他是锦衣卫出身, 在查案这方面更为熟悉,他查到了吗?   庆元帝这次突然召他们回来会不会也是因为知道了什么呢?   想到这些,王惟重突然有些后怕。   一个臣子的荣耀更多的事依托着君王的,他哪怕如今再位高权重, 再只手遮天也不可能和一国之君对抗。   何况庆元帝对臣子的信任极低, 又有锦衣卫不知在何处盯着, 所以王惟重哪怕是要培植自己的势力也是往少而精的方向培养, 这样不易被察觉,也不容易引起庆元帝的猜忌。   听着下人又来禀报郡主和仪宾已经回了郡主府, 王惟重的两根手指无意识的搓着, 那是他思考或者紧张的表现。   然而下人却不能体会到王惟重的心绪,只是一板一眼的说着自己知道的消息。   “好了,我知道了, 你下去吧。”在下人说出庆元帝派人送了东西到郡主府后王惟重终于伸手打断了他的话。   庆元帝接了人还派人亲自过来送东西,王惟重不知道自己的事会不会因此被察觉。   他脑中闪过一个又一个计划,最终又放弃,然后重新继续想。   而这一切闵劭虽然不知道,但却有所猜测,他在得到确实有王惟重府上的人出来打探他们回金陵的消息后就知道他先前的猜测至少方向是对着。   无论其中牵扯到什么,至少王惟重是绝对和这些事情有关的。   这些事闵劭没有告诉毓宁,毓宁只需要了解她身边发生了什么就可以,至于太多的细节,闵劭并不想让毓宁跟着一起担心。   他们这次回来没有住在闵劭的府上,而是住进了郡主府。   做出这样的决定的时候闵劭考虑了许久。   闵劭府上伺候的人少,又因为出了那么一件事几乎都没留什么下人了,而他们如今还多了个孩子,没人伺候肯定不行,与其再找一批身份不明的人,不如直接就回到毓宁最熟悉的郡主府。   等他们真正再次住进郡主府,看着毓宁那张因为回到熟悉环境而骤然放松下来的脸,闵劭突然觉得自己这个决定做的无比正确。   这里是毓宁住了好几年的地方,相比较闵劭那里,她自然是更喜欢这里。   走在回主卧的路上,她甚至抱着孩子一一给她介绍起路边的花草树木了。   毓宁不是每种花都认识,有些名字一听就是毓宁自己取的,小宝宝却十分配合的眼睛跟着毓宁的手转来转去,又发出咿咿呀呀的叫声。   这样一来路走的就特别慢了,有时候小宝宝看到了闵劭还会对着他挥着小拳头呀呀的叫两声,仿佛是在跟他打招呼。   毓宁这时候也会特意走得离闵劭近一点,好让他们父女能好好交流一下。   闵劭话不多,面对小宝宝这完全不可能听懂的咿咿呀呀的叫声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能一直看着小宝宝,不时的点一下头,发出一个“嗯。”的单音节。   小宝宝追求也不高,有人动有人出声她就能开开心心的玩起来。   这样一来原本到主宅不算太长的一段路,却硬生生的被他们走出了很长的感觉。   下人还保持着以前毓宁在的时候的规矩,一路上离他们不算太近,等把人送到后又立即离开,从头到尾都没说过几句话。   毓宁不懂其中的波涛汹涌,重新回到这个嫁人了就没怎么回过的地方,毓宁脸上神色显出怀念来。   她怀里抱着宝宝,转头看向秦延东,有点不确定的问,“我们以后就要住在这里了吗?”   她记得嫁人是要搬家的,要搬到丈夫家去住,可这里却是自己的家。   闵劭想到一路走来看到的那些行为举止都训练有素的下人点了点头,“对,暂时就先住在这里了。”   等萦绕在两人身边的事情解决完了,他们也不必再留在金陵了,所以闵劭说的是暂时。   只是这个暂时是多久,闵劭也不能万分确定。   两人进了房间后闵劭就跟毓宁说了这件事。   “等把坏人全部解决后我带毓宁离开这里去其他地方住好吗?”   “其他地方?”毓宁不解。   闵劭道,“毓宁还记得我和你说过要带你去一个比我们刚离开的城镇还好的地方吗,等离开这里我们就去那里。”   毓宁是渴望离开金陵这个大笼子的,在这里毓宁内心深处总会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如今这种感觉似乎随着闵劭的话,闵劭的行为,在慢慢变好。   毓宁点点头笑着答应了。   第二天,两人带着孩子进宫谢恩。   两人弄了这么大的阵仗,庆元帝又特地派人来接,自然是要进宫谢恩的,何况庆元帝的圣旨中就表明了他想看自己侄孙的迫切心情,所以两人只能把孩子也带上了。   孩子一路都很乖,谁知道就在见到庆元帝的第一瞬间就哭了起来。   庆元帝皱眉看着毓宁手里的小家伙,没有说话,而是拿出一把长命锁给她挂上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脖子上突然被套上去一个东西有些突兀,小宝宝居然直接就不哭了,而是睁着大大的眼睛就那么看着庆元帝。   小孩子的眼神纯真没有任何杂质,不知道为何,庆元帝看着这双眼睛突然就像是被勾起了某些久远的回忆似的,他不自觉的伸出手摸了摸小宝宝的脸。   她的眉眼,她的五官。   和毓宁很像,又和清平很像。   恍惚间他好像回到了毓宁刚刚出世的时候。   而旁边抱着孩子的毓宁突然就变成了清平的模样。   当然清平临产前的一个月就被接入了宫中,宫里的接生自然比宫外好的多的,没有人对此有任何怀疑,可庆元帝自己却知道除此之外,他也希望清平生完后第一个看见的是自己,孩子第一个看见的也是自己。   后来他自然是如愿了,毓宁一出生就被送入了他的怀里,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当疲累睡过去的清平醒来看见他抱着孩子后直接发了疯,甚至差点把孩子抢过来摔死。   也正是因为此,清平的身体仿佛迅速枯败下去,她清醒的时间也变得越来越少,一直到后来去世。   曾经有一段时间庆元帝一心觉得是自己害了清平,甚至生出了想要陪她而去的念头,他整个人过得有点恍惚,自然也不会注意到毓宁在公主府里发生了什么,等后来想起的时候才知道毓宁在公主去世后竟然一直被驸马虐待。   他将毓宁接入了宫中,为了毓宁的名声着想,他并没有公开驸马的罪行,可心里早已认定了他的罪名,于是他飞快的暗中将他处置了。   只是将毓宁接入宫中之后他才渐渐发现毓宁似乎和常人有所不同,他盛怒之下又派了处置了所有和驸马关心亲近的人。   只是人是处置了,毓宁却一直没有好转。   庆元帝心里既觉得愧对清平,又觉得愧对毓宁,两相叠加,他竟变得有些不愿意面对毓宁,因此他给了毓宁在宫中能给的所有宠爱和特权,可两人的关系却一直没有太过亲近。   往事不受控制的在庆元帝心头闪过,以至于他的视线也开始露出几分茫然来,他摸着小宝宝的脸,低声喊,“毓宁。”   毓宁听见自己的名字看向庆元帝,却发现庆元帝是对着宝宝喊的。   她满脸疑惑,对着庆元帝说道,“皇舅舅,我是毓宁,她是圆圆。”   “圆圆?”庆元帝低声重复了一遍,眼前仿佛散开了一层迷雾似的,孩子的脸也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他神色恢复正常,对毓宁道,“孩子一直在外面,我这个舅爷爷连个长命锁也来不及送,这个就当是见面礼吧。”   庆元帝指了指刚给小宝宝带上的长命锁。   毓宁看了看庆元帝刚给圆圆戴上的长命锁。   这枚长命锁无疑都是黄金打造的,大约是考虑到孩子还很小,戴不了太重的东西,锁做的很小巧,只是纵使小巧也能看出其中的精致。   圆圆低头似乎也对这个刚套上的东西很感兴趣,她低着头想要看,只是无论她头怎么动都看不见,过了一会儿她着急了,又开始哭。   庆元帝没带过孩子,见短短时间孩子已经哭了两回,难掩担心的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   想到刚刚给孩子带上长命锁他就不哭了,他解下自己身上的一块玉佩放到孩子面前哄道,“圆圆乖,不哭了,这个要不要,把这个给你好不好?”   圆圆果然不哭了,伸出小手就要抓,庆元帝把玉佩放进了她的手里。   孩子的手现在其实还不是特别能抓住东西,毓宁刚要拒绝,就听到“吧嗒”一声,玉佩从孩子手中掉出来,掉到地上,碎了。   圆圆知道自己手里的东西没了,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向庆元帝,小手对着他抓啊抓的,似乎知道这个爷爷还能给她东西。   毓宁抓住圆圆的小手,认真教育她道,“圆圆,乖,不许闹了,你拿了东西又要扔,不许拿了。”   庆元帝却笑呵呵的,他又从身上拿下个扳指递给了圆圆,让圆圆去玩。   圆圆对这些玩具都只有一小会儿的兴趣,玩一会儿手就开始松,幸亏毓宁和闵劭早就有了经验,毓宁抱着孩子,闵劭则在察觉到孩子想要松手的时候伸出手把东西接住。   因此除了一开始那个玉佩,后来庆元帝给的东西都完好无损的保留下来了。   很快闵劭手里就堆满了东西,他不经意的扫了手中的东西一眼,却在看到一枚玉珏的时候皱起了眉头。 第59章 爹抱你   这是一枚造型对于庆元帝的身份来说甚至有些普通的玉珏, 可闵劭却觉得莫名的眼熟。   他努力搜索着自己的记忆, 最后定格在曾经看过的关于徐贺的一份资料里。   那份资料是有人画出了徐贺死时的形貌, 而那时他身上似乎就有这么一枚玉珏。   这种小细节画师画的并不精心,闵劭也不能完全肯定这两枚玉珏就是相像的,只是看到的时候他莫名就觉得这块和那块像而已。   毓宁注意到闵劭的走神, 有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闵劭合起手没有说什么。   倒是一旁的庆元帝在圆圆终于玩累睡着后,才发现自己身上的大部分装饰居然都给出去了。   这些东西他倒是不怎么在意, 唯有一样……   他看向闵劭手里拿的东西, 问道, “朕刚才是不是给了孩子一枚玉珏?”   闵劭闻言直接将手中的东西都递给庆元帝道,“孩子不懂事, 多谢陛下宽容。”   庆元帝摆摆手,只从中取出那枚玉珏,道,“这些就当是我这个舅爷爷送给小圆圆的了。”   庆元帝说完看着手中的玉珏, 叹了一口气, “这玉珏还是当年你母亲送我的, 我们一人一块, 没想到如今倒是只剩我一个人了。”   兄妹两有相同的东西并不奇怪,甚至庆元帝的语气也很正常, 但当闵劭心里有了那种猜测之后便怎么看都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了。   他进宫向来话不多, 此时却问道,“那公主的那枚如今还在吗?”   他有点怀疑徐贺的那枚就是公主的,只是徐贺为什么会有公主的东西, 是捡的还是公主送的。   庆元帝似乎没想到闵劭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他愣了一下才摇了摇头道,“大约弄丢了吧,当初我原本想给她找出来陪葬的,只是没有找到。”   清平到后来神志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就算丢了一枚玉珏也很正常,庆元帝并没有怎么怀疑过,此时提起这件事也只是遗憾而已。   闵劭看庆元帝的神情就知道他定然不知道徐贺也有一枚差不多玉珏的事。   他思索片刻还是如实对庆元帝说道,“我曾在徐贺的资料中见过类似的玉珏。”   这些陈年旧事,尤其还是和庆元帝有关的陈年旧事,还是借庆元帝的手查最便捷。   庆元帝闻言眯起了眼睛,“徐贺?”   他自然知道徐贺是谁,前段时间太子和锦衣卫都在调查这人的消息他也知道。   没想到如今他还和清平有了关系。   庆元帝没有多说什么,只沉声道,“朕知道了。”   有了这么一件事,庆元帝也无心再和毓宁他们说话了,便让他们去了皇后那里。   即使太子病重,该有的礼仪还是不能少的。   毓宁进宫谢恩,自然也要去皇后那里。   皇后知道一切都是太子要去毓宁那里引起的,所以见了毓宁之后脸色也算不上好。   她连平时伪装出来的客套笑容也没有了,只按流程问了毓宁一些话,又让人拿出早就给孩子准备好的东西给毓宁。   皇宫中这几位,毓宁和皇后本就是关系最疏远的,她也察觉到了皇后的不高兴,所以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   皇后忍了许久,直到毓宁要离开了她都没有听见毓宁开口问一句太子的情况,于是忍不住开口说道,“澜儿对你那么好,你如今连问他一句都没有吗?”   毓宁知道澜儿就是太子,她停下要离开的脚步,直勾勾的看着皇后,毫不拐弯抹角的说道,“太子哥哥要害我的宝宝,我为什么还要理他?”   太子并没有跟皇后说过他去了毓宁那里所做的事,皇后听到毓宁的话一下子愣住了。   闵劭也上前将毓宁护到身后,语气冷淡道,“太子病重,皇后与其迁怒毓宁,不如去找害太子的人。”   这话说得皇后心里一凛。   她目光凌厉的看向闵劭,问,“你怎么知道太子是被人所害?”   太子被人所害的事情并没有宣扬出去,不少人还以为太子是真的病重。   闵劭没有回答,只说道,“那人害了毓宁又害了太子,不知道是想做些什么。”   毓宁是庆元帝最宠爱的郡主,太子则是一国储君,这样一联想,似乎桩桩件件都是针对庆元帝而来的。   皇后突然被闵劭这话说得起了一阵冷汗。   “你如此说可有证据?”皇后厉声问。   皇后向来都是端庄大方的,很少有这样的时候,毓宁在闵劭身后被吓了一跳,忍不住抓住了闵劭的衣角。   闵劭感受到毓宁的紧张,没有再和皇后多说什么,只说道,“一切皇后心中自有定论。”   实际上闵劭目前手中也没有确实的证据,说这些话不过是想借皇后之手去逼王惟重进一步动手而已。   一个人哪怕布局再巧妙,等他被逼急了自然就会露出破绽了。   皇后原本想方设法让庆元帝把毓宁他们接回来的目的就是希望能多个诱饵,没想到闵劭却在回来第二天就给了她这样一种可能性。   在闵劭他们离开后皇后思考了许久,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毓宁一直是沉默不说话的。   闵劭一开始没发现不对劲,直到时间久了才发现毓宁这沉默有些不同寻常,他连忙问道,“毓宁,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毓宁抬起头看向闵劭,直视着他的眼睛问道,“你是不是在做危险的事?”   毓宁或许没有完全听懂他和庆元帝和皇后之间的话,可她却有一种奇异的直觉,这种直觉让她生出了害怕,他觉得闵劭是在做什么危险的事。   闵劭没想到毓宁这么敏锐,他怔了一下才恢复自然的样子说道,“没有,怎么会呢,有你和孩子在,我怎么会做危险的事呢?”   闵劭做的这一切意在把背后之人逼急,确实会有危险,但这份危险只需要他一人承担,他会提前毓宁和孩子安排到安全的地方去。   目前无论是徐贺,王惟重亦或是驸马,这些事似乎都有某种联系,但又都不清晰,加上年代久远,闵劭知道只有这样才是最快的方法了。   闵劭知道毓宁对情绪敏感,所以说话时努力让自己的每一分表情,每一丝情绪都控制好,这对他来说不算太难,所以毓宁最后相信了他的话。   两人回到郡主府后,毓宁就把孩子放到了婴儿床上,她看着站在旁边看着他的闵劭,起身轻轻抱住了他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胸口,低声道,“你说过要一直一直陪着我的。”   毓宁还是有一种莫名的不安,她找不到这种不安的原因,只能从闵劭身上寻求安全感。   闵劭抱着毓宁,一只手放在她头上轻轻的抚着她的头发道,“会的,我答应毓宁的事会一直记得的。”   如今他和毓宁的命休戚相关,哪怕不是为了自己,他也一定会保全自己。   他低声对毓宁说道,“很快,很快我就带毓宁离开这里。”   说完他松开毓宁,带着毓宁来到房间的书架上抽出其中的一本游记笑道,“不如毓宁现在先好好看看以后想去哪里?”   毓宁果然被闵劭这话吸引了,她眼睛亮晶晶的问闵劭,“想去哪里都可以吗?”   闵劭点头,“所以毓宁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好好选一选。”   毓宁闻言,终于被转移了注意力,拿着书坐到桌边仔细的翻了起来。   闵劭就坐在毓宁旁边陪着她。   毓宁一边翻一边还和闵劭讨论着。   从游记里看,毓宁是觉得哪里都好,哪里都想去的,不过她也知道地方不能太多,所以看着看着脸上的表情就开始变得纠结起来。   闵劭见状,在旁边笑笑,抬起手轻轻抚了抚毓宁眉间的褶皱道,“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选,要是在一个方向的我们可以顺路一个一个去。”   毓宁听到这话纠结果然少了些,又开始研究哪些地方是在一个方向上的了。   不一会儿后被放在床上的孩子开始哭了起来,夫妻两个只能放弃了游记,转而去照顾孩子。   孩子很认人,最喜欢毓宁抱,除了心情好的时候连闵劭抱他都会不高兴,但被毓宁抱着看见闵劭她又会对闵劭笑。   她笑起来和毓宁很像,闵劭每次看着她的笑容就会不自觉心软。   看着毓宁喂过奶后孩子变得安静,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到处看着,闵劭对着她伸出手道,“来,爹抱你。”   孩子开始往毓宁怀里躲。   躲了一会儿又回过头看着闵劭笑,就像是在和她玩游戏。   毓宁看着父女俩的样子,也笑着说,“圆圆喜欢和爹爹玩。”   她把圆圆放到闵劭的怀里,点点她的小脸道,“圆圆让爹爹抱抱好不好?”   圆圆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娘亲的话,被放到闵劭怀里后就不笑也不动了,她看看抱着自己的人,又对着毓宁的方向张着手让她抱。   父女短暂的接触就此结束。   闵劭倒是也不在意,反而是看着长得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母女,觉得自己仿佛是拥有了两件珍宝似的。   上一世毓宁去世的早,他们也没有过孩子,这一世他们竟然这么快就有了孩子,闵劭不时想起这件事便觉得这是一种预示,告诉他他强求来的这一世到底还是顺了他的愿。   他记得前一世他找到那个巫族的人让他帮忙做这件事时,他曾说过一切的结果都是难以预料的,也许会更好也许会更坏。   只闵劭还是毅然决然的做了,如今看来,这结果是更好的。 第60章 揭穿   当晚, 王惟重府上。   他看着手上的消息, 眉间留下一道深深的褶皱。   庆元帝在闵劭和毓宁离开后就派了人去调查当年之事, 果然是闵劭查到了什么还和庆元帝说了吗?   这是王惟重的唯一想法。   至于自己妹妹那边,他如今已经管不上了。   当年的事他做的匆忙,痕迹都是后来一点一点掩埋的, 他怕自己还留下了什么证据。   可他现在又不能轻举妄动,一动便有可能直接给了别人把柄。   闵劭能想到的, 王惟重也能想到, 如今不过是拼谁更有耐心而已。   王惟重自觉自己能坐到如今的地位, 耐心是不差的,可当事情真的临到眼前时那种眼皮跳动的感觉还是让他忍不住担忧。   就在他在府里思考对策时, 皇后那边突然召他进宫。   王惟重知道皇后对自己已经起了疑心,如今又是这种关头,他并不想去,可考虑到当年的事也是发生在皇宫的, 他最终还是决定进宫看一看。   皇后并没有在自己宫中见王惟重, 等王惟重到了之后便有人告诉他, “皇后娘娘现在在太子宫中, 娘娘说等王大人来了便直接带您去太子宫中。”   王惟重被皇后这行为弄得有点摸不着头脑,只太子那边到底是他下的毒, 他心里还是默默提起了警惕。   皇后就在太子的房中见了王惟重。   彼时, 太子躺在床上,脸色很差,不时的还咳一下。   皇后就坐在太子床边, 脸上是一个母亲该有的担忧。   她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回过头看着王惟重,轻轻的笑了一声,道,“兄长,你过来了?”   皇后的态度和以往没有什么不同,既没有过分亲近,也没有过分热情。   王惟重心里虽然还有警惕,看见皇后的态度却又有些不确定了。   他看向床上的太子,太子垂着眼,神色看不分明,整个人显得有些阴郁。   王惟重对着皇后笑了一下,又问道,“不知太子如今身体如何了?”   太子咳了一声,道,“有劳舅舅费心了,我并没有什么大碍。”   声音中透着一股疏离,但又好像是在皇后面前刻意维持着某种假象似的。   王惟重嘴里应着,“那就好,那就好。”   心里却有了疑惑。   他以为这段时间皇后刻意找理由拒绝他的探望,是因为太子和他说了什么而开始怀疑了,可现在看起来皇后又似乎什么都不知道?   他忍不住又看了太子一眼,却仿佛在太子一闪而逝的视线中看到了忌惮。   忌惮?   是怕会失去自己这个舅舅的支持吗?   王惟重身居高位多年,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谨小慎微,处处担心自己家会落败的落魄公侯之子了。   他看到太子的神色心里忽然伸出一些自得来。   太子就算查出来什么又怎么样,他还不是要依靠自己的支持?只要他不知道他身上这毒是自己下的,他就不会和自己撕破脸。   王惟重自觉自己下毒的手段不会被人察觉,就连当初他那么大声势的刺杀闵劭不是到现在都没查出来吗?   想到这些,王惟重心里的警惕打消大半,他带上了几分真诚的笑意,对皇后说道,“原本这些日子一直想进宫探望太子,只是怕是皇后忙于照顾太子,一直不方便让我入宫,如今看到太子身体恢复,我就安心了。”   皇后听到这话又笑了一下,“是,前段时间澜儿的情况不太好,我这心里一直揪着,就连皇上那边都没心思去理,让兄长担忧了。”   自己妹妹对皇帝下了多少心思才能有如今这种身份王惟重是清楚的,他听到皇后这话心里不免觉得是自己想太多了。   他笑道,“皇后怎么能如此说,太子生病,还是你最担忧,我这边倒是无关紧要的。”   说着话有宫人奉茶上来。   皇后随意接过一杯喝了,王惟重见状也没多想,拿起另一杯抿了一口。   王惟重看不见的地方皇后的眸子闪了闪。   王惟重放下茶杯,又跟皇后说了一会儿话,又留了一些进补的药材后就离开了。   整个过程看似是王惟重过来看望太子,更多的却像是皇后在跟他解释之前为什么拒绝他入宫的事。   出了东宫之后,王惟重难免有点飘飘然。   一个是一国之母,一个是未来储君,结果这两位却都在自己面前表现的如此小心。   王惟重脸上露出一个自得的笑容来。   他在路过去含椒殿的那条路时远远的看了一眼,心里想到,那么多年前的事又有谁会知道呢,就算知道了凭自己如今的地位哪怕是庆元帝都要忌惮三分,自己又何必如此畏惧呢?   他突然觉得他派人去清理太子亲眷的这一步走得有点莽撞了,自己何必如此谨小慎微,这样反而让人发现了线索。   不过,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   他突然觉得太子还是可以扶持的,至少两人血脉相关,他又对自己如此忌惮,将来若真的是他登上那个位置,自己也绝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至于儿女情长,只要那个女人不存在一切不都解决了吗?   王惟重曾经也怀疑过毓宁是自己的女儿,可对她来说毓宁更像是一个隐患,无论是不是他都不缺这样一个女儿,所以哪怕心里做着这样的决定,他也没有半点不忍。   走出宫门的那一刻,他看着身后深红的宫墙,巍峨的殿宇,自信心突然得到了极大的膨胀,仿佛已经看见了未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场面。   只是在他踏上马车的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眼前黑了一下。   这种感觉转瞬即逝,王惟重眉头皱了一下,等发现再无异样后便也没有多想。   只是等深夜时他突然被一股锥心的疼痛弄醒了。   他下意识的捂着胸口从床上坐起来,只是视线一扫却发现地方不对了,这不是他睡前的房间。   王惟重不喜欢和人一起睡,因为他和夫人是分房睡的,但此时这里显然不是他府上的任意一处房间。   这处房间虽然说不上破败,但处处都能显出一股久无人住的感觉。   窗户没有关死,呼呼的冷风吹得屋里一阵冷意。   在桌上有一小盏油灯,真的是极小的一盏,亮光似乎只能找到桌子那个范围,此时也被风吹得一闪一闪的。   桌子上放着一张被镇纸压住的宣纸,此时也发出沙沙的声音。   整个环境安静而又诡异。   王惟重并没有被吓到,他掀开床幔对着屋里沉声道,“是谁在装神弄鬼?”   没有人回答他。   只有纸张被吹动的沙沙声。   王惟重这才发现自己刚刚掀开的床幔是粉紫色的,这里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女子的闺房。   王惟重的视线在房间四周打探着。   他对这里毫无印象,就算是有人想装神弄鬼吓他,至少也应该找个能吓到他的地方,他不明白为什么要找这种陌生的地方。   他脑中开始思考自己是如何来的,为何他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   胸口那种锥心的疼痛感还在,他知道这种事不能拖,见没人理他干脆从床上走了下来,往门外走去。   今晚虽然不是圆月,月光却很明亮。   他一走出房间就愣住了。   他认出了这是哪里。   含椒殿,还有远处那片花丛正是他当年……   就在他看着那片的时候,那里却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等王惟重再看,那个身影却又不见了。   可王惟重却觉得自己刚才看到了那人腰间一闪而过的绣春刀。   他突然想起了那个被他暗中害死的锦衣卫。   他是故意掐好了时间安排了人在徐贺将来处理的案件中的,所以事后大家都只觉得他是被突然暴起的犯人刺杀了。   这种事并不少见,没有人会怀疑,可此时看着那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身影,他身上的汗毛突然竖了起来。   闵劭一直在暗处观察着王惟重的动静,他其实就在王惟重不远处,可因为王惟重没有武功,哪怕闵劭就在他头顶的房梁上,他也察觉不到。   看到王惟重从始到终的表情变化,闵劭知道自己猜对了,王惟重果然和当年的清平公主有关。   王惟重所做的一切,从他开始调查徐贺,到驸马,一切的重合点似乎只有一个清平公主,虽然闵劭查不到什么实际的证据,可这并不妨碍他找到别的方法验证,如今看来,自己的验证正确了。   王惟重一定和清平公主产生过某种关系,而其中也牵扯到了徐贺。   刚才那个身影实际上是他的人假扮的,只需要利用一点手段就能让王惟重看起来人是突然出现又突然失踪一样,至于地点则是因为王惟重一直看着某处地方。   闵劭挥了一下手,那处地方突然又出现了一个穿着宫装的女子身影,很快那个身影又消失了。   “谁,究竟是谁在装神弄鬼?”王惟重低喝起来,因此知道这是在皇宫,他的声音都是压着的,在这寂静的夜色中反倒显得有层层回音响起。   王惟重往后退了一步,脸色一会青一会儿白,最后他又沉着脸往那片花丛走去。   只是刚走没两步,那股锥心的疼痛却越发强烈起来,他脚步顿了顿,又向四周看去。   这种突然而来的疼痛来的毫无缘由,王惟重下意识觉得自己是中毒了,他不想管这里究竟有什么阴谋诡计了,他脚步一转,便打算往这座宫殿的门口走去。   他需要先确保自己的身体健康。   只是他还没走几步,突然就又发现那个穿宫装的女人正好站在了门口。   女人似乎感觉到他要过来,缓缓,缓缓的转过头来。   并不是满脸血腥的场面,相反女人的脸很精致,只是脸有些过分白,唇又有些过分红,她的瞳孔很黑,在看着王惟重的时候眼里看不到任何情绪。   然后王惟重就看到她对着自己笑了一下。   那笑容说不上是友善还是诡异,只是很僵硬,像是她的脸已经做不出动作了似的。   王惟重就被这个笑容吓得往后一退。   他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小石子,他退的时候踩了上去,直接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   疼痛让他知道他不是在做梦,而门口的女人似乎在缓缓向他走来。   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分明没有任何声音,王惟重却感觉一步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心上似的。   他的心砰砰跳的厉害。   因为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死去多年的清平公主。   心口的疼痛仿佛加重了这种恐惧又慌乱的感觉,王惟重看着那个女人越来越近,他想喝一声,却发现自己张嘴发不出声音来了,他想起身走,又觉得自己手脚发麻,最后在那个女人距离自己还有五六步远的时候,王惟重突然感觉眼前一阵发黑,然后他就失去了意识。   过了一会儿之后,闵劭和他手下的人从暗处出来。   那个穿着宫装的女人开口道,“大人,还要继续吗?”   话一出口,赫然是男声。   在场的人都见怪不怪,只有人说了一句,“也不知道是胆子小,还是药的分量重。”   只是嘀咕,没有人回答,闵劭只是说道,“把人按原来的样子放好。”   王惟重之所以会毫无意识的出现在这里,实际上是因为皇后的那杯茶。   那茶里其实有毒药,和皇后说了那些话后,他便让人刻意引导皇后让她想到了下毒这个永除后患的方法,只是闵劭把皇后准备的药换了,换成了自己想要的效果。   王惟重的意识模糊,心口疼,已经过度紧张下便会失去某些控制便是这药的效果。   而一开始的行为不过是试探而已,若是王惟重表现的对这里全然陌生,那么就不会有宫装女人的出现,可显然他对这里不是全然陌生的,所以闵劭现在要做的就是问出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王惟重再次醒来时,立即睁开了眼睛。   他打量着周围以为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可一看之下才发现自己睡得地方和他以为是梦的地方一模一样。   桌上那盏看起来快要熄灭的油灯,纸张被风吹动的沙沙声。   王惟重这次连鞋都没穿,直接跑出了房门。   门外是他曾经见过的含椒殿外的风景。   王惟重扶着门框愣住了。   他不知道这是又一次重来了,还是他在梦中梦到了即将发生的事。   刚才还坚定是有人在装神弄鬼的他,此刻突然心慌了起来。   因为刚才他什么都没有发生。   若是有人装神弄鬼必然是有目的的,可是他除了看见那两个人影,并没有见到任何人,甚至那两个人影连话都没有说。   他的视线再一次落到那片花丛中,和刚才一样,花丛中有一个握住绣春刀的人影一闪而过。   王惟重死死的盯着那一片,像是要看清楚那人是怎么出现又是怎么消失似的。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受了药效影响,看久了眼前就开始模糊,等他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的时候,那里已经变成了一个穿宫装的身影。   那个身影没有像上次那样从门口走来,而是踏着花枝走来。   只是她明明是踩在再脆弱不过的花枝上,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好像……就好像她没有任何重量似的。   王惟重被自己这个推辞吓到了,他开始往房间里面退,然后“嘭”的一声重重关上了房门。   他不安的用身体抵住门,又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迅速从门边退开,又搬过桌椅抵到了门口。   搬桌子的时候他难免注意到了桌上的画。   是画的含椒殿外的风景,其中就有刚才那片花丛,花丛不远处站着一个穿着飞鱼服的身影。   王惟重曾经见过清平公主的笔墨,所以他能认出来这就是清平公主的笔迹,但这幅画上的墨痕却像是还没干透似的,看起来很新,作画时间绝不超过三个时辰……   可是清平公主明明已经去世多年了啊。   王惟重看着这幅画越看越心惊。   他想起自己曾经故意让人不经意的去刺激清平公主,以让她疯的更厉害些,他想起自己曾经在清平公主的药里让人动的手脚。   越是陷于败落的勋贵之家,后宅反而越是混乱,王惟重虽然是个男子,可随着母亲在后宅倾轧下求生的那些年月也知道了不少后宅的手法,所以哪怕是庆元帝也察觉不出来,甚至就算查出来也会将之归结为后宅有人争宠,毕竟驸马的通房并不少。   想到这些,王惟重心里越发后怕起来。   他不信佛,可亏心事做多了难免对鬼神敬畏。   他有些慌乱的把那副画拿起了放到烛火上想烧掉,就在火光燎起纸张的那一刻,门口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咚咚咚咚”敲门声一直响着,就好像屋里的人不给他开门他就一直敲似的。   王惟重被敲的心里一惊,手抖了一下,手就被火燎到了。   王惟重下意识的松了手中的画,却发现这画根本就没烧掉多少,就像是因为墨迹还没干,所以纸不太容易燃起来似的。   王惟重不敢再看那副画,只紧张的看着门口。   “咚咚咚咚”   门口的声音仿佛无止境似的。   终于王惟重像受不住了似的,对着门外低声道,“郡主,当年我不过是喝醉了酒一时鬼迷心窍而已,并没有冒犯您的意思。”   门外的敲门声停了下来。   王惟重见有效,便又继续说道,“真的,真的就那一次是我鬼迷心窍,您看我事后也没有找过您,也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件事,您也从没有提起过,对吧,您若是真的心有冤屈不该找我啊。”   门外的敲门声彻底停了下来。   王惟重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还是不敢往门口走。   他不仅是出于对鬼神的害怕,更多的事一种身体的不可控,胸口疼,手脚也越来越僵硬,他觉得自己仿佛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再镇定的人在死亡面前都是慌乱的,他忍不住便把当年的事都说了出来。   说出来之后他却突然觉得一阵轻松。   他做了什么?他真的没做什么,不过是喝醉了酒,走错了地方,认错了人而已,谁知道最受宠的清平公主居然会住在那么偏僻的地方呢?   至于后续做的那些事也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   看着门口没了动静,王惟重终于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慢慢的捂着胸口呼着气。   他真的觉得自己的情况很不对劲,他需要去找大夫看一下。   王惟重注视着门口,又等了一会儿,最后求生欲战胜了害怕,他慢慢站起来往门口走去。   只是还没走到门口,他就听到一个震怒的声音问道,“王惟重,你说你鬼迷心窍做了什么?”   随着声音而来的是墙面发出隆隆的声音,王惟重随着声音回头便看见了站在一道暗门里的庆元帝。 第61章 爹   在宫中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自然是不可能不告诉庆元帝的。   当时庆元帝在听到含椒殿三个字时周身的气息就变了变, 但闵劭却像是毫无察觉似的, 只说着自己曾在调查王惟重的时候发现他似乎特别在意这个地方。   这个理由自然是乱说的,但庆元帝也无从去验证,他答应了闵劭让他去这里调查, 却又在知道闵劭动手的时候一个人通过暗道来了这里。   当年他把清平安排在这里后便暗中找人挖通了自己宫殿和这里的暗道,所以不仅是王惟重, 就连闵劭也没发现庆元帝竟然过来了。   闵劭听到屋里的动静, 让易容成清平公主的人退下, 然后自己带着其他锦衣卫推开了门。   门虽然被王惟重用桌椅挡住了,却不是推不开。   王惟重面对震怒的庆元帝已经吓得两股战战, 此时又听到门边传来动静,难免心慌的往门口看去。   闵劭没有理会王惟重,只对着庆元帝行礼道,“见过陛下。”   庆元帝随意抬了抬手让人起来, 一双眼睛仍旧满含怒火的注视着王惟重, “说, 你对清平做了什么。”   王惟重看看庆元帝, 又看看面无表情的闵劭,知道自己这是被算计了, 他知道自己逃不过了, 索性破罐子破摔道,“说什么?说毓宁郡主不是您的女儿是我的女儿吗?说您建这座宫殿是为了圈养自己的妹妹吗?”   他说着哈哈哈哈大笑了起来。   “陛下啊,陛下, 您没想到吧,您给别人带绿帽子,也有人给您带了绿帽子。”   王惟重当年既然酒醉之下做出了这种事,事后自然也查了清平公主为何会住在如此偏僻的地方。   当年的清平公主还未过世,庆元帝痕迹也没有清理的那么干净,王惟重查出了一些蛛丝马迹,也查出了一些暧昧的流言。   这些想法很多年纪大的,甚至皇后太子那边都曾知道一些,只是有些人不敢当真,有些选择不在意,毕竟也没有确凿的证据,没有人敢在背后议论庆元帝的不是。   可这一刻王惟重看着庆元帝的表情,同为男人,他知道了庆元帝背后的情绪,他也明白了那些传言至少有一部分是真的,他知道自己逃不过去了,索性都说了出来。   庆元帝直接伸手掐住了王惟重的脖子,厉声道,“谁给你的胆子说这种话?”   比起王惟重的养尊处优,庆元帝还会时常骑马射箭,体格比王惟重好的太多,王惟重被庆元帝掐住脖子后几乎无从反抗。   当死亡的窒息感越来越严重的时候,王惟重刚才升起的那种破罐子破摔的勇气又消散了,他挣扎着说道,“皇上,微臣,微臣都是乱说的,微臣刚才是被吓傻了,皇上,求您饶了微臣。”   “是吗?”   庆元帝看着王惟重脸上几乎涕泗横流的样子,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   然后手一用力,王惟重的脖子就软软的垂了下来。   就在今天白天还做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门的人却在此刻如此轻易的失去了气息。   庆元帝将死去的人随手扔到地上,视线又扫过在场的闵劭等人。   最后他看着闵劭问,“闵劭,你觉得毓宁是朕的女儿吗?”   闵劭不知道庆元帝想要什么答案,下唇抿紧了,最后沉声说了一个不算答案的答案,“微臣听说毓宁和清平公主长得很像。”   庆元帝笑了,“是啊,毓宁和清平公主长得很像。”   他看着在场的人,轻声道,“毓宁自然是驸马的女儿,朕不过是他的舅舅而已,你们说是吗?”   哪有人敢说不是,所有人纷纷应是,又在心里想着庆元帝会不会灭口。   可庆元帝却没有对他们表达任何恶意,他只视线重新落到地上的尸体上,轻飘飘的说道,“这个人就挫骨扬灰吧。”   挫骨扬灰,这是连尸身,甚至埋葬的机会都不给他。   众人纷纷被庆元帝的狠厉惊了一下,可庆元帝只是找了张桌子坐了下来,然后对着闵劭他们说道,“你们把人带走处理吧。”   众人听到这话一刻不敢多留,立即带着人离开。   只是大家在走出房门是都不约而同的偷偷看了一眼闵劭的脸色。   算起来清平公主是闵劭的岳母,而刚才提到的毓宁郡主更是闵劭的妻子,据说这两位夫妻恩爱,还生了一个女儿,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   闵劭脸上平静无波,丝毫看不出影响,他看了自己的下属一眼,下属赶紧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只是等下属把尸体带走后,闵劭的眉却狠狠的皱了起来。   今天所听到的事他不能说是毫无预料,可是事情的复杂性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料,他没想到王惟重居然对清平公主做过那种事,而这其中还牵扯出了毓宁的身世。   庆元帝虽然什么都没有,可作为一个男人,他能明白那种心里永远梗了点什么的感觉。   他想不管这件事是不是真的,离开金陵的事都要越早越好了,一定要趁着庆元帝那根刺永远拔不出来之前。   只是如今王惟重只是承认了他和清平公主的事,很多事情还不明晰,还需要继续调查。   庆元帝一怒之下直接将人杀了,很多事便需要他们通过别的手段调查了,虽然不比直接追问本人来的快,但有了目标后也比像原来似的跟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转好。   闵劭在夜色中带着满头思绪回到了府中。   他原本以为此时毓宁该是睡得正熟,没想到一推开门却发现毓宁正坐在床边睁着眼睛看着门口的方向。   她眼角还带着未干的泪痕,一看就是做了噩梦。   看见闵劭她直接赤着脚跑下床来抱住闵劭,什么话也不说,只声音闷闷的喊着“相公。”   闵劭搂着她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变得柔和,低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毓宁点点头,瓮声瓮气的说道,“我梦到娘了,她不要我了,你也不要我了,还有皇帝舅舅,你们都不要我了。”   闵劭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他不知道毓宁为什么刚好会这么凑巧的在今天做这种梦,可庆元帝那边又确实……   闵劭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傻毓宁,只是梦而已,我不会不要你的。”   闵劭注意到毓宁还光着脚,一把抱起她把人放到床上道,“我陪着你睡,不要担心了,都是梦而已。”   毓宁这时候想起来自己一醒来就找不到闵劭的慌乱了,她拽着闵劭的衣角问道,“你刚才怎么不在。”   闵劭此时还穿着外出的衣服,定然不能骗毓宁是起夜了,他便半真半假的说道,“锦衣卫那边临时出了点事,需要我去一趟。”   他说完拍拍毓宁的手道,“放心,事情都办完了,我不出去了。”   毓宁松开抓着闵劭的手对他说道,“换衣服。”   换了睡觉的衣服自然就不出去了。   闵劭懂了他的意思,当着毓宁的面将外衣换下来,又让人拎了水进来,随意的冲了两下换上了寝衣。   躺在床上他将毓宁抱在怀里,过了许久后突然问道,“毓宁,你想过你爹应该是什么样的吗?”   无论是驸马还是王惟重甚至庆元帝对毓宁来说大概都不算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形象。   毓宁没有说话,就在闵劭觉得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她突然说道,“不要驸马那样的。”   她从闵劭怀里钻出来,认真的看着闵劭道,“你会做一个好爹爹的是吗?我们要一直对圆圆好,我也会是个好娘亲。”   毓宁从小无父无母长大,对爹早就没有了感觉,也没有了想象,可是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他们的孩子会有一个好爹爹,这就是毓宁简单而又直白的想法。   闵劭看到毓宁明亮的眼眸也觉得自己是多虑了,也许是刚才王惟重疯狂的样子让他受了影响,也许是庆元帝……   他突然就担心起毓宁会不会因为这一点而遗憾,可现在他明白了,毓宁远比他以为的要豁达的多。   也是,毓宁本就是个开朗的性子。   闵劭想起毓宁无论遇到什么事都是笑着的模样,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她就塞给了自己一把珍珠的情形。   她一直都是心里柔软只记好事不记坏事的。   闵劭搂紧了毓宁,低声道,“毓宁以后不管有什么不开心的都要跟我说,不要闷在心里。”   毓宁点点头,在闵劭脸上轻轻亲了一下,“我现在觉得自己很开心,我有相公,有圆圆,我每天都很开心。”   闵劭被毓宁说的心里一软,种种担忧散去,心里只剩下了庆幸,庆幸他们还可以再来一次。   他低头轻轻吻住了毓宁,又慢慢撬开了她的嘴。   无论发生什么两人都是在一起的。   室内渐渐变得火热起来,很快,蜡烛便灭了下去,只能听到一点呜呜咽咽的声音,等最后一切归于平静,两人这才相拥着睡去。   对比起这间屋子里的温暖,庆元帝却在含椒殿一灯如豆的房间里枯坐了许久。   自从清平去世后,庆元帝便再也没有来过这里,只偶尔有人会过来打扫一下。   这里似乎处处都弥漫着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   但庆元帝知道,在很久之前这里并不是这样的。   这里会有一个女主人,女主人隔一段时间才会来一次,可是自己会让下人精心打扫,这里永远光洁如新,仿佛随时等待着他的主人归来。   对清平公主这段畸形的感情始于什么时候呢,庆元帝自己也说不清楚。   他只记得他还在冷宫时遇到了一个漂亮的妹妹,那个妹妹长得玉雪可爱,知道他吃不饱后悔每天偷偷带糕点来给他吃。   这种事一直持续到他长大。   他早就在心里偷偷发誓将来一定要走出冷宫,娶这个漂亮妹妹做妻子。   可等他真正拥有自己的势力时,他才发现那个漂亮的妹妹不是什么宫女,而是自己同父异母的亲生妹妹。   那时的庆元帝是想压抑自己的感情的,可他却发现他根本就忍受不了清平和别人在一起,甚至到清平到了议亲年纪时他有一种把所有帮清平选夫婿的人都杀掉的冲动。   最后在他的暗中操作下,清平始终没有嫁出去,而他也终于坐上了那个位置。   他把他的小妹妹变成了自己的妻子。   可是清平的情绪却变得越来越稳定,最后竟然以死相逼要他放过她。   庆元帝为了安抚清平,给他找了个驸马,可是那个驸马却永远不能进清平的房间。   清平还是他的,清平还生下了他们的孩子。   但是清平最后还是选择了离开他,永远的离开他……   庆元帝的眼角缓缓的滑下了一滴泪。 第62章 封地   王惟重的死讯第二天就传开了。   人一死, 陈年旧事也许查起来会艰难许多, 但是很多事情查起来却又方便许多, 比如王惟重自己豢养死士的事。   这种事其实大家心照不宣,有能力有地位的基本都会养那么一批人,但前提是没被查出来, 一被查出来便是安个什么罪名都不为过了。   王惟重在朝堂这么多年,自然也培植了不少自己的势力, 可因为他这些年基本都是和太子走在一起的, 所以这些势力很轻易就被太子收编了。   庆元帝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没有多说什么, 毕竟,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稳定住这些人的人心, 至于日后再慢慢清算也不迟。   最后在朝中风光多年的尚书令竟然死的没有掀起丝毫波澜。   而闵劭一方面看着太子借王惟重之死扩张自己势力心里着急,另一方面也担心当日他在王惟重口中所听到的那些话庆元帝到底会不会追究。   闵劭能感觉到那些话虽然并不全然是真的,但有些地方显然还是戳中了庆元帝的心,不然他不会当场就把王惟重杀了。   可是庆元帝在那之后对于他们当时在场几个人却没有丝毫表示。   闵劭分不清庆元帝这是想借此来表明那些话都是子虚乌有, 还是再等待一个处置他们的时机。   为了尽量减少庆元帝的猜忌, 他没有再对太子那边做什么事, 只是尽心尽力的调查着王惟重那边的事。   王惟重做官这么些年, 为人还是很谨慎的,并没有什么明面上的证据, 尤其是和清平公主有关的部分, 根本就找不到一丝痕迹。   有庆元帝在背后看着,闵劭也不太敢直接往这方面查,只能按照正常的锦衣卫办案流程, 查他这些年有没有贪污受贿,结党营私。   这些事并不难查,甚至在查案过程中闵劭发现很多线索都是直指太子的。   闵劭略一思索便明白过来,这是王惟重打算放弃太子了,所以给太子留下了这么明显的把柄,既可以用来威胁太子,又可以在必要时帮助他新看好的人除去太子这个隐患。   不得不说,王惟重心中只有权势,没有丝毫骨肉亲情,就连他的夫人子女都不清楚这些年王惟重到底在做什么,一个个被抓住的时候也以为王惟重是贪污受贿被抓到了而已。   闵劭对王惟重的家眷并没有什么同情之心,他直接把这些证据交给了庆元帝。   这些都不是伪造的证据,哪怕是王惟重刻意为太子留下的把柄,这些也都是实打实的。   很快,太子便被禁足,他从王惟重那边收编的势力也都陆陆续续被其他的皇子瓜分了。   自从闵劭停止给太子下药后,太子的身体就慢慢好了起来,只是王惟重那药下的时间太长,而闵劭那药毒性也不弱,他的身体到底是被彻底损伤了,在被禁足又得知自己好不容易收拢的势力被其他兄弟瓜分后,他气的吐了一口血,又病了。   从前庆元帝对后宫之事一概不管,皇后独掌后宫,太子地位稳固,其他皇子当然不敢做什么,如今皇后的兄长身死,皇帝半点不留情面,太子又被禁足,大家闻风而动,自然不会什么都不做。   就在金陵眼看着就要乱起来的时候,庆元帝突然往毓宁这边下了一道圣旨,给毓宁赐了一块封地,并告诉她随时可以去自己封地,还拨了几个人护送他们。   而那几个人正是上次和闵劭一起去含椒殿的人。   闵劭知道这是庆元帝心里那根刺在隐隐作痛了。   赐给毓宁的封地是个富饶的地方,离金陵却很远,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毓宁拿着圣旨有些愣愣的,她问闵劭,“我们要走了吗?”   毓宁到底在金陵住了这么多年,哪怕她不是很喜欢皇宫,但对这个自己住了多年的地方还是很有感情的。   庆元帝圣旨上并没有说让他们什么时候走,但连护送的人都选好了,显然是希望他们能尽快启程的。   闵劭怕毓宁伤心,就握住了她的手说道,“毓宁不是喜欢我们前段时间住的那个地方吗,这里比那个地方更好玩,到时候我们带着圆圆一起过去。”   “可是我们刚回来啊。”毓宁的兴致还是不太高。   坐车的感觉不是很舒服,毓宁虽然喜欢那个地方,可是他们刚坐了那么久的马车回来,她短时间内不太想坐车了。   闵劭也想到了毓宁和圆圆的身体都弱,不适合连续性赶路,他们刚在金陵待了没多久,实在不适合即刻上路,于是他便说道,“没关系,我们不立刻走,过一段时间我们再走。”   太子这边还没尘埃落定,王惟重这边也又很多疑点没有解开,闵劭暂时也不想离开金陵。   既然庆元帝没有直接说明启程去封地的日期,那他们干脆就装作不知道庆元帝的急迫。   只是他们不走,没想到皇后却把毓宁召进了宫中。   闵劭不放心毓宁一个人进去,跟着毓宁进了宫,一路上倒也没有人拦着。   哪怕是到了皇后的宫中,皇后看见闵劭也没有多说什么。   她把毓宁召进了宫,等毓宁和闵劭行完礼后却一直没有说话。   毓宁也不管皇后,礼节尽到了就自己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闵劭就在她旁边站着。   皇后见状也不生气,她只是目光一直在毓宁身上扫视着。   直到毓宁有点疑惑的抬起头看向皇后,她才笑了起来说道,“毓宁长得真是倾国倾城。”   “嗯。”毓宁点了点头。   这些话她经常听到,对此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点头而已。   她并不会像一般女子一样被这种话夸得害羞。   皇后也习惯了这样的毓宁,她说完这句话便话锋一转道,“不过你母亲当年容貌比你更甚,不知道多少人想娶她,最后嫁给新科状元不知有多少人暗中不忿。”   皇后和清平公主年龄相差不大,也是见过清平公主的,不过如今她说这话显然是别有用心。   毓宁却不接招,又一次低下头开始玩自己的手指,似乎随便她说什么她都不会有更激烈的反应了。   皇后见状,心里一梗。   她那时下毒给自己兄长,原本是不希望受到兄长胁迫,兄长死讯传来的时候她并没有多惊讶,但随着他的死因,罪状,乃至他的处置手段被公布,她便意识到其中有些不对劲了,只是他找不到任何证据。   直到庆元帝莫名其妙颁布圣旨给毓宁赐了一个据金陵不太近的封地,又让人赶紧去封地,她便敏锐的意识到这其中很可能有什么联系。   她觉得自己有可能被利用了,但是又找不出什么线索,只能把人召进宫来试探。   她说话时不仅观察着毓宁的反应,也用余光观察着闵劭的表情。   但是一个是一副不想理她的样子,另一个全程没有什么表情,根本看不出什么。   皇后心里恼怒,面上却还堆着笑意道,“说起来陛下对郡主这么宠爱也是因为清平公主呢,就是不知道陛下为何突然给郡主赐了封地。”   毓宁听到这句话突然抬起头看向了皇后。   城城整理:  不好意思,文章大概还有一点点就结尾了,卡文卡的厉害,耽误了更新,非常抱歉,会尽快更完的,这两天会日更或隔日更把结局写完,当天不能更会挂上请假条的,非常对不起,九十度鞠躬!! 第63章 清平公主(修)   皇后被毓宁这直勾勾的视线看得一愣, 不过她很快便又恢复了带笑的模样问道, “看这样子, 毓宁是知道缘由了?”   皇后也知道和毓宁说话必须要说得明明白白,所以她在说完这句之后便直接问道,“既如此, 不知毓宁可愿为舅母解惑呢?”   毓宁看着皇后的视线因为她这句话又转为了茫然,她摇摇头诚实道, “不能。”   因为她也不知道啊。   不过这一点皇后并不知道, 她只以为毓宁这句不能是不愿意跟她说原因, 她脸上的笑容又僵了一瞬,视线不自觉往旁边的闵劭身上落了落。   没想到毓宁这样的性子如今居然也学会了变着法的堵她的心了, 这一切应该都是闵劭教的吧。   她知道锦衣卫的人都心思深沉,这一瞬间,她突然有些怀疑起自己当初撮合这两位的举动到底是不是正确的了。   只是不管是对是错,如今都无法更改了, 何况如今这两人也要离京了。   一个锦衣卫佥事如今却被调离京城, 他日后也没什么前途可言了, 只是一个是皇帝得力的一把刀, 一个是皇帝最宠爱的郡主,突然这样将两人调离金陵, 其中的缘由实在是让人不得不多想。   这也是皇后如此着急的将人召进宫来的原因。   如今太子身子一直没有复原, 又被软禁,其余皇子又都蠢蠢欲动,就在这个时候又将两人调离金陵, 皇后总觉得这其中定然有所联系。   与王惟重觉得太子不靠谱就可以再次选定一个人不同,太子是皇后的亲生骨肉,也是她在宫中最大的倚仗,哪怕太子如今看起来已经失了先机,她也不可能放弃她,她只能尽量把颓势再度挽回。   直觉告诉皇后,眼前这两人或许能给她一些机会。   但是一个是皇帝属下的人,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皇后都不能向他打探消息,而毓宁……   毓宁这态度实在是让人有些无从下手。   皇后心头念头转了很多,但时间也不过眨眼而已。   她将自己手边的一碟子蜜饯往毓宁旁边推了推,笑着说道,“这蜜饯还是太子送来的,我记得你最爱吃这个,如今离了金陵怕是就吃不到了,此刻便多吃一点吧。”   毓宁看着那碟子蜜饯眼睛亮了亮,但随即又看向了闵劭。   相公不喜欢我吃太子的东西的,她都记得的。   毓宁圆溜溜的眼睛看着闵劭,仿佛在说:你看,你说的话我都记得呢。   闵劭看着这样的毓宁嘴角不自觉的松了松,弯起一个浅淡的弧度。   毓宁见状就笑了起来。   相公现在是高兴的,她感觉到了,所以她也不自觉的变得高兴了。   皇后在一旁看着这两人旁若无人的眉来眼去,脸上的笑意终于越来越淡。   她想到了毫不留情就将太子禁足的庆元帝,也想到了这些年庆元帝对她的不冷不热。   一个男人对你有没有感情,你很轻易就能感觉的出来。   皇后也不是没有少女怀春的时候,哪怕到现在,她对庆元帝的感情也不浅,因为这些年庆元帝对她一直不算差,她的皇后之位也无人可撼动,可庆元帝这次对太子的态度却让她骤然明白,庆元帝对她的态度也只是因为她一直以来聪明听话而已。   这本也是她在宫中的生存之道,可如今看着眼前这两位她心里却隐隐有些不舒服。   尤其是毓宁,自己儿子为了她闹成那样,如今她却和别人感情甚笃。   皇后声音冷了几分说道,“说起来太子病中还一直念叨着你呢,就是现在……”   她叹了一口气,“现在你们怕是不方便见面了。”   太子禁足是不允许人探视的。   皇后这也是打算借着太子和毓宁的情谊想让毓宁去庆元帝面前求个情。   谁知道毓宁听了这话之后却是皱了一下眉,然后说道,“我不要见太子,太子坏。”   皇后不太清楚太子曾做出了试图打掉毓宁孩子这样的蠢事,她闻言愣了一下,又一次看向闵劭,眸光中多了几分冷厉。   她怀疑是闵劭挑拨两人关系。   男人总是有圈领地的意识的,对于自己妻子从前的追求者,在妻子面前抹黑他也并非不可能,只是皇后想起从前对闵劭的印象,再看到他现在这样,总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心里那股悔意也会时不时的冒出来一下。   若是当初顺了太子的意,也许现在太子……   不,不对,当初庆元帝分明也是极力反对太子对毓宁的心思的,反倒是自己提起闵劭后,他却没有太反对,这其中是不是有些自己不知道的东西?   皇后努力将当初的情形回忆了一遍,看向闵劭的视线便一时没有收回来。   闵劭见状挑了一下眉,也没多做解释,只是视线又看向了毓宁,见她气鼓鼓的,便轻声安慰她道,“没事了,我们圆圆现在很好。”   毓宁听到闵劭提起圆圆点了点头,“对,圆圆现在可好了。”   说起自己的女儿,毓宁立刻就觉得自己离府已经很久了,于是她抬头看向皇后,十分直白的说道,“我要回家照顾宝宝了。”   皇后还什么都没问出来呢,怎么会轻易让毓宁离开,不过她也敏锐的察觉到似乎太子和毓宁的孩子有什么牵扯,于是她便放弃了借着太子走感情线的方式,而是顺着毓宁说道,“说起来本宫也未尝见过毓宁的孩子呢,若是待毓宁离开怕是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见了。”   她这是将话题又撤回了庆元帝匆忙让毓宁离开的事情上。   只是毓宁提起宝宝,心思立刻都放在了自己宝宝身上,她对皇后的感情也没有多深,所以只是不太在意的下意识顺着皇后的话应道,“对啊,见不到了。”   皇后,“……”   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   她只能更直白的说道,“如今孩子还小,陛下怎的这时候让你们去封地呢,好歹也等孩子长大一些罢。”   毓宁,“不知道。”   皇后,“……”   她看着毓宁脸上的表情。   说谎与否她脸上一眼就能看出,由此可见,皇后和毓宁绕了半天竟是得了个一问三不知。   一想到皇帝此时遣人离开,背后极有可能隐含深意,而她和毓宁周旋了这么半天却什么都没问出来,皇后就有些着急。   她视线一转,看向闵劭,笑着说道,“本宫与毓宁有些女子间的私房话要说,不知闵劭大人可否去外间等候?”   皇后称闵劭一句大人,其中自然隐含压迫的意思。   闵劭脸上表情不变,他看了一眼因为这话而往身子往她这边倾斜了几分,似乎打算开口说话的毓宁,便在她之前说道,“毓宁如今不太离得开我,还请皇后娘娘体谅。”   说完这句,他便自然站起走到毓宁旁边站定。   就在皇后神情隐有怒意之时他便开口说道,“不知皇后对清平公主了解多少?”   身为后宫之主,又是王惟重的妹妹,闵劭觉得皇后哪怕对其中的事情不太清楚,但定然也有所察觉的,尤其是他记起了太子曾经所说的他和毓宁的身世不适合在一起那样的话。   虽说一切都是太子胡言乱语,但也说明他察觉到毓宁或者闵劭身世有异。   既然太子都能察觉,皇后没道理不能察觉。   闵劭想着有许多消息忌惮着庆元帝并不能正大光明去查,但是若是一切借助皇后之手就便利多了。   毕竟身为后宫之主,若是想查后宫之事,定然比他容易多了。   至于皇后若是被庆元帝察觉了,会不会引来什么祸患,这对闵劭来说反而是除去了一个隐忧。   毕竟皇后是太子的母亲。   至于毓宁的身世,闵劭明白庆元帝此时怕是已经把痕迹都掩藏掉了,皇后是不会发现的。   皇后对闵劭突然说出这句话自然是心中有所怀疑的,但她也立即明白过来,闵劭这句话倒更像是在提醒她什么。   难道一切竟与清平公主有关?   而在此时毓宁也看向皇后问道,“你认识我娘?”   这其实也是刚出皇后提起清平公主时她抬头看向皇后的原因,只不过被后面皇后那话一打断她就忘了,此时再次被提起,她立刻又目光灼灼的看向皇后。   毓宁对自己的娘亲一直都是很感兴趣的,只是身边的人都很少和她说起。   皇后被毓宁这样看着,神色恍惚了一下,也渐渐陷入了回忆中。   “清平公主啊……”   她想起了自己还在闺阁当中的事。   清平公主在幼时并不算是宫中多受宠的公主,在外的名声自然也不怎么显,只是等到庆元帝上位后,他的兄弟姐妹几乎都被屠戮殆尽,唯独这位清平公主不仅好好的留了下来,还十分得皇恩,于是这位便渐渐走入了大家的视线。   然后大家便发现这位从前并不怎么显眼的公主容貌姝丽,才情不凡,性子也十分好,称一句举世无双也无人会反驳。   皇城中容貌才情俱好的女子不少,可一个个都在清平公主面前黯然失色,尤其庆元帝似乎有一种炫耀自己有这么一位妹妹的意思,也没人敢于这位公主争个高下,于是清平公主这个第一美人的名头得了之后,后面根本排不出什么第二第三美人。   可以说那段时间所有金陵贵女都被掩盖在这位公主的光芒之下的。   不过这位公主性子十分和善,待人也温柔,大家也升不起什么嫉妒的心思。   倒是到后来,庆元帝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从原来的貌似炫耀的状态,渐渐的又仿佛将人藏了起来一样,而清平公主也变得深居简出,这位公主的名头才渐渐小了一些。   皇后当时家世不显,她对清平公主更多的是羡慕,也隐隐有种想变成对方那种人的意思,于是行事便有几分像那位学习的意思。   直到后面,庆元帝再三被群臣要求立后,而这个后位更像个馅饼似的砸在了她的头上,她更是有几分恍惚。   刚开始对于庆元帝她几乎是满腔爱慕的,也正是因为这份爱慕,让她隐隐察觉到庆元帝对清平公主的态度似乎有些不对,加之宫中的一些风声,她便多留了些心眼。   不过她最后除了一些猜测外,到底还是没查出什么,只是她后来也慢慢的将自己学习的清平公主的行事作风一点点改掉了,而对于毓宁这个清平公主的孩子,她的态度也始终不冷不热。   后面这些事皇后并没有说,她只是将当年清平公主的一些盛誉说了。   毓宁听完喃喃,“娘亲这么好吗?”   可是她都不记得了。   毓宁神色突然就变得黯然起来。   皇后见状,又看着毓宁这张和清平公主相似的脸,她心里突然也有些不舒服。   知道自己恐怕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了,她叹了一口气道,“当年的盛况我如今还历历在目,只是……”   红颜薄命!   这话她并没有说出口。   如今想来,这薄命看来也有几分不对劲。   当年清平公主明明看起来身体强健,不像薄命之人。   对,不像薄命之人!   皇后这么一回忆才发现自己竟然从未察觉过这点。   而驸马一家当年突然暴毙……   皇后突然看向闵劭。   他和自己提起清平公主,这其中是否有什么深意?   闵劭却像是没察觉到皇后的视线似的,他将手轻轻搭在毓宁肩上,手指在她垂散下的发丝间穿过轻声道,“毓宁若是想念郡主,可以回府后将这些事画成画册记录下来。”   他知道毓宁的画技很好。   比起文字,想必画画对毓宁来说更能寄托感情。   至于文字,他可以替毓宁写下。   他也可以替毓宁多查一些和清平公主相关的事。 第64章 饯别宴(修)   毓宁如今已经知道了她就算每年等在门口也等不回自己娘亲了, 可是儿时那些模模糊糊的印象却一直留在了她的心中, 以至于她对于清平公主的事总是分外感兴趣。   听到闵劭说可以将这一切都画下来, 毓宁的眼中突然一亮,她用力点了点头,眼神亮闪闪的看着闵劭说道, “相公真聪明。”   闵劭唇角也变得柔和,他低头摸了摸毓宁的头, 笑了一下, 并没有说什么。   皇后心头还想着闵劭提起清平公主到底是不是在暗示自己什么, 一时之间也没注意到两人的互动,等她抬头看着两人甜甜蜜蜜的样子, 她脸色便冷了几分道,“这是在宫中,有些规矩还是要注意的。”   话音刚落,便有一道粗犷的男声说道, “朕说过, 毓宁在宫中不必守太多规矩, 怎么, 朕的话竟是在皇后这边不起作用吗?”   庆元帝声音里还带着些笑意,听起来就像是夫妻两人间的玩笑话, 只是皇后和他多年夫妻, 她在庆元帝这话中听出了冷意。   庆元帝生气了。   皇后敏锐的察觉到了这点。   她没有问为什么庆元帝过来没有人禀报,而是迅速让自己脸上换上恭顺温婉的表情道,“是臣妾的错。”   皇后没有多解释什么, 说完这句便恭顺的站在一边。   庆元帝似乎也没有计较的意思,他仅仅看了皇后一眼,便将视线转向了毓宁,“毓宁进了宫怎么也不去找皇舅舅?”   他一边说着,视线一直落在毓宁的脸上不动声色的打量着。   毓宁和清平公主长得太像,以至于他从未想过毓宁是否还有像别人的地方。   他和清平本就是兄妹,五官也有相似之处,所以他从未想过毓宁的生父竟还有别的可能性。王惟重已死,可他那些话并没有随着他的死而消逝,反而成了死无对证,一点点的在人心中发酵着。   庆元帝并未在毓宁脸上看出什么别的痕迹,何况毓宁如今这幅与常人不同的样子说到底也有自己当年之过。   庆元帝收回了视线,努力忽视着心里那股难受的情绪。   他问毓宁这话原本也不指望毓宁回答,因此说完之后便用略显冷漠的视线扫向皇后,淡声道,“毓宁身子不好,如今又有了孩子,皇后没事还是不要把毓宁召进宫来了。”   皇后闻言,垂下头,恭敬应道,“是,是臣妾考虑不周了。”   皇后侧着头露出一小截纤细雪白的脖颈,侧脸带着几分柔顺的笑意,隐隐约约有那么一点点清平公主当年在冷宫中照顾他的时候的影子。   但这点影子也被她自己慢慢抹去了。   庆元帝看着如今皇后的这幅模样,却是想起了与她长得也有几分相似的王惟重,这是她的兄长,若不是因为皇后的缘故,王惟重不会有接近清平的机会。   而今日,皇后竟然还敢在毓宁身上动心思,当年的事皇后果真一点都没有参与么?   想到这里,庆元帝周身的气息又冷了几分。   他视线一一扫过屋里的这几个人,皇后,毓宁,还有闵劭。   当年血洗皇室宗亲的暴戾之情似乎随着王惟重的死也慢慢复苏了,但毓宁是清平唯一的孩子,不论真相如何,清平的血脉都得留下来。   而皇后和太子也不能留了。   庆元帝闭了一下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没有了多少情绪,他对毓宁说道,“过些日子,我便在宫中为你办一场饯别宴吧。”   室内三人闻言齐齐看向庆元帝,最后还是懵懵懂懂的毓宁最先出声,“饯别宴?”   她对这个词语不是特别能理解。   庆元帝努力柔和了一下表情,想与毓宁解释,但他发现只要对着毓宁这张脸,他便能想起王惟重的话,最后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看了一眼闵劭,示意闵劭为她解释。   庆元帝明白不能让毓宁在金陵久留了,留的越久,他怕自己的情绪越是控制不住,而这场饯别宴便是一个好机会,既能告诉他们离开的期限,又能作为一个饵将一些东西钓出来。   待到闵劭在一旁为毓宁解释完,庆元帝复又开口道,“如此,你们便回去好好准备准备吧。”   这句话就等于把闵劭原先想要拖延一段时间的打算都打乱了,只是他此时也能感觉到庆元帝的情绪有些不同寻常,所以他什么话也没说,便带着毓宁行礼之后离开了,只在返程的路上和毓宁解释着他们近期要离开的事。   毓宁静静地听着,不时的出声询问两句,在闵劭的解释之下,她对于离开也就有几分失落而已,倒不见得多反感,故而两人回府之后说起收拾东西离开的事脸上的表情也都是轻松的,倒是红豆和张妈有几分措手不及,一会儿担心小郡主的身子,一会儿又担心毓宁的身子,不过圣口一开,她们再怎么担心也只能尽量让路途舒适一些,并不能真的一直不离开。   至于这场饯别宴,大家倒是没有多想,只以为是圣上在郡主离开前为她做的脸面,直到圣谕真正下来之后,大家才发现这场饯别宴恐怕还透露着一些不寻常。   为毓宁办饯别宴的事自然还用不着专门下圣旨,因此是传的口谕,但这口谕中主办这场宴会的并不是后宫之主的皇后,而是两位妃子。   说起来这两位妃子也是太子身体渐渐衰弱下去时皇上给提到妃位上的。   能在金陵有些身份的都不是笨的,虽然这只是简简单单一份口谕,大家心里都想了很多,难道真的是口谕中所说的皇后凤体有恙不宜操劳?几乎没有一个人相信这个理由,大家心里都同时闪过一个念头,这些年牢牢掌握后宫的皇后这权柄恐怕要变一变了。   这是为了什么?   仅仅是为了一个生父生母俱亡的郡主?   没有人觉得会是这个原因。   尤其是想到不久前被惩处的太子,加上被抄家灭族的中书令,大家心里纷纷升起一个念头:这是太子彻底失势了,庆元帝是在清除太子根基。   至于太子为何会突然失势,众人心中各有猜测,最后又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又将那些猜测一一排除,最后只留下一个猜测,但却没有一个人敢把那个猜测说出口。   因为这个猜测,大家纷纷意识到,金陵怕是要变天了。   而以往没有任何存在感的诸位皇子此时也在大家心中一一划过。   不过在这种时刻,无论是抱有想法的世家贵族还是被大家重新评估的诸位皇子一个个都有志一同的安静行事,争取不做那出头的椽子。   如此一来,这场饯别宴似乎有了一些别的意味,因此大家纷纷提起心来,没有一个敢慢怠了。   大家纷纷商议着到时候该带那些小辈过去,该备些什么礼,一时之间倒显得各家之间的往来也频繁了些。   唯独作为当事人的郡主府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清。   来拜访的人都被他们回绝了,府上还是只有他们一家三口和不算特别多的下人。   毓宁自从接受要离开之后,对于准备要带走的东西倒是兴致勃勃,尤其是给女儿准备的,所以她一会儿看看自己粉嘟嘟的女儿,一会儿想起什么就往行李里加点东西,倒是忙得很高兴。   而闵劭也一直在旁边陪着毓宁,他会在毓宁看过来时温柔的笑笑,也会上手帮她的忙,只是毓宁没有发现的是,在她转过头后闵劭看着她的眼神黑沉沉的,若是她此时看到这眼神恐怕都会被吓到。   而造成闵劭这样的是因为庆元帝口谕中那场饯别宴的日期。   那是上辈子毓宁去世的日子,哪怕不是同一年,可第一次听到这个日子的时候闵劭的心仍是重重的跳了一下。   这是他强求来的一辈子,这一次他决不允许毓宁再出意外。 第65章 赴宴(修)   毓宁感受到了闵劭那过分热切的视线, 她回过头有些疑惑的看向闵劭, 问道, “怎么了?”   她以为闵劭一直看着她是有事想跟她说,因此问完这句便走到闵劭旁边坐了下来,眼神认真的看着闵劭, 等着他跟自己说话。   闵劭见状摇了摇头,又忍不住抬起手轻轻揉了揉毓宁的发顶, 低声道, “放心, 你这次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闵劭的声音低的只有他自己能听见,毓宁并没有听清, 她已经习惯了闵劭这样摸她头顶的动作,便下意识的像只小猫一样在他手底下蹭了蹭。   闵劭一时间心柔软的不行,同时也有一种决心更坚定了。   他对着毓宁笑了笑道,“没事, 你看圆圆还需要什么, 我让人去准备。”   因为说起了女儿, 毓宁的注意力很容易就被转移了, 她开始掰着手指算还有哪些东西需要带的。   她现在就觉得什么都需要带。   圆圆喜欢的玩具,她的衣服, 她小时候的襁褓, 关于孩子的所有她几乎都想带着,倒是她自己的东西她却不怎么在意。   闵劭听着她一个个的数着要带的东西,笑着道, “好,都带着,那孩子娘亲的东西是不是也要带着呢,还有你相公的东西。”   闵劭说这句话时轻轻在毓宁脸颊亲了一口,毓宁原本掰着手指的动作愣住了,随即脸不受控制的红了,只是她并未像一般女子一样羞涩跑开,而是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脸上被亲的地方,又看向了闵劭脸上相同的地方。   片刻后,她的唇便印在了闵劭脸上相同的地方。   帮着收拾东西的红豆见状十分识趣的退了下去。   闵劭听见关门声眼神暗了暗,视线落到了毓宁的唇上。   很快,毓宁的唇便从闵劭的脸颊转移到了他的唇上。   一番温存后,毓宁躺在床上休息,闵劭的视线从毓宁紧闭的眉眼一寸寸勾勒,最后他凌空描摹了一番她的五官,听着她稳健的心跳声,动作轻缓的起身去了书房。   饯别宴还有一段时间,虽然许多事都和前世不一样了,但这个特殊的日子总让他的心跟被什么拽着一样,哪怕已经下了决心这次要寸步不离的跟着毓宁,甚至若是看到真的看到太子对毓宁有任何动作,他都会将对方一击毙命,可是那种曾经失去过毓宁的痛苦太过铭记于心,他此刻仍旧不能完全放心。   他写了消息,让人把前世那个能让他和毓宁再续前缘的人以最快的速度带过来,同时,对于太子那边的动向也派人加强了监控。   把这些都做完他才又重新回到了房间。   毓宁仍旧在睡着,感受到身边的热度,她下意识往旁边凑了凑。   闵劭见状,便又脱了衣服陪着毓宁躺了下来。   两人这一觉一直睡到圆圆哭着要找娘亲喂奶了才起身。   毓宁刚睡醒还不太清醒,但母亲的本能让她抱孩子喂孩子的姿势都很熟练,孩子很快就吃饱了,她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一会儿看看自己娘,一会儿又看看自己爹,最后大概是被娘亲抱腻了,她对着闵劭伸出了自己圆乎乎的小胳膊。   闵劭接过她抱了没一会儿,她又转过头让自己娘亲抱了。   这个善变的小家伙,让娘亲抱了没一会儿又一次对着自己爹伸出了胳膊。   她就这样在两个大人怀里来来回回,发出咯咯的笑声,一张脸乐得红扑扑的。   这种温馨的小欢喜是闵劭上辈子没有体会过的,所以他更不能接受有人破坏。   所以他一次又一次的改善自己的部署。   明明应该是一场不算特别重要的饯别宴,他却显得比以往任何一次出任务都要重视。   而等到真正到了那天,看到宴会上庆元帝明里暗里的布置后,闵劭心中某个猜测也得到了证实。   庆元帝办这一场饯别宴的目的并不单纯,他暗中还有别的打算。   闵劭暗暗握紧了毓宁的手。   他们并没有把孩子带过来,此时来的只有他们夫妻二人。   他们一入宫就被早已等候多时的宫人带进了宫中。   宴会虽说是晚上,但人却要在下午就要过来了,闵劭他们来的不算早,此时人都来的差不多了,宫人带着他们穿过长长的宫墙后便打算把两人分别往不同的方向带。   男女是要分席的,此时女客大都在御花园中赏花,男客则在另外一边,只是就在走到岔路口时,闵劭却阻止了她们的举动,而是沉着声音道,“不必麻烦了,我和郡主先去拜见皇上。”   这种宫宴上并不需要在开宴前特意拜见皇上,毕竟待会儿皇上可是要坐在宴席首位上的,只是闵劭在锦衣卫这么多年,这样沉下声音说话时,身上的肃杀之气几乎要溢出来,带路的宫女身子不自觉的颤了一下,想到主子先前交代的一定要对这两位恭恭敬敬的话,她没有反驳,只是垂着头低声道,”这个奴婢不能做主,还请郡主和仪宾等奴婢先去请示陛下。”   闵劭点点头,没有为难她们的意思。   两位宫女松了一口气,一个加快步子前去禀报了,一个继续引着他们往休息的地方去。   此时大部分的人都已经聚在了一起,休息的这处倒是一个人都没有。   毓宁到了宫中便安静下来,这是她一贯养成的习惯,闵劭对此也赞成,因此并没有试图改掉毓宁这个习惯,因此一时之间倒显得这里安静的过分。   由于今天闵劭心里始终有些不明所以的焦躁,所以他的视线便一直没有离开过毓宁,借此来让自己安下心来。   而桌子上提供的茶水他都是自己喝了一口才会递给毓宁。   毓宁对此倒不介意,也没什么不习惯的,倒是一旁的小宫女看着仪宾的视线都没离开过郡主,而两人还共饮一杯茶,心里默默感叹了一遍两人的感情好。   至于其中透出来对皇宫的戒备她倒是不太在意。   谁在这宫中活得简单呢?   想到这里,看着面前两位主子喝完了茶,她低声道,“送信的人很快就能回来了,请郡主和仪宾稍等一会儿。”   她这话说完不多时,先前那位去通禀的便回来了,说是陛下召见郡主和仪宾。   以庆元帝对毓宁公主的宠爱,大家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于是一行人便改了方向,直接去往庆元帝所在的宫殿。 第66章 字条   毓宁到的时候庆元帝还在批阅奏折, 看见毓宁进来后, 他就放下了手中的奏折, 笑着对正要行礼的毓宁道,“不必多礼,坐下吧。”   毓宁闻言仍是行完礼才和闵劭在庆元帝下首坐下。   庆元帝看看毓宁, 想到今日的目的,对毓宁的态度还是有几分复杂的, 他索性移开视线, 看向闵劭, 问道,“怎么没把孩子带过来?”   每次看到毓宁的孩子, 都让庆元帝仿佛看到了毓宁小时候。毓宁幼时在公主府长大,庆元帝并不曾多见过,因此看到与毓宁肖似的孩子时,心里不自觉就存了几分弥补的心思, 今日没见到那个孩子, 心里还有点失望。   闵劭察觉到庆元帝心情不佳, 便解释道, “孩子月份还小,臣怕这种场合他会吵闹。”   实际上孩子因为早产身子弱, 到现在也没调养过来, 而这种宫宴时间都不会短,两人怕把孩子带来,孩子受不了, 要是因此生了病那就是得不偿失了。   庆元帝听完闵劭的解释,似乎也想到了这点,他没有再多问,只是感叹道,“如今你们就要到封地去了,此次一别,我怕是想再见见这孩子也不容易了。”   这话说得倒好像催着他们去封地的人不是他一样。   毓宁有些疑惑的看了庆元帝一眼,正要开口说什么,就被闵劭握住了手,于是毓宁便将视线转向了闵劭。   闵劭对着毓宁笑了一下,才转过头对庆元帝道,“陛下若是什么时候想见孩子了,随时传召我们便是。”   庆元帝闻言顿了一下,随即又笑了起来,“说的也是。”   说完这句他似是不欲再多说什么,便转了话题道,“好了,再过一会儿宴席便要开始了,你们先去赴宴吧,朕马上也过去。”   “陛下,臣有一个不情之请。” 皇帝肯定是要最后赴宴的,闵劭并没有指望他们和庆元帝一起赴宴,他之所以要先拜见庆元帝为的就是能请一个特权。   话说完见庆元帝看过来,闵劭便继续说道,“臣知道,按道理这种宴会是男女分开的,但是毓宁情况特殊,臣想和毓宁一起。”   “哦~你的意思是要和毓宁一起到女眷那边去?”庆元帝说这话时,眼神蓦然一冷。   这一瞬间他几乎以为闵劭是看穿了他今日的布局了。   为帝者最忌讳被下属猜到自己的心思,何况今日之事他并未和其他人说过,闵劭是如何得知的,若是猜到的还好,若是有其他手段……   庆元帝心念转动间几乎是对闵劭动了杀意了。   毓宁察觉到庆元帝这种突然冒出来的恶意,下意识的动了动自己的身子,竟是保持了一个有些护着闵劭的姿势。   庆元帝见状这才稍稍收了点自己的杀意。   恰在此时,闵劭也开口解释道,“臣身为男子,和毓宁一起一起去女眷那里也不合适,臣可否带毓宁到处走走,到开宴时再去赴宴?”   闵劭也察觉到了庆元帝那一瞬间的杀意,他心里瞬间明白过来今日这场饯别宴哪怕不是鸿门宴,但也绝不简单了,前世的那一幕又涌上他的心头,他心里越发坚定了今日要寸步不离的陪着毓宁的念头,但在庆元帝面前,他却一点异样都没露,仿佛什么都没察觉,只是一个担心妻子,不愿意放任妻子一个人的丈夫而已。   庆元帝又在暗中打量了闵劭一会儿,确认他确实只是因为担心毓宁而不是因为知道了什么才说出这种话,眼中的冷意便褪了不少。   他看向毓宁,问道,“毓宁是怎么想的?”   “我跟相公在一起。”毓宁直白道。   庆元帝虽说今日是想以毓宁为饵,但也不希望她真的出什么事,于是便一副迁就的样子说道,“罢了,罢了,你们是才是今日这场宴会的主角,你们既想单独待着便单独待着吧,只是记着不要错过了时辰。”   说完这句,庆元帝似是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补充道,“对了,你们若是想看看太子,也可去东宫那里看看。”   “太子?”毓宁眉毛皱了起来,一副纠结的样子,不过看了看庆元帝还是说道,“那好吧。”   庆元帝倒是被毓宁这副样子逗笑了,“怎么,毓宁不想去吗?太子什么时候得罪毓宁了?”   对于太子差点害毓宁流产的事,庆元帝自然有他自己的渠道可以知道,不过此时他却表现的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等着看毓宁和闵劭会不会对他有所隐瞒。   “太子坏!”毓宁说起这事还有些生气,不过她只说了这一句,便看向了闵劭。   显然她并不是一个会告状的人,太子害了她的宝宝,她便和太子断了来往,但心里并没有什么报复的念头。   闵劭便接过了毓宁的话头,把这件事简单的和庆元帝说了一遍。   “竟还有这种事?”庆元帝似是被气到了,怒道,“太子真是越发不堪用了。”   一句话便已彻底断了太子继承大统的可能性。   这种话闵劭他们自是没办法接的,庆元帝说完便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原本还想着太子身子一直不见好,他和毓宁又一向交好,想让毓宁去看看他呢,如今……罢了,你们随便去哪里看看吧。”   他说完捏了捏眉心,一副疲倦的样子。   闵劭知道这是要他们离开的意思了,因此也不多留,带着毓宁行过礼后便退下往外走去。   外面带着他们过来的那两个宫女还在,见他们出来便上前问道,“郡主和仪宾可要去客人那里了?”   “不必了。”闵劭摆手,身后便有庆元帝宫中的太监上前说道,“由奴才陪着郡主和仪宾就行,你们去复命吧。”   他说完便笑盈盈的看向闵劭问,“不知仪宾和郡主想去哪里?”   闵劭不过是不放心让毓宁单独一人而已,对于要去哪里倒没什么想法,他看向毓宁,见毓宁似乎也兴致缺缺的样子,便干脆牵了她的手,和她一起顺着路随便走着,走到哪里算哪里。   一个是对宫中地形了若指掌的锦衣卫,一个是在宫中住了多年的郡主,两人哪怕是随意走着也能知道下一条路能到哪里。   怕毓宁觉得无聊,闵劭便干脆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每走到一处岔路口便问毓宁每条路通向哪里,如此一来,毓宁果然多了些兴趣,带着闵劭往她觉得好玩的路走去,一副东道主带客人游玩的样子。   闵劭见毓宁如此尽心的为自己介绍,唇角也不自觉的弯了起来。   两人走着走着竟不自觉的走到了一条通往毓宁从前寝殿的路。   毓宁看着那条路,有几分羞赧的问道,“往这条路走,是我以前住的地方,你要去看看吗?”   实际上这里两人并不是没有来过,但当时毓宁对闵劭的感觉也仅限于觉得这个人似乎还不错,是个会给她好吃的糕点的人,所以当时并不觉得有什么。   现在再次往这里走,她却觉得心里怪怪的,有点不好意思的感觉,偏偏她自己还没察觉到自己这是害羞了。   倒是一旁的闵劭看毓宁脸有点发红,明白了她此时的心绪。   毓宁因为和常人不同,所以也不是一个见到男子或者遇到什么就会轻易害羞的人,此时会这样,正是因为她对自己有了男女间的,夫妻间的那种感情。   这一瞬间,闵劭感觉自己心里仿佛被喂了蜜一样,有什么东西快要满溢出来了。   他不自觉的紧了紧与毓宁交握的手,声音有几分低哑道,“毓宁以前住的地方,当然要去好好看看了。”   此次离去,以后怕是不会回来了,对于毓宁这个曾经生活了不少时间的地方还是应该去看看的。   闵劭话音落下,毓宁的脸却是更红了,她还毫无所觉的点了点头,道,“那……那就去吧。”   闵劭喜欢毓宁对自己露出这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一面,他也没说穿,跟着毓宁一步步往她的寝殿走去。   即使长期没有人住,这里仍是被打理的很好,只是因为没有主人在,里面也没了宫人在。   两人进去便是一处空荡荡的宫殿,里面的东西都还保留着毓宁离开时的样子。   毓宁进了里面便拉着闵劭一处一处的为她介绍着。   她对皇宫其实并不喜欢,因此对自己住的这处地方也说不上有多深的感情,但此时和闵劭分享起她从前的生活却显得很开心的样子。   从庭院里哪些花是她种的,到博古架上的几个她自己做的木头的玩具,然后又带着闵劭去书房看她曾经画的画写的字。   上次两人几乎只是在这里坐了坐,闵劭不知道这里竟然有这么多东西都是毓宁亲手做的,他也知道毓宁画画得好,也想知道毓宁在宫中时都画了些什么,便跟着毓宁一起往书房走去。   只是两人刚进到书房,闵劭便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他视线落到书桌上,那里有一张被镇纸压着的纸。   毓宁也发现了,闵劭几乎来不及阻止就看到毓宁走到了书桌面前。   那并不是一张白纸,上面的墨迹甚至都还没干透,显然留下这张纸的人刚离开没多久,甚至并不一定离开了。   闵劭视线在书房扫了一圈,确定书房并没有藏人,才看向纸上的内容。 第67章 走水   “宁安殿, 清平公主。”   短短七个字, 甚至连时间都没写, 像是笃定看信的人会去似的,又或者根本不在意对方去不去。   闵劭看见上面的内容后眼神立即变得阴鹜,却又迅速收敛起来, 转而去看毓宁的反应。   这字条上特意提到“清平公主”显然就是故意留给毓宁看的。   毓宁的眼神果然一直盯在那张字条上,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头看向闵劭, 声音含了几分期盼问道, “是娘吗?”   若此时清平公主还活着, 那么哪怕明知这是个阴谋,闵劭也愿意陪毓宁去一趟, 可他知道当年的清平公主确实已经死了,所以这字条上提到清平公主怕是最多也不过是一些与清平公主相关的事情而已,今天这个日子在前世又是这样特殊,闵劭不能允许毓宁出一丝一毫的差错, 所以他只能顶着毓宁期盼的眼神摇了摇头。   毓宁一下子变得失落起来。   她向来是乖巧的, 也不闹不追问, 只是把那张字条攥在了手里又向宁安殿的方向望了望。   宁安殿说是宫殿, 实际上和冷宫也差不多了,里面关着一些犯错的宫妃, 如今大部分都是神智有异的。   对方约在那里怕也是想着若是发生了什么也可以推到冷宫那些罪妃身上。   闵劭看着毓宁这个样子眼里的阴暗几乎化为实质。   不管是毓宁还是他和宫中的利益牵扯都不算太大, 所以最有可能做这件事的无非就是太子和皇后,而纵容这一切的便是庆元帝。   想到这一切不过都是因为爱而不得,闵劭牵住了毓宁的手, 甚至无意识的越握越紧。   “疼,相公,疼。”毓宁受不了的挣扎了起来。   闵劭回过神来,看着毓宁因为自己突然的表现变得有些害怕的脸色,伸手把人抱进怀里,头埋在她的脖子处,声音有些哑的说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这次你不会出事的。”   毓宁有些茫然,但也听出了闵劭是在担心自己,她也学着闵劭的样子回抱住了他,甚至还像平时哄孩子一样拍了拍闵劭的背,嘴里还念着,“乖”。   闵劭被毓宁这一哄,心里仿佛软了一片。   他收起了眼中所有的情绪,唇角重新勾起笑意,这才松开毓宁,又重新牵住了她的手道,“我们再去别处看看吧。”   这里既然出了这种事,两人也无心再在这里呆着了。   毓宁点点头,这次乖乖的跟在了闵劭身后,也没了刚才要到处逛逛的那股活泼劲儿,甚至她的视线还会不自觉的往宁安殿的方向看去。   闵劭知道那人的目的达到了,他之所以不写时间也不写缘由,要的其实就是毓宁对那里的关注而已,只是不知道这份关注背后还藏着怎样的阴谋。   闵劭装作没看到毓宁异常的样子,一步一步又把毓宁拉回了热闹的地方。   人多了,对方做起这种手脚来露出的破绽也会更多。   想到庆元帝刚才面对两人时不同寻常的反应,闵劭明白今天的所有小动作怕都是在他默许下进行的。   一个疑心重且对毓宁可能有威胁的一国之君。   闵劭觉得那些皇子的动作应该可以再大一点了。   他心里把各位皇子的性格重新理了一遍,默默定下了计划,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带着毓宁赴宴。   大家对两位主角来的晚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毕竟都是马上要离开都城的人了,谁也不会蠢到闲的没事去和人交恶。   当下便有人笑着给他们找借口道,“看看郡主和仪宾这恩爱的,怕不是嫌弃我们这一群人耽误了你们夫妻恩爱。”   其他人听了这话也都善意的笑了起来。   毓宁一般遇到这种宴席都是没什么存在感的,想着突然这么多人围了上来,她有些不习惯,便不停的往闵劭身边靠近。   闵劭身上一身气势是血腥气堆起来的,哪怕他此时脸色看着还好,甚至对上毓宁时还能看到几分柔情,大家也下意识的不敢靠近。   何况和锦衣卫交好?   那不是故意想引庆元帝猜忌吗?   于是大家又调侃几句便散了,倒也没有人故意想过来拉走毓宁和她套亲近,也没有人指出闵劭把毓宁送过来却又不回男宾席那边有什么不对的。   不过即便此时闵劭能陪着毓宁,到了开席时男女分席是铁定的规矩,闵劭不能再守在毓宁身边,于是开席时间一到,闵劭便只能看着毓宁跟着几位夫人离开,他自己则一直站在原地看着毓宁那边。   等有同僚叫他了他才走向自己的席次,只是没想到刚一坐下,便看到皇宫西方有一阵浓烟升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注意到这一幕的人纷纷看向这个方向。   “别不是走水了吧。”   听着大家的讨论声,闵劭皱眉看着那个方位。   那似乎是宁安殿的方向。   刚刚他们才看到那个字条,如今那个方位便疑似走水,这实在是让人不得不多想。   闵劭立即看向毓宁的方位。   但此时大家都站了起来看向那里,毓宁身材本就娇小,一时间竟然淹没在人群中找不到了。   闵劭心里顿时一慌,也顾不上规矩了,顿时就想往那边去找人。   偏偏他刚一动,便听到内监喊道,“皇上驾到!”   于是闵劭只能跟着一群人跪下行礼,只是他视线还在毓宁那边暗中寻找着,他隐约看到了毓宁的身形,刚打算细看,便听到庆元帝让大家平身。   等他站起来再去看,人又找不到了。   闵劭直觉不好,庆元帝却又继续说话了,“刚才是宁安殿不小心走水了,如今已被扑灭,诸位爱卿不必担心。”   大家听到走水的是冷宫,又听到已经解决了,便不再关心这件事,只有闵劭在确认走水的就是宁安殿后心中涌起一股不安。   他此时顾不得许多,视线在人群中搜寻着。   庆元帝还未落座,此时人群都挤挤挨挨的站在,确实不容易单独分辨出一个人来,只是毓宁的身份该是在最尊贵的一桌,现在那里却没有了人。   闵劭担心毓宁是听到宁安殿的消息被别人诱哄着跑了,视线便往那个方向的座位上搜寻着。   果然,在离那个方向最近的一桌那里闵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正要松一口气时,便猛然看到一阵白光闪过。   “毓宁!” 第68章 遇刺受伤   闵劭迅速运起轻功, 向毓宁的方位冲去, 一脚将那人踹飞。   然而那人离毓宁实在太近, 毓宁的胸口已经氤开了一片血迹。   前世的一幕瞬间和眼前这一幕重叠,闵劭眼中涌起浓烈的杀气。   不管是想害毓宁的太子,还是暗中谋划了这一切发展的庆元帝, 闵劭心中都只剩一片杀意。   他此刻忘了自己的身份,只想着若是这次再失去毓宁, 他哪怕拼着性命也不会让害她之人活下来。   就在闵劭几乎要彻底失去理智之前, 他突然察觉一只软软的手抓住了他。   闵劭低下头来, 只见毓宁努力露出笑容,然后抬起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脸道, “不哭,我不疼的。”   原来不知何时,闵劭竟已经不自觉落了泪下来。   毓宁努力安慰自己的样子让闵劭心头一软,他渐渐冷静下来, 这才发现大概是因为自己那一声喊让毓宁侧身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所以那把原本直指毓宁心口处的匕首偏了几分, 没有落到要害处。   但即便这样, 毓宁衣襟上那一片胭红在闵劭眼中也分外刺眼。   自古无情帝王家,可她的毓宁又做错了什么, 凭什么承担这些无妄之灾呢?   闵劭想起漫天大雪下她递给自己的那几颗珍珠, 想起自己那时分明是在利用她,她却毫不吝啬的对自己施展善意,最后又想起了前世她满身鲜血躺在自己怀里的样子。   他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毓宁, 连带着那些潜在的危险他也会一一替毓宁拔除。   闵劭抬头看向那个被他踢飞的不知生死的女人,又看了一眼人群外脸上仿佛带着担忧的庆元帝。   他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又很快掩去,快得除了毓宁没有任何人发现闵劭这片刻的暴戾。   然而毓宁能感受到闵劭对着自己没有恶意,所以她只是努力笑着,又覆到闵劭的眉间,轻声道,“不生气,不生气啊。”   到底是受了伤,毓宁说了几句话,一双秀气的眉毛就控制不住的皱成了一团。   闵劭见状,赶紧抓住了毓宁的手,低声哄道,“我不生气,你受了伤不要说话了。”   说着见毓宁似乎还想努力装作不疼的样子,他把手盖到毓宁的眼睛上,轻声道,“你闭上眼睛睡一会儿吧,睡着了就不疼了。”   毓宁听话的闭上眼睛。   闵劭又低头再次仔细查看了一下毓宁的伤口。   确认毓宁伤的并不严重后,他替毓宁简单止了一下血,止完血后,又以一个众人绝对看不到的角度在自己手臂上割了一道,让血迹在毓宁心口正中的衣服处晕染开。   两处血迹渐渐融合成一片,看起来分外触目惊心,闵劭将人抱着站起来,低声在毓宁耳边说道,“不管听到谁说话都不要睁开眼睛,不然我又要伤心了。”   说完他脸上的神情变得焦急又悲伤,抱着毓宁往人群外走。   围着他们的都是一些女眷,见到了有人刺杀毓宁后,一个个生怕出事都不敢再靠近,哪怕闵劭已经将人制服了,但想到刚才那人就隐藏在他们之中,大家心里惶恐,生怕身边还有这样一个人,因此此时也只是在外围围了一圈,并没有敢靠近的,所以也没有人看清毓宁真正伤在了哪里。   此时看着闵劭抱着毓宁出来,大家纷纷让开了路,等他们看清毓宁和闵劭都是一身的血迹,而毓宁还闭着眼看起来昏迷不醒时,大家心里纷纷闪过一个念头:毓宁郡主怕是要去了。   但此时没有人开口说什么触霉头,只纷纷道,“太医院的太医已经赶过来了,仪宾快把郡主抱到内殿去。”   虽然从闵劭发现有人行刺毓宁到闵劭抱着人出来这期间似乎发生了很多事,但时间不过才过了短短一瞬而已,以至于连太医都还来不及赶到。   一直以为事情都在掌握中的庆元帝,等看到闵劭怀里昏迷不醒的毓宁时也惊了一下,赶紧出声让隐在暗处的暗卫直接过去以最快的速度将太医带过来。   想到要是真出了事,清平这唯一的血脉就没有了,庆元帝心里隐隐有些后悔。   闵劭抿紧了唇,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却给人一种心如死灰的感觉。   庆元帝见状心里更是“咯噔”一下,立即说道,“爱卿不必担心,毓宁吉人自有天相,必然会没事的。”   也不知是在安慰闵劭还是在安慰自己。   “多谢陛下金口。”闵劭应了一句,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等将人抱到内殿床上,太医也终于头发蓬乱的被暗卫拎了进来。   他糊里糊涂被拎过来,一路疾驰,都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见眼前这阵仗也知道必然不是小事了。   太医心里一紧,觉得自己小命已经去了半条。   等看到毓宁那从心口漫开的一身血迹后,更是浑身一凉,觉得吾命休矣。   太医在皇宫中是个极容易丢命的行当,尤其遇到皇帝极为重视的人重病他们却又救不回来时。   而毓宁郡主显然就是庆元帝极为在意的人,但毓宁郡主这伤的地方,加上这出血量,怕是大罗神仙都难救。   但这话不能直接说出来,他只能硬着头皮去给人把脉。   等他手一触及到毓宁的脉象,脸上就闪过一丝惊异。   这脉象根本就不像是出了这么多血的样子。   长年在生死一线游走,太医深谙明哲保身的道理,他没有直接揭穿这一点,只视线在毓宁的伤处与四周扫了扫。   闵劭就守在毓宁床边紧紧握着她的手,因此太医一眼就看见了闵劭。   闵劭见太医看过来,声音沙哑的问道,“太医,毓宁她……她怎么样了?”   说完话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太医,仿佛在期待太医给他一个好消息。   但太医分明在他的眼神中看见了威胁之意。   一瞬间他就明白了毓宁郡主身上的手脚是谁做的了。   太医不会犯下欺君之罪,但也不会去得罪一个素有恶名的锦衣卫佥事,所以他只沉吟了一下,便似真似假的说道,“郡主暂无性命之忧,只是郡主本就体弱,这伤势又万分惊险,所以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闵劭自然知道自己的手段瞒不过太医,不过他需要的也只是让众人觉得毓宁伤势严重,需要精心救治而已,而太医说的这些话就已经足够了。   他也是因为深谙太医院众人明哲保身的属性,才敢故意将毓宁的伤处弄成这副极严重的样子。   大家显然也明白太医说话留三分的性子,听了太医这话,加上毓宁苍白的脸色,和闵劭紧张的样子,纷纷都觉得太医这是故意往好了说。   虽然众人都听到了太医说暂无性命之忧,但结合毓宁体弱这点,这个没有性命之忧似乎又显得分外不可靠了。   庆元帝闻言直接说道,“不管需要多少东西,你尽管开方子,一定要把毓宁治好了。”   太医知道毓宁郡主不是濒死难救,倒是安了心,他诚惶诚恐的应了庆元帝的话,便专心替毓宁医治起来。   太医是男性,毓宁又伤在胸口,太医原本想叫医女过来,最后还是闵劭主动开口留了下来,替毓宁处理伤口。   闵劭这种长年习武的人处理起伤口来有时甚至比太医院的医女还有经验,太医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便让闵劭处理了起来。   这样一来倒是除了闵劭,没有人见过毓宁真正伤成了什么样。   而等内室只剩下太医和闵劭时,闵劭处理好毓宁的伤口,这才低声对太医语气抱歉的说道,“我和毓宁即将离开,没想到还有人害我,若是不将毓宁伤势弄得严重些,我怕背后之人还不死心,会再来。”【公/众/号:xnttaa】   太医对毓宁郡主的事也算是知道不少,听闵劭这么一说,心里那点被威胁的不快也散去了,只不计较的说道,“不过小事一桩而已,还是郡主的安危最重要。”   闵劭见状便知道这件事太医不会再向任何人提起了,他向太医抱拳道,“多谢您体谅。”   太医摆摆手,已经开始坐到桌上开始写方子了,嘴里还说道,“这几日郡主这里都会是我照看的。”   这便是让闵劭安心的意思了。   闵劭闻言再次道了一声谢,重新坐到床边握住了毓宁的手。   毓宁还没睡着呢,但记着闵劭不让她睁眼的话,所以只是用小拇指轻轻勾了勾闵劭的手心,似乎在告诉闵劭她没有事。   闵劭见状,神情终于难得的松了一些。   他轻轻揉了揉毓宁的头发,低声在她耳边道,“睡吧。”   见毓宁的呼吸慢慢变得均匀,他的神色才又重新冷厉了起来。   将毓宁的伤口伪装的如此严重,自然不仅仅是为了和太医说的这点理由,他想要的是毓宁的绝对安全,以及如何替毓宁报今日之仇。   而只要身处权利中心,毓宁就不可能有绝对的安全,所以他要借着毓宁的伤势带毓宁离京求医,只有毓宁离开了,他才能让日后宫中的一切布局都显得和他没毫无关系。 第69章 中毒   太医写着方子, 觉得似有一股寒意袭来, 他抬头看向闵劭, 只见闵劭垂眸看着毓宁郡主,脸上的神色倒是看不太分明。   任谁的妻子遭遇这般刺杀心绪都不可能平稳,何况毓宁的身子还要比别人弱一点, 哪怕没有性命之虞,这一次也要修养一阵子了。   想着这些, 太医没有深究刚才那股寒意从何而来, 只做什么都不知的样子将手里写好的方子交给闵劭, 又叮嘱了他一些照顾病人时该注意的事项便提着药箱出去向庆元帝复命了。   刚才跟进来的人现在都已经散了,只余下庆元帝还有负责这次宴席的宫妃在场, 还有几位没有被暗卫拎过来后续慢慢赶来的太医。   太医一出来庆元帝便一脸担忧的问毓宁的状况,并让后续赶来的太医进去为毓宁诊治。   刚才毓宁一身血迹,哪怕太医说了并无性命之虞,庆元帝仍是觉得不放心。   太医见此情状, 想到毓宁郡主的实际病情, 脸色变了变。   他倒是不担忧自己被揭穿, 毕竟他说的话并无不妥之处, 只是有些担忧同僚会直接指出郡主的伤势,以至于如仪宾所说再给郡主引来一次刺杀。   不过不等太医再开口说什么, 闵劭便走了过来, 低头对庆元帝恭敬道,“毓宁刚才处理伤口时痛醒了,吃了颗缓解疼痛的药丸才睡着。”   闵劭的声音是一贯的低沉冷静, 但仔细听便能听出其中有几分沙哑,庆元帝想到今日这一切都是自己刻意放纵的结果,便对毓宁多了几分怜惜。   他并不觉得自己所为不对,所谓帝王心术便是如此,但毓宁伤的如此严重是他没有预料到的。   庆元帝皱了皱眉,道,“既如此,那便等毓宁醒了再说吧,这些太医就让他们暂时留在这里,有什么不对便即刻让他们再给毓宁诊治。”   他说着叹了口气,又以长辈的态度拍了拍闵劭的肩膀道,“毓宁不会有事的,朕一定会彻查今日之事,还毓宁一个公道。”   闵劭听到这话心里冷笑,脸上表情却是一如既往的恭敬,“多谢陛下。”   庆元帝暗中审视来闵劭几眼,见他不像是心怀怨恨的样子,心里放松了几分,他又宽慰了几句,当着闵劭的面吩咐了人去彻查,这才带着人离去。   当晚,宫中各处一片寂静,不管是聪明的还是不聪明的,都尽量缩在房内不出门,唯有东宫与皇后处不时响起一些动静,但很快这些声响又归于无,仿佛是一场幻听。   毓宁和闵劭所在的这处寝宫离这两处都很远,无论是东宫还是皇后寝宫的动静都传不过来。   不过即便听不到声音,闵劭也大概能猜到今晚宫中在发生着些什么。   庆元帝故意谋划今日的事,不就是为了今晚可以名正言顺的一举铲除太子和皇后身后外戚的暗中的势力吗?   庆元帝此举正确与否闵劭并不关心,他心头唯一的念头是庆元帝险些害毓宁丢了性命。   他害了毓宁的母亲,也害了毓宁,如今又毫无顾虑的利用毓宁……   闵劭低头,看着毓宁紧闭的双眼,像是在哄孩子似的低声道,“你放心,很快,很快了,我不会让害你的人一直逍遥的。”   毓宁的眉头动了动,像是听见了闵劭的话似的,嘴巴还张了张,像是在说话。   毓宁喝的药里有助眠的药材,闵劭知道毓宁绝不可能醒来,见毓宁如此以为她是伤口疼,便凑近了毓宁嘴边,像听听她在说什么。   结果他耳朵刚凑近便听见毓宁梦呓道,“不疼,不疼了。”   这话听着竟是在哄他。   闵劭的神色变了变,一时之间心头好像涌进了万千滋味,既软成了一片,又觉得一片酸涩。   他伸出手轻轻将毓宁面上的碎发抹平,低声道,“以后再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他说完将视线投向窗口。   窗子是关着的根本看不见外面的情形,但闵劭却一直看着,仿佛料定了能看见什么似的。   很久之后,闵劭看见窗口隐约有一点红色,宫中声音似乎也嘈杂了起来,这才收回了视线,又重新看向毓宁道,“开始了。”   多年夫妻,从未有过恩爱,最后只落得个被算计的连自己和儿子的性命都保不住,谁能不恨呢?   人死前所能做出的事是常人难以预料的疯狂。   太子已经废了,连起床都困难,不过早在知道自己刺杀失败后他就被皇后叫进了自己宫中。   皇后并没有谴责太子所做的事,她只是神色平静的递给了太子一杯毒酒。   自己的儿子如何她自然是了解的,只是太子已经这样了,说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何况这么多年夫妻,她比大部分人都了解庆元帝,今日之事若没有庆元帝的手笔,太子的人又做得了什么?   皇后看着太子嘴角溢出鲜血,她手拂过太子的眼睛,语气轻轻的,像是怕惊吓了谁似的说道,“儿啊,放心吧,母后会帮你报仇的。”   庆元帝的人到时,太子的尸体已经凉了。   皇后神色平静的坐在正殿,似乎对太子的死毫不在意。   她看着来的人没有说话,只视线落在了殿门口。   她知道以庆元帝的性格不会立于危墙之下,但同样的,他又会想亲眼见到仇人的死去,毕竟太子要刺杀的可是清平唯一的女儿啊,说不定还是这位陛下的女儿。   皇后突然笑了起来,大声道,“你说清平有没有后悔当年对你的一点善意呢?”   皇后越说越是提高声音,“清平公主当年是多么惊艳无双的人啊,结果却落得这样的下场,如今连她的女儿的性命都被人用来利用。”   “住嘴!”   庆元帝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踏进了殿内,看向那个坐在正殿上的女人。   她画着郑重的妆容,穿着最隆重的那一身凤袍,见到庆元帝过来还笑了一下,“这一身其实你是打算留给清平公主的吧,可惜人家从来都没有稀罕过。”   说完这一句她眼神陡然变得凌厉,竟直接将手边的两盏烛台直接掷向庆元帝。   守在一旁的太监和侍卫一边叫着护驾,一边迅速的将烛台打落。   烛台没有伤到庆元帝分毫,只有几滴溅出的烛油溅到了庆元帝的身上。   然而皇后却像是并不失望似的,依旧大声笑着,慢慢嘴角溢出鲜血,她却毫不在意似的,站起身来又拿起一盏烛台,径自将自己身边的桌椅布点燃了,然后就这么坐在烈火中,笑着咽了气。   皇后这模样一时之间恍若厉鬼,竟是将在场的人煞住了,没有第一时间去灭火。   庆元帝此时心里生出一丝不详的预感,不等他多想,他就觉得自己骤然感觉一阵头晕。   有嗅觉敏锐的侍卫立即道,“陛下,这气味不对,还请赶紧离开。”   庆元帝闻言回想起来终于发现今日皇后宫殿的蜡烛似乎点的格外多,甚至皇后手边就放了好几盏。   只是他因为皇后故意激怒他并没有仔细去想,如今想来她故意掷烛台也并不是为了伤自己。   庆元帝神色陡然一边,立即便让人把太医请过来。   至于这处宫殿,庆元帝神色阴沉的扫向身后,道,“控制火势不要像别处蔓延,皇后既然愿意葬身于此,就随她心意吧。”   话语间竟是连尸身都不打算收敛。   不过在场的并没有人敢多说什么,他们刚刚听到皇后那些话便觉性命不保,如今庆元帝又疑似中毒,他们一个个都觉得自己怕是性命不保了,根本没心思去想别的,只盼着陛下千万不要有事。   如今医术最好的几位太医都在毓宁这边候着,庆元帝要召太医,这边的人自然也要前去的。   闵劭早就料到了,只是对着庆元帝那边来的人还是做出一副没想到的样子,最后还在对方要给毓宁留下一位太医时表示还是陛下那边最重要。   庆元帝中毒的事自然是不能外传的,来的人对外只说是查出今日之事与太子和皇后有关,陛下怒急攻心吐了血这才急召太医的。   但这是对外的说法,来传太医的自然是知道内情的,所以他没多和闵劭推辞,谢过闵劭后急急带着人就走了。   闵劭一直站在门口,看着一行人匆匆的背影,唇角慢慢勾起一丝冷笑来。   今日毓宁之危是她没有预料到,但今日皇后之结局他却是早就预料到了。   甚至不只是他,就连皇后自己都早就有所预料,不然怎么会有今日之事呢?而那随着烛台燃烧而释放的毒药自然也是他故意借机会让皇后得到的。   只是没想到会用得这样快。   闵劭看着人走远,将门合上,脸上又恢复了温柔的表情,重新走向内室。   床上的人对外面发生的一切分毫不知。   闵劭在毓宁床边坐下,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心中翻腾的怒火慢慢平息下来。   他隔着被子将手轻轻搭在毓宁的手上,轻声道,“既然庆元帝这么喜欢玩帝王心术就让他好好去和自己儿子玩吧,过两天我就带你和圆圆离开这里,他们的争斗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第70章 离宫   宫内烛火摇曳, 闵劭就这么在毓宁床前坐了一晚。   毓宁今日参加宴会本就有些累, 加上药中确实放了安神的药材, 所以倒是睡得很沉。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有人在看着她,还是伤口难受,眉头偶尔会皱起。   闵劭见了既想替她抚平, 又怕扰了她的睡眠,最终只能握紧了拳头, 在心里将计划又梳理了一遍。   锦衣卫并不算是一个需要堂堂正正的官职, 所以一切杀人的手段他们几乎都要学, 包括下毒。   给皇后的这种毒并非是剧毒,也不是没有解药, 但这种解药的配方十分复杂,所以制造出来会需要不短的时间。   而这种毒的致命之处就是他会一日日让人身体虚弱,思维也变得迟缓,但是却一直没有生命危险, 所以不管是医者还是中毒者本人都会放松警惕, 以为这毒性并不烈, 等吃了解药之后就会恢复。   实际上这种情况是不会恢复的, 解药只是让这种情况停止恶化而已。   一个身体虚弱,脑子迟钝的皇帝, 一群刚刚见证了太子之死, 各有想法的皇子……   屋内的烛火跳动了一下,却映的闵劭的脸色越发显得和煦温柔。   只是这份温柔仅仅是对着毓宁一人而已。   一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闵劭仍旧维持着开始的姿势一点没变, 直到外面传来宫人的声音。   是太医过来复诊了。   闵劭象征性的关心了一下庆元帝的病情。   意料之中的太医并没有多说什么,只说没什么大碍,修养几日就好。   闵劭也没有多问,倒是毓宁醒来听到两人的对话,潜意识里觉得哪里有点奇怪,皱了皱眉像是有些疑惑不解似的。   不过她早就明白在宫中不能多说话的道理,所以也只是看了闵劭几眼,并没有问什么,只问闵劭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既然要“重伤”自然需要在宫中修养几日,闵劭便道,“等你身体好一点再回去。”   毓宁闻言,脸上表情更茫然了。   都说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毓宁并不觉得自己现在的身体不能回家。   闵劭见状捏了捏毓宁的手,又在衣袖下用小手指轻轻勾了勾毓宁的小手指。   这是他们两人的小秘密,在有话想说但又不能说时候的小暗号。   毓宁虽然心智有所欠缺,但能在宫中生活这么多年,自然也明白不少生存之道,包括不能随便说话。   所以闵劭这个动作一做出来毓宁就眨了眨眼,一副乖巧的模样看向了太医。   太医并不知道他们夫妻两人的互动,见郡主这副样子便觉得一阵心软,又想到这一晚发生的事,更觉得郡主这是遭受了无妄之灾,因此看得越发尽心。   这宫中就像是一个吃人的牢笼,尽早治好了郡主,也好让她尽早离开这里。   毓宁这种医者和患者一片祥和,庆元帝那里却是有些愁云惨淡。   原因无他,庆元帝从皇后宫中出来后果真中毒了,而太医诊治不出来具体是什么毒。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毒药看起来药性并不烈,庆元帝除了感觉身体有点虚弱之外,倒也没有太严重的反应。   所以庆元帝纵使心中不喜,也只是让太医加紧把解药制出来,并没有迁怒太医的意思。   不过太医这边没事,太子和皇后的残余势力那里他就没有那么仁慈了。   一时之间,皇后一族几乎被屠戮殆尽,太子的那些隐藏势力也被尽数连根拔起。   仿佛太子行刺毓宁郡主的事情真的触到了庆元帝的逆鳞。   有些年纪大些的官员便不禁想起了当年的清平公主,想起了这是清平公主唯一的女儿,所以庆元帝才会如此愤怒。   然而更多的人都不觉得庆元帝会为了一个女人做到这样,就连当年的清平公主都不行,何况是如今的毓宁郡主呢?   甚至大家得知宴会上刺杀毓宁的事情是太子和皇后指使的时候心里都觉得这是庆元帝想将太子一党连根拔起所布的局。   对于自己一向所看重的儿子都能做到如此斩草除根,大家都情不自禁回忆起了庆元帝当初是以如何血腥手段登上皇位的,一时间宫内宫外人人戚戚,甚至有人怀疑皇上这是在装病,目的是为了试探其他皇子。   如此一来大家的目光便都聚集到了诸位皇子那里,对毓宁的关注反而变得少了。   就连庆元帝本人也只是遣人多送了些补品而已,他自己倒是没有再亲身出现过。   众人得知这个消息后,有的人觉得庆元帝果然没有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么重视毓宁郡主,有的人见庆元帝几天不露面又觉得或许庆元帝真的病重了也不一定。   一时之间倒是显得事情有些迷离了。   不过上位者的心思本来就是让人猜不透的,所以大家纵然心思有所浮动,但仍是不敢轻举妄动。   闵劭就在此时向庆元帝提出了带毓宁离宫。   庆元帝闻言立即便召见了闵劭。   “怎么如此着急?毓宁如今的身子还是多休养为好。”庆元帝半靠在床上,脸色看着有些苍白,身体也是一副虚弱的样子。   闵劭见状立即就知道庆元帝这是装的,他才中毒三天,身体不会衰败的如此之快。   在这种时刻,他仍是在试探自己,或许是怕自己怨恨他?   闵劭连眼睛都没抬,仿佛什么都没发现一样,只恭敬道,“毓宁想孩子了。”   说到这里,闵劭声音带上了几分沉凝,“毓宁身体一向都不好,如今又……幸蒙陛下恩典,赐予了她一处山明水秀的封地,我想带她去看看,或许在山野之中多养养身子就会好起来了。”   毓宁就算去了封地也不会在山野之中,所以这话倒更像是表明不想再参与这皇城之中的争斗。   庆元帝听完,沉吟了一会儿,没有说话。   若是闵劭表现的对那日之事毫无芥蒂,庆元帝心里反而会怀疑,就像他今日依旧不放弃试探一样,但如今闵劭所言,显然是介意毓宁受伤一事的,所以他才想离开皇宫,甚至离开金陵。   这种程度的介意,庆元帝是不在意的,想到毓宁受伤一事也有自己考虑不当的原因,庆元帝沉默片刻还是答应了下来。   毓宁的伤势每日都有太医向他禀报,伤势确实是在好转,但身子却还是伤了,如今听闵劭的意思,更是让人心生哀思,仿佛毓宁寿数不多的感觉。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离开?”庆元帝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他觉得仿佛他们这一离开,他就和清平彻底没了关系似的。   这是清平唯一的女儿,而他们的女儿眉眼间又和清平如此之像。   只是他又知道毓宁留在这里或许他想到她生父不明的事最后又会忍不住做些什么。   他能毫不介意吗?   不会的。   帝王的尊严岂容他人践踏,就像当初他事后让毓宁到封地去的时候一样。   只有离开,他才能让自己不至于伤害清平这唯一的血脉。   庆元帝想到这里,忽然又不想听闵劭回答了,于是他摆了摆手道,“罢了,你们离去金陵之事让人给朕报个信吧,还有太医,你们也带一个去封地吧,以免路上身子出了什么岔子。”   闵劭一一应下,离开皇帝的寝宫后便挑了平时为毓宁看病的那位太医,带着离开了皇宫。   郡主府上众人早就听说了郡主遇刺的事情,大家心里都不安着,如今听说郡主要回来了,早早就有人在门口等着了。   红豆等人自是不必说,必然是候在最前头的,其余的也一个个都等着知道郡主的情况。   所以闵劭他们的马车还未到门口,大家便都上前迎着了。   众人心里虽然担忧,但行为举止间倒是也没有出错的地方,唯一一位不拘礼数的也就只有小郡主了。   她这几日没看见爹娘早就闹了好几场了,如今终于见着了,就“呀呀”的叫着,张着小胳膊要抱。   毓宁的身体当然抱不了,而闵劭因为要抱着毓宁,所以也没腾不出手来抱小家伙。   小家伙见爹娘都不抱她,小嘴一撇,就要掉金豆豆。   “坏家伙,假哭。”毓宁伸出手摸了一下宝宝干干的眼角,脸上不自觉露出笑容。   被孩子这么一闹,现场的氛围倒是松快了不少。   闵劭看着母女两人,脸上的表情也松了不少。   “爹要抱娘,抱不了你了。”闵劭对孩子说道。   圆圆自然是听不懂的,只是眨巴着眼睛看着自己爹,还傻乎乎的伸出一双小手,最后却看见自己爹伸手把娘抱了起来。   圆圆立刻就呆了。   她瞪圆了眼睛,看着自己的爹和娘,小嘴张着,脸上表情跟定住了似的。   众人见到小郡主这反应都忍不住笑了。   如此一来,大家倒也反应过来,郡主大概真的问题不是很严重,不然仪宾的反应也不会如此。   然而就在大家心里松了一口气,都觉得没事了的时候,闵劭在将毓宁送到房间后却又告诉大家,他不日将带郡主和小郡主离开金陵前往封地。 第71章 正文完   太子和皇后谋划刺杀毓宁的事消息被封死了, 除了宫中和几个有权势的人家, 其余人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毓宁府上的人也只是知道郡主遇刺了, 并不清楚具体的情况。   他们原本以为因为这场祸事,郡主会留下来,毕竟在他们眼中凭庆元帝对郡主的喜爱, 这种时候必然是不会让郡主离开的。   在帝都无论是看病还是求药都要方便许多。   谁知道郡主和仪宾一回来居然就打算离开了。   红豆作为毓宁的贴身丫鬟,虽然害怕闵劭, 还是忍着害怕问道, “仪宾, 郡主的身子是不是还要多休养一阵?”   作为下人,她们跟着主子进宫却只能走到宫门口, 所以她也是不知道宫中发生了什么事的。   只是作为陪着郡主长大的人,她是知道宫中有多少阴暗的,所以她并不像其他人一样觉得留在宫中或者留在金陵是一桩好事,她隐隐从仪宾的行为中猜测到了什么, 只是比起这些, 她还是更担心郡主的身子。   但闵劭并没有向其他人解释的意思, 甚至此次出行他也不打算带什么人, 毕竟他的目的地并不是他所说的是毓宁的封地。   不过见到红豆对毓宁实打实的担心,他还是开口说了一句, “离开这里对毓宁的身子更好。”   闵劭说话时视线望向的是皇宫的方向, 他的声音里没有丝毫情绪,视线却有些冷。   说完这句他就起身离开了,仿佛刚才那句不过是随口一说。   然而在场的人却都觉得心头有一阵凉风刮过。   在金陵高门大户做事的, 没有一个是傻子,他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却知道怎么样才能最好的保全自己,所以一个个都不用主人吩咐,立刻就散了,互相间连说闲话的都没有。   毓宁和闵劭去宫中原本就是去参加他们二人的饯别宴的,所以离开的东西早就收拾的差不多了,如今闵劭一说离开,东西几乎是立时就准备好了。   为了不引起怀疑,闵劭对于管家所准备的一应物事没有做什么增减,只是在选随行人员时裁减了不少,不过郡主仪仗的规格在那里,最后一起离开的人倒是仍有不少。   三日后的清晨,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穿过金陵的主街道一路驶向城门。   庆元帝如今病着,金陵处处都心思浮动,并没有多少人来为一个即将离开权力中心的郡主送行。   闵劭骑着马走在马车旁边和庆元帝派来送行的人寒暄,又和寥寥几位来送行的人告别。   大家一边说着话,一边视线忍不住往马车上瞥。   对于闵劭这种时候带毓宁郡主离开,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些猜测,觉得闵劭这是不想掺和进皇城的这些事中了,而且毓宁郡主身子不好的事大家都是知道的,此时见毓宁郡主这种时候仍是待在马车中不露面,心中更是觉得毓宁郡主这次怕是真的伤了身子,也不知道还能熬多久,这时候离开想最后过过轻松平淡的日子倒是也能理解。   这么一来,大家倒也没拦着闵劭多说什么,只说了一些自己对闵劭所行之地的见闻,告诉闵劭哪里有好玩的好吃的之类的。   无论这些此刻还来送行的人是真心还是假意,此时一个个倒也没有什么继续算计的心思。   闵劭一副对众人的心思恍然不觉的样子,从头到尾都是秉持着一如既往的冷脸,和大家说着礼数周到却不带任何感情的话。   众人见闵劭态度冷淡,又扫了马车几眼,见仍是看不到车上的动静,到底没那么多话要说,便都陆续离开了。   毓宁的马车是闵劭早早就找人特意制好的,里面的空间不小,也想法设法做了减震,就连车厢的隔音都比一般马车要强许多,毓宁在马车里只能听见外面的一些动静,并不能清楚的听到外面的说话声。   何况她在金陵和其他人也没什么往来,对外面那些人一点兴趣都没有,闵劭叫她好好休息不用出去,她也就应了下来,还松了口气。   毓宁躺在铺着厚厚毯子的马车里,听着外面隐隐约约的动静,看着圆圆啃自己手指啃得满脸口水,一边替她把口水擦干净,一边戳戳她的脸蛋,一脸忧愁的教育她不能啃手指。   圆圆什么都听不懂,只会咿咿呀呀的叫,见自己娘和自己说话,还十分贴心的把自己的手指往毓宁嘴边伸,要和自己喜欢的娘亲一起分享美味。   毓宁脸鼓了起来,像是有点烦恼,又像是有点想笑。   女儿舍得把东西分给自己吃她是很开心,但是她的小手手并不是吃的东西啊。   毓宁看着圆圆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认真和她说,“这个不能吃。”   小宝宝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自己娘,看起来也十分认真的样子。   就在毓宁以为自己教育终于成功了的时候,圆圆把小手又塞进了自己嘴里,还对毓宁咧着嘴笑。   毓宁,“……”   毓宁向来都是有耐心的,她并觉得气馁,就是脸颊不自觉的有点鼓。   她继续把圆圆的手指从嘴里拿出来,一边擦脸一边继续教导不能吃手。   就在母女两个不断重复着吃手手,把手手拿出来擦脸再教育时,外面的说话声渐渐少了。   不一会儿,闵劭就掀开车帘跨进了马车里。   一进去她就看见母女两个一大一小用两双相似的乌溜溜的眼睛望向自己。   闵劭,“……”   他问,“这是怎么了?”   闵劭向来不喜欢有人侵入他和毓宁的私人空间,所以马车里并没有伺候的人,闵劭这么一问,能回答的也就只有毓宁了。   只是毓宁还没答,小家伙倒是先咿咿呀呀的叫了起来,一副恶人先告状的小模样。   说着话还学着刚才的样子把自己沾满口水的手往闵劭面前递,仿佛是刚才和娘亲分享美味没成功现在继续和自己爹推销。   闵劭并不是能和孩子亲近的性格,虽然对孩子也没少关心,但对于孩子的这些反应却并不能很好的理解。   他看着孩子湿淋淋的手,拿着帕子擦了擦,谁知道圆圆立刻就不高兴了。   闵劭,“……”   他向毓宁投去求救的目光。   毓宁,“她是想让你吃。”   闵劭,“……”   想到那口水淋漓的手指,他脸上控制不住的露出一丝嫌弃来。   虽然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但该嫌弃还是要嫌弃的。   毓宁难得见到闵劭这样的表情,也不自觉的笑了笑。   和闵劭在一起后她的情绪也越发多了起来,此时的笑容里也带上了几分取笑的意思。   她一边笑着一边低声和闵劭絮絮的说起了刚才在马车里和宝宝的斗智斗勇。   毓宁说着话,声音里却是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越发显出她和闵劭相处间的与众不同来。   若是但看这两人的相处,倒是很难察觉毓宁和常人的不同之处。   闵劭对毓宁这些变化的一点一滴都看在眼里。   他对毓宁两世执念,只要毓宁身体康健,其他的能不能好并不那么执着,但见到毓宁如此也觉得比起留在那个充满欲望和算计的帝都,离开才是对毓宁更好的选择。   他耐心听着毓宁的每一句话,等她说完,递给她一杯糖水,让她润润喉,便自觉接过了毓宁的工作,继续教育圆圆。   圆圆见娘和爹爹轮流一直和自己说话,开心的不行,咿咿呀呀的说着,小胳膊还甩了起来。   就她那湿淋淋的手,甩了两下,她的爹娘包括她自己就都雨露均沾的沾到了口水。   闵劭的脸黑了。   但小宝宝对人的情绪敏感,知道爹娘都没真的生气,继续开心着。   毓宁一边替闵劭和宝宝擦着脸,一边看着父女两个迥然相反的脸色,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闵劭见状,黑脸也装不下去了,嘴角也不自觉的勾起了一点。   马车驶的很慢,但距离城门的方向还是越来越远。   车里的一家三口笑完了,闵劭扶着毓宁坐起来,靠在车窗处看着渐行渐远的金陵城。   毓宁的眼中有几分怀念,但并不很浓重。   这个她从小住到大的地方给她的感觉并不算太好,她只是轻声问道,“我娘是不是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有些事毓宁内心深处其实是清楚的,只是她自己把自己催眠了而已,如今即将离开这里,她不自觉的就说出了对这座城市最大的留念之处。   闵劭听到毓宁的话,想到了那个在雪中坐在门口等着自己娘亲的小小的一团身影,他低声道,“娘不喜欢那里,我们走了,她或许也会放心找个自己喜欢的地方住下,也许我们在路上能找到她。”   毓宁像是相信了闵劭的话,又像是没怎么听懂,她往后轻轻靠在闵劭的怀里,看着天边越升越高的太阳道,“我也不是很喜欢那里,他们都笑得很假,我不喜欢。”   闵劭虚虚的搂着毓宁,看着外面错身和他们反方向往金陵城方向行进的人群,低声道,“既然不喜欢就不要想了。”   这些不喜欢的东西还是毁一毁比较好。   他并不需要做太多,只需要往这个沸腾的油锅里滴一滴水,那些油自然会溅起来。   他们曾经用那些权势做过什么,如今自然也有人为了那些权势对他们做些什么,而他的毓宁什么也不需要知道。   身后的小宝宝在睡梦中也砸吧着嘴,偶尔发出嘿嘿的笑声。   毓宁收回视线,看向宝宝就连睡梦中都笑着的脸,身上的那层伤感也渐渐散去,唇边的弧度慢慢变得柔软。   阳光透过开着的小窗子照到母女两个身上,在他们身上打上一层浅金色的光芒。   闵劭看着看着,便觉得那层光一直照进了他的眼睛里。   这一次他留住了他的小姑娘,他们还有了一个小小姑娘。   今天的阳光真暖,马蹄声伴着这阳光,最后将身后这座巨大的都城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然后再慢慢从视野中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