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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想婚姻》
作者：荧夜


插图：岚草
出版社：威向文化
ISBN：	9789862969441
出版日期：2017/04/12

——上部文案——
因为一档名叫《假想婚姻》的真人秀，
自偶像团体单飞的江凌，
跟国内当红男演员沈霄成了情侣──
假的，却不小心来了个假戏真做。
 
沈霄成名已久，声势如日中天，
对江凌的态度却万分温和，
江凌不明白沉霄为何对他如此在意，
直到意外发现这比自己大八岁的男人，
竟然是……他的粉丝？


——下部文案——
沈霄从没想过自己会对男人动心，
一栽就是全心付出无法自拔。
他知道江凌并不爱他，
这段有期限的交往似乎结局已定。
 
江凌已习惯不须考虑任何人的生活，
但对于为他付出一切的沉霄，
却无法真的做到毫不在乎。
他不知道什么是人们所谓的爱情，
只清楚明白沈霄牵动他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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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江凌走在路上，发觉有路人在看自己，下意识地露出了微笑，那个与他擦肩而过的女孩登时露出了激动的表情，但目光却停留在他身后，没有过来。
　　原本身后正在跟拍他的摄影师绕到前面，镜头对着他的脸，跟在旁边的工作人员问道：「现在感觉怎么样？激动吗？」
　　「我也不知道。」江凌有点不好意思地瞧着镜头，「以前没见过沈先生，现在有点紧张。」
　　他想到这里，登时又回想起出发之前，经纪人千叮嘱万交代，无论如何都必须打起精神，用最慎重的态度对待这个节目。
　　其实不用经纪人叮嘱，江凌也会这么做的，毕竟沈霄是本国声势最高的男演员之一，虽说并无著名的代表作，也不曾得过什么奖项，但光是那张脸就能弥补一切不足。
　　即便对方的歌唱实力与演技都一直停留在勉强合格的水准，那也不妨碍沈霄的人气持续看涨，从出道到现在，已经过了十年，但沈霄声势不坠，完全是传说中的人物。
　　与一般男星不同，沈霄从出道以来就只拍电影，从来不接主角，谢绝出演各类电视剧，当然也不会上综艺节目，因此这一次参加《假想婚姻》，可以说是十年以来唯一一次见到沈霄出现在电视上的机会。
　　关于沈霄的传说实在太多，江凌出道数年，也听说过一些传闻，比如沈霄的兄长是在地产业极为有名的沈霆，沈霄之所以这些年来都能避开媒体追逐，与这位以雷厉风行闻名的兄长脱不了关系。
　　沈霄平日深居简出，除了代言过几个品牌之外，也会不时接拍公益广告，这一次的节目虽说是真人秀，但与公益还是能勉强扯上一点关系。
　　打从几年前，婚姻法经过修订，不再以双方性别相异为缔结婚姻的必要条件后，隔年正式实施修订过的法条，同性婚姻便渐渐普及于社会。
　　尽管民调显示，赞成婚姻法修去性别限制的人口约占全国七成，实际推动法案也成功达成修法目的，但因为宗教信仰或个人好恶而对此抱持反对态度的群体依旧存在。
　　为了因应这个问题，政府特地编列预算，补助各类相关活动与影视创作，这一次的节目便是出于这种目的才设置的，也正是因此，才请得到沈霄。
　　据闻沈霄接下这个节目时，甚至表明愿意不取分文，不过制作人并没有同意，两方协商之下，沈霄只收象征性的些许酬劳，连车马费都不会另外支领。
　　这样一来，节目制作在预算上就宽松了不少。
　　「你想过第一次见面要说什么了吗？」
　　走神的江凌清醒过来，开玩笑道：「还没有，这种时候是不是应该要准备什么脚本之类的让我背起来？」
　　「《假想婚姻》是没有剧本的，一切都看主角临场发挥，私下商量要做什么都可以。」
　　工作人员也跟着笑了，只是声音没被录进去，等到后期制作才会另外加上字幕。
　　江凌表明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并不是说谎。
　　他跟沈霄不同，之前是名为「Narcissism」的偶像团体中的一员，后来团体因故解散，江凌的人气在「Narcissism」内原本就是最高的，经纪公司便安排他单飞。
　　单飞以来，江凌发过两支单曲，成绩不俗，原本应该继续在舞台上演出，但是经纪公司收到了上节目的邀请，江凌多方考量之下，决定接下这个节目。
　　要说是节目其实也不太恰当，这是一档真人秀，主打内容是由数对圈内俊男美女作为组合，扮演夫妻体验生活，让观众一窥明星谈恋爱的模样。
　　每对组合延续的时间或长或短，时间长的话甚至可以超过一年，而沈霄与他在事前已签订合约，录影与播映仅有六个月的时间。
　　在这六个月内，江凌将与沈霄扮演伴侣。
　　江凌想到这里，倒不觉得抵触。
　　他的观念跟这时代大多数的年轻人差不多，并不认为同性恋是原罪，也赞成婚姻法修去性别限制，后来接到邀约，当然也不会感到厌恶，反而很有兴趣。
　　这档节目名叫《假想婚姻》，收视长红，连续播映数年，早已成了目前最热门的真人秀之一，能上这个节目，有固定的收视率，就意味着固定的曝光率，对於单飞不久的江凌而言，是相当不错的助力。
　　沈霄与江凌地位名声都差距不小，两人合作的话，不管是出于关注人气或其他角度，得益较多的人都无疑是他。
　　况且，沈霄只接受少得几乎可以忽略的酬金，多余的制作经费有一部分挹注到他的酬劳，于是江凌最终以一个超乎想像的价码接下了《假想婚姻》的合约，这也是他最初答应的原因之一。
　　……江凌需要钱，而且是很多钱。
　　踏入咖啡厅时，江凌整个人都愣住了。
　　眼前的场景跟他想像中简单的画面不同，目光所及之处填满了香槟玫瑰，咖啡厅早已被包下，他往前走去，便见到了坐在窗边等待自己的男人。
　　沈霄抬眼，朝他微微一笑。
　　这一瞬间，江凌真切地感受到对方为什么能在演技平平的前提下红到这种地步，那张脸毫无瑕疵，五官没有精雕细琢的痕迹，而是浑然天成的完美，就连他也不禁多看了几眼。
　　「你好，沈先生。」
　　江凌伸出手，与对方握了一下，终于开始感受到直面陌生人的尴尬。
　　「不用客气，叫沈哥就可以了。」沈霄凝视着他，唇角始终噙着一丝笑意。
　　对方态度从容不迫，江凌微微放松，这时才注意到摄影师跟了过来，镜头对着他们。
　　「这是你准备的？」工作人员问道。
　　沈霄点了点头，江凌微怔。
　　他以为这是工作人员准备的，一度觉得这真是大手笔，现在知道不是，不免感到困惑。
　　沈霄看着镜头，「今天是初次见面，总要让人留下深刻印象，这些花就算是我的心意吧。」
　　江凌嘴角一抽，「这么多花最后要怎么处理啊……」
　　沈霄似乎被他问住了，过了半晌，才为难道：「我等会开车送到你家去？」
　　江凌一时无言以对，呆呆地望着对方。
　　沈霄这才笑了起来，「开玩笑的，这些花本来是要制作成香精的材料，我只是借来用一下，等下会有人来处理，你带这束花回去就行了。」
　　对方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上仅有寥寥数枝玫瑰的花束递了过来，示意他收下。
　　江凌接了花束，不免松了口气，也有心思开玩笑了，「我刚才还以为是真的，那么多花，我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处理。」
　　沈霄登时笑了起来，两人又聊了几句，江凌终于放心了。
　　跟经纪人所说的一样，沈霄确实是个很好相处的人，至少不会摆出那种高高在上的大牌姿态，这点十分难得。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这时工作人员小声道：「你准备的惊喜呢？」
　　最初接洽节目时，制作人表达得很清楚，江凌与沈霄之间的互动没有详细剧本，但大体上仍有模糊的蓝图，拍摄时工作人员会给予指示，也会准备一些如旅行或约会的任务，以免节目本身过于无聊或失序。
　　初次见面前，他就已经收到了必须在当天有所表示的消息，当然不可能毫无准备。
　　江凌望向面前的男人，深吸了口气，把放在衣袋里的绒盒取了出来。
　　沈霄先前一直是游刃有余的神态，这时也不禁愣住了。
　　绒盒里是一对银戒，造型十分简洁，没有任何商标，只有戒指内圈刻了今天的年月日，江凌拿着绒盒起身，在沈霄面前单膝跪下，单手捧着盒子，等待对方回应。
　　对方久久没有动静。
　　江凌有些诧异，抬头一看，才发觉沈霄脸上的诧异还未褪去，些许潮红慢慢泛了上来；对方一句话都没说，但录影却还在继续，江凌不得不开口：「这是我自己做的……做得不好，如果你愿意收下的话……」
　　因为紧张，他甚至不小心咬到舌头。
　　事前江凌听说过，《假想婚姻》中期或后期计划会让他们举行婚礼，当时他考虑过这点，决定在初次见面时求婚，他不是那种能控制场面或轻松搞笑的角色，所以只能考虑观众想看什么，从中发掘自己能做到的事情。
　　仔细想想，这是有点冲动……不过自己都单膝跪下了，至少诚意应该是够了。
　　江凌这样想道，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当然愿意。」沈霄终于回过神来，脸上依然泛红，仿佛极为羞赧，「抱歉，我一时没想到会被求婚，吓了一跳……」说着匆匆接过绒盒，同时将江凌扶了起来。
　　江凌有点意外。
　　传闻中沈霄演技平平，不过这时展现出的表情却相当真实，连江凌都差点信以为真，显然是为了节目录影而早有准备。
　　他没有多想，对着镜头解释一番，这对戒指是他亲手制作，为此还特地参与了手工银饰的课程，耗费一下午制作这份礼物。
　　沈霄在他背后笑得愉快，看起来相当高兴。
　　两人在镜头前为彼此戴上戒指，沈霄将手指搭在他的手背上，让摄影师拍对戒特写，尽管是初次见面，但相处时也谈不上僵硬，至少还能稍微说笑几句。
　　看来……这个开始还算不错？
　　江凌一边想着，一边对面前的男人展露微笑。
　　在初次见面后，两人按照企划，一起用餐。
　　沈霄的演技比想像中好，那种时不时悄悄看他又不免局促的感觉表现得很好，毕竟也是演了十年电影，经验不少。
　　因为事前双方都读过彼此资料，要找到两人都感兴趣的话题其实不难，江凌渐渐恢复镇定。
　　不得不说，沈霄很会挑选话题，言语也很风趣，从他上次发行的单曲MV拍摄地说起，一路聊到喜欢的球员，结束时，江凌甚至感觉到些许意犹未尽。
　　他心底有点庆幸，沈霄很好相处，看来接下来半年的工作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
　　录影结束，沈霄与江凌道别，随即转身上车。
　　上车后，沈霄脸上无懈可击的温柔笑容登时碎裂，露出了底下压抑着什么一般的扭曲脸孔。
　　坐在驾驶座上的温远瞥了他一眼，「你可以不用装了。」
　　「江凌送我戒指！」沈霄脸上满是激动，面红耳赤，嗓音颤抖，「他竟然向我求婚了！」
　　「好好好，我知道，你很激动。」温远习以为常地安抚他，「冷静一点，这只是惯例而已，单膝下跪求婚也不过是节目效果，你别自作多情。」
　　「我当然知道！」沈霄脸上红潮未散，呼吸急促，「但是那跟这是两回事……他送了我戒指！我这辈子都不会摘下来！」
　　「如果你的粉丝看到你这副表情，恐怕会后悔竟然迷恋过你。要是江凌肯为节目牺牲一点，让你亲一下的话，你是不是就要心脏病发了？」温远故意道。
　　「别说这种话煽动我，这样我会忍不住想像。」沈霄怒道。
　　「这不是你平常就在想的事情吗？」
　　「才不是。」沈霄终于冷静下来，义愤填膺道：「他才二十岁，你怎么能用那种禽兽目光亵渎他？」
　　温远登时无语。
　　……禽兽？亵渎？
　　这两人都一起参加假扮夫妻的节目了，这时说这个有什么意义？作为经纪人，温远不适合干涉太多，要怎么想都是对方的自由，他也懒得多说。
　　「随你高兴，不过合约上有载明，如有需要肢体接触的行为或要求，必须得到双方同意。」温远顿了一下，「我不管你想怎么样，反正在其他人面前，你不能露出那种失态的模样，要不然作为你的经纪人，我恐怕得跟沈先生谈一谈了。」
　　一提到「沈先生」，沈霄登时僵住了。
　　「别告诉他……」
　　「别告诉他什么？你私下用尽手段贿赂制作人，让制作人特地为你找了名目加开特别节目，就为了跟一个二十岁的男孩子扮演情侣？」温远不留情面道。
　　沈霄垂头丧气，终于无可辩驳。
　　虽说知情的人不超过十人，但确实是他主动促成这一次合作，只是碍于多重顾虑，必须对外保密。
　　沈霄一向深居简出，除非工作，要不然很少与圈内人有什么联系，私底下能称作是朋友的同行更是少之又少，谁也不会想到，他居然会是江凌的粉丝。
　　虽说是用了重金促成这次合作机会，但沈霄除了想与偶像独处之外，也希望能用一己之力帮助对方拉抬声势，如果可以的话，两人能成为朋友，那就更好了。
　　当然，这话他不会说出口，也不能承认。
　　「你要说就说，反正我已经签约了，也不打算毁约。」沈霄破罐子破摔道，「江凌明明应该站在灯光下，万众瞩目，而不是像其他过气偶像一样逐渐沉寂，最后消失。」
　　「这倒是实话。」温远评论道。
　　两人一起工作多年，温远在沈霄看演唱会DVD时也跟着看过几次，不得不说，在那个男子偶像团体里，无论是歌唱实力还是舞艺，江凌都是最出众的。
　　不过，后来「Narcissism」宣告解散，团员有的单飞，有的离开，江凌在那之后看似发展得不错，但只是表面如此，实际上并不乐观。
　　单飞之后，江凌发了两张单曲，销量都在水准之上，但是问题在于，如果没有固定的曝光率，而是维持半年出一张单曲的规律，就算现在再怎么受欢迎，总有一天人气会开始走下坡，这种模式放在成名多年的天王身上可以，但放在江凌身上却行不通。
　　江凌需要的是更多人的注目，为此必须增加出现在屏幕/萤光屏上的机会。
　　「Narcissism」解散后，沈霄一直在等待江凌那边的动作，但是江凌却换了个新的经纪人，虽说新任经纪人学历不错，但在这行资历浅薄，就这样看着江凌出单曲，也没有尝试为江凌争取更多曝光机会。
　　沈霄十分心焦，恰好听到旁人在讨论《假想婚姻》，一时冲动，便主动找上了节目制作人。
　　他只演电影，江凌是歌手，他出道十年，江凌出道五年，两人却完全没碰过面，身处不同的领域，更加不可能有合作的机会；沈霄索性以公益作为名目，硬生生弄出一个特别节目，邀请江凌与他合作。
　　如果江凌不肯答应也就罢了，毕竟《假想婚姻》的性质多少有点敏感，或许会影响到偶像歌手的形象与人气，不过沈霄心里还是隐隐抱着一点期望的，在得知江凌应允的那一天，他甚至激动地开了香槟庆祝。
　　「就算我不说，之后节目播出，沈先生也会知道的。」温远冷静道。
　　沈霄想了想，迟疑道：「算了，我自己告诉他吧，等会直接回去大哥那里。」
　　想到这里，沈霄心头不禁一紧。
　　温远所说的沈先生是沈霄的兄长，名叫沈霆，年长他将近二十岁，加上双亲已然逝世，沈霄基本上是被哥哥养大的，在沈霆面前从来不敢造次。
　　回到家时，沈霆难得提早下班，已经在准备用餐了。
　　「真是稀客。」沈霆看了他一眼，「过来也不说一声，没准备你的晚餐。」
　　「没关系，我随便吃就好。」沈霄有点局促地在对方身边坐下，「那个，大哥……」
　　「嗯？」
　　长兄积威日久，沈霄酝酿了一下，才开口道：「我接了一个新的节目。」
　　对方没有说话，只是放下筷子，抬眼瞧着他。
　　沈霄一鼓作气，硬着头皮将《假想婚姻》的节目性质解释一番，诸如必须与特定（交往）物件一起出游或参与各种活动，同时假扮恋人，在电视上播出两人相处的影像，包括自己主动促成特别节目这件事也说了。
　　等他说完，沈霆才开口：「（交往）物件是谁？」
　　「……江凌。」他小声道。
　　沈霆叹了口气。
　　沈霄察觉不对，望向兄长，才发现对方不像是在生气，更像是无奈。
　　「你是要出柜吧。」对方语气平稳，「你二姐跟我说了很多次，我一直以为你只是还没开窍，不过事已至此，我也不会反对。」
　　沈霄神情愕然，「你在说什么？我不是要出柜！」
　　「不是？」沈霆瞪着他，「如果不是，你为什么要费尽心思接近江凌。」
　　「我不是想跟他在一起，我只是希望……」
　　「那个戒指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江凌今天给我的，是求婚戒指！」
　　「……」
　　「……」
　　沈霄努力压下夹杂自满与炫耀的笑意，义正词严道：「总而言之，你误会了，我对他没有龌龊的想法。」
　　沈霆拿他没办法似地望着他，「都廿八岁的男人了，还在迷恋二十岁的男性偶像，也完全不跟异性来往，任何人都不会觉得你只是单纯的粉丝。」
　　沈霄僵了一下，这一次倒是无法反驳了。
　　他近几年来一直维持单身，虽说不是没有谈过恋爱，但每段关系都无法长久，后来成为江凌的粉丝，更是无法在兼顾工作与兴趣之余，还另外抽出时间与女友相处。长此以往，分手也是理所当然的结局。
　　不管是哪任女朋友，都无法像江凌一样吸引他的注意，让他根本挪不开目光。
　　几年前受女友邀约，因缘际会去看了江凌所在的团体，「Narcissism」的演唱会，当时的江凌才十五岁，就已经凭着歌唱实力与压倒性的精湛舞艺力压其他团员，站在最前面的位置。
　　其他团员并非不出色，相貌也都各有特色，但跟江凌一比，就像是灯烛比日月，根本不能放在同一个层面相提并论。
　　说实话，江凌的长相不能说是十分俊美，只能说是清秀，拍照时也不是特别亮眼，但在舞台上全心投入表演的模样，却耀眼得令人吃惊。
　　不知不觉之间，沈霄除了去看演唱会，也开始购买唱片与各式周边产品，除了签名只能请人代为取得之外，已经完全成为了江凌的死忠粉丝。
　　沈霄其实明白，正是因为自己毫无才能，所以才对江凌那样憧憬。
　　跟只靠着外表得到工作的自己不同，江凌很努力，不管是歌唱还是舞蹈，尽管极有天赋，但从来不会疏于练习，而且相当严于律己，不会像旁人一样得过且过地满足于现状，让自己的才能逐渐荒废。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最终才导致「Narcissism」解散，江凌单飞。
　　沈霄想到这里，倒不觉得可惜。
　　他希望江凌能够站得更高，走得更远，而江凌也是这样打算的……虽说团体解散后，另外有两个成员也像江凌一样单飞，但单曲销售成绩与评价都不如人意，渐渐也就淡出屏幕/萤光屏了，一般人提起「Narcissism」，会想到的人也只剩下江凌。
　　今天聊过之后，沈霄终于确定，不同于资历浅薄的经纪人，江凌也知道必须增加曝光率，所以才答应与他合作。
　　既然彼此有一定程度的共识，那么达成目标的过程肯定会顺利一些。
　　他这样想着，情不自禁地微笑。


第二章 
　　江凌打开了《假想婚姻》的官方网站。
　　虽说才录了第一集 ，还要过一段时间才会播出，不过官网上已经放出消息，过一阵子会有新的配对加入《假想婚姻》，同时在网站首页放上了两人的剪影。 
　　单从剪影当然看不出是谁，但却能看出两人都是男性，一时之间，这个消息传遍了网路，讨论者试图从剪影里猜出是谁与谁要参与这个节目，可惜《假想婚姻》制作方始终守口如瓶，连提示都不肯给，网路上的讨论也是愈演愈烈。
　　江凌对此倒没什么感想，随手关了网页。
　　尽管他自己不在意，不过他与沈霄差距确实不小，不说别的，就说代言，沈霄拿的代言费至少是他的十倍，其他方面就更不用说了。
　　等到第一集 播出，肯定会有人认为他们两人不登对，毕竟只看外表的话，沈霄与他绝对不在同一个等级。 
　　事实上，就连初次录影时，江凌也曾悄悄地偷看沈霄。
　　那张脸确实很完美，况且沈霄本人风度翩翩，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气度，不管摄影机的镜头是不是对着他们，态度都不曾改变，对待地位比自己低的后辈也一样体贴，怪不得沈霄在圈内口碑甚佳。
　　不过，江凌一向是个不服输的人，不会因为合作（交往）物件地位较高而却步，既然决定参与《假想婚姻》，就要竭尽全力做到最好，让所有人都心服口服。
　　上一次的初次见面印象不错，江凌对工作并不担心，不过在抵达约定地点，接到工作人员指示时，还是不免愣了一下。
　　「这是……」
　　卡片上什么都没有写，只写着一行地址。
　　江凌望向工作人员，但没有人解答，显见是节目一环，只得下车，准备前往指定的地点。
　　一路上，工作人员与他一问一答，诸如会不会紧张，或者对沈霄有什么想法，江凌犹豫了一会，才答道：「感觉很难直视沈先生。」
　　「为什么？」
　　「他的脸太完美，让人很有压力，当然也会紧张。」江凌微微低头，「不过他比想像中好相处，所以我松了口气。」
　　「想像中？」
　　「嗯，因为我都出道五年了，上次还是第一次见到他，所以……」
　　「毕竟两人所在的领域不同呢。」
　　「是啊。」
　　一边交谈，一边确认周遭建筑的地址，大概走了十五分钟，江凌停下了脚步，望向眼前的大厦，心里的困惑愈发浓厚。
　　他也看过几集《假想婚姻》，知道有时会准备房子让参与者体验家居生活的感觉，不过怎么看都不可能是眼前这栋大厦。
　　工作人员催他进门，江凌便意识到这是事前安排好的地点，不用多想，便大方地进门，乘上电梯上楼。
　　不得不说，这个地方的气氛让人很紧张，江凌走出电梯时，便注意到这里大概是一层一户的设计，不等他做什么，不远处的那扇门就开了。
　　「早安。」沈霄微笑道。
　　江凌也跟着说了声「早安」，便在对方示意下，往屋内走去。
　　「这里是你家？」他小声问道。
　　沈霄摇了摇头，「不算，只是偶尔会来住几天。反正录影时需要一个临时住处，就用这里吧。」
　　对方这样一说，江凌就明白了，或许是出于什么顾虑，沈霄才主动提出这个要求。
　　不过这其实不算夸张，虽说节目组这边准备的房子不可能太差，不过以沈霄的名气与地位，就算顾虑多了一些也不少见，最后还主动提供了住处解决问题，这样一来，制作人也没有抱怨的立场。
　　江凌跟在对方身后，不由自主地巡视屋内，空间宽敞，窗明几净，跟家居杂志上的照片简直一模一样。
　　尽管如此，他还是一眼就注意到，屋内各种角度都装设了隐形摄影机，看来往后会经常在这里录影，毕竟沈霄的名气实在太大，与其每次录影都冒着被撞见的风险公开露面，倒不如在室内进行活动。
　　在客厅坐下后，江凌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倒是沈霄察觉了他的窘迫，主动道：「不用那么紧张，我们不是已经结婚了吗？」说着，还笑着亮出手上的戒指。
　　江凌笑了一下，忍不住道：「难道你一点都不紧张？还是说这方面的经验很丰富？」
　　「当然紧张。」沈霄语气柔和，「你这么可爱。」
　　江凌涨红了脸，吃惊之余又十分想笑，「就算说这种话奉承我，也不会有任何好处。」
　　「不是奉承，是实话。」沈霄顿了顿，垂下目光，「其实我去看过你的演唱会。」
　　江凌这一次是真正感到震惊，瞠目结舌，一旁待机的工作人员也因这句话起了小小的骚动。
　　「什么时候？」他立刻问道。
　　「团体还没有解散的时候，可能是出道第二年的演唱会吧。」沈霄想了一下才道，「表演很精彩。」
　　尽管很难想像沈霄坐在台下看自己唱歌跳舞，但江凌倒没有怀疑对方说假话，毕竟这种谎言说出来也没有任何利益，沈霄也不用特意讨好他，所以这除了是实话之外，也没有别的可能。
　　「跟我想像得不一样。」江凌没头没脑道。
　　「什么？」沈霄似乎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
　　「我以为你不是会去听演唱会那种人。」江凌坦然道。
　　「要不然你以为我是哪种人？」沈霄仿佛有些意外。
　　「去美术馆，听古典乐，喝红酒，除了新闻完全不看电视……大概是这样吧。」江凌毫不犹豫道。
　　沈霄的外在容易让人产生误解，那种气度也不像是一般家庭能养出来的，再加上圈子里流传的种种传闻，他对沈霄产生这种误会并不奇怪。
　　「你想太多了，我跟一般人没什么不同，除了看演唱会之外，也会吃速食逛夜市。」沈霄失笑道，手却伸了过来，按住他的手背，「不过别担心，你还有更多时间了解我。」
　　江凌微怔，那只手的温度让他有点诧异，脸上也不自觉微微滚烫。
　　只是碰到手而已，这根本不算什么，但是一抬头看到那张带着笑意的俊美脸孔，他就不自觉地产生了某种被蛛网缠住而动弹不得的错觉。
　　江凌回过神来，总觉得自己似乎处于微妙的劣势，一时没有多想，干脆也握住对方的手，故意在对方手心挠了一下，随后若无其事地道：「嗯，我很期待。」
　　沈霄似乎被他吓到了，但几秒后就恢复自然的神态，露出无懈可击的微笑。
　　屋内的摄影机已经都装好了，随时可以进行拍摄。
　　两人在工作人员指示下抽了签，各自拿到了一个信封，里面写有接下来的任务，江凌看完信封里的卡片，往沈霄的方向看了一眼，说了声「我等会就回来」，随即拿着信封往外走去。
　　摄影师与工作人员都跟了过去，没一会，屋内就只剩下沈霄一个人，以及仍在运作的摄影机。
　　沈霄抽到的是「为未婚夫准备一顿午餐」，一时之间，有点为难。
　　其实他知道江凌对食物的偏好，每个狂热粉丝都不可能不知道，但他不能暴露这件事，只得取出平板电脑，在摄影机能拍到的情况下，一边对着镜头说话，一边装模作样地开始搜寻江凌喜欢吃什么。
　　没多久，沈霄便得到了结果，踏入厨房。
　　冰箱里早已填满了各式食材，因为没有工作人员与他一问一答，沈霄索性套上围裙，开始自顾自地对镜头后的观众说话。
　　「江凌喜欢吃的东西我都调查到了，食谱也准备好了，接下来就开始吧。」
　　「咦？锅子在冒烟……」
　　「等、等一下就好！这应该不算是失败吧？」
　　沈霄一阵手忙脚乱，连准备好的台词都没有发挥的余地，光是要搞定锅子里的食物就已经是竭尽全力了。
　　锅内的白酱颜色奇怪，原本应该是乳白色，但不知道炖煮过程中出了什么差错，跟预计看到的颜色完全不同，显得极为诡异。
　　沈霄沉思数秒，最终决定将锅子里的酱汁倒掉，准备重新再做一次，同时对着镜头道：「不知道来不来得及，都已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江凌差不多也该回来了吧……他的任务到底是什么啊？」
　　第二锅奶油酱汁比想像中成功，看起来相当浓稠，里头切碎的洋葱与培根闻起来也不坏，只是他不确定义大利面该不该先放到热水里煮，正犹豫时，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熟悉的前奏响起，接着就是江凌那独特的嗓音。
　　沈霄瞬间吓出一身冷汗。
　　他神态正常地向镜头说明，这是上次见面后就更改好的来电铃声，可惜铃声响起时江凌不在，不能让对方立刻听到有些可惜。
　　屏幕/萤光屏上显示着江凌的名字，沈霄接了电话，就听对方道：「你可以来一下停车场吗？我不小心买了太多东西。」
　　沈霄毫不怀疑，以为是工作人员企划的一部分，便先关了炉火，搭乘电梯下楼。
　　除了一楼电梯之外，也能从地下停车场直接往返楼层，他直接搭到地下一楼，才刚走出电梯几步，就被骤然亮起的灯光、拉炮剧烈的声响与喷出来的彩带亮片吓了一大跳，一瞬间露出受惊无措的神态，还连退了几步，直到撞上电梯门才不得不停下。
　　过了几秒，沈霄回过神来，注意到不远处的蛋糕与点燃的问号蜡烛。
　　「这、这是……」
　　过了几秒，沈霄回过神来，注意到不远处的蛋糕与点燃的问号蜡烛。
　　「这、这是……」
　　因为情况完全出乎意料，沈霄说话时有些结巴；发觉自己居然在偶像面前丢脸，毁了知性优雅的形象，一时之间，他简直连杀了自己的心思都有了。
　　「是生日惊喜。」江凌似乎在忍笑，但还是努力让语气显得平顺，「这是订婚后你第一次过生日，总要来点惊喜。」
　　沈霄微怔，自暴自弃地道：「不用忍着，笑吧。」
　　江凌只看了他一眼，就背过身，但不断颤抖着的肩膀与断断续续的笑声及呼吸声，所有细节都证明对方根本是笑得停不下来了。
　　尽管很丢脸，但至少是逗江凌笑了，沈霄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工作人员早已退到稍远的地方，只有摄影师还在拍摄他们的互动，沈霄索性朝江凌的方向走了过去，一只手搭在对方肩上，近乎无奈地问道：「你到底要笑到什么时候啊？」
　　他一开口，江凌的笑声登时更大了。
　　「你……刚才……」江凌明显想要忍笑，但完全失败了，「刚才还撞到电梯……哈哈哈……」
　　沈霄内心懊悔，一瞬间忘了顾虑其他，想也不想地伸出双手，趁着对方背对着他毫无防备的时机，在江凌两侧肋骨处挠了几下，江凌登时笑得更大声了。
　　大概是笑到没力气了，等他收手不再作弄对方，江凌一时没站稳，登时就往他身上倒来，沈霄连忙接住对方，支撑着江凌站直。
　　「就那么好笑吗？」沈霄叹息道。
　　江凌回头，笑声是停下了，脸颊却微微泛红，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目光瞧着他。
　　沈霄回过神来，察觉到双手不知何时已环绕在对方腰部，登时松开了手，一阵紧张。
　　自己是不是太过得意忘形了，不管从哪个角度思考，江凌都不像是喜欢与不熟的人有亲密行为的样子，虽说这是工作的一部分，但他一点都不想冒犯憧憬的（交往）物件，所以这时自然是分外紧张。
　　江凌转过身，突然靠了过来，用力抱了他一下。
　　「不用那么紧张吧。」对方在他耳边轻轻道，「虽然你可能不觉得这是福利，不过我们都是男人，不必想太多。」
　　沈霄这时才想起来，他们是在录影，刚才那种情况，以这个节目的性质，他不该退开也不能退开，这样一来反而显得双方都尴尬。
　　「我怕你觉得不舒服。」他也跟着压低音量。
　　「怎么会？要是会觉得不舒服，一开始就不会接下这个工作，你不用顾虑我。」江凌小声道。
　　沈霄想了想，终于道：「稍后录影结束，你留下来吧，我有话想跟你说。」
　　江凌似乎有些意外，但还是点了点头。
　　接下来拍摄了两人吃蛋糕的画面，沈霄取下蛋糕上的草莓，用叉子喂江凌吃，江凌也大方地接受了他的服侍，但却故意切了很大一块蛋糕，想硬塞到他嘴里，结果当然是弄得他半张脸都是奶油，只能哭笑不得地瞧着江凌。
　　对方大概是在确认他能接受到什么程度，抹到他脸上的奶油就是第一步，在摄影机镜头暂时挪开时，江凌会仔细凝视着他，研究他的表情，确认他有没有生气。
　　被这样盯着看，沈霄自然不可能无动于衷。
　　半张脸都被迫沾上了奶油，他也没有手下留情，把对方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两人像小学生一样追逐彼此，闹了一段时间才结束。
　　上楼之后，沈霄想起彼此都还没有用餐，稍稍整理了仪容，连忙去厨房里煮义大利面。
　　摄影师与工作人员在确定摄影机依旧正常运作后就离开了，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沈霄微微松了口气，准备好义大利面端了出来。
　　江凌有点好奇地看着餐盘里的食物，取了叉子，吃了一口义大利面，脸上的情绪如同凝固了一般。
　　「怎么了？」沈霄连忙问道。
　　「你……」江凌顿了顿，艰难道：「你装盘之前尝过味道吗？」
　　沈霄摇了摇头，不假思索道：「颜色正常，闻起来还蛮香的，我觉得没问题。」他这时终于发现了问题，「味道是不是很糟糕？」说着正要尝一口，江凌却赶在他之前端起两盘面。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厨房一下。」
　　去厨房？
　　对方打算做什么？
　　尽管心中仍有疑惑，但沈霄却没有急着追问，放任江凌踏入厨房。
　　没过多久，对方走出厨房，手上依旧端着两盘义大利面，不过沈霄一眼就认出那不是自己准备的食物。
　　「这是……」
　　「今天是你的生日，作为未婚夫的我却什么都没准备，连刚才的蛋糕也是工作人员准备的。」江凌瞧着他，露出微笑，「就把这当作是生日礼物吧。」
　　沈霄心里一阵激动，但表现仍十分得体，开玩笑道：「能让你为我下厨，你的粉丝恐怕会很嫉妒我。」
　　「反过来才对吧。」江凌瞧着他，促狭道：「你的粉丝比我多了不只十倍，要说被嫉妒，也是我被嫉妒比较合理。」
　　对方忽然伸出手，按住他的衣领，「沈哥，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要接受这个节目？难道不觉得这是浪费时间？」
　　摄影机的镜头还对着他们，不过沈霄倒不觉得紧张，反正在录影播出之前，温远会替他检查有没有应该删掉的镜头，将不妥的部份删掉。
　　「我……」沈霄顿了顿，明明应该用这个节目可能对社会造成的正面影响作为答案，话一出口，却跟计划中的措辞完全不同，「可能是一时冲动吧，我也不知道。」
　　说实话，就是这么一回事。
　　沈霄与江凌尽管在工作上毫无交集，但这圈子并没有想像中的大，如果真要认识江凌，有的是方法与人脉，只是沈霄从未刻意去结交对方，一部分是不想打扰对方，一部分也是因为胆怯。
　　这个特别节目的出现，给了他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他这样说服自己，但也同样无法否认自己的私心。
　　江凌似乎隐约察觉了什么，并没有追问下去，反而笑着道：「你这么说让我打击很大，还以为你是看上我才答应的呢。」
　　「那也是理由之一。」沈霄回到录影的氛围中，脸上浮现浓厚的笑意，「其实我悄悄暗恋你很久了，为了与你一起录影，还特地贿赂了制作人。」
　　江凌一瞬间就被他逗得笑出来，显然以为他是在开玩笑，根本不信这个答案。
　　自己说的明明是实话。沈霄这样想道。不过江凌不相信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身为成年人，私下却悄悄迷恋与自己同性别却年幼许多的偶像，在这个圈子里，他也只知道自己一个人而已。
　　沈霄笑了笑，低头吃了一口面，顿时露出震惊的神态。
　　「这、这是……」
　　「稍微加了一点别的佐料进去，会不会太咸或太淡？」
　　「不，很好吃。」
　　不只是好吃，而且是超乎想像的好吃。
　　没想到江凌有这副好手艺，作为狂热粉丝，沈霄却从来都不知道这件事。
　　「也没什么，酱汁还是你煮的，我只是稍微调味而已。」
　　「刚才那盘面怎么了吗？」沈霄十分困惑。
　　「酱汁味道还不错，但是口感……」江凌说到这里，露出了难以形容的神态，「以后在这里的话，还是由我来做饭吧。」
　　「那我替你准备新的围裙。」
　　「我用你穿过的那件就行了。」江凌自然地道。
　　尽管知道对方没有其他意思，沈霄仍不禁心头一跳。


第三章 
　　吃过饭后，录影工作也就差不多告一段落。
　　沈霄关上门，带着他走向电梯，却按了往上的按键。
　　江凌心有疑惑，但仍跟在对方身后，电梯开门，两人往内走去，瞧着沈霄毫不犹豫地打开门锁，他也就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里才是你家？」
　　「是啊，下面那层是借来的。」
　　所以装潢才那么像家居杂志的图片，江凌先前还曾经以为是对方偏好现代化兼具简约的冰冷风格，原来不是。
　　不过，沈霄竟然直接告诉他这件事，不免让人有些困惑。
　　众所周知，在拍电影之外，沈霄的私生活完全不曾展现在众人面前，就连沈霄的兄长是沈霆，还是某次在机场送机时不小心被路过粉丝拍到传上网路，被认出是兄弟后才承认的，在那之前，沈霄根本不曾提过家人。
　　对方是那种公私分明的类型，江凌自认与沈霄才认识不久，沈霄却这么直接地带他上楼，受宠若惊之余，自然也感到困惑。
　　「还有半年要相处，我想坦白一些比较好。」对方像是猜出了他的心情，头也不回地道。
　　江凌跟在对方身后，走出电梯后踏入了门内。
　　这一次就跟楼下的装潢完全不同，虽然同样是风格简洁，但明显有留下生活的痕迹，诸如看到一半的杂志，随手扔在沙发上的外套等等，江凌不禁多看了几眼。
　　「不好意思，这里比较乱。」沈霄发现了他的目光，有些难为情地道。
　　「没什么，一般人都是这样的。」江凌倒是笑了。
　　他其实不懂沈霄在窘迫什么，不过男性大多是这样的，能维持基本的整洁已经够了，东西随手放置以至于看起来有点乱，这也在他的接受范围之内。
　　沈霄的紧张，大概是因为在外表现总是尽善尽美，让他这个「外人」踏入私人领域，窥见私生活的一角，则是相当少见的事情。
　　「沈哥，你想跟我说什么？」江凌在沙发上坐下，顺口问道。
　　「事情是这样的，关于节目的内容，你有什么想法？」沈霄反问道。
　　江凌微怔，没料到会是这个问题。
　　「我稍微考虑过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不会偏好出外景录影，而我也是。」沈霄顿了顿，仔细地向他解释，「我之前跟制作人讨论过这件事，他说可以安排让我们大部分在住处录影，除非有必要的任务才会出外景，但交换条件是要我提出能够在室内录影又不会让观众无聊的企划。」
　　江凌思考着这件事，陷入了沉思。
　　沈霄的话有道理，比起《假想婚姻》之前的几期节目，男女主角到海边或户外进行活动，朝夕相处，江凌更想待在住处，或者说室内，不过沈霄提出的问题确实难倒了他。
　　「这是我准备的企划，你看一下。」沈霄找出一个资料夹，递给了他。
　　江凌翻开资料夹，阅读着纸上文字，立刻就明白过来了。
　　他们两人都是男人，虽说可以照搬其他夫妻的模式，去看美丽的夜景，或在海滩漫步，然后羞涩地牵手或拥抱，但那样并不适合他们，也跟他们的个性不搭调。
　　沈霄也明白这一点，所以提出的企划跟这些浪漫元素完全无关，反而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沈哥，你这根本是把真人秀改成别的节目了吧？」江凌忍不住笑了起来，深感有趣。
　　「别笑，我是说真的。」沈霄神情无奈，「你觉得收看我们节目的人，到底想看到什么？我们确实可以像一般夫妻一样，刻意制造浪漫氛围，在计算好的时机做出相对亲密的行为，但那跟这个特别节目的主旨无关，如果说我们非得要表现什么的话，也就只有『自然』了。」
　　不管是同性伴侣或是异性伴侣，其实并没有不同，他们要表现的不是尴尬的亲密，而是在自然相处间渐渐培养出的默契，感情逐渐滋长……这样的过程让旁人知道感情是存在的。
　　如果像其他配对一样，在最初就开始极力营造罗曼蒂克的气氛，偶尔不小心带出几分尴尬与陌生，或许会影响观众的看法。
　　男女之间出现这种氛围，只会让人觉得他们还不熟悉，但在同性之间出现这种场景，观众却会很自然地联想到他们都是直男，对这种亲近仍存有一丝无法消除的抗拒，甚至觉得他们并非心甘情愿，而是为了工作而不得不忍耐。
　　所以相较于走老路，沈霄反而剑走偏锋，找到了一个新的方向。
　　沈霄的企划让江凌多少有点吃惊。
　　对方提出的是六个月内的竞争计划，每回《假想婚姻》里，他们的部份至少占据二十到三十分钟，每周都会播出，两人将在每周进行一次特定挑战，内容丰富，涵括各类运动及游戏，甚至是综艺节目上会出现的桥段，比如大胃王比赛，六个月后计算彼此输赢累积次数，输家必须满足赢家的一个要求，也算是为节目埋下一个胜负的悬念。
　　「你觉得如何？」
　　「……很好。」江凌看完最后一行字，不禁迟疑道：「这样制作人不会有意见吗？感情的部份好像有点薄弱？」
　　沈霄的企划好是好，但完全没有提到两人作为假扮的恋人该如何表现出感情。
　　江凌不是行当演员，平常拍MV时表现出深情已经是极限了，况且沈霄或许也不擅长此道，所以他一方面同意对方的提议，一方面也仍存着些许疑虑。
　　「不要紧，我们还是得照着节目方向走，他们也仍然会让我们去约会或去哪里游玩，与竞赛放在一起的话，比例是二比一左右吧。」
　　江凌一时没有说话，沈霄也没多说什么。
　　「别急，先从自然相处开始吧。」沈霄凝视着他，露出微笑，「你刚才就做得很好。」
　　被这样一说，江凌终于回想起自己在沈霄受到惊吓后笑到停不下来的事情，一时有点尴尬。
　　毕竟是早早出道，他不想被工作上合作的（交往）物件当作小孩子，待人处事向来成熟，为这种事发笑可说是出道以来第一次，还都被摄影师录下来了，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
　　「那时有点失控了，抱歉。」他讪讪道。
　　「不用道歉，我没有生气。」沈霄神态自然，从容不迫，「以后就这样，不管想做什么都没关系，我会接下来的。」
　　虽然说这种感觉很怪，但在这一瞬间，江凌竟然觉得沈霄很可靠。
　　很少有人在他面前表露出这种姿态，好像不管他做出再过份的行为，沈霄都能接下，就像先前一样，对方过来挠他痒，他那一阵失控的爆笑立刻就被打打闹闹的气氛衬托得像是感情足够好才能自然表现出来的行为。
　　「嗯，我知道了。」江凌回应道，感觉轻松不少。
　　他在这方面毫无经验，只能靠着沈霄引领，对方肯让他到家里详谈，表现出想要做好节目的诚意，江凌当然也感受到了。
　　他沉默一会，忽然道：「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沈霄显然有些意外。
　　「节目中偶尔会需要肢体碰触，但是我……不太习惯。」他抓了抓头，解释道：「不是特意针对你，但我们认识的时间太短了，有点不知道怎么拿捏距离。」
　　刚刚虽然临时起意抱了沈霄一下，也不觉得抗拒，但江凌认为人与人的亲密程度是以日常距离来判断，他们之间的距离必须缩短，同时又必须表现得很自然，这点无论如何都需要对方配合。
　　沈霄的表情有点微妙，「你希望跟我保持距离？」
　　「不是。」江凌立刻否认，「因为不习惯，所以请你给我一点时间习惯。」
　　说着，他起身到沈霄身边坐下，轻轻靠着对方的肩膀，两人的上臂也紧贴着。
　　「你，这是……」沈霄的声音从不远处传到他耳里。
　　「我需要这样的练习，不用太久，每次录影前十分钟就好。」江凌的头靠在对方肩上，平静道：「我也知道这是不合常理的要求，不过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了。要是让你感到困扰或者受到冒犯，我可以道歉，你就当作没听过这些话。」
　　「不，没关系。」沈霄顿了顿，「只要能让你放松，让工作顺利进行，花点时间接触也没什么。」
　　「谢谢你，沈哥。」
　　「不客气。」
　　「那你呢？」江凌忽然想起这件事，「有没有什么忌讳？比如说不想被碰到头顶或背部？我们还是事先约定好比较方便，我个人的话，碰哪里都没关系。或者我们可以约定一个安全词，如果录影时你觉得不适可以直接表达。」
　　「我……」沈霄似乎吸了口气，「我也没关系，你高兴怎么做都行。」
　　江凌登时笑了，「那就好。」
　　两人又随口聊了一会，沈霄才道：「虽然制作人同意了这个企划，但需要事先制作准备播出的影片让他过目，如果他不同意，可能还是得完全照着节目提供的剧本走。」
　　江凌早就料到事情不可能那么简单，听到这些话也不意外。
　　「我懂了，你准备在什么时候开始录影？要请摄影师过来吗？」
　　「不用。」沈霄道，「我已经请好外援了，后期剪接制作交给别人就好。」
　　对方考虑周到，江凌自然是满口应允。
　　约定好下次见面的时间后，两人交换了手机号码与通讯软体的帐号，江凌这才起身告辞，准备离开。
　　「我送你回去吧。」
　　虽说沈霄是一番好意，江凌有些受宠若惊，但仍婉拒了。
　　「不用，我叫打的/的士/出租车就好。」他顿了顿，露出微笑，「再见。」
　　沈霄比他高了几公分，站在门边低头凝视着他，有一瞬间，江凌的注意力都被那张完美的脸孔吸引过去，半晌后才回过神来，转身离开。
　　搭了电梯下楼，江凌仍在想那张脸靠近时带来的强烈冲击。
　　虽说不是没看过沈霄，但却是第一次靠得那么近，他刚才甚至还倚着对方的肩膀，看来沈霄多半是演戏习惯了，所以对这种程度的接近并不排斥，不过对江凌而言，确实是一个必须度过的难关。
　　原因无他，从有性别意识开始，江凌早早就明白了——不只是异性，自己对同性也有兴趣，只是完全没有实际经验，没交过男友或女友。
　　不过沈霄显然跟他不同，更像是普通的异性恋。
　　想到这里，江凌忽然怔住了。
　　沈霄性向如何，根本与他无关，也没必要琢磨。
　　他走到大门前，正想着要用手机叫打的/的士/出租车或者直接出去招一辆，大堂里就有人走了过来，客气道：「江先生请留步。」
　　江凌停下脚步，正有点困惑时，对方已经领着他出门，外头不知何时停着一辆黑色轿车；对方微微躬身，殷勤地为他拉开车门，同时道：「适才沈先生通知过有客人要离开，请我们代他送一程。」
　　江凌一瞬间就明白过来，沈霄是不希望他叫打的/的士/出租车，虽说他是男的，也不是小孩子，遇险可能不大，不过这份体贴他还是能够理解的。
　　况且，他也算是公众人物，能避免与陌生人接触，当然是最好的；既然是沈霄请来的司机，别的不说，至少在隐私上是受到保障的。
　　江凌上车坐下，与司机说了地址，正想要不要传信息感谢沈霄时，手机却突兀地响了起来。
　　他顿了顿，接起电话：「喂？阿姨？」
　　电话那头的女人絮絮叨叨地说着事情，江凌一边简短地回应，一边放空了心思，思考着这一次对方又碰上了什么挫折。
　　江凌是被领养的，早在五岁前，双亲便因一场意外双双逝世，他被远房亲戚领养，双亲留下的公司与其他资产，被亲戚以监护人的身份全面接手，仅有一笔不多不少的存款有确实地汇进他的户头。
　　阿姨没有短他吃穿，生活上算是优渥，不过除此之外的关切或情感交流便少得多了，阿姨与姨丈也另有儿女，操心也不至于操到他身上，除非是夫妻间有龃龉，不能说给亲生儿女听的时候，就会打电话给他抱怨。
　　这么多年，江凌早就习惯了这种情景，反正不管怎么吵，他们都不会离婚的，而江凌十五岁刚出道时就搬到了公司提供的宿舍，有一部分也是厌倦了这种家庭争执。
　　不知道说了多久，阿姨终于说完了，随口要他有时间回去吃饭，接着切断通话。
　　对话时间不短，至少有二十分钟，不过对方完全没有问起他的现况，只是自顾自地以言语宣泄不满，让他分享那些负面情绪，宣泄结束后也就挂了电话。
　　江凌放下手机，瞧着窗外，忽然想起沈霄安排司机送他回去这件事，心里泛起些许难以用言语表述的滋味。
　　温远推门进来时，沈霄正凝视着屏幕/萤光屏。
　　「你要看到什么时候？」温远叹了口气，「你交代的事情我已经办好了。」
　　「谢谢。」沈霄头也不回地道。
　　「这场演唱会的DVD你都看过几次了，还不厌烦吗？」
　　说实话，因为听得太多次，温远甚至都记住歌词了，连每首歌的舞蹈动作也有印象。
　　不过沈霄就像是完全不会感到厌倦，工作之余没有任何安排的时候，就用来看DVD，同一场演唱会的影片至少可以看过十几次，毕竟作为狂热粉丝，却被经纪人禁止去听演唱会，可见沈霄心中仍有怨念。
　　「这不一样。」沈霄的目光跟着屏幕/萤光屏上的少年移动，神态难掩狂热，「这是粉丝俱乐部会员才能购买的特别商品，虽说是演唱会DVD，但镜头拍摄的是『Narcissism』成员在演唱会上的个别画面。」
　　温远一看，倒是明白过来，镜头一直跟着江凌的上半身，就连江凌因舞蹈编排而退到舞台最后方时也不例外，沈霄自然是看得目不转睛。
　　虽说对这个早已解散的偶像团体毫不了解，不过作为经纪人来说，温远看得出来，江凌确实很有潜力，在舞台上的爆发力尤其惊人，难怪经纪公司用尽资源捧他，最终引来其他团员的不满。
　　他知道沈霄不看到一个段落是不会停下来的，索性在一旁坐下，先处理手头上的杂务。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霄才用遥控器暂停画面，开口道：「你有事要说？」
　　「是新工作，郑导的电影。」温远望着他，「最近已经订好时间，大约在三个月后开始拍摄，比之前说定的时间提前了半年，如果没什么意外，应该就是让你演男配角。」
　　沈霄皱了皱眉，「这不方便吧，这半年内每周都要跟江凌一起录影，要是我去拍电影，他要怎么办？」
　　「我跟制作人商量过了，那段时间可以安排他去片场或国外看你，或者在电影里客串一个小角色，这对他而言有利无害，而且你的戏份不算多，郑导也答应尽量在最短时间把你的戏份拍完，不出意外的话，一个月内就能结束。」温远说到这里，看了他一眼，「你觉得怎么样？」
　　沈霄没有说话，心中犹豫。
　　就个人而言，他很想跟江凌多加接触，特别是在两人最初也很可能是最后的合作中，如果最终彼此能从合作（交往）物件进展到朋友关系，沈霄简直是死而无憾了，所以他原本是尽量排开所有行程，想专注于这个特别节目。
　　但温远的说词让他有点犹豫，郑导的电影水准如何不说，但在票房总是力压其他导演，如果江凌能在这里露面，就算只是几秒的镜头，也能带起话题。
　　而且沈霄有一部分的镜头取景在海外，届时要出国工作，如果江凌来探班的话，两人或许能不受打扰地在异国街头漫步，光是想想就让人有些坐不住了。
　　「就算你全部时间都空出来了，也该考虑一下江凌的工作。」温远语气平静，「如果这个节目让更多人对他产生兴趣，他的工作量或多或少也会增加，更别说他原本就预定在下半年 发行新单曲，届时总要去跑宣传。」
　　沈霄明白这之中的利害关系，只得道：「好吧，我答应就是了。」
　　不管怎么说，自己主要的目的还是要让江凌得到更多助力，既然如此，当然要以对方为优先考虑。
　　「你不觉得奇怪吗？」温远突然道。
　　「你指什么？」沈霄一时没弄懂问题。
　　「为了一个男孩子做到这种地步，就算是仰慕的偶像，也未免太过头了。」温远若有所思，「仔细想想，你对以前的女朋友都不错，但却从来不曾为对方考虑到这种地步。」
　　沈霄想了一会，才肯定地答道：「因为地位不同。」
　　温远完全无法理解对方的想法。
　　沈霄大概也这么觉得，额外补充道：「之前的女友在交往时很开心，但分手时的情绪倒不会很激烈，难过几天就没事了。要是江凌决定退出演艺圈，那可不是几天难过就能消化的打击。」
　　温远看他露出一副沉重神态，倒是说不出话了。
　　之前「Narcissism」解散时，江凌曾在采访中表示，确实考虑过退出演艺圈，不过最终还是决定留下；因为有过这样的例子，沈霄对此戒慎恐惧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别想太多，他既然选择留下，就不会半途而废。」温远安抚道，「你看他今天的表现应该就知道了吧？」
　　「你说的对。」沈霄似乎想到什么，神情忸怩，「就连他取笑我的时候看起来都好可爱啊。」
　　这家伙真的没问题吗……温远如此想道，并没有赶在这时泼冷水。
　　痴迷于偶像的同行也是有的，但就他所知，真的没有人像沈霄这么夸张了，偏偏在这件事之外，沈霄对工作一向敬业，不管导演有什么要求都照单全收，所以温远很难站在管理者的角度批判对方。
　　他想到这里，记起另一件事，「我已经帮你确认过装在楼下的摄影机，之后就像往常一样拍摄就好，另外还应袁先生要求准备了手持摄影机，可以用你的视角拍江凌，或用江凌的视角拍你，这样能增加画面的丰富性。」
　　沈霄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什么，「要怎么样才能让厨艺迅速进步？」
　　「比起这种事，你还是想想工作上的事情吧，就算你不会，江凌会不就好了？」温远说完，才意识过来，这话说的仿佛沈霄与江凌真的是一对。
　　沈霄倒没有察觉，反而笑了，「他的厨艺确实很好，要是以后还有机会品尝就好了。不过我还是想学一些简单的技巧，这样至少可以进厨房帮忙……」
　　「嗯嗯，加油，你行的。」温远敷衍道。
　　沈霄对此也不生气，只是在心里想着今天经历过的事情。
　　初次见面时彼此都有点紧张，不过他能感觉到江凌渐渐对他放下戒备，说话时的客套态度也减少了，更别说还靠在他肩上……
　　那一瞬间，沈霄真以为自己会因为心跳过快而猝死。
　　江凌什么都没察觉，还对他露出微笑。
　　尽管知道必须忍耐，但沈霄向来不具备所谓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沉浸在这种亲近的氛围中，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不管怎么说，还有六个月的时间。
　　类似今天这样的事情，还会连续不断地发生……沈霄努力压抑，但那抹笑终究停留在嘴角旁，久久不曾消失。


第四章 
　　——《假想婚姻》官网更新了，大家快去看！
　　——居然是江凌？另一个又是谁啊？
　　——江凌……是「Narcissism」的成员吗？
　　——没想到他会参加这种节目……
　　——终于有男男配对出场！（笑）婚姻法早就修过了，节目也该与时俱进地产生变化了！
　　——没有人觉得这样很奇怪吗……我不想看偶像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哭）
　　——跟女人在一起反而更让人火大吧。
　　——我比较好奇另一个人，看起来比江凌高，可是看剪影真的猜不出来是谁。
　　——就身高差距比例来看的话，另一个人的身高大约在一百八十公分左右吧，这个身高差……我可以！（萌）
　　——与其上这种节目，我还比较想看Live啊！下一张单曲到底什么时候才要发行？
　　江凌看着网路上的留言，说不清是什么心情。
　　或许是因为官网才刚更新，所以大多数人都还没反应过来，而且江凌本身的知名度虽然不错，但还未达到沈霄那种人尽皆知的地步，所以引起的回响也不算大，更多的还是因为节目史上初次出现同性伴侣而带来的关注。
　　「怎么了，不舒服吗？」沈霄侧过脸问道。
　　江凌回过神来，连忙摇了摇头，「我没事。」
　　说实话，他一开始真的以为一切都是沈霄在主导，不过录影时才发现，沈霄似乎请了一个专业团队来运作这个节目，就连前几天进行知识比赛，一应需求物也是对方准备好的，江凌要做的只是到场，而后坐下准备录影。
　　沈霄按下了播放，屏幕/萤光屏上登时出现他们二人的身影。
　　旁白用极端夸张的语气介绍他们两人，画面跳得很快，有种难以言说的疾走感，进行节奏也很快。
　　「这种开头还真像是Youtube上会出现的影片……」
　　「你不喜欢吗？要是不喜欢就直说，随时都可以更改。」沈霄瞧着他，似乎在揣测他的情绪。
　　江凌连忙摇了摇头，微笑道：「不，这样很好。」
　　虽说是为了让节目不至于干涩无味，但实际进行录影时，比想像中顺利不少。
　　第一次的竞赛是知识大赛，由工作人员提出对他们两人的问题，累积答对三十题的人胜利，另一方则落败，必须接受惩罚游戏。
　　问题内容当然与节目息息相关，集中于两人对彼此的了解，范畴广泛，涉及两人的作品，以及接受过的采访，即便事前接受过提示，还熬夜将沈霄演过的所有电影都看了一次，但江凌依旧以相当大的差距败给了沈霄。
　　沈霄的用心完全出乎意料，很多他自己都不记得的问题，沈霄却完全知道，而且答得毫不犹豫，可见事前做了不少功课。
　　除了他们之外，也有工作人员在场，替他们计算输赢，不过这些人怎么看都不是从综艺节目里过来的，沈霄对待他们的态度也跟平常不同，言行间没有任何客套意味，反而显得亲近，怎么看都不像是单纯的雇佣关系。
　　就他猜想，沈霄大概跟他一样，在综艺节目录影上缺少经验，也很难像谐星放下身段带动气氛，所以只能另辟蹊径，像那些上传各类影片到网路上的素人youtuber一样，进行各类挑战任务，或者在影片后期制作上多下功夫。
　　今天沈霄邀他过来，正是因为影片做好后制了，沈霄请他过来一起观赏，同时还告知他，制作人已经看过影片，跟其他人沟通过后，决定放手让他们自己录影与进行后期制作。
　　「为什么连后期都让你找人做？」江凌有点困惑。
　　沈霄微笑，只是示意他继续看，影片经过剪接编辑，增加不少特效，旁白说话也很诙谐，但就是声音有点耳熟。
　　「这个声音……」江凌愣了愣，认出是谁的同时也十分错愕，「……是袁守真？」
　　他继续看下去，果然剪接方式与字幕处理都相当熟悉，愈发吃惊。
　　袁守真是已经退役的电竞选手，目前除了进行各类游戏实况之外，偶尔会上传一些纯粹恶搞的影片，有时也会接广告，在搞笑影片中进行置入性行销，影片在社群网站上的转发向来十分惊人，不过因为创意崭新，笑点甚多，很难引起负面观感，也算是当前最红的实况主之一了。
　　江凌这时倒是明白制作人为何愿意退让了，袁守真在年轻人间名气不小，如果能打出共同制作的名义，肯定会吸引来更多观众。
　　「你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江凌情不自禁道。
　　「什么？」沈霄似乎不懂他在问什么。
　　江凌斟酌片刻，终究诚实道：「这个节目对你来说，没有重要到必须另外聘请团队或工作室，甚至利用自己的人脉进行后期制作吧？」
　　再怎么无知，他也在这个圈子里待了五年，就算不怎么参与综艺节目，但也知道沈霄这样做完全没有好处，除了领取象征性的酬劳之外，沈霄还主动倒贴，利用自己的人脉，让这个节目更上一层楼，怎么想都难以理解。
　　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就算有作为公益的理由，这么做也远远超过一般人的付出，而到了近乎可疑的地步。
　　沈霄到底在想什么，江凌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到。
　　「这个节目对我而言很重要。」沈霄定定凝视着他，语调沉稳，但神态却有几分严肃，一字一句道：「远比你想像得重要很多。」
　　江凌半信半疑，但对方都开口解释了，他总不能继续追问下去，只得道：「嗯，我明白了，抱歉。只是想知道有没有其他理由而已，是我冒犯你了，对不起。」
　　「不用道歉，我不是要你道歉。」沈霄褪去肃容，略微慌乱地道。
　　明明说错话的是自己，但主动道歉后，沈霄却显得很紧张，江凌愈发不解。
　　这时屏幕/萤光屏上的画面播到了比赛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算是中场休息的时候，趁着沈霄背对着他，江凌故意从后方抱了过去，将脸搭在对方肩上，沈霄的反应却很大，差点将他整个人甩到一旁。
　　沈霄大概是比他想像的敏感，只是一贯隐藏得不错，江凌时不时靠过去，都会让对方紧张外加羞赧，虽说这应该是演技，不过沈霄反应这么强烈，他反而不觉得紧张了，渐渐也会开始去碰触对方。
　　这是一个需要习惯的过程，即便才见过几面，一起录了几期节目，但江凌已经不再会为碰触或肢体亲近紧张了，有时还会怀着恶作剧的心情主动惊吓沈霄，让对方哭笑不得。
　　就像现在，两人坐在沙发上，手臂与大腿都贴在一起，江凌姿态自然，神情平静，反倒是沈霄，就算是没有被镜头拍着，也会变得紧绷，过一会才慢慢松懈下来。
　　江凌脑海里灵光一现，忽然明白了什么。
　　沈霄之所以认为这个节目很重要，只能是因为节目成败与沈霄本人切身相关，但依据节目性质，他能想得到的理由只有一个：沈霄是同性恋。
　　所以沈霄接下节目，大概是想用节目试探大众看法，虽说同性婚姻早已合法，然而世间观感却只能慢慢转变，也许是顾虑到这些，沈霄才答应参与，用尽方法增加节目的趣味与可看性，也让人们对同性恋产生更多认识。
　　这样一来，沈霄之所以对他的碰触那么敏感，理由不言自明。
　　因为是同性恋，有兴趣的（交往）物件也是同性，如果换了女性过来，沈霄或许会无动于衷，但在这里的人是江凌，就算不是喜欢的人，但基于彼此是同性的基础，沈霄自然会对他的触摸与亲近感到紧张。
　　更别说，沈霄一直与所有绯闻绝缘，形象也相当洁身自好。
　　江凌想到这里，一瞬间明白过来，沈霄之所以不愿意说出真正的理由，或许是怕他心怀芥蒂，两人无法再那样自然相处。
　　与沈霄不同，江凌出道五年，多少也传过几次绯闻，虽说都是公司刻意炒作，不过在沈霄眼中，他大概就是一般异性恋，就算支持同性婚姻，但对与真正的同性恋搂搂抱抱假装恋爱或许会相当抵触。
　　沈霄不希望他在镜头前表现得不自然，所以才不说。
　　况且两人之间的肢体接触也表现出同样的态度，如果是沈霄主动，尺度通常很保守，大多是碰到手臂或搭肩之类的动作，偶尔有短暂的拥抱，但时间也不过几秒。
　　而江凌则完全相反，有时还会以恶作剧的心态从后方贴近沈霄而后紧紧抱住对方，让沈霄吓一跳。
　　对方那么紧张，完全是出于性向的缘故，江凌终于明白了。
　　不过，就算知道了这种事情，他也没打算收敛自己的作风，毕竟沈霄也是知道会变成这样还接下了节目，与其束手束脚把节目弄得极其无聊，倒不如反过来利用这一点。
　　「话说回来，你怎么对我的事情那么清楚？」江凌突然问道。
　　这时屏幕/萤光屏上已经播放到知识竞赛接近结尾的时候，两人分数悬殊，胜负也差不多决定了。
　　沈霄心头一紧，「为了不输给你，我做了很多功课。」他顿了顿，犹豫道：「你看过我演的电影？」
　　「嗯，这几天熬夜看完，还读了不少新闻与杂志的文章，结果还是输了。」江凌叹了口气，「沈哥，你根本是连演唱会DVD后台花絮都看过了，对吧？要不然不可能知道我喜欢吃甜食，毕竟我只在那回演唱会上场前说过一次，大部分粉丝也都不知道。」
　　沈霄勉强维持镇定，平和道：「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找得到的素材我都仔细看过了，你的表演很精彩。」
　　江凌笑了一下，「过奖了，你在电影里也是……嗯……」江凌似乎花了一点时间斟酌措辞，「相当……美不胜收？」
　　沈霄知道江凌不是会阿谀谄媚的人，说的也都是实话，他也明白自己演技平平，完全没有生气，而是微笑道：「这个成语不是用在这里的吧？不过你想表达的意思没错，我的优势完全体现在脸上。」
　　江凌唇角扬起，原本微微耸起的肩膀低了些许，似乎为他没有生气而隐约松了口气。
　　江凌唇角扬起，原本微微耸起的肩膀低了些许，似乎为他没有生气而隐约松了口气。
　　两人年纪有差距，连出道资历也都差了五年，地位也不在同一个层级，一般而言，江凌这样的后辈应该要主动讨好前辈，但江凌不可能这么做。
　　沈霄是江凌的粉丝，所以比任何人都明白，江凌平时看起来算是好相处，但从十五岁出道开始就是公司力捧的ACE，自尊心与傲气不比任何人少，更加不会对前辈刻意巴结逢迎。
　　思绪流动之间，屏幕/萤光屏上已经播到最后的惩罚阶段。
　　他们在比赛前就准备好加入各种本来不该出现在榨汁机里的食物而制作的「特调果汁」，江凌一口气喝完一杯，脸色泛白，但还是撑着笑容与沈霄一起做了收尾。
　　等到录影结束，江凌立刻冲到浴室里，不受控制地干呕。
　　当时沈霄急得要命，只差立刻拨打电话叫救护车，不过江凌干呕过后，倒是什么都没有吐出来，喝了几杯清水后，感觉像是好多了，但脸色依旧苍白。
　　沈霄当时没有多想，只顾着照料江凌，现在看到影片，才发现这一段被工作人员悄悄拍下来了，甚至剪接到影片末尾，算是一点花絮。
　　「这一段要不要删掉？」他转头问道。
　　江凌迟疑几秒，随即道：「不用，就这样吧。反正这是真人秀，而且拍到的只是背影。」
　　沈霄点了点头，对此倒不意外。
　　江凌虽然多少会在意形象，却没有到吹毛求疵的地步，输了的时候也很干脆地接受处罚，尽管这不是刻意而为，但肯定会讨人喜欢。
　　不过，只有这样还不够。
　　沈霄事前深入了解过，作为假扮的恋人或夫妻，在对方朋友面前露面、或者是稍微在对方工作时露面，都是相当自然的事情，他其实也很期待，等到江凌准备出新单曲时，他或许也可以抢先一步听到新歌，这么一想就愈发兴奋。
　　一旁的江凌对沈霄压抑在心里的激动一无所知，目光仍专注地放在屏幕/萤光屏上。
　　之后又过了一个月，两人陆陆续续拍好了数集影片，终于到了正式宣布的日子。
　　官网上依旧只有江凌的身影，官方事前在社群网站上发布了消息，将在隔天播出的节目揭露另一名男星是谁。
　　沈霄应节目要求，早已录好一段影片，算是简单的预告，节目把这段预告放到最后，几乎是在一瞬间，沈霄即将参与《假想婚姻》的消息就已经完全散播到网路可及的各个角落。
　　他有点紧张，打开江凌的官方粉丝应援团专页，上头所有留言几乎都带着大量惊叹号，显然这个消息也把江凌的死忠粉丝吓了一跳。
　　上头有各种言论，不过更多的还是支持，当然也不免有困惑，比如江凌作为偶像为什么要去参与这种真人秀，或者对经纪公司安排感到不满等等。
　　当然，里头也有提到沈霄的部份。
　　负面评论比想像中少，大概是因为他平日深居简出，洁身自好，不像是会为了人气刻意炒作的人，当然，沈霄现在的地位也不需要炒作，因为外在形象不错，所以得知江凌会参与《假想婚姻》的大多数粉丝其实都松了一口气。
　　沈霄也松了口气。
　　他自己也是粉丝团中的一份子，自然知道这些人对江凌都是真心喜爱，虽说这还只是当下的言论，还有更多人不知道这个消息，但他仍不免高兴了一下。
　　粉丝专页中，除了仍处于震惊而无法给出反应的人之外，也另有一部分的人已经开始对作为江凌「恋人」的他进行各种调查。
　　虽说没有任何长处，但是脸终究是最强的通行证，沈霄前些年为杂志拍的一系列照片被贴上去后，明显有一部分粉丝对节目抱有更多期待。
　　沈霄拍了一段短片，发布在社群网站上，除了把上节目那套话诸如期待大家观赏再说一次之外，也另外说明自己已经与江凌合作了好一阵子，感觉对方非常有才华，作为偶像也很有魅力，希望大家能关注这个节目云云。
　　他刚把影片发出去，下方的评论就以夸张的速度不断增加，当然也有人直接地问他究竟是不是同性恋，他没有一一回应，而是看着留言，若有所思。
　　这个网站向来是由温远替他打理，沈霄很少亲自贴文，这一次虽说是冲动，但也是希望自己正面的态度能让粉丝们不带偏见地观赏节目。
　　沈霄发出影片时没有Tag江凌，不过几分钟，江凌那边就有了回应，不仅转发了他的影片，还在评论中留下了一个爱心符号。
　　他心里有点激动，将江凌加为好友，不一会就传来了同意的通知。
　　沈霄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渐渐对江凌的回应免疫了，但在这一刻，他依旧由衷地感到兴奋，就像任何一名被偶像注意到的粉丝一样，心跳加快，慌乱无措。
　　虽说江凌所在的团体早已解散，但当年刚出道时，却是以精湛的歌舞演出而远近驰名，还曾拿下当年新人奖，就沈霄所知，歌坛有许多人都对江凌评价甚高，只是他们不是沈霄这种死忠粉丝，更像是前辈欣赏后辈。
　　从歌舞方面而言，江凌的表现是挑不出更多毛病了，至少对方在展现精湛舞艺时，还能维持歌唱水准，光是这点就让人惊叹。
　　毕竟这个圈子里也从来不乏各种号称实力派，在公开演出时却以播放录音加对嘴来维持表演水准的偶像，美其名曰「想带给粉丝最完美的表演」，但实际上现场演唱时，连音准都未必能抓好。
　　这种现象其实无可厚非，沈霄没什么资格评判旁人，但他觉得江凌比那些人更适合站在聚光灯下。
　　为此，他能够用尽各种方法帮助江凌，就算是公开自己一部分隐私也无所谓。
　　温远也知道沈霄的想法，不只一次嘲笑他太过天真，但沈霄却不以为意；在他看来，自己能帮上江凌的忙，让对方的人气更加高涨，这就已经很好了。
　　过了一会，屏幕/萤光屏上跳出新的通知，他点进去一看，才发觉江凌也像他一样，拍了一段短片放到社群网站上，前半段是感谢粉丝的支持，后半段才谈到沈霄的事。
　　「沈哥人很好，我们工作时相处愉快，至于有些问我是不是同性恋的留言，我其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没有谈过恋爱，不曾喜欢上任何人，在这方面完全是一片空白，急着将同性恋或异性恋的标签贴在我身上，似乎有些武断。」屏幕/萤光屏上的江凌笑了一下，「我只能说，如果我真正喜欢上一个人，绝不会因为性别不同而却步，不知道这样的回答你们接受吗？」


第五章 
　　网路消息一向流传迅速，江凌那段影片被上传到网路后，很快就引起旁人诸多猜测讨论，比如江凌是否在暗示出柜、或出道以来一直在拍电影的沈霄到底是为什么要接这种真人秀。
　　江凌也看了那些争论，目前看来，他们这组恋人在一般人心中称不上反感，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节目观众多处于十五到四十岁之间，想法相对开放，歧见也较少。
　　这时，沈霄的粉丝终于将注意力转向了江凌，疯狂地搜索他的各种作品，调查江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两人处于不同领域，沈霄的粉丝不认识他，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过，数据本身是相当直观的，自己的官方粉丝专页追踪者不断增加，增加的速度与数量都十分夸真，这些人显然都是沈霄的粉丝，从这一点可以看出，沈霄的名气与地位早已到了如日中天的地步。
　　跟沈霄一比，自己就只是月亮旁边黯淡的星辰。
　　不过，江凌倒没有因此感到自卑或难堪，平静地接受了事实；毕竟沈霄确实是天之骄子，众人仰望，而他……只做自己能做到的事，就是这样而已。
　　他也不是那种会主动与粉丝交流，希望人气节节高涨的偶像，全部的心力都只投入在自己的表演之中，以前还是「Narcissism」一员时，也因为这点被成员抱怨过许多次。
　　在江凌看来，他只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苦练唱歌与舞蹈都是为了精进自己的技艺，有粉丝为他加油，他固然高兴，若是没有人支持他，他也不会为此感到难受。
　　江凌也明白，这种想法太过薄情，所以从未说出来。
　　节目第一集 播出那天，江凌正好没有其他行程，决定审视一下自己初次参与真人秀的表现。 


第一集 主要分为三段，包括两人各自的事前采访与前往约定地点的过程，最后则是初次见面的场景。 
　　这个节目在网路上同步播出，观众的留言与评论会即时出现在影片上，这时画面一转，拍到江凌踏入咖啡厅，被大量玫瑰花吓到时，弹幕也在瞬间多了几倍。
　　当然，等到他在沈霄面前单膝跪下时，影片完全被大量粉红色爱心弹幕占据了，以至于他不得不先关了弹幕，才能继续看下去。
　　看过一次之后，江凌开了弹幕，重新再看一次，这一次则着重于阅读弹幕内容。
　　如他猜测，求婚这种行为并没有引来反感，反而让粉丝十分激动，他的粉丝觉得这样十分浪漫，而沈霄的粉丝认为单膝下跪求婚表现了足够的诚意，所以也不再鸡蛋里挑骨头。
　　到了这时，江凌才真正放松下来。
　　不管怎么说，作为配对而被接受，就算是成功了一半。
　　沈霄在他求婚时的羞赧神情，明显让沈霄的粉丝都十分激动，要知道沈霄是不太会演戏的，所以那肯定是真实的表现。
　　江凌看到这里，才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对方确实不像是在演戏，但他以为那是刻意所为，完全没有怀疑，那是因为他对沈霄根本不了解，但沈霄出道十年，如果真有那么好的演技，早就用在拍电影上了，何苦放在他身上。
　　就连追随沈霄多年的粉丝都不觉得这是演技，江凌瞬间也有些困惑了。
　　不过，无论沈霄是从头到尾都在藏拙，或者是表里如一，这都不是他该考虑的问题；对他而言，做好现在的工作比较重要，其他事情都得先放到一旁。
　　「你来得真早。」沈霄笑着开门。
　　江凌点了点头，「打扰了。」
　　再过一小时，才是他们下楼正式开始录影的时间，江凌与沈霄商量过，决定花一点时间讨论一下已经播出的第一集 ，确认有没有什么需要改正的地方。 
　　江凌也看了好几次，知道自己的表现略微生硬，但他毕竟不是演员，很难立刻进入状况，而沈霄就不同了，姑且不论演技，至少相当习惯长时间面对镜头，举手投足都挑不出毛病。
　　沈霄领着他进门，江凌跟在沈霄身后，悄悄地张望四周。
　　虽说来过几次了，但都是停留在客厅，这还是第一次踏入其他地方。
　　「这里是书房，旁边是我的卧室。」沈霄一边打开门让他看，一边说道。
　　江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得「嗯」了一声。
　　……这算是在参观房子吗？
　　说实话，他觉得没有必要这么做，但也不好拂逆对方的热情。
　　沈霄的态度倒是十分自然，陆续介绍了厨房、客房与视听室，只剩下最后一个在走廊尾端的房间没有介绍，江凌没有多想，问道：「那一间呢？」
　　不知道为什么，沈霄的背影似乎有点紧绷。
　　「那间是收藏室。」
　　「是收集古董或美术品的地方吗？」江凌自觉想通了对方没有继续介绍的理由，如果是不能轻易示人的贵重物品，不开放让客人参观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嗯……算是吧。」不知为何，沈霄的神态有点微妙。
　　沈霄带着他踏入视听室，播放着上周的节目，接着就开始说了。
　　不得不说，对方毕竟是比他多了五年资历，工作时几乎都待在摄影机前方，所以对于镜头十分敏感，察觉到他有不懂的地方，便开始教他如何在镜头前展示自己，还有两人同时入镜时，应该如何调整位置。
　　江凌此前只拍摄过MV，最多就是演唱会时也有摄影机对着他，但他什么都不用想，只要照着指示动作，不必去考虑其他，反正摄影师会搞定拍摄这件事。
　　但录节目却与江凌过去的经验截然不同，他观看时也隐约感受到一丝违和感，只是不懂为什么，沈霄一说，他才明白是这个问题。
　　室内工作时有无数隐藏摄影机录影，另外也有自动追踪式的摄影机，避免漏拍镜头，节目会将影片重新剪辑，从各角度拍摄的影片中撷取精华，但在那间房子之外的地方录影的话，这点就要注意了。
　　沈霄的语气很认真，江凌也不禁仔细听着对方的指导。
　　过了半晌，沈霄才像是回过神来，有些紧张，「抱歉，我不是想要指责你，虽然这些只是细节，但能注意到的话……」
　　「我知道你是出于好心，谢谢你，沈哥。」江凌真心实意道。
　　这个圈子里，像沈霄这样的人其实很少，大多数人都巴不得让镜头集中在自己身上，最好所有观众都看着自己，也就是沈霄这种不在乎曝光率的人，才会特意指导他如何确认距离，以免离镜头拍摄的范围太远，或者在动作上注意细节，避免被拍到不上镜的模样。
　　「你对谁都是这样吗？」
　　直到发觉沈霄凝视着他，江凌才意识到自己把放在心里的疑惑说了出来。
　　沈霄微怔，「你指什么？」
　　「你对每一个后辈都是这么尽心尽力的指导吗？」
　　「不是。」沈霄答得很快，顿了顿，又道：「我想你是歌手，也几乎不上综艺节目，平常可能不习惯这种拍摄，所以想稍微提醒你，希望你不会觉得我多管闲事。」
　　「当然不会。」江凌立即道。
　　说不出为什么，这时他忽然察觉，沈霄对他很有好感；倒不是一开始没有察觉，只是对方的好感似乎比他想像的还要多，所以江凌不免感到意外。
　　「可能因为我是最小的儿子，一直想要弟弟，跟你相处时有些移情，不自觉就演变成这样了，如果我做的事情让你感到不舒服或者不习惯，随时都可以告诉我。」沈霄诚恳道。
　　对方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江凌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沈哥，我没有觉得不舒服，只是想确认一下，你别在意。」
　　沈霄朝他笑了笑，「说起来你跟我一样，都是家里的幺子，对吧？你这么可爱，一定是备受家人宠爱……」
　　江凌没有说话。
　　沈霄脸上的笑容霎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吃惊与疑惑，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表现得过于明显，连沈霄都发现了他的异样。
　　江凌不想解释什么，看了手机一眼，直接道：「该下楼工作了，走吧。」
　　其实距离开始时间还有十几分钟，但他这时不太想跟沈霄独处。
　　在江凌起身，准备离开时，沈霄却握住了他的手腕。
　　「刚才是我说错话了，对不起。」沈霄语气沉闷，「我记得你的资料有提过这一点，一时忘了考虑就说出那些话了，抱歉。」
　　就算一开始有点不是滋味，但在沈霄道歉后，江凌却不禁有些心软。
　　「不用道歉，那是事实……我没有怪你，只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想了想，也觉得自己的反应太过了，沈霄什么都不知道，没道理受他的气。
　　沈霄大概是想用两人间的共通点拉近距离，因为就官方资料上，除了双亲之外，他还另有一兄一姊，只是沈霄不知道，他是被亲戚领养的孤儿。
　　「对不起。」沈霄再次道歉，手足无措，完全忘了掩饰焦急与懊悔。
　　江凌握住了对方的手，定定道：「别再道歉了，可以吗？」
　　其实他隐约看出来了，沈霄为人体贴细心，发觉自己说错话时当然是十分自责，不过江凌已经接受了对方的诚心道歉，自然也不会让对方继续钻牛角尖。
　　沈霄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说是这么说，但下楼准备正式开始录影时，沈霄还是有些不自在。
　　他其实没想到一句闲聊会让江凌露出那种神态，虽说不是他的错，但对于让江凌露出那种神情的自己，沈霄完全无法谅解。
　　仔细想想，这些事情早有蛛丝马迹可循，不管是公开接受访谈或私下聊天，江凌完全没有提过家人，连一两句都没有，若不是个人资料上明明白白写着，恐怕没有人会觉得江凌有血亲手足。
　　江凌对家庭避而不谈，一般人可能会以为对方想保护家人隐私，但沈霄当下就反应过来了：这与隐私无关，江凌从来不提家人，不是不能提，而是不想提。
　　对方与家人关系不睦，这点他还是看得出来的，先前那些兄姊宠爱幺子的话，在江凌听来，肯定是十分刺耳。
　　要怎么样才能弥补歉意？沈霄想为江凌做些什么，但却毫无头绪。
　　到了这时，他才明白，自己原以为能跟江凌一起录影就已经够了，但这想法根本就错得离谱，他很难将自己抽离仰慕者身份，客观地对待江凌，对方只是流露出一丝异样，他就完全无法将注意力集中于眼前的工作。
　　浑浑噩噩之中，沈霄按照原本的计划开始录影，但却不断走神。
　　这一次录影内容是由节目组安排的，在前几集竞赛铺陈过后，按理来说，彼此之间应该要稍有感情进展，为此还准备了脚本，让他们聊一聊平时的工作与生活。
　　尽管一边说话一边录影，也记得要让摄影机拍到哪些地方，但沈霄一直心不在焉，直到被用力拉住衬衣前襟往前扯时，才清醒过来。
　　「江凌？你这是……」他微微踉跄，连忙跟上对方的脚步。
　　江凌一言不发，拉着他往浴室走去。
　　浴室是唯一没有装上摄影机的地方，对方大概是有话想说，但不想被录进去。
　　关上门后，沈霄靠在门上，江凌停下了脚步，站在他面前。
　　「怎么了？」沈霄连忙道。
　　「沈哥，要怎么做，你才能专心录影。」因为距离太短，身高又有些差距，江凌不得不仰望着他。
　　沈霄不笨，立刻明白过来，「刚才是我不好，等会不会再犯这种错误了，对不起。」
　　自己果然太愚蠢了，沉浸在思绪中忽略了工作，江凌感到不满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我不是想听你道歉。」江凌这一次却不买帐，目光也变得锐利。
　　沈霄张了张口，一时之间无话可说。
　　「我不是想听你道歉。」江凌这一次却不买帐，目光也变得锐利。
　　沈霄张了张口，一时之间无话可说。
　　「即使你觉得说错话，感到自责，也不该将这些情绪带到工作中。」江凌语气平静，「刚才我也说过了，我没有怪你，你不用觉得愧疚，这只是小事，不需要放在心上。」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沈霄心头一紧，立即说道。
　　「沈哥，你的状况不太好，看起来也无法立刻调整回来，我们还是明天再录影吧。」江凌打断了他，毫不委婉地道：「就算像刚才那样勉强继续录下去，也不会有人觉得好看的。我先走了，明天见。」
　　沈霄脑海中一片空白，只能眼睁睁瞧着江凌离开浴室，拿起随身物品转身离开。
　　他也跟着出门，上楼回到自己的住处，浑浑噩噩地靠在门上。
　　……江凌生气了？或者，是对他失望了？
　　他失魂落魄地待在客厅里，一想到江凌离开时的背景，就觉得一阵羞惭。
　　明明比对方年长那么多岁，却无法适时地调整情绪，江凌表面上没有生气，但大概对他有点失望，就算没有失望，肯定也没有留下好印象，要不然江凌不会就这样离开。
　　沈霄心中泛起涩意，却又没有可以讨论这件事的人，目光在室内游移片刻，停留在一旁的酒柜。
　　就这样自作主张地离开，一般人或许会生气吧。
　　不过，出于某种难以形容的直觉，江凌认为沈霄不会生气，也不会怪罪他，刚才重复数次的道歉就是最好的证据。
　　他不懂沈霄在想什么，但却不代表他看不出沈霄的情绪，对方似乎对于提起家庭那件事感到抱歉，但愧疚到那种程度，也堪称奇葩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然而沈霄道歉时总是小心翼翼的，似乎深怕惹他厌恶。
　　至于原因，江凌只想到一个：沈霄对他，或许有超出工作关系的好感。
　　江凌没有确切的证据，无法证明什么，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会往这方面想，每当他想说服自己沈霄只是在照顾后辈时，对方就会更加殷勤地对待他，他实在很难用平常心看待这件事。
　　他反省了一下，如果不是仗着沈霄对他的纵容，（交往）物件换成别人，根本没办法像那样转身离开。
　　江凌倒不是心虚，毕竟他说的都是事实，只是他可以选择用委婉一点的方式表达，而不是直接说出真心话。
　　他吃过午餐，想了想，还是叫了打的/的士/出租车，再次来到沈霄的住处。
　　江凌其实不确定对方在不在家，但就这段时间以来，他知道沈霄很少出门，有时连生活用品都是经纪人或助理帮忙采购，待在住处的可能性自然是比不在高。
　　踏出电梯时，江凌一眼就看到不远处的那扇门只是虚掩着，微微一愣。
　　在通过玄关接近客厅时，他忽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在唱歌的人……是他自己。
　　江凌放慢脚步接近客厅，只见客厅内一片狼藉，喝到一半的红酒，还有几罐被喝光捏扁的啤酒瓶，更别说躺在沙发上熟睡的那个人了。
　　就连睡着的时候，眉头都紧紧皱着，可见情绪低落。
　　江凌再次看了屏幕/萤光屏一眼，发觉那是自己几年前还未单飞的演唱会，但是摄影机的镜头一直跟着他，他不在场时则是对着舞台正中央的固定角度，这种DVD通常仅对官方粉丝俱乐部会员贩售，一般通路是买不到的。
　　他忽然弄懂了什么，往走廊上走去，走廊末端的房间没有关上门，江凌站在门口，往里头瞥了一眼，登时吓了一跳。
　　这间房间绝不小，但江凌只从门外望去，也能想像到里面的情景是何等壮观，墙壁上都是他的单人海报，书柜里有他登场过的各类杂志，包括他在公司压迫下心不甘情不愿拍摄的写真书，其他各类周边商品也十分齐全。
　　……这里果然是所谓的「收藏室」。
　　看到这里，江凌已经不再困惑，沈霄在他面前的笨拙，还有不稳定的心理状态，这都是因为他对沈霄而言，是一个十分特别的（交往）物件。
　　他吃惊过后，回想对方先前的态度与举止，什么都明白了。
　　江凌回到客厅，眼看沈霄还躺在沙发上，随手将挂在一旁的外套拿过来，盖在沈霄身上，临走时顺手带上了门，下楼离开。
　　沈霄一直隐瞒着这些事，江凌却可以理解。
　　就像刚才，如果不是沈霄自己开了收藏室的门却不关上，他又临时决定过来，沈霄的秘密永远都不会泄漏。
　　既然对方想要保密，那么江凌也不会主动提起，就当作他今晚从未来过。
　　江凌本来是这样想的，但隔天过来工作时，看见沈霄宿醉的憔悴姿态，又回想起那间让人吃惊的收藏室，心情不免有些微妙。
　　这个名气与地位都远胜过他的人，竟然是他的死忠粉丝，不管怎么想都难以置信……但在消化这件事后，又多少有些高兴。
　　从那间收藏室与对方的态度看来，那绝不会是别人的收藏品，而是沈霄自己的东西。
　　这样一来，事情就很明显了：是沈霄授意（或者说提出要求），《假想婚姻》才会找上他，要不然他与沈霄根本就在不同的阶层，非要合作的话，沈霄大可以找名气更大或实力更强的人，而不是他这样一个经历团体解散单飞，混得不上不下的男人。
　　直到现在，江凌看见沈霄的脸孔仍会走神，有着完美外表又彬彬有礼的男人，私底下像狂热粉丝一样搜集他的各种周边与作品，不管怎么想都像是在作梦。
　　隔天他来到沈霄住处，决定由自己先开口。
　　「昨天我说得太直接了，抱歉。」
　　对江凌来说，这种程度的道歉已经是极限了，态度上可以妥协，放软身段也无所谓，但他不会为事实道歉。
　　沈霄显然也很清楚这一点，尽管脸色苍白，但目光却在一瞬间亮了起来，如同罪人得到赦免或救赎，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张俊美到让同性都难以抗拒的脸孔露出放松或者说安心的神态时，江凌却萌生出某种古怪的冲动，想用力捏对方的脸颊，不过他终究没有伸出手。
　　「不用道歉，昨天是我不好，明明应该专注工作，却总是走神。」沈霄语气柔和地道，看似平静，却悄悄觑他，看似很在意他的回应。
　　「先别管那个了，我们出门吧。」江凌鬼使神差道。
　　「什么？」
　　沈霄明显愣住了。
　　「出去玩吧，只要看起来像是可以增进感情，做什么都可以吧。」江凌解释道，「我想出门，可以吗？拍摄的部份，我们轮流使用摄影机就可以了吧，正好可以借着出门转换一下心情，不管是对你或对我都好。」
　　他有把握，对方不会拒绝他。
　　果不其然，沈霄点了点头，答应了他的提议。
　　「这……算是约会吧？」对方的声音有些说不清的踌躇。
　　「当然了。」江凌不自觉地露出了微笑。


第六章 
　　车上事前就装好了摄影机，两人对着镜头说话，讨论接下来要去什么地方约会。
　　「我没谈过恋爱，什么都不懂。」江凌说得直接，「你有什么提案吗？说到这个，你以前总该与人交往过吧，那时你们都去哪里？」
　　对方问得直接，沈霄微怔，连忙道：「我已经单身好几年了，如果有恋人的话，绝不会来参加这个节目的，希望你不会误解。」
　　「你为什么这么急着解释？怕我吃醋？」江凌唇角扬起，从容不迫，「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电视前的观众肯定也很想知道。」
　　沈霄犹豫半晌，才诚实道：「我刚出道时确实是跟别人交往过，不过维系的时间都不长，所以连对外公开的机会都没有，这几年内也一直是单身。」
　　江凌看了他一眼，似乎对他的回应有点意外，「你还真是坦白。」
　　「总不能对自己的未婚夫撒谎吧？」沈霄松了口气，露出微笑，「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尽力回答的。」
　　江凌没有回应，转头望向车窗外的风景，但唇角扬起的弧度却依然没有消失。
　　对方心情好像不错，至少远比昨天好很多……
　　说实话，昨天是沈霄不好，今天也做好了谢罪的准备，没想到江凌会抢先一步主动道歉，给了他台阶下，要不然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刚刚没有回答问题，我们到底该去哪里约会？」江凌问道。
　　「照着一般人约会的行程就可以了吧。」沈霄想了想，询问道：「你有没有想吃的东西？吃完午餐，我们再考虑要去什么地方消磨时间。」
　　江凌思考片刻，沈霄暂且在路边停下车，光是午餐吃什么，就让两人讨论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定案，这时沈霄却注意到不远处斗大的黄色M招牌。
　　他想起来，好像在哪本杂志上看过访谈，江凌其实喜欢速食，可是为了维持身材与皮肤，几乎都不太吃油腻的东西，这时正好可以邀对方一起去。
　　「吃速食可以吗？」沈霄主动提议道。
　　江凌看了他一眼，似有深意，「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速食？」
　　沈霄愣了愣，随即微笑道：「我以为像你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喜欢，难道不是吗？」
　　「是这样没错。」江凌凝视着他，「走吧。」
　　两人下车后，江凌走在前头，用摄影机对着两人拍摄，沈霄压低帽沿，但脸上仍带着微笑，在柜台处点了餐，两人往二楼走去，因为离午餐尚有一段时间，整个二楼都被他们两人独占了。
　　沈霄找了个被装饰挡住视野的角落，放下餐盘，对他道：「饿了吗？要先吃什么？摄影机先放下来没关系。」
　　「你不喂我吗？」
　　沈霄呆住了，江凌却微微张口，镜头仍对着他。
　　一瞬间，他想也不想，将薯条塞入对方口中，因为动作太急，还在江凌的嘴唇上揉了一下。
　　江凌咀嚼着食物咽下，微微舔唇，「盐巴放太多了。」
　　「是吗？」沈霄不假思索地舔了舔自己的手指，果然尝到了盐粒。
　　发觉江凌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瞧着他时，沈霄才意识到自己不经思考的动作有种近乎暧昧的意味。
　　「沈哥你在脸红。」江凌忽然道。
　　「嗯……」他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索性沉默。
　　如果是成熟的大人，这时应该会以轻佻口吻开个玩笑带过去，沈霄也不是真的不知世事，但面前的人是他一直憧憬迷恋的（交往）物件，不管用哪种态度应对，似乎都不太妥当。
　　直到有什么东西抵住他的嘴唇，沈霄才清醒过来。
　　江凌单手拿着摄影机，另一只手却拈了鸡块，正抵在他唇上，他微微张口，鸡块就被塞了进来，沈霄的舌尖下意识一卷，却尝到了鸡块之外的味道。
　　「你舔我的手指要做什么啊。」江凌哭笑不得道。
　　他连忙松口，「我不是故意的……」
　　江凌收回手，脸上倒没有厌恶的神色，举手投足都很自然，显然不以为忤，在这之后，又相互喂食了汉堡与圣代，彼此交替摄影几次，最后放在一旁桌上，以稍远的距离拍摄，两人同时入镜。
　　如果去掉摄影机的话，这真的跟一般约会没什么区别了。
　　「接下来想去什么地方？」江凌问道。
　　沈霄有点犹豫，期期艾艾道：「去KTV怎么样？」说完，又有些心虚地补充道：「KTV有包间，可以避免被外人围观，隐私相对能受到保障。」
　　「好啊。」江凌笑了一下，「我没去过呢。」
　　「你没去过？」沈霄震惊道。
　　「没有。」江凌思索片刻，「这种地方……大多数时候都是一群人去的吧？我的朋友没有那么多，因为工作的关系，也很久没有一起出去玩了。」
　　沈霄这才想起，江凌十五岁出道，别人是为了工作打拼，而他除了苦练歌舞之外，还得兼顾学业，要挤出时间游玩几乎是不可能的。
　　之前他也看过江凌的访谈，江凌高中毕业后，似乎是打算过几年再上大学，在那之前会努力尽好自己的本分，所以虽然参加了考试，考上不错的学校，但却办了保留学籍的手续，打算暂时中断学业。
　　不过，在那之后不到一年，「Narcissism」就解散了，江凌或许正站在不知道该选择学业还是工作的岔路上。
　　不管是走是留，都势必要经过一番深思。
　　对他们而言，此时还不是能谈这个话题的关系，所以沈霄没有问，只是顺着这个念头，想到其他事情。
　　如果连KTV都没去过的话，那江凌可能连大部分年轻人的娱乐都很少有，毕竟必须维持工作与课业，能正常生活就已经是极限了，更加不会在放学路上与同学打打闹闹，约定去打篮球或唱歌。
　　知道这一点之后，沈霄忽然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了。
　　江凌因为工作而错失的东西，若是他能稍微替对方补回一些就好了，这或许是他自以为是，不过只要江凌不反对，沈霄想不到有什么理由不这么做。
　　两人离开速食店，沈霄用手机查了一下，正巧附近就有KTV，便并肩走了过去。
　　说实话，他也很久没来这种地方了，上次来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不过江凌显然不在意，即使戴着帽子与口罩，目光仍在周围好奇地逡巡。
　　上楼之后，进入包间，沈霄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幸亏时间还早，这里没什么人，他随便点了一些饮料与食物，就请服务员 / 侍应生离开了。
　　江凌在一旁点着触控式屏幕/萤光屏，正在点歌。
　　沈霄将摄影机放好，确认能拍到并排坐着的两人，接着喝了一口可乐，听到包间内响起熟悉的音乐时，口中的饮料只差一点就喷出来了。
　　他在电影这份事业上没有什么成就可言，最多只能说是不功不过，但现在播放的曲目，却是他视为黑历史一般的作品。
　　当时才刚出道，什么都不懂，制作人问他要不要演唱插曲，沈霄没多想就答应了，事后去录音室工作，在录音师的吃惊目光下，他几乎全程都尴尬到抬不起头，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歌唱水准原来这么糟糕。
　　并不是无法唱高音，也不是没办法表现感情，而是最基本的音准都抓不好。
　　因为当时已经将沈霄会演唱插曲的消息放出去了，制作人也没办法反悔，但沈霄音痴的程度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改善，所以只能尽量利用后期，将他的声音修到至少能正确表达音准的地步。
　　从那之后，沈霄就没有再接过任何与音乐相关的工作了。
　　「不唱吗？」江凌问道。
　　沈霄很想婉拒，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启齿，偏偏摄影机的镜头还对着他们。
　　江凌似乎看出了他的局促，索性笑着道：「那我唱吧，等会沈哥也要唱我的歌。」
　　他松了一口气，随即却紧张起来。
　　唱江凌唱过的歌……之类的事情，沈霄想都不敢想。况且江凌似乎看出他在这方面毫无自信，等会就算他要求江凌一起唱，对方多半是不会拒绝的。
　　能够跟偶像合唱，自然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就算会暴露自己作为音痴的身份，沈霄也不可能拒绝与江凌合唱的机会。
　　不过，提出这个要求是否有点唐突？他想到这里，又有些退缩了。
　　江凌已经拿了麦克风，在他旁边唱了起来。
　　虽说是很多年前的歌曲，不过旋律本身还不算过时，被江凌一唱，明明是软绵绵的情歌，登时多了几分力量，整首歌像是改头换面了一番。
　　等到旋律接近尾声，对方放下麦克风，沈霄连忙用力鼓掌，整个人早已陷入微妙的兴奋状态之中。
　　这对他而言是个意外的惊喜，毕竟他真没想到江凌会唱他的歌，不管是早就听过，或者为了这个节目才去接触，对他而言都是从天而降的礼物。
　　况且，因为摄影机开着，声音与影像全都录下来了，只要拷贝档案，就算想随时重温都可以。一想到这里，沈霄就几乎要跳起来欢呼了，但在必须维持形象的前提下，只能强行压抑那份无处可去的激动与喜悦。
　　这首歌琅琅上口，但不需要多少歌唱技巧，所以江凌唱得轻松，时不时悄悄瞥沈霄一眼。
　　沈霄表面上若无其事，但目光却亮得出奇，在在都证明江凌的猜测是真的，沈霄居然真的是他的粉丝。
　　「换你了。」江凌放下麦克风，看了一眼屏幕/萤光屏，八十七分。
　　虽然没来过KTV，不过他知道KTV是有评分系统的，有一次听旁人闲聊时聊过，但自己并没有亲自体验过，也不知道这分数算是高还是低。
　　「你真厉害！」沈霄吃了一惊。
　　「八十七分很高吗？」江凌不禁问道。
　　「很高。」沈霄语气激动，「这里用的评分机制跟一般KTV不同，除了音准之外，也会将表现力与节奏感列入评分机制，要拿高分很难。」
　　「是吗？」江凌坐了下来，点了点触控屏幕/萤光屏，让画面跳到准备，漫不经心道：「你会唱哪首？」
　　沈霄凑了过来，有点犹豫地瞧着他，最后点了他出的第二张个人单曲。
　　对方拿起了麦克风，唱了起来。
　　江凌表面上观赏对方演唱，但实际上也存了一点好奇，这首歌中间有一段间奏，Live时通常会用舞蹈填充这段不用出声的空档，但每次的舞蹈都不太一样，全凭他个人喜好，不知道沈霄会放着过去，还是真的跳舞。
　　沈霄的表现让他有点意外，表现技巧不说，至少音准没错，高音也用假音勉强唱过去了，虽然因为是外行人而手脚笨拙，但却没有含糊地带过间奏的舞蹈。
　　一曲唱完，江凌带着微笑，捧场地鼓掌，沈霄脸上微微泛起一丝潮红。
　　「唱得不好，别笑我。」
　　对方明显是真的觉得害羞，连目光都不敢投过来。
　　江凌心里微微一痒，忍不住道：「你唱得很好啊。」
　　「谢谢你安慰我。」沈霄单手遮脸，似乎还无法与他正常交谈。
　　江凌看了一眼分数，跟他想像得差不多，在勉强及格的水准，但对他来说，沈霄这番动作的寓意，他完全能够明白。
　　相较于这首单曲，他以前待在偶像团体时，唱过的任何一首歌都只会更简单，如果沈霄不想在大众面前暴露短处或缺陷，更应该选以前的曲子，但沈霄没有这么做。
　　沈霄……是想为他宣传单曲吧？
　　所以才从头到尾唱完整首歌，连舞蹈都没有忽略，怎么看都像是事前练习过了，或者是早有预谋。
　　江凌想到这里，心里五味杂陈，眼看沈霄终于放下手掌，索性靠过去道：「没想到你连间奏那段舞都会跳，是不是之前练习过了？」
　　「稍微练习过而已。」沈霄有点僵硬，「那个……」
　　「嗯？」他漫不经心地应声。
　　「你……有点靠得太近了……」沈霄哑声道。
　　彼此的脸仅仅相距十公分，确实是太过接近了，不过江凌一时倒没有离开的想法，反而道：「那又怎么样？我们不是恋人吗？」
　　说着，他按住了沈霄的手背，指尖停留在那枚朴素的银戒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沈霄面红耳赤地瞧着他，哑口无言，两人距离愈靠愈近，就在沈霄已经慌乱到神态无措，下意识闭上双眼时，江凌将从甜点上取下的草莓塞到对方嘴里。
　　对方吓了一跳，霎时瞠目结舌，嘴里还塞着草莓，脸颊微微鼓起。
　　「你不喜欢草莓吗？」
　　「也不是……」
　　「因为刚才唱得很好，所以给你奖励。」江凌稍稍拉开距离，手指抹去沈霄唇畔沾到的一点鲜奶油，微笑道：「好吃吗？」
　　沈霄连连点头，胡乱咀嚼着咽下食物，但仍用一种不解又紧张的惊恐目光瞧着他。
　　两人才刚开始发展关系，江凌原本不该表现得过于亲密，不过在意识到沈霄除了错愕与羞赧紧张之外，完全没表现出任何抗拒或厌恶的征兆时，他就已经明白了：不管自己做什么，沈霄都不会生气的。
　　他这时忽然想起一件事：沈霄是同性恋。
　　这也难怪沈霄会是那种反应，在对方看来，刚才那些动作太过暧昧，并不是能不经沟通就全盘接受的行为。
　　江凌在心里暗暗检讨一番，稍微拉开了距离。
　　「不好意思，是我……」
　　这句道歉才说到一半，沈霄就像是已经反应过来他要说什么，打断了他的话，「刚刚我都唱完歌了，现在换你了！」
　　他微怔，在沈霄的带领下，重新回到录影的氛围中。
　　接下来依然进行得很顺利，江凌这一次唱了难度更高的名曲，中间因为忘词而失误，分数比先前低了一些，沈霄看了看他，突然道：「要是等会我比你高分，能不能牵你的手？」
　　江凌有些意外，但仍点了点头，笑着道：「好啊，我很期待。」
　　沈霄就像是注射了什么兴奋剂一样，明明握着麦克风的手指都在颤抖，本人却完全没有注意到，点歌之后，便认真地唱了起来。
　　那首歌旋律简单，对歌唱技巧要求也不多，更要紧的是耳熟能详，要得高分其实不难。
　　沈霄到底是多想与他牵手，才会厚着脸皮唱这种人人都能哼唱几句的动画主题曲啊……江凌心里哭笑不得。
　　然而，结果却不如人意，饶是沈霄选了最简单的曲目，中途也没有出错，但分数却还是比江凌低了一点。
　　对方垂头丧气地在他身旁坐下，江凌想了想，将手伸过去，握住了那只比自己的手还大了一些的手掌。
　　沈霄连忙抬头望向他，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难道不是赢的人可以牵输的人吗？」江凌轻描淡写地问道。
　　沈霄呆了几十秒，才如梦初醒似地道：「嗯，就是这样，你说得没错。」
　　那只手触感干燥，同时也很温暖，江凌没有与人这样牵手的经验，自然十分新奇。况且身旁的男人似乎很紧张，动都没动，江凌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同时调整自己的心态，继续进行录影。
　　在牵手十分钟过后，两人陆续又唱了几首歌，江凌偶尔放水让对方赢一下，但终究还是赢多输少，最后沈霄不得不举双手投降，这一次录影才算是告一段落。
　　大概是因为牵过手的关系，沈霄终于褪去了残余的拘谨，像平常一样与他交谈，神态也恢复成往常总含着一丝笑意的模样。
　　结帐后离开KTV时，沈霄甚至相当自然地握住了他的手，江凌单手拿着摄影机，在彼此交握的手上拍了片刻，接着便挪开镜头。
　　这一次算是临时起意的外景，主要目的是让彼此调适心情，再加上画面时不时会摇晃一下，摄影品质连基本的水准都没有，就算被弃之不用也是可以预料的结果。
　　那之后过了几天，据沈霄说，制作人已经看过了他们录的影片，这种东西不能当成节目一环播出，但可以经过适当剪辑，由沈霄在社群网站上公开，肯定能带来更大的宣传效果。
　　影片公开当日，沈霄的专页上涌入大量网友留言，影片被分享转贴的幅度更是夸张，不过一天就传遍了各大论坛与网站。
　　——他们私底下竟然是这样相处？（惊）
　　——我的天啊……沈霄居然会唱江凌的歌，连间奏的舞蹈都会？！
　　——只有我觉得中间那一段沈霄都被逼到墙角无路可走了吗？虽然光线很暗，不过那肯定是脸红了吧！（笑）
　　——姑且不管是谁主动，但牵手牵了十分钟以上，而且赢家能牵输家，那不就是不管怎么样都要牵手吗！
　　——沈霄是不是要出柜了啊？（哭）
　　——你们想太多了，这只是节目效果而已，不太可能有什么私情吧。
　　——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太多，感觉沈霄比江凌紧张多了，也可能是错觉吧。
　　——他们看起来很相配，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好的。（萌）
　　——这好像是最近拍的影片……跟前几集录影隔了一段时间了吧？感觉根本是已经陷入热恋的情侣，尤其是喂草莓那一段！（喜）
　　江凌看着这些留言，心情倒很平静。
　　他早就预料到会是这种情况了，毕竟他们的节目才播出两三集，还在前期稍微陌生的状况里，加上录影与正式播出隔了一段时间，所以这些粉丝等于是变相地得到预告，提早得知他们现在的进展，感到激动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江凌分享了沈霄的影片，完全没有解释或说明的意思，只留下了暧昧的爱心符号，短短几秒内，沈霄便已在他的留言按赞，江凌望着电脑屏幕/萤光屏，不自觉地露出微笑。


第七章 
　　随着节目播出，《假想婚姻》的收视率也是节节上涨，已经突破过去的最高纪录，理由自然不用多说，除了作为噱头首次登场的同性夫夫之外，沈霄的存在也功不可没。
　　沈霄相当出名，但私人生活却很低调，连公布过的个人资料也不多，这个节目无疑是了解沈霄私下样貌的机会。
　　网路上有一股声音开始讨论沈霄是不是想借着这个节目出柜，或者是联合江凌炒作，甚至也有相对激进的粉丝在网路上留言辱骂，沈霄对此倒是毫不在乎。
　　对他来说，最近几次录影都像是艰难的挑战，原因自然是出在江凌身上。
　　大概是因为觉得熟悉，江凌已经不再维持距离，反而主动缩短彼此间的隔阂，但对方一靠过来，沈霄就紧张得要命，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幸亏江凌总会在这时接话，省得彼此尴尬。
　　就拿上周录影举例，江凌输了大胃王比赛，过后一阵胃痛，沈霄让对方吃了胃药，正想问问江凌要不要休息一会或去看医生时，对方已经靠在他肩上，摆出一副准备歇息的姿态。
　　这种状况下，沈霄当然不可能推开对方。
　　江凌就这样靠了他一小时，从头到尾都没睁开眼睛，当然沈霄舍不得叫醒对方，以至于后来江凌的头颅从他肩上滑落，枕到他大腿上，沈霄终于感觉到一丝窘迫了。
　　过后江凌睁眼，似乎还未完全清醒，像对待枕头一样在他腿上蹭了蹭。有一瞬间，沈霄的心脏都快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那到底是故意的，或者真的只是无意识的行为？
　　不管是哪个答案，都令沈霄感到微微苦恼。
　　即使喜欢与江凌独处，但对方无意间的动作总会让他备受惊吓，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如果是一般人，这时肯定会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控制自己的表现不算难题，但时时刻刻都要谨慎小心避免露出破绽，这对沈霄而言，着实是个艰难的挑战。
　　在这种考量之下，沈霄不得不请来外援。
　　「我请你过来的原因，你都知道了吧。」他垂头丧气道。
　　袁守真叹了口气，「你就不能直接告白算了，为什么非得搞得这么复杂，还要上节目录影，私底下追他不行吗？」
　　「我不是想追他。」沈霄徒劳无功地辩解。
　　「算了，用什么名目都好，反正你就是想跟一个小自己很多岁的男孩单独相处，对吧。」
　　「你说得好像我是什么恋童癖变态一样……」
　　「花了那么多钱就为了一起录影，说你不是别有所图都不会有人相信。」一旁低着头玩手机的男人头也不抬地道。
　　「别这么说嘛，方晚。」沈霄连忙道，「把我当成投资人之类的存在比较合理吧。」
　　「嗯，因为投入了资金，所以江凌开始给你回报了，我懂的。」
　　尽管还想辩解，但却总是愈描愈黑，沈霄索性不说了。
　　现在坐在他面前的袁守真与方晚，是他少数能称得上朋友的（交往）物件。
　　一开始认识了方晚，两人合作过几次，因为知道自己毫无才华，跟得过海外影帝奖项的方晚不同，他一直都相当敬佩对方，虽说方晚对他勉强及格的演技时常给出负评，但两人之后没有再合作，却渐渐成了朋友。
　　袁守真则是方晚的朋友，是已经退役的电竞选手，除了以实况作为行当之外，也时常上传一些自己剪接制作的搞笑影片，转发量高得惊人，在年轻人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据说方晚与袁守真从读大学前就已经认识，算是老朋友了，沈霄通过方晚认识了袁守真，这几年才变得熟稔。
　　当初他决定要让自己与江凌的节目与一般节目有明显区别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袁守真，事实也证明他的选择没有错，甚至有些人是作为袁守真的忠实粉丝观赏这个节目，就为了看袁守真利用字幕调侃或取笑他们。
　　「你想怎么做？」袁守真问得直接，「都已经请我们过来了，显然是有计划了吧。」
　　「那个……」沈霄有点犹豫，「在这种节目里，不是都有夫妇招待双方朋友的场合吗？」
　　「你想利用我们的名气啊。」
　　「是。」沈霄承认得干脆，「如果可以的话，要是不愿意也没关系。」
　　「要是我们拒绝，你还能找谁？」
　　沈霄只得苦笑。
　　他的朋友确实不多，除去袁方二人，剩下的都不是能请到节目上的（交往）物件，要是他们不肯，这个计划也就只有作罢了。
　　「而且，我在想一件事。」沈霄踌躇道，「我跟江凌现在已经算是熟人了，可是他的动作有时会让我感到迷惑，亲密程度好像有点超过节目本身的要求了……但是他什么都没说过，平常表现也很正常，所以我也在想，是不是我会错意了，他只是全心全意投入工作，根本没有其他的想法。」
　　「你是要我们替你观察江凌是不是对你有别的意思，顺便客串嘉宾吸引观众的注意力，对吧。」袁守真哭笑不得地道，「这样一来，我们要做的事情也未免太多了。」
　　说是这么说，但对于沈霄真心的恳求，袁守真其实很少拒绝。
　　之前他提出想请袁守真帮忙时，在他承认迷恋偶像后，对方仿佛是明白了什么，相当干脆地答应了。
　　当然，并不是无偿请袁守真帮忙，但这种工作对袁守真而言，多少有点大材小用，所以对方答应，他始终相当感激。
　　沈霄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之前你们玩的那个游戏……叫什么我想不起来了，里头不是有一种最近新出的武器设计图，需要取得多种靠运气才能获取的稀有材料才能制作，目前游戏里仅有一两个人做出来，就算花钱也根本买不到……」
　　「你能弄到那些材料？」方晚抬起头来，直直望着他。
　　袁守真没说话，但目光也在一瞬间亮了起来。
　　……果然上钩了。沈霄想道。
　　「游戏公司那边有我二姊一部分股份，如果你们愿意的话，这可以当作额外的谢礼。」沈霄诚恳道，「不知道这样可以吗？还是你们想要别的报酬？」
　　他认识这两人长达数年，早就知道方晚与袁守真都是游戏狂热爱好者，用这种金钱买不到的利益诱惑对方，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袁守真与方晚对看一眼，心照不宣地达成了协议。
　　沈霄笑了起来，「既然如此，就来谈谈这一次的节目企划吧。」
　　江凌坐在餐桌前，有些紧绷。
　　这对他言，是比较少见的情绪。
　　沈霄事前告知过他，将请两位朋友参与录影，彼此作为主人招待客人，但在正式录影之前，会先在楼上的沈霄家里碰面，顺便寒暄一番。
　　不管是袁守真还是方晚，名气都比江凌大多了，虽说他能与沈霄平等相处，但那是因为沈霄不会耍大牌，态度也很平和，另外两人就不一定了。
　　在沈霄引荐下，江凌礼貌地与袁方二人打过招呼，感觉到袁守真一直望着自己时，不禁望了回去，对方却付以一笑。
　　他觉得有点不对劲，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
　　方晚跟想像中一样，寡言，淡漠，虽然也会适时露出微笑，但明显不像是真心的笑容，更像是待客般的神情。
　　袁守真则完全不同，因为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说话与举止都相当直率，劈头就问江凌对沈霄有什么感觉。
　　「他已经单身好久了，这一次我还以为他终于找到恋人了，没想到只是拍节目。」袁守真似有深意地瞧着他，「你呢？有女朋友或男朋友吗？在这里说实话也不要紧的，沈霄家里没有摄影机。」
　　「这个问题，似乎不该是由你来问我。」江凌笑了一下。
　　袁守真耸了耸肩，转头看向沈霄，「你想知道答案吗？」
　　沈霄不知所措，看了看袁守真，又瞧了瞧江凌，显然是有点说不清的为难。
　　江凌看了他一眼，开口道：「我没有交往（交往）物件，如果你介意的话。」
　　就像沈霄说过的一样，如果真有恋人，江凌绝不会参与这种节目；在与人交往的前提接下这档节目，未免对恋人太过不尊重。
　　江凌总觉得袁守真像是在针对他，但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也想不清楚是为什么。
　　为了这个节目吗？可是这是工作的一环，他们的互动也并非全都是发自本心，就像演出电影时也有不得不与人演出亲密戏码的时候，对于作为演员的沈霄而言，这不应该是问题。
　　等几人下楼，准备正式录影时，江凌按照原本排定的计划，系上围裙，亲自为客人准备茶点与饮料。
　　虽说对于招待另外两人的企划有点疑虑，不过江凌并没有与沈霄讨论过这件事，因为对方展现出的态度差异实在太明显了。
　　他不笨，看得出来沈霄在另外两人面前很放松，笑的时候连眼睛都瞇起来了，完全没有注意形象，不像与他相处时，态度拘谨不说，还总得花一点时间消除局促，才能像一般人一样正常地谈话。
　　江凌感觉得到这种差异，自然不会感到愉快。
　　就连刚才在电梯里不小心碰到手臂时，沈霄都会立刻退开，要说对方不是故意避开他，那也未免太牵强了。
　　因为整间屋子的摄影机都在录影，他脸上仍保持着笑意，一边轻声哼歌，一边注意着背后的动静。
　　这里是半开放式厨房，但在客厅某一侧才能直视里头，江凌注意到沈霄特意起身换了位置，似乎是想看他在做什么。
　　明明都逃避成那样了，却还一直看自己。
　　江凌心里有些说不出的不快，却低着头用菜刀处理食材。
　　……到底该怎么办？
　　即便沈霄是他的忠实粉丝，但对方同样是男人，或许会觉得那些基于节目本意而为的亲密举止像是性骚扰，更别说他一直猜测对方是同性恋，这样的话，沈霄回避接触的理由也十分正当。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沈霄出去开门，笑着迎入两位友人，让他们在镜头前自我介绍一番，三人谈笑风生，从里到外透露出熟络的气息，说话态度也很随意，衬得江凌更像是外人了。
　　他端着准备好的茶点出去，替另外两人倒了茶水，也没有客套地自我介绍一番，只是微微点头，就回到厨房里，继续准备午餐。
　　江凌不喜欢这样。
　　不过这是工作，他必须忍耐。
　　大概是因为习惯了沈霄的关切与注视集中在自己身上，对方移开视线时，江凌总会有种不甘的心情。
　　准备好午餐，江凌终于失去继续独处的机会，端着几盘食物往外走去，连同餐具一起，整齐地陈列于餐桌上。
　　沈霄注意到这边，起身朝他走了过来，似乎是想过来帮忙，但江凌却没让对方插手，自顾自做好一切，这才褪下围裙，招呼其他几人用餐。
　　「……怕生吗？」
　　江凌抬起头，发觉是袁守真在对他说话，微微垂下目光，算是默认。
　　从方晚与袁守真进门开始，他就没跟沈霄说过一句话，这时几人在餐桌上坐下，加入了他这个外人，气氛也不像先前那样融洽。
　　袁守真一说，沈霄立刻就被误导了，「抱歉，我不该没有征求你的同意就擅自请客人过来。」
　　「不用道歉，沈哥。」江凌语气平静，微微一笑，「这是工作，不用征求我的意愿，我不会有怨言的。」
　　沈霄瞧着他，微微蹙着眉头，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态。
　　「你们是不是忘了现在还在录影。」方晚突然插嘴。
　　江凌回过神来，脸上已经重新浮上自然的神态，就像平常一样，只是微笑时目光里毫无笑意，甚至刻意淡化自己的存在。
　　他觉得很不舒服，像是突然闯入此处的外来者一样，从头到尾都格格不入。
　　这种感觉十分熟悉，过了片刻，江凌才回想起来，这是自己幼时至今一直能感受到的氛围，抚养他的姨母一家人正是如此。
　　就算已经同住十余年，对姨母姨丈而言，他依然是不折不扣的外人。
　　所以在有能力负担个人生活之后，江凌很快就以工作需要为借口搬走，姨母乐得将他交给经纪人照顾，就连他搬到什么样的地方都没有问一声。
　　……自己必须独立。这是他很早就明白的道理。
　　江凌早就习惯了被忽略，也不觉得自己非得与共事（交往）物件维持良好的关系，但察觉沈霄也开始忽略他时，他心里却有种难以言说的怒气不断积累，只是碍于工作，脸上仍摆着笑意罢了。
　　他走神地吃着午餐，炖好的牛肉香气扑鼻，是他听说沈霄喜欢吃牛肉后特地准备的，但吃在嘴里却食不知味。
　　他知道袁守真与方晚时不时在观察他，沈霄的目光更是露骨，但江凌却刻意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
　　其实沈霄没有错，江凌对这点心知肚明，但很难立刻调整好情绪。
　　原本以为沈霄僵硬归僵硬，或许不讨厌与他接触，所以江凌放慢了节奏，从一开始的碰触手臂，到后来随时都能拥抱对方，但这根本是他想太多了，沈霄并不喜欢，只是因为工作而忍耐，这一次的反应就是最好的证据。
　　这种如同蒙受羞辱又万分不甘心的感觉，多半就是所谓的自作多情。
　　或许沈霄是同性恋没错，但只用看待偶像的态度看待江凌，这样突兀地开始拉开距离，也许是因为其他原因……
　　江凌抬起头，看了看方晚与袁守真，瞬间明白了什么。
　　姑且不说方晚，对方原本就是以出众的外貌加上摘下影帝桂冠的实力而出名，就连袁守真也是，外貌与身材并不逊于一般杂志上的男模，沈霄大概是喜欢其中一人，所以才避他如蛇蝎，深怕产生什么误会。
　　「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趁着吃完午餐，江凌收拾餐具，准备清洗时，沈霄就靠过来了，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担忧与困惑。
　　他顿了顿，「没什么，昨晚没睡好。」
　　这当然是敷衍用的借口，但江凌认为沈霄不会追问；对方果然相信了他的话，接着道：「要不要先休息一会，反正后制可以剪接。」
　　「不用，没关系。」江凌拒绝了沈霄的提议，微笑道：「冰箱里有切好的水果，你去客厅陪袁先生与方先生吧，这些餐具我处理就好。」
　　厨房角落有洗碗机，他其实有注意到，但却装作没发现，慢吞吞地洗碗。
　　相较于到外头被那样审视，江凌宁可独处。
　　他从小就对旁人的目光很敏锐，当然看得出来，沈霄的朋友瞧着他时，怀有某种掂量审视的意味，而他不喜欢被那样看待。
　　江凌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长相不算差，但在这个充斥着俊男美女的圈子里，他的外表只能说是清秀，加上也不太会奉承或讨好旁人，要凭着第一印象讨人欢心是个不可能成功的挑战。
　　外面的那两人，各方面都比他强了不少，拿过世界冠军的电竞选手，海外影展上为国争光的影帝，沈霄与他们是朋友，眼光自然也很高。
　　……自己该不会是在嫉妒吧？
　　有一瞬间，江凌几乎要信了这个猜测，但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为什么要嫉妒？他又不喜欢沈霄，只是因为对方（看起来像）是他的粉丝，所以才稍稍另眼看待，只是这样而已。
　　沈霄跟谁当朋友，喜欢的是什么人，这与他没关系。
　　尽管理性明白一切，但江凌天性不喜欢服输，平常总是在他身边打转的沈霄将注意力放到旁人身上后，他心里隐隐产生某种「输了」的感觉，就像有根小刺插在心头，并不是特别疼痛，但就是让人耿耿于怀。
　　把厨房完全整理干净后，江凌不得不走出厨房，回到客厅。
　　这时的三人正在闲聊，因为有明显空出的位置，他在沈霄身旁坐下，并没有尝试加入话题，而是思考工作的事情。
　　如果他是观众的话，肯定会觉得今天录影的内容十分无聊，但沈霄似乎事前准备了什么活动，而没有先告诉他。
　　过了片刻，袁守真将带来的东西取出来，是两个投票箱一般、仅在上方开了个圆洞的纸箱。
　　「这是要做什么？」沈霄一脸困惑。
　　江凌看了沈霄一眼，就听袁守真道：「第一次见面，作为沈霄的朋友，我们都还不太了解彼此，适度的透露资讯可以让双方增加认识。」
　　他没说话，眉头微蹙。
　　「这里有两个箱子，现在一人写十个问题，还有十种惩罚方式，放到箱子里，然后每个人轮流抽签，要是抽到不想回答的问题，必须抽出一种惩罚，当场执行。」袁守真勾唇一笑，「大家有问题吗？」
　　「有，你一副以主持人自居的模样很烦。」方晚不留情面地道。
　　袁守真为自己抱屈，登时呼天抢地哭诉起来，电视前的观众看到这一段，大概会怀疑自己到底看了什么吧。
　　江凌拿了袁守真事前准备好的便条纸，写上了自己能想到最刁钻的问题，还有最糟糕的惩罚，不远处沈霄悄悄探头看他，似乎想过来与他说话，又有几分踟蹰。
　　他没说话，将折好的纸条扔回纸箱内，重新回到沈霄身边坐下。
　　虽然坐在长沙发上，但江凌在两人之间留了一块几乎可以再容纳一个人的空间，以示自己明白要维持距离。
　　沈霄没有靠过来，却还是一直偷看他。
　　用抽签决定顺序之后，沈霄第一个将手放到纸箱里，抽出问题。
　　「最近一次性幻想（交往）物件是谁？」沈霄读完微怔，神态窘迫，「这个……可以不回答吗？」
　　「那就抽惩罚。」袁守真爽快道。
　　「随机与在场一人进行Pocky Game，输了的话必须再找第二个（交往）物件进行，直到胜利，或与每个人都玩过为止。」沈霄蹙眉，「这里没有Pocky吧？」
　　「我有。」方晚回道，从背包里取出商标熟悉的纸盒，「刚才吃到一半的，别介意。」
　　「这个处罚是你出的啊！」袁守真恍然大悟道。
　　江凌瞧着他们三人，一时间有些说不清的情绪。
　　不管喜欢谁，沈霄都会选择他的，毕竟这个节目是以他们假扮恋人为出发点，要是沈霄选了别人，那跟出轨也没什么差别了。
　　果不其然，沈霄愣了半晌，才有些为难似地朝他望了过来。
　　在江凌眼里，那就是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
　　在喜欢的人面前这么做，沈霄很不情愿吧。江凌想道。


第八章 
　　「那个，如果你不想的话……」沈霄连忙道。
　　没想到江凌脸上却露出微笑，「我没玩过这种游戏，有点紧张。」
　　沈霄松了口气，笑着道：「规则很简单，先逃走的人就输了。」
　　「嗯。」江凌笑了，那笑容有点孩子气，跟往常的微笑截然不同。
　　沈霄心底一阵悸动，在另外两人的指示下拿了Pocky，与江凌各自咬住一端。
　　就在方晚喊了开始之后，他慢慢地往前咬去，却愣住了；在这么近的距离里，江凌却没有闭上眼睛，直直地瞧着他。
　　不等沈霄反应过来，对方已经毫不犹豫地往前靠了过来，沈霄下意识后退，却撞上了墙壁，退无可退；江凌双手撑在墙上，微微仰首，一口就将饼干吞到嘴里，嘴唇直接碰到他的，如同恶作剧一般用力亲了几下。
　　沈霄涨红了脸，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唇瓣感觉柔软冰凉，还带着一点甜食的气味，他靠在墙上，头皮一阵发麻，直到江凌退开都还未回过神来。
　　沈霄在这方面的经验不少，工作拍电影时也会应要求演出吻戏，但从来没有一次接吻让他觉得心脏仿佛被捏紧了一般，甚至不自觉屏住气息。
　　「……沈哥？」江凌在他面前挥了挥手，似乎担心他的情况。
　　沈霄回过神来，不知道该说什么，低低地应了一声。
　　脸颊上一片滚烫，热度久久无法散去，方晚与袁守真的视线令他发窘，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放松，重新开始录影。
　　接下来一切就回到正轨了，江凌态度也很正常，几人默契地将Pocky Game的输赢扔到一旁，毕竟刚才那个情况，实在是难以判断输赢，索性当作平手结案。
　　沈霄心里其实有点尴尬，但表面上仍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录影结束，沈霄邀请两位友人上楼用餐，顺便也邀了江凌一起。
　　大概是因为稍微熟悉了，江凌的表现不像一开始一样拘谨，偶尔也会主动说话，这一餐气氛还算融洽，沈霄隐隐松了口气。
　　等到用餐结束，袁守真与方晚一起离去后，沈霄才注意到江凌的异状。
　　「江凌？」
　　江凌靠在沙发上，闭着双眼，听见他的声音，也只是微微动了一下。
　　「这是……」
　　沈霄走过去一看，才发觉不对劲。
　　茶几上杯子里的饮料颜色鲜艳，看起来像是果汁，滋味也很香甜，但实际上是酒精饮料，江凌大概是没发现饮料里有酒精成份，喝完就醉了。
　　「你喝了几杯？」他急忙问道。
　　江凌完全没有反应。
　　沈霄这下是懂了，江凌真的醉了。
　　沈霄这下是懂了，江凌真的醉了。
　　不过，这到底该怎么办？
　　他可以开车送江凌回去，但在两人的交谈中，他知道江凌现在是独居，放任喝醉酒的人独自回家，沈霄完全无法放心。
　　况且，也不是没有过醉酒独处结果被呕吐物堵塞呼吸道而窒息的案例，一想到江凌可能面临这种风险，沈霄就感到一阵提心吊胆。
　　……要是擅自作主让江凌留下来过夜，应该没问题吧？
　　沈霄一边想着，一边犹豫地靠近江凌。
　　江凌忽然睁开眼，懒洋洋地瞧他，「刚才是初吻。」顿了顿，又道：「我的。」
　　沈霄回想起刚才的事情，面红耳赤，「我知道你是想做好工作，不过真的不必这样勉强自己，不需要做到那种地步。」
　　「不是。」
　　「什么？」
　　「不是因为工作。」江凌闷声道。
　　沈霄整个人都僵住了，一时竟哑口无言。
　　「都是你不好。」江凌别开目光，语气跟往常的得体客气完全不同，更接近酒后吐真言，「明明是跟我一起，却一直看着他们，跟他们说话……」
　　虽然难以置信，但江凌这番话听起来就像是……嫉妒，或者说吃醋。
　　沈霄呆呆地望着江凌，过了半晌，才道：「不是，我以为你不想跟他们交谈，所以由我开口就好，你不用刻意跟别人打交道。」
　　「骗子。」江凌闭着眼，语调含糊，「那是你喜欢的人吧？是袁守真还是方晚？」
　　尽管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产生这种误会，但沈霄仍认真解释，「你误会了，我不喜欢他们，如果有喜欢的（交往）物件，我就不会参与这个节目了。」
　　江凌却忽然伸手抓住他的衣领用力一扯，沈霄绊了一下，慌乱间单手撑在沙发椅背上，这才没有跌到江凌身上。
　　「我不信。」江凌睁开眼，目光朦胧地凝视着他。
　　沈霄只觉得心跳又一次失去控制，这一瞬间，气氛暧昧到没有人能否认。
　　江凌醉了。
　　这不是真的。
　　尽管这样告诉自己，但他的目光还是无法挪开，脑海里不合时宜地浮现稍早被吻的回忆。
　　严格来说，那其实没有多少情愫，江凌当时也可能只是想捉弄他，但对沈霄而言，江凌代表的意义与其他人都不同，所以无法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沈霄定了定神，伸手将江凌抱了起来。
　　两人身高差距不大，但江凌的体重轻得出乎意料，抱起来的感觉也比想像中纤细许多，偶像似乎都是这样的，为了上镜头好看，连饮食都得仔细控制。
　　他一边谨慎地调整姿势，一边往另一边走去。
　　「你要抱着我去哪里？」
　　「卧室。」沈霄语气平和，「你该休息了。」
　　江凌没说话，过了一会，一只手在他脸上碰了几下，沈霄微微惊诧，低头看向江凌。
　　「脸……」江凌笑了一下，「很好看。」
　　沈霄脸上微热，「你喜欢就好。」
　　这种台词到底是怎么回事？况且现在也不是在录影，完全没必要配合这种调情般的话语；但江凌却用这种毫无防备的眼神瞧着他，沈霄根本不可能无动于衷。
　　他将江凌放到床上，替对方盖上了棉被。
　　虽说家里有客房，但没有整理也不方便让人留宿，况且沈霄有点担心江凌的情况，索性决定一起待在主卧室里，床让给江凌，他在旁边的长沙发上将就一晚。
　　正当沈霄要起身时，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衣领。
　　「江凌？」
　　江凌没有开口，只是拉住了他，过了半晌才道：「你去哪里？」
　　沈霄知道对方醉了，但仍解释道：「我去拿毯子，你在这里休息，我就睡在旁边的沙发上，有什么事情叫我一声就好。」
　　「这不是双人床吗？」江凌茫然道。
　　「我没关系。」沈霄笑了笑，「你好好休息……唔！」
　　江凌的力气真大。
　　被扯过去时，沈霄脑海中浮现这个念头，还来不及说什么，江凌已经将他放倒在床上，整个人俯卧在他身上，「不要走，这里好冷。」
　　「很冷？」沈霄一阵紧张，「你先放手，我去开一下暖气，要是感冒就不好了。」
　　虽然这种天气感冒的人很少，不过避免风险无论何时都是正确的选择。
　　「……」江凌沉默地望着他，也没松手。
　　不知道为什么，沈霄总觉得自己可以从那道目光读出一丝不悦，大概是喝醉了的缘故，平时稳重的江凌多了一丝孩子气，说话时的态度也是如此，好像完全不将他当成外人，有什么要求就直接说出口，跟平常截然不同。
　　沈霄心头一软，便道：「那我在这里陪你，你睡吧。」
　　等对方睡着，他再脱身就可以了。
　　江凌垂下眼，翻了个身，但头仍枕在他的手臂上。
　　沈霄微怔，看出了对方这么做防范他逃走的意图，心中哭笑不得。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江凌，但他却感到相当新奇，除了自己之外，或许根本没有人见过江凌这副模样。
　　也是因为这个表情，沈霄才回想起来，江凌才二十岁，连大学都还未读，不是孩子又是什么？就算早早开始工作，社会化的程度不低，但毕竟还是有些东西无法靠着历练得到，江凌平常会掩饰，但这时却表露了真心。
　　「我不会走的。」他保证道，犹豫一会，又伸手抚了抚对方的头发。
　　江凌又看了他一会，终于点了点头，闭眼睡了。
　　沈霄躺在对方身侧，望着那张睡脸，一开始的紧张早已消退，剩下的只是某种难以言说的感情。
　　……这算是撒娇吗？
　　如果是的话，是不是说明江凌很信任他？
　　想着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沈霄也跟着睡着了。
　　醒来时是在比想像中柔软的床上，连棉被的触感都跟以往不同。
　　远处窗帘微微拉开，透出一丝阳光。
　　江凌睁开眼，花了一两分钟，这才清醒过来。
　　沈霄就睡在他旁边，维持侧躺的姿势，穿着昨晚那套衣服，但他心中并不感到惊讶。
　　说实话，昨晚只是借酒装疯而已，发生过什么，江凌都记得很清楚，本来只是想为难沈霄，宣泄一下心底隐约的郁闷，不过在沈霄认真解释时他就懂了，录影时沈霄确实不是刻意冷落他，而是替他做他不想做的事。
　　就算知道对方是出于一片好意，但江凌依然感到不高兴。
　　这种不高兴毫无道理，或许是因为与沈霄相处久了，习惯对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一旦被别的人事物分去目光，他心里便相当不舒服。
　　只要看着我就好，这种话说出来未免也太过狂妄了，况且沈霄并没有配合他的必要。
　　然而，沈霄昨晚的表现却让他惊讶，因为亲口许下承诺，所以就真的没有离开，身上仍穿着昨晚那套衣物，他枕着的那条手臂也一直待在原处，仿佛已经成了寝具的一部分。
　　江凌起身脱了衣物，踏入浴室淋浴。
　　昨晚还不觉得，现在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身上的味道还带着一点酒气，反正沈霄还在睡，让他借用一下浴室也无所谓。
　　沈霄的底线到底在哪里？江凌有点好奇。
　　一般人会为偶像做到这种地步吗？除了工作上的帮助之外，生活中的帮助也是有的，比如沈霄知道他是独居，有时录影结束也会约他在家用餐，而后再安排司机送他回去。
　　就连昨晚也是……江凌利用了酒精，借故无理取闹，但沈霄竟然没有发现，也没有生气。
　　尽管知道这么做不太好，但他觉得自己大概是停不下来了。
　　从欺负对方的行为中，江凌可以得到某种近乎愉快的感觉，就像那时故意罔顾Pocky Game的胜负，直接吻了对方，过后沈霄脸红的模样令他吃惊，但同时也觉得好笑，如同恶作剧成功，尽管自觉幼稚，但依旧开心。
　　淋浴过后，江凌随便用浴巾裹住下身，往外走去。
　　沈霄这时从床上翻过身来，大概还未清醒，只半睁开眼瞧了瞧他，几秒后终于意识到什么，用极为夸张的速度坐起来，脸上写满了吃惊与无措。
　　「早安，沈哥。」江凌笑了一下，「谢谢你昨晚照顾我。」
　　「不、那个……没什么……」沈霄呆了半晌，才语无伦次地回应。
　　江凌注意到对方闪躲的目光，随即走到床边坐下，若无其事地说起昨晚谈过的事情。
　　制作人那边似乎提过，《假想婚姻》的收视率与回响都出乎意料地强烈，加上原本就有预定在录影中期结婚的计划，所以打算利用这场「婚礼」，对外公开募集参与人士，届时似乎打算在教堂里完婚，而被抽中的幸运观众可以到现场观礼。
　　江凌对这种明显是要拉抬收视率的作法毫无感想，只是随便找个话题，主要目的还是欣赏沈霄坐立不安的神态。
　　自己半裸的样子似乎让对方浑身紧绷。
　　或许那两人确实不是沈霄喜欢的（交往）物件，不过对同性能否产生爱情这点，也许不是错误的猜测。
　　江凌想到这里，感觉鼻尖微痒，下意识低下头，打了个喷嚏。
　　沈霄像是被惊醒一般，匆匆道：「你没穿衣服……不，你等我一下，我现在就去拿衣服！」
　　江凌坐在原处，看着沈霄拿来浴袍，亲手替他穿上，索性将原本围在腰间的面巾也扯了下来，自己将浴袍衣带系紧。
　　他原本就不怎么在意这种事情，所以没有多少感觉，但沈霄明显是看到了浴巾下的部位，除了目光闪躲之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并不是在诱惑对方，但得到这种效果也挺有趣的。江凌坏心眼地想道。
　　「以后……别这样。」沈霄的嗓音有点沙哑。
　　「你指什么？」江凌回头问道，态度语气都极其自然，带着一丝伪装出来的困惑。
　　「别在外人面前这样裸露身体。」沈霄说得又急又快。
　　「你对我来说不是外人啊。」江凌故意垂下目光，失落道：「只有我一个人这样觉得吗……」
　　「不是，当然不是！」沈霄神态矛盾，但仍努力解释，「身在这个圈子里，多少还是要有点防备心，以前就有类似的例子……」
　　对方滔滔不绝地说起某女明星换衣时不慎被拍到的走光照，时至今日，那张照片都还在网路上广泛流传，明明是个人隐私，却不得不供所有能看到照片的人满足意淫或窥私的欲望。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谢谢你，沈哥。」江凌笑了一下，并没有驳回对方的好意劝说，「不过浴巾刚才擦干身体时就有点湿了，也没有内裤可以穿，所以……」
　　「穿我的……」沈霄像是卡住的玩具，顿了顿，慌忙往外走去，「我去请人送衣服过来，你等我一下。」
　　穿另一个男人的衣物，甚至是内裤，不管从哪种层面而言，都有种微妙的涵义存在。
　　沈霄明白，江凌自然也是懂的。
　　直到这时，他才稍微意识到一点，沈霄可能比他想像的还要「纯洁」……不，也不能说是纯洁，大概是纯粹。
　　如果沈霄真的不对他抱有任何超出粉丝范围的爱意、却又能为了他公开一部分隐私参与真人秀的话，那么沈霄对他的感情或许不只是对偶像的崇拜与追捧，而是更深厚的感情，近乎虔诚与无私。
　　尽管这些都是江凌自己的推理与揣摩，但沈霄的反应一一印证他的猜想，江凌不由得想知道，沈霄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偶像对粉丝的回应？建立更加深入的关系？或者，只想以前辈与工作伙伴的身份默默守护他？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性都很高。
　　这真的不是江凌自我感觉良好，在看到那间秘密收藏室，又开始巨细靡遗地观察沈霄后，他就知道了，沈霄很重视他，问题只在于他不懂这种重视会让彼此的关系走向什么方向。
　　「你饿了吧？先来吃点东西，我请人送了早餐过来，衣服还要再等一下。」沈霄在门外道。
　　江凌起身往外走去，露出了一如以往的微笑，「谢谢你，沈哥。」他顿了顿，又道：「昨天很抱歉。」
　　「什么？」沈霄一时之间似乎没意识到他在说什么。
　　「那时有点冲动，所以就亲了你。」江凌唇角扬起，「你别放在心上。」
　　其实他心里想的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只是想用这句道歉勾起对方的回忆。
　　沈霄想当然耳地上当了，尽管极力掩饰，口中说着「没关系」，但举手投足间却多出了一丝不留心观察可能会错过的局促。
　　自己还真是个恶劣的人。
　　江凌一边想道，一边愉快地从对方身边走过，准备用餐。
　　早餐不知道是谁做的，才刚刚送来，味道闻起来很香，除了三明治与水果沙拉之外，也有散发着热腾腾香气的玉米浓汤。
　　江凌早已饿了，也顾不得形象，几口吃完三明治，接着才放缓速度，慢慢扫荡其他食物。
　　沈霄坐在一旁，有点惊奇地道：「你的胃口真好。」
　　「可能是因为还在发育，很容易饿，平常也不会准备这么多食物。」江凌想起经纪人要他维持匀称身材的命令，不由得叹了口气。
　　「你常常没吃饱？」沈霄皱了皱眉。
　　「也不是。」江凌想了想，「虽然算是有吃饱，但都是比较容易消化或清淡的食物，经纪人有列过一份清单给我，而且三餐之外的时间不能吃高热量的甜点或零食，含糖饮料就更不用说了。」
　　他其实也明白，踏入这个圈子，外表就是衡量人的第一标准，通过这一关，才能再谈其他条件，否则一切都是白搭。
　　「你每天都要练舞，这样怎么能应付体力消耗？」沈霄一脸忧虑。
　　「你知道我每天都要练舞？」江凌突然道。
　　沈霄明显僵了一下，答道：「之前闲聊时听别人说的，你的表演这么精彩，肯定是经过长时间的练习与调整。」
　　即使早就知道沈霄对他的关注，但江凌这时还是不禁笑了一下，「嗯，练舞很有趣，我常常练完才发现自己错过午餐。」
　　「要不然……下次，我送午餐过去给你吃？」沈霄仿佛想到什么，又补充道：「就当作是节目录影的一环，这样经纪人也不会阻止吧。」
　　「嗯。」江凌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低低应了一声。
　　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关心过他，为这种无关紧要的琐事紧张，连他自己都没放在心上，沈霄却一直想为他做些什么，怕他被经纪人责备，连借口都帮他想好了。
　　江凌沉默半晌，情不自禁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这不算吧。」沈霄愣了愣，「只是送午餐而已，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对方还是不明白他在问什么，不过江凌也没有说穿，笑了笑，真心诚意道：「谢谢你，沈哥，我很期待跟你一起吃午餐。」
　　沈霄点了点头，也露出了微笑。
　　他看着对方，心情有点复杂。
　　沈霄说得没错，只要用节目当借口，一切都无往不利，经纪人与公司都对他录制这个节目的选择表达支持，要他尽可能地利用沈霄的名气。
　　这种功利的思考方式不难理解，他最初也是这么想的。
　　因为必须独立生活，还要准备往后读大学的学费与生活费，所以他对待工作一直是全力以赴，毕竟偶像生涯很短暂，他也不觉得自己会在这个圈子再待五年甚至十年。
　　然而这件事江凌还未与任何人讨论过，连经纪人也不知道。
　　不过，到了现在，江凌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改变了。
　　要说他没有从沈霄的名气得到好处，那肯定是骗人的，但是知道沈霄是他的狂热粉丝之后，看待沈霄的角度也不免产生了动摇。
　　……或许应该偶尔给对方一些粉丝福利？
　　江凌犹豫地想道。


第九章 
　　「不录影的时候，也是这种相处模式？」
　　沈霄一头雾水，再次看了看屏幕/萤光屏，「是这样没错。」
　　屏幕/萤光屏上的他跟江凌靠在一起，两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手机屏幕/萤光屏上，当时大概是在玩游戏，他在这方面一向不强，就算江凌在他耳边提点，也还是输得一塌糊涂。
　　「你一直都没有发现不对劲吗？」袁守真难以置信道。
　　「什么不对劲？」沈霄愈发困惑，「江凌有跟我说过，他在这方面比较慢热，希望我们能用亲密一点的方式相处，让他习惯这种距离，所以我就答应了。」
　　「江凌那天还吻了你，完全无视游戏规则，你没想过那代表什么意思吗。」
　　「那是Pocky Game，而且他很讨厌输。」
　　虽然想起来是有点害羞，不过江凌的吻并没有多余的缠绵意味，沈霄对此心知肚明，所以在紧张过后，他依旧没有多想。
　　没想到再次见到袁守真，对方居然会质疑江凌的行为有其他目的。
　　「就算他是故意的也没关系，我不吃亏。」沈霄想道，并没有将江凌醉后那段疑似吃醋的话和盘托出。
　　「你先仔细照照镜子再说自己吃不吃亏好吗。」袁守真一脸无奈。
　　「这跟长相没关系。」他顿了顿，「反正江凌似乎挺喜欢的……」
　　不管江凌那晚有没有说那些醉话，沈霄都是明白的，江凌有时会看着他的脸，毫不掩饰欣赏的意味，他当然不是一无所觉，心里也生出一丝难以形容的喜悦。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才华，完全是靠着这张脸才能走到现在，但江凌的注目依旧让他生出某种古怪的虚荣心——即使是才华洋溢的江凌，也曾看他看到出神，没什么比这更让他高兴的了。
　　说到底，还是沈霄隐藏在心中的自卑情绪在作祟。
　　憧憬的（交往）物件能从他身上找出优点，这比什么都让他安心。
　　「你觉得无所谓就好。」袁守真瞥了他一眼，「我看不出来江凌到底在想什么，不过他很在意你也是事实，你自己斟酌要怎么处理吧。」
　　「嗯，谢谢。」沈霄微笑道。
　　说实话，在这些日子的相处中，他其实也察觉了一件事：江凌跟他想像的似乎有点不同。
　　……不，说「有点」太过轻描淡写了。
　　以前沈霄只以粉丝目光看待江凌，知道的也都是对方愿意展现在所有人面前的性格，包括自信与不服输的地方，还有追求完美的心态，任何一个江凌的粉丝都知道。
　　但现在却已经不同了。
　　以前沈霄只以粉丝目光看待江凌，知道的也都是对方愿意展现在所有人面前的性格，包括自信与不服输的地方，还有追求完美的心态，任何一个江凌的粉丝都知道。
　　但现在却已经不同了。
　　江凌就像一座冰山，远远望去只能看到海面上的部份，谁也不知道海面下隐藏着什么，除非走到最近的地方观察。
　　他来到江凌身边，除了看到对方展现在外人面前的部份，也渐渐看到了江凌不为人知的一面，比如那晚酒醉后的呢喃，或者是那个近乎冲动的吻。
　　那是失去控制的江凌。
　　或许对方并不自知，但沈霄事后冷静下来仔细回想，登时就明白了。
　　他以前看过江凌接受杂志采访，询问江凌作为男子偶像团体ACE所要具备的条件。
　　当时江凌的回答是：永远站在所有人前面，接受众人注目，背负整个团体，被所有人信赖，所以必须是完美而毫无缺陷的存在，但江凌最后还补了一句，自己并不能被称作ACE，也没有那种资格。
　　江凌被称作ACE并不是粉丝擅自为他冠名，而是公司一直以来都这样宣传，无论摄影或表演，江凌站的永远是最前面或最中间的位置，得到的资源总是最好的。
　　沈霄最初以为对方是在自谦，但过后「Narcissism」无预警地宣布解散时，沈霄才弄懂一切，明白了江凌的处境。
　　如果非得在江凌身上找出一个缺点，答案肯定是人际关系的缺失。
　　毕竟江凌被称作ACE，但却不是队长，这也意味着「Narcissism」内部最有影响力的人不只一个，尽管在媒体面前总是表现得十分友好，私底下或许连多说几句话都觉得抗拒。
　　沈霄并不知道内情，但他明白，自从单飞之后，江凌的表演就产生了变化。
　　当然，是好的变化。
　　唱歌跳舞都更加拥有独特的气息，要说的话，就是江凌的个人风格完全被呈现出来了。
　　此前江凌为了融入「Narcissism」，改掉不少个人风格，舞蹈与歌声都尽量配合其他人，但这就像是宝石蒙灰，没被尘埃盖住的地方依旧是熠熠生辉，所以江凌在「Narcissism」才会显得那样格格不入，鹤立鸡群。
　　诚然其他团员都很优秀，在歌舞表演时也相当精彩，但跟江凌相比，还真不是同一个等级的对手。
　　这点不必多说，所有人包括粉丝都心知肚明。
　　江凌是不是被排挤，或者说被孤立，最终整个团体分崩离析，沈霄至今仍不知道真相，只知道江凌完全没说过「Narcissism」解散的缘故，就算被采访时受到记者诱导般的问话，也没讨论过当中是否有什么隐情。
　　不过，类似的传言一直没有平息，也曾有粉丝拍到过江凌一个人走在最后头而其他人勾肩搭背走在前头的照片，但江凌一个字都没提过，就算被问了也是用别的话题带过去。
　　这就是江凌一直以来的风格，克制冷静，不该说的话绝不会泄漏只字片语，严格地维持自己与团体对外表现的形象。
　　这样的江凌在他面前失去控制，尽管是受到酒精影响，沈霄仍有些激动。
　　……不能说是完美，但却很真实。
　　「算了，你高兴就好。」袁守真叹了口气。
　　「我稍后要接受采访。」沈霄笑了笑，「改天再请你吃饭。」
　　两人又闲聊几句，袁守真便走了。
　　沈霄喝完咖啡，付了帐单，在盛装着精致甜点的玻璃柜前停下脚步，又另外买了几个蛋糕外带。
　　稍后他要回住处接受采访，江凌也会过来，不过这一次是单独采访，沈霄结束后才轮到江凌，反正江凌一定会提前到来，他索性买了甜点，也可以让江凌稍稍消磨时间。
　　沈霄提着蛋糕盒，忽然想到什么，抚着手上的银戒。
　　根据录影需求，他们差不多该开始筹备婚礼了，当然这一部份是由节目那方策划，不过大体上的模式他也很清楚，再加上官网已经透露出会抽出幸运观众到场观礼，这还是第一次请观众到场，不说工作人员，就连制作人都十分慎重，生怕中间出了什么差错。
　　就算只是一场假婚礼，他也希望江凌能在这之中稍微找到一点乐趣。
　　「对于这段时间的录影，你有什么感想？好的或不好的都可以直说。」
　　「嗯……怎么说呢？感觉没有想像中那么艰难，而且沈哥人也很好，对我来说，这样就足够了，工作的时候也不是总是很高兴，但是跟沈哥在一起录影时很放松。」
　　「这倒是没错，很多人都觉得你们把这个节目弄得乱七八糟，一般而言，这种恋爱节目应该不需要大胃王比赛或耐力挑战之类的东西吧？」
　　「这可能要问袁先生。基本上，这些计划他与沈哥都有参与，我算是最后才会得知流程的人，不过我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哦？」
　　「恋爱这种东西，本来就不是人生的主体，如果人生是一道料理，恋爱充其量只能说是其中一种调味料，能让你尝到的滋味变得鲜美，但调味料脱离料理单独存在是没有意义的，所以能在这种练习恋爱的氛围中体验一些自己没做过的事情，得到新的经验与体悟，其实也挺有趣的。」
　　「你对沈霄又是怎么想的？除了人很好之外，还有什么感觉？」
　　「嗯……果然还是脸吧，哈哈哈，开玩笑的。不过沈哥不会因为我这样说生气的，他对自己的外表其实还蛮有自信的。」
　　「你是想说自恋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不如我等会问问他。」
　　「不提那个，现在的竞赛胜负比数好像是你领先。」
　　「是啊，我在想可能是因为年纪有差距吧，那种需要体力的比赛，像是打网球之类的，都是我赢的比较多，不过沈哥好像不太在意。」
　　「不在意？」
　　「他好像觉得就算输了也没关系，比起胜负，更重要的是彼此的情谊。」
　　「这种想法不是很温柔吗？你应该也很感动吧。」
　　「多少是有点感动，但这样我会想让他输得更惨，或者在成为赢家后提出让他难以接受的要求，因为他没有全力以赴。」
　　「你果然很不服输呢。」
　　「是啊。虽然会觉得不用太认真，但实际上比赛开始时，想赢的念头就主宰了意识，所以每一次比赛都是全力以赴，就算只是猜拳也不想输。」
　　「包括那一次真心话大冒险时玩的Pocky Game？」
　　「嗯。」
　　「那之后会觉得尴尬吗？毕竟你没谈过恋爱。」
　　「我没谈过恋爱，那是我的初吻，可是……怎么说呢，好像没有想像中那么抗拒，反而是『亲就亲了』的感觉。」
　　「感觉你的个性里没什么浪漫的部份……」
　　「嗯，我这个人很实际。」
　　「沈霄有说什么吗？对于得到你的初吻。」
　　「没有特别说什么，我没有问。」
　　「为什么不问？」
　　「看节目就知道了吧，沈哥整张脸都红了，我再去追问感想的话他不是很可怜吗？」
　　「这是前一阵子的访谈？」温远瞧着屏幕/萤光屏，开口道。
　　「是啊。」沈霄心不在焉地答道。
　　半个月后就是婚礼企划，除了抽选到场观礼的观众之外，另外还会安排直播，沈霄本想阻止，但这一次制作人却没有听取他的要求，而是要他拿收视率交换。
　　沈霄一听就知道，这件事是已经定案了。
　　况且，他在这个节目里掺入太多私心，制作人原本是看在投资的面子上而让他主导，但在这种能吸引众多商机的主题前，制作人不可能让步。
　　他还不知道江凌是怎么想的，而现在也不是烦恼婚礼的时候，江凌的生日要到了。
　　沈霄先前若无其事地请工作人员通知江凌，当天要录影，结果对方却直接打来一通电话，问他是不是有准备什么惊喜派对，让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得谨慎道：「不管到时候发生什么，都要表现得惊喜。」
　　江凌笑了起来，满口答应。
　　眼看着那一天就要到了，但沈霄还未想好要怎么庆祝，惊喜派对肯定是会有的，这是节目需要，但除此之外，也该仔细考虑江凌想要什么。
　　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参与江凌的生日派对，作为主办人，沈霄当然会绞尽脑汁，让这场生日派对平安落幕。
　　过去几年，每到生日当天，江凌都会参与限定官方粉丝俱乐部成员才能参加的生日活动，除了传统的吹蜡烛切蛋糕庆生之外，也会有江凌的个人表演。
　　基于种种理由，沈霄没去过那种场合，连露一面都不行，最后只能买庆生时的DVD欣赏，勉强算是些许慰藉。
　　不过，今年就不一样了。
　　沈霄用录影的借口，成功让江凌的经纪人松口了，只是不知道江凌会不会有什么怨言。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传了信息过去：「如果想跟粉丝一起庆祝生日的话，录影工作可以提前或推迟，我这边可以配合。」
　　过了一会，江凌给了回复：「工作重要，他们会谅解的，总不能为了我一个人改变所有人的行程吧？」
　　「说的也是。」沈霄想了想，有点紧张地打字道：「你想要什么当作生日礼物？」
　　「直接问我未免太没诚意了吧。」江凌回道，后面还附了个猫咪笑脸的贴图。
　　江凌偶尔会用这种卖萌系的贴图，就连这种跟平常形象不符合的地方也很可爱。
　　「不能给个提示吗？」他不禁打字道。
　　「不能。」江凌回得很快，随后又补了一句：「加油，我很期待。」
　　都被这样说了，沈霄作为粉丝的心情也愈发高涨，又聊了几句，才放下手机。
　　「要是有空的话，先看剧本。」温远开口道，「过一阵子就要去拍电影了，到时出国还要调整时差，最好现在就开始准备。」
　　「嗯……你是说哪部电影？」
　　温远瞪着他，「郑导那一部。」
　　沈霄这才回想起来，确实有这件事，预定是在婚礼结束后开始拍摄，温远之前有提过，但他将具体行程都交由温远安排，完全没有过问，直到对方开口提醒，他才想起还有这件事。
　　「我知道了，剧本留下吧，我会好好准备的。」
　　因为演技不好，沈霄总是要花大量时间先读剧本，背台词，思考人物的内在心情与外显行为，沈霄不是天才，这是唯一能让他入戏的方法，透过长时间的思考与省思，最后呈现在外的是无功无过的演技。
　　沈霄不懂创作，也不会擅自在角色里加入剧本没展现出的东西，他的演技不是能让人惊艳的艺术，而是中庸平稳的技术。
　　「你知道就好。」温远收拾着文件，「刚才你在跟江凌聊什么？那种痴汉的傻笑可别在旁人面前露出来。」
　　「你想太多了。」沈霄立刻反驳，「我只对江凌这样。」
　　「你说是就是吧。」温远没打算与他争论。
　　「话说回来，你觉得要不要换个地方？」沈霄陷入沉思，「虽说在平常的住处也很好，但是那完全没有任何惊喜感，江凌也不会感到高兴吧。」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不管自己如何准备，届时江凌都会猜到他的计划，脸上摆出惊喜神态，但实际上什么都知道。
　　这样一来，惊喜派对本身就完全失去意义了。
　　「如果要换地方的话，还是找熟悉的地方比较好。」温远这一次倒是给出了中肯的建议，「我记得沈先生名下有几间俱乐部，可以找经理商量包场，或者在郊区别墅举办也不错，反正只要是能掌控的地点就好。」
　　「你说得很对！」
　　沈霄这时也想起来了，温远提到的俱乐部虽然也不错，但是郊区别墅更适合。
　　双亲早先购置的别墅在依山傍水的位置，当年是准备作为退休后的住处，索性连周遭的一大片土地都买了下来，不仅风光良好，因为是私人土地的关系，隐私也能受到保障。
　　在双亲逝世后，那栋屋子也没了作用，这些年来一直空着，只是定时请人打理，以免周遭林木与母亲精心打理过的花园陷入一片荒芜。
　　沈霄连忙打了通电话给兄长，得到对方许可之后，才开始联络专业人士帮忙筹办。
　　别墅里除了栽种各式花卉的庭园之外，还另有一个泳池，届时可以在泳池边举办烤肉派对，接着再看江凌的意愿如何，不管是下水游泳，或者到室内休息，都不会有不方便的地方。
　　当然，沈霄可以发誓，自己做出这个决定，绝不是为了看江凌只穿一条泳裤的样子，而是为了给对方一个惊喜。
　　「这种时候就不用假装矜持了吧。」温远扶额，「你不是连江凌的写真书都收集了吗？还一口气把三种封面的版本都搜集了，真不知道江凌知道的话会怎么想。」
　　「这跟那不一样。」沈霄连忙为自己辩护。
　　温远瞧着他，对他的辩解完全不信。
　　沈霄沉默半晌，才仓促道：「反正你别多想，我不会对江凌做什么的。」
　　说到这句话时，过去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江凌毫不犹豫地靠近他，恶作剧一般用力吻他的嘴唇；记忆似乎会随着时间过去而美化，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
　　明明一点都不浪漫，彼此嘴里都有食物，但嘴唇的触感、鼻尖擦过的瞬间、以及对方轻微的鼻息……这一切都在回想中愈发清晰，沈霄明知这不算什么，江凌也是为了节目才这么做的，但心里的悸动却难以消除。
　　一直只能远远凝视着的（交往）物件近在眼前，不管是谁都不可能无动于衷，就算是沈霄也不例外。
　　他也不过是个普通人。
　　到了录影当天，沈霄早早就到约定的地点等待，准备接江凌去别墅度过。
　　为了让对方惊喜，他还额外准备了眼罩让江凌戴上；跟他预料的一样，江凌笑了一下，就戴上了眼罩。
　　「感觉好奇怪。」
　　在沈霄踩下油门的瞬间，江凌喃喃道。
　　「哪里奇怪？」
　　「什么都看不到，所以其他感官就变得敏锐了。」江凌深呼吸一番，「这是什么味道？香水？好像是木质的香气……」
　　沈霄微怔，意识到对方是闻到了他身上的气息，尽管只是随口说说，但他脸上仍微微发热。
　　「只用了一点，平常也有使用。」沈霄尽量让语气显得平静，解释道：「大概是因为在车子里才闻得到吧，毕竟是密闭空间……」
　　「密闭空间跟眼罩，下一个是什么？」江凌笑了起来，「我已经猜不到自己的生日派对会是什么样子了。」
　　「你别误导观众。」沈霄也跟着笑了一下，「还是说，你很期待接下来我会对你做什么？」
　　「做什么都可以啊，只要你高兴。」江凌答得干脆。
　　沈霄却是一顿，脑海里掠过不少支离破碎的画面，清了清嗓子才开口道：「这种话不能随便跟别人说，会造成误会的。」
　　「可是你是我的未婚夫啊。」江凌理直气壮地道。
　　尽管那双眼睛被眼罩蒙着，但沈霄也还是能想像对方说出这句话时，目光里盈满的笑意。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就有点不知所措了，几秒后，意识到车上的摄影机还在拍摄时，才匆匆开口，另外找了个话题，填满这段空白。
　　江凌没有追究他的沉默，顺着他的话题继续聊了下去，似乎一无所觉。
　　沈霄语气平常，说到有趣的话题时还会笑出来，但只有他自己明白，心脏紧绷得近乎疼痛，偏偏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发生，谈笑如常地工作，仿佛刚才听到的那句话真的只是一句设定好的台词，并非出自江凌的真心。


第十章 
　　「到了，下车吧。」
　　因为双眼看不见，沈霄伸手扶着江凌的手臂，对方下车后，却握住了他的手。
　　「我看不见，拜托你了。」
　　江凌语气自然，沈霄当然不会推拒，两人手掌交握，就跟一般情侣一样。
　　这时已经有摄影师从别墅那边过来拍摄了，沈霄轻轻握了一下对方的手指，示意江凌注意，对方很快就明白了他要表达什么。
　　「我们到底要去哪里？」江凌开口道，「我刚才算了一下，开车的时间肯定超过半小时了。」
　　「等会你就知道了。」沈霄没有说话，露出了一如以往的微笑。
　　他牵着江凌，慢慢往里头走去。
　　尽管看不见，但江凌似乎在听周遭的声音，尝试辨认自己被带到哪里。
　　走了一段路后，沈霄让江凌坐下，同时朝一旁的工作人员挥了挥手，示意其他人准备；就在江凌伸手摘下眼罩的那一瞬间，一段激烈的旋律在耳际响起。
　　江凌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还是沈霄初次看到对方露出这种神态，不禁一笑。
　　庭园中临时搭建了舞台，站在上头的表演者开始了演出，主唱沙哑的声音抓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沈霄发觉江凌完全沉浸在音乐中，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前方，心里悬着的那块大石终于被放下了。
　　因为实在不知道该从哪种方向准备生日礼物，他索性翻出自己的收藏品，专挑有江凌专访的部份复习了一番，最后在江凌刚出道时的采访得到了答案。
　　江凌作为偶像，平常的歌舞路线偏向流行乐，但他本人喜欢的是激烈的摇滚乐，当时还提过喜欢某个早已解散的乐团，也说过因为不曾亲眼观赏演唱会而感到遗憾。
　　沈霄决定为江凌请来这个摇滚乐团，不惜动用自己所有的人脉。
　　幸亏这个乐团当初解散是因为各自目标不同，所以和平解散，并非团员之间彼此有心结，只要开出的条件足以打动他们，剩余的计划如何安排，就只是旁枝末节了。
　　乐团表演只唱了两首歌，但这已经够了，江凌呆呆地望着前方的舞台，一时之间说不出话，表演结束后傻傻地起身，跟乐团成员一一握手，最后主唱似乎低下头，在江凌耳际说了什么。
　　江凌点了点头，脸孔在长久的僵滞后，露出了微笑。
　　这个微笑很少见，毫无客套意味，神态柔和，沈霄看得几乎忘了呼吸。
　　下一瞬间，他心里微微涌出一股酸涩。
　　对着别人，能露出那么温柔的微笑，对着自己却……沈霄意识到自己产生不该有的想法，霎时惊醒过来。
　　江凌喜欢这个乐团，因为看到现场表演而高兴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更何况这个惊喜就是沈霄一手促成，难道他要为自己筹备的惊喜而责备自己？
　　过了片刻，乐团成员祝贺江凌生日快乐，而后便先行告辞了。
　　沈霄确认工作人员把该拍到的地方都拍下来之后，便让他们离开了。
　　为了这一天，他请人在别墅客厅与外头庭院都装了摄影机，虽说江凌早已习惯被摄影机拍摄，但被工作人员看着跟被摄影机对着毕竟是两回事，彼此真正认识也有几个月了，他对这点心知肚明。
　　目送闲杂人等离开后，沈霄带着江凌来到室内。
　　生日蛋糕早已准备好了，江凌一直沉默着，直到看见点燃蜡烛的蛋糕，才抬头望向他。
　　「让你费心了。」
　　「别这么说。」沈霄答得流畅，「这是未婚夫该做的事情。」
　　江凌笑了一下，走过来拥抱了他。
　　这个拥抱持续了很长时间，沈霄受宠若惊，很快就意识到这与平时录影的拥抱不同。
　　平常江凌会顾虑礼节，就算拥抱，下半身也会维持得体的距离，现在却截然不同，江凌往前踏了一步，缩短距离，彼此的躯体密切地贴在一起。
　　「这么感动啊？」沈霄开玩笑道，「要是早知道，第一天就该请他们过来了。」
　　江凌的脸埋在他怀里，却诚实地点了点头，同时又收紧了手臂。
　　沈霄霎时心跳加快，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片刻寂静后，江凌抬起头朝他贴近，几秒后，在他的嘴角旁印下一吻。
　　「谢谢你。」对方轻声道，「我很高兴。」
　　明明应该展现大方坦然的态度，说些类似「为了你这不算什么」的甜言蜜语，但沈霄却完全说不出来，呆了半晌，才低低「嗯」了一声。
　　「差点忘记了。」他回过神来，自然而然地牵着江凌往外走去，「生日派对还没结束。」
　　这时已是傍晚，天色微暗，后院泳池边陈设了BBQ用的烤架与食材，为了摄影而在周遭设置了灯光照明，泳池里水波粼粼，别有一种清凉的气息。
　　「我替你准备了泳裤，这就换上吧。」沈霄从躺椅旁提起纸袋，递给对方。
　　相较于两人下棋或打牌之类的消遣，江凌对运动类的活动更加偏好，沈霄确信自己没有猜错，这一次也算是婚礼前最后一次见面，总得弄得特别一些。
　　江凌似乎僵了一下，这才接过纸袋，顺着他的指示去换衣服。
　　沈霄也回室内换了泳裤，回到外头时，江凌还没过来，索性开始准备晚餐。
　　他在厨艺上没什么天份，不过只是用现有的工具烤肉的话，倒不会弄得太糟，毕竟这里有专业大厨准备的酱料与调味料，生肉也经过腌渍，最不济也还有屋内冰箱里的下酒菜，要完全搞砸一切其实很难。
　　沈霄弄到一半，听见了脚步声，登时回头去看。
　　江凌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很可能是在害羞，毕竟浑身上下只穿着一条泳裤，上半身裸露在外，这对江凌来说，应该是相当少见的情况。
　　如果是女性偶像的话，除了强调可爱之外，也多多少少会在衣着上服务粉丝，比如在裙子长度或衣服领口做些变化，穿着裸露一些或者拍摄泳装写真集也是常有的事情。
　　但江凌出道时才十五岁，加上「Narcissism」打的是美少年的外貌加上明显有反差的冷硬曲风与舞蹈，发行单曲与专辑时，以团员身着改制军服表现出的禁欲感作为卖点，很少在人前露出身体，江凌感觉窘迫也是可以想像的事情。
　　沈霄自己倒是不怎么害羞，反正早就习惯了，拍电影时也有需要拍床戏的时候，那种情况都能自然看待了，泳裤当然不在话下。
　　不过，江凌的情绪多多少少还是让他有点被同化了。
　　对方在他身边坐下，接过一盘他烤好的肉片，咀嚼片刻，有点诧异地道：「好吃，这是你自己弄的？」
　　「当然不是。」他有点不好意思，「这些都是事前准备好的，我只是把食材烤熟。」
　　「很好吃。」江凌笑了笑，主动夹了一块肉喂他。
　　沈霄压抑着激动，张口接下了对方的好意。
　　烤盘上的东西都熟了，两人分着吃完，他重新将食材铺到烤架上，忽然想起一件事。
　　「这里还要一会。」沈霄翻了翻烤架上的肉片，若无其事道：「你可以先去游泳，等会我们来比赛怎么样？要是你赢了，我也有第二份生日礼物可以给你。」
　　说出这种话，要说沈霄一点私心都没有，那肯定是骗人的。
　　在泳池里跟江凌嬉戏……换做几年前，他作梦都想不到这种事居然能发生在现实中。
　　但在想到请乐团到场表演之前，沈霄其实准备了另一份生日礼物，勉强算是备案；既然都准备了礼物，不送出去似乎有点可惜，索性拿来当比赛的奖品。
　　「好啊。」江凌说着便起身，往另一侧走去。
　　隔着一段距离，沈霄望着江凌下水的情景。
　　少年高瘦的身躯沾上水珠，让人移不开目光，像一条鱼一样，在水里偶尔露出肩背与头脸，游泳的姿态十分矫健。
　　他看得呆了，连烤架上的肉焦了都没发现，闻到不同以往的气味才察觉到这件事，匆匆将肉片夹起，但已经来不及了。
　　江凌还在游泳，似乎没注意到这边发生的意外事故，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沈霄悄悄把烤焦的食材都装了起来，准备先塞到冰箱里，以免让江凌看到。
　　沈霄只走了片刻，回来时，眼前的情景却让他愣住了。
　　「……江凌？江凌！」
　　似乎有谁在叫他的名字。
　　江凌神智不清，即将窒息的痛苦令他神态扭曲，有人在用力按压他的胸腔，接着抬高他的下颔，柔软的东西撬开他的嘴唇，温暖的气息进入口腔，顺着气管进入正确的地方。
　　不知道过了多久，像是呛到一般，江凌剧烈地咳嗽起来。
　　周遭景物一阵天旋地转，他咬了咬牙，看清楚伏在自己身旁的人。
　　男人一脸惊慌，身上半湿，正用一种紧张的目光瞧着他，这时江凌也发觉自己躺在泳池旁边的地板上，却完全没有如何离开泳池的记忆。
　　「我刚才……」
　　「你溺水了！」沈霄语气急切，「能呼吸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叫救护车！」
　　「不用。」江凌伸手抓住对方的手腕，嗓音微哑，「我没事。」
　　沈霄明显不赞同他的决定，但最终还是妥协了。
　　「先观察情况，如果之后还有不舒服的地方，那就一定要去医院了。」沈霄说完，仿佛是为了表明决心，又补了一句：「真到了那时候，不管怎么样，我都会亲自押着你去就医。」
　　江凌点了点头。
　　沈霄这时才放下心来，「刚才是怎么了？你不是会游泳吗？」
　　「没什么。」江凌犹豫片刻，「脚有点抽筋。」
　　「抽筋？」沈霄看了他一眼，伸手去碰他的小腿。
　　江凌一时之间猝不及防，双腿被碰触后，才意识到自己找了一个不好的借口。
　　「你没说实话。」沈霄收回确认真相的双手，脸上毫无笑意。
　　谎言被当场戳破，饶是镇定如江凌，也不免有些不知所措。
　　在沈霄前所未有的严厉目光逼视之下，江凌讪讪道：「我是会游泳，但是一直都不喜欢下水……」
　　如果不是工作，江凌绝不会主动下水，但看沈霄一脸愉快，他也不好意思拒绝，只想稍微游一会就上岸。
　　没想到刚才游到一半，自己突然像是失去了所有感官，视野一片昏暗，手脚也变得僵硬，不断往下沉入水中，明明泳池仅是站直身体就能露出头的深度，他却完全无法调动自己的躯体，在一片昏暗中失去了意识。
　　「我要听实话。」沈霄淡淡道。
　　这是江凌初次看到对方露出这种神色，皱着眉头，常见的笑意都消失了，嘴唇抿着，仿佛非常生气，尽管压抑着怒意，声音平静，但说话时却不免泄漏出一丝没藏好的愠怒。
　　「我……」江凌咽了口唾沫，「我怕水。我会游泳，但是很怕水。」
　　「那你刚才为什么要下水？怕水的话，为什么不直说，非得要在这种时候逞强？」沈霄难以置信地反驳，神色惊怒交加，「难道你觉得我会逼你下水，所以就擅自决定下水，哪怕是背负着随时可能溺水的风险？」
　　江凌哑口无言，片刻后，才轻声道：「你特地为我准备了惊喜，我不想毁了你的期待与用心。」
　　……这是实话。
　　沈霄为他的生日做了各种准备，还请来他最喜欢的乐团，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这都是自己经历过最棒的生日了，因为想要回报对方，不想让对方失望，所以在看到泳池时，他并没有多想。
　　他确实会游泳，但仍对水存有某种无法根治的畏惧。
　　沈霄凝视着他，一语不发。
　　不知道为什么，江凌忽然紧张起来，露出凝重表情的沈霄他没见过，感到十分陌生，但却本能地知道对方没有直接采信他的说词，或许还在思考他说的话是真是假。
　　「先回去吧。」沈霄淡淡道，伸手将他抱了起来。
　　江凌浑身虚软，无力动弹，但仍很快就想到，接下来不管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确实都应该避开摄影机。
　　沈霄没有带他去客厅，而是抱着他踏上楼梯，来到二楼的卧室。
　　尽管神态紧绷，但沈霄仍不忘拿了浴袍让彼此披上，以免着凉。
　　江凌沉默地望着对方。
　　一开始他其实没有多想，也不觉得自己没办法下水，恐惧是可以克服的，而且他也不想让沈霄失望；他并不迟钝，当然知道沈霄对他有好感，从各方面都在帮助他，即使接受访问时谈到这个节目，永远都会有沈霄很欣赏他的叙述。
　　因为沈霄一次又一次主动表明对他的好感，所以他们这毫不搭调的组合才能轻易地被观众接受。
　　对于这样的好意，江凌自然做不到无动于衷。
　　先前下水时感觉还行，所以他没有立刻上来，还在泳池里待了一会，等到发觉沈霄不在，想离开泳池时，身躯却不由自主地僵住了，水从四面八方淹过来，他知道自己应该放松让身体浮起，但浑身都不受控制，他沉入水中，接着便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江凌第一眼就见到了沈霄急切慌乱的神态。
　　如果是之前，只要他给出理由，沈霄就会相信，但这一次却不同，对方根本没有相信他找的借口，甚至非得追根究底找出真相。
　　「你在生气吗？」他不禁道，又想到什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如果给你添了麻烦——」
　　「不是那个问题！」沈霄打断了他，神态略微扭曲，「刚才要是我晚了一步，你恐怕就……」沈霄吸了口气，目光凌厉，「你觉得为这种小事付出生命也没关系？你到底在想什么！」
　　「不是。」江凌喃喃道，「我以为只是下水一会，应该没关系。」
　　沈霄咬了咬牙，似乎正在压抑着激动的情绪，以免失去形象地破口大骂。
　　刚才对方叫唤他的声音有多紧张，江凌现在也还记得，正是因为那样，所以才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被重视的感觉当然不坏，不过他同样也觉得诧异，因为沈霄的激烈反应远远超过他的想像，他很吃惊。
　　这种被责备的感觉似曾相识，他呆了一下，才想起来在哪里听过这种口气，很小的时候，是父母对做错事的他怒目相视时，就会用这种口气对他说话。
　　沈霄不说话，那就只能由他开口了。
　　「你应该猜到了，我跟家人的关系不亲近，因为我是养子。」江凌顿了顿，「我的生父与生母都是因为意外溺水而走的……在我五岁的时候，讽刺的是，明明一家人都溺水了，却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他们都以为我年纪小不记得那件事，也没问过我知不知情，但其实我什么都记得。」
　　沈霄的神态瞬间产生了变化，从面无表情转换成慌乱吃惊，似乎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按理来说，江凌的确不该将这么私密的事情告诉别人，但是说出来之后，却也觉得松了一口气，毕竟从未有人听他说过这些事。
　　沈霄的反应让他有了一点底气，继续说了下去。
　　「后来我上中学，学校里规定不学会游泳不能毕业，虽然怕水，我也还是勉强学会了游泳，刚才是真的觉得没问题才下水的，你不用感到自责。」他轻声道。
　　沈霄没有出声，江凌低着头，一时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这是他藏得最深的秘密，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唯独在面对沈霄时说了实话。
　　……为什么要解释？
　　就算什么都不说，沈霄也不能拿他怎么办，江凌根本没有必要将真相和盘托出，只要一口咬定是意外，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但他偏偏没有选择这么做。
　　大概是沈霄眼底的焦急、忧虑与惊怒太过清晰，江凌的心头竟像是被拧住了一般，隐隐作疼。
　　过了良久，对方终于开口道：「我想知道理由，但不想挖掘你的伤口。」
　　「是我自己决定说出来的，与你无关。」江凌平静道。
　　两人都沉默下来，谁都没有出声。
　　江凌想了想，起身往对方走过去，沈霄低着头没有说话，他看不见对方的表情，心底有点担心，走近之后，才发觉沈霄为什么要低着头。
　　那双平时总是盛装着笑意的眼睛望着地面，眼眶微微潮湿，似乎是……
　　「沈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江凌连忙道。
　　「不是。」对方似乎花了一点时间平复呼吸，但嗓音却与以往不同，带着轻微的鼻音，「以后如果再遇到这种情况，你什么都不必说，只要说不喜欢就好，不用解释理由，我永远不会强迫你，你也不必害怕辜负我的好意。」
　　不是错觉，沈霄是真的感到难受，眼眶也微微泛红；不仅是因为他刚才险些丧命的意外，更是因为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过的实话。
　　沈霄是觉得他很可怜吗？似乎又不是那么一回事。
　　江凌犹豫了一下，靠了过去，轻轻贴着对方的身躯。
　　沈霄先前只顾着将他抱进来，至今身上仍穿着一条泳裤，大概有点冷，连手指都不自觉地颤抖着；江凌不假思索，伸出双手抱住了对方。
　　「抱歉。」江凌轻声道。
　　他知道沈霄确实是担心他，所以即便被当面责备，也不觉得难堪或生气。
　　沈霄始终没有出声，但却揽住了他的后背，微微收紧手臂。
　　江凌心头一动，终于松了口气。
　　「你很担心吗？」他小声道：「对不起。」
　　沈霄的双眼至今都还带着一丝湿意，这种神态出现在那张挑不出瑕疵的完美脸孔上，带给人的冲击就更大了，明明是比他高大年长的男人，这副压抑情绪的模样却让人心跳加速。
　　这到底该怎么形容？楚楚可怜？
　　……不，应该不是……
　　江凌伸出手，强迫对方看着他。
　　沈霄大概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做，一时怔住了，连忙别开脸，仿佛不想被他看到这副表情。
　　江凌却鬼使神差地阻止对方闪避的动作，直到发觉对方脸上露出诧异愕然的表情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指尖带着一点湿意，他的手指碰触着对方的眼皮，似乎是想确认那是什么。
　　不等他说什么，沈霄已经涨红了脸，以一种窘迫局促同时又难以置信不知所措的目光望着他。
　　自己到底在做什么，江凌也不明白。
　　从来没有人这样对他，只是因为他说的那些事就觉得难受，连情绪都忘了掩饰。
　　……沈霄大概真的很喜欢他。
　　出于某种冲动或者说想做些什么的气氛，江凌微微抬起头，舔了一下沈霄的嘴唇。


第十一章 
　　那时为什么会眼眶潮湿，沈霄其实也不晓得。
　　但在与江凌相处的这段时间中，他也观察到一些作为粉丝不会知道的事情，比如江凌在提到家人时露出的神态，或者对自己的成长过程绝口不谈。
　　毕竟是寄人篱下，与其说是被宠爱，大概并没有得到家人甚至亲人程度的对待，所以当时江凌听到他那句话才变了脸色。
　　但这不能解释沈霄为什么感到难受。
　　江凌可怜吗？未必。
　　对方是在十五岁就成为团体中心的人物，不管舞蹈与歌唱实力都在逐年增强，收入当然也比同年纪的人多了不少，独立生活不成问题，即便现在不能说是大红大紫，但从生活品质而言，算是过得不错了。
　　江凌并不是唯一意外失去父母的人，这世界上比江凌过得凄惨的人更是多得难以计算，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听到江凌说出那些话，只感受到一股说不出的酸涩，情绪也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根本无法克制。
　　在这段日子的相处以来，他一直觉得哪里有点奇怪，现在终于明白是为什么了。
　　江凌显然很少被温柔地对待，当然也不习惯被宠爱，总是独来独往，在家庭关系上受到的挫折也没有别的管道足以弥补，似乎没什么朋友，先前「Narcissism」解散，对江凌而言也不是毫无影响。
　　即便沈霄希望江凌能依赖他一点，江凌也做不到。
　　江凌不会对任何人卸下心防。
　　他很清楚这一点，但江凌却对他说出了实话。
　　事后回想起来，沈霄这段时间的记忆已然不太清晰，只知道江凌碰到嘴唇的瞬间，他的理智就完全消失了，两人不知何时来到了沙发上，江凌半坐半躺，双手勾在他后颈上。
　　少年的唇舌柔软冰凉，沈霄尽量温柔地亲吻，但江凌很快就不满足于这种接触，一只手扯开他身上浴袍的带子。
　　沈霄终于惊醒过来，仓促间退开一段距离。
　　「怎么了？」江凌靠着沙发，嘴唇上残留着湿润的痕迹，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退开。
　　沈霄考虑着该如何回应，但在意识到自己身上的异状后，整个人都僵住了。
　　江凌显然也发现了，直直瞧着他的下半身，泳裤中央隆起的部位。
　　他一阵尴尬，「抱歉，我……」
　　这时该说什么？
　　在沈霄接近三十年的人生中，这一次或许是最尴尬的经验也说不定，才亲吻了几分钟就已经起了反应，明明也不是青少年了，却表现得这么急躁，他简直无地自容。
　　「你这么喜欢我啊。」
　　江凌忽然笑了起来。
　　那个笑容跟以往工作时不同，而是更加……该怎么说，像是小孩子恶作剧得逞似的笑容。
　　沈霄顿了顿，才道：「嗯，我喜欢你。」
　　都已经被目睹这种丑态，再隐瞒也没有意义了。
　　他之前一直认定自己只是普通的狂热粉丝，但这个说词放到现在，已经完全站不住脚了。
　　沈霄一直欣赏江凌，说是崇拜也不为过，或许是因为一直坚信这件事，所以根本不曾考虑是不是有其他的感情混杂在其中。
　　然而江凌的嘴唇吻起来的滋味完全出乎意料，要不是即时惊醒，或许这时江凌身上的衣物早就被脱下来了，彼此肢体交缠……
　　对同性产生性欲，这还是第一次，但沈霄却没有感受到半分抵触。
　　江凌没说什么，却伸直了小腿，在那个地方轻轻踏了几下。
　　沈霄脸上滚烫，「江凌……」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或许这完全是个错误，应该及早撤退，但是江凌就在他面前，脸上挂着他几乎没看过的孩子气的微笑……光是这样，沈霄就动弹不得了。
　　江凌收回了脚，用一种带着兴味与好奇的目光打量他的身体。
　　不用确认，沈霄也知道自己的身体完全暴露在对方眼前，敞开的浴袍什么都遮不住，下身又被泳裤束缚，贴身的设计让隆起的形状一览无遗。
　　……这种场面未免太羞耻了。
　　「别一直看我……」沈霄哑声道。
　　「你很好看啊。」江凌说得坦然，「不继续吗？」
　　「抱歉，刚才是意外。」他硬着头皮道。
　　江凌没有说话，只是直直瞧着他，那目光相当锐利，沈霄被盯得如坐针毡，不知道过了多久，江凌才出声道：「既然没有那个意思，刚才推开我就好了，就连说喜欢我也是假的吧。」
　　「不是！」沈霄不假思索地否认道。
　　「不是吗？」江凌嘴角扬起。
　　到了这时，沈霄终于意识到一件事，江凌竟然一点惊讶的神态都没有，似乎不觉得现况让人吃惊或不知所措，反而像是早已预料到这一天会到来。
　　「你早就知道……」他愕然道。
　　剩下的话，沈霄已然说不出口了。
　　尽管极力维持形象，但自己对江凌的好感却还是暴露了，唯一的问题在于：江凌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如果早就知道了，为什么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企图粉饰太平？难不成江凌对他并不排斥？
　　江凌没有说话，那副神态却像是默认。
　　一瞬间，沈霄面红耳赤，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因为你表现得太明显了。」江凌态度平常地道，「接受专访或难得上节目时也是，一直在说我的事情，很难不这么想吧。而且你不是同性恋吗？」
　　沈霄愣住了，「同性恋？不，不是……」他顿了顿，感到难以启齿，「我从不曾喜欢过同性，刚才那种反应……」他低下了头，破釜沉舟道：「也是第一次。」
　　「你不是同性恋？」江凌神情错愕。
　　「不是。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靠近的时候，你总是很紧张，还维持刻意的距离，明显是不想跟我有过于亲密的接触，但是为了工作才努力忍耐。」江凌一脸困惑，「而且你看起来不像是讨厌我，所以我只能往相反的方向猜测了。」
　　沈霄僵了僵，措辞含糊地为自己辩解，「刚才是意外，我从来不曾对别的男人这样过……」
　　「你是异性恋？」
　　「嗯。」
　　在这声回应过后，江凌的神态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对方看了他一眼，「你也快去换衣服吧，会着凉的。」说着便要起身离开。
　　沈霄本能地察觉到一丝不妙，下意识拉住对方的手腕，「等等！」
　　「你想说什么？既然不打算继续下去，那就没必要讨论了。」江凌露出在工作场合时常出现的笑意，「先前不好意思，是我误会了，还以为你……」少年摇了摇头，「算了，不说这些了。」
　　沈霄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但也知道不能让江凌这样离开，所以完全没有松手，甚至加强了力道。
　　「沈哥？」江凌对他笑了一下，眼底却毫无笑意，「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霄咽了口唾沫，坚持道：「把话说清楚再走。」
　　江凌凝视着他，不知道过了多久，才道：「你还不懂吗？我会对男人有生理反应。」
　　沈霄愣住了。
　　「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对我来说，跟男人或女人交往都没有差别。」江凌低下头，「第一次的（交往）物件，如果是你的话似乎也不错……只是假设而已，你不必看得太严重。」
　　……第一次？
　　刚才若是他没有即时煞车，江凌真的打算继续下去？！
　　「这种想法未免太随便了吧。」沈霄喃喃道。
　　「从今天算的话我已经二十一岁了，就算想做什么也没关系吧，不管在道德跟法律层面上，这都是合情合理的事情。」江凌反问道。
　　沈霄哑口无言。
　　江凌看了对方一眼，有点拿捏不准分寸。
　　刚才或许是受到情绪感染，沈霄的那副表情让他产生了冲动，不过现在看来，自己似乎有也误解。
　　至少沈霄否认自己是同性恋时，语气与神态都不像是在说谎，这样一来，就是他想太多了，沈霄的种种表现，都只是出于粉丝心态而紧张，并不是一般人所谓的爱慕。
　　尽管搞错这种事有点丢脸，但江凌表面上还是能摆出若无其事的模样，轻描淡写地为自己找了台阶下，省得气氛尴尬。
　　当然，他说的话也不是假的。
　　有一瞬间，江凌是真的觉得就这样下去也没什么不好，第一次的（交往）物件是沈霄，虽然不会拿去跟任何人炫耀，但他也期待能留下足以称作美好的回忆。
　　沈霄的脸完全符合他的审美观，就算是在娱乐圈里待了五年，但还没有任何人能只靠着一张脸就让他感到悸动，更何况沈霄对他相当温柔，即使知道这可能是受到节目主旨影响，也不妨碍他享受这种对待。
　　在这个节目开始前，他与沈霄素昧平生，但却早早就听过对方的事情，当时看过沈霄的电影，也没有太多感想，只觉得中规中矩。
　　真正见过面后，江凌才意识到，沈霄是个不上镜的男人。
　　即便灯光与摄影再怎么完美，也无法完全将沈霄的魅力全部展现出来，即便如此沈霄也已经是公认的美男子；沈霄自己对这件事应该也有自觉，表现在外的仪态完全挑不出错处，被吸引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种勉强可以分类为欣赏的感觉，在知道沈霄是他的粉丝之后，便隐隐变质了。
　　刚才冲动下舔了对方嘴唇，结果唇舌纠缠之后根本就无法分开，沈霄这方面技巧高竿，吸吮着他的舌尖时，也不忘舔舐牙齿，江凌被吻得透不过气，险些窒息。
　　他沉浸在沈霄的热情中，直到对方突然退开，才跟着找回了理智。
　　「还要继续录影吗？」江凌开口道，「如果不是的话，我想先去换衣服，这里有点冷。」
　　「谁都可以吗……」
　　沈霄声音很低，江凌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就算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别人，你也会想跟那个人继续下去吗？」对方直直盯着他看，目光很亮，罕见地带着几分怒气。
　　……沈霄竟然生气了。
　　江凌有些诧异，但并没有表现出来，「我不知道，也许会吧，你问这个做什么？」
　　他有点明白，自己刚才说的话大概是让沈霄幻灭了，一心崇拜的偶像其实会随便跟人上床，试着将自己代入沈霄的立场，感到无法接受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尽管知道或许会让沈霄失望，但江凌却不打算隐藏真正的想法。
　　沈霄的手依然握着他的手腕，力道隐约加重，就在他皱起眉，想开口要对方松手时，沈霄已经低下头，吻了他。
　　理由是什么都不重要了，借口之类的东西事后再捏造也来得及，江凌什么都没问，接受了沈霄的吻。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霄顺手扯下他身上浴袍，他也不甘示弱地替对方褪下浴袍，两人跌跌撞撞地来到不远处的床上。
　　「不是谁都可以。」他忽然道，气息还有点不稳，「如果是的话，我怎么会到现在都还是处男？」
　　这么简单的事情，沈霄居然想不清楚，江凌只觉得一阵好笑。
　　不过，瞧着对方那副自暴自弃的模样，他心里就有点说不出的微妙感觉，终究还是开口解释了。
　　沈霄瞧着他，显然有点诧异，紧绷的神态渐渐褪去，又恢复往常的平和，像是松了口气，但目光里还是带着某种拿他没办法般的懊恼。
　　浴袍被扔到床下，江凌伸出手，扯了扯沈霄的泳裤。
　　刚才经过一番亲吻，原本隐隐有些颓势的地方又重新振奋，他有点好奇，用指尖戳了几下，随即听见沈霄的喘息。
　　沈霄握住他的手，按在自己下身，「你有兴趣？」
　　江凌微怔，这时才意识到气氛已经变得截然不同，沈霄身上只剩泳裤，气息也相当紧绷，不等他说什么，沈霄已经抬手褪下泳裤，接着也脱下他身上最后的遮蔽物。
　　膨胀的性器就在面前，直直指着前方，饶是江凌有同样的器官，也不禁面上一热。
　　他自己的生理反应远没有对方强烈，充其量只是半硬而已，亏沈霄先前还说自己是异性恋，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都完全没有说服力。
　　「很难没有兴趣吧。」江凌口干舌燥，镇定道：「我们什么都还没做，你就这样了，就算是我的粉丝，也……」
　　他止住声音，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沈霄一脸震惊，「你知道？！」
　　「上次起争执的时候，我……」江凌顿了顿，「我本来想去找你道歉，但是你没关门，喝了酒就在客厅沙发上睡着了，屏幕/萤光屏上在播放演唱会的画面，而且是镜头跟着我的版本。」
　　沈霄面红耳赤地闪躲他的视线，那夸张的表现令江凌失笑。
　　沈霄面红耳赤地闪躲他的视线，那夸张的表现令江凌失笑。
　　「为什么要害羞？觉得喜欢我很羞耻？」
　　「不是！」沈霄双手掩面，破罐子破摔地道：「是觉得自己很羞耻，都一把年纪了，还在迷恋偶像……」
　　「这倒也是。」江凌靠了过去，促狭道：「不过你在我面前都硬成这样了，就不必为那种小事羞耻了吧。」
　　沈霄大概还处于惊吓中，过了好一阵子才平复心情，但在这段期间，欲望并未减退，反而始终维持着膨胀的模样。
　　江凌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没经验的人明明是他，但害羞到不敢直视他的却是沈霄，这种反差说起来可笑，但他却意外地觉得这样的沈霄有点可爱。
　　「教我怎么做吧。」江凌开口道，有意煽动对方，「第一次的（交往）物件，不管怎么样都不可能忘记。」
　　沈霄放下双手，虽然脸颊与耳朵都还是红得夸张，但神态却已经变了。
　　要说的话，就像是无害的草食动物在一瞬间变成肉食性野兽，视线带着侵略意味，在他身上逡巡。
　　江凌躺在床上，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对方。
　　他其实思考过彼此的关系，沈霄的态度一直谨慎温柔，隐藏的部份却不比他少，如果他不曾发现沈霄是他的粉丝，只会觉得对方体贴归体贴，但（除去长相之外）没有独特或个人化的特质，相处久了说不定会觉得令人乏味。
　　……人无癖不可与交，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像这样用狂热的目光注视着他，私底下藏着一大堆关于他的东西，对江凌而言，这样的沈霄显然有趣多了。
　　至少，让他想与对方亲近，甚至有更进一步的发展。
　　刚才沈霄说了喜欢，但没有说是哪种感情，或许沈霄自己也不能明白崇拜与爱慕的界线在哪里，不过江凌并不介意。
　　「你要让我等到什么时候？难道你下半身的东西只是摆设？」江凌顿了顿，露出饱含调侃意味的笑容，「那句形容词是什么……对了，中看不中用！」
　　这话说得一点都不客气，沈霄俯下身，轻轻捏住了他的鼻尖。
　　「别这样挑衅我。」沈霄这话说得无奈，但眼里却带着宠溺的微笑。
　　「我只是说实话。」江凌毫不犹豫道。
　　沈霄不说话，顺手将浑身赤裸的他抱了起来，踏入了浴室。
　　毕竟身上还带着一丝泳池的味道，尽管他可以忽视，不过沈霄显然不打算这么做，被带入浴室后，沈霄让他坐下，接着就像是对待幼童一样，在浴室里半跪下来，亲自为他洗澡。
　　泡沫渐渐涂满身躯，身体开始发烫，分不出是因为热水带来的热度，或者是沈霄的碰触。
　　从头到尾，对方一直没说话，只用视线细细观察他身上的每一处，仿佛想用双眼将所见一切都纪录下来。
　　江凌感觉心跳有些加快，也有些许难以言说的期待。
　　（上集完）


第十二章 
　　江凌低头看了看，泡沫被冲去，身体被清洗得相当干净。
　　像这样被双亲之外的（交往）物件照料，这还是第一次，感觉却不坏。
　　从头到尾，沈霄一直凝视着他，下半身的状态也一直没有消退，反应甚至更加强烈，大概这也可以算是某种前戏吧。他这样想道。
　　跟男人上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江凌当然不是不知道，不过要说自己想处于哪个位置的话，这就令他有些茫然了。
　　他对处于哪个位置其实不介意，但却不知道沈霄是怎么想的。
　　「你想插进来吗？」
　　沈霄明显愣了一下，「你……」
　　「只是问问而已。」江凌随口道，随即瞪大双眼。
　　沈霄也察觉到异样，伸手在鼻下一抹，掌心登时充斥着鲜艳的血色，察觉那液体是什么的瞬间，露出了尴尬又懊恼的神情。
　　江凌忍不住笑了，「这就流鼻血了吗？我明明都没说什么。」
　　沈霄一脸无奈，但还是拿他没办法，让洗好澡的他先出去等着，接着才开始清洗自己的身体。
　　江凌知道对方有点紧张，也没有坚持留下，等到他在外头擦干身体，连头发都用吹风机吹干之后，沈霄才慢吞吞地从浴室里出来。
　　「你在浴室里待了很久。」江凌直率道，「不想做可以直说。」
　　「不是。」沈霄大概是明白在他面前什么都无法隐瞒，答得干脆，「确认了一下该怎么做。」说着朝他扬了扬握在手中的手机。
　　江凌倒是可以理解。
　　毕竟沈霄一直声明自己是异性恋，不曾跟同性上床，想表现得好一点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但是一想到刚才因为他随口一句话而流鼻血的男人认真地搜寻同性做爱的方法，江凌便忍不住想笑。
　　这不是嘲讽或取笑，而是觉得对方很有趣。
　　只要自己说一句话或做一个动作，就能让沈霄表现出这么激烈的反应，对他而言，也是相当新鲜的事情。
　　虽说身为偶像，被粉丝爱戴是常态，但沈霄跟别人是不一样的。
　　「那么……来做吧。」江凌唇角微弯。
　　沈霄的表情不像是即将开始激情的做爱，更像是准备上战场一样，居然有几分视死如归的意味，多半是太紧张了，连神态都忘了控制。
　　江凌伸手揽住对方，并没有急着做什么，即使被硬物抵着大腿，也像是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不用那么紧张。」他在沈霄耳边轻声道，「放松一点。」
　　说着，江凌顺手握住了对方的性器，以手指慢慢地摩擦着，那里的反应原本就强烈了，被这样揉弄，前端不知不觉淌出一丝体液，沈霄的呼吸也变得粗重。
　　江凌有点兴奋，舔了舔唇，正要继续下去时，就被沈霄按倒在床上。
　　他有些意外，不等他出声，沈霄已经开始模拟性交的姿势，以膨胀的性器磨蹭他的下半身，性器的硬度与热度都超乎想像，江凌被这样挑逗了片刻，很快也就有了明显的反应。
　　这行为相当刺激，他原本想忍着，但在沈霄持续不断的磨蹭挤弄刺激下，快感迅速积累，他不禁射了出来，白浊黏稠的体液染湿了对方的性器与耻毛。
　　这画面比想像中淫靡几百倍，就连素来镇定的江凌都有点脸红。
　　「弄脏你了……」
　　说是这么说，江凌心中倒没有觉得抱歉，反而有些难以形容的亢奋。
　　「没关系，这样就好。」沈霄说完，微微退开一些，就着他的体液揉搓性器，在他面前自渎。
　　江凌瞧着沈霄的脸，不自觉地走神了。
　　那张脸毫无瑕疵，这点他是早就知道了，但却没想到对方沉浸在情欲中的迷乱神情竟然那样色情，跟平常的温文尔雅截然不同，江凌一时之间有种大开眼界的感觉。
　　「你的表情好色情。」他不禁道。
　　「你才是吧。」沈霄呼吸粗重，「刚才是谁射在我身上的？」
　　江凌这下没办法反驳了，微微别开目光，但沈霄却抽出一只手，让他维持着目光相对的角度，而后低头吻了他。
　　这个吻很漫长，除此之外，沈霄还拉着他的手抚慰自己的性器。
　　触感很奇妙，虽然是自己也拥有的器官，但别人的东西另当别论，不管是形状还是触感都有些微不同。
　　江凌想着这些事情，一边被激烈地亲吻着，一边用手指挑逗对方，浑身烫得都快烧起来了，宣泄过一次的下身渐渐又膨胀起来。
　　「这样……就满足了吗？」
　　察觉沈霄似乎没打算更进一步，他忍不住问道。
　　「嗯。」对方低低应声，因为沉浸于情欲中，嗓音比往常沙哑，「这里什么都没有，会弄伤你的。」
　　这个理由无懈可击，但对江凌而言，这样又有点说不出的感觉，觉得不够，但又不知道该从哪个地方补足，况且沈霄的顾虑是对的，他也不能反驳。
　　「我第一次做这种事，做得不好请你包涵。」沈霄忽然道，尽管低着头，但脸上的潮红却没有掩饰好。
　　江凌没意识到对方指的是什么，等到沈霄俯下身躯，含住他的下身时，才慢半拍地明白过来。
　　「不用这样。」他不禁道，「那里很脏。」
　　「刚才洗过澡了，没关系。」沈霄咬字模糊，同时将半硬的性器含入口中。
　　江凌凝视着对方，陷入了强烈的性感之中。
　　柔软的口腔将他紧紧含住，吸吮之余，也用嘴唇亲吻，舌尖舔舐，好像把他的下身当作是食物一般，用尽各种方法品尝味道。
　　被这样刺激，江凌当然不可能无动于衷，前端开始渗出体液，而沈霄却完全不在乎似的，将那些体液一一舔舐干净。
　　沈霄脸上的潮红还是很明显，也没有抬眼看他，只是专心地舔舐他，带着一点汗意的脸孔偶尔会磨蹭到他的腿根与大腿内侧，但对方好像一点都不介意。
　　……这家伙根本就不可能是直男吧，要不然怎么会比他这个双性恋还懂怎么取悦男人？
　　江凌一边想道，一边握住了沈霄的手，示意对方换个姿势。
　　沈霄一开始还有点困惑，但在他主动将彼此调整成首尾相对的姿势后，像是明白了什么。
　　沈霄一开始还有点困惑，但在他主动将彼此调整成首尾相对的姿势后，像是明白了什么。
　　「你不用这么做。」
　　「为什么？」
　　「不用，真的不用！」
　　对方涨红了脸，似乎急得要命，只差伸手用力推开他。
　　江凌只得闭上准备含住性器的嘴唇，伸手替对方纾解。
　　沈霄像是松了口气，继续舔舐着他，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终于宣泄，躺在床上喘息着，等待着快感残留的余韵消失。
　　沈霄闭着眼，先前发生的事情浮现在脑海中，令他根本不知道如何应对。
　　等他回过神来，第一件事就是撑起身体，对江凌道：「我喜欢你，你……可以跟我交往吗？」
　　这话措辞直接，但已经用尽了沈霄最后残余的冲动与勇气。
　　跟他料想的一样，江凌愣住了。
　　「什么？」
　　沈霄在心中苦笑，霎时懂了。
　　江凌完全没想过这种事，邀请他也不是出于感情的需要，所以从未考虑过交往这个选项。说得更直接一点，江凌或许只想一夕贪欢，而不是建立稳固的关系。
　　「你想跟我交往？」江凌似乎也读懂了他的情绪，困惑道：「我跟你想像的应该是完全不同吧，为什么你要提出这个要求？」
　　在江凌看来，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沈霄其实也不太明白。
　　但在刚才发生的事情之后，他隐隐懂了，江凌对他有好感，或者说是不讨厌，加上天时地利人和，才提出与他上床的提案，但他答应不答应，对江凌而言区别都不大。
　　江凌并不是谁都可以，但就算不是他，在这个圈子里，江凌也总会找到同样符合标准的男人或女人，沈霄并不是无可替代的（交往）物件。
　　他已经逐渐察觉，江凌的本质或许比他想的恶劣，但他根本无法抗拒。
　　「如果交往的话，至少能保证你只跟我上床。」沈霄给出了答案。
　　江凌有些意外，但却点了点头，依旧没有开口。
　　「不能接受的话也没关系，我……」沈霄停顿半晌，改口道：「你不必考虑其他事情，即便拒绝也不会影响工作，公私分明我还是做得到的。」
　　这就是他的底线了。
　　沈霄不会期待江凌真的喜欢上他，但也同样无法忍受江凌离开自己时又与其他人肌肤相亲，这点是绝对无法容忍的事情。
　　要是江凌不愿意答应，他也只能当作这晚的事情没有发生过，继续以工作伙伴的角色与江凌相处，等到这个节目结束，便是彼此分道扬镳的时候。
　　「可以啊。」
　　「……什么？」
　　「我说可以跟你交往。」江凌凝视他，并没有闪躲目光的意思。
　　「欸？」沈霄登时瞠目结舌，说不出话了。
　　这么简单就答应了？这之中有什么理由？他认为自己并没有特别吸引江凌的地方，所以早就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了。
　　得到与想像中截然不同的答案时，沈霄没有感到惊喜，只觉得茫然。
　　「这么简单就答应？为什么？」他不禁追问道。
　　「交往的话，不就意味着我有权力支配你吗？」江凌答得直率，「这样感觉不错。」
　　这是跟预料完全不同的理由，但沈霄呆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什么。
　　江凌这句关于支配的发言不是随口一说。
　　在一般情侣间，反过来的情况也是成立的，但他们两人都心知肚明，如果非得要从他们中选出一个掌握主权的人，那只会是江凌，而沈霄才是那个全身心都臣服于爱慕（交往）物件的人。
　　对方比想像中还要了解自己，但仔细想想，自己做的每件事都很难脱去江凌的存在，江凌知道他是他的死忠粉丝，那肯定也猜到这个特别节目的出现是由谁促成的了。
　　沈霄有点尴尬，又有些松了口气。
　　不顾一切地与偶像接触，甚至成为工作上的同伴，单纯的粉丝做到这种地步，已经接近异常了，江凌发现这件事后还能淡然应对，大概是不觉得这样很恶心。
　　「况且从你的话看来，这种交往并不需要付出感情，只需要忠于彼此。」江凌笑了一下，「这点我做得到。」
　　沈霄凝视着江凌，突然察觉到，这是一个承诺。
　　不管是否牵涉感情，江凌不会答应做不到的事，所以才说出这种话。
　　「就到这个节目结束为止，可以吗？」沈霄慢慢道，仔细地观察对方的反应。
　　但江凌却没有露出意外的神态，反而点了点头。
　　剩下三个月的时间，这个决定对彼此都好，本来也不是什么正式交往，沈霄明知道这一点，心里却微微泛起涩意。
　　「在想什么？」
　　江凌翻了个身，趴在他身上，那张还带着一点点稚气的脸孔正对着他，写满了探究。
　　「没什么，只是感觉你以后肯定会成为那种把仰慕者都玩得团团转的人。」沈霄诚实道。
　　江凌没有为他的形容词生气，反而付以一笑，「你想太多了，也不至于到那种程度吧。」说是这么说，但却没有否认。
　　过了半晌，江凌都没说话，沈霄一眼望去，才发现江凌居然趴在他身上睡着了。
　　江凌睡着的模样跟以往都不同，像个孩子一样，不像舞台上魅力四射，也不是平常与他开玩笑的促狭神情，睡熟时露出的是安宁的神情。
　　沈霄忽然想起江凌先前说过的那些话。
　　因为身世的缘故，江凌不太会依赖别人，但如果他在这几个月内从这方面改变对方，让江凌开始依赖他，或许对方会落入他的陷阱，最后无法离开也说不定。
　　但就算这么做，也毫无意义可言。
　　不管是依赖或者独占欲，这两种都不是喜欢，更不可能成为爱。
　　沈霄想通了这一点，放松之余，又有点失落。
　　就算是见到江凌不会展露在别人面前的一面，他也还是会一如以往地为对方着迷，无论是作为粉丝或男人，江凌在他心中永远有一席之地，这是他所能投入最纯粹的感情。
　　不管江凌知不知道，接不接受，都不会改变事实；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庸人自扰。
　　「早安。」
　　江凌睁眼，往声音的源头望去，见到了沈霄的脸。
　　彼此都没穿衣服，他想起昨晚发生的事，身上却异常清爽，或许是沈霄替他清理过。
　　「早。」
　　刚醒来有些冷，江凌不禁缩了缩，拉高棉被盖住身体。
　　沈霄躺在他身边，顺手抱住了他。
　　彼此都赤裸着身体，直接感受到对方体温的感觉并不坏。江凌缩了缩，索性把脸埋在对方怀里，睡意上涌，闭上双眼。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中午了。
　　沈霄不在卧房里，江凌的衣物不在这里，四处找了找，只找到一件稍大的睡袍，大概是沈霄的，索性穿上了。
　　「沈霄？」
　　他站在楼梯口，叫了一声。
　　没有人回应。江凌下楼，正想着沈霄把他的随身物品都放到哪里时，突然停下了脚步。
　　客厅里有人，但不是沈霄，尽管眉目间依稀有些相似，但年长许多，气势也远比沈霄强硬，毕竟是闻名遐迩的商业奇才，就连江凌都不能说自己认不出对方是谁。
　　「午安，沈先生。」他淡淡道。
　　对方也在看他，确切来说，是看他身上的睡袍。
　　「午安。」沈霆说道。
　　沈霆的敌意没有江凌想像中重，姿态平静自然。
　　「这里是我们双亲过世前住的地方。」
　　江凌微怔，很快就反应过来，「抱歉，我不知道。」
　　如果知道这是亲长故居，就算沈霄不在乎，他也不会留在这里过夜；以兄长的角度而言，看着弟弟带着另一个男人过来鬼混，心里肯定会不高兴。
　　「我不是那个意思。」沈霆道，「以后要是有机会，让他带你回来一趟，也算是打个招呼，当然，是在你们双方都认可这段关系的前提下。」
　　江凌呆了呆，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但沈霆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直接道：「你今年几岁？」
　　「二十一岁。」他下意识道。
　　「跟沈霄差了八九岁。」沈霆盯着他，若有所思，「还很年轻。」
　　江凌不知道对方到底要表达什么，眉头微蹙，正考虑着该说什么时，身后便传来熟悉的声音。
　　「大哥？你在这里做什么！」
　　沈霄显然是吓了一跳，神态慌乱，接着转头，登时与他目光相对。
　　江凌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沈霄便道：「你先上楼。」
　　沈霆却道：「我只是路过来看看，这就要走了。」
　　两人目送沈霆离开，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刚才说了什么……」
　　江凌没有说话，只是瞧着沈霄。
　　沈霄十分紧张，语气也有点焦躁，「不管他说了什么，我是不会接受分手的！昨晚我们约定过了，这段关系至少还要维持三个月，你也同意了！不能言而无信……」
　　「他没有要求我们分手。」江凌打断了他。
　　沈霄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于激动，脸上泛起潮红，也有点难以置信，「他没说？那他都说了什么？！」
　　「只是寒暄几句而已。」江凌模糊地带过去，本能地明白，自己不该重复沈霆那段话。
　　一开始他还不明白，等到沈霆离开时，他就懂了。
　　沈霆知道沈霄迷恋他，也知道沈霄很在乎他，所以并没有对他们之间暧昧模糊的关系表现出任何质疑，刚才那段话，是希望在彼此确定这段关系会长久持续的情况，让沈霄带他回去见一见家人。
　　不过，这也是江凌必须隐瞒的理由。
　　他们之间的关系其实相当模糊不清，而且连结束的时间都决定好了，不管怎么说都不会走到见家人的地步，所以他索性不说。
　　「沈先生看起来很严肃，其实还蛮客气的。」
　　「那你刚才为什么一脸沉重？」沈霄不假思索道。
　　「毕竟没见过他，我又只穿着睡袍……」江凌低下头，注视着自己赤裸的小腿。
　　「你等一下。」沈霄也注意到了，匆匆抛下这句话就离开了客厅，几分钟后回来时，手上提着两个手提袋，「昨天的衣服还没洗过，这是刚才请人送来的，你先将就穿一下吧。」
　　说是这么说，但纸袋上印着眼熟的Logo，无论如何都跟「将就」这个词差距甚远。
　　江凌接过纸袋，开口道谢，接着就上楼换衣服了。
　　或许肉体上的亲密确实会影响关系，至少江凌发现，在那晚他坦白（或者说解释）过自己对水的阴影，加上后来的亲近，沈霄的态度变了不少。
　　那次分别以后，再见面时，沈霄不像以前一样拘谨，靠近时虽然还是会紧张，但已经连作为粉丝的那一面都不隐藏了。
　　江凌站在沈霄的收藏室，瞧着对方仔细调整镜头，不由得一阵好笑。
　　周围都是自己的海报与周边产品，在这种地方为他拍照，怎么看都是想要满足身为粉丝的私欲，不过真正踏入这里，江凌才发觉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你连这个都有？」他诧异道。
　　因为制作成本关系，有些商品只在官方粉丝俱乐部限定发售，数量稀少，或者根本就是以限量品的形式出售，但沈霄这里却收集得十分齐全。
　　「这是在网拍上买的，这本写真书出版时，我还不是你的粉丝，所以后来要收集比想像中困难不少，幸好价钱也不算贵。」沈霄说得轻松。
　　江凌的目光转上另一边的海报，「这上面有我的签名。」
　　「这是我请人代购还有代为排队取得签名的。」沈霄一边说，一边抬起头看他，一脸遗憾，「不能去现场，我也很不甘心。不过要是真的去了，经纪人会杀掉我的，只好暂且忍耐。」
　　「你还真是喜欢我啊。」江凌情绪复杂地道。
　　「当然。」沈霄笑了笑，仿佛是得到了认同一般的神情，「不管是『Narcissism』时期或后来单飞，有出现在市面上的出版品或周边商品我都有。」
　　在收藏室里拍照过后，两人回到客厅，江凌吃着对方买来的宵夜，陪着沈霄一起看过去的演唱会DVD。
　　他原本就习惯被这样注目，也不觉得尴尬，沈霄的兴致却很高，他本想让对方停下，但却将话吞了回去。
　　他并不害羞，只是不想看到自己与团员一起站在舞台上的情景，那些关系友好的微笑与勾肩搭背，全部都是演技，只是沈霄没看出来罢了。
　　最初半年，团员们还对最年少的他抱持着敬畏，因为他当年是被制作人毫不犹豫地破格录取，其他人则是经过两轮筛选才得以升格为正式成员。
　　江凌有实力，这点是有目共睹的事实，公司也侧重于投资他，于是团员中渐渐有了对他不满的声浪，江凌发现自己在排挤后，就很干脆地放弃与这些人沟通。
　　在他看来，自己什么都没有做错，拥有站在众人前方的实力，这是他应该得到的对待。
　　因为江凌的态度毫不软化，接下来两年间，他与团员间的冲突愈演愈烈，最后闹得不可开交，难以收场，「Narcissism」面临解散的结局。
　　他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并不觉得遗憾，但现在看到沈霄的收藏品，忽然意识到当初解散时，沈霄或许也曾经对此感到失望难受。
　　「你觉得那时继续撑下去比较好吗？」江凌问道。
　　沈霄摇了摇头，「不觉得。」
　　「为什么？」
　　「嗯……」对方似乎想了想，过了一会才道：「他们需要你，而你未必需要他们，现在的状况就是最好的证明。说到这个……关于霸凌的传闻是真的吗？」
　　江凌知道对方在问什么。
　　从出道开始，成员之间不合的流言一直没有消失过，到了后来愈演愈烈直接解散，大概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不算霸凌吧。」江凌答得坦白，「具体来说我没受到什么伤害，他们最多也只是不跟我说话或假装我不存在罢了，搞的就像国中女生玩小圈圈排挤特定（交往）物件一样，很幼稚。」
　　他抬起头，正要说下去时，沈霄已经用一种很难形容的目光瞧着他。
　　「那是真的？你一直被其他人欺负？」
　　江凌本想否认，因为无论成员是否无视他，一起上通告或在舞台上表演时，他永远是所有人注目的焦点，其他人不跟他说话，他反而省了与人交际的麻烦。
　　对江凌而言，这是工作，只要工作本身没有运作障碍，那就够了；在这个前提下，他也能容忍下去，最后解散则是矛盾已经到了无法修复的地步，他并非乐见其成，但也觉得这不是个坏选择。
　　然而，沈霄这样温柔地凝视着他，江凌连实话都说不出口。
　　没等江凌回应，沈霄已经走过来用力抱住他。
　　「我就知道是这么一回事。」对方咬牙切齿道，听起来像是为他抱不平。
　　不知为何，江凌突然有点想笑。


第十三章 
　　「我跟江凌在交往。」
　　温远看了他一眼，察觉不是开玩笑后，整张脸都僵住了。
　　「你说真的？但是我之前问你的时候，你一直说不是！」
　　沈霄有点心虚。
　　他当时确实不觉得自己喜欢江凌，毕竟也从未想过与对方真正接触，只是隔着远远的距离追捧对方。
　　到了现在，沈霄才初次发觉自己有多迟钝。
　　一直以为那种感情只是在迷恋偶像，悸动与懵懂的感情掺杂在一起，并不执著于有更加深入的接触，只是用一腔炽热的情绪关注着对方，简直像是初恋一样。
　　回过神来，沈霄才发现江凌的地位远远超过他交往过的历任女友，但他不曾仔细剖析过自己的感情，直到那一晚，江凌挑破一切，他才恍然大悟，自己居然是真的喜欢上江凌了。
　　「你确定他喜欢你？」
　　沈霄摇了摇头。
　　温远愈发困惑，连忙问道：「那你说你们在交往是什么意思？」
　　「不用担心，我们之间的关系……三个月后节目结束就会划下句点了。」沈霄低着头，「是我提出来的，他也答应了。」
　　温远仍然一脸惊愕不解，但看到沈霄态度消极，便也没有追问下去。
　　沈霄思考着那一晚的事情，不自觉又陷入了恍惚中。
　　碰触少年的身体，甚至是将同性的性器放入口中，对他来说都是第一次，但沈霄完全不觉得反感，如果不是时机微妙，还想做更多让对方觉得舒服的事情。
　　江凌高潮时的迷乱神态，沈霄一直牢牢记着，偶尔想到都会觉得口干舌燥，明明成年许久，可以适时地表现出成年人的沉稳与温柔，他却像刚与心上人交往的高中生一样激动无措。
　　当时应该尽量争取，但沈霄生怕江凌不愿意，顺势提出三个月的期限，以让江凌安心，其实这不过是拖延战术。
　　温远沉默半晌，才道：「既然是这样，那我就不跟沈先生说了，万一被发现，你自己要有心理准备。」
　　「他已经发现了。」沈霄叹了口气。
　　「什么？」温远瞠目结舌。
　　露出这种表情的温远实在太过稀有，沈霄忍不住笑了。
　　他并没有像温远揣测的一样，沉浸在恋爱的悸动与烦恼中，手头上还有大量工作等着他，除了相对轻松的代言工作之外，也即将出国拍电影，在那之前，还有一场婚礼（虽然是假的）等着他。
　　为了模拟真正的结婚仪式，沈霄与江凌之后一直没有见面，不管是试穿衣服或听工作人员解说流程时，都没有在一起，而摄影师与工作人员也分成两组跟着他们，将筹备婚礼的细节一一纪录下来。
　　真正见面时，则是婚礼前一天，两人连衣服也没换，只是在现场彩排。
　　他们都不是基督徒，选择教堂举办婚礼尽管浪漫，却不合时宜，为了画面唯美，制作人特地替他们找了一间庄园，准备举行户外婚礼。
　　地方比想像中宽广，视野所及几乎都是绿意，包括平整的草皮与不远处被茂盛的林木环绕，宾客座位附近点缀着各式花卉，布置以白色与香槟色为主，还有玫瑰花与缎带编织缠绕而成的拱门。
　　「紧张吗？」
　　沈霄回过神来，下意识道：「还好……」想了想，还是诚实道：「有点紧张。」
　　江凌瞧着他，像是在分辨他说的话是真是假，笑了一下，「我也觉得紧张，第一次出现在这种场合，而且宾客人数又那么多。」
　　这话倒不是假的，虽说是通过应募方式征求到现场观礼的观众，但因为参与人数过多，主办方不得不在商议之后，增加了一部分席位。
　　江凌握住了他的手，沈霄有点讶异，也跟着微微收紧手指。
　　工作人员还在周遭忙碌，他低着头，感觉对方的手在他手心里散发的些许热意，想到那只手碰过什么地方，一时之间，居然有几分心猿意马。
　　「你在想什么？」
　　沈霄回过神来，慢半拍地道：「什么？」
　　「刚才的表情，好像要诱惑谁似的。」江凌抬头望着他，仿佛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沈霄清了清嗓子，否认道：「没有，你看错了。」
　　江凌并不相信他的狡辩，不过也没有继续追问，两人就这样牵着手，完成最终彩排，而后各自回去休息。
　　隔天醒来，早早到了会场，各自换衣服准备上场。
　　沈霄在走廊上瞧见穿着雪白礼服的江凌，两人看着彼此，都忍不住笑了。
　　江凌穿着正式服装的模样很少见，头发也被仔细整理过，浏海往旁梳去，与平常的模样相比，成熟了不少。
　　他看得呆了，片刻后注意到江凌的领结有些歪了，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替对方整理妥当；江凌站在原处，对于他的照顾习以为常，偏头瞧着落地窗外的景象，仍有一些工作人员在确认场地，适时修改布置。
　　「不知道家里现在被布置成什么样子了。」江凌不禁道。
　　江凌所谓的「家里」指的是他们经常录影的地点，等婚礼顺利完成，他们会回到那里，制作人指定要在那里拍摄结束的画面，肯定也会准备与新人相称的布置。
　　「晚上要留下来吗？」沈霄不假思索道。
　　等江凌看向他，他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有点慌乱，「不，那个……我是说……」
　　「去楼上留宿吗？可以啊，那就麻烦你了。」江凌答得轻松，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
　　就在沈霄开始在心里谴责想入非非的自己时，少年却趁着周围没人的瞬间，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婚礼晚上该做的事情可以做吗？」
　　好像有烟火在耳际炸开，沈霄面红耳赤地倒退了一步，震惊到差点撞上身后的落地窗。
　　江凌嘴角扬起，眼底都是笑意。
　　尽管自己出了丑，不过对方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沈霄决定装作这件事没发生过。
　　两人被分别带开，静待婚礼开始。
　　江凌面对着沈霄，誓言结束，交换戒指后，主婚人宣布两人可以亲吻，就在他想沈霄会不会利用借位假装吻他时，沈霄的嘴唇已经稳稳地印在他唇上，像是预留了让其他人拍特写的机会，停留了几秒才离开。
　　沈霄带来的戒指正在他左手无名指上，原本初次见面时的求婚戒指被挪到另一只手的无名指，两枚戒指看起来外表都十分简洁，仿佛原本就是一对，不过江凌眼光不差，看得出戒指的价值远高于他赠送的戒指，肯定是沈霄亲自准备的。
　　对方握住了他的手，示意他往后方转身，迎接不断响起的快门声。
　　沈霄脸上露出了完美无缺的微笑。
　　只有江凌知道，沈霄的手指似乎在颤抖，也不如以往温热。
　　——是在紧张？或者有别的理由？
　　江凌收紧手指，加重力道。
　　沈霄像是注意到他的困惑，微微偏头，江凌索性靠近一步，挽住对方的手，摆出亲密的姿态，当然这举动也吸引到更多注目。
　　他没有问理由，只是自顾自地行动，沈霄僵硬的身体过了一会才放松下来，被他挽住的手臂也逐渐呈现松懈姿态。
　　之后切蛋糕加上丢捧花都十分顺利，这其实算是粉丝福利，不过捧花毕竟只有一束，没抢到的人自然是一脸懊恼。
　　江凌注意到有个没接到捧花的女人，她的相貌让他觉得眼熟，过了一会，江凌才想起来，曾在粉丝见面会或庆生活动等场合见过她，而且次数极多，明显是他的死忠粉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错失捧花，神情阴郁。
　　他礼貌地朝对方笑了笑，正要挽着沈霄的手往前走时，女人已经不顾工作人员劝阻，直直朝他们奔了过来。
　　那一瞬间，江凌没意识到对方要做什么，只见女人将手上那杯香槟往沈霄脸上一泼，同时用相当不堪的词汇辱骂沈霄，尖叫着要沈霄这个变态同性恋离江凌远一点。
　　工作人员飞快地将对方拉开，转移更远的地方，江凌反应过来，第一件事是抽出胸前衣袋的装饰手帕，亲自替沈霄擦拭干净。
　　沈霄向来注重形象，就算不说，江凌也看得出来，所以第一时间的反应是必须快点将对方的形象打理整齐。
　　对方一脸茫然，似乎还没弄懂这是怎么一回事，江凌也没有解释。
　　幸亏香槟颜色不深，至少没有酿成灾难，尽管擦拭过了，沈霄脸上仍残存着些许香甜的气息。
　　「抱歉，我……」
　　「不是你的错。」沈霄立刻道，像是为了让他安心一般，露出了笑容。
　　江凌隐隐松了口气。
　　虽说粉丝闹场侮蔑沈霄不是他的错，但他也并不觉得好受。
　　江凌将沈霄按在座位上，仔细替对方打理微微凌乱的头发与衣领，刚才的骚动过去之后，摄影机的镜头又继续对准他们，江凌明知自己的举止或许太亲密了，却没有停下，细致妥贴地替对方梳发，满意后才让沈霄起身。
　　尽管婚礼结束于事故，不过并不影响沈霄的心情，至少江凌看得出来，刚才他为对方整理头发时，沈霄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任何愤怒或委屈，而是沉浸于他的碰触，姿态也变得毫无防备。
　　「你不生气吗？」
　　回到休息室，趁着没有外人，江凌忍不住问道。
　　沈霄的表情很微妙，「不是不生气，但也没有很生气。」
　　江凌不能理解这是什么意思。
　　沈霄解释道：「我可以理解她的动机与冲动，毕竟我们都是你的狂热粉丝……要是立场相反，我可能也会把酒水泼到她脸上。」
　　「你不会。」江凌道。
　　「你怎么知道不会？」沈霄说着却笑了。
　　因为沈霄很温柔，可能让自己难堪或尴尬的事情，一件都不会做，就算是刚才经历了那种侮蔑，表面上也依旧维持着若无其事的姿态，用尽所有方式表达，试图让江凌觉得这只是一件小事，不必放在心上。
　　江凌忽然道：「你身上的味道还在。」
　　「抱歉，是香槟的关系吧？」沈霄说着退开一些，闻了闻衣襟，「你忍耐一下，等录影结束就换衣服。」
　　「你弄错了。」
　　「什么？」
　　「身体要洗干净才行，要不然对之后要碰你的人很失礼。」江凌语气平顺地说道。
　　沈霄似乎终于察觉他在暗示什么，整个人都愣住了。
　　「难道你不想要吗？」他直接问道。
　　「当然要！」对方立刻道。
　　回到住处，彼此都对被装饰得异常浪漫的房间有点不适应，在卧室拍了一段结尾影片后，今天的工作就算是结束了。
　　送走了工作人员，两人搭乘电梯上楼，沈霄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先去洗澡，你在这里等一会。」
　　「一起洗吧。」江凌说得干脆，「不必浪费时间。」
　　沈霄显然怔了怔，有点发窘，「你还真是直接。」
　　「讨厌吗？」他反问道。
　　「不，很喜欢。」
　　得到预料之中的答案，江凌情不自禁地笑了。
　　他们在浴室里各自洗澡，并没有多余的接触，但江凌眼角余光仍注意到沈霄的反应，曾经用手揉捏过的地方微微膨胀，跃跃欲试。
　　两人披上浴袍，一前一后走出浴室。
　　回到沈霄的卧室，开了灯，江凌这才发现洁白的床单上洒着玫瑰花瓣，稍远的地方还有冰镇着的香槟，不过还远比不上楼下那个家的夸张程度，怎么看都像是早有预谋。
　　「你准备得真是周全。万一我不打算过来呢？」江凌好奇地问道。
　　「那我就只能一个人睡在玫瑰花瓣上了。」沈霄说着便笑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个笑容的同时，江凌忽然觉得心里微微一痒，握住了对方的手腕一扯，两人便一起倒在了柔软的床舖上。
　　沈霄的脸有点红，仿佛在期待什么。
　　江凌的手放在对方脸上，轻轻抚摸，突然用力捏了一下，脸颊登时更红了。
　　「你做什么。」沈霄吃痛却没生气，一脸茫然。
　　「脸红的样子不错。」江凌笑了一下，低下头，在那张脸上轻轻一吻，「对不起，今天委屈你了。」
　　沈霄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连忙道：「不用道歉，不是你的错。」
　　「我想做些什么弥补你，你希望我怎么做？」江凌趴在他身上，微笑道。
　　他其实也有点弄不懂自己此刻的心情，但沈霄那种完全以他为出发点为他考量的思考模式，令他产生某种以前没产生过的感觉，难以形容……只能说很温暖。
　　不管他们之间的关系会被如何定义，沈霄在乎他关切他都是不容否认的事实，江凌自然不可能无动于衷，视对方的善意如无物。
　　江凌拥有许多粉丝，像今天在婚礼上动手的女人，还有眼前这个任他施为的男人，他曾经以为前者与后者没什么差异，实际上人与人终究是不同的，至少沈霄已经走进了他的生命之中，与其他人有了区别。
　　「想要什么？」他舔了舔唇，再次问道。
　　沈霄显然有点紧张，但还是没说话，而是揽住他的后腰，就着躺着的姿势将脸凑了过来，轻轻吻了他的嘴唇。
　　或许是怕他不适应，沈霄亲吻的动作很轻缓，江凌微微张口，对方的舌尖便探了过来，温柔地吮吻。
　　——跟他推测的一样，对方果然是经验丰富。
　　江凌默默想道。
　　这个吻慢慢变得激烈，他跟随着对方的动作，探出舌尖，去舔沈霄的舌头，沈霄先是僵了一下，接着就像是受到刺激一样，接吻的方式不再小心翼翼。
　　江凌在这方面的经验极少，仅有的记忆就是跟沈霄擦枪走火那一次，不过显然没什么帮助。
　　沈霄解开了两人身上的浴袍，胸腹赤裸地贴在一起，因为趴在对方身上，躯体紧密相贴，他甚至能感受到滚烫的硬物抵着自己的大腿。
　　江凌原本只是有些兴奋，但沈霄的反应将他也拖入情欲的漩涡，在意识到之前，下身也有了反应。
　　因为姿势的关系，彼此性器偶尔会碰触到，沈霄仍觉不满足，便从下方微微挺腰，让彼此的下身相互磨蹭，这种感觉很怪，但又有种说不出的刺激感。
　　沈霄喘息着在他耳边道：「真的……想要什么都可以？」
　　「嗯。」江凌应声。
　　这段关系结束后，两人大概也不会再有交集，如果想留下回忆的话，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只是他没将这话说出来，而是放在心底。
　　「想进来也可以。」江凌在接吻的空隙轻声道。
　　沈霄登时一愣，退开一段距离。
　　「你、你是说……」
　　「同性恋都是这样做的吧，难道我弄错了？」
　　对方的僵硬姿态让江凌有点困惑，以为是自己说错话。
　　「没有弄错。」沈霄艰难地给出答案，「但是你才二十岁，我们之间又……不用做到那种地步，我真的没有因为那件事生气。」
　　「你以为我是出于愧疚，想用肉体向你谢罪？」江凌反问道。
　　沈霄没有说话。
　　江凌一时之间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啼笑皆非。
　　「那只是借口，不是我的本意。」他解释道，「你在那之前就邀请我留宿，我答应了，不是吗？我也说了，想做一般人在新婚夜做的事情，这之中没有什么误会，更加不是负荆请罪。」
　　沈霄呆了一下，眼底满是窘迫，「我忘了，刚才太过紧张……什么都想不起来。」
　　「你好像没什么自信，特别是在我面前的时候。」江凌忍不住道。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沈霄顿了顿，脸色潮红，哑声道：「光是要克制自己的冲动就很难了，当然没办法正常思考。」
　　两人的性器还紧紧贴着，即使中途停下开始谈话，但对方的硬度与热度完全没有消退，反而有更加激动的趋势。
　　「嗯，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我明白。」江凌笑了一下，想起一件事，忽然道：「你躺着别动，让我来。」
　　沈霄不明所以，但还是照着他说的话做了。
　　江凌坐起来，跨坐在对大腿上，微微低头，没有握住对方的性器，而是用手指轻轻划过前端。
　　上一次也这样碰触过对方，但因为当时沉溺于快感中，没有仔细看过沈霄的身体，这一次倒是能慢慢观察了。
　　沈霄用手臂挡住双眼，求饶道：「别这样盯着看……」
　　「为什么？」江凌反问，「以这种大小，应该感到自豪吧？」
　　沈霄与他年纪差距不小，他的外表还偏向少年，对方已是成年男人，锻炼有素的肌肉线条完美，但又不会过于膨胀。
　　江凌看得出来，沈霄对自己的身体打理得很妥善，连体毛都修剪过，就他看来，在即将有肌肤之亲的（交往）物件面前袒露出经过锤炼的躯体，完全没有感到羞耻的必要。
　　「这种话从你口中说出来真可怕。」沈霄喃喃道。
　　「想逃跑吗？」江凌收开手，笑着道：「还来得及。我觉得你应该早就发现了，只是不肯承认，我跟你想像的是完全不同的人。」


第十四章 
　　江凌很清楚，自己在粉丝眼中大致是什么形象。
　　他对于自己没有任何感情经历这件事毫不忌讳，加上一直维持着少年姿态的缘故，大多数粉丝都认定他在爱情方面很纯洁。
　　粉丝们多多少少都会这样，擅自将自己的理想套在偶像身上，这不是什么少见的事情，江凌不会因此怪罪沈霄。
　　同理而言，如果自己的言行举止让对方感到幻灭，那也不是他的错。
　　「我不是那个意思。」沈霄哑声道，「用那张脸说出这种话，没有人不会觉得兴奋吧！」
　　江凌顿时懂了。
　　沈霄不是不吃这一套，事实恰好相反。
　　他忍不住伸手将对方的手臂拉开，毫不意外地看见一张染上了情欲的脸孔，明明什么都还没做，沈霄却显得很兴奋。
　　「你想要我怎么做？用舔的可以吗？」江凌不禁道，「我没什么经验，虽然上网看过要怎么做，不过具体实践还是……唔！」
　　沈霄大概是感到忍无可忍，终于起身堵住他的嘴唇。
　　这个吻出乎意料的漫长，等到对方退开，向来体力很好的江凌都不禁开始喘息。
　　「……沈哥？」
　　沈霄抬起头，像往常一样凝视着他，低声道：「别动。」
　　江凌本能地感觉到了什么，点了点头。
　　沈霄俯下身躯，开始舔舐他的性器，这跟上一次一样，但这次他能更加仔细地看到对方的动作，膨胀的性器被吸吮舔舐，偶尔还用脸颊与鼻尖磨蹭，简直像是想确认那里是什么味道。
　　明明应该感到羞赧，但江凌却连目光都挪不开。
　　沈霄相当仔细地取悦他，唇舌一直在性器周遭打转，但等到对方在他腰下垫了枕头，让他的腰部被支撑着，同时以相当大的幅度抬高他的双腿时，江凌不禁愣住了。
　　「喂！等等……」他勉强忍住呻吟，「不要舔那种地方！」
　　沈霄充耳不闻，舌尖在孔隙周遭滑动。
　　就算早已清洗过身体，江凌也没办法容忍这种对待，挣扎了好一阵子，沈霄终于放开他，而他的性器前端也因为那一阵颤栗的快感而溢出了一点湿意。
　　「你还真是……真的有人会舔那种地方？」
　　「嗯。」沈霄点了点头，似乎也发现自己做得太过火了，小心翼翼道：「生气了？」
　　「没有。」江凌别开目光。
　　他不是在闹别扭，尽管不感到害羞，但那种被过度服侍带来的尴尬仍挥之不去。
　　片刻后，心情平复过来，江凌这才发现沈霄有点不对劲。
　　「沈哥？」
　　「我很抱歉，做了让你难受的事……」
　　「没有，我没有那么想！」
　　有生以来，江凌第一次因为旁人的情绪感到慌乱，沈霄的表情简直像是即将被抛弃的家犬一样，脸上毫无血色，堆满了绝望与惊慌。
　　那种情绪似乎会传染，江凌有些不知所措。
　　「真的没有？」对方又确认了一次。
　　「没有。」他想也不想就伸手抱住沈霄，安慰地抚摸男人的背脊，「我只是……」他为彼此找了借口，「我是第一次，你忘记了吗？突然这么做，一般人都会吓到的。」
　　沈霄没有说话。
　　江凌连忙补充道：「我是不习惯那种事，吓了一跳，不是讨厌你。」
　　「所以……是对事不对人？」
　　「就是这样。」
　　江凌收紧了抱住对方的手臂。
　　那一瞬间，他其实没有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觉得惊慌，但之后回想起来，江凌才察觉一件事：他的一举一动能轻易影响沈霄，而程度轻重却远远超乎他的想像。
　　沈霄似乎松了口气，将脸埋在他肩上，有些难为情，「我以为你会觉得舒服。」
　　「下次这么做之前可以先问我，你突然这么做，我没有心理准备。」
　　「嗯，我知道了。」
　　对方立刻回应，笼罩在那张脸上的阴霾霎时散去，重新露出微笑。
　　不知为何，江凌也跟着松了口气。
　　他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因为对方感到紧张，但现在并不是省思自我的良好时机。
　　「继续吧。」
　　江凌说完，笑着在对方的唇上亲了一下。
　　虽说已经确认过同性之间该怎么做，但手指探入身体里的那一瞬间，江凌还是不禁身躯紧绷。
　　跟想像中的疼痛不同，然而感觉很怪异。
　　润滑剂的冰凉感也让他有点不适应。
　　不过在注意到沈霄额上的薄汗之后，这些事就被江凌暂且抛到了脑后。
　　对方大概是忍得很辛苦，眉头也皱着，但放进他身体里的手指却不疾不徐地抽送，似乎打定主意要让他慢慢放松。
　　这么努力的样子……其实还挺可爱的，尽管是年纪比他大了八九岁的男人。
　　他突然抖了一下，被手指抚摸的地方传来了奇怪的刺激感，硬要分类的话，或许能称作是舒服，但那感觉陌生到让他不知道作何反应。
　　江凌气息不稳，意识恍惚，等到沈霄抽出手指，戴上安全套，准备进入他的身体时，他才如梦初醒地抬起头，望向伏在他身上的男人。
　　并不是不痛，但沈霄的神态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张脸上露出了期盼又紧张的神情，搞得像是初夜，但沈霄明明就是经验丰富，这时露出带有强烈反差的表情，令人一阵口干舌燥。
　　「全都……进来了。」江凌轻声道，尽管看不到，然而肢体相贴的感觉很清楚，下腹里有种难以形容的胀痛。
　　沈霄没有动，维持着半跪的姿势，灼热的目光里写满了渴望与压抑。
　　大概是怕弄痛他，所以非常小心。
　　自己就像是被对方捧在手心上，生怕一点不慎就会受伤；这个比喻实在不好，江凌也不觉得自己有脆弱到那种地步，但沈霄的态度却令他有点说不清的动容。
　　片刻后，沈霄开始抚弄他的性器，前方的快意与后方的胀痛混杂在一起，他也弄不懂自己是舒服或不舒服了。
　　对方试探地开始抽送性器，江凌一时没忍住，不禁叫出声音。
　　如果只是疼痛也就罢了，偏偏不是，他的叫声根本像是在求欢。
　　等到让他宣泄了一次，紧窄的甬道也放松下来后，沈霄便开始一再进出，速度不快，但每次都像是想进入更深的地方。
　　江凌没有退缩，仔细瞧着自己敞开双腿被男人入侵的画面。
　　……这对他而言或许太刺激了。
　　沈霄的脸写满了情欲，本人却不自觉，潮红的脸孔与紊乱的呼吸加深了淫靡的氛围，江凌忍不住伸手碰触对方的脸、而后是鼻梁与嘴唇。
　　「嗯？」沈霄抬眼。
　　「我好像能理解你为什么这么受欢迎了，根本没有人可以抗拒你。」
　　沈霄微怔，苦笑了一下，「你又在说这种煽动人的话了。」
　　「这是实话。」江凌喘息了一声，感觉痛楚渐渐消失，「快一点……也没关系。」
　　沈霄忍得辛苦，这是看一眼就能明了的事实。
　　江凌心里有种微妙的感觉，虽说看起来像是他在支配沈霄的行为，但是沈霄的顺从同样让他动摇，就算认定这是不涉感情的关系，也只不过是自欺欺人。
　　对方还有顾忌，没有依言行动。
　　江凌索性环住沈霄的颈项，让彼此的嘴唇碰触。
　　「没关系，不痛了。」他顿了顿，轻轻咬了对方的嘴唇，「温柔一点就好。」
　　沈霄太紧张了，这是真的。
　　尽管进入了一段时间，性器却仍没有宣泄的迹象，而江凌早已放松到能够享受快乐的地步，期间也在沈霄的抚摸下得到纾解，意识到沈霄的迟泄后，不免有点困惑。
　　「在我里面……不舒服吗？」因为缺乏经验，他也没有掩饰自己的疑问。
　　「不是，很舒服。」沈霄神态紧绷，额上又是一滴汗水滑落，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半晌后，才窘迫道：「因为太兴奋了，所以……」
　　所以反而射不出来。
　　沈霄没说清楚，但江凌懂了。
　　「换个姿势吧。」他突然道。
　　沈霄像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但动作上却很顺从，江凌起身，转而跨坐到对方身上，没有急着让沈霄进入，而是低头审视对方的性器。
　　那里仍维持着膨胀的模样，外头紧裹着透明胶膜，胶膜上一片滑腻，都是润滑剂。
　　他替对方摘下了套子，突发奇想道：「用舔的怎么样？」
　　「不、等等……」沈霄立刻回应。
　　江凌不等对方动作，已经低下了头，伸出舌尖，轻轻舔舐前端。
　　那种情欲蒸腾带来的淡淡腥味并不让人讨厌，至少他觉得没问题，只不过那种尺寸含到口中的话，他无法保证会不会不小心咬到对方，索性只用嘴唇与舌头爱抚。
　　沈霄的气息愈发粗重，仿佛想推开他，却又耽溺于快感而迟迟没有动作。
　　江凌尝试含住前端，用舌尖碰触微张的孔隙。
　　这一次沈霄终于有了反抗，急促又慌张地推开了他，但也依然小心地控制着力道，江凌不得不松口，但来不及了，白浊的体液分成几股喷了出来，溅到他的脸颊、下颔与胸膛。
　　他有点怔愣，沈霄仍在喘息，目光却相当无措。
　　「你……」对方顿了顿，「抱歉，你等我一下，我去拿面巾！」
　　说着也不顾刚宣泄，急着要下床，江凌拉住了沈霄。
　　「不要急，这不是冒犯，我也没有生气。」江凌放软声音，「你讨厌这样吗？那下次就别弄到我脸上了，在身体里或嘴里，要我吞下去也可以。」
　　沈霄呆呆瞧着他，面红耳赤，「你、你……」
　　对方词穷到说不出话，但身体反应却很明显，刚才宣泄过的器官依然没有软下。
　　他躺在床上，发现自己找到了掌控对方的正确方式，「先帮我把脸擦干净。」
　　这是命令句，而且语气不怎么客气，但沈霄却服从了他的指挥，取了纸巾盒之后，仔细地替他将脸上的体液擦拭干净。
　　在这过程中，江凌一直没有动弹，空着的手按住沈霄的大腿，示意对方不要离开。
　　「再做一次吧。」江凌笑了笑，「明天你没其他事情，对吧？」
　　既然沈霄早有预谋，肯定是连隔天有没有工作计划都确认过了，既然如此，两人一起放纵一番也没什么不好，宁可留下回忆也不想留下遗憾。
　　沈霄的脸依然很红，但却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莫名有几分羞涩的笑容。
　　——太尴尬了。
　　除去上次的爱抚不提，这是沈霄第一次跟男人上床，虽说大致流程应该差不多，但因为（交往）物件的缘故，他完全无法用平常心看待这件事。
　　那时江凌别开了脸，有一瞬间，他确实以为江凌会直接下床，头也不回地离开。
　　但江凌没有离开。
　　不仅没有离开，甚至还向他解释了前因后果，可见确实没有怪他，也不希望他误会什么。
　　沈霄的心里其实有点激动。
　　相处了几个月，他隐约看出来了，江凌并不是冷淡的人，但也不会想与谁维系关系，要不是彼此一起工作（虽说是他一手促成），沈霄根本无法接近江凌。
　　对于私生活的部份，江凌一向十分防备，上次之所以说出怕水的原因，也可能是因为被他的凶恶态度吓到了。
　　事后回想起来，沈霄也觉得自己有点咄咄逼人，但是那时的紧张慌乱无助怒气需要一个发泄的管道，他一度失去了理智，只是勉强忍着。
　　江凌说了实话，或许也有意识到这点的缘故。
　　后来的发展就更加暧昧模糊了，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完全无法理清脉络，或许有多种因素牵引，导致两人走到这里，这不可解的理由通常被称作命运。
　　「你在发呆吗？」
　　「不……」
　　沈霄回过神来，江凌躺在床上，就着矿泉水的瓶子喝了一口水，好奇地问：「你每次都是这样吗？你的女友是什么反应？」
　　「什么？」他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太兴奋所以射不出来。」江凌解释道。
　　「从来没有。」沈霄仔细回想，「应该说，就是按部就班的行动，理所当然的结束，跟刚刚那种完全不一样。」
　　「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崇拜、或者说是喜欢江凌，所以身心都能轻易受到影响，过去的历届女友从来没给予他这种复杂的感受，他才是那个被仰望的（交往）物件。
　　「你比她们都重要。」沈霄诚实道，「只是这样而已。」
　　江凌的脸有点红，小声笑了起来，「你真奇怪。」
　　「嗯。」沈霄隐约也有这种自觉。
　　「这一次慢一点……」江凌轻声道。
　　沈霄明白对方的意思，毕竟都宣泄过了，接下来慢慢享受过程也不错。
　　「后面真的舒服吗？」他一边用润滑剂探入手指，一边问道。
　　或许是刚结束一次，里头不似最初紧窄，轻易地吞入手指，江凌的身体抖了一下，但显然不是觉得不舒服。
　　「舒服。」江凌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在考虑措辞，「但是感觉比较朦胧，跟前面的感觉不太一样。」
　　那张脸仍带着潮红，却毫不犹豫地说着这种台词，配上那张怎么看都不像成年人的脸……为江凌这种姿态兴奋的自己，果然是哪里有问题。
　　再次进入后，沈霄的动作放慢了，进出幅度也变小了。
　　江凌似乎有点困惑，但过了一会就明白过来了。
　　「深一点的地方……比较好。」对方小声道。
　　沈霄进入更深的地方，缓缓摩擦，同时观察着江凌的神态，期间不知道碰到哪里，江凌忽然抖了一下，涨红了脸。
　　「是那里吗？」
　　不等对方回应，沈霄已经不疾不徐地顶撞着相同的部位，江凌闭着眼睛，睫毛湿漉漉的，不知道是沾染了泪水或汗液，眉头微微蹙着。
　　「痛吗？」他低声问道。
　　过了半晌，江凌才睁开眼，「不痛，反而很……」
　　这句话甚至没有说完，江凌就已经咬紧了嘴唇，被顶弄着敏感处的感觉似乎真的相当强烈，加上身体也完全放松了，刺激感压倒性地占据了感官，连神态都变得恍惚。
　　「啊……那里、嗯……」
　　沈霄一阵口干舌燥。
　　眼前是自己一直注视的人，尽管过去都从未用这种角度看待过对方，但对于这样的发展却也不想要抗拒。
　　他可以肯定，不会有人像他一样，能够目睹江凌此刻的迷乱神情。
　　「沈哥……」江凌蹙着眉，嗓音变得沙哑，「我……」
　　「很痛吗？」沈霄回过神来，连忙道。
　　「不是。」江凌再次伸手碰他的脸，嘴角微微扬起，露出古怪的笑意，「跟我上床的时候还在发呆，你到底在想谁？」说着用力拧住他的脸颊，权作惩罚。
　　「当然是在想你。」沈霄立刻回应，脸被捏着也没有抗拒，反而有种莫名的安心感。
　　江凌竟然会在意他想谁，虽说这不代表什么，但他的情绪也不免有些起伏。
　　「你对甜言蜜语还蛮擅长的，真的没人找你去演偶像剧吗？」
　　被这样挖苦，沈霄也不生气，坦然道：「跟你一起演的话我就答应，剧本再烂也没关系。」
　　「你还真是喜欢我。」
　　「嗯。」沈霄笑了笑。
　　起初他其实有点窘迫，但看江凌没有取笑的意思，态度也就愈发自然。
　　「为什么？」
　　沈霄吸了口气，平复呼吸，同时注意到江凌的气息也跟他一样紧绷。
　　自己的性器还埋在里面，对方的情欲也被挑起来了，这并不是谈话的好时机，但这种双方都在隐忍的状态却异常刺激，等待会让食物更加美味，这句话挪过来用也同样恰当。
　　「我不是说过，曾经去看过你的演唱会？那时我是陪女朋友去的。」沈霄笑了一下，「后来看到你们……不，你的表演，感觉到震撼。你明明才十五岁，外表也还有点孩子气，但是完全知道要怎么吸引人，当时会场里的人拿的萤光棒至少有三分之一都是你的代表色。」
　　「那是……训练过的结果。」江凌吸了口气，微微颤抖了一下，「因为我跟他们不同，在外表上没有什么优势，所以只能靠这种技俩吸引粉丝。」
　　「技俩不等于魅力。」沈霄俯低了一些，在他耳际道：「我之前就说过了，你很可爱。」
　　「这真像是花花公子会说的台词。」
　　「但都是实话。」
　　江凌别开目光，随即又看向他，「那之后你就成为我的粉丝了？」
　　「嗯，也跟女友分手了。」
　　「为什么？」对方一脸诧异。
　　「因为她喜欢的是队长，所以不喜欢你。」沈霄答得诚实，「整场都在听她抱怨你站太前面挡到队长，要不然就是说你长得那么平凡凭什么站在最前面，诸如此类的胡说八道。」
　　就算是在同一个团体内，成员的人气绝对会有高低落差，能从经纪公司得到的资源也有差异，其他人并非不受欢迎，只是谁都比不上江凌受欢迎，光是看演唱会时拿的萤光棒就知道了。
　　沈霄这几年混迹在江凌的粉丝中，自然也明白这些事。
　　江凌之所以人气高，除了精湛的舞蹈之外，也是因为江凌的外表还有几分稚气，五官秀气，在团体中算是弟系角色，尽管实力很强，但外表不太有侵略性，所以还吸引到一批少见的男性粉丝。
　　况且，从出道开始，江凌从来不会刻意讨好女性粉丝，举办签名会与握手会时，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不像其他团员，历练不够，情绪也容易流于表面。
　　那一年修订过的婚姻法开始正式实行，有一档综艺节目为了制造话题，派遣工作人员悄悄潜入握手会，以男性粉丝的身份表达强烈的爱慕，测试男性偶像会如何反应。
　　其他成员多多少少都吓了一跳，态度不免僵硬或有些不自然，甚至也被吓得倒退一步的成员，只有江凌跟往常一样露出微笑，紧紧握着对方的手，真诚地感谢对方的爱意。
　　后来节目录影时，还特地让当初潜入握手会的工作人员发表感言，毕竟是综艺节目，不方便得罪当红的偶像团体，工作人员措辞含蓄，但对江凌毫不犹豫也毫无顾忌的回应却是赞誉有加。
　　整人节目播出后，顺势将江凌的人气又往上拉了一把。
　　沈霄关注着江凌，除了专辑与单曲之外，渐渐也开始注意到一些舞台表演之外的事情，比如对方在一般人眼中的形象与评价，或者是同行的批评与赞赏，不知不觉，沈霄看过所有找得到的影像与资料，开始收集周边商品，最终成为江凌的死忠粉丝。
　　「就只是因为在团体里喜欢的团员不同，所以决定分手？」江凌似乎有点吃惊。
　　「嗯。」
　　「不会觉得可惜吗？」
　　「不会。」沈霄顿了顿，叹息道：「我原本还以为她眼光不错，后来想想那根本是误会，要不然她怎么会迷恋队长而不是你。」
　　其实沈霄后来也想明白了，前女友喜欢帅哥，当然对才十五岁又被公司力推的稚嫩少年毫无兴趣，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前女友当初会疯狂地迷恋他，不惜倾尽所有主动倒追……不过这些话不用说出来让彼此扫兴。
　　「你觉得我比较好吗？」江凌问道。
　　「当然！」
　　「你果然很奇怪。」
　　江凌说完，却笑了出来，笑意牵动腹部肌肉，两人都是微微一颤，气息逐渐变得急促。
　　性器还埋在里头，被这样突然的刺激，自然又膨胀了一点，沈霄强忍着情欲，正要说些什么，就看见了江凌脸上慢慢晕开的潮红。
　　——看来前戏差不多可以结束了。


第十五章 
　　毕竟已经做了一次，江凌的身体完全放松了。
　　沈霄松了口气。
　　如果要说什么是他一定要避免的，那就是让江凌疼痛了，只有在这一方面，他确信自己的能力凌驾于对方之上，虽然说来好笑，但这确实是他少数可以展示技巧的机会。
　　江凌的眼眶有点潮湿，不过神态并不紧绷，沈霄慢慢地进出着，渐渐加快速度，江凌搂着他的颈项，轻微地喘息着。
　　他分神看了一下，江凌的下身硬着，正考虑着要不要用手替对方服务时，江凌已经抬起头，与他唇舌交缠。
　　少年喘息与换气的声音都很可爱，在吻与吻之间不时微微张口，连唇角溢出一丝唾液都没发现，显然是完全沉溺于其中。
　　沈霄兴奋之余，仍尽量控制着自己，一点一点地确认着对方的接受程度，到了最后，终于得以毫无顾忌地进出。
　　江凌没有抗拒，反而抱他抱得更紧，甚至开始呻吟。
　　那副双眼潮湿，脸色潮红的模样，不管怎么看都很色情，而且那张脸平时看起来完全无法与情欲产生连结，因此现在的反差便更加诱人了。
　　「你好可爱……」沈霄不禁道。
　　江凌抬眼望他，「这种时候……不用哄人了吧……」
　　对方似乎是觉得他的夸奖完全是出于床笫礼仪，沈霄笑了一下，「不是哄人，我是你的粉丝，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你、从以前，就想……对我这么做？」江凌断断续续道。
　　「当然不是！」
　　沈霄立刻否认，但对方这样一说，他也跟着想起了江凌几年前的模样，十五六岁的时候，才刚开始发育，个子也比现在矮多了，但可爱程度却不遑多让。
　　「你到底都在……想什么……」江凌附到他耳际，「为什么我刚才说完话，你……却更兴奋了？」
　　「不是！」沈霄回过神来，「我没想过那种事，真的。那时一直将你当成偶像看待，而且你那时才十五岁，对你产生那种念头的人肯定是变态！」
　　「你心虚了，要不然……不会这么努力辩解。」江凌闷闷地笑了起来。
　　沈霄一时无话可说，也有点尴尬，但也不能不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在这个节目开始之前，我从来没有对你产生过那种感觉，虽然很崇拜你，但不是想跟你发生什么，只要远远看着你就好了。」
　　「是吗？」江凌的声音里仍带着笑意，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既然取悦了喜欢的（交往）物件，被嘲笑似乎也就没关系了。
　　沈霄叹了口气，继续抽送，江凌的笑声登时卡住了，随后变调为呻吟。
　　不得不说，江凌的配合程度很高，加上肢体也足够柔软，就算沈霄将对方双腿都架到肩上，江凌也没有任何不适应的模样，他居高临下地瞧着江凌，只觉得不管如何拥抱或亲吻都不够。
　　从他意识到自己对江凌不只是崇拜后，这一切就已经回不去了。
　　偏偏这是三个月后注定结束的关系，沈霄想到这里，爱抚与亲吻的动作却更加频繁。
　　不管怎么说，他很希望能成为对江凌有特殊意义的（交往）物件，即使只是第一个发生关系的（交往）物件也无所谓，他希望自己是特别的。
　　身下的江凌微微张唇，喘息声愈发急促，沈霄意识到对方的情况，刻意调整了进出的位置与幅度，江凌很快就闭上了双眼，神态扭曲，浑身颤抖，微张的嘴唇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两分钟，江凌的胸膛仍在起伏，舔了舔嘴唇，重新张开双眼，脸上多出几道湿润的痕迹，不知道是泪水或汗水。
　　「……喜欢吗？」
　　江凌还在喘息，听到他的声音，不掩倦态地点了点头，没有出声。
　　沈霄准备抽出来，但却被阻止了。
　　沈霄准备抽出来，但却被阻止了。
　　「你还没有……」
　　「没关系，这样就好。」
　　「不要。」
　　简短的问答后，沈霄意识到江凌的坚持，索性从善如流地照作了。
　　江凌眉头微蹙，神情隐忍，沈霄尽量加快了进出的速度，终于在几分钟后射了出来。
　　「这样，行了吧……」他伏在江凌身上，嗓音沙哑地道。
　　「嗯，乖孩子。」
　　听出对方在调侃他，沈霄反而笑了。
　　他慢慢抽出来，处理了用过的套子，抱住了江凌，两人浑身都潮湿黏腻，沾染了体液与汗水，但谁都没有要下床的意思。
　　「你以前有想像过吗？」
　　「什么？」
　　明明彼此呼吸都尚未平复，沈霄却忍不住想问。
　　「初夜……比如（交往）物件，或者地点……之类的。」
　　「没有。」
　　「真的没有？」
　　「嗯，我没有喜欢过任何人，没有（交往）物件的话就不构成想像了吧。」江凌顿了顿，「非得要说的话……你应该算是蛮合胃口的（交往）物件。」
　　「那是什么意思？」
　　江凌举了几个例子，都是耳熟能详的人物，不论男女但类型相近，女性的话是容貌艳丽，男性的话，大概就是像孔雀一样，总之都是相貌华丽的类型。
　　——完全只看外表吗？没想到江凌如此浅薄。沈霄差点说出真心话。
　　江凌像是发现他在想什么，微微一哂，「你说的难道不是上床（交往）物件吗？我只是说出自己偏好的类型而已。」
　　「那恋爱呢？欣赏哪种类型？」他不禁追问，心底生出一丝忐忑。
　　江凌看着他，唇畔浮起一抹微笑，「你很好奇？」
　　「嗯。」沈霄诚实道。
　　「只是好奇的话，我没有说出来的必要。」江凌凝视着他，眼底流露一丝兴味，「等价交换怎么样？」
　　「我……」
　　沈霄只说了一个字，就沉默下来。
　　都到这个年纪了，当然不可能没有过恋爱（交往）物件，但是他实在说不出口。
　　初恋时还是中学，被告白了就与对方交往，没多久就分手，这样的模式持续了好几年，到大学时才稳定下来，也是因为沈霄那时不再轻率地答应与人交往。
　　在那之后，虽说也有过几段恋情，但模式都差不多，彼此忙于工作，少有联络，加上他踏入了演艺圈，作为圈外人的女友总是会莫名其妙地吃醋或挑起争执，但对沈霄而言，那是工作的一部分，女友的脾气反而是在削弱他的感情，最终依然是分道扬镳。
　　他的感情史不为外人所知，不只是为了保护隐私，而是觉得说出来有点丢脸。
　　「不想说也没关系。」江凌起身下床，语气很平常，「我去冲澡。」
　　「我也一起。」沈霄回过神来，立刻跟着起身。
　　原本以为江凌会拒绝，没想到对方却让他进了浴室，沈霄用清洗的名义在对方身上磋磨许久，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
　　在浴室里又一次纠缠在一起，最后结束时已经是凌晨了。
　　江凌身体疲倦，四肢发软，但精神却依旧清醒。
　　因为太兴奋了，反而睡不着。
　　沈霄已经睡熟了，从后方紧紧抱着他，因为感觉很温暖，江凌没有挣脱，而是稍稍换了姿势，让彼此都能睡得舒适些。
　　这跟他想像的有点不一样。
　　感觉像是自己以偶像的身份睡了粉丝，而不是两人志同道合的人达成上床的共识；虽说双方肯定都是同意的，但感觉还是不太一样。
　　况且沈霄像是为了雪耻，后半夜表现得很努力，江凌被撩拨到浑身发软，除了宣泄之外，也从后方被侵犯的部位得到了跟高潮非常相近的快感。
　　人类的身体果然难以想像，刺激那种地方竟会让人舒服到叫出声，江凌原本以为初次那种夹杂着胀痛的奇异刺激感就是一切了，原来不是。
　　彼此像亟欲交合的野兽一样纠缠着，完全忘乎所有，不过有一件事江凌还是记得的，沈霄一直用那种紧张的眼神望着他，好像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完全没有自信。
　　毕竟不是同性恋吧。
　　虽然说江凌也不知道同性恋究竟都怎么做，但沈霄明显一直是异性恋，直到最近才与他有过亲密接触，或许也在烦恼该怎么做才能让彼此都舒服。
　　那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态度，简直像是陷入了初恋的高中生一样，盲目地奉献出自己拥有的一切，笨拙地试图取悦恋人……
　　——不，那也可能是因为作为粉丝与偶像上床而展露的神情？
　　为什么自己要考虑这种事，江凌也想不明白。
　　约定了结束的时间，只要维持肉体忠诚，甚至不用付出感情，这是两人原本就有的共识，但不知道为什么，江凌忽然觉得有点茫然。
　　——这样下去真的好吗？
　　——沈霄会不会过度投入这段关系？
　　彼此都心知肚明，沈霄对他的在意程度非比寻常，但知道归知道，谁也不会把这个敏感话题摊到台面上，毕竟这是约定了期限的关系，只有三个月而已，之后等着他们的是结束。
　　因为这一点，有些话不管说不说，似乎都没有意义。
　　江凌在床上躺了两小时，依旧没有睡意，索性轻手轻脚地下床。
　　沈霄睡得很熟，对他的离开一无所知。
　　这时外头天色已经隐隐泛白，再过一会就要天亮了，江凌在客厅沙发坐下，将充好电的手机开机，画面亮起后，屏幕/萤光屏上显示数则未读信息。
　　经纪人传来的，关于准备录制新专辑的事情。
　　姨母传来的信息，内容是抱怨丈夫与儿女，他只看了一眼就关掉了。
　　江凌打开了自己的官方网站留言板，不少人在讨论《假想婚姻》最近几次播出的情节。
　　——他们两人是在演戏，还是假戏真做？完全搞不懂了……
　　——连Pocky Game都玩了，不过江凌那个吻怎么看都是故意的！（笑）
　　——他一个人在厨房里准备午餐感觉好寂寞喔……沈霄是真的没发现吗？这时应该从后面过去抱住穿着围裙的江凌吧？观众都想看这个！
　　——也不能这么说吧，沈霄总不能把自己的朋友放着不管。
　　——话说回来，方晚会出现更让人更吃惊！以前还听说他跟沈霄完全不对盘，关系非常恶劣，合作过一次后就没有再一起公开露面过，没想到他们私底下真的是朋友！（惊）
　　——袁守真也是……之前听说是他做后期加旁白，我还以为是工作上的合作，还想说他的后期做得真大胆，嘲笑沈霄也完全不留情，没想到居然是朋友。
　　——这几个人的风格完全不像是会成为朋友的类型，但是看节目他们好像真的很熟！
　　——退役电竞选手兼实况主、海外影展一再获奖的影帝、还有演技不怎么样但公认长相演艺圈第一的男人……这三个人到底是如何成为朋友的？不管怎么想都很微妙……（茶）
　　——只有我觉得江凌是因为被冷落而吃醋吗？所以之后才故意去吻沈霄。（心）
　　——说到这个，我今天去参加他们的婚礼了！虽然有协议不能公开讨论节目内容，但是完全值得期待！气氛比平常录影还要甜蜜！（萌）
　　——真羡慕，楼上是之前来贴过中奖通知的人吗？我也想去，但是没被抽中……（泣）
　　说到这里，话题就歪了，开始讨论婚礼上到底会是什么样的场景，不再拘泥于沈霄、方晚与袁守真之间的关系。
　　江凌放下手机，靠在沙发椅背上。
　　外头天色已经亮了，阳光从窗外洒入，一阵刺眼。
　　这时他听见不远处响起开门声，有人来了。
　　「沈霄？你还在睡吗？」
　　一身西服革履的男人在看到他后，停下了脚步，神情若有所思，但并不显得特别惊讶，也许是对江凌出现在沈霄住处这件事早有心理准备。
　　江凌认出了来人是谁，正是沈霄的经纪人，温远。此前两人也不是没见过面，但只有客套地打过招呼，并没有单独说过话，除了认得出脸孔之外，跟陌生人几乎没有差别。
　　「早安。」温远率先开口，「我带了早餐，一起吃吧。」说着，朝他晃了晃手上的纸袋。
　　「正好我也饿了，谢谢。」
　　江凌有点拿捏不准对方想做什么，姑且先答应了。
　　「沈霄习惯吃西式早餐，我早上过来时都会替他带一份，当然，持有钥匙是出于他的授意，希望没有吓到你。」
　　「你太客气了。」江凌平静道。
　　温远熟练地从厨房里找出碗盘餐具，将刚买来的食物陈列妥当，接着又煮了咖啡，就像在自己的住处一样自在，出入也有钥匙，过来之前甚至不必先通知一声。
　　江凌忽然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脸色凝固了。
　　不算他自己的话，一般演员或歌手与经纪人的关系向来密切，毕竟是工作伙伴，事业好坏息息相关，关系好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低着头，望着盘里的三明治，闻起来很香，突然没了胃口。
　　「别误会了。」温远背对着他，一边倒咖啡一边道：「我名义上是经纪人，但实际上是受雇于沈霆先生，因此沈霄个人生活方面的事情也必须插手。」
　　江凌微怔。
　　「你说……沈霆？」
　　温远转过身，看见他的表情，恍然道：「原来你已经见过了。既然如此，那就没问题了，我还在想要怎么跟沈先生报告这件事。」
　　不等江凌回应，温远已经迳自道：「看来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我就直说了，沈霄现在情况怎么样？应该没有受伤吧？我不方便去卧室，如果可以的话，请你去确认一下，万一有什么意料外的情况，也可以尽快解决。」
　　江凌愣住了。
　　「你是说，他……」
　　「他没有跟男人上床的经验，有失误也很正常。」温远明显没察觉他的惊愕，「如果可以的话，他恨不得把所有的东西都奉献给你，所以——嗯？」
　　「你弄反了，是我。」说出这句话时，江凌倒是没有害羞，神态自然，「他没事，只是累了。」
　　温远登时露出了吃惊的神态。
　　「他每次看你的演唱会DVD都会像台下的女粉丝一样脸红尖叫，我还以为……」
　　这话说出来显然有点尴尬，温远适时地打住了。
　　仔细想想，温远说的不无道理，不过沈霄昨晚确实相当认真地观察他的感觉，如果自己表现出类似的意思的话，江凌毫不怀疑，沈霄一定会立刻躺下，让他为所欲为。
　　在反过来的情况下，他对沈霄……怎么说呢，虽然不是无法燃起情欲，但他总觉得方向有点奇怪，相较于感受快感，他更想看到沈霄被玩弄到失神的画面，甚至觉得对方哭出来的模样说不定很可爱……当然，这些都只是假想罢了。
　　沈霄背负着形象压力，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会尽量维持得体的神态，特别是有旁人在场的时候，那副微笑的面具永远不会摘下来，他刚认识沈霄时，还以为对方真的只有这个表情，后来才发现不是。
　　原来沈霄跟一般人一样，会哭会笑，也会生气、沮丧或害羞。
　　「……江凌？」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早安。」他回过头，平静道。
　　「你在这里做什么？」沈霄看向温远，语气略微紧绷。
　　「之前不是说过了，要准备出国拍郑导的电影，我是来替你打包行李的，机票已经订好了，这几天就要出发。」温远不疾不徐道。
　　沈霄望向江凌，江凌一瞬间明白对方为什么要看他，下意识道：「没什么，只是闲聊了两句，顺便吃早餐。」
　　温远十分识趣地起身，「我去整理行李，就不打扰你们独处了。」
　　「他有没有对你说什么？」沈霄明显很紧张，「万一他说了什么失礼的话，我……」
　　「没事。」江凌按住了沈霄的手，命令道：「先坐下，陪我吃早餐。」
　　如他预料，沈霄听从了他的话，毫不迟疑地坐下了。
　　「你是什么时候醒的？」
　　「早上五、六点吧，想不起来了。」
　　「那么早？」沈霄一脸诧异，随即紧张起来，「是不是昨晚没睡好？还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就算没事，等会还是再回卧室休息一下吧，就算是补眠也好。对了，我先前忘了拿钥匙给你，我不在的时候，你也可以随时过来，不用跟我客气。」
　　这平凡的对话让江凌回忆起父母还在时的往事，夫妻二人就着无聊的琐事絮絮叨叨的聊天，而他就在一旁玩自己的积木……
　　想到这里，他不自觉地露出了微笑。


第十六章 
　　沈霄离开后的第三天，江凌收到了大量的信息，大多数是沈霄在国外的见闻，比如在哪间酒店暂且安顿下来、或者日常生活吃了什么看了什么，然后再附上一张自拍照之类的，偶尔也会说很想他。
　　自从被发现是江凌的死忠粉丝后，沈霄就已经不再刻意维持形象了，不只是老实地说想念他，偶尔也会有一些像是在撒娇的信息，江凌已经不再感到意外了。
　　两人关系发生根本的变化后，沈霄就像是换了一副面具似的，不仅时时刻刻都关注着他，而且还变得很黏人。
　　从江凌的角度而言，这种态度倒不让他讨厌，被沈霄这样的人黏着，似乎是非常少有的景象，至少温远看到沈霄抱着他的腰缠着他时，脸上也流露出相当震惊的神态。
　　除此之外，江凌还曾被要求与对方一起观看过去演唱会的DVD，甚至在沈霄的收藏品上留下签名。
　　他对自己向来很有自信，观看DVD并不会让他羞耻，但普通地欣赏是一回事，身旁有另一个人脸色微红情绪亢奋地盯着屏幕/萤光屏，只差跟着屏幕/萤光屏中的观众一起高声呼喊时，那就是完全不同的等级了。
　　「你果然是我的粉丝啊……」他说出这句话时，心情有点复杂。
　　江凌对粉丝向来不带有太多热情，粉丝福利什么的更是想都不要想，所以沈霄的行为让他完全不知道如何应对。
　　「当然了！」沈霄对此却是沾沾自喜，「虽然从没去过官方粉丝俱乐部的活动，不过我在官方会员编号里好歹也在前十，就算是地区限定的周边商品也全部都有。」
　　……作为他的粉丝，居然这么自豪？
　　江凌心情微妙，「编号前十？是跟别人买来的吗？」
　　「怎么可能。」沈霄摇头，有点羞涩地笑了笑，「是我提前得到消息，所以比谁都快拿到手。」
　　……这倒也是。
　　沈霄所说的官方粉丝俱乐部，在他单飞后不久才重新组成的，沈霄提前知道的话，编号能排在前十名也不奇怪。
　　「你真的这么喜欢我啊。」江凌不禁道。
　　沈霄的脸有点红，但还是贴了过来，轻轻蹭了蹭他，「当然。」
　　对方就像布偶猫一样，体型偏大，但却温顺美丽，赖在他身上撒娇时也不会让人感到违和感。
　　后来他隐约意识到，这就是沈霄私底下与家人或朋友相处时的模样，能够直率地承认感情，也并不觉得这种表达感情的方式让人羞耻。
　　简单来说，沈霄显然是在充满关爱的情况下被抚养长大的，但并不会任性妄为，反而被养成柔软体贴的性情，配上那张完美无缺的脸孔，杀伤力十分惊人。
　　不过，这是沈霄在他面前展现出来的形貌，在其他人面前还是会带着世故的面具，看过几次沈霄在几秒内转换神态后，江凌对这种反差着实印象深刻。
　　沈霄出国那一天，江凌去送了对方，当然，是在节目安排之下而为的行动。
　　对方抱着他抱了一段时间，还刻意看准摄影机的死角悄悄亲了他的脸，江凌当然不会为此害羞，反而默许了，毕竟沈霄依依不舍的情绪都写在脸上了，他也受到了感染。
　　沈霄此次依旧是出演男配角，戏份集中的话，一个月内就能拍完返国，但《假想婚姻》的制作人为此与沈霄协商过，希望能拍到江凌去探班的场景，沈霄自然是答应了，除此之外，还答应无论如何都会挤出一两天假期，带着江凌去观光，就当作是渡蜜月了。
　　制作人十分满意，但江凌很明白，沈霄是在公器私用，但看到对方唇角的笑意，又把这句话吞了回去。
　　自从关系产生变化以来，江凌也意识到自己的改变。
　　如果是平常的话，他会冷静地考虑探班这件事对自己有无利益，值不值得为此挤出几天，减少宣传新专辑的机会前往国外，但沈霄祈求的目光让他很难拒绝，或者说，连否定都做不到。
　　沈霄的身段很柔软，也不觉得低声下气地与他说话伤害自尊心，相形之下，江凌就像是被牵制了一样，但这种牵制又不令他厌恶，所以情绪上多少有点微妙。
　　他从前一阵子就一直在为新专辑做准备，包括练舞与练唱，虽然在录音室来来回回折腾了一段时间，但终究得到了所有人都能认可的作品。
　　不过，新专辑并没有在原本预期的时间发行，个中缘故制作人没说，不过江凌猜的出来，是为了避免与临时推出新曲的天王撞期，他能接受这个理由，所以没有特别表态。
　　专辑录制完成，MV也拍完了，几天后江凌就在《假想婚姻》节目安排下乘上飞机，前往海外。
　　原本经纪人有些担心，也问过要不要陪他去，但江凌拒绝了。
　　理由是他几年前工作时去过同一个城市，那时还在当地多待了一段时间观光，语言也没有障碍，跟节目方的工作人员一起出发就好。
　　经纪人相信了，但真正的理由当然不是这个，江凌知道，沈霄到时肯定会有一些安排，经纪人同行大概不太方便。
　　他们的这段关系并没有刻意隐瞒，至少沈霄的经纪人就很清楚，但他的经纪人似乎以为他们时不时见面全部都是为了工作，私底下还要他好好跟沈霄相处，反正有益无害，江凌也就随便敷衍过去了。
　　抵达机场时，江凌身旁跟着两个工作人员，一个人拿着摄影机对他拍摄。
　　江凌前一晚没睡好，加上还有时差问题，低头往前走，过了半晌，他听见了渐渐接近的脚步声，抬起头时，正巧见到了沈霄。
　　抵达机场时，江凌身旁跟着两个工作人员，一个人拿着摄影机对他拍摄。
　　江凌前一晚没睡好，加上还有时差问题，低头往前走，过了半晌，他听见了渐渐接近的脚步声，抬起头时，正巧见到了沈霄。
　　「你怎么来了？」他有点吃惊。
　　「我跟导演请过假了。」沈霄很快注意到工作人员，但并没有看向摄影机镜头，而是展开双臂抱住他，像是久别的情侣一般表达思念。
　　过了几分钟，沈霄才松开手，转头对工作人员道：「我的经纪人开了车过来，一起走吧。你们时差都还没调整好，今天先休息吧，明天再安排外出拍摄的行程也行。」
　　这番说词合情合理，工作人员对他的话倒没有异议。
　　温远坐在驾驶座上，将他们一行人送到了酒店，沈霄将安置工作人员的事情交给了温远，接着就借口已经预先替他订好房间，直接拉着江凌乘上电梯。
　　即使沈霄没说，江凌不必想也明白，那间「预先替他订好的房间」肯定是不存在的。
　　才刚关上门，对方就急切地抱住了他，「你终于来了……我等了好久。」
　　所谓的「好久」其实只不过是两周，但江凌没说出来，安静地回应了这个拥抱；或许是因为已经建立了一起工作录影的惯例，连着好一阵子没与沈霄碰面，他还真有点不习惯。
　　沈霄低下头，吻了他的嘴唇，那张脸上满溢着笑意。
　　江凌回应着对方，正在想沈霄是不是接他之前沐浴过，身上带着一股淡淡香气，显然别有所图时，沈霄已经带着他来到床边，脱了他的围脖与外套。
　　「先睡一会，你时差还没调整好。」
　　「不先做点什么？难得你都洗过澡了。」他故意道。
　　沈霄微怔，随即露出窘迫的神情，「没关系，不用管我。」
　　「你陪我睡吧。」
　　不知不觉，江凌脱口而出道，还顺手拉了沈霄一下，彼此一起倒在了床上。
　　不过这副情景与旖旎之类的形容词毫无关系，江凌侧躺着，沈霄则从后方抱着他，他看不到对方是什么表情，但情绪却很放松，没过几分钟就真的睡着了。
　　再醒来时，外头的天色早已暗下。
　　江凌睁开眼，凝视着陌生的天花板，过了片刻才清醒过来。
　　身旁的人睡得很熟，似乎沉浸在什么愉快的梦境中，连睡眠中嘴角都含着一丝笑意。
　　江凌忍不住伸出手，捏着一下那张脸。
　　沈霄毫无反应，含糊地哼了一声，动了一下，毫无醒来的征兆。
　　江凌这时忽然想起一件事，轻手轻脚地起身，踏入浴室。
　　他刻意放轻动作，洗澡时的声音也尽量克制，沈霄依然睡得很熟。他拿浴巾擦干身体，甚至没有找衣服穿上，直接回到床上，整个人钻到了棉被之中。
　　第一次这么做时，沈霄的反应十分惊人，但江凌当时还只是轻轻舔了几下而已，这一次倒是想让对方留下更多回忆。
　　沈霄这方面习惯很好，不久前明显沐浴过，气味洁净，他甚至没有感受到排斥。
　　性器还是软的，江凌将前端含在口中，回想着自己被这么对待的经验，尝试吞得深一点，用口腔碰触。
　　没过多久，含住的东西便渐渐膨胀起来，触感改变了，份量也变得惊人。
　　他舔了顶端几下，尝到了一点腥味，不由得有些得意，索性将口中的物事吞得更深，尽力挑逗。
　　就在这时，棉被忽然被揭开，一个熟悉的嗓音道：「你在做什么！」
　　那声音中夹杂着明确的惊愕与不敢置信，江凌抬起头，顺手抹去唇边残留的一丝唾液，与棉被外的人视线相对。
　　「你讨厌这样？」他问得直接。
　　沈霄呆呆瞧着他，几秒后才面红耳赤道：「这也太突然了！我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看来不是讨厌。
　　当然，从性器膨胀的程度来说，要说沈霄讨厌被这样对待也着实过于牵强。
　　江凌坐直了，将棉被完全掀开，展露出赤裸的身体。
　　「刚才你睡觉时，我洗过澡了。」
　　「你……」沈霄明显是不知所措，连话都忘了怎么说。
　　江凌靠了过去，堵住了对方微张的嘴唇，沈霄残留的最后一点理智终于消耗殆尽，整个人就此沦陷。
　　沈霄吻他的方式很热切，但又有种竭力克制的温柔，江凌却隐约有几分不满足，甚至咬了咬对方的嘴唇。
　　「不用那么小心翼翼，我不是女人。」
　　「不是因为那个……」沈霄话语含糊，「我不想弄痛你。」
　　江凌想了想，没有再说什么。
　　沈霄就像是得到什么许可一般，翻身将他压在下面，灼热的嘴唇与舌头在他身上不断舔舐亲吻，江凌半闭着眼，沉浸在爱抚中，不知不觉有了反应。
　　毕竟有过经验，他也不觉得慌乱，沈霄的反应却比他大，除了低头含住那里吸吮舔舐之外，脸上也诚实地露出了享受的神情。
　　虽说江凌不排斥替人口交，但也很难像这样露出全然愉悦的神态。
　　沈霄没有为他服务多久，这种单方面的侍奉在片刻后被江凌喊停，沈霄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了润滑剂，开始替他扩张。
　　「你早有预谋？」他不禁调侃道。
　　大概是说中了，沈霄看起来有点难为情，但动作也没停下。
　　这样……也不错吧。
　　人体的温暖陌生之余又有几分熟悉，没有人这样对待过他，倒不是说他想要或不想要，但在与沈霄上床之前，他从未考虑过这些事。
　　仔细想想，大概是因为沈霄已经成为能让他感到安心的（交往）物件。
　　只要不是感情缺失或性格过度冷漠，长期共同相处，其中一方又明显的讨好另一方，关系都不可能差到哪里去，而且沈霄确实很在意他，那一次的泳池事件后，江凌就明白了。
　　沈霄并不是不会发脾气，必要的时候也会动怒，但那全都是为了他的安危。
　　开口责备他的时候，沈霄完全忘记了作为粉丝的那一面，也没有考虑到那些话或许会破坏彼此间的关系，自顾自地将觉得应该说的话都说出口了。
　　明明一直是小心谨慎的态度，虽然顾及形象，没有太过露骨地讨好或表达倾慕，也生怕伤害他或让他不适，但那时的沈霄却毫不考虑这些事。
　　他缺乏的就是这些……或者说这样的一个人。
　　江凌在很久之后才想通这一点。
　　他在十五岁后一直独自生活，也几乎不太与亲戚联络，因为肯下功夫练习，工作上毫无缺失，也被当成团体中的ACE捧着，经纪人更加不会对他说什么不好听的话，因此那种被责备的情境对他来说很新奇。
　　沈霄的吻拉回了他的注意力。
　　江凌双腿敞开，沈霄慢慢进入，因为身体完全放松，胀痛程度比第一次时轻微不少，不过沈霄的动作还是很小心，全部进入后也不急着动作，而是暂停下来，用双手抚慰他的身躯与性器。
　　他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尽管沈霄不是故意的，但彼此结合的部位很敏感，就算对方只是稍稍倾身，都会有被摩擦般的滚烫感觉，江凌发觉自己愈发亢奋，被爱抚着的下身也是一阵胀痛。
　　「可以了。」他突兀道。
　　沈霄望着他，像是不懂他的意思。
　　「你要我等到什么时候？」江凌一边道，一边用手指去摸彼此的交合处，刻意挑逗，但随即又发现了一件事，「你没用套子？」
　　沈霄这时才像是回过神来，慌乱道：「忘记了……你等我一下！」
　　江凌抢先一步环住对方的颈项，「不，就这样做。」
　　「但是……」
　　「这样不舒服吗？」
　　沈霄垂着双眼，面红耳赤地道：「舒服，但是——」
　　「一次就好，我还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江凌打断了对方的但书，毫不迟疑地命令道：「继续。」
　　沈霄表情纠结，似乎内心仍在犹豫挣扎，但终究无法回绝他的指示。
　　只要自己坚持，沈霄就一定会应允，这是江凌逐渐参透的事实之一。
　　果不其然，沈霄没有再停下。
　　第一次结束得很快，毕竟是一阵子不见，宣泄欲望的冲动凌驾于一切，焦躁与不满足向来是最好的催化剂；结束之后，沈霄没有立刻抽出去，过了一会才稍稍退开，抱着他窝在床舖上，暂且用纸巾替他清洁了身体。
　　江凌躺了一会，才慵懒地从快感余韵中清醒，呼吸也渐渐平静。
　　跟男人上床的感觉比想像中有趣，他以前没想像过自己会跟什么样的人做这件事，而作为（交往）物件的沈霄无疑是一个不可预料的（交往）物件。
　　当然，如果不是发现了沈霄的秘密，谁也不会觉得沈霄这样的人会对他感兴趣。
　　对方像是注意到他的走神，将棉被拉了过来盖住两人，同时道：「你在想什么？」
　　江凌这时才注意到温度确实有点冷，往对方怀里缩了缩，「当然是在想你的事情。」
　　他答得诚实，也没有刻意调情的意思，但沈霄的神态仍然起了变化，用一种完全拿他没办法的苦恼目光注视着他，「说实话，你到这个年纪都是处男简直不可思议……如果像刚刚那样说话，不可能有人会拒绝你吧？」
　　「已经不是处男了。」江凌笑了一下，「刚才为什么问那种问题？你以为我在想谁？」
　　沈霄的脸更红了，「不是，没有……」对方一阵尴尬，仿佛是想为自己辩解，但这一切都徒劳无功，终究还是放弃了，「我是在想这件事没错，我……不管怎么说，我都不是你心中的理想（交往）物件吧？」
　　江凌这回没有立刻回答。
　　沈霄的神态渐渐显现出一丝紧张与绝望，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这是试探，江凌明白，所以才必须斟酌答案。
　　「我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事……关于你说的理想（交往）物件。」他淡淡道，「不管是不是跟我同龄的（交往）物件，不管性别是男是女，我都没想过，因为觉得没必要。」
　　「没必要？」沈霄似乎有点惊愕。
　　「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我很难跟别人维系关系。」江凌顿了顿，「不只是恋爱而已，即使是亲情或友情也做不到，一直都是这样。」
　　「但是……」
　　「如果你不是我的粉丝，我们根本不可能躺在这里，除去所谓『偶像』的身份，作为陌生人认识的话，你不可能会喜欢我的。」江凌语气平静。
　　他一向有自知之明。
　　论外表名气或身家，自己比不上沈霄，除去歌唱与舞蹈的才能之后，江凌只是一个无趣乏味的人，不仅如此，性格也完全不讨人喜欢，跟沈霄完全相反。
　　沈霄之所以迷恋他，只是被外在形象迷惑了而已，如果有一天他不再站在舞台上，沈霄大概也就不会再用那种目光凝视他了，他一直是这么想的。
　　「别说这种话……」
　　「这些都是实话。」
　　沈霄沉默下来。
　　江凌并不意外，就算是他的粉丝，沈霄也差不多该脱离盲目的粉丝角色，开始思考江凌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我不这么觉得。」不知道过了多久，对方终于开口：「或许去除作为偶像的部份之后，你这个人会显得乏味无趣，但去除那些之后剩下的东西，也不足以称作是你了。」
　　江凌愣住了。
　　「你对表演投注的热情并不是假的，所以你才能那样熠熠生辉地站在舞台上，也许哪一天你会从那里走下来，但只要这份热情没有熄灭，你就还是你。这与别人如何看待你无关，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由你自己决定。」沈霄顿了一下，像是回过神来，慌忙道：「抱歉，我没有批判你的意思，只是想表达自己的想法。」
　　江凌依然没有说话。
　　沈霄明显相当紧张，连忙道：「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如果是的话，我可以道歉……」
　　「不用道歉。」江凌凝视着沈霄，仿佛是初次认识眼前这个人，不由自主地感到困惑与惊奇，「你累了吗？」
　　「什么？」沈霄微怔。
　　江凌感觉到某种难以形容的情绪充斥在心里，心脏撞击胸腔的感觉隐隐生疼，异常难受，必须立刻找到一个发泄情绪的途径，肌肤相亲无疑是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方式。
　　「你会陪我的，对吧？」
　　说是这么说，但他其实并不质疑问题的答案。


第十七章 
　　到底是哪句话打开了对方的开关，沈霄完全想不明白。
　　话说回来，今天发生的一切，依然让他感觉犹在梦中。
　　从睡眠中醒来时江凌整个人都埋在棉被里，握着他的性器吸吮舔舐，那之后做了一次，彼此都急切而热情，连安全套都没用，感觉非常好，江凌似乎也适应了一切，表现得相当积极。
　　就算是在他的梦里，也不会有这么让人「惊喜」的桥段，沈霄本以为这就是最棒的一次了，事实证明他错得十分离谱。
　　「快一点，嗯……直接进来……」江凌喘息道。
　　对方脸上泛起潮红，白皙的皮肤带着一丝汗意，目光却朦胧又渴切。
　　沈霄完全无法抗拒，进入之后，肉体交合时发出的声音更让他亢奋了；黏稠的体液慢慢流出来了，是他先前留在里面的，他本以为江凌会生气，但却没有。
　　这倒是证明了一件事，不管是什么年纪，男人都一样容易被欲望控制。
　　「别急……」他哑声道。
　　江凌却不管他，反过来跨坐到他身上，主动吞入性器，用黏腻的甬道不断吸绞，还刻意敞开双腿，让他看清彼此交合的部位。
　　有一瞬间沈霄差点射出来，但最终努力忍住了。
　　「你、真是……」
　　他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知道必须回应对方，除此之外的事情根本不必考虑。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当然不可能轻易结束，沈霄本来并不是个欲望强烈的人，但被这样催促引诱，不知不觉也跟着沉溺其中。
　　「……不喜欢吗？」江凌轻声问道。
　　「不，很喜欢。」
　　在这之后，事情就失去控制了。
　　中途曾因饥饿而短暂地停下，叫了客房服务送餐，但吃到一半时，两人的身体又再次结合，江凌坐在他的大腿上，手上拿着酒杯，唇畔还残留着些许香槟的气味，看起来相当疲倦，却没有任何想要停下的意思。
　　就算这时江凌想要停下，沈霄大概也做不到。
　　「你好可爱。」
　　「什么？」
　　处于难耐的刺激之中，沈霄一时并没有意会到对方想表达什么。
　　「脸这么红……很兴奋吗？」
　　一只手温柔地抚着他的脸颊，随即收回，用双臂揽住了他的颈项。
　　不知为何，明明不是处男，这方面也还算经验丰富，沈霄却不自觉地脸颊发烫，破天荒地感到不自在与难为情，「你在说什么啊……」
　　「就算想隐藏也没用。」江凌凝视着他的双眼，「刚才……是不是又变大了？你意外地很容易被诱惑啊……」
　　「……」
　　「流出来了，你的……」江凌含住他的耳尖，嗓音微哑，气息也变得急促，「……看来不必再用润滑剂了。」
　　沈霄耳根滚烫，没有说话，也无法假装事实不存在。
　　虽说这没有什么值得羞耻的，但他却还是开始觉得羞耻了。
　　江凌似乎很喜欢这样，每当他露出窘迫或不知所措的神态时，对方总是会这样仔细地观察他的表情，而后用各种方式挑衅（或者说挑逗）他。
　　倒不是说沈霄不喜欢这样……他对同性恋之间的相处模式不怎么明白，也弄不清楚江凌的想法，但每当对方用这种仿佛欺负又如同调情的态度面对他时，他总是有种难以言喻的羞耻感。
　　承认自己为江凌着迷是一回事，从身到心都不受控制地表现出来则是另一回事。
　　「江凌。」沈霄不禁道，「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吗？」
　　「嗯。」
　　少年脸上露出夹杂着情欲与兴味的微笑，沈霄终于束手就擒，宣告投降。
　　「……你高兴就好。」
　　大约在午夜时，终于结束了这一场耗时长久的性爱。
　　连同中间的休息时间算进去，几乎是做了一晚，两人都十分疲倦，顾不得其他，匆匆淋浴后就一起睡了。
　　隔天醒来，江凌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活动自如，沈霄却是截然相反。
　　「下不了床了？」
　　「不是。」他立刻否认。
　　跟江凌一比，沈霄的劣势十分明显，首先是体力不足，毕竟江凌可是整场演唱会都又唱又跳到最后安可时都不露疲态，加上长年练舞，肢体柔软，而沈霄在这方面完全就是普通人，还比江凌大了将近十岁，除了技巧与经验之外，毫无优势可言。
　　江凌坐在床边，笑了一下，「脚是不是抽筋了？」
　　沈霄并不意外对方发现了，一阵尴尬后不得不点了点头，江凌便掀开棉被，动作小心而仔细地替他按揉着抽筋的小腿。
　　因为练舞的关系，江凌对于这种事情怎么处理很清楚的样子，按摩手法也很有效，不过一会，疼痛就渐渐舒缓。
　　沈霄别开目光，暗暗感到羞耻，但又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萦绕在心头。
　　江凌握着他的小腿，仔细地替他按摩……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彼此之间有一截不小的年纪差距，沈霄在对方面前一直努力想表现得像是沉稳又富有魅力的成年人，但却总是事与愿违，因为「运动」太激烈而小腿抽筋还被江凌发现，这件事丢脸至极，完全可以列入此生最想遗失记忆的黑历史前三名了。
　　或许应该增加去健身房的时间，至少不能让江凌觉得他连这种程度的行为都无法负荷，再说这一次好歹是事后才抽筋，要是做到一半却动弹不得，那真的是一辈子都抬不起头了。
　　江凌没有拿这件事取笑他，这让沈霄松了口气，不过这副模样显然也不方便出门工作，江凌索性打了电话给工作人员，将摄影延迟到晚上，工作人员那边以为沈霄临时有事，倒没有多说什么。
　　睡了一晚，早就没有睡意了，但微微酸软的身体又无法忽视，就在沈霄想着要怎么打发时间，江凌已经洗漱完毕，翻看着客房服务的册子。
　　「早餐你想吃什么？」
　　「都可以。」
　　虽说不是没有料想到，但江凌一整天都留在卧室里陪他，沈霄不禁有些受宠若惊。
　　「要是想出门观光也没关系，我可以请人带你去。」
　　「不用，我来过这里。」
　　沈霄这才想起来，「Narcissism」曾在海外举办过几次Live活动，也包括现在所在这个城市，当时江凌自然也来过这里，Live活动后发行的DVD还纪录了「Narcissism」成员在这里观光游玩的情景。
　　「那就好，你不用待在这里陪我……」
　　「不想看到我？」
　　「不是！」
　　「那就没事了，我过来之前连续工作了好几天，现在想要休息。」
　　对方都这么说了，沈霄自然不会再多嘴。
　　不过，像这样与江凌单独相处，而且没有摄影机在一旁录影，感觉相当新鲜。
　　两人吃了早餐，懒懒地窝在床上，江凌只披了一件睡袍，里头什么都没穿，相当自然地靠着他看电视。
　　沈霄靠在床头，尽管休息过了，却还是有点昏昏欲睡。
　　为了空出这几天招待江凌（顺便录影），他前一周都在工作，尽量从紧密的行程中空出时间，加上昨晚又消耗了大量体力，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醒来时窗外还是亮的，沈霄睁开眼，这时才发现自己枕着的东西不像是枕头。
　　「醒了？」
　　他往上方一瞧，登时吓了一跳，「江凌？你怎么……」
　　尽管一开始还有点意识模糊，但在看见江凌后，他整个人都醒了，同时察觉自己枕着的不太柔软的东西，其实是江凌的大腿。
　　与此同时，江凌就这样任他枕着，单手握着手机，大概是在上网。
　　「我睡了多久？」
　　「两个小时。」
　　「你的脚是不是麻了，会不会痛？要不要我帮你揉一下？」沈霄连忙坐起来，一阵紧张，努力回想自己是怎么枕到对方腿上的，但却毫无记忆。
　　「不用，我没事。」江凌下了床，一副十分轻松的模样，「你很累了吧？再睡一会。」
　　「不……不是那样！昨晚那是……不是因为那个才觉得疲倦的，你别多心……」
　　江凌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回过头，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目光瞧着他。
　　沈霄心头一紧，察觉自己好像弄错了什么。
　　「我不是指昨晚。」江凌语气平淡，唇畔却隐隐含着一丝笑意，「稍早我接了温先生的电话，他说你忙了几天，就为了等我过来后好好带我观光。」
　　「他……」
　　沈霄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完全搞错了，一时简直想整个人钻到棉被里。
　　「就算是昨晚，我也觉得很好，你不必担心没有满足我。」
　　「嗯……」
　　江凌说出这些话时，连眉头都不曾动一下，反倒是他，心头的悸动压都压不住。
　　过了半晌，沈霄才难掩懊恼颓丧地道：「在你眼里，我应该很不可靠吧？」
　　「为什么这么说。」
　　「我比你大了这么多岁，明明应该摆出大人的沉稳态度主导一切，但却这么……」他想了想，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描述。
　　「这跟年纪无关吧。」江凌忽然道，「你是那种会用年纪判断别人的人吗？」
　　「当然不是。」
　　「那不就好了，『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之类的话，听了就让人不舒服。」江凌回到床边坐下，顿了顿才继续道：「还有，要是你真的表现得像我们刚认识时一样沉稳，我们之间大概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我不喜欢那种类型。」
　　「真的吗？」他不禁道。
　　江凌瞥他一眼，「用大人的沉稳态度主导一切……说到这个，你难道想不到这像是在形容你身边的某人吗？」
　　沈霄一呆，瞬间恍然大悟，「是温远！」
　　「嗯，我对这种的没兴趣，你放心吧。」江凌说完，突然伸出手在他脸上捏了一下，露出恶作剧一般的笑容，「明明都快三十岁了还像青少年一样，这是你的魅力。」
　　沈霄哭笑不得，眼看江凌真的不像介意的模样，也就放下了这件事。
　　两人休息了一下午，直到晚上才联络工作人员，准备录影。
　　夜晚的活动跟江凌料想的差不多，烛光晚餐，街头漫步，最后还搭乘了刚建好的摩天轮，欣赏了点缀着灯光的夜景。
　　大概是因为关系改变，他们在镜头前的距离也跟以往截然不同。
　　江凌明明注意到这一点，却什么都没说。
　　说实话，他并不在乎会不会被看出来彼此是什么关系，跟这段关系的长短无关，就只是单纯的不在乎；虽然看不出沈霄对此是什么想法，但两人牵着手在街上漫步时，他就明白沈霄也已经不管那些事情了。
　　因为想牵他的手所以就牵了，完全不去想像或猜测会有什么后果。
　　沈霄的态度让江凌也跟着放松下来，偶尔喝一口沈霄买的咖啡或拉着对方去看街头橱窗内卖的商品，跟一般情侣一模一样。
　　搭乘过摩天轮后，工作暂且告一段落，沈霄借口有事情想跟江凌商量，支开了工作人员，随即就带着他往另一个方向走。
　　「你要带我去哪里？」
　　「去看表演。」沈霄看了他一眼，露出了笑容，「你一定会喜欢的。」
　　江凌有点诧异。
　　看来沈霄为他的到来做了不少准备，被带进酒吧时，江凌还因为看起来不像成年人，还被要求出示了证件，等到在酒吧角落坐下，点了调酒后，酒吧里的灯光突然暗下，灯光聚焦于前方的舞台。
　　一阵音乐响起，台上登时多出了几个人影。
　　原来是舞蹈表演，沈霄大概是觉得他会喜欢这种表演，所以才特地带他过来。
　　江凌在这方面说不上专家，但也有几分眼力，看得出这些人舞蹈基础很扎实，似乎受过专业训练，灯光不断闪烁变化，配合著有力的舞蹈与富有冲击力的音乐，酒吧里的气氛愈发热烈。
　　这段表演不长，也就半小时而已，但江凌从头到尾都没有移开目光。
　　「喜欢吗？」沈霄微微低头，在他耳边道，「我也是听工作人员提起的，他们是舞蹈学校的学生，固定会来这里表演……」
　　江凌微微一怔，才要说些什么，就听不远处有一个人道：「Vincent？」
　　他还没意识到这是怎么一回事，对方就已经来到他面前，用英文与他寒暄。江凌看了一旁的沈霄一眼，忽然觉得事态有点不妙。
　　刚才舞台上灯光强烈，他没有认出来表演的人是谁，但现在对方换了衣服走到他面前，他就认出是谁了，毕竟这个城市里出名的舞蹈学校也不多。
　　对方打了招呼后又拉着他说了一会话，临走时还说希望下学期能在学校里见到他，最后给了个热情的拥抱，江凌只能随便应付几声，目送着对方离去。
　　「你认识刚才在舞台上表演的人？」沈霄的语气很平常，但眉头却微微蹙着。
　　江凌沉默片刻，「回去再说。」
　　到底应该从哪里说起，他也不太确定，回去的路上，沈霄一直维持着某种微妙的安静，正好给了他时间得以思考接下来的措辞。
　　两人回到房间，气氛僵滞。
　　「刚才那个人……要说认识也不精确，只是在考试时见过几面。」江凌率先开口，「我们一起参加过舞蹈学校的考试，虽然考上了，不过那时我跟经纪公司的合约还没结束，也还没有筹措好留学费用，所以计划过几年再去，学校那边愿意为我保留入学资格，我打算明年就入学。」
　　「你是要……离开演艺圈？」沈霄嗓音低沉，隐隐颤抖着。
　　「是。」江凌答得毫不犹豫，「我今年已经二十一岁了，总不能当偶像一辈子，况且比起唱歌，还是舞蹈更符合我的兴趣，留学能让我得到更多，以后或许也能以此维生，不管是成为行当舞者或编舞都可以。」
　　沈霄低着头，江凌看不清楚对方是什么表情。
　　「你生气了吗？」他轻声道。
　　「不，我没有生气的资格。」沈霄依然低着头，发出一声苦笑，「本来我们这段关系两个月后就会结束了，你想什么时候离开，要去哪里留学，都不是我可以干涉的事情。」
　　对方果然生气了，江凌不至于连这个都听不出来。
　　沈霄起身，「我去洗澡，你要是累了可以先休息，明天还要录影。」
　　江凌有点不知所措。
　　对方的表现出乎他的预料，他做好心理准备，沈霄可能会质问他，或者对决定退出演艺圈的他感到失望，但是沈霄表现得这么冷静，接受了事实，江凌的心里也并不好受。
　　虽说这段关系很快就会结束，但江凌没有想像过结束时会是什么样的情景，大概是因为他觉得沈霄是他的粉丝，不至于一分开就完全不理会他，但是对方一句话都没有多说的样子却让他觉得有点难受。
　　江凌想了想，脱了衣服，转身踏入浴室。
　　沈霄靠在浴缸旁，望着窗外的夜景，仿佛完全没有发现他进来了。
　　江凌淋浴过后，也跟着跨入浴缸，才要斟酌着说些什么，对方已经先他一步开口了。
　　「抱歉，我刚才有点小题大作了。」沈霄对他笑了笑，神态饱含倦怠，「这是我们认识之前你就已经决定的计划吧？」
　　「抱歉，我刚才有点小题大作了。」沈霄对他笑了笑，神态饱含倦怠，「这是我们认识之前你就已经决定的计划吧？」
　　「嗯。」他轻轻应声。
　　「就那么不想待在演艺圈吗？」沈霄问得直接，「你的粉丝那么多，他们都会为了你的离开伤心，即使这样，你也不会犹豫？」
　　「不会。」纵然知道实话伤人，然而江凌这时也不能再隐瞒下去了，「我的人生由我自己决定，也许他们会生气，或者觉得难过，但是这终究不会影响我的决定。」
　　「我们对你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吗？」
　　江凌没有回应。
　　沈霄终于望向他，唇角微微上扬，像是含着一抹微笑，但目光却极为黯淡，「我知道你是这样的人，不过这个答案还是有点让人受伤。」
　　他有点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
　　在江凌二十年人生中，早已习惯了自己做决定，所以他主动参与了偶像团体甄选活动，十五岁时经济独立，同时也开始独居，这份工作其实并不让他喜欢，但他还是做了，到现在已经超过五年。
　　江凌习惯被人注目，但这种注目伴随而来的，是与陌生人的联系，他一开始甚至完全不想出席握手会，也对制作个人写真书毫无兴趣，但终究只能为了工作妥协。
　　他曾经以为那是最适合他的地方，站在舞台上，向所有观众展示自己，享受注目与喝采，但在这之外，仍有很多不符合想像的地方，除了不得不与陌生的粉丝接触之外，个人隐私无法保安，林林总总也有不少缺点。
　　所以在「Narcissism」解散，而江凌得以个人歌手身份出道时，他就决定了——经纪约结束的那天，就是他离开的时候。
　　他想向沈霄解释，却又说不出口。
　　「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对方忽然问道。
　　「合约到期的时间，差不多是明年三月。」江凌诚实道。
　　「那距离现在也只剩半年了……」
　　「嗯。」
　　「……」
　　「沈霄？」
　　江凌有点怔愣，他分不清楚沈霄脸上的水是泪水或淋浴时留下的水珠，但对方的态度却让他无法立刻起身离开。
　　「真的……那么难过吗？」
　　「当然！」沈霄闷声道，「就算是与女朋友分手，都不会这么难受。」
　　江凌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之前团体解散的时候，也有你想离开的传言，现在想想，那都是真的吧，只不过你最后还是选择了留下来。」沈霄语气沉闷，「你大概不知道，那些粉丝为了你的事哭了多少次，有多担心你是不是被其他成员排挤霸凌……不过，现在说这些大概也没用了吧。」
　　沈霄说完，还自嘲地笑了笑。
　　「你希望我留下？」
　　「当然。」
　　「哪怕是要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江凌语气平静。
　　这一次，沈霄终于不再说话，嘴唇张了张，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除了签名会握手会之外，也有特定举办的拍照活动，生日庆祝派对或类似的纪念活动很多，除此之外，还要抽出时间参与巴士旅游，不断与粉丝增加接触，以此巩固人气……」江凌淡淡道，「这些都是我不喜欢的事情。」
　　沈霄不会不明白，恶性竞争是什么意思。
　　「触手可及的偶像」，这个概念在近几年发展得相当广泛，就算不像部份偶像团体一样举办定期公演，也不得不用握手会参加券之类的东西达到单曲促销的结果，人气高涨是一回事，用这种方式吸引粉丝又是另一回事。
　　明明是以偶像身份站上舞台，但音乐与舞蹈程度如何，呈现的表演是什么风格，带有什么特色，这些反而都不重要了。
　　这不是江凌期望得到的东西。


第十八章 
　　气氛僵硬到极点。
　　这一晚两人没有刻意分床睡，但仍维持着距离，谁都没有碰到对方。
　　沈霄听完那番话，简直是心如死灰。
　　这种感觉他早已尝过，上次是团体解散时关于江凌离开的传言，这一次，则是本人亲自证实这件事。
　　沈霄可以理解，江凌不想要当一辈子偶像，这是很正常的想法，但江凌才刚满二十一岁，也并不是身体或喉咙有什么伤病，继续这份事业完全不成问题，所以沈霄才觉得难以释怀。
　　——就算离开所有支持他的人也无所谓吗？
　　——自己主动挽留，是不是也完全没有任何作用？
　　想着这些事情，沈霄连惯常的笑容都挤不出来了。
　　彼此之间的相处很尴尬，隔天早上也是，换了衣服准备出门工作，连负责录影的工作人员都注意到他们之间的异样了，欲言又止。
　　除此之外，面对镜头时，他们两人还是有些默契的，至少还能露出勉强称得上自然的微笑，一些亲密举止诸如牵手与拥抱也都做得到。
　　结束了工作，回到酒店房间，谁都没有说话，房间里异常寂静。
　　突然，手机响起了收到信息的提示音，江凌滑开手机，凝视屏幕/萤光屏片刻，说道：「我出去一趟。」
　　「去哪里？」沈霄下意识问道，随即察觉自己不该这么问。
　　彼此还在冷战，江凌大概也不想跟他多说什么，那句「我出去一趟」只是简单告知，并没有仔细交代行踪的意思。
　　「附近有一间咖啡厅，昨晚碰到的那个人约我喝下午茶。」江凌语气平和，拿了钱夹与手机，最后道：「我走了。」
　　沈霄靠在沙发上，望着那个背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江凌过来之前，他其实相当激动，虽说是工作，但也意味着他有与江凌单独相处的机会，他还事先打听过这个城市里有没有什么适合约会的地方，但现在看来，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如果不是偶遇江凌认识的人，沈霄到现在都不可能知道江凌早已决定离开。
　　不管是作为粉丝或（有期限的）恋人，他都不希望江凌消失。
　　但沈霄没有立场说这种话，毕竟江凌离开的理由很实际，不想继续在恶化的环境中展现自己，想要留学让自己的才能更上一层楼，不管从哪方面而言都无可非议，但沈霄却无法抱持着乐观的心态。
　　江凌离开之后，就肯定不会再回来了，那时沈霄与江凌的情人关系早已结束，作为粉丝，他只能接受偶像隐退的事实，这意味着他连在舞台上看到江凌的机会都没有了。
　　到了那时，彼此之间……就什么关系都不存在了。
　　沈霄一想到这点，就觉得失落难受，偏偏这是他不能插手的事情，所以由始至终，江凌都没有提过只字片语。
　　虽说是下午茶，但江凌到天色暗下时都还没有回来，沈霄不免有点担心，想打电话问一声，却怕对方觉得烦人，犹豫不决之间又过了半小时，这时门被推开，江凌终于回来了。
　　沈霄隐隐松了口气。
　　尽管这个城市的治安不错，但他想起自己听说过的抢劫或敲诈之类的事件，还是忍不住担心。
　　话是这么说，然而瞧见江凌一副若无其事的姿态，沈霄便觉得为对方担心的自己未免太愚蠢了。
　　江凌并不需要他的关心，江凌一个人就能过得很好。
　　如果他对江凌而言没有意义，那么他待在对方身边大概也只是累赘；又或者，江凌其实并不想维系关系，只是看着他的身份上答应了，表面上没有说什么，但也可能只是不想得罪前辈。
　　「你去了很久。」
　　「是吗。」
　　江凌没有要细谈的意思，沈霄却感觉到难以忍耐。
　　「刚才那个人……如果只是在考试时见过面，为什么会对你印象深刻？」
　　「入学成绩我是第一，他是第二。」
　　「原来如此，难怪他用那种眼光看着你。」
　　当时酒吧里光线不好，但沈霄仍记得陌生人脸上毫不掩饰的惊喜与倾慕，如果不是时机不对，自己也在旁边，或许江凌会抽一段时间与对方叙旧也说不定。
　　「那是什么意思。」江凌回头看了他一眼，「我跟他没有关系。」
　　「是吗？在我看来一点都不像是没关系。」沈霄蹙起眉，带着酸意的话语不自觉地脱口而出，「他看起来很喜欢你，如果真的没有交情，你也不会真的答应跟他喝下午茶吧？」
　　「你在试探我吗。」江凌淡淡道。
　　沈霄这才清醒过来，自己刚才说的话，摆出的态度，无一不像是吃醋或妒忌，但想起两人先前的对话，他不禁道：「那又怎么样？至少现在，我还是你的男朋友，有权利要求你对我忠诚。」
　　「你想太多了，我什么都没做，他是异性恋。」
　　「如果他不排斥男人，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江凌沉默下来，盯着他看。
　　「就算是，那又怎么样？我没有做出任何对你不忠的事情，你也不必迁怒其他人。」
　　沈霄咬了咬牙，一时真的说不出话了。
　　他也知道自己是在无理取闹，但郁积在心里的情绪亟欲得到发泄，他向来脾气温和，这还是他与江凌之间最针锋相对的一次对话。
　　如果是以前，沈霄绝不敢相信自己会这样与江凌说话。
　　如果是以前，沈霄绝不敢相信自己会这样与江凌说话。
　　过去只是远远看着舞台上的江凌，那样就满足了，但是到了现在，彼此认识了，甚至建立了关系，沈霄开始变得不满足，试图要求更多。
　　毕竟人性本就是如此贪婪，得不到也就罢了，一旦尝过那种滋味，意识自己有机会得到一切，心里只会更加渴求。
　　江凌走了过来，在他面前停下脚步。
　　「你要说的只有这些？」
　　「……当然不是。」
　　出于冲动与莽撞，沈霄拉着对方的手腕，拉着对方往床边走去。
　　江凌似乎对他的动作并不惊讶，「想要上床？可以啊，让我先去洗澡。」
　　对方那种波澜不兴的口吻让他愈发焦躁。
　　「不必，这样就可以了。」
　　沈霄说道，不等对方回应，已经伸出手脱下对方穿在外头的外套，接着近乎暴力地扯开衬衣，让底下少年般白净高瘦的身躯暴露在外。
　　「等等！」
　　江凌的语气终于有了变化。
　　沈霄却充耳不闻，自顾自地将对方浑身上下的衣物都剥干净；虽说在体力上他不如江凌，但在力气上却是江凌不如他，毕竟肌肉量有差异，这也是他作为成年男人少数的优势之一。
　　两人纠缠着滚在床上，他分不清这是在打架或者只是粗暴的调情，因为江凌扯他衣服的动作一样粗鲁，似乎也在宣泄着郁闷与不快，更重要的是，彼此的下半身有了同样的反应。
　　江凌扯着他的头发，用力咬了他的颈项。
　　对方的表情终于产生了变化，不再是若无其事，也不是微微皱眉，而是写满了露骨的烦躁与不悦。
　　为什么要露出这种表情？
　　明明是自己被抛弃……不、不能说抛弃，应该是舍弃。
　　沈霄一边想着，一边用力在对方背脊上留下咬痕，江凌登时激烈地挣扎起来，接着反击，沈霄的腹部很快多出一圈微微渗血的牙印。
　　虽然很痛，但居然也有些刺激。
　　这时的他已经想不起彼此到底要做什么，目的又是什么，只是完全凭着本能行事，虽然顺利进入了江凌的身体，但事情完全没有想像中顺利。
　　江凌翻身坐到他上方，神态紧绷，露出像是嘲讽又仿佛挑衅的微笑，甬道紧紧缠住了他，加上腰部的扭动，快感瞬间泉涌而出，他还来不及做什么，就在江凌有力的起落中射了出来，体液从交合处慢慢流了出来。
　　「好快，真没用。」对方毫不留情地嘲笑道，「就这样也想跟我做？」
　　沈霄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登时断了。
　　男性自尊被挑衅，这是每个男人都无法忍受的事情。
　　冲动登时控制了大脑，等他回过神来，江凌已经大张着腿，躺在他身下任他进入，呻吟不断，腹部洒了几道白浊，整张脸都是潮红的，一副失神模样，汗水与泪水混合在一起，连嘴角也残留着一丝唾液流下的痕迹。
　　沈霄压抑着欲望，暂且停了下来，学着对方先前的模样，嘲讽道：「你不也是一样，这么快就高潮了？虽然嘴上嫌弃，但还是很喜欢的样子嘛。」
　　过了几秒，江凌朦胧的目光重新有了焦距，盯着他的脸，「我本来就喜欢男人。」
　　对方没有说清楚，但沈霄懂了，那是在说：除了沈霄之外的男人也能让江凌舒服，现在肢体交缠的（交往）物件是谁都没有区别。
　　怒意在心底燃起，逐渐成了一场大火，烧尽了沈霄心中最后一丝理性。
　　他其实没有仔细想过与江凌的关系意味着什么，不管对方能给什么，他都会接受，但尽管如此，被抛到记忆底层的自尊心偶尔仍会隐隐作痛。
　　非得要说的话，沈霄并不觉得自己配得上江凌。
　　与此同时，听到江凌说出这种话，又会矛盾地感受到切实的愤怒。
　　「你到底希望我怎么样？」他垂下目光，「我不可能高高兴兴地看着你离开，这种事根本不用想也知道吧！我……」
　　沈霄说到一半，却说不出话了。
　　这几年来，他一直关注着江凌，即便对方完全不知道，但他也是付出了自己的热情与关注，投注了太多却收不回来，等到江凌真正离开后，自己心里那块曾装着江凌的地方只会剩下空无一物的洞，再多感情都无法填补那一处缺憾。
　　他没有看着江凌，泪水滴了下去，似乎落到了江凌脸上。
　　对方大概是吓了一跳，一句话都没有说。
　　比自己大了八九岁的男人在做爱途中哭出来，没什么比这个更好笑了，沈霄自己都想嘲笑自己了，不过江凌却维持着沉默。
　　不说话也好，现在的江凌一旦开口，只会说出让他感觉心脏抽痛的话语。
　　沈霄明白，这段关系对江凌而言什么都不是，勉强算是在交往的状态，但也不是出于喜欢，所以他也无法理直气壮地质问江凌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来。
　　他抬手抹了抹脸，意识到此刻的彼此都十分狼狈，先前粗暴的纠缠让彼此身上多少都留下了痕迹，江凌躺在床上，用一种令人费解的目光看着他。
　　沈霄意兴阑珊地下床，尽管还未宣泄，却没有继续做下去，转身便踏入了浴室里。
　　双方的不满与负面情绪都发泄过了，接下来也不能再逃避下去。
　　他们必须谈一谈。
　　轮流沐浴过后，江凌在他对面坐下。
　　沈霄明白对方想要说话，一时居然有种想要逃走的微妙冲动；并不是他不想与江凌说清楚，但是在他消化完自己的情绪之前，彼此就算把话说清楚，也没有任何帮助。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江凌凝视着他，「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后天凌晨我就要搭飞机回去。」
　　「嗯，我知道。」沈霄答道。
　　除此之外，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不管是挽留还是乞求，他都做得到，自尊心早在被发现是死忠粉丝时就完全抛到脑后了，但是那没有意义，江凌说的对，他不能因为自己不想失去对方而无视江凌的心情，厚脸皮地做出这种要求。
　　「真的没有话要说？」江凌语气平淡，「我倒是有话想说。」
　　沈霄微怔。
　　「你以为你是我的谁？」
　　江凌微微抬起下颔，用一种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视线盯着他。
　　即使身处温暖的室内，沈霄仍在一瞬间感到浑身冰冷，连指尖都微微颤抖，顿了顿才勉强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我确实不是你的什么人，所以……」
　　「如果你是我男朋友的话，为什么希望我去做我不喜欢的事？」江凌再次问道。
　　沈霄一时语塞，脑海里思绪纷乱。
　　「比起男友或粉丝，你显然更倾向后者，虽然我们上过床，你向我告白，我们也暂时维持着情侣关系。」江凌别开了脸，声音毫无起伏，「你只需要我的表演，不是站在舞台上的我，你就不想要了吧？亏你还说我可以决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原来那都是场面话。」
　　「不是！」沈霄下意识反驳，「那些话是认真的！」
　　「真的是吗？」江凌看起来并不相信他。
　　不知道为什么，一股炽热的情绪从他胸腔内燃起，心脏刺痛着，沈霄咬了咬牙，埋在心底的话不知不觉涌了上来。
　　「那你要我怎么办？这段关系只剩下两个月就会结束，我还能做什么？你有你的计划与安排，这些我都明白，我又能怎么办？你说的对，我不能强迫你做你不喜欢的事，但我也没办法笑着与你分开，祝福你离开舞台后的生活……这未免太过强人所难！」
　　江凌看着他，像是在观察他的情绪。
　　沈霄心里郁积的火气在宣泄过后，终于稍稍消散。
　　江凌忽然开口：「结束之后，重新开始不就好了吗？」
　　「什么？」
　　沈霄愣住了。
　　「结束之后，为什么不能重新开始？如果你喜欢我，为什么不来追求我，尝试影响我的决定？如果我们是恋人的话，就算我离开舞台，也不会离开你的生活，不是吗？」江凌看着他，神态坦然，但目光却与往常截然不同，竟然有些罕见的柔和，「你大概没有仔细想过，在我面前，你是以什么身份存在，你又想以什么身份存在？对我来说，你不只是粉丝，我可以舍弃其他人，却未必能舍弃你。」
　　「你……」沈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觉得难以置信。
　　「害怕我离开你的话，为什么不想办法让我离不开你？这又不是什么被法律或道德禁止的事情，你连这一点努力都不愿意付出吗？」
　　江凌语气平稳，目光却很亮。
　　那一瞬间，他心里涌现的是错愕与狂喜。
　　沈霄一直觉得，自己只不过是死忠粉丝中的其中一人，完全没想过江凌会对他另眼看待，说来自私，但在听到那句话的当下，沈霄只觉得庆幸。
　　尽管江凌毫不犹豫地决定放弃其他粉丝，却不打算舍弃他。
　　纵然没有直说，沈霄也听出了其中的意味……对江凌来说，他是特别的。
　　「你觉得呢？」
　　不必问，双方也都对答案心知肚明了。
　　「你又哭了吗？」
　　两人在床上躺下时，江凌忽然道。
　　室内只开了一盏壁灯，光线很暗，沈霄连忙否认，但微哑的嗓音却暗示了真相。
　　江凌抬手开了另一盏壁灯，直直盯着他看，神态很难形容，但目光却带着一丝不会被错认的热意。
　　「好丢脸。」沈霄摀着脸，「现在别看我……」
　　「好吧，话说回来，你真的没想过吗？」江凌显然有些疑惑，「就算我出国，难道你会不知道我在哪里？就算不知道地址或学校之类的资讯，你也一定查得到我在什么地方，不是吗？」
　　「我有想过。」沈霄还是没有把手挪开，反而放弃了所有顾忌，开口道：「即使你出国留学，我也可以在这个城市定居，就算你不想见到我，我也会在你看不到的角落注视着你……你打算去读的那所舞蹈学校有定期的发表会，也时常在各种场合表演，我还是能继续看到你的演出。」
　　江凌笑了一声，调侃道：「你已经快要成为跟踪狂了。」
　　「嗯。」
　　沈霄感觉脸上滚烫，依旧不敢把手从脸上拿开。
　　说出实话原来是这么羞耻的一件事，但是江凌刚才都已经说了那些话，他再隐藏自己的心思也没什么意思了。
　　手被拉开，沈霄想躲，但又躲不开。
　　「真的哭了啊……」江凌轻声道。
　　沈霄有点尴尬地偏过头。
　　明明每次都想好好表现，展现出成熟可靠的一面，但他却总是把自己置于丢脸的境地，刚才也是，紧绷的情绪一旦放松下来，泪水就忍不住溢出来了。
　　「不用躲，我不会笑你的。」江凌顿了顿，「你流眼泪的样子还蛮……」
　　……嗯？
　　沈霄等了一会，却没有听到下文。
　　江凌叹息着握住他的手，往下一拉，碰触到那个部位的同时，沈霄终于明白江凌想说什么。
　　「我哭的样子……会让你兴奋？！」沈霄难以置信道。
　　「不可以吗？」江凌微微歪头，「你现在整张脸都是红的，加上流眼泪，感觉很像是被……」
　　江凌没有说完剩下的话，但沈霄懂了。
　　自己对江凌究竟有没有吸引力，他一直无法肯定，有时觉得江凌似乎很喜欢盯着他的脸看，有时又觉得是自己多心，现在对方的反应终于证明不是他想太多。
　　「这么丢脸的样子，原来你喜欢啊。」
　　沈霄低声道，忽然觉得有点好笑，刚才激动之余流出的泪水居然是吸引对方的利器，他想都没有想过。
　　不过，江凌看起来是这副模样，实际上也是男人……对看起来脆弱无助的（交往）物件，或许会本能地感到怜惜也说不定。
　　江凌并没有反驳，想了想，「不是被丢脸打动，是因为现在的你毫无防备，很真实。」
　　沈霄迟疑半晌，不禁问：「你……喜欢我吗？」
　　「不知道。」
　　沈霄也猜到会是这个答案，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江凌对他究竟有几分在意，谁都说不清楚，目前能被另眼看待就已经是极限了。
　　就算一个字都不说，他也开始能隐约猜到对方的想法。
　　江凌很孤独，享受孤独带来的好处，同时也被孤独所困缚，沈霄大概是少数进入江凌私生活的人之一，以前他还不敢这样妄想，但随着彼此的交流增加，他愈发能确定这一点，江凌工作时认识的人不少，但有私交的（交往）物件几乎完全没有。
　　虽然享受孤独带来的自由，然而旁人想要靠近时，江凌也不会拒绝，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他这样，不择手段地争取到与对方长期相处的机会，所以那些曾经对江凌有过兴趣的人最终都成了过去。
　　况且，江凌不会主动与任何人建立关系，就算不得不建立关系，也不会积极地维系。
　　并不是想不想这种程度的问题，而是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件事。
　　所以他们之间，沈霄永远是积极主动的那一方，而江凌总是摆出可有可无的态度，随波逐流，不考虑现在也不考虑将来，沈霄想靠近时不会被阻止，想离开也同样不会被阻止。
　　江凌松口，给出结束之后可以重新开始这个答案，即使不能证明江凌对他怀有多少感情，也至少能确认一件事：江凌认为他们可以发展一段崭新的关系，而这段关系有未来。
　　光是想到这里，沈霄又是一阵鼻酸。
　　「真的可以吗？刚才我可是把想做的事情都说了，就算成为跟踪狂也是真的觉得无所谓，你不会讨厌这种人吗？」
　　「你的收藏室不是早就证明这一点了？」江凌揉捏着他仍在发烫的脸颊，「而且，你不会做我讨厌的事情吧，至少，在我发现之后不会。」
　　尽管谈的是这种话题，气氛却异常轻松。
　　沈霄不禁笑了笑，「你要骂我变态也没关系。」
　　不管是不是变态，会不会被批判，沈霄其实一点也不在乎，因为江凌不会觉得反感厌恶。
　　沈霄知道江凌说的是实话，也没有骗他的必要，这一刻开始，他终于意识到江凌确实是在意他的，哪怕彼此之间感情差距悬殊，但有这种程度的在意，他居然也觉得可以接受。
　　……在迷恋上江凌的那一瞬间开始，他大概就已经变得不正常了吧。


第十九章 
　　如果情况反过来的话，一切就不一样了。
　　在浴室里冲澡时，江凌思考着这件事。
　　若他是沉迷更深的那一方，而沈霄决定离开众人的目光与公众的聚焦，对于这个决定，他只会赞同而不会反对。
　　恋人受欢迎当然是好事，但江凌很清楚，自己并不是宽容的类型，至今为止都还不曾对这段关系感到不满，也只是因为自己还没办法确认这份感情到底是什么，不过他很明白，自己的东西不想被外人碰触，连被看一眼都不想。
　　因为拥有的东西不多，所以一旦真正握到手中，那就是连放开都不可能了，可惜沈霄好像完全没发现他是这样的人。
　　相较于男友，沈霄对他的感情果然更加倾向粉丝对偶像的崇拜，几乎没有表现过占有欲，江凌本以为先前那几句对他与不算熟悉的人一起喝下午茶的微酸评语已经是极限了，没想到不是。
　　沈霄养尊处优，具备良好的教养，刚才在那张床上发生的事情，用粗鲁蛮横形容都有些不足，江凌却打从心底感觉到某种难以言说的刺激。
　　明明已经认识了几个月，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沈霄露出那种神态，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感觉很新鲜，但同时也意识到沈霄的外在表现与内心情绪未必是相同的。
　　沈霄也会不安，甚至绞尽脑汁想让这段关系延续下去，但却说不出口，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就连结束不意味着不能重新开始都想不到。
　　那一刻，江凌明白了一件事。
　　沈霄看似是成熟的成年人，但唯独在恋爱层面，经验并不比他丰富；也许他读小学时沈霄就已经不是处男了，但就处理感情的拙劣程度而言，彼此可说是不相上下。
　　如果非得要有一个人先把话说清楚的话，江凌并不排斥成为那个人。
　　江凌把自己想过的事情都说了，那一刻，沈霄从绝望中突然发现了可能性的呆滞表情，江凌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他没有保证过什么，更加不曾剖白自己对沈霄的感情，最多就只是承诺彼此的关系可以在依约结束后有新的开始。
　　只是这样，沈霄就哭了。
　　虽然努力压抑情绪，但男人低头掉眼泪的模样却出奇动人，那是江凌被崇拜、被珍爱、被需要的证明。
　　那是……自从双亲过世后，他从未再得到的东西。
　　沈霄抬手关了灯，两人躺在床上，却完全没有睡意。
　　江凌翻身侧躺，在一片黑暗中凝视着对方模糊的轮廓，听着对方轻微的呼吸。
　　「为什么一直看我？」沈霄突然道。
　　「没什么。」
　　「刚才……对不起，我太粗暴了……」
　　「没关系。」江凌顿了顿，「还蛮刺激的。」
　　「真的不生气？」沈霄语气谨慎，似乎还有点愧疚与自责。
　　「嗯。」江凌忽然意识到什么，改口道：「不过，你想补偿或赔罪的话，我也不会阻止你。」
　　「嗯……」
　　沈霄只是这样应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江凌总觉得对方像是松了口气。
　　「快睡吧。」江凌轻声道，「明天还要录影。」
　　这是他待在这个国家的最后一天，要拍的是他去片场探班，而沈霄向他介绍一下平常工作的环境之类的画面，在不妨碍旁人工作的情况下。
　　事前已经打过招呼，导演也同意在休息时让他们拍摄，但沈霄工作时的画面，江凌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自然是相当新鲜。
　　这一场戏是争执的画面，沈霄跟另一个他也知道的男演员起了冲突，两人一触即发的对峙着，随即扭打起来。
　　两人滚在地上，不知道撞到哪里，沈霄突兀地叫了一声，表情也变了，这明显不是剧本里有的情节，导演立刻喊了暂停。
　　「是不是哪里受伤了？」温远连忙上前询问道。
　　「抱歉，是不是我太用力了……」对戏的男演员连忙道。
　　「我没事。」沈霄的表情很微妙，甚至能称得上尴尬，「刚才撞到手肘有点痛。」
　　导演确认过沈霄没有受伤，很快就再度开始。
　　只有坐在一旁的江凌知道对方为什么会那么尴尬，沈霄倒下时，背脊直接撞到了地上，那里满是他昨晚回应对方粗暴时留下的抓痕，跟江凌身上的瘀青与咬痕一样，只过了一晚，当然不可能恢复到完好无缺的状况。
　　摄影工作结束后，江凌回到酒店，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因为只停留几天而已，除了必要的随身物品之外，也只带了几套衣物，花了半小时就整理妥当。
　　沈霄在他身后站着，似乎想说什么，但却欲言又止。
　　江凌头也不回地道：「有话就直说，要不然我要睡了。」
　　明天凌晨就要赶去机场搭机回国，虽说没有什么急迫的事情要办，但他依然表现出像是有什么事情等着他处理的样子。
　　沈霄或许是想留他再待几天，不过这完全没有必要，他们都需要时间独自思考。
　　对方终究没有留他，而是靠在他身后，「你真的一点都不会舍不得我吗？」
　　江凌微怔，下一刻就察觉有人靠到了他的背后，鼻尖轻轻贴在他的后颈上，但并没有拥抱他，而是维持着微妙的距离。
　　他没说话，过了几秒，沈霄像是博取主人关注的宠物一样，轻轻蹭了蹭他的后颈，接着是背脊，落下的发丝搔到了他的皮肤，江凌忍不住笑了出来。
　　「舍不得的话，又该怎么做？」他带着一点恶意说道。
　　「至少抱一下也好。」沈霄靠着更近了，又过半晌，才道：「我真的可以追你吗？我是说真的追你，不是录影这一种……」
　　这是在确认承诺，用以弭平不安的情绪。
　　江凌嘴角微弯，「随便你，反正我没有保证会答应跟你在一起。」
　　沈霄登时急了，双臂从后方紧紧抱着他，「为什么？我不够好吗？还是你有其他更欣赏的（交往）物件？是谁？」
　　对方一系列的追问让他笑出了声音，这也让沈霄意识到他是故意这么说的。
　　「看我为你患得患失就这么有趣？」
　　江凌想了想，「不是因为有趣才笑的，那不是在嘲笑你。」
　　「那是为什么？」
　　「被别人告白或追求，你难道不会觉得高兴？高兴的时候想笑，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他坦然道。
　　沈霄的嗓音像是难以置信，「我喜欢你，你觉得高兴？」
　　「嗯。」
　　「那你还说不一定会答应跟我在一起？」
　　「我不知道跟我在一起对你意味着什么，但我知道，那会是跟以前都不一样的生活，我需要时间消化，思考自己能不能承受。还有，如果我们开始交往，以你的工作而言，肯定是聚少离多，或者是远距离恋爱，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受那种交往方式。」
　　「……你想得真远。」
　　「你连这些都没有考虑过吗？」
　　「……」
　　对方沉默着，江凌突然懂了。
　　对沈霄来说，似乎没有什么是不能克服的，就算是远距离，沈霄肯定会每天打几次电话，或者干脆跟着他出国，后者的可能性还蛮高的。
　　沈霄唯一考虑的，大概是江凌会不会接受他。
　　「你都是这样追求别人的吗？一边哭一边粗暴地做爱。」
　　「才不是！」沈霄立刻否认，「除了演戏之外，我只在家人跟你面前哭过，从来没有人能让我这么……这么……」
　　对方明显词穷，江凌好心地替对方补上，「难过？」
　　「不是。」沈霄的脸贴在他后颈上，放弃似地道：「在比自己小很多岁的（交往）物件面前哭就算了，即使被当成备胎，我也还是觉得很高兴，毫无自尊可言，你不觉得这种莫名的低姿态很可笑吗？」
　　「不觉得。」江凌答得简单，「别人的话我不知道，但你很可爱。」
　　就像沈霄无声落泪的时候，他想到的是人鱼公主落下眼泪化为珍珠的传说，虽说这个观点很现实，但江凌向来有自觉，自己是个肤浅的人，而沈霄的长相与身材加上温驯的个性，足够赢过世界上大多数男人。
　　被这样的男人崇拜仰慕甚至不惜低姿态地索求回应，江凌当然不可能不开心。
　　「之前你也这么说过，我哪里可爱？」沈霄茫然道。
　　「不懂也没关系。」江凌翻过身，目光正对着沈霄，「抱得这么紧，你是想上床吗？」
　　「不是！」沈霄嗓音错愕，辩解道：「我只是想抱着你。」
　　「你的下半身不是这么说的。」江凌笑了一下。
　　「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我什么都不会做。」沈霄急忙道。
　　「我又没有生气。」他语气轻松。
　　说实话，江凌是没办法配合对方的，前两天做了太多次，需要给予身体休养的时间，不过察觉沈霄对他依然很有兴趣，这点倒不是什么坏事。
　　「要我用手帮你吗？虽然可能不会很舒服就是了。」
　　「不，不用……」
　　「过来一点。」
　　「……」
　　「快点。」
　　「……」
　　沈霄射在他手里时，整个人都微微颤抖着，双手紧紧抱着他；尽管这种姿势让江凌有点呼吸困难，但他并没有挣扎，男人的喘息在他耳际回荡，餍足与愉悦都无从隐藏，过了好一阵子，才慢慢平息下来。
　　明明并没有受到情欲感染，也不曾从中得到任何快感，但江凌心里仍旧生出了一丝难以解释的满足感。
　　在这之后，两人的关系明显产生了变化。
　　至少，沈霄的态度比之前更加热情，闲着没事时一直传信息过来，有时会附上照片，或者是明显精心寻找过角度的自拍，配上半湿的头发与敞开的浴袍之类的，偶尔也会要他开视讯……因为目的实在太明显，江凌总是看得想笑，情绪也很放松。
　　沈霄就像终于发觉自己身上还有能派得上用场的武器，所以毫不犹豫地展现出来；江凌的回应总是不温不火若无其事，但实际上却会把沈霄传来的照片一一存下来。
　　这也让他知道，沈霄将他的话放到了心上，开始思考他喜欢什么，所以竭力表现，试图让江凌也为他着迷。
　　在这种暧昧的相处模式之中，时间飞快流逝，转眼已经是两周之后。
　　拍完所有戏份之后，沈霄准备回国，江凌却开始忙碌于工作。
　　专辑正式发行，除了上通告打歌之外，还有各种与粉丝互动的活动等着江凌，毕竟是在连发数张单曲后的首张个人专辑，意义重大，唱片公司还特地为他举办了几场Live活动。
　　沈霄知道这件事后，不禁道：「他们不知道你明年打算退隐吗？」
　　江凌摇了摇头。
　　就算是沈霄这样的半个外行人，也知道这一次专辑发行还特地举办Live活动，而非普通的签名会握手会，肯定是想要捧他的。
　　屏幕/萤光屏上的沈霄登时露出了了然的神态，「你真狡猾。」
　　「我只是依照合约行事，唱片约已经都履行了，经纪约明年也会到期，我有选择要不要续约的权利。」江凌道，「况且现在就说出来，万一公司那边坚持要我续约，在剩下的时间内想尽办法说服我怎么办？」
　　他倒不会因为被劝阻就退让，只是不希望明年的事情提情影响现在的生活。
　　「你要来当嘉宾吗？」
　　「什么？」
　　「Live的嘉宾。」
　　沈霄登时僵住了，动都不动。
　　江凌一瞬间以为是视讯出了问题，点了几下，发觉没有问题，随即一怔。
　　「你……是说我，在Live时跟你一起上台，唱歌？」
　　「对啊。」江凌语气平和，「不要吗？」
　　「要！当然要！」
　　说完这句话，沈霄登时露出像是咬到舌头一般的神情。
　　江凌有些诧异，「怎么了。」
　　「你也知道，我在歌唱方面毫无才华，即使是跳舞，也被说过很多次肢体不协调，这样……要怎么上场？」沈霄一脸窘迫，显然对此极为悔恨。
　　「那就需要练习了。」江凌倒不意外，「最后一场在一周后，你还有时间练习。」
　　「一周？只有七天？而且我明天要上飞机，练习时间不够！」沈霄焦虑道。
　　「要不然事先录音用后期调整，你现场再对嘴？」他故意道。
　　「绝对不要！」沈霄撇了撇嘴，态度坚决，「在你的Live上做这种事未免太可耻了。」
　　对方会有这种反应，其实一点也不奇怪，毕竟这是从「Narcissism」时期就延续到现在的原则，不管是什么情况都不会对嘴假唱，而他们的粉丝也一直以这点为荣。
　　「那就好。」他顿了顿，「我会陪你练习的。回来路上，你可以想想看自己想唱哪首，最好选简单一点的歌。」
　　「嗯。」沈霄坦率地点了点头，脸上重新露出笑容，随即像是想起什么，迟疑道：「这是录影工作吗？」
　　「是啊，不过原本只是打算让你露一面而已，参与表演是我主动提出的。」
　　「你……」沈霄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为什么？」
　　「之前有人因为我决定离开演艺圈哭了好几次，所以我想他可能会想来当嘉宾，毕竟那可能是我最后一场Live，打破以往不请嘉宾的惯例也好。」江凌说完，才发现沈霄正用一种近乎激动的目光瞧着他，不禁道：「怎么了？」
　　「你总是这样。」沈霄嗓音有点哑，「虽然说不喜欢我，但也不会真的放着我不管，而且我都还没有为了那晚的粗暴行为做出任何弥补或补偿，你却邀请我跟你一起踏上舞台……你真的、真的……」
　　沈霄没有说完，不自觉地垂下了目光。
　　但从江凌的角度依旧可以清晰地看见，沈霄的脸非常红，红得夸张。
　　「真的什么？」江凌情不自禁地道。
　　「你完全有成为花花公子的天份。」
　　江凌登时笑了，「你在说什么笑话啊。」
　　他知道沈霄会喜欢这个提议，不过这跟花花公子之类的完全没有关系，因为确信沈霄喜欢他，加上沈霄是他的粉丝，所以这个邀约，是他所能想到最好的纪念这个节目存在过的方式。
　　据节目组所言，会把拍摄的内容放入节目，接下来还得再拍几集录影，最后一集揭露两人这六个月的赌约结果，而后公开赢家对输家的要求，最后才是拍摄分离的镜头。
　　当然，节目结束，并不意味着一切都会结束，这也是他们之间达成的共识。
　　「若即若离，忽冷忽热，这不就是花花公子的招数吗？」
　　「那你到底要不要当嘉宾？」江凌反问，「如果不要，我也有其他人选。」
　　「当然要！」沈霄微怔，「等等，其他人选是谁？我怎么不知道你在这个圈子里还有关系不错的朋友？」
　　「合作而已，不是朋友也没关系。」
　　「不管怎么说，都是我比较适合。」沈霄这时已经因为危机感而展开拼命的自我推销，「而且我们还有一起合作录影，要是你的嘉宾不找我而找其他人，反而很奇怪吧！那跟出轨有什么差别？」
　　江凌听着，忍不住就笑了。
　　「刚才骗你的，根本没有其他人选。」
　　沈霄先是松了一口气，接着又露出略微无奈的神情，「你又在故意捉弄我了。」
　　不知道为什么，那种无奈的语气与完全不准备责备他的态度，竟然让他有点说不出的感觉，心里充斥着不知道从哪里涌现的暖意，放松而惬意。


第二十章 
　　沈霄回国时，江凌并没有前去接机。
　　原因无他，实在没有时间，沈霄回来后，正式敲定作为最后一场Live活动的嘉宾登场，他们事前利用网路搜集过歌迷对沈霄的看法，江凌的歌迷显然都对沈霄抱持着正面看法，毕竟沈霄在节目上表现的体贴完全不像是假的，当然也多少会有一些人认定他们只是为了节目而相处，私下肯定不熟。
　　不管怎么说，沈霄在知道这个消息之后，简直兴奋到要当场叫出声，只是碍于其他人还在，所以用尽所有努力维持着形象。
　　回国之后，温远倒是很实际，进一步与他谈起具体合作的事项与其他琐事。
　　「什么？酬劳？那种东西不用吧，这算是义务演出。」沈霄立刻道。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温远叹息，「你高兴就好，这些Live活动之后会被做成商品贩售，所以对方也有提出酬劳的事情。」
　　沈霄有点难为情地笑了笑。
　　说实话，他根本不确定自己能拿出什么样的表演，再说向江凌（或主办方）索取酬劳也太奇怪了，弄得好像完全是商业合作，但彼此的关系却并非仅止于此，所以他才拒绝。
　　「对了，你见过江凌了？商量表演什么曲目了吗？」温远接着问道。
　　「他等会就会过来，刚好讨论这件事。」
　　「那就好。」温远把桌上散落的文件收拾整齐，瞥了他一眼，「我就不在这里当电灯泡了。」
　　沈霄笑了起来，完全没有要反驳的意思。
　　江凌稍后要过来，沈霄顾不得调整时差，一回到家就先沐浴过了，接着稍微睡了两个小时，等温远过来与他开会，两人一起吃了午餐后，今天的工作就算是结束了。
　　尽管江凌要跟他谈的也是公事，不过对沈霄来说，那更像是提早到来的圣诞礼物。
　　在江凌的Live活动上一起演出，那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沈霄本以为两人在KTV那一次约会就已经是极限了，没想到竟然不是。
　　他踏入浴室刷牙洗脸，没有换下身上那件柔软的睡袍，犹豫了几秒，稍微喷了一点香水。
　　好一阵子没有见面，沈霄很想念对方，当然他也知道彼此什么都不能做，毕竟江凌还有Live演出要参与，除了表演之外还有额外的彩排与练习，没有任何精力跟他做多余的事情，不过索取拥抱或亲吻应该不算过份。
　　「……沈霄？」
　　远处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江凌直接用他给的钥匙进来了。
　　「我在这里。」沈霄连忙走出卧室，来到客厅。
　　江凌直直朝他走来，在他面前站定，接着就不动了。
　　他有点愣住了，不知道这是要做什么。
　　「不抱我吗？」
　　「当然要！」
　　沈霄这才意会过来，急忙伸出双手拥住江凌，彼此的身躯紧紧贴合，十分温暖。他忽然想到，江凌是觉得他会想要拥抱，所以才主动走过来，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忍不住道：「如果你不想要的话，也不用刻意这样……」
　　「不是。」江凌摇了摇头，「我为什么要为了别人勉强自己？就算是男朋友，我也不会为他做自己不想做的事。」
　　虽然是相对曲折的回应，但从结果来说，就是江凌也想要被他拥抱。
　　「你比我想像的还要冷酷。」沈霄不禁道。
　　「是吗？」江凌似乎并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但这种冷酷并不是没有可以攻破的地方，至少沈霄明白，他已经给出自己的一切，只差跪在江凌面前，而江凌在将他视为所有物的前提之下，不会对他感到防备，也不会对彼此的亲近感到抗拒。
　　江凌自己或许还没弄清楚，不过沈霄并不打算提醒对方。
　　「要不要吃点什么？你刚结束工作，对吧？」沈霄松开手臂，替江凌倒了一杯水，「刚才温远带了食物过来，如果你要吃的话，我可以帮你加热。」
　　「不用。」江凌在沙发上坐下，习以为常地接过他递过去的杯子，「来谈谈表演的事情吧。你想唱哪首歌？不想唱歌的话，也可以只用跳舞或其他表演带过去。」
　　「当然是唱歌。」沈霄顿了顿，鼓起了勇气，「就是那首双人对唱的歌……收录在专辑里，从来没有公开表演过的那一首。」
　　沈霄说完，注意到江凌的诧异与愕然。
　　「为什么选那首？」对方怔了怔，「虽然说歌曲本身难度比较低，但是需要和声，你能唱吗？」
　　「我想唱这一首。」
　　这是沈霄以前就想过的事情。
　　「Narcissism」是偶像团体，大多数歌曲都是由团员个人solo与齐唱组成，偶尔会加入和声，而这首双人对唱曲是作为限量特典收录在专辑之中，是相对特殊的作品。
　　虽说曲子本身非常好听，但却没有公开表演过，理由沈霄也知道，与江凌对唱的人总是会不自觉被引领，最后走音，非但没有达到和声的效果，整首歌也都走形了。
　　「那你先唱一次给我听。」江凌语气平和。
　　沈霄点了点头。
　　他用手机放起配乐，然后张口唱了起来。
　　江凌用一种相当为难的目光瞧着他，半晌后才道：「这样不行。」
　　沈霄整颗心都绷紧了，「走音真的那么严重吗？」
　　他在回来之前就已经利用登机前的短暂时间练习过，这首歌更是听了几十次，但江凌在这方面是不会手下留情的，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绝不可能让他蒙混过去。
　　「真的那么糟糕的话，我、我也可以上台说几句话就好……」沈霄浑浑噩噩道。
　　「那倒不必。」江凌皱了皱眉，「如果你肯听我指导练习的话，应该还来得及。」
　　「真的吗？」沈霄急切道。
　　「嗯。」江凌凝视着他，笑了一下，「你还真是很想跟我一起唱歌啊。」
　　「当然，我是你的粉丝啊！」
　　沈霄也跟着笑了。
　　尽管还有几分不安，但是江凌愿意陪他练习的话，那是最好不过的事情，退一百步来说，他还是应该先考虑好，万一最后练习成果不如预期，他还是得预先准备好上台的说词。
　　「对了，你会什么乐器？」
　　「钢琴跟长笛，不过都不算精通。」沈霄微怔，「问这个做什么？」
　　「要是唱不好，你就替我伴奏好了。」江凌想了想，「这总比上台说话好多了，至少也还算是表演。」
　　两人迅速敲定了目标，也决定万一歌唱练不好，沈霄要练习伴奏的曲目，接着就开始练习了。
　　只剩下一周时间，其实有点赶，不过看过江凌替他找来的钢琴伴奏琴谱后，沈霄不由得松了口气。以他个人角度而言，琴谱本身不算很难，沈霄暗暗在心里感谢小时候逼他去学钢琴的兄长。
　　彼此练习了一段时间，江凌明显有点累了，靠在沙发上，一副快要睡着的模样。
　　彼此练习了一段时间，江凌明显有点累了，靠在沙发上，一副快要睡着的模样。
　　「要不要去卧室休息？」
　　「不用。」
　　话才出口，手机登时响了一声。
　　江凌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神态起了一丝变化。
　　「怎么了？」沈霄连忙问道。
　　对方没有回应，只是将手机递了过来，沈霄不明所以，但仍接过手机看向屏幕/萤光屏，整个人登时僵住了。
　　江凌的经纪人传来一篇新闻，明显是从八卦周刊上拍下的照片，虽然配图做了模糊处理，但沈霄还是认出那是「Narcissism」其中一名前团员，专访印刷字体很小，内容看不清楚，但标题却异常耸动。
　　——偶像团体成员为求上位而不惜陪睡，仅十五岁便与唱片公司高层有染，连知名男影星也不例外……
　　没有指名道姓，但读者肯定都知道指的是谁。
　　沈霄心头一紧，怒意涌了上来，「这是什么时候的新闻？」
　　「这一期的周刊，明天才会发行。」江凌望着屏幕/萤光屏，倒没有特别生气的样子，「经纪人只是拍了照片给我看，大概还在协商怎么把这篇专访压下去。」
　　「这种胡说八道明显是在诽谤你，压不下去的话，直接诉诸法律也不是什么坏事。」沈霄义愤填膺道。
　　江凌看了他一眼，「这篇文章也提到了你。」
　　「什么？」沈霄瞠目结舌。
　　这一次，他仔细地读了一次，终于看懂了，标题上的「知名男影星」指的其实就是他。
　　文章里巨细靡遗地写了江凌如何诱惑沈霄，所以才能一路上位，不仅出演《假想婚姻》这种当红节目，还得到与沈霄合作的机会。
　　江凌只是脱离团体单飞的偶像，人气不错但也不到如日中天的地步，怎么可能得到千载难逢的机会、与从未出演过真人秀的沈霄合作？而沈霄竟然还自降身价，答应与名不见经传的（交往）物件合作？
　　唯一的理由，当然是江凌私下进行了肮脏的交易，靠着奉献肉体换来时常出现在屏幕/萤光屏上的机会。
　　沈霄看得愈发火大，连手指都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没有人比他更明白，江凌究竟是做了什么才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而江凌甚至并不执著于留在这个圈子里，得到常人难以获得的名声与财富，借由肉体交易换来工作更是无稽之谈，这一切都是沈霄的私心所导致的结果，与江凌根本毫无关系。
　　现在他隐约明白，为什么江凌想要离开了。
　　沈霄出身优越，家世不同凡响，一般媒体都不敢招惹他，最多就是一些捕风捉影的传闻，从来不敢指名道姓地刊登他的负面新闻。
　　但江凌与他不同，江凌没有家人为他挡风遮雨，经纪公司能力有限，所有负评都只能独自扛下，作为团体ACE时是最明显的靶子，以个人歌手身份工作时更加不会有例外。
　　……这就是理由了。
　　之前江凌告诉他决定离开的缘故时，他没想到是这么一回事，但现在仔细看看江凌面对的情境，他才发现那并不是夸张其词。
　　「让我替你处理这件事，可以吗？」沈霄沉默良久，终于开口道。
　　「你主动帮助我，只会让这件事更复杂，反而坐实了传闻。」江凌语气平淡。
　　「你不生气吗？」
　　「当然生气，但是生气没有任何用处。」江凌放下手机，望向沈霄，「经纪人说这件事他会处理，究竟会怎么解决我也知道，反正能用钱解决的都是小事。」
　　把这篇完全是污蔑的文章压下去，当作什么都不曾发生过，此后也低调行事，这是最好的选择；但沈霄依然忍不下这口气，怒意郁积在心中，烦躁地在客厅内来回走动。
　　隔天的周刊没有刊出这则文章，沈霄知道后放下心，继续与江凌一起苦练和声。
　　他在音乐上并非毫无造诣，能读懂乐谱，也会弹钢琴，但这些技巧放到唱歌之上似乎毫无帮助，除了在音准辨认上有缺陷之外，一个人唱的时候还好，两人对唱时还是时常走音。
　　江凌似乎看出了他想好好练习的决心，并没有再说用其他表演代替的话，沈霄对此相当感激，至少江凌愿意给他机会。
　　对方不会因为彼此关系特殊而在表演时放松标准，那是江凌的原则之一，而沈霄向来欣赏这一点，所以被直接指出错误也不觉得自尊受损，毕竟对方确实是就事论事，并非刻意针对他。
　　花了两天，总算是有了一些进展，第一次勉强成功时，沈霄高兴得几乎跳起来，江凌没有多说什么，但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因为彼此心情放松，沈霄这一晚要求江凌留宿时也不曾被拒绝，两人裹在柔软的棉被中，用口与手抚慰彼此，短暂亲密过后便窝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你接下来有什么工作。」江凌难得地问道。
　　「你是说Live结束之后？」沈霄想了想，坦白道：「除了节目录影之外，什么工作都没有。怎么了？」
　　江凌笑了一下，舔了舔嘴唇。
　　这个动作的暗示意味非常明显，沈霄立即就懂了，脸上不由得微微发烫。
　　「我能空出四天假日……」他低声道。
　　「那就好。」江凌靠在枕头上，毫不害羞地一哂。
　　他们两人都有共识，这几天都压抑着欲望，但心仪的（交往）物件就在身旁，沈霄时常觉得难以忍耐，既然江凌愿意主动提出，这就表示对方也是想要的，这点当然让他高兴。
　　「这个节目就快结束了。」江凌忽然道，「如果赢了，你想要什么？」
　　沈霄微怔。
　　虽然只有半年时间，但是他们在这之间玩了很多在旁人看来跟网路恶搞影片差距不大的竞赛，目前是江凌领先，不过只领先两分而已，接下来预计还有四五次录影可以让他们安排比赛，所以沈霄要挽回劣势并非不可能。
　　「我还没想过。」他老实道。
　　最初只是想快点与江凌拉近关系，比起两人尴尬地说话，找点事情做还比较方便，本着这种感情才设定为比赛，但他根本没有想过结果。
　　「不管你想要我为你做什么，都必须是可以在摄影机前说出来的要求，对吗？」
　　「嗯……」沈霄想了想，有些难为情，「如果是那样的话，我的愿望其实已经达成了，可以在你的Live活动跟你一起表演，这就已经足够了。其他的要求……」他咳了咳，「不太方便让其他人知道吧。」
　　「你想对我做什么不能让别人知道的事？」江凌却笑了，故意这样问道。
　　「比如这样……」
　　他低下头，吻了对方的嘴唇。
　　在吻与吻的空隙，江凌笑道：「这个很多人都看过了。」
　　「那这种呢？」
　　不知不觉，衣服被脱了一半，沈霄回过神来，才注意到彼此已经玩得有点过火，才想退开一些，让擅自起了反应的身体冷静下来，江凌就已经扣住了他的手腕。
　　先前已经稍微发泄过了，不过沈霄在江凌面前实在没有控制住所有反应的余裕。
　　「再一次，可以吧？」
　　江凌舔了舔嘴唇。
　　沈霄当然不可能拒绝，被对方含住时，他感觉心脏几乎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轻一点……」他哑声道。
　　「会让你舒服的。」江凌抬眼看他，却张口将他吞得更深。
　　那既是取悦，也同时是在宣告要支配他的感官与肉身。
　　沈霄没有抗拒，不仅是因为刺激与享受，也是因为想让江凌主导一切。
　　即便年纪有差距，拥有的经验也不同，但他很明白，江凌跟一般男人一样具有对情人的掌控欲，自己的顺从会让对方感到放心，然后放下戒备，所以他一直都没有抗拒过江凌在床上对他的任何要求。
　　就算江凌试探地问过几次，试图进入他的身体，他也从未拒绝过，尽管江凌没有这么做，不过就算真的发生，沈霄也不可能感觉厌恶。
　　他一直认为自己是异性恋，唯一对同性产生过的超越友情的好感，便是在看到江凌表演的那一瞬间。
　　这段关系开始之后，沈霄早就成了江凌的囊中之物，所以对方要对他做什么，他完全不介意，也会尽其所能地将自己拥有的东西给予对方。
　　床单摩擦时发出细微的声响，彼此的性器在口腔内被不断吸吮舔舐，强烈的情欲淹没了理智，沈霄完全无法思考，只知道咽下口中的稠液，将口中半硬的器官舔干净。
　　江凌也对他做了一样的事，脸上泛着潮红，神态放松，似乎还沉浸在快感的余韵中。
　　沈霄起身，抽了纸巾替彼此清理一番，理智重新支配了思绪。
　　「那么……你想要什么？」沈霄的呼吸渐渐平缓，不再急促，「如果你赢了我，又想要什么？」
　　他突然意识到，江凌想从他这里得到的东西，他都已经给出去了，除此之外，江凌会不会有别的想法，他从未考虑过这些事。
　　江凌平静道：「如果只是为了节目效果，那么答案要多少有多少，但是在那之外，我还没有考虑过。」
　　毕竟彼此这段关系发展得太快，甚至也还不算是正式交往，说暧昧也不是，但他们又会像这样肉体交缠，所以沈霄时常不知道该如何衡量两人的关系，想来江凌也是一样的。
　　「不知道也没关系。」他低声道，「我们这样就好。」
　　江凌没有说话，也没有尝试脱离他的拥抱。
　　「如果要追求你的话……该怎么做？」沈霄顿了顿，发觉自己表达得不够清楚，「现在才说这个好像有点晚了，你应该不讨厌我这种类型的吧？」
　　「不讨厌。」江凌答得直接，又停顿了一下，「之前我在你家看到你以前的照片……」
　　尽管不知道对方为什么提起这点，但沈霄仍认真地听着。
　　「大概是你高中时候穿着制服的照片吧？」江凌望着墙壁，「如果那时我认识你，应该会主动追你。」
　　沈霄愣了一下。
　　他还记得自己年少时的样子，用通俗一点的说法形容就是美少年，发育也相对比较晚，到大学时才突然长高，身体也渐渐有了男性的轮廓与肌肉，所以中学到高中时的照片里几乎都没有变化。
　　沈霄对那时的自己其实不怎么满意，太过阴柔瘦弱，背影跟女孩子几乎没有差别，不过江凌会这样说却是完全出乎意料。
　　「原来你喜欢那种的啊……」他说到这里，心情不免有点复杂。
　　「你是不是误会了？」
　　「什么？」
　　「理想的类型跟实际交往的类型未必会一致，不是吗。」江凌语气慵懒，「要不然你明明不是同性恋，为什么会喜欢我？」
　　沈霄一呆，接着就笑了。
　　「你说得没错。」他抱紧了江凌，「你会喜欢现在的我吗？」
　　「那就要看你的努力了。」


第二十一章 
　　「这是什么？」江凌皱了皱眉。
　　之前那篇文章原本已经从周刊撤下来了，这件事应该就算是过去了，但他没想到有人将文章放到了网路上，还加上了一些暧昧的配图，比如他深夜从沈霄的车上下来之类的照片。
　　他在这方面一直很小心，完全没注意到什么时候被拍了照片。
　　除此之外，文章里还多了几段他没看过的文字，比如有知情人私底下爆料是沈霄主动指名江凌一起参与真人秀，如果两人之前完全没有任何纠葛或私下交易，凭沈霄的地位为什么要刻意替另一个人争取机会？
　　网路传播信息比想像中快速，光是搜寻关键字，第一页就已经满是各种转贴文章或讨论，他的粉丝当然也注意到了，闹得沸沸扬扬。
　　江凌揉了揉眉心，只觉得筋疲力尽。
　　他其实隐隐有预感，这件事不会就这样结束，周刊那边采访的前团员与他关系始终不好，毕竟两人年纪相近，而且对方其实实力不差，单从外表看比他帅，但公司更看重的依旧是江凌，对方一直为此怀恨在心。
　　「你不用担心，公司这边会处理……」经纪人连忙道。
　　江凌没有说话，只是看了对方一眼。
　　如果这件丑闻压不下去，甚至愈演愈烈，尽管他原本是计划在明年三月趁着合约到期的机会顺势离开，但或许时间会提早也说不定。
　　情况演变成这样，经纪公司与唱片公司大概都相当为难，毕竟他们才决定要倾注更多资金捧江凌，还为他举办了个人Live，现在他也完全不知道事情会怎么样了。
　　后天就是Live活动，好不容易沈霄终于能够在与他合唱的情况下维持音准，但在这则丑闻流传出来之后，沈霄究竟还会不会作为嘉宾出现，江凌也不能肯定。
　　「那我先走了，其他事情就拜托你了。」江凌向经纪人告辞，低调地离开。
　　因为这则消息才刚爆出来，大多数媒体都还没嗅到气息，等到他们过来再走就太迟了，江凌想了想，没有回家，而是往沈霄的住处走去。
　　虽说他们不该在这时见面，但沈霄的住处有完备的安保措施，远比他的住处来得安全，江凌乘上电梯，拿出钥匙开门，正巧撞见了在玄关匆匆套上大衣准备出门的沈霄。
　　「你怎么不接电话？」对方急切道。
　　江凌一怔，看了看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电了。
　　「抱歉，临时过来。」他顿了顿，忽然明白了，「你也看到那篇文章了？」
　　「嗯，必须快点澄清……」沈霄神态焦虑。
　　「怎么澄清？」江凌嘴角一动，几乎是在叹息，「虽然潜规则的消息是假的，但是你指名跟我合作是真的吧。」
　　沈霄咬了咬嘴唇，一脸懊恼。
　　江凌不确定当初沈霄是怎么跟制作人谈这件事的，但如果将文章泄漏到网路上的人其实另有证据，那么现在澄清否认就是最不明智的选择。
　　「什么都不要做。」他平静道，「真的对这件事做出解释的话，反而会愈描愈黑。这件事本来就与你无关，不要多想。」
　　沈霄没有说话，转身踏入客厅，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江凌知道沈霄情绪低落，一时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也跟着坐下，维持着沉默。
　　沈霄靠在沙发上，似乎在考虑什么事情，手指无意识地动了几下，江凌注意到对方手上的戒指，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方似乎完全没有要隐藏的意思，初次见面时给出的戒指加上上次婚礼时准备的戒指，双手的无名指都被占据了，江凌自己却是看情况才决定要不要戴着，毕竟练舞时戴着饰品多少有点碍事。
　　「戒指……是什么时候买的？」他忽然问道。
　　沈霄回过神来，像是搞不懂他为什么要问，却答得直接，「第一次见面时你不是给了我戒指吗？我那时就知道之后会有婚礼，所以就提前准备好了。」对方像是意识到什么，突然道：「我之所以一直戴着是因为喜欢戴着，不是要对你施加压力的意思，如果你觉得不舒服的话……」
　　「我没有觉得不舒服。」江凌打断了对方。
　　沈霄有点茫然，但还是道：「那就好。」
　　两人沉默片刻，沈霄主动道：「后天的活动……我……」
　　江凌抬眼看向对方，「你不想出席？」
　　「如果你不希望我出现，我不会去。」
　　「这没有意义。」江凌顿了顿，有一瞬间意识到沈霄或许是关心则乱，才说出这种蠢话，「就算你不出现，我们之间的事情也还没结束，你是不是忘记我们还有真人秀要录影了？」
　　沈霄低着头，一语不发。
　　江凌有点不是滋味。
　　他知道沈霄是想为他做些什么，但事实是什么都不做是最好的选择，沈霄感到无力，他能够理解，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情况。
　　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沈霄突然开口：「那就放任他们那样污蔑你吗？」
　　江凌望着沈霄，「你想怎么做？」他安静半晌，终于道：「你想怎么做都可以，我不会阻止。」
　　「什么？」沈霄显然很吃惊。
　　「我知道你想替我做些什么，想就做吧。」
　　不管怎么说，沈霄的心意他很感激，这份即将终止的工作对他来说其实也没什么吸引力，在这个前提之下，与其放着不管，倒不如让沈霄处理，至少还能让对方高兴一点。
　　沈霄的神态很复杂，先是诧异与难以置信，接着又冷却下来，只剩嘴唇微微颤抖着，过了一会才道：「如果我把我们之间的事情说出去呢？」
　　「那也没关系。」
　　出柜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当然，这肯定会对他的工作造成一定程度的打击，但都与沈霄一起出演这种真人秀了，两人表现又异常亲密，坊间本就有不少流言猜测，证实传闻也不奇怪。
　　况且同性恋又不犯法，公开出柜还可以顺便压下所谓潜规则的丑闻，也算是一石二鸟。
　　江凌之前不是没想过这一点，然而沈霄不提，他也不会说。
　　他可以放下这份行当，但他不确定沈霄跟他是不是有一样的想法。
　　沈霄低头吻了他，江凌回应着这个吻，猜测着沈霄想做什么，不知不觉，沉闷的情绪逐渐散去，他笑了笑，「要是你公开出柜，那些为你着迷的女影迷会很伤心的。」
　　「别光是说我。」沈霄含着他的嘴唇轻吮，「你的女粉丝只会更加难过。」
　　「那就别公开？」
　　沈霄的吻变得粗鲁，仿佛是在抗议。江凌感觉有点好笑，也笑了出来。
　　如果是过去，这件事他根本不会放在心上，但沈霄的反应让他意识到，这是他们之间的事情，并不只是他一个人的事情，所以先前他一时不察说出「与你无关」这句话时，沈霄大概很难受。
　　「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你高兴就好。」
　　沈霄再三确定他不是在敷衍他，过后终于不再失落，也有心情与他放松地聊天。
　　那天晚上，网路上的消息不断更新，连沈霄与制作人的信息来往截图都被披露，证实是沈霄主动要求江凌出现，不管是江凌的粉丝专页或节目讨论区都掀起了论战，江凌与沈霄双方的粉丝相互指责对方，气氛恶化到极点。
　　沈霄在午夜时上传了一张照片，沈霄站在收藏室里，背后则是江凌的各式周边商品与海报，照片附文则是：我从很久之前就是江凌的粉丝，这次真人秀合作也是我主动促成，而不是江凌利用潜规则得到工作机会，希望在网路上散播谣言毁谤江凌的人自重。
　　江凌看着网页，就算早有预感，仍不禁呆住了。
　　江凌看着网页，就算早有预感，仍不禁呆住了。
　　「你还真是……」江凌顿了顿，发觉自己找不到任何形容词形容对方。
　　沈霄的行为不仅大胆，更是把所有话题与争执都往自己身上引去，而江凌不仅没做错任何事，更是谣言下的受害者。
　　「你的形象肯定毁了。」江凌喃喃道，「没有人会像你一样正大光明地承认自己迷恋同性偶像……」
　　「没关系，我不在乎。」沈霄不以为意。
　　照片上传后不到五分钟，沈霄的手机就响了。
　　温远匆匆打了电话过来，似乎是被沈霄突如其来又自作主张的鲁莽行动气到说不出话，短暂通话后就挂了电话，亲自来到沈霄的寓所，进门时的神色阴沉得像是随时都会刮风下雨。
　　「你到底要怎么样？」温远语气低沉，仿佛压抑着怒意，「我不是说过了，你什么都别做，沈先生会替你解决这件事，你根本没有自曝隐私的必要。」
　　「这一次，我不想麻烦大哥。」沈霄平静道，甚至坦率地道歉，「对不起，给你带来了麻烦。」
　　温远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像是十分焦虑，过了一会才像是想通了什么。
　　「你是不是打算放弃这份工作了？要知道，你的支持者以女性居多，这种消息传出去，基本上与公开出柜也没差别了，虽然同性恋身份不算什么，但你这十年来都是以异性恋的形象出现在公众面前，现在这样，只会让人怀疑你一直在伪装成异性恋……」
　　「如果非得放弃的话，那就放弃吧。」沈霄开口道。
　　温远回头，一脸呆滞。
　　江凌在旁边听着他们的对话，感觉像是在作梦一样，一切都显得不真实。
　　温远看着沈霄，表情却不像是在生气。
　　「真的吗？」
　　「嗯。」沈霄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这十年辛苦你了。以后我不需要经纪人了，你可以回去大哥那里工作，如果大哥那边有什么怨言，我会替你解释清楚的。」
　　「这还需要你解释？」温远哭笑不得，「不管是谁都看得出来这是你自作主张，一般经纪人只要会思考都不可能选择这种形同自爆的处理方式。」
　　沈霄抓了抓头，难为情地笑了。
　　江凌在一旁听着他们的对话，一时之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就算这份工作做了十年，但与江凌的名声相比，沈霄宁可主动澄清，但江凌早就说过，自己准备退出这个圈子，沈霄明知如此却还是选择这么做，未免太傻了。
　　「接下来不准再公开表态，我会与江凌的经纪公司商量怎么处理。」温远揉了揉眉头，「在那之前，你就待在这里等着，接下来的工作预定也暂时不会变更。」
　　「我还是可以去参与Live活动？」沈霄一脸中了大奖的惊喜表情。
　　「或许那就是你最后一次公开露面了，好好珍惜这个机会吧。」温远不无嘲讽地道。
　　沈霄却根本不在乎那些带刺的话，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
　　江凌一直维持沉默，温远忽然转向他，用一种难以形容的口气道：「这里……就麻烦你了。」
　　「嗯。」他微怔，随即应声。
　　温远没说清楚，但他能意会，沈霄刚才上传的照片已经太过火了，接下来任何行为都应该经过仔细的考虑，而非随心所欲的行动。
　　又交代了几件事，包括不许出门只能用电话或网路订餐，温远匆匆走了。
　　「你喜欢拍电影吗？」江凌问道。
　　其实彼此有很多机会说话，但他却直到这时才想到这个问题。
　　「我也不知道。」沈霄像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你拍了十年电影却不知道？」江凌想知道答案，「有什么原因让你继续这份工作？」
　　沈霄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犹豫半晌，才道：「我的演技不怎么样，这点你也知道，基本上就跟花瓶差不多了，不过花瓶也有花瓶的作用，就像艺术品除了表达创作者的意念之外，也有纯粹供人欣赏的价值，所以我……」他顿了顿，霎时像是想起了什么，局促地摆手，尴尬地解释道：「这些话不是我说的，是以前有人这么评价过我，我也觉得可以接受被这样看待。」
　　江凌愣了愣，「就因为这样，所以当了十年演员？」
　　沈霄点了点头，似乎有些窘迫，「我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所以就一直做这份工作了，虽然并不是毫无留恋，但结束也不会让我太难受，所以你不用想太多。」
　　以政治正确的观点而言，沈霄迷恋同性偶像，甚至主动出柜，都不构成任何道德上足供非议之处，当然也没有触犯任何法律，但偏见的存在不需要任何理由，沈霄承认主动促成与江凌合作，在这之后肯定会被贴上同性恋的标签，受到与以往不同的待遇。
　　「为什么能这么轻易的承认？不承认也没关系，我没事，就算公司提前解约也无所谓。」江凌极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我不是说过自己要离开了吗？」
　　「嗯，我知道，但是我不想忍受那些人用龌龊的眼光看你，意淫你为了走到现在的地位都做了什么。」沈霄却笑了笑，轻轻搂住他，「那会让我很不舒服。」
　　「你的脑子果然坏了吧。」
　　说是这么说，江凌忍不住抱紧了对方。
　　「那都是因为我太迷恋你了。」沈霄笑了起来，「既然工作计划暂时没有变更，我们还是继续练习吧？」
　　江凌抬起脸，点了点头。
　　说实话，也只能这样了。
　　他转发了沈霄的照片，并没有留言，但转发本身就已经表明了态度。
　　粉丝专页与官方网站上都有不小的声浪，不过大多数话题都集中在沈霄突如其来的坦白，而沈霄的照片背景也被死忠粉丝一一分析，证实那都是江凌的周边商品，其中甚至也不少单靠金钱也买不到的梦幻珍品。
　　沈霄是江凌粉丝这件事是确凿无疑的，不过在主动促成合作这件事上，江凌的粉丝却分成了两派，一派是认为沈霄说的是实话，另一派则认为即便沈霄是粉丝，但两人之间的关系也不可能真的仅止于合作。
　　沈霄那篇文章底下吵得不可开交，沈霄的粉丝更是不敢置信，不乏大骂沈霄假装异性恋欺骗女性粉丝之类的激进留言，沈霄却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就像沈霄说的一样，他认为自己是作为花瓶存在，所以外表是他会表露给别人看、唯一能派上用场的部份，花瓶里究竟装着什么，那就与工作无关了，他不会展现出来。
　　粉丝能不能真正理解他，沈霄其实是不在意的，要不然也不会过着堪称深居简出的生活，除了宣传电影与少有的代言活动，甚少公开露面。
　　江凌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坦然接受对方的好意，但接受归接受，心里的感情却很难消化。
　　沈霄拥有的东西足够多，所以觉得放弃工作也没什么，然而对江凌来说，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待过他，两人甚至还不能称作是真正的恋人，沈霄却毫不在乎地为他付出，好像这根本不算什么，但江凌不能将对方的行为视作理所当然。
　　他很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究竟该如何表达，哽在心里的情绪相当灼热，让他连心跳都变得有点奇怪。
　　「你怎么了？」沈霄低下头，凝视着他的脸，「脸有点红，是不是暖气太热了？」
　　「不是。」江凌否认了，随即道：「该开始练习了。」
　　沈霄有点困惑，但仍点了点头，试着从清唱开始。
　　隔了一天，这件事完全没有冷却的趋势，反而愈演愈烈。
　　他们在《假想婚姻》里的影片被找出来一一放大检视，那些亲密的举止忽然之间就有了新的解读方式，原本嘲讽他们在卖腐讨好特定观众的人则有了新的说词，甚至在娱乐新闻的版面占了不小篇幅。
　　与此同时，《假想婚姻》最近一期播出的内容恰巧是那场扮家家酒一样的婚礼，一时之间，讨论度完全超乎想像，也有不少人公开对节目内容提出质疑。
　　沈霄对此安之若素，似乎一点都不介意，江凌原本还有些焦躁，但在思考过后，脑海里的思绪也逐渐清晰。
　　Live前一天，江凌与沈霄到现场彩排，甚至没有避嫌，而是同乘一辆汽车抵达，从专用通道进入，并没有被拍到照片，现场的工作人员挡住了意图采访的媒体，但也对江凌露出了与以往完全不同的目光。
　　他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像平常一样排练，沈霄坐在台下第一排位置，脸上带着微笑，显然也没有将旁人的视线放在心上。
　　对方不介意，江凌也就没什么需要担心的了。
　　明明是彩排，他仍用尽了所有力气，台下唯一一个观众倒是很捧场，只差拿着萤光棒跟着甩动了，江凌心里一阵好笑。
　　两人对唱的曲目被放在最后，唱片公司那边原本有想中止合作的想法，但沈霄不主动开口，他们也不好直说，毕竟沈霄的地位摆在那里，谁也不会主动得罪他，然而他们也在担心，若是江凌的粉丝对嘉宾有什么怨言，做出像之前婚礼录影时一样的事情，结果或许会演变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这已经不仅仅是潜规则或出柜的事情，沈霄的名气与影迷数量让这一切变得难以控制。
　　不过沈霄不在意，江凌也就不会放在心上。
　　彩排结束，两人搭乘同一辆车离开，过后是用餐与休息，到了晚上，沈霄在浴室里待了一段时间，江凌注意到这一点，不禁有些紧张。
　　他以为沈霄是真的不在意，但或许对方只是装成不在意而已。
　　江凌犹豫半晌，悄悄推开浴室的门，结果却听见了歌声，因为过于注意音准，导致音色紧绷，不过练习时江凌指出的错误都有仔细修正。
　　沈霄居然是在一个人练习唱歌。
　　他意识到自己杞人忧天，忍不住就笑了，同时引起了背对着他的人的注意。
　　「江凌，怎么了？」沈霄转过头，似乎有些尴尬。
　　「你洗澡的时间太久，我以为你在里面睡着了。」江凌随便找了个借口，「时间很晚了，该睡了。」
　　「但是……」
　　「棉被里面太冷了。」他立刻打断了对方。
　　沈霄登时被吸引了注意力，「太冷？对了，要不要用电热毯？你等我一下，我记得好像放在其他地方……」说着，对方立刻起身套上浴袍，连身体都没擦干，匆匆往外走去，显然相当心急。
　　果然轻易地被转移了注意力。
　　江凌忍不住想，以前沈霄交往的（交往）物件也都能这样轻易地得到对方的注意力吗？
　　尽管想知道答案，但他并不打算问出口。
　　两人很快就睡着了，隔天一早醒来，便直接前往举办活动的地点，Live的时候跟往常一样，最后沈霄从幕后走出来时，粉丝们的欢呼声与尖叫声依然热烈，甚至更大声了，似乎都对网路上那些传言毫不在意，江凌多少是松了口气。
　　其实之前宣布参加真人秀时也有不少粉丝支持他跟沈霄在一起，但那些留言或支持当然不是认真的，现在知道沈霄是他的粉丝，其他人的想法或许也有了变化。
　　音乐响起，熟悉这首歌的歌迷已经开始尖叫了。
　　江凌笑了一下，朝沈霄伸出了手。
　　彩排时其实没有这个动作，但沈霄很快就反应过来，握住了他的手，站到他的身旁。
　　江凌可以感觉到，沈霄的手很冷，甚至隐隐颤抖着，他握紧对方的手指，直到感觉颤抖消失，才稍稍放松一些。
　　沈霄一直很紧张，显然不想搞砸这场活动，所以除了努力练习歌唱，一次又一次确认音准之外，正式表演时，脸上也露出了恰当的笑容。
　　彼此的和声出乎意料地美妙，江凌的声音偏高，而沈霄略低的嗓音则补足了低音的部份，加上音质也完全不同，让这首歌有了新的风味。
　　唱到最后，伴奏渐渐隐没，两人转身对视，甚至没有松开手，在清唱中结束了最后一个音符。
　　场下寂静半晌，随即响起热烈的掌声与尖叫声。
　　沈霄脸上仍然带着笑容，目光却闪过一丝安心，大概是终于安然结束，于是放下了心底悬着的大石。
　　「唱得很好。」江凌轻声道，没让麦克风收到声音。
　　沈霄看了他一眼，脸颊已经红了。
　　原本在这首歌唱完之后，还有一点时间让沈霄说几句话，但沈霄本人却坚持不需要这段时间，也不想让自己说的话成为明天娱乐新闻的素材，让其他人忽略了江凌才是主角这件事，所以在彩排时就已经婉拒了这件事。
　　沈霄微笑着朝台下歌迷点头致意，正要转身离开时，江凌却伸手拉住了对方的手腕。
　　「大家应该都看了这几天的新闻。」他突如其然地道。
　　沈霄停下脚步，愣愣地望着他，好像忽然认不出他是谁了。
　　江凌顿了顿，「沈霄并没有以地位胁迫我做过什么，我也没有利用自己的身体向他换取利益，虽说这只是无聊的传闻，但我还是希望能把这件事说清楚。他确实是我的粉丝，那张照片也是真的，我们之间并不存在某些人臆想出来的戏剧情节。」
　　沈霄的视线停留在他脸上，似乎相当紧张。
　　江凌感到有点好笑，但却没有放开对方，也没有放下麦克风。
　　「以前我曾经说过，如果真正喜欢上一个人，绝不会因为性别不同而却步，这个答案现在也没有改变。」他暂停片刻，斟酌着接下来准备使用的词汇，「不管别人会怎么想，这段关系已经开始了，我也不打算否认。」
　　「江凌！」沈霄神态焦急，甚至忘了这是在所有人面前。
　　「你想要否认我们正在交往的事实吗？」江凌直接问道。
　　说是这么说，但他其实不觉得沈霄会否认；如果沈霄否认了这一切，那么江凌的所作所为就完全成了一场笑话，沈霄永远不可能让他落到这个地步。
　　「不是。」沈霄摇了摇头，像是正在努力克服心理障碍，涨红了脸，「我们……确实在交往。」
　　台下响起了声音，江凌听不太清楚声音，过了一会，不知道从哪里响起了细微的掌声，尽管细碎，却开始迅速蔓延，掌声愈来愈大，最后就连沈霄都露出吃了一惊的神情。
　　江凌甚至忘了那是怎么结束的，歌迷反应比预想中好上很多，他拉着沈霄谢幕回到后台，最后还按照预定演唱了安可曲，让这场活动圆满落幕。
　　其实他脑海里一直隐隐有这个念头，但是在上台彼此对视时，这个念头才逐渐清晰成型。
　　沈霄已经为他做了所有能做的，都到了这个地步，隐藏交往关系似乎也没有必要了，况且他随时都可能离开这个圈子，公开或不公开，似乎也不会带来多少影响。
　　经纪人完全没想到他会说出那些话，气急败坏之余，也放话要他做好被公司冷藏的准备，当然，这话是趁着沈霄去换衣服时才对他说的。
　　「我记得当初的合约上，并没有关于禁止恋爱的条款？就算有必须洁身自好的规定，但我也只是宣布了与另一个人之间的正当交往关系，同性婚姻在这个国家是合法的。」他淡淡道。
　　经纪人气得无话可说，掉头就走了。
　　沈霄似乎看到了这一幕，一语不发地走到他身边，握住了他的手。
　　「走吧。」
　　「嗯。」
　　他们离开了活动地点，沈霄亲自开车，回到了公寓，这期间谁都没有说话，沈霄专心开车，江凌则心不在焉地望着车窗外的夜景。
　　「刚才……为什么要说出来？」
　　江凌关上门，坦白道：「我也不知道。」
　　现在回想起来，那或许是出于一时冲动，但他却不觉得懊悔。
　　「你觉得困扰？」他反问道。
　　「不是。」沈霄摇了摇头，「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下去，你会被怎么看待？」
　　「没有。」江凌干脆地给出了答案，忽然有些烦躁，「那你有没有想过，这一段时间我是什么心情？最初接近我的人不是你吗？提出跟我交往的人不也是你？我擅自公开这件事，你不高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要我收回那些话也可以。」
　　「什么？」沈霄登时急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他不禁道。
　　沈霄凝视着他，视线中仍有一丝迟疑，但神态却显得温柔，「你没弄清楚，你这样公开……好像我们真的是在正式交往。」对方沉默几秒，才接着道：「这跟我们之前那种有期限的交往方式不同，你明白吗？如果你不希望我误会的话，直接说出来就可以了。」
　　「这之中没有什么误会。」江凌低着头，「就是正式交往。」
　　「真的？」
　　「嗯。」
　　对方久久没有说话。
　　江凌起了疑心，抬头去看对方，沈霄正用单手摀着脸，但眼眶的潮湿与惊愕夹杂着喜悦的神态却完全无法掩饰，甚至隐约有轻微的哽咽声。
　　「不要哭了。」他小声道，感觉心脏像是被谁握紧了一般，隐隐疼痛。
　　这对江凌而言是极其陌生的感受，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现在不要看我。」沈霄别过脸，嗓音沙哑，根本无法压抑情绪，「这样……真是太丢脸了。」
　　「没关系。」
　　江凌握住了对方的手，拉着对方一起在沙发上坐下，随即主动转开了视线，刻意不去看沈霄此刻是什么模样。
　　过了片刻，沈霄伸手拥住了他，将他搂在怀里紧紧抱着。
　　「就算这个节目结束，我们之间也不会结束？」
　　「嗯。」
　　「即使你离开这个圈子，我们也还是恋人？」
　　「嗯。」
　　「你……喜欢我吗？」
　　「嗯。」
　　大概是因为早已确认了这个事实，江凌并没有表现出迟疑。
　　沈霄没有说话，再次收紧了手臂，脸埋在他的颈侧。
　　对方的力气太大，他被抱得有点痛，但却半分都没有要沈霄松手的想法；这个拥抱很温暖，就算呼吸有点困难，江凌也不希望对方离开。
　　「为什么？」沈霄轻声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不知道。」他坦白道，「如果你有时间问这些事，不如先吻我怎么样？」
　　沈霄的下一句话似乎卡在喉咙里了，过了一会才笑出来，「你……总是这么大胆。」
　　「不可以吗？」
　　沈霄笑完之后，才道：「不，当然可以。」
　　好像有什么潮湿的东西流到颈项，痒痒的，江凌很想用手去触碰，也这么做了，那液体有点凉，感觉跟水一样，他顺着那痕迹往上摸，碰到了男人滚烫又湿润的脸颊。
　　「爱哭鬼。」江凌忍不住调侃道，语气却很柔软，比起取笑，更像是带着亲密意味的揶揄。
　　「就算你说得没错，现在想摆脱我也来不及了。」
　　沈霄说完，终于破涕为笑。


尾声
　　「开学是什么时候？」
　　「还有一个月。」
　　「经纪公司那边结果怎么样？」
　　「你介绍的律师很称职，已经顺利解约了。」
　　「那住处跟签证……」
　　「签证不用担心，住处还没找到，学校附近似乎有专门出租给学生的宿舍，我打算在这里停留几天，先找好住处。」
　　「我在那里有房产，离你的学校很近，如果你愿意的话……」
　　「我不知道你有在国外置产。」
　　「那里的房价还有上涨的空间，加上地段很好，作为投资目标是不错的选择。你赚的钱虽然足够负担生活费与学费，但节省一些也未必不是好事，那栋房子有后院，周围交通很便利，如果你想要的话也可以养宠物，当然如果你有别的考量，我可以……」
　　「你想跟我同居的话，直说就可以了。」
　　「……我想跟你同居。」
　　「嗯。」
　　「那个，其实……」
　　「嗯？」
　　「我现在就在你学校旁边那家咖啡店。」
　　「我知道。」
　　「什么？」
　　「下次记得把机票跟护照藏好，我早就看到了。在那里等我一会，现在就过去。」
　　对方笑了一声，江凌脑海里几乎都能浮现那略微羞赧的笑容，想像着稍后沈霄不好意思地与他说话的神态，他不自觉也跟笑了起来。
　　（完结）


后记
　　感谢看到这里的各位旧雨新知，今回的作品是《如临深渊》的相关作品，之前写的时候并没有想像成系列作品，不过随着角色刻画程度增加，不知不觉就变成这样了，不过没看过相关作品也没关系，剧情上可以独立阅读。
　　把这篇与前作串起来的重要人物是方晚与袁守真，这两人预定是新作品的主角，也算是这系列的最终作。
　　同性夫夫真人秀题材的BL小说渐渐在增加，现实中也有同性相亲节目存在（虽然是在国外），所以才决定采用这个题材，不过各位也知道的，不管是什么题材，最后都还是以感情为主，这就是我的一贯风格。XD
　　这篇里面写了不少关于偶像的事情，角色设定时有稍微参照过真实存在的人物，不过「Narcissism」与江凌跟任何现实人物都无关，希望不会引起类似的误会。囧rz
　　江凌这个人的性格用日语来说就是「盐对应」代表角色，对支持他的人其实没有多少兴趣，摆出营业用笑容就是极限了，实际上是被训练出来的公式反应，也不擅长用语言回应，个人内心只考虑自己的表演，这点粉丝或多或少都有察觉到。
　　沈霄完全相反，是一个悄悄迷恋偶像的男人，但他的身份让这一点变得比较不寻常，加上他跟一般看上就出手的霸道总裁攻完全不同，他在偶像（或者说真正倾注感情的（交往）物件）面前，是跪下来也不介意的，不会太看重无谓的自尊与面子，在相处时对江凌不知不觉产生的恋爱感情与这方面的崇拜混合在一起，变成了相当微妙的心情。
　　双方的感情都是不太明朗清晰的类型，所以直到最后才心意互通，总而言之也算是有了一般意义上的快乐结局。
　　无论如何，希望大家喜欢！XD  谢谢各位一直以来的支持，下次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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