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美人》 作者:深海里的云朵   文案:   身为豫国公与长公主的女儿,端阳郡主顾明月不千娇百宠,反倒爹不疼娘不爱,可不要紧,她有爵位有资产,还有一个温润如玉的未婚夫。   不料一朝被人算计,她不得不与未婚夫解除婚约,转而与一个书生定亲。   书生有天人之姿,顾明月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旁人劝她:沈公子虽生得好可他是一介白身   科举放榜,沈亭高中状元   旁人劝她:中了状元又如何,没十几二十年的时间休想爬上高位   没几日,皇帝昭告天下,状元沈亭是他遗落民间的皇子   旁人:……   后来,坐上后位的顾明月想:若她存在于话本中,那她一定是女主角   内容标签:甜文   主角:顾明月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美人宠妻日常   立意:永远坚韧永远乐观 第1章 美人   二月初春,乍暖还寒。   前几日尚艳阳高照,昨儿夜里忽的下了一场雨,今晨起来,寒风呼啸,冻得人瑟瑟发抖。   再过半月就是三年一次的春闱,十年寒窗在此一举。京城四季客栈,本该埋头继续苦读的书生们却聚在了一起,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最近京城的风云人物――沈亭。   “沈公子真去顾国公府了?”   “自然是真的,我亲眼看见他上了印有顾国公府族徽的马车。”   “顾国公府的马车?这么说是顾国公府请他去的,难道他真要和端阳郡主成亲?”   “端阳郡主不是和齐尚书府的公子定有婚约吗?”   “有婚约又怎么样,那端阳郡主湿着身子与沈公子抱在一起,清誉已毁。你我都是男人,换你你还会要这门亲事么?”   被问之人沉默不言,心想若是与端阳郡主有婚约的人是他,他当然会要这门亲事。   不提端阳郡主出身高贵爵位在身,便是她那瑰姿艳逸的容貌以及窈窕婀娜的身姿,也足以让人为她神魂颠倒。   “如果沈公子真的娶了端阳郡主,就真是飞上枝头了。”有人艳羡不已。   “话不能这么说。沈公子才学出众,这次科举沈公子定然榜上有名,便是不当顾国公的女婿,他的前程也不会差。假以时日,封侯拜相,未必不成。”   “这倒也是,沈公子这样惊才绝艳的人,注定不会平凡。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是了是了,我从没佩服过谁,沈公子是第一个。关键是人家不仅有才学,还生得一副天人之姿。”   “那张脸呦,别说是那些姑娘,就是我一个大男人,都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哎,同样是人,都是两个鼻子一个眼睛,我们和沈公子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叻。”   ……   为了这三年一次的春闱,天下学子尽数早早地来到京城。   继续用功读书之余,他们会参加一些集会,或吟诗作对,或写文论政――   科举若不成,在这些集会上崭露头角,兴许能够得到贵人赏识。   沈亭也不例外,七步成诗出口成章,才思敏捷博古通今,加上他那迤逦如仙人般的容貌,沈亭迅速扬名京城,众人敬佩,尊称一声沈公子。   沈亭闻名之后,收到的帖子便多了起来。不至于每次都去,遇到无法拒绝的,他才会前往。   学子口中――端阳郡主湿着身子与沈公子抱在一起,便发生在一场宴会上。   前几日,风和日丽,一对世家兄妹组织了一场春日宴,受邀之人既有京城的公子贵女也有沈亭这般虽无家世却有才学的人。   宴会在画舫上举办,本意是想随着画舫观赏周遭美景,却不想出了意外。   一名丫鬟不小心摔了一跤,直直地撞上正在船边赏景的端阳郡主。   端阳郡主跌入河中之时,下意识地拉住身旁的人,而这人正是恰好路过的沈亭。   事发突然,众人反应不及,两人双双落水。   时下男女大防并不严重,若只是落个水倒也无妨,偏偏端阳郡主不会凫水,最后的结果便是沈亭抱着端阳郡主游到船边才被丫鬟婆子救起。   据说端阳郡主跌下河时呛了水,救上岸时意识都快不清了却还紧紧抓着沈亭的衣裳,掰都掰不开。   一个是风流才子,一个是高门贵女,此事一出,很快便传遍了整个京城。   京城贵人多,外地来的学子原不知道端阳郡主这个人,事发之后,特意打听,才知道端阳郡主有多尊贵。   端阳郡主姓顾名明月,父亲是顾国公,皇帝心腹,朝中重臣。母亲是康平长公主,当今太后是其外祖母。   虽然顾明月父母亲在她尚在襁褓时便和离,但这并不妨碍她的尊贵。   对于没有根基的穷书生来说,若是能与端阳郡主成亲,说句鲤鱼跃龙门都不为过。   如今沈亭就很有可能成为这条鲤鱼。   有人觉得沈亭是受了无妄之灾,也有人觉得沈亭是踩了狗屎运,还有传言说此事为沈亭安排设计,即使有人亲眼看到是端阳郡主将沈亭拉入河中。   好在相信这个传言的人不多,沈亭虽有才,要想算计一位郡主却也不能够,但另外一个传言却被传得煞有其事。   沈亭有潘安之貌宋玉之才,扬名以来,媒婆都快把有四季客栈的门槛给踏平了,其中不乏高门贵女,甚至有女子扬言要榜下捉婿。   于是便有传言说是端阳郡主顾明月在春日宴之前就认识了沈亭,且看上了沈亭,碍于有婚约在身,才自导自演了这出戏。   一箭双雕,既能名正言顺地解除与齐家的婚约又能让沈亭娶她。   端阳郡主顾明月也听说了这个传言。   她不在意这些流言蜚语,却担心沈亭信以为真,毕竟沈亭是她未来夫婿。   外人还不知道,前日齐家夫人来了一趟,名为探望,实则是商议解除婚约一事,并于昨日正式解除了她与齐俊的婚事。   顾明月并不惊讶,落水清醒后,她就知道她与齐俊的婚事十有八九是不能成了。不是因为她名节有碍,而是齐夫人本来就不喜她当儿媳,好不容易有个解除婚约的机会,她怎么的会放过。   顾明月谈不上多伤心,她虽与齐俊定亲好几年了但其实见面的机会并不多。   对她来说,未婚夫是齐俊还是沈亭都无所谓,而且相比之下,兴许沈亭更好。   沈亭不是世家出身,但顾明月自身有郡主的爵位,名下资产无数,并不在意这个。未来夫婿若家世好是锦上添花,若无,影响也不大。   再者,沈亭父母亲早逝,如今与外祖一家生活,就不担心再遇到一个不喜她的婆母。   还有便是沈亭比齐俊生得好。   齐俊在京城也是数得着的俊朗公子,但要和沈亭比就肉眼可见地落了下风。   如此一想,顾明月还挺满意沈亭当她未来夫婿,只是不知道沈亭愿不愿意。   顾明月不想强人所难,说到底沈亭是受了她的连累――若非她跌落河时拉住了沈亭,沈亭就不会与她扯上关系。   在顾国公调查过沈亭,确定沈亭身家清白,提出要请沈亭过府时,顾明月把她的想法与顾国公说了个明白。   沈亭若愿意娶她自然很好,若不愿意,也不要为难他,谢过他的救命之恩即可。   话虽如此,得知沈亭进府时顾明月一颗心仍是不由得悬了起来。   不是怕被拒绝,而是若真被拒绝,实在是有点丢脸。   直到沈亭在顾国公府的书房久久没有出来,她才放下心来。   顾国公日理万机,平日里与家人相处的时间都不多却愿意与沈亭谈这么久,足以证明顾国公对沈亭的满意,以及沈亭应该是答应了。   果不其然,临近午时,顾国公使人给顾明月传了话。   已经交换庚贴,婚约正式定下。   顾明月挑了挑眉头,沈亭出门随身带着庚贴?   既是未婚夫妻,便少了些忌讳。   顾明月想请沈亭一起用午膳,不想被她爹捷足先登,只好改请沈亭饮茶。   茶室清雅安静,坐在顾明月对面的沈亭一袭月白色长衫,眉眼沉静,既如清风又如明月。   顾明月早就听说过沈亭的大名,但从未这么近的看过他。   春日宴上她只是远远望了几眼,后来落水,惊吓之下,更没精力去打量。   现在一看,越发佩服她自己了。   千钧一发之际,她随手一拉,竟拉到如此绝色。   沈亭端着茶杯,手指骨节分明,能看到青色的脉络,仰头喝茶时,喉结轻轻一动……   原来男人的喉结也能如此好看。   顾明月咽了下口水,下一刻意识到她做了什么,白嫩嫩的脸颊倏地浮起一层红。   她不自在的低头,赶忙抿了口茶水。   都说女色惑人,男色也好不到哪去。   顾明月暗自思忖,她之前觉得那则传言是有人故意散播,来诋毁她的名声,现在看来,也许是她想多了。   可能只是因为沈亭太俊美了。   顾明月不想与这么俊美的未婚夫起嫌隙,她收敛神色,主动提起传言一事。   “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茶室里有地暖,顾明月穿着一身绢纱金丝绣花长裙,裙摆宽大,曳在地上,犹如一朵盛开的金色牡丹。   她直直地望着沈亭,又黑又亮的眸子一眨不眨,透着一股子倔强。   “郡主可听过另一则传言?”沈亭放下茶盏,温声问道。   “另一则?”   “我想攀龙附凤,所以故意……”   顾明月反应过来沈亭要说什么,脱口道:“那完全是子虚乌有。”   刚跌下河时,她意识是清醒的,看见沈亭有意远离她,是她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沈亭。   她不会凫水,名声与性命相比,自然是性命更为重要。   沈亭看着顾明月的眼睛,微微一笑:“郡主都相信在下,在下自然也相信郡主。”   四目相对,顾明月控制不住地弯了弯嘴角。   不是因为沈亭的信任,而是因为他的脸。   在这之前,她都不知道原来男色对她的吸引力如此之大。   原来她也是个好色之徒。   食色性也,古人诚不欺我。 第2章 不麻烦   一壶茶尚未饮完,顾国公派人来传话,让沈亭去一趟书房。   顾明月眉心几不可察地拧了拧,堂堂国公爷,竟如此没有眼色。   她才与沈亭定亲,她爹不说创造机会让她与沈亭相处培养感情就罢了,还将沈亭叫走。   顾明月很是无语,也只能放人。   她亲自将人送到书房,看着沈亭进屋后转身离开。刚拐过一道月亮门,迎面而来两位妙龄少女。   看见顾明月,二人齐齐屈了屈膝,喊了声:“大姐姐。”   其中一个倒是温温柔柔,另外一个圆脸姑娘却是心不甘情不愿。   顾明月看在眼里,并不放在心上,甚至觉得很有趣。   她就是喜欢顾晗明明讨厌她却不得不给她行礼的模样。   每当这个时候,顾明月对她母亲的怨就会少一点。   虽然她母亲生下了她又抛弃了她,这么多年,同在京城却不闻不问,对她视若无睹,但至少她给她郡主的爵位以及一般世家比不上的资产。   唔,今天也是感激康平长公主的一天呢。   看着顾明月脸上怡然的笑容,顾晗更气了。   气顾明月不要脸,气顾明月有爵位,但想到她特意过来的目的,顾晗就不那么气了。   老天有眼,她顾明月也有今天。   顾国公府里住得有两房人,俱是嫡出。   顾国公是兄长,膝下两子一女,女儿是他与康平长公主生的。与康平长公主和离后,娶妻程氏,育有两子。   顾国公是皇帝心腹,其弟顾二爷虽比不得兄长却也不算差,如今正在外放,二夫人林氏没有陪着,领着儿女们住在京中。   顾晗是二房的嫡女,顾明月的堂妹,两人从小就不和。   只是不和归不和,面子上还过得去,会变成如今这般是因为去年年初的一件事。   去年年初,林氏为顾晗相看了一门亲事,顾晗自己也颇为满意。   本是一件大喜的事,却不想定亲之际,那男子突然反悔。   顾晗伤心之余很是疑惑,她与他相识有段时日了,既不愿意为何不早些说。   顾晗有些本事,硬是从那男子口中问出了原由――男子喜欢上了顾明月。   新仇旧恨,顾晗到顾明月的院子大闹了一通,认为是顾明月有意勾引那男子,毁她婚事。   顾明月当然不会认这个罪名,她都没正眼瞧过那个男人。   这件事后,二人关系越发紧张,互相看不惯对方。   顾明月落水之后,顾晗喜不自胜。   得知救了顾明月的书生今日过府,她立即拉着庶妹顾晚过来看热闹。   她以为会看到黯然神伤的顾明月,结果顾明月眉飞色舞,跟捡了什么大便宜似的。   顾晗皱眉,想起救了顾明月的书生,好像叫沈亭,据说是个很有才华的俊美男子。   顾晗听别人提过,但她不相信,一个男人再俊能俊到哪去,多半是夸张之言。   看顾明月这样,顾晗心中咯噔一声,莫非那沈亭真有那么出色?   带着这样的疑惑,顾晗出言试探:“大姐姐,听说沈公子过府来了?”   顾明月哪里不知道顾晗问这话的用意,别说沈亭文采斐然面若好女,就算沈亭平凡无奇,她也不可能让顾晗瞧了笑话去   “是来了,正和父亲在书房谈话。”她勾唇,似笑非笑:“怎么,二妹妹是想看看你未来姐夫?”   顾晗瞪眼:“未来姐夫?”   顾明月笑笑没说话,跟在她身后的丫鬟半夏道:“国公爷已经定下我家郡主与沈公子的婚约。”   顾晚柔声道:“恭喜大姐姐。”   顾明月撩了撩耳边的碎发,温声抱怨:“请他过府来只是为了感谢他的救命之恩,我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定下了,都没和我商量一下。”   “看大姐姐这样子估计是很满意沈公子了,”顾晗皮笑肉不笑地道:“听说沈公子是从徐州来的,不知家里是做什么的,有些什么人?”   顾明月瞥她一眼,语气淡了下来:“他家里是做什么的重要吗?”   顾晗以为她戳到顾明月痛处了,越发来劲:“当然重要了,大姐姐是千金之躯,总不能嫁了人后的日子过得还不如在家里吧。”   顾明月挑了挑眉:“你的话听着有道理,可是我又不是一般人,我可是有封号有食邑的郡主。”   顾晗面色一僵,想起来顾明月和她不同,顾明月不缺钱用。   哪怕顾明月嫁个乞丐,日子也比她过得好。   愤怒嫉妒吞噬着顾晗的理智,她连面子情都不做了,冷笑着道:“大姐姐是和我们不一样,就是不知道这沈公子是真心想娶你呢,还是因为救你,毁了你名节,迫于大伯才不得不和大姐姐定亲?”   顾明月目光霎时一冷。   这个问题她也在想,虽然她叮嘱过她父亲,但她不能保证她父亲会按她说的做。   她正要说什么,顾晗倏地瞪大了眼,像是白日见鬼,然后她听到一道清朗的男声:“郡主。”   顾明月回头,来人是沈亭。   “这么快?”   沈亭嘴角带笑,令人如沐春风:“嗯,国公爷只是有几本书要给我。”   顾明月这才注意到沈亭手里拿着几本书。   “这几本书很难得,我一直在找,没想到被国公爷珍藏着。”沈亭道。   看见沈亭的那一刹那,顾晗还抱着一丝希望,不可能的,面前这个男人不可能是沈亭,顾明月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运气。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   顾晗只好在心里安慰自己:没关系,好看又不能当饭吃,这样一个穷书生……   “对了,差点忘了一件事。”沈亭让半夏帮忙把书拿着,他从怀里取出一枚玉佩,双手奉到顾明月面前:“这是我母亲的遗物,她临终前交代,这是要留给她儿媳妇的,若是郡主不嫌弃……”   “不嫌弃。”   顾明月惊喜地双手接过,这是一枚羊脂白玉佩,用镂空的手法雕刻成了牡丹的图案。   先不说这精湛的雕工,仅这块玉就价值不菲。   顾明月看出来了,顾晗也看出来了,两姐妹都有些愣,说好的穷书生呢。   好吧,就算不是穷书生,这玉佩也不应该是寻常人能拥有的,瞧着有些像宫中之物。   宫里出来的物品都有记号,顾明月翻来覆去地看了两遍,没有那样的记号。   她小心地拿在手里,抬眸,认真道:“谢谢,我很喜欢。”   “郡主喜欢就好。”话落,沈亭看向顾晗:“抱歉,刚才不小心听到了你们的谈话。”   面对这样一张脸,没有人能发脾气,顾晗也不例外,哪怕拥有这张脸的男人是顾明月的未婚夫。   她干咳一声,连语气都温和起来,“没关系。”   “小姐刚才的话有些不恰当。”沈亭看向顾明月,微微一笑,“求娶郡主是沈亭厚颜,主动向国公爷开的口,幸得国公爷不嫌弃,沈亭铭感于心。”   顾明月想到什么,恍然道:“所以你才随身带着庚贴。”   沈亭颔首,目光温柔:“听闻郡主已有婚约,原本不敢奢望,只是随身带着,想着万一呢。”   顾明月眨巴眨巴眼,满意的笑了,不管沈亭所言是否为真,此刻他都替她撑了面子。   “还请小姐不要再说这样的话,”沈亭朝顾晗拱了拱手,一脸的严肃:“国公爷绝不是小姐口中那样的人。”   顾晗气得面红耳赤,她哪里是想说大伯了,她明明说的是……   电光火石之间,顾晗意识到了什么,她冷呵了声,正想阴阳怪气几句,沈亭扭头跟顾明月告辞。   顾明月想和沈亭多待会儿,但春闱在即,她不好耽误沈亭的时间,便将人送出了府。   “这个还你。”上车之前,顾明月拿出沈亭之前给她的玉佩。   她当时只顾着高兴,后来才发现不对。沈亭不是会忘事的人,所以这玉佩不是一开始就要送她,只是沈亭听到顾晗的话,为了给她撑面子才送给她。   “你的好意我明白,这毕竟是你母亲的遗物,我想还是你留着会更合适。”   沈亭接过玉佩,这是他母亲的遗物,但不是特意留给他的,也不是给未来儿媳,就只是遗物。   “还给我,”沈亭眼含笑意地看着顾明月,调侃道:“万一被刚才那位小姐发现了怎么办?”   “发现就发现,我会怕她?”   说这话时,顾明月下巴微抬,有些不屑,有些傲气,像他以前养过的一只猫。   沈亭笑了下,将玉佩重新塞到顾明月手中:“送出去的东西岂有要回来的道理。”   “不是你要回去,是我……”   “郡主,”沈亭语气郑重:“你我定亲,本就该有信物。”   顾明月沉默了下后道:“我会很珍惜的。”   沈亭愿意将母亲的遗物送给她,可见是真心和她定亲。   顾明月有点高兴,忍不住替沈亭着想起来。   她道:“客栈人多口杂,你温习书本不太方便。我名下有个院子,不大却安静,不如你住到我那个院子去……”   “咳咳。”   顾明月回头看发出声音的半夏,半夏冲沈亭福了福身,将顾明月拉到一旁小声道:“我的好郡主,你这样沈公子的面子往哪搁?”   哪有未成婚就住到未婚妻名下院子的道理,传出去,这叫吃软饭,惹人笑话。   顾明月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额头,一脸尴尬的回到马车旁。   她还说她爹没眼色,她也没好到哪去。   “那就麻烦郡主了。”沈亭笑意浅浅。   “啊?哦,”顾明月怔了下,而后笑靥如花:“不麻烦不麻烦。” 第3章 她更重要   直到沈亭坐的马车转过街角,顾明月还是有些懵。   他怎么这么轻易就答应了呢。   读书人不是最重气节,最看重名声吗?   还是说与读书人的气节名声相比,她更重要?   “郡主,”半夏也挺懵:“这沈公子好像和其他人不一样。”   顾明月也这样觉得,不过……   她乜了半夏一眼,得意洋洋:“你家郡主的未婚夫,能和其他人一样么。”   若沈亭拒绝,她不会失望,毕竟大部分的人都会拒绝,但他同意了,坦坦荡荡地接受了她的好意。   顾明月就觉得沈亭很好,比她想象中更好。   转身进府,顾明月立刻安排人去别院打扫,除此之外,做饭的婆子,伺候人的小厮一个都不能少。   读书是件苦差事,沈亭既是她的未婚夫,两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有帮他的能力自然不能藏着掖着。   安排好了人,顾明月又使人去客栈。   她和沈亭约好了,沈亭先回客栈收拾行礼,一会儿她就派人接他去别院。   四季客栈,得知沈亭回来了,众人一窝蜂的涌到了沈亭的屋子,想打听沈亭去顾国公府的事却看见沈亭开始收行礼。   “沈兄,你这是做什么?”   “沈兄莫非是要换个客栈?”   沈亭文采了得,众人有什么不解之处问他他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听到这话,众人忙不迭地劝他留下。   “沈兄,春闱在即,你突然换客栈会不会不习惯?”   “李兄说得是,我们都熟了,平日里一起温习也方便。”   “沈兄,莫非是要搬到顾国公府去?”   这话一出,众人蓦然一静,齐齐看向沈亭。这时候他们倒是不忙着挽留了,更多的是好奇。   再者,若真是如此,挽留也没用。   盯着众人灼灼的目光,沈亭道:“不是搬去国公府。”   众人舒了口气,旋即便替沈亭不值,沈亭救了顾国公的独女,都不感谢一下。   沈亭回来时他们看了,手里没提什么礼物。   “这是什么书?”沈亭把顾国公送他的几本书放进箱子里,被一个书生看见,佩服道:“这是沈兄回来时买的?”   怪不得沈亭比他们厉害,出门做客都不忘去书铺。   “不是,”沈亭把封面露出来:“是国公爷赠予在下的。”   众人想:堂堂国公爷,感谢自己女儿的救命恩人竟然只送几本书?   他们读书人看过的书,没有一屋也有几大箱,还会缺书吗?   这国公爷是不是有点太抠了点。   当他们看清书名,他们不禁默默地回答了他们的问题:缺。   这几本书很朴素,瞧着跟路边摊上的没两样,但最上面一本书的书名是《白马记事》   这本书名字普通,但对于学子来说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是正本已经失传,连抄录本的都千金难求。   众人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一共四本书,其他三本虽不知道是什么但想来不会比《白马记事》差。   刚刚他们在想什么,国公爷抠?这天底下应该没有比国公爷更大方的人了吧。   众人兴奋极了,不过倒没人要借,不是不想,而是书太珍贵,他们不要意思开这个口。   “请问这是沈公子的屋子吗?”   众人回头,只见一个穿着青色短打容貌周正的男子站在门口,身子微躬,脸上的表情不卑不亢,像是大户人家得力的小厮。   众人互相交换了个羡慕的眼神,以为又是哪位高门子弟来给沈亭送请帖。   “我就是沈亭。”沈亭道。   找到了人,男子脸色立马变了,少了些疏离多了些恭敬。   “沈公子好,”他先行礼:“我是郡主手下的奴才,奉命过来送公子去别院。”   “郡主?”这是一个书生发出的惊讶声。   男子看向说话的书生:“我家郡主是顾国公府的端阳郡主。”   能来参加春闱的都是举人,能考上举人的不会连这几句话都听不懂。   他们询问地看向沈亭:“沈兄,这是?”   素来大方的沈亭这时候倒是露出了一个略微羞涩的微笑:“承蒙国公爷和郡主不嫌弃,已经定下郡主与我的婚盟。”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虽然之前他们也有所猜测,但亲耳听到仍然不敢置信。   沈亭居然真的要娶端阳郡主?   “这么说是国公爷让你去别院住?”   沈亭不置可否,只道:“这些日子承蒙各自兄台照顾了。”   众人连道客气,和之前相比,他们拘谨了许多,话语间多了些讨好之意。   他们还前途未卜,而沈亭,无论这次科举如何,已经注定是人上人。   下人回国公府找顾明月回话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了。   沈亭安顿好了,以防万一,顾明月还派了个会武功的护卫去。   沈亭绝色,万一被人掳了去可如何是好。   半夏见顾明月心情好,好奇地问:“郡主,万一沈公子没打算同你定亲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顾明月拿着诗经看,头也不抬地道:“难不成我还要以死明志不成。”   半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以死明志这种事别的小姐或许可能,她家郡主是绝对不会做的。   前几日,郡主落水清醒后也没太着急,只是吩咐她们派人调查沈亭以及那个撞了郡主的丫鬟。   事发之后她们就觉得不对劲,等那条传言一出,几乎可以确定是有人要害她们郡主。   她们有怀疑的人,只是没有证据。   “郡主,”半夏想起一件事:“您定亲一事要不要派人去通知长公主一声?”   “通知,怎么不通知,”顾明月淡淡道:“怎么说她也是我母亲不是。”   半夏没说话,只在心里嘀咕,天底下哪有这样的母亲,不心疼自己的亲生女儿,反倒把毫无血缘关系的人捧在手心。   不仅要通知康平长公主,还有宫里的太后娘娘。   夜黑如墨。   顾明月名下的别院里,一名青衣男子敲了敲门后进了书房。   如顾明月所说,这个别院的确不算大,但该有的都有,很适合静下心来读书。   几盏烛火将书房照得亮如白昼,青衣男子疾步走到书案前,微微压着声音同沈亭说了几句话。   沈亭垂着眼睑,语气淡淡:“想办法把这件事透露给顾国公。”   “顾国公应该已经知道了。”青衣男子犹豫了下:“公子,你真的要娶端阳郡主?”   沈亭笔下一顿,抬眸,看男子的眼神平静无波。   男子摸了下鼻子,“属下听说端阳郡主不受顾国公和康平长公主的宠爱。”   沈亭眉梢一扬,目光俊在了书案角落的几本书上。   受不受康平长公主的宠爱他不知道,可顾国公若是不在意这个女儿,今日不会亲自见他,也不会送他这几本书。   “你听谁说的?”   “京城的人都这么说。”   沈亭若有似无地扯了下嘴角,而后垂眸继续看书。   男子悄声退下,他跟随公子多年,知道公子的意思便是这门亲事不会变了。   关上书房的门,男子转身,厨房的婆子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走来。   见着他,婆子笑眯眯地道:“江东也在啊,我正找你呢。快去厨房,我熬了汤。”   江东笑着谢过,心想其实公子与端阳郡主成亲也没那么差,至少端阳郡主有钱。   不说别的,这别院住着可比客栈舒服太多了。   翌日,顾明月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是顾明月的亲外祖母,很是疼爱顾明月这个外孙女,得知齐家上门解除了婚约,气得不顾仪态大骂齐家,且不赞同顾明月与沈亭的婚事。   “你爹是不是糊涂了,竟然把你许配给一个白身。”   “不是白身,他是举人,还是解元,而且他长得很好看,”顾明月吐吐舌头:“我还挺满意这门亲事的。”   太后眉头不松,没好气地道:“好看能当饭吃?”   “能啊,”顾明月眨眨眼,一本正经地道:“不是有个词叫‘秀色可餐’么。”   太后被气笑了,戳了下顾明月的额头:“你啊你!”   顾明月抱住太后的手臂撒娇:“外祖母,等你见到了你也会很满意的。”   祖孙二人笑闹了一阵,宫女来报康平长公主来了。   太后笑意一顿,她一边吩咐宫人请长公主进来一边用余光打量顾明月。   顾明月面不改色,甚至还吃起了点心,似乎半点不在意。   太后无声地叹了口气,道:“喜欢吃这个一会儿带一份回去。”   顾明月点点头:“既然母亲进宫了,那我就不陪外祖母您用午膳了。”   太后眉头一皱,想说什么又住了口,只沉沉地叹了口气。   很快康平长公主进来了,不是一个人,还带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与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   等她们给太后见完礼,顾明月给康平长公主行礼,“女儿见过母亲。”   康平长公主很是冷淡的嗯了声,坐下后问:“你怎么进宫了?”   顾明月坦然道:“女儿重新定了亲事自然得进宫告诉外祖母。”   这话顾明月是看着康平长公主说的,她从小就这样,你越不喜欢我,我越要看着你。   然后她就发现康平长公主的脸色似乎变得更冷了。   怎么,她定个亲事也惹到尊贵的长公主殿下了。   “见过郡主。”   “姐姐。”   少女和小姑娘都是白身,得给顾明月行礼。   顾明月冷淡地嗯了声,和刚才康平长公主的神情几乎一模一样。   康平长公主脸色一沉,就要发火,太后抢先对小姑娘招招手,“安雅,来外祖母这儿。”   小姑娘姓陈名安雅,是康平长公主与顾国公和离后再嫁生的女儿,顾明月同母异父的妹妹。   少女是陈安如,康平长公主再嫁之夫户部陈尚书兄长的遗腹子。   陈安如母亲回了娘家再嫁,康平长公主嫁给陈尚书后怜惜陈安如便将她养在膝下。   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康平长公主疼爱陈安如,远胜亲女端阳郡主。   虽然不得康平长公主的喜欢,顾明月却没急着走,一边听着她们闲聊一边慢悠悠地喝着茶。   只要她不觉得烦,那么烦的就是她的亲娘。 第4章 火上加油   顾明月这个人很实际。   康平长公主虽是她母亲,但康平长公主不喜她,那么她也不喜康平长公主。   小时候顾明月疑惑过,她才是母亲的女儿,为什么在母亲眼里,她远远比不上陈安如。   为此她找过陈安如的麻烦,换来的不是康平长公主的宠爱而是惩罚。   后来,康平长公主生下女儿陈安雅,视若珍宝。顾明月终于明白,康平长公主不是不喜欢自己的女儿,她只是不喜欢她。   不喜欢她就不喜欢她,她又不是非要母亲的宠爱。   太后宫里的是新茶,味道不错,顾明月一不小心就多喝了点。   去了趟恭房,回来时在长廊上遇到康平长公主。   不一定是遇到,可能康平长公主是特意等她。   她长这么大,康平长公主特意找她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训她。   康平长公主训她不是为了管教她,一般来说,不是她为难了陈安如就是她“欺负”了宫里的公主郡主。   顾明月不怕被训,只是她最近足不出户,她实在是想不出康平长公主有啥训她的理由。   好奇地走近,果不其然,康平长公主面沉如墨,用审问的语气问道:“是你安排的?”   顾明月一头雾水:“什么安排?”   康平长公主怒声道:“你知道本宫与驸马想把安如许配给沈亭,所以故意安排落水来抢走沈亭。”   顾明月眉梢微动,还能有这么巧的事?   她之前是听说陈尚书似乎很欣赏沈亭,当众夸奖,可夸沈亭的又不止陈尚书一人,陈尚书也夸了不止沈亭一人,她完全没放在心上。   谁能想到她居然阴差阳错地抢了陈安如的未婚夫。   忍住上翘的嘴角,顾明月有点高兴。   长大懂事后她知道,康平长公主对她如何与陈安如无关,可那又怎么样,她就是不喜欢陈安如。   她也不喜欢陈安雅。   陈家人,无论哪个,她都不喜欢。   见顾明月不否认,康平长公主越发动怒:“本宫之前以为你只是任性了些,没想到你竟然做出这种事来。”   康平长公主既气顾明月,也气她自己。   安如不比安雅,就算有她和驸马在,安如想嫁进高门也不容易,便是勉强嫁进去了日子也不见得能好过,是以她和驸马一开始就打算从今年春闱学子中给安如挑个未婚夫婿。   沈亭是驸马看中的,她也满意,只是她还是不放心,想等着会试结束殿试结束后再定下,哪想能有这个变化。   抢走沈亭的还是她与顾霖的女儿。   虽然驸马没有说什么,但康平长公主自觉有愧。若非她,若非顾明月,沈亭本该是安如的未婚夫。   “抢来的东西就那么好,小时候你就喜欢抢安如的东西,长大了你还抢。”怒上心头,康平长公主口不择言:“本宫真是后悔生下了你。”   面对盛怒的母亲,顾明月面不改色,风淡云轻地反问:“您不是早就后悔了吗?”   康平长公主神色一顿。   顾明月微笑着道:“您说得对,抢来的东西就是有那么好,不然我为什么要抢,不然您为什么想把陈安如许配给他。”   康平长公主剩下的话立时被这句噎了回来。   “女儿让沈亭搬去了别院,就是景同巷的那个院子,母亲您应该还记得吧。”   康平长公主当然记得,那个院子最开始的主人是她母后,她出嫁时母后将院子送给了她。   她与顾霖和离时,顾霖不同意,除非她替顾明月请封郡主以及将她名下所有的财产全部留给顾明月。   她当时急着摆脱顾霖,想也不想便同意了这个条件,事后才后悔。   她再嫁,母后和皇家虽也给她准备了嫁妆,但好东西早在她第一次出嫁时就给了。   这也就罢了,公主的女儿只有一位能封郡主,一般是长女但也可以不是长女。   顾明月占了郡主的爵位,她与驸马的女儿安雅就不能是郡主。   每每看着安雅给顾明月行礼,她就无比后悔,可世上没有后悔药卖。   “我派了几个下人去伺候,可沈亭性子温和,我怕他压不住下人所以想去看看,就不陪您了。”   话落,顾明月福了福身,离开。   刚走几步,看见了牵着陈安雅的陈安如。   瞧这姐妹俩的神色就知道她们听到了她和康平长公主的对话。   陈安雅才六七岁,她嘟着嘴:“郡主,你把沈亭还给姐姐吧。”   “安雅,不要胡说。”陈安如拉了下安雅,一脸歉然地对顾明月道:“郡主,安雅人小不懂事,你不要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顾明月看着陈安如,康平长公主和陈尚书既想把陈安如许配给沈亭,那么沈亭知道吗,他见过陈安如吗?   陈安如是京城有名的贵女,容貌性情皆是上层,顾明月从不觉得她比陈安如差,但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顾明月大步离开,如果沈亭真喜欢陈安如,她就解除婚约。   一回生二回熟。   顾明月去同太后告辞。   太后已经知道她们母女争吵的事,她拉着顾明月的手,轻叹:“和你母亲赌什么气。”   顾明月歪头一笑:“我没和她赌气。”   太后瞪她:“那你承认是你安排的?”   顾明月耸了下肩:“就算我说不是您觉得她会相信吗?”   太后默了默,长长地叹了口气。老天爷这是在故意捉弄她们娘俩么,竟然这么巧。   太后舍不得顾明月,可康平在,母女俩才吵了嘴,只得让顾明月离开。   走到宫门,马车已经停好了,半夏问:“郡主,我们是去别院吗?”   顾明月恹恹:“去别院干嘛?”   “不是要去看沈公子吗?”   “不去了,”顾明月想了下道:“我去了他还要抽时间陪我。正是关键时刻,一刻钟都不能浪费。”   半夏唔了声,她是了解顾明月的,当即道:“郡主放心,你比陈安如好看多了。”   顾明月扭头:“真的?”   半夏点头如捣蒜:“比珍珠还真。”   顾明月忍了忍,终究没有忍住,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来。   是,她比陈安如好看多了。   如果沈亭喜欢陈安如而不喜欢她,那就证明沈亭是个睁眼瞎,不要也罢。   “回府,”顾明月抬头挺胸:“我饿了。”   顾明月到底没能立刻回国公府,马车刚离开宫门口,慈宁宫的人就追了上来,请顾明月去趟御书房。   “去御书房做什么?”她问。   来人是慈宁宫的一个打杂小太监,他摇了摇头:“刚才成王身边的人来了一趟,然后太后娘娘便让奴才来寻郡主。”   顾明月没立即下车,成王找外祖母很正常,可是外祖母急着找她做什么。   顾明月不动,小太监有些急了:“郡主,您快点吧,太后娘娘怕都到了。”   顾明月眯了眯眼:“外祖母也去了?”   “不止太后娘娘,长公主也去了。”   小太监着急得抬头看了顾明月一眼,虽然他只看了一眼便低下了头,可他看得清楚,端阳郡主居然笑了。   “半夏,”顾明月下车进宫,“你说外祖母为何要我去御书房?”   半夏想了一下,眼睛顿时亮了:“莫非?”   “八~九不离十。”顾明月轻轻一笑,意味深长地道:“她送了我这么大个礼,我得好好想一想,该还个什么好。”   顾明月不疾不徐地来到御书房,还没进殿就听到成王训斥赵乐阳的声音:   “那可是你表妹,你亲表妹,好在你表妹没出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怎么和你姑母交代?”   “成王爷,你这话可不恰当,什么叫没出事,”这是她爹顾国公的声音:“是不是非得明月淹死在那河里才算出事。”   “顾霖,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好,我还以为成王爷想把此事轻轻揭过。既成王不是这个意思,”顾霖扭头对一穿着朝服的中年男子道:“郑大人,谋害当朝郡主该当何罪?”   大理寺卿郑大人张不开口,若依据律法自当诛,可问题是谋害者也是郡主。   两个郡主,一个是公主的女儿,一个王爷的女儿,都是千金之躯,都有靠山,哪里是他小小大理寺卿能判的?   郑大人正不知所措,忽然听到脚步声,回头一看,心中顿喜。   若是端阳郡主能原谅乐阳郡主,他就不必为难了。   便是端阳郡主不想原谅,太后娘娘与康平长公主都在这儿呢。   看在这两位的面上,端阳郡主也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顾明月走进御书房,该到的都到了,皇帝,她爹顾霖,成王父女,以及太后和康平长公主。   成王之女乐阳郡主跪在殿中,形容狼狈,看她的眼神却比以往更为阴鸷。   “你怎么来了?”看见顾明月,顾霖眉头一皱,目光不善地看了太后与康平长公主一眼。   “是哀家让明月来的。”太后道。   顾明月给皇帝行礼。   皇帝摆摆手,随后言简意赅地道:“前些日子你落水是乐阳派人做的。”   进殿之前,顾明月想过她要不要装成很伤心的样子,结果发现她装不出来,所以她哦了一声。   皇帝见她波澜不惊的样子,奇道:“你早就知道了?”   顾明月点头:“有理由有胆子有本事害我的人就那么几个,猜出来不难。”   “也是,”皇帝想了下,满脸的深以为然:“你是郡主,若对方身份比你低,没有依仗,哪敢对付你。”   郑大人:……   他的好陛下,这个时候您就不要火上浇油了。 第5章 都一个样   皇帝听不见郑大人的心声,又问:“你既然猜到是乐阳派人做的,那你有没有想过查出来后要怎么办?”   “怎么办?”顾明月眨眨眼,理所当然地道:“当然是报官啊。”   皇帝:……   “朕问的是乐阳做错了事,你想让乐阳怎么赔罪?”   “这个不是应该问郑大人吗,”顾明月扭头就问大理寺卿:“郑大人,谋害当朝郡主该当何罪?”   郑大人:……   他以为端阳郡主是来解救他的,没想到上梁不正下梁歪,都一个样,专挑软柿子捏。   “郡主以为呢?”皇上这话里的意思,分明是想让端阳郡主来做决定。   还是陛下好啊。   “大人您问我干什么,”顾明月看了眼皇帝,大声嘟囔:“又不是我想怎样就怎样。”   皇帝笑:“你是苦主,你想怎样就怎样。”   顾明月眼睛骤亮:“皇舅舅一言九鼎?”   “朕是金口玉言。”   “多谢皇舅舅。”   顾明月猜到皇上会向着她。   父亲是皇舅舅年幼时的伴读,皇舅舅能坐请皇位少不得她爹的功劳,关键是皇舅舅还没有历代皇帝卸磨杀驴的传统,二人不是兄弟胜似兄弟。   何况成王不是当今圣上同母亲弟,她外祖母只有两个孩子,成王和她母亲。   “明月,这次是你表姐鬼迷心窍了。”成王悬着的心落下一半:“你放心,回头你舅舅我一定好生教训她,让她给你赔罪道歉。”   “舅舅,赔罪道歉有用的话还要大理寺要刑部要律法做什么?”顾明月道:“郑大人,你说是不是?”   郑大人干干笑着,心想为什么要问他,有本事问陛下啊。   顾明月突然话锋一转:“不过嘛她毕竟是舅舅您的女儿外祖母的孙女,你们的面子我不能不给。”   成王暗暗松了口气,慈爱道:“舅舅就知道你是个宽宏大量的好孩子。”   “舅舅,您先别急着夸我,我有一件事不是很明白。”顾明月目光一转,看向赵乐阳,没头没尾地问:“表姐,值得吗?”   赵乐阳沉默不语。   “什么值得?”安静中,皇帝忽然开口。   郑大人:……   他合理怀疑陛下看不惯乐阳郡主。   “万事有因,”顾明月沉吟道:“我想表姐之所以要害我应该是因为齐俊吧。”   “齐尚书的儿子?”皇帝又开口了:“朕记得他好像是你前未婚夫。”   郑大人:……   他已经确定陛下绝对看不惯乐阳郡主,如果顾国公或者端阳郡主再问他谋害当朝郡主该当何罪,他就实话实说。   顾明月:“就是因为他是我前未婚夫,表姐心仪他,为了不让我嫁给他,挡她的路,才想害我性命,毁我名节。”   皇帝颔首,一脸的原来如此。   “明月,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表姐是蠢了点但也不至于为了一个男人这么做。”成王不想让赵乐阳背这个罪名。   “表姐现在能为了齐俊害我,以后说不定还会为了齐俊害其他人。”顾明月仿佛没有听到成王的话,她道:“常言道釜底抽薪,这次的事,我看在外祖母和舅舅的面子上就不做过多计较,但此生,无论发生任何事,她都不能嫁给齐俊。”   当着皇帝许下的承诺,没有任何改变的可能。   成王大喜过望,正要道谢,一直沉默着的赵乐阳豁然抬头,如顾明月预料,尖声道:“不行。”   “你在说什么胡话。”成王气得想打人,手抬起来了却终究下不了手。   赵乐阳不理成王,她瞪着顾明月,厉声道:“顾明月,你不用在我面前装好人,你知道我不可能答应。”   赵乐阳就是这个脾气,她不答应的事,旁人如何劝说也没用。   顾明月勾了下嘴角,慢条斯理地问成王:“舅舅,你还觉得有误会吗?”   成王眼皮猛的跳了跳,他怎么说也是几十岁的人了,不至于这时候还看不出来顾明月根本就没想放过乐阳。   他收敛起脸上的怒色,看顾明月的眼神冷了几分:“你想怎样?”   顾明月站到顾霖身旁,风淡云轻地道:“做错了事总是要付出点代价,不然不长记性。既然表姐不答应此生不嫁齐俊,那就废掉表姐郡主的爵位。如此没了爵位护身,以后再想害人就没那么容易了,也比较能三思而后行。”   此话一出,众人都知道了,顾明月一开始打的主意就是要废除乐阳的爵位。   太后皱着眉头:“明月,能不能换一个,这也太严重了。”   康平长公主先前误会了顾明月,一直没说话,这时候也开了口:“爵位何其重要,怎么能说废就废。”   “严重吗?我不会凫水,如果我跌下河时没有拉住沈亭,我可能会死,”顾明月目光清凌凌地望着太后与康平长公主:“如果我死了,你们还会觉得严重吗?”   “可能也会,”顾明月自问自答:“死人已经死了,哪有活人重要。”   康平长公主道:“船上那么多人,你不会死。乐阳若一心要你性命,不会选在那个时候动手。”   顾明月冷冷一笑:“是,她是没想要我的性命,她要的是我的清誉。”   已经知道皇帝偏向的郑大人轻咳了声:“长公主来得晚,有些事不知道,乐阳郡主提前安排了人救端阳郡主。”   “那不就……”   “那人也是此次进京参加春闱的书生,”郑大人打断康平长公主的话,肃声道:“已经成亲。家中除了正妻,还有两名妾室。”   康平长公主没想到赵乐阳这么狠,她不想管,可这是亲兄长的女儿。   她抿了抿唇:“无论如何,你现在好好的,得饶人处且饶人,便是乐阳有天大的不对,你也不至于要废了她的爵位。”   郑大人看了眼康平长公主,眼睛诧异非常。   他是听说康平长公主不宠爱端阳郡主,但这话居然都说得出来。   天底下竟有这样的母亲。   “我能好好的是我运气好,不是可以绕过她的理由,”顾明月顿了下,一字一顿地道:“其实要想留下她的爵位也行,只要舅舅和母亲对着皇舅舅承诺,若是她以后再犯事,就……”   “就怎么样?”成王问。   顾明月勾起嘴角,轻飘飘地说:“就废了你们的爵位。”   “明月,你太过了。”太后勃然变色,第一次对顾明月露了冷色。   “这样就过了?”顾霖面色森然地道:“那你们想让她饶了赵乐阳就不过?”   “外祖母,赵乐阳是你的孙女,你护着她可以理解。”顾明月冲太后福了福身,平静道:“但我也是您的外孙女,还是说,在你心里,我比不上赵乐阳。”   “明月,”太后揉了揉眉心,疲惫不堪地道:“哀家只是想你们都好好的。”   “如果是这样,那就更要废了她的爵位,不然您觉得以她的脾性,她会不生事?”顾明月道:“再说了,只是没了爵位,她依然是成王府的大小姐,尊贵体面。”   “明月,你先回府,这里没你的事了。”顾霖道。   顾明月点头,有她爹在,总不会让赵乐阳讨了便宜去。   她向皇帝告辞,乖乖巧巧地道:“改日明月再进宫给皇舅舅请安。”   “听说救你的那个书生生得很是俊美?”皇帝问。   顾明月点头:“很俊美,跟画上的人一样。”   “有这么夸张吗?”   “有,”顾明月看着皇帝忽然咦了声:“他似乎还有两三分皇舅舅的影子。特别是眼睛,他的眼睛和皇舅舅的眼睛一样,都是丹凤眼,好看极了。”   “真的?”皇帝眼睛一亮,他寽了寽短得不能再短的胡须:“你莫不是为了哄朕高兴所以故意这么说。”   顾明月佯装生气:“当然不是了,我像是这样的人吗?”   皇帝颔首:“挺像的。”   顾明月:“……”Pao pao   皇帝朗声大笑:“不逗你了,他既救了你,朕是你的舅舅,和该感谢他一番。”   说着皇帝召来御前太监,让他整理一份谢礼给沈亭送去。   顾明月嫡亲舅舅成王低着头,长袖下的手捏成了拳。   顾明月弯眉一笑:“多谢皇舅舅。”   顾霖道:“此子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将来入朝为官,定能有一番作为。”   “哦,能让你夸的人可不多。”皇帝挑眉,这下是真有几分好奇了:“看来明月这运气确实不错,随手一拉就拉了个栋梁之才。”   顾明月抿不住上扬的嘴角:“都是托皇舅舅的福。”   郑大人:……   这一唱一和的,句句都是在扎乐阳郡主与成王的心。   他以为顾国公和端阳郡主一个样,现在看来,分明是陛下顾国公端阳郡主三人都一个样。   这一番折腾,回到国公府已经过了午时。   饿得不行的顾明月让厨房简单煮了碗面。   顾明月身为主子,不可能真的让她吃一碗清水面,汤底是用老母鸡熬了好几个时辰的鸡汤,撇去浮油,过滤细渣,醇厚香浓。   面是金丝细面,厨房里老师傅拉的,劲道好吃,再配上几颗绿油油的青菜,瞧着便让人食欲大开。   顾明月一口接一口地吃着,半夏在旁边,绘声绘色地同忍冬讲宫里的事。   半夏跳脱,忍冬年长几岁,更为沉稳。   听完半夏的话,忍冬高兴事情的真相水落石出,可也有些担心。   旁人只会羡慕她们郡主有爵位有钱财,可她们不知道,她们郡主大概也就只有这些了。   父亲祖母不亲近,母亲更偏心偏到了胳肢窝,唯一疼爱她们郡主的只有太后娘娘,可如今……   “郡主,”忍冬心疼地看着顾明月:“太后娘娘会不会因为你没有放过乐阳郡主而生您的气?” 第6章 喜欢伺候人   康平长公主就不说了,从来就不喜欢她家郡主。   成王虽是王爷但也就那样,纨绔子弟一个,手里没实权,儿子女儿都不争气。   她们郡主是国公府的小姐,有国公爷撑着,得罪了成王也不怕。   太后娘娘则不一样,忍冬担心太后因为这次的事生顾明月的气,也担心顾明月为太后的偏心感到伤心。   “生气就生气,”吃完面,顾明月喝了口鲜美的鸡汤,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后不甚在意地道:“难道为了不让她生我的气,我就要放过赵乐阳吗?”   她爹帮她把事情查清楚,还捅到了皇上面前,不是让她拿来讨好外祖母的。   “就是,生气就生气,”半夏气咻咻地道:“大不了以后少进宫就是了。”   “胡说,那是郡主的外祖母。”忍冬拍了下半夏的手,警告她:“你可别在这儿拱火。”   半夏撇撇嘴,咕哝道:“你那是没看见太后娘娘的模样,活像一切都是我们郡主的错,我都怀疑她以往是不是真的宠爱郡主。”   “有完没完了,”忍冬温声劝道:“郡主,你别听半夏的,太后娘娘肯定是真心疼您的,只是手心手背都是肉……”   半夏在一旁凉凉道:“可是手心的肉比手背的肉多啊。”   忍冬面无表情地看着半夏:“你能不能闭嘴。”   半夏捂着嘴,嘀嘀咕咕:“嘴长来就是要说话的,为什么要闭上。”   “你放心吧,”顾明月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道:“外祖母不会和我计较的。”   皇舅舅明显更偏向她和顾国公府,成王府就那样,她母亲的驸马陈尚书是朝中重臣可远远比不得她父亲。   无论是真心疼爱她,还是为了其他什么的,外祖母都不会和她计较,至少表面上不会。   顾明月困了,躺上软塌,吩咐半夏半个时辰后叫醒她。   “郡主一会儿有事?”半夏问。   顾明月闭着眼睛,含糊不清地道:“去趟别院。”   半夏一脸疑惑,不是说不去吗?   一个时辰后,一辆郡主规制的马车稳稳停在别院门口。   护卫上前敲门,出来一个年轻男子,不是她派来的下人。   “是端阳郡主吧,”男子见到她愣了一下,然后便行礼:“小的江东,是公子的书童。”   顾明月扫了眼他的身形,高大挺拔,看着就很有力气,不像书童倒像护卫。   可能沈家人也担心沈亭被人掳了去。   “你家公子可在?”她问。   江东恭声道:“公子正在书房温习,我这就去喊他。”   “不用,”顾明月来过这个别院,知道布局:“我自己去。”   书房的门关着,顾明月轻轻地敲了两下门,听到一声“进”后推门而入。   沈亭坐在书案后,一袭白衣,许是因为在家中,他没有束发,一头如墨般的头发披散在脑后,与束发时的清隽雅致相比,多了些懒散。   顾明月看着他,心中感慨:昨日才见过,怎么就觉得今日的他好像更好看了呢。   这样俊美,万一他真喜欢陈安如,她都要舍不得了。   许是顾明月一直没出声,沈亭抽空抬眸觑了一眼。   见是顾明月,他愣了一下旋即浅笑:“郡主,你怎么来了?”   沈亭忙不迭地起身,长发散到身前,他这才想到他头发正散着。   扯过旁边的发带,他飞快地将头发拢好:“抱歉。”   “是我没提前通知你就来来了。”顾明月摇了摇头,夸赞道:“而且你这样也很好看。”   沈亭笑了下,请顾明月坐下:“郡主就不要打趣在下了。”   “我没有打趣你,我只是实话实话。”顾明月四下看了看:“怎么样,在这里住得还好吗?”   “很好,”沈亭倒了茶水递给顾明月,温声道:“多谢郡主。”   “应该的。”顾明月接过茶水抿了一口:“我今日进宫了。”   沈亭安静地望着顾明月,又长又翘的眼睫如鸦羽。   “遇到了我母亲康平长公主以及她驸马的侄女陈安如,”顾明月放下茶杯,砰的一声,很轻,在安静的书房却异常地清晰:“我听我母亲的意思是她和她驸马有意将陈安如许配给你,只是被我抢先了一步。”   顾明月抬眸看着沈亭:“为此她还训了我一通,觉得一切都是我安排的,只是为了把你抢过来。”   沈亭面色如常:“郡主是怀疑在下与那位陈小姐有什么?”   顾明月不置可否,语气淡然道:“你应该听说过我母亲并不喜欢我。我小时候为了争宠,也是嫉妒,抢了陈安如不少的东西,但现在不是小时候了,人和东西也不一样。”   她弯了下唇:“若你心里真有陈安如,不必顾及我,也不必顾及我父亲。”   沈亭提着茶壶给顾明月添茶水,语气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可是在下毁了郡主的清誉。”   顾明月眉心微蹙,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沈亭真的喜欢陈安如。   她心没那么大,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语气霎时淡了下来:“这你不用担心,我是郡主,还有钱,不愁找不到郡马。”   “可是要想找到我这般品貌的人应该不容易吧。”   嗯?   顾明月眨眼,见沈亭眼中溢出笑意,她才反应过来沈亭是在故意逗她。   会逗她,那是不是代表着沈亭没有喜欢陈安如?   她心里有点美,却不肯随他的意,扭过头去哼声道:“那可不一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郡主说得是,”沈亭一本正经地道:“但既有现成的,郡主就还是要现成的好,毕竟其他人可能会心有所属。”   顾明月睨他:“你没有?”   她自己不知道,此刻的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却偏偏要做出一副生气的模样。   他以前养的猫也是这样,这叫傲娇,得顺着毛安抚,不然它随时都可能给他一爪子。   “没有,”沈亭正色道:“在下从未见过什么陈小姐,与陈尚书的几次会面也只是碰巧,从未谈论过这方面的事。”   顾明月觑他:“可是陈安如很温柔貌美。”   “是吗?”沈亭脸不红气不喘地道:“应该不及我吧。”   顾明月:???   顾明月差点以为她听岔了:“沈公子,你不觉得你这话很不符合你的气质吗?”   沈亭:“不觉得。”   顾明月:……   公子,你开心就好。   笑闹几句,顾明月把这件事抛诸脑后,转而说起赵乐阳的事。   “你觉得我想废了她的爵位过分吗?”她问。   沈亭道:“不过分,只是你与她这梁子就彻底结下了。”   “结下就结下,就算我这次放过她,你以为赵乐阳会感激我?”顾明月脸上流露出几分罕见的凛冽与冷酷:“你瞧着吧,这事还没完。”   沈亭道:“郡主是觉得她可能还会继续害你?”   “不是可能是一定,”顾明月道:“我也算是和赵乐阳一起长大的,她这个人我最是了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这次她在我这儿栽了这么大个跟头,心里肯定恨我恨得要死,不过我有父亲撑腰,皇上也偏向着我,短时间内应该不敢做什么了。”   “以后她也不敢。”沈亭道。   顾明月道:“为什么?”   沈亭看着顾明月的眼睛:“我给你撑腰。”   顾明月灿然一笑,没把沈亭这话放在心上。成王再不济也是个王爷,而沈亭,便是有惊天之才,也得一级一级往上爬,没个十几二十年的时间,他想替她撑腰只怕是有心无力。   该说的都说了,顾明月不想打扰沈亭读书,起身便告辞。   沈亭挽留:“张婶烧的菜味道很好,郡主若无事,不如留下来用个晚膳。”   顾明月婉拒:“太打扰你读书了。”   沈亭道:“这有什么打扰的,该学的早就学了。若是想着现在才学,只怕注定是榜上无名。”   顾明月想想也是,便留了下来,但她拒绝沈亭陪她,让沈亭在书房看书――沈亭说得很有道理,但万一他今日看到的刚好是要考的呢。   这个时候了,多花一点时间在读书上,有益无害,便是不能多学,心里也能有个安慰。   想到这儿,顾明月想起好姐妹苏灵之前说要去替她哥祈福,求佛主保佑她哥科举顺利。   不知道灵不灵,她要不要也去试一试。   只是她当时还说求佛主不管用,若是被苏灵知道了,免不得要被她打趣。   顾明月问沈亭借了本书打发时间,还没看两页,江东端了份点心过来。   顾明月不看书了:“你跟着你家公子多久了?”   “十几年,”江东道:“小时候夫人给公子选书童,瞧我长得高大,觉得我能保护好公子就选中了我。”   果然是为了保护沈亭,顾明月又问:“他除了外祖父外祖母,在徐州还有什么亲戚吗?”   沈亭说他心中无人,她是相信的,可沈亭这么好看,架不住旁人觊觎啊,万一有什么青梅竹马,她得有个心里准备。   “夫人是老爷和老夫人的独女,徐州除了老爷和老夫人,便没有其他亲近的人了。”江东道。   “这样啊,那他以后若是留在京城,徐州不就只剩下两位老人家了,你们公子就没打算把他们接到京城来?”顾明月道:“我城外有几处庄园,很适合老人家居住。”   “属下替公子谢过郡主美意,公子也和老爷老夫人商量过,可老爷老夫人大半辈子都在徐州,舍不得离开,说是等公子成亲有了孩子后才会考虑搬来京城。”   顾明月自觉她脸皮不算薄,可猛然听到孩子两个字,她还是有点不自在。   她和沈亭的孩子会像谁呢,但不管像谁都会很好看。   她一定要让人教他们学武,她就是吃了没学武的亏,不然怎么会那么轻易就被人撞下船。   不过她若是学了武,不落水,怎么和沈亭定亲呢。   这样一想,顾明月又觉得她没学武也挺好的。   初春,刚用完晚膳天就黑了。   沈亭站在院门口目送顾明月的马车。   江东站在他旁边,小声告诉沈亭顾明月愿意把老爷老夫人接到京城来住。   “郡主真挺好,”江东感慨道:“一点架子也没有,跟我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马车已经走远了,沈亭收回目光:“你想象中是什么样?”   江东道:“娇生惯养脾气大,不好伺候。”   沈亭斜他一眼:“那你没想错。”   看着沈亭进院的背影,江东满脸茫然,他怎么听不懂他家公子说话了。   公子不是挺满意郡主的吗,怎么又说郡主不好伺候?   关键是瞅他家公子的脸色,不仅不嫌弃,分明上心得很。   莫不是他家公子喜好特殊,就喜欢伺候人? 第7章 科举顺遂符   近来的京城,格外热闹。   先是沈亭与端阳郡主定亲,接着成王府的乐阳郡主爵位被废。   爵位,尤其是皇家人的爵位很少有被废,其中女爵就更少了。   赵乐阳爵位被废一事传开后,众人好奇她做了什么,一打听才知道与端阳郡主落水有关。   再一打听原由,居然是因为一个男人。   “齐俊,这名字好生耳熟。”   “能不耳熟吗,上一届科举的探花郎就是他。”   “听说这探花郎一般是三人中最俊的那个,莫非这齐俊生得很好?”   “成王府大小姐为了他,郡主爵位都被废了,你说他生得好不好?”   “与沈公子相比如何?”   “这……”被问的人噎了下,含糊不清地道:“各有千秋,各有千秋。”   “什么各有千秋,齐俊虽然很好但长了眼睛的人都知道明明是沈公子更胜一筹。”   “这么说,成王府的大小姐折腾一通,除了把自己的郡主爵位给折腾掉了就是帮端阳郡主换了一个更好看的未婚夫?”   “这个更好看的未婚夫这次科举也非常有可能榜上有名。”   “所以成王大小姐是为了什么?”   众人:……   你这样说,他们就有点心疼成王府大小姐了。   顾国公府,顾明月也被问到相同的问题。   顾明月毫不犹豫:“沈亭更好看。”   “真的?”苏灵不太信,齐俊已经是她见过最俊的人,还能有人比齐俊更好看?   “你莫不是因为现在沈亭是你未婚夫,故意偏向他吧。”   “我是这样的人?”   “是。”   顾明月作势要打人,苏灵将顾明月的手抱在怀里:“行了,不闹了。说正事,齐俊现在是不在京城,若他回来,不愿意与你退亲怎么办?”   顾明月抽回手,淡漠道:“退亲是他母亲亲自上门退的,他不同意也无法。”   “也是凑了巧了,齐俊偏偏这个时候不在京城。”   苏灵还是不信沈亭能比齐俊更好看,就算更好看,齐俊已经是探花郎,而那个沈亭还是白身一个。   科举有多不容易,万里挑一,便是再有自信的人也不能笃定说自己会中。   这样有本事的儿郎,性格还好,温和斯文,京城里的贵女们,谁不羡慕这门亲事,苏灵是真心替顾明月感到可惜。   “说明命中注定我和他没这个缘分。”顾明月嗓音淡淡:“便是他在京城,这婚还是要退的。”   只是可能会拖久一点。   顾明月轻叹:“他这样的人,是拗不过他母亲的。”   “哎,”苏灵若有所思地看着顾明月:“明月,我以前就觉得你对齐俊有点冷淡,完全不像未婚夫妇。我原本以为你是害羞,现在瞧着,你是真不喜欢齐俊?”   “不喜欢。”   “为什么,他长得那么好看。”   “没沈亭好看。”   苏灵很不贵女的翻了个白眼:“若不是怕打扰你家沈亭读书,我真想立刻拉着你去看看他究竟有多好看,都把你迷得神魂颠倒了。”   顾明月忽然严肃起来:“再说一遍。”   “什么?”   顾明月一本正经:“沈亭是谁家的?”   苏灵:……   苏灵前些日子陪着母亲去了趟外祖家,回京后听说姐妹出了事,连家都没来得及回就匆匆来了国公府。   见顾明月还有心情和她闹就知道顾明月心情不错,苏灵放下心来,又道:“你也别和太后娘娘置气,回头主动进宫给她老人家请安。无论如何,你是晚辈。”   顾明月道:“你放心吧,我又不傻,后天就进宫。”   距离上次进宫已经过去好多天了,她也该进宫一趟了。   苏灵疑惑:“为什么不是明天?”   顾明月不回答:“你之前不是说要去给你哥祈福吗,是哪个寺庙,灵不灵?”   如顾明月所料,她得了苏灵好一通嘲笑。   她一边嘴硬着一边想,这次春闱沈亭榜上有名也就罢了,若是落榜了,看她……   好吧,她也不能做什么,总不能解除婚约吧,大不了她监督着他勤学苦读,三年后重新再来。   翌日,顾明月悄悄去了趟寺庙,求来一张科举顺遂符,并亲自给沈亭送了过去。   沈亭接过符,表情有一瞬间的一言难尽:“居然还有这种符。”   顾明月也是第一次知道,只能说寺庙为了挣营收也是不容易。   “我知道你不信,其实我也不太信,”顾明月干咳了声,一脸的嫌弃:“还不是苏灵,她哥哥今年也要参加科举,她去给她哥祈福非要拉上我,还说什么来都来了,让我给你也要一张符,有益无害。”   “我拗不过她,只要也给你求了一张。想着求都求了还是给你送过来吧。”   “苏灵?”沈亭抬了抬眉:“她哥哥莫非是苏哲?”   顾明月点头,好奇:“你们认识?”   沈亭点了点头,没有告诉顾明月他不仅认识苏哲,两人还很熟,苏哲甚至提过想把妹妹许配给他。   这符他之前在苏哲那里见过,听他说是他妹妹特意替他去求的,只是没有说是科举顺遂符,想来是说不出口。   他端着水杯抿了一口,嘴角露出浅浅笑意。   顾明月自己心虚,见沈亭笑立刻道:“你笑什么?”   沈亭摇头,只是觉得堂堂郡主,居然会为了他去求一看就没用的科举顺遂符,为了面子还不肯承认是特意为他所求。   这样好心又爱面子的郡主有一点可爱。   顾明月上午去求的符,下午申时来的别院,然后又被沈亭留下来用了晚膳。   得知顾明月明天要进宫给太后请安,沈亭一边给顾明月夹她喜欢吃的鱼片一边道:“若不想去就不去。”   顾明月单手支颐:“这不是想不想的问题,她是我外祖母,这些年一直都挺疼我的,于情于理,我都应该主动去给她老人家请安。”   话是这么说,顾明月神色明显有些冷淡,连她平日最喜欢吃的鱼片都不怎么吃了。   “我过府那日,向国公爷求娶你时,国公爷问了我很多问题。”沈亭忽然道。   “嗯?”顾明月眨眨眼,突然提这个做什么。   “国公爷说他只有你一个女儿,不盼你未来夫君有多显赫,只希望他能好好待你。”   “还说他不在意名声,如果日后我让你受了委屈,他会带你回府。”沈亭道:“郡主,国公爷很疼爱你。”   顾明月怔了一下后莞尔:“我知道。”   外人都说她爹不疼娘不爱,但她自己知道她父亲是疼爱她的。   顾明月明白沈亭为什么忽然提起她父亲了,他是在安慰她,她还有父亲疼爱。   顾明月只觉得她的心好像被温柔地安抚了下,明明很舒服却又莫名的有点酸酸胀胀。   “你放心吧,我很好。”她轻吁了口气,感慨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缘法,大概我这个人命中注定亲缘薄。”   “这不一定。”沈亭垂眸盛汤。   “怎么说?”   “长辈是亲缘,晚辈也是亲缘。”   顾明月没听明白,想问,沈亭转移了话题,直到坐上回府的马车,她回想起来,才稍微有点明白。   晚辈指的是她的后代,沈亭是说她和后代会感情深厚?   沈亭是她的未婚夫,她的后代不就是沈亭的后代吗?   顾明月有种吃臭豆腐的感觉,闻着臭,吃着却有点香。   回到国公府,在门口遇到顾霖。   暮色四合,国公府已经燃了灯笼。   顾霖站在门口,他穿着深色的朝服,容色内敛,有种不形于色的威严。   顾明月快步上前:“父亲。”   父女二人一起往内院去,顾霖问她:“去别院了?”   顾明月有点不好意思,把她对沈亭的那番说辞又对顾霖说了一遍:“他留我用晚膳,我想着他一个人用膳怪冷清的,就留下了。”   顾霖微微颔首:“沈亭性情温和,平日里相处你不可太过任性。”   顾明月唔了声,心想沈亭哪里就性情温和了,大家都被他那张脸骗了。   顾明月回她的院子,顾霖也没去外书房,直接回了正院。   国公夫人程氏得知顾霖没用晚膳,一边让人准备饭菜一边给顾霖倒茶:“国公爷这么晚才回来,我还以为你用过晚膳了呢。”   顾霖坐在太师椅上,一边揉眉心一边道:“本来是想回来用晚膳,临走时遇到了严太师,去酒楼喝了几杯酒。”   程氏娘家在京城是数得上名头的书香世家,祖上出了好几任宰相,耳濡目染,程氏对朝中局势颇为敏感,一听到严太师她立刻皱了下眉。   她把茶水换成解酒的汤,温声问:“严太师又提立太子一事了?”   “多谢夫人,”顾霖喝下解酒汤,淡淡道:“严太师有些着急了。”   当今圣上子嗣不算多也不算少,除了公主,长大的皇子一共有六位,其中大皇子长子都已经五岁了,但当今圣上一直没有立太子。   圣上刚登基时,就有朝臣提出早立太子以正朝纲,被圣上拒绝,说是稚子无知,凭何而立。   古往今来,立太子要么立嫡要么立长。   皇后娘娘早逝,并未留下一子半女,此后皇上未立新后,是以所有的皇子都不是嫡出。   大皇子平庸,不堪重任,那么太子只可能从其余几个皇子中选。   随着皇子长大,近年来要求皇上立太子的奏折越发多了起来。   众所周知,顾霖是皇帝心腹,有不少的人来他去劝皇帝。   其中有些是真心为了江山社稷考虑,早立太子,免得众皇子为争太子之位导致朝廷动荡,但也有人早早站了队,比如严太师。   严太师的长孙女是二皇子的皇子妃,要说他没私心,谁会相信。   “顾瑾顾瑜都还小,他们的亲事不着急定下。男子晚些时候成亲也无妨。”顾霖叮嘱。   顾瑾顾瑜便是程氏给顾霖生的两个儿子。   程氏明白顾霖的意思,顾国公府是香饽饽,谁都想拉拢,而联姻无疑是最好的办法。   她道:“你放心吧,我懂,只是二弟的两个女儿都正值花期,弟妹又一直想给顾晗找个比齐俊……”   她语气一顿:“弟妹估计想将顾晗嫁进皇家。”   “这你不用管,母亲会同她说。”顾霖语气微冷:“若是她一意孤行,后果自负。”   程氏松了口气,她也不想管二房的事。   “对了,我娘家侄子今年不是也要参加科举么,我想着沈亭长辈不在京中,郡主年轻,没有经验,就让他们多准备了一份考场上会用到的东西,”程氏道:“回头我派人给他送去。”   会试连考三场,要在考场里足足待上九日才能出来,既考验学识也考验学子的身体状况。   现在天气渐渐回暖,但夜里仍旧冻人。东西若不准备齐全一点,缺东少西的,也静不下心来考试。   顾霖点点头:“难为你还想到他了。”   程氏温声道:“他是郡主的未婚夫,常言道女婿就是半个儿。他长辈不在,我身为未来岳母,理当为他料理。” 第8章 中会元   程氏隔日便将她准备的东西送去了别院。   别院的人都是顾明月安排的,当天顾明月就知道了。   顾明月和程氏是继女与继母的关系,但二人之间并无嫌隙,程氏慈和,从不暗地里为难顾明月,而是处处照顾。   顾明月也没觉得程氏有哪里不好,比起她的亲生母亲来,程氏可好太多了。只是毕竟不是亲母女,少了些亲近。   收到消息,顾明月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   几日后,二房林氏挑拨程氏与她的关系时,顾明月提起这件事,当着林氏的面感谢了程氏。二人亲近的模样,气得林氏脸色铁青。   这些都是后话。   .   一觉睡醒,顾明月进宫给太后请安。   进殿前,她问太后身边的女官:“外祖母还在生我的气没?”   女官忙不迭地摇头:“太后娘娘最疼郡主了,您又不是不知道。”   顾明月没说话,腹诽外祖母哪里是最疼她,最疼的是她母亲才是。   小心翼翼地进殿,站在外间,没立即进内室。   “怎么,还等着哀家亲自出来迎接你不成?”   顾明月摸了摸鼻子,带着讨好的笑进了内室。   太后娘娘坐在软塌上,看也不看顾明月,冷声道:“哀家还想着你要与哀家置多久的气,是不是得哀家主动给你道歉你才会进宫。”   “外祖母,我错了。”顾明月站到太后身边,用手指拉着太后的衣袖撒娇:“我不是怕您不想见我,怕我进宫惹您生气嘛。”   太后睨她:“我看你是故意晾着哀家。”   “哪有,”顾明月撅着嘴,委委屈屈地道:“外祖母是太后,我哪敢晾着您啊。”   太后没好气:“你不敢,你还有不敢的事?”   顾明月小声咕哝:“我不敢的事多了去了。”   撒娇卖痴一番,顾明月终于是坐下了。   太后摒退宫人,语重心长地道:“你怎么就非得废了乐阳的爵位?”   顾明月再一次道:“外祖母,不是我非要废她的爵位,我给了她选择。”   太后叹气:“可是你明知道齐俊是她的执念。”   “人都有执念,但不是每个人都会像她这般。外祖母,有些话不好听,但我还是想说在前头。”顾明月意有所指地道:“她的爵位被废了,这件事也就过了,若还有下次,她可没有另外一个爵位来废。”   太后心下一凛:“你什么意思?”   顾明月垂眸笑笑,语气却格外的认真:“外祖母,你了解我也了解她,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太后深深地看顾明月一眼,半晌后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哀家会警告她的。”   顾明月点点头,转了话题,祖孙二人恢复了之前的亲近。   宫里没有皇后,顾明月以前进宫都只是给太后请安,皇上日理万机,她几乎不去。   上次皇上帮了她,她离开时说了改日进宫给他请安。得知下早朝了,顾明月便慢悠悠地去了御书房。   她来得巧,刚到御书房就看见一群人从御书房出来,有她父亲,有她前未来公公齐尚书,还有她继父陈尚书。   “父亲。”顾明月上前给顾霖行礼,然后对其余大人微微颔首。   顾霖问:“你怎么来了?”   “来给皇舅舅请安啊,”顾明月见这一群人中其中有几个神色不太对,她问:“我现在能进去给皇舅舅请安吗?”   若是皇舅舅心情不好,她就不进去了。   顾霖颔首:“去吧。”   顾明月放心了,高高兴兴地让宫人去通报。   “顾大人,”有和顾霖关系不错的大人小声道:“郡主现在进去请安怕是不妥。”   今日早朝上有人上奏请立太子,皇上当场发了火,下朝之后,将他们这群人召到御书房又骂了一通。   有大人委屈叫冤,说与他无关。   皇帝扫了众人一眼,冷声道:“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在打什么主意……”   皇帝认为那些请立太子的人是他们这群人安排的,事实上也的确是这样。   “没关系,”顾霖道:“皇上再生气也不至于把火发到小辈身上。”   “也是也是,听说郡主的未婚夫这次也要参加科举?”   “是,也不知道能不能中。”   “顾大人这话可就谦虚了,”旁边有人听到顾霖的话,道:“沈亭之名,京城读书人谁人不知,我看啊说不定能给你拿个状元郎。”   顾霖摆手,谦虚道:“那孩子学问是不错,可这状元郎哪有这么好拿。”   几位大人听顾霖这话就知道顾霖对他的新女婿很满意,不禁看向走在前面的齐尚书,替他惋惜。   好好的一门亲事,就被赵乐阳给毁了。   众人走了一段后分开,各去各的衙门,顾霖没走几步,身后传来齐尚书的声音。   顾霖是纯臣,齐尚书也是纯臣,两人私交不错,这也是顾霖会将顾明月许配给齐俊的原因之一,但谁能想到会出这样的事。   也是巧了,那几日齐尚书奉皇命出京办事去了,老子儿子都不在,没人拦着,那齐夫人才上门解除婚约。   齐尚书是有些愧疚的,在他看来,当时情况紧急,自然得先救命,而且他知道他夫人不想要顾明月当儿媳。   顾霖却是不在意了,他当初给顾明月定亲一是觉得齐俊这儿郎不错,二是避免顾明月的亲事被人利用,但后来,他对齐俊并不是很满意。   退了也好。   塞翁失马,焉知祸福。   御书房。   顾明月以为她会见到一个气咻咻的皇舅舅,没想到皇舅舅笑呵呵,还让她陪他下棋。   顾明月棋下得稀烂,哪里能下得过皇上,没一会儿就不知道被难住了。   顾明月有个习惯,一旦想事情想入神就喜欢手里抓着一样东西摩挲。   她抿着唇,一手拿着棋子一手捏着一块玉佩。   其实皇帝原本心情不太好,见顾明月这抓耳挠腮痛苦的模样,他心情就好起来了。   “慢慢想,不着急,”皇帝慢悠悠地喝着茶:“朕等你。”   顾明月:……   她错了,她为什么要来给皇舅舅请安。   皇帝心情好了,还有兴致和顾明月闲聊:“马上就到春闱的日子了,你那未婚夫这几日是不是很紧张。”   “他不紧张。”反正她是没看出来。   “那你呢,你紧张不?”   “我紧张什么,又不是我考。”思索半晌,顾明月终于想到了一步好棋,她忙不迭地落下,抚掌笑道:“皇舅舅,该你了。”   皇帝低头正要落子,看见了顾明月原本拿在手中现在被放在了桌面前的玉佩。   羊脂白玉,绽放的牡丹。   “你这玉佩……”   顾明月这才反应过来她不知不觉把坠在腰间的玉佩取下来了,她拿起玉佩:“这玉佩是沈亭送我的。”   沈亭的,那应该不是那块儿,况且羊脂白玉虽贵重但民间也不就是没有,这花形也常见。   他的那块,大概这辈子都没机会再见到了。   皇帝敛了神色:“瞧着不错。”   “我也觉得。”   顾明月没说这是沈亭母亲的遗物,怕皇上觉得沈亭把过世之人的玉佩送给她,对沈亭有不好的印象。   一盘棋结束,顾明月告辞回慈宁宫,她要陪外祖母用午膳。   御前总管朱丁进来问是否传膳,没见到人,去到后殿,陛下又站在了那幅画前。   顾明月不在,不然她就会发现沈亭和话中人有五六分的相似。   “皇上。”   “二十一年了,”皇帝望着画上的人,目光怀念:“她若是嫁了人,也该是当祖母的年纪了。”   朱丁安静地站着。   皇后娘娘去世后,皇上没有抬新后,选秀都不曾,众人都说皇上对皇后情深似海,但其实不是这样的。   皇上有情深似海的人,但不是去世的皇后,而是那位拒绝了进宫,如今不知在哪的沈小姐。   二十一年前,他以为沈小姐会后悔,但一年一年的过去,他以为会回心转意进京找皇上的沈小姐始终没有来。   他劝过皇上把沈小姐接进宫来。   年轻的皇上沉默许久:“她是鸟,需要天空和自由,皇宫不适合她,朕也不适合她。”   都说帝王无情,那一刻,朱丁知道,皇上对沈小姐是动了真情,可惜终究没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若沈小姐进宫,诞下皇上的子嗣,大臣们也不必着急立太子的事。   .   日子一日一日的过,很快就到了会试的日子。   原本顾明月是不紧张的,可是随着日子的临近,她竟然紧张起来。   凌晨才睡,天不亮就醒了。   半夏打趣她:“郡主,等十几二十年后,小公子参加科举你怕都没这紧张。”   “你懂什么,”顾明月飞快的洗漱,她要去送沈亭:“齐俊是探花郎,如果沈亭不能榜上有名,我岂不是会被人笑话。”   半夏撇撇嘴:“郡主你就嘴硬吧。”   嘴硬的顾明月坐上马车去别院接沈亭,一路都在叮嘱沈亭别紧张。   “考不上也没事,我有钱,很多钱,当个闲散人也挺好。”   半夏闻言重重咳了一声。   顾明月没理半夏,她对沈亭道:“大不了我养你就是了。”   半夏:……   沈亭温声:“这样好吗?”   顾明月问 :“哪里不好?”   沈亭笑:“郡主养我,那郡主的面子往哪搁?”   顾明月被噎了一下:“我是那种爱面子的人吗?”   “不是……”顶着顾明月威胁的目光,沈亭把最后一个字咽了回事。他伸手扶了下顾明月发髻上歪了的步摇,浅笑道:“郡主不是爱面子的人,但我不想让郡主没面子。”   这还差不多。   “反正你放轻松去考。”顾明月道:“会试只是殿试的敲门砖,名次低点也不要紧。等参加殿氏,皇舅舅知道你是我未婚夫,怎么着也不会给你一个太难看的名次。”   半夏:……   沈亭:……   “看我做什么,”顾明月脸都不红一下,理直气壮:“难道我说得不对?”   顾明月没有说错,只是事情被她这么大咧咧地说出来,感觉就有点不对了。   就好像沈亭若在殿试上拿了个好名次,那么一定是沾了郡主的光。   半夏余光打量沈亭,一般读书人听到这句话都会不高兴吧。   沈亭不是一般人,他虽有些无语但并不生气,毕竟顾明月是为了他着想,虽然他不太需要。   “若我能拔得榜首,能不能换郡主一个要求。”沈亭问。   “什么要求?”   “我还没想好。”   这相当于空白圣旨,换成旁人,顾明月傻了才会同意,可说这话的是沈亭,这么好看的沈亭,还是她的未婚夫,还为了她的面子这么努力……   顾明月爽快答应了沈亭。   拔得头筹哪那么容易,上一次科举,齐俊虽是探花郎,但会试的名次也在十名开外。   顾明月不信沈亭能拿到榜首,放榜之日,当半夏兴高采烈地来告诉顾明月沈亭中了还是会元时,顾明月一点不信,觉得半夏是在逗她玩。   “郡主,是真的,”半夏激动得脸都红了:“我亲眼看见的。”   顾明月有点半信半疑了:“真的?”   “真的真的,”半夏把顾明月拉到妆奁台前,又使了丫鬟过来给她梳妆:“郡主,你快点,打扮一下,我们就去别院。”   顾明月这才信了。   会元,沈亭居然中了会元。   那他是不是很有机会中状元? 第9章 在下沈亭   会试放榜,沈亭再一次闻名京城。   之前沈亭再出色,仍是有人说他沽名钓誉,现在有了会元的名头,任谁也说不出一句不好来。   能拿会元的人殿试肯定也差不到哪儿去,坊间还有人设了赌局,赌沈亭能不能中状元。   顾明月知道后悄悄让人去押了一笔钱,倒不是想赢。   若是押沈亭能中状元的人少了,沈亭的面子往哪搁,她的面子往哪搁。   康平长公主府。   得知沈亭中了会元,康平长公主目光微沉,并无喜色。   未来女婿中了状元,她是该高兴,不然下人也不会如此兴高采烈地来报信,可如果当初她没有迟疑,现在阖府庆祝的就该是公主府而不是国公府。   康平长公主实在笑不出来,想了想,她送了对玉镯子去陈安如的小院儿。   玉镯子水头极好,陈安如丫鬟看着就替自家小姐感到高兴:“殿下对小姐真好。”   陈安如褪下镯子,“去打听下发生了什么事。”   这镯子是长公主的心爱之物。无缘无故,长公主为何要送她这么贵重的礼物。   丫鬟很快回来,带来了沈亭中会元的消息。   陈安如恍然一笑,原来这玉镯子是补偿啊,但她的姻缘又岂是一对玉镯子就能补偿得了的。   二叔看中沈亭后,最先告诉的不是长公主,而是她。   陈安如特意去一次诗会上见了沈亭,她点头后,二叔才把事情告诉长公主。   本以为这事已经定下,可转眼之间,沈亭成了顾明月的未婚夫,而她还不能有丝毫的不满。   顾明月才是长公主的亲女,她再得长公主宠爱也和长公主没有血缘关系。   “小姐,”丫鬟小声安慰:“你放心,殿下和大人一定会给你选一个不比沈亭差的未婚夫。”   陈安如苦笑了下,不比沈亭差的未婚夫哪有那么容易找到。   便是真有这样的人,也不是她想要的。   丫鬟也觉得她这话不太可能,她眼珠子一溜,想起一件事来:“小姐,奴婢瞧着三皇子对您很不错的样子。”   沈亭再厉害也只能当个臣子,嫁给皇子就不一样,以后最差也是个王妃,甚至还有机会当皇后。   陈安如眉眼一沉,语气严厉:“不可胡说。”   丫鬟道:“我没胡说,奴婢不信小姐你自己没感觉。”   陈安如当然知道,可她更知道三皇子看中的不是她,而是她身后的二叔和长公主,甚至是太后与成王。   若非顾明月有婚约在身,三皇子还不知道会对谁献殷勤呢。   顾国公府。   中会元是大喜的事,程氏得知后立刻来找顾明月商量,要不要给沈亭庆祝庆祝,比如请沈亭过府来用膳。   若是沈亭家在京城,自然用不着他们操心,可沈亭总共只了一个书童进京,他们国公府不替他庆祝谁替他庆祝。   顾明月太高兴了,都没想到这茬儿,听完程氏的话,她点头:“麻烦夫人了。”   “这麻烦什么,不过几句话的事儿。只是这春闱还没完全结束,我想着不能太高调,我们一家人一起用个晚膳便是。”程氏道:“等沈亭中了状元,我们再大肆地给他庆祝一番。”   这一番考虑是很周到了。   顾明月不是不识好歹的人,虽说沈亭中了会员,又是她的未婚夫,殿试铁定能有个好名次,但凡事没有绝对,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意外。   没请二房的人,老夫人也没来,只有大房的一家人和沈亭。   这是程氏第一次见到沈亭:“好个俊俏的儿郎。”   沈亭脸颊微微红,拱手作揖:“沈亭见过夫人。”   程氏虚扶一把,亲切道:“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气。”   顾霖早早地回了国公府,顾瑾顾瑜也告假回来替未来姐夫庆祝。   既是庆祝,当然少不了酒。   沈亭手持酒杯,先敬顾霖,再敬程氏,最后敬顾明月:“这些日子,多谢郡主照扶。”   顾明月和他碰了下杯:“应当的,只要你记着我的好就成。”   “明月。”顾霖声音微沉,暗含警告。   顾明月才不怕她爹,理直气壮地道:“我帮了他,他不该记我好吗。”   “该。”沈亭嘴角带笑,看不出一丝一毫的不满。   明日顾霖要上早朝,顾瑾顾瑜要上学,而沈亭还要准备殿试,众人没多喝,只意思了几杯。   用完晚膳天色已晚,顾霖让沈亭留宿国公府。   顾明月亲自送沈亭去客院,走到一半,飘起了细雨。   丫鬟去拿伞,顾明月拉着沈亭站在抄手走廊下躲雨。   细雨如丝,打在脸上,冰冰凉凉。   顾明月靠着圆柱,好奇地问:“你之前不是让我答应你一个事吗,现在可以说了吗?”   春夜,一下雨就凉。沈亭将外裳脱下披在顾明月肩上:“还没想好。”   顾明月才不信:“如果你要纳妾什么我是不会同意的。”   “不会。”   “真的?” 顾明月歪了歪头。   沈亭扶着顾明月在走廊上的长凳上坐下:“郡主,你醉了。”   “是吗?”顾明月对她的酒量有自知自明,她只喝了浅浅一杯,以为不会醉,结果此刻后颈上来了,她道:“怪不得我觉得有点晕。”   醉了的顾明月很乖,不吵不闹,就是有些缠人。一会儿问沈亭有没有信心拿状元,一会儿说沈亭太给她挣面子了。   沈亭低笑了声:“不是说不是爱面子的人吗?”   “那是骗你的,”顾明月仰头看着沈亭:“我爱面子你会和我解除婚约吗?”   沈亭道:“不会。”   顾明月怔怔地看着沈亭,好一会儿都没说话,沈亭以为她醉狠了,结果她忽然道:“你把头低下来。”   沈亭以为她抬头抬累了,半蹲了下来,正要说话,顾明月忽然倾身,在沈亭嘴角轻轻碰了一下。   一触即离。   抄手走廊挂着灯,顾明月面红如霞,明明害羞得不像话,一双眸子却还紧紧盯着沈亭。   拿伞的丫鬟已经回来了,远远站着,并不上前。   “郡主,”沈亭目光微深:“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知道,我在盖章。”顾明月的眼睛比星星还要亮:“盖了章你就是我的了,别人不能抢,你也不能跟别人。”   沈亭深深地看了顾明月一眼,然后笑了。   第二天醒来,顾明月一边后悔昨晚上喝了酒一边又止不住地一遍又一遍地回忆沈亭的那个笑。   她和沈亭也认识挺久了,可从未见过他那样笑,不温和不斯文,有些肆意,意外的迷人。   呜呜呜,他怎么能笑得那么好看。   顾明月在床上翻了几个滚,她想去找沈亭,可是她昨晚色迷心窍,亲了他,她有点不好意思。   “郡主。”半夏匆匆进屋,语气焦急。   顾明月倏地坐起来,以为是沈亭出什么事了。   “齐公子来了,天刚亮就来了,就在小角门,说是想叫您一面。”   顾明月松了口气,旋即道:“婚约都解除了,还有什么好见。”   “奴婢也是这么跟他说的,可是他坚持要见您。”半夏气道:“沈公子还在府里头呢,万一被沈公子知道怎么办?”   顾明月下床,混不在意地道:“知道怎么样,他又不是不知道齐俊是我前未婚夫。”   “话是这么说,万一沈公子误会您和齐公子还有牵扯怎么办?”半夏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这种事情,还是能避免则避免。”   顾明月想说沈亭若真因为这个就误会她,那这婚约解了也罢,可想到昨夜的那个笑,这话就说不出口了。   她思索片刻,低声吩咐了半夏几句。   半夏连连点头:“郡主放心,包在我身上。”   梳妆打扮好,顾明月朝外院的一个凉亭走去,她已命人将齐俊请去凉亭,中途,“一不小心”遇到了沈亭。   半夏站在沈亭身后,邀功似的冲顾明月眨了眨眼睛。   顾明月没理她,笑盈盈地问沈亭昨夜睡得可好。   她装做昨夜什么都没发生,她就不信沈亭敢主动提。   “很好,”沈亭道:“郡主这是要出门?”   “不是要出门,”顾明月等的就是这句话:“我和齐俊退婚时他不在京城,今日他回来,想见我一面。”   沈亭颔首:“原来如此。”   把她要见齐俊的事透露给沈亭,顾明月终于能放心大胆地去见齐俊。   齐俊人如其名,俊美非常,但当顾明月看见齐俊却吓了一跳,他形容憔悴,眼眶通红,眼下泛青,生生老了几岁。   齐俊是个好人,顾明月对他并无不满,见他这样,她下意识地关切道:“你这是怎么了?”   齐俊是个温润如玉的儿郎,便是狼狈至此,见着顾明月,他的礼数也丝毫不少。   “抱歉。”他冲顾明月深深一揖,停顿片刻后才起身。   顾明月能感觉到齐俊是真心地向他道歉,正因为如此,她忽然有点难受,为齐俊,也为他们那段已经解除了的婚约。   “不用,”顾明月叹声:“这不怪你。”   “不,是我的错。”一夜未睡,齐俊声音微哑:“我早就知道乐阳郡主……赵乐阳对我有意,是我没有及时地拒绝她,甚至给了她误解,才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顾明月抿了抿唇,齐俊这话不恰当,他是有责任,但更多的是因为赵乐阳性子执拗。   “齐俊,你我已经解除婚约,或许这话我不应该说,”顾明月深吸一口气:“但我们相识一场,我还是想告诉你有一个很大的毛病。”   齐俊面色苍白:“郡主请说。”   以前,齐俊都亲切地称呼顾明月为顾家妹妹。   顾明月一脸严肃:“凡事有度,你对每个人都太好了。不是每个人都值得你对他好,也不是说你对每个人好大家就都能好。”   齐俊若有所思。   “齐俊,我希望你以后只对对的人好。”   顾明月不知道齐俊是不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反正她把她想说了说了,该做的做了,心中无愧。   齐俊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又什么都没说,只是给顾明月做了一揖:“多谢郡主。”   “你不嫌我胡言乱语就好。”   顾明月送齐俊离开,没走多远,沈亭迎面而来。   “郡主,”沈亭先对顾明月笑了下,然后冲齐俊拱手道:“齐兄,久闻大名。”   齐俊不知道此刻他有多么狼狈,见沈亭仪表堂堂气度不凡,他赶紧还礼:“这位兄台是?”   沈亭微微一笑:“在下沈亭。”   齐俊:???   此次会试的头名,顾家妹妹的新未婚夫? 第10章 他输了   得知沈亭是顾明月新未婚夫前,齐俊觉得沈亭温文尔雅君子如玉,和他应当性情相投,不禁在心中生了结交之意。   得知沈亭是顾明月新未婚夫后,再看沈亭,齐俊心情就有点复杂了。   明明沈亭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微笑着同他打招呼,彬彬有礼不矜不伐,可他莫名地有中感觉。   他感觉他输了。   齐俊一直知道他容貌好,但他从不和旁人比。男子比什么容貌,要比就比本事,可此时此刻,他却不禁把他的容貌和沈亭的比了比。   呃……比不过。   平日里神采奕奕的他恐不及沈亭,遑论此刻疲惫不堪的他。   比本事,他是探花郎,沈亭是会试榜首,等殿试结束,很有可能进前三甲。   什么都比不过沈亭,这让齐俊有点挫败感,但同时他又替顾明月感到高兴。   幸好,顾家妹妹落水之际,拉住的是沈亭。   幸好,在与他解除婚约后,顾家妹妹能找到一个不输他的未婚夫。   婉拒顾明月送他的好意,齐俊疾步离开。   坐上回府的马车,他疲惫地闭上眼睛。   他是昨日下午回的京城,得知他与顾明月的婚事没了的时候已经暮色四合   他再想见顾明月只能等到明日。   无心睡眠,整整一夜,齐俊一直在想这是怎么回事,他好好的婚约怎么就这么没了。   他知道赵乐阳对他有男女之情,赵乐阳从未明说,他顾忌到女子的颜面从未点明。他以为他是顾家妹妹的未婚夫,等时间一长,或者他与顾家妹妹成亲后,赵乐阳就会放下。   他也知道母亲不喜顾家妹妹,可他以为终有一日,母亲知道了顾家妹妹的好会接受顾家妹妹。   原来,一切都是他的自以为是。   赵乐阳不顾姐妹情谊谋害顾家妹妹,他母亲更是趁他与父亲不在京中之时解除了他与顾家妹妹的婚约。   齐俊身心俱疲,回到府中,得知外祖母家的表妹被母亲接进府中时,他忽地想起了顾明月对他说的那几句话。   凡事有度,只对对的人好。   这日下午,他表妹给齐俊送点心,结果连院子都没能进去。   齐夫人得知后皱了皱眉,安慰侄女:“他就是心情不太好。姑姑最了解你表哥,你放心,过了几日便好了。”   “你怎么来了?”齐俊走后,顾明月问沈亭。   沈亭:“来看看。”   顾明月:“看什么?”   沈亭朝齐俊离开的方向望了眼,而后道:“看看郡主前未婚夫是个怎么样的人。”   沈亭的神色太一本正经,顾明月有点分不清他是在说笑还是认真的。   她抿了下唇,试探问道:“那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沈亭看她一眼,言简意赅地道:“好人。”   顾明月嘴角抽了下:她替齐俊谢谢你。   之后还有殿试,沈亭没有在国公府久留,离开之前,顾明月陪他去同老夫人告辞。   话说到一半,下人来通禀,二夫人林氏来了。   沈亭起身,拱手告辞:“晚辈改日再来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是个颇为严肃的人,小辈们都不敢在她面前打闹,可是对沈亭她老人家却意外的和颜悦色,叮嘱沈亭劳逸结合,身体最重要。   沈亭温声:“多谢老夫人关怀,”   顾明月噘嘴:“祖母,你都没对我说过这么温柔的话。”   老夫人瞥她,语气不复适才的温和,板着脸道:“什么时候你给我拿个会元回来我每日都这么温柔地跟你说话。”   顾明月:“……我是女子,不能参加科考。”   老夫人:“就算女子能参加科考,你怕是连参加会试的资格都没有。”   会试是举人才有资格参加的考试,老夫人是在说顾明月连举人都考不上。   顾明月想反驳,可想了想曾经上学的痛,她沉默了。   如果女子能参加科考,不要说举人,她可能连秀才都考不上。   天啊,万一以后她和沈亭的孩子像了她,那可怎么得了。   “人各有所长,”沈亭安慰道:“不能参加科举只能说你不擅长这个。”   顾明月问:“那我擅长什么?”   这下轮到沈亭沉默了。   半夏也在屋内,闻言很不给顾明月面子的笑了出来,其他下人也跟着笑出了声,连老夫人面上都有了几分笑意。   林氏便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听说郡主的未婚夫也在……”   她话没说完,沈亭回头,拱手道:“二夫人。”   林氏眼睛瞪得很大,她看了看沈亭,又看了看顾明月,不敢置信这是顾明月的未婚夫。   见她愣住,老夫人声音微冷:“晚辈在跟你见礼,你连话都不会说一句?”   林氏有点怕她这个婆母,忙不迭的扯出一个笑来:“我这不是看呆了吗,真没想到郡主的新未婚夫竟然比齐俊……”   “哎呀,我这是在说什么,”她轻轻打了下自己嘴巴,歉然道:“我就是替郡主高兴。”   顾明月脸色一沉,都是人精,在谁面前装无知。   她之前不和二房的人计较是觉得都是些小事,可林氏居然敢暗暗挑拨她和沈亭。   “用不着你替我高兴,”顾明月没给林氏留面子,冷声冷气地道:“有这个精力不如留着给顾晗挑未婚夫。”   一句话戳到了林氏的肺管子,这些日子,她三天两头地带顾晗出门赴宴,为的就是给顾晗找一门好亲事,但看来看去,都不满意。   她还是想把顾晗嫁进皇家,过来老夫人这儿就是来求情的。   遇到沈亭和顾明月,她没多想,下意识就把话说了出来。   她就是不想让顾明月痛快,可她没想到当着沈亭的面,顾明月就敢这么和她说话。   顾明月就不怕沈亭不喜?   “是我说错了话,郡主别和我一般见识。”林氏尴尬地笑了笑,而后对沈亭道:“沈公子,抱歉。”   林氏以为沈亭一定会客气几句,顺便帮顾明月替她道歉。   男人么,大多都这样,只要不损害他们的利益,女人的想法意见在他们心中并不重要。   以她对顾明月的了解,一旦沈亭这么做,顾明月定然会生气。   林氏已经做好了劝架的准备,结果听到沈亭道:“二夫人这话确有不妥,亲近的人只当二夫人有口无心,若是旁人,怕是会以为二夫人故意挑拨。”   “祸从口出,郡主宽容,不与二夫人计较,但二夫人以后还是三思而行的好。”   林氏这下是真愣了,她堂堂朝廷大员的夫人,沈亭一个小小会元,竟然敢指责她。   “你……”   “够了。”老夫人派了下高几,警告地瞪林氏一眼,而后温声让沈亭离开。   沈亭对老夫人拱了拱手,没理林氏,与顾明月相携离开。   男貌女貌,看得林氏那颗心跟火烧了似的。   一回头,对上老夫人冷冰冰的脸色,她顿时心头一跳。   顾明月本来很气,听完沈亭的话后她就不气了。   “我还以为你会觉得我小题大做咄咄逼人呢。”   沈亭挑眉:“我很蠢?”   “不啊。”顾明月摇头,会元哪有蠢的。   “我还以为在你心中我这么蠢,”沈亭笑了下:“连她是故意的我都看不出来。”   顾明月眨巴眨巴眼,更开心了。隔了一会儿她又问:“那你觉不觉得我没有给她面子,毕竟她是我二婶。”   沈亭反问:“难道不是她先不把你当侄女看待?”   顾明月眉眼弯弯,觉得沈亭真是每一处都和她心意,她捡到宝了。   “宝”回到别院得知许多人送了贺礼来。   江东已经把东西整理好了,写了单子:“我不想收,可那些人放下就跑了。”   沈亭拿起单子,有相熟的学子,也有朝廷命官,还有皇子。   “公子,要不我一家一家的把东西送回去。”江东道。   “送回去?”沈亭随手拿起一个锦盒打开,里面放着一颗夜明珠。他拿在手中把玩,漫不经心地道:“为什么要送回去?”   不送回去,被传出去多不好听。他看过了,其中好些东西价值不菲。   沈亭把夜明珠放回锦盒:“你说他们为什么要送我这些东西?”   “自然是为了拉拢公子。”   “他们能拉拢到我吗?”   江东顿了下,能吗,当然不能。   这些人想拉拢公子不是因为公子中了会元。   会元名头响亮,但要想入那些贵人的眼却不能够,他们想拉拢公子无非是想间接拉拢顾国公府。   可他们公子不是普通人,怎么会帮对手拉拢自己的岳家。   公子不想把贺礼送回去,但又不会帮送礼之人办事……   江东明白了,他们公子这是想收礼不办事,白拿人家东西。   江东觉得这好像有点不好,可转念一想,等公子的身份天下大白,有谁敢说他们公子收礼不办事吗?   他们根本就不敢提这事。   江东啧啧感叹:不愧是会元,这脑瓜子就是比他这种不爱念书的人转得快,心也更黑。   科举是给朝廷选拔人才,从参加科举的学子进京开始就有人在暗中观察注意他们了。   沈亭是会元,更是重中之重。前脚沈亭收下贺礼,后脚就传到皇帝的耳朵里。   “你肯定沈亭收下了?”   皇帝早就听过沈亭的名字,后来顾霖夸他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他更是对此子寄予厚望。   “是,属下亲眼看见沈亭回别院,之后再无人出来。”   皇帝眉头紧锁,所以是顾霖看走眼了?   不该呀,顾霖若是连这点都看不出来,还在官场上混什么混,趁早回家得了。   皇帝不信顾霖看走了眼,但沈亭收礼是事实。   之前他就对沈亭挺好奇的,现在他更是迫不及待地想见一见这个人。   沈亭若不给个能说服他的理由,他就把他会元的名头撤了。 第11章 是骡子是马   三月末的京城,阳光明媚,风和日丽。   江东搬了个凳子坐在院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拆锦盒。   或许是昨日公子回来后不曾让他把贺礼还回去,今儿就送来了更多。   他们公子依然没有拒绝。   来的人太多了,一个接一个,江东懒得起来开门,直接把门敞着,有人来了,直接进来便是。   又听到敲门声,低着头写礼单的江东头也不抬:“进!”   “贺礼放这儿,”江东还是没抬头,抽空指了指他的右手边:“名字,家中是经商的还是当官的?”   等了几息,一直没听到人回答,江东这才抬头,印入眼帘的是一个拿着拂尘,面白无须的人。   能拿拂尘的有两种人,一是道士,二是太监。   这人一看就不是仙风道骨的道士,江东立即站起,正要说话,又有人来了。   来人捧着一个大大的锦盒,站在门口,脸上挂着讨好的笑:“请问这是沈会元沈公子的家吗?”   江东:……   江东想挣扎一下,结果张婶子从厨房出来听到,帮着江东道:“是,这就是沈会元沈公子的家,你是来送礼的哈。”   江东忙不过来的时候,张婶子也会帮着招呼,已经非常熟练了:“来来来,东西放这儿,你家主子是哪位大人?”   江东:……   “你已经送完了吗?”张婶子对这位不知姓名的公公道:“名字说了没有,送完了就走吧,沈公子还要参加殿试,忙着呢,没空见你们。”   江东:……   天啊,来一道雷劈死他吧。   可惜没有天雷,江东不得不自己面对这无比尴尬的场面。   他干咳两声:“这位不是来送礼的。”   张婶子眉头一皱:“礼都不送还想见沈公子?”   刘广在御前伺候这么久,替皇上去臣子府上传话的次数多不胜数,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   原本这事派个小太监来足以,是他师傅朱丁让他走一趟,说是混个眼熟。   这样毫不遮掩的守礼,他还有必要在这位沈会元面前混个眼熟吗?   刘广一边无语着一边甩了下拂尘:“杂家是来替陛下向沈会元传话的。”   来送礼的小厮正要把贺礼放下,闻言有些不知所措了,这贺礼还送吗?   直到沈亭出来,这名小厮还把贺礼抱在怀里。   “放下吧。”沈亭先对小厮道,然后朝刘广拱了拱手:“在下沈亭,见过这位公公。”   刘广是朱丁的徒弟,在御前伺候,偶尔也能进内殿。   他见过皇帝内殿的那幅小像。   见到沈亭,他还是震惊沈亭的容貌,紧接着就发现这人竟然和皇帝内殿的那副小像极为相似。   只是画中人是女子,更为温婉,而沈会元是男子,眉眼没那么柔美。   小像既能挂在皇上内殿,那画中人在皇上心中地位不低。   沈会元与画中女子如此相似,皇上会不会因此另眼相待。   刘广本以为这位沈会元在官场上走不了多远,可现在却不确定了。   思及此,刘广脸上的笑深了几分,语气也恭敬了许多:“沈会元安,杂家姓刘名广,来替皇上传个话。”   替皇上传话是口谕,也是圣旨,沈亭跪下,其余人也都跟着跪下,包括来送礼的小厮。   刘广传的话很简单,三日后宫里有场宫宴,皇上让沈亭进宫赴宴。   小厮暗忖:沈会元只是中了会元,还没当官,皇上就亲自请他进宫赴宴,他是不是得回去让老爷重新准备一份贺礼,他手上的好像太轻了。   传完话,刘广便告辞,沈亭亲自把人送到门口,遇到了又一个来送礼的。   江东用余光瞅了瞅沈亭,见其面色如常,心里感慨:怪不得公子是公子,而他只能当个书童。   江东在感慨,刘广同样在感慨。   他以为沈亭是贪财之人,所以才收这么多的礼,可瞧他如此风淡云轻的模样,又不像了。   刘广觉得这人矛盾极了,回到宫里,见到朱丁,他就忍不住和朱丁说了说。   朱丁听完觉得有趣,他有预感,这沈亭不是一般人,以后进到官场,怕是一个笑面狐狸。   “而且师父,”刘广压低了声音:“这沈会元和皇上后殿小像有五六分相似。”   朱丁神色一肃,语气陡然拔高:“你说什么?”   刘广不懂朱丁面色怎么突然变了,他道:“是真的。”   朱丁眉头紧锁,沈亭,姓沈,还与沈小姐有五六分的相似。   他忽的想起那日,端阳郡主说她未婚夫与陛下有两三分的相似,算一算年龄,也对得上,难道……   他深吸一口气,为他的猜测感到震惊,若真是如此,朝廷局势怕是要变了。   “我问你,”朱丁语气前所未有的郑重:“那人眉眼是不是还与陛下有几分相似?”   刘广之前只想到了小像,现在让朱丁这么一提醒,他才反应过来,沈会元眉眼真的很像陛下,尤其是那双凤眼。   他意识到什么,瞪大了眼:“师父的意思是……”   “我什么意思也没有,”朱丁冷声打断:“这件事你谁都不许说。”   刘广点头,朱丁进殿内伺候。   皇帝在批阅奏折,朱丁上前小声道:“皇上,刘广已经回来了。”   皇帝淡淡地嗯了声,他虽对沈亭好奇但他政务繁忙,没那么多精力来一直关注沈亭。   “这沈会元倒有些意思。”朱丁感慨道。   皇帝抬眸:“他怎么了?”   朱丁把刘广被误认为是送礼之人的经历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   皇帝:“……如此倒是朕考虑不周,该送一份贺礼去才是。”   话是如此,皇帝脸上并无怒色。   朱丁道:“奴才听着这沈会元不一般。”   皇帝也觉得沈亭不太一般,收礼收得如此光明正大,古往今来,唯他一人而。   朱丁考虑半晌,终究没有把沈亭与沈小姐容貌相似这点说出来。   若沈亭是沈小姐给皇上生的儿子,那自然好,可若不是,岂不是让皇上白高兴一场。   反正三日后的宫宴上皇上就能见到沈亭,与其他来说,不如皇上自己看。   三日时间,转瞬即逝。   顾明月是郡主,自然也要进宫赴宴。   她先去慈宁宫给太后娘娘请安,坐了好一会儿,主要是太后一直问沈亭的时,直到康平长公主带着陈安如姐妹到了,太后才放她离开。   宴会在御花园旁边的甘泉宫举行,进宫赴宴的贵女大多都来了御花园赏花。   正值春暖花开之际,御花园里百花齐放,美不胜收,连顾明月这个平日里不怎么爱花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可众人却似乎对这些花没有兴趣,纷纷看着一个方向,窃窃私语着。   顾明月跟着看了一眼,是几名年轻男子在亭子里饮茶。   离得有些远,又有树遮着,她看不清人,但见众人这模样,想来其中一定有个美男子。   不过再美也美不过沈亭。   殿试在即,为了不打扰沈亭温书,顾明月一直没去别院。也不知道温书之余,沈亭有没有想过她。   “明月,这儿。”苏灵已经到了,坐在一个石桌旁,招手让顾明月过去。   顾明月刚走拢,还没坐下,苏灵就急不可耐地道:“明月,我刚才看见一位公子,钟灵毓秀,眉眼精致,竟比齐俊还要俊美。”   顾明月不感兴趣:“不会有沈亭好看。”   “沈亭这么好看,那你倒是拉出看看呀。”苏灵翻了个白眼:“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才知道。”   “你才是骡子是马。”顾明月笑骂:“放心,等殿试结束我一定带你见他。”   “殿试结束了还要你带,”苏灵道:“一甲三人要游街的你不知道?”   这是在说沈亭一定能在中一甲。   顾明月立时眉开眼笑:“那我包下茶楼最好的包厢,我们在二楼看他和你哥哥游街。”   苏灵的哥哥苏哲,会试第二名。   “再说吧,”苏灵道:“我现在只想知道那位公子婚配否?”   顾明月道:“按理说能进宫赴宴的我们就算不认识也该听过名字,这人既然这么好看怎么可能默默无名。”   “或许是哪家的亲戚,表公子?”苏灵朝亭子看了眼:“我哥喝了这么多茶水,怎么还不去恭房?”   顾明月无语,旋即疑惑:“你哥也在亭子里?他不在家中温书?”   苏灵点了点头:“不温……”   话没说完,苏哲起身了,苏灵立刻拉着顾明月冲了上去:“哥哥哥……”   苏哲看见她们笑了下,却没朝她们走来,而是回头对亭子里的人说了什么。   随即顾明月看见一个背对着她们的男子起身。   他着一袭青衣,玉冠束发,长身玉立。   很清隽的背影。   顾明月瞧着有几分熟悉,像是沈亭。   但不可能是沈亭,今日进宫赴宴的都是朝中重臣以及他们的家眷,沈亭只是一个会元,没有资格进宫赴宴。   或许好看的人的背影都差不多。   顾明月这时候有点相信苏灵的话了――比齐俊还要俊美。   啧啧,今年是怎么了,好看的男子一个接一个。   她刚这样想,男子转身,朝她微微笑了笑。   “是不是很好看?”苏灵压着嗓子,在顾明月耳边激动不已地道:“天啊,怎么会有男人这么好看。” 第12章 出了问题   顾明月也想知道为什么会有男子生得这般好看,但此时此刻,她更想知道本该在别院温书的沈亭为什么会在这儿。   顾明月不生气,她就是好奇疑惑,不过再好奇疑惑,她也得先绝了旁边人的念想了来。   “你觉得他是骡子是马?”她问。   “啊?”苏灵一脸茫然地看着顾明月:“什么是骡子是马?”   “你之前不是想知道他是否婚配吗?”顾明月眉梢微扬:“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他已经有未婚妻,你没有机会了。”   “你怎么知道他有未婚妻了,你认识他?”苏灵说完又摇头:“不对呀,你认识这么好看的男子,能不告诉我?”   顾明月道:“我告诉你了。”   “你什么时候……”话说一半,苏灵脑中灵光一现,她住了口,瞪大眼,不敢置信地望着顾明月,惊呼道:“他就是沈亭?”   顾明月与苏灵这边的动静,其余人都注意着,她们也想知道这位男子的身份,听到苏灵的话,众人一时没反应过来。   沈亭再闻名京城,这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贵女知道他的人也不多。   “沈亭是谁?”   “姓沈,莫非是通州沈家人?”   “这次会元好像就叫这个名字。”   “这次的会元不就是端阳郡主的未婚夫吗?”   ……   旁人的话传不到顾明月耳朵里,她看着朝她们走来的沈亭,语含笑意:“你不是一直想看他究竟有多好看吗,现在知道了吧。”   苏灵:……   不,她一点也不想知道。   苏灵悲愤,为什么天下好看的男人都是有主的。   最让人气愤的就是顾明月,第一任未婚夫齐俊是京城第一公子也就罢了,第二任未婚夫居然比第一任还要好看。   “明月,老实说,”苏灵忽然收敛了神色,变得无比严肃:“你是不是老天爷的亲女儿,下凡是历劫来了?”   顾明月耸了耸肩头:“你觉得这是历劫?”   苏明月再次无语凝噎,如果这是历劫,她也想要。   她们说话的功夫,沈亭与苏哲已经朝她们走了过来。   “郡主。”两人拱手见礼。   “你怎么进宫了?”顾明月问。   “皇上召见。”沈亭道。   顾明月微微颔首,心头却在疑惑皇上召见他做什么,但她没多问,现在人多眼杂,她一会儿再问。   “你应该知道他是谁了吧,”苏哲先对苏灵道,而后转头对沈亭介绍:“沈兄,这是我小妹苏灵,也是郡主的闺中好友。”   沈亭拱手,客气道:“苏小姐。”   朋友夫不可夫,苏灵还礼:“沈公子。”   “你们先聊,我还有事。”苏哲喝多了茶水,说完就朝恭房走去。   苏哲走了,苏灵也找了个借口离开,她已经够悲伤了,不想留下看顾明月和她未婚夫你侬我侬的场面。   离开前,她没头没尾地忽然道:“金银楼新出了个臂钏,很漂亮。”   姐妹多年,顾明月立马意会了苏灵的意思:“明天就送到你府上。”   “这还差不多。”苏灵飘飘然地离开,没有看沈亭一眼。   “苏姐姐,”苏灵刚离开,立刻就有人围了过来,好奇问:“那名公子真的是端阳郡主的未婚夫?”   苏灵点头,无情地打破她们最后一点希望:“是不是很俊美?”   众人虽悲伤但也止不住地点头。   “可惜已经名花有主了,”苏灵拍了拍其中一个小妹妹的肩膀,安慰道:“不要太伤心,天涯何处无芳草。”   小妹妹可怜巴巴:“可是其余芳草都没这支好。”   “你要这样想,你也没端阳郡主好看不是吗?”苏灵道:“当然,我更没她好看,大家都没她好看。”   小妹妹欲哭无泪:“……苏姐姐,虽然你说的是事实,但我还是伤心了。”   苏灵性格好,和谁都能说到一起,这样一句话不至于惹众人生气,反倒有点自我调侃的意思,甚至有人道:“也是,这样钟灵毓秀的公子就得郡主这样的人站在他旁边才相配。”   这头,顾明月想起一件事,适才在慈宁宫时,外祖母说想见一见沈亭,现在沈亭进宫了,距离开宴还有好一阵,正好可以带沈亭去给太后请个安。   只是康平长公主也在,顾明月就有点不想去了。   见顾明月一脸纠结,沈亭问她:“想什么?”   “你自己决定去不去?”顾明月把她的想法说了:“先说好,如果你去了,我母亲可能不会给你好脸色。”   “我要她的好脸色做什么。”沈亭淡淡道。   顾明月想想也是,于是带着沈亭去慈宁宫请安,路上问起皇上为什么要沈亭进宫。   沈亭轻描淡写地道:“可能因为我收礼了。”   “收礼?”顾明月不太明白:“你收谁的礼了?”   “很多人,礼单都写了好几张。”沈亭一脸的风淡云轻:“说是恭贺我得中会元。”   “我原本想给你送些过去,可仔细看了看,那些贺礼不够精细。”沈亭扭头看了眼顾明月:“而且到底是别人送的,我转送给你显得不太用心。”   这话说得好像你家中多富裕似的。   顾明月腹诽道,没有说出口,怕伤了沈亭的自尊心。据她所知,沈亭的外祖家在当地只是略有薄产。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居然收礼了,还因为这个被皇上请进宫来赴宴。   顾明月闻言有一瞬间的紧张,后来就不紧张了,皇上若为此发怒就不会请沈亭进宫赴宴了。   她有点纳闷,她觉得沈亭和皇帝都有点不对劲。   甚至听着沈亭这平淡无波的语气,她甚至怀疑是她不对劲,莫非收礼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顾明月想问,但总觉得一问出来有种她很蠢的感觉。   为了能让自己显得聪敏一点,顾明月沉默几息后淡定地嗯了声,还道:“你才刚中会元,便是送礼也不会太贵重,等你中状元或者我们成亲之后就好了。”   沈亭:“我想也是,成亲时应该能收不少的礼。”   顾明月:“毕竟你我年轻,除了成亲,短时间内应该没啥机会收礼。”   沈亭:“孩子出生也能收一波。”   顾明月顿了顿,硬着头皮干巴巴地道:“那倒也是。”   好在慈宁宫到了,不然顾明月怀疑他们可能会讨论为了多收两次贺礼要不要多生两个孩子。   是她出了问题还是沈亭有问题?   带着这样的疑惑,顾明月进了慈宁宫。   康平长公主果然还在,不止是她,陈安如姐妹也在。   进殿的那一瞬,顾明月直觉看向陈安如: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眼睑微微垂着,恬静淡雅。   顾明月扭头看沈亭,一侧首,对上沈亭的丹凤眼,眼尾挑起,似笑非笑。   顾明月立时收回目光,有种被沈亭看穿的感觉。   “这就是沈会元,”不等顾明月介绍,太后先感慨出声:“当真是貌胜潘安。”   沈亭不卑不亢地给太后与康平长公主见礼。   太后慈爱非常,康平长公主则如顾明月预料那般没给沈亭什么好脸色。   顾明月与沈亭刚一坐下,康平长公主就冷声冷气地对顾明月道:“端阳,这是宫宴,沈亭即便与你定有婚约,但你们毕竟没成亲,该避的嫌还是得避,谁允许你带他进宫的?”   宫里的宴会,虽只有三品以上的官员及其家眷才有资格赴宴,但多带两个小辈不是不行。   沈亭是顾明月的未婚夫,便是皇上不让他进宫,顾霖也可以带沈亭进宫,甚至顾明月作为郡主,也有权利带未婚夫进宫赴宴。   康平长公主拿这点说事,与其说是教导女儿,不如说是故意为难顾明月。   还是当着沈亭的面,让顾明月的脸往哪搁。   “进宫赴宴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太后打着圆场,笑眯眯地同沈亭道:“是明月他爹带你进来的吧,以后你也是要入朝为官的,早日熟悉熟悉同僚也好。”   “回禀太后,不是国公爷带我进宫的……”   沈亭话没说完,宫人来通禀刘广求见。   太后不是皇帝生母,在皇帝的人的面前从来不摆太后的架子。   刘广躬着身进来,先给殿中的几位主子见礼,最后恭声对沈亭道:“沈公子,皇上有请。”   顾明月看一眼愣住的康平长公主,故意哎呀一声:“早知道皇舅舅这么快就要见你,我就不忙带你来慈宁宫了。”   太后听着不对劲:“明月你的意思是沈会元是皇帝请的?”   刘广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在宫里这么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心中猜了个七七八八。   想到沈亭有可能是皇上遗落在外的皇子,刘广眼珠子一溜,耍了个心思:“沈公子的确是皇上派奴才去请的。”   刘广年纪不大,二十多岁,在御前却颇为得脸,让他亲自去请,足见皇帝对沈亭的重视。   康平长公主气得脸都青了,偏偏刘广是御前的人,她不好训斥。   这还是顾明月第一次看见她母亲吃瘪。   沈亭要去见皇上,顾明月自不会留下,告辞后与沈亭一起离开。   刚要走出门,她忽的回头,对上陈安如来不及收回的慌乱目光。   她就知道。 第13章 如果(微修)   “不然我陪你一起进去吧。”   御书房外,虽然顾明月觉得皇帝不对劲,所有人都不对劲。   这位刘广刘公公对沈亭是不是太殷勤了点。   御前伺候的人就是比其他宫人有底气,对上朝廷大臣皇子皇孙,他们一定会恭敬,却不一定会殷勤。   他们对一个人恭敬不一定代表着这个人在皇上面前得脸,但当他们对一个人殷勤,那么这个人一定是很受皇上看重。   顾明月从小到大,见过的能让御前的人殷勤的不过寥寥数人。   那么问题来了,沈亭凭什么让刘公公如此殷勤,不可能是因为她和她爹。   刘公公对她都没对沈亭那么殷勤。   堂堂郡主,竟然比不上一个白身,难道这就是学问的力量?   虽然如此,但顾明月还是有点不放心。   哪个当皇帝的能忍受臣子如此肆无忌惮地收礼,何况沈亭还不是臣子。   以后若当了官,还得了。   若她是皇帝,见什么见,直接打入天牢,给天下学子以及贪官污吏一个警示。   可她不是皇帝,还是未来可能会成为贪官污吏的未婚妻。   顾明月无声叹气,心情十分复杂。   “不用,”沈亭道:“你先去御花园找苏小姐吧,我这边可能一时半会出不来。”   顾明月听着不对,还没见,怎么就知道一时半会出不来。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她目光闪了闪。   她可以接收沈亭收礼,以后再管教他就是,但沈亭若是想利用她利用顾国公府做什么不好的事,就别怪她不讲情面。   御书房外是一个很大的广场,风大,吹乱了顾明月挽在手臂上的披帛。   沈亭替顾明月把披帛整理好:“是有件事,但我现在不能告诉你。”   沈亭如此坦然,顾明月反倒是放心了。就像沈亭坦然告诉顾明月他收礼了,本来应该要生气的她也生不起来。   刘广安静地站在一旁,听着也觉得不对,莫非沈亭自己知道他可能是皇子,所以才会认为皇上短时间内不会让他离开。   “这位就是沈公子吧,”从殿内出来的朱丁看见他们连忙走下台阶,先看了眼沈亭,足足看了好几息,像是在确认什么,然后才扭头给顾明月行礼:“郡主也来了。”   顾明月:……   “要是有天女子也能参加科举就好了。”她感慨不已地道。   朱丁和刘广一脸茫然,不懂端阳郡主怎么会突发感慨,只有和顾明月一起见了顾老夫人的沈亭知道是为什么。   “也许有一天是可能的,”沈亭笑了笑,语气却很认真:“女子本就不比男子差。”   顾明月只当这是沈亭在安慰她,她也认为女子不比男子差,可奈何时下当家做主的人都是男子。   “你快进去吧。”   顾明月目送沈亭进了御书房。   朱丁是皇上的心腹,他的一些态度往往代表着皇上的态度,连他都对沈亭这么温和,沈亭应该出不了什么事。   既然沈亭都让她回御花园,顾明月也就不等了,转身朝御花园走去。   她之前在御花园看见齐俊了,齐俊在,那么赵乐阳肯定也会来。   自从赵乐阳的爵位被废,她就没见过她,不知道没了爵位,她还有没有那么嚣张。   说曹操曹操就到,没走拢御花园,顾明月就听到了赵乐阳不解的声音。   “为什么,你都和顾明月解除婚约了?”赵乐阳语气一顿,忽的冷下,“是不是因为你那个表妹?”   “你母亲想让你娶她,所以才把她接进府中?”   齐夫人这么快把她侄女接进齐府了,顾明月见过这个表妹,齐俊母亲非常喜欢她,会想让儿子娶她也很正常。   “这是我们齐家的事,与你没有关系。”   顾明月挑眉,齐俊君子如玉,无论对谁,从来都是温和有礼宽容和煦,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齐俊用如此冰冷的语气同人说话。   顾明月惊讶,赵乐阳更惊讶,旋即愤怒。   “怎么会没有关系,如果不是为了你,我郡主爵位怎么会被废?”   “不是为了我,是你执迷不悟,为了一己私欲,谋害当朝郡主,才落得如此下场。”齐俊连名带姓地道:“赵乐阳,你放弃吧,我永远都不可能娶一个害自己亲表妹的人。”   顾明月一听这话就知道不好,果不其然,下一刻赵乐阳就道:“你是不是还想着顾明月?”   人在路上走,锅从天上落。   “她都和别人定亲了,你不知道吧,今天她把她未婚夫带进宫了……”   “这和郡主没有关系,哪怕我一辈子不成亲,我也不会娶你。”   齐俊说完离开,顾明月也走另外一条路回了御花园。   她刚坐下,苏灵就凑过来:“赵乐阳也来了,我刚看见她跟在齐俊身后去前廷了。”   “我还听到他们说话了。”顾明月把她听到的告诉苏灵。   苏灵皱眉,同情道:“要说齐俊也是可怜,竟然被赵乐阳看上,也不知道前世做了什么孽。”   京中多少公子想迎娶明月,这么好的一门亲事就被赵乐阳毁掉了。   顾明月深以为然,赵乐阳就是一个疯子,但愿   齐俊能够早日摆脱她,不然他这一生怕是都不能安生。   御书房。   皇帝怔怔地看着沈亭,朱丁早有预料地摒退了所有宫人,连茶水都是他亲自送来。   “不瞒皇上,”朱丁一边将皇帝手边的茶换成热茶一边道:“奴才刚看见的时候也很惊讶。”   皇帝回神,他看了朱丁一眼:“你早就知道?”   “听小刘子说了一嘴,但也是刚才在殿外才知道竟然真的这般相像。”朱丁这些天也不是什么都没做,他道:“奴才让人打听了下,沈公子的母亲名唤沈云央。”   沈云央三个字,皇帝已经好久不曾听人提起,连他自己也只是在心里默默地念。   “云央,朕要带你回宫,朕要封你为后。”   “我不进宫。”   “为什么,朕可以为你遣散后宫。”   “多谢皇上的好意,”沈云央笑了笑:“但我不喜欢那个地方。”   当年的他为此和云央闹了好一阵的别扭,和好是他先服软,以为他多哄一哄云央,或许云央终有一日会为了他改变主意。   可回京之际,他等来的不是改变主意的云央,她坚持离开。   “皇上,您忘了我吧。”   江南多烟雨,云央穿着一身绯色长裙,持伞站在码头。   她看着船上的他,眼睛弯弯,笑得十分美丽,一如他们初见。   那年之后,他不是没再去过江南,去过他们曾经去过的地方,可是物是人非,他再没收到过云央的消息。   如果他知道,如果他知道……   如果他知道,他也带不回云央。   “我很感激上苍让我遇见你,也很庆幸能和你相知相爱,但我不能跟你回宫。”云央说:“我不能因为你失去我自己。”   皇上闭了闭眼,如果他不是皇帝……   可是世上没有如果。   皇帝长长地吁了口气,他摆摆手,朱丁退下,路过沈亭时微微躬身,以示尊敬。   皇帝脑海里很混乱,他想到什么便问什么:“会试前,朕在明月那里看见一块羊脂白玉玉佩。”   “那是母亲留下的遗物,作为定亲信物,我送给了郡主。”   沈亭站在殿中,面色平静,仿佛没有听见朱丁提到了他母亲。   遗物……   皇帝手一紧,声音艰涩:“你母亲她……”   “三年前因病去世了。”沈亭道:“她临去前让我转告你一句话。”   “如果有下一世,她想当个官家小姐。”   如果我是官家小姐,我一定会跟你进宫,当你的妃子。   诺大的御书房里久久没有声音。   “朕不知道。”皇帝声音嘶哑得厉害。   “是她故意不告诉你,”沈亭道:“她让我跟你说声对不起。”   话落,沈亭深深地揖了下去,久久没有起来。   朱丁一直守在殿门口,谁来求见都不进去通报,只说皇上有事,让他们改日再来。   刘广一听这话就知道沈亭八~九不离十是皇子。   他看了眼朝他们走来的二皇子后垂下眼睑,皇上的几个皇子中,二皇子已经在朝中行走,能力出众,岳家底蕴深厚,是最有可能被立在太子的人,但现在却不一定了。   严家再显赫,也比不上顾国公府。   二皇子再厉害,也挡不住皇上的心是偏的,何况沈亭就未必不厉害。   还没认祖归宗就敢大肆收礼,刘广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位新皇子的心有点黑。   二皇子被朱丁拦住,含笑道:“父皇这是在见谁,朱公公竟然亲自守着。”   朱丁道:“只是闲着无事,站在这儿和小刘子闲聊而已。”   二皇子岂会信,可御前的人的嘴比谁都严,他们要不说,谁都问不出来。   二皇子离开后,朱丁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送了点心进去。   皇上和沈亭正在一边下棋一边闲聊,且正好聊到沈亭收贺礼的事。   “我已经和郡主定亲了。”沈亭道。   皇帝和朱丁面面相觑,不懂定不定亲跟他收不收礼有何关系。   “早则今年最迟明年年底,我就要和郡主成亲,”沈亭抬眸看着皇帝,语气平平淡淡又理所当然:“成亲要送聘礼,还要宴请,开销不小,我得早做准备。” 第14章 争辩   直到顾明月离开御花园去甘泉宫,沈亭都没回来。   什么话要说大半个时辰,皇上日理万机,会和一个才中了会元就大肆收礼的学子说这么久的话?   别是收太多礼,被赶出皇宫了吧。   顾霖与程氏已经到了,见她一人,程氏朝她身后看了一眼,疑道:“沈亭呢,怎么没把他叫过来?”   她以为沈亭是顾明月请进宫来的。   这样的宴会,官职越大,越受皇上看重,位置就越靠前。   以沈亭现在的身份,若不来顾国公府的位置坐,怕是要坐到殿外去了。   “去见皇上了,”顾明月在顾霖身旁坐下:“爹,你知不知道皇上为什么要见沈亭?”   顾霖淡淡反问:“难道不是因为他收礼收得太多?”   顾明月:……   若不是看见程氏瞪大了眼,先是不敢置信,后是担忧,她快要觉得真的和她不对劲了。   也应该不是她太蠢。   她这个继母出生于书香世家,年轻时是出了名的才女,她都露出这种神色,可见不是她蠢,是她爹以及沈亭等人太精。   精就算了,还故意不把话说明白。   “爹,你知道他收礼?”顾明月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怎么不制止他,也不跟我说一声。”   “说什么,他若有心,是你我能制止得了的,”顾霖道:“他既然敢收礼就要有善后的本事。”   程氏到底是顾霖的枕边人,见顾霖这般淡定,她看出点什么,拍了拍顾明月的手安慰道:“放心,你爹的眼光还是很好的,不至于看走眼,沈亭收礼时定然就想好了应对的法子。”   顾明月唔了声,心想那可不一定。   她爹的眼光大部分的时候是很好,但关键时候总会出点问题,比如和她母亲的婚事。   顾明月让半夏在甘泉宫外等着,沈亭来了就把人带进来,结果眼看着甘泉宫的人越来越多,几乎坐满了,只剩下皇上还没来,沈亭也没来。   这下连程氏都有点担心了,皇上是最后来的,当然也可能会有人同皇上一起来,但这样的人要么是皇室之人,要么深得皇上看重。   沈亭第一次见皇上,怎么可能得此殊荣。   她偏过头,正想安慰顾明月时,一名太监高声喊道:“皇上驾到。”   所有人站起来垂目行礼。   脚步声逐渐靠近,顾明正月想一会儿悄悄去跟朱丁打听沈亭的去向时,穿着龙袍的皇帝忽然站在了顾国公府的位置前面。   “你既是顾国公的未来女婿,就坐着这儿吧。顾国公是朝廷的肱骨大臣,你以后要多跟他学习。”   孤明月抬眸,沈亭居然就在皇帝身后。   这么说沈亭一直在御书房,和皇上在一起。   皇上的亲儿子也没待这么久的。   “顾爱卿啊,”皇帝道:“这孩子年轻,你以后多照应着点。”   顾明月眨眨眼,孩子?这么大的孩子?   顾霖看眼沈亭,拱手道:“他是臣的未来女婿,不用皇上说,微臣也会照应他。”   “也是,”皇帝笑得眼睛眯成了缝:“朕回头问问钦天监今年有没有大好的日子,若是有,趁早把两个孩子的婚事办了。”   顾霖能说什么,只能点点头,毕竟女儿的婚事能让皇帝亲自过问是他们的荣幸。   他瞥了眼在顾明月身旁坐下的沈亭,微微眯了眯眼。他和皇帝自幼便相识,有些人觉得当今圣上温和好说话,但他知道皇上并不是一个容易被讨好的人。   他可以上一刻还在笑眯眯地和你说话,下一刻就革了你的官职。   当然,这是对贪官污吏。   皇上是个真正的笑面狐狸,但也是难得一遇的明君。   顾霖听到女儿问沈亭:“你和皇上说了什么?”   他端起酒杯,竖起耳朵,也想知道沈亭凭什么让皇上对他另眼相待。   “没说什么,”沈亭道:“就是问了收礼的事,还下了两盘棋。”   “那皇上怎么对你这么好?”比亲儿子还好,大皇子二皇子成婚时,皇上都没这么关心过。   沈亭道:“可能是因为我比较俊美吧。”   顾明月与顾霖:……   顾明月发现自从她和沈亭定亲,她不是被沈亭噎住,就是因为沈亭被噎住。   如果他们成亲,长此以往,她不会被噎死吧。   程氏愣了一下,笑着道:“沈亭这话也不是没可能。”   不止是顾家人好奇皇上为何如此欣赏沈亭,其他人也好奇啊。   顾国公府本就荣宠在身,没想到这未来女婿瞧着比顾国公更得圣心。   朝中大臣的小辈们,哪个能得皇上一句孩子。   皇上会如此称呼沈亭,那是把沈亭当子侄看待啊。   宴会开始后便有人端着酒杯过来打听,还不住地夸沈亭,把人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顾明月听着都觉得尴尬,再看沈亭,人家面色平常,一副已经习惯了的模样。   总之,这场宴会,沈亭是大出风头。   夫妇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虽然顾明月与沈亭还只是未婚夫妻,但也有人是因为顾明月看沈亭不惯,这人便是成王府世子赵恺。   成王的这对儿女都不争气,但感情却挺好。赵乐阳被夺了爵位后,赵恺一直想帮妹妹对顾明月还以颜色,只是畏惧顾家人,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他看着被众人簇拥着的沈亭,目光闪了闪,心中有了主意。   他端着酒杯朝沈亭走了过去,站在人群中,好似一副瞧热闹的样子。   “再过两日便是殿试,沈公子可有信心拿下状元?”有人问。   沈亭温声道:“天下学子比在下优秀的不知几何,会试能中会元已是不易,不敢奢望能中状元。”   “沈公子这就谦虚了,等你高中状元,可一定要请我们喝一杯。”   “若侥幸能中,还望各位兄台赏脸。”   来和沈亭说话的人有些早与沈亭相识,也有人是第一次见他。   见沈亭言谈举止不卑不亢不骄不躁,对读书不太行的他们也都彬彬有礼,不禁对他心生几分好感。   当他们听到赵凯说沈亭收礼时,他们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沈会元若是能高中状元,岂不是又能收一回礼。”赵恺道。   “世子这是什么话?”   “沈公子高风亮节,怎么可能会收礼。”   再说了,众所周知,端阳郡主名下资产丰厚,沈亭作为其未婚夫,不蠢且聪明绝顶,怎么可能为了一些贺礼败坏了自己的名声。   有人知道成王府与顾明月之间的过节,冷嘲道:“世子莫不是因为令妹的事在迁怒沈兄。”   “定然是这样。”   “世子这就不厚道了吧,据我所知,令妹的事完全是自作自受。”   来赴宴的人家世都不低,不惧成王,一句又一句的话,尽往赵恺痛处戳,不过也正中赵凯下怀。   很快,几个读书不行,吵架却是一把好手的世家公子与赵恺闹开了。   期间,沈亭道:“诸兄不必生气,成王世子没有说错,在下的确收礼了。”   但已经把沈亭当做好友,且认为沈亭风光霁月好欺负的世家公子不信,他们道:“沈兄不必顾忌成王府,今儿个我就不信了,身为皇室人就能含血喷人。”   几位公子义愤填膺,誓要帮沈亭争辩到底。   旁边的顾明月一边心疼这些公子一边慢悠悠地喝着茶水。   她觉得沈亭这样子有点熟悉。   以前京城里有位小姐,家世模样都不错,就是性格比较软。   每次她受“欺负”,就会有人满腔义愤地帮她。   顾明月开始不明白,后来次数多了就懂了,这位姑娘是在装柔弱。   当然不仅是女子,有些男子也这样,他们喜欢以退为进。   沈亭现在这样子就像是在以退为进。   这边的喧哗终于如赵恺所愿,惊动了皇上与正在和皇上饮酒的众大臣。   朱丁亲自过来询问,得知他们在争论什么后,他顿了下,旋即怜悯地看了眼赵恺。   自己妹妹犯了大错,不说缩着脑袋过日子,至少也得收敛点,这位倒好,生怕事情闹不大。   朱丁这样的人,便是眼神怜悯也不会叫人看出来,反正赵恺是没看出来。   他愤愤不平地问沈亭敢不敢去皇上面前对峙。   沈亭语气无奈:“成王世子,在下已经承认收礼了。”   世家公子:“沈兄你别怕,见皇上就见皇上,谁怕谁。”   朱丁甩了下拂尘:“既然如此,几位公子便请吧。”   几位世家公子话说得非常有气势,但真到皇上面前就焉了,半晌憋不出几个字来。   赵恺虽然见皇帝的次数也不多,但他终归是皇家人,比他们镇定一点,磕磕巴巴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你说沈兄收礼,你可有证据?”公子们面对皇帝说不出话,但怼赵恺却是毫无压力。   “我亲眼所见。”赵恺这话不假,他一直派人注意着国公府的动静,得知沈亭收礼,他不太相信,亲自去了一趟景同巷,不然他也没底气闹到皇上面前。   “屁个亲眼所见。”有个不拘小节的公子嗤道:“老子还亲眼所见你杀人放火呢。”   “咳咳咳……”   朱丁干咳几声,这些公子太没规矩了,竟然在皇上面前说出不雅之词,还自称老子。 第15章 亲大哥   “格老子的,”一个留着胡子,虎背熊腰,瞧着有些五大三粗的中年男子一脚对着自称老子的公子的屁股踹了过去,斥道:“你在哪个面前称老子。”   公子被踹了个趔趄,正要骂人,抬头一看:“爹。”   “老子三天不打你,你就要上天是吧。”中年男子把两手的袖子挽上去:“今儿不把你收拾个够,你就不信锅儿是铁打的。”   朱丁:……   这大概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他上前劝:“梅将军稍安勿躁。”   “就是就是,稍安勿躁,”公子往沈亭身后躲,探出一个头来,“我那不是着急了吗,又不是故意的。”   沈亭对梅将军拱手:“梅将军息怒,都是在下的错。”   公子:“哪里是沈兄的错,分明是赵恺的错。”   赵恺怒:“哪里是我的错,沈亭收礼是事实。”   沈亭道:“世子说得对。”   “对什么对,”公子道:“沈兄你别怕他,皇上在这儿呢,是非曲直,我们让他老人家做个判定。”   老人家笑眯眯地对梅将军道:“梅将军,这是你儿子?”   梅将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就是我那不争气的儿子,我和夫人得他不容易,娇惯了些,不想养成个无法无天的性子。”   “哪里无法无天了,他又没杀人放火,”皇帝道:“年轻人嘛,就是要活泼一点才好。”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夸他儿子,这人还是皇上。   梅将军挠了挠脑袋,傻笑两声后扭头对儿子吼道:“还不出来给皇上行礼。”   公子这下没躲了,乖乖地从沈亭身后站出来:“草民梅一朵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挑眉:“梅一朵?”   “是,是我夫人取的名字,”梅将军解释:“他出生前我和夫人都盼着是个女儿,早早取好名字,寓意一朵梅花,不料生出来是个小子。”   最后一句话,梅将军说得颇为嫌弃。   梅一朵咕哝:“小子怎么了,小子也是你的种,你还能不认?”   皇帝敞怀大笑,当场摘下戴在大拇指上的扳指给递给梅一朵:“好久没遇到这么有意思的年轻人了,这个扳指给你,希望你以后能和你爹一样,为国效力,为民除害。”   梅一朵大喜,双手接过扳指:“草民遵命。”   梅将军也高兴得很,他原本以为儿子惹了事,想着先教训儿子一顿,皇帝就不会和儿子计较了,没想到皇帝竟然还挺喜欢他儿子的。   莫非这就是傻人有傻福。   其他大臣上一刻还在心疼梅将军,下一刻就在羡慕嫉妒。   不过今晚他们最嫉妒的还是顾国公。   早知道皇帝这么喜欢这个沈亭,他们就该早点笼络住沈亭。   赵恺在一旁都快懵了,梅一朵在皇上面前出言不逊,不该惩罚他吗,怎么还赏他扳指呢?   “至于赵恺说沈亭收礼一事……”   皇帝的话让赵恺回神,皇帝话还没说完,他就忙不迭地道:“皇伯父,我所言句句属实,您可以派人去调查。”   皇帝道:“这件事朕知道。”   赵恺一口气刚松,忽然觉得不太对,皇上知道?   皇上知道还这么看重沈亭,让沈亭和他一起进甘泉宫?   梅一朵等人惊讶,皇上知道?   这么说沈兄真收礼了,沈兄骗了他们?   这个念头刚升起,他们就听到沈亭对皇帝道:“皇上,一切都是沈亭的错,是沈亭话没说清楚,才让梅贤弟等人误会了。”   梅一朵等人:对哦,沈兄的确说过他收礼了。   “他们只是太维护我才与成王世子起了口角,”沈亭对着梅一朵等人拱了拱手:“多谢。”   “沈兄客气。”   “沈兄先时就承认了收礼的事,是我们没听。”   赵恺一听这话也顾不得疑惑了,冷笑道:“你们不是很厉害吗,继续说呀。”   梅一朵可受不得激,当即扬着头道:“说就说,你敢说你不是因为你妹妹的事迁怒沈兄。装得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当谁不知道你本性是啥。”   “我们现在说的是沈亭收礼的事。”赵恺此刻脑袋很清醒,他不否认,也不和梅一朵争辩:“我就想问,他一个会元,收这么多的礼合适吗,他想做什么,还没当上官呢就先收受贿赂了?”   “成王府从未收过礼?”   “你家没收过礼?”赵恺下意识地回道,沈亭一个白身,且能和王府世家相比。   “朕收过,”皇帝道:“朕年年都收。”   赵恺神色僵住,他缓缓扭头,才发现刚才问他的人是皇上。   梅一朵本来有点心虚,一听皇上这话立即理直气壮了:“就是,成王府没收过礼。沈兄得中会元,大家给他送点礼又怎么了,又没求他办事?”   话落,梅一朵看了沈亭一眼,真没求他办事吧?   沈亭对上梅一朵的眼神,微微一笑。   梅一朵立刻想:长这么好看,会收受贿赂吗?   不会,绝对不会。老天爷不会把这张脸给一个坏人。   沈兄学问了得,风光霁月,平易近人,错的一定不是他。   皇帝赞赏地看梅一朵一眼,而后问沈亭:“他们求你办事了吗?”   沈亭摇头。   赵恺道:“他们现在是没求你办事,可你都收礼了,等他们来求你时你会拒绝?”   皇帝皱眉:“照你的意思,朕收了礼,是不是就不能惩办贪官污吏了?”   这个时候了,赵恺自然看出皇帝偏向沈亭。   他实在想不通,这些人为什么都这么偏向沈亭,真的是因为沈亭的脸吗?   看出归看出,此时此刻,赵恺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皇伯父,侄儿不是这个意思,侄儿只是觉得沈亭这么做有失妥当。”   “哪里有失妥当,送礼之人只是为了祝贺他得中会元而已,哪里就涉及到贪污受贿。”皇帝语气冷淡:“等他真受贿了你再来说也不迟。”   梅一朵道:“皇上,成王世子可能没收过贺礼,所以才以为收个贺礼就是贪污受贿。”   “对,”另一位公子道:“成王世子文武都不精通,平日里有人送他礼物多半是为了求他办事,所以他才由己推人,认为沈兄也如此。”   赵恺脸色铁青:“我文武不精通,你又好得到哪去。”   “我是好不到哪去,可我又没冤枉沈兄。”   梅一朵继续火上浇油:“成王世子,努力读书吧。等你中会元,哦,不说会元,就是中个秀才,我也敲锣打鼓地给你送礼,而且非重礼大礼不送。”   “一朵所言极是,你放心,就算你收礼收得再多,我们也是绝对不会说你收受贿赂的。”   赵恺听着梅一朵等人的一唱一和,气得快要吐血,扭头一看沈亭,嘴角噙笑,谦谦君子。   梅一朵他们是有毛病吗,他们就没看出来沈亭的表里不一。   “既然都是误会一场,那大家就会饮酒用膳吧。”朱丁道:“世子,这次皇上看在太后娘娘的份上就不追究了,以后需得谨言慎行才是。”   赵恺憋屈至极,可也只能灰溜溜的应下。   沈亭等人就要告退,皇帝道:“沈亭和梅一朵留下。”   梅一朵心头打鼓,皇上不会要教训他吧,结果皇上让人加了两个凳子,让他与沈亭坐下。   和皇上同桌而食,这是什么样的殊荣。   梅一朵激动不已,扯了下沈亭的袖子,他道:“沈兄,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亲大哥。”   他可不傻,知道他能得皇上那个扳指以及能坐在这儿,都是沾了沈亭的光。   在他们旁边听到这句话的朱丁笑了下,这梅小公子看着不着调,倒是会给自己长身份。   梅将军也听到儿子的这句话,想着皇帝对沈亭的偏爱,他眼珠子一转,提议道:“我一直觉得家中只有一朵一个太过冷清,不如我收沈会元为义子,如此你们两个就是真兄弟了。”   所有人都愣了。   几位大臣觉得梅将军好不要脸,竟然想到这个法子,同时又有点懊悔,怎么他们就没想到。   朱丁瞅了眼皇上微淡的脸色,默默在心中为梅将军点了根蜡。   想当皇子的义父,梅将军你好大的脸。   为了梅将军的仕途,朱丁道:“倒不必如此麻烦,沈公子与梅公子结拜是一样的。”   话落,朱丁用余光瞥了眼皇帝,见其面色稍微好了点,他才松了口气。   梅将军看着五大三粗,却是天生的将才,前些年一直镇守边关,才回京没两年,在军中很有威望,也是几位皇子极力拉拢的对象。   几位大臣跟着附和朱丁的话,同时决定回去骂骂自己的儿子,这么好的机会,他们怎么没能把握住。   梅一朵道:“这是我和沈兄的事,你跟着掺合什么。”   沈亭温声:“多谢梅将军厚爱,只是这事需得家父同意才行。”   梅将军顺势问:“那你父亲在哪?”   在你面前。   皇帝面无表情地看着梅将军:“听说你酒量不错,朕有一壶黄泉,赏你了。”   梅将军一喜。   “不喝完不许走。”   梅将军顿住,黄泉是好酒,可酒劲极大,喝完一壶,他怕是要躺三天。   皇上这是要赏他还是罚他啊?   直至酉时,宫宴才结束。   顾明月站在殿门处,看着沈亭从灯火通明的内殿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灯下看美人。   不知饮了几杯酒,他脸颊微微泛红,像是打了胭脂,俊得让人心跳加速。 第16章 未来大嫂   顾明月目光灼灼地望着沈亭,不知道她也在别人的眼中。   齐尚书顺着齐俊的视线看了过去:明亮的宫灯下,沈亭不知道说了什么,逗得端阳郡主开怀大笑。   这两人都生得好,站在一处,美得如诗如画,所谓天作之合,不过如此。   齐尚书无声地叹了口气,他拍了拍齐俊的肩膀:“回府了。”   齐俊收回目光,与齐尚书一起往宫外走去。   月上中空,星子密布,明日又是一个清朗的天气。   “爹,”一直安静的齐俊忽然道:“我不想娶表妹。”   齐俊与顾明月解除婚约有段时日了,近来齐夫人不顾齐俊的拒绝,屡次三番地提起让齐俊娶他表妹,甚至想以孝道来压着齐俊。   齐尚书侧首看儿子一眼,不置可否:“你母亲一直很喜欢你表妹。”   “我只把表妹当做妹妹,从未想过娶她。”齐俊停顿一下,语气坚定:“也不想娶她。”   齐尚书微微颔首:“那我让你姑姑帮着打听打听,看有没有……”   “父亲,”齐俊打断齐尚书的话:“我现在不想定亲。”   齐尚书皱眉:“你该知道赵乐阳对你有意。”   “正是因为这个,我才不能定亲,”齐俊道:“顾家妹妹出生国公府,还是郡主,赵乐阳尚且敢对顾家妹妹动手,换成旁人,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不能连累对方。”   齐尚书:“难道她一日不放弃你就一日不成亲?”   赵乐阳那般执拗的人,要她放弃几乎不可能。   齐俊道:“等我确定我有能力保护好对方时我就会成亲。”   齐尚书定定地看了齐俊半晌,确定齐俊是深思熟虑后才说出的这番话,他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笑容:“你自己想好了就行,你母亲那儿不用担心,我会和她说。”   对于齐俊这个儿子,齐尚书自然是满意的,可也有些担心――齐俊心太好了。   这样的人或许会受人钦佩,但在官场却容易受挫。   能在官场上如鱼得水的人得是沈亭那样的人,表面上谦谦君子实则八面玲珑,既能与心有傲气的学子呼朋唤友,也能和梅一朵这样的纨绔称兄道弟。   也是奇了怪了,连他都知道梅一朵出了名的油盐不进,想讨好他的人大多踢了贴板,怎么就巴巴地要跟沈亭结拜呢。   是因为沈亭模样好?   可他儿子虽和沈亭有那么一点点的差距,但也是难得一见的英俊儿郎。   扯远了。   ――不想这次的事,竟能让齐俊有这么大的转变。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虽然可惜了与顾国公府的这门亲事,但能让齐俊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也不亏。   .   沈亭下午进宫时坐的是车行的马车,他没让车夫留下来等他。   得知这件事,站在宫门等马车的顾明月挑眉:“如果我没进宫,那你岂不是要走路回去?”   沈亭道:“你爱热闹,这样的宫宴不会不参加。”   “所以你是打定主意让我送你回去?”顾明月没好气地道:“别人都是未婚夫送未婚妻回府,怎么到我这儿就变了,你就不担心我回府的路上出什么意外。”   “天子脚下,处处有巡逻的士兵,你又有这么多的护卫,不会出事。至于别人都是未婚夫送未婚妻回府……”沈亭笑了一下,似促似狭地道:“别的未婚夫也不住未婚妻名下的别院。”   你可真不在意你的面子。   顾明月无言以对,只能很不贵女地翻了个白眼以表达她内心对沈亭的无语。   “沈公子,”朱丁快步走来:“郡主。”   瞧着先和沈亭打招呼的朱丁,顾明月没什么想法。   这种事情多了也就习惯了。   “朱公公怎么来了?”她笑着问。   “皇上担心沈公子没马车回府,特意让我来看看,”朱丁笑眯眯地道:“要我说皇上就是太操心了,有郡主在,哪用担心这个。”   顾明月想寒暄两句,沈亭忽然道:“公公可否给在下安排一辆马车?”   “当然可以。”朱丁疑惑地看了看顾明月,这是吵嘴了?   “多谢,”沈亭似乎看出了朱丁的疑惑,无奈笑道:“郡主想让我送她回府。”   顾明月:……   不要以为你长得好看她就不会骂人。   朱丁不知道顾明月内心的崩溃,以为是这对未婚夫妇之间的小情趣,笑着道:“应该的应该的,我这就去安排。”   朱丁一走,顾明月气得在沈亭手臂上拧了下:“谁要你送了,我又不是没有马车。”   她的马车是郡主规制的,比一般的马车大多了。   “朱公公安排的马车肯定没我的马车大,我才不要和你挤,”她道:“我要坐我的马车。”   这话有点不客气,可顾明月不觉得她有委屈自己的必要,是沈亭先没事找事。   “如果没你的马车大,”沈亭一副你说得对,他深以为然的样子,道:“我们就还是坐你的马车。”   顾明月怔了下,怀疑她听错了。   “不让我坐?”   “……”顾明月道:“让。”   是她的错,她忘了面子对于沈亭而言犹如天边的浮云,一点也不重要。   御前总管的动作就是快,没一会儿马车就到了。   顾明月看了看马车又看了看对沈亭笑得平易近人的朱丁:“朱公公,这是不是安排错了?”   这马车适合沈亭一个白身坐吗,这朱公公不会是要害沈亭吧。   “沈公子不是要送郡主回府么,自然得要宽敞一点,”朱丁告辞:“天色已晚我就不耽搁沈公子和郡主回府了。”   在宫门口等着坐车的人不止顾明月与沈亭,看见朱丁给沈亭安排的马车,本还觉得奇怪,一听这话就明白了,还是国公府的脸面大。   看着朱丁的背影,顾明月正想说什么,一辆马车停在了他们旁边。   车窗帘子掀起,探出一个脑袋:“大哥。”   顾明月:谁是你大哥,我还你大嫂呢。   “大嫂。”梅一朵不轻不重地打了自己一巴掌:“哦不,未来大嫂。”   “大哥,你怎么还不走,”新晋小弟梅一朵很热情:“大哥是要和郡主一起走吗,天这么晚了,要不我来送大哥,就不麻烦郡主了。”   听这话,顾明月怀疑梅一朵才是沈亭的未婚妻,她是外人。   “多谢一朵,”沈亭道:“不过我要送郡主回国公府。”   梅一朵看顾明月一眼,眉头一皱,不赞同地道:“郡主有这么多护卫还要你送?”   他看顾明月的眼神仿佛婆母在看不懂事的儿媳。   顾明月面无表情,她忍,梅一朵就是这种人,和他计较跌份。   “大哥,要不还是我送你吧,”梅一朵目光在沈亭和顾明月脸上来回的看:“我看你比郡主更危险一点。”   士可忍孰不可忍。   “梅一朵,你回京城也挺久了,就没因为这张嘴挨过打?”顾明月问。   梅一朵挠了挠脑袋,笑着道:“有我爹在,没人敢打我。”   顾明月微笑:“那你觉得我敢吗?”   梅一朵脸上的笑顿时僵住,他往后缩了下,她当然敢。   他爹厉害,顾国公比他爹更厉害,而且她还是郡主。   “咳咳,”沈亭拳头抵着唇咳了两声,语气严肃,眼神却带笑:“还不给郡主赔个不是?”   虽然顾明月敢揍他,但实际上梅一朵是不怕顾明月的。可一来是他先言语不当,虽然说的是事实,二来这是他大哥的未婚妻,他得让着捧着护着。   梅一朵从马车上下来,恭恭敬敬地给顾明月做了一揖:“是小弟口出不逊,望郡主宽宏大量,不要和小弟一般见识。”   梅一朵比沈亭小,但不比顾明月小。他自称小弟,是把姿态放得很低了。   沈亭紧接着道:“一朵也是有口无心,你就不要和他计较了。”   梅一朵:“就是就是。”   “你们就贫吧。”顾明月本就没太生气,见梅一朵这样子还觉得有点好笑:“他什么时候成你大哥了?”   “就刚才,”梅一朵道:“当着皇上的面。”   “你就没拒绝?”顾明月问沈亭:“还是不好拒绝?”   梅一朵苦了脸,可怜巴巴地喊了声郡主。   沈亭忍笑:“一朵挺好的。”   “行吧,”顾明月耸了下肩:“义弟还好,你别给我带回什么义妹就行。”   “郡主放心,”梅一朵立刻道:“我一定帮你看着大哥,绝不给他收义妹的机会。”   说笑了会,梅一朵上了他的马车,沈亭上了朱丁安排的马车,顾明月也坐上了朱丁安排的马车。   沈亭坚持要送顾明月回府,于是半夏一个人坐了顾明月的马车。   马车停在国公府门前,顾明月告别沈亭转身进府。走到门口,回头一看,沈亭还站在马车旁没有动。   见她回头,他轻轻弯了下唇角。   “沈亭,”顾明月重新走回到沈亭面前,认真道:“我有没有说过你很俊。”   沈亭想了一下:“好像没有。”   “那我现在说一遍,”顾明月直勾勾地看着沈亭,一字一顿地道:“你是个美人。”   沈亭一笑:“那你喜欢吗?”   “挺喜欢的,”顾明月眨巴眨巴眼:“带出去很有面子。”   “郡主喜欢就好。”沈亭看着顾明月,眼中尽是深深笑意。   月华如水,明亮柔和。   顾明月说喜欢时很坦然,并不羞怯,可被沈亭这样看着,她忽然莫名地觉得不自在,脸都热了起来,甚至不太敢看沈亭的眼睛。   仿佛看一眼,就会溺死过去。   顾明月不太习惯这样的自己,她一直觉得她的脸皮挺厚的。   干咳一声,她十分生硬地转了话题:“不早了,你快点回去吧。”   继续留下,一会儿她脸颊红如朝霞怎么办,她的面子往哪搁。   两日后,殿试如期而至。   能参加殿试的只有会试上榜的三百人,且只考一门。人数少了,科目也少了,短短三日,阅卷的官员们便看完了所有的答卷。   与会试不同,会试的名次是由官员们商量着定下的,但殿试的名次,尤其是一甲三人,是由皇上直接拟定。   皇帝翻了翻官员们呈上来的答卷:“你们觉得哪个最好?”   众官员以为皇上是在询问他们的意见,这很正常,之前皇上也问过。   无论是会试还是殿试,考官们都不止两三人,他们的喜好与侧重点也都不同,所以以前当皇上问起来时各有各的看法。   这次却有些不一样,大部分的考官意见相同。   皇上微微颔首,漫不经心:“既然如此,那就是他吧。” 第17章 状元郎   “你说什么?”   放榜日,成王府的某处院落传出一道女声,怒气冲天,像是要吃人。   下人情不自禁地打了个颤抖:“榜已经贴出来了,一甲的三人正在游街。”   “状元是沈亭,榜眼是苏哲,探花是梅一鸿。”   赵乐阳气得嘴唇都在颤抖,想起另一件事,到底没忍住,一把扫落桌面的东西。   茶具落在地上摔得粉碎,赵乐阳的气却没消。   一想到齐俊还喜欢着顾明月,一想到顾明月竟这么好命,沈亭居然中了状元,她就恨不得将顾明月碎尸万段。   前几日,她母亲耐不住她的苦苦哀求,终于答应帮她找人去试探齐家,可齐家却说齐俊现在不想成亲。   什么不想成亲,分明是他还惦记着顾明月。   赵乐阳觉得她一定要做点什么,不然她一定会疯的。   可她能做什么,自从她爵位被废后,手里的钱少了,人也少了,她什么都做不了,也不敢做。   赵乐阳把自己的嘴唇咬出了血,可她感觉不到痛,直到赵恺出现。   赵恺扫了眼一片狼藉的地板,再想到今日是什么日子,大致猜到赵乐阳在为什么发火。   他挥了挥手,示意下人退下,而后道:“我前几日听说了一件趣事。”   赵乐阳心情烦闷:“你有话就说。”   “我认识了一个徐州的书生,”赵恺一脸得意:“前两日他喝酒喝多啦,说沈亭是他母亲未婚与别人通奸生下的儿子。”   宫宴上,不仅没能让他们沈亭被皇帝厌弃,反倒是他被说了几句,赵恺一直心有不甘。   会认识这个来自徐州的书生是他故意的,想跟这个书生打听沈亭,看沈亭有没有什么把柄,结果还真让他打听出了点东西。   沈亭是随母性,据说是他父亲早逝后,他们母子不为夫家人所容,于是沈亭的母亲便带着沈亭回了娘家。   这看似正常,可让人诧异的是没有知道沈亭母亲夫家是谁。   说是远嫁,但连宴请都没办,等沈亭母亲带着沈亭回来,邻居们才知道沈亭母亲已经嫁人了。   沈亭母亲深居简出,沈家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又行事低调,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这书生会知道是因为他家一个亲戚就住在沈家隔壁。   “妹妹,你说我们要是把这个消息散播出去……”   沈亭是读书人,对读书人来说,名声清誉大过天,一旦这件事传开,沈亭名声尽毁,在读书人中自然再也谈不上为什么威望。   不仅如此,沈亭是顾明月的未婚夫,顾国公府的未来女婿,顾国公府也会跟着丢脸,说不定沈亭这状元都会被取缔。   赵乐阳目光微动:“你打算怎么做?”   赵恺道:“自然是找几个人把这事传出去。”   赵乐阳摇了摇头,压着声音说了几句。   “你这个办法好,”赵恺道:“只是万一这件事是假的怎么办”   赵乐阳淡淡一笑:“假的又如何,徐州距离京城这么远,等沈亭证实他的身世清白时,这件事早已传遍整个京城。”   “三人成虎,一旦众人完全接受了这个观点,谁有那个闲心去听他解释。”   赵恺带来的消息安抚住了赵乐阳。   翌日,心情好了不少的赵乐阳出门走走,散散心。   午膳是在酒楼包厢里吃的,吃完午膳她正要下楼离开,发现一楼有人在吵架。   “你再说一遍!”梅一朵瞪着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男子道。   “难道我说得不对吗,皇上没有格外偏爱沈亭?”男子一身紫色锦袍,脸微微红,面前的桌子上还摆着两壶酒。面对梅一朵的怒气,他丝毫不惧:“梅一朵,梅一鸿才是你的大哥,你平日里不敬爱他的就罢了,事关前程,你不要亲疏不分。”   “老子再亲疏不分也比你张嘴就信口雌黄来得好。”梅一朵冷笑:“无论是殿试还是会试,阅卷的官员都不是两三个,其中不乏直言进谏的大臣,若皇上偏心,故意点我义兄为状元,你觉得他们会没有意见?”   酒楼里人多,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殿试的规矩,一开始听紫衣男子说皇上及其偏爱沈亭,都以为沈亭这状元来得不正当,但听完梅一朵的话,众人又改了看法。   “这位公子说得有理。”   “依我看,分明是你不满梅一鸿只拿了一个探花,不及我义兄,才在这儿胡言乱语。”梅一朵义正言辞地道:“严涛,科举是我朝选拔人才最重要的考试,公平大如天,你这些话不仅是在诋毁我义兄,还是在诋毁皇上,诋毁这次科举的公平。”   酒楼一楼不止有梅一朵严涛这样的世家公子,还有寒门子弟。   此次科举已经全部结束,他们相约着在这家酒楼用个午膳,明日便要启程回家。   听到严涛的话,他们怒不可遏,可是看严涛的穿着就知道这人他们惹不起,正当他们犹豫要不要出声时门外进来一个年轻男子。   这男子应该不到二十岁,穿戴比严涛更为华丽,他们本以为又是一个纨绔子弟,不想这名男子听了严涛的话竟然当场和严涛争执起来,还自称是沈亭的义弟。   “我们怎么不知道沈兄有这么个义弟?”   “姓梅,莫非他是梅将军的儿子。”   “就是那个把胡人打得屁滚尿流的梅将军?”   听到“屁滚尿流”这个词,其余人神色顿了下。身为看书拿笔的学子,张口就是屁啊尿啊的实在不好听,但想到胡人在边关肆虐,抢夺百姓财务,他们又觉得这词用得精妙。   “就是那个梅将军,我听说之前沈兄去宫里赴宴,和梅将军的独子一见如故,当着皇上的面结为异性兄弟。”   “不愧是沈兄。”   “那梅一鸿又是谁?”   几人面面相觑,听严涛的意思,这梅一鸿应该是梅一朵的大哥,可是梅将军不是只有一个儿子吗?   这儿子是个纨绔,京城人都说梅将军后继无人,但瞧着也不是很纨绔。   “梅一鸿是梅一朵小叔的儿子。”旁边有人道。   寒门学子看向说话的人,是和梅一朵一起进来的人。   能和梅将军儿子做友人的人,想必也是出身官宦世家。   寒门出生的学子和世家公子不说泾渭分明,但来往的确不多。   大部分的世家公子看不起寒门出身的学子,觉得他们学问差,事实上的确如此。   对于寒门学子来说,读书是一件奢侈的事,便是有读书的条件,也远远比不上世家公子。三年一次的科举,中榜者世家公子远远多于寒门子弟。   寒门子弟也不愿去迎合世家公子,他们有他们的傲气。   进京这么久,他们很少主动跟这些贵公子说话,不过今日……   其中一人拱了拱手,脸上露出友好的微笑。   这边打破了寒门学子与世家公子,或者说是纨绔子弟的壁垒,那边,严涛听了梅一朵的话气得脸红脖子粗。   旁边有人劝架,梅一朵却不想就这么算了。   若不在谣言刚起的时候就掐灭,等传开就晚了。   梅一朵拉着严涛就往外走,他要去大理寺,去京兆府,去县衙,他要让严涛把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捡起来,咽回去。   旁人见闹大了,想劝,嘴上说梅一朵不听,想动手拉人又不敢。   梅将军宠儿子是出了名的,要是拉出个好歹,梅将军还不打上门。   “梅一朵,”骑在马背上的顾明月看着梅一朵与人拉拉扯扯,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郡主?”看见顾明月,梅一朵脸上露出喜色:“你来得正好,这人污蔑义兄,我正要拉他去见官。”   顾明月看向被梅一朵拉着的人――严涛,严太师家的小公子。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她道。   二皇子的皇子妃就是这位小公子的嫡亲长姐。   宫宴上,二皇子对沈亭谦恭下士,一看就是想拉拢沈亭。严家是二皇子的岳家,应该不可能给二皇子扯狗腿吧。   “不是误会,我亲耳听到的。”梅一朵把严涛说的那些话说给顾明月听。   顾明月越听脸色越冷,虽然她曾经说过看在她与她父亲的面上,就算沈亭殿试发挥得不好,皇上也会给他一个不难看的名次,但沈亭能中状元,绝对是靠他自己的本事。   她与她父亲没那么大的面子,皇上也不是那样的人。   “来人,将严公子带去大理寺。”顾明月是郡主,外出可以带护卫,一声令下,立即有佩刀护卫将严涛拿住。   严涛挣扎不脱,嘴里骂骂咧咧,说梅一朵与顾明月心虚。   顾明月厉声:“堵住他的嘴。”   严涛不是一个人,与他一起来吃午膳的人见事情越闹越大,劝道:“一朵,严涛是吃醉了酒说胡话,一鸿毕竟是你大哥,你劝一劝郡主,就不要与他计较了。”   梅一朵嗤了声:“这与我大哥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大哥让他说这些话的。”   劝的人想说严涛视梅一鸿为兄长,梅一鸿也颇为爱护严涛这个师弟,可是想到梅一鸿与梅一朵的关系,他们住了口。   虽是堂兄弟,这两人关系却并不好。   也是奇怪,以前他们觉得梅一朵与梅一鸿关系不睦是梅一朵嫉妒梅一鸿学问了得,可沈亭是状元之才,比梅一鸿更加出色,怎么梅一朵就能如此维护沈亭?   梅一朵理了理乱了的衣襟,朝顾明月身后看了看:“郡主怎么一个人,我义兄呢?”   “进宫了。”   顾明月四下随意看了眼,见赵乐阳穿过人群坐上成王府的马车。   她居然没掺合进来,换成以前,赵乐阳不添油加醋就怪了。   看来爵位被废,的确让她收敛了不少。 第18章 皇子们   皇上从未如此像宠信沈亭那般宠信过其他臣子。   众人本觉得奇怪,但沈亭容貌迤逦,又有惊世之才,众人又觉得皇上会如此宠信他也正常。   得知沈亭被皇上传进了宫,本欲回府的四皇子掉转车头进了宫。   殿试前,他没有派人给沈亭送过礼――顾国公那样的人,不可能会因为他拉拢了沈亭而支持他,但现在不一样了。   沈亭如此受皇上宠信,他即便不是顾国公的未来女婿,也值得他们拉拢。   匆匆忙忙赶到御书房,皇上却没在,一问才知道皇上与沈亭去御花园了。   四皇子一边往御花园赶一边想,整个京城,能和他父皇一起逛御花园的男子,除了顾国公,恐怕就只有沈亭了。   四皇子越发坚定了要拉拢沈亭的心。   沈亭现在是没官职,中了状元,也得进翰林院慢慢的熬,但谁让父皇宠信他。   这样的人,便是偶尔替他美言两句就够了。   抱着这种想法的人不只有四皇子一个,所以当四皇子汗流浃背地赶到御花园时,看见不大的亭子里站满了人。   他父皇与沈亭就不说了,二皇子三皇子五皇子六皇子一个不少,连平日里甚少出现的老大也来了。   “老四来了,”皇上在和沈亭下棋,扭头看一眼四皇子,似笑非笑:“今儿个你们倒是来得齐。”   四皇子抹了把额角的汗,这么多人,怎么拉拢,早知道就不来了。   他站到二皇子身边:“二皇兄怎么来了?”   四皇子性子急,二皇子则相反,是个稳重的人,他道:“去给母妃请安,正想出宫听说沈公子进宫了,就过来看看。”   四皇子是想嘲讽二皇子也一样想拉拢沈亭,不想二皇子直接明说他就是为了沈亭而来的。   四皇子噎了下,冷嘲道:“二皇兄倒是实诚。”   二皇子笑了下:“实在是沈公子太过出色,为兄也想与沈公子多聊聊。”   四皇子撇了下嘴角,这么多人,当着父皇的面,老二竟然都敢拍沈亭的马屁。   当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他目光一转,看向老大,正要问,老大先道:“我陪沣儿在御花园玩,碰到父皇了。”   四皇子才不信,心下暗忖,老大也许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平庸,说不定是扮猪吃老虎,他以后得小心。   目光再转,又看向了老三,正要问,皇帝看他一眼:“你是不是要把所有人问一遍?”   四皇子一顿,干巴巴地道:“儿子只是觉得巧。”   皇帝问:“那你怎么来了?”   四皇子来的路上就想好了理由:“儿子有件事要向父皇禀报。”   话落,最小的六皇子道:“四哥,三哥和五哥也是这么说的。”   四皇子:“……你呢,你怎么来了,不用去国子监上学?”   皇上的六个皇子,除了六皇子还在国子监上学,其余五位都已经在朝中领了职务。   六皇子道:“今天放假,母妃听说沈公子在,让我赶紧来请教沈公子学习的方法。”   “那你不用想了,读书这种事是要讲天赋的,”四皇子道:“你没有。”   读书不太在行的六皇子被戳了痛处,扭头就要告状:“父皇……”   “行了,”皇帝瞪四皇子:“你能不能安分点。”   六皇子以为皇上是在帮他说话,正得意,又听到皇上对沈亭道:“早知道他们会来御花园,我们就在御书房下棋了。”   “父皇,”六皇子道:“你也太偏心了。”   皇帝嗯了一声:“你若能拿个状元我也偏心你。”   听着这句似曾相识的话,沈亭忍不住弯了下嘴角。   六皇子看见了,委屈不已地道:“沈公子连你也笑我?”   沈亭道:“我不是在笑殿下,只是想起顾老夫人说过相似的话。”   皇帝好奇:“是说顾霖的那对儿子?”   沈亭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是对郡主说的。”   二皇子笑:“端阳表妹好像和六弟一样,对上学读书没什么兴趣。”   沈亭语气亲密:“她就是喜欢玩。”   四皇子赶紧道:“看来沈公子和郡主感情不错啊。”   皇帝也这样觉得,心里不禁有些美,顾霖很早以前就说过不会让明月嫁进皇家,他也同意了,没想到啊,云央给他生了个儿子,还阴差阳错地与明月定了亲。   皇帝迫不及待地想看,当顾霖知道沈亭是皇子时的表情了。   “皇上。”朱丁上前,欲言又止地看了眼二皇子。   二皇子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下,难道与他有关?   皇上在想下一步棋该怎么走,头也不抬:“说。”   朱丁道:“端阳郡主把严家小公子送去大理寺了。”   沈亭眉梢一抬:“郡主送的?”   “准确来说是郡主和梅小公子两个人。”朱丁把事情说了一遍。   二皇子越听脸色越难看,等朱丁说完,他立即向皇帝请罪,而后又向沈亭道歉。   语气诚恳,神色懊恼,一副很抱歉的模样。   皇帝冷声:“又不是你让他说的,你忙着道什么歉。”   二皇子心下一凛,他们父皇大多数时候是比较好说话的,就算有些事情他不同意,也很少会露出冷色。   一旦父皇露出冷色,那就说明皇上怒了。不至于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但严涛是讨不了好了。   他这边想拉拢沈亭,严涛倒好,直接把人得罪了,可严涛在严家颇受宠爱,他不能不置之不理。   解铃还须系铃人,二皇子看向沈亭,想替严涛求个情。   他是皇子,他开了口,沈亭不至于不给他一个面子。   “皇上说得是,”沈亭温声道:“这与殿下无关,再者郡主既已将人送去大理寺,我相信大理寺一定会做出公平公正的判决。”   四皇子最乐意看二皇子倒霉,立即附和道:“沈公子说得是,大理寺卿杜大人清正廉洁大公无私,相信他一定会还沈公子一个公道。”   皇上最不喜皇子们在他面前勾心斗角,尤其这次还牵扯到沈亭。   这是他与云央的儿子,是云央血脉的延续,于他而言,是惊喜也是珍宝。   “朕还有事,”棋没下完皇帝便起身:“沈亭跟朕来。”   沈亭拱手跟众皇子告辞后跟了上去。   四皇子看着皇帝与沈亭离开的背影,感慨:“啧啧啧,跟我们比起来,沈公子倒更像是父皇的儿子。”   没人理他,皇子们各回各的家。   皇上没什么话和沈亭说,他把沈亭叫走只是避免沈亭被皇子们缠上。   这些年很多大臣都上奏折希望他早早将太子立下,他们以为他真的不想立太子吗?   立下太子,有个人帮他分担政务,他轻松些不好吗?   可是这太子不是是个人都能当,他有六个皇子,可没一个人能让他满意,他甚至在想直接跳过儿子培养孙子,好在有了沈亭。   便是不考虑沈亭是云央留给他的儿子,沈亭各方面都令他很满意,假以时日,未必担不起这天下的责任。   想到这点,皇帝心情又好了起来。   他叫来朱丁:“朕记得朕私库里新进了几匹料子?”   朱丁道:“是有几匹,叫晚霞锦,是楼兰国送来的贡品。”   因为十分珍贵,不够后宫嫔妃分,皇上索性收到了自己的私库里。   皇上道:“再从朕的私库里找两套适合年轻女子的首饰,加上那几匹晚霞锦,一起送到顾国公府去。”   朱丁应下,又问:“是送给端阳郡主?”   “不然呢,”皇帝没好气地道:“难不成还送是送给顾霖?”   收到皇上的赏赐,顾明月有点懵,这不过年不过节的,皇上怎么突然赏她这么多东西。   天下没有免费的馅饼,顾明月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谢过赏,顾明月站起来身,塞了个荷包给来送赏赐的刘广:“刘公公,宫里有出什么事吗?”   刘广先谢过顾明月的赏,而后摇头:“宫里一切都好。”   “那沈亭呢?”该不会是沈亭出了事,皇上为了补偿沈亭才赏赐她吧。   “沈公子一切都好,已经离宫了。”   问不出原因,顾明月只好放刘广离开,回头一看,她二婶林氏盯着这几匹晚霞锦,两眼冒精光。   皇上有赏,除开老夫人是辈分高,不用出来外,府中的大小主子都来了前厅接旨。   若林氏是个好的,顾明月不介意分二房两匹,可她们无时无刻不再找她晦气,她为什么要把这样的好东西分给他们。   “来人,”程氏道:“把这些搬去郡主的院子。”   程氏身边的丫鬟一听这话,立刻上前用力地将林氏手里的晚霞锦拿了过来,嘴里道:“二夫人,这是皇上赏给我们郡主的。”   这几匹料子颜色鲜艳,很是适合年轻小姑娘,林氏想要一匹来给顾晗做身衣裳。   再过不久就是太后娘娘的寿辰,若顾晗能穿一身晚霞锦的衣裳,在宴会上定然能惊艳众人。   只是她没想到她还没开口,程氏就让人把东西搬到顾明月院里去。   她有些气,正想说什么,程氏忽然训了刚才那个丫鬟:“二夫人能不知道这是皇上赏给郡主的,你这话说得,像是二夫人抢郡主的东西。”   林氏气得咬牙,冷笑一声后大步离去。 第19章 被为难   林氏回到院子还是气得不行,在屋里指桑骂槐了半晌,直到顾晗来。   看见女儿,林氏诉苦般的把刚才的事告诉女儿。   “晗儿,你一定要嫁给皇子,”林氏道:“娘亲以后能不能在大房面前抬起头来就看你了   。”   顾晗握住林氏的手:“母亲您放心,四皇子已经说了,会找机会请皇上赐婚的。”   林氏立即面露喜色:“那就好。”   想到女儿能嫁给皇子,以后就是王妃,甚至登上后位也不是不可能,林氏就觉得一切都有盼头了,不枉她在婆母那儿求了又求,甚至说出以后顾晗不用国公府管的话。   顾晗是顾家女,她不担心顾国公府真不管顾晗,至于国公府是否会支持四皇子,林氏认为能有机会成为后族,顾霖不会不心动。   “只是母亲,四皇子会选我做皇子妃终究还是因为大伯,若我们二房和大房关系太差,四皇子怕会不太满意。”顾晗柳眉微蹙,忧心道。   林氏沉思片刻:“你说得对。”   现在要紧的是顾晗的婚事,至于其他的,等顾晗有了大造化,把她受过的气找补回来还不是易如反掌,可问题是她已经把大房的人得罪了。   尤其是顾明月那妮子,偏偏顾霖还很宠这个女儿,万一顾明月在顾霖面前说点什么影响了顾晗的婚事可怎么得了。   “郡主,”忍冬整理着皇上的赏赐,忽然道:“皇上突然赏您会不会是因为你把严涛送进了大理寺?”   顾明月想了下:“你的意思是皇上正想收拾严府,我给了皇上一个机会?”   不太可能呀,严家是传承百年的世家,根基深厚,要想从严涛这点去动严家几乎是不可能的。   忍冬道:“不是,奴婢的意思是会不会是因为您帮了沈公子?”   “怎么可能,沈公子是郡主的未婚夫,郡主帮他不是很正常吗,除非沈亭是皇子。”半夏道:“不过就算沈公子是皇子,我觉得皇上也不可能这么做。”   “为什么?”屋里伺候的小丫鬟好奇地问。   “因为皇上从来都没有因为皇子单独赏赐过皇子妃,”半夏道:“依我看,说不定是国公爷又立了什么功,拒绝了皇上的赏赐,皇上为了弥补国公爷便转而赏赐郡主。”   这是比较合理的推测,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但……   想到皇上对沈亭异常的宠信,她着人去打听,梅一朵有没有得到赏赐。   得知梅一朵没有收到赏赐,顾明月松了口气,旋即失笑,她在担心些什么。   翌日,事情便有了结果,罚了严涛十个板子,再革了他秀才的功名。   这个惩罚看似不严重,但功名被革,记录在案,以后再无科考的机会,也就是说严涛前程毁了。   顾明月问过沈亭,严家不曾派人上门致歉。   不过这时候致歉不致歉已经不重要了,严涛是严家嫡子,他的前程被毁已经注定了双方结下仇怨。   “你怕吗?”顾明月问:“严家底蕴深厚,你才一个状元,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给你小鞋穿了。”   “不怕,”沈亭道:“如果严家真的为难我相信郡主一定会帮我的。”   顾明月:……   突然有种要努力的迫切是怎么回事,可她再努力也当不了官。   顾明月一语成戳,沈亭进翰林院的第一天就被穿小鞋了。   对于学子来说,榜上有名只是他们进去官场的敲砖,沈亭即便是考中了状元也不得不进翰林院,从一个小小的六品侍读做起。   有本事便能往上升,没本事就一直在翰林院熬。   状元听着厉害,在翰林院却不稀奇,但沈亭既是顾国公的准女婿,又深得皇上宠信,便是当六品侍读也该和别人不一样。   他是不一样了,但不是被照顾,而是被为难。   翰林院有位学士大人姓严,是严家旁系的人,于是沈亭进翰林院的第一天就留下来抄书了,美其名曰备案。   要到下值的时间,苏哲见沈亭还有许多没抄,他道:“我帮你吧。”   “用不着,”沈亭道:“一会儿我约了郡主用晚膳。”   苏哲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道:“你既约了郡主还不让我帮你,一会儿迟了怎么办?”   话落,苏哲看见沈亭对他笑了笑。   苏哲怔了怔,又觉得不会吧,他的沈兄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现实是残酷的。   “迟了正好,”沈亭微微一笑:“那样郡主就知道我被为难了。”   苏哲:……   “沈兄啊沈兄,想不到你是这样的沈兄。”苏哲哑然失笑:“你就不怕我告诉郡主。”   沈亭嗯了声:“那正好,省得我告诉他了。”   苏哲再次忍不住笑了,笑完他道:“说真的,你这事还真得让郡主知道。”   他们在翰林院是有考核的,考核过关才能离开翰林院去其他部门,若不过关,那就只能一直待在翰林院。   严学士有意为难,肯定不会轻易让沈亭过关。   “或者等哪天,皇上召你进宫,你想办法把这事直接告诉皇上。”   沈亭微笑:“我心中有数,你放心吧。”   苏哲点点头,不再多说,他不认为这个严学士能为难沈亭多久,只怕会作茧自缚。   严家到底是失了分寸,他们家族再煊赫那也是臣子。为难皇上看重的人,和皇上对着来,他们以为皇上会怕吗。   收拾东西离开翰林院,一出门苏哲便看到了顾明月的马车。   他走上去见礼:“沈兄还在抄书。”   “抄书?”顾明月满脸疑惑,考上状元还要抄书?   苏哲道:“严学士让他抄的,很厚几本,没个十天半个月肯定抄不完。”   “严家的人?”顾明月脸色冷下。   苏哲点头,告辞离开。   顾明月没急着进去,这是翰林院,便是严学士故意为难,她也不好进去要说法,不然有理也变得没有理了。   小等片刻,沈亭出来了。   “抄书累吗?”她笑问。依依向物华 定定住天涯   “还好,”沈亭一笑,也没问她怎么知道:“就当练字静心。”   顾明月问:“要我帮你吗?”   她要帮沈亭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找她爹。   沈亭笑了下,将顾明月鬓边的碎发挽到耳后:“小事,还不用麻烦郡主。”   沈亭这一抄就抄了三天。   三日后,当宫里来人请沈亭进宫时沈亭正在抄书。   严学士不怕沈亭进宫告状,他若怕沈亭就不会为难他了。   “见完皇上早点回来,”他板着脸道:“你还有很多书没有抄。”   “抄书?”来请人的是刘广,他皱眉问沈亭:“沈大人,你进翰林院这些天就在抄书?”   “严大人说我的字好看,”沈亭微微颔首:“能者多劳。” 第20章 是皇子   不止寒门学子与世家公子之间有壁垒,武将与文官之间也有。   部分武将觉得文官只会纸上谈兵,磨嘴皮子,部分文官觉得武将只会喊打喊杀,头脑简单。   梅将军是一军将领,他不觉得文官只会坐而论道,至少不是所有文官,比如顾国公顾霖。   他能将胡人打出他们的国土,却没办法让老百姓的日子更富裕,可顾霖能。   同为朝廷效力,他其实挺想和顾国公交好,他是个大老粗,读书不行,但他打心眼里佩服顾霖这样有本事的读书人。   虽然如此,两人关系只泛泛,哪怕两人都是皇帝心腹。   究其原因,一是他总觉得顾霖这样的人不应该和他这样张口就是粗话的人交好,顾霖自己恐怕也不会愿意,二是没有合适的机会。   他没想到他那个纨绔儿子居然给他创造了这个机会。   先是与顾霖未来女婿沈亭结成义兄义弟,接着又不顾严家势力,很有义气地为沈亭出头。   时辰尚早,梅将军一进金銮殿就看见顾霖在和齐尚书闲聊。   看到齐尚书,梅将军就想到齐俊曾经是端阳郡主的未婚夫,接着就惋惜一朵生得太晚了,不然他也可以去提亲。   他一边在心中惋惜一边主动走上前去,十分热情地道:“顾大人,齐大人。”   齐尚书见梅将军主动来打招呼,愣了下,旋即想到前几日梅一朵与顾明月二人把严家小公子送进大理寺的事。   梅家大公子梅一鸿的老师便是严家人,严家人收梅一鸿为弟子未尝没有拉拢梅将军的意思――梅一朵文不成武不就,梅家未来的门楣还是要梅一鸿来撑。   只是出了这事,也不知道严家还想不想拉拢梅将军,即便他们想,怕也是不容易。   齐尚书与梅将军寒暄,余光瞥到严家人到了。   对方朝他们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严家损失了一个嫡系子弟,他们会罢休吗?   齐尚书心中不禁为顾霖与梅将军生了几分担忧,再看顾霖与梅将军,梅将军正在夸沈亭。   梅将军年轻时和他儿子梅一朵一样,不爱读书,夸起人来翻来覆去就是那几个词。   也是状元出身的顾霖并不嫌弃,两人相谈甚欢。   梅将军更来劲了,说京城里新开了一家酒楼,无论是菜还是酒都很不错,邀请顾霖一起去吃。   话落,他顿了下:“齐大人也一起啊。”   齐尚书:……感觉这邀请并不是那么真心诚意。   不久,皇上驾到,早朝开始。   梅将军是武将,事少,站在队列里眯眼养神,上早朝起得太早,他困得厉害。   好不容易撑到朱丁朗声:“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他吐出一口气,心想终于能回府睡觉,突然听到有人道:“陛下,臣有事启奏。”   梅将军睁开迷迷糊糊的眼睛,扭头一看,说话的人是胡御史。   梅将军立时精神起来,御史本就是监察谏言的官,胡御史更是其中翘楚,脾气上来可,不管不顾,连皇上他也敢骂。   “臣要参新科状元沈亭……”   听到沈亭这两字,梅将军立刻朝严家人看了眼,紧接着他便听到这位胡御史义正言辞的说沈亭是他母亲未婚,与别人通奸生下的儿子。   “……沈亭虽是状元,但修身先修德,微臣恳请皇上废除他的状元之名,以儆效尤……”   梅将军眉头一皱,去看顾霖,顾霖在他的斜对面,他看不见顾霖的神色,可想也知道不会好。   顾霖要把女儿嫁给沈亭,不可能不调查沈亭的身世,可胡大人这人他也知道,直是直了点,但若无确切的把握,不可能说出这话来。   “胡大人,这可不是小事,你有证据吗?”有人问。   胡大人微微颔首:“有证人。”   众人一听,更加哗然,不住地去打量顾国公。   “徐州距离京城遥远,只听一人言,怕是不恰当,不如派人调查之后再做决定。”   胡大人道:“李大人所言有理,不过却也不必如此麻烦,直接传来沈亭一问便知。”   众人见胡大人这么说,都觉得胡大人所言多半为真。   “胡大人,即便沈状元身世却有不妥,但这也不是他能选择的。沈状元有惊世之才,何必把前人的罪责加到他身上。”   “孙大人这话就不对了,沈状元是他母亲的儿子,子代母受过,天经地义。”   ……   一时间众人为这事七嘴八舌地争论了起来,争了半天发现皇帝一个字没说,又渐渐安静下来。   “说啊,”皇帝声音冷淡:“怎么不说了!”   众人低着头,众所周知,皇上很是宠信沈状元,而且皇上是个爱才之人,听皇上这语气,怕是不会追究沈亭,但沈亭这名声……   皇上目光居高临下地扫过众人,最后停在胡御史身上:“你怎么知道沈亭的身世有问题?”   胡御史感觉到皇上发怒了,可那又怎么样,身为臣子,身为御史,他就是要勇于谏言。   “是有人写了封信给微臣。”胡御史实话实说。   “是吗,看来是有人看不惯沈亭。”皇帝似笑非笑:“不过沈亭这才进京多久,也没得罪几个人,怎么就有人恨不能置他于死地。”   于一个读书人而言,名声毁了,前程毁了,与死了也没两样了。   一直低着头的严冲严大人心下一凛,沈亭进京以来是没怎么得罪人,唯一与之有怨的就是严家。   动手前,严冲迟疑过是否要这么做,实在是太明显了些,哪怕不用他们的人动手,但他还是做了。   沈亭这样的人,不趁他羽翼未丰将之除掉,以后会更难,只是他没料到,皇上竟然对沈亭如此宽容。   知道皇上已经疑心上严家,严冲面上倒无异色,左右已经没了退路。   “胡御史,你刚才说沈亭生父不明是吧?”皇帝道。   胡御史点头:“不止是生父不明,连他母亲沈氏云央也颇为神秘,见过她的人屈指可数。”   “屈指可数,这话可不对,至少朕身边不少的人都见过。”皇帝道:“朱丁,你说呢?”   朱丁微微上前一步,恭声道:“虽然已经过去二十来年但奴才仍然记得夫人一身红衣站在码头与皇上辞别的画面。”   所有人心头大震,不敢置信地抬头看着皇帝,这话是什么意思?   有人试探着问:“皇上与沈状元父母是旧识?”   “原本朕想找个更加正式的时机再把这件事公诸于世,既然有人看不惯沈亭,那趁此机会,朕便说了。”皇帝看着众人,淡淡道:“不错,正如你们所想,沈亭是朕与他母亲的儿子,朕就是沈亭母亲早逝的夫君。”   梅将军把眼睛瞪得跟牛眼睛一样大,皇上在说什么,沈状元是皇子?   “当年朕微服私访下江南,与沈亭母亲结为夫妇,本是想等朕回京便将她接进宫,不想受奸臣贼子的迫害,耽搁了时日,再回去氏已没有沈亭母亲的踪迹。”皇帝长叹一声:“朕没有想到,朕有个儿子在民间,还如此出色。”   “难道你们没有发现,沈亭的眉眼与朕极为相似。”   众人回想,发现的确如此,只是沈亭模样太好,他们只顾着欣赏他的容貌了。   严冲心下猛地一沉,沈亭竟然是皇子,紧接着他便想到可以利用沈亭的身世来攻击沈亭。   名声不好的皇子想要坐上储君可不容易,但下一刻他就听到了皇上的话。   皇上这番话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乱臣贼子的身上,是乱臣贼子的迫害导致皇上没能把沈亭母亲接进宫,所以沈亭才会随着母亲长大。   这话一传开,恐怕老百姓不会觉得沈亭母亲不守闺誉,还会敬佩她独自把儿子养这么大,养这么好。   便是严冲也不得不承认,沈亭一点不比宫里长大的皇子差。   “朕听说有人觉得沈亭的状元是朕偏私……”   “那纯粹是无稽之谈,”一名负责科考的官员站出来道:“状元是我等定下的,难不成我等都偏私沈状元。”   另一名负责科考的官员看了眼说话之人,后悔慢了一步。   “话虽如此,但为了沈亭的名声,朕决定将一甲三人与二甲前十名的考卷张贴出来,让那些有疑虑的人看看,沈亭这状元究竟是不是名不副实。”   众人能说什么,只能高呼皇上英明。   “顾爱卿,”皇上看向顾霖,忽然收敛起脸上的冷色,笑得十分和气:“没想到啊,我们还有做儿女亲家的机会。”   顾霖沉默片刻,他与皇帝是好友更是君臣。   皇上当着群臣的面跟他说这话,是断了他想解除婚约的念头。   得知沈亭人皇子的那一刹那,顾霖是想过解除婚约,皇家妇不好当,他的女儿他了解,吃不得苦受不得气,但沈亭……   实话实说,他有些舍不得这个女婿,哪怕沈亭是皇子。   “微臣也没想到,”他顿了一下,叹气道:“只是小女顽劣,这皇子妃……”   “你这话就不对了,端阳哪里顽劣了,朕瞧着他们两个正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皇帝目光一转,看向梅将军:“梅将军。”   梅将军还沉浸在沈亭是皇子的消息中,他儿子和皇子成了义兄义弟。   听到皇上的声音,梅将军回神:“皇上?”   皇帝淡声:“之前你好似说过想收沈亭为义子?”   梅将军:……   “皇上,微臣的意思是沈状元太出色了,微臣是羡慕您有一个这么出色的儿子。” 第21章 哟嚯   “你真的不把这件事告诉你爹,沈公子高风峻节,怕是不会主动把这件事告诉皇上。”   首饰铺子里,苏灵一边挑选新上架的珠钗一边和顾明月闲聊。   听到苏灵夸沈亭高风峻节,顾明月脸色在这一瞬间便得有点一言难尽。   虽然她很满意沈亭这个未婚夫,也觉得沈亭方方面面都不错,然而摸着良心说,沈亭是会主动把这件事告诉皇上。   他都收礼了,不止是恭贺他中会元的礼,他中状元后又收了一波。   顾明月想不通,苏灵都知道沈亭收礼这件事,怎么还能觉得沈亭冰清玉洁呢。   难道这就是模样生得好的便利?   她心下十分无语,嘴里道:“他若是这点事都处理不好,要找我父亲帮忙,以后还得了。”   “话不能这么说,沈公子毕竟才刚踏入官场,严家势力深厚,你若不帮着,他怕是要吃不少的亏。”   “吃一堑长一智,没关系。”   “明月,我怎么觉得你不太对,”苏灵打量着顾明月,想到什么,瞪眼道:“你该不会是不喜欢沈公子了吧?”   顾明月:……   她拿起一支玉兰簪插在苏灵的发髻上:“你放心,只要他不触碰到我的底线,我都是还是很喜欢他的。”   苏灵问:“所以你的底线是什么?”   顾明月想了下道:“他长得太好,我对他没有底线。”   苏灵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没把顾明月的话当真。   她与顾明月从小一起长大,旁人不知道,她却最了解顾明月,一旦沈亭这触碰到她的底线,就算沈亭比现在再俊上十倍百倍,顾明月一样能和他断得干干净净。   这家首饰铺子很大,她们在二楼包厢里挑选,选好出来,正要下楼,只见一楼大堂,赵乐阳正在为难一个姑娘。   苏灵眉头一皱:“怎么碰上她了,扫兴。”   “这有什么,”顾明月挑了挑眉:“她没有了郡主的爵位,难道你就不想看她憋屈地朝我行礼的模样。”   苏灵立时转愁为喜:“话说我也没给你行礼。”   “你现在补上我也不介意。”   “你想得美。”   两人踩着楼梯缓缓下楼,赵乐阳听见声音抬头,看见她们,脸色顿时难看了许多。   顾明月也看见那个被赵乐阳为难的姑娘,是齐俊的表妹田姑娘。   看见顾明月,田姑娘跟看见救命稻草似的:“郡主!”   顾明月以前就见过田姑娘,虽然齐俊母亲不喜顾明月还想把田姑娘嫁给齐俊,但田姑娘对她并无任何无礼行为。   无论是看在齐俊还是齐尚书的面上,她都不能坐视不管,何况为难她的还是赵乐阳。   她微微颔首:“你怎么一个人?”   田姑娘眼眶有些微微发红:“姑母有些不舒服,让我来帮她拿前两天定下的镯子。”   “拿到了吗?”顾明月问。   田姑娘点点头,拿到后她正想离开就遇上赵乐阳,想走,赵乐阳却拦着不让她离开,言语上十分不客气。   “既然拿到了为什么还不走?”   田姑娘没动,看了眼赵乐阳。赵乐阳虽然不是郡主了,可还有成王府和太后娘娘给她撑腰,她惹不起。   “怎么?”顾明月似笑非笑:“你还想留下来跟她聊天?”   田姑娘忙不迭地摇头,对着顾明月福了福身,语气感激不已:“多谢郡主。”   更大的对头来了,赵乐阳也就不管田姑娘了。   田姑娘离开后,顾明月扭头看赵乐阳:“表姐,虽然我们是亲戚,但礼不可废,你是不是忘记给我行礼了?”   赵乐阳怎么可能愿意给顾明月行礼,她看着顾明月,目光阴鸷:“顾明月,你不要太得意。”   顾明月笑了:“我是郡主,而你只是一个白身,我为什么不得意?”   赵乐阳死死地咬着后嘈牙,恨不能用沈亭来嘲讽顾明月,可她不能,这个消息不能从她嘴里说出来。   赵乐阳也疑惑,消息已经放出去好几天了,严家怎么还没行动。   她原本打算是想安排人在金銮殿上把这件事公布出来,结果她那日出门,遇到梅一朵与顾明月二人把严家小公子送进大理寺,她便改了注意,把消息透露给了严家人。   “郡主,沈公子……沈公子他其实是……”   一个小厮匆匆跑进来,他或许已经跑了很久,停下来后一直喘着粗气,话都说不出来。   顾明月语气一沉:“沈亭怎么了?”   赵乐阳忍不住扬起嘴角,一定是沈亭的身世暴露了,她已经做好了冷嘲热讽的准备,小厮终于缓了过来,激动不已地道:“沈公子是皇子。”   沈亭是皇子?   顾明月愣了,有点怀疑她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沈亭怎么会是皇子,皇上不像是会在民间留情的那类人呀。   顾明月还没回神,赵乐阳先忍不住了,尖声道:“这不可能!”   苏灵瞥她:“怎么不可能了。”   小厮没理赵乐阳,对顾明月道:“是皇上在早朝上亲口说的。”   苏灵担忧地望着顾明月,适才明月还说只要沈亭不踩到她的底线,她就会喜欢他,可是沈亭若是皇子,那么他求娶明月,以及这些日子以来对明月的体贴,会不会只是为了顾国公府。   “明月,你……”   苏灵想要安慰两句,顾明月忽然惊道:“沈亭是皇子,那我岂不是就是皇子妃了?”   苏灵:……   听这语气,不像是在生气。   “还不是,你和沈亭还没成亲。”苏灵提醒道。   赵乐阳不敢置信,可她也明白,若不是得了确切的消息,小厮不会这么火急火燎地来通知顾明月。   正是明白这点,赵乐阳无比地难受,比得知齐俊不愿意娶她更难受。   相比于嫁给齐俊,她现在更想杀了顾明月。   “看什么看,”赵乐阳的眼神让顾明月很不舒服,她狠狠地瞪回去:“赵乐阳,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再动什么歪心思。”   赵乐阳冷笑一声:“也不知道你在高兴些什么,沈亭是皇子,那他还是真心想娶你的吗,不过是为了顾国公府罢了。”   苏灵脸色一沉,正要驳斥些什么,顾明月道:“是吗,那也比你没人要好。”   赵乐阳脸黑如墨,咬牙切齿地道:“顾明月。”   “听说你前些天找人去齐家了吧,”顾明月很明白一个道理,打人就要打脸,赵乐阳哪里痛她就狠狠地戳哪里:“齐家不同意也在情理之中,你别怪他们家,毕竟没有哪一户人家会愿意娶一个心狠手辣的儿媳妇。”   齐俊是她的逆鳞,她宁愿爵位被废也不愿意许下不嫁齐俊的承诺。   听了顾明月的这番话,赵乐阳怒上心头,抬手就要打顾明月巴掌。   手刚抬起就被半夏眼疾手快地捉住,然后狠狠地将人搡了出去。   赵乐阳摔在地上,怒道:“你竟敢对我动手。”   半夏拍了拍手上没有的灰尘,轻飘飘地道:“你又不是郡主了,我为什么不敢动手。”   “赵乐阳,”顾明月冷冷一笑:“这句话应该我说吧。”   “郡主,她刚才还诋毁沈公子。”半夏描补道:“沈公子是皇子,她也就是在诋毁皇室。”   顾明月都没想到这茬儿:“你说得对。”   早就看不惯的赵乐阳的半夏继续道:“不如我们把她送去大理寺吧。”   顾明月想了下,觉得十分可行,反正他们与成王府之间的仇怨已经不可能解开,索性就再闹大一点。   对于赵乐阳来说,一个教训若不够,那就再来一个。   见半夏要来捉她,赵乐阳才意识到顾明月是真想把她送去大理寺。   上次,她害顾明月落水都没进大理寺。   她不担心大理寺对她用刑,也不担心会受到什么判决,她只担心若是进了大理寺,那她的脸以后往哪搁。   赵乐阳没有想过,从她爵位被废,她就没有面子可言了。   赵乐阳要挣扎,嘴里骂骂咧咧,手上有功夫的半夏三两下一点,赵乐阳便只是无声狂怒。   苏灵感慨:“这会武就是好。”   顾明月深以为然,尤其碰上赵乐阳这种疯子的时候。   大理寺,大理寺卿杜大人刚收到沈亭是皇子的消息。   “怪不得皇上这么宠信沈状元,原来他是皇子。”   “沈大人才华横溢,又是状元,得天下学子拥护,这下其余几位皇子怕是要着急了。”   “诸位慎言,”杜大人寽了寽胡子:“我们的大理寺只管断案,皇子们的事与我们无关。”   话音刚落,门砰的一声被推开:“大人,端阳郡主又送人来了。”   杜大人眉头一皱,又是端阳郡主。   一听到端阳郡主,杜大人就想起严家小公子的那个案子。   严家暗地里找了人来求情,可皇帝开了口,他能怎么办。   要他说这些人也是,惹谁不好,偏偏要惹端阳郡主,这是个软柿子吗,那分明是长了刺的霸王花。   杜大人扶住额头,脑袋有点痛:“这次又是谁?”   “是成王府大小姐赵乐阳。”来通报的衙役道:“端阳郡主的人说她意图谋害端阳郡主,还诋毁沈大人。”   杜大人心头咯噔一下,抱着细微的希望问:“哪个沈大人?”   “还能是哪个沈大人,当然是端阳郡主的未婚夫沈亭沈状元沈大人。”   同僚们齐齐看向一脸绝望的杜大人,说好的,皇子们的事与他们无关呢?   这下好了,不止是皇子,还牵扯到国公府,成王府,太后娘娘。   哟嚯,他们大理寺要完。 第22章 入v通知   涉及到皇室,杜大人不敢轻易做决定,迅速进宫准备禀告给皇上。   虽然他觉得皇上不可能偏向赵乐阳。   早朝已经结束,杜大人匆匆来到御书房前,求见皇上。   朱丁笑眯眯地道:“皇上正在和顾国公议事,一时半会恐怕得不了空。大人事情若是不急,不如改日再来。”   杜大人也说不上他这事急不急,赵乐阳已经在大理寺了,若是拖着,赵乐阳今日就要体验一下大理寺的女监生活。   他把来意告诉朱丁,朱丁眼睛一眯,没头没脑地道:“大人若是不舒服,回府休息一日也无妨。”   杜大人愣了一下,旋即明白可朱丁的意思,这是要他故意拖着。   朱丁是皇上心腹,他能不请示皇上就说出这种话,看来皇上真的是很宠爱沈亭。   杜大人迟疑片刻后告退,没回大理寺,打发小厮回大理寺通知其他官员。   他偏头痛犯了,告假半日。   御书房里。   皇帝亲手给顾霖倒了杯茶,语重心长:“爱卿啊……”   “皇上,微臣从未想过让明月嫁进皇家。”和刚认回儿子,眼角眉梢都是喜意的皇帝不同,顾霖一脸冷淡。   终于还是等来了这句话,皇帝无声叹气,想起殿试前,他在御书房见沈亭时沈亭说的话。   沈亭说他收礼是为了为聘礼和宴请攒钱。   皇子成亲哪还用得着他自己攒钱。   皇帝正要开口,沈亭面露忧色:“若顾叔知道我的身份,恐怕不会愿意将郡主许配给我。”   刚得知沈亭是云央给他生的儿子,急于弥补沈亭的皇帝想也不想地承诺道:“这件事交给朕,你放心,有朕在,你和明月的婚事黄不了。”   沈亭立即道:“多谢皇上。”   应下后,皇上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若是其他人也就罢了,偏偏是顾霖。   对于这门亲事,皇帝是很满意的,觉得沈亭不愧是云央的儿子,和云央一样聪明,这才进京多久就给自己找了门这么好的亲事。   为了保住这门亲事,皇帝这些日子辗转难眠。   “朕知道,朕也从未说过要把明月指婚给哪个皇子,”皇帝道:“可他们定亲的时候朕不是不知道么。”   顾霖脸色依旧不好:“他们会定亲本就是意外。”   “那说明他们是命中注定的缘分,不然明月怎么一拉就拉到沈亭了呢。”皇帝道:“再说了,依朕看两个孩子相处得不错,你就忍心棒打鸳鸯?”   顾霖看皇帝一眼,虽没说话可多年默契,皇上明白了他的意思――忍心。   “好吧,就算你真的忍心,他们解除婚约以后呢?”皇帝道:“不是朕王婆卖瓜,你还能给明月找到一个比沈亭更出色的未婚夫吗?”   “当初沈亭一个白身,你都能同意他与明月的婚事,如今身份尊贵了,反倒不行了,这是什么道理。”皇帝苦口婆心地道:“朕承认,对于女子来说,嫁进皇家的确不是什么天大的好事,可也不一定是坏事,还是得看人。”   顾霖道:“沈亭不是皇子,明月日子过得不如意可以和离。”   皇帝眼睛一亮,忙不迭地道:“若明月嫁给沈亭,日子过得不如意一样可以和离。”   “沈亭会同意?”   “朕可以提前给明月一张和离的圣旨。”   有这张圣旨在,哪怕沈亭未来当了皇帝,顾明月想和离也能和离。   皇帝会这样做不全是为了保全婚约,明月是他看着长大的晚辈,是他妹妹与好友的女儿,乖巧听话,活泼可爱,他也希望她能一生喜乐。   再者,顾霖疼爱女儿,万一明月和沈亭成亲后想和离沈亭却不同意,他担心顾霖会为了女儿弄死他儿子。   虽然他儿子似乎挺有头脑,可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尤其是顾霖这块姜。   他想与顾家结亲,是想让沈亭有一个有力的外家,不是结仇。   话都说到这份上,顾霖除了点头,没有别的选择。   事实上他一直都没有别的选择,沈亭与顾明月的亲事众人皆知,他若解除,不止是打沈亭的脸,还是打皇上的脸。   皇上能做出这样的让步已经出乎顾霖的意料。   要怪就怪命运弄人,或者怪赵乐阳。   若非赵乐阳设计明月,明月就还会嫁给齐俊,虽然齐俊不如沈亭,但至少安稳。   现在想这么也没用了,顾霖起身告辞。   皇帝不让,留他一起用午膳:“沈亭在偏殿,正好一会儿让他敬你一杯。”   朱丁进殿伺候,见皇上和顾霖在讨论政事他上前换了盏热茶,寻了个空把杜大人来过的事告诉皇帝。   皇帝皱眉:“怎么又是她。”   顾霖用茶盖撇着茶沫,淡淡道:“她这是记恨上明月了。”   “她记恨,她怎么有脸记恨?”皇帝本来就对成王府一家不满意,没本事就不说了,三天两头的惹事。尤其知道沈亭是他儿子,端阳就是他未来儿媳妇,皇帝更加生气:“成王夫妇是怎么教导她的,若是不会教,就送去尼姑庵。”   此尼姑庵非彼尼姑庵,乃是皇家犯了错的女眷待的地方,进去了再想出来就不容易了。   朱丁道:“皇上息怒,奴才想着成王一会儿怕是要去找杜大人,便自作主张让杜大人先回家了。”   “他去找杜宽做什么,想让杜宽把人放出来?”皇帝没好气地道:“把成王喧进宫来,子不教父之过,他既然教不好女儿,就自己来承受后果。”   顾霖安静喝茶,若是其他时候,赵乐阳这些话虽也有错,但皇上不一定会这么生气,可偏偏沈亭才刚恢复皇子的身份,便是为了杀鸡儆猴,皇上也不会轻易饶了成王。   赵乐阳是晚辈,皇上不会直接和她计较,但成王就不一样了。   待顾霖在御书房用完午膳离开时,成王已经在御书房门口等了好一阵了。   太阳有些大,成王晒得面色通红,汗流浃背,见到一起从御书房出来的沈亭与顾霖,他心下恨得不行,但还是大步迎了上去。   “顾兄……”   顾霖抬手,示意成王闭嘴:“王爷,你不用求我,求我也没用,有用我也不会帮你。”   话落,他转身对身侧的沈亭拱了拱手:“殿下不用送了。”   “顾叔慢走,”沈亭赶紧行了个小辈礼:“等父皇这边无事了我便上门拜访。”   顾霖微微颔首,大步离开。   成王自然也已经得知沈亭的身份,他挤出一个笑:“皇侄啊……”   沈亭语气冷淡:“王爷还是称呼我沈亭吧。”   他一个长辈,主动来讨好晚辈对方还不领情,成王气得咬牙,可想到女儿,又不得不按耐住了住怒气,继续道:“也是,那等皇兄正是将你记上族谱后王叔再改口。”   沈亭不置可否,转身欲进御书房。   “沈亭,”成王忙不迭地将人拦住:“王叔知道你堂妹有些地方不对,可她到底也姓赵,是我们皇家人,你看能不能……”   朱丁上前隔开沈亭与成王,他对成王道:“王爷,皇上还等着殿下呢。”   成王除了眼睁睁看着沈亭进御书房,没有任何办法。   他派了人去求太后,太后没来,只让人传话,皇上要罚便受着。   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顾霖的未来女婿居然是皇子。   刚听到这个消息,成王都懵了。   成王与顾国公之间的仇怨不至于不死不休,但也好不到哪去,但他一直以来并不担心。   顾霖再厉害也只是一个臣子。   可现在不同了,若是沈亭是以后的新帝,有沈亭撑腰,这京城还有成王府的位置吗?   又等了大半个时辰,沈亭才出来,皇上才有空见他。   “殿下,”朱丁道:“宫殿已经收拾妥当,您要不先去歇着。”   成年的皇子都要离宫居住,皇上也给沈亭安排了皇子府,只是有些要修葺的地方,是以皇上便让沈亭这段时日住在宫里。   沈亭温声道:“麻烦朱公公帮我安排辆马车,我要去趟顾国公府。”   顾国公府,顾明月双手捧着脸颊,发出长长的叹息――   沈亭怎么就是皇子呢,话本都没这么写的。   顾明月并没有她在首饰铺子时表现出来的那么高兴,若要让她做个选择,她宁愿沈亭不是皇子。   皇子有什么好,为了争夺皇位勾心斗角不说,还三妻四妾。   沈亭是个普通人多好,她指东他不会往西,她要吃荔枝他不会喂她吃葡萄。   沈亭成了皇子,就变成他指东她不敢往西,说不定还要给她找一大群妹妹。   一想到有一天,她坐在主位上,一群燕飞环瘦的女子站在堂中齐齐给她行礼,她就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可这件事不是她不愿意就行的。   “哎……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顾明月倒不生气沈亭隐瞒身份,若她是沈亭,可能会瞒得更紧,问题是她要嫁给一个皇子。   一想到这点,顾明月就觉得恐怖,忍不住用左手打了下右手――当初就是这只手,拉住了沈亭。   不,不能怪她的右手,要怪就怪赵乐阳。   “半夏!”   顾明月叫来半夏,让她安排人去查赵乐阳,务必要查出她违法乱纪的罪证。   她进都进大理寺了,那就待久一点吧,省得出来碍眼。 第23章 两更合一   丫鬟来报沈亭要见她, 顾明月第一反应是他居然敢来见她。   下一刻她反应过来――人家是皇子,有什么不敢的。   “郡主,”半夏小心翼翼地问:“要见吗?”   顾明月趴在桌子上, 有气无力:“人家是皇子, 我敢不见吗?”   以前她身份比沈亭高,做什么她都毫无顾忌, 现在好了,风水轮流转,轮到对方毫无顾忌了。   半夏替顾明月绾发,小声劝道:“郡主,凡事不能只想不好的, 你也要想想好的一面。”   顾明月看着银镜中无精打采眼神无光的自己:“还有好的一面吗?”   “当然有了,”半夏选了支金步摇插在顾明月发髻中:“你想想,二夫人整日想着把二小姐嫁给皇子, 这下知道沈公子是皇子, 她还不得气个半死。”   顾明月:……   合着沈亭成为皇子后唯一的好处就是气死那些看不惯她的人?   顾明月无语凝噎, 幽幽地看着半夏不说话。   半夏轻咳一声, 温声细语:“郡主啊, 事情已经这样, 您又不可能和沈公子解除婚约,就只能想想这些想自己开心一点。”   顾明月唉声叹气,并没有觉得被安慰到。   半夏道:“再说了,就算您能与沈公子解除婚约, 您舍得他那张脸吗?”   顾明月:……   这话算是问到点上了, 顾明月舍得那张脸吗?   答案自然是舍不得的,可沈亭若是触碰到她的底线,也就无所谓舍不舍得了。   顾明月想知道, 沈亭求娶她,是不是只是为了得到国公府的支持。   春末的下晌已经有了热意,沈亭在水榭处等她。   顾明月刚走上九曲桥,沈亭就看见她,站起朝她走来。   顾明月停下脚步。   他还穿着六品侍读的官服,暗卫的官服,其他人穿来就老气沉沉,穿在他身上却是长身玉立。   俊美风流中多了些些严肃。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这一刻,顾明月更加确定,她舍不得这个美人。   既然舍不得,那就牢牢抓住。   瞬息之间,顾明月做下了决定,且摒弃之前的打算――   与沈亭深谈,问他与她定亲是否是为了得到顾国公府的支持。   她即便问了,沈亭能怎么回答了,说是,婚约定然继续不下去,他们之间再无任何情分。   可皇帝如此偏爱沈亭,等沈亭认祖归宗,难保不会把人立为太子。   若那样,顾国公府与她又该如何自处。   若沈亭回答不是,她会信吗?   她不会信,她甚至不能想象沈亭回答不是的场景。   沈亭是有风骨的人,就该是敢做就敢承认。   与其那样,不如什么都不问,不给沈亭难堪,也给自己留几分颜面,只要她自己心里清楚明白――沈亭会主动求娶就是为了顾国公府,至少最初是这样。   这没什么不能接受的,他们这样的人家结亲,大部分不过是利益的交换与权衡。   是沈亭,亦或是其他人,都是一样,区别就是沈亭比别人好看,以及沈亭更尊贵的身份。   唯一让顾明月比较迟疑的两点,首当其冲的便是国公府。   一旦她嫁给沈亭,那么顾国公府必然就要牵扯进皇位之争,可随着皇子们在朝中行走,顾国公府又能独善其身到何时。   一切还是得看皇上的意思。   还有便是沈亭是皇子,甚至可能成为未来新帝。   帝王后宫,三千佳丽。   旁人能不能接受她不知道,但她自己是不能接受的。   说她任性也好,说她善妒也罢,这是她的坚持,就算沈亭比现在再俊美很多倍,她也不会改变她的想法。   好在皇上承诺给她一张和离的圣旨,大不了一拍两散就是。   不在乎天长地久,只要曾经拥有过就好。   况且她有感觉,感觉沈亭不止是为了国公府,他心中一定有她。   若她感觉错了,那就错了吧。   人生那么长,哪能每件事都能有十足的把握,她不做因噎废食的事,她只知道她舍不得沈亭的这张脸,也舍不得这个人。   哎,幸好她不是皇上,不然一定是个昏君。   “郡主,”沈亭走到顾明月面前,深深一揖:“对不起。”   顾明月扬了扬眉:“你要娶侧妃了?”   沈亭愣了下:“没有。”   “那你干嘛跟我道歉,”顾明月撇下沈亭,走进水榭坐下,抬头看着跟进来的沈亭:“怎么,还要我请你不成?”   来的路上,沈亭想过顾明月会生气,会想和他解除婚约,唯独没想过他居然这么平静,平静到他心里直打鼓。   被顾明月拉入水中是意外,但他的求娶是他认真思索,权衡利弊后做下的决定。   他终究是要成亲的,不是顾明月也会是别人。相比于别人,顾明月的家世能给他带来更多助力,只是他没有想到顾明月和他想象中的贵女不太一样。   他不想与顾明月解除婚约,不是为了顾明月身后的顾国公府。   沈亭在顾明月对面坐下:“我以为郡主会生气。”   “没办法,你长得太好了。”顾明月耸了耸肩:“食色性也,我也不例外。”   沈亭莞尔:“今晚我一定早点睡。”   顾明月一脸茫然:“为什么?”   “为了牢牢抓住郡主的心,”沈亭一脸正经:“睡晚了对皮肤不好。”   顾明月嘴角抽了抽,你是皇子,你高兴就好。   东拉西扯一番,终究还是要说到正题。   顾明月敛了敛神色,告诉沈亭皇上会给先给她一张和离的圣旨。   “我知道,”沈亭道:“顾叔走后,父皇便告诉我了。”   沈亭的平静让顾明月有点意外:“你就不担心我与你和离?”   沈亭摸了下他的脸:“郡主是在提醒我要好好保养自己?”   顾明月噎住,已经不想问沈亭为什么了。   她不问,沈亭自己说:“我相信只要我不变丑,郡主应该是不会抛弃我的,我相信郡主。”   顾明月面无表情:我真是谢谢你的信任。   还有什么叫她不会抛弃他,把她说得跟个负心人似的。   本来严肃的氛围在沈亭说话之后,多了几分轻松。   顾明月好奇地问起沈亭的身世。   沈亭没瞒着顾明月,把他娘不愿意进宫的事告诉了顾明月。   顾明月问道:“那你母亲是在皇上离开后才发现有了你的吗?”   “她故意瞒着父皇,她不想进宫。”沈亭道。   顾明月听得两眼亮晶晶的,觉得沈亭的母亲好厉害。   按说,沈亭母亲未嫁人便怀了沈亭,这有违时下对女子的要求。   当今圣上励精图治,百姓安居乐业,社会风气已经比前世好了不少,可对于女子再嫁仍有不少闲言碎语,何况是沈亭母亲这种情况。   可沈亭母亲还是选择把沈亭生下来,还养得这么好。   虽然沈亭没有明说,但顾明月还是能从他的言语间感受到沈亭对他母亲的敬重与爱。   顾明月想沈亭的母亲一定是一个非常美丽――不美丽也生不出沈亭这么好看的儿子,非常能干的女子。   对于这样的女子来说,男人和婚约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自己。   女子来这世上一遭,只是为了嫁人生子吗?   谁都只有一辈子,无论男女,无论是谁,都应该勇敢做自己想做的,不被世俗困扰。   “沈亭,若你以后对我不好,”顾明月一脸严肃地道:“我就先生下孩子,然后与你和离,带着孩子搬到别处过。”   沈亭蹙了下眉:“虽然这不太可能,但我还是想问一下,为什么要先生下孩子?”   是想让他有个牵挂?   沈亭暗忖,可郡主不是这样的人啊,若他真让郡主伤心了,以郡主的脾性,大概只会与他断得干干净净。   顾明月理直气壮:“你好看。”   沈亭明白了,他好看所以他儿子也不会差。   他就是个工具。   “那你不怕我和你抢孩子?”他忍不住问。   “这有什么可怕的,你抢过去他不还是是我的孩子。再说了孩子总是要长大的,本来就不可能永远陪在母亲身边。”顾明月意味深长地道:“为人父母,要学会放手。”   沈亭浅浅一笑,看顾明月的目光温柔得能挤出水来:“郡主,你以后一定会是一个好母亲。”   顾明月一点不害羞:“这还用你说。”   “郡主,”半夏一脸怒气地道:“成王妃和成王世子来了。”   顾明月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们来做什么:“不见,让他们回去。”   “只怕不行,门房的人请她进府她不进来,”半夏道:“还说郡主若不见她她就一直在大门处等着。”   顾明月气笑了,这是在威胁她?   她像是被威胁的人吗?   顾明月这个人最是吃软不吃硬,成王妃若是好声好气,过个一两日,她气消了可能也就好了,可他们偏偏想硬着来。   谁怕谁,她和以前可不一样了,不仅是郡主,还是未来皇子妃。   “走,”顾明月起身道:“我倒要看看他们能翻出个什么花样。”   沈亭跟着起身,被顾明月拦住:“你不要去。”   不管成王妃想做什么,她都不惧,反正她从来都不是那种温柔娴静的女子,可沈亭不一样,名声对于皇子来说太重要了。   而且人她送进大理寺的,一人做事一人当,没必要牵连到沈亭。   “郡主是我的未婚妻,夫妇一体,郡主有麻烦,我怎么能够置身事外,”沈亭眼中一片清澈笑意:“况且我好不容易恢复了身份,郡主就不想让我给你撑腰。”   有人撑腰当然好,可是……   “这是你自己要去的,回头出了什么事可不能怪我。”顾明月把话说在前头。   “怪你做什么,”沈亭认真道:“若真要怪也是怪赵乐阳,怪成王府一家不是吗?”   顾明月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其实沈亭除了一张脸,他的性格也很对她胃口――   和她一样,很会找罪魁祸首!   .   看着顾国公府气派的大门,成王妃心里有些没底。   她不确定她这样做能不能救乐阳,可她除了这个办法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办了。   王爷被喧进宫几个时辰,她等得心慌,派了人去看,才得知王爷一直在御书房外站着。   成王妃心里明白,皇上这是要杀鸡儆猴。   她气得不行,可乐阳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不能不管。   若是让乐阳在大理寺待上几日,日后更难说亲。   现在唯一能救乐阳的就只有顾明月,顾明月是沈亭未婚妻,若是她开了口,想必沈亭与皇上便不会再计较。   只是想让顾明月帮乐阳,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她想了许久,决定亲自上门求顾明月。   顾明月不答应,她就不走。顾明月是沈亭的未婚妻,她就不信顾明月不担心落下一个不敬长辈的名声。   没让丫鬟撑伞,成王妃站在太阳底下,汗水从鬓角留下,湿了妆发,看着颇有几分狼狈。   见顾明月与沈亭一起出来,她怔了下,没想到沈亭也在,旋即心里一喜,沈亭在更好。   一个男人,能忍受未来夫人如此霸道?   就算是为了他自己的名声,想必沈亭也会对乐阳网开一面。   “舅母,”顾明月一个眼神也没给赵恺:“你这是做什么?”   成王妃伸手就要拉顾明月。   顾明月立即往后一躲,还道:“舅母你别介意,主要是今儿个你女儿想打我巴掌,我留下心里阴影了,见个人伸手就想躲。”   成王妃面色一僵,紧接着又听到沈亭惊怒道:“她想打你巴掌?”   成王看向沈亭,他眉头紧皱,一脸不虞。   顾明月点点头:“我也是不明白,她一个白身怎么敢对我动手的。”   “舅母,”顾明月一脸好奇地问成王妃:“她是你的女儿,都说知女莫若母,你说一说,她是怎么想的。”   成王妃被说得面颊通红,又气又喜,顾明月越咄咄逼人越对她有利。   成王妃当即对顾明月微微躬身:“明月,舅母知道你心中有气,尽管冲着舅母来,没关系,都是舅母不好,没把你表姐教好。”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着手帕点了点眼角,瞧着可怜兮兮。   成王妃是亲王王妃,阶品比顾明月高,又是顾明月的长辈,她这一躬身,是把姿态放得再低不过。   可顾明月和她舅母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若成王妃是真心来道歉,在她拒绝见面时为何不肯离开。若她是真心道歉,就不会教养出赵乐阳赵恺这对儿女。   “只是明月,你能不能饶过乐阳一回,”成王妃祈求地望着顾明月,语含哽咽:“就看在你外祖母的面上,看在舅母的面上。”   “舅母,”顾明月看着唱作俱佳的成王妃,淡淡问:“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成王妃道:“什么话?”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顾明月一脸的不可思议:“赵乐阳三番两次地挑衅我,你们居然还来让我饶了她,是你们太自以为是还是我看起来很蠢?”   “顾明月……”   赵恺年轻气盛,听到这儿再忍不住,想说什么被成王妃打断:“明月,我知道是我们不好,但你这话也太难听了,我终究是你的长辈不是吗?”   她一面说着一面拿余光去打量沈亭,不经意间对上沈亭的眼神,冰冷沁人。   她滞了下,不是说沈亭温润如玉,是个谦谦君子吗?   顾明月懒得再和他们争论:“舅母,你真不走是吧?”   “明月,就当是舅母求你了行不行?”   成王妃膝盖一软,竟是要跪下。   半夏就站在顾明月旁边,防着有人恼羞成怒会动手,见成王妃要下跪,她想也不想就伸手将人提拉起来。   成王妃以为她被半夏拉起是因为她不设防,想继续跪,却发现怎么都跪不下去。   “成王妃,”半夏笑眯眯地:“你放心,有我在,你不可能跪得下去。”   赵恺见状欲对半夏动手,被一旁的护卫捉住。   顾明月抬手召来一个护卫:“你去趟大理寺,就说有人在国公府门前生事,让他们派人来处理。”   护卫:……大理寺还要管这事?   吩咐完护卫,她对赵恺道:“闹,再闹大一点,那样说不定你们一家人就能在大理寺的监牢里团聚了,正好一家人整整齐齐,连探监都省了。”   “顾明月……”   赵恺想骂人,刚喊就名字就被护卫用汗巾子堵了嘴。   “半夏,放开她,舅母你若想跪就跪吧。”顾明月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舅母要下跪,这些都是拦不住的。”   半夏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沈亭也弯了唇角:“你怎么会这么多奇奇怪怪的话?”   “哪里奇怪了,”顾明月道:“你不懂,这是用最平实的语言说最深刻的道理。”   沈亭挑眉:“深刻吗?”   “当然深刻,”顾明月一本正经:“不然怎么有人不明白呢。”   成王妃站在那里,一时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   她是看清楚了,顾明月根本不在意名声,沈亭也和传言中不一样。   这两人狼狈为奸,沆瀣一气。   “郡主,”见成王妃似乎不打算跪了,护卫道:“那我还去大理寺吗?”   顾明月反问:“去啊,为什么不去?”   收到消息,匆匆赶来的程氏听到这句话附和道:“郡主说的是,我们虽是国公府,但也要遵纪守法。”   沈亭拱手给程氏见礼,程氏连忙避开:“殿下客气。”   她知道沈亭来见顾明月,也猜到他的来意,打量着他们二人的神色就知道没出大事。   程氏悬着的心放下――郡主虽不是她亲生的,却是她看着长大的,她就怕郡主会钻牛角尖。   成王妃见状更难受了,沈亭见到她时可没给她见礼。   “郡主,你和殿下先进去。”程氏道:“殿下,快到酉时了,不如就在府中用晚膳。”   沈亭道:“这会不会太打扰?”   顾明月撇了撇嘴,咕哝:“又不是没吃过,还在我们府上住了一晚呢。”   沈亭脸都没有红一下,泰然自若地道:“既然郡主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顾明月翻了个白眼,这话说得像他客气过一样。   程氏是国公夫人,身份有,经验足,顾明月放心地带着沈亭回了府。   不大会儿,下人就来通报成王妃和赵恺已经回去了。   马车嘚嘚地驶在马路上。   马车里,成王妃双目禁闭,嘴唇抿了又抿,已经没了口脂。   走一趟,不仅没能救到女儿,还把面子丢尽了。   一想到程氏那看似温和实则嘲讽的样子,成王妃就气得咬牙切齿。   她与程氏都是京城人,因为一些原由,两人关系很不好,但面子上还过得去。   她家世不如程氏,嫁给成王后很是得意了几年,即便成王不能登基,那也是亲王,结果没两年,程氏就嫁给了与康平长公主和离的顾霖。   要成王妃说,康平长公主完全就是有病,还是大病,放着顾霖这么好的夫君与刚出生的女儿不要,要死要活地嫁给那姓陈的。   你说你真那么喜欢姓陈的,当初就别同意嫁给顾霖啊,折腾一通,最后便宜了程氏。   回到成王府,成王妃疲惫不已,一盏茶没喝完,成王终于是回来了。   得知成王妃去找顾明月,成王喟叹道:“是她把乐阳送进大理寺,怎么可能会轻易绕过乐阳。”   “母后不管,顾明月又不肯放过乐阳,难道我们要眼睁睁看着乐阳在大理寺受苦?”成王妃急得红了眼眶:“大理寺牢房那个环境,乐阳怎么受得了。”   “我难道不想救她出来吗,我在御书房外站了几个时辰是为了谁。”成王心烦道:“跟她说了几百遍,不要和顾明月过不去,她非不听,我能有什么办法?”   成王妃呜呜地哭了起来,眼泪泗流,这时候的她只是一个担忧女儿的母亲。   “父亲,母亲,要不我们去找姑姑,”赵恺道:“她终究是顾明月的生母。”   成王迟疑:“可上次你姑姑说,再有下次,她不会管了!”   “那是姑姑的气话而已,”赵恺道:“您想想,乐阳也是姑姑看着长大,小时候被她抱在怀里哄过的,真有事,她不可能置之不理。”   成王妃连忙点头:“恺儿说得对,王爷,你就去拜托下长公主吧。”   架不住王妃的哀求,他自己也挂心女儿,成王去了公主府。   得知成王来意,康平长公主恨铁不成钢:“上次本宫就警告过你们。”   话虽如此,康平长公主却不像太后娘娘那般撒手不管。   她派了身边人去国公府,心里觉得赵乐阳不过是说了几句不恰当的话,顾明月小题大做,故意为难赵乐阳。   派去的人姓常,是康平长公主的心腹,这些年,若有事要找顾明月,几乎都是常嬷嬷去。   常嬷嬷到国公府的时候正撞上顾明月送沈亭离开。   沈亭原本是想在国公府用晚膳,可惜今日是皇帝公布沈亭身份的第一天,特意设了家宴。   看到常嬷嬷,顾明月问:“舅舅去求到长公主了?”   常嬷嬷福了福身,无奈道:“郡主就是聪明。”   “傻子都想得到,她除了这种时候会派你来找我,还会在什么时候想起我。”顾明月嘲讽地嗤了一声,而后对沈亭道:“你先走吧。”   沈亭没动,他对常嬷嬷道:“劳烦这位嬷嬷替我向长公主传句话。”   常嬷嬷忙屈膝:“殿下请讲。”   “成王府大小姐身无爵位,却诋毁本宫在先,对本宫未婚妻动手在后。听闻陈尚书曾在刑部任过官职,想必长公主夫唱妇随,也熟读律法,应当知道成王府大小姐犯的是何罪,又该如何判决。”   “若是不清楚,不防问一问陈尚书。” 第24章 三更   沈亭语气十分淡然, 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事,但他越是如此,顾明月越是想笑。   可惜她尊贵的母亲不在这儿, 不然那画面应该会很好看。   “嬷嬷, ”顾明月认真叮嘱:“你一定要一字不漏地说给她听。”   常嬷嬷无奈极了,郡主未出生前她就跟在殿下身边伺候, 最是了解殿下不过,听到这话,殿下还不得大发雷霆。   但也好,常嬷嬷眼中带了笑意,至少沈公子愿意护着郡主。   虽然如此, 待常嬷嬷回到康平长公主府,她还是垂着眼睑,一字不落地把沈亭的这段话重复了出来。   果不其然她话没说完, 康平长公主就怒了, 把手中的茶碗砸了个稀碎。   一个刚认回来的皇子竟敢这么对她说话。   到底是在民间长大, 不尊长辈, 没有教养, 实在可恶。   陈安如也在, 闻言她拧了拧眉头,看常嬷嬷一眼:“这话是沈公子亲口说的?”   常嬷嬷抬眸看着陈安如,笑了下:“是。”   陈安如长袖下的手微微一紧,她不喜欢常嬷嬷的这个眼神, 仿佛将她看穿了似的。   长公主身边的人, 知道长公主宠她,几乎所有人都对她毕恭毕敬,唯有这个常嬷嬷对她不冷不热。   晚上入睡时, 康平长公主和陈尚书谈起这件事:“你还说沈亭是个君子,天底下有这么和长辈说话的君子?”   陈尚书道:“看来是我看走眼了,幸好没把安如许配给他。”   康平长公主冷声:“也不知道皇兄怎么想的,这么多年没见,又没个胎记,万一认个假的,混淆了皇室血脉怎么办。”   “这话公主在我面前说说就是了,”陈尚书道:“我瞧着皇上不是一般看重沈亭,且他还与端阳有婚约,日后有大造化也不一定。”   康平长公主没好气:“他现在就这么对本宫说话,真坐上那个位置,怕是本宫只能绕着他们走了。”   “绕着走倒不至于,只是世人都趋利,我们的日子会艰难些。”陈尚书叹了口气,自责道:“都是我不好,若你当初没和顾霖和离,也不至于与端阳生分了去。”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说这种话,”康平长公主道:“再说了,便是我不与顾霖和离,以端阳那个六亲不认的性子,我与她也亲近不到哪里去。”   不想谈这个话题,康平长公主话锋一转,提起陈安如的亲事。   这些日子,她为陈安如的亲事是操碎了心,寻摸来寻摸去,她觉得今年科举榜眼苏哲很不错。   书香门第,从长辈到小辈都是温和好相处的性子,陈安如嫁进去吃不了亏。   虽然苏灵和顾明月是好友,但若陈安如成了苏灵的嫂子,自然是嫂子更亲。   “我试探性地问了问安如,她好像不太满意。”   “她不满意那就算了。”   康平长公主一滞,她说这话是想让他去劝一劝安如,这是一门极好的亲事,万一错过了再想找个这样的人家就不容易了。   “你也不用着急,”陈尚书道:“慢慢来吧,女子嫁人是一辈子的事,宁愿来得晚一些,也不要着急,一着急就容易出错。”   “话是这么说,可姑娘家的花期就那么几年……”   “有你在,她不愁寻不到好亲事。”   康平长公主本来有些烦了,陈尚书与安如如出一撤不上心的态度让她有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感觉,可一听这话,立时所有烦躁尽数消散。   她依偎进丈夫怀里:“皇子们都大了,你说我们要不要……”   陈尚书沉吟片刻后道:“不可。我们是臣子,立谁为太子那是皇上考虑的事,与我们无关。”   康平长公主抱怨:“你对他对朝廷这么尽心尽力,也不见他多么信任你,还不是最看重那几个。”   黑暗中,陈尚书目光幽深,没有说话。   .   宫里,家宴结束,皇帝带着沈亭回了御书房。   听不见脚步声了,低头恭送的众人才抬起头来。   今晚是家宴,来的是后宫的嫔妃以及皇帝的儿女。   看着皇帝与沈亭相携离开的背影,众人神色各有不同。   四皇子捡起一颗花生米丢进嘴里:“这下好了,沈亭真成父皇的儿子了。”   “还不是四哥你乌鸦嘴。”六皇子道。   “这关我什么事,”话落,四皇子想起他之前说的几句话――跟我们比起来,沈亭更像是父皇的儿子,他气道:“我不说难道沈亭就不是皇子了不成。”   皇帝走了,再留下也没意思。   二皇子起身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大晚上的你能有什么事,”平白无故多了一个竞争者,还是一个深受父皇宠爱的竞争者,四皇子心情非常不好,他惹不起父皇,沈亭又走了,便朝二皇子撒气:“别不是回去和严家人商量怎么整沈亭吧。”   二皇子面色一肃:“四弟慎言。”Pao pao   “你叫我慎言我就慎言,那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四皇子撇撇嘴:“与沈亭有过节的人除了严家还有谁,你敢赌咒发誓说给胡御史送信的人不是严家人?”   二皇子脸黑如墨,沈亭突然成了皇子,严家算是与沈亭把仇接下了,父皇心里肯定也对严家颇有看法,他心情本来就不好,老四还非要和他闹。   可老四是个混不吝的性子,与他计较,无论赢或输,都不像话。   二皇子对四皇子的身后的太监冷声道:“四皇子醉了,安排人送他出宫。”   “你才醉了,你全家都醉了……”   太监们默默无语:您和二皇子是兄弟,二皇子的全家不就包含你吗?   四皇子没喝多少酒,到底是在宫中,万一喝醉了在父皇面前耍酒疯就完了。   可回到皇子府,想到父皇对沈亭的偏爱,他借酒浇愁,又喝了整整两壶,醒来时已经是中午了。   洗个脸沐个浴,换身干净的衣裳,四皇子看着银镜中英俊帅气的自己,觉得他不比沈亭差多少嘛,怎么从男到女,从老到少,都喜欢沈亭呢?   以色事人,胜之不武。   “殿下,要传膳吗?”   四皇子摇头,他听说京城新开了家酒楼,不仅不能外送,连提前预订包厢都不行,偏偏生意好得出奇,他要去尝一尝究竟是什么味道。   四皇子平生有两大心愿,一是成为太子,二是吃遍天下美食。   匆匆赶到酒楼,正是吃饭的时候,酒楼里没有一个空位置,包厢更是想都不要想。   长随得知没有位置,皱眉道:“我家主子是四皇子……”   “住口。”四皇子瞪了长随一眼,他本来就没沈亭讨父皇喜欢,万一他仗势欺人的事传到父皇耳朵里,他成为太子就更加无望了。   “我们回马车上等就是了。”四皇子扇了扇手中的折扇转身离开,他今日穿了白衣,还带了折扇,这样应该很温文尔雅。   这家酒楼开张不久,生意却很好,加之价格不便宜,来这儿吃饭的人大多是达官贵人,自然有人认得四皇子。   他们本以为四皇子会强迫店家给他找个位置,没想到四皇子这么轻易地离开了。   众人面面相觑,这还是那个做事不过脑子的四皇子吗?   四皇子不知道一些人的疑惑,他正要上马车看见一群人朝他走来。   他都认识,他的新兄弟沈亭,母老虎顾明月,纨绔子弟梅一朵,新晋榜眼苏哲以及母老虎跟班苏灵。   四皇子脑中灵光一闪,父皇如此宠爱沈亭,还不会有一个原因是因为沈亭学问好吧。   父皇好像的确比较偏爱那些出口成章的人。   那他要重新找老师学吗?   四皇子想起以前在国子监上学的悲惨日子,忍不住打了个颤,好不容易长大不用上学,还是不要请老师了。   各有所长,他就不要和沈亭比了。   四皇子看着沈亭一行人,若他们仗势欺人,他立马上去教训他们,把事情闹大,最好能传遍整个京城。   如他所愿,沈亭一行人真的进去了。   四皇子眼睛一亮,三步作两步地踏进了酒楼,叫住正要上楼的沈亭等人:“沈亭。”   众人回头,顾明月挑了挑眉,问沈亭:“你们两个谁大?”   沈亭道:“我要大几个月。”   顾明月立即不赞同地对四皇子道:“四皇子,你怎么可以连名带姓的称呼你的皇兄?”   苏灵在一旁帮腔:“是不太妥当,回头传出四皇子不敬兄长的谣言就不好了。”   梅一朵道:“他可能从心底里就没把义兄当成兄长。”   “四皇子不是这样的人,”苏哲穿着官服,他不疾不徐地道:“话说沈兄若只比四皇子大几个月,那不是沈兄才是四皇子。”   顾明月恍然,旋即道:“快,叫声四皇兄来听听。”   这话好像是在对一条狗说。   四皇子:……   这是沈亭和他的一群走狗。   他错了,他不该追上来的,但来都来了,已经被损了,四皇子也就豁出去了。   他不理顾明月这几个人――他们的嘴太厉害,他说不过,他看向沈亭,省了称呼:“你现在是皇子,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皇家颜面。”   “苏灵,”顾明月忽然问:“今天早晨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升起来的。”   苏灵道:“没有吧。”   “没有吗,这不对呀?”顾明月疑惑得一本正经:“四皇子都说出这种话了,太阳怎么可能没从西边起来。”   四皇子气得手握成拳。   “你干嘛,你要对我动手啊?”顾明月道:“我告诉你,上一个想对我动手的人还在大理寺关着呢。”   梅一朵大声咕哝:“可能他想体验体验大理寺的男监生活。”   顾明月一脸的深以为然:“你说得有道理。”   四皇子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他忍,他要曾益他所不能。   当顾明月等人不存在,四皇子继续道:“我刚才已经问过,这家酒楼没有空包厢,也不能提前预订,难道你不是用皇子的身份仗势欺人?”   想到沈亭才恢复皇子的身份,四皇子目光一转,看向顾明月:“还是是你仗势欺人?”   这一刻,四皇子的神情无比得意,他觉得他终于抓到他们的把柄,扳回了一局。   “不是这样的,”有人道。   “不是这样是哪样。”四皇子说完才发现说话之人是酒楼的堂倌。   堂倌穿着干净整洁的短褐:“沈公子是我们东家的朋友,用的包厢是东家给他自己留的包厢。”   四皇子:……   四皇子不放弃不抛弃:“那他的花销你们东家也报销不成?”   “那倒不用,”沈亭温声道:“父皇给了我很多银票,让我随便用。” 第25章 不能放心   沈亭是故意的, 他一定是故意的。   沈亭在向他炫耀父皇对他的宠爱。   呵,他会在意这个?   父皇虽然没给过他银票,也没让他随便用, 父皇只会嫌他大手大脚挥金如土, 但他还是不在意。   只要父皇愿意立他为太子,给沈亭再多的银票, 甚至把沈亭抱在怀里哄他都没意见。   可是沈亭进京前父皇立他为太子的可能性就不大,更不用说现在有沈亭在。   他不仅没能说过沈亭和他的走狗们,扳回一局,还被轻视了。   四皇子自己不知道,此刻的他面红如霞, 一双和沈亭略微有些相似的眸子瞪得大大的,似有水光流过。   顾明月轻咳一声:“其实你不用太伤心。”   “嗯?”眼睛瞪久了,有点酸。   顾明月语重心长地道:“不止是你, 其他皇子应该也没被皇舅舅这么宠过。”   “就是, 毕竟你们又不是我义兄, 没有义兄好看, 文采也没我义兄好, 皇上特别宠爱我义兄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梅一朵说完扭头问沈亭:“义兄, 皇上真的给了你很多吗?”   沈亭颔首:“一匣子。”   梅一朵震惊得张大了嘴,皇上出手的银票自然不可能是小额,所以整整一匣子银票是多少钱。   自认从不缺钱的梅一朵咽了咽口水。   “我跟他说不用,我有钱可他不听, ”沈亭语气无奈:“非要塞给我。”   在这一刻, 四皇子与顾明月等人的思绪达到了高度的一致――   太装了!   还有你有什么钱,中了会元状元收的礼物换成的钱吗?   是的,沈亭把他收到的贺礼拿去当铺当了。   顾明月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觉得不可思议, 甚至忍不住想,当初沈亭说那些东西是别人送他的再转送给她不好,是为了把东西留下好换钱吧。   “咳咳咳,”顾明月道:“我饿了,吃饭吧。”   沈亭点头,正要说什么,四皇子忽然道:“我没吃午饭。”   “昨晚上父皇才说要我们兄友弟恭,”四皇子看着沈亭:“皇兄,你不会饭都不让皇弟吃吧。”   顾明月和苏灵交换了个眼神,四皇子这个人真的是很一言难尽。   被他们这么损,居然还想留下来和他们一起吃饭?   这才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和四皇子比起来,成王府的几个人都有点不够看。   他们吃饭又不聊什么机密大事,顾明月爽快点头:“你吃得下就来。”   四皇子跟着他们进了包厢,他为什么吃不下,他平白无故被这些人怼了一通,不吃点回来怎么行。   堂倌进来问点菜,四皇子抢先报了一连串的菜名,气都不带喘一口。   说完,见其他人惊讶地看着他,他抬了抬下巴:“一般能把我说的这些菜做好吃的酒楼,其他吃食也差不到哪里去。”   顾明月扯着嘴角假笑两声,真是得意死你了。   他们虽然不打算聊什么机密的事,但多了一个四皇子,的确多了些顾忌。   没聊朝政上的事,苏哲问:“原来殿下认识殷家人。”   “殷家人?”顾明月问:“殷家人是什么人?”   四皇子嫌弃:“殷家人你都不知道你还来这儿吃饭。”   顾明月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还没开口,四皇子又道:“殷家人是数一数二的商户,名下商铺多如牛毛。这家酒楼就是殷家人开的,你没看见牌匾的右下角用古法写了个殷字。”   “没看见,”顾明月道:“我眼瞎。”   苏灵:“我也眼瞎。”   梅一朵:“我们都眼瞎。”   四皇子低头喝茶,你们人多你们了不起。   沈亭温声道:“我和殷家当家人是旧时。”   “原来如此,”苏哲好奇问道:“那殷家当家人多大,是男是女?”   “当然是男人,”四皇子嗤道:“女人怎么可能经营出这么大的产业。”   顾明月警告地瞪四皇子一眼:“你再开口就出去。”   四皇子低着头,声不可闻地道:“母老虎。”   顾明月好奇道:“殷家的商户不是很多吗,你们连殷家人当家人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苏哲道:“听说殷家当家人身体不太好,所以很少在外面走动,认识他的人不多。”   “身体是一个原因,另外一个主要原因是殷家当家人是位夫人。”沈亭笑着对四皇子道:“皇弟,让你失望了。”   四皇子讶然:“居然是个女人,那你怎么会认识她,该不会是她见你……”   后面的话被顾明月硬生生地瞪了回去。   沈亭嘴角笑意更深:“皇弟又要失望了,这位夫人与我母亲相识,算起来,我是她的晚辈。”   顾明月感慨道:“好想见一见这位夫人。”   苏灵点点头:“光是想一想,都令人敬佩不已。”   沈亭莞尔:“以后她来了京城,我介绍你们认识。”   顾明月点头的同时想起她名下的那些商铺,这位夫人都可以经营这么大的商户,她是郡主,手底下人这么多,没道理不行啊。   她这样想着,几样冷盘就送来了。   顾明月尝了一口,味道非常不错,立时把要做生意的念头抛诸脑后,认真地吃了起来。   无论是冷然还是热菜,都做得色香味俱全。   四皇子点的菜不少,最后竟是都吃完了。   苏哲要回翰林院方当差,他们没有久坐,吃完就准备离开。   “好撑啊。”顾明月道。   “你吃那么多,能不撑吗?”饭吃完了,四皇子不怕顾明月赶他走,他啧啧出奇地道:“看着这么瘦,也不知道是怎么吃下去的。”   “我又没吃你的,”顾明月道:“花的是皇舅舅给沈亭的银票,关你什么事。”   四皇子道:“我是替皇兄担心,以后娶个大胖子。”   “皇弟放心,”沈亭语含笑意:“你都没胖,郡主怎么可能胖。”   四皇子皱眉:“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比郡主吃得多多了,那一碟猪耳朵都是你吃了吧,我就夹了一块就没了。”梅一朵上下打量着四皇子:“我怎么觉得你比去年圆了一圈呢。”   四皇子怒:“你才圆了一圈,你全家都圆了一圈。”   说不过这群人,四皇子急急忙忙离开,反正不用他付钱。   坐上回府的马车,四皇子越想越心头越不安,低头把自己看了又看。   他不会真的比去年圆了一圈吧?   “你说老四和沈亭一起在酒楼吃饭?”   御书房中,听完通报,皇帝讶然不已。   以老四的性子只会找沈亭的麻烦,怎么可能在他不在场的情况下与沈亭同桌而食。   来人道:“是,他们相处得还不错,离开酒楼时说说笑笑的。”   皇帝更加迷惑了,老四什么时候会说说笑笑了,他只会气人。   由于他是皇子,身份不及他的人被气到了也不敢还嘴,跟他身份差不多的大多懒得和他计较,所以他一直以来都无往不利。   皇帝心下暗忖:老四莫不是想出了什么阴招,先故意和沈亭交好,再伺机做点什么。   这也不太可能,老四是个直肠子,不会转弯。   四皇子与沈亭一起在酒楼包厢用午膳的消息不仅传到了皇帝耳朵里,还传到了很多人耳朵里。   他们和皇帝一样,先是不敢置信,旋即发散思维――老四是不是看父皇宠爱沈亭,他自己成为太子无望,就先投靠了沈亭?   “殿下,要不您也请沈亭吃个饭?”谋士道。   “你的意思是想让我去讨好沈亭吗?”   不说他不会这么做,便是这么做了效果也不会多好。这种事情,只有第一个做的人比较有用。   四皇子不知道,在他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他已经放弃争夺太子之位,站队沈亭。   等他知道的时候,再辩解,不仅于事无补反而越描越黑。   他想怪个人,回头一想,似乎是他主动要和他们一起吃午膳。   “吃饭的人还有梅一朵,梅一朵和沈亭是结义兄弟,难保以后梅将军不会为了儿子选择支持沈亭,”谋士语气沉重:“殿下,我们得早做准备才是。”   “你的意思是?”   “梅一朵是性情中人,这样的人最恨别人的利用,他自己想不明白,我们就帮他一把。”   .   恢复了皇子的身份,沈亭便不用去翰林院当值了。   有空还有钱,沈亭提出带顾明月去逛首饰铺子,至于苏灵与梅一朵则很有眼色的各回各家。   沈亭带顾明月去了附近的一个首饰铺子,巧得很,正是昨日顾明月巧遇赵乐阳的那个铺子。   她走到门口,就要进去,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牌匾,右下角有古法写着一个殷字。   “这居然也是殷家的铺子!”她道。   沈亭抬头看了眼:“好像是的。”   “那他们知不知道你认识他们当家的,会不会给你打折?”顾明月调侃:“若是打折我就多买一点,不打折我就少买一点。”   沈亭微笑:“我有银票,你看上什么尽管买。”   “有银票也不能乱花,能省则省,”顾明月左右看了看,压着声音道:“皇上现在刚认回你,新鲜,所以多宠你些,谁知道过些日子还会不会这么偏爱你。”   她谆谆道:“你不知道,在京城过日子,开销大得很,尤其是我们这样的人家,人情的来往,家中庶物,下人的月例,林林总总加起来,仅靠俸禄是完全不够的。”   沈亭眉眼弯弯:“我说了我有钱。”   “你有什么钱,”顾明月白他一眼,一副“我还不知道你吗”的模样:“趁着皇上现在宠你,多从他那里拿点钱,多存点,可以买几个铺子,钱生钱才是硬道理。”   “多谢郡主,我明白了。”沈亭失笑:“走吧,我们进去。郡主可以放心选,会给我们打折的。”   “你怎么知道?”   “我有他们当家的给我的信物。”沈亭从怀中娶出一块令牌,不大,很精致,他把令牌递给顾明月:“这个就是,我留着无用,郡主收着吧。”   顾明月拿过来翻看了一番,令牌背面有一个和牌匾上一样的殷字。   “我才不要。”她把令牌还给沈亭:“以后我要在这家铺子买东西就带你一起来,正好让你帮我结账。”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进了铺子,看见柜台前,掌柜的在和两个人说话。   掌柜的把他面前的盒子推到两人面前:“这些东西还请两位拿回去,至于两位所说之事,大理寺的人若来问我们,我们小老百姓,自然是实话实说,听见便听见,没听见就没听见。”   顾明月正准备带沈亭上楼去包厢呢,听到大理寺三个字,她停下脚步,扭头看去,是一对中年男女。   掌柜看见顾明月与沈亭,从柜台出来拱手:“郡主,沈公子。”   她上次来这掌柜的可没有特意出来见礼,看来以后不用那块令牌也能打折了。   “你刚刚说什么,大理寺为什么要来找你?”顾明月扫了眼那两个脸色大变的人。   “没什么,没什么。”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被半夏与江东拦住。   掌柜道:“这两人是为了成王府大小姐的事来的,他们想让我们去大理寺作证,证明没有听到成王府大小姐诋毁沈公子。”   顾明月挑眉:“没叫你们证明赵乐阳没想对我动手?”   掌柜道:“没有。”   顾明月嗤笑一声,嘲讽道:“挺聪明的嘛。”   赵乐阳最不该犯的错不是对她动手而是诋毁沈亭,惹怒了皇上。   赵乐阳对她动手,动作大,看见的人不少,但却没有人敢围过来看热闹,除了本就离得近的铺子里的掌柜和堂倌。   掌柜等人说没听见,甚至说没注意,赵乐阳这罪名可能就落不下来,甚至可能反咬顾明月一口。   厉害哇!   顾明月若有似无地勾了下唇角:“谁派你们来的,成王府还是公主府?”   两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没说话。   顾明月也不生气,直接叫了人来要把他们送去大理寺。   两人一听这才慌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郡主息怒,我们是公主府的下人。”   “我不信,你们的行为不仅是想欺君罔上,还想让我背上诬陷人的罪名。”顾明月皱眉道:“她是我母亲,不可能会害我。”   “郡主说得是,或许是有人想挑拨你和长公主的关系,”沈亭沉吟道:“还是把他们送到大理寺为好,既能查出幕后主使,也避免长公主被他们欺骗。”   今日,大理寺卿杜大人没再告假,但有其他公务,直到下午才回到大理寺。   其余官员看杜大人的眼神那叫一个幽怨,说好共甘共苦,一遇问题你就走。   杜大人心虚地挠了挠脑袋,安慰他们:“我已经请示过皇上,皇上说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可惜这并没有安慰到众人。   大理寺左少卿幽幽道:“大人还不知道吧,昨儿傍晚,端阳郡主派人来报案了。”   杜大人心头一跳,直觉不好。   “来的护卫说成王妃带着成王世子在国公府门前闹事,让我们派人去处理。”   杜大人小心翼翼:“那你们去了吗?”   “幸好国公夫人出面,把人劝走了,”杜大人一口气还没松下去,右少卿接着道:“不过端阳郡主的护卫说希望我们能派人去成王府给成王妃以及成王世子讲讲我朝律法。”   杜大人强颜欢笑:“郡主和我们开玩笑呢。”   众人面无表情,他们一点不觉得郡主在玩笑。   “好了好了,我们不说成王府的事,”杜大人让人去升堂,准备审赵乐阳。   堂还没升起来,衙役匆匆而来。   看见这衙役匆匆的步伐,杜大人就想起昨日这压抑也是这样来通知他端阳郡主把成王府大小姐押来了大理寺。   “禀告大人,端阳郡主押来了……”   这该死的,多么相似的开头。   杜大人闭了闭眼,他的偏头痛真的要犯了。   当他得知被押来的人是长公主府的下人,他听见脑门嗡了一声。   “大人,坚持住,”左少卿道:“我们相信你。”   杜大人生无可恋,一时他不知道是该怪端阳郡主还是怪那些作妖的人。   从首饰铺子出来,顾明月连打几个哈欠。   她揉了揉鼻子:“有人想我了。”   再生无可恋,杜大人也不得不处理这些事情。   赵乐阳的事情本来很简单,判决下来,今日就能离开大理寺,当然能不能完好离开就不一定了。   可是现在出了这件事――有人想买通堂倌替赵乐阳做伪证,身为这件事的主因――赵乐阳就不得不在多体验几天大理寺的女监生活了。   艰难地处理完公务,杜大人给自己泡了壶茶,刚拿起来,一口还没喝,通传的衙役又来了。   “大人放心,”衙役道:“这次不是端阳郡主。”   杜大人微微一笑,低头饮茶,听到衙役道:“县衙来报,有人状告成王府大小姐欺压良民,害人性命。”   县衙、京兆府、大理寺都可以处理办案,但县衙一般处理的是小老百姓,涉及到贵人,就会把案子转到大理寺或者京兆府去。   杜大人眼泪从嘴角流出,这要是与端阳郡主无关他把头割下来当球踢。   “大人,淡定,日子还长着呢。”右少卿道:“说不定端阳郡主郡主未来还会送来不少事,你现在就承受不住了哪里行。”   杜大人:未来还会送来不少人?   他想反驳,可想了想,这很有可能,毕竟加上沈亭,皇上一共有七个皇子,但太子之位只有一个。   他有种预感,端阳郡主会是其他人争夺太子的一个大阻碍,他大理寺很可能会被迫成为帮凶。   京城里没有秘密,何况顾明月是大张旗鼓把人送去大理寺。   当日傍晚,宫里的太后就收到了消息。   “蠢货,”太后气得骂人:“她也是几十岁的人了,怎么能做出这种蠢事。”   “太后喜怒,”女官劝慰:“长公主也是心疼乐阳小姐。”   “乐阳也是哀家的孙女,哀家就不心疼吗?”太后怒不可遏:“可她自己蠢,自己要作死,哀家能怎么办,难不成让所有人都陪着她一起死吗?”   这话太严重,女官不敢接话。等了半晌,见太后冷静下来,女官才小心问道:“娘娘,那两人已经在大理寺,事情传开了,怕是对殿下名声不利呀。”   太后冷声:“明月不是说了吗,是这两人背主,意图挑拨康平与明月的母子关系。”   “万一他们咬死了是殿下吩咐他们做的?   太后看女官一眼,淡淡道:“他们没有父母儿女吗?”   女官心头一凛:“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派人去趟长公主府。”   “你亲自去,去完公主府再去趟成王府,”太后坐在软塌上,一袭深紫色宫装,雍容又高贵:“替哀家告诉他们,若是嫌日子太好,可以进宫来告诉哀家,哀家可以向皇上请命废了他们的爵位。”   梅将军府,从庭院路过的梅一朵停下脚步,朝传出声音的假山中走去。   “沈状元明显就是为了拉拢我们将军才和二少爷结拜,二少爷这么聪明,怎么连一点都看不明白。”   “谁说不是呢,整个京城的人谁不知道将军宠爱二少爷,要说沈状元不是故意和二少爷交好,怎么可能。”   “就是就是,你说若不是为了拉拢将军,他一个状元,怎么会和我们少爷一见如故。”   “这话怎么说?”   “我们二少爷向来不学无术,除了这沈状元,你可见过其他读书人和二少爷交好。”   “好心机的沈状元。”   “还有更心机的呢,他先是和端阳郡主定亲,接着和我们二少爷结拜。顾国公府是文官,我们府是武官,文武官都有了,这不是他故意所为还能是什么。”   ……   “你们这么聪明,怎么在府中当下人,去考科举不是更好?”梅一朵冷笑着从假山后面走出来,两个小厮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梅一朵慢悠悠地道:“抬起头来,让本少爷看看背主的人长什么样?”   两个小厮浑身一颤,他们在府中也有两年了,知道二少爷越是正经就代表着他越生气,也代表着他们会越惨。   其中一个砰砰地磕了两个响头,一副要英勇就义的模样:“二少爷,今儿个就是你罚我我也要说,沈状元……”   “你不用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梅一朵用从四皇子那儿要来的扇子打着手心,不冷不热地道:“说吧,谁指使你们的?”   其中一个道:“没有人指使,我们只是替二少爷不值。”   “不说实话是吧,很好,”梅一朵吩咐长随:“你去给我找几个人手来。”   跪着的人以为梅一朵要对他们动刑,不住地磕头求饶。   “你们放心,”梅一朵道:“我不动私刑。”   两人并不能放心,一颗心反而悬得更高了,他们二少爷是个标准的纨绔子弟,折磨人的办法层出不穷。   心惊胆颤了一会儿,人来了。   “将他们送去绑去大理寺,”梅一朵道:“就说有人心思狠毒,买通我们家下人,意图诋毁义兄名声,挑拨我与义兄的关系。”   堵住两人的嘴,护卫快速的将两人拖了下去。   长随道:“少爷可千万别把他们两个的混话放在心上,您若是信了,就上他们当了。”   “这还用你说,”梅一朵道:“他们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是义兄拉拢我吗,分明是我主动贴上去,义兄不好拒绝,才与我结拜为兄弟。”   长随嘴角一抽,少爷您高兴就成。   “对了,刚才那两个人好像是二房的人,我们要不要通知大少爷一声。”长随问。   二老爷不成器,二夫人遁入空门,二房的事几乎都是由大少爷管着。   “当然要通知,不仅要通知,我还要亲自去通知,”梅一朵道:“他平日里不是总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吗,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还能高得起来。”   长随见梅一朵只想打击大少爷,并不生气,疑惑问道:“少爷觉得这事不是大少爷安排的?”   梅一朵反问:“你觉得这是他安排的?”   长随没说话,大少爷和严家人走得近,有做这事的动机。   梅一朵道:“他要是想做这事会安排二房的人来做?”   长随道:“或许大少爷就是算准了我们会这么想,反其道而行之。”   “有道理,”梅一朵道:“你这么会分析不如去大理寺当差吧,我可以帮你写封推荐信,就是不知道管不管用。”   长随立时住了口,不再提这个问题。   .   “大人您放心,这次真的真的不是端阳郡主了。”   “你先说。”听完他再决定要不要放心。   “这次是梅小公子……”   杜大人沧桑一笑,他就知道不能放心。 第26章 显瘦   只要大理寺想, 就没有他们没有撬不开的嘴。   昏暗得有些阴冷的大理寺监牢内,左少卿坐在案桌上,在他面前跪着两个男人。   矮个的低着头瑟瑟发抖, 另外一个高个已经瘫倒在地, 浑身冷汗,双手肿如萝卜。   他刚被施了夹型, 已经痛晕过去。   “骨头倒是硬,本官已经很久没有遇到骨头这么硬的人了,”左少卿若有似无地笑了下,目光一转,落在另外矮个儿身上:“你呢, 有他骨头硬吗?”   这人浑身一颤。   左少卿嗤笑了下:“动手吧。”   落下,几个衙役就拿着还沾着血的木夹走了上来,两人按住他, 另外另外一人握住他的手, 另一人把木夹往他手上套。   矮儿拼命的挣扎, 可他一个人怎么可能从这几个孔武有力的衙役中挣脱。   当衙役开始拉绳, 矮个一声哀嚎, 再坚持不住, 连声音都在发抖:“我说我说。”   衙役们没继续用力,却也没放开他,他们抬头,询问地看向左少卿。   左少卿单手转着桌上的毛笔, 感慨道:“你骨头没你兄弟硬啊。”   矮个穿着粗气, 若他不坦白,他的手就要废了。   左少卿挥了下手,衙役将人放开, 矮个无力地跌到地上。   他没有力气,换了好一会儿才跪起来,抬头看了眼左少卿。   这人年纪不算大,大约三十多点,面容堪称斯文,但看着被人施夹刑却能面不改色。   “是严家人。”他道。   左少卿挑了下眉:“严家人通过梅家大少爷指使你们的?”   矮个摇头:“大少爷不知道。”   审完了矮个,高个也醒了,得知矮个召了,他也说了,和矮个说的一模一样。   涉及到严家,这事不是一般的严重。   近来饱经风霜杜大人看完案卷,深深一叹,他的感觉没有错,他以及大理寺会成为沈亭及端阳郡主的帮凶,现在不就在帮着他们对付严家人吗?   二皇子母妃娘家不显,最大的底气便是严家,若严家出事,二皇子如断一臂,只是这件事真的是二皇子做的吗?   杜大人拿着案卷进宫见皇上。   太监通报后,他低着头进殿,听到皇帝问:“朕听刘广说你在翰林院那几日总是抄书?”   不抬头看杜大人也知道皇上是在问沈亭。   一个状元进了翰林院居然是抄书?   杜大人想了下翰林院有哪些人,立时猜到几分原由,不禁在心中为严家人点了一根蜡烛。   皇上问出这话想必心中已经对严家人生了不满,加上之前胡大人参沈亭身世一事,他一会儿再把案卷拿给皇上一看,这严家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杜大人一边想着一边上前见礼,皇帝微微颔首,示意杜大人坐下。   “是,”沈亭道:“严学士让我抄的,”   杜大人闻言怔了下,这种时候不是应该替严学士说两句话,展现一下他的宽容大度吗?   “我昨晚上做梦都在抄,严学士还站我边上。”   杜大人抿唇,他自然不算多聪敏,但也很难相信这句话。   “你觉得这人如何?”皇帝问。   “学识上不错,”沈亭道:“但为人太差,报复心太强,不可重用。”   杜大人:……   有恃无恐形容的就是这种人吧,以及,沈亭和他想象中好像不太一样。   皇帝点点头:“那刑部的这次升迁朕就不选严家人了。”   杜大人听得一头雾水,不是在说严学士,怎么就变成刑部的升迁了呢,是他哪里听漏了吗?   杜大人默默感慨,严家人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他以为严学士的这事已经结束,结果下一刻,沈亭道:“如今儿臣不去翰林院,那几本书还没抄完,听闻严学士的字很有风骨,不如让严学士将那些书抄一遍。”   皇帝道:“也好,正好朕的私库里有几本古籍,让他一并抄了去,多抄几本,拿去学院,供学子们研读。”   杜大人沉默地听着这对父子商量如何以其人之道还至其身。   “杜爱卿可查清楚是谁给胡御史写的信?”皇帝忽然道。   杜大人起身:“微臣无能,这件事还没有结果。”   “杜大人不必着急,”沈亭温声道:“背后之人太过狡猾,想要查出他们并非易事。”   “多谢殿下。”杜大人朝沈亭拱了拱手,而后双手呈上案卷:“事关严太师府,微臣不敢自作主张。”   看完案卷,皇帝神色没什么变化,他把案卷递给沈亭:“你看看。”   沈亭翻阅了两下后道:“我觉得他们可能误会了什么。”   皇帝问:“误会了什么?”   杜大人也疑惑地看着沈亭。   沈亭合上案卷:“误会我拉拢一朵,难道不是一朵看我是状元,学问好,主动要和我结义?”   皇帝顿了一下:“恐怕不是因为这个,梅一朵不是个爱学习的人。”   “父皇这话有理,”沈亭沉吟:“既然不是学门,那可能就是因为我容貌险胜旁人几分。”   杜大人觉得他有必要讨好一下沈亭:“也有可能是因为您的高洁品性。”   沈亭微微一笑:“杜大人所言极是。”   听了沈亭的话,杜大人觉得他的话一点也不“极是”。   不知为何,虽然这位新殿下生了一副天人样貌,他却并不觉得他高高在上,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反而觉得这位殿下有点“讨人厌”。   皇帝将案卷还给杜大人:“继续查,把给这两人传话的人查出来。”   据两人所说,他们说的这些话是一个方脸人教他们的。   杜大人躬身:“若此人的确是严府的人?”   皇帝面色森然:“怎么,有人要诋毁我儿名声,朕还要顾及他们的感受不成?”   “微臣领命。”   杜大人告退,回大理寺的途中路过贡院,风撩起马车帘子,他看见贡院前围了一大群人。   这些人有着锦衣有着布衣,有十几岁的年轻人,也有上了年纪的中年人。   贡院这地方,除了科举的时候热闹非凡,其余时候,连个鬼都没有,现在怎么这么热闹。   别是出了什么事?   身为大理寺卿,遇见事自然不能退缩,杜大人当即叫停马车,亲自下车查看。   “不愧是沈公子,瞧瞧这手字,笔走龙蛇如行云流水。我若是考官,不看内容,仅这一手字就是状元郎呀。”   “怪不得夫子总是叮嘱我们要练字,原来字写得好看着真的不一样。”   “人沈公子可不仅仅是字写得好,你们仔细读一读这张文章,朴实无华又言之有物,堪称妙笔生花啊。”   “不错,虽是苏榜眼与梅探花的文章也写得不错,但和沈状元比起来还是有一定差距。”   朝廷已经公开了沈亭皇子的身份,但学子们仍然习惯称他为沈公子或者沈状元。   “到底是皇上的儿子,跟我们就是不一样。”   “可不就是,听说啊还有人认为沈公子中状元是皇上徇私,简直就是不知所谓。”   “肯定是其余皇子传出来的,他们就是嫉妒沈公子。”   “我也觉得,承认沈公子的优秀就这么难吗,换成他们,皇上就算是想徇私都没办法。”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们连会试都过不了,会试上不了榜就不能参加殿试,不能参加殿试,见不到皇上,皇上怎么徇私。”   “潘兄这话有理。”   杜大人:……这些人居然当街调侃皇子,而他居然还觉得挺对的。   有学子看见杜大人:“大人也是来看沈公子的文章?”   来都来了,杜大人笑着点点头,然后被人一路护送到文章前面。   “大人,你看看,沈状元的文章是不是写得最好?”   杜大人也是科举出身,不是状元,但官场之路比他那届一甲三人都要来得顺遂。   他越看越佩服,越看越惊叹沈亭的才华,天下竟有如此惊才绝艳之人……   哦,就是有点“讨人厌”。   “沈公子这文章的确不错,是状元之才。”   “大人是明眼之人,以后在朝堂麻烦大人多多照顾沈兄。”说话的这个人曾经和沈亭住一个客栈,常常去问沈亭问题,沈亭不仅不嫌弃反而认真解答。这人会试虽没上榜,但一直记着这份情谊。   “是啊,是啊,沈公子不比其他皇子是在皇上膝下长大的,会受排挤也不一定。”   众学子敬佩沈亭的为人,钦佩沈亭的学识,沈亭又是科举出身,在他们心中,沈亭先是学子再是皇子。   杜大人听着他们说话,忍不住露了笑颜:“诸位放心,皇上十分看重殿下,不会让殿下受委屈。”   “那就好。”   人群中,有个人几次想插话都被其他人打断,再想开口,忽然杜大人朝他看了一眼。   这一眼,眼眸微眯,像是洞察了一切。   这人心头一跳,转身溜了。   看着那人飞快的离开,杜大人笑了笑,转头和学子们讨论起沈亭的字。   回到大理寺,杜大人还没坐下,左少卿一脸严肃地朝他走来。   “这次又是谁?”杜大人算了算与沈亭交好的几个人:“这次应该轮到苏家人了,是那位苏家小姐还是今年的榜眼大人?”   “都不是,”左少卿道:“方脸人找到了。”   “那你一脸严肃干嘛?”   “是严家的一个管事,不过人已经死了,在屋里吊死的。”   “自尽还是杀人灭口?”   左少卿摇了下头:“严家人没让我们调查,我一气之下就带人回来了。”   杜大人扬眉,这下更有趣了。   他本来觉得这件事与严家人关系应该不大,虽然那两人供出严家人,但以他多年断案经验,更是像是有人在假装严家人。   可现在方脸男人死了,严家人还不让他们调查,这下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忽的,他想到什么:“你一气之下?”   左少卿点点头,理直气壮地道:“我堂堂大理寺左少卿,受不得这个委屈。”   杜大人:……   左少卿是年初才调来大理寺的,以前在地方上当官,曾经听他说过一件事,在他管辖之地,有严家人仗着严家势大,欺凌百姓,后因证据不足,左少卿不得不把人放了。   京城某处宅院里。   “殿下放心,已经处理好了。”谋士道:“想不到梅一朵会直接将人送去大理寺。”   殿下也没有想到,他觉得近来非常不顺,不仅是挑拨梅一朵与沈亭关系没能成功,大理寺卿杜大人似乎对沈亭很有好感。   今日贡院把殿试前十名的答卷贴了出来,他派了人去想混水摸鱼,结果遇到了杜大人,他当众夸赞沈亭。   想起这些天顾明月接二连三地往大理寺送人,他有理由怀疑大理寺已经选择支持沈亭。   大理寺这个衙门也是神奇,他三番两次想往里安插人或者是想收买人,都没能成功。   先是梅一朵,后是老四,现在又是杜大人,这沈亭是会给人下蛊不成。   殿下揉了揉眉心,疲惫不堪。   继续这样下去,沈亭还不知道会拉拢多少人。   “你安排人……”   话说一半,殿下想想作罢,父皇刚认回儿子正新鲜,也许过段时间就好了。   皇帝认回沈亭,当日办了家宴,后让钦天监挑了个好日子,正式将沈亭写入族谱,当日晚上设了宫宴庆祝。   沈亭邀请顾明月去他的住处喝茶,顾明月早早进了宫。   宫门口,她一下马车就看见走在前面的四皇子,不过今日的他和平日里的他不太一样。   四皇子平日里总喜欢穿一些花里胡哨的颜色,除了上次一起用午膳穿了白色,今日的四皇子却是一身黑色锦袍,她差点没能认出来。   “庆王爷。”顾明月远远喊到。   今日皇上不仅将沈亭写入了族谱,还把所有成年的儿子都封了王爷,沈亭是宁王,而曾经的四皇子,现在的五皇子被封庆王。   见庆王转身,顾明月笑眯眯:“恭喜王爷呀。”   庆王板着个脸,他一点也不觉得喜,他宁愿不要这个王爷的身份,也不想多一个皇兄。   “宫宴在晚上,你这么早来干什么?”庆王道。   “当然是去看你的四皇兄,”顾明月好奇地问:“你今天怎么穿黑色了?”   庆王道:“关你什么事。”   说话的功夫,又一辆王爷规制的马车停在了宫门处,帘子掀起,排行老二的安王走了下来。   安王目光闪了闪,之前听说老五站队沈亭,他原本还不太信,现在看来,真有这个可能。   相互见礼,安王道:“五弟和表妹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顾明月瞅了眼庆王拉着的嘴角,不明白安王的眼睛出了什么问题。   “关你什么事,”庆王正想撒气,语气很不好:“你一天这么闲,不如想想该怎么替严家开脱吧。”   安王淡声:“不过是有人摘脏嫁祸,相信父皇定能明察秋毫。”   “你这话说的,万一就是严家做的呢。”庆王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要说父皇冤枉好人。”   安王脸色冷下来:“老五,你过分了。”   庆王嗤了声,正想说话,一匹高头大马在他们身旁停下。   梅一朵翻身下马:“庆王爷,你今天看起来比上次瘦?”   顾明月眨巴眨巴眼,问道:“所以是黑色显瘦?”   庆王:……   “只穿黑色衣服是不行的,”梅一朵拍了拍庆王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要想瘦还是得管住嘴迈开腿。”   庆王不想理这两个人,为什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   “郡主。”   顾明月循声看去,是沈亭,她笑着福了福身:“见过宁王,你要出宫吗?”   “在我面前,郡主可以不必行礼。”沈亭扶起顾明月:“见你一直没来,担心出事就过来看看。”   话落,他目光一转,落在庆王身上:“五弟这身锦袍倒不错。”   庆王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沈亭接着道:“显瘦。”   庆王:…… 第27章 不想活了   庆王神色无比地木然, 心中无比地后悔。   顾明月叫他的时候他为什么要停下来?   不停下来后面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世上没有后悔药卖,他也没办法让这三人不说话。   惹不起,他躲得起。   哦, 还有苏家兄妹, 也是他要远离的对象。   看着庆王话不说一句地大步离开,顾明月问:“他怎么了, 看着不太高兴的样子。”   梅一朵耸了下肩:“他什么时候高兴过。”   顾明月想了一下:“点菜吃饭的时候他就很高兴。”   “也是,”梅一朵道:“所以他长胖了嘛。”   庆王走了,但精神却很集中,他在听他们在说什么。   他其实不是很想听,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然后他就听到了梅一朵和顾明月的这两句话, 听得他心头火冒三丈。   路过一个台阶,他没注意,一脚踩空, 摔了个五体投地。   这一刻, 所有人的声音都离他远去。   这一刻, 庆王只有一个念头――他不想活了, 这日子没法过了。   “王爷!”长随吓得脸都白了, 慌忙地去扶庆王, 拉了一下,人没动:“王爷?”   当庆王以为事情不可能更坏的时候,老天爷用事实告诉他――你错了。   脚一动脚踝就痛得要命,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不面子了。   “把太医给我找来。”他声音微微颤抖, 如果腿瘸了, 他就永远不可能成为太子了。   见庆王突然摔了,顾明月等人都惊了,听到他要传太医, 忙跟上去。   趴在地上的庆王缓缓翻个身,终于坐了起来,仰起头,依然是那副语气:“看什么看,没见过人摔跤。”   “见过人摔跤,但没见过摔到找太医的,”梅一朵语气也不好,蹲下来,轻轻戳了下庆王的腿:“你不会把腿摔断了吧。”   要不是听了顾明月和梅一朵的对话,他生气走了神,怎么可能会摔跤。   梅一朵就是害他摔跤的罪魁祸首,成王不想和这人说话,免得一会儿把另外一条腿也给摔了。   沈亭蹲下,按了按庆王的脚踝,一边按一边问:“这里痛不痛?”   庆王愣了一下:“你要干嘛?”   难道他想趁机废掉他的腿。   顾明月斜睨庆王一眼,好奇地问沈亭:“你还会医术?”   “不会,”沈亭单手托起庆王的腿:“但脱臼什么的还能治。”   顾明月觉得不妥,万一没治好反倒加重了庆王的伤势怎么办。   这种时候少做比多做好。   安王看沈亭一眼,语气微淡:“四弟,还是等太医来比较好。”   “太医来了也是这么做,”沈亭忽然道:“五弟,我宫中有一瓶秃黄油,是殷家酒楼派人送给我的,你要不要?”   安王眼睛一亮,上次他们在殷家酒楼吃饭,有一道秃黄油面味道十分好,但这道菜不对外售卖。   他若想再吃一回唯一的办法就是把沈亭拉去。   “要。”安王毫不犹豫,有了这瓶秃黄油,他就可以让王府里的厨子给他做,哪怕比不上酒楼大师傅的手艺但应该也差不了多少。   安王高兴极了,当脚腕传来一阵剧痛的时候他都没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时沈亭已经收回手:“好了。”   梅一朵不敢置信:“这就好了?”   沈亭点点头,对庆王道:“你现在应该可以走了。”   庆王动了动脚踝,是还有点痛,但比之前好多了。   他试着站起来,走了两步,又走了两步,真的不痛了。   安王皱眉,看了眼沈亭,又看了眼庆王,眼睑微垂,几缕幽光从他眸底掠过。   “你居然真的会医术,”庆王忍不住把实话说了出来:“我还以为你是个只会读书的书呆子呢。”   顾明月无语,他都被沈亭暗梭梭地损了那么多次,怎么还会觉得沈亭是书呆子。   庆王不知道顾明月对他的腹诽,他走到沈亭身边,摸了摸鼻子:“四皇兄,那个秃黄油你不是骗我的吧?”   “不是,”沈亭道:“回头我就派人给你送去。”   “不不不,端阳不是要去你宫里喝茶吗,”好东西早点拿到手他才放心,庆王道:“不知道皇弟能不能也讨一杯茶喝。”   梅一朵没好气:“我义兄和郡主一起喝茶,你去算什么事?”   “我还没去过他的寝宫,去看看不行吗?”庆王抬着下巴理直气壮地道。   “那我也去,”梅一朵对顾明月道:“郡主,我去帮你看着他。”   顾明月:……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种一切都在往一种极为诡异的方向发展着。   沈亭没有拒绝庆王,可能拒绝了也不管用,他对安王道:“二皇兄要不要也去喝杯清茶?”   这邀请实在算不上多有诚意,安王瞥了眼已经迫不及待的庆王,淡声:“多谢四弟好意,不过不用了。”   沈亭微微颔首,带着顾明月三人回了寝宫。   等他们走远了,安王的长随走到安王身边:“王爷,看来庆王是真的选择支持宁王了。”   “不要紧,一个只知道吃的冲动蠢货,能有什么用。”安王语气微冷:“严家那边如何了?”   长随道:“还没查出来。”   那方脸算不得严家人心腹,但也是一个小小管事,在严家多年,若不是这件事,谁也想不到他会是别人安插的钉子。   安王皱了皱眉,父皇现在虽没说什么,还给了严家人自证的时间,但明显已经很不满严家了。   若严家不能自证清白,这次不说伤筋动骨,只怕也要狠狠脱一层皮。   这两日安王面上一副为严家着急的模样,实则心里并不慌。   在旁人眼中,严家是他最大的助力,这不假,但严家势大,特别是严太师,有些时候已经忘记他才是皇子,而严家只是臣子。   此次严家出事对他而言并非坏事,如此严家只会更加拥护他,唯一的问题是这件事真的不是严家人做的吗?   若不是严家人,那又会是谁?   事成,挑拨沈亭与梅一朵的关系,事败,则陷害严家。   无论成与不成,于幕后主使而言都不吃亏。   另一边,严府气氛很是沉重。   府中接二连三的出事,且一次比一次严重。若这次事情处理不好,严家会就此沉寂下去也不一定。   严太师坐在主位上,他已经不年轻了,生了白发,一双眼眸却精光闪闪。   扫了眼屋中的儿孙,他道:“常言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看来是我不好,让你们过得太安逸,失去了警戒之心。”   此言一出,以严冲为首的一众儿孙立即站了起来,低头,身子微躬,向严太师请罪。   其中一个小声道:“父亲,有安王在……”   “安王?”他话还没说完,严太师就接了过去,冷笑着道:“你们是不是以为有安王在就一切无忧了?你们信不信,这次的事,最高兴的不是幕后主使,而是他安王。”   “父亲!”   看着底下一众惊恐的脸色,包括他的长子严冲都面有异色,严太师失望地叹了口气。   近来的事,最让他起火的不是旁人的陷害,而是严家人自己不争气。   后继无人,家族何以延续。   “太师,”有人进来禀报:“那名书生曾与成王府世子有过接触。”   “哪个书生?”   有人反应过来:“是不是那名说宁王身世有问题的书生?”   来人点头。   严太师道:“想不到啊,严家居然会被一个小儿借刀杀人,你们居然也中计了。”   众人羞愧,严冲道:“都是儿子的错。”   那几日严太师不在,做决定的人是大老爷严冲。   “这次的事会不会也是成王府干的?”有人道。   他话刚说完,一盏茶砸了过来,摔在地上,吓了众人一跳。   严太师难掩怒气:“成王府做的?你告诉我成王府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吃饱了撑的?”   众人噤若寒蝉,大堂内鸦雀无声。   许久,府中老夫人派人过来才打破沉默。   今夜宫宴,若是以往,严家定然要去,但现在严家是待罪之身,一言一行都得谨慎,是以派人过来询问这宫宴是去还是不去。   严太师挥退众人,亲自去了老夫人那儿。   这宫宴是为了庆祝沈亭认祖归宗,自然是要去的,还得高高兴兴地去,遇见了宁王等人,不能有半点的不虞。   所以当严家人在宫道上遇见顾明月等人,一个比一个笑得和蔼可亲,笑得顾明月心里毛毛的。   严太师以身体不好为由没有进宫,进宫的是老夫人与一众晚辈。   见过礼,严老夫人又前走了两步,对沈亭微微躬身。   沈亭站着不动,坦然受了这一礼:“老夫人这是为何?”   “老身管教不严,严涛言语无状在先,已是严府过错,没想到府中竟有人为了严涛为难王爷,更是错上加错。”严老夫人道:“太师得知后本想亲自向王爷告罪,无奈受了风寒,只能由老身代严府向王爷致歉。”   顾明月抬了抬眉,严家做了这么多事,偏偏找了一件最无关紧要的来道歉。   沈亭微微一笑:“老夫人误会了,严学士没有为难本王。”   严老夫人神色一僵,悻悻道:“王爷宽厚,是老身狭隘了。”   顾明月忍俊不禁,沈亭若是承认了严学士故意为难他,那岂不是间接承认了他在报复严学士,才让严学士抄他没抄完的书。   这严家人是故意的还是真没想到这一点。   “走吧。”顾明月对沈亭与梅一朵道。   梅一朵站着没动,他一脸认真地问严老夫人:“老夫人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严老夫人愣住:“不知梅公子指的是?”   梅一朵道:“你们安排人挑拨我与义兄的情谊,难道你们不该为这件事向我,向我义兄道歉吗?”   “幸得我聪明伶俐,不然就中了你们的奸计。” 第28章 一更   严老夫人出身名门, 后嫁给严太师,一路荣华,从未遇到过这种事。   便真与人有了恩怨, 明面大家都不会把话说得太难听, 更不要说像梅一朵这样,完全不给严家, 不给严老夫人留面子。   “梅公子,老身知道你心中有气,”她勉强挤出一个笑:“但这件事不是我严家所为。”   梅一朵嗤道:“你说不是就不是,证据呢?”   严兰夫人噎住,如果有证据, 他们早就呈到皇上面前了,哪还轮得到梅一朵在她面前放肆。   她看向宁王,希望宁王能站出来说两声。从刚才来看, 这位才认祖归宗的王爷性格温和。   顾明月将严老夫人的动作看在眼里, 在她看过来时立即喊了声沈亭, 然后道:“你一会儿陪我去趟慈宁宫吧。”   她不怕太后和康平长公主为赵乐阳说话, 只是觉得烦, 带沈亭一起去的话, 她们应该能安静不少。   沈亭看着顾明月,温声道:“好。”   严老夫人知道顾明月是故意的,可知道又怎么样,她不可能像梅一朵这样说出来。   忍住怒气, 严老夫人道:“梅公子你放心, 这事严家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漂亮话谁都会说,但能不能做到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梅一朵语气轻蔑:“不如你先向我道个歉, 如果你们真的找到证据,大不了我再跟你们道个歉就是了。”   严老夫人嘴唇微微颤抖,宁王是王爷,她才主动道歉,梅一朵是什么身份,也敢说出这种话来。   要她道歉,他也要受得起。   严家是陷入了麻烦,但不代表谁都能上来踩一脚。   严老夫人嘴角一沉,正要说什么,忽然一个不高但却有点宽的身影从她旁边绕过,重重地撞上梅一朵:“你敢欺负我祖母,我撞死你。”   这是一个小孩儿,但是一个很胖的小孩儿,冷不丁地撞在身材匀称偏瘦的梅一朵上,梅一朵没站稳,往后趔趄了几步,然后撞上了某个人。   紧接着是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像是瓷器。   “哎呀,”顾明月大声道:“一朵,你撞碎了庆王最宝贝的秃黄油。”   梅一朵回头,庆王面沉如墨。   他从未见过庆王脸色这么难看过,他不自觉地咽了咽喉咙:“不是我。”   庆王对这一小坛秃黄油有多么宝贝他是知道的,都不让长随帮他拿,说不放心,非要自己拿。   他指着撞他的那个小孩儿:“是他突然撞我,我才不小心撞到你的。”   庆王幽深的目光从梅一朵身上转移到小孩儿身上,他也不说话,就盯着这孩子看。   小孩儿认出这人是皇子,听说今天刚封了王爷,他敢推梅一朵却不敢惹王爷。   被庆王一看,他就想往严老夫人身后躲,刚迈出一条腿,庆王幽幽道:“你去哪?”   小孩儿立即不敢动了。   严老夫人已经认出瓷坛里装的是秃黄油,她并不放在心上,秃黄油而已,又不是什么精贵的东西。   她道:“王爷,小儿不懂事,你大人有大量……”   “小儿不懂事,多半是大人没教好,”庆王看向严老夫人,语气丝毫没有缓和:“老夫人莫以为以他是小孩儿为由就想把这事囫囵过去。”   “道歉,绝对要道歉,”梅一朵看热闹不嫌事大:“你们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严家有小姑娘道:“不就是一坛秃黄油吗?”   “秃黄油是秃黄油,”顾明月道:“但却不是寻常可见的秃黄油。”   沈亭道:“这坛子秃黄油是有人送我的,味道和其他秃黄油不一样。”   梅一朵又道:“你们知道庆王有多宝贝它吗,这下好了,一次都还没吃就碎了,白高兴一场。”   严老夫人已经看出来庆王很喜欢这坛秃黄油,如今严家正是多事之秋,不可再惹上一个王爷。   “既是王爷朋友做的,老身厚颜,可否向王爷朋友买一坛。”她道。   庆王闻言也扭头看向沈亭,眼含希翼。   “这恐怕不行,”沈亭温声道:“这秃黄油之所以比寻常秃黄油好吃是因为里面添加一些特殊原料,现在季节不对,没法再做。”   严老夫人:“以前没有存留吗?”   沈亭浅笑:“他送我的是仅剩的几坛,都已经分出去了。”   能让沈亭把东西分出去的自然不是一般人,她不问,问了也没用,与沈亭交好的人不可能把东西让出来供严家与庆王和解。   无可奈何,严老夫人不得不再向庆王道歉。   庆王深深看了眼严老夫人,什么话也没说就转身走了。   平白惹怒了庆王,严老夫人也不想再留下来,告辞欲走却又被梅一朵叫住:“老夫人,你怎么总忘事呢,是不是年纪大了?”   严老夫人深吸一口气,语气冷冽,“梅公子还有事?”   梅一朵笑了:“听老夫人这语气,我都快怀疑我刚才幻觉,我根本没被你家小孩儿撞。”   这语气如此之阴阳怪气,顾明月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不好意思,”顾明月摆了摆手,笑得眉眼弯弯:“我不就是故意的。”   严老夫人到底跟梅一朵道了歉,旋即阴沉着脸离开。   顾明月看着地上的秃黄油道:“可惜了。”   想想庆王拿到秃黄油时开心的样子,梅一朵都有点同情他了:“要不我把我那坛给他?”   顾明月道:“还是我给吧,反正我没那么喜欢吃这个。”   沈亭有五坛子秃黄油,一坛给了庆王,一坛给了梅一朵,两坛给了顾明月,剩下那坛昨日便送给了皇上。   “不用,”沈亭道:“我再找殷家人拿一坛就行了?”   梅一朵:“不是说没了吗?   沈亭道:“酒楼里是没了,但殷家人肯定还有。”   “那就好,真没想到,庆王竟然这么喜欢吃。”梅一朵感慨道:“刚才他生气的样子,我都有些怕了。”   顾明月笑了笑:“大概吃食就是他的逆鳞吧。”   另一边,庆王去御书房见了皇上。   皇帝抬眸看了一眼,见庆王脸色阴沉,他问:“你怎么了,谁又惹你了?”   状不告白不告,庆王万般委屈地把事情说了。   “严家人太放肆了,依儿臣之见,安排人挑拨四皇兄与梅一朵关系的肯定就是严家人。他们本来就记恨端阳和梅一朵,加之四皇兄恢复皇子身份,他们忌惮四皇兄,会这么做合情合理。”   皇帝听得想笑,这算什么,一坛秃黄油引发的政治斗争?   想到父皇格外宠爱沈亭,庆王特意强调:“这是四皇兄送我的第一样东西,就这么没了。”   皇帝:……   这个儿子居然也会在他面前耍花招,什么四皇兄送他的第一样东西,若送的不是秃黄油,怕是转头就被他扔到库房里的卡卡角角。   “不就是一坛秃黄油吗?”皇帝有点无语:“至于吗?”   庆王道:“父皇你是没吃过,那秃黄油真的很好吃,我原本还想分您半坛,现在也不行了。”   “真这么好吃?”   “真这么好吃,无论是拌面还是拿来做菜,味道都非常好。”   “既然如此,朕就分你半坛,你四皇兄昨日也送了朕一坛。”皇帝道“原本朕见你这么伤心,想把一坛都给你,没想到你还想着要分朕半坛!”   皇帝笑眯眯:“难得你有这份孝敬朕的心。”   庆王:……   他安慰自己,半坛总比没有好,这已经很惊喜。   朱丁很快抱来半坛秃黄油:“庆王可抱好了,再摔了可就真的没了。”   庆王紧紧抱住,想了想又不放心,还给朱丁:“还是先放在父皇这儿,万一儿臣又遇到几个像严家人那般不长眼睛的人怎么办?”   梅一朵找他好友去了,顾明月与沈亭则去了慈宁宫。   顾明月以为太后就算不让她放过赵乐阳,也会替她说几句好话。   顾明月派人调查赵乐阳,还真让她查出了不少东西,且安排受害者告到了官府。   皇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何况赵乐阳没了郡主爵位,只是一个白身。   等大理寺把案情调查清楚,赵乐阳即便不被重刑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想这次太后提都没提她一下,但提了康平长公主。   “你母亲是个蠢笨的,哀家知道立即派人去训了她一顿。”   太后说这话时余光扫了眼沈亭,她也是派了人去才知道沈亭替明月出头的事。   顾明月笑了笑:“其实还好,我都已经习惯了。”   “这哪有习惯的,”太后看向沈亭:“不过也好,以后有宁王护着你,哀家也可以放心了。”   顾明月看沈亭一眼,甜甜一笑:“他很好。”   沈亭莞尔:“郡主也很好。”   顾明月与沈亭在慈宁宫坐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刚走出慈宁宫,康平长公主迎面而来。   到底是她的生母,顾明月正要行礼,康平长公主冷笑一声后进了慈宁宫。   顾明月撇撇嘴,她还不想行礼呢。一抬眸,对上沈亭的目光。   不温柔不关切,很平静。   顾明月弯了下唇角,语气轻松:“你知道她为什么不喜欢我吗?”   两人并行着慢慢往前走,沈亭顺着顾明月的话问:“为什么?”   “因为她在嫁给我爹前就和陈尚书两情相悦了,可是当时为了皇位,几个皇子王爷争得不亦乐乎,而成王只知道吃喝玩乐,根本没有成为新帝的可能。”顾明月道:“所以外祖母选了一个王爷支持。”   “我父皇?”沈亭道。   顾明月点点头:“外祖母并不多得先帝信任,她的支持可有可无,为了拉拢彼此间的关系,她决定让我母亲嫁给我父亲。”   “外祖母说她闹过,最后还是同意了。谁也没有想到在生下我之后,她会不顾我尚在襁褓,突然反悔。” 第29章 二更   从女子的角度来说, 她母亲不喜欢她爹,坚持和离其实无可厚非。   顾明月不是不能理解,哪怕那时她才出生没多久, 真正让顾明月疑惑且想不通的是她母亲这些年来, 凭什么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活像是她逼着她嫁人, 活像是她欠了她。   后来,顾明月觉得她找到了答案――她尊贵的母亲可能是后悔当初为了和离,匆忙答应把她所有的嫁妆留给了她。   这年头,要是手上没银票,爵位再高身份再尊贵, 日子也没那么好过。   对于康平长公主,顾明月已经练就了一颗金刚不坏之心,不要说她母亲只是冷笑几声, 就是破口大骂, 她也能面不改色。   一路闲聊到了甘泉宫, 顾明月果断抛弃沈亭, 去找苏灵等人。   路过几位夫人小姐, 其中一个忽的站了起来, 看着她,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很惊喜。   是齐俊的表妹田姑娘,顾明月往旁边扫了眼, 齐俊的母亲也在。   “郡主, ”田姑娘屈膝福了福身:“上次多谢郡主替我解围。”   齐夫人也站了起来,她之前迫不及待地解除了齐俊与顾明月的婚约,现在面对顾明月其实有些悻悻, 可顾明月帮小雨解了围,她理当道谢。   当她听说田雨遇到了赵乐阳,硬生生地吓出一身冷汗。那是个心狠手辣的,田雨性子软,真要落到她手里,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多谢郡主。”齐夫人道。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顾明月神色淡淡。   说完话她就想走,却见田雨从怀里取出一个香包双手送到顾明月面前:“郡主帮了我,我想送郡主一件礼物,正好我女红勉强不错,便做了这个香包,还请郡主不要嫌弃。”   顾明月接了过来,香包不大,但针脚密实,很是精致,尤其是上面还绣了一轮弯月,弯月上坐了一个女子。   “这是我吗?”她问。   田雨脸颊微红地点了点头:“香包太小了,只能绣个人影。”   “谢谢,”顾明月直接将香包挂在腰间:“我很喜欢。”   田雨见她收下,脸上的笑容顿时更灿烂了:“郡主喜欢就好。”   与齐夫人坐在一起闲聊的几位夫人见状迷惑了,端阳郡主不和齐家公子解除了婚约吗,怎么瞧着端阳郡主与齐家表小姐关系还挺不错的样子。   等顾明月走后,她们便试探起齐夫人来。   齐夫人说了原由,众人一阵感慨:“听说赵乐阳至今还在大理寺,以后应该兴不起什么风浪了。”   “但愿吧。”齐夫人脸上并无喜色,反而有些复杂。   以前她以为只要解除了婚约,那么齐俊一定会听她的话娶田雨。结果解除婚约以来,齐俊变了很多,不仅严词拒绝娶田雨,与她的关系也随着一次次的争吵而有些严峻,这是她以前从来没想过的事。   齐夫人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随意往看了眼田雨,发现她一直盯着顾明月看,像个沉迷于顾明月美色的男子。   儿子不愿意娶,侄女看着也不像很想嫁的样子。若顾明月是男子,侄女可能更想嫁给顾明月。   “小雨,”齐夫人低声:“你很喜欢端阳郡主?”   田雨犹豫了下,她知道姑母不太喜欢郡主,但还是道:“郡主很好。”   郡主明明知道姑母想让表哥娶她,姑母才解除的婚约,但是郡主依然愿意帮她,还收下了她的礼物,还长得这么好看。   田雨时常被姑母接进京,见过不少贵女,但像郡主这样的却不多。   “郡主的确是个好姑娘,”齐夫人笑容和蔼:“你一个小姑娘跟我们坐在一起也无聊得很,不如过去跟郡主她们玩。”   田雨眼睛一亮,旋即又暗淡下来:“不用了,我就在这儿陪着姑母。”   她喜欢郡主,但不代表郡主就喜欢她,冒然过去不太好。   齐夫人也没劝,小雨就是这样的性子,所以她才不放心小雨嫁给别人。   但如今儿子不想娶,她就不得不在京城给小雨找个夫家。   京城贵人多,她不能时时刻刻护着小雨,若是小雨能够与顾明月交好,无形之中,便多了层靠山。   可惜小雨太老实了点,但这也正好是她喜欢心疼小雨的地方。   .   沈亭没有恢复皇子身份时在京城这些豪门公子中就很吃得开,如今恢复了皇子的身份,更是如鱼得水。   宫宴还没开始,不宜上酒,众人以茶代酒,喝得很是热闹。   远处的赵恺看着被众人簇拥的沈亭,恨得直咬牙,凭什么他妹妹如今在大理寺受苦,他们却能在这儿谈笑风生,可他知道如今的宁王他们惹不起。   虽他惹不起,但有人敢惹。   看见庆王来了,赵恺放下茶盏,迎了上去。   “赵恺恭喜王爷。”赵恺拱手行礼,笑呵呵地道:“还没成亲就封王了。”   虽然从皇上那儿得了半坛秃黄油,但他还是损失了半坛。庆王脸色依然不太好,对赵恺没啥好语气:“这有什么好恭喜的,大家都封了。”   对于庆王的不客气,赵恺不放在心上,庆王就是这样的,无论对谁都是这副语气,所以他才选中了庆王。   他叹了口气:“我以为皇上会等到封太子的时候才封王呢,没想到宁王才刚认祖归宗,皇上就迫不及待地给你们封王了。”   皇上如此偏爱宁王,他就不信脾气不好的成王对宁王会没有怨言。他挑拨几句,成王很有可能就会当场和宁王对上。   他现在是对付不了宁王,但能下他的面子也是好的。   赵恺算盘打得很好,可惜这几日为了赵乐阳的事,他忙得焦头烂额,不知道庆王已经和宁王交好。   “你的意思是没有宁王,我还不能封王?”庆王问:“我是沾了宁王的光?”   赵恺一愣,这庆王脑袋是有问题不成,怎么会把他的话曲解成这样。   他道:“不是,我的意思皇上很宠爱宁王。”   庆王声音微冷:“你的意思是父皇很宠爱宁王不宠爱本王?”   刚从皇帝那儿得了半坛子秃黄油的庆王觉得在父皇心中他还是有一席之地的,可以竞争太子之位。   他正沾沾自喜着,赵恺居然跑过来说他不如沈亭受宠。   就算他不如沈亭受宠,他自己不知道吗,要赵恺来提醒他。   赵恺:……   赵恺已经笑不出来了:“庆王,你应该知道我们家与宁王有恩怨吧,我怎么可能帮着他说话。”   庆王嗤了一声:“谁知道,或许是想挑拨本王与四皇兄的兄弟情谊也不一定。”   赵恺神色彻底僵住,庆王是故意的吧,可看他脸色又不像。   他终于知道庆王为什么在朝政上不行了,因为他脑袋有问题,理解力有问题。   他也不想挑拨了,再说下去,他会被庆王气疯的。   赵恺想走,庆王却不让:“你走什么走,本王让你走了吗?”   虽然是因为沈亭才封的王爷,但“本王”这个称呼庆王说得很溜。   赵恺强忍怒气:“王爷有事?”   “不是你先来找本王说话的吗,话还没说完你跑什么跑。”说着,庆王拉着赵恺朝沈亭等人走了去,远远道:“四皇兄,这人在我面前挑拨你我兄弟情谊。”   庆王自觉他是要争夺太子之位的,不能占沈亭的便宜。可沈亭先是帮他医了脚踝,后又送给他一坛秃黄油。他正愁着怎么还这两个人情时,赵恺出现了。   成王府一家不就是和端阳和宁王有仇怨吗,他便帮着宁王教训赵恺一次。   庆王自己不知道,他这副样子,就像是拉着赵恺过来告状。   所有人互相交换着眼神,庆王果然选择支持宁王。   赵恺都懵了:“我没有。”   “本王与你无仇无怨,还会冤枉你不成。”庆王松开赵恺,冷笑着道:“是男人就敢作敢当。”   赵恺当然不敢承认,他妹妹还在大理寺呢,他不能也进去。   庆王嗤了一声,目光扫过赵恺小腹一下:“原来是个不行的。”   赵恺脸憋得通红:“庆王,你不要太过分。”   庆王冷笑:“本王就这么过分你要怎么样?”   “五弟,”沈亭给庆王倒了杯茶水:“他到底是成王叔的儿子……”   “不是成王叔的儿子我还没这么生气呢,”庆王斜着赵恺道:“身为皇家子弟,不想着兄弟和睦,还四处挑拨,也不知道成王叔是怎么教儿子的。”   忽的,他想到什么,继续道:“也是,女儿都没教好,儿子又能好到哪里去。”   众人震惊,庆王支持宁王后改变好大,竟然会说这种话了。   难道这就是领袖的力量。   “算了,想来是因为他妹妹,他有些记恨我,”沈亭亲自拉开椅子:“坐会儿吧。”   “他妹妹不是自作自受吗,哪里能怪你。”庆王没坐,坐下说话没气势。   “是怪不了我,”沈亭一笑:“但今日是个好日子,何必为了他的影响我们大家的心情。”   旁人跟着一起劝了好一会儿,庆王才放赵恺离开,还警告道:“你不要以为本王蠢,听不出你在挑拨离间。再有一次,本王就要去问问王叔,挑拨皇子们的兄弟情谊,该当何罪。”   旁人觉得庆王变化大,梅一朵却自觉他知道原因。   见庆王帮着教训了赵恺一顿,他凑过来小声告诉庆王沈亭会再送他一坛秃黄油。   庆王眼睛一亮,那他不就是有一坛半了。   因祸得福呀!   不过他才刚还了沈亭一个人情,马上又欠一个,怎么还呢。   庆王眉头紧皱,目光四下逡巡着,希望能有另一个赵恺站出来帮他一把。 第30章 一更   没有另外一个赵恺, 来的只有排行老三的晋王。   晋王之前坐在另外一桌,将刚才发生的事看在眼里。   他一过来,立即有人起身给他让坐, 沈亭也起身道:“三皇兄。”   庆王坐着没动, 眼神都没给晋王一个。他这些皇兄皇弟,没一个好东西……嗯, 沈亭稍微比其他人好点。   “四皇弟,”晋王示意沈亭坐下,他也坐下,看向坐在他与沈亭之间的老五:“五皇弟。”   庆王在剥花生吃,又多得了一坛秃黄油, 他的心情非常好,但对晋王语气依旧一般:“你过来干什么,这边都坐满了, 累得别人给你让位置。”   给晋王让位置的人其实也不想给晋王让位置, 可人家是王爷, 不是他想不让就能不让的, 听见庆王替他说话, 他感动了。   选择支持宁王的庆王已经不是以前的庆王。   士别三日, 当刮目相看。   晋王已经习惯庆王的阴阳怪气,他要是不阴阳怪气才不正常,比如他刚才呵斥赵恺时就非常之不正常。   见庆王剥了一小碟花生米,自己不吃, 竟然推到沈亭手边, 晋王惊得嘴巴都合不上了。   这还是庆王吗?   宁王是给他吃什么药了吗?   庆王自己也有点别扭:“这个花生味道不错。”   沈亭看了眼碟中的花生,这花生不是干花生,人加了调料水煮过的, 味道不错但吃的人不多,因为要自己亲自动手剥。   他拿起两颗尝了尝:“是不错。”   “我来尝尝。”梅一朵眼疾手快地抓了几颗。   庆王想拦,没拦住,气得瞪眼:“你自己不会剥吗?”   他剥给沈亭是因为沈亭给了他秃黄油,以后指不定还会有什么好吃的,可梅一朵能给他什么,只会和他抢东西。   梅一朵咽下花生:“不就两颗花生吗”   庆王道:“那是本王亲手剥的。”   梅一朵撇嘴:“不是你亲手剥的我还不吃呢。”   梅一朵和庆王争个不停,但落在其他人和晋王眼中,就是两人关系很好,已经可以随意打闹了。   晋王摩挲着手中的水杯,意有所指地道:“老五脾气不太好,一向和兄弟们说不到一起去,没想到和四弟倒是亲近。”   “五弟脾气不太好?”沈亭皱了下眉,他看了眼继续剥花生的庆王:“不会啊,我觉得五弟脾气挺好的。”   听到老三说他脾气不好,庆王正想发脾气,把人冷嘲热讽一番再将人赶走,结果听到了沈亭的话。   他愣了,他脾气好?他怎么不知道。   “宁王说得是,”有人道:“庆王脾气其实挺好的。”   就算以前不好,现在也变好了。   晋王无语,这跟睁着眼睛说瞎话有什么区别。   他似笑非笑地扯了下嘴角,问庆王:“为兄记得刚得知四弟身份时五弟的心情可不太好,为兄还想着要多劝一劝,没想到是为兄多虑了。”   “我说你有本事能不能把话直说了,你不就是想说我不高兴多了个兄弟吗?”庆王实在是忍不了了,他放下花生,看着晋王道:“遮遮掩掩,也不知道跟谁学的,一点都不像个男人。”   晋王嘴角一僵,脸色也冷了下来:“如此五弟是承认了?”   “我有什么不敢承认的,我当初就是不高兴怎么了,”庆王拍着桌子道:“我就不信你那个时候很高兴?”   晋王道:“四皇弟能认祖归宗,父皇多了个子嗣,我自然是高兴的。”   “原来又是一个敢做不敢当的人,不是个男人,”庆王嗤了一声:“那你坐这儿干嘛,你应该去和赵恺一起坐,你们两个一定很有话聊。”   晋王不理庆王,他对沈亭道:“老五就是这个样子,四皇弟以后怕是要受累了。”   “三皇兄这是什么话,我与五皇弟是兄弟,谈何受累。”沈亭淡淡笑了:“何况五皇弟是性情中人,我还挺喜欢的。”   相比于安王晋王等人,还是庆王比较可爱。   庆王喂给自己一颗花生,宁王喜欢他?   这也不是没可能。   宁王母亲只有他一个儿子,可能宁王一直想要个兄弟,不然也不会和梅一朵结成义兄弟。   他是宁王的亲兄弟,和梅一朵相比,自然是他更亲近,会喜欢他也正常。   怪不得会帮他治腿,还送他秃黄油。   这还是第一次有兄弟说喜欢他,庆王有点不好意思,轻咳一声后他问梅一朵,“哎,梅一朵,你知道世上哪一种人最让人讨厌吗?”   梅一朵问:“哪种人?”   “脸皮厚,把别人当傻瓜的人,可能在他心里,他就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吧。”庆王扭头问晋王:“三皇兄,你说这种人讨不讨厌?”   晋王看着庆王没说话,忽然他听到有人道:“是挺讨厌的。”   庆王惊讶回头,开口的居然是宁王,他还道:“遇到这种人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庆王愣了,宁王就不怕得罪晋王?   宁王这种人,不该对谁都温温和和的吗?   “你们看着我做什么,”沈亭微微一笑:“我说得不对吗?”   庆王回神,斩钉截铁地道:“对。”   看来他和晋王虽然同是沈亭的兄弟,但沈亭更喜欢他。   晋王也没想到沈亭会说这种话,他深深地看了眼沈亭,意有所指地道:“看来四皇弟跟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是吗?”沈亭淡笑着道:“但三皇兄和我想像中还挺一样的。”   两人四目相对,几息后晋王起身:“既然四皇弟与五皇弟关系好,为兄就不打扰你们了。”   沈亭坐着不动:“三皇兄随意。”   庆王也坐着不动:“你早就该走了,我就不明白你过来是为什么。”   晋王一走,庆王立即凑过来:“你小心老三,他的心可黑了。”   “有多黑?”   “比煤炭还黑。”   说完庆王准备把他剥的花生给沈亭,低头一看,一颗都没有了。   他立即看向梅一朵,对方在吃东西,脸颊鼓鼓的。   被发现了,梅一朵也不怕:“我是宁王的义弟。”   庆王一字一顿:“本王还是他的亲弟。”   众人:这是在争宠?   手心手背都肉,不知道宁王会偏向谁?   沈亭谁都没偏,他喝多了水,起身去解决出恭的问题。   众人看着庆王和梅一朵,这两人会不会要和宁王一起去?   庆王和梅一朵两脸茫然:“你们看我什么?”   众人齐齐摇头。   回来的路上沈亭遇见陈安如。   陈安如屈膝一福:“宁王爷安。”   沈亭微微颔首,就要离开。   “王爷。”见沈亭要走,陈安如下意识地喊出了声。   他是王爷,她是康平长公主驸马的侄女,能够单独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错过今日,下一次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陈安如知道沈亭是顾明月的未婚夫,她不该有那些奢望,可她忍不住。   沈亭眉心蹙了下,他往后退了一步:“陈小姐有事?”   看见沈亭的动作,陈安如只觉得心里像被针刺了一下,他就这么不想与她站在一起?   按下心中的酸涩,陈安如柔声道:“之前长公主是太担心乐阳,有不对之处,还望王爷见谅。”   “陈小姐弄错了,该见谅的人不是我,应该是郡主。”沈亭声音淡淡:“陈小姐这话不该对我说而是对郡主说才是。”   沈亭的冷淡和话中之意让陈安如尴尬不已,讪讪道:“我知道,只是郡主对我一向……”   她顿了下,苦笑道:“郡主总觉得是我抢走了长公主,对我有所误解。”   “你错了,郡主对你没有误解,”沈亭正色道:“难道在长公主将你视若亲女的同时,你还想郡主对你和颜悦色,视作姐妹?”   陈安如何曾被人这样质问过,而且沈亭还是她心仪之人。   她又是尴尬又是委屈,忍不下去辩解道:“可是长公主要对谁好也不是我能控制的。”   陈安如眼圈都红了,豆大的泪珠挂在眼睫上要落不落,楚楚可怜。   平时瞧着温润如玉的沈亭今日似乎格外的冷情,他道:“长公主要对谁好的确不是你能控制的,但你实实在在享受了这份宠爱。”   这份本该属于他的郡主的宠爱。   陈安如眼泪顺着脸颊话落,她咬着粉唇,定定地看着宁王:“她就这么好,值得你这般维护?”   宁王反问:“郡主是本王的未婚妻,本王不维护她难道要去维护外人?”   陈安如脸白如纸,这个外人指的是她吗?   “你可知道,若非她将你拉下水,原本……”   “宁王爷,陈小姐。”田雨一脸讶异的走上来,她看了看沈亭,又看了看陈安如:“呃,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陈安如低头擦眼泪,一副被男子辜负了的委屈模样。   田雨当没看见,往四周看了下:“郡主呢,没在吗?”   沈亭道:“郡主没来。”   田雨点点头,看向陈安如,忽的问道:“陈小姐,你是要去出恭吧,你还不去吗?”   陈安如擦眼泪的动作一顿,她抬眸,眉心轻轻皱着:“你是?”   “我是齐俊的表妹,”陈安如问的话,田雨却是对着沈亭在说:“王爷可能不知道,之前郡主就是为了帮我才会和成王府小姐对上,才会发生后面的事。”   沈亭点点头:“郡主心善。”   田雨深以为然:“是啊,郡主就是太善良了所以总是有人想欺负她。”   陈安如抿唇,顾明月欺负别人差不多,哪会有人欺负她。   “宫宴就要开始了,”田雨说话细声细气地:“王爷还不回甘泉宫吗?”   沈亭道:“这就回。”   陈安如不想沈亭走:“王爷。”   田雨眨眨眼,又把之前的问题问了一遍:   “陈小姐不是要去出恭吗,还不去吗?” 第31章 二更   绝大多数的女子都不会在男子面前提到出恭, 尤其是心仪的男子。   田雨问第一次时,陈安如已经有些不虞,她装作没听见, 结果田雨又问了一次。   陈安如可以肯定田雨是故意的, 她在替顾明月为难她。   不过是齐家的表小姐,她也太放肆了些。   陈安如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下:“田小姐, 我们似乎不太熟。”   “是不熟,”田雨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只是想提醒陈小姐,憋久了不好。”   憋久了不好……   田雨怎么敢当着宁王的面对她说这种话。   陈安如苍白的脸色都被气得红润了起来,她看田雨的眼神里饱含怒火:“田小姐,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 你为何要这般羞辱我?”   “我羞辱你?”田雨急得脸都红了:“陈小姐,我没有羞辱你。我娘亲会些医术,是她告诉我的, 憋尿憋久了真的对身体不好, 我是好心才提醒你的。”   憋尿……   陈安如气得头晕眼花, 腿一软, 差点跌倒, 幸好丫鬟及时将她扶住。   丫鬟知道陈安如的心意, 看向沈亭:“王爷,你就看着她这么欺负我们小姐?”   田雨疑惑,一脸小心地问:“都说了我没有欺负你们家小姐,再说了, 宁王爷与你家小姐无亲无故, 你向宁王爷告什么状?”   丫鬟噎住,想说什么沈亭已经撇下她们走了。   沈亭一走,田雨可不敢一个人面对陈安如这对主仆。   别看她面上没啥, 其实心噗通噗通的,像是要从口里跳出来了。   不多管闲事一向是她人生准则,何况是深受康平长公主宠爱的陈安如,可郡主帮了她,她不能视若无睹,所以她鼓足勇气走了出来。   虽然宁王瞧着并不把陈安如放在眼里,但田雨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告诉郡主。   可是等她刚回到甘泉宫,宫宴就开始了,郡主身边围满了高门贵女,她不敢上去,想等郡主一个人的时候她再过去,只是直到宴会过半,她也没有等到郡主一个人的时候。   若今晚找不到机会与郡主说,她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到郡主。   田雨低着头,有些烦躁,忽然听到有人喊她:“田小姐。”   田雨抬头,是郡主身边的丫鬟,她立即站了起来:“怎么了,是郡主找我有事吗?”   半夏对齐家人没啥好感,可见田雨这模样,不禁弯了下嘴角:“是,郡主请田小姐过去说话。”   齐夫人又惊又喜:“既是郡主邀请,你就过去吧。”   那边这么多人,不适合把事情告诉郡主,她也有点怕,可是这是郡主第一次邀请她。   田雨犹豫了下,到底遵从心意走到顾明月边上。   宫人上前加了椅子,田雨刚坐下,就有女子问她:“郡主的这个香包是你做的?”   田雨认识这位小姐,苏家小姐苏灵,是郡主最要好的朋友。   她点点头:“是我做的。”   “你做得也太好了吧,”苏灵感叹道:“我刚才想从郡主这儿抢走,她说是你送的,不肯给我。”   田雨感觉到苏灵散发的善意,悬着的心安了安,嘴角轻轻扬起:“苏小姐喜欢我送你一个。”   “可以吗?”苏灵惊喜道:“会不会太麻烦?”   田雨摇摇头:“不会,我动作快,要不了多久就做好了。”   “那就幸苦你了。”苏灵道:“这里面的香料也是你自己调制的吗?”   田雨点点头:“我母亲会些医术,对香料也有所涉及,我跟着她,耳濡目染,不自觉就学会了。”   苏灵赞叹:“你好厉害。”   田雨脸微微发红:“比不上苏小姐和郡主。”   “谁说的,”苏灵道:“你也别苏小姐苏小姐的叫了,我听郡主说你比我们小一点,就叫我一声苏姐姐吧。”   田雨脸更红了:“苏姐姐。”   苏灵对顾明月感慨道:“好单纯的小姑娘。”   顾明月听笑了:“说得像你七老八十了一样。”   “大一点也是大,”苏灵从头上取下一只玉簪插到田雨的发髻上:“你既喊我一声苏姐姐,我也不能让你白喊。”   齐家不是有底蕴的家族,齐夫人的娘家田家就更不用说了,田雨的打扮不寒酸但和苏灵等人比起来着实是简单了些。   田雨分不清东西的好坏,但能让苏灵戴在头上进宫赴宴的必定差不了,无功不受禄,她忙不迭的推迟。   苏灵拦住她:“不过一根簪子而已,田妹妹不收,那我也不要妹妹帮我做香包了。”   田雨为难道:“可是这太贵重了。”   “你亲手做的香包就不贵重了?”苏灵莞尔:“东西的价值不在于它本身,你若真心把我当姐姐就收下。”   话都说到这份上,田雨只好收下,结果顾明月又褪了个镯子给她:“苏灵的你都收下了,我的你不收?”   田雨摩挲着手腕上的镯子,笑得甜甜的:“多谢郡主,多谢苏姐姐。”   “你刚才一直在看郡主,是不是有话要跟她说?”苏灵道。   正是因为见田雨一直往这边看,她们才把人叫过来。   “是有点事,”田雨小声说:“不过这里人太多……”   顾明月道:“那出宫的时候我们一起走,你再告诉我。”   这是最好的了,田雨正要点头,忽然一位小姐走到她们面前,怒气冲冲地对顾明月道:“端阳郡主,你究竟想怎么样?”   顾明月茫然:“什么我想怎么样?”   “这些年来,安如已经尽量避着你了,对你多次忍让,就怕你不高兴,可你这次也太过分了。”   虽然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心中已经有了个大概。   她站了起来:“孙雪,你把话说清楚,陈安如怎么忍让我了,我又怎么过分了。”   就在这时,陈安如匆匆而来,她拉住孙雪就跟顾明月道歉:“郡主对不起,孙雪是误会了一些事情。”   说完她就硬拉着孙雪离开。   “慢着,”顾明月道:“话都没说清楚,走什么走。”   孙雪正在气头上,让顾明月这么一说,更是火冒三丈,她把陈安如拉到身后:“说清楚就说清楚,长公主殿下愿意宠着安如是安如的福气,你不得长公主宠爱是你不讨人喜欢,你怪安如做什么?”   顾明月笑了:“是,我是不得我母亲喜欢,可我对陈安如做什么了?”   孙雪指着田雨:“你敢说你没让她为难安如?”   田雨急得脸都红了:“这件事与郡主无关。”   顾明月明白了,田雨和陈安如发生了摩擦,见田雨和她们坐一起孙雪便以为田雨是受了她的指使。   她们起摩擦了顾明月信,可要说田雨去欺负陈安如,打死陈安如她都不信。   “郡主,”田雨生怕顾明月信了孙雪的话:“我没欺负她。”   陈安如也在不断地拉孙雪,她刚才之是和孙雪抱怨了几句,哪里知道孙雪气上了头,要找顾明月替她打抱不平。   “孙雪,”见拉不走孙雪,陈安如也生气了:“你再不走我走了。”   孙雪感觉到陈安如生气了,她十分不解。她是在替她出头,她生什么气。   “陈小姐,”田雨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道:“既然大家都在这儿,不如我们把话摊开了说。”   苏灵感觉到田雨在颤抖,她握住田雨的手:“有郡主在,你别怕。”   牵扯到田雨,齐夫人也过来了。   她知道田雨不可能去欺负陈安如,便道:“小雨说得是,把话摊开了说清楚。若她真得罪了陈小姐,我一定不轻饶了她。”   陈安如越发慌了,她看了眼丫鬟,丫鬟会意,偷偷溜走。   顾明月知道陈安如的丫鬟是去找康平长公主了,那又怎么样,今儿个就算皇上来了,她也要分个是非黑白出来。   “你说吧,”顾明月对田雨道:“照实说即可。”   田雨点点头:“开宴前我去了趟恭房,回来时在路上遇见陈小姐在和宁王爷说话。”   顾明月眉梢一挑,竟与沈亭有关:“去把宁王请来。”   “我看宁王爷似乎无意和陈小姐说话,但陈小姐一直把路拦着……”   陈安如道:“你胡说,我什么时候把路拦着?”   田雨道:“总共就那一条路,你站在路中央,难道还想让王爷靠边走吗?”   沈亭是亲王,而陈安如只是一个白身,哪有沈亭靠边走的道理。   陈安如噎住,想反驳又不知道说什么。   田雨继续道:“我想着宫宴马上就要开始了,就问陈小姐是要去恭房吗,怎么还不去?”   “陈小姐一开始没理我,后来宁王爷准备离开,陈小姐出声叫住宁王爷,似乎不想宁王爷走,我就又问了一遍,还告诉她憋尿不好。”   “噗呲……”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然后她和她丫鬟就生气了,说我欺负她。”   田雨说得简单但该说的都说了,在场的谁都不是傻子,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看陈安如的眼神都变了。   “我今儿个算是明白什么叫倒打一耙。”   “陈小姐,你和宁王爷又不是未婚夫妻的关系,一直不让人走是怎么回事?”   ……   孙雪都听懵了,这跟她从陈安如嘴里听到的完全不一样。陈安如说她偶遇宁王,只简单打了个招呼田雨就上来问她怎么还不去恭房。   她扭头问陈安如:“安如,她说的是真的?”   田雨抢着道:“当然是这真的,我可以发誓,没有一句假话。”   顾明月自然是相信田雨:“你要跟我说的就是这件事?”   田雨嗯了声:“我想着郡主你是王爷的未婚妻,还是跟你说声比较好,可是没想到会这样。”   “陈小姐,”田雨看向陈安如:“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和孙小姐说的,但我问心无愧。我之所以上前和你和宁王说话是觉得宁王已经和郡主定了亲,本就该和其他女子保持距离。”   陈安如骑虎难下,她否认不了,宁王知道事实是怎样的,但她也不能承认。   关键时候,康平长公主来了。   她已经从丫鬟口中得知事情经过,虽诧异陈安如居然心仪沈亭,但当务之急是要保住陈安如的名声。   她一来就质问田雨:“是你在抹黑安如?”   顾明月哪容康平长公主欺负一个维护她的姑娘,当即把田雨护在身后:“母亲你这颠倒黑白的本事也太厉害了吧。”   “抹黑?”顾明月冷冷一笑:“陈安如敢站出来发誓说田雨说的话是假的吗?”   “什么假的,”半夏带着庆王与梅一朵回来了,庆王道:“本王亲耳听见的能是假的?”   半夏道:“宁王爷正在和皇上说话,庆王得知事情便主动要跟我过来。”   田雨好奇:“王爷亲耳听见的?”   “对啊,”庆王道:“本王不仅听到了你说的那些话,还听到陈安如说她喜欢宁王,问宁王为什么不喜欢她。” 第32章 一更   此言一出, 众人倏地一静。   之前听田雨的话,她们已经猜到陈安如心仪宁王,可终究没有说穿。   陈安如身份不高, 但她们不能不考虑她身后陈尚书以及康平长公主。   见康平长公主来, 她们都以为这件事要无疾而终了,毕竟康平长公主是端阳郡主的生母, 真对上了,端阳郡主身为人子总是要吃亏些的。   虽然端阳郡主派人去请宁王,可宁王是男子,也是康平长公主的晚辈,非要计较, 难免有损他的名声。   结果宁王没来,庆王来了。   听说庆王和宁王关系不错,她们想过来了庆王可能会帮着端阳郡主, 但没想到庆王冷不丁地说出这样一番话, 把众人心照不宣的事大咧咧地说了出来。   换个人来, 无论是谁, 可能都会委婉一点, 会考虑到陈安如身为一个小姑娘的颜面, 可偏偏这人是庆王。   以庆王的为人,若是他顾及到陈安如的颜面才是怪事。   只是今日过后陈安如的名声算是毁了。   不过陈安如是陈尚书的侄女,庆王如此做,算是把陈尚书得罪了, 看来庆王的的确确是选择支持宁王。   顾明月都听愣了, 这是真的吗?   虽然她知道陈安如喜欢沈亭,可是以她对陈安如的了解,陈安如不至于说出这种话。   可她转念一想, 陈安如都能拦着沈亭不让人走,会说出这种话也不是没可能。   顶着众人异样的目光,陈安如又气又急:“我没说过这种话。”   顾明月冷声:“庆王还能冤枉你不成?”   陈安如恼道:“庆王当时根本就不在,”   “本王当时在墙的另外一边,你当然看不见本王,”庆王说得煞有其事:“不过你说的那些话本王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孙雪不敢置信地看着陈安如,一脸的受伤:“安如?”   陈安如有口难辩,扭头看康平长公主,眼泪一串一串地往下掉,这下是真委屈了:“婶婶,我没说过这种话。”   “婶婶相信你。”康平长公主动作温柔地替陈安如擦去眼泪,然后看向顾明月,眼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厌恶。   顾明月笑了,康平长公主厌恶她,她有什么资格厌恶她。   “长公主殿下,你看我做什么,”顾明月道:“陈安如,我虽然早就知道你对宁王有意,但我真没想到你会做出这种事来。当真人不可貌相。”   康平长公主面沉如墨:“端阳,适可而止。”   顾明月粲然一笑:“适可而止?我又没拦着别人的未婚夫不让他走,也没向别人的未婚夫表心意,为什么是我适可而止?”   “对啊,端阳哪里过分了,她不是才是应该感到委屈的那一个吗?”庆王一脸疑惑,认真地问:“姑母,你脑袋是不是有问题,不护着自己的亲女儿也就罢了,还偏向一个想抢自己亲女儿未婚夫的人。”   庆王顿了下,问道:“姑母,该不会陈安如才是你的亲女儿吧。”   “庆王!”康平长公主厉声呵道:“本宫是你的姑姑。”   庆王撇撇嘴:“本王又没说你不是本王姑姑,可这跟陈安如是你的亲女儿又没冲突。”   康平长公主只觉得气血往上涌,连眼睛都黑了,她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屈辱:“你等着,本宫要告诉皇兄。”   对于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其中三百六十天都在挨骂的庆王来说,被告状就跟吃饭一样寻常。   “去,你赶紧去,”庆王毫不畏惧,还不痛不痒地道:“对了,你告状的时候记得告诉父皇你是怎么偏心的。”   他父皇虽然也偏心,但至少偏的也是他的血脉。   陈安如扶住康平长公主:“我没有向宁王表过心意,你们若不信,可以把宁王请过来对峙。”   顾明月眸光微动,陈安如说得这般有底气,难道是庆王冤枉她的?   可就算庆王冤枉了她,田雨也不可能会冤枉她。   “你说请就请,你是什么身份,”庆王语气轻蔑:“再说了谁不知道我四皇兄是个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怎么可能会与你计较。”   陈安如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半晌苦笑一声:“我终于明白什么是百口莫辩。”   “陈小姐,”田雨从顾明月身后站出来,很小声地道:“百口莫辩形容的是受了冤屈,我可没有冤枉你。”   “敢做不敢当,女人就是……”   顾明月一个冷眼扫过去,苏灵咳一声,田雨也看过来,一双水漉漉的杏眼眨了两下。   庆王顿了下,改口道:“敢做不敢当,怪不得我四皇兄看不上你。”   “郡主,田小姐,”孙雪现在什么都明白了,是她蠢。她走到顾明月与田雨面前,鞠了一躬:“郡主对不起,田小姐对不起。”   “孙雪!”陈安如瞪大眼,孙雪向顾明月道歉岂不是坐实了田雨的话。   孙雪道一字一顿地道:“安如,我蠢了一次不能蠢第二次。”   不是大事,顾明月很少与人计较,道个歉就完事,不过这次事关田雨。   她看向田雨:“小雨,你接受她的道歉吗?”   田雨乖乖地点头:“孙小姐,我娘一直教我要宽以待人,这次你也是为人蒙蔽,我便不与你计较,但希望你以后三思而行,不是所有人都像郡主这般宽容大度的。”   孙雪羞红了脸,可这次的确是她做错了。   田雨看出孙雪的羞愧,安慰道:“没关系,吃一堑长一智,你以后就知道一面之词不可信。”   “你这小姑娘,怎么净说大实话,”庆王道:“你就不怕陈安如和本王的好姑母回头报复你。”   田雨惊恐瞪眼,看向了顾明月。   顾明月安抚:“你放心,她们若是害了你,我会给你报仇的。”   田雨:……   “傻孩子,庆王爷和郡主是在逗你呢。”齐夫人看向康平长公主:“殿下,我家小雨没见过什么世面,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康平长公主咬牙,齐夫人话说得好听,不过是在告诉她齐家不怕她。   她冷笑:“齐家退婚退得这么快,这才多久,就一个鼻孔出气了么?”   “殿下说哪的话,我家老爷和顾国公本就是多年好友,顾齐两家守望相助不是很正常。”齐夫人面不改色:“至于退婚一事,那确实是我见识短浅,也是我儿没有这个福分。”   康平长公主嘲道:“齐夫人倒是能屈能伸。”   齐夫人不疾不徐:“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我是如此,殿下和陈小姐也不会例外。”   康平长公主深深看顾明月一眼:“安如,我们走。”   “这就走啦?”庆王一副没尽兴的模样:“是去告状吗?”   顾明月看见她母亲停了一下才继续离开。   众人安慰顾明月几句也都散开了,没有了不相干的人,顾明月问庆王:“陈安如真的说了那几句话?”   庆王耸了耸肩头,半点不心虚:“没有说。”   田雨温声道:“陈小姐只是没有明说而已,她当时不让宁王爷走,还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意思已经不能更明显了。”   苏灵感慨:“陈安如居然喜欢宁王,他们有接触过吗?”   “应该是没有,不过陈尚书有意将陈安如许配给宁王,可惜被我抢了先。”顾明月道:“庆王,这次的事多谢你了。”   庆王过来就是来还宁王人情的,可他突然想到一件事――顾明月有两坛子秃黄油。   “真要谢我你就送我一坛秃黄油。”有便宜不占他今晚会睡不了觉的。   顾明月:……“宁王说了会给你一坛。”   “本王知道,”庆王道:“可这东西又不嫌多。”   顾明月道:“可是我已经允了苏灵一坛。”   庆王看苏灵,苏灵点点头。   他不放弃,厚着脸皮问:“那你不是还有一坛吗,我也不全要,你分我半坛就是了。”   顾明月:……   “秃黄油很难得吗?”田雨好奇地问:“一般厨子都会做吧。”   庆王道:“你不懂。”   “说得像你很懂似的,”顾明月想了下:“见者有份,你得半坛,小雨得半坛。”   田雨忙道:“我不用。”   庆王立即道:“她不要那都给我。”   “她说了不算,”顾明月道:“就这么决定了。”   郡主又送她东西了,田雨有点高兴:“那郡主你不是就没有了吗?”   庆王道:“你关心她做什么,有宁王在,你还怕她没有?”   田雨看庆王一眼,细声细气地道:“那不一样,郡主和宁王还未成亲呢。”   庆王脾气爆,没耐心,懒得和田雨争。   这小姑娘看着小小的,一会儿争哭了怎么办。   又得了半坛子秃黄油,庆王非常之高兴,回到皇帝这边时都快蹦起来了。   皇帝看得眉头紧皱:“你能不能好生走路?”   庆王不理皇帝,坐到沈亭身边,邀功似的道:“我刚刚去帮端阳了。”   沈亭微笑:“多谢五弟。”   庆王摆摆手:“你看能不能多给一坛……”   沈亭莞尔:“我尽量。”   庆王立即嘿嘿嘿:“我就知道四皇兄最喜欢我了。”   皇帝无比茫然地看着这一对相亲相爱的兄弟,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吗?   又得一坛,庆王美滋滋,决定再表现一下,上点眼药。   “父皇,康平姑母也太偏心了,端阳才是她的女儿,才是有我们皇家血脉的人,康平姑母怎么去偏宠一个外人。”   “四皇兄,你不要不说话,端阳可是你的未婚妻。”   沈亭道:“该说的你都说了,我还说什么。”   庆王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你可以说陈文啊!”   康平长公主驸马姓陈名文。   皇帝嘴角抽了下,他的好皇儿,能不能不要如此明显的上眼药!   收敛点吧! 第33章 一更   月上中空, 宫宴结束。   与顾明月苏灵告别,看着她们上了马车,田雨正要回头去找姑母, 一辆大大的马车停在了她的旁边。   “那个田什么……”车帘掀起, 庆王探出个头来:“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看清庆王的脸,田雨往后退了一小步, 没有顾明月在,她有点怕这个王爷。   她听说这个王爷脾气特别不好,稍不注意他就要杀人放火。   “田雨,”田雨眼睛睁得大大的:“我叫田雨。”   “哦,田雨哦, ”庆王语气不算温和,但也不凶,“本王能不能跟你商量一件事?”   田雨抿唇:“什么事?”   庆王轻咳一声:“你能不能把你那半坛……”   田雨立即道:“不能。”   庆王嘿了声:“本王话还没说完呢。”   “那是郡主给我的, 我不能给王爷。”说着田雨福了福身, 小步跑走了, 一副生怕庆王要抢她东西的模样。   齐夫人正在跟人说话, 见她跑过来问道:“怎么了?”   她看了眼庆王的马车:“那是谁的马车?有人欺负你?”   田雨摇摇头:“是庆王爷, 他想要郡主送我的秃黄油。”   齐夫人愣了一下, 一个王爷竟然向一个小姑娘要秃黄油?   这庆王真是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虽然今天的庆王挺好相处的,但以后你遇到他还是远着些。”齐夫人叮嘱田雨:“这人喜怒无常得很。”   田雨乖乖点头,她觉得这个庆王蠢兮兮的,她也不想跟他多接触。   没要到田雨的半坛子秃黄油, 庆王有点不开心, 可想到沈亭会多给他一坛,他就又高兴了。   “王爷,”马车嘚嘚地驶, 长随小声问:“陈安如是陈尚书的侄女,您今日这么做会不会把陈尚书得罪狠了?”   “是得罪得有点狠,”庆王道:“但你觉得本王不这么做,陈尚书就会支持本王?”   长随道:“这也不是没可能。”   “屁个可能,”庆王想起陈尚书那张脸就讨厌:“你知道每次本王看见陈尚书时在想什么吗?”   “在想什么?”   “在想他一定在心里想本王是个冲动的蠢货。”庆王长伸着两条腿,靠着迎枕,懒洋洋地道:“本王最讨厌的就是陈文这种人,假仁假义。”   回到王府时,庆王已经困得不行了,连沐浴都懒得动,直接趴在了床上。   “王爷,”王府中的小厮在一旁伺候:“今儿个顾二小姐派人来了趟,说是想请王爷明日去游湖。”   庆王眼睛都睁不开了:“顾二小姐是谁?没听过?”   “……”小厮小声:“就是顾国公府的二小姐呀。”   您之前不是还想着要娶她当王妃了,这才几天,竟然连对方是谁都忘了吗?   “她呀,”庆王想起来了:“四皇兄都娶顾明月了,本王还娶她做什么?”   这语气过于理直气壮,小厮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过了片刻问:“那明日您还去吗?”   “去什么去,”庆王不虞道:“本王这么忙,哪有时间陪女人风花雪月。”   小厮心想您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对了,”庆王忽然想到什么,睁眼道:“本王明天早上要吃秃黄油拌面。”   .   庆王安安心心地睡下,康平长公主府,康平和陈尚书却是神色严肃,毫无睡意。   康平疑惑:“安如怎么会心仪宁王呢?”   陈尚书沉声:“是我不好,我之前有跟她说想将她许配给宁王。”   康平皱了下眉头,这事怎么没跟她说过。   她只不瞒了一瞬就把这个事抛开了,当务之急是安如的名声与亲事。   “现在怎么办?”   陈安如的名声算是毁了,想要说到很好的亲事几乎是不可能了。   陈尚书沉吟道:“大不了找个寒门子弟,不拘家世,只要对她好就行。”   康平喟叹一口:“我也想过,怕就怕安如自己不愿意。”   她也怕安如答应嫁人后又后悔,跟她一样。   她是过来人,有过嫁给不喜欢的人的经历,安如可以说是由她抚养长大的,在她心中,与安雅没有区别,她不想安如受她曾经受过的苦。   她是公主,所以她能和离再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虽有波折有遗憾但至少结果是圆满的,可安如不行。   陈尚书道:“我会和她谈谈。”   康平沉默不语,她若有所思地看着烛台,好半晌,忽然道:“若安如实在不愿嫁给其他人,不如我们将她嫁给宁王。”   “宁王?”陈尚书眉心一紧:“宁王已经有郡主这个未婚妻了?”   “是,可是以皇上对宁王的看重,宁王以后成为太子的可能性很大,”没见庆王都开始和宁王交好了吗,康平道:“若他是太子,必定不可能只有端阳一个。”   陈尚书想了片刻后摇头:“我从没想过把安如嫁进皇家。”   这事康平知道,她自己看出来的。她是长公主,驸马在朝中也有实权,若是驸马想把安如嫁进皇家,亲事早就定下了。   “我又何曾想过,”康平无奈道:“可安如不是喜欢宁王吗?”   陈尚书肃声道:“但宁王不喜欢她。”   康平不这样认为:“这不一定,安如是个好姑娘,除了家世哪一点比端阳差了,就算宁王一时不喜欢她,等日后了解她了,不可能会不喜欢。”   陈尚书还是没同意,只说他要再考虑考虑。   距离正院不远的一处院落里,陈安如坐在妆奁台前,不哭不笑,神色木然。   出了这样的事,宫宴没结束她便回了公主府。   这次的事闹得这么大,她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出门。   “小姐,”丫鬟小心翼翼地道:“长公主和老爷回来了。”   陈安如眼睫轻轻一颤,她缓缓扭头,问的却不是康平长公主与陈尚书:“我是不是错了,我是不是不该喜欢宁王?”   “小姐说哪的话,”丫鬟向着陈安如说话:“宁王原本就该是您的未婚夫。”   “可是他不喜欢我,”陈安如苦笑道:“他不想同我站在一起,也不想同我说话。”   “那是因为他是宁王呀,他遵循君子之礼,”丫鬟不忍见到陈安如如此神伤,安慰道:“若他是个见到女子就移不开眼的人,小姐你也不会心仪他不是吗?”   陈安如默然不语,她心仪有什么用,顾明月才是他的未婚妻。   翌日,陈尚书下值后与陈安如提起她的婚事。   陈安如垂着眼睑:“安如听凭二叔安排。”   看着短短一天就清瘦许多的陈安如,陈尚书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道:“安如,你父亲临终时二叔向他承诺过,只要二叔活着一日就庇你一日无忧。宁王人是不错,可他已经有了未婚妻,而是皇室复杂,不适合你。”   听到陈尚书提起父亲两个字,陈安如眼泪立时滑出了眼眶。   她生来便没有母亲,父亲也在她很小的时候便过世了,对她来说,二叔就是她的父亲。   她擦了擦眼泪,抽泣道:“二叔,是安如不好,给您和长公主丢脸了。”   “安如,人的一生不可能一直顺风顺水,错了便改正,遇见困难便勇敢面对,不要被一时的逆境打倒。”陈尚书温声安慰:“须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焉知现在诋毁你的人在未来某一天不会跪在你面前求你。”   陈安如看着陈尚书,破涕为笑:“二叔,谢谢您一直对我这么好。”   “二叔年幼时你父亲也是这般对我的。”陈尚书脸上也有了笑意:“你是你父亲唯一的血脉,在我心中,你比安雅姐弟更为重要。”   陈安如听到这句话,有点惊讶,也有点高兴。   她不怀疑陈尚书只是话说得好听,她能感觉到,二叔是真的疼她。   旁人都说她运气最好的是遇到把她视若亲女的长公主,其实不是,她最幸运的是拥有一个这样的二叔。   若她父亲还活着,恐怕也不过如此了。   .   “这半坛子给庆王送去,另外半坛送去齐家。”顾明月想了想她最近收到的好东西:“苏灵和田雨一人再送一匹晚霞锦。”   这晚霞锦是沈亭恢复皇子身份前,皇上赏赐下来的。   当时她不明白皇上为什么突然赏她,直到知道沈亭的真实身份。   “送给苏小姐也就罢了,怎么还要送给田小姐。”半夏有点舍不得晚霞锦:“郡主你自己都没多少,不如送田小姐云缎,那个也不差。”   “你什么时候这么抠了,郡主是宁王爷的未婚妻,以后会缺晚霞锦?”忍冬笑道:“再说了,都是小姐的好友,哪有分开送的道理。”   半夏撇撇嘴,想说田雨不算郡主的好友,可想到昨日宫宴上田雨的那些话,她就说不出口了,咕哝道:“行吧行吧,就你最大方。”   忍冬道:“不是我大方,是郡主大方。”   “都是身外之物,”顾明月躺在美人榻上,拿着一把绣着嫦娥奔月的团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你们要是喜欢,也可以拿两匹去做衣裳。”   “我才不要,”半夏毫不犹豫地道:“那个料子精贵的很,我穿着怕是都不会走路了。”   忍冬揶揄:“你是山猪儿吃不来米糠。”   半夏去挠忍冬痒痒:“你才是山猪儿。”   主仆几人在屋里闲聊,突然院子里传来几声喧哗,接着顾晗怒气冲冲地冲了进来。   “二小姐,”半夏拦住顾晗,厉声道:“这是郡主的闺房,不是你可以随意擅闯的地方。”   顾晗不理半夏,她恨恨地看着顾明月:“都是你,为什么你总要和我过不去。”   顾明月:???   她最近是走什么霉运,怎么一个二个都来找她麻烦。   “我什么时候和你过不去了?”顾明月是真的疑惑,她近来都没怎么和顾晗遇见。   她本以为顾晗会大发脾气,像上次那样,结果顾晗哭了起来,边说边指责顾明月,说顾明月毁她婚约。   “婚约,”顾明月看向忍冬:“她订亲了?”   忍冬摇了摇头,她没听说。   今日有点热,顾晗哭得顾明月心烦:“你哭什么哭,你哭亲事就能回来。”   顾晗顿了下,然后哭得更大声:“如果不是你和宁王,庆王爷一定会娶我的。”   从得知沈亭身份开始,顾晗就担心庆王会不愿意娶她,直到今日,她邀请庆王出来游湖结果只来了一个小厮。   她嫁不了庆王,就当不了王妃,偏偏顾明月还要当王妃,她永远都赶不上顾明月了。   意识到这点,顾晗悲从中来,回府后直奔顾明月的院子,丫鬟拦都拦不住。   顾明月愣了一下后笑了,这也能怪到她身上?   懒得理会顾晗,顾明月让半夏将人拉出去。   挺好的心情被顾晗毁了,顾明月不经意的扭头,看见摆在桌子上正要送出去的秃黄油。   她知道庆王为什么不愿意娶顾晗了,可顾晗到底是顾家的女儿。   “秃黄油不给庆王送了,直接一整坛送去齐府。” 第34章 二更   宫宴后的第一天, 庆王心心念念的秃黄油没有送来,半坛都没有。   庆王没有着急,宁王要去找殷家人拿, 端阳可能忙其他事去了。   宫宴后的第二天, 宁王送来了两坛,但端阳承诺的半坛还是没来。   看着宁王送来的两坛, 庆王决定再给端阳一天的时间。   宫宴后的第三天,庆王在宫里遇见了齐俊。   被庆王叫住的齐俊有些惊讶,他与庆王素无来往,旋即他想到庆王已经站队宁王。   他父亲与顾国公交好,也许在庆王眼里, 齐府也会支持宁王,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   齐俊拱手行礼,庆王摆了摆手:“本王找你也没啥大事。”   没大事就是有小事, 齐俊道:“王爷有话直说便是。”   “本王就是想问问端阳送给你表妹的秃黄油送去了吗?”庆王实在是不习惯齐俊这样真正的无双公子, 面对齐俊, 他有点别扭, 干咳了声:“你要是不知道就算了。”   齐俊犹豫了下, 这好像没啥不能说的:“送到了。”   庆王一喜:“今日送的?”   那等他回府应该也能收到, 庆王嘴角还没弯得起来,齐俊道:“不是,前天就送来了。”   田雨收到后就拿去厨房,晚上便多了两道加了秃黄油的菜, 味道的确美味。   庆王愣住, 前天就送去了那他为什么没有收到。   不可能是忘了,那就是故意的。   端阳一个周周正正的姑娘,竟然想赖账。   庆王怒不可遏, 他本是要去见皇上的,现在也不想见了,转身就想去顾国公府要他的秃黄油。   他太愤怒了,一个转身撞上了急匆匆的大理寺卿杜大人。   两个人都急,两个人都没收力,两个人都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庆王只听得咔嚓一声,旋即脚腕传来一阵剧痛。   多么熟悉的感觉。   “哎呦……”   庆王忍着剧痛,心想本王脚要断了都没哎呦,你倒还哎呦上了,一抬头,看见了坐在地上,扶着腰,痛得龇牙咧嘴的大理寺卿杜大人。   齐俊眼睁睁地看着两人摔在地上,他先去扶庆王,庆王伸手拦住他:“不要碰本王。”   不是人人都能有他四皇兄的本事,会读书还会治腿,他还是老老实实待着等太医比较好。   齐俊去扶杜大人,结果杜大人反应比庆王还大:“不要碰我,去请太医,我的腰闪了。”   庆王有气无力:“本王也要太医,本王的腿断了。”   齐俊:……   只是撞一下,竟然一个把腰闪了,一个把腿断了。   庆王痛得白了脸,没好气地道:“杜大人,你火烧眉毛啦?没看见本王在前面吗?”   杜大人还满肚子火呢,哪怕面对的是脾气不太好的庆王他也没忍住怒气:“庆王爷,还说这话可得凭良心,我走的是你旁边,哪知道你会突然撞上来。”   庆王看了眼地形,发现的确如杜大人所说。   可他会承认自己错了吗,不会。   他强词夺理还理直气壮地道:“那你不知道走路的时候隔本王远点,这下好了,本王的腿断了。”   “王爷,我的腰还闪了呢。”杜大人委屈:“你不知道男人的腰很重要吗?”   庆王嗤道: “你都这把年纪了重要什么重要!”   才刚刚踏入不惑之年杜大人想反驳,可想想庆王的年纪,他住了口,腹诽道:你年轻你厉害,你就不会到四十岁。   庆王不知道杜大人的愤慨,他继续道:“你知道腿对本王有多重要吗?”   杜大人腰痛难忍,敷衍道:“不知道。”   “这你都不知道,”庆王撇撇嘴:“活该你这把年纪了还只是个大理寺卿。”   杜大人忍了又忍,才把心中的话―你以为你不断腿就有机会当太子吗,咽了回去。   这是王爷,他惹不起。   太医一直不来,两人也不好干在地上坐着,主要是庆王觉得不能干坐着。   他问:“杜大人,严家安排人挑拨我四皇兄与梅家的关系的这个案子这么久了,还没结果吗?”   杜大人虚弱道:“请王爷恕罪,这件案子没有结案,微臣不能把这件事告诉您。”   庆王一边痛得发出嘶嘶的声音一边道:“那你说点能说给我知道的事?”   杜大人毫不犹豫:“成王世子没了。”   庆王怀疑他因为腿太痛耳朵也跟着出问题了:“谁没了?”   “成王府世子赵恺,”杜大人缓缓动了下腿:“成王府刚派人去大理寺报了案。”   庆王自然不会为赵恺去世而感到悲伤,他只有惊讶:“怎么没的?”   杜大人道:“喝多了酒,落水淹死了。”   庆王瞠目结舌,这死得也太没面子了吧。   杜大人扶着腰,忽然觉得闪了腰也不是一点好处没有。   成王世子的死还不知道是不是意外,但从成王府派人来报案的话来看,成王与成王妃显然是认为成王世子是被人害的。   他闪了腰,要修养几日,就只能拜托年轻又有干劲的两位少卿了。   天知道,当他接到成王府报案时有多么难受,唯一的安慰或许就是这次终于与端阳郡主没有关系了。   应该也许没有吧!   不过一日,成王府世子去世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京城,同时传开的,还有他那个不太说得出口的死因。   赵恺是因为喝多了酒落水而亡,但他之所以会喝这么多酒,落水都没人知道,是因为他邀了青楼的女子坐画舫夜游,且把护卫留在了岸边。   青楼女子早上醒来寻不到赵恺,问护卫,也不曾上岸,众人这才着了急。   遍寻不到后,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让会憋气的人下水找,结果真的就在水里找到了被水草缠住脚的赵恺。   成王夫妇不相信唯一的儿子就这么死了,坚持是有人害了赵恺,但是经大理寺官员的调查,其中并无异样。   成王只有赵乐阳赵恺这一对儿女,如今赵恺死了,只剩下一个还被关在大理寺天牢里的赵乐阳。   赵恺去世的第三天,太后派人请顾明月进宫。   顾明月猜到原因――   之前太后不为赵乐阳求情是赵乐阳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太后已经没脸再替赵乐阳求情。现在求情则是因为成王夫妇失了儿子。   因为失去了一个儿子,成王府一家便成了“弱者”。   在某些人眼里,“弱者”就要应该要受到同情。   面对太后的苦苦哀求,顾明月失望,但到底松了口。   从慈宁宫出来,看着一望无际地蓝天,顾明月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儿女都是债,赵乐阳是成王夫妇的债,成王是外祖母的债,可若是再该教导的年纪用心地严肃地教导,又怎么会走到现在这个地步。   感悟了一番人生道理的顾明月没有离宫,去了沈亭的寝宫。   还没到,她就远远看见了殿门口,抬着一只脚坐在太师椅上的庆王。   看见她,庆王很夸张地呦了一声,阴阳怪气地道:“这不是端阳郡主吗?”   顾明月直接问他的长随:“你们王爷怎么了?”   “你还好意思问本王怎么了,”庆王气咻咻地指着他的腿:“你知道我的腿是怎么伤的吗?”   “不知道。”她这些天又没进宫,怎么知道。   “都是因为你赖账。”庆王一字一顿,控诉地道:“如果你把那半坛子秃黄油给我了,我就不会急着去找你,不急着去找你我就不会和杜宽撞上。”   庆王一口气不带停地把事情叙述了一遍,看顾明月的眼神十分怨念,好像顾明月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顾明月无意和庆王在宫殿门口争论,往宫里走去:“进来慢慢说。”   庆王立即示意长随把他抬进去,他前些天就想去顾国公府,可是他腿伤了,派个下人也没用,所以他派人盯着国公府。   得知顾明月今儿个进宫了,他立即赶到了宁王的寝宫。   果不其然,顾明月来了。   这才是顾明月第二次来这儿,但宫人们对她都很恭敬,刚一坐下,各种茶点就送了过来。   她喝了口茶,一脸严色地问:“庆王,听我家二妹说你原本想娶她?”   庆王已经做好了再次质问的准备,没想到先被质问了。   他心下咯噔一声,暗道不好。   早知道端阳会为顾晗出头,他那日就去陪顾晗游湖了。等把秃黄油拿到手,再告诉顾晗他不会娶她。   可是有钱难买早知道。   现在怎么办?   “郡主。”沈亭快步走来,面如春风:“五弟也在。”   庆王松了口气,四皇兄喜欢他,应该会帮他说两句。   “你们怎么了?”沈亭见顾明月神色严肃,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顾明月觑了庆王一眼,不冷不热地道:“也没啥大事,就是有人玩弄了我家二妹的一番心意?”   沈亭立即看向庆王,眉头一挑,还没说话,庆王就感觉头皮一紧,有种上学时被夫子看了一眼的感觉。   “那什么,”庆王在背后招手:“端阳好几天没进宫了,想必四皇兄和你有不少的话要说,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哈。”   “你们慢慢聊,慢慢聊。”   两个身强力壮的长随上前抬起庆王的椅子就要走。   顾明月慢悠悠地问:“庆王,你不要那半坛秃黄油了?”   沈亭眉心一蹙:“他找你要秃黄油?”   庆王心下再一咯噔,完了。   他已经找顾明月要了谢礼,但他又找沈亭要了一遍。   这是两头拿好处,不知道也就罢了,可偏偏穿了帮。   “对,说是宫宴上他帮我的谢礼。”顾明月道。   沈亭挑眉:“他也问我要了一份谢礼。”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而后齐齐看向被两个长随抬起的庆王。   “我错了,对不起。”庆王毫不犹豫,大丈夫能屈能伸。   顾明月眨眨眼,伸手:“那还我半坛秃黄油!”   庆王:!!! 第35章 一更   还是不可能的, 永远都不可能还。   庆王当没听见,指挥着长随把他抬去御书房。   父子感情也是需要培养的,他多去请两次安, 也许父皇就能多喜欢他一点, 比不上宁王也得比其他几个好。   看着庆王被人抬走,顾明月疑惑, 庆王为什么瞧着就没啥烦恼呢,路都走不得了却还想着吃。   羡慕!   双手捧着脸颊,她扭头看沈亭,声音闷闷的:“外祖母憔悴了很多。”   沈亭将垂到顾明月身前的头发挽到背后,温声道:“赵恺毕竟是太后唯一的亲孙子。”   是这样的, 但这不能安慰到顾明月。   她收回目光,看着桌面,发出长长的叹息, 好烦啊。   沈亭用食指缠绕着顾明月的一小缕头发:“不想就这么放过赵乐阳?”   顾明月噘嘴, 这还用问吗?   沈亭一笑:“我可以让父皇出面。”   顾明月想了后摇头:“算了, 我都答应在外祖母了。”   这是最后一次, 下一次, 无论如何, 她都不会放过赵乐阳。   “你要这样想,”沈亭另辟蹊径:“你现在放了赵乐阳,你以后就还能收拾她一次。”   顾明月一时没反应过来:“再收拾她一次?”   沈亭不疾不徐地道:“她这次在大理寺关了这么久,想必吃了不少的苦头。你现在放了她, 她若以后再犯事, 你岂不是还有机会把她送进大理寺。”   沈亭笑得温文尔雅:“你难道不想她把这些苦头再吃一遍?”   顾明月嘴角微微一抽,这个理,真不是一般人能想出来的, 不过的确安慰到了她。   “送你一个礼物。”沈亭亲自回房拿了一个木匣子出来,递给顾明月:“打开看看。”   打开之前,顾明月以为里面放着的应该是首饰之类的东西,结果打开后一看,竟然是一张地契。   地契?   顾明月看沈亭:“你是不是拿错东西了?”   “没有,”沈亭眼含笑意:“不喜欢?”   顾明月抿了抿唇,不是不喜欢,只是这份礼物实在是有点出乎寻常。   哪个未婚夫送未婚妻礼物送地契的?   感觉怪怪的。   “不拿出来看看?”沈亭声音带着几分笑。   顾明月拿起,是一个温泉庄子的地契,地址距离京城不算远。   京城附近的庄子都很值钱,更不用说是温泉庄子了。   她将地契放回盒子,推到沈亭面前:“这是皇舅舅给你的吧,我不要。”   “不是他给我的,”沈亭又推回来:“是我特意买来送给你的。”   顾明月不信,沈亭能有这个钱?   好吧,他可能的确有这个钱,皇舅舅不是给了他很多银票让他随便花吗,可是一下子花了这么多,他以后喝西北风?   可她一直拒绝会不会伤了他男人的自尊心。   “为什么要买这个送给我?”她问。   沈亭反问:“你是我未婚妻,送你礼物不是很正常吗?”   顾明月想了下,也是,可是为什么要送温泉庄子?   沈亭又道:“自从我们定亲,我还没送你什么礼物。”   是,但这份礼物已经能抵别人非常多的礼物。   顾明月想了下,点头道:“那我就收下了,你反悔的话我可不会还给你的。”   沈亭有这个心,她也没必要一直拒绝,大不了以后沈亭真在钱上遇到困难,她补贴他一点便是,反正她也不缺钱。   沈亭不知道顾明月的打算,失笑道:“我像是会反悔的人?”   “这可不一定呢,”顾明月歪了歪头,眉眼弯弯:“男人啊,都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用过午膳又休息了一阵,沈亭送顾明月出宫。他已经领了政务,并不空闲。   在宫门口,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就看见庆王被人抬着过来了。   紧接着一辆马车停在宫门口,大理寺卿杜大人一手扶着腰从马车上下来。   看见顾明月,杜大人心头猛的一跳,他已经对这位郡主产生心里阴影了。   “宁王爷,郡主。”阴影再大,也不得不行礼。   “杜大人不必多礼。”沈亭温道。   顾明月看杜大人这样子,好奇问:“杜大人,你的腰还没好吗?”   “好很多了,”杜大人道:“就是太医叮嘱我小心点,现在还没痊愈,容易二次受伤。”   顾明月哦了声:“那你得离庆王远点。”   庆王一来就听到了这句话,等不及长随把他放下他便嚷嚷道:“端阳,本王才是你的表哥,你胳膊肘怎么往外拐呢。”   “再说了,本王也被撞得很严重,没看见本王现在还下不了地。”   “没看见,我只知道是你撞了杜大人。”顾明月忽的想到什么,认真道:“杜大人,庆王爷家大业大,他把你撞得这么严重,你就没想到找他要赔偿?”   杜大人愣了下:“赔偿?”   顾明月点点头:“庆王爷最近得了好几坛秃黄油,味道好极了。”   杜大人一头雾水,庆王得了秃黄油跟他要赔偿有关系吗?   难道要庆王拿秃黄油来赔偿?   “哪里有好几坛,才两坛半而已。”庆王道:“再说我都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两坛半?”顾明月目光审视地盯着庆王:“另外半坛哪来的?”   庆王:……   在端阳面前,他就应该闭嘴,不说话。   “你是找梅一朵要的?”见庆王不说话,顾明月瞪大眼,不敢置信地问:“你不会去找苏灵或者田雨要了半坛吧。”   庆王气呼呼:“在你心中,本王就是这种人吗?”   顾明月点点头:“是啊。”   “四皇兄,”庆王扭头就道:“你不管管?”   沈亭微笑:“郡主是我的未婚妻。”   庆王理直气壮:“那又怎么样,我还是你的五弟呢。”   一直旁听的杜大人都无语了,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怎么可能比得上未婚妻,再说了,皇家有什么兄弟情可言。   他刚在心里感慨,沈亭道:“你说得也是。”   “郡主,”沈亭道:“那半坛应该是父皇给他的。”   平王道:“就是父皇给我的。”   顾明月:“哦,好吧。”   好不容易抓到顾明月一次小辫子,庆王尾巴都要翘起来了:“你误会了本王,不跟本王道个歉?”   顾明月看向沈亭,沈亭会意,温声对庆王道:“五皇弟,郡主是我的未婚妻。”   端阳是宁王的未婚妻,得罪端阳等于得罪宁王,得罪宁王等于以后不能从宁王这儿拿好吃的东西。   他清了清嗓子,故作大度:“既然是未来皇嫂,本王就不与她计较了。”   顾明月当没听见,与沈亭告辞。上马车时看见杜大人身子微躬,她忍不住道:“杜大人,你多保重。”   杜大人微微笑着,心想你不送人去大理寺,他应该就能保重了。   目送顾明月马车离开,杜大人告辞沈亭庆王,缓缓地去了御书房。   “你不是腰伤了吗?”皇帝接过杜大人的案卷:“坐下说话。”   “多谢皇上。”杜大人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朱丁还给他放了一个软垫。   杜大人心里感动,为人臣子,最盼望地便是遇到一个明君,他运气不错,当今圣上不仅爱民如子,还关心臣子。   得君如此,夫复何求。   皇帝很快看完整个案卷,当他看到赵恺与来自徐州的书生接触过时,他脸色顿时一沉。   他阖上案卷,肃声问道:“赵恺之死真的是意外?”   杜大人坐在椅子上回道:“大理寺在查到这件事后便又重新调查过成王世子的死,没有异常。”   成王夫妇咬定他们儿子被害,大理寺只能调查,不想这一查竟然查出了这些事。   成王府一家原本就不得圣心,成王世子去世,皇上或许会怜悯成王夫妇痛失独子,但此事一出,不要说怜悯,不迁怒成王夫妇就是好的了。   “皇上,”刘广躬身进来道:“宁王爷来了。”   皇帝道:“请他进来。”   杜大人就要站起来行礼,皇帝道:“爱卿坐着吧,宁王不是一个计较这些的人。”   杜大人从善如流地坐着了,他也不想折腾他的腰。若非事情太严重,也用不着他亲自进宫禀报。   不过这事还没个结果,皇上怎么就让宁王爷进来了。   杜大人眼睑微垂,脑中思绪纷飞。虽然现在赵恺的事没有查出可疑之处,但严家的确有害赵恺的动机。   皇上此时让宁王爷进来,就不担心宁王爷利用这件事来对付严家对付安王?   “父皇,”沈亭先给皇帝行礼,而后朝着杜大人微微一笑:“杜大人。”   皇帝把案卷递给沈亭:“你看看这个。”   沈亭很快看完,不生气而是惊讶:“真的是严家,儿臣以为有严太师在,不至于。”   杜大人抬了抬眉,这话听着像是在替严家说话,但仔细一琢磨,又好像不对。   “除了他们还有谁,”皇帝面色森然:“只是朕没有想到赵恺竟然还牵扯其中。”   沈亭淡淡道:“他那时不知道儿臣的身份,多半是为了帮他妹妹才想同过打击我来报复郡主。”   “他那个妹子心狠手辣,有什么好帮的。再说了,明月不是他的亲表妹,”皇帝冷声道:“做出这种事,也好意思来朕面前替赵乐阳求情。”   杜大人好奇地看着沈亭,看他还能说出多少看似求情实则上眼药的话来。   “太后娘娘今日让郡主进宫了,也是为了赵乐阳的事,”沈亭无奈一笑:“郡主不想轻易绕过赵乐阳,在她看来,赵乐阳的罪名不仅是在于我和她,更多的是被赵乐阳害了的其他人。”   “可是太后娘娘憔悴了很多,郡主不忍心,到底是答应了。”   杜大人佩服地看着宁王,这也太大胆了,上眼药都上到太后那去了。   关键是他不仅上眼药,他还暗搓搓地把端阳郡主夸了又夸。   这是一个身为未婚夫的自觉性吗? 第36章 二更   杜大人目光一转, 看向皇上:宁王如此明显的上眼药,皇上就没看出来?   他的皇上英明又神武,不可能看不出来。   就算第一次没看出来, 二次三次总不能还看不出来吧。   既看出来了, 对于宁王的这番行为,皇上会怎么看呢?   成王府与太后还好说, 最重要的是严家。   皇上会不会认为宁王上严家的眼药是为了间接给安王上眼药。   无论哪个父亲,都不喜欢儿子们明争暗斗,何况这个父亲是皇帝,儿子们争的东西是他坐着的皇位。   宁王如此,是不是太放肆了一点。   可是宁王和状元, 不至于犯这么明显的错误,可他还是这么做了,那就只能说明他确定皇上不会怪罪于他。   这个念头刚在杜大人脑海里闪过, 他便听到皇上感慨不已地说:“明月就是太心软了?”   谁心软了?   杜大人揉了下耳朵, 怀疑他听错了, 端阳郡主哪里心软?   她不仅把自己的亲表姐送进大理寺, 还把自己亲生母亲的下人也送了进来, 这样的人哪里心软?   光天化日, 皇上居然说得出这种话。   “没办法,”沈亭叹道:“康平长公主不把郡主当女儿,对于郡主来说,太后娘娘不仅是她的外祖母, 还承担了一部分母亲的角色。要她拒绝太难了。”   杜大人:……还在上眼药。   “杜大人。”朱丁送来一盏茶, 看着一脸惊讶的杜大人,他笑了下。   杜大人低头饮茶,行吧, 皇上也是人,也会偏心。   皇帝声音冷凝:“康平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沈亭苦笑:“没办法,她是郡主的生母,两人起了矛盾,郡主总是要吃亏的。”   皇帝道:“话不能这么说,夫荣妻荣,你若尊贵了,康平能不收敛?”   杜大人心头一震,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   康平是长公主,端阳郡主便是嫁给宁王也只宁王妃,谈不上比康平更尊贵,除非立宁王为太子。   “杜大人,”皇帝像是突然想起杜大人的存在:“你先退下吧。”   杜大人起身告退,给皇帝行礼后他朝宁王拱了拱手。   宁王温声:“杜大人慢走,路上小心。”   皇帝道:“老五现在下不了地,应该出不了意外。”   宁王莞尔:“五皇弟听到父皇这话,怕是要伤心了。”   皇帝嫌弃:“你还是不够了解你五弟,只有你把他喜欢吃的东西拿走他才会伤心。”   想着上午庆王来请安,想让他把剩下半坛秃黄油给他,皇上就忍不住皱眉。   堂堂王爷,怎么能如此厚脸皮。   不过比起其他几个勾心斗角的儿子,他还是比较喜欢老五。   杜大人走后,沈亭也没有在御书房待多久。   他离开后,很快又有人来了御书房。   皇帝将案卷递给来人:“把里面的消息透露给庆王。”   “诺。”   .   虽然放过了赵乐阳,但沈亭送了她一个很值钱的礼物,顾明月心情很不错,回府的路上决定去她很喜欢的一个胭脂铺子逛一逛。   这个胭脂铺子很小,也不怎么有名,但里面的东西都很不错。老板是一对夫妇,姓程,养有一个很美丽的女儿,名唤娉婷。   顾明月来的次数多了,与老板一家都很熟悉。   马车在铺子前面停下,她刚一下马车就看见一个中年妇人急匆匆地跑了出来。   看见她,妇人一下子哭了:“郡主,你救救娉婷吧。”   顾明月神色一肃,大步踏进胭脂铺子。   铺子不大,一眼就能看清楚,只见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带着四名护卫将程娉婷围在一个角落里。   顾明月脸色一沉,她最恨的就是这些欺负女子的男人: “半夏。”   半夏上前,一个人打四个大男人完全不处于下风,一下扭了这人的手,一下敲了那人的头。很快程娉婷就找到机会跑了出来,惊恐地躲到顾明月身后。   到嘴的肉跑了,男人非常不高兴,可当他看见顾明月时,眼睛一亮,赞道:“京城果然人杰地灵,姑娘一个比一个地漂亮。”   顾明月笑了,调戏到她身上了,今儿不让这人跪下求饶,她就不姓顾。   半夏退到顾明月身边,闻言脸色一沉,喝道:“放肆。”   顾明月打量着这人,玉冠锦袍,腰带还是尅丝的,看来她又要送人去大理寺了。   也是,赵乐阳要被放出来了,康平长公主的那两个下人的事也过去,她也应该送新人去大理寺了。   “怎么回事?”顾明月问。   程娉婷被吓到了,哭得一抽一抽的,但也把事情说清楚了,无非就是见色起意。   前些天程娉婷在街上不小心撞到了这人,当时这人言语上就很过分,还动手动脚的,被程娉婷跑掉了。谁想这人打听到了程娉婷的家,还送了礼来要纳娉婷为妾。   程家夫妇只有这一个女儿,宝贝得很,怎么可能会同意,当即便拒绝了,不料这人今日带着护卫上门。   程老板正巧不在家,这人见程娉婷不答应,便想硬来。   若顾明月今日不来,事情怕是便无法挽回了。   顾明月越听脸色越难看,天子脚下,竟然还有这种事?   她以前不是没遇见过这种人,但如此嚣张的却是第一次。   这名男人显然不太会看人脸色,竟然还问顾明月的姓名。   半夏怒声:“你是什么人,不自报家门也就罢了,还问我家小姐的姓名。不知道姑娘家的名字不会随意告诉外人的吗。”   顾明月侧首看半夏,半夏一直都称她郡主,忽然变了称呼,唯一的解释就是她要给这人下套。   “是我的错。”男人拱手作揖:“在下姓王名绍,祖籍永州。”   顾明月缓了语气:“祖籍在永州,你怎么来京城了?”   “我是来京城探望我姑母的,我姑母是严太师的夫人。”王绍下巴微抬,一脸的与有荣焉高高在上:“严太师你们知道吧,就是那个历经两朝,深受当今圣上信任和看重的严太师。”   顾明月扬眉,她怎么不知道严太师深受皇上的信任呢。   “姑娘是哪家的小姐?”王绍也有点眼色,看出顾明月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儿,故意做出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我呀……”顾明月故意拖着语音道:“是顾家的姑娘。”   王绍开始想京城有哪些姓顾的人家,可他进京的时候并不多,这次进京也是避祸来的,对京城的官宦世家了解得不多。   他想不出来哪户人家姓顾,又不好问,便开始为自己开脱:“顾姑娘,我们刚才可能有一点误会。”   顾明月问程娉婷:“误会吗?”   程娉婷猛摇头:“不是。”   “你看,她说不是,”顾明月道:“我也觉得不是。”   王绍道:“真的是误会,我刚才只是想同她开个玩笑,没想到她当真了。”   “开玩笑呀,不如我也来跟你开个玩笑,”话落,顾明月脸色倏地一沉:“来人,给我废了他。”   站在顾明月身后的护卫立刻上前抓住王绍,正要断他的手,顾明月疑惑:“你们在做什么?”   护卫面面相觑:“郡主不是让我们废了他吗?”   王绍瞪大了眼,不敢置信:“你是郡主?”   顾明月点点头:“我不是告诉你我姓顾了吗?”   王绍想起什么,惊声道:“你是顾国公府的人?”   “恭喜你,终于猜到我的身份了。”顾明月对护卫道:“我让你们废了他不是让你们废他的手。”   护卫道:“废脚?”   顾明月没好气:“是让你们废了他,让他当太监,这总听明白了吧。”   护卫:……   王绍还没从顾明月是郡主的惊讶中走出来就听到这话,吓得他不停的挣扎,可是护卫把他抓得牢牢的。   “姑娘,不,郡主,”王绍吓得脸都白了:“我姑母是严太师的夫人啊,我姑母最疼我了。”   “是吗?”顾明月在椅子上坐下,慢悠悠地道:“可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还是你想让我帮你通知你姑母来领人?”   王绍真正意识到他这次是踢到铁板了,他再无知也知道顾国公府的显赫,比严家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们怎么还不动手?”顾明月问护卫。   护卫为难,期期艾艾地道:“郡主,你们都是姑娘家…… ”   顾明月皱眉:“我们是姑娘影响你废了他吗?”   护卫更结巴了:“这要脱裤子……”   顾明月翻了个白眼:“废了他又不是只有割这一种方式,你们打一拳……算了,还是踢一脚,不是也能废了他?”   见郡主不是吓人而是真的想这么做,半夏小声道:“郡主,这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你觉得这种事会是他第一次干吗?”顾明月冷笑一声:“我看他来京城怕是来避风头的。”   王绍是彻底怕了:“郡主,我给这位姑娘道歉,我赔偿她……”   “我不要,”娉婷咬着嘴唇,眼神坚毅:“郡主,我不原谅他。”   顾明月点点头:“一会儿我派人来接你们去我庄子上住。”   娉婷疑惑:“为什么?”   顾明月意味深长地笑了下,没有解释。   .   马车在大理寺门前停下,杜大人缓缓下车,看着门前的两个大石狮子,他微微一笑。   最近的麻烦事都解决了,今晚能安心地睡个觉了。   “大人,你看那是不是端阳郡主的马车?”   杜大人一顿,缓缓扭头,不是端阳郡主的马车是谁的马车。   他无比希望端阳郡主只是路过,但也知道这只是一个奢望,因为马车后面押着五个男人。   第一次送一个人过来,第二次送两个人过来,第三次送五个人过来,下一次怕不是要送几十个过来。   或许他该向皇上申请经费,扩建大理寺的牢房,不然可能以后不够装端阳郡主送来的人。 第37章 一更   “杜大人, ”顾明月不知道杜大人内心的崩溃,十分热情地打着招呼:“这么快又见面了。”   杜大人僵硬地扯了下嘴角:“是啊,郡主这是?”   “哦, ”顾明月道:“我去一家胭脂铺子买东西, 正巧遇到这人欲行不轨,我就把他抓过来了。”   杜大人打量了这几人一眼, 几个护卫倒好说,唯独那个穿着华服的男人有些异样。   他被堵着嘴,一脸苍白,走路的姿势也有些奇怪,像是某个重要部位受伤了。   联想到顾明月刚才的话, 他挑了下眉,不会吧。   杜大人没说什么,这种男人, 不值得同情, 活该。   他喊来几个衙役将人押进大理寺, 而后对顾明月道:“郡主行侠仗义, 乐于助人, 杜某既感且佩。”   没有人不喜欢被夸, 顾明月笑盈盈地道:“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杜大人道:“郡主谦虚了。”   顾明月笑了笑,正想告诉杜大人此人是严太师夫人的侄子时,左少卿从大理寺走出来,看见被衙役押着的人, 他脸色一变, 咬牙切齿地道:“王绍。”   杜大人有些讶异,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左少卿露出如此疾言厉色的模样。   王绍看看左少卿脸色也是一变。   顾明月奇道:“少卿大人认识他?”   左少卿给顾明月行礼:“他姓王名绍,永州人。郡主可能不知道, 在下在被升少卿之前曾在永州当过两年的地方官。”   顾明月了然:“他犯了不少事吧?”   “是,”左少卿声音带着恨意:“我在任时,他奸~淫了一个女子,女子来报了案,可是他们家为了替这人翻案竟然杀了那名女子。”   “死无对证,最后不得不把他放了。”   “简直目无法纪。”杜大人声音一沉:“永州太守是干什么吃的。”   左少卿道:“永州太守不敢得罪王家。”   杜大人怒道:“又不是皇亲国戚,有什么不敢得罪的。”   左少卿道:“王绍的姑母是严太师的夫人。”   杜大人愣了下,不是因为王绍是严家人的亲戚,而是他想起左少卿曾经给他讲过他曾经因为证据不足,不得不把一个欺凌百姓的严家亲戚给放了。   他知道左少卿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拍了拍左少卿的肩膀,他肃声道:“你放心,这次他进了大理寺,就不要想再离开。”   “大人,”左少卿感动不已:“若是严家派人来,我来应付。”   杜大人立即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左少卿:“……大人,你是不是答应得太快了。”   杜大人寽着短短的胡子:“有吗?”   顾明月咳了声,提醒这两人她还没走呢。   左少卿对着顾明月深深一揖:“郡主,我替那名女子谢谢您。”   顾明月道:“大人不必如此,行恶之人终有一日会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左少卿苦笑:“只是有些人却已经看不到了。”   “大人,”押着王绍的衙役忽然道:“这人晕了。”   顾明月瞥了眼,风淡云轻地道:“哦,刚才捉拿他们的时候双方动了手,不小心把他下腹三寸处踢了一脚。”   顾不得替逝去的人悲伤,左少卿咽了下喉咙,不愧是端阳郡主。   “动了手难免会受伤,”杜大人道:“这很正常。”   “大人说得是,”左少卿道:“大理寺有大夫,一会儿替他看看就是了。”   三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会意一笑。   “那我就先走了,”顾明月告辞:“若严家人不服,两位大人尽管让他们来找我。”   杜大人微笑:“郡主大义,但我等既为朝廷命官,为民请命,也不怯严家人。”   左少卿看杜大人一眼,话说得好听,刚才还不是答应他答应得那么快。   回到国公府,几个人站在门口等通报,手里抱着不少的东西。   见到她,其中一人上前行礼:“郡主安,我等奉王爷之命……”   “哪个王爷?”   “庆王,”他道:“王爷请郡主将这些东西转交给顾二小姐,了表歉意。”   顾明月接过礼单看了看,东西不错,看来是特意挑选过的。   “还有这个,”他拿出一个木匣子双手递给顾明月:“这是王爷给郡主的谢礼。”   顾明月打开,是一个水头不错的玉镯子。   她阖上匣子,还给庆王的下人:“我派人去给顾晗说一声,她若肯收下,你便连同这个镯子一起给她,她不收,你就带回去。”   “多谢郡主。”   顾明月派了人去通知顾晗,没多久半夏就来告诉她顾晗收下了庆王的这些东西。   .   严家气氛凝重,不仅是因为严家近来麻烦不断,还因为严太师病了。   两年前,严太师的身体就开始不太好,近来更是越发严重,已经到了不得不卧床的地步。   叮嘱下人仔细照顾,严老夫人与严冲到了正厅,大夫在等着他们。   “病已入肺腑,且太师年龄大了,若仔细温养着,兴许还能有两年的时间。”   严冲脸色大变,严家能有今日全靠他爹,若他爹去了,严家势必不如现在。   何况,父亲去世,身为子嗣,还需丁忧。   丁忧三年回来,朝中是否还有严家人的位置。   “老夫人,大爷,”下人来通报:“太师醒了,要见大爷。”   母子二人匆匆回屋,严太师靠坐在床上,脸上泛着不正常的苍白,但眼神依旧犀利。   看见夫人与长子,他问:“我是不是没多少日子了?”   严冲下意识地就要否认,严太师先道:“我要听实话。”   严冲沉默下来,严老夫人捂着嘴角,哽咽着把实情告诉严太师。   听到自己最多还有两年好活,严太师神色并无异常,他沉吟半晌道:“当今圣上身体康健,且多了一个宁王,两年时间,安王不可能坐上太子之位。”   严冲恭敬道:“父亲的意思是?”   严太师看严冲一眼,心中无奈,他原本以为他能够活到安王成为太子,那样即便他去了,有安王罩着,他死后,严家不至于就此沉寂。   可惜世事无常,何况安王并不全然信任严家。   从龙之功不好挣,与其去赌安王能不能成为太子,不如现在就与安王撇清关系。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安王妃既已嫁入安王,那就是皇家的人,她娘以后还是少派人去安王府。”他道。   安王妃是严冲长女,若安王妃与严家生分,想也知道她在严府的日子会多难熬。   这是要严冲舍弃这个女儿。   “父亲!”   严太师抬了下手,不容置疑地道:“蛰伏才是严家未来十几二十年的生存之道。她既是严家女,享受了严家给她的荣华富贵,为严家做出牺牲也是应当的。”   严冲很疼爱安王妃,忍不住道:“可是当初是您让她嫁给安王的。”   严太师冷声:“你是在怪为父?”   严冲垂眸:“儿子不敢。”   严太师深深地看严冲一眼,意味深长地道:“你不是只有她一个女儿。”   严太师不是在跟严冲商量,说完这件事,严太师又做了些其他安排,直到实在撑不住了才放严冲离开。   等严太师睡着,严老夫人替严太师掖好被角,轻手轻脚地走出屋子。。   严冲正在院子里等她:“母亲……”   严老夫人摇了下头,等走得远了她才道:“我知道你舍不得妍儿,可这是你父亲的意思,我也没有办法。”   “可万一安王能坐上那个位置呢?”严冲压着嗓子道:“母亲,多少人家想尽办法要将女儿嫁给皇子,妍儿已经是王妃,我们却要将她放弃,这是何道理。”   严老夫人道:“可是你父亲说……”   “我知道父亲在担心什么,”严冲道:“可是母亲,若我们真的放弃妍儿放弃安王,严家以后再想起来就难了。”   有下人朝他们走来,严老夫人眉头紧锁:“这事太大了,你让我想一想。”   “老夫人,不好了。王二爷被端阳郡主押去大理寺了。”   严老夫人神色一变,着急道:“怎么回事?”   严冲目光闪了闪,他很不喜欢王绍这个表弟,可他母亲却极为宠爱他,甚至看得比他们几个儿子都重要。   听完下人的话,看着担忧且焦急的母亲,严冲知道母亲会同意他的话。   果不其然,当严老夫人派人去大理寺想见王绍却被拒绝后,严老夫人便同严冲商议,想请安王帮忙。   严冲亲自去了趟安王府。   听完严冲的来意,安王既没说帮也没说不帮,而是问道:“听闻严太师最近病了,可好些了?”   严冲沉沉地叹了口气:“劳王爷挂念,大夫说至多还有一年的时间。”   安王目光闪了闪,严太师活着是能帮他,却同时也是一个隐患,相较而言,他更希望严冲来当严家家主。   宽慰了严冲几句,安王道:“王绍的事本王会帮忙,但岳父应该知道端阳的脾气,如今又有宁王给她撑腰,把人救出来不是那么容易。”   “王爷尽力就好。”严冲并不在意能不能救出王绍。   “多谢岳父体谅。”安王一笑:“岳父难得来一次,不如留下来用晚膳,王妃若是见到岳父一定会非常高兴。”   严冲想留下,可担心被严太师知道,还是婉拒了。   .   “大人,若是明日严家又派人来怎么办?”左少卿问。   王绍这种情况,严家人想探监不是不行,但碍于端阳郡主的护卫“不小心”伤了王绍的命根子,据大夫说,王绍的命根子已经名存实亡。   他们担心让严家人见了王绍会给端阳郡主带来麻烦,便拒绝了严家人。   杜大人语气轻松:“不必担心,我已经派人进宫将此事告知宁王爷。”   身为端阳郡主的有自觉性的未婚夫,他相信宁王会来帮他们解决这个问题。 第38章 二更   听完大理寺的人的话, 江东忍不住下腹一紧。   郡主不愧是郡主,竟然真的把人给废了。   “主子,”送走大理寺的人, 江东站在沈亭面前, 一脸严肃:“你以后一定不要惹郡主不开心。”   沈亭抬眸,静静地看着江东。   “不然我怕以后郡主也会这么对你。”   “你想多了, 这是不可能的。”   “怎么不可能了,万一郡主不高兴,顺手一脚,你可能就……”   “就什么?”   沈亭面上无甚情绪。   江东咽了咽口水,想起刚才大理寺形容王绍的一个词――   “就名存实亡了。”   .   翌日, 早朝结束,皇帝叫了几个臣子与几位王爷到御书房议事。   顾霖今晨有事,没来上早朝, 等他赶到御书房事, 其余众人都已经议了许久。   见到顾霖, 坐着的沈亭立即起身拱手, 行了个晚辈礼:“顾叔。”   顾霖连忙避开, 而后还礼:“王爷客气。”   坐在龙椅上的皇帝笑道:“民间不是有俗话说女婿是半儿, 他给你行礼你也受得。”   顾霖依然是那副淡淡的表情:“皇上玩笑了。”   严冲也在,他看了眼坐在斜对面的安王,安王也是他的女婿,皇上可从未说过女婿是半儿, 行礼可受的话。   不过安王也从未像宁王对顾国公那样对过他。   严冲并不羡慕, 在他看来,沈亭是皇子是王爷,即便顾国公是他未来岳父, 沈亭也把姿态放得太低了。   为君者还是得要些威严才是,只是皇上不仅不反对宁王的做法,言语间竟然还挺支持的,这让他有些意外。   看来他父亲没有猜错,皇上的确很中意宁王,想替宁王拉拢顾国公。   他理解父亲的做法,但想要获得很大的利益自然得要承担更大的风险。   几句闲话后,众人接着之前的问题讨论。   这一讨论便是一个时辰,好在是有了一个结果。   皇帝没急着让他们离开,命人上了茶水点心。   有机会与皇上闲聊,无论是皇子还是臣子都不愿意错过,一般喝茶一边聊了起来。   “严冲,”皇帝忽然道:“朕听闻严太师好像病了?”   严家一直对外瞒着严太师生病一事,但随着病情加重,不是他们想瞒就能瞒得住的。   安王能知道,皇上自然更能知道。   听到皇上这话,严冲并不慌张,恭敬回道:“是,大夫说家父年纪大了,得静养。”   皇帝点点头,吩咐朱丁一会儿送些药材和补品去严府。   严冲起身谢恩,正要坐下,顾霖忽然道:“严老夫人最近还好吗?”   众人一愣,严顾两家素无交道,顾霖怎么突然问候起严老夫人?   严冲心下一凛,直觉不好,还不等他回答,皇帝道:“莫非严老夫人也病了?”   “不是,”顾霖淡淡道:“微臣只是担心严老夫人被端阳气病了。”   沈亭眉心一蹙:“顾叔,郡主没有做错。”   顾霖看沈亭一眼:“我没说她做错,但她伤了那人却是事实。”   听着顾霖与沈亭的一唱一和,严冲脑袋嗡了一声。   容不得他过多犹豫,严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向皇上请罪。   皇帝语气淡下来:“发生了何事?”   严冲期期艾艾,实在说不出口。   他昨日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庆幸,正因为出了王绍这事,母亲才会认同他的决定,此时此刻,他恨不能回到昨天,亲自去大理寺将人捅死。   “还是儿臣来说吧。”沈亭把事情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争斗时,郡主的护卫一不小心,踢废了王绍。”   “哪有那么多不小心。”顾霖严声道:“不管是谁,触犯了律法自有官府来判决,她只需要把人押去官府就行了。”   “那人带得了好几名护卫,且个个身高体壮,若不拿出真本事,想来是没办法制住他们。”沈亭温声道:“既动了手,难免会受伤。”   “就算是受伤也不该是伤在那个地方。”   “常言道刀剑无眼,打起来了总不能要求护卫们只打手脚吧。”   这是众人第一次听到宁王和顾国公争论,为的居然是端阳郡主。   最开始听到那人被踢废了,看热闹的官员和皇子们都以为是断腿或者断脚。   不是他们想得不多,实在是端阳郡主是个姑娘家,不可能废了人家的命根子吧,直到听完顾霖的话。   端阳郡主居然真的把一个男人废了。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连皇上都惊了,看沈亭的目光充满了担忧。   虽然沈亭是王爷,端阳不可能对王爷下此毒手,但万一端阳怒火中烧,失去了理智,一脚过去……   不经意间对上皇上眼神的沈亭:……   “父皇,你不要想太多,郡主是个好姑娘。”沈亭失笑道:“若非那人太可恨,郡主也不会命护卫动手。”   皇帝很想说端阳是个好姑娘与她会不会废了你没有直接关系。   考虑到顾霖还在,不能当着女儿爹的面说女儿的坏话,万一顾霖反悔,不把端阳嫁给宁王了怎么办,皇上把这话咽了回去。   沈亭继续道:“父皇,据大理寺左少卿说此人在永州就无恶不作,犯下过种种罪行,只是有严老夫人护着,当地的官员都拿他无法,只能任其逍遥法外。”   众人一听这话,看严冲的目光都怜悯起来。   话说最近严家遇到的事有点多,不是与宁王爷有关,就是与端阳郡主有关。   “大理寺左少卿?”皇帝眉头一皱:“他告诉你的,你又没管大理寺,他告诉你做什么?”   众人心头一跳,皇上这是生气了?   他们看向沈亭,发现对方没有半点慌张。   “昨日严家派人探视王绍,可杜大人和左少卿怕给郡主带来麻烦就没让严家人探视。后来他们担心严家人会不高兴,就派人告知了儿臣。”沈亭不疾不徐地道:“他们想着儿臣是郡主的未婚夫,能帮着郡主遮掩一二。”   顾霖斥道:“胡闹,这事是能遮掩得过去的吗?”   沈亭无奈:“他们就是怕顾叔生郡主的气,才来告诉我而不是告诉顾叔您。”   众人:……   宁王口中的大理寺卿杜大人和左少卿,与他们印象中很不一样,仿佛杜大人和左少卿都是端阳郡主的走狗,所以才会一心替端阳郡主着想。   莫非大理寺也选择支持宁王了?   不。   大理寺更像是选择支持端阳郡主。   “严大人,”顾霖对跪着的严冲道歉:“这事是端阳的错。”   严大人不敢看皇帝:“顾大人这话就让在下无地自容了,实在是王绍太过混账,幸好有郡主,不然只怕又是一条人命。”   “话不能这么说,”顾霖道:“王绍是混账,可端阳也有不对之处。”   严冲无言以对,话都让你们这对翁婿说完了,他还能说什么。   砰砰磕了两个响头,严冲道:“是微臣没有约束好家人,请皇上恕罪。”   安王站了起来:“父皇息怒,王绍祖籍在永州,严大人一家常年住在京城,哪能管得到那么远。”   “二哥,你这话就不妥了,”一直默默看戏的晋王道:“这人是严老夫人的亲侄子,如此亲近的关系,你说严家人不知道他犯的那些事,可能吗?”   “严家或许有人知情,但严大人若知道,不可能不管。”安王道:“任何一个当家人都不会对这样一个会危害到家族的害虫视而不见。”   晋王嗤道:“二哥好口才,照你这么说,天底下就没有作恶的当家人了,全是其他做的。”   安王道:“三弟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这就咄咄逼人了,”晋王笑了,意有所指地道:“看来二哥昨夜没睡好觉,连真正咄咄逼人的人是谁都分不清了。”   “够了,”皇上冷冷地瞪了安王晋王一眼:“严冲,你有何话说。”   严冲犹豫了两息:“皇上明鉴,微臣的确不知情。”   皇上定定地看了严冲片刻,看得严冲忐忑不安后才语气淡漠地道:“既不知情,便起来吧。”   严冲起身,悬着的心没能落下反而悬得更高了。   当今圣上是明君,不可能会把这事轻易揭过,现在之所以不发落他不过是因为事情还没完全调查清楚罢了。   从御书房出来,温暖的阳光照在严冲身上,严冲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这一劫严家是逃不掉了,当务之急是要把损失降到最低或者向皇上求情。   他没这个本事,整个严家唯一有这个本事的只有他爹。   ……   这日下晌,京城许多人家收到讣告。   严家的严太师突发急症,已于申时离世。 第39章 秘制猪耳   严太师历经两朝, 生前位居太师之位,他去世,无论严家情形如何, 京城大多家族都理当上门吊唁, 顾国公府也不例外。   天气不太好,有些昏暗, 还有风。   顾明月走下马车,正要抬头打量就听到了田雨的声音。   “郡主。”田雨小步快走到顾明月面前:“我还以为不会是你来呢。”   顾明月才废了严老夫人的侄子且把人送进大理寺,这种情况下,本不该她去,无奈程氏身体不适, 只好由顾明月代表顾家大房出面。   顾明月看了眼挂上白帆的严府大门:“你们已经祭拜过了吗?”   田雨摇摇头:“我和姑母也才刚到。”   顾明月问:“那你是跟着我还是跟你姑母?”   田雨惊喜:“我可以跟着郡主吗?”   顾明月点了下头,田雨立刻欢天喜地地朝齐夫人跑去。跑了两步意识到她们是来吊唁的,忙敛了喜色, 放慢脚步。   齐夫人看了眼顾明月, 问田雨:“你说的还是郡主提议的?”   田雨道:“是郡主问我的。”   齐夫人点点头, 叮嘱道:“别给郡主惹麻烦。”   “姑母放心。”即便有所收敛, 眼角眉梢间还是有喜色露出。   齐夫人轻轻勾了下唇角, 替田雨扶了扶鬓边的素银钗后才放人离开。   与齐夫人说话的夫人见田雨与顾明月相携着走进严府, 她道:“想不到郡主和小雨关系这么好。”   齐夫人喟叹:“我也没想到。”   她之前不太喜欢顾明明月,一是因为觉得顾明月抢了齐俊,二是她不太喜欢张扬的姑娘,但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慢慢有些改变了她的看法。   女子似乎张扬一点, 才更不容易受委屈。   尤其是昨晚上她听老爷提起端阳郡主把严老夫人的侄子废了。   她不觉得端阳郡主做错了, 那种人就是要这么对他。   对方问:“齐俊和郡主解除婚约已经有段时日了,你怎么还不定下齐俊与小雨的婚事?”   “他们两个都没这个意思。”齐夫人释然道:“我也想通了,现在只想给小雨找个体贴的夫君。”   对方试探:“既然你不打算把小雨许配给齐俊, 不如我给齐俊说门亲事?”   齐夫人有点心动,可是想到近来与她生分了许多的齐俊,她犹豫后还是拒绝了。   灵堂前,看着严太师的排位,顾明月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她对严太师并没有太多的好感,或许他的确做出过很多出色的政绩,但也间接做了些孽,只是死者为大,又是长辈,她鞠个躬上个香也没什么。   把香插进香炉,顾明月等着田雨,准备一会儿与田雨去茶楼喝茶。   她不打算久留,严家人应该也不会欢迎她,只是当她们祭堂出来后,竟有人来请她,说是老夫人要见她。   顾明月挑眉,严太师才刚过世,难不成严老夫人还想替王绍求情。   她以为王绍是赵乐阳,严太师是赵恺么。   “你在这儿等我,”顾明月对田雨道:“我很快就回来。”   田雨不放心:“要不我和郡主一起去吧。”   顾明月同意,被引到祭堂附近的一处偏厅。   等着她的不仅有严老夫人,还有穿着素衣不施粉黛的安王妃。   与上次宫宴相比,严老夫人苍老了很多,眼眶通红,瞧着颇令人同情。   一看见顾明月,坐着的严老夫人立刻起身,上前两步:“端阳郡主,老身有一事相求。”   顾明月站定:“老夫人莫不是想为王绍求情?”   “郡主聪敏,老身还没说郡主就猜到了。”   “不是我聪明,实在除了这件事,我实在想不出老夫人有见我的理由,”顾明月顿了下,淡淡道:“毕竟老夫人应该是不太喜欢我的。”   严老夫人面露苦涩:“错在老身太过娇惯他,又怎敢对郡主有怨言。”   “我记得上次宫宴上,老夫人给宁王道歉用的就是娇惯这个理由,这次又是。”顾明月轻笑了下:“您就不能换个理由吗?”   安王妃声音微冷:“端阳!”   顾明月目光一转,要笑不笑地看向安王妃:“安王妃也要替王绍求情?”   安王妃自然不想给王绍求情,她是昨日傍晚回来的,从父亲与祖母口中知道了祖父突然去世的原因――   王绍的事被皇上知道,父亲担心事情会一发不可收拾,只好告诉病重的祖父,哪想祖父被气到,一口气没提上来就这么去了。   安王妃恨王绍肆意妄为,可她的祖母想救王绍她也没有办法。   她出声,不是想给王绍求情,是提醒顾明月――她祖父是去了,可严家还有她这个安王妃,顾明月不可以这样同她祖母说话。   见安王妃沉默,顾明月笑了下,对严老夫人道:“老夫人,抱歉,我不能答应你的请求。”   言罢,顾明月转身离开。   一直安静的田雨对安王妃和严老夫人福了福身,正要跟上,严老夫人忽然对她道:“这位姑娘,你行行好,能不能帮我求一求郡主。”   严老夫人不知道田雨的身份,但能跟在顾明月身边一定得顾明月看重。看田雨温温柔柔乖乖巧巧的样子,她觉得或许这人会心软而帮她。   顾明月才走出几步远,听到这话她回头拉住田雨的手,冷声道:“老夫人,适可而止。”   安王妃脸色一沉:“端阳,你长辈没教你尊老?”   顾明月冷眼看过去:“那请问安王妃,严老夫人的长辈是否教过她什么是善恶?”   四目相对,两人互不相让,安静中田雨突然出声。   “老夫人,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郡主温柔善良,不会冤枉一个好人。她不答应您的请求一定是因为那个人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田雨一脸认真:“您是个慈和的,何必为难郡主呢。”   严老夫人神色微僵。   顾明月嗤了一声,拉着田雨头也不回地离开。   严老夫人颓然地坐在椅子上,王绍救不了了。   苍老的面容上不复之前的可怜,严老夫人咬牙恨道:“端阳欺人太甚。”   安王妃淡声:“有顾国公府和宁王替她撑腰,她自是底气足。”   昨日严太师临终前都还在叮嘱他们要蛰伏,严老夫人当时已经动摇,想着要不要再劝一劝长子,但此时此刻,她决定支持长子。   只有安王成为太子,他们严家才有翻盘的机会。   忽的,严老夫人想起什么,问安王妃:“王爷什么时候来?”   安王妃柳眉轻拧,她也不知道,近来王爷对她冷淡了许多。   严老夫人一看孙女的神色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她拉住安王妃的手,淳淳道:“妍儿,严家的未来就全在你身上了。”   严太师过世,严冲等人要回府丁忧三年。若妍儿能够得宠于安王,那么三年后有安王帮忙,严家才能顺利起复,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安王妃点头:“祖母放心,我都明白。”   “光明白还不行,”严老夫人道:“你膝下得要有子嗣才行。”   安王妃嫁于安王已经两年多,但至今未能有孕。   安王妃抿唇:“祖母的意思是?”   严老夫人意味深长地道:“养恩大于生恩。”   安王妃沉默半晌后点了点头。   .   离开严家,顾明月先带田雨去喝茶,后带田雨去殷家酒楼用午膳。   她们一进门就有堂倌热情地招呼,顾明月扫了眼已经人满为患的大堂,不抱希望地问堂倌:“还有包厢是空着的吗?”   堂倌笑眯眯地道:“别人来就没有,您来就有。”   顾明月心念微动:“是上次那间?”   堂倌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道:“是。”   顾明月挑了挑眉:“不是说那个包厢是你们东家留着自家人用的吗?”   上次他们是沾了沈亭的光,这次沈亭又没来,总不会是因为她是沈亭的未婚妻吧。   堂倌回头道:“我也不知道,反正掌柜的说郡主若来了,就让您用这个包厢。”   还真是因为她是沈亭的未婚妻呀,那沈亭与殷家人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好。   路过一个包厢,顾明月忽然停下脚步。   田雨跟着停下:“郡主,怎么了?”   “我好像听到庆王的声音,”顾明月走到包厢门口,听到庆王在包厢里道:“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宁王爷的五弟。这么多皇兄皇弟,四皇兄唯独与我关系最好。”   “我四皇兄与你们殷家当家人是旧识,若是他知道我在你们酒楼,连一道喜欢的菜都吃不上,你说他会不会很生气。”   “庆王爷,不是我不给你上,是实在没有。”   “怎么会没有,我上次来还吃了整整一盘。”   顾明月推开门:“都说没有了,你非为难他干嘛。”   看见顾明月,庆王眼睛骤亮,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发现只有顾明月和田雨:“四皇兄没来?”   顾明月道:“没来。”Pao pao   庆王失望不已:“没有包厢了吧,反正这包厢也只有我一个人,要不你们和我一起?”   田雨不想和庆王一起:“我们有包厢。”   “怎么有包厢,我这个就是最后……”话没说完,庆王想到什么:“上次那个包厢?”   顾明月点头。   庆王眼睛肉眼可见地亮了起来,他把站在门口的田雨拉进来:“我这有包厢还开一个包厢做什么,快,进来坐,我正点菜呢。”   顾明月已经看透了庆王的险恶用心,果不其然,她和田雨刚坐下,庆王就指着她对刚才拒绝了他的堂倌道:“你知道这是谁吗,端阳郡主,宁王的未婚妻。”   堂倌对顾明月躬了躬身,而后对庆王道:“您要一份秘制的凉拌猪耳是吧,我一会儿就给您送来。”   正打算仔细说说沈亭有多么喜欢顾明月的庆王顿住:……   忽然之间,他似乎不那么想吃秘制猪耳了。 第40章 又来了   庆王面沉如水, 一个字也不说,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堂倌。   凭什么端阳来就有各种不对外售卖的佳肴吃,而他就不行。   是弟弟比不上未婚妻吗?   今儿个堂倌必须要给他一个交代, 不然他就要这堂倌明白王爷这两个字不是随便喊喊的。   “您是不想要秘制猪耳了吗?”安静中, 堂倌忽然问道。   他微微躬着身,眼神不闪不避, 显然是不觉得他的区别对待有什么问题,甚至都不怕庆王因此大怒。   庆王有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十分无力,而且似乎有被这堂倌拿捏住的感觉,因为他还是想吃这秘制猪耳。   难受, 憋屈。   “要一份,”顾明月点了几个菜后问庆王:“你还有要点的吗?”   当然要点,都已经这么憋屈了, 不多点些他喜欢吃的怎么行。   堂倌一走, 庆王就抱怨个不停。   田雨双手抱着茶杯:“郡主是宁王爷的未婚妻。”   庆王斜她, 板着脸道:“你的意思在四皇兄的心中, 本王不如端阳。”   田雨低头抿茶, 心想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你一个同父异母的皇子,在宁王爷心中怎么比得上郡主。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庆王冷哼一声,他懒得和田雨计较。一看见田雨他就想到他的那半坛子秃黄油,他不想看见这人。   见庆王不理她, 扭头和郡主说话, 田雨暗暗地撇了撇嘴,她还不想和他说话呢。   点菜时,庆王心情很不好, 但当菜上来后,庆王就忘了刚才的不愉快,连看田雨都顺眼起来。   “要不是遇上齐俊,我还傻乎乎地等着呢。”庆王抱怨道。   顾明月以前和庆王接触不多,但最近接触下来,她完全无法对庆王产生对王爷的尊敬。   听见庆王的抱怨,她翻了个白眼:“自作自受。”   庆王不服:“我怎么就自作自受了,要不是突然多了个四皇兄,本王还是要娶你二妹的。”   “是突然多个四皇兄吗?”顾明月反问:“难道不是因为我和宁王有婚约。”   “我又没说不是,但四皇兄若不是四皇兄,你和他有婚约也不影响我啊,”庆王叹了口气,不虞道:“要怪还是怪赵乐阳。”   顾明月也觉得一切都是因为赵乐阳,但她没说。说了万一被庆王传到沈亭耳朵里,沈亭误以为她是不得已才与他定亲的怎么办,虽然事实就是这样。   “白便宜你半坛秃黄油。”成王瞪田雨一眼。   有顾明月在,田雨不太怕庆王,细声反驳:“那还不是因为你不是真心想娶顾二小姐。”   庆王嘿了一声:“本王怎么不是真心的了。”   田雨咕哝:“本来就不是真心。”   顾明月能说他是因为她是郡主,还是沈亭的未婚妻,可这小姑娘居然也敢说他。   他可是是个王爷,这些人一个二个都好像忘记这点似的。   庆王正想和这小姑娘掰扯掰扯,顾明月起身问田雨:“我要去趟大理寺,你是回家还是和我一起?”   田雨想也不想:“我跟郡主一起吧,回家也没啥事。”   庆王跟在顾明月身后:“去大理寺做什么?”   顾明月:“串门。”   庆王茫然,串门?他还走亲戚呢。   庆王下午也没啥事,没经过顾明月的同意便跟着顾明月到了大理寺。   “大人,”衙役通报:“端阳郡主又来了。”   杜大人慢悠悠地喝了口茶:“不要着急,请进来就是。”   他已经看开了,端阳郡主要来他还能拦着吗,拦也拦不住呀,好在端阳郡主比前两次明白了许多,知道帮他们收尾了。   从好友口中得知昨日发生在御书房的事,杜大人现在并不怕顾明月送人来大理寺。   大不了就找宁王帮忙,宁王帮不上还有顾国公。   杜大人忽然明白了上头有人的好处。   “可是还有庆王。”   杜大人嘶了声,庆王来做什么?   带着这样的疑惑,杜大人进到待客的厅堂,看见他的左少卿已经在给端阳郡主端茶倒水递点心,比丫鬟还周到。   庆王看了看在顾明月身边殷勤服务的左少卿,又看了看在给他倒茶的衙役,忍不住再一次怀疑他是不是王爷。   顾明月也被左少卿的热情惊住了:“麻烦大人了。”   “郡主太客气了,”左少卿笑呵呵地道:“只要我在大理寺一日,郡主就是我们大理寺的座上宾。”   杜大人轻咳了声,这话说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才是大理寺卿呢。   “杜大人打扰了,”顾明月看见杜大人,起身道:“你们忙不忙,若忙的话就不用管我们。”   “不忙,”杜大人对庆王拱了拱手:“王爷和郡主今儿个怎么有空来大理寺?”   “不要问我,”庆王道:“我是跟着她来的。”   顾明月道:“也没啥大事,就是来看看。”   杜大人努力保持着嘴角的微笑,腹诽有什么好看的,大理寺除了官员就是犯人。   顾明月也觉得没啥好看的,描补了一句:“看看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你只是郡主,”庆王不屑道:“你能帮什么忙。”   “那不是有你吗?”顾明月道:“杜大人,庆王是王爷,你要有什么难办的事尽管找他。”   杜大人笑了笑:“多谢郡主,不过大理寺最近没啥难事。”   “怎么没有了,”左少卿提醒:“大人您忘了,前两日有人状告晋王爷奶嬷嬷的儿子把人打残!”   顾明月问:“这事也归大理寺管?”   杜大人叹气,这事不归大理寺还,可京城县衙那边传不到人,求到了杜大人面前,一哭二闹三上吊地把这个案子转到了大理寺。   这几日事情太多,左少卿若不提醒,他都快把这事忘了。   “庆王爷,”杜大人对庆王拱了拱手,从善如流地道:“能不能麻烦您找个时间陪同我们的官员去趟晋王府。”   庆王不想管大理寺的事,可当他听到事关晋王,他就来兴趣了。   只要他的几个兄弟不高兴,他就高兴。   .   成王府,赵恺的丧事还没完全结束,整座王府弥漫着悲痛的气息。   书房里,长随把他刚收到的消息禀报给成王。   话音还未完全落下,成王就站了起来,怒拍案桌,咬牙切齿地道:“一定是严家,一定是他们害了我儿。”   长随张了下嘴,想说什么,犹豫了下后又闭上!   大理寺不是吃干饭的,他们也没有理由包庇严家,既然大理寺说世子的死是意外那么就应该真的只是意外。   王爷不能接受这个结果,吩咐他继续查,原本以为是做无用功,不想竟然真的查出些事来。   严家正是多事之秋,他不认为严家会这么做,可承受着失子之痛的王爷显然已经没了理智,也不会听他的劝。   “王爷打算怎么办,”长随试探道:“要不我们把这事告诉大理寺,让他们再仔细查一查。”   成王目光一冷:“你是想让我儿去世了都不能安宁?”   他儿算计的是宁王,禀报给大理寺就意味着把这件事告诉皇上。   皇上那般宠爱宁王,知道这件事,他们能讨得了好?   长随忙道:“属下不敢,只是严家势大,要想查到是他们害了世子的证据怕是不容易。”   “证据?”成王冷笑一声,眼神阴鸷:“京城里,没有证据的事多了去了。”   长随心下一凛,王爷想要做什么?   .   “王爷,今日端阳郡主和庆王两人单独在酒楼用膳。”   “单独?”   “据说还有一个丫鬟。”   “你的意思是端阳和庆王之间有点什么?”王爷半眯了眼,当即否定:“这不可能,老五那个样子,哪哪都比不上老四,端阳又不是没长眼睛,怎么可能会看上他。”   “话不能这么说,万一庆王比宁王会讨端阳郡主的欢心呢。”谋士道:“上次宫宴上,端阳郡主与康平长公主起了摩擦,就是庆王出面帮了端阳郡主。”   王爷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案桌,谋士的话不无道理。   谋士继续道:“他们之间若清白就该懂得避嫌的道理。况且属下刚收到消息,前两天庆王往顾国公府送了许多东西去,且尽是女儿家喜欢的。”   王爷眉头一挑,老五那个人,虽不抠但要想从他手里拿到东西也不容易。   国公府的年轻女眷不多,且如今顾明月与宁王定亲,老五便不可能想着娶顾家二房姑娘,所以那些礼物只能是送给端阳郡主。   他就说老五怎么突然与宁王这般要好,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想想也是,顾明月只是和宁王定亲而已,又不是成亲。   就算是成亲,那也还可以和离。   他怎么没有想到这个办法。   差点让老五得逞了。   “王爷,”谋士道:“要不您也去试一试?”   “试?上次庆王和宁王他们一起用午膳,你也提议本王去讨好宁王。”王爷觑着谋士:“难道本王就只能学他庆王?”   谋士摸了摸鼻子,讪讪道:“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王爷不想和谋士计较,因为连他自己都忍不住赞叹庆王的这一手,但庆王已经做了,他就不能再做,成功的可能性不大。   王爷沉吟半晌,吩咐谋士将这件事透露出去。   这件事一旦曝光,宁王和端阳的婚事必然生变。宁王得不到顾国公府的支持不说,端阳也不可能会嫁给庆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王爷,”下人气喘吁吁地跑来通报:“庆王爷带着大理寺的人来了。”   晋王怀疑他听错了:“你说谁带着谁来了?”   “庆王爷带着大理寺的人,说是来抓人的。”   晋王目光疑惑地看向谋士,庆王不是才和端阳在酒楼以用膳之名,行会面之实,怎么又和大理寺扯到一块去了。 第41章 一更   晋王大多数时候是不愿与庆王有所牵扯的, 但庆王已经带着大理寺的人来了,他只能露面。   况且他也想知道庆王如何会与大理寺扯上关系。   赶到厅堂,除了庆王还有大理寺左少卿。   庆王坐在主位上, 敲着二郎腿,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他的庆王府呢。   见到晋王,庆王动都不动一下, 还一脸不耐烦的道:“快点把人交出来,本王还有事,没时间和你掰扯。”   晋王脾气不是庆王这种一点了着的,但也绝对称不上温和。   庆王带着大理寺的人上门,在晋王看来就是挑衅, 当即冷笑道:“五弟莫不是午膳吃多了?”   午膳吃得的确有点多的庆王翻了个白眼:“我吃得再多那也是给了钱的,关你什么事。”   “见过晋王。”大理寺左少卿早在晋王进来时就站了起来,他作揖行礼, 把来意简单说了一遍。   晋王不知道这件事, 晋王府这么大, 每天的事多如牛毛, 他不可能每件事都清楚, 但现在知道了, 他也不会让大理寺把人带走。   他的奶嬷嬷曾经尽心尽力的照顾他,如今他堂堂一个王爷,不能连她唯一的儿子都护不住。   “不就是打架吗,”晋王混不在意:“药费多少, 本王加倍赔偿便是。”   左少卿微勾的嘴角弧度不变:“对方不要赔偿, 求的是个公道。”   晋王皱眉,表情淡了下来:“打架双方都有责任,不能说对方受伤了就把责任全都归到孙兴一个人身上吧。”   左少卿道:“王爷说得是, 只是据大理寺的调查,他们不是互殴,而是孙兴单方面殴打。”   晋王面上无甚情绪:“左少卿真调查清楚了,别是被人蒙骗了。”   左少卿回看着晋王。“启禀王爷,微臣已经调查清楚。”   晋王定定地看着左少卿,神色越发不虞。   “你看他干嘛,”庆王二郎腿一晃一晃的:“皇子犯法都要与庶民同罪,怎么的,你奶嬷嬷的儿子比皇子还尊贵不成。”   晋王看庆王一眼:“这不关你的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了,”庆王站起来,义正言辞地道:“本王是父皇的儿子,父皇是天下之主。父皇日理万机,顾不上这些小事,我身为儿子,帮父皇解忧有问题吗?”   左少卿往后一退,把位置让给庆王,同时附和道:“王爷大义,没有问题。”   “听到没有,人家左少卿都说了没有问题,”庆王不耐烦地道:“赶紧的,把人交出来。”   晋王冷声:“本王要是不交又如何?”   一个纨绔王爷加一个小小的的大理寺卿,竟然也敢来他晋王府要人。   庆王:“不如何。”   左少卿余光看庆王,眸底诧异一闪而过,这不对呀,庆王不应该这么好说话。   “就只是打算进宫给父皇告个状。”话落,庆王便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晋王脸色一沉,他们父皇最讨厌他们仗着皇子的身份横行霸道,若是真闹到父皇面前,一顿训斥是免不了的。   如今宁王正受宠,他若是再惹父皇生气……   晋王有些犹豫,恰在此时,他的奶嬷嬷收到消息赶了过来,一进来就跪倒在晋王面前。   晋王连忙将人扶起:“嬷嬷。”   嬷嬷握着晋王的手,哽咽道:“王爷,都是孙兴不好,给王爷惹麻烦了。我已经让人去找他了,是他犯的错,不能连累到王爷。”   晋王立时忘了刚才的犹豫:“嬷嬷说哪的话。”   庆王冷嗤一声,他这些兄弟都觉得他不聪明,可他们也没聪明到哪去了。   “少卿大人,我们走。”   庆王步子一迈,今儿个不在父皇面前好好告老三一状他就不是人。   他刚这样想,忽然有人在背后拉住他的袖子。   他冷笑着使劲一扯,袖子扯回来了,他自己也用力过猛,加上受伤得那只脚没有力,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王爷。”左少卿连忙来扶:“你的脚没事吧?”   庆王动了下脚,没事啊。   “你的脚之前受的伤还没好完,万一又伤了怎么办?”左少卿担忧地捏了捏庆王的脚腕,急得脸都红了。   庆王:???   左少卿急声吩咐大理寺的衙役:“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王爷背起,我们去太医院。”   回神的庆王很大声地哎呦了一声:“我的脚,我的脚断了。”   “王爷,你忍忍,我们马上就去太医院。”   去拉庆王衣袖的嬷嬷都蒙了,委屈道:“我只是轻轻地拉了一下。”   左少卿回头怒道:“王爷脚上本身就有伤,站都站不稳,我们来时马车都不敢赶快了,你倒好,居然还拉王爷。”   晋王才不信庆王真把脚伤了:“本王府上有大夫,既然五弟受伤了不如先让他来看看。”   左少卿没点头,他问庆王:“王爷觉得呢?”   庆王根本没摔到脚,怎么可能会让晋王府的大夫看,他道:“不要,我要去太医院。一个婆子都敢来推本王,再留下,本王的命怕都要没了。”   庆王不肯留下,晋王越发不信,冷笑着道:“五弟,你该不会是没有受伤吧?”   “晋王,”左少卿沉下脸:“庆王即便不用您府上的大夫看,那也是要让太医看的,你若是怀疑,大可以回头去问太医。”   庆王看着左少卿的眸光越发深沉:“左少卿什么时候和五弟关系这么好了?”   “王爷说笑了,”左少卿一脸正义:“庆王好心协助我们大理寺处理案子却受了伤,身为大理寺的一员,在下怎可置之不理。”   晋王意味不明地嗤了声:“少卿大人好口才,相信以后定能平步青云。”   “三哥,没想到你是这种人。纵容下人伤我不说,还当着我的面威胁少卿大人。”庆王瞪大了眼,怒道:“我一定要告诉父皇,少卿大人这么好的官不能被你毁了。”   “快,抬我进宫。”   左少卿对着晋王拱了拱手,跟在庆王身边大步离开。   “王爷?”   晋王脸色铁青:“准备马车进宫。”   坐上马车,庆王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受了伤的腿伸得直直的:“没想到你挺聪明的。”   “多谢……王爷夸奖,”左少卿一脸茫然:“王爷的脚怎么样,还痛吗?”   说着他便撩凯帘子叮嘱车夫驾车稳一点。   庆王愣住,难道左少卿不是故意让他装受伤?   他仔细观察着左少卿的神情,当左少卿实在太过着急,问庆王要不要先找个医馆看看时,庆王可以确定,左少卿真的以为他受伤了。   这左少卿倒是个实诚人。   庆王拒绝左少卿的提议,径直去了太医院。   太医院的人也不蠢,听完庆王三次受伤的经过后,他们便顺着庆王的意,重新上了药,再叮嘱他不要下地走路。   庆王脚上的伤本来就没好,他们也说不清有没有变得更严重呢。   从太医院出来,庆王叫住告辞的左少卿,带着左少卿一起去了御书房。   他是个说话算话的人,说今天告状就绝不拖到第二天。   当他进入御书房,看到沈亭,顿时委屈了:“四皇兄,你今天差点就见不到我了。”   沈亭手握成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提醒庆王:“五弟,你只是脚受伤了。”   庆王道:“只待了那么一会儿脚就受伤,再多待一会儿,说不定命就没了。”   “胡说八道,”皇上斥道:“那是你三皇兄的王府。”   “哪里胡说八道了,父皇你不信可以问左少卿,”庆王斜睨了晋王一眼,阴阳怪气道:“三皇兄脚没受伤,就是比我这种受伤的人动作快。”   在皇上面前,晋王不想和庆王争论,他安静地站着,等庆王自己把父皇惹怒。   庆王莽撞,很容易三两句就把父皇惹生气,到时候即便他占理也讨不到便宜,或者两人一起挨训。   沈亭问:“你怎么把左少卿也带来了?”   庆王道:“他是证人,我怎么能不把他带来。”   有宫人上茶,沈亭温声道:“你也累了,喝口茶歇歇吧。”   庆王不觉得累,他想自己亲口说,但沈亭已经对左少卿道:“少卿大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五皇弟怎么和你一起去了三皇兄府上?”   左少卿先行礼,而后道:“这一切都是因为端阳郡主。”   一直温文尔雅的沈亭抬了下眉头:“郡主也去晋王府了?”   “没有,”左少卿道:“前几日郡主不是押了王绍来大理寺吗?端阳郡主担心我们被为难,今日特意来询问。”   听到王绍这个名字,皇帝脸色就不好:“王绍之事可查清楚了?”   左少卿道:“京城这件案子已经查清楚,但永州的还没有,不过我们已经派了人去永州,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皇帝道:“永州太守是严家姻亲,你们只派几个衙役去怕是查不出什么。”   晋王目光闪了闪,父皇竟然连这个都知道,看来严家真的是气数已尽。   “永州距离京城不算远,尚且如此,远的就更不用说了。”皇帝喟叹一声后看了看眼前的三个儿子:“你们心中可有良策?”   庆王十分光棍:“没有。”   “父皇,儿臣知道你爱民如子,”庆王道:“但咱们能不能一件事一件事的解决。”   皇帝一噎,庆王若不是他亲生的,他真想一盏茶砸过去。   皇帝闭了闭眼,没好气地问:“端阳去大理寺关你什么事,你怎么也去了?”   “儿子无聊得很,就想去凑一凑热闹,哪晓得被安排了活儿。”庆王道:“四皇兄,端阳是你的未婚妻,我是因为她才三次受伤的,你要补偿我。”   沈亭无奈一笑:“又不是郡主把你推倒的,怎么能怪郡主。” 第42章 二更   沈亭简简单单一句话, 看似在替顾明月开脱,实则说出了最关键的点――庆王是在晋王府受的伤。   没等来庆王惹父皇生气,反倒是等来了沈亭的眼药。   晋王眼底浮动一丝厉色, 他冷声道:“四弟这话的意思是我晋王府的人将他推到, 要怪就怪我?”   沈亭看了晋王两息,像是愣住, 而后微微一笑:“三皇兄误会了,我只是随口那么一说而已,不过……”   他顿了下,直视着晋王,不咸不淡地道:“五弟的确是在晋王府受的伤, 三皇兄是王府主人,难道不该担这个责任吗?”   最后一个字落下,沈亭面容依然温润, 但却有种不容置疑的强势扑面而来。   见晋王和沈亭争论起来, 庆王愣了愣, 他们怎么吵起来了, 但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和沈亭是一边的, 父皇宠爱沈亭,只要沈亭向着他,父皇就会向着他。   于是庆王道:“就是,刚才太医说了, 这次是是我运气好, 不然筋断了我就要当瘸子了。”   左少卿垂着眼睑,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太医说的是扭伤可治, 筋断了就治不了了,跟庆王说的差距有点大!   但左少卿会说出来吗,不会!   他只是个弱小又无助的大理寺左少卿。   “这么严重?”皇帝本以为是庆王故意夸大其词,听到这话皱了皱眉。   沈亭道:“五弟脚腕是第三次受伤了,前两次还没好完就又受伤,就怕成为顽疾,以后一下雨就脚痛。”   庆王第一次受伤就是沈亭帮忙治的,庆王很是信任沈亭的医术,闻言有些害怕起来,因为太医也说过,他这脚若不好好养着就会成为顽疾。   他今儿个摔倒没有摔到脚,但万一是他感知不到位呢。   “父皇,”想到他以后真的有可能会成为瘸子,庆王怕了:“你要为儿子做主啊。”   晋王抿了抿唇,要笑不笑地道:“四弟不仅学问好,没想到还会医术。”   沈亭神色淡淡:“略知一二,以后三皇兄若是脚受伤了,不介意的话也可以让我帮着看看。”   晋王面色更冷:“多谢四弟好意,为兄心领了。”   “四皇兄,你可千万别给他治,”庆王插话:“小心他反咬你一口。”   沈亭莞尔:“我给五弟你治腿的时候你也不信我吧。”   “没有,”庆王坚决不承认:“我一直都很相信四皇兄你的。”   “行了,”庆王如此生龙活虎,皇帝也不担心了,他对左少卿道:“你继续说。”   “是,”左少卿道:“端阳郡主来了大理寺问我们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微臣就想起了这个案子……”   左少卿把案子简单地说了说:“大理寺数次派人去传孙兴,最后右少卿亲自去,但孙兴躲在晋王府,我等不敢擅闯。”   “启禀父皇,儿臣今日才得知此事。”   “是啊,知道了一样不让大理寺拿人,还威胁人家左少卿。”   “老五,你……”   “三皇兄,等少卿大人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完了三皇兄再开口不迟,”沈亭淡声道:“父皇在这儿,若不是三皇兄的错,定会让五弟向三皇兄道歉。”   晋王长袖下的手微微一紧,沈亭果然如他所想,是个极难对付的人。   这次没人打断左少卿的话,左少卿终于把事情说完。   “早知道会连累庆王爷受伤,就不让庆王爷帮这个忙了。”   庆王摆了摆手,大义凛然地道:“少卿大人说什么话,我身为王爷,为百姓请命是应该的,不要说只是脚受伤,就算要本王这条命本王也绝无怨言!”   皇帝一言难尽地看着庆王,要不是他知道老五的本性,他差点就信了。   “老三,”皇帝语气冷淡:“那孙兴可是你府上的人?”   晋王:“是,但是……”   皇上没让他把话说完:“既然是你回头就把人送去大理寺。”   晋王张了张嘴,半晌颓然道:“是,儿臣遵命。”   “还有你五弟受伤的事,”皇帝道:“你们是兄弟两,自己看着办。”   晋王道:“是。”   庆王冷哼一声,正要开口讽刺,沈亭忽然道:“五皇弟要什么补偿?”   庆王眼睛一亮,顾不得讽刺晋王,他道:“你不是说不能怪郡主吗?”   沈亭浅笑:“是不能怪郡主,但你不是受伤了吗?我身为兄长,关心弟弟一二难道不可以?”   “当然可以。”庆王本是坐在大殿中间,闻言站起来,抬着受伤的脚,一蹦一跳地便沈亭走去。   左少卿忙不迭地将人扶住:“王爷小心。”   庆王道:“没事,你不要太紧张。”   皇帝看着这一幕,颇觉欣慰,老五居然也有和朝臣友好相处的一天。   “老五啊,”皇帝道:“既然你已经参和进这件事,不如好事做到底。”   晋王抬起眼睑,父皇这话是什么意思?   庆王也听不明白:“怎么好事做到底?”   皇帝道:“近来大理寺遇到不少棘手的事,朕又忙得很,不如你去大理寺帮帮忙。”   庆王懵,这是要把他派去大理寺当值?   左少卿拱手:“微臣代杜大人多谢皇上。”   他们大理寺不容易啊,太需要一个像庆王这样既有身份又好忽悠的靠山了。   晋王心下猛沉,父皇竟然真的打算把老五派到大理寺去。早知如此,还不如让他们把孙兴带走。   庆王回了神,欣喜若狂:“是,儿臣遵命。”   沈亭笑着拱手:“以后郡主就要请五弟多多包涵了。”   庆王:“为什么?”   沈亭:“郡主最近送了不少人去大理寺去,未来恐怕也少不了。”   一直微低着头的左少卿抬头看沈亭,目光幽怨,腹诽:原来您也知道啊。   能去大理寺当值是庆王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他不觉得顾明月送人去大理寺有可何不对。   “四皇兄你就放心吧,”他挺着胸膛:“郡主的事就是我的事。”   晋王心中冷笑,老五和端阳有非比寻常的关系,端阳的事可不就是他的事。   .   回到王府,庆王立刻吩咐长随去库房里找女儿家喜欢的东西,送去顾国公府。   长随不解,他们王爷不是已经不打算娶顾二小姐了吗?   “本王记得本王私库里有一整套红玉首饰,”庆王道:“你去找出来,一并给端阳送去。”   “不是送给顾二小姐?”长随错愕:“那套红玉首饰您不是留着给未来王妃的吗?”   “谁告诉你那是本王留着给未来王妃的。”   “两年前大公主问您要时您说的。”   “哦,那不是为了拒绝她吗,再说了,这么好的东西,本王为什么要给王妃。”   长随:……   不是因为正是因为这么好的东西才要留着给王妃吗?   “对了,谁说是送顾二的,”庆王道:“是送给端阳郡主的,你别送错人了。”   长随想说您一个表兄,还是郡主未来的小叔子,送郡主这么多礼物不合适,可他没有说出口。   他们王爷不需要人劝,劝也没用。   .   顾晗最近心情不错,虽然庆王不想娶她了,但好歹是送了礼来道歉。   今日她带着庆王送来的镯子去门与好友玩,回来时看见有几个人站在国公府门口!   顾晗记得他们,她朝他们走去,下巴微抬,淡淡问:“庆王爷派你们来的?”   为首之人想了下,是庆王派他们来的,没有错,于是点了下头。   顾晗扫了眼被其他人捧着的匣子,以为又是庆王送来的歉礼,她叫来丫鬟:“进去喊几个丫鬟来――你们就不用进去了。”   对方笑了下: “顾二小姐可能误会了。”   顾晗愣住,误会什么?   “半夏姑娘,”对方看见半夏,立即迎上去:“这是我家王爷王爷吩咐我送来的。”   他打开一个大大的紫檀木匣子:“尤其是这套首饰,两年前大公主想要我们王爷都没舍得。”   顾晗脸倏地胀得通红,这些东西竟然是送给顾明月的!   上次庆王送她的东西虽也不差,可远远比不得这套红玉首饰。   这套红玉首饰精美又贵重,当做压箱底的首饰都行。   半夏也觉得这套红玉首饰不错,她问:“庆王爷怎么突然送我们郡主这么贵重的礼物?”   对方摇头,王爷的心思,他们当下人的哪里知道。   半夏犹豫着要不要收,恰在此时,顾霖回来了。   他看了眼红玉首饰:“东西不错,既然是庆王的一番好意,我就替小女收下了。”   庆王府的人告辞离开。   “抬去郡主的院子。”顾霖道。   顾晗站着没走:“大伯父,庆王无缘无故送郡主这么重的礼是不是不太合适?”   顾霖看向顾晗,声音平静无波:“你想说什么?”   顾晗平日里是有些怕顾霖的,可此时,她心中的嫉妒战胜了她对顾霖的畏惧:“我没别的意思,只是郡主已经和宁王定了亲……”   顾霖道:“东西是我收下的,你是在质疑我的决定?”   顾晗语滞,她哪敢质疑顾霖的决定,整个国公府就是大伯父的一言堂。   半夏淡声道:“二小姐,前些日子庆王给你送东西的时候你可没觉得不合适。”   “那是庆王送来给我道歉的。”   “那你又怎么知道这些东西庆王爷送来这些东西没有原由。”   顾霖在,顾晗不敢和半夏吵,屈膝道:“是顾晗言辞不妥。”   顾霖目光严厉:“不要让我听到第二次。”   顾晗登时吓出一声冷汗,呐呐道:“是。”   .   顾明月也很疑惑,庆王平白无故送她这么厚的礼做什么。   “你们说……”顾明月把玩着红玉钗,若有所思地道:“庆王是不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还是他的秃黄油吃完了?” 第43章 却之不恭   京城有许多茶楼。   有些茶楼比较简单, 是寻常老百姓喝茶的地方,还有一些则装潢贵气,是达官贵人们喜欢的地方。   点了些女子喜欢的花茶和点心, 陈安如站在窗口, 看着人来人往的大街,眉眼间是显而易见的郁色。   “你说庆王送了很多礼物给端阳郡主?”   “端阳郡主是宁王的未婚妻, 成王送她礼物算什么回事?”   听到端阳两个字,陈安如眉心一蹙,目光落在了旁边的包厢。   “我怎么知道,”想着那套红玉首饰,顾晗犹豫了一下, 没有说出是顾霖做主收下的礼物,她低头抿了口茶:“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和她关系不好。”   “宁王封王也有段日子了, 都没有送她这么多礼物。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庆王才是她的未婚夫呢。”   这话一出, 众人面色微变。   在座的都是顾晗的好友, 自然知道顾晗与顾明月的恩怨。   以前她们或许还能帮着顾晗说顾明月两句, 可现在人家是宁王爷的未婚妻。   她们便是女子也曾听父兄提过宁王爷有多受皇帝宠爱。   顾晗这话一旦传出去, 顾晗自己吃不了兜着走也就罢了, 她们也未必能摆脱得了干系。   众人交换了个眼神,其中一个道:“庆王是光明正大把东西送去国公府的,想来这其中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原由。”   “对呀,顾晗你别想得太多。”   顾晗敏锐地察觉到朋友的变化, 面上有些挂不住, 连语气都要冷了起来:“我哪里想得多了,不过是担心他们行事不妥,惹出麻烦, 连累到国公府罢了。”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端阳郡主惹事的本事是不小,可你看她可曾输过?”   “不提以前,就最近,先是成王府,再是她母亲康平长公主,现在又是严家,她哪里吃过亏了。”   “没办法,人家有个当国公的爹,还是王爷未婚妻,我要是她,我也谁都不怕。”   “羡慕,整个京城,就端阳郡主日子过得最为逍遥,怕是几个公主都比不上。”   “关键是人家未婚夫还一个比一个好看。”   “咳咳,”终于有人注意到顾晗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一边给其他人使眼色一边道:“对了,听说金玉楼出了几款新的首饰,不如我们一会儿去看看。”   “好啊,金玉楼的首饰都很好看,我正想去他们家买一支玉钗呢。”   顾晗等人走后,陈安如又等了一会儿,孙雪才姗姗而来。   自从上次宫宴后,她们就没再见过面。   陈安如起身,上前就要拉孙雪的手被孙雪躲过。   孙雪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神色淡淡,也不说话。   “孙雪,你还在生我的气。”陈安如坐到孙雪身边,温声道:“上次是我不好。”   孙雪这才正眼看向陈安如:“安如,你该道歉的人不是我。”   陈安如咬了咬唇角:“小叔已经在替我相看,若是合适,我很快就会定亲。”   孙雪抿了下唇。   “出了宫宴上的事,我已经不可能嫁进高门,”陈安如涩声道:“难道这还不够吗?”   “安如,我只是不能理解。”孙雪沉默片刻后开口:“你心仪宁王不是不可以,这是你自己的事,但你不该故意接近宁王,宁王已经和端阳郡主定亲,他是别人的未婚夫,还是康平长公主女儿的未婚夫。”   陈安如有些难堪:“我只是想知道如果没有顾明月……”   “安如,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你再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呢。”孙雪看着陈安如,眼中有显而易见的失望。   她以为陈安如今日约她出来是已经把事情想明白了,可显然并不是她想的这样。   孙雪叹了口气:“安如,我们相识这么多年,有些话我不想说得太难听,我们彼此心知肚明就好。”   陈安如直直地看着孙雪:“你要为了顾明月和我断交?”   “你要这样想,我也没有办法。”孙雪站起来,语气有些伤感:“这些日子我在想,我是不是从未了解过你。我还有事,我们改日……”   她一顿:“再见。”   两人相识多年,陈安如了解孙雪。孙雪是一个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的人,能为了她去找顾明月评理,也能在了解真相后放弃她们之间这么多年的友情。   可她都已经落到这个地步,已经主动示好,还要她怎么样?   陈安如伤心又生气,想起适才顾晗朋友的那些话,一时口不择言地道:“你是不是也因为顾明月与宁王定亲,看宁王受宠,所以才想与我划清界限?”   走到门口的孙雪猛的回头,清秀的面容上一片震惊与受伤:“在你心中,我就是这样的人?”   陈安如有点后悔,可她的骄傲让她没办法开口道歉。   四目相对,孙雪苦笑:“原来我真的从来没有了解过你。”   话落,孙雪转身离开,陈安如下意识地追了两步后停下。   看着孙雪的背影,她泪水一颗一颗地滑出眼眶。   因为顾明月,她得不到宁王,名声也毁了,现在连她的闺中好友都因为顾明月要和她断交。   陈安如丫鬟担忧地看着陈安如,想劝又不知道如何劝。   过了许久,陈安如擦了眼泪,神色恢复平静:“走吧。”   丫鬟忐忑:“小姐,我们回府吗?”   陈安如摇了摇头:“去趟庄子,我找马叔有点事。”   丫鬟哦了声,心头好奇小姐找马叔有什么事。   马叔是过世的大老爷身边的人,大老爷去世后他一直在帮小姐打理庄子铺子。   小姐平日里有事找马叔通常是让马叔进城来,她很少亲自去庄子。   离开茶楼,孙雪也没有回府。   见陈安如之前她心情就不太好,见了之后就更不好了,决定去附近的首饰铺子逛一逛。   在挑选首饰时,她听到有人提到端阳郡主。   “顾姐姐,端阳郡主会不会真的和庆王有点什么?”   孙雪神色一肃,循声看去,是两个年轻姑娘,其中一个她认识,不是别人,正是顾国公府二房的姑娘顾晗。   顾晗嗤了声:“谁知道呢,反正我没见过哪位正经姑娘会收外男这么多贵重的礼物。”   孙雪听得眉头紧皱,顾晗这话几乎是在暗指端阳郡主就是与庆王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孙雪震惊又疑惑,完全弄不懂顾晗是怎么想的,等她从震惊中回神,顾晗已经离开。   “小姐,”她的丫鬟瞪大了眼:“难道端阳郡主……”   “不可能,”孙雪只觉得荒谬:“若你是端阳郡主,有宁王这么一个美人未婚夫,还会看得上庆王?”   丫鬟想了想两位王爷的长相,觉得不太可能,“万一呢?”   孙雪摇了摇头,她虽然一直和陈安如交好,因为陈安如而看不惯顾明月,觉得顾明月嚣张跋扈仗势欺人,但这点她还是能肯定的――端阳郡主不是朝三暮四的人。   可能她以前误会了端阳郡主也不一定,正如她没有了解过陈安如一样。   况且她听说前几日端阳郡主为了救一个姑娘,把严老夫人十分宠爱的侄子送进了大理寺。   如此行侠仗义,完全打破了她以往对端阳郡主的看法。   “顾二小姐为什么要说这种似是而非的话,”丫鬟奇道:“她也是顾家的女儿,端阳郡主名声毁了,她难道就能独善其身?”   孙雪也不能理解,但她知道三人成虎,这些话一旦传开,再来解释就有些晚了。   没心情挑选首饰,孙雪坐上回府的马车,纠结着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端阳郡主。   可她素来与端阳郡主关系不好,冒然上门,端阳郡主会信她吗?   上次才误会了端阳郡主,把事情闹得那么大,端阳郡主会不会以为她是在故意挑拨她们姐妹感情?   回到府中,孙雪纠结得午膳都没吃好,最后还是决定告诉端阳郡主。   上次是她误会了端阳郡主,这次就当是在向端阳郡主道歉。   端阳郡主信不信是她的事,但如果孙雪隐瞒不说,她过不了自己这关。   马车停在国公府门前,看着国公府的牌匾,孙雪难得有点紧张,心扑通扑通地跳。   想不到,她竟然也有来顾国公府找端阳郡主的一天。   .   “孙雪,”顾明月茫然:“她见我做什么?”   人来都来了,她也不能不见。顾明月瞅着对面的美人叹了口气,孙雪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沈亭一身月白色锦袍,玉冠束发,温润又风流。   对上顾明月不舍的目光,他失笑:“好久没吃到国公府厨子做的菜了,我有些想念。”   顾明月立时眉开眼笑:“那今晚你就在国公府用晚膳吧。”   沈亭轻咳一声,眼带笑意:“郡主好意,却之不恭。”   目送顾明月走远,沈亭扬着的嘴角缓缓落下,忽的他察觉到什么,侧首朝一个方向看去,目光凌厉异常。   见沈亭发现了她,顾晗索性朝沈亭走了过去,屈膝福身:“顾晗见过王爷。”   沈亭淡淡问:“顾二小姐有事?”   顾晗没有事,她只是在园子里闲逛,听说宁王爷来了便过来看看。哪知道这么巧,她刚过来顾明月就走了。   这是不是老天爷在帮她?   顾明月既能毁她婚事,那她也能抢顾明月的未婚夫。   成了最好,便是不成,宁王一个男子,也不可能把这事告诉顾明月。   顾晗嘴角一勾,露出一抹妩媚笑容:“也没什么事……”   “既然顾二小姐没事就退下吧,”沈亭一脸冷漠:“本王是你大姐姐的未婚夫,瓜田李下的,还是注意些为好。” 第44章 好好女子   瓜田李下……   顾晗懵了, 这和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她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她以为就算沈亭不上勾,他也不会把话说得如此明白, 如此难听。就像是一个巴掌, 狠狠地打在她的脸上。   男子,尤其是读过书看起来温和斯文的, 不都该是怜香惜玉。便是心中对她无意,也会顾及她的脸面。   宁王为何不是这样?   顾晗疑惑的同时,嫉妒再一次如熊熊烈火燃烧了起来,凭什么顾明月能遇到宁王这样的未婚夫。   嫉妒吞噬了顾晗的理智,她阴阳怪气地笑了笑:“王爷和顾明月像是调换了男女身份。”   宁王不上勾, 那么她也不能让顾明月顺利嫁给宁王。   “我不过是遇着王爷,想着是未来姐夫,上前见礼打个招呼, 王爷就担心会传出流言蜚语, 可顾明月收了庆王那么多的礼物却不觉得有问题, ”顾晗停顿了下后道:“王爷, 我说这话不是想告顾明月的状, 我只是不想你被瞒着。”   沈亭淡淡:“如此本王还要谢谢你了?”   顾晗看着沈亭, 觉得不对,为什么得知庆王送了礼物给顾明月,宁王却一点不生气。   不,任何一个男人都不能忍受未婚妻和其他男人不清不楚。   宁王一定是装的。   “王爷是觉得我在骗你?王爷若是不信, 不妨找人来问。整个国公府, 谁不知道庆王爷前几日给她送礼物的事。”顾晗道:“而且这不是她第一次与外男有染呢。”   沈亭抬眉,神眼神漠然,神色冷冽, 一瞧就知道他怒了。   顾晗看见了,但她以为沈亭是因为顾明月而发怒。   她继续道:“两年前,心中母亲曾与我相看一门亲事,王爷可知为何没成?”   沈亭寒声:“你的意思是郡主毁了你的亲事?”   “不错,她当时已有和齐家的婚约,但就因为与我不睦,便引诱了那人……”   “半夏姑娘。”沈亭忽然出声,打断了顾晗的话。   收到消息――顾晗在和沈亭说话,半夏匆匆赶来。看见两人虽在说话,气氛却不旖旎,她松了口气。   由不得她不紧张,在皇家中,姐妹二人共侍一夫的情况并不少见,何况二小姐一心想嫁进皇家。   半夏没有立即上前,远远侯着。她担心盯得太紧会让宁王心生不适,毕竟对方已经不是一个穷书生。   听到沈亭叫她,她忙不迭地上前:“王爷。”   沈亭问:“老夫人可在府中?”   顾晗心头一跳,宁王问这个做什么?   半夏也好奇,她点头:“在!”   沈亭起身:“劳烦半夏姑娘,带着顾二小姐,我们一起去给老夫人请个安。”   半夏更茫然了,请安正常,可为何要带二小姐?   她来不及问,顾晗往后退了几步,像是要逃。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半夏仍是第一时间拦住了顾晗:“二小姐,你去哪?”   顾晗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脸的惊慌失措:“我不去。”   她当然不会相信宁王是真的去请安。   宁王要么是信了她的话,让她在祖母面前作证,要么是不信她的话,想在祖母面前告她的状。   无论宁王信与不信,一旦祖母知道她说的话,她都逃脱不了责罚。   她下意识地想逃,可有半夏在,她怎么可能逃得了。   .   顾明月一看见孙雪就发现对方神色不太自在。   虽然孙雪与陈安如是好友,但顾明月并不讨厌她,当然肯定也不喜欢就是了。   她挥手,免了孙雪的礼,而后在主位上坐下:“坐下说吧。”   孙雪坐下:“冒然上门,还请郡主勿怪,实在是有件事想告知郡主。”   顾明月看着孙雪,示意她继续说。   孙雪深吸一口气:“今日我在首饰铺子,偶然听到了顾二小姐和她好友的对话……”   孙雪一边说一边忐忑地望着顾明月,她以前与郡主多有嫌隙,顾晗和郡主关系虽也不好,可她们到底是堂姐妹,郡主会不会信她的话?   顾明月安静地听着,从头到尾面不改色。   孙雪心中越发不安:“郡主信也罢,不信也罢,我只是做了我想做之事,求一个问心无愧而已。”   顾明月倒不是不信孙雪,孙雪没有理由上门骗她。她只是奇怪,顾晗小时候瞧着挺机灵的,为何现在越来越蠢。   “我没有不信,”顾明月认真道:“多谢孙小姐把这事告知我。”   孙雪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她脸上浮现出灿烂的笑容:“郡主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顾明月笑了下,说起是举手之劳,但换作旁人却不一定会来告知她,何况孙雪还是陈安如的好友。   她感慨道:“实话说,我有点惊讶你会把这事告诉我。”   孙雪抿了下唇,避开顾明月的目光:“我只是觉得郡主你不会做出这种事。”   “你这话听着像是对我感观很好的样子,”顾明月歪了歪头,好奇问道:“可是你不是一直都看不惯我吗?”   来的路上,孙雪预想很多情形,比如顾明月不信她,对她一阵冷嘲热讽甚至要赶她出国公府。   当然,她也想过顾明月信她的话,但她没有想过顾明月会问她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是能直接问出来的吗?   不应该是彼此心知肚明就行了的吗?   孙雪很无语,甚至有点后悔来国公府。   “还是你突然发现我和你想象中不太一样,”顾明月道:“觉得我人美心善,是个好好女子?”   孙雪:……   她眼角抽了下,语气幽幽:“郡主想多了。”   “我想也是,”顾明月微微颔首,继而好奇地问:“你把这事告诉我,不怕陈安如和你闹别扭?”   孙雪再次无语凝噎,她以前为什么没有发现端阳郡主的话如此多,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待不下去了,端阳郡主再说一句话,她可能就要与陈安如和好,然后两人一起说端阳郡主的坏话。   她起身,面无表情地看着顾明月:“该说的我都说了。我还有事,就不打扰郡主了。”   看着这样的孙雪,顾明月笑了。这才是她熟悉的孙雪嘛,刚才那个不自在的孙雪看得她别扭极了。   “那我送送你……”   “不用。”   顾明月想到等着她的沈亭:“好吧,那你慢走。”   孙雪:……就不能再客气两句吗?   不知道为什么,孙雪就觉得憋闷得很。   “郡主,出事了。”半夏匆匆而来。   孙雪无意看人热闹,福了福身后转身离开,不想刚走出花厅没几步,身后就传来顾明月的声音:“孙小姐,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孙雪停下,回头,发现顾明月的脸色变了,少了些和气,多了几分冷意。   她谨慎地问:“什么忙?”   顾明月道:“帮我做个证。”   孙雪毫不迟疑地点头,举手之劳,她没有理由拒绝。   等顾明月带着孙雪赶到老夫人院子的时候,程氏与林氏都到了。   顾晗跪在厅堂中在喊冤,林氏在一旁帮腔。   孙雪腹诽:她以为顾晗诋毁端阳郡主与庆王有染已经非常愚蠢了,结果顾晗居然还能做出更愚蠢的事。   来的路上,孙雪已经从半夏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始末。   顾晗在被带到老夫人面前后居然否认她说过诋毁端阳郡主的话。   她的意思是宁王冤枉她吗?   “够了。”老夫人一声怒喝,面沉如墨。   林氏浑身一颤,还想替顾晗开脱时看到顾明月与孙雪。   担心今日之事被孙雪传出去,林氏道:“郡主,这是家事,你带孙家小姐过来做什么?”   顾明月不理林氏,把孙雪上门的原由讲了出来。   顾晗否认:“我没说过这种话,是你们联合起冤枉我。”   “顾二小姐,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我为何要冤枉你。”孙雪道:“再说了,众所周知,我对郡主关系并不和睦。”   顾晗语滞,想问既然不和睦,为何要帮顾明月,可她问了,便是承认了孙雪说的是真的。   虽然她承不承认已经不重要。   程氏强忍怒气:“多谢孙小姐把这件事告诉我们。”   孙雪摇了下头:“夫人客气。”   程氏对顾明月道:“郡主,孙小姐难得来一次,你请她去园子里逛一逛吧。”   顾明月点头,她也不想留下来听顾晗说废话:“王爷和我一起吧。”   顾晗或许知道她今日是在劫难逃,忽然道:“顾明月,你说我诋毁你的名声,难道你没有收庆王送的礼物?”   孙雪听着这话觉得不对,莫非端阳郡主真的收了庆王的礼物?   她眉心一皱,疑惑地看向顾明月,听到她道:“我收了呀,我又没说我没收。”   “五弟送了你什么礼物?”宁王语气如常,甚至有点好奇。   “还不就是女儿家喜欢的首饰料子之类的。”担心沈亭为了攀比,要浪费银票,买礼物来送她,顾明月道:“没啥新意,我还是比较喜欢你送的庄子。”   程氏:“什么庄子?”   “王爷送了我一个温泉庄子,”顾明月一脸的无奈:“我不要,王爷非要给我。”   孙雪:……   憋闷,比之前更憋闷。 第45章 还可以吧   从国公府出来, 孙雪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远离了端阳郡主,她觉得整个人都好了。   孙雪以前觉得端阳郡主嚣张跋扈骄横猖狂,现在虽不这样觉得了, 却又发现端阳郡主自以为是脸皮厚――认为自己人美心善, 是个好好姑娘。   她也说得出口,脸都不红一下。   不仅如此, 端阳郡主还装模作样。   什么她不要,宁王爷非要给她。   孙雪当时一听就忍不住想出声反驳,那可是京城附近的温泉庄子耶,最多是不好意思要,但端阳郡主一看就不是会不好意思的人。   “小姐, ”她的丫鬟问:“你给端阳郡主作证岂不是得罪了顾家二房的人?”   孙雪不在意:“得罪了便得罪了,我若怕她,就不会把这事告诉端阳郡主。”   丫鬟忧心:“万一顾家二房记恨你, 要对付你, 或者在朝廷上给老爷使绊子怎么办?”   孙雪神色一顿, 她没想到一点。她倒是不怕顾晗会对付她, 她出门带得有护卫, 顾晗算计不到她, 只是父亲那边……   孙雪沉吟道:“应该不会。”   顾家二老爷虽不差,但比不上顾国公。   折腾一通,孙雪有些累了,闭目养神一会儿后她倏地睁眼。   顾家二老爷应该不会给她爹使绊子吧。   她不后悔给端阳郡主作证, 但也担心她爹。   她爹和她一样, 脾气直,容易得罪人,也容易上别人的当。   提心吊胆了两天, 这天晚上用膳时,孙雪发现她爹心情特别的好。   不等她问,她爹就叮嘱她,在他不在的这段日子,要听话,不要给母亲惹麻烦。   “不在?”孙雪给她父亲盛汤:“爹要去哪儿?”   孙父接过汤,笑呵呵地道:“皇上体桖百姓,担心有人欺上瞒下,特意安排了钦差大臣全国巡视,爹就是其中一个。”   孙母喜得眉开眼笑:“不仅如此,你爹还往上升了一级。”   孙雪对朝中事了解得不多,不知道当钦差大臣是好是坏,但能往上升官肯定是好的。   “听皇上说是宁王向皇上推荐的我,”孙父喝了口汤:“我都没和宁王说过两句话,没想到他居然会推荐我。”   孙母笑言:“人家宁王爷是状元出生,肯定和其他任人唯亲的人不一样。”   孙雪看向她母亲,想问,其他任人唯亲的人是谁?   “你说得是,”孙父感慨道:“到底是十年寒窗苦出来的,有我们文人的风骨。”   孙雪闭嘴,她抬眸看了眼,很好,下人们都退出去了。   孙雪低头安静吃饭,虽然她不否认宁王爷是个有本事的王爷,但她爹能出京办差应该不是因为宁王爷有文人的风骨,而是因为她帮了端阳郡主。   这一刻,孙雪忽然体会了巴结权势的快乐。   孙父非常高兴,给了孙雪几张银票,让她多买点首饰:“姑娘家,就应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孙雪不禁想到端阳郡主说她不喜欢庆王送的女儿家的东西,更喜欢宁王送她的温泉庄子。   她也喜欢温泉庄子,可惜没人送她,但有银票也是好的。   孙雪高兴地接过银票,第二天就带着丫鬟出门了,好巧不巧,在大街上遇到了顾明月苏灵以及那个叫田雨的姑娘。   或许是上次去国公府给孙雪留下了心里阴影,她一看见顾明月下意识地就转身想走。   “咦,”转身之际,顾明月看见了她,惊喜道:“这不是孙小姐吗!”   孙雪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顾明月是宁王的未婚妻,她父亲能升官全靠宁王,她不能得罪顾明月。   其实端阳郡主除了脸皮厚自以为是装模作样之外,也没有其他缺点了。   “郡主,”孙雪转身,挤出一个略微有些僵硬的笑:“好巧啊。”   “呃……”顾明月真心诚意地道:“孙小姐,你要是不想笑可以不笑。”   孙雪收敛笑意,盯着顾明月看了几息后哦了一声。   顾明月道:“孙小姐,上次你走得那么匆忙,都没来得及好好谢谢你,择日不如撞日,不如我请孙小姐吃个午饭,了表谢意。”   孙雪不想去,她不觉得她和她们一群人有什么好说的,坐在一桌吃饭她怕消化不良。   她正想拒绝,一辆马车在她们身旁停下。   车帘掀起,陈安如从马车上走下来,她看着孙雪,目光幽深:“原来这才是你要与我断交的原因。”   孙雪张了下嘴,她没有想过与陈安如断交,到底是多年姐妹,她只是想冷静一下,也许过段时日,她就能与陈安如和好,哪怕再也比不上从前。   顾明月看看陈安如,又看看孙雪,正犹豫着要不要帮助孙雪解释一二,孙雪开口了,很是平静地道:“是。”   顾明月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不打扰她们姐妹反目。   她不退还好,她一退,原本盯着孙雪的陈安如立时看向了她:“你高兴了?”   虽然顾明月不懂这和她有什么关系,但秉持着陈安如越不高兴她就越高兴的原则,顾明月点了下头,风淡云轻地说:“还可以吧。”   孙雪:……又来了。   以前没发觉,现在她发现端阳郡主噎人的本领不是一般的高。   她本来是有些伤心的,可听到端阳郡主这句话,看到陈安如被噎住,她忽然没那么伤心了。   “陈小姐,你自己和孙小姐有了矛盾,怪郡主做什么,”田雨小声道:“又不是郡主让你们吵架的。”   苏灵是个通透人儿,她道:“说不定还真与郡主有关。”   田雨好奇:“这话怎么说?”   苏灵当着孙雪与陈安如的面,用众人都听得到的声音解释道:“上次宫宴的事你忘了,她们可能就是因为那件事在闹矛盾。”   田雨捂着嘴呀了一声:“可是都这么久了,而且那件事也和郡主无关哇。”   苏灵:“你还小,不知道有些人就是喜欢为自己的错误找借口找背锅的。”   孙雪:……   这是臭味相投还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她如果和端阳郡主一起吃午膳,会不会也被传染。   听着田雨与苏灵的一唱一和,陈安如面不改色,她深深地看了顾明月一眼后便要上马车离开。   “等等。”顾明月叫住她:“我是郡主,你是不是忘了给我行礼?”   她刚才也没给端阳郡主行礼,孙雪暗忖,若是以前她看到这一幕,一定会觉得端阳郡主仗势欺人,会替陈安如生气,但现在她好像觉得端阳郡主没有错,毕竟陈安如的确没有给端阳郡主行礼。   她怎么变得这么快,孙雪疑惑,是她爹升官这件事腐蚀了她正值的内心?   陈安如板着脸给顾明月行礼,一字一顿地道:“端阳郡主,我可以走了吗?”   顾明月点点头:“走吧,记得下次别忘了,每次都要提醒我也觉得烦。”   陈安如坐上马车,没有再看孙雪一眼。   孙雪几不可察地吁了口气,心里酸酸涩涩的。   “孙小姐,”顾明月问:“你去吗?”   孙雪不再犹豫,掷地有声:“去。”   田雨细声:“孙小姐,我们只是一起吃个午膳,你不用如此郑重。”   仿佛她们不是去吃饭,而是要上刀山下火海。   孙雪看向田雨,上次宫宴时她就发现,这位田小姐看着乖乖巧巧,实则每次说话都能说到点上,刚才还和苏灵一唱一和地嘲讽陈安如。   她就真不怕陈安如报复她――以前她不觉得陈安如会这么做,但现在她不敢肯定了。   还是说田雨就是这么相信端阳郡主。   田雨羞赧的笑笑:“孙小姐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孙雪道:“想知道端阳郡主给你吃了什么药?”   顾明月:“???我给她吃了什么药?”   田雨眨眨眼,笑得眉眼弯弯:“郡主这么好,不用吃药我也喜欢她。”   来的依然是殷家人开的酒楼,还是那个包厢。   顾明月要了一壶不醉人的果酒,她举起酒杯:“孙小姐,这次的事多谢你了。”   苏灵问:“所以究竟是什么事?”   堂妹诋毁堂姐的名声,这算是家丑了。孙雪想含糊过去,结果顾明月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说了。   苏灵疑道:“她说那些话的时候就没想过会有什么后果?”   顾明月耸了下肩头:“可能她和我们不一样。”   “幸好有孙小姐,”田雨也举起酒杯:“孙小姐,谢谢你。”   说着她一饮而尽,因为喝得太快,有点呛到。端阳郡主替她拍了拍背,然后给她点了一杯蜜水,像个体贴的大姐姐。   孙雪愣愣地看着,端阳郡主身为一个郡主,居然会这么照顾田雨。   “老夫人怎么处理的,”苏灵问:“这次有宁王在,不可能放过她了吧。”   “有没有宁王在,祖母都不可能放过她。”顾明月道:“现在关在了祠堂,等我二叔回来后再做处置。”   “你二婶没闹?”   “闹了,但我祖母那人你知道,一旦做了决定,软硬不吃。”   孙雪喝茶,这样说自己的祖母好吗?   .   庆王有个习惯,喜欢吃什么就会一直吃,所以两坛子半的秃黄油很快就只剩下半坛了。   为了还能得到秃黄油,庆王去大理寺打了个卯就去找沈亭。   “四皇兄,没去大理寺之前我真是不知道,天底下竟然有这么可恶的人,严家竟然还想给这么个人渣求情,”庆王义正言辞:“要我说,端阳出手还是轻了,应该当场结果了他才是。”   沈亭垂眸处理公务,闻言头也不抬:“那以后再遇上这样的事我会叮嘱她带上你一起。”   庆王:“带上我?”   沈亭快速地阅览着公函:“嗯,郡主到底是女儿家,你是王爷,便是出格了些,也不怕有人说你心狠手辣。”   “有人说端阳心狠手辣?”庆王正愁没有表现的机会,他一脸愤愤:“是谁,我一定要在父皇面前参他一本。”   “王爷,庆王爷。”江东一进来就听到庆王的话,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庆王。   好在他们王爷相信郡主,知道庆王是个不着调的,不然换个人来,说不定真会以为郡主和庆王之间有点什么。   庆王见江东看他,还以为是有话不方便让他听,正要回避,江东道:“王爷,事情有点不对劲。”   庆王离开的脚步一顿,四皇兄这么信任他的吗?   “顾二小姐的好友没有传郡主与庆王爷的谣言……”   庆王愣住,谁和谁的谣言?   “但有其他人在暗中散播……”   “我和端阳的什么谣言?”庆王十分疑惑。   江东看眼宁王后道:“有人散播谣言,说王爷您和郡主关系不清不白。”   庆王:……   是哪个狗东西又在算计他! 第46章 不会   庆王怒不可遏, 旋即惊恐地看向沈亭。   听江东的话以及看他四皇兄的脸色,他们显然并不相信这个谣言。但这种话,无论是不是谣言, 落在女子的未婚夫耳朵里都不会顺耳。   他四皇兄会不会因此对他有了看法?   庆王眉头一皱, 心急如焚,脑袋快速地转了起来, 分析现在该怎么办?   他想了一会儿,嘴长在别人身上,况且这明显是有人要算计他,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幕后主使。   就算这次不能从四皇兄这儿拿到秃黄油, 他也要四皇兄看到他的决心――   以及他拿不到秃黄油,总要有人来承担他的怒气。   他可是王爷。   “为什么传我和端阳?”庆王问,这点他是没有想明白。   沈亭放下手中的紫毫:“你送了郡主礼物?”   庆王点头:“我能去大理寺多亏了她嘛, 自然要感谢感谢她, 而是送礼的人回来告诉我是顾国公做主收下的。”   江东问:“只有这一次?”   墨没了, 沈亭正要磨墨, 拿着墨条的手一顿, 眼睑轻抬, 问的不是庆王而是江东:“不止一次?”   江东跟在沈亭身边多年,一听沈亭这话这语气就知道主子有点不满了。   也是,你送一次也就算了,怎么还接二连三的呢。   “之前还有一次。”江东道。   虽然沈亭面色几乎没有变化, 但庆王敏锐地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又听到江东的话,他立即道:“真的只有一次。”   沈亭看庆王一眼,垂眸, 一下下的磨着墨。   庆王咽了咽喉咙,虽然沈亭没说什么,而且一直以来沈亭都是很温和的样子,但他莫名的有点怯弱。   “端阳是四皇兄你的未婚妻,我没事接二连三送她礼物做什么,”他辩解道:“再说了,我若真对她有什么想法,还会等到你和她定亲。”   “不会。”   “什么不会。”   沈亭看庆王一眼:“就算你有什么想法,郡主也不会对你有任何回应。”   庆王一噎,想反驳又发现的确如此。   皇家人,很小就知道端阳的亲事对他们极为有力,但庆王却从未想过娶端阳。其中不乏因为他想娶也娶不到,但更多的是因为他觉得端阳有点凶。   江东干咳了声,好心提醒庆王:“王爷,谣言说你第一次送礼物去是在成王府世子去世后的第三天。”   庆王焦躁道:“我说了我只给端阳送过一次,我又不是银票多了没用处。”   江东无声叹气:“要不我们问问郡主?”   “问就问,”庆王一点不心虚:“我一共就往顾国公府送过两次东西。一次是向端阳她二妹道歉,第二次才是送给端阳。天王老子来了我也没送过两次。”   沈亭挑眉:“你给顾二小姐送过一次?”   庆王点头,委屈道:“端阳说我玩弄她二妹的感情,为此还把承诺给我的半坛子秃黄油给了田雨,我担心……”   庆王灵光一闪:“那些人该不会以为我第一次送东西去国公府是送给端阳的吧。”   “应该是的,”这样就对得上了,但还有一件事,江东道:“谣言还说你和郡主单独在包厢用膳。”   “嗯?”沈亭目光幽幽地看着庆王。   经过刚才一事,庆王已经没那么紧张了,他问:“什么时候?”   “严太师去世的第二天。”   “那天啊,我是和郡主在包厢吃午饭,还是在殷氏酒楼。”见沈亭嘴角缓缓上扬,庆王忙道:“但不是只有我和端阳,还有田雨。”   沈亭嘴角微勾,温声:“郡主和田小姐两个女子一起用膳,你怎么掺合进去了?”   一提起这个,庆王就生气:“还不是因为我想吃秘制猪耳,可那堂倌非说没有。看到端阳,我想着她是你的未婚妻,也许能行,结果……”   江东插嘴:“也不行?”   “结果我还没开口,那堂倌就问我是不是要秘制猪耳。”庆王瘪嘴,看沈亭的眼神控诉又不解:“四皇兄,我怎么说也是你的皇弟,竟然连一道猪耳朵都吃不上。天底下有我这么可怜的王爷和弟弟吗?”   沈亭起身往外走:“我会吩咐他们,下次你去一定给你秘制猪耳吃。”   庆王眼睛一亮,追着沈亭往外走:“四皇兄,你现在去哪?要不我们现在就去殷家酒楼吃个饭,正好也快到吃午饭的点了。”   “不了,我现在要去见父皇,”沈亭侧首看庆王:“你去吗?”   庆王深谙告状的好处,立时明白沈亭这时候去看父皇是做什么。   “去。”庆王毫不犹豫:“这次若不是四皇兄你事先有所防备,等谣言传开,我哭都没地哭。”   有句话说得好,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尤其今天还有一个被父皇疼爱的孩子。   .   “皇上,宁王和庆王求见。”   “他们两个这时候来做什么,”皇帝道:“他们肯定还没用午膳,吩咐下去,多上几个菜。”   “是。”   “上一道佛跳墙,宁王喜欢,”皇上道:“秃黄油是不是还有点,用它做道菜上来。”   朱丁笑:“庆王爷知道一定很高兴。”   皇帝摇头,眼里带着笑意:“杜爱卿说他这几天在大理寺表现得不错。”   朱丁跟着夸了庆王两句,心中微微诧异。大理寺卿杜大人是个难得的聪明人,他会夸庆王那就说明庆王的确做得不错。   自从宁王认祖归宗以来,有人便说皇上偏心。   皇上偏心吗?   偏的。   心爱女子生的孩子,能不偏心吗,可皇上虽然偏心宁王,但并没有特意打压其他皇子。   之前怎么样,现在还是怎么样。   唯有庆王,和宁王熟悉起来后变了不少,连皇上都对他改观了很多。   庆王跟着沈亭进到御书房,还没行礼,他就夸张地喊道:“父皇,有人要害我和四皇兄。”   害两个儿子一定会比害一个儿子更惹父皇生气,尤其多的那个还是皇上的爱子。   皇帝面色微变,问宁王发生了何事。   沈亭言简意赅地把事情说了一遍:“儿臣只是担心顾二小姐的好友会传出对郡主不利的谣言,没想到还有其他人参与其中。”   庆王气咻咻地道:“父皇,你一定要给儿臣、四皇兄还有端阳做主啊。”   皇帝没有说话,一双凤眸微微眯起。   他对沈亭道:“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朕来查。”   一箭三雕,老四老五顾国公府一个不放过。   看来,是他太纵容他们了。   沈亭拱手:“是。”   庆王还想说什么,但见宁王都不说了他便也住了口。   “你们还没用午膳吧,”皇帝吐出一口浊气,神色慈爱,与天底下其他父亲没有区别:“留下来陪朕用午膳吧。”   .   “宁王和庆王留在了御书房用午膳?”收到这个消息,晋王嗤道:“巴结上宁王就是不一样了。”   “王爷息怒,”谋士道:“宁王和庆王去御书房时正是用午膳的时候,想必他们是故意挑了这个时间,皇上还能不留他们用午膳?”   晋王看谋士一眼,想说皇上在用午膳的时候把他们赶走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话到嘴边又觉得没意思。   “庆王和端阳的事还没传开?”他问。   “已经着手在安排了,”谋士道:“但想要彻底传开恐怕还需要几日。”   晋王微微颔首,叮嘱:“小心点,不要被人察觉了。就算是有所察觉也不能查到我们身上了。”   “王爷放心,”谋士微微笑道:“严家与宁王端阳郡主之间多有恩怨,有小辈不懂事,听到点风声就想要给长辈出气也是有的。”   晋王满意点头:“你做得很好。” 第47章 一更   “怎么样?”   “老夫人放心, 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要不了三日,端阳郡主与庆王之间有苟且一事便会传遍京城的大街小巷。”   严太师的葬礼才结束没几日, 诺大的严府尚能闻到香烛的味道, 空气中仍有悲痛与死亡的气息。   严老夫人一身素衣地坐在软塌上,她本就上了年纪, 但之前保养得宜,日子舒适,脸上虽有皱纹却显得雍容贵气,如今打击接二连三地来,她眉宇间多了几分愁苦, 连眼神似乎都混浊起来。   听完心腹的话,严老夫人皱纹丛生的面庞上露出满意的笑来。   “女子名节大如天,”她叹了口气, 声音听着慈和又无奈:“若非端阳太过份, 我是不愿意这么做的。”   天越来越热, 蝉鸣不断, 听得心烦气躁。   心腹一边拿着团扇有一下没一下地给严老夫人扇风一边道:“老夫人不要多想, 您身为长辈, 对她已经是万般忍让,还放低身份求她,可她却不愿意给表少爷一条生路。”   听到“表少爷”三个字,严老夫人神色一顿, 目光瞬间阴鸷。   昨日王绍的判决就下来了, 斩立决。   她小弟唯一的血脉就这样没了。   不仅如此,她娘家也有不少人被关进了大牢,能不能平安出来还不一定。   严老夫人刚听到这个消息, 差点就晕了过去,冷静下来后她咬牙切齿地喊了一声顾明月。   在她心里,严家与顾明月不死不休,所以当她收到顾明月有可能与庆王有私的消息时,她没多犹豫,听从了心腹的建议,决定把这件事传开。   无论是否为真,她都要顾明月身败名裂。   况且此举不仅能够报复顾明月,还能够打击顾国公以及宁王。   自太师去世,安王对严家明显冷淡了许多,就连安王妃在安王府的日子都变得艰难起来。   希望这件事后,安王能看到严家的诚意,能够让妍儿早日诞下世子。   严老夫人年纪大了,正午后要睡上半个时辰。   伺候着主子睡下,心腹轻手轻脚地退下。   门外的丫鬟见着她屈了屈膝:“向嬷嬷。”   向嬷嬷微微颔首:“我家里有点事,要回去一趟,老夫人这儿你们多注意着,我办完事就回来。”   其中一个小丫鬟道:“嬷嬷放心。”   向嬷嬷不疾不徐地从侧门出府,一路上遇到不少下人,见到她俱是微微躬身。   离开严府,向嬷嬷没有回家,而是来到一处小院。   扣门三声后进去,屋里已经有一中年男子在等她。   她上前,低声喊了声:“马先生。”   匆匆几句后马先生道:“过几日我便会安排你离开。”   待向嬷嬷走后,进来一个年轻男子,他道:“马叔,这件事我们真的不告诉……”   话没说完,马先生抬头看他一眼:“严家本就是末日黄花,这枚棋子留着也是无用。”   年轻男子意会了马先生未言之语――既然无用,不如拿来替小姐办事。   .   用完午膳,孙雪觉得她答应和端阳郡主等人一起用午膳是正确的――这些菜味道真好。   撤下残羹冷炙,堂倌送上两壶清茶。   孙雪随意抿了一口,酒楼的茶再好也好不到哪里去,不料茶一入口她就惊了。   “这是雀舌?”她问顾明月。   顾明月对茶没有研究,她端起喝了一口:“不知道,可能是吧。”   孙雪无语凝噎,雀舌可是茶中极品,虽不是贡品却比贡品更为难得。   苏灵是个才女,对茶颇有研究,她喝了一口后道:“是雀舌,还是极品雀舌。”   孙雪惊叹:“用极品雀舌招待客人,酒楼东家还要不要挣钱了。”   田雨小声:“也许不是用来招待客人的。”   孙雪疑惑地看着田雨。   “也许是有郡主在,他们才拿出雀舌。”田雨道:“孙小姐,你觉得这些菜色怎么样?”   “很不错。”她决定明天带她母亲也来尝尝。   田雨一脸的与有荣焉:“如果不是郡主,我们是吃不到这些菜的。”   说着田雨把上次庆王点菜不成的事讲出来。   “那天店家还不想收郡主的钱,说是宁王爷吩咐过,郡主在酒楼的花费全记在他名下,但郡主觉得这样不妥……”   孙雪也觉得不妥,两人感情再好毕竟还没有成亲。   这一刹那,孙雪就觉得端阳郡主挺和她脾气的。   “于是郡主就让庆王结账了。”   孙雪一滞,好像也不是那么和她脾气。   “那些菜大半都进了他的肚子,他不结账难道还想我们俩付钱不成。”   顾明月不觉得哪里有问题,沈亭没有积蓄,她怎么舍得花沈亭的钱。再说了,庆王在,理所当然应该他来结账――若没有她,庆王给钱都吃不上那些菜呢。   就着一壶雀舌,她们又在酒楼里待了半个时辰。   见孙雪喝了好几杯茶,顾明月问:“你很喜欢雀舌?”   孙雪点了下头,不仅是她喜欢,她爹也喜欢。   “我私库里好像有不少,回头我送你一些吧。”顾明月扭头又问苏灵和田雨:“你们要不要?”   苏灵家中不缺雀舌喝,田雨则毫客气地点了点头:“要。”   孙雪本想拒绝,可见田雨这么干脆地答应,她又确实喜欢这茶,不禁犹豫了一下。   这一犹豫就没了拒绝的机会,顾明月又问她晚上能不能晚一点回去。   田雨解释:“孙小姐,听说京城来了个戏班子,有外族人,模样艳丽擅歌舞,今晚会有表演,我们想去看。孙小姐若没事不如和我们一起去?”   孙雪犹豫了下后答应下来,饭都吃了,一起去看个表演也没啥大不了的。   反正在陈安如心里,她已经背叛了她,和端阳郡主交好。   再说了,她才收了端阳郡主的茶,拒绝的话实在说不出口。   继她父亲升官后,她正值的内心再一次被端阳郡主的雀舌给腐蚀了。   表演在傍晚,离开酒楼后,她们又去逛了首饰,买了胭脂,最后在一家成衣铺子里,她们换上了男装。   她们刚开始只是想来看看布料,没想到顾明月看中了一套月白色的男装。   顾明月觉得沈亭穿这个肯定很俊,但田雨以为是顾明月自己想穿:“郡主试试呗。”   这一试,顾明月就不想脱了,还怂恿了另外三人也换上男装。   过程不提,换上男装的她们踩着点到了表演的酒楼。   菜刚上桌,表演便开始了。   这些外族人眉眼深邃,歌舞热烈而奔放,很快便赢得满堂喝彩。   在一个年轻女子耍了一套剑舞后,顾明月让小二送去了她的打赏,一支玉镯子。   是她们逛首饰时买的,称不上多贵重,但是能让顾明月看上而出手买下自然也不会差。   一支剑舞结束,女子微微喘气,接到顾明月的玉镯子,她眉头一皱。   为了方便看表演,这家酒楼没有设包厢,只是桌与桌之间用屏风隔开。   顾明月坐在二楼,居高临下地看见女子朝她们看来。   待看清她们的模样后,女子眉头一松,远远地给她们拱了拱手。   表演继续,隔了一会儿,先前表演剑舞的女子换了一身衣裳过来给她们道谢。   换回了女子的服装,她行礼时不再是拱手,而是右手放到左肩,微微躬身,充满异域的味道:“多谢几位小姐。”   “你官话说得真好,”田雨哎呀一声:“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姑娘?”   女子笑而不语。   孙雪道:“难不成你以为我们穿上男装就成男人了不成。”   不提女子身形窈窕,极易认出,就她们的模样也不像啊。   顾明月夸道:“你的剑舞得真好。”   女子笑得明艳:“我习武,练得多了自然就好了。”   田雨好奇地问:“你还习武啊,好厉害。”   顾明月喜欢这女子的剑舞,交谈后,更觉得这女子性格爽朗,便邀请她一起用晚膳。   当沈亭与庆王等人来时,她们正在听这名阿兰讲她与她兄长遇到水贼的事。   阿兰便是舞剑的姑娘。   她们听得聚精会神,忽然听到有人道:“郡主。”   顾明月抬眸,沈亭庆王梅一朵以及苏哲一个不少。   有王爷在,众人连忙起身行礼,旋即她们听到阿兰激动道:“恩公。”   顾明月顺着阿兰的目光看去,是沈亭。   阿兰大喜过望:“恩公,想不到会在这儿遇见你。”   沈亭看着阿兰,眉心轻蹙:“你是?”   “恩公不认识我,”阿兰道:“去年初春,清江边上,承蒙恩公相救,不然我和我哥怕是难脱虎口。”   “清江边上?”苏哲学问好,地理也好,他道:“如果我没记错,清江是在清州吧。”   顾明月心下一动,她不知道清江是不是在清州,但她知道清州和徐州隔得很远。   沈亭一个书生,去清州做什么?   田雨问:“就是你刚才讲到的你们被水贼捉走,还喂了会全身无力的药那次?”   阿兰点点头:“当时水贼见恩公船大,便想抢恩公他们的船,不想反被恩公的人捉住送去了衙门。”   沈亭似乎想起来,温声:“救你们的人不是我,是殷家人。”   “可是……”   可是她明明听到一个管事称呼恩公为主子。   话到嘴边,对上沈亭清凌凌的目光,阿兰住了口,她觉得恩公似乎不想她提这件事。   “所以你是跟着殷家人去的清州?”顾明月问。   沈亭颔首:“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有这个机会,我自然不能放过。”   “看来你和殷家当家人的关系真的很好,”顾明月恍然道:“怪不得会送你殷家令牌。”   话落,顾明月忽然想到一件事。   殷家当家人这么会挣钱,沈亭和她关系这般好,会不带他一起挣钱吗? 第48章 短小二更   就像她会把雀舌送给田雨和孙雪, 若殷家当家人真心把沈亭当晚辈,就不会对他窘迫的生活置之不理。   好吧,沈亭的生活并不窘迫, 但也绝对不富裕。   殷家当家人一定会帮沈亭, 这于她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   换成旁人,可能会拒绝, 毕竟读书人都比较在意面子,但沈亭肯定不是这样的人。   所以沈亭是真的没钱吗?   他瞒着她皇子的身份她可以理解,但若是还在她面前装穷……   顾明月眉心一蹙,忽的想起沈亭曾三番两次地跟她说他有钱,可她没有放在心上, 且以为那是沈亭在撑面子。   是她错了,忘记沈亭不是个要面子的人。   所以沈亭没有在她面前装穷,是她自以为是?   她还叮嘱沈亭钱要节约着用钱。   意识到一点, 顾明月只觉得晴天霹雳。   “郡主, 你怎么了?”田雨道。   顾明月回神, 她摇了下头, “没什么。”   余光扫过沈亭, 他嘴角噙着淡淡的笑, 目光一直在她身上。   阿兰是个极为漂亮的姑娘,很有异域风情,适才不少男子见到她都忍不住盯着看,包括庆王和梅一朵, 但沈亭没有。   顾明月吁了口气, 事情已经这样了,能怎么办呢。   只要她不觉得尴尬,那么就没啥可尴尬的。   庆王不需要邀请, 吩咐堂倌把旁边的屏风撤掉,把两个包厢合成一个:“这次有这么多人在,总没人敢传我和端阳的流言蜚语了吧。”   顾明月一愣:“我和你的流言蜚语?”   庆王没回答,他看了眼孙雪后又看了眼孙雪,这姑娘怎么在这儿?   “孙小姐帮了我一个大忙,凑巧遇见了,便邀请她和我们一起。”顾明月将庆王的动作看在眼里,解释道:“我和你的什么流言蜚语?”   沈亭道:“就是顾二小姐说的那些,还有便是说你和五弟单独在酒楼用膳。”   顾明月疑惑,他们什么时候单独在酒楼用膳?   问了后,田雨疑惑了:“那日我不是也在吗?”   “对啊,你说那些人是不是有毛病?”庆王道:“谣言嘛,七分真三分假才容易让人相信。他这个全是假的,就两个人是真的,哄三岁小孩呢。”   田雨:“庆王爷,你好有经验哦!”   庆王摆摆手,一脸沧桑:“你不懂,皇家的儿子不好当呀。”   梅一朵呵了一声。   庆王神色一敛,沧桑散去,精神抖擞:“你呵什么呵?”   梅一朵道:“你管我呵什么呵。”   这边二人斗嘴斗得厉害,那边顾明月想试探一下沈亭。   “我今天看中的一支臂钏,”顾明月做出一副为难舍不得的样子:“可是太贵了。”   顾明月没有故意压着声音,坐她旁边的孙雪听得很是清楚,所以很茫然。端阳郡主这话听着像是想让宁王爷帮她买臂钏,可是今天端阳郡主看臂钏了吗?   就算真有臂钏,端阳郡主会嫌东西太贵?   她都没听端阳郡主问过价格。   难道这就是未婚夫妻之间的情趣?   “多少?”宁王问。   顾明月眨眨眼,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一个让孙雪喷茶的数字。   “咳咳咳……”   田雨关切地看过来:“孙小姐你没事吧?”   孙雪摆手,悄悄去看顾明月,刚一看过去,就对上顾明月黑白分明又无辜的眸子。   “你看我做什么?”她问。   孙雪默然不语,她在看端阳郡主究竟想做什么,以及她怎么有脸说出那样一个数字。   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臂钏不可能那么贵,更何况是状元郎。   她刚这样想就听到沈亭道:“不算太贵。”   孙雪:???   沈亭:“哪个铺子?”   顾明月:“说了你也找不到。”   “也是,”沈亭沉吟道:“那我明日给你送些银票来,不许不收。”   顾明月装不下去了,她沉默片刻后道:“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说你只有银票这个东西。”   沈亭莞尔:“不啊,我还有王爷的身份。”   “咳咳咳……”   孙雪再一次被呛到了,呛得脸颊通红,眼泪都出来了。   顾明月拍了拍她的背:“小心点,这个又不是雀舌。”   孙雪目光幽怨地望着顾明月,这能怪她吗?   谁能想到富甲一方的端阳郡主竟然骗未婚夫的银票?   谁又能想到连中会元状元的宁王爷会是这样的王爷?   如果陈安如知道宁王是这样子的宁王,她还会心仪宁王吗?   从酒楼出来时已经月挂高空。   顾明月安排了她的马车送孙雪与田雨,她则由沈亭送回府!   马车嘚嘚地动起来,沈亭撩起车窗帘子,几缕清风幽幽而来,吹在脸上,很是凉爽。   出门一天,顾明月已经累了,加上喝了几杯果酒,有些昏昏欲睡。   沈亭原本与顾明月有些距离,他坐近了些:“郡主若不介意,可靠着我睡。”   顾明月实在太困,想也不想便靠了上去。   过了几息,她忽的坐直,努力睁大眼睛:“以前我和齐俊有婚约的时候,没有靠他肩膀睡觉过。”   沈亭低声一笑,微微用力,把顾明月按向他:“睡吧。”   顾明月睡了过去,可到底不是家中,她睡得不熟,马车停下时她立时睁了眼:“这么快就到了吗?”   “还没有,”沈亭对外面护卫道:“带人去看看。”   顾明月闭上眼睛,过了片刻,她听到江东道:“王爷,是严家的两位公子。”   听到严家两个字,顾明月第一反应是严家又有人惹事了,她又要送人去大理寺了。   “王爷,两位严公子受伤不轻,得尽快医治。”   哦,风水轮流转,这次终于轮到严家人当受害者了。 第49章 一更   顾明月顿时清醒了不少。   她撩开帘子, 只见地上蜷缩着两个锦衣男子,还不时发出哀嚎的声音。   再瞧远处,两个护卫押着一名男子。   “就他一个?”她问。   江东道:“还有两人逃掉了。”   夜深, 他们带的护卫不算多, 为避免是调虎离山之计,江东只派了两人去查看。   医馆都关门了, 且这儿离严府较远,不过离国公府很近,而且国公府有府医。   顾明月眼珠子一溜:“抬着他们去国公府吧。”   沈亭道:“可以送去客栈。”   顾明月摇了下头,把人抬去国公府,不管严家人愿不愿意都要上门接人且道谢。   她就喜欢他们明明看不惯她却不得不向她道谢的样子。   话说, 这两个严家人遇到她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   孙雪回到家中后先去了趟正院。   孙父孙母都还没歇息,见女儿回来,把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后两人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是不是端阳郡主为难你了, ”孙父眉头紧皱:“你不要怕, 尽管告诉爹。”   孙母也忧心忡忡:“端阳郡主是不是还在为上次宫宴的事生气, 你不是当时就已经向她道歉了吗?”   要玩到晚上才回来自然不能不告诉家里人, 但孙雪就只带了丫鬟出门, 所以是顾明月派了护卫到孙家告知孙母。   孙母不知道孙雪和顾明月的关系已经改善了许多, 收到消息后坐立难安,担心女儿会不会受欺负。   孙雪道:“郡主没有为难我。”   孙父不信:“你不要受了委屈不说,为父虽然比不得顾国公,但也是朝廷命官, 若连女儿都护不了, 这官还有什么用。”   “郡主真的没有为难我,她只是想谢我,”孙雪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我觉得我以前可能对她有些偏见。”   孙父孙母面面相觑, 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   见女儿有些懊恼,孙母道:“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你再纠结也无用,而且你不是已经和她成为好友了吗?”   “成为好友?”孙雪眼睛一瞪,声音都大了许多:“我哪里和她成为好友了?”   孙母疑惑:“没有吗?”   请女儿吃饭或许是为了道谢,但女儿不是还和她们一起去看表演了吗,这不是好友是什么?   “当然没有,绝对没有。”   孙母张了张嘴,想说你这样子好像是被说中了心事而恼羞成怒,不过这是自己女儿,她把话咽了回去。   “一看你这样子就是有。”   孙母:……   她扭头瞪向孙父,但孙父的目光在女儿身上,他还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不好意思的孙雪决定,明天端阳郡主把雀舌送来后她不分给她爹了。   .   早朝结束,杜大人不快不慢地回到大理寺衙门。   “大人。”守门的衙役见礼。   杜大人微微颔首,问道:“府衙内可有什么事?”   他这是随口一问,身为大理寺衙门中最大的官,他几乎每天都在大理寺,大到哪个王爷在另外一个王爷府中安插了探子,小到墙角的花被左少卿摘回去送给他夫人,他都一清二楚。   衙役道:“昨夜宁王爷送了一个人来。”   杜大人脚下一顿:“宁王爷?”   现在宁王也终于要步上端阳郡主的后尘了吗,还是说未婚妻唱未婚夫随。   “是,说是在送端阳郡主回府的路上遇见有人殴打严家两位公子。对方一共有三人,但有两人逃脱了。”   还是与端阳郡主有关。   杜大人感叹,这次严家终于不是犯事的那个了。   杜大人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年轻人,火气大,三两句不对就动手很正常。   “哦对了,刚才庆王府的人来报说是庆王今日有事,就不来衙门了。”   杜大人点点头,最近没什么需要庆王的地方,他不来也好,来了吵得他脑门子疼。   今日事情不多,庆王又不在,他应该能……   “大人。”左少卿一脸严肃地走进来。   杜大人心头咯噔一下,每次左少卿一严肃就代表着事情有点严重。   他咽下口中的点心:“怎么了?”   左少卿道:“昨夜宁王爷送来的人身份有问题。”   点心有点干,杜大人端起茶盏,一边撇着茶沫一边随口问道:“什么问题?”   “不是京城的人,且这人身怀武功,我怀疑这不是一起简单的斗殴事件,而是有人想要严家两位公子的命。”   杜大人看着茶水,庆幸他还没有喝。   “审问过了吗?”杜大人问。   左少卿摇头。   “那一起去吧,”杜大人往天牢走:“我倒要看看习武之人的嘴能有多硬。”   事实证明习武之人的嘴的确很硬,审了整整一个上午,几乎所有的刑法都上了才终于撬开这人的嘴,但没啥用。   这人是江湖的人,拿钱买命,俗称杀手。   看着地上快不成人样的杀手,杜大人寽了寽胡须。严太师虽死了,但常言道死了的骆驼比马大。敢对严家两位公子下手,这背后之人身份怕也低不到哪里去。   突然之间,他又有点想念庆王了。   “大人,”衙役来通报:“有人找您。”   “谁?”   衙役摇了摇头:“他们押着几个人,瞧着不是招惹。”   杜大人想也不想:“端阳郡主?”   衙役道:“不是端阳郡主,端阳郡主的护卫我们都熟了,之前还一次喝酒来着。”   杜大人暗忖,就算不是端阳郡主,也有可能间接与端阳郡主有关。   他接过手帕,擦了擦手上的血后去了前面厅堂。   厅堂里站得有一人――其余人侯在大理寺大门处。   这人身材挺拔,不胖不瘦,腰间配了一把长剑。   听见脚步声,他回头,见到杜大人微微拱手:“杜大人。”   这是同僚之间的礼,杜大人微愣,还礼后道:“您是?”   男子亮出一张令牌:“我押送来的几人在传端阳郡主与庆王爷的谣言。皇上有命,请杜大人严查。”   杜大人第一反应是果然与端阳郡主有关,第二反应是连皇上也被传染了吗?   这几个人不是杀手,嘴没那么硬,一顿午饭的功夫,审问结果就出来了。   杜大人看着案卷,长长地叹了口气,问道:“严家的人走了吗?”   两位公子被殴打,严家一大早就派了人来询问。   “已经走了。”   杜大人合上案卷:“派人去趟严家,然后再派人去趟庆王府。”   左少卿迟疑:“大人,把这事告诉庆王合适吗?”   就是庆王那个脾气,知道严家要害他,还不得闹翻天,说不定还会找上门去算账。   “哪里不合适了,”杜大人看左少卿一眼:“皇上亲口说让庆王来大理寺帮忙,难道你想抗旨不成?”   左少卿噎了下:“我马上安排。”   .   “夫人,郡主,”下人微微躬着身子:“严家人有事找严大夫人。”   顾明月救了严家两位公子,严家大夫人带着谢礼亲自上门道谢,话还没说两句,下人就来通报。   严大夫人人柳眉轻拧,什么事不能等她离开顾国公府再说。   顾明月一身曳地百花裙,她微微扯了下嘴角:“既有事便请进来吧。”   严大夫人道:“多谢郡主好意,不过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你不必客气,谁家都有急事,”程氏笑眯眯地道,说完吩咐下人把人请进来。   严大夫人还想推拒,下人就已经退下。片刻之后,一个嬷嬷满面难色地走了进来。   她微微福身后快步走到严大夫人身边,压着嗓子道:“夫人,出事了。”   又是出事了。   这段日子以来,她听得最多的就是――夫人,出事了。   顾忌到这是顾国公府,严大夫人深吸一口气,压着怒意问:“什么事?”   嬷嬷没说,沉默下来,显然她要说话不适合让顾家人听。   严大夫人抿唇,她适才不想让人进来就是这个原因。这是顾家,总不能让程氏与端阳郡主回避。   她起身,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国公夫人见谅……”   程氏微微一笑:“夫人随意。”   严大夫人带着嬷嬷往外走,与此同时,半夏大步走来,与她们擦肩而过。   “郡主,大理寺……”   严大夫人只听到了这几个字,她目光闪了闪,想起老爷说大理寺的杜大人与端阳郡主等人关系匪浅,可能已经站队支持宁王。   出了厅堂,嬷嬷就急不可耐地道:“夫人,大理寺的人去府上了。”   怎么又是大理寺!   “说是我们府中有人乱传谣言,诋毁端阳郡主和庆王爷的名声。”   严大夫人面色豁然一变,端阳郡主前脚刚救了严家人,后脚就爆出严家人对付端阳郡主。   严大夫人只觉得眼前一黑,不敢想象这件事传开后严家在京城还能有什么名声可言。   她定了定神:“马上走,回府。”   “严大夫人,”顾明月站在廊庑下,笑盈盈地看着严家大夫人:“您这就要走了吗?”   严大夫人强自镇定:“府中出了点急事,改日再来向郡主道谢。”   顾明月轻轻一笑:“严大夫人确定是道谢?”   严大夫人想起刚进去的那个丫鬟口中提到了大理寺,她心下一凛,干巴巴地道:“郡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明月看眼扶着严大肤色的嬷嬷,意味深长地道:“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我真的是太善良了。”   这样紧张的时刻,严大夫人的表情还是有一瞬间的一言难尽。   她第一次听见一个贵女自己说自己善良,尤其这人还是端阳郡主,她是怎么说出口的。   顾明月眉眼弯弯:“严大夫人觉得呢?”   她不觉得。   杀人不过头点地,顾明月却还要诛心。   可如今严家势弱,接下来恐还要来求顾家人,她除了附和没有别的选择。   “是,”严大夫人紧紧抓住嬷嬷的手,笑得一脸慈和:“郡主温柔善良,是极好的姑娘。” 第50章 二更   “多谢夫人夸奖, ”顾明月扫了眼嬷嬷忍耐的神色,嘴角笑意越发深了:“夫人慢走,明月就不送了。”   严大夫人道:“劳烦郡主替我向国公夫人说一声。”   顾明月道:“夫人放心。”   深深看了眼顾明月脸上明媚又灿烂的笑容, 严大夫人转身离开。   坐上严家的马车, 严大夫人瞬间面沉如墨。   饶是早就知道端阳郡主面对她亲生母亲也毫不留情,但真正对上了, 严大夫人还是气得不行。   她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想着府中还有一大件麻烦事,更是头疼。   赶回严府,大理寺的人已经走了,同时被带走的还有严涛。   严涛是严大夫人的小儿子, 一听儿子被带走了,严大夫人身子微微一晃:“是涛儿做的?”   “大理寺没说,只说请少爷去大理寺协助调查, 还有……”   下人吞吞吐吐, 严大夫人哪有耐心和他耗, 厉声道:“还有什么?”   “还有老夫人, ”下人被严大夫人一吼, 吓得脱口而出:“大理寺还找老夫人问了话。”   严大夫人怔了怔, 不是是涛儿吗,怎么又和老夫人扯上关系了?   问下人也问不出个名堂,严大夫人一边大步朝严老夫人的院子走去一边问:“去通知安王妃没有?”   “已经去了。”   三步做两步地赶到老夫人的院子,她刚要进屋, 老夫人许是听见了脚步声, 问道:“向翠呢,是不是找到她了?”   严大夫人过了几息才反应过来向翠就是向嬷嬷。   她走进屋子,开口便是:“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理寺不会无缘无故问老夫人话, 不然大理寺怎么不问她不问严冲,严大夫人忍不住怀疑这件事是老夫人做的,但把涛儿推出去当替罪羔羊。   严冲已经从他母亲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始末,不好对母亲发脾气,便对着严大夫人厉声道:“你在和谁说话?”   严大夫人一肚子气没处发,当即呛了回去:“儿子都被带走了,你倒是坐得住。”   严冲道:“坐不住又如何,谁能去大理寺要人?”   爹在的时候他们都没能把严涛从大理寺带出来,现在就更不用说了。   眼看着夫妇俩就要吵起来,有人跑进来通报:“回老夫人,向嬷嬷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严老夫人怒道:“好好一个人怎么会不见。”   严冲:“有没有去她家找?”   向嬷嬷虽是府中的下人,但在老夫人身边伺候几十年,早就在府外购置了房屋。   下人道:“去了,也没人。”   严老夫人忧心道:“会不会人被人扣住了?”   严冲想了想后道:“应该不是。”   若真是被人扣住,那就是有人想要利用这件事来对付严家,就该把人送去大理寺,可大理寺那边至今没有消息。   严冲摒退下人,他沉声道:“现在只能等了。”   “等?”严大夫人不敢置信地道:“你儿子被关进大理寺了,你的办法就是等?”   严冲也心烦:“那怎么办,我已经叮嘱他不要惹事不要惹事,可他不听我能有什么办法?”   严大夫人怔住:“你的意思是这件事真的是涛儿做的?”   严冲怒道:“他身边长随派人做的与他做的有什么区别。”   严大夫人追问:“那为何大理寺会找母亲问话?”   此话一出,严老夫人母子二人神色俱是一僵。   严大夫人将他们的神色看在眼里:“都这么个时候,你们还要瞒着我吗?”   严冲沉默了下后无力地道:“做这件事的有两拨人。”   两拨人?   严大夫人一脸愕然:“两拨都是严家人安排的?”   严冲无奈点头,他刚得知的时候也一样震惊,甚至觉得这是有人摘脏嫁祸,直到他从他母亲口中得了准话。   若非他母亲是太师遗孀且年纪已大,今日怕也是要被大理寺带走。   回来的路上,严大夫人设想过各种情形,但真实情况却比她想象中更为糟糕。   小的小的犯蠢,老的老的也犯蠢。   严大夫人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道:“母亲,你怎么想到这么做的?”   她这句话是抱怨,但严老夫人却道:“我一开始也没想这么做,是向嬷嬷说机会难得,若能重创端阳郡主和宁王,安王争夺太子就能更有机会。”   严老夫人也是后悔不跌,但再后悔也是无用。   “向嬷嬷只是一个奴才,你听她的做什么,”严大夫人气结:“说不定她是在故意诓你呢。”   严大夫人是随口一说,严冲却是灵光一闪:“母亲,向嬷嬷会不会是别人安插在我们府中的探子。”   这样就能解释向嬷嬷的失踪。   严老夫人想也不想:“不可能,她伺候我几十年了,平日里陪我的时间比你父亲陪我的时间还多。”   严大夫人也觉得不太可能:“若是有人算计,怎么会同时算计母亲和涛儿两个?”   严大夫人回来后不大会儿,受到消息的安王妃终于赶了回来,然而无济于事。   这一夜,严家没人睡得安稳。   杜大人也睡得不好,翌日清晨到金銮殿时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他一面打着哈欠一面走进金銮殿,看见庆王神采奕奕地在和宁王爷说话。   杜大人有些惊讶,庆王哪次上早朝不是睡眼惺忪。   “杜大人。”庆王看见杜大人,很是热情地冲他招了招手。   杜大人笑着上前,听到庆王对宁王说:“我昨晚上亥时不到就睡了。”   杜大人心想怪不得今日精神这么好,但他也有点好奇,好奇庆王为什么睡这么早。   “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睡这么早?”庆王对宁王道。   宁王从善如流地问:“那你为什么睡这么早?”   庆王嘿嘿两声:“为了能容光焕发地告状。”   虽然他们父皇已经知道了,但他一点不介意当着群臣的面再告一次状。   杜大人嘴角一抽,怪不得昨日没打上严家,原来是攒着劲来一波大的。   这事蹊跷太多,倒不一定是严家人做的,但想到被王绍欺辱至死的女子,杜大人并不打算劝庆王。   随着御前总管朱丁朱公公一声“皇上驾到”,众人跪地行礼。   刚一站起来,杜大人就听到庆王的声音响彻整个金銮殿:“父皇啊……”   皇帝没好气:“好生说话,朕还没死呢,用不着你哭丧。”   “儿臣哪里有……”庆王抬头,接受到了一个来自他父皇的冷眼:“儿臣就是觉得委屈。”   皇帝冷呵一声:“你还会有委屈的时候。”   庆王:“儿臣怎么就没有委屈的时候了。”   不想给群臣看笑话,皇帝强行终止了庆王究竟委不委屈这个话题:“有话就说。”   “我不是正在说……”   庆王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清了清嗓子,说出严家诋毁他与端阳郡主名声一事。   “父皇,他们诋毁儿臣便罢了,儿臣是男子,又是众人供认的不着调,名声坏了也就坏了,可端阳不一样啊。”庆王掷地有声地道:“端阳她可是我们皇家的郡主,代表着皇家女子的操行,还是四皇兄的未婚妻,怎么能任由严家人诋毁她的名声。”   “他们一定是怀恨在心,所以才报复端阳。可怜端阳前一晚还和四皇兄一起救了严家的两位公子。早知如此,还不如让他们被打死得了。”   皇帝朗声:“杜爱卿何在?”   杜大人站出来:“微臣在。”   皇帝问:“庆王所言可属实?”   昨日就把案卷呈上去的杜大人仿佛真的不知道皇帝对整件事一清二楚,他道:“庆王所言属实。”   沈亭站出来:“请父皇明察。”   顾霖站出来:“请皇上明察。”   一个又一个地官员站出来请皇上明察,安王眸光微动,知道如今严家是树倒猢狲散,已经无力回天。   “安王,”皇帝目光落在安王身上,语气不明:“严家是你的岳家,你怎么看?”   安王拱手:“中伤五弟与端阳的名节,其心可诛,请父皇明察。”   “朕知道了,”皇帝微微颔首,话锋一转:“下一件事。”   这就结束了?   安王懵了下,余光瞥见庆王迅速站好,仿佛之间哭丧式喊冤的人不是他一样。   安王心下一凛,有种不好的感觉。   有这种感觉的还有晋王。   他只在严涛身边安插了人,怎么又冒出来一个严家老夫人?   早朝结束,宁王和顾霖在说话,庆王也没走,像是在等宁王。   晋王朝庆王走去,还没走拢,庆王就往后一缩,警惕道:“你要干什么?”   晋王无语:“这里是金銮殿外,我能对你做什么。”   “谁知道呢,有些人就是喜欢反其道而行之,”庆王没有放松警惕:“你走远点。”   他的腿才刚好,经不起再一次地受伤了。   晋王无语,刚好沈亭和顾霖说完话,庆王立即就要追上去:“四皇兄。”   他的秃黄油真的是一点都不剩了。   看着庆王脸上的迫不及待,晋王冷冷一笑:“老五,你真的了解宁王么,不要走狗没当成,最后被人卸磨杀驴。”   “走狗?”庆王脚下一顿,茫然:“谁是走狗?”   他什么时候成了四皇兄的走狗了? 第51章 去大理寺喝茶   “你们在说什么?”沈亭走过来, 一边问一边看了眼晋王离开的背影。   这些日子以来,庆王已经意识到一件事――跟着沈亭有秃黄油吃,还有肉吃, 比如他现在已经进大理寺当值了。   听见沈亭问他, 庆王下意识地就实话实说了:“他说我是你的走狗。”   沈亭挑眉,问道:“你是吗?”   庆王瞪眼:“当然不是。”   沈亭莞尔, 语气轻快含着笑意:“那不就得了。”   庆王不觉得就“得了”,他想说什么,宁王问:“大理寺这两日肯定很忙,你不去看看吗?”   庆王顿时忘了要说的话,他点点头:“要。”   好不容易能去大理寺办公, 他不好好表现怎么行。   晋王竟然说他是沈亭的走狗,他哪里是沈亭的走狗了,这才是战术。没见最近父皇对他和颜悦色了许多, 而安王晋王两个日子都不那么好过。   庆王高高兴兴地出宫去大理寺, 坐上马车他才想起他忘记要秃黄油了。   .   “小姐, 我刚看见马叔去书房了。”   陈安如抬了抬眉, 马叔去见二叔做什么?   想到她让马叔做的事, 陈安如心里有点不安, 她问:“是二叔找马叔还是马叔主动见的二叔?”   丫鬟摇了摇头,这她怎么知道。   陈安如担心二叔会知道她让马叔做的事,也担心二叔会因此责怪马叔。   她坐不住了,出门去书房, 被下人拦在门口。   下人非常恭敬:“大小姐, 大人正在忙。”   陈安如看了看禁闭的书房大门,柔声道:“听说马叔来了?”   下人点点头,不多说什么。   陈安如微微吐出一口浊气, 走开了。   书房内氛围很是凝重。   陈尚书沉着脸:“人现在在哪?”   马球微微躬着身:“大理寺动作太快,我来不及安排她出城,现在还在京城。”   “处理掉她。”陈尚书语气凛冽:“下不为例。”   “是。”   陈安如没等太久,马叔就从书房出来了。   她赶紧迎了上去:“马叔。”   马叔微微一笑:“小姐。”   陈安如打量着马叔的神色,可她什么也没看出来,她咬了咬唇:“是不是我让你做的事被二叔知道了,二叔责怪你了是吗?”   马叔肉眼可见地迟疑了一下,然后道:“大人知道了但没有怪我。”   陈安如自然不会相信,她拔腿就要去书房:“我去跟二叔认错。”   “小姐,”马叔叫住陈安如,和声道:“大人真的没有怪我。”   陈安如有些懊悔:“是我不好。”   顾明月是郡主,岂是那么好对付的,赵乐阳都没成功,她又怎么能如愿。   “不关小姐的事,是我没有安排好,”马叔语重心长地道:“端阳郡主现在风头正盛,小姐若与她对上怕是讨不了好,不如稍微避着些。”   陈安如点点头:“我知道了。”   送走马叔,陈安如还是去了趟书房。二叔已经知道她让马叔做的事,她得来认错。   陈尚书长声一叹:“你是后悔了吗?”   陈尚书语气并不责怪,陈安如摸不清陈尚书怎么想的,略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   陈尚书看着陈安如:“安如,你喜欢宁王……”   陈安如微微睁大了双眼:“二叔,我……”   陈尚书示意陈安如听他说:“你想对付端阳郡主这是人之常情,能算计得了她是你的本事,若不成,就要及时想好如何善后,而不是后悔。这世上,后悔是最无用的一样东西。”   陈安如听愣了,二叔这话是什么意思。   “安如,你要成长起来,二叔不能护你一辈子。”陈尚书沉沉一叹:“安如,你是不是非……”   话说一半,陈尚书倏地住了口:“这件事到此为止。”   陈安如点点头,她现在心里有点乱。   .   七月的天,热得人心浮气躁,但顾明月坚持出了门。   她先去了胭铺子,不仅给自己和程氏买了最新的胭脂,连院儿里的丫鬟都个个有份。然后又去了绸缎铺子。   宫里赏赐下来的料子她都用不完,所以她没有给自己买,但给半夏她们一人买了好些料子。   她最后去了殷家的首饰铺子。   掌柜的一见到她就笑呵呵地迎了上来:“郡主万福。”   顾明月微微颔首:“把你们家新到的首饰拿来看看。”   掌柜地回头去拿首饰,半夏小声道:“郡主,我不要首饰。”   她算是看出来了,今儿个她们郡主不是想给自己买什么东西,纯粹就是出来花钱来了。可她一个习武之人,首饰戴多了实在不方便,还不如直接给她银票。   “谁说要给你买,”顾明月白她一眼:“想得倒美。”   半夏也不觉得尴尬,问道:“那给谁买,您自己吗?”   顾明月单手支颐,没头没尾地忽然道:“你说宁王是真没钱还是假没钱?”   半夏喉咙一哽,您拿了宁王爷这么多银票,花都花了这么多了,现在才想这个问题是不是有点晚了。   昨日傍晚,宁王爷派人送了很多银票过来。   她以为郡主会拒绝,毕竟郡主不差钱,但她们郡主收下了。   既温泉庄子之后,郡主又收了宁王爷一份大礼。   “以前我不知道,”半夏道:“但现在应该挺有钱的。”   顾明月对这个答案十分不满意:“长了眼睛的人都知道。”   半夏撇嘴:“那郡主还问我。”   主仆二人面面相觑,直到掌柜拿来首饰供顾明月挑选。   顾明月并不想买首饰,她随意地拿起一支玉簪子在手中转,问掌柜:“我记得以前的掌柜好像不是你。”   掌柜笑呵呵地道:“是,我是今年才来的京城。”   顾明月手一顿:“那你以前见过宁王爷吗?”   掌柜道:“见过几面。”   “在殷家?”   “是。”   “你们东家很喜欢宁王爷?”   “视若子侄。”   “那你们东家带宁王一起挣钱了吗?”   掌柜微笑僵住:“一起挣钱?”   顾明月又转起了簪子,一点不担心会摔碎,她问:“宁王刚进京的时候住的是客栈,虽然客栈也不算差,但毕竟人多吵闹,实在不利于学子看书。他若是有钱,怎么不买个小院儿住。买不起,租也可以呀。”   “更不用说他中了会元后还收了那么多礼物,更绝的是他还把收的礼物全部拿去当了。”顾明月长长地叹了口气:“堂堂皇子,不是实在拮据了,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掌柜无语凝噎,心想会做出这种事也有可能是因为礼物不收白不收。收了留着也无用,不如换成真金白银。   “所以你们东家真的没有带他一起挣钱吗?”顾明月追问。   掌柜挤出一个笑来:“就算东家带着宁王一起挣钱了,也不是我这等人能知道的。”   “是吗?”顾明月看掌柜的目光含着审视:“我还以为你和宁王在差不多的时间进京,是特意安排的呢。”   “怎么会,”掌柜努力笑得真诚:“只是凑巧罢了。”   顾明月深深看掌柜一眼,就在掌柜的想她还会不会问出更多让他后背冒冷汗的话时,顾明月终于结束了这个让他不安的话题:“这只玉簪我要了。”   掌柜松了口气,甚至准备舍财免灾:“就只要这支玉簪吗,这枚玉佩也不错……”   “就要这支玉簪!”顾明月打断他的话:“毕竟都是宁王的钱,万一他是打肿脸充胖子……”   她故意没把话说完,挤眉弄眼地道:“你明白的吧!”   掌柜干干一笑,暗忖主子莫非哪里露馅了。   从首饰铺子出来,半夏问:“郡主,你不会问我要钱吧。”   顾明月疑惑。   半夏提醒:“之前买的胭脂水粉还有料子。”   顾明月无力:“你家郡主是这样子的人吗?”   “不是。”半夏把后面半句咽了回去――但事关宁王就不一定了。   有些累了,顾明月想去茶楼坐会儿。   茶楼离首饰铺子不远,顾明月没上马车,直接走着过去,路过一个小巷子时她随意地往巷子里一瞥,瞥见了一只胳膊。   胳膊只露了半截,剩下的被烂菜叶子挡住了。   “半夏。”她声音一肃。   半夏也看见了,以为是凶杀案,不想上前撇开菜叶子一看,居然是一个女人,身上有伤,已经晕过去了。   顾明月远远看着,正要回头叫护卫来把人送去医馆,半夏大声道:“郡主,好像是严府的人。”   怎么又是严府的人。   顾明月一面腹诽一面上前,认出躺着的人是严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好像是姓向,她之前去吊唁严太师的时候见过。   严老夫人身边的嬷嬷怎么会晕倒在这里?   “只是失血过多,”半夏会点粗浅的医术,检查了女人的伤势后她喂给女人一颗丹药:“郡主,现在怎么办?”   “当然是报官,”顾明月粲然一笑:“走,我们去大理寺喝茶。”   大理寺,庆王看着眼前成摞的案卷,只觉得偏头痛都要犯了。   他实在不想看这些东西:“杜大人,我就不能直接办案吗?”   杜大人微微笑道:“王爷此言就相当于没学爬就想先学走。”   庆王嘴角动了动,心想:你才爬!   “王爷,你只有把这些看懂了看透了,你才能明白一个案子该怎么调查怎么判决。”杜大人苦口婆心地道:“王爷加油,微臣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庆王:……   他不相信他自己。   为什么前几天没让他看,现在却要让他看,他只想办案,最多把严家给抄了。   “王爷,大人,端阳郡主来了。”   庆王眼睛一亮,嗖的一下站了起来:“快请。”   来得好来得妙,他终于不用看这些案卷了。 第52章 清者自清   顾明月一进大理寺, 就对上庆王闪闪发光的眼睛。   若不是知道庆王是什么人,她都快要以为庆王对她有意了。   “端阳,你怎么来了, ”庆王眉开眼笑, 一副主人家的模样:“快进来坐。”   顾明月看了眼庆王旁边微微笑着的杜大人:“我在大街上捡到一个人。”   杜大人心里一动,若人普通人端阳郡主不会来大理寺, 他上前一步:“什么人?”   话到嘴边却慢了杜大人一步的庆王住了口,没关系,杜大人是大理寺卿嘛,也可以问。   “严家人。”顾明月道。   “怎么又是严家人,该不会又是被人殴打了吧。”庆王立即道:“我说端阳, 严家人这么对你,你居然还要救他们,你是菩萨转世不成?”   杜大人不觉得同样的事情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会发生两次, 他看着顾明月, 试探道:“这人有哪里不对吗?”   顾明月正要回答, 左少卿大步走来:“大人, 你是怎么找到向翠的?”   杜大人一脸惊讶:“向翠找到了?”   顾明月道:“她受了伤, 晕倒在巷子里, 被我捡到了。”   杜大人大喜过望,他正愁着没有向翠的下落呢。   严家这次的事并不复杂,严涛虽然否认,但他的长随已经供认不讳, 他们只需要调查长随背后的人, 且他们已经有了线索。   唯一让大理寺觉得有些麻烦的就是严老夫人。   严太师活着时虽有些事做得很不妥当,但人已经去了。   严老夫人作为严太师的遗孀,若是大理寺不能拿出有利的证据, 很难定严老夫人的罪,而且不能不考虑其余上了年纪的官员们的看法。   要想定严老夫人的罪,向翠是关键,可他们找不到人。   杜大人在城门处设了关口,甚至在考虑要不要全城搜索,没想到就这么被端阳郡主送来了,还是捡到了。   端阳郡主虽然给他们大理寺找了不少麻烦事,但也帮了他们许多。   杜大人急着去审向翠,他道:“庆王爷,你招待招待端阳郡主,微臣先去趟天牢。”   庆王不想招待顾明月,只是他还没开口,杜大人又道:“对了王爷,您记得一会儿把我给你的案卷看了。”   一边说着,杜大人还一边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庆王。   庆王:……   那还是招待顾明月吧。   顾明月并不需要庆王的招待,无视庆王可怜巴巴的眼神,她转个身,轻飘飘地走了。   向嬷嬷一睁眼就看见了杜大人。   她以前见过杜大人,顿时明白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面对杜大人的审问,她沉默下来。   杜大人也不着急,甚至让大夫给她上了药:“向嬷嬷,你这伤像是被匕首伤的。”   伤口隐隐作痛,向嬷嬷捂着伤口,这是被匕首所伤。   昨日她察觉到不对后立即躲到了马先生的院子里,本想着离开京城就好了,不想马先生要杀人灭口。   她逃了出来,失血过多,晕倒前以为在劫难逃,结果醒来竟到了大理寺。   蝼蚁尚且偷生,向嬷嬷沉默一阵后选择坦白。   杜大人就喜欢这种犯人,笑眯眯地叮嘱衙役记得给向嬷嬷熬药后,他拿着供词离开天牢。   片刻后,左少卿亲自带人去了趟康平长公主府,但人不在,最后在马叔名下的一个小院儿找到了悬梁自尽的他。   桌上放着他写的绝笔,承认了他让向嬷嬷做的事,理由是他看不惯端阳郡主欺负陈安如。   陈尚书当即进宫请罪,皇上没见他。   宫门落钥,陈尚书只得回府。   还没进院,康平长公主就迎了出来,见陈尚书一脸疲惫,她忙将人扶住:“怎么样了?”   陈安如站在旁边,眼眶通红。   陈尚书坐下后,喝了一盏茶后才缓声道:“皇上没有见我。”   康平长公主沉声:“这事涉及到宁王庆王两个,皇上怕是不会轻易将此事接过。”   陈安如泪水滑出眼眶,她抽泣了两声,哽咽道:“是我不好。”   康平长公主安抚道:“这与你何干,又不是你让他做的。”   陈安如看了眼陈尚书,二叔进宫前曾派人叮嘱她不要对康平长公主说实话。   “若不是为了我,马叔他也不会……还差点害了郡主。”陈安如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殿下,您罚我吧。”   刚得知这件事时,康平长公主心里是有点不舒服,当然不是因为马叔算计顾明月,而是觉得马叔对她不够敬重――她再不喜欢顾明月顾明月也是她的女儿,常言道打狗还要看主人。   只是她还来不及发怒,马叔就自尽了,旋即陈尚书进宫请罪。   这事涉及到两个王爷以及顾国公府,康平长公主顾不上生气,只有对驸马的担忧。   康平长公主亲手扶起陈安如,安慰了几句后让她先回去。   陈安如乖巧退下,离开厅堂,想起马叔,眼泪再一次滑出眼眶。   厅堂里,康平长公主道:“明日我进宫去见母后。”   “不可,”陈尚书道:“太后娘娘为了成王爷的一对儿女已经是心力交瘁,再说了这次的确是我们不占理,皇上会发怒很正常,我们受着便是。”   康平长公主眉头紧锁:“可是万一端阳他们咬着你不放怎么办?”   陈尚书淡淡一笑:“清者自清。”   康平长公主无奈,可又觉得这才是她的驸马。   翌日,陈尚书再次进宫请罪,跪了半日,皇上终于让人出来传话,让他回府等着。至于他身上的尚书之职务,暂由两位侍郎分担。   严老夫人虽是受人蛊惑,但事情的确是她做下的,辩无可辩。   考虑到去世的严太师,皇上没有重罚严老夫人,只废了她的诰命。   听完礼部官员的话,跪着的严冲像是被抽掉了脊梁骨,颓然不已。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可百年内,严家没有了复起的可能。   他父亲几十年的努力付诸东流。   在这一刻,严冲终于后悔起来。   如果他当初听了父亲的话选择蛰伏,那么严家是不是就不会走到现在这一步。   晋王府,听完长随的话,晋王撩起眼皮:“严涛呢?”   “已经回府了。”   晋王心下一咯噔,严老夫人能全身而退是因为去世的严太师,那么严涛又是因为什么。   是父皇大发慈悲?   还是大理寺查出了严涛是无辜的?   “王爷,”门房跑着来传话:“宫里来人,请王爷进宫面圣。”   ……   京城众人以为严家的落败已经是京城七月最令人感慨的一件事,不想下晌又传出消息,晋王的亲王爵位被废。 第53章 进宫干什么   一个皇子, 若不能成为太子新帝,至少也能有个亲王的爵位。   除非他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   晋王亲王爵位被废,对他而言, 这不仅仅是一个亲王爵位, 还是一种耻辱,更是一个信号――晋王不可能被立为太子。   在皇上这么多皇子中, 晋王虽不是最出色的那一个,但也是争夺太子之位的有力人选。随着他爵位被废,太子的归属再一次引起众议,而沈亭无疑是最被看好的那一个。   沈亭虽不是在宫中长大,但有学识有容貌有本事, 在朝中行走的时间不长却已经办了好几件漂亮差事,何况他还有有力的岳家以及皇上的宠爱。   夫荣妻贵,身为沈亭的未婚妻, 顾明月收到的帖子又多了许多。   可天这么热, 顾明月才不耐烦去赏花吟诗。   皇上没有公开晋王被废的原因, 但众人心中有数, 毕竟京城最近发生的事就那么几件。   严家也猜到了, 可猜到了又怎么样, 皇上对严府已经是手下留情,何况晋王爵位都被废了。   算起来,晋王的惩罚更重。   严冲甚至怀疑不仅这次的事里面有晋王的手笔,以前的事或许也少不了晋王的推波助澜, 但那又如何。   严家已经没有了追究的底气, 除非安王成为太子。   可安王成为太子又凭什么要抬举得罪了皇上的严家。   严冲现在已经完全不抱希望了,唯一的盼望就是安王妃能好好的。   严家本就要丁忧,如今严老夫人诰命被废, 严冲已经决定全家搬回祖籍。   一步错步步错,京城已经没有严家的容身之地。   离京之前,严冲亲自上国公登门道歉。   几十岁的人了,对着她深深一揖。   顾明月有种说不出的感受,不是同情严冲,严家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是自作自受,她只是觉得老天爷是有眼睛的。   严冲年纪不算大,但顾明月瞧着他离开的背影仿佛已经有些佝偻,她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顾霖不在府中,是程氏与顾明月待的客。见顾明月这样,程氏问:“怎么了,不太高兴的样子?”   顾明月摇头:“只是觉得感慨,年初的时候谁能想到严家会这么快的落败下去。”   “说到底还是一个贪字。为人臣子就要守着臣子的本分。”程氏无意谈论严家,话锋一转:“你今日不是要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安么,别耽搁了。”   太后病了,顾明月身为外孙女,自当进宫探望。   程氏想到什么,顿了下,迟疑道:“若是遇到康平长公主,你……”   马管事把一切承担下来,可顾家不是三岁小孩儿,怎么可能会信。   程氏担心顾明月会因此和康平长公主吵起来,想劝又不知道该如何劝。   “夫人放心,”顾明月笑了笑:“只要她不主动找我麻烦,我是不会主动挑衅的。”   程氏听完更不能放心了,康平长公主是不会主动找麻烦的人吗?   说不定在康平长公主看来,一切错都在郡主身上。若不是郡主,陈驸马就不会闲赋在家。   顾明月不知道程氏的担忧,她坐上马车,慢悠悠地进了宫。   顾明月真没想到这次的事居然会牵连到陈家,有种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感觉,但她也没有有心摘花就是了。   事发后顾明月以为康平长公主会来找她,她已经做好了反驳的准备――在心里演练了好多遍,结果人没来。   太后病了,康平长公主身为女儿自然是要进宫侍奉。   顾明月刚进慈宁宫时就有嬷嬷告诉她康平长公主在。   不止是康平长公主,还有赵乐阳。   赵乐阳不止是进宫探望,她已经在慈宁宫住了几日。   顾明月挑眉,她已经许久不曾见过赵乐阳了。   进去通报的宫人很快便出来了,请顾明月进殿。   太后娘娘是真病了,顾明月一进殿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药味。   太后娘娘穿着一身常服坐在罗汉床上,面上病态明显,见着顾明月,她立时笑开,对顾明月招手:“快过来。”   康平长公主坐在太后对面,赵乐阳站在太后身旁。   赵恺去世不久,她穿着一身素色宫装,只是不知道是在大理寺日子过得太艰难还是伤心于赵恺的去世,整个人消瘦了许多,都撑不起衣裳,空荡荡的感觉。   太后话落,赵乐阳自觉地往旁边让了让,甚至还无声地对她福了福身。   这是真吃到教训了?   顾明月眉梢挑了挑,觉得赵乐阳不是吃到教训,而是正面对上赢不了她而选择由明转暗。   “外祖母。”顾明月目光从赵乐阳身上一掠而过,笑盈盈地站在太后面前。   顾明月容貌好,笑着的时候更是明艳。   太后这两日病了,兴致没那么高,见着这么好看的人儿忍不住弯了弯唇角,拉着顾明月问东问西。   这期间康平长公主始终神色淡淡,不发一言。   太后余光瞥着女儿的模样,心中叹息,不过她没说什么,好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到顾明月离开后,她才问康平长公主:“你真的信那些事是马管事的主意?”   康平长公主皱眉:“母后这话是什么意思?”   太后道:“一个下人,他哪来的胆子去传一个郡主和王爷的谣言?”   “马管事是安如父亲留下来的人,十分爱护安如,他觉得安如受了委屈,想替安如出出气是可能的。”康平长公主道:“安如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了解她,她不是会耍手段的人,驸马就更不可能了。”   太后没觉得陈安如不是会耍手段的人,也不觉得驸马不可能做出这种事,可女儿就像是中了陈家的邪,她说得再多也无用。   从慈宁宫出来已经是下晌了,顾明月去了沈亭的寝宫一趟。   她以为这个时间点,沈亭应该不在,结果竟然在,只是在书房议事。   顾明月不让人去通报,寻了个亭子坐下。   她撑着下巴,无聊地看着池子里的大鲤鱼,听见脚步声,她下意识地回头一看。   是来上茶点的宫女,但顾明月却没把目光移开。   宫里的宫女,无论是衣着还是首饰都有规定,面前之人没有越制,连眼睛都没有多看一眼,沉眉敛目,极为规矩,可顾明月的额角还是轻轻跳了下。   她看着这个宫女:“以前没见过你?”   这个宫女算不得多么的美丽,只能说句清秀,但一身气质却是极好,瞧着便让人舒适。   宫女福身:“奴婢之前在别处当差。”   顾明月还是单手支着下巴,漫不经心地问:“那你怎么被调来这儿了?”   宫里的主子,级别不同,能使唤的人数也不同。   沈亭搬进宫来时,内务府就安排好了一切,宫女太监护卫一个不缺。   宫女垂着眼睑:“之前有宫女犯了错。”   顾明月微微颔首,神色如常:“你下去吧。”   宫女福身退下,顾明月看着她窈窕的背影,眉心轻轻蹙了下。   “郡主,”半夏夸道:“这宫女真好看。”   顾明月斜她:“有你郡主很看?”   半夏笑眯眯地拍着马屁:“当然没有,郡主是天上的明月,凡人怎么能和你相比。”   顾明月翻了个白眼,她不是天上的明月,她只是一个凡人,一个看到未婚夫身边有好看的女子,心里会不舒服的凡人。   顾明月觉得这有点无理取闹,她不太喜欢这样的感觉,没等到沈亭从书房里出来她就走了。   等沈亭知道顾明月来过时已经是一刻钟后。   “郡主走时说什么了吗?”他问。   江东摇头,郡主走时什么也没说,但是郡主一开始不是打算等王爷议完事的吗?   沈亭淡声:“以后郡主来了直接进来通报。”   江东点头,又问:“万一郡主不让通报呢?”   沈亭看他一眼,一个字还没说,江东便道:“属下知道了,通报,一定通报。”   沈亭的晚膳是和皇帝一起用的。   用完晚膳,两人一边喝茶一边聊着朝廷政事,这一聊便聊都到了晋王。   皇帝问沈亭知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废掉晋王的亲王爵位。   沈亭坦然道:“猜到一部分。”   “都是为了太子之位。”皇帝叹道,而后问:“朕这两日想了许多,皇子们都长大了,对太子之位有想法很正常。”   沈亭沉默不言,他也是皇子,他对太子之位也是有想法的。   皇帝也并不需要沈亭开口,他道:“早日立下太子也好,也绝了一些人的念想。”   沈亭不觉得这样就能绝他们的念想,他知道皇帝也知道,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皇帝准备立太子了。   沈亭不至于体会不到皇帝的意思,他静静地等着皇帝的下文。   皇帝也自然知道沈亭知道他想立沈亭为太子,所以跳过了这点,他神色凝重:“无论是储君之位还是皇位,虽尊贵却也是看不见的枷锁,一旦戴上想要摘下来就不容易了。”   沈亭淡淡一笑:“父皇是在让儿臣做选择?”   “你没有选择,”皇帝顿了下,忽然收敛起脸上的严肃,没好气地道:“不然你进京干什么?”   能把皇位坐稳,皇帝岂是一般人,哪能不知道沈亭进京认父的用意。   可那又怎么样,他当初当皇子时也是想要这天下的。   不想当太子的皇子有,但大多数都想。   想当太子不是一件坏事,就像士兵想要成为将军,只要你有让皇帝愿意立你为太子以及坐稳这个位置的本事。   沈亭就有。   而且若不立沈亭为太子,以沈亭的本事,新帝的位置怕是坐不安稳。 第54章 猜的   “这有什么, 你是宁王爷的未婚妻,见到他宫里的宫女漂亮,会不高兴不是人之常情吗?”   茶楼里, 听完顾明月的话, 苏灵好笑说道。   田雨点点头:“就是,郡主你要是高兴才不正常呢。”   顾明月双手捧着脸颊发出长长的叹息, 从宫里回来后她越想越觉得难受――不是难受沈亭身边宫女出色,而是难受她居然会因此不太高兴。   她心烦意乱,找了苏灵出来玩。   想到田雨每次看到她就发光的眼睛,她把田雨也叫上了。   “你们不懂。”顾明月恹恹道。   “哪里不懂,”苏灵端着茶杯, 一针见血地道:“你不就是觉得你是堂堂郡主,竟然吃一个小宫女的醋,而且这个宫女与宁王还没有什么, 有些无法接受。”   顾明月:……   “这简单呀, ”田雨冷不丁地道:“郡主你也去找几个俊男儿在身边, 让宁王爷也不舒服不就行了。”   顾明月与苏灵交换了个眼神, 而后齐齐看向田雨。   “没看出来呀小雨, ”苏灵啧啧道:“你可真是个人才。”   田雨被看得心砰砰地跳:“我说得不对吗?”   “对, 太对了。”苏灵扭头对顾明月道:“方法已经给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找他们来干嘛,给我打扇么,再说了, ”顾明月顿了下, 唇角一弯:“我有这么好看的未婚夫,为什么要去看其他男子。”   田雨想了想道:“郡主言之有理,宁王爷生得太好了, 我表哥都比不上。”   “说起这个,”苏灵忽然道:“京城来了个神仙公子你们知道吗?”   顾明月问:“什么神仙公子?”   田雨:“是长得很俊吗?”   “都是神仙公子了,你说俊不俊,”苏灵先对田雨说了句,而后又对顾明月道:“福惠大长公主回京这事你知道吧?”   顾明月瞬间了然:“你说的神仙公子就是福惠大长公主的孙子?”   这位大长公主常年住下驸马的祖籍,甚少回京。顾明月只知道她是当今圣上的姑母,且与她外祖母关系不咋样。   福惠大长公主上次归京是四五年前,随着她一起进京的还有她的长孙。   这位公子一进京就成为了众多姑娘的心上人,无他,太俊而已。   “他叫什么来着?”时间太久,顾明月已经忘了这名神仙公子的名字。   苏灵翻了个白眼:“你那时候还说长大了要嫁给他呢,现在居然连名字都忘了。”   四五年前,顾明月十一二岁,正是初心萌动的年纪,见到那么一个俊美的公子,顾明月也不免俗地动了心,信誓旦旦地说她长大后要嫁给他,结果福惠大长公主只在京城待了半年。   福惠大长公主离京,她的长孙也跟着走了,徒留碎了一地的芳心。   人离开的前半年,顾明月时不时就会提起他。离开后的一年,顾明月偶尔提起他。   再后来,顾明月与齐俊定亲。   齐俊很俊,不比福惠大公主的长孙差,于是顾明月彻底把那个俊秀地少年郎忘记了,现在更是连名字都记不起来。   “小时候的话哪能当真,”顾明月理直气壮:“再说了,我未婚夫都换了一个了。”   苏灵彻底无语,换了未婚夫她还挺骄傲的。   “楚寻,”苏灵无可奈何地道:“你那时候不是喊人家寻哥哥吗?”   “不可能,我绝对不会这么肉麻地称呼一个人。”顾明月眉头紧皱,一阵恶寒。   “你没当着他的面喊。”苏灵道:“但在我面前你就是这么喊他的。”   “这么多年了,一定是你记错了。”顾明月拒绝承认,转了话题:“福惠大长公主怎么突然回京了?”   苏灵耸了下肩头:“你是皇家郡主,还是皇家未来儿媳妇,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田雨实在好奇,把话题又转回了楚寻身上:“这个楚公子真的有那么俊吗?比我表哥还俊?”   “应该是要比你表哥俊一点吧,”苏灵想了想道:“毕竟郡主与你表哥定亲前可没有说过长大后一定要嫁给你表哥这种话。”   田雨又问:“与宁王相比呢?”   “肯定没宁王俊,”顾明月道:“男大十八变,说不定越长越丑,还没有你表哥好看呢。”   “我也不知道,我又没见过长大后的他,”苏灵道:“不过宁王那样的人物,出了一个,不可能还有第二个吧。”   顾明月和田雨对这话深以为然。   三人喝了茶,又去了殷氏酒楼用午膳。   酒楼的掌柜和首饰铺子的掌柜如出一辙的热情。   顾明月看着掌柜眼角深深的褶子,心念微动,问道:“你也是今年年初才调来京城的吗?”   掌柜地微微躬着身,笑眯眯地道:“不是,我是去年年初调来的京城。”   顾明月嘴角抽了抽,有点怀疑这掌柜是故意的。   “不是说没有包厢了吗?”   顾明月循声看去,眼睛一亮,好俊俏的男子。   男子身旁站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圆脸蛋儿,正撅着嘴,不满地看着她们。   苏灵小声感叹:“多么似曾相识的场面。”   掌柜道:“小姐息怒,郡主……”   “郡主?”姑娘眉头一挑,目光上下地打量着顾明月,实在称不上客气。   和好友闲聊后,顾明月心情已经好多了,嘴角挂着浅浅的笑。   被面前之人不太礼貌的打量,顾明月眉头皱了下,但对方比她小,她不想计较,便对苏灵和田雨道:“走了。”   “等等,”楚妙直视着顾明月:“你是郡主也要讲个先来后到。”   顾明月若有似无地一笑:“你大概误会了,我和你不一样。”   楚妙道:“都是来这吃饭的,有何不一样。”   “你刚才没看见吗,”顾明月指了指掌柜,一本正经地道:“我是走后门的,不用排队等包厢。”   楚妙顿时噎住,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堂堂一个郡主,竟然能如此无耻。   她没遇到过这种人,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跺了跺脚,她对身旁的男人道:“大哥,你也说句话呀。”   男人道:“许是她们提早定下了。”   “什么提早定下的,”楚妙才不信:“明明是突然来的。”   掌柜终于找着机会插话:“这位小姐有所不知,郡主用的是我家主子给自己留的包厢,此包厢不待外客。”   楚妙道:“那她呢,她不是外客?”   “郡主是殷氏的客人。”掌柜顿了下:“若小姐您有殷家令牌,您也可以在这个包厢用膳。”   楚妙哪里有殷家令牌,她怀疑这掌柜是故意噎她,可对方笑呵呵的,让她有脾气都不好发。   男子哄她:“要不我们去其他酒楼吃。”   “不,”楚妙甩了甩袖子,气咻咻地道:“我就要在这家吃。”   顾明月无意看小姑娘耍脾气,转身就上楼。   一进包厢,苏灵就迫不及待地道:“天啊,好俊的男人。”   顾明月提壶倒茶:“没宁王好看。”   田雨道:“这么好看的人,他该不会就是福惠大长公主的长孙楚寻吧?”   顾明月苏灵面面相觑,有这个可能。   田雨问:“你们不是见过吗?”   顾明月摇摇头:“都这么多年了,连名字都忘了,哪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子。”   见顾明月她们就那么走了,楚妙更气了。在清州,哪有人敢这么对他们兄妹。   楚妙生气的同时又好奇,她问楚寻:“大哥,刚才那个人是郡主耶,你之前不是跟祖母在京城待过半年了,你认识她吗?”   楚寻道:“这么多年了,哪还能认识。”   楚妙有些失望,好在很快就有包厢空了出来。   她一边往包厢走一边道:“都说庆王很喜欢来这家酒楼吃饭,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好吃。”   点菜时楚妙看了看菜单,不知道点什么好,就问堂倌:“庆王是你们这儿的常客吧,他常点什么就给我们上什么。”   堂倌面露难色:“这恐怕不行。”   楚妙道:“怎么不行,你是不是担心我们没钱付账……”   “小姐息怒,”堂倌道:“只是庆王爷常点的菜都是不对外售卖的。”   而且庆王爷总共也没来几次。   听见“不对外”这三个字,楚妙心情就不好,她拉下脸:“难不成庆王也有什么令牌不成?”   “他没有。”   “那……”   “可庆王爷每次来不是跟端阳郡主就是跟宁王爷。”   楚妙都糊涂了:“这又关端阳郡主和宁王什么事?”   “宁王爷是东家好友,可以不用令牌,端阳郡主有令牌。”眼见着楚妙脸色越来越难看,堂倌声音越来越小,但坚持说完了:“庆王爷一个人来也是吃不到那些菜的。”   楚妙忍无可忍:“你们令牌这么多的吗,端阳郡主有,刚才那个郡主也有。”   堂倌无辜:“刚才那个就是端阳郡主啊。”   楚寻目光闪了闪,原来刚才那位就是宁王爷的未婚妻,顾国公府的端阳郡主。   他低头饮茶,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   小姑娘长得很好,比同龄的姑娘要高,脸颊总是白里透红,眼睛黑亮黑亮的。   别的小姑娘和他对视时总会害羞,唯有她,眼睛睁得大大的,盛满了笑意。   楚妙虽才进京不过两三日,但也听过端阳郡主的大名。   据说盛极一时的严府会这么快的衰败下来都是因为她。   楚妙不太信,一个郡主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用完午膳,他们刚从包厢里出来,看见对面有一个包厢的门打开,端阳郡主等人从里面出来。   从二楼到一楼只有一个楼梯,两方人不可避免地碰上了。   楚妙不太喜欢端阳郡主,想装着不认识,她大哥楚寻却先拱手道:“郡主。”   顾明月没想到这名可能是楚寻的男子会跟她见礼,她微微颔首后道:“你该不会就是楚寻?”   “正是在下。”楚寻一笑,面如春风:“郡主记起在下了吗?”   “呃……没有,”顾明月很是诚实地道:“猜的。”   场面很明显地安静了一瞬。   顾明月看见楚寻脸上的微笑僵了一下。   楚寻都行礼了,楚妙便不能装傻,她屈膝行礼:“楚妙见过端阳郡主,先前多有失礼,还望郡主多多包涵。”   顾明月本就没和她计较,何况楚妙还主动认了错。   自从赵乐阳越来越偏激,她对周遭人的要求就降低了很多。   寒暄两句后顾明月准备离开,她的护卫忽然冲进了酒楼,神色非常激动。   “郡主,刚刚府里来人传话,今儿早朝上,皇上决定封宁王为太子。” 第55章 相识   皇帝不是一个喜欢拖的人, 既决定立沈亭为太子,翌日便在早朝上提了出来。   除了沈亭,他事先没有和任何臣子提起过这件事。   皇帝话落, 像是水滴进了滚烫的油锅, 噼里啪啦地炸开了花。   朝臣们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自宁王认祖归宗以来, 皇上的确对宁王表现出可异于其他皇子的偏爱,他们也想过皇上很有可能会立宁王为太子,可着实没有想到会这么快,这么突然。   立即有人站了出来:“皇上,立太子一事兹事体大……”   “是兹事体大, ”皇帝打断这名朝臣的话,不咸不淡地道:“所以朕已经考虑许久了。”   朝臣语滞,默了几息后道:“宁王爷才回京不久, 是不是等他再熟悉熟悉朝政再考虑立太子。”   皇帝看着这名朝臣:“爱卿所言极是。”   朝臣松了口气, 其余人也松了口气。   “不过诸位爱卿知道朕为什么突然要立太子吗?”皇帝问。   朝臣们沉默, 不说他们本来就不知道, 就算知道又能说出来吗?   “朕膝下的皇子不算多, 但也不少。”皇帝将众人的神色看在眼里, 他道:“其中能干的不多,但心思多的却不少。”   众人心神一震,想起刚被废了亲王爵位的三皇子,顿时噤若寒蝉。   “诸位爱卿不想让朕现在就立太子, ”皇帝故意停顿了下后才缓缓道:“那以后若是为了争夺太子之位, 出现手足相残的局面,诸位爱卿可能负起这个责任?”   谁敢负这个责任,站出来的朝臣无声地回了队列。   诺大的金銮殿安静得落针可闻。   皇帝缓缓问:“还有爱卿有意见吗?”   众朝臣纷纷沉默着, 当今圣上看着温和,但在温和的外表下是皇权地高度集中。   皇帝想做什么事,没有人能阻拦得了。   皇帝露出一个满意的笑来,而后他看向他的几个儿子:“你们呢,有意见吗?”   老大端王最先道:“儿臣没有意见,四弟德才兼备,是太子的不二人选。”   皇帝微微颔首:“其余人呢?”   其余人还在震惊着,尤其是庆王。   庆王十分不解,觉得他今日就不该这么勤快地来上早朝,父皇怎么就突然要立沈亭为太子呢?   “老五,”皇帝点名问:“你觉得如何?”   庆王心想他觉得不如何,可他的意见父皇会在意吗?   不会的。   说出来惹父皇不快不说,还会得罪沈亭。   得罪沈亭就意味着他吃不到殷氏酒楼那些不对外售卖的菜了。   而且就算立了太子又怎么样,能不能成为新帝还不一定呢。   古往今来,被废的太子多了去了。   庆王迅速地在脑海里分析了一遍利害,然后道:“儿臣没有意见。”   说着他侧身对沈亭拱了拱手:“恭喜四皇兄。”   沈亭还礼,温声道:“多谢五弟。”   “嗯,老五懂事了不少,”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扫了眼还没开口的安王与排行老六的平王:“你们两个呢?”   三皇子被废了亲王爵位,在朝中的职位也被革了,如今已经没有资格参加早朝。   至于排行第七的七皇子,年龄不到,也没有上早朝。   “回父皇,儿臣没有意见。”平王站在庆王旁边,神色平静。   就只剩下安王一个,他再不愿意也不得不道:“儿臣也没有意见。”   立沈亭为太子这件事就这么定下,等寻个良辰吉日,行完册封大殿,沈亭就是太子殿下了。   出了这事,早朝余下的时间商讨了什么朝政都不重要了。   皇帝见他们无心上朝,便挥了挥手退朝。   皇帝一离开,金銮殿嗖的一下比菜市场还要热闹。   庆王立即扭头对沈亭道:“你封太子了,你要请客吃饭。”   庆王声音不小,周遭的人都听见了,都很无语。   沈亭莞尔:“好。”   平王凑过来:“四皇兄,我也想去。”   自沈亭恢复皇子的身份以来,和他走的最近是毫无疑问是庆王,与其余几个皇子关系都一般。   平王没庆王闹腾,至今和沈亭说过的话一双手都能数出来。   这是平王第一次向沈亭示好。   庆王瞅了瞅平王,莫名地有了点危机感,他往前一步,更加靠近沈亭。   站在沈亭身旁,庆王愣了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四皇弟,”端王道:“都是兄弟,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庆王瞅瞅端王又瞅瞅平王,危机感更甚。   来向沈亭道喜的臣子一个接一个,顾霖也是。   身为太子未来的岳父,顾霖脸上也有着淡淡笑意。   朝臣渐渐离开,沈亭走到顾霖面前:“顾叔!”   顾霖看着沈亭平静的脸庞,温声道:“皇上是对你觊觎了厚望,希望你不要让他失望。”   .   册封典礼在三日后举行。   顾明月既是郡主又是太子的未婚妻,这种场面自然要出席。   典礼在上午举行,皇上免了当日的早朝。   顾明月一下马车就被灿烂的阳光刺了下眼,她下意识地闭了闭眼,正想让半夏从马车里拿柄团扇出来,她听到有人喊她:“端阳郡主。”   声音有那么一点点的熟悉。   顾明月回身,看见了楚寻兄妹以及一个雍容华贵的老夫人。   老夫人打量她两眼,语气不是那么客气:“是个周正的,但愿不要跟你母亲一样。”   顾明月以前,四五年前是见过福惠大长公主的,和变化大的小孩儿不同,福惠大长公主与四五年前相比没什么太大的变化,连语气都没变,还是那么的不慈爱。   顾明月忽的想起一件事,四五年前,她曾经感慨过,楚寻哪哪都好,就是祖母太凶了。   年幼的顾明月很不喜欢福惠大长公主,现在也不太喜欢,可对方是长辈。   她在心里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福身道:“端阳见过姑祖母。”   福惠大长公主并不因为顾明月是准太子妃就给她好脸色,但也没为难人,淡淡地嗯了一声后就走了。   楚寻对顾明月歉然一笑:“抱歉,我祖母她不是针对你。”   顾明月道:“我明白。”Pao pao   不就是姑嫂那么事么。   庆王一下马车就看见顾明月以及顾明月身边,那么俊得让他有些自惭形秽的男人。   身为男人,怎么这些一个二个都长得这么俊,还要不要人活了。   他朝顾明月走去,上下看了楚寻几眼:“你谁啊?”   顾明月清了清嗓子:“他是福惠姑祖母的长孙。”   庆王眉头一挑,想起来。   四五年前,他十五六岁,正是刚开窍的年纪,暗梭梭地喜欢上一个姑娘。   他鼓起勇气去向姑娘表明心意,结果姑娘拒绝了他,并转头要送荷包给楚寻。   虽然楚寻拒绝了那个荷包,但这不耽误他对楚寻的讨厌。   庆王看都不想看楚寻一眼,他对顾明月:“你怎么不进宫?”   “马上。”   顾明月对楚寻笑了笑后与庆王一边闲聊一边往皇宫走。   离得远了,庆王问:“端阳,你和楚寻很熟?”   楚寻长得跟个妖精似的,顾明月不会红杏出墙吧。   不等顾明月回答他,庆王脸色微变:“我觉得他虽然好看,但是比太子还是差了点。”   顾明月也这样觉得,但这话不好对庆王说,于是她道:“是吗,我没注意。”   她是想说她没仔细看楚寻,可落在庆王耳朵里,就是顾明月在含糊其辞。   身为太子的皇弟,庆王觉得他有必要给太子提个醒。   等不及册封典礼结束,庆王找到沈亭:“太子,你知不知道楚寻?”   册封大典在即,沈亭没有处理公务,穿着属于太子的朝服的他道:“知道。”   “我刚才看见他了,”庆王轻咳一声:“就在宫门口,他还和端阳在说话呢。”   最后三个字,庆王说得尤其重,意思不言而喻。   沈亭长长的眼睫轻轻一颤,唇角微勾,问道:“有我俊吗?”   庆王:……   沉默片刻,他诚实,绝对没有拍马屁的道:“没有。”   “那不就行了。”   庆王很无语,心说人家就算比不上你,但也是人中龙凤,万里挑一型的。   该做的不该做的他都做了,庆王不再说什么,要是沈亭真能因此和端阳掰了才好呢,他才有成为太子的机会。   想到这里,庆王一愣,所以他为什么要来提醒沈亭?   沈亭没把庆王的话放在心上,直到册封结束,他正要去找顾明月,看见和顾明月站在一起的楚寻。   他脚步顿了下,而后楚寻若有所感似的扭头看来,冲他微微一笑。   沈亭也微微一笑,不疾不徐地走到顾明月身边,温声问她:“热吗?”   顾明月是没好气:“你说呢?”   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又在日头下站了这么久,她刚才眼睛花了下,差点摔倒,幸好楚寻扶了她一把。   “太子殿下,”楚寻对着沈亭拱了拱手,语气熟捻:“想不到你居然是皇子。”   顾明月听这话觉得不对:“你们认识?”   沈亭拿过顾明月手中的团扇给她扇风:“是。”   “没想到你没有参加科举,”沈亭对楚寻道:“我进京后向清州的学子打听过你。”   “我还是不喜欢做官。”楚寻一笑:“再说了,有你在,我也拿不到状元。既然如此,也没必要参加了。”   顾明月听得无语,忍不住道:“要是没有太子在,你就能拿状元?”   楚寻冲顾明月弯了弯唇角:“是不是自信过了头?”   顾明月干干一笑,心说你也知道啊。   话说沈亭比起楚寻来,那也是不遑多让。   所以为什么现在长得好看的男人的脸皮都这么厚? 第56章 没太子好看   看着楚寻脸上的笑, 沈亭眉梢几不可察地挑了挑。   清州最有名的无双公子什么时候会对人笑得这么灿烂?   他和楚寻相识,但也只是相识,并不深交, 可这不耽误他对楚寻的了解。   听见顾明月干巴巴的笑声, 他目光一转,视线落在顾明月的脸上。   她微微仰着头, 眉毛不深不浅,眼睛大而有神,鼻梁提拔精致,红唇轻咧,露出几颗白白的牙齿。   这是一个很美丽的姑娘, 也是一个很好的姑娘。   他能发现,其他人也能。   沈亭上翘的嘴角微微平了平:“楚公子是清州最负盛名的公子,书画双绝。若他参加科举, 我不一定会是状元。”   难得能从沈亭口中听到这样一句谦虚的话, 顾明月眼睛瞪得圆圆的, 声音含着笑:“你居然也会谦虚。”   沈亭轻轻一笑:“我为什么不会?”   顾明月提醒:“你现在是太子了, 应该自称孤或者本宫。”   “是这样吗, ”沈亭眉心微蹙, 露出懊恼的神色:“刚封太子,有点不习惯。”   顾明月很是体贴:“过几日就好了。”   沈亭看着顾明月,轻轻地嗯了一声,声线微低但很温柔, 被看的顾明月莫名有些不自在, 扭过头去道:“这天也太热了,什么时候才会凉快下来。”   “应该快了。”沈亭加快手中打扇的动作。   两人都是万里挑一的好颜色,站在一起, 美得像是一幅画,让人不忍心打扰他们。   “咳咳,”楚寻偏过头去轻咳一声,在顾明月看过来时他道:“太子殿下谦虚了,我不过是你的手下败将。”   沈亭看楚寻一眼,客气又疏离:“一次胜败,不足挂齿。”   两人视线相撞,静静地看了彼此两息。   “可是您已经是太子殿下……”楚寻顿了顿,后悔道:“早知您是太子殿下,我就参加科举了,说不定还有赢回来的机会。”   顾明月对沈亭道:“万一他参加科举,成绩还比你好,那你就收不到那些多的礼了。”   “也是,”沈亭深以为然,用带着庆幸的语气对楚寻道:“幸好你没参加。”   楚寻也知道沈亭中会元以及状元后大肆守礼的壮举,他一脸恍然地道:“原来我不止浪费了一个可以赢回来的机会,还浪费了一个发财的机会。”   顾明月噗嗤一声笑,时间过去太久,她已经忘了四五年前的楚寻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听见楚寻的一番话,她道:“下次科举你可以参加,虽然是赢不了太子至少还能发财。”   “还是算了吧,”楚寻言笑晏晏:“经太子之后,恐怕以后送礼的人没那么多了。”   顾明月想了想表示赞同:“也是。”   送礼是有所求,便无求也是想先把关系搞好,可当收礼变成一件被摆到明面上的事,谁又还会来做,谁又会去应送礼之人的“求”。   “所以你当初收礼的时候就想到这点了吗?”她问沈亭。   沈亭微笑:“郡主觉得呢?”   顾明月定定地看了沈亭几息,正要说她觉得没有的时候七皇子走了过来。   他先给沈亭行礼,而后冲楚寻喊了声表哥。   顾明月这才想起七皇子的母亲淑妃娘娘就是福惠大长公主的女儿。   也是奇怪,唯一的女儿住在后宫中,福惠大长公主居然能多年不回京。   她就不想念淑妃这个女儿?   沈亭身上仿佛有极大的吸引力,七皇子过来后,庆王与平王也都来了。   庆王瞥着楚寻,想到他不足为外人道也的伤心事,阴阳怪气地道:“听说京城里的姑娘都称呼你为神仙公子?”   楚寻察觉到庆王的不待见,但神态依旧温和:“谬赞而已。”   “我觉得也是,”庆王道:“你又没太子长得好看。”   楚寻一直微微弯着的嘴角僵了僵。   “五哥,话不能这么说。”平王道:“楚寻虽没有太子好看但也比你我好太多了。”   顾明月嘴角抽了抽,这话看似是在替楚寻说话,可仔细一听,分明还是在说楚寻不如沈亭。   虽然这是真的,但你们要讨好沈亭也没必要这样无情地针对楚寻吧。   顾明月有点同情楚寻了,正想开口缓解了一下略微有些尴尬的气氛,端王爷走了过来:“你们在聊什么?”   庆王嘴快道:“说楚寻没有太子俊。”   端王爷看看沈亭后又看看楚寻:“好像是的。”他还很好心地安慰楚寻:“楚寻表弟你别生气,我们都没太子好看。”   顾明月:……   她已经不忍心听下去了。   “你别放在心上,”顾明月实在是看不下去,她轻咳两声后语重心长地道:“红颜白骨皆是虚妄,百年之后,大家都一样。”   话落,顾明月觉得她这话好像不太对,又描补了一句:“你们男子比的又不是外貌。”   话落,顾明月还是觉得她这话挺不对的。毕竟在学问上楚寻也没有比过沈亭,现在沈亭成了太子,身份上也比不过了。   这样看来,楚寻真的是有点惨。   “多谢郡主好意,我并不在意这个。”说着,楚寻看了看端王庆王平王三人,意味深长地道:“况且我已经比大多数人要好了。”   三人同时拉下了脸,可又不能说什么,毕竟他们没楚寻好看是事实,且楚寻是他们的表哥表弟。   顾明月原本在脑海里绞尽脑汁地想如何安慰楚寻,听完这句话她不想了。   让他们自相残杀去吧。   “我也不在意这个,”沈亭忽然出声:“直到遇到郡主。”   “嗯?”顾明月一脸茫然,这关她什么事。   沈亭一笑,徐徐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这一刻,顾明月脑海里闪过一句话――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册封大典后有宫宴,顾明月没继续和这群人闲聊,去找苏灵等人玩去了。   顾明月一走,楚寻也告辞离开,七皇子跟着他一起走了。   庆王自认为和沈亭关系最好,瞪着平王和端王道:“你们怎么还不走。”   平王没说话,端王还嘴道:“你不是也没走。”   “我有话和太子说,”庆王抬了抬下巴,眉眼间是肉眼可见的得意:“这些话不适合你们听。”   无论是端王还是平王都不信庆王能有什么正事,但相比于他们,庆王和太子的确更为亲近。   端王和平王憋屈地走了。   他们一走,庆王刚要开口,沈亭道:“孤有事,你去找一朵吧。”   言罢,他转身离开。   话到嘴边的庆王愣住,太子心情似乎不是那么美好。   莫不是看见楚寻的长相,他有了危机感。 第57章 剥荔枝的你   今日除了沈亭, 最风光的人莫过于顾明月。   只要顾家不倒,沈亭登基后,顾明月就是铁板钉钉的皇后。   宫宴前, 她刚一现身, 熟悉的不熟悉地一窝蜂地围上来恭喜她。   顾明月笑眯眯地听着众人对她的恭维,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 面前这个夸她是女子典范的夫人曾经当众说过她嚣张跋扈。   啧,怪不得权利那么让人着迷。   孙雪也想上前去恭喜顾明月,可是围着顾明月的人太多,最先站起来的她犹豫一下后坐了回去。   “怎么孙姐姐不去恭喜端阳郡主,你不是和端阳郡主关系不错吗?”   一名女子走到孙雪面前, 似笑非笑,语气阴阳怪气。   孙雪和这个人是认识的,对方和陈安如交好, 哪怕陈安如做下了那些事, 她也能够不在意, 且反过来怪孙雪, 觉得孙雪踩低捧高。   孙雪不想理她, 对方却不依不饶, 坐到孙雪身边,压着嗓子接着道:“宁王爷已经成了太子,你说他还会那么在意顾家吗?”   孙雪面色微微一变,看对方的眼神盈满凛冽:“你什么意思?”   “孙姐姐这么聪明, 会不知道我的意思。” 她笑了笑, 反问孙雪:“后宫三千,太子殿下会只取端阳郡主这一瓢?”   一生只娶一个女子的男人有,但少得可怜, 尤其是身居高位手握重权的男人,说句凤毛麟角也不为过。   孙雪虽觉得太子品行就算是以后纳妾纳妃也不会越过顾明月去,但还是为顾明月提了提心,可她面上没有一丝异常。   她冷冷道:“太子殿下会不会只取一瓢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的未婚夫婿以后一定不会只有你一个。”   女子立时拉下脸,前不久她的未婚夫才闹着要把一个青楼女子收房。   都说打人不打脸,孙雪却是狠狠地给了对方一巴掌。   女子怒上心头,正要讥讽回去,背后响起了的声音:“孙雪,你刚才是不是要跟我说话?”   孙雪和女子同时回头,来人正是适才被众人围住的端阳郡主。   女子脸色一白,端阳郡主什么来的,她有没有听到刚才的话。   孙雪没注意女子,她诧异地看着顾明月,愣了一瞬才回道:“是。”   “恭喜郡主。”她认真道。   “谢谢,不过我只是个沾光的。”顾明月回头看了眼苏灵她们后问孙雪:“你要不要到那桌去和我们一起坐。”   宴会还没开始,众人只是闲聊,可以随意找位置坐。   孙雪觉得她现在坐过去有巴结顾明月的嫌疑,犹豫一下后她应下了。   现在恐怕有不少人都认为她是趋炎附势,既然已经担了这个名头,她还担心什么呢,不如真的去附势一把。   孙雪跟着顾明月离开,她刚走两步,突然想起什么回头对那女子道:“尤小姐,你不恭喜一下郡主吗?”   女子面色一僵,看向顾明月,希望顾明月会开口,谦虚地不让她恭喜。   顾明月看明白了对方的眼神,她眉梢扬了扬,好整以暇地望着对方,就好像在等着对方恭喜她。   孙雪不是会主动找事的人,会说这种话,一定是这位尤小姐惹到孙雪了。   孙雪帮过她,是自己人,她万没有胳膊肘往外拐的道理。   尤小姐没办法,只能开口恭喜顾明月,不然她担心孙雪会把她刚才的话告诉顾明月。   她没有想到端阳郡主竟然真的和孙雪关系不错。   顾家显赫,如今准女婿成了太子,地位更是斐然,但宴会上的位置却并不那么靠前,毕竟还有皇家人。   宴会还没开始,沈亭就来到顾家的位置,想请顾明月去他的位置和他同坐。   顾霖没在,程氏笑眯眯地同意了,那模样,与寻常母亲没有两样。   顾明月没动:“父亲还没来,阿瑾阿瑜又不在,我多陪夫人一会儿吧。”   程氏又不是小孩子,哪里需要人陪,把顾明月劝走了。   “太子很看重郡主嘛。”坐在程氏旁边的夫人见顾明月和程氏颇为亲近,感慨道:“你这些年的付出也算是有了回报。”   当年程氏嫁进顾家,有人羡慕但也有人觉得她的路不好走,后母不好当,尤其继女的生母还是长公主。   可现在谁不说一句程氏好命――顾明月以后成为太子妃,乃至皇后,程氏所出的两子能不沾光?   相比于程氏,康平长公主才是得不偿失,不然今日风光的人也该有康平长公主。   今日这种大日子,太后娘娘也出席了,一袭盛装,倒看不出有任何的病态。   她的位置在皇帝位置的旁边,下手则是福惠大长公主。   顾明月还没走近就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   多年不见,两人关系依旧哇。   顾明月腹诽了一波后小声对沈亭道:“我觉得我不该过来。”   沈亭安慰道:“你是我的准太子妃,她们不好拿你做筏子。”   顾明月不觉得,宫门口遇上福惠大长公主时对方才说了句不太客气的话呢。   再说了,福惠大长公主年纪已大,又身份尊贵,只要不是谋反,皇上也会给她几分颜面。   顾明月没有立即落座,她喊了声外祖母,又喊了声姑祖母。   太后微微颔首,正想开口让顾明月坐到她旁边去,沈亭拉着顾明月在太子的位置上坐下。   菜没上,但桌子上摆得有荔枝等水果点心。   沈亭净过手,亲自剥了一个荔枝放到顾明月面前。   顾明月笑靥如花:“多谢太子殿下。”   沈亭继续剥荔枝:“你今天为什么帮楚寻说话?”   顾明月含着荔枝,闻言疑惑道:“我哪里帮他说话了?”   沈亭扭头,和顾明月四目相对:“你安慰他红颜白骨皆是虚妄。”   “那不是因为他连着被庆王他们说比不上你么。”顾明月精致的眉头紧了紧:“再说了,我应该没安慰到他吧。”   又是一颗荔枝剥好,沈亭却没有立即放到顾明月面前的碟子里,他道:“有没有安慰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这个心。”   说着,他把手中的荔枝喂给了自己。   等着吃荔枝的顾明月:……   你吃醋就吃醋,怎么还要吃她的荔枝呢?   顾明月有点小不满,但心里又挺高兴的,看来她不用找几个俊美男儿来伺候她了。   她双手捧着脸颊,笑意盈盈:“那我以后不安慰他了。”   沈亭瞥他:“不觉得他可怜?”   “他可不可怜关我什么事,”顾明月长长的眼睫轻轻一眨:“我只关心我的未婚夫。”   沈亭笑了,像是大雪后的暖阳,看得顾明月两眼放光,痴痴地道:“殿下,你真好看。”   沈亭又拿起荔枝剥:“不是因为给你剥荔枝?”   顾明月歪了歪头,一本正经地道:“比你更好看的是给我剥荔枝的你。”   话落,一颗雪白的荔枝喂到她嘴边。   顾明月左右瞧了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咬住了荔枝。   身为这场宫宴的主角,关注着沈亭的人很多,是以也有很多人看见沈亭亲手给顾明月剥荔枝,看见沈亭喂顾明月吃荔枝。   有人觉得两人感情好,也有人觉得沈亭不过是在安顾家的心。   为什么要安顾家的心,因为宁王已经成了太子。   储君的后院怎么能只有太子妃一个。   自皇帝宣布要立沈亭为太子后,就有世家琢磨起如何往东宫送人。   可问题是沈亭既没有母妃也没有外家,太后又是端阳郡主的外祖母,自是向着端阳郡主。他们不知道找谁来传这个话好,直到宫宴上看见了福惠大长公主。   她是长辈,由她去说最为合适不过。   今日的宫宴要直到用完晚膳才会结束。   下晌,福惠大长公主与她女儿淑妃娘娘在亭子里喝茶时,就有人找了过来。   闲话几句后这位姓孔的夫人道:“太子殿下与端阳郡主的婚期是在明年开春,这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呢。”   福惠大长公主神色平平,不咸不淡地道:“他们年初才定的亲事,一年时间,是急了点。”   孔夫人附和着点头:“那也是,不过太子殿下身份终归不一样,或许可以提前纳个良娣。”   福惠大长公主眼睑一抬:“纳良娣?”   “是啊,早晚的事不是吗?”孔夫人见福惠大长公主脸色不太好,她没有放在心上。这位福惠大长公主从来脾气就不好,面对自己的亲女儿,也就是淑妃娘娘都没什么好脸色。她看向坐在福惠大长公主身边的淑妃:“淑妃娘娘觉得呢?”   淑妃娘娘年纪不大,加上保养得宜,看着更是年轻。   她闻言笑了下,不置可否地道:“如此,端阳郡主怕是不会高兴。”   孔夫人以为淑妃娘娘赞同她的话,道:“谁不是这么过来,她以后是正妃,当有容人之量。”   淑妃淡淡一笑,扭头问:“母亲以为如何?”   福惠大长公主不疾不徐地道:“你想让本宫去开这个口?”   孔夫人笑,眼尾的褶皱里尽是讨好与谄媚:“大长公主是太子殿下的姑祖母……”   福惠大长公主端起茶盏:“你知道先帝的兄弟姐妹,活到现在且能回京的为什么只有本宫一个吗?”   孔夫人话说到一半被打断,有些讪讪,被问到这种关乎皇家秘辛的问题,更是呐呐不知如何回答。   她看了眼淑妃娘娘,淑妃娘娘温柔贤淑,最好说话。   如她所愿,淑妃道:“母亲……”   福惠大长公主看淑妃一眼,淑妃悻悻住了口。   “本宫还想有个安稳的晚年,”她把茶盏放回桌上,砰的一声:“你懂?” 第58章 中看不中用   孔夫人不懂, 可也明白福惠大长公主不愿意帮她这个忙。   意识到这点,孔夫人脸上的笑立时淡了下来。   福惠大长公主是尊贵,可也只有尊贵而已。楚家并无人在朝中任职, 太子已立, 淑妃所出的七皇子最多只是个亲王,等福惠大长公主一去, 楚家就只是一个小世家而已,指不定哪天就没落了。   孔夫人敛了敛神色,起身告退离开。   她一走,淑妃小声道:“母亲,其实孔夫人说的话不无道理。”   “有没有道理干你什么事, 又干本宫什么事,”福惠大长公主看淑妃的眼神严肃得很:“你要想往别人后院里塞人,等七皇子成亲后你尽管往他后院塞, 本宫不会说一个字。”   “母亲说的这是什么话, ”淑妃面上闪过受伤的神色:“七皇子难道不是您的外孙儿。”   福惠大长公主:“本宫没说他不是本宫的外孙, 可他更是七皇子。”   母女二人面面相觑, 最后是淑妃先示弱道:“母亲, 这么多年了, 你要一直生女儿的气吗?”   福惠大长公主还是那个语气:“本宫哪里在生你的气。”   “那您为什么……”   “为什么什么?”福惠大长公主面上无甚情绪,直截了当地问:“为什么不往太子后院塞人,还是为什么不帮着你和七皇子争夺太子之位?”   淑妃面色一变,斩钉截铁地道:“母亲, 女儿不是这个意思。”   福惠大长公主目光幽深地看着淑妃:“没有最好, 反正该说的,在你坚持要进宫的时候我都已经给你说得很清楚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淑妃抿唇沉默, 半晌后她道:“母亲,这么多年,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反对我进宫。”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楚妙一蹦一跳地朝亭子走来,福惠大长公主道:“皇帝是你的枕边人,你该了解他,他不是一个容易糊弄的人。”   楚妙行礼后坐到福惠大长公主身边:“祖母,姑姑。”   面对孙女,福惠大长公主语气仍旧称不上多么慈祥,但比刚才好多了,她问:“你哥呢?”   “和庆王爷他们在玩射箭呢。”楚妙对淑妃道:“七皇子也在那边。”   淑妃打量着面前的姑娘,十五六岁,正是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年纪。   她进宫时比楚妙大不了两岁。   射箭场上,楚寻一箭射中靶心,赢得众人一阵喝彩。   一般来说,文采了得的人武艺都不太好,儿武艺不错的文采就很一般。   楚寻入京不久,但其才名已经传遍了京城,不想连箭也射得这么准。   顾明月看着箭靶,情不自禁地夸道:“好厉害。”   忽的,她想到什么,扭头对站在她旁边的沈亭道:“不过他没你好看。”   沈亭眉梢轻轻一抬:“你的意思是我中看不中用?”   “我哪里是这个意思,”顾明月瞪眼:“你这是故意曲解。”   “你们在说什么呢,”刚射出一箭不仅没中靶心还脱了靶的庆王道:“太子殿下,你要不要来试一试?”   顾明月从没听沈亭提过他会射箭,下意识地替沈亭拒绝:“他不会。”   沈亭:“谁告诉你我不会了?”   顾明月无语凝噎,但还是提醒沈亭:“输了会有点难看。”   沈亭和楚寻两个人容貌都好,又都是有才之人,难免会被人拿来比较。   楚寻倒不要紧,但沈亭是太子,还是今日才册封的。   “比赛嘛,有赢就有输,很正常。再说了,”沈亭嘴角一勾,笑得狡黠:“万一我赢了呢。”   说完,也不等顾明月有什么反应,他走到射箭处,轻轻松松拿起了弓。   众人一见,先是有些愣,在看到沈亭又拿起箭,所有人都惊了,旋即便是好奇,好奇沈亭能不能射中靶心。   当箭羽从沈亭手中飞出,再稳稳扎进靶心的那一刹那,叫好的声音此起彼伏,比之前楚寻射箭时更甚。   沈亭望着顾明月,声音含笑:“郡主可还满意?”   有人调侃:“这么准,郡主怎么可能不满意。”   顾明月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还好吧。”   “郡主要求也太高了,”氛围太好,有人大着胆子打趣:“莫不是要太子殿下拿下头名你才满意。”   沈亭跟着问:“你想让孤拿头名吗?”   顾明月想说你想就能拿到吗,话到嘴边,想起沈亭是个禁不住激的性子,且没拿到怎么办,她把话咽了回去:“别了,把机会让给别人吧。”   沈亭放下了弓箭,声音温柔:“听你的。”   顾明月:……   今天的沈亭有点不一样,听他这么说话,她有点起鸡皮疙瘩。   这是一个射箭比赛,一共三轮,沈亭只射了一箭就下来了,倒是楚寻过关斩将进到决赛,最终不敌一位出身武将世家的公子,没能拔得头筹。   七皇子道:“可惜了。”   输了的楚寻却很淡然:“对方是童子功,我比不过是应该的。”他看向沈亭,感慨道:“没想到太子殿下的箭术这么好。”   沈亭这时候又很谦虚了:“碰巧而已,已经很久没有拿过弓箭了。”   楚寻笑了笑,似真似假地道:“我还以为能在箭术上赢殿下一把呢,可惜你只射了一箭。”   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迟疑问道:“太子莫不是看我第一箭射得准,故意上来射一箭,好让旁人知道你在射箭上不比我差。”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沈亭无奈一笑:“其实是孤听到郡主夸你射箭厉害,有些吃醋了。”   庆王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起哄道:“要不你们两个单独比一盘?”   “比什么比,”顾明月先瞪沈亭,再瞪庆王:“殷氏酒楼出了两道新菜……”   顾明月话还没说完,庆王就明白了顾明月的威胁,忙不迭地道:“不比不比,这有什么好比的,反正端阳都已经和太子定亲了。”   顾明月冷酷无情:“你的菜没了。”   庆王:……他求助地看向沈亭。   沈亭温声:“看孤也没用。”   射箭比赛结束,众人散开。   七皇子站在楚寻旁边,笑着打趣:“今日过去,媒人怕是要把外祖母府上的门槛都要踏平了。”   楚寻道:“我是男子,和女子不同,来的媒人应该没那么多吧。”   “表哥这就不知道了,京城没那么多讲究,女方也可以主动上门提亲。”七皇子道:“表哥可知道太子与端阳定亲的情形?”   楚寻眉头一蹙:“他们会定亲不是因为郡主落水?”   “是,但若换成旁人,你觉得顾国公会轻易地把女儿许配出来,还不是见太子优秀。”七皇子侧首看楚寻一眼:“不过若是表哥年初就来京城,或许就没当时的太子什么事了。”   那时的太子还没恢复皇子身份,综合比起来,定然是比不上身为福惠大长公主长孙的楚寻,可若没有落水一事,顾明月还维持着齐俊的婚约,无论沈亭与楚寻谁更优秀,都不关她的事。   七皇子说这话是想试探楚寻,他觉得楚寻每次看顾明月的眼神不一样,倒不是说看心仪女子的眼神,但绝对和看其他女子的眼神有所不同。   “怎么就没太子事,”楚寻仿佛没有察觉到七皇子的试探,他道:“太子模样比我好,学问比我好,身份比我高,连射箭都不输我。我便是年初便来京城,也只会被他彻底比下去。”   七皇子看不出楚寻说的这番话是他的心里话还是说出来应付他的。   “表哥谦虚了。”   七皇子与这个表哥接触不多,四五年楚寻回来了半年,但那时候他还小。他只知道楚寻学问了得,他母妃一直希望楚寻能够参加科举,为此去年写了许多封信到清州,但不仅没能让楚寻参加科举,反而得了外祖母一通训斥。   母妃并没有完全放弃,得知外祖母一行人要回京后便叮嘱他要与表哥交好。   为此外祖母一回京,他当日就去探望。   可这几天接触下来,他觉得楚寻看着温文尔雅风流倜傥,实则与人疏离得紧,比太子还要难相处。   七皇子尚未成年,还住在宫中。   晚宴结束,七皇子陪同淑妃娘娘回宫。   月色如华,除了提着灯笼走在前面照亮的人,其余人都远远跟在后面。   淑妃娘娘一只手让七皇子扶着,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声音平静地道:“你外祖母对本宫还是那个样子。”   七皇子闻言不惊讶,他母妃告诉过他,外祖母一直不同意母妃进宫,甚至说出如果他母妃进宫就要和她断绝关系。   他母妃终究是进宫了,可与外祖母的关系一直很冷淡,连带着对他也不如对表哥表妹亲近,但其实据他母妃说,哪怕是没有出阁的时候,外祖母对母妃也称不上宠爱。   “母妃,”七皇子不知如何安慰他母妃,便提起楚寻:“儿子发现表哥偶尔会盯着端阳郡主看。”   淑妃停下脚步:“你没看错?”   七皇子摇头,上午册封大典时他就发现了,后来在射箭场上也是如此。不太明显,若非他一直注意着楚寻,也不会发现。   “我拿话试探了他,但看不出什么。”   “你表哥那样的人,若是你随随便便就能试探出来的,你就用不着本宫替你谋划了。”淑妃叹道:“可惜他不参加科举。”   七皇子惭愧道:“是儿子无用。”   “你还小,”淑妃温柔地拍了拍七皇子:“再说了,笑到最后的人才是真正的赢家。不着急,我们慢慢来。” 第59章 太善良   京城城外有座寺庙, 香火鼎盛,常有达官贵人来上香,也是年轻男女相看的好地方。   寺庙周围是一望无际的竹海, 竹海下有僧人特意用青石板铺成的小路。微风拂过, 竹叶沙沙作响。   走在青石板路上的陈安如穿着一身素色襦裙,裙摆用银线绣了大朵大朵的牡丹, 素静中带着华丽。   她的丫鬟不近不远地跟着她,站在她旁边的则是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   听着男子温润有礼的声音,陈安如勉强勾了勾嘴角,但眼底深处是化不开的淡漠。   身旁的男人其实没有那么差,模样虽比不上沈亭齐俊, 但在人群中也是很出挑的。家世是不好,可陈安如并不在意这个。而且他年初参加了科举,排名二甲前十, 如今在翰林院当差。   据二叔说他在翰林院做得很好, 假以时日, 锻炼一番, 未必不能有很大的成就。   陈安如相信她二叔的眼光, 能让她二叔看上的不会差到哪里去。   当康平长公主提出先见一面, 她立即同意下来。   马叔自尽,二叔闲赋在家,她已经没资格任性。   “走了这么久陈小姐应该累了吧,”男子道:“我记得前面有座亭子, 不如去那里歇一歇。”   陈安如点了点头, 道了声好。   她心不在此,对她来说,无论是继续赏景亦或是坐下歇息都无关紧要, 只是当他们看见亭子的时候,几个陈安如意想不到的人也印入了她的眼帘。   她立即停下脚步,面色微变。   男子也看见了亭子中的人,他道:“这有人了,不过前面还有个亭子,要不我们再多走一截?”   陈安如没应声,若要继续往前走就要路过亭子,也就是说要和亭子里的人碰面。   陈安如不想去分析她是什么样的心理,她只知道她不想见到亭子里的人,一个也不想。   陈安如想转身走回路,却被眼尖的半夏看见了。   打量了男子一眼,半夏眼珠子一溜,顿时明白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想到陈安如竟敢散步谣言,诋毁她家郡主――虽然有个马管事把罪名担下了,可半夏才不会信。   她抬脚就朝陈安如走去,嘴里阴阳怪气地道:“呦,这不是陈大小姐吗?”   陈安如一听半夏的语气就知道来者不善,她闭了闭眼,忽的想到她二叔告诉过她――有些事情做了就不要后悔。   她睁开眼,冷冷地回瞪着半夏。   半夏却把目光投向了男子:“这位公子是?”   “半夏,”陈安如一字一顿地道:“你只是一个丫鬟。”   半夏呵笑了一声:“陈小姐,您大概忘了一件事,我家主子是郡主,身为郡主的丫鬟并护卫,郡主也帮我领了一个职位呢。”   陈安如脸色阵青阵白,难看极了。   男子声音比刚才更加温和:“要不我们走?”   陈安如刚才想走,可现在半夏已经看见她,她再走岂不是有躲着顾明月的意思。   她没理会男子,冷冷地瞪着半夏,直到顾明月一行人过来。   一场秋雨带走了令人烦躁的灼热。   秋高气爽,苏灵说她要来寺庙求姻缘,觉得一个人无聊,便把顾明月田雨以及孙雪都叫上了。   为了上第一柱香,她们早早地到了寺庙,求完后便来了这竹海溜达,竟这么巧地遇到了陈安如。   男子就拱手作揖:“见过端阳郡主。”   男子虽在翰林院当值,可官职低微,见到郡主自当行礼,但这一幕落在陈安如眼里就非常刺眼,让她很不舒服,恨不能当场转身离开。   顾明月看男子一眼,立刻猜出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她微微颔首,对苏灵她们道:“我们走吧。”   苏灵田雨毫不犹豫地跟上顾明月,唯有孙雪看着陈安如有些犹豫。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时陈安如先她对男子道:“走吧。”   话落,陈安如抬脚便走,男子倒是对孙雪笑了笑。   孙雪无奈一叹后跟上顾明月,若是知道会遇到陈安如,她今日就不来了。   收到邀约时,她其实有点迟疑要不要来,是她母亲听说有端阳郡主一起便让她应下,理由――人家送了你那么好的雀舌,邀请你一起去玩你都不答应?   孙雪的迟疑顾明月等人看在眼里,但等孙雪跟上来时她们什么也没说,一路打打闹闹地回了寺庙,然后遇到了康平长公主与楚寻兄妹。   楚妙最先看到顾明月,她冲她们招了招手,仿佛几人是好友:“端阳郡主,我还说一会儿去找你们呢。”   顾明月问:“她知道我们来上香?”   苏灵想了想道:“之前她问过京城里有什么好玩的,我无意间提到来上香的事。”   陈安如来相看,康平长公主会出现在这儿不奇怪。顾明月扫了眼其余两位夫人,猜到大约是中间人以及那名男子的母亲。   顾明月是郡主,她一走近,那两名夫人都站了起来给不行礼。   顾明月也不得不给康平长公主行礼。   康平长公主神色淡淡,顾明月自不会主动贴上去,行完礼便要离开。   “郡主,”楚妙道:“你们去哪,我跟你们一路好不好?”   顾明月发现这个楚妙有点自来熟,明明第一次见面时她们还起了小小的摩擦,结果这人像忘了一样。   “你不和你哥哥一起?”她问。   “跟他一起有什么好的,”楚妙嫌弃道:“他只会去找老和尚说话,我才不要听。”   楚寻无奈:“是你要我陪你一起来的?”   “我是要你陪我玩,不是让你来找老和尚谈经。”楚妙走到顾明月等人的身边,对顾明月道:“走吧,一会儿我们离开的时候再叫上他就行了。”   楚寻对顾明月月:“小妹顽劣,劳烦郡主了。”   顾明月能说什么,总不能把人撇下。   一走远,楚妙迫不及待地道:“我听说康平长公主不喜欢你,还以为是传言,没想到是真的。”   “小姐。”她的丫鬟一听就有些着急,忙不迭上前拉了拉楚妙的袖子。   “干嘛,”楚妙道:“这不能说吗,可这不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事吗?”   丫鬟只想捂脸,她家小姐一直是这样,以前在清州还好,清州几乎没人能比得上福惠大长公主,可这是京城,端阳郡主还是准太子妃。   “能说,是真的。”顾明月倒不生气,正如楚妙所说,这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她言简意赅地回答了楚妙的问题后问:“你有什么疑惑吗?”   “没什么疑惑,就是有点感慨。”   她祖母也不怎么喜欢宫里的姑姑,但也不会像康平长公主这样,在外人面前毫不遮掩。   “没什么值得感慨的,”顾明月风淡云轻地道:“又没人规定当母亲的就一定要喜欢自己的女儿。”   楚妙想了想后点头:“说得也是。”   “不过我觉得你母亲脑袋有点问题,”楚妙顿了一下:“我不是骂她,我的意思是……”   顾明月:“……我明白你的意思。”   “你明白就好,”楚妙松了一口气,继续道:“你是准太子妃,她就算不喜欢你,但也不应该做得这么明显吧,就算你碍于母女关系不好对付她,可她总有在意的人,她就不怕你去对付她在意的人。”   顾明月沉默片刻:“大约是因为我这个人太善良了吧。”   “咳咳咳……”   孙雪正想说话,听到这句,一时岔了气,猛咳不停。   “孙雪,”顾明月眉头挑起,威胁着问:“难道你不自觉我善良?”   “郡主善良,就是太善良了点,”田雨抢着道:“要我说您就应该像楚小姐说的那样做才好,不然那些人还当你好欺负呢。”   孙雪嘴角抽了抽,很想提醒田雨你话中的那些人还包括把你视若亲女的你的姑母。   顾明月没有猜错,与康平长公主坐在一起的正是中间人纪夫人和男子的母亲段夫人。   纪夫人去了恭房,段夫人觉得一直不说话有些尴尬,便道:“端阳郡主可真漂亮,不愧是殿下您的女儿。”   段夫人才进京不久,不知道康平长公主与顾国公府的往事。在她看来,怎么会有母亲会不喜欢自己的女儿。   至于康平长公主的冷脸――从碰面开始,她就没见康平长公主笑过,许是康平长公主人就是这样,冷冷淡淡的。   康平长公主做好了将陈安如嫁进寒门的准备,可她没想到第一个让她无法忍受的问题居然是男子的母亲。   卑微,市井,没有一点她看得上的地方。   康平长公主无法忍受她亲手养大的姑娘叫这样一个人为母亲。   听到段夫人夸顾明月,她随口应付了一句。若不是考虑到驸马,她起身就走了。   段夫人完全没察觉到康平长公主的心理,段家在京城没有根基,她很想促成这门亲事:“听说郡主的未婚夫是当朝太子殿下吧,那就是以后的国母呀,你身为她的母亲,可不得了呀。”   康平大长公主心想若顾明月以后成了皇后,她是绝对沾不了光的,而且说不定还会吃些亏。   她现在能压着顾明月是因为她是顾明月的生母,可顾明月一旦成为太子妃成为皇后,就不是那样了。   天地君亲师中,亲排在君后面。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她不喜顾明月,到时候她若真吃了亏,想必也不会有人说顾明月的不是。   可这一切康平长公主无力改变!   她甚至忍不住想,若是当初她不犹豫,与太子定亲的人便会是安如。   安如若成了太子妃……   哪怕不是正妃,她也能沾些光。 第60章 说不清楚了   这场会面实在称不上令人满意, 无论是陈安如还是康平长公主。   康平长公主原计划是在寺庙里吃了斋饭再回府,但她不喜欢这位段夫人,加之顾明月又在寺庙里, 若吃斋饭, 很有可能会遇上,她便随便找了个理由早早带着陈安如回城了。   康平长公主没有意识到, 她已经在避着顾明月了。   一坐上马车,康平长公主就开始抱怨段夫人。   说了一阵后,康平长公主怒气稍减,问陈安如觉得段公子如何。   陈安如道:“挺好的。”   康平长公主瞅着陈安如平静的脸庞,心中轻叹, 这么平静,哪像是对姓段的有意的样子。   可她没有多说,她明白安如心里的人还是太子, 就像她年轻时那样。   康平长公主忽的一震, 当年她心中的人只有驸马, 却不得不嫁给顾霖。   安如心中只有太子, 却因为顾明月, 不得不另寻他人。   她是公主, 所以能与顾霖和离,可是安如呢。   若安如加给旁人,却终究没办法过下去怎么办?   她尝过的痛苦,安如也要来尝一遍么。   安如是康平长公主看着长大的, 她舍不得。   考虑许久, 康平长公主问道:“安如,你是不是还是放不下太子?”   陈安如惊慌抬头,她不确定康平长公主是什么意思, 下意识便否认:“没有,我是真心觉得段公子人不错。”   康平长公主握住陈安如的手:“安如,你是本宫看着长大的,在本宫心中,你和安雅是一样的。”   陈安如咬了咬唇角,声音微微哽咽:“殿下。”   康平长公主语重心长地道:“嫁人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有些时候你觉得可以,但等真成了亲,你就会发现有些时候不是你想就能接受的。”   陈安如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可是他已经有端阳郡主,而且二叔如今……都是我的错。”   康平长公主温柔地将陈安如揽入怀中,声音只有她们两人能听见:“太子以后要登基,后院里不可能只有顾明月一个?”   陈安如瞪大眼:“殿下?”   “你好生想一想。”康平长公主道:“你二叔那边不必担忧。”   陈安如点了点头,心中升起一点希望。   她真的喜欢太子,她不想嫁给其他人。   .   顾明月等人是吃了斋饭后坐了好一阵才慢悠悠地骑马往回走。   苏灵和孙雪不会骑马,只能坐在马车上,羡慕地看着骑着马的顾明月田雨以及楚妙。   楚妙嫌无聊,提出赛马。   秋高气爽,正是策马奔腾地好时节。   顾明月当即点头,问道:“赌注是什么?”   楚妙早就想好了:“若郡主您输了,就带我们去殷氏酒楼吃饭。”   田雨:“……你跟庆王爷一定很有话聊。”   顾明月深以为然地点头。   楚妙噘嘴:“我才不想和他聊,他一看脑袋就不是很灵光。”   “楚妙,”楚寻也是骑马,他闻言面色微沉,训道:“你过分了。”   楚妙撇了撇嘴:“这又没外人,我和郡主交交心罢了。”   顾明月面无表情,她并没有觉得交心。   田雨才刚学会骑马没多久,可不敢跑快了,于是退出了这场比赛。   确定好赌注,确定好目的地,比赛便开始了。   顾明月的骑术是顾霖亲自教的,这些年来就没输过,她没想到楚妙的骑术竟然也不差。   棋逢对手才有趣,两人越跑越快。   风呼呼地,楚妙大声道:“郡主,没想到你骑马骑得这么好。”   顾明月领先楚妙一个马身的距离:“还好吧,也就没什么对手而已。”   楚妙眼角抽了抽,不是应该谦虚吗?   楚妙最引以为豪地就是她的骑术,此刻好胜心上来,狠狠挥了两下马鞭,马儿迅速往前一蹿,把顾明月撇在了身后。   顾明月也不慌,没一会儿就赶了上去。   目的地是京城城外的十里亭。   临近十里亭时,两人都还并驾齐驱着,远远地看见十里亭里坐了人,周遭还有护卫。   楚妙问顾明月:“跑么?”   万一是哪个身份贵重的人,她们这样骑过去,恐怕会有些失礼。   “当然要跑,”顾明月道:“我想要你那块双面绣来做一把团扇。”   楚妙给出的赌注是她珍藏的一块双面绣,是一位大师傅绣的。   楚妙闻言立刻把缰绳握得紧紧的,她要吃殷氏酒楼那几道不对外售卖的菜。   看着远,但骑马不过一会儿的事。   顾明月赢了楚妙半个马身的距离。   马头高高扬起,顾明月握紧缰绳,控制着马儿转身:“怎么样,服不服?”   “不服,”楚妙道:“你是京城人,对地形更为熟悉。”   顾明月虽觉得换个她不熟悉的地方她也能赢,但也不能否认这算个理由。   “那要不然你把双面绣给我,我带你去殷氏酒楼吃饭。”   楚妙虽然不服,但赌注还是愿意给的,听见还能去殷氏酒楼吃饭,她立即答应下来。   “郡主。”沈亭从十里亭里出来,含笑望着顾明月。   看见沈亭,顾明月眼睛一亮,撇下楚妙,驱着马儿走到十里亭。   她利落地翻身下马:“你怎么在这儿?”   沈亭温声:“父皇让我代替他去检阅军队。”   亭子里不止有沈亭,还有庆王。   不是皇上让他跟沈亭一起去的,是他听说沈亭要去检阅军队,死皮赖脸跟上去的。   看见楚妙庆王就想到了楚寻,问道:“端阳,你怎么和她搅和到一起去了,该不会她哥也在吧。”   顾明月一听就觉得可能不太好,她看沈亭,果不其然,看见沈亭眉梢几不可察地挑了挑,看她的眼神也变得幽深了起来。   “在寺庙里碰到了。”顾明月说了下她今天的行程,最后小声对沈亭:“殿下今天真好看。”   沈亭掀了掀眼皮,淡声道:“如果楚寻没有和你一起,你应该不会夸我吧。”   当然不会,他们三天两头地都在见面,有什么好夸的。   “怎么会,”顾明月笑得格外地甜:“没有他我也会夸你。”   “是吗?”沈亭道:“那下次见面记得也要夸我。”   顾明月:……   顾明月有点无语,庆王也有点无语,走近了的楚妙更无语。   太子跟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至于么?   姑娘家都没这么粘糊的。   等了好一阵,马车才出现在视野里。   田雨夹了夹马腹,让马儿小跑起来,最先到达,还没下马就忍不住问:“谁赢了?”   楚妙道:“你的郡主。”   田雨脸上的笑容顿时更大了:“郡主好厉害。”   楚妙早就看出田雨是顾明月的小跟班,在她眼里顾明月就没有不好的,当即道:“就算她输了,你也会说她很厉害的吧。”   田雨理直气壮地道:“敢比就很厉害了,我都不敢跑这么快呢。”   田雨性子一直很软,顾明月鼓励她道:“没关系,等你熟练后就敢了。”   田雨点点头:“下次郡主您要出城玩还把我叫上吧。”   顾明月点头,天气凉爽下来,她肯定是要出城玩的。   “太子,”庆王移到沈亭旁边,小声道:“我觉得你不只要防着楚寻,还要防着这个田雨。”   沈亭:“嗯?”   庆王:“你看她嘛,看端阳的眼神亮得很。男的都有龙阳之好,女的也有可能喜欢同性嘛,反正你注意着点。”   庆王说这话时一直盯着田雨不放,田雨察觉到什么,侧首看来,对上庆王的目光,她想也不想便朝顾明月身边站去。   庆王:“看嘛看嘛。”   沈亭:“那是你吓到她了。”   “那也说明在她心里端阳很重要,”庆王清了清嗓子:“那个什么田雨,你过来一点。”   “为什么?”   田雨不动,其他人也奇怪地看着庆王。   庆王自然不能说他怀疑田雨对顾明月有那啥,便道:“路这么宽,你站端阳这么近不嫌挤吗?”   “我知道了,”楚妙恍然道:“一定是庆王喜欢你,所以才想让你离他近一点。”   话落,楚妙捂住嘴,才反应过来这话不应该说出来,尤其是当着两人的面。   庆王听愣了:“谁喜欢她!”   田雨一脸的惊恐,她才不要嫁给庆王。   庆王看着一脸惊恐的田雨,没好气地道:“你怕什么怕,本王有这么恐怖吗?”   田雨点点头,然后想起对方是王爷,又赶紧摇了摇头,最后求救似地看向了顾明月。   顾明月自然是帮着田雨,她道:“你不恐怖,但如果要嫁给你就有点恐怖。”   说完她又安慰田雨:“放心,他志向远大,你只是齐家的表小姐,他不会娶你的。”   这话有点不太好听,但她相信田雨不会介意,然后她便看到田雨大松口气的模样。   庆王听这话不对劲,以前也就罢了,可沈亭已经立为太子,虽然他的确没有放弃太子之位,但说出来就不对头了。   “谁志向远大了?”庆王一边说一边打量着沈亭的神色:“她不就是身份低了点,有什么关系,我是娶王妃,又不是找靠山。”   楚妙一脸的好奇:“你真的喜欢田雨呀?”   “我不喜欢你,我也不想当王妃。”田雨惊恐不已:“郡主……”   顾明月拍了拍田雨的肩膀,瞪着庆王道:“不管你娶谁,别来祸害我身边的人。”   庆王:“怎么就祸害了,我可是王爷,亲王,嫁给我就是几人之下,很多人之上。”   田雨使劲摇头:“我不要很多人之上。”   庆王顺口问:“那你要什么?”   田雨:“我什么也不要。”   楚妙:“你果然喜欢田雨。”   反应过来他刚才说了什么的庆王:……   说不清楚了。 第61章 太后   说话的功夫, 楚寻与马车里的孙雪苏灵终于到了。   “殿下,”楚寻翻身下马,对沈亭拱手:“好巧。”   沈亭微微颔首, 没有说什么, 倒是庆王道:“你怎么这么闲,姑娘家去庙里求姻缘, 你去干什么?”   田雨现在看庆王十分不满,反驳道:“谁说我们是去求姻缘了?”   “你们几个年轻姑娘一起,不是求姻缘还能是什么,”庆王理所当然地道:“难不成你们还能求国泰民安。”   田雨咕哝:“就是求国泰民安,又不是只有你们男人才关心国家。”   “嘿, 你这个小姑娘,怎么总和本王作对?”   庆王一边说一边朝田雨走可两步,田雨大惊, 忙不迭地躲到顾明月身后。   庆王看了看顾明月, 犹豫一下后扭头对楚寻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不良动机?”   “你才有不良动机呢, ”楚妙不怕庆王, 见庆王对她大哥言语无礼, 她道:“我哥只是陪我而已。”   楚寻一笑, 看了眼沈亭后他问:“王爷觉得我有什么不良动机?”   庆王冷哼一声:“你的动机本王怎么会知道。”   在十里亭小坐片刻,众人就再次启辰,回到京城时才刚刚申时。   “郡主,择日不如撞日, 不如我们这就去殷氏酒楼吧。”楚妙道。   顾明月问:“你这就饿了?”   “中午的斋饭好吃归好吃, 可毕竟是素菜,我喜欢吃肉。”楚妙扭头问田雨:“你饿没?”   田雨点点头,骑了一路马, 饿了。   “你们要去殷氏酒楼吃饭?”庆王道:“能不能加个我?”   不等顾明月等人回答,他又道:“我们中午就随便对付了一顿,早就饿了。”   顾明月看向沈亭:“你饿吗,怎么不早说,我马车里有点心。”   沈亭不挑食,中午的饭菜不如城里的美味但他也吃饱了的,可……   余光扫过楚寻,沈亭笑着道:“有一点。”   庆王立刻兴致勃勃:“那我们一起去吧。”   吃完饭,楚妙心满意足地回了福惠大长公主的公主府。   去给福惠大长公主说起他们遇到顾明月与沈亭的事。   “祖母,”楚妙道:“太子好像很满意端阳郡主。”   在府中,福惠大长公主穿着比较随意,已经斑白的鬓间也只戴了几根固发的钗子,瞧着平易近人了许多。   闻言,她淡淡笑了下:“你才和他们见过几面。”   “这不是几面不几面的事,是不是真心喜欢一眼就能看出来。”楚妙反驳:“我以后也要找个喜欢的。”   福惠大长公主抬眸:“万一你喜欢的家世不好呢。”   “不好就不好呗,我是嫁给他又不是嫁给他的家世,”在场的只有祖母和大哥,楚妙也不觉得害羞,认真道:“再说了,我相信能让我看上的本事应该差不到哪里去,就算不能飞黄腾达,也能温饱有余。”   福惠大长公主笑了笑,坐了一会儿后楚妙回院子洗漱,福惠大长公主把楚寻留了下来。   “这些天七皇子来找你没有?”福惠大长公主问。   “前天七皇子有来找我吃饭,这两日都没有消息。”   福惠大长公主扯了扯嘴角,冷淡的话语中带着嘲讽:“多半是他娘让他接近你的。”   楚寻温声:“或许七皇子只是想和我们亲近,毕竟我们是表兄弟。”   “你不用替他们娘两说话,”福惠大长公主道:“淑妃是本宫的女儿,她是什么样的人本宫再清楚不过。”   楚寻沉默不语,淑妃终究是他的长辈。   “你是没参加科举,若你参加科举,在朝中为官,他们说不定还想插手你的婚事。”   “就算孙儿在朝中为官,姑母也不能肆意而为,”楚寻顿了下:“当今圣上和太子都是胸有沟壑之人。”   福惠大长公主了解自己的长孙,外表瞧着很温和但实则有傲气,她很少听到楚寻夸人。   “你很看好太子?”   楚寻沉吟道:“堪称惊才绝艳,若他为新帝,我国百姓只少还能安居乐业几十年。”   “这么说他认祖归宗倒是一件好事。”福惠大长公主道:“以后七皇子若还来找你,你不愿意直接拒绝便是。”   楚寻:“祖母放心,孙儿省得。”   .   康平长公主起了把陈安如许给太子的心,可她也知道,陈尚书因为马管事的事惹了皇上不喜,若由他们出面肯定是不行的,于是她想了想,进宫找到太后。   太后最近身体时好时不好,听完康平长公主的话,她气得直咳嗽。   “你是不是真的忘了明月才是你的女儿。”   康平长公主道:“她是我的女儿不假,可她对我怎么样您是看在眼里的,哪里有半分女儿对母亲的尊敬。”   太后想说还不是因为你这个母亲当得太失职太过份,紧接着她听到康平长公主道:“若她有一天坐上后位,您觉得我能讨得了好吗?”   “不会的,明月不是这样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前几日女儿在庙里遇见她,她不顾有其他夫人在场,对我敷衍地行了礼后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康平长公主道:“您是不知道我当时有多难受。”   太后不信康平长公主有多难受,最多就是觉得没面子,可是明月现在就不给康平面子,以后她走了,只怕更严重。   正如太后了解康平长公主,康平长公主也了解她的母后。   她母后当年非要让她嫁给顾霖,觉得有愧于她,只要她一直拿顾明月不敬她这事说,她母后的态度终究会软下来。   “母后,太子身边早晚会有其他人,多一个安如不多,但于女儿来讲,却是一份保障。”   “有之前的事情在,太子怕是不会喜欢安如。”   “这不一定。以前太子是要稳着顾国公府,如今他已经是太子,少了顾忌,再者驸马早晚是要回到朝廷上的,能多一个助力,何乐而不为。”   太后还是觉得不妥:“明月本就对哀家一直护着你们不满,若哀家提出这事,明月怕是要彻底对哀家生怨。”   “母后以为现在她对您就没有怨气吗?”康平道:“乐阳三番两次地犯错,却被您三番两次地护着,她又不是多宽宏大量的人,怎么可能没怨气。”   太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明月近来是不常来和她请安了。   “你让哀家再考虑考虑。”   康平长公主也没想一次就能把太后说通。   也是巧,翌日,顾明月就进宫来给她请安。   “你母亲昨日进宫了,说前几日你们在庙里碰见了。”太后打量着顾明月的神色:“她说你只给她行了礼便走了。”   顾明月听懂了太后这话的意思,她抬头看着太后一笑:“她又不待见我,我硬留着干什么,等她当着其他人的面训我吗?”   太后心底一沉:“你现在不一样了,她也会有所顾忌。”   顾明月哪里想得到康平长公主在打什么算盘,也想不到太后被康平说动了。   “顾忌不顾忌的我没看出来,” 她迟疑了下,还是说出了她心里的真实想法:“就算她顾忌了,甚至转变了态度,那又怎么样呢,我就要把她供起来吗?”   太后眉头一皱:“哀家不是这个意思。”   顾明月笑笑,太后怎么可能不是这个意思,可太后是她的外祖母,疼过她宠过她,她不想和太后争论。   “明月,她到底是你的母亲,”太后握住顾明月的手,语含祈求:“当初的事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她也受了些苦,你能不能不要和她计较。”   顾明月淡淡道:“我没和她计较。”   对方终究是给了她生命的人,她能怎么和康平计较,不主动给她找麻烦她就谢天谢地了。   太后相信顾明月不会跟康平计较,可她想要的不仅是这样。   她最近身体越来越差,能活多久都没个准数,若她去了,成王一家怎么办,康平又怎么办。   偏偏这两个都不争气,和明月关系不好也就罢了,她就担心他们会在她走后又惹出事来,没了她,明月肯定不会轻饶了她们。   可她了解明月,不说她现在让明月对他们宽容些明月不会答应,就算是她临终之言,明月也不一定会应下。   还是要给成王等人和康平找个靠山。   太后心里装了事,觉得对顾明月有愧,便故意露了疲色。   顾明月伺候着太后歇下,等太后呼吸平稳后才轻手轻脚地退出内殿。   她没忙着离开,召来慈宁宫的管事嬷嬷问太后的病情。   相比于之前,管事嬷嬷待顾明月更恭敬了,不敢隐瞒,如数道出。   顾明月沉默片刻后叮嘱嬷嬷好生照顾太后便要离开。嬷嬷要送,被她拒绝。   直到看不见顾明月的背影,嬷嬷才进内殿,却看见本该睡着的太后娘娘坐了起来,面色怅然。   “娘娘?”   太后没回她,过了好一阵才道:“听说柔妃的针线活不错,明日让她来帮哀家做个抹额呢。”   当今圣上不重女色,没有特别宠爱的宠妃,能封妃的都是肚子争气,育有子女的嫔妃。   柔妃也是如此,但她运气没那么好,没能生下皇子,只有一个公主。   嬷嬷听见太后的吩咐怔了怔,太后因为不是当今圣上的亲生母亲,几乎不插手后宫的事,像这样主动找后宫妃嫔更是铺天盖地头一遭。   嬷嬷在宫里待了几十年了,自不会相信太后找柔妃只是为了一个抹额,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嬷嬷正想着,忽然听到太后道:“以后哀家的事不必事事告知明月。”   嬷嬷下意识抬头,对上太后那双微混的眸子,心下一凛。 第62章 一个就够了   顾明月是顾霖唯一的女儿, 小时候就很受宫中妃子们的宠爱,尤其是那些育有皇子的妃子。   后来她长大了些,顾霖明确表示出不会将顾明月嫁进皇家, 这些妃子才有所收敛, 但仍然对顾明月礼遇有加。   现在,顾明月作为未来的太子妃, 不管这些妃子心里怎么想的,面上至少都是温柔和善的。   淑妃笑着打趣:“等明年春天,我们就能在宫中常常看见郡主了。”   顾明月与沈亭的婚期就定在了明年春天。   顾明月是在穿过御花园时遇见的淑妃与其他人,闻言她不觉得羞,大大方方地回道:“就怕到时候淑妃娘娘看我看得烦。”   淑妃摇头直笑:“郡主还是这么个性子。”   在场的除了淑妃, 还有安王的母妃贤妃以及太后口中的柔妃。   严家的落败是咎由自取,但不可否认这其中顾明月的功不可没,是以贤妃一直没说话, 神色淡淡。   柔妃因为生的是公主, 以前对顾明月不如其他妃子对顾明月好, 但现在突然就亲近了许多, 把顾明月夸个不停。   顾明月也不觉得尴尬, 笑眯眯地听着。   贤妃记恨顾明月, 见柔妃不加掩饰地讨好顾明月便有些看不惯,皮笑肉不笑地道:“以前没见柔妃妹妹这么喜欢郡主,莫不是见她以后是太子妃,急着讨好?”   顾明月敛了敛神色, 虽然贤妃算是长辈, 可毕竟只是妃子,说到底只是个妾,她没和沈亭定亲之前就不惧她, 更不用说现在了。   她张嘴,正想反驳回去,印象中一直温温柔柔地柔妃笑着道:“贤妃姐姐这话说对了,我可不是在讨好郡主么,毕竟郡主以后可是静怡的嫂子。”   “静怡这孩子性子软,以后怕是有的是劳烦郡主的地方。”   顾明月道:“柔妃娘娘客气了,静怡是公主,有皇上在,没有谁敢欺负她。”   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贤妃冷哼一声。   顾明月似笑非笑地勾了下唇角:“贤妃娘娘这话听着就不怎么妥当了,娘娘们喜欢我才愿意夸我,怎么在您眼里就是讨好了呢。”   淑妃和柔妃交换了个眼神,俱是沉默不语。   贤妃被顾明月一个晚辈顶撞,怒气更甚,阴阳怪气地道:“不过是我们姐妹之间的打趣,郡主何必当真。”   “没办法,我这个人就喜欢较真。”顾明月一脸笑意,语气却十分的意味深长:“以后贤妃娘娘要和柔妃娘娘打趣开玩笑,可千万别带上我,不然我依然还是会较真的。”   顾明月是在敲打她,意识到这点,贤妃怒不可遏,可她到底是在宫中几十年的人,最明白什么叫做避其锋芒。   她可以说几句阴阳怪气地话,但再多却是不能够。   “本宫听说郡主前几日去庙里上香了,还遇到了本红那对侄儿侄女,”淑妃生硬地转着话题:“他们没给郡主添麻烦吧。”   顾明月眨眨眼,像是什么都没发生:“娘娘怎么知道?”   “还不是七皇子,”淑妃无奈:“他以前就很崇拜他表哥,如今进京了,三天两头去找他。”   顾明月点点头:“没添麻烦,就是花了点钱。”   “哦,这是怎么回事?”   “请他们吃了顿晚膳。”   “如此倒是让郡主破费了,”淑妃眼底飞快地掠过一抹光。   顾明月笑笑道:“都是表兄表妹,他们回京,我托个大,也算是东道主,请他们用个晚膳是应该的。”   贤妃坐不下去,起身离开。   她走后,淑妃对顾明月道:“昨日安王妃进宫了,离开的时候双眼红通通的。”   婆媳问题,何况安王妃没了严家这个靠山,日子不好过很正常。   “听说是为了子嗣的事。”淑妃道。   顾明月还记得严太师去世时,安王妃与严老夫人想让她放过王绍的事,她对安王妃没好感,可是子嗣一事着实不能只怪安王妃一人。   顾明月心想:安王后院里不止安王妃一个,可也没听见其他人有孕,说不定是安王有问题呢。   “子嗣要靠缘分,”她道:“急不得。”   淑妃道:“没想到郡主年纪不大,看得倒是很明白。”   顾明月没待太久,她走后,淑妃长长地叹了口气,语带羡慕:“有些人啊,就是天生的命好,阴差阳错都能成为准太子妃。”   柔妃听着淑妃这话觉得她不像只是在感慨顾明月,想说什么,可想到淑妃膝下有七皇子,她又住了口。   太子是立了,可这些人就真的收心了吗?   柔妃无意插手这些事,也起身告辞。   皇上进后宫的时间很少了,晚上柔妃没等着皇上翻牌子,早早地睡下。   翌日,太后宫中的人来时她正在给静怡公主做衣裳。   宫里绣女很多,但她女红不错,平日里就喜欢给静怡做。   听到来人说太后让她做个抹额,柔妃错愕不已。   太医最近日日都在往慈宁宫跑,她们私下里都在猜太后是不是不大好了,但其实太后好与不好,与她们关系不大。   太后不插手宫里的人,她们嫔妃与太后可以说是相敬如宾。   一个抹额而已,柔妃自然不可能不答应,慈宁宫的人离开后,她的神色缓缓沉下。   太后不会无缘无故要她做什么抹额,只怕抹额是假,要见她才是真。   可太后为什么想要见她?   宫中妃嫔不算多,可她在众人中算是比较不起眼的。   柔妃抿了抿唇,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而当她去慈宁宫见过太后,这种预感成了真。   太后竟然拿她以前做过的一件事要挟她,要她去试探皇帝,能不能在端阳郡主进东宫前塞人进东宫。   柔妃几乎不敢相信她的耳朵,太后不是很疼爱端阳郡主的吗?   柔妃很想拒绝,可她不敢,她赌不起,但她也说了,她不保证能成。   太后只是想让柔妃去探一探皇帝的口风,真要把陈安如送进东宫,不可能让柔妃去开这个口。   这件事得细细谋划,一旦不成,明月对她生怨就罢了,怕就怕明月会记恨上她母亲。   一旬后,皇帝到了柔妃的宫中。   用膳时,柔妃提起白日顾明月进宫探望太后的事。   皇帝夸道:“端阳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   皇帝毫不掩饰他对顾明月的满意,柔妃心头一沉,但不得不继续道:“以前顾国公还说出来想让郡主嫁进皇家呢,没想到郡主不仅嫁进了皇家,还嫁的是太子。”   皇帝抿了口酒,心想多亏有他,不然这婚事岂能保得住。   柔妃提起酒壶给皇帝斟酒:“前些天,臣妾听到有宫人在讨论,说郡主进了东宫,以后太子若想纳人……”   皇帝抬眉看柔妃:“纳谁?”   都说枕边人亲近,可柔妃却是有些怕皇帝的,哪怕皇帝对她们这些妃嫔一直不错。   被皇帝面无表情地看着,柔妃咽了咽喉咙:“没纳谁,是几个宫人在胡言乱语。”   皇帝并不好酒,他把酒杯推开,直截了当地问:“有人想让你来探朕的口风?”   柔妃面色一变,立即蹲下,想辩解却也知道辩解无用,说不定还会给皇帝留下死不认错的印象。   “臣妾有罪。”她默认了皇帝的话。   “起来,”皇帝神色平静,看不出喜怒:“你膝下只有一个公主,没必要掺合这些事。若有谁想往东宫送人,让他自己来跟朕说。”   皇帝也是这么过来的,就是现在也有人想往后宫送人。   会有人想往东宫送人很正常,皇帝以为是某些朝臣求到了柔妃这里。   他不喜欢妃嫔插手皇子们的事,尤其是太子的事,但柔妃育有公主,只要事情不严重,他还是不想太拂了柔妃的颜面。   柔妃勉强一笑:“是。”   皇帝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没想到没几日,竟然有人上奏提议替太子纳人,以绵延皇家子嗣。   正好沈亭也在,他直接把奏折丢给了沈亭:“看看吧。”   自沈亭被立太子以来,皇帝不仅没有防备过他,还常把人留在御书房教导,也会让沈亭批阅奏折。   沈亭以为这是一封关于朝政的奏折,打开看后眉头一蹙,他道:“儿臣没有纳人的打算。”   皇帝相信沈亭现在不会纳人,但听这话的意思……   他好奇地问:“以后呢?”   皇帝也是男人,深知男人的劣根性,便是当初为了保住沈亭与顾明月的婚事,他也不曾在顾霖面前保证说沈亭弱水三千,只娶顾明月这一瓢。   沈亭反问:“父皇觉得儿臣该为了拉拢朝臣而纳人吗?”   皇帝素来不喜将后宫与前朝牵扯到一起,也不会为了拉拢朝臣而纳朝臣们的女儿为妃。   他喜欢把权利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但太子是他儿子,他愿意放权。   “这要看你自己,朕从不插手儿女后院之事。”除非发生了什么大事,“但朕丑话说在前头,反正和离的圣旨朕已经提前给了端阳了,到时候端阳要和离,你可别来找朕帮忙。”   话落,皇帝担心沈亭真有纳人之心,忍不住描补了一句:“你知道前朝怎么灭的吗?”   沈亭熟读经典子集史书记载,自然知道是怎么灭的――皇帝宠妾灭妻,被自己的岳家给反了。   “顾霖虽然对朕忠心耿耿,但换作是你就不一定了。”皇帝语重心长地道:“其实朕觉得妃子纳多了也不好,你看朕,后宫的争斗就不说了,生这么些皇子有什么用,只知道争权夺利。”   沈亭:……   “父皇,儿臣觉得郡主很好,有郡主一个就够了,以后也不会有纳人的打算。”   皇帝微松口气,很好,他不用担心他与顾霖反目成仇了。 第63章 教坏了   七月流火, 天气一日比一日的舒适。   田雨穿着一身白色的骑马装,骑在黑色的大马上,隔一会儿就瞅旁边的齐俊一眼, 整张脸上写满了好奇。   齐夫人之前想让田雨嫁给齐俊, 齐俊不同意,虽然后面齐夫人打消了这个念头, 但二人关系实在算不得亲近,甚至有些生疏。   齐俊当做没发现,但田雨一直看,他就问道:“我脸上有脏东西?”   田雨摇头。   “那你看什么?”   田雨抿了抿唇,犹豫了好一会儿终究是问道:“表哥, 你为什么要送我?”   她和郡主等人约好了去郊外骑马,在城门碰面。她对京城已经很熟悉了,自己骑马去完全没问题, 但出门时齐俊却主动提出送她去。   齐俊头都没扭一下, 看着前方淡淡道:“正好有空, 而且你是姑娘家, 一个人出门不太安全。”   田雨不信, 她在想齐俊主动送她是不是为了去见顾明月。   当初姑母是为了她才那么着急地去顾国公府解除婚约, 这不是田雨的主意,但她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对齐俊她感到非常抱歉。   她一直想找个机会向齐俊道歉,可解除婚约后, 齐俊公务越加繁忙, 常常不在京中,她见到他的机会不多,这次是刚办完一件差事才得了两日的休息。   “表哥, 对不起,”田雨深吸一口气:“如果不是我,姑母当初也不会……”   齐俊打断田雨:“不关你的事。”   “不,如果我早些跟姑母说清楚事情或许就不一样了。”   “你不敢说的。”齐俊顿了一下,忽然感觉田雨和郡主走动以后胆子大了不少,至少以前的她绝对不敢这样和他说话。   田雨神色一僵,发现齐俊说的是事实,顿时更难受了。   如果郡主没和表哥解除婚约,郡主就会是她的表嫂,那不是更亲近吗?   不过郡主嫁给太子也挺好,以后太子登基了,郡主就是皇后娘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就算你说了,你姑母也不会听你的。”齐俊道。   田雨闻言一想觉得是这样,她姑母很疼爱她,但却不怎么把她的看法放在心上。   不是不尊重她,只是她姑母觉得她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小姑娘,需要她护着。   “我送你不是为了去见郡主,”仿佛没看见田雨脸上的尴尬,齐俊道:“从我们婚约解除的那一刻起,我与郡主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田雨不信齐俊能这么放得下,齐俊回京得知婚约解除后一大早便去见了郡主。   但郡主现在是太子的未婚妻,名声大过天。   她敛了敛神色:“表哥,我明白了,刚才是我言语无状。”   齐俊摇头淡笑了下,兄妹二人不快不慢地赶到了城门口。   顾明月她们已经到了,每人都是骑装,连苏灵也骑在马上,只是有护卫帮她牵着马。   齐俊拱手:“郡主,苏小姐。”   顾明月好奇:“你也要和我们去骑马?”   “不,”齐俊温声道:“我只是送田雨来。”   田雨道:“表哥说我一个人出门不安全。”   “你一个人是不安全,是我没考虑好,应该派人去接你的。”顾明月对齐俊道:“傍晚我会派人把田雨送回齐府的。”   齐俊道谢,然后调转马头回城。   苏灵摸着下巴感慨:“几日不见,齐俊好像又俊了些。”   “有吗?”田雨道:“没有吧,我瞧着跟之前一样啊。”   “你日日都见自然不觉得,”苏灵忽然想到什么,嘿了一声:“肥水不流外人田,要我说小雨你还是嫁给你表哥得了,反正你姑母之前不也是这个意思吗?”   田雨立刻摇头:“不。”   “你是不是怕赵乐阳啊,她现在应该不敢再做什么了。”   “这可不一定,凡事小心为上,”顾明月道:“不过小雨嫁给齐俊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   田雨还是摇头:“我对表哥没有男女之情。”   苏灵瞪大眼,不敢置信地道:“他这么好看你都不喜欢?”   田雨小声反问:“苏姐姐也没定亲,苏姐姐喜欢吗?”   苏灵顿时被问住,她就没想过这个问题,主要是齐俊是明月的前未婚夫,虽然是前,但也是有过婚约的。   有句话怎么说的,朋友夫不可夫。   顾明月在一旁毫不客气地笑了出来。   田雨嘴角也弯了弯,还打趣苏灵:“苏姐姐若对表哥有意,我可以替你牵线搭桥呦。”   “小雨,你变了。”苏灵长叹一声后道:“一定是郡主把你教坏了。”   田雨想反驳,看见迎面一辆马车行了过来。   “成王府的马车。”顾明月挑眉。   不是亲王规制的马车,那么马车里就只可能是她们刚才提到的赵乐阳。   马车在路过她们的时候停了下来。   车窗帘子掀起,赵乐阳将顾明月等人扫了一眼后对顾明月道:“郡主好兴致。”   说完她也不等顾明月说话便放下了帘子。   “这……”马车走了,苏灵道:“她怎么瞧着阴森森的,让人心里发毛。”   田雨:“我也觉得她怪怪的,好像是在质问郡主。”   顾明月也有这种感觉,不过管她的呢,赵乐阳真敢做什么才是自寻死路,毕竟没有第二个赵恺。   也不对,成王或许可以成为第二个赵恺。   赵乐阳是去庙里给她母亲祈福,自赵恺去世后成王妃便流连病榻,上完香她便回来了,没有逗留。   放下车帘子,她闭上眼睛,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谢谢您,谢谢您,公子您真是好人呐。”   “老人家不必客气。”   她永远也不会忘记的声音突然传入赵乐阳耳朵,她倏地睁开眼睛,撩起帘子,一个老翁正不停地向齐俊道谢。   她已经很久没有看见齐俊了,像是上辈子的事。   马车停下,齐俊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看清人的那一刹那,他眉头皱了皱。   赵乐阳没有错过这个皱眉,可奇怪的是她心中并没有觉得难受。   “赵小姐。”   “赵小姐,”赵乐阳自嘲一笑:“到头来,我就只得了一声赵小姐。”   齐俊不想和赵乐阳过多纠缠,拱手后翻身上马。   赵乐阳没有叫住他,看了会背影他收回目光:“回府。”   回到府中,赵乐阳第一件事便是问:“母亲早膳吃得如何?”   下人道:“只喝了两口粥。”   赵乐阳微微颔首,原本准备回自己院子的她掉头去了正院。   成王妃生病,用午膳时只有成王与赵乐阳两个。   “护卫说你今天遇到顾明月和齐俊了?”吃着饭,成王突然问。   赵乐阳点头:“在城门口遇到的。”   成王抬眉,目光幽深地看着赵乐阳。   赵乐阳继续夹菜:“您放心,我现在只想给哥哥报仇。”   提到去世的儿子,成王脸上闪过一抹悲痛:“原本我以为你哥之死十有八~九是严家人做的,但现在我有些不确定了。”   赵乐阳道:“只有那么些人,不是这个就是那个。”   儿子没了,成王就只剩下赵乐阳这个女儿。他之前还担心赵乐阳会继续执拗于齐俊,听了这些话,他悬着的心缓缓放下了。   “下午你来趟书房。”   他只有赵乐阳一个女儿,他所有的东西都要留给赵乐阳,财富以及他这些年一点一点积累下来的势力。   .   暮色四合时,顾明月回到国公府。   “郡主,”忍冬伺候着顾明月沐浴时想起一件事,去外间拿了一封信来:“这是今日上午有人送来的。”   顾明月接过信封,没有署名。   半夏道:“别是某个倾慕郡主的人写的吧?”   忍冬瞪她:“送信之人是个上了年纪的妇人。”   顾明月拆开信封,信很短,一张信纸都没写满。   半夏与忍冬不好去看信上的内容,见顾明月脸色寻常,半夏好奇问:“郡主,信上写了什么?”   顾明月直接把信递给了她。   半夏接过,看完道:“这也太假了吧。”   忍冬也好奇地探过头去,信上只写了一件事――太后想塞人进东宫。   忍冬有不同的看法:“若是假,送信之人为何要这么做?”   挑拨郡主与太后之间的情谊?   且不说郡主与太后之间情谊如何,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言能挑拨得了吗?   “你的意思是这是真的?”半夏嘴角缓缓沉下:“可郡主是太后的亲外孙女,太后怎么可能往东宫塞人去分郡主的宠爱,这对太后有什么好处?”   “这对太后或许没有好处,但对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忍冬没说话,看向顾明月。   玩了一天,顾明月有些累了,歪歪地靠着浴桶:“能让外祖母宁愿开罪我也要这么做的人有几个?”   “成王与康平长公主。”   赵乐阳是太子堂妹,不可能进东宫,那剩下的就只有康平长公主府中的陈安如。   意识到这点,半夏怒不可遏:“您才是太后的外孙女啊,她怎么能这么做。”   与半夏相比,顾明月格外的平静。   “我问过太医,外祖母能不能撑到我成亲都不一定。”顾明月闭上眼睛:“她大约是觉得若她走了,我会为难他们吧。”   半夏与忍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劝主子。   “她的担忧不无道理,”过了一会儿,顾明月忽然睁眼:“真到了那一天,说不定我就是会把受过的气找回来。”   她又不是菩萨,没那么大人有大量。   呃……这跟半夏与忍冬想得不太一样。   “郡主你不生气?”半夏小心翼翼地问。   “不生气,这有什么可生气的,”顾明月风淡云轻地道:“在外祖母心里,我本来就比不上成王与康平长公主。”   不止,也许她连赵乐阳都比不上。   可那又怎么样呢?   有郡主爵位的人是她,与太子有婚约的人是她,将来母仪天下的人也是她。 第64章 你想做什么   虽然顾明月不生气, 但半夏还是气得磨牙。   以前她觉得太后虽然有些时候有点过分,但至少是真心疼爱郡主的。   现在来看,太后还不如康平长公主呢。   康平长公主是不喜郡主, 可人家从头到尾都是这样, 而太后则是虚情假意,更令人气愤。   幸好郡主想得开, 不然该多伤心。   她有心想替郡主愤愤不平两句,忍冬忽然道:“那一封信是谁送的?”   若是康平长公主府的人送的,那么信上应该提到康平长公主,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这封信来自宫中。   谁送的不重要,顾明月心下暗忖, 对方送这封信明显是在向她卖好,适当时机,对方会主动告诉她。   宫里, 宫人走到正在低头剪花枝的柔妃旁边:“娘娘, 慈宁宫又传太医了。”   柔妃动作不停, 轻声感慨:“太后这身子是越发不好了。”   柔妃试探皇帝后去了趟慈宁宫, 事没办成, 太后没有怪罪她, 只说以后若机会合适,让她帮着劝两句。   柔妃嘴上应得很好,但没有打算这么做,不仅如此, 她犹豫几日后还派人把这个消息传给了端阳郡主。   “娘娘, ”宫人忧心忡忡地道:“你把事情告诉端阳郡主是不是太冒险了?”   柔妃道:“有什么冒险的?”   “万一端阳郡主闹开,事情不成,太后娘娘一怒之下把那件事公开怎么办?”   “不会的, 这是她拿捏我的筹码,不会轻易公开,”柔妃左右端详着花盆中的小树:“而且端阳郡主是聪明人,她不会闹开。”   太后现在还没有任何实质的动作,端阳郡主是晚辈,闹开对她不利。   这也是柔妃最终决定把这件事告知端阳郡主的关键。   宫人仍是不能放心:“可这还是是一个隐患。”   “是,”柔妃抬头看心腹:“但我没有其他选择。”   “怎么会,如果太后娘娘如了愿……”   “你觉得她能如愿?”   宫人没回答,她只是觉得天下男人,有几个不好色的。   柔妃知道宫人在想什么,可她不觉得太后能如愿。   太后不能如愿,但她的这个把柄太后一定不会就这么浪费。   总有一天,太后或者其他人,一定会用这个把柄再次要挟她。   若是件小事也就罢了,但若是一件会影响到静怡的事怎么办。   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到静怡,包括她自己。   与其去赌,不如她提前向端阳郡主卖个好。或许等到事情真相大白时,她还能有一线生机。   .   清晨醒来,秋雨顺着屋檐流下,打在芭蕉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昨日骑了马,今日又下雨,顾明月不准备出门,用了早膳后又躺回了床上,准备睡个回笼觉。   正睡得香,忍冬进来把她叫醒,说是太后病重了。   顾明月揉眼睛的手一顿,原本她还困着,立时清醒得不行,起床接过丫鬟准备好的衣裳快速地往身上穿:“怎么回事?”   忍冬递给顾明月浸湿了的帕子:“说是昨儿夜里受了寒,早晨就起不来了。”   顾明月真的对太后的所作所为一定不生气吗,这自然是不可能的,可气归气,老人家病了,她能不去探望吗?   匆匆赶到慈宁宫,康平长公主一家包括陈尚书和成王父女都已经到了。   看见顾明月,康平长公主当即就想训斥她来得晚,可话到嘴边,看见太医朝顾明月行礼,想起今时不同往日,她又把话咽了回去。   太后只是受了寒,但她身体本来就不好,一受寒就显得特别严重。   看见顾明月,太后笑了笑,慈祥地道:“明月来了。”   她冲着顾明月招了招手,原本坐在床边的康平长公主便把位置让了出来。   顾明月坐到床边,双手握住太后的手,神色语气和以往都没有任何区别:“外祖母,是不是宫女伺候得不周到。”   太后摇头:“是昨晚上哀家自己觉得热,开了窗户吹了风。”   顾明月噘嘴:“您小时候还叮嘱我不要吹冷风呢。”   “哪里知道只吹了那么一会儿就受不住,”太后怅然叹道:“还是老了,指不定哪天就去了。”   “母后。”   “祖母。”   “外祖母。”   几道声音同时响起,所有人面色一变,仿佛太后说了什么很恐怖的话。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不是忌讳就能避开得了的。”太后目光一一扫过众人:“就是有些放不下你们。”   “母后,”成王红了眼眶:“是儿子不成器,让母后挂心了。”   “成不成器不重要,你能安安稳稳把这一生过完哀家就满意了。”太后看向赵乐阳:“乐阳也是,不要再钻牛角尖。”   赵乐阳点头:“祖母,我不会了。”   太后欣慰一笑,目光又重新投向了顾明月:“明月啊,你有你父亲和太子护着,也聪明,哀家对你是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只盼着你……”   顾明月猜到太后要说什么,无非就是让她照料他们,可凭什么。   她已经想好,决定说些场面话糊弄过去,这时门外传来太监尖利的声音:   “皇上驾到!”   所有人起身接驾,好了,这下连糊弄都不用了。   一行人走出内殿,在外殿的陈文躬着身给皇帝行礼。   皇帝道:“陈爱卿也来了。”   皇帝没有让陈文起身,他便只能继续躬着身,回道:“听闻太后娘娘病重,长公主与微臣担忧不已,便一起进宫探望。”   “陈爱卿有心了。”皇帝微微颔首,随后一眼看到了顾明月,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端阳也来了,听说你最近常常进宫探望太后,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   陈安如站在众人后面,听着皇帝对顾明月的夸奖,她心下一沉。   皇帝对顾明月越满意,她越难进到东宫。   据上次去寺庙已经有好些日子了,虽然长公主一直让她放心,但事情一日不成,她的心就一日难安。   皇帝免了众人的礼,进内殿探望太后。   对于皇帝的到来,太后表现得很高兴。   沈亭给太后请过安后便站到了顾明月身边,虽然没说话,两人之间的情谊可见一斑。   太后瞧着这一幕,心下止不住地轻叹,若明月和她母亲舅舅关系好那该多好。   柔妃那边没试探出个结果,太后觉得可惜但也在她的预料之内。   皇帝顺着太后的视线看了过去,忍不住地一笑,而后对太后道:“太子就是这样,只要端阳在他就会站在端阳身边。”   皇帝揶揄道:“早知如此,当初钦天监定婚期之时朕就该让他们把婚期定在今年。”   沈亭莞尔:“顾叔应该不会同意。”   皇帝笑了笑,不是顾霖应该不会同意,是肯定不会同意。   康平长公主听得眉头紧皱,虽然她一直安抚陈安如让她放心,可她自己却并不是那么安心。   她没什么机会见到皇上,便是见到了也没机会提起让陈安如进东宫的事,但此时此刻倒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也许皇帝会看在太后的面上同意下来。   她正要开口,忽然听到太后叫她:“康平,给哀家端杯水来,有些口干。”   她看向太后,太后不容置疑地看着她,显然是知道了她的打算。   皇帝没有久留,稍坐片刻便起身要走。   路过陈文时他停下脚步:“陈爱卿休息也有段日子了,明日便回衙门当值吧。”   康平长公主面露喜色,同时庆幸她刚才听了太后的话,没有提陈安如的事,不然皇帝怕是不会让驸马官复原职。   和陈安如的婚事比起来,自然是驸马的政途更为重要。   驸马好了,安如才能更好。   陈文很平静:“是,微臣遵命。”   “郡主,”太子跟着皇帝离开,走了几步后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问:“你中午不出宫吧?”   顾明月摇头,太后病得这么严重,她肯定不能这么快就离开,她又不是皇帝太子。   沈亭道:“那你一会儿来御书房用午膳吧。”   沈亭停下脚步时,皇帝也停下了脚步,他道:“也好,正好叫上你父亲。”   顾明月自然没有不应,若不去御书房用午膳,她就要在慈宁宫与康平长公主一家和成王父女一起用膳。   太子此举明显是不想让顾明月与康平长公主等人一起用午膳,康平长公主看出来了。   皇帝与沈亭一走,她没忍住怒气,冷声道:“准太子妃就是不一样,连饭都不和我们一起吃了。”   太后厉声:“康平。”   “这话你刚才怎么不说?”顾明月看陈文一眼,半笑不笑地道:“难不成是担心惹怒了皇舅舅,让尚书大人再次回府休息。”   陈文就是康平长公主的逆鳞,她不能忍受任何人对陈文的冷嘲热讽,尤其这个人是顾明月。   她面色骤然一黑,不等众人反应,她走到顾明月面前,手高高抬起,竟是想对顾明月动手。   “康平长公主,”沈亭去而复返,他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冷冽:“你想做什么?”   吼完了康平,沈亭看向顾明月,语气带着些微的责备:“你不知道躲吗?”   顾明月没打算躲,她打算捏住康平长公主的手把人搡回去呢。   “她是我母亲,”她眨眨眼,可怜巴巴地道:“她要对我动手我怎么敢躲。”   康平长公主一口血堵在嗓子眼。   这不是她第一次想对顾明月动手,但顾明月长这么大,她只得逞过一次,就是第一次。   那次事情闹得很大,因为被顾霖知道了。   自那次过后,她再没能打到过顾明月,每次手还没抬起来,人就跑了。 第65章 康平公主   康平长公主不信顾明月会站着不动让她打, 可是她还没有被气昏了头,知道这话不能说。   她深吸一口气:“太子可知道她刚才说了什么?”   沈亭把顾明月拉到身边,而后冷冷地直视着康平长公主, 毫不掩饰他的怒意:“不管郡主说了什么都不是你可以对她动手的理由。”   “她不仅是你的女儿, ”沈亭面色森然,一字一顿地道:“更是孤的太子妃。”   “如果她德不配位呢, ”康平长公主道:“驸马便是有天大的不是,那也是她的长辈,何况驸马与她素无恩怨,她怎么能出言讽刺驸马。”   这不是沈亭第一次为了顾明月而驳康平长公主的面子,康平也不怕和太子对上。   “首先, 你的驸马不是我的长辈。其次你的驸马和我不是素无恩怨,”顾明月掰着手指,有条不紊地道:“母亲是年纪大了, 健忘了吗, 这才多久就不记得你们府中的马管事买通严老夫人身边的嬷嬷, 造谣中伤我与成王的那件事了。”   陈文眉头紧锁:“郡主, 那件事是我御下不严, 但还请郡主明鉴, 那件事不是我授意的。”   “人是你府中的人,即便不是你授意的也是你府中其他人授意的。”顾明月重新看向康平长公主,心平气和地问:“最后,请问我尊贵的母亲大人, 我哪句话哪个字讽刺到你的驸马了?”   康平长公主自不会说, 一说出来就会扯出她最开始说的那句话。   “你说什么了?”沈亭问。   “也没什么……”   “明月,咳咳,”太后猛咳几声, 咳得苍白的脸都红了:“太子,不过是她们母女俩斗嘴而已,都在气头上,难免有些话不妥当。”   面对太后,沈亭神色缓和了些,但也只是一些,他道:“若只是斗嘴,应该不至于对郡主动手吧。   “若孤没有回来,那是不是在场的所有人都要看着郡主挨打。”   太后叹道:“康平脾气是大了些,哀家保证,以后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   顾明月低着头撇嘴:“外祖母,您这话都说过好多遍了。”   从最开始向她父亲保证,后来又向她保证,事实证明,一点用也没有。   太后神色一僵,疲惫道:“明月,哀家知道你心中有气,可她到底是你的母亲。”   又是这句话。   “所以呢?”   顾明月抬头,一双清凌凌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太后。   成王道:“明月,你马上就要嫁给太子了,若是传出你忤逆不孝,对你名声有碍。”   “忤逆不孝?”沈亭轻轻地笑了下:“成王叔,你说郡主哪里忤逆不孝了?”   成王不敢直接和太子对上,讪讪道:“本王没觉得明月忤逆不孝,只是担心今日之事传出去,会有人这么说明月。”   “如果有这样的传言,那说明他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顾明月道:“也说明有人故意只把事情说出去一半,为的就是毁我名声。”   沈亭道:“在场的只有这么些人,要查是谁说出去的应该不难。”   康平长公主怒火中烧,沈亭这话分明是在警告他们。   太后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太子回来是有事找明月吧――明月,你先随太子去,哀家这儿没什么大碍,用完午膳你就出宫去吧,改日空了再进宫来看哀家。”   沈亭道:“也好。”   “等等,你还不知道我刚才说了什么呢,”顾明月道:“你不是让我中午去御书房用午膳么,然后母亲她就说我准太子妃就是不一样,连饭都不和他们一起吃了。”   “然后我就问她呀,我说这话你刚才怎么不说,是不是怕惹皇舅舅生气,让尚书大人再次回府休息。”   “然后她就生气了呀,要打我。”顾明月一脸的清白无辜:“幸好你来得及时,不然我说不定就要毁容了呢。”   “原来主因在于孤。”沈亭看向康平长公主:“长公主对孤有不满,大可以当着孤的说,没必要找郡主撒气。”   康平长公主气得嘴唇都在发抖,可面前之人是太子,她只能受着。   陈文躬身道:“太子息怒,长公主对太子并无任何不满。”   沈亭哦了一声:“那就是单纯地不喜郡主?”   陈文躬身躬得更低了:“太子息怒。”   沈亭没看陈文,对太后拱了拱手后便带着顾明月出了慈宁宫。   “你怎么回来了?”一出慈宁宫,顾明月就好奇地问。   “感觉到你要受欺负,回来帮你。”   顾明月美目一翻,表示不信,但其实沈亭说的是实话。   他走出宫殿后想起他让顾明月去御书房用膳一事很有可能会引起其他人,比如康平长公主的不满,担心顾明月才折返。   离用午膳还有段时间,沈亭先去御书房处理政务,而顾明月则去了东宫。   巧得很,这次给顾明月送茶点的还是上次那个宫女。   再见她,顾明月心里非常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喝了点茶,顾明月逛了起来。看见一个院子,门前站得有侍卫,她好奇地上前,侍卫将她拦住:“书房重地,不可擅闯。”   顾明月没想进去,但是……   她指了指自己:“你知道我是谁吗?”   侍卫很年轻,板着脸道:“不管你是谁,你都不能进。”   “郡主,”恰在这时,江东走了过来:“您怎么来了?”   顾明月指了指书房重地:“不能进?”   “别人不能进,您当然可以,”江东道:“殿下说了,整个东宫,您想去哪就去哪。”   侍卫皱眉:“太子没说过这种话。”   “你跟着太子久些还是我跟着太子久些。”江东训他,而后对顾明月道:“年轻,不懂事。”   侍卫咕哝:“太子本来就没说过这种话。”   顾明月忍俊不禁:“挺好的。”   .   御书房。   听见脚步声,皇帝抬头看了眼:“回来了。”   沈亭没有坐到他的案桌后面去,他走到皇帝旁边:“幸好儿臣回去了,不然郡主就要毁容了。”   皇帝停笔:“怎么回事?”   “康平长公主想打郡主,若非儿臣回去得及时,巴掌差点就落在了郡主脸上。”沈亭道:“您也知道,康平长公主一直不喜郡主,这次因着儿臣让郡主来御书房用膳……   沈亭把顾明月告诉他的那些话一字不落地说给了皇帝听。   皇帝越听脸色越难看,以前康平为难端阳也就罢了,可如今端阳是太子的未婚妻,她还为难端阳便是不给太子面子。   不给太子面子就是不给他面子。   “她向端阳道歉了吗?”皇帝问。   “父皇,她是郡主母亲,怎么可能向郡主道歉。”沈亭道:“或许等郡主和儿臣成亲后,应该会好一些。”   “那这次的事就这么算了?”   皇帝沉吟片刻后叫来朱丁,让他准备圣旨。   沈亭:“父皇?”   “你说这么多不就是想让朕帮端阳出气么?”皇帝低头写下圣旨:“将她从长公主降为公主,也算是给她个警告。”   沈亭拱手:“多谢父皇。”   皇帝乜着他:“不担心影响到端阳?”   沈亭道:“利大于弊,况且众所周知,康平公主不喜郡主。”   中午用膳时,皇帝与沈亭不约而同地没有提起这件事。   顾明月也没看出任何不对来,直到她回了国公府,睡了一觉起来,忍冬告诉她康平长公主成康平公主。   不用问也知道是沈亭做的。   这一刻顾明月深刻体会到靠山的好处,虽然她父亲也是她的靠山,可毕竟只是臣子,还是身为太子的沈亭更厉害。   另一边,收到圣旨的康平公主都懵了。   其实长公主与公主爵位等级是一样的,一般来说,新帝继位后,他的所有姐妹都会被封长公主。   从长公主降为公主,对康平而言是一种侮辱,也是一种信号――皇帝对她有意见。   “公主殿下,”礼部官员温声催促:“您快接旨吧。”   天快要黑了,他要赶着回家呢。   康平一动不动,陈文低声提醒:“殿下,你该接旨了。”   康平不想接,她站起来:“我要进宫。”   “殿下,”陈文拉住康平不让她走,肃声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我们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接受。”   康平定定地看了陈文半晌,最后还是不得不跪下接旨。   不等礼部官员离开,康平就怒声道:“一定是顾明月。”   “殿下慎言。”   礼部官员还想多听几句,结果康平公主不说了,他就只好离开。   收到这张圣旨时,他们礼部的人就在讨论康平公主是犯了什么事。   若是大事,这惩罚好像小了点。若是小事,看在端阳郡主的份上与太后的份上,皇上应该也不会和她计较,没想到与端阳郡主有关。   一定是康平公主找德阳郡主麻烦,结果反被收拾了。   啧啧,也不知道康平公主心中有没有一丝后悔。   康平公主没有后悔,她只有愤怒。   翌日一大早,康平公主便进宫了。   “母后,你看见了,她现在还没嫁进东宫就这样对我,等她成为太子妃,这京城还有女儿的活路吗?”   “若你对明月有你对安如安雅一半好,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话虽如此,太后脸色仍是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   她尚且活着,明月就不顾血脉亲情,她若去了还得了?   到底是由别人养大的。   “你以后收敛着点,”太后沉吟道:“暗地里找个擅长妇科的大夫替安如调理着。”   康平立时明白了太后的意思,喜得连连点头。   “若非安雅年龄不够,还是让安雅进东宫最为保险。”太后道。 第66章 暗示与铺垫   康平不这样认为。   安如也是她亲手养大的, 在她心中和安雅没有区别,最重要的是安如心仪太子。   若非安如心仪太子,她不会让安如进东宫。   她张了张嘴, 想说什么, 可考虑到太后生着病还在替她操心,她又把话咽了回去, 转而问起陈安如进宫之事。   她好奇太后能有什么办法让安如进到东宫。   太后也不瞒着康平,缓缓道:“过几日,哀家会做梦梦到你父皇,你父皇念着他的皇孙,要哀家替他安排一场选秀, 替他的皇孙们挑几个知心人。”   康平眼睛一亮,搬出去世的父皇,便是皇帝也无法拒绝。   “到时候赐给太子的不会只有安如一个。”太后道。   康平蹙眉, 她不想有人去分安如的宠爱, 可她明白, 若只安排安如进东宫就太显眼了。   .   康平从长公主降为公主一事很快传来, 有好事者打听原因, 一打听就得知当日在慈宁宫发生过争吵。   许是沈亭的警告起了效用, 没有任何不利于顾明月的流言传出,但众人还是猜出事情应该与康平长公主和端阳郡主有关。   众人唏嘘,亲生女儿成了准太子妃,康平公主不说沾光, 反受了责罚。   有些人觉得顾明月不讲情面, 认为康平公主再有天大的不是那也是顾明月的母亲,但也有人认为康平公主是自作自受。   这些年康平公主是怎么对端阳郡主的,众人都是看在眼里的。   可无论他们怎么想, 没人敢说顾明月一句不好――康平公主的亲身经历向众人证明了端阳郡主在太子心中的地位。   太子如此看重端阳郡主,成亲后会不会独宠她一人?   有些原本打着将女儿送进东宫的人见状不由得迟疑了起来,也有些人则更加坚定了要把人送进东宫的想法。   可如何才能把女儿送进东宫?   找福惠大长公主帮忙被拒绝,写了奏折也没有下文,那就只剩下一个办法了。   这日早朝,当朱丁喊出“有事启奏,无事退朝”时,胡御史他又又又站出来了。   皇帝看见胡御史眉头顿时皱了起来,胡御史这样的官员,好用的时候是非常好用的,但有些时候轴起来,也让他非常无奈。   胡御史可不知道皇帝在想什么,他道:“启禀皇上,微臣这两日听到不少关于太子的话。”   皇帝坐直身,语气冷了下来:“什么话?”   皇帝以为胡御史又要拿沈亭的身世说事,看胡御史的眼神都参着冷意。   看在胡御史对朝廷忠心耿耿的份上,有些事情他可以不计较,但若胡御史一而再再而三地找太子麻烦,就不要怪他不讲君臣情谊。   胡御史察觉到皇帝语气变了,但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主要是每次他有事启奏的时候皇帝语气都不好,不是对他发脾气就是对他要参的人或事发脾气,他早就习惯了。   “有人同微臣说太子是储君,应纳几位良娣进东宫,好早日为皇室开枝散叶。”   皇帝眉头松了些:“你想让朕下旨给太子选秀?”   选秀三年一次,可皇帝不重女色,已经许多年不曾选秀。   胡御史正要说什么,另有一位朝臣站了出来:“不仅是太子,皇上后宫也多年不曾进人。”   说话的朝臣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忽然道:“顾国公以为呢?”   顾霖回头看了这朝臣一眼:“曹大人问我做什么?”   曹大人:“顾国公是太子未来岳父,自然得问问你的意见。”   顾霖淡淡道: “你也说了,我只是太子未来的岳父,亲都还没成,我岂管得了这么多。”   听到“亲都还没成”这几个字,皇帝与太子不约而同地精神一阵。   他们父子俩对视一眼,忍不住想顾霖这话是不是在向他们暗示着什么。   曹大人道:“顾国公的意思是不会阻拦太子纳人?”   顾霖:“这是太子的事,你应该问太子。”   沈亭正要表明他的心意,曹大人却先道:“太子是储君,有责任为皇家绵延子嗣。”   “父皇,儿臣不打算纳人。”   “皇上,微臣不是这个意思。”   沈亭与胡御史同时道。   皇帝知道沈亭的心意,但胡御史不是想让太子纳人吗?   皇帝没怀疑胡御史是为了一己私欲想塞人进东宫,他觉得胡御史是真心想让皇家开枝散叶,结果胡御史居然否认了。   他奇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不只是皇帝好奇,众朝臣也很好奇,尤其是曹大人。   他是见胡御史先站了出来他才站出来,不然他怎么会说这些会得罪顾国公的话。   “启奏皇上,微臣是觉得那些人实在是和尚训道士――管得宽。”胡御史嫌弃道:“明明就是想把自己的女儿送进东宫,还打着为皇家开枝散叶的名头,简直不要脸。”   曹大人脸顿时红了,一半气的一半急的:“胡大人,你这话就不对头了。”   “哪里不对头,难道你不是想把你的女儿送进东宫?”   胡御史既能噎得皇帝无语,也能把同僚气得跳脚。   不理会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曹大人,胡御史点了几个官员的名字。   “你们既想把女儿送进东宫,那你们自己去跟皇上说啊,来我面前说三道四的做什么,我只是个御史而已,既不能管天管地,也不能管太子纳不纳人。”   其中一个被胡御史点名的官员道:“胡大人误会了,我等真的是为了皇嗣考虑。”   胡御史用力地甩了甩长袖,没好气地道:“你的意思是端阳郡主不能给太子孕育子嗣?”   如此讨论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是极大的冒犯。   顾霖脸色当即沉了下来:“胡大人慎言!”   沈亭也肃声道:“胡大人,郡主不是你们可以拿来争论的筏子。”   胡御史不是故意的:“顾大人息怒,太子息怒,我的意思是绵延子嗣未来太子妃也可以,不必纳人。”   沈亭道:“孤也没有纳人的打算。”   皇帝知道是怎么回事,懒得听这些人扯皮,直接起身道:“退朝!”   皇帝离开,金銮殿嗖的一下热闹起来。   有人走到胡御史身边:“我还以为你要谏言让太子纳人呢。”   “我为什么要谏这种言?”胡御史奇怪道:“太子纳不纳人关我什么事?”   “可你不是一心为朝廷为百姓着想吗?”   “是啊,可太子纳人就能让百姓安居乐业让天下四海升平?”   这自然是不能的。   对方朝胡御史拱手,感慨道:“还是胡兄通透啊。”   胡御史觉得这夸赞来得莫名其妙,他只是不想管太子纳人就通透了?   以前他参贪官参皇帝怎么没见来夸他。   临近午时,慈宁宫来人请皇帝去慈宁宫用午膳。   太后甚少主动请皇帝去慈宁宫,想着太后最近身体不好,皇帝没有拒绝。   用完午膳,喝茶时太后便提起她昨儿夜里做的梦。   “按说做梦这种事不能当真,可哀家想了想,这种事情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皇帝眼含深意地看了太后一眼,而后叹道:“想不到父皇都去世这么多年了,还能和朝臣们想到一块去。”   太后怔了下,皇帝这话是什么意思。   “母后或许不知道,”皇帝道:“就在今儿个早朝,刚有臣子提出要给太子选秀添人。”   太后神色僵住,这一步本就是险棋,现在让那些朝臣一搅和,她想要如意怕是难了。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勉强道:“那可真是太凑巧了。”   皇帝颔首:“可不就是。”   太后打量着皇帝的神色,和声问道:“那皇上应下了没?”   皇帝道:“不用朕来应,太子自己拒绝了。”   “端阳好福气,”太后面露难色: “只是你父皇这边……”   “朕的皇子又不是只有太子一个,老五老六不是还没成亲吗,给他们赐桩婚事便是,也算是给他们挑到了知心人。”皇帝道:“想必父皇担忧的也就是他们这两个到了年纪还连个未婚妻都没有的不孝子孙。”   太后能说什么,皇帝摆明了不愿意插手太子的事。   再多说了,只怕惹得皇帝不喜。不如暂且收手,另寻他法。   太后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了,不想两日后皇帝居然下旨选秀。   没有提只是为庆王平王等选王妃,且只限京城及周边的女子,自愿原则,一切从简。   如此奇怪的要求自然引起了众人的好奇,皇帝很大方地解了他们的疑惑,说出太后做的梦。   一波三折,到底是成了。   太后好奇皇帝怎么会突然改了主意,使人打听才得知是因为安王的母妃贤妃。   贤妃求孙若渴,听闻前朝提议选秀她便求到皇帝跟前,想让皇帝给安王赐两位侧妃。   “这么多人都想选秀,朕便如了他们的愿,看他们能折腾出个什么来。”   御书房,皇帝与顾霖下棋,沈亭坐在一旁观棋,皇帝主动提起选秀一事。   事实上,顾霖之所以会出现在御书房也是皇帝特意把人找来的。   “父皇,”沈亭不知第几次道:“儿臣不纳人。”   顾霖落下棋子后看向沈亭:“其实朝臣们说得不无道理,太子是储君,身上子嗣的责任比其他王爷更重。”   “什么子嗣的责任不责任,太子和端阳都是身体康健的孩子,成了亲,子嗣自然就有了,着什么急,”说着皇帝瞪向沈亭:“朕把话给你放在这儿,你的媳妇朕只认端阳一个,你的子嗣朕也只认端阳所出。”   “皇上不必如此,小辈们的事让他们自己决定就好,我们不必强求。”   皇帝与沈亭交换了下眼神,纷纷觉得顾霖这句不必强求是在为顾明月未来和离做铺垫。 第67章 跪上两个时辰   选秀这件事一传开, 整个京城犹如溅了水的油锅,顿时炸开了。   虽然太子在金銮殿上拒绝纳人,但只要选秀她们就有机会――皇上赐婚, 太子岂能抗旨不遵。   兴奋之余, 众人也不禁好奇太后这么做的原因。   端阳郡主可是太后的亲外孙女,太后这么做不是让人去分端阳郡主的宠爱么。   直到康平公主府里的陈安如进宫参加选秀, 众人才猜到几分原由。   太后不慈,顾明月却不能不孝,还是得进宫问安。   太后风寒已经好了,精神头却越发差了,坐在床头, 满脸歉意地看着坐在敦子上的顾明月。   “明月,你是不是在生外祖母的气?”   顾明月低头剥橘子,一脸的轻松笑意:“外祖母想多了, 您这么做不都是因为先皇的缘故吗, 我气你做什么。”   太后看着这样的顾明月, 即便早有预料, 一颗心也不禁沉了底。   明月越是这样不在乎, 就越说明明月对她对康平成王都已经不在意了。   因为不在意, 所以不生气。   太后心下暗忖,若是能成功把陈安如送进东宫也就罢了,若不能,就功亏一篑了。   她本以为事情已经成了大半, 她再怎么样也是太后, 要送一个女子进东宫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东宫后院不可能只有明月一个,多陈安如一个不多, 是以她觉得皇上应该不会拒绝她。   陈文是尚书,陈安如进了东宫,陈家便也是太子的后盾之一。   可看顾明月这样,太后忽然觉得事情有些悬了。   她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哀家知道你在生哀家的气,可你母亲跪下来求哀家,哀家也没有办法。”   顾明月抬眉:“她求你什么?”   太后微愣,事到如今,有些话虽然没有说明,但她们彼此应该心知肚明才是,明月怎么又问她?   “想把陈安如送进东宫?”顾明月拿着剥了皮的橘子,也不吃:“外祖母,您觉得太子会要她吗?”   太后心里越发不安,顾明月身后有顾国公府,若真闹起来,事情结果会如何就不好说了。   “明月,她便是进东宫,身份最高不过一个良娣,威胁不到你的地位。”   顾明月扯了扯嘴角,对太后这话不置可否。   宫女端着一碗雪梨银耳汤进来。   太后道:“入秋了,哀家让御书房炖了些雪梨银耳羹,你也喝一碗。”   顾明月看了眼银耳羹,对宫女道:“拿下去温着吧,我现在不饿。”   太后:“那就一会儿再喝吧。”   顾明月唔了声,坐了片刻便告辞离开。   太后看着那碗尚有余温的银耳羹,发出长长的叹息。   “郡主,”一出慈宁宫,半夏就道:“我刚才听小宫女说,陈安如每天都来给太后请安呢。”   顾明月停下脚步:“秀女这么闲的吗?”   半夏哪里知道:“可能她要来给太后请安,管事嬷嬷也不好拦着吧。”   “也有可能是那管事嬷嬷觉得陈安如早晚会入东宫,想要提前向她卖个好。”顾明月正无聊得紧:“我还没去过储秀宫呢,走,我们今儿个去看看。”   半夏眼睛一亮,可想到什么她蹙眉道:“郡主,我们现在去储秀宫,会不会让人认为你是去示威的?”   顾明月侧首看她:“难道我是去探望她的吗?”   半夏比忍冬跳脱,若是换成忍冬,忍冬还会劝一劝,但半夏一听这话,也不去想名声不名声的了,先去出口恶气再说。   储秀宫门前站了两个嬷嬷,见着顾明月,她们愣了下后急忙行礼。   顾明月抬头打量着牌匾,漫不经心地道:“这就是储秀宫啊。”   嬷嬷小心翼翼地问:“郡主来是有什么事吗,奴才这就去通知管事嬷嬷。”   “不用,”顾明月抬脚往里走:“我就随便逛逛。”   两个嬷嬷面面相觑,都知道这次选秀后东宫肯定要添人,她们担心顾明月是来找事的。   可担心也无用,两个嬷嬷赶紧跟上,心里祈祷着这些秀女千万不要出什么篓子。   结果越不想越来什么,刚进储秀宫没走两步,就听到两个秀女在讨论陈安如。   一个嬷嬷张嘴就要呵斥,半夏像是能未卜先知似的回头看向她们。   “她陈安如还没进东宫呢,倒先把谱摆起来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未来太子妃呢。”   “你小声点,得罪了她有什么好处?”   “我就是看不惯她那副样子,装得冰清玉洁,实际上呢。要说端阳郡主也是可怜,我都有些同情她了,遇到那样一个母亲也就罢了,原以为至少太后对她还是好的,结果居然是这样。”   “端阳郡主再可怜她也是郡主,是未来太子妃,需要你同情?”   被问的女子噎了一下:“话不能这么说。”   “那要怎么说,我看你就是气陈安如能够每日出储秀宫。”   “你不气,储秀宫就这么点大,闷都闷死了。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来了。”   两个秀女边说边走远了。   顾明月继续慢悠悠地往里走:“秀女不能随意离开储秀宫?”   其中一个嬷嬷道:“是。”   顾明月淡声:“那为什么陈安如可以?”   “这……”两个嬷嬷面露难色:“郡主,我们只是守门的,管教嬷嬷准许陈小姐出储秀宫我们也不能拦着不是。”   顾明月又问:“陈安如在储秀宫有很多特权吗?”   嬷嬷期期艾艾地道:“也不是很多。”   “那就是也有一些了,”半夏道:“说说吧。”   “储秀宫屋子有限,秀女们都是四人一间,唯有陈小姐,她独自住了一个屋。还有便是她能每日出储秀宫,好像是去给太后娘娘请安。”   顾明月淡声:“没了?”   嬷嬷苦着脸道:“我们只是守门的,对院儿里的事情知道的也不多。”   顾明月没有特意藏着,很快就有人看见了她。   管事嬷嬷收到消息走了出来,行礼后道:“郡主怎么来了?”   顾明月要笑不笑:“怎么,我来不得?”   管事嬷嬷面色一僵:“怎么会。”   顾明月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我今儿进宫给太后请安,离开时想起正在选秀,便过来看看。”   她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周遭的人:“秀女就只有这些?”   适才院子里只有几个人,大约是听到了声音,屋里的人都出来的,燕肥环瘦,各有千秋,但人不多,大约只有二三十人。   管事嬷嬷躬身道:“是,皇上有命这次选秀只限京城及附近,所以人数不多。”   顾明月微微颔首,而后问:“听说秀女中有人搞特殊?”   管事嬷嬷心下猛地一沉,知道顾明月这是冲陈安如来了。   她不好承认,又不敢否认,端阳郡主既问出了这话一定是知道些什么的,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怎么,”顾明月挑了挑眉:“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陈安如不忍见一直对她多有照顾的嬷嬷被顾明月当众为难,她往前走了几步,看着顾明月:“你想要对付的是我,何必为难旁人。”   顾明月看陈安如一眼后继续对管教嬷嬷道:“秀女进宫是不是要学规矩?”   管教嬷嬷点头。   “那看来嬷嬷做事做得不认真啊。”顾明月轻叹:“您管教的秀女对我竟然连个尊称都没有。”   管教嬷嬷再次支支吾吾,一个是太后叮嘱过要她好生照料的人,一个是未来太子妃,她谁都得罪不起。   “半夏,”顾明月问:“对郡主不敬者该当何罪?”   半夏气沉丹田,声音洪亮:“轻则张嘴,重则仗刑伺候。”   管教嬷嬷一听急了,若陈安如在储秀宫出了事,太后不能把端阳郡主怎么样,她却逃脱不了干系。   不敢求端阳郡主放过陈安如,管教嬷嬷对陈安如道:“陈小姐,还不快向郡主请罪。”   陈安如紧紧抿着嘴唇,顾明月是特意来找她麻烦的,她便是请了罪顾明月也不会轻易放过她。   顾明月料到陈安如会是这样,陈安如这个人,说她蠢吧她书又读得挺好的,说她聪明她却连形势比人强的道理都不懂。   但正和她意,不然她怎么找陈安如的麻烦呢。   “半夏。”   “是。”半夏上前抓住陈安如的肩膀,陈安如想挣扎,但半夏是习武之人,一脚踢到陈安如膝盖上。陈安如腿一软,立时跪了下来。   整个储秀宫的人都看得明白顾明月是来找陈安如的麻烦,但谁也没有料到顾明月如此没有顾忌。   所有人都被顾明月惊住,那些和陈安如交好的秀女想帮陈安如说两句,见状也什么都不敢说了。   陈安如有太后和康平公主护着,端阳郡主尚且不把人放在眼里,何况她们。   秀女们不敢求情,管教嬷嬷却是不得不求情,她跪了下来:“郡主,陈小姐一会儿傍晚要去给太后娘娘请安。”   她以为搬出太后来,顾明月就会有所收敛。   “我正想问这个呢,”顾明月道:“秀女不是无故不能出储秀宫吗,为什么她能?”   管教嬷嬷小声道:“是康平公主吩咐的,说是她不能日日进宫,便让陈小姐每日替她去慈宁宫请安。”   “不能日日进宫?公主府距离皇宫怕是有千里之遥啊。”顾明月话锋一转,又问:“那她为何能单独住一间房?”   管教嬷嬷声音更小了:“康平公主说是陈小姐身体不好。”   “身体不好还能参加选秀?”顾明月疑惑问:“我记得秀女进宫之前要检查,身体不好者应该不能入宫吧。”   管教嬷嬷说不出话来了,她算是看明白了,端阳郡主连康平公主都敢嘲讽,何况是她。   顾明月看向陈安如:“陈小姐,你身体好吗?”   陈安如红了眼眶,被人按着跪在地上,她长这么大还未受过如此屈辱,可她又担心她不说话,顾明月会以她身体不好为由把她送出宫去。   顾明月既来储秀宫下她脸面,显然是连太后也不顾忌了。   她深吸一口气,含泪道:“多谢郡主关心,我身体很好。”   “你身体好我就放心了,”顾明月站了起来,语气温和又宽容:“你虽对我不敬,但外祖母和母亲既把你看得这么重要,我也不好与你过多计较。”   听到这儿,管事嬷嬷松了口气。   “就跪上两个时辰吧。”顾明月轻飘飘地道:“免得你跪久了,身体跪出问题,不能继续参加选秀。”   管事嬷嬷面色大变,陈安如这类娇生惯养的贵女跪上两个时辰,腿怕是要瘸好几天。   “哦,还有住宿一事,”顾明月道:“陈小姐既身体没有不适,那就还是其他秀女一样吧。”   “一视同仁,方显公平。” 第68章 最亮的明月   端阳郡主下的命令, 即使人已经走了,且没有安排人留下来守着,管教嬷嬷也不敢随意让陈安如起来。   想来想去, 唯有太后能免了陈安如的责罚。   管教嬷嬷匆匆赶去慈宁宫, 哪知道听完她的话,太后娘娘沉默一阵后道:“两个时辰而已不算长, 既是郡主的命令,哀家也不好拂了郡主的面子。   管教嬷嬷怔住,太后不是想把陈安如送进东宫么,怎么现在又向着端阳郡主了。   陈安如直挺挺地跪在院中,她能感觉到周围人幸灾乐祸的目光, 像是一把把无形的刀,一下又一下地落在她身上。   管教嬷嬷回来后在她身边站了片刻后才离开。   陈安如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她知道嬷嬷是去慈宁宫帮她求情去了, 可她更知道太后不会为了这种小事和顾明月作对。   得知她还是放不下太子, 想要进东宫后, 二叔没有发脾气, 只是沉默了许久, 而后告诉她这条路不好走。   二叔给她分析了太后会愿意帮忙的原因, 还告诉她,哪怕她成功进了东宫,也不一定会得到太子的宠爱。   陈安如如何不知,可她还是想试一试。   两个时辰还没到, 内务府来人换掉了管教嬷嬷。   新来的管教嬷嬷是个不苟言笑极为严肃的人, 对陈安如没有了优待,但也没有故意苛待她。   消息传到康平公主耳朵里,她怒不可遏, 可经过从长公主降为公主,她已经彻底明白顾明月不是以前的顾明月。   她便是再生气,也不能拿顾明月怎么样。   可明白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端王府小郡主的满月宴上,康平看见与端王妃相谈甚欢的顾明月,想到陈安如一个人孤零零地跪在院中,气上心头,脱口道:“本宫听说你前两日去了趟储秀宫。”   端王虽在众皇子中不出挑,可毕竟是亲王,京城里有头有脸的官宦世家都来赴宴了。   这边是女眷们喝茶的地方,听见康平公主提起储秀宫,所有人动作一顿。   不是每个人都能知道宫里的动向,闻言,众人心中好奇不已。   太后想把陈安如送进东宫,莫非端阳郡主终于沉不住气,去找陈安如麻烦了。   端王妃柳眉轻蹙,这是她女儿的满月宴,康平姑母这时候提起这事未免不合时宜。   况且顾明月是未来太子妃,是正室,她自然是要帮着顾明月的。   “康平姑母,我这茶不错,你不尝尝?”她道。   康平公主看端王妃一眼:“本宫不过问一问而已,端王妃着什么急。”   端王妃脸色微沉,都是皇家人,康平姑母才刚被削了长公主的名号,她可不怕得罪她。   正要说什么,顾明月道:“闲来无事便去逛了逛,没想到这储秀宫里人不多事却不少。”   在场有秀女的母亲,闻言心头一跳,担心自己的女儿忍不住问:“郡主,是秀女们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吗?”   “其他人倒还好,看着都挺规矩的,就是母亲养在膝下的陈安如,不仅不对我用尊称,还公然违反秀女规定,”顾明月像是想到了什么,恍然道:“母亲,你该不会是因为我罚陈安如跪了两个时辰,心疼了,所以才提起这事想帮她讨个说法吧。”   端王妃道:“身为秀女,连基本的宫规都不遵守,还对你不敬,要我说只罚她跪两个时辰也太便宜了。”   顾明月无奈道:“没办法,谁让人家有人护着。就这样母亲都心疼了,要是再罚重点,母亲怕是要对我动手了。”   康平气得嘴唇都在哆嗦了:“是安如真犯了错还是你故意找她茬,你心知肚明。”   “我找她茬儿?”顾明月笑了:“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女,她有什么值得让我找茬儿的。”   “郡主说得是,”有夫人对康平公主道:“殿下,你可能是想多了。”   “对啊,康平公主,”这人和康平不和,把公主两个字咬得格外的重:“您平日里偏疼陈小姐也就罢了,但也不能颠倒黑白吧。”   见所有人都帮着顾明月说话,康平冷笑两声,连午饭都没吃便走了。   没了康平公主,场面再次热闹了起来。   兄长女儿的满月宴,除了在皇子府中闭门思过的三皇子,其余王爷包括沈亭都来了。   沈亭玉冠束发,没有穿太子的朝服而是一身月白色锦袍,在一众年轻公子中,显眼极了。   江东走到沈亭身边低语了几句。   庆王就坐在沈亭旁边,模模糊糊听到了康平两个字:“康平姑母还不消停啊。”   沈亭朝女眷那边看了一眼:“想是教训还不够。”   很平静的语气,但庆王却听得心扑通跳了一下,从长公主降为公主的教训还不够,那下一步是不是就要直接废了公主的爵位。   那日他虽没在宫里,但他太好奇就向父皇打听了下,听说是康平姑母想对端阳动手。   那一刻,庆王忽然有点庆幸,自太子认祖归宗以来他没有算计太子还主动与之交好了。   虽然他不觉得他主动交好了,但全京城的人都这么觉得,那就当是这样吧。   “太子三哥,”庆王道:“这次选秀……”   沈亭道:“不会纳人。”   “我不是问你,”庆王道:“我是想问你知不知道父皇想把谁指给我当王妃?”   自作多情了一把的沈亭道:“这倒没听父皇提过。”   庆王眉头深深皱起,忧虑道:“父皇不会都不和我商量一下就把婚事定下吧。”   沈亭:“应该不会。”   “那不一定,”庆王道:“父皇对你跟对我是不一样的!”   秀女不多,庆王把她们的家世都打听清楚了,没一个让他满意的。   “你若不想成亲和父皇直说便是。”   “谁说我不想成亲了,我又不要当和尚为什么不想成亲,”庆王道:“我就是没想好娶谁。”   他想娶一个家世好的,但他看得上的不多,仅有的几个要么已经被其他兄弟抢占先机,要么没有适龄的姑娘,要么对方看不上他。   他堂堂一个亲王,怎么想要娶个王妃这么难。   庆王有些郁结于心,用席时他敬端王酒,恭喜端王喜得千金。   “老大,还是你最幸福,不仅成了亲,儿子女儿都有了,让弟弟我好生羡慕啊。”   端王红光满面:“不是正在选秀吗,明年这个时候你肯定就有王妃了。”   “岂止是王妃,”同桌有人调侃:“说不定侧妃都有了。”   庆王摇头:“我不要侧妃。”   娶个王妃都这么难,他哪里有心情要什么侧妃。   “想不到庆王爷倒是个专情人。”   “我不专情,太子三哥才专情。”庆王想起康平公主三番两次找端阳麻烦,他道:“你们知道不知道康平公主为什么把陈安如送进宫参加选秀?”   同桌的人面面相觑,这谁能不知道,但当着太子的面说好吗?   有人拿余光打量沈亭,看见他垂着眼睑正在认真吃菜,好似没有听到庆王的话。   有胆子比较大的人道:“这当然知道,不就是为了……”   他一边说一边朝太子挤眉弄眼。   “成不了,”庆王道:“太子三哥在金銮殿上都说了,他不纳人。”   众人见沈亭没说话,显然是不介意他们讨论这个,便继续道:“可万一皇上下旨呢?”   “父皇才不会下旨呢,”庆王喝了口酒:“你们又不是不知道父皇有多么宠爱太子三哥。”   所有人一脸好奇地看着庆王:“难道不是越宠爱就越要往东宫送人?”   “当然不是,”庆王一脸嫌弃:“你们把父皇和太子三哥想成什么人了?”   众人讪讪一笑。   “不怪你们,人之常情。”沈亭正色道:“在孤没有认祖归宗时,顾叔愿意将郡主许配给孤,孤自然不能辜负顾叔的信任。”   有人听这话觉得不对,瞪大眼问道:“殿下的意思是一生唯要郡主一人?”   沈亭颔首:“有了最亮的明月,还要其他萤火做甚。”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何况是一国太子。   太子在金銮殿上说的是不纳人,没说一生不纳,但今日这话一传开,以后太子若要纳人,那就是说话不算话。   女眷这边宴席结束得早,顾明月和苏灵她们在园子里闲聊,忽然有许多人走来和她套近乎。   这种情况顾明月不陌生,今年以来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第一次是沈亭恢复皇子身份,第二次是沈亭获封太子,那这次是什么?   “郡主,”楚妙跑过来,一脸佩服地看着顾明月:“你好厉害。”   顾明月:“?”   楚妙好奇:“你是怎么让太子这么喜欢你的?”   从楚妙口中知道了事情的原由,连苏灵都忍不住感慨:“你真的要谢谢赵乐阳。”   男人不纳妾的人多,但古往今来,皇上太子一生只娶一个女子的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不管未来太子会不会食言,至少现在太子能当众做出承诺就已经说明他对顾明月的看重。   楚妙再次追问:“所以你究竟怎么让太子这么喜欢你的?”   “可能是因为我不嫌他穷,”顾明月想了半天,迟疑道:“也有可能是因为我对他太好了,所以他对我心存感激。”   “你给他做荷包做衣裳了?”   “没有,”顾明月摇头,她怎么可能会做那些:“他和我定亲前一直住在客栈,定亲后我就让他搬去我名下的院子住。”   楚妙皱眉,就这样?   “几进的院子?”   能让太子这么感激的应该是座大院子吧,楚妙正想着就看见顾明月伸出了一根手指。   楚妙:……   一时之间,她不知道是顾明月与太子脑袋有问题还是她脑袋有问题。 第69章 薨逝   “你不是有很多钱吗, 名下应该不止这一座院子吧。”楚妙无语凝噎,忍不住问:“你就不能让太子住一座好一点的?”   “一进的院子哪里不好了?”顾明月眨眨眼,忽而恍然道:“你可能刚进京, 不知道京里院子的行情。京城不比其他地方, 说是寸土寸金也不为过。”   “我那座院子虽不大,可所处的地段却非常好, 还清净,正适合当时要参加科举的他呢。”   对京城房价不了解的楚妙信了,问道:“京城房价真有这么贵?”   “当然了,”顾明月道:“天子脚下,你以为呢。”   “我知道会比其他地方贵一点, 但没想到会贵很多,”楚妙感慨了一句后转回话题:“不过太子仅仅因为这样就喜欢你喜欢到这个地步吗?”   顾明月一脸严肃:“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那就只剩下一个原因了。”   “什么原因?”   “他对我一见钟情, 情深不悔。”   楚妙:……   若真是如此, 那太子的眼神可能有点问题。   康平公主虽然愤然离开了端王府, 但晚上, 她还是知道了沈亭说的那些话。   康平脸色立即就变了, 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安如参加选秀是为了进东宫, 若进不了,以后安如的脸面往哪放。   想到皇帝对太子的偏宠,康平公主不由得有些慌了,担心即便太后出面皇上也不同意, 她问陈文:“驸马, 怎么办。”   夜已深,他们已经准备就寝,没有穿朝服的陈文看着年轻了许多。   “实在不行就算了。”他道:“东宫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康平闻言神色微变:“驸马, 你是不是还在气我私自决定让安如进东宫?”   陈文还是那副语气:“你想多了,我知道你是觉得这样对安如好。”   康平神色并没有轻松下来,驸马的意思是他并不觉得进东宫对安如是一件好事。   该说的不该说的在安如参加选秀前都已经说了,康平现在也没精力和驸马争论,当务之急要让安如成功进到东宫。   心里装了事,这一夜康平睡得很不安稳。   陈文起床去上早朝后她还想小睡片刻再进宫找太后商议,刚躺上床,还未睡熟,就被人叫醒。   “殿下,太后娘娘不好了。”   康平公主一个激灵,立时坐了起来:“你说什么?”   “太后娘娘病重了,宫里来人请殿下进宫去。”   康平公主立即起床,洗漱后连早膳都没用便坐上了进宫的马车。   她以为这次和上次一样,可能也是受了风寒,不想赶到慈宁宫,发现本该在上早朝的皇帝竟然出现在这儿。   不止是皇帝,王爷公主,以及后宫的嫔妃基本上都来了。   康平公主腿一软,差点没站住。   太后身边的心腹嬷嬷将她扶住,含泪道:“殿下,您可来了。”   康平公主紧紧抓住嬷嬷的手:“母后怎么样了?”   嬷嬷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康平公主踉跄着冲进寝殿。   大多数的人都在外殿,寝殿里的人不多,除了太后的嫡亲儿孙们便只有皇帝与太子。   太后躺在床上,精神看着竟比之前还要好一些。   “母后。”康平哭着冲到太后身边。   “康平来了,”太后笑了笑:“来了就好,哀家还以为看不到你了呢。”   康平泣不成声,成王也默默流泪。   顾明月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回光返照的太后,鼻子酸酸的。   小时候不懂事,母亲不喜欢她,她就喜欢黏着太后,觉得太后一定最宠爱她的。   这个错觉一直持续了很多年,不是她蠢,是太后真的很宠她,几个孙辈起了矛盾,太后总是偏帮着她。   后来她长大了,经历了一些事,慢慢明白,太后并不是真正喜欢她,只是因为有愧,只是因为她是顾国公的女儿。   刚明白的时候她也难受,但时间一长也就习惯了,到后来太后想把陈安如送进东宫,她也只是生气并不伤心。   可此时此刻,在太后弥留之际,她还是难受。   垂着的手被握住,顾明月扭头看沈亭,沈亭道:“我陪你出去待一会儿。”   顾明月摇头,她以为太后会有话要和她说,让她照顾康平与成王,结果太后就像是忘了她似的。   “皇上,”太后精神渐渐弱了下去:“哀家能不能求你件事。”   皇帝走近两步:“母后请说。”   “康平与成王有皇帝照顾,哀家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安如那姑娘,”太后叹了口气:“哀家答应了康平,要让安如进东宫。”   太后还不知道太子说的那番话,她以为她的临终之言,皇上没理由不答应。   “明月,”太后终于看向了顾明月:“是外祖母对你不住,你要恨就恨哀家吧。”   顾明月鼻子不酸了,平静道:“外祖母说哪的话,我恨你做什么。”   太后深深看顾明月一眼,大约是察觉到顾明月话中的冷意,也可能是知道康平与顾明月的恩怨是消不了了,她收回了目光。   “就是,端阳最是孝顺不过,”皇帝接过话来:“母后您是她的外祖母,对您她只有孝顺怎么可能有恨。”   “至于母后所求之事,”皇帝顿了下,叹声道:“按说母后的吩咐,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朕本不该拒绝,只是母后不知,太子已经决定此生唯端阳一人。”   太后瞳孔微缩,下意识地看向了沈亭。   沈亭拱手:“郡主待孤以诚,孤唯有一生一世一双人方可回报。”   康平又是伤心太后即将去世,又是着急陈安如不能进东宫:“这是你皇祖母最后的心愿,你身为孙儿,就不能满足她吗。”   太子看着康平,声音微凉:“这究竟是皇祖母的心愿还是姑母你的心愿?”   康平噎住,一旦母后去世,安如要想进东宫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她不看太子,含泪看着皇帝道:“皇兄,就当是皇妹求你了还不成吗?”   面对太后,皇帝语气尚算温和,但面对康平,皇帝语气明显生硬了许多:“康平,身为母亲,做到你这份上,朕还是第一次见。”   康平面色一白,皇帝这是在指责她?   之前皇帝虽削了她长公主的名号,但原由并没有说出去,今日这话传出去,她便彻底没有了脸面。   “皇帝,康平是亏待了明月,但这也不完全怪她,都是哀家当初的错,不仅害了康平,也连累了顾霖和明月。” 太后看了眼明月:“明月是哀家的亲孙女,哀家怎么会不心疼她,只是安如这姑娘是康平亲手养大的,如今名声坏了,除了进东宫,实在是没有其他选择。”   太后猛咳几声,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哀家不求太子对安如如何,只是想让安如有个容身之地而已。”   “皇祖母,”沈亭神色淡淡:“您说您心疼明月?”   沈亭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所有人一愣。   太后心里有些不安,但她原则以退为进:“是,哀家这么做,已经不能说是心疼明月了。”   成王道:“明月,你不能因为这一件事就忘记了你外祖母以往对你的宠爱。”   康平帮腔道:“是呀,母后为了你吵了我多少次,人不能没良心啊。”   顾明月神色一冷,就要反驳,沈亭忽然没头没尾地道:“皇祖母的确心疼郡主,慈宁宫里常备着郡主喜欢的雪梨银耳羹。”   顾明月目光闪了闪,她看了眼沈亭,又看向面色大变的太后,嘴角轻轻扯了扯。   康平不明所以,顺着沈亭的话:“既然如此……”   太后厉声:“住口。”   在场的都不蠢,从太后态度突然的转变已经明白了点什么。   “你们陪着母后吧,”皇帝脸色完全沉下,对成王与康平道,而后招呼太子与顾明月:“你们两个跟朕出来。”   皇帝走到外殿,毫不掩饰他的怒气:“太医。”   太医院的太医基本上都在慈宁宫,一听皇帝叫人,太医院首以为是太后马上就要不好,正要往内殿里去,却被皇帝叫住,让他给顾明月把脉。   殿内所有人怔住,淑妃温声道:“端阳是哪里不舒服吗?”   沈亭道:“父皇放心,儿臣事先洞察到此事,已经将药替换了。”   顾明月顾不得回答淑妃的话:“我没有喝。”   自选秀的事传开,顾明月就很少进宫了,便是进宫也只是小坐片刻,没有久留。   皇帝面沉如水:“以防万一,还是让太医看看。”   淑妃看看皇帝,又看看沈亭,无声地坐了回去。   太医凝神把脉,又问了顾明月一些问题,而后道:“皇上放心,郡主身体康健。”   皇帝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而后起身道:“朕还有事,太子,你在这儿陪着端阳,别让人欺负了去。”   沈亭:“是,儿臣遵命。”   皇帝这一走,众人越发确定太后一定是做了什么事彻底惹怒了皇帝。   当今圣上大多数时候脾气都不错,太后虽不是皇帝亲母,但皇帝还是颇给太后面子,如今太后临终之际,皇帝竟然不留在慈宁宫。   顾明月小声问沈亭:“你怎么不告诉我?”   “没必要,”沈亭道:“若非她今日非要让陈安如进东宫,我也不会说出来。”   顾明月捧着脸颊叹气,她不用问也知道太后在银耳羹里下了什么药。   想要毒杀她不可能,她一死,无论是皇帝太子,还是她爹都一定会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太后下的要么是慢性毒~药要么就是妨碍她生育的药,为的是替陈安如铺路。   顾明月再没进过内殿,直到康平的哭声陡然便大,响彻整个慈宁宫。   太后娘娘薨逝了。 第70章 还挺好看的   储秀宫, 一众秀女正在院子里学规矩。   当有人推开宫门闯进来时,许多秀女都忍不住地扭头去看。   “看什么看,”管教嬷嬷挥了下手中的竹枝, 厉声道:“才教给你们的规矩就忘了?”   秀女们忙回头, 但耳朵却竖了起来,好奇发生了什么事。   “嬷嬷, ”来人是个小太监,他道:“太后娘娘薨逝了。”   小太监没有压着声音,所有人都听见了这句话。   太后身体是越来越不好,但谁都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快去了。   太后一去,那么这选秀还能继续下去吗?   这个问题浮现在所有秀女的脑海里, 也浮现在脸色瞬间苍白的陈安如的脑海里。   太后薨逝,不管这选秀能不能继续下去,至少这几日是不能学规矩了。   管教嬷嬷让众人回屋, 而后让小宫女去准备丧服――太后薨逝, 秀女们也需要穿丧服。   陈安如已经不是一个人住一间屋子了, 她正要进屋, 旁边有人将她狠狠撞开, 冷哼一声后进了屋子。   陈安如摔在地上, 听到屋里的人在说话。   “你怎么敢撞她?”   “撞了又怎么样,没有了太后,你觉得她还能进东宫。”   陈安如垂着眼睑,眼泪一颗一颗地落在地上。   不行了, 她彻底进不了东宫了。   太后早晨去世, 不到中午就有人来传话,让众秀女离宫回府。   这场选秀取消了。   其他秀女离宫,陈安如则不然, 她去了慈宁宫。   慈宁宫已经挂上了白帆,来来往往的太监宫女也都穿着丧服。   康平哭得两眼红肿,见到陈安如忙把人拉到身边:“你怎么来了?”   陈安如把选秀取消的事告诉康平,康平沉默了下,歉然道:“安如,本宫可能没办法让你进东宫了。”   不说没有就太后,仅靠她根本不成,就是太后做的那件事,皇帝也不可能会允许陈安如进东宫。   “殿下为我做的事已经够多了。”陈安如道:“殿下,您请节哀。”   康平沉声一叹,眉头深深皱起。母后去世,皇帝与太子不待见她与成王,以后日子怕是难过了。   陈安如不是皇家人,无父无母,循礼用不着她给太后哭灵。   给太后上过香后,康平公主便把人劝回去了。   从慈宁宫出来,她遇见相携而来的沈亭与顾明月。   她停下脚步,微微福了福身。   顾明月与沈亭脚步未停,仿佛没有看见陈安如便进了慈宁宫。   陈安如看着地面,苦笑一声。   田雨匆匆往慈宁宫赶,走得太急,没注意到前方有人,直直地撞了上去,撞得她往后趔趄几步,差点摔倒。   庆王往慈宁宫去的时候看见前面有个身影挺熟悉的,好像是齐俊的小表妹田雨。   他正想叫人就看见田雨撞上了魂不守舍的陈安如。   他离田雨不远,跑上去接住了田雨,陈安如则摔倒了地上。   “你怎么走路的?”庆王放开田雨,对陈安如厉声喝道。   田雨有些不好意思,她也没看路,不能全怪陈安如,可是想到陈安如竟然想进东宫,和郡主分享太子,她就没有说什么了,任由庆王蛮不讲理地呵斥陈安如。   陈安如摔在地上,磨破了手掌。她不是一个会受委屈的人,但今日打击太大了,她实在没有精力和庆王争论,道过谦后便走了。   庆王还准备大展拳脚一番,哪知道对方不上当,他回头问田雨:“你怎么进宫了?”   田雨穿着丧服,头发上一根珠钗也没有,更遑论脂粉,像是雨后的兰花,别说,还挺好看的。   可惜就是家世太差了,若田雨是齐尚书的亲女儿,他就娶她当王妃了。   田雨还记得上次她与郡主从寺庙回来遇到庆王时庆王说的那些话,见到庆王,她立时往后退了两步,离庆王远远的。   庆王不乐意了:“你怎么回事,本王又不吃人。”   田雨道:“我是进宫来哭灵的。”   太后去世,京城三品以上的官员及其女眷需得进宫哭灵。   “你来哭灵?”庆王错愕:“你是不是蠢,哭灵很好玩吗?”   哭灵自然不好玩,还很累,但她担心郡主,就想进宫来看看。   田雨往四周看了看,小声道:“我不蠢,但王爷你肯定不聪明。”   “嘿,”庆王往前走了两步:“你这小丫头,本王哪里不聪明,本王聪明得很。”   田雨撇了撇嘴,若聪明岂会问她这个问题,一旦传出去,难免不会背上一个不孝的罪名。   “我不和你说了,我要去找郡主。”田雨往慈宁宫赶,庆王快步追了上来:“本王也要去慈宁宫,你怎么没参加选秀?”   田雨反问:“我为什么要参加选秀?”   庆王:“参加选秀就有机会嫁进皇家,从此锦衣玉食不好吗。”   “我现在也是锦衣玉食,”田雨看见顾明月了,撇下庆王,她小跑到顾明月身边:“郡主。”   顾明月看了眼庆王,奇道:“你们怎么一起来的?”   “路上碰到的,”田雨满目担忧地看着顾明月:“郡主,你还好吧。”   顾明月点点头,她一切尚好,她对太后最后的那点感情也在得知太后对她下药后消失殆尽。   .   皇帝没有公开太后对顾明月做的那些事,一个原因是家丑不可外扬,另外一个原因是人已经去了,公开后除了给众人增加谈资外没有任何意义,是以太后的丧葬礼十分隆重,停灵一月后方才下葬。   下葬并不意味着丧葬礼结束,还需守孝三月。   孝期过半,京城下了今年的第一场大雪。   整座京城银光素裹,寒风凛冽,但皇宫宫殿里烧了碳,还是温暖如春。   贤妃坐在书案前,提笔在纸上写了一个又一个贵女的名字,隔了一阵她又将名字一个一个划掉,发出长长的叹气声。   “娘娘怎么了?”心腹宫女问。   贤妃放下笔:“本宫想给安王定两名侧妃。”   选秀因为太后的突然去世而中道而止,虽说皇家守孝与寻常百姓家不同,但要想再次选秀短时间内几乎是不可能了。   既然不能再次选秀,那就只能她先选中人,再请皇上赐婚。   只是她考虑了许多贵女,都没有很合适的。   贤妃不禁后悔起当初选了严家女当儿媳妇,严家败了不说,严家女占着安王妃的位置还生不了孩子。   见贤妃心情烦闷,宫女道:“娘娘,奴婢听说今儿个福惠大长公主进宫了,还和淑妃吵了起来,连午膳都没用就出宫了。”   贤妃不以为然:“这母女俩关系一直不好。”   她低头一边想安王侧妃的人选一边好奇福惠大长公主与淑妃是因为什么吵了起来。   端阳和康平关系不好是因为康平心属陈尚书,且端阳不是在康平膝下长大的,可福惠大长公主与淑妃又是为何呢。   福惠大长公主还有康平……   贤妃脑中灵光一闪,在纸上写下两个名字――楚妙与陈安如,而后画了两个圈将这两个名字圈了起来。   宫女见状迟疑道:“娘娘是选中了她们两个?”   贤妃面上露出一抹满意的笑:“楚妙是福惠大长公主唯一的孙女,又是淑妃的侄女,若是我儿能娶她为侧妃,淑妃与七皇子自然而然会要站队我儿。”   “可是七皇子他……”   “是个聪明的孩子,可惜生得晚了些。”贤妃依然美丽的面庞上带着闲适的微笑:“至于陈安如,陈尚书与康平如此宠爱她,想必也愿意为了她选择支持我儿。”   宫女想到陈安如参加选秀是为了进东宫:“怕是会委屈了王爷。”   “这算什么委屈,等他……”贤妃停顿片刻道:“到时候他想要什么女子没有。”   在贤妃看来,要想娶陈安如不难,陈安如名声已经彻底毁了,进安王府为侧妃是她最好的选择,倒是福惠大长公主那边,怕是不容易成功。   福惠大长公主平日里深居简出,她见福惠大长公主的机会少,贤妃决定让淑妃帮着传一传话,顺便试探试探淑妃。   淑妃听完贤妃的话愣住,神色微妙:“姐姐想让楚妙嫁给安王为侧妃?”   贤妃平日里和淑妃关系不差,但同是生了皇子的人,关系也好不到哪里去:“莫非淑妃妹妹觉得安王配不上楚小姐?”   “那倒不是,安王爷龙章凤姿,出类拔萃,若不是太子……”淑妃语气一顿,无奈道:“只是我母亲不愿意家中姑娘嫁进皇家,我想她肯定不会同意。”   贤妃知道福惠大长公主没那么容易同意,她看着淑妃,忽而问道:“成王府如今的状况妹妹可知晓?”   淑妃柳眉一挑:“姐姐这话是何意?”   贤妃压着嗓子,意味深长地道:“皇上的几位皇子中,唯有庆王与太子交好。一旦太子成为新帝,现在成王就是未来的安王以及七皇子。”   “七皇子是妹妹九死一生才换来的,你忍心吗?”   淑妃生育七皇子时难产,当时太医已经问皇帝是保大还是保小,皇帝要保大,但淑妃坚持保孩子,幸好最好母子均安。   淑妃面色微变。   贤妃起身:“妹妹好生想一想,姐姐等着你的好消息。”   贤妃转身离开,她没有看见她背后的淑妃轻扯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娘娘……”   淑妃不疾不徐地道:“贤妃说得是,几个成年皇子中,唯有安王有与太子一争之力。”   “娘娘的意思是……”   淑妃走到窗前,推开窗牗,一阵寒气扑面而来。她看着被白雪覆盖的园子,声不可闻地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第71章 会   几日后, 贤妃在御花园偶遇淑妃,再次提起想让楚妙进安王府当侧妃一事。   淑妃无奈苦笑:“姐姐,你我都认识快二十年了, 妹妹也不和你兜圈子, 这事成不了。”   贤妃的嘴角立即拉了下来:“妹妹不试一下怎么知道不成?”   淑妃摇头:“姐姐可知道为何我与母亲关系不好?”   贤妃挑眉,淑妃与康平长公主关系不好一事众所周知, 但原因就众说纷纭。   “不瞒姐姐,我母亲并不愿意我进宫,当年我是和她大吵一架才进的宫,所以她一定不会同意把楚妙嫁进皇家,”还是一个侧妃, 她道:“如果我在母亲那儿提起想让楚妙进安王府为侧妃,我母亲能和我断绝母女关系。”   贤妃打量着淑妃:“大长公主为何不愿意妹妹进宫为妃?”   “不知道,”淑妃道:“不是我不愿意帮姐姐, 而是实在是有心无力。”   贤妃想让楚妙给安王当侧妃是为了拉拢福惠大长公主以及淑妃母子, 福惠大长公主实在不同意, 她若强求, 怕就怕拉拢不成反结怨, 只好暂时放弃楚妙这个人选。   “娘娘打算什么时候和康平公主说这事?”回到寝宫, 和心腹闲聊时心腹问道。   “再过几日,宫里不是要为太后做法事,康平一定会进宫来,那时再和她商议也不迟。”   几日的时间转瞬而逝。   贤妃主动找她, 康平有些疑惑, 她与贤妃素无来往,贤妃能有什么事找她,直到她听到她夸陈安如。   听到陈安如的名字, 康平心里一痛,太后下葬后安如就提过想离开京城回陈家祖籍。   她没同意,她的安如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灰溜溜地离开京城。   “贤妃有话直说便是。”   贤妃微微一笑:“本宫想给陈小姐说门亲事。”   康平皱眉,她不认为贤妃能给安如说到什么好的亲事,可现在安如的亲事的确是她最着急的一件事。   “贤妃指的是?”   “殿下觉得安王怎么样?”见康平面色微变,贤妃继续道:本宫与安王愿意以侧妃相迎。”   侧妃说得好听但实际上也只是一个妾室而已,她养大的姑娘怎么可能为妾。   康平当即站了起来,冷冰冰地道:“我康平便是再难,也不会卖女求荣。”   “殿下这话说得也太难听了,”见康平怒气难掩,贤妃并不惊讶,也不生气,她心平气和地道:“陈小姐花容月貌,才情出色,一个侧妃是有些委屈了她,但这已经是本宫与安王能给出的最好的位分了。”   康平冷笑:“难道安如只能嫁给你儿子?”   “当然不是,”贤妃稳坐主位,意味深长地道:“但唯有我儿,才有机会让陈小姐以及殿下……”   她顿了下:“殿下,你该清楚,只有高位者才有话语权。”   贤妃话说得有些不明白,可康平已经知道贤妃是什么意思。   她若不把安如当亲生女儿或许也就答应贤妃了,但她把安如当亲生女儿。   还是那句话,她不会卖女求荣。   “多谢贤妃好意,不过安如蒲柳之姿,恐怕配不上安王。”   贤妃:“殿下别急着拒绝,不若好生考虑几日,与陈尚书陈小姐商量后再回答本宫。”   康平不觉得驸马与安如会同意这个提议,可贤妃是安王的母妃,她也不好把话说得太狠而得罪人。   离开贤妃的寝宫,康平去到慈宁宫,见赵乐阳在给太后烧纸钱。   看见康平,赵乐阳道:“姑姑。”   康平感慨道:“你皇祖母没白疼你一场,不像……”   顾明月三个字到了嘴边又被康平吞了回去,憋屈在她脸上一闪而过。   赵乐阳看见了,但她什么也没说,这时慈宁宫的嬷嬷找到康平,说是下午的法事少了几样东西,得去殿中省要。   人走茶凉,嬷嬷担心中间起波折,索性先告知康平公主。   殿中省距离慈宁宫有些远,康平才刚到慈宁宫,不想动,便拜托赵乐阳跑这一趟。   成王没有实权,以后少不了有仰仗陈尚书的时候,于是赵乐阳乖巧地带着人去了殿中省。   殿中省的人没有为难,把缺的东西补给他们。回慈宁宫的路上,赵乐阳远远看见顾明月与齐俊。   赵乐阳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你们先回慈宁宫。”   宫人不敢多言多看,低着头走了。   赵乐阳走上前去时,顾明月看见她,皱眉道:“她不会对你还没死心吧?”   “郡主先走吧。”齐俊站在顾明月三步以外,他怕赵乐阳发起疯来连累顾明月。   顾明月摇头,她又没做亏心事她为什么要走。   几句话的功夫,赵乐阳走了过来,她对顾明月屈了屈膝:“郡主。”   这礼行得不算多么恭敬,但至少是行礼了。   顾明月嗯了声:“你过来有事?”   “只是路过看见,想上来打过招呼,”赵乐阳看见了齐俊眼中的防备,苦笑道:“是我忘了,在郡主和小齐大人眼中,我是个恶人。”   齐俊沉默不语,眼中的防备没有丝毫减少。   顾明月看看赵乐阳又看看齐俊,觉得齐俊遇上赵乐阳这个人也挺惨的,听田雨说齐俊短时间内不打算定亲成亲。   当不成夫妻还是朋友,顾明月决定帮齐俊一把,于是直截了当地问赵乐阳:“赵乐阳,你该不会还想嫁给齐俊吧?”   赵乐阳还没说话,齐俊先道:“我永远也不会娶你。”   顾明月一脸疑惑:“其实我一直很搞不懂你,为了一个不喜欢你的男人,名声尽毁不说还丢了爵位,这值得吗?”   以前的赵乐阳觉得值得,只要能得到齐俊,她愿意付出所有,可她哥一走,她又在大理寺待了那么久,忽然之间,她也不知道值不值得了。   尤其她失去了那么多,只得到了齐俊的厌恶。   可即便不值得,即便她后悔了她也绝不会在顾明月面前承认。   赵乐阳看向顾明月:“郡主,我只是没有成功。”   顾明月皱眉,什么意思?   “如果你爹没有查出你落水是我安排的,如果我还是郡主,如果太子不是皇子,”赵乐阳一字一句地问:“你还会问我这个问题吗?”   顾明月认真想了下:“会。”   赵乐阳嘲讽一笑:“成王败寇,如今你是得意人,自然是想怎么说便怎么说。”   “如果我爹没有查出我落水破功安排的,如果你还是郡主,如果太子不是皇子,那又怎么样?”顾明月反问后道:“我还是郡主,我爹还是比你爹有实权,我依然不惧你,我也依然问得出这个问题。”   赵乐阳噎住,想反驳却发现顾明月说的是事实,顾霖是顾明月最大的后盾。   顾明月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令人讨厌。 第72章 阴谋   “郡主。”去恭房的田雨回来了, 见赵乐阳也在,她行了个平辈礼:“赵小姐。”   赵乐阳如今没有爵位,也是白身一个, 田雨行了平辈礼, 稍微懂点礼数的人都会还礼,但赵乐阳不。   她看都没看田雨, 对顾明月道:“顾明月,老天爷是公平的,一个人不会永远走好运。”   话落,也不管顾明月有什么反应,赵乐阳福身离开。   “郡主, ”田雨瞪大了眼,惊讶道:“她刚才给你福身行礼了?”   顾明月:“我是郡主,她本来就该给我行礼。”   “那她刚才怎么不向我还礼?”田雨噘嘴, 小声抱怨:“欺软怕硬。”   “小雨, ”齐俊不赞同地看向田雨, 严肃道:“这是皇宫, 谨言慎行。”   田雨不敢和齐俊争论, 乖乖低头认错, 而后道:“表哥,你自去忙吧,我跟着郡主就行了。”   下午要举行的法事很盛大,之前进宫哭灵的人都要来, 田雨便提前跟着齐俊进宫找顾明月。   法事于未时准时开始, 持续了一个半时辰。   时间不算长,但又是跪又是磕头很是累人,众人只想早点回府歇息, 可是宫里备了晚宴。   没有人敢提前离开,好在宫里为他们提供了休息的屋子。   田雨也累了,但人年轻,坐了一会儿后便缓了过来,无事可做,她打听到顾明月休息的屋子,便寻了过去,想看顾明月有没有休息,若没有,正好可以一起说说话打发时间。   敲了敲门没人应,田雨轻轻推门,门没栓,一下子就推开了。   “郡主?”   屋子分了内间外间,用屏风隔断。田雨以为顾明月睡着了,轻手轻脚地绕过屏风却没看见人。   田雨正想离开,忽然闻到一股特殊的香味,扭头,四方桌上放着一个香炉,此刻正有寥寥白烟从香炉中升起。   她对香料颇有涉猎,立时闻出这香味不对劲,下意识地捂住嘴鼻但还是晚了一步。   田雨全身无力地倒在地上,迷迷糊糊中听到关门的声音,她进来时没有关门。   谁要害她?   不,这是郡主休息的房间,是有人想要害郡主。   今日办法事,众人穿的都是白色丧服,不看正面,只看身形,很容易把人认错。是以关门的人不知道进屋的人不是顾明月,也不知道她关门的这个的举动被另外一个宫人看在眼里。   “你说田雨被人关了起来?”听完小太监的话,庆王皱眉:“你是不是看错了?”   “奴才绝对没有看错,就是田小姐,”小太监笃定道:“关门的人鬼鬼祟祟地,一副生怕被人看见的样子。”   庆王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这明显是有人要算计田雨,可田雨只是齐尚书府的表小姐,有什么值得算计。   相识一场也算是朋友,虽然对方抢了他半坛子蟹黄油,但他却不能见死不救。   与此同时,东宫,有人求见太子,说是来帮顾明月传话。   守门的侍卫面色有些奇怪:“帮端阳郡主传话?”   来人是个宫女,她道:“是,郡主正等着,劳烦侍卫大哥通传一声。”   “你等着。”侍卫没把人立即放进东宫,而是去找到江东。   江东出来问宫女:“郡主要传什么话?”   宫里众所周知,江东是太子的心腹,宫女道:“郡主想见太子,至于是为了什么奴婢就不知道了。”   江东打量她一眼:“跟我进来吧。”   宫女跟在江东身后进了东宫,一路上不曾东张西望,低眉垂目,显然很懂规矩。   江东问她:“你在哪里当差,郡主怎么让你来传话?”   “奴婢之前在储秀宫当差,今日举办法事,人数不够,便把奴婢调来帮忙。”宫女道:“郡主找人传话时奴婢正巧在附近。”   江东停下脚步,回头看她:“你的意思是你知道郡主在哪?”   宫女恭敬地后退一步,低着头道:“郡主在玉芙宫歇息。”   “是吗,”江东意味不明的一笑:“那你看那是谁?”   宫女心头咯噔一声,下意识抬头,只见不远处的亭子里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太子殿下,另一个不是别人正是端阳郡主。   宫女面色骤然一变,端阳郡主怎么会在这儿,她收到消息明明说端阳郡主已经进了那间屋子。   不等她反应,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两个人,将宫女反手抓住。   沈亭和顾明月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走过来:“怎么回事?”   江东把事情说了,沈亭面色一沉:“带下去。”   “等等,”顾明月道:“你们不知道我来了东宫吗?”   宫女抿紧嘴唇不说话,沈亭看了眼江东,江东立时捏住宫女的手臂轻轻一扭,只听得咔嚓一声,随后宫女惨叫,痛得脸白如纸。   顾明月看着江东,眉头轻轻一挑:“你会武?”   江东严肃的神色微微一僵,动作太快,忘记郡主了。   他求助地看向沈亭,沈亭道:“会一些,特意让他去学过。”   顾明月点点头,问宫女:“你还不说吗?”   冷汗从宫女额角流下,她死死地咬着嘴唇还是一言不发。   江东还想动手,顾明月拦住:“算了,带下去审问吧。”   沈亭温声:“她心怀不轨,郡主不必对她心存仁慈之心。”   “我没有对她心存仁慈,我只是不想浪费时间,”顾明月道:“殿下有空吗,能不能随我去趟玉芙宫?”   沈亭莞尔:“郡主吩咐,莫敢不从。”   当沈亭与顾明月往玉芙宫去时,庆王先他们一步到了。   “就是那间屋子。”隔着庭院,小太监指着先前田雨进去的屋子道。   门关着,看不出有任何的异样,周遭也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你在这儿等着,”庆王道:“若本王一直没出来,你立马去找侍卫来。”   小太监有点慌:“要不王爷您先等一会儿,等奴才去把人叫来您再进去。”   “再等一会儿出事怎么办。”庆王没好气,算计女子多是算计女子的贞洁,多耽搁一会儿田雨那丫头就多一分危险。   他现在不知道屋子里是什么情形,来的路上斟酌半晌,他还是决定他先进去看看。万一他想错了,田雨并没有被算计,他带很多人来岂不是闹笑话了。   庆王走到门外,敲了敲门:“田雨。”   没人回答,庆王推门,绕过屏风,看见了倒在地上的田雨。   他心下一凛,紧接着发现田雨衣服完好,不像是发生过什么难以挽回的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庆王一边疑惑着一边把田雨扶起,想叫醒她,但人就是醒不过来。   别是死了吧!   庆王小心翼翼地把手伸到田雨鼻子处,感觉到有热气呼出,他长长地松了口气。   叫不醒人,也不能让人一直躺在地板上,天这么冷,回头还不得受寒。   他把人抱到床上,给田雨盖上被子后转身去给田雨倒水,发现茶壶旁边有一个香炉,里面还在燃着香。   田雨一直不醒,莫非是香炉里烧了迷烟,可他进来也有一会儿了,怎么没有晕呢。   庆王好奇地揭开盖子,凑近了去,想看里面燃的是什么香料,结果刚一凑近,过于浓郁的香味熏得他很是难受,连打几个哈欠。   或许是打哈欠的声音太大,也或许是药性过了,田雨意识渐渐恢复,声音虚弱:“郡主?”   庆王提起茶壶浇灭香炉,然后回头走到床边:“你醒啦?”   看见庆王,还是以这个角度,田雨一个激灵,原本还有些迷糊的她顿时清醒过来,面白如纸地抓着被褥,惊恐道:“你怎么在这儿?”   她想到什么,难以置信地道:“是你,是你要害郡主?”   庆王翻了个白眼:“本王害她做什么?”   冲击太大,田雨心里很慌张,想也不想地道:“你觊觎太子之位,可太子有皇帝宠着,又有郡主有婚约在身,你便想毁了郡主的清白,借此毁掉郡主与太子的婚事。没了婚事,顾国公或许就不会支持太子,这样你就有机会争夺太子之位。”   庆王:……   看不出来这丫头脑袋还转得挺快的,听她这么说,庆王都快怀疑这真的是他做的了。   他刚想反驳,忽然听到有人大喊:“走水了。”   “这也是你的安排对不对,”田雨抱着被褥缩在床角,看庆王的眼神无比愤恨:“一旦走水就会有人来救火,紧接着郡主和你就会被人发现,到时候郡主辩无可辩。”   “可惜你没有想到在这个屋子里的竟然不是郡主而是我。”   “庆王,你实在太可恶了,枉费太子对你这么好。”   庆王是会任由别人冤枉他的人吗,他拉过椅子坐下,冷笑着道:“我还说这一切是你的设计呢,为的就是嫁给本王当安王妃。”   “你……”   “你什么你,若不是有人来告诉本王说你被人关起来了,本王怎么会过来,”庆王难得做件好事还被人这样污蔑,他不管外面有多少人,也不去想一会儿被人发现他和田雨孤男寡女在一个屋子会传出什么谣言,他现在只想和田雨分辨个明白:“依本王看,说不定就是你买通了那个小太监,故意引本王过来。”   “我就说嘛,你一个尚书府的表小姐,别人算计你做什么,搞了半天,原来是你自导自演。”   “什么我自导自演,分明是你倒打一耙。”   “你自导自演。”   “你倒打一耙。”   ……   田雨才醒过来,受惊过度,精神本来就不好,哪里吼得过庆王,又担心自己的名节,最后实在憋不住,哇哇大哭起来。   庆王正说得起劲,见人哭了,他像是被捏住了脖子的鸭子,倏地没了声。   “你怎么哭了,”庆王摸了摸鼻子:“本王被你这么冤枉都没哭。”   田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还不忘道:“是我冤枉你吗,明明是你算计人不成还倒打一耙。”   外面救火的人越来越多,她是躲不开了。   一想到她的名声就要被庆王毁了,田雨悲从中来,哭的声音更大了:“姑母,我要姑母。”   屋里的声音很快引起了外面人的注意,但没人敢推门。   就在此刻,顾明月与沈亭到了,身后站着被庆王留在外面的小太监。   小太监见庆王一直没出来,其实没多久,但小太监太慌了,就想去找人,刚跑出去没多远就遇到顾明月与沈亭。   “太子郡主,”小太监道:“就是这间屋子。”   “坏人,你是坏人,我要姑母。”   听出这是田雨的声音,顾明月面色一变,推门而入,只见背对着她的庆王站在床边,身子躬着去拉田雨,像是要对田雨行不轨之事。   庆王想拉田雨去找小太监来证明他的清白,但田雨一直往后躲,他就只能往前压,忽然他听到开门声,回头一看,是顾明月与太子。   太好了,能理事的人终于来了。   庆王刚松了一口气,江东就上来不由分说地将他拉离床边,然后狠狠地将他搡了出去。   “郡主,”看见顾明月,田雨犹如倦鸟归巢似的朝顾明月扑去:“呜呜呜,郡主,庆王欺负我。”   庆王被搡懵了,一脸茫然地问江东:“我是王爷,你打我?”   江东先前也以为庆王欲对田雨行不轨之事,下意识地将人拉开,现在冷静下来,发现庆王和田雨衣裳完好,庆王也完全不像是作恶被人发现的模样。   意识到他可能误会了庆王的江东并不慌张,镇定自若地道:“王爷恕罪,先前不知道是王爷您,属下还以为是哪个登徒子呢。”   “你才登徒子,”才被田雨误会,又被江东误会,庆王忍无可忍:“你全家都登徒子。”   江东:“我全家就我一个。”   庆王:…… 第73章 多添点妆   天色渐渐暗下, 还没到下值的时候,但大理寺卿杜大人已经穿上斗篷,只等时间一到, 他就坐马车回府。   左少卿拿着一摞案卷进来:“大人今晚上有约?”   “约什么约, ”杜大人给自己倒了杯热茶,也不喝, 拿在手中,笑呵呵地道:“只是我家夫人回娘家许久终于是回来了。”   左少卿莞尔,想说两句打趣的话但想起现在还在太后孝期,他就把话咽了回去,话锋一转, 说道:“庆王爷好像很久没来了。”   “近来又没什么大案,他来做什么,”杜大人道:“他不来也好, 应付他也挺费神的。”   左少卿失笑:“其实庆王爷比我想象中要好很多。”   杜大人也这样觉得, 和安王以及已经被废了亲王爵位的三皇子相比, 庆王的确要好很多。   “没啥事你也早些回府, 天这么冷, 晚上说不定会下雪。”杜大人道:“真有事你也放着明天处理吧。”   左少卿朝窗外看了一眼, 正要说什么,衙役匆匆而来。   “大人。”天太冷,衙役的脸都被冻红了,但依然能从他的脸上看出急色。   他已经许久没有看到衙役露出这样的神色, 忽然之间还有点怀念。   杜大人伸出手, 示意衙役先不要说话,他道:“临今日宫里在给太后做法事,难道是宫里出了什么事?”   “大人明察秋毫, ”衙役一脸佩服地看着杜大人:“东宫派人来报案,说是有人想要算计太子与端阳郡主。”   杜大人摇头,哪里是他明察秋毫,只是皇家人的阴谋算计,很多都发生在宫里有大事的时候。   左少卿站在窗边,伸出手去,几片雪花落在他的手上:“大人,落雪了,要明天处理吗?”   杜大人瞪他一眼,没好气地道:“还不快走,等会太子殿下该等急了。”   .   有小太监作证,田雨勉强相信了庆王是清白的   但这么多人看到她和庆王在一个屋子,她的名声还是毁了。   她只是尚书府的表小姐,当不了庆王妃,她也不想当庆王妃,给她的选择就只有进庆王府为妾以及当出家当姑子。   可她不想为妾,也不想当姑子。   田雨哭得一抽一抽的:“郡主,我要姑母。”   这次的计谋明显是要算计她和太子,但法事结束后,她有点事找太子便没来这个屋子休息,没想到连累了田雨。   顾明月抱着田雨,温柔地拍着她的后背:“她马上就来。”   话才落下,齐夫人就赶了过来,走得太急,面色通红。   看见哭得不成样子的田雨,齐夫人眼眶瞬间就红了,抱着田雨,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庆王见这对姑侄哭得跟什么似的,他撇了撇嘴:“你们哭什么哭,本王又没对她做什么。”   顾明月不知道怎么安慰田雨,也不能全怪庆王,最可恶的就是背后主使。   沈亭面沉如墨,闻言严厉地喊了一声:“四弟。”   齐夫人已经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她把田雨拉到身后,对庆王福身道:“多谢庆王。”   虽然因为庆王,田雨的名声毁了,可对方是王爷,还是好意,她们有什么理由怪人家。   庆王看了眼低头擦眼泪的田雨,摆了摆手:“是本王想差了,应该多带些人来的。”   顾明月面色森然:“夫人,你先带小雨回府吧,你放心,我一定会查出幕后主使,给小雨一个交代。”   齐夫人:“多谢郡主。”   田雨一边抽噎一边道:“郡主,这香炉里的香应该有问题,我就是闻了这个香才晕过去的。”   庆王:“本王也闻了,还凑近闻了,怎么没事。”   田雨哭肿了眼睛,闻言瞪向庆王,气咻咻地问:“你的意思是我在说谎?”   “你凶什么凶,本王只是有点疑惑而已,哪里说你说慌了。”庆王道:“太医呢,怎么还没来。”   田雨现在看庆王很不顺眼,虽然她知道她可能误会了庆王,她走到桌边拿起香炉就闻。   庆王急道:“你不是说香有问题吗,你怎么还闻。”   田雨不理庆王,闻了后她还不算,而是掏出了里面还未烧完的香。   庆王道:“你干什么,你又不是太医。”   顾明月道:“小雨很擅长调香。”   庆王挑眉,错愕道:“她还会这个?”   “郡主,”田雨细细分辨了一会儿道:“这里面有迷香,但不只有迷香。”   顾明月疑惑:“什么意思?”   田雨沉吟,平日里看着乖乖巧巧的小姑娘眉眼间竟有了些威严:“这香应该是特制的,最外面那层是迷香,但里面却不是。”   庆王道:“那是什么?”   顾明月想到什么:“是迷情香?”   田雨点头:“是。”   “不可能,”庆王道:“我进来时也闻到这种香。”   这话一出,庆王立即发现他这话不对,紧接着他便发现太子与江东看他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庆王:……   顾明月还未嫁人,一时没想到那么多,但田雨擅长制香,对医术也颇有涉猎,当即直言不讳地道:“如果不是你身体有问题就是这香的量不足。”   所有人面色都微妙起来,齐夫人一脸尴尬:“王爷恕罪,小雨会一点浅显的医术,所以……   沈亭微微颔首:“在大夫眼里,没什么不可说的。”   庆王无语凝噎,他们两个不说还好,一说好像他真有什么问题似的,可他还不能辩驳。   一辩驳就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顾明月轻咳两声:“小雨,你说量不足是指迷情香不足吗?”   田雨道:“先是迷香,闻到的人便会被迷晕,等迷香烧完便是迷情香。”   “这香最外面的应该是普通香,”沈亭道:“若法事一结束,郡主就来这屋子休息,闻了这迷香也不会发现,只会觉得是太累了。”   田雨恍然:“我是法事结束过了一会儿才来的,外面那层香已经燃完了,所以我才会晕在地上。”   顾明月若有所思,这个计谋是要算计她和太子,若她晕在地上,太子来一看,不管香炉里燃的什么香,计谋都不会成功。   但她若是睡在床上就不一定了。   可顾明月想不明白的是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和太子已经是未婚夫妻,若要算计她,把太子换成庆王还差不多。   顾明月正疑惑着,庆王就把她的疑惑问出了口:“太子四哥不是已经和太子是未婚夫妻吗,幕后主使为什么这么做,难不成是想你们两个早起成亲?”   “现在是太后的孝期,”齐夫人道:“幕后主使其心险恶啊。”   顾明月心神一震,太后去世,所有人都得守孝,忌饮酒忌享乐。   这个计谋算不得多么精妙,甚至可以说十分粗浅,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情形,但一旦成功,被人发现她和太子在这个屋子里幽会,只怕要不到一天,请求废太子的奏折就会堆满皇上的御案,同时顾国公府也会被连累。   事情大致已经清楚,接下来就是要查幕后主使。   田雨见没她什么事了便要跟她姑母出宫,这时朱丁却到了。   朱丁先给沈亭以及顾明月行礼,然后道:“齐夫人,皇上请您以及田小姐,还有庆王爷去趟御书房。”   田雨只在宴会上远远看过皇帝,听到皇帝要见她,她立时慌张地看向她姑母。   齐夫人握了握她的手,对朱丁客客气气地道:“敢问朱公公,皇上为何要见小雨?”   朱丁摇了下头,对沈亭与顾明月道:“太子殿下与郡主也一起去吧。”   皇上要见,谁敢不去。   进到御书房却发现除了皇帝还有太医。   “这位就是齐尚书的侄女吧,”皇帝语气熟捻:“太医,快给这小丫头把把脉。”   田雨小心翼翼地坐下任由太医给她把脉,另外一边皇帝问庆王:“人家小姑娘的名声这下毁了,你打算怎么办?”   庆王想了想:“等她出嫁的时候儿臣给她多添点妆?”   皇帝手边就是一盏茶,闻言他拿起茶盏就砸了过去。   庆王灵敏地往旁边一躲:“父皇你砸我做什么?”   皇帝气道:“人齐尚书缺你这点添妆?”   “那不然怎么办,”庆王道:“总不能要我娶了她吧。”   皇帝反问:“她的名声因你而毁,你怎么就不能娶她。”   庆王腹诽:当然是因为田雨家世太差。   坐在椅子上的田雨忽然站了起来:“我不嫁给他。”   齐夫人听到皇帝想让庆王娶田雨的那一刹那是欢喜的,不说王妃的尊贵,田雨名声因庆王而毁,嫁给他是最好的选择。   但她紧接着就觉得不妥,庆王虽是王爷但从脾性上来看却不是良配,况且这庆王说不定有点毛病。   她不想以后侄女含着眼泪锦衣玉食,于是道:“皇上,小雨胆小,恐怕不适合庆王爷。”   “胆小算什么,当了王妃胆子自然就大了。”皇帝看向田雨,笑得十分和蔼可亲:“小姑娘,朕这儿子是有些不着调,但好在本性不差……”   庆王:“父皇,儿臣哪里不着调了。”   皇帝一个眼神也没有给到庆王,他继续道:“小姑娘,你很聪明,应该明白嫁给他是你最好的选择。”   “我……”   “当然朕说这话不是逼你嫁给他,只是朕虽是皇帝也是父亲,看见有好的儿媳妇人选总是忍不住想多替儿子说两句好话。”   庆王:“父皇,你哪里说我好话了。”   皇帝安向庆王:“你若再说话,就会外面跪着。”   庆王瞪大眼:“外面在下雪!”   “不下雪不让你跪了!”皇帝道:“怎么样,小姑娘,你愿不愿意嫁给他?”   田雨想了一下后还是不想嫁给庆王,可皇帝这么温和,温和得她都不好意思拒绝。   她小声道:“庆王爷不愿意娶我。”   皇帝看向庆王,眼睛微微眯着:“你愿意吗?”   皇帝神色寻常,语气也没有任何威胁之意,仿佛真的就是在问庆王愿不愿意,但当了皇帝二十多年的儿子,庆王哪里不明白皇帝是在威胁他。   敢不愿意就去外面跪着!   敢不愿意那就一辈子不要娶王妃!   敢不愿意……   总之,大权在握的父皇有一万种折磨他的办法。   庆王屈服了:“儿臣愿意。”   “你看,朕就说他愿意。”皇帝笑了:“而且小姑娘,你和端阳关系很好吧,你如果嫁给了庆王,以后和端阳就是妯娌,跟亲姐妹没区别。”   突然被点名的顾明月一脸愕然,还能这样。   庆王听着也觉得不对,怎么父皇的意思是跟端阳成为亲姐妹才是主要的,和他成亲像是顺便。   他堂堂亲王受得了这个委屈吗?   受得了的,谁叫给他委屈的人是他父皇呢。 第74章 是自己人   田雨看了看顾明月, 抿着嘴唇,白净的小脸上肉眼可见地出现了犹豫的神色。   “小雨,”顾明月轻咳两声, 不去看皇帝:“现在在我心中你也是我的姐妹。”   “是, ”皇帝苦口婆心地道:“但是小姑娘,女子成亲后忙于府中庶物, 与姐妹少了联络,感情可能会变淡,但你们若是妯娌就不一样了。”   田雨有点心动,她把目光投向庆王,看了一会儿, 还是觉得庆王不是她想象中夫君的样子,可她也不知道她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夫君。   嫁谁不是嫁,皇上说得对, 如果她嫁给庆王, 以后就能常常和郡主见面。   可是庆王身份尊贵, 她嫁给庆王, 庆王欺负她怎么办。   田雨抬头看皇帝一眼, 小心翼翼地道:“庆王有点凶。”   皇帝慈祥一笑:“他若敢凶你, 你来告诉朕,朕给你做主。”   田雨不信这话,庆王才是皇帝的血脉她又不是。   她求助地看向她姑母齐夫人。   齐夫人了解田雨,也不是很想田雨嫁给庆王, 可皇上亲自说媒, 直接拒绝也不太好。   她略略斟酌了下词句后道:“启禀皇上,田雨这孩子脾气软,我一直想着让她嫁个寻常人家, 这样以后万一有个什么,我也能替她撑撑腰。”   “这话朕似乎听过,可怜天下父母心。”皇帝叹道:“小姑娘,你姑母是真心疼爱你啊。”   所有人都以为皇帝会放弃让田雨嫁给庆王,就连庆王也这么觉得,他看了眼田雨,心里有点闷。   他哪里不好了,还是王爷,以前端阳的堂妹都想嫁给他呢,田雨这丫头凭什么不愿意。   “既然如此,”皇帝抚掌道:“不如朕提前给你一张和离的圣旨,万一你与庆王成亲后日子过得不如意,庆王对你不好,你就与他和离。”   田雨愣了,齐夫人愣了,所有人都愣住了。   “朱丁,”皇帝趁机快刀斩乱麻:“笔墨伺候。”   齐夫人:“皇上……”   皇帝看向齐夫人:“当初顾爱卿得知太子身份也不抬愿意继续端阳与太子的亲事,朕就是靠着这张和离的圣旨让顾爱卿同意的。”   齐夫人默默地闭了嘴,皇上的意思是人家顾国公都同意把姑娘嫁给太子,你们尚书府不及顾国公府,却给了你们相同的待遇,不要不知好歹。   皇帝到底是皇帝,金口玉言,能提前给一张和离的圣旨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   田雨也听出了皇帝的意思,不忍心让姑母为难,她道:“郡主也有和离的圣旨?”   皇帝颔首:“没办法呀,端阳她父亲疼爱她就跟你姑母疼爱你似的。”   田雨做沉思状,片刻后看向庆王,认真道:“我嫁给你你不能欺负我。”   庆王心里不闷了,耳朵还有点红:“你嫁给本王就是本王的王妃,是自己人,本王欺负你做什么。”   解决了老五的婚事,皇帝很满意,希望老五成亲以后能懂点事。   杜宽进宫后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想算计太子与端阳郡主,阴差阳错却算计到成王。   一下子牵连到两个皇子,皇上不震怒才怪。   杜宽等在御书房外,看见端阳郡主等人出来他忙不迭地迎上去,一一行礼后他看向田雨:“这位便是田小姐,本宫有些话想问你不知道方不方便。”   庆王道:“天这么冷,明天再问吧。”   杜宽疑惑地看向庆王,他又没问他。   庆王仿佛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下巴微抬:“刚才父皇已经给本王和她指婚了。”   田雨闻言看庆王一眼,庆王这语气听着好像有点自豪,可她不懂,订婚而已,这有什么值得自豪的。   就算要自豪,该自豪的人不该是她么,毕竟她这么差的家世都能嫁给他当王妃。   杜宽惊讶了下,旋即恭喜庆王。   庆王微微颔首,叮嘱杜宽一定要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杜宽一面应着一面腹诽:既想让他早点查出事情真相却又不让他询问田小姐。   这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有什么区别。   可田雨是未来庆王妃,已经不是他能随意问话的人。   “杜大人想问什么,”田雨问了杜宽后又对庆王道:“不过几句话的事,没必要耽搁到明天。”   庆王想了下:“那去偏殿,偏殿暖和。”   一行人移步偏殿,杜大人仔仔细细地问了过程。   听到香炉里的香有问题,他面色微变:“那香   炉在哪?”   沈亭:“孤已经让人收起来了。”   问完所有问题也才过去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目送太子一行人走远,杜宽转身进了御书房。   清晨,当成王府大门被敲响的时候,门房的小厮一脸困顿地去开门。   冬日冷,成王又不是在朝中当值,连下人们都惫懒了许多。   打开门,看见一行神色严肃的官员与衙役,小厮一个激灵,顿时清醒了。   虽然他们是下人,但也知道府上的主子与端阳郡主不睦。现在太后去世,就更无人替成王府撑腰。   小厮扬起一个殷勤的笑:“官爷有事?”   昨夜查案审人直到凌晨,大理寺左少卿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   虽睡得少但精神还是很不错,只是神色十分凛冽:“本官是大理寺左少卿,赵乐阳可在府上?”   小厮心中咯噔一下,莫非小姐又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赵乐阳被叫醒时一睁眼就看见她的贴身大丫鬟惨白着一张脸。   想到她母亲越来越虚弱的身体,赵乐阳瞬间坐了起来,却听到丫鬟道:“小姐,大理寺来人了,说你涉嫌谋害太子与端阳郡主,要带你去大理寺接受调查。”   听到大理寺三个字,赵乐阳浑身一颤,想起那些被关在大理寺天牢的日子。   “小姐,怎么办?”   “慌什么,我没做过他们难道还想冤枉我不成。”赵乐阳起身穿衣,语气冷静,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跳得有多么快。   赶到正厅,还位进去便听到她父亲的声音:“你不过一个小小的左少卿,谁给你的胆子来本王的王府拿人。”   面对盛怒的成王,左少卿波澜不惊地道:“皇上给的。”   “父亲,”赵乐阳走进屋子,她扶着成王坐下而后转身看向左少卿:“事情不是我做的。”   “赵小姐,本官只是请你去大理寺接受调查,没有说一定是你做的。”左少卿抬手:“请吧。”   成王哪里能眼睁睁地看着赵乐阳被带走,还欲和左少卿争,赵乐阳按住他:“父亲,我相信大理寺能查明真相,不会冤枉我。”   成王不信大理寺,他道:“你等着,为父这就进宫去见皇上。”   赵乐阳对左少卿道:“大人可否去外面等我?”   左少卿微微颔首,走出了正厅。   他一走,成王立刻收敛起怒气:“乐阳,是你做的吗?”   赵乐阳神色凝重:“不是。”   “那大理寺的人为什么要带你去大理寺?”成王道:“不行,我还是得进宫一趟。”   赵乐阳也不知道大理寺的人为何要来抓她,她虽没了爵位但到底还是皇家人,若无绝对的证据,大理寺的人怎么敢上门。   赵乐阳脑中灵光一闪,大理寺的人一定是掌握了什么,但这件事的确不是她安排的,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有人在陷害她。   赵乐阳把她的猜测告诉成王,成王沉声道:“对方主要目的是对付太子与端阳,但把罪名栽赃到你身上。”   “父亲,皇祖母去世,皇上必然不待见我们,所以这大理寺我不去也得去。”赵乐阳沉吟道:“但您不用慌,大理寺不是酒廊饭袋,哪怕要花些时间他们总是能查出真相的,到时候我自然能回来。”   “可你大哥那事他们就非说是意外。”而且成王也担心皇上太子会记恨赵乐阳之前做的事。   赵乐阳沉默片刻,涩声道:“可现在除了相信大理寺会查出真相,我们没有别的选择。”   成王神色一僵,微微混浊的眼中闪过无措与茫然。   半晌,他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上:“是为父没用,既不能替你哥哥报仇也护不住你。”   赵乐阳喉咙一紧,如果她没有喜欢上齐俊,没有设计顾明月落水,那么现在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可是没有如果。   赵乐阳被带到了大理寺,大理寺的官员没有立即审她,而是关了起来。   和上次的牢房不同,这次虽也是在天牢,但更像是一个小房间。   来的路上赵乐阳心里还是很慌的,看见这个牢房,她悬着的心稳了稳。   如果大理寺真认为昨日之事是她安排的,那么绝对不可能安排她住这个牢房。 第75章 不想   赵乐阳刚被带走, 成王便着急忙慌地进了宫。   早朝已经开始,他等在御书房外。   寒风凛冽,他没有穿御寒的斗篷, 冷得瑟瑟发抖。   “成王爷, ”宫人道:“早朝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结束呢,您要不中午再来。”   成王摇头, 皇帝本就对他们一家不满,他在冷风中站一两个时辰,说不定还能激起一点皇帝的兄弟之情。   这一站便是一个时辰。   远远看见皇帝等人走来,成王赶紧迎了上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声泪俱下:“皇兄明鉴,昨日之事并非乐阳所为。”   庆王也在,想到昨日田雨晕到在地上的模样, 他就看成王非常不顺眼, 冷笑着道:“成王叔, 你哄三岁小孩呢。”   成王还不知道在早朝上皇帝定下了庆王与田雨的亲事, 他以为庆王是在替沈亭说话, 他看向沈亭:“太子, 乐阳以前是做错了很多事,但她从大理寺回来后她就改变很多,这次真的不是她做的。”   沈亭淡声:“成王叔莫急,大理寺杜大人明察秋毫, 会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就是, 清者自清,”庆王接话:“成王叔既说她是清白的,那怕什么。”   成王也没指着这二人帮他, 他磕了个头:“皇兄,臣弟可以用性命担保此事不是乐阳所为。   “太子和老五说得对,她若清白,大理寺不会把她怎么样,”皇帝神色淡淡:“你回去吧。”   皇帝说完就走,沈亭几人跟上,留下仍跪在地上的成王。   对于这个结果成王早有预料,他站起来一边往宫外走一边想是谁在栽赃赵乐阳。   庆王昨日差点中计,那就不是他,剩下的还有端王安王平王以及三皇子七皇子。   他们都有动机,成王也把不准是谁做的。   “成王叔。”   成王回头,是下朝离宫的安王。   在太子认祖归宗以前,安王是最有可能被立为太子的人,以前成王对他颇为客气,但自从赵恺去世,他认为赵恺的死与严家拖不了干系,便也看不惯严家女婿安王。   他不欲和安王说话,安王却主动走了过来:“成王叔,不管你信与不信,表弟的去世的确与严家无关。”   提到赵恺,成王脸色倏地变了,他语气硬邦邦地道:“我知道,大理寺已经查清楚了,说是意外。”   话落,成王大步离开,不给安王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王爷,”跟在成王身边的人道:“听说赵乐阳今早被带去大理寺了。”   安王知道这件事,他眯了眯眼:“你说昨日之事是谁做的?”   身边人迟疑了下:“不是赵乐阳?”   安王也不知道是不是赵乐阳,但太后才去世,没有了太后这个最大的靠山,赵乐阳哪来的胆子这么做。   可若不是赵乐阳那又会是谁?   大理寺,杜大人与两位少卿也在想这个问题。   皇宫就这么大,人就这么多,要想找出相关人很容易。   除了去东宫请太子的那个宫女,大理寺的人还查出了在田雨进屋后关门的人,放火引人来的也是他。   大理寺从这些人的口中审问出了赵乐阳的名字,他们还查到昨日上午赵乐阳在宫中遇见了端阳郡主与齐俊,且赵乐阳与去东宫请太子的那名宫女说过话。   一切的一切都在证明赵乐阳就是昨日之事的幕后主使,可杜大人审理了那么多的案件,他觉得太顺利了,就像是有人特意安排好的,所以他觉得不一定是赵乐阳。   调查过相关人等的人际关系后,杜大人审问赵乐阳,问她与端阳郡主齐俊说了什么,又问她为什么在和那名宫女说话。   赵乐阳没有隐瞒,大理寺不可能只问她一人,至于那名宫女,是宫女主动找的她。   被审问完,赵乐阳回了牢房。   这牢房虽比她上次待的牢房要好,但毕竟还是牢房,冷得很。   她外裳都没脱,直接钻进被窝,拢了拢被角,不让一丝凉风钻进来。   她闭上眼睛,脑海里回忆着刚才审问她时杜大人的神色,不算多么客气但也不像把她当做幕后主使。   看来她不会在这大理寺待太久。   赵乐阳这样想,而后面露苦色,以前的她若被人这么冤枉,早就闹得天翻地覆,而如今,她却只在庆幸不会冤枉她太久。   赵乐阳以为她会在大理寺待个几日,大理寺调查案子需要时间,结果傍晚左少卿便来放她离开。   赵乐阳错愕:“已经查出是谁冤枉我了吗?”   “杜大人觉得小姐的嫌疑不大,便向皇上请示先放你回去。”左少卿道:“你回去后不可离京,大理寺随时都有可能传你问话。”   赵乐阳福身:“劳烦大人帮我向杜大人转达谢意。”   左少卿面无表情:“不必,大理寺是办案的衙门,若你是清白的,倒是大理寺要向小姐道歉。”   成王府的人不知道赵乐阳会这么快被放出来,大理寺自不会派人去通知,但安排了马车送赵乐阳回成王府。   见到赵乐阳回来,成王喜不自胜,又问赵乐阳在大理寺有没有被为难。   赵乐阳摇头,与成王说了一会儿话后才回院子休息。   沐浴时丫鬟告诉她田雨被封为庆王妃的事。   赵乐阳闭眼靠着浴桶,闻言没说一个字。昨日得知事情后她就有所猜测。   当今圣上不是一个多么看重家世的人,只是昨日她以为田雨最多会被封为侧妃,没想到直接是庆王妃,说句飞上枝头当凤凰也不为过。   .   “殿下,”康平公主府,下人进屋禀道:“乐阳小姐已经回府了。”   康平上午得知赵乐阳被带去大理寺的事,她以为事情真的是赵乐阳做的,恼怒非常。   但她不是恼怒赵乐阳算计顾明月,而是恼怒赵乐阳愚蠢。   闻言她眉头一皱:“回府了?”   “是,成王府派人来说的。”   陈安如也在,她道:“看来昨日之事不是乐阳所为。”   “应该是吧。”康平现在没有精力管其他事,她犹豫了一天,还是决定把贤妃想让安如进安王府为侧妃的事告诉陈安如,让她自己做决定。   “我如今名声尽毁,贤妃还愿意让我进安王府为侧妃不过是想拉拢二叔。”陈安如沉吟道:“殿下,我不想进安王府。”   皇帝宠爱太子,安王想把太子拉下来的可能性极低。若她进了安王府,安王却要犯上作乱,只怕会连累到二叔。   况且她愿意进东宫为妾是因为她喜欢太子,不代表她也愿意给安王当妾。   “本宫也没想着让你进安王府。”康平道:“安如,你放心,本宫便是再不得盛宠也是公主,你二叔还是尚书大人,有我们在,总能给你找门好亲事。”   陈安如弯了弯唇角:“谢谢殿下。”   .   “你说谁是成王妃?”   顾晗正在做女红,听完丫鬟的话,针不小心刺到手指,血珠溢到做了一半的手绢上,她抬头,目光冷冰冰的。   顾晗到底是顾家血脉,不能一直把人关在祠堂里。   上次事后,老夫人亲自给顾老二写了信去,顾老二回信请老夫人代为管教,再给顾晗说一门亲事。   顾晗的脾气不适合待在京城,老夫人便托人给她在顾家祖籍说了门亲事,婚期定在顾明月出嫁后的一个月。   定下亲事后老夫人便把人放了出来,但不许她随意外出。   “是田雨,”丫鬟道:“就是齐尚书府的那个表小姐。”   顾晗当然知道田雨是谁,更知道田雨和顾明月交好,可就算如此,田雨凭什么能成为庆王妃。   她的家世比田雨好了不知道多少倍,还是顾明月的堂妹,庆王为什么不愿意娶她。   若非庆王不愿意娶她,后面的事便不会发生。   顾晗之前的丫鬟不是被下放到庄子上去了便是被发卖了,现在伺候的都是新调来的。   看见顾晗眼神阴鸷,丫鬟打了个颤,有些害怕,可这是她主子,以后出嫁,她可能要做为陪嫁丫鬟跟着主子离开。   她小声把前两日在宫中发生的事告诉顾晗。   顾晗听完后脸色并没有好转,她在想顾明月怎么就没有中招呢。   晚上与林氏用膳,顾晗提起田雨和成王定亲的事。   没有丫鬟在,林氏发出了和顾晗相同的感慨,顾明月怎么就没有中招,然后便是气愤。   “田雨只是齐尚书的表小姐,有什么资格当王妃,”林氏放下筷子,怒道:“肯定是顾明月在皇上给她说了好话。你还是她的堂妹呢,宁愿帮一个外人都不帮你。”   顾晗垂眸吃饭:“她哪里有把我当堂妹。”   林氏没了胃口,叹气道:“今儿你祖母喊我过去问我准备给你准备哪些嫁妆,我先没说,问她打算给你添多少。”   “祖母心中只有顾明月,怎么可能给我添妆。”顾晗冷笑:“但凡她心中稍微有我的位置,也不至于给我找这么一门亲事。”   顾晗的未婚夫自然不是世家子弟,只是当地一个县令的儿子。   林氏和顾晗都不同意,但没用,老夫人放了话出来,若不同意要么就从顾家除名要么就绞了头发去当姑子。   “还是你爹没本事,”林氏道:“若国公爷是你爹,今日远嫁之人就该是顾明月。”   再不满意这门亲事,林氏还是不得不给顾晗准备嫁妆,可顾家二房虽还是住在国公府里,但其实两家早在老国公爷去世时便已分了,也就是说顾晗的嫁妆得二房出钱。   林氏不是舍不得给女儿置办嫁妆,但若是能有大房出钱她就能多给顾晗一些私房钱,厚着脸皮找程氏,结果钱没要到,还碰了个钉子。   铺子里,林氏正在挑狐皮,想给顾晗做一件御寒的斗篷,她看上了两块白狐皮,但价钱超出了她的预算,她只能放弃,另选了两块有杂毛的皮子。   她还有事,让店铺替她包好,她一会儿再回来拿,不想回来拿时多了两块白狐皮,正是她看上了但没舍得买的。   堂倌看出林氏的疑惑,解释道:“这是有位夫人送您的,说是恭贺千金定亲之喜。”   林氏蹙眉,问堂倌那位夫人姓什么。   堂倌道:“她没说。”   “夫人,”跟着她的嬷嬷道:“会不会是有人想走门路?”   林氏再怎么样也是顾国公府的二夫人,外人不清楚顾国公府的情形,想通过给林氏送礼来讨好顾国公府也是有可能的。   “搬到马车上去吧。”林氏道。   坐上回府的马车,嬷嬷忧心:“夫人,万一被老夫人和大夫人知道了怎么办?”   “知道就知道,”林氏道:“他们不愿意出钱给孙女侄女置办嫁妆,难道还要拦着别人送礼道贺吗?” 第76章 奋起   一出孝期, 庆王便在殷氏酒楼做东,庆祝他和田雨定亲。   男子们上午要当值,姑娘们提前在茶楼碰面, 一边喝茶听书一边闲聊。   “没想到啊, 小雨竟然成了庆王妃。”苏灵托腮感慨:“幕后主使怕是气都气死了。”   庆王本就与太子交好,而齐尚书与顾国公又是多年好友, 现在庆王娶了齐尚书的侄女为王妃,东宫庆王府齐尚书府以及顾国公府的关系只会更加稳固。   也许皇上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才会给庆王与田雨赐婚。   “我也没有想到,”田雨气呼呼地道:“要怪就要怪那个幕后主使。”   闻言,顾明月和苏灵交换了下眼神, 小雨还是不怎么高兴嫁给成王呢。   苏灵轻咳一声:“说来庆王也算是有心,还特意做东庆祝。”   顾明月点头附和:“当初我和太子定亲时他都没有说庆祝呢。”   “郡主和太子殿下定亲时太子殿下正忙着科举,自然没有时间, ”田雨道:“再说了, 你们以为他是真心想庆祝?”   顾明月苏灵面面相觑, 已经想到了某个原因, 但她们没有问。   楚妙不知道, 好奇地问:“不然呢?”   “肯定是为了吃殷氏酒楼不对外售卖的那些菜。”田雨撇了撇嘴:“当谁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上次顾明月请客, 在殷氏酒楼吃了一顿就念念不忘地楚妙眼睛一亮,等她定亲了她也要来这么一次。   京城不愧是天子脚下,人杰地灵,好东西层出不穷。   田雨还在说:“我严重怀疑以后若是郡主送我什么吃的, 他还会和我抢。”   顾明月与苏灵也觉得有这个可能。   再继续这个话题, 顾明月担心田雨毁婚,忙道:“我听太子说前两日成王在他那儿要了几匹晚霞锦,是送给你吧。”   沈亭得了些晚霞锦, 正准备送来国公府,被去东宫串门的成王看见了,死皮赖脸地要了几匹过去。   苏灵点点头:“不止晚霞锦,还有一些首饰。”   收到东西她有点讶异,她以为庆王只是不敢反抗皇上才答应下来这门亲事,可那些礼物看得出是精心挑选过的。   她姑母看见也松了口气,还对她说:“有些人品性高洁却未必是良配,有些人看似不像话却有可能会是一个好夫君。我虽把你视作亲女,但你毕竟不是齐家的女儿,庆王能这么用心,想来对你应该是很满意。”   田雨听完没说话,她心想如果成王愿意把她最喜欢的东西送给她那才叫对这门亲事满意。   正午,沈亭等人一起到了酒楼。   菜已经提前点好,他们刚坐下,各色菜肴就被端了上来。   沈亭等人下午还要当值,上了不醉人的果酒。   庆王是做东的人,众人都等着他率先举杯,结果他先拿起田雨面前的碗,给田雨盛了一碗佛跳墙。   “这个好,”庆王道:“你尝尝。”   沈亭见状也给顾明月盛了一碗,苏灵没定亲,但她有哥哥,只有楚妙是一个人。   楚妙自己给自己盛了满满一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没人理她,庆王看着田雨:“你尝啊。”   田雨低头尝了一口,味道非常好。她点点头:“好吃。”   “好吃吧,”庆王微微得意道:“本王还知道很多好吃的,等以后成亲了本王带你吃个遍。”   田雨犹豫了后问:“那你会和我抢吗?”   “本王是男人,”庆王瞪眼:“哪有男人和自己夫人抢吃的。”   楚妙好奇问:“那对方如果不是你夫人呢?”   “不是夫人就是外人,”庆王理直气壮:“既然是外人,本王为什么要让。”   田雨低头喝汤,在庆王看不见的地方,她的嘴角微微弯起。   用完午膳,沈亭他们各回各的衙门,连庆王都要去大理寺。   庆王眉头紧皱:“都过这么久了居然还没查出幕后主使,该不会就是赵乐阳吧。”   田雨道:“杜大人这么厉害,他既然觉得赵小姐不是那就应该不是。”   庆王也觉得杜大人挺厉害的,但听田雨夸杜大人,他就不那么舒服了――他在朝中当值也有两年了,至今没什么建树,连大理寺的职位都还是太子帮忙。   听说女子都希望自己夫君出色一点,那么田雨是不是也这么想的。   庆王想了一路,觉得他不能继续这样了,他要奋起,他要让田雨知道她能够嫁给他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   于是当杜大人迎出来时便看到了一脸严肃的庆王。   杜大人心头一凛,莫非又出了什么事。   不等他细问,庆王道:“听说杜大人你破案很厉害?”   杜大人茫然,庆王这话不像是出了大事,倒有种找他算账的感觉。   他小心翼翼:“没有。”   庆王道:“近来大理寺有没有什么要办的案子?”   杜大人更茫然了,他疑惑地把今日报上来还未处理的一个案子的案卷拿给庆王,而后庆王道:“这个案子交由本王来办。”   杜大人:???   皇上让庆王来大理寺帮忙,可没说让他办案。   “你协助本王。”庆王严肃而郑重地道。   杜大人能说什么,只能祈求庆王早日放弃,回归正常。   庆王刚来大理寺时也出现过这种情况,当时杜大人拿了几摞案卷给他看,美其名曰能从中学到东西。   那次庆王放弃了,这次杜大人故技重施,以为庆王也会放弃,不想竟然坚持到了下值。   .   顾明月没有立即回府,与苏灵她们又玩了一个时辰她才慢悠悠地赶回国公府。   马车停在国公府大门前,顾明月下车,侧首,看见一辆马车停在国公府的东侧门。   东侧门内出来一个嬷嬷,与马车上下来的人说了几句话后便招呼着身后的小丫鬟搬东西。   东西不少,但除了几匹料子,其余的都装在箱子里,看不见里面具体是什么。   门房的小厮见顾明月盯着东侧门看:“二夫人最近在给二小姐准备嫁妆,买了不少东西,最近几天天天都有马车来送东西。”   顾明月收回目光,心里想到底是亲女儿出嫁,林氏也大方了起来。   回到院子,她躺在软塌上闭目小憩,将将要睡着的时候,她脑海里忽的闪过那个嬷嬷。   如果她没有看错,那个嬷嬷伸手给赏钱时,袖子上滑,露出一支成色不错的玉镯子。   忍冬正要替顾明月捻被子,看她倏地睁眼,还以为吵到她了:“郡主恕罪。”   顾明月看着忍冬手腕上的镯子:“忍冬,如果你是二婶身边的丫鬟,你会戴这镯子吗?”   “如果奴婢是二夫人身边的丫鬟,那么奴婢肯定不会有这个镯子。”   忍冬手上的镯子是顾明月送她的生辰礼物。   “即便有,以二夫人的个性,怕是不会高兴看到奴婢戴这么好的镯子。”   顾明月也这么认为,如此那个嬷嬷为什么敢把镯子戴在手上?   除非是林氏赏她的,可林氏素来抠门,怎么会突然这么大方赏赐下人贵重的首饰。   顾明月闭上眼睛,她是不是太多疑了,直到两日后她在老夫人那儿碰到林氏。   林氏瞧着与之前没多大区别,说话仍然阴阳怪气。   顾明月目光落在林氏的发髻上:“二婶这支玉簪挺好看的。”   “难得听到郡主夸我,”林氏道:“按说郡主喜欢,我身为你二婶,送你也没什么,但这是顾晗她外祖母留给我的。”   顾明月目光闪了闪,不提林氏娘家不显,玉簪出自林氏娘家的可能性不大,便真是顾晗外祖母留给林氏的,林氏又怎么可能留到现在才戴。   等林氏走了,顾明月道:“祖母,二婶以前戴过这支玉簪吗?”   “你是想问那玉簪是不是顾晗外祖母给她的吧,”顾老夫人垂着眼睑,四平八稳地道:“不是的。”   “祖母知道玉簪的来历吗?”   “会有知道的时候。”   顾明月还想提醒祖母林氏的不对劲,一听这话顿时住了口。 第77章 红宝石   雪花簌簌, 一辆马车停在殷氏首饰铺子金楼门前。   堂倌见状连忙迎了出去,不一会儿端着一个盒子小心翼翼地走进来,同时对在柜台处算账的李掌柜道:“掌柜, 这批货里有几块成色很好的红宝石。”   首饰铺子要想做得好, 不仅要样式好看精致,原料也得要好。   李掌柜一听, 撇下算到一半的账目,从堂倌手中接过盒子打开,映入眼帘的红宝石的确是难得之物。   “有了这几块红宝石,我们铺子应该能很出一下风头了。”堂倌喜道:“这下看翡翠楼能拿出什么好东西来和我们争。”   京城这么大,自然不可能只有金楼一家首饰铺子, 但翡翠楼是隔得最近的,中间只隔了五六家铺子。   同行是冤家,两家明面上没说什么, 但暗地里都较着劲, 特别是前两日李掌柜收一块玉石原料时被翡翠楼的掌柜截胡, 还冷嘲热讽了一番。   “争什么争, ”李掌柜拿起红宝石看了看后便小心地放下:“将这几块红宝石收好, 一会儿我们去趟顾国公府。”   “去顾国公府做什么?”   “当然是问郡主要不要用这些红宝石打首饰, ”李掌柜道:“郡主开年就要成亲,这样的好东西正适合她。”   李掌柜算好账目便去了顾国公府。   马车停在顾国公府门前,得知他是来拜见顾明月,门房小厮客客气气地把人请到屋子喝茶等待, 并没有因为他们是商户就给脸色瞧。   屋里烧了碳很是暖和, 堂倌喝了口热茶后感慨道:“这国公府的下人好客气。”   他平日里没少去达官贵人府上送东西,但大多数都是鼻孔朝天。   李掌柜也捧着一盏热茶:“这是顾国公府,且是其他人家能比的。”   堂倌看李掌柜一眼, 疑惑问道:“掌柜你似乎很推崇顾国公府?”   “是啊。”堂倌正要问为什么便听到李掌柜道:“端阳郡主买东西爽快,我最喜欢这样的客人了。”   顾明月没在她自己的院子,而是在正院,与程氏说话。   林氏过来时,顾明月看了眼她的发髻:“二婶怎么不戴那支玉簪呢?”   林氏面色几不可察地顿了顿,旋即笑道:“毕竟是顾晗她外祖母留给我的,偶尔戴一下还好,常戴的话总是担心会摔了。”   顾明月眉头挑了挑,但没说什么。   程氏请人坐下:“弟妹不是忙着给顾晗准备嫁妆么,怎么有空来我这儿?”   “顾晗是低嫁,不比郡主是进宫当太子妃,她的嫁妆用不到那么多,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林氏道:“我来是想问问嫂子,郡主的嫁妆准备得怎么样了?”   “还早着呢。”程氏一脸的无奈:“我原本拟好了一份嫁妆单子,给国公爷看,说是轻了,让我重新拟。”   林氏一噎,觉得程氏是故意的,恨不能起身就走,可想到她房里摆着的那些东西,便忍着怒气道:“郡主是大哥唯一的女儿,自然是要偏疼些。对了嫂子,你找好给郡主打首饰的铺子了吗?”   林氏口中打首饰不是说给顾明月打首饰,以顾明月的身份,一般首饰上不了她的发髻,指的是用来打赏下人的首饰。   “还没有,”程氏道:“弟妹有推荐的?”   林氏顺着话道:“我前些天在翡翠楼给顾晗打了一些,觉得还不错。”   “是吗,回头我让人去看看。”程氏没有一口应下:“虽说是用来打赏的,但也不能太差,还是要货比三家才好。”   林氏勉强一笑:“这是自然。”   “夫人,”丫鬟躬着身子进屋道:“郡主,殷氏金楼的李掌柜想见您。”   顾明月错愕:“他见我做什么?”   丫鬟道:“门房的人说他抱着好大一个盒子,也许是来找郡主买首饰的。”   林氏自然知道金楼是卖首饰的铺子,一听到丫鬟的话她立时觉得不好,那金楼掌柜既敢上门开说明与顾明月是有几分交情的,说不定顾明月就会选择金楼给她打首饰。   “是东西卖不出去了么,竟然还送上门来。”林氏眉头皱起:“东西好也就罢了,万一东西不好怎么办?”   “不好我就不要呗,他还能强买强卖不成。”顾明月道:“把人带到这儿来。”   丫鬟退出去,林氏道:“你不要万一他传出什么对你不利的话来怎么好?”   “多谢二婶关心,”顾明月莞尔:“不过我想他应该没那个胆子。”   林氏来正院的目的就是为了向程氏推荐翡翠楼,说完她就打算走的,现在她也不走了,想看那个李掌柜究竟带了什么东西来。   片刻后,李掌柜被丫鬟带了过来。   行过礼,李掌柜说明来意。   听到有上好的红宝石,程氏眼睛一亮:“打开我看看。”   李掌柜把盒子放到程氏的高几上。   程氏起身一看,旋即毫不犹豫:“这些我全部都要了,先不忙着打,等我把花样确定好你们再动手。”   见程氏毫不掩饰她的喜欢,林氏好奇地探头看,这一看,酸得她眼睛都收不回来了。   这样的红宝石用来打头面,贵重又华丽,压箱底再合适不过。   她忍不住问:“还有其他的吗?”   李掌柜摇头:“只有这些,在下想着开年便是郡主的大好日子,这宝石是红色,再喜庆不过,也许郡主会喜欢。”   “喜欢,”顾明月也是女子,没有不喜欢首饰的:“麻烦你了,还亲自跑一趟。”   李掌柜躬身:“郡主客气,郡主喜欢就好。”   林氏挤着笑:“这些红宝石是不错,不知道嫂子能不能分一点给我,我也想给顾晗打两样贵重的首饰。”   林氏以为当着外人的面,程氏是不好拒绝的,而且程氏应该也不会找她要钱。   “这恐怕不行,”程氏干脆利落地拒绝道:“我想给郡主打一整副头面,就这些还不知道够不够呢。”   林氏笑容僵在脸上,但这还不算,程氏看向李掌柜:“你有心了,正巧我最近想打一批首饰,回头去你们铺子看看。”   李掌柜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夫人放心,我们铺子里的师傅都是几十年的老手艺了,一定会让夫人满意的。”   顾明月道:“这话不错,我之前在他们铺子买过,是挺好的。”   不仅没要到红宝石,还没能让程氏选择翡翠楼打首饰,林氏气咻咻地离开。   等顾霖下值回来,程氏和顾霖说起白日里的事:“我还想着她怎么突然关心起郡主的嫁妆,原来是牵线来了。”   顾霖眯了眯眼:“她怎么会帮一家首饰铺子牵线?”   林氏与大房有怨,便是翡翠楼的首饰的确打得好,她也不可能来告诉程氏,除非她得了好处,还不是一般的好处。   程氏拿来袍子让顾霖换上:“听说她最近在翡翠楼买了不少的东西。”   顾霖:“你的意思是翡翠楼给她让了利?”   “今日她只是提了几句,没有多说。”程氏想了想道:“不像是应承了对方。”   顾霖若有所思,那是只卖个人情?   林氏不是卖人情,是翡翠楼主动开的口,林氏本不愿意,可翡翠楼给了她许多好处,她实在不好拒绝。   过了两日,翡翠楼来给林氏送东西时提起这事,林氏道:“他们已经定了金楼。”   “金楼?”来人眉梢微动:“殷氏名下那个?”   “应该吧,”林氏还惦记着红宝石头面,她把那日李掌柜来国公府的事说了,问:“你们铺子里有红宝石头面吗?”   来人姓马,是翡翠楼的掌柜,与林氏接触了几次,他已经知道林氏有多么贪得无厌,一听这话就知道林氏是想要红宝石头面。   他不知道东家为什么要给林氏这么多的东西,但红宝石这样贵重的头面,他无论如何都舍不得给林氏,虽然红宝石不属于他。   原以为林氏是国公府的二夫人,若能牵线,让翡翠楼给端阳郡主打首饰,他们便能赚点回来,结果也不成。   “之前有,不过前几日卖出去了。”   马掌柜敷衍几句后便离开,回翡翠楼时路过金楼,他撩开帘子,看见姓李的笑容满面地送客人离开。   金楼虽开的时间不长,但已经成了翡翠楼的劲敌。金楼不倒,翡翠楼的生意就好不起来。   .   殷氏酒楼后院的某个屋子,大赚了一笔的李掌柜一边吃饭一边和酒楼掌柜闲聊。   听到李掌柜把红宝石送去顾国公府,酒楼掌柜道:“你这样是不是太显眼了?”   “显眼?”李掌柜:“哪里显眼了?”   “你这还不显眼?你送郡主那么贵重的东西,谁都能看出不对来。”   “谁告诉你我是把那些红宝石送给郡主了?”   “不是送难不成是卖,”话落,酒楼掌柜意识到什么,瞪大了眼:“你把红宝石卖给郡主了?”   “对呀,你也说了,红宝石那么贵重,我怎么可能送人。”李掌柜美滋滋地道:“而且国公夫人在铺子里定了一批首饰,大方得很,都没还价。”   “可郡主是……”酒楼掌柜哎呀一声:“你真是钻到钱眼里去了。”   “我是掌柜,我当然得钻到钱眼里去,”李掌柜理直气壮道:“再说了,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可郡主又不是你兄弟。”   “那我不管,反正我管着的铺子,任何人都不能买东西不给钱,打折已经是我最后的底限。”李掌柜语气一顿,描补了一句:“就算是主子来了也一样。”   酒楼掌柜:……   酒楼掌柜无奈之余有点羡慕,之前主子说郡主在酒楼的一切花销都由他来结账,可眼瞅着今年都快要完了,主子也没有来结账的意思。 第78章 忌讳   吃完饭, 李掌柜慢悠悠地回了金楼,还打包了两分酒楼不对外售卖的点心。   马车刚停在,他还没下车就有堂倌撩开帘子, 神色凝重:“掌柜, 出事了。”   李掌柜眉头都没动一下,面不改色地下车, 看见铺子门口站得有几名衙役。   金楼里出来一位穿着官服的中年男子,看见李掌柜他板着脸,语气十分出来耐烦:“你就是李光?”   李掌柜拱手作揖:“在下就是金楼掌柜李光,敢问大人是?”   “本官是户部主事,”男子拿出一张印有官印的文书:“有人举报金楼偷税漏税……”   堂倌:“这不可能。”   男人一个眼神也没有给堂倌, 他看着李掌柜:“事情真假我们会调查,但在事情查清之前,金楼不得开门做生意, 你也得随本官回户部调查。”   “大人若是要查税收, 我们自当配合, ”李掌柜不疾不徐地道:“只是现在还没开始查, 大人就要我们停止营业, 这是不是不太恰当。”   “就是, ”堂倌道:“我们还接了顾国公府的活呢,要是耽误了端阳郡主的事,你承担得起么。”   堂倌以为搬出端阳郡主,对方怎么都会收敛些, 就连李掌柜也是这么认为, 不想对方依然咄咄逼人:“你想用端阳郡主来压本官?”   李掌柜道:“大人,在下绝无此意。”   “别说你只是接了顾国公府的活,就算端阳郡主是你们的主子, 你们敢偷税漏税,本官一样敢抓。”男人冷笑一声:“来人,带走。”   话落,两名衙役过来将李掌柜押住。   他们不仅押走了李掌柜,还带走了金楼的账簿,在金楼大门上贴了封条。   回到户部,男人没有审问李掌柜,而是把人关了起来。   “这么快就回来了。”同僚道。   “一个首饰铺子而已,”中年男子给自己倒茶,不屑嗤道:“接了顾国公府的活而已,竟然还妄想用国公府来压我。”   “毕竟现在顾国公府是太子岳家,”同僚顿了一下,压低声音好奇问道:“真偷税漏税了?”   中年男子道:“得调查了才知道。”   同僚笑着道也是,心中却知道对方没有说实话。   若只是有人举报便要关店抓人,那所有人都来举报,岂不是全都乱了套。要他说多半是首饰铺子得罪了哪位权势,对方要对付他。   东宫。   庆王是东宫的常客,他进东宫都不需要通报,直接便到了沈亭处理政务的书房。   “你怎么来了?”见到庆王,沈亭扬了下眉,想到什么问道:“大理寺有不好处理的案子?”   庆王瘫坐在太师椅上,望着房梁有气无力地道:“有我在,大理寺能有什么难处理的案子。”   “那你怎么这副样子?”   庆王一言难尽,他想着他已经定亲了,来年便要庆亲,身为男儿当封妻荫子所以想学断案,结果他还是高看他自己了。   坚持了两天,一觉起来头发掉了好多。   他放弃了,他不想当一个秃头王爷,而且他已经是王爷,还和太子交好,用不着努力也能荣华富贵一生。   “殿下。”江东进来,拱手后没有立即说话。   庆王正要避开,沈亭道:“无碍。”   “金楼出事了。”江东道:“户部带走了李掌柜,还封了铺子,说是金楼偷税漏税。”   庆王不知道金楼是什么楼,但他知道既然事情禀报到了太子面前那就意味着金楼应该是与太子有什么关系。   他眼珠子一转:“太子政务繁忙,不如我替你走一趟。”   沈亭忽然道:“金楼是殷氏旗下的首饰铺子。”   庆王眼睛一亮:“若我帮了金楼,下次我一个人去酒楼能吃到那些菜吗?”   沈亭点头,庆王立即起身,正色道:“太子四哥,为弟这就去了。”   话落,庆王便往外走去。   沈亭看向江东:“你跟着一起。”   “是。”   当庆王来到户部时,户部众人是非常惊讶的,有人上前道:“不知王爷来户部是有什么事?”   庆王看这人一眼,什么话也没说,直接找了个位置坐下。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庆王要做什么妖。   有人认出江东,对江东拱手道:“江护卫。”   江东倒很客气,还礼后目光扫过众人,微微一笑:“诸位见谅,庆王也是受人之托。”   “受人之托?”   江东点头:“诸位可知道殷氏商行?”   殷氏商行虽不是京城最大的商行,但也榜上有名,一位主管京城税收的官员道:“知道,可是殷氏商行有不妥之处?”   江东道:“殷氏商行在京城有一间首饰铺子,今日中午,户部有官员上门,说是铺子涉嫌偷税漏税,带走了掌柜还封了铺子。”   话到此处,众人明白庆王爷和江东是上门来给殷氏商行撑腰来了。   但庆王爷与太子为何要这么做,殷氏商行与庆王爷和太子有什么关系?   户部官员众多,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职责,众人齐齐把目光投向主管京城税收的吴大人。   “我不知道这事啊。”顶着众人的目光,吴大人茫然又不解:“只是涉嫌,事情没查清楚应该不会封铺子。”   江东正色道:“不瞒诸位,我家殿下与殷氏商行的东家颇有渊源,听闻这件事便让我走一趟。道若是金楼真的偷税漏税,一定严惩不贷。”   户部众人面色僵住,那若是被冤枉的呢?   吴大人拱手:“劳烦王爷与江护卫稍等片刻,在下去去就来。”   吴大人的确是去去就来,来的不止他一个,还有一名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微微低着头,给庆王行礼时的声音都打着颤。   庆王用手指敲了敲桌面,不咸不淡地问:“就是你说金楼偷税漏税?”   男子身子微恭,肉眼可见地颤抖着。听说吴大人说庆王和太子身边的人来查金楼的事,他先是不敢置信,旋即便是慌张。   “微臣……微臣……”   “你们陈尚书在哪?”庆王眉头一皱:“连话都说不清楚的人,怎么当官,怎么为民请命。”   身为中年男子的上级,吴大人不得不开口道:“启禀王爷,今日带衙役去金楼之人就是朱大人。”   话罢,他低声斥道:“王爷面前,还不好好说话。”   朱大人期期艾艾地道:“微臣收到消息……”   “收到消息?”庆王打断,面露讶异,而后问吴大人:“这是查税收还是查什么,还要人通风报信不庆?”   朱大人抖得更厉害了。   吴大人压着嗓子问他:“谁告诉你的消息?”   朱大人有口难言,哪有什么消息,是他收了好处。   本以为只是一个首饰铺子,虽是殷氏商行旗下的,但殷氏商行毕竟是外来的,便是被冤枉了也不敢闹得太凶,哪知道竟然牵扯到太子与庆王。   吴大人见状哪还不知道其中的门道,他对庆王道:“这其中许是有什么误会,我马上让人送李掌柜回去。”   “不着急,”庆王道:“既然已经到了户部还是查一查税收的好,免得以后传出本王以权压人的传言。”   吴大人能说什么,只能让人当场查金楼的税收。   金楼的账本就在户部,再加上户部人才济济,个个算盘打得飞快,不到半个时辰就把所有账本算得清清楚楚。   金楼自然没有偷税漏税。   朱大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脸都白了:“王爷。”   庆王仿佛很是疑惑:“你跪什么?”   吴大人有心替下属求情,却听得成王道:“吴大人,等陈尚书来了,你帮本王问一问,官员冤枉百姓该判何罪?”   吴大人心下一沉:“微臣遵命。”   “走吧,”成王看向江东以及被带过来的李掌柜:“去看看金楼的首饰。”   吴大人等人把人送出户部。   马车渐渐走远,有官员感慨道:“啧,想不到殷氏商行居然和太子有关系。”   众人深以为然,俗话说得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今日之事不算大,但殷氏商行却有本事让太子出面,可见殷氏商行与太子关系颇深。且太子认祖归宗这么久,殷氏商行却不曾凭借与太子的关系谋利。   吴大人也很意外,但更让他意外的是庆王。   今日的庆王和以往不太一样,言行举止间有几分太子的风采。   马车上,被吴大人暗暗夸赞了一波的庆王长长地叹了口气,心想:相比于大理寺那些费脑筋的事,他果然还是比较适合做这种事。   .   “你说殷氏商行与太子有联系?”富丽堂皇的屋子里,女子正伏在案前,细细地描绘着什么。闻言她笔下一顿,抬眸,温柔的眉眼露出诧异。   “是。”站在女子面前的人把金楼被冤枉偷税漏税以及庆王和江东出面替金楼撑腰的过程告诉女子。   女子若有所思:“当朝太子,却与这么大的一家商行关系匪浅……本宫记得太子刚中会元时收了许多贺礼,后来还卖掉了?”   “是,因为这事,太子认祖归宗后皇上给了太子许多赏赐。”   女子轻轻一笑:“看来我们的太子殿下可不是皇上以为的那么拮据呢。”   “主子的意思把这件事透露给皇上?”   “只透露这个有什么意思,”女子放下笔,打量着书案上的画,她问面前之人:“你说身为帝王,最忌讳什么?”   身为帝王,自然是最忌讳被谋朝串位。   “主子的意思是……”   女子温声:“皇上如此宠爱太子,但若太子本就是冲着皇位而来的呢?”   “属下这就去安排。”   “着急什么,”女子叫住下属:“本宫能想到的,其他人会想不到?” 第79章 还是他吗   进入腊月, 一场大雪后,天气晴朗,顾明月等人相约在殷氏酒楼用午膳。   田雨与庆王的婚事定下后田雨回了趟祖籍, 才回京两日, 众人与她许久未见,吃完饭便不着急分开, 找了个茶楼喝茶聊天。   午膳是顾明月做的东,到茶楼田雨主动提出她来结账。   楚妙是大长公主的孙女,手上松散得很,苏家是清贵世家但并不缺钱,孙雪家中也富贵, 顾明月就更不用说。   这一行人中,算起来田雨是最拮据的一个。   齐家虽不差,齐夫人也疼爱她, 但她毕竟是表小姐, 有自知之明, 从不乱花钱。   顾明月等人心里明白, 体谅田雨, 一起吃饭时顾明月都是主动结账。   田雨也曾想付钱但都被劝了回去。   “这次你们不许和我争了, ”田雨穿着一身粉色襦裙,发间一支玉簪,笑意盈盈地拍了拍荷包:“我有钱。”   顾明月眨眨眼,笑着打趣:“莫不是嫁妆?”   楚妙睁大眼:“嫁妆可不能用。”   “不是, 我不是回了趟祖籍吗, 是我父亲给我的。”田雨道:“我想了下,不要白不要,就收下了。”   顾明月与田雨也认识这么久了, 对田雨的身世知道个大差不离,母亲去世,继母不慈,父亲不作为。   若不是田雨姑姑心疼她,田雨这一生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你做得对,你以后是王妃,他们少不了沾你的光,”顾明月道:“况且你是你父亲的女儿,这是你该得的。”   楚妙道:“那我就不客气啦。”   “不客气,”田雨眉眼弯弯:“你们多点些贵的才好呢。”   苏灵点头:“也是,小雨可是未来的庆王妃。”   提起庆王,顾明月好奇道:“你回京有两日了,庆王找你没有?”   “找了,”田雨没有隐瞒:“我刚到京的那日他就派人送了东西来。”   楚妙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满是八卦:“他没亲自来见你?”   田雨道:“他倒是想,可我太累了就拒绝他了。”   楚妙:“可是你不是出来和我们玩了吗?”   “我歇了两天不就缓过来了吗?”田雨一脸寻常:“他本来是想让我今日出来和他吃午膳,但我先约了你们就把他拒绝了。”   顾明月等人面面相觑:“他没生气?”   “没有啊,”田雨道:“他还派人给我送了银票来呢,我不收,那人丢下就跑,追都追不回来。”   “肯定是庆王这么吩咐他的,”顾明月莞尔:“真没想到庆王居然对你这么好。”   想当初,庆王想通过娶顾晗来拉拢顾家时,对顾晗可没有这么体贴。顾明月松了口气,说到底田雨会和庆王定亲都是受了她的连累。   苏灵笑道:“这大概就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众人与田雨许久未见,先是问了田雨老家的风土人情,后又谈起顾明月的婚期。   现在已经是腊月中旬,距离顾明月的婚期也就不到两个月了。   也就是顾明月身份尊贵,想干嘛就干嘛,没人敢说她,换个女子,就该闭门不出一心备嫁。   “这不对呀,”楚妙道:“郡主也就罢了,可田姐姐怎么也想出门就出门了,齐夫人就不唠叨你?”   田雨看眼顾明月:“有郡主在,姑母许我出来。”   楚妙懂了,顾明月是未来太子妃,田雨能和顾明月交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何况田雨以后也是要嫁进皇家的。   几个姑娘无一不尊贵,要的是茶楼二楼的包厢。   阳光明媚,楚妙想晒太阳便推开了窗户,无意间往街上一看,咦声道:“那不是梅一朵吗?他什么时候成禁卫军了?”   顾明月探头看了一眼,的确是梅一朵,穿着禁卫军的衣服,抬头挺胸的,身后还跟着几名禁卫军。   顾明月以为梅一朵是路过,不想梅一朵带着人径直进了茶楼,不大会儿,楼内便响起喧哗声。   “怎么回事?”楚妙最是好奇,推开包厢门:“我去看看。”   顾明月几个也出了包厢,站在二楼的走廊上,看见一楼大堂,梅一朵带人把几个男子围了起来。   其中一个人不服气,正高声叫嚣:“我又没犯法,你凭什么抓我?”   梅一朵不与他争辩,抬了下手,冷冷道:“带走。”   “啧,”苏灵摇头感慨:“这梅一朵穿上禁卫军的衣服倒像模像样的。”   “毕竟是梅大将军的儿子。”顾明月也觉得梅一朵变化挺大的:“虎父无犬子。”   “且慢,”另有一名男子拱手,彬彬有礼:“这位大人,不知谭兄犯了何事,回头我们也好告知他的家人不是。”   大约是这名男子态度够好,梅一朵道:“传播谣言,摸黑太子。”   谭姓男子道:“我哪里摸黑太子了?”   男子若有所思,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拍了下脑门道:“谭兄,你昨日喝酒喝多了,的确说了几句关于太子的谣言。”   谭姓男子愣住,想起什么旋即脸白如纸。   梅一朵冷声:“带走。”   这下谭姓男子不再挣扎,只是一边走还一边向梅一朵求情:“大人,我那是喝醉了。”   ……   梅一朵带着人走了,茶楼里却是彻底热闹了起来。   有人去问谭姓男子的好友,想知道谭姓男子说了太子的什么谣言。   那几人自然不会说,匆匆离开了茶楼。   顾明月等人回到包厢,正要说什么,忽然听到隔壁的对话。   “话说关于太子的传言,最近我倒是听到一个。”   “你知道还不快说。”   “你不要着急嘛,你们知不知道殷氏商行?”   “当然知道,听说庆王爷就很喜欢去殷氏商行旗下的酒楼吃饭。”   “那你可知道不止是庆王爷,太子和端阳郡主等人也常常去这家酒楼。”   “这家酒楼菜有这么好吃吗?”   “这你就不懂了,听说太子和殷氏商行的东家关系匪浅,甚至有传言说……”   “说什么?”   “说太子才是殷氏商行的真正的东家。”   “这怎么可能,殷氏商行怎么也有十几年了,太子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几岁就会做生意吧。”   “你这人怎么这么蠢呢,谁说要太子亲事做生意,你爹只是五品官员,尚有人投奔,何况太子殿下。”   “可太子是科举之后才恢复皇子身份……你的意思是……”   “我什么意思也没有,但是听说之前殷氏商行旗下的一家首饰铺子被冤枉偷税漏税,太子殿下派了亲信出面不说,还让庆王也去了户部一趟。”   “啧,看来这殷氏商行与太子殿下的确关系匪浅啊。”   “郡主,”田雨问:“他们说的首饰铺子是不是金楼?”   她姑母在金楼给她定了一批首饰,交付之时却额外多给了她一对玉镯,说是恭贺之礼。   顾明月微微点头,若有所思。   苏灵敛了神色,对顾明月道:“这情况不太对啊。”   顾明月自然知道情况不太对,但沈亭既然从未特意隐瞒过他与殷氏商行的关系,那么他就应该不怕别人知道这件事。   想明白这点,顾明月便不担心了,回神一看,苏灵等人的神色一个比一个严肃。   她失笑:“你们这是做什么?”   “担心你呗,”苏灵看着顾明月:“梅一朵不肯定不把这事告诉太子,你要不要进宫一趟?”   田雨点头:“这肯定是有人想对太子不利。”   “小事而已,”顾明月提起茶壶挨个给她们倒上:“你们不用担心。”   田雨皱眉:“这怎么能不担心!”   东宫,庆王说出了和他未婚妻一样的话:“这怎么能不担心。”   庆王早就知道沈亭与殷氏商行的关系不简单。若简单,太子能拿到那么多殷氏酒楼不对外售卖的秃黄油;若简单,他们去酒楼吃饭时能吃到那么多好吃的;若简单,太子怎么可能替金楼撑腰。   刚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庆王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要不要利用这点来做文章。   他仔细想过后放弃了。   以他的头脑应该斗不过太子。   如此行事容易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还是老老实实当他的庆王吧。   甫一听闻这些传言,庆王立即意识到是有人故意为之,目的就是要摸黑太子。   他匆匆进宫,结果皇帝不急太监急,太子一派淡定从容。   庆王在堂中走来走去,忽的走到沈亭书案前,神色严肃:“太子,要不你这就去和父皇坦白,父皇那么宠爱你,你主动坦白,他一定不会追究你。”   沈亭正在看书,他翻了一页,不疾不徐地问:“你觉得我们父皇如何?”   “自然是至圣至明。”庆王想也不想地道,说完他便明白沈亭的意思――沈亭是觉得皇上不会疑心他。   他有些噎住,父皇对太子是有多宠爱才能让太子这么自信。   他撇撇嘴,有点酸,但现在不是酸的时候。   虽然说父皇的坏话不太好,可现下只有他们兄弟二人。   庆王深吸一口气,压着嗓子道:“父皇是很英明,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呀。”   话落,庆王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   放在以前,他万万想不到他竟然会这般语重心长地对太子说这种话。   这还是他吗?   庆王正感慨着,江东匆匆而来,神色凝重。   “殿下,王爷,”江东道:“出事了。”   这一幕颇为熟悉,庆王问:“莫不是又是殷氏商行出问题了?”   庆王还打趣沈亭:“我说太子四哥,你虽然是太子但威信却不咋地,现在京城人人皆知殷氏商行与你有关系却还有人对殷氏商行出手。”   “不是殷氏商行,”江东沉声:“大理寺来报,两刻钟前,顾国公府二房林氏到大理寺报案,说……”   “说什么?”   “说顾国公通敌卖国,与胡人皇族有书信来往。” 第80章 如题   “如何?”   “顾国公被关进了大理寺, 国公府已经被禁军包围。”   “太子呢?”淑妃眉头一挑:“他没去给顾家求情。”   “去了,大理寺派人进宫报信后太子和庆王立即去御书房求见,但被皇上斥责了一通, 还当着众宫人的面, 让他们不要管这件事。娘娘,看来皇上也没有我们以为的那么信任顾国公。”   这次的事, 明眼一看就知道是有人故意陷害顾国公,如果皇帝坚定的信任顾国公,那么倒霉的就是幕后主使,可皇帝却偏偏将顾国公关了起来。   淑妃皱了皱眉,总觉得有些违和。   顾霖和皇帝是君臣但更是多年好友, 皇上怎么可能仅凭几封来历不明的书信就把人关起来,何况顾霖是太子的未来岳父。   皇帝那么看重太子,即便是为了太子, 也不可能如此对顾霖。   “就是不知道是谁让林氏把信送去的大理寺?”   “除了安王和他母妃还能有谁, ”淑妃冷笑一声, 正要说什么, 脑海里忽的灵光一闪。   她都能猜出是安王与他母妃动的手, 那么皇上会看不出来?   如果皇上看出来了, 但依然将顾霖关了起来,那么就只有两个解释。   一是皇帝不满太子,想要将计就计除掉顾家;二也是将计就计,但为的是降低安王母子的警惕心, 然后将他们一网打尽。   这两个解释, 淑妃更倾向于后者。   皇帝太子与安王母子,无论他们谁更胜一筹,她都少了一个对手, 看似她坐收渔翁之利,但若他们分出了胜负,她再想要对付剩下的那个就更难了。   不如趁此机会,来个混水摸鱼,若运作得宜,也许她能当个黄雀。   淑妃敛了神色,沉默半晌后在心腹耳边说了几句。   心腹面色大变:“娘娘,这是不是太冒险了?”   “冒险吗?”淑妃带着护甲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桌面,声音幽幽:“难道你没听过富贵险中求这句话?”   她想要替儿子谋得皇帝之位本就是一条险路。   “那是否要通知大人?”   “不必,”淑妃眼眸微眯:“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翌日早朝,甫一开始就有朝臣提起顾霖通敌卖国一事。   “顾国公为国为民之心天地可鉴,怎么可能通敌卖国,一定是有人刻意栽赃陷害。”   “赵大人所言有礼,顾国公的书房不说守卫及其森严但也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就能进去的,更遑论二房的夫人。”   “谁说是顾二夫人去顾霖书房拿的信件?”   “那是谁?”   对方一噎:“我怎么知道是谁,我又不是大理寺卿。”   众人一听,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大理寺卿杜宽。   杜宽眼观鼻鼻观心,好似感觉不到身上火热的目光。   见杜宽不说话,有人忍不住直接问:“杜大人,你也说句话啊?”   杜宽头都不偏一下:“案件正在审理,很多细节不便透露,还请诸位大人见谅。”   “反正以顾国公的品行,绝对做不出这种事,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古往今来,有多少朝廷命官表面上是清官好官,实则贪污受贿□□,说不定顾霖也是这样的人,表里不一,仗着皇上对他的信任和他国公爷的地位……啊……”   这位大人的话没有说完,有人实在忍不住,将手中的板勿砸了过去,刚好砸到了这位大人的额头上,留下一个大包。   这位大人不是个吃亏,怎么可能任由自己白白被打,在旁人没有反应过来时就冲了上去。   一时之间,两个朝廷命官打得不可开交,板勿丢了,官帽没了,连官服都被扯烂了。   “够了!”皇帝冷声:“你们是朝廷命官还是市井小民?”   打架的两位大人一人揪着对方的衣领,一人扯着对方的头发。   皇帝怒斥:“还不松手。”   两位大人这才松手,一个整了整衣领,一人捂着额头上的大包。   皇帝看向沈亭:“太子以为此事如何?”   沈亭身子微躬:“父皇与顾国公自小相识,顾国公是什么样的人父皇应该心里有数。”   “朕心里当然有数,”皇帝顿了下,语气一转:“但是人心易变,朕是皇帝,也控制不了人心。”   金銮殿上,无论是支持太子还是支持其他皇子王爷的人心里都是一惊,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   支持其他皇子王爷的人先是震惊,旋即狂喜。   皇上一定是疑心上顾霖了,甚至有可能对太子也不满起来。   这才是对的嘛,身为一个皇帝,怎么能如此信任朝臣,多疑的皇帝才是正常的皇帝。   带着这种想法,有人对沈亭道:“太子殿下,微臣最近听到一些关于您的传言。”   沈亭回头,眸光淡淡地看着开口的官员,哦了一声。   这位大人以为太子会心虚,结果只是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让他有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   他不放弃,继续道:“听闻世子与殷氏商行关系不浅,连带着庆王殿下与端阳郡主都是殷氏酒楼的常客。”   “是常客又怎么样,”庆王听到殷氏酒楼忍不住了,没好气道:“我们去吃饭又不是没给钱,关你什么事。”   沈亭眉头一皱:“庆王这话倒提醒孤了。”   “怎么?”难道因为最近的传言,他去殷氏酒楼吃不到那些不对外售卖的菜了?   庆王恶狠狠地看向提起这事的官员,敢让他吃不上他喜欢的饭菜,他就敢让对方回家喝西北风。   对上庆王的目光,这位大人不慌张,还很激动。太子和庆王越生气就证明这件事越有可能是真的。   “殷氏酒楼的账孤已经好久没派人去结了。”沈亭道:“快过年了,回头孤就让人去一趟。”   庆王嘴角抽了抽:“幸好你想起来了,不然可能就会有传言说你身为堂堂太子,竟然吃饭不给钱,占老百姓的便宜。”   众大臣:……   “太子这话是承认与殷氏商行有旧?”   沈亭若有似无地勾了下唇角:“孤有反驳过或者隐瞒过吗?”   众人想了想,还真没有,甚至每次去殷氏酒楼都是大张旗鼓。   现在京城谁不知道皇家人喜欢去殷氏酒楼用膳,连带着殷氏酒楼的生意都比其他酒楼要好很多。   ……   早朝结束没多久,淑妃就知道了早朝上发生的事。   “娘娘,半个时辰前端阳郡主想要出府进宫,被禁军拦住,差点动了手。”   “正常,端阳郡主那个性子,吃不得一点亏,”淑妃对着镜子扶了扶发髻上的步摇:“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   “已经准备好,只等娘娘您下令。”   淑妃温柔一笑:“就今夜吧,免得夜长梦多。” 第081章 大结局   “好大的雪啊。”   “可不是, 都快要打春了雪还这般大。”   “瑞雪兆丰年,看来明年是个丰收年。”淑妃阖上窗牗,转身走到软塌上坐下:“几时了。”   “已经三更了。”   淑妃闭了闭眼, 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三更, 便是皇上睡得再晚此刻也是睡了的了。既然皇上那边没什么异常,看来那杯加了药的水已经被皇上喝下。   “伺候本宫歇息吧。”   那味药无色无味, 服用后也没有任何不适,只会在睡梦中去世,等宫人察觉的时候,只怕人都凉了。   长春宫烧了地暖,外面风雪漫天, 宫殿内却温暖如春。   淑妃只穿了轻薄的寝衣,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她轻轻闭上眼睛, 想起当初她为了进宫和母亲大闹的事。   母亲到底是母亲, 知道她不会安于一个妃位, 可那又怎么样, 她还是进宫了。   睡吧睡吧, 今夜之后, 要有一段不安生的日子。   ……   “娘娘……”   心里装了事,觉睡得浅,淑妃瞬间睁开了眼睛,清醒得不像只睡了两个时辰的人。   她撩开床幔, 目光如炬地瞪着慌乱之中摔在地上的心腹:“成了吗?”   心腹哆哆嗦嗦, 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淑妃看在眼里,悬着的心落了落, 嘴角缓缓露出一个温柔如水的笑容,看来是成了。   “娘娘……”   突如其来的脚步声打断心腹的话。   穿着盔甲带着佩刀的禁军冲进殿内,带来一阵透骨的寒意。   淑妃瞬间察觉到不对,她缩到床上,拉过被褥挡住自己,怒斥道:“放肆,谁允许你们进来的,给本宫滚出去。”   “淑妃娘娘,”梅一朵走进,拱了拱手:“一朵给淑妃娘娘请安。”   “梅一朵?”淑妃是真的惊讶:“你怎么会在这儿?”   “来人啊来人啊……”   “淑妃娘娘,都这时候就不要装了。”梅一朵笑了笑,抬手道:“请吧。”   淑妃不动,厉声喝道:“梅一朵,谁给你的胆子敢擅闯长春宫?”   “是太子是不是,他想做什么,逼宫吗?”   梅一朵却无意和她废话,声音一冷,吩咐道:“直接带走。”   “你们要做什么,放开我,放开我……”   淑妃的挣扎没有用,但许是顾忌到她宫妃的身份,梅一朵让宫女给她穿了厚衣裳,毕竟大雪还没停。   走出长春宫,淑妃才发现整个皇宫灯火通明。   毫无疑问她的计划失败了,可是为什么,这部棋是她早就埋下的,为的就是这一天,为什么会失败。   就算失败,也不应该这么快查到她身上才是。   除非皇上早就怀疑她,一直派人盯着她。   淑妃脑袋嗡的一声响。   皇帝将计就计,为的不是安王母子,而是她。   不,是安王母子和她。   皇帝是要一次性为太子扫清所有障碍。   淑妃本来还在想如何脱身,意识到这点,她明白她脱不了身。   皇帝亲自做了局,怎么可能会放她一马。不要说皇上手中有证据,就算没有证据,皇帝也不会饶了她。   淑妃以为她会被带到皇帝跟前,结果却是直接被带到了内狱。   刚到门口,她就听到里面有人在大喊:“放本宫出去,本宫是贤妃,是安王的母妃……”   梅一朵道:“淑妃娘娘,贤妃娘娘也在呢,我一会儿把你的牢房安排在是贤妃娘娘牢房的旁边,这样你们没事还能唠唠嗑,打发打发时间。”   看到被带进来的淑妃,贤妃愣住:“你怎么也被带进来了?”   梅一朵道:“淑妃娘娘比你还要厉害,你只是诬陷顾国公和太子殿下,淑妃娘娘可是毒害皇上。”   “什么,你怎么能这么做?”贤妃先是震惊,而后十分着急担忧地问梅一朵:“皇上呢,皇上为事吧?”   梅一朵笑了笑:“娘娘放心,皇上一切都好。”   贤妃神色僵了下:“那就好那就好。”   梅一朵拱了拱手:“两位娘娘慢慢聊,我还有事,就不陪着两位娘娘了。”   走出内狱,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梅一朵身上,冷得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   娘呀,这个天好冷呀。   走出皇宫,在宫门口遇到要进宫上朝的诸位官员。   “咦,这不是梅将军家的一朵吗,你这是?”   “刚捉拿两个叛军,正要回府睡觉呢。”   “叛军?”   众人面面相觑,梅一朵说的是顾家,可是梅一朵不是和太子与端阳郡主交好么。   不等他们出声询问,御前总管的声音忽地响起。   “传陛下口谕,今日早朝取消。天冷雪大,诸位大人路上小心。”   取消早朝不是大事,但叛军是怎么回事呢?   众人好奇啊,先前和梅一朵打招呼的那位大人去找梅一朵打听,梅一朵也不瞒着,告诉他们贤妃娘娘和淑妃娘娘都被下了大狱。   听到贤妃栽赃陷害顾国公时,众大臣还撑得住,这事他们心中有数,只是不知道动手的人是谁而已。   但听到淑妃下毒想毒害皇帝,众人惊得都忘了呼吸。   “诸位大人不必慌张,皇上一切都好。”   “好好,那就好,那就好。”   ……   贤妃进了内狱,顾霖便被放了出来。   得知顾霖回来,一众人把他围着。   他们大多数人不知道皇上的计划,这几日很担惊受怕了一番。   至于林氏,自她去大理寺举报后便再没回来过。   顾明月察觉到这是皇上和她父亲做下的局,但毕竟不能肯定,这两日也没休息好,如今顾霖回来了,她便好好地休息了一番。   “郡主,郡主……”   顾明月迷迷糊糊地睁眼:“怎么了?”   “康平公主来了。”   “她来做什么,”顾明月还没睡醒,重新闭上眼睛:“不见。”   “只怕不成,郡主,陈尚书被抓了。”   顾明月坐起来,这是来找她求情来了,可是她为什么要帮她。   “不见,就说我病了。”   顾明月不出面,康平自不会善罢甘休,如今能救驸马的就只有就只有顾明月一个。   她就是跪也要把顾明月跪出来。   只是她正要跪下去,骑着马的禁军围了过来,不容分说,直接将人带回公主府软禁了起来。   顾明月得知后沉默片刻,而后吩咐下人做了一碗鸡汤面。   这么冷的天,吃上一碗热腾腾的鸡汤面最舒服了。   这场乱子持续了一个月才慢慢平静下来。   上元节,京城被花灯照得亮如白昼。   白薇提着一盏兔子花灯:“所以陷害我爹,以及传那些留言的不是安王是贤妃?”   沈亭走在白薇旁边:“不是他但后来他也知道。”   “那康平驸马呢?”白薇侧首:“你什么时候知道他是淑妃的人?”   那一夜后,最令人惊讶的莫过于陈尚书居然是淑妃的人。   “还记得马管事吗?”   白薇想了下,记起来了,那个帮陈安如散播传言,诋毁她与庆王有私情的那个人。   陈尚书如此宠爱陈安如,若他知道是因为陈安如,才导致皇上太子怀疑上他,不知是什么心情。   夜渐渐深了,沈亭把人送回顾国公府。   白薇手里还提着兔子花灯,她走到门前,回头一看,沈亭还站在那儿没动。   见她回头,沈亭微微一笑。   面如冠玉,目若朗星!   美得一如往初。   看得顾明月心中激荡。   美人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