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刺猬扑扑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再婚》 作者:五军   文案:   杨炯被他前男友退婚后,和一个小医生扯了证。后来他才知道前男友是为了去追求白月光。   可惜白月光心里只有自己的初恋。白月光的初恋叫傅惟演。   傅惟演是个小医生,不久前刚和杨炯扯了证……   杨炯:“……”生活真是一场大戏啊!   YY文,HE,设定同性婚姻合法,背景和现实略有出入,医生攻,更新时间24:00前后,争取日更,请假会放请假条。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近水楼台 恋爱合约 婚恋   主角:杨炯,傅惟演 ┃ 配角:其他 ┃ 其它:   作品简评:杨炯被他前男友退婚后,和一个小医生协议形婚,用来应对工作上的麻烦。后来他才知道前男友分手是为了去追求白月光。而白月光心里却只有初恋,白月光的初恋是个小医生,小医生不久前刚和杨炯扯了证……   本文以狗血的四角恋开头,看似是篇打脸爽文,实则只描写了形婚夫夫鸡飞狗跳的日常生活。小受工作多年性格绵软,遇事习惯求全。小攻则是一路顺风顺水,毒蛇傲娇又有些自恋,俩人久居一处,既有观念上的冲突,也有生活里的迁就,小矛盾小温情可乐又写实。通篇虽然冲突不多,但是作者行文流畅,人物刻画鲜活,总体值得一看。 ================== 第1章   杨炯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他提前给家里打了电话说自己要回来吃,可是一进家门,却闻到了一股鱼腥味。   杨炯不爱吃鱼,这几天在剧组吃冷饭吃的又有些反胃,当即不大高兴,问杨佩琼:“怎么做鱼了啊,我又不吃。”   几条小黄花鱼被人收拾的贼干净,里外抹了花椒盐在一旁腌着。杨佩琼没搭理他,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切棋子块,一直等烤箱预热好,东西刷油放进去了,才回头道:“你不吃就不吃呗,谁说给你做的了。”她嘴上嫌弃,眼里却掩饰不住笑意道:“志宏上午打电话说要过来的。上回他来的时候就念叨想吃小黄花,今儿给他炸两条,带回去加班的时候吃。”   江志宏是杨炯的男朋友,俩人认识不到一年就见了双方家长,有来有往的走过几次门,现在正商量着转正结婚的事情。   杨佩琼一直对这个亲家很满意,江家二老都在高校大院,教出来的孩子也是规矩周正,逢年过节礼数周全,前阵子又读了在职博士,说是金龟婿也不为过。   相比之下自家儿子就差了些,杨炯现在是个小演员,知名度不高挣钱也少,唯一出挑的是长相,可是在那么个行业里,长的好看了反倒让人觉得不安生。杨佩琼能察觉到亲家也是这么个想法,但是人家那边爸妈修养高,这些嫌弃未曾放到明面上,她便也当做不知道。   炸鱼还要时间,杨炯在客厅发了会儿呆,又抬着胳膊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儿,拿着衣服去浴室冲了个澡。   等他洗完澡出来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江志宏还没来。杨佩琼把做好的炸鱼和棋子块放竹篮里垫着纸凉着,又拿了两个大号的乐扣盒。   墙上的挂钟咔嚓咔嚓的往前走,二月份里春寒未尽,杨炯给江志宏打了两边电话没人接,更觉得客厅里透风撒气的冷。他哄了杨佩琼去休息,再坐下自己也没了胃口,索性在一边刷微博。   晚上的时候江志宏的电话才打过来,杨炯等了一下午觉得心烦,接通后也没好气,问他:“你不是跟我妈说中午过来吗?怎么不过来了也不说一声?”   江志宏一听才想起来还有这么回事,连连道歉,说公司临时有事耽误了。又道:“这事是我疏忽了,今天原本是打算把你妈送我的那几样东西给还回去的,别的都好说,这几样佛串金珠的价钱不低,再留着不合适。”   杨炯顿时怔住,不吭气儿了。   江志宏问:“咱俩分了的事,你跟你妈说过了吧?”   “没说,”杨炯的气势弱下去,一会儿才咬了咬嘴唇道:“又不是我提的分手,这事干嘛让我说。”   “……”江志宏说:“这要我来说的话,大家不都尴尬吗?再说了,阿姨对我一直不错……”   杨炯忍不住道:“你也知道我妈对你不错。当初我问你的时候你答应那么痛快,现在证也扯了,宴请也定下了,你说分手就分手,你让我怎么办,我也很尴尬啊!”   “……你不是说不方便声张,就定了几桌酒席而已吗?”江志宏说:“当初草草下决定是我不对,但周围人还都不知道,应该没有特难办的地方。而且阿姨那边你说的话,还可以找个她能好接受的理由,说我出轨有病表里不一都行。”   江志宏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倦,沉默半晌后又道:“杨炯,现在分手我也很无奈,但是我们之间的问题很多,需要静下心来冷静冷静,现在临时分开总比错上加错强。”   “什么叫错上加错?”杨炯讥诮道:“你这意思就是咱俩一开始就不该在一块?我知道你爸妈嫌我工作不好,上次我去你家,你妈跟我说什么前几天庙会上看见一个捏糖人的。我还想着她怎么突然爱跟我聊天了,结果好家伙,人家后面有话呢!”   江志宏不知道这茬,问:“什么话?”   “……哎小杨啊,你喜欢糖人吗?喜欢是吧,我就不大好那些小玩意儿,现在社会开放了,捏糖人还是什么手工艺者,其实搁以前三教九流里,干这个的可是下九流。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下九流里,一流巫二流娼三流大神四流梆,五剃头的六吹手七是戏子九卖糖……”杨炯捏着嗓子学了一遍,末了气道:“你妈可真行,为了强调戏子也是下九流,把人老八都给砍去了。”   江志宏:“……”   杨炯心知这事上江志宏必定不会表态。后者爸妈对他一直不满,几次明示暗示想让他知难而退,却不料杨炯软硬不吃,犟得像块铁疙瘩。而江志宏也是沉默着反抗,起初还为杨炯辩解几句,后来索性不再搀和其中,只偷摸拿了本子跟杨炯领了证。   领证的那天不太顺利,天上下雨,地上堵车,俩人一路沉默着从永安路到光明大道,杨炯以为江志宏同自己一样,对即将到来的家庭生活充满了紧张期待以及些许的不安,事实却是对方只是进行了一次长达两个小时的犹豫和后悔。   最后得出结果的时间稍晚——领证的隔天,江志宏打电话来表示自己似乎莽撞了,他觉得这事办得太仓促,希望杨炯能够体谅。   言下之意就是不要告诉双方家长,也不要声张。   杨炯说:“我头次谈恋爱,你别欺负我。你要是觉得后悔了就直说,我也不是死缠烂打的人。”   江志宏道:“我没那个意思”   杨炯轻笑:“那你是什么意思,本儿都领了就在抽屉里搁着,昨天又不是我拿枪逼着你去的,你让我怎么体谅。”他在乱糟糟的菜市场口,看着一拨又一拨涌进去挑肥拣瘦的人潮,觉得自己跟摊上的白菜似的,原本已经被人提起来过了称,末了却又因为这里或那里不大好被丢回了原处。   杨炯忽然有些沮丧,又迫不及待的想要证明什么,于是吸了一口气道:“江志宏,跟你说吧,要么结婚要么分手,我并不想当备选项。”   一时间四周俱静,杨炯叉着腰原地走了一会儿,嘴唇被他舔的干裂,又过了会,江志宏说:“好吧。”   “……”   “我们先分手,彼此都冷静冷静。”   ……   之后他们冷静了十来天,杨炯在剧组拍戏,闲下来的时候就自己找着机会跟人混眼熟,从副导到场务,到处溜须拍马给人打下手,就盼着将来哪个人手里有点机会了,能记着自己提拔一下。他心里常想,要是江志宏反悔了过来跟他道歉,他一定要端着小架子拿一拿,可不能由着他犯这种思想不坚定的错误。   这一等就是十几天,直到杨炯戏份杀青。他回家,听到杨佩琼说江志宏要过来吃饭,又听她说要炸小鱼给那人吃。他以为这是一个和好的信号,刷微博都刷得心不在焉,心想这婚姻的小靴子终于落了地。   江志宏却说:“我想了很多,其实我们交往这一年,除去你在剧组的时间,外地拍戏拍广告的时间,上夜校充电学习的时间,晚上出去应酬请人吃喝的时间,满打满算闲下来的也就三个月。这三个月里我平时上班,周末上课,咱俩见面坐下来聊天的次数实在有限。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着急着要结婚,当时我也是话赶话给架那了。但说实话,这事太突然,现在也不是时候。”   杨炯嗓子有些发紧,握着手机不说话,又低头去抠自己的裤子。   江志宏道:“……你要是同意,明天我们先去把另个证办了吧。”另一个证自然是离婚证,俩人跟过家家似的,提起结婚离婚这个词儿都觉得像笑话。   杨炯点了点头,想起来那边看不到,又嗯了一声。   江志宏说:“我去接你。”   杨炯拒绝:“不用,我打车去就行。”   “还是我去吧,不然万一让你粉丝看见不好。”   “……”杨炯就是脑门上贴着名字四处晃都未必有人认出他,哪需要躲什么粉丝。   他知道江志宏就是体贴而已,他家住的地方有些偏,周遭路又不好,早上不好打车,约车也不好约到人,只能去小区后门那坐101路公交车。101路公交车又绕,去趟市区得接近一个小时。   江志宏这么说定,要挂电话了,问他:“那就先这样?”   “嗯,”杨炯小声应下,临了想了想却补充道:“那个,那天你妈说戏子是下九流的时候,我没忍住,又给怼回去了。”   那天杨炯气的不行,一口吞了一个小金桔后回道:阿姨您说的太对了,现在社会变了,什么都不比以前。就您家这家当,要搁老人家那会儿得算是地主了吧,那可不得了啊,要带着大椎帽出去溜街走走的。哪能跟现在似的这么幸福,还能逛庙会吃糖人。   暗讽抵不过明嘲,江志宏他妈当即气得变脸,等他走后摔着报纸发怒:你看看你看看!他什么意思啊他,小小年纪就会顶嘴!这以后还了得!这不得在咱家上房揭瓦鸠占鹊巢了啊!   江志宏他爸带着老花镜,慢吞吞劝道:“谁让你先招惹人家。招惹了说不过了又急眼。”过了会儿又说:“以后不以后要另说了,那天我看见那谁来了。”   江妈妈问:“谁呀?”   “韩家那小儿子,”江爸爸想了想道:“志宏让人上来坐,那小子没答应,俩人在楼下拉扯了半天,后来又都开车走了。”   果然之后没两天,江志宏跟他们说,他和杨炯分手了,理由是性格不合。 第2章   第二天外面飘了小雨,杨炯早早起来,去厨房把电饭煲的盖子打开,笼屉里是他自己学着腌的茶叶蛋,滋味不大足,所以他把蛋壳剥了,淋了点酱油香油上去蒸了蒸。小米粥熬的也到火候了,厚厚的一层米油飘着。   家里就他和杨佩琼娘俩,杨佩琼早些年的时候工作忙,早上往往等不及饭凉下来就吃了去上班,结果烫伤了胃。这些年虽然养的差不多好了,但是吃饭快的习惯依旧难改。杨炯说她不听,只得在家的时候就帮她把饭凉个差不多。   当初他和江志宏刚认识的时候,江志宏为这个夸过他好多次,说他们俩一样孝顺,合该能走到一块。现在俩人分了,杨炯该孝顺还是得孝顺。他把东西放桌上,去敲杨佩琼的门喊她起床。等里面有人应了,又转身回去拾掇自己。   杨炯并不想弄个凄凄惨惨的样子出去,换了一身又觉得过于庄重,怕被杨佩琼看出端倪,最后挑了半天,穿了一身清爽的——浅蓝色衬衣里面是个白色背心,黑裤子黑鞋,都是潮牌的衣服,看起来格外的干净爽利。他对着镜子审视半天,仍觉不够,最后又从抽屉里翻出了一个choker戴上。   这是他一朋友送的,说是最新的流行饰品,男女通用,时髦度高。   杨炯一直觉得像是狗项圈,今天戴上去试了试,没想到还好。他一直对自己的相貌不太满意,觉得自己双眼皮有些浅,薄溜溜的开到眼尾,远不如别人那种铜铃似的有神霸气。而且他脸上还有小酒窝,右深左浅,不笑的时候还好说,一笑起来看着就傻里傻气的。   为此杨炯偷偷问过一个圈里人,哪里有填酒窝的地方,谁知道话传话变了样,别人都以为他的酒窝是抠的。还说他果然没钱,没去好医院,所以抠的一个大一个小。好在杨炯实在没名气,连个像样的粉丝群都没有,营销号都懒得转这个,怕白给他热度又没钱收,最后这事也就过去了,杨炯也不再提填酒窝的事。   杨炯拾掇齐整,掐着时间到了楼下才发现小区的道上空空如也,江志宏竟然还没来。他穿的太少,冻得缩着脖子,又等了会儿,忍不住给江志宏打了过去。   江志宏倒是接通的很快,对他道:“对不起啊杨炯,我这有点事。你打个车过去吧,等到了民政大厅的时候你闪我一下,我尽快。”   杨炯:“……”以前江志宏最守信,几乎从不迟到爽约,现在却接连两次了。   别人心都不在这了,说什么都是白搭。杨炯沉默着挂了电话,一时无法,只得先用打车软件发了个订单。好在今天东方不亮西方亮,订单刚发出去就被人接了。   杨炯顿时心情转好,等了一会儿,却见地图上的小车转转悠悠到了小区门口,停那不动了。随后就见软件上突然跳一条出信息——师傅道:我在你们小区门口,你出来吧。   天太冷,又下着雨,杨炯忍不住回:您能进来吗?我在32号楼,离着小区南门太远了。   师傅问:男的女的?   杨炯道:男的。   师傅说:不接。   话虽然这么说,杨炯却看见导航上的小车掉了个头,歪歪扭扭地转进来了。   傅惟演慢吞吞地转着方向盘,车上的导航升级换代,改成了他喜欢的女歌手小田田的声音,只是甜美度高了,智商没上去——“田田”告诉他前方路口右拐,结果右拐之后是这小区的垃圾堆放点。傅惟演平时最讨厌进这样的小区,楼栋标号不明显,行车道路又太窄,时常卡头塞屁股,闹一肚子火。   今天也是脑子抽风,没事接了个单子不说,还听信小“田田”的话开进来了。   傅惟演暗骂了一句,倒车出去,回到原来的主路上。   小“田田”又道:“您已偏航,正在为您重新规划路线。”   傅惟演:“……快闭嘴吧你!”   小“田田”:前方路口右拐……   傅惟演:“……拐过了傻逼”   小“田田”:您已偏航……   “我乐意!”   杨炯盯着软件上的小车,眼睁睁的看着它滴溜溜地绕了一圈过来,然后又滴溜溜地从自己的前楼开走了……他有些傻眼,以为师傅生气不拉了,忙打电话过去,谁知道刚接通就被人挂断了。   杨炯再打,又被挂断。   杨炯:“……”那小车好像又拐头开回来了……   他裹了裹衬衣,等车开到跟前的时候头发已经被细雨濡湿了。   杨炯伸手去拉车门,鼻子一痒,没忍住,扭头在外面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你怎么穿这么少?”驾驶座上的师傅臭着一张脸,趴在方向盘上问他:“你妈都不管你吗?”   ***   “我妈不知道,”杨炯坐进来,扭头的时候才愣了一下:“……傅医生?”   傅惟演嗯了一声。   几年前杨炯的爷爷生病入院,和傅惟演他爸在一个病房里。一来二去他们俩也混了个眼熟,留了联系方式。后来微信和qq好友一直加着,虽然不联系,但是偶尔能看到对方的状态。   只是再后来杨炯便发现,傅惟演发的微信不多,但是不仅没照片,还总充斥着一种藐视天下的优越感,要么说国产电影都是垃圾,要么就说手撕鬼子太脑残。杨炯有颗火热的爱国心,每次看见那些言论都特想怼回去,可是他跟人家不熟,没有冲上去指手画脚的道理,所以后来干脆设置了不看此人消息。   “真没想到是你,”杨炯客气得跟人笑笑,又看了看这车子及眼前被夹着显示着接单软件的手机,有些诧异道:“你换工作了吗?”   傅惟演闻言却瞧了他几眼,想了想,问:“你把我给屏蔽了?”   杨炯:“……”他一时间脑子转的慢,没明白傅惟演怎么知道的,顿时有些心虚,转着眼珠子看别处。   傅惟演脸色更臭,却没多说,又问他:“你怎么穿这么少?今天最高温度才六七度。”   杨炯其实是心情不好没注意天气预报,但是不方便跟人说,于是嘴硬道:“也不是很冷,可能傻小子睡凉炕,全靠火力壮吧。”   傅惟演失笑,又多看了几眼他的脖子:“那得也注意点,昨天新闻刚说了有个女孩约会的时候穿太少,被冻得面瘫了。”他说到这里突然想起来,开车沿原路出了小区,问杨炯:“你是要去哪儿来着?”   杨炯赧然,小声道:“民政局。”   “……你要结婚了?”傅惟演挺吃惊:“挺快啊,恭喜恭喜。”   “不是,”杨炯犹豫了一下,纠正道 “不是结婚,是离婚。”   “……哦。”   气氛有些尴尬,杨炯转开脸,车窗外是深深浅浅的黄色绿色,还有绵延成片的似开未开的嫩黄色迎春花。他假装看风景,余光却瞥见傅惟演抬了下手,似乎去按下了什么东西。   杨炯心想,这事儿太尴尬了,他大概是要放歌安慰我吧。也不知道会放什么,情歌放个好听点的,也别太悲伤了,本来就难过着呢。   谁知道等了两秒,车内突兀地响起了一阵女声。   小“田田”说:“……Gps信号正常……请按当前道路行驶……”   傅惟演嘁了一声:“废话,又没有岔路口。”   小“田田”又提示:”前方有测速拍照,限速20公里,请小心驾驶。“   “……”傅惟演愣住:“20?”   他转过脸问杨炯:“这段路限速20?”   “应该是30吧,我不太清楚,”杨炯也有些懵,忙掏出手机给查了查:“是30,可能是最近新改了。”   “……我就说吗,怎么可能20公里呢,遛狗狗都嫌慢……”   杨炯:“……”为什么要拿狗比,30公里也不快啊。   小“田田”不知情,继续提示道:“您已超速。”   傅惟演却已经不耐烦了,啪一下又给关上,嘴上道:“对,超速回去先把你给扔了……”   开了会儿路不熟,又给打开:“……再容你半个时辰……”   杨炯:“……”   这一路傅惟演开的像黑车,走了两次弯路,还压了两次公交车道。好在有惊无险地到了目的地,杨炯忙不迭的滚下车,还没走,又被傅惟演给喊住了。   傅惟演从后座抓了件外套扔给了他。   杨炯听了一路的“新司机大战导航仪”有些晕头转向……想拒绝,又觉得自己口才好像比不上他。犹豫的功夫,衣服被人从车里扔出来,盖了他一头。   傅惟演也不客气,看杨炯接了,嘴上不忘提要求道:“记得给个五分好评啊,别说我不认路,新工作挣钱不容易,拉你这一趟我都赔钱。”   “……好的,”杨炯抱着衣服,一脸感激地问:“你电话多少,回头我洗了给你送过去。”   傅惟演说:“没变,打我原来的号码就行。”   杨炯:“……”   这几年他换过好几次手机号,傅惟演的联系方式早没了,哪还记得原来的号码是多少。可是这话不能说。杨炯琢磨了下,不行回去就在微信约。他心里这么想,脸上忙露着笑,装模作样道:“好的。那回头咱电话联系。”   “行,”傅惟演点点头,刚起了个步,忽然又停下,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喊:“喂!”   杨炯回头:“啊?”   “……这衣服得干洗,”傅惟演不放心道:“你可别给我下水了。” 第3章   迷蒙的细雨没有下很久,但是雨停了雾又重了,傅惟演开车又过了几个路口,这才找对地方。   孙牧早已经等在了早餐店门口,看见他从远处大步流星的过来,大老远就松了口气。   傅惟演走近了才上下瞅了他两眼,有些纳闷:“你这是什么表情?”   “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孙牧笑笑:“旧情人学成归来意气风发,一般人不都得疙瘩一下?哪有立刻约到老地方吃早点的。”   “至于吗。”傅惟演笑笑,抬脚往里走。   孙牧说:“怎么不至于,不过有一点啊,”他拽了下傅惟演的胳膊,低声道:“韩韬说他是刚回来,但是我可听说他回来半个月了。今儿早上……”   傅惟演脚步一顿,扭头看他:“今儿早上怎么了?”   “今儿早上是个私家车送他过来的。”孙牧看他一眼:“那司机我看着有些眼熟,但是没认出来。倒是对他挺体贴的,下车了又是递伞递衣服的。”   傅惟演听了这话有些迟疑,过了会儿却又摇头笑笑:“这倒是巧了。”   俩人一前一后上了楼,又熟门熟路的往右一拐,进了一个小包间。   这家早餐店有些历史了,刚开始是做南京小笼包的,却又卖豆浆油条豆腐脑,南北混合,味道齐全。傅惟演当初进来吃饭还是因为好奇——那时候他们仨还都是学生,闲的发霉了出来逛。到了这趟街上,傅惟演就不走了。他问人老板,学校周围都是杭州小笼包,怎么你家就是南京啊,不行,非得尝尝南京的有啥不一样。   那时候几个人都不饿,傅惟演说要尝,孙牧和韩韬就跟他后面拉开架势。等包子上来了,傅惟演吃了一个就不吃了,说难吃,顶得慌。   干小本买卖的最烦这种人,老板被气得成了猪肝色,孙牧正琢磨着一会儿要干架的话怎么个跑法呢,韩韬那边就付上钱了。   韩韬身上没零钱,递给了老板一张整的。   老板气哼哼地说找不开。   韩韬说不用找,您这东西好吃着,我们以后天天来。说完又指着傅惟演剩下的两屉包子说,还得麻烦您给包起来,我带回家给我姥儿尝尝,她就喜欢嵊州的这口儿。   三人回去,孙牧好奇地问嵊州是哪儿啊?韩韬就在一边解释,这些店取名如何如何,实际做法如何如何。只有傅惟演在那关心:你给的那钱得吃几顿啊?   韩韬说,这个得看你了,你愿意陪我来吃几顿算几顿吧。   傅惟演看着他笑,后来三人又来了一次,再后来孙牧自觉退出,看着那俩早去晚归,吃成了一对儿。   孙牧是傅惟演的铁哥们,一个裤裆尿尿的交情,哥们谈对象的时候他支持庆祝,哥们被人踹的时候他也义愤填膺,现在哥们的前任回来了,孙牧就有些搞不大懂眼前的形势了。   韩韬也是刚到不久,傅惟演推门进来时他正好打完一个电话。俩人相视一笑,还都挺自然。   店伙计及时送了早餐上来,一大篮的油条,三碗豆腐脑,还有碟儿咸菜。   孙牧先开口,笑着说:“还以为韩韬在国外待久了会养个外国胃呢,没想到这么重口,一回来就吃油炸食品。”   韩韬低头一笑,却道:“刚回来的时候可吃不惯,我这是适应了两天的。”他歪头想了想,道:“我回来快半个月了。”   “……哦?”孙牧一脸惊讶:“你昨天不是说才回来吗?”   韩韬说:“我不这么说,傅惟演能出来吗?”   “不至于,老同学吃个饭,多了不说,十分钟的功夫还是有的。”傅惟演抬头冲他笑笑,问:“回来都还适应?”   “嗯,挺适应的。”   傅惟演态度好就什么都好说,仨人慢慢找回原来的聊天状态,有说有笑边吃边聊。   话题转来转去,不免提到以前,韩韬微微沉默了一下,有些试探地问傅惟演:“怎么,我听孙牧说你现在打算找个人结婚?”   傅惟演愣了一下,看了他一眼。   韩韬脸上一热,依旧问道:“怎么回事,以前你不是说崇尚自由,不会为了某种既定规则形式而降低自己的生活品质吗?”   “此一时彼一时吧,”傅惟演摇头:“年轻时说的话哪能当真。”   韩韬点头:“也对,人年轻的时候冲动易怒,容易说些混话……的确有很多不能当真。”   他欲言又止,似乎还想追问,却不料孙牧突然插了一句:“哎对了傅惟演,你说要给我带的羊绒大衣呢?”   “借出去了。”   “借给谁了?”孙牧顿时瞪眼:“我特么新买的,自个儿还没摸一下呢你怎么就给借出去了?”   “快得了吧,就那骚唧唧的颜色,不穿上都显不出来你脸黑。我给它找到正主了。”傅惟演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卡,扔过去:“给,自个拿着去买件新的吧。”   “滚吧,里面那十块八毛钱还是我存的呢,少来这一套!”孙牧一脸严肃,探究道:“不行,衣服不要了我也得问出来,快说,是哪个小妖精穿了我的羊绒大衣!”   “是个已婚的小妖精,”傅惟演打了个哈欠,摆了摆手道:“不行,我昨晚手术上到四点多,就在车里眯了一会儿,严重缺觉了。你俩先吃着,我得回去了。”   ——   杨炯却不知道自己平白多了小妖精的外号,也不知道这衣服不是傅惟演的。   他在手里仔细看着衣服的标签,发现这衣服料子精细,纯羊绒的,再算了算,坏了,干洗费就要四五十。   他打车钱都没这个多。   杨炯顿时心疼,衣服都拿了,穿不穿肯定要给人洗一下才能送回去的,要不然说不过去。可是平白多出这个支出,他又心疼,都不知道傅惟演是帮他还是坑他了。   雨丝慢慢消停了,小风还吹的紧。杨炯没忍住忙把衣服穿了上去,这下一上身,顿时就不想脱了——他前年就想买件这种面料的大衣,之前流行的时候圈里人几乎人手一件,都说这个面料轻盈保暖性好,穿着也很好凹造型。杨炯几次下了决心攒钱,结果最后却又不舍得——这边冬天雪大风狠,人家穿羊绒大衣的多半都开车,可他不行,在路上来回奔波,好衣服也给糟蹋坏了。   杨炯穿这大衣十分小心,侧着身子进了民政局的大门,生怕给刮了蹭了。到了室内放下心来,又看这号码稍大,他穿着肩宽撑不起来,于是把腰带扎了扎。   江志宏没有迟到很久,杨炯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就到了光明大道上。没多久到了大厅和杨炯汇合,脸色有些憔悴。   杨炯道:“证件我都带了,现在人不多,直接过去吗?”   江志宏应了声,俩人一块去了最里面的同性专用窗口。   办证人员正在电脑上看淘宝,听说办离婚证,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末了一顿,又打量了一下杨炯。   杨炯顿时紧张,他虽然一直没怎么有名气,但是万一这人是他粉丝呢?   他和江志宏一人一边闷头签字,过了会儿才见办事人员没忍住,欲言又止地问他:“你这项圈哪买的啊?结实吗?这得多大的直径?”   杨炯没料到人家是问这个,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又怕自己估量的不准,道:“我朋友送的,感觉还挺结实的,多大号我还真不知道,等我给你问问。”说着就要掏电话。   江志宏却按住他说:“这个时间你朋友还没起吧,别吵到人家睡觉。”说完又对办事员点点头,问:“还需要其他手续吗?”   办事员忙摆手:“没有了。”   证件当天可取,前后也就花了半个小时。杨炯出门的时候还琢磨着给人问问自己的项圈什么牌的,江志宏实在忍不住,提醒他:“你不用跟他说了。”   杨炯疑惑的看着他。   江志宏说:“我们进去的时候他在看购物网站。上面开着的是福来希的页面。”   杨炯问:“福莱希是什么?”   江志宏沉默了两秒,道:“狗绳。”   杨炯:“……”   江志宏又道:“关于结婚,这次仓促决定又反悔是我做的不妥,为此我只能再次郑重的跟你说声对不起。其实你真的很好。”   杨炯以为他要给自己发好人卡,顿时搜了一肚子的词儿准备怼他。谁知道江志宏却转了个弯道:“”……就是心理年龄还有些小,对我来说不适合做伴侣。跟你在一块的时候我时常觉得自己是在哄孩子。”   “……这还没出民政局大厅呢,你就要细数我的几宗罪了?”杨炯顿时震惊,憋了半天后才道:“你也不是好东西。”   “行,我也不是好东西,”江志宏无奈笑笑,又认真道:“不过我们虽然不能组成家庭一起生活,但是你还可以拿我当朋友或者当个大哥哥,以后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随时给我打电话。”   “不用了,”杨炯道:“我又不缺你这一个。”   俩人一时无话,沉默的当口,江志宏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他却只匆匆看了一眼,随后默声挂断。   杨炯已经瞅见了来电联系人。   “他叫韩韬,是我大学同学。”江志宏突然道:“我追了他几年,也没个什么确切的年限,刚开始他有男友,后来又分了,断断续续的,就我一直都在他身后,其实也不是浪漫,就是习惯了,又真喜欢。认识你的时候我跟他断联系刚好半年,以为自己空窗期够了……”   但是没想到后来有天,俩人又在路上遇见。   杨炯听他点明,愣一会儿,问:“你跟我分手,是因为他吗?”   “不算是,”江志宏道:“或者说有部分影响,但不是主要因素。”   “那行吧,”杨炯点了点头:“说实话,我虽然有些怨你,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一年你的付出比我多,无论是人力财力还是物力上。而且你对我妈很好,真心换真心,她才会那么喜欢你。我昨天还想,是不是我哪里不太好,所以才让你对我失望。”   江志宏闻言一愣,刚要说话,就听杨炯若有所思道:“……可是我想了想,我也没哪里不好。” 第4章   杨炯在市里逛了一圈,他不想回家,又暂时无地可去,于是当了一回街头流浪的美青年。   要说和江志宏分开他不伤心不难过,那肯定是骗人得。俩人毕竟相处了一年多,江志宏这人算得上温柔体贴,能照顾他的地方从无二话。江家爸妈不喜欢他,江志宏便也不要求他去探望,俩人一起吃饭约会,聊天的话题能多到说不完。   可是杨炯也知道,俩人之间虽然看似和睦,但是潜在的问题也很多。比如他的工作,其实不光江家爸妈看不上,江志宏也不是很喜欢,几次问他要不要考虑换个职业。又比如他们俩的处事态度,杨炯出来工作得早,在那样的行业里没钱没势,所谓的溜须拍马做小伏低早就成了习惯,可是江志宏不一样,他从小娇生惯养,出类拔萃,最不需要的就是对别人曲意逢迎奴颜婢膝。   有一次有个副导演到了滨城,请人吃饭缺个买单的,于是就叫了杨炯。   杨炯在桌上推杯换盏当热场小弟,饭毕又要顶着通红的脸蛋去买单,后来单买完了,副导演却早就跟人上车走了,压根儿没人理他。   江志宏那天来接他,扶着他在酒店门口好一顿吐,他吐完之后江志宏拧着眉说:“你换个工作吧,当演员有什么好?”   杨炯扒着树,胃里翻江倒海,好一会儿才喘过来气:“……换什么呢?”   江志宏说:“换什么不行,招聘网站的广告一抓一大把,你要是怕干不了,我家门口新开的那个大润发也还在招人,保安和收银员都缺,一个月三千五,工作正经也稳定,离得还能近点。”   杨炯酒劲上头,头晕脑胀,只注意到了最后半句“离得近点”。   江志宏浑身都是低气压。他却把这当成了对方不惯于说出口的浓情蜜意,心里百转千回,答不对题地对人笑道:“放心!王导跟我说了,下次有角色了一定让我演,这顿酒我不会白喝……”   事实证明那顿酒的确起了点作用,不久后那个副导演给杨炯打电话,说在拍的戏中有个替身摔伤了,问他能不能去补上。杨炯激动地嗷嗷叫,兴冲冲地赶去,同时江志宏那个做超市保安的提议也就不了了之。   只是现在回头看,杨炯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那天完全抓错了重点。   想来在江志宏的眼里,他的工作投入得多产出得少,说出去不体面,环境又太复杂……估计还比不上超市保安。平时这些顾虑存着也就算了,可是当某一天另一个人回来,两相对比,一个新欢一个旧爱,一个没奔头瞎凑合,一个聘聘婷婷依旧如高岭之花。   分开也就显得理所当然。   杨炯一路瞎想,转到友谊广场的时候,突然想起来自己参演的那个电影好像今天上映。   他早饭还没吃,这会儿有些饿但是又没食欲。于是干脆坐直梯上了四楼电影院买了杯可乐。又转出来去影院门口的连锁干洗店看了看。   这家干洗店很正规,但是价格贵的有些离谱,比杨炯家门口的那家多出了一半都不止。他有些嫌贵,但又怕家门口的那个店不讲究,不小心给人把衣服洗坏了。   犹豫再三,还是过去脱了衣服交了钱,又跟店员再三嘱咐,约好了来取的时间。   忙完之后时间还早,杨炯又上上下下瞎逛一通,给杨佩琼买了个护颈的乳胶枕,又从负一楼超市买了块花肉并几样蔬菜,以及一小袋乳玉皇妃。   半天的功夫钱花去大半,杨炯心里舒畅不少,心里一边念叨着购物果然治抑郁,一边又开始隐隐有些乱花钱的罪恶感。   这种复杂的情绪一直等他进了电影院才稍有缓解——这部电影就是杨炯被临时喊去补缺的那个,片子是个爱情片,剧情老套但主演人气高。杨炯当时是男二的替身,在拍摄进入空镜头或者远景拍摄的时候,杨炯就会穿上男二的戏服入替到对应的位置上。费用按天计算,而且当然男二耍大牌老迟到,戏份拖长了好多天,杨炯还额外挣了不少钱。。   他还是第一次参演电影,心里有些激动,特意低调地挑了最后一排。   不一会儿影片开始,上来就是男二对女主的求婚。   男二的俊脸被放大,影院里顿时一阵小小的惊呼,前边的女孩也激动地拍手:“啊……我萌萌好帅!”   萌萌是男二的外号,杨炯不觉得那小尖脸好看,瞥了人家粉丝一眼。   下一秒男二转身,跟女主并排往往远处走。   “!!!”杨炯突然激动:“啊——”……来不及说炯炯好帅,镜头就没了……   他顿时有些后悔,又不知道自己替的有几个镜头能上映,干脆把买的东西搁地上,用腿一夹,然后拿出手机点开微信,开始准备给自己的小号录短视频。   过几分钟男二又露脸,前边的女孩:“啊————”   下一秒男二转身上车,杨炯激动地跺着脚小声:“啊—”   如此往复,杨炯替的镜头竟然有好几个。   他越看越开心,过了会儿却见前边的女孩回头看了他一眼,顿了顿,没忍住,转过身仰着头问他:“帅哥,你也喜欢萌萌吗?”   杨炯一点都不喜欢“萌萌”,但是怕说出来被人粉丝打,于是委婉道:“还行吧。”   “什么还行呀,一看你就是小迷弟,”女孩一脸我懂你的表情,又看他手里拿着手机,顿时警惕道:“你在录像吗?”   杨炯忙摆手,澄清道:“没有没有,就几个镜头。”   他把手机转给人家看,从上到下一共六个小视频,但都是一两秒d的后背镜头,一晃而过。   女孩这才松了口气,又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估计觉得他技术不好,没多问就转回身去了。   可惜一直到电影放映结束,杨炯也没能录到第七个镜头,但是他心里依旧有些莫名的骄傲。   其实杨炯六七岁的时候就演过一部电视剧,那时候他大眼睛肉嘟嘟,在一个抗战片出演小配角,戏份还不少。只是后来没能继续,他爸怕他学习被人落下,于是替他拒绝了其他剧组的邀请,又给他请了家教报了补习班,并告诉他好好学习,考个重点大学才是正道。   那时候他们家境很好,杨炯学习不好又调皮,家教老师走一拨换一拨,倒是几个“不务正业”的兴趣班被他上的有模有样。后来他以特长生的身份挤进了重点初中,最后又有惊无险的吊着车尾升了学,直到高二那年他爸突然病重,家里变卖家产,把他爸从滨城转院到省中心医院,后又转到北京……   当初杨炯说要辍学的时候,杨佩琼哭的不行,又拿鞋底打了他一顿。   可是杨炯学习不好,重点中学从校服到生活费,书本费,资料费……各项费用都高,除此之外家里还有个身体不好常年歪着的老爷子……杨佩琼早出晚归,挣得那点钱都不够家用,最后一商量,只能杨炯也下来挣钱了。   可是干什么呢?杨炯说,我去试试,当演员吧。   他比一般人运气都要好,当年拍抗日剧的导演已经成了电影集团公司的一位重要人物。杨炯千方百计找到人家,自报家门,又颇有些窘迫地说了自己的家庭现状和来意……那位导演算是宅心仁厚,看样子似乎不记得他了,却依旧给他介绍了一个机会——那是杨炯当年拍的第一部 片子,在一个古装剧中出演难民,乞丐和侍卫,费用比其他群员要多,最后他又靠一张甜嘴巴结住了当时的演员组长。   后来断断续续,他做过对白助理,当做布景员和灯光师的助理,干过几次茶水工,也有过台词……一路走一路认识很多人,又忘记很多人,后来又有人牵线,帮他签约了一家小演艺公司。虽然多数时候处在没人管的境地,但是有底薪,杨炯自己划拉点小资源公司也不拦着,总体来说,这些年他一直心怀感恩。   公交车一路颠簸,杨炯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杨佩琼在桌上留了个纸条,说她今天去他大姨那了,晚上不回来了,让杨炯自己做着吃点。   杨炯不觉松了口气,忙把肉放进冰箱,又拿出面粉,混着四季豆给自己做了点疙瘩汤喝。吃完又去沙发上躺着,拿了pad开始上微信小号,准备静下心来欣赏自己录的几个小视频。   谁知道微信一打开,上面却什么信息都没有。   他愣了愣,看了下网络连接正常,又急慌慌地去找自己的手机。   手机上的微信大号上,最近联系人里没有“Wo”,但是有一个陌生的狗头头像,名字叫威猛先生。   杨炯有些傻眼,又点进去看,果然尴尬地发现自己的几个小视频明晃晃地占在对话框里——大概是因为威猛先生和“Wo”都在W的那一栏里,所以当时他一激动,戳错了。   但是更叫人尴尬的是,那位威猛先生下午还回复了他一句   ——【抠鼻眼】【抠鼻眼】【抠鼻眼】这是哪个娘炮? 第5章   威猛先生的头像是个狗头,灰突突的巨丑,一双狗眼并着俩鼻孔一块瞅着屏幕。   ——从杨炯的角度来看,他觉得那死丑的狗头在嘲笑自己。   可是这人看着很陌生。杨炯的这个大号主要是用来加五湖四海用得着用不着的各路人马得,他一向秉着多条朋友多条路的原则,逮着机会就跟人交换微信名片,现在微信好友几百个,大部分为了好认都有备注,像威猛先生这样连备注都没有看着也不眼熟的并不多。   杨炯心里觉得这人忒嘴欠,又想着连备注都没有,一会儿点进去看看你是谁,认不出来立马拉黑你。   可是一点进去,他就懵了。   最新一条朋友圈:烂片!   杨炯:“……”那评价链接是最近上映的一部喜剧,里面有他同公司的小鲜肉。   17/2月 ——【狗头图片】   14/2月——好好看,这狗头有魔力。【狗头图片】   7/2月——静下心来,年轻人。好好看着这个狗头,你会发现他有神奇的魔力,比如我,透过他既能看见你们,也能看见我自己。   杨炯:“……”这个是逗逼还是个神经病啊。   又往前翻,好在没狗头了,却又都是各种连接   【康复课堂】分享康复新疗法——妙不可言的音乐治疗   【长知识】XX教授:矫形器用还是不用,怎么用   【康复课堂】如果正确认识足底刺痛   ……   再往前……   31/12月 醒醒吧,垃圾——【国产影片的崛起之路】……   25/12月看,我最帅   杨炯一个激灵,忙把照片点大了看——照片上是四个笑盈盈的小姑娘,穿着白大褂带着燕尾帽,四个人手拉手,伸高胳膊比了一个心。不远处一个男医生正好被框在那颗心里,偏着头斜着眼,看着不爽极了……   杨炯瞪眼:“!!!”   傅惟演?!   杨炯被震惊地一口气没喘匀,把自己呛地好一阵咳嗽。   他顿时明白了为什么傅惟演上来就问他是不是把自己屏蔽了,人家现在当医生当得好好的,杨炯却问人是不是换工作了。   杨炯愣了好一会儿神,原本拉黑的念头只得作罢,又想着正好还要还衣服,索性厚着脸皮,跳过了娘炮是谁的那句话,给人回复道:“傅医生好,睡了吗?正想着问您呢,衣服我已经送干洗店了,后天就能取。请问您哪天方便,说个地址我给您送过去。”   他发完之后松了口气,又琢磨着自己今天打一车,路费花四十,干洗费花了七十,最后还欠了这医生一个人情,医生人好也就罢了,偏偏是个事儿多矫情难伺候的,看不惯自己公司拍的电影,还说自己是娘炮……   杨炯忍不住想,等送完衣服赶紧把这人删了,自个儿哪娘了?国产片哪儿烂了?哼,竟拿着外国鬼子当爸爸。   他琢磨了一下,又觉得这丑霍霍的狗头辣眼睛,见傅惟演没回复,干脆又留言道:“您什么时候方便,把时间地点留言给我就行,我先去忙了。”   然而这回对话框上立马就有回复了。   微信提示: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杨炯:“??”   傅惟演把他拉黑了?!把他拉黑了??为什么啊?   因为他的几个小视频不好看?   还是没认出他是谁?   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杨炯有些懵逼,拉黑了连添加好友都没法发。他对着对话框发了会愣,越想越气,简直要肚子疼。   ——   桌上的外卖已经冷掉了。   傅惟演看了眼,还是没胃口吃,他不爱吃外面做的东西,尤其是医院附近的,因为平时人流不断,所以大餐小店都秉承了暴利多销,不宰你一下不舒服的原则,用猪油,加味精。反倒是医院的食堂能好点,但是也就是健康点,口味不能讲究。   为此傅海林跟他商量过,要不要给他请个保姆啊,要不要给他介绍个会做饭的女孩子啊,到时候他主外媳妇主内,一日三餐都有人送,小日子多舒服。   傅惟演对此嗤之以鼻,可是在医院上班久了,见多了生死无常,朝不保夕,又看身边成家立业的同事,每每下班的时候跟媳妇儿要求今天吃什么菜明天要喝什么汤,他回去却只有冷锅冷灶……又不免有些羡慕。   用孙牧的话说就是,到了年纪了,开始恋家了。   可是这家哪是说成就能成的,他这工作天天朝五晚九没个定数,忙起来顾不上休息,见得最多的不是同事就是病人……而且他也知道自己毛病多,眼光又高,一般的他看不上,他看上的人家也未必能瞧上他。   傅惟演想到这里叹了口气,把冷透的盒饭放一边,从抽屉里拿了个小面包,边吃边祈祷今晚太平。   可是天不遂人愿,面包拆开还没来得及吃,值班护士就来了,告诉他急诊接了一个患者,说自己食物中毒了。   傅惟演忙往急诊室赶,又问症状。等见了患者之后就愣了。   杨炯皱着眉白着脸,正趴那吐呢。   傅惟演:“……”   杨炯吐的差不多了,扭头也看见了傅惟演,脸色有些微妙。   他今晚心里想着事,做饭的时候四季豆没熟透。晚上刚开始肚子疼的时候他还以为是被傅惟演给气的,后来开始上吐下泻,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中毒了。   好在杨炯中毒症状不算重,就是吃得太多,傅惟演让护士给他口服生理盐水催吐,又给了他甘露醇导泻,杨炯好一阵折腾,大半夜的时候终于消停了,躺在了病床上安安静静地挂吊瓶。   期间傅惟演过来了两次,但是都没说话,瞅一眼就走了。   杨炯吐地颤颤巍巍,这会儿也不想跟人计较拉黑的事了,就觉得看见一熟人还挺温暖的,忍不住问旁边忙活的护士:“傅医生干嘛去了啊……”   小护士叹了口气:“刚来了个癫痫的病人,傅医生过去看看了。”   杨炯哦了一声,不明白癫痫是什么科。   他眨了眨眼,也不知道一会儿傅惟演会不会再过来,心里有些好奇。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吊瓶已经输完了,有人在给他拔针。杨炯愣了下,看那人带着口罩,大半个脸被遮住,也没认出是傅惟演,只小声道:“辛苦你了。”   傅惟演回头,冷眼瞅他了一下,又示意他用棉签按着针眼。   杨炯被他那一下瞅地有些心虚,忙听话按住,又见傅惟演把一旁的输液巡视卡抽出来,然后把针头插到输液瓶里。   东西三两下就收拾完了,人却站那没走。杨炯诧异的抬眼去瞧,就见傅惟演皱着眉头,随后一手抓着他的手,另只手把他放横的棉签给竖起来了。   “棉签要竖着按,不能揉,至少要压五分钟。”傅惟演低声嘱咐他,说完却不松手,只皱着眉道:“这么凉……”   杨炯输液的手早就冰得难受,他以前也打过吊瓶,一般都会自己给自己贴心地带个暖水袋。但他今天来得急,大半夜得又不好意思给人护士添麻烦,于是便一直忍着没吭声。   杨炯小声道:“一会儿我放肚子上暖和暖和就好了。”   傅惟演问他:“好些了?”   杨炯点点头。   傅惟演有些嘲笑他:“早上想冻死,晚上想毒死,不就被人踹了吗,就寻死觅活得。”   “我没寻死,”杨炯辩解道:“我就是疏忽了而已。”   傅惟演显然不信,敷衍他:“哦。”   杨炯输液的左手慢慢暖和过来,被人抓住的地方突然就有些痒。他想挠挠,又贪恋对方干燥温暖的大手不想抽回来……最后忍不住轻轻蹭了蹭。好在傅惟演没察觉。   杨炯自己倒是突然脸热,撇开眼心虚了好一会儿。心虚完了,却又想起了朋友圈的事情。   “傅医生,”杨炯忍不住小声问:“……你是不是把我拉黑了啊。”   这次傅惟演没搭理他。   因为护士站有人过来敲门,急火火地通知道:“傅医生,120车上来电话了……”   这一去就是一整晚,杨炯隔天痊愈出院,走的时候一问,傅惟演还在手术台上。跟他说话的小护士很热心,笑着问他:“你是傅医生的朋友吧?”   杨炯眨了眨眼表示没听明白,小护士道:“昨晚傅医生过去看了你好几次,说你睡觉太不老实了,总踢被子。”   “……哦,谢谢。”杨炯应了一声,又想起昨天傅惟演给自己暖手……他又感动又惊悚,心想,这确定是那个和导航仪对骂,把自己拉黑,又天天烂片垃圾挂在嘴上的傅惟演?   这个反差有些忒大了。 第6章   杨炯出了医院,临走前还要了一下傅惟演的值班时间——他刚刚趁机跟人小护士套傅惟演的手机号,可惜没能得逞,医院里医务人员的个人联系方式是不对外公开的,小护士也不知道傅惟演的手机号,最后给了杨炯他们科室的值班电话。   杨炯撇撇嘴,去坐公交车回家。   上车刷卡,还没走出两站地呢,公司里就来电话了。   他只得再转道去公司,到了一看,已经有其他人等在了会议室。杨炯来的晚,进去扫一眼就明白了——会议室里的几位都是跟他一样常露脸没名气的,一般这种情况被喊来,多半是被要打包出去当临时演员。杨炯一直这么过来的,一看又能挣钱了自然高兴,倒是其他几个人都是科班出身,看是他来了脸色都不太好,大概觉得丧气。   杨炯也不自讨没趣,跟他们笑笑就算打过了招呼,然后找了个角落假装玩手机。   又等了好一会儿,经纪人赵铭才风风火火地进来。杨炯的猜测果然没错,赵铭说有个很有潜力的新锐导演要拍部戏,女主暂定的是他们公司的人,现在还有几个特邀演员的空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会安排他们几个人过去。   他没说导演的名字,但是有人消息灵通,顿时眼睛一亮。   赵铭又道,这几个角色都是露脸有台词的,公司争取到这个机会不容易,让他们珍惜机会,言外之意就是要天天报到不要搞事,嘴巴要严心怀感恩。   几人顿时都来了精神,纷纷表态。赵铭手里电话不断,又嘱咐了两句就让他们散了,杨炯也跟着往外走,却又突然被喊住。   赵铭皱眉问他:“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杨炯忙转过身,歉意地笑了笑:“赵哥,我昨天吃坏肚子了,拉了一晚上。不过现在吃了药已经好了。”   说话的功夫其他人都已经走光了。赵铭嗯了一声,神情又缓和下来,按了按眉心道:“行,你自己多注意着点,别什么东西都往肚子里塞。”   杨炯来公司有几年了,他刚来的时候就被分到了赵铭手下,那时候赵铭才被公司从别处挖来,手下有自带的艺人,还有几个新签约的潜力新人,基本对杨炯不管不问。后来时间长了,杨炯逢年过节送礼问候一样不少,自我约束着不作妖,有什么事情也都跟他报备,赵铭反倒是开始留意起他来。   倒也不是捧他,但平时能照顾的地方尽量也都会记着。   这会儿他是故意留下杨炯,等其他人都走了,才把会议室的门关上,转过身来问:“杨炯,你是不是认识刘制片?”   杨炯一时没反应过来是谁,茫然地看着他。   赵铭提示道:“刘武奇。”   “……算是吧,但是不熟啊,没说两句话,”杨炯问:“怎么了?”   “没怎么,”赵铭打量他,笑了笑道:“我昨天请人导演吃饭,他也在,问我你是不是咱公司的,又问了你的联系方式。”   刘武奇其实是那个太监戏的生活制片,赵铭出于客气这么称呼,实际上这人主要负责剧组的吃喝拉撒睡,比如买车票机票,安排食宿,托运物资,通知各处开会这些。赵铭在他问的时候还奇怪,后来给了联系方式,再稍一打听就明白了。   “我跟你不绕弯了,说白了,他就是想跟你单独见见面,沟通一下。这些事你在圈子里这么久心里也清楚,愿不愿意你自己斟酌好。但是有个小道消息,”赵铭道:“这个人跟刘导是亲戚,要是能搞好关系,你说不定能有机会。”   杨炯不是刚入行,一听单独见面就明白了,连忙摆手道:“我还是算了吧……”   他头一回碰上这种直接找经纪人的,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赵铭叹了口气道:“这个你就别跟我说了,回头他估计会联系你。我也不能替你做决定。”嘴上这么说着,却又劝道:“杨炯啊,说实话你现在一个月能挣多少钱?平均下来能有五千?”   杨炯默然。   赵铭又用食指点了点他,问:“你有想过以后的安排吗?人家选秀歌手还能参加个商演,红的不红的出去就能挣钱,可是你这样的群演出路在哪。其实不光你,你知道现在电影学院每年多少人找不到工作转行吗?刚刚出去的那几个还是北影毕业的呢,当初找上我都是靠在小旅馆里塞简历塞出来的……这次戏别的不说,就你们的这几个小角色,内部竞争的时候较量就好来了……”   杨炯连连点头,末了却油盐不进,只赔笑道:“谢谢赵哥了,你看我,总让赵哥操心。”   他看赵铭脸色不好,知道对方是担心自己处理不好再牵连了其他人,只得犹豫了一下,问道:“刘制片这人是不是结婚了?那次看着他打电话好像是在训孩子呢……这么负责任的爸爸,应该讲究不少吧?”   他说话不着边际,赵铭却明白过来,道:“他不找已婚的。”   杨炯心里松了一口气,一咬牙,跟赵铭撒谎道:“哎太不巧了,赵哥,我这刚领了证。”   他把之前和江志宏领证的时候拍的几张民政局以及自己的结婚证照片翻出来给赵铭看。赵铭愣了下,刚开始还不相信,等看清楚照片日期后才半信半疑地看向杨炯。   杨炯道:“这我都领了半个月了,真的。”   赵铭这才相信,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却佯装生气道:“你也是胡闹,怎么结婚了也不跟公司报备一下?”   杨炯忙笑:“这不是怕说了让周围的人难办吗。大家工作都不容易,一分钱抠成八瓣儿花,这份子钱能省咱就省了呗。”   赵铭就坡下驴,叹了口气说:“说的也是,你家是本地的还好说,其他几个人都还租着房子,都不容易。”   这事插科打诨,公司这关好歹算是过去了。   赵铭还有别的事情,要走得时候欲言又止,看了他一眼道:“说实话啊杨炯,这事要是别人我就不管了。但是今回儿有点特殊,这次的戏为了搭上刘导,我前后牵线搭桥地找了不少人,饭局也有七八回了。刘制片那里我给你说,但万一他要是直接找你,你也稳着点。”说完又示意道:“而且现在也不是人人都跟你一样。”   “我知道,”杨炯明白过来,应承道:“饭该请请,酒该喝喝,到时候要是有师弟师妹想一块去的,我也一块带着。”   赵铭顿时放心,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会办事就有前途。”倒是不说他是群演了。   之后几天杨炯跟着人天天到公司报道,没事干就带本书在一边看,手机也不敢关机或静音,两天过去了,刘制片那边也没人找他。   杨炯稍稍放了心,又过了两天,跟他一块天天在公司报道的几个人却突然不来了,他起初没在意,后来发现了问别人,却被告知那几个人去剧组了。   杨炯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次是被涮下来了。   这个行业里狼多肉少,被涮是常事,杨炯这次却格外的失落。他也说不上是因为情场职场双双失利,还是因为赵铭那天戳到了他的痛处——赵铭问他,你一个群演的出路在哪呢?   其实他当时特想反问回去,你一个小经纪人的出路在哪呢?这个行业里从演员到导演,从经纪到制片,哪个职业不是先看人脉再看钱,最后才看能力的?谁都想赢,想出名,想挣钱,可是事实却是这个社会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是普普通通的无名之辈。我现在不说多喜欢这份工作,但是踏踏实实能挣份钱也挺好啊,干嘛你们都瞧不起人,好像我混不出名就多憋屈似的?   ……虽然多少有点点失落。   可是这话他也就想想,说出来得罪人,对他也没什么好处。   杨炯觉得有些无奈,问了下公司暂时没有别的安排,干脆请假回家了。   可是回家又待不住,决定拿点钱出去败货东西。   傅惟演打电话的时候他正在花鸟市场闲逛,春节已过,杜鹃茶花和君子兰都降了不少价,年前杨炯听朋友雷鹏说买了一盆君子兰花了二百五,今天一问,小盆的直接给降到八十了。   杨炯也有个一看降价就觉得自己要占便宜的通病,可是这会儿刚被涮掉,他又捏着钱不舍得花,怕下次进账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觉得每次一百块只要一破开,眨眼就没了。   手机响的时候他还正在发愁,一看是陌生号,以为是刘制片来电话了。他犹豫半天,心里又打了个腹稿,铃声快断的时候才接起来。   那边的人却上来就问:“你干嘛呢,才接电话。”   杨炯听着口气愣了愣:“您哪位?”   “……你说呢,”那人沉默了几秒道:“傅惟演。”   杨炯:“!!”他这几天存着心事,早忘了傅惟演这事了,衣服还没取呢!   傅惟演咕哝一句,不知道是嘲笑还是其他:“我就说,你微信找不到我肯定不会给我打电话,号码估计早删了吧。”   杨炯尴尬地脸上发烫,却又惦记着那件大衣,于是一边懊恼地拍着脑袋赶紧刚外奔,一边着急道:“啊啊啊坏了我给忘了!”   傅惟演诧异:“你忘什么了?”   “衣服!干洗的衣服!”   当时衣服约得是隔天取,他还留了手机号,结果现在都过去五天了也没人联系他。杨炯顿时有了不祥的预感,怕那个店不认账或者给他丢了,着急道:“对不起啊傅大哥,你别急,我现在就去取。”   傅惟演倒不着急,问他:“哪个干洗店?”   杨炯说了地址。   傅惟演笑道:“正规店怕什么,估计店里忙吧,人家不拿你当蹭存的就不错了。”   刚好有出租车开过来,杨炯忙钻进去报了家里地址,又问傅惟演:“真的吗?什么是蹭存的?”   “衣柜里衣服太多放不下,搁洗衣店里不拿走的,”傅惟演答道:“你沉住气过来吧,一会儿我也过去。万一有什么问题的话好处理。”   杨炯应下,飞快回家取了单子,又打车赶了过去。   去了一问,果然店家太忙来不及通知。衣服好好得被保存在后面,傅惟演在一旁看着杨炯取衣服,又给仔仔细细地包好递过来,笑着指了指他的裤子问:“你刚刚在哪儿呢?”   杨炯低裤腿上沾了点土,他忙弯腰拍掉,有些不好意思:“我去花鸟市场了。”   “哦。”傅惟演点了点头。   杨炯这才回过神打量他,傅惟演个头一直比他高,今天又穿了一身黑——黑裤子黑鞋,黑背心黑西装,虽然都是休闲款,但是个高肩宽的优点都被显出来了。   杨炯其实不太喜欢傅惟演。虽然傅惟演长的很好看,或者用杨佩琼的话说长得挺贵气的。宽额头美人尖,眉毛横着,T字区是真的T型,可是人眼深鼻挺,撑得住,好看得脉络清晰有理有据。   当初杨炯刚看到他的时候还被惊艳了一下,俩人做自我介绍,他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演员。   作为一个颜狗,杨炯对傅惟演很是好感了一阵子。   可是后来杨炯就发现,傅惟演实在有些惹人厌——这人不是长得贵气,而是有贵族病。他一周去不了病房几次,挺大个人了,却动辄挑剔,地面脏了暖水瓶空了,屋里冷了热了,开窗太久了,医院的饭菜难吃的想死了,外卖的油水忒多了……   杨炯为此故意错开和他碰面的时间,偶尔碰到了也只低头干活。俩人那时候唯一起过的一次冲突,是杨炯给他爷爷熬了汤,被傅惟演喝了两口。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杨炯那天在剧组受了气,指着傅惟演好一顿呛,两方住院的家长拦不住,最后混乱中傅惟演给了他一口。   好像是咬在他手上了,但是杨炯当时走了神,心想:“这人看着挺大个,嘴好像有点小啊。”   后来傅惟演又从饭店打包了一份老火汤过去算是赔偿,却不巧赶上杨炯爷爷出院,俩人讪讪一笑,也就过去了。   现在时隔多年,俩人都不想提当时的那点糗事,于是心怀默契地保持着沉默。   傅惟演提着衣服,在原地抬头看看天花板,又看看地面砖,最后看杨炯还是没有找话说的意思,只得随口问道:“你中毒都好了?”   “……”杨炯心里觉得这问题好笑,却点了点头,一脸认真道:“好了,贵院医疗水平高。”   傅惟演:“……”   杨炯看他噎了一下就有些高兴,主动问:“那天我看你排班挺紧啊,怎么有空出来逛街了。”   “市里办了个学术会议,就在这附近,”傅惟演说:“所以这两天能轻松点。”   “哦,没想到你还真当医生了啊,”杨炯感慨道:“我以为你就干一阵子呢,做这个挺累吧。”   “挺累的,加班是常态,你呢?”傅惟演问他:“现在还在演戏?”   杨炯咳嗽了一下,不太好意思的嗯了一声。   “电影还是电视剧?”   “……都有,都是小角色。”   “哦?”傅惟演略感兴趣地偏过脸看他:“有正在上映的吗?”   “……有一个,”杨炯一时没忍住,如实道:“就是你说娘炮的那个。我在里面给人当替身,”   他顿了顿,见傅惟演一脸惊讶,犹豫了一下问:“其实我就想知道我哪儿娘了啊?” 第7章   傅惟演顿时有些后悔自己没话找话。   杨炯一脸困惑地看着他,他也不好意思说是还是不是,想了想委婉道:“可能是我没看清吧,是不是脑袋后面有个小辫儿?”   “是有一个,”杨炯道:“但是就那么设定的,这样显得男二很时尚……”   傅惟演:“……”   杨炯又问:“除了发型呢,别的不娘吧?走路姿势啊,动作啊什么的呢?”   傅惟演那天只是随口一说,这会儿总被问就有些不耐烦,挥了挥手想打发他:“这还真不知道,我没看这电影,不看不好随便评价。”他说完抬手看表,见到午饭时间了,想着不行就撤。   杨炯却顺杆道:“啊你还没看啊,那我请你吧!”   傅惟演愣住了,抬头瞪着眼看他。   杨炯从来没让别人评价过自己的戏……即便之前有过几个露脸的小角色,他也没问过别人,怕人家碍着面子总夸他好,不说实话。但是傅惟演显然不是个会顾及别人面子的人,他说话毒舌,眼光又高……而且杨炯自己也想重温一下那几个镜头——那天他光顾着录像了,感觉没能好好看。   杨炯看着傅惟演,眼睛有些放光,激动道:“我请你好不好?你帮我看看我怎么样?毒舌一点我不怕的……”   他说完觉得自己有些过于激动,又怕傅惟演误会自己逼着他说好话,小声解释道:“其实我们这种临时演员在片场都没人管的,导演也不会给我们说戏……我一直想知道自己哪里不行以后好改改……”   “……”傅惟演看他那没出息的样,把到嘴边的“烂片浪费时间”给咽回了肚里。   杨炯兴高采烈地奔去买票了,傅惟演打量了周围一圈,见有几个女孩子抱着大桶的爆米花吃得挺开心,想了想,也去要了一个大桶的。   俩人买了时间最靠前的一场,并肩沉默着站在检票口等检票。傅惟演抱着爆米花一口接一口,嚼得嘎嘣脆。   杨炯在一边也不眼馋,兴奋又忐忑地左摇右晃,一会儿盼着傅惟演自己就能看出哪个镜头是他替的,一会儿又怕傅惟演不注意给忽略过去了。   好不容易等到电影开场,杨炯在前面风风火火地进去找座,俩人落座后又忍不住提示道:“一会儿要是到我了,我就戳你一下啊。”   说得好像跟他露脸主演了似的。   傅惟演塞了一把爆米花,点了点头道:“行。”   电影上来还是男二跟女主求婚,因为电影的热度已经过去了,又不是周末,所以这次没有了粉丝的啊啊叫,男二的几句台词听得一清二楚——t他单膝跪地,脑门上顶着那撮儿时髦的“朝天椒”,感动道:“这是我为你做的歌曲《我无法相信你爱上了我》……”   杨炯顿时紧张,抬起手准备提醒傅惟演看转身。   傅惟演却突然坐直,惊讶道:“卧槽??”   杨炯有些蒙圈,回头看了他一眼,再回头,自己的第一个镜头就过去了。   杨炯:“……”   他有些懊恼,忍不住小声问傅惟演:“刚刚怎么了?”   傅惟演没说话,皱着眉盯了屏幕几秒,等女主的台词念完了,才转过头问他:“这片子是谁拍的?”   杨炯道:“导演好像是郭同。”   傅惟演怒道:“傻逼!”   杨炯:“!!”   他一开始看傅惟演的反应,还以为他被惊艳了一把呢,说什么没想到这人上来就骂。   “怎么了啊?”杨炯觉得这样不好,小声安慰道:“有意见先攒着不行吗?后面还有别人看电影呢……”   “看他大爷,”傅惟演压了压火:“台词都是高仿的。”   这下换杨炯愣住了,他不知道这一茬,下意识地问:“仿的什么啊?”   “《绕道》”傅惟演恨恨地说:“没脸没皮,人家是个B级片,他也好意思仿。”   杨炯没听过绕道的名字,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但是心里却像是吃了苍蝇一样挺不舒服的。   傅惟演坐不住了,问他:“你还看吗?”   杨炯:“……不看了……”   俩人中途离场。杨炯进去的时候雄赳赳气昂昂得挺膨胀,这会儿出来就成了挨了刀的皮球。   傅惟演知道他心情不好,想了想又觉得这刀子是自己插地,只得违心安慰他:“导演的事儿你也别往自己身上拉。再说了你演得挺好的。”   杨炯低着头不说话,显然一点都不信。   傅惟演又道:“这个是我反应过激了点,我喜欢《Detour》的导演,所以他拍的片子印象都格外深。”   杨炯摇头,顿了下又低声道:“你是不是有事儿啊,你先回去吧,我还想逛逛。”   “你要逛什么?”傅惟演看他总低着头,迟疑着推了他一下道:“喂,你没哭吧?”   “没啊,谁哭了,”杨炯抬起脸给他看了下,又低下去。过了会儿才嘟囔道:“我一共六个镜头,刚刚才出来一个呢,你就说演得好了。”   傅惟演说:“你不是给我看小视频了吗?”   “你不是说小视频看不出来吗?”杨炯问:“怎么那天觉得娘炮今天就成了演技好了?”   他觉得这样怪没意思的,却又忍不住继续道:“我就知道你们都不会说实话,演的烂就说呗!我又不是承受不住,我就想知道自己哪里能改进……”   傅惟演觉得他有些魔怔了,一个替身就几个镜头,全都不露脸没台词,上哪里去看演技?   可是他也不好意思再补刀,随口道:“那要不下次吧,下次只要导演不垃圾我就请你看。”   杨炯却站住,瞅了他一眼冷笑:“导演不垃圾谁能找我呀?我是谁?我又没名气,没作品,也没后台,好不容易二十几年走个狗屎运有人想潜规则我,还让我不识抬举给拒绝了。说不定一倒霉就没下次了呢!”   傅惟演一愣,有些不信:“潜规则谁?你?”   杨炯刚刚说完就觉得不大好,但看他那表情又忍不住来气,小声嚷嚷:“怎么了?我不行吗?还是人大导演的亲戚呢!”   傅惟演乐了,抬手敲了他一下:“行行行。”说完却不往心里去,笑着问他:“你饿不饿?一块去吃饭吧,我下午还得继续开会。”   俩人转到楼下随便进了一家店,杨炯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又觉得自己有点迁怒傅惟演,毕竟拉着傅惟演看国产片已经算是不厚道了,最后还非得逼人说出个评价来。   他没了火气,做事自然就为对方多考虑了一些,点菜只点清淡的蔬菜,又跟人嘱咐“不要葱花,不要香菜,辣椒可以有一点提味,这个老醋三样多放点醋,可以的话还要多要双一次性手套”……全是傅惟演的龟毛习惯。   傅惟演没想到他记得这么清楚,也乐得享清闲,在一边扒拉着手机玩。大桶爆米花被他搁在桌上,正好挡住了杨炯的视线。傅惟演偶尔抬起来往那边看,看杨炯抱着菜单一脸认真跟服务员提要求,之后又一个人在那抿着嘴发呆,酒窝一深一浅,越发显得傻呆呆的。   他觉得杨炯这几年除了个子长高了,别的都没什么变化,还是跟自己差不多龟毛事儿多的性格。但是自己有什么事当场就办了,杨炯却不一样,他要求贼多,但又总忍着不说,非得委委屈屈地攒到最后才会一股脑儿地倒出来,跟要和人算总账似的。脾气也急,一点就着,一浇就灭,快的像是暴风雪。   傅惟演不知道什么人会想着潜规则杨炯,毕竟娱乐圈里新人多,一茬茬的比韭菜都长得疯。杨炯这皮肉虽好却比不上新人,情商也不见得多高,要名气没名气,潜了他得不到里子也挣不了面子……   什么大导演的亲戚要潜他?怎么跟小孩吹牛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   注:B级电影指低预算拍出来的影片,和A级不是一个分类标准。一般多是黑色电影或恐怖片。 第8章   他不明白,孙牧倒是表示很好理解。   傅惟演两天后给孙牧送衣服,一块蹭了顿午饭,自然而然的就谈起了借衣服的已婚小妖精。   孙牧好奇心十足,左右打听,年龄多少长相如何干什么工作的。于是傅惟演便言简意赅道,年纪小了点,长相中上,小演员。   孙牧最爱这些八卦消息,上来就问:“你干嘛就对人家这么好啊?是不是有什么想法啊?”   傅惟演鄙视他:“你脑子里除了那点男欢女爱的勾当还能有点啥?他就一挺单纯的小孩,头几年我爸住院的时候认识的。”   孙牧啧了一声,又问:“他什么时候入行的?演过什么说得上来的电视没,说不定我还有点印象。”   傅惟演说:“入行早了,七八年了还是个小替身呢。”   孙牧微微有些吃惊,连忙掩饰住,只提醒道:“要是这样的话你可得留意了,那个圈子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三俗集中地,名利争夺场……要真跟你说的似的长得还行,估计容易吃点亏,八卦上不常说吗,潜规则什么的?”   “真潜规则了他能还当替身?”傅惟演不以为然地笑笑:“再说了,他也没什么名气,谁潜规则他?”   “你以为谁都跟你家老爷子一样呢,找就找明星?除了金主外那些剧组里的人不都得打交道吗,”孙牧道:“什么行业折腾来折腾去都是为了钱,所以有后台的,出了名的,能拉到投资的自己带粉丝团的……这些反而没那么多糟心事,怕就怕这种没势力长得还行的,不好混,谁都能拿一把。”   说完自己又琢磨了一会儿:“不过你说得也有道理,真要是被潜了不至于现在还当替身,可能他比较洁身自好吧?要不然怎么这么早就结婚了呢。”   其实刚结了就离了,但是傅惟演没接这茬。   他偏过头给自己点了根烟,往沙发上一靠,笑道:“你对个没见过面的陌生人评价这么高,怎么到了老熟人那反倒不注意了,昨晚上你在群里呛韩韬干什么。”   韩韬回来打算开个私人医院,韩家爸妈都在相关的主管部门工作,几位叔叔舅舅也都是医疗系统里的人。昨天韩韬在同学群里说了个大概的想法,又说准备邀傅惟演过去,什么俩人同心其利断金。   傅惟演当时不在,孙牧没等有人起哄,立刻就怼上了。   孙牧和傅惟演的关系最铁,他一表态别人也拿不住傅惟演的态度,只能默默地在群里窥屏,导致平时挺热闹的一个群尴尬地安静了二十多分钟。   傅惟演道:“你虽然不在这行干,但是冤家宜解不宜结,你跟他对着杠一回,万一让他爸妈记仇了,以后你再办事不知道要多多少麻烦。”   “你说呢?”孙牧从一旁踢了垃圾桶给他接烟灰,道:“咱群现在也不是单纯的同学群了,这个朋友那个爱人的往里一加,谁知道后面都是什么人?但是左右转不开是这个系统的。你跟韩韬的事儿我没打算管,但是他不该在个公众群里瞎说。什么办医院让你过去,他那医院从设置批复到土建验收、拿许可证,快的话也得两年吧?两年后他什么盈利形式?跟哪个医院合作?人才怎么引进?什么都没说呢就先把你给订上了,他那动动嘴皮子就行,可是你这要是让医院的人知道了,后面还怎么评职称?”   “这事他之前跟我提过,”傅惟演皱了皱眉:“但是的确没详谈,我现在也没那个想法。”   “那就是了,除非你俩真在一块成一家人了,要不然以后的事情真得两说。我就考虑着你当时不在群里,我说得难听点起码至少让你领导同事少些猜忌,要是以后你想搀和这事,顶多也是我在他那当坏人。”孙牧半是遗憾地叹息了一声:“这个韩同学现在办事地道啊!哎傅惟演,你可跟我说实话,你俩现在什么程度了?别你们琢磨在一块了我这还拦在中间当小人。”   “真没,”傅惟演笑笑:“他就在微信上跟我聊了几句,饭都没单独吃过。”   孙牧犹自怀疑,“那你怎么突然就着急结婚了?你家里催婚几年了也没见你有反应,他一回来你就改主意了。”   “催烦了,这个和他真没关系。”傅惟演叹了口气道:“我呢,想法很简单,就想找个做饭好顾家的。到时候我下班了就往沙发上一趟,哎这饭就端上来了。下了夜班我回家累了,不用说话,那边洗澡水就给放好了……要是这种持家的太难找,实在不行,就找个安安静静不乱说话的,到时候跟我应付应付老两口,别再跟我催孙子了。”   傅惟演爸妈关系不和,唯独在催他生孩子这事上立场态度出奇地一致。傅惟演当初出柜的时候还以为说明白就万事大吉了,谁知道根本没用,他妈每天看见他都会举例子:哎惟演呐,你猜妈今儿看见谁了?我看见你小学语文老师了!哎你孙老师也不容易啊,他那儿子刚开始也是不走正道,好在迷途知返,叫个贤惠媳妇给收了心,上个月还生了个孙子给他带……   要不然就是:惟演呐,我昨儿去公园,人家一算命的老先生说我命里有福,今年就能抱上孙子,你说这能实现吗?   傅惟演被她念的烦躁,说话也不客气:“今年可不行,最快也得等二十年吧,前提是我爸现在还能生个小儿子。”   一般这时候对话就进行不下去了。可是傅惟演并不会轻松多久,过不了几个小时,他妈就会自动屏蔽先前的尴尬,旧事重提。   一次两次的傅惟演还能发火,后来时候一长,就只能充耳不闻随便她叨叨了。   他倒是也想早点找人结婚了事,一能堵住他爸妈的嘴,二来自己也能省点心。可是他工作太忙,之前三天一值班,经常缺觉,还要一直不停地充电争取早日评职称——所以像是认识一个陌生人,然后一步步地互相了解互相喜欢……傅惟演倒是想,但是真没时间。   孙牧的问题傅惟演还真认真考虑过,韩韬硬件条件不错,对他的感情尚有余温,于情于理都是比较好的选择。但是韩韬现在说要办医院,傅惟演就不得不斟酌一下了。   毕竟感情是虚的,事业才是实打实的,这两者要是混在一块分不清楚,多半是要吃亏。   念及此他不禁又想起了杨炯,那天杨炯跟他在友谊广场见面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半旧不新,裤腿带土,鞋跟被磨的歪向一侧。当初傅惟演在医院陪床的时候,听杨炯他爷爷念叨过杨家的家事,无非是壮年人撒手人寰,家里儿媳苦撑,孙子不易,出去给人演戏挣钱,不知道吃多少苦。   老人家自知病重,说话就不免絮叨琐碎,又动辄哭哭啼啼,把傅惟演给烦的够呛。后来再见杨炯,清爽利落的小弟弟,眼睛里全是未经苦难的单纯,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你一强硬他就怂。更是觉得老头子可能内心戏过多。   只是现在回头看,当初杨炯的衣着虽然干净,但是的确一直就那几身来回看。现在好像也是这样,样式还行,质量堪忧。可能老头子仙逝后,这娘俩的日子也没好过很多。   傅惟演突然有些好奇:这种人遇到潜规则会怎么拒绝?   杨炯也在犯愁,他在家里窝了好几天了,公司里没有任何消息,赵铭也没联系他。他打电话发短信,那边也是一概不回。杨炯又间接找了同公司的其他艺人打听,那些人却又忙着各自的培训或商演,纷纷表示什么都不知道。   杨炯多少就有些忐忑,他结婚离婚的事情不是什么秘密,一查就能查出来。如果那个生活制片放过他还好,不然他万一较真了的话自己就倒霉了。得罪一个生活制片没什么,赵铭怕的是为此得罪了赵铭——他的合约快到期了,现在的公司虽然小,但是好在正规。杨炯在公司里有底薪,除了能接到公司派的活儿自己还能私自拉点收入,一个月下来七零八碎地加起来也有四五千,怎么都比自己单干当游击队要强。   但是这两年新人一茬茬的往外冒,选秀的网络走红的,科班毕业的半道出身的……赵铭曾表示过手下的人太多,有点带不过来了。杨炯知道他的意思是以后可能要精简一下,把一些不堪重用的给换掉——比如他这些可有可无的老人。   为此杨炯都想好了过阵子自己送点什么东西去打点打点,没料到关键时刻出了这事。   他在家里心神不宁,一时找不到其他出路,又给雷鹏发了短信,把这事大概说了,问他能不能帮个忙牵个线,把赵铭请出来吃个饭。   信息发出去去还没回,凑巧杨佩琼回家,看他那样就起疑了,问他:“炯炯,你怎么好几天了都不去上班啊?”   杨炯不想让她担心,遮掩道:“我不是刚拍完一部剧吗?这几天休息休息调整下状态。”   杨佩琼不疑有他,点了点头嘱咐道:“劳逸结合是对的,但是别松过头了,现在社会竞争激烈,你一 懈怠就让别人给甩后头了……”   杨炯心里正记挂着呢,格外不愿意听这些念叨,他拿着手机回屋,又听杨佩琼跟在后面问:“哎,最近怎么不见志宏过来啊?你反正都在家了,叫他过来一块吃饭吧!”   杨炯跟江志宏自打分开后就没联系过。他一直没把这事告诉杨佩琼,一是实在找不到机会,好端端的说这个,少不了得跟她来回解释。二来他现在头昏脑涨,总觉得自己最近犯小人,不顺的事情都攒一块了,说不定以后能有转机。   可是现在杨佩琼主动问起,他也不好继续瞒着,于是犹豫一下说:“我们俩分了。”   杨佩琼果然吃了一惊,她一时消化不了,直觉里就认为是杨炯有问题,顿时着急道:“分了?你怎么这么大了也不省心呢!志宏多好一孩子,模样不错条件也好,你怎么就不知道好好珍惜呢?这谁家过日子不磕磕碰碰,关系不就是维护出来的吗?”   杨炯心烦,手里的电话突然振动,他见雷鹏的电话打过来了,转身忙往外躲。   杨佩琼唠叨一半没说完,在后面喊他:“你去哪儿啊?”   杨炯回道:“维护关系去。”   雷鹏和杨炯关系不错,也是个龙套演员,但他的老公许瑞云却是个颇有名气的总摄影师。之前不少导演找上许瑞云,希望能和他的摄影团队合作,许瑞云懒得一一拒绝,干脆报了天价,连摄影助理灯光师机械员一块打包,个个按集数算薪酬……没想到即便这样也有人咬牙跺脚地往上送钱。   雷鹏平时很少用许瑞云的关系,他自己有副业,演戏就是玩玩。这会儿杨炯开口了,他也不知道许瑞云的名字在那边好不好使,尝试着给赵铭打了电话,谁知道一报家门,对方就痛快答应了。   杨炯终于松了口气。   他为了躲杨佩琼的念叨没穿外套就出来了,一时间也没地方可去,就在小区花园里坐着。   雷鹏告诉他约的今晚,又告知了具体时间和地点,最后在那边问他:“你怎么惹到你经纪人了?之前不一直好好的吗?”   杨炯叹了口气,就把前因后果说了。   雷鹏对那个刘制片有印象,那人虽然是个生活制片,但是管的事多且杂,惯常从剧组捞油水。又因为他掌管着剧组的吃喝拉撒睡,因此还真有不少人被他揩油占便宜,从龙套演员到场工,这人简直生冷不忌财色双收。   雷鹏有些担心,提醒杨炯道:“如果是这样那你还是得想个办法解决一下。这个刘武奇的确有点背景,办事能力也强,所以虽然好眯钱依旧有不少制片人乐意用他。”   杨炯也有些犯愁:“我也不知道能有什么办法,先用已婚这个借口糊弄着吧,以后不行再说。”   “好吧,”雷鹏叹了口气道:“实在不行我就帮你问问许瑞云,看他能不能给想个办法。”   晚上酒局碰面,杨炯早早就到了,又带了两条好烟给赵铭。雷鹏在中间说和,却又和赵铭不熟,因此大部分的聊天话题都绕在了许瑞云上。饭毕之后赵铭表了态,说今晚有事不能多待,倒是明天杨炯的几个师弟师妹聚餐,让他也一块去跟着,联络联络感情。   杨炯心里松了口气,第二天如约而至,一进包厢顿时傻了眼。 第9章   赵铭这人多年转悠着玩手腕,这次也摆了他一道。昨天雷鹏在场,他便对刘制片的事情避而不提,只打听许瑞云的喜好,还让杨炯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谁知道今天来了一看,所谓的联络感情竟然指的就是刘制片。   包厢里灯光昏暗,杨炯看了眼同来的师弟师妹,见这俩人目光游移愣是避免跟他对视,顿时明白了一二。他强自镇定,一声不吭地坐下。这次刘制片是主导,其他人都是陪客。所以姓刘的不招呼杨炯,杨炯便也闷不吭声地在一边缩着。别人递了酒他就喝,该敬酒的时候也不言语,仰头就干。   饭局过半,刘制片的脸色这才好了一些,装作不经意地看到他,问了句:“哎,小杨怎么也在?已婚男士不该来啊!”   大家纷纷给予各种反应,尤其杨炯的小师妹最为惊讶,呀了一声立刻否认道:“杨哥怎么可能结婚了呀,我们一个公司的都没听说这回事儿。”   杨炯心想,呵,这就来了。嘴上却笑着解释道:“的确是结了。”   小师妹依旧一脸不信,撒着娇道:“怎么可能!我才不信!”   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师弟也笑着开口,侧过脸道:“是挺意外的,杨哥,你对象是干什么的?”   杨炯心里不舒服,又怕越说越错,简单道:“是个博士。”   他说完不等这俩人继续盘问,拿着酒给自己斟满,站起来朝刘制片道:“来,我们一块儿敬刘制片一杯!”   刘制片微微一愣,若有所思地打量他一眼,轻轻啜了一口后却笑:“怪不得小杨今晚这么能喝,这是醉了有人接送了啊!”又问:“一会儿你对象来了让他直接上来就行,外面风大,你们几个喝的一头汗,出去吹了风不好。”   杨炯看他一眼,低了低头没言语。   他今晚喝的不少,要换其他人出出气也就算了,谁知道这刘制片心胸狭窄,竟然一直纠缠。杨炯借口去洗手间,压着喉咙先吐了顿酒,吐完又趴在洗手台上,拿着凉水洗脸拍脑门。   他喝的难受,心里更是不舒服,这会儿晕晕地酒劲儿上来,忍不住想:我一会儿要去撕了这个老不要脸的!孩子那么大了他也不知道给自己留点脸皮!不干正事天天潜来潜去,我要曝光他!我要跟各大娱记爆料,跟他领导举报,我要揭露他!我拿酒瓶子开他脑门,敲死他!   等抹干脸冷静下来,又忍不住收回冲动,暗自叹了口气——杨炯拿出手机,从微信找到朋友一栏,朝为数不多的几个名字群发了一句:“我这有点儿事,需要大侠过来假装是我的家属把我领走,哪位有空?事后有重谢。”末了犹豫了一下,又敲下了饭店的地址。   等了一会儿却没人回,杨炯不能总在洗手间待着,不确定地看了几眼手机,又忍不住多瞅了瞅跟江志宏的对话框——他刚刚没注意,把信息也给江志宏发过去了。后来反应过来心里懊悔不迭,却又带着点隐隐的期待。   只可惜这种期待落了空,如今过了撤销时间,杨炯看着上面的“假装……家属”几个字,顿觉羞愧难当。   杨炯在洗手间来回走了两趟,最后见一直没人回复,只能先硬着头皮回去。同时又想着怎么跟那几个人撒谎说自己对象在加班过不来。又担心他们可能会不会有其他刁难,诸如看照片之类……   谁知道重回包厢,他刚一落座,手机就响了起来。   其他几人的目光不觉聚集到了他的身上,杨炯准备起身出去接,结果被刘制片给拦住了。   对方笑地不怀好意,点着桌子道:“就在这接吧,又没外人。”   杨炯不得已,看了下傅惟演的名字,心里七上八下地按下了接听键。   那边的人声音却有些低沉,似乎是刚睡醒,问他:“你在哪儿呢?”   杨炯看了几人一眼,说:“魁星楼。”又说了包厢位置。   傅惟演哦了一声,过了两秒才道:“我现在过去。”   杨炯愣了愣,有些迟疑,又看这下半场远没有结束的架势,忙找借口道:“这边酒还没喝完呢,要不……”   “没事,让他来吧,”刘制片突然插话道,“一会儿咱也该散了。”   ——   傅惟演过来已经是二十分钟以后,杨炯这期间表现的十分淡定,心里却忍不住担心,总怕出岔子。一会儿怕傅惟演没看清微信内容,等会儿过来了穿帮,一会儿又怕这几人不怀好意多加盘问。   他在沉默的间隙努力回想着今晚自己说过的话,尤其关于男友的,却因为酒劲儿上头,仿佛什么信息都变的模糊不清。   时间越近杨炯越紧张,等包厢的门被人推开,那个一脸不耐烦的贵族病皱眉往里打量时,杨炯感觉自己的耳朵嗡的一下,似乎停滞了那么一两秒。之后他的感官才慢慢回拢,杨炯听到了包厢里极低的一声惊呼,又见刘制片人模狗眼的站起来,眯着眼伸出手笑道:“原来你就是小杨的对象啊,嗯,不错,挺年轻的。”   杨炯皱眉,却见傅惟演低头瞥了刘制片一眼,笑了笑:“太脏了。”   众人:“……”   大家面面相觑,又都假装没听见。刘制片没料到这一出,愣了一下竟然没反应过来。   傅惟演又道:“没办法,来刚收了个急诊病人,小肠三处破裂,洗了七八瓶盐水还是一个大便的臭味,后来关腹前再检查才发现结肠也破了两处……”他说完略一顿,缓缓抬起了胳膊。   刘制片却当即色变,连忙抽回手下意识地在身上蹭了蹭,勉强笑道:“是吗,那可太麻烦了。”   “工作吗,肛肠科就是屎里来屁里去的,你们多看看也就习惯了。”傅惟演一笑,却是抬起手,从门边坐着的一人头顶上越过,拍了拍杨炯的肩膀道:“走吧。”   ……   杨炯忙在后面迈着小碎步跟着,等到了傅惟演的车跟前,他才停住,扶着车门站了好一会儿。   傅惟演自打出了饭店脸色就不大好看,这会儿瞟眼看他,道:“刚才你小碎步迈地挺溜啊,一点都看不出来喝酒了,怎么,这会儿受不了了?”   杨炯胃里开始翻着难受,闭着眼点了点头,又深吸了一口气。   他怕自己一会儿给傅惟演吐车上。以前他自己打车的时候,人家出租车一看他喝得醉醺醺的都直接拒载,就怕他晕车吐了。后来江志宏接他,便让他找个垃圾桶吐完了再走。可是现在来的是傅惟演……   杨炯既不敢上车,也不敢跑到一边垃圾桶那当着傅惟演的面吐一顿。他喝了酒脑子转的就慢,一时找不到办法,干脆就站这了。   傅惟演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又等了两分钟才不耐烦的催促道:“你还不上车?要站这儿开花吗?”   杨炯憋了憋,没憋住,小声道:“我怕给你吐车上。”   傅惟演顿时瞪眼:“你敢!”   “……不敢不敢,”杨炯有些委屈:“所以你再让我站上一分钟,我不开花,我就醒醒。”   傅惟演:“……”   一分钟后杨炯觉得差不多了,默默地爬到了后座。   傅惟演随后上车,却不开走,先把窗户降下来散味,又从一旁找出了一瓶香水,冲着车门座椅各处都喷了喷。   杨炯:“……”这人嫌弃得也太明显了。   可是这么爱惜车子怎么还开网约车啊?他愣了下,再打量这车子内饰,才发现傅惟演今天开了个新车。   杨炯有些羡慕,男人没几个不爱车的。他平时喜欢看车的杂志,手机锁屏也是个酷炫的概念车,但实际上他连个驾照都没考。   杨炯头有些晕,又往前挪了挪屁股,伸手抱着副驾驶的座位,嘀咕道:“这车好贵吧……你什么时候买的?”   傅惟演有这才哼了一声搭理他,“没多久,还新车呢。”   “哎真好……”杨炯艳羡道:“你怎么开新车过来了,要我我都不舍得。”   “那你买了不开?”   “不开,我就放车库里,下班了就去瞅瞅,瞅一眼就高兴。”杨炯说完傻呵呵笑:“一天不能瞅多了,就看一两眼就行,要不然得乐疯。”   傅惟演:“……”他本来也挺爱惜,但是杨炯今晚的求助短信一看就是在应酬……他反正没事,开这车出来就是撑面子打人脸的……虽然那几个鳖孙儿没看见。   他心下舒坦了,就问杨炯:“今晚那个胖子就是要潜规则你的那个?”   杨炯正感激着他来解围,如实地嗯了一声,道:“这人跟我们经纪人说了,我没答应,结果得罪经纪人了。昨天我找了朋友说和,谁知道经纪人拿钱不办事,今晚让我自己来解决……”   他说话的前言不搭后语,难得傅惟演也听明白了。   “那现在解决了?”傅惟演问:“喝酒就行吗?”   “……不是,”杨炯抱着车座不舒服,又松开,靠在车门上耷拉着脑袋道:“他不找已婚的……所以我就说我结婚了。但是……”他突然打住,不说话了。   傅惟演心下了然,他在医院小有风头,将来万一凑巧碰到了,稍一打听就明白了。他倒是不觉得这个死胖子会一直纠缠着杨炯,但是杨炯那环境,即便以后没什么事,已婚的谎撒出去了,以后就少不得得圆起来。   他从后视镜看了醉醺醺的杨炯一眼。   杨炯酒品很好,今晚他明显喝得挺多,但是难得竟然走路溜儿直,也不哭闹。话虽然多了点,但是问什么说什么,也不招人烦。这样子倒是跟之前受委屈的时候挺像,那时候傅惟演也年轻,犯浑欺负人家,自己懒得干活,就挑东挑西光动嘴。杨炯听了明明一肚子气,却不跟他争论,只气哼哼地鼓着腮拖地打水送饭。   后来傅惟演他爸看不下去了,杨炯来的时候笑呵呵打招呼,走了之后就跟杨炯他爷爷道歉。傅惟演也觉得不大好,偶尔杨炯拍戏来不了,就让他爸的护工去照顾杨老头儿。后者絮絮叨叨地哭天抹泪,他也一脸便秘的坐那听着,偶尔驴唇不对马嘴的安慰两声,感觉自己是在还债。   这几年他偶尔也会翻看杨炯的动态。杨炯的更新不多且没有规律,在朋友圈里更新的除了各处的野花就是各处吃的美食,小道上偶遇的,别人请的,自己做的……傅惟演承认自己是吃货,甚至觉得自己一直没删杨炯的好友,就是为了看两口吃的。   可是有什么用?看得见又吃不着……   三月的暖风徐徐吹进,夜色渐深,杨炯在后座不知道什么时候轻轻打起了鼾。傅惟演把四周的车窗升起,又从后视镜看了杨炯的侧脸一眼,心里一动,突然冒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这个想法太过不着调,他一时觉得那主意绝妙,似乎找到了最佳人选,一会儿又忍不住自我反思是不是有点胡闹了。   车子停到楼下的时候杨炯才迷迷糊糊地转醒,他迟愣了两秒,随后清醒过来,连忙跟傅惟演道谢。   傅惟演的神色却有点奇怪,偏过头认真地瞧着他。   杨炯有些茫然,问傅惟演:“怎么了?”   “没怎么,”傅惟演顿了顿,突然道:“杨炯,要不……你考虑跟我结个婚?”   杨炯:“!!” 第10章   傅惟演说:“我这边被催婚很久了,也不是真结婚,就是领个证堵住他们的嘴,别再让我生孙子就行。”   傅惟演还说:“你那边不也正愁这个吗,拿了证以后你也不用担心事情败露了,谁逼逼你就拿结婚证糊他脸上。”   傅惟演还说:“咱这跟形婚也差不多,反正现在同性婚姻法还比较笼统,不存在财产债务分担的问题。婚后我们跟单身没两样,除了必要的需要共同出席的场合,其他时间各玩各的,自己挣了自己花,没毛病。”   傅惟演后来看他不表态,又说了:“哎你怎么回事啊?怎么还犹豫上了?这个还很难决定吗?你高中毕业我在读博士,你二婚我初婚,我哪哪不都是高配啊,咋还在那咂么上嘴了?”   杨炯当时咂么嘴完全是被吓到了,他一会儿觉得这个主意好极了,一会儿又想,这不是在扯淡吧!过家家一次就够了怎么还来一次?   可是傅惟演气势汹汹,一开始还是不大好意思地跟他商量,多少有点扭捏,后来看他一直没反应就恼羞成怒了。   傅惟演问他:“我哪儿配不上你吗?”   杨炯一时犯怂,冒汗道:“配得上配得上。”   傅惟演脸色依旧难看,气愤道:“那还不给个准信?!”   杨炯头昏脑胀,又屈服了:“准了准了。”   傅惟演:“……行吧。”   说完开车就走了。   这事决定的太仓促,杨炯甚至怀疑自己喝醉酒出幻觉了,又或者是梦游了。   然而第二天一早,手机上就多了个未接电话。他看了眼时间,提心吊胆的给人拨过去。   傅惟演在那边平铺直叙地安排道:“昨天你说的事我又考虑了一下……”   杨炯:“……”明明是他自己说的。   傅惟演说:“我今天值班,要一直值到明天早上八点,但是交接班后还得看看我的管床病人,要是人多了还走不开,估计下班就得十一点了。”   杨炯:“……”他不知道傅惟演想表达什么,想了想道:“……你们太辛苦了。”   “没办法,所以以后作为医生家属你也得多体谅,不过咱俩目前还不需要讨论这个陪伴的问题,”傅惟演道:“这样我明天尽快,你大约十点左右就去民政局等着我。早去了的话就先排着队,春天来了领证的人估计多了。”   “……”杨炯愣了愣:“啊?”   “……啊什么?”傅惟演在那边道:“我先忙了,领完证明天中午一块吃饭,商量下请酒席的问题。两边家里能通知的都通知到,份子钱得先收回来。”又道:“你明天穿个白衬衣,我没时间回去换衣服,咱俩得保持一致。”   “不是,等等!先别挂……”杨炯越听越不对劲,忍不住问:“不是形婚吗?怎么还请酒席了?弄的大家都知道了以后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以后过不下去了就离呗。”   “可是到时候影响不好吧,都知道离过婚了……”   “你不本来就离过了吗?”傅惟演诧异:“离一次还是离两次有区别吗?”   杨炯:“……”好像……有点道理。   傅惟演又淡淡道:“随便你吧,你那边请不请随意。反正我这边得请,那么多人情费呢,再过两年有些人都找不着了……”   杨炯:“……”这算计劲儿跟谁学的,一点不符合他那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儿。   俩人匆匆敲定时间,杨炯又反应了半天,才头重脚轻地从卧室出来。   从昨晚开始,从他发了那条微信开始,事情的发展似乎就冲向了一个诡异的方向。杨炯感觉从昨天道现在似乎都是在打仗,忙的晕头晕脑,始终觉得不真实。   他心里七上八下,又不自觉的冒出了许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儿。最后忍不住,在沙发上呆坐了一会儿后又给傅惟演发微信问:“明天几点去领结婚证来着?”   傅惟演回:“十点,白衬衣。”   杨炯回了一个ok。   之后便把手机关机,再开机,重新打开微信。   ……信息还在……   是真的。   杨炯醒了之后就睡不着了,看了眼时间还早,又想起昨晚应酬的事情,先给雷鹏去了个电话。   雷鹏也没想道赵铭会这么安排,气地连骂孙子。   杨炯忙安抚道:“算了算了,你也别上火,我就是跟你说一声,怕赵铭以后借口这事再麻烦你家许瑞云,哎对了,你要不要跟他说一声。”   雷鹏顿了顿才道:“许瑞云啊,回头再说吧。”   杨炯愣了下:“怎么了?”   “吵架了,”雷鹏道:“我没在家,在公寓呢。”   他的公寓离着杨炯家挺近,杨炯没事,干脆过去了一趟。   俩人从冰箱里各拿了罐饮料,开了盖子一块坐小阳台上聊天。   杨炯纳闷,问他:“你俩怎么又吵架了?以前政策不让结婚的时候还好好的,整天蜜里调油地虐狗,怎么能结婚之后反开始折腾了。”   雷鹏说:“杀熟呗!”   杨炯:“……”   雷鹏又道:“我就是过来清净清净,明天就回去了。而且今儿也不算吵架,就是心里有些不痛快。”   “怎么不痛快了?”杨炯跟他碰了下杯,劝道:“要是有什么话说开不就行了。”   “什么说开不说开,”雷鹏无奈道:“一看你就是没入围城的单身青年,各家各户家庭矛盾多了去了,哪里是说一下就能解决的。你知道今天早上我为什么不痛快吗?”   杨炯摇头。   “平时我俩吃饭我不是吃得慢吗,所以一般剩菜剩饭都是我解决。后来习惯了,他不爱吃的不敢吃的,过了保质期还没变味的,买错了怕浪费的,就都放我来了。今儿早上就为了一袋子咸菜,他从冰箱里拿了袋榨菜丝让我吃,我说我不想吃,来回推了两遍,他就不高兴了,啪的一下把榨菜丝给扔垃圾桶了。”   杨炯有些咋舌:“就为这个?”   “昂,所以说了,不能算吵架。他不爱吃,又怕浪费,就塞给我。还问我你昨天吃海带丝咸菜不挺乐意的吗,怎么这个就不行了?”   雷鹏哎了一声:“我当时也上火,恨不得把那咸菜丝从垃圾桶里捞出来糊他一脸。”   杨炯有些不忍,捏着罐子砸吧了,最后却认真道:“……他先发火那就是他不对,你让他道歉。但是别真拿咸菜扔他,那样你也不对了。”   雷鹏让他逗乐了,扭头笑他:“跟你说实话吧,真过日子,讲道理不如扔一脸。”   杨炯不信,“为什么?”   “有些气当时出了就出了,但是讲对错不行,你讲对错后面就扯远了,什么你乱扔袜子我不洗衣服,昨天马桶谁刷的,前天的菜谁炒的……反正吵架打架最后结果都是继续凑合着过,所以能动手就别叨叨。”   雷鹏慢慢叹了口气,突然感慨道:“所以你说结婚有什么好,不能结婚的时候不顺心了随时拍拍屁股能走人,吓唬吓唬他给点教训也是好的。但结婚了不一样,分手能天天闹,离婚哪能天天来。”   他哎了一声,拍着杨炯的肩膀告诫道:“你跟江志宏离了挺好的,听哥一句话,真的,多谈恋爱少结婚,围城能不进就别进。”   “……啊,”杨炯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道:“……我过来,就是还有个事要跟你说。”   雷鹏诧异:“什么事?”   “我吧……”杨炯顿了顿,难以启齿道:“我又要结婚了。”   第二天杨炯吸取上次的教训,早早从家出发赶往民政局。   他在路上的时候依旧觉得不可思议,心里却又忍不住开始思索之后的诸多安排,比如怎么和杨佩琼解释一下。   杨炯想到这里就忍不住有个自私的想法,他知道杨佩琼之所以一直喜欢江志宏,虽然后者的条件的确优秀,但是为人父母,主要还是为自己儿子考虑得多。杨佩琼觉得江志宏条件好,性格好,所以便盼着自己跟对方能踏踏实实过日子,但是同样江志宏爸妈的高傲态度,她也不是没有顾虑——说到底,当妈的还是担心儿子将来过不好,孤苦伶仃无人帮衬。   如果他告诉杨佩琼是江志宏移情别恋在先,再把江家爸妈的言语说一遍,之后再推出哪方面都不比江志宏差的傅惟演……十有八九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但是这样他就需要傅惟演配合一下,不用装的感情多甜蜜,但是面对杨佩琼的时候要有点耐心,偶尔还要会两句好听的话做做门面功夫……   这次路上没堵车,杨炯比预计的早到了一个小时。他给傅惟演发了信息说自己到了,又检查了自己的几样材料——户口本还是上次偷出来忘了放回去的,当初他拿的时候激动难捱,带着点开始初婚生活的羞涩和忐忑,如今前后一个月,他竟然已经有了老油条的架势,面无表情心情平静了。   杨炯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自己背着手在门口来回溜达了一圈,冷不丁被人掀了下帽子。   傅惟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了,站他跟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还有些惊奇:“你怎么高兴成这样?”   杨炯一愣,看了看时间,才九点半。   “你不是晚的话要十一点才到吗?”杨炯跟着傅惟演往里走:“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今天同事心疼我,把我赶回来了。”傅惟演往里走,脚下一顿:“卧槽,人怎么这么多!”   今天排队的人格外多,同性异性的窗口前都排满了人,大家都兴奋难抑,又相互好奇的打量。杨炯也很惊讶,不过他今天出门前特意带了一顶鸭舌帽,这会儿压下来正好遮住半张脸。   俩人先去宣誓拍照,等后来排队的时候,傅惟演忍不了前面一溜儿的人都瞅他,拿胳膊肘捅了下杨炯:“帽子给我带带。”   杨炯也怕被围观,见傅惟演伸手就要说来摘,立马抱头护住,抬头瞪了他一眼。   “我好歹是个演员,”杨炯厚着脸皮道:“万一有粉丝呢?”   傅惟演被他唬住,松开手后才反应过来:“你都没露脸哪来的粉丝?”   “我也有露脸的啊?”杨炯轻轻一扬下巴:“虽然角色都没大有名,但是露了脸有台词的也好多呢!”   他说完怕傅惟演不信,去看对方的表情,谁知道傅惟演却早撇开了脸。   拿到本本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傅惟演请杨炯去吃饭,问了口味偏好之后就往郊区开,顺道开始商量道:“你一个月工作几天?能有空在家做饭吗?我不会做只会吃。”   杨炯乍一听有些不明白,蒙叨叨地问他:“哪个家?”   傅惟演转脸瞧他一眼,理所当然道:“当然是我家啊,以后就是咱家了。哦对了,是不是还没和你说?我现在住的地方离医院比较近,是个小公寓,西南向,一室一厅,冬春两季还行,但夏天西晒挺厉害的。俩人住也有些挤。你要是有时间的话就挑几个小区看看,找个南北通透的房子,最好是多层楼房,三楼以上,如果是顶楼必须带着阁楼,不然顶楼太晒还容易漏水。小区物业也看看等级,最好一步到位找个好的,散盘不要,本地物业也不要。”   杨炯听了一会儿才消化过来,他压根儿不想去看房,推脱道:“说好的不是形婚吗?怎么还买上房了?我没钱。”   “形婚也得住一起啊,要不然谁信,”傅惟演不疾不徐道:“用不着你的钱,你就帮我看看就行。再说毕竟是俩人住,我出了钱,你是不是多少也得出点力。”   杨炯还真没想这么多,瞪着他张了张嘴,半天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傅惟演还给他支招:“你找小区也不用都去看,房产网上按照单价排个序,一分钱一分货,从最贵的开始挑。”   “……”杨炯突然嗅到了一股爷有钱不愁花的显摆味儿。   他有些哭笑不得,从一旁的隔板里找了张纸,又翻出来一只笔,写道:“一、买最贵的房。”   “还有吗?”杨炯灵机一动,道:“要不然你把要求一块提了吧,这样列出来我看看,不合理的一块驳回,合理的勉强接受。”   “行,那这就算第一条吧,”傅惟演见到了地方,一边找车位停车,一边道:“对了,买房的时候看看有没有带露台的。”   杨炯心想还真是贵族毛病多,问他:“什么样的露台?”   “开放式的,东阳台南阳台,看你喜欢哪个,”傅惟演熄火,似乎随意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不是喜欢养花吗?弄个方便养花的,别折腾出虫子来就行。”   杨炯:“!!”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一点,一脸惊喜地看着傅惟演。   “还有第二条,得吃完饭再商量,”傅惟演想了想,看着他笑道:“你也先琢磨琢磨,咱俩这夜生活怎么个过法。” 第11章   杨炯有那么一瞬间的功夫觉得傅惟演在耍流氓,可是又怕自己多想,只得忍着先吃了饭再说。   谁知道傅惟演虽然挑了个清净地方,手里的电话却不消停,四面八方的号码一个接一个地打进来。有医院里询问他某某情况的,也有某某领导的,某某朋友的。杨炯跟他对头而坐,听出这些来电竟然半数是同学打来,还都是些长久没联系,上来问最近这两年怎么样的。   傅惟演相当不客气,每次通话最后都跟人加了一句:“……哎对了,我准备下个月结婚,先跟你们说一声,请帖?那个是得发的,你方便收纸质的吗?不方便我就给你发个电子版。”   杨炯:“……”   等几通电话都挂掉了,饭菜也上来了。傅惟演招呼着杨炯吃饭,杨炯心里还惦记着夜生活的事,这会儿又不饿,忍不住坐那跟他提建议道:“你刚刚那样不大好吧,那样说不就是摆明了跟人要份子钱吗?”   份子钱这事挺让人头疼,杨炯也被不熟悉的人通知过,若是以后再也不打交道了还好说,最怕那种半熟不熟,日后可能会遇到的……可是钱花了,人情却未必记得上,以后见面办事又不能主动提。   傅惟演却不以为然,道:“又不是我主动找他们的,我这电话几年没变,他们真联络感情早干嘛去了,现在自己送上门来了怪谁。”   杨炯也有些诧异:“怎么突然都来找你了?”   “找我办事呗,”傅惟演抹抹嘴道:“我大学初恋回来了,他家里有点背景,所以不少人就打主意想通过他的关系谋点福利。”   杨炯觉得有些绕,也没想明白。   傅惟演直截了当道:“那人比较高傲,这几个不敢直接找他。现在他回来想跟我复合,明里暗里有那么些意思,所以这些人就见风使舵,先上我这来了。”   杨炯这才恍然大悟,又忍不住说:“那你都没跟他复合,这话估计也给人传递不上……既然帮不了忙,干嘛还给人发请帖呢?”   “谁说这话递不上了,”傅惟演瞥他一眼:“婚宴的事儿我还得通知他呢,到时候一块说了。反正办不办在他,说不说在我。”   杨炯:“……”   这是什么道理,傅惟演怎么比江志宏还渣?起码江志宏跟自己分了不会回头跟自己要份子钱……傅惟演倒好,不光要钱还拿人初恋做人情呢。   俩人本来就是形式婚姻,各自为了应付自己的父母或同事而已。杨炯不想过多地去问傅惟演的感情生活,傅惟演也没打听他的过往经历。饭菜吃完,服务员过来收了桌,俩人按部就班地进行下一步。   傅惟演把车上的那张纸给带下来了,这会儿放桌上,跟杨炯商量:“咱这夜生活也得琢磨一下怎么办,我爸妈事儿多又爱串门子,如果去了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就不好了,所以初期的时候咱俩都得凑合下,先住一个屋。”   杨炯多少有些不愿意,他觉得傅惟演这人既然渣,估计私生活也会比较混乱。自己跟他住一屋,万一擦枪走火发生点什么就坏了。他提议道:“你打算买多大的房子?如果是两室的不好办,三室的话倒可以考虑别的法子,比如你睡一间我睡一间,还有一间用来应付检查。”他说完想了想,:“我那一间我随时上锁,这样万一你爸妈突击检查也不会发现。”   傅惟演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但是也没说什么。   杨炯一看就知道这人是觉得自己嫌弃他了,忙补充解释:“主要是我这人睡觉爱转圈,还打呼噜,肯定会影响到你休息。”   傅惟演的脸色这才转好,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这一项算是这么过去了。   之后再就是别的细节,比如敲定结婚宴请的大概时间。他们俩人都需要现请假,这会儿也定不死,只能说个大概。   宴请的酒店傅惟演有熟人,可以帮忙定,但是具体桌数以及布局要他们俩来定。婚庆公司傅惟演也有认识的人可以帮忙找,但是他事多且挑,这里那里也都需要杨炯配合……   傅惟演拿食指点了点标注得密密麻麻的纸,又嘱咐杨炯道:“喜帖要买点好的,我一同事上次结婚用的那个就不错,等我问了牌子给你,你去照着那个买。”又道:“这个最好得手写……哎你字写得怎么样?”   杨炯没说话,拿起笔认真写了几个给他看,傅惟演有些惊讶,抬眼瞧他。   杨炯道:“我小的时候上过书法课,就是很多年没练过了,不知道行不行?”   傅惟演好歹露出了一点笑,痛快道:“行。”   俩人又查了些其他的常见问题。婚宴都是头次办,又没有家长帮忙操持,难免想起一出是一出。这会儿讨论了半天,时间过去大半,最后杨炯看他暂时没什么事了,忙掺空问道:“你的要求都提完了吧?”   傅惟演一时也想不出还有其他什么要说的,看他一眼,点了点头。   杨炯道:“那轮到我来提问题了。”他在心里叹了口气,问傅惟演:“都要办婚宴了,我们俩是不是得拜见下对方父母?”   “当然要了,”傅惟演说:“这不明摆着的吗。”   “……那到时候问起细节问题来怎么办?”杨炯无奈道:“你定得这么急,下个月就想办婚宴,现在怎么跟家长解释都得好好琢磨一下。再说了,到时候拜访对方家长的时候,万一问起来咱怎么认识的,交往多久了,为什么结婚……这些是不是都得先串个口供?”   他心里一直惦记这个事,又琢磨着怎么说服傅惟演逢场作戏哄一下杨佩琼,于是循循善诱道:“这种事吧,得说的周全点,有情有义的别人才信。比如你去见我妈的时候,你打算怎么跟她说决定跟我结婚这件事?”   他觉得自己提示得挺明显了,有些期待地看着傅惟演。   傅惟演却道:“这不很简单吗,就说你看上我很久了,一直苦苦追求,我被你的诚意感化了。”   杨炯:“???”   “我什么时候看上你了?”杨炯简直震惊了,“我以前都跟你没来往过好吧?”   “……你那是……爱到深处自然卑微,不敢跟我打招呼……时间吗,就从当时你爷爷还住院的时候算起好了,”傅惟演自己想了想,还挺满意,对他道:“纯真少年,春心萌动,但是无奈对方太优秀,所以自己感到自卑,默默关注了心爱的人……”他顿了顿,问杨炯:“这过去几年了?”   杨炯心里要被他雷死了,面无表情道:“八年。”   “对,少年默默关注了心爱的人八年,八年之后因为巴拉巴拉的事情,俩人又相遇了……”   “什么巴拉巴拉的事情?”杨炯被雷的外焦里嫩,没好气道:“……别忘了我还领过一次证呢好吧?少年早忘了心爱的人长什么样了,还准备和别人双宿双飞呢!”虽然没飞成。   傅惟演一时被噎住,张了张嘴,再想别的想不出来,又觉得麻烦,问他:“那你说怎么办?你编一个?”   “……”杨炯也想不出来,犹豫了一下,突然想到一招,觑着他问:“要不反过来?”   傅惟演静静看着他等待下文。   杨炯琢磨了一下,又在肚子里润色一番,才道:“就说当年咱俩认识的时候,你就看上我了……”   傅惟演立刻否认:“怎么可能!”   杨炯也皱眉:“怎么不可能?”   傅惟演气乐了,“你个没我高,长得没我好看,我又不瞎,看哪儿能看上你啊?”   杨炯不管了,也不跟他讲道理,直道:“反正就是看上了呗!王八看绿豆,就是对上眼儿了!”   傅惟演反驳道:“看对眼儿也是俩人都看上,怎么成我单恋了?”   “那要不然……”杨炯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有了好主意:“……要不然这样,去你家的时候,就说我当年暗恋你。然后等到来我家的时候,就说你暗恋我。反正这样两边都有面子,要不然你说的跟我求着你似的,我妈心里多不舒服。”   “……”傅惟演:“……行吧行吧。”他有些烦躁的摆摆手,问:“就这些?”   杨炯主要担心这一点,现在解决了,心里顿时轻松了不少,点头道:“暂时就这些。”   “那走吧,”傅惟演往外走,走了两步突然又想起来,回头补充道:“那干脆再加上一条好了。”   杨炯问:“再加什么?”   “万一到时候问别的呢?上啊下啊什么的,”傅惟演老脸不红不臊地边走边道:“到时候也这样办好了,在我家就说我在上面,在你家就说你在上面。”   杨炯:“……行。”   俩人回去各自忙了几天,婚宴的时间到时很快定了下来。   杨炯不知道傅惟演怎么和家里说的,他自己跟公司请了长假,又准备了半天,才单独抽出一天的时间来跟杨佩琼说这事。杨佩琼大吃一惊,但是一听是傅惟演,反倒是没多问,只嘱咐找一天让傅惟演来家里吃饭。   杨炯当时看她脸色不大好,心里还担心了一番,又把江志宏分手的原因始末说了一遍。他自然略去了俩人领过证的细节,只说江志宏的同学回来了,他移情别恋想追回旧爱,所以和自己算是和平分手。   杨佩琼只点了点头,之后却闭口不提江志宏,只问傅惟演工作怎么样,他爸妈好不好相处。   杨炯压根儿没见过傅惟演他妈,只记得几年前他爸住院的样子——傅爸爸当时病得也不轻,但是整个人说话中气十足,每天养的红光满面,还爱跟人小护士说笑。   他简单总结了几样,又自己添油加醋,把傅爸爸傅惟妈妈都描述地格外和蔼可亲,风趣幽默。这才勉强应付了过去。   只是应付了杨佩琼,傅惟演那边却有些难伺候,今天问他房子看了没,明天问他请帖写了多少。   杨炯先前准备和江志宏结婚的时候都没考虑过这些,现在一个形婚反倒是大张旗鼓,忙东忙西的。他一个人左右兼顾,难免忙中出错。请帖一开始写错了年限,后来好不容易及时改正,再次重写,刚忙到一半,傅惟演又突然一个电话过来,说让他和婚庆公司的人见个面,商量一下现场的细节。   杨炯忍着气,又撂下在家里写了一半的喜帖出去。半路上傅惟演又来电话,问他伴手回礼都定的啥。   三月的天突然放暖,公交车上人挤人,已经开始有复杂的气味来回窜。   杨炯一手拽着车上的拉环,好不容易从兜里掏出手机来,一听他是问这个忍不住火了,对着电话道:“伴手礼不是你定的吗?昨晚上刚说了,怎么又来问我啊?”   傅惟演在那边哦了一声,像是刚想起来。   杨炯心里烦闷,忍不住就抱怨道:“我体谅你工作辛苦是一回事,但是你能不能也体谅我一下啊,真拿我当你的老妈子是吧?一趟趟的打电话你烦不烦?”   “看把你火气大的,”傅惟演还在那边惊讶:“我不就多打了两个电话吗?”   杨炯没好气:“你自己打开通话记录数数多少个。”   他刚说完,正准备再说傅惟演两句,就感到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杨炯皱眉,转过脸抬眼一看,顿时就楞了。   江志宏在他身后,也抓着车上的拉环,正一脸惊讶地看着他。   杨炯忙把电话挂了。   江志宏眨了眨眼,似乎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问道:“刚刚看着就像你……没想到还真是……”   杨炯不知道说什么,只得也跟着笑。   江志宏顿了顿,欲言又止地问:“你刚刚……是说要去婚庆公司?”他轻咳了下,有些脸红:“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听的,就是……凑巧……刚好听到那么一句。”   “是,”杨炯道:“我下个月结婚。”   江志宏:“……”他有些愣住,难以置信地皱了皱眉头,又看向了杨炯。   江志宏问:“……是谁?”   杨炯想了想,低头道:“他是个医生,是我暗恋的男神。”   “我喜欢了他八年,挺确切的年限,刚开始觉得他太高冷,高不可攀,后来各奔东西,也就断了联系。但是微信一直加着,QQ也是好友……我一直……偷偷通过这些来了解他的生活,其实也不是要干什么,就是习惯了。当然,也有点感情。当初跟你在一块的时候,我以为自己已经把他忘了……”   江志宏:“!!!”这话听着这么耳熟?可是……杨炯这样,又好像是真的。   他动了动嘴唇,有些傻眼。   杨炯却突然羞涩地笑了笑:“好在那天我们又相遇了……他接受了我的表白,原来他也喜欢我……现在我们俩已经领证了,正准备办婚宴,我说要从简,他非不听……说怎么铺张怎么来……”   杨炯手机又响,江志宏跟着看了一眼。杨炯抬眼瞅他,看他一错不错地盯着自己,顿了顿,微笑着按下了接听键。   傅惟演在那边咆哮:“你刚刚挂我电话!!我不就多打了几个吗?钱都我出了你出点……”   手机漏音,杨炯啪嗒一下又挂断了,咳嗽一下害羞笑道:“哎你看,这人真是的……太腻歪了。” 第12章   江志宏始终难以相信杨炯竟然要结婚了。   事实上今天发生的事情对他来说都太过魔幻——他平时出门都是开车,偏偏今天他给韩韬送过滤棉,必经路段因为市政挖管道给封了一段,只得去坐公交车。上车之后想跟周围的人保持点距离,却又被司机师傅给撵着往后走给后面的人留空……   江志宏皱着眉,打量四周攒动的人头,冷不丁就看到了熟人,又听到了那么两句话。   他才不是真的凑巧,他一看见杨炯的时候,还怕尴尬故意往一旁悄悄躲了一下。谁知道竖着耳朵听了听,杨炯却开口闭口都是“伴手礼”和“婚庆”……江志宏一下愣住,之后才装模作样过去打招呼的,一问却果然是这样——杨炯要结婚了,下个月就结!   江志宏直觉对方就不是什么好人选,可是杨炯一脸浓情蜜意说得有头有尾,他又觉得怀疑。   韩韬家离得有点远,江志宏下车之后又走了一段路,等把过滤棉给人送到了家里,身上早已经满是汗了。   韩韬自己在家,见他这样顿时笑笑,邀请道:“进来坐吧。”   江志宏进去了,却也不坐,在那看韩韬给鱼缸换过滤棉。韩韬家里是中式装修,四方板正的桌椅隔断,颜色偏深。因此这个白色的圆筒鱼缸往那一放,很有些格格不入。   江志宏却知道这鱼缸已经买了有些年头了。那时候他还是大学生,几个同学约他去花鸟鱼市场闲逛,一伙人走走停停,进了一家水族箱专卖店,他一扭头,就看到了韩韬。   那会儿江志宏刚认识韩韬不久,也没好意思过去打招呼,只看着他和另一个帅哥那挑鱼缸。   那帅哥显然不懂行,往店里撘眼一看,随手指着门口的一个圆筒状的鱼缸就道:“买这个吧。”   当时韩韬明显有些犹豫,在一旁说:“这个是上滤的……上滤的好像不如下滤的好。”   他说话语速不快,声音也好听,谁知道帅哥就有些不耐烦了,皱眉道,“你自己都有主意了,干嘛还非叫我给你挑?自己想买哪个买哪个呗!”   然后韩韬就定了这个上滤的圆筒鱼缸。   后来又遇到他们去挑鱼,韩韬在一个金龙鱼和孔雀鱼的地方转悠,走走看看,帅哥却溜达了一圈,不知道从哪提了一个塑料兜回来递给他:“这几条怎么样,我觉得胖乎乎挺好看的,送你了。”   是几条金鱼。   江志宏看在眼里,顿时有些哭笑不得,那鱼缸最好的地方就是加热管,这人长得帅却懂得少,竟然送韩韬冷水鱼。这不白费了两千多的好设备吗?   谁知道韩韬也就收了,还挺高兴。那会儿江志宏就知道自己是没戏了。   他一直不死心,却又从来没能真正跟韩韬开始过。一直作为师弟,朋友,甚至还做过挚友……韩韬不分手他没机会,韩韬分手了,那人还单身,他依旧没有机会。   这次韩韬回来,江志宏几乎攒足了自己所有的勇气,才咬咬牙跟杨炯分了手,转身开始猛烈地追求他。   韩韬把鱼缸上的盖子拆下来,换了过滤棉,又把最上层的抹布洗了洗。江志宏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地打下手,又帮忙给鱼缸换了水。   忙活完一通后韩韬对他歉意地笑笑,去厨房泡了两杯茶出来。   俩人坐在椅子上聊天,江志宏一时找不到什么好说的话题,便把自己坐公交车过来,并凑巧遇到前任的事说了说。   他之前只告诉了韩韬自己刚分手,但没说是为了什么分,这会儿提起来也是略作感慨,叹气道:“杨炯这个人吧,长得不错,但是心智不成熟,有点缺心眼儿,这次别是被人骗了就好。”   韩韬也很惊讶,问他:“你们不是刚分手吗?”想了想却又说:“不过缘分这个事情说不定,有时候可能真的存在一见钟情。闪婚的未必都草率,能被祝福的婚姻就是好婚姻。”   江志宏皱眉,表示不同意:“我到想祝福他,但是你听他那话说的,怎么听都有点故意气我的意思。”又道:“我看他下车的时候去了一家挺高端的婚庆公司。这人没存什么钱,平时接触交往的人也都是正经的没钱,有钱的不正经。我倒没别的意思,只是怕他万一走了什么歪路……那就太可惜了。”   他说完自觉自己说的无关人员太多,正想找个别的话题扯开,却不料韩韬在一旁接茬笑:“你是不敢祝福,还是压根儿就不想祝福呢?”   韩韬拿起杯子,隔着茶水氤氲的热气看着他,半真半假道:“要是后者的话就太不厚道了,敢情你分手对方同意还不行,还非得没了你就过不好啊。再说了,那么多家庭环境差距大最后在一起的,也没见得个个都像你想的那么龌龊。”   江志宏被说在脸上,尴尬地愣了愣。   韩韬又笑:“就是提醒你,在我这唠叨下没什么,让别人听了怪没意思的。”   江志宏也乖觉,顿时举手投降:“那就当我不想祝福他,我羡慕嫉妒恨好了。毕竟人家都要结婚了,我这追求才刚开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修成正果,跟我喜欢八年的人结婚领证呢,”他笑了笑,抬眼看韩韬:“你说呢?”   江志宏话说的很明白了,他有意试探韩韬的态度,心里便也做好了各种应对,比如韩韬同意的话如何,拒绝的话如何,跟他打太极的话又如何。   谁知道韩韬却歪着头看着茶杯出神,又过了两分钟,才径直点头道:“我是挺有同感的。”   江志宏一愣,一时间没大明白什么意思。   韩韬轻轻叹了口气,对他道:“是我的话……我也祝福不起来。哎你知道吗?”他顿了两秒,说道:“我的初恋兼前任,也要结婚了。”   韩韬的初恋要结婚了,然而更让人操蛋的事,他那初恋不知道是心思粗大还是故意为之,竟然还要给他寄喜帖。相比较之下杨炯倒是厚道多了,毕竟当时都说到结婚这一茬了,杨炯也没提出让江志宏过去参加。   江志宏从韩韬家出来,心想:最近还真是结婚的好日子,怎么都扎堆了。倒是韩韬那初恋结婚结的好,这等于自己的劲敌就没了。然而杨炯……江志宏心想,随便杨炯找什么人嗯吧,平心而论,他还是觉得杨炯不太可能找到更好的结婚对象,起码比自己好的……应该不是那么好找。   说起来当时他和杨炯的相识还挺有戏剧性。那天江志宏工作上不太顺,憋了一肚子火下班回家,却又听他妈念叨他爸,这里不好那里不行。江志宏烦闷之下就开车出去,径直到了市区的一家酒吧。   他落座点酒,抬眼就看见旁边桌上有个好看白嫩的男孩子在被人灌着喝酒。那桌人男男女女个个模样不错,举止轻浮。要搁以前江志宏很可能另择他地。可那天他撞了邪,当了一回儿路见不平的勇士。   好看的男孩叫杨炯,小他两岁,只是长的显嫩,像学生,气场有些弱。   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江志宏都在要不要分手之间进退两难。   平心而论,杨炯作为一个恋人其实没多少好挑剔的。好看,聪明,脾气温和好商量,为人处事也不傻不笨。当然小毛病也有一点,比如杨炯这人在工作上没什么骨气,能忍能让的像个包子。又比如他这人有些抠搜,时常想着怎么把事情办漂亮又不用多花钱,偶尔像是个投机主义者,却又没有足够的经验和手腕。   可是这些毛病也不是不能忍……江志宏也考虑过俩人在一起的日子,所以他会在杨炯突然提出结婚领证的时候答应下来。可是又有时候,这种向往会被更多更复杂的情绪所取代。   比如江家爸妈的种种顾虑。他们老两口的确都不太喜欢杨炯,不光是因为杨炯的职业,还为了杨家那种社会底层人物的势利和世俗。毕竟江志宏从小养尊处优,如今事业也是顺风顺水,家里内有固定资产,外有投资回报工资进账,退一步讲,他们家即便不用保姆司机二十四小时伺候,但也绝不会像杨家那样算计着茶米油盐多少钱。   江志宏对此没表过态,心里却是赞同的。如今杨炯要结婚了,口口声声对方不差钱又让他随便花……他说什么都觉得很难相信。   -   江志宏闲下来难免会在心里掂量好奇,杨炯这边却完全把那天的偶遇给忘到一边了。   婚庆公司的人很负责,脾气又好,加了他的微信号天天发图敲定细节方案。他这边请帖写得也差不多了,跟傅惟演一商量,干脆定好了俩人周末拜访双方家长。   杨炯耍了个小聪明,要求周六傅惟演先来自己家。谁知道被傅惟演一眼看穿了:“你不就是怕在我们家说你追我说惯了,到你家再说漏嘴吗!”   傅惟演颇为不齿,嗤笑道:“净耍些小聪明。”   杨炯被他说的心虚,难免恼羞成怒,道:“本来就是事实,那天谁我家楼下求婚的?谁先开的口,早知道我就该拿录音笔给你录下来。”   傅惟演顿时乐了,在那头笑:“看把你能的,以前嘴不是挺笨的吗?”   杨炯怼他:“现在也笨,但是被你逼地会自我保护了,要不然以后天天对着还不得被你气死。”   傅惟演说:“行吧,让你一回。”又问他:“那我明天去的话拿点啥?”   杨炯一听他提出要买东西,显然是懂得做客之道的,顿时松了口气。只是俩人到底不是真正的恋人,他心里念叨着第一次登门当然越贵越好,嘴上却不好意思说出来,只客气道:“还买什么啊,太客气了。”   周六这天天气晴暖,杨炯已经提前一天把家里给收拾干净了。杨佩琼也颇为重视,早早起来换了一身新衣服,还从邻居家剪了几朵切花插瓶,放在进门的玄关处。   屋里收拾的整洁一新,迎接着要登门的新女婿。娘俩一顿准备之后,也给闹得有些紧张,在家里干坐着大眼瞪小眼。   好在傅惟演出发早,没让杨炯等太久,就说自己快到小区门口了。   杨炯顿时放松下来,又怕他拿太多东西,忙对杨佩琼说,“我下去接一下。”   他下楼,突然有些莫名的期待。傅惟演果真很快到了,开了那辆很惹眼的车,人也打扮的相当精神,西装革履的,几乎要把杨炯看傻了眼。   杨炯看着他远远走来,忍不住心想,结婚的时候就穿这一身了!就这一身了!不穿这身我跟他急!   他站那犯花痴,却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   一直等傅惟演走到跟前了,杨炯才突然一愣,反应了过来:“哎不是……礼物呢?” 第13章   傅惟演玉树临风,两手空空……   两人四目相对,多少都有些尴尬。   傅惟演问:“……你不是说不用买了吗?”   “……”杨炯简直服气了,无语地抹了把脸道:“我就那么一说,客气客气,你见过谁家上门拜访不带礼物的吗?”   傅惟演皱眉道:“我家啊!我们家习惯这样了,别人去都不用带东西,所以我才特意打电话问你的,你说你不给个有参考性的意见也就罢了,怎么误导了人还强词夺理了?”   他说完也不跟杨炯瞪眼了,皱着眉转身往回走:“算了算了,你先上去吧,我出去转转看先买点啥。”   “买点啥啊?”杨炯也跟着他往车上走,“我都出来这么久了回去怎么说?还是我给你带路吧,外面有个超市,随便买点什么好了。”   俩人都赶紧上车,开到了小区门口。   外面的超市刚开门,傅惟演进去挑挑拣拣,满脸嫌弃。这里的东西都是大家日常用的,大半的货架都是卫生纸塑料盆,要不然就是酱油调料方便面,几箱牛奶都堆在收银台那,也没有什么高端货,都是成箱的袋装牛奶,日期都有些久了。   杨炯也有些犯愁,以前江志宏过来都是拿补品,什么人参燕窝,进口参片……相比较之下小超市里的东西也就牛奶能提着上门,寒酸归寒酸,总归比花生油和酱油瓶要好点。   他硬着头皮,想招呼傅惟演,转身一看,傅惟演正抬脚往外走。   杨炯心里憋气,干脆自己掏钱买了一箱,又拎着追出去,问他:“你干嘛去啊?”   傅惟演嫌弃道:“这都什么和什么啊?一点儿像样的东西都没有。”又问他:“左边那个是花店吗?”   “你要干嘛,”杨炯震惊地看着他,“你该不会要买鲜花吧?”   傅惟演挑眉:“对啊,不行吗?”   “可别了我滴个爷,我们这破地方不缺花,小区里成天野花占道还得靠我们自个拔呢,好看点的康乃馨我家对门就有,今早上才刚从人家里剪了两朵。”   傅惟演站那看着他提的牛奶不说话。   杨炯转身往车上放,一回头的功夫,那人就直直地奔花店去了。   杨炯:“……”   人花店一大早开门,今天的新鲜货都没到,只能挑着之前养在店里的给傅惟演扎了一捧。偏偏傅惟演这人有点事儿妈,人家店主拿的包装纸他左右看不上,自己钻包装台下的袋子里挑了半天。   杨炯起初还着急,觉得出来的时间太长了又没带手机,怕杨佩琼担心。可是后来见傅惟演挑完包装纸又选纱布,弄得头发也乱了,肩膀上也蹭了叶子……最后选完还不消停,嫌弃店家手艺不行,扎的梯形花束头重脚轻不饱满……   杨炯顿时没脾气了,靠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装逼。   好在最后的成果不错,几朵花被扎成小小一捧,浅蓝淡绿水粉,干净的像是一幅画。   傅惟演简单收拾了自己,俩人话也来不及说了,又匆匆赶了回去。   杨佩琼果然等的有些着急了,杨炯带人上楼的时候,她正好开门往电梯口张望。电梯叮地一声响,杨炯先提着箱奶出来,她忍不住埋怨了一句:“怎么去了这么久?”   她等得着急,多少就有些怨气。杨炯忙笑笑,一侧身,露出了跟在后面的傅惟演。   “阿姨好,”傅惟演在后面恭恭敬敬地打招呼,又嘴甜道:“不好意思啊阿姨,我这一紧张,在小区里迷路了。”   杨佩琼这才往后瞧了一眼。傅惟演这些年没见,个子蹿高了不少,模样跟几年前没大变,依旧是个漂亮孩子。就是眉眼之间的孩子气少了一些,反倒多了些成年人特有的稳重和坚定。   杨佩琼不知道这只是表象,又看傅惟演这品相气质,心里顿时舒畅不少。她原先觉得江志宏不错,那外貌身高能打八分,现在一对比,估计分数不用变,但是要从十分之变百分制了。   杨炯也在一旁笑,准备着杨佩琼不高兴的话说点什么给傅惟演台阶下。   谁知道杨佩琼招了招手,道:“就是啊,这小区规划不合理,道路乱七八糟……不怨你不怨你。”又道:“哎傻站着干什么啊,快进来喝口水!”   三人先在客厅里坐着客套了一会儿,杨佩琼对小花捧表示十分满意,傅惟演在一旁也很配合,问什么答什么,跟个乖孩子似的看的杨炯几乎傻眼。   杨佩琼问最多的是傅惟演的工作,觉得医生的工作累,又危险,顺道还谴责了一下医闹。等到气氛轻松起来,都又说又笑了,她才迟疑了一下问傅惟演:“惟演呐,你跟炯炯这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她当初说让傅惟演来吃饭的时候,杨炯就知道会有这一茬。他考虑得周全,所以之前早做了一个台词本给傅惟演发过去了。   台词本上这句的回答应该是:“有一段时间了。”不说哪一天哪一年,先打个马虎眼,杨佩琼接着问的话傅惟演就说几年前的事,不接着问的话就扯别的。   他心里不担心,低头去扒果盘里的橘子。   傅惟演却愣了下道:“我们俩啊,就前几天的事。”他说完稍稍蹙眉,又认真想了想,补充说:“就上个月的时候,龙抬头那天。”   “!!”杨炯心里咯噔一下,又惊又吓地抬头看他。   傅惟演道:“那天我开车带他去办离……”   “梨!梨你吃吗?”杨炯猛地出声打断,声音都变了。   傅惟演被吓了一跳,偏过头看他。   杨佩琼也被惊了一下,她本来就听得云里雾里,扭头见杨炯举了个橘子在那喊梨,顿时皱眉,支使他道:“瞎咋呼什么呢,吓人一跳。你去厨房看看都有什么菜吧,一会儿的还得去市场买点鱼做做呢。”   杨炯脑门上都急出汗了,要求道:“那让傅惟演跟我一块过去看。”   他拼命给傅惟演使眼色,又怕对方看不明白,抢先道:“他嘴比较挑,第一次来咱家也不好意思跟你说爱吃啥,你让他跟我一块看,他想吃什么一会儿我们自个出去买。”   杨佩琼倒是没多想,只说:“哎,我这厨房还没来得及收拾呢……那去看看吧。”   傅惟演高高兴兴跟着一块到了厨房挑菜。   杨炯把他拉进去,又怕杨佩琼听见自己说话,用脚踢上门转身就把傅惟演给推到了角落里。他压低声,又怕傅惟演听不见,急慌慌地凑人耳朵上着急问道:“你刚刚瞎说什么呢?”   傅惟演被吓了一跳,还以为他要干嘛,忙伸双手去推他。等听清杨炯的问话后才一愣,收回手问:“咋了?”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杨炯吓得汗都出来了,“我妈压根儿不知道我之前领过证的事儿!”   傅惟演拧着眉立刻否认道:“你什么时候跟我说了?”   “我一开始就说了啊!”   “没有啊!”   “怎么可能!”杨炯也懵了,顿了顿,不确定道:“……我没说吗?”他这阵子忙忙活活,早忘了到底说没说了。可是这会儿说这个也晚了。他着急地往外撇了一眼,回头对傅惟演道:“拜托了我的个大爷,你说话的时候稍微注意点行吗,别什么都往外招……”   “那我哪儿知道什么该招什么不该招啊,”傅惟演也不满了,“我又不跟你似的满嘴谎话。”   杨炯:“!!”   他一时理亏,自己没先打招呼也说不得什么。只是这兜漏得有点大,刚刚杨佩琼一脸狐疑,这话题虽然被他打岔挡住了,但保不齐什么时候又会被想起来。   杨炯一时间也没什么好办法,只得先服软,对傅惟演求助道:“那你快想想办法行不行?别的事随便你说,但是这个你就帮我捂一捂呗。”   他顿了顿,眼巴巴地看着傅惟演:“我妈一直觉得我能找到上一个,简直是高攀,是烧了八辈子高香……所以我分手这事她心里挺不好受的,要再让她知道我还这么胡闹过……”   “行了行了,”傅惟演看他那可怜兮兮样,于心不忍道:“那我给你圆过去。”   杨炯立刻双手合十。   傅惟演往外走 ,厨房狭小,俩人贴身而过,他又想起刚才那一幕,有些不满道:“以后有事说事,少动手动脚的。”   杨炯刚刚是着急,一点儿都没多想,这会儿傅惟演特意点出他才觉得那场景是有些不好意思。就是让人更不好意思的,是傅惟演当时被按墙上的表情……   傅惟演出去之后杨佩琼倒是没再问,稍微聊了几句结婚的安排,又一起吃了顿中饭,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隔天杨炯再去傅惟演家情况就好了很多,傅惟演妈妈不在,傅爸爸在家接待了他。就是傅惟演的家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在市区一个低密度住宅里,上下两层,是个复式。   傅爸爸对杨炯还有些印象,见面就喊小杨,人又爱笑,给人感觉倒是挺好说话的。这期间他不经意地提到自己一盆生病的大龙胭脂,说花还开着叶子怎么就枯了,如何如何心疼。   杨炯跟着去楼上瞧了一眼,想起雷朋爱养这个,于是道:“我有个朋友爱养兰花,去年刚好引了两组苗,种的还不错。要不然我给你问问这是什么情况?说不定他能懂。”   傅爸爸爱花又不会养,这阵子全指着这个显摆呢,顿时眉开眼笑,连声说好。这下话题一下绕在了花上,干脆连结婚的事情都不问了,直说让好好办,他出钱。   杨炯也不知道这一大家子都是什么情况,只得礼貌地应下。   四月天暖,傅惟演为了多攒点假期,剩下的十几天排班排得满满当当,连电话都打得少了。杨炯起初还觉得一个人又累又忙,等进了四月份,所有的筹备工作就绪,婚宴酒店流程各处都已经敲定好,他反倒是闲了两天,休息的功夫还顺道帮傅惟演看了看房子。   直到婚礼的前一天,傅惟演才得了空从医院回家。他打电话让杨炯到他的小公寓来商量明天的事。杨炯拿着东西过来,俩人一碰面,还没等说话,电话就都响了。   杨炯这边是赵铭来电,他挺意外,忙不迭接了,却听赵铭问他:“杨炯啊,你老公是不是在医院干来着?”   杨炯被问得一愣,问他怎么了。   赵铭在那头不好意思笑笑,说:“我那小舅子正好在那住院,现在床位太紧张了,所以一直在医院走廊凑合着等排号呢……要不你让你老公给想想办法?”   他没说什么科什么病,杨炯也不打听,只含糊道:“那我回头问问吧。”   他不想帮赵铭的忙,更不想给傅惟演招惹麻烦,所以琢磨着回头找个借口再回绝他。   这边电话挂断了,那边傅惟演却正忙。   杨炯站他一旁安静等着,就听傅惟演皱眉道:“多带一个人?什么人啊?”   那边有人笑,好像说了个名字,又说:“你还记得吗?”   傅惟演啧了一声,:“记得不记得不重要,你让他带够礼金。吃白食的可不要。”   那边叹了口气,若有所思地问道:“傅惟演,你是认真的吗?你现在结婚是为了应付阿姨?为了逃避我?还是为了什么?”   “屁!”傅惟演却看了杨炯一眼,大言不惭道,“明明是为了爱情!” 第14章   杨炯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忍不住猜测这是傅惟演的哪笔感情账。   他之前就觉得按傅惟演这条件不可能找不到人结婚。对方当初匆匆找上自己,估计是为了应付家长或跟恋人置气,又或者二者兼有。他原本对这个不操心,觉得俩人不过是各取所需,都是走一趟拿个挡箭牌而已。这会儿听到那边电话追踪,他才想起来提醒道:“傅惟演,你那边要是有什么小情人小恋人的话可早点哄好了,告诉人家你是形婚也行,别的不说,明天好歹我妈也过去,别在婚礼上闹出笑话来。”   傅惟演却不认账,挂了电话就翻脸:“什么小情人小恋人啊,我是那种人吗?”说完在前面带路,等道了电梯口,才咦了一声:“明天你那边都谁过去?”   杨炯家亲戚不多,走动的不走动的,统共加起来过来参加的才几个。他本来就没想多请,可是又觉得自己连一桌都凑不齐未免有些太丢人,于是剩下的就叫雷鹏帮忙找了,礼钱他自己出,雷鹏找的人就是凑个数。到前几天最后沟通的时候,确定能来的就两桌。   傅惟演有些惊讶,问他:“你同事和朋友呢?别的不说,就你们那小公司凑吧凑吧也能找出几个吧?就两桌的话的确是太少了。”   杨炯道:“我们一个演艺公司,经纪人和助理这些是天天都要忙的,其他的艺人有名气的跟我没来往,跟我有来往的没名气挣钱也少,反正不是多要好的关系,就算了吧。”   他想了想,自己先补充道:“我这两桌给的礼金有限,估计还不够酒席标准的,明天先这么办着,等晚上的时候我算一下,差多少钱微信转给你。”   傅惟演没想到还有这一茬,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正好电梯下来,俩人谈话被打断,杨炯心里惦记的事情又多,后来俩人再熟悉其他细节,礼钱的事情也没再提。   第二天一早杨炯先从家里打车去了酒店。他们在酒店包了半层的休息室和化妆间,衣服鞋子都在那边放着,要早去准备。   车队是婚庆公司一块包的,流程上虽然没有迎亲这一环,但是为了好看,依旧会扎着彩车绕城一圈,顺道把杨炯这边的亲戚朋友给捎过去。杨炯当初定方案的时候很乐意,觉得这样轻松,自己就擎等着中午跟傅惟演走两步,敬几桌酒就行了。   可谁知这一天真开始了,他才知道作为主角自己是一点都不得闲。早上一大早到了酒店化妆换礼服。他那边收拾好了,傅惟演却又睡过头了。   这天是个黄道吉日,又赶上是周末,酒店里结婚的不止他们这一拨,路上也出奇的堵。杨炯催完了傅惟演,又接连收到各方求助,一会儿是签到桌有点问题了,一会儿是酒店突然停电了,一会儿又说XX客人来电话说路上堵车要迟到了……   当初跟婚庆公司和酒店接洽商量的只有杨炯一个人,傅惟演那边是甩手掌柜没人过问,杨炯他妈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这天来早的人便看到杨炯这个新郎官穿着熨烫整齐的礼服,满场跑着处理事情。   好在后来雷鹏和傅惟演的伴郎先到了,这俩都是有经验的,办事也爽利,各自分工应付着外面,杨炯这才得了空在一旁休息一下。   傅惟演的伴郎看着挺好说话,见杨炯忙得一脑门汗,从别处拿了瓶矿泉水给他,又笑着自我介绍:“孙牧,傅惟演的老同学。”   杨炯忙笑着跟他握手,也报了自己的名字。   孙牧笑了笑:“这我知道,请帖上有。”他说完稍稍退后一步,又恭维杨炯:“怪不得傅惟演心急火燎的闪婚,敢情是找到宝了。他这人眼光高又挑刺,长相皮肤气质脾气,差一样都不要。”   杨炯头回被人这么夸,摸了摸脸也不知道要不要当真。正好雷鹏过来,催着他上楼,又说:“我刚给你带了点干粮垫肚子,放休息室了。你现在先上去吃了,要不然等婚礼开始后没空吃饭,空着肚子敬酒会难受。”   杨炯这会儿没胃口,又觉得似乎还有点紧张地反胃,随意道:“我这会儿不饿,反正喝的是假酒,到时候你也帮我挡一挡好了。”   他们请的人里没有双方都认识的年轻人,傅惟演那边多是长辈领导,同学也就几桌,杨炯这边的更是可以忽略,所以先前准备的几瓶假酒应该够用了。   雷鹏知道他和傅惟演的始末,琢磨了一下没继续说。   倒是孙牧却在一旁劝道:“你还是去吃点吧。”他说完之后顿了顿,忍不住提示他:“万一有人存心灌你们,到时候是会把假酒换下去的。”   杨炯没多想,以为他清楚傅惟演那边客人的酒性,诧异地问:“那边能喝的人很多吗?”   “倒不是多,就是……”孙牧欲言又止,正纠结的功夫,看到了他身后的来人,笑了笑道:“你还是问他吧。”   身后傅惟演已经收拾好,跟造型师一块下来了。杨炯虽然看过他穿西装的样子,但是这会儿仍忍不住一愣,又从头到脚地把人反复打量了几番。   傅惟演却皱着眉,凑过来不满道:“为什么你的衣服跟我的不一样?”   俩人都是礼服,但是相对来说傅惟演的更隆重一些,绸缎面戗驳领,里面还搭了腰封。俩人领带也不一样,一个是领带,另一个领结。但是颜色细节都很配套。当初找人定做衣服的时候杨炯本来看好了傅惟演那一身,觉得很有些王子气质,但后来又怕那衣服太修身,自己的整体气质撑不起来,所以才定了更为简单的这一款。   杨炯这会儿饱了眼瘾,心说早知道这么好看真该拍一套结婚照,不图别的,以后拿他当模特对着养养眼也是好的。他不觉语气放柔,问:“你这身不挺好的吗?”   傅惟演倒也直白:“好是好,就是太隆重了,你穿的又这么简单,显得我跟个傻子似的。”   杨炯没想到这一层,忍不住笑出声,“怎么能呢,要是也是个英俊的傻子。”他说完怕傅惟演真介意,忙道:“你这衣服挑人,穿不好腰封一上去就能给分成三截身。我本来挺喜欢这套,但是气质没你的好,腿也没你的长,只能扬长避短走小清新这一挂了。”   傅惟演脸色这才好了点,看了他一眼道:“这倒是。”   杨炯:“……”   俩人对着看了看对方的衣着,还是觉得对方那套更好看。造型师在一旁给杨炯补粉,傅惟演没别的好挑剔,就嫌弃这粉底:“这什么粉啊,别擦了,还没你白。”   杨炯忙道:“我怕擦得太白了显得娘,故意让人拿的暗一号的色。”   傅惟演又看了一眼,啧了一声道:“娘不娘又不是化出来得,你好着呢。”说完大概嫌慢,自己拿过造型师的小粉扑,胡乱在杨炯脸上来回抹了两下,拉着去迎宾处接人了。   客人已经早到了一批,散在各处喝茶聊天。后面来的也都是傅惟演那边的亲戚或朋友。杨炯左右都不认识,便站在一边堆着个笑脸当背景板,伺候着别人过来跟新人一块照相。越到婚礼开始的时候人越多,一拨拨得躲不开空。倒是红包的厚度和数量也眼看着往上增。   杨炯的眼神不自觉被堆了红包的箱子吸引走,等人终于来的差不多了,才忍不住捅了傅惟演一下,小声道:“……你这边来的人真霸气啊,我还以为你这婚宴钱收不回来了呢,现在看着怎么感觉还能挣。”   傅惟演也瞧见了,对他笑道:“铁定能挣。”   “不过也都是人情,”杨炯有些可惜:“这个来来回回的,早晚你爸妈都得给人还回去。”   傅惟演以为他说钱,想了想,压低声道:“这个不用,回头钱你留下,把红包皮连着账本给我爸就行。”   杨炯:“??”   杨炯有些意外,又怀疑自己听错了,傻乎乎地拉了下傅惟演的胳膊问:“那钱呢……钱放哪儿?”   傅惟演不知道为什么心情挺好,勾着唇角笑道,“当然放咱那啊,等回头结算了婚宴钱,剩下的一部分添去买房,另一部分给你当辛苦费。”他没说怎么个分发,杨炯默默地估摸了一下,就是十分之一……也至少顶他一年工资了。   一旁摄像师看着俩新人在那嘀咕着说话,不知道聊到了什么甜蜜处,新人嘴角眼看着压不住地要咧到耳朵根了,忙咔嚓咔嚓地按着闪光灯连拍了几张特写。这几张照片效果不错,怎么看怎么有种热恋小情侣含情对视的甜蜜感觉。   傅惟演浑然不知,他又把杨炯拉近了一点,眼瞅着这会儿没别人在,低声交代道:“你这一个月也挺辛苦的,我家里没人愿意操心这个,我工作也忙,全都靠你操办着,就当辛苦费了。”   杨炯心想你哪里是忙,你明明是懒。可是又觉得这人难得说了两句人话,软塌塌地落到耳朵里还挺受用的,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不应该的吗。”   他在忙的时候其实没少在心里抱怨,但是一来钱是傅惟演自己出,婚庆公司和酒店又都是托了他的关系,杨炯相对来说省了不少事,二来杨炯一开始问过傅爸爸的打算,后者那话里话外的意思也是只出钱不出力,又道自己年纪大了不懂得小年轻爱折腾啥。   杨炯觉得老先生话里有话,又怕自己常来常往的万一话多错多漏了馅,干脆也不提了。至于傅惟演他妈……杨炯到现在都没见过人,要不是他问过傅惟演一句,差点就以为对方也是单亲家庭了。   杨炯没想到傅惟演四处抠了大半天的份子钱,自己竟然能见者有份,顿时心情大好了起来。过了会儿人都到齐了,眼看着婚礼也快开始了,雷鹏过来帮他收东西,杨炯示意他先把装红包的箱子收起来好好看着,忍了忍没忍住,跟人偷笑道:“傅惟演说回头我拿一部分当辛苦费,哎这下可赚大发了。”   雷鹏也很意外,但看他最近忙得都瘦了一圈,又觉得心疼,拍了他一下道:“你个傻子,谁家真结婚也没有光新人自己忙里忙外的。这会儿人一句话你就觉得赚了,早上满场窜着着急上火的时候怎么不说了?”   杨炯哈哈一笑,他高兴起来眼睛就格外清亮,这会儿跟要发电似的跟雷鹏算,“上火是上火啊,可这有什么,不就等于当了回剧组统筹兼群演吗?回头这小工资一结,得儿,简直完美。”   雷鹏被他逗笑,也跟着开玩笑说:“你还真行,头回见你们俩这么瞎闹的。不过今回行了,你这不是群演,怎么着至少是个二番。”他说完搬东西,回身的时候目光不知道扫到了哪儿处,脸色顿时一变。   杨炯愣了愣,跟他往后瞅了一眼,问:“怎么了?”   “……我怎么看着那人有些像江志宏呢?”雷鹏皱了皱眉,顿了下,又一瞪眼,“卧槽,不是像,就是啊……你抽风吗怎么把他给请来了?”   说话间江志宏正好转身看见他俩,竟然径直朝这边走过来了。   杨炯有些发蒙,着急道:“我没请他啊。”   他怀疑江志宏是来参加别人的婚礼走错场了,忙四下看着想找人把他叉出去。可是对方越走越近……杨炯再一定神,心里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傅惟演就在江志宏身后。只是傅惟演身边还多了一个年轻男的,眉目清秀,衣着讲究,这会儿从远处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很有些打量的意思。   杨炯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这唱的哪一出,又见这几人一块过来了,干脆硬着头皮杵在那,脊背挺得溜直。雷鹏见状也大概猜到了一点,站在那没走。过了会儿三人到了跟前,傅惟演果然开口介绍道:“韩韬,江志宏,我大学同学。”   杨炯觉得韩韬这名字有些耳熟,朝人笑了笑。   江志宏却在一旁咳嗽了下,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地说:“新郎这介绍顺序反了吧,先亲后疏,先主后客,怎么着都是该先介绍我们对面的这位才对。”   傅惟演挑了挑眉,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杨炯心里一梗,忙给傅惟演使眼色,又自己抢答道:“不是这么介绍着好听吗,你们可别为难我老公了。”他说完拉住傅惟演的胳膊弯,自个贴跟前站住了,满脸笑着道:“来,我给你介绍,这是我老公傅惟演。”   他说完一咬牙,又笑着指了指江志宏:“这个是……我前夫。”   傅惟演:“?!”   一时间周围突然安静,好在别人离得远,偶有一两个也是婚庆公司帮忙的人员。杨炯说完也不敢抬头看傅惟演的表情,只觉得自己抓着的胳膊正使劲往外抽。他死死攥住,心想豁出去了,不就是演戏吗谁怕谁。   傅惟演抽了下胳膊没抽动,一脸震惊地低头看着杨炯。还没等反应过来呢,就觉得自己腰上一紧——杨炯戏精附体,整个人搂搂抱抱地都贴上来了。   傅惟演:“……”   江志宏和韩韬的神色都有些怪异,尤其是韩韬,轻咳了一下竟然转开了头。   杨炯脑子里一晃,突然就想起韩韬是何许人也了。当时他和江志宏在民政局大厅里,后者又道歉又要跟他做朋友做兄弟,还说自己暗恋的人回来了。一副明明劈腿又不想认的假惺惺模样。   杨炯当时就觉得这韩韬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今天又看他总打量自己,顿时对上号了。他有些激动,把前后因果一串,立刻补充道:“这位叫韩韬的,是我前夫正在追求的恋人。”他说完一停顿,一脸唏嘘的叹了口气:“……说起来也巧了,他们俩跟咱俩似的,也是认识七八年了。心里明明都爱着对方,却因为各种误会没能走到一块去……”   江志宏脸色一变,忙不迭的出声打断道:“哎我们来的晚,还没给你们贺礼呢……”他说完忙拿出红包递了过去。杨炯伸手去接,却被傅惟演中途截住,拿在手里捏了捏。   一旁的韩韬见状倒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他略一歪头,眼睛却只看着傅惟演,熟稔道:“我可没带红包给你,怎么办,酒席给吃吗?”   他说话只看着傅惟演,口气里也带着点几不可查的委屈。杨炯觉得这人神情有些轻浮,怎么看都像是在发骚勾引人,可等他一抬头,猛地撞见傅惟演嘴角未收干净的笑时,心里登时扑棱一下,咂摸出别的味了。 第15章   原定的婚礼是11:58开始,但是因为有几位重要客人来的晚,其中一位还是傅惟演院里的领导,于是最后略一推迟,磨蹭到了12:18。   杨炯今天的任务就像是一个必不可少的道具,时刻出现在傅惟演的左右,却又没多少真实的存在感。当初策划公司想做一段他们俩的视频,又或者弄几张华美的照片用来投影播放,但是杨炯和傅惟演这些年压根儿就没交集,合照也没拍,最后是一人提供了一张照片让策划公司给ps的。   这些内情别人都不知道,江志宏进来的时候却觉得新人的照片有些怪异,比如那张照片是傅惟演的胳膊搭在杨炯肩上,俩人一起微笑的,可是傅惟演是正视前方,杨炯却是看向一侧,那感觉颇有些貌合神离。   当初在公交车上杨炯的那段话他就觉得不可信,后来在韩韬那边看到了杨炯和傅惟演的请帖更是觉得匪夷所思,这会儿等到了婚礼现场……江志宏心里的某种猜测却更强烈了。不远处的新人准备开始入场,江志宏扭头看了眼,见那俩人离得远,神情也瞧不真切,便轻轻敲了下韩韬的胳膊,嘀咕道:“你不觉得这俩人有点问题吗?”   韩韬却正在走神,他被安排到了最靠前的一桌,起初他觉得这样很好,一会儿能够看清台上那人的样子,这会儿再看却又止不住的难过,觉得看到那人拉着别人的手一路踏着红毯过来已经是折磨了,等会儿再近距离的看着那俩人接吻……要是那个“别人”长得一般也就罢了,可是偏偏是个眉眼秀气,又会勾人的。   韩韬不自觉的总往红毯的尽头看,江志宏的疑问在他看来有些可笑。因为他看到那边的俩人正在对着说笑,神色轻松。又看到杨炯似乎捶了下傅惟演的胸口,然后又给他抹了抹压平……   ……   杨炯收回余光,见那韩韬转过脸去了,才抬头边假装给傅惟演压衣服边叮嘱道:“一会儿的流程里不是有拥抱接吻吗,你借位的时候注意点角度。”   傅惟演皱了皱眉,嫌他压的不好,又自己伸手把胸前的花摆正了,这才抬眼:“这有什么好注意的。”   “你说有什么好主意的,前桌坐着你初恋呢,”杨炯有些埋怨道:“你都不提前跟我说一声你初恋叫什么,这下可好,刚刚指不定人家心里怎么笑话我呢。”   “我还没问你呢,”傅惟演也心气不顺,“你那怎么回事啊,你前夫怎么姓江了?”   “我前夫怎么不能姓江了?”杨炯翻白眼:“领离婚证那天还是打得你的车呢。”   傅惟演也想起来了。那天其实他是去接韩韬的,当时韩韬刚回来,先在朋友那借住了几天,联系自己的时候又说没车,那边交通如何如何不便。   傅惟演的医院里忙,请假不好请,后来好不容易跟同事换了班,却又在接人的路上走错了路,转到了另一个破小区。他当时心烦气躁地跟自己较劲,眼看着到时间了,便只在微信上问韩韬出发了没。   那边回复他“出发了,坐了朋友的车。”   三月微寒,傅惟演忽然就想起了多年前的一幕。只是当年他还带着点执拗的孩子气,憋着劲回去跟人发脾气闹别扭,现在却不一样了——他随手点开了约车软件,竟然想学同事顺道干个顺风车。   那个软件被他下载开通良久,还是第一次派上用场。而说来也巧,单子的那头竟然是个一早要去民政局离婚的小可怜。   傅惟演:“……”他莫名其妙地想起了那个《上错花轿嫁对郎》……   傅惟演张了张口,半晌意义不明的呵呵了一声。杨炯瞅他,他又冷笑道:“我就说……”顿了顿,却没说下去。因为上面的主持人念了句开场白,开始喊新人入场了。   新人入场,主持人开始念结婚证。因为台下坐着的基本全是傅惟演的亲朋好友,所以杨炯一开始就做好了当道具的觉悟,把流程中的一干琐碎事宜全部省略,巴不得念完结婚证就开始吆喝大家开始吃饭。只是这个想法挺美好,实施起来却未免有些难看,左右商量之下,还是保留了必要的戴戒指宣誓这些新人活动,又多添了一段了介绍傅惟演成长经历并感谢诸位帮助扶持的讲话。   杨炯在一旁只紧张却不入戏,总觉得自己是在旁观一场颇为浮夸的获奖感言。直到主持人把俩人叫到一起,开始交换戒指。   周遭的灯光暗了一半,只留了舞台边上近距离的柔光灯和跟在俩人身上的追光。杨炯的手有些不受控制的轻抖,拿着戒指朝着傅惟演的食指就去了。傅惟演一愣,略微抬了下无名指示意,他才及时回神套对了地方。杨炯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转身的时候见没有摄像追着,周围也没人注意,忙偷偷朝傅惟演吐下了舌头。   接下来就到了拥抱接吻环节,台下有人起哄,主持人也在一旁煽情地烘托气氛。杨炯事先瞥见了江志宏的位置,脚下挪了挪,好歹找好了适合借位的地方。这一点上他倒不怎么担心,拥吻的时候灯光效果会很炫,别人只能看见他的一个脑袋,所以只要找好位置别让前面这桌的看到侧脸就行。   果然等他站定,灯光师们已经把所有的光亮打到最强,摇头灯和追光灯也都对着新人频闪了起来。台下的观众被刺激的眼球发晃,看台上看的并不真切,杨炯心里放松,冲着傅惟演笑了笑,连小酒窝都陷下去了。   谁知道这次昏头的人变成了傅惟演,他似乎有些晃神,又或者被灯光闪的晕了脑袋,总之杨炯的笑还没收回去,就结结实实的感到嘴上一重——傅惟演竟然实打实地亲上来了!   台下闹哄哄地鼓起了掌。韩韬的脸色有些难看,江志宏却忍不住更加疑惑。他拍了拍韩韬,也不知道是安慰还是其他,只悄声说:“这俩肯定是做做样子。”   韩韬却摇头:“他是真亲了,离着这么近,你还看不出来吗?”   江志宏还真没看出来,拥吻环节为了追求舞台的效果都会把灯光打到最强,他离得近,只能看道台上那俩新人连着主持都被光照的跟白鬼一样,哪能注意到嘴巴没对不对上。   新人亲吻被起哄一阵,就退场去休息室换衣服了。江志宏觉得韩韬有些魔怔,可是看他那样又有些不落忍,便在一旁笑道:“等会儿敬酒,你放着,我来。”   韩韬顿了顿,过了会儿才说:“你想敬,人家还未必喝呢。”   “男人都经不得激,你得看劝酒的是谁。”江志宏笑笑:“到时候万一我醉了,你帮我叫个车回去就行。”   “……别人我不知道,但是傅惟演不爱喝酒,你别逼他。至于别的……”他说完顿了顿,后半截没说,但是意思已经明确了——别的人你随便喝,喝多少看你本事了。   韩韬不想掩饰自己对杨炯的不喜,这会儿对着满座的佳肴也毫无胃口,总忍不住往远处看,看那人在哪里,什么时候能过来。   那边休息室里,杨炯却早料到了这一茬,赖在椅子上死活不换衣服。   傅惟演在一边着急,催他:“你怎么这脾气说来就来啊,好好的为什么不下去?”   “你说呢?”杨炯跟他急眼道:“你这人怎么说亲就亲也不打个招呼呢!”   “我那会儿一紧张就懵了,”傅惟演皱眉:“你还说我,你不也紧张吗,手哆嗦的跟要筛糠似的。”   杨炯:“!!”   他气的不行,也知道自己说不过傅惟演,索性就躲那赖着不走了:“反正你小情人在前排看的清清楚楚的,你啃的那么带劲,知道的你就是亲一个,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吃猪蹄呢。”   他说到这一茬就来气,瞪着傅惟演问:“你怎么亲个嘴还这么恶心,你小情人给你惯的吗?”   傅惟演提了口气,又生生咽住,“……你就说你去不去吧!”   “不去!”杨炯说:“我要下去肯定被灌个半死。你那个初恋酒量不好还有江志宏呢,江志宏现在就一狗腿子,指哪打哪的。还有你之前宰的那批同学……我不管了,反正我不去,你就说我拉肚子了。”   傅惟演也知道自己这次理亏,他当时一是紧张,的确懵了一下,二是之前杨炯突如其来地冲他吐舌头……他说不上是想使坏还是其他,但是的确冲动了一把。当然后半截的原因不能说,说了杨炯更不下去了。   傅惟演默不作声地把一会儿敬酒穿的衣服拿出来,先把自己的换好了。然后把杨炯的那套往前一搁,直接道:“不去是吧,不去我给你做个抓红包的娃娃机,晚上你坐这,抓到哪个算哪个。”   杨炯:“……”今天收了至少得二百多个红包……他原本还算着辛苦费能有十分之一呢,乐呵了半天了,敢情傅惟演这不要脸的连百分之一都不给他。   杨炯气哼哼地撇开头,琢磨了下还是觉得不划算,没骨气地转过脸问:“去的话呢?”   “去的话三七分,我七你三,晚上一块回去点钱。”傅惟演说完抬手看表,紧接着道:“五分钟。”   “……你少拿钱侮辱我,”杨炯呵呵了一声,又飞快的拿起了新衣服:“我跟你说,我主要就为了给你面子。”   傅惟演:“……” 第16章   雷鹏和孙牧已经等在了外边,这会儿里面的人谈话不避讳,他们却听得直想笑。   听动静杨炯大概是去换衣服了,孙牧在外面边等边提示道:“一会儿敬酒的顺序我大概记了个差不多。除了双方父母,我们得先去傅惟演的领导和老师那,那边都是学术型的老教授,重礼数,所以要喝真酒。我带着。”   雷鹏点了点头,却有些诧异:“按说不是长辈带着吗?”   孙牧摇头笑笑,朝里看了一眼,却答非所问道:“傅惟演家里条件不错,他那些老师,领导,朋友,亲戚,这两年变相保媒拉纤的不少,这种事少了不好,但是多了也是麻烦,闹不好还得罪人。今天这事办得虽然有些草率,但是总体来说还是利大于弊,能给他挡不少事情。”他说完一顿,又说:“小杨也挺可爱,长得好脾气也好,要是这俩能真走一块就好了。”   雷鹏听他这话,大概明白了一点,那意思就是傅惟演办这闪婚是情势所逼,主要为了平衡各处的关系一刀斩乱麻,既没有风流债,也不是闹什么心虚。只是雷鹏这么听着,心里却不以为然。刚刚韩韬说话的时候他就在一旁看着,总觉得傅惟演当时的笑有些扎眼……   雷鹏心想,我们家杨炯那是脾气超好,又会过日子,可是凭什么伺候你们家傅惟演啊。杨炯没什么经验,我可看的门儿清呢,傅惟演这人可不是个良配。   他这么想,嘴上便也不接茬,只笑笑,“能不能走到一块看缘分吧,不过我倒是想给我们家杨炯介绍个摄影师,我对象一朋友,单身,也帅,跟他一样干摄像,累是累了点,但是跟剧组的时候一集就这个数。现在房车全乎,家庭也和睦。”   孙牧不太当回事,客气地笑笑:“哦?是吗?”   “是啊,”雷鹏一想起前桌那俩人就犯膈应,笑道:“那朋友今天跟我一块来的,就在楼下呢,特别喜欢我们家羊,嚷嚷着要拐回去。可惜现在还不能跟他说实话。今天就先这么看看吧,等以后有机会了就介绍。”   他们瞎聊天,也没注意别的。杨炯匆匆换了衣服和傅惟演下去敬酒。一众长辈领导都还没走,纷纷拍着傅惟演的肩膀说些祝福,再给几句勉励的话。杨炯这次依旧当个必不可少的道具,但是因为有了晚上的数钱活动,他就总忍不住往桌上标着铭牌上瞄,琢磨着今晚是哪位大仙的红包落到自己腰包里。   他做梦也没想到结个婚能结的发财,一路笑得情真意切,喝酒的时候也有几次没等伴郎拦着,自个儿先甩着膀子给干掉了。那几次可是真酒,傅惟演在一旁看的咋舌,倒是被敬酒的人心情大好,纷纷拊掌直夸这是个实在的好孩子。   杨炯心里难免得意,直到后半程他脚下发飘,才冷不丁激灵了一下,知道自己要喝多了。   傅惟演也看出了苗头,转过脸瞧他一眼,揶揄道:“就这点出息,刚人才给了五千块钱,你这就俩杯都干了,要是给五十万你还不得给喝趴下。”   杨炯觉得他这话难听,顿时有些不爽:“少在那装了,我这是会为人,人家那钱可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让你喝杯酒怎么了?关系关系,就是靠关心维系才能长远,你以为还都跟你一样八百年不联系见面就跟人要红包吗?”   傅惟演:“……我要红包怎么了?这些人结婚生孩子的时候我也没少给好吧?”   杨炯说:“你看看,刚刚还说我惦记钱,其实你才最惦记呢,花出去的生怕捞不回来。别人给红包你还得捏一捏。”他说完又想到先前那茬,往右前方的某桌上扫了一眼,忽然感兴趣地问:“哎,姓江的给了咱多少钱啊?”   “五千,”傅惟演侧头看他,笑了笑:“可记得维系关系,这得两杯呢。”   “两杯?”杨炯撇了撇嘴,“我看两瓶都打不住。”   傅惟演往那边看了一眼,心里也有些犹豫。他一开始就打算把那桌留在最后,毕竟那边除了韩韬和江志宏,还有其他的同学朋友。同龄人难免闹腾的厉害些,加上他这次结婚突然,期间又一直没有和众人解释,这会儿去了估计也就很难脱身了,被灌酒肯定是难免的。   他想到这又看了杨炯一眼,其实不管杨炯是让红包给高兴的还是真得喝酒爽快,他都得承认对方替自己分担了绝大部分的压力。尤其是很多推不开的领导或者他爸那边的朋友,傅惟演不想喝又不好拒绝,都是杨炯挡在前面,痛痛快快地捏着杯子就给干了。   五十二度的纯粮食酒,俩人又都是空着肚子,喝下去肯定难受,杨炯能保持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傅惟演犹豫了一下,决定一会儿自己担着。他拍拍杨炯,见那边江志宏已经站起来过来要拉他俩了,忙跟杨炯耳语道:“一会儿到那桌上我来,你躲后面。”   杨炯也瞅见了,却不领情,还笑话他:“得了吧,江志宏酒量好着呢,你喝不过他。”   傅惟演脸色顿时很难看。   杨炯知道他不高兴了,心里暗笑,给傅惟演封了个“不可说娘娘”,又给他下台阶道:“主要你已经喝多了,他却早吃了一肚子肥肉等着,人挖坑你就跳,这不是犯傻吗。”   “不犯傻怎么办?”傅惟演也不想喝酒,看了他一眼:“你有办法?”   “放着我来,”杨炯撸起袖子,又搓了搓脸道:“我还有两瓶的量,放到一个算一个,我冲锋,你殿后。”   傅惟演不同意,“你可别了,万一冲一半就挂了呢。”   “那也得挂在他后面,”杨炯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忽然笑道:“再说了,他这会儿有备而来,肯定惦记着要在你初恋跟前争面子呢,到时候我们采取个迂回战术,避其锋芒,敲其软肋。”   江志宏的软肋……傅惟演看了看,除了韩韬还能有谁?   他还想细问,那边江志宏却跟另一个同学迎过来了,俩人一人一边,推着他和杨炯到了酒桌前。   桌上十个人,都算比较熟的面孔,傅惟演只得笑着跟大家打招呼,又再一一介绍给杨炯。   杨炯刚刚还挺精神地跟他商量策略,这会儿却突然一脸疲态,耷拉眼皮,软塌塌地靠着自己。   傅惟演伸手推了推他脑袋,狐疑地看他一眼,就听有人问道:“他这样是喝多了吧?要不然先上去休息吧,就留惟演在这跟我们几个老同学好好聊聊天就行。”   傅惟演循声看过去,见是韩韬,后者声音不大,说罢还温声劝其他要喝酒的人:“你们意思意思就行了,又不是不知道惟演不能喝……”   韩韬那姿态俨然拿自己当了主人,桌上的其他人却都只转着眼来回看,也没人吭声。   杨炯靠在一旁半天,这会儿才终于有了反应——他抬头冲韩韬感激地笑了笑。   韩韬右手边的一个年轻人见状,以为他傻乎乎地好欺负,很快附和道:“就是,老同学聊天其他人就无所谓了,那个谁?你自己能行吗?”   “……好像是不大行呢?”杨炯看那人直接问自己,心里暗笑,问他:“要不你过来扶我一下?”   他说完抬了抬手,学了个皇太后招小太监的动作。   年轻人脸色一变,尴尬地愣那了。   杨炯本来就是过来找韩韬的,只是他拿不准这一桌都什么人,又怕哪里考虑不当给傅惟演抹了面子,日后跟这些人不好来往。可是这一来一回的几句话,他算是看透了,这一桌的人都是看热闹不怕事大,都不咋地。   傅惟演在一旁皱了皱眉,看样是想说话。杨炯抬手挡住他,径直从一旁拿了个杯子,跟韩韬的贴在一块,笑道:“韩韬是吧,我听惟演说你俩是老同学老朋友了,今儿我俩大喜,你虽然没给红包,但是人来了情分就到了,来,这杯酒咱得走一个。”   他说完从桌上提起酒瓶,照着俩人的杯子都满上,笑眯眯道:“我先干为敬!”说完一仰头,给闷了。   桌上的人顿时都愣了,现在的杨炯哪有刚才的醉态,完全是个要大杀四方的样子。那几人噤声在一旁看热闹,倒是江志宏一时迟疑,打算敬傅惟演的酒在手里顿了顿,就要放下去替韩韬。   韩韬也没料到杨炯还精神的很,他有些恼怒这人刚刚装样子,腻歪歪地靠在傅惟演身上,让谁都以为他不行了。可是这会儿杨炯笑着敬他,他又不能不应——一旁的同学都知道他和傅惟演的那点过去,本来就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刚刚他还说了那么一番话,更何况傅惟演现在就在一边看着。   韩韬虽然不爱喝酒,但也从不轻易认怂,随即笑着站起来,把江志宏挡在一边,也举着酒杯干了。   有人捧场叫好,韩韬喝完飞快地瞄了一眼傅惟演,还没等那人看过来,就见杨炯竟然跟着满上了第二杯。   杨炯招呼也不打,把杯子给他戳到嘴边才道:“酒是粮食精,越喝越年轻,今儿是个好日子,咱干脆也来个第二杯,求个好事成双。”   韩韬喝完一杯往回坐,屁股还没沾到凳子呢,见酒杯已经递到嘴边了,只得再站起来,心烦意乱地也跟着仰头喝了   ……   杨炯在酒场上混过不少次,劝酒驾轻就熟。韩韬不如他的经验多,每每想拒绝却又总被激住,跟着一杯接一杯的往下灌。直到一瓶酒要见底了,杨炯依旧没有停的架势,江志宏才出面打断道:“够了。”   杨炯啧了一声,想要绕开他再开一瓶。   江志宏又拿手按住,见一旁的韩韬坐那拿手撑着头,显然是喝得难受了,顿时有些气急败坏道:“杨炯,你有什么情绪冲我来,不要为难韩韬!”   他声音有些大,旁边的人不好明目张胆的看热闹,有几个面皮薄的就先走了。剩下几个看热闹的也都离得远了点。   江志宏也知道自己声音有些大了,又压了压火,才拿手指点着自己,冲杨炯道:“你心里有怨气,那冲我来。我们俩分手跟韩韬无关,你少针对他!”   “我不就是喝个酒吗?”杨炯见人都散了,忽然笑道:“什么叫盯着他,还冲你去,你算老几啊?”   江志宏:“……”   “我跟你说,江志宏,你自以为是,你全家都自以为是!还针对你,你算个屁!”杨炯舌头不大自然地转了转,又很快捋直了,挑衅道:“今儿看好了,这可是我的婚礼。我都结婚了,我有对象了,我老公叫……”他冷不丁卡住,皱着眉回头看身后的人,“叫什么来着?”   傅惟演:“……叫傅惟演。”   “对!”杨炯拍了下桌子,抬着下巴用鼻孔冲着江志宏道:“人小傅比你高比你帅,还比你有钱!你多大的脸啊,你脸大我可眼不瞎!”   小傅:“……”   ——杨炯两瓶的酒量缩了水,一瓶酒就醉了。但偏偏没人能看出来……傅惟演还一直以为他在打“迂回战术”呢,哪想到打着打着酒疯就耍起来了。   江志宏被气的不行,一时间憋在了原地,脸色涨得通红。正好孙牧和雷鹏送走了其他人,见这边还在僵着,忙匆匆赶了过来。   江志宏咬牙道:“杨炯,过去我跟你相处的时候自认对你不错,也从没说过重话,但是今天你有点过了。”他停顿了两秒,又看了眼傅惟演,冷笑道:“我劝你以后少在韩韬面前提傅惟演,你对他们的过去一无所知,现在的这个小人得志的样子看起来很可笑。”   杨炯也气哼哼,伸腿就要踢他,骂道:“笑你麻痹!”   他喝酒了动作就慢,被赶来的雷鹏给捞住了。杨炯见是自己人也不折腾,任由傅惟演和雷鹏一左一右把他架开。   傅惟演一直把他架到电梯口才对雷鹏道:“你帮忙去前台开个房吧,先让他睡一觉。”   雷鹏心里恼怒他不拦着,但看杨炯眼神开始发飘,又觉得心疼,不吭声地去开房了。   宴席散的差不多了,孙牧在那忙着圆场善后。雷鹏把房卡递过来,又帮着把杨炯给一块给扶到了楼上。谁知道杨炯刚开始还挺配合,等雷鹏一走,他却在房门前突然闹了起来,无论傅惟演说什么他就是死活不进去。   傅惟演渐渐没了耐性,深吸了口气,咬牙问他:“杨炯,你要干嘛?”   “我不干嘛,”杨炯一脸警惕道:“我不进客房,我要回家。”他说完一顿,又冲着傅惟演冷笑一声,指着他说:“……哼,你也不是个好东西。”   不是好东西的傅惟演简直气乐了,干脆扶着门框问他:“我哪儿不是好东西了?”   “你说呢?你看我以一敌二也不帮忙,你这会儿装什么啊,是不是还心疼你那个韬韬啊?”杨炯趴在墙上,还瞪他:“你跟江志宏一样一样的,物以类聚,你俩连对象都喜欢同一个!”   傅惟演听这个就有些烦,忍不住道:“可不,连扯证都是找的同一个呢!”   杨炯:“……”他找不到话,不知道怎么回嘴了。   “不就是没帮你忙吗?”傅惟演看他又开始站那杵着开花,忍不住道:“人家好歹是来做客的,再说了我看你厉害着呢,连我名字都忘了,竟然还能惦记着跟人算旧账。”   他先前就琢磨怎么杨炯就冲着韩韬去了,后来才反应过来这人是在公报私仇,说是替他挡酒,实际是为了报复江志宏。   杨炯心里还攒着没踢到江志宏的气,在那撇嘴。   傅惟演揉了揉眉心,看着他道:“你先进去睡一觉醒醒酒,后面的事没忙完,总不能真让孙牧和你的小眼镜给处理,我一会儿得下去结账。”   杨炯说他:“那你走呗!”又问:“我哪有小眼镜呀?”   傅惟演冷笑一声,“雷朋。”   傅惟演对于雷鹏在休息室外的那句话很不满。他和杨炯虽然是凑合结婚各取所需,但是这婚礼还没结束呢,雷鹏竟然就带着“新朋友”来相人了,明晃晃地一副骑驴找马的样子。   他心里惦记着雷鹏带来的那个“新马”,下楼结钱的时候还真凑巧看了一眼。当时孙牧正拿了几个事先准备好的红包给摄影,等发到背着单反的年轻人时,那人却摆手笑笑,只说自己在等朋友。个挺高,大眼白皮中分头。   等人走了,傅惟演从一旁转出来,淡淡地问那谁啊。孙牧道,不知道呢,不过看着真有文艺气质,感觉有点像徐志摩。   傅惟演想了想,挺不屑:“徐志摩有什么好?见一个爱一个,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惦记着地里的,那才不是好东西呢。”他说完问人装红包的箱子在哪儿,等支使了人把那些收起来,又有些得意:“啧,就这些,徐志摩能有吗?” 第17章   傅惟演对自己的婚后生活充满期待,他觉得自己这个人挺随性的,但是运气却一直出奇的好。就像这次结婚,他当时遇见杨炯纯属意外,后来冒出个形婚的念头也是一时冲动,可是现在尘埃落定,俩人领了证办了婚礼,他再一琢磨婚后生活,却发现这个人选简直完美。   比如往小了说,衣食住行,衣服上杨炯的穿衣风格简单清新,虽然不出彩,但也不出错。偶尔穿上几件好衣服,他皮肤白气质干净,穿出来效果也很好看。   吃的上更不用提,傅惟演知道自己挑食,其实他的要求并不是要多美味,而是用料要精,卫生要好,做出来色香味都过得去,最主要的是要能吃出烟火气。这一点主观性太强,外卖食品十之八九都被隔绝在外,阿姨做的也不甚合口,倒是杨炯做的饭很对他胃口——当年在医院里,傅惟演不光偷偷喝过杨炯给他爷爷炖的汤,还吃过他炒的菜烙的饼,只是杨炯不知道,傅惟演也不会傻乎乎地声张。   至于住和行……俩人虽然至今没达成统一方案,但是耐不住杨炯这人好商量,说什么都能说到一块去。   傅惟演把自己的婚后生活计划列了个单子给杨炯看,俩人都还没买新房,一块先窝在傅惟演的小公寓里。   傅惟演点了点列表上的红色标注道:“我平时也没别的要求,就想吃顿热乎饭,这一天三餐咱分分工?”他说完之后觉得自己这样不大好,跟拐回来一个老妈子似的,假惺惺道:“虽然我们这个工作很忙,一加班加点就没数,但是我还是挺想分担的。”   杨炯问他:“那你能做哪顿饭?”   傅惟演表示为难。   杨炯没多想,跟他商量道:“那你做早饭?”   “早饭我们上班早,我七点就得走了。”   “那中午饭?”   “中午饭我们就休息两个小时?”   “……”杨炯觉出不对劲了,看着他问道:“那晚饭?”   “……”傅惟演张了张口,总不好全拒绝,想了想道:“行,那我不值班的时候做晚饭。”   杨炯问他:“你一周加几次班?”   “也不一定吧,有的时候两次,有时候跟同事换换班啊,给同事帮帮忙啊,就多了去了。”   杨炯:“……”   俩人商量着是住一块,但是没什么感情基础,也不算多熟悉,顶破天就是个互相拿着对方当幌子的好室友。可是好室友自觉了还好说,要是不要脸起来,那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杨炯把文件合起来,双手递回去,笑道:“我想了想吧,我还是喜欢住我们小区,方便,自由,郊区清净污染少,野花也多还能免费看。”   “……”傅惟演忙拉着他,商量道:“有话好好说啊,咱新房子还没买呢,也买个绿化好污染少的。地方你定,你不之前都看个差不多了吗?”   杨炯让他给逗乐了,道:“随便买在哪,最后不都是你的房?跟我有一毛钱的关系吗?”他说到这突然哦了一声,想起来一件事,把文件夹搁桌上,对傅惟演道:“正好这样,雷鹏给我介绍的去东北拍几天戏。我这两天就走,你自己好好看看房子,这生活模式的事情也好好琢磨琢磨,东西我就不着急搬了,万一咱商量着不合适,我也少折腾。”   傅惟演很意外,问他:“去几天啊?”   杨炯道:“差不多十几天,但是这个不一定。”   傅惟演特意请的婚假,还提前欢天喜地地值好班了,说什么没想到预想中热汤热水的新婚日子没过上,杨炯这办完婚礼就要飞了。他心里失落,表示不能理解:“你这才结婚呢小眼镜怎么就给你介绍工作啊,他是不是不安好心,就怕你那啥啊?”   杨炯诧异,回头看他一眼:“怕啥啊?”   “怕你看上我呗,”傅惟演很不甘心,控诉道:“我还没说呢,结婚那天小眼镜带了个朋友过去,说要介绍给你,就等着婚礼办完了找机会呢!”   杨炯还真不知道这事,愣了愣:“他没说啊,介绍谁?”   “一个摄影师。”   “哎?”杨炯有些感兴趣,问:“长得怎么样?”   “……”傅惟演顿时不想说话了,杨炯双眼发光地又朝他这挪了挪,追问道:“大概什么样?多高多瘦?好看吗?”   “好看什么啊,照着我差远了,”傅惟演撇开脸,说完顿了顿,又道:“你就是个颜狗,光问好不好看,也不看看人品怎么样。”   杨炯一听不好看就没兴趣了,对于颜狗的定位倒是没意见,点头道:“对啊,要不你以为呢,我干嘛同意跟你结婚?”他说完想起来那天的事情,琢磨了一会儿问:“说实话,你跟你那个初恋怎么回事啊?”   傅惟演低头戳着手机没吭声。   杨炯道:“你那天也真是的,我喝多了你也不知道拦着我,现在弄得多难看啊。江志宏难看也就罢了,我本来就没打算搭理他。但是你里韬韬呢,你说实话你结婚是不是为了气他?”   傅惟演皱眉,“你们都瞎想些什么?”   “我们?还有谁?”杨炯看他不想多谈,在一边乐呵道:“跟你说了把,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那天明眼人都知道咱俩关系没多熟。倒是你那初恋,要说你结婚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鬼都不信。”   他说完起身去休息,走出两步又停下,拿着手机回来道:“你要是什么时候想跟人重修旧好了说一声,我可不想要绿帽子。哎对了,跟我拍张照。”   “……你要干嘛,”傅惟演皱眉:“最烦拍照了。”   “发朋友圈啊,”杨炯跟他脸跟脸贴一块,拍了个大头照,又加上滤镜道:“一张生活化的加一张婚礼的,发朋友圈里广而告之一下,这样大家就都知道我已婚了,没事不要惦记啦。”   傅惟演却转过脸打量他一眼,伸手戳了戳他脸上的酒窝道:“要少麻烦还是得自己注意,少没事勾引人。要不然已婚身份也保不了你,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村人艳妇之美,羡翁之富,无不耽耽。颇有宵小,夜间潜来为盗……”   杨炯听他说话不像样,刚想反驳,听到后半句忽然心念一动,忍不住笑道:“可不,我不在家你可小心着点,别大半夜的让宵小给盗了。”   ……   隔天杨炯回家拿出差的行李,傅惟演顺道把他送了过去。杨佩琼在楼上瞧见了,等杨炯上来后就把人叫到了自己屋里道:“你跟惟演结婚这事办的太匆忙,我这当妈的什么都来不及准备。正好昨天的时候我这点理财到期了,连本带息的都在卡里还没动,你回头自己添点,跟惟演商量着买辆车吧。”说完从兜里摸索出一张银/行卡递给杨炯。   杨炯摆手不要,“我这驾照都没学呢,还买什么车啊,再说傅惟演两辆车呢,不用买。”   杨佩琼摇了摇头,点着他道:“说你傻你还真是不机灵,惟演有车是他的,现在你们俩过小日子成小家,你还打算一分钱都不花吗?买房子咱家是使不上劲,买车子说起来好听。当然你拿过去了,贴补到别的地方也是一样。”   她说完一顿,又叮嘱道:“炯炯,你的事妈从来不多管,但是过日子不是闹玩,也不是谈恋爱。你不光要照顾到你们俩的感受,也要适当照顾到双方家庭的。”   杨炯心里惦记着一会儿要收拾的东西,先胡乱应了。等到吃饭的时候才想起来,犹豫着问杨佩琼:“妈,结婚那天是不是他们家有人说什么话了?”   他自从成年后就很少跟杨佩琼谈心聊天,一是觉得尴尬,两代人思想观念相差太多,男女关注点也不一样,二是当年杨爸爸早逝后,杨佩琼有阵子累极了就难免跟杨炯絮叨,你看家里如何如何。杨炯原本心里就有愧疚,时间一长听着又难免厌烦,渐渐地也躲着她。聊天不多,但是母子俩彼此关心照顾并不少,杨炯也不想让杨佩琼为了自己受气。   杨佩琼却道:“小傅家没人说什么,他爸那人生意场上的,很会照顾人面子。是之前……”她说到这犹豫了一会儿,才放下筷子叹息道:“之前我去你大姨家那回,路上撞见小江爸妈了,我在那等车,他们正好开车路过,远远地就把窗户给关上了。那会儿我心里挺不得劲的。这两家在一块比,条件难免有高有低,可是咱不是占人便宜的家庭,所以也别办让人戳脊梁骨的事。”   杨炯心里也不得劲,他之前还庆幸他妈没多问他跟江志宏为什么分手了,却不知道原来还有这回事。   “那行,”杨炯琢磨了一会儿,又想到了别的事上,跟杨佩琼道:“我这趟出差回来就去看看车,反正咱就是在市里开开,买个代步的就行。钱我这有,不够了再跟你借。”   第二天傅惟演来接他去机场,听杨炯把要买车的事说了,建议道:“你要是就买个几万块钱的还是算了吧,还不如开我这个。”   杨炯失笑:“得了吧,一码归一码,我又不需要你扶贫。再说借钱借老婆都不能借车你不知道吗?”   “那我二手转给你呗,反正家里两辆车。”   “那你呢,开保时捷去上班?”杨炯道:“你快歇着吧,到时候再有人说你搞灰色收入拿红包从病人身上捞油水呢。”   “那我可冤枉死了,”傅惟演啧了一声:“那车又不是我自己买的,我爸的钱,平时我也爱惜着呢。”他顿了顿,转过来看着杨炯道:“我打算买水库旁的那套房,靠山面水的风景好,离着医院也近。等明年地铁开了,连开车都省了。”   杨炯一愣,问他:“那套房子是不是太贵了点。”   傅惟演要求多,这样那样的条件卡下来,符合条件的几处都是高档住宅。尤其是离着傅惟演医院最近的这家,因为是现房尾盘,售楼人员就有些怠工,杨炯去的时候没人理他,他自己问了一个人,对方给他报了个天价,大概是觉得他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口气掏几百万的人,所以敷衍罢了。   杨炯当时很尴尬,心想老子有钱当场就砸钱买一个给你看看。可是他没钱,又觉得那房子除了贵点哪哪都很好,最后还是硬着头皮问东问西,这里配套如何,地铁几号,学区是哪个……又给傅惟演列到了名单里。   没想到傅惟演还真一眼看上了。   傅惟演也觉得总价高了点,琢磨了一下:“这个是花销大了点,但是地脚好,上班方便,去你家路也好走。我看户型图上还有个赠送的老人房,以后你妈要是过来住两天的话也有地方。所以我琢磨着不行把那个小公寓挂出去卖了,这样加上收的礼钱和我之前的存款,能交一部分首付。剩余的贷款慢慢还好了。”   杨炯愣了愣,当时傅惟演那口气让他以为这人准备好钱了,没想到还要贷款。   他狐疑道:“贷款的话利息多少,你爸不给你出钱?”   傅惟演看了他一眼:“我自己的房子当然我自己买。”   “那你自己存了多少?”杨炯道:“你又要贷款又要卖小房,最后就为了弄个几百万的豪宅,这不是打肿脸充胖子吗。再说你们一个月工资又不是很多,贷款也得审核呢。”   他顿了两秒,建议道:“要不你买个小一点的,我看旁边绿城家有二手的,也不差。”   傅惟演没说话,显然是不想凑合。   杨炯不理解,但也知道傅惟演家境如此,现在犯轴要自己买,但实际也不会有什么大风险,毕竟后面有个有钱的爹呢。他犹豫了一下,拿出自己的手机查了下网上银行。   杨炯这些年存了点钱,原本打算找到喜欢的人结婚了用来置办个小房子,或者买个代步的车。又或者万一对方不想让他出去演戏,他就拿来当本金做个小买卖。可是喜欢的人不好找,这婚也不是那么好结……   杨炯每次对着自己的这点存款余额心情都很复杂,有时候觉得骄傲,心想一个人打拼,没依没靠能攒下这些钱也很可以了。有时候又会觉得羞愧,比如别人随口谈论的某辆车的价格就远超他的存款时,他就会觉得自己挺没用,同样的年纪别人那么有钱,自己还是这一点点,连中产阶级的标准都够不上。   每每念及此杨炯都会暗暗鼓励自己好好干,他对演戏其实没什么执念,就是觉得自己好歹干了这么多年了,除了这行还真不知道别的能干什么。哪行哪业都需要技能和知识,杨炯没有安全感,也不如别人闯实,在没有保障的时候他宁愿维持原样,好歹这个行业里他也算攒了点经验和人脉,不会撑死但也不至于饿死。   傅惟演看他一脸凝重的盯着手机看,看了他一眼问:“怎么了?”   “没事,要不然……”杨炯从手机界面退出,自己咬着嘴巴嘶溜了一会儿,觉得存款还是不能借,毕竟俩人不熟悉,那点钱可是自己的全部家当。   他犹豫了一下,道:“不然那三成的礼钱我还是还给你吧,这样你也少点压力。”   傅惟演不妨他在琢磨这个,看他一眼笑了笑:“这个再说吧。”   车子抵达了机场的二楼送站口,傅惟演下车帮杨炯提东西,临走才问他:“你们这个有吻戏吗,到时候是不是要报备一下?我也不懂,你问问别人怎么弄得。还有联系的话不用太勤,一天一次怎么样?”   杨炯被他的吻戏要求给雷了一下,有些哭笑不得:“我一十八线小演员,顶多就露个脸说两句台词,多半时候连个大名都没有,所以不存在吻戏。”   傅惟演点了点头,不过还是说:“万一你突然红了呢。”   这话杨炯爱听,也跟着笑了:“万一红了再说红了的事。”   他说完想起正事,直接道:“跟你一天联系一次有点多了,我们拍摄地一般都很偏,信号不好,条件艰苦了一周不联系外界也是有的。反正你也没事要跟我商量吧,要是其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给我微信留言好了。”   “怎么还一周都不能联系一次了?”傅惟演皱眉,有些不乐意:“刚结婚就飞外地,电话不让打,微信不给聊,饭也不给做,说个话还留言,这要跟人说自己在休婚假谁信呐,跟结了个假婚似的!”   “不本来就是假结婚吗?”杨炯看他突然生气,觉得奇怪,忍不住道:“反正仪式都办完了也能堵人嘴了,这个……还需要入戏出戏啊?”   傅惟演没接话,转回脸一脚油门踹走了。   杨炯在后面莫名其妙地撇撇嘴,正好手机叮咚一声响。微信上显示,威猛先生——【呲牙】【呲牙】一路平安,落地请开手机。   他一愣,刚点开,就见那句话咻的一下没了。   手机又提示:“威猛先生”撤回了一条信息。   杨炯:“……”这小气的不可说娘娘。 第18章   杨炯到剧组报道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他们的拍摄地在吉林,四周都是深山老林,居住环境倒是不错,跟村里人包的农家乐。杨炯这次是托了雷鹏的福,作为关系户住进来的。俩人见面先是一同乐,绕着小山村好一顿逛,到了晚上睡到大炕上,雷鹏才想起来,爬过来扒着他的衣服贼笑道:“来,让我检查一下我们羊还是不是小白羊了。”   “什么小白羊?”杨炯觉得好笑,捂严实了睡衣的扣子道:“就看胳膊就行了,我比你白两个号呢。”   “谁跟你比黑白了,”雷鹏松开手,在一边八卦地挤眼:“我是看看你俩有没有新婚生活。这都一块呆了三晚上了吧,没发生点啥?”   “没啊,”杨炯道:“我俩一块住了俩晚上,第一晚我不是喝醉了吗,他跟我一块在酒店对付的,第二天是在他家。”   雷鹏连连点头,“对啊,那天我给你们开了个大床房,你俩咋过的?”   “……”杨炯眨眨眼,突然小声道:“可别提了,他不让往外说呢。”   那天傅惟演说好晚上跟他数钱,还真就让人把红包的箱子放搬到客房了。晚上的时候杨炯酒醒,跟傅惟演一块趴床上头对头的点数记账。钱是点的很开心,但是忙完了他才想起来一件事——这么多钱,搁酒店里多不安全啊!   本来傅惟演还没这么担心,但是杨炯害怕,又觉得他们办婚宴的这家是政府接待酒店,虽然规格高又老牌,但安保措施和其他各方面远不及外面的好,那些地方都能丢钱丢珠宝,他们这万一插销不好使呢?傅惟演的车不在,俩人也不敢搬着箱子半夜打车回家。闹来闹去,杨炯愣是拉着傅惟演一人守了半夜的班。   杨炯那天喝醉酒睡了一下午,晚上值班挺精神,到了傅惟演可就受不了了,凌晨的时候他困的难受,偏偏杨炯老踢他不让他睡,气得傅惟演只嚷嚷着明天就离,俩人对着离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银行一开门就开开心心存钱去了。   雷鹏听得咋舌,又忍不住拍着床哈哈大笑。杨炯也跟着笑了一会儿,说:“傅惟演这人挺有乐的,其实事干了不少,就是这张嘴不积德,还小气,格外听不得别人说他不好,而且他这人也挺爱钱,你是不知道结婚前他给人打电话要红包的样,劲劲儿的。”   他想了想,又顺道把傅惟演买房那事说了。   雷鹏这才想起来原先那一茬,跟他道:“你要这么办那我就放心说了。”   杨炯问:“说什么?”   “我觉得吧,傅惟演这人从外面看各方面都挺好,有气质有家底,外人打眼一看真没什么可挑剔的。”雷鹏看着他,转而叹了口气,“但这也有个问题,他越好,惦记的人就越多。你看婚礼上就能出来个初恋,谁知道别处还有什么?再说他这人一看就是从小惯了一身的少爷毛病,饭不会做,活不会干,在家务事上本事不大脾气不小,就擎等着别人伺候,这种人你跟他相处就得保持清醒,最好在经济上也划分清楚了,他的钱你别要,你的钱也别给他,这样将来一旦有情况分起来也快。”   杨炯倒是没想到这一层,笑道:“看你说的,跟我要看上他似的。”   “这个不好说,现在不是给你打预防针吗,谁让他有点姿色呢。”雷鹏嘿嘿笑道:“我跟你说,这男色有的时候也是穿肠毒药。”   杨炯看他说起“男色”时一脸春意,板起脸道:“你又被哪个男色给迷惑了?我跟你说,别忘了你是有家室的人。”   “什么家室不家室的,出门在外还惦记那么多干什么。”雷鹏哼了一声,等俩人都要睡下了,他却又在被窝里偷摸拿起手机在那发信息,偶尔低声甜腻腻地几句语音过去,无非是“早点睡”“想你了”“记得给我照顾好小龙小凤小君……”   杨炯在一旁闭着眼装睡,却又忍不住抿嘴直笑,小龙小凤小君是雷鹏养的几株兰花的别名,这话一听就是对着家里那位说的。   杨炯和雷鹏关系好,爱好也相近,都愿意种些花花草草,只是雷鹏更能折腾,为了养花换车换房子,别人越换越好,他是反着来,把观海的楼房卖了换了个顶加阁的老楼,阁楼改成了花园房专门用来养花弄草。杨炯羡慕地不得了,但也知道许瑞云那人挺不耐烦他俩在一块鼓捣这些玩意,便劝他悠着点。谁知道雷鹏大手一挥,说管他呢,连个花儿都不让养这憋屈日子谁过。   起初杨炯以为他是好面子,后来才发现许瑞云竟然真会开个带斗的破车给雷鹏拉花土,又或者穿着靴子戴着手套在楼顶把喜阳的花给挪出去,半日照的花给挪回来……   朋友在一起小聚难免八卦,每次问起结婚对象的理想型,雷鹏都强调,要好看的好看的好看的,杨炯则强调要脾气好的脾气温柔的能容忍自己的……这个话题的答案多年未变,只是投射到现实中,俩人的结果却恰恰相反。   ——   进组的第一天还算轻松,雷鹏跟剧组的导演和制片都很熟,朋友关系进来多少能有些照顾。剧组资金又充裕,请的演员也没什么大牌,所以整体氛围很好,杨炯没事的时候还能溜溜达达看看景。但是也有不好的地方,气氛好了纪律就松散,偏偏副导演又是个女孩子,说话绵软唬不住人,演员们经常这个迟到这个懒散,第一天的时候一直拖到半下午才开拍。剧组一开机每天都是钱,白天耽误了进度晚上就得想办法赶,时间安排的一紧,又有几个群演觉得太累没意思不干了。   那几个人都有点戏份,中途一跑原来的镜头都要重拍,副导演一时间急地跳脚,却也不敢轻易找别人了。最后几番商量,只得请杨炯和雷鹏替上,毕竟俩人有经验,出错也少,只是他俩的价钱比群演高,薪酬又得重新商定。   傅惟演接到杨炯电话的时候刚好洗完澡要睡觉,见来电号码先是一愣,差点以为自己存错名字了。   他假装淡然地接起来,还在心里算了下对方出差几天了,是不是要提前回来了,却冷不丁听那边道:“我们这出了一点小情况,我可能要晚几天回去。”   傅惟演诧异:“晚几天啊?”   “大概六七天吧。”杨炯道:“剧组里临时缺人,我和雷鹏就顶上了。现在正准备转场去长白山,我现在打电话就是问问你有没有什么要带的。听说那边雪蛤挺好的,美容养颜。”   “那要不就买两盒,”傅惟演没想到杨炯是想着给自己带礼物,心情不由好了一点,轻快道:“我们这上夜班老的快,的确需要点好东西。”   “……”杨炯沉默了一下,却迟疑着问他:“你也要?”   傅惟演蒙了一下,“……”   杨炯在那边忍笑:“……我是打算带给你妈的。不过你也要的话也行,一会儿你把地址发给我,我一块多买点从这边发快递回去。”说完大概怕他尴尬,又忙补充道:“这儿木耳蘑菇的也挺好的,男女老少皆宜,要不每样都来点儿?”   “那行吧,”傅惟演咳嗽了一下,淡淡道:“那就都要一点儿吧。”   过了会儿杨炯果然在微信上找他,先是发了一个吐舌的可爱笑,又问他:地址发一下吧。   傅惟演把他公寓的收货地址发了过去。   杨炯发了个ok,又把截图给他看,跟他确认道:是这个地址没错吧,这样我先把木耳灵芝榛蘑这些好包装的发过去,雪蛤看看不行的话我随身带着,听他们说这个一般都是瓶装的,快递怕太远再给摔坏了。   顺道还分享了一个介绍东北特产的链接。   傅惟演点进去一看,全是各种大炖菜,第三个就是他喜欢的小鸡炖蘑菇。   大半夜的看着图片快馋人的,傅惟演忙退出来,琢磨着一会儿问问老李上次的小公鸡从哪儿买的,回头弄两只先回家伺候着。老李就是那个常跟他显摆老婆厨艺的同事,俩人都在一个科室,前者连带个盒饭都得跟他们显摆一圈。傅惟演嘴上瞧不上,心里却羡慕的要死,这会儿见杨炯发的都是吃的,忍不住先在脑子里给小公鸡们拔了一遍毛,恨不得杨炯一回来就能做上汤了。   他想到这,又忍不住琢磨了一下到时候怎么发朋友圈才显得不是那么刻意,是发带毛的鸡和做好的汤比较好呢,还是发不带毛的鸡和汤好,总之既要显出这是自己家做的,又不能太显摆,跟自己多稀罕似的。   傅惟演越想越高兴,翻了翻日历牌,给杨炯发了一大串呲牙笑的表情过去。   杨炯在那边却吓了一跳,想了想也不知道还能继续聊啥,干脆给他回道: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我们还得趁着赶场的功夫在车上睡会觉,晚安。   傅惟演这回儿又是一串呲牙笑,好在最后也跟了个小小的结束语——晚安。   接连几天傅惟演工作起来都格外有劲头,他之前提前回医院销了假,一是预想的婚假没了重要参与人,他自己在家待着没意思,二来科室里的确忙,他一请假,按规定轮休的名额就得少一个,甚至几个同事需要连轴转才能顶的上班。   大家对于他的回归自然感到又高兴又感动。这几天看他工作劲头又格外足,就有人慨叹道:“傅医生一定是找了个好对象,这天天幸福洋溢的真叫人羡慕。”   傅惟演笑笑,跟人摆手谦虚道:“哪有,我就是热爱工作,他那一办完婚礼就去外地了,我连顿热乎饭都没吃上呢。”   大家一块在食堂吃饭,有人看不懂他故作谦虚,接了话茬过去说:“也是,现在年轻人会做饭的少,哪能个个跟李嫂似的做的了菜炖的了汤,要说咱院里,小日子过的最舒坦的还是人老李。”   众人纷纷点头说是。   傅惟演原本就是谦虚谦虚,这会儿听人这么说,顿时又憋不住了,反驳道:“也不是都不爱做饭,我家这位就挺会做的,他就是忙。这不这几天出着差还老惦记往家里寄吃的呢。”   同事好奇的凑过来问:“什么好吃的呀?”   傅惟演打开微信给人看了一眼,道:“你们都不懂,都是做菜的,榛蘑,元蘑,猴头菇……全吃的,就你们几个,分都分不出来。”   他拿手机给人看看,聊天界面上备注是羊。   可是有同事眼尖,却瞅见了“羊”发给他的截图,小姑娘五官皱了皱,一脸纠结。   傅惟演一扬眉,问人家:“怎么了?”   “……没,”小姑娘犹豫了一下,指着他的聊天界面问:“傅医生,这个‘不可说娘娘’是谁啊?” 第19章   两天后杨炯结束工作回家,图便宜定了个红眼航班,抵达滨城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十一点了。   他跟雷鹏都买了不少特产,大包小提溜的喜滋滋地去打车,等到了负一楼才傻眼——这天本城的出租车不知道为了什么事件在闹罢工,一半去堵市政府了一半没出车,余下的那些大半夜的也在忙着捡漏拉客,也没人愿意大老远跑机场来等人。   机场的调度员在忙着联系车过来,杨炯和雷鹏退回一楼,再一问,机场大巴也停运了。俩人面面相觑,雷鹏看了眼左右,见滞留在机场的人并不多,估计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特别好的办法,于是跟杨炯建议道:“我家许瑞云刚去了外地,要不……你问问你家傅惟演有没有空?”   杨炯看了眼时间,有些迟疑:“时间太晚了吧,他们那工作休息时间太少……”关键是傅惟演不是他家的,俩人只能算是还没成租的室友,杨炯觉得这样太麻烦。   雷鹏想了想也是,于是道:“那要不然你在微信上问问吧,他要是没睡就回了,要是睡了就算了,咱再想别的办法。”   杨炯点头,俩人找了个地方坐下,杨炯翻开微信点到不可说娘娘那,发了个语音道:傅惟演你睡了吗?   发完等了两秒,那边也没人回。杨炯本来就没抱什么希望,打开约车软件发了个回去的订单,看看有没有人能顺路捎一程。   谁知道这边订单刚发出去,那边嗖的一下就回复了。   傅惟演也发语音,言简意赅道:睡了。   杨炯:“……你睡了怎么还回微信?”   那边又回:“嘴没睡。”   雷鹏在一旁听得清楚,这会儿忍不住戳了下杨炯提醒道:“先别打情骂俏了,赶紧的,问他能不能来接咱。”   杨炯于是说:“……是这样,我和雷鹏刚下飞机,这边出租车罢工,大巴也停运了,所以就想问问你现在方不方便过来接我们一趟。”他说完自己先有些不好意思,歉意道:“这么晚了实在不好意思,要是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雷鹏一听着急地瞪眼,连忙提醒道:“快撤销撤销,你多这句嘴干嘛啊?要他不想来肯定就坡下驴说不方便了。”   杨炯愣了下:“不会吧?这就是……礼貌一下。”   他说完忽然想起上次说上门不用带礼物的事情,一个激灵,忙伸手点撤销。结果那边已经听到了。傅惟演果然道:“哦,不方便。”   杨炯和雷鹏:“……”   杨炯垂头丧气,又点开约车软件。但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约车软件上空荡荡地,方圆几里都没个车,等了一会儿,订单自动取消了。他叹了口气,正琢磨着不行和雷鹏去旁边的机场宾馆凑合一晚明天再走,就见手机突然一亮。   ——傅惟演来电。   半个小时后杨炯和雷鹏感恩戴德地坐上了回程的车。傅惟演黑着脸,看着他们俩把两个大编织袋塞到自己的后备箱里,把车钥匙扔给了雷鹏,自个到后面去坐了。   等杨炯也上了车,他就开始挑毛病,先说人家:“副驾驶就那么好坐吗?”   杨炯愣了下,以为他自己在后面孤单,只得抱着东西又到后面来。傅惟演却还是沉着脸,说他:“你不是快递了两袋子回来吗?怎么还没这么多,也不嫌挤。”   杨炯觉得他今天挺不对劲,又觉得可能是因为自己大半夜喊人来,对方休息不好心烦,于是笑笑:“这包里带的雪蛤,我买了五瓶,我妈两瓶,你两瓶,还有一瓶是给你妈的。”   傅惟演却道:“怎么我妈才一瓶啊?”   杨炯侧过脸看他:“那你妈两瓶你一瓶呗,反正都是你给。”   傅惟演仍旧不满:“那凭什么我就得少一瓶啊。”   杨炯:“……”   他的口气透着满满的不耐烦,坐姿也是十分霸道,一个人在后面坐了俩人得位置。挤得杨炯抱着包在一旁的角落里。雷鹏微微皱眉,忍不住从后视镜里瞧了他一眼。   杨炯也觉得尴尬,刚开始他觉得自己有求于人,态度好点是应该的。但是这会儿傅惟演明显是在找茬,如果俩人单独的话还好办,哄哄就过去了。可是现在雷鹏还在,谁还不要个脸面吗?   他深吸了一口气,笑着对傅惟演道:“你说凭呢,你又没给钱,这小玩意儿贼贵,一瓶快二百块钱呢,送你的这三瓶就五百多,再加上我之前快递的那些特产,零零碎碎快一千了。”他说完顿了顿,又道:“要是我有钱就算了,可是你也知道,我这人又穷又抠,当初买这些简直跟割我肉似的……要是我见过你妈还好说,这从办婚礼道现在,我都不知道你妈长啥样,能记着她就够意思了,凭什么送两瓶啊?”   傅惟演这回不吭声了。   杨炯脾气也上来了,伸手把他往另一边推了推道:“我知道大晚上得麻烦你了,不过你反正都来了,哎,往那边去点儿,我放东西。”   雷鹏边开车边时不时往后瞅一眼,一会儿怕后面再打起来了,一会儿又后悔自己刚刚太理所当然,早知道就不该让杨炯找傅惟演来接。好在傅惟演被推到一边去之后脸色虽然难看,但是没回嘴,任由杨炯把俩个大包堆在中间,高高摞起跟个隔离山似的。   一路安静无话,直到进了城区,雷鹏才问后面:“羊,我先送你回去?”   杨炯看了眼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熟了的傅惟演,叹了口气道:“我没拿家里钥匙,还是先送你吧。”   雷鹏却琢磨了一下,“……要不这样吧,他是睡着了是吧,我干脆给他开到他家楼下,然后咱俩打车去我家好了。”他改了道,问杨炯:“他住哪儿?”   “……”杨炯愣了下,“……好像是黄溪一路还是二路来着……”他一共没去过那个公寓几次,一次是打车,另几次都是傅惟演开车。杨炯不记道儿,想了会儿还是想不起来,只得轻轻拍了下傅惟演,等后者迷瞪着醒了问他:“你家住的是几路来着?”   傅惟演有些迷糊地看了他一眼,“二路,怎么了?”   他半睡半醒的样子挺温顺,眼睛半弯,像是在笑,又像是在撒娇。杨炯心里暗骂一声妖孽,嘴上却不由得放柔了一点,轻声道:“一会儿车给你开到楼下,你直接上去休息吧。”他说完被自己的温柔口气瘆出了一层鸡皮疙瘩,又忙清咳了一声,道:“今晚麻烦你了,大半夜的没休息好。”   傅惟演揉了揉眉心,坐直了看了眼窗外,过了两分钟才明白过来,扭回头问他:“那你朋友呢?”   杨炯道:“我们俩打个车回去就行了,市里车多,好打。”   “那还是先送他吧,”傅惟演皱眉道:“……你又不是没有地方住,干嘛往人家那跑。”   杨炯说:“……我家都已经过了。”   “没事,”傅惟演却上下看了他一眼,啧了一声笑道:“慈宁宫过去了,不还有景仁宫钟翠宫吗?”   杨炯听得一头雾水,还以为他睡觉睡迷糊了,忙转过脸也冲他笑了笑。   倒是雷鹏,从后视镜偷瞟了傅惟演一眼,又难以置信地看了看一直让人觉得柔顺可人的羊……只、脑袋一歪,顿时想到别的地方去了。五分钟后雷鹏开车到了自己楼下,客客气气地跟傅惟演道谢告别,又冲杨炯竖了竖大拇指,一脸暧昧地提着自己的东西上楼了。   杨炯跟着去了傅惟演的小公寓。俩人依旧一个沙发一个床的凑合了,第二天一早,杨炯醒来的时候傅惟演已经上班去了,还在茶几上给了留了一把小钥匙。   俩人还没商定以后合租的模式,杨炯犹豫了一下,又怕他这个公寓有值钱的东西,想了想没拿,只把给傅惟演的雪蛤放到冰箱里,然后带着自己的行李先回家了。谁知道他前脚到家,刚放下自己的东西,就收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说自己是XX楼盘的小刘,又说房子今天可以拿钥匙了,但是需要过去交下物业费和公共维修基金,还有个面积差的钱。但因为业主之前交代了,说他工作忙不方便接听电话,所以只能联系对方留下的这个号码。   杨炯一听那处小区名就觉得可能是傅惟演,但为了保险起见,仍旧盘问道,业主是谁啊?叫什么名字啊?为什么让我去交钱啊?   小刘在那边顿了两秒,却说:“……业主是……您封的不可说娘娘……”   杨炯:“啊?”他一时惊住,差点给吓趴下。   小刘那边也觉得挺羞耻,但是仍旧红着脸一本正经道:“……而且娘娘哦不,业主还说,以后物业交接的事情都找您,您的后宫他管不了……”   ……杨炯当初给傅惟演取外号完全是吐槽惯了,但是他说什么没想到这事会让傅惟演知道。等挂了电话后杨炯仍觉得震惊,又觉得不可能,毕竟这个外号才取了没几天,连雷鹏都不知道……唯一的记录就是他的手机存的号码,可是他的手机有密码锁,傅惟演应该也没看到过……   莫非是说梦话?也不可能啊?   他一边胡乱猜测一边乱翻手机,翻来翻去,忽然看到了自己和傅惟演的聊天记录。   他:地址发一下吧。   对方:滨城市XXXX……   他:ok,是这个地址没错吧,图:不可说娘娘 ……   对方:【呲牙】【呲牙】【呲牙】……   杨炯:“……”自己真是个千年的松树万年的芭蕉,竟然粗枝大叶地把截图发给傅惟演了!怪不得昨天这人阴阳怪气的,还什么慈宁宫景仁宫……自己还傻笑……   杨炯捂着脸简直想钻地缝,但是傅惟演都挑明了,他也不好意思一直装不懂。更何况拿钥匙等于收房,钱他可以出,但收房这事最好还是有傅惟演参与。   杨炯想来想去,干脆硬着头皮给傅惟演打了个电话。   谁知道电话响了两遍那边也没人接。杨炯怕他在手术或者开会,又发了条短信过去,只说售楼处打电话了,有点事要和他商量。   等到傍晚的时候傅惟演的电话才回过来。   杨炯尴尬地不行,索性避开娘娘那事,先直接道:“今天小刘给我打电话了,说让去收房。”   傅惟演哦了一声,说:“那你收了吗?”   “还没有,”杨炯道:“我手里的现钱不够,银行那边取钱超过五万又要先打电话预约,”他说完怕傅惟演以为他不想拿钱,忙道:“不过我已经约好明天了,就是收房的话你是不是一块跟着比较好?我没有经验,怕哪里质量再有问题。”   傅惟演想了想,倒也没为难他:“我今天值班,明天也得下午才能回去,到时候看看吧,那边没下班就一块过去。”   杨炯连忙说是。   说完俩人都没了话,杨炯觉得自己应该道个歉,毕竟那称呼不好,以后俩人还要在一个屋檐下住。可是张了张嘴,他又说不出来,最后只能没话找话道:“你今晚值班啊?”   傅惟演淡淡地嗯了一声。   杨炯咳嗽了一下,说:“你们这一行真是太辛苦了,这一值班岂不是将近三十多个小时不休息,身体能吃得了吗?”   傅惟演道:“吃不了怎么办?病人在这你还能不管了?医院还能不开了?我同事那样的还好点,家里人知冷知热,给做个饭送个汤啊,还能补补。我们这些没人管的,白天吃地沟油,晚上值班吃添加剂,睡觉睡不好吃饭吃不香,早晚得挂在你们这些人前头。”   杨炯被他说的话吓一跳,觉得怪瘆人的,忙道:“话不能这么说,你趁着年轻多锻炼好好养。”   傅惟演问他:“怎么养啊?又没人给做饭吃。”   “……”杨炯愣了愣,觉得这话里好像有话,犹豫了一下试探道:“要不……我给你送点饭去?”   他说完觉得奇怪,傅惟演工作又不是一年两年了,食堂和外卖都习惯了才对,至于为了口吃的这样铺垫吗?可是那话怎么琢磨怎么觉得怪。   傅惟演果然哦了一声,尾音婉转,语调上扬,完全是一副惊讶地口气。   杨炯松了口气,正以为自己想多了,就听那边道:“行吧,我这人不挑。”   “……”杨炯张了张嘴,问:“真做啊?”   “昂,这不还早嘛,”傅惟演理所当然地应了一声,已经自顾自地点上菜了:“……你不是寄回来几样蘑菇吗,那个袋子我给你剪开了,你今天就随便烧个蘑菇汤好了,用那个小蘑菇做。哦对了,这个汤是不是要葱姜爆锅?家里没有这些东西,你去楼下的便民超市买就行,别买多了,他家的不新鲜,今天就先凑合凑合。等有空了还是得去市场。”   杨炯:“……”怎么还整上以后了……   杨炯心情复杂,又觉得自己心虚,这会儿干点活弥补一下也好,想了想道:“我现在在我家呢,东西都全,一会儿做完了就给你送过去。主食吃米饭可以吗?”   傅惟演不大情愿,问他:“没有面食吗?米是什么米啊?”   “……什么玉皇妃”杨炯道:“之前从超市买的没舍得吃呢,比油都贵。”   “那行吧,”傅惟演那边口气顿时又轻快起来,连忙催促道:“不早了你快忙吧。”说完要挂,临了却又突然想起来,叮嘱道:“对了不要香菜不要葱花,你放了记得捞出来,可以多点醋少点辣,油,油一定不能用豆油,我吃了那玩意儿就吐!”   “……”杨炯忍了忍,实在没忍住,说他:“你怎么这么多事呢!”   “……”傅惟演冷不丁被怼了一下,不服气,哼哧了两声才想起来,道:“这就事多了?娘娘事多了去了,我跟你说,好好做!做好了有赏,做不好有罚。”   杨炯让他逗乐了,忍不住问:“我做的肯定好,你到时候赏什么啊?”   傅惟演一时没过脑子,顺嘴儿就嘿嘿笑道:“让你做你就做,如果你能做的好,我就让你嘿嘿嘿……” 第20章   傅惟演这人假正经,平时爱看内涵段子,脑子里一堆不可说。就是实践机会少,对着男同事没有嘴贫的欲望,对着女同事又不想耍流氓,好不容易顺溜了一回儿,还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他有些着急,觉得自己吃亏了,偏偏人杨炯还不乐意,在那边无情拒绝道:“那算了吧,我嘿嘿你我出力,你躺那享受的不行,怎么净你的好事呢。”   傅惟演:“……”   杨炯又道:“再说了,自古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   他埋汰了傅惟演一顿,好在知道见好就收,晚上做了蘑菇汤,又给他多添了一个小炒菜。傅惟演接饭的时候脸色还是臭的,等杨炯回到家,一刷朋友圈却看到他发了一个大笑脸。   ——傅惟演:今天一下手术台就收到了家人送来的爱心便当,很感动,虽然口味一般,但是情意满满【心】。   配图是杨炯家那个简陋的不锈钢保温桶,蘑菇汤和小炒菜还给用了美颜。   杨炯忍不住捂嘴偷笑,再看那炫耀的小口气,却又莫名的感到有点心酸。他去送饭的时候傅惟演虽然脸色臭了点,但是身边有人经过,不管是小护士还是跟他眼熟的病人,他都跟人打招呼,就等着别人问他“傅医生家里人来送饭啊”,然后他再看似随意地“昂”一声。   “昂”的半个走廊都能听到。   杨炯不了解傅惟演的家庭情况,之前为了结婚的事情也只去过傅家两次,都只是空荡荡地大房子,既没见到过女主人,也不曾了解过他有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   隔天俩人一块去收房,杨炯跟着一块四处查看,又去交了钱。等钥匙拿到手后傅惟演递给他,他也没拒绝,只是突然说道:“我看着房子的阳台挺大的,你最喜欢吃什么菜?回头我种点。”   彼时俩人正一块往小区外面走准备回家,道路两边是新种的花树,温度尚低,叶子还泛着黄。傅惟演以为自己听错了,转过身看着他。   杨炯道:“我这也有工作,一日三餐保证不了,但是只要我在家,让你吃口热饭肯定没问题。其他的时候你就看着解决一下吧,还有值班,你哪天值班提前说一声,我做好了给你放冰箱里。”他说完停顿了一下,笑着问傅惟演:“我记得医院操作间里有微波炉是吧?”   傅惟演愣了两秒,忙瞪大眼点头道:“有有有。”   “那就这样定吧,”杨炯道:“什么时候住进来?”   房子买的时候就带装修,傅惟演巴不得越快越好。可是再怎么样都要买家具家电,要装灯,要挂窗帘……杨炯别的事情都肯办,唯独买东西这事上不愿意给意见。他的原话是说到底这里是你家,所以最好一切按照你的想法和爱好来布置,要不然哪里不合心意的话我就是纯粹的出力不讨好。你将来也住不舒服。   傅惟演无法,又听他说要去学车,没办法只得自己抽着空一样样挑着买。   杨炯学车这事倒是真的,他不光学车,还去了车展,只看那些总价十万以下的。雷鹏跟他一块去,对于他买车这事表示不太理解,在一边劝道:“傅惟演不是说给你辆开吗?你怎么还要自己买?”   杨炯摸了摸兜里的那张卡,也心疼,但是依旧坚持道:“他的车是他的,我这个买了先给我妈开。”他手里的存款不多,真买车一下就要花出去小十万,心里也不是不心疼,叹了口气说:“其实我也挺犹豫的,这钱吧,花的不是特别必要,可是我也不想占他便宜。占便宜会上瘾你知道吗?就婚礼那份子钱,他给我的时候我高兴的啊,觉得真是白捡的。可是那天往外拿……就跟割肉似的,心都疼。”   雷鹏觉得好笑,又觉得他太实诚,点拨道:“这就是了,钱上你跟他分清楚了,这种小恩小惠上就没必要了吧,再说你又不是天天开。”   “还是不了,更何况以后我住市里的话,天天开也说不定。”杨炯摇摇头,慨叹道:“其实我一开始没想好到底是住哪边,要从方便上来讲,傅惟演买的地方离着公司也近,到哪都便利,那小区环境也是真好。可是这样我离我妈就太远了,等过了这个生日我妈都六十了,现在却要一个人住,平时搬搬挪挪的都没人搭把手。”   “那你住家里的话呢?”   “住家里就更不行了,她肯定会多想,为什么不跟小傅住一块啊,是不是吵架了啊……”杨炯无奈道:“其实我挺想跟我妈住一块,这次形婚也就算了,等以后我找到合适的人了,一定商量着买个大房子,再不济最好也住一个小区,时常见面走动。”   “过日子都这样,现在有几个跟老人住一块的。”雷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顿了顿问他:“傅惟演那边呢?他也是独生子吗?”   “不知道,”杨炯耸耸肩,“我就去了他家两次,连他妈都没见过,也没听他提过有没有兄弟姐妹的。不过他家倒是有钱,也有大房子,就是看着也不怎么舒服。”   雷鹏笑他:“你怎么知道人家大房子不舒服了?”   “说不上,”杨炯叹了口气道:“他们家怎么说呢,没有烟火气。”   俩人在车展里来回闲逛,便宜的车很少,也没有车模。杨炯看看周围的零星几个人,要么是四五十岁的大叔阿姨,衣着朴素,拎着个布兜装着水瓶传单,要么是二十出头的学生模样,一脸纯真,充斥着对社会等级的陌生懵懂。而其他的更多数的人都是在往贵些贵些再贵些的区域流动。   他远远看了豪车区域一眼就要走,却又被雷鹏拉住。   雷鹏道:”你等等,我看那边那个人怎么有些眼熟呢。“ 那边是超跑,隔离带里的两个车模都是外国妞儿,金发碧眼,大胸长腿,周围一圈儿扛着长枪大炮的大叔围在四周,正姿势各异的搞仰拍,也不知道是拍人还是拍车。   杨炯皱眉,又瞥见众人身后有个瘦高的年轻人,中分到肩,面容清隽,只是那人手里只拿了个微单,对着车子拍了两张后,身体微微侧转,镜头竟然冲准了他和雷鹏。   一个月后新家终于布置完成,整体风格简约整洁,从家具到各处家电基本都是方方正正,颇有一点北欧风情。杨炯没想到傅惟演那么闷骚的性格竟然会喜欢这种风格,忍不住还有些吃惊。   傅惟演专门腾了一个周末用来搬家,他的小公寓还没卖,当初部分房款是他妈出的钱,说是让他先定下房子,等公寓卖了之后再还给她。傅惟演倒也没坚持,痛快拿了钱,这会儿公寓一时半会儿的还没有买主,他便先挑了要紧的东西挪了过来。   杨炯的东西更少,几件衣服鞋子,两个行李箱就搞定了。   放完东西之后时间尚早,俩人跟上学搬了新宿舍似的到处看,傅惟演指着两个卧室介绍道:“这两个南卧做卧室,主卧我用,次卧你用,北边的那个客卧我改成书房了。”   他拉着杨炯去看他的书房,里面简单的实木书桌和书架,书架左右两侧都摆了书。这边虽然没有阳光进来,但是落地窗大,里面照明丝毫不受影响。   杨炯从小学习不好,对这种地方的兴趣也不大,只往里看了一眼笑笑,也没有进去的意思。   傅惟演却站在门口,总拿眼瞅他。杨炯心里惦记着养花种菜的阳台,看他不走,只得也装着样子进去看看。这一看才有些哭笑不得——傅惟演显然提前布置过这里,左侧的书架都是医学想关,大部头居多,又或有几种刊物报纸,另一侧零星几本,却是毫不相干的《演员的自我修养》 《演员创造角色》《表演艺术教程 演员学习手册》……   杨炯翻了翻完全不感兴趣,又不好明说,只得违心地哇了一声,表示自己很惊喜。   傅惟演这才面露得意,带着他继续看别处。等参观完之后他跟杨炯商量道:“天然气我已经开了,但是我听人家说新家要请朋友来温锅。你那边有要好的朋友吗?明天有空的一块来坐坐,咱开伙。”   杨炯也知道有这个习俗,想了想说:“我朋友里你见过面的就雷鹏。”   “其他人呢?”傅惟演笑道:“其他人只要认识的话差不多就都叫来吧,告诉他们不用拿红包了,就过来新家吃个饭凑热闹。”他说完不等杨炯问,自己就介绍道:“我这边来的都是同事,之前的那些同学我就不叫了,他们怪没意思的。”   杨炯愣了下,想起了韩韬,忙摆手道:“没事啊你让他来呗,咱俩就一形婚,这有什么好避讳的。”说完不忘劝他道:“那个人我不了解,但是婚礼上那表现,明明是心里还有你,而且对你们关系还挺自信的。其实恋人之间要有什么误会的话早点说开比较好,何必跟演电视似的非要置气呢!”   傅惟演皱了皱眉,过了会儿却突然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说多少话也白搭。”   杨炯耳朵一支棱,顿时觉得这里面有内情。可惜他后面想再八卦,傅惟演又变成锯嘴葫芦了,什么都不说。   第二天杨炯一早去市场买了不少东西,傅惟演在前面扛着锅碗瓢盆,他在后面拉着柴米油面,等一切准备停当,朋友开始登门之后,杨炯才有了一种搬新家的喜悦感。   只是这种喜悦没能持续很久,杨炯见人来的差不多了之后去厨房准备做饭,菜刚切了一半,就见雷鹏急匆匆从外面推门进来,对他低声急道:“你快去看看,傅惟演跟人快打起来了!”   杨炯啊了一声,忙放下东西,问他:“在哪儿跟谁啊,怎么回事?”   “在你卧室,”雷鹏看他一眼,张了张嘴道:“他不让人进你卧室参观。明明看的好好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发飙了。” 第21章   两边同事朋友加起来十来个人, 大部分都被孙牧给带到了外面,杨炯匆匆跑去自己的卧室, 果然见傅惟演跟斗鸡似的掐着腰,把一个大高个给拦在外面了。   杨炯一看就愣了, 冲那人惊喜地打招呼道:“徐志?”   徐志就是他在车展上认识的那个摄影师, 雷鹏给他介绍说这人是许瑞云的朋友, 如何如何优秀。三人又一块喝了顿下午茶, 聊得挺开心。其实最开心的是徐志竟然看过杨炯演的电视剧,说里面一场哭戏特别好特别棒,他至今都印象深刻。   杨炯当时怪不好意思的,平时一直盼着有人能说是自己的粉丝, 现在真有人当面夸他了,他却只知道捂着脸傻笑。后来徐志又给他们看在车展上拍的照片, 其中两张是杨炯和雷鹏的, 特别有质感,徐志说回去精修一下传给他。   果然,徐志转头看见杨炯,笑意挡都挡不住, 扬了扬手里的U盘道:“正好顺道, 我就给你带过来了,你可以连毛片一块拷贝到电脑上。”   杨炯没电脑, 正想转头问傅惟演借一下,谁知道后者顿时炸了,在一旁怒道:“什么意思啊!怎么连毛片都看上了?!”   杨炯被吓了一跳, 忙解释道:“是照片!”   “你少糊弄我,”傅惟演很烦躁,指着徐志道:“刚他明明说的是毛片!毛片,你当我聋啊还是傻啊!”   杨炯不知道傅惟演撒什么癔症,好好地竟然跟人徐志对上了。正好雷鹏朝这边看,杨炯忙使了个眼色让他过来帮忙照顾一下,随后朝着徐志笑笑,把傅惟演推进了卧室里。   “你刚抽什么风啊,”杨炯带上门,压低声急道:“人家之前给我拍的照片,本来说只给精修的,今天这不是凑巧了吗,所以把毛片一块拷给我罢了。你刚干什么呢……”   “你说我干什么呢,”傅惟演理亏气不亏,瞪着眼问:“他怎么来了?还还还照片?你们俩什么时候还搁一块拍上照片了?”   “早就拍了啊,拍照片怎么了?”杨炯让他说得莫名其妙,诧异道:“你们俩认识?”   傅惟演哈了一声,不屑地扭头:“谁跟他认识。”   “……那你没事找什么事,你不是说让我把认识的人都请来吗?”杨炯愣了愣,也忍不住生气了:“我请我朋友来做客,你就有意见是不是得先找我沟通一下?上来就冲我朋友发什么火啊?”   “我什么时候冲他发火了?”傅惟演看着他:“我就是不让他进你卧室。”   “进卧室怎么了啊?”   “你说怎么了啊?他是你普通朋友吗,还进你卧室。”傅惟演抹了把脸,看着他道:“今天好歹是我们新居温锅,我一个同学都没请,就是烦他们说话不注意怕影响你心情。你怎么就不能照顾下我了?这个,就这个徐志摩,结婚的时候他去一次还不够,怎么今天还上门了啊?”   杨炯听得云里雾里,纠正道:“……人家叫徐志。”   “……徐小白脸,”傅惟演气哼哼道:“你让他走!”   “……来都来了怎么还往外撵啊……”杨炯还是不明白,皱着眉问:“婚礼的时候他去过吗?我怎么不知道?他……”他一边说着一边回想傅惟演提过的摄影师,脑子里突然有个念头一闪,想起来一个人。   傅惟演:“……”   杨炯指了指门外,难以置信:“……他就是你说的那个,雷鹏要介绍给我的摄影师?!”   ——傅惟演之前说他,雷鹏要给你介绍个摄影师,还带婚礼上去了,长得还没我好看巴拉巴拉……   杨炯顿了顿,一时不知道该是高兴还是震惊,道:“我不知道这事啊,我们就是偶遇所以认识了一下而已。再说了……”徐志长得挺好看,除了太瘦了一点也不比傅惟演差啊。   傅惟演冷笑一声,盯着他问:“再说什么啊?你是不是要说他长得比我好看,个儿还比我高?”   杨炯心想你这不挺明白的吗。可是这话他也就在心里吐槽吐槽,现在傅惟演一脸憋屈又愤怒的样儿跟个小炮弹似的,一言不合就要炸。更何况要真是相亲对象,他带到家里来的确不好。   “……哪能啊,我是说再说了人家可能压根儿就没不知道这回事呢。”杨炯安抚他,又道:“外面还有你同事呢,这么多人高高兴兴的来吃个饭,你不能为了这么点事就吊脸子吧。”又拿吃的哄他:“今晚人多菜也多,肉得腌一下,丸子还没炸……再折腾折腾一会儿就吃不上了。”   傅惟演:“……”   杨炯好说歹说,保证了外面的不是奸夫,又保证了自己没有对人非分之想,傅惟演这才正常了点。杨炯忙去继续做饭,见徐志坐那聊天,趁着傅惟演还没出来,忙悄声跟人道歉道:“刚刚不好意思,一点小误会,你别跟他介意。”   徐志倒是挺大方,看样一点都不介意,只是好奇地问他:“是不是我不小心犯什么忌讳了?”   杨炯随口胡诌道:“没什么,他这人自恋,见不得别人比他高。”   徐志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其实他和傅惟演的个头差不多,只是傅惟演前阵子推了个平头,徐志留的中分支棱着一顶,就高出了两厘米。杨炯和完稀泥忙做饭,又是炒菜又是做汤,忙一会儿贴着耳朵听听外面,好歹一片太平。   倒是期间不时有人过来厨房问要不要打下手,徐志也来过一次,却是进来洗水果,走的时候还顺道塞了一个牛奶草莓给杨炯。杨炯双手都沾着面,一时间没法去接,对方随手就给他塞到了嘴里。   牛奶草莓又香又甜,就是老让人觉得哪里不对劲。杨炯想了想,从门缝里往外看,果然见傅惟演站在卧室拐角处警惕地看了他一眼。门缝也就指甲盖那么宽,他觉得傅惟演应该没看到,可是要吃的时候却又觉得心虚,心想那娘娘事多,别一不小心把这后宫给掀了。他犹豫了一下,干脆又把叼着的草莓给放案板上了。   晚饭人多,杨炯整了八菜一汤,素炒的几样红烧的两样,辣的不辣的都有,算是照顾到了所有人的口味。傅惟演招呼着人把他的实木大书桌给挪到了厅里,几个人搬凳子挪沙发,倒是刚刚挤开。杨炯原本看人多打算先不过去吃饭,把盘子摆好后就要回厨房看着炖锅的,谁知道傅惟演愣是往一旁挤了挤,给他留了快巴掌大的地方。   杨炯不坐,傅惟演就扬眉道:“大家都等着呢,你辛苦半天了,不落座别人怎么吃。”   “别人”本来没觉得什么,他这么一说顿时都不好意思坐了,纷纷站起来。傅惟演又拍了拍自己的腿道:“不用怕挤,你就坐我腿上。”   这里面知道他俩形婚的只有孙牧和雷鹏,孙牧一脸淡然地低头,倒是雷鹏愣住,眼神在他们之间来回看了两遭。客人们自然起哄的起哄,拉人的拉人,杨炯一脸便秘地被旁边一人给按到了傅惟演左腿上,再一转身,几乎要被人揽进怀里。   这顿饭吃得相当煎熬,后来有人有事先告辞,杨炯却也没机会坐回正常座上——傅惟演演戏上了瘾,一手扶着他的腰,不光拉着他坐自己腿上,还时不时地给夹个菜。   杨炯有点嫌弃他不换筷子,觉得沾着口水的菜有点恶心,却又不得不装装样子吃几口。   晚上七点的时候来温锅的人纷纷结伴离开,杨炯累得腰酸,又去收拾今天大家送的礼物。这里面红酒和摆件居多,还有四件套和两捧鲜花。傅惟演嫌弃人家的摆件不好看,跟家里不搭,自己不收拾,也不让杨炯往外摆。杨炯翻了下,果然见那个礼物的卡片上署名是徐志。   他之前的时候为了面子还能忍,这会儿却觉得烦透了,站那道:“这种活动一次就够了,以后再也别办了。”   傅惟演也在那附和:“对,再也别办了。”   杨炯:“……”   傅惟演先不爽道:“你今晚是不是嫌弃我口水脏啊,我给你夹菜你都不吃,怎么那个徐志给你夹菜你就吃了?”   “你有毛病吧?你那书桌长的跟要开会似的,一半的菜我都够不着。再说雷鹏他们不也给我夹了吗?”杨炯转过身看着他,简直无语,“还没说你呢,你也知道自己口水不卫生,别人都用公筷,就你用自己筷子。”   傅惟演还不乐意了,问他:“两口子吃饭亲一点不应该吗?”   “谁跟你两口子啊?!”杨炯震惊了:“你入戏了还是故意埋汰我,不是说好的结个婚领个证,婚后各玩各的互不干扰吗?”   他说到这又想起徐志那茬,语气不善道:“还有徐志那事,你今天过分了啊!退一万步讲,就是我真的跟人有点啥那也很正常,二十好几的人没精神需求还有生理需求呢,我看我们是不是得统一一下三观和标准,总不能跟你结个婚我还得当和尚吧?”   他一激动语速就快,声音也高。傅惟演佝个身子窝沙发上不说话,半天后才道:“你动静这么大干嘛……”   杨炯:“……”   傅惟演情绪低落下去,低下头,又道:“我要回屋睡觉了,明天还得上班,你也早点睡吧。”   杨炯看他那样气就不打一处来,却又很难真的发怒,干脆皱皱眉,把傅惟演不要的摆件拿自己屋里了。他把东西搁窗台上,转身铺床,又换上睡衣。忙活半天了,才想起外面有两束花还没收拾。   杨炯又起来,从自己屋里找了个瓶子,推门出去,却见傅惟演还在客厅里。   客厅的灯光还亮着,刚刚杨炯生气回房,一桌子的盘碗盆碟都没收拾,胡乱地堆在那个大书桌上。好好的客厅被折腾的一团糟,傅惟演自己窝在沙发里,像是战场上的遗留人员。   杨炯看他蔫蔫儿的,心里的火气消了一半,心想这人明明身高马大,怎么犯起混来就跟个孩子似的可恨又可怜,最恼人的是他还长了一张男女通吃的脸,别人忧郁状是矫情,这人明知道矫情却也叫人心疼。   杨炯暗骂自己一声没出息,过去收拾餐桌,看傅惟演还是不动弹,没忍住,问他:“你不是说回屋吗?怎么还不走?”又道:“这活儿也不能我一个人干啊,你不知道起来帮忙收拾下盘子?”   “你放那呗,”傅惟演抬头看他一眼,委屈巴拉地,“……我腿麻了……”   傅惟演的腿是真麻了。杨炯坐他腿上吃饭的时候刚开始还是假坐,自己扎着马步分担着重量。但是后来马步扎不住了,又吃又喝……所以就是实打实地坐着了。   杨炯过去帮他一块捏了会儿。傅惟演的大腿很结实,杨炯坐上去的时候没觉得,这会儿帮他放松才发现。他愣了下,也想调和下气氛,就问傅惟演:“你还锻炼啊?”   傅惟演嗯了一声。   杨炯没发现他有去健身房,更觉诧异,“你什么时候锻炼的?这大腿肌肉很可以啊。”   “我抽空就练练,要不然身体吃不消。”傅惟演想了想,道:“你也可以看看,在书架上,有两本桑博的,还有本《囚徒健身》。”   杨炯也有点肌肉,但是是为了好看的,跟这种实用性的不一样。他摆摆手:“我不爱看书,上学的时候学习就不好,现在看更容易睡觉。”   傅惟演却道:“我知道你不爱看,所以给你买的书都是精简的必读书。”他说到这一停,顿时有些委屈:“我跟你同住是真的实打实为你考虑,想和你好好过日子的,还帮你规划以后。可是你倒好,刚住进来第一天就琢磨着要找人解决需要,你对我一点都不好。”   “……”杨炯冷不防他提这个,顿了下反驳道:“饭是谁做的?”   “……饭是你做的,你对我也不好。”傅惟演自己按了按,觉得腿好了,起来拖拉着走了两步,又伸手去收拾碗筷道:“你看,脏活累活不都是我的吗。”   杨炯:“……”   杨炯以前觉得雷鹏关于婚姻的总结逻辑不通,现在却突然就理解了 ——有时候你还真不能讲道理,你跟他说他脾气不好,他跟你说晚饭做咸了给气的,你跟他说你能你上我不伺候了,他跟你扯我一直上了啊我努力上着刷锅洗碗打扫卫生……吵个架讲个理,一不小心就越跑越偏了,等你回过神的时候再想,一开始是说什么来着?   哪能想的起来,早给忘了。   傅惟演一瘸一拐的把碗筷堆到了洗手池里,又把剩菜多的两个单独放在了料理台上。杨炯在后面收拾,余光瞥见了,对他道:“过夜菜不好,一块都倒了吧,明天我上班前给你做好新的。”   傅惟演嘴角顿时往上撇,又问他:“你们还要上班啊?”   杨炯看他一眼,有些无奈道:“不为了上班我干嘛跟你结这个婚。”   ——   杨炯去东北回来的时候买了几样人参给赵铭送了过去。他结婚的时候也给过赵铭喜帖,赵铭没给红包,杨炯还倒贴了一份伴手礼,无非就是表明自己是真结婚了,当初刘制片那事并不是糊弄瞎掰。   但是即便这样,杨炯仍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跟公司续约。他心里忐忑,再想想自己的以后,更觉得迷茫——二十几岁的年纪,别人都是职场新秀,前途广阔不可限量。他却早已经入行多年,磨成了这个行业的老油子,没人捧没机遇,长相好看但没特点,哪哪都是中规中矩,哪哪都跟跟普通人没两样……他其实挺羡慕身边的人,无论是江志宏还是傅惟演都是有一技之长的,人家靠本事吃饭,自己却一直在靠脸。   杨炯到公司的时候时候还早,赵铭还没来,其他各部门的也刚陆续上班报道。他也没别的地方可去,干脆等在了办公室外面。十点来钟的时候赵铭才回来,身后跟着一个新招的演员助理,他低头叮嘱小助理片场的注意事项,余光瞥见了杨炯,一挑眉,理所当然道:“剩下的让杨炯教你吧,他在这行挺久了,有经验。”   小助理战战兢兢,转头看到杨炯顿时松了口气,喊了声“师兄”。   杨炯心里不舒服,觉得赵铭从说话到表情都怪怪的,可是又怕自己多想,只能勉强笑笑。等赵铭进了办公室,他便挑自己能想到的东西一五一十的都跟小助理说了。   这助理是个年轻的小姑娘,但是人挺机灵,刚开始还以为杨炯也是个助理,等到后面才明白他是个演员。小助理顿时觉得很不好意思,挠挠头,跟杨炯解释道:“那我是不是得叫你杨老师?”   片场里管谁都叫老师,只是杨炯每次都是当龙套,没怎么被人这么称呼过,他也不习惯,笑道,“不用了,叫师兄也行。”他觉得这小姑娘年纪小,想了想又嘱咐道:“片场其实很乱,人又多又杂,你一个女孩子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到时候不要乱跑,晚上也尽量不要单独外出。”   小助理顿时笑开,使劲点头道:“嗯嗯,我会注意的。”她嘴甜,又眨巴着眼夸道:“杨哥你脾气真好,做你的助理一定要幸福死了。”   “……我没助理,我能有工作就不错了。”杨炯笑笑,“再说助理这工作很累很辛苦,跟你们想象的可能不大一样。”   “我知道的,但是只要能让我跟在我们乔乔身边,吃多少苦我都愿意,”小助理道:“我这次还是让我爸给托了关系才进来的,现在不能跟着乔乔,好歹是一个公司啦,以后我要努力,说不定等做好了就可以转到乔乔那了。”   乔乔是跟杨炯同公司的艺人,选秀出身,自带粉丝和流量,就是粉丝普遍年龄偏低,冲动易怒,天生带着脑残的标签。杨炯很早前还见过粉丝围堵的盛况,当时他来公司结账,到楼下的时候忽然听到一群哭喊,扭头就见乔乔被人护着匆匆从一辆车里出来三两步跑进了公司的大楼。   杨炯那会儿见识低,还以为这是公司请来的群演,心想着演技也太浮夸了,哭爹喊娘地要干嘛,后来才知道人家是真粉丝。杨炯没追过星也没被人追过,不知道这种甘愿付出不求回报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但是每次看到别人的粉丝探班或接机,他又是打心底里羡慕,比人家当事人都感动。   中午时分赵铭的办公室才开了道缝,小助理中途早被人叫走了,杨炯心里着急,忙趁着赵铭出来前挤了进去。   赵铭看了他一眼,诧异道:“你怎么还没走?”   杨炯忙笑道:“赵哥,我这不是一直在等你吗。”他说完也不兜圈子,顿了顿直接道:“赵哥,我那合同签的是几年来着?是不是快到期了。”   赵铭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是啊,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今年了。”他说完把手机收起来,看着杨炯说:“你该不会已经找到新东家了吧?行啊,小子,怪不得不把你赵哥当回事了……”   杨炯一愣,忙道:“赵哥你可别吓唬我了,我这阵子忙婚礼的事正焦头烂额的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那位是个医生……”他说道这里突然一愣,顿时明白自己哪里得罪赵铭了。之前赵铭找他给小舅子安排床位,他不想给傅惟演招惹麻烦所以给回绝了。   赵铭的确是因为这事对他有意见,他当时一听杨炯的对象是个医生,顿时跟老婆和小舅子打了保票,说找熟人给安排个病房。谁知道电话打给杨炯了,那边却支吾着给他回绝了。赵铭面子被人给抹了,心里就觉得杨炯对他的尊敬和顺从都是装的,送东西有什么用啊,不就几个钱吗,杨炯一年那点分成加上多少东西也白搭,谁又不缺那三瓜俩枣的。   他笑了笑,眼皮也没抬,道:“医生怎么了,不是挺挣钱吗?”   谁知道杨炯却突然不吭声了,他抬眼看过去,就见杨炯低下头,低声道:“是……所以人家瞧不上我。”   赵铭怀疑地扭头看他一眼。   杨炯顿了下,纠结了很久才低声道:“赵哥,你也不是外人,我就实话说了吧……我们俩结婚,是我硬逼他的。他条件好,家里也有些钱,所以都觉得我们家高攀了……我们俩结婚那个婚礼,从头到尾全我一个人忙活,婚礼那天上午我还在满场子跑着干活。前阵子他又说换房子,让我一块出钱,我也不想被人瞧不起……赵哥,我现在挺着急挣钱的。”   赵铭一脸狐疑,但是看杨炯表情的细微变化,却明显感觉的这人身上的压力重了,再一细看,杨炯这阵子的确瘦了点黑了点,远没有婚礼前水灵。   赵铭不知道他这是去学车学的,一想觉得也是,杨炯这性格长相都只能算好,但是人际交往上却不占优势。他看杨炯惨兮兮的,莫名地就舒服了一点,心想估计他也不是不想帮忙,应该是在家里说话没地位。只是杨炯这约续不续他本身也没考虑好。   赵铭道:“感情的事哥就没法给你支招了,但是你也别急,钱不都是一点点攒的吗?续约的事回头我问问经理的意思,过几天要有什么资源了我就叫你。”   杨炯感激地连声答应。   赵铭又念及他先前送的礼,安排道:“这段时间你也充充电,公司安排了表演课培训,正好还有一个名额,你跟着一块学吧。”   表演课培训主要是面对小经纪人从外面挖来的潜力新人的,需要交钱,还要签订培训合同。杨炯临时被加塞,钱倒是省下来了。   当然上课时间也不都是真的表演培训,其中一部分介绍公司历史和成绩,拿着各个有影响有水花的作品举例子,以给新人一种在这踏实听话就一定能大红大紫的错觉,还有一部分就是常见公关问题应对,以及过来人的从业经验。   时间安排的挺紧,有些课程又难免无聊,新人刚开始还听得挺带劲,后来就不免松懈下来了,三天两头的迟到请假。倒是杨炯这个一向不爱上课学习的,这次倒是好好地每天定时定点来报道,还拿着本子和笔做笔记。   培训时间规律,杨炯也把其他的日常生活安排得有条不紊。早上的时候早起给傅惟演做早餐,等他吃完去上班了,自己收拾一下去上课。中午别人都在公司凑合,他则回家继续准备午饭,有时候还会给傅惟演送到医院去。偶尔杨炯也会犯懒,周末的时候想去逛街了,跟教练约好练车了,天暖和了去雷鹏那玩了……这些时候一日三餐他就不管了,会和傅惟演商量,让他自己解决。   傅惟演倒没表示什么意见,只是后来杨炯发现傅惟演的肠胃跟他本人一样矫情,他不做饭的时候傅惟演要么饿着肚子不吃饭,要么吃一点点就放一边。有次杨炯正好犯懒,给他点了份外卖倒在了家里的炒锅里,傅惟演没吃出来是外带,一肚子菜和汤下肚,半夜却折腾着又给吐了出来。   杨炯那天困地合不上眼,拖拉着拖鞋给他找水漱口,忍不住道:“你这肠胃该不会认主了吧,我今天还是从大饭店里买的,这都能水土不服?”   傅惟演吐的小脸惨白,蹙着眉只张着嘴出不了声。   杨炯心里就有些不自在,嘟囔道:“你说这以后可怎么办,我要找到合适的人真结婚了,总不能做饭还得给你送一份吧。”   傅惟演接过杯子,有气无力地含了口水,吐出去了,又偏过脸看着他道:“你要跟谁结婚?”   “不跟谁结婚啊,就是这么一说,以后早晚要跟人好好恋爱的啊。”杨炯看他折腾地差不多了,伸手把他扶出去,顺口道:“你该不会没打算以后的事吧。”   他把人扶到床上,又去找主卧灯的开关,就听傅惟演在后面说:“我觉得这样就挺好的。”   杨炯惊异地扭头,上下看了他一眼,“这样就挺好?你是怎么看待感情和婚姻的。”   傅惟演睁着眼犹豫良久,却没想出好答案,最后道:“一个是没它不少,一个是有它不多。”总之都不是多必须的东西。他回答完觉得不够确切,又问杨炯:“你呢?”   杨炯心想我什么我啊,我和正常人一样啊,爱情是婚姻的充分必要条件,缺一不可。可是这种话题俩人思想差异太大,大半夜的说胡话,更沟通不到一块去。   于是杨炯简单道:“我目标就是找一个我喜欢的人,然后跟他买个大房子,过个小日子。”   傅惟演又蹙眉,问他:“你喜欢徐志摩那样的?”   “不是,”杨炯道:“我虽然是个颜狗,但择偶的话更注重内在,比如有点共同的爱好,像是养养花啊养养鱼啊,能一块聊点八卦啊,讨论点什么新科技啊,都行。两口子嘛,能吃一块聊一块才是正经的,看脸能看几年。”   他说完见傅惟演一脸沉思,给他热了个暖水袋,塞肚子上道:“理解不了就别琢磨了,快睡吧。”   “什么理解不了,”傅惟演却道:“不就是要买花吗,跟谁买不起似的。”   杨炯:“……”   ————   周末的时候杨炯回家,顺道从楼下买了些进口水果回去,又从一旁的阿胶店里提了盒阿胶浆,让他妈拿去给他大姨。   杨佩琼忙着换衣服,收拾停当了又捡了些耐穿的外套和新毛巾,叠放整齐收到包里,打算一块给他大姨带过去。只是她收拾一会儿就不免感慨,跟杨炯念叨说:“以前的时候都是说养儿防老,生了儿子这后半辈子就有倚靠了,可是现在看,生儿子还真不如生闺女,这女儿就没几个狠心不管妈的,儿子好,把亲娘老子扔一边的到处是。”   杨炯他大姨和大姨夫原本都住在乡下,后来儿子大学毕业留在滨城,老两口便把积蓄都拿给他用来买房了。钱款不少,儿子却仍不乐意,觉得自己每月还贷压力太大。后来结婚两年孙子又出生,家庭生活成本剧增,老两口为了分担他们看孩子的压力过来帮忙,却又遭嫌弃——年轻人指着老人给看孩子换尿布,却又看不惯老人的诸多旧习。一家三代哭哭闹闹吵吵嚷嚷,他大姨夫竟就毫无预兆地患了心脏病,猝然离世。   现在那孙子大了,他大姨的身体也越来越差,儿媳妇却又说,这大小伙子了还跟奶奶住一块是不是不大好,毕竟男女有别呢。老太太又气又臊,去年干脆自己搬去了一个小居室独住,儿子给付房租,她捏着原来留的点钱继续过活,高血压厉害,常常胸闷气短,也只舍得从药店里买点硝苯地平吃着,一年到头衣服也没得添。   杨炯每次想到这些也觉得挺不是滋味,他跟他大姨不亲,和那边的表哥也从不来往,只在他妈过去看望的时候塞点钱或营养品。   今天杨佩琼再次气愤地念叨,杨炯却又想到别处,犹豫了一下道:“妈,再过上两年咱还是住一块吧,要么住一个房子里,要么就一个小区,你虽然身子骨硬朗,但是咱还是住的近便了方便。”   杨佩琼却只摇头笑笑,叹道:“妈就是念叨念叨,又不是说你,我知道你是个孝顺孩子,但你们小家是俩人,还有惟演在呢,我们习惯毕竟跟你们不一样,要是我去了,闹得你们之间出矛盾了就不好了。”   杨炯却道:“以后的事情说不定,万一……我是说万一要我俩分了,我换个孝顺的对象呢,到时候先问问他愿不愿意一块跟你住,不愿意就算了。”   “瞎说!”杨佩琼却立刻沉下脸,斥道:“过日子哪有成天把分不分挂嘴上的,一点儿都不注意!”   杨炯忙笑笑:“开玩笑的。”   “玩笑也不能这么开,惟演我可喜欢着呢,这孩子实诚,人也正。”杨佩琼收拾了东西出门,临走忽然想起来,问他:“哎,今天他值班吗?怎么没跟你一块过来。”   “他中午下班,”杨炯道:“不过今天就不在咱家吃了,我俩下午去买花。”   傅惟演那天晚上说去买花,杨炯以为他是开玩笑的,没想到这人周五晚上值班,竟然给他分享了一个花卉链接,又问他要养哪个,他身上带够钱了,明天就去买。   杨炯早就想买了,可是他看房的时候光注意有没有大阳台,却忽视了一个问题:他们新房的阳台的确够大够好,又是南向落地窗,可是位置却很尴尬——在傅惟演睡觉的主卧里。   杨炯总不好厚着脸皮每天在别人卧室里进进出出,今天浇水明天施肥,所以一直憋着没好意思提。那天他和傅惟演聊天纯粹是随口感慨,绝对没有打人阳台主意的意思,可是傅惟演理解偏了,自己说要养花种草,他想了想,干脆也就顺着了。   俩人开车到了花鸟市场,杨炯左看看右看看,端起这盆放下那盆,迟迟决定不下买哪个。傅惟演起初还挺有耐性,后来就忍不住了,嫌他太慢。   转了几家店,后来到一个大棚里,杨炯正满心欢喜地逛着呢,就听后面傅惟演跟人道:“这盆白的,哪个粉色,还有那个那个和那个,一样来一盆。”   杨炯回头一看,赶紧着急阻止道:“不要不要,你买这几盆干什么啊?”   花店老板都把东西拿出来了,听他说这话有些不大高兴,指着说:“这几盆怎么了,都是大花,四年苗,我这养的都能拍出来当宣传照了,要不是看小伙子帅,都不能这个价给你。”   傅惟演也道:“对啊,你刚在别的店里不都看的这种?喜欢就买呗,又不贵。”说完又有些得意,喜滋滋道:“我特意给你挑的带花苞的,回去养养就开花,多省事。”   “……不是不好,”杨炯哭笑不得,把他拉到一边去低声道:“这些都是月季。”   傅惟演:“……”他瞪大眼,回头又瞅了瞅。那几盆花花朵都超大,花型各异,颜色也不一样,跟他在医院里花坛里看的月季一点都不像啊。   “月季怎么了,”傅惟演不服气道:“你还瞧不起月季啊。”   “不是瞧不起,我最喜欢这个,”杨炯也挺想要,眼巴巴地看了眼,无奈地给他解释道:“月季好看是好看,可是有一点不好,这就是个药罐子。尤其容易招虫生病。你那阳台在卧室里,到时候三天两头的打药你受得了吗?”   傅惟演摸了摸胳膊,一听招虫就不想要了,可是又听杨炯说他最喜欢这个,纠结了一下,皱眉问:“那虫子咬不咬人。”   “蚜虫红蜘蛛这些,一半不咬人。”杨炯说:“勤通风多预防的话也可以避免。”   他虽然这么说,但是也没抱什么希望。谁知道傅惟演想了想,看着那几盆花犹豫半天,又围着转了两圈,最后一咬牙道:“那你一块把药买了吧。”   俩人买了花,买了七八种药,杨炯又去买花土。傅惟演以为这个从小区里挖点土就得了,谁知道还挺讲究,要这东西那东西的混着来,杨炯给他讲比例,又说泥炭土要进口的好,还要施肥。车子后面装不下,杨炯又心疼怕花给碰了,小心翼翼的抱了一盆在怀里。一到红绿灯减速的时候就往后瞅。   傅惟演觉得他对这花也有些太关心了,问他:“你抱的这花叫什么?”   杨炯给他介绍:“应该是艾玛汉密尔顿夫人。”   “看着都挺敦实的,怎么还这么麻烦。”傅惟演道:“还打虫打药的,你时间够吗,照顾这么多小东西。”   杨炯心里高兴,怕他嫌麻烦,忙保证道:“够够够,我一定好好照顾,保证什么毛病都没有。”他说完凑到花朵上闻了闻,又忍不住卖鸡汤说:“我太喜欢这些好看的小东西了,而且美丽的东西就是要付出才能收获,对吧。”   他说完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觉得鸡汤太假,谁知道傅惟演却一顿,点头同意道:“是这样。”   “……”   “好看的就是要额外多照顾才行,需要更多一点的关爱才能长得好,”傅惟演不知道想哪儿去了,又高兴起来:“比如汉密尔顿夫人啊……不可说娘娘啊……”   杨炯:“……” 第22章   俩人高高兴兴回家, 杨炯把买的宝贝一趟趟地摆到卧室的阳台上,添土换盆忙的不亦乐乎。傅惟演没事干, 自己倒了杯水坐床上看着他跑进跑出,时不时过去转两圈, 闻闻这个, 戳戳那个。   杨炯心里高兴, 看他总拿手戳“夫人”的大花包子又有些心疼, 忙找借口支使他道:“你去帮我找个纸片吧。”   “找纸片干什么?”傅惟演从斗柜里翻了翻,找了张小纸板给他。   杨炯拿着剪刀把纸板给裁成小块,又跟他要笔。傅惟演守在一旁看了会儿,才发现他是在写花的名字。   杨炯道:“我虽然一直喜欢, 但是还没机会养,也不知道这品种认的对不对。”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手机上查图对比, 写好名字的就用绳子给挂花枝上。   傅惟演恍然大悟:“敢情你一直是在纸上谈兵啊!”他说完在一旁瞎出主意:“反正都差不多的事, 弄那么长个名字干嘛,就叫小红小粉小黄好了。”   杨炯笑他:“你怎么跟雷鹏似的,好歹人雷鹏取名还小龙小凤,你这直接就小红小黄了。”   傅惟演不以为然, 给自己找理由道:“我这是接地气。你这养了咱自己看的, 弄那么大串名字多麻烦。”他想了想,突然哈哈笑道:“小红嘴金黄毛叔叔爱阿姨疼的小亲亲……”   小时候课本里有个鸡妈妈取名字的故事, 杨炯都快忘了,他却记性超好,还拿来埋汰人。   杨炯不理他, 自顾自的在一边写花名,然而写着写真就写错了……最后俩人一块挂花牌,挂了一排的“小黄”“大黄”“红红”……   傅惟演还挺高兴,等贴到杨炯在车上抱着的那盆花时他又突然停下,在后面添了个“夫人”,以示优待。   杨炯一看就明白了他的心思——这家伙以为他最喜欢这盆,所以强调一下夫人和娘娘的梗,生怕杨炯忽视了他这个“好看”的东西。   杨炯忍不住憋笑,等傅惟演挂好了,才逗他问:“你知道艾玛汉密尔顿夫人是谁吗?”   “是谁啊,”傅惟演果然摇头:“没听过。”   杨炯笑着说:“这位夫人可厉害了,号称英伦第一美女,全欧洲的梦中情人,漂亮迷人,不可方物……”他说完一顿,又轻轻咳了一声,故作强调:“不过这位美人风评不大好,跟过好几任老公,后来和汉密尔顿在一块后又给纳尔逊当了情妇。闹得满城风雨轰轰烈烈,这花之所以用她的名字命名,其实不是为了他老公,而是为了纪念他情人。”   他说完忍不住停下,等着傅惟演接茬,然后跟他聊婚外恋的话题。   谁知道傅惟演却关注错了重点,慨叹道:“那她一定很漂亮。”说完又问:“纳尔逊?是特拉法尔加海战那个纳尔逊吗?那厉害了啊!”   “……”杨炯还真没了解过纳尔逊哪厉害,他英语不好,对外国历史也不感兴趣,知道这个名字纯粹是因为了解这几种花的培育情况时看过。   傅惟演却又突然哦了一声,兴致勃勃道:“好像费雯丽演过是不是?跟奥利弗一块拍的黑白电影,二战时候的。哦哦哦,你这么一说我知道了。”他说完又拿着手机去查,查完之后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又高兴地凑到杨炯跟前道:“这人是长得还行,你看,她有美人尖儿,我也有……”   说完撩起头发给杨炯看。   杨炯哪里是想看他的美人尖,但是傅惟演自己凑过来了,他只好敷衍地点点头,再随口道:“你长的是挺好看。”   这句话虽然是敷衍他,但也是句实话。有的人之所以好看是能找出特点的,比如眼睛特别大,嘴巴特别好,又或者鼻子格外挺,皮肤特别滑……可是傅惟演却是以上皆非,他的好看是综合性的,而和杨炯不同的是,杨炯是一般意义上的五官端正,而傅惟演则是气质特殊,很有些俊眼修眉,顾盼神飞的韵味。   杨炯觉得傅惟演之所以能如此的矫情而不被人烦,一定是这张脸给他争取了优待。   第二天俩人难得都休班,杨炯日常做饭,傅惟演一时兴起帮他切菜,动作慢,技术也不熟练,土豆丝切成了土豆条,完了自己还觉得不满意,在那一根根的排好了准备来第二刀。杨炯看他在那折腾的挺带劲,又怕他切到手,忍不住笑道:“差不多就行了,要不然土豆条你留着,我下午给你炸薯条吃。”   “薯条?”傅惟演果然停下手,问他:“能炸好吃了吗?”   “还行,跟肯德基的差不多。”杨炯笑笑,又道:“真要切丝儿我刀功也不行,回头买个擦子吧,之前你不是说想吃胡萝卜水饺吗?那个是也得用擦子,人切不了那么细。”   傅惟演之前不知道听谁说有胡萝卜水饺,明明没吃过,还非得回来要求做。杨炯之前犯懒,一直说有空再说。今天想起来了,便忍不住教他:“胡萝卜饺子最简单了,你把它擦成细丝儿,上锅蒸一下。然后再炒点鸡蛋碎进去就行,除了盐以外什么料都不用加,味道好还省事。”   又道:“以后你完全可以自己在家做。还有别的简单的菜,学几样,总比吃外卖的强。”   傅惟演却道:“不行啊,学不会啊。”   杨炯知道他懒,笑他:“学不会就等着拉肚子吧。再说了你以前吃饭都是怎么解决的?我以后要是出去拍戏的话你可怎么办呢?”   傅惟演在后面笑嘻嘻地鹦鹉学舌:“那怎么办呢,只能凉拌了,大不了我饿着肚子等你回来。”   “你这日常撒娇是学的挺快啊,”杨炯失笑,回头白了他一眼,“按台词本我是不是得说‘那我不出去工作了’?”   “可以啊,那你别出去工作了”傅惟演顿了顿,倒是认真起来:“你们那工作有什么好,吃苦受累大半天,还没人知道,脸都看不着。”   杨炯忍不住纠正他:“我也露过脸的,你能不能别总拿我当替身那个说事。”他也有些好面子,说完哼了一声道:“而且我也有粉丝。上次就有人跟我说我以前演的那个角色特别好,哭戏特别棒。”   傅惟演不信,问他:“谁啊。”   “……好多呢,”杨炯吹完有些心虚,忍不住举例子道:“徐志就说过。”   “他那是想泡你,就你还傻乎乎的当真。”   “成年人那只能叫交往,”杨炯说到这倒是想起来一件事,跟傅惟演说道:“认真点说哈,你们工作这么忙,你真得早点找个对象。俩人相处磨合还需要时间,而且我在你这也不会住太长。”   傅惟演脸色顿时一变。   杨炯知道他这人依赖性有些强,忙解释道:“我是说以后,我昨天还在想这事,咱俩跟演戏似的总不能装太久,而且长久来看,我也挺想找个人,尤其是孝顺的。”他叹了口气,有些感慨道:“我妈岁数大了,我要是能早点找个对象,以后我出差了也能有人照顾着他。”   傅惟演听到这里才皱眉,问他:“敢情你找人结婚就是为了让人伺候你妈啊?”   杨炯啧了一声:“你这话说的真难听,还没说你呢,你这找人结婚不就是为了伺候你吗?我知道现在很多人不愿意跟老人住一块,所以我跟人接触之前就会说清楚,观念一致了再结合。而且到时候以心比心,我也愿意拿他爸妈当自己的来养。”   傅惟演在一旁沉默着不说话。杨炯想起来一件事,问他:“你是独生子吗?”   “是啊,怎么了?”   “我也是独生子,”杨炯笑笑:“有时候我觉得我们这一代人挺孤单的,没有兄弟姐妹分担一些事情,可是有时候我又觉得,我们这一代人挺独的,独享了很多资源和爱,又不太懂得分享和付出,经常拿着别人的好当成理所当然。”   杨炯这话并不是在影射傅惟演,可是细想之下傅惟演——的确格外符合,这人时常撒娇而不自知,一看就是从小被惯到大的。可是和江志宏的娇生惯养不同,江志宏父母要求琐碎又爱比较,所以江志宏的娇惯主要是指经济条件,本人从小的努力和压力并不小。   而傅惟演不同,他家境优渥但父母却貌似疏于照顾,结婚的时候傅爸爸出了不少钱,一提具体事宜就犯难推脱。而傅妈妈则是干脆不出面,杨炯起初以为他妈对他不好,后来才发现并不是这样——傅妈妈一直想要孙子,对傅惟演的这次结婚相当不满,可是她这人又优柔寡断,有脾气没魄力……所以最后干脆躲着不见。   杨炯时常会有跟傅惟演谈心的冲动,想跟他说哪些话容易伤人,哪些要求合理而哪些要求又容易过界……可是话真到了嘴边的时候,杨炯又会犹豫——有句话叫什么人什么命,他的这些圆滑世故人情冷暖,也不过是在家道中落之后才磕磕绊绊学会的。而有些人可能真的跟他不同,像是傅惟演,甚至江志宏,这些人生来一帆风顺,可能终其一生都不必了解什么叫委曲求全,活的就像是用料简单也好吃的胡萝卜水饺,他又何必非要照着自己的经历给人家添佐料呢?   表演课程持续了一个月,公司签了三个新人,杨炯则收获了三大本笔记。课程结束那天赵铭找到他,跟他说了公司里的意思。   赵铭说,现在你也有点人脉了,导演制片的都认识几个,其实大可不必非要拘在公司里。毕竟现在公司的模式也在改,别人早已经不是这种老套的经纪模式了,咱家这早晚也得变,你完全可以多考虑一下自己,不一定非要跟着公司。   他话说的这么直白,杨炯哪能不明白,知道自己这是没潜力要被淘汰了。   赵铭却又道:“这也是为你考虑,现在我们商量着是这样,约就不续了,但你还是跟着公司来,待遇照旧,只是相当于给你一个自由身。以后你要高飞了也没限制。”   杨炯没想到还有后面这一茬,顿时又高兴起来。赵铭笑道:“正好乔乔签了个电视剧,已经卖出去了,里面有个男四的角色我给你争取了试镜机会,你好好表现一下。”   四天后杨炯坐飞机去试镜,临行前又想起来,拜托傅惟演,说天热了那几盆花干的快,麻烦他记得帮忙浇水。   傅惟演满口答应,又难得体贴地表示他可以通过朋友圈每天看看花的动态。   杨炯感动的不行,在那边试镜结束后又顺道去了之前的一个剧组结钱,等忙完已经是几天之   后。   微信上威猛先生的未读信息已经好多条,杨炯兴高采烈的点开,越看却觉得越不对劲——傅惟演起初发图发得还很频繁,早上一张晚上发一张,小黄大黄红红和夫人分别来个特写镜头。可是后来两天就有些不对劲了。   杨炯皱了皱眉,又把里面红红的照片点开,放大,又把大黄的照片给点开,放大……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花上的卡片还是原来的卡片,可是花呢?怎么完全变了品种了? 第23章   傅惟演这几天过的很煎熬, 卧室里很多小虫子,飞来飞去。可是喷药他不敢, 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毛病用什么药,只能开着窗户往外轰。孙牧过来跟他一块轰虫子, 轰了一会儿还是觉得有些蠢, 建议道:“打药呗, 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 哎卧槽!”   他一时不察,抹了一手的白色东西,黏糊糊地简直要恶心死。孙牧一向不爱倒腾这些东西,再一看另几盆, 叶子或是卷曲或者白色斑点密集,更是觉得头大。   傅惟演比他还头疼。他本来就怕这些小玩意儿, 总觉得会咬他, 杨炯在的时候明明好好的,可是一走这些妖魔鬼怪的就都出动了。傅惟演本来没拿着当回事,还学着杨炯把几包药兑了水好一顿喷,谁知道虫子没喷死, 花给喷死了。   杨炯说还有两天就回来了, 他身边没一个懂这东西的,他也弄不明白, 干脆买了几盆长得一样的换了上去,只是不知道是被店家坑了还是之前的虫子没灭干净,这才两天的功夫, 卧室里又开始小黑虫小绿虫子扎堆孵卵了。   傅惟演简直崩溃,开着窗户通了会儿风,又拿着小喷壶把叶子的正反面都拿水冲了一遍,这才拿着手机开始拍照片。他拍的全景,又加了个滤镜,远远看上去一点毛病都没有。   孙牧这算是看出了一点苗头,哈哈笑他:“你真行,在这粉饰太平呢。”又问他:“杨炯什么时候回来?”   傅惟演发完照片就忙不迭出去了,等又换了身衣服才跟他说话道:“后天。可赶紧回来吧,我这快疯了,哎你给我看看,我是不是被咬了?”   他伸出胳膊,上面有几个小红点,然而更显眼的是短袖下面两道三寸来长的抓痕。   孙牧撇了那抓痕一眼,笑道,“这个我也看不出来,你还是别住你那屋了吧。”   “嗯,”傅惟演应了一声,问他正事:“你朋友是怎么个情况?”   他那处公寓一直挂着往外卖,虽然剩余年限有些少,朝向也挺鸡肋,但是耐不住地段不错,配套也全,这段时间中介给他了好几次电话,说有人要买,想跟他面谈。傅惟演本来都打算好时间了,谁知道临了孙牧来问他,说有朋友想买。   孙牧道:“他是我高中同学,以前关系还挺铁的,后来不在一个城市也就不联系了。前阵子碰上的时候他找房子住,所以就托我来问问了。”   傅惟演点点头:“他打算给多少钱?”   “你往外挂的是多少?”孙牧犹豫了一下,有些迟疑:“他的钱应该不多。”   傅惟演挑眉。   孙牧道:“说起来也是个可怜人,他高中就谈了一恋爱,后来没考学早去工作了,挣了钱都给了他那男友,买了房办了车,结果前阵子他那男友家里反对,俩人就分了。钱都供给了白眼狼,他自己身上留的估计也就够你那公寓的首付。”他说完一顿,多嘴道:“哎,这经历跟你们家羊还挺像的。”   “……那你可错了,”傅惟演不知道想到什么,得意道:“我们家羊精的很,天天还记账呢,姓江的可占不了他便宜。”   孙牧却道:“这可不一定,跟你记账是没感情。说不定人跟姓江的关系不一样呢。”   杨炯的账本是傅惟演无意中发现的,上面列出了每日支出,家用的跟个人的左右分开,红笔记家用,从水电燃气到菜米油盐,条款清晰,来源明确。而诸如傅惟演给他买花的这些费用,则被他单独圈了出来,还算了个总和。   傅惟演本来觉得没什么,甚至看杨炯记得规规整整还挺舒服,觉得他们家羊真会过日子。可是这会儿孙牧一提,他才意识到算这么清楚只能说明俩人太生分了。   晚上的时候傅惟演早早去睡了觉,睡着前还忍不住刷了一发朋友圈,看看杨炯最近更新了什么——杨炯跟他在一块后只发了一次更新,就是那次俩人装模作样的自拍照。傅惟演觉得那张照片里自己的表情不够好,角度也太刁钻,拍的跟马脸似的拉老长。   不过再往前翻,发现杨炯之前更新里没有江志宏后,他又高兴了起来,心想一定是江志宏太丑,连上镜的机会都没有。   然而他却不知道,没机会上镜的江志宏正跟杨炯并排坐着。江志宏本来去北京考试,考完之后为了早点回来就定了当天的航班。只是凑巧的是他在登机口捡到一张机票,名字是杨炯,座位号跟他还挨着。   杨炯本来要急哭了,听到消息激动地飞奔过来,一看是他愣是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干巴巴的道了谢。婚礼上的那幕印象太深刻,杨炯当时骂得尤其狠,因此这回儿也尤其尴尬。江志宏本来也沉默了半程,最后反倒是率先开口,跟他道:“上次那事儿,挺不好意思的。”   杨炯忙冲他笑笑,道:“没事没事,不好意思的是我。”   江志宏说:“我那天喝的有点多,一开始看你总灌韩韬,所以就以为……你还在介意咱俩的事呢。不过不管怎么样,那都是你和你老公的婚礼,我有些话说的太过了。”   他道歉道的挺真诚,杨炯却觉得怪别扭的,想了会不知道怎么接茬,又不好总沉默,于是道:“没关系,起码你还随了五千块钱呢。”   江志宏:“……”   杨炯暗自琢磨了一会儿,隐约猜到一点他的意图,便顺着问道:“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果然,江志宏立刻不好意思的笑笑:“挺好的,我跟韩韬也有了点进展。”   杨炯:“……”江志宏这人做事谨慎,他的“有点进展”就等于是很大进展了。他忍不住心想,怪不得这么积极道歉聊天呢,敢情在这等着。杨炯一时肚子里犯坏水,故作惊讶道:“真的?!那太恭喜你了。看来他是彻底放下我们家惟演了啊,这是好事,恭喜恭喜。”   后半程江志宏果真再也没跟他说一句话,杨炯落了清净,一会儿觉得自己太不厚道了,一会儿又突然想起了傅惟演,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傅惟演他的初恋马上要被人撬走了。   从本心来讲,杨炯挺不喜欢韩韬的,他觉得那人跟江志宏有的一拼,清高,自我,喜欢玩弄暧昧彰显特殊,实打实的伪君子。可是他也能看出韩韬对于傅惟演的不同。按照狗血电视剧和绝大多数的事实案例来分析的话,杨炯觉得傅惟演和韩韬的模式特别像是一对彼此深爱但是有误会没解开的恋人,按照固有规律来看,这样的恋人一定会经历九九八十一难,诸如吵架离别误会小三这些……而自己和江志宏则会在他们的故事里扮演者一个必定要被炮灰掉的角色,最后双双倒地看着两位主角修成正果。   杨炯回去的路上忍不住想出很远,想傅惟演除了又懒又馋,其实也优点多多,这样的人其实是生来就该被人疼的,有人心甘情愿的爱他宠他照顾他,他这人容易满足,爱他的人也不会太辛苦。又想江志宏,江志宏这人看着温和其实心思复杂,倘若撇除掉跟自己的那点纠葛的话,这人其实也还不错,痴情,愿意付出,这种人适合找个他爱的人,因为那样更容易让他有征服的成就感。   而自己,大概就是最平淡无奇的那一类,充满了对爱情的美好向往,实际上却屡屡对生活妥协,别人的生活是一场王子病,又或者是一首倔强的《征服》,而自己的却是一张摊开的大饼,锅热了,饼摊平了,撒上细葱和梅花盐,妥妥帖帖,所有的好和不好都能肉眼可见。   回家的路程不觉间结束,杨炯付款下车,又拖着行李箱上楼。开门的时候他特意放轻了声音,蹑手蹑脚地轻轻进去,怕吵到傅惟演休息。谁知道傅惟演却不在,主卧的门大开着,杨炯一愣,忍不住开灯去看阳台上的花。   只一眼就让他心疼地有些说不出来话来——阳台上大半的花都已经变了品种,他原来养的只剩下了两盆,叶子却也都被虫子叮的变了色,蔫头耷脑的。   杨炯顾不上别的,忙摘了不少带虫的花苞和叶子,最后又找出包金满枝兑了水喷上,等忙完这些他也没力气去洗漱了,匆匆洗了把手去睡觉,又琢磨着明天一早去买点农药回来。   他心里记挂着事情,也没注意自己的卧室门是开着还是关着,稀里糊涂的脱了衣服进被窝,往床中间一挪,顿时摸到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 第24章   杨炯被吓地一个激灵, 心里咯噔一下翻身就跳到了地上,他强忍着没敢叫出声, 但是心口却一个劲儿地往上抽凉气。正犯愣的功夫呢,就听到有人迷迷糊糊地哼了一声, 随后只听啪的一声, 房内顿时灯光大亮。   傅惟演支起半个身子, 颇为不悦的眯缝着眼皱眉看他, 满脸都是疑惑和不满。   杨炯愣了愣,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下门口。等看清这的确是自己住的那间次卧后,更懵了。傅惟演那边似乎也渐渐清明,眼睛越睁越大, 最后大概醒了,还咦了一声。俩人几乎同时出声。   “你怎么回来了?”   “你怎么在这?!”   杨炯气得不行, 先回答道:“我事办完了当然就回来了。”他原本打算的是后天回, 特价机票都买好了,结果一看傅惟演后来发的几张照片,顿时猜道自己的花凶多吉少,他心疼地不行, 实在没坐住, 重新买了今晚的机票奔回来。特价机票不改签不退票,杨炯白花了不少钱, 谁知道回来连个花的尸体都没见着,还在自己屋里看了次大变活人。   他进来的时候没开灯,这会儿室内大亮, 他才发现地上随处丢了三四只拖鞋,不知道谁的袜子两只套在一块,随意地搁在了床头柜上。袜子旁边就是他的水杯,不远处椅子上则衣服摞一摞,都堆在了一块。窗台上徐志送的那个摆件被一叠资料给挤到了一旁,跟受气小媳妇似的靠墙贴溜儿着……   傅惟演大概也有些心虚,随着他的视线左右瞅了瞅,看了一眼乱糟糟的屋子就往被窝里钻。杨炯看的冒火,再等瞥见床上的新被子后更是呆住了——五六月的天气,外面温度高起来三十多度,他原本早就找出薄被子用上了,谁知道傅惟演把他的鹅绒被给翻出来了!还开着空调!换了他的新床单!   杨炯气得简直要灵魂出窍,指着傅惟演半天才咬牙怒道:“你给我下来!”   傅惟演立刻道:“不!”   杨炯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去拉被子:“反了你了,我就是脾气太好把你给惯的!你给我下来!”   傅惟演急忙捉住另一头抱着,“我就睡个觉怎么了,你这床又不是龙床!哎我去你别掀别掀!我裸睡呢!”   “你裸睡?”杨炯看他光溜溜的肩膀更气,松开手,咬牙道:“你走不走?你不走我就把你给睡了!”   “……那你睡吧,”傅惟演丝毫不为所动,看着他嘟囔道:“被你睡了总比被虫子睡了强。”   杨炯:“……”   “你那些什么鬼东西啊,你一走就满屋子虫,你看给我咬的?”傅惟演干脆坐起来,伸出胳膊给他看。   杨炯撇了一眼差点气笑了:“你编慌能不能用点脑子,你家虫子长指甲啊,划这么老长?”   “那是让病人家属给挠的,”傅惟演道:“下面这三个点,这个,痒死我了。我怎么觉得背上也有……我一进那屋就浑身刺挠。”   杨炯这才看见他胳膊上果然有几个小红点。那一阳台的月季花没个健康的,夏天是虫害高发期,杨炯只知道一点基本的知识,到底那都是些什么虫子,咬不咬人他也不知道。   傅惟演又道:“我就在你这呆几天,等着你把那堆虫子收拾好了我就回去住。”   杨炯这才气消了一点,他刚刚看的时候发现有几棵叶片下面密密麻麻的都是蚜虫,黑色的挤成一块,他没有密集恐惧症都忍不住犯恶心,更何况傅惟演这个怕虫子的。   杨炯道:“那你也不能瞎折腾啊,我这床单刚洗了,你倒是自觉,还知道给自己换上。你怎么不用你自己的?”又要收被子,“我这被子是冬天盖的,你快起来,我要收起来。”   傅惟演这几天盖新被子舒服的不行,巴巴地给搂住,可怜道:“收起来冷啊。”   杨炯无语,“那你把空调给关了。”   “……空调关了就热啊!”傅惟演道:“再说开着空调也能除湿……哎你不冷吗?快上来上来!”   杨炯本来被又气又吓完全没注意别的,这会儿镇静下来,经他提醒才发觉是有些凉——傅惟演不知道把空调打到多少度了,周遭都是凉丝丝的,跟进了冰箱保鲜层似的。   杨炯也习惯裸睡,刚刚脱的就剩了个大裤衩,这会儿顿时打了个哆嗦。   傅惟演踢了踢被子给他分了一半,又从床中间往右边挪了挪,给他让出了另一半的空地。杨炯眼看着胳膊上冷d地冒鸡皮疙瘩,心想先不跟他计较了,赶紧也钻进了被窝里。   他买的被子尺寸大,俩人一个左边一个右边,中间还能塞下一个七尺大汉。   傅惟演也知道自己办的这事不大好,他本来打算杨炯来之前自己就偷偷回去的,谁知道被人抓了现形。他不由得庆幸杨炯这会儿没计较,忙悄么声地关了灯,缩在边边上睡觉去了。   杨炯一肚子的话没来得及问,没多会儿就听旁边呼噜声起,他又好气又好笑,转念又想傅惟演那工作太累,之前听他同事说干这行的睡眠多半不好,不少人都要靠安眠药,顿时又不忍心去叫他了。   迷迷糊糊地到了第二天清早,杨炯感觉自己像是遭遇了地震,身上压了一层一层的厚楼板,他努力地往外爬,爬着爬着就醒了——原来是做了个噩梦,只是身上没有楼板,却有一根横搭过来的胳膊……傅惟演侧躺着,跟树袋熊似的脑门顶着他的咯吱窝儿,胳膊腿儿也一块搭在了他身上。   当然杨炯的姿势也不雅,他这人睡相差是真的,平时经常跟个海星似的四仰八叉,还会转圈儿睡,今天算是好点——他自己对角线躺,伸胳膊伸腿的着占了四分之三,傅惟演要不是侧躺又缩着,估计早掉床底下去了。   杨炯讪讪地吐了下舌头,忍不住抬起胳膊闻了闻,好在自己洗澡勤,身上还有沐浴露的余香,不至于有什么熏人的气味散发出去。他收回腿脚,又小心翼翼下床,绕到另一边把傅惟演从床角往中间推了推。   七点来钟的时候傅惟演才醒来,他睁眼反应了一会儿,余光看到了门边上靠墙放的行李箱,顿时想起杨炯回来了。这让他高兴的不行,正好杨炯进来收拾东西,他忙朝人嚷嚷:“早上想吃面!”   杨炯翻了他一眼,道:“你今天不用去上班?”   “今天不用,我前天替同事值班了,正好今天换过来休息。”傅惟演说完眼睛弯了弯,又起来穿衣服,顺口问他:“你有没有看你那些花啊。”   “看了,病的不轻。”杨炯把他的拖鞋踢过去,嫌弃道:“你快起来把你东西都收拾了,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就是干净你自个儿。”   傅惟演喜欢吃面食,但是面食做起来麻烦,不像是米饭用电饭煲定好时间就行,所以杨炯一般都拿米饭糊弄他,又说面食不好消化,尤其他爱吃的那几样都是死面儿的,万一到时候在你一医生在手术室里放屁就坏了。   这天难得小医生休息,杨炯嘴上烦他,但还是去下了碗荞麦的粗粮面,煮了个白水蛋,又加了几片火腿和烫好的青菜。红黄绿白色彩清亮,味道也清爽。谁知道等碗筷端上桌,傅惟演却念叨着太清淡了,要吃咸菜。杨炯之前刚把冰箱里几袋快到期的榨菜丝给扔了,只得又用麻油给他拌了个凉菜就着吃。   傅惟演低头只顾着吃饭不说话,杨炯却想起之前雷鹏为了咸菜跟许瑞云吵架的那一出,忍不住讲给傅惟演听,又笑道:“那时候听着觉得挺有意思的,觉得都什么事呀还能吵起来,可是后来却觉得也有可能,恋人之间的要求往往会随着感情的加深而提高,感情越浓厚,就越期待对方对自己好,一丁点小事都可能会引发失望难过这些负面情绪。”   傅惟演从碗里抬起脸看他,不以为然道,“我看就是脾气不好而已,你看你就很少发火,我也没为了咸菜跟你急。”   杨炯说:“那是因为我对你没要求。”   他说到这里话音一转,咳嗽一下道:“我可听说那啥……你那初恋快要被江志宏缠死了。俗话说这烈女怕缠郎,男人女人本质上是没什么差别的,你可慎重考虑一下,万一他俩那啥了,你到时候后悔可没地哭去。”   傅惟演忍不住皱眉:“你老跟我提他干嘛?”   杨炯:“……”他本来是好意,还体贴的把江志宏的“有点进展”给抹去了,结果当事人好像不买账?杨炯顿了顿,实话实说道:“你要是真烦,那我以后也不提他了。我这不是怕你万一旧情难舍,这会儿一不注意被江志宏给截胡了吗?”   “什么叫怕我被截胡,”傅惟演哼了一声,“我看你是怕江志宏被截胡吧。不是我说啊,你这相人得眼光实在不怎么样。”   杨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一听他说江志宏,更气不顺,哼了一声,冲他道:“可不,我相人的眼光一向不好。”   他暗下决心以后再也不操心傅惟演跟那韩韬的破事了,又想来自己那一阳台的花,问他:“我那红红呢?”   傅惟演动作一顿,抬眼看了他一下,道:“红红那不是在吗?”   杨炯:“……”红红是他最喜欢的一盆,品种对比着特别像皇家胭脂,十几公分的大花朵,香味很浓。但是“新红红”却不一样,虽然看着挺像,但是花小头多,没香味……关键是新红红是爬藤的……   傅惟演浑然不知事情已经败露,还在那一脸认真的讲解道:“你知道吗,你刚走,他们就得白癜风了,我天天喷药,现在好像好点了。”   “……那叫白粉病。”   “噢。”傅惟演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杨炯又好气又好笑,看他真是什么不懂的样子,忍不住想逗他,皱着眉问:“那小黄呢……我怎么记得小黄花没这么大呢。”   傅惟演果然眼神慌乱了一下,杨炯心里暗笑,就听他那边停顿片刻后振振有词道:“可能我养的好,小黄长大了吧。”   “……那还真挺不容易的,”杨炯笑笑:“辛苦你了,我这出去几天,花也大了,小生物也多了,关键红红和小黄还都学会了新技能,可以爬墙了。”   他说完见傅惟演一脸庆幸的小表情,也不忍心戳穿他,只支使道:“你今天辛苦一下,一块帮忙给他们搬家吧。”   大大小小十几盆花,开花的不开花的,长了虫的招了蜘蛛的,通通被从卧室的阳台移出,挪到了书房的一块空地上。   那一处原本是傅惟演留给杨炯的小地盘,说让他练习表演用。杨炯当时觉得莫名其妙,怀疑他对演戏是不是有什么神奇的误解,也没解释,现在正好,把花挪过去,一来卧室干净了,二来杨炯进出也方便。   唯一委屈的是那些花,书房原本是北卧,多出的空地是东向窗户,光照弱时间也短,几棵苗为了争点阳光没过两天就跟被人一巴掌扇过去似的,开始齐齐拿脸朝着玻璃了。   杨炯心疼得不行,又把生病的和不生病的花盆隔离开,摘叶的摘叶,打药的打药,时时照看给花盆挪个方向,又琢磨着用竹篦子改个架子,牵引着傅惟演的那几盆藤本月季爬墙。最后还写了一个记事本,那天浇水那天施肥,谁用什么药,以免自己搞混。   傅惟演起初还沾沾自喜,觉得自己真是绝顶聪明,知道拿着之前的照片去买花。等到后来几天,他发现那几盆花竟然真的开始爬架子了,才意识到自己买错了。   他有些尴尬,看杨炯每天忙进忙去的又不免愧疚,可是随后这种愧疚就被其他的情绪所代替了——傅惟演去上班,跟杨炯说中午要喝汤,杨炯答应了,结果中午给他送了份凉菜。他值班,觉得好多天没吃肉了,卖笑卖惨半天,确定有狮子头了,结果等打开保温桶一看,里面是东北大拉皮!   傅惟演跟杨炯抱怨,你现在太不拿我当回事了,我现在都成兔子了,天天吃草吃菜,给口肉呗。他以为杨炯会听到心里去,谁知道杨炯那天一脸疲惫,跟他说,做肉太费劲了,红烧肉要炖,狮子头要蒸,现在小黄小红上竟然有切叶蜂。   傅惟演也被他说的怪揪心的,还跟着在下班后过去逮了几天虫子,结果过了几天切叶蜂好了,“白癜风”又犯了……   傅惟演觉得自己很心塞了,在杨炯的小世界里,往上他比不过雷鹏和江志宏,往下他比不过这几盆花花草草,看着他和杨炯每天接触的时间最长,可实际上除了吃饭俩人也没有更多的交流,杨炯看着也不怎么在乎他。   唯一能让杨炯眼睛总黏他身上的时候是去杨妈妈那的时候。那时候杨炯虽然是装样子,但是每次看着他都是笑着的,脸颊也会抿出一个小酒窝。   他在这边暗自感慨,又计划着下周三休班,可以再回杨妈妈那边一趟,给老人家送点有机蔬菜啊,或者从这边搬两盆花啊……他在这琢磨的挺好,却不妨计划赶不上变化,东西都买了,他爸却来了电话,提醒他他妈下周三过生日。   傅惟演顿时有些头疼,他爸妈关系不好,但是俩人却都强壮着要维持表面的和平,然而和平又和平不了多久,傅妈妈爱唠叨,唠叨几句看他爸不听就急眼,拍桌子摔碗。他爸起初是忍,后来又躲,再后来本事大了身边漂亮女孩多了,干脆老来不要脸,对这些充耳不闻了找人快活去了。傅惟演从高中开始就劝着他爸妈离婚,这些年俩人没离,他妈还犯过一次心脏病,倒是让他爸收敛了不少,为此还会特别留意她过生日这些细节,尽量避免着她在家里哭天抹泪。   傅惟演对这些挺无奈的,虽然一直吃穿不愁,在家里也算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可也是打心底里羡慕别人,羡慕同学,羡慕同事,甚至在之前听老杨头念叨他们杨家怎么过日子的时候,还实打实的羡慕过杨炯。   为此他也不太想让杨炯和自己家多接触,觉得那样的环境让人看了估计会笑话。   周三这天转眼就到,傅惟演提前一天跟杨炯说了,问了他的意思。杨炯觉得傅妈妈好像不太待见自己,便也识趣地表示他们晚上聚餐自己就不参加了,但是不管怎样登门拜访一下是应该的,毕竟自己是晚辈。礼物他也没挑,只买了最保险也没什么诚意可言的保养品。   中午的时候俩人赶到,傅妈妈已经等在家门口了。杨炯初次见她,远远看去只觉得她个头娇小,眉眼细长,等走近了再说话,才发现这人说话做事更是优柔不决,像是和和气气地一团面。   傅妈妈远远就拉过傅惟演的手,高兴笑道:“我儿子可回来了,最近工作忙不忙?哎瞧你们,我怎么觉得你这下巴颏儿都尖了,是没吃好吗?”   傅惟演不耐烦地皱眉,简短道:“还是那样。”   倒是杨炯在后面笑着给他补充:“傅惟演工作还好,就是上周有同事家里孩子生病,他多替人值了一天的班。”   傅妈妈哦了一声点头,又立刻迈着步子追上去,慨叹道:“那你换回来没?人家有孩子你没有,就被人欺负啊……”   杨炯:“……”   傅惟演又被念叨了一回儿要生孙子的事情,眉心简直要拧成麻花,杨炯在一旁听得咋舌。不久午饭开席,他妈又念这茬,倒是傅爸爸赶紧打断,招呼杨炯吃饭,又回头呵斥道:“你有完没完!惟演这刚结了婚,你让他上哪儿生儿子!你让谁生,让小杨生吗?!”   傅妈妈在一旁讪讪地笑了下,说道:“我这不就说养儿防老这么回事吗,也没说让他现在就生。”   傅爸爸皱眉,拿着筷子点得盘子哐哐响,说她,“快闭嘴吧,不会说话就别说!吃饭都堵不上你这嘴!”   傅妈妈顿时噤声,朝着几人笑笑,又夹着桌上的菜吃了两口。可是没多会儿,她又扭着头快步出去了。   杨炯在一旁坐着不好瞎撒摸着看,用脚踢了踢傅惟演。傅惟演看他一眼,最后也跟着走了出去。这一趟出去就是很久。傅爸爸中途客气地跟杨炯说慢慢吃,自己去了书房。杨炯哪能真自个吃自个的,跟阿姨说了一声,就转悠着去找傅惟演了。   傅惟演在楼下的一个小躺椅上,双手抄在上衣兜里,嘴里叼了根烟,长腿伸着闭目养神。大中午的日头正晒,杨炯走过去,略微迟疑,转到他南边给他挡了块阳光,又伸手把他嘴里的烟给拿掉了。   傅惟演睁眼看他。   杨炯问:“劝好了?”   “好了。”傅惟演挪了挪,给他让出了一块地。俩人并排坐下,傅惟演问:“你怎么知道她哭了的?”   “……哭了吗?”杨炯看着他笑了笑,把烟头摁灭了:“我不知道你妈哭没哭,就是觉得,换谁在客人面前被那么说都会不舒服的。”   傅惟演叹了口气,转开脸看着别处。又过了会儿,才叹气道:“他们俩一直这样,你在不在都一样,每次开头都是我妈念叨,也不一定念叨什么,但是只要说起来就肯定没完,一直到我爸发火,然后再不欢而散。哎我从小可羡慕别人家了,小时候我们家还没拆迁,住以前的那种院子,我们家吵架了我就搬个梯子,爬上去看邻居家炒菜。邻居家的大妈包饺子了,在那哐哐哐剁肉馅儿,那个大爷就在院子里劈柴,完了去烧火。他们家孩子跟我一般大,放学就写作业,写完作业就能吃饭,吃完饭跟着一块去遛弯儿,把我给羡慕的。”   “你哪是羡慕人家孩子干活,”杨炯笑笑,抬手搭在他身后,道:“你那明显是馋人家肉包子了。”   “就算是吧,我家打起架来经常不做饭,我还真挺馋的。”傅惟演也笑着摇了摇头,又抬起胳膊,给他看肩膀上的一道疤,“有回冬天梯子结冰打滑了,我没踩结实,掉下来还划了道疤,你看……后来我跟同学吹牛,说是让人用刀砍得,吓住了不少人。”   他说完不知道想到什么,自己弯着嘴角笑了起来,杨炯也跟着笑,心里却挺不是滋味。他从小家庭和美,不用踩着梯子看别人家说说笑笑是什么样,也不用闻一闻别人家做的什么菜,然后隔着墙在这边流口水。   杨炯以前听人说过,大概人小时候缺什么了长大了就稀罕什么,这么一看……大概傅惟演是真的缺饭了。他想到这,再扭头看眼前这人,直鼻修目英俊美好,却跟几年前那个因偷喝汤被发现的大红脸奇异地重合在了一起。   杨炯不觉轻轻叹了口气,抬手顺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问他:“以后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真的吗,”傅惟演看他,还有些不相信:“你说话算数。”   杨炯点头笑笑,心想顶多多来几顿肉菜好了,你还真天天点菜啊。他没太当回事,直到第二天早上傅惟演上班,他照例去收回自己的那一堆花,就发现贴在一旁的记事本上多了几行字。   记事本:周一:编号1、3、7追肥(奥绿)后面被人添了【小鸡炖蘑菇】   周二:2加仑盆统一喷蚍虫林【醋溜鱼条】   周五……编号XX……浇水,【酸辣汤】   …… 第25章   周末雷鹏过来, 看见书房的记事本笑的直打跌,哈哈哈地笑个不停。   杨炯把新做的花牌一一挂好, 无奈的看了他一眼道:“你悠着点行了,小心笑岔气。”   他过几天就要进组拍戏了, 这次都市剧的拍摄地点主要在本地, 但是离家有些距离, 并不能时常回来照看。正好雷鹏常混的花坛里有位大神搬了新房子, 要在新花园里做个门廊,杨炯便干脆热痛割爱,把这几盆花转让了出去。雷鹏这天开车来接,顺道又给他送了个小请帖。   雷鹏道:“是许瑞云给我的, 好像是个微型艺术展,你去看看, 也多结识些人。”   杨炯看了眼不太感兴趣:“什么艺术展啊, 我又没那个艺术细胞,也不爱好这个,还不如在家看会儿电视玩手机呢。”   雷鹏笑他:“你就这出息,还家呢, 之前谁说的这就是个高级宿舍?你真想要成家就别这么懒, 多出去走走看看,多接触些人, 要不然哪来那么多青年才俊往你跟前掉。”他过去帮了把手,把大部分的花盆物什都挪出来,又问杨炯:“你觉得徐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你还真拉郎配啊, ”杨炯笑笑:“我最近忙没跟他单独相处过,但就看他朋友圈的话,你不觉得他条件太好了点?我不太想高攀。”   雷鹏挑眉:“什么叫高攀啊,你这条件也不差好吧?再说条件好还错了吗?”   “不是错不错,条件差异大在一块的也不是没有,但是别人是感情在先,又或者心胸宽广思想开放的。可我家普通,我跟我妈也都是小市民,既不想占人便宜,也不想看人脸色。以前和江志宏交往的时候他妈那眼就一直吊着,谁愿意低人一等呢。”   雷鹏心想,江志宏那就是一个傻逼,估计他自己就瞧不上你所以他家里人才那德行,可是又觉得这话说出来难听,想了想只劝道:“反正我这可是为你好,再怎么着,随便找一个也比你家现在这个强,跟着你就跟没断奶的似的。”他忍不住又看了眼笔记本,问杨炯:“你就说说你去不去吧。”   “有空就去,”杨炯无奈笑笑,想了想又道:“你别总说傅惟演。他其实还是挺有数的。”   只是话虽然这么说,真让他列举傅惟演有数的地方,其实他也列举不出来。   傅惟演的工作其实很忙,杨炯有次路过给他送东西,凑巧闲工夫多便等了一会儿。去的时候傅惟演在手术台上,说是快要结束了,结果杨炯不久就看到傅惟演从手术室匆匆出来,直奔了另一病区。他形色匆匆,杨炯远远看着也不免担心,后来才得知是有病人大出血急需急救,傅惟演之前做了四台大手术,最后这台正准备关腹,如果情况顺利的话做完他正好可以下班了,这次突发事件一出他连口水都来不及喝。   那次杨炯没等到人,晚上傅惟演回来了,他才知道那病人当时因出血过多休克了,所以不能搬动,情况特殊也不能缝合止血,傅惟演和同事只能蹲在床边处理,等到病人情况稳定已经是两个多小时以后了。   这样的情况在医院里比比皆是,杨炯那天笑他,说你这工作也够累的,我看你还不如我呢。   谁知道傅惟演趴在床上直叹气,最后跟杨炯叹道:我这已经很知足了,我那些同事跟我一样工作强度大时间长,除了正常处理照顾病人之外还要兼顾着病人情绪,家属心理。要跟不懂的人解释为什么开这个药,做那个检查,要时而被人当成救命天使肩负重任,时而被人当成服务人员吆来喝去……除此之外还要应对来自同僚的压力,领导的压力……下了班回家,还要面对日益增高的生活成本,别人家住了大房子,你还要老婆跟你蜗居在宿舍里?别人孩子上机关幼儿园,你就眼巴巴看着自己孩子在家玩泥巴?可是工资不涨,职称难评,怎么办?灰色收入,病人红包,药代提成……这些你拿不拿?   辛苦的医生有,有医德的医生有,但是浑水摸鱼搞腐败的,为了提成开激素的也有,病人家属被坑过被气过之后对所有的白大褂都心存敌意,可是生病也不能不来,于是医患关系更紧张,工作更难做。可是这个能怪谁?   杨炯觉得这话题挺沉重,只得转到别处道:这倒是,上次我食物中毒那次你值班是吧,看你一晚上都没捞着睡会儿,这值班制度有点不人道啊。   这回儿傅惟演没吭声,过了会儿才说:“值班医生能睡觉,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休息到天亮,运气不好就是一直仰卧起坐了。”他说完看了杨炯一眼,想了想,又把后半段的话给咽回去了。   他那天值班,但是前半夜其实还算安生,之所以一直没睡其实是怕杨炯着凉。那天的杨炯看起来很虚弱,傅惟演刚知道他失恋又被人退婚,一时间脑子迷糊,也不知道杨炯那食物中毒是误事还是存了别的念头。后来他去看他,又发现这人睡姿不佳,胳膊腿儿都在外露着。当时春寒料峭,傅惟演一摸这人手脚冰凉,只得皱着眉给他塞回去。过一会儿再看,然后再给他往回塞。   在很多年前他也曾这么照顾过另一个人,那时候他还是住的医院宿舍,每逢舍友不在,那人就过来找他玩,晚上便顺道留宿在宿舍里,傅惟演住上铺,那人住下铺。有次房间里插排坏了,傅惟演拿手机照着下床去厕所,瞥见那人一根胳膊露在外面,便给他悄悄塞回了被窝。后来又是如此几次,那人才笑着告诉他:“其实我睡觉很老实,基本一晚上都不翻身的。”傅惟演挑眉看他,就又见那人抿嘴笑道:“但是在你这除外,因为我要记得把胳膊露出来,好等着你给我塞回去。”   傅惟演觉得这样的行为幼稚且无聊,那人却倍感甜蜜,只说:“你这人感情太不外露了,不这样做我都不知道你爱我。”   那时候年轻,动辄把爱不爱挂在嘴边上,傅惟演没觉得不妥,甚至时常自省,是否自己真的太冷漠了?太自我了?他也尝试过改变,诸如节日送礼,晚安电话这种细节,可是更久后他才发现也有可能不是他做的太少,而是那人身边的朋友做的太多。江志宏做的多?傅惟演每次想到杨炯一脸惋惜的表情就好笑,他那是没见过李志宏王志宏……   当然他也不想让杨炯知道李志宏王志宏之流,一来但凡是个男人都不愿承认自己的对象暧昧者众多,毕竟别人一听,往往直觉都是这男人可能没魅力或者没本事,二来他其实很满意和杨炯这样的相处模式,俩人不必牵扯过多,杨炯有空的时候照顾他,满足他的口腹之欲,他也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提供自己的所能给予的所有便利,比如尽量让对方住的舒适,杨炯要用车他可以借,有空了甚至可以开车去接,他愿意容忍并努力和那些虫虫草草和平共处,周末或者他休班的时候,他也愿意到对方家里扮演孝子贤婿。   只是前提是杨炯跟他一样满意现在的生活,否则以江志宏那样的都能跟杨炯走到恋爱领证的这一步,要是换个李志宏王志宏之流,颜值更高上门服务更好的,杨炯岂不是分分钟就被人洗脑牵走了。   傅惟演为此感到了隐隐地担忧,直到杨炯告诉他自己明天要去参加一个艺术展。   傅惟演有些诧异,问杨炯:“谁办的?主题是什么?”杨炯捏着法语的邀请函皱眉半天,一窍不通,干脆言简意赅地总结道:”相亲吧。“ 第26章   微型艺术展下午两点开展, 位置在市图书馆旁的美术馆里,邀请函虽然是法语, 但是实际参展作品来自多个国家。主题还真是跟爱情有关,有画作和手工作品, 也有摄影和雕塑。   杨炯完全是个门外汉, 验票进去后也没什么参观重点, 索性从门口的第一块展板开始由左往右逐一浏览。下午馆里人不多, 他没走几步,眼前光线却是一暗,有人站在了他的右手边。   杨炯抬眼,看到来人稍稍有些惊讶, 随后却又很快明白了过来——怪不得那天雷鹏给他票的时候问起徐志,他原本没往一块想, 谁知道人家是有关联的。   果然, 徐志笑了笑,指着远处的一块展板道:“那边有我的作品。”又道:“那天拜托雷先生的时候就想过你会不会拒绝,虽然后来得知票已经送下,但直到刚才我心里都一点把握也没有。你能过来我很高兴, 真的。”   杨炯有些懊恼雷鹏这事办的不地道, 要早知道是这么回事他还真不会来,但这会儿人都已经在这了, 他也不好端着,于是笑道:“正好下午有空,就过来看看了。”   “那一块吧, ”徐志大方笑笑,转身便在前面领路。   杨炯什么都不懂便也不吱声,好在对方体贴,时而低声讲解交流,时而轻谈一二趣事,氛围倒也不算尴尬。杨炯跟他看过大半展板,不知不觉说说笑笑,时间就过去了两个小时。   其实杨炯之前想过,但是他觉得徐志家境好,又从事这样艺术相关的职业,便暗自揣测这人多半个性自我难相处。谁知道这会儿简短交流下来,却发现对方其实真能算得上风度翩翩,有见地不张扬,脾气也好,很懂得照顾别人的感受。他心里暗暗琢磨,扭头又看人模样清隽,顿时好感倍增,脸上没表现,心里却忍不住犹豫双方继续发展的可能性。   不多会儿俩人走到了徐志的那张摄影作品前,杨炯不觉多看了一眼,听到对方解释道:“这是我在巴黎一处墓园拍的。”   杨炯也看出是墓地了,上面隐约可见各种高大的墓碑,或被人修葺齐整,或有雕塑相伴,唯独作为主体的那块墓碑低矮潦草,身侧野花丛丛。以至于整体虽然色调明快,但仍给人一旦压抑委屈的感觉。   杨炯有心想要表现一下,暗自揣摩半天,想从各处细节咂摸一下作者的用意。谁知道徐志已经径直解释道:“这个是想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   “……”杨炯说什么没想到是这个,愣了下,再看了一眼,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我还以为有什么凄美的爱情故事呢?可是坟墓……大家为什么都对婚姻有这么大的敌意?”   徐志眨眼道:“不是敌意,而是婚姻意味着约束,而大多数人,尤其是大多数的男人,都更喜欢自由。”他说完怕误会,又补充道:“当然我不在大多数之列,就我自己而言,还是宁愿‘死得其所’的。”   杨炯笑笑,想了想问他:“那你现在还没结婚是……”   “是一直没遇到可以结婚的人,”徐志坦言:“我之前交往了不少,但是以前太过于贪玩,自己心性不定,接触交往的也都比我年轻的男孩子,泡吧跳舞个个是高手,真结婚过日子都是白痴。”   杨炯讶然,笑道:“你倒是活的潇洒,在什么年纪体会了什么年纪的滋味。”   “现在我就特别像体验一把家的滋味,”徐志看着他,半真半假地笑道:“之前看许瑞云和雷先生还没觉得如何,但是上次去你家温锅,我倒是感触颇深,今天再见你,这种感触就更深了点。”   杨炯心里飘忽了一下,“什么感触?”   徐志道:“我很喜欢你……”说完停顿两秒,接续道“……这样的。”   杨炯晚上回家,给雷鹏打电话,问道:“那个我问你,徐志知道我跟傅惟演怎么回事吗?”   雷鹏在那头嘻嘻笑,“怎么,心动了?要来谢媒人了?”   “呸,我还没说你坑我呢,你早说这票是他送的我就不去了,”杨炯说完顿了顿,又琢磨了一会儿,如实道:“不过就这么接触的话,他好像是还……挺好的。”   “不好我怎么可能给你介绍,”雷鹏在那边道:“你跟傅惟演的关系我没明说,但也没刻意掩饰过。我觉得他应该差不多知道了。”   “哦那还行,”杨炯暗自点头,“要不然他什么都不知道还这么说,就是人品有问题了。”   雷鹏咦了一声,问他:“他说什么了?”   杨炯有些脸热,捂着脸躺在沙发上,把下午俩人的事大概说了。只是末了有些纠结:“他说他喜欢我这样的,是指的我是什么样的呢?”   杨炯在听到对方之前的交往对象时并没什么情绪和意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或保守内敛或外向奔放,只要没有损害他人又或者滥交滥情都实在正常不过。   但是他会稍微担心以后,比如人的审美一向是有明显偏好的,一个吃惯了麻辣小龙虾的人,不可能因为结个婚就可以只吃清水白菜。假如徐志之前喜欢的都是年轻小男孩,而如今对他的好感又只是源于自己偶尔流露的温柔和体贴的话……杨炯便很难说服自己去冒险。   杨炯想到这就有些无奈,不得不说他现在的思维越来越居家保守,之前和江志宏相处的时候他还想过,两方的不和和矛盾或许会在时间大法下逐一磨合消失,如今时隔不到一年,他却忍不住改了想法——俩个人或者两个家庭的组合,其实更像是两组齿轮的协同合作。节奏卡不对的,要么一方硬生生地被磨平,再被刻上新的凹痕,完全成为另一方的附属品,要么就要吱嘎乱响,两败俱伤。   双方都改变的有吗?有,但是不论感情还是家庭势力,都会存在强弱对比,怎么算都会有更吃亏的一方。倘若俩人深爱多年有感情支撑还好,像他这样中途认识的,不管是一年还是两年的交往,时间都太短,感情都太淡,必然经不起这些摩擦。所以还不如在一开始就掂量好,俩人节奏一致,观念相同,一唱一随刚刚好。   杨炯知道这样合适的对象很难找,于是也忍不住左右摇摆,把那句“很喜欢你……这样的”放在嘴上来回掂量,暗自琢磨。   他心思飘忽,做其他的事情就有些心不在焉,又惦记着快要进组,这次不知道自己的表现如何,片酬何时能结算。等回头忙完后去正好要去考驾照,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回头买车的钱控制在多少比较合理,他不想买贵的,但是也不想太便宜了开不了多久就得换。杂七杂八的事情一挤,徐志约他出去他虽然没应,但是微信上没少聊,有时候是互相咨询某些小事,有时候是段子分享,聊聊车聊聊剧,说下对以后的忐忑和期待,又间或着偶尔的早安晚安,反倒是远比和傅惟演的沟通多得多。   傅惟演这段时间却正忙,院里安排了科研任务,他又要赶着发表论文,除此之外前天他轮值急诊还遇到了一位孕妇患者,孕晚期,腹痛,说是急性肠胃炎让给开药。   傅惟演看他不像是急性肠胃炎的症状,孕妇看病更是小心,于是保险起见让对方去复查血常规和B超。结果家属不愿,逮着他好一顿骂,说就是吃了点东西肚子疼而已,非要做什么检查。又说自己之前刚做过了,不到一天再做一遍,明显是个黑心医生要讹钱。   一伙人在那扯皮怒骂许久,最后好歹送去化验,得出结果后却仍不消停——孕妇查出是胆囊结石并肝脏右叶血管瘤,转去消化内科,家属却认准接诊的医生是傅惟演。之前的误会化解,他们却并不信任管床医生,反而有问题动辄跑到外科来找姓傅的。傅惟演无法,解释也麻烦,干脆真的守在医院“跟踪”了两天。   这一待倒是跟病人家属待出了感情,孕妇后来病情稳定,家属一看他就露笑,像是看到了定心丸,傅惟演起初还觉得聊有慰藉,然而回道家,却看到这几天里杨炯像是换了一个人。   其实也说不上杨炯哪里改变了,但是整个人的确陡然活泼了许多,他越来越爱打扮,并且重新戴上了那个多日不见的choker。傅惟演刚开始还挺新奇,感觉这东西圈在杨炯白嫩细长的脖颈上,除了像狗项圈之外似乎越看越顺眼,有点禁欲又蛊惑的味道。   他刚开始是欣赏,后来是喜欢,再后来就觉得不对劲了——因为他发现了很多让人不安的细节。比如饭菜似乎越来越咸了……他之前听过一个理论,家里老婆做饭越来越咸,多半是有外心了。傅惟演并不信这些段子,却不得不承认以前杨炯不仅给他严格控制盐分,而且花样常变,并不会像现在这样一连几天就一种炒菜,紧着这种菜没了再炒下一种。   又比如以往晚上的空闲时间,傅惟演会去书房看书,杨炯则多半盘腿坐在沙发上看书或者看电视,或者偶尔去书房捣鼓几下那几盆花花草草,坐书桌对面跟他聊聊天。可是现在花花草草只留了两盆,电视上蒙了一层薄薄的细灰,显然多日没有人碰过,而杨炯也不再在客厅里待着了,除了必须露面的几个时刻,诸如吃完上厕所这些之外,他大部分时间都在自己的小卧室里。   傅惟演两天之后没忍住,路过杨炯卧室的时候略微驻足,悄悄贴人门上听了一下。只可惜什么内容都没听到,他只知道杨炯在跟人语音聊天,对面的人声音清亮,笑起来十分爽朗,而杨炯在这边甜甜腻腻,像是在约会小情人? 第27章   周末约好的去杨佩琼家, 傅惟演思索了半天,在路上的时候问杨炯道:“你最近在跟谁聊天啊?”   杨炯不知道他干嘛问这个, 想了想自己最近聊天的,除了那个盆栽群就是徐志了。但是考虑到傅惟演对徐志的态度, 于是想了想说:“没有谁啊, 就是朋友。”   傅惟演不信, 直言问:“是不是徐志?”   他知道杨炯这人的朋友虽然不少, 但是频繁联系的并不多,除去雷鹏之外也没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公司里的人都是泛泛之交,也没道理突然就热络上了。算来算去, 除了徐志就只能是其他新认识的。   他随口一猜,杨炯却登时顿住, 既不想聊这个又不想否认骗他, 于是往窗外看了一眼就不说话了。   傅惟演没想到还真是徐志,心里顿时不大舒服,等到了杨妈妈家,杨佩琼去买菜, 他一时没忍住, 把杨炯拉到一旁的小卧室里追问道:“你什么情况啊?你是不是跟他聊上了?聊到哪一步了?”   他之前对徐志就有意见,这会儿越想越气, 忍不住在一边给人抹黑道:“他们那些搞摄影的都多色你不知道吗?身边美女帅哥那么多,拍照就喜欢裸体,还艺术, 估计没少摸来摸去吧!”   杨炯本来就有些顾虑这个,但也知道各行各业都有正经不正经的,听他说这么难听顿时忍不住维护道:“你说话注意点啊,什么叫人家裸体拍来拍去,你那工作不还天天伸手摸屁股吗?”   傅惟演愣住,“我摸屁股怎么了?我那是给病人检查好不好?你这人怎么思想这么龌龊?后穴指检不用手用什么?”他说到这还有些难以置信,冲杨炯道:“你竟然拿他们那行跟我们这行比??”   杨炯本来就是故意怼他,这会儿丝毫不让步,呵呵道:“你们这行怎么了?是比不上你们收红包多,也比不上你们态度牛,上回我去给你送饭,碰见的那小姑娘不还让你们大夫给说哭了啊,什么了不起啊,病人不懂不放心还不能多问一句了啊。”   那次杨炯去给他送饭,正好看见一个小姑娘问医生她爷爷这病有没有别的药,他们带的钱不大够。小姑娘一脸忐忑,小手攥着几张纸币,一看就是让医药费给愁的。那医生却冷嘲热讽,说什么他就只会开这一种,要开别的便宜药找别人开去,他不会看。又道,现在人真是,为了省个块八毛的连命都能不要了。   小姑娘脸皮薄,又怕医生真不管爷爷了,顿时憋屈着嘴哭了出来。杨炯当时看的又气又怒,却也无法,只得过去哄了哄孩子准备帮忙掏钱,后来正好傅惟演出来,看了眼药单,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带着老人又重新挂了个专家号……   有些事情就在眼皮子底下,不说不代表没发生,杨炯之前总顾及那是傅惟演的同事,心想骂起来难免连他一块波及了,所以一直没再提。现在傅惟演攻击别人职业,他顿时也不再憋着。   又道:“要说黑心的,我看也就是你们这一行了。古人就说了,这世上什么最赚钱,一强盗二卖药。我爷爷当年住院为什么后来非得要出,还不是在那住怕了,有了新药就来介绍,还什么效果一定好,用就是大爷不用就给脸看。”   “那新药也不都是为了挣钱吧,进口药又不是害你们,我爸不还照样用了吗?”傅惟演简直无语,又道:“再说没医德的又不是我,我一不拿红包二不拿回扣,行的正坐得直,你攻击我干什么啊?”   “那你说的,人徐志你都不认识,拍裸照摸模特得又不是他,你攻击人家干什么啊?”   “你!”傅惟演顿时气极,指着他,好半天才点了点头道:“你行!你真行!你为了维护个没关系的人能这样,你厉害。”   杨炯挑挑眉,看他气的那样顿了顿,把重话咽了回去,只嘀咕道:“……本来跟你也没啥关系啊。”   俩人如充气的斗牛眼瞪眼,那边杨佩琼却在楼下的菜店里转了一圈,见没当意的新鲜菜干脆折回来了。她开门动静小,一看客厅没人,还以为俩小年轻太黏糊了在小屋里腻歪呢,结果稍微一听,显然不是那么回事。她有些担心,正好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傅惟演脸红脖子粗走了出来,见她在外面,显然有些惊讶。   杨佩琼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把手里的布兜搁在茶几上,笑道:“哎惟演,我正想找你俩呢,楼下的菜不太好,葱和香菜也都没了,要不你替妈去超市看看?”   傅惟演顿了下,还是应了声,从茶几上拿起车钥匙就往外走,杨佩琼递给他钱和布兜,他把布兜接过去,钱却顺手放回了门口鞋柜上的小盒里。等人走了,杨炯才慢吞吞从自己屋里出来,又有些心虚的瞧了他妈一眼。   杨佩琼果然沉着脸,点着桌子道:“你给我过来,坐下。”   杨炯挨过去坐了,想装没事人,嬉皮笑脸地嘿嘿了两下。   杨佩琼却问道:“你跟我说实话,你当初怎么跟江志宏分的手?怎么跟惟演走一块去的?”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杨炯倒没料到他妈问这个,眨眼说:“江志宏劈腿啊,他……”   “他什么他?”杨佩琼生气道:“到底是他劈腿还是你劈腿?”   杨炯:“?!”   “怎么成我劈腿了,是他好不好,他自己承认了的,”杨炯一脸震惊,难以置信的看着杨佩琼道:“妈你竟然这么想你亲儿子。”   “你还怪我这么想你?刚刚谁在屋里吵吵的?我都听见了,”杨佩琼看着他气道:“你跟惟演过日子,怎么又牵扯进外人来了?那人跟你什么关系啊?妈没听明白,你现在给我解释解释。”   “这有什么好解释的,”杨炯心里默想了一会儿,知道不能说实话,信口胡说道:“我跟一朋友多聊了两句天,他吃醋而已。你说吃醋就吃醋吧,还上纲上线,说人家工作不好,我这就不乐意了啊,那是我朋友,你打狗还得看主人不是?”   杨佩琼狐疑地看着他,心里也觉得杨炯不像是作风不正的孩子,便问他:“你那朋友干什么的?”   “人家搞摄影的。”   “叫我说干那行的就是不靠谱,惟演说的没错!”杨佩琼又道:“结婚了自己就要注意点,有些不必要的朋友少交些也罢。外人再怎么样也是外人,能跟你对象搁一块比吗?你头疼脑热的时候靠谁?天天一块吃一块过日子的是谁?你叫那小摄影过来了,能支使人去买菜买肉?”   “行行行,”杨炯忙道:“回头我再跟他好好聊聊不就行了吗。”   杨佩琼平时不怎么数落杨炯,这会儿已经算是生气了,杨炯心想大不了一会儿先服软,让傅惟演脸色晴一点好交差。可是再想想也不知道怎么哄,说不跟徐志联系了?显然不可能,就是没有徐志他以后也会认识赵志钱志孙志李志的,假结婚哪能真把自己给套进去?这次服软了和稀泥,那下次下下次,每次都在家里闹这么一通,那可怎么办?想来想去,实在没什么好办法,最后只能琢磨着,不行中午就做顿好吃的,先哄好他的胃吧。   他想好了,便琢磨着傅惟演的口味,从冰箱里找了牛蹄筋出来。   这牛蹄筋还是上次傅惟演自己买的,他明明自己馋嘴了,却非嘴甜地说听医院小护士说这个美容,所以特意拿来孝敬妈的。他妈来妈去的喊,杨佩琼却一时顾着高兴,转身就把蹄筋给放冰箱里了。那天傅惟演眼巴巴地期待了一天,磨蹭到晚上才回家,让杨炯笑的不行。   要放平时杨炯也不愿意收拾这个,觉得生的处理不好就腥,火候不好就不带劲儿。今天情况特殊,所以他在厨房捣鼓了半天,这才把蹄筋给处理好,又和香料一块放在了高压锅里炖。傅惟演回来的时候正好高压锅上汽,杨炯在卧室里看时间,听到外面杨佩琼和傅惟演说话,忙伸出脑袋问他:“花菇买了吗?一会儿要用。”   谁知道傅惟演却头也不抬道:“没有。”他说完就把东西拿去厨房,片刻后又转身回来去洗手间搓手。   杨炯心里啧了一声,却忍不住跟他邀功,在后面哼道:“那葱肯定买了吧,我跟你说你要是没买可就要后悔了哦,你不知道我中午炖了什么……”他边说便往厨房去,等到了水池边掀开袋子,顿时吓了一跳。   杨炯气冲冲地从厨房奔出来,冲傅惟演道:“你干嘛买鱼啊!” 他实在不喜欢鱼,也不愿意闻鱼腥味,平时能避则避,也跟傅惟演商量过少吃这东西,谁知道今天傅惟演抽风,几个袋子里只有两根葱,其他的全是鱼,各种鱼!   杨炯站那瞪眼,傅惟演却说:“我爱吃呀。”   杨炯说:“可我不爱吃!我最讨厌那玩意儿了!不是说好了没事不吃鱼吗?”   “哦我忘了,”傅惟演无所谓道:“反正我就是想吃了,我不光买了鱼还买了鱼它亲戚。”   杨炯:”……“   傅惟演说完摇头晃脑,又问杨佩琼:“妈,那螃蟹是蒸着好还是煮着好?”   杨佩琼笑道:“蒸着就行,妈给你们调点姜醋蘸着。”又问他:“鱼你想怎么吃?清蒸还是家常焖一个?”   傅惟演想了想:“都行,要不就清蒸吧。”说完又把袖子挽起来,主动揽活道:“妈你就光做就行,鱼我收拾。”   杨炯在一边看这娘俩聊天,越看越气,这会儿听他说想清蒸,心里更是忍不住嗤笑一声,心想也不看看你买的什么鱼,鱼鳃都不新鲜了还清蒸,腥死你。   他转身回屋,却又被杨佩琼追着给撵了出来。   杨佩琼瞪眼,低声说他:“你赶紧给我过去。”   杨炯不听,“谁是你亲儿子啊,他吃饭干活还不应该吗?”   杨佩琼道:“让你去你就去,他哪儿懂做饭,”又跟在后面戳他:“惟演那工作多累啊,现在眼圈儿都是黑的,你快让他回屋歇会儿。”   杨炯磨磨蹭蹭过去,扭头见杨佩琼在远处监工,很是不情愿,在厨房门口道:“我收拾吧,我妈让你去休息。”   傅惟演却不搭理他,在那自顾自的拿着剪刀给鱼剖腹。他下手利落,跟平时在厨房拙笨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杨炯看了几眼有些吃惊,忍不住道:“吆行啊,你这不是有两下子吗。平时怎么什么都不会?”   傅惟演这次搭话了,却是哼了一声,指着鱼肚子上的小眼儿道:“屁眼。”   杨炯:“……”   —   鱼不够新鲜,螃蟹也不肥,杨炯本来想随便辣炒一下,后来见傅惟演眼巴巴地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的,又忍不住心软,最后鱼大部分都红烧了,只留了两条做了酸辣汤。螃蟹则是分段炸好,给他跟蒸烂的蹄筋儿一块葱烧了。   傅惟演吃的心满意足,回程的时候脸色好了一点儿,又觉得自己中午只买鱼有些过分,给自己找理由道:“我中午生气,所以开车去的海鲜市场,那边没有菜。”   杨炯却抓错了重点,愣了一下问他:“你去海鲜市场还买死鱼?都不知道挑活的吗?”   “我本来挑的是活的啊?”傅惟演道:“我挑了然后摊主说给我摔死,摔死回来就那样了。”   “……”杨炯无奈,这人真是……摊主去摔鱼他也不看着,肯定是让人给骗了。不过转念再想,就傅惟演长那样,跟不吃五谷杂粮天天吸仙气儿似的,也难怪别人糊弄他。   他犹豫了一下,惦记着之前俩人的话题,跟傅惟演商量道:“其实,你有没有考虑过找个保姆?”   傅惟演却愣住了,有些难以置信:“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杨炯看着他:“就是觉得你这工作的确太忙了。”   “那你说让我找什么保姆啊?我忙就得找保姆啊?是不是我不会修马桶就得找个下水道工啊!”傅惟演气道:“你是不是就觉得跟我住一块憋屈了!”   杨炯不明所以地愣了半天,才明白他误会了,解释道:“我没那意思,我让你找不是让你找人一块过日子,是请,让你请个保姆或者阿姨,或者钟点工。”   傅惟演按捺着脾气不说话。   杨炯看他那样也不耐烦了,道:“我这是真心实意跟你谈这个事,不过你说的对,我现在照顾你照顾的挺好,可我又不是你爱人,万一哪天我找到真爱去结婚了,你连个备选项都没有,到时候怎么办。”   “凉拌!”傅惟演怕了下方向盘道:“你不就是想找人谈恋爱了吗,不就是发情期到了要去花前月下亲亲我我满足生理需求吗?有什么了不起。”   杨炯忍不住气乐了,点头说:“对啊,本来就没什么了不起啊,猫还色诱马还闹槽呢,我都爬到食物链顶端了,发个情还不应该吗。”   傅惟演:“……”他一生气,忘了这一块限速,等看见限速标志的时候猛地踩了一脚刹车。   杨炯不妨被吓了一跳,以为他故意的,回神之后怒道:“你干什么!这块路口来来往往都货车,你能不能注意点!”   “不能,”傅惟演气道:“谁注意你找谁去,我就这样了。”   杨炯转着脸盯他半天,半天后点了点头,说:“好。你停车”   傅惟演不说话。   杨炯胸膛起伏半天,依旧道:“停车。”   半分钟后傅惟演靠边停车,杨炯从后座抓过自己的衣服,又拿了杨佩琼给自己带的一点玉米面,抱在怀里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傅惟演说的是气话,但是一想又觉得自己也没什么过分的,凭什么杨炯说话气他他就得受着,他说句气话对方当真自己还得哄?他气哼哼地在原地停了一会儿,见杨炯已经走出很远,又慢吞吞的踩了一脚油门跟了上去。   杨炯沿着马路牙子一直往前走没回头,几分钟后前方道路终于出现了分叉,人行道被隔开,机动车道也被拦了网,后面那辆车才终于加速,转弯开走了。   杨炯又往前走出几百米,找了个路墩子坐下,生了半天闷气,却又觉得不值。他不想回家,也不能回杨佩琼那,想了想,干脆去骚扰雷鹏。   雷鹏正好在外面,给他报了个地址。俩人在一家面包店里见面,杨炯中午没吃好,干脆要了个杂粮面包坐那说一句吃一口。   雷鹏看他恶狠狠地往下撕面包,忍不住道:“你能不能轻点,你这架势也太瘆得慌了。敢情拿着面包泄愤啊!”他又体贴地给杨炯要了瓶水,给他递过去:“快喝口水咽一下,别噎死了,到时候傅惟演过来跟我要人我可赔不起。”   “他才不管呢,”杨炯接过去咕咚咕咚灌了两口,喝完一看瓶子,顿时又心疼:“我去,这瓶水多少钱啊?”   “三十。”   “也没味儿啊?”杨炯瞪着瓶身,又喝了一口,咂摸了两下道:“农夫山泉还有点甜呢,他怎么不有点甜?”   “滚去吧你,一矿泉水能有什么味,”雷鹏哈哈笑道:“你就当他这瓶子贵,好歹是玻璃的,回去还能养花。”他说完琢磨了一会儿,问杨炯:“问你个问题啊。”   杨炯又喝了两口咂摸味儿,抬着下巴示意他说。   雷鹏道:“你们家傅惟演……是不是对你有点意思啊。”   杨炯:“……”他差点给喷出来,好在喝的时候他正琢磨一口水是不是五毛钱,这下愣是给憋回去了。   杨炯被呛得咳嗽了两声,喉咙都有些疼,歇了会儿气,这才看向雷鹏。   雷鹏道:“我就是这么感觉,你没感觉吗?”   “什么感觉啊?”杨炯愣了会儿,想了想却摇头道:“说实话,我们俩最多的交流就是吃什么菜,平时说话真不多。他正点回家的时候就少,他回去了我一般也要睡了,我俩对着都看不了几眼,哪来的机会培养感情。”   说到这他也忍不住叹了口气,跟雷鹏道:“我觉得吧,傅惟演这人是真不适合单身生活,可是他那工作忙,他这人事又多,要求高不说,性格还有点闷骚。本来就没时间相亲谈恋爱,但要真看上什么美女帅哥了,估计他也顾着自己那点脸面不好意思表白,等着别人来追他。就这样他能找到伴侣才怪呢!现在他依赖我。我也有点心软,每次一看他回来瘫沙发上就能睡过去那样,也真的挺难拒绝去给他做口饭啊倒点水啊。”   “那要是长久生活的话呢?”雷鹏犹豫道:“要是他真对你有意思了,你会考虑吗?”   “搞笑呢,他怎么可能看上我。”杨炯摇头,想了想又认真道:“更何况真有意思我也不考虑,我其实要求不高,条件跟我差不多,俩人收支平衡,有点存款,然后偶尔出去旅旅游啊,逛逛街啊,那多好。就他那工作,手机不能关机,往短了说滚个床单指不定都不安生,往长了说清水的混不好,能混上去享福的也不是什么正经人,我膈应。”   “也对,”雷鹏道:“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其实现在美不美都这样了,皮相好看的印象分高,但是综合评分却要兼顾多方面,工作收入,生活态度,感情经历……怪不得许瑞云说其实你这人条件一点都不差呢,你就是那种各科都不拔尖,但是样样均衡的学生,你胜在不偏科。”   杨炯头回被人这么评价,感觉很是新奇。   不过这样比较的话,傅惟演倒成了一个偏科极其严重的学生——这人印象分是满分,杨炯起初觉得满分有些夸张,想给他去一点,可是左思右想却又挑不出一点错处。这人个子高,腿也长,大腿相当结实有力,上身也好看,尤其是锁骨和喉结,杨炯特别爱看他穿制式衣服,比如婚礼上那样的礼服,格外显气质,甚至那会儿杨炯很没出息地有种想要跪拜对方甘愿为臣的念头,十分羞耻却又有点刺激。   只是傅惟演不常穿,大概有些畏寒又犯懒,所以常穿些领口较小又松松垮垮的T恤,跟套了个麻袋似的,也就是脸好看,不然挺碍眼。   杨炯琢磨到这,终于想起来,因为衣品给他减了一分。他心里顺畅不少,继续给傅惟演其他评价,比如傅惟演工作是弱点,又忙又累不能顾家,所以给五分;感情史简单但比较自我,所以情感观念给六分;毛病很多,有轻微洁癖自己却不够整洁,爱挑剔,所以个人习惯只能给六分。不做饭但洗碗,只要不累的时候还挺勤快,偶尔体贴人得时候总让人出其不意,所以性格给八分……杨炯最后想了想,又觉得这人虽然嘴馋,但是不管你做的咸淡好坏,都能把饭吃光光,让人特别有成就感,这点其实很难得,也算是一个优点,于是考虑了一下,总分又给他加了两分。   只是很快这多加的两分就被取消了——那天杨炯跟傅惟演分开之后,晚上很晚才回家。他进门的时候看到主卧的灯还亮着,不禁有些惊讶,过去一看才发现傅惟演在那拿着手机睡着了。   杨炯过去替他拿开,又给他盖上被子,空调改成睡眠模式。要走的时候不小心碰到手机,慌乱间看到了未及上锁的界面——那上面开着傅惟演和“家羊”的聊天界面。   杨炯小心给他放到一边,原本还想“家羊”是谁,等要睡觉了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那是自己。他一时间愣住,好一会儿才无奈地笑笑,这样一来白天被半道扔下的气也没了,杨炯想着不行第二天再拿好吃的哄哄他,还给自己定了闹钟给他做早餐面。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他早早起来做了面,傅惟演起床后却没吃就去上班了。那时候时间还早,杨炯有些意外,以为他是有急事。只是很快他就发现并不是这样。   剧组那边的开机时间因故被推迟到了下个月,杨炯暂时没别的事情,早上做了饭见傅惟演没吃,便自己吃一半倒一半,中午做了新的给他送了过去。谁知道中午送过去的,晚上连饭带饭盒又被人原样给拿了回来。晚饭傅惟演也没吃,回家就回自己的屋里。这样连续的两三天,杨炯才明白过来,傅惟演这是跟他冷战了——傅惟演不光不吃他做的饭,连话都不跟他说了。   杨炯起初有些哭笑不得,感觉就像是看到了小学生我不理你就不理你的把戏,可是时间一长,他也忍不住有些火气,傅惟演不吃他干脆也不做,俩人后来早上各吃各的,杨炯吃粥,傅惟演就吃面包。晚上杨炯做面,傅惟演吃就外卖的炒米饭。只是后者肠胃不稳定,偶尔炒饭硬了又或者炒菜油水大了,他就不舒服。杨炯这次忍住了心软,等着他先来求和,谁知道次卧的门开了一晚上,傅惟演愣是看都没往里看一眼。   杨炯又生气又郁闷,正好雷鹏约她逛花市,他干脆狠狠捯饬一番,就等着傅惟演回来了再出门,然后出门前故意大声道:“啊,我稍微晚点道,呵呵呵呵徐志你真好!”其实哪里有徐志,徐志跟搞摄影的朋友去根河,都一周没联系了。   杨炯觉得傅惟演那脾气,说不定哪会儿听见徐志就忍不住出来跟他怼,到时候随便找个机会,吵一架然后再和好,好像问题也不大。可是这样两三次,直到徐志真回来了,那边也没反应。   这下杨炯是真灰心了,他觉得自己之前也没什么错,俩人本来就是形婚,各为前程,多打算一下也没错。甚至他的几次考虑都是真心替傅惟演着想过的,可是傅惟演态度太激烈,既不和他好好谈,也不说说自己的意见,好像他就应该在着继续跟他合住似的。   现在俩人冷战,看着也没什么和好的机会和迹象,杨炯就觉得这房子住着也没意思了。毕竟房主都不欢迎他,整天拿他当透明人,他不给房租天天住着亏心。   他准备找新房子住,对外却只说自己只是为了方便,以后离着拍戏的地方近便点。看了两天房,没什么中意的,倒是徐志约他了。   徐志给打的电话,说自己要过生日,想跟他要一样生日礼物。却又不说到底是什么,只说了生日那天的时间和地点,让他务必过去。   杨炯接电话的时候隐约猜到了对方的用意,他其实也有些纠结,之前俩人联系虽多,但是除了那天有些突兀的那句“喜欢你这样的”之外,他俩之间的联系一直没什么逾矩的地方,只是单纯的聊天或吐槽,勤了一天聊好几句,但是忘了一周不联系也有。杨炯本身就不会玩暧昧,虽然知道对方大概有往那方面发展的意图,但也希望哪天俩人开诚布公谈过了之后再开始发展。   他之前期待过新恋情的发展,如今徐志眼看着要表白,他却又忍不住有些犹豫忐忑。   杨炯脑子里浑浑噩噩,把时间和地点记下来,直到赴约之前心绪都很复杂。   他一紧张就难免出错,跟蛋糕店定了蛋糕,走到半路才想起来要取,折回了蛋糕店,拿了东西却又发现手机电不多了。杨炯总觉得诸事不顺,最后又暗骂自己太优柔寡断,心想不就是谈恋爱吗?大不了合适就谈不合适再分呗!这么一想好歹轻松了一些,又想谈恋爱有什么不好,至少再也不用伺候不可说娘娘了,还能跟人打啵,滚床单,浪里淘花约会逛街去旅游。只是他给自己心理建设了半天,最后雄赳赳气昂昂,千想万想,没想到等他打车到了地方,却发现他记下名字的店,关门了。   杨炯有些懵逼,回想徐志说的话。   徐志说:“我在根河拍了一张很浪漫的照片,还有另一张是在恩和拍的,意义特殊,到时候你一定要看。”   徐志又说:“这是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夜晚,所以我定了一个很浪漫的地方。”   徐志还说:“我定的是一个法餐厅,名字叫#¥&%@#……” 第28章   杨炯去年跟别人来过这个法餐厅, 当时觉得高档也够浪漫,又因那名字绕口所以多记了几遍, 印象很深。前天徐志给他打电话的时候说的是法语原名,杨炯一听是法餐厅, 又听那叽里咕噜的一串跟自己记得一样, 便先入为主地以为是这儿, 这会儿到了地方, 再看周遭环境,他才知道自己来错地了。   出租车刚刚放下他之后就开走了,这块却是新起了几幢高楼,尚未完工, 大老远的哐当作响。街道上堆了几处用土,整个路面灰扑扑地, 路边停着几辆车, 也没车主。沿街的店铺多半也已经关闭,或者挂上了“转卖出租”的字样。   杨炯心里懊恼不已,他本来出门就晚,这会儿一番折腾肯定已经误点了。他一边琢磨着有什么能补救或通知对方的办法, 一边拎着蛋糕急心急火燎地往路口走去。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他急匆匆地找到了路口,却因赶上了下班高峰期而打不上车, 偶尔一两个空车的司机,一听他要去市里,也都忙不迭的闪开。   杨炯急地团团转, 最后无法,只得琢磨着找个地方换张零钱,不行坐公交车回去。   他知道自己必然要迟到很多了,一边忙着找尚且开门的店铺,一边又去使劲摁那个开机键,巴望着能出现什么奇迹。可是奇迹没出现,走了没多久周围的路灯却突然亮了——市政亮灯的时候是晚上六点半,杨炯先前不知道确切时间,心里干着急,这会儿却明确知道离着俩人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   他不由地愣了一下,又茫然地看了眼四周被围起的建筑工地,眼前离得尚远的居民小区……半晌,苦笑着叹了口气。他忍不住自嘲地想,之前看狗血电视剧,主角总有未及赶赴的约会,没能说出口的表白,阴差阳错的误会。那时候他总是边看边为剧中人着急,觉得这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什么事,后面补上不就好了,甚至恨不得钻到电视剧替人说去,可是这会儿轮到自己身上,经历了一连串的忐忑激动惊吓之后,他才明白可能越是要紧的事情,人的情绪化便越严重——他刚刚心急火燎,恨不得抓紧每一分钟的机会去挽救,这会儿知道了自己错过太久,心里的焦急情绪反倒是被铺天盖地的烦闷懊悔给压过去了。   然而更让人无奈的是,主角总会有比误会多一次的机会,他却未必能有,因此对比前者懊恼更甚。杨炯拎着蛋糕,一路往前,又过了个桥,好歹找到了有人烟的地方。他早已经饿的饥肠辘辘,新换的鞋子头回穿又有些磨脚,远远看见一排店铺,却又是大半关闭,好歹有处面馆门户大开正做着生意。。   面馆装修老旧,门口支了两张桌,里面没人,外面倒有对小情侣头对头的吃同一碗面。   杨炯进去后也不好意思直接问人家换零钱,便问道:“老板,您这有水吗?我买一瓶。”   老板买卖不忙,正摇着蒲扇眯眼,听到动静才抬眼瞧了他一眼。杨炯忙冲人不好意思地笑笑,冷不防这老板爽朗一笑:“有水,不过面汤不收钱,你渴了是不?给你盛一碗?”   杨炯忙摆手,“不是,我是想换零钱。”   老板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倒是挺好说话,也不收他水钱,只给他翻着找零。又问他从哪来要到哪儿去。杨炯被他三言两语带的心情也放松不少,一一答了,伸手接零钱的时候却看见在隔零钱的抽屉里躺着一根数据线,接口样式跟他的一模一样。   杨炯顿时激动,想到了更好的办法,忙问人家:“我能用一下你的数据线吗?”   老板爽快答应,给他从地上踢了一个插排过来,又找了个插头。杨炯连忙把蛋糕放到一旁,蹲地上把手机接上充电。他一时激动,有些手抖,接口冲了两次才终于对上。正等着开机的时候呢,却听头顶上的老板热情招呼道:“哎,今儿怎么早了啊?还是两碗?”   门口有人答:“还是两碗,都不要辣了,他那碗多搁点醋。”   这声音有些耳熟,杨炯下意识地往门口瞅了一眼,却顿时一愣。   说话的是孙牧,而他后面却跟了俩人,一个又瘦又高的他不认识,另一个却是皱着眉的傅惟演。三人跟老板打过招呼后径直往里走,似乎是熟门熟路,在靠窗的一桌上坐了下来。杨炯有些吃惊,忙转过脸来,心里暗自思忖着自己蹲的这么低,应该没人看见,又忍不住纳闷傅惟演来这里干什么。   一惊一吓间手机却已经充好最低电量,杨炯不妨,就听自己的开机音乐突兀的响起,丁零当啷唱了起来。侧边谈话的声音陡然一停,杨炯陡然一个激灵,抬了抬胳膊恨不得把后脑勺也给遮住。   他在那边跟鸵鸟似的缩地上,这边桌上的人却早已经认了出来。   孙牧有些没搞明状况,拿手肘捣了一下傅惟演,凑过去低声问:“这不你家羊吗?叫过来一块吃?”   傅惟演侧脸往那团看了一眼,却抿了抿嘴没做声。   孙牧顿时看出端倪,笑了笑:“吵架了?”   “……快谈正事吧,”傅惟演却皱着眉,抬头对对面的人:“我就这两天有空,你那边什么情况,怎么两天了都没开出证明来?”   他问的瘦高个,那人有些腼腆,见他板着脸有些不耐烦就紧张,结结巴巴的解释道:“是我那户口有点问题,我也忘了怎么回事了,反正就是以前迁出去了,但是没有接受单位,听他们那说法就是户口一直在我手里,相当于黑户,我要迁户口就得找人开证明。”   “你先把贷款办了再问迁户口的事啊,”傅惟演看着他:“不是说你办贷款的事吗?”   “就是,办贷款得开单身证明,这证明得找户口所在地的派出所……我现在黑户,人派出所都不管我,不给我开,我得找人……”   “那你找着了没?”   “没……”   傅惟演:“……”   孙牧在一旁插话道:“我替他查了下,他这多跑几趟腿,找到户口迁移证,再去以前的地方找人补办也能折腾出来,就是时间有些久,你不是下个月出国吗?就怕他到时候材料准备齐了,你那办不了。”他顿了下,也有些迟疑:“我今天问了,他这找找门路,有认识的人一天就能办好了。”   他不仅知道知道这个,还知道找谁能办。   “……就是你跟韩韬这关系……”孙牧顿了下,扭头看了后面一眼,低声道:“……他天天发那状态,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在等着你哪,这种敏感时刻,我就怕我开口了他也算你头上,到时候万一闹点什么牵扯,你这有家有口的……”   “有家有口也不能不来往了,”傅惟演扔出一句:“你问吧。”   杨炯在一旁缩头缩肩的难受死了,后面孙牧和傅惟演的谈话他听得一清二楚,显然是傅惟演要卖房子了,估计那瘦高的就是买主。他有些惊讶傅惟演出国的事,之前他完全没听这人说过,一时间有些吃惊,不知道他这是去出差?学习?还是以后要在外定居?这么一想,傅惟演要卖房,是卖哪个房?原来的小公寓,还是现在来人住的这个套间?   问题太多,一时摸不着头绪,杨炯胡乱琢磨着,又忍不住把孙牧的那句“你出国了,他备齐了材料你那办不了”……和后面那影影绰绰的“有家有口也不能不来往”反复琢磨,顿时觉得傅惟演很可能是要出国定居了。   是了,他又不缺钱,又是医生,要是移民的话比一般人还好办呢。又想自己前几天刚骂了人家,说的那么难听,可实际上呢,人家还未必愿意在国内呆呢。毕竟国内有什么好,傅惟演天天加班到累死,这会儿资历职称不够,上手术台却不能当主刀,一直是顶着一助的名字去干主刀的活儿。工资又不高,不拿红包没什么油水,现在医患关系又紧张,三天两头有医闹……别人或是为了使命感或是为了家庭,吃这口饭无奈为之,可傅惟演好了,无牵无挂,简直就是潇洒走一回。   他想到这心里更不好受,原本的沮丧懊悔不知为何卷土重来,波浪般起伏不平,又淡淡退去。杨炯没来由的一阵倦怠,低头看着自己缩成一团的影子,又想了想最近这有些荒唐奇幻的经历,犹豫半晌,给徐志编辑了一条长长的短信过去。   他一开始没打电话是怕自己暴露,这会儿短信发出,原本的那些顾虑却又变得轻飘飘无足轻重。杨炯捏着手机呆了呆,最后拔掉手机,又压了两块钱在插排下,然后默默站起身,拎着蛋糕出去了。   他顾不上那三人是否注意到了自己,也顾不上口袋里叮咚声响的回复是什么内容,只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六月份的天气闷热潮湿,夜空零碎的几处星光,愈发显得这处宁静寂寞。   杨炯刚走出去,就听后面有脚步声。他不由得越走越快,却没两步,就被人从后面抓住了胳膊。   傅惟演嘴里咬了根烟,看他回头,皱着眉问:“你去哪儿?”   杨炯不说话。   “大晚上的,这块除了工地就是小区。”   “我去坐车,”杨炯觉得自己不说话实在有些别扭,没忍住,又道:“你快忙你的吧,我要赶着去给朋友过生日。”   “徐志?”   “……”   “那挺厉害的,进展神速,”傅惟演笑笑,把嘴里的纸烟捏手里摆弄,也不点,顿了顿又道:“不过你可能要失望了,后面路段修整,这块的公交车都改道了,你别说前面,再往下走一里地也没车。”   杨炯愣了下,半信半疑,又不想露怯,于是道:“那我打车过去。”   “车也不好打,谁大晚上的来这拉客?”傅惟演看他一眼:“正好我顺风车一个吧,路费你付给我好了。”   杨炯:“……”   傅惟演先扭头走出几步,看他站在原地没动,啧了一声道:“怎么了?还怕我啊?”   杨炯瞪他一眼,没说话,脚下已经跟了上去。   车子就停在面馆门口,路过面馆的时候杨炯往里看了一眼,见孙牧和那瘦高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他默不作声地上了车,自觉地给自己扣好安全带,又把那盒蛋糕给抱在了胸前。   傅惟演从车前绕过来,等启动了,才问他:“你要去哪儿?”   杨炯面不改色道:“友谊广场。”   “哦,那边饭店关门是晚一点,”傅惟演点了点头,又道:“替我跟你小相好带个好,权当我这个前夫的礼貌了。”   “什么前夫。”杨炯听得别扭,看了他一眼。   “你俩回头好了,我不就成前夫了吗,”傅惟演叹了口气,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有些感慨道:“估计以后我们就是最亲密的陌生人?要那样的话,我先给你道个歉。”   “……不,不用。”杨炯头回见他这样,有些怔忡,转念一想,估计人家是要出去了,不想留什么不愉快,所以干脆和和气气地告个别。他转开脸,心里也有些不自在,不过还是低声说:“那天吵架,就是话赶话,我也不是故意针对你的。”说完又不想给人留在太坏的印象,如实补充道:“我跟徐志只是比较聊得来,还没正式谈开呢。没给你带绿帽子,要我们决定在一块了,肯定会第一时间跟你坦白办手续。”   傅惟演一挑眉。有些诧异:“怎么还没啊?”   杨炯说:“……本来打算今天晚上的。”只是事情让他搞砸了,他刚看了眼徐志的回复,只有简单的“没事”两个字,看不出什么态度,也不知道对方什么情绪。   傅惟演哦了一声,啧道:“那岂不是很可惜,我还以为你们已经亲亲抱抱过上了呢。”   “……”杨炯没说话,只是怎么听他那口气似乎都有些幸灾乐祸,他顿时后悔自己太实在,忙轻咳了一声,给自己往回拉面子道:“没事,今晚上告白了,我们就能亲亲抱抱了。”   说完俩人都不吭声了,杨炯暗暗转开头,琢磨着自己一会儿到了友谊广场再怎么办。蛋糕只得自己吃了,晚上干脆不回去住了,去雷鹏那?可是许瑞云可能在吧,自己过去人俩口子不方便。那住酒店?好像身份证没在身上……他在那纠结,又想着回头得给徐志打电话,郑重其事的道个歉。   脑子里乱哄哄的没个好法子,杨炯半天后轻轻叹了口气,再一抬头就呆了。他愣了下,看着越来越熟悉的道路,扭头问傅惟演:“不是,不是去友谊广场吗?”   “哦,我忘了,”傅惟演无辜道:“不过我车忘加油了,刚够到家。”   杨炯:“……”他再傻也看出傅惟演是故意的了。   杨炯有些恼火,他也不知道这人干什么这么闹腾,完全一副见不得他好的样子。可是现在已经到了自家楼下,他也不好演戏过头,硬拧着要去友谊广场。   杨炯别别扭扭的在前头走,俩人开门到家。   傅惟演在后面哼了一声道:“这就不高兴了,看你那脸拉的,不就是没跟人亲一块去吗?”   杨炯忍不住着恼:“对我就是不高兴了,早就想跟人亲嘴儿没亲上,气的不得了要疯了行了吧。”   他啪的一下拍去开灯,室内刚亮了一瞬,却又被人啪的一下给拍黑了。   傅惟演在后面带上门,却不往里走。杨炯正纳闷地回头瞅他,就听黑暗里那人哼了一声道:“那要不你过来。”他说完一顿:“我的可以给你亲一下。” 第29章   杨炯:“……”   傅惟演站原地等了两秒, 忍不住有些恼羞成怒:“你那什么表情啊?”   “……?”杨炯问:“你开灯了吗你还能看见我表情?”   傅惟演啪的一下把灯给按开了。   杨炯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神经病,还不如他脑补的震惊脸好呢。   杨炯又上上下下扫了他两眼, 像是直接射过来的两个大功率探照灯。傅惟演抿着嘴巴微微撇开脸,顿了下又忍不住转过来, 对上了对方的视线。   杨炯问他:“你今晚吃什么药了?怎么这么奇怪。又是道歉又是那啥的。”   傅惟演却撇嘴道:“谁跟你道歉了, 你那天话说那么难听, 我给你台阶你也不下, 还凶巴巴地嫌我开车不好。”   杨炯震惊了:“明明刚才你自己说要道歉的!”   “我说要成前夫了的话就给你道歉,反正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吗,谁还不会说两句好话了。”傅惟演道:“可是现在还没成你前夫呢。”他说完想重提刚刚的话题,但是又有些拉不下脸, 就在门口指着人家的蛋糕问:“哪买的啊,好吃吗?”   “……好不好吃又不是给你的。”杨炯这才想起手里还拎着东西, 回头看了他一眼, 有些无语地摇了摇头,转身回自己屋了。   这时候时间离着睡觉还早,杨炯捏着手机犹豫半天,最后先给徐志发了条信息:睡了吗?   徐志很快回:还没有。   杨炯又犹豫, 来回走了两步, 最后提了口气给那边打了过去。   徐志那边声音有些吵,杨炯听到那边问了一声喂, 忙咳了一下跟人道歉:“对不起啊,我今天走错地方了。”   “我看到你短信了,”徐志笑道:“让你也能愁死, 北区那边在重建,估计都没车从那走呢,你怎么回来的?”   杨炯又把今晚的事情说了一遍,他先前发长短信解释过,这会儿郑重跟人道歉,便把来龙去脉并着细节都解释了。说完自己都觉得有些狗血,谁知道徐志却哈哈笑道:“那面馆老板说话有点东北口音是不是?”   杨炯愣了下,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的?”   “我知道啊,而且还知道他是个地道的陕西人,有回我去西安跟他同一班飞机,挺聊得来,后来还去他店里吃过。不过挺早了,那时候他们店还是用的那种老碗,个个比脸都大,跟盆似的。三合一做的尤其好吃。”徐志笑道:“你没尝尝真是太可惜了。”   卧室门被人敲了两下,杨炯皱着眉回头看了一眼,见门被人推开了一条缝,傅惟演露了个脸,比划了一下。杨炯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没搭理他,自顾自地又往窗台那走了两步。   他心里仍旧有些过意不去,不过看徐志情绪尚好,倒是没之前那么尴尬了,咳了一下问道:“太不好意思了,你吃过饭了吗?”   “刚吃了,”徐志说:“跟朋友在一块呢,你也快去吃点东西吧。”又道:“不过今晚的大餐错过太可惜了,回头你得弥补我一下,找个好吃的地方,你埋单。”   杨炯忙说:“没问题。”   俩人闲聊几句,气氛比预想的好,却也默契地都只口不提生日礼物的事情。杨炯心里有些极为浅淡的矛盾情绪,他时而庆幸,觉得这事似乎有些仓促,而自己也远没有预估的那样准备好。却又时而失落,觉得徐志这人各方面都很好,如果错过了,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遇到更合适的。   不多会儿俩人互道晚安,杨炯收了线,又想起一茬,给人在微信上补了一个生日快乐过去。他发完后看到下方有朋友圈更新,点进查看,却是徐志之前连发三条,第一条是六点左右,看样是在餐厅,只有一只手入境,背景是弧形的玫瑰窗,光影斑驳,浪漫无比。   第二三条是随后不久,看样是换了新地方和朋友聚会。人员众多,徐志被簇拥其中,倒也不寂寞。   杨炯看那地方眼生,也辨认不出,要退出的时候手指一滑,却看到傅惟演新发了一条更新。   威猛先生:蛋糕真难吃。   配图是一个被打开的蛋糕,底下的蛋糕胚有些歪了,上面做的造型也惨不忍睹的塌成一团。   杨炯觉得哪里不对劲,皱着眉再点开那蛋糕,认了半天才想起来那是自己买的那个。他气的不行,手指点着屏幕颤了好几下,才咬牙喊了一句:“傅惟演!”   傅惟演正在客厅里抹奶油,闻声哎了一声回应。   杨炯从屋里气冲冲地奔出来,一看那样几乎都炸了,怒道:“谁让你吃的!”   “啊?”傅惟演愣了一下,像是被吓了一跳:“刚刚我在客厅喊你,问你蛋糕能不能拆了,你说没问题。”   杨炯:“??”   刚刚他在跟徐志打电话,卧室门被人敲了两下,但是他哪听到傅惟演问话了?杨炯简直气极反笑,压着脾气道,“谁跟你说话了,我那是跟徐志说没问题。”   “你跟徐志说什么呢?”傅惟演很无辜:“我又没听见。”   “我跟他……”杨炯差点就要说出来,话到嘴边才急急咬住,只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俩人正对着瞪眼,厨房里微波炉却突然叮了一声。傅惟演放下抹奶油的刀子,起身去厨房,片刻后端了碗八宝粥和一碟咸菜出来,搁在了茶几上。   杨炯有些惊讶,看了一眼小粥咸菜,又看看他,没说话。   傅惟演道:“看你那样就知道晚上没吃饭,冰箱里没别的东西,挂面也吃没了,你先这样喝点粥垫垫肚子吧。”   杨炯晚上一通跑,又没吃饭,肚子早饿的不行了。傅惟演把碗和碟子给他往跟前推了推,又切了块蛋糕下面的面包胚给他。蛋糕已经被搞得一团糟了,杨炯心里叹了口气,心想跟这人计较也计较不出什么来,先凑合着两天吧,反正过几天人家就要走了。   他默默坐下喝粥,傅惟演却还不消停,在一旁咳嗽了一下,问他:“说真的,你还真看上徐志了啊?”   杨炯没吭声。   傅惟演拿刀子往蛋糕上一插,皱眉道:“徐志有什么好?你对他了解吗?你知道他这人人品性格生活习惯家庭背景吗?年轻人做事不要太草率。”   “……”杨炯看他较真,实在忍不住了,叹了口气道:“我是不了解,但现在不是正在找机会了解吗?”   “干嘛要了解他?”   “除了他我还能了解谁,”杨炯觉得莫名其妙:“我交友圈又不广,朋友介绍的,感觉靠谱的,单身男青年,对我也有意思的,找来找去就这么一个。更何况他条件也不错,配我是绰绰有余,我为什么不去了解他。”   傅惟演想了想:“然后呢,了解之后干什么”   “……”杨炯道:“当然是结婚,过日子啊。”   “你不已经结婚了吗,”傅惟演道:“他的哪样我没有,咱俩不更熟吗?该了解的都了解了。”   “……但是没感情啊,”杨炯简直无语:“没感情的话不就是合租吗,跟正儿八经的结婚不是一码事好不好。”   “那要不就培养培养呗,”傅惟演也无语:“我都在这了,你培养啊,不比新认识一个外人强多了。我要外表有外表,要内涵有内涵,脾气又好,平时也顾家,对你也不错,还给你热粥……你放着我不管这不舍近求远吗?”   杨炯:“……”他竟然不知道怎么反驳。   杨炯理了理头绪,忽然想到晚上听到的话,忍不住打岔道:“你不是要出国吗?还培养这个干什么?”   “我出国进修,之前就定好的啊,”傅惟演诧异道:“早就办好签证了,时间又不长,去去就回来了。”   “……”杨炯又问:“那房子呢?你还回来的话卖房子干嘛?”   “我卖的是那个小公寓,”傅惟演道:“卖了还我妈钱,她那边现在要用了。”   杨炯这才想起傅惟演之前有个小公寓要卖。   俩人面对面地沉默,杨炯在走神,傅惟演在犹豫。过了会儿,傅惟演先道:“我这工作是不大好,又忙又累,在家的时候也少,需要你付出的地方比较多。当时找你结婚,也是考虑一来咱俩知根知底的麻烦少,二来你挺不错的,脾气好又善良……反正我对你是挺满意的……这感情到底要不要培养一下,你给个准话。”   杨炯:“……”这台词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他顿了下,认真道:“主要这事太突然了,我不知道你怎么突然就想到这了,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培养,而且一块住这么久了……我对你从来没有往那种感情上想过。”他说完略一停顿,问傅惟演:“那你对我有往那种感情上偏过吗?”   “……”傅惟演道:“不知道啊。”   杨炯:“……”   杨炯突然有些别扭,追问道:“一点儿好感都没有?一点点儿都没有?”他一边说一边用拇指肚掐着比划一点点儿。   “没注意啊……”傅惟演想了想,说完见杨炯脸色一黯,顿时福至心灵,突然改口道:“有了有了!现在有了!” 第30章   傅惟演临时改口, 完了还觉得自己很聪明。   谁还看不出来他随口胡诌的?杨炯在一旁忍不住笑,笑完又发愁, 他对傅惟演是真没往那方面想过,又或许曾经偶尔冒过一两次那么点点暧昧的念头, 但也自知荒唐给匆匆扼制了。毕竟俩人相差实在太大, 不仅仅是外在物质条件, 也包括了俩人的兴趣爱好, 价值观念,要不然杨炯在早前的几年不至于把傅惟演给屏蔽掉。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点点的私心——杨炯一直觉得江志宏在交往期间对自己不错,对杨佩琼也很好,以至于后来江志宏提分手又催他去领离婚证的时候, 他一直是懵逼的。直到后来他见到了韩韬,后者举手投足气质不凡, 在酒桌上又有众人维护——不管那些维护是出于同学情谊又或者是溜须拍马, 这点杨炯都是远远比不上。   那天婚礼上他跟对方比,一个像是穿着常服微服私访仍旧被人簇拥的小公子,一个像是穿龙袍不像太子的假主角,杨炯这些年没少给人溜须拍马自降身份, 可是在日常生活里谁又甘愿总给别人做陪衬?他巴不得离着那位姓韩的远点。可是傅惟演和韩韬, 韩韬和江志宏,这大三角的关系也很难让他视而不见。   现在傅惟演话里话外虽没打算重续前缘, 可是有江志宏在前,韩韬又是和傅惟演相处过多年有感情起初的……这会儿傅惟演觉得自己“还不错”,觉得俩人现在这样的生活模式简单随意。可是长久来看, 万一哪天他又觉得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了,重新去和那人言归于好……杨炯就很难接受了。   同一个坑里摔两次,也忒丢人了点。   现在傅惟演乍一提出这种要求,杨炯反复消化,怎么都感觉自己像是走错了片场,穿着一身乡村爱情剧的配角服,结果被人拉到另一处繁华喧嚣的青春都市剧里,告诉他,看,这片江山都你的,连风华绝代的女主角也是你的。   而此刻,“女主角”正眨巴着眼等他回复,好像等他说一个“好”字就能立刻扑过来。   杨炯:“……”   他想了想,虽然觉得不厚道,但仍旧道:“……我还是觉得,不大合适。”   傅惟演:“……”   杨炯有些底气不足,努力给他打着比方:“这感觉吧,就好像是,本来我是个伺候娘娘的大内总管,现在你让我上龙床……”   “……啊?”傅惟演本来脸色很臭,一听这个比方吓一跳:“……原来你不行啊?!”   杨炯:“???”   杨炯忍不住怒了:“你才不行!”   “你自己说的啊?”傅惟演也挺委屈,“好好的哪个男的把自己说成太监?你这么说我不就一问吗?怎么又赖我头上了?”   杨炯:“……哪个男的天天把自己说成娘娘啊?你怎么不说你?”   “娘娘也不是我自封的啊?”傅惟演更无辜:“明明你说的,我还没跟你算账呢,那天我跟同事显摆你,结果一掏手机给人看,小姑娘立马看见你发的不可说娘娘了。”   这一茬他一直没提,杨炯起初还心虚,后来也就给忘了。   傅惟演郁闷道:“他们指不定私底下怎么叫我呢,虽然没让我逮住。”   “……那也只能怪你平时脾气太臭,人缘儿不好。”杨炯咳了一下,停顿了半天,强词夺理道:“关系好的肯定不会背后取笑人,你看我,我就没外号。”   “少来了,”傅惟演一脸看穿他的表情道:“你小时候不是叫大头吗,大头大头下雨不愁,人家有伞,你有大头……”   “!!!”   “还有小杨炯,穿皮鞋,扭扭嗒嗒去上学……”   “傅惟演!”杨炯这下恼了,从沙发上一个蹦高就要扑过去砸他。傅惟演眼疾手快,哈哈笑着赶紧跳了出去,杨炯来不及追,恶狠狠地捞起一个靠枕砸过去,又被他接住,干脆抱着回卧室了。   傅惟演咔嚓一下在卧室里反锁,还不忘给自己狡辩:“……你爷爷说的。”   杨炯:“……”   他小时候学习不好,天天调皮捣蛋,跟同学互相取外号埋汰是常事。杨炯每次被人说都很生气,嚷着顺口溜埋汰回去,可是一回家却又忍不住撩着头发,对着镜子照来照去,看自己是不是真的是“大奔喽儿头”。一开始他看看就放心了,觉得不大,好看着呢,可是时间一长,又觉得似乎是真的大了那么一丢丢……杨炯不敢拿这种事问他爸妈,就跑去他爷爷那求证,小孩儿又藏不住话,早晚就把同学说他的顺口溜都学给爷爷听了。   杨老头疼他,安慰他却又找不对地儿,杨炯就想听老人家夸句你脑门儿小着呢,结果老人家却总哈哈笑着说脑门儿大聪明,脑门儿大有福气。直到多年后老头儿仙逝,咽气之前还拿手碰了碰杨炯的额头,念叨着:“好孩子……是有福气的。”   杨炯一度觉得这话不算数,他感觉其实他们爷俩一样命苦,早些年饱食终日无所用心,一朝变故,小的早早离家,老的潦草下葬。   尤其近两年,身边不乏有旧同学升职加薪买房换车,也不乏有和他一样演过龙套的普通人一朝成名,再不济的,到了他这个年纪也开始进入事业的上升期了。只有杨炯始终徘徊在最初的位置上,每天操心着自己的工作能不能保住,本市的房价会不会上涨,存款那些够不够用,他祈祷家人身体健康,又时刻关心着茶米油盐的价钱上涨……杨炯想,对于福气,也就是傅惟演这种食必饱衣必暖的有发言权,而自己不管表现的如何淡然,始终是个过屠门而大嚼的小傻子。   第二天一早天刚刚亮,杨炯就被人从床上拽了起来。   他前一晚稀里糊涂做了许多梦,刚刚睡着,这会儿困的要死,一看是傅惟演过来连脾气都不想发,只拽着被子窝里面,盼着对方赶紧走。   傅惟演却兴致勃勃,隔着被子捅他:“快起来了,这都几点了,出去跑步去。”   杨炯盖着头往后躲,他就伸着胳膊往前追。杨炯实在受不了了,只得道:“你能不能别烦我,我昨晚没睡好。”   傅惟演却道:“没睡好你中午再睡,最近你不上班,起的这么晚,对身体不好。”又在一旁念叨:“你昨天是不是熬夜了?是不是看手机了?我跟你说总看手机不好,现在年轻人都被手机精给捉走了,偶尔放出来的都来我们医院了……”   杨炯被他聒噪的不行,又没力气说他,只得伸出一只手求饶,无奈道:“让我再睡五分钟行不行?就五分钟……就五分钟……拜托你了我困!”   傅惟演顿了顿,果然消停了。   杨炯翻了个身,这次倒很快陷入香甜的回笼觉中,谁知道甜不过几秒,突然又听到哒哒哒脚步声,随后傅惟演又在头顶上喊:“五分钟了,五分钟到了。起床了……”   杨炯:“……”   杨炯简直要疯了,很烦躁地一脚踹开被子,皱着脸怒气冲冲地看着头顶上这人。只可惜他眼睛困的睁不开,气势严重不足,对傅惟演来说没什么杀伤力。   傅惟演笑的像朵太阳花,一会儿出去,又进来,搁了块湿毛巾在他脸上。   杨炯:“……”这下他是彻底醒了。   杨炯很无奈,支着胳膊坐起来,叹了口气问他:“你大早上的要干嘛啊?”想了想觉得哪里不对劲,又回头看了眼卧室门,“我昨晚不是上锁了吗,你怎么进来的?”   傅惟演爽快道:“我有钥匙啊!”   他显然心情很好,甚至好的有些兴奋,在一旁催促道:“快点,起来出去跑跑步,你看外面天气多好。”俩人这会儿掰扯,窗外果然已经大亮,鸟啼树摇,晨光撒的到处都是。   杨炯坐着呆呆的看了会儿,没有困意了却也不想出去,只往床上一歪,挥手赶人道:“不早了你快去吧,我不去了。”   傅惟演道:“又没事,出去跑跑呗,你看你都快有小肚子了。”   杨炯被他这话说的吓了一跳,忙低头瞧,他昨晚没脱背心,这会儿伸手一摸,小肚子没有,但原来的腹肌也没了。他下个月还要拍戏,试镜的时候他还挺瘦,这阵子好吃懒做,好像真胖了不少。杨炯一想到这个顿时有些紧张,忙下床趿拉着拖鞋去洗手间,把电子秤拉出来称了称。   还真是沉了三斤。   一会儿杨炯换上衣服,跟在傅惟演后面出门。俩人刚开始一前一后沿着小区的道路慢跑,一会儿又绕到小区外面。刚开始周围的人还挺少,路上的车也只是依稀几辆,等到后来便渐渐看到有人从住宅区里出来,卖早点的开始支摊,老头老太太们去早市买菜,再跑一会儿,早去上班的,送孩子上学的也纷纷开始出动。   杨炯看着不知道怎么就想想到了动画片里一窝窝的穴居小动物,日出而动日落而息,跟人相比本质还是一样的。他又抬眼看了看跑在自己前面的这只,心想这个估计是猫科的,没来由的自信骄傲,天天拿着自己当主子。   杨炯喊:“喂,你不去上班吗?”   猫科动物回头,冲他一笑:“带你去吃早餐。”   傅惟演带他到了一条小街上,七绕八绕,却是找了一间包子铺。包子铺门口热气蒸腾,一旁的油锅支着,旁边还有个豆腐脑的大桶。杨炯昨晚喝的那点粥不顶用,这会儿跑了半天,也觉得饿了。俩人在里面随便找了个小桌坐下,一会儿老板端来几样东西,杨炯看了一眼忍不住咦了一声。   傅惟演在对面得意地笑道:“猜你就爱吃这个。”   别人家吃豆腐脑都是浇上一勺卤,尤其是滨城靠海,浇的卤多是海带紫菜加虾皮熬的,杨炯不喜欢吃鱼,对其他海物虽不至于讨厌但也一般般,所以平时不怎么吃这个。倒是小时候有次他跟着他爸出去,不知道在哪个内陆城市吃过一种只加料,大概是韭花辣椒那些,印象里鲜香异常十足美味。   杨炯每次想起来都忍不住跟人说,但印象太淡,说来说去自己也不确定了,没想到今天竟然能见到。   他舀了一口尝尝,又惊又喜,忍不住道:“太好了,你怎么知道这家店的?”   傅惟演却哈哈笑:“我上大学就常来吃,都多少年了。”   杨炯也忍不住笑,又揶揄他:“行啊,你都吃多少年了,怎么今天才想起来带我来?”   傅惟演想了想,咬着筷子说:“这不是要培养感情吗?”   杨炯:“……”俩人昨天后来为了大脑门的外号闹了一顿,他早忘了这一茬了。   傅惟演道:“跟你说实话吧,我又不像那个徐志经验丰富手到擒来,我就谈过一次恋爱,所以只能老路新走,看看有没有能用的了。”   杨炯觉得不妙,愣了愣,上下左右看了看这店,又瞅他。   果然,傅惟演道:“这里是我上回恋爱开始的地方……”   “……”杨炯简直天雷滚滚:“然后呢?”   “没然后啊,咱也多吃几顿,”傅惟演道:“可能这地方的光线啊,或者我吃饭的样子啊,有特别吸引人的地方吧……”   “……”杨炯无语:“敢情你跟你初恋谈恋爱是因为这风水好,你俩掰是因为别的地方风水不好,反正拉不出屎怨茅坑,左右跟你没关系。”   旁边桌上有人吃饭,一听“屎尿茅坑”,很不乐意的瞅了他俩一眼。   傅惟演忙指责他:“……文明点,咱要有点公德心。”   杨炯:“……”他低头吃饭,心里想打他。   过了会儿旁边桌上的人走了,杨炯看了看,这才瞪眼跟傅惟演强调道:“我昨天可没答应你啊,什么培养,我看你就是瞎闹腾。”   “我看你就是不安分,”傅惟演也道:“我很认真的申请了,你不同意我就申请上诉。”   杨炯:“上诉驳回。”   “……谁说上诉找你了,”傅惟演啧了一声道:“你先慎重考虑一下,要不然就要找上级来裁判了。”   傅惟演吃了两口先去上班,杨炯吃得慢,忍不住又多要了一份豆腐脑在那慢慢解馋。他忽然有些好奇傅惟演的感情史,也不知道以前那俩人是什么相处模式,有没有惊扰到“上级”。   念及此他又不由地叹了口气,之前听孙牧话里话外的意思,大概韩韬的爸妈正好是本系统的。这个社会的每一个职业和圈子都有自己的等级制度,傅惟演在家里娇惯,在他这里耍赖撒娇,可是在工作上该面对的一样也不少,倘若将来仕途上遇到老熟人,老熟人讲理还好说,要哪里不高兴或不顺眼了,保不齐会变成什么样的蝴蝶翅膀。   他想到这里觉得自己瞎操心,又想着俩人这冷战稀里糊涂结束了,中午便打电话问那边想吃什么。   那边没人接,过了会儿才给他回过来,道:“中午你自己吃吧,我出去吃。”   说完犹豫了一下又不挂。   杨炯正纳闷呢,就听傅惟演咳道:“是那谁,韩韬来了。”   傅惟演这么说的时候,韩韬已经敲门进了他的办公室,听他挂了电话,又磨磨唧唧地说晚上想喝菌菇汤了,是上回在杨妈妈家那种,不是蘑菇的,不是香菇的……就是那种拇指盖儿大的……   他这人做事向来自我,发什么信息很少顾及他人感受,打电话也是一两句说完就挂。韩韬极少看到他这么腻腻歪歪的样子,起初还误以为他在跟他妈撒娇聊天,后来又想傅惟演跟他妈关系没这么亲昵,再一琢磨,才明白过来。他愣神的功夫,那边已经收线了,想来是电话另一端的人说对了这人的心思,因此挂完电话他还对着手机嘿嘿一笑。   韩韬忍不住出声打断,笑道:“新婚甜蜜期还没过吗?还是故意秀恩爱给我看呢。”   傅惟演啧了一声:“怎么可能,我是那种人吗。”   办公室空间不大,不过是一桌一椅,韩韬看了眼,不由笑笑:“当年大家规培的时候还挺羡慕这办公室的,现在看看也有点太简陋了。”   “反正你们不用在这简陋的地方上班,”傅惟演把东西收拾好,又拿上钱包,往外走道:“你是要当老板了,孙牧这小子压根就没入这行,左右就我一个苦行僧,可别都来埋汰我了。”   “我哪敢埋汰你,你一不高兴十天半个月没个信儿,朋友圈不发,电话也少打,要不是这次有事用上我你估计都忘了我这号人了吧。”   “这可是孙牧找的你,”傅惟演挑眉道:“你帮也是帮他的朋友,我又不认识,这帽子我不认。”   俩人说话见已经走出了医院,又往前走出一段,熟门熟路的一拐,到了一家快餐店。   快餐店里人挤人,因为靠着医院,这边卫生口味又都可以,所以人特别多。多数都是拼桌坐,偶有一两个吃完了走人,其他等位置的不等服务员收拾就忙不迭的坐位置上等着,生怕让人给抢了。   韩韬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不为了傅惟演他哪会管孙牧的什么朋友,可是他管了,傅惟演说不领情也就那样。就像俩人出来吃饭,他平时绝不会进这种快餐店,宁愿去远一点干净一点的小餐馆吃,也不远在这跟人摩肩擦肘,地上是洒溅的菜汁和脚印,桌上是数不尽的病毒和细菌。   可是这点傅惟演同样不会有什么感动,说不定后者会觉得他的到访太唐突,以至于自己还得出来吃饭觉得麻烦呢。   韩韬心里暗骂自己自轻自贱,等那人端了饭菜过来,一看其中一份完全是自己的喜好,内心忍不住又轻快起来。   他捡了根土豆丝慢慢嚼着,道:“那人情况不麻烦,本来就是他自己疏忽的问题,我问过朋友了,这两天他有空去拿证明就行。等回头房子过了户,户口再迁上去正好。”   他说到这想了想,问傅惟演:“你那公寓可以落户吗?”   “可以啊,”傅惟演捏了捏手里的馒头,觉得过于松软,又搁在一边,道:“七十年的,住宅用地。”   韩韬点了点头:“那你的在里面吗?”   “没,我户口没动,一直在我家。”傅惟演说到这倒是想起另一回事了,不过稍一愣神 ,随后记在了心里。   他吃饭挑挑拣拣,韩韬见状不由笑道:“你这口味真刁,葱花香菜还是拒绝往来户吗?”   傅惟演笑笑,嗯了一声。   韩韬又道:“你这些年倒是一直没变。你家那口子的也知道吧,要不然这吃饭怎么办。”   “他知道,”傅惟演顿了顿,又得意道:“不过他做饭习惯放点葱,但他切的细,一般人都吃不出来。”   “……是,”韩韬迟疑了一下,笑了笑:“我听江志宏说过,他说杨炯做饭挺好吃。”   当然江志宏还说过,杨炯这人虽然做饭好,但是脾气绵软,为人处世总像是个小受气包,偶尔小性子发作,别人稍一示好他那边又能很快体谅。这种人相处起来轻松舒服,但是对男人来说却又少了一定的吸引力和挑战性。所以当时江志宏和他交往一年多,基本没吵过架,俩人见了双方父母,领了证,定了宴请,可是临了依旧没成。江志宏最后反悔,杨炯那边虽有些不情愿,但是也没闹腾。   对此韩韬觉得那人有些可怜,这事要是放自己身上,被人涮了这么一遭,他绝不会留着让对方好好过年,最起码也得狠狠砸一顿。   江志宏却感慨道:“真不是我故意渣他,可是有时候想想婚后的日子真挺可怕的,才交往一年,一上来就平淡的像是白开水,没什么激情也没什么冲动。而之后的几十年呢,不过是一次又一次乏味的重复,重复一月二月倒春寒,重复六月七月大小暑,放假的时候就是两边看看爸妈,上班的时候就是吃饭睡觉。我真觉得我会提前就老了。”   韩韬当时一笑,问他:“过日子不都是这样,要不然你还想怎么个激情法?”   江志宏当时回答的很认真,“要么有感情基础慢慢消磨,要么有刺激不断去挑战,总之身体和精神,总要有一个在不断进步,另一个在保持年轻。”   韩韬想想,又看傅惟演和杨炯,更觉蹊跷——按江志宏所说,杨炯在前几天刚不情不愿的跟他分手,后面怎么就能和傅惟演轰轰烈烈结婚了呢?当然他也听过另一个版本,大意是这俩认识多年,其实早有眉目来往……韩韬这次本来想跟傅惟演求证的,可是没想到他一提江志宏,傅惟演脸色就黑了。   傅惟演把筷子一搁,冲他笑了笑:“……你在这慢慢吃,我饱了,先走一步。”   晚上傅惟演回家,脱鞋进门,听到厨房有动静,过去看了眼果然杨炯在那忙。   当初买房的时候他俩有过小小的争执,杨炯想要个大浴室,傅惟演则想要个大厨房。后来看过的几处现房没有两者兼顾的,最后杨炯无奈,挑了个厨房大的,有中岛和长长的操作台。现在住的时间久了,厨房早已不是样板间那种整洁清爽的样子,中岛上放着果盘饮料,还有从市场新买回来的两大兜东西,挤得满满当当。操作台上也一样,微波炉和烤箱有预留的位置,但是常用的还有炖骨头专用的高压锅,为了健康杨炯买的烧水壶,俩人用的小容量电饭煲……一排过去,插座还不够用,因此总有一两样会被放在地上。   傅惟演看了一会儿,心里不免发笑,大多数时候他更乐于看到东西被擦的干干净净,摆放的整整齐齐的,可是偶尔也会觉得好像有些地方越乱了越好,越乱了越有家的味道。   灶上的一个锅正咕嘟咕嘟煮着东西,杨炯挽着袖子在那洗西红柿,回头看见他愣了下,忍不住又看了看外面的挂钟。   傅惟演忍不住自己笑道:“今天运气好,准点下班。”   “那还真不错,”杨炯扭头,从一旁拿过一个最小的西红柿递给他道:“今儿买到好柿子了,你吃一个,有沙。”   一咬,还真是,沙瓤的,又细又甜。   傅惟演觉得简直要甜到心里,吃完一个又去抓那个大的,被杨炯笑着给拍了回来:“太凉了,吃多了肚子疼。”   傅惟演便作罢,可是又不想走,便拉了个凳子坐在一边没话找话道:“你这两天怎么不带你那个项圈了。”   “什么项圈?”   “那个跟狗项圈似的。”   “……怎么了?”杨炯奇怪的看他一眼。   “没什么啊,”傅惟演揉揉鼻子,“就是……还挺好看的。”   杨炯闻言一愣,随后低头笑了下,脸颊抿出一个小酒窝。傅惟演跟他拌嘴惯了,头回儿看他不好意思地笑到酒窝都漏出来,他忽然觉得杨炯简直越看越温柔,连酒窝都这么有特色,一深一浅,像是这人身上的某种特质,又成熟又可爱。   傅惟演咂摸了一会儿,想到中午的谈话,又忍不住想,也不知道让江志宏那孙子给看了多少。   他琢磨着想探探话,咳了一下,话到嘴边又有些别扭。   杨炯不知道他在那瞎想什么,看他坐着没事,便给他派活道:“你帮我把炒锅刷了吧。”   “哦。”傅惟演站起来拿过炒锅,在手里掂了掂,最后还是没忍住,嘟囔着问:“你就支使过我吧?”   杨炯啊了一声,没听明白。   傅惟演干脆把锅放一边,转过来盯着他问:“你给江志宏做过饭吗?”   “做过啊,”杨炯道:“他去我家吃饭,总不能吃外卖吧。”   “……那让你妈给他做啊。”   “大部分时候都是我妈,”杨炯还有些不明所以,道:“怎么了?”   “没什么,”傅惟演又高兴起来,重新坐回去:“你忙你忙。”又问:“这汤什么时候好啊?我饿死了。对了晚上吃馒头还是米饭,哎你不知道,我中午吃那馒头我怀疑他们没蒸熟,一个指头按下去那馒头就一个坑,一巴掌拍下去它半天都起不来,哈哈哈哈可好玩了……”   “……”杨炯看看他,又看看身后的水槽,等他哈哈完了,才面无表情道:“锅呢?”   傅惟演:“……”   傅惟演去刷锅,有些讪讪地,干活儿的时候又玩心大起,在一边指着那个炒锅数落道:“就你,不听话,让你过来洗澡,你怎么躺在这不动弹了?!昂,是不是不教训一下你你就不听话?来,跟爸爸念,爸爸的恩情似海深……”   杨炯:“……”   晚上傅惟演把一菜一汤拍了照,又把自己刷锅的时候让杨炯帮他拍的照片裁了一下,一块发到了朋友圈。他想显摆自己刷锅了,谁知道底下一众朋友都误会了,纷纷道:   ——厉害!改天尝尝你的厨艺!   ——天啊啊啊啊,我看到了什么?傅医生竟然会做饭?   ——太让人震惊了,外科英俊潇洒的万人迷傅医生竟然会做饭!   ——一看就是摆拍,你对象做的吧?   ——楼上+1   ……   ——楼上+7   傅惟演心想,本来就是我对象做的,他戳着去回复人家,可是一看说这话的人,顿时又不乐意了。说他摆拍的是老李,而最不凑巧的是,老李刚才几乎与他同时更新,也是得得嗖嗖地发了一张自己在炒菜的照片,还文绉绉的配词:“夏日炎热,有爱带来的丝丝凉意,互相尊重,体谅,爱护,这才是夫妻之道。给老婆炒的菜,卖相不佳,口味尚可”   一会儿又在下面回复:谢谢老婆的点赞,领导点赞就是肯定啊【大笑】   傅惟演:“……”他戳了戳,要回复的手指头又缩回来了。   杨炯在一边刷手机,徐志给他发信息,说是朋友在一商场刚开了个柜台,卖珠宝玉器,周末约他过去一块看看热闹。杨炯有些犹豫,周六他原本打算和傅惟演回傅家一趟,自从上次傅妈妈过生日后俩人就再没回去过,杨炯先前跟他冷战懒得操心,这会儿冷战结束,就忍不住替对方父母考虑,觉得这么久不回去看看不太好。可是他本来对徐志就有点愧疚,想着有机会当面致歉,这次对方又暗示了有雷鹏等人不算单独相处,他也不想总拒绝。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另一层——面对着同时出现的两种机会,杨炯还是忍不住心里左右摇摆。他想,原来这就是找西瓜和找芝麻,只是这俩人,一个目前来说并不熟悉,但各方面印象都不错,需要深交以了解,当然深入了解需要时间,短则一年长则两三年,好坏几率各半,时间成本颇高。另一个则是朝夕相对,熟悉是熟悉了,但对方的种种表现更像是对所有物的一种占有欲,而按照俩人现在的关系进展,待这种占有欲转化成爱情,估计也是任重道远且变数众多。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俩机会都是镜中花水中月,徐志不过是拿他当泛泛之交,而傅惟演这边更是习惯使然,这种让他纠结摇摆的心态全来自于自己一厢情愿的脑补和期望……杨炯忍不住越想越多,心思飘忽,也没听到傅惟演在一边喊他什么。   傅惟演喊了两声没人应,又见杨炯在那对着手机发呆,忍不住过去瞅了一眼。这次他瞅完顿时警惕地眼都直了,但是又看杨炯发愣的样子,突然就想到了别处。   傅惟演伸手推了推杨炯,后者一惊,回过神来看他。   傅惟演扬起下巴示意他的屏幕,道:“你周六不是没事吗?去呗!”   杨炯低头看了看,嗯了一声,要回复的当口,又犹豫了一下如实道:“本来打算周六跟你一块去你家的。”   “我这周值班,”傅惟演体贴道:“你先去玩吧,别忘了给我打电话。”   “你不是周四值班吗?”   “周六也值。”   杨炯点点头。   傅惟演又认真提醒道:“玩归玩啊,你可是有家有口的人,要注意形象,说不定我同事也逛街呢。”   “……行,”杨炯这次下了决定,又道:“那周六我给你做好饭,你自己带盒饭吧。”   “不用了,”傅惟演道:“我随便凑合点就行。”   杨炯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可是想想也想不出来。   傅惟演又拿着自己的手机过来道:“你看我这个同事烦不烦人……”他把手机拿给杨炯看,两条更新上下挨着,同事们的回复也五花八门,总之是笑哈哈一片,看热闹的多,还挺有意思的。   杨炯看出他的用意,忍者笑道:“你就说也是你做的呗。”   傅惟演撇嘴:“我说了他们也不信。”他叹了口气,想了想说:“算了,等以后吧,哪天要是见到老李了你给我帮腔就行,这都当面说了,看他还有什么好不服气的。”   “……好吧,”杨炯笑道:“到时候我配合你。”   周六一早傅惟演连步都没跑就去上班了,杨炯把家里收拾好,又换了衣服打车去徐志说的地方。雷鹏和许瑞云果然都在,杨炯到的比较早,见徐志跟另几个他不认识的在说话,便先跟雷鹏凑到了一块。   雷鹏见状往一旁偏出几步,低声问他:“你跟徐志怎么样了?”   “……还那样,”杨炯放人鸽子那次跟雷鹏说了,当时雷鹏也觉得不大好,但是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而且杨炯也不是故意为之,所以便暗示杨炯主动一下。但是杨炯又主动不起来。   雷鹏皱眉:“他没在微信上跟你那个一下?”   杨炯愣了愣:“哪个?”   “撩骚啊?说点空虚寂寞冷什么的,”雷鹏认真想了想:“或者讨论生活幸福不幸福啊,一个人如何如何不便啊……”   “没有。”   “有没有给你发过他在健身房的照片?”雷鹏道:“局部特写也行,胳膊肚子,露毛的不露毛的……”   “什么啊,”杨炯忙紧张地看了远处一下,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道:“你瞎琢磨什么呢?聊天就正经啊,比如他今天去了哪儿看了什么东西,然后我说很好,或者说出门去哪儿,告诉他一路平安。”   徐志看到这边俩人了,眼睛一亮,忙大步走了过来。   雷鹏皱眉:“那你看着啊,有意思抓紧点,现在肉多狼少一攻难求,都要反扑了。”   杨炯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真好徐志过来跟他打招呼,笑着问:“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杨炯忙摆摆手,雷鹏见状找了个借口走开了,这边就剩下了他们俩。   徐志一直看着杨炯笑,杨炯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了一下看了看别处。   徐志道:“那天你没来我可伤心死了,后来跟朋友转场,化伤心为力量,最后愣是多吃了两斤牛肉。”   “……啊?”杨炯吓一跳:“没吃坏肚子吧。”   “……逗你玩儿的,太好骗了。”徐志哈哈笑,正好众人吆喝着往前走,俩人便一块快步跟上。杨炯刚开始还没觉得,后来几人一块沿街走了会儿,他就觉得徐志的目光有些过于热烈。不过同样热烈的还有另一个同行的大高个,身高跟徐志差不多,体型更壮硕一些,往旁一偏,大喇喇地就瞧着这边,一会儿看看徐志一会儿看看他。   等到了商场,几人走到那处珠宝的柜台前,杨炯才知道这壮汉就是今天的主角,也是这柜台的小老板。   小老板家干这一行多年了,有货源也有老顾客,大部分的货都在自己的店里,这处柜台是别人抵债转让的,他也图省事,招了几个售货员就不管了。   杨炯原本以为柜台就是随便摆摆,结果看了一眼就挪不开脚了。他妈有个镯子,是以前他爸买给他妈的生日礼物。去年的时候那镯子不知道怎么就磕坏了,断成了两截。老人们都信这个,说是给人挡灾了,杨佩琼虽然拿去请人给接骨合了起来,但也没再拿出来戴,现在手腕上一直都空荡荡的。   杨炯一直琢磨着给她买个新的,不用像之前那个那么好,普通点戴着当饰品就行,可是这一行水深,店小的他不甘心,大店里面看好的几个价钱又实在高的吓人,于是只能作罢。   徐志在一旁给他笑着说这朋友的趣事,杨炯却总瞧那标签,过了会儿没忍住,见其他人都往别处走,去旁边的咖啡店了,拉住徐志问:“这个……都是真的吧?”   “嗯?”徐志愣了下,笑道:“是啊。”   杨炯哦了一声,又看了两眼:“我觉得这两个镯子挺好。”水头足,标的价格也比他之前在别处看过的低。杨炯倒是看过比这个价钱还低一些的,但是总怕人家是假的。   徐志没想到他来看热闹的竟然真买上东西了,有些哭笑不得,忙喊住那小老板。   小老板却道:“拿着吧,钱一会儿从网上转给我就行。”   杨炯不大明白,还傻乎乎道:“不用,我带卡了,现在刷卡就行,这个多少钱?”   “说一会儿给就一会儿给,还怕你跑了吗。”徐志忙给他打眼色,等小老板跟那些人都进了店,才压低声道:“他给你基本就按进货价了,不至于亏但也不赚多少,所以别在这说价钱。以后别人问起,你就说标价就行。他家常年不搞活动。”   杨炯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心想回头看看,如果价钱差得多的话也不能占人便宜,到时候买点礼物或者别的表示一下。他这么想心里坦然不少,谁知道那俩镯子一看圈口,都小了不少,估计杨佩琼戴不上。再看其他合适的价钱又高出太多,显然是高档货,他也买不起。   杨炯正觉可惜,忽又看到正中摆了一方精致的和田玉牌,油润白腻,上面精雕一观音赐福,远方又隐约可见高山,价格比之前的镯子稍微便宜一些,他暗自犹豫,觉得这玉牌戴在傅惟演身上应该正好,医院那地儿太阴,那人又倔,怎么都觉得他不够安全。正好男戴观音女戴佛,这东西方方正正,也不娘。   只是没什么送礼物的由头,最近既没有什么生日节庆,也没有什么特别意义……杨炯心里这么想,却又觉得那玉牌越看越好,最后一咬牙,让人给连东西带证书给包起来了。他拿好东西又去咖啡店找大部队会合,小老板报了价,果然便宜很多。他忙给人转账过去,又连声道谢。   小老板收账后笑了笑,问他:“你这给谁买的?自己戴吗?”   “不是,”杨炯道:“给……”他的给字刚出头,就见傅惟演跟一男一女,满面春风的推门走了进来。   他愣了愣,觉得有些诡异,傅惟演不是今天值班吗?他身边的人怎么看着有些眼熟?好像就是他们医院的老李吧?   雷鹏也瞅见那三人了,看了看那边,又看了看杨炯。   杨炯默默坐着,心想等着走近些的时候跟人打个招呼。可是傅惟演三人进来直奔柜台,买个甜点,一阵风似的又出去了…… 第31章   杨炯几乎以为自己是看花眼了, 他愣了下,心想傅惟演不是在值班吗?怎么会上这里来?是自己认错了还是巧合, 不对啊?就是认错了傅惟演,那旁边的那个怎么也长得这么像是他同事呢?   徐志一行在那坐着商量一会儿去玩的地方, 今天出来的人比较多, 大家纷纷建议一会儿上去吃饭, 吃饭了到顶楼去唱K, 而且KTV跟电影院挨着,有些成双成对的和想约会的去看电影也行,反正人多怎么安排都热闹。   杨炯在那听得心不在焉,别人问他意见他就只嗯一声复合。   徐志坐他对面, 见状还在他跟前打了个响指,问他:“要不一会儿吃完饭去看电影?”   “等会儿哈, ”杨炯却掏出手机道:“我先打个电话。”他心里纳闷半天, 实在忍不住,干脆给傅惟演打了过去。   谁知道傅惟演那边很快接起,还兴高采烈地喂了一声。   杨炯问他:“……你在哪儿呢?”他说完又觉得跟查岗似的口气不对,顿了下补充道:“我刚在外面……看见一个人长得跟你很像。”   傅惟演诧异地咦了一声, 也有些好奇:“那你在哪儿呢?”   “贵隆百货一楼的咖啡馆, ”杨炯想了想,又确切道:“一楼西北角这。”   “哦哦哦!!”傅惟演道:“太巧啦, 我跟同事也在这呢!”   杨炯惊讶了一下,刚想问他跟同事过来干什么。就见咖啡馆的门又被人从外面推开,刚刚那仨人又一阵风似的卷进来了。   杨炯:“!!”   傅惟演刚刚没问方位, 这会儿进门也没左右查看,直直的冲着他就过来了。杨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见后面跟着他的同事,便先把疑惑按下,忙站起来跟人笑着打招呼。   傅惟演道:“刚才我还跟老李念叨你呢,没想到这么巧。”   杨炯在医院跟老李打过照面,但没正式介绍认识过。这会儿仔细一看,老李年纪竟然不是很大,就是胖乎乎的有些发福。   后面的老李指着傅惟演笑哈哈地摇了摇头,也不等他介绍,自己伸手介绍道:“李毅。”又揽着身旁那个女人的肩膀,脑袋一偏,“我爱人。”   很有些骄傲的意思。   杨炯也自我介绍,又笑着跟俩人一一握手。   老李又道:“刚老傅说他最近在学着做饭呢,死活要跟我家领导学两手,我本来还不信,说回头见了你非得问问,是不是这么回事……”   杨炯:“……”傅惟演打刚才进来就在背后偷偷拿手拍他,这会儿见他不出声更过分,伸着指头戳上了。   “是,”杨炯违心道:“……最近都是他在做饭。”   一旁的雷鹏徐志几个人都往这边看了一眼。   傅惟演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扭捏道:“我们家羊最近要准备拍新剧,不能随便干活,万一受伤了呢。”   杨炯:“……”这人可真能瞎扯。   傅惟演又道:“不过说实话啊,总体来说还是我们家羊做的多,我一干活他就心疼,非说‘哎你放着我来我来’……我今天好不容易哄他出来,让他跟朋友一起玩玩的。还想着晚上给他准备个惊喜。”   他说的真情实意,脸上的神情又娇羞又炫耀,还有点小“惊喜”未能实施的遗憾懊恼。杨炯看得目瞪口呆,另一旁还真有人信了。   那小老板看了他们一会儿,这会儿在一旁笑道:“快看人这两口子,简直要腻歪死了。”又一扬下巴,对着傅惟演笑笑:“你们家羊身在曹营心在汉,出来半天了,话没说几句,咖啡一口没喝,就顾着给你挑了个玉牌。”   傅惟演愣了下,看看杨炯,又低头去瞧杨炯手上,果然有个精致的小纸袋。   杨炯暗暗翻了他一眼,刚想给他,突然就琢磨出哪儿不对劲了——刚刚傅惟演三人出去很久了他才打的电话,没道理这人立马就能冲回来啊?除非刚刚那么长时间这人就一直在门口没动……还有既然是意外,怎么他进来后就知道自己坐哪儿了,都不带拐弯的,简直正冲目标直接而来……   他这会儿静下下来,再看其他人,果然大家纷纷表示羡慕嫉妒,而徐志更是面露疑惑,看看他,看看傅惟演,脸色一会儿一变好几个色。   杨炯:“……”他后知后觉,这下才明白怪不得傅惟演那天那么大方,一个劲儿怂恿他来,后来又不找边际地嘱咐他“注意形象,万一医院同事也逛街呢”“当着老李的面给我留面子”……敢情那会儿这人就盘算好了。   双方人马一撞,又当着傅惟演同事的面,杨炯总不能继续跟徐志他们去聊天吃饭。他心里叹了口气,只得跟这边熟悉不熟悉的人客气道别,到了徐志那更尴尬,上次的误会还没来得及当面说,这次闹得更难看。杨炯小心处事多年,还从来没干过这种不上不下的事。   他心里微微有些着恼,等出了咖啡馆,老李两口子在前面走远了,他便故意落后一步,拉住傅惟演的胳膊生气道:“你什么意思啊?来找茬啊还是来捣乱啊?”   傅惟演却瞪大眼,无辜道:“没啊,好冤枉,冤枉死了,这事儿凑巧而已!”   杨炯简直气笑了,“凑巧你凑在咖啡馆门口十分钟?你们仨是来咖啡馆当门神的吗?”   “那个……不是啥嘛,”傅惟演理直气壮道:“这家甜筒太好吃了,反正门口有凳子,万一吃完一个还想再来一个呢?”   杨炯:“……”   “再说了,我又不知道你们在哪儿见面,地方也是老李定的,他说他媳妇正好想来逛逛。真的是凑巧。 ”   他神情认真,杨炯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也怕冤枉他。   傅惟演却又想起另一茬,盯着他手里的小盒,又抬头问:“你这给谁买的?”   杨炯撇他一眼没吭气儿。   傅惟演心想不就是送那个徐志的吗,有什么了不起,也没见你给我送过礼物,还玉牌,搞定情信物啊还是要咋地。他自己在那腹诽半天,心里很不乐意,转念又一想反正刚刚从正面打击过敌人了,杨炯那也糊弄过去了,还是见好就收吧。不然万一哪里说漏了嘴,又或者埋汰狠了杨炯再触底反弹……   几人边走边逛,原本傅惟演拉人出来的时候是说上这边买食材,这会儿四人集合,却又纷纷觉得楼下的超市贵的离谱。老李干脆建议回头去楼底下的市场买。傅惟演理所当然地点头,倒是杨炯看了老李一眼,心想这位跟傅惟演一个科室,平时也是忙起来不着家的,今天的休息机会难得,说不定人家两口子也有自己的安排。   他想到这迟疑了一下,便推脱道:“要不然改天也行。”大家都看他,他又笑笑,指着傅惟演道:“这家伙笨手笨脚的,总怕他手里的刀掉下来砸脚上。”   老李听得哈哈大笑:“不至于,好歹是天天拿刀的。”   杨炯道:“这不关心则乱吗。反正难得天好,大家就一块逛逛街吧,李哥平时也挺忙,今天就好好陪嫂子好了。”   老李看了看自己老婆,当即高兴地见牙不见眼。杨炯这句话算是说到了他心坎儿上,本来他就琢磨着周末跟老婆一块腻歪呢,结果傅惟演非找他帮忙。老李虽然痛快答应了,但心里难免又有些小遗憾。这会儿杨炯主动提出正好,几个人一块逛逛街,下午再各自安排,什么都不耽误。   他心情高兴了,对杨炯印象分直线上升,边走边跟人唠嗑,在那道:“别看都是拿刀的,我跟你们家老傅情况可不一样,他一开始就是学这个,我是中途转的……哎别提了,本来觉得外科好,外科多风光啊,也帅气,不拿刀的医生叫啥医生啊。可是后来真如愿了,结果当年一轮转上来我就傻了,我妈啊,在那观摩别人手术,一台下来四五个小时,站的我腿肚子都哆嗦……”   他说话嗓门大,又爱笑哈哈,被他媳妇扯着衣服悄声提醒了好几回。   杨炯倒是听着挺热闹的。这会儿听他说到体力,忍不住下意识的看了眼傅惟演,心想估计这位不用担心,那大腿肌肉结实着呢。早上跑步也挺能坚持,明明睡觉时间那么短,他也真起得来。   他不觉多看了两眼,过了会儿见傅惟演扭头看他,顿时咳了一下又转了回来。好在另一边老李媳妇也在说:“就说让你多锻炼锻炼,天天不听,你看人小傅。”她在一旁拍老李肚子,笑道:“这块腹肌多占地儿,系围裙的时候那绳子都不够打活扣。”   “我当年还是帅小伙儿好吧,”老李哈哈笑:“那时候还没肚子呢,就是刚开始真受不了,年轻小伙儿也不行,主任连轴转着不休息,一场大手术就十几个小时,我们在一边看的反倒是一坐下就眯瞪眼,哎还真是,老傅跟他那个同学特别,他俩行。”   他说到这想起来,转头又对傅惟演道:“认真说哈,你这两年让家里人多牺牲一点,先集中精力把副高评上。这样等过了年科室竞聘你也有把握……”   傅惟演嗯了一声,淡淡地瞥了杨炯一眼,又在一边点了点头。   杨炯对医院的这些名称不懂,听得云里雾里,但看他那表情也知道他是让自己听着点。杨炯心里好笑,又想着如果今年真是他事业的关键时期,那多照顾他一下也行,毕竟傅惟演这人情绪化严重,万一这次弄不好,后面也不知道得耽误多少年。   一旁的李嫂看他们这样也跟着笑,在一边小声道:“小杨以后还真是要辛苦一些了,不容易。”她温柔地笑笑,“刚开始我父母一听老李是医生,可痛快就答应我们俩了。结果结婚后二老来探门,十次有九次他不在,家里人头疼脑热,也是得自己去看病打针,多半指望不上他,一来二去长辈慢慢就有了意见。后来我才摸索出来,我们这些家属不光要做好后勤工作,还要干好外联……尤其小傅现在在事业要紧期,家里有什么事情,你得多操心着。一家人同心协力,等他职称职位上去了,以后不用值夜班,也能轻松点。”   杨炯知道对方是好意,连忙笑着点头。   李嫂又问:“你们两家爸妈都理解吧?”   “我妈挺理解的,”杨炯如实道:“她总念叨傅惟演这工作太累,去家里的时候连拖把都不让他摸一下。”   李嫂一听反倒是有些羡慕,点头道:“那还真挺难得。”   他们两个家属同一阵营,落后几步边走边聊,偶尔数落几句家里这个不勤快,再念叨几句医院的不好。老李跟傅惟演在前面,都忍不住支棱着耳朵听那俩人聊天。老李一被吐槽就忍不住给自己找理由,可是他媳妇偶尔横他一眼,他又一秒认怂。杨炯在一旁看地热闹笑的不行,脸都笑酸了。   傅惟演也想跟着解释,一看这样反倒是光顾着笑话人家了,又见杨炯动不动就笑,倒是忘了自己也被埋汰了好几句。   几人走走停停,路过化妆品柜台的时候,正有几个小姑娘围着咨询口红货号,个个妆容精致,青春饱满。李嫂不觉多看了几眼,走过了还回头瞧了一下。   她的动作不明显,也没吱声,杨炯都没注意到,前面的老李却戛然停住脚步,转过来就问:“要不也给你买个?”   李嫂一愣,忙不好意思地笑着摆手:“买什么啊,瞎花钱,我整天在家邋里邋遢买菜做饭伺候孩子老子的,化张花脸不让人笑话吗。”   老李却瞪眼:“谁敢笑话,我老婆好看着呢!”   他说完摸了摸,拍到了兜里的钱包,顿时有了底气,又道:“家属都牺牲那么多了,买点东西还不是应该的吗,走,也给老婆买一个。   他老婆不好意思,瞅了瞅杨炯和傅惟演,就要拽着他的衣角拉他走,一伸手却又冷不丁被自家老头子握住,半拉半拽地给带到柜台那了。   那两口子在那排队,杨炯越看越感慨,转头见傅惟演也等在原地,忍不住感慨道:“你们科这老李真不错,知道疼老婆的老公才是真男人。”   傅惟演却误会了他的意思,不爽地哼了一声:“人家老婆又没给别人买玉牌子。”   杨炯:“……”他回头上下扫了傅惟演一眼。   傅惟演不服输的看回去,也上下扫两眼,道:“瞅啥啊,你要给我买玉牌子,我也去给你买口红。”   他就这么一说,谁知道杨炯却哦了一声。   “给,”杨炯道,“快去买吧。”说完又伸直胳膊把东西递了过来,傅惟演没料到这茬,顿时愣住了。他怀疑杨炯是故意的,心想玉牌子再差也能买好几个口红了,这只羊不至于犯傻吧。他犹豫了半天,最后却仍忍不住一边瞧着对方的脸色,一边试探着去勾那小盒的挂绳。   谁知道小指刚勾住,杨炯立马松手了。   傅惟演:“……”他愣了愣,又努力瞧杨炯脸上的表情。   杨炯心道别人还说我好骗,眼前这个才是好骗呢。这会儿一脸懵逼状太搞笑了。他心里笑的不行,脸上却又死活憋住,只严肃的跟傅惟演对视。   傅惟演懵了一会儿终于回过神,反悔道:“……我不要,你又不是给我买的。”   “那我不管,”杨炯把手缩到卫衣口袋里,呲牙笑道:“东西一经换出不接受退货。”说完见傅惟演不动,又伸脚踢了他一下,“快去买口红。”   俩人正闹着,傅惟演手机响了起来。杨炯忙噤声。傅惟演听了一会儿,却是傅妈妈来电话。   傅惟演姥姥那边拆迁,但是好像出了点问题。前几天傅妈妈管傅惟演问有没有钱,说要给老太太带过去用,自己的钱跟着人做投资了。因此傅惟演想了想,干脆催了下孙牧他朋友,先把小公寓卖了。   现在事情办的差不多了,首付款刚刚付清,那边材料也交齐了就等着银行批贷呢,傅妈妈却又打电话说:“钱用不着了。”   傅惟演哦了一声,还没多想。   傅妈妈随后却道:“你姥姥不在那住了,老房子拆了,新房子又不好,整天邻居家装修跟住工地上的。她说好阵子睡不着觉了,要过来这边。”   傅惟演问:“哪天过来?到时候住家里吗?”   “这不就给你打电话吗?”傅妈妈支支吾吾,半天后道:“惟演啊,妈妈跟你商量个事儿,能不能让你姥姥在你那住着?”   傅惟演一愣。   傅妈妈说:“你爸那……你也不是不知道,这些年了我也不指望了,可是老太太一直不知情,她又岁数大了一身病,好吃好喝还不定能再享几年福呢……万一到时候让她撞见什么人什么事,不得气死吗。”   傅惟演真没想过让别人住自己这,他忍不住皱眉,道:“住我这我不方便啊,要不然给她租一套房子?”   “好端端的自家又不是没房子,干什么要租呢?到时候老太太肯定要起疑心。”傅妈妈说:“再说到时候她自个住着,八十岁的老人了,这怎么让人放心啊!”   “……那你陪着她?”傅惟演沉默了一会儿道:“租房的钱我出,地方你看喜欢哪儿,你陪着我姥姥好了。”   傅妈妈不说话了,过了会儿,就听那边传来阵阵叹息,又夹杂着一点抽泣声。   傅惟演最头疼她这手,忍不住叹了口气   “……惟演,你就不能体谅一下妈妈吗?”傅妈妈低声说:“你那房子三个卧室呢,就给老太太腾一间小的,不行北卧也行。你姥姥不是那种絮叨的人,吃饭多她一双筷子,也不是多麻烦的事儿。再说你小时候你姥姥那还看过你几年,她也想你了,见见大外孙子。”   她说完叹了口气,又忍不住道:“再说你那房子,妈一开始也给你拿钱了的,这钱你别给妈了,就当成人情份子也好,还是租金也好,让你亲姥姥住几天都不愿意吗。”   傅惟演是真不愿意,但是一听他妈开始哭,话又说到这个份上了,顿时也不知道怎么解决好。一听后面半句,忍不住口不择言道:“早知道我一开始多贷点款,也不要你这个钱。”   杨炯一开始以为他在跟同事打电话,后来越听越不对劲,等大概听明白原委,又见傅惟演开始烦躁,忙拉了他的胳膊一下,摆了摆手。   那边老李两口子刚买完东西喜滋滋地回来,杨炯先迎过去,问了俩人吃饭去哪儿。李嫂买完口红就舍不得花钱了,犹豫着要找个便宜点的,可是又看了看傅惟演和杨炯,不大好意思提,只说让杨炯定。杨炯对这块不太熟,想了想这边倒是有个连锁店,干脆道:“那就吃烤鸭吧。”说完又补充:“今天傅惟演请客。”   老李往后瞅了傅惟演一眼,发觉不对劲,问他:“老傅咋了,看着不高兴呢。”   杨炯随口胡诌道:“嫌我给他买的玉牌不够好,在那别扭呢。”   三人往前走了两步,杨炯又倒回来领傅惟演。后者挂了电话倒是没继续别扭,但也显然没刚开始的时候情绪高,吃饭也蔫儿了,杨炯给他包一个饼他吃一个,不给他包他就干瞪眼。   好歹饭毕散伙,俩人回家,杨炯路上便忍不住埋怨他道:“你刚刚是不是得注意下,李哥带着老婆高高兴兴一块跟你吃饭,你拉的那脸能绕地球一圈儿,多扫兴啊!这也就是你俩熟,要是平时对其他人也这样,不知道管理下情绪注意下场合,明里暗里会得罪多少人?你明明比我大啊,怎么能还不懂?”   “……我平时也不这样,”傅惟演也知道自己刚刚不太好,叹了口气,又捏了捏眉心郁闷道:“但是今天这事太烦了,而且不是有你在吗。我看你跟他们聊的挺好,所以就自我放纵了一回儿。”   “你就狡辩吧,”杨炯无奈,又想到前面的事情:“你那到底怎么了,刚刚是你妈吗?”   傅惟演点头嗯了一声。   “你姥姥要来住?”   “嗯。”   “……那不行就住呗,”杨炯不太理解:“不至于为这个急眼吧。”   “为什么非要住我这呢,完全可以给她租个房子啊,”傅惟演皱眉道:“我知道我妈那意思,她怕老太太撞见我爸带别的女人回去,到时候又怕老人家生气又怕自己跌面子。可不住家里租一个也没问题啊,她不放心就住一块,她要是放心就偶尔去看看,这不都是解决办法吗?”   “可能怕老太太纳闷为什么不住家里吧?”杨炯想了想,多少有些明白傅妈妈的想法:“安置在你这比较名正言顺,也不怕老人家多想。而且你妈也省心。”   “就为了怕老太太问所以推到我这来?”傅惟演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这不就是推卸责任吗,她不想面对就放我这,可是我工作忙根本顾不上,再说隔了两代人,各方观念习惯都太不一样了,我去我姥姥那的时候吹头发都吹不干,老人家怕费电。给她装了热水器,十次去九次关着,也是从来不用。你说她身体还不好,到时候在我这我将就她还是让她将就我?”   傅惟演一口气说完,胸膛仍起伏不平,生气道:“有些话说出来难听,谁说谁就是不孝顺,可是放自己身上你看几个愿意跟老人住一块的。不都是宁愿多买套房子,实在不行出去租也不在一块吗。”   杨炯听他说完,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末了只是无奈地一笑。   代沟代沟,以前的时候不理解,后来年纪越大,经历越多,才发现有时候横亘在两代人之间的沟壑深不可填。杨炯从一开始确定取向后就没找过女孩子,可是他也知道在相亲市场上,单亲家庭的人无论男女都会在某种程度上被减分。因为这种家庭的孩子多数会更重视和单亲的关系,而家长也有更强的依赖性。可这对于婚姻里的另一方来说,却意味着婆媳关系出现问题时丈夫的侧重方向。如果有人偏生糊涂,既做不好协调也不知道解决问题,又或者长辈和小辈中有一方蛮不讲理,那演化成家庭灾难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当然还有更多的,是和傅惟演一样天生排斥和父母关系太亲近,认为老辈和小辈各有各的家庭,谁都不应该干预影响对方的生活。   杨炯对此很理解,尤其是这些隐忧他全中,别人已经追求自由自主了,他还想着传统的几世同堂。而且他和杨佩琼这些年相依为命,虽不至于多苦情,但是杨佩琼过得的确不容易,尤其是在最难的几年里,她要照顾生病的丈夫,老来事多的公公,处在叛逆期的儿子,还要负担越来越高的治疗费用,其他的各处生活花销。杨炯这些年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又见了他大姨的凄惨处境,因此一直决定等再几年杨佩琼老了,自己不行就跟老人住一块。   这一点上他和傅惟演的确分歧很大,上次傅惟演说他结婚就是为了找个人伺候他妈,杨炯心里就有些不舒服。这会儿再看傅惟演对自己的亲姥姥这样,他在心里思索半天,半晌却也只能叹口气。   晚上傅妈妈又来电,傅惟演在阳台上跟那边争论半天,口气依旧不太好。   杨炯几次欲言又止,终于在傅惟演过来找他的时候忍不住了。   傅惟演敲门来找他,脖子上戴了那个羊脂玉的玉牌。   杨炯本来在床上看书,见他气的鼻子还红着,忍不住无奈笑笑,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傅惟演坐下也不说话。   杨炯看那玉牌后面的绳扣有些拧,伸手给他正了正。   傅惟演坐了一会儿,低头捏着手指,又问他:“好看吗?”   “好看,”杨炯笑着哄他:“你锁骨长得好,戴什么都好看。”   “……那是。”   杨炯犹豫半晌,想起以前傅惟演说的话,琢磨着找切入口道:“以前你决定买这房的时候,不是说北卧准备给我妈的吗?如果她现在想过来住怎么办?”   傅惟演惊讶地挑了挑眉,痛快道:“那就收拾一下啊,买张床进去。”他说完才开始担心,犹豫了一下,问杨炯:“你妈要过来住多久?”   杨炯一开始没料到他会这么痛快答应,愣了一下才说:“不知道,她没说。”   傅惟演有些纠结,咬着下唇,又松开,又咬上……   杨炯看了会儿,忍不住道:“再咬就破皮了。”   “那就来吧,”傅惟演下了决定,“到时候我去接她?”   杨炯:“……”   傅惟演问:“怎么了?”   杨炯道:“为什么我妈来可以,你姥姥来你不同意呢?”   傅惟演这才反应过来杨炯是在试探他。他皱了皱眉站起来就想走,却被杨炯拉了一下胳膊。   傅惟演甩开,杨炯又从后面追上来,问道:“你姥姥过来住一样的啊,你要实在不行问问她住多久,以后再琢磨别的解决办法?”   “那要是有别的解决办法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用呢,”傅惟演表示不理解:“你就一个妈,你妈连你这都不能来还不得哭死,可我姥姥不是啊,她有闺女也有儿子,干嘛非来我这。请神容易送神难你知道吗,真来了住上瘾,你怎么让她搬走?”   杨炯这才听明白他的顾虑,话糙理不糙,对一般人来说可能住一阵子表表孝心可以,但要一直住下去到养老送终,又是隔了代的……也的确有些麻烦。   他一时间也没什么好劝的,只得站那。   傅惟演看他一眼,又想起别的事,哼了一声道:“我什么都替你打算在前头,也愿意让你妈过来住。可你倒好,干什么都不为我考虑,送个玉牌子还是打算给别人结果剩下的。”他犟脾气上来,又把玉牌摘下,往茶几上一丢道:“不要了,戴着真难看。”   杨炯:“……”这人迁怒算小账的样子跟谁学的。   不过傅惟演对杨妈妈的态度很让他意外,杨炯也不想没事闹误会,先解释道:“这个真是给你买的。”   傅惟演不为所动。   “要是给徐志的我当场就给他了,干嘛在手里拿着。这东西好歹我一个月工资,我这么抠门,怎么可能为了你一句气话就随手给你了?”杨炯无可奈何,又道:“你们医院那阴气太重,你这人脾气又差,戴着就当保平安的,心里能踏实点。”   傅惟演抬眼盯着他。   杨炯问:“你要不要?”   “……切。”傅惟演嘴上不说,却飞快的伸手又捞了回来,拿在手里把玩。他的玉观音其实不少,有他妈在庙里求的,别人送他爸后他爸又给他的,还有之前韩韬送的……个个价格不菲。只是他一直觉得这些玩意儿碍事,这一丢那一放的。今天这个可也巧了,他本来就是好奇拿出来看看,谁知道一摸还挺顺手,几千块钱的小东西越看越喜欢。要不然也不会戴上去给杨炯看。   傅惟演坐那想了会儿,问:“你口红要什么色的。”   杨炯:“……”   杨炯简直失笑,无奈道:“呆瓜,中午逗你的。”   他说完等了会儿,又认真道:“你家的事情我不好说太多,毕竟你的生活方式你做主,而且你考虑的也有道理,只是尽量平和点处理吧,哪怕不同意也换个好点的说法,你妈那性格平时被你爸训也就罢了,你的口气也这么冲,她多可怜。”   傅惟演愣了下,条件反射地就要给自己找理由,可是杨炯笑着看他,他又说不出来了。   晚上的时候傅惟演有些失眠,其实他平时的睡眠质量也没有很好,这个职业作息不规律,精神压力也大,除了满脑子的这个管床病人如何用药,明天有几个病人出院,今天的哪个病例有嚼头外,还要想着论文发表,要面对各种人物关系。他不得不承认在医院的时候自己并没有这么情绪化,因为他的表情可能会给家属带来不必要的担忧,又或者稍不注意激化什么矛盾,所以傅惟演大部分都跟其他同事一样露着牙带着笑,有负面情绪也都压在心里。   可是每当回到家,他就忍不住放松下来,继而有些放肆……用老李的话说,他这人有些杀熟。   杨炯是少有的能让他极度放松又能包容他的人,也是少有的会告诉他”你对你妈这样不好“的人。傅惟演听得时候心里不舒服,这会儿躺在床上,却不得不承认的确有点,他对他妈缺乏一些最基本的尊重。这点和他妈的性格有关,也可能是他从小受到了他爸行为模式的影响。   傅惟演在心里叹了口气,伸手去摸那块玉牌,却发现那小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转到了脖子后面。他从后面捞住转过来,垂眼瞅了瞅,忽然又莫名其妙得高兴了起来。   不多会儿他握着玉牌睡着了。杨炯那边却还亮着灯。   雷鹏发信息问他:徐志今天找我明问了,他问你跟傅惟演是不是真结婚,还说自己一开始以为你俩感情不好或者是假结婚呢。   杨炯握着手机犹豫半晌。他本来是真心想和徐志坦白一下加深交往的,可是现在傅惟演……又是事业关键期,又面临着家庭矛盾……要说让他现在撒手不管,他似乎又有些做不到。   杨炯前所未有地痛恨自己的优柔寡断。   雷鹏却道:要不这样我问你答吧,徐志和傅惟演,你从外貌,性格,习惯,工作,家庭背景这些方面打分,谁的分数更高一些。   杨炯之前算过,回道:”徐志。“   雷鹏又问:你所了解的信息中,总体跟谁的三观更接近?   杨炯答:徐志   雷鹏接着问:你觉得跟谁在一块更轻松?   杨炯叹了口气,仍是回:徐志   雷鹏回复了一个“ok”,过了会儿又继续输入。这次输入的时间很长,杨炯盯着手机看,心想可能自己心里真的更倾向于徐志?   他愣神的功夫,雷鹏那边终于发了过来,却是问:假如徐志和傅惟演都掉到水里快淹死了,你只能救一个,你救谁。直觉回答我,二选一。   杨炯:……傅惟演。   雷鹏:……   杨炯又犹豫:……要不我再想想?   雷鹏:想吧   过了会儿,雷鹏问:想出来了吗?   “……”杨炯很为难,但还是如实道:……还是傅惟演。   雷鹏这次忍不住了,干脆打电话过来,在那头笑骂道:“你个口是心非的啊,傻球儿!”   “……你才傻球儿,”杨炯无奈道:“我正郁闷呢。”   “郁闷什么,我就这么替你回了啊,”雷鹏道:“我就跟徐志说,我们炯炯说了,你可好了,你分数高你三观正跟你在一块特轻松,然并卵,万一你掉水了他还是更愿意救他老公。”   杨炯一听也笑了。   雷鹏道:“认真点,你是怎么想的?”   “我要不然……”杨炯算了算,最后犹豫道:“等过去这半年再说吧。傅惟演好像今年挺关键的。”到时候半年的功夫,傅惟演该深造也深造了,该评职称也评了……他也算是能功成身退了。   “行,”雷鹏叹了口气,想劝他别犯傻,可是想想又觉得劝也劝不住,最后只能道:“傻球儿,那就这样吧。”   他收了线,再给徐志回复,心里暗想我这是做的什么媒,徐志也算层层筛选后才放心介绍的,别的不说,这人独立,也要强,身上乱七八糟的毛病也少。甚至在某些方面连自家许瑞云也比不上。偏偏跟杨炯阴差阳错地凑不到一块去。雷鹏琢磨了一会儿,发了一条明确的信息过去,同时也暗示徐志,这事可能要黄了。   他发完之后往沙发上一趟等回信,过了会儿手机大亮,那头却不是徐志的信息。而是许瑞云的一条:“我今天帮朋友搬家,晚点回去。”   雷鹏心里忽而有些飘忽,他拿过来正准备问许瑞云现在在哪儿,是哪个朋友,就见手机又提示了一条。   这次是徐志了,徐志道:“好的,谢谢。”   与此同时,杨炯那边也收到了徐志的信息,内容却要更具体一点。   徐志说:我跟朋友一起报名了112天的环球邮轮,大概下月中旬出发,最近已经在准备了。本来今天想跟你当面告别,没想到未能如愿。如此一别,再见就要深秋十月了……愿你安好,再见如初。   杨炯看着信息半晌没动,最后写写删删,一整段长句被他一下一下的敲掉,只留了两个字——“祝好。”   他发完信息之后仍无困意,手机上零碎繁杂的信息让人觉得无趣,身侧的种种事情却又总让人感觉一脚踩在棉花上,发不出力却又由不得自己。杨炯迟愣了一会儿,心里仍是烦闷,又拿着手机看朋友圈。   一排新的信息刷下来,看了两眼又觉得没意思,退出界面的时候不知不觉又点进了傅惟演的去看。傅惟演没有更新,但是因为杨炯今天刚加了老李,反倒是看到了老李跟傅惟演之前的一段评论。   帝(李毅):为啥就得周六啊?我得陪老婆。   傅惟演:不耽误你陪老婆,就学几样而已   帝(李毅):啥菜啊?你照着菜谱来不行?   傅惟演:看不懂   帝(李毅):啥菜   傅惟演:葱爆羊肉,红烧羊肉,白切羊肉,烧羊排,炖羊汤,   帝(李毅):……【惊恐】不怕上火?   傅惟演:不,已经上了。   帝(李毅):那行吧,这大热天的你要去哪儿买羊肉?   傅惟演:等会儿啊,我去那屋看看。   ……   傅惟演:贵隆百货。 第32章   杨炯白天的时候怕冤枉傅惟演, 一听他说地方是老李定的便没再计较。更何况徐志刚开始的确没告诉他具体地点,后来杨炯给人回复了问地方, 徐志才说的。杨炯也觉得傅惟演应该不知道。   哪想到这会儿看看他才明白始末,可是最让他难以消化的却是, 傅惟演说“去那屋看看”……   哪屋???   哪个屋能看到徐志的回复?   敢情这大早上的自己开门过去喊人起床跑步还不够, 平时就用钥匙用上瘾了啊?!   杨炯看着简直气地发抖。他住进来后傅惟演给他什么钥匙他就拿什么钥匙, 还真没想过自己房门上应该是几把, 这人有没有私留。后来傅惟演喊他跑步,杨炯虽然觉得不妥想要提醒一下,可又觉得对方这也是为了自己好……哪想到这人串门串上瘾了。   想到这,他不由得又想起自己出去办事那几天, 傅惟演偷摸爬上了自己的床,翻出了自己的厚被子小毯子……这人把自己照顾的很好, 舒舒服服的盖着棉被吹空调, 又把其他的东西给挤到一边,鸠占鹊巢不说,那架势简直是要做窝下蛋……   杨炯忍了忍,实在忍不住, 从床上跳下去就要过去找傅惟演算账顺道把钥匙给没收了。可是等他走到门口, 忽然又停住,气哼哼地回来看了眼时间——他知道自己时候不早, 但是没想到竟然快半夜一点了。   杨炯看看隔壁房门,又看看自己的,心道算了, 这货睡个觉不容易。可是又不甘心,最后想,君子报仇隔一夜也不晚,明天就琢磨着怎么教训一下他。   他又重新躺回去,这次倒是很快睡着,一觉到了日上三竿。   傅惟演被医院的电话叫走了,临走前还进来了一趟,跟他说:“我去趟医院啊,中午可能不回来吃了,你自己吃就行不用等我。”   杨炯迷迷糊糊应了,等那人要出门了才一个激灵想起来,顿时醒过来,扒着被子问:“那你晚上回来吃吗?”   傅惟演说:“回来啊。”   杨炯想了想,眨巴着眼问他:“那你有没有特别想吃的?”   傅惟演冷不丁被这么优待,顿时高兴,嘴也甜:“都行,你做啥我都爱吃。”   “好,”杨炯呲牙笑道:“那你中午可以少吃点,我晚上给你做大餐!”   傅惟演简直受宠若惊,却也不知道杨炯为什么突然这么好,只以为是对方心情高兴了。杨炯心情好他自然也跟着美了不少,喜滋滋地开车去医院,脑子里却琢磨着晚上会有什么大餐。   然而一到了医院却轻松不下来了,同事们告知这次是下级医院转来的一个急诊患儿,出生才几天,因面部青紫,呼吸音粗等反应被前一医院诊断为新生儿吸入综合征,先锋颅,入院后却又相继出现呕吐,血便,腹胀等症状,又被考虑为新生儿出血症,直到昨天夜里病症加重才转院,现在患者已经做了腹部检查,科室主任和副院长也都在,让傅惟演准备会诊。   傅惟演也来不及说话,火速的换衣服过去。等到会诊开始,一众人围住床上的那团小孩,他才忍不住一个激灵。那小婴儿出生才一周,小手小脚的缩着。傅惟演前不久刚做了一个小儿患者的手术,是个出生二十天的患儿,因在术中发现婴儿中肠扭转360并索带粘连等情况,所以中转开腹做了ladd‘s手术。   那例手术做的很成功,傅惟演当天本来应该下班,为了那孩子又在手术台上多站了两个小时,他那天连轴转,出手术室的时候冷不丁一阵低血糖,眼前黑了片刻。谁知道就在这片刻,那患儿的家长却因为傅惟演没应他们的声,掐他胳膊的时候指甲一划,愣是硬生生给拉了三道指甲印。后来那孩子留院观察,家长也是几次发火,跟护士针锋相对。   平时外科和急诊对于老幼孕妇都特别紧张,这类人临床表现常与疾病程度不平行,而家属又尤为担心介意,傅惟演自知自己脾气不好,压一阵火儿好半天才能下去,因此虽然也愿意多争取主刀的机会,对罕见棘手病例也格外关注研究,但是心里仍不免有点顾虑。尤其现在的这个,会诊后又剖腹探查,确认全部小肠扭转且处于黑色坏死……显然是地方医院延误了诊治。   傅惟演需要去告知家属详情,并确认对方是放弃治疗还是其他,这个工作对他来说尤其不擅长,他在心里暗自琢磨了下措辞,等到了外间,却只看到了一个年轻妈妈。   那年轻妈妈哭的嗓子已经肿哑,傅惟演对他说什么,她便抿着嘴直勾勾地盯着他点头或摇头,只是脸上的泪珠子不断,大颗大颗地往下滚。最后家长还是决定继续治疗,副院长主刀,傅惟演当一助……后来手术结束,副院长瞥见傅惟演,便问道:“上回那小孩你做的?”   傅惟演点了点头。   副院长嗯了一声,道:“做的挺成功,我听说了,那家长情绪有些问题,但是干我们这行的,穿上这身绿军装,就是要有勇气和细心,也要有耐心和包容心,什么难过的话抱怨的话,都要收在心里。把提高业务水平放在第一位,其他的都是虚的,过去也就过去了。”   傅惟演笑笑:“我知道。”他当年规培的时候跟着这位副院长,后者不端架子,也爱说道几句,傅惟演初时听那些大道理总觉得是官话,也不往心里去,现在反倒是真能品出些滋味了。   副院长却哼了一下瞪眼:“你真知道还是假知道……人心如……”他常念叨的一句是“人心如江河,窄处水花四溅,宽时水波不兴”,这句话被他翻来覆去的念叨,全院的人都知道了。往往念个开头别人就会自觉接下去,傅惟演也不例外。今天他一说,傅惟演却道:“人心如上锅炒菜,火大了不行,会焦,火小了也不行,熟不了。所以有火也要收着,攒着热量,厚积薄发,完善自我。”   “……你小子行,”副院长一愣,半天后哈哈笑道:“行,有点意思。这结了婚还真是懂过日子了。”   傅惟演也笑:“院长教得好。”   “我看是你家里教得好,”副院长回头,又屈指敲了他一下:“能的你!还给我炒上菜了。”   傅惟演等人走后歇了会儿气,看了看时间,竟然比预想的早。他琢磨着一会儿是直接回家还是去买点东西,就见身边有同事过来慨叹道:“刚那孩子妈妈太可怜了,在你来之前他看见个穿白大褂的就下跪,哭的嗓子都说不了话。所以后来才只能比划的。”   傅惟演当时还以为那女的不会说话呢,想了想问:“孩子爸爸呢?”   女同事讥讽道:“谁知道去哪儿了,昨天刚转院来的时候听她给家里打电话,哭着吵了两句,”又道:“现在这些当爹的怎么可能跟当妈的比,男人生孩子就是打个炮,女人生孩子却是怀个胎,你们看这孩子来看病的多半都是妈妈带着。”   这女同事结婚多年作风狠辣,每每谈到这些就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在那啧道:“叫我说也是女的不争气,别人不拿你当回事就该自立自强一些,又不是天生的软骨头,能过就过不能过就离,实在离不了,他出去玩你也别在家当老妈子等着,大不了各玩各的,看谁头顶上的绿帽子厚。”   傅惟演在一旁听得咋舌,心想着这姐们儿是真泼辣,一旁护士长正好路过,忙往里瞅了眼,提醒道:”哎,小点儿声吧,万一让病人家属听见了不好。“   女同事微微愣了愣,“监护室又不在这,她哪能听见?”   “什么啊,那女的没钱了,问能不能转病房呢,也有可能知道情况不大好吧。”那孩子虽然手术成功,但因为肠道大面积坏死又是先天性的肠系膜裂孔疝,所以情况很不乐观。以前医院收治过这样的病例,不多见,家属也多选择了放弃治疗。今天这个妈妈算是很有勇气的了。   护士长也无奈,道:“……这女的也不容易,都说不出话来还跑上跑下的。”又诧异,问那同事:“哎你不是下班了吗?”   “这就走,”女同事叹了口气,又指着傅惟演笑笑:“这不刚刚就说这事吗。我就是给已婚小青年支个招提个醒,过来人的血泪教训。”   傅惟演无奈地看她一眼,心想谁家这么多糟心事儿啊,我家好着呢。可是没等笑两秒,他又微微一愣,自嘲地笑笑——自家怎么没有啊?自己那妈不就是这样吗,这些年又哭又闹,偏偏又硬不起来,闹也闹不彻底,现在不光管不住他爸,连他姥姥这事都给弄得一团糟。   他找了个椅子坐下休息,又忍不住拿手机看了看周围的租房信息,心想老太太不知道要住多久,如果住的时间长,那还是给她租一套房子吧,大不了离着医院近点,自己时常去看看。以后医院、家里和老太太那三头来回跑着。累是累点,好歹不会打扰自己的正常生活。   他在这边盘算的挺好,却不知道另一边已经有人上门了   杨炯早上起了坏心,哄着他回家吃晚饭,心里却琢磨着晚上的“大餐”怎么个安排法——傅惟演说的几样羊肉菜他虽然不擅长,但是煮个羊汤,炖个羊骨头,再来个葱爆羊肉还是没问题的。   他一早想好了,傅惟演前脚出门,他就憋着一肚子坏水蹦高从床上起来去市场了。谁知道市场里卖羊肉的却不多,杨炯挑挑拣拣,最后仍拎了五斤羊肉和两根剁好的羊骨头回去。   哪想拎着东西转转悠悠回家,等到了楼下却远远瞧见一个人有些眼熟。杨炯愣了愣,那人正好回头也瞧见了他,顿时高兴地喊道:“小杨啊!”   “……”杨炯不太熟练,半天才憋出来一个:“……妈。”   傅妈妈嗯了一声,打量左右相近的几幢楼,叹气道:“哎我头回来,脑子不好使都记不得道了,到了这楼底下就是想不起是哪一栋来。”说完又朝后喊:“妈!这儿边儿!走错了!”   杨炯被她这嗓子吓一跳,顺着她招呼的方向往后看,等见到一侧的甬道上哎哎吆吆地又转出来一个老太太时顿时就傻眼了。   杨炯:“!!!”他连忙摸手机给傅惟演发短信,心想坏了,老太太已经上门了,这娘娘不得炸啊。   可是出门匆忙,手机没带。   傅惟演的姥姥个子比他妈要高,眉毛快掉没了,自己抹了两条杠上去,大眼睛双眼皮,说话贼利索,嗓门也大,就连脸上的褶儿都特精神。杨炯来不及通知,只得一前一后把人让进家里。随后端茶倒水,又把买的东西搁去了厨房。   傅妈妈却不拿自己当外人,进屋后就挽起袖子要去做饭,杨炯本来跟她就不熟,就只在过生日那天见过一面,这会儿拦也拦不住说也说不听,只得随她进去。   傅妈妈进了厨房查看,本来见锅碗收拾停当,干干净净的都摆着挺高兴。然而回头一看杨炯新放进来的东西,脸色就顿时不好了,她在杨炯刚买的袋子里挑挑拣拣,然不住皱眉问道:“大热天的,买这么多羊肉干什么?吃了不怕上火吗?”   杨炯买羊肉就是用来整傅惟演的,心想我才不吃呢,专门做给你儿子的,你要不来的话不光今天吃羊肉,明天后天大后天要连着吃羊肉喝羊汤呢。   只是他心里吐槽,嘴上却乖巧道:“……是傅惟演说馋羊肉了。”   “他想吃也不能买这么多啊?”傅妈妈却又瞪他:“买一点尝尝就行了,这一下四五斤,放久了不就坏了吗?”   杨炯从小很少被杨佩琼这么说,顿觉不爽,正琢磨着是怼回去还是暂时沉默维持和平,就听老太太在后面露了个头,说和道:“别往心里去啊,你妈就这样。”   杨炯一愣,回头就见老太太扶着门框,笑呵呵道:“你妈从小就窝里横,她看谁老实就数落谁,欺负人呢……”   杨炯:“……”老太太真实诚。   老太太又道:“但是没坏心,典型的干了活不讨好,就让那张嘴给白活的。”   傅妈妈有些没面子,皱眉道:“妈你瞎撺掇什么呢?”   老太太乐呵呵道:“哎不让管就算了,也亏你命好,找了个好老公生个了好儿子……”她说完仰着下巴问杨炯:“小杨,带姥姥参观参观你房子?”   杨炯心里暗笑,觉得这老太太挺有意思的,带着她去两个卧室转了转,时不时地在一旁给她当解说。老太太嘴里啧啧出声,一会儿说这屋子真敞亮,那屋子真干净,还指着杨炯新买的一个懒人沙发问这是啥,杨炯说是沙发。老人家跟看怪物似的绕着走了两圈,撅着屁股坐下去,顿时就乐了,在那哈哈哈笑,一个劲儿地说软得跟掉进去了似的。   杨炯怕她闪着腰,忙拉着她起来,转到外间老太太又慨叹:“这电视真大,跟面墙似的。”   问杨炯:“那里面的人儿得跟咱一样大小吧?”   杨炯倒是挺耐烦,问就答她:“比咱的脸大。”   老太太不明白:“为什么啊?”   “他们很多时候都是半截儿身子,”杨炯挺认真地站在一边给她比划:“这么一来脸不就大了吗。”   又逗得老太太一个劲儿拍巴掌。   傅妈妈忍不住从厨房走出来喊道:“哎你们娘俩咋还聊上了?动静小点,要不人楼下邻居上来找。”   老太太一听顿时哼了一声:“我就说住这种楼房不好,不接地气儿,说个话也不自在,怕吵着这个那个的。”又拉着杨炯吐苦水道:“你不知道姥姥那啊,那伙子开发商心可黑了。姥姥家山清水秀的,地方好,都住了多少年了。结果这伙人说去就去了。说给大家建楼房,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嘿,拿你姥姥当傻子哄呢!”   杨炯忍不住笑,拍马屁道:“那姥姥你肯定一眼看穿了阴谋诡计,没上当。”   “没,”老太太叹了口气,拍着腿道:“斗争经验不丰富,该上还是上了啊……”   杨炯:“……”   老太太又道:“上当也就算了,正儿八经的让我住新房也行,哎小杨,你知道他们多缺德吗?”   杨炯:“多缺德?”   “这帮玩意儿把新房建到北郊了,离殡仪馆最近了!”老太太气哼哼道:“这可好,以前我们这些老东西要咯嘣了,还得叫车拉过去。现在行,新房子离着火葬场就几百米,到时候自个儿觉得不好了,腿儿着就去了。”   她边说边拉架势,跟宋丹丹在这演小品似的。杨炯觉得自己笑不太礼貌,使劲憋了半天实在没憋住,抱着肚子哈哈哈笑了起来。老太太也哈哈笑。   傅妈妈在厨房捣鼓菜,听得外间说说笑笑,就又忍不住走出来凑热闹。老太太顿时瞪眼:“咋啦,又吵着邻居啦?”   杨炯笑得肚子疼,忙摆手:“不至于,说话没事,跑跑跳跳不行。尤其小孩子那样的,在家里使劲蹦两下,楼下就跟屋顶要塌了似的。”   “啊?这么厉害啊?”老太太咋舌,瞪着眼问:“那孩子也不能不动弹了啊,在家窝着?”   “不在家窝着去哪儿啊,”傅妈妈忍不住插话说:“家长都得去上班,现在外面车这么多,没人看着孩子万一磕了碰了,或者让人给拐了,那不得急死啊。再说外面这些地方,也就惟演这小区好,绿化的跟小花园似的,别处很多都爆土扬灰的,孩子下楼吸一鼻子土上来。”   她一边说话一边在手里摘着菜,杨炯站起来过去帮忙,又被她给撵了回来。   老太太也说:“让她干吧,你在这玩儿。”说完问他:“那小杨打小住哪儿?也是在家里憋着?”   杨炯如实道:“嗯,我家就这边的,不是这个区,但也是楼房,从小憋到大。”   “那可怜儿喽,估计你都分不开韭菜和麦苗儿。”老太太啧道:“倒是惟演在我那享过几年福,小时候带他去地里干活,这孩子又懒又馋,说拔草不去,可是你要是哄他,说咱去拔野菜,回来给你包饺子烙饼,哎,他就去了。”   杨炯哈哈笑,心想怪不得,敢情傅惟演从小就这样又懒又馋啊。他笑了会儿,才突然想起自己还没跟后者汇报情况。傅妈妈忙着做菜,傅姥姥拍着大腿说说笑笑,大家都没察觉,杨炯忙瞅了个空,奔去自己卧室了。他手机昨天不知道被放哪儿了,翻枕头掀被子,好歹在窗台上找了出来。   杨炯忙戳开微信,跟傅惟演发语音道:“你妈跟你姥姥过来了。回家一定要淡定,淡定!”   谁知道他刚说完,就听门口卡拉一声,有钥匙声响。   ——   傅惟演开车去商场转了一圈,杨炯给他买了个玉牌,他就琢磨着送点什么东西回去。可是又怕杨炯以为自己是回礼,一来一去给扯平了,犹豫半天,酸溜溜地去一处花店包了捧花。他对花的品种不了解,只根据自己的喜欢的颜色来,只是以前他喜欢素净淡雅的浅色,今天却鬼使神差,弄了一大捧的红。   红月季、粉月季、搭配着红色康乃馨粉色的大百合……狠狠地扎了一大捧。   傅惟演拿着花束上楼的时候头回儿有些脸红,也不知道自己不好意思个什么,在门口正了正衣服,又对着楼道里光亮的电梯门理了理发梢,最后装作若无其事的开门……   谁知道门一开,他就愣了。   他妈已经穿着围裙迎了出来,而客厅正中的沙发上,则坐了一位老太太……客厅的边上放着一个布包和一个四四方方的行李袋。   傅惟演:“??”他愣了下,再看那两样行李,立马就猜出来了。   杨炯一看傅惟演的表情就知道要坏事,他忙举着手机奔过去,谁知道已经晚了。   傅惟演在门口就炸了,问他妈:“你怎么回事!你都不说一声啊?说来就来?”   傅妈妈笑吟吟地出来接儿子,被当头一问也愣了。她下意识的抹了抹围裙就要笑着软和两句,可是回头,又看见了杨炯跟自己老妈也在场。傅妈妈顿觉脸上很挂不住,也有些生气道:“我怎么不能来了?”   傅惟演一皱眉,刚要说话,就被杨炯给拉过去了。   杨炯道:“哎妈,是这样,我俩打算下午过去看看你的,都准备好东西了,惟演还特意买了花,是想给你惊喜呢。”   傅惟演脖子一梗,被他使劲给拍了一下,催促道:“你快去换衣服,这一身都什么味啊。”   傅惟演:“……”他早上新换的一身,哪有什么味。可他知道杨炯的意思,昨天俩人也沟通过要和平处理。只是当时想的是一回事,今天冷不丁见人找上门了……就是另一回事了。   傅惟演进屋去换衣服,杨炯就在外面和稀泥,信口胡诌道:“惟演在你生日的时候就想买花来着,但是那天没看见中意的,昨天我俩出去,凑巧就在路上看见家店,人这花都是进口的,说这玫瑰名字叫LV,玫瑰花里最贵的,哎妈,你闻闻。”   傅妈妈本来挺下不来台,僵在那红着眼眶呢。这会儿见杨炯说的有头有尾的,犹豫了一会儿,凑过去闻了闻,脸色也好了很多。   傅惟演在里面换衣服,门没关严,因此把杨炯的话都听得一清二楚。他心想什么LV,明明就是几块钱一朵的月季。等会儿外面傅妈妈正常了,杨炯回来,他就忍不住道:“你倒是会说,什么LV啊,我可不知道,我那是给你买的月季。”   杨炯听了却笑,夸他:“不错不错,看来我教导有方,你都知道店里的玫瑰花都是月季了。”   傅惟演扬了下眉。   “我也不算编谎唬人,”杨炯笑道:“那几朵颜色深的叫路易十四,路易首字母可不就是LV吗。对了你没事买花干什么,咱家阳台上不是有吗?”   傅惟演心想送花还能干什么,他心里这么想,嘴上就胡乱道:“反正是送你了,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愿吃就吃,愿意扔就扔着玩,就是拿去擦屁股也没人管。”   “……”杨炯愣了下,简直气乐了:“我算发现了,你这嘴还真是说不出几句好话来。”   他也不跟傅惟演一般见识,拍拍他肩膀,劝道:“你姥姥还在那坐着呢,刚刚你也不跟老人家打招呼,这样不太好。今天不管什么事,长辈都到家里来了,面子上先得过的去。”   傅惟演一听就烦躁:“她要是真要在这住下呢?”   “那到时候再看情况,”杨炯看他一眼,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又拍了一下道:“到时候你说话,我给你打掩护。火药先卸下,咱就当什么都不知道行不行?再说你姥姥刚还提到你呢,说你小时候……”   傅惟演一愣,一脸警惕道:“我小时候怎么了?”   杨炯觉得他警惕地莫名其妙,如实道:“你小时候爱吃野菜,吃野菜烙的饼包的包子。”   傅惟演松了口气。俩人又在屋里嘀咕了两句,傅妈妈那边疙瘩放下了,又怕傅惟演一会儿顶撞老太太。谁知道一会儿傅惟演出来,跟换了个人似的,出来就笑着跟老太太打招呼道:“姥姥。”   老太太耷拉着眼皮看他,没做声。   杨炯心想老太太可比傅妈妈难糊弄多了,正好傅妈妈那边饭菜上桌,杨炯干脆前后招呼,又拉着傅惟演给老太太盛饭夹菜,后者的脸色才好了一点。   傅惟演看他妈做的菜里放了很多蒜,又觉得口味过咸了,吃了两口就不吃了,坐一边刷手机。   谁知道老太太却以为他在甩脸子。   老太太脾气倔,见状也不拐弯抹角,竟然就直接道:“惟演啊,姥姥要在你这住几天。你看看收拾收拾,让姥姥住哪个屋。”   杨炯:“……”他一愣,再看傅妈妈,后者显然也是一脸意外。   傅惟演这次倒稳住了,忙给老太太夹了一筷子菜,迂回道:“姥姥,我这可能不方便,这边一共就俩卧室,我作息不规律,杨炯睡眠质量也不好,所以暂时没能你住的地儿。”   傅妈妈在一旁左右看看,忍不住插话道:“你们那个书房不行就腾出来?”   傅惟演看她一眼,有些不耐烦,但仍压住脾气道:“咱这跟我姥姥那不一样,这边看着天不怎么热,但是湿度太大,北边的卧室通风不好,老人家岁数大了,住那边容易得风湿。”   傅妈妈还想说话,老太太却把筷子一搁,直接沉下脸道:“就是嫌麻烦,不让我来住呗!”   “不是不让你住,”傅惟演说:“我打算给你租个房,离着我们医院近点儿,我有时候在医院的时间比家里都多,到时候去看你也方便。”   傅妈妈一听又担心:“那你三头跑,多累啊!”   老太太还是道:“可不,宁愿累着点也不待见我老太婆。”   杨炯:“……”   老太太刚开始还是半开玩笑,又有些教育小辈的架势,到了后来来回几次也不免难过,见傅惟演左右不愿意,沉默了会儿,叹气道:“惟演啊,你可跟小时候不一样了。小时候你爸妈忙,没人管你,把你放姥姥那过寒暑假。你跟皮猴儿似的,姥姥在院里种的小白菜都被你拔光了,说是拿去喂鸭子了,那时候姥姥多心疼,可说过你吗?”   傅惟演一愣,咳了一下,闷声道:“没。”   老太太点点头,又道:“你表哥小时候长痄腮,脸蛋子痄的跟包子似的,我给他涂药,你在一边捣乱不让涂,后来又非说家里的那俩大鹅脸鼓着跟你表哥似的,偷摸把药拿去给混水里了……那大鹅姥姥养了七八年,比养你的时候都长,你一口气给毒死了,你表哥连你舅都心疼地哭,姥姥打过你吗?”   杨炯:“……”真没想到傅惟演小时候这么能作……又忍不住想,这要是我养的动物被毒死了肯定得打死他。   傅惟演这下更没话说了,低着头不吭声。   老太太道:“姥姥虽然没文化,但也知道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你看你,读了大学念了研究生,现在还是什么博士了?这博士就教的你回家跟你妈大呼小叫,博士就教你嫌姥姥麻烦,住两天都推三堵四啊!”老太太气的不行,一拍桌子道:“我给你说吧,来你这住就我的主意,你就说认不认我这个姥姥吧!你要说不认我这就走,不在这讨人嫌!”   傅惟演哪敢说不认,气氛一时僵住。杨炯又看傅妈妈,谁知道后者也是在一边闷坐着,只扒饭不吭声。   杨炯:“……”   他忙起身拉住老人家,怕她气坏了,在一边儿安慰道:“姥姥说气话呢,傅惟演这人不会说话,总是好心办坏事,你跟他较什么真。你还不知道,他前两天刚我把养的花给折腾死了一堆呢。”   老太太爱养花养动物的,顿时抬着眼看他。   杨炯道:“我带您去看看,就剩两棵了,好在现在开的挺好的。”   之前他没带老太太去书房,这会儿便扶着人往书房那走,又忙不迭地回头给傅惟演使眼色。   老太太脾气直,气来的快消的也快,看着杨炯留的两棵花叶片油亮,花朵又大开的又多,顿时啧啧称奇,问这是什么花,咋养这么大的,又自个攥着拳头去比了比大小。杨炯陪她聊了会儿,看她喜欢的不行,便给剪了两朵大花包子,找个饮料瓶插上,放老太太手里拿着。   老太太跟老小孩儿似的,坐那翻来翻去爱不释手地看了老半天。杨炯再抽空往外看,却见傅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人了。客厅里静悄悄的。又闲聊片刻,道了老太太午休的时间,杨炯干脆把人领到了自己屋里,等这边睡着了,又松了口气,去傅惟演那边。   傅惟演却坐床上看手机呢。   杨炯忙了半天累的不行,这会儿也顾不上了,往他床上一趴,叹气道:“简直要命啊,要天天这样我得英年早逝。”   “呸呸呸,”傅惟演伸脚踢他:“你说话注意点儿。”   杨炯简直要翻白眼,偏过脸看着他道:“还是你先注意吧,老太太脾气倔,今天中午那架势真怕你来打起来。”   “我有那么不孝顺吗?”傅惟演皱眉,“大不了她说什么就听着呗,不顶嘴不就行了。”   “可得了吧,不说话比不顶嘴还气人,”杨炯无奈道:“你以后别搞这种冷暴力了,吵架不怕你一句我一句,怕的是你说什么对方连个屁都没有,能气死。”他说完又犯愁,问傅惟演:“那你姥姥这怎么办?”   傅惟演想了半天,也犹豫了,低声说:“就是让她在这住的话,能住哪儿啊,真住北卧吗?”   “不好吧,那边太阴,而且你书柜书桌电脑的,那么多东西到时候往哪儿放?”杨炯想了一会儿,犹豫道:“要不然姥姥住我屋?   傅惟演问:“……那你住哪儿?”   “我凑合几天睡沙发吧。”   傅惟演不同意:“那还是我睡沙发好了。”   “你要上班,睡沙发怎么能睡好?”   “你睡沙发我心里过不去,也睡不好啊!”   “……”   傅惟演想了想,突然想起另一个解决办法,试探道:“要不然你跟我一块睡这屋,反正这床够大……”他是刚想到这个提议,顿觉绝妙,又怕杨炯拒绝。正琢磨着再说点什么呢,就听杨炯痛快点头道:“好吧。”   下午傅惟演自己去找他姥姥说,老太太如愿了气也没了,一家人忙里忙外,东西该挪的挪该买的买,傅惟演带着老太太去采购生活用品,顺道逛超市,杨炯则留在家里腾地方。   他把自己房间的东西规整好,一部分拿去了书房,另一部分诸如衣物床品则抱去了傅惟演的主卧。傅惟演最初提议他俩住一间的时候杨炯没多想,后来回神,心里才有了一点微妙的感觉。而当这会儿家里就剩了他自己,原来那点微妙的感觉便不知不觉的被放大,开始变得强烈。只是细说却又说不清道不明,像是心里藏了片不经撩拨的羽毛,又像海波层叠不断,一下一下地让他感到有些无所适从。   杨炯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脸,他猜测这种无所适从的感觉多半是因了傅惟演这屋的气息。倒不是什么香水味,也不是男人窝里常有的酸馊汗臭,而是搀杂了实木家具,纯棉织物,洒进半室的阳光,以及衣服上洗涤剂余香的特殊味道,跟他那屋的气味相比,差异性大,区域标志性也很明显。   傅惟演走之前没有单独把衣柜给他隔开,杨炯把自己的衣服放在了每个单格的右边,床上用品则都搁在了收纳箱里。然后给被子换了新被套叠齐整,又压上枕头,跟傅惟演的并排放在了一块。   半下午的时候傅惟演买了东西回来,老人家喜欢用塑料盆,他就一口气大小套着买了四五个,又按杨炯的嘱咐购置了不少防滑垫和粘在桌角上防撞的海绵。他到家的时候杨炯已经把次卧收拾的差不多了,地也拖了,懒人沙发被拖到了客厅里,换了一个带靠背的实木凳过去。次卧洗手间则是消了毒,杨炯从他手里拿过防滑垫,放了好几处之后,又在马桶旁边安置一个圆角小柜。   傅惟演在一边看,忍不住问他:“放这柜子干什么啊?”   老太太在一边瞅着又满意又感动,拍了他一下,替杨炯回道:“小杨是怕我上厕所起不来,用那个当扶手的。”   傅惟演恍然大悟。他想的没有杨炯周全,眼里的活儿也没杨炯多,干脆甩手去洗葡萄,自己撸成一个个的,然后跟在杨炯屁股后面,掺空给人塞嘴里一个。   杨炯不想吃,走两步就被他堵着塞一口,不由得有些烦,打发他道:“你还是坐着歇歇吧。”   傅惟演忙说:“不累,我要做好你的后勤工作。”   杨炯只得忍者,过了会儿又委婉道:“我不吃了,吃饱了。”   傅惟演仍坚持:“最后一个最后一个。”   结果最后了好几个也不停。   杨炯最后实在受不了了,无奈喊道:“拜托了我真不吃了!我在这刷马桶你守着喂我东西,你恶不恶心啊。”   傅惟演刚要说话,就听外面老太太凑热闹,在那爆料道:“他才不恶心呢。他小时候不懂事,我在那喂鸡,他在后面抓鸡屎,要不是我回头看见,他就塞嘴里啦!”   杨炯:“??”   傅惟演:“!!!”   傅惟演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连脖子带耳朵根,杨炯本来觉得没什么,这下突然被戳了笑点。他哈哈大笑:“怪不得你一听说你姥姥说小时候就紧张啊!原来小时候有黑料!哈哈哈哈”又道:“以后你要再叫我杨大头,我就教你傅鸡屎,哎对,叫傅鸡鸡,鸡鸡傅鸡鸡……”   杨炯笑的十分放肆,傅惟演恼羞成怒,把放葡萄的小盒放洗手台上一扔就去堵他嘴。   杨炯见势不好,扔下马桶刷子就从一边闪出去了,只是主卧门掩着,他一时慌不择路跑反了方向,被人堵在了卧室里,杨炯眨了眨眼,跟傅惟演隔着床对视。   傅惟演伸手指着他,怒道:“不许笑!”他心里又羞又恼,正琢磨着杨炯还笑的话怎么过去堵他。谁知道杨炯乖觉,他一说完,对方就立马闭上嘴板起了脸。   傅惟演:“……”   他以为杨炯笑够了,脸上有些尴尬,就想着先出去。谁知道一转身,就听后面立刻传来:“哈哈哈哈哈鸡鸡傅鸡鸡,天生的缘粪吗哈哈哈……”   傅惟演:“……”他深吸了两口气,慢吞吞转回身,见杨炯还在床上笑的打滚,二话没说,一咬牙恶狠狠地扑了过去。   主卧的床大,傅惟演扑过去刚好抓住杨炯的手腕。杨炯被他冷不丁过来吓了一跳,再想跑就来不及了。   傅惟演攥着他的手腕不放,冷笑着慢吞吞挪过来,整个人都压在了他身上。   傅惟演恶声恶气道:“还笑不笑了?!”他说完为示淫威,单手钳住杨炯的手腕推到头顶,又很恶劣的去捏人家的下巴。   杨炯刚刚一阵猛笑,把眼泪都笑出来了,这会儿被人压制住,他也没了力气,干脆瞪着眼跟傅惟演对视,心里却还是想笑。   傅惟演要笑不笑的低头瞧他,等着他求饶,可是渐渐的,感觉就有些不对劲了……杨炯喘息还不稳,脸色潮红,双目含泪,这会儿无辜又无助地瞧着他……傅惟演却把人抵在床上,一副霸王要上弓的架势。   傅惟演心想,妈的,这姿势太不雅了。   他咳了下想挪开,可是身体却不听反应,挪了挪,把人压的更实了。他的目光忍不住落在了对方半张的嘴唇上,拇指也下意识的用力,捏着对方的下巴不让人动。   杨炯也不笑了,眨巴着眼看他。   傅惟演心里一横,也顾不上多想,舔舔嘴唇,歪头就凑了上去。   谁知道眼看着就要吻到了,身下的人却忽然肚子一胀,气流上行……   “嗝……” 第33章   傅妈妈做饭爱放蒜, 杨炯中午吃完饭就觉得嘴里好像有味道,还嚼了把茶叶去口气……谁知道傅惟演又给他塞水果又趴上来闹腾, 一个嗝上来,顿时俩人都被熏傻眼了。   杨炯多少有些尴尬, 结果一看傅惟演几乎立刻滚到了一边, 又忍不住想笑。   傅惟演又羞又怒, 回头拿手指着他喊:“不许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杨炯看他犯怂顿时坏心大气,作势就往上扑:“哎别跑啊,给你闻闻!”   “握草!”傅惟演嗷地一声跑出去,到了门口又想起来, 探出个头怒道:“晚上刷牙,把牙缝儿也剔干净了!要不然不让你进屋!”   俩人嘻嘻哈哈, 倒是把先前的暧昧尴尬给冲散了。   傅惟演出去后也忍不住笑, 一边摇头去书房看带回来的病理报告,一边琢磨着晚上要是杨炯刷了牙,俩人在一张床上并排躺着,那自己到底该老老实实睡觉呢, 还是琢磨点别的?   想到这他才发现自己已经有很长时间没考虑那方面的事情了。   傅惟演一直觉得自己有点性冷淡, 这个年纪的人正是肆意快活的时候,男人冲动期都比较早, 老了力不从心,小了又没有机会实践。唯有年轻的几年可以大肆快活。可是太年轻的时候也未必行,要么没有付诸行动的对象, 要么没有那个时间。   尤其是他们这一行,学习的时间比别人长,就业的压力也比别人大。而傅惟演在念书时又尤为拼命,别的师兄弟还都一夜风流解放自己,他却放着现成的交往对象不管,一有时间就去跑实验做论文。   其实要怪就怪他当时不知世事深浅,一心琢磨着自己将来要干出个样子,好跟家里断绝关系。等到后来毕业又工作,恋人分了,恩师走了,工作差点黄了,他才被一棍子敲回现实,开始利用起手边的资源和便利。后来事情都一一解决,他却因为愈发繁忙的工作更加有意无意压制自己。   如果不是今天差点走火,他都觉得自己快成真的娘娘了。   傅惟演想到这不觉一笑,之前杨炯红着脸泪汪汪的样子又是让他一阵燥热。他有些不适应,心里暗骂一声,强迫自己投入工作。可是骂来骂去也不好使,最后干脆把手头的病理一搁,从书柜底下翻出了闲置已久的俯卧撑滚轮。   外面的杨炯对此却毫不知情,他刚收拾完卫生,正琢磨着晚上给老太太做点什么当接风宴。   中午买的那些羊肉肯定不能用了,现在天太热,老人家中午吃了一顿,晚上再吃估计会上火。杨炯去洗手间冲了个澡,见时间还早,老太太也在屋里歪着休息,干脆和傅惟演打了个招呼,自己出去买菜去了。   楼下的小市场还不开门,杨炯便绕路去了一处远的,等到那边购齐了菜。临走却又想起了雷鹏楼下新开了一家敲虾馄饨挺有名,傅惟演还没吃过,估计应该会喜欢吃。再算算距离,离这边市场也就四五站地,坐个公交车来回应该来得及。   他打定主意,便小跑着去了车站。上车的时候杨炯还琢磨着可惜没带手机,要不然还能跟雷鹏招呼一声,哪想真到了地方,竟然迎头就撞见了。   雷鹏大热天穿了个小袄,正一手捏着鼻子,另只手提着打包盒往外走。杨炯乍一开始还没认出来,以为哪个青年搞行为艺术呢,后来再一看,顿时吓了一跳。   雷鹏扭头也看见他了,俩人对视着傻站了一会儿,随后雷鹏先哈哈笑了一下,伸手就道:“快,给我点纸。”   杨炯回过神,忙抽了张纸给他,诧异地问:“你这怎么了?感冒了?”   雷鹏点点头,等把鼻涕抹了,才骂了句:“倒霉。”   “怎么了?”   “我怀疑许瑞云发骚,”雷鹏恨恨道:“本来准备提刀去收拾奸夫淫夫呢,谁知道昨晚上一兴奋,空调没关,给冻感冒了。”   “这还能冻着啊?”杨炯瞅他:“还什么许瑞云发骚,我看是你发烧了。”   雷鹏还真是发烧了,杨炯伸手探了下他的脑门觉得不对劲,拉他去旁边的诊所看看他也不依,最后不放心,只得跟着他一块回家。   雷鹏回去立马钻了被窝,把自己裹成了虫子,还朝外喊:“那馄饨快给我倒碗里,我不用他们的打包盒吃。”   杨炯在外面边忙活着边应声。等会儿馄饨换了个大碗端过来,杨炯又往里加了点胡椒粉和香油,筷子勺子一并放在了床头伺候上。   雷鹏抱着碗一脸感动,边嘶溜着喝汤边道:“羊你真好,要不咱俩凑合过得了。”   杨炯无语地左右看看,问:“你们家许瑞云呢?”   雷鹏嘿了一声:“跟人跑了。”   “……跟哪个人跑了?”   “不认识,跟他联系半个来月了,反正不是啥好人,”雷鹏连着塞了两口,想了想,啧道:“这馄饨,真香!”   “……”杨炯一开始还以为他在开玩笑,这会儿仔细看他表情,才感觉好像是真有事了。   雷鹏却一副心大的样子,还反过来问他:“你来我们楼底下干啥呢?买馄饨?买给谁吃啊,你不是不爱吃鱼啊虾啊的吗?”   杨炯让他这一说才想起来正式,忙低头看了眼时间,拍了他一下道:“我借你手机打个电话。”   雷鹏把手机摸出来仍给他,不忘打听道:“打给谁啊?”   杨炯笑:“没谁。”   他拿着手机出去,后面的雷鹏又嚷嚷:“没谁你往外跑什么啊?是不是要说悄悄话啊?别以为我猜不道啊,你一定是打给傅惟演是不是?你肯定是打给他,哦哦哦我靠!你该不会馄饨也是给他买的吧!!”   杨炯没理,走到阳台给傅惟演拨过去,先说了自己来不及回去做饭了,让他带着老太太先吃点,又咨询他雷鹏现在这情况要不要吃点药,吃药的话什么比较好。   傅惟演问了情况,把退烧的方法跟他说了,又嘱咐多久观察一次不行就送医院。   杨炯应了一声要挂,那边却咳了下道:“到时候去医院的话跟我说,我去接你们。”   杨炯忙说:“你还是早点休息吧,明天你是不是又值班?”   傅惟演嗯了一声,过了会儿不知道想到什么,补充道:“这样明天晚上就回不来了。”   “……哦我知道,所以你今天早点休息。”   “那你今天晚上能回来吗?”   杨炯往回看了眼,没多想:“不知道啊,看看情况。”   傅惟演又道:“可是我明天晚上回不来了啊。”   “……”杨炯这回儿明白了一点,问他:“咱俩要挤一张床睡觉是不是?”   傅惟演立刻道:“对啊!”   “……那岂不正好?”杨炯道:“今晚你睡,明晚我睡,我们跟原来也没区别啊,都是一人一张床呢!”他说完不等那边回答,催促道:“挂了啊,拜。”   他挂掉电话去收了雷鹏的碗,见后者在那坐着发愣,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只劝他:“你先睡会儿觉吧。”   雷鹏却摇头道:“不,我现在好多了。你帮我把ipad拿过来。”   杨炯给他递过去,雷鹏又道:“客厅沙发边上的五斗柜里,最下那格有个卡包,黑色的,你帮我找出来。”   等这些都给他弄好了,雷鹏却突然问:“羊,你跟傅惟演现在是在谈恋爱了吧?”   杨炯微微一怔,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自己还迷糊着呢,俩人说是不是,说不是也是。   雷鹏见状却摆摆手:“算了你不用答了,你个糊涂羊没经验,我就问你,现在你们俩的钱是一块的还是分开的?”   杨炯如实道:“分开的。”   “他知道你存款有多少,工资多少,银行卡卡号和密码吗?”雷鹏继续问:“手机支付密码呢?网银账号呢?”   杨炯心里叹口气,依旧道:“都不知道,他不知道我的,我也不知道他的。”   “那就对了,”雷鹏竖起个大拇指:“很棒,保持。”   他说完就盯着pad屏幕,一会儿拿起这个卡看看,一会儿让杨炯给他念一下手机验证码。杨炯在一旁隐约猜到点什么,看那现在的精神状况却也不敢多言。等到雷鹏忙完了,把pad往床上一丢,杨炯才忍不住,问道:“你们俩怎么了啊?”   雷鹏和许瑞云相识相恋十来年,杨炯虽然是后来才跟雷鹏认识,对他们最初的情况不太了解,但心里却一直十分羡慕他们。他不太相信许瑞云出轨,可是论起了解,雷鹏显然更有发言权。   雷鹏却寥寥几句,只道:“谁管他怎么了,我对这事早有察觉,刚开始还想过跟他谈谈,后来一想,算了。这人要是起了心思,你不知道的时候他提心吊胆,你要坦白了说,他说不定还多出来跟世俗抗争的快感了呢。你没发现吗,咱周围这些人,凡是婚事父母反对朋友劝分的,绝大多数都成了。反倒是那些我们都说好,说他们天生一对的,他反倒自个儿琢磨上了,琢磨琢磨着就分了?”   杨炯说不过他,又怕他钻牛角尖,叹了口气道:“那万一要是你想多了冤枉他了呢?有些话谈开总比不谈强,你们毕竟这么多年的感情呢。”   “正因为这么多年感情呢,”雷鹏嗤笑了一声,摇头道:“这热恋的情侣可能会想多了误会了吃醋了,我们俩,十来年在一块,老夫老妻的,不存在。我跟你说,结婚这么多年,要觉得对方不对劲了他妈的就是不对劲了!”   他的声音不觉提高了几度,杨炯跟他相比更没什么经验可言,只能在一边干着急。雷鹏看他那担心的样子反倒是笑了笑,指着被丢到一旁的pad道:“你放心,我是不会吃亏的。他之前一直用我的一张卡结算薪酬,图那卡存取款没有手续费,国内国外用着也方便。里面加吧起来两百三四十万了。本来卡在他那,刚才我用网银都转到我另一卡上了,限额有点超,明天继续转。就留两万给他零花。这孙子最近没出差没旅游,反正用钱不多,我就慢慢给他盯着,没钱了给他往里存点,不让他察觉。”   杨炯:“……”   雷鹏道:“等哪天他摊牌了,或者我不愿意伺候了,这二百万钱就当分手费了。他一分钱都剩不着。”   杨炯听得目瞪口呆,等到雷鹏吃了药睡过去,他便去了外间坐着等。   这处房子是雷鹏用原来的海景房换的。当初他换房的时候所有人都反对,觉得他真是疯了,一边地脚好交通便利,往外出租也紧俏,另一边是深街陋巷里的老房子,地脚尴尬暂时没人拆迁,反倒是小偷猖獗,时常爬窗而入。那时候时间还早,许瑞云的事业还没发展这么好,雷鹏的收入也是刚刚达到平均水平,就这样,雷鹏非要换,许瑞云也允了。   杨炯那会儿还以为那海景房跟许瑞云没关系,后来才知道那房子是他俩共同在还贷,许瑞云对雷鹏放心,不能结婚的时候名字就单写雷鹏,后来换到这边来,也没要求改。   杨炯觉得想不通,坐了一会儿无聊,又上阁楼看了看。阁楼上还摆着大大小小的花盆,这几天没有人照顾,太阳又毒,有几个都已经干透了。又有几株喜阴的叶子边缘已经干枯发卷,杨炯从楼下接了水,一盆盆的给浇水了,又把里外位置给换了换,心里更不是滋味。   哪想他在这唏嘘慨叹的功夫,就听楼下有人不轻不重的鸣了一下笛。杨炯伸头往下看,还以为是哪位邻居的车,正怕吵醒雷鹏,再仔细一瞧,才发现从车里出来的是傅惟演。   傅惟演朝他摆了摆手,手里提了个盒子,不一会儿就上了楼,杨炯下来一看,这人竟然是送饭来了。   傅惟演道:“怕你在这走不开不吃饭。来,老太太包的饺子,特香,你尝尝。”   杨炯没雷鹏家的钥匙,忙拿了个东西别着门,他的确饿了,这会儿见饺子都粘一块了,又忍不住有些哭笑不得,客气道:“放冰箱里不就行了,这大老远的多不值当啊。”   傅惟演却只笑,等他伸手捏着吃了,才问:“你怎么上这边来了?”   杨炯说:“想过来给你买敲虾馄饨,凑巧看见雷鹏了。”   “他好点了吗?”   “好像退烧了,再等等看。就怕他……”杨炯心里正憋得慌,想把许瑞云那事说给他听。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是雷鹏的隐私,这么说不好,于是顿了顿道:“……怕他不稳定,一会儿再烧了。”   他说完就只低头吃饭,老太太包的茄子馅儿的,他头一次吃,感觉还挺新奇,忍不住小声嘀咕道:“你们很厉害啊,还能自己包上饺子了。”   “对啊,我也包了呢,”傅惟演指着最下面的一个,道:“这个,像向日葵的是我包的,没露馅儿,你尝尝。”   杨炯捏起来瞧了眼,一看就是上下两个饺子皮给捏一块了。他忍不住笑话道:“你这个叫包子,顶你姥姥包的两个大了。哎不都说外科医生是狮心鹰眼妇人手吗?你这手长得倒漂亮,就是中看不中用呀。”   吃了一口觉得皮厚,又问他:“有醋或者蒜泥给蘸蘸吗?”   “没有,”傅惟演撇撇嘴,看他吃了才哼道:“故意没给你带。怕你吃多了再熏着我。”   杨炯:“……”下午被人压的那一幕冷不丁被提起怪害羞的。幸亏楼道里光线昏暗,他不用尴尬地跟傅惟演对视。这会儿傅惟演不再说话,他也抿着嘴巴不搭腔。   只是心思仍忍不住的活泛了几秒,以至于他被人捏着肩膀往前拉了一下的时候,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反抗。   傅惟演把人拽到跟前,另只手还提着装饺子的保温桶。他有些烦躁,觉得这个姿势跟预想的差太多,既不潇洒也不浪漫,又觉得自己的一侧露出空门,万一杨炯恼了伸拳踢脚,那绝壁就坏了。   可是周围气氛安静,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傅惟演咬咬牙一狠心,飞快地在杨炯嘴上贴了一下。   杨炯的胸膛里小鹿都快来回撞死了,正要抬头配合,眼睛还没闭上呢,就觉得肩膀一松。傅惟演贴了他一下就怂的跑了。   杨炯愣了愣,下意识的想要伸手去捞他,那人却拎着保温桶跑地飞快,边跑还边头也不回地给自己找借口道:“……我就尝尝对不对味儿!……哎咸了点!”   杨炯:“……”咸你个大爷!! 第34章   杨炯在雷鹏这呆了一整晚, 既怕雷鹏病情反复再烧起来,又怕他心里想不开做傻事, 好在这些情况都没出现。期间雷鹏还醒过两次,一次问他刚刚是不是有人来了, 杨炯嗯了一声, 只说是傅惟演顺道捎了点东西过来, 放下就走了。雷鹏迷迷糊糊嘱咐他, 你个傻羊,不要被人灌了迷魂汤。等到了晚些他又醒过来,略微精神了一些,却又改口对杨炯道:“你现在这样也挺好, 俩人好好过吧,别因为我这事闹得杯弓蛇影, 还以为天下乌鸦一般黑了。”   杨炯心疼他现在的样子, 伸手试他的额头,又把体温计递过去,笑道:“乌鸦本来就都是黑的,要出白的那就坏了。”   雷鹏反应还挺快, 轻轻点头:“是我用错词了, 是别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他平时跟杨炯说起感情的事情多是调侃和不屑的态度,这会儿却很反常, 认真嘱咐道,“人的观念容易受周围人的影响,要么怎么说物以类聚呢。可是人和人本来就不一样, 许瑞云脾气好不代表着你家傅惟演脾气也好,同样许瑞云出问题也意味不料将来傅惟演也会出问题……”他顿了顿,见气氛有些凝重,调侃道:“更何况徐志人都走了,你连个择优而选的机会都没有,就这么凑合着吧。”   杨炯:“……谁说我就一定要凑合了。跟你一块单身也挺好。”   “好个屁,”雷鹏笑道:“要真自己过,等成了老头子,万一死在自个房子里臭了都没人知道,有个伴儿起码能相互照顾着。”   他说完大概是药片起了作用,不一会儿又沉沉睡过去。杨炯却品着这话有些心酸,现在雷鹏生病了,自己今天在这还能照顾照顾,等明后天呢,他就是不舒服连个饭都没人给他做。杨炯不知道许瑞云对这些是否知情,他猜着这人应该是不知情的,要么哪怕真有事,为了粉饰太平不也得装一下吗?更何况要是本来没事,他什么都不知道就被判了死刑,岂不是这边遭罪那边也冤枉。   他有心想要给许瑞云发条信息试探那边的反应,却又怕自己把握不好分寸,反倒让雷鹏难做,思来想去,干脆把自己买的菜给雷鹏放到了厨房里。又在一边盯着煮了一份粥,熬的稀烂,最后关火上盖,让它一直在灶上温着。   这一夜他在沙发上窝着未能安睡,影影绰绰的做了半天梦,直到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楼下的防盗门被人晃的哐啷作响,最后没多久,有人哒哒哒上楼,拿着钥匙转门。   杨炯一个激灵,坐起来一看,果然是许瑞云回来了。   许瑞云带了一身清晨的潮气,发梢也被晨雾打湿,这会儿看到杨炯冷不防吓了一跳。   杨炯窝了一整晚腿有些僵,这会儿看他心里不舒服,便干脆坐着,探究地打量他,又指了指卧室道:“雷鹏发烧了。”   许瑞云一愣,要往卧室走,又被杨炯喊住。   杨炯问:“你是嫌他睡得踏实,非要去吵醒他吗?”他说完一顿,捏了捏腿,又站起来道:“他昨天烧了一整天,身体不舒服,腿上也没劲。我昨天傍晚碰上他的时候,他正饿得不行了下去给自己买饭吃……这一晚我在一边守着,眼看着他折腾地醒过来睡过去,现在刚睡踏实了一小会儿,你要是没有赶车报丧那等的急事,麻烦你耐心会儿,起码再过两个点再去叫他。”   他对好友的心疼和维护忍不住变成怒火转嫁到了这个夜不归宿的男人身上,说话有些难听,却也叫人一时半会地挑不出错。   许瑞云听着也不舒服,但只嗯了一声。   杨炯看他一眼要走,却又被他叫住。   许瑞云道:“不好意思,能麻烦你帮忙把他吃的什么药写下来吗?”   杨炯回头。许瑞云搓了搓手,勉强笑道:“雷鹏这个人迷糊,我怕他睡一觉忘了是哪种药……麻烦你了。”他从茶几下面找到一支油笔,手边没纸,就从一旁的印象墙上急急抽下来一张照片,反过来一块递到了杨炯手上。   杨炯没说话,他沉默着写完,又赶着了早班车回家。后来他又给雷鹏打过几次电话,先把那天写要药名的事情说了,又问他许瑞云有无异常,最近会不会归家,他有没有可能误会了,雷鹏却只简单道:“暂无异常,归家,没误会。”   杨炯怕他钻了牛角尖,想了想提示:“那你看过《中国式离婚》吗?”那是多年前热播的一个家庭伦理剧,其中有一段剧情便是女主怀疑丈夫出轨,千方百计搜集证据还想下迷药,闹得俩人关系极度紧张。   雷鹏想了想,却笑道:“看过,最后该离不还是离了吗?”又说:“那编剧我就觉得有问题,把婚姻的失败全都归到女人身上,只强调要宽容要隐忍,那现在我问你,你觉得要是那女的宽容忍让,不疑神疑鬼了,他们婚姻就没问题了吗?”   他说完冷冷一笑,道:“不会的,该离还是会离,那男医生收入高了工作重了,老婆只能在家做家务支持。一方事业顺遂眼界开阔,还有闲余精力照顾他人,另一个却因忙着一日三餐,油头垢面……说到底婚姻的不稳定就是感情的不稳定,而感情的不稳定则是源于经济结构的变动……现在你真不用跟我扯什么误会和原谅,说实话,我不在乎。”   杨炯被他教育的目瞪口呆,等挂了电话,把最后那段话反复琢磨之后却又不得不承认雷鹏说的的确有道理,像是他现在,虽然和傅惟演共居一室,但是俩人各方面相差太多,作为合租室友的话没什么关系,但是倘若想要更进一步,他便不得不想办法稳定并寻求进一步的个人发展,毕竟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而存款对于杨炯来说几乎等同于安全感。   他找了个机会去查了下自己的银行卡余额,只是看完就忍不住心凉——杨炯上半年的时候工作比较多,公司介绍了一半,他自己又到处联系来一半,除去婚礼用掉的那一小段时间外,他其实几乎没什么空闲。所以虽然都只是配角或群演,但总体算着上半年的收入也有十来万了。   只是后来他得罪了赵铭和那个刘制片之后,工作又一下空了下来,除了下月初的那个暂时没有其他片约,而家里却柴米油盐都要钱,另外老太太来后伙食标准提高不少,他以前能凑合现在则要注意荤素搭配营养均衡,偶尔老太太嘴馋了,想尝个鲜,又或者哪里不舒服了需要去买个药,也都是杨炯从自己的小金库里出。   杨炯其实有些心疼,可是他也不可能开口跟傅惟演要。傅惟演买了这房子后自己压力也挺大,每月收入要拿去一部分交房贷,剩下的还要养车以及应付人情来往,虽然也有余款,之前卖公寓的钱也在,但那些钱总要先留着,冷不丁什么时候就要用。   尤其是俩人自从搬到一个屋里后,关系稍稍要有所改善,傅惟演那边又因事一连两天两夜没回家,他想去送饭傅惟演也不允,杨炯问了老李,才知道是傅惟演出国学习在即,医院里便压着最后一点时间给他排满了班。初次之外他之前做过手术的一个患儿出院后随访,情况又不大好,他那边干脆留了医院观察,这几天忙上忙下,休息的间隙坐凳子上就能睡着,已经成了个铁人了。   杨炯听着便忍不住心疼,又琢磨着自己也不能总坐吃山空,于是在微信上发了条更新,表示自己是空闲状态随时可约,又上了常年没人去看的微博发了一边,圈了几个几年前关注的导演,找了个话题蹭蹭热度,只是依旧没人搭理他。   倒是之前加了好友的那个小助理,乔乔的迷妹发过来一张照片,问他:“师兄,这是你吗?”   杨炯点开图片看了眼,愣了下。那是徐志在车展上给他拍的照片,光线处理的很柔和,自己看都有些惊艳。只是本来那照片应该是他和雷鹏一起,俩人一左一右,现在不知道不谁切了去,只留了他自己了。   杨炯犹豫了下,问她:“是我,怎么了?”   “真的呀!我就说觉得眼熟!”小助理在那边道:“明天你有空吗?电话跟你说!” 第35章   小助理正在片场蹲着, 她跟的演员连续三天大夜戏了,她也只能在一边陪着不能合眼。天又热, 拍戏的地方草多水深,大晚上的就蚊子在那高高兴兴地可劲儿忙活。   小助理啪的一声一下拍死俩, 还挺高兴, 给旁边人看:“瞧, 花腿儿的!妈的, 我爸说这种毒蚊子都是从日本飞过来的,吸血特别狠。”说完抹抹手心的血,还挺得意,指着拍烂糊的蚊子尸体道:“一对死命鸳鸯, 去吧,下辈子投胎当个好东西。”   她说话阴恻恻的, 身边的人倒是一听就懂了。剧组里有个女演员是日本混血, 演了几年戏了,虽然不是大红大火,但因为会日语长得也不差,所以常被请去出演抗战片里的日本女人, 也算小有名字。这位在片子里几乎无一例外的是柔弱白嫩的形象, 但本人脾气却相当不好。小助理昨天不小心碰了她一下,被她当场给骂上了, 说小助理不长眼。   小助理本来也是家里娇生惯养的,后来为了追星才曲线救国地让她爹给塞过来当上了助理,这段时间虽然努力在适应, 但是仍免不了面皮薄,转身找地方哭了好一会儿。   当然那演员不知道这不长眼的小姑娘只是在体验生活,也不知道这小助理正好认识这次的新锐导演,还直接称后者为哥。只是这个导演哥哥并不赞同她干这个,当初给她联系人的时候故意没把她安到那男明星那,怕她吃亏。这次看她哭了也不帮忙,转头就跟他爸说了,还好一顿笑话。   导演道:“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小姑娘怎么想的,听你爸说你去年还飞非洲了?这不胡闹吗?他们去拍戏剧组连自己的人身安全都保证不了,你们怎么能说去就去!”   “我真没,”小助理辩解道:“我就是跟机而已,而且也提前定好返程票了。再说了我也知道心疼钱,人同行的炮姐都是资深粉,就我狗了半年就受不了了,要不然找你帮忙想给我们家乔当助理呢。”   “糊弄谁呢,你还不是为了近距离接触好睡你男神?”导演嗤笑道:“还省钱,你那点工资够干啥?”   小助理眨眨眼装傻,她的工资是公司开,的确少得可怜。这几个月她也接触了别人家的助理,偶尔有熟悉的一通气,才知道自己这个工资简直是行业最低。她一开始以为是自己跟的演员不够红,或者公司从演员身上抽的成少,后来才知道不是那么回事。那个赵铭就是赵扒皮,在他手底下的人没几个油水大的。   小姑娘想到这又琢磨起了正事,杨炯对她不错,虽然俩人接触不多,但是后者简直温暖地人想哭。第一次见面杨炯说自己工作不保的时候她就挺同情这个“师兄”的,但是小姑娘认识的人不多,除了追星外更不想掺和别人的事,要不是今天凑巧看到这个导演哥哥手机上有杨炯照片,又慨叹了一句看着不错,符合他心目中新剧的形象,她也不会想着撮合。   小姑娘道:“人我给你问好了啊,明天打电话我跟他说还是你跟他说?”   导演见远处有人过来了,习惯性地从兜里摸出一根烟,开始准备工作,听这话问:“他叫什么来着?”   “杨炯。”   “你跟他说吧,”导演站起来,把屁股底下的小凳子伸脚踢过去,道:“给你坐会儿。”   小姑娘说:“刚我就想坐了。这谁的呀?”   “小日本的。”   这边杨炯这还不知道小助理已经给他抓住了机会,他看对方发的照片,虽然心中隐隐有所猜测,但也只是猜想可能是对方的什么朋友问的。   晚上傅惟演那边终于说要回家,杨炯不想对方看到自己求工作的状态,忙把朋友圈给设置了一遍,单独把傅惟演和杨佩琼给分到一组,想了想,又往前翻,把以前不少负能量的东西给隐藏了,只对这一组开放了那些花花草草吃吃喝喝。   他弄完之后觉得踏实不少,却不巧傅惟演那边正好在刷他的朋友圈,一下就发现了。只是一时间难以置信,问一旁的孙牧:”你跟杨炯加好友了吗?“   孙牧家老爷子这几天在这边住院,他过来陪床。刚刚傅惟演打电话让他过来一趟说有事找他,孙牧心里还纳闷什么事儿不能打电话说啊?谁知道一见面是问这个。   他没好气地把手机扔傅惟演怀里,笑骂道:“看把你给魔怔的。”   只是虽然这么说,但还是忍不住凑过去看傅惟演在干什么。   傅惟演拿着俩手机对比着往上刷,一看信息不对称顿时很生气,瞪眼道:“厉害了啊我的羊,我三天不回家他就上房揭瓦啊!以前是屏蔽,现在高级了,还会隐藏!!”   孙牧也愣了下,等多看了两眼后才提示道:“你也不看看他都对你隐藏了什么。”   “什么都不行,”傅惟演皱眉:“找工作怎么了啊,又不丢人。”   往下翻,看到了很久前一条生气骂人的更新,又道:“骂人怎么了啊?有什么好隐藏的,这么好的真性情!”   孙牧:“……”他有些好奇,问傅惟演:“你俩现在什么情况了?”   傅惟演问:“什么什么情况?”   孙牧说:“感情进展啊!你俩要还只是合租关系,人家屏蔽你也正常。可能只是为了维护下形象,你回去别有事没事d地发脾气。”   “……”傅惟演转了转眼珠子,却道:“你少来套我话,我们俩现在啥情况了才不告诉你。”   孙牧本来没那意思,听他这么说愣了愣,反倒纳闷了。只是他跟傅惟演认识多年,又一想顿时明白了过来,傅惟演故意这样说得,说不定就等着自己问呢。   他也不上钩,反而对傅惟演哈哈笑道:“那我不问了,你加油,使劲憋着……憋死了也别跟我说。”   傅惟演:“……”他本来把孙牧叫上来就是有事想问,他那天亲杨炯没能亲好,像是在搞笑,也不知道杨炯到底有没有反应过来……这几天傅惟演给后者发短信打电话,还不敢往那方面提,怕自己现在回不了家,万一嘴头上占便宜把人给惹恼或者吓到了,老太太看不住这只羊让人给跑了。   可是这种事一旦开了头,心里就不免痒痒,还有点食髓知味地想要深入一步。傅惟演经验不足,今天好不容易能回家,思来想去,下决心想要申请个外援。但是这种事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开口,所以他故弄玄虚,就等着孙牧追着他问然后理所当然地提起呢,谁知道孙牧这会儿不上当了!   真是老孙家的个个猴儿精猴儿精的!   傅惟演心里着急,脸上却强装得十分淡然。俩人站在走廊的尽头,他伸手推开窗户,从外面漏了一点风进来。医院怕有人跳楼,所以高层的窗户都只能开一条小缝,傅惟演觉得那风不够,又伸手出去扇扇。   孙牧看他那样就想笑,又见外面天色已晚,傅惟演这边眼眶里全是红血丝,胡子拉碴形容憔悴,便忍不住先退步道:“行了行了,有什么事回去在手机上说,实在不行我去你家你来我家也可以,这会儿太晚了,你快回去吧。”说完问他:“你这次能休一天吗?”   傅惟演差点忘了这个事,顿时高兴,把手抽回来跟人炫耀道:“能,我们科主任不知道怎么良心大发现,让我大休一天,后天早上再来上班。”   “可不,再不良心发现一下,也不怕医院的年轻博士,本年度的副主任医师不等评级就过劳死。”   “不至于,撑得住,老教授都在这呢,”傅惟演揉了揉鼻子,仍惦记着那事,把手机给他,嘱咐道:“等我回去在手机上问你啊。”   孙牧闻言嗯了一声,真把这事给记心上了。可是他一直等着,约莫着傅惟演差不多到家了,也没收到什么信。   ——   傅惟演其实到家的时间比孙牧预计的晚,他虽然跟孙牧说没事,但开车的时候自己还是挺小心地,只沿着路边慢慢走,怕自己精力不济出岔子。没想到慢吞吞往家挪着,路上竟遇见了一熟人——江志宏他妈。   当年江志宏对韩韬紧追不舍,傅惟演这个男友当了多久,江志宏当备胎的时间就是多久再额外加一年。傅惟演对于这种人格外反感厌恶,觉得简直贱得没脸没皮。几年期间俩人打过多次照面,他基本不跟人说话。   倒是江爸爸和江妈妈都是大学教授,那时候又跟自己的恩师较熟,时常去串门,还偶尔带些东西分给他们这些学生,因此傅惟演反倒是见面会打个招呼。   这次他开车经过公交车站点,远远看到江妈妈在路边攥着手神情焦急,似乎又有些窘迫,便在路边停车招呼了一下。   江妈妈初时还很迟疑,等弯腰往车里一瞅,见是傅惟演之后才反应过来,忙一路跑着过去,拉开车门上了副驾驶。   果然,江妈妈道:“哎吆还是老先生教出来的学生好,阿姨可急死了!”   傅惟演诧异,问她:“你这是要去哪儿?”   “本来要去找志宏的,但是我对志宏在的那地儿不熟,就打了个车,谁知道那司机是个外地的,哎吆你说这外地人过来开什么出租车啊!这给我急的,想着下车重新打一个,谁知道下车一看,哎我那包给落车上了。”   江妈妈十分气愤,跟傅惟演吐苦水,又连声感谢道:“阿姨太感谢你了,你就先送我回家吧,我手机钱包都在那包里,怕我们老头子找不到人着急。哎刚把我给气的……”   “你家住哪儿呢?”傅惟演拐道,顺道安慰她:“也不用太担心,司机看到了可能会联系你的。”   “……哎吆可别想喽,外地来的能有什么素质,”江妈妈啧啧做声,又扭头看他,问了一句:“你现在是刚下班吗?”   傅惟演嗯了一声。   江妈妈慨叹道:“做医生是辛苦点,我们家志宏也想去来着,我跟他爸不让,又脏又累的,家里又不差那几个钱。”说完大概觉出不好,忙补充道:“不过像你家这样的,更不缺钱了,就是你爸妈能照顾的过来吗?”   “照顾我吗?”傅惟演有些奇怪:“各过各的啊?我早就搬出来住了。”   “那你吃饭怎么办?就吃食堂?”   “哦,不用,”傅惟演笑笑:“我结婚了,家里人有时候会给送一下。”   “那还挺好的。”   江妈妈在一边打量傅惟演,又想起自己儿子,心想当妈的都盼着儿子早点成家立业,别的不说,有个人能好好照顾自家孩子也行。就是现在这找对象,别看单身的多,但是靠谱的少。之前那个姓杨的牙尖嘴利,没啥文凭,工作也不好,就靠个小妖精脸勾搭志宏,好不容易分了,后面却又来了个姓韩的。   那小韩虽然好,各方面条件也相当,但却不像之前那个贴心会疼人。而且江志宏跟韩韬一块商量着做事的时候,她在一旁冷眼瞧见两回,怎么都觉得像是自家儿子更稀罕人家多一些,整天捧着个热心去给人暖凉手。这阵子更是跑那么偏的地方操心那人的医院,连班都不好好上了。   江妈妈心里一阵叹气,又不免有些羡慕,问傅惟演:“你对象是哪的人啊?干什么的?也是医生吗?”   傅惟演微微一怔,刚要说话,忽然想起杨炯之前好像说过,他和江志宏见过双方家长了,而且江家似乎还有些瞧不上他?杨炯说这话的时候俩人还没结婚,傅惟演也没往心里去,记得不太真切。后来他们忙着过自己日子,也没谁冷不丁提起来这一家子外人。   傅惟演想了想,有心试探,便直接回答道:“我对象啊,叫杨炯,演电视的。”   江妈妈:“???”   江妈妈有些愣住,半天后才难以置信地问:“是不是那个,二十几岁,挺瘦挺白嘴挺毒的,演戏的那个杨炯?”   “……”傅惟演头回听人评价杨炯嘴毒,顿时不大乐意,心想你才毒你全家都毒。不过脸上倒是没表示出来,只淡淡道:“是啊。”   江妈妈却只顾着震惊,在一边张了半天嘴才道:“……哎吆你可不知道他,你可真是……”   她啧了一声,连声道:“小傅你就是太年轻了!!你没经验啊!你都没让你爸妈把把关吗?那个圈里的人有几个正经的?你看看白白净净的,说话挺好听,谁知道到底是个什么人呢!”   傅惟演:“……”   “……这话说的,跟阿姨您从那圈子里刚出来似的,”傅惟演道:“各行各业都有好的坏的,之前我们老师还说呢,大学里有些个教授啊,就是顶了个头衔,其实哪能为人师表呢,又尖酸刻薄又地域歧视,脑满肥肠还好为人师,到处说教。可是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因为队伍里一两个坏分子就对所有的教授都有意见吧。毕竟大部分都是好的。《论持久战》里都说,我们做人不能’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而自以为是‘。”   傅惟演越说越上瘾,埋汰人得成语张嘴就来,后来还摇头晃脑,一唱三叹。   江妈妈自知失言,既然傅惟演已经跟那个姓杨的结婚了,自己那么说未免让人脸上不好看。可是到了后来,傅惟演明朝暗讽,她的脸上也挂不住了,在胸口憋了一股气,却又不能真跟小辈对着来。   江妈妈神情僵硬地看窗外,看了几眼,忽然觉得这道路不熟,好像没怎么见过。   但是气氛尴尬,她又不想开口,显得自己先示弱了似的。直到车子又往前行了一段,她冷不丁瞅见路口的标志牌,发现方向跟自己家的截然相反,这才惊了一下,忙提醒道:“你这是要去哪儿呀!”   傅惟演疑惑地啊了一声,也往外看了一眼,顿时一脸惊讶道:“哎我这一说话,就下意识地往自个家开了。”   江妈妈哪知道他家是在哪,见他这样心里暗自嫌弃,觉得这孩子越长越不如从前了,现在的小年轻,真是没几个跟自家志宏似的。她皱皱眉,忙指了指前面的路口,撇了下嘴提示道:“那儿就可以掉头。”   傅惟演却突然道:“我就不掉头了,时间不早了,家里人还等着我回去吃饭呢。”   江妈妈:“??”   傅惟演继续直行,一直到一处公交车站牌才停下,还好心的从车子前面的隔板里挑挑拣拣,把里面十块百块的纸币扒拉道一边,最后捏了几个钢镚出来,递给江妈妈道:“那就这样,您从这坐车,然后到刚才咱碰见的地方转一下就能回家了。一段路一块钱,我给您三块,应该够用了。”   他把钱搁人手上,见江妈妈一时没反应过来,坐那不下车,还委婉地撵道:“现在夏令时,公交车十一点半停运,来得及的,您快去吧。”   这天江妈妈回家被气地大哭一顿,嚷嚷着要给江志宏打电话,可是她自己的手机丢了,江爸爸的又不给他用。   江爸爸平时都顺着他,一开始还以为她受欺负了问了两句,等她一五一十说了后顿时被气到不行。傅惟演是他老友的学生,老教授平时对家里鸡飞狗跳的事不管,但外面的脸面还要。   他掐着腰上火道:“好好好!之前你说小杨我也不管,你是为了你儿子好。可是今天呢,为人师表的被学生骂到头上,你能说你不是自找的?人家小两口过日子,好赖用得着你插手吗,你是图什么啊?”   “我图什么呀?”江妈妈被说得愈发恼羞成怒,从一旁拿起个包就扔他:“我就是图看不惯他行不行!你儿子哪哪不比他好多了,凭什么他能找的那么好,你儿子还天天跟小太监似的让人使唤来使唤去?我就说呢,上回我跟那孩子他妈碰上,那女的怎么都抖成那样了!恨不得横着从我跟前走过去,敢情人家儿子会找着呢,跟你儿子分了立马钓个金龟婿。就你儿子这个没出息!”   她说完又哭,想起自己掉的钱包和手机,嚷嚷着上楼找座机,非让江志宏从那破地方滚回来。   傅惟演不知道这边的情况,但是他一想起江妈妈被他撵下车时的表情就忍不住痛快,然后自个哈哈一会儿。   他觉得自己自从认识杨炯后心理年龄有些逆生长了,当初他跟孙牧介绍杨炯,还说后者是小孩儿。现在再对比,他发现自己才是一回家就有点小孩儿心性,做事随心什么都不管。倒是杨炯考虑地更为周全,也时常替他想着各种人情世故。   想到这他又想起杨炯的那条求工作的信息,家里现在的确存款不多,但是吃喝也够用,杨炯不工作的话他一个人养家也能养的过来。等以后他职称上一上,职位也升一升,做几台大手术,收入还能更高些。足够一家两口,哦不,加上老太太算三口,足够一家三口奔小康了。   这些还都是只靠他自己的最普通打算,而如果他收了老爷子时不时塞过来的钱,那情况还能更好些,甚至不需要为点钱发愁。   傅惟演的叛逆期早过,现在已经不会跟傅海林讲什么尊严独立和自由了。每个人一出生就不是绝对独立的个体,这一辈子就像是打牌,出生的时候牌局开始,大家起牌,父母、亲戚、家庭条件是头几张,后面伴随着升学工作,学识、经验、朋友、爱人等是后几张。   人到中年的时候,牌局已定,便开始一张一张的放下,及到最后,手里底牌用尽,一命呜呼,这一局就算是走完了。   而至于打得好不好,结局又如何,一看牌怎么样,二看自己的技术怎么样,三看对局的人怎么样。   所以身边不乏把好牌打烂的,也不乏把坏牌打好的。傅惟演之前一直觉得自己是前者,好在及时醒悟不再矫情,过得也算滋润。   如今他买房贷款,一是觉得自己完全能应付得了,二也是考虑房贷利息低,如果通货膨胀的话,反而还能抗膨胀。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就是,不管这个工作如何辛苦,他是真心喜欢,而且他觉得人生价值有很大部分都是通过工作实现的。   也就是这一点让傅惟演对杨炯求工作的事情左右为难,他既不想后者吃太多苦,不想他看人脸色被人欺负,但同时也想给对方足够的自由,让他自己去拼去闯,也希望他也能通过工作获得吃喝玩乐所带不来的成就感和满足感。   总而言之,他希望杨炯能越来越好,各方面。   作者有话要说:   ps:狗图=拍照 炮姐=扛着相机拍照的人 第36章   傅惟演开车进小区的时候抬手看了眼时间, 分针正好咔嚓着走到了11上。门岗的保安出来跟他打招呼,见状笑道:“傅医生, 好几天都没见您啦?”   傅惟演朝人无奈笑笑,道:“这几天一直在医院, 这不刚回来。”想了下又问:“阿姨现在好些了?”   “好多了, 昨天又去拿了药, 她想当面跟您说个谢谢, 但是知道您忙,也没找到人。”保安说完忙回到门岗的小亭子里,不一会儿提出来一袋子玉米面,就要塞给傅惟演。   傅惟演不要, 保安有些着急,说:“那天我看见杨哥了, 他说老太太嘴馋了要喝玉米糊糊, 但是咱这超市的都不太好喝。我家这个是亲戚自己留的登海四号,现在都不产了,虽然不值钱但是傅医生您别嫌弃。”   小保安的妈妈上个月急症入院,但是正巧那几天院里急救床位极度紧张, 抢救床和留观床都排满了人, 老太太看了病也住不了院。正巧那天杨炯去送饭,见状去找傅惟演说了一声, 结果下午就有护士过来给他床位了。当时小保安心里格外感激,跟自家老娘商量着要给傅医生包个红包,可是医院有监控, 在那里送等于给傅惟演找麻烦,于是最后找到了杨炯。   送红包的多半都怕钱给不出去,要不然心里不踏实。好在杨炯这人看着脾气很好,不太会拒绝人。而实际上杨炯也没拒绝,只是笑着把那包钱推回去,说了上面那段话。   小保安高高兴兴地回去找亲戚弄了玉米面,心里石头落了地,这会儿见傅惟演也收下了,当即高兴的不行。他却不知道实际上傅惟演家那老太太最不喜欢的几样东西,就是玉米,地瓜和豆腐——老太太是吃过苦的人,小时候吃不上饭,虽然不至于啃树皮,但是地瓜和窝窝头没少吃,以至于生活改善后特别不待见这几样。   傅惟演对这种粗粮的态度也是可有可无,他知道杨炯跟他差不多,平时也就偶尔喝一点调剂一下,较真的话家里还真没人好这一口。   他琢磨着杨炯很可能只是不想替他收钱,等回到家一问,果然如此。   杨炯在沙发上等他回家,老太太已经睡了,所以家里很安静,只留了客厅和主卧的小灯。   傅惟演进家门的时候,杨炯看他提着个套了好几层的塑料还挺稀奇,凑过来问这什么啊?   傅惟演好几天没见他了,心里发痒,这会儿盯着人看了好一会儿才说是那个小保安送的。他想多聊两句话,这会儿又没别的话题,于是没话找话道:“原来老太太爱喝玉米糊糊啊?”   杨炯把东西接过去,笑了笑说:“不喜欢啊,我是怕不收的话他心里不踏实。可那时候一时半会也想不到别的,就随口一说。正好这周末老太太要去跟人摘樱桃,到时候多买点回来,也送他一盒好了。”   “嗯,”傅惟演答应道:“还是你想的周全。”   “这种事情没办法,当时看他的确着急的不行。不过我也挺担心给你添麻烦的。”杨炯笑了笑。认识当医生的的确能有些小便利,比如安排住院,有床位后及时通知,或者办什么事插个队,给找个靠谱的专家。这些小便利不常用但好用。   就是傅惟演这人不太爱跟陌生人打交道,又长了一张傲娇脸,就差脑门上写着生人勿进四个大字了。杨炯其实挺喜欢他这样,但是平时过日子不是活在真空里,远的人可以不交往,但小区的物业人员安保人员,多熟络一下也没坏处。这是杨炯总结出来的生存之道,只是没必要细讲,说了会显得自己为人很功利。   傅惟演还真没往这方面考虑,他只觉得杨炯善良,又想之前的赵铭也是求帮忙安排床位,但杨炯没搭理,显然是看不惯那些趾高气昂的人,真是又善良又可爱的羊。   傅惟演心里高兴,怎么看怎么满意,换鞋后又习惯地跟在杨炯屁股后面聊天,最后被人从厨房撵了出来。   杨炯道:“你快去洗个澡吧,身上这消毒水味太大了。”   傅惟演笑嘻嘻,矫情道:“你嫌弃我。”   杨炯一看他那样就知道这人心情好,他也很配合,踮起脚伸手摸了摸傅惟演的脑袋,笑着哄他:“不嫌弃,快去洗澡好早点睡觉。”又嘱咐他:“热水给你烧好了,毛巾和浴巾都在面盆架子上,睡衣在下面压着。”   傅惟演应了声,到洗手间看了一眼,发现变化还挺大——那天收拾好卫生后他没来得及适应一下就去上班了,这会儿回来,他才注意到洗手间里有了不小的改变,浴房里放了一个水蓝色的防滑垫,拐角处则多出来一个搁架,放着几样洗浴用品。外间他的东西都还在,但是另侧多出来一套,显然是杨炯的,杯子牙刷上都印着小动物。   面盘下的空隙处则被人放了个多层收纳盒,透明的,从下到上叠放了不少纯白色的毛巾。   傅惟演对此感到了小小的惊喜,他这人多少有些洁癖,平时接触的病菌多,回家就恨不得角角落落里都干干净净的,用消毒水擦洗过才好。可实际人他这个人又有些懒,东西习惯乱丢乱放,所以偶尔会为了这种小事烦躁,比如袜子丢了找不到成双的,内裤一天一换,忽然有天发现干净的都用完了,早上洗完脸用毛巾,结果一忙忘了洗……   以前他和杨炯一人一屋,实际上各自关闭在自己的小空间里,他出去的时候人模狗样,私底下的小毛病外人也不知。现在俩人共处一室,傅惟演本来还琢磨着这些多年的恶习怎么适当纠正一下,没想到杨炯竟然想在了他前面。   傅惟演看着那几盒新毛巾感觉心里熨帖地不行,忙去冲了个澡,又换上了杨炯给他准备的睡衣。   睡衣也是新的,上下分体,还是纯棉的。傅惟演转过脸在自己肩膀上嗅了嗅,挺香。   他出来的时候客厅的灯已经关了,杨炯这会儿上了床,正靠着床头看手机。见他出来,上下打量了一眼,笑着问道:“合适吗?”   傅惟演嗯了一声,张开胳膊给人看,还前面站站,转身站站,再侧一下站站。   杨炯哈哈哈笑道:“行了看肩宽就知道了,又没让你当模特。”   傅惟演咧嘴一笑,也扑上床,大手大脚d地摊开,他右边的胳膊腿儿搭在了杨炯那边,有些不自在,但是也没收回来,只问道:“你怎么买了那么多毛巾啊?”   杨炯说:“方便你用啊,多了看着舒服。”   傅惟演傻乎乎地笑。   杨炯催着他起来把头发吹干了,这才把手机放一边,正色跟他约定道:“我知道你有个乱扔东西的毛病,内裤和袜子也给你各买了两盒新的,都已经洗好放那了,你天天换可以,但有一样,东西不许乱扔,袜子必须成双。”   傅惟演心里高兴,脸上却不免害臊,打哈哈道:“我这人平时就很注意的。”   “注意个鬼,”杨炯失笑:“你在我那屋住的时候,搞得跟小偷扫荡似的,别以为我没看见。”他说完钻到了自己的被子里,困得打了个哈欠:“不早了,我先睡了,晚安。”   这会儿十一点半多了,确实不早了。可傅惟演还兴奋着,心里攒了一肚子话想跟他说。   杨炯看他上了床,顺手摁灭了床头灯,室内顿时一片漆黑。   杨炯之前铺床的时候俩人就是分开的,一左一右,两个长长的被筒。傅惟演也钻到自己的那个里面,这会儿想说话,便转过身去往杨炯那边挪了挪,等感觉碰到对方了才喊:“杨炯。”   杨炯:“嗯?”   傅惟演道:“我袜子肯定是成双的。因为我很把一只给塞到另一只里面了,所以你看着是一个,拆开就是俩了。”他就是没话找话不舍得睡,随口说到这个,脑子里一动,又往那边挪了挪,继续喊:“哎,杨炯。”   杨炯要困死了,不过还是转过脸跟他面对面,升调嗯了一声。   傅惟演道:“你小时候有什么印象深的糗事吗?”   杨炯无奈,半睁开眼,问他:“像是抓鸡屎那样的?”   “……不是,正常点儿的。”傅惟演大度地不跟他计较,又往前挪一挪,小声道:“刚刚说起袜子我想起了一个,我初中的时候住校,那时候早上不是要早起跑步吗?我天天觉得睡不够,总是赖着集合铃响了才起床。然后套上衣服就去操场。有一回儿我穿鞋的时候发现袜子不见了。”   他说的神秘兮兮,说一句往前挪一下,隔着两层被子拿膝盖顶顶杨炯。杨炯算是醒了,睁开眼问他:“然后呢?”   “然后我就光着脚穿鞋去集合了。”傅惟演说完一顿,“结果跑了才几步,袜子就从裤筒里漏出来了……”   杨炯:“……”还真挺糗的。   不过这种事身边挺常见,杨炯之前上初中住校,宿舍里就有个大迷糊,军训的时候内务大检查,大迷糊那次起晚了,叠完被子才发现枕巾找不到了。当时教官正好来检查,大迷糊急中生智,就撒谎说丢了。结果教官一脸黑线的看着他,然后慢吞吞地伸手,从大迷糊的后领子里很缓慢地往外抽……抽抽抽,一宿舍的人都笑疯了。   那时候杨炯还是个调皮鬼,为了这事笑得坐地上好半天起不来,还给杨爸爸打电话说自己肚子疼的不行。杨爸爸以为他怎么了,立马开车来接他去医院,结果进了学校才知道原委。只是也没怪他,把他带到校外吃了顿好的,又把他撵回去了。   杨炯不免想了很多,又觉得傅惟演明明挺懒散一个人,初中赖着最后一秒才起床,现在却成天成日得睡不够睡不好。他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这下是彻底醒了,可是再抬眼,却只见刚刚讲笑话的人这会儿已经安睡,还轻轻打着鼾。   第二天傅惟演又按着平时上班的点早早醒来,蒙叨叨地伸手就要穿衣服,却又被杨炯按住。   杨炯比他起得早,听见卧室的动静忙过来,诧异地问:“你今天还要去上班吗?”   傅惟演坐着愣了会儿,才想起来不用了,今天科主任大发慈悲,放了他的假。   他啊了一声往床上躺下去,见杨炯站那摇头笑,伸手就去拉他:“你怎么起这么早,一块再来睡会儿。”   杨炯被他攥着手腕往前走了两步,笑着说:“今天我去拿驾照,先把你跟姥姥的饭做了,然后早点去坐车。要不然再晚一点上班的买菜的都出来了,公交车上太挤。”   傅惟演都快忘了杨炯考驾照了,想了想问:“你现在去也不开门啊。”   “那就在那等会儿,”杨炯笑笑,问他:“有没有特别想吃的,我给你买回来。”   傅惟演懒懒地摊开,道:“没有特别想吃的。”   杨炯问他:“驾校边上的章鱼小丸子吃吗?”   那边小丸子店不大,做得口味特别好,傅惟演只吃过一次,后来每次去都碰上很多人,一想起来就很怨念。   傅惟演眨了眨眼,没骨气道:“……吃。”   “那炸鸡架呢?”   “……嗯,也吃。”   “老柴家的鳕鱼条?”   “……多少买点吧。”   杨炯:“……”他笑了笑,故意逗他:“哎呀可惜都不顺路呢。”   傅惟演也跟着笑了起来,嘴甜道:“都不顺路就不吃了,你早点回来。”   只是话虽然说得好听,等他起床后就忍不住跟杨炯电话聊上了。   傅惟演打过去,嘱咐道:“小丸子要金枪鱼三明治的,鸡架要甜辣的,鳕鱼让老板多给点料。”   杨炯回了句知道,就把电话挂了。   傅惟演瞅着时间还不到一分钟,有些郁闷。可是话都说完了也没什么好聊的,一会儿老太太起床了,他才又想起来,拨了电话,问那边:“你到了吗?”   杨炯刚下车,以为他还有事,道:“到了,怎么了?”   “哦没事,老太太起床了。”   老太太正捏着根眉笔出来,要去洗手间画眉毛,听这话追着他在后面拍了一巴掌,教训道:“老太太,我让你喊老太太!喊姥姥!”   傅惟演又改口,告状道:“姥姥打我了。”   杨炯到的早,知道傅惟演是在没事找事,他想戳穿他,但是又觉得还要等一会儿才到开门,聊聊也没关系。   他听那边念叨完了,才想起另一件事,对傅惟演道:“你把手机给姥姥,我跟她说几句。”   一会儿老太太那边接过电话去,贴自己耳朵上就往屋里走,傅惟演好奇杨炯说什么,在后面跟了两步,谁想到老太太转身咔嚓一下,把房门给关上了。   杨炯说:“姥姥,我今天出来拿驾照,晚一点回去。一会儿你俩先吃就行,东西都在锅里。”   等老太太高高兴兴应了,杨炯才继续说:“等我拿了驾照回头就能开车带你出去玩了,你别急,等两天好不好?”   他顺口这么说出来,老太太又不傻,顿时明白了。她当时一到这边就被傅妈妈放在了傅惟演这,虽然身体康健腿脚灵活,但是一直没能捞着出去转转,尤其听说这边有个寺庙很灵验,老太太就忍不住起了拜佛的念头。杨炯虽然答应了抽空带她去,但是显然怕她今天抓傅惟演当壮丁。   老太太故意道:“今天天好,让傅惟演开车。”   杨炯本来还想劝,后来一听傅惟演全称就知道是开玩笑了。   他哭笑不得挂了电话,心想家里这一老一小还真是宝,傲娇起来一样一样的,但是实际上很少真生气,一哄就好。又琢磨着周末老太太去摘樱桃,那大约下个周二周三,自己可以带她出去逛逛,只是车得暂时先借傅惟演的用一下,好在寺庙比较偏,一路路况好车也少,挺适合新手上路的。   他这边安排的挺好,却不料等东西都拿好买全了,突然得到了工作上的消息通知。   小助理快中午的时候给他打电话,言简意赅道:“师兄,你下周二周三的有空吗?来我们这试试境。”   杨炯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半天后才问:“试什么镜啊?”   小助理嘿嘿笑道:“是我们这的导演,他昨天看你照片正好被我看见了,他说觉得你挺适合他下部片的男二,想要和你见见。”   她那边还有事,问杨炯:“你哪天有空吗?”   杨炯来不及多想,连忙道:“我两天都有空。”   小助理嗯了一声,临了突然想起来,跟他道:“导演那意思是,要合适的话不通过经纪人找你了。”杨炯能私底下接片的事她知道,之前因为杨炯一直是出演各种小配角,拿的那点薪酬也入不了赵铭的眼,所以杨炯只要时不时地记得上供送礼,那边也就不计较。但是这次不一样,小导演虽然不是拍大片,但是背后有资金,一点儿都不缺钱,到时候片酬恐怕少不了,起码要甩群演的工资好几条街,小助理怕杨炯实在自己招了,这才补充了这一句。   杨炯嗯了一声,连声说谢谢。等到了家才反应过来,导演的打算和安排小助理怎么能知道?   他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又扩了一条小人脉,而且比之前的那些要靠谱实诚的多,心里忍不住有些唏嘘感叹——当初他被赵铭奚落,又被派给演员助理讲经验的时候,自尊心的确挺受伤的。而且那时候自己刚被江志宏退婚,感情夭折,工作无望,也算是人生的小小十字路口。哪想到这才半年功夫,一切峰回路转,小助理成了他的贵人,傅惟演还成了他家养的娘娘。   杨炯心里高兴地不行,左右等不及公交车了,一狠心打了个车回去,在路上的时候他又拿出手机里,想着傅惟演给自己的备注是“家羊”,想了想,把给傅惟演的备注改成了“主子”。   只是这个备注容易让人想歪,一旦联想之后还很羞耻,杨炯自己改完就脸红了好一会儿,心想这个一定不能让傅惟演看见。不过转念又想,恐怕看见也没啥,毕竟是打个啵儿就能跑的人呢。   杨炯一想到那天的事情就忍不住想哈哈笑,又琢磨着今天傅惟演在家休一整天,白天养好精神了,晚上似乎也不用那么早睡了。   俩人同床共枕,感情相通——虽然没有很明确的表白,但是证都扯了,又似是而非的腻味了那么一两回,似乎表不表白也没那么重要,倒是肢体上总不能这么客客气气地保持距离。   杨炯一想到这就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太色了点,在他眼里傅惟演似乎从一开始就很少表现出这方面的需求。可能是因为傅惟演的色相足够招人垂涎,所以他平时自己对着镜子撸一撸就满足了?要那样的话可就坏了,毕竟俩人姿色的确有差,起码杨炯在自己解决的时候一旦想起对方的脸,就绝对不会切换到别的频道上去。   他暗地里忍不住琢磨,又觉得这医生的空闲时间太难抓,等再过两天自己去拍戏,恐怕俩人一见面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除此之外老太太在家里的确也有些不方便,比如那些经典的勾搭人桥段,什么喊人到厨房,不经意间掉个土豆茄子弯腰去捡啊,在浴室试水温假装不好使喊人去帮忙啊……一下都变的不可实现。而且真让他主动,他也有些犯怂,毕竟经验不足怕出丑,还怕被傅惟演拒绝。   杨炯这边瞎琢磨,下午吃了饭就有些不大正常,坐沙发上眼神总飘忽,动不动就粘傅惟演身上。傅惟演也是,干个什么事都有事没事回头找他。俩人视线一接触,噼里啪啦地来一阵火花,又都若无其事得挪开。   直到眼看太阳西落,傅惟演终于打通了孙牧电话,这事才算是有了进展。   傅惟演在书房里打电话,不高兴道:“你怎么回事啊,白天也不给我回信息。”   孙牧简直想揍他,气道:“我还没问你呢,你昨天不是说回去有事问我吗?我以为啥大事,开着手机等了你一晚上,早上医生来查房的时候手机就没电了,老爷子这没充电器,我又回家,折腾半天刚开机。你太行了傅惟演,这会儿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你好意思吗你?”   傅惟演还不知道孙牧其实是在生气今天耽误了一个重要人物的来电,他以为对方没啥事呢,还嘻嘻哈哈道:“我说回来给你打电话,又没说几点。”   “……”孙牧气地咬牙切齿,又忍住,问他:“你快说吧,到底什么事?”   傅惟演这下脸也不要了,也咬牙,低声道:“你那有没有什么片?”   孙牧没听清楚,啊了一声:“啥片儿?”   “……啧,怎么装什么不懂啊,”傅惟演着急,挠了挠头才道:“就是黄片。”   “……”孙牧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过了会儿好像明白过来了,忽然就改了态度,积极道:“有的有的。”   傅惟演嗯了一声,他昨晚上睡好了,今天又蹦跶了一天,觉得体力很好,状态佳。又想这种事吗,第一印象很是很重要的,既然都要干一次了,不如干个爽。   他又忍不住想起那天杨炯被他压住,眼泪汪汪,嘴唇半张的小样儿了。傅惟演恶向胆边生,干脆道:“那够黄吗?”   孙牧贱笑一声,啧道:“黄得不要不要的。”   “……行吧,”傅惟演说:“你打包传给我。”   “行,”孙牧痛快答应,又犹豫了一下,道:“老爷子明天办出院,我今晚事还挺多,得过去他那边打扫打扫。到时候我带着笔记本过去,用老爷子的网给你传,可能慢点,但是文件不大,应该能传完,行吗?”   傅惟演哪能说不行,俩人当即约定晚上八点上线,那边传文件,这边接收。   他跟人约好了,又想起一茬,思来想去给傅海林打了电话。傅海林撂下电话才知道他姥姥来这边了,他当即找了傅妈妈,让人把老太太接过来吃个饭,至少住个一两晚表表孝心。晚上的时候老太太被接走,吃饭的人从仨又变成了俩,杨炯不知道怎么,突然就觉得有点紧张。   傅惟演也紧张,但他心里有事要憋着,又怕杨炯看出来到时候失去了效力,于是主动没话找话道:“你拿了驾照是不是就要开车啊?”   “……”杨炯心想这不废话吗,但还是认真答道:“是啊。”   “那你想开什么车?”   “还没想好。”   傅惟演点点头:“哦”   杨炯以为他有什么提示,比如什么车耗油少,什么车安全系数高,谁知道端着饭碗看了他半天,就等来一个哦。   傅惟演哦完之后想了会,又问他:“你要去拍戏时吧。”   杨炯说:“对,下月初去。”   傅惟演这次认真了点,不哦了,却是问他:“有吻戏吗?有的话报备啊!”   杨炯其实没拿到剧本,但是因为是改编剧,所以多少了解一点,点头道:“配角,没有吻戏。”   傅惟演放心,又是点点头:“……哦。”   杨炯这下忍不住了,问他:“你是不是有事吗?”   “没有啊,”傅惟演盯着自己的碗,想了想还是得提前说一声,不然万一杨炯什么都不知道,那多尴尬啊。他打算给杨炯点暗示,又把惊喜寄希望于片子的精彩程度上。于是最后沉默了几秒,跟杨炯支支吾吾道:“那个,晚上你洗澡吗?”   杨炯没多想,说:“洗啊,我尽量早点。”   傅惟演哦了一声,咳了一下道:“那等你洗完了,一块去我书房看个电影吧。”   杨炯跟他看电影有过心里阴影,这会儿不自觉就想到上次的经历上,又想起傅惟演的爱好,问道:“外国片?”   傅惟演琢磨着既然“黄得不要不要的”,应该是。于是点头:“嗯。”   杨炯不太想看,问他:“又是什么B级吗?”他那天查了B级片,发现这个是指成本小制作粗糙的小电影的,很多都是黑白的,还有些是恐怖悬疑类的。里面虽然经典不少,但是杨炯是真不想看,犹豫了一下就想拒绝。   谁知道傅惟演摇头,立马道:“不是B级。”   杨炯有些意外,傅惟演反倒是急了,草草把碗筷一收,就往书房跑,还嘱咐:“你别问了,到时候你等会e儿哈,我弄好了喊你。”   他早早去了书房,开机等着孙牧上线,中途又想起家里没有安全套,于是随便找了个借口下楼,一路小跑,到了小区外面的大药房里买了一盒冈本。走出几步后忽又犹豫,干脆折身,回去一口气买了四五盒,一块装在了兜里。   回来的时候正好八点,孙牧在网上敲他:在吗?   傅惟演顿时激动,前所未有的积极回复道:在。   孙牧给他发了个文件传输。名字也很污,叫哭泣的XXX。后面的XX不显示,傅惟演很聪明的想,这一点是为了安全考虑,很好。又想,哭泣的XXX,是哭泣的什么呢,哭泣的小少爷,哭泣的花美男?嗯不管是什么,晚上一定是哭泣的小羊羔了。   他自己在这高兴得不行,坐着看进度条,忍不住激动地跺了跺脚。剁完后又冷不丁坐直,努力板出一张严肃脸,心想你要淡定,要稳重,你不是初出茅庐的小伙子愣头青了,一会儿你要当老司机。   老司机心里翻起滔天巨浪,浪地没边没沿的,文件传输大概也收了他的浪潮影响,时断时续。   孙牧那边有些抱歉,时不时道:“哎抱歉,再等会啊……”   傅惟演等着等着,听着杨炯去洗澡了,听着杨炯的澡洗完了。   他便也忍不住提醒杨炯:“你再等一会儿啊,一会儿就下好了。”   杨炯应下,还关心地问:“网速很慢吗?是不是路由器接触不良啊?”   傅惟演忙去看路由器,一切正常,忙喊:“没事,下了百分之八十了,还差一点点。”   谁知道这一点点卡的要死,时针咔嚓咔嚓走,眼看着到了十点……又到了十一点……   杨炯忍不住先回床上了。傅惟演在这边急地敲桌子,又怕那边的人睡过去,隔一会儿就去骚扰一下,拍拍杨炯:“先别睡啊,一会儿就好了。”   杨炯没想到这人下电脑能下载一晚上,他困得有些撑不住了,心里又没什么期待感。忍不住叹气道:“到底什么片啊,你跟我说,我回头自己上网去看好了。实在不行,明天我白天下载好,晚上你回来了咱再看好不好。”   傅惟演道:“可是万一明天老太太回来了呢?”   杨炯心想,老太太回来也不耽误你看电影啊。他想张口吐槽,话到嘴边一个激灵,顿时明白了过来。   杨炯直勾勾地盯着傅惟演看。   傅惟演又跑去书房,见进度条道百分制九十七了,干脆一狠心,端着电源到卧室了。   杨炯心里隐隐有了猜测,他从被窝里爬出来,凑过去看了眼,问:“你到底下了个什么片?”   傅惟演紧张地不行,怕自己脸红露怯,啪的一下关了灯,又检查了门锁,才回来坦白道:“黄片。黄得不要不要的。”   杨炯:“!!!”   电脑上的进度条显示,到了百分制九十九。   杨炯这下彻底醒了,周遭陷入寂静。傅惟演在一边脱了衣服上床,靠着杨炯坐着,脚下又使劲踢,把两个被窝踢开,掺和到了一块。   他们俩的腿也碰到了一块。傅惟演伸手揽住杨炯的腰,腿也搭过去,来回磨蹭了两下。   杨炯屏住了呼吸,没反抗,还小心翼翼的调整了下坐姿。   俩人把电脑摆在床中央,不约而同地咽了口水,又都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瞪大眼看着即将播放的大片。   终于叮的一声,大片接收完毕。电脑上时间显示是00:58分。俩人有些紧张,默默地记住了这个重要的时刻。   然而等傅惟演深吸一口气,略带仪式感地把大片全屏,点开始播放后,却只听电脑里一阵狂风呼号,随后片名切入,哭泣的XXX不是哭泣的少年,也不是哭泣的美男子,而且十分凝重的五个大字——哭泣的骆驼。   而画面里飞沙走石,一片荒漠……的确是黄得不要不要的。 第37章   傅惟演一脸难以置信, 他没看过这个片子,总存着点希望, 盼着呢这是真黄片,他伸手去拖进度条。杨炯却已经气乐了, 在一边淡淡道:“哎, 傅惟演。”   傅惟演嗯了一声。   杨炯道:“你昨天不是想听我小时候的糗事吗?”   傅惟演愣了下, 还没反应过来。   杨炯面无表情道:“我跟你说呀, 我没有,但我同桌有一件。他这人比较聪明,干什么都跟别人不一样,有一回儿他上着课突然就站起来了, 要脱裤子。”   傅惟演吓一跳,问:“他要干嘛?”   杨炯笑笑:“当然是要放屁呀!”   傅惟演:“……”   杨炯看他沉默, 又接着道:“哎傅惟演。”   傅惟演:“……”   “我再给你讲一个我们老师的。”杨炯道:“我们英语老师是个光头……”   ……   傅惟演简直要被埋汰死了, 他本来就是想借着片子助兴而已,哪想到弄巧成拙成了这个样。   五分钟后杨炯重新把俩人的被子分开隔好,自己背朝着他睡觉了。傅惟演压着火找孙牧算账。可是孙牧又不傻,为防止他电话轰炸早早关机了。他把手机摔一边, 过了会儿仍忿忿不平, 看了眼时间又打了一个越洋电话。   太平洋的另一边正好是白天,电话响了没几声就接了。   只是傅惟演还没出声, 那边大约为了节约时间,反倒是上来就开门见山道:“老傅你找我是正事还是别的?孙牧整你那事可不能怪他啊,你让人等你电话等半天, 一直到手机没电了能怪谁。”   傅惟演嘿了一声,啧道:“你这心眼偏到哪儿去了,你摸着良心说话。”   “你先摸摸你良心。”那边道:“敢情你小子撞大运跟人双宿双飞了,我跟孙牧隔着个太平洋联系一次容易吗,还让你给耽误了。”   傅惟演一愣,顿时明白原委了。问他:“不对啊,你俩最近电话怎么这么频?”   “以后就不频了,”那人道:“忘了跟你说了,我下月回去。韩韬请我帮忙,条款合同基本谈好了,我先过去看看。你不去吗?”   “不去,”傅惟演道:“不感兴趣。”   “等我回去再聊吧,”对方道:“开医院最初不还是你的想法,但是这个一般人不好开,也开不好。韩韬地利人和的都占着,你过去上班的话待遇不低,环境也好。我个人建议你还是好好考虑考虑。”他说完之后略微停顿了一下,像是在跟身边人交代什么事情,过了几秒才继续道:“我知道你跟孙牧对韩韬都有点疙瘩,但是男人目光放长远点,着眼大局,多为以后考虑。别总顾着儿女情长那点事。”   傅惟演现在就愁着儿女情长呢,哪能听得进去,敷衍地嗯了一声就挂了。他躺回去,一旁的杨炯已经睡着了,傅惟演心里挺不对味的,心想什么双宿双飞啊,我俩这连一个被窝都没钻成呢。又想今天这事太熊了,明天得弥补一下。   他偷偷往杨炯那边靠了靠,见后者呼吸均匀,像是睡熟了,脑子里灵光一闪,转头就把自己的被子踢到地上了。   杨炯闭眼假寐,听到后面窸窸窣窣,那人往下不知道踢腾什么,好像脚丫子碰到了床尾的木头,疼得嘶了一声。随后又安静下来,不一会儿杨炯觉得背后突然有凉风嗖嗖钻进,下一秒,身上的被子就被人往后扯了一下。只是后面那人还挺小心,扯一下停好几秒,过一会儿再扯一下……   杨炯:“……”他挺想使坏,翻个身把傅惟演偷偷拽过去的那块再给卷回来。可是想了想这会儿都半夜两点了,傅惟演第二天又要上班,最后还是没舍得。   =   第二天醒来俩人又是一大一小的姿势排床上,杨炯跟海星似的摊在床的正中央,傅惟演被挤到了角上。杨炯醒得早,对这种情况也很无奈,只得又轻轻下床,走到床的另一侧把傅惟演往里面推了推。脚下不小心踩到了傅惟演的被子,他有些哭笑不得,给抱到一边儿去,出去做饭去了。   自从接了小助理的电话后,杨炯的生活像是被人多撒了几粒鸡精,虽然不至于自此顺遂,多出来的这个机会也未见得多好,但有总比没有强,这让他一下觉得生活充满了小惊喜小滋味,这件事本身带给他的愉悦也早超出了他对剧的期许。   他接到电话去接老太太,顺路去看了趟雷鹏,把这事说了,后者也跟着一阵高兴。   雷鹏道:“你这次也好好抓住机会,看能不能在现场跟人学学。毕竟咱岁数都在这了,再过几年苹果肌没了,法令纹和泪沟都出来了,靠脸也就靠不住了。”   杨炯失笑:“我能露脸就不错了,哪靠过脸。”   “这可不一样,你在剧里没露脸,但是平时导演选人看的是什么?就是演丑角儿,他们也愿意挑些自己看着顺眼的。其实你长的一点都不差,这小脸蛋嫩的。”雷鹏捧着pad啧道:“哎比我强多了。”   杨炯看他一眼笑笑,也不跟他争。他心里记挂着许瑞云的事情,过了会儿一问,这两口子竟然一切如常。许瑞云没什么,雷鹏也像是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还跟他说正跟许瑞云商量着出去玩一趟。四川云南几个地方都考虑,目前最中意的是徐志之前去的内蒙古,说那边六月底到八月草肥水美,正是旺季,他还找了个包车师傅。   杨炯问他:“你们要去几天?”   雷鹏在那看别人写的游记,随口道:“不知道,最少也得七八天吧,要不然那么多地方,天数少了整天来回跑,玩不尽兴。”又道:“我初步打算着先去海拉尔,从那边走北线。徐志有几张照片拍得真他妈好看,我觉得我都要中毒了,昨天还跟许瑞云说,到时候他要是给我拍不好,有他好看的。”   杨炯诧异:“你俩这是折腾明白了?”   “没啊。”雷鹏说:“可是不明白也不耽误出去玩啊。”   “……”杨炯觉得这样不大好,又怕他吃亏,忍不住道:“没折腾明白出去玩,你心里没疙瘩吗?要是他真的那啥了那得多膈应啊。”他说完想了想,嘱咐道:“你们出去玩的话要同床吗?要是同床的话你自己带好安全套……”   “同什么床,”雷鹏哈哈笑道:“我跟你说,就算没这茬事,我们俩这两年平均一个月能两次就不错了。这老夫老妻的,一伸手就知道褶子在哪儿,闭着眼就知道另一个长啥样,这方面的兴趣是真少了。不过刚开始那两年是有点不知道节制,几乎天天做。”   他说完反倒是想起杨炯来,往后靠了靠,眯着眼上下瞎打量。   杨炯一看就知道他在想啥,忙摆手道:“别看我啊,我俩还没呢。”   “为什么啊?”雷鹏愣了愣,想不明白,“你俩不是搬一块住了吗?傅惟演再忙这也得回家睡觉吧,这种事还不积极点?”   杨炯心道怎么不积极,可积极了呢,昨晚下了一整夜黄片。还特意把老太太给支走了。结果倒好,闹了那么大一个乌龙。他心里腹诽,又不好意思把傅惟演的糗事说出来,只不吭气儿。。   雷鹏想了想却道:“他那工作可能累了点,不行你就主动点呗,男的都喜欢这样,床下贵妇床上荡妇,可别玩什么矜持那一套。”   杨炯听他越说越不像样,忙哭笑不得地赶紧找借口溜了。   只是也凑巧,他去傅家接老太太,又听到了这一句“傅惟演工作辛苦了点,凡事你得主动一些。”   只不过说这话的人是傅妈妈,杨炯接老太太,但是没有车,要带着老太太打车回去。傅妈妈在一边诧异,问他:“你怎么没开车来呢?老太太坐出租容易晕啊。”   杨炯道:“我这才考了驾照,车子还没买,打算等秋季车展的时候再去看看,那时候可能就方便了。”   傅妈妈不赞同,说他:“这才几月份啊,秋季车展不还早着呢。这期间你就一直让老太太出门打车吗?再说惟演上班太累,凡事你就得主动着点,像是有些时候他下了夜班再开车,那多不安全,你要是早点买了,以后还能去接他。”   杨炯心里不由得有些尴尬,他觉得傅妈妈的要求有些太理所当然。毕竟即便是真两口子,家长这么说也让人心里太不舒坦。他这么想,犹豫了一下也就这么说了。   杨炯道:“妈,让你说的跟我是个全职保姆似的。我们俩是他相对要累些,但是我也是有工作的,就是真买了车也不太可能车接车送他。再者买车用我自己的钱,车展的优惠力度大一点,而且可选择的余地也多,我也不用跑各家4S店里挨个看实车比较……别说我想等几个月再说了,就是到时候不想买了,这也不是什么错处啊。”   他说话占理,但是语气很平和,慢吞吞地跟傅妈妈说了。傅惟演他姥姥在一边听着连声说是,傅妈妈却不明白,皱着眉道:“你买车不用你们小家的钱吗?”   杨炯愣了愣:“什么我们小家的钱?”他顿了几秒,明白过来,如实道:“我跟傅惟演的钱一直是分开,各花各的。”   “那怎么能行,”傅妈妈不悦,指点道:“结了婚钱都不搁一块,那心怎么能往一块使呢?俩人各花各的难免就有小九九。再说这男的手里钱一多就容易花在不正经处。”   杨炯也不知道她这话是说自己还是说傅惟演,在一边眨了眨眼没吭声。倒是傅姥姥觉得她管得有点多,打岔道:“行了行了,别拿这些教孩子。惟演他爸的钱你还都看住了?人家不照样好好的,依我看这就是分人。”   杨炯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可不呢,傅爸爸外面都桃花朵朵开了。他不敢吱声,偷眼去瞧傅妈妈,果然后者脸色变了变,只是也没说什么,烦闷地挥手道:“算了,惟演那俩车一个太张扬了,开医院里去不好。另一个时候有点久,也早该换了。买车这事你们别管了,让傅海林出钱。”   杨炯心里不愿意,他一开始还打算等买了车,自己去拍戏的时候就让杨佩琼开开。可是这要是傅惟演爸妈出钱了,他怎么能好意思的。可是他说不过傅妈妈,只得先带着老太太回家,又打电话把这事跟傅惟演说了。   傅惟演却高兴道:“买呗,我本来也这么打算的,让他买个差不多的。”   杨炯失笑,没想到他也会这么想,只得把自己的想法再解释一遍。   傅惟演不以为意,只安排道:“到时候把我现在开的这个给你妈好了,咱俩开一辆就行。反正你拍戏的时候十天半个月看不见人。”想到这又问他:“你什么时候去拍戏来着?””   杨炯被他问了不知道多少回了,无奈道:“下个月初啊,也就是下周末。”   傅惟演嗯了声表示知晓,又说:“我也是那两天出国。”   杨炯也跟着嗯了一声,只是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接话。要说工作,傅惟演这个忙,他这个也没差多少,同公司的艺人大部分都是提前半年或几个月就定好档期签好合同,忙起来像是陀螺转。也就是他这样的龙套,随叫随到的像是救火员,人不红,资源少,闲下来的时候多,反倒是能多照顾傅惟演一些。   可是等到下个月,他开始忙了,傅惟演出国了……俩人再见面就不知道要等多长时间了。   杨炯心里有一点小小的不舍。又想,这才什么时候啊,还有一个星期呢就腻歪上了。   傅惟演那边也不舍,想的却是,一共只有一个星期了,除去了值班的三天,剩下只有俩晚上能睡一张床了。可是现在白白嫩嫩的羊还没有彻底成为自己的羊,再不努力抓紧时间,万一有别人横刀夺爱给顺手牵走了呢。毕竟杨炯要去的剧组是拍青春剧,一听就知道是都是看脸的。   他心里危机感更强,琢磨着要早点把俩人的关系更进一步,又想着俩人一起住着这么久,有些太熟了,在家里总感觉氛围不够,还不如去住个酒店。   他心里想着,顺手就打开网页去搜。可是谁知道脑子里一时走神,却先搜出来一条:“和老公异地久了,感情越来越淡了怎么办。”   傅惟演回神之后愣了下,又忍不住好奇点进去瞅了瞅。   结果却见楼主讲述道:“……太难过了……心理上能克制,生理上也不行……结婚前没有性生活本来慢慢都淡了,结果后来结婚……尝到了甜头,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傅惟演一愣,他还这没想到这一层。可是想想又觉得楼主说的好像有道理。他再往下看,果然见大家纷纷同意道:   “……是的,有瘾,我都天天想……”   “是啊,没经历的时候没事的,自从有一次他把我弄的……之后,就真的会动不动特别想要……”   “……啊我能说我自从那什么之后,有时候会忍不住当叮当猫吗……看见脸好看的男的,会不自觉的扫人家一眼,哈哈哈哈”   “艳遇无罪,一夜有情,关注微信:pofuxxxx” 第38章   傅惟演心里百般纠结, 左右摇摆了半天。他本来跟同事说想要换个班,下班的时候人家来问, 他又不确定了,只说等回家再安排安排。   同事笑了笑, 劝他道:“你还有几天就去学习了, 到时候一走, 两三个月回不来, 家里老的小的跟你联系也麻烦,打电话都得卡着时差。你就腾一天空陪陪好了。”说完想了想,又叮嘱道:“不过你这怎么打算的最好早点定下,我媳妇她同事弄了几张森林公园的票, 你要是不换班的话我们俩就定两张就玩了。”   傅惟演想了想,点头应道:“行, 我今晚商量下。”又好奇道:“什么森林公园?”   同事诧异:“森林公园你不知道吗?早就开了啊, 校兵场那,之前围起来好几年了,影视城开的时候那边还在造长城呢。”   “那多远啊,”傅惟演多少有点印象了, 校兵场离这挺远, 影视城刚建起的时候那边还是一片荒地,后来陆续开发, 几年内竖了不少高楼大厦起来。但是听说那边不让建厂,因为要建立什么生态园,好像森林公园就在这个规划内。   傅惟演知道那边还是因为身边有人去看过地, 他跟着去了两趟,简直荒无人烟。   傅惟演觉得不理解,问:“咱这的破山有什么好看的,还什么森林公园,一共就那么几种树。开车来回得三个小时,一天净折腾路上了。”   同事笑道:“人度假区想的比你周到,那套票带住宿的,在山底下的别墅区,正好可以在那住一晚再回。”说完又故意馋他:“白天一起爬爬山活动下筋骨,晚上还能在露台上烤肉,看星星聊天,第二天起来还能看日出,那边还新建了一个寺庙,顺道许个愿求个签,齐活儿了。”   傅惟演一脸不上当,哼道:“也没什么稀奇的,叫我我才不去,还不如在家补个觉。”   他下班回家,正琢磨着怎么跟杨炯说一下,听听对方的意见。结果不等他提,杨炯倒先说了。   晚饭后老太太下去遛弯,喊着杨炯一块,杨炯找个了借口没跟着,等老太太下楼了,他才拉住傅惟演道:“跟你商量个事。”   傅惟演正准备收拾碗筷去洗,见他这架势还以为怎么了,忙停下听他说。   杨炯道:“下周三的时候我借借你的车,就用一天。”   “行啊,你借哪个?”傅惟演以为他有什么事,想了想又不放心,道:“你要去哪儿?如果路好走的话行,路不好的话还是我送你吧,你新手上路,有些路段道窄车多,容易慌乱。”   杨炯忙摆手,笑笑:“不去车多的地方,去百善寺。老太太一直念叨着想出去逛逛,拜个佛上个香。咱这离着百善寺虽然不算远,但公交车不方便,出租车她又容易晕,所以我打算开车跟她去。”   傅惟演失笑,无奈道:“老太太事儿还挺多。”   杨炯笑着拍了他一下,轻声啧道:“别这么说,到底是你姥姥呢。”   俩人把东西一块收拾了,傅惟演慨叹:“我看是你姥姥还差不多,这要是比孝心我还真比不上你,住在一块多不方便啊。”   也就他姥姥是住一段时间,要是时候长了,他就算是不回家也不乐意。总感觉家里多了个外人怪怪的。   “老小孩吗,老人跟孩子差不多,你小时候那么能作还在你姥姥那住好多次呢,现在就当还债了。”杨炯看他委屈,安慰道:“就吃饭多双碗筷,有些生活习惯小小地迁就下,也没多少麻烦。”   “是没多少,”傅惟演把东西都堆到洗碗池里,见杨炯也跟着进来一块忙活,偷偷看了眼大门,忍不住道:“可是咱俩不就不方便了吗。”   杨炯一时半会儿得没反应过来,回头看了他一眼问:“没觉得啊,这不跟以前一样的吗?”   傅惟演没说话,等杨炯觉得奇怪又看过来的时候,他才哼道:“不是说好了要培养感情的吗。”   杨炯:“……”   傅惟演一想到这忍不住叹气,把洗碗布往跟前一丢,道:“想跟你亲一下还得等着老太太不在的时候。”   他说的亲是亲昵的意思,但是杨炯从字面上理解,却顿时想成了是亲吻的意思。   杨炯有些莫名的脸热。不过他俩十多天前就说要培养感情,可是这段时间下来,要么傅惟演忙,要么家里事多,俩人唯一的接触就是上次在雷鹏家外面连亲都算不上的“尝尝味儿”。这样下去他总觉得自己好像跟傅惟演已经跳过甜蜜期直接进入老夫老妻模式了,可是真要老夫老妻的来,说实话,大家都是需求和功能都正常的年轻男人,谁愿意天天跟和尚似的跟人躺一床上盖着被子瞎聊天。   杨炯一直不知道傅惟演的打算,他自己本来是想循序渐进的,但是显然跟傅惟演的节奏卡不上,思来想去,干脆就跟着对方的步子来好了。   杨炯等了会儿,见傅惟演光在那拿着洗碗布嘟嘟囔囔得,半天后终于忍不住道:“……现在老太太就不在啊。”   傅惟演愣了下,转身茫然地看了他一眼,过了两秒顿时就懂了。   杨炯这才反应过来一开始傅惟演不是那个意思。他顿时有些害臊,摸了下鼻子就要走开。好在这次傅惟演反应快,一把把他捞住了。   傅惟演高兴笑道:“对啊对啊,这会儿就不在啊。”   他手上还戴着洗碗的手套,也来不及摘,一伸胳膊,揽住杨炯的肩膀把人圈到跟前,低下头去亲他。杨炯脸热心跳,双手下意识的推着傅惟演的肩膀,却又被人带着后退一步,靠在了身后的冰箱上。   杨炯心想:“矫情什么啊,亲就亲呗。”   他也不扭捏,就是个子不如傅惟演的高,得稍稍抬着头。杨炯努力配合,谁知道俩人太不熟练,鼻子碰到鼻子,嘴唇又撞到了牙齿,好在感觉是对的,他的心跳跟傅惟演的一样一直咚咚咚在加速,感觉像是新手刚摸方向盘,还没坐稳就一脚踩油门上去了。   杨炯没一会儿就不行了,觉得憋,鼻子嘴巴也疼,他伸手去推傅惟演,后者正咬地起劲,从鼻子里极其亲昵地嗯了一声,略带询问。   杨炯终于推开他一点,忙道:“等会儿……歇歇。”   他靠在冰箱上喘气,傅惟演却仍觉不够,又要凑上去。   俩人正掰扯呢,就听外面有开门声响,下一秒,冷不丁老太太的声音响起道:“惟演啊!快看姥姥拿什么回来了……”   老太太在楼下遇到一邻居,后者自己种了点韭菜,凑巧看见老太太溜达着经过,便顺道也给她掐了一点。   老太太当即高兴得不行,也不遛弯了,捏着那小把韭菜就回来了。到家又拿给杨炯和傅惟演闻闻,高兴道:“这韭菜嫩的来,明天你俩都歇着,姥姥给你们做韭菜盒子吃。小杨你吃过盒子吗?”   杨炯偷偷在后面抹嘴,忙回:“吃过吃过。”他说完想了想,又建议道:“姥姥,要不留到晚上包饺子也行。”   傅惟演之前说过想要吃韭菜饺子,但是杨炯一直觉得韭菜上农药太多,怕弄不好吃了难受,所以一直也没给他做。今天老太太拿回来的虽然只有一小撮,但是到时候掺和点别的,这一老一小俩人份的应该是够了。   他说完瞧了傅惟演一眼,却听后者突然道:“明天我不休息了。晚上你俩在家吃好了。”   杨炯跟老太太都是一愣。   傅惟演把手套一摘,往外边走边道:“我跟同事换班了。”   他去卧室给同事打电话,说定下来了,俩人换班,他明天值班,然后下周三换同事替他。两步商量定了,傅惟演顿了一下,又厚着脸皮问人家要门票。   同事惊讶,忍不住笑他,你不是说不去吗?   傅惟演答非所问,反问人家,那个住宿条件怎么样啊?蚊子多不多呀?需要带什么啊?   同事答:条件非常好,蚊子很多但酒店有驱蚊液,基本什么都不用带。说完想了想,又补充道:“下周二周三的不是预报有雨吗?要不然带把伞吧。”   森林公园,都是山和树,下雨之后蚊子尤其多。傅惟演是打心眼里不想去。可是那边有个好处是有寺庙,香火灵不灵不知道,糊弄一下老太太是够了。而且大晚上的别墅区,人少安静,谈点什么氛围也好。   傅惟演心想,谁说家里多一个人不麻烦了,让我看简直麻烦死了。他挂了电话,出去就跟老太太道:“姥姥,下周三咱一块去上香哈。到时候得早点起,等上完香在那边住一晚上,第二天再回来。”   老太太答应了,有些疑惑:“怎么还得住一晚上啊?”   傅惟演道:“太远了啊。”   老太太咦了一声:“不是说离家不是很远吗?”   “你记错了。”傅惟演说:“特别远,开车去就得一个半小时。”   “不是百善寺吗?”老太太不算糊涂,还跟他确认。   傅惟演又糊弄道:“你记错了,不是百善寺,叫白马寺,”他知道老人家迷信,哪个灵去哪个,干脆信口胡编道:“当年秦始皇拴过白马的庙,他还在那求过签,很有名的。”   杨炯在一边也听得蒙叨叨的,这会儿一听秦始皇拴马,顿觉不对劲了。等老太太回屋了,他问傅惟演:“秦始皇什么时候来过咱这?”   傅惟演眨眨眼装糊涂,一口咬定:“来过呀。”   “来过个头,”杨炯看他那样忍不住拍了他一下,压低声,瞪着他道:“秦始皇那时候哪来的寺庙?你糊弄谁呢。”   傅惟演忙“嘘”了一声,抓着他的手腕把人拉屋里。等到了房间关上门了,他才轻咳了一下承认道:“糊弄老太太的,我好不容易换了班,你陪她去什么寺不又多耽误一天吗。”   杨炯拿他没办法,哭笑不得道:“去那个白马寺不也一样吗?”   “不一样,白马寺在景区里,到时候到地方了就放下老太太,让她自己去庙里逛,庙里有素斋和住宿,又安全又周到,也有人给看着,到时候咱什么都不用管,去玩我们的就行。第二天再把她一块接回来。”   杨炯不放心,仍觉得这样不妥。   傅惟演说着话却又把他抵在了墙上,凑过去道:“再让我亲亲。”   傅惟演亲起来又咬又啃,杨炯被他的气息包裹着,心里发慌,腿上发软,一半儿蜜滋滋的,另一半却有些不大适应——不得不说傅惟演的吻技实在算不上高超。又咬又啃两板斧,可是这话说出来难免伤他自尊,杨炯想着试试反客为主带一带他,可是又反不过去。   过了会儿好不容易傅惟演尽兴,喘息着压住他问:“怎么样?嗯?”   杨炯心想可真是不怎么样,但犹豫半天,等抬头瞅见这人高兴又期待的眼神时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嘴上却道:“嗯……好极了。” 第39章   周末杨炯独自回家, 杨佩琼见傅惟演没来,一问才知道傅惟演下周要出国了。   她们那代人对于国外的固有印象一直很矛盾, 觉得外面遍地是黄金,却又处处是诱惑和危险, 好像国外的发展都快, 见识都高, 但人也都很浪都不正经。她想了半天, 又问杨炯,傅惟演去多久,是哪个国家哪个城市,同行的人多少, 工作时间如何。   杨炯还真没详细问过这些,傅惟演提过的那么两句也不够他编的, 干脆说实话道:“我没问。”   杨佩琼有些着急, 问他:“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问问呢?”   杨炯道:“哎这有什么好问的,再说我问了也听不懂啊,他们那工作一说起来就是各种专业词,我听得云里雾里的, 问几遍也能转头就给忘了。”他说完见杨佩琼有些较真, 忙说:“哎,妈, 我本来学习就不好,这不是一听学习进修就发憷吗?”   杨佩琼却摇头道:“又不是让你去,你发什么憷?”   杨炯笑着撒娇, 说:“小时候让老师给打怕了。格外不愿听这些东西。”   他腻歪一会儿,又四处查看家里的各处有没有要修的要弄的,米要不要买,面还够不够吃。杨佩琼看他忙进忙去,家里的一应琐碎都不放过,最后忍不住语重心长地劝道:“炯炯啊,虽然你下学早,但是妈可不是盼着你在家里当个小男人,跟咱对门邻居似的。”   他们家对面有两户邻居,一家养花,一家养狗。养狗的那户家里女强男弱,媳妇出去上班挣钱,老公就整天在家擦桌子扫地伺候狗,可是那狗跟他不对付,杨炯时常看到那男人牵着小狗出去,叫也叫不住,喊也喊不听,念叨多了那狗还冲他呲牙。后来邻居间偶有传言,说那家媳妇厉害得狠,在家跟娘娘似的,不拿这男的当回事,所以狗随主人,也瞧不上这小男人。   虽然别人家的日子冷暖自知,外人不好随便议论,但是家里有儿子的却难免要多想,偶尔就会拿着这户人家做例子,告诫儿子以后可别这样。只是有的教育儿子别没出息让别人养,有的则是教育儿子,将来结婚在家,就是挣钱少也不能没脾气,让媳妇管到头上去。杨炯以前拿邻里的这些教育当笑话听,觉得一个个真是瞎操心,没想到今天轮到了自己身上。   他不知道杨佩琼是指哪一样,拿食指指了指自己,疑惑道:“妈,你是说我吗?”他不理解,问道:“我又不是没工作,怎么就成了在家里当小男人了。”   杨佩琼却有些担心:“你这都闲了多长时间了,既不出去拍戏,也没别的收入……”   杨炯这才恍然大悟,他知道杨佩琼的意思,无非是觉得他这段时间空闲的时候有点长,不工作没收入,整天在家操持家务刷锅吊灶,往近了看他是在照料傅惟演生活起居,往远了想却也怕他丧失斗志,不求进取。   人在比不上别人的时候心思就多,总担心别人会瞧不起自个。尤其是傅惟演家算得上有钱,傅惟演本人的工作也体面,如今又要出国进修,相比较之下他愈发的一般,杨佩琼天天看着对门的前车之鉴,心里不知道琢磨了多少回。   以前杨炯都是和傅惟演一起过来,长辈乐乐呵呵,不好单独拎一个说话,又怕哪里言辞不当,平白给两个小年轻心里添疙瘩。可是这块石头始终压在杨佩琼心上,她既不想自己儿子没脸面,也不想杨炯以后天天干伺候人的活儿,完了还出力不讨好,让人说没出息。   杨佩琼欲言又止,半天后道:“炯炯,妈这还有点存款,要不给你添点,你琢磨着也干个什么买卖?你那表哥虽然拿你姨不咋地,但人开了个茶叶店一年还能有十来万,他那店面三十来平,就是去茶城进进货,也没见得多难,你要不跟他学学?”   杨炯很不待见那个表哥,从不接触,也不想跟他学,一听这话顿时烦道:“什么表哥,我没这号亲戚。”   杨佩琼叹了口气,又道:“那要不你加盟个什么店?那天我去超市的时候碰上你那个孙姨了,她加盟了一个包店,就开超市门口。十万来的加盟费,专门卖那种女式的小皮包。货源总公司给,然后毛利润五五分。以后要是卖的多销量上去了,比例还能调。”   杨炯问:“你去哪个的哪个超市啊?”   杨佩琼说:“就市里的大润发。”   他们家去市里要一个小时,杨佩琼买什么也不用道那么远的超市去。随口跟人碰上聊天,也不可能连人家的加盟方式带利润分成问过来。她显然是特意过去找人打听的。对于那个孙姨杨炯也有印象,他十几岁的时候那人还跟他们家来往,后来他爸生病用钱,那些人就都纷纷开始出差出国联系不上了……杨佩琼外柔内刚,当年卖房卖车也没跟外人借过一分钱,后来时间一长也就都断了来往。   杨炯没想到现在她会为了这事四处打听询问,还找了以前的人。   他不由地沉默下来,把原本烦躁的话咽回去,又在心里琢磨了一番才道:“妈,我下个月就有工作了,而且我下周二还能去试个镜,运气好了说不定工作能接续上。这开店换工作的事情,我们不急,你也别再打听了行不行?”   杨佩琼轻轻地唉了一声。   杨炯平心静气道:“再说就是将来换工作,我也不太可能开店。我知道我爸这人挺有商业头脑,可是我没遗传到。而且善不领兵,义不存财,我这人有些太老实,又目光短浅,没格局,真去干买卖也不是单靠为人实在就能一年挣十几二十万的。”   现在开店做买卖的人越来越多,一来年轻人一代比一代有想法,都不愿给人打工不愿被压榨剩余劳动力,二来这些孩子的家庭条件也都比杨炯那代好的多,这些人但凡家里有点家底的差不多都能出个店面钱,资助个启动资金。可是大体看下来,却并不是所有的都能干的有模有样,半途而废的一部分,勉强收回本金的一部分,中途换行或者追加投入几年难看成败的另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是真做得好的,可是这些人做的好,不是因为那一行好干,而是这部分人本身就能钻道,有自己的过人之处,他们不干这个干别的同样也不会差。   而杨炯给自己的定位就是一个随大流的普通人。他当年学习就在倒数上出溜,兴趣班学得有点样,但是书法绘画乐器又都无一精通,不能跟专业的比,也成不了吃饭的依靠。好脾气是后来磨出来的,但实际上他毛病并不少,内心时常不耐烦。以他的能力,如果开店可能会有盈余。可是投资就有风险,杨炯还胆小,怕赔钱。   杨佩琼听不得别人说自己儿子不好,可是再细分析也是这么个道理。   杨炯安慰道:“你也别老为我瞎操心了,你的钱你留着,那是你的养老钱,我不打那点钱的主意。以后就是真要干什么用到资金,我也用我自己的。”他见杨佩琼仍隐隐皱眉,笑道:“依我看都怪傅惟演,谁让他条件那么好,早知道我就该找个跟我差不多的,一样是个小演员,或者一样挣不多,那时候也不怕啥差距,你还能跟亲家老太太一块搓牌。”   杨佩琼忙呸道:“胡闹,这哪儿是惟演的不好。”她说完也笑,想了想,不由得说实话道:“这心里想的是要门当户对,可谁不盼着更上一层楼呢?本来妈对你和小江的事还有些疙瘩,可是那天你一带惟演回来,这撘眼一瞧就觉得,行,太行了,比那个好百倍呢,气死那一家。”   “怪不得,”杨炯笑道:“那天傅惟演就带了束花就把你给收买了,敢情还是看脸。”   “看哪儿都不差,”杨佩琼笑道:“算了,你们的小日子你自己心里有数,这话也就是你自己回来,妈想起来跟你说说。又怕你不上进,又怕他爸妈那边拿你当保姆。要是惟演也在肯定不能说的,怕他多想。”   杨炯心想,他才不会多想的,他爸也不管这些,不过傅妈妈倒是真的这么琢磨过,被怼回去了。过了会儿杨炯却又忍不住受影响,心道:在口头上怼回去有什么,只是不吃亏而已,又改变不了他人的想法。要真想挺直腰板,还是得看真本事。   如此一来他对周二的那场试镜倒是又多了一些期待。这几天傅惟演换班不回家,杨炯就只中午送一顿饭过去,周二这天又提前打了招呼,说自己去试镜,这天手机要静音,饭就不送了。   傅惟演答应下来,还挺贴心地给他加油,又说了很多鼓励的话。   杨炯本来没觉得多紧张,让他一鼓励反倒突然多了些压力。   傅惟演在那边道:“放心!你一定行的!”   杨炯怕万一不行的话没脸,忙给自己铺后路道:“没关系,应该也有其他人参加试镜,我要是被刷下来了也正常。”   傅惟演却坚持说:“不,你一定能行。”   杨炯:“……”   傅惟演:“我老婆是最棒的!”   自打那天他亲过杨炯后,就跟给人盖了章似的,第二天打电话立刻不喊名字改称老婆了。杨炯刚开始被吓一跳,觉得自己也不是女的干嘛要叫老婆,可是傅惟演振振有词,说谁规定的老婆就只能说女的了。后来纠正也不听,最后杨炯干脆跟他对着喊。   杨炯道:“行,老婆你好好上班,我出发了。”   他衬衫西装的打扮齐整,又把稍长的刘海全往后梳,露出脑门,用发胶定型吹成一个大背头。杨炯不会化妆捯饬,便抹了点粉底遮瑕,效果倒是不错。他自己看着是觉得挺精神,走到门口的时候又不确定,转回身来问老太太:“姥姥,我这一身行吗?”   老太太踮着小脚跑出来,夸张地瞪大眼吆喝道:“行行行,帅的来,比我大外孙子好看。”   杨炯有些不好意思,低头瞅了瞅自己的裤腿说:“我可没傅惟演腿长。”当然长的五官也没傅惟演的好看。   老太太却挺懂,啧道:“先天不够后天来凑,你等着。”转头从自己屋里翻出来几个鞋垫,咔嚓咔嚓剪地就剩后跟了,给杨炯拿东西黏在了鞋跟里。   杨炯穿的是休闲鞋,垫了两层不显眼,看着却觉得还挺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乐的直笑,又弯腰抱了抱老太太,忙高高兴兴去赴约。   谁知道等他早早到了,那导演又换地方了。   日头越升越高,杨炯不得已把外套脱下来搭在手上再去新地址。新地址却又挺偏,在步行街里面的一条小道上,车子禁行,只能步行过去。杨炯一路走一路看着门牌号怕自己走过头,慢慢地热出了一头汗,后来大背头也乱了,衬衫袖子也被他挽起来了,关键鞋里的鞋垫走久了乱窜,刚开始还能忍,后来不得不走段路停下,脱下来给塞好,再继续找。   离着约定时间只差两分钟的时候,杨炯好歹找到了地方,是小路尽头的一家果饮店,门头房改的,门帘很低,因此室内光线很暗。他从大太阳底下冷不丁推门而进,眼前顿时黑了一片,等过了几秒渐渐眼睛适应过来,再往里打量,才看到左手边有个几个人,似乎在等他,见他看过去,有俩同时冲他笑了笑。   杨炯再看其他地方,发现整个店只有这一桌人,应该是没错了。他突然又紧张起来,快走两步过去问:“您好,请问哪位是……”   他没说完,刚刚冲他笑的一个年轻男人倒是先说话了。那人俏皮地冲他挥挥手,径直道:“我就是纪晓。”   纪晓就是小助理介绍的那个导演,杨炯忙冲人笑笑,道:“你好,我是来参加试镜的杨炯。”   纪晓点了点头,却没说话,只递了一个文件夹过来。杨炯双手接过,低头就瞧见那文件封皮上的两个大字——《逆旅》。 第40章   逆旅是写了两个因时间而错过的爱人, 片子的开头就是男二匆匆推开一家果饮店的门,茫然无措地寻找主角的背影。纪晓设想过很多次那个场景, 想着那人多年后归来,该是什么的着装, 动作, 表情……他在心里反复琢磨, 最后终于有了一个满意的影像。谁知道今天杨炯推门而入, 从进门到转头看过来的那半分钟里,一切表现跟他设想的完全重合。   连衣服都和他想象的一样,有些神奇。   纪晓本来也没找别人来试镜,这下心里基本确定了杨炯。于是问:“你之前都演过什么角色?”   有人往里挪了下, 给杨炯空出了一个位置。   杨炯忙朝人感激地笑笑,笔直坐好, 想了想如实道:“我演过的角色有乞丐, 士兵,游乐场老板,太监……”   纪晓抬头看他,其他四五个人的目光也齐刷刷的扫了过来。   纪晓抬手打断, 问:“主演的是哪个?”   杨炯赧然:“我还没当过主演。”   “没关系, ”纪晓安慰他道:“……那相对戏份比较重的角色是哪个?谈谈你的想法。”   杨炯这些年一直跑龙套,有时候忙起来在影视城还能来回串着演, 这边当一天小太监,那边干一天黄包车,有戏份多点的也想不起来了。最近的角色里也就是上次的那个小太监戏份多点, 台词他还记得几个。   杨炯搜肠刮肚,编了八百字的当太监有感……   他说到一半的时候一旁就有人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杨炯有些尴尬,一边瞧着纪晓的脸色一边好歹坚持着说完。   谁知道纪晓却不介意,点头笑了笑:“口才挺好的。”   杨炯:“……”   纪晓道:“剧本你先拿回去看看,现在摄制组还没筹备完全,大概下月中旬能跟你签合同,片酬保底每集十万,你的戏份大约三十集左右,到时候聘用合同书上会有确切数目。当然这个包含了你的所有费用,包括后期配音和宣传这些,这个你都清楚吗?”   杨炯心里又惊又喜,没想到自己真的就通过了,忙不迭地点头道:“清楚清楚。”实际上他一点都不知道,以前他都是按天算,一天三百或五百就不错了,哪里正儿八经的跟人谈过演员合同。   纪晓点了点头,又道:“我这边片酬也是阶段结算,签合同那天先付你百分之二十定金,拍摄过半后付一部分,等最后全剧拍摄停机了再付你余款。税钱这边代扣,其他的关于片酬的签合同那天再谈。不过有一点要说在头里。”纪晓看着杨炯,点了点桌子,严肃道:“我这边拍摄不允许任何形式的迟到和罢演,拍摄期间也不允许接任何第三方的摄制邀约,后期宣传也必须配合,这些没得商量。”   杨炯知道现在当红演员轧戏属于常见现象,有些事合同写好了也拦不住,毕竟那些人不差那点违约金。   杨炯道:“您放心,我一定遵守规则。”他本来想说自己也没别的戏可拍,违约金也赔不起让人别担心,可是想了想觉得说出来不妥,好像有些太自降身价了,跟可怜巴巴卖惨似的,于是又把话给咽回去了。   纪晓点点头,嗯了一声。又给他大概讲了故事梗概。后面又闲谈几句,就让杨炯先走了。   杨炯前脚一走,后脚就有人对纪晓道:“你这累不累啊,找个什么都不懂的来,这价钱怎么着也能找个正儿八经的演员了,这龙套跑六七年也是龙套,真东西一问三不知,连正式合同和剧本都没摸过吧。”   纪晓无所谓地往后一靠,挑眉道:“没摸过就没摸过,多摸摸就熟了。”   “……那你图什么?”   纪晓笑笑,吐出三个字:“图气质。”   杨炯可不知道自己还有气质这东西。他走出果饮店的时候还强装淡定,后来脚步越来越快,等出了步行街,就忍不住嗷嗷叫着往前跑了起来。   电视剧,三十集,一集十万,拍完这一部就是三百万。哪怕打个对折,能到手一百五十万也顶他十几年的收入了。而且还是主演,能露脸,有台词……这些杨炯天天想着事情冷不丁一下砸在跟前,他都觉得有些魔幻了。而且他正好没跟公司续约,这些钱如果能到手,实在点给公司点分成,不实在了自己拿着也就拿着了,谁也说不出啥……   他兴奋地嗷嗷跑出去好一段路,到了公交站点才发现自己方向跑反了。只是他兴奋劲没过,心里也不着急,找个角落站着歇了口气,立马给傅惟演打电话。   傅惟演正好不忙,接起来就问他:“通过了?”   “对啊,”杨炯道:“你知道他们给我多少钱吗?”   傅惟演问:“多少?”   “也没多少,”杨炯忍不住装逼,淡淡道:“大约二三百万吧。”   傅惟演:“……”   杨炯:“……”他嘴角的笑压都压不住,只是一直憋着,等着傅惟演惊呼呢。   傅惟演却乐呵呵地往自己身上揽功,骄傲道:“我厉害吧!我就说老婆一定能行。”   杨炯忍不住笑出来,不忘反驳他:“你才是老婆。”   “……老婆是需要人养的,”傅惟演问:“你养我吗?”   杨炯底气十足,哼道:“养不起啊咋地,我这马上二三百万呢,拿去随便花!”   傅惟演啧了一声笑道:“看把你给能的。”   “……那是,”杨炯也笑:“穷人乍富,就这德性!我跟你说,你好好听话哈,要不然我可就出去包小白脸了。”   “先把我包好再说吧,”傅惟演心情大好地配合他,随口道:“那富老婆儿,明天能升级住个套房吗。”   杨炯问:“套房多少钱啊?”   “两千。”   “……你死心吧!”杨炯面无表情地拒绝道:“这个小白脸不行,要求退货。下一个。”   俩人又嘻嘻哈哈了几句,傅惟演那边有事先挂了。   杨炯坐车回家,路上又忍不住跟雷鹏报喜。雷鹏也为他高兴,又提醒道:“现在高兴一下行,但别再跟别人说了,尤其你们公司的人,小心被截胡。”又道:“等签合同的时候注意大小合同,别谈的时候一回事,回头谈好签约是另外一回事,我在这上面吃过亏。进组时间也约定好,另外你知道投资方是谁吗?我帮你查查这家的名声,有不少好拖欠工资的得警惕一下。”   杨炯的确头回经历这些,也不知道细节上哪些要注意,心里感激地不行,忙道:“我还不知道投资方是谁,等签合同的时候留意一下好了。”   雷鹏答应了一声,他还想起很多其他注意事项,但是又怕杨炯正在兴头上,一下说太多难免扫兴,于是笑道:“行,有什么事随时找我。”   “好的,”杨炯要挂电话,临了问他:“你去过森林公园吗?”   雷鹏说:“去过啊,怎么了?”   “那边住宿怎么样?”杨炯道:“明天陪老太太过去玩,打算住一晚,但是没想好是住什么房……有什么推荐的吗?”   雷鹏笑道:“要是不差钱的话选套房挺好的,那边套房都是独立villa,私密性高,视野也挺好,就是现在旅游旺季估计价钱翻倍了吧。普通房的话……也行,但是普通房那块蚊虫比较多,人也多也乱,过夜是可以,但是休息估计睡不好。”   杨炯哦了一声。   他有些犹豫,虽然傅惟演说套房不套房的纯粹是跟他开玩笑,可是他心里却忍不住惦记,因为傅惟演这两天排班太紧,累的不行,如果休息不好,周末再坐长途飞机身体吃不消,可是套房……也太贵了些。毕竟他合同还没签,那笔钱只是镜中花水中月,现在他手里实打实的,只有那点越花越少的小存款。   杨炯忍不住纠结,回家之后又反复点开森林公园的介绍页面,看上面的套房照片。又看预定页面上的“房源紧张”的字样。等到晚上傅惟演下班回来,他终于没忍住,一咬牙飞快地点下了预定,偷摸地匆匆填资料预付款。   页面一转,信用卡里被扣了三千大洋,杨炯心疼的嘶了一声,再看订房界面,果然显示没房了。   第二天一早老少三人从家里出发,傅惟演自己收拾了一个大旅行包,里面塞的满满的。杨炯这边东西少,只拿了俩人的洗刷用具和毛巾,以及老太太的一点东西。   一家人高高兴兴,结果出发的时候又有分歧了,傅惟演要开那辆好车,杨炯建议他开平时那辆。   傅惟演不同意,别扭道:“为什么啊,路况又不错,车买了就是开的又不是看的。”   杨炯耐心道:“这路上是不错,可是进了景区都是山道,我听雷鹏说景区有一段路挺窄,两边东西也多,万一你划了碰了,多心疼啊。”   傅惟演道:“我就知道,你一向听小眼镜的,就是不听我的。”   杨炯说:“小眼镜去过啊,你去过吗?”   傅惟演愣了一下,“没。”   “那就是了,这不是安全起见吗,”杨炯看他不高兴,妥协道:“反正你的车你做决定,我是替你心疼。”   “我才不心疼,”傅惟演嘴硬道:“我车技好。”   “……可得了吧,”杨炯忍不住提醒道:“也不知道谁在路上跟导航仪对骂,开车一生气就不注意限速标,看见后还急刹车玩漂移……”傅惟演开车技术可以,但是脾气很差,偶尔路怒症发作,所以总体评分不高。   他在这说着,老太太也乐呵呵地凑热闹,帮腔道:“哎惟演这是随了他姥爷了,他姥爷就这德性。以前家家都穷地吃不上饭,我去跟他姥爷相亲,问他吃了吗,他说吃了!吃的北京烤鸭,都撑死了……我也是多嘴,问他烤鸭香不香,结果你猜他姥爷说啥?”   杨炯问:“说啥?”   “他姥爷说,哎呀,也就那样吧!辣椒面放多了,孜然不大够,一般般吧。”   杨炯噗嗤一下喷了出来,看着傅惟演一个劲儿的笑。   老太太还总结道:“爷俩都是穷横穷横的,越没啥越吹啥。”   傅惟演:“……”   傅惟演一脸黑线地开车上路,杨炯刚开始坐在后座陪老太太,一会儿走了一段老太太睡着了,傅惟演又贴边停车,让杨炯到前面来,还说俩都坐后面,跟拿他当司机似的。   杨炯无奈,换过来后想起以前傅惟演去接机那茬,忍不住道:“你也知道俩人都坐后面不好啊,上次你去机场接我和雷鹏的时候,怎么就不让我坐副驾呢。”   傅惟演道:“我那是不知道小眼镜开车技术好不好,不放心你而已。”他说完又哼道:“我那天难得回家早,都躺下睡觉了还过去接你,你倒好,一点都不记我的好,就记着小眼镜开车了。”   “……”杨炯道:“也没完全不记你的好啊,像是我那天去给徐志过生日,你开车把我拉回来我还没谢谢你呢。”   傅惟演:“……”那天杨炯说要去友谊广场见徐志,他答应的好好的,回头就把人给拉回家了。这事办得不地道,但是结果还算满意。   傅惟演从后视镜看了睡着的老太太一眼,过了会儿犹豫道:“你跟那个徐志还有来往吗?”   杨炯愣了一下,道:“没有。最近没注意他发的朋友圈。”   “注意了也不能管,”傅惟演严肃道:“你可是有家有口的羊了。”   杨炯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他和徐志的确尴尬,也没什么来往的必要,想了想答应道:“行。不管就不管”   傅惟演这才满意,又接着问:“那你跟江志宏最近有来往吗?”   “……”杨炯无语了:“我好端端地跟他来往什么啊?上次闹得多不好看。”   “不知道啊,我问问,这不是怕你旧情难忘吗,”傅惟演振振有词道:“我没有安全感。”   杨炯:“……”   杨炯道:“要真说这个,那你跟韩韬还有来往吗?”   傅惟演不说话了。   杨炯啧道:“你看你,双标的厉害吧。我还没有安全感呢,你里韩韩长的好,家底好,工作好,学历高……哎对了傅惟演。”   杨炯顿了下,回头看了眼老太太,压低声认真道:“你为什么不跟韩韬复合啊?他哪儿都比我好太多啊!”他之前觉得这事傅惟演的个人隐私,总问不好,可是现在傅惟演先提起,他就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又想着说不定还能听傅惟演夸夸自己。   谁知道傅惟演不假思索道:“他做饭没你好。”   “……”杨炯被噎了一下,想了想竟然无法反驳。韩韬会不会做都是个问题……可是做饭好,这算哪门子夸人啊!   杨炯没好气道:“那你还真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亏大发了呢。”   “不亏啊,”傅惟演却道:“民以食为天,西瓜再大也大不过天去。”   杨炯:“……”   傅惟演又道:“那我跟江志宏比呢,我哪儿比较好啊?”   杨炯存心扳回一局,笑着道:“你哪儿都比他好,只一样有点差……”   傅惟演不服气,顿时瞪眼:“不可能!哪样儿啊!不服气!拉出来比比再说。”   杨炯道:“吻技。”   傅惟演:“!!!”   杨炯看他一脸震惊,咳了一下,忍不住道:“我嘴里面都被你咬破皮了,这两天一直疼,要不这样吧,下次你再想kiss,你别动,我来。” 第41章   杨炯说完觉得自己还挺主动的, 谁知道傅惟演的脸立刻黑了。   男人最怕别人说不行的方面,一是工作能力, 二是性能力……傅惟演把接吻归类到了性生活里,这下被人拿去跟前男友比较, 还没比过去, 顿时气疯了。   后面的半截路他一言不发, 杨炯后知后觉自己戳错点, 再拿话哄他也没用了。傅惟演黑着脸不说话,也不看他,眼看着又要冷战了。   车子一路开进了生态园区,杨炯不想出来休息趟俩人还冷战, 又估摸着老太太睡个差不多了,连忙服软道:“刚刚我说错话了, 你别生气了行不?”   傅惟演抿着嘴依旧不说话。   杨炯眨巴眨巴眼睛, 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道:“咱这高高兴兴出来玩的,你就大人有大量一回好不好。我刚刚就是开玩笑的……”   傅惟演一抽胳膊,动作有点大,把杨炯的手给甩下了。   杨炯连忙回头看了老太太一眼, 又给他做鬼脸, 嘻嘻笑道:“看,我给你变个魔术。”自己把鼻子往上一按, 露出俩鼻孔,道:“变猪猪……”   傅惟演伸手拨开他的头,还是不吭声。   杨炯忙活半天, 左右说不通,歉也道了,玩笑也开了,哄不好也着急了。   杨炯生气道:“之前不是说好了吗,出现问题解决问题,不能冷战。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一说不对你心思就冷战,这很伤感情的好吧。而且你也太双标了,我不能联系徐志不能提江志宏,可是你和韩韬不一直有联系吗,你们上次一起吃饭我也没问东问西啊!你俩还好几年的感情呢!”   说话间傅惟演已经开车到了白马寺的停车场,他对杨炯的一通话充耳不闻,自顾自地熄火下车,又冷着脸叫醒了老太太。   老太太醒了后反应了一会儿,见他脸色不好,便问道:“惟演怎么了啊?脸咋黑了?”   杨炯把车上的东西拿下来,嘟囔道:“姥姥别管,他有病。”   “……你才有病,”傅惟演也不看他,在左边搀着老太太,从鼻子里哼气道:“找你的江志宏去吧!”   杨炯也不服气,在后边接着道:“找你的韩韬去吧!”   说完谁都不服气,傅姥姥听不明白,左右看看,问:“江浙红是谁啊?”   没人吭声。   老太太又道:“韩韬我知道,不是惟演你前对象来着吗?”   杨炯:“!!!”   他还真没想到傅惟演竟然都带着韩韬见过他姥姥了?   他刷地一下扭头去看傅惟演,傅惟演没动,倒是老太太拍了拍杨炯的手道:“那孩子也挺好,嘴挺甜,但是姥姥还是更喜欢我们家杨儿,又勤快又体贴,还会做饭。”   杨炯心里却没来由地有些闷,他知道老太太是安慰他,照顾他的感受,可是他却忍不住较真,心想我有自知之明,知道韩韬挺好,可是我也并不是除了做饭就没别的优点了啊?我长的不好看吗?个子比韩韬矮吗?说话办事比韩韬差吗?为什么傅惟演和老太太都觉得好的地方就是勤快干活呢?   这种念头一发不可收拾,杨炯不自觉地就想起之前杨佩琼的担心——当妈的怕自己儿子被别人当保姆看,可实际上不用她担心,杨炯自己也不想在家里的优点就剩下“好使唤”这一样。只是他之前没意识到,他一直觉得自己哪都挺好,家里人关系也算和谐,不存在这一样顾虑。可是今天一对比,才发现原来可能是自己想的太好了,在别人眼里,他的好处也就是勤快这一样。   从停车场到白马寺的大门要上几层台阶,杨炯默默扶着老太太不再说话,等到了白马寺之后便不再动,只给傅惟演和老太太买了票,看着他们俩进去。   老太太问他:“你不进去吗?去许个愿,灵的!”   杨炯把两张票递过去,却道:“我没什么愿望好许的。”他说完一顿,没头没脑道:“反正不是自己的东西,强求的也不甜。”   傅惟演似乎抬眼瞧了他一眼,杨炯感觉道了视线,愣是没往那边看,对老太太道:“姥姥你去吧,我就在门口这转会儿。”   老太太瞅了瞅他,又瞅了瞅傅惟演,哎了一声,只嘱咐他不能乱跑。要不然一会儿傅惟演出来找不到人。杨炯点了点头。等那俩人走了,干脆找了个台阶坐下来休息。   白马寺门口的台阶宽阔,来往香客络绎不绝。有不少人讲究,连上山都是专挑一侧走,避开中间那段。杨炯一旁看着热闹,觉得这些人有些太较真,等过了会儿却又忍不住慨叹,或许做人做事,不管什么时候较真一点都好。不要投机取巧,也别抱什么侥幸心理。   就像他和傅惟演,虽然杨炯貌似一直处在被动状态,可是平心而论,对于和傅惟演在一起,他是从本心高兴并欣然接受的。因为他对后者的确有好感。即便这种好感过于肤浅和直接,基础也甚为薄弱,但那也不影响他对傅惟演产生的各种占有欲和想象。可是另一方面,杨炯又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和傅惟演的差距,所以他他对雷鹏吐槽傅惟演的工作,他给傅惟演的总体评分打低分,他跟杨佩琼说傅惟演这那不好,嘴上是跟人说,实则心里是在跟自己强调着——傅惟演没有那么好。   没那么好,差距也就没那么大。   他跟自己反复暗示了这一点,又在傅惟演主动提出在一起的时候顺水推舟地答应,希望这段关系是真的可以由假变真。   可是他心里很明白,如同他对傅惟演的好感来自于后者的脸,傅惟演对他的感情,也多半是生活上的依赖。   这俩种情感都不是爱情,倘若继续发展的话,他倒是可能沉迷进去,而傅惟演那边却很容易找到替代品。杨炯最初心存侥幸,以为对方对自己的好感来源或许更多,可是今天这番对比之下,无论是傅惟演下意识的回答,还是老太太刻意的安慰,都让他觉得自己之前的那点念头荒唐至极。   杨炯自嘲地笑笑,又想起自己之前跟雷鹏的说的那句话——等过去这半年再说吧。傅惟演好像今年挺关键的。   估计这就是他自己的潜意识,过去傅惟演最需要的这半年再说吧,半年之后,谁知道是什么样呢。   杨炯在台阶上坐了一会儿,刚开始阳光还挺好,谁知道没多久小风骤起,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遮住,天阴沉沉得暗下来,又过一会儿,淅淅沥沥的小雨就下来了。   杨炯在天阴下来的时候就瞅见了售票处的一个六角仿古小亭,只是那时候他犹豫,怕傅惟演出来后找不到人。这会儿雨开始下起,他背上还背着包,里面放着换洗的毛巾衣物,他才赶紧拍拍屁股站起来,跑进了小亭子里去。   他不知道傅惟演给老太太办入住要用多久,低头找到僻静人少的角上,翻出手机犹豫着给傅惟演打个电话,正琢磨着措辞呢,却突然听身后有人喊了一声:“傅惟演!这边!”   杨炯一愣,下意识地抬头看,果然见不远处有个人影,以手遮住额头,快步地朝这边走了过来。   杨炯这才发现自己身后隔了几人就是韩韬和江志宏,还有另几个伙伴。杨炯刚刚进来的时候没注意他们,想来是自己低头翻包的时候这伙人也过来避雨的。   傅惟演眼看着就要到了,杨炯的位置比较偏,他略一犹豫,下意识地往旁边人的身后躲了下,背对着那伙人。   韩韬等看着傅惟演进来了,不由惊喜地问道:“刚刚看着就像你,还真是啊,你怎么也来了?”   傅惟演朝另几人略一点头示意,说:“过来送老太太上香。”   韩韬却笑道:“我今天来的时候还跟他们说呢,说不定今天能碰上你。”   杨炯心里咯噔一下,支棱着耳朵听后面。就听韩韬继续道:“记得上次我们来这,也是这种天。”他似乎在跟周围的人解释,语调轻松道:“我跟惟演以前来的时候,这还没建好呢,路也没通,这白马寺也只是个旧庙,里面又脏又乱,什么东西都没有。你看现在旅游局多会包装,把那旧庙一修,填上几尊大佛,再一扩建,名声打出去,这香火立刻就源源不断了。”   有人笑道:“这也是好事,生态园整好了也带动了周围地区的发展,以前这边就是块荒地,现在你看康盛的楼都卖到多少钱了。”   “关键是买不着,咱过来一趟还是住一晚体验体验。”韩韬笑笑,转过脸又问傅惟演道:“你今晚也是在这边住吧?是自己订的房还是……”   傅惟演道:“是门票上赠的,朋友给搞得票。”   “啊?你住那边啊?”韩韬有些惋惜道:“听说那边平房条件不太好,蚊虫比较多,你不是怕虫子吗?”   傅惟演没说话。   韩韬又问:“你一个人?”   “不是,”傅惟演道:“我跟杨炯一块,刚刚……”他本来要说刚刚杨炯在这块等他,现在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谁知道稍一侧身,就看见了杨炯的衣角。   傅惟演自打进来后就到处撒摸着往远处看,他以为杨炯或许跑到别处去了呢,哪想到这人就在他们后面,隔着几步之遥。   韩韬没发现他的不对劲,只哦了一声,没再继续说话。外面雨势渐小,杨炯一直不回头,傅惟演便也不吱声。不一会儿有人在亭子里待不住,趁着雨势小拿衣服遮着头顶先跑开了。韩韬一行也商量着先走,开车去住宿区办入住。只是韩韬仍忍住略微往傅惟演跟前站了站,语带商量道:“你跟我们一起下去吧?这雨万一再大了呢。”   傅惟演看他一眼,只摆了摆手。   杨炯一直站在亭子的另一个角落里,他尽量把自己隐藏的很好,刚开始是下意识地躲藏,后来再想转身却又怕尴尬,因为他听到了一点对话,似乎事关那俩人的隐私,而且情况跟自己了解的正好相反。   他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刚开始盼着韩韬他们快点走,等到后者喊着傅惟演一起,他就不自觉地竖起了耳朵。他想知道傅惟演是会拒绝还是会接受,可是他听了半天,却始终没听到任何回答。   杨炯过了会儿,约莫着那些人走远了,忍不住回头去瞧。他心里以为傅惟演已经走了,却不妨一回头,就毫无防备地撞见了对方的视线。傅惟演就在他身后,侧着脸看着他,眼神十分专注,神情却似乎带了些嘲弄。   杨炯一愣,随后就见傅惟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朝外走了。   俩人一前一后,又沉默着开车,到达了办理住宿的地方。傅惟演停车,杨炯心里暗叹一声,知道这时候不能继续沉默了,于是道:“一会儿我去办理入住。”   傅惟演没说话,把钱包递了过来。   杨炯心里一堵,接过钱包从里面抽出了傅惟演的身份证,又给他丢回了身上,之后也不等他,自己开门下车,背着包直奔前台了。   前台那却堵了几个人,似乎入住的手续出了问题。杨炯在后面排队站着,隐约听到好像是有人预定的套房没成功。前台在解释,那人却很愤怒,又说要找经理,又说可以加钱,总之无论如何就是不想住普通房。杨炯忍不住撇嘴,心想人比人真是比死人,这人为了钱花不出去在这急眼,却不知道自己昨天订房的时候跟割了块肉似的心都哇哇地疼。   他想到这不免唏嘘,余光看到傅惟演在后面也进来,又有些生气,心想定套房还不是为了这个人,可是现在呢,俩人冷战,别别扭扭,自己还真是典型的花钱找罪受。   前台那人眼看着战况要升级,杨炯心里正郁闷,忍不住琢磨把自己昨天定的房添钱卖给这人得了。正想着呢,就感觉身旁有人经过,随后就听熟人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道:“算了算了,韩韬说不行咱几个将就下好了。两间就两间吧。”   杨炯一愣,猛的抬头,正好跟江志宏打了个照面。   江志宏倒是没有很意外,冲他笑了笑。   俩人上次在飞机上口不对心的客气了半天,心里怎么想对方不谈,好歹嘴头上达成了和解。江志宏把前面的人劝开,走的时候和杨炯打招呼,问他:“你也在这边住吗?”   杨炯道:“是。太巧了。”   “对啊,”江志宏摆手,指了指前面道:“我们先走了,回头见。”   杨炯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就见傅惟演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愣是把江志宏给挡住了。   杨炯:“……”   江志宏也不知道为什么,对着傅惟演怒目而视,一点不像以前动不动就要谈两句的样子。杨炯见前面正好轮到自己办理入住,也不再管,拿着证件和手机就过去柜台了。   傅惟演看着杨炯走了,才垂着眼对江志宏道:“离他远点。”   江志宏冷笑一声:“哪个他?”上次江妈妈在家哭了半天,等他回去的时候眼睛都哭肿了。江志宏看着自然心疼,因而对傅惟演的意见也格外大。他忍不住道:“我跟谁近,跟谁远,用不着你教。倒是你,目无尊长,口出恶言,才应该注意一下分寸吧。”   傅惟演一听这个倒是笑了,看了看江志宏,道:“谁让你妈为老不尊呢。做长辈就得有长辈的样,要不然上梁不正下梁歪,最后养的孩子也多半有毛病。”   江志宏哪能说得过他,顿时被气的不轻,鼻子都要歪了。   傅惟演等人气地脸色发绿的走了,心里才算舒坦了一点。   一会儿杨炯那边办好入住回来,他接过房卡和身份证就往平房那排走,走出两步,身后的人却没跟上来。   杨炯手里捏着另一张房卡,看了他一眼没动。傅惟演诧异,再一低头瞅手里的小磁卡,才发现杨炯开的是套房。   刚刚江志宏那伙人的争执他都听到了,今天房源紧张,套房一早就没了,一间都没剩。那人应该是之前找的代理,刚刚被告知超定了,他的订单中有一单无效,所以才发生了争执。傅惟演没想到杨炯竟然能办上,心里大概一算,也知道对方肯定是昨天就定了。   他昨天说想住套房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杨炯竟然真的狠狠心迁就他了。还特意捂着不让他知道,估计是等着给他惊喜呢。   套房的住宿还要继续往山上走,傅惟演又去开车,他刚刚怼了江志宏,又被杨炯定套房的行为给暖了一下,心里就琢磨着怎么找个话题开口。   可是这会儿他想说话了,杨炯又变成了一个锯嘴葫芦。   傅惟演心里纠结了一路也没找到话题。等最后开车到套房区停车场的时候,他一不小心蹭到了旁边的一块石头,顿时小题大做,下车心疼地嗷嗷叫了起来。   杨炯被他那样吓一跳,下意识的也跟着下车查看,谁知道转过去,那车毫发无损。   傅惟演却睁眼说瞎话道:“你看,我这轮子就要蹭破皮了,心疼死人了。”他说完还啧啧作响,弯腰左看看右看看。   杨炯几乎怀疑自己的视力出现了问题,他忍不住皱眉仔细去看,怎么看也没看见有破皮的地方。傅惟演还在那看,杨炯没忍住,嘟囔道:“哪儿破了啊?”   傅惟演蹭地一下转过脸,看着他道:“现在是没破,可是再来一次就破了啊!”   杨炯:“!!!”这是什么歪理?   傅惟演道:“马牌的耐磨性差,上次我就是蹭了马路牙子给蹭坏了,换了新的。心疼死了。”   他一脸委屈,杨炯忍不住道:“心疼死也是你自己的事,今天早上不是说让你开平时那个吗,你又不听,非常开这个。”   傅惟演道:“那还不是为了你吗?”   杨炯震惊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为了跟你多呆会儿才换班来这的啊,”傅惟演道:“你敢说不是为了你。”   杨炯让他这歪理气得够呛,转身就走。傅惟演眼疾手快地一把又把他拉住。   杨炯挣不开,不耐烦道:“你放开!”   傅惟演:“不放!”   “你怎么这么烦人呢!”杨炯道:“你要干什么?心情不好不说话的是你,心情好了没事找事也是你,怎么都是你对行了吧?你放开我!”   傅惟演用力,把人拽到跟前道:“不放,本来就是我对,有你这样的吗,拿着我跟你前任比。”   “……”杨炯觉得这人无耻急了,明明他自己问的,现在竟然倒打一耙。   他被傅惟演抵在车门上,不得已抬头看着他。   傅惟演居高临下,看着他气哼哼地问:“你说实话,是你前任好还是我好。”   杨炯气急反乐,不挣扎了,也抬眼看着他:“那你说话,你到底有没有来过这。”   “……”傅惟演耍了个花枪,说:“建好后没来过。”   “哦,”杨炯也有样学样,回复道:“以前自然是前任好。”   傅惟演愣了一下,他以前没多问,又或者问过后印象不深了,这会儿听着答案别扭,才忍不住问道:“你除了江志宏还有那个前任?”   杨炯随口胡编道:“多了去了,我一年换一个。现在都能组成足球队了。”他说完深吸一口气,半真半假道:“我也是有人喜欢的。”   傅惟演:“……”   杨炯:“……”   俩人对视了几秒,杨炯忽然想起老太太早上说的那句,穷横穷横的,越没有越吹牛。他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抿着嘴挪开了视线。   谁知道傅惟演却松开他的胳膊,转而握住他的肩膀,然后侧过脸,凑他耳边道:“我知道……我就挺喜欢的。”   杨炯心里砰的一下,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他抬眼看傅惟演,脑子里一片混乱。又见傅惟演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俩人嘴唇刚刚要接触到的时候,杨炯正打算闭眼,就见傅惟演顿了下,又挪开了。   杨炯:“???”   他一脸诧异的看着傅惟演,谁知道后者却摸着嘴巴,看着他控诉道:“你嫌弃我吻技不好,我都有心理阴影了。” 第42章   小雨一直未停, 萌萌松松地下着,润了人一脸。   傅惟演嘴上抗议, 手却撑在杨炯两侧,好整以暇地等着杨炯主动。   杨炯哪能看不明白, 心里笑他小气, 也不上当, 往他身后看了一眼道:“来人了。”   傅惟演下意识回头瞧, 停车场入口处安安静静,哪有什么人。再回头,这边杨炯却已经悄么声地闪开了。   他钓鱼失败,摸了摸鼻子, 只得重新去停好车,之后俩人带好东西, 一前一后去房间。   傅惟演背着他那个大包, 把杨炯的也接过去一块在肩上扛着,就是自从杨炯搭理他后他就不消停了,边在前面走边絮叨,碎碎念着杨炯对他不好。   杨炯忍不住怼他:“可不, 我对你一点都不好, 你赶紧找个对你好的吧。”   傅惟演就道:“你看,你又不耐烦了, 才说两句就这样。你就是仗着我嘴笨,说不过你。”   杨炯:“!!!”   杨炯简直要给气笑了,不管他还是老太太傅妈妈, 每次跟傅惟演争论什么从来没有人能赢过,这人还好意思说自己嘴笨?   他好半天才无语道:“……我是服了你了,好莱坞都欠你一个年度最佳碰瓷奖。什么碰瓷儿的老头老太太,小伙子大姑娘,都应该跟你拜师学艺,保准以后日进斗金。”   傅惟演不以为意,还接着话题幽幽道:“你现在不马上要日进斗金了吗,可厉害呢,都能包小白脸了!”   杨炯嗯了一声道:“可不,还给小白脸定了套房。”   套房为了私密性都是错层安排,房间和房间离得不是很远,但中间有一小段的木栈道,两侧又间隔了高大的绿植灌木。   这里离着观景平台不远,春季的时候沿途会有绵延成片的杜鹃花海,灿若烟霞,杨炯来之前看到宣传照还挺遗憾,觉得季节挑错了,可是这会儿沿着木楼梯上上下下,才发觉夏天绿树成荫,倒也别有情趣。   自从进入住宅区后俩人就放轻了说话声,偶尔路过别人的房间时还忍不住好奇地瞅瞅。杨炯看着小道旁的地灯造型挺有趣,忍不住拿出手机来拍照。刚拍了两张后脑子里却又突然冒出另一个念头。   他把把拍照改到视频模式,随后按下录像键,问道:“哎傅惟演,你觉得这里的套房怎么样?”   傅惟演正研究沿途的房门号指示牌,点头道:“挺好啊。”   杨炯说:“可是这个包小白脸的成本也太高了点吧,我怎么觉得太贵了呢。”   傅惟演对他的举动浑然不觉,还在那自恋地摇头道:“不贵不贵,我值这个价。”   杨炯本来就是坑他,没想到这人主动往坑里跳,配合得不行不行的。他又拿着手机跟在后面走了两步,镜头里的傅惟演一会儿瞅瞅这一会儿看看那,走高兴了甩甩胳膊哼哼歌,完全没有平时在医院里的稳重模样。   杨炯平时去医院给他送饭,很多时候都只是在外面见面,送下东西就走。偶尔傅惟演在忙了,他到他们科室去,就会听到各种关于前者的各种“新闻”。比如“傅医生今天戴的绳子跟我的一模一样啊,我昨天才戴上的!”“傅医生今天笑了好多次啊好难得啊……”“傅医生今天训那个跟家长顶嘴的小病人时好帅啊……”   长相好看的人总是能轻易得到大家的关注和期待,这些议论或来自医生或护士,或来自于跟傅惟演熟或不熟的病人和病人家属。   杨炯每次在一边默默听了,都忍不住吐槽,心道那绳子是我买的啊,鬼才跟你有关系……他今天心情好是因为早上吃了打卤面啊……他训别人的时候是振振有词可是他也顶撞自己家长啊……   可是这些他顶多在心里吐槽。傅惟演在医院的形象越严肃越好,杨炯心里明白,既有心替他维护,也有点小小的私心,觉得好像独享了这人不为人知的一面。   可是什么事情都有双面性,傅惟演在他跟前不掩饰自己,既不掩饰自己的好,也不掩饰自己的坏,一切都随着心意来,还觉得理所当然,合该如此。   杨炯今天本来心情有点低落,又被他气得够呛,可是这会儿看这人没心没肺地乐滋滋地往前走,他在后面却又悄悄生出一点满足。   杨炯忍不住自我安慰,心想算了,跟他计较什么呢,反正还有两天他就出国了,之后百八十天见不到面,今天何必为了这么点小事跟他计较,临走也弄个不痛快。   转念又想,今天自己失落的根源还在自己身上,假如日后工作稳定了,自己腰板挺直了,可能也就不那么在意别人的看法了。更何况有时别人未必带着恶意,可能只是自己敏感。总之想要获得他人的尊重,总不能靠嘴上取胜,关键还是得自身努力。   他不知不觉想偏,又琢磨起了纪晓给他的剧本。以前他演戏,绝大多数都是没有剧本的,不仅没有剧本,剧组为了防止群演和特演泄密,有台词的部分也只是安排副导演给他们念一下,他们在一边按规定的摆摆姿势背背词。   那天试镜的时候杨炯心里很不踏实,他虽然很期待,但也知道自己一直消耗的是那点片场经验和原本的一点灵气,要说担纲主演,靠人撑戏他还远远不够。杨炯心里难免忐忑,怕自己演不好拖后腿,对不起别人给的片酬,今天虽然是出来玩,但是他也带了剧本在身上。   傅惟演走出一段后听后面没有声音,停下来催促他:“你快点呀。”   杨炯愣了下,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机还开着录像,忙给关了,快步跟了上去。   傅惟演问他:“你刚刚在后面想什么呢?表情那么沉重。”   杨炯摇头:“没什么。”   雨后栈道湿滑,又偶尔有树叶落在地上未及时清扫,傅惟演干脆伸手给他,催促道:“我拉着你走吧,看你心不在焉的样儿。”   杨炯还从来没大庭广众之下跟个大男人手拉手过,觉得不好意思。   傅惟演却道:“你看周围这么安静,哪有人啊?”   杨炯说:“万一碰上了呢,我又不是不会走,你快点的吧。”   傅惟演耍赖,站定了,对他说:“刚原谅你,你就连手都不给我牵了。”   细雨密密地把他头发都打湿了,杨炯抬眼瞧他,见他明明神情嘚瑟,眼里却有压抑不住的笑意。他们加起来几天没见,杨炯现在仔细打量,才觉得他好像又瘦了,原来脸颊上还有点肉,现在脸型轮廓却更硬朗了些,下巴也尖了,看着男人味比往常要明显,就是表情太违和。   杨炯怕他再闹腾一会儿,淋雨久了闹感冒,只得别别扭扭的把手递过去。   傅惟演得逞后攥住,走两步却又不老实,伸着小指挠他的手心,等杨炯略微松开了点,又手心贴手心地跟人变成十指交扣。   他的动作自然又熟练,杨炯却有些不自在,没话找话道:“真应该给你们医院的大医生小护士看看你现在这个赖皮样儿,刚才那架势,是不是不给你牵你下一步就要在地上打滚啊,跟村头泼妇似的拍着地板哭天嚎地。”   傅惟演回头看他,挑眉笑道:“说的跟你见过似的。”   杨炯也忍不住笑:“我是没见过,你见过吗?”   傅惟演却道:“我见多了,不一定泼妇骂街,人急眼了都这样。昨天急救室那有个老先生没抢救过来,他儿子一时接受不了,剁脚就哭上了。本来急救床位紧张,不少人可以出院了也死活不出,昨天没了俩,床位立刻呼呼啦啦空出来一半”   医院里常见生生死死,傅惟演手术台上见过,抢救室里见过,虽然心里依旧会不舒服,但是已经没了最初的那种不适。这种事对他来说更为直接的是病人生命体征的消失和家属接下来的沟通安排。   他说的淡然,杨炯却心有所触,想了想低声道:“那他一定很难过。”   当初杨爸爸慢病折腾,家里的钱一拨一拨地砸进去,病危书收了多少次,最后辞世的时候他和杨佩琼仍痛苦难当,更何况这种突发病的。   傅惟演这才想到这一茬,心里一动,低头看着他问:“你爸刚走的时候……你是怎么过来的?”   杨炯笑笑,道:“能怎么,刚开始是挺难过,但毕竟是慢性病,有心里准备,哭了几天也就这样了。”   傅惟演嗯了声,不知道想到什么,捏了捏他的手,道:“咱俩办婚礼的时候正好清明节前后,我也一直没去拜拜他老人家。这两天估计来不及了,等我回来吧,到时候你带我去一趟。”   杨炯有些意外,动了动嘴也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低低地嗯了一声。   套房离着停车场不是很远,门口安着一块木牌写着房门号,地上是几个裙摆样式的小地灯。俩人刷卡进去,外面却依旧是雨丝密布。好在房间够大,也不让人觉得憋闷。   傅惟演习惯性地开窗透气,转身见杨炯头发衣服都已经淋湿,又转而把窗户关上,开了空调。   杨炯来的时一时疏忽没查天气预报,没想到会下雨,因此只带了些洗漱用品和擦脸毛巾,这会儿俩人衣服都是半湿的,他翻了翻包,也没找出什么东西可以替换。   傅惟演却道:“反正天热,干脆光着呗。”   他说的是光膀子,杨炯一时走神,想岔了,嘟囔道:“……耍流氓。”   傅惟演微微一怔,琢磨了下反应过来了,笑他:“我说的是光膀子,你给想哪儿去了?又诬赖我。”   杨炯:“……”他想了想,强行解释道:“光膀子也不是什么文明行为。”   傅惟演撇嘴:“明明是你思想龌龊。”   “你才思想龌龊,”杨炯说他,又见那包鼓鼓囊囊,问:“你的带了吗,带的话早点换上,要不然小心被蚊子群殴。”   傅惟演却道:“我也没带。”   杨炯诧异:“那你这包里都是装了些什么东西?”   “没什么,都是医院的,”傅惟演把那大包挪开,又站起来转了转,最后从衣柜里找了件厚厚的浴袍出来,递给杨炯:“看你讲究的,要不你一会儿洗完澡就穿这个?”   杨炯伸手去接了,他却又不松手,只看着杨炯笑。   杨炯拽了一下,觉得这人简直幼稚至极,忍不住道:“……你有病啊,松手。”   “……你也有病,”傅惟演跟他拽着浴袍,眨眼道:“这么厚,穿着多热啊,而且一会儿穿上不还得脱吗?干脆别穿了。”   杨炯愣了下,皱眉道:“穿上干嘛要脱啊?我又没衣服。”   傅惟演理所当然道:“那啥的时候当然要脱啊!”   杨炯没听明白,啊了一声:“……那啥的时候?啥啊?”   “……”傅惟演仔细瞧他的表情,见杨炯是真的一脸茫然,又有些隐隐的警惕,张了张嘴,道:“……没啥……” 第43章   杨炯去洗澡, 傅惟演等到浴室的流水声响起来后才松了口气,他赶紧拉开自己的大包, 把一个大号的超市袋子拿了出来。   这个袋子是昨天孙牧给他的,傅惟演没空出去采购, 只能拜托好友干这个。孙牧正好因为上次黄片的事情心虚, 这次倒是办的尽心尽力的, 光这一兜东西就花了不少钱。   傅惟演提着袋子往床上一坐, 又把里面大大小小的盒子拿出来,挨个摆开在那研究。就是样式有点太多了,眼花缭乱红红绿绿的,排满了半张床。他看了一会儿, 想要按照大小号排个序,才发现很多上面都没标号。   傅惟演有些懵, 约莫着杨炯还要洗一会儿, 忙找出手机跑阳台上给孙牧打电话。   孙牧正在开车,这一段路上监控多,他不方便接电话,一看来电忙先摁掉了。谁知道傅惟演却不死心, 接二连三地又打了过来。   手机叮铃叮铃想个不停, 孙牧犹豫了一下,以为他有什么急事, 只得找了路边的一个空位停车。   谁知道接通了,傅惟演却是上来就问道:“这些小玩意哪个最大啊?”   孙牧反应了好半天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愣了下问:“安全套?”   傅惟演嗯了声。   孙牧微微一怔:“我也忘了都给你买了些什么了, 一般没标号的都是中号吧。”他说完忍不住好奇道:“怎么,你俩试了?号不合适吗?”   傅惟演手里捏了一个,从角上撕开,自己揪着拉了拉,嫌弃地撇撇嘴。   孙牧好心道:“按说没问题吧,以前我跟那谁一直都是用中号。”   傅惟演却啧了一声:“这么小?”   孙牧:“……”   孙牧忍了忍,耐着脾气道:“……咱能不能实在点,跟你有巨根似的,一块拉屎撒尿这么多年了,你突然吃了高乐高了吗?棒极了?”   傅惟演本来觉得自己会棒极了,可是自从杨炯嫌弃他的吻技之后他就有点受打击,总怕万一今天自己表现不行,回头哪天吵架了,杨炯来一句“你哪儿都好,就是那个有点小”……这可怎么办。   傅惟演道:“我这不是做好准备吗,我俩时间这么紧,统共就这么一天,万一到时候不合适多扫兴啊。”   孙牧啧了一声,好笑道:“这种事有什么好扫兴的,你好好表现,别提不相关人员就行。”   傅惟演问:“什么不相关人员?”   “什么江志宏啊,前任啊,”孙牧道:“这些都少提。毕竟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最不济的也应该有过一两次经验,更何况杨炯之前不是跟江志宏都到领证那一步了吗……所以你到时候千万别多问,这种事比较起来,弄好了是情趣,弄不好俩人就得翻脸,。”   傅惟演:“……”   他没说自己已经翻过脸了,虽然心里有些不舒服,不过依旧道:“谁稀罕跟他比啊,跟他比多掉价。”   孙牧忍不住哈哈大笑,同意道:“对啊,跟他比掉价。”俩人说了会话,快要挂的时候,傅惟演才想起来,郁闷地叹了口气:“不过今天也够倒霉的。”   孙牧疑惑地哦了一声。   傅惟演说:“我今天又碰上老熟人了,本来还想着应该不会这么巧。谁知道一碰碰上俩,他和江志宏都在,还有二院的几个同行。”   孙牧却道:“谁让你当初这么会挑地方,他那医院离得那么近,过去也正常,打打招呼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他想了想,这四个人的关系,忍不住又失笑,慨叹道:“这事闹的,要都是约会也忒尴尬了。”   人这谈恋爱有时候也得看运气,运气好了遇到良配,自此生活和谐幸福美满,运气不好也会遇到渣滓,鸡飞狗跳劳民伤财。还有一种,就像是傅惟演和韩韬这样的,俩人分开看都很好,合一块却不合适,有过一段相当长的陪伴相处,最后虽黯然收场,却又有一方心有不甘。偏偏工作上避不开,生活里又常见……好像关系好坏随时处在变化的边缘。   孙牧觉得挺尴尬,杨炯也是这么想。他在那洗澡,冲了一会儿放松下来,忍不住就琢磨早上的事情,他吃韩韬的醋,傅惟演吃江志宏的醋,可是说不定韩韬还在吃他的醋……这前任现任大杂烩,也不知道万一四个人凑一桌,到底谁更尴尬一些。   杨炯忽然来了恶趣味,他一边洗澡,一边忍不住在对面雾气蒙住的镜子上画圈,想要理清人物关系。只是画了一会儿关系还没搞清楚,热气就把原来的字迹给模糊了。   他不由地吐舌笑笑,又拿手把镜子抹干净,关了喷头,擦干出去。   外间却很安静,床铺上有些乱,角落里堆着傅惟演的大包和外套。杨炯喊了一声没人应,一直走到外间,才看见桌上留了个纸条,上面字迹潦草地写着餐厅不给送饭,所以傅惟演趁着雨小出去买东西了。   杨炯裹着浴袍往外看,只见外面云雾缭绕,竟然连隔壁的房间都看不清楚了。他不由得有些担心,想着傅惟演淋雨比他还多,这会儿再出去会不会感冒,又怕这种天气山路湿滑,那人走路不稳当再蹦蹦跳跳地给摔了。   可是傅惟演没带手机,也没说去哪儿,杨炯只得在屋里耐心等着。   他从自己包里拿出剧本,翻着看两页又觉得这一路走的有些累,干脆拿着剧本上了床。   看一会儿傅惟演还没回来,他的眼皮却忍不住有些酸,杨炯调了个舒服的姿势,心想,昨天让这套房钱心疼的半晚上没睡好,这会儿先躺躺,这三千多的大床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枕头下的被子有些厚,杨炯想起傅惟演的睡法,伸手摸到遥控器,把温度打到极低,然后脚丫子一勾,把松软舒适的棉被扯到身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山间寂静,杨炯这会儿彻底放松下来,却做了一个稀奇古怪的梦。   他梦见有许多面容模糊的小伙伴拉着他一块下水玩耍,而他似乎也只有十几岁大小,经不住劝,没一会儿就跟着这些人开始捉鱼嬉戏了。他们你追我赶地闹了一身泥,一直玩到傍晚,伙伴们都被大人们喊回家了,杨炯才想起杨佩琼不让自己弄脏衣服。   天色渐晚,河水越涨越高,杨炯站在河中央有些着急又有些害怕,他努力地往河边走,看着远处依稀亮灯的村落,觉得那就是自己家,可是不管他怎么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挪,都好像是离着岸边越来越远,杨炯一时被吓住,忍不住着急地哭了起来。   迷迷糊糊地,场景却又突然切换到了医院,杨老头在医院的洗手间里嘘嘘,杨炯在外间憋着气继续哭,谁知道哭着哭着鼻涕出来了。他伸手擤掉,要洗手的时候才发现洗手间的水龙头都坏掉了。杨炯举着手茫然无措,直到旁边有人递过来一张湿巾。   他忙转身跟人道谢,那人面容模糊,杨炯却知道他就是傅惟演。   傅惟演手里拎了个尿壶,站在厕所门口挡着道,问他:“以后还联系吗?”   杨炯抽泣着答道:“联系。”   “……行吧,”傅惟演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把尿壶递过来:“……那给你喝……”   杨炯:“!!!”   杨炯一个激灵,几乎立刻从这个荒诞的梦里醒了过来。   窗外已经雨过天晴,空调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关上了,一旁的窗户大开,阵阵凉风从外面渡进来,混着外面浓厚的青草味。   杨炯愣了会儿回神,再扭头,才发现傅惟演也裹着浴袍,正翘腿坐在外间的沙发上,手里捧着那本剧本在看。   他好像刚洗过澡不久,头发还湿着,胡子推过了,面容白净青嫩,愈发显得浓眉修目,俊秀的很。   杨炯没出声,隔着段距离静静地打量他。就见后者大概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地方,正抿唇微笑,眼下的卧蚕也微微隆起,平添了一点多情的味道。浴袍被他系得严丝合缝,从领口到下摆,遮盖的严严实实。只是袖子大概有些碍事,被一路给挽到了肩膀那,露出线条硬朗的胳膊。   杨炯忽然想起刚进来的时候,傅惟演很嚣张地要一起光膀子。   他心里忍不住觉得好笑,平时没注意,这会儿一对比才发现傅惟演经常是嘴上嚷嚷的厉害,可一到真事上就害羞。当初这人讲黄段子的时候杨炯还以为他多污,谁知道扒开虎皮一看,里面竟是个爪子都没磨好的小奶猫,张牙舞爪,虚张声势。   杨炯不觉失笑,再多想想,便又发现傅惟演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几个小特点,比如这人的腰背习惯挺得很直,同样的姿势,别人一放松了就容易斜肩铲背,因此显得有些猥琐。傅惟演却不一样,不管他这会儿靠在沙发上,还是平时在书房用电脑,都不会有含胸伸头的动作。这个习惯使他显得格外有气质,杨炯怀疑他以前受过训练,又或者刻意地矫正过。   他比较倾向于后者,因为傅惟演这人不像是受过什么训练的人,甚至杨炯都想象不出他军训的时候是什么样,这个人过于恣意潇洒,又对身边的人不设防,还喜欢撒娇。只是他撒娇撒得浑然天成也不叫人反感,别人是娘气,他是奶气。   就像是俩人同床睡觉,十次也有八次是杨炯睡得四仰八叉,跟海星似的摊在床中央,而傅惟演则侧身抱着他的胳膊缩成一团,有时候枕着枕头,有时候连枕巾都挨不着。后来杨炯看微博,正好看到关于睡姿的分析,说傅惟演这种睡姿表示依赖性强,没有安全感,需要确认另一方的存在。而杨炯这种睡姿则意味着比较自我,在俩人关系中处于主导地位。   杨炯觉得这言论简直扯淡,当天晚上一时兴起,等傅惟演睡着后他就抱着被子去了客厅,第二天一早又伪装了回去。谁知道那天傅惟演早上就说,自己睡的不大好。   问他哪里不大好,傅惟演说不知道,反正就是不踏实。   杨炯心里觉得稀奇,第二天夜里又睡了回去。半夜他的胳膊被傅惟演翻身抱住,隔天杨炯再问他,睡踏实了吗?傅惟演开心点头道,踏实了。   杨炯不得不承认,傅惟演对他的吸引,有大部分来自于外表,这是一种原始的吸引和冲动,还有另一部分,大概就是这种让人难以抗拒的依赖。毕竟他全心全意望着你的时候,你即便是块石头,也会有种自己能发光发热,温暖到能孵蛋的错觉。   杨炯这会儿忍不住想出很远,等回神的时候才发觉自己一个姿势躺的有些久了,半侧身子发酸。他翻了个身,谁知道刚一动,就听傅惟演在后面咦了一声,问他:“醒了啊?”   杨炯扭头看他过来,嗯了一声,鼻音有些重。   傅惟演走过来,看着他笑了笑,问:“这都下午了,你饿不饿?”   杨炯忽然想起梦里的那一截儿,没头没脑地问他:“你在医院拎过尿壶吗?”   傅惟演愣了一下,显然没听明白。   杨炯也觉得有些荒唐,摸了摸鼻子道:“我刚才做梦,梦见你了。”   “梦见我什么?”   “梦见我哭,你给我递纸巾。”   “……我本来就给你递过纸巾啊,”傅惟演看着他笑了笑,道:“而且不止一次吧,有一回你还跟我急眼了。”   杨炯眨眨眼,他一点都不记得了。   傅惟演提示他:“那次我在楼下看见你,你跟我借抽纸,我就把整包都给你了。结果回去的时候喝了你一口汤,让你给看见了,好家伙,顿时就跟我急了。”   杨炯这才明白他说这个事,忍不住道:“这俩有什么关系啊?”   “怎么没关系啊?”傅惟演较真道:“那整包纸好歹还有两块钱吧,喝你一口汤还不行,上来就跟我急眼,我还懵逼了呢!”   杨炯忍不住笑,那天他是在剧组受气了,纯粹找事而已。他想了想,觉得俩人那时候还挺有意思,忍不住道:“我真忘了你借给我东西这一茬了,就光记得你喝我的汤,后来俩人打架,你还咬了我一口。”   傅惟演也笑,问他:“好像咬你左手上了?有痕没有?”   “没有,”杨炯伸出手给他看:“你那时候力气小吧,都没破皮。”   傅惟演却没说话,把他的手拉过去,看了眼,又握住了他的手指。杨炯以为他检查完了,往回抽了一下却没抽动。   他有些正纳闷,正要再抽的时候,就见傅惟演朝他笑了笑,随后眼睛直直地盯着他,嘴巴却微微张开,在他虎口上咬了一下。   傅惟演咬的力道不轻,杨炯顿时疼地撕了一声。他下意识的就要急,谁知道傅惟演又贴着刚刚的咬痕,给他舔了舔。   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像是串电一样,从左手瞬间窜到了胳膊,继而蔓延到了四肢百骸。杨炯顿时愣住,不及反应,就感到自己的右手也被人覆住……傅惟演摸摸索索,一声不吭地欺身压了上来。   被子被人踢开,俩人在同一张床上,头一次从一左一右变成了一上一下。杨炯的浴袍在睡觉的时候早给甩到一边了,这会儿几乎是全裸。而傅惟演的却系的死结实,俩人磨磨蹭蹭,浴袍粗粝的布料磨的杨炯有些起鸡皮疙瘩。等他感受到布料隔开的另一样坚硬的东西,又忍不住脸色发红。   傅惟演压抑地喘着气,双手却不再压着他的手腕,而是顺着他的胳膊往下,最后滑到腰间,狠狠地揉搓。   杨炯的心跳渐渐加速,他抬眼望着傅惟演,想让他把浴袍脱了,可是一时又说不出口。   傅惟演的眼底是愈发浓重的欲望,手下的动作也有些狠,跟平时的样子不大一样。杨炯忍不住闭眼,感受着这人在他脸上耳边时不时的啄几下,偶尔还张嘴咬一咬。   这种感觉让人忍不住战栗,外间时有清风吹入,杨炯却觉得自己口鼻吸入的,全是傅惟演身上的味道,如同那天他第一次抱着自己的被子,侵入到这人的地盘时一样,被一种特殊的气味笼罩着,包裹着……   他忍不住轻哼出声,只是头昏脑涨之际,仍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好像缺些什么。   杨炯努力地想了想,半天后终于想起,他忍不住失笑,侧过来呢,主动地撅起嘴唇要接吻。   谁知道傅惟演却不配合。   杨炯忍不住推他,又往前凑了凑。   傅惟演这下才有了反应,他稍稍抬起身,低头看了杨炯一秒,随后却咬着嘴唇,凑到杨炯耳边上不好意思道:“你教我。” 第44章   杨炯愣了半天, 才明白傅惟演还在纠结自己说他吻技不好的事情。这让杨炯多少有些愧疚感,傅惟演吻技不好虽然是事实, 但是这种事的确不应该这么直接的说人脸上。傅惟演说完也有些脸红,眼巴巴地看着他, 杨炯心里一软, 只得反客为主, 轻轻地推了傅惟演一下, 然后自己调换姿势趴过去。   俩人换姿势的时候杨炯还没忘把被子再扯回来,傅惟演有些不愿意,嘟囔道:“热啊!”   杨炯笑道:“开空调就冷了。”他低头轻轻在傅惟演额头上亲了一下,又觉得这人的美人尖长得真好, 于是伸手撩着他的刘海,又在美人尖上补了一下。   傅惟演眨眨眼, 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杨炯让他笑的心思有些飘忽, 伸手摸到遥控器,把温度打到最低。   窗户还开着,空调嗡嗡地开始忙活,杨炯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拿被子盖过来, 把俩人一块从头到脚的捂住,随后用胳膊撑在傅惟演两侧, 开始认认真真地同他接吻。   他并不敢说自己的技术多好,只是他的确刻意练过。接吻这件事对他来说有些庄重,像是比肉体结合还要重要的一个步骤。这种观念大概是源于他青春期时看的某个影片, 十几岁的毛头小子,动辄荷尔蒙爆发却无处纾解,只得找些片子来看。杨炯当时胆子大,别人都含羞带臊的租些隐晦的片子,他则直接跟老板要欧美的,只是租碟的老板没注意,给他拿了一部别人说的“好片子”。   好片子男帅女靓,是外国版的灰姑娘。杨炯看的时候极为不耐烦,因为过于清汤寡水,最后把剧情匆匆快进,倒是记住了女主角不接吻这一点。   他当时觉得稀奇,后来再看其他的不少剧里有这种情节,才明白原来做爱是性,接吻是感情。   杨炯亲得小心翼翼,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傅惟演起初还很温顺,几乎任由他怎样,只是没两个回合,这个人就自作聪明地反攻起来,一手不老实地按着他的脖子,有样学样地吸吮。另一只手摸索到外面,好像是在找东西。   杨炯技术高但超肺活量不行,不一会儿就心慌气短,被人掀翻在了床上。   傅惟演还记得正事,强自镇静下来,三两下把浴袍脱了,伸手从床边扒拉上来一个大袋子。   杨炯本来诧异,等回头看了眼,顿时傻眼了——大袋子里装满了各种包装的套套,包装盒大的小的,圆的方的,简直像是个杂货铺。   傅惟演伸手在杂货铺里拨了拨,还挺得意道:“你挑一个。”   “……”杨炯哪懂这些个小玩意,随手抓了一个,花里胡哨的包装,上面也都是外国字,见都没见过。   傅惟演不自觉的舔了舔嘴唇,神色有些紧张。杨炯也紧张,可是他看了看,既没有看到波浪齿纹,也没看到“由此撕开”的提示或者小口,顿时不知道再怎么办了。   好在傅惟演明白,他拿过去,随便找了个点,轻轻用力就撕开了。彩色盒子里面是个黑色的薄片,杨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这个,有些好奇,忍不住想要伸手拿过来看看。谁知道傅惟演犹豫了一下,却啪地一下给扔了。   杨炯:“??”他愣了愣,抬眼看着傅惟演。   傅惟演心里怕黑色的显瘦,可是又不好解释,只得咳了一下胡诌道:“这个不熟,怕不好使。”   杨炯哦了一声,道:“那你自己挑个你熟的呗。”   傅惟演又伸手划拉,挑挑拣拣,最后好歹拿了个小盒,冈本001。   杨炯恍然大悟,他虽然没用过,但是听说过冈本的都比较薄,大概体验比较好。傅惟演这次又小心翼翼撕开了,没折腾,伸手小心展开,要给自己戴上。   刚刚他脱浴袍的时候杨炯就看到尺寸了,当时心里略微吃惊,随后虽然害羞,但还是止不住的觉得幸福。这会儿傅惟演现在那低头研究,他也忍不住咬着唇,偷偷拿眼瞧一眼,再瞧一眼。   谁知道瞧着瞧着……就不对劲了——傅惟演好像套不上……   杨炯:“……”   空调依旧卖力的吭哧吭哧造冷气,外面的温度却开始升高。傅惟演捣鼓了一会儿也有些着急,头上慢慢冒了汗。杨炯看了会儿看不下去了,只得道:“是不是号小了?”又问他:“你买这么多,平时用的是哪个?”   傅惟演愣了下,手下仍是不行,只得把那折腾得不成样的薄片一扔,又重新拿了一个,闷声道:“我以前又没用过。”   杨炯啊了一声,心道以前也太不注意了点,不带套多不安全啊。不过他也知道现在不能提。杨炯闭上嘴,见傅惟演还是拿了一个一样的,犹豫片刻,自己把袋子拉过来,开始仔细辨认小盒子上的号码。   他不知道傅惟演干嘛买这么多,跟要搞批发似的。也有些好笑自己的举动,就好像条案板上的鱼,躺了半天没办法,起来帮笨师傅找刀一样。   笨师傅眼看着要恼火,杨炯好歹眼尖,翻到了一个L size。   拆开再戴,依然紧,不过好歹套上了。   俩人都松了口气,各自抹了汗,又抱一块亲亲摸摸,好歹感觉又回来了。   只是接下来的过程仍不顺利,笨师傅提刀就上,虽然仗着专业相关,对人体构造相当熟悉,也知道带指套,上润滑剂的时候也十分照顾杨炯的感受……可杨炯还是觉得别扭,他的身体也忍不住的紧张,不管怎么放松都绷着。以至于傅惟演尝试半天也不得进展。   俩人不知不觉折腾了半个小时,还没干什么就出了一身汗。杨炯有些愧疚,抬眼看傅惟演,见后者神情压抑,薄唇紧抿,一双眼乌沉沉地望着他,显然欲求不满的样子,一时脑热,不知道怎么就脱口而出道:“要不换过来?”他的身体紧张,傅惟演的不一定会,俩人换过来或许可以试试。   他见傅惟演神色疑惑,以为有戏,小声建议道:“你躺下,我来上你……”   傅惟演这下听懂了,顿时冷下脸,摁着他直接道:“没门。”   杨炯瘪了瘪嘴。   傅惟演进不去也烦躁,问:“你怎么这么紧,以前跟那个……的时候怎么弄的?”他说一半想起了孙牧的嘱咐,硬生生把江志宏三个字给咽回去了。   杨炯又不傻,顿时听明白了。   他愣住,顿了两秒道:“我以前……也没跟他弄过啊?”   傅惟演:“???”   杨炯理所当然道:“我俩刚领了证就分了,还没同居呢,怎么上床?”   傅惟演问:“你们不约会吗?”   杨炯觉得奇怪:“约会就约会啊,亲一下搂一下就行了,上哪儿去上床?”更何况他当时在外地的时间多,跟江志宏一共见面的次数就有限……如果俩人之前就发生关系了,当初江志宏说分就分,杨炯肯定也不能跟现在似的这么淡然。   他说完见傅惟演一脸震惊,又想起另一个人,忍不住哼道:“谁跟你似的,约会就上床,上床还不带套啊……”   傅惟演却想到别处,眨眨眼,又抿嘴笑笑,问:“我看着是很有经验的样子吗?”   杨炯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傅惟演却突然情绪高涨,捏着他的屁股道:“我以为你经验呢,没舍得用。”   他来之前做好了万全准备,但也只是以防万一。还真没想到身底下的羊是个黄花羊……傅惟演跳下床,在自己的包里掏了掏,拿出了一样东西。杨炯支起胳膊来看,疑惑道:“这什么啊?”   傅惟演这下自信一笑,挑眉道:“我们医院自制的,扩肛器。”   杨炯:“!!!”   杨炯脸色一变,对这种工具本能的就抗拒,转身就想躲开。可是现在哪还来得及,傅惟演几乎拽着他的脚腕就把人给拖了回来。   傅惟演亲了他一下道:“你跪着,这样比较好办。”又道:“早知道你是黄花羊,刚刚就不用那么折腾了。”   杨炯这下死活不从,感觉自己刚刚案板鱼肉的比喻一下子有了实质感。   可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傅惟演从后面一手捞住他的腰,欺身压住,转过脸来跟他接吻,另只手已经熟门熟路的开始挑着他的敏感的地方揉捏了。   这次没多久杨炯彻底丢盔弃甲,傅惟演半哄半强迫间终于得逞,然而他初尝滋味,进入之后多少有些压制不住,跟愣头小伙一样莽撞,动作霸道又粗鲁。杨炯初时强忍着不适,只哎哎轻喊让他慢点。直到后来冷不丁换了个角度一撞,杨炯的哀求才陡然变声,掺杂了细碎的呻吟。   傅惟演却觉得简直要了命了,他平时和杨炯的肢体接触不多,偶尔拉个胳膊扯个手,也就觉得这人皮肤不错而已。这会儿俩人缠在一处,他才发现这人皮肤细滑柔腻,明明身体肌肉线条紧实,可是真的揉搓起来,却又软绵娇嫩,稍一蹂躏,皮肤就一片红印。他忍不住在杨炯的背上咬了两口,又使劲嘬了几下,直到杨炯受不了颤着嗓子求饶,他才稍稍放开,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印记变紫。   俩人一直从下午折腾到日落西山,推过车骑过马又盘过根……直到最后杨炯嗓子快要废了,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把自己埋在枕头里趴着。   地上的套套丢了好几个,袋子里的存货连丢带用,竟然消耗了一小半。   傅惟演也不去洗澡,拿着浴袍裹了一下去关窗户,回来又把空调温度调到正常。   杨炯一开始还以为他多体贴,结果这人忙活完又回来了,抱着他腻歪歪地问:“怎么样?”   杨炯:“……”   他清了好几下嗓子,才勉强道:“你说呢?”   要傅惟演说,他肯定觉得好极了。可他不说,等着杨炯夸他。   谁知道杨炯却瞅着他,慢吞吞道:“感觉……像是有拉不完的屎。”   傅惟演:“……”   他不服气,伸手又揉着杨炯的腰,抗议道:“这个是正常的反应,除了这个呢,做的时候爽不爽?”说完不等杨炯说话,自己就道:“你肯定爽极了,要不然能叫那么大声,嗓子都哑了。”   他说完还不忘提醒杨炯:“好歹老牛哼哧哼哧干半天,你至少得给根草吃吧,再不济也得摸摸头夸两句啊……赞美力等于生产动力。”   杨炯让他一顿说得心里好笑,抬手有气无力地摸了下他的头,却半眯着眼道:“老牛就是累死了,我现在也感觉跟有拉不完的屎一样。”   傅惟演其实提出过给他按摩按摩,一开始杨炯还信,结果傅惟演按着按着就又来了……   这就叫人很气了。   傅惟演道:“那要不你等会儿,我看见外面有个浴缸,我给你放点热水,你坐浴缓解一下。”   杨炯也看见有浴缸了,他倒是挺喜欢,但是这里设计的不合理,浴缸是露天的。在高处的住客还好,胆子大的可以一试,可是他跟傅惟演在半山腰,上面就是观景平台,旁边还有其他住户,一个不小心他俩就能成参观景点。   杨炯不愿意,傅惟演抱着他休息了一会儿,又想起别的事,起身去洗了澡。过了会儿,杨炯迷迷糊糊要睡的时候,就听到旁边有人窸窸窣窣换了衣服,随后厨房一侧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傅惟演好像在捣鼓吃的。   杨炯中午就没吃饭,现在身上又不舒服,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直到傅惟演把热腾腾的一碗泡面端过来,他才发觉自己的不舒服很大一部分是饿的。   杨炯看了眼,不自觉的咽了口水,摸着肚子道:“我在餐桌上吃吧。别弄脏了被子,还得给人赔。”   傅惟演却不同意,说他:“脏了就赔呗,才几个钱。”说完径自拖过床头的小柜,把上面的台灯音箱一股脑儿地端走,拿来碗筷给他摆在床边上。末了觉得不够,又拿了包中午捎的湿巾,撕开口子让杨炯擦手。   杨炯看见湿巾忽然就想起中午那个匪夷所思的梦境,又想俩人这荒唐的半天,竟然不少细节跟梦里凑巧重合,也是稀奇。   傅惟演道:“你慢点吃,我没给你放辣椒,你看看味道行不行?”   也许是饿大发了,杨炯竟还觉得挺美味,他也来不及跟傅惟演说话,只顾着低头大口扒面,最后又端着碗把汤喝得一口不剩,等肚子熨帖了,四肢百骸才终于回来点劲儿。   傅惟演也给自己盛了一晚,吃好后收拾了,又不安生,过来捏着杨炯的手笑着问:“出去走走吧?”   杨炯不想动,但是待在屋里也闷。傅惟演又给他拿过来一个大T恤,道:“你裤子干了,上衣还没。这T恤是我跟超市老板要的,你穿上咱走一圈就回来。”   杨炯拗不过他,只得换了衣服跟他出去。外面已经黑透,路边造型各异的小路灯倒是挺给力,亮堂堂地一路照出去。   傅惟演自然而然地抓着杨炯的手,另只手提了瓶矿泉水,俩人慢悠悠地沿着山路遛弯。   傅惟演感慨道:“明天还有一天就得走了,我怎么还没走就想家了呢。”   杨炯笑他:“你出去的时间总共也不算长,大男人有点出息,加油好好学哈。”   “两三个月怎么不长了,”傅惟演理直气壮,哼道:“三个月就是一百天,十几个星期呢,敢情你是不稀罕我,也没见你不舍得我。”   杨炯心说这哪跟哪儿啊,谁出差还没有个长期的时候。他忍不住笑道:“我知道,你一会儿肯定还要说了……”   傅惟演回头看他:“我说什么。”   杨炯学着傅惟演早上的语气,道:“杨炯,你对我一点儿都不好……”   傅惟演果然说:“你本来对我就不好。”   杨炯瞅他:“那你觉得谁好找谁去。”   谁知道这次傅惟演改台词了,高兴地抓了抓他的手道:“不行,我得对你负责。你再怎么着好歹也是我的羊了。”   傅惟演牵着他的羊沿着山路遛弯,晚上山中寂静,隐约能听到远处流水潺潺。杨炯来的时候没注意,这会儿侧着耳朵听了会儿,顿时来了兴趣。   傅惟演却给他解释道:“下面拐过去有条小溪,水流不算大,就是动静响。不过我来的时候看那块好像圈起来了,应该是看地势危险,不让游客过去。”   杨炯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心道不让游客过去多可惜啊,无数风光在险峰呢。   又想,怪不得傅惟演知道,早上听他和韩韬的对话,显然以前俩人来过这,只是那时候这里还是荒郊野岭,既然没开发,自然也没人拦着他们去哪儿,别说小溪,就是江河湖海,小情侣要玩玩看看,那也正常。   一想到这他心里就忍不住有些吃味儿,再想想,自己大老远来一趟,上午顾着吵架哄人,下午就光窝在房间里,也没能好好看看景色。等到明天一早,还要去白马寺接姥姥,去之前还要办理这边的退房……折腾来折腾去,恐怕也没时间爬山游玩了。   早知道他就不应该答应来这,平白美了这个家伙。   杨炯心里别扭,身上又不得劲,酸的疼的胀的地方一样不少,他忽然来气,伸手就在傅惟演腰上狠捏了一下。   傅惟演正低头看路,被他捏住肉皮,疼地嗷了一声。只是他却没发火,只是回头诧异地看看杨炯,随后把人往跟前拽了拽,搂住杨炯的腰,低头在他脑门上轻轻亲了亲。   杨炯心里忽然一软,又不想计较了。   俩人拥着往前走,都默契地没再说话。又过了一会儿,杨炯没来由地就生出了一点不舍——三个月,一百天呢,也不知道这人在外面能不能适应?会不会被外国佬欺负?   傅惟演虽然个子高,但老外块头都那么大,万一有人欺负他他能不能打得过?而且他也又没怎么吃过苦,不太懂得迁就别人,浑身毛病这么多,肠胃也脆弱……到时候能吃上口热乎饭吗?心烦了能有人听他絮叨吗?他耍脾气的时候有人能迁就一下吗?   杨炯不自觉想出很远,心里浮浮沉沉却又无处用力,最后却只能轻轻叹了口气,把这些顾虑压了下去。   谁知道他没说话,傅惟演倒先开口了。   傅惟演问他:“我不在家,你会想我吗?”   杨炯微微一怔,抬头看了他一眼。   傅惟演却又接着道:“我把这几个月的工资都放一张卡里了,你平时吃啊喝啊,别不舍得,回头也给自己多买几身衣服,咱妈那边我可能来不及过去了,老李送了我了几盒阿胶,你都给她拿过去吧。”   杨炯问:“我妈这都好说,可是你爸妈那边,你是不是得过去一趟……”   傅惟演却道:“不去了,我爸在外地,我妈……上次我跟她说这事,也不知道怎么好好地就哭起来了,问能不能不去。”   杨炯哑然,他也不喜欢傅妈妈,可是后者也不坏,只是性格敏感又有些悲观。   杨炯道:“尽量多体谅一下你妈吧,她就是再不好出发点也是心疼你的,你多跟她沟通。讲得通的就讲,讲不通也别发脾气,就当听不见好了。”又道:“你要是不去的话,那就等你走了我去一趟,阿胶就给你妈吧,虽然不缺,但毕竟是你同事送的,她应该会喜欢。”   傅惟演答应下来,转头看着他,越看越觉得稀罕,忍不住回身抱住他,晃了晃:“你脾气怎么这么好。”   杨炯也笑,拍他:“可不,便宜你了。”又跟他商量:“那明天早点回去,一块收拾下东西。我给你买了不少内衣和袜子,衣服是不是也得买两件?”   “嗯,买买买”傅惟演亲了他一口,道:“正好我也有东西要买。”   他脑子里还记着那个让人提心吊胆的帖子,又琢磨着商场附近哪里有那种东西卖,以便在这几个月里暂时代替下自己,让自家羊需要的时候将就一下。   傅惟演心里郁闷,又忍不住自恋的想,那些个小东西怎么可能代替得了自己呢,自己这么好,自己又帅又有型,自己器大活好还不粘人……他顿了顿,自己也觉得不对,又默默把不粘人给去了。 第45章   周末一早, 杨炯要去送机,傅惟演却不同意, 非让他在家里。   前一天晚上俩人仍忍不住折腾,直到后半夜才入睡, 如果平时的话杨炯回来还能补个回笼觉, 可是这次偏不巧, 老太太又感冒了。   那天老太太在寺庙里上香, 觉得细雨霏霏地挺清爽,进进出出,就淋了点雨,又碰上山间夜凉, 她大概晚上又没盖好,吹了风受了寒, 打回来后就有些不舒服, 在自己床上歪着。本来杨炯说要带她去看看,老太太不从,非说自己没事不用麻烦,又说现在一进门诊医院不花钱就出不来。   家里有个医生, 也改不了老太太对这些地方的看法。杨炯无奈, 看她固执,自己又忙着给傅惟演打包行李, 收拾各样东西,也就先依着她买了点小药片吃。谁知道这天早上天刚亮,他又隐约听到了老太太在咳嗽。   傅惟演也有些担心, 临走的时候把孙牧的电话留给他,说孙牧有个朋友在诊所,让他带着老太太过去一趟。杨炯匆匆应下,不多会儿约好的车到了楼下,他又忙着查缺补漏,一样样的把东西送下去,又惦记着嘱咐傅惟演在外面看好财物,行李别拿错了,有事就和家里联系别急……絮絮叨叨,等人上了车,杨炯才想起俩人竟然连个临别吻都没赶上。   傅惟演把车窗降下来,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俩人眨巴着眼对望,那一眼好像有些长,含了千言万语,又好像极短,都来不及换个表情……车子一转弯,调走开头,也就几秒钟的功夫。   杨炯看着出租车从视线里消失,转身要上楼,可是脚却像是被粘在了地上。某个疯狂的念头在t他脑子里一闪而过,他下意识的拍了拍裤兜,掏出了里面的一把零票。那还是昨天傅惟演去买情趣用品被他强行截胡的钱,零零散散三百来元。杨炯平时不在兜里放钱,只会规规矩矩地叠在钱包里,这次是意外,对他来说却也是惊喜。   他几乎立刻欣喜地拔腿跑了出去。   时间尚早,路边刚好有辆出租车经过,杨炯追了两步赶上,随后哐地一下关上门,对师傅着急道:“去机场!”   师傅责任心爆棚,立刻提速奔了出去,只是神色有些疑惑,问他:“你没行李啊?”   杨炯点点头,师傅又道:“那咋还穿睡衣呢?”   杨炯早上起床收拾东西,没来得及换衣服。这会儿师傅提醒,他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竟然穿着睡衣睡裤,趿拉着鞋拖就跑出来了。   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的——杨炯刚刚一时冲动,人跑出来了,但手机没带。他打车到了机场,路上既没有追到傅惟演的车,在机场也没看到傅惟演的人……   杨炯转转悠悠,最后折腾了一趟,又无功而返。   回家的时候不免泄气,一会儿懊恼自己瞎折腾,早知道这样一早换好衣服陪他去机场多好,一会儿又担心傅惟演是不是已经给自己打过电话了。   等到了家,翻了翻手机,傅惟演那没什么消息,反倒是有个未接来电来自傅妈妈。   傅妈妈知道傅惟演今天要走,掐准了点给那边打电话没打通,又打到杨炯这里来,谁知道也是没通。她心里顿时不大高兴,又有些担心。杨炯来电话的时候凑巧傅惟演那边刚有短信进来,简短的五个字——“已登机,勿念。”   因此傅妈妈等接通了电话,也就不问杨炯早上的事了,只是提了提车子的事情。   她说傅海林那天说了,不知道现在的小年轻喜欢什么车,所以直接给了钱,让他们自己看着买。   傅妈妈问杨炯:“你哪天过来一趟拿着?我今天没功夫,明后天都在。你早点买了出门也方便。还能带老太太出去转转。”   杨炯仍旧犹豫,想了想还是推脱道:“妈,要不然钱先放你那儿吧。我下个月就去拍戏了,来回有快速公交,比开车方便。买车这事要不然等傅惟演回来再说?”   傅妈妈哦了一声,有些不理解,忍不住道:“钱放口袋里还咬人吗?干啥还得先放我这。”不过她嘴上这么念叨,后面却再也没提让杨炯拿走的事。   杨炯心里松了口气,收拾了东西带老太太去孙牧朋友的诊所,却不巧听到另一个人也说了这么一句。   那人的声音低沉有力,似乎还带着点不悦,对另一人道:“钱放口袋里还咬人吗?你现在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杨炯起初只是听着这句话凑巧,抬眼往那边看了一眼,谁知道等看清楚说话的人时,顿时就愣了——那人平时沉默寡言,上次跟杨炯遇见,还是在体贴地问着雷鹏吃什么药。   杨炯说什么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许瑞云。   而许瑞云对面的人瘦高个,模样不如雷鹏好,说话做事还有点没见过世面的瑟缩。杨炯看着他觉得有些眼熟。不由多看了两眼,等到老太太这边开始输液了,他才猛地一个激灵,想起当初托孙牧帮忙,买傅惟演小公寓的人。   当时杨炯对就这人印象不算好,觉得这人气场太弱了,当时傅惟演多问了他两句话,这人就结结巴巴地说不顺溜了,明显是底气不足,动辄心虚。但不管怎么想,他都没想到这人会跟许瑞云认识。而且这会儿在小门诊上拉拉扯扯,这关系……怎么看都不纯洁。 第46章   杨炯这边还有事忙, 等忙完再回头,哪里还能看到那俩人的身影。   他心里存了疑惑, 正好中午孙牧过来看老太太,杨炯脑子一转, 就道:“惟演那个小公寓的买主你认识吗?”   孙牧没多想, 笑着说:“认识啊, 那是我以前的同学, 关系还不错。正好我一会儿要去看看他。”   杨炯愣了下问:“他怎么了?”   孙牧道:“没什么,就是昨天受了点伤,说好今天过来包扎的,一会儿老太太回去了, 我去看看他那要不要紧。”说完还热心道:“怎么了,是不是有事?”   杨炯想了想, 笑道:“没什么事, 你同学已经搬家了吗?”   孙牧说:“前阵子刚搬进去。”   杨炯了然,笑笑道:“那就算了,是我朋友送我的一个戒指找不到了,后来我才想起来可能上次我去傅惟演公寓的时候, 顺手给摘下来放忘了。但是房子都钱款两清了, 要是人家没搬进去还能商量商量去找找,可现在既然都已经入住了, 就不去打扰了,省的闹得不好。”   他言辞诚恳,孙牧便也没多想, 笑着道:“是不大好,不过我那同学特别好说话,回头我提一句,没关系。”   杨炯连忙道谢。   戒指那事他也不是纯胡编的,当初婚礼前夕,他去跟傅惟演商量第二天细节的时候,的确放了个戒指在那边窗台上。只不过那戒指是雷鹏送的,十元一对,俩人戴着玩而已。后来结婚在即,手上的小玩意都要去掉,杨炯便顺手撸下来搁在了傅惟演那。他本来就没打算要,这次不过是借此打探一下这人搬进去的时间。   前后一核对,果然是雷鹏上次说起的那个。只是杨炯不理解,那个人要样貌没样貌,要气质气质不行,是许瑞云本来就跟他认识,还是有什么其他误会?   他心里琢磨不明白,不过依然告诉了雷鹏。雷鹏却道:“管他呢,爱咋咋地。”   杨炯心里为雷鹏着急,问他:“你跟许瑞云谈过吗?有些事还是说开比较好,他要是真犯了错,你们能过就过,不能过也别拖着。”   雷鹏忍不住嗤笑一声,心里的话转了好几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只轻轻叹了一声,道:“没什么,你别管了。”   他没告诉杨炯,在几天之前他就见到了那个人的样子,瘦高个,模样寒酸,穿着半旧的工装服,含胸缩肩,看人的时候眼神总是怯怯的。当时雷鹏下楼去对面的小超市买东西,看楼下站了一人还没在意,以为是附近干活的民工。直到他买完东西回来,远远地看到那人在跟许瑞云说话。   人的直觉有时候很奇怪,明明再普通不过的场景,他却嗅出了一点不寻常。他那天又折身回去,躲到路边的一个小店里,隔着模糊的玻璃窗和乱糟糟的过道,盯着那俩人的一举一动,又猜测他们的关系。后来那人告辞,许瑞云步行送出一段,雷鹏在这个时候回了家。   不多会儿许瑞云回来,问他:“你刚刚怎么去了这么久?”   雷鹏转过身盯着他,直到许瑞云察觉不对劲,疑惑地看过来,他才笑笑,道:“刚在超市崴脚了,走得慢了点。”又道:“我脚疼,今晚不想吃了,你自己看着想吃什么点外卖吧。”   许瑞云也就应下,晚上点了份披萨,又要了杯奶茶。奶茶是雷鹏喜欢的口味,被他搁在了餐桌上,披萨也留了一小半。   雷鹏一直垂着眼当没看见,晚上如常入睡,直到半夜,他起床尿尿,路过餐厅的时候几乎想也没想,抬手就把那两样东西给扫到了垃圾桶里。   杨炯说,有什么问题摊开来讲,说清楚,不要憋着。   杨炯还劝他,人这一生时间太长,不可能每个人每件事都做的绝对正确,如果他还有救,你及时警告一下,不要等他铸成大错了,你们再谈,那样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雷鹏听的明白,也知道是这么个理,却依然做不到。   在他们这类人还不能结婚的时候,他也曾跟其他人一样,无数次的抗议、要求,渴望着自己有朝一日能跟许瑞云领证。这样他们便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块,碰到邻居好奇,他们也不用躲躲闪闪,告诉别人他们俩个是是“表兄弟”,是“朋友”,是“同事”……   可是等到那一天真的到来了,他们排了一整天的长队领到了那个小本子,却发现似乎没什么改变的。   早上出门上班,晚上归家的时候照样要捎着一把青菜做饭。跟邻里有纠纷,照样要拿出凶神恶煞的一面来才能取胜,楼底下健忘的老太太问他们俩是啥关系……或许习惯使然,又或者他们突然体谅了老人家的观念,依旧选择了说俩人是兄弟。   雷鹏常想,当初为什么一定要结婚呢,好处有限,弊端多多,靠婚姻约束只能约束忠诚的或是对这段婚姻仍有期待的那个,至于另一方,真想要干什么,婚姻反倒是成了他们的依仗。毕竟恋爱可以分手,那是小打小闹,结了婚要是再离,那就是抽筋剥骨。   他又想,我到底和杨炯不一样,杨炯太善良,太心软,同样也未免优柔寡断。抽筋剥骨这种事,哪是能商量出结果的,倒是拖得越久越难受,万一哪一刀挨不住,也可能就此妥协了。   七月份看起来一切如常,杨炯月初进组,因为老太太身体不适,他晚上还要回来照顾,比往常工作更辛苦。雷鹏不想麻烦他,也不想他夹在傅惟演的好友和自己之间为难,于是只跟他要了傅惟演那处公寓的地址。   那公寓对面有个快捷酒店,雷鹏穿了一身冲锋衣,又扛了一个背包,假装是外地来的游客,在那家酒店里定了一间临街的客房住了下来。前后几天,他打听到了那个人的名字。又拐弯抹角,探听到了那人跟前任的一些故事。   雷鹏听的时候还挺唏嘘,拿着一包纸巾一张接一张地抹泪,大骂那人的前任是渣男,等回头纸巾用完,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又立刻面无表情,记下这天许瑞云过来的时间,逗留的小时数。   许瑞云第八次过来的时候,雷鹏收拾东西回了家。   他查了自己所有银行卡的余额,然后把余款集中存在了两个账户里。又清点了自己名下的财产,因为不少东西在他名下但实则是他和许瑞云共同所有,所以他还咨询了一位律师。去的是本市最有名气的律师事务所,找的是专门打离婚官司的老律师,咨询费比别人贵,说话也比别人斩钉截铁——对方表示现在这方面的法律法规尚不健全,所以雷鹏若有意争取,这些基本都没有问题。   当然最关键的,律师说,显然对方对你不设防。   这句话戳地雷鹏又瘪了几天。   几天后,他把屋顶的花花草草清空,几盆稀罕的兰花随手送给了邻居和楼下下棋的大爷,那些只开一季的花草则连同剩下的花药花肥和椰糠一块丢到了垃圾桶里。雷   鹏做这些的时候有种奇异的解脱感,这些年他和许瑞云无数次吵架又和好,分手的念头动过几次,但是每次他说分手的时候,心里都盼着那个人早点出现快点认错,然后他好原谅他。   可是这一次,他却盼着对方最好不要出现,否则搬花搬到一半,碰上了多尴尬,那样显得他不够坚决,事情也不够完美漂亮。   好在许瑞云没有让他失望。这些天他没特意嘱咐,那人在又在影视城又工作,也没说要回家。   雷鹏趁着这段功夫清空了楼顶的花,丢掉了自己的大部分物件,包括那些花里胡哨的衣服,精挑细选的床单,大老远从商场捧回来的骨瓷小碗,还有玄关处俩人一共做纪念的照片墙   ——这些年他们一起走过很多城市,当年初识是在上海,他去小山料理吃饭,跟对面的人安排在同一桌。那时的雷鹏还是个妖孽,一眼就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了同类的意思,因此吃饭的时候他便故意伸脚丫子过去踩人家。许瑞云被他撩得满脸通红,最后不得不盘腿坐着。雷鹏暗自嚣张,却不妨那人在天妇罗上来的时候,拿着相机,对着他偷偷拍了一张。   那张照片上雷鹏得意地抿嘴偷笑,这是他们照片墙的第一张,背后写了三个字,天妇罗。   之后的每个城市,每次聚餐,只要许瑞云带着相机都会抓拍他,照片背后的名字则是拍照时上来的菜名。雷鹏觉得庸俗又无趣,可是每当什么高兴的日子,他又会去去照片墙上点兵点将,决定晚上的大餐吃什么。   雷鹏扯到一半的时候忍不住发呆,思绪偏远的时候,他忽地给了自己一巴掌,又转身从冰箱里拿了一罐啤酒,就这样,喝一口撕一张,最后啤酒罐被捏下一个坑,照片墙也终于被清理干净。   七月二十二这一天,正好是大暑,阳气旺极即将转阴。   雷鹏做了一桌子好菜,拍照发给许瑞云,让他回家吃饭。许瑞云一连吃了几天的盒饭,又觉得难得碰上雷鹏下厨,于是匆匆跟剧组请假半天,开车回了家。   然而等他回来,却看到家里如同被人洗劫了一般,空荡荡的,所有的双人物件都少了一半,墙壁地板也出奇的干净,一时间他竟然想不起都没了些什么。   许瑞云感到茫然,心里却已经有了不好的念头。他突然打了个寒战,极其缓慢地走到了餐桌旁——桌子上的确留了丰盛的饭菜,可是椅子只有一张,碗筷也只有一副,孤零零地摆在那。   雷鹏给他留了一张A4纸,上面写着他近两个月以来的异常举动,时间地点罗列的一清二楚,他几时几刻去了哪儿,呆了多久。他找了什么理由和借口,他对别人做了什么,对家里又做了什么。其中他说过的几次慌,也被雷鹏一一点出,连圈带点。   最后雷鹏说:“不告而别,是为了成全你我的脸面。不管你是肉体出轨还是精神出轨又或者压根没出轨,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你已经失去了我的信任,而我既然决定了要分,哪怕是错了也不会跟你复合。唯一的牵扯可能是财产,我已罗列如下,房产和车归你,存款归我,另附离婚协议书一则,同意请签字。不同意请起诉。”   许瑞云脑子里嗡的一声,如同晴天里突然遭到五雷轰顶。他眼前倏然一黑,只得用手扶着餐桌,等了片刻后眼前渐渐恢复正常,才终于颤着手捏起了那几张纸。   离婚协议书只有薄薄的两张,无论措辞还是格式都十分讲究,显然出自专业人士之手。他一行行的看下去,直到最后,看到落款处多出来一句——这段关系由你选择开始,如今由我来决定结束。祝好,勿念。   窗外蝉鸣阵阵,叫得人心浮气躁,外面乘凉的大叔打着蒲扇,光着膀子,楼下时不时传来孩子们放学的吵闹声,邻居下班的招呼声,谁家狗闯祸招来的训斥声……   许瑞云愣了愣,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雷鹏在楼上吆喝他帮忙的撒娇声,又像是雷鹏打游戏打不过着急的嗷嗷叫声……可是他张了张嘴,半天没敢应。 第47章   雷鹏把东西搬去了自己的那处小公寓, 但是却没过去住,只是换了门锁, 又把备用钥匙给了杨炯。   雷鹏道:“我决定的这么突然,许瑞云估计会接受不了, 然后想办法纠缠挽回, 所以公寓我就先不回去了。出去玩几天, 钥匙放你这一把, 我回来后有事就去就找你。”他之前就订好了去内蒙古的机票,只不过是当初是打算和许瑞云一起,所以机票也是一块的。这些天下来,许瑞云那边好像忘了这回事, 不过雷鹏为了保险起见,仍换了一趟航班, 提前走了。   杨炯来送他, 心里百味杂陈,把他的要求一一应下了,又帮他把行李办了托运。   临安检前杨炯不舍,又请他去喝咖啡, 嘱咐道:“那边现在蚊子多吧?你防叮咬的东西带了吗?感冒药和闹肚子的也记得买点, 要不然进了草原之后买东西不方便。”   雷鹏笑了笑,说:“没带, 不过我提前告诉包车师傅了,他明天过去接我的时候顺道给捎着。”   杨炯嗯了一声,他对于许瑞云的事情有很多话想说, 可是想想却又觉得没必要,雷鹏做事向来有主见,这件事上他既然做了决定,别人再劝说只会给他添堵。可是他思前想后,又觉得实在不想看到这种局面。   他心里仍期望着这是一场小小的误会,又琢磨着许瑞云会不会追来机场?雷鹏跟他关联那么多,订个机票他有心要查也能查得到,如果他追来了,是不是雷鹏就不会走了?   他心里想这事,眼神就忍不住往楼下撇。谁知道雷鹏却了然笑道:“别看了,许瑞云不会来的。”   杨炯一愣,怕他难过,忙摆手否认:“哪有,我就瞎看看。”   “瞎看个球,转过脸来看我,”雷鹏敲了他一下,又笑道:“问你个问题。”   “什么问题?”   “假如你和傅惟演闹矛盾了,现在你生气要走。如果他追到机场来,你是会留下还是会离开?”   杨炯想了想,一时间也没个答案,犹豫道:“那得看为什么闹矛盾了吧……”   雷鹏却摇头笑了笑,道:“这只是理论。”   杨炯抬眼看他,想不出还有什么答案。   雷鹏轻叹了口气道:“你会不会留下,其实不是看俩人为了什么闹矛盾,而是看你自己内心想不想留,爱不爱他。你还稀罕他的话,他犯了错你会给他洗白,他闯了祸你也会为他开脱,要不然怎么说恋爱无脑呢,人一旦被感情控制,智商就会远低于平时水平,丧失正常的判断力。追回啊反悔啊,不过是走走形式,最后的结果都是抱着哭一场,闹完了还那样。”   杨炯问:“那要是不稀罕了呢?”   “不稀罕了,对方追到机场有什么用,哪怕追到火葬场也白搭,你只会觉得厌烦。”   杨炯明白了:“你现在就是厌烦了吗?”   “是,我过够了,我不想留下,许瑞云也不会来追。”雷鹏喝了口咖啡,神情清冷,笑了笑道:“他那边有工作,剧组那边又不能轻易走开,所以这种疯狂赶机拼命挽留的戏码不会上演。不过他不会就此同意是真的,我估计这人会先消停两天,等我最气的这劲儿过去了,再给我打电话发信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说他没错。如果没猜错的话,他估计还会去我住的地方堵我,又或者问问亲朋,找找好友……好在我这边没什么亲戚,他那边我也一直不接触,算来算去最可能受到影响的就是你们几个。其他几个人我也打过招呼了,这几天你们万一遭了罪,回头我回来请你们吃饭补偿。”   杨炯听他说的头头是道,无奈地笑着拍了他一下。   雷鹏也笑,叹了口气又道:“其实想想也挺尴尬,现在人和人的联系其实挺脆弱的。我要是真想省心,手机号一换,好友一删,随便换个城市生活保证跟他撇得一干二净。可是现在我还不想这么做,原因也不是因为不舍得,而是觉得成本太高,不值当。这几天我先好好玩,等回头玩痛快了,估计回来还要收拾烂账。”   杨炯道:“你这么一说,我都不知道怎么劝好了。”   雷鹏抬眼看他:“你本来想劝什么?”   杨炯无奈道:“没什么,本来想说让你高兴点,不管怎么样兄弟都支持你。可是现在你这一说,我就觉得自己这话有些没意思了,就跟看童话故事似的,还以为到结局了。可是想想,还有后续的啊,王子公主生活在一起了,公主的婆媳关系呢,王子会不会遇到小三呢,生了孩子谁的妈来带呢?”   雷鹏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笑道:“对,就是这么个理,分手不难过,难过的是之后你之后还要继续面对这些关系。要在感情,自我,工作之间取得一个平衡。尤其是工作上有牵扯的,只要没到最坏的一步,就总要维持表面上的和平。”   生活是一部不到最后不剧终的连续剧,有时候人是自己往前奔着走,有时候则是被剧情推着往前挪。无论情愿不情愿,幸福不幸福,一天天的总要挨着过。杨炯举一反三,心想离婚如此,结婚又何尝不是。   他和傅惟演在一起,不管是最初为了形婚,还是后来有了那层似有若无的感情,他们的生活每天都有各种改变。俩人的关系网开始交叉,责任开始共摊,无论做什么都要多考虑一方面。   他的这种感慨最初来源于傅妈妈的一番对话。那天他的戏排得比较晚,收工之后再从影视城赶回家已经是半夜。谁知道要巧不巧的,那天就碰上了傅惟演他妈过去看望老太太。   傅妈妈在杨炯进门的时候没吭声,直到后者开灯,被她吓得差点跳起来之后,才端着长辈的姿态敲了敲茶几,对杨炯道:“小杨啊,你坐下咱谈谈。”   杨炯猜着估计就是要谈工作的事情,坐下的功夫已经想好了措辞,谁知道傅妈妈虽然是谈这个,但切入点跟他想的又不一样。   傅妈妈道:“小杨,你这个工作是不是有点太累了。我听你姥姥说你早上天不亮就走,晚上回来也动不动九十点了,这样工作,你身体吃得消吗?”   杨炯端坐在一边,笑道:“吃的消,我们这个就是耗时长,但是也不算累。有时候在剧组真工作也就半天,其余的半天都是拖拖拖了。”   傅妈妈却对他的剧组生活不感兴趣,继续问道:“那你吃的消,惟演那边吃得消吗?他那工作时间已经够长了,你这也天天在外面,这日子可怎么过?”   杨炯一怔,愣了下问:“妈,你这是……什么意思?”   傅妈妈看着他,神情有些疲乏,叹了口气道:“我的意思是,你俩得多为以后考虑考虑。”她犹豫半晌,似乎在斟酌那些话怎么说。   杨炯累的不行,又不得不强打精神听她继续。   傅妈妈最后却道:“这日子不是说出来的,是过出来的。家里两个人,一个人在外面的时间多一些,另一个在家里的时间就要多一些,保持好交流,这样才能内外兼顾,小家才能平衡。要不然都在外面打拼,各忙各的,三天两头见一面,再深的感情都会淡了。这哪是过日子,这是干合伙买卖。”   杨炯心说,我跟你儿子一开始就是在干合伙买卖。要不然真为长远考虑的话,我们可能一开始就不会选择对方。   他之前听过太多次的类似言论,尤其是之前在江志宏家,这种话题三天两头被人提起。杨炯反感他们把别人的牺牲说的理所当然,好像他这个工作不舒坦又不怎么挣钱,就活该被砍掉,活该为了另一个人的生活铺路改变一样。   之前他和傅妈妈接触少,后者把姥姥安排在这,他宁愿麻烦也不多跟那边联系,只偶尔提醒傅惟演过去,也是为了避免从那边听到这种言论。谁知道他躲人,人不躲他,如今还找上门来了。   杨炯不自觉地带了点抵触情绪,笑了笑道:“妈,你这话说的,要真是干合伙买卖我多吃亏啊。傅惟演工作时间长也就长了,他一人吃饱穿暖啥也不管,可是我这呢,忙完了还得伺候小的照顾老的。老太太前几天生病,我大半夜回来不也回来了吗?就是赶上有夜戏的时候,我也大老远的给老人家点外卖怕她自己生火不安全。您现在过来一趟开始指点我过日子了,您可是让我跟着学你什么呢,学你把老太太丢孩子那,自己当甩手掌柜吗?”   他牙尖嘴利,一时没收住口。傅妈妈当即愣住,随后回过味来,脸色顿时被气得跟墙一样惨淡的白着,动了动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杨炯说的时候挺痛快,可是这会儿看她那样,顿时又有些后悔了。   他犹豫半晌,只得再找补道:“那……我刚才……”   谁知道傅妈妈比他快一步,叹了口气道:“你刚才说的……算了。”   她伸手摁着沙发,又下意识的看了眼次卧的门口,最后道:“我这个长辈的确做的不好,不能成你们的榜样……可是小杨,这话我没恶意。”   她顿了下,低声道:“我跟你傅叔叔……年轻的时候也挺要好。可是后来,他下海经商越来越忙,又天南海北的出差……一开始我是打算跟着他的,可是惟演小时候有点孤僻,我就担心孩子总换新地方适应不了,所以最后就是我跟孩子留在家。反正就那样,我跟你傅叔叔一个月见不了几面,各忙各的,都觉得是为了这个家好。可是最后呢……”夫妻俩同床异梦,偶尔坐一块,都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唯一的收获是钱多了,但是俩人的心也散了。   杨炯一开始可没瞧不起她的意思,忙小声道:“妈我说错了……”   傅妈妈却理了理头发道:“……你不用道歉,你俩结婚的时候我是不大乐意,可是现在日子都过上了,当妈的还是希望你们能好好过。这是过来人的经验,惟演不愿意听我唠叨,我就只能说给你听。你们这代人都太开放,你俩又钱也分着,工作也分着……惟演那边一直追他人又多……你这总要有点什么意识。”   傅妈妈的担心不无道理,杨炯想了想以后,却又觉得他和傅惟演之间,似乎还远未达到什么都混在一块的地步。如果他俩的收入相当还好说,可是他现在还没到那个水准,潜意识里也总怕别人说他占便宜。   在杨炯眼里婚姻大概是分三个阶段,初级阶段如他和傅惟演,俩人互相吸引共同生活,但又各自带着不为对方所了解的过去。感情比较浓烈,潜在问题也比较多。   中级阶段大概就是雷鹏和许瑞云这样,彼此相互陪伴度过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对对方的一言一行足够了解,撅下屁股都知道对方要放什么屁。那时候过去如何不重要了,大家的问题也处理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以后的陪伴。   等到了终极阶段,那应该就是杨佩琼和杨爸爸那样,夫妻俩恩恩爱爱,相濡以沫。既不计较过去,也不太在意以后,更多的时候两口子张口闭口都是茶米油盐。杨炯的家庭观念很大程度上是受了自己父母的影响,比其他人要乐观。可是傅妈妈一而再的强调,雷鹏那边又突发变故……他也忍不住受了一点影响。   周末的时候他跟傅惟演通电话,终于没憋住,把雷鹏的事说了。   杨炯先把许瑞云痛骂了一顿,随后又道:“真没看出来,孙牧那同学看着抠抠搜搜的,竟然能把许瑞云勾搭走。”他心里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不自觉地就把问题都归到了那人的头上。   傅惟演却道:“我怎么觉得这事不能怪别人,问题出在小眼镜对象身上吧。”   杨炯哼道:“他不是好东西,那人也好不到哪儿去。”他一听傅惟演为那人说话,忍不住来气道:“你是不是也看他可怜想要怜惜他啊?是不是也不舍得啊?我怎么说他你还不愿意了?那人还是孙牧的朋友,要是我跟他有矛盾了你帮谁呀?”   傅惟演啧道:“看这小脾气发的,真带劲。”   杨炯呸了他一声,又想起雷鹏问他的问题,拿过来问傅惟演道:“要是我跟你分手了,我要走,你会去机场追我吗?”   傅惟演却道:“咱俩好好的为什么会分手?”   杨炯打比方说:“如果你出轨了就会分啊。”   “我才不会出轨,”傅惟演斩钉截铁道:“要出也是你出。”   “……”杨炯惦记着问题的答案,随口道:“那就算我出轨了,那要是我要跟你分手,你会去机场追我吗?”   “你都出轨了为什么还要跟我分手??”傅惟演惊讶道:“你出轨了不应该是痛哭流涕地回来找我认错,求我原谅,然后任由我这样那样吗?”说完他好像还挺兴奋,立刻叽里呱啦说了几个单词。杨炯一开始一脸懵逼,以为是英语,后来听明白了,都是不可说的下流词汇。   傅惟演道:“……这样那样的,说不定我就原谅你了。”   杨炯:“……”   他有些无语,傅惟演十次八次都会拐到那方面上去,这次也不知道都看了些什么浪子回头浪出花的东西。   杨炯不想一打电话就聊这个,想了想也觉得自己的问题挺无聊,无奈道:“……算了,那我还是不出轨了。” 第48章   在杨炯眼里, 出轨这事有时候不能全归为情感危机,人和人的感情都会有浓有淡, 可是不见得所有人都会在激情渐少的时候去找新挑战。旧人看倦了寻新欢,从个人角度来讲, 更像是道德问题。   雷鹏走的前两天, 他这边还一直安静。直到第三天早上, 天刚亮他要去上班的时候, 在小区门口遇到了许瑞云。   许瑞云正靠在小区门口的花坛上抽烟。他面容憔悴,衣服倒还干净。车子也像是新刷洗过了,精神抖擞地停在路边,跟车主的状态不太搭。   杨炯初时一愣, 顿时想起雷朋的预言,心想果然如此, 许瑞云不追机, 但是等风头过去就开始到处搬救兵了。他心里仍对这俩的事情存了点希望,可是等他目光微微转开,看到副驾驶上坐着那个瘦高个的时候,脸色顿时忍不住变了, 转身就往另一旁走。   许瑞云已经看见了他, 跑了几步,挡住杨炯的去路, 歉意道:“杨炯,我能不能耽误你几分钟的时间?”   杨炯心里来气,勉强微笑道:“很抱歉, 我没有时间,我这还要工作。您要有什么事的话要不改天再来?”他顿了顿,又道:“不过您就是改天,能不能提前跟我预约一下?我跟您非亲非故无冤无仇的,被一大早的堵门口不大好吧?”   许瑞云只得退开一下,却也不走,举着手坚持道:“我知道雷鹏去内蒙古了,我来不是打听他行踪的,也不是非要骚扰你们什么。”他偏过头咳嗽了一下,又转过脸,恳请道:“就是有几句话,你信不信,会不会告诉他,我都不强求。但是能不能麻烦你听我说一遍。”又道:“我也是去影视城,正好同路,不额外耽误你的时间。”   杨炯这天本来出门就晚,怕自己路上耽误迟到了,这会儿许瑞云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显然不会轻易放他离开。他心里着急,又有些诧异许瑞云到底怎么回事,犹豫片刻,转身上了车。   许瑞云也绕到驾驶座那一边,临开车门的时候他狠狠吸了一口烟屁股,最后把烟蒂一丢,拿脚碾碎了。   但是这样他身上仍带了些烟味,杨炯平时不抽烟,因此觉得这味道格外刺鼻。他揉了揉鼻子,正要开窗,就见副驾座上的人已经降下了前边的窗户,清晨的空气从外涌进,冲散了烟臭味。不多会儿,又有一阵似有若无的清新气息扩散开来。   杨炯微微一愣,这才注意到刚刚那人开窗后,又放了一盒柠檬色的空气清新剂上去,固体的圆形小盒,超市里经常看到,雷鹏经常嫌弃这东西造型丑,味道差。   杨炯知道雷鹏这人买东西虽然也没有多讲究,但是喜好格外明显,不喜欢的坚决不会将就。那时候杨炯还为了省钱买过,无意中提起,才知道似乎许瑞云也不喜欢这个。   可是这会儿,主人家不喜欢的东西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车子上,气味顿时充斥了整个车厢。   杨炯不动声色地看了许瑞云一眼,等着他表态,又或者表现出稍微的不适。   谁知道后者却浑然不觉,只把车子开出去一段,然后对杨炯介绍道:“这位是弗朗。”   副驾上的人随即转身,局促地冲杨炯笑了笑。   杨炯却不看他,只盯着许瑞云。   许瑞云看他那态度也不再转弯抹角,径直道:“雷鹏可能误会了我和弗朗的关系。我和弗朗认识没多久,他初来乍到地对滨城不熟,正好又经人介绍给我当了助理,所以我可能多照顾了他几次。”   杨炯心想屁的对滨城不熟,这人户口都是这的了。他忍了忍,憋住这一茬没说,只意味深长地问道:“几次呢?是三四次,还是十几次,还是几十次?”   许瑞云从后视镜瞧了他一眼。   杨炯摊开手无奈道:“没办法,你说要聊天吗,我习惯多问问题。还是说你只是希望我听,不问?”   许瑞云顿了顿,只得道:“我们工作在一块,打交道自然就多。”   杨炯嗤笑一声,嘲讽地摇了摇头。   许瑞云有些无奈,仍尽力解释说:“但是杨炯,我和弗朗真的只是同事和朋友关系,他有难我帮个忙是正常的。大家都是成年人,有自己的交际圈也无可厚非吧。我既没有做对不起雷鹏的事情,也没做任何对不起家里的事情,这点上我问心无愧。”他顿了顿,又叹了口气:“可是雷鹏显然想多了,他之前控制我的银行卡我有察觉,但是仍由着他,随便他怎么样。可是后来他却跟踪我,最后又说分就分,一直到现在,他从来没跟我正面谈过,也不给我解释的机会……”   杨炯忍不住打岔道:“等一下,别的不说,但是你由着雷鹏管你的银行卡,是因为你手里的钱还够用吧?”   许瑞云皱了皱眉,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杨炯笑笑:“雷鹏给你留两万,你这位朋友缺两千,反正够用了你干嘛要声张。可是要是你朋友缺两万一呢,到时候你想当好汉又没钱,还会由着雷鹏来吗?”他停了两秒,慢吞吞道:“反正钱放口袋里又不咬人,放在银行卡里也不咬人,雷鹏就是花架子纸老虎,他再警惕,你不照样给人塞了不少吗?”   他说话放慢,模仿了那天在门诊听来的口气。   许瑞云登时怔住,一旁有救护车呼啸着路过,他忙打方向盘让路,脑门上不觉冒了点汗。   一旁的弗朗看不下去了,扭着身子对杨炯反驳道:“你好,我跟许大哥真的没什么。我借的钱也都打借条了的。”   杨炯抬眼看他,却笑道:“又不是我的钱,我才不关心。”   弗朗尴尬地愣了愣。   杨炯接着问他:“弗先生不是本地人吗?有谈过恋爱吗?”   弗朗不知其意,如实道:“有谈过。”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和我前男友也是十多年的感情,后来他遇到了更好的,就和我分了。所以我知道这种事情的痛苦,也不会做这种事情。你们真不用担心。”   “我们并没有人担心,”杨炯道:“合则聚,不合则散。更何况这是别人的家事,外人有什么资格下评论呢?如果非要说我点什么的话,那我只能对弗先生说一句,你被人抛弃那是你的事情,但这说明不了你的品德好,也证明不了你的人品正。所以被人抛弃如何可怜这种话,最好少说,没人要为你的倒霉买单。”   他说话难听,也不再顾及其他,只图痛快道:“不过你如果因为从这件事上获得了好处和便利,比如买房省了不少房款,求人帮忙少了许多周折……所以开了窍上了瘾,习惯性借此发挥,那就当我没说。”   弗朗原本气的不行,听到后半句才猛地一下抬起来了头。他记性很好,现在发现杨炯面熟,再一想,顿时联想起孙牧带他去找傅惟演帮忙的时候,在面馆遇到的那个年轻人。   那时候傅惟演没谈完就冲出去追人了。他本来还要继续等,被孙牧拉走。   孙牧道:“别等了,那是傅惟演他对象。俩人估计腻腻歪歪还有不少事呢。我们别在这当灯泡。”   弗朗当初买房的时候傅惟演给他便宜了不少,后来办户口,也的确是傅惟演的朋友出面。他心里一直又感激又愧疚,如今被人家里人说到脸上,顿时羞愧难当,脸上火辣辣得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   他本来嘴就笨,这下张口结舌半天,一句完整的辩解也没能说出来。   许瑞云忍不住解围道:“杨炯,一码事归一码事,我和雷鹏的事情不要牵扯外人。”   杨炯本来就心烦,闻言简直气笑了:“人是你带来的,话也是他先说的,怎么现在反过来要求我不牵扯外人了?”   他说完呵了一声,偏过脸看了眼窗外道:“其实平心而论,做朋友的都是劝和不劝分。毕竟我俩是朋友,你俩可是两口子,我现在说太多,回头你们和好了我难免难做。再者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你们两个人能这么多年在一块有你们的不容易。所以你如果自己来,又或者诚心诚意的想要解释,我并不介意做一次传声筒。但是许瑞云你太不男人了,你带他过来是什么意思?”   弗朗已经完全噤声,许瑞云也有些招架不住,刚一张嘴,又被杨炯给堵回去。   杨炯讥讽道:“你要是不好说,我替你说了。你无非就是想证明,这个人的条件无论里外都跟我们这伙人不是一挂的,他长得丑活得糙,又穷又笨又老实,所以没有威胁性,你压根儿不会对他出轨,是吗?如果说这人让我瞧不起,那你就是让我恶心。”   许瑞云脸上略带薄怒,杨炯却已经开始拍车门,冷声道:“停车。我们道不同。”   雷鹏曾说杨炯,你这个人是刀子嘴豆腐心,别看嘴上厉害,实则别人一说好话你就心软。后来俩人关系更进一步,有时候能同吃同睡好得跟兄弟一样了,雷鹏又感慨,说你这个人其实是豆腐嘴刀子心,别看很多事嘴上不说,但实际心里看的明白想的透彻,你就是不说而已。   杨炯跟他嘻嘻哈哈笑成一团,后来自我总结道:“你还不如说我有两副面孔呢。其实也不是嘴和心的问题,主要得看什么事什么人。一般人一般事呢,糊弄糊弄就过去了,他要白脸咱唱白脸,他要红脸咱唱红脸。这些年我别的没学,天天跟人打交道,就学会看人下菜碟了。”   雷鹏也感慨:“这倒是,你的人缘就比我的好太多,要我是你,这些年干群演干跟组,早饿死了。”雷鹏除了当演员之外还有副业,收入吃喝不愁,所以这方面自然也没有杨炯钻机。杨炯笑道:“我这是为生活所迫。软的好的一面是装的,本质上其实嘴很毒,事挺多,心也不软。”   那时候他说这话,是基于最自己的一点模糊认知。可是当这天他强行下了车,看着驾驶座上的人神色尴尬,副驾座上的羞愤难当……他才发现自己还挺有自知之明。   后来他跟雷鹏打电话,忍不住说起这一茬,恨恨道:“我看见那人蔫儿不啦叽的那样儿就来气,跟谁天天欺负了他似的。许瑞云也是眼瞎。”   雷鹏在那边倒是不以为意,还跟他笑道:“可不是欺负人吗,你嘴巴这么厉害,一般人被你抓住理都能被怼个半死,更何况他。我现在都能想象那俩人被你骂地抱头痛哭的样了。”   杨炯笑着说:“是,我那天还差点把傅惟演他妈给气着呢。不过……”他本来想说不过我家傅惟演才是真的得理不饶人,没理夺三分呢。可是想了想这话不合适,雷鹏那边刚分手,他这一说难免又秀恩爱的嫌疑。   于是顿了顿,转了圈道:“不过他妈的确爱唠叨了点,不像我妈通情达理好说话。”   这段时间傅惟演那边忙,杨佩琼一直没接到过问候电话,竟也表示理解,只是会嘱咐杨炯勤联系着点,别不管不问的。   可实际上杨炯和傅惟演通话也没几次,两边时间对不上,一旦对上了傅惟演又总不挂,拖着能聊半天。杨炯还挺心疼电话费,好在后来俩人习惯了留言。只是傅惟演以前只发语音,现在却学会了不少新功能。   比如杨炯有次打字不小心戳出了一个大表情,傅惟演不知怎么就看上了,打那之后天天用表情包给他刷屏,上来就是贱兮兮的举着黄瓜说“别说话,含嘴里”,又或者躺那 “因为怕得不到所以装作不想要”,或者“别玩手机了来玩我吧”   杨炯有次忍不住,回他:“你悠着点,要不然太平洋要被你浪出海啸了。”   谁知道傅惟演却一本正经唱道:“那我干脆坐在高高的浪尖上,趁着夜黑风高赶个来回……”   等到说两句要结束了,傅惟演又突然道:“地震了。”   杨炯当时正在做饭,被吓了一身汗,忙拨电话过去。那边接起来,却是隐约的男女叫喊声。   傅惟演在那边小声啧道:“我住一楼太他妈倒霉了,楼上一到周末就搞,地动山摇的。”   杨炯嫌他没正经,好不容易打一次电话,又不舍得挂,于是关了火躲自己房间里,腻歪道:“你羡慕啊?”   傅惟演嗯了一声:“羡慕那女的声音比你大。上次都在荒郊野外了,你也哼哼唧唧的,不肯大声点叫。”   “……”杨炯心道我嗓子都哑了你还要我怎么样,那里哪是荒郊野外啊那里也有其他住客好不好?你怎么不担心上下左右的邻居里有你前任我前任呢。   他使劲憋住没提那俩,只忍不住吐槽说:“我才发现,你现在怎么这么……”   傅惟演问:“什么?”   杨炯咬咬牙,一口气道:“这么……淫荡,饥渴,欲求不满呢,以前都一块住了几个月了也没发现你这样啊?”   傅惟演哈哈笑,却道:“对啊,我也没发现,估计是让你开发的。”   杨炯:“???”杨炯以为自己听错了,问他:“……我开发你哪儿了?”   “哪都开发了啊,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傅惟演压低声道:“我跟你说啊,你可得对我负责。要不然我回国的时候就转道日本,从那边买那种男用贞操带,把你锁住。以后除了我谁都不能跟你这样那样……”   杨炯咋舌:“……你个大骗子,上次还说我要出轨了只要那啥就能原谅我呢。”   “……你舍得出轨吗?”傅惟演又大言不惭道:“有我珠玉在前,其他男人充其量也就是个死鱼眼儿。”   杨炯听得哭笑不得,看着时间不短了,嘴上顺着他赶紧挂掉,心里却想,这可真不一定,雷鹏珠玉在前,许瑞云不照样对那个弗朗鞍前马后的伺候帮忙。   他起初相当不理解,等后来无意中撞见过几次,渐渐也琢磨出了一点——雷鹏性子烈,做事从不将就,许瑞云便时常要照顾雷鹏的情绪,听从雷鹏的指挥。   可是旁观许瑞云和这个弗朗,他却发现或许是后者太过卑微了,许瑞云跟这人单独相处,竟显露出了一种霸道专制的大男人模样。比如他有什么安排或者吩咐,弗朗可能不愿意,许瑞云眼睛一瞪,那人竟立刻服软了。   杨炯觉得碍眼,碰上了也只当没看见。   一周后雷鹏回来,约他到自己的公寓小聚。杨炯那天正好去签《逆旅》的聘用合同,耽误了半天时间。谁知道等他下午回来,买了啤酒上楼,却看到雷鹏和许瑞云都在。   那俩人相对而坐,桌子上摆着那份《离婚协议书》。   杨炯觉得自己来得有些不是时候,可是又怕许瑞云不同意离婚,死缠烂打地让雷鹏吃了亏,他左右看看,不知道该不该走。   结果事情却很出乎他的意料。   许瑞云抹了把嘴,并不看他,只抬头对雷鹏道:“离婚可以,但是这个财产分配,我有点意见。” 第49章   杨炯自己找了把椅子在一边坐着, 看着那俩人在那扯皮。   许瑞云道:“房子当年换的早,价钱便宜。这几年虽然那块地皮涨的慢, 但是差价也有一些了。你是按照一开始的购买价算,还是按照现在的价钱算?”   雷鹏冷眼瞧着他:“按现在的。”   “好, ”许瑞云又道:“那车子和另外两处商铺, 也是按现在的吗?”   “都按现在的, ”雷鹏皱了皱眉, 心烦道:“要不这样,你也别这个那个问我了,你一口气说完你是怎么打算的。”   “什么叫我是怎么打算的?”许瑞云冷笑了一声,拔高声音道:“我没打算过离婚这事, 这是你提出来的,当然有事要问你。”   “要问我我的态度也很明确了, 最省事的就是这样, 固定财产归你,现金归我。要不然你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许瑞云看着他,道:“你要分, 那就分彻底。谁也别多谁也别少。房子你一半我一半, 车子你一半我一半,你不是不想过了吗?那干脆都别过了, 卖了折现,一干二净彻底掰清楚,怎么样?”   雷鹏:“……”   许瑞云又把那份离婚协议书往前推了推, 盯着他道:“还有商铺,要是一直出租的话,租金我们是每月平分还是每年平分?租客有事找你还是找我?还是我们连同商铺一块卖了?干净利索?”他说完顿了顿,又轻笑道:“还有没到期的理财,你预定的每周一送的鲜花,半月一送的报刊杂志……雷鹏,这么多年了,分手不是你拎着包就能走的。”   俩人沉默着对视了几秒,最后的时候,雷鹏问他:“你到底要怎么样?”   许瑞云呵了一声,反问道:“你怎么这么狠心?”   俩人话不投机,又碍着杨炯在场,只沉默着对视。过了会儿许瑞云先离开,最后的时候还挺傲,只说让雷鹏想好给他电话。杨炯等他走后气地手都发抖,把啤酒往桌上一搁,恨恨道:“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   他有些意难平,见雷鹏疲惫地靠着沙发上闭眼休息,忍不住道:“许瑞云是怕你沾光多分钱吗?要这样的话要么你直接跟他打官司得了。”   雷鹏摇了摇头叹道:“打官司也不见得多快,我这又没他出轨的证据,只说感情不和的话,法院不会那么快判。一次不行等第二次,虽然钱好分,但中间隔得时间太长。如果能协议离婚是最好的。”   “那怎么协议离婚?他这明明是找茬,”杨炯想了想,又迟疑道:“那他要是只为了钱……不行你少要点?先痛快跟他分了。”他琢磨了下自己的小存款,狠狠心道:“反正我新剧签了,片酬不少,到时候不行我从我的小金库里给你补一点,当兄弟给你补血了。”   雷鹏原本挺烦心,看他这样忍不住笑了,逗他:“你怎么对我这么好,都舍得让我薅羊毛了?”   杨炯拍他,啧了一声道:“跟你认真的,我那小金库还没跟别人说过呢。”   雷鹏却道:“不用。我觉得许瑞云这么折腾不是为了钱,他就是不甘心,不想痛快离罢了。这会儿钱上的事情我让步了,他后面也会找别的理由。我刚刚没表态,一是不想让他牵着鼻子走,二来……”   雷鹏顿了顿,忽然笑道:“说出来有些不好听……人到最后,都是为自己考虑的。哪怕他只是想利用这个拖延时间,我也不得不多想一层,万一我意气用事任他去了,最后他拿了大头的钱走,我岂不是人财两空?钱上的事,我宁愿跟他拖,也绝不会有任何妥协。”   杨炯也跟着琢磨了一会儿,忍不住道:“这明明不是钱的事儿,可是最后却又都卡在了钱上。”   雷鹏叹了口气,感慨道:“差不多是这样,本来我就觉得结婚没意思。人要满足性,随时可以约炮4~19,要为了填补情感空虚,也可以随时随地找人谈恋爱。为什么要结婚呢?婚姻不过就是一种契约关系,我结婚是为了守约不违反规则的,不是为了体谅违约者,茶米油盐伺候他反过来还要委屈求全的。所以到现在这一步,我虽然难过,但也没什么好怕的,感情,物质,道德……总要捏一样在手里。”   只是不到最后一步,他也不想为了钱跟许瑞云闹官司。毕竟俩人相伴多年,为了物质撕破脸未免有些太难看。   雷鹏琢磨了会儿,最后开了罐啤酒,跟杨炯碰了碰,啧道:“来,这一杯,纪念我狗日的青春。”   杨炯跟他碰杯,喝完之后打算去厨房给他做饭,俩人小聚一下。谁知道雷鹏不依,非得捏着卡去定了一处酒楼,又约了三五好友出来喝酒。   许瑞云虽然抗议,但是银行卡依旧有几张在雷鹏身上。雷鹏把大部分的钱转移走了,小头的留着花,却也不消停——他钱挪到许瑞云挺久不用的一张卡上。   这天几人吃饱喝足,刷卡结账,一下划掉两千多。   许瑞云前脚从公寓这边气势汹汹地离开,后脚就收到了雷鹏在酒店消费的短信。他看见不觉一愣,犹豫了一下没管。   谁知道第二一早,却又有接二连三的消息进来——雷鹏前两天在草原上晒黑了,于是回来立刻去美容中心做了个护理。他以往也觉得这个消费太贵,这次却大手一挥,买了个套餐,又办了张卡。   他舒舒服服做完护理,自己一个人逛街无聊,又打电话约了一朋友,俩人从商场最头开始逛起,某奢侈品本季新出的包包,手包来一个,钱包买了俩,同一款色不同色,用一个留一个。   平时连店门都不进的伦敦某准高定名牌的精品店,进去之后挑挑拣拣,挨个试了一番。雷鹏出门的时候随意套了件运动衫,本来还等着服务员瞧不起他酸两句,然后拿着卡买东西打人脸呢,谁知道那店里的导购小哥态度特别好,看他来回试衣服也不嫌烦,还微笑着找鞋子给他搭配看效果。雷鹏这下倒是真被取悦了,跟朋友一左一右趴柜台上跟人聊天,后来问来了微信号,又大手一挥,把衬衫裤子一套都给结了。   买包买衣服,做头发,足底按摩的信息一条条的钻进来,消费数额都挺高。许瑞云隐约能猜到雷鹏的意图,俩人虽然收入不低,但到底都是工薪阶层起来的,平时花钱也都很节制,这下雷鹏半天就花去了平时几个月的费用,他并不能做到完全的无动于衷。   许瑞云忍了半天没忍住,往那边打了几遍电话,却又始终没人接。再打给雷鹏的几个朋友,也无一例外的不是用户不方便接听就是正在通话中。他刚开始觉得这未免有些太巧合了,直到又过了两天才反应过来,他大概是被人拉黑了。   雷鹏这人为人强势又霸道,看样是早就打好了招呼。许瑞云从周遭找不到突破口,只得去公寓找。谁知道接连几次吃了闭门羹。那公寓雷鹏换了锁,他进不去,敲门也敲不开。好不容易等到周末,他那边腾出空专门在雷鹏公寓门口守了一天一夜,这才蹲到了人。   那天一早,他坐在公寓的楼梯间里,想着今天如何和雷鹏讲和。却看到后者哼着歌踩着一路的晨光上来,身后跟了一个小帅哥。   小帅哥年纪轻轻,宽肩长腿,穿了件青紫色的衬衫,清新不娘气,像是棵清晨才开的薄荷花。俩人有说有笑,看起来登对又养眼。直到要开门的时候,小帅哥才注意到楼梯间有人,轻轻拍了下雷鹏的胳膊。   许瑞云被那俩人齐齐盯住,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按着自己的膝盖站起来,指着那人问雷鹏:“他是谁?”   雷鹏愣了一下,却笑道:“我朋友。小孩刚工作,平时花销大,工资又少,我帮帮他。”他说完泰然自若地开门,小帅哥自然的跟在他后面进去,从沙发上提起两个纸袋。   那俩纸袋白底黑字,颇有设计感,品牌名称正好和许瑞云前几天收到的消费短信对上。   许瑞云有些吃惊,一套衣服上万元,他和雷鹏这么多年,谁都没舍得买过。   谁知道小帅哥却冲他客气地笑了笑,随后回头就问雷鹏:“是这两件吗?”   雷鹏道:“是,挺好看的,就是腰有些大了。”   小帅哥随即笑道:“没事,我会改。”   他过来似乎就是为了拿衣服,雷鹏又从钱包里抽了两张钱递过去,道:“那这样你先回去吧,回头等我电话。”   小帅哥轻轻笑了笑,高兴地走了。   室内重新恢复了安静,许瑞云按捺不住,压着火问:“雷鹏,你什么意思?”   雷鹏却嘻嘻一笑:“没什么啊,朋友吗,帮个忙。”   “你是帮忙还是包小白脸?”许瑞云难以置信道:“谁家帮朋友忙送上万的衣服!你疯了吗?”   雷鹏忍不住哈哈笑道:“许瑞云,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我接济小朋友跟你接济小朋友有区别吗?反正你又不离婚,咱家出慈善家一出出俩,不更好吗?”   “我什么时候当慈善家了?弗朗他在这边无依无靠,又是我助理,我就是帮个忙搭个手,借给他几次钱怎么了。我对他没那个意思,从来没有说过过分的话,也没做过什么暧昧的事情,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也不是他的择偶标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神经质?”   雷鹏摇了摇头:“不能。”   许瑞云还要再说,雷鹏却突然道:“你不用跟我解释了。现在呢,你同意离婚,那我们就离。你要是不同意,那我们就继续过,各交各的朋友,各当各的慈善家。反正家里有存款,实在不行还能卖房卖车。不过有句话我先提醒你。”   雷鹏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笑道:“我这个人天生就作,你有贼心没贼胆,我是有贼胆没贼心,所以那句话你最好收回去——分手不是我拎包就能走的,但绿帽子可是说戴就能给你戴的。” 第50章   “……”许瑞云一时气得说不出话, 半天后道:“这么多年了,你一点感情都不剩了?现在就一心跟我离婚?”   雷鹏想了想, 认真道:“不是,我对你还是有感情的。就是养条狗, 养十来年死了还得哭两场呢。”   后来雷鹏跟杨炯在一块喝酒, 说起这茬, 沉默了半天后道:“我有时候也会想, 是不是我自己也有点问题,我不太适合婚姻?毕竟恋爱和婚姻不一样,前者只需要感情,后者却需要包容和谅解。”他这话说的极其缓慢, 脑子里都是近日周遭人的各种劝说。   有为许瑞云开脱的,说许瑞云有今天的成就和名声不容易, 平时做事怎么可能没有一点纰漏, 两口子在一起,总要包容理解一些。趁他还没有铸成大错及时挽回一下。   也有站在他的角度考虑的,说许瑞云除了外表一般,其他各方面无论性格还是事业都已经很不错了。雷鹏现在跟他离了, 以后再找很难找到比这个好的。   还有更多的关心许瑞云到底有没有出轨的。还有个大姐, 连连慨叹男男婚姻没有孩子就是不稳定,不像男女能相互包容的。   后来雷鹏自嘲, 跟那大姐道:“可能是吧,不是有个三角形最稳定原理吗?可能父母双方有了孩子,家里多一口人, 考虑问题就不一样了吧。”他说完心里却仍不太得劲,又接着问那人:“可要是有外心的是女方呢,男方也能忍气吞声,宽容谅解?为了家庭的和平思考自己的不足?”   那人当即噤声。雷鹏不觉笑道:“你看,还不是双标。男女地位不平等由来已早,我一个大男人凭什么把自己摆在弱者位置上,受这鸟气。”   许瑞云对他大手大脚花钱的事情不再计较,却对他身边一个接一个的小帅哥们难以释怀。俩人之后又扯皮几次,最终有天矛盾爆发,俩人动了手,你给我一脚我给你一拳。小公寓被闹的一团糟,冰箱门被踹偏了一脚,沙发倒了,椅子砸了,餐桌上的果盘被摔的四分五裂……   离婚这天到来的比雷鹏预料的早。   俩人动手的第二天,他一早开门,想去楼下的诊所看看自己脸上的伤要不要紧。他下个月也有戏拍,人散了日子还要过,一开门却看到了许瑞云。   许瑞云穿着前一天的衣服,身上比雷鹏狼狈的多。他手里拿了两样东西在门口等着,左手是紫药水和棉棒,右手是雷鹏几次三番摔给他的离婚协议书。   雷鹏看着这几样东西,很快明白了过来。   俩人沉默着签字,之后都没收拾,一同打车去了民政局。   只是财产分配小有更改,俩人共同的房子因在雷鹏名下,所以仍留给了雷鹏,商铺和车子则都归了许瑞云。现金雷鹏也让出了一部分给他,俩人最后合计,最终数额和雷鹏刚开始的要求相差无几。   他们一块去办了离婚手续,出来后又各奔东西——许瑞云需要从住处搬走,因此去联系搬家公司,雷鹏则需要按照约定,去银行转一部分钱。   当初俩人换房的时候,虽然也找了搬家公司,但仍有不少个人物品遗落在原先的住处,以至于许瑞云跟蚂蚁搬窝似的前后挪了一星期才把家里添置好。如今搬走,却不知道是搬家公司效率高了,还是主人已经没有了原来小心翼翼视若珍宝的心情,大大小小的东西装了箱摞成摞,不过半下午就搬利索了。   雷鹏等人走后,站在这处空屋子里回想他日,半天没有动。   杨炯得到消息跑过去的时候,雷鹏正领着中介看那处房子。那里面所有个人物品都已清空,只留了搬不动的家具等物。   雷鹏跟中介讲这房子的情况,他拍了拍墙壁,说这壁纸是今年才换的,德国进口的无纺布壁纸,滨城没得卖,他从外地扛回来的。又跟人介绍地板,实木的,当初是什么牌子,工人何时来施的工。厨卫家具的品牌他都记得,又细数了这里那里的隔断是什么原理……   杨炯不只来过一次,平时只觉得这里是个再普通不过的老房子而已,这会儿跟在中介后面听了几句,才恍然明白这个小家里,连个摆件饰品都有着各自的来历和用意。   杨炯在一边旁观,出不得声,心里却难免唏嘘难过——相恋十年的人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而如今他和雷鹏,一个入围城,一个出围城。   这天中介走后,杨炯怕雷鹏一个人待着难过,硬把人拉回了自己原来的家。雷鹏的那处公寓里一片狼藉,好在离着杨佩琼家不远。杨炯跟杨佩琼打了招呼,先让雷鹏进了家门。又去那出小公寓替他收拾了一通。   只是这样不能回新家那边照顾老太太了。杨炯又给傅妈妈打电话,没说是为了照顾朋友,只道杨佩琼想自己了,所以想回家住几天。   傅妈妈对此倒是表示理解,又说晚一点就跟司机过来接老太太。   杨炯自从上次呛了她之后她就很少过来,大概是心里有了嫌隙,因此只趁周末,杨炯又不在的时候过来看一下老太太。杨炯心里多少有些懊悔,觉得傅妈妈毕竟为人母,她有些想法或许过时,又或者跟自己观念不一致,但是作为晚辈那样说她的确有些过分。   这次傅妈妈过来后,杨炯扶着老太太下楼,便趁机道:“我大姨给我跟傅惟演一人纳了一双鞋,就是那种老粗布的,这次我回去顺道拿回来。就是不知道傅惟演爱不爱穿。”   傅妈妈有些诧异,一听和傅惟演有关,又忍不住问他:“是千层底的吗?”   杨炯笑了笑:“是啊,千层底的。我妈都不会弄这个,没想到我大姨会。”   “那你大姨挺厉害的,”老太太在一边忍不住瞪着眼插话道:“你姥姥我年轻的时候常做这个,拿布头和浆糊一层一层的粘,完了晒干了,再比着鞋样子剪,剪完再纳。现在都快忘咯!”   又说傅妈妈:“你这一点上就不如我,多少手艺,纳鞋底打毛衣做虎头鞋,你就没一样会的,都是哭哭啼啼地找我,惟演小时候什么虎头鞋啊小毛衣啊,都我弄的。”   傅妈妈忍不住笑,说:“我们那时候哪还时兴这些啊。”她说完又想起一点旧事,跟杨炯道:“虎头鞋本来是邻居小孩的,那时候惟演才不点点大,看人家穿着稀罕,他伸手抓住就不放了。那时候还是个小东西,话都不会说,就霸道的不行了。”   杨炯啊了一声,又想起自己当初考虑徐志的时候,傅惟演一样地霸道不讲理,既不管俩人什么关系,也不考虑他是不是真的喜欢,就非得先霸着自己。   他忍不住跟着笑出声来。心里忽然有一点点很想他。   傅妈妈聊起来又不免多说了几句,最后慨叹道:“真是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说法,我们那时候听歌,就是什么最爱吃的菜是小葱拌豆腐,最爱穿的鞋是妈妈纳的千层底。可是到了惟演这一代,就是大头皮鞋了。”   杨炯也想起来,点头道:“是啊,我们小时候听那个穿着大头皮鞋,走在繁华大街。”他忍不住哼了两句,又笑道:“我小时候还真偷穿过我爸的皮鞋,被揍了一顿,结果他把我揍哭之后跟我妈躲屋里笑话我,说我跟游船似的。”   傅妈妈不觉跟着笑,又想起他是单亲,感慨道:“你妈妈这些年带你一定不容易。”   说话的功夫到了楼下,司机帮忙开门,杨炯扶着老太太进去,随后转过身,看着傅妈妈道:“当妈的都不容易,总是什么事情都考虑在孩子前面。要不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吗。”   他说完顿了顿,又捻了下脚尖,小声道:“就是孩子辈……有时候吧,不太能立刻体谅父母的苦心,冷不丁嘴一快,就说了伤人的话了。”   傅妈妈微微愣了一下,又打量他一眼,却笑道:“没事,都是一家人,哪有因为孩子一句话就往心里去的啊。”   她说完低头上车,抬了下脚又停住,看着杨炯笑道:“惟演等回来了差不多也快过生日了,到时候你俩要是有安排就自己玩,没安排的话就去妈那,妈给你们做好吃的。”   杨炯连忙应下,等到车子开走,心里总算松了口气。他当即收拾了东西回家,又买了一套新的床上用品给雷鹏,俩人以前也时常住一起,反正杨炯的床够大,也不挤。只是傅惟演这人独占欲强,保不定抽起风来连雷鹏的醋也吃,杨炯想了想,干脆又买了床被子和两套睡衣,这才安心回家去。   杨佩琼对雷鹏也很熟悉,一开始诧异问了两句,知道原委后便不再多说,只去市场买了块冬瓜,说给俩人炖锅冬瓜排骨汤补补。   晚上三人聚一块吃饭,热汤热水的盛上来。杨炯怕自己家口味清淡雷鹏不适应,一时多事,又把冰箱里的一袋海带丝拿了出来,给他放在了小碟里。   谁知道雷鹏接过去,顿时眼圈儿就红了。   杨佩琼不明所以,转过脸看看雷鹏,又看了看杨炯。杨炯这才想起之前雷鹏因为咸菜的事跟许瑞云吵过架。   当时雷鹏对他说:“……你说结婚有什么好,不能结婚的时候不顺心了随时拍拍屁股能走人,吓唬吓唬他给点教训也是好的。但结婚了不一样,分手能天天闹,离婚哪能天天来。”   那时候雷鹏对婚姻还很慎重,吵架了回公寓冷静冷静第二天自己就回去,而杨炯也满心想着第二天和傅惟演去领证,谁知道这才几个月,事情就都变了样。   杨炯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没眼力见,忙从一旁抽了几张纸递过去。他想劝点什么,可是杨佩琼在,也不好多说。只得轻轻地叹了口气,勉强拉着杨佩琼扯了几句别的。   好在雷鹏情绪恢复得很快,等了会儿就跟没事人一样,还跟着一块聊了几句天。只是话题无非是些时事新闻,娱乐八卦。   杨佩琼每次提前这个就不免念叨,叮嘱杨炯道:“你工作就好好工作,那些歪主意别瞎打,什么这明星那明星的,整天不是闹绯闻就是搞出轨的,一个个的多难看啊。”   杨炯飞快地看了眼雷鹏,见他没什么反应,这才放下心来,跟他妈道:“我这样的谁跟我炒绯闻啊,人又不少傻,图啥。”   杨佩琼却说他:“你这样的怎么了?上次我还没说你,那个摄影师你还联系着吗?这阵子惟演不在,那人你干脆连见都别见了,避嫌。”   杨佩琼不知内情,又转过脸对雷鹏说:“小鹏你也盯着他点,惟演是个好孩子,炯炯上回也不知道着了谁的道,为给一外人说话把惟演给气着了。”   杨炯一口汤没含住,噗地一下喷了出来。   当初徐志就是雷鹏介绍的。他那会儿是好意,觉得傅惟演这人历史遗留问题多,又长的太风骚,容易招蜂引蝶,所以赶紧给杨炯介绍了个好的。只是没想到傅惟演爪子快,按住他家羊死活不撒手了。   雷鹏又尴尬又有些哭笑不得,再一想,许瑞云倒是长得一般,但是仍耐不住寂寞出去找寄托,可见这人的长相和忠贞观未必有联系。   他心里也盼着杨炯好,于是认真答应道:“行。阿姨你放心。那个徐志出去旅游了,三个多月都在海上飘着呢。他就是回来了,我也会好好当护羊使者,不让他捣乱的。”   杨炯见状也笑嘻嘻地伸手,跟杨佩琼保证道:“他就是回来了我也不会联系他。”   杨佩琼这才满意,又看他嬉皮笑脸地不认真,敲打了一句:“咱家可没有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家风。”说完又想起雷鹏那对象,忍不住气愤道:“依我看惟演说的对,干摄影的就是不行,靠不住。”   杨炯:“……”   后来傅惟演听了这段,顿时理直气壮地附和,连声说对。   杨炯说他:“你对什么对啊?我跟徐志一直就没再联系过好吧?”   傅惟演却说:“我这次是认真的,不是说干摄影的如何,是说物以类聚。比如徐志摩和他周围的人都一个德行。”   杨炯忍不住给他纠正:“你能不能好好说,徐志是徐志,徐志摩是徐志摩。我还挺喜欢徐志摩呢。”   他很喜欢那首《火车擒住轨》,在杨老头刚没的头几天,他几乎反反复复地念叨那里面的几句,像是找到了寄托。   谁知道傅惟演却说:“我说的就是徐志摩。他写的一手好诗有才情是一回事,但是男女关系就是另一回事了。同样他身边的人,像胡适,学问高归高,但要在家庭上他可是典型的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只是胡老先生会处理,什么大姑娘小媳妇,什么女学生小师母,他又能跳热舞又能写情书,发展各种浪漫史,也就没走最后一步。”   又道:“那些中年危机的不都这样吗,想着跟人一样‘发乎情止于礼’,发展一段伟大的友谊。只不过大部分人有胡老先生那心思,但是又没那本事。”   杨炯从没了解过这些,顿时觉得有些颠覆。   傅惟演却不肯再多说了,他那边进修快要结束,最后的时间越来越紧。杨炯这边的青春剧也快要杀青,最后这阵子安排的戏份也比较集中,因而通话的次数少了不少。   杨炯看着他归国的日期一天天临近,没来由地有些紧张,也不再提别人的这些家事。只问他:“你瘦了吗?高了没有?是不是晒黑了?”   傅惟演在那边一边笑一边说:“瘦了,矮了,也黑了。哎呀,好像变丑了,怎么办?”   杨炯被他的口气逗笑了,故意道:“变丑了就不要你了,要求退货。”   “那损耗费怎么算?”   “什么损耗费?”   “你收货的时候是全新的,现在你不要我了,我就成八成新了,磨损严重,要求赔偿,”傅惟演在那边低声笑了两声,又问他:“你现在是自己待着吗?”   杨炯嗯了一声,道:“在我家呢。”   雷鹏还有工作,在他这住了几天就回去了,杨炯犹豫之下却先留了下来,趁这段时间多陪陪杨佩琼。   傅惟演又问:“你有没有想我?”   杨炯笑笑,如实道:“想了。”他说完一顿,又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太老实,万一傅惟演顺杆儿爬,问他“哪儿想了”他可怎么答。   谁知道傅惟演这天却正经了一回,嗯了一声,委屈道:“我也想你了。”   杨炯心里顿时甜滋滋的,握着手机不舍得挂,没话找话道:“那你回来那天我还用去接机吗?”   他本来就打算去,时间也已经腾出来了,这么问就是想增添点情趣,等傅惟演说“不用接机,你在家休息”的时候,自己说两句好听的也甜一甜他。   又或者可以故意说不去接机,到时候突然出现给对方个惊喜。   谁知道傅惟演却不按套路出牌,理智气壮道:“当然要啊!要接机要接机。”想了想还觉得不够,又叮嘱道:“你上次也没送我,这次要一块补上,别的就不要了,就买束花吧。”   “……”杨炯还没跟傅惟演说那天自己穿着睡衣去机场的事,想了想先问道:“你要花干什么?”   “接机不都得带花吗?”傅惟演安排道:“我都想好了,那天我要穿着风衣,带着墨镜,优雅地推着行李车从里面走出来……到时候你站地靠前点,我好认。”   “……”杨炯还是第一次听别人用优雅来形容自己……他被雷了个外焦里嫩,又觉得傅惟演描述的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杨炯琢磨了一会儿,顿时想起来了。那些粉丝去接机的时候不就是这样吗?打扮齐整,抱着鲜花,准备好尖叫。而另一头的人,则都无一例外的是带着墨镜,抬着高傲的头颅缓缓从通道走出……   杨炯:“……”   他把自己和傅惟演代入了一下,张了张嘴,忍不住问道:“我是不是还要举个牌子啊?”   傅惟演想了想,“举不举都行,拿多了你累啊。”   “……”亏他还知道自己累,杨炯沉默了一下,又继续埋汰他:“那牌子就不举了,要说点什么吗?是不是等你一出来的时候,我还得蹦蹦跳跳地尖叫着‘啊啊啊啊啊!惟演惟演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谁知道傅惟演却突然嘿嘿笑,啵了一声,道:“我也爱你。” 第51章   傅惟演回来的前一天是周末, 杨炯先回了住处打扫了一遍。这段时间家里没人住,虽然窗户也关着, 但是仍落了不少灰。   他走之前家里的床单被罩都是干净的,现在却不得不拆下来重新洗, 又换了别的上去, 只是换了一半又犹豫了——以前他们俩是各睡各的, 所以傅惟演的床虽然是双人床, 但被子的尺寸是单人的。现在俩人这样总不能继续分被窝睡,杨炯只得把自己的大被子拿了出来。只是他的被罩洗了又洗,现在已经有些发白了,自己用倒还行, 但是傅惟演这人挑剔,少不了还得买两套替换的。   这么一看家里需要添置的东西还不少, 之前傅惟演走了他没太有心思, 每天就是上班赶剧组下班了做饭跟老太太聊几句天,日复一日的重复,现在却突然多了很多想法,比如书房里得装个落地灯了, 要不然平时傅惟演在那用电脑的时候, 台灯的范围太小,键盘周遭不够亮。客厅的颜色也有些过于简单, 只是傅惟演当初定的就是北欧风,杨炯又怕自己乱整坏了整体格调,于是拿着抹布擦地, 忙活完一块地方就停下来端量会儿,最后终于打定主意——茶几和餐桌上可以放块芒果黄的桌布,这样对应着再买几个同色系的抱枕或椅子垫,既能提亮室内颜色以后也好打理。   除此之外餐桌上还可以加个花瓶,这样明天接机的花束回来可以插在花瓶里,也不浪费。他这么琢磨着,顿时觉得有一大堆事情要做。又想着自己的衣服牌子货就那么几件,翻来覆去穿了好几年了,其他的质量又不行,手感太差,明天穿着去接机怎么都要打扮一下。   杨炯来不及从网上下单,等把这边收拾好,换了身衣服就打算去逛个街。正好雷鹏那边没事,俩人一块约在了商场见面。   桌布抱枕都好买,雷鹏知道的店铺多,带他熟门熟路采购完毕,总共才用了不到半个小时。就是最后买衣服的时候有了点分歧。   雷鹏拉他往一楼的高档门店走,说他:“你既然都买了,就买几身好的,以后万一出席什么场合也好应付一下。”   杨炯不愿意,站在原地心疼道:“我能出席什么场合啊?就买身运动装行了,衬衫我看那个几百的就挺好。”   雷鹏却笑他:“能不能有点出息?那个剧你不是主角吗?发布会你不去?宣传活动不参加?以后综艺节目谈话节目你不上?”   杨炯啊了一声,半天后忍不住道:“我其实……现在都没太敢完全相信,总怕中间出岔子。”这件事对他而言有点像天上掉馅饼,当时事情也不是一帆风顺,之前签合同的时间就挪过一次,后来合同细节也有更改,他的集数少了五集,因此总体片酬也少了一些。只是杨炯没名气,这次是导演找上他,他这边又没有经纪人把关讲价,所以最后几乎什么意见都没提,人家给什么合同他就签什么合同了。   后来雷鹏问了有些不放心,杨炯倒是想得开,直言道:“说实话这剧能找上我我就很满足了。要不是现在我成家立业的还要顾着吃喝拉撒,这种机会不要钱都行,机遇难得。”   这会儿雷鹏也用同样的话来劝他。   雷鹏道:“ 机遇难得,担心可以但不要焦虑,而且你至少要做点准备,要不然到时候容易忙中出乱”他说到这顿了顿,回过头来看杨炯:“我昨天刚知道一个消息,那个纪晓虽然是个新人导演,但是挺有些财力和背景的。而且《岸》你还记得吗?”   《岸》是他俩刚认识的时候一块看的一部很老的文艺片,那片子曾经在国外获了几个奖,甚至被提名过当年的十佳影片,但因为未送审就参加了国外的电影节,所以被广电下令禁止在内地公映。   杨炯愣了下:“那个地下电影?”   雷鹏点点头,嗯了一声说:“就是那个,他是副导。”   杨炯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他见纪晓的时候觉得后者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也就是三十几岁。可是那地下电影都十来年了……纪晓二十出头就当过副导演?   也太厉害了……   他不觉有些崇敬,顿时又觉得紧张,问雷鹏:“你说我能演好吗?我怎么这么没底呢?我会不会给别人托后腿?”   雷鹏问他:“你搭档是谁知道了吗?”   杨炯摇了摇头,男一一直没定,其他定下的纪晓说过的他也都不认识。   雷鹏看他神色是紧张,拍了拍他笑道:“演不好有导演教呢,他选你肯定有选你的理由。你抓住机会认真演就是了。”又道:“下面那家在打折,你可以先买一件备着,万一出席重要场合穿着显得重视,正好我那有一身新买的,前几天刚让他们店的小帅哥给改了尺寸,咱俩衣服尺码差不多,到时候借给你换着穿。”   杨炯犹豫了下,想到如果后面真的跟着宣传,是得有那么两件衣服充门面,于是咬咬牙跟着下去了。   俩人去的依旧是那家准高定的店,他和雷鹏都只能买得起成衣,正好店里有款衬衫因为断码换季,所以做特价处理。杨炯试着小号的那件正合适,一看折后价钱也能接受,正打算让人包起来的时候,却又瞄见了另一件——那是一件吸烟装衬衫,颈部一圈极窄的黑色绸缎装饰,两粒扣的袖口,被搁在一旁的橱柜里。   他心念一动,不知道怎么就想想起了傅惟演,又想着那人肩宽腰瘦腿长,气质又好,穿这种衬衫格外有贵族感,于是问店员:“那件打折吗?”   店员看了眼笑道:“那是新品呢,暂时没有折扣活动。”   杨炯有些失望,走了两步仍不死心,又扭头问人家:“那不打折是多少钱?”   店员道:“五千七。”大概看杨炯实在喜欢,又补充道:“但是这一款只有一个号了。”   再问号码尺寸,却正好是傅惟演的号。   雷鹏本来在一边跟小帅哥聊天,见状走过来,一看杨炯的架势就愣了,戳他:“你傻啊,那个一件能买你这个三件了。”   杨炯犹豫半天,两件都买不舍得,身上带的钱也不够,最后头脑一热,推开自己手里的这个违心道:“我觉得这件……我穿着不好看。”   他让人拿了那件不打折的,出门之后又心疼又喜欢。街也不继续逛了,抱着一大堆东西回了家。   临分开的时候雷鹏摇头叹道:“我看你是没救了,先人后己,小金库也不管了,小存款也不要了,就死心塌地的打扮你家娘娘了。”   杨炯让他说的不好意思,又听雷鹏问:“那账本你还记吗?”   杨炯没多想,连忙道:“还记呢!”   谁知道雷鹏却叹了口气,痛心道:“完了,这是彻底傻到家了。”   杨炯的账本已经写满了大半个本子,当初他是因为自己在傅惟演这住既不拿房租,水电燃气也是月月都出,总不好什么都占人便宜,所以便用本子记录下每日开支,尽量在其他地方贴补,比如平时菜钱米钱,又或者日常损耗的卫生纸、垃圾袋、洗碗布以及叫人送的桶装水这些……零零碎碎,其实加起来还真不少花钱。   傅惟演对此表示过抗议,觉得这样显得俩人太生疏。可是那时候他们俩本来关系就不见得多亲,纯粹的形婚关系,能住到一起已经算奇迹了。所以杨炯也不和他解释,只自己每天都记录下来。等到了后来,这种记录便成了一种习惯。像是以前雷鹏和许瑞云的点滴都缩影在镜头下风景里,他和傅惟演这几个月的记忆,则都缩影在了今天“娘娘”要吃鸡,费用:小公鸡10元一只+土豆4元一斤+辣椒……+公交车费3元上。   杨炯回去自己翻开账本,看了看也觉得自己傻,因为最近几个月家里的开支几乎全是他出的,这个账本又不给别人看,也不知道这样记着什么意思。不过虽然这样,他仍是把今天买的东西记了上去,又把发票贴上去,看着上面的数字傻笑。   第二天一早杨炯就去了机场接人,他提前跟一家花店定好了花,按照傅惟演的喜好扎了一捧浅色系的花束。等到机场的时候时间尚早,赶早班飞机的人络绎不绝,杨炯捧着束花站人群里莫名的就有些脸红。他以前跟傅惟演去领结婚证的时候还顾忌过自己会不会有粉丝,现在倒是不怕了,满心里就想着给一会儿那儿什么时候到,是黑了还是白了?胖了还是瘦了?又想傅惟演肤色一直很均匀,既让人觉得干净,又有些型男的味道,如果白一些的话回家自己也调戏调戏他,禁欲男小白脸什么的最带劲了。如果黑了,好像也更有男人味了……   总之怎么想怎么欢喜。   他高高兴兴坐直梯道负一楼去接机,出口处人还不多,杨炯看着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心里忍不住兴奋,在一旁又坐不住,干脆先到了第一排去等位置。谁知道他刚靠道栏杆,就听一旁有人惊讶地招呼道:“杨炯?”   杨炯愣了下,扭头一看,竟然是孙牧。   孙牧倒是先反应过来,拍了拍脑门笑道:“哎我给忘了,早知道应该叫上你一块。”   杨炯愣了下,也笑笑,问他:“你是来接……”   孙牧忙道:“我朋友,跟傅惟演同一趟航班回来。”他笑笑,见杨炯惊讶又作解释道:“那是我跟惟演的师兄,本来一直在国外,这次他家里有事,正好又签了国内的工作,所以回来了。他本来打算上个月回来的,后来惟演过去进修,所以俩人干脆一块了。”   傅惟演没提起过这茬,杨炯有些惊讶,一时间也不知道搭什么话,只得笑笑。   俩人说着话的功夫,那边广播里已经响起了了航班准点抵达的通知,杨炯顿时紧张起来,他眼巴巴地瞅着出口,又觉得身后有人过来,回头再看,顿时脸就黑了。   那个弗朗手里抱了一大捧红色的玫瑰花,正满头汗地往这边跑。杨炯回头的功夫,他也看到了杨炯,微微一愣,神色有些尴尬,随后却直奔向孙牧那,把花束递了过去。   孙牧却没察觉不对劲,先对弗朗道了谢,随后又给杨炯介绍道:“哎杨炯,上次你不是问傅惟演那公寓的买主吗?这个就是,我高中同学,叫弗朗。”   杨炯心里不得劲,只碍着孙牧的面子,转过脸要笑不笑地朝那人点了下头,假装不认识。   弗朗也是尴尬的不行,他神情掩饰的也不如杨炯好,杨炯淡淡的一眼,他就下意识地往孙牧后面缩了缩。   这下孙牧也觉出不对劲了。他狐疑地来回看看,只是杨炯转过身只一心一意地盯着鱼贯而出的行人,弗朗也只垂眉耷眼的看地上,俩人很有默契的都不跟他对视。   孙牧不解,也不好当场就问,好在傅惟演俩人很快从出口一前一后的出来了。杨炯的手心都快攥出汗了,不等出声,就见傅惟演推着行李车,跟旁边同行人叮嘱了几句,就快步朝他走了过来。   杨炯远远看着他走过来,看他似乎瘦了点,又感觉他好像高了点。他又注意到傅惟演竟然穿了件真丝衬衫,一直扣到最上面,外套也是做工考究的双排扣外套,此刻他大步流星的朝自己走过来,神情笃定又得意,越看越像是刚去宫殿参加完宴会的王子。   而杨炯自己,昨天没舍得买新衣服,所以今天仍旧穿了旧衣服过来,又想到这三个月东跑西颠,在剧组风吹日晒,皮肤粗糙不少,在家里又洒扫做饭伺候老人,也没什么提升气质之处……两相对比之下,竟然有了糟糠之妻的架势。   他突然就有些委屈,看着傅惟演过来,虽然脚底下跟着傅惟演往围栏尽头走,但是嘴巴却紧紧抿住,一句话也喊不出来。   谁知道傅惟演也没说话,俩人刚走到一块的时候,他二话不说地捞着杨炯的腰就往一边推。   杨炯愣了下,下意识的开口道:“你要干嘛?”   “亲一下,”傅惟演揽住他的腰,低着头就要凑上来。   到达处的人越来越多,周围还有其他旅客,男男女女没几个这么奔放的。杨炯当即臊地面红耳赤,突如其来的委屈一下就散干净了。他看到一旁孙牧几人已经齐齐目光如炬的盯了过来,忙拿花挡住,着急道:“别别别,还有外人在呢!”   傅惟演不依,把花拨开,坚持道:“就一下。”   “不行!”   “那两下!”   “……两下也不行,”杨炯是真害臊,急道:“好多人呢,光天化日的你收着点。”   “那就三下,”傅惟演低头看着他,眼神专注,笑意也越来越盛,道:“就亲三下,不能再讲价了。” 第52章   杨炯躲不开拗不过, 垫脚在傅惟演下巴上亲了两口就想敷衍过去。傅惟演抿着嘴只笑,直到杨炯以为这一关过去了的时候, 他才霸道地圈住人家,又来了一记深吻。   俩人分开的时候杨炯连脖子都红了。傅惟演得意洋洋, 抱着还不撒手, 没一会儿旁观的师兄过来捣乱, 在一旁啧道:“差不多就行了啊, 你真好意思的,这么多东西都让我一个人推。”   傅惟演侧过脸看他,不爽道:“我们小别胜新婚亲一下还不行啊?管真宽,你眼红找你的孙牧去。”   话没说完, 后面的孙牧就给了他一巴掌。   力道不大,好朋友久别重逢, 也是高兴的不行。   孙牧道:“我都定好接风宴了, 你俩连早饭都没吃吧,一会儿一块过去。”又对杨炯笑道:“本来打算晚一点去接你的,这会儿正好咱一块了。”   杨炯没说话,他心里觉得这话有点奇怪, 又怕自己多想。只看了眼傅惟演, 心道要是没什么事,就冲着那小可怜也不能去, 要不然这饭吃的我膈应。   他打定主意,正琢磨着怎么拒绝,就听一旁的师兄道:“也好, 正好我跟惟演有些话还没说完。这一回来我得先回老家扫墓,然后是各种手续,马上就得忙起来。惟演那边工作也是紧张,以后再抽空聚一块就不容易了。不如一块吃顿饭,聊完吧。”   他说完又问杨炯:“杨炯今天没事吧?”   杨炯犹豫了一下,怕耽误傅惟演的事情,只得笑道:“没事。我今天特意请的假。”   一行人把行李放好,孙牧今天开了辆商务,正好前后能坐开。只是上车的时候傅惟演把副驾的师兄给拉了下来,塞到了后座。这才拉着杨炯一块挤了进去。   师兄不清楚这其中缘由,还纳闷地戳他:“你怎么这么坏呢,总打断我跟孙牧是几个意思?”   傅惟演含糊道:“没意思。”   他坐在正中间,看了看怕杨炯在边上挤,又欠着屁股往师兄那边挪,给杨炯腾了好大一块空。   师兄顿时怒了:“卧槽我是看明白了,你是故意来占空的是吧!屁玩意儿!”说完也不甘示弱,挤了回去。   傅惟演有些生气:“你干嘛挤我,就这么点道忍一忍不行吗?挤着我媳妇怎么办?”   师兄顿时震惊脸:“你咋不怕挤着我呢?”   “你忍忍就行了,”傅惟演理所当然看他一眼,又转过脸对杨炯笑着拍拍车座,催促道:“过来点过来点。”   杨炯碍着这么多人面不好说他,给他使眼色让他回来点,又伸手拉他胳膊往自己跟前拖,谁知道傅惟演却反手握住他的手腕,搁在自己腿上揉捏着玩。一会儿伸手跟他十指交扣,一会儿又抬着他的手放嘴边亲一下。   杨炯哭笑不得,心头儿被亲得又软又甜,只得不好意思地对那位师兄笑笑,又悄悄看了眼傅惟演。   俩人一路上小动作不断,你拉我我推你,等到了市区,孙牧才忍不住笑道:“你俩行了啊,这是诚心虐狗吗?”   杨炯心思一转,笑着开玩笑道:“狗在哪儿?”   他随口接话看着并无恶意,可是这车里一共五个人,四个成双成对,单出的那个就不免多想了点。   弗朗神色略微有些尴尬,抿了抿嘴,忍不住小声道:“那个,我家里还有点事。”   其他几人都看过去,杨炯瞅他一眼没说话,孙牧则是疑惑地哦了一声,尾音上扬,显然很意外。   弗朗吞吞吐吐,一看就是不惯于说谎的人临时编理由。只是他这人内向,最后也只憋出一句:“家里好像煤气忘关了……”又道:“我在前面下车就行,那边有公交车能直达。”   孙牧虽然诧异,不过仍体贴道:“这样的话是不同路,这样我再往前开一段吧,广南路上公交路线多一点,你不用等太久。”   等到了广南路,弗朗下车,他又问:“你身上有零钱吗?”   弗朗连忙点头,拍了拍衣服兜道:“有的有的。”   路口这块不能停车,孙牧有些不放心,叮嘱一句后又开车上路。杨炯隔着车窗看了眼被甩在后面的人,又悄悄地抬眼看了眼孙牧,开始犹豫自己是不是做的有点过了——他和弗朗的那点过节隔着的是另一对,可是那件事上并不好定论这个人是有意为之还是纯粹无辜躺枪,而自己也的确有些迁怒的意思。   今天对方作为孙牧的朋友出现,一会儿的饭局又是孙牧做东……要较真起来自己才是个外人,这样把人排挤出去,似乎有些不合适了。   杨炯有些后悔自己太冒失,又觉得自己看起来有些欺负老实人的意思,心里不觉又别扭几分。好在孙牧看起来一切如常,似乎并没有介意这件事,也没注意到他和弗朗的这些反常细节。   几人到了预先定好的饭店吃饭,这个时间半早不晚地,也没几个客人。孙牧提前有预定,报上姓名后,服务员把人领到了一个六人包间。   桌上四套餐具,杨炯初时没觉得,等后来反过味来,顿时明白了——孙牧一开始带了弗朗,又去接人,不加自己正好四个。也就是说这场接风宴,一开始并没有打算自己。   他这些年惯于看别人脸色行事,这种人情世故上别人做一步他能琢磨三步,这会儿他便也看破不说破,不动声色地跟着傅惟演落座。   等到开席过半,傅惟演的师兄谈起正事,他才明白了孙牧一开始没打算叫自己的原因。   师兄道:“韩韬那边筹备的算是相当完善了,我看了他给的不少资料,能看出他是真费了功夫在上面。现在国内的医疗环境这样是多种原因造成的,我们每千口的医院病床数、医师数,整体的卫生资源投入都远低于发达国家,所以客观上不可能像他们那么分工细致,你这次过来交流,看到这边临床医生的工作状态,如果等到国内实现,还不知道要十年还是二十年。可是韩韬不一样,他一开始就分工明确,会有大量的辅助人员,门诊实现全预约,专人写病历,专人办理患者出入院,专人负责心理疏导维护关系……你到时候只管你的病人,你需要上的手术,甚至你的工作时间也有保证……我知道你俩之间的那点过去,但是感情的事掀过去就翻篇了,何必置气一辈子?”   傅惟演低头扒拉碗里的菜,过了会儿才道:“真不是置气,我就是不想去。”   “那为什么不想去呢?”师兄诧异:“办私立医院的想法最初是你的,医院地址也是你选的,甚至总体架构一开始也是你说的……现在只不过别人替你实现了而已,别的不说,想想到时候你都不用操心医院盈亏,每天端个咖啡往办公室一坐,不好吗?”   “没觉得好,”傅惟演道:“就当我那时候脑子冲动犯病不行?”   “……你啊就是太任性,”师兄叹了口气,对孙牧和杨炯道:“你俩说说他。”   杨炯看了看傅惟演,也不知道说什么。   孙牧倒是皱着眉问:“我本心也不愿意傅惟演过去。先不说感情不感情。但是私立医院这现状。”他犹豫了一下,道:“现在是什么样我不清楚,但是前两年我可问过,本市私立医院里,只有三家是医疗定点单位,100张床位以上的只有两家,不是没有过好点的,但是不管开头怎么样,不少都是越开越乱,人员杂设备差,发虚假广告,到处开‘义诊’,收费也乱。”   他顿了顿,坦言道:“私立医院里医疗水平和设备条件能赶上公立的本来就少,就是韩韬真能做到,那他的医院作为盈利性机构,这么多人员的开支也是问题。别忘了现在私立医院的税收可多了,银行贷款和融资也很受限。”   师兄问:“比如说?”   “我那天大概看了眼,起码有部分营业税,企业所得税,房产税,车船税,教育费附加这些……税多,收费标准又一致,咱这卫生部门的土政策又形形色色,所以大环境并不乐观。韩韬要是跟其他人一样,开个性病医院,或者美容整形的,瘦身的这些肯定好挣钱,可是他要做综合的,野心这么大,我是真不看好。”   师兄却道:“……这些我了解,不过其他的不说,韩韬的三年免税期是没问题。银行贷款融资也不是事儿。”他笑了笑,又道:“你也不想想,这医院他要开不起来,谁还能开得起来?”   孙牧不觉一愣,随后想到韩韬的关系,仍犹豫道:“他爸妈还有几年……”   “……你就别管他爸妈了,”师兄笑了笑,忽然想起一茬来,问他:“哎,他快结婚了,你们不知道吗?”   这话一出,其他几个人都愣了,抬头或惊或疑地看着他。   师兄啊了一声,诧异道:“你们还真是都不知道啊?怪不得……他那对象资源比他可牛多了,俩人好像谈了两个多月了吧,那男的挺低调的,上次发微博转了一条珠宝信息,我才知道这俩人好事将近的。”   说完又笑傅惟演:“怪不得呢,我还想着你干啥这么避嫌。那男的条件真不错,应该没你事儿了。”   他说话直接,虽然提起韩韬和傅惟演的那点过去,但是大大方方,杨炯丝毫感觉不觉得讨厌。   只是平时傅惟演都是被人捧着,没人捧他他自己也得嘚瑟一下,这次师兄开他玩笑,他却只淡淡笑了一下,什么话都没说。   直到饭局结束的时候,孙牧才提起了弗朗。只一句,对师兄说的:“我那高中同学刚辞了工,你不是有个同学做物业吗?看有没有什么工作能适合他的。”又道:“他现在身上有房贷,压力比较大,你上着心点。”   师兄答应下来,问他:“是一开始跟你后面那个?”   孙牧笑:“是他,今天我出门急,想给你买花结果花店没开,临时让人从郊区给送过去的。”   师兄哦了一声,又问:“他能干什么?”   “什么都能干,挺吃苦耐劳的一个人,就是嘴笨心眼实,跟人打交道耍嘴皮的活儿不太行。”   杨炯把话听在心里,回家后忍不住先跟雷鹏说了。   雷鹏叹道:“你该不会想劝我复合吧?”   杨炯道:“没有啊,就是说一声,通报敌情。”   “那巧了,”雷鹏在那头笑道:“我也有个敌情要通报。”他顿了下,压低声音对杨炯道:“徐志回来了,给你捎了礼物,让我转交给你呢。”   傅惟演在浴室洗澡,杨炯忙回头看了一眼,莫名心虚道:“不要不要,你告诉他我不要礼物。”   雷鹏道:“他非要给怎么办。”   “非要给也不行啊,你随便编个什么借口帮我应付下吧,我我我我也不缺东西……”他一着急不自觉结巴了一下,顿了下又如实道:“而且我家主子心眼儿小,他要真送了东西来,我家房顶得被掀了。”   他一着急,不自觉就忘了压低音量。   一旁匆匆冲了个澡裹着浴巾出来的傅惟演愣了下,觉得不对劲,又退回浴室扒着门口偷听。就听杨炯在那举例道:“对啊对啊,他可小了,针尖尖大……”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杨炯啊了一声,有些震惊道:“徐志……这也……太那啥了吧,他大归他大,我们家的小有什么办法……对啊,将就呗……”   扒着门框的傅惟演眉头越皱越紧:“……”谁小?? 第53章   杨炯挂掉电话后长舒了一口气, 算着时间徐志的确是该回来了,只是这阵子他心思都在傅惟演身上, 早真给忘了这一茬了。   刚刚雷鹏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能听出那边是故意的,可是还是忍不住紧张, 毕竟傅惟演心眼不大, 要徐志长的丑霍霍的跟许瑞云似的还好说, 偏偏人家长的也挺俊, 五官好看,气质也好,要是头发往高了吹一吹,个头还能比傅惟演高出一公分……   这时候他是不指望两边兼顾和平共处了, 要得罪干脆就得罪一个,虽然挺对不起徐志的, 但是总好过家里这个不安生。杨炯想到这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毕竟这一点都不符合他一贯老好人的处事原则,尤其是徐志也没做错什么。   他想了想放下手机,默默对着那头的徐先生双手合十拜了拜,这才去看傅惟演。   傅惟演似乎还在洗澡, 水流哗哗的, 杨炯想起刚给他买的衬衣,还有从家里带过来的千层底的老布鞋, 自己高高兴兴得拿出来给摆在了床上。摆完左右看看,却又觉得不合适,看着跟要上供似的。又想到俩人小别才聚, 半上午又已经吃饱喝足,正该是饱暖思淫欲的时候,万一一会儿傅惟演洗好了急吼吼冲出来,这俩东西摆床中央也太碍事了。   他想了想自己先有些害臊,手底下却麻利地把东西暂时挪到了床头柜上。之后整整这拽拽那,又把牛仔裤给脱下来换成了宽松的家居服。白日宣淫怕走光,因此把卧室的窗帘给拉上,把客厅的内层纱帘也给合得死死的。   室内的光线一下暗了下来,杨炯舔了舔嘴巴,最后轻手轻脚地从床头柜里找出上次剩下的几个小可爱给塞到了枕头底下。做这些的时候他心里又兴奋又紧张,忙完往床头一坐,感觉自己像是个等待初夜的新娘子。   可是新娘子等了半天,又拿着手机刷了好久的新闻也没听到新郎的动静,杨炯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忍不住有些着急,又有些担心。他忍不住听浴室的动静,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水声已经停止了。   杨炯心下诧异,敲了敲门。   洗手间的门很快被人从里打开,傅惟演腰间围了块浴巾,头发也已经擦干了,看样早洗完了。   杨炯愣了下,不知道他在里面干什么,于是看着他问:“我正想叫你呢,你怎么洗这么久?”   他只是关心一下,疑问句也没有埋怨的意思,谁知道傅惟演却不高兴了,鼓着腮帮子哼道:“就洗这么久,怎么办,将就着吧。”   杨炯:“……”他有些懵,觉得那语气不大对,皱了皱眉问:“你怎么了?”   傅惟演却道:“没怎么啊。”   “没怎么你跟吃枪药了似的?”杨炯看他往卧室走,低头又瞅见这人趿拉着拖鞋带了一地的水印,又忍不住提醒道:“你擦干了再进去,我这早上才拖的地……”   谁知道傅惟演不听不要紧,一听他这么说,竟然故意绕着去床头又啪嗒啪嗒踩了两下。   杨炯:“???”   傻子也看出这人在赌气了。杨炯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自己哪里得罪他了,这一天从早上见面到刚才,唯一不高兴的事……想来想去也就是饭桌上提的那个人。但他觉得又不像,没道理回来的路上傅惟演还高高兴兴,洗个澡就反过味来啊?杨炯琢磨不明白,又怕自己胡思乱想,干脆闭嘴,在一旁看着傅惟演从衣柜里扒拉出来长裤穿上,又胡乱套了件T恤。   卧室的光线被窗帘半掩住,透着暧昧的昏黄,只是显然主人公没有那个的打算。杨炯等了会儿见傅惟演穿好衣服竟然自顾自地往床上一躺,既也不跟自己说话,也不说刚刚到底怎么了,突然就有些觉得没意思。   他没再出声,只默默走过去,绕开这人,从枕头底下摸出了那几个小东西。   傅惟演抬眼看了一眼,杨炯也权当没看见,从一旁拿了刚才换下的牛仔裤出来,并顺手把几个小东西塞到了衣服下面。   傅惟演这才出声,支起胳膊问他:“你干嘛换衣服?”说完见杨炯不出声,又坐起来警惕道:“你要去哪儿?”   杨炯不想跟他置气,顿了顿,平声道:“……我出去买点东西,这段时间家里没人住,冰箱都空了。”   傅惟演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等他把家居裤脱下要穿牛仔裤的时候,突然伸手抓住了牛仔裤的裤腿。   杨炯往回扯了扯,面无表情道:“别闹,你不是要倒时差吗,快睡吧。”   傅惟演却不撒手,哼了声说:“谁说我要倒时差了。”   “你都上床了不是倒时差吗?”   “谁说我上床就要倒时差啊?”傅惟演瞧他一眼,又问他:“你刚从枕头底下拿的什么?”他刚刚就看见安全套包装的小角了,无奈杨炯抓的紧动作快,他心里也不太确定。   谁知道杨炯却权当没听到,见他拽着牛仔裤不放,自己撒手,站起来去找了条别的裤子。   傅惟演也跟着起来,站他后面不依不饶地问:“你刚刚拿的什么?”   “没什么。”杨炯道:“你一会儿睡你的就行,我拿着钥匙,下午买完先去雷鹏那里一趟还钱,回来的晚。”   傅惟演惊讶地咦了一声:“你怎么还欠他钱了啊?”   “昨天买东西我身上钱不够,他给垫的。”   “那网上转呗。”   “我绑定的卡里钱不多,要去银行取现。”杨炯拿出衣服,转身却被傅惟演挡住了,他伸手推了傅惟演一下没推开。   傅惟演哼了一声,挡住去路道:“不让你去。”   杨炯:“……”   傅惟演憋了半天本来想给他点颜色瞧瞧,这会儿自己却又憋不住了,质问道:“你是不是要去找徐志?”   “你有病吧?”杨炯本来心里就不爽,看他这样忍不住道:“上次跟你说过了,以后我不主动提你前任,你也别主动提江志宏和徐志。要不然擎等着打架是吧?”   傅惟演看了他一会儿,却说:“可是这次明明是你先提的。”   “我什么时候提了?”   “你自己心里有数。”   “……”杨炯微微怔了怔,心里这才猜测是不是自己刚刚讲电话被他听到了。可是他打电话也没什么不合适的地方,而傅惟演这人最擅长打蛇随棍上,谁知道他是借题发挥还是真的生气。   杨炯心念一转,心想自己不讲理也得找补一下,干脆冷哼道:“那你还先提韩韬了呢!”   这下轮到傅惟演冤枉了,问他:“我什么时候提他了?”   “一下飞机啊?不光你,你朋友你师兄,你们一整个饭局都在谈他呢!”他其实心里不太在意这个,这会儿却故意道:“还有孙牧一开始定了四个座,显然把我排出去了,怎么了啊?是不是我不在你们还打算聊别的啊?韩韬要结婚了你没点想法?你朋友你师兄不给你出主意?是不是我今天就不该去啊,坏了你们的大事。”   傅惟演:“……”   杨炯本来故意说歪理,心里已经做好说不过傅惟演的准备了。谁知道傅惟演微微怔了下,却没出声。   这下换到杨炯愣住了,他心里一跳,突然就有了些不靠谱又不太好的想法——韩韬要结婚,傅惟演能一点感觉都没有?这事显然不可能也不低调。   他忍不住紧紧盯住了傅惟演,傅惟演却沉默了会儿,如实道:“是挺不舒服的。”   杨炯低低嗯了一声,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傅惟演却说:“还想着他以后就和江志宏在一块呢了,现在这么一整,江志宏岂不是又单着了?他要是回来找你怎么办?”   “……”杨炯愣了:“……江志宏干嘛找我?”   “万一他想吃回头草呢?”傅惟演哼道:“你都跟他谈了一年呢,他那人那么矫情都能跟你领证,肯定你俩也有感情吧。”又道:“再说了,你还念叨他吻技好……”   杨炯本来的不舒服顿时变成无语,他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冷不丁被人拽住胳膊往前拉了一下。   傅惟演不知道犯什么病,二话不说低头就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   上次在山上这人也是这样,不打招呼就上嘴,杨炯吃痛,要伸手推他却又听这人闷声道:“不爽,我这只有一个前任,你却有俩,每次吵架我都觉得自己这边以一敌二弱爆了。”   杨炯哭笑不得,推他的手顿了顿,又收了回来。   傅惟演咬够了,自觉的舔了两下给人消毒,这才偏过头又去含杨炯的唇。   俩人在机场都有所顾忌,开了头却没过够瘾,这会儿稀里糊涂吵一架,道理没讲通,亲吻却是渐入佳境,又弄出了不少羞人的声音来。   过了会儿杨炯先睁开眼,抬头看他。   傅惟演问:“我吻你有感觉还是那个谁有感觉?”他心里仍没过去那个坎儿,不跟人比吻技了,只比感觉。   杨炯哪敢说别的,看着他眼睛道:“你。”   傅惟演抿了下嘴巴,又问他:“那他要是回来找你你应不应?”   “……”杨炯心想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他忍不住吐槽傅惟演这心眼真是针尖尖儿大,嘴上仍旧老实回答道:“不应。”   傅惟演一脸严肃,纠结半天,却又问:“那到底是我大还是……那个徐志大?”   杨炯:“???”他被这话问地一脸懵,下意识地啊了一声,道:“徐志……我也没见过啊?”   杨炯一脸茫然,傅惟演也一言不发,过了几秒,杨炯才突然想起刚刚自己打的电话来。   “你刚刚听我打电话了??”杨炯这次是反问了,他顿了顿又联想前后,忍不住盯着他难以置信道:“你刚才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就为了这个?”   傅惟演也意识到自己想茬了,杨炯跟徐志都没开始,怎么知道可能拿着他俩大小的……雷鹏那边也不可能知道徐志那啥啊……   他刚刚被气昏了头,这会儿又不想显得自己太傻逼,梗着脖子道:“怎么了,我又不是偷听的。你说说!我哪儿不比他大?”   他是哪儿都大,别的不说,起码脸是够大了。   杨炯却不想再夸他,他沉默了两秒,叹了口气道:“你以后别在这样了,动不动就甩脸子,也不说原因,这样我很尴尬的好吗?”   傅惟演随即道:“好。”   杨炯:“……”他觉得傅惟演答应的太快,显然对此事没有足够的重视,又认真强调道:“我这人不常发脾气不代表我没脾气,你要是有问题不沟通,还来冷战这一套,说不定哪天我真生气了就不理你了。”说完觉得“不理你”不够有威慑力,又补充道:“跟你离婚。”   傅惟演又点点头:“沟通沟通。”   杨炯:“……”   傅惟演却问:“那你刚刚到底在说什么大啊小啊?”   “……”杨炯觉得自己简直白说了,无奈道:“没什么,徐志环游回来带了礼物,雷鹏帮我拦下了,问我要不要。他本来就是开玩笑的,我怕说不清楚闹误会,所以跟他强调你心眼小,见不得家里有姓徐的东西。”   傅惟演这才明白过来,他顿了顿,也道:“今天孙牧接风应该是有别的话要说的,但是肯定不是撮合我跟韩韬,他顶烦他,替我挡了不少那边的事了。”   杨炯嗯了声:“我知道……我没那么想,就是故意这么说的。”又诧异:“那要是有别的事会不会耽误啊?你要不要给人回个电话问问?”   “不管了,”傅惟演不由分说把他抱起来,放到后面的床上道:“别的事爱耽误不耽误,这件我是憋不住了。”   他把人推到,伏身上去,低着头和人亲吻。   杨炯被他挡了半天裤子一直没穿,倒是省了他的事了,解开皮带就要磨蹭上去。   杨炯被他亲的呼吸不畅,见状忙拦着,下手一碰那里却滚烫,又触电似的缩了手回来,脸色却已经通红了。   傅惟演却贴着他的耳朵低声问:“大不大?”   杨炯咽了口唾沫,小声提醒他:“套呢?”   傅惟演拉开床头柜,摸了摸。   杨炯刚刚把床头柜里的存货都收走了,他摸了半天也没摸到。杨炯刚开始还等着,后来琢磨过来,突然有了坏主意,觉得得惩罚一下这个动不动发脾气的。 第54章   他眨了眨眼, 突然低低地哼了一声。   傅惟演一愣,低头瞅他, 杨炯便幽幽地看他一眼,含羞带臊地咬着嘴唇撇开了脸。   傅惟演哪见过他这样, 果然有些受不了, 也不找小可爱了, 只顾着搂着人来回搓弄, 呼吸粗重地跟要把杨炯揉道自己身体里一般。   杨炯难得十分放松,任由他做准备,又时不时地在他怀里不安地扭动下,偶尔情难自抑地呻吟两声也点缀撩拨地恰到好处。   傅惟演低头跟他接吻, 他也做出泪汪汪眼巴巴的神情来。   傅惟演心里欢快至极,甚至觉得自己像是重回了十八岁, 从头发梢到脚趾头都充斥着荷尔蒙的冲动。他甚至觉得这次的滋味简直好极了, 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家羊是个小妖精呢,他手下触感本来就好,这下视觉触觉双重的极致体验,感觉还没开始就已经预见了天堂一样。   只是他没想到, 眼看着要进天堂的时候, 杨炯临门一脚又把他踹了回来。   杨炯咂么着嘴巴,突然道:“要戴套啊!套套套套!”   傅惟演刚刚就没找到, 这会儿更恨不得粘他身上,哪能舍得起来去找。   他低着头看杨炯,琢磨着有没有别的办法。杨炯也微睁开眼看着他, 咬着嘴唇一脸渴望,神情里却又是全然的信任。   杨炯低声道:“……我们要注意安全……你快点去找好不好?”   最后的好不好带着鼻音,撒娇的味道极重。   傅惟演心道这么哄人谁能说得出不好,给你摘星星都行。他咬咬牙,只得不甘心的看杨炯一眼,又狠狠亲了一口,这才翻到一边去找。   只是他精虫上脑来不及想为什么套套找不到了,只顾着把床头柜的三个抽屉一股脑儿地都拉开。抽屉里都是满满当当,里面放着小医药箱,各种数据线充电器,还有偶尔没收拾好随手塞在里面的各种银行卡,衣服扣子,以及从来没用过的针线包……大小玩意儿原本被杨炯放置的还算整齐,他一通扒拉,顿时越翻越乱。等冷不丁瞅到几个像极了安全套包装的一次性镜头纸和口香糖,更是白激动了两场……   傅惟演翻了翻找不到,又听身后窸窸窣窣,再一扭头,就见杨炯跟兔子似的一下蹦出去了。   傅惟演:“!!”他愣了下,有些没反应过来,问:“你要去哪儿?”   杨炯一脸无辜道:“去尿尿。”   傅惟演琢磨着不对,又不能不让人去。等杨炯进洗手间了,他才想起来,追过去问:“哎,安全套你刚是不是放起来了?”   杨炯疑惑地啊了一声说:“没有啊?”   “不对,刚刚你从枕头底下拿的什么东西?”傅惟演拍着门道:“我刚看见003的那个角了,你别糊弄我。”   杨炯却十分淡然道:“你看错了吧?没有啊?”   “那你刚刚拿的什么?”   “……我拿的衣服的吊牌,”杨炯在里面喊道:“给你买了件衬衣,在床头柜上放着呢,刚刚我拿的是上面的吊牌。”   傅惟演愣了下,一看床头柜上果然有件新衬衣,哦了一声又信了。   杨炯贴着耳朵在门上听着他在外间嘀咕,心里暗笑,手底下却开着水龙头制造动静,又对着门外催促道:“你快点找啊,再不来那啥我都晾得没感觉了。”   傅惟演:“……”   傅惟演只得又闷头回去乱翻一通。床头柜没有,客厅里更不可能,毕竟老太太还在这住着。书房里他也没记得放过这些东西……只是虽然没有希望,他还是忍不住到处翻腾。找了一圈还是没有。   傅惟演忙活一圈儿又心痒又急躁,最后干脆回去拍着洗手间的门喊道:“你等我会儿啊!我下楼一趟。”走出两步又不放心,回过来贴着门缝低声叮嘱他:“不许乱动,自己扒光了等着。”   杨炯笑嘻嘻地问:“等着干嘛啊?”   “干你!”   杨炯眼珠子一转,立刻哼唧了一声说:“那你带着钥匙。人家都脱光了……总不能一身不挂地去给你开门吧……”说完一顿,又极其暧昧的嘟哝道:“你快点啊,等不及了都……”   傅惟演应了一声,飞也似地扎好裤子,拿着钥匙就奔了出去。楼座的电梯正好在一层,他看了眼,暗暗算了一下觉得等不及,一咬牙冲到了楼梯间,干脆两步并一步的连蹦带跳地下了楼。   他这次也是神速,到楼下的时候电梯才晃晃悠悠刚停在他那一层。傅惟演心里暗自得意,却不知道楼上电梯打开,原本在洗手间脱光光的杨炯,却同样飞快地穿好衣服,拿着钥匙捏着钱包进电梯了。   杨炯一路走得飞快,特意绕开了去往药店那边的道,转到了小区的侧门去打车。   出租车才开出去没几步,果然傅惟演的电话就追过来了。   傅惟演在那边震惊道:“人呢?你去哪儿了?”   杨炯啊了声说:“我去给雷鹏送钱呀!”他说完又幸灾乐祸道:“哈哈哈哈你买的这么快啊?我以为要等会儿才能发现呢。”   傅惟演:“……”   他根本就没去药店,刚刚下楼的时候挺激动,可是走出几步让小风一吹,他就觉出不对劲了。脑子清醒了一分析,从杨炯回家换衣服,到床上的布置,大白天拉死的窗帘,杨炯手里露出的极像003的那点包装,还有刚刚遮遮掩掩的架势以及之后的种种反常举动……   傅惟演顿时脑子灵光一闪,直觉自己上当了。他立刻折返,心里暗骂了两句,又琢磨着一会儿得好好教训一下这人,谁知道到家一开门,屋里却空了——洗手间里没人,卧室也没人……   傅惟演简直要炸毛,在那头恨恨道:“你行!你有种……”   杨炯丝毫不惧,啧了声嘻嘻笑:“对啊,我有啊,要不你让我播一下试试?”说完又顿了顿,以严肃的口吻教育道:“这位小傅医生,你难道不知道怎么才能养生吗?饥一顿饱一顿是要不得滴,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路要一步一步的走……要循序渐进,徐徐图之……”   傅惟演被他噎了一下,忍不住恼怒道:“我一直饥着呢,你倒是让我吃两口垫补垫补啊!”   “本来想让你好好吃的,”杨炯道:“谁让你乱发脾气又搞冷战,这次等着吧,长长记性。”他想了想又接着道:“今晚我看看,可能就在雷鹏那睡了啊,你明天不是不用去医院吗,正好一块去接姥姥。”   傅惟演道:“不去!”   “爱去不去,”杨炯哈哈笑:“挂了啊。”   他挂掉电话对着后视镜整了整头发,出租车司机是个大姐,见他挂了电话笑着跟他聊天,问:“你媳妇儿啊?”   杨炯愣了愣,回想了一下,觉得自己刚刚似乎没说什么露骨的话,随口嗯了一声问她:“你怎么知道的?”   大姐得意地挑挑眉,道:“那是,过来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小两口才结婚吧?有孩子了没?”   杨炯笑笑:“还没。”   大姐道:“还是早点要比较好,现在年轻人都是小孩心性儿,等过了这两年新鲜劲儿,还是得有个孩子。”   杨炯觉得她这话逻辑不通,等到了雷鹏那,无意中说起。雷鹏却笑道:“你才听人这么说啊,我这阵子可听够了,又是没孩子就是不牢靠,又是男的和男的就是过不长久,还有今天更新奇的,跟我讨论爱的能力的。”   杨炯问他:“谁这么牛啊,还跟你谈爱的能力。”   雷鹏看着他笑了一下。   杨炯突然想起他的电话,愣了下难以置信道:“徐志?”   雷鹏点头,靠在椅子上晃了晃道:“你上次跟我说《中国式离婚》的时候,我就想跟你说这个。我顶烦那剧,好像离婚全是女人的错,婚姻的不幸也全归于女人的不宽容不理性,不够体谅和糊涂。最让人恶心的是把女主他爸出轨,他妈容忍一辈子这事当成处理婚姻问题的典范。那几句经典台词你还记得吗?”   杨炯摇头:“哪句?”   雷鹏道:“就是那句‘在家庭的问题上,在感情的问题上,不能太较真儿了,厚道点、宽容点,糊涂点,比什么都好 ’。今天徐志也是跟我说这个,只是以前我不知道他是个基督徒,他今天跟我谈爱的能力,一套一套的把我整懵逼了。”   徐志当时拿着要送杨炯的礼物,站在门口,一脸神圣地对雷鹏道:“爱的能力就是宽恕包容体谅隐忍,人在犯错之时,渴望的是接纳而不是惩罚,所以爱他就要接纳他,而不是惩罚他。”   雷鹏准备了一肚子回绝礼物的话没来得及说,让这兜头兜脑的圣人言论给震惊了。   只是他之后的反应也不太文雅,指着徐志骂了句:“傻逼,滚!”   这些都发生在他和杨炯通话之后,他跟徐志说了杨炯不要礼物,可是后者却说千里迢迢带回来很多,送了一圈了多出一个,杨炯不要给他也行。后来又说离着雷鹏的公寓不远,一会儿就给送上来。   谁知道徐志本来是好心办好事,却连话都没说完,就被雷鹏给轰了出去。   雷鹏说到这也是一脸无语,想起这茬又从卧室拿了个海螺出来,往杨炯跟前一丢道:“就这破玩意儿,里三层外三层的扎得可结实,拆出来一看我都乐了,靠,市场上二十块钱一个。”   杨炯也看着那海螺哈哈直笑。   雷鹏嫌弃道:“傻逼许瑞云交往的朋友也傻逼,出去一趟带这玩意儿回来。”   杨炯想了想,问他:“你跟许瑞云现在还有联系吗?他有没有回来找你?”   “没,现在那个弗朗走了,估计他更觉得冤枉气得不行呢,再说了回来又怎么样,他不是原来的他,我也不是原来的我了,俩人又十天半个月的没有个性生活……哎,你说谈恋爱图什么?”   雷鹏笑了笑,自问自答道:“谈恋爱图的一是性欲的满足,二是这种关系带来的满足感、成就感、归属感甚至占有感。现在我的一早没了保证,二呢,除了感情之外完全可以从其他方面像是事业学识里获得。所以与其考虑他,我还不如琢磨我自己的工作来的实在。”   “你说得对,”杨炯却只听进去了后半句,道:“不管什么时候,先做好自己总是没错的。自己做得好,别人才不会瞧不起。”   俩人各说各的,晚上又住在了一块。杨炯傍晚的时候再次跟傅惟演打了遍招呼,说自己明天一早回去。   他来这边一是还雷鹏那天的钱,二也是想拉着雷鹏跟他一块对对戏。   俩人都是跑龙套的人,经验实在有限,杨炯也问过纪晓关于角色的一些问题,可是他差的太多,问都问不到点子上,纪晓却不着急,最后只扔给他一句:“去体验。”   体验什么?他也不说。   杨炯心里没底,却也知道自己并非科班出生,谈不上表演的功力和技术,只能尽力的体验角色情感并动情。可是《逆旅》里他那个角色的时间跨度很大,从十几岁到几十岁,杨炯无论怎么努力体验,都觉得自己有些呆,三十岁之前的尚可以代入进去,等过了三十岁,他就不会表现了。激动了只会走来走去,难过的只会摇头瞪眼挤泪水,表现舒适只会伸懒腰打哈欠……   雷鹏跟他讨论了半晚上也没什么进展,最后只能道:“这些还是看导演怎么调教吧。”想了想又道:“要不你找些片子看?跟人学学?”   杨炯有些泄气:“怎么学,这几年别人演我也看过,也在片场见过不少老戏骨,怎么人家能表现出来我就不行呢?就这,这里他俩分手这一段,明明这么难过,可是我就觉得我表现的太肤浅。”   雷鹏看了眼,忍不住笑道:“你跟江志宏分手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杨炯皱着眉想了想,点头道:“难过。”   雷鹏嗯了一声,引导他:“怎么个难过法?你当时心里都想什么了?”   “当时吗,”杨炯认真道:“我想的还挺多的。”   “比如呢?”   “比如……他刚说分手的时候,我觉得挺难以相信的,就是好端端的你知道吗,本来都领证了他突然要说分手。”杨炯努力回想以前,哼道:“我那会儿是真挺难过的,你说我哪儿不好,他早一出晚一出,这么办事是不是有点缺德?他缺德也就罢了,关键他妈也不咋地,我就觉得真是白受了那么多气,早知道上次就该狠狠骂回去!给自己找补回来!”   “……”雷鹏心想这哪是难过啊,又问:“然后呢?”   “然后我就想,以后一定找一个更好的,气死他!”杨炯当时心里既气愤又矛盾,一方面想着找个更好的气死江志宏,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踏实点,下次找个各方面跟自己差不多的。毕竟从古至今都讲究个门当户对。   谁知道后来遇到了傅惟演……   杨炯一想到这就高兴,拍着雷鹏的腿激动道:“哎你不知道,当时婚礼那天,我特别高兴,本来他来的时候我还挺膈应,后来一问傅惟演他们几个这关系,顿时这底气就上来了。”   雷鹏被他拍的腿疼,纳闷道:“什么关系?”   “江志宏追韩韬,韩韬追傅惟演,结果呢,傅惟演落我手里了。哈,我可甩了江志宏两个弯呢!他这辈子是拍马也赶不上我了。”杨炯又想起来白天听来的八卦,想跟雷鹏说,最后又怕消息不准,啧了一下,暂时又给咽回去了。   雷鹏看他欲言又止的样,也哭笑不得,啧道:“算了,别看了,你这分手大戏给反转的,比剧本热闹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ps:徐志不信教,这里关于“爱的能力”的解读属于角色的个人理解。并没有排斥或嘲讽的意思,么么哒~ 第55章   杨炯也没想过自己的分手大戏会反转成这样, 不过韩韬另找的确让他高兴了不少,傅惟演怕他惦记前任, 他也不想有人惦记傅惟演。   第二天一早,杨炯天刚亮就打了车回家。到家前还绕路去了傅惟演常去的那家南京小笼包店打包了两屉包子一份粥, 没让人搁糖。等到家后悄悄地把包子放厨房里, 又把小米粥倒进碗里凉着, 拿了个盖子扣住。   傅惟演起床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 他醒来后迷迷糊糊去洗手间,觉得哪里不对劲,去客厅看了眼,果然看到杨炯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还记着昨天的账, 气哼哼地要过去讨伐,走了两步又想起来, 回卧室拿了个夏凉被出来给人盖上了。   杨炯本来就睡的浅, 觉得自己身上有东西,下意识的摸到滑溜溜的一角,顿时就醒了。   傅惟演正在上面冲他吹鼻子瞪眼。   杨炯看见他就忍不住笑,问:“你醒啦?”   傅惟演睁眼说瞎话, 控诉道:“什么叫我醒了, 我昨天压根儿就没睡!失眠一整晚呢。”   杨炯却说:“哦,那我刚进家门的时候怎么听到卧室里有人打呼噜呢?”又盯着傅惟演严肃道:“快说, 你是不是在家藏了野男人?嗯?”   傅惟演翻了个白眼,一边去尿尿一边回嘴道:“对,藏了一屋子呢, 你快去看看。”   杨炯哈哈大笑:“我才不去,野男人肯定都趁着我睡着跑了。”   他边说着边去卧室开窗通风,又把被子叠好床单铺平,然后去拿俩人今天要穿的衣服。傅惟演上完厕所出来,看他在衣柜那,二话不说地走过去,从背后把人抱住了,又记恨昨天的事情,低头在杨炯脖子上咬了一下。   杨炯不得不偏开头让他咬,等后边没动静了,才笑道:“你这是要换牙吗,怎么有这个癖好?”   傅惟演把下巴卡在他肩膀上,闷声道:“不知道,就是牙根痒。觉得咬一咬才行。”   杨炯啧了声:“那咬你自己呗,或者给你买个咬胶?”   傅惟演没说话,又在刚刚咬过的地方给他舔了舔。   杨炯:“……算了,咬就咬吧。”又道:“下次咬哪儿说一声,我先洗洗,这几天热的一动一身汗,脏死了。”   傅惟演哦了声:“怪不得刚刚觉得有点咸。”   他说完俩人不自觉的都笑了。傅惟演偏过脸亲了亲杨炯的下巴,杨炯愣了下,侧过脸看他,回了他一个长吻。   室外的阳光由弱变强,从俩人的斜上方洒下。傅惟演的位置正好对着光,他被晃得睁不开眼,只得半眯着。杨炯稍稍分开之后打量他,发现傅惟演的这个神情特别容易给人距离感,清清冷冷地像是在在蔑视周遭一切,可要说他有王者风范也不确切,因为这个人的攻击性并不强。   杨炯想了想,觉得如果要打个比方的话,大概就是这个人总有种让人自惭形秽,觉得怎么追总也追不上的气场。   当然仅限于这人不说话的时候。   傅惟演看他盯着自己出神,眨了眨眼怂恿道:“要不要?”   杨炯回过神,犹豫了一下:“……不要了吧,一会儿要早点去接你姥姥。”他说完见傅惟演有些委屈,想了想说:“要不然等回来?”   傅惟演道:“回来老太太在这多不方便啊?”   杨炯:“……”是有些不方便。   傅惟演拿鼻子蹭他,一边往床上推一边诱哄道:“你看咱家什么事都依着你,老太太也听你的接来了,这么不方便我都凑合着,你也依依我呗……”   杨炯心里哭笑不得,心想老太太又不是我姥姥,怎么就成了依着我了。可是看傅惟演撒娇他又拒绝不了。他被拥着后退了两步,想了想问:“那你以后还发不发脾气了?”说完怕他随口应付自己,正色道:“认真点,说实话。”   傅惟演:“……”他还有些委屈,倒是认真回答道:“尽量不发……可是我又憋不住……”   “没说让你憋,你心里哪里不痛快不舒服了,可以和我说。如果是我的错我能及时改,如果是我们意见不一致也能尽量沟通,”杨炯抬手捏着他的后脖子,感觉自己跟教育小动物似的,循循善诱道:“还是那句,我们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住在一块,日子长了有矛盾很正常,可是发脾气解决不了问题,我不要求你体谅我或者换位思考,但是至少你要跟我沟通,让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嗯?”   傅惟演想了想,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只使劲点了点头:“嗯!”   杨炯抬脚在他脑门上亲了亲:“乖。”又咳了一下道:“只能一次……不然来不及。”   傅惟演顿时眼睛放光,杨炯被他看的面皮发热,推了推道:“拉窗帘。”   窗帘拉上了,人也被飞快的剥干净了。只是傅惟演又耍赖,抱着人来了一次又央第二次,等到后来干脆不再招呼,嘴上说着就抱着歇歇,等歇过来却又半强迫着加了一次。   ……   俩人比先前说好的时间迟到不少。傅姥姥一早就收拾好了等着俩人来接,左等右等,一直等到快中午头才来人,便忍不住埋怨了一句。   她也不说杨炯,只冲着傅惟演瞪眼道:“你再不来我这老脸都没地儿搁了,你妈嫌弃我在这住太多天了,我刚置气说她不管我我大外孙子管呢,结果等半天不来。”   傅惟演手里勾着车钥匙,甩了两下笑道:“这不来了吗,我这刚回来倒时差呢,起晚了。”   杨炯听这话瞅了他一眼,傅惟演正好转脸看他,见状偷偷吐了下舌头,难得笑得心虚。   傅妈妈毫无察觉,也在一边道:“对啊,惟演昨天才回,今天就过来接你你快知足吧。”   傅姥姥往一旁一坐,却哼道:“知足也是知我外孙子的,你俩可不如人俩孝顺。”老太太在这边住的时间不短,傅妈妈起初挺高兴,但是后来就有些耐不住了——傅海林刚开始还时常回家,对老太太也和颜悦色扮着孝子贤孙,可是时候一长就装不下去了,不是好几天不回,就是回来的时候身上的香气能飘二里地。   傅妈妈心里暗恨,恨他不知道收敛,不能多为了老太太憋几天,也恨他身边的那些莺莺燕燕,甚至恨那些高档香水,干什么把味道造的那么明显,每一点余味都带着女性特有的温柔气质。   老太太耳不聋眼不花,鼻子也相当好使,傅妈妈跟这男人谈过一次,只是无一例外的最后以争吵收场。她又顾及着楼下的老母,并不敢大声争执,最后只躲一旁的小屋子里捂着脸无声的哭,无声的发泄。   今天杨炯和傅惟演过来接老人,她虽然不说,但心里比老太太还着急。   中午家里的阿姨有事请了假,傅妈妈下厨做了几个菜,让俩人吃完再走。   杨炯正好趁这功夫收拾老太太的东西。一样一样的点好,生怕落下哪样了回头还得跑回来拿。   傅惟演却还没腻歪够,粘在他后面,又想要拉他去院子里散步聊天,就捣乱道:“别点了,少了哪样买新的呗!”   “新的老人家不习惯,”杨炯指了指一边的椅子道:“你坐那别晃来晃去的,看的我眼晕。”   傅惟演却恍然大悟道:“可能是累着了。”说完见左右没人,又贼兮兮地凑过去,挑眉道:“老公是不是很坏?弄累你了……”   杨炯吓了一跳,抬手啪地一下就拍在他胳膊上,等瞅着没人注意,这才不吃亏地回复道:“……你那才哪跟哪儿,下次让我试试,保准你三天下不了床。”   傅惟演:“……你这是要翻天啊!”   俩人你来我往地又打又闹。杨炯点完了又忘了,只得重新点一遍。   谁知道还真少了点东西——老太太装秋裤的袋子没瞧见。   老人家上了岁数,总有些固执的喜好,比如贴身衣物都是纯棉的,天热了换几件,也只认以前的的确良,说是不黏汗凉快。但是凉快衣服还穿不多,七八月份的时候还好些,其他时间天再热,只要一过下午两三点老人家就觉腿不得劲,非得扒拉出秋裤套上。   杨炯找了找别处,果然没找见。等开饭的时候才听傅妈妈道:“你姥姥那衣服我给扔了几件。”   老太太大概忘了这茬了,一听她提起顿时生气,找两个小的评理道:“我那衣服好好的,她不讲理,说扔就给我扔了。”   “我不是又给你买了新的了吗?”傅妈妈给杨炯夹了一筷子菜,看了老太太一眼道:“你那衣服都烂成什么样子,咧歪着跟布袋子似的,质量也不好。”   老太太小孩儿脾气,把碗一搁,道:“我就乐意穿那质量不好的。你给我买的我穿不得劲,那都是大闺女穿的吧,勒的慌。”   杨炯怕俩人吵起来,在桌子底下踢了踢傅惟演让他说句话。   傅惟演会意,却理所当然道:“就是啊,我姥姥这么胖,得买加大码吧。”   杨炯:“!!!”   傅姥姥顿时愣了,刷的一下又看过来,难以置信道:“你姥姥我胖吗?胖吗?”她说完见傅惟演不改口,顿时连筷子也搁下了,气哼哼走到一旁空处,掐着腰吆喝那几个人:“我哪儿胖了?你们再瞧瞧!”   傅妈妈和傅惟演都不吱声,杨炯只得赶紧坐直了违心道:“姥姥你一点都不胖……”   傅姥姥随即点头,哼道:“是吧,她们都说我身段老好了……”   傅惟演好奇道:“谁们?”   “我那些老伙伴啊,邻居啊,”老太太坐回来,不知道又想到什么,叹了口气道:“再住几天不行我就得回了,反正你们这边我也看了,心里也放心了,再待着也是给你们添乱。”   杨炯愣了愣,和傅惟演对视了一眼。   傅惟演也不知道怎么劝,早上还念叨着有老人不方便,可是老太太真回去,他也觉得不舍。又想着老太太在这边虽然多了些麻烦,但是平时自己忙的时候,也多亏有她在家陪着,要不然杨炯得多孤单。   傅惟演犹豫了一下,问老太太:“你是愿跟我们住一块还是自己住?要是觉得拘束,要不然给你在我们小区租个小房?咱楼挨着楼,怎么都方便。”   这话放以前他绝对说不出来,也不会往那方面想。傅妈妈知道他一向排斥外人,也不愿和人离太近,不由惊讶得看了他一眼。   傅姥姥却笑道:“你有这心姥姥就知足了,可家里也有事呢,拆迁那房你舅舅想要,可你表哥不同意。”傅惟演舅妈早逝后舅舅另娶一个老婆。后老婆也是二婚,带着个比他表哥大的儿子。虽然老两口感情和睦,但他表哥却一直接受不了,怕自己爹被人吹耳边风,不认亲的认后的,把东西都给那人的儿子。   傅姥姥叹气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这孩子就是有后妈就有后爸,我这来你们这也算躲清闲,享清福了。可这家早晚还得回,要不然你表哥一个人多可怜。”   傅惟演跟那边的亲戚不常走动,尤其工作后一年见不了一次,什么都不知道。   他也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得道:“那这样你再多住两天吧。”   杨炯见气氛有些凝重,也笑道:“对啊,正好我这两天有空,也带姥姥你去逛逛商场,买买衣服。”   傅妈妈听到这倒是想起来了,对傅惟演道:“那正好,这几天不是车展吗,你俩一块把车买了吧。”又对傅惟演道:“车钱你爸给了些,我也添了一部分,都已经转你卡里去了。你跟杨炯挑个差不多的,买不好的早晚还得换,也不省钱。”   杨炯没想到傅妈妈会把自己准备秋季车展买车的事一直记在心上,心里顿时暖洋洋的。俩人接了老太太回家,傅惟演上网一查,卡里多了五十万。   杨炯被钱砸的有些晕,在一边瞅着,又不经意瞄见了傅惟演的余额,顿时瞪大了眼——他一直觉得傅惟演又还房贷又吃工资的,存款数额应该十分羞涩,所以这些日子一直忍痛用自己的小金库往家里贴补。谁知道傅惟演说自己钱不多……这个钱不多和他理解的,好像差距有些大。   傅惟演看他那表情,也明白了过来,忍不住逗他:“老公有钱吗?服不服?还想不想翻天了?”   杨炯不惧淫威,恨恨道:“等着,我将来一定也让你服,跪地喊老公。”   傅惟演拍着腿哈哈大笑。   杨炯伸手去堵他嘴,想了想又突然想开了——反正自己的片酬定了,过几天就能拿到头款。这样算下来的确没必要非买十万左右的车。   他想到这一拍桌子,恶声恶气道:“小傅医生,你听着!”   傅惟演:“哎?”   “明天你未来的老公要预支部分钱款去买车,”杨炯叉着腰,牛的不行:“要买个好的!” 第56章   傅惟演只能在家呆三天, 这三天还是前后挤时间凑的,杨炯担心他倒时差休不好, 第二天一早便跟他商量着自己先去看,让他在家休息。   谁知道傅惟演却道:“我不放心, 我得跟着。”   杨炯纳闷:“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先去看着都有什么合适的心里有个数, 最后买什么还是跟你商量。”   说这话的时候俩人还没起床, 傅惟演支着胳膊侧躺, 一条腿搭他肚子上,手下又无意识地揪着他的背心   杨炯看他在那走神,拽了拽,问他:“怎么了?”又拍他手:“你别给我揪烂了。”   傅惟演却揪地更起劲, 道:“烂了正好别穿了。你不是喜欢裸睡吗?”   “不穿哪行,”杨炯看了他一眼:“要不穿俩人晚上睡觉得捂一身汗。”   傅惟演以前搂他胳膊谁, 现在改搂腰了。杨炯觉得压得慌, 大半夜迷迷糊糊给他挪开了,隔了没一会儿那边又贴了上来。天还热着,开空调容易感冒,不开的话肉皮贴肉皮的又容易黏, 杨炯最后只得找了件透气的背心穿上, 随便他怎么搭。   傅惟演却想到了别处,手不老实的从背心下面探进去乱摸一通, 嘿嘿笑道:“也对,脱衣服也是种情趣。”   刚说完,脑门上挨了一个爆炒栗子。   杨炯对他翻了个白眼:“你节制着点, 一滴精十滴血,你这两天也太放纵了,小心伤身体……”   傅惟演却顺杆儿道:“那正好今天你给我补补,车展那有个私房菜馆挺好的,我要去吃炒腰子。”   杨炯:“……”   傅惟演转来转去打定主意要去看车,杨炯只得随着他,又一想老太太虽然来的时间不短,但平时傅惟演工作忙,自己倒有空但是刚拿了本又不敢开他车,所以一来二去老人家也没怎么出过门,干脆今天一块带着去逛街买买东西得了。   傅惟演欣然同意,跟老太太说了声,又各自收拾利索,干脆早饭也不做了,出去吃。   老太太出次门不容易,这次又是俩孩子一块陪着,高兴地不知道说什么好。等到了商场里更兴奋。上次傅惟演带她来过,但是前者耐性不大,她也只看看热闹就回了。   现在三个人都沉住了气,杨炯也跟着她的步子慢慢逛,陪她看看这瞅瞅那,老人家顿觉脸上有面子,这俩孩子也周到。   经过化妆品区的时候,杨炯想起老太太的那半截儿眉笔也就剩了指头长短,老太太却宝贝的不行,偶尔搁忘了地方还会翻箱倒柜地找,跟不画眉毛就没法见人似的。   他略微停了脚步,想给老人家买根好的,谁知道傅惟演凑却过来,看了看:“你要买口红吗?”   杨炯愣了下,问他:“我买口红干嘛?”   傅惟演说:“上次你让我买的啊,就你跟我打赌那次。玉牌子给我了,我还没给你买口红呢。”   他说完就凑到前面看,杨炯忙把他拉住,失笑道:“呆啊,那天逗你的,玉牌子本来就是买给你的,我要口红干什么。”   傅惟演当时虽然把东西捞到手里了,但心里一直有一点点的不相信,毕竟那天杨炯是出去会别人的。   这会儿杨炯又说了一遍,他才彻底信了。   但是一琢磨又有些不对,于是低头看着杨炯问:“可是那时候你不是来见徐志的吗?怎么给我买东西了?”   杨炯看他一眼没说话,自顾自的去找导购问眉笔。   傅惟演却在后面揪着他的衣服追问道:“哎你快说话啊?为什么当着他的面还给我买东西啊?你就只想着我呢还是也有他的打算啊?”又道:“要是那天我没去的话会怎样?你会不会跟徐志聊上啊?你会对不起我吗?”   杨炯不搭理他,傅惟演紧追不舍:“这位朋友!”   “……”杨炯只得停下,无奈道:“你到底要问什么?”   傅惟演有些得意,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顿了下才戳着他的胳膊问:“你是不是先喜欢我的呀?”   杨炯:“??”他愣了下,没明白这是什么逻辑。   傅惟演却已经相信事实就是这样了,高兴的眉毛都飞高了一点,啧道:“我就知道,你那时候就喜欢上我了吧,自己暗搓搓的暗恋还嘴犟,打死也不说,还去见什么徐志。非等着我先给你机会……”   杨炯:“……”   自己那天的确只想着给他买玉牌子了,可是这不等于自己那会儿就暗恋他啊?   一旁的导购美女在俩人身上看来看去,杨炯真想跟他说你可别自恋了,怎么就天底下的人都得看上你了。可是现在的场合也掰扯不清楚,只得敷衍道:“你想多了,我当时本来是要给我妈买镯子,但那里的圈口都不合适而已。”   傅惟演却一脸我懂你,你随便找借口都行的表情。   杨炯:“……”他干脆放弃,转过头喊姥姥,让老太太过来自己挑一个眉笔。   老人家果真挺高兴,在那试了试很喜欢,又可劲儿地夸,就是听到价格的时候心疼地直抽气,还跟人柜台的导购员讲价:“姑娘啊,你给便宜点呗,能不能给抹个零?”   导购笑道:“阿姨,这已经是活动价了。”说完大概怕她又追着问,忙转移话题道:“这俩哪个是您外孙子啊?您太有福气了,现在男的过来都是给老婆买女朋友买,还真很少有给长辈买的。”   老太太中计,得意道:“你看哪个像?”   导购看了眼,琢磨道:“是不是付款的那位?”   老太太一脸得色:“错啦错啦,这个不动弹的才是。”说完又跟人补充:“那个是我外孙子对象,人特别好,特别孝顺,比我家这个孩子好多了。”   导购忙笑道:“都好都好,您看您家这俩孝顺不说,还都是大帅哥,看着也登对儿。”   傅惟演一直在一边低着头刷手机,本来觉得这俩人聊天没意思,听到最后两句,嘴角却忍不住悄悄的扯了一下。   三人逛到快中午才歇,找了家拉面小笼包店吃饭。杨炯还惦记着老太太的衣服,带她去女装区买了几件大码秋裤。就是老人家毕竟上了岁数,走上走下这半天,本来没觉得怎么,一坐下休息那股乏劲儿就上来了。   老太太叹了口气,哎吆道:“不服老不行啊。现在还有你俩陪着出来逛逛,也逛了大商场了,买了好东西了,知足啦!等回去再过几年,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瘫床上了。”   杨炯觉得不吉利,忙打断道:“姥姥身子骨硬朗着呢,回去也身体倍儿棒。”   老太太笑笑,半天却没说话,倚着沙发出神,过了会儿杨炯再看他,就见老人家已经半眯上了眼,眼看着就要打盹。   他觉得老太太这几天精神头有些不大足,暗自猜测着是不是和傅惟演舅舅那边有关。可是再想,就算是那边的事情让老太太不痛快了,老人家操心自己儿孙的那些事情,他这边伸不上手,也更帮不上忙。   杨炯只得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轻轻喊了老太太一声。   老太太立刻清醒过来,正好那边的餐食端上了,她便挥了挥手道:“你们先吃吧,我这会儿不大饿。”   杨炯刚刚点的就少,这会儿看她精力不济,干脆对她道:“要不然打包吧。一会儿我们先送你回去,你睡个午觉,等醒了要是饿还可以直接吃。”   老太太点头同意,却不让他们送,等服务员把东西打包带过来了,连声道:“你俩就别送我了,不是还得去看车吗,我打个出租就回了,人出租给送门口,你们也不用担心。”   杨炯怕她晕车。老太太犟劲儿却上来了,非要自己走。   最后无法,杨炯只得在门口给她拦了一辆出租,预先把车费付了,又嘱咐司机开慢点,跟对方商量,等把老人送到小区后能不能麻烦他给自己回个电话。   他给的钱多,也不让出租车找零,后者欣然同意。   等车开走了,傅惟演才忍不住咋舌道:“你也够仔细的,老太太又不傻,自己打个车能怎么着。”   杨炯说:“这不是怕她麻烦吗,万一碰上不好的司机,她回家又得难受。”   傅惟演哦了一声,想起来那个导购的话,夸他:“你真孝顺。”   杨炯道:“这不都应该的吗。”   傅惟演却说:“这可不一定,我那个舅舅或者表哥,能有你一半好她也不用这么愁。”   俩人去停车场,杨炯走出一段后忍不住问他:“你舅舅和你表哥不好吗?”   “不能说不好,都是普通人,对我也挺好,但是家务事外人没法说,”傅惟演道:“听我妈说,我那个新舅妈挺贴心,所以我舅一直听新老婆的。从我表哥的角度来看呢,他爸现在有了新家庭了,他受到忽略,有时候还觉得自己是外人。而原本他爸该给他的东西,现在都至少要分出去一半,所以他挺不甘心。”   但从他舅舅的角度来看,妻子早逝再二婚,能够夫妻和睦已经难得,而儿子也已经成家立业,本来也不需要他如何关注。他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爷俩勉强维持了不少年的表面和平,直到老太太的房子拆迁,安置了新房,手里又有了一笔拆迁款……于是这爷俩之间多年的暗涌才冲到了台面上。   杨炯听了忍不住叹口气,道:“老太太这还活着呢……”   他只觉无奈,却又听傅惟演道:“我妈昨天跟我说起的时候,是在给我举例子呢,说她要是跟我爸离了,保不准我爸回头就娶小老婆了。到时候小老婆再生个小儿子,我爸老来得子,稍微听一听耳边风,就怕这存款家产没我多少事了。她说她占着正房位置不动,那些小鬼就只能是小鬼。”   杨炯之前一直觉得傅妈妈的性格不讨喜,而以旁观者角度看的话,她也活得有些失败,丈夫出轨,儿子也不够尊重。甚至刚开始他听傅惟演说起他妈的时候,不明白这人为什么不痛快离婚,省的跟傅爸爸彼此折磨……可是现在他大约懂了。   可能她一是为了儿子,二……可能自己也心有不甘。   杨炯问傅惟演:“如果说你妈纯粹为了你才不离婚,你感激她吗?”   他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俩人正在去车展的路上,傅惟演停在路口等红灯,想了半天后才道:“我不知道。”   杨炯觉得自己有些傻逼了,傅海林的资产不是一星半点,傅惟演现在不主动要他爸的钱,不意味着对财产也毫不介意。假如傅海林真找了小老婆名正言顺多整出几个孩子来分财产,傅惟演也不见得能接受。   他又想,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杨佩琼这些年一直没再找,也有考虑到自己的原因,怕组建新家庭后自己有落差。虽然很多时候孩子不见得领情或感激,但父母的出发点里,孩子的确占了很大一部分。   这样相比之下,他们这些没有孩子的家庭的确是少了很多顾虑。双方婚姻的维系也多半靠的是感情的维系,而如果感情出现了问题,这个婚即便结了,说离也不过是分分钟的事儿。   像是雷鹏。   他不知不觉想出很多,一时觉得天下父母不容易,要养儿育儿,孩子大了之后却可能会因各种事端渐渐疏远,即便没疏远的,却也可能像老太太一样,操心完儿子操心孙子,七老八十也不得消停。一时又觉得现在的社会,有些过于物质化,雷鹏和许瑞云,傅妈妈和傅爸爸,傅惟演舅舅和表哥,这些人的矛盾点都是始于感情,终于财产。   这么一想,家这个词,似乎越来越少了原本的那些味道。现在的人结婚,有的是为了满足性欲,有的是排遣孤单,还有的只是顺应潮流,觉得自己应该结婚了而已。   他想到这,忍不住转过脸问:“傅惟演,你当时为什么要结婚?”   傅惟演看了他一眼,有些诧异:“怎么都现在了还问这个?”   杨炯愣了下:“谁还问了?”   “孙牧啊,你以前不也问过妈?”傅惟演道:“你们都问我是不是为了韩韬。”   杨炯的确问过,傅惟演也回答过,但是杨炯一直不信,也就没往心里去。他这天严肃了一些,想了想,认真问:“那你是吗?”   傅惟演坦然道:“不是。”   杨炯点了点头。   傅惟演想了想又说:“……说出来有点矫情,我吧,就是羡慕别人有家了,有人疼有人管,回家还能热汤热水的吃上饭。”他说到这不知道不觉一笑,偏过脸对杨炯道:“而且那天看见你的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这种结婚的愿望就特别强。”   杨炯看见他笑心情不自觉的也跟着转好,问他:“是因为喜欢上我了吗?”   傅惟演却摇了摇头:“不是。”   杨炯:“……”   傅惟演道:“应该是一见面的时候你就喜欢上我了,然后对我散发了某种诱敌剂,用科学的方法讲这里面包含了肾上腺素、多巴胺和苯基乙胺激素等等等等……然后你的一连串反应引发了我的一连串反应……”   杨炯:“……说人话。”   傅惟演看着他,理直气壮道:“一定是你先喜欢上了我。” 第57章   傅惟演振振有词, 杨炯心里好笑,眼看着要到地方了, 只笑着摇了摇头。   这次车展规模挺大,室内展馆就七个, 外面还有几个小广场。杨炯上次来的时候走马观花看了一眼, 更多的时候跟雷鹏是直奔十万以下的车, 因此也没觉得多有意思。这次再来, 身边多了个傅惟演陪着,口袋里的钱也充裕,他顿时感觉有底气了,随便找了一排跟傅惟演开始慢慢逛。   俩人边走边看, 一会儿觉得这车不错,车型好看, 后排空间也大, 一会儿又觉得那个颜色更喜欢,油耗也经济。   参展的商家多,各品牌的优惠力度都挺大,俩人顿时挑花了眼。   傅惟演买东西痛快, 见杨炯看了款大众的车挺喜欢, 还排了长队去体验,等人高高兴兴出来后便问:“怎么样, 喜欢吗?”   杨炯喜欢这款挺久了,今天终于上手摸了摸,看着哪儿都好, 兴奋得小脸通红,道:“喜欢。”   傅惟演点点头,就要下决定:“那就买它了。”   杨炯让他吓了一跳,忙把人拉住,解释道:“这个稍微有点贵,超预算了。我打算落地价最好控制在二十以内,这个裸车都二十了。”   他还是个新手,又只是买个代步用,二十万已经算是对自己的最大优待了。   傅惟演却不这么想,坚持道:“喜欢就买呗。”说完也看出杨炯是不舍得花钱了,凑到后者耳边低声说:“咱家又不是没钱,昂,喜欢哪个定哪个,老公都满足你!”   杨炯:“……”   他让傅惟演的气息扑的耳朵一热,忙笑着躲开,无语地翻了他一眼:“看把你能的。”   傅惟演的话明显是在跟他打情骂俏,杨炯没当真,拉着人继续往前看。可是等再过了一会儿,看了几辆其他的,他才却发现傅惟演似乎是认真的。   杨炯只要觉得喜欢的,在一旁多站一会儿瞅两眼,傅惟演就鼓励说:“买买买。”   杨炯瞅他:“能不能看看价在说话,这个三十多呢。”   傅惟演就言简意赅道:“有钱儿。”还带了个儿化音。   再看上一会儿,碰上一四十多的,他还这么说:“买买买,没事,有钱儿!”   跟个暴发户似的。   杨炯刚开始还存了心思逗他,说是吗,那买吧,你去付钱吧。谁知道傅惟演还真当回事,转身就找人问有没有现车。   杨炯最后只得哭笑不得地再把人捞住,想了想,也不瞎逛荡着到处看了,自己本来时间就少,俩人午饭也没吃,干脆早点办完早算。他拉着傅惟演干脆直奔自己之前了解过的那几款备选车去做比较。   他自己经验不足,好在一旁有傅惟演这个老司机在把关,看得比他仔细,问得也多。最后俩人来回排除,只剩了两辆来回犹豫。   这俩车一个日系车一个德系车,价钱差不多,活动力度也相当,展位还挨着。   杨炯很喜欢日系的车型和颜色,觉得橙色亮眼也霸气,而且这车内部空间大,比傅惟演现在开的那辆还宽敞点,以后自己如果不拍戏在家休息,还能接送傅惟演上下班,他坐后排也不憋屈。   之前傅妈妈跟他说的话虽然不中听,但他后来想了想,也觉得傅惟演每次值班之后是有些太累,连续三十几个小时连轴转,再开车回家的确危险。   但是他这人一直有点爱国情节,这些年买东西能不买日产的就不买,现在要不是那车实在合心意他也不会犹豫。   傅惟演在两边展位来回转,见杨炯在日系那边待的时间更多,心里也明白了,建议道:“那就买这个呗。”   杨炯瞥了眼不远处的销售,转过脸悄悄跟他说:“我一直抵制日货呢。”   傅惟演愣了愣,也想起来了,以前杨炯微信里转过各种爱国言论,他还嗤之以鼻过,觉得这人真是活体小粉红。但是俩人在一块后很少会有这方面的话题,他也给忘了这一茬。   傅惟演啧了一声,很不以为然:“不就是个是车吗。你买什么车里面都有日本产的零部件,抵制的过来吗。”   杨炯却有些梗,本来还犹豫,让他一说立刻不考虑了,坚持道:“不行,这也算大宗消费品了。才不给他们送钱。”   他也知道俩人在这方面观念不合,想了想也不跟傅惟演多说,干脆甩着手去旁边了。   傅惟演跟在后面无语道:“嘿,我不劝你的时候你还犹豫,怎么一劝,你反倒立马就拿了主意了。”   “……”杨炯笑了笑:“我跟你三观差挺大的,怕再谈得翻脸。”   傅惟演忍不住跟上去,拍了下他屁股:“看把你正直的,跟随时要抗炸药包似的。”想了想又肉麻地问:“你都说跟我三观不合了,怎么还这么喜欢我呢?”   他自从回国后就总揪着这一点来回问。杨炯一整天总听这调调忍不住也烦了,斜睨了他一眼道:“……你有完没完了。”   “马上,”傅惟演没听到想要的答案不死心,追着问:“那换个说法,杨爱国,你说是国家重要还是我重要?”   “……”杨炯想也不想道:“国家。”   傅惟演:“……”他瞪大眼看杨炯,杨炯一脸严肃的扭头看他,俩人对视了一会儿。   傅惟演咳了下,给自己找下台阶:“哦是吧,我也这么觉得,没有国哪有我。”   杨炯:“……”他觉得好笑,见傅惟演言不由衷,故意问他:“那你这是想通了?以后跟我一块抵制日货?”   傅惟演点头,嘿嘿笑了笑:“等把家里的存货用完吧。用完换欧美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正好瞥见远处的入口,杨炯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正要问他,就见他脸色微微一变。杨炯愣了下,也要回头看看,却被傅惟演给拉住了。   傅惟演面色如常的看着他,好像刚刚的警惕只是一瞬间的错觉。   杨炯抬眼看他,却被傅惟演推着他往前走了两步。   傅惟演道:“刚刚那人说好像有现车,你再去问问,看最快什么时候能提车。”   杨炯哦了一声,也想起正事了,忙往前走。走了两步看他不跟着,有些纳闷:“你不跟我一块?”   傅惟演摆手道:“你先去,我去个厕所就来。”   杨炯不疑有他,见傅惟演转往一边走了便转回头忙去了。   傅惟演逆着人流大步走了几步,却不是去厕所,而是直直地挡住了一个人的去路——他刚刚抬眼看的那一下,凑巧瞅见了两个熟人,一个是徐志,另一个是江志宏他妈。   傅惟演自打上次坑了江妈妈后也不打算再跟她接触,没往心里去。但是徐志一进门就看见了这边,又直直地朝他们走过来,他就不得不警惕了。   傅惟演在路上一挡,徐志抬头看见,愣了愣,却大大方方的跟他打招呼道:“哎,是你啊,我刚看着就像你俩,正打算过去跟你们打招呼呢。”   傅惟演戒备全开,脸上却露出疑惑,假装茫然地问道:“你是?”   徐志愣了下,不明所以道:“我是徐志啊,还去你们家温过锅。”傅惟演一脸茫然,跟没见过他似的,搞得他都忍不住怀疑自己认错人了。   徐志又道:“我是杨炯的朋友,你……忘了?”   傅惟演拧了拧眉,尴尬地笑了笑,歉意道:“不好意思,好像是……有点印象。”他说得挺勉强,隔了两秒又道:“杨炯吧,朋友挺多,走的近的那些我比较熟,其他的吧,可能他工作原因,认识的人多又杂,交情不深的他干脆就不跟我介绍了。”   徐志听着不对劲,什么叫人又多杂,还交情不深?不过他过了会儿也明白过来了,心想胡扯啥呢,你们婚礼的时候我去过,新家温锅我也去过,你还拦着不让我进杨炯屋,为这个差点跟我干仗……这会儿装什么选择性失忆呢。不   过他大概也明白傅惟演的那点心思,男人嘛,都有点占有欲,更何况自己的确惦记过杨炯,甚至差点跟人摊牌开始发展“伟大的友谊”。   虽然许瑞云后来告诉他这俩人的确是形婚,但徐志却觉得,显然一开始傅惟演就当真了。   他本来就想过去跟着俩人打个招呼,也没别的念头,这会儿冷不丁被人给当贼似的防起来,还半路截住,顿时肚子里犯起坏水,对傅惟演惊讶状:“哦!是吗?杨炯没跟你提过我啊?”   傅惟演认真点头道:“对啊对啊。”   徐志也笑着点头,补刀说:“可能怕你误会吧,毕竟我曾经追求过他呢。”   傅惟演:“!!”他虽然竭力控制,但是仍免不了有了点细微的表情变化。   徐志看在眼里,又不动声色地补充说:“虽然最后我俩遗憾错过了,但是交情也还不错,毕竟我俩爱好相同,三观相近,聊什么都能聊到一块去。”   傅惟演:“!!”三观这事真是戳心窝子,刚刚杨炯刚盖章了他俩三观不一致。   但是输人不输阵,傅惟演想了想,接口道:“是吗?我们家羊从来不跟我谈这些。”   徐志以为自己略胜一筹,却听傅惟演补充道:“我俩只要在一块,就光忙活着吃和玩了,他特别喜欢变着换样儿地做菜炖汤,就怕饿着我。我稍微累点他也心疼,天天净顾着忙活我了,没空琢磨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爱好三观都被他说成虚头巴脑,徐志却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驳。   傅惟演见状有些得意,徐志想了想,却笑道:“是吧,我也觉得杨炯这点特好,又温柔又体贴,也很能为别人着想。”   傅惟演得意道:“那可不。”说完又补充:“而且什么锅配什么盖,我俩简直天生一对。”   徐志忍不住一脸嫌弃地看他。   当初傅惟演和杨炯婚礼的时候,他只是过去凑数的,远远看去以为这人是个高冷贵族范,优雅高贵矜持。后来去他们新家温锅被拦住,傅惟演不让他参观新房,他也没往心里去,只是觉得这人脾气有点暴,而且有些不讲理。但徐志说什么没想到,有天会见到这人的另外一面——自恋,不要脸。   徐志:“……”简直一次比一次有惊喜。   他觉得俩人有些话不投机,也不想跟对方继续聊了,毕竟傅惟演的意图再明显不过,而他也不是非要和杨炯打招呼。   徐志沉默片刻,最终客气笑笑,随口道:“哦,是吗,你们是来看车的吧?”他本来想说这样不打扰了,我还约了人有事,但话没说完,冷不丁一抬眼,就见不知道什么时候杨炯已经注意到这边,眼看着就要过来了。   徐志心念一转,立刻该口,对傅惟演道:“有看好的吗?我正好认识两个4S店的经理,要买德系车的话说不定可以给你们问问,再给优惠一下。”   他说这话的时候杨炯已经走到俩人旁边了。徐志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就等着傅惟演上钩——如果傅惟演说不用问,那杨炯这么过日子的肯定会出声说话。如果傅惟演说用……徐志想了想,自己本来就没啥恶意,不行就给他们问问,能省点也行。   不过不管怎么样,反正自己都跟屁孩儿似的在这跟人对了半天阵了,总得扳回来一局。   徐志想的挺好,笑着看傅惟演。   谁知道傅惟演顿了顿,却道:“哦,我们是来吃炒腰子的。”   徐志:“???”   傅惟演摸着鼻子笑了笑,笑容既甜蜜又欠扁,偏偏这人还故意做出不好意思的样子,掩嘴清咳了一下说:“年轻嘛没办法,老收不住。我是没事,但怕我们家羊受不了,影响身体。这边有个私房菜馆做腰子很有名,我俩今天是过来吃腰子的。”   他不知道身后已经站着那个“来吃腰子”的人,还故意对徐志补刀道:“哎,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要不你跟我们一块?”说完一顿,不等人家回答,自己又恍然大悟道:“哦哦不好意思,我忘了,你用不着。” 第58章   杨炯远远看到这俩在一块的时候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但是又仍存着侥幸,觉得这俩都是成年人, 又没说过两句话,凑巧碰见应该也就是尴尬寒暄一下而已。   谁知道他紧赶慢赶过来, 才发现这俩已经聊上了。而且聊天内容相当的意外刺激。   他忙站过来圆场, 跟徐志打招呼, 又跟傅惟演说:“那销售说有现车, 就是现场人太多了,我也不知道还得问些什么,你过去帮我看看。”   傅惟演这才注意到身后有人,吓了一跳。   三人客气告别, 杨炯又提起上次车展徐志帮拍的照片,再次表示感谢。等人走远了, 傅惟演便立刻恶人先告状道:“这人也真是的, 我去上个厕所也能碰到他。”   “……”杨炯问:“厕所不是在右边吗?你干嘛走左边这条道。”而且左右两边人流方向不一样,傅惟演是逆着人流走的。   傅惟演编谎话不擅长,但是脑子转的快,前言不搭后语道:“因为我看见江志宏他妈了。”   杨炯愣住, 诧异道:“怎么又扯上江志宏他妈了?”   “我没跟你说过吗?”傅惟演啧道:“上次我坑了她一回给你出气, 但是她老头跟我以前的老师挺熟,所以多少有点那啥, 心虚。”   他说完斜眼问杨炯:“我没跟你说过?”   杨炯果然被牵走了注意力,点头说:“没有啊,你怎么她了?”   傅惟演就把那天怎么要好心捎人一程, 结果半路话不投机,给人随便找了个地方放下的事给说了。他说这话一人分饰两角,尤其学江妈妈一惊一乍的神态时颇有神韵,杨炯听了个开头就笑得不行了,虽然极力憋,但还是捂着肚子哎吆了半天。   傅惟演说完也哈哈笑,拍了他一巴掌问:“怎么样,出气吗?”   杨炯虽然觉得不太好,但之前的确在江妈妈那受过不少气,给他竖了竖大拇指道:“你也太损了。”   傅惟演挑了挑眉。却听杨炯又问:“那炒腰子怎么回事。”   傅惟演:“……”   杨炯觉得还是得说一下,好笑道:“就这么一个车展,大家都扎堆来看,难免会遇到熟人。徐志一看就是来拍照片的,说不定约了人有工作,你不喜欢他不打交道就是了,巴巴的凑过去膈应人家干什么。”   傅惟演哼了声:“哪儿是我要凑过去,是他直奔着我们要过来打招呼。”   杨炯说:“那就打个呗,你不在这吗。”他自己接的剧还多亏了徐志拍的照片,这个人情对方可能不知道,但是自己心里总要记下。不报答也不能恩将仇报,任由着傅惟演看见就找茬。   他觉得傅惟演在这方面实在有些不成熟,太护食,也容易想歪,想了想没敢说照片的事,怕他往心里去,只表态道:“我现在又不喜欢他,就是碰上面也不会对他散发诱敌剂,行了吧。”   傅惟演问:“他要是乱发一通呢。”   “……”杨炯无语,配合道:“那我屏蔽。”   “那行吧,”傅惟演想了想,勉强道:“那我就原谅你了。”   杨炯:“……”总觉得哪里不大对。   傅惟演又道:“走,早点办完手续咱出去吃饭。”   虽然杨炯对于徐志说的找人优惠很心动,但是转念一想,那样少不了又要欠人人情。而且如果对方给便宜的话,肯定不能像现在交了钱就能提现车。现在金九银十,又碰上大型车展,车子必然缺货,一个搞不好就要排队等上一个多月。   这会儿买车的兴奋劲儿已经占据了他的大脑,傅惟演陪着他交了钱签了合同,一问时间,周末就能去提车。俩人高高兴兴出去吃饭,还真吃了顿炒腰子,就是中午补的晚上又都泄了,杨炯刚开始还挺享受,折腾到后半夜就有点想骂娘,偏偏傅惟演精神足,还振振有词的一副为了他好的样。   杨炯咬牙切齿,问他怎么又是为了我了。傅惟演大言不惭,道:“为了早点干掉这些小日货啊!”   杨炯当了真,隔了两天再看,却发现家里的“日货”似乎多了不少。再翻抽屉,果然在下面找到一张没藏好的发票,日期就是从车站回来那天,杨炯仔细看了看单子上的其他物品,终于想起来了,那天他们回来后老太太说肚子疼,傅惟演出去给老人家买了点药,估计就是那时候偷摸藏的私货。   他心里又好气又好笑,觉得这人真是幼稚,老太太那天明显情绪不大好,这人也能有心思干这个。   不过傅惟演向来如此,杨炯也没指望他操心这些家长里短,只尽量抽出空借着各种由头带老太太出门走走,又或者绕着小区遛弯。   转眼到了提车这天,傅惟演在上班,雷鹏也在拍戏,杨炯咬咬牙干脆自己去了。等着上了保险选了牌照,已经过去大半天。待他在从4S店一路绷着神经开回来就快晚上了。   不过虽然这一路他熄火了四五次,进了小区后倒车又花了半个点,但杨炯还是觉得成就感特高,高兴地绕着自己的车直转,又拍了张照片发朋友圈。   当天晚上傅惟演回来又陪他开到郊区练了会儿夜路,杨炯胆子不够大,但好在心细,开的虽慢但还算稳当,这样白天晚上的来货摸索,几天后熟悉了,自己开车带着老太太回了一趟家。   杨佩琼不知道他买车了,杨炯只提前跟她打招呼说带傅惟演他姥姥过来玩,她去接儿子,等到了楼下才发现是杨炯自己开车回来了。   当妈的高兴得不行,看那车比之前自己帮杨炯看的大很多,空间宽敞,看着也漂亮,更是来回围着转了几圈。   老太太出门的时候挺高兴,这会儿到了亲家这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好在杨佩琼好说话,搀着她上了楼,喊着杨炯切水果泡茶,又亲自下厨给她做了点饭。东家长西家短,里里外外都是些家务事,俩女人虽然隔着辈分,但共同话题无非是孩子家庭,倒也聊了半天。   中午的时候老太太休息,杨佩琼怕杨炯那床太软,又让她去了自己屋。   等人歇下了,她才把自己儿子悄悄拉一边,责备道:“你这是闹的哪一出啊?小傅的姥姥领咱家里来干什么?”   杨炯之前当着老太太的面打的电话,不好多说,这会儿见房门紧闭,老太太也睡了,这才低声道:“老太太最近心里有些闷,我怕她想不开憋出病来。”   杨佩琼惊讶道:“怎么了?”   杨炯把前情大略讲了下,低声说:“这事老太太夹在中间两难,可能前阵子有人打电话催了,这几天吵着要回去呢。”   他轻轻叹了口气,道:“我倒是想哄哄老人家,可是怎么都隔了两代呢,我跟傅惟演那边的亲戚也不熟,跟老太太实在聊不起来。傅惟演他妈那边更一堆糟心事,而且她也不是个会劝人的,万一哪儿再戳到老人家心窝子就坏了。”   杨佩琼这虽然不能多谈,毕竟两家是亲家,傅惟演他姥姥更是隔了一层,也不愿扬家丑,但是当妈的和当妈总有点共同话题,怎么都比没人说话强。   杨佩琼了然,老太太过来一趟她也没有多麻烦,轻轻叹了口气,问:“那谁他爸……还那样?”   杨炯嗯了一声。   杨佩琼皱眉道:“这当爹的也真是,孩子都这么大了,也不知道图什么。你们结婚的时候我看着那人挺稳重的,要不是后来撞见他跟一女的搂着我都不敢信。”说完觉得这种事无可奈何,转而问:“你这车什么时候买的?花了多少?你钱够吗?”   杨炯笑道:“够,傅惟演付的钱,他爸妈也给了一些。”说完怕杨佩琼想多了,补充道:“这钱是他们给的,不是我要的。等我这边片酬结了我就再给他。”   杨佩琼听完放下心来,笑笑:“你俩的钱怎么分配你们自己定。只要你别主动跟人爸妈要就行,他们要是非给的话,也没必要犟着非不收。”   杨炯知道这些年杨佩琼也有些小心,这个家庭从大手大脚到节衣缩食,最敏感的还是自尊。杨佩琼既怕人背后说杨炯看上傅家的钱,又怕他太耿,愣不收钱让人爸妈不舒坦。   他忙啧道:“我是个耿直的人吗?你快别瞎操心了,别的不行,哄哄他爸妈还是一来一来的。”   “也是,我儿子是什么样我最清楚,心软嘴甜的,”杨佩琼笑笑:“说实话,也就你俩脾气都好,要不然老太太哪有放着闺女家不住去外孙子家住的。我这个亲妈都避讳,怕给你们添麻烦。”   她说到这一顿,又止住,怕有些话虽然在情在理,但说出来难免让人多想,像是在挑唆孩子对亲家不满。她顿了顿,只得干巴巴补充道:“惟演是个好孩子。”   杨炯几乎每次回来都会听到杨佩琼夸傅惟演,心里也有些惊奇。明明傅惟演没干什么,要说登门送礼,甚至不如江志宏勤快买的好东西多。   倒不是傅惟演不舍得,而是这人有些太随性,俨然拿着杨佩琼当自己妈,想吃什么不客气,来之前就点。当然如果杨佩琼说喜欢什么,他也二话不说就掏钱。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小物件,比如从餐桌上的隔热垫,邻居最近风靡的地瓜锅,杨佩琼喜欢又一直觉得过于奢侈的银筷子……   零零碎碎的东西,加起来不比杨佩琼时常让他们带回家的东西贵多少,可是搁不住这娘俩都特别喜欢,满意度也高。   杨炯不觉笑笑,故意哼了声:“他是好,但毛病也多啊,你怎么也偏心了呢!”   杨佩琼拍了他一下:“越说越不像话。”   杨炯夸张地哎了一声,又嘿嘿笑道:“我现在买了车,来回也方便了,要是出差拍戏的时候长,车就放你这你开。等再过几年你要是不愿在这边住了,还是按之前说的,给你在我们小区买个小房,这样方便。”   杨佩琼笑道:“等再过几年再说吧,现在这样就挺好。回头老人家要是回去了,你也跟惟演过几天自在日子。”   娘俩又聊了几句别的,杨佩琼也有些乏,去杨炯那边躺了会儿。   杨炯有点小感冒,在客厅里自己找了点药片吃上,拿着傅惟演之前给他买的表演相关的书看,想一会儿即将进组的剧,再想一会儿如果老太太回去了,他们那屋子怎么布置。   对于后者他没考虑太多,因为听着老人家那意思,是打算再住几天回去的。   谁知道这次从他家回去,老人家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就要回了。   杨炯很惊讶,觉得有些突然,问老太太怎么了。老太太便道做了个不好的梦,放心不下家里。   傅惟演值班不在家,杨炯留人留不住,给他打电话也没人接,只得给又给傅妈妈打了电话说了。   谁知道傅妈妈赶过来一趟,说话也不好使,三人商量半天,最后拗不过老太太,只得匆匆打电话帮她订票。   好在老太太回老家的车次,中午还有一班普通的,算了时间,到那边也正好下午四五点。   杨炯的感冒症状有加重的架势,他又怕老太太万一赶不上中午这班,到家后天黑不好看路,于是一边忙着抽纸擤鼻涕,一边拿手机给她定了一张软卧。   买完票后那边在收拾东西,杨炯便跟老太太要了老家的电话,跟那边的人提前联系,说好了车次和到达时间。好在老人家儿孙对她都算孝顺,表示会进站去接,让这边放心。   杨炯这才算松了口气,又拿钥匙开车跟傅妈妈一块去送站,顺道跟老人家吃个饭。   老太太一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直说这几天胃里有积食,现在一点儿不饿,等回家吃正好。她要直接走,杨炯这次说什么不同意了,好歹连哄带劝的去了家粥铺,让她吃了点垫垫肚子。   老太太一反常态,除必要的回答外也不怎么说话,恹恹地提不起劲儿。直到看见火车站的大厦了,她才拍了拍腿,突然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有时候吧可能是我老太婆管太多了……儿大不由娘啊,你说我操心那么多干嘛。”   这话听的傅妈妈和杨炯都是一愣。   傅妈妈陪她坐在后座,见老太太转着脸看窗外,忍不住道:“谁还嫌你多管嫌事了吗,这几个月不一直住的好好的,这会儿子叹什么气。”她虽然也有些不舍,但心里更多的是轻松,不经意就从眉梢眼角露了一些出去。   老太太转过脸看她一眼,今天她没画眉毛,因而眼睛格外明显,看人的时候气势颇足。傅妈妈不知道怎么就心虚,忙补充道:“你什么时候还想来提前说声,我们去接你也行。”   老太太摇头问:“我来了住你们那?”   傅妈妈笑:“当然住惟演那啊!在那边不是住的挺好吗?”   老太太隐隐叹了口气,也不压低音量,径直道:“你倒是好,把我扔孩子那,你去躲清闲。人家两个小年轻刚住一块,都是该玩的时候,我整天待在家里,人俩休息了也不能出去玩,整天就伺候我一老的。”她之前从未计较过这些,甚至一开始自己也说要住这,不知道今天怎么就较真了。   傅妈妈看了眼正小心开车的杨炯,有些下不来台,讪讪地笑了下。   老太太却继续道:“你这个亲闺女倒好,遮着挡着不让我去,住几天也赶紧撵我走,也不知道有些什么事瞒着我。”   杨炯一路怕自己感冒精力不足,只专心开车,听后面聊天也没往心里去,这会儿才觉出有些不对劲,匆匆打后视镜里瞄了一眼。傅妈妈心虚之下有些接不上话,他倒是想打圆场,但是抬眼一看,已经到了。   杨炯只得把话咽回去,停好车给老太太拿好东西,又跑着去买票。   老太太对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半晌张了张嘴,想跟傅妈妈说两句话,可是话到嘴边,又觉得没什么意思,通通都咽回肚子里了。   直到老人上车后杨炯才给傅惟演打通了电话,傅惟演听说老人家回去了也很惊讶,问怎么了。   杨炯也觉得有原因,但是实在想不通,只得如实道老太太做恶梦了,说是不吉利,非要回去看看才放心。   傅惟演便道:“那行,回去就回去吧。”又听他声音不对劲,问怎么了。   杨炯道:“感冒了,昨天就有点,今天好像厉害了。”   傅惟演问他:“吃药了吗?”   杨炯随口嗯了一声。   傅惟演却道:“吃药了别开车啊,尤其副作用是嗜睡的。”   杨炯忙解释:“今天早上没吃,怕吃了药犯困。”   谁知道傅惟演又啧了一声,更不满意了:“你都感冒了怎么不吃药?不吃药那也得休息啊,送老太太让我妈去不就行了,还非得你啊。”   杨炯:“……”   杨炯心道:看今天那架势,老太太是顾忌着我在场才没多说,要不能训起你妈来。又想傅妈妈一听老太太要回去,刚开始还不舍,可是一到车上就差点就鼓掌欢送了,怎么到了傅惟演这也差不多,问了两句就不管了呢。   合着老太太一走,最失落的反倒成了我这个外人。   他这么想,不自觉小声嘀咕了一句:“你别老念叨我了,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巴不得老太太走呢。”   傅惟演在那边低低一笑,想了会儿道:“是有点。”   杨炯:“……”   傅惟演便低声说:“家里有外人你放不开。”   车站人来人往,杨炯的脸通的一下就红了,忍不住啧了他一声:“大白天的麻烦你正经点。”   “我怎么不正经了,”傅惟演反问道:“我干什么了吗?没有吧,还是我理解错了,你的意思其实是让我晚上一定要不正经?”   他说完突然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又压低声音问:“你嗓子哑……是真感冒吗?会不会是你喉咙那啥……让我顶着了?”   杨炯:“!!”他快让他气着了。   傅惟演见好就收,又卖惨说:“哎你别老害羞,这都马上要进组去拍戏了,以后要忙起来,咱俩一个月能见一次面吗?”   “……”杨炯道:“应该能吧。我就这么一部戏,不至于那么忙。”他说完又想起正事来,跟傅惟演道:“我今天得去公司一趟,前阵子跟我们公司的人一块拍的戏结款了,好像就我的还没收到。”   上部乔乔主演的那部青春偶像剧,杨炯在里面演一个不太讨喜的配角。刚开始的时候赵铭说他演的是男四,杨炯也一直这么认为,谁知道开拍了才知道自己的戏份被砍了不少。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的剧本边拍边改,到最后已经不知道谁是四五六了。   杨炯对此并不是很在意,一来他从没演过重要角色,男几对他来说并没有具体的概念,二也是因为这部戏是赵铭给的,他现在没合同约束,再挑来挑去容易得罪人。拍摄期间杨炯也十分认真,除了雷鹏离婚的那天他请过假之外,其他时间几乎全天候着,连迟到早退都未曾有过。   他觉得自己的表现足够合格,谁知道等找到了赵铭,却遭了一顿批。   赵铭对他那次的请假意见很大,说那天他给剧组造成了很大损失,摄制组对他意见很大。   杨炯那天虽然请假,但是由于天气原因,本来就没安排他的戏份,于是他忍不住道:“我造成什么损失了?”   赵铭说:“什么损失你不清楚?你还来问我?”他冷笑,带着显而易见的不耐烦,又说:“我也带了你好几年了,要不是拿你当自己人怎么可能有这种好事,不受公司合同约束,却平白无故地占着公司的资源?你呢,现在是越来越不如以前了,翅膀硬了,眼界也高了,呵。”   杨炯听出他话里有话,前后一想,只能是自己私底下接的新剧惹恼了他。   可是当初自己明明是求着要签合同的,三天两头的送礼都送不少,要不是赵铭因为他小舅子床位的事准备把自己砍掉,怎么可能会是现在的局面。   更何况杨炯在这剧里虽然是主角,但这次只能是天上掉的馅饼。他之前只是个群演龙套,最好的也就当过几次特约,不说别的,赵铭每年手底下发展的小新人,随便拎出一个都要甩杨炯一大截。   杨炯一贯在他跟前伏小做低的当孙子,这些年上供不少,也真心实意感激过他,可是赵铭显然从来没拿他当过事,最近两年更是变本加厉,给的资源很少,却又动不动拿捏,如果不是杨炯自力更生的到处找活,靠赵铭的话他今年就只在家了抠脚了。   杨炯心里也拧着口气,看着赵铭没说话。   赵铭脸色沉下去,却挥了挥赶他,道:“你回吧。”   杨炯说:“我是来问我的薪资的,听剧组的人说都已经结款了。”   赵铭讶异挑眉,却问:“那你找他们财务去啊。”   杨炯脑袋发蒙,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感冒,愣了下跟他确认道:“财务说我的钱跟其他人的一块都已经汇给公司了。”   赵铭却皮笑肉不笑道:“是吗,我不知道啊,要是真汇给公司了那你就等公司通知吧。”他说完顿时不耐烦,冷声道:“我说你怎么有空来公司了,敢情是来要钱的。我又不是你保姆也不是你助理,问我没用,你该找谁找谁去。”   杨炯让他气的不行,也不敢硬顶,只得压着火儿退出他的办公室,靠在门口挨个在微信上问别人有没有收到钱的事。   可是昨天他问的时候还有人明确回复,今天再问,通讯录里却少了几个人,可能把他删了。剩余的也都闪烁其词。唯有一个跟他关系好点的,给他打过来电话劝道:“杨炯,这次是你错在先,谁让你自己就接上片子了,还是回头等赵哥消消火儿再说吧。”   杨炯听到这心里叹了口气,在赵铭的门口不方便说,只得走到走廊尽头的安全通道里,对那边道:“之前不也是这样的吗,今年公司一共给了我几次资源?我那天算了,公司给的工作机会,我到手的工资加起来大大小小一共才三万。我不自己接活儿不擎等着饿死吗。”   “那就是了,赵铭给你派的活儿,这十个月了才三万,可是你自己倒厉害,接了个过百万的。”同事不知道具体数额,只大约听人嘀咕说,说过了百万了。于是道:“关键这百万里没有他的份,他能不气吗。”   杨炯血气上涌,无语道:“那能怪谁,当初我求着要续约的时候是他躲着不见我,又整天的阴阳怪气,我东西没少送,钱没少给,最后还给我来了个不用续约。”   他吸了口气,压着火说:“一开始我还挺高兴,但是现在算是看明白了,这不就是让我白干活吗。”当初赵铭允诺一切照旧,杨炯心里还感激了他一阵子,谁知道原来有的底薪自打那之后就从来没发过,现在连片酬都扣押了。   同事也无奈,劝他:“算了,忍一时风平浪静,你那都马上要当主角了挑大梁了,这点就别看在眼里了。为了这个玩意得罪了他,往外给你放黑料呢。”   他说到这停顿了片刻,倒是点了句实话:“再说了,杨炯啊,你一直不是比我们都通人情世故的吗,怎么这阵子不见还单纯了呢。就不说抽成这事,谁又愿意见别人过的太好。”   杨炯生生一口气噎在半道儿,咽不下去吐不上来。   同事说的对,工作场上本来就这样,你强我弱,你赢我输,所以人常有嫉妒之心,只是其他职场有各自清晰的规则,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少。可他们这个行业不一样,这个圈子里人多且杂,三教九流都有,偏偏又是三俗集中地,名利争夺场,真出头的要么能有钱有势有背景,要么能把住有钱有是有背景的人,还有一种,是真的祖师爷赏饭吃,长了一张有故事的脸。这个和是否努力,长的好不好看关系不大。   而杨炯却以上皆非。他虽然脸好看,身材也可以,但这个圈里跟他一样甚至比他好看的人多了去了。他也不是科班出身,谈不上什么演技,身后又没人推没人捧……更要命的是他的年纪,不上不下,既不能卖萌充当小鲜肉,也没什么足够的阅历去当小腊肉。   着实尴尬。   杨炯又想,以前的时候自个吃饱全家不饿,这样没觉得如何。但现在毕竟结婚了,别的不说,以后应酬肯定要减少。但是自己人微言轻,本来也没名气,如果不出去应酬找活儿的话估计也脱离不了吃饱上顿没下顿的境况,这样长久来看也不行。   这次不管纪晓为什么会找自己,自己都没他路可走了。不管怎么样这次的机会一定要尽全力把握好。   他想到这心里忍不住忽热忽冷,一会儿琢磨如果这次自己火了,那公司倒过来找他,许给再好的条件也不能续约了,毕竟自己跟着赵铭这么多年,后者对他态度急转不过是因为他拒绝了那个死胖子的潜规则。足可见这人心胸狭隘又善变,所以即便他业务能力再高,以后也不能作为继续合作的对象。   他心里暗自下了决定,一会儿又琢磨这次扑了怎么办。   杨炯心想,如果这次真扑了,那说明天上掉馅饼给自己,自己也接不住。以后基本不可能有更好的机会了,赵铭拿捏,没有后台,自己以后也不想频繁应酬,实在不行就只能退出这行另作打算了。只是具体做什么打算,他心里依然茫然。   -   晚上傅惟演回来的早,这天他难得准点下班,也没告诉杨炯,想着给后者一个惊喜。谁知道等他开门进去了,家里却没人。厨房里收拾的干净齐整,但是冷锅冷灶,什么饭菜都没有。傅惟演自作聪明地暗笑一声,心道杨炯肯定是做了什么好吃的,故意藏冰箱里给我惊喜呢。   他自己在那搓了搓手,还摆了个李小龙的架势,在心里喔炸一声,啪地一下开了冰箱门。   谁知道冰箱里也是空的……   傅惟演:“……”他这下才相信杨炯是真没做饭了。傅惟演有些好奇,喊了一声,没人应,但是直觉杨炯应该在家,于是挨个屋子推门去看。   直到推开书房的门,才愣了一下——杨炯竟然坐在他的位置上看书。   傅惟演眼尖,看到了书的封皮,上面红白两色字体,赫然写着《影视演员表演技巧入门》。   杨炯见他进来有些吃惊,却忙把书压住,站起来问:“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傅惟演靠在门框上,一本正经道:“我太想你了,所以力排万难先回家了。”   杨炯不经逗,顿时抿着嘴笑了起来。   他把书放回原来的位置,又在自己之前看的那页压了个角做标记,这才走过来问傅惟演:“你是不是饿了,我还没做饭呢,晚上想吃什么?”   傅惟演很干脆:“吃你。”   杨炯习惯了,摇头笑道:“那不行,我还没洗呢。”   “那我可以先喝点羊奶。”傅惟演伸手捏住他的手腕,把人拉过来,低头轻轻亲了一下。杨炯仰头配合他,却冷不丁被人推到了身后的门上。傅惟演伸手拉他衣服,真的要低头找羊奶。   杨炯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顿时急眼了,边往下扯衣服边推他道:“别瞎闹!这是书房!”   傅惟演却一脸委屈,在他脸上吧唧了一下,纳闷道:“书房怎么了?”   杨炯心说你说怎么了啊,万一让人看见怎么办?可是念头转了一半他就明白过来了——老太太今天走了,家里哪来的外人。   傅惟演看他想过来了,又故意凑他耳边上,含着他的耳垂低声问:“书房怎么了啊?”   杨炯咽了口水,有些受不住这种刺激,半天搜刮出一句来:“……在书房干这个会坏风水。”   傅惟演却笑了一声不说话,手下扣着他的腰,又去亲他脖子,连咬带啃几下之后才道:“你身上怎么这么热?”   杨炯回神,勉强找了借口:“我可能发烧了。”   他心里有事,又实在不想在书房干坏事,只得服软一回。他推开傅惟演的脸,眼巴巴地说:“你看在我感冒了的份上,先饶了我好不好?”   傅惟演亲了下他的手心,问:“真感冒了?”又坏笑:“不是让我顶坏嗓子了?”   杨炯脸上跟开烟花似的,没怎么有威慑力地瞪他一眼,不过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   谁知道傅惟演竟然意外得好说话,刮了下他的鼻子道:“行。”   杨炯见警报解除,稍稍松了口气,拍开的他的手抗议:“别刮我鼻子,怎么跟我爸一样烦。”   他从来没跟傅惟演提起过他爸,今天冷不丁随口蹦出来,自己也愣了一下。   傅惟演却道:“正好问你呢,我什么时候过去看看老丈人。”   杨炯微微一怔,傅惟演又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道:“不知道为什么,越临近你去拍戏我就越没安全感。回头去看看老丈人,也请他一定保佑你顺顺利利,大红大紫。”   杨炯心里忽上忽下了一整天,就是在琢磨这个事。他不想把工资被压的事拿出来说,怕傅惟演心烦。于是只往前一趴,靠在傅惟演肩膀上闷声问他:“要是我大红大紫不了呢?”   傅惟演以为他没信心,斩钉截铁道:“你一定会红的。”   “哄傻子呢。”   “你才不傻,”傅惟演抬头摸了摸他头发,笑道:“都会假装自己发烧,还跟我说‘饶了好不好’了……你可真会戳人软肋,知道我在这方面的意志力过于薄弱,没有招架之力。”   杨炯忍不住弯了弯嘴角,问他:“只要这种句式你都不拒绝吗?”   “只是你的话。”傅惟演道:“拒绝不了。”   杨炯不信,抬起头看他一眼,想了想问:“那我不想做饭了好不好?”   傅惟演果然点头:“好。”   杨炯忍不住笑:“那你那好车让我出去造一顿好不好?”   傅惟演还是很痛快:“好。”   “……”杨炯心思飞快闪过,想逗他说以后都分床睡好不好,可是又觉得这种话题没意思,俩人不可能分开,而且即便傅惟演同意了,他自己也忍不住。他低头想了想,今天想了很久的一个问题冒了出来。   这样的话放以前他不会说,更不会问,可是好像真如同事所言,结婚后他似乎有些不如以前了。   不如以前圆滑聪明能屈能伸,也不如以前坚强隐忍。别人在婚姻里变得琐碎和疲惫,他却恰恰相反,被这个还未完全稳定的小家庭洗掉了不少戒备。   傅惟演看他有些出神,轻轻喊了声:“杨炯?”   杨炯抬眼看他,暗自吸了口气,还是问了出来:“假如以后我不行了,演不了戏干不了这一行……”他说到这仍微微顿住,有些艰难。   傅惟演神色也认真起来,眼睛一错不错的看着他。   杨炯咽了口唾沫,问:“……假如我干不了了,到时候没有工资,找一个自己完全不懂的行业从零开始,可能是保安或保洁,也可能是快递或者其他的……你到时候,不要嫌弃我丢人好不好?”   傅惟演愣了愣,随后难以置信的瞪大眼,仔细看他的神情。杨炯有些紧张,心里擂鼓般作响,却又不敢看傅惟演的眼睛。   他觉得答案应该多半是好,有几个傻不拉几说不好的。可是他自己想出来和别人说出来,感觉还是不一样。   时间一秒一秒的走过,杨炯听着傅惟演没声音,心里原本的猜测又顿时动摇了,有些始料未及的惊慌袭来,他攥了攥手,强装无所谓,却又发现自己手心里竟然冒汗了。   谁知道这时候傅惟演才跟突然醒过来一样,连声答应道:“好好好。”   “……”杨炯终于松了口气,虽然这个答案来的似乎有些晚,但他心里仍像是突然卸下了一个大包袱。   他心里高兴,又不想表现出来,便依旧低着头,矫情地哼道:“你是真心话吗?你刚刚怎么想了这么久?”   他对这个多少有一丁点的介意,觉得傅惟演可能是有些难以接受那样的自己。可是等他默默脑补,先给自己扎了几刀子之后,却听傅惟演在一边不好意思的咳嗽了一下,解释说:“不是,我那啥,刚刚想歪了。”   杨炯没听明白,愣了下抬眼看他。   傅惟演有些不好意思,摸着鼻子道:“我这不是那天刚看了个这系列吗,什么漂亮的保安啊,快递啊……啥的,你懂的。”   杨炯一时半会儿真没听懂,皱着眉张着嘴想半天。   傅惟演顿了顿,只得继续解释道:“制服。”   杨炯品过味来,一口老血差点喷他脸上。偏偏傅惟演刚开始有些囧,这会儿说出来了又开始不要脸了。   傅惟演一本正经道:“哎不是我要看的,是孙牧给我的。我也没多看,里面那人长太丑了看不下去。但是衣服挺好,我那天还去给你搜同款了,就那种,白色带肩章的空少服。”说完自己不知道脑补了什么场面,意犹未尽的啧了声:“肯定很带感。五十三块钱一件,两件包邮,要不要?”   杨炯:“……”他给这人买五千多的衬衫,这人给他买五十三的制服。   他深吸了一口气,发现自己的那点小情绪小伤感连渣都不剩了,感冒也被气好了,现在浑身充满力量想打人。 第59章   晚上杨炯真没做饭, 傅惟演拥着他在沙发上看电视,又点了份外卖。只是外卖不敢随便点, 找了家比较有名的面馆要了份牛肉面。   此时正是晚餐外卖高峰期,路上送餐小哥又耽搁了一会儿, 送过来的时候面已经成团了。杨炯从厨房拿了个大碗过来, 看着傅惟演把大面团放进去再浇汤, 一时间又觉得心疼, 拉着他说:“要不然你等等,我再给你重新做一份吧。”   傅惟演拉他回来,笑笑:“这么吃就行,泡泡就好了。”他说完拿着筷子使劲搅开, 自己挑了一筷子,端起碗喂到杨炯嘴边严肃道:“来, 乖。”   杨炯笑着嫌弃他:“闲的你。”他也去厨房拿了双筷子, 坐回来跟傅惟演头对头的坐着吃饭。   面放久了已经没了嚼劲儿,汤头倒挺足,骨汤熬的,应该还加了不少酱油。   傅惟演难得正经, 吃了几口后道:“现在我这嘴也养刁了, 以前下班后自个在那边公寓里,累得连外卖也不想点, 凑合凑合吃几口面包,实在不行烧壶水泡个面,凑合一下就过去了。”   杨炯想了想, 傅惟演以前的公寓周遭挺热闹,吃饭的地方也不少,也不知道这人怎么就这么懒。他问:“你们楼下不是挺多小店吗?”   傅惟演摇头叹气:“没胃口啊,不卫生。我们楼下就那个排骨米饭店弄得干净,老板有点洁癖,天天一大早起来冲地板,拿着水管连门店外面的道路也给冲一遍。可是他做的排骨又不好吃,太柴,去了也吃不下。”   “你这嘴是挺刁的,”杨炯想起以前,失笑道:“那时候你爸住院你在那就挑剔,嫌弃医院食堂的饭菜不好吃。”   傅惟演啧道:“医院的饭现在也不好吃。”   他吃了两口,面还剩了一半就又不吃了,放下筷子跟杨炯道:“现在还早,咱出去遛弯吧。”   平时杨炯都是陪着老太太下去,今天老太太刚走,傅惟演就立马排队。杨炯点着他无奈地笑笑,仍把碗筷收起来,先不洗了,换了衣服跟他下去。   俩人沿着小区的石板路慢慢走,路旁的树木高大,泥土半湿,看着像是刚浇过水的样。老太太这几天心烦没下来,杨炯也都在家里窝着,今天一走才发现路边被物业摆了几盆绿色菊花。   他指给傅惟演看,笑道:“我记得以前上小学的时候,一到秋天学校里就爱摆这个东西。最常见的就是黄白绿三色,可是后来再看,好像绿色的挺少见了,摆最多的那个黄的礼花也成了名贵品种。”   “你小时候上的哪个小学?”傅惟演有些惊讶:“那时候绿色的也不多见吧。”   杨炯笑了笑,傅惟演又接着道:“但是我还看过别的绿菊,跟这个不一样。”   杨炯问:“什么样的?”   傅惟演比划了下:“毛茸茸的,不开花。在鱼市见过。”   杨炯愣了下,好一会儿才忍笑道:“那不是菊花,那是水草。”   “水草为什么叫绿菊?”傅惟演不明白:“那这个正牌菊花叫什么?”   “正牌菊花?”杨炯更笑,连酒窝都陷下去了:“这个正牌的菊花叫绿牡丹。”   傅惟演:“……”   傅惟演不相信,觉得杨炯一定是在忽悠他。他不服气地看了人一眼,停下也不走了,从裤兜里摸出手机自己去搜——谁知道真是这样,水草叫绿菊,绿菊花叫绿牡丹。他忍不住瞪大眼,又去搜绿牡丹叫什么。   结果搜出来了,牡丹四大名品里有个“豆绿”。   傅惟演:“……”豆豆豆,逗谁玩儿呢。   杨炯看他瞪着眼都要成对眼儿了,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傅惟演这下服气了,哼了声说他:“你以前是学什么的啊?怎么对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这么熟?”   杨炯就高中毕业,哪是学的。不过他正经学习不行,除了学习外的旁门左道倒是一直灵通,兴趣班这个,对养花养鱼猫猫狗狗也这样。   傅惟演不过感慨一下,杨炯没吭声他也不介意,举着手机给那几盆菊花拍了个照片。拍完后嫌弃傍晚光线不好,又放修图软件里自动修了下,这才得意洋洋地发到了朋友圈。   威猛先生:绿牡丹开的真好!【图片】【图片】   杨炯收到信息提示,拿出来一看,顿时明白了。因为老李立刻在后面给他回复道:这哪是牡丹啊,大兄弟!这明明是菊花!   杨炯:“……”   傅惟演顿时乐得不行,跟看见鱼儿上钩似的,立刻给人回复上:没文化真可怕,连绿牡丹都不认识(呲牙笑)。   老李又回:“兄弟天天见菊花台满地伤,现在竟然不认识真菊花了,快醒醒吧”   过了一秒,大概是自己查到了,又突然改口道:“……哦我醒了(汗)。”   傅惟演装逼成功,在那哈哈哈大笑。   杨炯看他得意得不行,干脆把自己的手机收起来,凑过去看他的——果然,除了老李之外还有一长串的回复,傅惟演只回了老李,但是收了一排了666,一看就是同事刷屏玩。   唯独有一个金鱼头像的人回复跟别人不一样,问他:你什么时候也会认花了,不容易,该不会是别人刚说的吧?   杨炯顿时幸灾乐祸,戳了下傅惟演的胳膊,提示他:“你被人戳穿了。”   傅惟演低头看了眼,不服气地抬手戳下了回复,想了想,却又收回来,干脆锁屏了。   天色渐晚,俩人没走几步就在几盆菊花这停下了,现在再往前行,却又突然起了风。杨炯感冒还没好,也不敢继续吹风,俩人只得半途折返。   傅惟演倒是兴致不减,在他耳边叨叽叨自家羊怎么这么厉害,什么都懂,做饭也好吃。   杨炯简直要被他夸上天了,心想也不知道今天是不是又在打什么主意,刚刚该哄的时候满脑子没正经,这会儿没事了他又嘴上抹蜜了。   可是又扛不住,这人一本正经夸人的时候太萌,明知道他随口一说但也特别想给他认真回应,要不然总感觉跟对不起他似的。   杨炯心里叹了口气,心想自己真是什么时候也改不了看脸的毛病。又听傅惟演问他:“你做饭跟谁学的啊?这么好吃,是专门跟高人练过吗?”说完还不忘拍马屁道:“我吃了你的饭真的都吃不下别的了,再好的馆子都不对胃口。”   杨炯只得如实道:“跟我爸,没特意学,他以前做饭的时候我看过,后来到自己做了就基本按印象里的来了。”说完忍不住说他:“你哄我多给你做饭也悠着点,现在让你这么夸,跟我先抓住了你的胃,然后才抓住了你这个人似的。”   傅惟演却理所当然道:“本来就是这样。”   杨炯咦了声:“你求婚前我也没给你做过饭啊。”他略微想了想,事先堵住傅惟演的口道:“当年你喝的那一口汤不算,一口汤能有什么味啊,你少拿这个忽悠我。”   傅惟演却道:“何止一口汤,你不知道吧,那时候你给你爷爷送的饭,我大部分都吃过。”   杨炯顿时愣住,难以置信地抬头看他。   傅惟演嘿嘿笑:“我那时候不是嘴馋吗,有时候你送下饭就走了,我就等着你爷爷开饭盒的时候在一边看,一直看一直看,直到老先生匀我两口。”刚开始杨老头不太喜欢他和他爸,三人在病房里能一整天互不理睬。   傅惟演猜测着应该是他爸打电话跟那些人打情骂俏的时候让老先生听见了。老一辈很看不上这样的做派,估计也不喜欢傅海林满身的铜臭味,有几次傅惟演进去的时候还正好看到杨老头撇着眼看他爸,嘴角往下耷拉着一脸嫌弃。   同样刚开始傅海林也看不上杨老头,杨老头不在病房里的时候,他就跟儿子讲:“别搭理这路的,穷酸穷酸的,知道吗?肚量跟钱袋子一样小,医药费都快掏不起了还整天清高样。”   傅惟演虽然不远听他说教,但也对两边都喜欢不起来,直到杨炯出现。初时杨炯去的少,多半是杨佩琼过去看望老人家,杨老头有什么事也是自己收拾,后来杨炯去的次数越来越多,开始带着老式的大保温盒,里面装着各种色香味俱全的汤菜,因此每当他一出现,傅惟演虽然面上没反应,依旧臭屁地坐一边,但鼻子却总忍不住皱着嗅嗅,闻闻今天是什么好吃的。   傅海林也馋,没几天就换了个做饭送饭的厨娘。傅惟演却觉得厨娘做的始终比不上杨老头吃的,因此杨炯不注意的时候,他就盯着人杨老头的饭盒看……眼巴巴的看了几天,好歹落了一口给尝尝。   再后来就理所当然了,杨老头心里事多,上了年纪就絮叨。傅惟演吃了人两口东西又不能白吃,于是转而坐着凳子,强忍者性子听杨老头絮絮叨叨说自己家如何如何,自己儿子孙子儿媳妇如何如何,大部分时候杨老头都是在诉苦慨叹世态炎凉,傅惟演哪能听得进去,因此每次都感觉自己是在用耳朵还嘴巴的债。   傅惟演道:“后来我爸不知道怎么就跟你爷爷聊上了,好像我爸以前服兵役的时候跟你爷爷在的是同一个团,反正拐弯抹角的找了个共同战友,然后这俩就熟了。我爸给老先生垫了几次医药费,说你们一家都是好人,得有好报,不让我往外说。他那时候还觉得你特别好,聪明孝顺又勤快,一去了就干活,我坐那没事挑刺的时候你也不吭声,后来咱俩打架那次,你前脚走了我后脚还挨了顿训。”   杨炯并不知道这一茬,更是傻眼:“你爸还给我爷爷垫过医药费?”   傅惟演点头:“是啊。”   杨炯是一点都不知道,也完全没听杨佩琼说过。   傅惟演也知道,随后解释说:“他叫助理提前付的,你妈应该也不知道,不过想想那时候你妈挺憔悴的,看着还没有现在气色好。”又道:“现在咱妈气色能这么好,肯定是因为家里有你,又早早出去挣钱又会做饭,不过你不用担心,以后你也有我了,就是哪天不工作了,我也能把你养得白胖白胖的。”   杨炯听这话听得心窝一热,笑道:“哪能真不出去工作,我这才多大岁数啊就坐吃山空。”   傅惟演认真想了想,道:“你要是非工作也行,我爸手底下有个挂靠物业公司的小公司,只负责钢厂和通信大厦的保安保洁,一共三四十个人,他之前嫌那个太小又得派人常去看,打算送给一手下呢,让我妈给拦了。”   杨炯一听又和他爸他妈有关,下意识地想回绝,可是听到后半句似乎那小公司要被砍掉,就忍不住问:“主要是做什么?风险大吗?”   傅惟演啧道:“哪有风险啊,这个又没投入。比如钢厂每月付你六万保洁费用,你给下面的人发四万工资,自己就纯赚两万。这两年保洁涨工资,人也不好找,两边加起来每个月差不多能挣两万五六吧。”   杨炯目瞪口呆。   傅惟演道:“但是这个不好的地方就是得时常盯着,我爸那没这功夫,今年年初有个人在家撞断腿了,结果愣是撑着上班,说是在车间打扫卫生的时候摔得,讹着赔工伤,后来堵不着我爸,他们家里人就拉横幅,写了老头子的名字骂了些话,把他气的不行,更不想要这个了。”   杨炯心道,麻烦事儿哪都有啊,这一个月两三万啊握草,比我累死累活好多了,怎么就能说不要就不要了呢。   他怕傅惟演是故意哄他,想了想问:“你爸不要那你妈要呗,一个月那么多钱呢。”   傅惟演顿时笑了,点了点头说:“对啊,我妈也说,一个月也不少钱呢,所以不让老头儿砍。可是她喜欢这钱却又不愿意去那边看,那边办公室就在钢厂外围的一排宿舍楼里,一间六七平的小房,里面一破木桌子,一晃吱嘎想,哪比得上她自己的公司。”   钱不想便宜外人,但是活儿不想去干,现在傅爸爸便派了一个老实人在那边看着。前阵子傅惟演出国前听了一耳朵,好像那个老实人现在心思也有些活泛,老头子又烦了。   杨炯忍不住有些感慨:“说实话,我还想着以后我干保安保洁,一个月能不能挣到这四五千呢。”   傅惟演如实道:“这个不好说,厂子里的保洁工资就分档,他们是早上扫一次,之后只要定期巡逻保证没有垃圾就行,工作挺闲,最少的一个月两千,多的像是组长也不到四千。”   杨炯暗想,的确是这样,之前江志宏让他回来去超市当保安,似乎工资也是三千五左右。   俩人已经到了楼下,傅惟演走近了一些,又伸手握住杨炯的手,思索道:“所以你不用怕以后不演戏了怎么办,咱家没什么人脉和背景,但是这种小破公司还是能搞两个的。你到时候怕麻烦,我就只给你要过来这一个,你每天睡到自然醒去检查检查,督促督促,按时收钱也没风险。什么人过什么日子,咱小富即安就挺好。”   杨炯从没想过还会有这种解决办法。他的心里一边震惊,觉得似乎大大低估了傅家的经济实力,起码他现在都难以理解不把两三万放眼里是什么感受。一边又忍不住感动——傅惟演看着就长了个吃的心眼,平时又任性又霸道,可是两人相比之下,他愿意付出的一点都不比自己少。   杨炯停下脚步,抬眼望着傅惟演笑了下,由衷道:“谢谢你。”他怕傅惟演误会,紧接着笑了笑说:“我不想占便宜,但也不想假清高,所以如果真到了那一步,你爸也是确实想要处理掉这块业务,那我们公私分明,你问下转让费,我把它买过来。”   傅惟演看他认真,揉了揉他的头发笑道:“好,咱买过来。”   杨炯这下没说话,靠在他肩膀上笑了下。   傅惟演把人轻轻揽住,又抬着下巴在杨炯头发上蹭了蹭,慨叹道:“我以前看你发微信求工作的时候,心里可难受了,觉得这破工作不要也罢,干嘛要去求人。可是后来又想,像是我爸这个小公司,去了就是天天盯人,跟包工头似的,虽然挣钱多但没什么就感。可是演员不一样,那是你这些年一直在做的,就像我当医生,虽然挣钱不多又苦又累,但是会让人觉得有奔头,能从每次的结果里看到自己的价值。”   他说完在杨炯鼻尖上亲了下,低声说:“你不要有压力,喜欢就继续干,不喜欢咱就回家,嗯?”   杨炯这次鼻头终于发酸,沉默了片刻,轻轻点头道:“嗯!”   傅惟演生日的后一天,《逆旅》的剧组举行开机仪式。杨炯前一天跟傅惟演一块回傅家吃了顿饭,菜是杨炯炒的,汤是傅妈妈做的,傅爸爸也早早回来,喊着傅惟演上楼看他的兰花。   一家四口凑一块,难得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饭后杨炯去送傅惟演回医院,后者当天又要加班,第二天俩人无法告别,只得趁着中午的这段时间说说话。   杨炯把人送到医院楼下,一路絮絮叨叨了不少东西,告诉傅惟演换洗的内裤在衣柜中间,袜子放在最下一层,几家食材较好的外卖餐厅他打印出来贴在了客厅里。又说把次卧收拾出来了,那边有不少空地,傅惟演可以买个健身器材放进去,跑步机容易有噪音影响楼下,也容易伤膝盖,所以建议他买椭圆机。最后又反复叮嘱出门别忘了带钥匙,备用钥匙放傅妈妈那一把。   傅惟演只看着他点头不说话。   第二天杨炯一早赶飞机,自己收拾好行李打车离家,走到半路上的时候看了一眼微信,才看到昨天半夜两点做,傅惟演给他留了言。   主子:刚忙完,累死了,你睡了吗?   主子:啊两分钟都没回,看来你睡了。   杨炯不觉失笑,轻轻摇了下头,再往下翻,就见后面还有。   04:30:02   主子:祝你一路平安,好好照顾好自己,我会想你的。   06:00:02   主子:已经开始想你了…… 第60章   杨炯下飞机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半小时以后, 他刚一落地便给傅惟演打电话,那边接了, 口气却又一切正常。   杨炯嘱咐他:“你早饭一定要吃,喝点粥也行, 别不吃再折腾坏了肚子。”   他以前偶尔不去送饭的时候这么说, 傅惟演往往会理直气壮道:“就不吃, 反正没人心疼。”   可是今天后者反倒是一改常态, 在那边答应道:“嗯,我一会儿就让同事带个粥和茶叶蛋,你放心就行。”   杨炯哪能放心,可是想想也没别的好说的, 问他:“今天怎么这么乖了,要搁以前肯定得发个小脾气才行啊。”   傅惟演笑了笑:“都是让你惯的。”   昨天该说的该嘱咐的都已经翻来覆去念很多遍了, 这会儿俩人没什么话好说, 又都不想挂电话,便对着电话一块沉默着。没多会儿傅惟演那边有家属找,他这才应了一声,对杨炯道:“你好好拍戏, 不要有压力。”   杨炯嗯了一声。   傅惟演又道:“也别在外面受欺负, 你这人虽然嘴巴厉害,但是心肠太软。剧组里的人你都不认识, 别轻易交心。”说完听到那边又催促,不等杨炯回答,又快速说:“别紧张也别害怕, 我们家羊一定能行的。”   杨炯心里还真是有点害怕,但是不想他跟着担心,笑道:“我怕啥,你快去忙吧。”   等挂了电话,雷鹏那边又打过来,他才如实道:“我怎么这么害怕呢。”   雷鹏说:“怎么了?怕啥?”   杨炯道:“我什么都不懂,我没参加过开机仪式,也没挑过大梁。剧本也没琢磨透,你说我会不会搞砸啊?”他现在是在从机场直奔片场的路上,坐着没动,额头就冒出了一身汗。   雷鹏安慰他:“这还没开始呢,你杞人忧天什么。开机仪式没参加过总看过吧,就是上上香拜拜神,然后分着吃开机饭。”他想了想又道:“不过你们这个挺奇怪的,怎么前期压根儿没见宣传呢。”   电视剧的宣传营销一般是分段的,第一阶段是开拍前,比如开发布会和找媒体发通告,主要介绍本剧的内容和演员阵容,这属于前期预热。主演是当红演员的自有粉丝担着草热度,如果主演是没名气的新人,则会通过搞些活动,比如选秀和投票来吸引大众的注意力。   杨炯被选为男二的时候还想过,剧组迟迟没公布男一是不是想用后一种宣传方式,甚至还傻乎乎地琢磨着如果到时候搞投票,自己也暗搓搓投个自己喜欢的,毕竟以后要演对手戏。   谁知道现在马上开机了,他也不知道另一位主演是谁。   雷鹏道:“管他是谁,去了就能看见了。今天开机第一天,你们估计都要好好熟悉熟悉,一般图吉利也不会安排复杂的戏,几页就过了。”   杨炯也这么想,谁知道到了剧组才知道男一并没有到。   开机仪式定的是十点半开始,纪晓先把几位主演叫到一块开了个会。杨炯签到的时候记住了不少名字,这会儿挨个对上一看,才发现纪晓启用的几乎全部是新人,不过除他之外其他人都是科班出身。   纪晓道:“有句话说烂了,但是今天还是要强调一遍,不管你们之前有过什么样的经历,取得过什么成绩,现在又有什么想法,从你们进组的这一天起,必须都给我通通丢掉。从今天开始,你们就只有一个身份——你们在本剧中所扮演的那个角色。所有人都必须全程驻组,《逆旅》的拍摄周期拟四个月,这四个月期间,我不允许任何主创人员任何形式的请假和赶场。我知道现在的形式和潮流,也知道其他剧组都会怎么怎么拍,不需要你来告诉我跟我谈,这个剧组只有一条规则。”   他停顿片刻,扫视一圈后一字一句道:“那就是我定下的规则。你们的所有戏份,包括台词和动作都必须自己完成,剧组不存在替身和对白助理,每一次彩排都要你们亲身上阵。”   杨炯听到这心里咯噔一下,他不知道是纪晓风格向来如此还是这人经验不足,现在不为别的,就为了节省时间和成本,剧组也都是分组同时进行,替身几乎必不可少。可是随后转念一想,自己这样的都能做主演,估计其他人也都是跟自己差不多皮实能吃苦的。   他本来不怕累,更何况他的片酬远远高出了自己的想象,别说让他老实彩排,就是替别人来一段他也愿意。杨炯悄悄转头看了下其他人,果然其他的也都是个个精神抖擞,没有任何不满的样子。   纪晓又叮嘱了几项其他事宜,之后的时间剧组人员在外面摆长桌贡品等吉时,他们便先在一块通读剧本,杨炯作为主演理所应当的受到了不少关注,他紧张的不行,也不知道都该跟人客套些什么,便一直微笑,一直等到开机仪式开始,他的脸都快笑僵了。   只是让人意外的时候,纪晓的组织的他们这帮演员歪七扭八像是一群乌合之众,其他的各部门人员却个个专业精悍,从几位制片到场记、统筹、摄像 、灯光……动作都十分的迅速,协调配合的效率简直超出了杨炯的想象。   在一般剧组里拖来拖去是常态,时常半天过去,剧组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连机器都没开。然后这边的新剧组却不一样,开机仪式结束后,全班人马几乎马不停蹄地就进入了拍摄。   《逆旅》概括来说应该属于末世题材,背景是遭受了核战争的人类世界,国家消亡,物种变异,丧尸横行……仅剩的一群幸存者不得已聚集到一块,然后筑起高墙建起铁网,建起了一块隔离区域。隔离区每天有军队和特警巡逻,防止任何物种的入侵。同时所有干净的人类,手腕上则都带着属于自己手环,里面记录着个人信息。   故事的开始,就是杨炯饰演的老师柏杨,因为被学生恶搞丢了手环。他惊慌失措地到处寻找,最后在一处铁网附近找到,同时还发现了一个没有手环的男孩子。柏杨被吓了一跳,以为是变异人出现,惊慌失措地找来了特警。谁知道特警带这人去检查,最终结果是这个男孩子没有被辐射,而且因为男孩失忆了,无家可归,干脆被送回了他这里。   柏杨给这个孩子取名叫柏舟。这年他30岁,柏舟18岁。   人类在隔离区生活的小心翼翼,但是这边安全食物品种极少,大部分人都有些营养不良,而由于严重缺乏医务人员和药材,所以每年都有人因为各种奇怪的病症离去或消失。大家心中愤恨,想要继续扩建隔离带却又无法,又听说变异人力气大,暴虐凶残又冷血,战斗力强。因此纷纷要求军队早日研制武器,争取早日把变异人全部灭绝。   柏杨属于最积极的那一批,每天都跟着游行抗议,柏舟却对此毫无反应。他们俩性格不同,刚开始的生活也是鸡飞狗跳,好在几年下来磨合不少,最后倒成了亦师亦友,相依为命的一家人。   直到有一天,柏杨发现自己竟然开始逆生长……俩人不明白怎么回事,但是直觉不好,于是想尽办法掩饰。柏舟越来越大,柏杨越长越小。   就在有学生发现柏杨变化的那一天,隔离区突然爆发了战争,丧尸来袭,军队的人在前线作战,掩护大家撤退。   柏杨和柏舟既要和大家在一块,又要想方设法掩饰秘密,俩人在边战边退的过程中见识了各色人物的纠结彷徨,也意识到俩人除去师友之外的另一层感情。   就在柏舟想要鼓起勇气表白的时候,大家退到了最后一块隔离带。这里是最后一块净土,只要隔离门一打开,那他们可以暂时逃脱身后的丧尸,却不得不面对对面的变异人。   柏舟心里暗暗打算,一旦进入安全区域,无论如何要和柏杨说清楚。   谁知道等他们最后下决定冲过去的时候,却遭到了变异人的扫射。   最后关头,无数人自我牺牲挡成了人墙,活着的人顶着死去人的尸体,一边嚎啕大哭一边往前冲去,然而直到隔离门打开的一瞬间,他们才发现——那边的才是正常的人类,而他们自己,才是传说中的变异人。 第61章   逆旅, 既是客舍之意,代表大家暂居的隔离区, 同时也暗指柏杨逆向的人生,“人类”不归的征途。   故事的最后结局是变异人被尽数击毙, 他们的手环里记录着各自的信息, 但也同时留置了自爆装置。柏杨震惊地看着身边人顿时爆成一片血雾, 惊惶地寻找柏舟, 却没有看到。而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是,他成了最后的幸存者——柏杨的手腕上不知道何时戴成了柏舟的手环,而他的手环则孤零零的躺在地上,离着隔离带一步之遥。   这部剧的明线是柏杨和柏舟的感情发展, 暗线则是柏舟的身世解密,以及“人类”对变异人的态度变化。全剧计划的是拍摄四十集, 时间跨度二十年, 编年体结构形式,基本两集一年。这期间柏杨从30到34再逆生长回18,柏舟则是从18到38。   现在编年体结构的电视剧并不算少见,但是放在末世剧上却很冒险, 因为末世题材本来就不算贴近百姓生活, 电影好办,电视却更需要考量观众的收视心理, 比如杨炯身边的八点档主力军,从杨佩琼到老太太,大家口味繁杂不一, 但从没听说过谁好末世这一口。   除此之外四十集的篇幅不短,其中一半的内容都在逃亡之中,各色人物之间的矛盾冲突冲突已经足够,时间上再按这种形式压缩,不得不说纪晓和编剧的胆子的确很大。   可是杨炯却很小胆儿,他觉得自己三十岁左右的戏份还好办,但越往后难度就越大,给他贴个胡子让他演个中年人他都吃力,更何况要顶着一具越来越年轻的躯体。和柏舟的感情戏也很难把握。   好在开机第一天选的戏都非常简单,杨炯的那场是片子开头推开果饮店的那一幕,这一幕正好也是剧的开端,由多年后俩人的重逢和回忆交代人物关系,也以生活化的场面淡化末世的沉重基调。   杨炯当时看的时候没多想,等到纪晓跟他讲戏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   纪晓道:“就按那天你去试镜的时候那样,再来一遍。”   杨炯:“……”   虽然纪晓不是凶巴巴的老先生样,但杨炯还是有点惧他,感觉跟对着班主任似的,小声问道:“就推开门那一下?”   纪晓点了点头。   杨炯努力回想,又问:“完全都一样吗?衣服鞋子什么的……”   纪晓奇怪的上下扫了他一眼道:“这都服化组的事儿,你瞎操什么心?这场戏简单,争取一条过。拍完收工。”   之前其他人的戏份的确都是一条过的,杨炯顿时不敢多问,老实化妆换衣服,准备好后在一边带妆等着。不多会儿外景结束,大家转场到果饮店,谁知道真等到杨炯上场,一开始就卡了。   纪晓看着在监视器后面叼着烟,顿时怒道:“杨炯你怎么回事?这么简单的一条还卡,你的状态呢?情绪呢?推门是这么推的吗?那兴奋劲儿要干嘛啊?知道的你是来找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来兑奖的呢,你怎么回事?”   这之前的戏都很顺利,纪晓头次发火,所有人都立刻噤声,候场的和刚拍完在一旁休息的都默不作声地看向杨炯,其他工作人员也都眼观鼻的低头做事。   杨炯立刻被吓呆在了原地,有些手足无措。   纪晓烦躁道:“再来!”   再来还是不过。   杨炯头上顿时冒了汗。他有些尴尬,下意识的看了眼周遭,想从别人那获取点安慰或鼓励,可是他没有助理也没有熟人,有人在旁处看他,恐怕也是质疑和不耐烦。   他并不敢问纪晓能不能跟别人似的,试几次戏找找感觉再开机,只得跟所有因为他重新布置的摄影灯光和化妆师们鞠躬说对不起。   纪晓却脸更黑,不耐烦道:“给你片酬来给人鞠躬的吗?有完没完了?知不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杨炯道:“知道。”   “再来一遍!”纪晓看了他一眼,动了动嘴,没说话。   杨炯从那一眼里看出了失望。他站在一旁暗暗吸了一口气,心里沮丧至极,觉得自己以前总觉得怀才不遇,实际却是眼高手低,本来就不是吃这一碗饭的料却非扒着不放,又想这么简单的一条过不了,那被人换掉也无话可说,只是如果真的就这么回去了,傅惟演会不失望吗?那人那天一脸兴奋的说要自己大红大紫,不止一次的跟他撒娇“求包养”,每次分开前都骄傲的喊他“我家羊”,昨天明明一夜未睡,早上却又安慰他“一定能行的”。   杨炯从来没这么渴望过成功,不是要混到多红,而是真的一条一条的演完这部剧,起码对得起所爱之人的期望。   一旁有人走了过来,杨炯余光看了眼,认出是上午开机仪式上的编剧。他已经顾不上别人在那讨论什么,屏住呼吸,再次重新开始。   灾后重建的果饮店,位于一条逼仄小路的尽头。柏杨收到那人的见面信息,一早赴约却跑错了地方,这边的城市已经和记忆中的大不一样,他找不到人打听,一条一条街道的跑过,一家一家的对着名字寻找。日头西落,就在他快要绝望,以为俩人要再次从此永别之时,终于看到了那个小小的逆旅招牌。   此时离着约定时间只差了最后一分钟,柏杨疯了似的奔过去,却在开门的前一秒堪堪停住。他有些害怕,手下下意识的攥住了搭在臂弯上的西装,又怕自己一路跑来太过邋遢,另只手飞快又小心的往后拂了下刘海。   门帘极低的果饮店门被推开,外面夕照灿然,里面的光线却极暗。柏杨一手推着门把,镜头拉近,是他依然凌乱的头发,发梢斜戳在眼角,柏杨的脸上有细密可见的汗,他的眼眶发红,眯着眼适应光线的同时又惶然寻找打量。   激动,渴望和恐惧,还有些隐忍的委屈。   纪晓在监视器后扯了扯嘴角,悄悄跟一旁的编剧竖了下大拇指。   杨炯听到导演喊卡的时候一个激灵,半晌回神,这才松了口气。他的第一场戏终于过了。   这天没有安排夜戏,收工后杨炯拿了第二天的通知单回去琢磨剧本。剧组安排的住处到不错,挺干净的一个宾馆。   大家都是住标间,只是杨炯现在还是一个人住,他听说好像剧组安排了他和男一住一屋,方便讨论剧本培养感情。   晚上傅惟演给他打电话,说到这里顿时就不乐意了。   傅惟演道:“这剧组怎么回事啊?避嫌知不知道?你俩都要拍情侣了怎么还能睡一个屋呢,万一假戏真做处出来感情怎么办?”   杨炯不想对他说谎,忙拿他以前的话安抚道:“不会的,有你珠玉在前,其他的不都是死鱼眼儿吗?”   傅惟演想了想,却又改了台词了,哼了声说:“话虽然这么说,但是不是还有句聊胜于无吗,珠玉再好也不再你跟前,死鱼眼要鱼目混珠起来怎么办。”他自己越琢磨越生气,想了会儿把自己给气着了。   杨炯忍不住笑,又想起白天那一场十分简单却让自己NG了好几次的戏,轻声道:“我不会那样的,现在不求别的,只求能真的顺顺利利拍完这场戏就好。”   傅惟演直觉他情绪有波动,问他:“你今天拍的不顺利吗?”   杨炯顿了下才道:“不,挺顺利的。”   傅惟演不疑有他,在那边给他鼓劲道:“就是,我们家羊最棒了!等你拍完了我给你做宣传,让老李他们给你写观后感!”又要求道:“没有监督的权利容易滋生腐败,你现在也不是在深山老林,不管多忙,每天要微信留言一次,然后两天通一个电话。”   “好的,”杨炯笑着答应,过了会儿,又跟他郑重道:“我会努力的。”   他此时不敢给出任何承诺,却也不想没出息的跟傅惟演大倒苦水求安慰。他现在走的再难,都不过是工作上的困难和麻烦,这一点是他必须自己去面对的,无人可以替代,也无人可以宽慰。   杨炯等挂了电话,又在微信上嘱咐傅惟演明天滨城要降温,让他提前把外套拿出来放床边上,随后便对着剧本琢磨了起来。   台词他早已经记得烂熟,甚至连这种情绪下应该是什么动作都已经想了无数遍,现在几乎走入了死胡同。杨炯看了会闭上眼,最后一咬牙,拿着剧本去了纪晓的房间。   此时纪晓屋里却是聚了一帮老烟枪,屋子里烟雾缭绕,编剧和执行制片都坐在沙发上聊天,一旁的美术设计师则是拿了一沓图,连气氛图带人物设计铺满了整张桌子。   杨炯推门的时候一愣,连忙挨个鞠躬喊老师。   编剧笑道:“这孩子怎么这么客气啊?”她见杨炯停在门口不敢进,又招呼道:“进来吧,你们导演刚买了饮料,一块喝点。”   杨炯连忙摆手说不用。他过去的时候纪晓回头看了他一眼,他便只也识趣地站在一角上。过了会儿这几人大约聊完了,前后脚离开,纪晓开窗户跑烟,杨炯才往前凑了凑,硬着头皮道:“导演,你能给我讲讲戏吗?”   纪晓点了点头,一仰下巴,示意他坐一边的沙发上。杨炯犹豫了下,从一旁拿了个小凳坐边上了   纪晓说:“你还有点天分,以后多几次今天这种一条过,感觉就对了。”   杨炯:“……”他不知道自己是听错了还是纪晓记错人了,有些尴尬,小声提醒道:“导演,我是杨炯。”   纪晓看他一眼,杨进又道:“今天别人都是一条过的……我重拍了好几次。”   “……也不算完全重拍,”纪晓回过神,停顿了片刻,慢悠悠道:“我那没开机。”   杨炯:“???”   纪晓忘了自己的激将法了,哈哈了两声解释道:“你这场戏需要表达的情感很微妙,过了会显得做作,不到又会苍白。放在第一天的确有些冒险,不过席桐没来,先练练你也行。”   杨炯迟愣半天,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当时没试戏了。但是他来不及消化,就被另一个名字给震惊了。   杨炯张口结舌,半天后难以置信道:“席席席……桐?!哪个席桐?”   纪晓瞅他一眼道:“还能哪个?”   去年开始就传有几个流量小生片酬千万级别,席桐是其中之一,但是他和其他鲜肉一样有票房没口碑,虽然路人缘不差,但一直没有能拿出手的作品。只是尽管如此,席桐从一开始就是演电影的,当然参演的电影评分都不高,普遍在四分以下……   杨炯虽然混迹圈内多年,但是近距离接触到人气明星的机会不多,以前当群演偶尔看到,别说说话甚至同住,就是远远多看几眼都会被赶走。他所近距离接触到的最火的人,也就是跟自己同一公司的乔乔这种了。   席桐在他眼里绝对算是一线,虽然他都不知道席桐是怎么红的,感觉就是突然有一天,这人就跟猴子横空出世似的,一举成名天下知了……   杨炯有些消化不来,嘴巴半天没能闭上。   纪晓道:“这一点虽然不需要特别保密,但也别声张,前期知道的人少一点比较好。”   杨炯连连点头,一时半会儿竟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纪晓竟然能请到席桐?这得给多少片酬啊,为什么都请席桐了还让自己演男二?   他脑子里有些绕不开,又忍不住兴奋,跟纪晓确认道:“他演柏舟吗?他他他跟我住一屋?我跟他是不是还有……”他说到这一顿,抿了抿嘴巴,不好意思说了。   他和柏舟有吻戏,也有个床戏,虽然剧本里写的很隐晦。   杨炯想到这忍不住心思乱飘,又想席桐比自己高,但脸比自己小,眼睛挺漂亮的。剧本里一直没说俩人谁是1谁是0,不过如果从脸型定攻受的话,那应该自己更攻一些……   不过有席桐的话这电视剧应该就不愁卖了,自己安心演戏就行,再也不怕导演因为选了自己赔钱了。   他想到这卸下了好大一副担子,忍不住暗自笑了起来。   纪晓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拉下脸问:“你傻笑什么呢?还讲不讲戏了?”   杨炯再回屋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这期间编剧又去过一次,他虽然压力不再那么大,但也不想太拖后腿。   今天他在一边旁观的时候的确看出了其他人的厉害,这些人的表演功底都很扎实,比如有个女孩演看到自己突然发现自己后背上有腐肉的片段就十分精彩,当时杨炯在一边看,虽然并没有看到她的后背是什么样,但女孩又惊又俱,最后被生生咬住的那声惊呼就让他头皮跟着发麻起来。   可对方在开拍之前只试了一遍就开拍了。   今晚纪晓给他举例的时候也坦然道:“没有白下的功夫,他们在学校上的课,做的训练,不管是想象力还是注意力又或者是身体形态,都是你现在拍马也赶不上的,就目前而言,杨炯你跟他们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当初之所以选你,是因为你的外形气质跟柏杨格外符合,当初要不是看到了你的那张照片,就你现在这水平,白送我也不可能要。”   杨炯自己也清楚,虽然脸上热辣辣地,但也诚恳道:“是,我的确……什么都不会。之前我在家里看书想要恶补一下,但是感觉书上的道理都懂了,可等我自己琢磨角色的时候却总用不上。”他说到这戛然止住,顿了顿,转而下保证道:“但我会努力的。”   虽然纪晓在私底下表现很温和,但杨炯清楚,导演选了他来不是来说丧气话的。   他来的时候把傅惟演给他买的书也带着了,又拿了手机搜索同题材的电影,也不拘于国内国外,英语还是韩语日语,只去找跟自己的镜头或人物相似的地方反复琢磨,此时他不由得开始懊恼自己之前的荒废光阴。   进组之前他明明有大把的时间,除了背台词之外为什么不多长长见识?又或者更往前一些,自己闲在家的时候,忐忑等待公司续约的时候,更早一点,在剧组跑腿当龙套的时候,为什么不知道拿出时间去学习或者报个夜校呢?   杨炯每次想起就懊悔,好在初期他的戏份不多,剧组里又有个话剧中心的老戏骨,为人实在,也乐意跟他交流,杨炯干脆放下了自己当主演的那点虚荣心,每天端着盒饭跟人套近乎,又买了好烟伺候着,磨来磨去终于找了个前辈指点。   他拍戏照样NG的比别人多,纪晓有时候暴脾气骂他,他便安生听着。偶尔也会因为心里着急又不知道怎么找状态被骂哭,但是回头擦擦泪,还是补下妆继续上。   转眼二十多天过去,杨炯的单人戏份已经拍摄过半,他的状态比刚进组时好多了,似乎摸到了一点边。用纪晓的话说,他现在分析剧本已经入了门,且表演形式来看更倾向于表现派。   杨炯知道表演艺术分两个派系,简单来说体验派主张演员在表演中要尽可能的体验角色情感,自己动情然后传达给观众。表现派则是塑造“理想的范本”,并自制且精确地做出对应的表现。   当然后者并非刻板的模仿外部形象,他虽然是按照纪晓要求的走位做出对应的表情,但他的表情是提前反复揣摩过的,用纪晓的话说,虽然他的表演不够精致,但还算准确。而单人戏份能做到这样已经让人很满意了。   杨炯听到这番评价的时候内心雀跃不已,只不过纪晓也同时提要求道,等到席桐一进组,他们俩开始拍对手戏的时候,杨炯就必须尽量去体验角色的感情,融入进去。   因为他短时间学到的这点技法不足以支撑整部剧,而且如果稍有不慎,很容易走歪,影响真实感的养成,从而表现得越来越机械和做作。   杨炯记在心里,又问:“怎么融入角色最快?”   纪晓简单道:“把席桐当成你的爱人。”   杨炯:“……”   席桐进组的这天表现的很低调,身边只跟了三个助理和一个经纪人。他穿了一身蓝色运动服,带了个棒球帽。杨炯碰上他的时候正要去找厕所,冷不丁迎头撞见,好奇地往人帽子下瞅了眼。他先前没有反应过来,只顾着好奇的歪头,谁知道对方却察觉到了他的视线,稍稍抬起帽子,侧过脸给了他一个飞吻。   杨炯顿时被吓了一跳,面红耳赤地一个蹦高儿跑远了。然而等他从厕所回来收到剧组给的通告时,顿时傻眼了。   上面的第一条赫然写着:场次:28,气氛:日外,大场景:街道,小场景:果饮店旁,页数0.3,内容提示——柏舟偷吻柏杨。   杨炯:“!!!”   杨炯有些意外,但是他知道纪晓这么安排必定有他的道理,虽然心里觉得不自在但也只能服从。只是傅惟演要求过吻戏必须提前报备,杨炯之前答应的挺痛快,觉得这不算什么事,但现在却却忍不住犹豫了。   晚上席桐一直在导演那边聊天,杨炯回房的时候看到了他的两个大行李箱竖在床边,床上面则丢着一件白色外套和两本杂志,杂志的封面都是席桐自己。外套则是封面上的同款。   杨炯心里啧了一声,一扭头就愣了——席桐的床上只有两本杂志,可是杨炯的枕头上却被人整整齐齐放了五本……一本主流时尚杂志,两本一线男刊,一本一线女刊,还有本一线衍生刊。全是席桐的单人封,日期最早有前年的,最近是今年九月份的。   杨炯:“……”他目瞪口呆地伸手翻了下,更傻眼了——最上面的一本龙飞凤舞地写道:TO 我的小迷弟炯炯 祝新电视收视长虹,席桐。   席桐的签名还用了两种写法。   杨炯:“……”他有些哭笑不得,说什么没想到外界高冷的席桐是个自恋狂,自己不过看了他一眼就被认成迷弟了。   虽然他并不迷这人,而且他比席桐要大三岁。可是再想,这事似乎也没法解释,让谁高高兴兴送了人一摞杂志后再被人当面打脸说不是粉丝都不好,杨炯设身处地想了一下,只得把这基本杂志收下,为表珍惜,还找了张纸垫着,跟剧本放在了一块。   他做完这些后又想起傅惟演那头,顿时有些头大。   他如果告诉了傅惟演明天拍吻戏,那估计那边今晚就要开始隔空喝醋了,可是他和席桐的对手戏才刚开始,现在就开始吃醋,接下来的两个多月可咋办……   杨炯心里忍不住抱怨了一下导演,觉得这都什么坑爹安排啊。又琢磨着要不行这次就先瞒住,等着快杀青的时候再交代,反正拍不拍的他也不知道。   他越想越有道理,谁知道怕啥来啥,他这边刚下定决心,傅惟演就来电话了。杨炯懵了一下,直觉不好,但手指却先于大脑划下了接听键。   傅惟演果然在那边高兴道:“羊儿!准备接驾!我攒了一个月没休,终于攒下来能去探班了!”   杨炯:“!!”   杨炯心里咯噔一声,语无伦次道:“别别别,明天别……我们,我们导演不让探班。”   傅惟演不以为意,笑嘻嘻道:“你们又不是全封闭的,到时候我假装是附近的居民,在你们外面路过一下就可以。”   杨炯一滞,有些着急,又怕自己找借口了反倒太明显,惹得他起疑。只得强装淡定道:“那你是什么时候过来,我大概有个数。”   傅惟演想了想说:“嗯,我到了给你电话吧。”   杨炯继续套话,问他:“上午还是下午?”   “当然是下午啊?”傅惟演说:“我路上还得花时间呢。”   杨炯悄悄拍了拍胸脯,暗道好险,又想不就是吻戏吗,明天一早豁出去了,拿出最好的状态争取早点过。他又聊了两句匆匆挂掉电话,想了想,拿着剧本干脆提前找席桐和导演看剧本去了。   而另一头的傅惟演更忙。他胡乱塞了几件衣服到行李箱里,又丢了两双鞋子进去。   孙牧提着自己的行李箱在一边催促道:“行了行了,快点吧,再不出发要误点了。”说完又忍不住埋怨他:“我去是有急事,你说你这么着急干什么,明天走不行,非得赶个红眼航班?”   傅惟演刷刷刷又扔进两件外套,这才胡乱地拉上箱子,一边拿包一边拉着箱子往外走道:“明天走?当然不行!我要给我们家羊一个惊喜。”   他说完又想了想,一脸严肃道:“能选我家羊当主角的导演,这眼光很毒啊!估计选的另一个也差不了。”   “……”孙牧无语,问他:“那你去干嘛?”   “去报喜啊,告诉我家羊我评上副高了,”傅惟演对着镜子嘚瑟了一下,又甩了甩头:“顺道也给人瞧瞧我这个正宫的架势。”   作者有话要说:   ps:文中关于表演的理论参考的是《演员的自我修养》和《表演训练手册》 第62章   杨炯不知道傅惟演已经出发了, 还很积极地去找纪晓和席桐对戏。   一进纪晓的门却有些傻眼,屋里就仨人, 席桐的经纪人在一边玩手机,席桐则翘脚靠在沙发上跟纪晓算钱。   席桐道:“牌品见人品, 你到底还行不行了, 输了钱就跑, 快给个准话, 今晚还不还钱?”   纪晓不当回事,对杨炯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嘴里却回复他:“不还。”   “啧,果然老的都不要脸皮了, ”席桐气哼哼地威胁道:“不还不要紧,这戏我不拍啦, 啦啦啦, 你自个儿玩去吧。”   “爱拍不拍,赔也不光赔我的钱,按比例你更吃亏。”纪晓好笑道:“再说你那破演技我也看不上,人杨炯一当群演的调教一下都甩你两条街, 更何况剧组一百多号人, 还找不出个小帅哥?”   杨炯尴尬地坐在一边,既觉得纪晓夸了自己挺高兴, 又怕惹到了席桐再招黑,忙往前欠了欠身子道:“没有没有。”   但是并没有人理他。   席桐继续道:“你找去吧。看哪个电视台敢买。”他说着还挺得意,把脚搭在茶几边上, 挑眉道:“现在电视台有几个敢试错的?买剧看什么,第一就是收视率保证。你就是拍的再好,没有收视保证他们也不敢买,再说你这还四十多集,电视台又不傻,说不定还担心你注水呢。”   他说话毫不避讳,一旁的经纪人却很警惕,打断道:“行了行了,玩笑开开就算,别过头了。”   她说完看了眼杨炯,席桐也转过脸来,无所谓道:“怕啥,这我粉丝。”   杨炯:“……”他忙弯腰站起,再次跟席桐打招呼:“席老师好。”不知道席桐的经纪人叫什么,顿了顿道:“……老师好。”   席桐的经纪人嗯了一声,打量了他一眼问:“你叫杨炯?”   杨炯忙点了点头。   经纪人又问:“你现在还在辉悦?”   辉悦是杨炯前公司的名字,杨炯如实道:“合约到期了,没续……”虽然是按以前的来,但是一没合同约束,二也没拿到工资,好好的片酬还没扣了,他也不知道怎么表达才确切。   经纪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纪晓却突然在一边补充道:“他就一散养的,不掺和那些事。”   杨炯愣了愣,突然明白了过来。他们公司的乔乔现在算是台柱子,赵铭为了捧他一直不停的买通稿保持热度,因此除了正常的作品宣传外,拉踩的事儿也没少干,最早还有过说乔乔外号“小席桐”,猜测他是不是席桐亲戚的报道,不过那稿子撑死也就放了两天,一出来就被人撤了。   杨炯没多想,现在才想起来是不是席桐那边早就膈应上了。   不过说起来介绍自己来的小助理还是乔乔的迷妹……这么一看,估计纪晓早见惯这种事了,要不然岂不是个夹心饼干。   席桐的经纪人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杨炯也不敢多说,怕说公司好显得自己没眼力见,说公司不好又像是个白眼狼……   他又在一旁杵了会儿,听着席桐威逼利诱地跟纪晓要打牌的赢的钱,纪晓死皮赖脸就是不给,俩人看样是老牌有,扯皮半天。他一直等到晚上九点多了才说上话。   席桐的经纪人先回去睡觉了,临走前嘱咐了一堆注意事项,又客套地跟杨炯招呼了一下,暗示跟席桐同屋的时候不能乱拍照乱出去说。杨炯知道对方压根儿不拿自己当回事,说不定还因为公司的事情防备着自己,连忙诺诺应下,再三保证。   等经纪人走了,他才悄悄松了口气,问纪晓:“导演,明天的戏要先对对吗?”   纪晓不置可否,扬了下下巴示意席桐说话。   席桐诧异地扭头看他,问:“明天的戏?什么戏啊?”   杨炯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揉了下鼻子道:“吻戏。”   席桐“:“……”   席桐十分惊讶:“明天就有吻戏?什么吻戏?和谁?”   杨炯心道柏舟还能和谁有吻戏啊,这位看样不光没看通告单,怕是也没看完剧本吧。   果然席桐接着说:“我剧本还没看呢!明天就开拍啊!”想了想却又恍然大悟,对纪晓竖了竖大拇指:“也对,吻戏不用背台词。这个我擅长。”   杨炯:“!!”   席桐说擅长,他反倒不好接话了,想了想只得如实道:“席老师,这个……我没有经验,怕到时候表现不好再拖累您,要不咱今晚先对对,这样我晚上还能琢磨琢磨感情,啊呸……琢磨琢磨状态。”   席桐却不想看剧本,往沙发上一瘫,抱怨道:“这有什么好对啊,不就是个吻戏吗,大不了过不去多亲几回好了,你又不吃亏。真傻。”   说完见杨炯一脸纠结,并没有获得意外福利的惊喜样,又补充说:“再说了,你知道我多辛苦吗?我这两天坐了三趟飞机了,今天早上四点起的,赶了个通告就马不停蹄往这赶,这边又偏,那路坑坑洼洼跟要打地鼠似的。你看看,我这黑眼圈多厉害……哎吆,现在的粉丝啊,不心疼别人算了,也不知道心疼一下自己的爱豆……”   杨炯:“……”谁是谁爱豆……简直没救了。   好在纪晓在一边打圆场,对他笑道:“这个简单,是他偷吻你,到时候你保持放松装睡就行。”   杨炯也不好坚持了,忙点点头。又想起来第二天傅惟演要来,还是得提前和剧组报备一声,于是道:“那导演,我家属明天来探班可以吗?”   纪晓道:“可以啊,你什么家属?”   杨炯顿时脸红,不好意思地小声道:“我爱人。”   “行是行,但注意提醒下不能进片场,可以在外面等着,也不能拍照。你也一定不能带妆出去。”纪晓说完顿了下,又道:“我记得你明天没有夜戏是吧?没有的话放你半天假,下午跟统筹和副导演那签字后可以自由活动半天,但是后天早上必须不能迟到。”   杨炯说什么没想到还能放假,心里一喜,就听纪晓淡淡地补充道:“也要注意身体安全……蚊虫叮咬什么的也得注意一下。”   杨炯秒懂,又被人调侃了一下不好意思,忙红着脸鞠了个躬,支支吾吾先回去了。   他回屋忙不迭给傅惟演发了条语音,说自己明天下午能有半天假,可以带他在这附近逛逛,又说这边没什么好吃的,让他一定提前吃饱喝足再过来。   傅惟演没回,杨炯抱着手机在床上高兴了来回滚了好几趟,等了会没等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第二天五点闹钟准时响,杨炯前两天连着有夜戏,一晚上没太休过来,摁了闹钟迷迷糊糊起来穿衣服洗脸。拿冷水扑完脸才想起来昨晚席桐好像回来了。他又扭身回去看,果然看到另一边床上隆起一块——席桐睡觉竟然从头蒙到脚,连个鼻子都没露出来。   杨炯心里忍不住想,这人睡觉也奇葩,不憋得慌吗?万一放屁了怎么办?又想记得通告单上写的俩人都是五点半化妆,现在他这个样估计起不来。   杨炯犹豫了一下,琢磨着要不要叫一下席桐,后来又想席桐有三个助理,那应该会有人管这个的。   果然没一会儿,席桐的生活助理就来敲门了。   助理手里还拿了烧水壶和杯装速冲豆浆,另只手提了个纸袋,看样是早餐。   杨炯识趣地赶紧收拾完出去,带上门的时候席桐还睡得跟死过去似的,杨炯听着那小助理高一声低一声的喊祖宗,心里暗笑,又看了眼时间,忍不住有些担心。   他们剧组一开始就是一帮新人聚在一块,虽然人多了难免也会有暗流涌动,但好歹都能过得去,没什么大矛盾,也没人真敢违规违纪。杨炯之前从没待过纪律这么严的剧组,一时间又惊讶又佩服,后来才知道是剧组给的片酬够高,定的违约比例也相当大。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不管什么人反正有片酬镇着,都一律老老实实本本分分,进展比规划的要快一些。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席桐一看就是被惯坏了的,他又不缺那点钱,昨天听纪晓话里的意思,好像投资里也有他的一份,今天这戏到底能不能准点开拍还真不一定。   杨炯化好妆后在一边等着,果然人员渐渐聚齐,摄像机也架好了,席桐也没出现。   第一场戏就是他和席桐的。席桐昨天来的时候已经有人看到了,大概演员里也有他的粉,不少上午没戏的也起了个大早,在一边聚着嘀嘀咕咕兴奋地跺着脚等待。   杨炯原本拍了这么久都习惯了,但是这会儿一想是对手戏,却又忍不住有些紧张,再往远处看看,又感觉外围似乎似乎多了不少人,也不知道是副导演找的串场的还是席桐有粉丝探班。他看了看手机,突然有点盼着席桐迟到也好,要不然真有粉丝探班,看到自己的爱豆上来就跟个没名气的人玩亲亲,自己岂不是要被砍死。   谁知道自己还没嘀咕完,席桐就前呼后拥的出现了……   席桐已经在房间里化好了妆,应该是自带了化妆师。他这会儿道了只去换了衣服,准备好的时候正好卡着点。纪晓给俩人讲了下戏,杨炯的动作比较简单,在果饮店门口的桌子上趴着就行。   纪晓道:“这里柏舟的情绪要注意一下,前一天是你的生日,你准备了蛋糕打算给柏杨一个惊喜,但是没想到他一夜未归,你等了一晚上,早上在这里发现了他。”   杨炯暗暗提了口气,琢磨着自己怎么趴比较合适,既要方便柏舟偷吻还不能显得睡姿太别扭。可是心里太紧张,双手攥着还有点发抖。   席桐却道:“一夜未归……在外面发现了不是该先打一顿吗?”   纪晓:“……”   杨炯:“……”他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谁知道席桐却看他一眼,笑问:“还紧张吗?”   杨炯明白过来,感激地笑笑:“好多了。”   “行,”席桐道:“知道你爱豆太好是什么体验了吧,等杀青后记得把这段儿写个后续,跟其他人分享分享。”   杨炯觉得他逗死了,可是又不敢确定这人是不是真这样,忍着笑点头道:“好的,我回头一定先记上。”   纪晓在一边黑着脸看他俩。   杨炯这下是真不紧张了,忙吐了下舌头示意他跟导演对戏。   席桐冲他挑挑眉,扭头继续问纪晓:“偷吻的话是亲一下还是舌吻?”   “……”纪晓脸色更黑,拿着剧本就砸他,咆哮道:“舌吻舌吻!舌吻个屁啊!你偷亲不怕被砸吗?!这么有胆儿怎么不早上?你他妈以为柏舟跟你似的不要脸啊!”   所有人员目瞪口呆,杨炯一缩脖子,赶紧溜了。   这场戏卡的时间比较严,纪晓想要的场景是柏舟偷吻的时候,俩人嘴唇相碰的一刻背后正好有太阳蹦出来。现在离着日出时间还有十几分钟,日出时刻又不是特别标准,最后干脆确定,让柏舟先保持要亲上去的姿势等日出。   俩人动作设计好,杨炯比较轻松,闭着眼趴在桌子上就行,席桐却比较辛苦,要伸手从后面轻轻捏住他的脖子,弯腰去亲。   天色渐渐大亮,布景、摄影、录音等工作人员都准备到位,纪晓看周围人杂又乱,让人去稍微清了下场。   一旁的人中的确二十来个串场人员,大家被副导凑在一块,等着一会儿化妆换衣服。这会儿被工作人员往外赶了赶,有不知情的就问:“里面拍什么啊就清场?”   另有积极围观的机灵人便立马回答:“拍吻戏呢。”   那人不明白:“一大早拍吻戏还用清?啵一下不就完了吗?”   回答的人不知道从哪儿听了一耳朵,这会儿撇撇嘴,啧道:“你以为呢,人家这吻戏要十几二十分钟呢。”   众人一片哗然,目瞪口呆又兴奋十足,只有一个型男帅哥皱着眉突然问:“谁和谁拍吻戏?”   “男一和男二啊,”机灵人乐呵道:“不过也挺好。男二还是男一的粉丝呢,按说应该很顺利。”   另有人立刻反对,拍了他一下道:“傻了吧,要真是粉丝,这戏不NG个十来遍才不会过呢,福利啊握草。非得把男神给亲硬了才行。”   傅惟演昨晚一下班就换衣服赶飞机,飞机还延误了,到达时已经是凌晨两点。他又想早点过来见到人,在机场长椅上坐了两个多小时,最后等不及最早的大巴车,干脆包了个出租,一路颠簸终于到了,找了家酒店办了入住,放下行李,几乎脚步不停的就来找杨炯。   杨炯前天跟他说过自己是在哪儿拍戏,但是说的不清楚,傅惟演刚来这边又有点掉向,从昨晚开始没吃没睡精神也不好,好不容易摸到地方了,却被人当成了过去报道的群演。   他在一边看到了“《逆旅》剧组,前方拍摄作业中,请绕道通行……”的提示牌,心里还挺高兴,庆幸杨炯他们今天没换地方。又想着自己简直天才,神不知鬼不觉就混进来了,可是他在这边等了半天也没见到杨炯人。刚刚去了趟厕所,回来却听人说杨炯跟男一号亲上了?   亲上了???   傅惟演心想:“怎么可能,一定是这个人看错了。我家羊没说今天有吻戏啊。”可是他心里又直觉不对,昨天杨炯吞吞吐吐的紧张回复也让人起疑。   傅惟演又安慰自己:“不可能,这人不是说是粉丝和爱豆吗,我们家羊才不爱豆子呢,爱什么豆子,肯定不是。”   他一边自我否定,一边又朝那边探了探头。   可是离得太远了,又有人隔着,什么都看不见。傅惟演摸了下手机,见已经六点了,犹豫着要不要给杨炯打个电话。他之前一直怕吵到杨炯休息,打算晚点找他的,这会儿实在忍不住了。   傅惟演深吸了一口气,给手机开锁,谁知道还没动,就有人凶巴巴喊道:“喂那谁啊!不让拍照知不知道?”   傅惟演愣了一下,见那人说他,一旁又其他人瞅他,估计是嫌弃他不懂规矩,忙抬手跟工作人员解释。谁知道他这边话还没说完,就见远处聚在一起的人忽然散了,看样像是拍完了。   傅惟演一愣,眯了眯眼看最里面的人影,等看到被人拉着手的杨炯时,心里一滞,一口气险些喘不上来。   杨炯这会儿还有些迷瞪,刚刚他趴着等得太久,不知不觉真睡了过去。后来惊醒的确是因为嘴上被人亲了一下。他当时被吓了一跳,随后意识到自己睡过去之后心里顿时又惊又怕,以为所有工作人员准备了一早上就要被自己的不敬业给毁了。   谁知道纪晓却没喊卡,摄影师跟纪晓有过合作,心意相通,也已经临时有机器重新构图,拍了特写。   他和男一的第一场戏,也是吻戏,竟然歪打正着稀里糊涂就过了。   杨炯有些意外,心里正高兴,挨个跟大家说辛苦。谁知道一扭头,就见远处站了个人,抱着胳膊抿着嘴瞪他,这会儿已经气哼哼地拉出了一个帅气的驴脸。 第63章   杨炯简直要被吓死了, 心想导演明说了不让家属进片场,傅惟演怎么进来的?来多久了?   俩人快一个月没见了, 杨炯这阵子心理压力一直很大,平时稍微有点空就琢磨人物分析剧本, 原本想他想的不是特别厉害, 这会儿真人就在眼前, 他突然就觉得不行了, 简直想要嗷嗷叫着扑过去。   他早忘了自己刚刚拍了场吻戏,现在仅存的理智只提醒他不能让工作人员发现。   身旁的人都在忙着,摄影师导演灯光和编剧的四个脑袋怪挤在监视器后面看回放,席桐也探头探脑, 被化妆师给拉一边补妆去了。杨炯怕导演一会儿找自己有事,忙对着傅惟演悄悄摆手, 示意他先走, 想了想又抬手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意思是电话联系。   傅惟演在一边看的一清二楚,站直了身子,也学着他抬手比划着打电话。只是杨炯不等高兴, 就见他就把“电话”举往耳朵边凑了凑, 随后使劲往地上一扔,给摔了。   杨炯:“??”摔电话?啥意思啊?   好在他没犯傻太久, 一旁的席桐补完妆,见杨炯在一边愣乎乎地杵着,乐滋滋地撞了下他的肩膀。   杨炯忙回头, 就见席桐朝他挤眉弄眼。   席桐问:“怎么样?”   杨炯愣了下:“什么怎么样?”   席桐啧了声:“少装,跟你爱豆拍吻戏啊,有没有感觉自己在天上飞?”   杨炯哭笑不得:“我刚刚睡着了,差点吓……”他一愣,突然反应过来了……刚刚在拍吻戏啊啊啊啊,傅惟演看到了?肯定看到了吧,可是自己没干什么啊,一点都不尴尬都不暧昧啊。   可是有什么用,不尴尬不暧昧只是他自己这么觉得而已,在其他任何一个角度看上去,都是席桐含情脉脉地搂着他亲了半天。   杨炯:“……”杨炯觉得自己死定了,又想怪不得刚刚傅惟演拉着个驴脸摔电话,这下完了。   席桐看他脸色突变,有些莫名其妙:“你怎么了?”   “没怎么……”杨炯顿了下,急吼吼地琢磨对策,随口道:“天上的风有点大……我得缓缓……”   他的手机不在身边,纪晓看完回放后大概有了新的想法,正在跟编剧讨论。杨炯不敢走开,又怕傅惟演生气跑了,忙在一边冲着他做各种小动作,一会儿用手指捏个心悄咪咪地发射过去,怕被人注意到发完立马装正经,等别人不看他了再手摁胸口,做了个尔康状表情包……可是傅惟演也不是一直看着他,又或者是本来是看着他的,见他转过脸来就赌气扭开头了。   杨炯:“……”杨炯坚持不懈,七八回尔康手好歹管用了两次,发射小心心也发对了几回。   虽然他严重怀疑,傅惟演很可能选择了“拒收”。   一会儿导演那边沟通完了,果然喊席桐过去补拍之前的一个镜头。大家重新又忙活起来。   杨炯确认了自己没事,这才赶紧抽空往外走。他一会儿还有一场戏,并不敢走远。片场又人多嘴杂,左右没个适合说悄悄话的地儿。他一着急,干脆朝厕所那边躲,边走又边给傅惟演使眼色。   这边厕所是公厕,平时也有人打扫,但扛不住用的人时少时多,素质又稂莠不齐,所以整体环境很糟糕。现在这天气依然有蚊蝇乱飞。他们剧组的人平时只要不是憋的特厉害,都宁愿多跑段路,去对面远点的地方上。   杨炯边走边琢磨对策,又怕傅惟演闹脾气不理他。好在后者虽然脸臭,但是依旧默不作声地跟过来了。   傅惟演跟得很不情愿,心里正想着一会儿怎么算总账,谁知道一拐进去,就见杨炯突然回身,二话不说扑上来抱着他就啃了一口。   傅惟演反倒被吓了一跳,赶紧往下扯他。   杨炯却抱着他脖子喊:“别动!小心身后有屎!”   傅惟演:“!!”   傅惟演立刻不动了,又硬着头皮回头看了看,虽然没有人随地拉尿,但是这环境也算不上干净,卫生纸满地,臭味熏天。   他膈应地不行,忍着恶心道:“你有病啊,来这干吗?”   杨炯搂着他脖子笑:“这边不是人少吗……”又立马道:“我想你了。”   傅惟演斜眼看他,刚刚的火来不及发了,这边实在太臭,得先捏着鼻子闭气。   杨炯嘿嘿笑,又垫脚在他脸上亲了口。他还带着妆,顿时给傅惟演留了半个口红印。杨炯抬手给擦了擦,讨好道::“先说好,一会儿不能发火,不能大声嚷嚷,不能冷战扭头就走。”   傅惟演:“……”怪不得拉他来厕所,敢情是仗着这儿太臭他开不了口。   他皱着眉,捏住鼻子一甩胳膊就要出去,杨炯又拉住他。   傅惟演:“……”   杨炯眨眨眼,嘟嘴道:“么么哒!”   俩人出了厕所,跟做贼似的左右观察了一下,找到后面一块隐蔽的地方,么么哒了个够。   亲完后傅惟演才想起算账,点着他鼻子生气道:“你拍吻戏为什么不跟我报备?”   杨炯连忙抓重点,强调道:“今天这吻戏不算,就嘴巴碰了一下,又不是舌吻。”   “!!!”傅惟演炸了,怒道:“你还想舌吻?!”   杨炯一缩脖子,忙摆手:“不是不是,我是说怕你脑补成舌吻……不信回头你看片子,就假装亲一下,碰了一下下而已。刚刚拍那么久是导演在等日出,我其实都睡过去了。”   傅惟演怀疑地盯着他,神色相当气愤。   杨炯又如实道:“而且我也没想到这么早就拍,万一你从现在就开始吃醋,以后还有两个多月呢,影响道咱俩感情怎么办。”   “现在就不影响了吗?”傅惟演顿了顿,生气道:“你现在失去了我的信任!懂不懂?”   杨炯点头如捣蒜:“懂懂懂!”又没骨气道:“我错了。”   “……”傅惟演没准备好怎么发火儿,看他立马承认错误,一时半会儿没词儿了。   杨炯眼巴巴地看着他等下一轮炮火,等了等没等到,跟傅惟演大眼瞪小眼了会儿,噗嗤一下又笑了。   傅惟演怒道:“笑什么笑?!”说完见杨炯憋的小脸通红,两腮鼓鼓的,酒窝快从俩变成四个了,自己也忍不住侧开了脸。   秋风和暖,一旁的厕所后墙青皮脱落,树影婆娑,杨炯心里痒痒得不行,恨不得上去咬两口才舒坦,又想立刻拉着人走开好好腻歪半天。   可是不行,上午还有他的戏,为了尽量少调整灯光和布景,他的还是在最后面。   杨炯轻轻叹了口气,远远瞧了下片场,又扭回头问傅惟演:“你不是说下午来吗?怎么这么早就到了?”   傅惟演气哼哼地不说话。   杨炯说:“你该不会昨晚坐的飞机吧?怪不得我给你留言你都没回我,能睡好吗?困不困,早饭吃了吗?”   傅惟演顿时憋屈,道:“没睡,困死了,没吃。”   杨炯也看出他一脸疲惫了,心疼得不行。傅惟演又道:“你们这破地方这么偏,哪有吃早饭的地方啊,我昨晚上也没吃,现在都饿成相片了。”   杨炯忙道:“你东西放哪儿了,宾馆里应该有吃的,你先凑合点。下午我提前请好假了,回头买了东西给你做。”   傅惟演问他:“你怎么做啊,在哪儿做?”   杨炯道:“我跟宾馆借一下厨房,他们规格本来就不高,来的人也少,估计老板能好说话。”   傅惟演想了想,自己住的那地方虽然名字叫酒店,但实际也就一普通小宾馆。   他狐疑道:“真行?”   杨炯笑着摸摸他的脸:“大不了单独给人点钱,多给点。”又说:“咱家的钱儿都给你花,不干别的也得给把你喂饱了。”   他一会儿还要准备下一场戏,不敢在这边呆太久,又拉着傅惟演匆匆说了两句话就得分开。临走的时候杨炯想起来,疑惑道:“导演不让家属进片场,你怎么进来的?”   傅惟演很得意:“被请进来的。”   杨炯也猜他是不是被副导当成群演了,今天有十几个串场人员,都是从附近临时找的,他点了点头,怕傅惟演把串场想的太简单,嘱咐道:“要不一会儿你跟他说一声,就说有事要先回去了。群演在片场没啥待遇,我们这个副导脾气差,特别爱吆喝人。”   傅惟演自己就是个主子,怎么可能受得了气,再说除了副导外,更多时候服化道的人对群演也很不耐烦。   杨炯自己被人骂来喊去习惯了,却格外见不得傅惟演被人说,他回到片场后又不放心,找到之前帮自己拿着手机的摄影助理,拿回来手机给傅惟演发短信。   傅惟演却压根就没化妆的机会,副导演忙完一圈找到他们这伙,准备跟他们讲一会儿的走位和注意事项,抬头一看后面的帅哥比别人高出一头就愣了,问助理:“这个怎么回事啊?”   傅惟演不光长的高,脸也着实帅气,这会儿心不在焉的看着别处,侧脸眉骨清晰,鼻梁直挺,五官线条完美又浪漫。   这种人干什么都行,就是不能当群演,长相太惹眼,容易抢戏,也不协调。   助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副导演数了数人头,见多了一位,干脆喊:“那个谁,”等傅惟演扭头看他了,他才笑笑,口气和缓道:“你就别拍了,在一边等会儿,留个联系方式。”   有人羡慕地看了傅惟演一眼,知道这意思就是被副导看上,可能会有好机会了。   谁知道后者却很不识趣,张嘴就拒绝道:“私人联系方式不对外,有事打值班室电话。”傅惟演平时被人问电话多了,嘴巴动的比脑子快,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回答,等反应过来后想改词儿,副导演已经黑脸了。   杨炯远远地看着这边,不一会儿果然见傅惟演转身出去了。他默默松了口气,过了会儿副导演过来,场记问:“刚刚那帅哥是谁啊?”   杨炯心想,那我家主子,又支棱着耳朵听副导评价。   谁知道副导却气哼哼道:“别理,一神经病,我还想留着他电话以后提拔提拔呢,结果人牛逼哄哄的,说有事找他办公室。”   杨炯:“……”   杨炯忍住笑,给傅惟演发信息:“你办公室电话多少啊?”   傅惟演刚被人“请”出去很没面子,见杨炯调侃他,发了个扣鼻屎的表情道:“你等着,谎报军情的账还没跟你算呢。”   杨炯:“……刚刚不是没事了吗?”   “现在又有了,”傅惟演道:“我现在很生气!”   “我不信。你看着一点都不生气,你一定是想我不好意思说而已哈哈哈!”   “……”傅惟演发了一串省略号,杨炯以为他放弃了,谁知道过了会儿,手机收到了一张自拍图。   傅惟演眯缝着眼,俩鼻孔直冲镜头。   傅惟演:“你再品品。”   杨炯品照片品得要笑死过去,脸上的粉直掉。好在他的戏不着急,一会儿再沉住气补也行。杨炯找了个角落等着,顺道扒拉着手机看这附近有没有好吃好玩的地方。   谁知道上午一共四场戏,前面串场的那个来了几次就过了,偏偏席桐的卡了。   这场戏是柏舟吵架后在外面晃悠,因为心情不好跟路边野猫吵架的一幕——隔离区除了人类不允许其他任何动物存在,一经发现立刻捕杀。这次的野猫不知道从哪跑来的,柏舟撞到后没上报,冲猫发了一顿火,发完后又给抱回家了。   席桐试了几次,都卡在了跟野猫对骂上。当然现场的野猫是假的,道具组放了块布包的石头。   席桐前面是台词没记住,念得磕磕巴巴,后面台词好歹记住了,但眼神又不对。   纪晓再次喊了卡,把席桐叫过来。   “你自己看看。”纪晓给他看回放,在一边指点道:“这里,你表演的太过用力了。”   席桐皱眉道:“我这不是很生气吗?”   纪晓道:“生气不是攥着拳头嘶吼就行,你不能为了生气而生气,为了痛苦而痛苦,这样捏造出来的情绪太机械,也不能打动人。而这里,”他指了指监视器:“这里给你的是特写镜头,大家只能看得到你的脸,所以你的情绪传达靠的是极其细微的面部表情,你的眼睛怎么转,眉毛怎么动,睫毛怎么抖……这里是一个‘微相世界’,你必须通过你这张脸来反应隐藏住的另一张‘脸’。”   席桐:“……”他眨了眨眼睛,苦着脸道:“怎么还有二皮脸啊?我听不懂。”   “……严肃点,什么二皮脸。”纪晓无奈道:“你原来学了太多的坏习惯,我那天看你粉丝给你剪的镜头合辑,五六个剧,一到伤心的镜头就是皱鼻子挤眼泪,嘴唇哆嗦,一模一样。但眼神是很空洞的,看着像是辣哭的。”   席桐心想本来就是辣哭的。不过现在说这个没用,纪晓要求高,他又听的稀里糊涂,只得问:“……那还能怎么伤心?”   “不是能怎么伤心,每个人表达感情的方式本来就不一样,贾宝玉生气和武松生气能一样吗?林黛玉发火和武则天发火能一个表情吗?你必须找到你这个角色的准确定位,把握好基调。真实感是最基本的……”   纪晓在那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又拿了《城南旧事》里宋妈的例子来讲。   杨炯刚开始还挺心急,心想这么拖下去什么时候才能轮到自己,后来却明白了——怪不得这部剧纪晓启用的全是新人演员,又严格要求精工细作,现在看来很有可能是为了席桐量身打造的。   席桐现在有人气有资源,脸也正好看的时候,可是他在同期小生里并不算最好的,上面有几个更火后台更硬的压着,下面还有乔乔这批二线的追着。他们这批人定位相似,人设相仿,本来资源就多有交叉。粉丝群体又复杂,说不定追个什么剧看个什么节目就爬墙去别家了。   人气这东西泡沫太大,等人老了苹果肌没了,皱纹和眼袋露出来了,可能不爬墙的也会脱粉了。席桐现在估计是想培养下自己的硬实力,但是大导演大制作不可能这么手把手的慢慢磨他,其他人请他,也是冲着流量多圈点钱,借他的名字和脸用用,少用一天是省一天的钱。   杨炯之前就碰上过这种剧组,请了当红明星过来,为了省钱按天算,全拍正脸的镜头,其他时间这演员有空也不用,远景和后背全部用替身。剧组省钱,明星省时间,最后拍出来烂片反正有粉丝撑着,又不影响圈钱,所以这么干的越来越多,剧组也越来越没有剧组样。   也就纪晓这样的朋友,会为了席桐挑剧本,选配角,再在现场不厌其烦的连理论知识都来一遍。当然也有可能是席桐自己有规划,否则不会参与投资。   杨炯先前还不明白为什么纪晓会找自己,现在一想也明白了。他原本的演技和席桐差不多,但是有点经验和灵气,一经调教也拿得出手。最关键的是他的好坏都刚刚好,整体合格,偶尔惊艳,既不会对比的席桐太脑残,也不会因为演技太差拖后腿,正好做个衬托。   除此之外他的无经纪人状态也是最合适的——因为这样他就更好约束,而没有经纪人就意味着不会有人给他炒作,为他造势。否则假如来的是乔乔,那这会儿肯定早就通稿满天飞,各种炒作轮流上了。   剧中主演不和,双方粉丝掐架写大字报虽然也会制造热度,但显然纪晓和席桐都没打算这么干,现在都一直压着没宣传,杨炯不明白为什么,但是能看出他们的确是想做个良心剧。   他心里一时庆幸,心想这剧是为席桐量身打造的,可是再厚脸皮一点,又何尝不是给自己量身定的。自己也不求以后大红大紫,只要这剧能拍好,能卖好,他以后能靠这个多接个好活儿,工作稳定就够了。   杨炯心里想得通透,又顿时有了新的动力。   纪晓在那把如何体验角色一点点地掰碎了给席桐讲,他也在一旁支棱着耳朵偷偷听,然后再暗自体会一番。   席桐也没有太笨,试了几次找了找感觉,再来了两遍就过了。   但是时间已经耽误太多,他这场过了已经接近下午一点。剧组还等着放饭,杨炯的那条有点难度,纪晓犹豫了一下,就想把他那场安排到下午。   杨炯心里一急,怕傅惟演等太久,自己主动道:“导演,能不能先让我试试……”   纪晓大概给席桐说戏说累了,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化妆本来以为要收工了,一看要给杨炯补妆,忍不住埋怨道:“杨老师你要过不了就饶了我们吧,这早上的就没吃呢,拼命也不能这个拼法。”   杨炯忙给人赔笑,化妆又叹气:“你可别笑了,要不然掉了粉还得补。”   好在衣服还是早上那身,场景变动也不大。杨炯暗暗吸了口气,脑子里一会儿是傅惟演,一会儿是纪晓刚刚的那番话,一会儿是他看了无数遍的剧本里的柏杨。   场记板啪嗒一声拍下,摄像推进。杨炯推门,刚进去却看到桌下露出的一根毛茸茸的尾巴。他先是一愣,随后瞳孔快速收缩,生生忍住一口气,整个贴在了身后的门板上。他的姿态是防御的,拳头握起,脚尖却朝向门外,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根“尾巴”……   吃惊,恐惧,思索,怀疑,犹豫……直到最后隐隐猜出原委后的愤怒……   最后几秒全是特写,纪晓有些意外,因为对杨炯和席桐来说,最难的就是脱离“演戏感”,表现得抑制和含蓄,可是在刚刚这一幕中,杨炯的表现竟然很有层次了。   这场戏一条过,上午被拉后的进度,没想到被杨炯给赶了回来。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纪晓见杨炯衣服都没换就奔去找工作人员签字请假,有些哭笑不得,又把人喊回来道:“晚上你来我这一趟。”   杨炯“啊”了一声。   纪晓笑道:“原计划要调整一下,你和席桐的戏份提前,你现在进入状态比他快,也带带他。”   杨炯连说不敢不敢,还要像席老师学习。心里却知道自己这是要成陪练了,同时也意味着纪晓认可了自己的表现。   他跟纪晓定了时间,再看了眼手机,一点四十了。   傅惟演一直没来电话,杨炯忙换了衣服问他在哪儿。   傅惟演却道:“在外面呢,你们这个禁止通行的牌子这。”   杨炯愣了下,边往外跑边问:“你怎么不先回去睡一觉啊,我不是让你先回去等着吗?”跑出几步果然看见了人影。   杨炯收了电话,百米冲刺的速度奔过去。   傅惟演等他走进了才道:“回去了,又来了。”   杨炯啊了一声。   傅惟演叹了口气:“隔壁住了对情侣,大白天就炮火连天的,受不了。”   杨炯没想到是这样,不过这边地脚偏僻,虽然建了几处拍摄基地,也有剧组过来,但是毕竟规模太小,没法和影视城比,也形成不了产业链,因此宾馆饭店都马马虎虎的凑合。   傅惟演住的那家外面装修的富丽堂皇,里面设施却很陈旧,地毯也一股霉味,床单被罩也很不让人放心。位置和杨炯住的是斜对面,价格却高出一小半。   杨炯知道他这人有些龟毛,顿时心疼地不行,说他:“你以后还是别来探班了,太遭罪了,来回路上又折腾,还不如在家好好休息休息。”又想起他一个月没休,叹了口气:“你养好身体比什么都重要,以后可别这么闹了。万一累出病来怎么办。”   傅惟演笑笑:“你心疼啊?”   杨炯道:“当然心疼。”   “可是你又不在我身边,我整天一个人吃,一个人睡,除了工作也别没的好干的了。”傅惟演想了想,叹气道:“我这个月说的话都有数,家里又没人,自己要休班的话,一整天都不会说话。”   “你可以找找孙牧和老李他们啊,”杨炯说:“你还有朋友和同事,不要老一个人待着。”   傅惟演却很倔,摇头道:“不想找他们,老李上班就见了,孙牧也有自己的事忙。”   杨炯:“……”   “……再说了,”傅惟演顿了顿:“出去玩和回家不一样,哪好也不如家好。”   俩人沿着街道慢慢走,两边的饭馆都关门了,杨炯对这边也不是很熟,走了两条街后没找到吃的,干脆先跟傅惟演从小商店里买了点面包和泡面回去。准备下午问问附近的居民都在哪儿买菜。   傅惟演连菜叶子都没见着呢,提着一袋子矿泉水和面包就开始高高兴兴点菜:“我想吃沙锅栗子鸡,笋炒豆干,可乐鸡翅,蒜香茄子醋溜鱼条,薄皮大馅小水饺儿……”   “……你这是饿急眼了啊,”杨炯震惊了,笑他:“连顺口溜都出来了。”   “可不,”傅惟演撇嘴:“天天念呢,都给你写墙上了。现在写了一百多个了,等你回去还账。”   杨炯哈哈大笑。   俩人回到傅惟演住的酒店,傅惟演要去洗澡,杨炯不让,怕他没吃饭再晕了。   他让傅惟演在床上坐着玩,自己把矿泉水倒水壶里烧着,又把泡面撕开放好,下去问前台能不能借厨房用一用。这边的酒店前台说不可以,杨炯不死心,又跑去了马路对面自己住的那家,好在对面的能行,只是需要单独交点费用。   杨炯把身上的三百块钱都掏出来了,干脆也不自己去买菜了,嘱咐人帮忙买菜买肉买鸡蛋,不怕贵,一定要新鲜,又嘱咐对方帮忙买桶新的花生油,回头自己用不完会留下,如果钱不够晚上再补。   宾馆的老板痛快答应,杨炯转念一想,又问老板有没有好点的套房。   老板道:“最好的就是你们纪导住的那个,那个最大。”   杨炯忙摆手,问:“有没有不跟我们一楼层的?”   老板想了想,忽然想起来道:“顶楼还有一间,但是不是套房,就是个大床房,但打头的房间面积很大。”说完带着杨炯上去看了看,果然比傅惟演那边好出不少。杨炯连忙定下,回去喊傅惟演再搬过来。   等他跑过去,傅惟演却已经趴在床上睡着了。   傅惟演衣服没换,鞋子也没脱,下巴上冒着青茬,趴在床上轻轻打着呼,姿势怪异又辛苦。   一旁的开水早烧开了,已经自动跳了闸。   杨炯轻手轻脚地把面泡上,又去帮他收拾行李。谁知道行李箱里也是一团糟,衬衣外套胡乱塞着,鞋子裹了个袋子丢在上面,把衣服都压皱了。   杨炯怔怔地看了眼,又想起傅惟演说的自己回家,自己吃饭,一天天的不说话,突然就有些难过。   过了会儿东西收拾完毕,杨炯把傅惟演喊醒,想了想,蹲在床边道:“我拍戏的时间的确太长了点,以前当群演的时候还好,少了一两天就完,多了也就一个月,很少有这样的时候。当然这也是我第一次演主角……”   “我知道,”傅惟演迷瞪了一下,拍了拍他道:“这是你的机遇,你先好好拍,不要有压力。”   “不是有压力,”杨炯顿了下,笑笑:“也不是没有压力,确切点说是压力有,动力也有,我也想拍好,剩下的时间也肯定不会请假。但是以后……”他迟疑片刻,道:“以后如果不行,我就不接戏了。”   傅惟演有些惊讶,这些是彻底醒了,揉了揉眼转过脸看他。   杨炯笑笑:“这个就当成我的收官之作,寂寂无闻这么多年,最后能当次主演我也算走了狗屎运了。等拍完这部,我就回家好好照顾你,养养花种种草,我们没有孩子可以养个小动物,小猫啊小狗啊都可以,咱家次卧反正空着,到时候弄成宠物房。”   傅惟演眨眨眼,不太相信,仍问他:“真的?”   杨炯略微迟疑了一下,最后嗯了声:“真的。” 第64章   俩人收拾了东西转地方, 等到了对面的宾馆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这边房间空间的确够大, 但是西打头,现在太阳晒的正厉害, 桌椅被褥摸着都热乎乎的。   老板送了空调遥控器上来, 顺道又捎了两个苹果, 对杨炯道:“一会儿店里的伙计去买菜了, 肉是少买点还是按照你说的来?你俩人能吃得了吗。”   杨炯笑道:“不光我俩吃,一块给导演他们也做点。”他说完一顿,又笑道:“我家属就是太自恋了,我说了他做的饭就是个家常口, 他还非得表心意。”   老板恍然大悟,惊讶道:“我还以为是你做呢。”   杨炯腼腆笑笑, 等老板走了, 才对傅惟演解释道:“剧组有定盒饭,但是味道不咋地。今晚咱俩吃小灶,不给导演他们一点不好,可是留了也担心有人没数, 以后我没戏的时候支使我去做饭打杂。”   傅惟演没想到这一层, 开了行李箱找了件T恤,扭头问他:“你是来演戏的又不是当后勤的, 到时候拒绝不就行了。”   “那多得罪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杨炯笑笑,问他:“你一直没睡觉呢, 先洗个澡休息会儿吧。”   “不舍得睡,”傅惟演把T恤一丢,叹气道:“我明天下午就走了,一共在你这一天的时间,要是睡觉,一睁眼就过去一半。”   杨炯无奈,只得哄他:“你去洗吧,我这几天夜戏多也没休好,我陪你一块睡。”   傅惟演这才答应,他自己进了浴室,洗了一半又喊杨炯过去帮忙搓背。杨炯心里猜着进去就没好事,却又拒绝不来,等推门进去后果然被人拽住,随后水流从头顶淋下,衣服从头到脚被淋了个透。   杨炯哭笑不得,忙躲开脸道:“别扯,扯坏了我没得换。”   他自觉地去解扣子,却被人抓住手腕,一直举到了头顶上。   傅惟演把他压在墙上,去咬他的耳垂,低声道:“不扯,穿着就行。”   随后果然只搁着衣服抚弄动作,杨炯觉得别扭,刚开始还只是衣服湿透后黏糊糊的不舒服,后来体温渐渐身高,压制许久的欲望一波波涌上,布料来回摩擦的触感才愈发清晰起来。   他睁不开眼,一想到自己现在衣衫不整被人玩弄的样子愈发羞耻,只得低声求饶。   偏偏傅惟演这次格外能忍,隔着裤子戳了他几次,又伸手大力地揉他的屁股。   杨炯勉强哼了声:“你别闹……办正事不行吗?”   傅惟演嗓音沙哑,却道:“说好了要惩罚的,嗯,跟别人接吻,爽吗?”   杨炯一个激灵,连忙摇头。   傅惟演却不甚满意,手下肆意游走,又问他:“爽不爽?”   杨炯强忍着,继续摇头:“……不爽。”   那边动作愈发放肆,专挑他薄弱的地方下手,又哼了声:“这样呢?爽不爽?”   杨炯:“……”他有些热的头晕,腿也发软,可是心里却清楚傅惟演这实在蓄意报复,只是不知道真的心里有疙瘩还是故意使坏折腾自己。   浴室里热气氤氲,俩人的气息都有些乱,杨炯使劲咽了口水,勉强眯缝着眼睛,主动凑过去说了句话。   他说完自己臊的脸上火烧火燎的,好在效果明显,下一秒腰带被人粗暴地扯开,杨炯一口气没等提起,衣服已经被人扯掉,活着水被人踩成一团。他被推过去压到墙上,前面是冰凉的瓷砖墙面,身后又有滚烫的身体压上来……冷热刺激一下他有些受不住,傅惟演却极为霸道,按着他的腰几乎毫无停顿地一挺而入。   杨炯极力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奈何他压根儿抓不住节奏,仓促停顿之间仍有语气词偶尔蹦出。   ……   等俩人洗完从浴室出来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三点半。杨炯的衣服都泡了水,只得先裹着浴巾,找了傅惟演的衣服来穿。   傅惟演却只给他衬衣,等人穿好后死皮赖脸的把人拉到床上,又伸腿踢开被子扯过来盖上。   杨炯被他折腾的够呛,这会儿哭笑不得道:“你睡就行,我又不困。”   傅惟演却搂住他,拉长语气问:“你不累吗?看来是老公不够努力。”   杨炯小声道:“老婆你快悠着点吧,小心使用过度磨损严重了。”   傅惟演看他一眼,凑过去调笑道:“没办法,刚刚是哪个小妖精说自己那里痒,要老公的大棒……”没等说完,被杨炯一巴掌拍嘴上了。   傅惟演忍不住笑弯了眼睛,把人顺势往怀里一捞,面对面贴住。杨炯身上发软,怕他再来,却听傅惟演低声道:“乖,别动,让我抱会儿。”   傅惟演睡觉抱着个东西的习惯由来已久,杨炯跟他睡一起的时候,刚开始是被他抱着胳膊,后来是被搭住腰。之前杨炯还故意去睡过沙发,看看傅惟演自己睡会怎么样,结果这人隔天委屈道:“睡不好,不踏实。”   后来傅惟演出国,那三个月里俩人联系时间不定,但是杨炯算了时差,发现傅惟演时常会在半夜回信息,也不知道是忙还是睡眠质量不好。为此他还想过要不要给他买个一人高的玩偶,让他抱着睡觉。   只是玩偶最后没买,他这一个月自顾不暇,也不曾问过傅惟演这个月睡得好不好,当意不管好不好,自己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   杨炯又算时间,自己签约的时候是按集数签的,拍摄时间却没定,所以在剧组的时间完全是导演说了算。假如把他的戏份集中拍摄的话,很可能再来一个多月就可以了。毕竟剩下的都是和席桐的对手戏,而自己作为男二,总体的戏份本来就不多,起码没有席桐的多。   纪晓说了不允许请假和提这样那样的要求,却没规定席桐如何。杨炯想要把对手戏全拍完好早日杀青,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只要席桐提出来了,纪晓可能就会稍微改变一下了。   杨炯自己琢磨的功夫,一旁的傅惟演果然睡过去了,还轻轻打着酣。杨炯知道他这是累急了,稍稍侧过身,一边贪婪地看着他的样子,心想这人自己英武俊朗,眉清目秀,还吃别人的醋干嘛,一边又忍不住抬手,轻轻给他揉捏肩膀。   他对傅惟演总有一种几乎泛滥的宠爱情绪,这会儿看着看着又上瘾,觉得他瘦了不少,估计平时也没机会出去放松防磨。索性自己起身,挪开傅惟演搭过来的胳膊,拿了个枕头塞他怀里,然后则绕到床尾,按着以前陪人去足疗店的时候看来的捏脚手法给傅惟演捏了捏脚。   傅惟演这一觉睡的香甜无比,再次醒来已经到了傍晚。   杨炯正在一旁看剧本,手里拿着记号笔写写画画,神情专注。他看着有趣,便没作声,眨着眼看杨炯被夕阳映出来的剪影。   过了会儿杨炯回头,正好看到他出神,有些惊讶,问他:“醒了?”   傅惟演眼角弯了弯,这才抬着胳膊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像只餍足的猫。   外面的太阳半身掩在了山后,暑热尽消,换了轻爽的秋风吹荡。杨炯把空调关上,又把窗户推开条缝儿,换了新鲜空气进来。这边地处偏僻,却因为处在山区和平原的过度地带,所以自然风物十分秀美。北边是山后重山,草木层叠,南边是村里的居民房屋,红墙灰顶接瓦连椽。   杨炯吸了口气,忍不住笑道:“以前都不知道有这么好的地方,这里也就是交通不方便,要是度假的话还挺好的。”   傅惟演道:“不就是山吗,你想度假等回去后我们再去趟森林公园,那个离家多近。”   杨炯却道:“我不去。”   “怎么了?”傅惟演说:“那么好的浴缸还没用呢,找个位置好的,感觉一定刺激。”   杨炯却看他一眼道:“韩韬的医院不是在那附近吗,而且那地方还是你选的址是不是?”   傅惟演点了点头:“是啊。”   “你怎么这么能呢,”杨炯啧道:“我才不去,我要杜绝你俩见面的任何可能。万一他趁机拉拢你怎么办。”   “凉拌,”傅惟演抿着嘴,笑笑:“我还没告诉你呢,我评上副高了。”   他说完满意地看杨炯一脸吃惊,啧了声:“你老公我很厉害的,以后我不用值一线班了,上班忙着干活,下班忙着干你,哪有时间理别人。”说完见杨炯要变脸,又立马举手,可怜道:“……我饿了。”   杨炯:“……”杨炯早忘了傅惟演评副高的这一茬,这会儿的确格外惊喜。又一算时间,估摸着傅惟演是刚评上就来报喜了,心里又甜蜜又感动,也不跟他计较开黄腔的事了。   时间也不造了,杨炯跟他一块下去,做了几个菜。给剧组留的是两荤一素一汤,无非是家常的豆芽和芹菜炒肉,但是用料足,油水大,的确香的不得了。傅惟演的则是单独小炒,菜式也跟别人不一样。   晚上剧组收工,杨炯先给导演那边送过去,正好后者提前招呼了监制编剧等人,主要的工作人员便挤着一块吃。等这边送下,他又在后厨煮了两大锅面,煎了油葱加了老抽,分成好多份葱油拌面再给其他演员。   他逢人就说是家属做的,大家纷纷羡慕又感激,也有人好奇他的家属长什么样。杨炯心想我家属长的帅死了,出来吓死你们。嘴上却推托道,他初来乍到有些水土不服,正在卧床休息。   纪晓那边吃的快,杨炯忙完后去找纪晓时间刚好,只是没想到席桐的经纪人这次还在。   杨炯有些惧那个经纪人,忙弯腰打招呼。   纪晓让他坐下,却突然问道:“杨炯,你以后是怎么打算的?”   杨炯没转过弯来,以为他在讲戏的事,心里觉得这问题奇怪,嘴上忙回道:“我打算跟席老师多练练,按着席老师的节奏来就行。”   席桐在一边吧唧嘴吃抢来的那点豆芽菜,闻言噗嗤一下喷了出来。   他的经纪人白了他一眼,却扭过头对杨炯笑道:“纪导的意思,是问你以后的个人发展。”   她顿了顿,直言道:“你本身的条件还是不错的,但是一个人在这个行业里打拼,没有公司支持,没有助力资源以及更专业的人士帮你把关,难免要困难一些。”   她话说的委婉,杨炯却明白那意思,这个行业里最不缺的就是人,狼多肉少,资源有限,所以个人和公司抢,小公司和大公司抢,结果显而易见。   而经纪人的日常任务之一就是到处挖人,挖了来准备着,捧红一个之后,其他不说鸡犬升天,但是捆绑着一块挣钱是肯定的。争气的会在捆绑的过程中抢下自己的地盘,继而带着其他的小鱼小虾继续升天。新旧更迭和朝代更替似的,只不过现在人会保养又能打玻尿酸,老的不显岁数,新的又一窝一窝出,所以竞争比以前更激烈了。要想单打独斗混出头,压根儿就没机会。   但他有些难以相信席桐的经纪人会看上自己。   杨炯有些意外,又想到自己刚和傅惟演说的回家的话,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复好。好在对方显然也没打算立刻说明,只是点到为止,提了这么一句,既没表示想要拉杨炯进自己公司,也没说对他的个人发展有什么建议。   杨炯怕自己多想,干脆当成别人的闲谈听一听就过去了。   第二天他一早又去片场,大概是前一天吃人嘴软的缘故,纪晓把他的戏份提前,拍完后又给他留了时间去送傅惟演。   杨炯借了剧组的车,一路把人送到机场,又跟在一旁陪傅惟演办了托运,换了登机牌。   傅惟演看他心情低落,笑着挑了挑他的下巴,逗他道:“我都要走了,还不给笑一个?”   杨炯心里不舍,抓着他的手指头道:“我又不是卖笑的,今天不想笑。”   傅惟演问他:“那你想什么呢?”   杨炯低下头去,搓了搓脚尖说:“我想哭。”   俩人分别一个月,见面才一天。昨天他还给傅惟演提行李办入住,今天早上起来就要给他打点行囊再送他走了。杨炯心里再怎么自我安慰也忍不住难过。   傅惟演却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哭什么啊?你哭了咱家招财和来福都会难过的。”   杨炯被转移了注意力,愣了下:“招财和来福是谁?”   “你不说想养狗养猫吗,”傅惟演逗他:“我今天都想好名了,猫就叫招财,狗就叫来福。”   杨炯:“……”   傅惟演又道:“我明天还能休一天,打算去看看咱妈,你笑一个,我拍张照片给她看看。也让她放心。”   杨炯笑不出来,不过倒是不想哭了。   他想了想道:“你跟我妈说我挺好的就行,别专门跑一趟了。你在家好好休息。”说完又嘱咐说:“你也多给自己找点乐子,约朋友去咱家玩也行,别一个人憋着。”   傅惟演问他:“你心疼?”   杨炯嗯了声。   傅惟演笑笑,低头在他嘴巴上亲了下,道:“我走了,等你回家。”   杨炯看他转身,心里一阵紧缩,眼眶突然就红了。傅惟演走出两步却又突然回来,抿着嘴狠狠抱了他一下,低声道:“杨炯,加油,你一定能行的!” 第65章   傅惟演离开的时候步伐又快又疾, 杨炯始终在后面眼巴巴地看着,看着他在人潮中排队, 看着他在安检口稍稍停下,似乎想回头, 最终却又没有。   杨炯回程的路上没出息的抹了把泪, 等回到剧组后却又闷不吭声地投入了拍摄。   几天后纪晓道:“杨炯, 感觉你最近有些不一样了。”   杨炯问:“哪里不一样?”   纪晓说:“各方面, 你现在注意力比之前要强太多,做事也比以前要敏捷稳重,很有些柏杨后来的样子了。”   剧里柏杨的人设心软善良,却又胆小自私, 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老师。事情的转折点是他发现自己逆生长的秘密后,柏舟毫不犹豫地要帮他遮掩, 俩人开始为以后做准备, 柏舟想的是如何不让别人发现,柏杨却一开始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知道自己这样不正常,甚至由此开始怀疑隔离区消失的“病人”是否另有隐情。   如果是英雄主义者,这时候很可能会去探索病区寻找真相, 可是柏杨一如既往的自私小胆, 所以他什么都没做,只是默默地开始寻找并建立逃跑路线。   非现实类的电视剧总要借助影射现实来满足大众心理, 这一段的情节带有一定的“逃脱”情绪,很容易挑动观众的神经,但因为作为伏笔和解密的关键, 却要尽量使大家的注意力暂时脱离到其他方面。   什么方面呢?编剧道:“重点转移到主人公身上来,柏杨这种按部就班的人突逢巨变,内心不可能没有波动的。他表现出来的平淡是求生的本能,但是表面越平静,他的内心波动越大。人在情绪波动大的时候感情就容易失控,走极端……”又问杨炯:“哪方面失控你知道吧?”   杨炯想了想,道:“对柏舟的感情以及……对未来的恐惧和绝望。”   俩人相处多年,同一个屋檐下同吃同睡,亦师亦友,本来已经亲密至极。但是友情亲情到底跟爱情不一样,前者只是陪伴,后者却还渴望肉体的占有。如果放在和平时代下,窗户纸的捅破都很浪漫,要么是场酒醉,要么是口不对心的艳遇刺激,可是现在柏杨却如临深渊,他在一个午夜放纵了自己的感情,随后却又自我封闭,一门心思地筹备逃生。只是最初他的逃生路线是为了自己,这一夜之后他却心存死志,想的是柏舟。   这里柏杨从最初毫不犹豫把柏舟通报给军队的“为己”,转到了意识到现实世界可怕后,把生路留给柏舟的“为人”,也是剧里用来煽情的情感点之一。   纪晓对于杨炯偶尔流露出来的某种状态感到高兴又疑惑,却不知道杨炯不是入戏,而是在现实层面上他正决定要终止自己的演艺生涯,所以情绪是真的,而且做事也不再像之前那样瞻前顾后。   杨炯在休息的间隙给杨佩琼打电话,先平心静气地报了平安说了在剧组的情况,随后略一停顿,问起了他表哥的那个茶叶店。   杨佩琼道:“上次我去你大姨那,听她说最近买卖不好干,他们两口子没挣钱。可是谁知道呢,你大姨现在情况不大好,那俩白眼狼故意找借口不掏钱也说不定。”说完有些疑惑,问杨炯:“你怎么想起问他了?”   杨炯道:“我就是问问。”   杨佩琼说:“是不是惟演对你这工作也有意见了?我看也是,一出去好几个月,连个人影儿都看不着。不过要开店的话,上次我给你问的那个包包加盟挺好,我看咱这边超市一楼就有了一个,买的小姑娘还挺多。”   杨炯闻言沉默片刻,如实道:“我是有回去的打算,傅惟演他爸有个物业的买卖,他说如果我回去的话把那个接手过来,一个月大概两万出头。但是那活儿太简单,我怕自己天天那么闲着再呆废了。正好那物业的通信大厦一楼有空的商铺出租,所以我考虑着自己也开个店,一来增加收入,二也多点事情干。”   杨佩琼哦了一声,赞同道:“这样的话卖包就不合适了,那回头我再问问,但是你之前说的对,茶叶咱自己都不懂,也分不出个好赖,要干这个的话估计得先找地方学学。”   她对于杨炯回去的打算乐见其成,笑呵呵地聊了几句其他的事情。   杨炯心里也轻松了一些,打完电话后又看了会儿剧本顺道等着剧组放饭。   上午的戏都是席桐自己的,但是整个上午忙忙活活,除了调试设备就是席桐各种NG了。纪晓也有些烦躁,于是先跳过这一场,安排了下午杨炯和席桐的戏份。   眼看秋风渐紧,剧组的戏服却还是那几身,杨炯自己冻得不行,心里却琢磨着下午怎么调动下席桐的情绪。   席桐本身演技就差,这段时间还要赶其他通告,要么录期综艺节目,要么拍杂志封面。他现在算是正当红,各家杂志十二月刊,周年刊,一月开年三月开季,来来去去提前找他的不断,纪晓尽量按着他的行程调整计划,只是他回来后又要磨戏,进度一下落下一大截。   杨炯他们进组的时候都见过纪晓的严厉,从来没人敢迟到早退,期间也真有因为请假而被换掉的演员。现在导演一下差别待遇,全剧组围着席桐一个人转,其他人肯定有怨言。只是咖位没法比,卖剧又要指着席桐,于是大家不能明说,只有意无意的窝一块暗讽。   杨炯和席桐同住,却知道后者也不容易,席桐刚来的那天跟他说自己只睡了四个小时他还不信,后来才发现这人真是,有工作下了戏立马坐车走,综艺节目半夜录制,录完当天上午十点,他又立刻赶回来,中午眯了一会儿饭都没吃,下午继续拍摄。   他带三个助理不是大牌,是因为一个靠着跟他太苦,三个人两两搭配,总能轮换着休息。只是席桐这么赶,状态肯定不行,到了片场看被人排斥,情绪更差,几乎成了恶性循环。   席桐上午一场戏也没过,中午气的不吃饭了,自己回了宾馆。他的助理劝了两句被撵了出来,又怕被经纪人训斥,过来跟杨炯求救。   杨炯只得拿着盒饭回去,刷卡进屋,席桐却正趴在床上哭。   杨炯:“……”   杨炯让助理回去,反手把门关好,过去拍了拍席桐,一时间又想不起什么有效的话,于是干巴道:“爱豆你别哭了,你一哭我们的心都碎了。”   席桐却道:“你起开,我才不是你爱豆!”刚刚杨炯进门的时候他就听到动静了,但是一时半会儿止不住,又觉得丢脸,所以把干脆拿被子把自己头捂住了。手里还不忘抽了张纸拧鼻涕。   杨炯扯他被子,听到里面擤鼻涕的声音想笑又不敢笑,于是道:“真的,不信你出来看看。”   他随口一哄,谁知道席桐却把被子一掀,红着眼气哼哼地瞪着他:“……那就看看。”   杨炯:“……”   席桐把手里的纸团往地上一扔,又从一旁刷刷刷连抽了几张,连着眼泪和鼻涕都擦干净了,才怒道:“……你不是说你心碎了吗?怎么看?”   杨炯好笑道:“等我凉了你就能看了。”   席桐:“……”   杨炯知道这人是最近心里憋屈,也有可能压力大,忙安抚说:“导演就是要求高,想要挖掘你的潜力,其实你上午表现的挺好的。”说完见席桐脸色好了点,拖了把凳子面对面坐下,继续道:“再说你现在连轴转太累了,稍微休息一下状态就好了。到时候进度赶赶还能赶上的。”   席桐却低头哼了声:“你也怨我拖累进度了。”   杨炯忙喊冤枉。   席桐难过道:“我又不是傻子,别人心里想什么我还看不出来吗?可是我已经很努力了好不好?我就是拍不好有什么办法!”说完又生气,口不择言道:“再说了这里面还有我的投资呢,说我带资进组,我带资进组怎么了?没有我带的资这剧组能起来吗?当初摄制组都差点组不起来,别人临时撤资的缺儿都是我补的!”   杨炯心里咯噔一声,想起了当初签合同的日期一再延期的事情,那时候他就猜测是不是资金的问题,还担心过这剧会不会拍不起来,谁知道还真是。   杨炯道:“剧组多开一天是一天的钱,你自己投了这么多,肯定比别人还心疼钱,所以想也知道你不会故意不好好拍的。别人有想法很正常,不过这也不全是坏事。”   席桐瞅了他一眼。   杨炯笑笑:“这剧组里都是新人居多,虽然可能心高气傲,偶尔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鄙视特权,慨叹不公,但起码拍戏的时候都是尽心尽力的。而且他们有意见都能被你看出来,也说明大家不擅长掩饰。要不然你现在的位置和影响,稍微心思歪一点的人背后埋汰你,表面上却跟你交好,蹭你的热度占你的流量,你岂不是更吃亏?”   席桐愣了下,想想还挺有道理,顿时不吭声了。他也知道杨炯是真心为他好,有几次他半夜回来,助理跟进跟出,闹腾的杨炯睡不着,杨炯也没说过他什么。   杨炯又给他倒了杯水,席桐等接过去喝了,才哼道:“他们不喜欢我都表现出来了,你为什么非得掩饰呢?”   杨炯听这话奇怪,诧异道:“我又没讨厌你。”   “那你也欺骗我了,”席桐指责道:“你说你是我粉丝,可是你微博都没关注我,也没关注我的超级话题。我送你杂志你也往床头一搁让他们吃灰……你也没对我花痴过,你家属过来你都不领给爱豆看看。”   杨炯:“……”他头次听说对象还得经过爱豆把关的。   只是席桐情绪刚刚转好,这会儿只能当个顺毛驴安抚,杨炯便避重就轻道:“……我是你的人品饭。但是毕竟年纪大了看不懂饭圈的语言,所以我很少看微博,那个都不怎么用的。”   席桐:“……”   “糊弄鬼呢,”席桐嘴上不信,却伸长了胳膊把手机捞过来,哒哒哒点了几下道:“我跟你说也就是我这个人好说话,你微博呢,快关注我。”   杨炯哭笑不得的拿出手机关注了他。   席桐又道:“你再发条信息。”   杨炯愣了愣:“什么信息?”   “表白的信息啊!”席桐皱眉:“你不发我怎么关注你?”   杨炯:“……”他不知道自己发表白信息和关注有什么关系,但是他知道要是席桐关注了自己,那估计要有一大波迷妹过来围观了。   席桐的迷妹们比较疯狂,杨炯突然很怕被她们扒得底裤都不剩,再牵扯到了傅惟演,忍不住道:“你就不用关注我了,我默默的看着你就好。”他顿了下,又说:“而且咱这个都压着没宣传,现在你突然跟我一互动,打乱了剧组的宣传计划怎么办。”   “就互关一下,又不乱说话,怎么就打乱了啊。谁还不能交个朋友吗。”席桐道:“你发不发?你不发手机拿过来,我替你发。”   杨炯拗不过他,又怕他胡来,想了想估计离着剧组宣传也不远了,干脆发了一条隐晦的——今天拿到了男神@席桐的签名照,特别喜欢。   果然他刚发出去,手机就提示新添加了一个好友。   粉丝列表最上面变成了席桐。   同时席桐还转发了那条信息,倒是真的没乱说——他发了一连串的么么哒,比心,心脏,玫瑰……   杨炯:“!!!”   然而还不等他震惊完,首页一刷新,就看到了更让他震惊的——首页上赵铭和乔乔也转发了。然而赵铭的信息却很耐人寻味。   赵铭:感谢大帅哥@席桐对我们家@杨炯的支持和喜爱! 由@乔乔 @杨炯 @丽丝主演的新剧《爱我的新娘》定于12月1日起XX卫视首播,12月1日我们不见不散。 第66章   席桐没关注赵铭他们, 这会儿正自己刷评论刷的不亦乐乎。杨炯却知道坏事了,他们这边的剧还没宣传, 席桐方面也做的很低调,粉丝只知道他在拍戏, 但没官宣, 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他到底拍的什么。   平时席桐发个微博圈个人没什么, 但是这次完全不一样, 因为外界传他看不上乔乔由来已久,虽然没正面杠过,但是两边粉丝一直互相看不顺眼,乔粉觉得铜粉仗势欺人, 铜粉则认为乔粉卖惨,俩家虽不至于针锋相对, 但是极少有交集。只有在乔乔最初捆绑席桐的时候, 冒出过一撮说俩人孪生的“桐乔”cp粉,但是CP粉夹缝中求生存,两边都不落好,渐渐地人更少了。   这下赵铭转发的是杨炯的微博, 席桐的粉丝摸过去看热闹, 一看到乔乔顿时有些懵逼。而另一边乔乔转发赵铭的信息,他的粉丝看到原博里有席桐, 摸过去看到席桐的回应,也炸了。   两边的粉丝懵逼的间隙中,沉寂多年的CP粉突然活跃了起来, 杨桐下面呼呼啦啦,顿时刷起了孪生CP的信息,还带上了“桐雀春深锁二乔”的话题。两边粉丝都不知道要不要开撕,谨慎动作之下评论区顿时沦陷,再想控评已经来不及了。   杨炯被爆炸式的转发吓了一跳,再看评论内容顿时知道大事不好,赶紧拍了拍席桐让他看。   席桐看了一眼也愣了,俩人心知要坏事,来不及说话忙起身去找经纪人。   经纪人却已经火刺刺地到了。她拍得门砰砰响,杨炯跳过去开门,一看,后面还跟着剧组的导演和宣传。   经纪人要被气死了,看了杨炯一眼,转身训斥席桐道:“你疯了吗?没事作什么妖?整天圈你评论你的人多了你都不看一眼就回复啊!”   杨炯束手站在一边,默不吭声地跟着听训。他知道经纪人肯定误会自己了,觉得是自己故意糊弄席桐,甚至可能阴谋论一下自己故意设的圈套,可是现在不是解释推卸责任的时候,他不能在这个关口只顾着为自己辩解。   杨炯脸上发热,见进来的其他人也都责备地看向自己,小声问道:“现在能做点什么补救一下吗?要不我赶紧删评论?”可是评论太多,哪能删的过来。   在场的人没人说话,席桐的经纪人更是看都不看他一眼,显然心中气急。   席桐看了大家一眼,解释说:“这个怪我,是我逼着杨炯发微博的。”他知道自己这次要被赵铭一家给贴上了,虽然也烦,但仍解释道:“他刚还提醒说会不会影响剧组,我心思着不写信息不发剧照就没事的,没想到那个赵铭这么不要脸。”   纪晓先反应过来,问杨炯:“那是个什么剧?”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复仇的?”杨炯愣了一下,道:“一开始经纪人,就是赵铭,说让我去演男四,我只有我那个角色的台词,拍摄的时候也是副导演告诉我怎么走位,我走完就算了。”   席桐的经纪人这才问:“你跟乔二有没有对手戏?”   杨炯怔了下才明白乔二指的谁,他想了想:“有,大概四五场,但是现场拍的时候跟我对戏的是场务,我在C组,乔乔在A组,我们没碰过面。”   室内有电话声突然想起,席桐的经纪人看了眼出去接了,过了会进来,身后跟了个陌生人——是个四十岁左右的气质美女,齐肩短发,一身西装十分利索。   纪晓回头看了眼,立刻站起来打招呼。几人站那简单寒暄,杨炯听了会儿才知道这位竟然是本剧的制片人。   制片人算是剧组的核心管理,她管着买剧本,拉投资,送审备案,还管着选导演,组团队,宣传营销和发行。只是一般情况下在剧组的都是执行制片和制片主任,制片人则多是挂名的出品方。   杨炯不知道这个剧组是什么情况,见制片人看向自己,赶紧给人鞠躬打招呼。   制片人却笑道:“不用鞠躬,这孩子太客气了。”又问纪晓:“他就是杨桐吗?”   纪晓点了点头,说:“是,叫杨炯。”   制片人道:“看我,桐和炯都给看混了。”又问杨炯:“你现在还在辉悦吗?”   杨炯摇头,也知道自己现在身份尴尬,一五一十道:“我合约到期了,公司没跟我签,但给了我一个角色,就是《新娘》里一个配角。后来戏拍完了,我去拿片酬经纪人却说因为我请假所以扣下了,一分钱不给。打那后一直没再联系。”   席桐在一边惊讶道:“不给跟他们要啊!那是你的钱。”   “我……不敢,”杨炯顿了顿,说:“我怕把他们得罪狠了,这个剧捞不着拍了。”   制片人笑笑,却没发表意见,只摆手道:“这事以后再说,我们先开个会吧。”   赵铭那边显然早有准备,在转发信息之后各大营销号纷纷带着话题发报道,一半是带着“桐雀春深锁二乔”的CP话题,历数几年来席桐和乔乔的各种纠葛,捕风捉影异想天开,最后再总结一下,两人都不错,颜值高潜力大,两边粉丝就不要撕来撕去啦,说不定以后俩人还有合作机会。   另一半则是各种比较,比较乔乔和席桐的相似造型,同款衣服,最后再搞个投票问大家觉得谁更好看更有气质一点。   水军满天飞,热度呼呼涨。   制片人道:“我们剧组一直很低调嘛,但是低调不等于不宣传,我刚刚已经跟苏安商量过了,正好这是席桐的第一部 电视剧,现在开始造势也不晚。现在辉悦恐怕已经联系了公关团队,先让他们高兴一会儿。”   杨炯微微一怔,心想原来席桐经纪人叫苏安。又想怪不得他们这么淡定,原来这么快就有对策了,他心里松了口气,又听制片对纪晓笑着说道:“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正好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一是跟我们撞题材的另一部剧,估计这个月才能开拍,我们进度控制的好就行,他们赶不上了。二是《逆旅》的首播权已经谈好了,四家卫视,上海、安徽、江西和吉林。售价略低,不低卖不出去,但好歹对得起大家的投资了。”   在场几人均是一愣,随后是显而易见的惊喜,宣传立马起身去前台要酒要饮料。杨炯也跟着高兴,却是吃惊更多一点。   他一是吃惊怪不得这剧组一开始格外低调,原来有题材撞车,怕被人抢了先机。二也吃惊这个剧还能卖出四家卫视。   电视剧和电影不一样,对于电影来说,影片的宣传是影响票房的关键因素之一,所以会有专门的宣传团队,制造话题,安排专访,接洽电影公司的公共关系部门,买水军刷好评。发行商对影片的兴趣公式也是70%基于商业广告和电影宣传片,30%基于观众对该片的评价。   然而电视剧却一直是渠道为王,买不买要看电视购片部门的决策,如席桐所说,现在购片方试错的少,大家买片为了保险,要么买大妈大叔们爱看的现代剧,要么买自带粉丝流量的小生小花剧。   精品剧有吗?有,但是不是有名的制作公司出品的话没人敢买。买回去万一收视不好还会被怀疑吃回扣。   《逆旅》就有一点,这里虽然有席桐主演,但是其他主创人员没名气没作品,剧本方面虽然写的精彩但是题材受限……这样都能卖出四家卫视,只能说制片人厉害,估计有手腕有关系。   而制片人说卖得低估计也是风趣话,因为他们的投资和其他剧组相比本来就少不少。   果然,纪晓长舒了一口气,宣传正好拿了啤酒饮料上来,他啪的一下打开罐可乐,对制片道:“咱这一圈朋友,我最服你,真的!”   制片人抿嘴浅笑,跟他碰了杯,又不疾不徐道:“二轮播出权还在谈,今天找你是想说下海外版权,现在内地剧的海外版权就这四个地方,国内的香港台湾,国外的东南亚,日韩和欧美。欧美我们翻译不行,先不做考虑。日韩的话我这倒是正好有渠道,只是他们政策封闭,还是要靠低价销售。”   席桐在一边问:“多少钱一集?”   制片人说了个数。   纪晓先表态道:“我这边可以接受。”   经纪人苏安也表示没问题,又说:“辉悦不是正有个和韩国的合拍电影要播吗?正好是乔二的,现在人家这么热情,我们也别浪费了。搭一搭他们电影宣传的顺风车。”又对杨炯道:“你准备一下,一会儿发个剧组的宣传照,嗯算了,现拍一张吧。”   杨炯连忙拿好手机准备好,问:“拍什么样的?合照吗?”   “你……”苏安顿了下:“拍我们干什么,拍他。你这手机不行,用我的。”   她拿出手机,递过去,杨炯于是拍了张席桐在看剧本的照片,席桐只穿了个背心,臂膀结实锁骨漂亮,手里拿着杨炯的剧本,嘴里咬着一只小羊肖恩,斜着眼坏坏地看着镜头,笑意难掩,帅气逼人。   下午的时候微博和各门户网站便又出了新的通稿,标题还是乔乔和席桐,通稿内容却只有席桐的帅照以及对新剧的猜测和期待。   粉丝们纷纷花痴,一部分根据被糊掉的剧本字体猜测上面的两个大字是什么,一部分忙着给席桐露出的胳膊P棉袄,说天气寒冷怕爱豆感冒,还有一部分开始根据他手里的剧本,开始给人分析这剧本标注繁多索引清晰,显然席桐十分尽心尽力,又由此引出席桐这些年获得的大小成就,并暗讽了现在某些动辄捆绑的小生。   乔粉中午刚意识到自家新剧开播需要热度,正齐心协力的跟水军一块四处点赞转发刷信息,一看新的通稿里乔乔在前,还以为是友军,纷纷热情高涨的四处宣传。后来反应过来后顿时气的要死,乔粉和铜粉再次开始掀骂战,陈芝麻烂谷子的东西从头开始翻。   CP粉冒头了几个小时就被两边骂的里外不是人了。与此同时,另一股小群体开始冒头,他们是杨炯和席桐的CP粉,取了个很二的命叫“同同”CP,还振振有词地说杨炯和席桐的名字都有个同字,简直是天生一对。只是这撮人最不团结,人数不多不说,没成气候就开始撕攻受。   杨炯第一次真正的接触微博骂战,他以前都是旁观者,觉得这些撕逼的人难以理解,又忍不住猜测那些明星看到后会是什么反应,粉丝为了自己跟人对骂的时候,这些人是感激,是高兴,是漠然,还是讨厌?可是他也只能想想,他没有粉丝,连被人关注是什么感觉都不知道。   现在他的微博粉丝疯了似的一连涨了几万,也全是因为席桐和乔乔的缘故。因为他去看私信,挨条信息的打开看后,发现内容几乎都是在打听席桐的近况,拜托他照顾好席桐,又或者表示羡慕他能和席桐在一块,打听他们的位置。   杨炯有空就挨个给人回复一下,直到私信内容快要翻到最下面,一个小羊肖恩的头像出来。   对方对他道:杨炯,我是你的粉丝,我第一次看到你是在《爱情别墅》里,当时你们剧组在我们这取景,我正好能看到,你前面的人不停的NG,你为了等镜头所以一直在太阳底下蹲着。别人都休息你也不敢动,化妆甩你脸上东西你也没黑脸。那次你拍了两个多小时,最后镜头却只有两秒。那时候我就很喜欢你,并盼着你早日出人头地,打这些人的脸。现在你好像要火了,我很为你感到高兴,也希望你一定要坚持下去,越走越好。加油!   杨炯突然有些慌张,他在对话框里敲敲打打,说了一大堆的感想和感谢的话,又说自己可能以后不拍戏了,谁知道没输入完就超出字数限制了。那句“以后退出……”的退怎么都打不出来。   他又斟酌一番,最后来来回回的删减,一会儿觉得自己的废话太多,一会儿又怕别人是客气一下,自己太真情实感了把人吓跑。他左右纠结,最后犹豫半晌,只回复了一个简单却深重的“谢谢你”。   他发完之后又十分小心的截了个图,把其他人的私信删了,只留了这一条——之前徐志说是他的粉丝可能是想要泡他,可是现在这个肯定不是,他偷偷跑人家主页看了眼,是个可爱的妹子。   第二天剧组成立了官方微博,正式官宣。第一条微博便是剧组几位主演的定妆照。   席桐说的没错,这剧的宣传几乎全靠他的粉丝。大家从第一条信息开始不停的轮转发,又刷各种话题上热门,简直比剧组的宣传还尽心尽力。   苏安又安排了媒体进组采访报道,粉丝又自发组织了探班和应援。   《逆旅》的宣传来势汹汹,但离着开播还早,所以他们只需保持曝光即可。   另一边乔乔的《新娘》要开播,却正是卖力推广的时候。   苏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每次《新娘》买了推荐位,热门评论和文章总会捎带着出现《逆旅》的宣传,原来的营销号收钱办事,也乐得同一篇捆绑的稿子发两遍。   只是苏安略高一筹,并不拿席桐捆绑,而是推出了杨炯,还发了几篇宣传稿,把杨炯打造成了一位在演艺圈沉寂多年磨练演技的努力型小生,又把他片场被欺负,演戏被拖欠片酬的事情写了进去,只是后面的内容一笔带过,日后如果赵铭要作妖,那这边便会立刻安排人扒皮拖欠片酬的是哪部剧。   杨炯刷微信的时候看到赵铭连发了两天脏话,大概是公关手段干不过苏安,被人压制的太狠没处发泄了。   只是微信内容不正常的不光赵铭,傅惟演那边一开始还挺安静,直到有天杨炯上微信,发现傅惟演的更新中有一条投票链接。   ——投票:最近火热宣传的电影电视剧里,你最喜欢哪组CP?   杨炯:“??” 第67章   粉丝组cp不过是自娱自乐的事情, 杨炯和席桐的这个cp组合也不成气候,因为杨炯实在太透明, 苏安给他安排宣传稿都找不出可以渲染发挥的点来,有人稍微对他感兴趣, 想找找他以前演过的戏也找不着——杨炯大部分时候都是混在人堆里的侍卫太监小乞丐, 偶尔有台词的也是个一闪而过的镜头, 谁会为了他专门一集一集的挑着找?   更何况席桐粉丝也担心他是个心机婊, 顺着杆子往上爬,回头再跟着蹭热度。   杨炯看不到傅惟演的投票内容,自己点进去后看到十几串选项里自己和席桐的配对在最后,他一时好奇, 给自己投了一票看结果。   页面跳转,投票结果界面显示参与人数2K, 《逆旅》的席桐、杨炯占0.1%……投票总人数两人。   杨炯:“……”   这种结果意料之中, 只是他很好奇傅惟演投给了谁。因为傅惟演平时压根儿不看国产的电视电影,上次杨炯跟他说搭档是席桐,他还听成了系统,显然对当红的明星也不了解。杨炯觉得他不会投别人, 可是想想如果傅惟演投自己跟席桐的话……感觉又怪怪的。   晚上俩人打电话的时候却没来得及说投票的事, 因为杨炯收到通知,要先拍床戏了。   杨炯道:“我一会儿要去准备了, 先跟你报备一下。”   傅惟演还处在震惊中没有反应过来,杨炯忙安抚他:“这个你放心,没有什么过分的动作, 就是做做样子而已。”   傅惟演嗷的一声嚎道:“怎么做做样子啊?”又激动道:“你不能让他摸!你你你……”他一激动结巴了,杨炯本来自己挺紧张,一听他这样反倒忍不住笑了起来,解释道:“不会的,席桐的女粉丝多,很多不太能接受他跟一男的那啥啥,你没看我俩的cp都没炒起来吗。”   傅惟演道:” 没炒起来是他们不认识你。“   “就是啊,他们不认识我,也没有兴趣认识我。”杨炯笑笑:“如果我跟席桐实力相当,那这还可能成为宣传的噱头,可是我现在就一十八线小透明。这部剧主要是为了捧席桐的,不管是床戏还是其他,镜头主要都在他身上,以免被我喧宾夺主。所以不管是出于哪方面考虑,今晚这场戏都很简单,再说了,不怕粉丝闹事,他们也怕我趁机吃席桐的豆腐。”   傅惟演这才安静了一些,哼道:“谁吃他豆腐啊,我还怕他吃你豆腐呢。”   他心里仍是不放心,可是这一点杨炯来之前就跟他说过,总不能不让杨炯拍。   傅惟演赌气道:“你以后不演戏就不演戏了吧,你要想过戏瘾了大不了跟我演啊。”   杨炯诧异:“我跟你演什么啊?”   傅惟演道:“演什么都行啊,床戏吻戏你挑。”他想了想很憋屈,只能自己在那边过干瘾,哼道:“比如警察和小偷啊,霸道总裁和小助理啊,还有男护士啊……”   杨炯:“你太变态了……”说完却接着问:“是不是还可以来个男医生?”   傅惟演说:“也行。”   杨炯突然使坏,提了口气,对着电话喘息道:“医生,人家现在就很想你了。”   傅惟演:“……”他没想到杨炯会接茬,喉咙滚了滚,低声问:“想我干什么?”   杨炯快速地看了眼周围,见没人注意,红着脸道:“那里……痒,想让傅惟演给打一针……”   傅惟演:“……”   杨炯又道:“你自己在家?’   傅惟演嗯了一声。   杨炯问:”有没有野男人?“   ”一屋子呢,“傅惟演道:“你不就是想转移我注意力,给我个画个饼吃吗,我才不上当。”说完又恶狠狠威胁道:“你今晚好好啊呸,是你今晚快点拍,拍完给我电话,知道吗?我在家等着哈,十点半开始计时,超时一分钟给你脑袋上种一根草,超时一小时就让你以后脑袋绿油油。”   “……”杨炯噗嗤一下笑了出来,道:“一分钟一次……也退步太多了吧?”   他说完趁着傅惟演没反应过来赶紧挂了电话,心想这好歹是报备完了,又忍不住发笑,脑补傅惟演听懂最后那句话后的样子。   杨炯打完电话轻松了不少,另一边的席桐却愁眉苦脸道:“干嘛非要今天拍啊?为什么非得今天拍啊?”   今天的床戏是临时安排的。因为要配合宣传和其他,所以剧组的进度紧赶慢赶还是差很多。这段时间纪晓和编剧商量着删了不少场景,试图赶一下拍摄日程,又把杨炯的部分集中拍摄,好让席桐在一边赶紧背台词酝酿感情。但是席桐的水准时高时低,进入状态的时候好的不行,连杨炯都觉得他好像挺有天赋的,表现力惊人。但是有时候又极差,跟没魂儿似的一上午过不了一两场。   今天他的状态奇好,估计纪晓也惧了他猫一阵狗一阵的样子了,所以干脆把不好拍的两场给提到了前面来。   下午的时候席桐一条过了好几次,还想着晚上能好好休息一下,谁知道纪晓又突然告诉他,今晚就拍那场激情戏。   这件事还是纪晓亲自跟他俩通知的,杨炯当时也很意外,愣了半天不知道作何回应好。   纪晓瞎扯道:“正好趁着今天天好,晚上温度合适,你俩不会太遭罪。要不然过几天深秋天寒,光着膀子在野外折腾半天,你俩再感冒了。”   杨炯目瞪口呆,突然抓住了重点,震惊道:“……野外?”   席桐平时挺能撩骚的,这会儿也只顾着瞪眼了。   纪晓道:“对,临时改了一下,这里原定的是你们住的地方,但是这段是全剧的小高潮之一,也是你们感情发泄的最高点……在自己家的话,场景重复,后续你们的相处不合情理,所以改到了野外。”   杨炯顿时如雷轰顶,但是他也知道这场戏早晚都得拍。杨炯想了想,先压下心里的紧张和不自然,疑惑道:“在野外的话是不是太奔放了点?”   席桐连连点头:“对啊对啊,太奔放了我草,野战啊!”   纪晓虽然脾气好,但很忌讳演员瞎提建议这一点,抿着嘴没说话。   杨炯犹豫片刻,仍道:“我是说氛围,这里是感情发泄的最高点,的确野外更开阔一些,气氛也不会太压抑。但是柏杨的性格内敛,此刻的感情又是隐秘克制的,所以是不是有个相对封闭的环境……”   纪晓微微一怔,沉吟道:“……相对封闭的……对!这是个好主意。”但是现在重新布景来不及了,道具和时间都不允许,而且之前拍好的场景里也有野外的镜头,还要防止前后不一闹穿帮。   纪晓犹豫了一下,前后琢磨这个细节,越想越觉得搞个“小黑屋”更棒一些。他连忙找到编剧商量,又连忙召集了美术灯光和摄像,聚在一块讨论各种可行性。   杨炯和席桐被扔在了一边,杨炯有了上次的教训,一上来就先给傅惟演打电话报备。结果好不容易打完了回来,这边席桐却还在闹别扭。   杨炯跟他对视了一眼,俩人面面相觑,都觉得很尴尬。   杨炯问:“今天拍……今天拍就拍吧,早死早超生不是吗。”   席桐却皱着眉道:“过几天不行吗,就是实在不行后天也行啊,为什么都不打个招呼就来啊?”   杨炯心想这话你应该问导演啊,不过今天拍和后天拍有什么区别吗……   他感到奇怪,问席桐:“你今晚有事吗?”   席桐摇了摇头。   杨炯觉得他大概有什么私事,便识趣的不问了。   席桐却还撑着爱豆的架子,对杨炯道:“我没什么事,就是有些迷信,觉得今天吧,老黄历上写着诸事不宜,所以怕我们拍这个老NG,再感冒了。”说完见杨炯沉默,又反过来安慰他道:“不过我不会因为你占了便宜就把你开除粉籍的,我们这是工作,对不对。”   杨炯哭笑不得地点点头道:“对,工作工作。”   只是他哄傅惟演的时候很淡定,但心里仍免不了有点抗拒和忐忑,也不知道纪晓要怎么拍。   俩人又都抱着剧本在一边沉默了一会儿。杨炯犹豫半天后没忍住,又问席桐:“你以前拍过吗?”   席桐问:“什么?”   “床戏啊,”杨炯咳了一下,忍不住脸上发热,但仍认真的看着席桐,想从他那讨些经验。   席桐的脸却比他还红,哼哧道:“……我有没有床戏你不知道吗?我哪来的床戏,我连吻戏都是借位的。”   杨炯:“……”这人也太纯了吧?   俩人又沉默了会儿,席桐突然双眼放光,拍着他的腿问:“哎,要不然我们用替身?”   杨炯被他吓了一跳,迟疑道:“这个能行吗?”   “怎么不行?”席桐说:“到时候让后期吧咱俩的大头剪上去就行了,我去问问纪晓。”   他执着地跑去找纪晓,杨炯心里也升起小小的期待,谁知道没几秒,就见远处纪晓拿东西追在席桐后面好一顿砸,估计要不是晚上有戏,席桐能被砸成个猪脑袋。   纪晓一番商量,最后选在了隔离带边缘的一处杂草从那,那里有两块铁皮在地上围城了L形,最初柏杨寻找手环的时候从那走过,那时候没多考虑,现在却正好派上了用场。草地是真的,又正值深秋,枯叶细长。置景组又临时给铁皮里面刷了盐水做旧,最后灯光打起,反光板准备好,简直是完美的野战圣地。   杨炯和席桐换好了衣服化好妆在一边等着,纪晓又过来给俩人讲了戏,先拍前一场,一会儿摄像机架好,杨炯准备就位。   场记板打响,柏杨晃动着手电筒,焦急地踩着枯草往前走。突然趔趄了一下,镜头下拉,俯拍草地……柏舟醉醺醺地躺在地上。   柏杨半跪下去,拍了拍柏舟的脸焦急的喊他,无意中手指碰到了柏舟的衣领。他愣了下,轻轻往下扯了一下。   镜头推进,柏舟的锁骨上有个吻痕。   杨炯心想,啧,这吻痕化的真像啊……然而等他再瞄一眼,就觉出不对劲了。   剧本上柏舟只有锁骨上有个吻痕,可是现在的席桐……光从锁骨到肩膀那用粉底盖住的吻痕就至少四五处。   “咔”纪晓喊道:“下一场。”   下一场就是真床戏了,杨炯拉席桐起来,忍不住问:“你身上怎么回事?光线一打能看出来吧?”   怪不得席桐死活不想今天拍,原来是身上有“伤”。   他想了想问席桐:“你有没有跟纪导说?”   “……我哪敢啊,”席桐警惕道:“让他知道了我得被揍死。”   杨炯:“……”   席桐又道:“一会儿就看你的了,你都不用真那啥,把粉底擦了就有效果了。”   “我靠,我又不是禽兽,敢情一场戏就忙着表演给你种草莓啊?”杨炯震惊道:“你这也太多了吧?”   正好纪晓过来给俩人指导一会儿怎么拍床戏。左右前后巴拉巴拉讲了半天,主要是借位,只脱上半身。   杨炯突然很好奇怎么拍出床戏的感觉,冷不防纪晓给他总结道:“这场戏里你是主导,嗯……在一些动作上表现的禽兽一点,疯狂一点就对了。”   杨炯啊了一声回神,就见席桐忙不迭地点头附和道:“对对,禽兽一点,蹂躏我蹂躏我!” 第68章   纪晓怕俩人不好意思, 让人给清了场,草地周围蚊虫比较多, 席桐的助理又跟场务一块,把那处的杂草理了理, 挑出了可能硌到人的石子儿砂砾后往那块喷了些驱蚊药。   席桐看了眼还不忘小声跟杨炯说:“这次就靠你了啊。”   杨炯简直要愁死了, 这可怎么靠, 他对激情戏又没经验, 现在不光要正经拍戏,还要给人打掩护——他忍不住开始瞎猜测席桐跟纪晓的关系,要不然席桐身上有吻痕为什么不能让纪晓知道?   可是纪晓……杨炯又回头看了看,接触这么久了, 没觉得纪晓也是同道中人啊,再说了纪晓虽然年纪也不小, 但是个圆圆的娃娃脸……他即便是的话, 跟席桐凑一块怎么算,娃娃攻VS野猫受?   杨炯脑补了一下,又偷偷打量纪晓,心道这俩要真有啥的话, 纪晓应该随便找个场务或者灯光师跟自己搭戏才对啊, 这个还非要席桐亲自上吗。   纪晓那边正跟摄像说话,扭头看杨炯正瞅自己, 皱了皱眉眉问他:“怎么,还是不懂吗?”   杨炯连忙摇头,想了想又道:“……多少有点, 怕拍不出那种感觉来。”   纪晓道:“这场你动作到位了就行,到时候后期会处理。倒是席桐……”   席桐凑过来,纪晓又点着他道:“特写在你脸上,你要体会一下那种,喜欢的人突然要跟你发生关系后的复杂情绪,最最最重要的,你要见缝插针的表现一种得意……”   这一场看上去席桐是完全被动的,可是等到电视最后结局的时候,观众再回看这一幕就会发现柏舟的眼神专注且十分自信,像是一个孩子摩拳擦掌准备许久,终于在这一刻按下了游戏机上的start键。自此程序开始,他成了参与者,但同时也是启动者。   纪晓给俩人讲戏的时候也提过,其实拍床戏用替身的次数比较多,或者单纯靠摄影师找角度,分开拍摄后期处理也可以,这些并没有什么难度。而他们这场戏之所以要俩人真上,主要是为了席桐表演的连续性——席桐虽然状态好的时候很容易激发表演的欲望,但是他还没到能自我支配情绪,跟任何人搭戏的地步。直接点说,老演员怀里换成个枕头照样能拍,席桐怀里放个枕头他肯定也跟着成木头了。   席桐倒是挺认真,一边听着一边琢磨,生怕自己表现不好再NG了,到时候还要在草地上滚来滚去好多遍。   谁知道一会儿所有人准备就位,俩人上来就卡壳了。   “卡!”纪晓喊道:“你俩在挠痒痒吗?!给我激动一点!疯狂!”   又骂席桐:“你是挣扎!刚说的都听哪儿去了?”   杨炯也没想到自己会对着席桐下不去手,这一幕应该是他去撕衣服,席桐挣扎,俩人边打边抱的干了一场。结果现在他表现的有点手足无措,扯着席桐的衣服不敢用力,席桐则是一脸“你快来你快来”的激动表情。   摄像助理和杨炯关系比较好,这会儿在一边憋笑的不行。道具也低着头揉了揉鼻子。   杨炯一脸无奈,这才知道还是高估自己了,还想着自己有进步呢,结果连做做样子都下不去手,心里总觉得跟要出轨似的。   他回身跟工作人员说抱歉,NG重来,从扯衣服开始。   杨炯暗暗深吸一口气,闭着眼想象眼前的衣服是个钱袋子,里面装了五百万,只要撕开五百万就归自己了。   刺啦一下衣服被撕开,纽扣乱蹦。   席桐大叫:“你要干什么?”   杨炯把人扯过来,猛地吻了上去,鼓风机呼呼作响马力加大,杨炯不小心眯了眼,眼皮儿不受控制的轻颤。   摄像缓缓推进,拍到杨炯痛苦纠结,强忍着眼泪。   然后席桐被推倒在草地上,俩人身侧是形成V形夹角的铁皮围栏,逼仄狭小,像是个临时暗室。   杨炯悄悄松了口气,开始给席桐搓粉底……擦一下露一片吻痕   杨炯心道这可真是日了鬼了,用手搓搓就能出吻痕,我也简直练成神技了。   纪晓没喊卡,俩人接着继续,席桐死死抓着杨炯的肩膀……   这一场又重来了几遍,杨炯伏身用手撑在草地上,席桐搂着他的脖子做表情……晚上温度格外低,拍的时候还要露着肩膀制造裸身效果,杨炯被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好不容易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杨炯冻得直打冷战,膝盖跪的红了一片,小臂上也满是划痕擦伤。席桐更惨一点,收工后助理给他擦了下后背,疼地他嗷嗷直叫。   俩人站在一块,杨炯没有助理,只有服装组的在那收衣服,他换上自己的外套还是冻得缩着,被席桐往跟前拉了拉。席桐的助理不知道从哪拿了床棉毯,席桐连杨炯一块裹了进来,想了想,又勾着杨炯的脖子凑近了点。   杨勇冻得反应迟缓,忙感动的朝人笑笑。   一会儿助理把席桐的手机递过去,汇报道:“刚刚有个陌生电话打了四五遍,我替你接了,那边说你拍完了回电话给他,也没说是谁。”席桐唔了一声,结过手机看了看记录,默不作声的收了起来。   助理又道:“苏安姐说让你问的事早点问,她那边好安排后面的工作。”   席桐一时没反应过来,扭头问他:“哪件事?”   助理没说话,看了看杨炯。   杨炯以为自己要回避,忙道:“我去一边看看,家里人说要给我打电话来着。你们先聊。”   席桐却道:“不用,我想起来了,苏安姐让我问问你。”   杨炯愣了下,心里隐约有了猜测。   果然,席桐打了个哈欠,说道:“苏安姐问你以后有没有什么打算,如果没什么计划的话可以考虑下签到我们公司来。”   杨炯:“!!”这事放以前他想都不敢想,苏安虽然比较低调,但是带出来的名人不少,路子宽眼光毒反应快手段高,最难得可贵的是她跟赵铭不是一路的,赵铭推人捆绑炒作不断,最擅长制造话题营销,虐粉丝养黑号,跟粉头联合带节奏到处掐架,吹嘘的通稿满天飞。乔乔这些年的确知名度上来了,粉丝圈了一大把,但实际上路人好感也败坏了不少,黑子也收了一大群。   但苏安带的人却一直是走正路,不管红的程度如何,负面新闻极少,席桐在一众流量小生里不是最红的,但是相对来说形象较好,国民度也高一些。这次苏安能同意并支持他拍这个电视剧就很让人意外,毕竟一般起点就是大荧幕的转拍电视剧会感觉掉价,尤其这个又不挣钱。   席桐道:“一开始找你这个角色的时候苏姐愁了很久,后来导演说他找这才机缘巧合找了你,要不然她一开始肯定不同意。”又道:“她现在想先问问你的意思,如果你愿意的话,她再跟公司争取看能不能行。”   两边相比,苏安的位置高,这么说既端了架子,也给双方留足了余地。   杨炯心里了然,思索片刻,却道:“苏姐能给这样的机会的确很难得,但是我想回家后跟家属商量一下,听听他的意思。”   席桐似乎有些惊讶,转过脸瞧他。   杨炯笑笑:“上次原公司扣押片酬的事儿他那一直有疙瘩,我的意思是这钱要不回来就算了,就当自己吃回闷亏,要不然一直牵扯着心里不踏实。可是他咽不下这口气,还因为这个有点反对我继续拍戏,觉得我太包子了,不是干这一行的料……”   “他们扣你钱你不踏实什么,”席桐摇了摇头,啧道:“这些人柿子单挑软的捏,你的确是有些包子。不过要说你不是干这一行的料就有点过了,苏姐都觉得你这人有点天分。”   杨炯笑道:“那是苏姐客气。”   他又客气了几句,心里却忍不住回味席桐最初的话,既然一开始选苏安有参与,那看来这部剧果真是为了席桐量身打造的。自己的身份的确有些尴尬,不过纪晓找自己的时候恐怕就了解过了,而苏安对纪晓这么信任,看来他们之间的关系也非同一般。   现在自己进组的时间也不短了,苏安现在伸出橄榄枝,恐怕一是因为自己还算勤快刻苦,又没什么歪心思。将来收揽到旗下成不了大气候但也不会太扶不上墙,二也是为了以后,倘若这剧成功了,席桐再次大火的同时,自己也不可能不从中受益,与其届时让别人捡了现成的便宜来跟自己谈,不如他们把自己收过去,这样以后的宣传也好把握。   如果放在以前,杨炯肯定喜出望外的赶紧答应了,可是现在他不得不考虑家庭因素——抛开傅惟演的工作不谈,上次小小的风波也让他旁观了一次娱乐圈的“潜规则”,这个规则不是指的非正常的性关系,而是存在于公司,艺人,营销号和粉丝之间的舆论规则。他以前离得远,甚至还想过,明星处于这个行业金字塔的顶端,动辄收入以百万计,被人骂也是正常的,要换成他还巴不得天天被人骂然后每天睁眼就是钱呢。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开始考虑如果自己也这样走,傅惟演到时候会如何,他在医院会不会受人非议,别人编了黑料骂自己的时候他会不会难过,气的吃不下饭。   家庭是他的铠甲,但也成了他的软肋。   晚上收工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半,杨炯怕吵到傅惟演睡觉,在微信上发了条语音过去,没提苏安的邀请,只说床戏拍完了,拍的特别没意思,自己和席桐都要冻死了。   发出去等了一会儿那边没回,第二天还要四点就起来化妆,杨炯估摸着那边可能睡着了,想了想自己也睡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剧组趁着太阳出来前继续拍摄,周围的群众被拉来当群演,一众人在布景前惊慌奔跑,像无头苍蝇般四处乱撞,城市上空拉响警报,杨炯和席桐匆匆赶回家中,杨炯拉着路边的人问发生了什么,席桐则二话不说的回去开始收拾逃亡的行李。   他们的逃亡正式开始……   ……   半个月后,演员开始一批批的杀青。这期间《新娘》开播,收视率不高也不低,杨炯因为席桐和乔乔的互动博了不少关注,有席桐的粉丝摸过去看了一眼,发现他演的是个丑角儿,在里面演女主一位心术不正的同事,爱穿大花裤子白衬衫,动不动就在背后挑拨是非。有人便开始嘲讽起来,席桐的粉丝嘲讽这剧垃圾脑残玛丽苏,乔乔的粉丝则反唇相讥垃圾剧里的配角还要跟你家席桐搭档当主演呢。   杨炯的微博沦陷了几次,他自己几乎没什么粉丝,两边都来嘲他也没人替他反击。杨炯每次收到通知跟着转发剧组的信息都不敢看评论,发完就退出。后来雷鹏给他打了两次电话安慰他,提示他等回头和赵铭那边再谈一下。   雷鹏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他们这剧算是扑了,现在这收视率还是买的呢,要不然更难看。”   杨炯叹了口气,有些无语:“他还想怎么样,我那片酬还欠着没给呢。”   雷鹏问他:“一共欠你多少钱?”   杨炯想了想:“加上原来的一点,前后差不多四万吧。”   “你打算怎么办?”   “我也有点犹豫,”杨炯琢磨了一会儿道:“我没跟他撕破脸,原来是担心他从中作梗,我再被人换下去了。现在戏快拍完了,我又怕自己做事不周,闹出什么负面新闻影响整个剧组。毕竟我还是主演之一。”   杨炯说完不觉笑笑,自我安慰道:“要搁以前为了这钱我能跟他拼命,现在不一样了,咱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儿了,不能为了芝麻丢了西瓜。”   雷鹏笑道:“也是,一个人在这个圈里混太难了,没有人脉寸步难行,不过我还是建议你考虑下苏安的提议。现在你爱情饮水饱,以家庭为重觉得挺好。可是人要是没有自己的事业,就像蛤蟆缺了三条腿,活着没问题,想要蹦高就难了。”   “我知道,”杨炯想了想,说:“可是我不想让他失望。我们俩异地太久,影响感情不说,生活上也很不方便。”   “那如果你们俩换过来呢?”雷鹏问:“他会放弃工作来照顾你吗?”   “这不是一回事,”杨炯一脸认真:“我这么决定是我自己的事,又不是他要求的。如果非要说和他有关系的话,那也只能说是他太好,让我心甘情愿这么做。”他顿了顿,又打比方:“你看江志宏就不一样啊,他跟我提这个提了多少回呢,我就没考虑过。”   雷鹏忍不住笑道:“你就是个顺毛驴,看着没脾气,其实犟的要死。不过这样也好,你什么时候回来?来我家喝酒吧,好久没见面了。”   “快了,”杨炯笑道:“估计就这几天了。”   ——   杀青的这天天气格外好,又是个黄道吉日,杨炯跟席桐补拍了几个镜头,然后回宾馆收拾东西。   杀青宴定在了市里,杨炯着急回家,买了当天晚上的机票,怕来不及赶飞机所以就不参加了。席桐这段时间天天跟他待着对戏,时不时情绪失控了又要他过来安慰,这会儿早不拿他当自己粉丝了。助理在一边收拾东西来回清点,他就跟在杨炯后面不舍道:“晚上你吃完饭怎么去机场?有车吗?我去送你吧。”   杨炯失笑,连忙摆手道:“你可别了,到时候万一让你粉丝发现了你又要被围堵了。”   上次席桐抽空回去录节目做宣传,出发的时候被去送机的粉丝层层围住,差点误了机。后来这事还引起了一轮关于如何理智追星的讨论,只是平心静气讨论的少,大部分都是骂粉丝脑残,最后再演变成粉黑大战。   席桐对上次的事情也心有余悸,默默地叹了口气。   杨炯不过一时嘴快,看他这样忙安慰道:“网络舆论不要太在意了,你又没做错什么。”又道:“而且粉丝多是好事啊,你看我,走哪儿都不带有人多看一眼的。”   席桐诧异:“一次都没有吗?我看你微博也有几万粉丝啊!”   “真的,一次也没有,”杨炯道:“那粉丝数是你转发我微博后才涨的,原来的更少,而且大部分都是送的僵尸粉。”他见席桐惊讶,忍不住笑着问道:“我一直想问你呢,有人接机是什么感觉?”   席桐想了想,如实道:“会烦,被挤的走不动。感觉自己像动物园的猴子,一出门就被人围观。”他说完一顿,却又接着道:“但是如果没有人接机,就会很失落,会害怕。会担心自己是不是掉粉了,是不是要过气了……来的人多了太麻烦不好,但是来的少了又会觉得没面子心里不踏实,更不好。”   “所以你这是甜蜜的负担,”杨炯鼓励他:“加油,你一定会更红的。”   席桐点点头,也认真祝福道:“你也会的。”   杨炯又去跟导演摄像灯光道具场记挨个告别,这么长时间大家吃喝在一块,也多少培养出了革命友谊,杨炯没什么东西能送大家的,席桐可以签名送照片送杂志,他只能一遍遍的跟人鞠躬说辛苦,再说些祝福对方以后工作顺利前程似锦的吉利话。   这些话他在以前的片场不知道跟人说过多少次,但是那时候是生活所迫,为了抱大腿拉关系,以后让人记住自己多给自己介绍点活。这次说着一样的话,感觉却不一样了。   最后大家拍合照,杨炯被大家推到中间,纪晓要比他们晚一点回去,拍完照后拉住杨炯,递了罐啤酒过去——他们在工作时严禁饮酒,杨炯第一次跟导演喝,拿在手里不知所措。   纪晓举起来,笑道:“最后两罐,大冷天的过个干瘾,来,走一个。”   杨炯忙弯腰,使自己的罐口比纪晓的低了一些,纪晓笑笑,伸手给他往上略微抬了抬。俩人对着喝光,纪晓几次欲言又止,最后使劲拍了拍杨炯的胳膊,道:“以后就别老鞠躬了。”说完顿了下,又添了句杨炯没听懂的话:“……好好干,你也会有自己的十五分钟。”   ——   下午的时候大家各自登车离开,杨炯来的时候是拿了两个行李箱,里面装满了他的衣服剧本和书籍。那时候是初秋,他下飞机时心中忐忑,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和彷徨。如今再往回走,行李箱中的衣服都脏了,剧本已经翻烂了,他行色匆匆的往家笨,却什么都顾不上了。   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傅惟演。想他现在什么样了?有没有更帅一点?还跟以前那样腻歪自己吗?还是适应单身生活了?   杨炯迫不及待的回家,却没告诉傅惟演自己的航班,怕大晚上的他开车来接太辛苦。   除此之外杨炯还有点私心,他这段时间在剧组待的太邋遢了,虽然昨天晚上忙里偷闲快速地洗了个澡,但是头发长了太多,土里土气的,而且衣服一直洗洗换换,时常没向阳的地方晒,闻着味道也有点怪怪的。   杨炯很好脸,算了下飞机到达时间是晚上八点左右,商场十点关门,那自己打个车直奔那边还能换身衣服,动作快的话甚至理个发也来得及。   他在心里盘算的挺好,又忍不住琢磨要打扮成什么样出现在傅惟演面前才显得帅气又完美,谁知道自己在飞机上紧张筹划半天,一落地就收到了傅惟演的电话。   傅惟演在那边道:“你到了吗?到了是吧?”   杨炯:“!!”   杨炯顿时愣住了。行李传送带刚开始转,好在他托运的早,抬头就瞅见了自己的箱子。杨炯忙一手往下拖行李,一边吃惊地问他:“你在哪儿呢?”   “在外面啊,”傅惟演催促道:“你快点啊快点出来啊!我有个东西给你看!”   杨炯听着动静不对,傅惟演口气虽然急促,但是听起来却不怎么愉快。他匆匆回头对着广告牌理了理头发,连忙拉着行李往外奔,广告牌的背景正好是黑色,他扭头看了眼,越看越觉得自己这模样像西瓜太郎。   杨炯心里有些懊恼,等出去却没看到傅惟演,又问了地方,一直拉着箱子小跑到了停车场。   只是刚看到傅惟演他就傻眼了——傅惟演在车那一脸生无可恋地等着,脚底下放了一个小航空箱……   杨炯已经顾不上自己发型了,指着小航空箱震惊道:“这……这是什么?”   傅惟演道:“……猫。”   杨炯:“……”他那天就是随口一说啊,可是他还没打算要养啊。   杨炯愣在原地,问他:“你买的?”   “不是,”傅惟演抹了把脸,叹气道:“老李家的……”   老李媳妇俩月前在小区里溜达,回来就发现自家楼底下多了窝小猫,看样三两个月大,被人放在纸箱子里,里面铺了棉布。那时候天已经冷了,人在外面都待不住,更何况几个小东西。可是这明显是被人遗弃的,老李媳妇一时心软,就带回家了……   但是她家还有小孩,两边老人知道后强烈反对,轮着上门轰炸,说外面的流浪猫不干净有细菌,又说这猫爪子厉害,怕抓伤孩子怎么办,老李也不习惯这些小东西,回家后总忍不住拿着消毒纸巾给小猫挨个擦擦。他媳妇实在没办法,好说歹说先给留了下来,又在网上群里到处发贴,看有没有好心人收养。这只本来是第一个送出去的,因为毛色好看,大眼睛八字脸,看着挺甜美的。但是没想到那主人带回家后养了一个月,又给退回来了。   什么原因傅惟演没问,他今天过来是接机顺道替老李托运猫给新主人的……但是老李头回儿办这事,给猫打了狂犬疫苗但是没开防疫证,傅惟演大老远把小动物带过来,一问还缺好几道手续,气得给老李打电话说了一顿。老李又找收养人,不知道怎么说的,对方又改主意了,说不要了。   杨炯听他说完愣了愣,问:“怎么后悔了啊?不就是多等两天吗。”   傅惟演道:“老李跟那人提费用了,说打疫苗办证买笼子的钱他出了,但是托运费要对方出。可是那人觉得吃亏,收养个流浪猫还要花托运费,不如自己去街上抓一个。”   他俩起了争执,猫又送不出去了,老李又不想要,他媳妇一听他为了个托运费跟人闹掰了也生气了,跟他在家吵架。傅惟演提着猫送回去也不是留下也不是。   杨炯:“……”他忍不住弯下腰,朝里瞅了一眼。   小猫丝毫没有被人连续退订成为滞销货的觉悟,看他往里瞅,凶神恶熬的呲了呲小奶牙,就是嘶嘶声太小,没什么威慑力。   杨炯想了想,知道这事可能老李也犯难,站起来迟疑道:“要不咱养了?”   傅惟演却立马道:“不要!”他看杨炯抬眼瞧他,皱眉道:“它要挠我怎么办?”   杨炯:“……应该不会吧,你好好的它还能挠你吗?”   不过他也没有养动物的经验,犹豫了一下安慰道:“这样,先放车上吧,咱先回家。等回去我问问其他人有没有愿意要的。”   傅惟演点了点头,把小猫放车后座上,又把杨炯的行李在后备箱塞好。   俩人上了车,杨炯才想起来,诧异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这趟飞机的?”   傅惟演道:“我问的雷鹏。”   杨炯猜也是这样,笑着摇了摇头,又从后视镜里看了眼自己的头发。   傅惟演提醒他扣安全带,杨炯应了一声,刚转过身把安全带拉过来,刚扣上,就被人按在座位上吧唧亲了一口。   杨炯被他吓了一跳,再抬眼,就看傅惟演笑成了一朵太阳花。   “……”杨炯这才松了口气,心里又觉得好笑。他也凑过去在傅惟演脸上吧唧了一下,这才无奈道:“这才对吗,刚刚那哪是久别重逢的样儿,你拉着个驴脸我还以为你不想看见我呢。”   傅惟演笑得眼睛弯起,道:“你不知道欲扬先抑吗。”又开始话唠模式:“你看我,是不是胖了点?我觉得我比以前白了呢,哎你这头发很酷啊……”边说还边手贱地把杨炯的头发揉成一团乱,又伸手给人捋直了。   杨炯往一边躲了躲,问他:“那这猫你是想养还是不想养?”   傅惟演直言:“不想。”说完又道:“我也不想让你养。”   杨炯扭头往后座看了一眼,奇怪道:“为什么?”   傅惟演觉得猫这东西太腻歪人了,又掉毛脾气还差,说不定到时候能跟自己对着打起来。可是他不想说,怕杨炯觉得自己幼稚,想了半天,才眼巴巴问道:“你养我还不够吗?”   杨炯:“……”   作者有话要说:   ps:15分钟——安迪·沃霍尔的15分钟定律(每个人都可能在15分钟内出名) 第69章   傅惟演说让杨炯养他, 等开车回家了,杨炯去冲澡, 他自己却脱了外套,挽着袖子下了厨房。   厨房里食材不多, 看了看也就适合做个蛋炒饭。   米饭是昨晚外卖的, 他没吃几口就放在了冰箱里, 鸡蛋和胡萝卜则是他妈拿过来的, 做法则是请教的老李——他打电话到那边,老李被媳妇撵出去了,正在外面溜达呢。傅惟演毫无同情心地哈哈大笑,又问人家蛋炒饭怎么做好吃。   老李苦逼哈哈地在寒风中进行教学, 说完了还不行,傅惟演怕记错了, 不让他挂电话, 于是他很荣幸地远程参与了这锅蛋炒饭从热油下料到糊锅的全过程。   老李最后批评道:“你看你吧,耐心不够,炒饭要小火慢慢来,你要想做好这个必须要掌握个诀窍。”   傅惟演说:“有诀窍你不早说, 现在都糊了一层了。”   “现在说也好使, ”老李在那边谄笑道:“诀窍就是要练耐性,这个耐性怎么练呢, 养孩子养小动物最有效了,你看你现在手头就有个现成的,你把这小家伙伺候好了, 以后绝对干啥啥行,吃嘛嘛香。”   傅惟演认真听了半天,后面才反应过来,笑骂道:“滚吧你,想都不要想。我帮你个忙就算了,这小东西还要砸我手里吗。”   老李又道:“上天有好生之德……”   傅惟演:“……”   他以为老李指的是猫,谁知道后者却幽幽道:“兄弟你就帮帮忙吧,就先收留几天,要不然我就在外面冻死了……”   灶上的火关了,蛋炒饭最下面糊了一层饹馇,上面的卖相却不错,闻着也挺香。   傅惟演拿着勺子小心的一点一点往外挖好的,准备挂电话,就听老李继续哭诉道:“我晚饭还没吃呢,你看,你要学炒饭我就站风口上教你炒饭,你当时追媳妇也是我拉着老婆给你当的挡箭牌,兄弟我够不够意思?你不能媳妇娶进房,媒人撂过墙吧……”   “……行了行了,”傅惟演吃人嘴软,想了想道:“就几天啊,几天后你不接我就让它自己出去讨生活去。”   老李忙道:“行行行,你说咋地就咋地。”   俩人都痛快挂了电话,傅惟演挑着好的米饭堆了一小碗,给杨炯端出去。老李那边则开始给老婆打电话认错,又忙道小猫有主人了,主人颜值高脾气好,放心吧。   他老婆不信,问他哪个主人啊,怎么这么快就定了。老李心想,傅惟演一说就不靠谱,干脆道,是小杨,杨炯,杨炯人可好了巴拉巴拉……   两家都认识,他老婆反倒没怀疑了。老李心里大大地松了口气,又开始愁着怎么给小东西找下家。   另一边的傅惟演却挺高兴,杨炯洗了澡没吹干,他催着人过去吃饭,自己拿了吹风机在一边准备着。   杨炯又感动又好笑,伸手拉他坐下,蛋炒饭炒咸了,倒是没怎么有糊味。   杨炯低着头吃的狼吞虎咽,他是真饿了,吃饭速度比以往快不少,一口气扫了碗底才起来找水喝。   傅惟演看他吃的香顿时很有成就感,追在他后面问:“好不好吃?怎么样?”想了想自己又不好意思,主动交代道:“其实我炒了两碗,但是糊锅了,就挑出这么一点。”   杨炯喝了口水,靠在阳台边上看他。这段时间没见,傅惟演不知道怎么,总让人感觉他越发帅气了,杨炯忍不住胡思乱想,心道剧里的逆生长说不定真的存在,要不然怎么看傅惟演时常就有种越来越年轻帅气,越看越让人着迷的感觉呢。   席桐的好看是五官精致,但是平时相处,就觉得这人好看而已。可是相比较之下,傅惟演既有成熟男人的英俊持重,又偶尔会流露出幼稚男孩的帅气,简直让人忍不住沉迷。   杨炯越看越上瘾,觉得自己简直捡到了宝。他歪着头靠墙上,摸着肚子笑道:“没吃出来糊了啊,不过是真好吃,我都要打饱嗝了。”   他说到这又想起来,问傅惟演:“那你吃饭了吗?”   “去之前在老李那蹭了个包子。”傅惟演说:“他老婆以为猫有主人了,高高兴兴给包了韭菜肉丁的大包子,挺好吃的。”   “我怎么没闻见有韭菜味,”杨炯笑笑,问道:“你是不是没吃故意安慰我呢,不信给我闻闻。”   傅惟演自己朝手心哈了一下,的确没闻到有口气,但他的确吃了,还吃了俩。他一边跟杨炯解释一边真听话地凑过去张开嘴。   谁知道俩人离着半步之遥的时候,杨炯却把水杯搁在一旁的柜子上,按着他的脖子,凑上来狠狠吻住了他的嘴巴。   傅惟演难得纯洁一次,被人忽悠过来占了先机,很有些不服气。   但是杨炯几乎侵城掠地地压着他亲吻,强势的滋味却又和平时大不相同。傅惟演还以为杨炯太久不见思念成疾,以至于小羊变小狼了。   俩人接吻间隙,上衣只扯开了几个纽扣,腰带却早解了。   傅惟演问:“……在这?”   杨炯迟疑了一下,左右看了看道:“没有润滑液啊……”他把傅惟演压在阳台的门上,使劲顶着他,亲一下,阳台的门晃一晃。   傅惟演调笑道:“……这么干吗?”发的是一声。等杨炯抬眼看着自己,又咬着后者的耳垂低声道:“老公多久没干你了?想不想?”   “……想。”杨炯的喉咙滚了滚,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神赤裸又直接。   傅惟演还要说话,就听杨炯突然道:“不过今晚的问题不在我这……主要是你第一次,应该会疼吧。”   傅惟演:“??”他愣了愣,这次发觉不大对劲。   傅惟演问:“什么意思?”   杨炯凑上来亲他,笑容害羞又期待,哑着嗓子诱哄道:“你真好看……今晚我想在上面,好不好?”他说完不忘堵傅惟演的后路,拿他以前的话道:“可是你自己说的,这种句式你都不会拒绝。”   “……”傅惟演一时发懵,琢磨不明白杨炯这是突然怎么了,竟然要翻天。   杨炯却更主动的去亲他,不停的问:“……好不好?”问完又小声许诺了几样条件,听的傅惟演都硬了。   傅惟演被他扰乱的定不下心神,一时被迷惑住,不小心答应了一声。   杨炯听完眼睛一亮,当即要去扯他的衣服,又觉得解扣子太麻烦,干脆从下往上一掀,不管不顾的就上手乱摸。   以前他和傅惟演这样亲密的举动也不少,但是那时候他一直是下面那个,因此难免带着点小小的自怜情绪,渴望被人征服和欺压。这会儿角色意外互换,傅惟演的美色顿时成了催情毒药。   杨炯还忍不住心想,看来激情戏的那场表现力还是不够强,真看到美色当前,想要蹂躏占有的时候哪有功夫去撕衣服,纯粹多余,上手就干才是硬道理。   他拍戏的时候就想过如果是躺地上的是傅惟演该多带感,席桐长的好看归好看,但是要能把傅惟演按在身下,看看就足够让人血脉偾张。只是他和傅惟演的模式一直都很固定,杨炯还后悔过当初傅惟演说可以让自己嘿嘿嘿的时候,自己干嘛说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假如那个时候自己稍微顺杆儿一点,晚上嘿嘿一下试试,说不定俩人现在过的是另外一种小日子。   这几天他没少胡思乱想,但是并没想到今天一时兴起,傅惟演明明脸上写满了拒绝,自己哄两下却又松口了。   杨炯不傻,顿时觉得机不可失,办事要趁早。   可是他这刚准备的功夫,傅惟演已经回神了。   傅惟演越想越觉得这个头不能开,又忍不住琢磨杨炯在剧组里到底拍啥了,竟然开了这种胃口。但现在不是问的时机,他又怕自己反悔的话杨炯急眼,忙拖延时间,胡乱建议道:“我之前买的衣服你穿吗?”   傅惟演说完一顿,又道:“我买都买了,换衣服用不了多长时间的。”   杨炯对于制服这事有些羞耻,但是一想自己在上面,也要照顾下对方的情绪才对,于是不情愿地问:“什么衣服?”   “你看看就知道,好几件呢。”空少服,超人服,兔子装,连体裤,镂空的,网纱的……傅惟演想了想,好像还有个……系带捆绑的?   他顿时一个激灵,心里默默盘算,却又有些不确定是什么样的,能不能排上用场。   “在哪儿呢?”杨炯催促道:“随便拿一身吧,反正穿上去还得脱,麻烦。”   “等晚上等晚上,”傅惟演抓住他到处乱摸的手,看他怀疑,忙道:“我说话算话,答应你在上面就是你在上面。但现在还早,晚上我们好好准备准备。”   他得找着机会先把装备翻出来藏好,等着晚上小羊翻天的时候用。   杨炯有些怀疑,斜着眼瞅他。   傅惟演赶紧糊弄他,又一脸纯良地提醒道:“主要是我们现在就睡觉,那笼子里的猫怎么办。”   杨炯愣了下,才想起来,啧道:“……我都忘了有外来户了。”   小猫还在航空箱里,杨炯把他提上来后放到了书房里,这会儿去看,才发现小家伙大概没吃饭,叫声都有一声没一声的了。把它从笼子里放出来,小东西也只知道在一边缩着。不过模样是真挺好看,小尖脸白嘴巴,身上是玳瑁色,脖子连着肚子,以及四个小爪都是白色。尤其是这会儿光线弱,小猫的瞳孔放大,眼睛像是两颗套一起的玻璃球,看着格外漂亮。   杨炯歪头瞅了眼,越看越觉得小家伙惹人怜爱,他也不嫌这小东西身上脏,试探着伸手,看它虽然警惕但是没躲,捞着给抱了起来。   傅惟演在一边提示道:“楼底下超市还没关吧,是不是得给他买点猫砂?”   杨炯点了点头,想了想补充说:“顺道买点吃的吧,好像超市的猫粮不好,你少买点就行,明天我再问问别人好点的从哪儿买。”   傅惟演愣了下,指了指自己:“我去?”   杨炯点头:“嗯,你去吧。”   傅惟演:“……”他还惦记着找绑带呢。   小猫在杨炯怀里可怜兮兮地赖着,杨炯觉得好玩,伸着指头小心翼翼的给它挠脑门,小猫顿时没节操的往怀里拱着蹭鼻子。   傅惟演看它这样觉得碍眼,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来,问杨炯:“这猫是公的还是母的啊?”   杨炯笑道:“不知道啊?老李没说?”   “没说,”傅惟演道:“你摸摸它有没有小JJ。”   俩人都没注意过小动物公母,杨炯摸了摸没有,傅惟演理所当然道:“看来是个母的。”他说完顿了顿,仍跟杨炯道:“虽然是个母的,但是也不要对它太好了,现在的小动物都精着呢。”   “知道了知道了,”杨炯顿时猜到了他的意思,好笑道:“咱家你第一,对你第一好行了吧。”说完又催促他:“你快去吧,我怕它憋尿了。”   傅惟演这才不情不愿的去了。   楼下的超市规模不大,他看见东西也没耐心看说明,划拉了一大堆猫的东西回去。   好在回家后杨炯忙着找盆子装猫砂,又给小东西放食放水,整理玩具。傅惟演看他忙的不亦乐乎,自己赶紧偷空回屋,翻出了网购的大箱子。他在里面挑挑拣拣,最后扔了两身制服出来,又做贼似的朝外看看,偷偷塞了绑带在枕头底下。   做这些的时候他还挺紧张,心里给自己准备了晚上的ABC方案,怎么吃羊最过瘾,怎么调情最刺激。他自己在这脑补的一乐呵,又去洗了个澡,重点搓了搓某个部位。   晚上万事俱备,杨炯洗完手后也乖乖地换了衣服,傅惟演也换了一身,俩人一样的制服,内心也都汹涌澎湃摩拳擦掌,谁知道灯一关,刚搂住躺床上,就听卧室门被什么东西划的刷刷响……   傅惟演常看恐怖片,顿时一个激灵,停下动作支棱着耳朵听。   只是他刚一屏息,就听外面传来一声弱弱的:“——喵——” 第70章   流浪猫半夜挠门不睡觉, 杨炯开门出去,它又在那卖乖, 并着小爪子眼巴巴的抬头看他。   杨炯闹不懂它要干什么,心里还惦记着傅惟演的制服诱惑, 无奈地蹲下问它:“怎么了?”   可是问也白搭, 猫又不会说话, 只张着嘴巴喵呜个没完。   杨炯叹了口气, 扭头看看客厅里放着的猫粮和水少了不少,看样是吃饱喝足了,犹豫了一下,问傅惟演:“你说它是不是害怕啊?”   傅惟演一直在床上等着, 一听这话顿时坐起来,着急道:“它害怕什么啊, 猫不还是老虎他师傅吗?”   “……”杨炯好笑, “……你小学课本学的可真好。但现在老虎师傅太小了。”   老虎师傅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走过来弓腰翘尾巴的靠在他腿上蹭,绕着他蹭了一圈。杨炯登时心软,心想不都说猫这种动物自私又傲娇吗, 怎么这个这么亲人呢?他以前看小动物, 喜欢狗更多一些,觉得忠诚看家又暖心, 这会儿却又看着小猫也挺好,又一想,怪不得傅惟演这么排斥这个外来户, 傅惟演自己就是个主子,估计一山不容二虎。   杨炯心里暗笑,果然听傅惟演在后面警惕道:“小也不行啊,你就是太心软,现在小动物都精着呢,最会卖萌撒娇给自己讨福利了。”   他说完见杨炯还不撒手,摸着似乎有些上瘾,赶紧自己下床,一手抄起小家伙一手拿着杨炯用旧衣服铺的猫窝,连猫带东西一块扔到了次卧里。   杨炯:“……”   俩人再关门上床,杨炯被打断后心里总惦记,心不在焉的把傅惟演推倒亲亲摸摸,摸了一半却又停住了。   杨炯道:“不行,我听着它好像还在叫……别再吵着邻居了。”   ……   第二天傅惟演上班的时候整个人都低气压到不行。   老李来的比他晚,一问才知道杨炯半夜去睡次卧了。这也罢了,第二天傅惟演起得早,去次卧一看,那不要脸的猫跟杨炯睡一个被窝里!   傅惟演简直要疯了,觉得那是个心机猫,催促老李道:“你快给他找下家!这什么猫啊这么赖皮!”   老李欲哭无泪,叹道:“找了,可是没人要啊,我们那小区流浪猫一窝一窝的,能养的早养了,现在根本送不出去啊。不认识的人也没啥途径,我昨天为了这个还注册了一个微博。”   傅惟演问:“有用吗?”   “有啥用啊?”老李抹了把脸:“压根儿就没人看。”   他们热衷网络的时候,混的是博客贴吧和论坛,社交工具是球球和邮箱,还曾风靡过一阵子的人人。后来的微信微博再兴起,他们这帮人都工作了,时髦的赶得紧成了第一批用户,老李渐渐就落后了,微信安的也比别人晚两年,微博则是从来只看看。   他说到这就忍不住慨叹,跟傅惟演啧道:“想当年我也是论坛一哥啊,发个帖子一呼百应,那时候要是要送个猫送个狗,也就分分钟的事儿。”   傅惟演头回听这个,问他:“什么论坛?”   老李淡定的往后撩了撩头发,道:“啥都有,最熟的那个是个文学论坛,闲的动不动发个打油诗,水平不行,但是咱产量高啊,他们给我个外号叫论坛小袁。”意思是论坛里的袁隆平,他一个顶别人十个。   傅惟演忍不住哈哈哈大笑,老李又道:“后来坛子关了,我这个一哥也就过气儿了,昨天我挠掉了好几根头发,编了首诗送猫,结果压根儿也没人看。哎对了,”老李推了下傅惟演,道:“你们家杨炯现在挺火啊!”   他们都知道杨炯是演员,但是平时不太关注这些,杨炯又不出名,所以平时很少提起这个。   傅惟演觉得他这话有些突然,抬眼看他:“你编诗编糊涂了吧?”   “啧,谁还骗你吗,”老李瞪眼,认真道:“我昨天看见有人夸他了,说他敬业拍戏认真,这就挺厉害了,现在演员那么多,可不是都有人关注。”   傅惟演有些意外,随即又高兴的不行,拿出手机问他:“谁啊,谁夸我家羊了?快给我看看。”   老李笑道:“我就是扫了一眼,忘了是谁了,反正是夸他的。”   俩人聊了没几句,老李转身去忙了,傅惟演琢磨了会儿,摸出手机在网上搜索“杨炯”,只是结果有些哭笑不得,页面上一水的初唐四杰。   傅惟演再往后拉,看了十来条终于找到了他们家羊。不过那条的内容却也不是夸奖,图是杨炯在《逆旅》里的剧照,配词却是“有的人生来明星相,有的人万年配角党”……   这样的信息不少,格式统一,内容相差无几,傅惟演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是营销号发的,而且还是低级的营销号,估计是蹭着别人的热度发了一波,他点进去看,果然看到里面不过提了杨炯两句,后面就开始发其他人的帅照和成绩进行对比。   杨炯的剧照本来就是邋里邋遢的逃亡形象,妆容有些脏,后面发的其他人却是广告硬照。两相对比之下,清爽帅气的杨炯简直成了一个矮矬穷。   傅惟演心里清楚怎么回事,却还是忍不住生气,看了下没其他内容,干脆退出来了。   等到中午休息的时候,他又不死心,重新戳了进去。这下搜杨炯结果又不一样了——排在第一位的是席桐发的一条信息,上面是杀青照,席桐发了一长串的感谢名单,跟粉丝说自己杀青了。又在最后圈了一下杨炯,道:才分开一天,就想你了→_→。   下面杨炯没转发,只是回复了一下:加油!你也好好爱护自己,拍戏不要这么拼了,我们看着都心疼。   席桐的粉丝当即问杨炯,席桐怎么样了是不是受伤了片场发生了什么。   杨炯在雷鹏这,收到一众粉丝追问后,挨个在下面给人回复:席桐拍戏的时候有受伤,但是已经好了,剧组很好,没有安全事故,席桐特别敬业,每场戏都反复磨,我在一边看着都很感动。   拍戏受伤是家常便饭,即便没有大伤磕磕碰碰也难免,原本没什么好说道的。但是现在大家对小鲜肉的成见较大,除了喷演技之外对于轧戏替身的争议也很大,席桐被人拉去躺枪了几次,这次他几乎全程跟组,苏安就想炒作一下,不过后来有别的事暂时放下了。   杨炯有心,这次席桐圈他,他便顺水推舟给人维护形象。   雷鹏跟他坐一块,见他这样忍不住道:“你怎么不转发呢,一样能评论,而且发到自己的那边也涨涨粉。”等过了会儿看完了杨炯的回复,这才明白过来。   雷鹏无奈道:“有必要这样吗?席桐在圈里这么多年了,又不傻,这次圈你肯定是想带带你,估计他们经纪人也同意了呢。你倒好,不光不给自己加热度,还实心眼儿的给人做宣传。”   又指着杨炯评论下的一条内容道:“你看,你干着好事也不见得都领你情,这人还骂你心机婊抱大腿呢。”   杨炯回复了几条,措辞十分小心,把可能引起争议的几点解释清楚后才退出来,看着雷鹏笑道:“你觉得我可能犯傻吗?”   雷鹏瞥他一眼:“现在就挺傻的。”   “傻人有傻福吧,”杨炯摇一摇头:“我在剧组混了这么多年,别的没干,就琢磨着人情世故了。席桐什么意思,苏安什么意思,我其实心里清楚。可是有些东西吧,不能平白无故的就给你。”   “那得看用什么换什么了,”雷鹏不屑道:“让你出名,从此以后不愁吃喝,闭眼接剧,睁眼就有钱,这些就用一点炒作营销换换,不值吗?”他略一停顿,扭头问杨炯:“你就摸着自己心脏想想,你想不想红吧!”   “我……”杨炯话到嘴边,却忍不住停下了。他想了一会儿,神色认真道:“从我进剧组求人找工作那天,到现在也七年了。要说我不想红那连我自己都不信——其实我从第一天拍戏开始,就盼着能拍好,盼着能有个好角色,也羡慕别人出入有助理,坐飞机,住房车,拍戏别人住套房,我们群演随地找个台阶一躺……还羡慕有的前辈名利双收,只要一提到他们的名字,大家想的不是绯闻炒作,而是由衷地会竖拇指,赞一句好演员。”   他略微顿了顿,又低头一笑,慨叹道:“可是我也就是想想而已,我没有机会,没有后台,但是除此之外,我也不够上进,演技这东西不比不行,我们剧组有个话剧院的老演员,是导演的朋友,我刚开始跟他的一场对手戏NG了十几次,我完全不行,我接不住他的戏。”   雷鹏哦了一声,疑惑道:“他不是故意的吧?”   “不是,”杨炯摊手笑笑:“你看我们的思维都是这样的了,原本演艺圈是倾向于艺术的,可是现在无论从作品还是认知上,我们都只关注娱乐和利益了……这些东西一直存在,但是不应该像现在这样占据主导。我接不住老前辈的戏是我不行,总不能一再的要求老前辈降低标准。”   雷鹏听的一愣一愣的,心道杨炯这拍了个戏,不光头发长了,这见识也长了啊,就是长的有点魔幻,要成批评家了。   杨炯也觉得自己这口气有些太正经,摸了摸鼻子道:“我是不是说的有点……太愤青了……”   “没有没有,”雷鹏一伸胳膊,开玩笑说:“……请艺术家杨炯先生继续发言!”   “别闹,”杨炯被他逗的不好意思了,捂着脸倒沙发上哈哈笑了两声,又坐起来解释道:“反正就是……我不是不想红,但是我现在吧,自己没什么硬实力。苏安想要签我,少不了也是为以后的宣传考虑。可是我和席桐又不一样,我没资本,签约初期受的约束肯定多,一年到头在外面的话家里怎么办?如果为了挣快钱不停接剧我能练出真本事吗?退一万步讲,万一稍微红了点,每天有狗仔偷拍捕风捉影,我能承受的了的吗……这些虽然现在离得很远,可是不得不多考虑。”   雷鹏说:“考虑什么,我看你就是没出息!那么多明星都不过了?人家个个过的好着呢!”   杨炯不以为意:“我不想当明星,我只想当好一个演员。”   —   席桐那边专门圈了杨炯一遭,杨炯微博又涨了不少粉。   他发之前苏安的确知道,这会儿看了下他的评论,忍不住道:“我看杨炯是真没这个意思。不过这个人倒是挺不错的。”   席桐正敷面膜,听她这么说忍不住幽幽叹了口气:“什么不错啊,叫我看就是傻。”   “你说他吗?”苏安好笑道:“你才是真傻呢,你看他给你发的评论,字数不多但是几乎面面俱到,既凸显了你拍戏认真,又兼顾了剧组的其他人,谁都不得罪。这人也就是心思正,要不然你上次那个冒失劲儿,他真使坏心往上爬,这会儿指不定什么样了。”   席桐听了还挺高兴,嘚瑟道:“那是,我也是有眼光的好吧。我有时候觉得他真是,脾气好的能成佛了。”说完又想到别处,自己琢磨道:“他这么好,一定是他老公惯的。他还说自己犹豫要不要继续拍戏,因为不能天天跟他老公在一起他受不了。”   “这是人家的原话吗?”苏安抿嘴道:“你少给人加戏了。”   ——   杨炯那边还不知道自己被人讨论了一番,他问了周遭的朋友,暂时没有人能方便收留小奶猫,于是出去了一趟,猫没送走,反倒是倒回来一大包东西——猫窝猫砂盆,饭盆水盆,老鼠玩具,逗猫棒……清一水儿的粉色,都布置到了次卧里。又买了一套洗猫的东西,连洗发带护发的全套。   傅惟演下班回家没看着人,一摸到次卧,顿时就惊了。立刻跟杨炯确认道:“这小东西不是就住几天吗?”   杨炯点头说:“对啊,就几天啊。”   傅惟演这才放心,结果晚上猫还是闹,杨炯没办法,前半夜陪一个,后半夜陪另一个。好在他刚回家这几天纯休息,时间安排比较随意,晚上休不好白天就补觉。   可是傅惟演却觉得心疼,又这么来了一次,干脆把小东西丢宠物店里让人给洗了个澡,当天晚上放进了自己屋。   把猫放进卧室的时候他还松了口气,心想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谁知道跟自家羊刚抱一块睡着,傅惟演就觉得脸上一沉——那猫不知道什么毛病,照着他的脸就坐下去了。   傅惟演气的半夜坐起来抓着它就扔了出去,可是回身的时候关门慢,小猫又自己贴着门缝就窜了进来。   小东西躲在了床底下,傅惟演趴地上指着它,压低声气道:“你给我出来!”   小猫不傻,安安静静的缩在里面,俩眼在黑夜里一闪,跟俩迷你灯泡似的。   杨炯迷迷瞪瞪醒了,伸手一摸,床上没人。再起身看他这架势也猜了个差不多,把人拉上床哄道:“先睡吧,一会儿它就出来了。”   傅惟演气的一点都不困,跟他控诉:“我觉得这猫对我有意见,你说我好心收留它几天,一点儿都不知道感激,跟我抢老婆就算了,刚刚还坐我脸!”   杨炯之前陪小猫的时候,小家伙都是睡被窝里的,他有些不大相信。   傅惟演又道:“说不定他就是故意的,把我的脸坐扁了你就不喜欢我了……到时候它再卖卖萌撒撒娇,仗着你心软霸占着你。”   杨炯越听越想笑,说他:“你快别给它加戏了,它就是一小动物。”   傅惟演看他一脸不信,有些郁闷,躺回去继续睡觉。等杨炯帮他盖好被子后,又凑过去抱着杨炯的腰道:“小动物也不行,存在感也太强了。”又哼着问杨炯:“我要是丑了你还喜欢我吗?”   杨炯笑道:“喜欢。”   傅惟演问:“有多喜欢?”   杨炯打了个哈欠,取巧道:“我喜欢你,肯定比你喜欢我多一点。”   傅惟演却道:“我咋觉得我喜欢你更多一点呢?你看你半夜都能撇下我跟猫去睡觉,我可从来不舍得半夜扔下你……跟这外来户一比,我在家里一点儿地位都没有。”   他说完又塞了塞被子角,气哼哼道:“塞严实点,它休想进你被窝,气死它。” 第71章   这天杨炯睡的好, 醒来的时候往旁边看了眼,傅惟演还在睡, 脑袋上顶了那只猫。   小猫挤在傅惟演的脑袋和床头之间,前爪蹬着他头发, 尾巴也搁了傅惟演脑门上, 杨炯看了一眼觉得好笑, 却不敢让它多呆, 因为小家伙动不动就爱踩奶,还不知道收指甲,很容易划伤人。   他把猫捞起来放一边,又轻轻拨开傅惟演的头发仔细检查了一下。好在看着一切正常, 杨炯轻手轻脚的下床,又把小东西放回了次卧里。   这几天养下来, 他对于家里多个猫倒没什么意见, 但是看上去傅惟演不太想要,现在冬天还好,等春夏的时候小猫掉毛估计更麻烦。傅惟演龟毛的不行,真跟猫天天对打就坏了。   杨炯有些犯愁, 想了想也没什么好办法, 只能先这么凑合着。   他这几天乍一松懈下来,再不用像在剧组里一天谈早抹黑风吹日晒, 每天都可以早睡早起,可是除了能休息好之外,他的日常也没多清闲, 每天就是早起做饭,等傅惟演起床吃饭去上班了,他再在家里刷锅洗碗,然后给猫喂食喂水,铲猫砂,收拾完这些之后再擦擦桌子拖拖地,一抬头又中午了,再去买菜做饭,给傅惟演送到医院里去……   以前俩人刚结婚的时候,他这么忙过一阵子,可是那时候他长时间没工作,内心难免有些空虚彷徨,总觉得不做点什么就跟虚度光阴似的。所以做这些反倒是能让自己踏实些。可是这次刚经历了一连几个月的紧张拍摄,再回头这么每天刷锅吊灶,杨炯心里便难免有些落差。   毕竟做家务不来钱,以后如果他不演戏了,总不能靠傅惟演养着。   杨炯自己琢磨了半天,还是决定把傅惟演他爸的那个小物业公司给买下来。   这之前他一直有记账的习惯,家里的小钱他出,大件物品大笔开销是傅惟演出。傅惟演从来不在钱上计较,放了张银行卡在家里,也不会过问家里的钱花的谁的。可是杨炯却习惯了,他从来不动那张银行卡,平时两边的花销记得也很仔细,条目清楚数额明确,能带着银行卡的也都在后面带着。上次买车傅惟演花了钱,他本来想把钱转过去,结果雷鹏提醒他这样不好,万一傅惟演想多了的话容易伤感情。   杨炯那会儿犹豫,道:“这个不至于伤感情吧,毕竟不是小数目,他的钱也是自己一点点攒得,不容易呢。”   雷鹏叹了口气问他:“那这么说,你给傅惟演买的衬衫,他要是回头算着给你钱了,你能高兴吗?”   “那不一样,”杨炯道:“我买给他的都是日常用的,那价钱才多少。可他这个一下就是二十多万。”他说到这自己也忍不住琢磨了一会儿,沉默片刻,如实道:“其实如果反过来,我的条件比他好,甚至说跟他差不多的话,可能我也会不在意。但是现在不一样,有时候我就觉得,我俩搁在一块比,我真是哪哪都比不上他,从外表到内在,有时候看着他,都会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可思议,他怎么会就跟我结婚了呢。”   雷鹏笑道:“也不知道谁一开始非死犟着说自己看不上人家。”   杨炯被他揭老底,哎了一声道:“这不是此一时彼一时吗,再说了,那时候你跟我说这个我光觉得挺扯的。”他笑笑,又继续道:“说正事,我就是觉得他比我好太多了,感情上你情我愿了别人是不能说什么。但是钱这方面我还是比较敏感,怕别人觉得我冲他们家钱,拿着傅惟演当冤大头。”   “你就是想太多了,两口子只有在两种情况下需要把钱算清楚,”雷鹏道:“一个是结婚前,一个是离婚前。其他的时候做这些就是瞎折腾。”他说完也知道杨炯的心思。这些年杨炯跟他妈相依为命到现在,从一身债务艰难讨活,再到后来温饱自足,小有存款,他虽没能全程旁观,但是这几年仍能从杨炯的小习惯里看出一二。   雷鹏想了想,只得安慰道:“要不行你就问问,尽量别那么明显,要不然这个弄不好会让人觉得太生分。你的我的,关系一下就远了。”   杨炯心里清楚,听他这么劝,回头自己又犹豫,倒是没提还钱的事。只把车钱记到了账本上。   现在他要买傅爸爸的那个小公司,再次遇到俩人钱财的问题,他又难免产生了新的顾虑——比如到时候出钱,傅惟演也要拿一部分怎么办?公司估值的话傅爸爸是会给个合理价还是会随口报一个?到时候收入部分怎么处理?   杨炯在这方面比较谨慎,觉得最理想的状态是傅爸爸给个市场价,然后他自己买下来,以后盈亏自负当成自己的买卖。可是这些显然不太可能,因为傅海林在夫妻关系上不咋地,但是挺疼自己儿子,平时傅惟演要有个什么事情,他一挥手就给办了。按照傅海林那脾气,倒是很有可能白送,或者随口要个价意思意思。   除此之外,傅惟演他妈也对这块的收入挺在意,傅妈妈这人心思敏感又爱面子,而且还耳根子软,这种人容易听人搬弄是非,虽然目前来看大家相处还算融洽,但是杨炯到底跟她气场不和,本心来说他还是宁愿少跟她打交道。将来盘下公司,他别的不怕,就怕到时候傅妈妈过去指手画脚。   杨炯自己琢磨了很多,抽空去看杨佩琼的时候无意中又把这事提起来了。   -   杨佩琼却道:“人家就是不收钱,看的也是自己的儿子,你给了人也不会收。到时候看看吧,这个还是得你跟傅惟演商量。”   杨炯肯定要和傅惟演商量,这会儿提起来也不过是自己先有个考量,因为傅惟演天生就一不会操心的主儿,到时候多半回答都是好好好行行行。   他看杨佩琼神色疲惫,诧异道:“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看着心事重重的呢?”   杨佩琼果然道:“我正想跟你说呢,上回我看她情况不大好,腰都直不起来了,想拉她去做个检查她死活不去,这两天我看她松动点了,你问问傅惟演,看能不能给找个熟人给办办,现在医院这么大我进去也懵,还得来回跑腿儿。”   杨炯左右没事,笑道:“就别找他了,我正好没事,你跟我大姨商量好了,我陪你俩去得了。”   杨佩琼想了想,猜测着他是不想给傅惟演添麻烦,道:“也行。”   隔天杨佩琼给杨炯去了电话,跟他说了地址,又嘱咐他带上钱。   杨炯开车过去拉了人,又转到去医院。   他跟他大姨并不熟,平时也不怎么和那边来往,这次他大姨大概有些不好意思,在后面慨叹道:“炯炯是大孩子了啊!小时候你峰哥还笑话你是小萝卜头。头那么大,身子小……”   杨炯知道她是没话找话,也不介意,笑了笑接茬道:“是吗,我也觉得自己头有点大。”   老人家拍手笑,又连忙道:“现在不大了不大了,现在长的真俊,一看就是明星。”她不太分演员和明星,觉得凡是演电视的都是很厉害的,平时跟人说话也这样:“我外甥可是明星呢,演电视呢!”   杨佩琼在一边笑,说她:“行了,一会儿在那检查,你可别又半道儿反悔了。炯炯他们忙死了,为了陪你去专门请的假。”   老人家嘴巴动了动,不吭声了。   杨佩琼虽然私底下对外甥一家相当气愤,又生气自己这个老姐姐不争气,不知道拿出个长辈的架子来敲打一下那俩白眼狼,可是每次见面,她又估计俩人岁数差的大,总要给老姐姐留点面子,所以很多话便不说了。   这天老人家在车上却坐着自己抹泪了。杨佩琼一愣,就听她低声道:“都是孩子,咋就差这么大呢?大峰要是有炯炯一半孝顺,别说带我去医院,就是看看我我这病也就好了……”   她大概想到了伤心处,拿袖子按着眼角。一直到医院情绪都没怎么缓和过来。   杨炯从后视镜看了一眼,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傅姥姥。   他忍不住慨叹,人这一辈子,可不见得老来就能享福,傅姥姥那边儿孙孝顺,但是为了个房子打翻天,老太太左右为难。   这边的老人家,儿子和儿媳妇一家幸福美满,却没人愿意负担她赡养她。以前他大姨和大姨夫在乡下,虽然日子过的清贫,但是还不至于这么凄凄惨惨的地步,起码吃喝拉撒睡总有人关心照顾。自从他大姨夫一走,他大姨才是真正的孤苦伶仃了。   老伴儿老伴儿,越老越需要有个伴啊!   到了医院后杨炯忙去挂号交钱,又陪着老人家在一边排队等号。等好不容易轮到她去体检了,杨炯和杨佩琼在门口等着,杨炯便犹豫着问:“妈,你现在自己住方便吗?会不会太孤单?”   杨佩琼看他一眼,笑道:“挺方便的啊!”她知道杨炯是怕她自己孤单,想了想说:“一个人是没大有意思,我正琢磨着养个小狗呢,能看门,家里也有个活物。”   杨炯原本是想说别的,一听这个愣了下,惊喜道:“真的啊?我这正有个小猫没地儿送呢!”   杨佩琼诧异的啊了一声。   杨炯忙拿出手机,给她看录的小猫视频,又跟推销似的连忙道:“猫好啊,省心,狗你还得天天出去溜,猫给他铲铲猫砂就行了。而且吃的也少,还腻歪人。”   杨佩琼好笑道:“这么好你自己养着呗。”说完见杨炯一愣,啧道:“是不是惟演不喜欢啊。”   杨炯道:“……是。”   “那行啊,”杨佩琼没跟他卖关子,道:“那你有空给我送过来吧,给它打针了吗?”   杨炯忙道:“打了打了。”心里松了口气,忍不住自己在一边安排道:“就让它睡我那屋就行,东西不用买了,都全乎了。”   他没想到会把猫给推销出去,正好在自己家,还能时不时过去看看。杨炯心里高兴的不行,又看她大姨检查的项目多,一时半会儿出不来,跟杨佩琼道:“你先等着,我上去找找傅惟演哈。”   他忍不住着急去找傅惟演报喜,也没打电话招呼一声,自己跑到傅惟演所在的那边坐电梯上去了。   然而电梯门一打开,他往外走,一抬脚却看到迎面并排走来了两个人。右侧的那个他再熟悉不过,左侧的也不算陌生——一个是他的现任傅惟演,一个是他的前夫江志宏。 第72章   杨炯愣神的功夫, 那俩人也看见了他。傅惟演正好过来,顺手摁了下电梯, 捞住他的腰又一块推了进去。   身后还有其他人,看着应该是病人家属。杨炯被人当众揽腰有些不好意思, 忙拍开傅惟演的手, 小声道:“你拉我进来干吗, 我是要出去的。”   傅惟演理所当然地搭着他:“你出去不是找我吗?”   杨炯笑着瞥他:“不是。”   傅惟演不当回事, 哼道:“那你陪我坐会儿电梯,一会儿你再上去好了。”又问他:“你来这干什么呢?”   杨炯道:“我妈带我大姨过来做体检,我送她过来。”   傅惟演问:“给我做布鞋的那个大姨?”   杨炯没想到他记性这么好,笑着点了点头。一旁的江志宏有些尴尬, 原本想和杨炯打招呼,这下看了眼觉得自己多余, 干脆脸冲着电梯门了。只不过电梯门上人影清晰, 一旁的傅惟演说话声音也不小。   傅惟演跟杨炯商量道:“那一会儿去看看老人家……哎对了,晚上我想吃佛跳墙。”   “??”杨炯愣了下:“……吃什么?”   “……佛跳墙啊,”傅惟演一脸淡然道:“咱家不是常做吗,这几天荔枝肉吃饱了, 想再换换口味。”   正好电梯到了一楼, 里面的人鱼贯而出,有俩人艳羡地回头看了杨炯一眼。江志宏也客气的摆手, 又对杨炯笑了笑,转身出去了。   等人都走没影了,杨炯才忍不住问傅惟演:“你刚瞎吹什么呢?什么荔枝肉佛跳墙?”   他只会做家常菜, 什么时候给他做过这些。杨炯猜着傅惟演应该是在故意显摆,可是又觉得这样实在没必要,自己和江志宏又没有旧情未了藕断丝连,俩人当初分手的时候够利索,而且场面也够难看。   傅惟演却道:“不行,我看见他就来气。凭什么他能跟你谈那么久!”   杨炯愣了愣:“一年啊,也不算久吧……”   “那咱俩在一块还不到一年呢,”傅惟演道:“好在时间虽然少,但咱恋爱的质量高,气势上必须碾压他。”   “这什么跟什么……”杨炯哭笑不得,说他:“你累不累,回家跟猫吃醋,在这还能跟个外人吃醋。”说完凑过去闻了闻,笑道:“怪不得,酸的都要馊掉了。”   俩人嘻嘻哈哈掐了一顿。掐完了杨炯才想起来,问他:“江志宏来干嘛呢?”   “送喜帖。”傅惟演这才想起来,把手里的信封递给杨炯。   杨炯大吃一惊,心想江志宏这么快就找到下家了?不对啊,江志宏结婚给傅惟演送什么喜帖,这是要跟傅惟演要回份子钱?   他自己瞎琢磨半天,拆开信封一看才明白,喜帖是韩韬的。   送呈一栏填的是傅惟演,后面的结婚人是韩韬和另一个陌生的名字。杨炯想起之前傅惟演师兄说过的那个官二代,心想莫非这个就是?就是结婚日期有些让人意外,定在了圣诞节。   杨炯忍不住啧了声:“当官的不是讲究黄道吉日吗?怎么也赶着洋节了。”   傅惟演凑过来看了一眼,胡乱猜测道:“现在很多人圣诞节都放假,这样好收份子钱吧。”   杨炯让他笑死了:“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结个婚就为了收钱。”   “要不然呢,”傅惟演说:“说不定真是,韩韬他爸妈岁数大,身体也不太好,估摸着在这位置上待不了几年了。到时候一退休,再办这个就不如现在了。再说他们家表亲多,趁着办喜事再联系下感情铺铺路,总比别的要名正言顺。”   杨炯恍然大悟,看傅惟演对韩韬家的了解,不知道怎么又想起之前傅姥姥提过韩韬的事,他那时候就很惊讶,觉得傅惟演跟他姥姥没有特别亲,竟然会跟她提起韩韬。别的不说,这种事放在自己身上就不太可能。哪怕是杨佩琼,杨炯如果跟她提起男友了,那只能是要么小年轻情深意浓经不住拷问漏出去的,要么是有心结婚成家,正式提起的。   他不知道傅惟演当初是什么心态,但是他能感觉道傅惟演和韩韬的过去跟他和江志宏完全不一样,也如江志宏所说的,他根本不了解,所以不管感情深浅过程好坏,他也不适合多谈。   杨炯心思转了转,把喜帖又给他塞回了信封里。   傅惟演看他沉默,低头问:“怎么了?”   杨炯摇摇头轻轻笑了下:“没什么,就是觉得……”他略微一顿,道:“觉得江志宏也够可怜的,喜欢的人要结婚了,竟然还有心思帮忙送请帖……这样看要么是他心胸宽广,要么是他喜欢的人,的确很优秀。”   “韩韬吗?”傅惟演随口道:“还行吧,工作能力是挺强的。”他有心埋汰江志宏,又道:“江志宏有什么好?看着劲劲儿的,实际上工作还是靠他爹安排,整天坐办公室看报纸炒股票。也就是你要求低,觉得他还行。”他没有背后讨论人的习惯,多嘴这句不过是怕杨炯同情心泛滥,跟江志宏的关系回暖了。   杨炯听这话心里却不舒服,他以后管物业的那点活儿,每天的工作还不如江志宏呢,他本来就和韩韬差距很大,更何况比工作。   他想了想,忍不住小声道:“不管干什么,挣钱就行啊。吃饱穿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傅惟演愣了愣,就见杨炯把喜帖塞他怀里问:“你是不是还有事要忙?”   “是有点。”   “那我先走了,去我妈那边,”杨炯道:“晚上佛跳墙我是不会做,你有想吃的别的吗?”   “……都行,”傅惟演说:“你随便做点就行,啊对了,主食我想吃面食。”   杨炯应了一声转身回去。他要说的事情被这事临时打断,分开后才想起送猫的事情还没提。   不过他现在没了说这个的兴致,他大姨那边的体检报告又要两天后才能取,杨佩琼那边也不能立刻接猫,杨炯心里存了事,也没心思忙活猫猫狗狗了。   他觉得自己之前对于换工作的事情想的有些过于理所当然,那时候他是出于对傅惟演的心疼和家庭生活的眷恋,可是现在他却不得不多想一层,假如多年以后他跟傅惟演之间没有了现在热恋期的浓情蜜意,那支撑俩人婚姻的是什么?他对傅惟演的吸引力又在哪里?傅惟演和韩韬分手可能是因为后者感情不忠贞,那是不是也意味着,假如韩韬当年专一一些,傅惟演就会跟他走到最后,视他为自己的最佳伴侣了?   杨炯知道自己想的有点多,却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傅惟演和他接触以来,虽然毒蛇傲娇又护短,但很多细节都能看出他在感情上缺乏安全感。比如他睡觉的姿势,又比如他对徐志和江志宏的敌意……   而傅惟演能和自己在一起,也并不是日久生情,而是最直接的想结婚,而他正好出现了而已。毕竟俩人不是一见钟情,后来微信好友好几年,也从来没觉得对方对眼过。杨炯是颜控,各方面都比傅惟演差一大截,自然是觉得捡了宝。可是他却不知道傅惟演看自己,除了现在的新鲜感和自己的温柔勤快之外,自己身上有没有哪处,哪怕是一点点胜过韩韬的地方。   杨炯不想太多心,日子过得好好的,再拉傅惟演过来质问他喜欢谁更多一点,但是他内心却不也不想被人落下太远,不管是生活上,还是事业上。   杨炯没想好怎么跟傅惟演提那小公司的事,第二天一早,他先收拾好了一番去了通信大厦那边。   通信大厦的那处商铺还空着,杨炯不想通过中介租房,于是径直去找了大厦的物业,表明自己想要租下那处空的商铺,需要联系一下房东。   物业的接待人员态度很好,笑意款款地表示业主在外地,这两天会替他联系,请他留一下联系方式。   杨炯提笔给人留下姓名电话,却冷不防接待人员看了眼,又打量了他一下,问道:“你就是演电视的那个杨炯吗?”   杨炯一愣,抬头诧异地瞧着人家。   接待小姑娘笑道:“我刚刚觉得就像,你比照片上帅多了!”   杨炯反应过来,忍不住摸了摸鼻子,红脸了。   接待又笑道:“你要租这个干什么啊?我今天就帮你问问,业主要往外租的话让她联系你。”她说完一顿,又悄悄提醒道:“但是这个业主不太好打交道,她以前还联合其他人要换掉我们物业,改成她自己家的……到时候你要租的话最好多留个心,别让她给糊弄了,她要价一直都比其他人高。”   杨炯笑着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又问:“这店铺的租金一般得多少?”   “她对面那家往外租是月租一万四,”接待道:“她要的肯定要高一点。”   杨炯点点头,跟人谢过,出门后却叹了口气。他没干过小买卖,现在都不清楚自己能做点啥,看中这个商铺还是因为这边客流量可以,地方也不算大,看着也就一百四十五平。   但是现在算算,月租一万四,一年就是十六万八,除了房租之外还要负担物业费水费电费,假如他开店,请人就要付工资,自己干又怕忙不过来。而除了这些必要的支出之外,不管做什么都要投入一定的资本——现在开个店,不管进货还是买各项用品……怎么都要准备二三十万吧?   杨炯以前完全没接触过,现在只能这么估算,头已经大了。   他这次拍戏的片酬最初谈的是三百万,可是后来签约的时候有缩减,又改到了270W,然而他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是,这部分片酬里包含了他的各项费用,其中最大头的就是税……明星的片酬,谈的价钱是到手价,对应要交的税都是制作方出。可是杨炯不是,他的片酬是税前价,现在所有费用都已经结算,扣除杂七杂八的钱,他实际到手的是只有一百六十多。   现在他琢磨着要开店,大门还没开,那六十估计就要没影了。开好的还好说,开不好估计还赔钱……还真不如傅爸爸的那个小公司。   ==   他这边在犹豫,那边傅惟演却瞅着上班的空就给傅海林打电话了。   傅海林对于他要那个小公司有些意外,问他:“你天天上班有空吗?”   傅惟演如实道:“不是我,是杨炯。他拍完这部戏就不打算继续了,我总不能让他出去找工作吧。”   傅海林却不怎么放心,直言说:“杨炯这个性子,够呛啊。那是个管人的活儿,他这人太软了,估计压不住。”说完又顾及傅惟演的脸面,怕他难得开口一次被拒绝了不好看,想了想折中道:“这样吧,先让他过去试几个月,是吧,买不买的以后再说,要是管得好的话再谈。”   傅惟演本来信誓旦旦地说过了,一听这话就有些心急,问他:“你是不是不舍得啊,杨炯怎么就不能管人了?他对你跟我妈是孝顺,你们不要觉得他这样就是好欺负了。”   “他要是不孝顺,也不可能给他这个机会,”傅海林叹了口气,雷打不动道:“那些个保洁平均岁数四十多,比他精明多了,几十个人在一块,既要安抚住藏奸耍滑的,还要注意不能让他们欺负走老实的,除此之外还要防止别有用心的,有些话要说,不能让人觉得你太防着他,有些话又不能说多了,怕有人瞎惦记……说难听点,惟演啊,当时这个小公司就是我从上一家手里挖过来的。”   傅惟演不知道这些门道,也不想知道,现在听他爸这么说难免有些失望,可是想想也不是没有道理。他沉默了一会儿道:“那我问问杨炯,先说好了,要是他干好了你可别反悔不卖。”又问:“干几个月啊?这几个月你怎么开工资?”   “不会反悔的,”傅海林道:“我又不是不舍得,就是怕你们做不好,买来卖去瞎折腾。工资就不开了,他干着这段时间,收入多少都归你们了。到时候让财务从账上给你们划过去。”   傅惟演这才高兴了点,答应下来,又忍不住护短说:“那就先这样,不过我们家杨炯别的不说,肯定不会让人套了话去,他精着呢。”   傅海林在那边哦了一声,半天后却只笑笑:“希望如此。”   傅惟演觉得他爸这话有别的意思,可是想想杨炯跟傅海林几乎没单独待过,回家的几次也是跟自己一起。而且杨炯面对他爸他妈的时候总是有些局促,更没道理给傅海林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他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回头跟杨炯提起,也就略过了这一茬。   只是他提的时候怕杨炯多心,美化了一下道:“我爸说让你直接去干就行,钱就先别给了,收入我们拿着,这几个月也攒攒钱。攒几个月之后再说给钱的事。”   杨炯当了真,傅惟演说这话的时候俩人正在吃饭,他不由得放下筷子琢磨道:“那不行,这样便宜岂不是都让我们占了。”   傅惟演给他夹了一筷子菜,笑道:“这有什么,都是一家人,羊毛出在羊身上。”   杨炯却较真道:“真不用,钱该给就给,这个小公司估值大约多少?我现在存款应该够了。”   “估什么值,又不是上市公司,”傅惟演道:“那买卖小的跟小卖部似的,值钱的就是跟厂子的合同和手底下几个人吧,这个能值多少?”   杨炯却道:“多少也是个数,这样吧,有空我约下你爸,正经谈一下这个事。”   这个小买卖在傅海林眼里不值一提,在傅惟演这边也觉得不算什么,可是杨炯却想拿它当成正儿八经的事业来做。饭吃到一半也吃不下去了,拿了手机过来,开着计算器戳戳酸酸。   傅惟演眼看着糊弄不过去,迟疑了一会儿,仍道:“别算了,先干着呗,万一到时候你不喜欢了或者干不下去了呢?”   杨炯看他一眼,摇头笑笑:“怎么会呢,挣钱的买卖哪能不喜欢。”   他也不隐瞒自己的打算,拿着计算器给傅惟演看,又道:“我今天看了通信大厦的那个商铺,租金一个月要一万四五,我算了下,如果要开个店面的话,启动资金再怎么也要五十万才行。不过五十万是我上限了,投入太大的不敢干。”   傅惟演也放下筷子,看他戳戳点点。   杨炯又道:“我这次的片酬减去商铺的投入,还能剩这些,你爸的小公司只要在这个范围之内都妥妥的,立马就能把钱给他。”他说完一笑,冲傅惟演抿出两个酒窝道:“虽然给钱心疼,但这是投资,以后小公司小商铺,不管好坏都是咱自己的了。”   傅惟演微怔,看他期待的样子忍不住道:“小商铺你先整着……小公司不着急吧,反正钱都在一样拿手里,非要分你的我的吗?”   杨炯愣了愣,忽然就觉出了不对劲。当初提示把公司买下来的还是傅惟演,有没有区别他不知道吗?   他沉默了一会儿,等心里的兴奋劲儿下去了,又把俩人的对话回想了一下。   过了会儿,杨炯问:“是你爸……不同意?”   傅惟演微微迟疑,又摇了摇头:“不是不同意,他是……”他停顿了一下,小心道:“他怕你做不好,主要是怕你被手下人欺负。”   杨炯失笑:“我怎么会被手下人欺负呢?大家都是干工作拿工资的,又不是去玩宫斗戏的……”他说到这一顿,忽而又改口道:“……你爸说的对,我是有可能做不好。”   他不像傅惟演有身专业技能,靠本事吃饭。不像江志宏和韩韬,不说学富五车,但起码有个学历傍身,拿来压秤。甚至再不济还有点背景靠山,父母也能指点一二。甚至他也不如雷鹏,后者雷厉风行,杀伐决断,而他却有些逆来顺受。   傅惟演看他沉默半晌,怕他多心,忙拉他的手安慰说:“你别想多了,真的,你干几个月试试,他已经保证了,你要干好了他到时候就给。”   “我知道,”杨炯拍拍他的手,勉强笑道:“你爸这样才是对的……是我太冒失了。我现在唯一熟悉的也就是演戏,其他的要入门也得时间。”   傅惟演专注地看着他,想了会儿仍忍不住问:“你不会生我气吧?”   杨炯笑了下,摇头道:“怎么会生你的气,其实你的工作很累,如果找其他任何一个职业的人都会比找我轻松。朝九晚五的会顾家,能好好照顾你。跟你同一行业的跟你有共同语言,能帮你排遣压力,遇到什么烦心事也能聊到一块去。可是我……”杨   炯顿了顿:“我现在除了能做好一日三餐,也帮不到你什么,如果出去拍戏,你甚至要过很长时间的单身生活,还被限制了活动连生理需求都不能找人解决。”   傅惟演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只得认真道:“可我就喜欢你,你觉得自己没什么,我咋觉得你跟天仙似的,谁都比不上你呢。”他说完又想起一茬来,跟杨炯道:“而且好多陌生人也夸你呢,你看。”   他拿出来手机,给杨炯看的却是相册里的截图,截图很仔细的分了一二三四……都是提到杨炯的各种好话。有的人夸杨炯拍戏的时候敬业,有的人夸他回复的语气好温柔,还有的只是说了句小帅哥眼睛很干净……   杨炯也搜过网上关于自己的评论,一半跟是跟自己重名的其他人,剩下的一半骂的,一半踩的,只有极少数的会说句还不错。他自己也只在头像是小羊肖恩的那个姑娘私信时听过几句夸奖。   杨炯有些愣神,看着说这些话的人头像名字各异,忍不住问傅惟演:“你从哪儿搜出来的。”   傅惟演却眨眼道:“一搜就是,我那天就是随手一看,好多夸你的,就截了这一点,其实好多呢。”   杨炯:“……”   傅惟演看他不信,有些着急,赶紧进了自己的微博,戳到关注人那里,挨个点开给他开。杨炯这些一眼就明白了,那些人还真是纯路人,主页上一水儿的其他明星打榜信息。   傅惟演给他看夸奖的原话,需要从主页里搜索关键字,有的是“杨炯”,有的是“杨”,有的是“小哥”……   傅惟演一共关注了十几个人,每个人的关键词都不一样,他却记得一清二楚,也不知道来回看了多少遍。这会儿重新翻给杨炯看,还有俩搜索不到了,估计是删博了……   杨炯心里突然有些发酸,他默不作声地侧过脸去,闭了闭眼。过了会儿又转过来。   傅惟演还在删博的那俩人主页上一页页的翻,杨炯却伸手挡住了他的手机页面。   傅惟演有些着急,点着手机道:“真的有的,我用的不太熟没找到。”   杨炯点了点头:“我知道。”   傅惟演以为他敷衍自己,又要说话,却被杨炯打断了。   杨炯笑了笑:“我真知道了,有人夸我,我很好。”他说到这顿了顿,看着傅惟演认真道:“但是我好的还不够,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努力追上你的,从各方面。” 第73章   杨炯在听到傅海林的顾虑时的确有些抹不开脸, 但是事后冷静一想,对方所说的确是事实, 他缺经验缺历练,什么准备都不做, 上去当老板只能是个假大空。   第二天杨佩琼去医院拿他大姨的病例, 杨炯把人送过去, 跟他妈商量道:“我一会儿把你捎到医院就去办事了, 你回家打个车吧。”   杨佩琼笑着说:”打什么车啊,公交又不是不到。你有事去忙就行。”一时好奇,顺口问他:“你要去忙什么?”   杨炯说:“去图书馆。”   他从小不爱看书,在这里生活了多少年也没去过市图书馆, 这次一说,杨佩琼顿时有些惊讶。   杨炯笑了笑解释说:“我去借几本书管理的书看看, 傅惟演他爸那个小公司虽然不大, 但是人不少,我在这块没有经验。”   “那是得好好学学,”杨佩琼有些欣慰,赶紧道:“那你一会儿赶紧去吧, 图书馆要用办证的, 你有吗?”   杨炯愣了下,有些茫然。   杨佩琼看他那样就知道他是真不知道, 忙叮嘱道:“要拿着身份证的,以前你爸那会儿是拿着身份证登记,办个借书证, 还得交押金。现在好像没那么麻烦了,但是身份证还是得用,你拿好了去了再问吧。”她说到这忍不住感慨道:“你爸以前就喜欢搬弄些书啊报啊,后来我嫌烦,他就去弄了个证,有空就去图书馆里看,不往家带了。你小时候不爱学习,把他愁的不行,一个劲儿的说儿子随妈,你长的不像我,这个不好好学习的劲儿倒是跟我一模一样。”   杨炯道:“长的怎么不像了,我妈也是大美女好吧?”   杨佩琼被他逗的笑了笑,摇头道:“你还是像你爸多些,尤其这小酒窝,不过你爸有四个呢。生气的时候一抿嘴就露俩小的,看着一点都不凶,到老跟个孩子似的。”   她不觉说多,情难自抑道:“再过几天就是他忌日了,这么一算,你爸走了正好九年了。好在现在儿子也出息了,又成了家,对象找的好,亲家也通情达理,还肯扶持你一把,他要知道了,也没什么遗憾了。”   杨炯嗯了一声,轻声道:“傅惟演说过好几次了,要跟我一块给他上个香。到时候……”他突然一愣,想起他爸的忌日是圣诞节,顿了顿转口道:“到时候我等他休班了,提前去拜一下。”   现在离着圣诞节不到一周的时间,傅惟演中间没有安排休班,只有周末有空。可是周末韩韬那边办喜事,他总不能拉着傅惟演一早去上坟,中午再去参加新人婚礼。   杨炯琢磨了一下,始终找不到更合适的安排方法。当然他心里不合时宜的冒出过一个自私的念头——他希望傅惟演那天跟他去祭拜他爸,韩韬的婚礼连去都不要去了。这里面诚然有一点吃醋的成分在,但是韩韬办事让他很不舒服的一点,是那个喜帖上的送呈人只有傅惟演。   不管韩韬和傅惟演的过去如何,后者如今已婚,韩韬又来参加过婚礼,杨炯便觉得这样的喜帖上应该写上傅惟演和自己的名字才对。可是这种事没法计较,毕竟他和韩韬从无交集,而后者和傅惟演的感情过往又避无可避……   杨炯只能拿俩人工作上可能有的牵扯来安慰自己,谁让韩韬爸妈是这个系统的,他甚至也不想拿着自家的事情让傅惟演二选一,因为他怕后者万一选了预料中的答案,自己到时候再自我安慰也会心里犯堵。   杨炯不多会儿到了图书馆,他这一路想的事太多,便有些心不在焉,直到他拿了几本书要出去,排队借书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办证。   杨炯只得把书放回原地,再问人借书证如何办理。办事人员告诉他要回一楼,拿身份证交押金。但是即便交了押金能借的书也是有限制的。押金分档,一百到三百不等,但三百押金最多也能借九本书。   杨炯忍不住回头看那几本书的定价,差不多都是三十左右,这样核算下来他押金的钱还不如去买几本回家划算。毕竟借书有时间限制,而他又不是爱看书的人,除了这次其他时间应该也不会找书看。   杨炯打定主意,从图书馆出来,查了下书店的位置。好在这边的新华书店离着不远,也就一站地,杨炯犹豫了下,怕在那边不好停车,干脆步行过去。   新华书店的书比较全,他又没经验,干脆摆着的畅销书来几本,书上的腰封写着XXX必看的也来几本。前后抱了整整一摞,这才去收银台结账。   排队的人比他想的要多,杨炯一口气摞了十几本,正觉得太沉,犹豫着要不要放下两本,就听旁边有人问:“我帮你拿几本吧?”   杨炯一愣,扭头就见江志宏手里拿了本资料书,正排在他右侧的一队。   江志宏其实很早就看见他了。杨炯这一路走过来的,穿的有点少,因此进来之后先在门口擦了擦鞋底,又忍不住抱着胳膊跺了两下脚。他的这些小动作是多年的习惯,自己没觉得如何,别人看在眼里却觉得有趣。   江志宏也只是安静的笑笑,以为是哪个学校的男学生,等到后者抬起头来,他才认出来那是杨炯。   杨炯的样子跟他们在一块的时候没什么大变,江志宏当初跟他在一起的时候的确是喜欢,喜欢他的这些小动作,也喜欢他的单纯善良。但是这些喜欢却又不够支撑他俩在一块生活,他和韩韬说过,后来他爸妈问起,他也坦白过——杨炯这人太过于温和,像是杯白开水,虽然解渴又实用,可是时候一长却难免觉得寡淡无味。   当初韩韬一回来,江志宏的感觉便像是喝了一年的白开水终于见到了酒精饮料。他为之迷惑,顿时后悔和杨炯领了结婚证。那段时间他的行动迅速且效率惊人,跟杨炯结婚再离婚,然后再次向韩韬表白……左右也就一个多星期的时间。那时候他觉得自己作对了,直到杨炯火速再婚,兜兜转转几个月,韩韬也另择他人,他才发现只有自己是彻底的竹篮打水一场空。   江志宏不是不尴尬,上次他领导住院,他去探望的时候韩韬让他把喜帖捎给傅惟演,他一开始没觉得如何,后来看到杨炯和傅惟演站在一块,听着后者显而易见的撒娇,点着自己想吃的菜,他虽知不妥,但还是忍不住有了一点点的懊悔情绪。   人就是这样,之前再怎么清高傲气,在现实里滚一圈看看结果,看到不如意的便难免会心虚。这会儿江志宏就有些心虚,他愣神儿了好久,又在一边躲闪半天,等真到了结账的时候俩人并排站着,杨炯却没有注意到他的时候,他心里却更别扭,觉得挫败。   江志宏还是忍不住跟杨炯打了招呼,杨炯扭头看了一眼,却被他吓了一跳,生生往一边蹦出了一小块。   江志宏有些尴尬,仍笑着问道:“你怎么买了这么多书?”   杨炯抱的一摞书里什么都有,他偏头看了眼,上面的是《哈佛商学院》《卓有成效的管理者》这些……下面是一连三版的《给你一个公司看你怎么管》。中间的更杂,除了几本现在热销的经管书意外,竟然还有马云创业逻辑和启示录……   杨炯看他在那打量,忍不住身子略微侧了下,挡住了江志宏的视线。他这会儿心里有事,没心思给江志宏解释,也不想跟他聊这么多,顿了下随口道:“正好看见而已。”   江志宏不由一笑,看了眼其他人,低声说:“你刚进来的时候我就看见了,你直奔的经营管理专区。说实话,我都被吓了一跳。”   “经管专区怎么了?”杨炯皱眉道:“谁规定的我还不能看吗?”   江志宏接话道:“不是,只是比较意外。你看这些书……是要换工作了吗?”   杨炯看着他没说话。江志宏自知无趣,摇头笑道:“你不想说那算了。”又一指前面:“到你了。”   俩人正好都排到了位置,各自扫码结账。江志宏的少,但是刷卡比较麻烦。等他那边交完费,杨炯这边已经抱着书出去了。   外间风大,杨炯买的书太多,抱在怀里高高的一摞,风吹得书页乱飞,几乎要糊到脸上。这里离着他停车的地方却还有一段距离,杨炯整个人都有些狼狈。他伸手去调整上层的书本,想让书脊朝外,冷不丁刚勉强抽出手,一旁的江志宏已经跟了上来。   江志宏这次没说话,只从上面拿走了一半,另只手举着自己的公文包挡着脸,示意杨炯快点走。   杨炯也不再跟他计较,快步朝图书馆过去,俩人一前一后,等到地方后也没多话,杨炯说了句谢谢,江志宏笑了下,欲言又止,最后转身走开。   这天杨炯买完书后,又去送了猫。杨佩琼不在家,他便把给猫买的一应用品放置到自己卧室里,又给小家伙摸了摸毛,说了几句话。无非是嘱咐小家伙要乖乖的听话,不要闯祸之类,只是说来说去到后面,又成了自言自语,告诉自己要努力,这次拿出头悬梁锥刺股的精神来,把那几本书早点给啃完。   杨炯对傅惟演道:“这叫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好办事,你等着,马上杨经理就要走马上任了。”   傅惟演原本担心他情绪不对,在家里太过于患得患失,这会儿看他买了一堆书,心里有些哭笑不得的同时却又踏实不少。   他给杨炯鼓劲儿,又拿他爸的例子来说,说他爸刚开始做买卖之前干过小贩,专门贩卖蔬菜,结果太老实了,进的菜比别人好,卖的跟别人一个价,一整个冬天也没挣着钱。   杨炯诧异,问他为什么不卖贵点?   傅惟演笑道:“贵了没有人买啊,蔬菜放久了会坏,尤其是有时候早上出摊,为了看起来新鲜,还会往菜叶上喷水,白天的时候还好,要是卖不了晚上一过夜,第二天就有烂的。”   杨炯还是不明白,啧道:“那你爸进货跟别人进一样的好了,反正卖一样价钱。”   傅惟演又摇头:“别人家摊子大,样数多,卖这个的时间又长……同样的东西同样的价钱,大家当然都会去找老摊主,更不会找我爸买。”   杨炯来了兴趣,却又想不出好的方法,眨巴着眼琢磨了半天:“那你说怎么办?后来你爸挣钱了吗?怎么解决的?”   傅惟演不过是给他举例讲个故事让他放松,没想到杨炯跟研究学术问题似的。他好笑道:“后来挣钱了,没解决,就一直这样卖的。   “啊?”   “没办法吗,”傅惟演终于转回了正题,卖鸡汤道:“我爸也不是一开始就会做生意的,这种事他干了不知道多少。人都是一步步练出来的。”   杨炯这才反应过来他的意图。只是杨炯这会儿有些魔怔,偏过头看了傅惟演半天,最后却严肃道:“我觉得问题没有这么简单,很有可能你爸是在……”   他说到一半卡主,皱着眉半天也没想起来,干脆跑去书房,半天后伸出脑袋补充道:“你爸这叫薄利多销,财散人聚……”   傅惟演:“……”他目瞪口呆,却不想纠正杨炯用错的地方,想了想,竖了个大拇指,坚定地朝杨炯比了比。   ——   杨炯自从买回这堆书后就进入了钻研模式,拿出的劲头比当年高考的时候还要足,只是那时候他最后没参加。而这会儿他却不仅要参加,还想拿一份满意的答卷。   几天后傅海林那跟手下人交代了清楚,让傅惟演代为转告杨炯,他随时可以去上班。   小公司的原班人马都保留齐全,负责人也继续工作,杨炯去了做什么不做什么完全看他自觉。   杨炯知道自己算是额外空降,到时候免不了要注意周围人的眼目行事,暗自留心。只是书看的再多都是理论,这会儿真要去了,心里依旧紧张。   他临去之前给雷鹏打电话咨询,雷鹏以前有店铺,曾跟他提过店长不服管的事情,杨炯那时候只顾着听热闹,什么都没记住,这会儿临时抱佛脚,就想问雷鹏怎么处理的。   雷鹏痛快道:“不服管的?那个店长啊?开除了。”   杨炯啊了一声,忍不住道:“你别说,我还真有点担心过去之后压不住他们。”   雷鹏却不以为然,笑道:“我倒觉得不会,如果他们知道你和傅海林关系的话,我倒是更倾向于他们一开始表现的格外好。新官上任三把火,谁都不想触这个霉头,平时再嚣张的也会收敛一下,试探下你的脾气和风格。”   杨炯恍然大悟,觉得自己真是当局者迷。   这些问题他不能问傅海林,既怕后者觉得自己不行,也怕他太忙,自己动不动打扰反倒添乱。   这会儿雷鹏的表现一如既往的给力,杨炯心里就有了底,又问他:“那你说,他们一开始伪装的很好的话,我该怎么办?”   “凉拌,”雷鹏道:“你现在要想恩威并施还嫩了点,毕竟你这长相和岁数在这,要是办事省心,最好就是让他们摸不透你。装,你知道吗,宁愿表现的不近人情,喜怒无常,也不要太好说话,动不动听他们建议。”   雷鹏在这方面的确有点经验,最后总结道:“要是真有人开始试图挑战你权威了,那就小题大做,杀鸡儆猴……拿一个人开刀,保你半年安宁。”   杨炯觉得有道理,可是一想,那边都是公司的老人,到时候可怎么开这个刀。   他自己在这边琢磨半天,等到走马上任的这天,手底下的人一溜排开跟他打招呼,他听到一个声音有些熟悉,一抬头,顿时就有主意了。 第74章   杨炯觉得自己也算能忍了, 这世上让他讨厌到不想再看见,听到名字就心烦的人, 算起来也就这么几个——之前工作上故意刁难过他的几个演员,那个姓刘的生活制片, 赵铭……以及弗朗。   这其中其他人都跟杨炯的饭碗有关系, 他跟这些人虚与委蛇算是迫不得已, 唯独弗朗, 这人软软弱弱,处处不及杨炯,活的艰难又潦倒,如果是其他人的话杨炯甚至会想着伸手帮一把, 但是对弗朗,他却只有从心底的厌恶和鄙视。   这会儿手底下的人一溜儿排开, 挨个自我介绍, 他听到弗朗现在刚刚升任组长,管辖范围又是厂区最安逸的一段时,心里顿时不舒服起来。   杨炯垂着眼没说话,手底下翻着负责人提前准备好的一应材料和报告, 等翻到人员档案袋的时候手下一停, 认真翻看起来。   弗朗也没想到传闻了好几天的新领导会是杨炯。他只知道是老板的亲戚会过来,但是传言不准, 大家都不知道是什么亲戚,也没人清楚这亲戚姓甚名谁。   这会儿他带着自己组里的七八个人站在下手等着,看着其他组一伙一伙儿的离开, 小办公间里人越来越少……心里不由得有些忐忑。   他们这组人在下面等了约莫十分钟,都觉得奇怪,心里七上八下的互相悄悄递眼色,只有弗朗脸色不好,低着头闷声等着。   过了会儿杨炯翻完档案,抬头看见他们却是面露惊讶,近似夸张地皱眉道:“你们在这愣着干什么呢?”   弗朗在前面,不得已硬着头皮回他:“杨经理刚刚没说让我们回去。”   杨炯眼神锁定他,却只“哦”了一声,问:“是吗,都是属皮球的?踢一踢才动一动,不踢就都在这杵着吗?”又道:“多把心思往正经的地方用一用,别总装傻充愣的,不好使。”   弗朗很是难堪。   他听完训回去后,默不作声地各处洒扫检查,但是到底城府不深,被手下的人看出了点苗头。   不几天就有人开始嘀咕,新来的管理跟弗组长不对付。弗朗年纪轻,好不容易往上走了一步,一半儿靠的是介绍人的面子,另一半则是自己勤快多劳。如今介绍人的面子必定比不上杨炯这个直接管理来的大,大家不知道原委,但却有意无意地离着他远了点。之前跟他关系热络的几位,悄悄观察几天后也默默改了风向。他的勤快多劳反倒是成了那些人吆来喝去的由头,动不动喊着弗组长你来一下,眼底却是十分不屑。   杨炯这几天的日子也不轻松,他的确看着弗朗很不顺眼,但是本意却只是盼着早点有不服管的人出来挑事,好让他早点把这人辞了心里痛快,同时还能给自己树立下权威。   可是正如雷鹏所说,他新官上任,不管平时奸的猾的都顿时收敛了不少,只在不经意的时候悄悄打量他。又或者是小心试探,也都是善言善语,一脸我嘴快心直为你好的样子。   杨炯刚开始生怕自己端不住让傅海林看了失望,因此防备心特别重,虽然没犯什么蠢,但是别人一句话他要琢磨两遍才回答,心里也是着实累。   除此之外这钢厂的厂区比他想象的要大太多。他之前只从钢厂外围走过,现在进去一看才知道这地方往里走另有乾坤。他手底下的这几十号人,分管办公区和厂区车间等二十几处,各个地方打扫时间不一样,只有标准同样严苛。   冬天风大天冷,空气又不好,下雪的话他们需要早上四五点就要开始除雪,因为要保证厂区地面整洁,不能有积雪,更不能出现雪后结冰的情况。杨炯不知道以前是什么样,但是他来之后就总有人借故请假,头疼脑热,红白喜事,一到天气恶劣的时候就格外集中,这个准还是不准,准谁的假,他们追问怎么解决……杨炯也顿时头疼。   他以前觉得小公司好管理,现在才知道这公司虽小,内容也简单,但是无奈上下人多。他里外一把抓,原来的负责人也不似先前那么尽心尽力,不知道是傅海林有意放权还是这人敷衍……杨炯只能硬着头皮上,工作没有几天,还来不及处理弗朗,自己先闹了个头大。   好在厂区跟他们签的是双休,周末工厂虽然加班,但他们不用管。杨炯这一周紧绷着神经,每天穿上工装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像是在奔战场一样,回到家又要忙着做饭,等晚上一躺下,不等傅惟演跟他说话,他的呼噜就打起来了。周六这天他照样一早就醒,等想起来今天不用上班,顿时哀嚎一声,如逢大赦地躺回了床上。   傅惟演没想到他去坐个办公室都能这么累,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自觉地起来给他做饭。   杨炯叹了口气,手放在刚刚傅惟演摸过的地方,忍不住问:“我是不是吹得糙了点啊?”   傅惟演回头看他一眼,摇了摇头:“没啊,明明好着呢。”   杨炯却不放心,起来趿拉着拖鞋去了洗手间,侧着脸左右看看,最后点着鼻子旁边的一点皮肤道:“我觉得糙了,肯定是风吹的。”他又想起之前和雷鹏在一块的调侃,跟在傅惟演后面撒娇道:“完了完了,以后我再也不能靠脸吃饭了。”   傅惟演认真地转身停下,又捏着他的下巴抬了抬,仔细看了眼。   杨炯问:“是不是?是不是吹坏了。”   “没有啊,”傅惟演拇指在他脸上摩挲了一下,低头亲了一口,又问他:“这几天看你一躺下就睡死过去了,是工作太累吗?我还以为就是去坐办公室的呢。”   杨炯摇头道:“不累,就是坐办公室的。只不过那办公室有点冷,我在里面坐不住。”杨炯的小办公室和工人宿舍挨着,地方很破,里面通了一张暖气片,但是墙体很薄,四处透风。在里面坐久了的确冻得慌。   但是杨炯平时隔一会儿就绕着厂区查看,主要还是不放心。生怕自己看不好哪里出了纰漏。   傅惟演嗯了一声,想了想道:“冷的话给你弄个电暖气过去吧?或者买个那种加热的小毯子,你裹身上。”   杨炯摆手道:“不用,我多活动活动也好,你看我以前多懒,现在这个年纪再不勤快点多锻炼锻炼,再过两年就要发福了。”   傅惟演哈哈笑道:“那给你办个健身卡。”说完想起健身房里那些热情奔放的教练,以及整天去自拍的帅gay,又顿时后悔,忙不迭摆手道:“算了还是不办了,你要健身在家我陪你。”   杨炯笑道:“你怎么陪?”   傅惟演愣了下:“……还能怎么陪?”   杨炯靠在门框上看着他只笑,等傅惟演明白过来后,舔了下嘴巴道:“你下面给我吃吗?”   傅惟演的确是打算给他煮点面吃,但显然杨炯的不是这个意思。他没想到一连憋了五天,一大早会碰上对方送甜点……傅惟演跟杨炯抱着亲了会,边亲边走回了屋,关上门狠狠放纵了半天,好像要把一周五天的量都给补回来。   杨炯起初兴致还挺高,后来看傅惟演停太强了,有些受不了,推开他嘟囔道:“你永动机啊?都不用休息的吗?”   傅惟演伸手摸他,又低头跟他接吻,过了会儿才低声道:“休息啊,中间不都歇了十几分钟。”   俩人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本来七点就要去做早饭,中途跑回床上折腾到了九点,这下是真饿了。   杨炯看到时间的时候也吃了一惊,他知道俩人在一块做了太久,但是没觉得这么长。这会儿傅惟演还在那动手动脚的撩拨他,杨炯怕自己意志不坚定一会儿又被他哄了,忙拿话说他道:“我那天刚听了句话,你知道是什么吗?”   傅惟演好奇,问他:“什么话?”   “就那句,年少不知精子贵,年老对菊空流泪……”   “……”傅惟演反应过来,顿时挠他:“还贫嘴,看你就是欠收拾了……”   俩人掐在一块嘻嘻哈哈起来,倒是都收敛了,没再继续。傅惟演多少有些没尽兴,搂着杨炯抱怨道:“好不容易盼着小奶猫走了,你这一上班又天天回家睡的跟死猪似的,怎么看着比拍戏的时候还累?”   杨炯笑道:“这个没法比,拍戏时猫一阵狗一阵的,有活儿的时候没早没晚的。这个比较规律,就是上班那几个点紧张。”他一时不妨,说漏了嘴。   傅惟演诧异道:“紧张?是那些人不好管吗?”   杨炯安慰道:“也没有很难,主要是我没经验,又是空降兵,对他们不熟悉也不了解。”他说到这突然想起弗朗,想跟傅惟演商量一下,却又觉得不大合适。   弗朗当初进去靠的是傅惟演师兄的关系,那时候杨炯听他们说了一嘴,说他师兄有朋友在物业做,可以安排弗朗过去。他那时候说什么没想到将来会碰一块。现在碰到了,再拿这个来问傅惟演,后者难免夹在他和师兄之间为难。   杨炯打定了主意要自己解决,于是话说一半打住,转回来安慰道:“不过没什么,谁又不比谁差,我看之前的那个负责人也没什么特别的,学历跟我差不多,工作经验也不比我多几年,就是人堆里混久了有经验了。我只要多留意多学习,肯定也能管好。”   傅惟演很喜欢他这个劲儿,也在一边鼓励道:“一定的,我老婆是最棒的!”说完一顿,还要说什么,被电话打断了。   医院里来电话让他过去,杨炯在一边听不真切,只听着那边似乎有什么病人。   傅惟演的神情渐渐严肃,接电话的功夫已经扒拉出了衣服,问了三两句后挂掉电话,飞快的穿衣服拿手机。   杨炯翻身坐起,有些发愣,道:“你这早饭还没吃呢!”   傅惟演道:“来不及了,等忙完再吃吧。”   杨炯只得嗯了声应下,不舍得他走,干脆也起来套了身家居服要送他下楼。   傅惟演却道:“你别下楼了,在家好好待着就行,中午等我回来吃饭。”   杨炯点了点头,这才想起明天的安排,顿了下跟他说:“那你早点回来,下午跟你说个事。”   傅惟演问:“什么事?”   杨炯道:“我爸的忌日……看看下午你陪我过去一趟。”他说完又顿了顿,笑道:“不过不用着急,你先忙你的,我们不用带什么东西,到时候给他放束花就行了。”   傅惟演答应道:“行,到时候一块准备。”   杨炯看他下楼,转身又去了阳台上,看着他的车子从车库开出来,缓缓离开。   他觉得自己的决定很正确,今天和傅惟演去看过父亲了,算是有这么回事,明天傅惟演去参加婚礼,他和杨佩琼再去上坟,两边都也不耽误。他也不用拿着这种二选一的选项让傅惟演为难。   杨炯对于之前雷鹏关于《中国式离婚》的总结始终呈半赞成的态度,当初他劝解雷鹏,不要像剧里的女主一样因为多心而对丈夫疑神疑鬼,以至于俩人关系闹僵,最后离婚。雷鹏却对他道,婚姻出现问题的根本原因是经济结构的变动——物质富足之后导致的精神空虚,经济不对等之后导致的心理落差,这些都是不稳定因素。   杨炯觉得有道理,心里却忍不住补充道,但是家庭问题归根结底还是心理问题,除了经济之外,俩人的自我定位也很重要,如果能够有效沟通,互相体谅,尽量避免矛盾和猜忌的话,也不至于动辄遭遇困境。   如今他对傅惟演,基本是拿出自己所有的好了,傅惟演也的确值得他这么做。   杨炯心想,等韩韬婚一结,不管他们之前有什么没什么,以后都不会再有牵扯了,要不然韩韬那样条件的跟狼看肉似的盯着自家这个,还真怕一个看不住,傅惟演再让人给叼跑了。   现在他们两人各自成了两个家庭,韩韬自然跟他老公去忙自己的千秋大业。傅惟演就安心做自己的小医生,至于自己呢,好好看管这那个小物业,最好再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小店,平时不管收入多少,只要能挣就行。俩人在一块,做点好吃的,看点好玩的,有空了出去旅旅游,要么在家养养猫逗逗狗……哦对了养猫应该不行了,一山不容二虎,那就问他能不能养个狗,俩人一块给狗养老送终。简直不能更美好。   他越想越精神,几天以来的紧张疲惫一扫而光。可是等中午他这边做上了饭,傅惟演那边却没忙完,回不来了。   杨炯只得把没做的菜放冰箱,做好的几样又收回去,放在一旁等着他回来热一热。   谁知道这一等就是一下午加一晚上,杨炯在沙发上坐着,眼看着外界光影变化,大中午的太阳慢吞吞的西行,又落下了山,天上蒙上了彩纱又拉开夜幕,周遭亮起了万家灯火……   他后来再打,那边大概一直在忙,始终提示无人接听。直到半夜,他在沙发上不知不觉睡过去了,才听到钥匙转动。   傅惟演回来了。 第75章   傅惟演今天的工作不算顺利, 早上被医院喊回去是因一位住院医的患者术后出血,之前进手术室腰麻探查又不停的导尿, 还是无法明确具体出血点。这天早上患者已经因为再次大量出血而再次返台,他只得回去会诊并亲自操刀。   肛肠手术出血算是常见并发症, 但是这个处置不当很容易引发医疗纠纷。好在这家人的术前谈话很顺利, 他原本想着忙完后就可以回家了, 谁知道一下手术台, 又被医管科叫了过去开会。   他没想到,自己被病人投诉了。   傅惟演到办公室的时候还一头雾水,看到的里面坐着的几位患者家属也十分陌生,一直等对方群情激愤地说了半天, 他才明白过来。他在年初的时候接诊过一位突发性大量便血的女患者。那时候他们肛肠科还没从普外里分出来,医院急诊人手不够, 他每周要值一天急诊班。那天急诊病人格外多, 这位女患者没有家属,也没有交代既往病史,傅惟演准备给她指诊的时候对方却突然癫痫发作了。   傅惟演只能给神经科打电话要求会诊。最后他这边的检查结果也不好——对方距肛门5cm直肠的前壁有两处三厘米大小的包块,后来活检取得组织病理, 确诊为直肠癌, 于是又把病人转到了胃肠外。   今天病人家属再来,傅惟演才知道当时确诊后患者就溜了, 之后又怕家里人知道,只解释说自己得的是痔疮,医院已经给止了血。今天她再次突发性便血, 家属送来的时候便认定了是上次误诊。   医院调出了病例,跟对方解释的一清二楚,然而那边闹了半天没台阶下,又揪着这样那样的琐事不放,一会儿说看既然是女患者,为什么医生不用别的检查要用指诊,听人说这医生是个同性恋,他是不是故意的。   一会儿又说当时患者听到小护士称呼他“得癫痫的”,这样已经泄露了病人的隐私,而且很明显有歧视病人的意思,这个又该怎么算。总之闹来闹去要投诉,还全都算到了傅惟演头上。   傅惟演听地气不打一处来,好在医管科的值班人员是个负责的,知道对方有意扯皮,跟那边你来我往解释的同时又打眼色让他忍住。双方在办公室耗了整整一下午,最后算是勉强解决。   傅惟演期间几次差点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若不是顾及值班小姑娘口干舌燥的讲了半天,他可能早掀桌让他们爱投诉投诉去了。   最后那家人先行离开,他跟值班人员道谢,却被人提醒了一句——他们科室上个月刚从普外分出来,现在还有个副主任的空缺,本来大家就都盯着,傅惟演这时候要是被人投诉了,那仕途基本就要被人拦住了。   值班人员看他心情不好,又打趣道:“你们外科做手术像是做大鱼烹大鲜,开膛破肚,手起刀落的越痛快越好。但是处理这种纠纷却是烹小鲜,小鱼小虾都是搁在锅里不动他,熬一熬就行了,越折腾反倒越不行。”   傅惟演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心里无奈,却也很快地自我调节,跟人道谢道:“是,这有机会得好好谢谢你。”   对方嘻嘻一笑,往外走道:“我才不信这客气话呢,找机会就是没机会,要不今天干脆请了吧,就请我吃对面的水煮鱼就行。”   大家都是中午饭都没吃,傅惟演一看时间快吃晚饭了,干脆答应下来。又琢磨着一会儿快点请人吃完,自己则回家跟杨炯一块吃好了。   他去换了衣服往外走,见小姑娘一脸兴奋,忍不住问对方:“这家有什么好吃的?你们都不觉得太麻了吗?”   小姑娘笑道:“对面快餐店不太干净,远一点也就这家水煮鱼算是大店了。”她说完又好奇地问道:“我们?还有谁呀?是你家属吗?”   傅惟演微微一怔,摇了摇头。谁知道等俩人进了店,迎头就碰上了那个人。   俩人进店,落座成了三个人。韩韬穿的外套有些单薄,脸色发白,眉目生动。他落座后搓了搓手,又哈了口气道:“我今天去医院找你,问了个人说你做完手术走了……我还以为见不到了。”   傅惟演看了他一眼:“明天你不是婚礼吗?”他顿了下,想说“明天不就见到了吗”,话到嘴边却又觉得略显暧昧,嘴唇动了动,又咽了回去。   韩韬看的真切,有些失望,却仍忍不住道:“是,但是明天就不一样了……”他说完有些怅然,自己扭头看向别处,低声道:“刚刚没见到你,我一个人也不知道上哪儿去,以前我们在一块的时候,你要么泡在实验室里,要么就在宿舍闷头啃书,也就后来规培的时候能天天在一块待着。我今天想去以前的地方走一走,想来想去,也就这家店算是常来的地方了。”   他说话直白,一旁的小姑娘也听了个热闹,心想这敢情是前任要结婚前的最后一面。   小姑娘看韩韬眼眸幽黑,气度卓然,不自觉的就脑补了一出虐恋情深的戏码,可是又想到傅惟演已婚,顿时又忍不住同情他家里那位,心想也不知道这三人什么关系。   不多久菜上齐,韩韬还多点了几样,又另要了一份甜点给在座的唯一一位女士。他除去一开始的慨叹之外,其余时候表现的都很温和克制,又十分照顾小姑娘,聊起几人的工作来也是颇有见解,小姑娘不经意间知道了他的背景,又得知他自己开了一家综合性医院,将来可能会对外招聘,惊讶之余不免暗自留心,想着这也是个人脉,将来可能能用上。   她心念一转,也知道对方的用意,吃饭便故意慢下来许多,中间又几次借口去洗手间,几乎大半的时间都留给了这俩人独处。   傅惟演起初不耐,却又被韩韬的一句话堵住。   韩韬直言道:“我们俩几年的感情,哪怕念及我这些年跟你上过的选修课,请你吃过的饭,陪你吃过的苦打过的工……你就至于连这几个小时都不给我吗?”   傅惟演沉默半晌,提醒道:“你明天就结婚了,不用准备吗?”   “不用,各处都有人负责,我只需要出面就行。”韩韬道:“现在结婚有几个自己操办的,你真躲我也不用找这样的借口。”   傅惟演无奈,当时他和杨炯结婚,虽然明说了都交给婚庆公司就行,但是杨炯还是事事亲力亲为。婚礼的前一天,杨炯又专门跑到他的公寓里商量了半天细节。结果第二天傅惟演迟到了。   他那天睡过了头,匆匆开车赶去酒店后就发现杨炯穿着礼服满场跑,急的满脸都是汗。   那时候傅惟演正往二楼去,视线总不自觉的被楼下的那个身影牵引,谁知道不看不要紧,看了几眼后他自己反倒突然就紧张了,一个过家家似的形婚婚礼,在那一刻突然多了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   他当时没多想,更没想到俩人日后竟然会假戏真做,还跳过了磨合期,直接进入了老夫老妻的模式。   傅惟演想到这不自觉露出一点微笑,韩韬在一边微微一怔,问他:“你在想什么呢?”   傅惟演诚恳道:“我平时不是找借口躲你,只是工作忙,我在家里的时间本来就有限,所以没有时间出来。”他说完一顿,又道:“可能你结婚后就能懂了,人就是什么年纪做什么年纪的事,以前年轻,谈谈恋爱,耍耍酷疯一阵是再正常不过,可是现在我大概老了,每天下了班就想回家吃个饭,跟家里人一块瘫沙发上看个电视,看看报纸。”   他说到这想起来,摸了摸口袋想要给杨炯打个电话,却发现手机忘在办公室了。   韩韬道:“可能是吧。但是为什么孙牧找你你就能有时间?师兄找你你也能抽出空,到我这就一次都不行呢?”   傅惟演一怔,抬眼看他。   “以前你看不得我跟其他人有任何暧昧的关系,哪怕只是他们喜欢我也不行,我虽然跟你吵架,但其实心里也高兴,觉得这是你喜欢我,太在乎我所以吃醋的表现,现在一想我简直是太傻,你那不是吃醋,你只是原则跟我不一样。”韩韬道:“其实你这人挺独的,你喜欢的东西别人一点都不能碰,你在有些方面独占欲太强。有时候又一点不予变通。”   傅惟演不以为然。   韩韬却又接着问:“所以我也看清了,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生活。但是我始终有一个疑问。”他说到这微微顿住,神色有些认真,低声道:“既然我都要结婚了,你能不能实话告诉我——在我刚回来的时候,你是不是打算要复合的?”   傅惟演想了想,半天后略一点头:“是。”   “那……”韩韬欲言又止,最后仍问道:“你是不是本来计划过要跟我结婚?”   傅惟演这次没再言语,他扭头看向窗外,过了半天后才转过脸来,淡淡道:“计划赶不上变化。”又一举杯,道:“以水代酒,祝你新婚快乐。这段饭你结账吧,告诉在洗手间的那位,我家里有事,先走一步了。”   他回了医院办公室,拿了手机出来,上面显示着有三个未接来电。   傅惟演叹了口气,回拨过去,那边却也无人接听。他以为杨炯可能提前睡觉了,毕竟这周后者一直很疲惫,又想到自己的科室竞争,医院里的行政关系,新收的病人如何用药,心头烦闷,还有一点无法忽略的,因为韩韬的话想起的一些过往。   不可能完全的没有波动,他现在都很难想象自己之前会有那么多次的情绪爆发,也很难想当时自己做过的俩人规划,详细到工作和生活,俩人各自职业方向,结婚时间,婚后安排,养老退休……一步步详略得当,他曾经有信心一切按部就班地实行,觉得这样最好不过。   那些激情和憧憬随着时间和人的改变慢慢消散,以至于后来他再想到结婚,也就是找一个人,能热汤热水吃上饭,回家有人说说话而已。   傅惟演以前不愿回想,觉得人这一生中大概都会有这样那样的遗憾和无奈,没事拿出来咀嚼,就像吃以前嚼过的甘蔗渣,糖分早已被榨干,满嘴粗糙无口感可言。   而他跟韩韬之间的遗憾,一半是少不更事的冲动和乐观,另一半是对于自己付出后所得结果的不满和怨怼。他们都有改变和付出,只是对方付出的那些,不是他最需要的。   这个城市一如既往的安静祥和,北方小城,海洋气候,住起来的确比其他地方舒适不少。他们上学的时候这里还有着老城区的苦情味儿,市政天天挖路修管道,搞得市民怨声载道,恨不得给马路装上一条拉链给他们用。现在几年过去了,再看市区已经是高楼林立,道路平整,规划得当。   傅惟演驱车回家,他看这灯火通明的城市,心想什么东西都是往前走的,城市是这样,城市里的人也是这样。他打开车里的音乐,降下车窗,等着外面的冷风吹进来,又绕了趟远路,直到身上的水煮鱼味和心里的烦闷一块儿吹跑,这才掉头回家。   第二天傅惟演醒来的时候杨炯已经出门了。昨天他到家后才想起给杨爸爸扫墓的事情,但是那时候杨炯已经困急,他把人喊去床上睡觉,没等问起杨炯又酣睡了过去。   桌上留了早饭,是简单的白粥和包子,看着像是从灌汤包店里买的。白粥下面压了张纸条,是杨炯留的,大意是他今天和杨佩琼去办点事,只能他自己吃早餐了。又叮嘱他今天去参加婚礼的话注意看好钱包和手机,如果可能会喝酒的话最好打车去,一定注意安全。   傅惟演不觉笑笑,把纸条折起来收好,坐下吃了两口,又不放心,问杨炯:“你在哪儿呢?”   杨炯刚正接着杨佩琼去墓园,冬天墓园一般是六点半开门,以前他们娘俩都是最早来,今天杨佩琼出发的有点晚,多少就有些心急。   杨炯听到信息提示的时候瞥了一眼,开车不方便回,干脆仍继续劝杨佩琼道:“不会晚的,咱一定是第一个。”说完又看他妈一眼,忍不住笑道:“杨女士今天真少女啊!”   “什么少女,”杨佩琼轻轻啐了一声,也跟着笑道:“都成老太太了,我明年就六十了。”   别人扫墓都穿的很素净,她却正相反,平时不好意思传出去的时髦外套,又或者颜色鲜艳点的小围巾,杨炯给他买的好看的包包,她都会在这一天扮上,好像要做一天的都市少女一样。   别人对她这样难免会有所好奇,杨佩琼倒是很早前就跟杨炯解释过。她说,咱娘俩的苦日子过去了,现在够吃够喝,别穿的惨兮兮的,都捯饬好看点,让他知道咱过得挺好。   杨炯听多了,不免也受到一些影响,不管混得好不好,在不相干的人面前极少露怯或哭诉自己的不易。   双亲对他的影响也远不止这些,他对家庭生活的信心和向往,也是因为来自于自家爸妈。杨炯不觉感慨,又想自己周遭的人不少外面看着光鲜,实在里面问题百出的,像是他现在不太愿意接受雷鹏和许瑞云离婚的事情,可是事实就是这俩不仅离了,到现在为止也甚少有所交集。   杨炯忍不住想起弗朗,犹豫半晌,跟他妈说了,问道:“你说我把他辞了,合不合适呢?”   杨佩琼想了半天后道:“以前你爸生意上的事我没插手过,所以要是说管人,我更不懂了。但是要从人情上来说,假如这人工作干的不好,你把他辞了算是正常。要是他干的还行,你就最好跟小傅商量下。”   她说道这略微停顿了一下,转过脸对杨炯道:“你要明白,这个公司现在还是小傅他爸的,这件事如果是小傅说,我看他不顺眼,我要把他开了,那他爸肯定没意见。但是如果是你那就不合适了。你刚开始干,还没等立功呢,最好少出头。”   杨炯也想到过这一层,但是又想弗朗和孙牧的关系,心里不觉就有些犹疑。   墓地离着市区较远,杨炯跟杨佩琼扫完墓后再回家已经是晌午。杨佩琼照旧去午休,杨炯在自己的卧室里逗了会儿猫,又看着时间,约莫着傅惟演那边差不多结束了,试探着给他去了一个电话。   电话第一遍没通,等过了会儿,那边却回过来了。   杨炯问:“你那儿结束了吗?”   “还没,”那边有人道:“是杨炯吗?我是韩韬,麻烦你过来接一下傅惟演吧。”   杨炯一愣,问他:“他怎么了?”   韩韬顿了顿,道:“他喝得有点多了。刚刚跟江志宏起了点冲突,在休息室里等着呢。不过没受什么伤,你别担心。”说完又道:“他今天开车来的,你一会儿打车过来就好了。”   杨炯觉得怪怪的,心里又放心不下,匆匆挂掉电话拿着衣服出去了。这边打车不方便,仍开了自己的车去。   等到了韩韬说的酒店,门口已经有人在等着了。   杨炯跟人谢过,跟在后面往里走。酒店的一楼大厅已经整个被人包下,从门口到宴会厅一路鲜花布置,杨炯被不少珍贵花卉扎的花束给惊了眼,心想这个季节也不知道从哪儿空运了这么多花。再看里层布置,地方宽阔,桌数不多,相互之间或隔着假山流水,又或隔着足够长的藤蔓树枝布景,私密性足够,气场也相当足。   杨炯不禁咋舌,心想现在都说不能大操大办,但是看这架势,虽然人数是少了,但是花费还不知道要高出自己那场的几倍,也不知道傅惟演他爸看到了,会不会觉得自己当初办的寒酸了。不过那时候他一分钱都恨不得掰开花,眼界和接受度有限,再怎么铺张也想象不到现在这样。   他又匆匆朝里打量了一眼,看到了一位新郎打扮的人,小肚微突,略微有些发福,但是浓眉大眼,长相也算中上。新郎一个人在下面敬酒攀谈,韩韬却不见踪影。杨炯又多看了急眼,心里吐槽道,莫非这人扔下了他自己的老公在陪我老公?   谁知道等被人带到了一间休息室,敲门进去,韩韬果然在那。   只是韩韬在,江志宏也在。这俩人一个站着,一个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傅惟演则自己独占了整张沙发,怀里抱着抱枕,靠在一旁的扶手上闭目休息。   杨炯有些摸不清情况,扫了江志宏一眼,见他脸上带了乌青,身上的衣服也有些褶皱,傅惟演这边倒是什么事都没有,顿时放下心来,也没了问的兴致。   江志宏却对他略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之后仍就着先前的话继续对韩韬道:“……行,反正这样了,我是看出来了,你什么时候心都在他身上。”   韩韬微恼,皱眉道:“你俩在我婚礼上起的冲突,怎么现在还扯上我了?”   江志宏呵呵笑道:“是,我俩起冲突,但是你拉偏架是不是也走点心。你就差叫人把我捆住,擎等着姓傅的踹了是吧!”   韩韬也冷声道:“你知道他不能喝酒还拿话激他,是存的什么心?等着他喝醉了没力气好让你下手吗?”   杨炯左右看看,心里虽然不待见韩韬,却也觉得这事儿办得好。又想江志宏行了,参加两次婚礼凑足了自己和傅惟演的夫夫双打,值得纪念。   他过去扶人,却冷不丁听韩韬转头对他嘱咐道:“傅惟演这两天可能心情不好。”   杨炯一愣,不明所以地停下脚步看他。   韩韬顿了顿,低声道:“他跟你提过吧?昨天一块吃饭的时候我才听说,现在他们科室竞争激烈,这两天医疗纠纷又多,他手底下的医师靠关系进去的,水平也不行,少不了他在后面帮着收拾篓子,今天他喝酒可能也是解闷,你劝着他点……”   他说话的音量不大,傅惟演似乎睡着了,没什么反应。杨炯脑子里嗡的一声,不自觉呆了呆,后半截儿竟然也恍神,漏过去了。   韩韬看他神情诧异,也有些意外:“你不知道?”   杨炯心里却在想,昨天他们吃饭?是跟谁吃饭,应该不是傅惟演吧,一定是他听别人说的,毕竟他们俩共同认识的人那么多,随便那个吹吹风就都知道了。   他极力镇静下来,转过脸对韩韬笑道:“哦这个啊,知道。”   他说完转身去扶傅惟演,忽然又觉得自己的手脚更为乏力,软绵绵的像是被人抽去了力气。   身后有人问:“杨炯,你没事吧?”   杨炯暗自吸了口气,低头看着沙发上睡着的人,平静道:“没事,你们俩能先出去吗?我在这等他一会儿。”他说完觉得似乎理由还不够,又添了句:“这屋里空调太足,要他是醒了立马下楼,被冷风一吹容易感冒。”   韩韬道:“行,这边宾馆休息室足够用,你们沉住气就行。”   杨炯背对着这俩人,听到一会儿房门被人带上,自己摸到沙发另一侧,慢慢地坐了下来。   茶几上放着傅惟演的东西,一个不大的皮包,一侧放着他的手机。   杨炯想起他有两个手机,一个是老式的超长待机的,用做工作号,二十四小时不能关机。另一个是智能机,上面装着几样通讯软件,还有两款简单的游戏。   俩人结婚这么久,杨炯从未对傅惟演有过什么不好的猜测,也没看过他的手机,问过他任何通讯工具的密码。甚至杨炯还十分大方地给自己做过心理建设——傅惟演和韩韬之间的交集太多,除了感情之外估计也会有其他必要的联系,要完全避开不太现实。所以只要傅惟演能把握好尺寸,他们俩见面也好联系也好,自己不必过于紧张。   可是现在,他却忍不住鬼使神差的拿起了傅惟演的手机。   杨炯的心里突然腾起一股久违的惶恐,大概像是几个月前他在家里等着公司的续约合同,或者再往前几个月,他站在菜市场门口打电话逼问江志宏是分手还是结婚,又或者再往前很多年,他第一次去剧组求工作,茫然无措的站在别人门外,等着一句行或不行的审判。   杨炯匆匆打开第一个手机,看了一旁的傅惟演一眼,飞快地点开了几样通讯软件。傅惟演的好友不算少,有几条未读消息,有医院的医生或护士,各阶段的同学,还有疑似病人家属感谢语。杨炯跟这些人没有交集,只能认出一个老李。他扫了一眼没看出什么问题,又不敢点开看,怕状态显示已经看过之后被傅惟演发现……   在要退出微信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一点,又返回通讯录列表,找到了一个金鱼的头像。   金鱼的名字是一个英文字母H,杨炯点进去,一条条往下翻。   最早的一条是一个月前,都是些感慨时光易逝,往事不再的语句,配图很少,既不炫富也不拍摄日常。   杨炯又往前翻,突然看到了一个圆柱形的鱼缸。鱼缸上贴着一个小标签,上面的购买日期是几年前。鱼缸里养着几只兰寿,下面有棵金鱼草。这一条没有配字,杨炯又看了一眼,却突然想到,这金鱼草叫绿菊。   而在同一天,傅惟演也发过朋友圈,拍了张绿菊,还故意注明叫绿牡丹。   上面看不出他们俩人发更新的时间先后,杨炯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不要着急,又一条条看到最早的那条。   那是他和傅惟演结婚前的一个月。   韩韬发了第一条信息,是在国外机场的免税店,那是他为数不多的自拍,这张的笑容自信且迷人。另配字道——我马上回来了,等我【玫瑰】。   这个手机翻来翻去,没有任何聊天记录,似乎韩韬只是存在于朋友圈里追忆往昔一样。可是杨炯却很难相信韩韬不会给傅惟演发私聊。假如韩韬发过了,现在俩人连对话窗口都没有,只能说明傅惟演给删了。   房内空调打的太足,杨炯不自觉冒了一头的汗,他身上热的烦躁,双手却冰凉,并不太听使唤。这使得他拿起第二个手机的时候,在茶几上磕出了很大的声响。   一旁的傅惟演动了一下,杨炯却已经无暇顾及。他给手机解锁,径直点开了信息收件箱。   里面静静地躺着三条短信,每一条都长达两页,发件人是韩韬,时间是昨晚22:05,状态显示已读。   杨炯抹了把脸,毫不犹豫地点了进去。里面的内容却不暧昧,从头缓缓读来,不过是对晚上撩人聊天的感慨,其中不乏对过去的追忆和懊悔,以及对心爱之人的真诚祝福。   只是或许言语太过真诚恳切,又或者是那些回忆细节太真实,男孩的付出和冲动太让人动容……杨炯从头看到尾,看他们一起上自习的糗事,看傅惟演一夜起床几次给他盖被子,看俩人吵架后曾痛苦崩溃,傅惟演蹭为他跟追求者打了一架,差点骨折……杨炯知道傅惟演很爱护自己的手,平时可能伤手的运动他一概远离,刚刚看到江志宏的样子还想着傅惟演果然更喜欢出腿……   可是现在,他看着别人的过去,不自觉地代入,又生生抽离。   他之前知道傅惟演跟他偶遇的那天,原本是要去接韩韬,但是他不知道当时这俩人正打算复合。他知道傅惟演和韩韬相恋了整个学生时代,却没想道傅惟演也会全心全意,像是一个傻小子。   他带自己去吃过的灌汤包店,自己跟他聊天时他仍记得的“绿菊”……   以及原本是天生一对的条件,横插在这俩人中间的自己。   杨炯忍不住想,如果他是旁观者,那这会儿一定恨死了那个姓杨的,要把他从这三角关系中拉倒一边不要碍事。而且他一开始以为他,傅惟演,江志宏和韩韬之间,是一个四角恋……可是今天他被当头一棒敲醒过来,才明白那三人之间的感情才是双向的,傅惟演对江志宏的敌意,从很早之前就存在,也跟自己没关系。   这个四角关系中,似乎只有自己是单箭头。   杨炯在那怔怔半天,一会儿暗自劝自己,又什么好不满足的呢?现在人家也结婚了,你俩日子也好好的,管他过去的事情干什么。一会儿却又有个更为不甘的声音浮上来,简短道:这也太他妈难受了。   什么情什么爱,除了最初的心动,剩下的都是破布糟糠,放在油料桶里滚了一圈拿出来而已。外面看着再光鲜,但改不了本质是馊的。   杨炯忍不住跟自己较劲,他觉得有些胸闷,深吸了口气,最后仍按捺不住,突然起身拉开房门走了出去。他没坐电梯,自己从消防通道走下去,之后越走越急,等出酒店大楼的时候,他眼前辈水雾蒙住,却仍不停下,一口气找到了自己的车子开门进去。   杨炯暗骂自己不争气,狠狠抹了下脸,又仰头,伸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等心情略微平复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他想了想,最后选择给孙牧发信息道:“孙牧你好,我是杨炯,傅惟演喝醉了,我来接他但公司有事,我需要先走一步,你方便暂时照顾他一下吗?”   他发完后把手机往一旁一扔,重重地靠在了座椅上。过了会儿,手机屏幕上显示回复。   孙牧:好的,方便。   过了会儿,手机又响。   是席桐来电。   杨炯一愣,忙从一旁抽了两张纸擦了下鼻涕,接了起来。   那边席桐问道:“杨儿,跟我上个节目吧?”   杨炯闷声问:“什么节目?”   席桐嘻嘻笑道:“是个综艺节目,嘉宾挺多,你不用怕。到时候你跟我一块去宣传下咱的剧好了。”   杨炯犹豫,想了想忍不住问:“是剧组的安排吗?”他说完一顿,揉了下眼睛继续道:“是这样,《新娘》那边我表现太差了,怕影响我们新剧的形象。”   他对观众来说太过陌生,到时候上了节目增加了曝光,别人可能回去搜他。什么搜不到算是好的,万一大家看到了自己辣眼睛的那个角色,一想他在《逆旅》里竟然是主演,那就坏了。十有八九会影响大家的期待值。   杨炯对于自己不能给剧组带来正面宣传一直很惭愧,特别怕不小心再拖后腿,也怕耽误了席桐。   席桐却道:“没事,那个剧整体都辣眼,你算好的了。正好上节目吸吸粉。”其实他这边原本计划的是自己带着公司的一个新人上去,这样去的一共12个嘉宾,作为新年特辑。可是那个新人前天给女友准备圣诞礼物不小心摔到腿了,虽然不厉害,但是录制肯定来不及。其他人选合适的,席桐又有些不对付。   反正左右靠的他的人气,苏安看他惦记着杨炯,干脆也顺着了。   席桐道:“单人镜头很少,就是凑个数,估计到时候你的剪吧剪吧就没了。”又紧接着道:“就是时间有点紧,周四录,你得周三先到我这跟我回合。怎么样,你录不录?”   杨炯侧脸看着窗外,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今日的韩韬,以及当时婚礼上瑟缩的自己。他平静了一会儿,拇指忍不住搓着手机的边缘,像是勾在线上的心思,犹豫不定。   席桐耐心地等着,又过了会儿,他听到杨炯说:“录。” 第76章   杨炯这天又回了杨佩琼那住, 下午的时候傅惟演打过来电话,他接了, 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傅惟演还很诧异,问他:“你今天忙什么去了?我早上给你发信息你还没回呢, 听孙牧说你来过了, 怎么又走了?物业那边有事吗?”   杨炯想了想, 简短道:“我今天跟我妈去扫墓了。”   “扫墓??不是昨天吗?”傅惟演愣了一下, 反应了过来:“今天才是咱爸的忌日??”   “是我爸,你爸好好着呢。”杨炯提起一口气,又压住,平声道:“我昨天想拉你去, 是怕你今天要参加婚礼不方便。毕竟这种事比较忌讳,韩韬那边……又比较重要。但是没想到你昨天那么忙。”   他说完后仍抱着一丝希望等他解释昨天的事情, 可是傅惟演却忍不住吃惊, 对他说:“昨天是我给耽误了……是今天吗?墓园几点关门,现在再去来得及吗?”   “七点半。”杨炯道:“但是离着市区太远了,开车来回要两个多小时。”   “没关系,我开快点来得及。”   杨炯提醒他:“你喝酒了。”   “那你开车?或者我们打车过去?”   “不了, ”杨炯道:“我累了。”   俩人对话半天, 傅惟演始终没有提起昨天和韩韬见面的事情,杨炯末了自己也觉得无趣, 他始终憋着一口气在胸前,却又找不到发作的契机,停顿了一下, 干脆连弗朗的事情也不想提了。   杨炯道:“我这两天不回去了,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时间也不早了,你好好休息,晚安。”   傅惟演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住:“这天还没黑呢,就晚安啊?”   杨炯说:“我今天要早点休息……你不要再打电话了,这样吧。”   他说完挂断,把手机扔到一边。   傅惟演觉得不对劲,紧接着又打,被杨炯挂断了。   他再打,那边还挂。   傅惟演觉得有些懵,他今天被江志宏一激,喝了几口酒,平时不怎么碰酒精饮料的人一喝急了,后劲儿上来就格外的难受,以至于脑筋突突乱跳,总不能正常思考。傅惟演放下电话,想了想,也就昨天耽误了扫墓不对,这次是自己的失误,等杨炯回来哄一哄就好了。   他在沙发上坐着,过了会儿仍觉得不踏实,心想两口子没有隔夜的仇,有什么事还是今天解决的好。杨炯平时能过夜的无非是杨佩琼家和雷鹏家,他怕打扰杨佩琼让后者担心,先给雷鹏去了电话,雷鹏表示诧异,直言没有见过杨炯。   傅惟演谢过后又给杨佩琼打,那边却一直占线。   杨佩琼这边正接着她外甥的电话,杨炯他大姨上次体检的结果不太好,像是台经年失修的机器,处处都是毛病。当时选的体检套餐还是最简单的一个已经如此,以至于后来医生说让他们一周后再去查几样,他大姨干脆就放弃了。这要是看病的话怎么看?身上没钱不说,就是有钱,她这个身体估计能在医院的所有科室里住一遍。   杨佩琼原本是好心,但是看这结果也很无奈,只能叮嘱这个老姐姐多为自己考虑一点,儿子家的事情别操心了,就管好自个得了。谁知道后者听了,不知道怎么说的,又跟儿媳妇杠起来了。   杨佩琼接完电话后气得不行,忍不住跟杨炯道:“你这个大姨真行,好好的话也能让她说岔了,那一家子的白眼狼本来就好强词夺理,她还非让人给绕进去了。现在人在那撒完泼都走了,就留她自己待着气死把!”说完不放心,跟杨炯道:“不行,我得去看看。”   杨炯道:“我送你过去。”   杨佩琼一挥手:“别了,我看看不行在那住一天,给她收拾收拾干点活。你不是今天在这住吗?记得把花花喂了。”她拿了衣服和包,把自己裹好出门,临走又想起来,嘱咐道:“看着别让它喝盆里的水啊,这小东西给他纯净水不喝,就喜欢去我泡衣服的盆里吧唧。手机我放家里充电了,你睡觉前给我拔下来吧。”   杨炯一一答应,又道:“你明天可得回来。我得出个差,没人给你喂猫了。”   杨佩琼问:“又出差啊?出去几天?”   杨炯道:“还没定好呢。”   “行,”杨佩琼边往外走边道:“可别出太久了,你俩结婚才多久,成天成日的不在一块可不行,影响感情,也不安全。”   杨炯以前十分赞同,现在却有了别的想法,沉默一下道:“安全感这东西,有的人天生不缺,有的人缺了,也不能从别人身上找。”   他和傅惟演在一块后从来没红过脸,也没冷言冷语过,现在的失落和难过,有对于傅惟演的,但更多的是对于自己的。杨炯想起雷朋离婚后,他在一旁替人怅惘,雷鹏问他:“你说谈恋爱图的是什么?”后来又自问自答,对他道:“谈恋爱图的一是性欲的满足,二是这种关系带来的满足感、成就感、归属感甚至占有感。”   杨炯那时候没多想,又或者是安逸的生活让他觉得这种问题有些近似于无病呻吟。可是他现在被人戳到痛处,才忍不住想,原来雷鹏的有些话,与其说是朋友之间的倾诉,还不如说是对婚姻生活的感悟。   虽然他和雷鹏的性格不同,俩个家庭的差异很多,他们本身的许多观念也不一致,但是回归到恋爱的本质上,他仍能从后者的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只是雷鹏一直不乏自信,随时可以从其他地方获得满足感和归属感。而自己却对于家庭生活寄予厚望,现在更是要把重心全数转移到家庭上来。   杨炯心想,雷鹏和许瑞云十年的感情尚且会落得草草收场,自己和傅惟演不过是半途相遇,机缘巧合凑在一起,既没有坚定的感情基础,也没有势均力敌的背景条件,不管今天的事情是冰山一角,还是被的自己负面情绪放大的琐碎,这些都不重要了。最最最起码的,自己不能再拿着对未来的美好想象当成现实。   杨炯拿着手机来回掂量,略一犹豫,想起今天席桐兴奋的跟他说的行程计划,把回程时间定在了下周一。又想起明天要办的事情,套上衣服出门,取了笔钱。   ——   杨炯在杨佩琼这住了一晚,第二天仍一早去上班。   他每天来的早,手底下的人不好偷懒,虽然内心多有怨言,但是迟到的情况好了很多。杨炯等把厂区挨个检查一遍已经过去不少时间,他心里惦记着事,抽了个空把弗朗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   弗朗内心不安,以为他要如何刁难自己,没想到杨炯平静地递过来一份合同,对他道:“你还是换个工作吧。”   弗朗明显一愣,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   杨炯道:“你也知道,我对你有意见。我们俩不可能和平共处,我也不想再看见你。”   弗朗忍不住气的发抖,抬眼看着他说:“你们别欺人太甚。”   杨炯原本语气平和地从抽屉里拿东西。听他这话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谁欺负你了?”   他说完觉得好笑,伸手把一个厚信封拿出来,压在了合同上,信封里是一扎百元钞票,还带着银行的封条。   杨炯道:“公司辞退你,给你两个月工资补偿。一切合情合理也合法,你说说,哪里欺负你了。”   弗朗深吸了一口气,道:“你心里清楚。”   他说完一顿,略微理了下思路道:“你朋友和许大哥的事情跟我没有关系,我从来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也没有过非分之想。许大哥借给我的钱我都还了,他去我家帮忙我也拒绝过,就是后来他帮的多,那也只是他热心而已……你朋友的感情有问题为什么不从自身找原因?我从头到尾被你们冤枉,为这个丢了一份工作还不够,你们还要追着我不放吗?”   他说完又直视杨炯,坚定道:“我工作有问题你可以指出来,但是你无故辞退我不服。”   杨炯听他说的话一股火噌的一下冒了上来,差点想把手边的杯子砸过去。他咬牙半天,又觉得跟这人理论纯属浪费口舌,只冷声道:“谁管你服不服,我喊你进来,就是通知你,你不走也得走。”   弗朗委屈地瞪着他,胸膛起伏不定,在原地停顿了一会儿,转身跑了出去。   下午的时候他没来上班,杨炯给他的违约金是自己昨天取的,想了想仍把钱装回包里,打算回头让孙牧转交。   他调了另一个人暂时接管着弗朗的工作,又琢磨着年底是人员流动大的时候,给几处招聘网站打了电话,最后选定了一个面向群体较广的,包了个最低的套餐。   招聘网站的人办事很迅速,没到一个小时就有人带着合同过来签字拿钱。杨炯仍是自己掏腰包,他一心想着把这处公司给管好,这会儿还没挣钱,自己倒是倒贴了不少进去。   招聘的人看他年轻,签好合同后又小声提醒道:“你们招聘保洁的话,最好的办法还是在小区里发宣传单。保洁的人均年龄比较大,上网的会少一些。”   杨炯恍然大悟,问他:“这个宣传单做起来麻烦吗?”   招聘人员忍不住一笑,说道:“写上招聘写字楼保洁,一月多少钱,然后留个电话就可以了。写字楼比厂区好听,你等人来了再介绍,我之前就是发这种传单的,老小区人比较集中,效果好。现在的公寓楼这些管的严,会撵人的。”   杨炯连忙感谢,又暗自记了下来。等人一走,他自己写了个日程表,心想现在幸好就是弗朗一个职位空缺。不过早打算还是有好处的,到时候发出去传单,能留几个人的联系方式备用也行。忙碌的间隙手机偶尔震动,他再看到哪个名字,心绪依旧难宁,却始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把这些心思放在一边,一心扑在工作上。   杨炯查了附近的居民区,又看了下时间,他定的明天晚上的机票,今天来不及了,只能明天上午出去发一发。宣传单用A4纸打印太费钱,一会儿趁着时间早,还得早前去找家图文打印的印一下,这样能省不少时间。   他这边打算好,等到了下班时间,却看到了傅惟演的车子停在了外面,杨炯微微迟愣,就见那边车门被人打开,傅惟演朝他走了过来,后面则下来两个人——孙牧和弗朗。   杨炯心里顿时明白了几分,径直略过其他人,看向了孙牧。   孙牧朝他笑着打招呼,又道:“今天想请你两口子吃个饭,方便吗?”   杨炯摇了摇头:“不方便。”   孙牧微微有些惊讶,飞快地看了傅惟演一眼。傅惟演自从打刚才就一直站在杨炯身旁,什么话也不说,只拿眼瞅杨炯。   杨炯对他的注视没有回应,反倒是也惦记着让弗朗把辞退合同签了,对孙牧道:“如果是为了谈事的话,那就近找个说话的地方就行,饭就不用吃了,我没胃口。”   孙牧松了口气,干脆道:“行,前面有个新开的太平洋,人不多,说话也方便,去那边怎么样?”   杨炯点头应允。两拨人分开,孙牧刚要转身,余光就瞥见傅惟演砸了串钥匙过来,他赶紧躲开,伸手抓住。再回头,那边傅惟演已经跟着杨炯上了后者的车了。   杨炯刚刚没注意,一开车锁傅惟演比他先一步钻了进去,他顿时沉下了脸,但是又不想让弗朗和孙牧看热闹,仍压抑着情绪上了车。   只是他闷不吭声地坐进去,却不点火。   傅惟演也不催他,见他垂着眼不说话,侧着身子过去给他系安全带。   杨炯却想多了一层,看他伸手,不等思索“啪”的一下就拍了上去。他这一下没过脑子,力气也不算特别大,傅惟演却疼得“嗷”一声,从座位上蹦了起来。   那边的孙牧也已经上了车,静静地等在原地。   傅惟演回头看了一眼,却不着急,终于找到了话题似的,挤了挤眼睛看着杨炯道:“疼死我了……”   他说完见杨炯转开脸不看他,又伸手过去。   杨炯余光瞥见,这次略一迟疑,傅惟演已经眼疾手快的抓住了他的右手。   傅惟演握住他的指尖,吹了吹说:“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你肯定也疼死了。”   杨炯往回抽了下,他始终没有想好面对傅惟演的方式方法,一会儿觉得谁还没个过去,人家以前再你侬我侬也和自己没关,自己问的话纯属多余,可是想要强装淡定,心里却始终如鲠在喉,像是平地竖了块疙瘩。   这块疙瘩让他吐不出咽不下,现在就想逃避或者找事。   如果不是傅惟演凑上来的话他可能挨到明天晚上就出差了,给自己充分的时间好好思考一下,重新考虑自己的以后。可是现在傅惟演若无其事的跟以前一样对他,他实在气不打一处来。   杨炯深吸了一口气,抿着嘴使劲抽回手,尽量平静道:“很抱歉,我这人戒备心强,麻烦你找其他人动手动脚去。”   傅惟演偏过头看他,一头雾水道:“找什么其他人,那岂不是耍流氓吗?”   杨炯嗤笑一声:“不见得,你情我愿的人多的是,通讯录里翻一翻,一两个总归是有的。”   傅惟演察觉出不对劲,想了想道:“前天忘了扫墓的事情是我不对,这个我向你道歉。不过你怎么不跟我说实话,我昨天又没事,完全可以跟咱妈一块去啊。”   杨炯哈了一声:“昨天韩韬婚礼,你不参加了?”   傅惟演点了点头,道:“到时候让孙牧捎红包过去就行啊,又不缺那一顿饭。”   杨炯:“……”以前傅惟演说什么他信什么,可是现在却忍不住想,周六跟周日有什么区别,前一天都能为了陪人给忘了第二天就能不参加婚礼了?马后炮谁不会说两句。   他觉得无趣,也不答话,转开脸看着车外。   傅惟演看他这样,又问:“你昨天在哪儿过的夜?我去雷鹏那了,你不在,去你妈那邻居说你妈去亲戚家了。”他说完看杨炯没回应,又添了句:“我很担心你。”   杨炯低着头自嘲的笑笑,叹了口气道:“哦,那对不起,是我安排的不对。”说完一顿,又道:“你也不用担心,大家都是成年人,各自有点隐私是应该的。”   傅惟演听着这话里有话,自己想了想却又对不上号。身后的孙牧大概等的有些久,轻轻地按了下喇叭。   杨炯放了手刹开车上路,傅惟演觉得他情绪不对,又想晚上可以回家慢慢谈,也闭了嘴。   他们俩人一路无话,那边孙牧却在叮嘱弗朗。   孙对对于弗朗和杨炯碰到一块的事几天前就知道,但是他一开始并不打算管,一方是老同学,但工作还是托自己找的,一方是好朋友的对象,可是又跟自己不熟,也没什么交情。他一方面不想管太多,另一方面也觉得自己说合有些尴尬。谁知道今天弗朗给他打电话,在那边说了足足半个小时,说要去劳动局投诉,自己干的好好的凭什么被辞退。   孙牧有些着恼,既着恼杨炯知道弗朗的工作是他帮忙找的,一丝情面都不给,又着恼弗朗这人老实却愚蠢,一点都不知道变通。   他今天有些被赶鸭子上架,这会儿见杨炯答应了沟通,好歹松了口气,对弗朗叹气道:“杨炯这人挺好,但是嘴巴厉害,今天我们以解决问题为主,要是有误会的话,解开了再好不过,以前的事笑一笑握个手就过去了。要是没误会,就是合不来,那他要是说话难听了,你就忍忍。”   弗朗道欲言又止,转念一想也知道孙牧有些为难,最后只能含着口憋屈点点头。   不多会儿到了咖啡店,新店刚开,客人寥寥无几。几个人挑了靠门口的一处坐了,孙牧作为攒局人咳嗽了一声,对杨炯道:“是这样,杨炯,弗朗今天跟我说被辞退了,我还挺惊讶的,你也知道他这人没什么长处,但是干活很实在,不至于啊。后来一问,才知道是你跟他之间有点误会……今天聚一块呢,也是给我个面子,大家当面锣对面鼓的聊聊,弗朗呢,哪里做错了在这跟你正式的陪个礼道个歉,咱都是朋友,是吧,什么话聊聊,说不定就聊开了。”   他说完之后看了看傅惟演,示意他帮忙说一句。   杨炯却已经笑开了,说道:“这真是,说哪里话呢?”   他说完这句,大家神色均是一松 ,谁知道杨炯却低头从包里拿出了两份合同,随后又压了那个信封上去,笑道:“在座的几位都是有几年交情的,我不行,可不敢大家称朋道友。人呢,是我辞的。我也不敢欺负人,辞退通知书在这了,遣散费也在这了,这没有什么好商量的。”   他语气轻松,态度坚决,孙牧一时没想好如何转圜,一旁的弗朗忍不住急了。   弗朗道:“为什么辞退我?你明明是在公报私仇!”   杨炯定定地看他一眼,神色也冷了下来,问:“那又如何?”   弗朗道:“你要是真这么蛮不讲理,非要针对我让我没有工作的话,那我去劳动局问问,还有没有人管了。”   他这话一说,孙牧脸色顿时就变了。   傅惟演一直在一边琢磨别的事,这会儿也抬眼看他一眼,皱着眉问:“什么意思?你要告什么?”   杨炯也问:“你告什么呢?无故解聘吗?劳动法里没说不能解聘啊,只是解聘的话赔你补偿金就是了。被无故解聘的人员如果工作满一年,违约金是一个月。你现在工作才几个月,工资又是刚提,满打满算一个月工资加奖金一共是3750。但是信封里,我给你的是一万。你要是因为我给的太多了侮辱了你的灵魂,那我收回来。”   他说完果真当着弗朗的面,把那扎钱从信封里抽出,撕开封条,数了38张过去。   杨炯把剩下的钱塞回自己包里,留出来的依旧放在辞退通知书上,往前推了一下,提醒道:“不好意思,你得找我五十。”   弗朗脸色被气得通红,他只觉得自己干的好好的被辞退不对,又听那些人私底下常聊劳动法如何如何,却不知道详情,这会儿顿时被人堵到无话可说。   孙牧刚刚有些恼火,这会儿又看场面有些难看,咳了下缓和气氛道:“杨炯,他这人……有点轴,你别一般见识。”   “我为什么不一般见识?”杨炯看他又劝和,神色一冷,语气不善道:“他老实,他轴,他不懂礼貌所以活该别人都让着他?谁想给他当妈那是谁高姿态!别过来拉着我,我不欠他的!”   孙牧被那句给人当妈呛了一下,顿时有些下不来台。他脸色不大好看,不过仍和气道:“这不是他也不容易,帮一把是一把吗。”   杨炯站起身想走,听这话忍不住又停下,讥讽道:“不容易?那谁容易了?今天大家都在一块,我不妨把话说清楚了。”他冷笑一声,径直盯着弗朗,一字一句道:“姓弗的,你人品如何我不管,我也不想知道。但是我和雷鹏做朋友多年,看他离婚我心里不可能好过,你可以大着脸说你对许瑞云没有非分之想,可这不等于他们的离婚跟你没有一点关系!收钱的是你,让他帮忙搬家修这个弄那个的也是你,我现在就把话说白了,许瑞云是黑的,不代表你就能白!就算全天下的人都觉得你对,我也会膈应你一辈子,你不用跟我讲道理!你拉着孙牧,拉着李牧也白搭!”   话说这么绝大家已经有些难堪,傅惟演看他放在桌上的手气得发抖,伸手悄悄拉住,安抚似的捏了捏。   杨炯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难以自拔,一时没有察觉。他对于弗朗的厌恶是多方面的,而孙牧的维护,无疑让他的厌恶程度加深了一层。   弗朗被他一通骂,反倒是多了点勇气,勉强点了点头,低声道:“我知道我没本事,又蠢又笨,不招人待见。我也知道自己跟你们这些人不是一类人,所以对于许……”他要说大哥,此时却又觉得说不出口,含糊了一下略过去,道:“对于他的帮助,我是心存敬畏和感激,跟对孙牧一样。你们每次帮我一点,我都觉得自己像是走了狗屎运……我拿你们当救世主,是真的每一个机会都不想放过,我太怕自己过不好,让以前的人知道了笑话……我想扬眉吐气,在这里翻身。”   “你怕过不好?”杨炯失笑:“你以前过的多不好?你有过十七岁不小心跑错地方被别人误打一顿,自己回去包扎的经历吗?你连续一个月只吃过馒头吗?你身上背过债吗?你求过人吗?你知道白天受伤右脚骨折晚上还请人喝酒给人鞠躬赔礼是什么滋味吗?你喝到吐血过吗?你被人指着鼻子骂过吗?弗朗,你不用因为我今天站在这里就觉得我高你一等,我受的这些比你多,以后也可能还会经历。人有本事就自己扛,没本事就忍者!不是只有你的不容易叫不容易。”   他说完眼眶发热,转身就走,却又被傅惟演拉住。   傅惟演转过脸对孙牧道:“车明天还我,顺道把签了字的合同给我拿过去。”   杨炯这才注意到自己被人扣住了手,他较了劲儿的使劲往外掰,无奈傅惟演跟他扣的死紧。   傅惟演起身,走出一步后又道:“对了,还有五十块钱。”   傅惟演拉着杨炯出了咖啡店,却不回车上,一直把人拉到不远处的一处街心广场。   杨炯匆匆抹了把脸,心里懊悔自己最近情绪太容易失控,又生气自己没有前面这人力气大,现在又被人制住。一时恼火,抬脚在后面踢了这人一下。   只是傅惟演走的快,这一脚气势颇足,攻击力却太小,还惊扰了敌人。   傅惟演扭头看了下自己裤腿上的脚印,抬眼瞧了他一下却没说话,一直到里面的一处弧形石凳上,他才停下来。   广场上只有几个人,冬天周遭植物均已败落,只有中间花坛的几棵松柏还绿着,却也绿的不大精神。杨炯今天情绪波动大,这会儿不免睹物伤神,心想自己和傅惟演相遇的时候龙抬头,正值春意盎然生机勃发,后来结婚又凑巧是初夏,满目绿意繁花似锦……那时候只顾着高兴,却忘了自己也会迎来酷暑寒冬,现在一看暗合四季,似乎天意如此。   又想自自己刚刚在弗朗跟前威风凛凛,可是公司是傅惟演他爸的,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这说白了就是狐假虎威,说不定落在有些人眼里,还会觉得自己见识短浅,小人得志。   他心里这么想,忍不住就问傅惟演:“你是不是也觉得弗朗不该辞?”   傅惟演摇头,道:“公司是你的,自然是你说了算。”   杨炯却忍不住苦笑,摇了摇头:“那如果你在我的位置上,离婚的是孙牧,你会这么做吗?”   傅惟演直言:“这倒不会,一码事归一码事,不过这放在公司上叫任人唯贤,放在朋友那可能就是不够义气。”他觉得杨炯一定有话瞒着自己,可是又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只能顺着话茬道:“你对雷鹏很好。”   “是雷鹏对我很好,”杨炯不想跟他聊天,可是傅惟演的口气太温和,而他又不免想到了许多过去,停顿了一下,忍不住道:“他跟我是在剧组认识的,那时候是拍个古装剧,我在里面当群演,跟其他人一块半夜睡在台阶上,因为那比较平。但是剧组的人半夜搬东西路过的时候,又或者拍摄里可能会拍到的时候,我们就会被轰起来撵到别处。雷鹏那时候住宾馆,有次夜戏看见我,就喊我跟另外一个人去他屋睡了。”   杨炯低头轻叹了口气,低声道:“后来我俩熟了,我才知道他就是想叫我自己进去,但担心我拿他当坏人不敢去睡,所以多喊了一个人而已。后来他拍戏,也都是些小鱼小虾的角色,但是总能想办法跟人推荐我,在一块总请我吃饭,让我去他家住,什么事都替我拿主意……说起来没什么惊天动地的,可是这些年,除了我妈之外,我就是和他最亲。也许你们都能容忍弗朗,可是抱歉,我做不到。”   “不容忍就算了,谁还没个看不顺眼的人吗。”傅惟演笑笑,又缓和气氛,说:“不过小眼镜的确挺为你考虑的,结婚时候还得拉着徐志去看你,生怕你跟我在一块吃亏后悔。”   他随口一说,却不妨杨炯因此想到了原来的事情上去。   徐志的事情是他和傅惟演感情的转折点,如果不是当初那次冲动,可能自己现在不至于这么后悔。他无法想象假如那天自己仍去赴了徐志的约如何,这会儿想起,只能点了点头,平静道:“的确,也不是没有后悔过。”   傅惟演原本还笑着,听这话呆了呆,犯傻似的问:“你后悔什么了?”   杨炯不想再更他遮掩,直接道:“什么都有,比如后悔开始这段婚姻。”   “……”傅惟演有些吃惊,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杨炯深吸了一口气,低头看了看脚下,又撇开脸看别处。说后悔要比说喜欢难的多,他也没想到自己和傅惟演还未有过正式表白,现在竟然已经开始讨论起了后悔。   杨炯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想了想道:“你以前一直对韩韬避而不提,我便以为你是不喜欢他,”他说到这心里仍不是滋味,看着绿化带里的一截儿枯草沉默很久,才继续道:“……我知道这些事我不该问,那是你们俩的过去,不管是温馨还是疯狂,都跟别人没关系。而我跟你形婚,不过是个各取所需的外人,也的确没有过问的资格。”   “所以我很后悔,后悔介入你们之间,棒打鸳鸯,也后悔自己缺乏自知之明……”   傅惟演终于从这里面提出了一个关键字——韩韬。可他仍觉得不理解,不知道为什么杨炯为什么会突然钻起了这个牛角尖。   傅惟演想了想,一时半会儿不知道从哪说起,只能先拉着他道:“我和韩韬的事都过去多少年了,他也结婚了,你就别把这些放在心上了。”   他说完揉了揉杨炯的头发,低声问:“是不是最近工作压力大?一会儿去做个足疗店,让人给你捏捏脚。”   杨炯摇头。   傅惟演又问:“那你想做什么?”   杨炯又陷入沉默,过会儿道:“我想,我们需要分开一段时间,重新衡量下这段婚姻关系。你想想你到底想要的是什么?我也想想我自己,以后想过什么样的生活,能过什么样的生活?”   这是他这两天考虑出来的结果,这次出差,他也给自己留足了时间,只是还没和傅惟演谈。   傅惟演却已经蹙眉,不悦道:“我不用想,我想要的就是你。现在这样日子就挺好,我挺满意的。”   杨炯对这个答案不意外,却也不接受。点了点头道“……那你给我时间,让我自己想一下,”   杨炯道:“我觉得我做错了一些评估,我这人看着胆小,实则自私又贪心。我想要婚姻,可有了婚姻后我又想要爱情……以至于后来分不清意淫和现实,沾沾自喜,得意忘形,造成了很多错过和无奈。”他说到这一顿,诚恳道:“好在我们还年轻,有错误了也可以及时改。没必要为了一时的冲动买一辈子的单。”   傅惟演皱眉听了一会儿,却看他一眼,道:“我听明白了,你想冷暴力我。”   他不等杨炯反应,自己先忍不住生气,道:“你这两天就为了这个躲我?电话不接信息不回,那你直说啊,也不用这么文绉绉了。”   “我怎么文绉绉了?”杨炯自己酝酿半天的话被他理解成这样,忍不住有些气结:“我在很认真的跟你说,你能不能仔细听听?”   “我怎么不仔细听了,你那话翻译过来不就是‘姓傅的,我现在烦你了,你给我滚远点!我以前挺稀罕你的,现在觉得没意思了,你不符合我的恋爱标准,我后悔了,我要退货!’,”傅惟演捏着嗓子学了一遍,扭头问杨炯:“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是,”杨炯气极反笑,回他道:“就这个意思,怎么着!”   “……不怎么着,”傅惟演干脆道:“退货都有保质期的!我在你手里都过了保质期了,退不了了。”   “扯淡,”杨炯简直烦透了他这点,道:“别整天我说前门楼子你说大马猴子的胡搅蛮缠,你能不能讲点理?什么保质期不保质期?”   “大马猴子怎么了,你能不能负点责?”傅惟演理直气壮道:“你还破了我的处呢!现在尝了鲜吃饱喝足就要甩手,你渣不渣?” 第77章   街心公园人再少也是个公共场所, 杨炯被傅惟演的这句话惊得呆了呆,再看远处有人往这边偏头打量, 心里顿时觉得无语。他也来不及思考傅惟演当时到底是不是个童子鸡了,见这会儿跟他沟通不来, 干脆转身就走。   傅惟演笑嘻嘻地随即跟上, 去拉他的胳膊, 被他甩开。   再拉还是被甩。一直等到咖啡店前, 杨炯快走几步上车落锁,才降了降车窗,对他道:“你不是说我渣吗?那我渣一个给你看看。”   傅惟演一愣,直觉不好, 问他:“什么意思?”   杨炯没回他,在他快过来的时候倒车出去, 转头上路了。   傅惟演这下傻了眼, 在后面急急喊他:“哎!我我我我……”他“我”了半天没我出来,杨炯一看就是故意的,他的钱包和手机都放在了杨炯的车上,自己的车又被孙牧借走了。   傅惟演拍了拍口袋, 好歹从兜里翻出了一枚硬币。可是这里离着他家远, 直达的公交又是空调车,上车就是两元。其他车次他也不是很懂, 多年不坐公交,除了家门口的那个站点其他的他连名字都不知道。傅惟演拧着眉跟一旁的人打听,最后好歹等来一辆可以坐的, 只是下车后仍需要走很长一段路。   他跟其他人一块挤着上车,正是下班高峰期,车一来一众人蜂拥而上,傅惟演被人夹着上去,又被夹着往车后挪。长胳膊长腿这会儿也没多大优势,周边挤得太严实,脚上还被踩了好几下。等好不容易停停走走熬到了站点,走回家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了。   家里的灯开着,傅惟演松了口气,进门却发现沙发上的毯子还卷着,茶几上放着昨天的泡面桶,跟他今天早上走的时候一模一样。餐厅里没有饭,厨房里也没人。等喊了声,再挨个屋子转一圈,人没找到,倒是在次卧里看到了一只行李箱。   那行李箱比较大,靠在在床头柜一旁,上次杨炯去剧组的时候用过,回来后傅惟演兴高采烈的把箱子放到了衣柜顶上,还想着以后再也不用它了,这会儿冷不丁瞅见,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过去把箱子放倒,打开一看果然,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几身衣服,薄厚都有。隔袋里则装了剃须刀和牙膏牙刷,再往下翻,换洗内裤,日常用品一应俱全。   正迟愣间又听自己的手机响起,匆匆出去翻找,在主卧看到了。   杨炯来电,等他接起来了,并没有问他如何回家的事情,只是平心静气道:“我要出差一趟,为期六天,这几天不能去公司了,这事你跟你爸说还是我来?”   傅惟演从来没听杨炯提起过,这会儿有些难以置信,问他:“你现在在哪儿?”又着急道:“你怎么突然就要出差了?以前也没听你提过啊?”   杨炯说:“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不见得事事都要报备。”   傅惟演说:“那也不能这样吧,你出差这么多天都不提前吱一声,我刚看见你行李箱都懵了。”他自己也觉出不对劲,皱眉道:“你以前总说我不能冷暴力,有什么问题要摊开谈,你现在不就是在冷暴力我吗?”   杨炯说:“这算什么冷暴力?今天话也谈了架也吵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你说什么了?”傅惟演诧异:“你就说你突然后悔了啊,可是好端端的怎么就后悔了,昨天早上不还好好的吗。要是为了韩韬那就更不明白了,他都结婚了你突然惦记他干什么?”   杨炯心里暗气,觉得他故意装傻,又咽不下这口气,问他:“他结婚你不后悔吗?”   “我后悔什么?”   “你们俩以前感情那么深,不管什么原因分开了怎么可能会不想呢?你这几年都没谈恋爱,不就是在等他吗?”杨炯道:“以前说你结婚是为了刺激他你还不承认,现在闹到这地步,你心里也一定不好受吧?”   傅惟演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不好受了?结婚的事我说了跟他没关系就是没关系,不是我的事你们能不能别摁在我头上。”   杨炯道:“你看,我们,看来除了我还有别人这么问你是不是?是你同学?还是孙牧?”杨炯顿了顿,诚恳道:“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们俩感情的事别人插不了手,说话你也不听。不过也不要紧,现在结婚了又怎么样,等认清自己的本心后,都离了再重新在一块也不是不可能。”   傅惟演气得半天说不出话,觉得自己简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他忍了忍,觉得自己现在说什么都白搭,只在原地来回走了几步,深吸了一口气道:“如果你是为了扫墓的事情生气,那我郑重向你道歉,这个是我错了。”他说完略一停顿,听那边没有出声,又道:“你现在在钻牛角尖,有什么话能不能回家谈?我错的地方我道歉,要打要骂随你,现在你躲着我,问题也解决不了。”   杨炯这次接茬了,却道:“不,这事责任在我,我挺能理解你,真的。咱俩一开始就是形婚,你要的就是个会做饭会收拾家务,回家能热汤热水的伺候你的保姆,我当时也不过是缺个帮忙应付职业危机,顺道跟我妈交差的道具。至于后来咱俩能继续,也不过是不想改变现状而已。”   “然后呢?”傅惟演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以前是我说你太入戏,现在看看,太入戏的是我。”杨炯道:“你的目标一直很明确,找个人照顾你,你这半年事业上很关键,所以生活需求大于精神需求,我对你来说暂时足够用了。可是我不一样,我这人没什么事业,拿着形婚当成了一辈子的家庭生活,所以精神需求大于生活需求。”   杨炯说到这停顿了一下,认真道:“所以说问题的确在我,我需要重新考量一下我们的关系。因为现在你想要的我能满足,但是我想要的你给不了。等再过一阵子,你工作安定了,精神需求凸显,我也满足不了你的时候,那这段婚姻关系就是鸡肋。你遗憾,我也不痛快。”   傅惟演道:“你想要什么是我给不了的?”又道:“你要是不想做家务,那我们可以分着,实在不行请个钟点工也行。我知道你现在很累,新环境里压力大,也难免多想,但是离不离婚这话太伤人,我不想听,你也别随便说。”   杨炯道:“……我只是说出以后的可能。”   傅惟演立即道:“以后的可能多了,吃饭有噎死的,出门有被人撞的,工作还有过劳死的,你非要往最坏处想,干脆都别过,整天抱着哭得了。”他说完一顿,又缓和了口气道:“你现在在哪儿?”   杨炯闭着嘴不说话。   傅惟演叹了口气说:“你现在情绪不对,不想说那就等以后,但是离婚也好分手也好,想都不要想,我不同意。你要是再提,我就告诉咱妈。”   杨炯一下被捏住软肋,气道:“你这人能不能别这么霸道,动不动就找我妈,你当你幼儿园打不过找家长呢?!”   傅惟演嗯了一声说:“再不找老婆就跑了。这招好使就行。”又道:“你今天想在外面也可以,好好放松一下,我晚上要去值班,明天下午才能回来,最晚你明晚要回家,要不然明天我就请家长。”   杨炯说不过他,暗自生气,等挂了电话才想起正事忘办了。   他这天没去杨佩琼那,怕后者看出他和傅惟演在闹矛盾,所以收拾好东西后就跑到了雷鹏这里来躲清闲。但是没想到被雷鹏说了一顿。   雷鹏道:“你现在这么跟他说他能理解吗?昨天干嘛不骂回去?”   杨炯刚来没多久,在他冰箱里翻来翻去,找到了一包泡面要给自己煮,又被雷鹏劈手给夺下,给扔到了一边。   雷鹏道:“看看你现在都蔫成什么样了,还吃垃圾食品,点外卖去。”   杨炯只得拿着手机戳,要了一份辣菜,心情不好,又点了一堆甜品。等点完了才叹气道:“我忘了,那时候就觉得自己底气不足,他医院的事我都不知道,这不摆明了人家俩关系更好吗。”   雷鹏道:“管他关系好不好,先骂痛快了再说,要是傅惟演偏帮他你就连姓傅的一块儿骂,反正是不痛快了,就都不痛快呗,干什么还顾着别人的面子。”   “也不是顾面子,”杨炯低声道:“我不想得罪他。韩韬他爸妈还都在那位置上,以前他不少同学为了套近乎,几年不联系的都能找上傅惟演帮忙,可见韩韬这人本来就很难打交道。昨天我去接他的时候还在一楼瞅见了他们院长……”   杨炯心里憋气,却又难免瞻前顾后。毕竟傅惟演年纪轻轻就能到现在这一步,自身的努力是主要因素,但是他身边的人脉资源,不管是他爸爸他老师,还是其他人,都有着不小的助力。杨炯道:“我一句话听肚子里也就过了,但是要真呛过去,傅惟演要是帮他,那我俩肯定要掰,但是他万一要是帮我,又会得罪了韩韬。”   “说来说去你还是先考虑他,”雷鹏气道:“那以后韩韬要是阴魂不散,你就这样了?”   杨炯抿着嘴半天,最后低声道:“我也不知道,所以我现在才需要好好想想。再者即便韩韬的事情过去了,我也不得不考虑下自己的职业问题。以前还想着干这个小公司挺好,但是这毕竟是他们家的,我拿人手短,自己在他们家的公司里干,回头再对这对那不满,难免被人说端起碗吃肉,放下碗骂娘……”   他说到这突然想起今天的事情来,对雷鹏道:“哎你知道,这两天我还碰上弗朗了。”   -   弗朗的离开让杨炯心里痛快的同时还多了点忐忑,他刚接手这小公司,辞了一个最为勤恳的人,于公来说的确不妥。这使得他更为着急的到处寻找新人接替,第二天天刚亮,便拿着雷鹏给他打印出的一沓招聘启事出门了。   他第一次做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开始,先随便进了几处小区,给人拿胶带贴在公告栏上,又或者贴在楼道口。   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没起床,这些工作还算顺利,等到晨起上班的人越来越多,就有人过来拦着他,不让给小区贴“牛皮癣”,其他的人也多投以谴责鄙视的目光。   杨炯刚开始还厚着脸皮跟人解释,直到后来有个小姑娘多看了他两眼,跟旁边的人嘀咕:“这人怎么长的那么像那个谁啊?”想了想记起了名字,按捺不住过来问他,“你是不是那个杨桐?”   杨炯心里咯噔一下,忙摇头:“不是不是,你认错人了。”   他说完也不敢多停留,快步走着上车离开,逃也似的跑出了人小区。   这样一来传单不敢继续发了,他早早去到办公室,一会儿人员过来打卡报道,一数还少了俩。   原来的负责人道:“这俩人请假了,一个儿子要结婚,另一个腰不太舒服。”   杨炯心里记下,知道这是头一周过去,开始有人试探他了。他笑笑表示知晓,等人都去干活了,又把负责人留下。   杨炯客气道:“这俩人请假,假条在哪?”   负责人有些惊讶,笑道:“咱这儿要什么假条啊,都是口头请假。”   “那口头请假是公司规定如此,还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负责人道:“约定俗成的。”   杨炯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却说:“可能我刚来,这个约定俗成的规矩还真不知道,那还有什么其他需要注意的,公司章程里没定的吗?”   负责人一开始还有些戒备,这会儿见他神色和气,又是跟自己讨教的架势,不觉也松了口气,端架子道:“也没什么了,都不是什么麻烦的事儿,以后熟悉了就知道了”   杨炯却道:“这还不麻烦吗,口头请假了回头要补假条的吧,不然月底结算工资怎么算,绩效怎么考核?可是补假条又不一定通的过,回头我要看着不合适,不签字批准,这只能按照旷工算。”   负责人一听,顿时愣住:“不都是准了吗,怎么还能不签字呢?”   杨炯道:“既然他们跟你请,那就是层级上报,你准了不见得我会准,要不然我在这是摆设吗?”又道:“先斩后奏这种事就是有风险,咱这旷工是按照旷一罚三的标准来是吧,你看,一个请假条一早一晚,可是差出不少呢。”   负责人这下不出声了。   等会儿他走了,杨炯又跟招聘网站联系了一下,他这边昨天已经完成了认证,今天需要上传岗位要求,杨炯手边没电脑,晚上又要出门,只能暂时摆脱给跟自己联系的客服人员,由那边代为发布。套餐里赠送的首页岗位推荐也暂时不用,等下周自己回来再开通。   那边客服人员应下,杨炯把这些做完,才给傅爸爸去了电话。   第一遍打过去,那边在开会,杨炯很少跟傅爸爸直接联系,内心忐忑不安,等到了中午这才联系上。   他把这边的整体情况汇报了,又把弗朗的事情和对负责人的处置一块说了下,顺道说了自己要出差。他觉得自己会挨批,又或者傅爸爸会心里不耐烦,碍着面子敷衍他了事,谁知道那边嗯了一声后,对他道:“等会儿再说。我这有点事。”   过了会儿,那边又打过来,傅海林道:“出差你去就行,我叫人去盯一盯。其他的,处理的还行。”   杨炯一凛,道:“我是不是有点太感情用事了?”   “感情用事是有点,比如说那个佛什么,你不喜欢他让他走很正常,但是你是不是要先做个调查,他是被人介绍来的,介绍他的人是什么关系?在哪儿就职,我们这个小公司是挂靠别家物业的,如果是物业的人塞进来的,会不会因小失大,得罪了物业那边,影响两家关系?”   杨炯愣了愣,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当初是孙牧的师兄找的人,但是找的什么人他却不清楚,这个的确莽撞了。   傅海林道:“这些你要调查好。当然他有背景也没关系,但是不能这么横冲直撞的办。你把他调个职位,打发远一点,安排些难度大些的活儿,慢慢边缘化,过一段时间再处理是不是就要好一些?这段时间你还可以提前招聘新人,借机成培养自己的人,慢慢替代他,同时你的人下去了,也能及时了解下面人的动向”   他说完一顿,又道:“当然还有别的,汉代的朱博你知道吧?”   杨炯有些尴尬,如实道:“不知道。”   “以后可以看看,”傅海林道:“朱博和尚方禁,不过你现在年轻,脾气胜一点是好事,人硬气了脾气可以收,但要软了就很难扶了。”   杨炯这会儿才算清楚的认识到傅爸爸为什么会担心自己做不好。自己的确差的太多,不仅考虑不周,连他说的大道理也只一知半解,但是大约的意思能明白。   他想了想忍不住道:“看来我的问题不只是缺经验,考虑问题的角度也不对,还是拿着员工的思路考虑老板的问题。”   傅海林哈哈大笑,语气轻松道:“慢慢来,你比我预料的要好不少,对刘负责人这事处理的也不错,做管理最主要的就是要把权利抓自己手里,一是财务,二是人才。你年纪小,在这小公司里历练历练,放心做就行。等练好了,我再找个机会安排你到这边来。”   杨炯没想到这一茬,顿时吓一跳,对傅海林道:“不用不用,我这边还没弄好呢。”   傅海林也不当回事,笑了笑,顺口道:“元旦那几天惟演放假吗?放假的话你俩一块回家里吃个饭吧。这孩子不孝顺,得靠你揪着他。”   杨炯犹豫了一下,不忍心拒绝,嗯了声道:“那等我出差等回来后问问他。”   他这边挂了电话,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复杂。傅海林俨然拿着他当自家人在培养,可是他和傅惟演之间的关系却愈发不稳定,倒是有一点贯穿始终的——他之前因为傅惟演太优秀想要努力追上,现在目标变了,他不再想追上谁,而是自己给自己点底气,同样是要大步往前,不能后退。   下午的时候杨炯提前回家,把家里的水电煤结算了一下,预先存了些钱进去。   碰巧傅惟演又来电话,叮嘱他:“下午你一定要回家。”不等他回答,又接着道:“你回家坐着就好,晚上我做饭。”   杨炯过了会儿才明白过来,昨天他和傅惟演说了半天,敢情傅惟演理解的是他不想做家务。这让他觉得自己无处使力,可又无可奈何,只能叹气道:“你好好工作吧。”   傅惟演问他:“你现在在哪儿?”   杨炯道:“在家。”顿了顿,也没继续解释。   傅惟演那边松了口气,以为他想通了,忙高高兴兴地挂了电话。   这天工作也意外的顺利,下午的手术不多,新收的病人情况也都很好,傅惟演按时按点的下了班,回家路上又拐道去了菜市场。   他没想好晚饭做什么,对着青菜看一样买一样,很快手里拎了七八个袋子。路过猪肉摊子的时候,嫌弃地往一边躲了下,走出两步,又犹犹豫豫地拐回来,琢磨着割点肉。傅惟演不太能区分什么肉炒菜好吃,又怕像上次买鱼似的被摊主糊弄,干脆里脊肉五花肉一号肉一样来了一大块。   车的后座被他堆的满满,傅惟演开出两步从后视镜里瞅瞅,越看越觉得自己像是个菜贩子。   等回到家,杨炯却不在。傅惟演琢磨着杨炯可能出去有事,心想自己正好趁这点时间做起来,万一做瞎了还能赶紧扔掉,总比现场丢人的强。   他把东西搁在厨房门口一字摆开,又拿了pad过来,一样样相面似的瞅半天,最后好歹拼出了几个,西红柿炒鸡蛋,土豆炖茄子,还有个难度高一点的上汤娃娃菜。   洗菜点火,上锅做的时候问题挺多,菜谱上的香料太多,家里没有,傅惟演只能一边懊恼,一边自己叨叨,要是不好吃了就是缺这个缺的。中间还因为油太热了,锅里着了一次火。   傅惟演忙的顾头不顾腚,又急又忙,大冬天的出了一身汗,发梢湿哒哒的像是洗了个澡。可是一直等他把菜都做好装盘了,杨炯也没回来。   他有些诧异,给杨炯打电话,那边正在通话。傅惟演只得又坐回去,过了会儿突然一个激灵,急匆匆一把推开了次卧的门——杨炯的行李箱不见了。 第78章   杨炯拉着行李箱, 正在跟酒店联系接机事宜。他约好的是明天下午去找席桐,今晚过去了先在机场附近的酒店住一晚, 明天退房后再去席桐公司,时间正好来得及。   只是酒店那边出了一点小问题, 杨炯通过代理网站定的, 显示预定成功了, 但是刚刚打电话联系, 那边却说因为到店时间太晚,必须担保付款。   杨炯只得解释,现在已经在机场了,不会不去的。可是那边的前台坚持, 他只得挂掉电话,再跟代理网站的客服沟通。电话来回打了三四遍, 杨炯到机场的时间早, 愣是拉着箱子为这事忙了半天。   最后好歹协商好,他这上了一通火,手机电量也已耗去大半。包里忘了带充电器,杨炯看了看, 等下飞机后联系接机的车子应该够用, 至于其他,只得等到了酒店再说。   他拉着行李去排队托运, 却冷不丁手机突然嗡嗡作响。   杨炯看着傅惟演的名字,犹豫了一下,心里也知道他要问什么, 没想好如何回答,只得摁下。   那边却是接着又打,等手机自动挂断了,立刻又再响起。   身边有人不经意的打量过来,杨炯又怕手机的这点电被他打没了,最后只得接起。   傅惟演上来就道:“你在哪儿?”   杨炯说:“我在机场,今晚出差,你自己吃饭吧。”   “你还是躲我!”傅惟演气道:“我做了一桌子菜跟傻逼似的等你……你跟我说句实话就这么难?”   “什么实话?”杨炯忍不住道:“我跟你说了我要出差。”   “但是你没说今晚!”   “那你去医院也没跟我说是为了陪韩韬吃饭!”杨炯忍不住生气道:“做人不要太双标,你今天做了一桌子菜心疼,那我周六中午晚上两桌菜都扔了,我心不心疼?”   “我……”傅惟演顿时噎住。杨炯以为他无话可说了,却听那边道:“你站着别动。”   杨炯一愣,看着手机被人挂断,随后呆了呆,警惕的看了眼四周。这下没让他惊诧太久,傅惟演身上还围着家里的大黄鸭围裙,这会儿刚进机场大厅,已经目光锁定他直直的冲过来了。   杨炯下意识的拉着行李箱转身就走,傅惟演在后面喊他,他充耳不闻地越走越快。心里却忍不住暗暗羞恼——这个人干什么围着围裙,那大黄鸭的嘴巴上次不小心被自己扯掉了一段,他一走那鸭子嘴一哆嗦,简直蠢死了。再看周围,果然有人有意无意的总打量傅惟演,有点像围观小丑。   杨炯到底心软,走出了一段,实在不想丢人丢彻底,只得停下。   傅惟演立刻扑过来,抓着他的胳膊就往一边走。   杨炯挣了下,低声道:“有事说事,别老动手动脚!”   等到了一处僻静地方,傅惟演才放开他,道:“我今天五点下班,路上买菜买东西,回家是六点。做了两个小时的饭,糊了次锅,烫了次手,八点做完,打你电话不通,八点五分出的门。”他说完拿起手机,给杨炯看时间,又道:“机场路四个限速段,最高八十,我全程一百二,红灯抢了两次,被人压车一直鸣笛,要是你今天看新闻有人因为疯狂鸣笛被揍了,闯红灯出事了,超速翻车死了,杨炯,那说不定就是我。”   杨炯没料到这一出,急慌慌抬眼瞧他,再看他的大黄鸭围裙,一脑门的汗,心里顿时扑通乱跳,气短了下去。   傅惟演抬着胳膊擦了下汗,袖子上沾的油灰顿时蹭到了脸上,他也不知道,平复了一下心情后问:“你刚刚说什么?我什么时候陪韩韬吃饭了?”   杨炯看他脸上刚添的两道黑杠,想要给他擦了,又强忍住,撇开脸道:“你周六忘了给我爸扫墓,不就是陪他陪的吗?”   傅惟演盯着他,眉心几乎拧成了疙瘩:“什么陪他陪的,你听谁说的?”   杨炯理直气壮:“他亲口说的。”   “什么时候?”   “那天你喝醉酒,去接你的时候。”杨炯说完,仍忍不住别扭,原来委屈的情绪又漫上来一点,道:“他还说你医院里烦心事多,你新收了个手下不省心,让我好好照顾你。那口气跟你妈一模一样,可是我凭什么听他的啊?他跟你亲还是我跟你亲?”   傅惟演皱着眉若有所思的琢磨了半天,没吭声。   杨炯说完瞧他一眼,顿时气焰又低了点:“好吧,就算他跟你亲……”   傅惟演却打断他:“怎么算出来的他跟我亲?他跟我一块过日子了还是他跟我上床了?”   杨炯顿住,想起先前那一茬,这才道:“你们俩上没上过我哪儿知道,就算你跟我破了处,那我不也一样吗?”他说到这忍不住发散,又嘀咕道:“处男才遭人嫌弃呢。”   傅惟演还在琢磨事,听到这忍不住看他一眼道:“我让你不满足了?”说完顿了下:“最近是少了点,回去就交公粮。”   杨炯没想到话题跑偏,有些尴尬,忙扭头看了眼远处的航班信息。   傅惟演却伸手把他的脸转回来,俩人对视了一会儿,他才叹气道:“那天我不是陪他吃饭,是请别人的时候他自己过来的。”他说完顿了顿,诚恳道:“最近工作是有点烦心是真的,周六那场手术做了一个小时,下了手术台却被另一个病人家属骂了足足一下午……”   杨炯心念微动,诧异道:“他们为什么骂你?”   “最初是误会,家属投诉医疗事故。后来掰扯明白了又投诉我是男医生,给那个女患者指诊……有些事没办法,他要是找事,你不让他出了这口恶气,事情只会发酵到更大。但是医院想往我们科室增加女医生是真的,上个月加过两个,”傅惟演轻轻叹气:“其中一个是从别处挖的,手术做的很漂亮,现在跟我一块竞争副主任……我们这个科室刚分出来,相对工作轻松很多,但是没有大手术挣钱也少,行政方面要是下去了,以后不给大手术和出门诊的机会,不知道要再熬多久才能出头。”   杨炯没想过这些,这会儿虽然寥寥几句,也知道了傅惟演的难办。做医生光技术过硬不行。很多人最后吃的是名声,救过的人多了,本事传出去了,以后才能吃得开。可是现在傅惟演年纪轻资历浅,别人要是压他一下,不给表现的机会,那也只能慢慢熬。   杨炯心里五味杂陈,忍不住道:“要是你跟韩韬在一块了,要么一块办医院自己当老板,要么在现在这个地方,有个能耐的亲家撑腰,也没人敢为难你。可是你为什么偏偏跟我在一块了,一开始只是形婚而已,你就不会后悔吗?”   “后悔什么?”傅惟演无奈道:“我跟你结婚的时候,他都回来很长时间了。我要想利用他的关系干嘛要折腾这一遭。”   “你之前不是说过你接我的那天打算接他?”杨炯看着他问:“后来怎么没接呢?”   “他已经坐了江志宏的车走了。”   “那你一定很恨江志宏吧。”   “……”傅惟演叹了口气,在原地沉默很久,才道:“既然说到这了,那我就跟你解释清楚。”   “我结婚的原因跟你说过,的确是因为想要个家,回家能够有个人说说话,做个热饭热汤。但是我之前工作忙,没有时间去认识别人,更别提从无到有的一一接触了解。韩韬回来的时候我考虑过他,也只是因为条件合适,熟悉,省心。”   他说到这顿了顿,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后来没复合,是因为我发现他这个人还是没变,对于别人的好感来者不拒,之前我对江志宏没什么在意,因为韩韬身边比他优秀又殷勤的人很多,李志宏王志宏能排长队,他实在算不上号。我因为我爸的事情,格外厌恶韩韬这一套,所以就打消复合的念头了。后来才遇到了你。除此之外还有一点,他要开医院,虽然我之前有过这个想法,但是初衷目的都跟他截然不同,我们分歧很多,事业也融合不到一块。”   “那我呢?”杨炯忍不住道:“你怎么不找你其他单身的朋友,怎么跟我碰个面就认定我了呢?”   “……这个,”傅惟演看他一眼,轻咳了下道:“刚开始是……馋的。”   杨炯:“……”   俩人对着沉默了一会儿,杨炯心里忽上忽下,一时半会拿不定主意,又看时间不早了,自己需要早点过安检,就犹豫着想要开口。   冷不丁傅惟演的工作手机响起,他接起来,那边不知道是患者家属还是下级医师,问了几个十分琐碎的问题。杨炯看他一时半会说不完,又看自己时间快要来不及了,干脆拍了拍他,指了指托运处,又用嘴型说了个“我先走了,回头聊。”   傅惟演却瞪眼,拉着他不给他回头聊的机会。   杨炯以为他没看明白,赶紧提着箱子示意。傅惟演又盯上箱子,一手举着手机说话,另只手把箱子给拽住了。   好在通话很快结束,杨炯这下着急了,看了眼手机道:“你拦着我干什么啊?再不登机就晚了!”   傅惟演把手机一揣,又腾出手拉着他,皱眉道:“登什么机?跟我回去。!”   杨炯道:“干嘛回去啊?你说的我都听见了,我得去出差!再不去托运我就误机了。”他看傅惟演还是一脸警惕,解释道:“是真出差,席桐带我上个节目。”   傅惟演问:“什么时候录?”   “周四,但是明天要先去会合。”   “那明天早上再走,”傅惟演拖着箱子,道:“谁知道我说了你信不信,万一不信再冷暴力我呢?”   “区分一下好吧?”杨炯无语了:“我又不是不跟你沟通,怎么就冷暴力了。”   傅惟演却从兜里又掏出手机,戳了几下,给他念道:“家庭冷暴力是指两口子产生矛盾时,漠不关心对方,将语言交流降到最低限度,停止或敷衍性生活,懒于做家务等行为。”   杨炯:“……”   傅惟演道:“你看这几样,你不做家务我做,你不关心我我关心你,你不跟我交流我找你,可是性生活呢?”   “……”杨炯看他一眼,忍不住接茬,对他道:“这个好解决,我不让你上,你让我上不就行了。”   十分钟后俩人开车回家,杨炯把他撵到副驾驶,忍不住念叨:“你怎么这么冲动呢,开车这么快对自己不负责对别人也不负责知道吗?你开车怎么这么多坏习惯?科目一怎么过的?”   傅惟演现在想起来也有些后怕,这时候路上车多,不像是其他时间可以畅快跑高速。但他强撑着不出声,只闭目靠在座椅上休息。   杨炯看他一眼,又想起自己定的酒店了,嘀咕道:“刚刚要被人骂死了,刚保证了马上要登机了,结果扭头就跟人说不去了。”   傅惟演道:“这又不是旺季,那么偏的酒店空房率本来就高,就等着宰你一个小傻瓜呢。”   杨炯没好气的瞥他一眼。   傅惟演又想起来刚刚的事,问他:“你那天走了肯定不是因为公司有事吧?周末又不上班。韩韬都说什么了能把你气成这样?”   韩韬说的就拿两句话,更多的是杨炯自己翻的手机,他这会儿有些心虚,偏着头装没听见。   傅惟演啧道:“说话。”又忍不住说:“我可算知道以前跟你翻脸的时候你心里多烦了,真不如痛痛快快吵一架。”   “这叫风水轮流转,”杨炯没想到他还挺能联想,转过头说他:“你这人太双标,太自我,从来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你说的就都是对的,换到别人身上就不行了。”   “我的错,我慢慢改,”傅惟演举手投降,还是问:“那天他都说什么了?”   “……就那些,”杨炯犹豫了一下,才如实道:“其他的,是看的你手机。”   傅惟演反倒一愣:“看手机?我手机上有什么?”   杨炯说:“他跟你在手机上回忆往昔呢。”一说到这他就忍不住醋道:“什么你为了他吃醋啊,一块晚自习啊,在一块缝抱枕啊……”   “缝抱枕什么鬼?”傅惟演说完一顿,想了起来,拿出自己的工作手机翻开,问他:“这几条?”   杨炯问:“要不然呢?”   “也不是缝抱枕啊?”傅惟演较真道:“是在抱枕上练习缝合。”说完忍不住给自己辩解:“他发他的,我又没回。再说我手机也没上过锁,摆明了你随便看,怎么还能把我打成帮凶?”   杨炯翻了个白眼。短信上的的确都是过去的事情,他当时浮想联翩,现在拿来说人的确底气不足。   杨炯顿了顿,又道:“他发请帖为什么只写你,而不是你携全家?”   “……”傅惟演想了想,道:“我觉得有可能是不舍得花钱,那天去的都是单个人,桌子太少了,你还不知道奇葩的,两边新人的朋友一共就挤一桌上,其他的都是系统里的大小领导,我们院长还跟他死对头坐一桌。”   杨炯有些惊讶,半张着嘴巴看他,心道这婚礼还真是,外面看着那么光鲜,里面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等回到家,饭菜早凉了,西红柿炒鸡蛋成一团浆糊,炖菜大概放肥肉放多了,上面凝固着一层猪大油。杨炯准备拿去回锅热一下,一进厨房吓了一跳。   满地的白菜黄瓜西红柿,当季的反季的,跟摆菜摊是的从这边一直铺到那边。   他把人喊过来,指着地上的菜问:“你怎么买这么多?”   傅惟演还挺无辜:“这不是怕万一做一样不好吃,还能换个别的菜吗。”   杨炯:“……”   傅惟演看他回锅热菜,又顿时不好意思,摸了下鼻子问他:“你要不要尝尝?”   杨炯看他一眼,拿铲子拨了一点到碗里,味道竟然不错。   傅惟演挺期待,眼巴巴地看着他。   杨炯突然皱眉,伸着舌头呸呸几声,吐出来一点渣渣,又捏着喉咙着急朝他伸手。   傅惟演一愣,赶紧跳到客厅去给他拿水,心里又懊恼,以为自己盐没放匀。结果等他举着水杯赶紧回去,却见杨炯已经恢复了正常。   傅惟演:“……”   他愣了愣,问:“……你不要了吗?”   杨炯转过脸看他,眨了眨眼。   傅惟演顿时明白过来自己被耍了,把水杯往旁边一搁,上手就拍他:“我以为齁死你了,耍人上瘾啊……”   杨炯忍不住笑,连忙讨饶,如实道:“做的挺好的,挺好吃的。”   傅惟演停下手,压着他问:“真的?”   杨炯连忙点头,诚恳道:“真的。”   “那你道歉。”   杨炯心想你倒是会打蛇随棍上,逗你一下就道歉,不过仍顺口道:“……对不起。”   谁知道他这边刚说完,傅惟演那边突然就红了眼眶。   傅惟演盯着他,突然道:“以后不能这样了。”   杨炯微微迟愣,刚觉得气氛不大对。傅惟演已经低头狠狠吻了上来。   灶上的炒菜已经热好了,热气冒出,酱香味飘了满屋。杨炯忍不住走神,心想这人到底是放的豆瓣酱还是酱油?亲这么久都要糊锅了吧?一会儿又想,雷鹏说的对,恋爱无脑,此时我能信他是因为我想信他,可能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已经爱上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   看到有大大看到后面忘了前面,实在忘光的看下面,页面ctr+f,搜索韩韬——   -   (傅结婚初衷,以及考虑和韩复合)第8章 中间部分   (傅不愿提起韩)第25章 倒数   (杨对于韩的顾虑)第30章 开头   (杨问傅为什么分手)第40章 ,倒数   (没有安全感)第42 前半部分 第43 三分之一处   (傅提起对韩结婚的看法)第53 中间   (杨眼里婚姻的三个阶段)第47 第79章   杨炯把去程的时间改到了第二天上午, 回程的却依旧是下周一。   出发前傅惟演要去送,被他拦下。   杨炯道:“你好好休息, 平时也别总点外卖了,我看你炖菜做的就挺好嘛。”   傅惟演被夸的很高兴, 却故意板起脸说:“炖菜那可耗功夫了, 炖了半个小时呢, 哪能天天做。”   杨炯笑他:“那就学点简单的, 小炒菜凉拌菜,都行。你年纪也大了,现在操心事又多,总不能跟年轻的时候一样折腾, 肠胃要自己保护着点。”   傅惟演不承认,辩解道:“我怎么就年纪大了, 昨天不就是中途休息了一会儿吗……”等人走了, 他才反应过来,刚刚杨炯的重点哪是他年纪大,明明是在培养他的家务能力啊!以后要是杨炯再拍戏了,可不得自己琢磨着小炒菜凉拌菜了吗。   昨天俩人疯狂的折腾了一场, 完事后杨炯却自己倒了杯水过来, 边喝便跟他商量道:“我跟席桐约好了一块在当地玩两天,原本是心情不好想着散心……”   傅惟演提醒他:“完事儿喝水容易性冷淡, ”又问:“现在呢?”   杨炯偏头看了他一眼,道:“现在就是想玩。而且,这次我想跟苏姐谈谈。”   苏姐就是席桐的经纪人苏安, 傅惟演只听他提过一次,这会儿杨炯解释了,他才知道对方提过签约的想法。   杨炯把前情说了,考虑了一会儿说:“昨天我跟你说的话也不全是气话,如果我是韩韬或者江志宏那样的家庭,可能不会有这一出。可我不是,我跟我妈这几年被人冷落嘲讽的时候多,受人敬仰恭敬的时候少,所以很在意别人的看法,怕被人轻视。”   傅惟演道:“你条件也不错啊,谁会轻视你,那小公司挣钱也够花。”   杨炯却摇头道:“不一样,那公司是你爸的。我不过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而已。将来离了这个小公司,我自己还是做不起来,依旧没什么挣钱的本事。退一万步讲,”杨炯说到这顿了顿,看着他道:“我们以后日子还长,万一哪天闹僵了,我什么都靠着你家的资源,连掰扯清楚的底气都没有。”   “我本来想自己开个店,但是又怕赔钱。其他的,我熟悉的会做的,也只有演员了,纪导在杀青的时候鼓励过我,所以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还是想试试。”   傅惟演想了想,虽然没想那么多,但也觉得他爸的公司没什么技术含量,只能点头道,那就试试吧。   杨炯一去一星期,周三跟席桐回合,周四录节目,周五的时候傅惟演以为他出去玩了,打电话问,那边已经回席桐公司谈签约了。   杨炯在那边挺高兴,跟他开小视频,又拿着合同给他看。傅惟演瞅着上面的字,半天也没明白是怎么个合同。   杨炯跟他介绍道:“是部分约,就是一部分是合约,一部分是代理,反正相对来说比较自由就是了。”当然作为签约的艺人,获得的支持和签约形式有关,公司有什么资源肯定是先给签全约的。他这里面约定了一年几个角色,杨炯直言自己只想演戏,但是对于角色重要程度不在乎,又道自己没什么资本,所以片酬也没什么要求。   最后一条被席桐给敲了一下,他这才想起来,公司的收益跟他们的片酬成正比,所以很多时候会出现艺人想演戏,但是公司嫌钱少不给接的情况。   苏安跟他也算熟悉,笑道:“不会有太多角色给你,而且我们公司的规定你可能也听说过,你签了我们的公司也不一定能上我们的戏,尤其是你现在的情况,这三两年内都不太可能上大荧屏。电视剧的角色给你留意,不过电视剧有它的好处,片酬高,来钱快。”   杨炯道:“都行。”想了下仍犹豫道:“那会不会需要配合什么炒作?我这已经成家了……”   苏安坦白道:“你以为想炒就能炒呢,包装宣传制作样样都是钱,找好的团队拍一套写真宣传照就要十几万。你现在二十好几,放在圈里已经算老了,可塑性不行,结了婚也不吸粉,这种签约形式,真要炒作包装也是要自费的。”   杨炯这才放下心来,不炒作不营销,不会有人追在自己后面扒这个扒那个,还能拍戏锻炼演技,算是自己的一技之长,而且现在有了大公司做靠山也不怕被欺负,简直不能更完美。   他在外面游玩的计划没完成,回来前倒是在公司拍了一套写真照。摄影和化妆团队都是顶级的,身上的衣服也都是公司提供,各种或知名或小众的时尚单品,杨炯做了发型一一换上,效果竟然相当不错。   这组写真拍完还不能发,杨炯存了两张自己最喜欢的,没事就拿出来看看。周一回家,显摆给傅惟演看。   傅惟演不由啧道:“是挺不一样的,这么一捯饬都不像你了。”   杨炯道:“那当然了,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外套还是席桐刚买的呢!”   傅惟演不太懂时尚品牌,只会看搭配顺不顺眼,布料如何。这会儿瞅了眼,又拿手指放大了瞧,忍不住嘀咕道:“看着质量也不咋地啊,这么个衣服借啥,咱自己买一打。”   “……”杨炯看他那样简直笑死,拍着他的肩膀严肃道:“做人不要太浮夸。这外套顶你小医生三个月工资呢!”说完又有些郁闷,叹了口气道:“这次好不容易狠狠心想自己出去玩一趟了,结果天天忙着跑腿儿办手续,一天都不得闲。”   傅惟演若有所思,过了会道:“再等几天,你拍戏那几个月我没休假,正好还攒了不少,过阵子医院里不忙了,我看请假能不能批下来。”   杨炯一愣,傻乎乎地问他:“批下来了要干嘛?”   “陪你出去走走,”傅惟演道:“去爬爬山看看海……”   杨炯没想到还能这样,心里高兴,嘴上却忍不住道:“什么山啊?”   傅惟演不明所以。   杨炯斜眼瞅他:“是不是又是什么,那年一起爬过的没开发没商业走了几步还崴脚了的原始森林啊?”   傅惟演:“……”   韩韬的短信十分详尽且琐碎,俩人一块做过事几乎列举了一大半,很多连傅惟演自己都忘了。他当初点开的时候看了眼就关了,本来没当回事,这会儿见杨炯在翻旧账,忍不住警惕。忙回头翻翻想看看还有什么。   杨炯看他动作,却在一边幸灾乐祸地啧道:“晚了,都存档了,一样样儿的来吧。”   傅惟演垂死挣扎,问他:“怎么来?总不能放着好好的家里不待,大冷天去自习室背书吧。”   “那个先跳过,”杨炯从衣柜里翻翻拣拣,找出几件旧衣服来,又从一旁扒拉出一个巴掌大的小针线盒,给他一块儿扔跟前,支使道:“来,手艺活儿亮一个。把扣子给钉了吧。”   傅惟演:“……”   傅惟演天天干着缝缝补补的活儿,没想到回家还能用上。认针穿线,一边嘀咕这衣服太破了有空去买几件好的,一边三两下把扣子给挨个钉牢了。   杨炯原本只是跟他闹玩,经过这事才发现了傅惟演还真有项未经开发的技能。他一边忍不住赞叹这针脚搁古代都能当女红师傅,一边吐槽他为什么刀工这么差。   傅惟演十分冤枉:“我们那刀又不是切菜的。下刀准不代表能跟你似的连刀切。”   杨炯恍然大悟,道:“哦,我懂了,术业有专攻。”   他这便慨叹完,隔天就在网上下了个几个单,纯棉布料亚麻布料各色混合买了一堆。   杨炯早就想弄几个抱枕,他平时喜欢装扮家里,但上次跟雷鹏去商场买的时候那抱枕死贵,最后咬咬牙狠狠心,才舍得买了俩。现在家里有个手巧的,顿时被他抓了来当劳力。   傅惟演再回家,就见杨炯会眼巴巴地瞅着他,然后拿着网上的抱枕图片腰靠图片给他看,看完了再给他核算成本,网上一个抱枕要68,自己做的话布料也就七八块,枕芯不到二十,一下省了好多呢。总之翻来覆去,就是想要。   傅惟演说什么没想到自己下了班还要做女红,好在工程量很少,三五分钟就忙完。   他做这些的时候喜欢拿着针线去餐厅做,缝几针看一眼在厨房忙活的人,杨炯在里面切菜炒菜,他就在外面闻着香味慢悠悠的忙。这样一连过去半个多月,家里简直抱枕成灾,纯色的条纹的印花的,红黄蓝绿一应俱全,沙发上站了一排,四个餐椅上一边一个,床上好几个,连次卧和书房都有了。   渐渐地杨炯对抱枕过了热乎劲了,又迷上了教傅惟演写字,理由是傅惟演跟韩韬在一块上了那么多晚自习,跟自己可没有共同学习的时间。   傅惟演简直目瞪口呆,刚开始不敢反驳,等看着杨炯挺兴奋地开始买文房四宝,一到周末就把书房布置的跟要做法似的,铺毛毡摆墨蝶,还要在一边焚香,就忍不住怀疑他是找借口自己折腾着玩。   那怎么办呢,反正时间也不多,每周也就两个小时,练就练吧。   傅惟演的字怎么写都是一团糟,倒是家里的抱枕不知怎么越来越少,后来再去两边家长那,他才在傅妈妈那看见俩,在傅海林那看见俩,去杨佩琼家过周末,猫窝里还有俩。   傅惟演起初还挺高兴,觉得再也不用在家里看见这些个小东西了,那么占地。等看到猫窝的时候才忍不住生气,他看那猫本来就不顺眼,见他霸着自己的东西,伸手就要往外拿。小奶猫这段时间天天吃饱就睡,个头大了,战斗力也飙升,一看他伸手拿自己东西顿时炸毛,一个翻身起来吹胡子瞪眼地呲牙吓唬他。   一大一小紧张地对峙,杨炯听着动静赶过来,劝傅惟演不行,那猫又听不懂人话,最后只得从猫窝里拿回一个,糊弄着给他们扯平。傅惟演拿手捏着看了看,却又嫌弃上面有毛,没好气地给塞了回去。   杨佩琼这才知道抱枕是傅惟演手缝的,她有些难以置信的拿回来看了看,啧啧称奇,把傅惟演好一段夸。等后者被夸的又高兴又有些不好意思了,杨佩琼才扭头训斥杨炯:“这孩子太胡闹了,小傅好不容易做的你怎么能给乱扔呢?”   杨炯却道:“他喜欢着呢!”   杨佩琼不解其意,只敲了他一下,傅惟演却知道怎么回事,等俩人往家走了,犹豫半天,忍不住跟杨炯道:“韩韬那气儿你还没过去啊?”   杨炯心里已经不在意了,只是傅惟演这人太会占偏理,平时小聪明贼多。唯独在这件事上大概闹怕了,一点儿都不反抗。因此杨炯有时候会忍不住捉弄他一下。   这会儿傅惟演一本正经的问出来,杨炯便问:“怎么了?”   傅惟演想解释,但是能说的以前都车轱辘说过很多遍了,这会儿想了想,只干巴巴道:“没怎么。”   杨炯扭头看他一眼。   傅惟演眼巴巴的看着他,见他神色平静,小声儿道:“……就是,委屈极了。”   杨炯心里暗笑,又想起刚刚杨佩琼夸他的时候他那表现,琢磨了一会儿说:“也不全是吃陈醋,这些事情又不是没意义,你没觉得你现在书法好很多了吗?”   傅惟演一手烂字,毛笔字贴才写了几张,有些惊讶地问:“真的吗?”   杨炯点点头,严肃道:“真的,进步很大!你挺有天分的。”   傅惟演不觉犹豫,他还真挺羡慕杨炯那一手字的,这会儿自己又琢磨了会儿,冒出来一句:“那就……再委屈几天?”   他这边暗暗有了点兴趣,回家给字帖拍了照发朋友圈里装逼,又配字说自己以后要开始练字了!老婆的字太棒,自己要争取赶上。   结果他这边牛都吹出去了,杨炯那边却收到了通知——来年开春有部谍战剧开拍,现在片方拟邀最具票房号召力的新晋影帝做男主,杨炯有幸被公司推荐出演其中的一位配角,下周试镜。 第80章   谍战剧的策划方是一家知名的电视剧专业制作单位, 口碑很好,出品过不少颇有影响的长篇剧。这次主要演员都已经定了, 杨炯的通知最晚,等试镜结束后他才知道自己又是捡了个漏——这个角色是原本是赵铭极力争取给乔乔的, 只是后来导演突然改了主意, 想找个有酒窝的, 正好纪晓跟导演熟识, 便顺口推荐了他一下,随后苏安紧接着跟上联系,两天时间就把这事定了下来。   杨炯试镜挺成功,之后苏安提醒道:“这次的主演可都是实力派老演员, 你回去好好揣摩下角色,最好再报个班练练台词, 这位导演一直都是现场收音的, 你要台词不行被换也是分分钟的事儿。”   杨炯点头记下,回家后就开始考虑报班的问题。   滨城本地也有,因为有影视基地,所以形形色色的培训班也越来越多。杨炯去了几家市里的, 发现多是挂羊头卖狗肉的在忽悠人, 最后好歹打听到一处,是影视城那边的一个学校, 规模不大,但是雷鹏一个朋友的朋友的老师在那任教,还算靠谱。   杨炯麻烦人给捎了话, 又提着礼物去老师家拜访。正好那老师想趁着寒假开个小课程赚外快,于是又招呼了另几个咨询过的学生,敲定了每周二四六上课,学费不低,但是内容紧凑。   杨炯自己高高兴兴定了,回家后却又唉声叹气,傅惟演下班回来,问他:“又怎么了啊?”   答要去上课了,但是离着太远。   傅惟演没复杂心思,还在那心疼他,叨叨着离这么远来回跑多辛苦啊。冷不防杨炯接着他的话茬道:“对啊对啊,尤其是一早一晚还要做饭……”   这下傅惟演明白过来了,把人拉过来好一顿敲,最后定了,做饭洗衣一三五归杨炯,二四六则归他,星期天俩人都休息,要么去杨佩琼那蹭饭,要么去傅妈妈那蹭饭。   小两口从来没这么勤快过,定期上门骚扰,吃了午饭也不走,并排瘫沙发上拍着肚子等晚饭。杨炯觉得平时傅惟演去看傅妈妈的时候少,起初便只往那边去,谁知道几次下来傅妈妈倒没那么热情了——她平时要忙公司的事情,也就是周末才和人约着逛街做脸,以前傅惟演几个月不回家一趟她自然稀罕的不得了,现在这俩人每周日都过来了,她又远香近臭,觉得太频了。   傅惟演白天被撵了一次,回家后很生气,跟杨炯道:“还是咱妈好,咱妈从来不嫌我烦 。”   杨炯觉得好笑,伸手给他顺顺毛,问他:“咱哪个妈?”杨炯平时习惯把你妈我妈你爸我爸的区分的很清楚,一开始是觉得自己跟傅家爸妈始终有点距离,后来则是为了好区分,反正又不能喊婆婆,更不能喊丈母娘……   傅惟演却不,喊谁都是咱妈咱爸。这会儿杨炯问起来也不嫌麻烦,在后面补充道:“咱杨妈。”   杨炯啧了声:“可不,你杨妈巴不得天天给你做好吃的补身体呢,你们现在这科室可比原来清闲。”   傅惟演说:“不清闲哪来的空给你做饭,不过也不好,挣钱就少了,以后万一你红了你可得养我。”想了想又道:“要不……让咱妈过来住?”   杨炯冷不丁他提起这个,惊讶道:“为什么啊,怎么想起这一出了?”说完自己前后一联想,顿时明白了:“让我妈过来给咱做饭吗?你也太会使唤人了。”   他说完不当回事,却又被傅惟演拉住。   傅惟演犹豫了一下,低声道:“那天我听见咱妈跟你大姨说的话了。”   杨炯他大姨最后还是住了院,溃疡性结肠炎,还挺严重。傅惟演忙前忙后帮忙办了住院手术,最后老人的儿子却没过来,只有杨佩琼跟在一边照顾。傅惟演跟这个大姨不熟,但担心杨妈妈有事需要他帮忙,因此下了手术后跑到那边看了一眼。   刚走到门口,就听他大姨在那哭养儿子没用,供出来读了书买了房娶了媳妇了,结果自己落得这么个下场,自己不如死了算了。   傅惟演正犹豫要不要进去,就听杨佩琼劝她说:“别说这丧气话,你现在都这样了,就顾好自己吧。你家这个不孝顺,那我家炯炯倒是挺好,但是能怎么样呢?我不也一样是自己住。”   他大姨问:“你要是病了他能不管?”   杨佩琼叹了口气,道:“我要是躺这了,炯炯肯定来。可是以后还有那么多年呢,平时就没大病,头疼脑热的不也得自己过?有时候胃口不大好谁还管了?腿脚跟不上趟,桶装水不还是自己搬,这个那个费不也是得自己跑腿?所以说这人一上岁数,就跟老房子似的四处漏风了,孩子不孝顺指望不上,孩子孝顺了也不能太靠他,还是得自个照顾自个,想得开。”   那边又问:“那你跟孩子住一块啊。”   杨佩琼沉默了一会儿,道:“年轻人想法跟咱不一样,住一块矛盾就多,而且人家那边也有爸妈,我住过去了算怎么回事。他们小两口好好的就行,我就不去添乱了。现在也不求别的,我少生病就是对他们最大的支持。”她说完想起往事,又感慨道:“我这来医院没几回,头回是炯炯他爸,再就是他爷爷,现在又过来陪你……你可好好的,好死不如赖活着。”   姐妹俩又对着唏嘘了一会儿,傅惟演在外面听了大半,心里也有些难过。   他想起杨炯以前执拗的说要跟他妈住一起,那时候他们俩互相嘲讽,他说杨炯结婚就是为了找人给伺候他妈,杨炯说他独生子“独”惯了,只会索取却不舍得付出。只不过这一点上杨炯始终属于弱势,因为现在周遭的人已经没有谁会和家长住在一起了,后来杨炯渐渐不再提起,傅惟演还觉得理所当然,现在再看,才知道杨佩琼是主动提出的。   可是两辈人分开了,杨佩琼随着年龄增长而遇到的问题却不会消失,只是她选择了自我承受而已。   傅惟演对杨炯道:“我觉得咱妈其实挺没有安全感,你看我妈我爸多少是个伴儿,家里也有保姆阿姨。可咱妈是自己一个人,想想万一哪天摔一下碰一下,都没人知道,多可怕。”   杨炯心头一暖,亲了他一口道:“那你说怎么办?”   “让咱妈搬过来?”傅惟演迟疑道:“我把书房收拾一下,腾出来做卧室也可以。”   杨炯思索了一会儿,最后说:“还是不要了,住一块问题的确很多……要不然回头我问问她,要是行的话就搬到离咱近的地方住吧。”   “行,”傅惟演痛快道:“我看看小区里有没有合适的二手房。”又道:“没有二手房卖的话租一个也行,到时候你们家那边也租出去,来回一填补,没多花多少钱,这样还方便。”   他们俩商量定了,对杨佩琼一说,后者起初摆手拒绝,杨炯又沟通,最后终于答应了。   年后不久,杨佩琼就搬进了新房子。   小区里暂时没有合适的二手房,傅惟演好歹看上了一个往外出租的,就在自己这幢楼后面,户型一样,精装修,已经放了两年了还没人住过。只是有一条不爽,房东提出不让养宠物,因为家里的沙发和床都是真皮的怕被抓坏。   傅惟演纠结得原地转圈,又觉得那房子实在好,最后仍是签下合同,杨佩琼搬家的同时,他也大眼瞪小眼的把那只对头猫接回了家。   不过这之后他也的确得了许多无形的好处——杨佩琼隔三差五的就会给他们送好吃的,尤其是杨炯忙的时候,她多半会过来帮个忙给做个饭。傅惟演心里感动,又觉得杨妈妈简直对他太好了,喊妈喊的比谁都甜。后来他偶尔买东西,不管吃的喝的用的,都是自己家一份杨妈妈家也一份。反倒是他自己亲妈受了冷落,都是杨炯惦记着隔三差五给那边送东西。   -   四月份《逆旅》终于开始播出,每周一到周五播,一天两集。   首播的这天杨炯已经去了外地拍戏,傅惟演下班后喊了杨妈妈,一块过来看电视。   一老一少都是正襟危坐,提前半个小时开始拿着遥控器准备。   傅惟演坐了会儿觉得不够,又拿着手机开始挨个给人打电话,跟念广告词儿似的:“今晚八点半啊,调好台了没?对对对,也别太早了,等快到点的时候再开电视,要显出是专门看这个的!”   通讯录上不管是谁,看也不看的挨个打过去。   老李说:“老大,我在值班呢,怎么看电视?”   傅惟演立即道:“病房里啊!I区病房那么多小电视呢,你快去谈谈!”   老李气的不行,干脆给他挂了。   傅惟演不屈不挠,又往下,冷不丁戳到了韩韬那。   俩人已经很长时间没联系了,韩韬有些疑惑,口气里却又带着点惊喜,问他:“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啊?”   傅惟演愣了一下,顿时后悔自己干嘛不多看一眼,又怕说多了被拿去做文章,干脆把电话递给了一旁的杨佩琼。   杨佩琼听他打了十来个了,这会儿拿过手机愣了愣。   傅惟演忙指了指一旁的洗手间。   韩韬在那边催促道:“傅惟演?闹什么呢?”   杨佩琼没多想,顺口道:“小傅闹肚子了。”   “……”韩韬哦了一声,心里暗自诧异这女的是谁,傅惟演他妈?于是笑着问道:“那他给我打电话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杨佩琼道:“哦没啥事,他在这挨个喊人看炯炯演的电视呢,刚好到你这了。”又学着刚刚傅惟演的话问:“你知道吧?八点半,上海或者江苏都行,别调太早了,快开始演的时候再开电视。”   韩韬:“……”   一会儿傅惟演出来,杨佩琼把手机交过去,还问他:“刚刚那么说行吧?”   傅惟演连连点头,:“行!特别行。”想了想,又给韩韬名字前面加了“ZZ”,让他自动排到了通讯录最后。   《逆旅》播出的第一天,收视率是0.7。这部剧唯一能撑票房的就是席桐,可是前期宣传没有很多,题材剑走偏锋受众窄,粉丝也不是全都买账,所以首播的收视率还不如乔乔之前拍的那个《新娘》。   傅惟演忍不住有些着急,在朋友圈里发了逆旅的剧照,洋洋洒洒发了一大通评论,从服装到道具挨个夸了一边。发完觉得不够,又登上微博开始写剧评。   这一写顿时一发不可收拾,他这次看《逆旅》虽然主要是为了杨炯,但不得不承认剧的本身也有很多闪光点。纪晓的自有风格,里面服饰场景的布置,每个人的神态和反常动作……   傅惟演不想夸杨炯夸的太明显,于是每天一篇评论,最初只是文字,后来觉得不过瘾,跟人学会了带着图,还加上了表情包。内容也从单纯的夸赞开始往解密方向偏,只是无一例外的,最后都会加上一句对杨炯的表白。他平时不好意思说,到了网上倒挺奔放,每次张口闭口都是“杨炯杨炯我爱你!”   《逆旅》播出第十集 的时候,收视率慢慢上涨,突破了1。之后有个悬疑推理的大V号不知道怎么看到了他的解密推测,一时感兴趣转发讨论,引起了一波讨论。席桐的粉丝开始给力,剧方又买了热搜,开始发各种通稿……   越来越多的路人开始表示看了几集,感觉还不错。收视率也眼看着每天稳步上升,等播出过半的时候,官博开始发现场的花絮。每次都是十几二十秒的镜头,多半是在拍席桐。   傅惟演白天忙,只能中午或晚上休息的时候偷空看一眼,席桐的粉丝看的心满意足,在下面排着队的表白,高兴的嗷嗷直叫。他则是来回瞅着后面杂乱的背景,看看有没有杨炯的影子。   好歹功夫没白下,最后的一场花絮大杂烩,终于有了杨炯的部分。   这花絮是被人剪辑到的一块的,每个镜头只有很短的几秒,傅惟演瞪大眼,看到杨炯的一场戏要扑在地上,地上没有防护垫,他扑了三四回,起来的时候胳膊擦破好大一块皮。   又看到杨炯感冒了,在一边不停的擦鼻子,眼睛和鼻子都发红,跟个小兔子一样。别人问他:“杨炯你感冒啦?”   杨炯忙回头朝人鞠躬笑笑,点头道:“嗯,有点。”   晴天杨炯在一旁帮道具搬箱子……雨天给场记妹子打伞……   夜里拍吻戏那天,冻得发抖,起来先跟每一个工作人员鞠躬说辛苦……   最后的一幕是杨炯凑在镜头前,问后面的人:“这机器没开吧?”   后面响起席桐的声音,忍着笑,道:“没开。”   杨炯随即高兴的不行,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哼着歌理头发。   席桐问他:“怎么这么高兴啊,看你哼了半天了。”   杨炯照照左脸问:“有吗?”又偏过右脸:“有吗?”他自己毫不知情,在那搞怪。   席桐继续问:“今天拍戏感觉怎么样?”   “很棒!”   “过瘾吗?”   “过瘾!”   “喜欢拍戏吗?”   “……”杨炯哈哈大笑,连连点头:“喜欢!特别特别喜欢。”   席桐也跟着笑:“你天天都这么说,怎么今天就高兴成这样了?”   杨炯左右看看,没忍住,凑过来小声道:“今天我家属来了啊!”   镜头抖了一下,席桐问:“你家属长什么样?给我们描述一下?”   杨炯的胳膊左右开弓,拉到最大,嘚瑟道:“我家属这么这么帅!”又上下比划到最大:“有这么这么英俊……还有这么这么可爱……”   傅惟演在这边突然脸红。   那边席桐好像笑了,镜头有些不稳,杨炯拍他:“好好端着,我再照照脸,一会儿走啦。”   席桐哈哈大笑,逗他:“要不我跟你家属换一下的话呗?咱俩凑一对。我也挺帅挺可爱的。”   杨炯动作都没停,哼道:“不要。”   “为什么?”   杨炯抿着嘴嘿嘿直笑,一会儿衣服整完,他躲一旁悄声打电话。这边席桐还想继续聊,就见杨炯挂掉电话远远地朝他摆手笑笑,扭头就跑开了。   镜头下杨炯的姿势有些搞笑,摆着手像是鸭子划水。   傅惟演知道他是开心的,那天他百米冲刺似的一口气冲到自己跟前,眼神专注,笑的特别欢,阳光跳过他的头发,最后都落到了他深深陷下去的酒窝里,他的整个人都是明亮的。   也是那一天,他累急了在一旁睡过去,杨炯等他醒来,低声跟他商量道:“……要不我就不拍戏了吧……”   《逆旅》播完的这天正好是六月份,最后的收视率平均是1.9,虽然算不上大火,但口碑不错,也远超了制片方的预期,算是上半年影视剧圈的一匹小黑马。剧里的人不乏演技精湛的新人,这下一批人一炮而红,就表现而言杨炯并不算突出,他和席桐都只能算是超出自己现有水平的超常发挥,但离着真正的实力派也很远。   六月中旬杨炯拍完了谍战片,回家又呆了两个月。物业公司那边管长了,也不再像最初那么紧张,时不时的过去看一下就行,他在家的时候仍是包揽了大部分的家务,每天换着花样做饭,唯独不愿意收拾猫砂。   对头猫的吃喝拉撒都成了傅惟演的活儿,他起初还讨价还价,跟杨炯商量能不能拿着洗衣服拖地来换,后者不准。最后他只能把气撒到猫身上,每次干活玩都要指着对方威胁,不听话就把你扔了,自己出去流浪去吧!   那猫丝毫不惧,还养成了一个坏习惯——饿了就敲饭盆,爪子从侧面一拍,敲的饭盆哒哒哒直响。再后来变本加厉,饿了敲,渴了敲,傅惟演休息在家耍流氓的时候,杨炯一出奇怪的动静,它也敲……跟打拍子似的一直敲到有人过去看它。   傅惟演差点让它敲萎了,又纳闷这家伙怎么不发情。后来有天提着它去洗澡,看到猫肚子下的两个蛋蛋才明白过来,气得在洗手间里嗷嗷直叫,非说这猫成精了,不惦记猫惦记人,又说家贼难防,要带它去阉了。   杨炯之前就想着带它去绝育,总是因为这事那事被耽误,这次正好有空,哭笑不得的跟他达成共识,又咨询了宠物医院。准备好后俩人风风火火地去,傅惟演看着相当解气,等蛋蛋割完了,小猫麻醉没醒,眼睛无神,头一下一下磕着的时候,他又突然心疼了,在一边红眼眶。   杨炯把人拉到一边说他:“快别闹了,你还是个外科医生呢,平时病人不也麻醉吗。”   傅惟演眨巴眼:“那人又不会脑袋一瞌一瞌的……”又嘀咕道:“为什么不给喵气麻啊,你看那个人的怎么就醒了……”   他自己也知道公猫割蛋蛋手术太小,两分钟就搞定了,医生说不用气麻是好心建议。这会儿稍稍嘀咕了一会儿,也想起了平时自己被病人埋怨,不觉失笑。   回家的时候小猫的待遇前所未有的好,俩人给他买了一堆罐头堆着,老鼠玩具四五个,逗猫棒批发似的一大把,还从宠物店弄回来一个超大的猫爬架,杨炯给他装了,放在了书房里。   傅惟演一趟趟的往外摆买的东西,对头猫麻醉渐渐醒了,摇摇晃晃地过来玩。傅惟演突然一停,撇下它又去喊杨炯。   杨炯擦着手出来,笑着问他:“又怎么了?”   傅惟演的手塞在上衣的内兜里,使劲捂着,神神秘秘道:“给你看个好东西。”   俩人刚刚就去了宠物店,杨炯也没记得他去买别的,看他这样忍不住好奇,笑着抬眼瞧他。   傅惟演道:“你不能不喜欢。”   杨炯应下:“喜欢喜欢,你给我什么都喜欢。”   傅惟演看他一眼,又说:“必须收下。”   杨炯笑的不行,仍点头:“收下收下。”   他说完觉得傅惟演好像有些扭捏,探过头去看,就见后者一掀衣服,用手按着心脏道:“……给,我的心。”   杨炯:“……”   俩人嘻嘻哈哈,你挠我戳地闹了半天。   楼下树影微落,小区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栽了大片月季花,艾玛汉密尔顿夫人独占了一块地。   后来杨炯拿这花当了自己的头像。他去进修班上学,去拍戏,去颁奖礼,又或者朋友聚会,不管什么时候,别人问起来这是什么,他都笑着跟对方解释:这是我爱人。   傅惟演要更直接,他偷拍了一张杨炯喂猫的北影照,镜头里杨炯穿着家居服,轻松惬意,等着罐头的猫却警惕地直视镜头,威慑力十足。   傅惟演把朋友圈头像换成这个,又发信息道:照片里这人有着无边的法力,见者必须笑脸相迎,要不然傅惟演和大王喵is watching you……   过了会儿自己又打补丁:“are watching you……”   评论里一片“哈哈哈哈哈”。   有人问:“watch多久啊?”   傅惟演回复的很快,道:“一年又一年”   ——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了,鞠躬!   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和鼓励,么么哒o( ̄ε ̄*) 本书由 刺猬扑扑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