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爱情小猪猪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高难度恋爱》 作者:顾若央/裴裴   文案:   情商很低且脾气很差的三十岁单身男人,莫名其妙地养了中文很烂但坚持聒噪的十七岁混血男孩。   论一个渣名在外的我如何会喜欢一个日常白目的你。   谭以星:你迫切需要一本《如何征服英俊少男》,否则咱们没办法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   谢明江:那你迫切急切需要一本《新华字典》小学生通用第11版,否则,哼!   日常就是《论零花钱讨要的七十二招》《考试砸锅如何瞒天过海的探讨与研究》《模仿签名的艺术》《与反社会人格群体的交际策略》等等   班主任:“谢先生,老师和家长是要共同配合,咱们都希望孩子好,是不是?”   谢明江:孩子,谁的孩子,这孩子好不好的他妈的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   【名字还在试用阶段!我还没想好,不好请务必告诉我,我还改回去!】   努力凹时髦造型的文名和文案就这样了,请不要嫌我土   脾气很差的渣攻X粗中有细贱萌的受 二人不是吵就是打吧(欢喜冤家这个tag已经完美概括)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欢喜冤家 因缘邂逅 近水楼台   主角:谢明江谭以星 ┃ 配角: ┃ 其它: ================== 第1章 葬礼   谢明江头疼欲裂的醒过来时,首先映入眼帘的,并不是自己家熟悉的天花板,而是一重曲折如波浪造型的纱幔,遮住了酒店客房香槟金色的吊顶,水晶灯的光线斜斜打过来,被纱幔过滤掉部分,勉强算是柔和地落在他脸上。   他眯了眯眼,抄起放在床头的手机看时间,原来已经接近下午六点,不得不坐起来,端起旁边的玻璃杯一口喝干,嗓子终于没那么疼了,他离开床铺,按下遥控器,走向落地窗边。   落地窗帘被遥控着,应声向两边分开,今天天气很阴,到了这个时间外面已经是有灯光点点,谢明江正站在原地发呆,突然从背后响起了百惠的声音——   “先生,您醒了?衣服我已经准备好,咱们差不多可以出发了。”   “知道了。”   他头也没回地朝后面挥了一下手,等百惠出了卧室,才转身去换衣服,动作机械,可以说是有点迟缓,一边穿一边漫不经心地思索着昨天在佐藤隆那里吃饭的事儿。   昨天佐藤,山下,藤原都在,几个人先是谈了谈关于今天神宫寺的通夜怎么办,又说了几句神宫寺还在上高中的小儿子,谢明江全程神游在外,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当然也就什么都没记住,一番闲谈过后,三人像是约好一般,一起把他灌了个不省人事。   谢明江不想想了,在头疼的余韵里,走到穿衣镜前,最后检查了一下领口和袖扣,拿上外套,从里间走到客厅,百惠正坐在沙发上津津有味地看电视,听见他的声音,赶忙站起来:“先生。”   谢明江点了个头:“走吧。”   十一月的东京不算冷,今天却另当别论,谢明江下楼,佐藤隆已经派车在外面等候,他上了车,百无聊赖地看了一会儿夜景,又玩了几分钟手机,约莫过半小时之后,车子终于泊到一幢私院的前面,铁门大开着,有人举着黑伞从里面迎出,稳稳当当地落到谢明江的头顶上。   “先生里面请。”   原来不知不觉外面落了雨,谢明江手机玩得太专心并没有发现,他面无表情地把公事包换到右手,接过伞:“我自己可以,谢谢。”   索性房子前院不小,但即便如此,此时也已经挤了不少人,人群自动分流成两列队伍,谢明江给过钱,跟上其中一队,听见他们极为小声的琐碎闲谈。   谢明江沉着脸听着,注意避开他们的伞尖,随队伍缓慢移动,站了不多时,突然有人叫道:“谢先生,是您吗?谢先生?”   谢明江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材微胖,头也半秃的男人打着伞朝他走来,那是佐藤隆的部下。   谢明江点点头:“安藤。”   安藤对着谢明江点头哈腰,黑伞带起胡乱飞舞的水珠:“谢先生请随我到这边来。”   谢明江回头给了百惠一个眼神,百惠赶忙跟上,二人随着安藤从前院的队伍旁边绕开,进了正门大厅,大厅里白色百合花簇装饰了整个灵堂的背景,神宫寺一郎的遗像上挂了黑色挽纱,在正中攒一朵花,遗像下方放着木棺,两边分别跪着十几个人,男的一律着黑西装,女的一律着黑套裙,佐藤、山下等人跪在右手边的第一排,见谢明江来了,指引他上香。   “节哀。”   谢明江上完香,深鞠一躬,眼神在两边的人之间简单一转,神宫寺的家眷纷纷点头。   他随即退到一边,只见佐藤朝对面前排跪着的几位妇女和男人颔了颔首,起身来,引着谢明江往大厅后面走去。   “吃晚饭了吗?”   佐藤隆走在前面,把谢明江领到宽阔的后院,两个人站在廊檐下方,他似乎有点冷,缩着脖子,手揣在口袋里,胳膊不安地摆动着。   其实谢明江没吃,但只是暧昧地嗯了一声,随即掏出一根烟来递过去:“抽吗?”   佐藤隆僵硬的面部显得柔和几分,接过烟,勾了一下嘴角叼住,谢明江又为他点火,他深吸一口,终于放松下来,靠在墙壁上。   “神宫寺的老婆年纪大了,什么都让你们操持,很辛苦吧?”   佐藤隆笑着吐了一口烟:“兄弟们一起帮衬着做事,也还好,比起那个,让人发愁的多了去了,主要还是阿星的事。”   谢明江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来了吗,从刚才进来我还没发现哪儿有个高中生。”   这时的后院寂静无声,但佐藤隆还是在周围张望了一番,才放低声音:“他的身份,这种场合能来吗?并且也很不安全。”   “告别式参加吗?”   “想什么呐!”佐藤隆眉毛一挑,很惊讶地瞥了一眼谢明江,“你觉得神宫寺太太想看见他吗?”他问完,声音压得更低,“毕竟阿星现在是神宫寺先生唯一的儿子,就算是私生子。你觉得阿星可以继承神宫寺先生在千田多少的股份,日本多少处的房产?”   佐藤隆把半张脸藏在竖起的风衣领子里,声音隐隐约约地传来:“现在想动他的人太多啦,他参加什么?哪怕乔装出席,也有被爆头的危险。”   谢明江点点头,气氛就这样沉寂起来。   神宫寺夫妇的婚姻早已名存实亡,可一直没离掉,不过这并不妨碍神宫寺一郎在外风流,四处结下露水情缘。和大多数花心男人一样,他对有过的女人们没什么特别的感情,对儿子们到还算是疼爱有加。   其实他与他太太曾经有过一个儿子,而在香港因为船货问题在冲突中被人一枪打中心脏,当时他的这个儿子还很年轻,不过刚满二十岁。   神宫寺本来是去香港给儿子收尸的,却基于机缘巧合,和旺角一间名叫丽泉的夜总|会认识了一个名叫谭黎蔓的女人,并与之春风一度,然后就有了他的私生子,谭以星。   现任老婆与私生子兼备,要怪只能怪神宫寺一郎没有留个什么遗嘱,这两个近亲属还有神宫寺的那群部下,就理所应当地分裂成两派,争夺起他的那些家产来了。   佐藤陆续抽完了两根烟,直到谢明江的肚子很不给面子地咕咕作响,他才笑起来,冲百惠道:“去厨房给谢先生拿一点咖喱面包吧,去前厅问一问,他们会带你过去的。”   百惠才要走,谢明江就叫住了她,他也在交谈中不知不觉地叼了一根烟,此时略略觉得有点不耐烦,转而对佐藤隆道:“不吃了,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回宾馆了,明天早晨十点钟的告别式,我会准时出席的。”   可佐藤却对百惠挥挥手,拿话把她支开:“快去,我也想吃了。”   听佐藤这么说,百惠于是一刻也不敢怠慢地跑走,谢明江看着她的人影消失在通往前厅的门,才朝空中吐一个烟圈,叹了口气:“说吧,怎么了?”   佐藤笑了笑,搓了搓手,似乎是很不好意思:“说起来,你算是阿星的干爹吧?”   谢明江感到一阵胃疼,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哼声:“你以为我想给他当干爹?”   佐藤还是笑:“但无论如何,你救过阿星的命,我们现在只相信你,也只有你有能力保护好阿星。”   谢明江越听越不对劲,用舌头把烟顶到一边,皱起眉头:“你这话什么意思?”   佐藤终于不笑了,神情严肃起来,转过身对着谢明江:“我有个不情之请,明江,你能不能把阿星带去你那里,你管他一段时间。”   谢明江把烟从嘴里拿出来,当即道:“你让我把他往哪儿带?”   “你从哪里来,就把他带回哪里去。”   “多久?”   “三年。”   “不可能。”   “明江,算我求你……”   谢明江摇摇头:“香港那边有人接手他吗?你把他送去香港好了。”   “你肯定是在开玩笑,谁在香港接手他?分公司都是神宫寺太太的人。没有我们几个盯着,她不出三天就敢派人做掉他。就算神宫寺太太不动手,还有莫竞航呢。”   “那就不关我的事了。”   “明江……”佐藤隆沉默了一小下,突然抬起脸,“你是不是忘了莫竞骁是怎么瘸的?”   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打在地面上发出密集的啪啪声,在这尴尬的气氛里,谢明江抿起嘴巴,不悦地打断道:“所以你是在威胁我了?”   佐藤隆抱着双臂,摇摇头:“我不是威胁你,我没必要这样。”   谢明江明白他意有所指,的确,只要佐藤隆想,他强行要自己答应的方法多着呢,只是可能在善后方面有点问题罢了。   “……”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决定。”佐藤隆继续道,“山下、藤原他们都这么认为,除非你不同意我们所有人的意见。”   谢明江叹了口气:“你搞清楚,如果我不打莫竞骁的腿,他不止要我的命,他是要谭黎蔓和谭以星的命。”   “我很清楚,明江,你想当时你都没办法在香港待下去,阿星现在手无缚鸡之力,他一个人去不了香港。”   “我不管,我干不了。”   谢明江正说着,百惠拿了个食盒从廊下跑过来,冲他们扬起一个微笑:“吃吧,先生,还有佐藤先生,这还是热的。”   佐藤隆很有绅士风度地假意推辞道:“明江先吃,明江肯定饿了。”   谢明江僵着一张脸,从半开的食盒里拿出一个咖喱面包,恶狠狠地大嚼了两口。   吃的不是佐藤,但他也在旁边看出点津津有味的意思,很煞风景地说道:“明江,你不是干不了,你是不想干。管个小孩儿有什么干不了的呢?”   三言两语立刻把谢明江点着了,将那半拉面包往食盒里一扔,点点头——   “没错,我就是不想干,怎么?谭以星留不留日本,去不去香港,和我都没什么关系。至于他干爹,爱是谁是谁,反正不是我。佐藤,你要是非得强人所难,你有什么本事用什么本事呗,我知道你都敢。”   说完,谢明江不顾佐藤隆惊讶的表情,擦过他的肩膀,径自向外走去。 第2章 会面   只可惜,就算谢明江昨夜还可以拂袖而去,第二天的告别式,他依旧得按时按点的正装出席。   这天的天空终于微微放晴,谢明江心头却乌云密布,站在那儿对昨天的事越想越气,直到在人群中发现了正在招待人的佐藤隆、藤原秀一和山下聪。   佐藤、藤原、山下以前都是神宫寺一郎的亲信,但也绝非忠心耿耿,神宫寺一死,也想分上几杯羹,但又不愿意与神宫寺太太正面交锋,所以从谭以星入手,打算先把他扶持着抢过大权,以后再挟天子以令诸侯。   藤原看到他,叫了声:“明江!”   谢明江走过去,朝他们分别点了个头,很机械地瞎编道:“我时间很紧,打算改签机票,公司有一笔很急的业务必须我亲自处理。”   佐藤、藤原、山下听到这话,彼此交换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山下先开了口:“你要怎么样,才肯管阿星?如果你愿意,钱不是问题。”   谢明江摇摇头:“也的确不是钱的问题。”   “所以你要见死不救?”   “我救过他一次了。”   “既然救了,就要救到底,按照你们的说法,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谢明江觉得这话荒唐透顶,冷笑道:“帮人帮到底,凭什么?神宫寺这儿子是给我生的?”   藤原禁不住挑衅,气的脸上发红:“说什么呢你,我今天让你出了这个门,我就不姓藤原!”   谢明江也火了:“行啊,你有那个能耐,把我和神宫寺的葬礼一块儿办了。”   眼看两人几乎面贴面,马上就要展开近身肉搏,山下与佐藤赶紧将他们拉开。   山下聪见状,转换口吻,拍拍谢明江的肩膀:“我知道你是喜欢听好话的人,我也就给你好好说,明江,看在大家兄弟一场的份上,你算帮我们这个小忙,以后我们也会加倍还给你的。”   “……”   见谢明江不吭声,山下更近一步:“神宫寺先生对你怎么样,你是知道的,要不是他,你觉得你现在有拒绝我们的资本吗?”   谢明江沉默了,不可否认,神宫寺供自己上学,回过发展的第一笔钱也是他给的,有了那笔钱才有了自己的今天。   想着,他眉头锁死,偏过身,气得要命,等了半晌,才道:“你让我考虑考虑。”   山下给了佐藤隆一个眼神,佐藤隆道:“不急,我先带你去见见阿星吧,算起来,你该有十多年没有见过他了。”   的确,谢明江只是在香港和谭以星匆匆地打过几个照面,那时谭以星才是个四五岁的孩子,他早已完全没印象,并且现在也没心情重种新印象。   婉言谢绝了佐藤隆准备的“鸿门宴”,随便抿几口茶,佯装着看了看佐藤隆家的客厅陈设,佐藤隆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饶有兴致地打算向他介绍,谢明江却摆摆手,黑沉着一张脸,开门见山道:“谭以星人呢?”   “他在游泳。”佐藤看了一眼手表,“要现在去见他吗?”   “现在不见以后也就不用见了,我可没那个闲工夫等他召见我。”   佐藤摇摇头:“明江,你错怪阿星了,他即便身份特殊,也不会端那个架子。”   “端哪个架子?端私生子的架子?”   谢明江腹诽着,虽然没有说出口,但很是鄙夷一笑。   他站起身,佐藤也站起身,说:“阿星还是个孩子,他和别的孩子也没有什么不同,比较贪玩,性格活泼,你见了就知道了,我们这边走。”   佐藤隆家的楼顶有恒温泳池,谢明江跟随他来到顶层,这泳池不大,和私人家用的通常规格无差,并不露天,还细致铺就了一层米白色马赛克贴砖,地上有防滑垫,装修的颇有游泳馆的风范,泳池水色碧蓝,水面一片平静。   佐藤走在池边,叫了一声:“阿星!”   无人应答。   “阿星!谢先生来了!”   这时佐藤脚边的水区突然窜起一串浪花,原来谭以星不知何时已经游到离他们最近的地方,单手撑住佐藤脚边的池壁,趴在那儿,仰起脸,先是看了一眼佐藤,然后定睛看着谢明江。   他的脸庞很小,鼻梁高挺,长得十分精致好看,勾着嘴角,似笑非笑。   谢明江觉得他似曾相识,不是那种跨越十几年的相识,感觉就是最近才见过这张面孔,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正在他发愣时,谭以星慢悠悠地开口了:“咱们才见过,不记得了?”   饶是佐藤,也大为震惊,眼神在二人间游移:“什么时候?”   “前天你办的酒会。”谭以星趴在水池边上,头枕着手臂和佐藤说话,说完,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转而对着谢明江,懒洋洋一笑,“你喝醉了,所以忘了。”   前天的酒会不到中段,谢明江就醉了,想不起来。   他板着一张脸,没有丝毫笑意,眼睛在谭以星脸上盯了片刻,硬邦邦地说:“那你应该认识我了,我是谢明江。”   谭以星没说话,倒是佐藤很热络地接到:“你谢叔叔可是不远万里赶来参加你父亲的葬礼。和我,山下,藤原也都是同生死共患难的兄弟。”   “知道。”谭以星趴在那儿,百无聊赖地拿手拨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你在香港的时候,他还……”佐藤说到一半,突然不说了,绕了个弯儿道,“他对你妈妈和你都照顾有佳。”   谭以星不玩头发了,重新把头抬起来,冲着谢明江,仿佛提起了一点兴趣:“是吗?你还认识我妈?”   “是啊。神宫寺先生极力让谢叔叔做你的干爹——”   谢明江尴尬地一抬手:“都说了我不是他干爹。”   “……”佐藤微微一滞。   谢明江耸耸肩,眼神移到别处:“我三十,他十七,我当他干爹不折寿吗?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可是……”   “别说了,佐藤。”谭以星摆摆手,很是无聊地叹了口气,“我又不缺爹,死了一个还得找个替补,他不愿意当,正好。”   “阿星!你怎么能用这种态度——”佐藤的神情刚要变得郑重其事,电话突然响了,他拿起看了看,一脸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明江,我先接个电话,你和阿星聊聊天。”   他又对着谭以星说:“你多和谢叔叔熟悉熟悉,要记得有礼貌。”   说完,他便匆匆走了。   他才一消失,谭以星立刻浮起一点身子,很感兴趣地问谢明江:“你认识我妈?你和她很熟?”   谢明江摇摇头,很含糊地说:“几面之缘吧。”   “听说她现在在A市,是吗?”   谢明江抿起嘴,实际上谭黎蔓早就死了,显然佐藤在骗他,也许为的就是把他送回国内,自己不知道他撒的是什么样的谎,只好随便说——   “好像吧。”   谭以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嗤笑一声,转身又潜入水里。   正中谢明江下怀,他乐得立马告辞,立刻要走,谭以星又把他叫住了,很有自己见解地说——   “谢明江,你是不是觉得帮我找我妈很麻烦?管我很麻烦?所以不想让我回国?”   “回国?你那叫出国吧。”谢明江望着他,“你爸是日本人。”   “可我妈是中国人。”   谢明江懒得和他争辩这些与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撇撇薄唇:“随你吧。不过你想多了,你回不回国和我有什么关系?想回回呗,我不拦着你。”   谭以星在水池中央露着一个小小的脑袋,扑拉起一点水花,眼神飘移,有些不确定了:“佐藤说你会安排好我的衣食住行,你这么说,我怎么回得去?”   谢明江嘴一咧:“佐藤说了我就必须答应吗?实话告诉你,我本来就没打算管你,是佐藤他们三个求着我,我才愿意考虑考虑。”   “那你考虑的怎么样?”   “不怎么样,咱们俩不对付,话不投机半句多,你游着,再见!哦,不,再也不见。”   “谢明江!”   “又干嘛?”   谢明江还没转过身,谭以星就游到了岸边,撑起半个身子。   这回他的脸上没有那懒散的笑了,直勾勾地望着谢明江:“听说你是靠我爸给的钱发的第一笔财?”   “是的。”   “你靠了我爸,却不愿意帮我?”   “……”谢明江顿了顿,“他又不会白给我钱,不过你这么想我也无所谓,可以这么说。”   谭以星终于从水里爬上来,捞起扶梯上搭的浴巾,走到谢明江面前,点点头:“哦,知道了。”   说着他随即侧过身,比谢明江先走,似乎是想比谢明江先离开。   谢明江从背后打量着,发现谭以星细胳膊细腿,皮肤雪白,偏瘦了,有点发育不良的样子。也就身高还过得去,但那也和大腹便便,人高马大的神宫寺大相径庭,可以说是基本复制了谭黎蔓的外形。   谭以星似乎是感受到了后背的目光,走得虎虎生风,还把过分长的浴巾刷地一抖,仿佛是想耍个帅。这一抖很要紧,突然就有一角不听话的钻到了步伐密集的脚下,谭以星没站稳,直接向前栽倒,肉体与地面接触发出咚的一声,摔出了一个响亮的狗吃|屎。   “……”   那声响还带回音,谢明江没憋住,发出一声嗤笑。   “……”   谭以星很快爬起,回身怒气冲冲地朝谢明江走来,一把就将笑得毫无防备的谢明江直接搡到了身后的游泳池里。   谢明江倒栽葱似的下了水,差点呛到气管,划拉了好几下,急速浮上水面。   谭以星的面容在泳池边上变得清晰,居高临下看着他,轻蔑一笑。   谢明江脸马上黑了,直接窜起,长臂一伸,干脆把谭以星连人带浴巾也一起拽到了水里。   重力很大,谭以星几乎沉底,在里边一顿胡刨乱踩才重新浮上水,两下刨到贴在池壁上的谢明江面前,恼怒道——   “喂!你干嘛?!”   谢明江抬头捋了一把头发,咬牙切齿:“推我?再推一个试试!”   “……”谭以星的俊脸上有一丝扭曲,“就推,我不但推了,我还要揍你!”   随着话音,一记左勾拳不偏不倚落到谢明江脸上。   “……”   谢明江登时火了,他本来也不是会讲什么绅士风度,长辈身份的人,几乎是咆哮起来,“好啊,看看今天谁揍谁?!”   说完,直朝谭以星扑去,把人重新按进水里。   两个人你来我往地在游泳池里开得不可开交,佐藤接完电话回来看到这一幕,瞠目结舌,赶忙围到水池边,跪下来叫道:“别打了!明江!阿星!” 第3章 谭以星   佐藤的话毫无作用,并不妨碍谢明江和谭以星在水里缠斗的难分难舍,互赏拳脚,最后愣是叫来几个人一起下水才把二人分开。   百惠正坐在客厅看电视吃糕点,听楼上有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循声望去,见谢明江半搭着条浴巾湿漉漉地就从上面下来了。   “这——”百惠差点把半块果子掉在裙子上,匆忙起身,“先生,你怎么弄成这样?”   谢明江打定了主意,去他妈的,就这种谭以星这种小孩,让自己管,做梦去吧。   他黑着脸走到百惠面前,发梢仍有水珠滴落:“拿上包,咱们现在回宾馆。”   百惠在跟着谢明江前,原照看过谭以星一段时间,此时好奇地向后张望:“阿星呢,不和咱们一起走吗?”   谢明江郁闷了,眉头拧在一起,喝道:“你选吧!有我没他,有他没我!”   百惠立马抬手抹一把嘴,从沙发和茶几之间两步跨出来。   谢明江从她手里扯过公事包,打算走人,这时佐藤也从楼上下来,还拿了一个充电式的电吹风,没电线,走到谢明江面前,赔笑道:“明江,你看看你,怎么这么大的脾气?跟个孩子还这么计较。”   说着便打开电吹风,热风在谢明江和百惠头顶强力吹送,把谢明江的头立竿见影地吹成了一个鸡窝。   谢明江挥开他,觉得自己的耐心已经所剩无几:“你偏架拉得挺好,围上来一伙人光制服我不制服他,他这样谁管得了,你另请高明吧!”   “哎呀,明江,他能有多重的手,再说你显得比较激动嘛!”佐藤点头哈腰,“你不要生气了,在我家洗个澡,然后我拿套我的衣服给你穿,另外,阿星还想给你赔礼道歉。”   谢明江想也不想:“我不听他赔礼道歉。”   佐藤隆可不管他是不是真的要听,朝楼上喊了一声,立刻出来两个身着黑西装的年轻人,三个人把谢明江架到了沙发上坐下。   “……”   “百惠,你好好照看明江,等阿星洗漱完毕我就把他叫过来。”   佐藤火急火燎地又跑走了,谢明江拽了一把紧贴皮肤的衣服,感到浑身发痒,只好站起来,无可奈何道:“浴室在哪儿?我要洗澡。叫佐藤把干净衣服准备好。”   谢明江洗完澡、换好衣服出来,谭以星和佐藤隆都已经坐在客厅里,偶尔交谈几句。   佐藤先发现他出来了,起身指着座位:“来,明江,坐。”   谢明江抬手捋着头发,面色不善地落了座。   佐藤隆循循善诱:“阿星,给谢叔叔认个错,快点。”   谭以星脸一偏:“切。”   佐藤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容,笑眼望向谢明江,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快点!”   谭以星翘着二郎腿,倒在沙发里,眼神掠过谢明江:“我为什么要给他认错?”   “父债子还,同理,他欠我爸的还我不是名正言顺吗?”   “阿星!”佐藤急了,“神宫寺先生和谢叔叔,跟你和谢叔叔是两回事,不要相提并论。”   “为什么不要相提并论?我爸给他钱是为了有朝一日我爸死了他就可以随便揍我?那还做什么好人好事,等着遭报应吧!”   “阿星!你越说越不像话了!”   佐藤倏地站起来,怒火中烧,但又不好发作。   谢明江坐在一旁,默默听了一会儿二人的争吵,片刻后道:“你俩继续吵吧,我走了,佐藤,你再不要联系我了,我后天的飞机,明天打算放百惠一天假,叫她去玩玩,另外我自己也想清净清净,以后有什么别的事,我尽量帮忙。”   不等佐藤回话,谢明江已经到了门口,他突然想起来,又道:“明天一早我托人把你的衣服洗好送回来。”   “明江,明——”佐藤隆的半句话被卡在关门声处,再没有发出来。   神宫寺的葬礼是非常时期,谭以星因此借宿在佐藤隆家中,平时有人暗中护送上下学。他也没有参加什么别的社团,一直隶属放课部,一到点就会马上回家,摊在沙发上看电视,或者猫在房里打游戏,要么就游泳泡澡,毫无正事。   佐藤站在房门口,看今天谭以星一回来就溜回自己房间,酝酿着想和他谈谈,于是敲敲门:“阿星。”   谭以星没应声。   佐藤又敲了两下,谭以星还是没反应,只得走进去,看谭以星正在书桌前面研读信件,远看粉嘟嘟的一团,上面贴纸贴得花里胡哨,明显是女生写来的情书。   谭以星默读着,长吁短叹。   佐藤到他身边,敲敲桌子:“阿星。”   “嗯?”谭以星这才意识到佐藤的存在,“怎么了?”   佐藤好奇:“又收到女同学的情书了?”   谭以星翻身从书包里又摸出几个折叠的极为精巧复杂的,费解道:“这几个怎么拆,搞不懂啊!”   “山下、藤原半个小时前打电话来,问你下课了没有,他们说要来和你谈一谈。”   “嗯。”谭以星把一颗桃心举到佐藤面前,“这种你会拆吗?五马分尸的不要。”   佐藤愣了愣,苦笑了一下:“不会。”   “哦。”谭以星又把头低下去。   “阿星,少爷,你听见我说话了吗?山下,藤原也都想和你谈一谈。”   “我听见了啊。不知道这种东西山下和藤原会不会拆,藤原手太笨了,我估计他不会。”   “……”佐藤在心里叹口气,默默退出门去。   不多时,山下聪和藤原秀一来了,山下打扮的西装革履,礼数周全地抿了一口茶,问道:“阿星呢?”   “在楼上房间。”   “做什么呢?”   藤原抢在佐藤前面回答山下:“总不可能是做作业,他的功课很差,基本上就是吊车尾。”   山下给了藤原一个白眼,藤原立马闭上嘴。   山下皱紧眉头:“听说他昨天和谢明江打架了?谁先动的手?”   佐藤踟躇了一会儿,艰难地迂回道:“他这会儿好像在看女生写给他的情书。”   山下的脸立刻垮下去,坐不住了,恨铁不成钢道:“阿星让大家给惯坏了,一点儿正型也没有。”   佐藤无奈道:“你去和他说吧,你在他面前还有一点威严。”   三人上了楼,鱼贯进入谭以星的卧室,谭以星正拿着小刀拆封一封水蓝色信件。藤原、佐藤、山下交换了一个忧虑的眼神,山下向前一步,率先开口:“少爷,一直在办神宫寺先生的事情,这几天都没有抽空来看你,你最近学习还顺利吗?”   谭以星放下小刀,仿佛认真思忖了片刻,说:“还可以。你们也辛苦了,最近不错吧?”   藤原有气,忍不住往前面站站,诚实道:“并不太好。”   “怎么了?”   “有人在冲绳劫了咱们一批货,当场还把我手下的三个人打死了。”   “报|警啊,这还用我教你吗?”   “我报了,然后呢,坐着等吗?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查个水落石出。”   “哦。”谭以星点点头,转而对着山下道,“山下,你会拆这种情书吗?我不想把它弄散架。”   “……”藤原气的青筋都起来了,“阿星!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这样下去,以后在外面随便谁都敢打咱们的主意了!”   谭以星终于把头转过来,看了藤原几秒钟,直到盯的藤原发毛,才很慢地说:“你要是这样说,那我也管不了。”   “……”   “我管不了,你知道的。”谭以星往椅背上一靠,摆出个舒服的姿势,抬手挨个指着藤原、佐藤、山下,“你,你,还有你,你们谁要是能接手这个摊子,我很愿意拱手让位,本来我也做不好,我没什么本事。”   三人神色都微妙地尴尬起来,吱唔着不说话。   谭以星用下巴朝山下拱了拱:“山下你睿智谨慎,果敢威严,我把我老爸的事业托付给你,你看怎么样?”   山下深鞠一躬:“少爷说笑了,我永远辅佐少爷。”   “佐藤你和蔼亲民,一呼百应,我相信你肯定能干好。”   佐藤深鞠一躬:“阿星,我没有非分之想。”   “藤原你人脉广泛,豪爽义气,你来?”   藤原撇撇嘴:“……”   “唉。”谭以星叹了一口气,“要是没什么事情,你们就回去吧,我也还有事。”   “少爷。”山下突然开了口,“听说昨天你和谢明江打架了,你先动得手?”   谭以星咂了一下嘴,给佐藤一记白眼,而后面向山下,认真道:“我摔倒了,他笑我,听说我爸给他钱他才发了财,我爸待他不薄吧?”   “怎么说呢,这中间有很多事情是你不知道的。”山下斟酌着措辞,“你要想想你妈妈,你不想见你妈妈吗?”   “想啊,但是看谢明江那个样子,他应该不会带我去找我妈。”   “不,他这点儿信用还是要讲的,如果他愿意带你回国,他就一定会在帮你找你妈妈这件事上全力以赴。”   “那好,你问问他是不是真的全力以赴,如果是,可以把他再叫来。我保证,他说什么我都不动手。”   “阿星——”山下很勉强地张口,“你把因果关系弄反了,现在必须得你先好好地给谢明江道歉,他才可能全力以赴的帮你找你妈妈。”   “……”   谭以星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容转瞬即逝,一直隐而不发脾气跟着上来了:“我给他道歉,凭什么?我一天东躲西藏的还不够,什么名分也没有,现在被人笑话了竟然需要我先认错,怎么,还嫌我活得不够窝囊吗?”   佐藤忙道:“阿星!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们是什么意思?”   “我们只是希望你能早点和你妈妈团聚。你妈妈一定也很想你。”佐藤贴着山下,毕恭毕敬地说,“另外也是处于对你个人安危的考虑,现在呆在日本太危险了,香港也不安全,毕竟你大哥就是在那边出了事,我们思前想后,觉得你现在回国去找你妈妈是最为妥当的。”   “哼!”谭以星干脆闭上眼睛,头偏到一边,不说话了。   “少爷,现在不是和谢明江意气用事的时候,我们靠他帮忙,对他客气一点儿是应该的。”山下趁机道,“明江我了解,他若答应下来,不会待你很差。况且你小时候是百惠看过一段时间的,她对你一定很好。”   “……”   “少爷,他们再不好,也不会比神宫寺太太和她那边的人更差,你也可以自由的做自己喜欢的事,你去到那边什么也不用担心,想什么时候出去玩,就什么时候出去玩。我们也会一直和你保持联络,如果你有什么不满,我们可以立即把你接回来。”   谭以星垂着眼睛想了好一会儿,勉为其难道:“那好吧。”   佐藤、山下、藤原均长出一口气,辞别谭以星,走到门口,藤原的脸立刻就黑了:“如果不是神宫寺的老婆比这小子更麻烦,我真不想管他了。”   山下笑了笑:“阿星贼着呢,你以为他对咱们那点算盘完全不清楚?所以这才哪儿到哪儿呢。” 第4章 共度夜晚   百惠是谢明江雇的佣人,最近几年一直跟在谢明江身边,她在日本已经没有什么亲戚,因此得了假期,也不去探亲,而是欢天喜地的出门去逛街。   谢明江哪儿也没去,窝在宾馆看电视。当然,与其说是看电视,不如说是疯狂蹂|躏遥控器,没有一个节目是他爱看的,每一个都极其无聊,当暮色|降临的时候,门铃打破了沉闷的噪音,突然响了。   谢明江裹紧身上的睡袍,以为是百惠,还在纳罕她回来的居然挺早,走到门口打开门却愣了愣——   “你们怎么来了?”   门外整齐地杵着四个人,山下和藤原中间夹着谭以星,佐藤手中拎了一只旅行箱。   谢明江的头忽然就大起来,要合上门,被山下一只手截住。   “山下,松手,不然夹断你手指头我可不负责。”   “别闹了,明江。”山下人很精瘦,单看人,看不出他有这么大的力气,门纹丝不动,过了一会儿,竟然还慢慢地打得更开。   谢明江的脸唰地黑了:“干什么?咱们不是说好了?我不管。”   山下偏过脸望着谭以星:“少爷来给你道歉了。”   谭以星双手插兜,吊儿郎当道:“那什么,对不起哈,谢明江。”   谢明江冷笑一声:“滚!”   “阿星!手从兜里掏出来,好好道歉!”藤原立马眉毛竖起,生气地喝道。   “好吧好吧。”谭以星拿出手,规矩地放在身体两侧,朝谢明江鞠了一躬,毫无灵魂地说,“谢叔叔,先动手是我的不对,算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计较了。你能原谅我吗?”   不能,谢明江面无表情地看看他,又看看山下,一语道破:“怎么个意思?所以我原谅他了,你们就把他扔给我了?”   山下摇摇头:“不要用扔这么难听的话,我们只是短期内把少爷托付给你。”   “……”   “先让我们进去,明江,这还在东京呢,先礼后兵你懂得,藤原这家伙很性急,做出什么以后没法儿后悔的事情就不好看了。”   几个男人坐在沙发上,分别叼了烟,一片烟雾缭绕里,山下率先开了口:“明江,我没有求过你吧?这次算我求你。”   谢明江把打火机摁得啪啪响,不作声。   佐藤的话风絮絮叨叨:“明江,你想想阿星的身份还有他将来按照遗嘱继承下来的庞大财产,让他面临内忧外患,他——”   “行了。”谢明江掐断他的话头,“一年,最多一年。”眼神扫过谭以星,谢明江干咳了两下,又补上一句,“找到他妈妈的话,交给他妈,找不到的话,一年后你们必须领走。”   藤原发出一个短促笑声,竖起三个手指头:“三年,明江,等阿星成人。”   谢明江:“他可说他是回国,他号称自己是中国人,中国十八岁就成人了。”   “三年。”   “三年,你不怕我虐待他吗?他是你们的少爷,不是我的,到了我这儿可没资格摆谱。一年,你们也别考虑了,行就行,不行就算。”   “冲动什么?”山下站起来走过去,拍拍他的肩,“一年就一年,我拍板了。他们两个没有不同意的。”   山下转过头:“少爷,一年可以吗?”   “我没有意见。”   “那就好。”   谢明江翘起腿,瞥了眼谭以星,哼道:“说得轻巧,你们不用给他办手续吗?我可不会花时间在这儿陪着他等。”   “不用,实际上阿星是香港籍,在日本只是有永久居留权,没有入籍,神宫寺太太以前一直极力阻止,现在看来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手续简单了很多。他还有返乡证,去内地上学完全没问题。”佐藤嘿嘿道,“明江你只需要改签香港,阿星从香港入境就可以回去,畅通无阻。”   “……”   藤原站起来,拉住谢明江的手:“阿星就托付给你了,明江,这个忙我们都会记在心上,以后有用的到我们的地方尽管说,我们不会含糊的。”   三个人从屋子中退出来,气氛略显沉闷,走出宾馆,外面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雨。藤原撑开伞,长出一口气:“解决了一个大问题,虽然还有一大堆问题。幸好把阿星交给谢明江了,不然就是两大堆问题。为了庆祝,我们去喝一杯吧!”   佐藤不置可否。   山下望了望天,道:“哦,我和你们不同路,我自己走了,咱们回头碰面。”   “不去送送阿星吗?以后再把他放到美国,基本上也没什么见面的机会。”   “送什么送,谢明江再反悔了,把他还给我们怎么办?”   谢明江的确很后悔,等佐藤、山下、藤原一消失,谭以星立刻在沙发上躺了个四仰八叉,自动自觉地拿起遥控器调了个自己喜欢的台,然后很投入地爆发出笑声,显得很开怀。   谢明江受不了他的反客为主,走到谭以星面前,挡住电视,把黑影完全投到谭以星脸上,阴沉着脸哼道——   “知道他们这叫什么吗?他们说的那么冠冕堂皇,其实就是把你扔了,不管你了。”   “哦。”谭以星笑不出来了,抬头望着他。   “所以你现在孤立无援,我可以说是你的监护人,千万在我跟前老实点儿。”谢明江从他手里抽走遥控器,头都没回,直接把电视关了,挤出一抹扭曲的笑容,显得十分阴森,“否则我一个不高兴再扔你一次,你真成弃儿了。”   “……”   谢明江看谭以星被他堵了个哑口无言,很得意地点点头,转身飘然回到自己的卧室上了床。   他刚进入浅眠,百惠回来了,进屋发现在客厅摊着的谭以星,很意外地惊呼一声。   谢明江被惊醒,忍无可忍地从床上翻起来:“把嘴闭上!”   百惠跑进来,不以为怵,脸上依旧春风满面:“先生,我没有吃晚饭,你吃了吗?”   “……”   “咱们去吃晚饭吧。”   谢明江终于开了口:“吃晚饭,你请吗?”   百惠的热情立刻熄灭大半,尴尬一笑。   谢明江的脸色并不好看,但还是拿起衣服:“出去吧,我换衣服。”   等他着装得当,三人坐电梯下楼来到餐厅,晚上人不多,谢明江挑了一个靠近窗边的位置,翻开菜单挑选。   服务生马上走过来:“三位晚上好,请问需要点什么?”   谢明江盯着菜单沉吟一会儿:“三份奶油蔬菜意面,三份罗宋汤,一个烟熏三文鱼沙拉,宵夜嘛,不要太复杂了。”   “好——”   服务生话音未落,谭以星利索地开口道:“我不要奶油蔬菜意面,有清蒸龙虾嘛?我要一份清蒸龙虾。”   “这……那再加?”   清蒸龙虾?想得美。谢明江不为所动:“给他一份奶油蔬菜意面。”   谭以星急道:“我没法吃奶油蔬菜意面,我要的是清蒸龙虾!”   谢明江容不得他挑三拣四,把西餐厅当成了自己家,桌子一拍:“在我这儿你只配吃奶油蔬菜意面!”   百惠有些坐不住了,小声道:“要不……先生,多少钱?我付他那一份好了,你给他要一个什么清蒸龙虾吧。”   谢明江的怒火攀上巅峰,直接把菜单掷过去:“你才赚几个钱,要得起吗,啊?!”   百惠拿起菜单,看到数字时白了白脸,很艰难地站起来说:“勉强吧,我上去取我的钱包。”   “坐下!”谢明江瞪圆了眼睛,匪夷所思地说,“看不出来,你闲钱还挺多,逛完街回来还有钱吃龙虾?!”   谢明江越说声音越大:“你搞清楚,羊毛出在羊身上,你的钱从哪儿来,还不是从我口袋里挣得?”   百惠终于有点儿反应了,小声道:“给我了,我怎么花可以自主决定。”   “说什么?大声点儿!再说一遍!”   “……”   “算了!”谭以星把百惠面前摊开的菜单拿过来,啪地一合,“奶油面就奶油面,还说是我的‘监护人’,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小气的’监护人’。”   谢明江的脸已经铁青:“我也没见过我这么烧包的大善人。”   清蒸龙虾没有端上来,谭以星显得兴致缺缺,把一根意面在叉子上绕圈,迟迟不肯送进嘴里。   “绕来绕去的,纺纱吗?”谢明江瞪他,“我刚刚给你说的白说了?赶紧吃,不吃打车滚回佐藤家去。”   “……”   谭以星张嘴要反驳,可还是把话吞回去,不情不愿地吃起意面。   意面吃完,别的他倒是很感兴趣,把罗宋汤喝的底朝天,最后将剩下的三文鱼沙拉也打折完毕。   他这一来胃口,谢明江就没心思吃下去,勉强吃了几口,回到屋里,谢明江拿出自己最后的一点儿好脾气,说:“我睡了,你们要看电视就看吧,声音不要开得太大。”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睡不着,没想到也昏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或许是因为在大号双人床上能够肆意翻滚,可滚着滚着,突然摸到旁边有一具温热的躯体。   谢明江立马醒了,翻身起来,打开灯,发现谭以星几乎呈大字状,不偏不倚躺在床的正中间,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被挤到了犄角旮旯里。   谢明江脑袋里唯一的一根弦绷断了,给了谭以星小腿一脚:“起来!”   谭以星张了张嘴,眼皮半耷拉着,似醒又迷:“干嘛啊?”   “谁让你睡我的床了?!”   谭以星的眼睛终于完全睁开:“可是这间套房就两张床。”   “外面不是有沙发么?你起来,睡沙发去!”   “凭什么?”看出谢明江不是开玩笑,是认真的,谭以星也坐起来:“这床这么大,又不是睡不下两个人。”   谢明江抬手往外面一指,虎着脸:“不凭什么,就凭这房钱是我付的,就凭你以后靠我养,出去。”   “我才不出去,要去你去,有床我为什么要睡沙发?”   谢明江口不择言道:“你不去睡沙发,当心我睡了你!”   “啊—— ?”谭以星愣住了,“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谢明江深吸一口气,做好了语不惊人誓不休的准备,“我是同性恋,你想清楚了。”   谭以星震惊着,把谢明江从脸盯到胸口,“那你是个男的就睡吗?”   谢明江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好的胃口,但还是硬着头皮说:“基本吧,你掂量,我话已经说在前头了,出了事儿算是你情我愿。”   谭以星转转眼珠,掀开被子,跳下床:“那我睡百惠那儿去。”   都不是孩子了,男女混睡成个什么样子,谢明江气得要吐血:“……你给我回来!” 第5章 中文挺好   这下谢明江意料之中地失眠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旁边的谭以星倒是睡得很香,等回归黑暗不久以后,他还偶尔冒两声呼噜。   谢明江顶着两个黑眼圈,心想:这小子真是自己命里的克星。神宫寺为什么不把他射墙上?莫竞航怎么早没找着他把他给毙了?他怎么就全须全尾的砸自己手里头了呢?   谢明江不止步于想,干脆一抬脚,把人给踹了下去。   谭以星迷糊着,咣当一声落在地毯上,突然一阵恶心涌上来,他蹭地一跃而起,冲出卧室,直奔洗手间:“呕——!”   这个过程只用了短短几秒钟,谢明江先是挂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等谭以星如离弦的箭一般蹿走之后,他才意识到是怎么回事。   谢明江不觉得有什么可笑了,挪到床边,脚踩在触感柔软厚实的羊毛地毯上,伸长脖子望向洗手间的一点灯光。   谭以星吐了个翻江倒海。   谢明江等了一会儿不见人影,拉好睡袍走出来,往洗手间方向而去。   “你是吃了多少?半天吐不完。”   谭以星趴在马桶边上,脸皱成一团:“我睡得好好的,你踹我干什么?”   谢明江倚在门框上,双手抱肩,觉得这个场面似曾相识,本来没好话,语气却也不自觉放柔和——   “你要是少吃点儿,至于这么不禁踹吗?”   “刚才那个奶油意面里肯定有紫苏,我吃紫苏就容易吐,再让你一踹……算了,我懒得理你。”   谭以星吐完了,摁下抽水马桶,转身洗脸漱口,再不说话,谢明江也不自讨没趣,转身走了。   谭以星洗完脸,心眼动了动,想到个主意,于是掬了一大把凉水,小步追到谢明江背后,哗啦一下全部泼到谢明江的脖子里,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蹿到谢明江前面没了影。   谢明江的后背马上湿了一大坨,顿时炸锅,吼道:“喂!欠揍是不是!?”   谭以星嗖地溜上床,把被子卷了卷,咕噜噜滚到床左边,满意地打了个口哨,闭上眼睛。   谢明江长腿几步迈过来,看谭以星已经像个卷的规整的寿司,一动不动。   不动手是不行了,谢明江胳膊挥起,真想在那巴掌大的脸上来两下,打扁谭以星的鼻子,估计他那个脸皮厚度应该也感觉不到疼。   可看月光里谭以星小脸惨白,谢明江抡圆了的膀子又重新放下来。   谢明江憋着一股气,往床边一坐,对着空气道,“把你这个爱偷袭的毛病改改!凡事能不能光明正大正面来,你还算是个男人吗?”   谭以星应该不算是个男人,因为他没吭声,只是把那卷好的寿司不着痕迹地往旁边又滚了滚,给他让出一块还算宽敞的地方。   谢明江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脱掉没法穿的真丝睡袍,裸了九分,钻进自己的被窝里睡了。   几近凌晨四点,谢明江才睡着,飞机是早上十点,提前两小时就可以托运行李,百惠七点就来敲门:“先生,先生!”   里面无人应声。   百惠把敲门改成高频率擂门:“起床了!!先生!!”   过了两秒,门终于打开,谢明江只穿着一条内裤,眼窝发青:“你鬼叫什么?”   百惠脸唰地红了,又白了:“先生,你的睡袍呢?呃,阿星他昨天晚上没有——”   谭以星也醒了,揉着眼睛走到门口。   百惠看他睡衣穿着整齐,动作敏捷,长出一口气,拉住谭以星的手:“阿星,快点收拾了,咱们到机场得花一个小时。”   谭以星抓紧时间抱怨到:“昨晚睡得太不好了,基本没有睡着,我认床!”   “……”谢明江强忍着才没有发出声音。   百惠很配合地一脸心疼:“怎么会这样?先生的床应该很舒服的。阿星再坚持一下,你到了飞机上可以试试,看能不能睡着。”   好一个主仆情深的画面。   谢明江冷眼观看片刻,拨开他俩,从中间横穿过去,走进洗手间。   一番洗漱后,下楼简单吃了早餐,佐藤已经派车来送他们,八点五十分到达机场,九点办理完取票托运安检,谢明江坐在VIP候机室里读报纸、喝咖啡。   他先是翻到经济版浏览,读着读着,感觉身边的人慢慢倾斜过来。   谢明江别过头,“干嘛?你也要看?”   谭以星坐在他旁边,堆起一抹假笑:“不,太高深了,我看不懂。”   文盲。谢明江心里刻薄地批评,在报纸中翻找了片刻,抽出几页:“娱乐版,拿去看吧,别凑得这么近,我头疼!”   谭以星立刻喜笑颜开地接过报纸,扫了一眼大标题,深感震惊加惋惜:“啊,山田美子同时劈腿三个男人!”   谢明江忍不住问了一句:“山田美子是你偶像?”   “不,而是这新闻我上周就在同学的娱乐杂志那里看过了,报纸怎么才登?”   谢明江头嗡嗡作响,放下报纸:“百惠呢?”   谭以星伸手,给谢明江指了个地方。   谢明江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十米开外,百惠在自助区取东西。   “我想吃铁板烧、乌冬面和冰激凌,她帮我去拿了。哦,对了,我忘记问你想吃什么?”   谢明江听的胃都抽搐起来:“不了,我没有胃口。”   谢明江换了个姿势,报纸也没心情看了,从包里拿出kindle放在膝头,打算结束这段无聊的对话,可谭以星是个不会读空气的,哗啦啦放下手中的报纸,又绕到他前面。   谢明江把腿偏过一点:“让开,你挡光了。”   谭以星非要把脸凑到kindle跟前:“中文的?我也懂中文。”   谢明江真是不想理他。   谭以星自顾自地打开话匣子:“真的,佐藤给我请了中文家教老师,我主动要求的,我得懂点普通话,以后见了我妈不至于语言不通。”   谢明江抬头白他一眼,心想:可惜你妈不在世了,就算她活着,搞不好也不懂普通话,只会说粤语。   “我中文水平好着呢。信不信,你找一段我给你读一读。”   我信不信的重要吗?   但是……算了,姑且陪他玩一会儿吧。   谢明江散发了一点爱心,随便找了本旅游杂志,挑了篇短小简单的,把kindle推过去:“来,用中文读一读。”   谭以星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一目十行扫了遍,然后很自信地大声道:“九月,这里的风景美极了。”   说中文的他,听上去比说日语时小了好几岁,说出了一种港台初中生风范,读完一句,还停下来,以期待的眼神望着谢明江,一副求表扬的样子。   谢明江点个头:“嗯,继续。”   谭以星清清嗓子:“从这里鸟敢,是一望无际的草原,远处还……什么约?可以——”   鸟敢……谢明江眉头皱了皱,也懒得纠正了,只问:“慢点,什么约?”   “呃。”谭以星脸颊微红,把kindle举得高一点,越读声音越小,“急约?还可以……什么见阿尔,呃阿尔比斯山的影子。”   “……”   谢明江一把把kindle抢过来,瞄了一眼,只见上面写着:“从这里鸟瞰,是一望无际的草原,远处还隐约可以窥见阿尔卑斯山的影子。”   谭以星不确定地冲谢明江又笑了一下:“唉,这是本地理书啊,太专业了。”   “哼!”   谢明江气的偏过脸,再也不说一句话。   谭以星憋红脸,讪讪地摸摸鼻梁,重新在旁边坐下,幸好百惠及时回来,打破了尴尬的局面。   他一声不响地赶紧吃东西,谢明江听他把乌冬面吸的哧溜作响,脸越来越沉,站起来到走别处去。   百惠看谢明江走远了,低声对谭以星道:“昨晚一切都好吧?”   谭以星边吃冰激凌边想,想起一件事来:“谢明江是同性恋?他喜欢男人?”   百惠大惊:“你怎么知道?我本来以为先生只喜欢女的,不过他前段时间……”   “前段时间?”   百惠说了一半,不说了,摇摇头:“没什么,和你没有关系。阿星,你放心,先生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毕竟你太小了。”   “他睡我?”谭以星指着自己,挑挑眉毛,“我借他三个胆儿。”   整趟行程,谢明江读书睡觉,吃饭看电影,始终拒绝和百惠、谭以星交流,等回到家,他觉得自己已经在这趟行程中被折磨地散了架,一言不发地拿了套干净衣服躲进浴室,打算泡个澡。   谢明江倒了点洗发水揉揉脑袋,半躺在浴池里盯着电视昏睡,心里越想越来气:其实神宫寺的葬礼自己完全可以不去,倒底是哪根筋搭错,让自己放着好好的家不待,跑去惹这一通麻烦呢?   糟糕的是,他马上就想起来是为了什么,这令他更添几分不快,把自己完全埋进水里。   近一个小时,谢明江出来了,百惠正在厨房准备烧晚饭,而谭以星则坐在餐桌旁边玩手机。   谢明江喝了半杯凉水,平和心情,百惠探出头来问:“先生,我先把阿星的行李放在衣帽间了,可以吗?”   “嗯。”谢明江嘴都懒得张,从嗓子里发出一声。   “不过,阿星晚上要怎么睡?”   谢明江有套别墅在江边半山,周围几间高校,环境非常好,但离工作的地方太远,平时他基本不去住,只是住在离公司较近的这间复式楼房里,房是四室两厅,一间自己住,一间百惠住,一间做书房,一间是衣帽间。   谢明江眼睛在客厅转了一圈:“沙发或者地铺,随他挑。”   “我不睡沙发,也不睡地铺。”谭以星立马站起来,走到谢明江面前,“我可以和你凑合凑合睡一间,反正你的床那么大。”   睡他的床还睡上瘾了?岂有此理。   “不睡就滚!”谢明江拨开他,去到客厅沙发上一坐,“我不是佐藤、山下、藤原,由着你来。”   “……”   “先生,让阿星睡沙发或者地板,恐怕……”   “做你的饭去,再多说一个字,你也和他一起滚。”谢明江打开电视,拧起眉头看着屏幕。   “你也太过分了吧!”   谭以星深吸一口气,撸起袖子向客厅走,被百惠一把拉住,朝他使眼色。   谢明江充耳不闻,调到新闻频道,了解起国际局势。 第6章 劝饭   谢明江轻巧的“无视”把谭以星彻底激怒,挣脱百惠的手,几步腾腾腾走到谢明江面前:“谢明江,佐藤山下他们没有给你一笔管我的钱吗?”   “干嘛?”   “我申请支出。”谭以星激动道。   “理由。”   “买床!我总得有个花钱的自由吧,要是连张床都没得睡,那还有什么是我能干的,这和他们跟我说的不一样。”   谢明江终于抬起眼皮:“他们跟你怎么说的?”   谭以星伸开胳膊在半空比划了下:“他们说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可以随心所欲!”   “……”   日本都呆不下去了,还想在别处耍少爷威风?这世界上就没有那么便宜的事儿!   谢明江板着一张脸,还就在床的问题上和他计较上了——   “他们还没给到账,你已经迫不及待想着花?你现在吃住行花的还都是我的钱。所以——”   他深吸口气:“所以随心所欲你就别想了,以后我叫你往东,你就不能往西,目前没你的床,什么时候佐藤的钱到账,什么时候再说。”   谭以星顾不上生气,“啊”了一声,苦着脸:“那我得等多久?”   “那得看你在佐藤他们心目中的地位。”谢明江故意上下扫了眼谭以星,嘴角一勾,挖苦道,“不过我看你吧,应该是没什么地位。”   “……”谭以星出乎意料地没反驳,在旁边猫身坐下,世界获得了片刻清净。   百惠最近研习中餐,花一个多小时弄饭,谢明江自动主位就座,端起瓷碗,仔细品尝泰国香米。   谭以星也上桌,新奇地用筷子挨个在菜上戳来戳去。   谢明江没好气道:“不吃能不戳么?”   谭以星不理他,指着谢明江刚刚夹过的一碟问百惠:“这绿的是什么?”   “西葫芦。”百惠极力推荐,“西葫芦炒蛋很好吃的。”   谭以星叨了一口,放进嘴里,嚼了嚼,鼻子立刻皱起,抓过一张纸巾吐掉。   “这什么味道?太奇怪了!”   谢明江目睹吃了吐的全过程,倒尽胃口,放下碗筷:“你让不让人吃饭了还?”   谭以星又夹起一点鱼香茄子小心翼翼尝了尝,味道不错,干脆狠狠来了一筷子,就着米饭满满塞了一嘴,含糊道:“你吃啊,我又没不让你吃。”   隐约有几粒米飞出,不知道喷到哪里,谢明江气的干脆离席了。   百惠皱着眉:“阿星,你又惹先生生气了。”   谭以星抹抹嘴,往客厅沙发上望一眼:“我吃个饭也惹他生气,那要我怎么样才能不惹他生气,饿死吗?”   百惠摇头:“我看你是故意气先生,神宫寺先生向来讲究礼数,肯定会叫山下先生严格要求你的吃饭礼仪。”   谭以星意味不明地笑笑,没吭声。   百惠叹了口气,拿起谢明江的碗,又把每样菜夹一些,端碗来到客厅,放在谢明江面前的茶几上。   “先生,吃饭吧,别生气了。”   谢明江熟视无睹,拿出一根烟点上。   百惠别过头,怒道:“阿星!”   谭以星终于站起来,走到谢明江面前:“行了行了,吃吧,火气太大对肝脏不好。”   谢明江吐出两个烟圈。   谭以星端起碗,拿过筷子:“你总不会是要别人喂你才肯吃吧?来,张嘴——”   “谭以星!”谢明江一把挥开他的手,怒目圆睁,声音都气得变了调,“你纯粹恶心我,是不是?!”   他倏地站起来,由于身材高挑,气势立马压了谭以星半截,眼神简直要杀人,连百惠都吓得后退几步。   谭以星不得不抬头看他,耸耸肩,丝毫没有害怕的样子,无奈道——   “你看,我好好地来劝你,你反而要骂我。   谢明江抄起旁边的靠垫,威胁地在谭以星头上挥过:“我不但要骂你,我他妈想抽你!我——”   正说着,手机响了,谢明江不耐烦地接起,直接吼道:“谁!”   对面怔愣,一会儿传出和蔼可亲的笑声:“明江,又跟谁生气呢?”   来电话的是方端,约他七点半在和荣斋吃涮羊肉。   挂了电话,谢明江盯着谭以星看两秒,冷笑道:“算你小子命大,一个电话救了你,不然我抽得你张不开嘴!”   说完,就手把抱枕一扔,绕过沙发,揪起外套消失在门口。   和荣斋晚上生意正好,谢明江进了热火朝天的店面,来到包间,对方端点个头:“来多久了?”   “不久,随便点了菜,你看看,有没有什么你想添的。”   “不看了。”谢明江朝服务员摆摆手,落座,端起碧螺春,一口气喝掉大半杯。   方端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会儿谢明江,等服务员出门,才说——   “怎么,去东京去得不开心?”   谢明江很有倾诉欲,就是不知道如何起这个话头,只能闭嘴沉默。   方端见状,挑了挑眉,不问了,玩起手机。   服务员进来上菜,谢明江终于有了点食欲,打起精神涮肉。   他涮着涮着,余光撇见方端盯着手机在笑,忍不住道:“盯着手机有什么可笑的,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方端立马抬头,没有驳斥他,而是说:“不可以吗?”   这就八九不离十,板上钉钉的意思。   谢明江静默了会,突然直接道:“只是谈着,还是上手了?”   方端光笑,不吭声。   谢明江懂了:“也对,男人谈恋爱没有干谈不睡的,什么时候领出来看看。”   方端想也不想:“他不行,他非黑即白的,生活的太简单了。”   “看不出来,你对简单生活还挺有向往。”   方端笑笑:“你不也是吗?喜欢纯的,是吧。”   眼见绕到谢明江不想提的那个话题,不想提的那个人,谢明江立马低头认真剥糖蒜。   方端幽幽道:“你想开了没有?”   “想开不想开的,这个问题还有意义吗?”   “对周卓而言是没什么意义,对你而言,那意义还是挺大的。”方端耐心地往锅里下菜。   谢明江不吭声。   “看来你是没想开。都快一年了,他应该已经忘了,你还没忘掉。”   谢明江拿纸巾擦了擦手,烦躁地说:“去东京又不是转了圈奈何桥,你叫我怎么一下子忘得一干二净?”   眼看要谈崩,方端很迂回地说:“要不让廖铮跟你介绍一个,他认识的人很多。”   “我现在没那个心思。”谢明江呷口茶,“一个谭以星就够我受的了。”   方端抓住了话头:“谭以星是谁?”   谢明江想起谭以星余火就蹭蹭蹭地望脑门上蹿,憋着气道:“谁知道他是谁,爱谁谁!”   “……”方端无语地望了他一下,低头吃菜。   “你知道莫竞航和莫竞骁吗?”谢明江气够了,突然道。   方端头也不抬:“知道。一度在香港声名大振,是中环的商界双子星。”   谢明江面无表情地说:“当年他俩因为一批货和日本籍商人……”   方端放下筷子,皱起眉,“你是在说千田株式会社,神宫寺一郎的儿子?”   谢明江点点头,“你知道神宫寺?那就简单多了,神宫寺死了,我去参加他的葬礼,谭以星是他的私生子。”   方端抿着嘴,半天才说:“原来传言都是真的,我以为这只是神宫寺一郎反扑莫竞航找的一个藉口。神宫寺在会社里有很多股份,他这一出事,谭以星岂不是很麻烦?”   谢明江点点头:“神宫寺的老婆不想给他一分钱,还可能对他动手,不然他也不用从东京跑出来。”   方端摇摇头:“这可是个特别烫手的山芋,抱不好,引火烧身。”   “那都是既定事实了,不说也罢。”谢明江漠然地盯着咕嘟冒泡的铜锅,“问题是我就没见过这么烦人的人。”   方端心算一下,安抚他:“十六七岁的小孩儿,烦点儿也是正常的,况且他刚没了父亲,从小又娇生惯养。”   谢明江垂着头,无语。   方端不能感同身受,所以说得这么举重若轻。   方端语重心长道:“既然他现在归你管了,你就把他往好管,不然他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走上歪路也说不定。”   谢明江像听见一个非常好笑的笑话,嗤笑道:“不管是从先天基因,还是从后天环境,他早该走歪了,和我有个狗屁关系。”   方端愣了愣,也笑了。   两人都开了车,所以没要酒,吃完饭出来时都还十分清醒。   谢明江双手揣在风衣兜里,望着方端的背影,提议道:“走吧,再去哪儿玩一玩,你要嫌咱俩无聊,还可以叫上廖铮。”   方端摇头:“不了,有人还在家里等我。”   “……”   方端故意刺儿他:“回家吧,也有人在家里等你。”   谢明江在寒风中冷笑:“你拿我寻开心,是吗?”   “不是,我只是叫你不要逃避问题。”   方端打开车门:“不早了,十点了,我先走一步。”   谢明江朝他挥挥手,他就开车毫无留恋地绝尘而去。   十点早什么早?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以前他们玩到两三点更是常有的事。   谢明江开着车在A市的街头乱逛,如此郁闷地想着。这个时候最好就是去江边吹吹风,但不知道怎么地,车子东绕西拐,来到了F大南门前面的一块空地。   “……”   谢明江为自己的潜意识深感焦虑,但依然熄了火,点起烟,坐在黑暗中发呆。 第7章 这件合适   感情问题怎么能被划分到问题的领域呢?问题往往伴随思考,像感情这种没有逻辑可言的东西,思考就显得无的放矢。   谢明江觉得自己真是被爱情冲昏了头,爱情是一面凹凸镜,把他可以说是照得面目全非了。   就比如这个时分,坐在这个地方,盲目地等待,其实他有谁可能等,又等什么呢?   他等了,周卓就会出来和他巧遇吗?   当然不会,F大有门禁,十一点宿舍关门,没人会出来配合他的旖思。   哦,也许还有一种可能,周卓会出来,因为南门通往繁华的街市,那他不是去见陆杉,就是和陆杉一起出去,因为他们现在已经在同居,也许周卓早就不回宿舍了。   谢明江想想就气得要吐血,觉得很没意思,可越觉得没意思越忍不住思索。   他要貌有貌,要钱有钱,要势也有那么一点势。   如果比陆杉早点遇到周卓,如果像陆杉那样展开温柔的攻势,会不会结果就不一样了?   谢明江放任自己在几根烟的时间里胡思乱想了会儿,看时间过了十二点,终于开车回家。   屋里十分安静,漆黑一片,谢明江借月光看了眼缩在沙发上的谭以星,显然不冷,还骑在被子上,睡得十分香甜。   就这样的人还有脸说自己认床。   “……”   谢明江疲倦地上楼,边走边拉松领带,次第解开衬衫纽扣,解到第三颗,愣住了。   又折返下来,走到沙发跟前人,盯着谭以星看几秒,唰地掀开被子。   谭以星马上感觉到冷,缩成团,头埋到胸前,脸在枕头上蹭蹭。   谢明江揪住他的一点袖子,熟悉的触感令谢明江怒火中烧:“起来!”   谭以星窝着没动。   谢明江二话不说直接把人拽起来,然后打开灯,客厅里光明一片,亮得刺眼。   谭以星用手半遮眼睛:“又干嘛?”   谢明江黑着脸,指着谭以星身上的居家服:“这衣服你从哪里翻出来的?”   “你衣柜啊。”   谢明江竭力压抑,表情都快扭曲了:“你翻我衣柜?”   谭以星没有嗅到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坦然道:“翻来翻去,就这件合适。”   “……”谢明江走到谭以星面前,把他推倒在沙发上,揪住衣服往两边扯,咬牙切齿,“脱下来!”   他劲儿太大,衣服的扣子瞬间崩掉两颗,露出谭以星白的晃眼的胸膛。   谭以星急了,万分诧异地扭动着:“干什么?”   袖子呲啦一声,从肩膀处破了,谢明江气红了眼,又揪住裤子,拽得太急,拽到谭以星的内裤,谭以星猝不及防地全裸在谢明江的面前。   谭以星一脚蹬在谢明江的小腿上,迅速翻身起来,吼道:“你有病吗?脱就脱,好好说一声行不行?!”   说完,捞过被子迅速缩在里面。   谢明江小腿很疼,气得把茶几上的东西全部扫到地板上。   深夜这动静极大,惊醒了百惠,在二楼一看大事不妙,跑下来拉架。   “先生,又怎么了嘛?”   谢明江压抑怒气,指着地:“你自己看。”   百惠看到地上的衣服,不知道这衣服在原来的别墅里挂得好好的,什么时候又被谢明江偷偷拿了来。   她吓了一跳,小声嗫嚅:“佐藤先生带的太薄,我想你的房间应该有新的,让他自己找,他也是无意——”   谢明江瞪她一眼,拨开她,消沉道:“行了,你俩过去吧!”   百惠还想解释,谢明江已经迅速捡起地上的衣服,拿上车钥匙,夺门而去。   门咚地合上,客厅里立刻显得异常安静,百惠头疼地抚额,跌坐在谭以星脚边的沙发上。   谭以星尴尬地缩在被子里,轻声道:“他又抽的什么疯?”   百惠低着头:“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你自己到先生房里找衣服。”   谭以星没听懂,又问:“那衣服怎么了,有什么特别的?”   “这是先生给别人买的,不是他自己的。”   “给谁?”   “他喜欢的人。”   谭以星这下立马懂了,五官挤在一起,同情道:“谁这么倒霉,让谢明江喜欢上了。”   百惠投来幽怨的目光,可还是解释道:“不过他现在已经走了。”   “为什么要走?”   “因为他不喜欢先生。”   办公室里,谢明江双手叠着下巴,在灯下盯着那团柔软衣料出神。   他想把它补好,可一来这个点钟已经没店卖针线,二来他也做不来那些活。   不过补好又有什么用呢?   虽然谢明江很不想承认,但这衣服的确就跟他和周卓的感情一样,早已经破裂了,不,或许还不如这件衣服,是从来就没有完满过。   见到周卓的那天,差不多也就是一年前的这个时候,在一个叫暗流的酒吧,谢明江本来只是去和别人喝酒,后来手下的人在酒吧走廊里和人起了争执,正好被他撞见,他认识了周卓。   不看周卓的长相,只谈穿着和身量,周卓是一点儿也不起眼的。   直到看见那双灰扑扑的眼睛,一下子就俘获了谢明江的心。   谢明江把脸埋进衣服里,想闻闻上面干净冰冷的洗衣液味道,不过不知是灯光烤的还是被外人穿过了,洗衣粉味道依旧,却带些温度。   这温度让谢明江恐慌,觉得这个已经不是周卓的味道,他只得把脸抬起来,把衣服轻轻推到一边。   百惠一大早就跑去商场,买了张折叠床,又去无印良品重新给谭以星买了居家服、拖鞋,回到家正好中午。进屋把昨晚褒的老鸭汤放到火上,她走到在看电视的谭以星面前:   “阿星,我买了新的睡衣拖鞋给你,另外,折叠床下午会配送到家。”   “支哪儿啊?”谭以星回头望了一眼四周。   “楼梯下面地方不算小,床支起来不用每天收,晚上先生若回来迟也不担心被他看到。”   “楼梯下面?听起来我好像借宿姨妈家悲惨的哈利波特。”   百惠没听懂他的意思,只当他不愿意:“没事,你睡我的房间,我睡折叠床。”   谭以星立刻摆手:“不好,谢明江是间歇性神经病,你这么做,他回来看见了肯定发病!”   “没关系,我劝他。”   “不用,你是女人,睡在外面换衣服什么的都不方便,再说那个房间本来就是你的。我就无所谓,反正谢明江连我的裸体都看过。”   “……”   “所以还是我睡外面吧。”谭以星的目光落在百惠提的纸袋上,马上转移话题,“你说这是给我买的吗?我看看。”说着拆开纸袋:“唔,这个配色不错,挺衬肤色的。”   他拿在身上比划:“好看吗?”   百惠叹口气:“阿星,先生脾气差了点,你不要太放在心上。”   “放心,我不和病人计较。”   百惠依然愁容不展:“他原来脾气也没有这么坏,也许是因为感情问题——”   “又来了。”谭以星打断她,“精神病好端端地当什么情圣,一个人神经着不好吗?非要拉别人来陪他神经。他这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你别一口一个精神病,在先生面前说溜嘴了,他要揍你的!”百惠挨着谭以星坐下,有些嗤之以鼻,护起谢明江,“再说你谈过恋爱吗?那感情来了,不是能人为控制的。”   “没谈过。”   “所以说你还不懂。”   谭以星拿着衣服站起来,笑了一下:“我不懂?我看是你们不懂吧。”   下午支好床,百惠正在思索晚饭怎么做,给谢明江打不打电话,谢明江就回来了。   百惠喜出望外地跑上楼,满脸堆笑走到谢明江面前:“先生回来了,我们晚上吃——”   谢明江直接就把她关在了浴室外面。   百惠结结实实吃了个闭门羹,一瞬间脸涨得通红,撇撇嘴又跑下来,跑到楼梯底下谭以星的床铺上坐下,很不安地说:“咱们这回闯了大祸,先生去洗澡了,连理都不理我。”   “……”   百惠急道:“阿星,别玩手机啦!”   谭以星头都不抬:“多大点儿事,关掉他水阀,马上理你。”   “你真是哦。”百惠低头,咬着嘴唇。   谭以星听不到她声音,抬起眼皮瞧她一眼,叹口气,收了手机站起来。   “去哪儿?”   “你的潜台词不就是让我跟他说去?”   百惠忙抓住他的胳膊:“你不要添乱了,你只会越帮越忙!”   两人说了不一会儿话,楼上传来开门声,百惠立马站起来,端了一杯热茶,咚咚咚跑上楼,双手捧着茶杯到谢明江面前:“先生,喝茶。”   谢明江裹着浴袍出来,盯住她看了两眼,面无表情地绕过她,到屋里去了。   再出来,他又是穿戴整齐,手里多了一个大包,匆匆下楼,很快走掉。 第8章 大发慈悲   幸好最近刚拿下一个公司软件开发的标,所以谢明江这段时间并不清闲,还有些后续问题需要开会做紧急讨论,否则他确实不知道怎么应付。一连在办公室附近的酒店住了五天,谢明江有些吃不消。   他想,那是自己的家,只有自己让那两个米虫不痛快的份,绝没有他们让自己糟心的理。于是周三早上,谢明江退了房,开车到城郊吃了顿安静的早茶,终于鼓起一家之主的底气回家了。   打开门,百惠像个宠物似的应声跑来,脸上又有笑又有愧,小心翼翼道:“先生回来了?在家吃中饭吗?”   谢明江无法展开一抹笑,只能僵硬着脸,很矜持地说:“今天不用回公司了,可以好好休息休息。”   “真的呀?”百惠高兴地手足无措,“那我要,我要……准备点刺身才行。家里的不够新鲜了,我去海鲜市场买。”   谢明江喜欢生食,她很知道。   两人对几天前的风波,几天来的冷战心照不宣,谁都没有提起。   谢明江“嗯”了一声,把衣服搭在衣架上,只是经过客厅,连谭以星看都不看,径自上楼。   谢明江先是简单冲了个热水澡,然后就进了卧室打算睡个回笼觉,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打开柜门取睡衣时,他微微怔愣。   谢明江转身出房门,走到楼梯口,对着下面喊一声:“百惠,你上来。”   百惠经过看电视的谭以星,小跑上楼,很惶恐地说:“怎么了,先生?”   谢明江把她引到敞开的衣柜前面,拿出挂着周卓衣服的衣架:“这你缝的?”   百惠一头雾水:“我没有啊,你那天拿回来之后,我不敢随便动,只是封进密封袋放在柜子里了。”   “……”   既然不是百惠,答案就是明摆着的。百惠仔细想从面无表情的谢明江脸上观察出点什么,紧张道:“先生,阿星他是一番好意,你千万不要生气。”   谢明江把衣服收进衣柜,丝毫没有领情的意思,反而板着脸:“以后他再进我的房间,我惟你是问。”   百惠点头如捣蒜。   谢明江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现在晚上都睡哪儿?”   “在楼梯下面支了床。”百惠低头看自己的手,很小声说,“我给他买的折叠床,才几百块钱,不贵的。”   她又说:“先生,把床给他支到衣帽间吧,那个底下有点黑,他还喜欢窝在床上看手机,晚上太费眼睛了。”   谢明江点点头:“费眼睛就早点睡觉。你把他手机收了不就得了?”   “……”   谢明江把无语的百惠推出门外:“支到衣帽间?美得他!毛手毛脚的,万一摔坏一块我的表,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百惠再不敢吭半句声,十点半五,准时出发买菜去了。   谢明江许久不粘家里的床,睡的意外得很不错,近十一点才起床,有点不知今夕是何夕,走到楼道里抻个懒腰,突然意识到家里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   谢明江向楼下望去,谭以星不知为何也突然站起来,二人隔着楼梯,颇为遥远地对上了视线。   谢明江:“……”   谭以星仰着脖子,仿佛忘了那天晚上是谁把他扒了个全裸:“睡衣看到了吗?我洗过也缝过了,怎么样?我的缝纫手艺还可以吧?”   不过这也不奇怪,上次谢明江就看出来了,他不是个爱生隔夜气的人,心大的可以,当然,也有可能是单纯的记性不好。   谢明江低垂眼皮,若有所思:“我让你补了吗?”   谭以星也没有不高兴,嘴角一斜,自说自话道:“你看你,说一句谢谢又不会死人。”   “不需要了。”   “……”   “因为已经破了,补不补都一样。”谢明江说完,顿时感觉心灰意冷,拉开旁边的书房门,进去上网去了。   留谭以星一人站在原地费解。   “补不补怎么能一样呢,补了不就不破了吗?”他没有往深想,马上就得出个结论,“谢明江不但是间歇性精神病,他的逻辑还很成问题。”   百惠买了点新鲜的鲭鱼,拿回来做刺身,午饭谢明江上了桌,果然对它偏爱有加。日料是分食,没有谭以星扫谢明江兴的可能,他吃得心满意足,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下午谢明江抱着电脑窝在床上看了个电影,又拿出闲情逸致翻了两下书,晚上有人叫他吃饭,不是什么重要场合,他懒得到楼下再去专门搭配,打开衣柜,决定随便换件衬衫,手指顺衣架挨个抚过,在那件睡衣上停下来。   谢明江瞧那几颗崩掉的扣子钉得结结实实,又把肩部接缝处仔细看了一遍,发现谭以星所言非虚,针脚细密,还懂锁边,可以说是缝得很像模像样,用大拇指搓两下,不会虚开线,也不是一道棱。凑近闻闻,是清爽冰凉的气息。   “……”   谢明江把衣服挂回去,拿出衬衣、配套的领带。   领带夹和袖钉全部收在衣帽间里,谢明江只得下来找,路过楼梯和沙发中间的空地时,看谭以星正窝在他床上玩手机。   “哈哈!”谭以星不知道在玩什么,高兴地得意忘形,脸上有一层屏幕镀上的淡淡的银,谢明江才发现原来这块地方这么不够亮。   “怎么了?”谭以星发现了他的目光,马上不笑了,半个身子前倾,一副等着听他说话的样子。   谢明江不言语,内心难得的有一丝尴尬,所幸百惠发现他下来了,从厨房跑出来:“先生。”   谢明江干咳两声:“我今天穿灰色西装,找配这个领带的领带夹,袖钉。”   “知道了。”百惠马上走进衣帽间。   谢明江跟进去,打开放表和墨镜的抽屉,状似无意地说:“把那小子的床支到这来也可以,但是给他说清楚,别动我东西,否则有他好果子吃。”   “啊?”百惠难以置信地偏头看着谢明江。   “好话不说第二遍。”谢明江换上表,抓过百惠手里的领带夹和袖钉,“晚饭我不在家吃了,你俩随便吧。”   谢明江前脚出门,后脚百惠就把谭以星鼓捣起来,手舞足蹈道:“阿星!先生说让你睡在衣帽间。”   谭以星还来不及发表意见,百惠就抓着他打开衣帽间的门和灯。   谢明江的衣帽间不算小,特别是只有柜子,连穿衣镜都嵌在柜门里面,显得格外简单整洁,还有窗户通风,本来也是卧室规格,只是被他装置成衣帽间。放张谭以星的折叠床绰绰有余。   百惠把贴墙的柜子底下的暗门扳上去,兴致高昂地向谭以星介绍:“看,还有插线板,你可以给手机充电,可方便了。”   谭以星随便拉开一个抽屉,看到那整齐排列的墨镜:“他需要这么多眼镜吗?戴得过来吗他?”   “阿星,别乱动。”百惠的脸一下严肃起来,“他说了你不乱动才能睡这里,不然我不好和他交代。”   谭以星合上抽屉,双手装进兜里,望望天:“最近我学了一个中文的网络词汇,叫装逼,突然觉得好适合谢明江。”   百惠没听懂:“走吧,我们去搬床。”   谭以星叹了口气:“不用了,你去弄饭吧,我自己来。”   谭以星把折叠床搬进衣帽间,在上面滚了两圈后终于找到点感觉,越想越高兴,觉得谢明江有的时候还不是那么不可理喻,又觉得他求而不得所以郁郁寡欢,自己不和他计较是很正确的。只是他应该懂点爱情的道理,也不用懂得太多,起码知道爱情那得是你情我愿,一个人死乞白赖地喜欢另外一个人而得不到回应,那充其量只能叫单恋,上升不到爱情的高度。   谭以星不禁有点同情谢明江,要知道,这个连十七岁没什么恋爱经验的他都能弄明白的道理,谢明江居然弄不明白,可见谢明江三十年来的感情生活是多么的贫瘠!   不知过了多久,百惠做好饭,来叫谭以星,他现在有了房间,即便不锁门,百惠也不会贸然进入,很尊重地敲门道:“阿星,过会儿出来吃饭了。”   谭以星仰面躺在床上:“好,吃什么啊?”   “做了鸡蛋烧,天妇罗——”   “哦。”   百惠隔着一道门,拿不准地问:“还有别人拿来的海胆,不是特别新鲜了,我做了海胆饭,不知道你嫌不嫌弃。”   “……”   谭以星喜欢海胆,已经沦落到这步田地,还管什么新鲜不新鲜呢?聊胜于无!他能知足常乐。听到简直一骨碌翻起来,捂住嘴,难得心智不成熟了下,开心的像个不倒翁似的在那点儿窄小的床头乱滚。   他不吭声,百惠忐忑地说:“唔,咱们把它吃完吧,不要浪费,我再给你用橘子做个甜点,可以吗?”   谭以星打够了滚,坐直身体,压抑着心中的喜悦,忘记百惠隔着一道门板压根看不见,又板起脸,很严肃地说:“哦,可以吧,可以凑合。”   请谢明江吃饭的人是徐长丰,和谢明江之前在生意上有些往来,有几分交情。徐长丰很有民营企业家的朴实,注重的是强强联手,对风言风语不感兴趣。因此对谢明江的传言通通既往不咎,还有心把他介绍给自己离过三次婚的妹妹,饭桌上向谢明江派发了一张请柬。   “这不,马上我们公司成立五周年了,我打算在我家办个party,谢老弟赏个光。”   “哦?”   “来吧,还有不少同行,大家平时太忙了,没时间联络感情。”徐长丰拍着谢明江的肩膀,“我就是给大家攒个局,一起热闹热闹。不来就是不给我面子,你不会不给我面子吧?” 第9章 职业道德   谢明江当下就是未置可否,不讲半分客套,没吭声,的确是一副没想好给不给徐长丰这个面子的架势,好在徐长丰对他还算有点了解,被晾在一边,也并没有很尴尬,而是嘻嘻哈哈地转移了话题,只嘱咐他周六晚上一定要来。   谢明江把请柬塞在公文包里,回到家顺手一撂,上楼睡觉,第二天早晨,谭以星在餐桌上发现了这封请柬。   请柬采用淡蓝色印纹卡纸,还有淡淡香味,谭以星大声朗读了一遍,上面的每个字他都认识,顿感得意非凡,念完,对谢明江道:“这个叫徐长丰的人,要请你参加他们公司的周年派对,他是请你吃饭吗?”   谢明江一手拿着报纸,一手拿着三明治,没理他。   谭以星又说:“派对上肯定有很多好吃的,是吧?”   谢明江这才抬起眼皮:“和你有关系?”   谭以星点点头,站起来走到谢明江旁边,把请柬放到报纸上面,引领谢明江看右下角一行他刚刚没有读出来的小字,上面写到:欢迎各位朋友携带家眷伴侣。   谢明江瞄一眼,冷笑一下,挥开谭以星的胳膊,俯下身吃三明治,直到嚼完那一口,看谭以星还杵在自己旁边站着没走,终于说:“和你有什么关系?就你那点儿中文水平,这十来个字估摸着有一半不认识,知道写的什么意思吗?”   谭以星伸出手,指着字:“知道啊,看,这有‘带’,这有‘家’,结合前面猜也知道了,欢迎你们带家人一起去。说明我和百惠也可以去,是吧,百惠?”   百惠垂着头,冲谭以星挤眉弄眼,示意他不要捣乱。   可以,很可以,听他这么说,谢明江有点不高兴了,其实他早该知道谭以星这种给点阳光就灿烂的人,只要自己稍微摆出那么一点好脸色,他就敢大摇大摆地在自己脖子底下垫砖。   谢明江活了三十年,还没见过谁这么蹬鼻子上脸,荒唐得他都想发笑,抽过谭以星手里的卡片往桌上一扔,脸不自觉地就垮下来:“她是我花钱雇的。至于你……”   谢明江懒得说,喝一口冰咖啡,收了报纸,打算潦草地结束这顿早饭。   谭以星不知道听不听得懂他的言外之意,但起码也能看得出他是一副不打算再与自己交谈的样子,终于有了点儿眼色,悻悻走到座位上坐下,拿起刀叉吃三明治,动作可能比较粗暴,叮叮咣咣弄出一点声响。   因为这声音,谢明江忍不住看了谭以星几眼。   其实谭以星长得很好,因为跟着母亲有点女相,可以用漂亮来形容。大眼睛,高鼻梁,白皮肤,光说样子算是挑不出毛病,身量也是精神又细致。但做起事情来却大相径庭,自带自由散漫气场,干什么都是慢条斯理,一副腰来腿不来的架势。   就比如简简单单地利落地吃个三明治,他偏偏不,像个自行车座不服帖刺起来的弹簧,斜拧在椅子上,整个人扭曲成某个角度,打着晃,拿刀叉百无聊赖地在上面划来划去,间或发出几声惆怅的哼声。   谢明江一看就是一肚子气,忍不住道:“你哼哼什么?一天哼哼来、哼哼去,怎么,就你鼻孔会出气?”   “……”谭以星本来沉浸在自己的那点郁闷里,被谢明江这么一吼,立马抬起脸看他。   那无辜茫然的表情令谢明江愤怒,把咖啡杯子往旁边一推,干脆站起来不吃,走人了。   等关门声啪地响完,谭以星摊了摊手掌,脸冲向百惠:“你说他哪一天不犯病?”   百惠尴尬一笑。   “就哼,哼!”谭以星给香蕉薄饼均匀地淋上巧克力酱,兴致勃勃地继续吃起来。   谢明江白天气势汹汹地走了,晚上回来倒累得再没那个精气神发脾气,相安无事的到了周六早晨,徐长丰专门挂了个电话给他——   “谢老弟,没忘了今天的事儿吧。”   托谭以星的福,印象深刻,谢明江随意应道:“看吧,没别的事的话,我就去。”   徐长丰嘿嘿直笑,想表现出一点委婉:“你来,谢老弟,有好事告诉你!”   谢明江知道他所谓的好事,就是给自己介绍他妹妹徐泽慧,徐泽慧他是见过的,从各方面来说都不符合自己的审美。   谢明江暗自头疼了片刻,权衡了一番在家对着谭以星和出席party对着徐泽慧哪个更能让他一个头两个大,五点多钟,终于从书房出来,打算泡个澡、收拾一番再去,没想到在楼道里又遇到了谭以星。   谭以星和他视线对上,冲他没心没肺地撇了个嘴角,算作招呼。   谢明江和他视线对上,接收到他的微笑,直接无视。   擦肩而过的时候谢明江突然想起来,别过头:“你的什么东西都在下边儿,跑上来干什么?”   谭以星扬扬手里洗衣机的保修卡:“帮百惠拿个东西。”   “她自己没有长脚吗?”   谭以星又笑了一下。   谢明江搞不懂他笑什么,那个笑容在他看来毫无意义,也不符场合,只能说是贱兮兮,让人怎么看怎么来气。   谢明江简直想在心里怒吼:你比一个五大三粗、孔武有力、嗓门震天的女人还让人反感,你知不知道?又想对着他暴跳如雷:二楼都是我的地盘,你给我滚下去!   可他最后只是强忍着抿起嘴,把矛头转嫁到百惠头上,朝楼下吼了一声:“你是不是没长脚?不想干了就直说!”   洗衣机突然不转了,百惠正在洗手间检查洗衣机的滚筒,着急忙慌地撂下东西走到外面,仰头盯着谢明江看。   谢明江发给她一个露骨的眼刀,直接走进浴室。   其实时间尚早,完全可以party开始半小时左右再去,人也比较多了,也许徐长丰忙着照应别人,就想不起来膈应他,但谢明江已然没了泡澡的心情,简单粗暴地洗刷自己,完工出来到穿上衣服,想着去哪儿随便溜达一圈。   聚会六点半开始,六点不到谢明江就打算出门,他站在门口换鞋,听谭以星在客厅里对百惠道:“他要去吃宴席了?都不带咱们,那咱俩怎么办?”   谢明江真有心把鞋拔子扔到他头上:她做你吃,有什么可怎么办的?这热闹轮得到你凑?你是没吃过还是没见过?   但他无法放任自己和这样一个半大孩子掉价的怄气,虽然事实的确如此。   谢明江在心里冷哼一声,再不想多做停留,推门而出。   的确,谭以星既不是没吃过,也不是没见过,主要是活得太空虚,在这样一个人生地不熟,出门都不知道去哪儿、更不知道找谁的地方,基本上已经无聊到抓只苍蝇都能亵玩一会儿的程度了。   谭以星也并不是那样爱自讨没趣地到谢明江那里找不自在,但他总得和谢明江说话,哪怕时不时放下身段,抱着一点讨好的意思呢,谁让他得靠谢明江过,还得让谢明江帮他找妈?   不过谢明江明显和他气场不和,他干什么谢明江都一副发怒边缘的架势,只是偶尔才能心情平和。   谭以星盯着电视,却一点儿也没看进去,反正无事可做,他不由自主地就思索了两下谢明江,几种对于谢明江的情绪在他心里来回冲撞,有觉得他不可理喻的,有偶尔想气气他的,有知道自己应该和他和睦相处的,谭以星平时不爱这么深入的考虑问题,所以目前还没有办法把它们很好地理顺。   他正发着呆,突然听见玄关处传来手机铃声,走过去一看,原来谢明江忘了带手机。   百惠闻声也从厨房出来,在围裙上擦擦手:“什么声音?”   谭以星耸个肩膀:“谢明江把手机落下了。”   百惠很焦急地说:“先生必须要带手机的,给老张打电话,让他给先生送一趟吧。”   结果老张的电话一直没打通,百惠寻思了下过会儿修洗衣机的人要来看,自己不在不行,只得对谭以星道:“阿星,要不你去给先生送一趟吧。”   徐长丰排场弄得挺大,觥筹交错间谢明江发现好几张熟面孔,一一打过招呼后他借口要去端杯酒,一个人来到香槟区,脸终于完全黑了。   被徐长丰摆了一道,来的全是出双入对,唯有他形单影只,过会儿徐长丰万一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牵着徐泽慧给他做临时女伴,他就只能哑巴吃黄连,还得领徐长丰这个人情。   谢明江端起杯子抿一口,余光瞄见对面不远处徐长丰正与人攀谈,眼睛一斜就能瞟见他,忙想掏出手机装作突然接到电话的样子,应该立刻就能脱身,结果一摸兜,空的。   “……”   谢明江的心情终于恶劣到极点。   徐长丰发现了他,朝他招个手,谢明江立在原地,略略点头。徐长丰马上就结束了那边的谈话,踱着步过来了。   “谢老弟!”徐长丰热情洋溢地要和他碰杯。   谢明江面无表情地抬了抬手。   “谢老弟一个人?那次我说给你介绍我妹妹,前面一直没好好聊一聊,你看人家都是带伴儿来的,让泽慧招待你,估计这会儿还在化妆呢,你别急。”   谢明江正想开口,突然从背后传来一个声音:“谢明江!”   回头,谭以星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几步走到他跟前,从兜里伸出手:“我把你的——”   “过会儿再说。”谢明江打断了他的话,一把夺过手机揣进裤子口袋。   徐长丰愣了愣:“谢老弟,这是?”   谢明江还没发话,谭以星突然抢在他说话之前挽住了他的胳膊,用那堪称夹生的港台普通话道:“我陪他一起来的。”   “……”徐长丰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眼神在谢明江和谭以星交缠的胳膊上看了看,几乎都有点结巴,“什,什么意思?……谢老弟,这是你家属吗?”   谢明江从鼻子里哼一声,在解释与不解释间犹豫。   正在沉默的空档,徐泽慧端着酒杯也过来了:“哟,谢先生?”   谢明江看了看徐泽慧,决定不解释,反正这是谭以星先脱口而出的,谭以星都不在乎,他就更不在乎了。   徐长丰听说过一些关于谢明江的坊间传闻,以前不当回事儿的那些通通想起来了,尴尬不已:“那个,小慧,这是明江的……呃……”   说到底他还是思想老派的,这算是谢明江的什么人呢?现在不知道如何称呼,以后也变不成什么名正言顺的称呼,谢明江怎么还就真的喜欢男人呢?   谢明江说:“他叫谭以星,你们就叫他阿星吧。”   徐泽慧明白过来了,一听这称呼之亲切,翻了个白眼,连逢场作戏都懒得奉陪,转身走了。   徐长丰还是很尴尬:“那,那谢老弟带着这位阿星?呃,好好吃好好玩儿,谢老弟你真是的,也一直没和我说,你看,你见外了不是?弄得我很唐突的样子嘛。”   谢明江就坡下驴:“还好,也一直没打算很正式的开诚布公吧。”   徐长丰一听,也逃走了。   谢明江马上甩开谭以星的胳膊,脸一沉:“你怎么跑来了?”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我来给你送手机啊。”谭以星被甩开也没生气,马上端起一叠蛋糕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谢明江哼道:“我看你是来蹭饭的吧。”   “就刚刚,我帮你解了两个围。”谭以星鼓着腮帮子,“你不能沾了便宜立刻就对我翻脸吧?”   谢明江双手揣进口袋,眉头拧在一起。   谭以星四下指了一圈:“你看,人家都是有伴的,唯独你是一个人。”   “你能不能把东西吃完再说话?”   谭以星拼命咽了两口:“起码你也应该找个人装一装。”   “有那个必要吗?”   “切,没有你刚刚怎么不对那两个人澄清。”谭以星撇撇嘴,几个人走过来,他突然又拉住谢明江的手腕,很亲密地说,“谢明江,那个凉菜看起来也很好吃的样子,给我夹一点。”   谢明江黑着一张脸,没动。   等人终于走开,谭以星再次放开了他。   谢明江没好气道:“你跳过来蹦过去的,又干嘛?”   “我是给你撑场面,好吗?”谭以星又抓起烤饼干往嘴里塞,一面道,“我现在扮的是你的情人,你看我多有职业道德,你早该让我和你一起来,不亏!” 第10章 舞会与试探   谢明江很想和谭以星保持一点距离,但自己不着痕迹地退开些,他就满不在乎地大喇喇跟过来,边吃东西,边喋喋不休地说话。   “刚才那个人是不是徐长丰?”   “……”   “那个女人是他领给你的女伴吗?”   “……”   “她是不是对你有点意思?你做人不能这么外貌协会,人家只是长得丰满一点,你就——”   “我对她外貌各方面没意见,单纯就是没感觉,另外我现在不想谈。”   “为什么不想谈?”谭以星脱口而出的瞬间,突然想到了什么,觉得自己这个问题明显有些多余。   谢明江果然就岔开话题:“你不是讲究职业道德吗?能不能表现得职业一点。”   “我已经很职业了,还要怎么职业?”谭以星伸出手臂靠过来。   谢明江把手直接揣进口袋,避开他,近乎怒吼:“就闭上嘴!安安静静吃会儿东西!起码显得你还有点道德!”   “闭上嘴怎么吃东西?吃东西就得张嘴啊。”谭以星寻摸着谢明江的意思,道,“另外我怎么感觉你在偷偷摸摸骂我?”   “我骂你我就直接骂了,还用得着偷偷摸摸?”   两人你来我往地互吵着,突然现场的乐队演奏了起来,原来徐长丰本来在八点安排了跳舞环节,也能增进徐泽慧和谢明江的感情,没想到突然冒出个谭以星搅局,他一心安慰自己的妹妹,完全把这个部分忘在了脑后,不记得要取消了。   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他见状,只能在站在二楼尴尬地执起麦克风,冲众人道出这个环节,多半人都配合着放下杯盘,纷纷起舞。   谢明江双手插兜,事不关己地随意在来往的人群里瞄着,谭以星也吃得很痛快,连眼皮都不抬,均没有加入的意思。   但别人不放过他,就在这短短的十几分钟里,谢明江找了个小男朋友,亦或是包了小男朋友的消息已经不胫而走,很多面孔都有意无意地望过来。   谢明江假装没看见,但因为他从没带过人出席这种场合,有那么几个好事之徒以为他正在昏头的热恋,这会儿不进场是还需要一点铺垫,围过来把谭以星和谢明江绕到了中间的圈子里。   谢明江:“……”   谭以星:“……”   谭以星小声叹了口气,伸出手打算绕住谢明江的脖子。   谢明江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这是交谊舞!不是贴面舞!”   谭以星看他面部表情都要扭曲了,很无奈道:“我又不会跳,我怎么知道?”   谢明江努力整理情绪:“手给我。”   “啊?”   谢明江不打算和他废话了,一把拉住他的手,一把搂住他的腰。   谢明江的面孔在谭以星的眼睛里骤然放大,谭以星突然发现他的鼻子也很高挺,快戳到自己太阳穴了。   这么呼吸相闻着,怎么觉得还真是有点暧昧,特别是谢明江灼热的鼻息扑面而来,烘得他的脸热乎乎的,多么没关系的两个人这么个跳法儿,也有了那么点意思。虽然脚下的步子乱做一团,谭以星却没怎么在意,反而一门心思地胡思乱想着,谢明江的呼吸更近了,就在他耳边——   “你吃完饼干是不是没擦手?怎么感觉油乎乎的。”   “……”   谭以星冷笑一下:“没擦!徐长丰给你介绍的女伴手不油,香喷喷的,现在换还来得及。”   “……”   难得谢明江没有反驳,估计是因为受到别人暗戳戳地窥视,不好意思反驳,即便他们说的语言能听懂的应该没几个,但那表情肯定也狰狞不和谐,没有恋爱的氛围。   “给你解了第三个围了,谢明江,你就不能让我心情舒畅一会儿?我要是站在那里不动,看你尴尬不尴尬!”   谭以星说得笑眯眯,谢明江听在耳里,也不能不承认他还是有那么一点道理,于是忍耐着他的叽叽喳喳,最后,表面上和颜悦色地刻薄道:“你是不是不懂得看人眼色,就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别人讨厌你?”   他们还算配合得当地转了一个圈,谭以星微笑道:“你说的这个‘别人’是谁,特指你?”   谢明江瞥他一眼,慢慢转开眼珠:“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每次都是这样,才冲你发过火,你没脸没皮地又重新贴上来了,到底想干吗?”   没脸没皮?他这分明是曲线救国好吗?谭以星的愤怒在心中激荡,在心里跟自己做了几秒思想工作,才把愤怒压下来。   “不想干吗。”谭以星佯装平常地说,“是你说我要在你面前老实点,你让我往东、我就往东,你让我往西、我就往西。我——”   话是这么说没错,谭以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践行的也还可以,但谢明江总觉得他和自己对他期望的有很大差距。   谢明江打断了他:“你态度再好那也是亡羊补牢,你就不能消停点儿吗?干脆就不要亡羊,也不用成天想着补牢了。”   “……”谭以星耸耸肩膀没吭声。   他卯起来装乖,那看着还是顺眼的,谢明江顿了顿,感觉心情微妙地有所缓和,又道:“你不用做些和你无关的事,补衣服,送手机之类的都不必。你只要别成天在我眼皮子底下晃悠,我又不是闲的没事,难道会跟你一个孩子计较?”   显然,他把他自己想象的十分宽容大度,忘记了自己不但计较,而且还翻来覆去的计较。   谭以星瞄瞄他:“那怎么能行?佐藤特别叮嘱我要你和睦相处。”   谢明江立马摇头:“不,你用不着和我和睦相处,咱俩不需要相处。”   “……”   “就比如,一楼那么大,还不够你跑的?二楼你能少上来就最好别上来。”谢明江无意识地抬抬下巴,说得来劲了,“知道那种若有似无的感觉吗?你在和不在应该差不——”   他突然卡了壳,因为一阵剧痛从脚上袭来,低头望去,原来谭以星狠狠一脚踩到了他的脚上。   “你——!”谢明江正要发作,感觉周围因为他们舞步的停止而好奇的张望。   谭以星飞快地抱了他一下,用手蹭了蹭他的背,露出带歉意的微笑,用中文嘚瑟道:“啊,亲爱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什么不是故意的,谢明江真想踹他两脚,结果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哟,谢总,这还是个混血小男朋友吗?你们感情真好。”   谢明江没撑到派对结束就早退了,好在徐长丰也没有挽留他,回到家,百惠因为修好了洗衣机而美滋滋,又觉得谭以星给谢明江雪中送炭他一定心情大好,结果谢明江黑着一张脸从玄关直接走上台阶,消失在关门声的巨响里,留下茫然的百惠。   “先生怎么了?”   “不知道。”谭以星走到沙发旁边坐下,打开电视,抱起装薯片的木质大碗,看综艺节目。   “阿星!”百惠一看就猜到两分,“你怎么又惹先生生气?”   谭以星大嚼着薯片:“不光是我惹他啊,他也有惹我,相互的吧。”   “……”   谭以星受不了她怨念的眼光,放下碗:“你来评评理,他让我在这个家里就好像不存在,我有那么碍眼吗?”   “……”   “还有啊,作为一个男人,不要那么小里小气,没事儿就黑脸生气,这都算了,我都可以忍,谁让我有求于他呢。不过你说他这样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的人,他会帮我找我妈吗?他连我基本的权利都吝啬于满足,给我睡个衣帽间就觉得给了我天大的好处,佐藤又不是不给他钱,他至于吗他。不就不小心踩了他一下,你看他那样儿!”   百惠欲言又止,可最后还是摇摇头:“那问题不是你还得让他帮你找妈妈嘛。是佐藤先生他们求着先生的,你只能暂时委屈一下。”   “切,你是他的人,你就向着他说话吧。”   百惠不忍心提他妈妈的话头,因为那压根就是骗他,于是借口收拾屋子去了。   谭以星一个人坐着,慢慢气消了,心里隐约开始七上八下。   谢明江这个人着实有些讨厌,他想,可是……   佐藤、山下、藤原的一席话犹在耳畔,谭以星转转眼珠,三步并作两步上楼。   谭以星敲敲书房门,在对方一声含混的嗯后推开一个缝儿,从外面挤进去半个身子,谢明江二话不说抄起一本大部头有力的向谭以星掷去,幸好谭以星躲的快,那书砸在门上重重一声,然后落了地。   “不想挨揍就出去!”   谭以星贴门站在墙根,堆起一抹假笑,讨好道:“我不是故意踩你,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   “真的。”谭以星捡起地上的书,向前大跨两步,大着胆子站到谢明江的桌子前面,“算了,要打给你打一下好了,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怎么会故意呢?你对我挺好,还要帮我找妈妈。”   他试探着说:“那个……谢明江,我妈有下落了吗?我也不好一直给你添麻烦不是?”   谢明江顿了一下,知道这句话终于来了,要不是他突然提起,自己几乎是要忘记还有这茬事。   他眼神望向谭以星,好整以暇:“别人的信息不是公开的,不能随便查,先得有你和你妈妈的亲子关系证明,有了这个才能到有关部门去查。这个资料得先等着佐藤他们想办法弄来给我。”   谭以星脸上有一丝失落,但还是信服点点头:“那会不会要很久?”   谢明江移开目光,信口开河道:“当然,我也会托人在A市和周边帮你找,手续都不是最费时的,费时的是找人的过程。”   谭以星又问:“你和她再没有联系了吗?”   “前段时间也是一个朋友在中间牵线,后来那个朋友因为出国了,就失联了。”谢明江越编越烦躁,“总之我会不遗余力地帮你找,有信息会第一时间告诉你,你不要心急。”   “是不是会花不少钱?花钱的话,让佐藤——”   “那不是你需要考虑的事,放心。”谢明江赶紧总结陈词,垂着眼皮打开浏览器,打算看看电影或者玩玩游戏,等谭以星出去,等了一会儿,突然听谭以星说:“哦,我知道了,谢谢你。”   谢谢他?谢明江心里冷笑一下。   “你想说什么?”   谭以星像是有狗咬他屁股似的,在桌子前面扭来扭去,仿佛也在为接下来这番话不好意思:“就,就想说你真的还挺好的,虽然我老惹你生气,你都没和我计较,还想得这么周到。”   “……”谢明江抬头看谭以星,他脸上带着谢明江从未见过的腼腆的笑。   谢明江被这突如其来的肉麻言行刺激的头皮发麻,酝酿了半天,才挥挥手:“行了,你出去吧。”   “哦,好。”谭以星最后给他一个微笑,终于关上门。   谭以星走了,谢明江心情复杂地蹲那儿上网,越想越别扭。   他知道谭以星那是为了找妈所以委曲求全,连时间都不挑,突兀地给他贿赂一点假笑和顺从,也许关上门就满脸不屑地啐他一口。一切都只是装模作样,只是迫不得已。   不过他宁愿是那样。不然膨胀了谭以星的希望,再接受他真挚的好意,自己真不知道最后要怎么收场。 第11章 上学去吧   谭以星启动了深水炸|弹的倒计时,施施然跑了,剩下谢明江心里有那么一点不踏实,这天上班,他终于接到了佐藤的电话。   佐藤先是问汇过来的谭以星的花销到账了没有,又问及谭以星的近况。   那天过后,谭以星突然良心发现,在谢明江面前十分乖巧,有时候谢明江想给他挑个刺儿都挑不出。   然而这更令谢明江头疼,他忍不住数落佐藤:“你骗他点儿什么不好?非骗他他妈还活着,你让我给他从哪儿变出个妈来?”   佐藤在那边哧哧直笑,笑够了,说到:“那是他在家里闲得,等去上学就会好,到时候他功课都做不过来,连自己都想不起是谁,还能想起自己的妈?”   谢明江觉得佐藤这是异想天开,或者只是对自己的敷衍了事,气得把电话挂断,坐在那儿琢磨。   最后还真给他琢磨出一条道理,这谎又不是他撒的,要是谭以星哪天发现真相,找他兴师问罪,他可以来个一问三不知,谭以星爱呆呆,不呆就让他滚,反正自己对他那算是仁至义尽了。   谢明江的确把谭以星上学的事情提上了日程,A市一中是A市数一数二的高中,他也正好在里面有一点门道,可以将谭以星转学过去,当然,佐藤也答应千田会给一中赞助一批电脑。   谭以星本来在日本都该考大学,谢明江还是特意把他安排到高二,他知道以谭以星认字儿的水平,高二都够呛,小二可能还比较合适。   果然,谭以星报完名出来,坐在车里拆封了一本物理书,立刻倒抽了一口冷气:“这写得都是什么和什么,我怎么一个字也看不懂?”   谢明江还没启动车子,系上安全带,瞄了一眼,用手指着某课后第一道练习题的第一行:“这一行写的什么字?”   谭以星一字一句,极为认真地读道:“在交通事故的分析中,杀车线的长度是很重要的依据,杀车线是汽车停车后,停止转动的轮胎在地面上滑动时留下的痕迹。……为什么是杀车啊?”   “那是刹车。”谢明江决定忽略这一点无伤大雅的小错误,难得地好脾气道,“这你不是基本看懂了吗?”   “后面我就看不懂了啊。”谭以星把书举起来,“在某次交通事故中,汽车刹车线长度为14m,假设汽车轮胎与地面间的动摩擦因数——,动摩擦因数又是个什么?”   “别问我。”谢明江被问的有些不耐烦,打断他,“学习是你的事,又不是我的事。”   说着,脚下一蹬油门,车子立刻就蹿了出去。   谭以星不太高兴,哀叹道:“我学文科吧,理科不适合我。”   “文科更不适合你。”谢明江一针见血地否决了,“你能花两年通读课本,都要谢天谢地了。”   谭以星觉得他这话说的也很有道理,顿时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摊在座位上,过了一会儿,他振振有词道:“在日本,高中毕业不念大学也是可以的,本来以我的水平就考不上大学,我们就不要走这个形式了吧。”   谢明江何尝看不出他那点脑筋,斜着嘴哼了一声。   显然,这个学不是谭以星说能不上就能不上的,即便他双休日在家里发够了牢骚,周一的早上也得换上校服,背上书包去上学。   早晨吃完早饭,他站在穿衣镜前面左右看了看,脸上有一层阴郁:“这个校服为什么这么丑?显得我完全没有身材可言。”   谢明江刚好下楼,听他这么说,知道他那是磨磨蹭蹭不想去上学,经过他时轻巧地说:“七点十分老张准时出发,你再不上车就自己走着去吧。”   谭以星正在收拾裤脚,想卷成时髦的露脚踝样子,听他这么说,急得一下站直身体:“哎,谢明江,他就是送我的,我没上车他跑去有什么意义?以为自己在开公车吗?”   谢明江坐下,开始喝咖啡。   谭以星几步走过去,怒目而视:“我跟你说话呢。”   谢明江抬手指了指表,很平静地说:“还有两分钟,老张就走了。”   “啊啊——算我倒霉!”谭以星暴躁地抓了一把头发,捞起书包,咆哮着跑了。   谢明江抬起眼皮瞥了一眼,听门重重关上,觉得此时突然而来的安静是那么令自己舒畅,心情莫名好了起来,对百惠道:“早餐做得精致一点,我想认真吃。”   谭以星被分到九班,班主任将他领进教室做自我介绍,早读沉闷的气氛立刻得到了活跃,女同学们兴奋地交头接耳。   “来,这位是谭以星同学,给大家做一下自我介绍,大家欢迎!”   班里同学出乎意料的热情,谭以星在掌声雷动中开了口:“大家好,我是谭以星,我从日本来的,不过我和我妈都是香港人。”   “好!好!”底下的男生闲得无聊,连桌子都拍上了。谭以星扫了一圈,后排有一个男同学对他毫无热情,本来正在低头看书,看到他之后眼神突然惊恐起来。   谭以星扫了他一眼,决定无视这个不友爱的同学,继续兴致勃勃发言道:“我平时喜欢打球,跑步,睡觉,打游戏,不喜欢学习,做作业——”   “可以了可以了。”老师适时打断了他,暗自抚额一会儿,指着倒数第二排的某个座位,“谭以星同学,你个子挺高的,你就坐后边儿吧,别不喜欢学习了,和同学一起进步好吗?”   谭以星往后一望,那座位正好在眼神惊恐男的旁边,他撇了撇嘴,走过去坐下。   早读在划水中结束,眼神惊恐男待他落座后合上书,低着头,凑到谭以星耳边说了一句话,这下轮到谭以星惊恐了。   因为他说的是:“冒昧一问,我没认错吧?你是谢明江的那个?”   谭以星惶惶不安地上完了第一节 班主任的英语课,下了课,他把同桌叫到走廊外面的一个角落里,才问:“你是谁啊?你认识谢明江?”   同桌笑了笑:“看来你不记得我了,你不是和谢明江来参加过我爸的派对么?”   谭以星恍然大悟:“徐长丰是你爸啊。”   同桌点点头:“我叫徐遥嘉。”他四下望了一眼,表情复杂地说:“谢明江是你男朋友?”   谭以星很想否认,不过他要是告诉徐遥嘉,徐遥嘉再告诉他爸,他爸又要给谢明江介绍他妹妹了。   算了,当回好人,我这是积德行善,以德报怨呐!   谭以星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像含了一块烫红薯,哼哼嗯嗯地,眼睛乱瞄着。   徐遥嘉看他那个难以启齿的痛苦样儿,点了点头:“懂了,你是他包的,是吧?其实我早有耳闻,谢明江特别喜欢包男孩儿,包你之前还包了一个年轻人,还送他上学呢,看来这是他的套路。”   他说得很快,谭以星半猜半懂,但还是有些词听不懂,忍不住道:“什么是包?什么是套路?”   “……”徐遥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天,谢明江欺骗了一个如此纯良的少男,这换作谁也看不下去!他很有正义感地说,“你看你什么都不懂,你就跟着我混吧!另外你放心,我在学校里是不会把你被包的事情说出去的。”   谭以星死活也没搞懂他什么意思,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徐遥嘉拉拢成了小弟,课间操过后,徐遥嘉很有大哥风范地拉着他去买早餐。   一般家里也会准备早饭,但是学校早餐铺的早餐花样多,味道好,很多同学喜欢买着吃,徐遥嘉拿出五块钱买个了卤肉夹馍,谭以星在旁边揣着兜,一面看他吃,一面舔嘴唇。   徐遥嘉看他很可怜了,搞得自己都食欲不振,忍不住道:“想吃啊,买呗,才五块一个,你这么眼巴巴地望着我,我哪里咽得下去?”   谭以星把上衣裤子四个兜都翻开,均雪白干净:“谢明江他没有给我钱。”   “……”徐遥嘉瞪大了眼睛,无法消化这个事实,他把谭以星拽到操场围栏旁边,很难以置信地说,“什么,谢明江成天那个什么你,他居然连一分钱都不给你给?他也太小气了吧!”   谭以星忽略了前面,只听懂了后面,点点头:“他就是很小气,他还让我睡衣帽间呢。”   徐遥嘉奇道:“他对你这么差,你怎么还大老远地从日本跑来跟着他?”   “有吗?他对我很差吗?”谭以星迟疑了一下,虽然他觉得谢明江的有些作为确实不大气,不过对他还说得过去,摇摇头,“他会帮我找我妈,不过这个事情我一下说不清楚,我现在还要靠他。”   这样赤|裸裸的交易关系徐遥嘉是听不下去了,摸出五块钱,像看一条流浪狗似的看着谭以星,同情道:“我请你吃肉夹馍,哦,再给你加个鸡蛋吧。”   谭以星这一天课基本上没听懂,东西倒是没少吃,徐遥嘉买的那些乱七八糟的零食,都会分给他一点,打完篮球还请他一瓶可乐。   谭以星回到家,觉得已经挺饱的了,在饭桌上挑来拣去,只拣自己喜欢的菜吃。谢明江看了他一眼,以为他是被枯燥的学校生活打蔫,鲜有的主动问道:“课上得怎样?”   “……”谭以星撩下筷子,眉头纠结,长叹一声,“没听懂啊!对我来说全部都是天书。”   他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朝谢明江伸出手。   “什么意思?”   “零花钱。”谭以星打了个饱嗝,“同学都有零花钱,就我没有,你让我在同学中很丢人呐。”   谢明江想了一下,这话也不无道理,高中生兜里是该又几个钱,不然确实说不过去,于是放下筷子,走到客厅,将钱包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来,抽出两张大票,返回来递给谭以星。   谭以星收获了巨款而不自知:“这是多少钱,够不够我买零食?”   “你买什么零食?”   “可乐,薯片什么的。”   谢明江重新拿起筷子:“这是两百块,可乐可以买六十多瓶,薯片可以买三十多袋。”   谭以星瞪大了眼睛,立马谄媚地笑成一朵花:“哎呀,谢明江你真好!”   谢明江耳朵烧了烧,谭以星得了两百块就对自己这么亲热,真是个有奶便是娘的东西,干咳了一下:“但是你不要乱花,这你起码可以花十天了吧。”   谭以星沉吟着小声算到:“二百块钱花十天,每天能花多少呢?”   谢明江发现他连这么简单的小学除法都要仔细思索,不由得气又不打一出来。   晚饭过后,谭以星拿着书包上书房做作业去了,谢明江在楼下看起电视,遥控器的触感是久违了,那小子成天不知道在看什么吵的要死的节目,谢明江一面听新闻一面翻手机,享受着晚饭后的闲适。   谭以星上了学真是太好了,自己怎么早没把他一脚踹到学校去呢?   百惠洗完锅出来,走到谢明江身边,半是斟酌半是埋怨:“先生,你怎么给他那么多钱呀?”   谢明江没抬头:“那是佐藤的钱,又不是我的,佐藤让我拿给他花。”   百惠很不赞同地摇摇头:“你给他那么多钱,他就会乱花,搞不好跑到什么地方不回来了呢。”   谢明江终于抬起头,嗤之以鼻,不可思议道:“他有这么个好吃好喝,还给他找妈的地方,他会跑?我没跑就不错了!” 第12章 谁的男人   谭以星哪儿会做什么作业,他盯着练习册看了十几分钟,觉得自己装模作样的差不多了,打开书房门,悄悄溜出来,爬在栏杆上看电视。   谢明江百无聊赖地换着台,毫不留情地跳过一个相声小品联播,楼上突然就传来一个激动的声音:“那个我要看的!”   谢明江无语地抬头:“你不写你的作业去,在这儿瞎望什么呢?”   谭以星小跑下来,坐到谢明江旁边的沙发上:“你把台调回去,我有个情况要跟你汇报。”   谢明江偏不调:“你就这么汇报,不然就滚上去写你的作业。”   切,谭以星哼了一声,幽幽道:“很重要的情况,不听你以后可不要后悔。”   “……”谢明江在他脸上看出了一种小人得志,只得把台倒回来,“现在说吧。”   谭以星微微挺直脊背,问到:“包是什么意思?套路又是什么意思?”   谢明江听得不明所以,端起茶喝了一口:“你能不能拣重点说?”   “这个就是重点啊。”谭以星一股脑地全倒出来了,“我的同桌是徐长丰的儿子徐遥嘉,他说你在’包’我,还说这是你的’套路’。”   谢明江的茶差点全部喷出去:“你说什么?!”   谭以星努努嘴唇:“那种情况下我能说什么,我就默认了呗,我说我是你的人。”   谢明江的脸刷地黑了:“你说你是我的什么?”   谭以星满不在乎道:“那我怎么说?我不说我是你的人,我难道说我是你的狗嘛?”   “哼!”谢明江荒唐地笑出了声,心想就你这样的狗我都不要,拿起手边的报纸,脸板着站起来走了。   谭以星不知道他这又是哪里不合适,忍不住翻一个白眼,小声道:“早知道我说我是你的男人,让你哼。”   结果这话被谢明江听见,他走到一半回身就把手里的一卷报纸直接朝谭以星头上砸去:“我的男人?就凭你?我看你是皮痒了!”   为了争夺谁是不是谁的男人,谁凭什么当谁的男人,两个人差点打了起来,谢明江将谭以星推了个屁股蹲儿,谭以星一拳打到了谢明江的脸。   第二天谭以星的屁股都紫了,到学校他刚坐下,就哎呦哎呦地疼。   “……”徐遥嘉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会儿,半天说:“看来昨天战况很激烈啊。”   谭以星没听懂,凳子角上有个钉子,扎得他泪花都出来了,眼泪汪汪:“我中文不好,昨天晚上才明白你说的包和套路是什么意思,不是那样的,谢明江他是我的男朋友。我们不是金钱——”   徐遥嘉瞧他宛如一颗可怜的小白菜,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说了,我都懂!你寄人篱下不容易,一句话说错,金|主就有很多方法’惩罚’你,是吧?”   “……”   徐遥嘉对着一脸费解,欲语还休的谭以星嘘道:“不提了,不提了。你以后说话小点声儿,也不要在老师和别的同学面前提你和谢明江的这层关系,他们还是很保守的,接受不了!”   谭以星今天真是倒霉透顶,因为屁股明目张胆地作痛,他一直找不到一个令自己满意的坐姿,上课也在不断调整。数学老师写黑板时听见背后总是吱嘎作响,终于忍无可忍——   “谁属毛毛虫的?给我站起来!”   悲催的是,谭以星没有明白他想表达的真正含义,没有主动起立,而老师早就循声知人,回头见他还在那儿扭动,气势汹汹地走下来,站到谭以星面前,拿三角板直指大门:“去,抱着你的椅子,出去站着去!”   于是谭以星在外面站了两节课,他极力想听一下老师在讲什么,但发现太难就放弃了,然后心安理得地抻着脖子张望外面上体育课踢球的同学。   接下来的语文课,他疼着也保持标枪一般的坐姿。语文课虽然十分重要,但不知为什么,理科班的同学就是不重视,语文老师在昏昏欲睡的一片身影中发现了昂首挺胸的谭以星,倍感欣慰——   “来,新同学,你叫谭以星是吧?把《滕王阁序》的第一段读给大家听听,并且试着翻译一下,好吗?”   “……”   谭以星尴尬地站起来,很不安地望着老师:“老师,那个……我的中文不太行,我念不好。”   语文老师知道他是海外背景,和蔼地笑笑:“没关系,翻译不出来的话先念一下,来,同学们坐起来了,谭同学请。”   谭以星实在没办法,只好清清嗓子:“象章故郡,洪都新府。星分……呃……什么珍?地接衡户!”他刚开始还有点怯场,念着念着觉得自己念得还可以,声音越来越大。   “……你等等!”语文老师伸出手,面色凝重地制止了他。   全班的同学也炸开了锅,纷纷笑出声,偶尔有三言两语飘进谭以星的耳朵里——   “嗷哟,这波操作才是最骚的!”   “可以可以,班主任听了准气死,王校长瞧了会心梗啊!”   然后下课他就被语文老师叫到了办公室。   “你这个不行啊!”语文老师痛心疾首地扶着眼镜,恨铁不成钢道,“我上小学三年级的儿子都比你强!你这和文盲有什么差别?”   被虐一早上的谭以星中午胃口欠佳,就吃了两个鸡腿,喝了一瓶可乐,下午放学时班主任在门口叫住他:“谭以星,你过来。作业做的一塌糊涂,是我打电话叫你家长,还是你自己打?”   彼时谢明江正和廖铮在一起,本来他今天心情不错,谭以星不在家里闹腾后,全世界都清静了,于是下午廖铮叫他出来玩,他也一口答应。   廖铮把谢明江叫到一间新开的KTV,他过去时廖铮正和不认识的几个人玩色子,见到他,过来拥住他,拍拍他的肩膀:“明江,好久没见呐。”   他给剩下的几个人引荐道:“这是谢明江,我的好哥们。”   谢明江的大名在A市的商圈里还算响亮,几个人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听过谢明江背景及发家史的人容易把他想象成一个满脸横肉,目露凶光的形象,但瞧见来人大高个,长得文质彬彬,虽然没什么笑容,表情还算温和。   谢明江脱了大衣,坐到沙发上,廖铮到他旁边,很自然地隔开那些人,问:“怎么样,最近。”   “凑合。”   廖铮笑了,又搂住他肩膀晃一晃:“就是,天涯何处无芳草嘛。”   “……”   “听说这里也有不错的,新开的店嘛,叫几个看看呗。”廖铮站起来到外面招呼了一声,马上进来一个穿套裙的主管,拿着一叠册子给谢明江过目。   谢明江没那个心情,沉着脸翻了两下,调出一个眉眼还算比较和眼缘的:“就她吧。”   剩下的人也哗啦啦全部选完了,开始喝酒划拳。   过了一会儿,主管把人带进来了,偏偏少一个,她很抱歉地朝着廖铮和谢明江:“七号让别人选定了,要不这位先生你换个人吧。”   谢明江低头思索片刻:“选定了,就是人还没来,让她先陪我,等人来了,她可以再过去。”   主管很为难:“但是——”   谢明江看她犹犹豫豫,肝火一下子上来了,沉下脸:“就现在,叫过来。”   全包间立马变得十分安静,众人都侧目望着谢明江。   主管一看他不是好惹的,马上哆哆嗦嗦出去叫人,再回来时果然领了个扮相清纯的大眼睛姑娘,简直好像个大学生。   谢明江冲她招招手,那姑娘站到谢明江面前。   谢明江很和气地说:“谁定的你?”   姑娘朝主管看了看,主管马上出来赔笑道:“是罗少爷。”   “哦。”谢明江点点头,胳膊架在膝盖上,撑住下巴望着那双大眼睛,马上不和气了,口气一变,“能陪罗容海,不能陪我,是这个意思不?”   姑娘白了白脸,听他随随便便直呼罗氏集团少爷的大名,紧张起来。   主管也十分尴尬,忙道:“肯定就在这儿陪谢先生,谢先生千万别生气,是我没教好规矩。”   谢明江瞟了她一眼:“她今天就不走了,过会儿罗容海来,你就——”   气氛正紧张,突然来了一个电话,谢明江掏出手机,陌生号码,接起就听对面传来一个火急火燎的声音——   “谢明江,坏了!老师要请我家长,也就是你,你现在赶紧来。”   “……”   谢明江大怒,恨不得从电话里把谭以星揪过来揍他几下,淡定一扫而空,几乎要吼起来,“你还有没有个消停的时候了?自己捅的篓子自己处理,少给我说,我不管。”   “别不管啊。”谭以星委屈巴巴,“老师说你不过来我就别回家了。”   谢明江咬牙切齿:“那你就在学校呆着吧!”   挂钟已经是七点差十分,谭以星站在办公室里,垂头丧气,趁老师在外面和谢明江交涉,用手在老师的办公桌上划着圈。   盆栽蛮可爱的,谭以星又摸了摸叶子。   老师的声音在外面陡然变响:“谢先生,你这样让我的工作很难开展啊!”   谢明江双手揣兜,半偏着脸:“我把他送来就是让你们管他的,你叫我在家里给他恶补语数理,那可能吗?”   班主任气得胀红了脸,她知道谭以星是个需要重点关照的关系户,但是……   “谢先生,老师和家长是要共同配合,咱们都希望孩子好,是不是?”班主任恳切地指着谭以星的作业本,指望谢明江给她一点回应。   孩子,谁的孩子,这孩子好不好的他妈的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谢明江在心里爆粗,连作业本看都不看,冷哼了一声。   “唉?我说谢先生,您这是什么态度?”   眼看气氛剑拔弩张,谭以星冲出来,对老师笑道:“老师,你不要生气。”   班主任对谢明江这样以鼻孔看人的家长愤怒,对谭以星这样嬉皮笑脸的学生无语,心想:你们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又没装进我的腰包,横什么嘛!   她拿出老师威严,转而对谭以星道:“我不生气,你考不上大学我有什么损失。你回家去多花时间自学,写完作业必须让谢先生检查完毕后签字,不然你就转班吧,你这很影响我们班在年纪里的排名的!” 第13章 爱的教育   从学校出来,天已经完全变黑,夜风嗖嗖刮过,从树上卷下几片叶子。   谢明江大步流星走在前面,谭以星小跑着跟在后面,紧紧衣服,抱怨道:“你干嘛不早点来,我等这么久,肚子都饿了。”   谢明江猛然停下脚步回头,他能来就不错了,哪个三十岁的人至于被迫从灯红酒绿的局子上下来跑到学校挨老师批评的:“你以后别说你和我有任何关系,我丢不起那个人。”   谭以星左耳进右耳出:“哦,不过是你报名的时候自称是我的家长,老师把家长联络簿给我,我照着打的,不然我哪里记得住你的手机号。”   “……”谢明江简直受不了,“你给老师说弄错了,我只是资助人,脑抽了给你献爱心。”   你傻老师又不傻……   谭以星默默想,揭过这个话题:“好了好了,不说了,咱们晚上要不要出去吃,我想吃点好的,安抚我受伤的心灵。”   门都没有。谢明江挑了条捷径回家,进屋后百惠正做好饭在擦地板,看到谢明江就上前问:“怎么样,阿星有没有被老师训啊。”   “你问他,问我干嘛。”谢明江生气地脱掉外套,洗净手,直接走进饭厅。   百惠暗暗瞄了眼谢明江的背影,随后拉住谭以星的手,很关切的样子:“老师凶你了?”   谭以星还没来得及开口,饭厅又飘来谢明江不甘寂寞的声音。   “老师就说他是文盲。”   “……”谭以星默默朝饭厅方向做个鬼脸,吐吐舌头。   百惠想拍他一下,被他溜了,谭以星飞速洗干净手,绕到饭厅,坐下吃饭。   谢明江看他又是对喜欢的菜重点攻击,不过他喜欢的那盘青豆炒虾仁放在自己跟前,他就好意思站起来弯腰夹里面的虾仁。   虾仁挺胖,还有薄薄一层勾芡,谭以星筷子夹几次没起来。   夹着夹着,他发现谢明江的目光直勾勾看着自己,对他叫自己“文盲”有点耿耿于怀,不高兴道:“看什么看,没见过文盲啊!”   谢明江说:“我看你干脆脱了鞋下去捞,好不好?”   “……什么意思?”   谢明江又是一番冷笑,不回答,夹菜。   晚饭过后,谭以星提着书包想溜上楼,谢明江把他叫到客厅。   “你昨天做的作业呢?拿出来我看看。”   “我们班主任不是拿给你看过了嘛。”   “我当时没有细看。”谢明江伸出手,恐吓他,“我现在看看,写得不好,你就等着挨揍。”   “……”谭以星捂住书包,嘿嘿干笑着,“那你不要看了,你分明知道我写得不好,我可是文盲。”   谢明江眼睛一瞪:“你文盲你还有理了?去,自己去把阳台上的晾衣架拿过来!”   谭以星见势不妙,马上装柔弱,不捂书包了,改捂屁股:“我屁股现在还疼呢,咱们有话好好说嘛,大不了你说我改,怎么样?”   不等谢明江回答,他已经掏出书包里的两本作业本,一本练习册,递给谢明江。   谢明江拿起练习册翻了第一遍,没找着谭以星做过的是哪几页。   谢明江又翻了一遍,才发现中后位置的某一页上零星分布了几个很小的字,笔画黏在一起,简直就是几坨稍大的黑点点。   谢明江指着那几个字:“你就没学过汉字?”   谭以星:“我比较注重练习口语和听力,你看,我和人交流基本没有障碍。”   “……”谢明江站起来就找衣架子去了。   第二天,谭以星到学校,很痛不欲生地跟徐遥嘉说:“我想退学了,昨天谢明江他真的打我!”   “那你呢?”   “我当然不会等着被打,我也打他。”   “啊?”   “但是我打不过他,主要还是他在打我。”   徐遥嘉点点头,同情道:“谢明江这是有点过分,他还要你色艺双绝吗?”   谭以星也觉得谢明江对他要求太高,高的不切实际,不过下午放学后,他还是到校门旁边的书店晃一圈。   小学生《新华字典》第11版,一至六年级通用,24块9,好贵,喝多少瓶可乐呢。   谭以星拿起书看了会儿,心想学习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赚钱,而自己有的是钱,还学什么习,不买。   于是他绕到旁边的冰雪皇后,买了个甜甜的冰激凌,正好老张的车来了,他坐上车很满意的回家。   谭以星其实心里还是挺发毛,昨天谢明江又用衣架打他脆弱的屁股,他当然不干,夺过衣架也打了谢明江的屁股,然后两个人又是一发不可收,还是百惠劝好的。   回到家,他现在玄关张望了下,发现谢明江没回来,高兴了,打开电视边看边吃饭。   吃完饭,又蹭在饭厅里写作业,因为可以继续瞄电视,结果一心没二用十几分钟,谢明江回来了。   谢明江风尘仆仆的,还带着外面的一丝寒气,放下包和外套,走到谭以星跟前:“拿去。”   “什么?”   “字典和词典。”   咦,谢明江这是和他心有灵犀?   谢明江随意瞥到谭以星那字,顿时无语:“字写大点儿!你在那儿描苍蝇呢?”   谭以星边写边质疑:“汉字为什么要从繁体改简体,那样我还能多认几个,多会写几个,这无形中就增加了我的工作量。”   “就你的作业写的,总共有没有十个字,你有什么工作量?”谢明江指了指本子,“写认真一点,全部写满,否则下次老师请家长你看我去不去。”   你昨天不就让我说我是你资助的,你以后不去。谭以星腹诽:才三十的人记忆力就跟不上了,可悲啊!   不对,他突然回过味,急道:“全部写满?我就不会我怎么全部写满?”   谢明江忍住冷哼的冲动:“你不会做,你还不会编吗?”   “怎么编?”   谢明江简直拿出了对待自己亲儿子般的耐心:“数学物理先把公式挂上,英语作文就拼命‘换句话说’,至于语文……语文老师早就你知道你真实面目了,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吧。做完了,拿过来我签字。”   说完,到客厅换个台,新闻联播女主播那波澜不惊的声音从里面徐徐传出。   两个小时后,谭以星终于写完作业,见谢明江还在那里看新闻,屁颠屁颠地呈上自己的成果。   他是很满意的,除了升高中入学考试,就没写过这么多字,但谢明江还是努着嘴,一副对他的尽心尽力很不满意的表情。   末了,他脸色勉强地说:“我就不爱看你这个苍蝇开会,让你字写大点儿你当耳旁风吗?”   谭以星指着册子:“我已经越写越大了。”   “所以你这个布局就非常难看。”   “……”   谢明江看他不吭声,翻个白眼,从谭以星手里抽走碳素笔,刷刷两笔签上自己的大名。   “拿走,你抓紧时间进步吧,多翻翻字典,看着看着就会写了。”   他向谭以星挥挥手,意思是你可以走了,但谭以星依旧赖着没动,反而坐下来,说:“我也想看一会儿电视。”   谢明江默许了。   谭以星拿起面前桌子上果篮里的提子,津津有味地吃着,谢明江突然问:“徐长丰的儿子再问过你什么没有?”   “没有。”谭以星眼睛不错屏幕,“你放心,我跟他说了,你是我男朋友。虽然他好像不太相信,坚持认为咱俩是那种关系。”   男朋友,这措辞太雷人,谢明江别别扭扭地想,又说:“为什么他那样认为?”   谭以星脱口而出:“因为他说你爱包人呗,说在我之前你还包过一个,还送人家上学呢。”   “……”谢明江的表情立马僵硬,脸也变黑几分。   谭以星感到周遭气氛变化,转过脸,谢明江已经暗自阴郁上了,他赶忙放下葡萄,夸张地笑笑:“咳,我又没相信他,他败坏不了你的名声。”   谢明江并未高兴半分:“他是不是缺人管教?你让他少胡说八道。”   谭以星知道他跟多大年纪的人都能计较,连连点头:“知道。”   讲完话,谢明江若有所思,谭以星看了会儿电视感觉到困,打算洗洗澡睡觉。   原来他和周卓那点事儿走漏了不少风声,连徐长丰的儿子都略知一二,谢明江靠在沙发背上,还沉浸在一种被人刺破,即便是曲解,却也依然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里。   他兀自坐了半小时,觉得该上楼洗澡睡觉,发现浴室里还有动静,谭以星还在里面。   谢明江敲了敲门,无人应声,走进去,谭以星似乎很陶醉地哼哼着,水花喷到浴帘上,浴帘上也有电视斑驳的光线,但是电视没有声音。   谢明江不用脑子想也知道他在看什么,在干什么了,走到帘子后面阴测测地说:“我买付费台不是为了让你看这个的。”   谭以星吓了一跳,气喘吁吁:“哎,你怎么这样,随便进来都不吭声的?以后我被你吓得以后都站不起来了谁负责啊!”   谢明江被他逗笑了,不自觉地勾了下嘴角:“我上厕所不行吗?”   “下面分明也有洗手间。”谭以星撂开一点帘子,抬腿把水泼到谢明江的身上。   谢明江的笑转瞬即逝:“喂!”   “快点啊,你小便困难吗?”   “怎么,要我把浴帘拉开给你现场直播一段?”   “你敢?”浴帘背后溅起一点水花,“我可是全裸!再说谁要看你……看你那么辣眼睛的东西。”   说他辣眼睛?   谢明江太阳穴突突直跳,唰地把帘子一拉,谭以星一声惊叫,缩进水里。 第14章 生财之道   谭以星双手遮脸,但两手都是食指和中指分开,把眼睛露在外面,可惜谢明江连皮带都没解开,自然没什么可以“辣眼睛”的。   谢明江盯着他:“……你这么捂着是要看还是不要看?”   谭以星唰地把手指一并,坚决道:“不看!辣眼睛!”   “少在网上学一些不三不四的词,那叫不堪入目,什么辣眼睛。”   “哦,你也知道你自己不堪入目啊?”谭以星脸上泛起微微粉色,“出去,我全裸着呢!”   “……”   谢明江拧着眉毛,把他从脸看到锁骨,再看回来:“全裸怎么了?我又不是没看过,你一马平川的还以为自己有哪里特别好看?”   谭以星坐直了身体,上半身全部露出来:“我一个男人我当然一马平川,我有哪里需要特别凹凸有致的?再说你一个喜欢男人的人,你没资格说我。”   谢明江哼了声:“放心,全世界男人死绝了也看不上你,这点品味还是有的。”   谭以星眼睛贼尖:“就是,看不上你耳朵红什么。”   谢明江偏过脸,眼光落在电视上,正好那硕大的液晶屏全是特写的少儿不宜,他的脸又变黑,撂下一句:“你说你无聊不无聊?”转头从帘子后面消失了。   谭以星也没了看片的心情,关掉电视认真洗澡,从脖子洗到胸前,啊,为什么胸前有一块发红的地方,肯定是刚刚被谢明江吓得,他急的往回缩,正好磕在浴缸边沿上。谭以星越想越气,他就没见过比谢明江更讨厌更无理取闹的人!   活泼开朗的人总是比较招人待见,不出两周,谭以星就在班里混得如鱼得水,毕竟他长得帅,脾气好,人也比较搞笑,就是中文说得比较蹩脚,有些新词儿俗话听不懂,但基本不影响平时交流。   中午徐遥嘉拉着谭以星去吃麦当劳,不去食堂了,经过花坛,听见极为细小的猫咪叫声。   “有猫。”谭以星一下激动起来,扒开花花草草往里看,猫咪看到他,朝他叫,“喵。”   徐遥嘉瞥了眼:“流浪猫,瞧给饿得多瘦。”   猫跳过来,拿尾巴绕住谭以星的脚踝,谭以星只好俯下身抱起它。   “你不会是要养吧?”   “可是你看这猫的耳朵有问题,应该送到宠物医院看看。”   “你有多少钱?”   谭以星翻翻兜:“一百零七。”   “拉倒吧,宠物医院给猫洗个澡都六十呢。”   谭以星撇撇嘴:“那怎么办?你先借给我一些,我到谢明江那里领了零用钱再还你。”   徐遥嘉受不了他那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自己,只好照办了。   二人去了最近的宠物医院,医生摆弄了一会儿猫:“这猫有耳螨了,先化验吧,然后开药,洗耳。”   “多少钱?”   “六百。”   “啊?”徐遥嘉暴躁了,“我身上才多少钱。”   谭以星拨开他,对医生说:“医生,我是国际友人,我爸是日本人,我妈是香港人,你看在中日友谊上,给我便宜一点好不好?”   医生笑了笑:“六百,少一毛都不行。”   交了钱放下猫出来,谭以星狗腿地偎在徐遥嘉身旁,说:“哥,那我们麦当劳还吃不吃了?”   中午阳光刺眼,徐遥嘉看他献媚起来那个表情还比较不讨厌,怪不得谢明江喜欢,大手一挥,摸出一张大钞:“去吧,你买去,我坐空调前面吹会儿热风。”   麦当劳最近有新菜单,谭以星看了广告很垂涎,但没记住名字,他吭哧吭哧地盯着后面的价目屏念,结钱小哥突然很体贴地用英文说:“你用英语也没问题的,同学。”   谭以星想了两秒自己的英文水平和中文水平,最后坚持用中文凹完了造型。   晚上,谭以星在饭桌上对谢明江说:“谢明江,我没钱了。”   谢明江按照惯例给他取两百。   谭以星见到钱,两眼发光,急忙伸手过去,还边道:“不够,再给我几百。”   “嗯?”谢明江突然手一抬,谭以星扑了个空,“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谭以星瘪瘪嘴:“就吃吃薯片,喝喝可乐……算我跟你预支的好了,我申请多要两个月的。”   谢明江想了想,又从钱包里摸出一张纸币,和两张大钞一并递过去。   谭以星兴高采烈接过钱,仔细一看,马上垂头丧气:“怎么才多给二十,你打发要饭的呢?”   谢明江冷哼:“你在我眼里就是个要饭的!”   什么人嘛这是,谭以星心里吐槽他,但行动上依然没放弃,吃过晚饭,在谢明江上楼梯进书房之时,他三步并做两步追上去,笑着拉住谢明江的袖子:“谢明江,再给两百吧,求你了。”   谢明江停下步子,先看看他的脸,再看看他的手:“看你笑的这么虚伪,还惦记钱呐?”   “……”   谢明江突然怪笑一声:“不过你的笑对我来说一文不值,你挤两滴眼泪,兴许还能激起点我的同情心,我心情一好说不定赏你两个子儿呢?”   说着拂袖而去,谭以星没要着。   结果谢明江在书房里待了没多久,又有人叫他去酒吧,谢明江本意只是出去喝两杯,结果让人白的红的啤的轮番轰炸,灌了个晕头转向,等再回来时已经快凌晨一点。   竭力维持最后的一丝清醒,谢明江慢腾腾上楼,楼下的谭以星走上来把他叫住了。   谭以星拿着几本作业,困得眼皮都在打架:“喂,快点给我签字,等你半天,知道现在几点吗?”   谢明江眯眯眼睛,仔细看面前的这张脸,大眼睛,白皮肤,越看越像他梦寐以求的那个周卓。   谢明江耸着肩膀笑两下,拉住了“周卓”的手:“你肯回来了,肯回到我身边了?”   他的手真热,谭以星被靠得过于近的谢明江喷了一脸酒气,皱起眉头,挣脱谢明江的手,把笔塞过去:“别发酒疯了,快点签!明天等着要呢。”   谢明江歪歪扭扭地上了楼,叹息一声,扔掉笔,抓住谭以星的手腕,兜头吻下去,堵住谭以星刚刚闭上的嘴。   谭以星在狼吻中挣扎发声:“谢明江!你疯了唔唔唔——!”   触感不错,很软很甜,谢明江往他嘴上不轻不重地咬一口。   谭以星蹭地暴跳如雷,曲起膝盖在谢明江大腿上来了下,谢明江支撑不稳,直接倒地。   谢明江把头埋到自己胸口,呓语道:“周卓,周卓……”   “什么周卓啊,这你都能认错,你是不是老花?”谭以星实在无法放着他不管,自认倒霉地拖着他的腿把他往房间拉。   最后拉到地毯上,谭以星也没力气了,揪下一条毯子盖住谢明江,下楼睡觉。   第二天,宿醉的谢明江果然没起床,百惠听说他睡在地上,关切地上去照顾去了,给谭以星做的早餐就是两个简单的三明治和一杯牛奶。   谭以星忿忿地吃完,心想这不行,谢明江不给他签字,班主任又要叫他请家长,他现在请不动谢明江,还不如自己模仿着谢明江的笔迹照着签。   这个主意不错,谭以星在老张的车上照猫画虎了两个,感觉完全找到精髓,以后再不求谢明江了,还得被他占便宜,后面的他看都不看,直接笔一挥,签得比谢明江本人还意气风发。   签完看一看,很像嘛,以假乱真,人神不知,可以了!   谭以星的心情又美妙起来。   徐遥嘉没急着跟他要猫看病的诊费,还很义气地答应下午放学陪他去看猫。   没想到下午放学,有同学在门口找他。   徐遥嘉先收拾好了,到门口听是有人找谭以星,回头贱贱一笑:“谭以星,接客!”   说完他就后悔了,这不是戳谭以星伤疤么,幸好谭以星半懂不懂,背上书包已经走出来:“同学,你找我?”   “嗯,你们老班叫你呢,哦,她好像还叫了你家长。”   什么?谢明江怎么来了?老师干嘛又要请他家长?谭以星越想越害怕,回头匆忙对徐遥嘉说:“猫我们就先不去看了,谢明江来找我了!”说着两下溜出徐遥嘉视线。   他觉得他自己没闯什么祸,作业也是按时完成的,那作业完成的堪称完美,唯一的缺陷就是谢明江本人没有签字,但那又不是他的错。   谭以星上了楼梯,跑到楼道里,远远看到班主任和一个穿黑大衣的男人在那儿谈话,那散发着“生人勿进,老子很拽”的气场的人除了谢明江还能有谁?   班主任看谭以星小跑而来,刚张开嘴,谢明江拎过谭以星的领子,拿着那练习册对谭以星劈头盖脸就是一顿。   班主任傻眼了,忙劝道:“谢先生,你不能这样!孩子有错了要摆事实讲道理,怎么能体罚呢?!”   谢明江不听不顾,把练习册砸到谭以星手里,嘴唇哆嗦着:“谁让你模仿我的签名了?!啊!”   这都能被他发现,真是,谭以星打开本子,小声嗫嚅:“我又不是故意的。”   班主任看到那签名,强忍住笑意,帮腔道:“哎!孩子不是故意把你的名字写错的,他可能就是不懂,他要真知道,他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   谢明江气的双手发抖,觉得谭以星在日本也应该去上小学,就谢明江这么简单三个字都能抄错、抄坏、抄漏偏旁,抄成谢日肛,让他颜面何存? 第15章 阶段性和好   谢明江看见那两个错别字就来气,明江这两个字日语里又不是没有,谭以星他上过小学吗他?   他抡着膀子,一副又要揍人的样子,吼道:“长那么大眼睛是出气的吗!就这你都能抄错,你是干什么吃的?!”   谭以星看他要动真格,在班主任后面躲来躲去,班主任被迫张开双臂,场面仿佛在玩老鹰捉小鸡。   谢明江气吼吼:“老师你不要护着他,他就是欠揍。”   谭以星仍旧不明就里,谢明江说一句,他就接一句:“我说了我不是故意的,你怎么这么小心眼?”   平时二人在家里大闹,所幸观众只有百惠一个,百惠对两个人都比较了解,花上不算长的时间就能调和,而到了谭以星学校大闹,非但谁都拦不住,走廊里还有放学没走的老师和学生看热闹,围观着窃窃私语。   最后谢明江都吼累了,嗓子沙哑,干脆一甩手,大步流星往外走。   谭以星抱着本子追过去,谢明江打开车门坐上车,理都不理他。   谭以星猫进车里,心虚地舔了舔嘴唇,感觉一阵刺痛,喔,这还是昨天被谢明江咬得呢。   谭以星心里很不平衡:看自己多大度啊,谢明江草率地夺走了自己的初吻,自己都没跟他计较,不就模仿了一下他的签名吗,又没签在千万美金的支票上。   回到家,天都黑了,百惠已经做好饭端上了桌,见两个人又是神色凝重,知道他们在外面肯定是争分夺秒地又吵架了。   百惠给谭以星一个眼色,想让他先向谢明江示弱,结果仔细一看,发现谭以星的上唇有块破了——   “阿星,你的嘴怎么破了?”   谭以星偷偷从看眼谢明江,哼,这个人肯定把昨天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就自己在这儿耿耿于怀,没好气道:“狗咬的。”   谢明江夹沙拉的手停住:“你说谁是狗呢?”   ……   气氛突然变得安静。   “啊——”百惠惊讶地在谭以星和谢明江之间看了几眼,最后和谭以星一样,把目光落在谢明江脸上。   谢明江耳尖红了红,想从餐桌上抄起报纸,结果忘了这不是早餐时分有早报,桌上除了吃的再无其他,他赶忙掏出手机,装作看新闻的样子。   谭以星站起来走过去,抽掉谢明江手里的手机,忍不住生气道:“看来你还记得。对自己不利的时候就一副懒得理别人的样子,新闻有什么好看的,你就那么爱装逼吗?”   谢明江抬起眼皮瞄他两下,低头认真吃饭:“总比你看不懂新闻的强。”   “你——!算了!你的签名比我的初吻值钱!不吃了,让你气饱了!”   谭以星说完,几步消失在饭厅,而后就听见震天的关门声,咣当!   谢明江放下筷子,神色终于微微动了动,作若有所思状。   百惠想叫他吃饭,才张开嘴,谢明江也离席了。   晚上外面漆黑一片,A市天气不好,半颗星星也看不见,谢明江抽着烟站在书房窗口发呆时这样想着,然后思绪就名正言顺地绕到了谭以星的身上。   原来这是谭以星的初吻。   他喝醉了,记不起是什么感觉,但是谭以星唇红齿白的,小嘴像个姑娘,单纯从体验上来说,应该不会差到哪儿去。   谢明江不由得心里痒了痒。   他没有夺走过谁的初吻,应该是没有,因此从未对这个问题产生过什么意识,现在产生了,不禁心情有点复杂。   给他点儿补偿吧,看他那么在意的样子。   谢明江低下头,垂着眼皮沉吟了会儿,他不是要钱吗,干脆就一次性给他五百块钱,说这是白给他的,下个星期零花钱不耽误,就谭以星那个财迷,肯定高兴找不着北,不计较什么初不初吻的了。   谢明江轻咳两声,打开门,下楼找钱包。   谭以星回屋就把谢明江送的字典词典通通从床上拿起来扔到地上,就会气自己,自己根本就不用学习,写个错别字怎么了?他非要给自己找事!   徐遥嘉发来一条语音微信:怎么,你金主爸爸今天干嘛来了?   什么金主爸爸,谢明江既不是自己金主,更不配当自己爸爸。谭以星气咻咻。   徐遥嘉耐心解释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他比你有钱啊。   他哪有我有钱?谭以星一边告诉他事情的来龙去脉,一边心里不高兴地抱怨:论钱,我才是他金主,我给他当爸爸!   发完了微信,谭以星歪倒在床上,想象了一下谢明江对自己伏低做小那画面。比如他拉着自己的胳膊,左一声金主,右一口爸爸,然后自己嫌弃地施舍他几张万元日票,谢明江立马高兴地眉开眼笑,跟过年似的……   谭以星越想越高兴地笑出了声,说实话,他基本还没见谢明江正经笑过呢。   他脑补的得意忘形,连敲门声都没听见,直到门被拉开一个缝儿,露出谢明江那张可恶的脸,谭以星笑不出了,翻身坐起来,黑着脸:“干嘛?”   谢明江走进来,看了看他,最后掏出几张钱递到他眼皮子底下。   “唔——”   谭以星倒错的美梦马上因为血淋淋的现实而破灭,眼巴巴望着谢明江伸出的手,迟疑着,要是不要呢?   要,显得自己太没骨气了点,不要,自己和猫都缺钱。   谢明江看他只是干看着发呆,并不伸手,看来是被自己气着了,上下晃晃手腕——   “真不要?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   话音未落,谭以星想被惊醒似的,一把夺过钞票,低头搓着点了点。   谢明江看他脸上风云变幻,表情十分复杂,最后,他扬起脸说:“这可不是你买我初吻的钱,我的初吻无价。”   “不是,单另给你的,下周的零花照旧。”   嗯?谭以星嗅到一丝阴谋的味道:“单另给我这么多钱,干嘛?”   谢明江:“不干嘛。你不就是想要钱么,到手就行了,有什么追根究底的必要?”   “真的?”   “放心,不跟你秋后算账。”   谭以星终于露出点笑模样,腿一盘:“嗯,这还差不多。”   就知道你是个财迷,果然是个真真的财迷,见钱眼开,谢明江想着,却不由自主地放了心,甚至抿着嘴,很含蓄地笑了下。   谭以星把钱先塞到枕头下面,朝谢明江挥挥手:“行了,你可以走了,我还要和同学发微信,你在不方便。”   谢明江低头环视一圈,发现自己给他买的书被他丢得乱七八糟,忍住发作的冲动,向门口而去。   谭以星低头看手机,徐遥嘉的微信进来好久了:大胆!敢用错别字嘲讽你金主爸爸的性向!我看你是活腻了!   “什么意思?”   “自己翻字典去吧!”   谭以星对照着字典查找,过了会儿徐遥嘉还是过来给他解释了遍。   谭以星一看,眼睛都要脱窗!他没有做好犯这么严重的错误的心理准备啊!   这下完蛋了,谢明江肚量那么小的人这还不得气死,不,他已经气死了,怪不得到学校来大发雷霆呢!谭以星立刻坐不住,踩上拖鞋蹬蹬蹬跑出去——   “谢明江!”   “干嘛?”谢明江从楼梯栏杆上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呃……”谭以星突然就结巴起来了,早知道应该把那五百大洋拿出来双手归还谢明江,自己即将脱口而出的“对不起”好像才能显得有那么点诚意。   “干嘛?”谢明江嘴一斜,“嫌钱少呐?”给你点面子你还狮子大开口上了!讹谁呢?!   “不是不是。”谭以星慌忙摆手,就这个距离吧,不追上去了,万一谢明江听了就是重提又想揍他呢,还是站楼下比较安全。   “我是说对不起。”   “……”   谭以星不安地抓抓裤边,害臊道:“我不知道我犯了这么严重的错误,以后我都争取不抄错你的名字。”   “……”   “不是争取,我绝对不抄错!我以后天天看字典自学!”谭以星心虚地挺了挺胸脯,作业那么多,天天自学什么的,他就是说说而已啊。   谢明江微妙了一会儿,说:“从明天开始,还是我给你签字。”   这是个什么回复啊?谭以星抿抿嘴:“那,我们算是和好了?初吻啊,签名啊,我们都一笔勾销,谁都不许再提了,好不好?”   他满脸期待地看着谢明江,结果他只是哼了一下,没说话,又回书房了,很轻地把门一关。   切,谭以星摸了摸莫名其妙发烫的脸颊,这个人就是这样,一言不合就装逼,真讨厌。 第16章 惯例性闹翻   医生说猫耳螨情况很轻微,天天喷药的话半个月左右就能好,告诉谭以星好好观察情况,有问题随时可以来找他,并给他开了一些药。   从宠物医院出来,谭以星长叹一声:“谢明江不会让我养猫的。”   徐遥嘉:“为什么?”   “因为他连我都不愿意养。”谭以星挠挠猫下巴,愁眉苦脸道。   徐遥嘉摸了摸下巴,思索道:“为什么呢?根据你的描述和我听到关于他的传闻,再结合他到学校来的大闹。谢明江同志,反社会人格倾向很严重嘛,需要温馨和谐的家庭氛围,适合养宠物调剂。他不能在潜意识里逃避治疗。”   “什么反社会人格,我完全没有听懂。能不能说的简单一点?”   “就是他有病。”   “……”谭以星掂掂手里的猫,“不过是真的,谢明江他很爱干净和安静,他绝对不愿意养。”   男女关系混乱的人干净什么啊?徐遥嘉心里想,但只耸耸肩,换个角度说:“也许他口嫌体正直呢?他天天嫌弃你,他也没不管你啊。”   谭以星决定不上报情况了,暗度陈仓,反正他也不是一直要养,只是想让猫咪度过这段治疗时间。晚上放学回家他把猫往书包里一装,若无其事地经过客厅,打算把猫先偷渡到自己房间。   谢明江今天回来的比较早,正在看电视,谭以星难得地没有到沙发跟前蹭着要求换台,谢明江感觉不对,回头望了眼:“今天转性了,去哪儿?”   谭以星回头,嘿嘿僵笑:“我先放个书包。”   谢明江上下扫扫他,莫名觉得他哪里不对,不过前两天才和他和好,没有打算真的计较。   “洗完手就过来吃——”   “喵。”   谢明江耳朵动了动,狐疑问:“什么声音?”   “没有。”谭以星马上指着电视,试图把谢明江的目光引过去,夸张笑道,“你幻听了吧,是电视的声音,哈哈——”   猫咪突然响亮地嚎了一嗓子:“喵!”   “……”谭以星还没有“哈”完,但也“哈”不出来了,尴尬地张着嘴,看谢明江放下遥控器,朝自己走来。   “包里是什么东西?”   “没有什么东西。”   “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谢明江双手抱肩,“我自己动手翻,还是你打开给我看?”   “你不能这样侵犯我的隐私。”谭以星后退两步,想起来自己下午上课跑毛时玩手机,手闲查了一下谢明江的病因,急急道,“你有反社会人格倾向你知道吗?有高度攻击性,无羞惭感,你要是还搞这样无计划性的突然袭击,你就离社会适应不良不远了!”   谢明江刚开始是阴沉着脸生气,到后来表情愈发扭曲,从牙缝里往外挤字:“是我动手翻,还是你打开给我看?”   “……”谭以星心虚地撇撇嘴,打着无济于事的预防针,“翻翻翻,事先说好,不许生气啊。”   说着慢腾腾把包打开,虽然拉链没全拉,但猫还是不甘寂寞地挠着书包,马上伸出脑袋,好奇张望。   谢明江被点燃了,和那猫天真无邪的眼神对视了一下,气得转头坐到沙发上:“我不想和你发脾气,把猫扔了,就现在。”   “这个猫的耳螨还没有好透,等——”   “我说现在把猫扔了。”谢明江大光其火地重申完毕,“否则晚上加菜,吃西葫芦炒猫肉!”   谭以星一听这话,忍不住上前一步:“谢明江,你成心跟我过不去是吧!”   “是又怎么样?”   “我要养!”   “你先搞清楚你靠谁养!”   百惠闻声从厨房出来,见两人又在客厅对峙上了,头疼不已,赶忙走到谭以星身边拽了把。   “阿星,你——”   “喵。”她这才发现脚下有只猫,被谢明江一声吼吓得瑟缩在书包旁边,瞪大眼睛惊慌乱瞅,小声叫着。   百惠立马少女心发作:“呀,有小猫。”   谭以星蹲下把猫捞起来:“可爱吧?就是耳朵有耳螨了,需要按时涂药,我才从宠物医院领回来的。”   谢明江拧着眉头,看这两个“爱猫人士”已经完全将自己忽略,居然交流上了,从沙发后面又绕出来,走到二人面前,一锤定音道:“扔了扔了。”   他又对着谭以星吹胡子瞪眼,重点威胁恐吓:“要是晚饭我上了桌还看见这个东西,你懂的,下顿吃我也不介意。”   说完,他绕到楼上躲清静去。   百惠见书房门关上,问谭以星:“先生什么意思?”   “他说我不扔,下顿让你做西葫芦炒猫肉。”   “……”   “老谋深算,还挑我最讨厌的西葫芦,怕气不死我。”谭以星抱怨道。   “那怎么办?”   “今天先应付一下,我明天就把它带回学校,再给它搭个猫窝,你帮我准备个纸盒。”   第二日,谭以星原模原样地把猫又带了回来。   中午,徐遥嘉陪着他在花坛角落里给猫搭窝,谭以星抚摸着猫的头,依依不舍:“奶糕,你放心,有我一口吃的,就不能让你饿着,等我走的时候把你也带走。”   徐遥嘉:“慢着,你什么时候给猫都取好名字了?还有,为什么叫奶糕啊?”   谭以星:“因为奶糕比较接近日语里猫的讲法。”   徐遥嘉:“你就没有试着说服谢明江吗?”   “别提了。”谭以星把纸盒里的棉垫铺铺平,“昨天谢明江说要把猫做菜,晚上我就梦到他更不得了,不做西葫芦炒猫,要做一猫二吃,一半油炸一半红烧!当时就把我吓醒了。”   “……”   谭以星说着无语望天,还凹起了半懂不懂的成语:“我现在是……那个怎么说?骑虎难下啊!”   “骑虎难下,至于吗?”   “怎么不至于。”谭以星点点头,理所当然地曲解成语,“那是我和谢明江通常的姿势。”   骑虎难下是个什么姿势?徐遥嘉眼睛里闪过一丝八卦光芒,意味深长道:“我怎么觉得我听到了很了不得的东西。”   马上就是十二月底,学校要举办元旦艺术节,班主任提议搞大合唱,两个形象气质佳的同学四手联弹伴奏,两方面夺尽众人眼球。   但全班只有徐遥嘉一个人会弹钢琴,所幸他还是枚帅哥,另一个人恐怕得到别的班去借。   放学前自习课最后的十分钟里,全班热议此事,有人提问:“班草不会弹吗?”   谭以星正在艰难地对付数学作业,压根不知道自己已经不知不觉中荣升为“班草”,突然被班主任点到:“谭以星,会弹钢琴吗?”   谭以星虽然身份不大正当光彩,但是该学的东西一样不落。   他茫然道:“我吗?会。”   班主任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大喜过望:“好,就你了,和徐遥嘉练弹《黄河大合唱》,以后自习课特批你们去音乐教室练习。放学班里的同学留下来发谱,你们就可以去音乐教室熟悉熟悉了。”   徐遥嘉钢琴十级,只要这种活动沾边的,他都是首当其冲的苦力,练了两天以后依旧唉声叹气。   谭以星指指琴谱:“这是一首很激昂的曲子,你弹的时候要用点感情。”   徐遥嘉哭丧着脸,提不起半点精神:“我是弹钢琴又不是谈恋爱,用什么感情?”   说完他又道:“还说我呢,你和谢明江‘谈恋爱’,我看你都没用感情。”   谭以星用手挠挠头,很虚情假意地说:“弹累了,好像有点想谢明江了。”   徐遥嘉目光炯炯地看着他的表演,撺掇道:“想他就给他挂电话呗,我倒是真好奇谢明江和‘男朋友’打起电话来是什么风格。”   谭以星抚摸着手机屏幕,他现在哪儿敢随便给谢明江挂电话啊,谢明江聪明的,从他的只言片语里就知道他把钱花在宠物医院,说好的零花钱不耽误立马毁约,最近又重新克扣上了,害得谭以星连个猫粮都买不起。他可不敢随便触碰谢明江的雷区。   于是他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不知道你的意思,我中文不好。”   徐遥嘉拿出一张绿色纸币在谭以星面前晃了晃,循循善诱道:“唔,打一个,免提给我这个单身狗发发狗粮,聊满一分钟,这五十块钱就是你的。”   “中文不好”的谭以星这下突然就“好”了,两眼发直,看了十来秒,说:“至少一百,你要听的是谢明江,我很便宜,谢明江不能这么便宜。”   一个电话而已,只要他把握好话题,在徐遥嘉那里不会露馅的。   你这小子话都说不清楚,算盘倒打得挺精,徐遥嘉想了想,觉得花一百块钱看看这场以谢明江为男主的表演还算不亏,边掏钱边说:“我建议你的猫改姓徐,叫徐奶糕吧,它的耳螨和猫三联可都是我给它赞助的。”   谭以星抓过票子,赶紧塞到裤子口袋里,点头道:“可以可以,它跟了你姓,你就领养它吧,我为了给它赚钱要累死,好不好?”   徐遥嘉立马闭上了嘴。   最近谭以星放学后要练琴,所以老张会晚半小时来接,他突然给谢明江打来电话,谢明江还以为他提前练完了,在电话那头道:“干嘛?老张没来接你?”   谭以星看了一眼徐遥嘉,酝酿着稍微撒了下娇,说:“明江,工作辛不辛苦啊?我们用中文聊天吧,你不要对我说日语了。”   “……”谢明江正坐在办公室看紧急文件,听他这不着四六,怪腔怪调的话顿时无语,“没大没小的,叫谁明江呢?再说明江两个字儿你会写吗?”   “……”谭以星顿时噤声,看旁边徐遥嘉嗤笑下,顿时有点后悔。   开局就不利,谢明江这个猪脑子,自己都这样反常了,他都反应不过来,这样的队友就是来断自己财路的。   谢明江听不见他声,自顾自道:“你发得什么神经,我没那个闲工夫陪你玩,没话说挂了。”   “别别别!”这才十秒!徐遥嘉连一块钱都不会给他,谭以星激动地捧起电话,“我有事要告诉你。”   谢明江想着都不是什么好事,没好气道:“说。”   谭以星垂着睫毛冥思苦想了两秒:“我们办的元旦艺术节还请家长,请你,你来不来啊?”   谢明江一边听一边看文件,被他差劲的中文气笑了:“哦,元旦艺术节还请你家长啊,你是多差?”   他的笑声虽然短促,但却爽朗,谭以星听的一愣,突然感觉那声音像是带着火似的,让自己的耳朵莫名其妙地发烧。 第17章 老谢当家教   谢明江这人虽然讨厌,可是他笑声还挺好听的,平时多笑笑会死吗,脾气好的人才受欢迎啊。   谢明江还带着笑的余韵:“我问你话呢。你是多差?”   “……”   谢明江解释道:“那叫邀请。就和你平时要钱的要是一个发音,就是发一声。”   谭以星红着耳朵:“那你来不来?”   “看吧,有时间可能去。”谢明江关掉页面,打算电话打完再看,反正也不差这一两分钟,“所以就这个事?”   今天这个人脾气怎么这么好,谭以星抓紧谈起条件:“哦,就是十二月还有个月考,我肯定考不好,你不要骂我。”   “……”谢明江听出来了,他是在这儿等自己呢,不由得又不高兴,语调都变了,“你怎么就不想着你能考好呢?”   “我连有的题目都看不懂。”   “我没有给你讲吗?”谢明江微微皱眉,“我看,以后把你的零花和你的成绩捆绑,考多少,相应的拿多少,我估计你那个成绩跟坐火箭似的马上就能上去。”   “哎,怎么可——”   “好了,就这样,练完琴赶紧回家做作业,我还有事。”   谭以星接完电话,趴在琴盖上,郁闷道:“完蛋了,我才能考几分,奶糕要饿死了!”   徐遥嘉没听出个所以然来,所以并未动摇自己的结论,只是安抚他:“你不要这样想,没准你月考考得非常好,谢明江还奖励你钱呢?”边说边心虚,就谭以星的水平。全年级垫底无疑,怎么折腾也出不了水花了。   谭以星想有道理,他仔细回忆,谢明江确实说的很模糊,怎么捆绑他根本没说清楚,万一中的万一,自己考得非常不错,没有相应的奖励制度,那不是亏大发了?   晚饭吃过,谭以星放下筷子问谢明江:“你的那个制度是怎么实行的,要是我考的很好,有没有奖励?”   谢明江喝着热茶,听到这话嗤笑一声,抬头:“你所谓的‘考的很好’是多好,能考二十吗?别考个鸭蛋抱回家,你就可以谢天谢地了。”   “什么叫考个‘鸭蛋抱回家’?”   “就是零分。”   “……”谭以星白他一眼,不服道,“可能吗?我没有实力,也有运气好不好。谁那么倒霉,至于连一道选择题都蒙不对。”   谢明江冷笑:“行,你好好蒙,祝你蒙的都对。”   蒙也是需要练习的,吃完饭,谭以星抱上包,比谢明江先进书房,谢明江最近为了给他听写生词,检查作业,在书房飘窗跟前给他支了个小桌,他就在谢明江眼皮子底下写作业。   过一会儿,谢明江也进来看文件,发现谭以星拿着铅笔闷头苦写,唰唰将练习册翻得飞快,忍不住走过去:“干什么呢?”   “先蒙上答案,做的时候再看看正确率。”   “怎么检验?”谢明江眉头一蹙,脑袋又开始嗡嗡作响,“哦,懂了,你是检验你蒙题的正确率,不是做题的正确率。”   “怎么了,不行吗?”谭以星抬头,振振有词,“蒙也是一种技巧,你不要瞧不起蒙题,学霸也不是每道题都会做的。”   你能和学霸比吗?当谁没上过高中,高中好意思叫学霸的除非主观科目,理科英语满分的大有人在。   谢明江黑着脸想,学霸那是偶尔一道题不会做,蒙蒙就算了,你是道道都不会做,就等着靠蒙撞大运呢,还有脸提学霸。   谢明江背着手:“我觉得你这个方法欠妥。”   “哪里欠妥。”   “你有没有想过,以你的正确率,很容易把你蒙对的改错。”   “……会吗?”谭以星虽然这么说着,但手速减缓,明显是有所迟疑。   谢明江讥诮地暗讽他:“所以干脆不如就别做了,全部蒙,得多少分那是天意,搞不好比你真实水平强,不,准确的说,多半不会比真实水平差。”   “……”谭以星脸渐渐垮下来,侧侧身,避开谢明江的注视,“我先蒙我的,懒得理你。”   他留给谢明江一个一意孤行的侧脸,谢明江挑了挑眉毛,回到自己座位上,开始浏览网页。   约莫过了两个钟,谭以星终于把各科作业做了七七八八,拿来让他挨个检查。   谢明江先翻看语文,惨不忍睹,字音字形题算是尽力而为,到了语句判断就开始胡编乱拐,古文阅读不出意料的一片空白,现代文阅读那就重在参与吧,作文……这个人的作文幸好都没有写出来,写出来肯定是放飞自我。   不,他那个词汇量,没什么自我可放飞的。   谢明江冷笑数声,勉为其难地在这种作业上签上大名。   又翻开数学练习册,就感受到一个词,随心所欲。   “你过来。”   谭以星拉着椅子坐到对面,谢明江调整了下台灯,指着大题:“为什么跳着做,不是给你说了要把公式摆上?”   “这个公式我想不起来了,你说的,不要一想不起来就翻书。”   “……”谢明江又往下指,“那这道是什么意思,做了一点又全部涂掉,你怎么——”   他眉头一皱:“这题我昨天不是才给你讲个一个同类型的,你到底弄明白没有。”   “昨天弄明白了,但是我今天又给忘了。”   谢明江厉声诘问:“忘了你不会试着做?做错都比空白强。”   谭以星嘟嘟囔囔:“我不,我不要在一个地方摔倒两次。”   “……”谢明江气得简直要两眼发黑,几乎要吼起来,“现在就做,我看着你做。”   谭以星只得抓过笔,吭哧吭哧,先列公式,然后带入简化,结果怎么也约不掉,式子越列越长,妥妥的往错误的方向而去。   谢明江发现他根本就把约不掉的短式弄错了,忍住怒气提醒他:“哎,你光在那儿约,你不看看你这式子怎么来的。”   谭以星苦着脸:“我不想知道它是怎么来的,我就想知道它是怎么没的。”   “……”谢明江是真想揍他了。   就揍这种人都没有用,现在学了两天新字新词,以为自己会得多了,嚷嚷着“谁怕谁!是‘打架’还是‘斗殴’?”就冲过来了,必须从经济上把他拿住,那就狗腿得很,一会儿嬉皮笑脸,一会儿装装可怜。   谭以星现在可谓是捉襟见肘,就因为作业做得不是那么认真,就被谢明江扣了一周的零花,这让他的猫喝西北风吗?   于是他唉声叹气,愁眉不展。   早晨徐遥嘉来上学,顺势在他下巴上刮了下,随意调笑道:“怎么了,来,给爷笑一个,笑得好了有赏。”   谭以星抓住他的手:“给你笑个三十八块五的,下周我有钱了再还给你,怎么样?”   徐遥嘉本来只是开玩笑,忍不住疑惑道:“哎,不是,你怎么还有零有整的。”   谭以星双手比出两个五:“因为买十个猫罐头要三十八块五。”   徐遥嘉听不下去:“你都这副样子,让你的猫节俭点儿好不好。”   “……”   “哎呀,算了,看你可怜。”徐遥嘉掏出一百递过去,“别还了。不然我看你这生意是要做到学校里来了,家里卖身,班上卖笑啊你这是。”   谭以星立刻笑靥如花地接过钱,又是一片雨过天晴的模样。   徐遥嘉哼了声:“我说你这个人还真是乐观,什么事儿都不往心里去,我要是你,我早郁闷死了。”   谭以星看他掏出英语作业,抓过来赶紧抄两道,   徐遥嘉摸着下巴,一言难尽道:“谢明江这个金主当得太不称职,我都比他像你金主,管你的猫,管你的零花,现在还要管你的作业。”   “干嘛?你要包我吗?”   “不不不。”徐遥嘉头摇得像拨浪鼓,“我又不是gay,你这个构造的我消受不起。”   谭以星终于开口:“跟你说过我和谢明江不是金钱关系,他没有包我。”   “那你这个形象就更奴颜媚骨了。”徐遥嘉也不管谭以星知不知道什么叫奴颜媚骨,又改成抱肩姿势,“他不包你你还跟着他,干嘛,你喜欢谢明江啊?”   见谭以星不吭声,徐遥嘉把头凑过去,惊道:“不会吧,你连谢明江都喜欢?”   “喂喂喂。”谭以星被他骚扰得就抄了几道填空和完型,转过脸来,“你这种‘你连屎都吃’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我瞧不上他呗。”徐遥嘉白眼一翻,“给你说他风评不好,咳,就是名声不好,我给我爸吃过的饭局,别人说到他那都不愿意提,前段时间他和一个公子哥儿抢个大学生什么的,简直传得没耳听。” 第18章 无心向学   下午放学后,谭以星争分夺秒地跑到学校花坛,敲敲草丛里的猫盒子,果然奶糕就在附近,看到他就从花草深出溜出来,对着他喵喵直叫。   谭以星在它头上摸了把,把书包放到膝头,拿出一罐猫粮,还未拆封,就听到个声音:“我就知道你又是在干这么无聊的事情。”   谭以星万万想不到谢明江还能出现在这儿,抬头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他,谢明江上班基本不穿休闲款衣服,总是西装革履套大衣的,暮色四合的昏暗光线下,也是那样一本正经和严肃,显得与校园里的氛围格格不入,他跑来干嘛啊?   谢明江用皮鞋尖蹭蹭谭以星的球鞋,谭以星以为他要骂自己,但他只是透出一丝无奈地,没好气道:“哪儿来的闲钱,还买猫罐头。”   “徐遥嘉友情赞助的。”谭以星见他也没有很生气,打算喂完猫再走,于是拉开盖子,听不见谢明江声音了,心虚地抬头看他,“干嘛啊,又没花你钱。”   得了吧,你兜兜转转那些没用的钱最后哪笔不从我腰包里往外掏,当我的智商和你一样?   谢明江如此作想,但并没说出,只是未置可否地抱着胳膊,对这一人一猫都懒得看:“赶紧喂,喂完回家。”   谭以星拿着罐头,猫就凑过来在他手里吃,他很幸福地傻笑了一下,然后突然想起来要问:“怎么今天你跑来了,老张呢?”   谢明江眼神四面八方地乱望着,微微不耐烦:“他去送个客户。”   谭以星有心培养一下谢明江和奶糕的感情,拽拽他的衣摆:“喂,过来试着喂一下,它可乖了。”   你背着我养还有脸让我喂?   谢明江执着地站着不动,可架不住谭以星一直拽他,他实在受不了,勉强蹲下来,算了,总没有领回家不是?眼不见心不烦。   谢明江接过谭以星手里的猫罐头,未料奶糕闻到生人味道,马上警觉,把头一偏,不吃。   谢明江立马翻脸了,指着猫鼻子当人似的骂:“找削呢?”这什么破猫,才有主几天,还剩不剩点流浪猫见什么吃什么的传统美德了?!   谭以星赶紧把他要摔掉的罐头抢过来,放到奶糕的纸盒里,奶糕嗖一下回窝了,剩他和谢明江蹲在那儿。   谢明江想了想,尤不解气,伸手指着那发出细微声响的盒子:“你把它给我拽出来。”   谭以星瞧他急了,想都不想,一把拉住他的手:“你得温柔点,它要被你吓死了。”   “……”谢明江不再吭声,谭以星突然发现自己还拽着谢明江的手,软而热,经脉血管都很分明,奇了怪了,这个人分明打人很疼,拳头跟铁打的似的,他默默想,而谢明江好像还没有意识到,光顾着生气,就那么让他牵着。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并没有很想松手。   谭以星喉结动了一下,也假装没发现,继续拉着谢明江的手,看透他心思般地嘿嘿笑说——   “你没有喂过流浪猫吧,吃东西的时候挑人,挑地方,挑时间,煎鸡蛋都不吃,要吃烤肠呢。”   谢明江听这话,更是气,唰地站起来,手也就从谭以星手里顺势抽走:“还烤肠?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你就惯吧,别妄想领回家,我可不伺候。”   谭以星手里突然空了,感到一瞬间的尴尬,不过也就是一瞬间,他马上把手伸到在吃东西的奶糕身上摸摸。   奶糕本来吃东西时是谁都不能碰的,但谭以星又不是别人,所以它并没有反感,还是在那儿闷头吃,整个头恨不得怼到罐子里面去。   “你还需要几分钟?”   奶糕也是热热乎乎的,但那触感和谢明江不一样:“我再和它温存一下,马上咱们就走。”   回到家,百惠果然已经做好了晚饭,谢明江把饭碗端到客厅打算看新闻,接过跳台时放到某部武侠电视连续剧,熟悉的片头曲一响起,谭以星端着碗就冲出来了:“看这个看这个!”   谢明江有心刺儿他一下:“都要考试了,你还有心看电视啊?”   “……”谭以星偏过半张脸,“我吃饭的时候你能不能不要让我食不下咽。”   谢明江说:“你现在得坚持不看电视,否则等你考完,才知道什么叫真的食不下咽,你水平那么差,本事提升不上去了,总得总结点做题技巧。”   “别瞧不起人,你怎么知道我没技巧。”谭以星腿一盘,抱着碗,“我都想好了,分三步,第一步……”   “第一步抓阄,第二步瞎写,第三步听天由命是吧?”谢明江毫不留情地换了台,“这些都在你的作业里完美体现了,我看,你靠这几招就能考个位数,腿拿下来,回桌上去。”   把谭以星给成功的气走了。   谢明江觉得谭以星最近心思根本不在学习上,成天地想着玩猫看电视,果然,晚饭过后他走进书房,发现谭以星正对着本子干瞪眼,明显就是在发呆。   他踱步过去,故意大声宣示自己的存在感:“看,好好看,看着看着字就从本子里长出来了。”   谭以星被他吓了一跳,猛然惊醒,马上翻开书,尴尬地挠了把头,洋装一副做题的模样,等谢明江背过身往书桌跟前去,忍不住嘀咕道:“真讨厌。”   他说的声音很小很小,以为谢明江听不见,可谢明江耳朵贼灵,倏地回过头,冷哼一声:“我现在不跟你计较,等月考成绩出来了,咱们新账旧账一块算。”   “……”谭以星努努嘴,故作镇静。   谢明江返身走进两步,弯下腰来近身威胁,低沉的嗓音在谭以星耳朵边上:“人账猫账也一块算。”   这人还能不能好了?谭以星一笔直接叉出了图像,还抖成了一条小溪。   谢明江本来很生气,可见他这样,忍不住抿嘴暗笑一下。   “你怎么连条线都拉不直?”他说着戳戳那条已经脱轨的辅助线,起了一点逗谭以星的心思,故意道:“联系你那亢奋的状态,惊人的食量,微凸的大眼珠子,你别是甲亢吧?”   你眼珠子才凸呢,谭以星气得恼羞成怒,脸色发红,本能道:“你懂什么,线拉不直那原因多了去了,撸多了那也拉不直。”   “哦,原来撸多了也拉不直。”谢明江假装点点头,“那你肯定是撸多了,不是甲亢。”   谭以星想到上次,面上一红:“你怎么知道我撸多了?你是不是又偷偷看我洗澡了?”   “你洗澡的时候喘的上气不接下气,二楼都回荡着你那声音,我还用偷看?”谢明江戳戳他头顶,回身大摇大摆地走了。   留下谭以星坐那儿爆红着整张脸。   又是一周过去,和徐遥嘉的四手连弹配合的愈发默契,已经进入和全班同学和音的阶段,可谭以星没有闲工夫操心那些事,成天依旧是唉声叹气,不为别的,只因为明天就要考试了。   徐遥嘉不知道他为此发愁,觉得神奇:“我不是给你钱支援你喂你的奶糕了吗?你又又又财政赤字了啊。”   谭以星抱着数学书狂抄公式,对徐遥嘉的关怀置若罔闻,嘴里念叨着:“命运之神眷顾一下我啊。”   徐遥嘉凑近,这才听清楚,自习课上班里乱作一团,他捣捣谭以星的胳膊:“你不如让我眷顾一下你,你考得可能还比较高点儿。”   “什么意思?”   “就是我行行好,发发善心,把答案发给你。”   谭以星停下笔:“你们第一考场听说管得很严,你会不会被抓?”   徐遥嘉郁闷了:“你能不咒你的救命恩人我吗?”   “还是算了吧,反正谢明江说了,他对我的期待就是我考二十分。这个难度也不算大,我就不要害你了。”   徐遥嘉脸上笑笑,心里默默流汗,你各科能考二十分?真自信。   百惠对谭以星的考试格外上心,第二天还给他又是油条又是鸡蛋的准备了个一百分早餐,谢明江从楼上下来看见简直哭笑不得。   他走到厨房接上咖啡,百惠正在那里弄他的三明治,谢明江倚着门框子说:“哎你是多大的自信,觉得就他那样儿能考一百分啊。”   百惠尴尬地笑笑:“先生你就不能让我图个吉利吗?时间不充裕,不然我是想去给阿星求个福的,我当年上学我妈就给我求福,上小学时就帮我求以后考东大呢。”   谢明江强忍住冲动没有哼出声,转身出来了。   为了不让谭以星中途开溜,他要亲自送他到学校去,上了车,谭以星显然是不想和他并排,钻到后座,打开书那是一阵摇头晃脑。   谢明江边开车边从后视镜里看他:“你干嘛呢?”   “这是仪式,我要提前谢天谢地,这样我说不定考得比较高呢?”   谢明江冷笑一声:“你也别谢天谢地了,你要是过了,那谢的得是明江。你考个试,能把我折磨疯。”   谭以星把头从后面伸过来,脸上分明写满了八卦:“干嘛这么关心我的考试成绩。”   谢明江目不斜视地开着车:“因为你考砸了,我得给你开家长会,就你那个分数,别人会对我的智商连带产生怀疑。”   谭以星切了声:“谁会怀疑,你又不是我爸,到时候徐长丰坐在你旁边,他肯定不会搞错。”   “快拉倒吧,那是对我智商和审美的双重怀疑,你给我坐回去。”   到了门口,谭以星下车,像颗脱水的豆芽菜似的显得发蔫,谢明江也下来,到他面前,眯着眼睛,帮他拽拽书包带,试探着问:“哎,谭以星,不会我走了,你从侧门又溜出来吧。”   “……”   “不会考试的时候装肚子疼提前交卷到医务室耍赖皮吧。”   “你要是没有正经话说我就进去了。”   谢明江突然觉得他看着怎么还有点楚楚可怜的样子似的,伸手在他头上揉了一把:“行了,进去吧。”   谭以星的脖子慢慢变红,心跳也莫名奇妙变快,他掩饰性地抱住脑袋:“啊,我的发型,你就不能让我光鲜亮丽的考个试吗?”   说着他一阵风似的跑走了,谢明江一个人站在那儿,很快就被别的来考试的学生淹没在人群里。   他想,他就一心等成绩了,考不好的话,绝对要收拾这个兔崽子。 第19章 少男的心   实际上谭以星的紧张很多余,好学生都是一样的好,差学生那是各有各的差,最后一个考场气氛轻松,虽然只有一多半同学来考试,但考试还没开始已经姿态千奇百怪。   睡觉聊天的,玩手机吃早餐的,似乎重感冒快把肺咳出来的,角落里还有那么一个把书违规带进来放在桌面上的,以极缓慢而诡异的速度翻阅着,目光很呆滞,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样子。   他快速观察了下,按要求把书包放到讲台旁边的桌子上,自动自觉地走到最后的位置。   大家彼此好像很相熟,他谁也不认识,在笔袋里翻了会儿笔,前面来了一个很高很壮肥头大耳的连帽衫男,校服外套搭在胳膊上,看到谭以星时很吃惊:“哎?怎么还有比我考得更差的?”   说着不等谭以星回话,直接卡进他自己那个窄小的座位,动作之猛连帽衫都有了自己的速度和力量,瞬间就把谭以星的笔盒横扫在地。   “……”谭以星默默把笔盒捡起来,连帽衫男回头问他,“唉,这场考的哪门儿来着?”   “语文。”   “哦。”   谭以星突然产生了冲动,自信的星火跃跃欲试,试图燎原,礼貌地拍拍连帽衫男的肩膀,“同学,你上次语文考多分?”   “啊。”连帽衫男翻着白眼回忆,“四十几来着?记不清了,咋了?”   “……没什么。”谭以星打开笔盒,觉得需要重新定位一下自己。   幸好做了这个心理建设,拿到试卷的时候谭以星快速翻看了下,重点浏览了阅读、应用和作文,嗯……他维持着表面的淡定,压抑住内心的质疑,尽量不要让震惊写到脸上: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不会做,但是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一中的试题比平时的练习册难,古文阅读从来不选自课本,诗文默写也不限于本学期所学,谭以星刚开始是尽量有逻辑地蒙,后面就是凭着感觉写,写到作文时他突然很惆怅,觉得自己前面蒙选择的时候应该做几个阄,谢明江说的没有错啊。   于是下午考试前他火速赶制了几个,数学的选择蒙的那叫一个行云流水,填空也因此编的底气十足,就是做到大题的时候才产生了一点自我怀疑,不过还好,怀疑着怀疑着就可以交卷了。   好在谢明江晚上在饭桌上并未提起,可心虚的谭以星还是临时抱佛脚地看了看他画了重点自己却基本没翻过的理综练习册。但这几乎没影响第二天他的理综成为所有科目里乱写的巅峰,只因为一紧张什么公式都想不起来,除了几个最基本的,全都是谭式自创。就在灰心丧气之时,一道谢明江划过的例题就变了几个数字,还是道大题,谭以星在考场上感动不得了,激动地把整个步骤默了出来。   下午的英语是最好的,难得谭以星看得懂题目,写得格外认真,老师都已经喊停笔了,还挣扎在作文的最后段落,等落下句号被老师拽走试卷时,谭以星满头大汗地摊在座位上,简直是一条刚打捞上岸的鱼。   拿上书包出教室,开机,第一个打进电话的是徐遥嘉。   “你什么也不要说了,我要死了。”   徐遥嘉哈哈直笑,说:“哎,我爸说今晚做东,要请谢明江还有几个人吃饭,我叫他把我也带上,晚上七点半,不见不散。”   谭以星调整好书包带子:“不去,谢明江出去吃饭不会带我的。”   “会吗,我姑也去,我想谢明江不会不带你吧。”   “真的吗?你姑姑也去?”谭以星因为考试而低落的心情仿佛有点起色。   “我看出来了,他讨厌我姑,他那么小心眼的人,肯定逮住我姑给我姑秀恩爱呢。我姑要是看见他还在包养你啊,她得气死。谢明江这招真是绝了!”   “哦。”也对,谭以星笑不出来了,甚至更低落,自己瞎高兴什么呢,别的事情谢明江肯定不会带他,现在为什么带?去了还不是充当谢明江的小情人,装模作样的去帮着谢明江骗人。   助人为乐也要分心情,他今天没那个心情。   果然,谭以星走出校门,远远就瞄见谢明江靠在车子上,叼着烟,双手揣在大衣口袋里,眯起眼睛皱起眉,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仿佛下一秒就要生气骂人了似的。   他看谢明江,谢明江也注意到了他,朝他招手,然后钻进车里,谭以星上车系好安全带他才说:“走,今天陪我出去应酬一下。徐长丰又叫我吃饭,推不掉,他妹妹也会去。”   谭以星用手扶住脑袋,望向窗外,没接话,心里慢慢咀嚼着徐遥嘉的话。   谢明江觉得他安静得反常,看他一眼,循循善诱道:“在江边包了几条小船,都是河鲜,你没吃过的那种。晚上灯点起来非常好看,你前几天不是老闹着没出去兜过风吗?”   谭以星哀叹了声:“考得太差了,我不想吃饭了。”   谢明江感到啼笑皆非:“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觉悟。”   “……”   见谭以星又是不接话,谢明江撇了撇嘴,烟烧到尽头,他拿出来摁灭,哼道:“本来不想说,怕你不重视,不过你考得差也正常,你以为我没那个心理准备吗?”   谭以星不动声色地斜眼看他,心里有一丝感动。   不过谢明江马上说:“退一万步说,你考砸了,那也是你自己的事,你又不是给我学。”   谭以星真生气了,考场上做题那会儿还想着出来要谢谢他呢,现在看来根本没必要,这个实用主义者,用到他的时候才会那样温柔一下,用不到了句句都是气他,顿时火大道:“我不去,你往哪儿开呢,我说了我不想吃饭。”   谢明江也是一愣,没想到谭以星会真的不去,平时他那么爱凑热闹的人,今天突然就因为这个发火了,他嬉皮笑脸那是常态,头回这样拧着眉毛沉着脸。   谢明江把车停到一边,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搞不清谭以星生气的缘由,但是也没那么想搞清,只说:“上次不是我叫你帮得忙,所以我想这次你应该也会愿意。”他说着带点调笑的口吻,头回想主动活跃气氛,“你不是说你很有职业道德吗,今天歇业了?”   谭以星憋红了脸,脸又变白了,慢慢地说:“谢明江,我爸爸可是神宫寺一郎,你把我当什么了。”   “……”   “不开车的话把门打开我自己走,你可以给别人打电话帮你,反正徐遥嘉也只是觉得你在包养我,你换个人领去也是一样。”   “……”谢明江突然觉得很没意思,脸色渐渐黑了,方向盘一打,“行了,现在送你回家。”   冬天的傍晚已然是夜色如墨,今天空气还算不错,天上隐约可以看到几颗星星,不过谭以星没时间欣赏夜景,甚至连电视都没打开,早早抱着书包钻进书房,百惠不知道他又是抽什么疯,推门进去时,发现他正奋笔疾书,表情十分认真。   “阿星,在干嘛?吃饭了。”百惠走过去,原来他在做练习册,旁边已经整理了一页公式,抄的整整齐齐。   “明显是在学习。”谭以星抬头瞧她一眼,“不吃了,没看我用功呢嘛?”   看出来了,头上就差一条斗魂绑带,百惠新奇地笑笑:“那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吧,你考试太差啦,突然有了危机感?”   谭以星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以后自学成才,这是为了我自己。等着姓谢的帮我找到我妈,我立刻就走。”   姓谢的,百惠瞬间明白怎么回事了,不过她现在才不刻意的去劝,反正这两个人以斗嘴吵架为常态,也不会真正互不往来,叹口气,直接转移话题:“饭必须要吃,哪怕我给你端进来呢?走吧,下楼吃,我们还可以看电视,这会儿好多台都放娱乐新闻呢,你考完试应该休息,不在这半小时的功夫。”   “……唔”   谭以星很轻松地就被说动,立马合上书不给自己找罪受,马上客厅伴随着电视声又是一片其乐融融,谭以星正看得开心,徐遥嘉给他发来微信——   “哎,谢明江还真不带你来?”   谭以星坚守真相:“是我不想去。”   “你可以来陪我啊,弄得我现在很无聊,早知道不来了。”   谭以星还在想怎么回复,徐遥嘉又来了一条:“和谢明江吵架了?他今天来就黑着一张脸,也不说话,这会儿正独自坐在小船上晃荡呢,看出来他孤单寂寞冷了,还有我姑骚扰他,哈哈,画面很美啊。”   “……”谭以星也不发语音了,盯着手机屏幕发呆。   “要看照片吗,给你拍一张。”徐遥嘉发完这一句,紧接着就是一张图片,虽然天是黑的,可江边因为有五颜六色的灯光,也能看得清江面上的情景,他们的大都船都泊在岸边,只有一艘漂的蛮远,因为有船顶,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   谭以星放大图片,还是看不清。   什么啊,谭以星半天才回复道:“这我什么都看不清楚。”   徐遥嘉说:“哦,那过会儿等他回来的时候在拍给你好了,反正我姑正在帮他烤鱼,说烤好了叫他呢。”   谭以星:“……”   徐遥嘉:“虽然说谢明江只是你的金主,我倒还真有点不好意思,我姑追他你没意见吧?反正我看他对你也不怎么好,到时候你也解放了。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牺牲一下我姑,谁让她愿意呢。”   那怎么行?   谭以星想也不想差点跳起来,我只是今天不想帮他,又不能替谢明江同意你姑的追求,怎么能把这两个事情混为一谈?   百惠看他盯着手机一惊一乍的,连电视都不看了,说道:“阿星,先吃饭,等会儿在玩手机,好不好?”   “吃什么饭啊。”谭以星又急又郁闷,把筷子往碗上一放,“谢明江都吃烤鱼去了,咱们还在这儿吃昨天晚上的剩米饭。”   百惠脸一红:“这个……是你不要跟先生一起去的。再说只有米饭是剩的,菜都是我新做的,米饭还是拿蒸锅热的呢,暄腾腾的——”   谭以星打断她:“你以为谢明江白叫我去跟他吃大餐,他有那么好的心?他是让我给他装情人,就因为他要摆脱徐长丰他妹妹。”   百惠愣了愣,放下筷子:“那这是大事啊,你应该帮帮先生,你上次不都愿意的,这次怎么突然不肯了,他说话气你了?”   为什么不肯……谭以星愣了愣,但随即一想,自己不肯还需要什么理由,凭什么自己对谢明江就要有求必应,谢明江分明就经常对自己落井下石。   百惠见谭以星不说话,急了:“你说你这让先生一个人怎么应付,他是最不会应付这些事的了。”说着他抬头看一眼表,“要不你现在去吧,反正剩米饭你也不爱吃,那边有好吃的,你不吃白不吃。”   “……”   就在谭以星犹豫之际,她已经火速给老张挂了电话,这下谭以星只得勉强套上衣服,站在门口摆弄自己的发型,不管怎么说,都要弄得帅一点,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想笑,但又不好意思笑,强行抿着嘴:“那这可是你让我去的,不是我自己愿意的。”   百惠频频点头:“快着点儿吧祖宗,就先生那个脾气,我真担心闹出什么问题。” 第20章 浪漫烟火   今天本是徐长丰想宴请一个回国不久的商界友人,恰巧那人也认识谢明江,偶然提起,徐长丰才想起来距上次办聚会已经有段时日,不知道谢明江的感情生活进展如何,他压抑不住自己的八卦之心,索性给对方发了封请柬。   徐泽慧一听,更要来,这女人不知从哪来的自信,信誓旦旦地觉得谢明江和谭以星肯定会分手,徐长丰也拦不住,自己的儿子也突然要凑个热闹,这下硬是把朋友间的饭局变成了半个家庭聚会。   好在徐遥嘉来了就是坐在一边玩手机,徐泽慧见谢明江独身一人来赴宴,来了精神,贤惠的在一旁烤鱼,都还没有脱离徐长丰的掌控。不过谢明江对徐泽慧看也没看,敷衍地给众人打个招呼后,干脆自己坐上一条船漂远了,仿佛懒得跟任何人攀谈,也就是大家都知道他的风格,均不在意,彼此闲谈几句。   谢明江坐在船舱里,叼着烟发呆,他本就没什么心情来赴宴,现在让谭以星这么一闹,更是胃口全无。   冬天天气冷,是吃蒸汽锅的好时候,老板也认识谢明江,见他好久不来,来了就急忙上船,特意在船上也给他弄了个蒸汽锅,把新鲜的虾蟹蛤蜊八爪鱼都放在上头蒸,想让他吃口热的。不过谢明江也始终没掀盖,几乎是蒸过了头,才关掉火,独自盯着近处暗沉的黑色江面,越想越气。   谭以星让自己给惯坏了,脾气来的莫名其妙,典型的给他点脸他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现在还简直要骑到自己头上。不行,回去了必须收拾他。   谢明江眉头越拧越紧,烟都没心思抽,只一半就摁灭在烟灰缸里,正在碾烟,突然听到岸边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谢明江!”   这声音耳熟至极,天天在家里要听十几遍,谢明江眉头不拧了,耸动着,站起来往船舱外面看。   果然谭以星在灯火通明的岸边朝他挥着手,由于背着光看不见谭以星的神情,但还是能听出他声音里的兴奋劲儿:“在这里,在这里。”   谢明江:“……”   他不知道谭以星怎么就这么没心没肺,上一秒还丧着脸被请都坚决不来,下一秒没人叫了倒自己跑来讨人厌。   谢明江把船划回来,裹了裹大衣,从船上走下来,瞄谭以星一眼,然后就把头转向别处,语气不严厉但也绝不温柔,干巴巴的:“你怎么来了?”   谭以星看他傲气地偏着脸,连和自己对视都懒得,真想踩他一脚,可转念想想,算了,自己不就是来给谢明江撑场面的嘛?来都来了,不跟他计较,特别是在这种等着看戏的众目睽睽之下,也就很给面子地继续笑着说:“我又想来了。”   徐遥嘉看到谭以星那个狗腿样儿,无语的直翻白眼,徐长丰等一干人等也大感意外,徐长丰尴尬地搓手笑着走过来:“哎呀,我说谢老弟没有心情和我们聊天儿呢,原来是因为这个,呃……”   徐遥嘉听不下去了,走到徐长丰旁边:“爸,这是我同学,还是我同桌,谭以星。”   徐长丰先是瞪大眼睛,然后表情极为震惊,最后都说不下去了:“总之来了就好,来了就好,不然明江一直心不在焉,也没心情吃,所以小谭你要和他多吃一点。”   谭以星挽住谢明江的胳膊,笑眯眯地朝徐遥嘉和徐长丰分别点头:“好的,谢谢徐伯父。”   徐伯父?徐长丰听这称呼,暗自服了谢明江的胡来,他忘了自己已经四十好几,和谢明江差十几岁,还感觉谢明江与自己就是同龄人,这简直是找了个儿子。   徐长丰赶紧给二人指了个座,比较靠边,也正合谢明江心意,坐下后他强行把自己的胳膊从谭以星手腕里掏出来,自己走到河边。   谭以星自己坐着又冷又无趣,见徐遥嘉正在和徐长丰说话,于是站起来追到谢明江旁边。   谢明江迎着夜风,大衣被吹开个口子,他头发也没平时那样整齐,被吹得有些凌乱,感觉谭以星走到自己身边,没好气道:“你怎么来的,不是耍脾气不来吗?”   谭以星不知道为什么,一点儿也不生气了,嘿嘿直笑:“老张送我来的。我心地这么善良,耍完脾气马上就来支援你了啊。”   谢明江淡淡说:“用不着,神宫寺的儿子差遣不动。”   谭以星侧头,看他板着张脸,是个非常阴郁的样子,不笑了,觉得谢明江这人真是狡猾,哄自己的时候没有架子,现在看已经得逞,反倒还一脸不稀罕,有点生气,轻轻踢脚边的石头:“哎,我说你不要太过分,来了还凶我,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那石头碰到谢明江的皮鞋,谢明江就知道他张口就是气自己,想黑脸,可看他穿的很单薄,只是一件格子外套,呢料的,并不厚,不知道百惠在想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发作,毕竟这兔崽子那么不愿意,到底还是来了不是。   于是谢明江脱掉大衣,直接盖在谭以星头上:“好了,吃你的饭去,有烤鱼。”   “……”谭以星为了好看,坚持穿了件比较帅气的黑色短外套,本想来个惊艳登场,可谢明江就爱把自己往这种别人压根不注意的地方领,他正哆嗦着,就被暖暖一盖,谢明江的味道扑面而来。   谭以星不由得低头闻闻,烟草和男士香水混合在一起,他慢慢心跳加速,竟发起了呆。   很快,鱼烤好了,众人均上了简易的木质长桌,谭以星坐在徐遥嘉和谢明江中间,对面就是徐泽慧,徐泽慧盯着他,目光简直要把他烧出两个洞来,半天道:“谢明江你不冷啊。”   谢明江穿着衬衣外罩灰色羊绒衫,啊了声。   谭以星也早就想问,歪过头:“冷了就告诉我,别把你冻感冒。”   “不冷。”谢明江仔仔细细把烤鱼的刺剔干净,放到谭以星面前,“给。”   徐泽慧瞬间气得没话说了。   谭以星剔到一半,还没享受过今天这至高待遇,马上高兴的和谢明江对换:“那这个给你吃。”   谢明江眉头紧皱,并不想接受他好意的样子,偏过头来低声说:“你筷子在嘴里放过没有,这鱼上面有没有你的口水?”   谭以星气得胀红脸:“爱吃不吃,不吃还给我。”   但谢明江马上夹起一筷子鱼塞进嘴里,优雅咀嚼片刻,面容扭曲地吐出好几个小刺:“你想卡死我吗?”   他叹口气,算了,在瑟瑟冷风中耐心的收拾鱼虾。   谭以星倒是美美饱餐了顿,吃完饭徐遥嘉拉着他到旁边溜达去了,谢明江掏出手机刷着网页,不冷才怪,但是把谭以星冻感冒他又要哼哼唧唧,不是借机邀功敲诈自己,就是光明正大逃学,谁去拿他那满江红的成绩单,反正谢明江不想去。   友人走过来,一段时间未归国的他上次见到谢明江,觉得谢明江还是意气风发的拽样,现在倒是很有耐心了,任凭谭以星围着他胡闹也不生气,坐过来调笑道:“半年不见,你现在心胸好像宽广了不少的样子。”   谢明江眉头并没舒展,无语道:“我心胸宽广那是委屈憋大的。”   周围有人听见的,都纷纷笑了,谢明江眯眼往远处看,果然谭以星手里已经不知道提了什么东西往回走,到谢明江面前说:“他们在笑什么?”   谢明江这朋友见多识广,也不觉得奇怪,拍拍谭以星的肩膀:“你挺厉害的,明江这个脾气都能让你制服,他应该很喜欢你。”   谭以星突然很不好意思,手心都要出汗,正巧谢明江也从他手里拽过塑料袋,恶声恶气道:“又买的什么垃圾?”   “花火棒啊,徐遥嘉给我掏的钱,你个小气鬼。”谭以星用日语说道,双颊发红的到旁边去了,“快点过来陪我放。”   谢明江冲友人点下头,无奈地站起来跟过去,没办法,谁让谭以星现在是自己的男朋友呢?   两人走到江边的石凳上坐下,谭以星分给谢明江几根,嘴里还念叨:“本来根本不想带你放,看你可怜,给,把打火机拿出来。”   谢明江看他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真想用什么捂住他的嘴,用什么呢?在他乱想的片刻,谭以星已经把打火机抢过来点着,烟火棒噼里啪啦地在他手里发出火星。   谭以星以为他看得入神,得意道:“怎么样,没玩过吧?”   的确,谢明江只是见过,但从来没玩过,谭以星伸手过来把他的也点着了,他才反应到,把谭以星的衣服往后拽拽:“小心衣服。”   谭以星把那小小橘红色火光在他手边绕啊绕,然后对过来,试图和他的碰接,突然来了灵感,很贱兮兮地挤过来,随口说:“哎,有没有很像接吻的感觉。”   结果两个火星全部瞬间灭了。   “……”谢明江偏过脸看他。   谭以星尴尬无比,糟糕了,他正想说点什么,就见谢明江夺过他手里的打火机,重新点燃,在他头上捋一把,哼道:“你最近不在浴室看付费频道了是吧,脑子里一天乱七八糟想的是什么?”   谭以星憋着没吭声,是啊,天知道他在想什么,有点要命。 第21章 战略伙伴   奶糕自从被谭以星定时定量喂养后,肥了一圈,此时懒洋洋地窝在自己的纸箱里,拿爪子洗脸,今天天气正好,阳光明媚,晃得人睁不开眼,它朝谭以星撒娇地一声:“喵。”   谭以星也回它一声:“唉……!”   “别号丧了。”徐遥嘉侧头,减少谭以星音量给自己耳朵带来的冲击,仔细研读谭以星的语文试卷,嗯,十五分儿,作文就勉强凑了三百字,还是竖式排版,老师在上面打了个大大的问号,然后给了五分的辛苦分。   虽然知道能憋出三百个汉字对谭以星来说已经算不错,可徐遥嘉依旧哭笑不得:“你这个卷面布置的很别出心裁嘛,当是手抄报呐。再说你这字,几行看起来不觉得,上来这小半篇儿,嗷哟,你师承中医吗?”   谭以星半懂不懂:“没写过作文,我不知道要横着写,我们是竖着写的。”   “这话你留给老班说吧,啊。不,留给谢明江说。”   谭以星听到,一副吃了苦瓜的表情:“我不想告诉谢明江,他叫我每门都考二十分以上。”   徐遥嘉:“你几门二十分以上。”   “英语和数学。”   “你数学考了二十分以上?”徐遥嘉挑眉,意外两秒,又费解道,“哎不是,你不是说谢明江划得一道理综题刚好考了,就这你都没二十?”   谭以星也很惋惜:“那道题只有十五分,而且我把结果也算错了。”   徐遥嘉满脸黑线,扬扬手:“行吧,我都替谢明江头疼。而且老班那个添油加醋的风格,你经过她那语言一加工,根本没救了,谢明江又要大闹学校。”   谭以星就听懂了个“谢明江要大闹学校”,搂住徐遥嘉的脖子,紧张道:“哥,你要救我。”   “救不了。”   谭以星转转眼睛,努力搜刮晨读发卷子时被罚站走廊,刚好听到隔壁文科班政治老师说的新词,有板有眼的说:“能救,你聪明,你是我的战略性合作伙伴。”   “狗屁。”徐遥嘉甩开谭以星的胳膊,“我是什么你的战略性合作伙伴,谢明江是还差不多。不,你把那战略合作去掉,谢明江撑死了也就是你的性伙伴。你的性伙伴我能有什么办法?”   班主任把谭以星的卷子扣下,告诉他必须请家长,谭以星照着谢明江的要求恳切地解释:“谢明江说了,他不是我家长,是我的资助人,我就不麻烦他了”,气的班主任大发雷霆:“谭以星,给你说别哄你老师我,就明天!明天他不来,你也再别来了!”   谭以星被班主任骂的灰头土脸,回家,谢明江彼时还没回来,长出一口气,希望谢明江最好半夜喝醉再来,没想到饭吃没几口,谢明江就出现。   他脱下皮手套,直朝谭以星走来,深呼出一口气:“考试成绩出了吧,卷子呢,拿来我看。”   谭以星干笑:“嘿嘿,那个,这么辛苦的回家了,先吃饭先吃饭。”   谢明江盯着他看半天,无奈道:“我对你没期待,拿来,你这么吊着我把我吊着急了,我更生气,快点儿。”   “……”谭以星见状,看来无法瞒天过海,瞬间耷拉着脑袋,“我考得太差了,班主任把我卷子留下,说明天叫你去学校。”   “啊?”谢明江腾得恼了,扶住额头,冷笑着点头,坐下,忍住怒气,“那你看卷子了没,每门多少分,在我这儿你不用及格。”   “英语三十六,数学二十一……语文十五,理综十二。”   谢明江刚拿起的筷子又放下了:“给你补了半天课,你这是间接侮辱我的智商你知不知道?”   “……”   谢明江继续点头:“行,下周你就花八十四吧,我发发慈悲,多给你十六块,凑个整。”说完,不想看见这个榆木脑袋,干脆起身直接走上楼了:“百惠,把我的饭拿到我书房。”   百惠瞄谭以星一眼,赶紧拿托盘盛好东西上楼去。   谭以星很识相地再没吭声,吃完饭就缩回自己房间。   其实现在,谢明江把常穿的衣服,常用的配饰都已拿到他自己楼上房里,把衣帽间腾得差不多,全让谭以星放东西,还给他买了个床头柜,组合写字台,弄得挺精美。   谭以星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着实郁闷,其实考试前他压根没觉得有多在意,但现在心里空落落的,其实自己挺不想让谢明江失望。   第二天下午放学,谢明江推掉个饭局,跑来给谭以星开家长会,那时是放学前最后五分钟,教室里班主任正开着反省大会,把讲桌敲的梆梆作响。学生全部噤声不敢言语,谢明江大喇喇地走到门口,打断了班主任的话,教室里也就瞬间开了锅。   “这谁啊,帅到掉渣啊!”   “这不是谭以星的爸吗,上次到学校里来闹的那个。”   前排两个女同学的话被谭以星听见,不高兴了,什么爸,谢明江哪有那么老,多么罪孽深重的他才能鼓捣出一个这么发育成熟的自己啊,站起来冲那女同学道:“他不是我爸。”   另一个女同学见好脾气的谭以星都一脸严肃,忙补救道:“就是就是,看着就是二十八、九,高大干练,我理想的帅大叔。”   谭以星也不干,酸溜溜地说:“什么大叔啊,他那么老,明明是大爷,和你不合适。”   班主任进行了十多分钟的指桑骂槐,估计谭以星也听不出来言外之意,看真正的对象来了,立马下课,抱起教案和试卷,把谢明江领到办公室,甩出叠卷子:“你自己看吧。尤其是那作文,好好看看。”   谢明江拿起试卷,努力辨认了一会儿,放弃了:“这写得什么,我看不懂。”   “你都看不懂,你想盲阅老师能看懂吗?”班主任敲着桌子,“最简单的作文题,父亲的肩膀,我看半天就看懂第一段,谭以星上来就是‘我爸死了’。”   “……”谢明江抱起肩膀,半天才道,“嗯,很写实,他爸的确没了。”   老师愣了愣:“那也得高于生活吧,这是考试,不是让他纪实。”   谢明江把手搭在腿上敲了敲,没来由地感到烦闷:“老师,他目前就这个水平,这种题材他还驾驭不了,狗屁不通的东西写多了干什么,写多了也是浪费纸。”   “你……”班主任叫他来是为了声援自己的,没想到谢明江这位家长的态度每况愈下,还不如上次积极,看谭以星站到门口,忍不住把他叫进来,“你这写得什么,你念给我和你谢叔叔听听。”   谭以星拿过卷子,这种东西叫他怎么念,更何况写得这么差这么丢人,尴尬地开了个头:“呃……我爸死了。”   班主任皱眉,叹口气,以为他在找理由,语气柔和中带着强势:“知道,那也不能找借口,好好念。我看看你写的字你自己认不认识。”   “呃……虽然我们不常见面,但是我对他感情很深,很爱他……”谭以星边读偷瞄谢明江,发现谢明江的脸色愈发难看,不由得心虚。   这两句写得这么深情款款他都不满意,后面的信马由缰他还不跳起来打自己?连结巴都不敢了,念得飞快:“呃,这个题目我不知道写什么,因为我没有靠过他肩膀的印象。我爸有心脏病,知道他有心脏病的时候,我在上高一,那天之前他只是节日才有时间和我见面……”   谢明江静静地听了会儿,突然打断道:“行了。”   谭以星害怕了下,抓紧辨认自己那龙飞凤舞的字体:“他到我住的地方……”   “我说够了。”谢明江起身,把卷子从谭以星手里拿过来,“老师,我知道了,回家给他买作文书,让他照着模板写。”   谭以星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谢明江已经把卷子装好,对谭以星道:“去到外面等我,去。”   谭以星被赶到走廊外头,想扒着门偷听一番,但是谢明江门关的很紧,他什么也没听到,谭以星纳闷于谢明江头回对他那狗屁不通的遣词造句没有感到愤怒,不知道过了多久,谢明江出来了,虽然黑着脸,但还是在他头上揉一把:“看什么看,这次我不跟你计较,回家。”   谭以星万万没想到这次的签名来的这么顺利,晚上看电视的时候,他觍着脸地过去跟谢明江委婉的说:“我有两门都考了二十分以上,我觉得我的英语考得很好。”   “……”谢明江一下子就听懂了他那意思,抬起眼皮,“你的脸皮是有多厚?”   谭以星:“没办法嘛,艺术节我还要买白衬衣,黑西裤。”   谢明江:“我给你买,你休想从我这儿讨走一分钱。”   你给买就你给买,周末,谭以星坐上车直指A市最热闹繁华的步行街,谢明江人生最讨厌的事情之一就是压马路,把车停到地下车库,他一锤定音地说:“就逛带电梯的商场,否则你自己去,我在星巴克等你。”   谭以星本来哼着小曲,听这话,立马眉眼耷拉:“可我喜欢的牌子都是独立专卖店,要一间间走的啊。”   谢明江就知道:“白衬衣黑西裤去什么专卖店,百货商场里才有得卖。”   “……”   “还有,你怎么打扮我不管,买什么我也懒得干预,但不要把你收拾的像原宿街头那种非主流,我看着……”谢明江想了想措辞,这句话必须让谭以星明确领会他的精神,很接地气的说,“我看着辣眼睛。” 第22章 恋爱与失恋   谭以星不服:“谢明江,钱是佐藤给我的,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你凭什么不让我花。”   谢明江揉揉太阳穴:“佐藤给你的钱才多少,你缴学费、吃穿用度不用钱?零用钱算我大方,从我腰包里出。省着点吧,继承不上遗产,我给你省多少你就剩多了,你还得感谢我。”   谭以星:“……”   这话很有威慑力,谭以星不再嚷嚷着去什么专卖店,就在百货商场档次一般的男装店里买到了他的衬衣和西裤。   “好看吗?”他站在镜子前自我欣赏下,转过来对谢明江得意道,“我有没有帅翻了?”   谢明江把视线从手机上移开,呵呵应付干笑:“好看。你要是不把裤腰提到胸口就更好看了。”   谭以星生气了,气势汹汹走过来,把谢明江的手机抽掉放桌子上,拉住他的手:“来,摸摸!哪儿是胸哪儿是腰,我大长腿你不服气啊。”   谢明江冷不丁被他拉着,被动“非礼”他,面色立马沉郁:“别胡闹。”   谭以星没说错,他随便穿穿都好看,毕竟是青少年的身体,挺拔修长,像是株白杨树,谢明江又没眼瞎,当然知道,但依然尽力把手挣脱,怒中带气:“你让别人看见成个什么样子。”   谭以星盯着他看看,默默抿嘴笑了,弯腰,把脸贴过去:“你不是全世界的男人都死绝了也看不上我吗,摸摸就不好意思了?”   谢明江发现他真是越来越不得了,什么玩笑都敢开。   他一个成年人,能让个毛头小子弄得臊眉耷眼吗?不可能,谢明江决定臊臊他,让他再也张不开这个口,遂抬起眼皮瞅谭以星,轻哼道:“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倒是你,怎么,刺激我?”   “你也是个男人,知道的,兴致真来了,还论什么对象,况且你不是‘帅翻了’吗?”   低沉的嗓音在谭以星耳边,把谭以星的耳朵震得又麻又红,红色慢慢蔓延到脸上,特别是他皮肤白,更显色,脸上都要滴血似的。   “……”   谢明江不做声地盯了他一会儿,感觉他仿佛又呆住,在他脖子后面轻轻一拍:“换你的衣服去。”   谭以星被谢明江调戏了,几天都避着谢明江,看见他也不说话,绕着走,谢明江懒得问他,很满意这种耳根清净的状态,终于,元旦艺术节要来了。   谭以星说:“谢明江,三十一号你去不去。”   谢明江正在看杂志,放到膝头,拿过谭以星的作业本:“目前是没什么安排。”   谭以星开心了,嘴角慢慢上浮:“我们班的节目是倒数第二个,你可要耐心地看到最后。”   “知道了。”   签完字谭以星还不走:“表演完如果获奖,家长还要上台来呢,我听徐遥嘉说去年上台领奖的,家长都准备了鲜花,礼物什么的。”   谢明江瞥瞥嘴,不以为意地继续看杂志,随口道:“你能拿奖吗?要真本事那么大,回头我发红包给你。”   “……”   这人就是这么物质,一点气氛制造的意识都没有,不孤注生还怪了。谭以星忿忿想,还把这件事告诉徐遥嘉,徐遥嘉翻个白眼:“摆正你的位置,少年,再说咱们班得了第一名我不要谢明江拿着玫瑰花上来,那太可怕了我爸会心梗的。”   艺术节学生心情都不错,毕竟期末调剂时间很少,晚上要搞活动,整个下午大家都在排练,班主任表示不要回家了,全班同学一起吃个晚饭就去大礼堂。谭以星还没换衣服,听的昏昏欲睡时谢明江发来短信:“什么时候排练结束,带你去吃饭,在校门口等你。”   谭以星立马不再犯困,心情很激动,谢明江非但能来看自己的节目,还知道关心自己吃没吃饭,马上把前两天的郁闷与纠结抛在脑后,跟班主任打招呼自己要去外面吃饭,把班主任连哄带求,终于挥手放行,谭以星捞上书包就跑。   放学铃声中谭以星飞奔出来,把站在车边发呆的谢明江都吓了一跳:“跑这么快干什么?”   谭以星不知道怎么说,只说:“我饿了嘛。”   谢明江嗤笑一声,叫他到车后面,自己去扳车后备箱盖。   “什么啊?”谭以星跑过去,打开,原来后备箱里放了个超大的两层鲜花蛋糕,瞬间惊讶:“干嘛啊?”   谢明江站在车门前,没好气道:“又算花又算礼物,万一获奖了,你们全班同学也够吃,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谭以星心脏咚咚直跳,抬头看谢明江,他那样不耐烦,说话也一点儿感情都没有,可自己突然很紧张,他说:“就是给我一个人买的,哪有时间分给全班人吃,你脑子有问题。”   “……”谢明江啪地把车盖子一合,“哦,早知道从路边揪束狗尾巴草好了,让我大费周章。”   谭以星抱着包,满脸红晕,直到到了饭店,坐在座位上,他也感到脸颊发烧,为了不让谢明江发现,他把脸贴在桌子上。   谢明江点完菜,看他就剩颗脑袋对着自己:“别把脸贴桌子上装癞皮狗啊。”   谭以星切一声,软软道:“这都要管?”   “我看着闹心。”   我看着你才闹心呢,谭以星心想,我看着你心里七上八下的,一会儿跳得过快,一会儿跳得过慢,要不我获奖你还是别提着鲜花蛋糕上来拥抱我了,我怕徐长丰没有心梗,我心梗了。   谢明江突然来个电话,约他出去喝酒,他爽快推辞,见菜上来,对谭以星道:“起来吃饭。”   谭以星坐起来,执起筷子。   谢明江瞄他眼:“你脸红什么?让你不要在桌子上靠。”   谭以星嗖地起立:“我,我去洗把脸!”   他一去就去了十分钟,谢明江只得起身去催他,在二楼的玻璃走廊里穿行时,他随便向下看了看,愣住。   门口进来两个人,都是大兜帽的黑色派克大衣,只是肩并肩的走路说话,并没有感觉很亲密,但谢明江定在原地,眼睁睁看他们走到座位上坐下,手渐渐发凉。   那是周卓……和陆杉。   陆杉拿着菜谱在看,周卓在脱外套,天气这么冷,他还穿件灰色衬衣,背上微微鼓起,他还是那么瘦。   谢明江抿着嘴,感觉嘴皮疼。   谭以星从洗手间出来,迎面看谢明江站在走廊里盯着下面发呆,顺着那视线望去,谭以星狐疑地走进:“看什么呐?”   谢明江不做声,像是没听见他的话。   谭以星把手在谢明江眼前晃晃:“喂,谢明江。”   谢明江终于有了反应,垂下眼皮:“没什么,吃你的饭去,菜要凉了。”   谭以星从谢明江这个角度看过去,搞清楚他在看什么了,原来是两个年轻男人,他们互相对望交谈着,一个说了什么,另一个耸着肩膀笑,气氛轻松愉快。   “那两个人你认识啊。”谭以星伸手指了指。   谁料谢明江一下把他的手拍掉,大光其火:“让你吃饭去你听不懂是不是?”   “……”谭以星呆愣片刻,反应不过来似的,“好端端的你发什么脾气?”   谢明江偏过脸,垂着睫毛冷静片刻:“好了,你先进去。”   他们对话时,谁也没注意楼下的那两人起身,打算换桌上楼坐到包间里,周卓在前,陆杉在后,走到玻璃长廊的前半段,周卓都没有注意到谢明江,直到越走越近,他脚步慢了下来,带着惊讶,将目光放在谢明江身上。   谢明江感受到视线,也抬头,对上周卓的目光,他的目光不是一湾黑色的深潭了,反映出餐厅通明的灯光,亮亮的,就是有几分锐利,又几分不屑和轻蔑,他没停步子,只是在瞄了谢明江意味深长的一眼后,轻轻与谢明江擦肩而过。   谢明江本能回头:“周卓,我有几句话想——”   周卓没有回头,直接走远了,谢明江剩下的话卡在嗓子里,让他嗓子疼,不一会儿陆杉倒是站到了谢明江面前,面无表情地朝谢明江点个头,眼神不露痕迹地扫过谭以星茫然的脸:“谢明江,好久不见。”   谢明江印象中的陆杉感觉和自己差不多高,现在才发现陆杉比他高一点,下巴微抬,目光中有种居高临下,他好像变了。   谢明江拧着眉毛,不怎么想和他说话,很生硬道:“不必装腔作势,我猜你和周卓一样,不想见我。”   陆杉很淡地扯了下嘴角,笑容非常公式化:“不至于,你对我们来说,没有那么重要。”   谢明江气得心脏发疼,再也不想废话一句,和陆杉不约而同地朝着两个方向走了。   谢明江大步走进洗手间,用水泼脸,直到手凉透冻僵,他又出来,见周卓已经拿着大衣也在往外走,一面下楼一面将外套抖开披在身上,朝服务生点点头,跟着陆杉后面,快要走出大厅。   谢明江心有不甘,几步回到包间拿上外套和手机,冲出来要下楼。   他都快跑到楼梯口了,听背后一声——   “哎,谢明江,你去哪儿?我呢,我怎么办?”   谢明江回过头,看谭以星很无辜地站在那儿,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也急了,从钱包里抽出几百块钱,回身走过去塞进谭以星手里:“让记在我账上,自己吃完打车去学校,我有事先走了。”   “哎,谢明江你开玩笑的吧,谢明江,谢——”谭以星见他头也不回地下楼,消失在门厅,握着钱,心像是被人揪住似的,好疼。   原来那个人就是周卓啊,愤怒和无奈变成一股热气直冲谭以星脑门,脑袋里嗡嗡作响,可他的手却是冰凉的。   完蛋了,谭以星郁闷的想,自己应该是喜欢上谢明江了,不过那又有什么用呢?谢明江又不喜欢自己。   就在这个晚上,他恋爱了,同时他又失恋了。 第23章 闹情绪   马上艺术节晚会就要开始了,谭以星才回来,班主任都不顾上训他,组织全班同学排练了最后一次,纷纷做到指定区域,徐遥嘉忍不住问:“你吃什么吃了这么久?”   谭以星摇摇头:“谢明江要了好多菜,我吃一道上一道,差点把我撑死。”   “那谢明江呢?我爸坐在家长席,还给他留了个位置,你给他发微信说一声。”   “不用,他有事情,已经走掉了。”   “啊?”徐遥嘉长大嘴巴,“你有这么重要的活动他不来参加啊。”   谭以星点点头,面无表情地说:“他有更重要的事。”   徐遥嘉听他这话,侧头看他一眼,发现黑暗中谭以星正襟危坐,面色凝重,目光直视前方,没有笑意。   徐遥嘉再没敢吭声。   那吃饭的地方离学校还有段距离,晚上车不好打,谭以星在寒风中招了半天手才打到一辆,连堵带绕的,总算是按照规定的时间赶来。   都怪谢明江,菜点的太多,谭以星吃的胃都疼,才吃了半桌,吃饭间隙太无聊,刚刚对周卓的一瞥让他印象深刻,谭以星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机,看看前置摄像头里的自己,对比自己和周卓的长相,虽然周卓帅,但单论五官,谭以星自认还胜对方一筹。   谭以星这么想着,更沮丧,谢明江这个没有审美的男人,分明自己更好看,他都喜欢周卓,不喜欢自己。   节目一个接一个,有的班还有相声小品歌舞剧,博得台下阵阵热烈的掌声和笑声,徐遥嘉见谭以星毫无生气地拍着手,似乎若有所思,用胳膊肘捣他下:“你不对劲。”   见谭以星不吭声,徐遥嘉半手遮脸,凑过来小声诧异:“为什么,就因为谢明江没来?”   他有些不客气的点破:“实话说,上次我就觉得了,你对谢明江会不会太好了点,他对你的态度分明不敢恭维,我不知道你对他这么殷勤你图个什——”   谭以星忍无可忍,别过头:“我喜欢他。”   “……”徐遥嘉唰地抬起眼皮,瞪圆眼睛,难以置信,“你认真的?”   谭以星轻轻点头:“很认真。”   徐遥嘉一拍脑袋,无语道:“我就知道!我早该发现了。谢明江这人简直有毒。”   谭以星叹息道:“不过谢明江不喜欢我,他喜欢别人,今天他在吃饭的地方见到那个人,直接就追去,现在还没有过来,我想他可能不会来。”   “你现在才是他的情人,他搞什么呢?”徐遥嘉比谭以星还激动,“反了他了,他这不是当面绿你吗?能忍?”   谭以星很茫然:“什么叫绿?”   “就是ntr。”   谭以星:“你告诉我怎么能不忍?”   “下次他敢,就上去揪过他领带往自己跟前一拉,啪啪两口:搞清楚,你是我的男人!”   谭以星虽然心里难受,但还是忍不住笑了:“你怎么对这些东西这么懂?”   “开玩笑,我小姑想对谢明江这么做很久了,我耳朵都听得起茧。”徐遥嘉边说边摇头,表示不理解,“要说我小姑虽然名声一般,可那也是眼高于顶的。你们一个两个前仆后继地爱上谢明江了,你告诉我他魅力在哪儿,一个火药桶就算长得再大方美观,你们都是缺轰呐!你们都斯德哥尔摩吗?”   他正说得热烈,班主任从远处飞来眼刀,在黑暗中都寒光熠熠:“徐遥嘉你话多得很嘛,全礼堂都听见你在那儿嗡嗡,你有什么高见到舞台上拿着麦克风发表好不好?让全校同学都乐呵乐呵。”   徐遥嘉立马闭上嘴。   还有两个节目就轮到谭以星班的大合唱,全员跑到后台换衣服补妆,谭以星始终有些闷闷不乐,还说让徐遥嘉要放感情弹呢,他现在连弹的心思都不剩了。   大幕拉开,谭以星和徐遥嘉走到众人面前鞠躬,右侧家长席上徐长丰很激动的鼓掌,旁边座位始终空着,谭以星扫了眼,微笑着假装不在意,毕竟是班里的活动,不是他给谢明江一个人的表演,虽然他希望谢明江来看他弹钢琴时帅气的样子,不过谭以星也隐约明白,可能自己在谢明江的眼里,恐怕怎么也和帅字扯不上关系。   他把手放在琴键上,深吸口气,开始演奏。   最后谭以星他们班得了第二名,徐长丰高兴不已,听说谭以星没有人来接,热情的把他送回家。   谭以星在玄关挂衣服,百惠已经过来:“回来了,阿星你演的好吗?”   谭以星笑一笑:“第二名。”   百惠摸着他的胳膊:“了不起,了不起!给你冻了椰子冰激凌,冰激凌机买回来还没有好好用过,给你去拿。咦,先生呢?”   “哦,他吃饭的时候有点事先走了,是我同学的父亲送我回来的。”   百惠诧异地看看他:“哦?那你应该叫你同学进来坐,我该招待人家的嘛。”   谭以星还是笑,没有接话,打开电视抱着零食边吃边看。   百惠见他情绪如常,很放心地给他准备吃的去了。   虽然谢明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爱吃冰激凌,但百惠还是坚持等他,直到表钟过了十一点半,她才回房睡觉,打算明天拿朗姆酒口味的给谢明江献宝。   谭以星回房翻了两下书,玩了会儿手机,也睡了。只是睡得不安稳,半夜一点多醒来,到客厅接水喝,经过沙发时模糊感觉有个黑影在沙发里坐着。   谭以星吓一跳,定睛看是谢明江,点着的烟的红色火星在他手里晃动,他也别过头看了眼谭以星。   谭以星心里有一万句话涌上来,但只是佯装没事似的说:“你半夜坐这不睡觉干什么?吓鬼啊。”   谢明江目送他走到壁灯前,开灯接水,有几分愧疚:“怎么回来的?”   谭以星勾着腰,给他一个屁股:“徐长丰送的我。”   “饭好吃吗?打车去的?”   谭以星没好气:“嗯。”   谢明江抿抿嘴:“得奖了吗?”   谭以星接完水,越想越是生气和失落,腾腾腾走过去,从高处俯视谢明江:“问来问去的,你真的关心在乎吗?我得奖又怎么样,不得又怎么样?”   凑近才闻到谢明江身上浓浓的酒味,见他不说话,只是微微仰头盯着自己看,谭以星更气,憋了大半个晚上,终于吼起来:“你和他不是分开了吗?追着人家干什么。看来是没追到跑到外面买醉去了。”   “……”   “谢明江你那种样子非常难看你知不知道?天底下的男人那么多,比他帅的没有吗?比他年轻的没有吗?他有男朋友了你还死皮赖脸的纠缠,脸上就好像写了几个大字,‘鸡不可失,师傅再来’!”   谢明江脑袋的弦断了,直接跳起来,抓住谭以星的胳膊往后一推:“不干不净的说什么呢?嘴闭上滚到你自己房间去。”   谭以星被推的踉跄两下,咣当把杯子往桌上放下,气道:“他就有那么好?”   谢明江差点以为他要摔倒,站起来打算拉住他的胳膊,却被甩开,克制自己的怒火:“他好不好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知道谭以星今天为什么生气,也能理解他如此暴跳如雷,不想和谭以星闹矛盾,于是深吸口气,尽量平和地说:“没去参加你的艺术节表演是我的问题,你耍脾气可以,但是要有个限度。”   谢明江说着,摁灭烟头,垂下眼睛惆怅道:“我难道不知道天底下男人多吗,但是比他还好的,在哪儿呢?”   谭以星握着拳头,又松开,血全部涌到脸上,脱口而出:“在这里,就是你瞎,没看见。”   空气突然安静了,片刻后,谢明江震惊着抬头,喃喃道:“你说什么?”   “……”谭以星脸上发烧,甚至全身发抖,听见自己声音都在抖,他懊恼道,“本来不想说的,算了,你就当没听见。”   说完,他转头跑进房间,猛地把门关上,咚一声巨响,敲到谢明江心头,令谢明江直接呆住了。   巨响过后,偌大的客厅从安静变成了寂静,仿佛一根针掉在地上也能听见,谢明江本觉得自己喝得微醺,远不到醉的程度,但刚才谭以星的话令他感觉极不真实,简直像是自己的幻视幻听。   谭以星拿自己和周卓比,谭以星对他有意思,可能吗?谢明江没觉得自己自恋到这种不可救药的程度。但谭以星的话还能怎么解读?   谢明江感觉荒唐至极,一直以为谭以星对他虽然谈不上多讨厌,但也绝没到喜欢的地步,他喜欢自己什么?他成天对自己大呼小叫的,也没个喜欢自己的样子,有他这样喜欢人的吗?   谢明江盯着桌上谭以星的水杯,发了会不着边际的愣,转身回房。   他以为自己会彻夜失眠,不过酒精的作用使他躺了不多时就睡着。   第二天一早,二人在餐桌上相遇,谭以星今天倒是不叽叽喳喳了,全程面无表情地把猪排海盐贝果里的紫甘蓝全部挑出来,始终沉默。   昨天晚上的事在谢明江心头挥之不去,他一面喝着咖啡,一面透过报纸若有似无地瞟谭以星。   谭以星吃了两口,终于啪地放下贝果,憋不住道:“你看个屁啊。” 第24章 别管我   谢明江听他嘴里又开始出言不逊,想训他,可仔细一看,发现他双颊泛起抹红晕,心里微妙的动了动,教育他的话还怎么说得出口?只得轻咳两声,顾左右而言他道:“蔬菜也得吃,你看你瘦的跟个豆芽菜似的,就是挑食的结果。”   谭以星看他昂着下巴,眼神微微游移,切了声,嘟囔道:“胆小鬼。”   百惠听见他们在饭厅小声说话,偏出头来好奇张望,看谢明江又竖起报纸,一副不和谭以星计较的模样。   谭以星看他又开始装,气得站起来,过去一个手刀把报纸劈塌了,谢明江躲在后面心虚的表情猝不及防被暴露,惊讶只是一瞬,立马虎起脸:“给你点脸你是又要翻天了,是不?”   谭以星气咻咻,刚才忍那两道灼热视线半天,现在谢明江倒跟自己装糊涂,声音大起来:“别装没事儿人,昨天晚上我已经给你说了,你想清楚以后给我个回复。”   “……”谢明江放下报纸,火上不来下不去,卡在半截,不明白这人怎么朝令夕改,一天一个样。   他说:“昨晚你才说过让我当做没听见。”   “你那是当做没听见的反应吗?”谭以星面红过耳,“你要把我的脸看出两个洞。怎么,我今天早上多长出来两只耳朵吗?”   兴许你多长出两只耳朵来我还比较能接受。   “……”谢明江尴尬地低头摆弄报纸,不做声。   谭以星的声音就在头顶:“算了,既然你没办法装作没听见,那就好好考虑。”   谢明江再没办法沉默以对,抬头和谭以星对视,震惊他这个好好考虑是什么意思。   谭以星脸上还是红,自暴自弃道:“也不要太久,我心乱到等不及,一天好了。不过你必须慎重点,多想想我的优点,你作为一个gay,不要太挑剔。”   谢明江忍不住说了实话:“我不是gay。除了喜欢过一个男人,我不是gay。”   “……”谭以星有几秒的惊诧,“别拿各种理由搪塞我,上学去了!”   他像是个蹿天的炮仗,噼里啪啦在谢明江耳边炸完,就背上书包消失的无影无踪,谢明江独自坐在餐桌前,也跟着头疼和心乱,撑住脑袋发呆,胃口半点没有。   谭以星拿上书包虎虎生风迈出家门,淡定钻上汽车,下一秒就在心里捂着头尖叫。   天呐刚刚这是他吗?他肯定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胡说八道了些什么!   他在后排翻过来蹭过去,老张忍不住从后视镜里看他眼:“阿星今天有什么心事吗?”   “没有,没有。”谭以星把脸贴在车后座的真皮上,后悔。   现在和谢明江爱情方面的基础半点没有,虽然叫谢明江好好考虑,可他会答应自己才见鬼了。   谭以星的惆怅任何东西都不足以治愈,包括体育课,平时他一定在球场疯踢,今天只是吊在双杠上,郁郁寡欢。   把昨天和今天发生的事情一起向徐遥嘉说明,徐遥嘉靠着双杠杆子沉默不语,听完,他激动的双手一拍:“我天,谢明江本来不是gay?俗话说得好,不在沉默中变态,就在沉默中变gay,原先我还纳闷他是先变的态,还是先变的gay,原来这俩还能同时完成的。”   “……”   “这难度系数太高,动作也太复杂了吧。”   谭以星听得一知半解,但他总算是明白了一件事——原来谢明江不是真的喜欢男人,他就弯给周卓一个人。   晚上放学,谭以星怀着紧张的心情回到家,只有百惠在,见他回来督促他洗手上桌吃饭。   谭以星坐到桌上,望着对面空荡荡的座椅出神片刻,这才留意到谢明江的餐具都没摆,问道:“谢明江什么时候回来啊?”   “哦,先生打电话给我,说今天在外面有饭局,晚上就不回来吃饭了。”   谭以星没吭声,心情却急转直下,差到了谷底,想过几种情况,就没想到自己这么忐忑的还在等谢明江的回答,他倒是连饭都不回来吃。   他郁闷地把筷子在嘴里戳来戳去,百惠忍不住说话了:“阿星,你和先生怎么回事?”   “……”谭以星把筷子从嘴里拿出来,放在桌上,“什么事也没有。”   也许他是在逃避自己,也许他压根就没把自己的话当回事,现在已经忘到了九霄云外,谭以星想着,没了胃口,但饭还是得吃,谢明江不是第一个把自己不当回事的人,自己没必要为他开把自己不当回事的先例。   谭以星这么想,填鸭式的塞了满嘴,快速吃完:“我饱了。”   百惠见他那心事重重还强装无事的样子,皱起眉头,刚想问话,他已经拿着书包钻进自己房间。   百惠越来越搞不懂谭以星,记得谭以星刚来的时候,虽然谢明江经常跟他吹胡子瞪眼,他也嬉皮笑脸满不在乎,十分大度。现在谢明江对他比以前强不少,有时候学会隐而不发了,他倒是经常因为很小的事情就能被谢明江气得半死,比原来还幼稚了。   十点刚过,她敲敲谭以星的门:“阿星,喝牛奶吗?”   “不了,我已经睡了,晚安。”   百惠叹口气:“那我也去睡了,晚安。”   谭以星是早早上了床,可翻滚半天也未能入睡,迷迷糊糊听见客厅仿佛有动静,他跳下床就钻出去。   果然,谢明江正站在客厅喝水,回头看了他一眼:“没睡呢?”   谭以星看他泰然自若,而自己提心吊胆,又愤怒又委屈,几步走到谢明江面前,仰头看他:“给我的答复呢?”   谢明江有那么一瞬间的沉默,然后轻咳两下,艰难地拉松领带,想把话说的迂回些:“我不知道你要什么样的答复,就算我接受了,咱们难道还能谈恋爱不成?”   “为什么不可以?”   “……”谢明江不自觉地皱眉,“你十七快十八的人,也不小了,说话做事该成熟了。”   他看谭以星倔强地仰着脸,觉得难办,今天去饭局,虽然是公事,但也并非完全不可推脱,没想到谭以星现在还等着自己,不让自己冷处理。   不给他把话说的十分明白,他就一副不懂的样子:“你是不是把我当小孩儿?”   “没有。”谢明江摇头,实话实说道,“虽然我没把你当作多么成熟的人,但也从来不觉得你是个孩子,只能说,我没想过你和我的这种问题。”   谭以星握进拳头,心里又酸又涩:“那你现在就想。”   “佐藤他们硬把我塞给你,你是不是嫌我麻烦,一直讨厌我。”   谢明江思忖了片刻,很无奈地说:“你想多了,我没那么讨厌你。”   谭以星等了会儿,见谢明江没有后话,终于明白过来,恍然大悟道:“所以,你对我,也就是没那么讨厌?”   他这种年纪和身份,谢明江怎么喜欢?谢明江觉得他曲解了自己的意思,但又似乎不要解释能让他把这么莫名的念头打消,于是含糊道:“可以这么说,但是——”   “别但是了。”谭以星激动不已,感觉眼眶发热,再多呆一秒就要失态,转过脸吼道,“知道你就是对我没感觉!不用一遍一遍重复!”   说着他哆哆嗦嗦地就跑回房间,把门摔上。   谢明江看他几步路走得跟热病患者似的,知道他真伤心了,这么纯情的表白自己哪里接的住?分明知道会落得个砸的稀巴烂的结果,也还是让谢明江脑袋跟心里一起不舒服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谢明江觉察到谭以星再不理他。早晨吃饭时一声不吭,晚上也不看电视,早早就去写作业,有的时候谢明江到书房,发现他已经把做完的作业本整齐的码在写字台上,人已经消失不见。   谢明江找不到和他说话的机会。   这天吃早饭的间隙,谢明江瞧他那生无可恋的样,忍不住说:“把酸奶麦片喝光,里面有点奇亚籽你抿一下就算完了?”   谭以星置若罔闻,喝光旁边的果汁,抹抹嘴,打算起身。   谢明江疲倦加心累:“谭以星,我说话你听见没?”   “没听见!别管我!”谭以星噌噌跑走了。   谢明江预感又开始了一天的头疼,加之最近工作繁忙,不但同时给几个公司开发系统,还要和别的同行竞争某门户网站的维修服务,进到办公室他就释放了自己的低气压,把车钥匙丢给秘书:“把后备箱里的蛋糕扔掉。”   然后坐在电脑桌前看报账和文件,十一点多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   谢明江扫眼手机屏幕,虽然没存,也约莫记得这是谭以星班主任的电话号码,不敢怠慢地接起:“老师,您好。”   班主任在那边惊怒交加:“谢先生,你赶紧来一下,谭以星在学校和人打架了。” 第25章 可怜没人爱   他半时半刻都不能让人省心,谢明江捞起车钥匙就走,到门口被秘书拦住:“谢总,中午饭前的短会?”   “先取消。”谢明江拨开她,大步走人。   路上谢明江越想越气,谭以星现在长本事了,在家里和自己人吵架,在学校和外人斗殴,怀里揣副牌,逮谁跟谁来,进入叛逆期吗他?   要是没有交通灯,恐怕他要横冲直撞,火速赶到学校,把车停好,谢明江直奔班主任办公室,果然,在楼道里就看见谭以星、徐遥嘉和另外四五个男生被罚站,合着这还是场群殴。   他忍住自己的怒气,走到谭以星面前,谭以星垂着个头,不吭声。   谢明江扫了眼徐遥嘉,他倒是基本安然无恙,只是脸上有些微挂彩,声音愈发低沉:“怎么回事?”   徐遥嘉也气,舌头把腮帮子一顶一顶的:“他们先揍我们的,有病!”   那几个男生不服气了,挑头的胖子面目格外凶神恶煞,吼起来:“揍你怎么了?有话你他妈不会好好说嘛?说得跟你没动手似的。”   “怎么好好说,啊!”徐遥嘉抓过谭以星的袖子,“你篮球把人砸成什么样了你他妈怎么不道歉呢?我给你好好说个屁!”   胖子不服,直接走过来,揪住徐遥嘉的领子:“我看你还是欠揍。告诉你,教导主任是我姑!”   谭以星突然就跳起来,把胖子的手一点点掰开:“我今天跟你玩命,学校的新电脑全是我们家捐的,看学校开除咱们谁?”   他这么一抬头,谢明江看清楚了,右眼眶乌青一片,肿得像个球,在那巴掌大的脸上占据好大部分,大怒,突然就被点着了,火气不管不顾的烧起来,等自己反应过来,已经揪住人家孩子的校服,把他拽到一边:“他的眼睛,你打的?”   胖子身形健硕,发育很好,比谢明江矮不了多少,但比他壮很多,因此并不畏惧,嘴斜斜一笑:“怎么?篮球不长眼,我能有什么办法。”   谢明江没笑,面色慢慢沉下来,手指收紧:“篮球不长眼,你也不长眼吗?”   两个班主任刚从班里维持完秩序,回到走廊见状,惊呼着跑过来:“谢先生,你这是干什么?我们不正要好好处理问题吗?”   谢明江不听,朝那胖子吼了声:“把前因后果说清楚!是你先拿篮球砸了谭以星是吧?”   胖子本吊儿郎当,被他吼得惊呆,不由自主地说:“是……是又怎么样?他会不会好好说话?”   谭以星的班主任也吓坏了,急忙道:“谢先生,你看你,你不能和孩子一般见识,你要动手打孩子的话,得多恶劣啊?”   谢明江不说话,一把将那胖子推到墙上,胖子撞得发疼,面孔都扭曲了。   谢明江慢慢地说:“老师,谭以星这叫和人打架吗?别人把篮球都砸他眼眶子上了,还先动手,我是谭以星家长,我能看的下去?”   “……”   谢明江摇摇头:“我今天就和他一般见识了,谁打我家小孩儿,我打谁。”   他拳头已经挥起来,谭以星突然大声说:“谢明江,别打人!”   谢明江愣神片刻,回头见谭以星冲破人群,披上校服打算离开。   谢明江见状撂开那胖子,追过去,把老师等一干人撇在身后,谭以星走得飞快,谢明江想拉住他的手,却被他甩开:“别碰我!你都说了我不是小孩。”   “说你是小孩是当着老师的面儿。”   谢明江才不理睬,走出教学楼后,强行把他的手抓到手里,谭以星挣两下挣不开,突然不走了,蹲在学校林荫路的水泥地上,眨巴眨巴眼睛。   谢明江也蹲下,想看他眼睛的伤势,发现有两滴水珠啪嗒掉在水泥地上,氤氲出两个小点儿。   “……”谢明江心里变得很难受,抿着嘴等了会儿,拍拍他的背。   谭以星很不高兴地说:“妈的,真倒霉,我眼眶子好疼。”   谢明江盯着他的侧脸,不知道他是生理疼痛还是心里疼痛,眼泪变成没关好的水龙头,开始滴滴答答个没完没了,有种冲动,一把将谭以星搂到自己怀里。   谭以星就一只眼睛能用,另外一只被泪水糊到什么都看不清,一阵眩晕后已经被谢明江按住脖子抱在怀里,越想越委屈,抱住谢明江的背,忍不住吼道,“谢明江你这个混蛋,你能不管我了吗?我最讨厌就是你这样,装什么好人,啊?把我放开!”   谢明江把他连哄带劝的领上车,谭以星的脸红半张青半张,活像个怪物,还留着几行眼泪,谢明江看他太可怜了,拿出两张纸巾:“眼睛看不看得见。”   “看不见,我瞎了!早瞎早省事!”谭以星接过纸巾,放下车前座遮光板上的镜子,看到吓了跳,“我天,我毁容了,我要下去和那个王八蛋死磕到底!”   谢明江拉住他,半个身子倾过去给他扣上安全带,谭以星伸出手又抱住他的肩膀,把头搁在他肩头,郁闷地说:“我眼眶子烧的好厉害。”   是好厉害,谢明江感觉他的脸都发着热气,蒸着自己的脸,这小兔崽子,可恶的时候可恶,可气的时候可气,可怜的时候又这么可怜,即便谢明江没觉得自己是个心软的人,也依然没办法就这么把他推开。   把谭以星带到医院检查完毕,处理伤口敷药就花了一段时间,谢明江给班主任请过假之后载着谭以星回家,幸好球砸到的是上眼眶,视力倒是没问题,就是怕脏的东西进去感染,叫按时点眼药水。   谢明江看他贴着纱布,郁郁寡欢地靠在座椅上不说话,思索片刻。   “咱们还没有吃午饭,我带你去下馆子,你不是爱去外面吃饭么?”   “没心情。”谭以星脖子都不给他,“再说了,万一吃到一半你又中途失踪,我现在是伤员,自己回家太凄惨了。”   “……”谢明江眯起眼睛,觉得今天的阳光分外刺眼,让自己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顿了片刻,轻轻道,“上次爽约是我的不对,以后如果答应你的事情,就优先考虑你。”   谭以星本来正盯着镜子小心翼翼擦眼泪,听他这么说,斜眼瞄他一下。   阳光暖洋洋地从外面照进车里,谢明江手握方向盘,车都走出去段距离了,看谭以星还是有一搭没一搭地瞟着自己。   如果在这之前,谢明江会觉得他无聊,或者没安好心,但现在……   谢明江感觉阳光加热了车里的温度,只是被他这么看着,气氛就好像变得暧昧起来。   谢明江尴尬地偏偏脸,他喜欢自己什么呢?虽然这个问题非常老套,谢明江依然如此作想,自己对他既不如佐藤他们的毕恭毕敬,也不比他同龄的徐遥嘉有话可聊,单纯从外貌身材上,自己具备吸引谭以星这个年龄的人的优势吗?他要是喜欢老成持重的,他得多缺爱啊。   谢明江胡思乱想着,直接就叉进了个死胡同。   因为走错了路,导致到家都三点多,百惠看谭以星的眼睛受伤,大呼小叫一番把他领到卧房让他休息,谢明江下午也不打算去上班,他先站在落地窗前抽根烟,转头进衣帽间,那里已经被改装成谭以星的卧室,谭以星盘腿坐在床头,就是变成个独眼龙也兢兢业业地打游戏。   谢明江过去把他手里的游戏机抽掉,谭以星急了:“还我!我轻伤不下火线!”   谢明江挨在他旁边坐下:“你的眼睛要不要?”   “我的视力没有问题。你这样会让我队友以为我恶意挂机,他们要举报我的!”   趁谢明江一个不注意,他已经把手机夺回,不过他也死了,系统请他回看惨死镜头。   谭以星悲伤地在床头卧倒,抱着手机道:“我死了,你把我害死了。”   谢明江虽然没玩过,但也看过,说:“又没死透,你还可以再打下回合。”   “是的,我必须有纠正错误的机会。”   谢明江点点头:“那不就够了吗,不是每个错误都有纠正的机会,你要知道。”   说完,他和谭以星俱是一愣,过几秒钟,谭以星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谢明江垂下眼帘,心情灰败几分:“不,这话没什么意思。”   “不是吧?我怎么觉得你——”谭以星还在说,百惠端着汤进来了,谢明江也就赶紧从屋子里走出,惊诧于自己的懦弱和道貌岸然。不然怎么能把自己内心深处对自己的否定,轻描淡写地套用在谭以星身上呢?   医生只嘱咐不要让他吃发的东西,百惠着手给谭以星熬骨头粥,谢明江倚在门口看了会儿,说:“我来吧。”   “啊?”   “我来,你去房间里陪他,不要让他又在那儿打游戏。”   谢明江接过待洗的棒骨,把百惠给赶走,饭他是会做的,只是不经常动手,就是因为懒得动手才雇了人,现在很习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了,没想到做饭是人的天性,重新干起来依旧是驾轻就熟。   骨头汤要拿高压锅闷好久,拿出来用滤网滤干净还要把米下进去熬,等谢明江的骨头粥熬好,夜幕也终于降临,他把粥端出来放在砂锅罐子里,端进谭以星的房间。   没想到谭以星已经睡了,百惠守在床边,看到他,站起身,很心疼地说:“先生,眼眶子疼得,睡着还流泪呢。”   “嗯,你去喝粥吧,我来看。”谢明江把粥小心翼翼地放在床头柜上。   “要叫他醒来吗?”   “不用。”谢明江朝百惠挥挥手,待百惠出去后,他倾身关掉了床头的灯,安静地坐在黑暗中。 第26章 深入交谈   夜光微微照亮谭以星的脸颊,谢明江在这种不是特别彻底的黑暗里,把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头一次带着点探究的意味仔细端详,同时脑海里不能克制的,如走马灯般闪现着谭以星说过的那些话。已经很少从感情方面揣测别人的意图,但他自己也无法否认,示好虽然柔软,依然是种作用力,被作用了,他做不到无动于衷。   谢明江最后把视线停驻在谭以星那眼眶子上,看了会儿,发现他又疼得眼皮跳,睫毛也抖动,慢慢缩成团,打算弯成只大虾米,于是伸手挡了下,把他的肩膀抚正,把他拿出来的胳膊轻轻放回到被子里。   十七岁的谭以星,给人感觉还不成熟,谢明江想起十八岁的自己,那时候已经完全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的大人,那年他没了母亲,同时还被卷入莫竞航与神宫寺的争斗中,打伤了莫竞骁的腿,稀里糊涂的救了谭以星的命。   谭以星说到底也是个倒霉孩子,和自己一样没爹没娘,但他好像始终也没有担当起来,仿佛离了人会马上活不了似的,需要悉心呵护。   谢明江略带苛责地望着他,但眼神里,隐隐有种软化,自己心里清楚,他虽然皮,虽然吵,但绝对不讨厌,不知道他这么毫无防备,大大咧咧,糊里糊涂的性格以后怎么过。   幸好这样的念头在谢明江心里并没有停留多久,他从胡思乱想变成快要昏昏欲睡,打算把粥拿出去,谭以星这才醒来,在谢明江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叫住了他——   “谢明江。”   谢明江回头,看他已经撑着坐起来了:“谢明江,几点了。”   谢明江低头看表:“九点多了。饿了?给你去热热粥。”   等粥热透不过花了几分钟的功夫,谢明江端进来才发现太烫了,谭以星根本拿不住:“要不你起来喝?”   谭以星不是很想动,懒散地说:“我现在是独眼龙了,一个眼睛看东西有问题,我会不会喝到鼻子里?”   胡说八道,什么独眼龙。谢明江真服了他,忿忿道:“我看你玩手机的时候操作没影响啊。”   但边说着还是边重新坐到床边上:“坐好,喂给你喝。”   谭以星马上翻起来,谢明江打开台灯,戴着隔热手套,看他一小口一小口的吹着喝,觉得自己分外地像个老妈子,谭以星喝着喝着,雾气蒙住眼睛,推开谢明江的手:“不喝了。”   谢明江听他嗓子发哑:“怎么,烫吗?”拿过勺自己抿口:“还好,不烫嘛。你胃又不小,现在怎么跟个小鸟儿似的,就吃这么点不行。”   谭以星又泪眼朦胧,粗着嗓子:“我要吃芬必得,我眼眶子疼。”   其实他不仅仅是眼眶疼,心里也难过,谢明江要像平时一样横眉怒目,语言讥讽自己多好,现在这么温柔,这不是喂蜜饯石头子儿,让人吃不消嘛。   谢明江放下碗,微微皱眉:“你也是个半大小伙子,怎么这么娇气。”   “你不知道人到了晚上就特别矫情吗,我疼,我不管,快点拿走,我要吃芬必得。”   谢明江无语地盯着他看,眼睛上顶着块纱布,头发也乱糟糟的,睫毛被眼泪弄得黏糊糊,这小子平时帅惯了,没照镜子,不知道自己这会儿多难看,还在这儿自我感觉很柔美的装西子捧心呢。   他站起来,把粥放下,马上按照指示把芬必得拿进来,谭以星吃了也没有好转,眼睛的痛苦完全转移到心口上了,芬必得不治伤心,不治失恋,他哀叹道:“谢明江,什么时候能找着我妈,赶紧帮我找,我想和我妈一起过。”   谢明江本垂着头收拾药盒子,听他左一个要求右一个要求,本是憋着火,一听这话,手顿了顿,不自然道:“在找呢,找人需要时间。”   谭以星光顾着自怨自艾,没工夫觉察谢明江的神情:“再需要时间,也都好几个月了。”   “佐藤、山下他们神通广大,也找了这么多年,不是还没找到?我就算有线索,也得按图索骥吧。”   “你是不是没有认真找?”谭以星狐疑道,不过还没等谢明江真的紧张起来,他马上就推翻自己的结论,“哦,不会,你不会不认真找的,你巴不得我赶紧和我妈团聚呢。”   他越说神情越灰败,垂头丧气道:“毕竟你对我也就‘不讨厌’而已。”   青少年就是情绪丰富,为了点小事就能嚎天嚎地的,虽然内心有些许波动,但谢明江维持着面无表情,看谭以星,感觉他一个人就能唱一台戏。不过这出“悲剧”的始作俑者是自己,谢明江说不出什么好听的,哪怕是撒谎,他也难说些安抚别人的甜言蜜语,放下药盒,在谭以星头上摸摸。   谭以星又想甩开他,又有点想保持现状,问出心里的疑惑:“那个叫周卓的,你喜欢他什么?”   谢明江把手拿下来,虽然没说话,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脸。   谭以星:“因为他帅?因为他年轻?你总不会是因为他不拿正眼瞧你吧,那你得多——”   他咋咋呼呼地说着,突然闭嘴,仿佛也尴尬了。   以往的谢明江,也许不会跟他深谈,起身找借口走人,不过现在这种时候,谢明江感觉自己找不到那么个很合适的离开时机,于是说:“都不是。”   “那是为什么?”   是啊,那是为什么呢?谢明江也曾这样扪心自问过。   其实自己没想爱他,但等回过神来,已经陷得很深了。   谢明江沉郁了会儿,说:“第一眼看见他,就很有感觉,他让我很有保护欲。”   “那你保护到他了吗?”   谢明江垂下眼帘,眼神里的光彩完全消失:“没有,我伤害了他。”   在酒吧和周卓相识的那天,其实周卓不是一个人,而是和谢明江的某个故旧在一块儿,谢明江感情淡漠,和大部分熟人是点头之交的关系,特别是他在A市的生意逐渐做大,认识的圈子也越来越大,碰到熟人并不奇怪。   但谢明江还是略感意外,因为和周卓在一起的是陆杉,他知道,陆正廉的儿子,人靓条顺的,在外面名声很不错,谢明江不知道他还会到酒吧夜总会这种地方玩。   他们举止暧昧,明显就是副欲说还休的状态,谢明江觉得陆杉眼光不错。   因为他也喜欢周卓,小伙子长得很迷人,让他又感到沉静又感到浮躁。   谢明江这种蠢蠢欲动的状态不多,他当即决定,这个人自己无论如何也要玩到手,并且应该不困难,毕竟他也是有卖,自己也有买,他还只卖给陆杉一个人不成?   于是谢明江借着周卓给自己还钱的机会把他带回家,不过周卓很反抗,谢明江不明白陆杉和自己有什么本质区别,从外貌身材,背景条件,他自诩比陆杉强,陆杉的钱还要从陆正廉手里要,能给周卓多少,又能给周卓多久?自己什么都有。   出来卖的还对买的横挑鼻子竖挑眼?他不能不识抬举。   于是谢明江不顾他的反抗,又看他喝了自己准备的酒,觉得这一切虽然强行,但也不意外,有点带着天意的顺理成章,硬把周卓压到了沙发上,从沙发到地毯,从地毯到床,周卓很烈,誓死不从,他先是暴躁,接着投入,然后后悔。   原来周卓是第一次,他不是卖的,就是个普通的酒吧服务员,谢明江心里愧疚,但身体和心理是相分离的,内心的懊恼并没有对他的下半身造成什么实质的阻碍。周卓对他又是求,又是打,又是踹,不过最后什么反应也不给了,只是很柔软地躺在那儿,很安静,   谢明江陷入到一种巨大的恐慌与后怕中,那夜没有睡着。第二天大早,就叫百惠带着药来,谢明江想为他请个医生,但想不出自己认识的人选里有谁特别合适的,最后简直是病急乱投医,找来了看心理的李兆成。   他犯了错,想弥补,周卓很穷,穷得捉襟见肘,并且因为见义勇为坐过牢,没上大学,找不到什么像样的工作。谢明江决定养他,起码在很短的时间里,起码让他好起来再走。   不过周卓显然不给他这个弥补的机会,总是想跑,他背着谢明江,还和陆杉谈恋爱。   陆杉能给他什么呢?陆杉也许是一个简短恋爱的不错对象,但他不成熟,还有家庭的负累,周卓为什么就如此冥顽不灵,为什么非他不可呢?   谢明江觉得他很愚蠢,也许陷入爱情的人就是这样愚蠢,不过这个顿悟他并不是从周卓那里得到的,而是周卓离开了以后,他自己意识到的。   其实半山的别墅风景很好,谢明江很喜欢住,哪怕到公司要花更多的时间,不过周卓走了以后的某一天,谢明江发现自己再也无法回去。因为满屋满眼还是他生活过的痕迹,为他做的一切,还有在那里傻傻等着,分明知道他不会回来的那个自己,不过周卓都不需要了,都当垃圾丢弃了。   谢明江从谭以星适时的沉默里退出来,走到房间外面,感觉脑海中闪过这样复杂的事情也就是一瞬间,它们随时可以以或片段或连贯的方式呈现,也许是因为它们从来就不曾被谢明江真的抛到脑后,在他每每麻木死心时如期而至。   谢明江没有只是不讨厌谭以星,只是他觉得,自己已经不配,也没有能力,更没有精力再去爱另外一个人。   爱有和甜蜜同样分量的沉重,那不是校园里的牵手和放学回家前的接吻。谭以星要的喜欢,他不是吝啬不给,哪怕是在这短暂的半年,哄这么个马上成年憧憬爱情的人开开心呢?谢明江不知道要怎么给。 第27章 寻亲之旅   谭以星眼眶没好,也得复学,徐遥嘉很好奇:“为什么不借机在家,翘掉期末考啊?”   “谢明江不让。”谭以星吭哧吭哧地,又在抄他的作业,就这会儿看着比较勤奋好学,不过那也不是对知识的渴求,而是对答案的向往。   把答案向往完了,谭以星还脸皮很厚地说:“所以你看我,天堂有路我不走,学海无涯苦作舟啊,我逆流而上。”   他语文的进步少不了伴随对博大精深的中文的变异,徐遥嘉不想费力盖韩愈的棺材板了,只是很惋惜道:“可惜了,天时地利人和,可惜了。”   “什么可惜?”   “不抓住机会可惜。”徐遥嘉打开课本,“你这艘摇摇欲坠的小舟不适合逆流而上。在咱们期末考试的洪流里,很快就会翻船的。”   谭以星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但那能怎么办呢?那天晚上自己简单地提了下周卓,谢明江就黑脸了,看着气场都不对,自己当然就掐了话头,把散发阴郁的他目送出房间。   还以为他当天晚上能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呢,第二天早晨上了饭桌,他的脸依旧是臭不可闻。   谭以星对天发誓,当时已经很柔弱地扶着自己的眼眶,连声音都没平时粗了,哀叹:“谢明江,还是疼,能不能不上学?”   但他完美的表演被谢明江完全无视,他不知道沉浸在什么事情里,盯着盘子发呆,没听见。   “谢明江!”谭以星声音放大了些,“我现在这样没法学习,看不了课本,必须请假。”   谢明江这才抬头,眼睛黑而忧郁,击中了谭以星那颗少男心。   谭以星心跳一下砰砰的。   谢明江盯着他眼神里有几分关切:“请几天?”   “唔——”谭以星现在想起来万分后悔,但当时自己确实是美的上天,于是很得寸进尺地咬着筷子说,“就请到期末考试结束吧。”   “……”谢明江眼神里的关切立刻烟消云散,冷哼声,“假可以一直请,但考试必须去,而且考得不能比上次差,做不到就老老实实去上课。”   谭以星看出来了,这个人就是这么惹人讨厌,自己真是瞎了,才能看上他。   行吧,仗着我对你的喜欢你就可劲儿作吧。得到的永远有恃无恐!   谭以星瞬间不想吃了,起身背书包,很郁闷地说:“你对我就没有一点爱心。谢明江,赶紧帮我找妈,我要争取和我妈过年,给你说我不是开玩笑的。”   “……”谢明江本来低头吃饭,对他的离去几乎是无动于衷,听这话,走出饭厅。   谭以星没想到他还追出来了,变本加厉道:“真的,不然让佐藤接我,我要回日本。”   谢明江当即想也不想:“回什么日本?……我这不是正给你找着呢吗?”   谭以星不是很理解他为什么不让自己回日本,一跟他说帮忙找妈的事情他还会精神格外紧绷,这能理解为谢明江想自己留在他身边吗?不能,分明知道谢明江不可能把自己留下来,他对自己骂是真骂,嫌弃是真嫌弃,吓唬是真吓唬,偶尔摸摸头那才是虚情假意。   下午前两节毫无人性地安排了数学课,谭以星一遍打着哈欠,一遍转着笔,一遍思索这里面的玄机。真忙啊,分身乏术了都,幸好数学是自己的强项,不然真心累的无法应付。   眼看着天气日渐变冷,到午后的太阳晃得人眼睛格外疼,今天廖铮约打高尔夫,方端也在,三人许久不曾聚在一起,所以虽然开张的球场离得远,谢明江还是很给面子的去了。   廖铮估计是从方端嘴里听到了什么,谢明江人一到,他就带着几分坏笑:“听说你现在都带上孩子了。”   谢明江没有急着热身,自己不是来打球的,只是因为最近的烦闷没有出口,不想一个人带着,但听廖铮这话,真想转身就走,免得被他这幸灾乐祸的嘴脸气死。   廖铮见他不说话,和方端交换个眼神,走过来坐在谢明江旁边:“你有什么不高兴的,听老徐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廖铮自带自来熟气场,把谁都叫得很亲热,满世界的不是老这个老那个,就是称兄道弟姐姐妹妹。   谢明江没想到他信息来源还不少,徐长丰能夸谭以星什么,就谭以星那样虚有其表的人,也吹不出什么内涵和深度,只能夸夸外在。   谢明江咂下嘴:“啊,理综能考十二分的人,那的确是天上有地上无。”   方端看他那个神情脸色,忍不住笑了:“你看你,脾气也太大了。”   谢明江看他恋爱谈得春风得意,不别他不过瘾似的:“你脾气不大,你领走,要多少钱我给你。”   方端一点没生气,还是好脾气地弯弯嘴,一副不和他一般见识的模样。   谢明江最近在心里琢磨,怎么给谭以星个交代,让他死了这条要找妈的心,不过想破头也没什么好主意,算了,实在不行,退而求其次,设个局骗骗他,就假装带着他到附近哪个地方转着找一圈,见不到人就顺理成章告诉他这线索废了,还得重新花时间再找。不知道谭以星会作何反应。   谢明江想了想,的确还猜不出谭以星会怎么办,他就没有那种普通人的思维似的,谢明江自认的确揣度不了。   按照谭以星的理解,既然谢明江说不来上学期末考试就必须考得比月考好,那言下之意是天天坚持上学考得差点也没关系。最近奶糕经常连个影子都不见,不知道到哪里勾搭母猫去了,有时候连盒子里的猫粮都吃不干净。   谭以星浑浑噩噩地考完了自己的考试,还是那个熟悉的考场,熟悉的考位,熟人连帽衫男,连帽衫男强行卡在他前面坐下,发卷子前忍不住回头道:“哥们儿,跟你商量个事儿,把分数考高点儿,这个座位这么挤我坐着难受。”   你以为我不想吗?问题你的四十多分儿我只能仰望啊,那是我无法企及的高度。   谭以星眼睛上还刷着紫药水,闷闷道:“你不能和我商量,你要和批卷老师商量,我语文也想考四十分。”   连帽衫男笑了:“嘿嘿,哥们儿你真幽默。”   谭以星:“……”   不管考成什么样子,考完总是轻松自在的,谭以星在家里翻来覆去的睡了吃,吃了玩,这天他正躺在沙发上看篮球赛,谢明江提前回来了,到他对面沙发上坐下,拿出个牛皮纸袋子。   谭以星放下装薯片的木质大碗:“什么啊。”   “自己看看。”   谭以星抽出来看,大声朗读道:“房屋租贝合同复印件。这是干什么的?”   谭以星抽出来看,大声朗读道:“房屋租贝合同复印件。这是干什么的?”   谢明江倒抽一口冷气,走过去坐到谭以星身边,把纸直接抽过来念:“房屋租赁合同复印件。”然后他唰唰地翻到这份文件的最后一页:“这里有你妈妈谭黎曼的签字。”   谭以星也没见过谭黎曼的签名,当然怎么看怎么信,把头凑在谢明江肩膀上:“是啊,租期五年,喔,截止到今年五月三十日。”   谢明江说:“嗯,好像是你妈之前一直在那边做生意,但是租期届满后再没有续租。”谢明江又翻到前面一页,指着第二段,“你看,你妈条件还挺好的,这是别墅,据我所知这别墅附近就有几个小厂子,你妈好像是这间成衣厂的入股人。”   他又打开第二页,是网上下载的企业信息公开页面,的确有歌美纳服装公司在A市郊区平麓山附近所建的厂子,上面的第二大股东就是谭黎曼。后面还附有谭黎曼的相关信息,年四十岁,祖籍福建。   这些材料全是谢明江伪造,不过他想骗骗谭以星肯定够了。   谭以星趴在谢明江的肩膀上,费力阅读着,果然挺高兴:“好像真是我妈。”   谢明江的肩膀都要被他压塌,侧过头想骂他,不过太近,唇线微微擦过谭以星的脸颊,若开口那就不是骂他,而是亲他了。   “……”谢明江只能紧闭双唇,默默把脸转回来,“从我身上起来,这个周末,我们去附近逛一逛,看看能不能找到你妈。”   谭以星终于直起身子:“哦,好。”   谢明江感到奇怪,觉得他并不是个十分开心的样子,正想着说点儿什么,谭以星倒是比他先开口——   “谢明江,你说我妈她会要我吗?”   他大口大口嚼着薯片,边嚼边说话:“你说,她一直知道我在日本,不过从来也没有联系过我,也没让我爸跟我带过什么话,她会不会已经和别人又结婚有小孩了,不记得我了。”   谢明江不知道怎么接,俯身把材料全部装回信封,谭以星又凑近,抹两下嘴:“万一,我说万一,她要是不要我,你会不会也不要我,那我怎么办?你能不能骗佐藤说你没找着我妈,让他再把我接回去,我好继承遗产。”   谢明江见他考虑的那样认真,语调也那样平常,和平时一样的吊儿郎当,自己心里倒突然就揪了下,在他头上揉把,很轻描淡写地说:“不会,万一的万一如果发生,我不会不要你,等到你继承上遗产你再回去。我还不至于那么不负责任。”   “……”谭以星愣了片刻,咧嘴笑了,就是那笑容勉强中带着丝欣慰,谢明江很难在他脸上看到这么复杂的表情。   不过那只是一瞬,下秒钟他又抱起大碗歪倒在沙发上看电视:“那我就放心了。”   谢明江并没好受些,即便他坐姿差到那个份儿上也没有说他,拿着袋子默默上卧室换衣服。   只是走到二楼,从栏杆边上向下俯视,看到谭以星趴在那儿投入而激动的扭来扭去,他突然闪过那么个念头,其实如果谭以星以后真的没有地方可去,就算超过一年的期限,自己也不会赶他走。   等他能独立吧,谢明江妥协地想。   不过这样的柔软总是短暂,对着谭以星绝大多数时间都是无语和咬牙切齿,就比如来的很快的这个周六,谭以星自告奋勇地看天气预报,非说是个大晴天,结果两人到了平麓山南脚的别墅区就开始下冰雹,个个跟樟脑丸似的,别墅房主说谭黎曼到期就搬走了,和自己说成衣厂要在深圳开分厂,自己要到深圳去。   谭以星说:“她现在身体怎么样?”   房主愣了愣:“好啊。”   谭以星说:“那就好,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小时候我妈身体不好要送去医院这种记忆。”   谢明江知道他说的或许是谭黎曼被莫竞骁打穿腹部,大出血送往医院抢救无效,但可能是因为他当时年幼,且那个情形很混乱,所以记忆错误了。   于是谢明江绕开话题:“那她应该是没有成家吧,有男朋友吗?她到深圳和你联系过没有。”   房主道:“咳,我一个房东,平时和小谭也就是普通的合同关系,她没和我联系啦。”   谢明江点点头:“这次多亏了你,不知道怎么感谢,这是谭黎曼的儿子,从日本过来找她的。”   “知道,知道,上次李兆成先生专门就过来一趟说这个事情,也是你一直孜孜不倦地找我,他说他本来就只记得小谭在我们这片住,但具体是租谁的房子不清楚。只能说你们还是挺有耐心的。”   “给孩子找妈么,肯定有耐心。”谢明江状似发愁道,“不过这又得从深圳找起了,李兆成本来和她有那么点儿联系,说是在聚会上认识的,我在深圳可没什么朋友,哪来这么得来全不费功夫的机会呢。” 第28章 再次表白   房东笑笑:“那没办法,谢先生,你还是得慢慢找。”   谢明江拿出一个装钱的信封袋:“感谢感谢,如果她和你有什么联系,还得麻烦你及时给我讲一声。”   “那怎么好意思呢。”   “唉,你这就是见外了,咱们以后都是朋友,有能用的上我谢明江的地方,只管开口。”   “这……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房东笑眯眯接过那钱,“外面一直下冰雹呢,没法儿回市里了,你们要是不嫌弃,就在我这儿住一晚上,虽然东西简陋,不过总比车子砸出窟窿强。”   “我就住在旁边挨着的那一幢,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就行。”   房东前脚走人,谢明江后脚就大喇喇倒在沙发上,拿起手边的遥控去琢磨着,打开了空调和电视:“这就是你说的晴天?网上的那么溜,天气预报不会查?”   谭以星也有学有样地倒在谢明江怀里:“真查了,说是晴天啊。”   谢明江把他的毛头拱开一点:“你查的哪儿的天气,是A市郊区还是A市?”   “我查的A市郊区平麓山!”   谢明江仍不满意,存心抬杠似的说:“哼,你怎么不查A市郊区平麓山南脚别墅区第二栋呢?”   “……”谭以星翻起来,瞪着眼睛,“咱俩要不现在出去打一架?”   “你确定这种天气出去以后我还能找着你?你早让风刮跑了。”   谭以星没皮没脸道:“是,我来了以后我都轻了六斤,你把我都折磨成什么样儿了。”   他来了以后,成天嘴就没闲过,但干吃不胖谢明江能有什么办法。   “多大点儿事儿,我赔你六斤猪肉,明天让百惠到超市买给你。”   谭以星推把谢明江的胸口:“你说我是猪,当我听不出来?”   谢明江双手放在头后面,感觉谭以星这样儿坐在自己身边,彼此太像恋人了,隐约露出的笑容慢慢消失,翻身坐起来,把谭以星往旁边推推,谭以星不是没感觉到,但什么也没说,就在气氛变得有点尴尬时,谭以星肚子咕噜咕噜作响,就势起身:“我饿了,我去厨房里找找看有没有什么能吃的。”   谢明江盯着他跑走的背影,心里也没有痛快和轻松起来。   谭以星翻了半天,就只在橱柜下面找出半袋红薯,因为这屋子没住人了,没其他食材,只能做烤红薯,于是打算微波炉烤红薯,在水池边唰唰地洗着红薯,谢明江闻声而来:“拿的什么,这又要干嘛?”   谭以星都不想理他:“你是不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啊?我要用微波炉烤红薯。”   “……”谢明江把他拨开,不想和谭以星废话,直接夺过他手里的红薯放到水下冲洗,动作又快又好,谭以星站到旁边,看他洗,说:“你觉得我妈到深圳去了,找到的可能性还大不大?”   谢明江终于忍不住试探他的口风:“既然你说她从来都没有和你联系过,还找她干什么?”   谭以星愣了片刻,直到谢明江转头看他,他才说:   “你懂什么,谁不想和自己的妈在一起?我妈又不是故意不要我了。我也得有点爱和亲情吧,不然长成跟你一样的变态怎么办?”   前面谢明江还微微颔首,听到最后一句,腾地站直了,瞬间横眉怒目,谭以星马上蹿到客厅,丢下句:“快点烤好啊,变态。”   谢明江气的,红薯差点摔水池里。   由于没有厨房纸,烤出来微微有点渗水,谢明江把托盘用纸巾擦干净,翻了面儿重新再烤,不一会儿就传出烤红薯的香气。   “我也得有点爱和亲情吧。”谢明江想着刚才谭以星说过的话,心里笑了笑,如果能继承到神宫寺的财产,谭以星会变的“穷的只剩钱”,如果不幸连神宫寺的财产也没抢到分毫,那他就一无所有。   谢明江想着,笑不出来了。   他把红薯装到瓷盘里,拿着纸巾盒走出来,发现谭以星正盯着电视面无表情地发呆。   那种神情谢明江也没有见过,也许只是谭以星无意识的流露,他平时太大大咧咧了,总是没个正形,谢明江才发现,原来面无表情的他会显得如此严肃,超过同龄人的严肃。恐怕自己根本就不了解他。   谭以星发现了他的目光,表情马上变了,嘻嘻笑道:“啊变态,红薯烤好了?”   谢明江走过去把盘子放下,他立刻拿起一个,滚烫的红薯在他手里上下翻飞,又调回盘子。   “烫死我了!”谭以星放声嚎叫,谢明江看他手心变得通红,赶忙握起他吹一吹,吹着吹着,突然感觉到谭以星在盯着自己瞧。   “谢明江,和我谈恋爱吧。”   谢明江眉头都没来得及皱紧,他已经摆脱了自己,双手抱住了谢明江的脖子,把谢明江拉近,给他一个吻。   “别闹。”谢明江低低地说,但是谭以星嘴唇太软了,和他接过吻的记忆翻回,仿佛又有了新的感情色彩,谢明江没想到自己会拒绝的如此无力,到最后谭以星舔他嘴皮的时候,他只是哆嗦着,说不出话。   刚接过吻的嘴唇有片刻酥麻,这令谢明江颇为难堪。   “没闹。”谭以星抬起眼皮,“你仔细看我的眼睛,我很认真的跟你说,很认真。”   他说话声音很小,也很低,温暖的气息喷在谢明江的脸上。   谢明江勾着腰,不自觉地看进谭以星的眼睛里,的确很明亮,里面有两个不甚清晰的倒影,那都是自己,他脑海中有片刻失神,最后叹口气,也很轻地说:“你太缺爱,我对你可谈不上好,你喜欢我什么?”   谭以星摇摇头:“你没有对我不好,谢明江,我又不傻,我知道佐藤他们对我好,都是有利可图,但你又没有。”   谢明江觉得他这个逻辑印证了自己刚才的说辞:“那你的言下之意是,如果佐藤不是图谋你的什么,还像现在这样对你,你有可能爱上的就是他了。”   谭以星愣了愣,手从谢明江脖子上取下来,点点头:“哦,原来你这么看我的。”   他站起身,谢明江像才发现似的,发现他居然也不矮,对自己只需要微微的仰视。   谢明江感觉到气氛的变化,刚才的暧昧旖旎消失了,空调也没让房子变得暖和起来,场面显得又冷又硬,谭以星近乎忿忿:“谢明江,你不懂什么是喜欢,所以你被周卓甩了一点儿也不奇怪。”   这个时候,谢明江没想到会听到周卓的名字,粗暴地打断他:“这是你和我之间的事,别跟我谈他。”   谭以星果然闭上了嘴,只是用种意味深长的眼神审视谢明江。   谢明江不曾觉得他的目光有如此难熬,现在被他这么看着,心生无力:“我和周卓不可能了,就算我想,他也不会再正眼看我一眼,你说的对。但是,我们两个人,什么时候能进行一些正常的,符合我们身份的对话。你喜欢我,你让我怎么回答,你毛都没长齐呢,我怎么喜欢?”   “……”谭以星沉默了几秒钟,拿过桌上的红薯碟子,盘腿坐到旁边落地窗前的地板上,也不嫌凉,默默地吃了两口,“我饿了,等我吃完,和你慢慢辩论。”   谢明江打心眼里佩服他,感觉复杂的心情虽然没有找到出口,但仿佛也就变得轻松些许,也撇开这个话题,走过去,把大衣盖在他身上:“坐地上不冷?”   正说着,吊灯和电视全黑了,估计是冰雹打断了电线,谢明江打算去外面看看,谭以星拉住他的袖子:“干嘛去?”   “看看能不能检修。”   “去什么,你又不是电工。”谭以星抓了抓他的手,“这么黑我一个人怎么呆?我害怕。”   谢明江只得坐下,皱着眉道:“没空调,房子会越来越冷的。”   谭以星已经把头从他臂弯绕进来:“这样比较不冷。”   谢明江无语:“这不成我抱着你了。”   可虽然这么说着,他并没有把手拿开。   在遇见周卓之前,谢明江觉得自己这辈子也不会爱上什么人,等周卓离开了,谢明江想,除了自己不会爱别人,也没有谁会爱上这样的自己。   不过这个人……   他不动声色地瞄着谭以星,很妥协地想:“如果你不是十七岁,而是二十七岁,如果我早点遇到你。”   “你看着我干嘛?”谭以星突然偏过头,他的红薯吃完了,谢明江和他的视线在黑暗中相遇,没来由地心里惊慌,好怕他那空闲的嘴又说出什么惊人的言论,做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谭以星偷偷把手在谢明江的外套上擦干净,双手扶住谢明江的脸拧过来,让他正对着自己:   “你在顾虑什么?”   “……”   “你是不喜欢我,还是不想喜欢我,还是不敢喜欢我,还是觉得不能喜欢我?”   是不喜欢他吧,虽然对他越来越没了脾气,那只是懒得和他争吵罢了,虽然有的时候无法直视他的目光,但那也不过是因为他总做些逾距的事,虽然和他接吻的时候,自己的心跳会加速,但男人和不那么糟糕的对象接吻,心跳都可以加速。   谢明江脑袋里生过无数个念头,不过眼神游移片刻后,很无望地摇摇头:“我……” 第29章 送礼   几近半夜,电路才抢修好,不过那时谭以星已经睡着,把谢明江压在地板上动弹不得,谢明江这下搞明白了,原来他那分量全部长到了骨头上,死沉。   谢明江一直没睡着,脑袋里乱成团,正在梳理,毫无预警的灯光大亮,谭以星眯眯眼,将头往他颈窝埋得更深点。   谢明江仅能活动的手掀开大衣:“来电了,上楼睡。”   谭以星咂么咂么嘴,声音含含糊糊,分不清是清醒还是呓语:“起不来了,抱我上去。”   “……”谢明江克制住翻白眼的冲动,蹲下来,一手垫到谭以星背下面,一手捞住他的膝盖,谭以星感到他凑近的呼吸,不自觉弯起嘴角,结果等好一会儿,谢明江把外套重新扔到他身上,“爱起不起,抱不动猪。”   听他踏着步子已经穿过客厅往楼上去,谭以星还怎么淡定,一骨碌翻起来:“哎!”   谢明江上了几个台阶,他从后面追上来,用头给谢明江后背一下,差点把谢明江撞的扑出去。   这种游戏小学生都不屑于玩了,谭以星什么时候才能不脱线?   谢明江回头,忍无可忍道:“你就是这么喜欢我的,你八岁吗?”   谭以星愣住两秒,咧开嘴笑了:“你这是跟要我正常的那种喜欢吗?所以你在暗示我追你?”   “你的语文水平听得懂什么暗示?”   谢明江回避着他的目光,转身上楼走了,不看他,因为他的笑容很好看,眼睛里反射出灯光,是亮的,居然也好看。   上高中时谢明江很懒惰,也不合群,体育课经常男生三五成群的就打篮球去了,他就坐在场边上冷脸看书,装逼到了极致,女生也喜欢围在场边看,或尖叫或鼓掌,很兴奋的样子,三言两语飘到谢明江耳朵里,就是谁谁谁帅得很阳光,谁谁谁的笑容很治愈。   那时谢明江没有什么对同性的审美,批判的眼光格外严苛,没觉得谁的一个鼻子两个眼组合的特别出众,更没觉得谁五官平平随便咧咧嘴就治愈了。   谢明江喜欢看人眼睛,黑黑幽深的目光会让他觉得很有魅力,太过明亮的眼睛不对胃口,他的经历让他对这种眼神就没有共鸣。   二楼不止一个卧室,谢明江挑了一间,只脱了外衣外裤,打开空调,抻开厚厚的毯子钻进去,谭以星也理所当然地上来了,从后面搂住谢明江的背,美其名曰:“知道你怕冷,给你送点温暖。”   然而就这个口口声声给自己送温暖的人凌晨之前踢飞了被子,还骑在谢明江的腰上,呼吸粗重地一波波朝自己喷过来,谢明江后颈痒地一缩一缩,迫不得已转过身,把谭以星搂到怀里。   第二天天气终于放晴,谢明江带谭以星去了歌美纳的厂子,意料之中的得知谭黎曼的确是上深圳去了,负责人与谢明江和谭以星短暂地相谈之后,谢明江请对方吃了个饭,算是顺顺利利地回来了。   百惠几天在家看了两天电视,就急的不行:“总算把你们等回来了,怎么样,遇着冰雹没事吧?”   谭以星率先换好衣服进屋去了,百惠在玄关冲谢明江挤眉弄眼,谢明江知道她什么意思,摇摇头:“没事,我们那会儿正好在房子里呢。哦,不过就是谭以星他妈没找着,据说到深圳去了。”   百惠长出口气:“太不巧了,那岂不是又得花时间找?先生累了吧,我去弄饭。”   谢明江的周末马上要结束了,先洗澡,再吃饭,然后接着处理工作。   在书桌前看文件的时候怎么看怎么不得劲,哦,原来谭以星放假不用学习了,不在自己耳边长吁短叹,自己倒没那个工作氛围。这不是犯贱是什么?谢明江鼠标戳戳网页,打开门出来朝楼下喊道:“谭以星,上来做寒假作业。”   谭以星正和百惠看着八点档电视剧:“啊?不去。这才放假几天。”   谢明江看他头也不回,真是好吃懒做,气得牙痒痒,恐吓他:“不做?看来对学的东西胸有成竹嘛,等着看你的期末考试成绩!”   “看就看,我最近零花钱够用。”   “行,有本事别出去见同学,我到时候可一分不给!”   谭以星嗖地站起来,回头,张开了嘴。   谢明江不给他和自己对骂的机会,返身回屋,心里默数几个数,没数过十,谭以星气吼吼地上来了。   谢明江看他坐到小书桌上,生无可恋地打开假期作业,十分舒坦,哪哪儿都对了,认真投入工作中。   谭以星几天就把所学忘得七七八八,笔尖烦躁地戳着练习本。   谢明江:“怎么,我听着你这是很有意见?”   “没有。”谭以星小声叨咕,“你负责作天作地,我负责让你消气呗。”   “说什么呢?”   “谢明江,别没事就皱眉头,我给你讲个笑话。”谭以星单手拖住下巴,用日语说道,“海豚在吗?”(谐音笑话)   “……虽然我懂你的点,但这是你讲的笑话?”   “以我的笑点看,它是个笑话啊。”   谢明江哼一声,眼神挪回屏幕上,心累:“以我的笑点看,你也是个笑话,真的。”   “切。”谭以星见他那副懒得搭理自己的神情,只好边转笔,边做题。心想,这么难的题,做对三道,要过去让谢明江亲自己一口。   不过可惜题目太难了,谭以星就做出来一道,一道就别指望谢明江亲自己,他别揍自己就不错了。   谭以星其实蛮喜欢和谢明江接吻的感觉,谢明江嘴唇薄薄的,亲他下他就不吭声了,不然成天就是冷嘲热讽,不挤兑人不舒服斯基。   午餐的饭桌上他盯着谢明江屡屡开合的嘴唇发呆,谢明江感受到他的目光:“干嘛?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谭以星顺嘴胡编道:“啊,嘴角有一颗米粒。”   谢明江伸出舌头左舔舔,右舔舔,舌尖绕着嘴舔了一圈,没有,脸黑了。   谭以星憋住笑:“哦,今天下午我要和徐遥嘉出去逛漫展。”   谢明江冷笑:“刚耍完我,就好意思跟我要钱?”   “都跟你说了,钱够,最近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攒了都没花。”谭以星站起来,往厨房方向看眼,看百惠正埋头洗碗筷,两步凑到谢明江跟前,弯腰在他脸上飞快地亲一下,又指指自己的脸:“送别吻。”   谢明江拿手把他的脸糊开:“滚!”   谭以星嘿嘿直笑,低声说:“哦,你舌头还是粉色的。”   谢明江终于坐不住了,把报纸扔他头上,恼羞成怒道:“快点滚!”   谭以星进屋换好衣服出来,谢明江也吃完了饭,移步到餐厅看电视,随手检查着他那写完的寒假作业部分,不知道是不是想挑个可以骂他的错处,赶紧脚底抹油,溜了。不过两趟地铁都人多的没挤上去,等到地方,徐遥嘉的饮料都喝得快见底。   “你是多慢?”徐遥嘉指着杯子,“到了才买的,自己看,我心里你的坟头已经荒草丛生了。”   谭以星:“不敢不敢,是你胃大喝的快。”   “你特么才胃大!”徐遥嘉递给他已经凉了的咖啡杯,“最近很消停嘛你,朋友圈都不发了,玩失踪啊。”   谭以星状似认真想想:“我也就做作业,找我妈,还有追谢明江,再没有别的。”   “等等,追谢明江?”徐遥嘉眼睛要脱窗,“是我理解的那个追吗?你俩之间还用追吗?”   “嗯。”   徐遥嘉半晌点点头:“啧啧,还是你们会玩,花样真多,我服了。”   徐遥嘉要谭以星陪自己买游戏,两个人结结实实地逛了半天,又看中一个海妖手办,都付了钱出来才很迟疑地说:“你说我爸看到暴露的这么邪恶的手办,会不会跟我玩命。”   “你爸会的,你爸比较传统。”谭以星说着,突然瞟到路边卖手作小物的小摊子上,有个长发妹子在卖手绳,门可罗雀,没人买。   谭以星走过去,翻翻找找,挑出一个挂了两只胖胖的小海豚的黑色手绳:“这个你做的?多少钱。”   妹子才等来一个客人,开心又有点胆怯,小声说:“编这种手绳很简单的,十块。”   “很可爱,我买了。”谭以星掏出钱来,接过手绳,继续走。   徐遥嘉凑过来,只看了一眼,就嫌弃地偏过脸:“哎哟,我说你可真是喜欢了个男人,越来越娘了,这干什么用啊。”   “昨天给谢明江讲了个海豚的笑话,今天送给他。追人要送礼的吧。”   徐遥嘉满头黑线:“拿这个追谢明江?真有你的。” 第30章 暧昧   谭以星听出了他话语里的嫌弃,不以为然:“怎么了?”   “讲真,你这礼物和送谢明江一杯一点点是一个分量的。”徐遥嘉抱着手办游戏的盒子,摇摇头,“不,准确的说,后者还有点使用价值。”   谭以星才不理他的废话,晚上吃过晚饭回来,跟电视机前的百惠打了招呼,脱掉外套,谭以星直接上楼去谢明江的书房。   谢明江正在看文件,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多文件要看,正襟危坐,表情专注,谭以星蹑手蹑脚走过去,谢明江虽未抬头,还是道:“回来了?”   谭以星弯腰,趴在写字台上,把兜里的手绳拿着,从谢明江的电脑屏幕前慢慢吊下去:“海豚在吗?”   “……”谢明江不自觉被那东西吸引目光,“这什么?”   “手绳没见过吗?”谭以星循循善诱,“你没看过那种纯爱动漫,主角都是戴手绳。”   谢明江还在状况之外,不为所动:“谁和谁纯爱?我看什么动画片。”   谭以星对牛弹琴半天,很失望:“不是动画片,是动漫。算了,说了你也不懂,送你。”   谢明江这下有反应了,拖动鼠标的手停下,眼皮抬起:“送我?”   谭以星从写字台旁边绕过去,不由分说地卡到谢明江和桌子中间,坐在谢明江的大腿上:“胳膊给我。”   谢明江很挣扎:“拉倒吧,别拿这种小孩东西烦我。”   “什么小孩儿小孩儿,你是七老八十吗?”谭以星拉过谢明江的手腕,给他戴在左手手表后面,把衬衣袖子放下来,“这不是很好嘛,遮一遮也看不见。”   “怎么想起来买这个了,多少钱?”   “十块,出来漫展看到街边有个女生卖,觉得你戴肯定可爱。”   谢明江强忍住冷哼的冲动,这块精钢天文台腕表虽然不是多么值钱,但要是被这么粗制滥造的海豚磨花表面……   算了,不想看孙悟空大闹天宫,就先戴着吧。   谭以星借机摸了摸谢明江的手心和手腕,然后把脸凑近:“送你礼物了,是不是要给我回礼。”   “……”谢明江无语的拿起手机,“说吧,多少钱的红包?”   “你怎么这么俗,脑袋里就只有钱?”   谭以星像是忘了自己平时钻在钱眼里的常态,倒还先质问起自己来了,谢明江把他担在腿上,被他压的上不来气,想赶紧结束这场没营养的对话:“那你要什么?”   谭以星指了指自己的嘴唇:“来,亲我一下。”   “……”   他又指了指自己的腮帮子:“好吧好吧,那脸也行。”   谢明江慢慢移开目光,头疼地皱了下眉头,叹口气,“唉,我真怀疑你的脸皮是不是——”   “哪儿那么多废话,亲不亲吧。”谭以星用双手猝不及防捧住谢明江的脸,谢明江低垂眼帘,不想和这个没皮没脸的人对视,结果就感觉头顶上方的黑影渐渐压下来,赶忙扶住谭以星的肩膀。   两个人的嘴唇离得很近,谭以星本来眼睛里都有笑意,可笑意一点点的熄灭,低沉的声音很轻地传到谢明江耳边:“让你亲我下,你会掉块肉吗?”   谢明江感到难堪,不做声。   谭以星在他腿上坐着,等了片刻,伸出手说:“哦,其实你瞧不上我送给你的礼物,那还给我,挺好看的,我自己戴。”   谢明江沉默了会儿,隐忍着,终于感觉腿上一轻,谭以星已经把手收回去,站起来,他目光沉着,想了又想,猛然起身,拉住谭以星的手腕,从背后隔着头发亲了下他的后脑勺。   谭以星突然定住不动了,的确,谢明江还没有这样主动亲过他,虽然只是后脑勺,他也依然心潮起伏。   谢明江定睛看,发现他的后脖子慢慢变红,甚至耳朵发粉。   谭以星的皮肤白,这样的颜色很明显,谢明江盯着他偏窄的肩膀,露出来的一截脖子,和从T恤衫里面支棱出来的两个蝴蝶骨,突然感觉很心动,心跳声仿佛就在耳边,沉重的咚咚直跳。   谭以星转头,拉住谢明江的领子,亲了亲他的喉结,什么也没说,转身出去了。   谢明江的心还是跳,坐到座位上,还看什么文件?关掉页面,陷入沉思。   自己从来没有想和他变成这样的关系,谢明江闭上眼睛,自我厌弃地想,但事实就是自己正儿八经地和谭以星暧昧起来了。暧昧真是种很莫名的氛围,像是温水一样,渐渐把自己淹没。   他出神的想了会儿,直到楼道里传来门大开大合的声音,才回过劲儿,侧耳细听,原来是浴室的门,谢明江撑住脸,默默抚摸下巴,听见还有来回的跑动声,忍不住出来。   拉开门,见谭以星拿着浴巾,头发被他揉的乱炸着,脸的两颊是两道红,有水珠顺着颊边流下。   谢明江眯着眼睛看他几秒:“你干什么?”   谭以星把上下两片嘴唇放在嘴里嚼了半天,眼神转开又转回:“洗澡。”   谢明江喉结上下滚动,点破自己的疑惑:“你这不是洗过脸了吗?”   “……”谭以星愣了愣,底气不足地灰溜溜说,“洗完脸就又顺便要洗个澡不行吗,我进去了。”   说完,他关上浴室门飞快地消失在谢明江眼皮子底下。   谭以星把浴缸的热水蓄满,缩在里面,头靠在边上,反反复复地回味谢明江是怎么拉住自己的手腕,又是怎么吻自己后脑勺的。不自觉浮起微笑,眼神也慢慢变得温柔。   其实谢明江没什么不好的,除了情商低一点,既然别人都不喜欢,那自己就当仁不让了。   心情不错,看看电视剧吧,谭以星兴致勃勃地打开电视,哼着歌看起来。   和谢明江保持联系的一直是佐藤,他也会时不时和谭以星互发信息,谢明江听他的意思,神宫寺的老婆一直不松口,半分钱也不愿意给谭以星,甚至别说让谭以星继承神宫寺在千田的股份了。虽然谭以星的情况,在业界内有点势力的都略知一二,但因为没有锁定到某个确实的目标,因此虽然传的甚嚣尘上,却也始终是个传闻,分他财产,甚至让他获得股权,这就是坐实了神宫寺有丑闻,神宫寺的老婆岂能愿意。   佐藤忧郁地表示,这件事目前还是神宫寺老婆那边选任的律师接手,他们试图解除了,但人家对此三缄其口,如果真的要打官司,恐怕到时候还得把谭以星带回去,做各种化验,对簿公堂。   谢明江从他的语句里听出几分胆怯,要是走到这一步,那就真成破釜沉舟了,佐藤他们还没做好对谭以星牺牲至此的心理准备,要是神宫寺的老婆接过大权,他们立刻会被扫地出门。   谢明江只听,不发表意见,最后很圆滑地说:“那这是你们考虑的问题,不是我的,我只能给你保证,阿星在我这里很好。”   佐藤在对面愣了愣,突然不着边际的说:“看来你们现在关系处的不错了,你居然会管谭以星叫阿星?”   谢明江也是一怔,然后忘记佐藤压根看不见自己的表情,尴尬地切了声道:“我能跟他计较吗?”   “谢总,在这份文件上签字,十二点之前要传真给客户。”秘书进来,将文件夹放在谢明江面前?   “十二点?现在几点……”谢明江用肩膀和脸颊夹着电话,抬手看了眼腕表,那黑色手绳露出来了,两个陶瓷的小海豚胖乎乎的,很圆润。   谢明江微微走神,不说话了。   佐藤在那边听他忙,寒暄几句表示下次再说,谢明江花五分钟看了看文件,拿签字笔勾了两道,皱起眉毛:“打错了啊,我们让利百分之一点五,谁拟的让百分之十五?”   秘书大惊失色:“实在抱歉,谢总,我马上拿去改。”   “你啊。”谢明江抬起眼皮,仿佛不认识她了似的,半天挤出几个字,“扣半个月薪水。”   “……”   “对你格外开恩了已经。”谢明江看她还不出去,把文件夹往旁边一撂,无语道,“知道百分之十五是多少吗真是……”   秘书听这话,再不敢耽误,拿了文件夹嗖地跑了,留谢明江坐在办公室揉着太阳穴。   他花时间琢磨了会儿佐藤的说辞,后来又想,算了,琢磨什么,反正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谭以星没人要了,没人要自己要,他能花几个钱。   想到以后和谭以星还有长长久久生活的可能性,谢明江忍不住浮了浮嘴角,心想,与其把他一个人送到美国去孤苦伶仃的,搞不好跟着自己他还能开心点。   下午下班,谢明江开车回家,开过两条街,最近附近新开了个电玩城,放假的时候人头攒动,他随便瞄着,突然发现个穿着灰色棉服,背个特别大的包的男生,仔细一看,不是谭以星是谁?   谢明江打着方向盘靠边,这里不让泊车,摇下车窗,吼了声:“谭以星!”   谭以星正在那儿站着观摩,听到声音,转头就小跑过来:“谢明江?”   “和人有约?”   “没有,乱看的。”谭以星打开车门上车,系好安全带,“本来说过来踩个点,好玩的话,叫徐遥嘉过来,不过既然看见你了,咱们就走吧。”   “徐遥嘉不管了?”谢明江虽问着,不过已经开动车子。   谭以星过来在他的脸上啄一口:“见色忘友这个词没听过吗?你当然比较重要了。”   “别乱用成语。”   谢明江抿着嘴,现在谭以星随随便便就亲自己,熟练得很,第一次都没拒绝他,后面怎么还开得了口,谭以星看他伸出搭在方向盘上的双手,自己送的手绳晃晃悠悠的,心情大好,提议道:“谢明江,咱们约会去吧,不要回家吃饭了。” 第31章 约会   “……”   “走吧走吧。”谭以星看着谢明江沉默的侧脸,心动不已,又凑过来,低声说,“谢明江,找个地方停车,我们……”   谢明江脸上都忍不住一烧,拿手推开他的脸:“马上过红绿灯呢,拍到怎么办?”   别过头看眼谭以星,他像个情窦初开的大男生,沉不住气似的,很兴奋。   这种情绪非常能感染人,谢明江将工作上的那点烦恼忘得一干二净,嗤笑他声,逗他:“约会,咱们俩什么时候谈上的恋爱,你就找我约会?”   “……”   趁着谭以星发愣时,谢明江又绷不住笑了,调转方向盘:“去哪儿啊,祖宗?”   谭以星发现他笑起来,嘴边原来有个淡淡的酒窝。   谢明江平时老不笑,也许并未有谁发现他的这个酒窝,这就是属于自己的秘密似的,令他感到悸动,马上笑逐颜开。不过平时没什么机会到外面玩,哪知道什么有什么地方,支支吾吾着,想不出来个特别好的。   谢明江发现他盯着自己但笑不语,目光灼热,然后又若有所思,当真为此烦恼,忍不住抿抿嘴唇,刻意偏过脸,眯起眼睛望向车窗外,沉吟着,既然谭以星这么把这当回事,自己好像也真的重视起来了似的,左思右想都想不出个比较适合他俩去的地方,那地方起码不能太无聊,不然谭以星会觉得闷,也不能没档次,自己又不是没能力给他最好的。   见他不吭声,谭以星最后提议道:“走吧,到我们学校后面的小吃街,还有私人电影院呢!”   谢明江大跌眼镜,想不到他思索半天就去那么个地方,皱眉,正欲发表意见,谭以星又说:“今天都是我付钱,怎么样,够意思不?”   谢明江嘴边绕了一圈的话又咽了回去,瞥头看谭以星:“请我啊?”   “嗯,不能总让你付钱吧。”   谢明江瞧瞧他,温柔的嫌弃道:“你的钱还不就是我的钱?”   不过话虽这么说,车子却直奔谭以星学校后面去。   一中后面就是条美食街,小摊小贩很多,因为附近好多补习班,晚上也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哪怕只是简易的搭个棚子,兜里没几个钱的高中生也不嫌弃,坐在里面的板凳上兴致勃勃的聊天等待。   谢明江从来没出入过这种地方,看到人多就头疼,仿佛满眼的小鸡崽,谭以星在前面走,他在后面跟着,谭以星挤到个章鱼丸子的铺子前面,不出两分钟,叼着个丸子跑回他面前:“热的,吃。”   谢明江对这种东西没有食欲:“你在日本没吃够啊?”   “不一样嘛,在这里吃另一种感觉。”   谢明江看他嘴角还有美乃滋酱,手从大衣里伸出来,帮他擦擦嘴角。   手指压着谭以星的嘴蹭两下,谭以星马上抬起眼皮,不笑了,谢明江就是这样,总是让他无法镇定,感觉周围汹涌的人潮都消失不见,就只剩下站在自己面前的他。   谭以星心跳的很快,拉住谢明江的衣服,拉他到旁边比较黑的角落,把他刚刚蹭过自己嘴的拇指含到嘴里。   谢明江脑袋轰得一声,自己仅剩的那点屏障在这刻也碎的七零八落,把手抽回来,底气不足斥责道:“我有纸,你这样嘴里都是细菌。”   谭以星还未开口,他已经背过身,从兜里抽出了包纸巾,三两下把手擦干净,那温度消失了。   谢明江恼羞成怒,热度灼烧着脸,按道理,自己不该有这样频繁的心绪起伏,谭以星现在完全调度了自己的情感,他让自己笑,自己就会笑,让自己发怒,自己就会发怒,他要是让自己伤心,自己恐怕也真的会心痛。   “下次再不要这样了。”谢明江色厉内荏地说着。   不过谭以星完全没当回事,抓住他的袖子,两人又回到热闹的市场里。   人挤人的途中,谢明江偶尔望着谭以星的后脑勺,一种惧怕从心底而来,感受到陷落的无力。   谭以星和他的手相互碰撞着,虽然没回头,不过在下拨人打算横穿整个队伍时,谭以星突然拉住了他的手。   谢明江不想牵他,不过回过神,已经和他十指交缠,谭以星那点脉搏微弱地,从指间传递到他手里,砰砰跳动着,令谢明江撒不开手。   谭以星在前面不是没感觉,谢明江看见他缩起脖子震动两下肩膀,觉得他应该是笑了。   如果他是个更成熟的人,其实谢明江不介意展现自己的个人魅力,自己向来强势,也有钱,想要多浪漫,就可以多浪漫,就是不知道按照谭以星的标准,那样的行为能不能让他开心。谢明江天马行空地想着,直到谭以星把他拉进了一个人爆满的小点,原来是做豆花的,经过改良加工,甜得掉牙,谭以星把他推到里面的角落,挨着他坐下,熟稔的点了两碗不一样味道的,还是在桌下牵着他的手。   有几个女学生过来坐对面,盯着谭以星看,交头接耳。   谢明江感受她们外放的目光,视若无睹:“你很熟嘛,经常来?”   谭以星抻着脖子等豆花,才别过脸:“哦,我中午有时候不想吃学校的饭了,就过来到街上吃。”   小日子过得挺滋润,谢明江心想,却说:“知道这多不干净吗你就吃。”   “哎呀,没事,徐遥嘉说了,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徐遥嘉什么时候能教你点儿好的?”谢明江发现他完全无视那些女生的目光,那几个小姑娘又随着对话把视线移向他,好奇打量,谢明江不怕被看,不过谭以星不行,马上就注意到,侧脸盯着他,撞一下他的肩膀:“哎!”   谢明江无声地笑了,觉得他很有意思,在桌子底下捏捏他的手,谭以星马上就不再吭声。   老板娘瞄到谢明江这么个成年人还混在孩子堆里,本来就比较注意他,又听他大鸣大放的说自家的豆花做的不干净,挺不高兴,不客气的把塑料碗往谢明江面前一放:“两份豆花。”   谢明江抬头看她,眼神凌厉,不过她才不害怕,白谢明江一眼转头走了。   谢明江以前家里穷,吃的都很质朴,叫他现在再吃这些东西,他是很不愿意的,挺嫌弃,不过既然谭以星请自己,也不好表现,把手从谭以星手里抽出来,握住勺子很斯文的吃着。   谭以星很想拉着他的手,但又不能不让他吃东西,满怀期待的望着谢明江:“怎么样?好吃吗?”   看着就甜死人,吃起来果然甜死人,谢明江面无表情地吞了几口:“好吃。”   “给我尝一口。”谭以星拿过谢明江的勺,舀一勺放进嘴里。   谢明江怔了怔,几秒的功夫,谭以星又把勺子还回来了,很高兴,语调高涨:“就是,这个比较甜。”   很短的时间,谭以星就和自己完成了间接接吻,其实这个吻挺深入的,比起他们嘴对嘴,都只停留在表面的磨蹭。   谢明江面上淡定着,内心涌起一丝波澜。   只能把注意力往别的事情上转,想其实谭以星喜欢这种东西不奇怪,日本的和果子就甜的要命,谢明江看他一直盯着自己,三两下吃完,谭以星这才拿起勺子吃,吃得还挺慢,仔细品尝的样子。   谭以星感受到了谢明江的目光:“你要不要尝尝我的,啊?”   感觉对面的女生齐刷刷地眼神望过来,谢明江拿着纸巾递给他:“你赶紧吃。”   谭以星努努嘴,又把头埋下去,谢明江感觉他从桌子下面,再度拉住了自己放在膝头的手。   谢明江活了三十年,自愧弗如,没和谁像连体婴似的这样长在一起,谭以星带着他从街头吃到街尾,还要排队抓娃娃,小情侣们都穿着稚嫩,唯谢明江看着就格格不入,他不解:“女孩儿喜欢的东西你也喜欢?”   谭以星说:“这种东西分什么男女,和扭蛋一样,看着可爱随便抓一个。”   “……”谢明江大喇喇地叼上一根烟,等队伍轮到他们了,他抽出五十块钱,“想抓什么就去,我在旁边等着你。”   “你去。”谭以星把他的目光引到娃娃机里,“要那个蓝色的海豚。”   “我都送你海豚手绳了,你也得给我个回礼吧?”   谢明江张开嘴就想反驳:“回礼我没有给你吗?”但说完,两人俱是一愣,他看着谭以星的脸有点变红,感觉自己脑袋都在冒烟,粗鲁地收回手,“我抓就我抓,没抓过,抓不到不要怪我。”   那海豚在娃娃堆里面靠后,也不好被抓手卡住,很难抓,谢明江顶着个大高个站在娃娃机面前严阵以待地抓娃娃,听那幼稚到脑残的音乐,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笑至极。   可是怎么办呢?谭以星在旁边就很期待地看着他,谢明江无法辜负这种期待,甚至想,要是五十抓不到,就花一百抓,一百抓不到,就花两百抓,后面的情侣就让他们耗着吧!   谭以星兴奋地给他指导战术:“你把抓手摇准位置,然后从两边卡住身体,就——”   谢明江不想听他的废话,眉毛皱起:“把嘴闭上。”   他专心致志的卡位,然后按下按钮,可惜那海豚只是被提住点尾巴,挪了不大的位置就掉了。   “……”谢明江脸一黑,心里头已经忍不住想骂骂咧咧。   谭以星却凑过来,在他耳边柔软道:“难抓吗?再试几次,不成功把游戏币给我,以后我抽空来抓。”   谢明江心头微颤,略不好意思的垂下眼皮:“海豚就一个,被人抓走怎么办?”   说来丢人,他简直是全神贯注,经过三次补捞,终于在第四次那抓手才成功卡住海豚的头,把它掉了出来。   谢明江头都大了,勾着背拿上那海豚,谭以星趁势激动的搂住他的脖子,企图跳到他背上,差点把他压倒,勉强扶住,谢明江气的嘴皮哆嗦:“闹什么,下来拿上你的海豚快点走人!回家回家。”   他以为别人会把目光全部投过来,其实只是那么三三两两的人侧目,谭以星拿过海豚,显然是不想走:“还没去看电影呢。”   “回家看,明天我在家。”   “哦。”谭以星拉住他的胳膊,走完最后一点路,谢明江终于绕回到一中前面的停车位,真是松口气,打开车门,坐进车里,谭以星把海豚放在膝头,意犹未尽的叹息道,“我还不想回家。”   谢明江本来脑子里就剩下冷这一个念头,听他这么说,不由得别过头。   语调不由自主地柔和:“怎么,觉得开心?”   “开心,我就没有这么开心过。”谭以星怒搓海豚的头,“以后作文有的写了,不然胡编乱造我也很辛苦。”   “……”   车里只有一个灯,暖色调照在二人头顶,气氛也不自觉温暖暧昧起来,谢明江听着他的话,心里又软又疼。   “你不开心吗,和我约会?”谭以星侧过身,“我头回,虽然不知道你平时怎么约会——”   “我没约过会。”谢明江打断道,“我只和人单方面约过会。”   “单方面约会?”   “就是我认为那是约会,而对方不那样认为。”谢明江低头,微微蹙眉。   其实这不仅是谭以星的第一次,也是自己严格意义上的第一次。   约什么会呢,以前谢明江都没正经追过人,当然也就不会想着刻意讨好谁。   谭以星凑得近一点:“那你喜欢吗?”   喜欢吗?冷,吃的也齁甜,抓娃娃机够呛,不过谢明江没体会过,如果再有机会的话,也愿意再多几次。   “嗯。”他听见自己低沉的声音,很轻。   抬起眼皮,谭以星的脸已经近在咫尺,这气氛很适合接吻,谢明江这么近的打量他,想看清他的五官,等反应过来,已经伸手抚摸到谭以星的头发。   谭以星呼吸急促,气息喷到谢明江的脸上,谢明江闭上眼,然后果然,谭以星温热的嘴唇就贴上来。   谢明江心乱如麻,忍不住微微勾了下谭以星的唇线,是甜的。 第32章 表露心意   谭以星很激动,一手按住谢明江的肩膀,谢明江听安全带啪地一声,他已经横出条腿,越过手刹,搭在自己膝盖上,仿佛要骑过来,不由得按住他跳腾的膝盖——   “下去!”   谭以星嘻嘻笑:“下去什么啊下去,你不就很喜欢吗?变态。”   谢明江脸上臊得阵阵,绷住嘴角,在谭以星的膝盖上使力,果然谭以星“啊”地一声,乖乖把腿收回去了。   “你要把我掐瘸吗?”他忿忿。   谢明江不吭声,伸手抚平自己的衣领:“你现在十七岁,你看你说话做事像个十七岁的人吗?”   谭以星说:“十七岁的人应该什么样儿?不就想吃就吃,想爱就爱,无忧无虑吗?我觉得我过的挺好。”   这种话就最讨厌了,歪就歪吧,可还有点理,谢明江忍不住哼出声:“想吃,想爱,你是不是还想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啊?”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谢明江之前就想过这个问题,却始终没想通,神宫寺就只剩谭以星这么一个儿子了,为什么不把他教的能独当一面,让他这么放任自流的长大,以后万一有个不测,谭以星要怎么办?   谢明江想着,也就问出了口:“你爸为什么不像培养你哥一样的培养你?”   “我不知道。”   “你不恨他吗?”   “我为什么要恨?”   “他不教你点什么,他完全没有考虑过以后总有一天,你会孤立无援?”   谭以星很惊讶地抬起脸:“我孤立无援?我不是还有你吗?”   谢明江大感意外,从来没有谁这样,把几乎所有的感情都放置到自己身上,自己仿佛既是他的“监护人”,也是他的朋友,以后他心智真的成熟了,还要变成他的恋人。没有哪个男人会讨厌这种感觉,在某个人的眼里,自己即世界,于谢明江也是,这个瞬间,让他这么没什么责任心的人都有了种使命感。   谭以星看谢明江许久不发话,等了好一会儿,他才冷哼着说:“你得亏有我。”   最近谢明江的心情不错,谭以星的日子过的就得意非常,再加上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他流着泪答完的英语试卷还考了四十五分,真是喜上加喜,拿着卷子给谢明江。   见谢明江意外地瞪大了眼睛,谭以星马上就得意洋洋地张开口:“我要——”   谢明江打断了他:“别漫天要价啊,你这是给我考的吗,是为你自己。”   谭以星好脾气地微笑听着,末了,伸出手摊在谢明江面前。   谢明江盯着他的手,真想拿试卷敲他两下,不过最后只是叹口气,从兜里摸出钱包,放上两张大票。   “不够。”谭以星飞速抽走那两百,手掌合上打开,打开合上。   谢明江一下就来气了,维持镇静,提醒这个厚脸皮的小子:“英语满分可是一百五。”   谭以星大喇喇道:“可是和你约会外加买猫粮,全都花完了,徐遥嘉马上就要过生日。”   谢明江听到“约会”这个词,做贼心虚地别过头,看百惠正在厨房门口探着头往外望,马上又抽出三百放到谭以星手里:“从我眼前消失!”   谭以星莞尔一笑,熟练地说:“来,给你一个么么哒。”   谢明江挥舞着试卷把他赶跑了,那个亲吻只落在谢明江的头顶。   听那轻快的脚步声蹬蹬蹬消失在房里,谢明江重新把视线聚焦在屏幕上,过了没两分钟,百惠出来了,把湿润的手在围裙上擦擦,坐到谢明江身边,吊起眉毛:“先生,你和阿星怎么回事?”   谢明江知道瞒不住,况且谭以星哪里有个要瞒的样子,想一想,问:“你想的怎么回事?”   百惠的脸色可怕,眼神也愈发深沉:“先生,阿星可和周卓不一样。”   “我没觉得他俩一样。”谢明江认为她这是无稽之谈,“你看他俩,可以说是没半点像。”   “那你喜欢阿星吗?阿星他还完全不成熟呢。”百惠并不赞同地摇摇头。   谢明江明白她的意思,只说:“放心,我现在还算是他的‘监护人’,所以我不会伤害他,不会跟他索求什么,从各种意义上来说,你懂不懂?”   百惠这下放心了,耷拉下肩膀,一副淡定许多的样子:“阿星父母都不在身边了,缺爱,先生你比我见多识广,比我深思熟虑,你不要太惯他,陪他胡闹。”   谢明江本来还瞄几眼电视,这会儿也不自觉把目光完全转移到百惠的脸上,盯着百惠看半天:“怎么,你觉得我和他不合适?”   百惠老实道:“怎么看都不合适,阿星年纪小又冲动,先生你也没有那么喜欢他,你喜欢人的样子我是见过的呀,不是对阿星这样的,是对周卓那样的。”   谢明江嗤笑了下,无奈道:“那怎么办,周卓已经走了,你不是连提都不愿提吗?”   “我不提,只是为了让你心里能好受点,但是你不要把阿星当成周卓的替代品。”   “够了!”谢明江烦躁地点起根烟,猛抽两口,才半哑着嗓子说,“我没有。”   他的态度陡然变化,让百惠微微怔愣,好一会儿才听到谢明江的声音:“所以我到底有没有个走出来的权利?我要是纠缠下去,对谁有好处,你告诉我?”   “……”百惠吓得噤声。   “算了。”谢明江抬手关掉电视,站起来,“你当我玩吧,反正也不止你一个人认为,我成天就是玩弄别人的感情,不高兴干你就走人!”   百惠无言地目送他上书房了,直到关门声响起,才无声地叹口气,起身欲回厨房,看谭以星不知何时已经杵在衣帽间的门口,因为什么声音都没发出,刚才竟没人注意到他。   百惠惊讶地长大了嘴,想说点什么,不过却是谭以星开的口:“在聊周卓啊。”   百惠点点头:“你都听到了?”   “看来你和他也挺熟?”   百惠却否认了,露出个惨笑:“估计他都不记得我们了,我和先生。”   谭以星想告诉她,周卓肯定是记得的,不然在餐厅看见谢明江也不会拂袖而去,不过如果那么说的话,百惠可能会更伤心。   百惠几步走到谭以星面前,摸着他的胳膊,很为难地说:“阿星,我希望你,希望先生,希望周卓都好。”   谭以星觉得她真像个小姑娘似的,伸手摸摸她的头发,笑了笑:“知道。”   百惠摇摇头,急道:“你知道什么啊,你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就告诉我啊,关于周卓和谢明江,到底怎么回事。”谭以星不笑了,“不然我自己也会偶尔有胡乱的念头闪过。”   百惠很欲言又止的样子,她也很矛盾,既怕谭以星盲目不懂爱的喜欢谢明江,又怕他知道真相了讨厌谢明江,最后却只说:“好了,是我今天发疯,我现在去做饭。”   今天这顿饭做好了,就谭以星一个人吃,谢明江不下来,百惠端完菜也到厨房去了,谭以星坐那儿食不知味地吃了两口,不得已站起来到厨房:“哎,还生气呐?”   百惠头一偏,悻悻缩着脖子:“我是谁,我配和谁生气?”   谭以星走过去把她的肩膀按住,前后猛摇:“你头天和谢明江在一块儿过吗,他不动不动就发病那是常事。你别和他怄气,再气坏你自己,走,和我一起吃饭去。咱们顺便看会儿电视。”   百惠被他摇得没了脾气,抬头看着谭以星,这家伙小时候跟个小不点儿似的,现在蹿得比她高出一个头来,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头发,虽然现在要抬手才能摸到他发尾,不过在百惠看来,他到底还是个孩子,什么事情在他心里不会细想,也停留不了很久。   她叹着气,跟在谭以星身后,半喜悦半悲伤的说:“阿星,你一直没长大,总是这么开开心心的,真好。我希望你永远这么开心。”   谭以星走在前面,听到此话微顿,马上回过头,嬉皮笑脸地说:“没长大,放心,长大了我也天天都这么开心。”   两人热热闹闹地吃完了饭,百惠心情好了不少,把单独留出来的吃的放到托盘里指示谭以星端上去:“你去,我去他肯定骂我,拿字典把我打出来也有可能。”   谭以星想到了什么:“他也拿那字典打过我。”   百惠立刻傲娇道:“就是,先生又不是不认字,那字典我看出来了,就是用来打人的。”   谭以星无声地笑了。   上楼到书房,书房没人,原来谢明江已经人神不知的溜到卧室床上,盖着被子看电脑,谭以星打开一个小门缝,看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屏幕,逗他:“先生,要不要帅哥的客房服务?”   谢明江茫然地把脸转过来,绷着嘴角,半天才说:“滚进来。”   谭以星从善如流的就滚进去了,还直接就滚到了床上,掀开被子缩到谢明江身边。   原来谢明江在看动物搞笑视频,谭以星没想到他还会看这种东西,并且丝毫不笑,板着张脸,趁谢明江坐在床头吃东西的时候,忍不住道:“早就想说了,你能不能不要看什么都一副在看新闻联播的脸,觉得搞笑就给个面子笑一笑嘛。”   谢明江把饭咽下去才开口:“哪里搞笑了?”   “那你为什么要看?”   “我以为会很搞笑。”谢明江垂着眼皮,“网上这些东西说的很有意思,我有所期待很正常,不过看着不搞笑……没你搞笑。”   谢明江皱眉随口说着,半天也不见谭以星说话,侧头看,他微低着头弯起嘴角,一副挺高兴的样子。   看他的侧面,睫毛长,鼻子挺,真是个非常帅的样子,谢明江越看心里越痒痒,嗓子发干,很低声的轻问:“傻笑什么呢?说你搞笑你也开心?”   谭以星抬头,挑挑眉毛:“你说我搞笑是在骂我吗?再说我开心都不许了,我开心关你什么事?”   他眼睛里都是亮亮的光彩,其实他这个人真是人如其名,就像一颗星星,在多暗的地方都能发光发亮。   谢明江听着,按耐不住地凑过去,在他下巴上轻轻用食指一刮,低喃:“就关我的事。”   然后亲了亲谭以星的嘴唇。 第33章 男朋友   等谢明江退开,见谭以星笑意满满地望着他,然后感觉自己的脖子被他揽过,一个很响的吻又印在自己嘴角,接着品尝自己的唇瓣。   谢明江心里真是如猫抓般燥恼,等谭以星顺着自己的下巴亲到自己的脖子,他把他推开,哑着嗓子说:“你快点成年吧。”   谭以星松开他,盯着他看半天:“原来你在顾虑这个?”   “我都多大了,等什么十八岁,你等着和我结婚吗?”谭以星感到不可思议,“我们这代人我算保守的了,现在还是童贞。”   谢明江摇摇头:“你们内部怎么胡来我管不了,我就知道我是成年人,你是未成年人。”   谭以星耸耸肩,满不在乎道:“就算未成年人不能上床,未成年人不能舌吻吗?你那都不叫亲我,叫拿嘴唇撞我。”   谢明江气了:“好端端的,谁拿嘴唇撞人。”   谭以星说:“那就亲我脖子,你在我耳边说话我就脖子发麻,亲我脖子肯定很棒。”   “……”   “快点,温柔点儿。”   他果然拿掉谢明江面前的饭碟,趴在谢明江的膝头,反手指着自己的后脖子,闷声闷气道:“亲我,谢明江。”   谢明江真服了他,想一出是一出,一米七七,七八的个儿头了,还真把自己当成需要宠爱似的,趴下来也那么高,伸手抚过他的短发,头发软软的,最底下因为往上剃,摸起来毛茸茸的,手感倒是不错,谢明江俯身在他的后脖子亲一口,再亲一口,谭以星趴着不动,也不吭声。   谢明江突然像老虎叼崽子,一口把他后脖子叼住。   谭以星啪地弹了下,跳起来,差点撞到谢明江的下巴。   在谢明江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把头埋在谢明江怀里,紧紧抱住他:“完了,我超级有感觉。”   谢明江吓了跳,低头想把他推开,结果嘴唇碰到谭以星额头,就听他悲鸣:“谢明江,你这会儿别撩我,我可不是你,我要受不了了。”   谁撩谁啊,谢明江郁闷地一动不敢动,心咚咚,咚咚地跳起来,谭以星贴在自己怀里,肯定能感觉到,他很无奈地暴露着自己的心意。   虽然嘴上天天嫌弃他,有时候假装恐吓他,可是自己其实真的非常喜欢这种感觉,恨不得把他抱紧一点,再紧一点,别的都不需要了,只要有谭以星在自己身边叽叽喳喳的,为他很平庸的喜怒哀乐着,好像就很不错。   等谭以星僵直的身体慢慢放松,手也从他的腰上滑落,谢明江说:“谭以星,不管你以后去美国,还是去日本,去完只要你想,你都回家来,嗯?”   谭以星脸上的红还没有完全退掉,听这话,唰地抬起脸:“我没听错吧,这算我家?”   谢明江豁出去了,觍着脸说:“这不是有你男朋友吗?当然是你家。”   谭以星醉陶陶的靠着谢明江的肩膀睡着了。   很奇怪,谢明江这个人没有对他的阿谀奉承,或者阳奉阴违,谢明江对他很直白,所以他可以放心的在谢明江面前装傻充愣,做个真正的孩子。   和谢明江在一起的时候,就是他最幼稚,最放松的时候,自己可以不讲道理的闹谢明江,逗他,耍他,气他,再开玩笑似的哄他好。   很长时间里谭以星难以找准自己的定位,他要像个孩子,但又不敢轻易对谁依赖,他内里似乎是个成熟的人,但这份成熟还很幼小,不足以和任何人勾心斗角。   神宫寺一郎非常喜欢竹刀,有那么两三次,他把谭以星叫到道场和他过几招,父亲的竹刀水平很高,只要谭以星稍不留神,他就会正中谭以星命门。   “阿星,你练得不是手劲,是心境。”那时,自己练拼命练习,父亲会笑。   父亲很少笑,很多时候他面无表情,谭以星那个时候问他:“爸爸,你不高兴吗?”   神宫寺对外是个非常爽朗,常常开怀大笑的人,但他只是说:“阿星,表情和情绪无关,爸爸笑是因为爸爸需要笑,在你面前爸爸很放松,所以爸爸不需要做表情。”   谭以星收起竹刀,默默坐到场边:“我听不明白。”   神宫寺走过来,在儿子的脖颈上摸一把:“你不用听明白,你只需要记住,喜可以不形于色,但厌一定要藏于心。”   “我怎么缓和这种过分克制情绪所带来的疲惫?”   “忍耐。我们不要去想可以与谁交心,只要找到一个能让自己感到放松的人,就可以当做朋友甚至爱人来相处了。”神宫寺望着自己因费解而沉默的小儿子,其实他觉得谭以星在某些方面与自己非常相似,近乎怜爱地又摸摸他的头,“阿星,你不是别人的儿子,你是我神宫寺的儿子,就算没有名,也有实,注定有时候你身不由己。”   后来神宫寺因突发心脏病去世,谭以星也不得不全权由佐藤、山下、藤原接手,实际上佐藤的确是父亲的部下里对他最照顾有加的那一个。   办通夜的那天晚上下起了雨,佐藤派车去接谢明江了,谭以星坐着山下的车,泊在神宫寺家宅的外面,全程他都在打游戏机,后来安藤过来问要不要下去远远的看一眼,谭以星顾不上从游戏机里抬头,说:“下着雨呢,太冷了,我不想出去,再说我去不去不都一样嘛。”   安藤悻悻走开。   谭以星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黑色的漫天雨幕里,心想神宫寺和他零散说过的那些只言片语,很令他意外的是,它们都是在一些非常日常的场景里被漫不经心的讲出,那些稀少到可怜的片段就串起了他关于父亲的全部记忆。   “过分近的人,把他轻轻推开一点,感觉他离自己远了,再把他拉回来。佐藤他们再是你的叔叔,你也是千田的少爷,无需对他们毕恭毕敬,因为他们也只是慕强爱权。”   谭以星垂着眼皮默默思索,虽然他总是一个人,缺少陪伴,但是这种孤独的感觉仿佛从在这个时刻更突兀了,他其实并没有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   什么时候能不只有自己?他也不知道。   谭以星本能地缩了缩,谢明江发现他皱着眉,似乎睡得不是很安稳的样子,起身把电脑放到床头柜,抱着他的头,轻放在枕头上,拉高被子,把他搂在怀里。   结果第二天,谭以星骑在谢明江身上,把谢明江六点就闹醒了,谢明江小心翼翼地拿开他的腿,下楼,百惠都还没起床,谢明江先是煮上咖啡,然后坐在餐桌前看报纸。   七点多,百惠起来,谢明江已经快要吃完早饭,她大惊:“先生,怎么不叫我,让我给你弄呢?”   “早上起早就随便做一口。”谢明江瞥她眼,见她昨天的小脾气已经耍完,说,“反正还有剩,想吃自己到厨房拿去。”   百惠张大了嘴巴,唯诺中有丝羞涩:“我怎么好吃先生弄的饭。”   “放心,我这个玩弄感情的男人没给你下毒。”   “……”   谢明江抬起眼皮子,瞄她眼,百惠很自觉地立刻到厨房去,过会儿她端着谢明江做的三明治上桌,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   谢明江看她完全咽下去了,才发表言论:“不管你怎么想,谭以星,我和他好了。你要劝,劝他,别和我说。你知道,和我说没用,我除了我自己,我听过谁的?”   百惠看他两秒,看他像是翻过篇,重新埋头吃早餐,想了想,忍不住道:“好吧,我说服不了你们任何人,可是先生,周卓的事,你预备告诉阿星,还是不说?”   这回轮到谢明江怔住,低垂眼帘,若有所思。   她不提,谢明江还沉浸在刚和谭以星确立关系的决绝里,她这么一说,谢明江又有几分游移,眉头不自觉皱起。   气氛沉默下来,百惠轻轻叹口气。   没办法,一切都是谢明江的咎由自取,如果当时没有把周卓认错,也不会那样深刻的伤害到他,那伤害不是单向的,谢明江清楚的知道,和周卓在一起的那段经历成为心里的一根刺,拔或者不拔,它都在那里疼着。   谢明江放下三明治,擦了擦手:“我想说……”   “但我不敢。”   百惠呆滞片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几乎诧异地瞪大了眼睛,望向谢明江:“先生……”   谢明江用手捋一把头发,本来整齐的形象突然就颓废些许,百惠等了好一会儿,才听他说:“我现在不敢说,不过你要想告诉他,随时都可以。”   百惠看他那样,心里又疼了,她对谢明江有敬爱也有不满,或许谢明江在外面从来就是个强势自我,说一不二的形象,不过在她心里,她总放大谢明江隐藏的柔软,因为周卓,谢明江在她这里变得几分可恶、几分可怜,而因为谭以星,他又更加胆小,更加脆弱。   她想了想,想说点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第34章 情侣生活   “谢明江,我要吃这个。”   “不买。”   “谢明江你送我一件这个T恤衫吧,好酷啊!”   “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衣服,太丑,想都别想。”   “谢明江!”谭以星晃着谢明江的胳膊,趴在他身上,对着导购小姐道,“怎么人不人鬼不鬼了,小姐姐,你说这个衣服人不人鬼不鬼吗?”   导购小姐干笑着:“帅哥,你和你哥哥感情真好。”   谭以星听这话,露出个灿烂笑容,一手搂住谢明江的脖子,谢明江猝不及防被他拉下脑袋,听他在耳边嘿嘿笑:“有吗?嘿嘿,哥哥,你说呢?”   “站好了,别把重量都压我身上。”谢明江拿开他的手,面无表情地转到另外一排衣服前面,眼睛在那货架上来回打量,终于舍得揣在西装裤兜里的手拿出来,勾出件黑色带白条的,“这种你勉强还可以穿穿。”   导购小姐的笑容都快无法维持了,咬牙切齿道:“那件衣服是春装新款,刚好一千九百九十九,先生您真有眼光。”   “可是我还是喜欢这件黑哥们儿竖中指的,还写fxxk the world,比较帅。”   谢明江不觉得这日天日地的衣服哪里帅,冷哼:“开学穿去你们班主任不但把你轰出来,肯定还大呼小叫非要我去,能不能让我消停两天?”   “就这件吧,试不试?”   谭以星白眼一翻:“不试,谁穿那么中规中矩的款。”   谢明江也白眼一翻,把衣服往回一挂,干脆走人。   谭以星追过来,挎住他的胳膊,谢明江听他长吁短叹,感叹连连,就不明白了:“fxxk the world就帅?你能不能想点真正帅的话。”   “什么啊,Xie Mingjiang's boyfriend吗?”   差点没把谢明江噎死。   后来他又要喝奶茶,队伍死长,谢明江排了半天,最后脏话就在嘴边,终于排到,一口气买了半打:“喝不完的拿回去你和百惠分着喝。”   谭以星看他提着两个纸盒怎么看怎么可笑,现在谢明江对他进入了个矛盾期,嘴上再嫌弃,行动也很乖巧,谭以星越发喜欢他了,喝一口奶茶,拉过谢明江的脖子,吻他下:“甜不甜?”   谢明江就黑着张脸,不吭声。   下午他们去看电影时,只有英文字幕,谭以星坐在最后一排全程没听懂,谢明江也是这么黑着脸给他翻译,翻译的中途还掺杂着抱怨,他看着谢明江的侧脸,怎么看怎么帅,不是他喜欢穿得正经八百,他会显得很嫩,特别是他有密密的睫毛和微薄的嘴唇,谭以星看着看着,真想咬他一口。   “你语气中的强迫乐观态度,表明你正在激发镇静的感知意识……”谢明江翻译着翻译着,回过劲儿来,“看屏幕啊,你看我干吗?”   “……”谭以星正欣赏他的侧脸入迷,鼻尖都快戳到谢明江脸上了,被他一吼,清醒过来。   谢明江气得耸起眉峰:“你到底看没看?”   谭以星喜欢他在黑暗中深沉的眼神,双手捧着他的脸:“没看,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我说你简直——唔”谢明江的责备在唇边消失了,化成甜蜜的叹息。   然后他也拉过谭以星的腰,情侣位真好,谭以星被亲的两眼发黑。   谢明江很会接吻,嘴唇软,气息热,把他迷得上不来气,可恶。   亲完了,谢明江还啄啄他的头顶,演得什么二人均不知道。   晚上回来谭以星兴奋不已,最近他的心情好,除了要做点寒假作业,再没什么可烦恼的,早晨可以赖床,缩在被子里骚扰谢明江,他春心荡漾,给谢明江发图都是撩人表情包。   “什么东西?”   “什么什么东西,这是连走路都是爱你的形状,给你比心。”   “拿开,这么丑的图我不想被爱。”   “舔男神!我的男神!”   谢明江面上有丝烧,难为他了,还认识舔这个字,“别神不神的了,我算不上什么男神。”   手机安静几秒,不过也就几秒:“舔男人!我的男人!”   “……”谢明江撂下手机,头疼的扶额。   他懊恼的想,爱情这个东西真是神奇,谭以星,左看右看,和自己在思想上存在巨大鸿沟,可以说是就没有什么成功的沟通,更别说深刻的共鸣了。自己是贪图谭以星的身体吗,当然也不是,谢明江自认阅人不少,想要找个人满足点简单欲望那是轻而易举,谭以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悠了好几个月,截止到一个月前,他对谭以星半点想法都没有。   现在好了,谢明江翻看手机,偶尔的跳出自我,像外人一样冷眼旁观自己,为自己会进行这种毫无营养的对话而感到震惊,为自己对谭以星忍让到近乎纵容感到不可思议。   虽然这种感觉的确不坏。   他盯着屏幕发呆。   既然那小子都对着自己舔来舔去了,也不能毫无表示,谢明江给他随手发了个红包,含蓄的示爱,他也要讲点情趣。   最近谢明江的日子也过得很简单,基本上是公司家里两点一线,他对四处做讲座谈成功经验没什么兴趣,也不爱接受各种媒体的采访塑造什么人设,平时无聊,他不排斥应酬,对去些声色场所来者不拒,不过现在连朋友都见得很少。   廖铮打电话来:“走吧,最近我一哥们儿新开了个吧,里边好多女大学生,咱们去瞧瞧?”   谢明江正好关了电脑,失笑:“全市的吧让你泡完了,还没够呢?”   哟,廖铮隐约发觉他心情不错,很有兴趣的发问:“没够,没你见多识广,怎么,听你这个意思,莺莺燕燕看腻了,要从良呐?”   谢明江哼哼两声,故意拣那不开的壶提:“我没你那个福气,老爷子的钱花着,万事不必操心。”   廖铮听他还敲打上自己,气得牙痒痒:“你现在可有点见贫了,去不去吧!”   当然不去,谢明江现在还能像廖铮似的寂寞空虚,满世界看年轻小姑娘吗?不能够,一口回绝:“不去,我不是从良,就是对那些突然丧失了兴趣。”   “不,对年轻女人的追求是男人的本能,你不是丧失兴趣,你——”   谢明江打断他:“那你就当我丧失本能吧!哦,不过要是有什么年轻人比较喜欢的地方,记得给我吭一声。”   不等廖铮发出任何疑问,他直接把电话挂了,憋死廖铮!这么想着,感觉神清气爽。   什么丧失本能,谢明江是不同意的,遇到爱情,男人的本能反而得到升华了,只有欲望的男人和动物没区别,鲁莽急色蠢笨,现在他偶尔催生的冲动不是对不特定对象,也不再内容单一。   谢明江越琢磨,越沉醉其中,带着这点难得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冲动,出公司直奔步行街,几乎是心潮澎湃地去把谭以星看上那T恤给他买了。   爱穿什么穿去吧吧,他又转念想,自己宠谭以星一点是应该的,他不宠,谁宠呢。   回家,谭以星正在倒在沙发里看电视,谢明江到他面前,拿着那纸袋挡住谭以星的视线:“拿去穿,但是最好周末再穿。”   “什么?”谭以星翻起来,拿出纸盒,撕开半透明包装袋。   谢明江故意坐到他身边没有走开,果然谭以星欣喜地一把将他搂住,在他脸颊上梆梆两口,红着耳朵不怎么好意思地说:“哎哟,谢明江!”   谢明江觉得达到了自己的预期效果,勉强抿着嘴唇,哪怕是被他弄乱头发,也满意地享受谭以星的亲吻。   吻完了,谭以星又从他胳膊底下钻上来,把他手臂搭在自己肩头,变成谢明江搂着他看电视。   谢明江顿时觉得自己懒得换衬衣,就这样也不错。   他认为谭以星也能感觉到自己的变化,晚上搂着他看电视,其实谢明江主要是盯他写的寒假作业,看到了几页,谭以星突然说:“我感觉你最近越来越爱我了。”   谢明江被一语道破,窘迫的无以复加,瞄了眼红着脸走开的百惠,争分夺秒地抢白他:“你自我感觉倒是够良好。”   谭以星摇头晃脑,得意的不说话。   谢明江想起自己最近的所作所为,觉得他现在真是把自己拿住了,随便一颦一笑,就让自己上蹿下跳,心虚,可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地冷哼:“盲目自信。”   谭以星抓着他的手把玩,谢明江的指头都被快他拧成麻花,气得要抽开,不过谭以星下秒又亲亲他的手背。   谢明江耳朵发烧,愠怒:“谭以星,拿我当小姑娘逗呢?”   谭以星摇摇头,眨巴着大眼睛,装傻充愣:“啊,我没有啊。”   谢明江怒眼圆瞪,他也和谢明江一样,大眼瞪了会儿大眼,谢明江是真发现他在耍自己了,蹭地站直,谭以星也同时一跃而起,嬉笑着直蹿上楼。   “兔崽子,你给我站住!”   “就不!” 第35章 生日派对   谭以星本来以为徐遥嘉的生日只是叫些同学到他家随便办办,但事实上这是徐遥嘉的成人礼,选在A市最高档的宾馆,不仅他,生日的前三天谢明江也接到了徐长丰的电话,邀请他去。   徐长丰把能想得到的人都请了个遍,商界新秀,业界精英,甚至几个偶像明星,仪式结束让儿子带着自己的同学朋友到江上继续开游艇趴,不至于太闷。   毕竟这事说小不小,说大不大,谢明江不好推辞,听说方端、廖铮都出席,也就应承下来。   徐遥嘉学习名列前茅,不像谭以星那样不可救药,谢明江送他两支万宝龙钢笔,开车去的时候,忍不住问谭以星:“你准备的什么?”   谭以星抱着盒子:“两只超载鸡。”   “……什么鸡?”   “手办,他喜欢这个。”   “在我跟前花样迭出就为这么两个破玩意儿?”谢明江哼出了声,不屑道,“亏你拿的出手。”   “怎么拿不出手?”谭以星激动了,“再说了,这是我考四十五分儿换来的,四十五分,四舍五入就是一百,劳动最光荣。”   “你怎么不四舍五入就是一个亿呢?”   就这考四十多份儿就沾沾自喜谢明江的白眼都要飞上天,再懒得和他说话。   冬末春初,天气可不暖和,江面的游艇上更是风大,谭以星本来要耍帅穿少,被谢明江和百惠裹得严严实实,他最近好像蹿高一点,可能有一米八了,看着还挺人高马大,就是那不着调的说话风格和青葱的面庞能看出来是高中生,一进大厅,谭以星掂着自己的两个盒子径直朝旁边的徐遥嘉一家三口而去。   徐遥嘉今天西装革履,头发梳的油光锃亮,面上带着抹规矩笑容,看见谭以星了,朝他点头:“来了?”   谭以星回头看谢明江在签名簿那边:“送你的超载鸡,谢明江帮我拿着呢。”   徐遥嘉朝父母笑笑:“我过去和谭以星聊会儿天。”拉着他到边上角落,脸顿时垮下来,松开点儿领结:“不想活了,最讨厌穿正装打发油,搞什么虚头巴脑的,来十个人我九个都不认识,我都快要不知道我是谁,我在哪儿。”   谭以星扒开厚大衣,露出里面的衬衣领子和黑色马甲前襟,徐遥嘉愣了愣,然后无语的笑了。   笑完,想起件事:“追谢明江的游戏玩得怎么样?”   “已经到手。”谭以星昂昂下巴,得意洋洋,“我现在说什么,他就听什么,我是他的男朋友。”   徐遥嘉:“狗男男之情,听着真让我反胃。”   谭以星知道他不喜欢谢明江,原本觉得无所谓,现在谢明江变成自己的人,总希望走到哪儿都让他受欢迎点儿,于是勾住徐遥嘉的肩膀,很护着谢明江地说:“谢明江送你两支万宝龙钢笔,他对你……嗯,一掷千金!你要改变对他的偏见。”   徐遥嘉推开他,作干呕状:“行了,再不要乱用成语了,我会吐的。”   两人伴随着你推我搡的说话,谢明江签完名,放下礼盒走过来,朝徐长丰和他老婆点头示意。   徐长丰老婆不知“内情”:“谢先生好,听说谭以星是你家亲戚,真好,和我们遥嘉很有话聊。”   徐长丰老脸一僵,在老婆后面朝谢明江挤眉弄眼。   谢明江颇有风度地点头:“嗯,他其实是我朋友的孩子,暂时在这边上学。”   寒暄结束之际,方端和廖铮也走近,谢明江微笑着与徐长丰夫妇暂别,端了杯酒,朝说的眉飞色舞的谭以星抬抬下巴,暗示他过来。   谭以星刚在徐遥嘉跟前吹牛谢明江对自己俯首帖耳,不是很想被他召之即去,打算晾他会儿,果然谢明江等了两分钟脸就渐渐变黑,瞪着谭以星,谭以星也瞪他,徐遥嘉说着说着感觉谭以星注意力根本不在自己这儿,回头顺他目光望去,谢明江立即别开脸,低头喝酒。   “……”徐遥嘉又可气又可笑,“听我说几句话的功夫都没有了,你俩少眉目传情一会儿会死吗?”   谭以星听不懂什么叫眉目传情,还没解释,徐遥嘉就挥着手:“去吧去吧,我看他面色不善的样子快冲过来揍人了,我可惹不起他。”   谭以星这才嬉皮笑脸地走开。   谢明江望着他,早已不耐烦,等谭以星到自己面前,朝自己笑,谢明江又没了脾气,拿出烟盒往座位上走去,谭以星长手长腿地蹭过来:“小弟给你点烟?”   “不用。”   谭以星拉住他衣角:“我还没端香槟呢。”   “没成年喝什么酒?”谢明江说着,还是停步,从各色饮料中拿一杯气泡水。   “切,谁规定的未成年不能喝,我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你那么沉,两杯醉倒,我才不抱你回去。”   两人逗留在长桌前说话,虽然没什么营养,也你一言我一语聊得乐此不疲。   方端廖铮寒暄完过去拿酒,方端远远望见谢明江,向廖铮朝谢明江努努下巴:“他和谭以星。”   “哦,那就是谭以星。”廖铮抱臂端详会儿,就觉得谢明江比平时活泼,表情也比平时丰富,时不时还摸摸谭以星的领子,拍拍他的肩膀。   这样温情脉脉的动作令廖铮直了眼睛:“他搞什么名堂?过去看看他俩在干嘛。”   方端笑了:“别过去,打情骂俏呢。”   “……”廖铮倒吸一口冷气,要笑不笑:“方端,你这玩笑开大发了。”   方端摇摇头:“不是玩笑,你看不出来吗?”   廖铮原先当着笑话取笑谢明江,却从未想过这是真的,不禁瞠目结舌,无法回话。   谢明江揣着兜,看谭以星喝完气泡水,眼神在整个现场逡巡,发现了不远处的廖铮与方端,抬手朝他们招呼,不过那手抬到半空中,停住。   方端先是微笑,然后疑惑,回头,表情变成了惊讶。   他们谁都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见到陆杉和周卓。   那两人都是白衬衫,黑西裤,衬得均腰窄腿长,谢明江就不说了,在方端看来都有一种相配,那是举手投足间的默契,彼此不需要什么亲密动作,就显得关系非凡。以前方端不理解周卓怎么就始终看不上谢明江,现在这么看着,他们确实很合适。   周卓没有熟人,不爱说话,陆杉在前面和人随便交谈什么,他就两手揣在西装裤兜里,袖口微微卷起,目光与人相遇,偶尔微笑,有时低着头,突然他就朝谢明江的方向望过来,霎时愣住。   两人隔着段距离,场地宽大,人群恰在两边,毫无视野障碍。彼此凝视,周卓似乎没想到谢明江会出现在这儿,这又不是个他可以随便拂袖而去的场合,他站在那儿,面无表情的盯着谢明江。   谢明江也看着他,目光闪动,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命中注定似的,过去的一年时间里,谢明江曾经无数次期待再遇见周卓,但仅有两次,都没有自己上前和他对话的时机。   现在他快要把周卓忘了,甚至庆幸于自己的遗忘,觉得再不见到周卓未尝不是件好事,周卓却又突然出现,就这样站在他面前。   谢明江嗓子发紧,浑身僵硬,谭以星趴在肩头说的话,一句也没听清。   谭以星见他不知道在看什么,不太高兴地摇着他的胳膊,可仍旧未得到理睬,遂顺着谢明江的目光望去,顿时也呆立在原地。   廖铮不识周卓,但认识陆杉,见状,和方端站在边上,纷纷噤声。   陆杉那边交谈完毕,偏头找周卓,发现他还站在原地,好奇地走过来,瞬间隐去笑容,表情严肃,拉住周卓的手腕,柔声道:“要现在回去吗?”   周卓这才反应过来:“不用。”   陆杉抿着嘴,坚定地把周卓拽到自己身后,领着他从香槟塔后面轻巧地绕出了谢明江一干人等的视线。   其实上次对谢明江那样说是骗他的,虽然周卓从来不提谢明江,不说关于他的任何事,但陆杉没有办法对谢明江真的释怀,见到谢明江,他能立刻就血气上涌,觉得没冲上去和他干架已经是在尽力压抑自己的愤怒。   谢明江目送他们到座位上,本来还算不错的心情顿时跌到谷底,有些失魂落魄,正在原地不知所措,谭以星突然松开他,裹紧衣服大步往露台方向走远了。   方端看了又看,见谢明江还在原地,皱着眉头过来:“别发呆了,快去看看。”   谢明江这才反应过来,追随着谭以星的脚步,谭以星走得飞快,他跑了几步才抓住他的手腕。   “马上生日会要开始了,你去哪儿啊?”   谭以星大力甩着胳膊,试图要甩开他:“让我一个人静一静,你现在别过来。”   谢明江才不管,一把将他搂回怀里,谭以星在他肩头狠狠咬了口,但最后还是很安静的靠上去,显得很无力。   露台上有风,很冷,谢明江把他抱得更紧了点,不出声地吻他的耳朵,这种时候,任是再不解风情的人也知道不能丢开手,他本就不是,所以他懂。   谭以星慢慢抱住他的腰,感到无可奈何,他喜欢谢明江,喜欢到自己都不想这么喜欢他,看到他对别人投去关注的目光就心生妒忌,就不再成熟,简直连掩饰都做不到。   怎么谢明江就不能年纪小点,自己做他的初恋,这样他也不会经历别人,别人也不会错看他。   “选他还是我?”   谢明江几乎没听明白,顿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尴尬地笑了:“虽然我不配选,不过我选你。”   他又说:“我和周卓跟我和你,是两回事了,现在不能混为一谈。”   “……”   谭以星心跳加速地抬起头,谢明江眉目分明,眼神清澈,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他脖颈后面的碎发,谭以星瞪大眼睛看着他,发现他的视线那样温柔,还越来越近,慢慢与自己额头相抵。   谢明江蹭着他的鼻尖,气息凌乱,情动不已:“阿星,其实我……”   谭以星抱紧了他的腰,听他这么叫自己,感觉快要晕过去,激动得磨蹭他的嘴唇,柔软的触感撩拨着自己,某种强烈的预感让他不要什么面子了,忍不住催促——   “说啊,谢明江,说你喜欢我,我现在特别想听。”   谢明江只是动动嘴皮,他又受不了的吻住谢明江,灼热的融化了他的全部伪装。   甚至是吻完,他还钻进谢明江的怀里,语无伦次的低声感叹:“谢明江,你这么好,我喜欢你。”   他不想进行这样的剖白,但是无法控制自己:“我不知道你比较喜欢深沉的我还是……这样比较不成熟的我?我其实,我有时候……”   谢明江耐心的吻他的头顶,轻声说:“我知道。”   谭以星摇摇头:“我有时候害怕我在你面前不够好,但其实这也不是我原本的个性,我想那样表现又觉得你可能也会不喜欢,我想做你喜欢的样子。谁不想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毫无缺点呢?”   他偏头,眼睛里真像有星星似的,憧憬的看着谢明江:“你在我心里就没有缺点,你怎么那么好呀?”   谢明江落在他眉骨的吻消失了,扶住谭以星的肩膀,眼神慢慢变得深沉,甚至连表情也开始肃穆。 第36章 前尘往事   “阿星,我有话——”   谭以星全神贯注,屏声静气地凝视他:“什么?”   要谢明江开这个口,他不愿,甚至想一想,心肺都会慢慢疼起来。   谢明江捏紧了手,低头,靠在谭以星的肩膀上,无法启齿让他感到无比痛苦。   在谭以星眼中,自己那么好,他喜欢这种被仰视的感觉,想在谭以星面前高大,又想在他面前柔软,他既想得到他的崇拜,又想得到他的关爱。   说出来,他就不会再用这样的眼光看自己,估计永远不会。   他就要失去他了。   谢明江抵着谭以星,很慢很艰难道:“你不是好奇我和周卓的事吗?我现在告诉你,你不想听也得听。”   “我把他——”   场内音乐骤起,谭以星半搂谢明江的肩,安慰的拍拍他:“刚刚你不是骗我的,那我就有心思听了,不过现在不要说好吗?我们先去参加徐遥嘉的成人礼,我不想错过他的成人仪式哎。”   他扶住谢明江,把谢明江扳直,冲谢明江微微一笑:“走了,晚上回家你仔细讲给我听。”   不等谢明江回话,谭以星就拖着谢明江返回现场,他们的座位很靠前,徐遥嘉站在台上小幅偏头用余光扫视全场,显然是在找谭以星。   看谭以星拉谢明江落座他故意努努嘴,趁父母不注意的时候朝谭以星抬了下拳头。   谭以星赶忙比着道歉的手势,对他做口型:“你今天帅呆了!”   徐遥嘉面色微红,这才移开目光。   现场有不少徐遥嘉的长辈,还有几面之缘的,纷纷赞徐长丰这儿子英俊又大气,后来表演节目时他坐在第一排最中间,面带笑容地鼓掌,之后又举杯邀大家共饮,举止得体大方。   这方面他和谭以星还挺有共同点,平时看着烂泥一滩,关键时刻还算能扶上墙。   徐长丰夫妇备有面子,把他领到陆杉面前,徐长丰说话大大咧咧:“小陆才二十几岁,叫哥哥。不但学习好,人品更是没得说,现在自己的公司经营的很不错,其实人家还是陆院长的公子呢!太厉害了!”   陆杉抿嘴笑了笑:“不敢当,遥嘉看着就很聪明,听说成绩非常好。”   “他不行,哎呀,一天就把那些玩具模型鼓捣过来鼓捣过去,我就说你又不是三岁小孩你玩那些垃圾干什么?”徐长丰越看陆杉越佩服这青年才俊,由衷道,“什么时候他能向你学习,我要烧高香啦!”   他老婆在旁边尴尬赔笑,心里一百万个不乐意,陆杉没什么毛病,可他那感情问题闹的老陆家人仰马翻可谓人尽皆知,徐遥嘉学他可不行。   她在后面拽拽老公衬衣,徐长丰正在高谈阔论,有些被扰兴的尴尬,又反应过来自己的失言,顿时面上发红:“我吧,人来疯,酒喝多了就有点拿不住。”   陆杉点头,淡淡笑:“徐总今天高兴,能理解,毕竟儿子这么有出息。”   徐长丰觉得陆杉这个人其实也很有意思,以前不是没和他接触过,有公子哥的傲气,隐隐透着种对人爱答不理,但是真上去攀谈,发现性格不错。现在他自己做的有点眉目了,气场愈发强,即便主动和人说话,别人也不敢小看他。   那个性倒是越看越有方端的影子。   他简单招呼完陆杉,看陆杉又被别人围着聊天,他端着酒杯就是点头微笑,还能看出来比较沉默。   这种场面陆杉向来自己应付,周卓来了也会不知道缩到哪里去玩手机,大学生比较轻松,他现在越来越有少年气,在自己面前皮得很,因为和他跨专业,有次被他问到个专业英语词汇打磕巴,想不起来,周卓嘲笑他好几天。但他游戏玩的比周卓好,帮周卓过一关就要周卓表示表示,周卓就真的会按住他亲他两下,亲的他心神荡漾,花钱抽卡,好给周卓显摆,假装运气。   陆杉做饭也一般,周卓倒是有闲时间钻研,比他做的好吃,周末的时候陆杉抱着他赖床,逗他:“起来给我弄点饭。”   周卓被子蒙过头顶,在被子里轻轻踹他:“你把周大厨的腰都要弄断了,自己做去。”还点菜:“我想吃椒盐排骨,陆总做一份,趁热端过来!”   陆杉对他没有勉强,这样的活动他让他自己去吃饱喝足。   晚上的露台风大很冷,因此人少,谢明江找着机会想和谭以星说话,但是谭以星跑去和同学起哄刚走完形式的徐遥嘉了,他只能被方端廖铮架着到清静地方聊天,才上露台,看藤椅上就窝着个人聚精会神地玩手机,那人也抬头,谢明江心头一震:“周卓。”   周卓两手握着手机搭在膝头,沉默良久,似乎有走人的冲动。   方端廖铮见状,先识趣走开,偌大的露台上只他们两个,气氛安静到甚至沉闷。   谢明江不能退缩,想说声你好,但又感觉无论自己或者是周卓,都不需要那样的开场白。   最后他只走过去,在周卓旁边的围栏前站定,眺望着远处的夜景,半天他听见自己的声音:   “别走,我就几句话要和你说,说完,哪怕以后有你的场合,我自动退避三舍,行不行?”   周卓果然收起那些细微动作,不动了。   许是太冷,谢明江的声音在发抖:“一直想跟你说,对不起。”   周卓本来头低下去,这会儿也抬起来,眼睛里半是疑惑半是清明。   谢明江侧头,看他上下扇动的睫毛,心里苦涩又柔软,连语气都轻了:“虽然现在说这个已经没什么意义,不过你当初问我为什么那样对你,其实是因为我以为你和那些少爷一样,也卖。”   周卓突然瞪大了眼睛,表情里全是惊诧,但又渐渐恢复镇定,摇摇头:“我不卖,你搞错了。”   谢明江沉默着点头,挤出几个字:“当天晚上我知道了,所以我很后悔。”   “我不明白,谢明江。”周卓把手机揣回兜里,“就算我卖,我就必须卖给你?我也有选择顾客的权利吧。你二话不说拉着我坐上车就往你的别墅开,我都那么求你了你都无动于衷,怎么,你是把卖的人不当人,没有半点话语权?”   谢明江无话可说,自己的想法和心意到他面前,仿佛都只是徒有其表的裹着层伪善的包装,里面除了阴暗和丑恶再无其他。   谢明江觉得愧疚,以前他错了,恐怕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一句对不起。   可是周卓离开以后,他总想和周卓说对不起,哪怕他不接受呢,自己也能有一丝宽慰。   不过谢明江现在并未感到宽慰,心痛与悔恨把他撕成了一片一片,虽然他看上去是那样坚不可摧。   “以前,我不懂爱,表现的像个禽兽。”谢明江干涩地说,“我爱你,从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可是我不知道要怎么对你表达。”   他低头叹息着,半天才与周卓对视:“我爱你,我自认为不输陆杉的喜欢你。你那时不明白,你离开我的时候,我说出来以后,你有没有感受到哪怕一丝半点呢?”   周卓突然怔了怔,偏开目光,似乎若有所思,带着为难和无奈。   半天,他说,带着怅然:“谢明江,那时候我想不通,后来也没想通,你为什么偏偏针对我,现在你告诉我原因,虽然我不理解,不过我懂了。”   谢明江喉头耸动,想说点什么,但说不出来。   周卓用种探寻的目光盯着谢明江看了会儿,语气柔和些许:“但说到底,丛悦的事情,谢谢你,我一直欠你一个谢谢,以前我开不了这个口,不过你帮她,是另外一件事……”   “不是。”谢明江打断他,“你知道我帮她是为了让你留在我身边,我不是个做慈善的。”   “但她现在过得不错,你的好意毋庸置疑。”周卓垂下眼帘,许久,他说,“谢明江,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接受你的道歉。其实你无需给我道歉,我早也不再等待你的道歉了。”   他喃喃:“你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我们像陌生人一样不好吗?你重新开始你的新生活,彻底忘了我吧。”   谢明江不吭声,从兜里摸出一根烟叼上,又拿打火机试图点着,可点了几下火星都在一闪而过中熄灭,他在周卓面前太要强了,可结果总是不如他愿,显得他很狼狈。   他始终站在原地,踟蹰着,裹足不前,其实周卓早已走开。   他们无言地呆着,直到陆杉进来,几乎是立刻带着盛怒走到谢明江面前:“是不是非得我警告你离他远点儿,你才能不过来骚扰他?”   谢明江回头,周卓已经过来拉住陆杉的胳膊:“行了,他不会把我怎么样,你知道。”   陆杉侧目看周卓,目光中隐约有忧郁,周卓摇摇头:“谢明江刚刚给我道过歉了。”   陆杉抓住谢明江的领子:“我知道你爱过他,为他做了不少事,帮了他的初恋。”   “但是我告诉你谢明江,人不是你伤害过再补偿补偿,就可以抹平一切创伤,对你既往不咎的。周卓或许可以,不过他是我的人,我还做不到。”他收紧手指,把周卓拽到自己身后,深吸一口气,“谢明江,今天如果你我互换立场,恐怕你早都揍我百八十遍了,我对你的隐忍是给这个场合,给咱们之间留的最后一点面子,你不要一次又一次的过来挑战我的底线。”   说完,他松开手,转身就走。   出来,谭以星呆立在门口,挡住了他的去路。   陆杉的怒气已经冲到头顶,不过他还记得上次谢明江带着这个人出去吃饭,尽力压抑,把谭以星拨开,沉声道:“你去跟谢明江说清楚,让他不要沉浸在妥协的自我感动里,好自为之。”   “……”谭以星说不出话,目光直勾勾地在陆杉和周卓之间转了个圈,还在消化他在这儿伫立许久,偷听到的前因后果,然后那光亮一点点的熄灭了,无声的沉默,几秒后才点点头,“好。” 第37章 裂痕   谢明江失魂落魄地走到门口,才发现不是预想的无人停驻,谭以星站在那儿,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仿佛浑身的血液凝固,谢明江怔住,小心翼翼的试探:“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来找我?”   谭以星抬起眼皮,毫不夸张,那眼神非常成熟,隔着一层雾,谢明江读不懂,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刚刚周卓的男朋友叫我告诉你,让你不要沉浸在妥协的自我感动里,让你好自为之。”   “……”谢明江望着他,大气不敢出,他也是刚意识到其实自己是这么害怕谭以星知道,怕谭以星看轻自己。   “他什么意思?我中文不好,我没听懂。”谭以星也看谢明江。   欢快的音乐在现场回荡,气氛热烈活泼,但不包括这一隅,外面的风吹开两侧的柔软纱幔,透进来,谢明江沉默着,走到谭以星面前,抬手给他整理领结,认真抚平领子,好像有奶油沾到领角,用手指反复按着:“你听到多少?”   谭以星低头看着他的手,脸上一丝复杂神色闪过,轻轻说:“全部。”   “……”谢明江手停顿,心渐渐下沉。   “本来过来看看你在不在,发现你和他在说话。”谭以星表情严肃,“你说你爱他,你把当成卖的了,对不起他——”   谢明江脸上发烫,仅仅是谭以星的陈述就让他无地自容似的:“够了。”   谭以星果然闭上嘴,困惑地看谢明江:“我是不是听错了,谢明江,不要让我误会你。”   谢明江干巴巴地说:“没有。”   “那时候我确实很爱他,他不爱我,他是我抢来的。”自我剖析的话像是鞭子一样,一下下抽到谢明江身上,皱着眉,他不敢停,怕停下,这几句话就永远讲不完了,“第一次见到他很喜欢,我以为他和那些酒吧陪酒的没区别,也卖身,所以就算他不同意,我还是强行把他睡了,这下你懂不懂?”   “……”   谢明江苦涩地说:“但是那已经过去了,我现在……很……爱你。”   谭以星半张着嘴,像是结结实实挨了一闷棍,谢明江从他没掩饰好的表情里读到震惊和迷茫,对自己的表白毫无反应,也对,自己已经不是他心里那个完美无瑕的谢明江,自然也不会再有什么反应。   他狠狠心,把手从谭以星的领子上撤下来。   那温度消失了,仿佛从来没有摸过,谢明江握紧拳头,想保留点什么,不过什么也没有。   徐遥嘉叫同学继续他的游艇趴,谭以星是他最好的朋友,从人群中找到他的身影,他像是准备走了,强颜欢笑道:“徐遥嘉,那个……我好像有点醉了,想先回家。”   “胡说,谁给你灌酒了?”他把谭以星拽到一旁,“谢明江不是不让你喝吗?”   谭以星勉强笑:“我偷喝了一点香槟,可能我是过敏。”   徐遥嘉知道过敏可不得了:“那你回家吧,哎,你说你怎么连点儿酒也喝不了。明天再给我打电话。”   谭以星点头,把衣服卷着搭在手腕,朝徐遥嘉告别,率先走出饭店。   谢明江紧随其后,远远打开车门:“去车上,外面太冷。”   谭以星抻开外套,套上身,别过头看了眼谢明江,终于打开车门坐上去。   谢明江默默长出一口气,关好车门,打开车里的暖气,启动车子,维持着微妙的沉默。   汽车在繁华灯火中穿行,灯光和阴影交替着出现在谢明江的脸上。   这恰如其分的表达了谢明江的心情,他有坦诚的解脱,但同时也有沉闷的心痛。而谭以星呢,他缩在黑暗里,谢明江侧头也看不见他的神情。   心头复杂着,谢明江不敢轻举妄动地说什么,也害怕谭以星说什么,哪怕只是片刻,他仍旧不希望谭以星突然继续刚才的话题,否则他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无路可去,必须得有点东西填充这种空荡但又压抑的尴尬。   他故作无恙地抬手,打算放首歌,但几乎同时谭以星就开了口:“我要下车。”   谢明江一愣,迟疑着停了动作:“……什么?”   “我现在要下车。”谭以星转过脸。   谢明江微微蹙眉:“你下车干什么?马上就到家了。”   谭以星状似悲伤痛苦地说:“我晕车,我难受。”   “……”谢明江只得停车,谭以星嗖地跳下来,蹲在马路牙子上,抱头,谢明江也蹲下,顺着他的背,“吃什么了?”   谭以星不吭声。   谢明江循循善诱:“怎么个难受法儿?”   谭以星还是不吭声。   谢明江的手顺的慢了,他看出来,谭以星不是晕车,而是心里不舒服,谭以星抱头沉默好久,谢明江也默契的配合,一声不吭,很无言地感觉到他们之间横贯了条巨大的鸿沟,谭以星要是想不通跳不过来,他就只能认孤独的命,没办法,谁叫这沟是他自己挖出来的呢?   谭以星反复咀嚼着刚才自己说听的一切,心里空荡荡,他不是装作不舒服,是真的难受,谢明江虽然有时候脾气不好,可他从没质疑过他的人品,现在像是被几耳光抽得懵了头,思维已经完全混乱,没办法正常运作。   谢明江能不计报酬的把他从日本千里迢迢带到这儿,养他,管他,教育他,他以为这样的事情一般人做不到,但谢明江可以,如今看来,他对谢明江丝毫不了解,一般人做不出的事,谢明江也做得出。   谭以星闷闷地说:“我想自己回家,你先去。”   谢明江好想再摸摸他的背,还是收回手,搭在自己膝头,其实他特别想说我知道我犯了个天大的错,可我很喜欢你,你能不能横下心来接受这样的我,不过他说不出口,他没有脸说。   谢明江皱眉,沉吟着,缓缓道:“我等你,太冷,你一个人在路上不安全。”   谭以星蹲了会儿,拗不过谢明江,自己在这儿花一时半会儿也想不通,想通想不通的,还得回到谢明江家去。   两人终于在十点刚过回了家,客厅一片漆黑,百惠本来已经到自己房间,挺惊讶地走出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谭以星在门口换鞋,不吭声,谢明江听他始终不答话,并不想欺骗百惠,于是解释道:“因为我今天——”   谭以星像突然醒过来似的,踩着拖鞋蹬蹬蹬走到他前面,抢白道:“哦,我不太舒服。”   百惠拉过他的手,眉毛马上就皱起来,很关切地说:“怎么回事啊,哪里不舒服?”   “肚子。吃多了,呵呵。”   “胡说!肯定是受凉了。”百惠把他的手在手心里翻来覆去,心疼道,“先去躺下吧,我给你拿药。”   谢明江在他们的背后,和昏暗背景仿似融为一体,默不作声。   百惠这才转身把他手里的包拿走:“先生你陪着阿星,我很快的。”   谢明江还未开口,谭以星就道:“不用他陪我了。”   谢明江怔怔。   百惠一头雾水,转脸看着谭以星:“什么情况?”   谭以星朝她笑笑:“他今天又是上班,又是应酬,也很累,我现在就去房里等你的药,你快点。”   百惠征询地望着谢明江,谢明江疲倦地点点头:“有问题叫我,我还有一份文件要看,先上书房了。”   百惠踏实了,到客厅的抽屉柜里翻医药箱,剩下谭以星和他,对视了两秒,谭以星说:“那我先进屋。”   “嗯。”   谢明江无力地应答,谭以星就没和他这样说过话,谢明江看他关上门,自己边上楼梯边想,刚才的自己魔怔了,到底是什么自信还让他觉得能维持自己在谭以星心里的那种形象,跟谭以星在一块儿久待,自己幼稚了,幼稚到近乎可笑。   不久前他愿意把这种状态解释为年轻,甚至可以说享受冲动的感觉,不过现在看来,谭以星就是他感情生活的一次回光返照,不是他被救赎了,救活了,而是他要在这场爱情过后彻底死透了。   百惠并未嗅到什么异常,特别是拿着温水和口服液到谭以星房里,看他拿着手机打游戏,叹了口气,嗔怪道:“你还玩,还玩,让你好好躺着。”   把吸管弄好,递到谭以星嘴边,谭以星太投入了,看都不看,叼住喝了两口:“靠,这也太苦了吧,还一股糊味儿。”   “良药苦口,喝了你就能好。”   谭以星皱着眉勉强喝完了最后一口,百惠递给他温水,他喝了口,撒娇道:“有没有冰激凌啊,我想吃甜的。”   百惠眉毛倒竖:“你怎么是个没轻重缓急的,现在肚子都不舒服了,吃什么冰激凌?”   “那糖呢?糖也行。”谭以星这回合的游戏打完了,抱着胸口,“难受,本来我只是肚子难受,现在我浑身难受。”   百惠服了他,只好拿来一块太妃糖,谭以星吃到嘴,躺在床上,重重叹口气。   百惠笑了:“你叹什么气?”   “心累。”谭以星指指心口,“心累。”   百惠习惯了他的玩笑,不当真:“你有什么可心累的,我看你日子过的挺好。”   谭以星面无表情喃喃道:“我本来也这么觉得。”   百惠很能发散思维:“那电视里还有多少人吃不上饭,洗不上澡,上不起学……”   谭以星瞪着天花板:“我也想上不起学。”   “……”百惠愣了愣,推把他的肩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啊?”   谭以星勾着嘴角不吭声,这样模式化的笑容他知道,肯定很难看。   是啊,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思开玩笑,纵使谭以星的习惯是想轻拿轻放,但他也不清楚自己扮演个何种角色,他能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谢明江吗?还是谢明江对他那么好,他对谢明江要就事论事。他发现自己不能代替谁指责谁,也不能代替谁理解谁,他想拿又拿不起来,想放下又做不到真的丢开手。 第38章 争吵   还有几天就要开学了,谭以星整个假期隔三差五出去喂猫,谈恋爱谈的忘乎所以,发现还有很多作业没有写,生无可恋地赶作业,连门都不爱出。   谢明江希望他是真的苦于应付学习,而不是躲着自己,吃饭的时候即便把电视调到他爱看的频道,他也没什么反应,吃饭,沉默,充耳不闻。   谢明江忍不住,找机会和他搭话,放下筷子敲敲桌面:“今天电视上放《超人大战蝙蝠侠》。”   “哦。”谭以星只是这么应了声,再无下文。   谢明江等了会儿,又鼓起勇气说:“那你这几天做的怎么样,做好拿来我给你检查。”   谭以星夹着菜,半是哀嚎半是长叹:“才把数学写完,愁死我了。我洗完澡放书房桌子上,你到时候自己看吧。”   他的声音都能拨动谢明江的心弦,谢明江马上身体前倾,隐含期待的说:“有不会的,就不知道问问我?”   谭以星飞快地否决:“不了。”   谢明江有些失落:“……为什么?”   “因为我有些本来会的,现在已经忘记步骤,你得骂我。”   谢明江柔情万千地说:“我不骂你。”   不料谭以星并没有接话:“我吃饱了,你慢慢吃,我回屋赶作业。”   说完他站起来就回了屋,百惠终于在最近的日常中发现端倪:“先生,他怎么了?”   谢明江等的就是她的发问,感觉一直找不到出口的情感得以宣泄,从烟盒里摸出根烟点上,猛抽两口:“前两天去参加徐长丰儿子的成人礼,也就是他那个同桌,你有印象没有?”   那就是一周前,百惠当然记得,点点头,谢明江终于转过脸来:“我和他见到周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   百惠当即呆愣,等回神,刚收拾的谭以星的筷子已经掉在桌子上:“什,什么?”   谢明江被烟呛的咳了下,满嘴苦涩:“你看他现在对我的态度,说句判若两人都不为过吧。”   百惠说不出话,不吃饭,双手绞紧,谢明江看了她一眼:“你说的对,我拖着不说,落到今天这个后果,我不是没想到,我就是不想面对,或者说我心存侥幸,觉得他也许能接受。”   他说,百惠静静听。末了,百惠很无措地说:“那怎么办?你们现在变成了一笔糊涂账。阿星他怪你,可你不是别人,你救过他的命,现在还抚养他,我想他——”   谢明江越听越心凉,现在他和谭以星的关系要计较这些,那就变质了,冷笑下:“行了,我不想听了。”   他拿着烟盒上楼进卧室,百惠也就追进来,谢明江仰面躺在床上,百惠又换了个话题,说:“周卓和那个男人是不是现在还在一块儿?”   谢明江蹭地翻起来,压抑着怒气:“你问这个纯属自虐的问题干什么,啊?”   “……”百惠靠在墙边,她不走,她知道谢明江会给她个答案。   烟灰掉在谢明江的毛衣上,他颤抖着手取出烟:“我骗你说不在一块儿,你肯定替他不平,我告诉你他俩好得蜜里调油,你恐怕也心情复杂。”   “他俩好得很。”谢明江哆嗦着嘴皮,“我能给的,给不了的,他通通从别人那里得到了,我——”   谢明江还在激动当中,但电话声阻断了发言,看都不看直接按掉,最后,他很颓丧地说:“挺好的,他现在不屑于和我有什么关系,你还把他当朋友,你就祝福他吧。”   来电是佐藤,谢明江没有急着回复他,而是等着洗完澡走到书房,翻了翻谭以星的作业本,想起来这回事,又回拨过去,佐藤在那边很急迫地说:“你现在方便吗,我要跟你说的问题很复杂。”   谢明江一字一句地仔细看着谭以星的作业,分辨他的字迹,不想分神:“你就尽量长话短说,我这边也还有事。”   “这怎么给你概括啊?”佐藤深吸一口气,最后道,“就这么说吧,开庭的时间定了,三月中,我们打算接阿星回来。”   谢明江顿时愣住:“什么时候来接?”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们也认为当然越快越好,最迟也得在半个月内,山下有点事走不开,我们打算等他办完,下周末一起来接阿星。”佐藤语调欢快的夸张,“你解放了,怎么样,我们是不是很言而有信?明江,明江?你有没有在听我——”   谢明江当然没在听,把电话挂了,只留给佐藤忙音。   下周末?今天是周四,下周要开学。满打满算也不过十天,不过他每天到学校花多少时间,睡觉多少时间,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时间恐怕要用小时来计算。   谢明江如临大敌,直起身,盯着手机屏发愣,怀疑自己的听力,可能是自己听错了,又有点后悔为什么要挂佐藤的电话,还没有跟他问清楚来龙去脉,司法鉴定、开庭,谭以星就必须去?他现在到东京露面多么不安全,有血缘关系必然分得财产,他后妈对他恐怕除之而后快,佐藤山下藤原他们三个男人连这么点事情都解决不好。   他的手指不自觉地逐字逐句抚摸谭以星写过的笔迹,谭以星手重,把后面没写的空白页都能划出笔印,谢明江发现自己竟然在注意这样的小细节,感情的细节是留给那些错过缘分的多情男人揣摩回味的,不是个好兆头。   谭以星赶完了最后两篇英语作文,又给徐遥嘉发微信确认,剩下的就是语文摘抄和周记,不禁长出一口气,总算做得差不多。   他正合上书本打算发会儿呆,敲门声响起,这么沉重而富有规律的声音肯定是谢明江,谭以星停下手里的动作,果然听谢明江隔着一道薄薄的门:“谭以星,睡了吗?”   谭以星走到门口,贴在门板上,不吭声。   现在怎么和谢明江相处,他也很糊涂,他还想像原来一样对谢明江嬉皮笑脸,先闹他再气他,然后再哄他,可是现在什么都变了,谢明江和自己,本就不是原来的样子,怎么假装也回不到过去那种状态。   谢明江的手都放在门把手上,但也没开门,默默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醒着。”   他又试探着问:“你接受不了,所以你是不是想跟我分手了?”   谭以星抿着嘴,突然想起那天天气很好,谢明江带着他,难得嘴角噙笑:“约会,咱俩什么时候谈上的恋爱,你就找我约会?”   谢明江等了半天,也没有等来回答。他不堪忍受这样的沉默,因为沉默不能代表任何东西,沉默就只是沉默。   谢明江收回手,不再想着开门,现在他明白,就算打开门,也连通不了过去的那些时间,见到的不会是以前那样对他或嗔怒或脸红的谭以星。   这一夜谢明江失眠。   百惠早晨煎了两叠黄澄澄的玉子烧,撒上海苔芝麻,令人胃口大开,谢明江就着咖啡吃了两块,便低头浏览手机新闻,百惠没有劝饭,只是忧心忡忡地盯着谭以星发呆。   谭以星吃了会儿,抬头:“你看我干什么?”   百惠马上偏开视线,谭以星似乎不做他想,继续吃饭,胃口倒还可以,吃完起身:“那什么,我进屋了。”   “等等。”谢明江喊住他,“你的寒假作业还剩多少?”   “四篇周记、十篇摘抄。”   其实他这假期作业压根就不用写,反正开学就上一周他便可以回东京去,谢明江放下手机,抬起眼皮:“先放放,今天已经周五了。”   谭以星不明白他心中所想,顺理成章接道:“对啊,今天都周五了,我周日报名就要交。”   谢明江想,以后他回东京了,肯定不会再这么关心学习,他本来就不是个爱学习的人,赶鸭子上架,低头思索片刻:“十篇摘抄我替你抄,今晚留出个时间和我吃晚饭。我有话和你谈。”   谭以星听了这话,目光躲躲闪闪,冲着百惠道:“我突然想喝西柚果汁,你能不能帮我榨一点?榨汁机有声音,要是你能把门关起——”   谢明江手一挥:“周卓的事情她全都知道,你用不着支开她。”   谭以星震惊地在谢明江和百惠之间看一圈,最后坐到座位上,望向百惠:“搞了半天,你也全部都知道,你知道怎么没告诉我?”   百惠垂着头,不说话。   谭以星先是摇摇头,而后又点点头,终于对着谢明江:“我知道你想和我谈,也明白你想谈什么,不过这是我心里一道坎。”说着,他眼神在二人间游移,“我如果过得去,你们什么都不用跟我说,我如果过不去,你俩也说什么都没用。”   百惠脸色难看,谢明江倒是面如往常,他尽量诚恳地说:“那我怎么能帮你过去,你告诉我。”   谭以星倔强地说:“为什么你要帮我过去?你觉得你站在什么立场上帮我过去?”   谢明江不知道他为什么还问这样的问题:“因为我喜欢你。至于什么立场,你说我站在什么立场。谭以星,你有什么想不通的,你问,我尽量解释,你又不是当事人,你冥思苦想再多你指望着得出什么结果?”   谭以星的脸先是胀红,然后晶亮的目光里带着激动:“你没说错,我又不是当事人。谢明江,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你当初那样做,你现在就是把我架在火上烤!你让我备受煎熬!”   说完,他蹭地站起来,转过身回房间,啪地摔上门,屋里一片安静。 第39章 离别之约   整个早晨谭以星都没出来,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百惠认认真真给地板寸寸打蜡,谢明江不想一个人消化这份情绪,但始终没找到个合适的机会开口,百惠的性格他太了解了,她现在生活的一半重心已经转移到谭以星身上,平时就指着谭以星和她聊天开心,打打闹闹,要是告诉她谭以星要走,并且在这种情况下基本没可能再回来,她肯定会很伤心。   谢明江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接近十一点,百惠的客厅收拾的差不多,过来好声劝他:“先生,别生气,也别着急,你要给阿星时间,让他好好想一想,等他心情好点儿,我们再跟他解释,再劝他,他的性格是肯定听得进去的。”   谢明江望了她一眼。给谭以星时间?不,已经没有时间了。   百惠又提议:“我给他做点他爱吃的东西,哄哄他,保不准他心情就好了呢?”   “他爱吃我腌的白菜,前段时间刚吃完,我今天,不,我现在就着手腌上,过十来天就能吃。”她兴致越来越高,“然后中午我们吃内脏锅,好不好?”   谢明江若有似无地点个头,看她高兴的跑走了,然后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   想半天,他起来,去厨房榨了点西柚汁,到谭以星门口敲门。   “谭以星。”谢明江贴着门叫他,又叫,“阿星,阿星。”   过了好一会儿,在他以为谭以星不会给他开门的时候,门打开了,谭以星虎着张脸站在门口:“干嘛?”   看到谢明江手里的西柚汁,皱眉:“我没真的说要喝。”   “我知道,我只是想找个和你说话的机会。”   “……”谭以星盯着他看了半天,脸上泛起红色,揉了把头发,既困顿又懊恼,“进来吧。”   他怎么这么柔软善良。   谢明江内心感动与疼爱兼而有之,尾随到房内,放下杯子,坐在谭以星的床上。   幸好他穿的是居家裤,不然只能站着,看谭以星在写周记,谢明江刻意望着,但马上就被谭以星发现,唰地收了本子,扔到一旁:“看什么?不准看!”   谢明江抿着嘴唇,把视线挪开,窗帘遮蔽外面,日光暗淡,主要是台灯的光线,铺洒在书桌前,谭以星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收拾着书本:“说吧,我听着呢。”   谢明江问:“你这么看书,会不会伤眼睛?”   谭以星说:“不会。”马上他又说:“你就是来说这种无关紧要的话的?”   不是无关紧要,谢明江想,不是无关紧要,他发现他最想要的这种陪伴是谭以星带给他的,他想拉着谭以星的手,就是说这么鸡毛蒜皮的小事。   谢明江鼓足勇气,伸手覆在谭以星放在桌面的手上,谭以星马上不动了,谢明江把他的椅子偏转向自己,把那只手拉到自己膝头——   “阿星。”   谭以星不动,就是对自己最大的鼓励,谢明江低头,用谭以星的手贴住自己的脸颊,慢慢亲吻他的手心,极力谭以星怔怔看自己的目光,无言地表达自己的爱意。   “……谢明江。”谭以星看着谢明江头顶,难受。   谢明江很慢很慢的说:“以前我觉得,我的心门紧闭,周卓出现是命运为我打开了门。其实命运不是让我走出去,只是让我看一看,等我产生向往,它又把门关上。你是我的一扇窗,在我绝望的时候,窗开了,我以为这下我能走出去,不过……”   “不过什么?”   谢明江笑着蹭了蹭谭以星的手,没有接下去,而是说:“这个说法就有问题,什么门或者窗,仿佛我把你们俩个区别对待了似的。我只想走出去,但我没想过,其实你们也在不同的房间里,我们每个人都有很多道门,打开这一扇,会遇见这个人,打开那一扇,会遇见另外一个人。有的人给我们快乐,有的人让我们痛苦,快乐不是唯一的,痛苦也不是唯一的,只是选择的举动把它唯一化了。”   说完,谢明江终于抬起头盯着谭以星看,谭以星一脸懵懂,表情茫然,他显然没听懂谢明江在说什么,很正常。   谭以星觉得谢明江今天很正式,晚上出去吃饭前让他选地方,他举棋不定,后来谢明江说上次徐遥嘉的游艇没坐成,这次他带他坐。   这双层游艇很豪华,里面厨房卧室浴室酒吧台一应俱全,往往要提前一周预定,但谢明江不用,江上风很大,吃完了饭,谭以星站在船头,谢明江端着酒杯走过来,到他身后。   谭以星本面无表情地盯着江面,发觉谢明江,故作轻松地说:“干嘛不出声,躲在我后面,模仿泰坦尼克号吗?”   谢明江走两步放下杯子,回来用鼻尖抵着他额头:“可以模仿着抱抱你吗?”   “嗯。”谭以星喜欢和谢明江身体接触,让谢明江抱着自己,也许能少点对他过去的烦恼。   谢明江从后面一把搂住他,把下巴放在他肩头,谭以星不自觉地叹口气,往谢明江怀里缩一缩,坦诚道:“我每天都想多想你的好。”   谢明江顿了顿,搂紧些,沉声答:“是吗。”   谭以星垂着眼帘,江风把他的发丝一点点吹到谢明江的脸颊上。   谭以星点点头:“当然,你对我好,我知道。”   “刚开始我在想,你一定不会带我回来,因为你不缺钱,而我又很麻烦,和我在一起的人会容易有生命危险。”谭以星不知道想起什么,丧气地笑了笑,“我是个得过且过的人,今天开心就够了,明天的事情懒得去想,谁知道明天我在哪儿,有没有钱,谁惦记我的钱,谁惦记我这条小命呢?所以我老气你,我故意的,看你炸毛觉得很好玩儿。我哄你也不是真心哄,就是觉得哄完了等你忘记上一茬,我可以再气你,毕竟我生活太无聊了。”   谢明江沉默地听着。   “分明我生活态度很不认真,你干嘛还要把我变成一个认真想问题的人,我做不到,我就不行。”谭以星啐了口,摇摇头,“我他妈很不行。”   谢明江搂住他的肩膀,心中默默了然:“我没有要你必须行。”   说出来的时候,他自己也是一愣,他没有要谭以星必须行吗?他多想他必须行呐。   “谢明江……”   谢明江把他翻过来,把他的头紧紧抱在颈窝,昂着头,今夜的风大约把云都吹来了,四面八方的云遮住了天空,就一颗星星都没有。   他最后说:“不是跟你说了吗?你还可以关上我这扇门,打开另一扇,因为我已经不能让你感到快乐,我现在只能带给你痛苦,所以谭以星,咱们分手吧。”   谭以星的眼睛濡湿了谢明江的大衣肩线,不吭声,世界上还会遇到个人像谢明江一样默默爱他,对他好吗?他也不知道。   谢明江心痛地抚摸着他的背:“我等不了了,你痛苦,我也折磨,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谭以星突然抱住谢明江,狠狠咬一口谢明江的肩膀,咸湿苦涩:“好吧,分吧。”   百惠等好久,听说他们要去游艇上吃饭,煮了点姜茶御寒,十一点多,谢明江终于带着谭以星回来了,她才迎上去,谢明江电话就响了,他转过身走到楼梯口,边上楼边接电话:“知道了,星期一我看方案,午饭之前开会讨论。”   百惠望着他消失,拽拽谭以星衣服:“你们还没有和好啊。”   谭以星眼皮微红:“我俩彻底掰了。”   百惠吓一跳:“为什么?”可问完,她又尴尬地垮下脸,拉着谭以星到他的屋子里:“你不原谅先生,你要跟他掰,是吧?”   谭以星坐着喝茶:“……”   “原谅先生吧,他对你是好的,虽然你刚来他老凶你,老说让你滚,可他哪次真的让你走了,你要什么他给你买什么,衣帽间也改装成你的卧房,生病了他亲自给你做烫熬粥,他给你检查作业,给你讲题,应酬他都去的少了,并且先生花的都不是佐藤给你的钱,他花的都是他自己的钱。”   谭以星木然地听着,心里伤感:“我知道,他怕我以后没有遗产继承,佐藤他们对我是一时的,能要来多少是多少,这是我将来过日子的钱。”   百惠猛点头:“是啊,先生还帮你找妈妈。”   “知道。”谭以星看着自己的手,“分明我妈已经死了,他还编着各种谎话骗我,难为他。”   百惠立马石化,差点从床沿边上摔下去:“阿星……”   谭以星抬头看她,惨然一笑:“我妈应该已经死了吧,我猜得到,那天谢明江带着我去找她,他骗我的时候很爱揉我的头,对我的态度也特别好。”   “以前我怀疑过,因为我爸几乎不提我妈,而我妈也从来没有找过我,她为什么不找我。”谭以星与百惠对视,“我也想过,可能是我找不到,不过神宫寺太太肯定找得到,她有的是办法,如果我妈还活着,她一定不会放弃找她,以她的能耐,我妈说不定已经被她害死了。”   百惠猛摇头:“不是的,你妈妈她在香港的时候被枪莫竞骁打穿了腹部,到医院抢救无效,所以死了,那是因为你哥哥在香港走货的时候和人家发生了冲突。那个时候你还才四五岁,还和你妈妈在一块儿。”   谭以星睁大了眼睛,表情终于有了变化:“那我怎么好好的?”   百惠沉吟半天,才说:“因为莫竞骁要打你的时候,谢明江他打碎了莫竞骁的膝盖。”   “连续两场枪击事件的目击,极易给孩子带来心理创伤,他可能会选择性的遗忘一些令自己无法接受的场面,甚至是相当长一段时间内的事情。”   神宫寺早年曾在广东拓展生意,粤语不错,恳请医生:“只要他记得住他的妈妈,还有他的干爹。”   医生很困扰地说:“孩子还很小,再加上他性格又比较沉默,目前除了他说他想不起来自己母亲的样子,对几天前发生的事情毫无记忆,我不能确定这是不是就是全部的反应,以后有可能还会伴随口吃,听到巨响易怒甚至暴躁。就目前,我不建议用药,还是希望你在孩子身边多陪他,多和他沟通交流,你不要让救了他的人时常出现在他面前刺激他。”   神宫寺连连称是,会见医生完毕,来到客厅,他重新审视沙发上坐着的这个叫谢明江的年轻人,神情懒散,穿着件灰色短袖衫,裤脚和鞋子肮脏不已。   神宫寺到他对面坐下,慈眉善目地问他:“我没叫阿成先给你点钱。”   谢明江点点头:“他给了,我拿去给我妈买了墓,已经放庙里。”他举起手不大的比划了一个小方格子,皱着鼻子笑,“这么小,私人的,加上今年的年费,八万块钱。”   神宫寺知道这个情况,他妈死了,骨灰一直没地方搁。   神宫寺也笑,很热络地和他说:“你的名字是怎么来的,是不是从《倚天屠龙记》里来的?”   谢明江说:“不是,是我妈随便起的,这两个字简单好写。”   这个人很穷,不过眼神好,胆子大,手稳,人生中第一次开枪,他打中的可是中环双子星之一的莫竞骁。况且今年才十八岁,是个很好的苗子,他喜欢诚实的人。   神宫寺点点头:“香港已经没有你的立足之地了,你很清楚,我要你跟我去日本。”   作者有话要说:     金庸《倚天屠龙记》九阳真经: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 第40章 分别   谢明江拿了谭以星的摘抄本,又找了几本书,皱眉,在灯下一笔一划地模仿谭以星的字迹,这字儿写得可太幼稚了,偏偏笔划分明,谢明江也不能连笔,花了半小时才写了一篇。   满意地看看,挺好,很像,松口气,过长的烟灰掉在本子上,谢明江赶紧把它们弹掉,正在这时,谭以星敲门,伸头进来:“我自己抄。”   谢明江朝他挥挥手:“睡觉去,后天报名,你看看还有什么没写好,没放好的。”   谭以星站在门口,并未马上离去,而是盯着他看。   谢明江没来由讨厌他这种目光,放下笔,轻咳两声:“咱们现在关系又变了,我不可能像前段时间那样惯着你,这是我最后一次惯你,出去。”   谭以星捏着门把手不吭声,半天把门合上。   谢明江侧耳细听他的脚步声走远,重新打开书,以某种微妙的,奉献似的心态,又开始摘抄。   抄的时候,思绪万千,谢明江心想,以前自己谈恋爱很失败,但对谭以星基本上还过得去,他要怎么样,自己就让他怎么样,哪怕这让自己难受。   周末送谭以星到学校报名,他跟着徐遥嘉就走了,正好,谢明江返回家中,百惠正预备去超市买菜,见只有他:“咦,怎么就你一个人,阿星呢?”   谢明江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说:“就我一个人不行?”   “……”百惠很了然地闭着嘴,不接话。   谢明江叹一声:“跟他同桌玩去了。少买点菜,吃不完。”   百惠这才接话:“我主要是去给阿星买点零食。”   “那你就更要少买点。”自然无比地走到沙发前,谢明江给自己倒被茶,慢慢啜饮,“下周佐藤他们一起来接他,买多了没人吃。”   百惠没反应过来,站在门口懵道:“什,什么?”   谢明江打开电视,摆个舒服的姿势,不疾不徐地切换频道,直到百惠过来坐到他旁边,神情严肃的说:“他要走了?”   谢明江不答。   百惠瞪大了眼睛:“你怎么不说,他自己知道吗?”   谢明江不想深谈,很避重就轻地说:“他还用知道吗?他应该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百惠不赞同地摇摇头:“可你们还没和好啊。”   谢明江盯着电视:“谭以星没跟你说,我们已经分手了吗?这周分手本来就不是为了下周和好的。”   百惠张着嘴,又闭上,嗫嚅道:“但是,以阿星的脾气,一阵一阵的,昨天我还劝他,说你可是他的救命恩人,他……”   谢明江听出几分不对,转过脸:“你跟他说这个干什么,我凭什么救他,你要是让他知道他妈——”   百惠打断道:“先生,他已经知道了。”   谢明江蹭地站起来:“你说什么?!”   百惠吓得一缩,眼神四处闪躲,急道:“不是我说的,是他自己猜到的!他说你对他态度反常的好,他就感觉到你在骗他了。”   谢明江听着,怎么听怎么不是滋味,末了哼道:“所以他现在对我爱恨交加,难以启齿了是吧?”说着点点头,“挺好的,我也受够了。”   百惠不知道他受够了什么,不过看他中断话题上了楼,很想给谭以星打个电话问问他,不过又怕谢明江知道了跟她急眼。这一周短暂且让人心焦,百惠硬生生看着他俩在饭桌上平淡的相遇,没有什么交谈的吃饭,流于形式的告别,周四的早晨她忍无可忍了,在谭以星背书包的时候把他拉到玄关后门小声说:“你和先生和好吧,你要……”   谭以星打断她的话:“百惠,我要迟到了。”   百惠失望地望着他:“那行,那你去吧。”   其实谭以星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干什么,周五徐遥嘉再问他和谢明江怎么样时,他无从分享,徐遥嘉提起谢明江的过往时,他又听不下去,徐遥嘉不明所以,还很兴致勃勃地说着:“那天在饭桌上,我爸和谢明江他朋友廖铮比较熟,廖铮醉了,把谢明江那些事儿抖落的差不多,说他啊,对那个姓周的男的特别痴情,非他不要,又是给他安排上学,又是给他前女友帮忙,对他那叫一个掏心窝,可惜人家把谢明江没看上。”   谭以星迟疑着:“不是吧……”   徐遥嘉一拍大腿:“给你说千真万确,我没说半句假话。”他搂过谭以星的脖子:“当然他对你也是真心的,就说那都是过去式了,你不要往心里去。”   “我看谢明江没在谁面前这么伏低做小过,没准他们另有本感情账,你欠我还,咱们弄不清楚。”   谭以星默默喝可乐,若有所思。   徐遥嘉晃着他肩膀:“你怎么一个假放得忧郁起来了?”   谭以星放下可乐瓶,摩拳擦掌:“没有,走,去打球。”   后来谭以星觉得徐遥嘉这句话把他点醒了,谢明江和周卓的之间到底怎么回事,他其实还是一知半解,不然周卓凭什么和谢明江不再计较,要是他是周卓,见谢明江一次揍他一次。   谭以星打算找时间再和谢明江谈谈,周末谢明江也不用上班了,有的是时间,不过等他怀着些许好心情回家,谢明江不在,佐藤山下藤原坐在沙发上,见到他全部起身鞠躬:“少爷,好久不见。”   谭以星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几乎发不出声音:“你,你们三个怎么到这儿来了。”   山下把事情的经过和谭以星说了一番,谭以星本来倒在沙发里大喇喇地听着,最后终于有些装不下去,翻起身来:“所以,你们三个是专门来接我的?”   “是的,少爷。”山下毕恭毕敬地说,“前段时间我们已经和你谢叔叔联系过,你不是也一直想回去,怕我们失言吗,现在可以放心了。”   “就是,”藤原道,“听说你现在课业繁重,我倒是没想到,你居然还能天天坚持写作业。”   谭以星抬起眼皮子瞧瞧他们仨,心中的失落像是肥皂泡似的越吹越大,谢明江把自己耍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他一声没吭过,但还是维持着面不改色:“所以什么时候司法鉴定,等司法鉴定的前一天回去比较安全,不然很多人满日本找我。”   藤原点点头:“当然,少爷放心,在开庭前我们住千代田的酒店,到时候你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玩什么玩什么。”   谭以星不再说话。   接近晚上七点,谢明江才打来电话,说已经订好饭店,叫他们过去,席间谢明江和他们三人交谈甚欢,谭以星无趣的听着,找不到可以和谢明江单独说话的时机。   晚饭结束,外面还比较冷,从酒店出来,佐藤殷勤地把谭以星的手握进手里:“阿星,冷吗?我们定了A市最好的酒店,你的行李明天我去帮你拿,咱们中午转机到香港。晚上就可以回去吃晚饭了。”   谭以星不自觉看谢明江,谢明江拿着公文包冷眼旁观,百惠在边上表情沮丧。   谭以星说:“我今天还是想回去住,我的东西我自己收拾,你拿不全。”他压低声音跟佐藤说:“再说我觉得不告而别很不好,谢明江会有意见的。”   佐藤爽朗地笑了:“这叫什么不告而别,再说他配有什么意见?”   谭以星踟蹰着,谢明江已经走近对佐藤说:“不用你收拾,我会把他的东西全部收拾好,明天给你们拿到宾馆。”   佐藤知道他一分钟都不想管谭以星了,终于甩掉个大包袱,意味深长地笑笑:“那行,也省得少爷专门跑一趟。”   谭以星皱眉看谢明江,但谢明江连个眼神都不给他,对百惠道:“走,上车,回家。”   谭以星怔怔看着,看百惠和他一样,听到谢明江发令就猫腰赶紧钻上车,他们两人开着车就绝尘而去。   开出几百米,还未拐弯时,百惠还扒着后视镜看,谢明江瞧她眼,又瞧她眼,一个急转,把后视镜里那几个微小的身影完全甩开了。   天底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相遇就会有分离,谢明江拉着行李箱分辨登机口,觉得很累,觉得自己以后不会再对什么人这么好。别人都把他当成过客,不过他自己知道,他到终点了,以后不会再有什么人敲开他的心门。   分明就是谭以星先来喜欢他的,谢明江强硬的以为,现在倒是他成了那个丢不开手的人,这样不好,这样一点意思都没有。   拿着谭以星的两个箱子,谢明江把自己能想到的和谭以星有关的东西都装了进去,他本来觉得不会很多,但越装越多,越装越觉得谭以星这个也需要,那个也用惯了,没有它们他要不习惯。后来足足装了两大箱,幸好他们三人的东西简便,托运没有超重,山下握着谢明江的手,亲切而感激地说:“谢谢你,明江,要是没有你这段时间的帮忙,我们都不知道要怎么办。”   谢明江问:“谭以星以后呢,继承了财产他也不能马上变成股东,走马上任当董事长更是不可能。”   “知道,我们送他到美国去学商科,或者管理,看他对哪个感兴趣。”   谢明江心想:他对这些都不感兴趣,他的数学全凭手感,理综一塌糊涂,美国不适合他,他没办法和人交流。   谢明江低头摆弄手套:“挺好的。”   谭以星本来坐在一旁,这时也忍不住站起来:“谢明江,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谢明江盯着他看会儿,妥协了,招招手:“正好,我也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他把他叫到边上,机场的落地窗前,谭以星背着谢明江,谢明江瞧他窄窄的肩膀,心思变化,又不想他走,又想一把将他抱进怀里。   谭以星突然转过来,很多的怨怼,简直不知从哪里说起,不过更多的是想告诉他,其实他很喜欢谢明江,其实他是爱上他了,分手也罢,他从来没想过这么快和谢明江分开,他还想花很多很多的时间和谢明江在一起。   谢明江抬手抚弄谭以星的领子:“我没把你照顾好,不过你总得学会照顾好自己,你别总想着别人给你解决问题,别人给你兜着,没有那么多那样的——”   说着,他噤声了,因为谭以星的眼泪直直地落在他的手背上。   谢明江低头仔细看他,发现他竟然如此哀伤,突然恍然大悟,也许他太年轻了,他做好了分手的准备,却没有做好分别的准备。   谢明江内心又软又疼,柔情无法掩藏:“当然……如果你有需要的时候,你还可以来找我,我会尽我所能的帮你。” 第41章 变故   但什么帮不帮的,远水解不了近渴,以后谭以星在千里之外,他也没有三头六臂,就算想也不可能在第一时间赶去他身边,鸡毛蒜皮的小事谭以星不会需要他,真正的大事……还是算了吧。但愿他没有任何大事。   谢明江变成了两个我,感情上的说着情话,理智上的却知道这是场彻头彻尾的分离,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谭以星这棵树苗栽起来,以后乘凉的不知道是谁。   谭以星却感动地说不出话,半天抬手一抹,大颗的眼泪从指缝里消失,谢明江想起不知道从哪里听过的歪理,真正伤心的人眼泪都是大颗大颗,谭以星成天喜欢哀嚎,往往干打雷不下雨,上次见到他哭还是他眼睛被人打了,那泪珠也是如此,大约他是真的很心痛。   谢明江有些看不下去,等谭以星拿开手,再度恢复平静面容时,他说:“那我就走了,你们还要安检,别误机。”   谭以星不吭声,直到他别过身一直走出候机厅大门,谭以星追了出来,在他背后竭力嘶吼着:“谢明江!”   谢明江定住,在马路对面看他,被风吹开黑色的风衣,他穿干净整齐的白衬衫,虽瘦但挺拔,泪如雨下,脸庞在发着光:“谢明江!我是胆小鬼,你是自大狂!”   谭以星不小了,干嘛还对他如此放心不下?   谢明江漠然却心痛,决绝收回视线,往地下停车场走,太阳光线一点点从头顶没过消失。   离愁别绪像黑暗一样把谢明江包围,他有那么个瞬间恼怒地想,其实已经在慢慢改变自己的自大,但谭以星胆小的没时间等着他,那就没办法了,自大狂和胆小鬼不配相爱,不合适相爱。本来谭以星身不由已,将来更是被众星拱月,步步登高,不管是装乐观还是真乐观,以后的笑容只会愈发违心,不过那又如何,那是他作为神宫寺家真正独苗的肩头的责任,谢明江也确实想不出个理由“解救”他,叫他放下。   也就说从现实上,感情上,这个结局都很必然。   谭以星鸡飞狗跳地来了,走的倒是平静如水,谢明江回家,大白天的感到疲倦,上楼睡觉,一觉睡到晚上夜幕降临,百惠给他做了晚饭,旁敲侧击谭以星和他在机场如何分别。   谢明江心不在焉地作答,咀嚼对面没有人的突兀,对对面有个吃饭漏嘴,挑三拣四的人已经感到习以为常,现在空下的这块让他连视线都没地方放。谢明江拿筷子指了指对面,对百惠说:“你以后坐下和我一块吃饭,省时间。”百惠丝毫不领情,摆着双手:“我可不敢。”   不过很糟糕,白天睡得太多,晚上异常清醒,在房里转了几圈,喝水玩手机看书抽烟,要洗澡了,摘下手表,谢明江把那条海豚手绳同时收进表盒,想了想,又把它拿出来单放,但由于没想好放哪儿,先搁置在床头柜前。苦笑,并反思,总是重复体会失去,那感觉并不好受,自己先是因此愤怒,后来因此麻木,始终没有“得到”,“得到”是一种什么感觉呢?谢明江也很想知道。   接下来的一周很忙,忙着处理工务,第二周谢明江腾出手来到学校给谭以星办手续,佐藤他们走得匆忙,后续问题留给谢明江解决。   班主任把谭以星的寒假作业全部发回,谢明江不想要了,可不知道扔哪儿,决定抱回家,出来,正巧碰到到附近来办事的廖铮,叫他喝一杯。   闲着也是闲着,谢明江应邀,之前廖铮一直叫他去某个酒吧看年轻美女,正是时机,那酒吧明目张胆,白天就黑黢黢,彩球灯炫目夺人,男男女女贴身热舞,音乐低俗吵闹,是年轻社会人士爱来的地方,谢明江穿梭于人群中,被个端酒的小姑娘撞个正着。   “哎,你怎么回事?”廖铮正打算领谢明江上二层包间,回头看友人胸前湿红一片,谢明江揪住人家的手腕子,已经怒目圆睁。   这小姑娘打扮入时,活活泼泼地,不是谢明江那盘菜,那就别指望他半点怜香惜玉,果然谢明江把她拎出人群,伸手:“四千,赔。”   “我不管你有意无意,端着酒在舞池里走来走去,你有没有点儿常识?”   那姑娘道:“这种场合被泼到很正常,回去洗洗好了,你能不能融入下氛围!”   廖铮赶紧过来拉开二人,带到安静包间,分别安抚,三言两语和小姑娘聊上了:“哦,你姓周啊,明江,姓周。”他冲谢明江挤眉弄眼,谢明江不为所动道:“我告诉你,你姓什么都没有用。”这样的姑娘哪来四千块钱,就是一颗干瘪无油的葵花籽,廖铮平息番干戈后让她走人,尴尬笑道:“我以为周卓是你的弱点。”   谢明江平静陈述:“周卓是陆杉的弱点,跟我没什么关系。”   廖铮一拍脑袋:“哦,那谭以星现在是你的弱点了。”   谢明江横着脖子:“那我就没有弱点,我无坚不摧。”   无坚不摧的谢明江喝的有点多,但和这里的漂亮姑娘没有半点关系,廖铮看他狂灌闷酒,最后只好送他回家,谢明江没醉,不过不能开车,廖铮帮忙把谭以星的旧课本旧书放到谭以星房间的书桌上,最顶上一本是周记,他随便翻开瞧瞧:“这字……写得跟密码似的。”   谢明江拿过来看,内容吸引了注意,谭以星写得第一篇里还有他的名字,不自觉朗读出声:“谢明江带我去找我妈,结果到郊区就下冰包了,我妈原来已经去广州上班。”   “冰包……”廖铮佩服的五体投地:“就这笔字你能认出来,你绝对算是真爱。”   他走了,谢明江拿着周记到卧室仔细翻阅,再翻第二篇,还是写他,第一句就是:“前两天我和徐遥嘉去看漫展,送给谢明江一个手绳做礼物,今天我请谢明江出去吃饭,领他到学校后面的小吃街玩,还抓了个海豚玩偶,他送给我作回礼。”第三篇的末尾:“徐遥嘉的成人礼很难忘,但谢明江让我伤心了。”第四篇:“我和谢明江吵架了,不过今天主要讲讲他为我做的很多好事。”   匮乏的语言无法表达谭以星的复杂心情,仅仅是简单的“伤心”,“吵架”,谢明江不由自主地坐下来细读,慢慢视线模糊。   谭以星是爱他的,就像他爱谭以星一样。谢明江把谭以星当成珍宝般的呵护,不过还是善意地骗他,拒绝他,伤害他,让他在看似开心的篇幅流露淡淡忧伤,在心碎的行间又笨拙地自我挣扎。   挪开视线,心痛地注意到那串无处安放的手绳,看到它乌漆墨黑地被放在灯下,两只透明中带着蓝色的海豚熠熠生辉,谢明江整个人突然大怒,情绪无法控制,恨不得把它从窗户里丢出去,最后失落地跌坐床头,头疼,心想:你们一个个地霸占了我的生存空间,然后再全部走人,凭什么我还要活在你们的回忆里?你们让我这样无路可走,我到底还能到哪儿去?   谢明江醉着回来,最后喝了点白兰地,终于有了点睡意,半梦半醒间他像是又回到了候机大厅马路的对面,他大声地问泪流满面的谭以星:“是不是我让你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和时候,默默哭了很多遍”,不过等他真的走过去想抱住谭以星时,却什么也没有。   百惠一直等到早晨九点多,也不见他下来,沉不住气敲开房门,惊呆了,谢明江盯着周卓那件居家服,却捏着谭以星缝合的肩线部分,百惠走过去小声试探:“先生,你今天不上班吗?”   谢明江木然道:“上,中午有会,中午再去。”   百惠又说:“……你在想谁?”   谢明江如在梦游,怔怔反问:“我在想谁?”百惠担忧地看着他,最后谢明江终于仿佛醒过来,白着脸,疲惫地说:“我谁也不想了。”   某个事业单位把一套办公系统交给谢明江的公司维护,事儿不大,牵扯着能认识一些人,谢明江连着参加好几个饭局,点头哈腰,充当陪聊,忙得连轴转,很充实。最近终于得闲,谢明江久违地坐在办公室喝茶上网,浏览网页,登上《东京新闻》经济版面,硕大的标题马上夺走全部视线:“千田株式会社:司法鉴定延期,神宫寺夫人恐继承全部股份。”   谢明江皱眉,点击浏览,进入推特相关页面,花了近十来分钟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原来谭以星并未如期在东京露面,千田内部已有股东表示神宫寺有私生子只不过是外界传闻,实际上并没有这个人的存在,而有小道消息则表示确有其人,只是在香港转机时失踪,至今去向不明。   谢明江有种不祥的预感,给佐藤打电话,不过佐藤没有接,一连拨打五个,始终无人接听。   谢明江瘫坐在椅子上,背后浮起冷汗,已经想到最坏结果,就是佐藤山下藤原倒戈,搞不好接谭以星走,就是为了送他去香港,香港几乎是谭以星的死地,他不可能总是如有神助,总是死里逃生。 第42章 香港谈判   孜孜不倦,不分昼夜地联系佐藤、藤原、山下,三天过去了,消息全无,第四天,关于山下的简单采访出现在TBS的某档新闻里,头衔依旧为千田株式会社高层,表示自己的A市之行只是项商业考察,对神宫寺私生子传闻矢口否认:“这样的传闻确实有,但就我了解的神宫寺先生,为人正派,并没有这样的经历。”   谢明江叉掉屏幕,仔细琢磨,谭以星出了这么大的事,没给自己打过一通电话,联系他也没有音讯,始终关机,估计手机早不在身边了。   到东京找还是香港找都存疑,不过香港可能性大,谢明江没有香港的生意,如无必要,连去都不去,只能托人。   主要是托方端,方端在太平山有别墅,两三年过去住一次,他公司的办公地点在太古广场,尽管基本不过去照看,谭以星是港籍,也报了警,但没有,翻遍全香港也找不着他这号人似的。   谢明江思索自己要不要亲自去,晚上吃完饭,接到了电话,谢明江听了几秒寒暄没听出来是谁,最后那边发出沉沉笑声:“我是莫竞航。”   谢明江呆住,反应过来为什么谭以星在香港仿佛人间蒸发,其实早该想到,放到香港就不用神宫寺他老婆亲自动手,反正和莫氏兄弟一笔烂账,他们自己肯定要算。   莫竞航挺不可思议地笑:“听说你托人找神宫寺他小儿子,我就帮你留意了下,不过是些辛苦费,咱们注定有生意做,有缘。”   那时谢明江十八岁,莫竞航三十出头,现在也正当年,这把声音就让谢明江隐隐恐惧。   “怎么做?”   莫竞航依旧笑声不断,但笑完了就跟重来没笑过似的:“那你得有诚意,你到香港来谈。”   “说起来你也是香港人,起码每年抽时间过来,顺便祭拜一下你妈。”   谢明江听他给自己上话,虽然生气,只能充耳不闻,但握着电话的手不自觉微微加力:“我要知道怎么谈。”   “神宫寺教没教过你做生意?”莫竞航奇道,“都是当了干爹的人,你这么说话我一个不高兴,明天你就让你托的人到维港捞你干儿子去。”   谢明江立马紧张起来:“你敢。”   莫竞航愣了愣,哈哈道:“咱们约个时间到莲香楼吃早茶,到时候不见你,我说到做到。”   百惠闻声走到谢明江身边,以探寻的目光看谢明江,谢明江向她做了个嘘的动作,阴沉着一张脸,越听越垮,最后说:“那从现在到下周呢,谭以星的安全你如何保证。”   “信不过我,你不是厉害得很吗?你随便找上一把枪,我们都闻风丧胆。”   谢明江听这挑衅,火腾地冒到头顶,忘乎所以,吼道:“别在这儿刺激我,这段时间你动谭以星一个指头,没你仁慈,我不是惜命的人,你知道的,我跟你没完。”   挂了电话,谢明江双手发抖,骂骂咧咧起来,莫竞航这个老奸巨猾的老狐狸,什么留意一下,他他妈的估计是早就把谭以星抓到了手,只是没动人,谢明江想不出原因,不过现在也不用想了,能把自己骗到他们的地盘上,好为所欲为,对莫竞航来说只有便宜没有吃亏,强龙再强也压不过地头蛇,何况自己不是强龙,莫竞航比地头蛇强太多。刚才话说大了,无比后悔。   百惠知道谭以星不见了的事,听见他名字,很关心地围在旁边。   谢明江骂够了,瘫在沙发上,把打火机按地啪啪响,然后又泄愤般地扔了出去。   百惠小心翼翼问:“阿星有消息了是不是?”   谢明江仰着脖子:“落到莫竞航手里了。”   跟他同父异母的哥当年几乎如出一辙,是命,要信命。   百惠急道:“要怎么样,他肯把阿星还给我们?”   谢明江盯着天花板:“他要三亿港币,这周凑不到就打瘸谭以星,要是两周凑不到,让咱们到维港自己捞去。”   “三个亿?!”百惠吓得跌坐在沙发上:“那怎么办?”   谢明江能怎么办,公司不是自己一个人的,股权不是说卖就卖,半山的别墅差不多有个六七千万,也不是一天就能转手。盘算着能拿得出手的现金,各种债券股票存款,什么盈亏不考虑,但绝对变现不出两亿人民币,其实两亿基本足以把他掏空。   百惠愁得无法消停,在茶几前面转来转去,谢明江打电话:“方端,借我笔钱。”   方端没含糊:“多少?”   谢明江略微沉吟:“先借我五千万。”   方端沉默两秒:“怎么回事?”   “谭以星在莫竞航那里。”谢明江仔细讲述来龙去脉,方端应道,“可以,并且你全部走我在香港的账户。”   谢明江挂了这个又打那个:“廖铮,借我笔钱……”   直到半夜一点,谢明江凑足了三亿港币,口干舌燥,如虚脱般:“别在我眼前晃了,倒杯水去。”   处理完一切谢明江也睡不着,先是想自己没了两个亿人民币,要想还清人情必须卖房卖股,简直可以说砸锅卖铁,基本上就是个穷光蛋了。后又庆幸,莫竞航是跟自己要钱,他要是要个一手半腿,自己的也就算了,要谭以星的得怎么办,知足吧。   周四谢明江就直飞香港,百惠也要去,不让,要是有什么变故,他都回不来,把百惠无辜的搭到里边干什么。百惠在门口哭哭啼啼,谢明江穿大衣,恼怒道:“哭什么哭,丧不丧气?”   百惠转号泣为无声拭泪,谢明江看她眼,终于走人。   莫竞航说的没错,谢明江的妈在香港长大,认识了从大陆过去的他爸,他爸刚开始有钱,后来到澳门天天赌,最后就再没有回到香港。只剩下谢明江和他妈还有些亲戚,亲戚们不常走动,过年偶尔一起到外面吃个饭,因为房子太小,所以基本没有空间在家社交。   不走动关系淡,等谢明江十八岁,妈去世后,基本举目无亲,没人打算抚养他,加之他个性淡漠不友好,理所应当地自己过,积蓄太少,缴不起学费,因此就算成绩可以,也失学了。   他成了无所事事的无业游民,做各式各样的短工,混一些小团体,香港的大街上除了地铁口之类有要饭的残疾人等,少有人闲晃,或是在自动扶梯上,或是从地铁里出来,总能看到他们疾走的身影。   周五早晨,莲香楼的门厅里,多数是莫竞航的人,谢明江和莫竞航对坐吃早茶,莫竞航痛快地吃豉汁凤爪,鲜虾肠粉,流沙包,谢明江疑心病严重发作,只敢看,不敢动筷。   莫竞航擦擦嘴:“你的盘子都是你自己从餐车上取过来的,我能把你吃死?”   谢明江还是不动:“不饿。”   其实他知道,莫竞航要是真的动手,他单枪匹马根本没办法,而莫竞航也很享受他这种提心吊胆,吃的格外慢条斯理,最后说:“自从被你打瘸后,莫竞骁现在生不如死,要你狗命一万遍也抵不上他的痛苦。不过我这个人,心肠软,你看我,还救你的干儿子。”   谢明江在心里冷笑,莫竞骁是自己打瘸的不假,折磨他到生不如死的地步的是莫竞航,所以莫竞航对自己不是恨。他们明和暗斗,莫竞骁瘸了地位就江河日下,被莫竞航搞的就吊着一口气,不过他毕竟还没死,自己还可以被拿来气他,要有天真死了,莫竞航更可以以自己堵别人的口。   谢明江敢怒不敢言,冷着脸忍气吞声,莫竞航吃完了,指使他道:“拿点纸巾给我。”   谢明江够过纸盒,放到莫竞航面前,莫竞航慢慢呷着普洱,觉得很有意思地问:“我搞不懂,谭以星在你这里值三个亿?”   三个亿绝对是漫天要价,谢明江说:“这买卖你算做对了,他只有在我这儿值这个数。”   “为什么?”   “不为什么,救人救到底。”   “哈。”莫竞航笑出声,并不相信,只说,“三个亿还是挺划算的。”   谢明江不置可否。   莫竞航又说:“我估计你也就三亿身家。要多了保不齐你狗急跳墙。你说的没错,你不惜命,但我惜命。”   谢明江背上马上窜起冷汗,他对现在的莫竞航了解甚少,但看来莫竞航对他十分清楚,顿时像个被偷窥的一干二净的黄花大闺女,暗暗咬牙切齿。   莫竞航放下茶杯:“傍晚六点,上天星码头我的邮轮,两天一夜,晚上我直接出公海。”   谢明江点头,明白了,那是赌船,可以借此洗钱。   莫竞航抬手示意结账,然后带着人顷刻间全部走了,剩谢明江独自坐在那儿,感觉胃部空空如也,心落到肚子里,知道饿了,出来到旁边拦住辆出租车,换个地方重新吃早饭。   傍晚时分,方端、廖铮同谢明江一起全部上了邮轮,天色已经暗下来,两岸灯火通明,微微海风吹拂在谢明江脸上,心里忽上忽下,担忧无一丝减轻。直到把钱全部输完,返航,才接到莫竞航的电话,让谢明江坐天星小轮到中环码头,再到巴士总站自己找,谭以星就在那儿,不过谭以星爱乱跑,把他放开他自然会立刻蹿没影,找不找的到那就要看谢明江的本事了。   谢明江一听,心急如焚,恨不得飞过去,天星小轮上有观光客有逛街的市民,神情都闲适自由,在颠簸中又悟到谭以星搞不好就从莫竞航那里跑过,只是莫竞航花了点功夫又把他抓回来,所以时间才花得这么长,莫竞航找的到,自己不一定。   下了渡轮,谢明江飞奔到巴士总站,那里全是公车,丝毫不见谭以星的影子,他的心几乎要跳出嗓子,边走动边大声呼喊:“谭以星!谭以星!”   可惜除了等车的人好奇或愤怒地回望,什么别的也没发现。   谢明江的汗变成冷汗,完全湿透脊背,腿上一软,几乎跪地。   到哪儿找,香港不大也不小,谢明江步履凌乱,焦急地张望着,嘴里一直叫谭以星的名字。   以往的那些画面像幻灯片似的开始在脑子里播放,他恐吓谭以星:“我可以说是你的监护人,千万在我跟前老实点儿,否则我一个不高兴再扔你一次,你真成弃儿了。”   谭以星冷笑着呛他:“没擦!徐长丰给你介绍的女伴手不油,香喷喷的,现在换还来得及。”   他怪笑地敷衍谭以星:“不过你的笑对我来说一文不值,你挤两滴眼泪,兴许还能激起点我的同情心,我心情一好说不定赏你两个子儿呢?”   谭以星失落地说:“哎,谢明江,你去哪儿?我呢,我怎么办?”   啪嗒一声,谢明江反应过来,已经觉察到踩碎了什么东西,低头蹲下,原来临行前带上的那串海豚手绳掉了,两个海豚被踩的稀碎,无望的感觉逐渐席上心头,奋力抠着那些碎片,大块的划破了谢明江的手指。   谢明江不知道疼了,愈发努力的抠着柏油路面里的渣滓,没想扔下他,也没想扔下他给自己的所有东西,不过……   谢明江无助地缩成个团,很多人从身边经过,默默议论他,他都充耳不闻,直到有个声音突然从很远的地方顺风而来:“谢明江!”   谢明江晃晃悠悠地起身,瞪大了眼睛,谭以星从长长的巴士站那头,越过几辆欲发的车,冲到他身边,扑进他怀里。   谢明江捏着手里的一点碎玻璃茬子,也抱住了谭以星的背。 第43章 失而复得   不等谢明江反应过来,谭以星已拽着他的手往正要开动的一辆公车上跳。   “去哪儿?”   “莫竞航在找我。”谭以星从兜里摸了两张纸币,“走,他把我的背包今天就放在了门口,都是运气,上来。”他摩拳擦掌,谢明江抓住他手,把他扯下来:“不用了。”   “我从他那儿把你要回来了。”   公车开走了,谭以星呆愣一会儿,这才腾出功夫,扶住他的脸,仔细端详。   谢明江也认真地看谭以星,谭以星头脸干净,衣着整齐,和以前所见一样,但又有哪里不一样了似的。他对谭以星微小的动作都抱以复杂的情感,期待着谭以星说点什么,可却怕谭以星真的说出口了,那话语势必刺破他装模作样的勇气。   抖落了手里的玻璃渣,用手背刮了刮谭以星的脸,两人彼此相视许久,谭以星突然掐住他下巴,狠狠在他嘴上咬了一口。   谢明江疼得龇牙咧嘴,忍痛扳住谭以星肩膀:“属狗吗你!”   谭以星面颊白里透红,大颗大颗的眼泪又来了:“我真想属狗咬死你。”   谢明江叹了口气,如释重负,知道这算是和谭以星和好了。重新把他拉进怀里,激动而缠绵地吻他的头顶,脸颊,耳朵,低声道:“咬吧,咬吧,拿你没办法。”   谭以星用头猛撞谢明江肩膀,谢明江抱着他,大发感慨,这三个亿花得值,谭以星活蹦乱跳着,他还好好的。   谭以星又揪住谢明江的领带,揪得谢明江上不来气:“靠,你那么能,怎么不早来救我,妈的!香港这地方不适合我,粤语英语我都不在行!”   谢明江问:“莫竞航他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谭以星摇摇头:“他说的话我百分之八十都听不懂。能把我怎么样?”   谢明江又可气又可笑,一个劲儿顺着他的头发,感受失而复得的喜悦。   晚饭在太平山餐厅,地理位置好,价格也还可以,能俯瞰香港的美丽夜景,方端和廖铮闲聊着什么,谢明江没时间看也没功夫听:“吃这么多,合你胃口啊?”   谭以星大口大口的吃,等咽下去又咕咚咕咚灌半杯柠檬苏打:“牛排太干了,吃的我牙疼。”   谢明江也不生气,甚至赞同的点头:“那吃点印度烤鸡,也算这的特色菜。”   也许是夜里灯光朦胧,他的说话声竟然显得非常温柔,谭以星心头一麻,谢明江又帮他剔生蚝肉,不甚明亮的餐厅灯光能烘托一种暧昧的气氛,在莫竞航那儿的时候谭以星就想,如果这辈子还有机会见到谢明江,以前那些恩恩怨怨全都不算数了,只要还能和这个人在一起,怎么样都行。   廖铮有一搭没一搭地瞄着二人,惊讶于谢明江的好脾气,这已经不是他认识的谢明江了,这场面堪称诡异,于是不甘寂寞地逗谭以星:“我看你小子也没有三头六臂呀,值三个亿?明江的全部身家,哈。”   谭以星:“什么意思?什么三个亿?”   谢明江给廖铮一眼。   廖铮装作没看见,很有兴致地继续跟谭以星揭谢明江的底:“要不然你能在这儿生龙活虎的?明江给莫竞航三亿港币。也就是两亿人民币。”   谭以星被唬住,略微质疑:“谢明江能有两个亿?”   谢明江剔生蚝的心情全没了,哼道:“没有,我有两个亿能花给你?”   等回到住处,谢明江洗澡,谭以星躺在床头看电视,听到哗哗水声,坐起来下床,打开磨砂玻璃门,把正在洗头的谢明江吓一跳,回身:“怎么了?”   谭以星进去,瞅准时机,一把捏住谢明江的下面,谢明江皱紧眉头拨开他:“闹我好玩?”   谭以星力气也不小,非要碰:“不是闹,我技术很好的,躲什么。”   谢明江不是没有反应,还很明显,拿下花洒呲他:“出去。”   谭以星迎着热水而上,白T恤变得透明,搂住谢明江脖子,重新抓着,低低问:“想我不?”   想,当然想,不想能这么费劲来找他?谢明江微微愣神,动作迟疑了。   谭以星噗嗤贼笑,大胆地说:“这里想我不?”   谢明江黑着脸,又把他的手拿开,傲娇道:“别套近乎,说的跟它跟你打过照面似的。”   谭以星笑出了声:“我倒是想,什么时候让我负距离和它接触一下。”   “你真是……”   “认真问你话呢,想不想我?”   谢明江刚想张嘴,顿时被谭以星吻住,本能把手举高,热水从他们摩蹭的鼻尖落下,到纠缠的嘴里。他只会比谭以星想得更厉害,谭以星还有别的烦恼,他就只剩想他。   借着温水一点点抿谭以星的嘴唇,泡沫顺着水流到他肩膀,这样的时刻很幸福。谢明江摸着谭以星脖子,谭以星说:“我在你心里值那么多钱吗?”   谢明江想说无价,不过最后绕着答:“怎么,如果我给你花了,你就能少让我生点气?”   谭以星不服:“是我让你生气吗?我分明是你的灭火器。”   谢明江冷笑着哼出了声,灭火,你只会让我上火,从内到外,笨蛋。   百惠本以为,谢明江要是把谭以星领回来了,他们若能冰释前嫌,必定甜甜蜜蜜,旁若无人,结果他们虽然和好了,家里照样鸡犬不宁,谭以星在谢明江的卧房翻到了自己的周记本,在楼上吼:“谢明江你居然看我周记?!”   谢明江头疼地看着卖房合同,等谭以星下来到他面前:“你们班主任能看,我不能看?何况每篇写的都是我。”   “再说了,你写得根本就不堪卒读,真是浪费我眼神挨个认你的字。”谢明江放下合同,点点本子,“你,好好练字,明天自己去买本字帖,周末写一写。”   谭以星握着拳头,想与他理论,但是又有一点不能确定:“不堪卒读是什么意思。”   谢明江瞄瞄他,意料之中的点着头:“给你买的成语词典也翻翻,就你这个水平,还想和我吵架?”   他站起来走了,谭以星顺手拿起他的文件:“装装装!成天到晚就是拿着文件装逼。多认几个字了不——”卖房合同?谢明江卖半山的别墅干什么?   百惠端着水果拼盘出来了:“怎么了?”顺手接过谭以星手里的合同:“啊,你在看这个。”   谭以星:“好好的,他卖房子干什么?”   百惠平常不过地答:“当然是还钱,先生为了赎你,花了两个亿,卖了房都还不完,他现在还欠别人好多钱,基本就等于倾家荡产。我不明白,借的又不是别人的钱,为什么不能慢慢还。”   谭以星摇摇头:“不是那回事,朋友的钱更要赶紧还。”   “所以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再别惹他生气了!来,吃水果,最近有个特别好看的韩剧,边吃边陪我看。”   谭以星才反应过来,廖铮说的全是真的,花钱是真的,花的是谢明江全部身家看来也是真的。   “你先看,我上去找谢明江说两句话。”   谢明江正在书房找自己的印章,回头,谭以星又嬉皮笑脸趴在门框子上。   “又干嘛?”谢明江打开抽屉翻找,“不刚刚还咆哮着呢?”   谭以星搜肠刮肚:“天上下雨地上流,两口子打架不记仇,我已经忘了。”   “谁跟你是两口子。”   谭以星走过来蹲下:“怎么不是?柏拉图的两口子也是两口子。”美滋滋地宣布说,“你为我都倾家荡产了,你喜欢我喜欢得要命。”   谢明江面上略过一丝红:“你确实能要人命,让开,我看这个抽屉。”   把谭以星带回来,就没想着再让他回日本去,钱不要了,索性让神宫寺的老婆安下那份心,别再找他,谢明江也问过谭以星是不是想去美国,或者是任何别的地方,都支持他,让他去,不会以任何名义绑架他,不过谭以星还是乖乖回来了。   不,回来是回来了,但不能说乖,还是皮,他怎么就这么会闹腾人?   不过闹腾归闹腾,他也不是没有为人称道的地方,心态好,脸皮厚,拉着谢明江的胳膊,突发奇想:“谢明江咱们炒股吧,炒股来钱快。”   谢明江哭笑不得:“股市低迷那么久,都熊成什么样了,比你还熊。”   谭以星又说:“那咱们雇律师回日本打官司吧,好多钱,不能就这么打了水漂。”   谢明江找到印章了:“知道我穷,就少花一点,能别吃垃圾食品就别吃,能少喝饮料就少喝。我看你一周一百就很够用,你说呢?” 第44章 急于成人   课间徐遥嘉昏昏欲睡地玩手机,谭以星拿着他的生物书对课后习题答案:“怎么困成这样?我吃点你的薯片。”   徐遥嘉啧了声:“这不是昨天晚上火箭对雷霆嘛。”   谭以星蹭地放下书:“火箭对雷霆?哪个台?”   “什么哪个台?新浪体育!风云直播!这个赛季火箭太差了,哈登受伤没得玩,我一口老血——”   “不意外。”谭以星道,“亚当斯在内线真打的挺好。”   徐遥嘉瞄了他的书一眼,就嫌弃指出,“这题用肉眼看都知道是胰高血糖素,都写了是胰岛腺,你还在这儿蛋白质,我怀疑你脑子里有没有蛋白质。”   谭以星把书一推:“那你就帮我对吧,我专心吃一会儿薯片,我不擅长一心二用。”   徐遥嘉拿起书作势要给谭以星两下,但还是接过来,写了两笔,突然想起来个事儿:“对了,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多方打听谢明江和周卓的八卦,已经完全并充分了解,对谢明江这个人有了更立体的认识,你要不要听听。”   谭以星心里顿时有点七上八下,比较拒绝:“什么?”   徐遥嘉眯着眼凑到他耳边讲了一大串,最后怒搓谭以星的头毛:“谢明江也挺背的,还有那么点点可怜。”   “你还有可怜谢明江的时候?”谭以星挥开他的手,“不过周卓都说不提了。我现在,我现在也想通了。”   “怪不得。”徐遥嘉手里笔不停,“你还挺豁达,这么大的事说想通就想通。要换我,除非明天掉下来个陨石,砸的我生离死别了,可能我才能想通,你去日本兜一圈就能看淡人生。”   谭以星没听懂:“你不用同情谢明江,同情我吧。我在家里根本看不上电视,你知道这是多么严峻的问题吗?”   徐遥嘉也不知道听没听见,自顾自道:“你真有本事,谢明江以前爱周卓爱得一往情深,现在居然爱你爱的死去活来。我搞不懂,他那么有钱,要什么有什么,怎么这么迷之审美。”   谭以星不乐意了:“你什么意思,喜欢我就是迷之审美?”   徐遥嘉气结:“你怎么跟我奶奶似的,我夸你你就没反应,说你下你马上就回过劲了。”   鉴于谭以星已经到高二下半学期,现在在家里连摸遥控器的资格都快被剥夺不剩,晚饭过后谢明江要看新闻,八点档百惠接班看电视剧,自己就生存在七点半到八点这半个小时的夹缝空档里,比如今天,看几个广告还要接受谢明江的冷嘲热讽:“我说你,广告你也能看得这么开心,真是人才。”   谭以星抱紧遥控器:“我看的不是广告,是我的自主选择权!”   谢明江明显不认可,嘴一斜:“自主选择权是消费者权,你有钱消费吗,你是消费者吗?”   谭以星放下遥控器,过来直接坐在谢明江的大腿上,谢明江被他压得差点背过气,谭以星搂着谢明江的肩膀:“钱是挣出来的,不是省出来的,你从我这儿每周省一百,你得省到什么时候去?”   谢明江挑一挑眉:“慢慢省,省到天荒地老。”   谭以星听到这个词,高兴了,在谢明江脸上梆梆两口:“好吧,我勉为其难让你扣,扣到天荒地老。”   谢明江表情略有缓和,只有瞬间的严肃,用有力的臂膀箍住谭以星的腰。   两人凑近互看,因为彼此的气息而悸动,谭以星伸出手指勾勒谢明江英俊的外貌,他有高挺的鼻梁,微薄的嘴唇,凸起的喉结,因为领口微开而露出的锁骨,身上传来淡淡香味,心动不已,探头亲了亲谢明江的嘴唇,退开段距离。   谢明江抚摸着谭以星腰窝,仰头靠在沙发背上,慵懒笑笑。   谭以星难得的不好意思了点儿:“笑什么。”   谢明江懒懒地用腿垫垫他,嗓音哑着问:“这就完了?”   不等谭以星回话,谢明江猛然翻身把谭以星推倒在沙发,咬住了他嘴唇。   “嗯?——唔……”   谭以星被压在身下,惊喘一声,渐渐笑眼弯弯,抬起的手滑落,很自然地搭在沙发背面:“你每次撩我,到底敢不敢?”   谢明江揭开谭以星的T恤衣角,抚摸他脊背深刻的脊背线:“话说反了吧,你每次撩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让我真看得见吃得着?”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十分迷人,谭以星用条腿勾住谢明江的腰:“就现在!”   百惠端着果汁从厨房踏入客厅,谢明江听到她脚步声:“小姑娘家家的别乱看,屋里去。”   “啊——?”百惠愣住,游移地站在门口,红霞爬上脸庞,傻乎乎地问,“阿星,你还好吧。”   谭以星也翻起身来,满脸通红,朝百惠摆手:“先去,听谢明江的。”   百惠十分不好意思,带着果汁飞快跑走了。   其实谢明江也没把谭以星怎么样,对他掐捏半天,谭以星像个烧红的八爪鱼似的紧抱着谢明江不放,谢明江又再把他拽起来:“上去写作业,我监督你。”   谭以星从八爪鱼立刻变异成个霜打的茄子,摊在沙发上:“啊——没劲!我十月份才满十八,还要我盼星星盼月亮等上半年。”   谢明江已经几步走上楼,很自我质疑地问:“满十八了你也还是个高中生。下了我的床,我还要给你找校服,送你去上早读,这种落差,你觉得我下得了这个手?”   谭以星立马坐起来了,哀嚎问:“什么意思,咱俩发生点什么难道还得以我考上大学为前提?我考不上怎么办?”   谢明江趴在栏杆子上俯瞰他:“考不上就年年考,直到你考上为止。”   谭以星抄起抱枕向楼上扔去,负气道:“跳级!今年就参加高考!”   谢明江露出一抹笑,笑容温柔和煦:“能得你。”   切,谭以星满不在乎地心想,自己的中文学得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都有这个水平,还是挺聪明的,让谢明江像他一样这么学门外语看看,肯定连话都说不清楚。   说的跟他不想似的,还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就自己在这儿做死难的题,这出题人也是,绝对是个变态,平时琢磨点什么不好,非要把一个简单问题七拐八绕用人看不懂的话说出来,谁会做,反正自己不会做。他倒好,揣着闲心上网看视频,坐享其成,拿自动铅飞死他!   谢明江上着网,莫名感觉脖子边凉风飕飕,瞄他眼,看他又叼着笔怔怔望自己,不知道在做什么春秋大梦,轻咳两下:“某人不是过三个月就要考了,不抓紧奋起直追一分钟掰成两分钟用,又发什么呆?”   谭以星想了想,冲谢明江招招手。   谢明江勉强起身过来,他用笔戳戳练习册:“我想了想,考大学是咱俩共同的事业,咱们要同甘共苦,我不会你就得抓紧辅导我,你得在我身边陪着我做。”   谢明江就知道他没憋好话,轻蔑地嗤之以鼻:“我怎么陪你?干脆就把你担到大腿上,搂着你,握住你的手一笔一画写怎么样?”   “那当然是最好了。”谭以星眉开眼笑,嗖地站起来。   谢明江眉毛一挑,把他按回去:“想得挺好,自己做去,给你检查检查就不错了,还蹬鼻子上脸。”说完大摇大摆回到座位上,撑住下巴,半天才挤出一句:“有不会的可以问,我又没不让你渴求知识。”   谭以星又把笔夹在鼻子和嘴之间,嘟嘟着嘴,死皮赖脸强行卖萌说:“那我能不能道道问?我每个知识点都需要好好渴求。”   没想到谢明江根本不吃这套,好脸色马上收拾了,瞪来一眼:“你试试。”   谭以星磨蹭了近两个小时才写好数学作业,谢明江想他是不是诚心的,拿过来看看倒意外了下,虽然算的一塌糊涂,公式摆的还是尽心尽力,自己不动声色地检查,谭以星又挤在他旁边写英语。   从灯光底下看,光线像细细金沙似的撒在他脖子上,不自觉分神,谢明江在他耳后细嫩的那块皮肤上情不自禁地亲了口。   谭以星偏过脸,脸上淡淡红:“啊,干嘛突然对我这么亲切友好?”   谢明江心里仿佛是小鹿乱撞,顾左右而言他:“认真做你也不至于那么差。”   “什么意思?”谭以星眼睛圆溜溜地望过来,“我数学做得你挺满意的?”   谢明江不想说自己那片刻闪过的情愫,没应声。   谭以星抿着嘴,把英语推过来,用手指了指自己嘴唇。   谢明江懂了,却故意问:“干嘛?”   谭以星急了,挤到他腿上,意料之中的沉,点着填好的选择答案:“看看,这个是不是选that,这个选extremely,还有这个!我英语也做得挺好的我感觉,你赶紧检查一下。”   刚才才亲热过,但有一个人这么迫不及待的想和他接吻,想和他做更亲密的事,谢明江无法不心神荡漾,简直像个青春期少年,椅子转个圈把谭以星抵在后面的书柜前抓着他两只手,给了他一个很深入缠绵的吻。 第45章 旧“爱”新“欢”   三个多月后,半山的别墅过户前,谢明江抽空去搬了趟东西,其实除了家居,主要是给周卓买的衣服、电脑、跑步机还有些生活用品,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谢明江以前就觉得这些东西难以处理,现在更不知道往哪储放,别的还好,用纸箱打包放地下室,只是跑步机……   幸好买房的张纬民和谢明江有几面之缘,近两年做大了,儿子刚上初中,喜欢运动,谢明江终于把跑步机送出了手。   从别墅出来,难得顺着那片林荫路一路走到外面,七月树木郁郁葱葱,空气中有梧桐花的香味,谢明江很慢地走到马路对面,向A大停车场而去,途经放假闲逛的少年少女,骑车塞着耳机赶去补课的高中生,有几个小姑娘从他身边挤眉弄眼地经过了,在背后偷拍加惊呼:“我去,好帅!今天赚了!”   “脸像香港那个……”   “胡说,一看就翻版韩国的……”   “我说你俩眼睛都有问题,都不像,就背影和那个谁一样挺拔,和周迅演——”   “嘘嘘!我没看清正脸,我不干,我要追过去……”   谢明江摸出香烟盒子,点着一根烟,刚才从别墅出来的时候还有点别样心情,不过马上就后悔把车子停的太远,那种刻意凭吊什么的情绪不适合他,快到A大校门口,后面突然疯跑来个女高中生模样的女孩,在谢明江前面几步开外突然倒着走,呼喊后面同伴:“你们几个快一点!”   她面颊红红,似乎是天气太热,不留神,从校园里骑出辆自行车,差点将她撞到,谢明江本能拽了把,那车子也朝反方向歪去,车上人立刻摔倒在地。   “谢谢!”女孩朝谢明江一个劲儿鞠躬,后面的同伴也围上来了,见她无恙,有的大着胆子说,“叔叔你着急吗?请你喝饮料?”   有的暗暗示意:“什么叔叔,是哥哥!”   谢明江不堪其扰,懒得回答,后边那人放下兜帽,爬起来走到摔倒女孩的旁边:“小姑娘,你没事吧?”   谢明江猛然抬头,随着女孩摇头,那人也自然而然望向他:“你没事——”   两人相互凝视,许久不语,谢明江冲几个小姑娘随便挥挥手,她们看谢明江兴趣缺缺,神色严肃,都走了。   周卓重新戴起兜帽,也重新骑上车打算离开,谢明江走到他身前就那么握住车把子,周卓抬起眼皮,即使在兜帽帽檐的阴影里,汗水沾湿睫毛,他也有两颗如黑曜石般的眼眸,平静无波地凝视着谢明江。   谢明江注意到他擦破的胳膊肘,拿出条格子手帕。   周卓不接,车头突进了下。   谢明江固执不让他走,又找出包刚开封的纸巾扔过去,周卓下意识接住,随后懊恼地偏了偏头。   微微叹气,拿出一张就着山地车水壶里的一点清水擦伤口。   谢明江也松开车把,手揣回西裤兜里。   “你怎么在这儿?”   周卓当然不说话。   谢明江换个问法:“这么热的天,你们没部车?陆杉就让你这么在大街上跑?”   周卓听他的潜台词是说陆杉不好,马上有反应了,昂起脖子:“有车,借给他学弟一部山地车,我过来骑走,让他就在宜家那边等我。”   谢明江点点头,伸出手。   “干什么?”   谢明江随手往校园里面一指,很含糊地说:“正好路过垃圾桶。”   周卓迟疑片刻,把用完的纸团放谢明江手里,为掩饰尴尬,随口发问:“你最近住这儿?”   “不是,我来卖房子。”烟抽到一半,谢明江说,“半山那套别墅,卖给张纬民了。”   周卓明显愣了下:“为什么?”   “我缺钱。”谢明江边说边笑了笑,“我以为我为什么缺钱这消息应该传得满城风雨,陆杉和你真的不知道?”   周卓立刻闭上嘴,正儿八经却意味不明地点点头,谢明江从他的神情里看出点端倪,他显然不是没有耳闻,但却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此时此刻,谢明江的心情说不出的轻松,其实能和周卓有这样平静的交谈已经远在自己意料之外,简直是梦里的渴求,无法控制地,他说:“不知道你在这边儿,把你的跑步机送给王纬民儿子了,那本来是你的东西。我一次都没跑过,也没让别人跑过——”   周卓摇摇头,打断谢明江:“你不需要,我也不需要。”   谢明江毫不意外地点点头:“好了,就像你希望的一样,现在咱们之间什么也不剩了。”   周卓抬起眼皮,有些绷紧的面容出现一丝软化,约莫几秒钟后,那是谢明江完全没有想过的,会从周卓嘴里说出来的话:“谢明江,你好好过吧。”   等谢明江再反应过来,他已经骑车走远了,刚才句话那轻飘如呓语,仿佛不曾真实存在过似的。   谢明江在原地伫立许久,直到那个背影完完全全消失在视线里,知道有什么东西真的消失了,在他和他之间,并且终于再也不会回来。   这种完全被掏空的心情很难用难受或者好受来形容,谢明江怔愣发呆,突然脖子一冰,回头,谭以星拿着一根雪糕站在他面前:“吃吗?”   “不吃,你吃。”   “我的我早吃完了。刚才看到你和人聊天,我就过去又买了一根给你。”谭以星挎住他胳膊,“那人真像周卓。”   谢明江撕开包装纸,三两口吃完:“就是他,正好他来拿借给别人的自行车。”   谭以星愣了片刻,突然拽了谢明江胳膊一把,企图亲他耳朵。   结果谢明江灵巧往旁边一躲,只亲到他领子。   嫌弃地碰碰衬衫领角,谢明江不懂他的少男心,大煞风景道:“少拿我衣服擦嘴,擦脏了回去你洗吗?”   谭以星的欣慰感慨顿时化成灰,脚步逐渐放慢,在他身后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这下谢明江倒是很敏锐地回头了,刚吃完雪糕的嘴里喷出应景的冷气:“在我背后挤眉弄眼地干嘛呢?叫你在校园里感受一下学霸的氛围,你感受到没有?我看我又是对牛弹琴。”   都放假了,留校的人又不多,校园里人影子都不见几个,哪有那么浓郁的学霸氛围让自己感受啊真是,谭以星跟在谢明江后面,三步踢飞一颗石子,五步拨弄一下树叶,像只活泼的猴子。   谢明江说完一句又一句,犹不过瘾,一直说到停车处,谭以星终于受不了了:“谢明江,你越来越啰嗦了。”   谢明江定在车子边上,眉头紧锁地盯着他。   盯的谭以星浑身发毛,他才缓缓吐出几个字:“你是不是忘了下午是你家长会,我告诉你,现在我还说说你,看到成绩单,我再选择对你要不要动用武力。”   说完解锁蹭地钻车里了,谭以星赶紧沾点口水在两边眼睛下面划拉两下,钻上车:“谢明江,都给你说了,英语有点发挥失常,成绩肯定不是特别美观,没法取长补短啊。”   谢明江冷笑出声:“长?”   “……”   谭以星掰过谢明江的肩,指着脸:“看见没,我也很难过。”   谢明江点点头:“看见了,看见你的口水了。”   这人……谭以星气结,拼命眨巴眼皮,直到挤出两颗泪珠,谢明江看不下去:“行了,我不吃你这套。”   谭以星马上拿手一抹:“那你吃哪套?”   “我哪套也不吃!”   “你看你这人,油盐不进,你也太不好相处了。”   “……”   这样丢人的时刻,对谢明江而言屈指可数,一叠卷子握在手里,即便不是自己答的,他都没脸把它们展开,在手里卷成个卷。   班主任在讲台上训家长就给训自己儿子似的,又拍黑板擦又敲桌子:“有的同学,身边就是那么优秀的榜样,都学不到前面,考不到前面,还在班里放卫星要参加今年的高考,他家长自己看看,那分儿够上哪个学校,拿不拿的出手?”   徐长丰在旁边好奇地探头张望:“她说的这是谁啊。”   真不知道他是装的还是故意的,但谢明江也还是勉强应一声:“说谭以星呢。”   徐长丰挺尴尬:“小谭又没有什么底子,不能这样强求。”   谢明江刚想应答,老师就瞪过来了:“就这样,他家长还好意思在下边窃窃私语?我是为你好啊,你知不知道?”   有几次都想起来走人了,谢明江强撑到最后一秒,和班主任进行了简短而僵硬的交谈,出来直接到操场上提住谭以星的后领子:“回家。”   谭以星:“哎,我球还没打完呢,赛点!赛点!”   谢明江用极为克制的语调,还不想在大庭广众失态,咬牙切齿:“回家,我陪你男子单打!” 第46章 暧昧接触   谭以星还没有弄懂这什么意思,就被强制带走,坐上车,一叠卷子被谢明江塞到他手里,谭以星一张张翻完,别的基本都算心里有数,翻到英语就突然心跳加速,谢明江看他把上面的语文卷子慢慢挪开个角,跟抠刮刮乐似的,要看不看,等真正看到分数,明显倒吸口冷气。   能不倒吸冷气嘛他,英语才十九分,哪怕多给一分也行啊,上了二十也好看点。   谭以星郁闷的捶胸顿足,其实不是没有认真复习,而是把时间都挤在补理综的天坑了,奈何理综题目任性,他会的全没考,他蒙的都不对,这能有什么办法。   到家门口,谭以星借口想上厕所,一溜烟跑没影,谢明江停好车进屋,百惠从厨房探出头:“哦,先生回来了。”   谢明江憋半天,这会终于腾出手来收拾他,顺手将领带一扯,好整以暇冲百惠道:“谭以星呢,叫过来。”   百惠走到洗手间门口望望,没有人,到谭以星房间门口敲门,发现他把房门锁死了:“阿星,先生叫你呢。”   谭以星靠在门板上仔细听外面动静,这会儿装模作样道:“哎呦,肚子好疼,我好像吃坏东西了,让我先睡会儿行嘛?”   开玩笑,谢明江那就是暴风雨前的最后宁静,恨不得活剥了自己,成绩再差也知道读空气的好不好,这时候自己除非吃了熊心豹子胆,不然哪敢到谢明江面前晃悠。   百惠诧异道:“真的嘛?阿星,今天我才到超市买的紫海胆,不吃不新鲜了,那你只能喝粥了。”   谭以星真是被她给气死,刚把门打开条小缝儿预备使几个眼色,谢明江大刀阔斧地就冲过来了,速度奇快,掰住门缝儿:“开开,哦,你还知道丢人呐。”   谭以星:“我不是给你说了嘛,这会儿我不舒服。”   谢明江顶着张凶神恶煞的脸:“你有个狗屁的不舒服,先出来!”   谭以星两只眼睛在门后面眨巴,谢明江单手,他双手:“你说话能不能讲点文明,说人就说人,非要狗屁过来狗屁过去的。”   那只手几乎瞬间提溜住他领子,拽出来,扯着他上二楼了,百惠在楼下听他俩脚步咚咚,嗙地关上门,紧接着一阵丁玲咣当,一个人单揍另一个人没这样的响动,想必是互殴,百惠吓的赶紧捂住耳朵。   晚饭时分,两人占据桌子两边相互对峙,气氛很不友好,谢明江腮帮子有轻微浮肿,拿着百惠给的冰袋,吃口饭简直满脸肌肉疼,没胃口了,筷子一撂,黑脸瞧谭以星。   谭以星头发根根倒竖,纵乱交错恨不得直戳天空,像一群信号不良的天线似的,只是下巴微红,但食欲不错,盘子里几颗黄澄澄的海胆刺身,夏天正是吃海胆的好季节,味道鲜甜,非常惹他垂青,吃的香喷喷。   感受到谢明江视线,抬头:“不吃啊,不吃给我。”   谢明江哼地一声,抬手比划了下,不屑道:“你脸有那么大。”   他情绪激动,动作之大那盘刺身都晃了晃,只是举动言语简直有些幼稚,令百惠都忍不住抬头扫了谢明江一眼。   谭以星的手在空中停了片刻并未得到回应,也不尴尬,缩回去,本来考这点分儿确实很愧疚,但后来两个人怎么从互相丢书发展到在地毯上扭打谭以星也说不清楚,不过谢明江也不算吃亏,自己碰到桌腿的膝盖还真挺疼呢。   看完新闻,谢明江洗个澡就进屋了,谭以星也蹭过来,看他还拿着那叠卷子仔细看,钻进被子趴在他腿上:“好吧,我知道我错了,给你道歉,对不起,你就别看了。”   谢明江其实气已经消了点,特别是看谭以星这么老实趴着,像个宠物似的,也许是他平时太能惹事,太张牙舞爪了,这片刻的乖顺才显得这么珍贵,一把把捋他的头发:“也就亏得你高考还可以考日语。”   谭以星很满足地眯眯眼,又觉得有点美中不足,提意见:“谢明江,你是不是不想养我?干嘛我还得考大学。我们现在生活的挺好,又不是过不下去了,也没有捉襟见肘。”   “我现在还有半屁股的债,还叫没有捉襟见肘?”谢明江捏捏他耳垂,“不用你挣钱,但大学最好还是上,不上你干什么去,你能干什么,街头当浪人?”   谭以星贴着谢明江的腹肌,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这个说法,谢明江搂住了他的肩膀,把试卷横到他眼前:“你看你这些字音你还出错,字音字形你现在还有问题。以后睡觉前念一篇课文给我,念错三个字以上就楼下睡去。”   “啊!”谭以星扬起张苦瓜脸,“能不能一个打击一个打击循序渐进,你想痛苦死我?”   最后没办法,还是拿来语文书,翻到《香菱学诗》:“来把,给你念念名着。”谭以星调动起兴致,突然很旖旎地说,“念得好了,过会儿睡觉,你要亲我的身体。正面儿,反面儿,特别是膝盖,今天碰得太疼了。”   “……”谢明江听他跟刷烧烤酱似的,还要求重点关照,   见谢明江没有表示反对,谭以星更有兴趣了,跃跃欲试:“好吧,那我就来了!要听什么版本的,带入角色的?活泼轻快的?舒缓——”   “你就正常念就行。”   这么难,还挺长,谢明江升腾起不好的预感,果然听了一句就被气个半死:“香菱见过众人之后,吃过晚饭,宝叉等都往贾母处去了,自己便往潇湘馆中来。”   谢明江把书抽掉:“好了,睡吧,明天读课文生字都要标音,暑假给你报个补习班。”   谭以星还没回过劲儿呢,灯都灭了,漆黑一片,推谢明江宽阔的后背:“干嘛,我才开了个头?你就毁约?”   谢明江被闹得只能潜进被子,挨个亲了亲谭以星的膝盖。   膝盖的内侧的皮肤也嫩,谢明江用手摩挲,谭以星很快分开腿把他卡在中间,拉过谢明江的手放在自己内裤边儿上。   黑暗里,也许是在被子中,他的声音因为朦胧而温顺,还带有一点撒娇的成分:“摸我。”   “……”谢明江忌惮于那点薄布料,碰一下仿佛就真的把他“打开”了似的。   “还有三个月我就十八了。”   “知道。”谢明江想了又想,决心给点未来甜蜜的预告。在他大腿内侧啃咬了两下,又撩起被子覆在他身上亲了亲他胸口,原来谭以星胸口的皮肤非常薄。谢明江很煎熬地背过身重新睡下,谭以星就过来紧紧贴住自己后背,抱住了,大鸣大放地摩擦谢明江光滑的后腰,很舒服地在他耳边哼哼着,把他逃走到浴室的最后一点自由也给剥夺了。   谢明江被动随着韵律漫长地晃悠着,直到听谭以星僵硬地勒紧他,陶醉又痛苦低喃:“糟糕,我都有点忍不住了——”   谢明江也有些口干舌燥,微妙地没有开口,不一会儿身后的感觉愈渐分明。   谭以星哼哼个没完,谢明江忍住往后腰摸的冲动,头疼地把他拉开些,他又不依不饶地贴上来,啃咬谢明江的肩头,又从他的宽肩一侧亲到脖子后面,手绕到谢明江腰上,贴着谢明江的脖颈,嘴唇擦过,情动地小声表白:“谢明江,我喜欢你。”   说完,谭以星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谢明江又一声不吭,他只好用额前的头发蹭着谢明江的后脑勺,这个人的后脑勺睡的还挺圆,看得他手痒痒的很想在上面招呼两下,不过那样谢明江肯定暴跳如雷,还是算了吧,只好在谢明江的腰眼上掐两把:“哎,你睡着了?我说的话听见没有?”   “你跟发春了似的这样闹腾,我能睡着嘛?”谢明江按住他乱动的手。   “那你听到没有?”   谢明江叹口气:“听……”转而话锋一变,“没怎么听清楚,你可以再说一遍。”   这个心计深沉的大混蛋,谭以星黏黏糊糊地半支起身,把谢明江的脊背弄脏了大半,这人平时还很爱干净,这会儿也没发表什么不满,谭以星看他是又可气又可爱:“哦,还想再听一遍?”   谢明江微微偏过头:“刚才没听清楚,你声音太小了。”   谭以星扯住他的耳朵咬了一口,突然大声道:“我说,本少爷爽够了,你该起来洗床单啦!”   第二天早晨起床,谭以星神清气爽,心情美妙,吃完了早饭,还拿出语文课本和字典在饭厅朗读课文。   “哟,今天这么用功吗?”百惠拿着叠酸奶冻走过来,“先生怎么还没起?”   谭以星想到昨天半夜谢明江被他拱起来洗床单,说那么一小块没必要用洗衣机,手搓一下比较干净,也比较简单,洗到最后谢明江都要发飙了,黑着两个眼圈强忍着,时刻要揍他的样子,等谢明江洗完出来卧倒在床上,谭以星也笑眯眯地贴过去,谢明江突然就拎住他的领子把他提出来。   “下去!”   “哎,凭什么?”谭以星撑住门框。   谢明江连句解释也没有,拿手糊他脸,就那么把他糊出来了。   “阿星,和你说话呢,你想什么呢?”   谭以星这才反应过来,脸上还不自觉挂着笑:“没,昨天和他闹着玩呢,他肯定气得凌晨才睡着,你就让他多睡一会儿。”   “你哦!”百惠从话里听出一点玄机,无语地摇摇头。   读完课文,又描了三篇硬笔字,谢明江终于从楼上下来了,百惠适时端出一点蛋糕咖啡垫胃,谢明江瞄了一眼谭以星霸占着餐桌,就对百惠的邀请敬谢不敏:“我到客厅吃。”   百惠的芝士蛋糕冰过,咖啡又冒着温热的香气,不过谢明江没有分出心思体会这点细心,郁闷地大嚼着,因为谭以星又凑过来了,手持写好的描红本,谢明江把脸一垮:“兔崽子!”   谭以星充耳不闻,往他身边一挤:“写得怎么样?”   谢明江抓住机会吐槽他:“丑,描个红都被你描得这么丑。”   但是谭以星很贱,贱兮兮地凑过来说:“帅,我发觉你骂我的样子都特别帅!”   谢明江顿时没脾气了,脸上漫过淡淡潮红,移开目光,谭以星仔细看他,发现他嘴张开了又合上,显然是想骂自己但又不知道从哪儿下口。   等他再次张开嘴,谭以星瞅准时机,扑过去在他嘴唇上亲了亲,谢明江果然紧闭双唇,不跟自己见识般侧过脸,谭以星双手搂住他肩膀:“咱们家这么舒服,我就不到外面报补习班了,给你省钱。”   “我说你这么谄媚,搞了半天你在这儿等我呢?”谢明江简直给他气死,“必须去,钱不是省出来的,是挣出来的。你自己说的话你不记得了?”   “哎呀,你都还有半屁股债,我在家里好好自学不行嘛?”   “放心,我砸锅卖铁也把你供出来。” 第47章 生日   整个假期,谭以星被押送着去上了个补习学校,从白天补到晚上,周末才给放两天假,周末晚上忙里偷闲地跟百惠看会儿韩剧,谢明江偏偏跳出来,拍把谭以星的屁股:“起来抄课文去,马上开学了,你文言文抄完了没有。”   某人就是这么讨厌,他自己看新闻的时候那叫一个聚精会神,跟他说话他都爱搭不理,别人休闲一下他就不行,谭以星用小腿磨着谢明江的腰,撒娇道:“刚才写了生物,我也需要休息,你去帮我抄一下嘛,你抄的比我快。”   谢明江才不管,揪着他的腿把他拽起来:“休什么息,我上完班回来还要盯你写作业,你八岁嘛?我都没说要休息。”   “韩剧你又不爱看!”   “你管我爱不爱看,我还不爱替你抄课文呢。起来!”   谭以星就这么让他搡到书房了,按在座位上卯足劲儿抄呢,这人还不罢休,拿着作业单子来回踱步:“我怎么感觉你英语阅读也没有做完?”   谭以星那叫一个委屈:“我又不是个螃蟹,没长那么多手,一下子能同时写得来那么多作业嘛!”   所以开学来的是那样平淡如水,谭以星的内心毫无波动,徐遥嘉黑了一圈,看来假期过得很逍遥,比起谭以星的蔫头搭脑,显得活力十足:“按道理我是一只单身狗,为什么你看上去连狗都不如?”   谭以星踹一脚他凳子,偏过脸:“骂你自己可以,别暗戳戳骂我。”   “哟,过了一个假期语文水平见长啊,还能听出别人骂你了。”徐遥嘉撑着胳膊打量谭以星,笑嘻嘻道,“不过我没有暗戳戳骂你,我是明晃晃损你。”   谭以星翻开书,拒绝和他说话。   “你要知道,我是单身狗,但我是一个生活品质高质量的单身狗,你虽然有对象,可你对象是谢明江啊,哈哈。”   谭以星:“谢明江怎么了,你不是已经没有反感他了吗?”   “一个人的美吧,那是暂时的,也是很容易消磨的,我那会儿是同情了他那么一小下,半个学期已经磨没啦,现在我比较同情你,当然这也和你的眼光与审美分不开,这就要自食其果,你现在语文长进了,你知道什么叫自食其果吗?”   谭以星气吼吼:“不知道!”   行吧,最近看他生活太平,一个两个都来挤兑他了,过了那么几周,马上要秋季运动会,谭以星有四乘一百接力和一千五两个项目,问谢明江:“你要不要来看我比赛?”   谢明江本来翻看手头的文件,听这话抬起头瞥他眼:“干嘛啊,家长必须去吗?现在高中运动会也得家长参加?”   谭以星:“不是,但我跑得非常快,跑起来特别帅,你不看会感到可惜的。”   谢明江放下文件:“我知道你跑得快,吃饭第一个上桌,洗澡先霸占浴室,叫你——”   正说着,谭以星突然伸手上来,用食指和中指从他手腕走到他胸口,完全没听他的话,很自我陶醉地说:“有没有很快跑到你心里呀?”   谢明江哼了一声,非常傲娇地说:“那我跑得比你快,我早跑到你心里了。”   最后运动会他倒是来了,谭以星前面四乘一百最后一棒,拼尽全力拿了第一,结果一千五挨得太近,没休息十分钟又要上场,谭以星本来都想和班里同学换,谢明江来了,那只能咬着牙上,前面他那么帅的力挽狂澜谢明江都没看到,现在杵在树荫下,还拿着公文包,面色不善的样子,第一圈谭以星以第四名的成绩经过他,他倒是什么意见也没发表。   不行,平时不帅无所谓,在谢明江跟前必须把面子挣回来,谭以星如此作响,强行跟打鸡血似的狂飙突进,把班里一众人都看得傻了眼,好多都跑凳子上去了,给他鼓掌助威。   一千五不到四圈,最后谭以星追上来,连超两人,跑得十分猛,耳边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就剩下自己的心跳声,感觉离第一名很近了,突然脚下一扭,差点趴倒,可依旧没停,虽然剩得不多,忍着跑完全变成了第三。   好几个陪跑的同班同学都围过来,以徐遥嘉为首,还有个去叫班主任,徐遥嘉刚想把人扶起来,突然不知从哪儿冒出个西装革履的谢明江,一把捞起谭以星:“给你们班主任说一声,他脚扭伤了,我把他就带走了。”   出了校门,谭以星伏在他肩头,哀嚎:“谢明江,我不是故意表现不好。”   谢明江把他塞到车里,知道他受伤了脆弱上了,啄啄他脑门:“没有,你跑得很快,在我心里早就到终点了,是第一名。”   谭以星又美了,可也就美了那么半小时。后面一天的运动会也不用参加,假期提前到来,本来谢明江打算带他到附近玩玩,现在只能在家休息。   因为十月四日是他的生日,还想可以去泡泡温泉,逛逛茶园,看看星星,最浪漫的时候和谢明江顺理成章的……,现在倒好,谢明江就是把笔记本电脑搬到他身边办公,比较温柔的时候,摸摸他的痛脚。   谭以星把两条腿都落他膝盖上,阻止他办公,谢明江也难得的没生气,把电脑移开,把遥控器递过来:“看吧,看什么韩剧,广告,还是体育比赛,我随你。”   谭以星把遥控器压在屁股底下,强行起来把自己折叠在谢明江怀里,谢明江的怀里还挺好靠的,他也腾出手慢慢抚摸谭以星的后背和脖子。   靠着靠着,谭以星犹不满足:“谢明江,你把我背过去吧,反正咱们慢慢行动,一天我也能在宾馆里玩一下。”   “……”   “要不,你和百惠扶着我,我单脚跳着去?”   “你干嘛一定要出去?”   “我十八岁的生日就这么一次,我不要就这么度过。”   谢明江只得叫百惠带上烤好的蛋糕,开车往南开,南边邻城的海和A市比其实大同小异,坐半个多小时的快艇可以到临近一处仿佛心型的小岛,那岛太小太小,上面除了点植物,别无其他,但不知道哪天就会被淹了,于是去的人还算不少。   谢明江本来不觉得男孩儿会喜欢这样的地方,不过谭以星对一些特别少女心的东西也不排斥,还蛮感兴趣的样子,虽然他除了外貌比较柔和之外,其他就没有和少女沾边儿的地方。   果然,谭以星一瘸一扭地被他和百惠架上岛,环顾了一圈:“这地方有什么可看的,玩土吗?还是这里的落日特别美?”   谢明江就后悔了,不过开快艇的师傅马上就解释到:“因为这个小岛是心型的,表白的好地方呐,就算不是情侣,也会愿意上来看一看。”   那两个人马上就发作了,刚才不屑一顾的现在就拿着手机拍过来拍过去,谢明江嫌臊似的僵着脸,随便和那个师傅闲扯几句,师傅听他订了间建在水上的半露天式西餐厅,笑道:“如果不是我了解情况,还以为你是专门来求婚的。”   那间西餐厅规格可以,还占据了一个相对安静,看落日视野较佳的海湾,不过到晚餐时间终于下起了雨,落日没得看了,只能回宾馆吃,吃完回到房间,谢明江叫百惠自己去玩,嘱咐了番,进屋,发现谭以星已经趴到落地窗旁边向外看,见谢明江回来了,怨念道:“她是不是蒸桑拿去了,为什么不带我?”   谢明江把他送窗边抱到床头:“你能去嘛,纱布会湿的。”   “那我干蒸呢?”   谢明江觉得他有点可笑,但又很可爱,不动声色地解着他棉布白衬衣的扣子,谭以星脸上突然有一点红晕,然后慢慢昂起脖子,喉结上下滑动。   谢明江凑近亲了下,又亲了下,就像夺去他的呼吸,谭以星憋粉了整张脸,按住谢明江的脖子,也亲他的额头,亲完嗓子都哑了,他憋了好久的话,终于可以提醒谢明江:“谢明江,生日过完了。你答应我的,还给不给我?”   谢明江问:“还去干蒸吗?”   谭以星摇摇头。   谢明江等了一会儿,突然把他扛起来,抱到浴室,一面帮他脱衣服,一面打开热水,谭以星始终坐在狭窄光溜的边儿上,不肯滑到水里似的,几次伸手要解谢明江的衬衣纽扣,谢明江却突然抓住他的手,放在胸口。   半天,又抓住那双手捧着自己的脸。   谭以星很奇怪,谢明江虽然脸色没有变化,脸上的温度却非常烫,跟发烧了似的。   也感到一种莫名的气氛,谭以星又焦急又紧张,怕谢明江开口说点什么,可谢明江却突然从西装裤口袋里摸出一个硬如石头的小东西,放到他手里,很严肃地说:“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你戴上了,以后就什么都要听我的,什么都归我管,什么都我说了算,你别觉得你小,我还能陪着你过家家。”   谭以星拿起来看了看,链子很好很新,但银色的铃铛已经不那么亮了,有点年代:“这是……?”   “我妈给我的。”谢明江说着说着突然别开目光,“不过我从来没戴过,链子也是新配的,原来的不见了。你听见我刚才的话了吧,所以还是要认真考——”   说话间,谭以星已经把链子挂在脖子上:“那你呢?你会对我好的吧?”   谢明江拧了下眉,但最后还是很轻地说:“当然。”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到我微博看,我微博阿裴阿裴阿裴裴 第48章 撒娇男人也好命   第二天日上三竿了,谭以星还赖在床上不肯起来,谢明江早已经没了人影,估计很是神清气爽,出去溜达去了,百惠把盛着马卡龙、水果沙拉和牛奶的托盘端到门口:“阿星,我能进来吗?”   “哦,可以,来吧。”谭以星伸出手,胳膊就那么招了一下,又疼的缩进被中,昨晚谢明江这个擦粉进棺材——死要面子的男人,刚开始表现得很是禁欲和不屑一顾,后半夜跟个重型卡车似的,压着他做了一遍又一遍,刚开始谭以星很配合很喜欢,后面连话都说不出来,底下那个地方士气萎靡,拨一下都疼,真想咬谢明江一口,问问他:“你不累吗?”   勉强支起半个身子,被子滑到腰间,百惠见他身上斑斑驳驳,怪说昨天夜里老是觉得有动静,按道理她就喝了几杯,不会有幻听,果然。   百惠挺不好意思地侧着头,捞过件衣服给谭以星披上,谭以星大快朵颐,边吃边道:“饿死我了,我就是生生被饿醒的,昨天半夜其实我就饿了。”   百惠:“那你怎么不说啊?”   谭以醒闭着嘴,欲哭无泪,他说了,当时被情潮灭顶的谢明江紧紧搂在怀里,还努力地贴着对方耳朵:“谢明江,我饿了。”   不过谢明江显然想歪了,以足已勒死他的紧度把他锁进胸口,呼吸立刻粗重起来,动情地低喃:“别急,马上给你。”   谭以星很想大吼,结果被谢明江顶的连话都说不出来,最后意识模糊,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百惠见他神色郁闷,但两只耳朵发红,眼睛里还有一点水汽,那红色从耳朵直到颈窝:“啊,这个——”   手指着谭以星胸口的铃铛:“这不是先生的嘛,送给你了?”   谭以星低头看了眼。   百惠很慎重地说:“这是他母亲给他唯一的遗物,那时他要从日本回来,神宫寺先生说要他给你送点什么可以戴在身边的,讨个吉利,看中这颗铃铛,不过先生不肯给,还叫我专门帮他收在书柜里。他说这是他讨老婆用的,不给外人。”   谭以星很甜蜜,挺不好意思,和百惠微红着脸对望一会儿,突然假意感兴趣地问:“那他最后送我什么了?”   “什么也没送。”百惠略感尴尬,“先生当时说你和他半毛钱关系也没有。”   谭以星马上气的跳脚:“啊,他这是什么人啊!”   正说着,房内响起脚步声,谢明江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个袋子,百惠马上站起来,谢明江示意她:“你先出去一会儿。”   待卧室只剩两个人了,他挨着床边坐下,谭以星看见他,又有点不好意思,又气他,微微把脸一偏,偷偷用余光瞄他。   谢明江觉得他昨天晚上很可爱很乖很纯,今天半点脾气也不想发作,难得用手挠了下谭以星下巴:“虽然说你脚踝扭伤了,但都这个点钟,起码应该起来活动下身体。”   这他都不懂嘛?谭以星血气上涌,脸上红彤彤:“昨天我只是脚扭伤,托你的福,我今天下半身瘫痪了,到哪儿活动。”   说完看谢明江,平时这个态度必然遭他白眼,可今天谢明江只是抿着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简直好像在笑,坐的离谭以星更近一点。   今天他不板着脸了,有丝笑容,终于帅的平易近人了点,平时他也帅,并且五官很文质彬彬,可脸老是臭不可闻,仿佛谁欠他八千万似的。   意识到让他露出这种笑容的是自己,谭以星的心又跳个不停,在谢明江抬手臂抱他的同时,他也一个猛子扎进谢明江怀里,不过阵剧痛也立刻袭来,令谭以星马上呲牙咧嘴:“靠,谢明江我腰折了!”   谢明江好笑他,把他放倒,将袋子里的东西一样样掏出来,谭以星这才发现他原来是买药去了。   “这是涂的,我给你涂到下面。”顺手探了下他额头。   谭以星向来是个顺杆爬,等谢明江开始涂了,趁机给他撒娇:“你轻点,温柔点,最好再给我吹一吹。”   谢明江都不太敢动他了,当真小心翼翼,掰住他的腿:“别躲,你老是扭来扭去,我没法儿涂。感觉怎么样?”   谭以星还是撒娇,很自我良好道:“还是疼。”   “还是疼以后就别招我。”谢明江费了半天劲终于涂完,拍拍他的大腿,看前面,惊讶又无语,弹一下,“别恬不知耻的翘着了,好好躺着等午饭。”打算出去订餐。   谭以星不撒娇了,胀红着脸夹紧大腿,拽住他胳膊:“干嘛,疼就是一时的,过程我还是很满意,凭什么我要憋着?我现在是个伤员,你要发扬人道主义精神爱惜我,留在这儿,亲我几下。”   蓝天白云,美丽的海边,因为昨晚下雨,今天空气显得格外清新,虽然下水的人几乎没有,但依旧有不少在沙滩上追逐嬉闹的孩子,三五成群的家长,四处摆拍的小姑娘。   谢明江双手揣兜,今天难得的没穿西装,白衬衣的袖子挽在手臂,身上搭着件灰色羊毛外套,徐徐在海边慢步,面容高冷。周围不少女人投去热切目光,但他均不在意,仿佛一个安静优雅的美男子。   “谢明江,我来啦!”   突然冒出个声音,女人们纷纷回头,一辆轮椅顺着沙滩的坡度嗖地滑过来,所过之处黄沙四起,孩童逃窜,谢明江这安静的美男子瞬间当不成了,立刻摆出架势把那直冲过来的轮椅截在身前,抚额:“你不是看电视呢,怎么又跑出来了。”   谭以星说:“哦,今天的两集重播演完了,百惠也去逛咱们宾馆对面的百货商场,我就来看看你在干嘛。一路颠过来我屁股都快开花了。”借机搂住低头弯腰的谢明江的脖子,“你背我一会儿。”   谢明江:“我把你腿掰开放两边儿,你更疼,老实坐着吧。”   谭以星才不管,强行用双腿卡住谢明江的腰,恨不得扭成个麻花,谢明江认命了:“行了,我背过身你再上来。”   他转身蹲下,给谭以星宽阔而无奈的脊背,谭以星高兴了,一跃而上,爬在谢明江的肩头,疼的呲牙咧嘴,不过幸好谢明江看不见,忍住,贴着他耳朵吩咐道:“走,你带我溜溜。”   “想去哪儿?”   “唔,先沿着海滩……”拍着谢明江的肩,指引他向前看海岸尽头那藏在树丛背后的一个小黑点,“我刚在屋里研究过海景地图了,看见前面那个咖啡厅没有,咱们从那儿绕上去,正对百货商场南门,把百惠一接,咱们就回宾馆了。”   谢明江仰头望一圈,脸黑了,眉毛不自觉抽动:“你想累死我?”   “刚刚叫你俩出来晒晒太阳,非要看什么电视连续剧。”   谭以星在他头上作威作福:“昨晚我俩为什么没看上电视,还不是赖你,你——”说着,就势在谢明江耳朵上咬了两口。   能说会道的谢明江这下倒是不吭声了,任劳任怨地捞着谭以星的腿,半晌才说:“我最多把你背到那个大石头上,树底下那个,你在那上面趴一会儿就回来坐轮椅。”   “起码把我背到咖啡馆请我喝杯咖啡……”   “别费劲了,你又坐不住,咖啡回去喝。”   “那好吧好吧,你把我背到那儿,我给你用沙子堆个沙堡。”   “我不要你的沙堡。”   “你必须要。”   谭以星的动手能力还是可以,谢明江靠在树荫下看他趴着身子堆得兴致勃勃,有模有样,也凑过去趴在他旁边:“这什么东西,阁楼嘛?”   “什么阁楼啊,这是了望塔,侦查敌情的,你站在这儿……”他拿着个小鹅卵石放在前面,“这过来个敌人,你两下就给他突突了。这个视野怎么样?总揽全局,啊,你看。”   话到此处,来兴致了:“我高考就学建筑吧,以后给你和百惠造房子。”   谢明江暗自好笑,摇摇头:“就你的数学水平,你造的房子我可不敢住。”   “切。”谭以星嘴一撇,“懒得跟你计较,来,堆好了,让我题上你的大名……”   谢明江敬谢不敏:“不必了,我没有把名字随地写的习惯。”   “你不就嫌我字丑嘛?”谭以星气吼吼,突然想起来,得意洋洋道,“谢老师,你没看见微博上说,字和人的长相成反比。”   谢明江:“没事少刷点微博,有毒。”   “那我更要刷了。”谭以星下巴一昂,“你不老嫌我有毒嘛,我以毒攻毒。” 第49章 志向远大   “你有毒,作业也有毒,你多写点作业更能以毒攻毒。何况作业在你眼里还是剧毒。”   “谢明江,你能不能不讨厌了?”谭以星直接把书立起来搭在脑袋顶上,阻挡住谢明江投向自己后脑勺的目光,期中考试要来了他知道,他这不是头悬梁锥刺骨地背着呢吗?   放假的时间有多短暂,考试就来的有多迅猛,转眼一个多月过去了,又要考试了,谢明江两条长腿折叠翘在床上,手里悠闲地划拉着平板电脑,抿口茶,看谭以星盘腿坐在墙角,把语文书拿下来,翻得呼啦作响。   谢明江又等了好一会儿,墙角突然发出一阵哀嚎:“我天,终于背完了!”   谭以星用膝盖就从毛茸茸的地毯上走了过来,一条腿横上床:“过去点儿,我要睡觉了,累死。”   谢明江按住猴急的他脑袋,糊他一脸:“别急,先抽查,不行就再给我面壁思过去。”   谭以星立马萎靡了,耷拉着两个厚厚的眼皮,忿忿道:“拜托你看看现在几点了?马上十二点了!”   谢明江:“十二点怎么了,高三学生学到一两点是常有的事。”   “但是我——”   “层峦耸翠,上出重霄。”   语文书瞬间被某人抽走,这就开始出上题了,谭以星顿时感觉刚刚在大脑中记好的古文诗词被谢明江这么一搅合,全成了一锅粥。   “呃……呃呃……”   “别鹅鹅鹅的了。”   “飞阁流丹,下临无地。”谭以星揉搓脸皮,长出口气,谢明江满意地哼一声:“接着背,我没说停不许停。”   谭以星的脸皱成了团,简直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面挤:“鹤汀凫渚,穷岛屿之萦回;桂殿兰宫,即冈峦之体势。披绣闼,俯雕甍,山原旷其盈视——”   “好了,边庭流血成海水。”   “呃……刚才那段那么难,没有个奖励吗?”   “……”谢明江揽过他脖子,给了他一个很软很热的吻。   谭以星很心醉神迷追着他嘴唇吮了会儿,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甜蜜一会儿,谢明江已经推开人,重新吊着眉毛等答案。看他神情那么严肃,谭以星脑袋里的粥在谢明江的视线加热下沸腾了,终于熬成浆糊,老实道,“这道题目我不会。”   谢明江更严肃了,不容置喙:“不会你就接着背。”   谭以星的嘴角立刻也跟着耷拉下来:“算了吧,我今天下去睡,我真不行了。”   翻身准备爬走,又被谢明江一双有力的手臂拦腰捞上来,头顶那没好气的声音中透着点无奈和宠溺:“谁让你真走了。”   谭以星迷了眼,还是忍不住转身缩进谢明江怀里:“你这么压榨我,不怕我把脑子学坏了吗?”   谢明江气笑了:“学习能把脑子学坏吗?”   谭以星把脸埋得更深一些:“那我天天看书,把眼睛看坏了呢?”   “你天天玩手机,打游戏,刷微博,也没把你眼睛玩坏。”谢明江捏起谭以星的下巴,仔细盯着他眼睛看,谭以星本来睡眼朦胧的,和谢明江视线对上,逐渐变得精神灵动。   不等谢明江反应过来,他已经拉住谢明江的睡衣领子把人扯了下来,嘴唇严丝合缝重新贴上。   谢明江很克制地亲他,一下一下,但谭以星的舌头总是试图往他嘴里钻,还把他越搂越紧,到最后,整个人半骑在谢明江身上,心浮气躁的用胯|下顶他,谢明江顺了会儿他的背:“明天才星期二,别闹。”   谭以星被吊着,上不去下不来,骑在谢明江身上不肯走:“我要睡觉的时候你偏不让我睡,把我弄精神了又非要我睡觉,我不管。”   谢明江扶着他的胯,慢慢隔着睡裤摩挲他的大腿:“做你疼,不做你闹,那你要我怎么样。”   谭以星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奇怪了,谢明江只是摸他的大腿,好像心脏就长在大腿上,跳得特别厉害,台灯的光不亮,但是几乎全部投在谢明江脸上,照得他的脸白而亮,眉目正直的像个正人君子似的,怎么能让他为自己狂乱一下呢?   谭以星把手放到他唇边,在那微湿的嘴唇上按两下,然后顺着谢明江半开的睡衣摸道锁骨,胸前,腰窝直到两人相连的地方,重点在自己那里按了按:“懂了没有?”   谢明江扯着一边嘴角笑了下,邪笑,翻身把他卷进被子:“懂了,还挺会讨便宜。”   谭以星仰着脖子享受,或者说是全方位忍耐,汗顺着脸颊一半向脖子里,一半向发根处,很快整个人都湿透了。还睡什么觉啊,谢明江要是能这么捏着他整个晚上,他可以整个晚上朝气蓬勃给他看,哎呦……   谭以星挣扎着用胳膊把自己撑起来:“你突然怎么咬我?”   谢明江覆在他身上抽过张纸巾擦嘴:“我还问你呢,你是不是有点早——”   谭以星赶紧扑上去咬住他嘴唇。   谢明江面无表情,在亲吻的缝隙说:“也不嫌脏。”但声音却非常柔和。   期中考试谭以星虽然还是倒数第一名,不过是并列的,着实让他得意洋洋了挺久,搂着同样在看成绩排名表的徐遥嘉肩膀:“走,年纪前十还看什么看,愁什么愁,中午请你吃麦当劳。”   徐遥嘉唉声长叹:“我不是在看我,我是在看你,我也不是愁我,而是发愁你。你说你都努力这么多了,怎么还挣扎在最后一个考场。马上一模,知道不?”   谭以星本来无所谓的笑容凝固了:“什么一模?听着很像考试的样子。”   “什么叫听着很像考试,就是考试,马上是市里的第一次高考模拟考试,考完了要全市大排名的,少年,你能不能奋起直追,亏得我还很想在大学里与你不期而遇。”   “全市那么多人,他排的过来嘛他,这么无聊并且浪费生命的工作到底是谁在做?”谭以星喋喋不休到一半,“慢着,你要与我在大学校园里不期而遇,哪个大学。”   “开玩笑。”徐遥嘉作势撩弄一下发型,“A大,我当然要上A大,麻烦你考过来,你考不上让谢明江想法子把你办进来。他不是能得很嘛?”   “……”谭以星挥挥手,“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先走一步。”   “你给我回来。”徐遥嘉拎住谭以星的衣服后领,谭以星比他矮,力气也没他大,当然很快乖顺回到原位。徐遥嘉咬牙切齿地把他后领子抚平:“你这样的弱智,低分低能,肯罩着你的人不多了。你学个艺术吧,艺术分儿低。”他没告诉他的是,虽然分儿低,也低不到哪儿去。   “算了吧,我五音不全。”   “那你还可以学美术。”   谭以星想到谢明江说自己连条线都跟得甲亢似的拉不直,笑了笑:“我又不是你,不会徒手画圆。”   结果徐遥嘉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说:“美术生不用画那么圆吧……”说完,他俩都笑了,谭以星想了想说:“堆沙堡我也挺喜欢,打游戏我也挺喜欢,我想学建筑或者计算机。”说着他摸摸下巴,很有自知之明道:“A大我估计是考不上,A大旁边有没有什么学校?”   “B大?”   “B大什么系好?”   “那妥妥的计算机。”   “那我就考个B大的计算机吧,没事儿的时候你过来看看我?反正你这么聪明,应该也不用上课。”   徐遥嘉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脑不是一般的缺,B大甭想了,我看你也考不上。”   听了徐遥嘉这番话,晚上回家在饭桌上,谭以星迫不及待地对谢明江说:“这次我是我们班并列倒数第一,并列的。”他特意强调了并列两个字,谢明江始终拿报纸遮脸,没什么表态,等谭以星沾沾自喜地报完遍分数,谢明江终于把报纸放下了,又拿起手机仔细端详。   谭以星等着他表扬自己,等来的却是如此冷淡的态度,有些忍不住:“哎,谢明江,我的总分可是进步了足足一百一十分,现在都有两百了。你能不能把手机放下认真听我说话?”   谢明江这下才放下手机,理所当然:“你考这个分数才说明我的辛苦没有白费,你还是戒骄戒躁。”   谭以星半句也没听进耳朵,自顾自道:“徐遥嘉考了年级前十,他说他要考A大,谢明江……”他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双手拖腮,在谢明江眼皮子底下卖个乖,“我也想上A大,我想和徐遥嘉上一个大学。”   彼时百惠刚把改良式大酱汤端上餐桌,最近韩剧看得比较疯魔,做了两次韩式料理没有遭到二人异议,做饭就往那个方向一去不复返了。   谢明江的表情逐渐微妙变化,黑着张脸搅动那酱汤,要哼不哼,谭以星偷偷抬起眼皮,发现他那脸色也没比酱汤好看多少,等谢明江与他对视了,讨好笑笑,可谢明江盯着他,就是不接话。半晌才道:“那就考呗,我又没拦着你。”   谭以星暗示失败,只能明示:“徐遥嘉说了,你能,你可以把我办到A大。”   谢明江就知道,等着他往外说呢,勺子一扔:“徐遥嘉起哄,你就跟着瞎想,别说我是A大校长,我就是教育部长,也把你塞不到A大去。”   “有那么困难?”谭以星边嘬汤勺边又抛出新问题,“那B大呢,反正B大也离A大不远,徐遥嘉还说了,B大的计算机系很好,我喜欢玩电脑,干脆就读B大的计算机吧。”   谢明江:“你前两天不是说喜欢造房子,要学建筑嘛。”   谭以星继续嘬着勺子,显得有丝犯难:“要实在不行,B大的建筑也可以,也挺好的。”   谢明江憋了半天,终于冷哼出声,手机一拿,趁势告别了这顿看着就很没胃口的晚饭,先到厨房敲打百惠:“以后老老实实做饭,别弄这些乱七八糟的”,又回过身来教育谭以星:“徐长丰现在比我有钱,我负债累累,你跟徐遥嘉说,他爸比我更有本事把你弄进去,我等你的好消息。”   说完,捞着两叠报纸上楼了。   谭以星还没回过味儿来:“这你叫我怎么开得了口……喂,喂,谢明江,你到哪儿去?”   兔崽子,想得还挺美,学得不怎么样还想不劳而获,谢明江在书房里转了两个圈,郁闷的快把手机捏碎了,但又想,以谭以星的学习成绩,向来走后门走习惯了,可能没觉得有任何不妥。皱紧眉头,他认真在手机号码里来回翻找。   百惠挺不好意思,从冰箱里拿出点鸡汤赶紧煨上,重新炒了两个菜,等谭以星吃的差不多,又是故技重施:“你去给先生端上去。”   谭以星心里苦,自己刚才也被谢明江揶揄过,搞不好谢明江其实是被自己气走的,不过现在自己毕竟是他男朋友,只能硬着头皮接过托盘,狗腿兮兮地跑上楼。   书房门虚掩着,谭以星先把耳朵贴在上面听,谢明江的声音意外的温柔可亲,平时对着自己和百惠,恨不得把鼻孔朝天走路,说话以冷哼为主,现在那语调里都带着点谦逊礼貌:“当然,王处长,我明白,您说。”   “所以想读计算机,也可以先参加今年的冬令营,然后通过自主招生。”   “我家小孩对这个比较感兴趣,他头脑很灵活,反应也很快……”   谭以星不自觉地扬起个鸡贼的微笑,偷摸听着,谢明江的声音温柔的好像潺潺小溪,其实他对自己真的非常好,要是说话对自己也能这样那该多完美?   “你杵在这儿干什么?还笑得这么难看。”   不知何时谢明江的电话已经打完,抱着手臂站在门口,微微昂着下巴,以下巴示谭以星,仿佛不屑和他讲话似的。   谭以星捧起托盘,就差举过头顶了,还未开口,手头就一轻,谢明江拿着托盘走进书房,谭以星凑过去,又挤在他大腿上。   “你先让我吃口饭。”谢明江微偏着脸,却不像是真生气的样子。   于是谭以星自然而然地大着胆子揽住他的肩膀:“我就知道,你不会弃我于不顾的,小弟这辈子当牛做马——”   “没到那个份儿上。”谢明江吃两口米饭,抬起眼皮瞧他,叹口气,“我最多帮你争取到一个B大冬令营的名额,至于能不能选上,全看你自己。” 第50章 冬令营   谭以星以为自己白捡了个大便宜,坐等B大的录取通知书,结果被徐遥嘉告知冬令营非但要考试,计算机还得和一群电脑高手比编程,并且签约率极为渺茫,食宿更要全部自理,整个人都不好了,成天长吁短叹,他会玩游戏不代表他会编程,这下怎么办,谢明江倒是会编,可谢明江最近早出晚归,连个人影都快见不着。   这天晚上谭以星的作业刚刚收工,谢明江终于回来,在书房门口探头看了眼:“作业做完了?”   谭以星听他嗓音略微沙哑,走近更是满身浓重的烟味:“你怎么才回来,帮我签个字。”   “你还有脸问。我真是……”谢明江说到一半,却又话锋一转,从公文包里摸出三本书,一本比一本厚,“拿着,自己抽时间好好看,我说的可是好好看。”   谭以星分别端详,一本自制水蓝色封面,上印几个小字“B大自主招生真题集”,另外两本计算机编程教学,正要说话,谢明江已经拿了睡衣走进浴室。   谭以星喝了点牛奶窝在床头刷微博,等谢明江睡觉,结果谢明江拿了他写的那摞作业,又一本本认真翻阅。   灯光下,他两条眉毛斜立,满脸写着疲惫与不爽,可翻页的速度并不快,过了会儿突然注意到谭以星的眼神:“你不赶紧睡觉,看我干什么?”   谭以星扑到谢明江的胸口,谢明江白天琢磨了半天客户要求,晚上又接连参加了两个应酬,平时他在酒桌上不爱说话,也可以不说,但为了谭以星必须张口,说了一场就让他口干舌燥,声音嘶哑。这会儿更是头疼眼酸,但依旧吻了吻谭以星头顶:“怎么了,半夜又矫情上了?”   谭以星是有点少男心动荡:“谢明江,我怎么感觉给你添了麻烦,早知道冬令营这么难,我还不如不参加,考不上B大我还可以考别的大学,今年考不上我明年再考。”   他越说眼皮越沉,果然谢明江的怀里比哪儿都舒服,这人分明平时连动都不动,不是窝在椅子里,就是倒在床头,可身体结实匀称,谭以星很慢很迷糊地说:“谢明江……学习太辛苦了……”   谢明江无语地低头,果然谭以星已经靠着自己睡着,嘴微张着,隐约有口水要流出来的样子,很稳的把他放平,重新拿起作业本仔细检查。   周三中午方端到谢明江公司的这个办公楼来谈生意,路过到谢明江的办公室坐坐,进来就看谢明江皱眉认真翻看一叠文件,手边还垒着厚厚的资料,抬头看了他眼:“哦,你怎么有空过来了?”   方端:“签合同,顺路看你最近忙什么。”   谢明江撂下文件,揉揉眉心:“给B大重做教务系统,最好开春就能投入使用。”   “这么赶?”方端坐进沙发,抿口谢明江秘书端上来的茶,等秘书走了,才分析道,“况且学校都小气,做个系统加上后期维护也给不了多少钱,你……”   “免费。”谢明江打断他,方端抬起眼皮,两人对视,谢明江冷哼了下,“给谭以星弄了个B大冬令营的名额,没办法。”   方端笑了,打趣道:“这小子可以,上高中有人给他捐电脑,上大学有人给他捐系统,命好。”   谢明江被结结实实地噎了一把,拿出烟点燃,猛吸两口,幽幽道:“他成绩太差了,捐系统估计也没戏,要是能把他弄进去,别说捐一个,捐十个,百个,我也认。”   方端:“他知道吗,我看他虽然贪玩,知道你这么玩命,也被鞭策了。”   谢明江摇摇头:“当然不知道,昨天晚上睡着了还在那儿哼哼压力大,我不想他有那么大压力,没必要。”   方端:“我发现你真的很惯他。”   谢明江看出来了,他就是故意来找茬的:“换你你不惯?”   方端笑了,再没吭声。   徐遥嘉就会一点c语言,没办法提供什么指导意见,倒是能给谭以星讲讲自主招生题的思路,上自习课谭以星做着作业,他就翘着二郎腿在那儿翻,谭以星佩服死他了:“你不做作业吗,你不背课文背公式吗?”   徐遥嘉十分淡定地说:“我作业早写完了,至于背课文背公式,我还用背?你这书还挺有意思,我钻研一会儿,你不懂直接问我。”   不仅徐遥嘉,谢明江也让他折磨的够呛,以前回来还能看看新闻,玩玩电脑,最近就算他时常早出晚归,也得讲编程,检查作业,什么活动都顾不上参加,什么休闲都不剩。   勤学苦练又两个月,期末考试结束,成绩还没出来,冬令营终于要来了,今年还不在A市举行,而是在F市,谢明江这边系统正做到白热化阶段,过年又必须放假,只得加紧赶工,没时间陪他去,只能把他交给百惠,给他俩定好酒店。   走之前谭以星依依不舍,不过不知道是不是紧张的,候机时始终拿着那三本书,翻两页这本,不妥,又翻两页那本。他就不是个学习的料,对着哪本都是愁容满面,谢明江看着他,又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太馊,事情办得太不到位,让他辛辛苦苦去一趟,和那些远远比他强很多的人竞争,打击他的自尊心。   谭以星很郁闷地抱着脑袋,头发被他揉成了个超级赛亚人:“记不住,谢明江,这指令我根本记不住。”   谢明江刚想出声安慰,该过安检了,不管考得多差劲自己都能接受,下一秒,谭以星就凑过来,眉飞色舞小声道:“这书不是你借的吧,我知道一种方法可以作弊,把透明胶带贴上去再拿水洗,但就是得撕书,哎——!”   谢明江朝他屁股就是一脚,恨不得直接把他踹飞。   其实冬令营就两天,还全是考试,头天早上的数学太恶心了,统共四道大题,三道谭以星没看懂,就一道勉强看懂了还不会解,考场里回荡着别人有条不紊答卷的沙沙声,幸好谭以星有过硬的心理素质,全程倔强玩笔,最后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公式,有关无关的写满整页纸。下午他都不想去了,更何况理综还不是强项,虚脱着进去虚脱着出来。   第二天的英语口语与笔试齐飞,但面试老师了解到谭以星勉强算个国际友人,始终面容带笑,不算刁难,下午的编程,嗨,别提了,因为有一个机房停电,全部同学在那儿陪着等,谭以星旁边有位仁兄潇洒地玩着俄罗斯方块,谭以星好事凑过去看:“哎,你不紧张吗,还有心情玩俄罗斯方块?……从哪里找的?”那仁兄爽朗笑道:“有什么可紧张的,你试试吗,我编的。”谭以星走着进去跪着出来。   谢明江让百惠订的票,百惠显然太自信,还订了个后天的票,留出一天准备带谭以星浏览F市的大好河山,谭以星哪儿还有那心情啊,现在只想跑到谢明江怀里大哭一场,后来想想还是算了,谢明江要是知道他考的这么砸,指不定怎么收拾他呢。   看百惠出了趟远门,千辛万苦的来陪自己考了这么一趟试,还考得不好,谭以星很不好意思的捐出谢明江发的微信红包,两人到附近某个据称颇为地道的重庆火锅店美美饱餐一顿,出来接近九点了,华灯初上,外面竟然无声无息地飘起了雪花。   百惠原本不会喝酒,现在能喝几杯,但量也不大,谭以星走在前面拉着她,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回走,挺沉一大姑娘,还在那儿美呢:“下雪了,真漂亮,要是先生和咱们在一块儿,该有多好啊。”   谭以星笑出了声:“你想什么呢,他才不可能过来,就算过来了飞机也下不来,得迫降到其他地方。”   可走到宾馆大厅,喷泉旁边的沙发上显然坐了个人,见他们从旋转门进来,立马起身朝他们走近:“几点了,你俩还在外边疯呢!”   谭以星定住,百惠也松开了他的手,两个人都冻得耳朵发红,身上还带着点酒气,都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这个人,也许他们最近两天都在外面跑,显得有些风尘仆仆,谢明江好像格外帅似的,黑大衣合身又挺阔,围着条开司米驼色暗格围巾,就是那表情不是很和蔼可亲。   谢明江走到他俩跟前,先抬起胳膊到百惠头上,百惠马上笑着缩了缩脖子,他手没落下去。又挥到谭以星头上,谭以星也学百惠笑着缩脖子,但谢明江揪住他耳朵狠狠拧了把。   “太疼了。”谭以星瞬间不好意思和想念全部涌上心头,朝谢明江扑过去,谢明江愣了一下,旋即抱住他。   “谢明江,我考得不好。”   “知道。”谢明江背靠床头,眼神不错地盯着电视屏幕,谭以星就从自己的胳膊弯里钻上来。   谢明江订的还是最贵的套房,温暖舒适,和外面的冰天雪地形成鲜明对比,百惠连电视都没看,已经睡了,谭以星洗完澡裹上赶紧浴袍,也很满足的缩在谢明江怀里……打游戏。谁让谢明江一副长途劳顿的样子,不想搭理他呢?   谭以星刚开始还躺着玩,后来战况太激烈坐着玩,正到关键处,谢明江点点他肩膀:“哎,我说。”   “啊?什么,过会儿再说。”谭以星顾不上那许多,可谢明江偏不管,任性抽走他手里的手机,拿着烟放进嘴里,然后把打火机扔给谭以星,意思是给他点烟。   谭以星顿时气吼吼:“没长手啊你。”边说边为他把烟点着。   谢明江浴袍半敞着,额发柔软的在额前耷拉着,慵懒地笑出个气音,并没把烟拿开,而是很含糊地说:“你在这儿我干嘛还要自己用手。”   这话说得也太那个什么了,谭以星听完瞬间狼变,直接就把谢明江推倒在床头。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准确说今天我得回老家挖土豆了,恐怕得三四天,后面的内容移步我的微博,要是没肝出来也不要怪我> <   提前给大家拜年,感谢各位的雷,我确实没想到我这文收到这么多雷,我知道你们是喜爱小谢和阿星(大过年让谢哥嫩一把,咱哥也才三十一嘛233 第51章 耀眼的星   虽然考得一塌糊涂,可谭以星也不是完全不在意,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等了一个月,初试都没过,寒假过完了,一模在即,徐遥嘉摸着他的头安抚他:“没关系,你这么想,就算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过了,那最多给你降到一本分,五百多分还是靠你自己考。”   谭以星郁闷地趴在桌子上,不接茬。   徐遥嘉一手按住他的头,半个上身压他肩膀上:“不过我也能理解你,是挺惋惜的,不但你,谢明江也被折磨的够呛,还拱手送人一套系统。”   谭以星本来正自己痛苦,听这话立刻把徐遥嘉推开,坐起来:“你说什么?什么系统?”   徐遥嘉双手抱肩:“哦,你不知道啊,谢明江为了给你要这个名额,答应给B大白做一套教务系统,不然你以为你凭什么去参加冬令营?”   谭以星的心情顿时千斤重,摇着徐遥嘉的肩膀:“你怎么早不告诉我?你早点告诉我,我还能更努力一点,完了,谢明江这下肯定想打死我。”   徐遥嘉被他晃得头晕:“松开。”然后用手肘支着桌子,“我也是过年听我爸说的,我爸也是从饭局上听来的,等我知道你都考完了,我想你应该也就不关心这事儿了吧。”   “我怎么可能不关心?”谭以星反驳道。   这个寒假谢明江对他很体贴,知道他考得不好,对这件事儿连半个字儿都没提,原来他还想都放假了,谢明江也不知道多带他和百惠到外面玩玩,依旧每天早出晚归,也就过年休息了几天,原来他把这个机会搞砸了,谢明江还得硬着头皮继续给他善后,几天前出结果,那人也只是冷哼两声,预料之中的样子,继续翻他的报纸。   徐遥嘉撇撇嘴:“反正你也没过,这学期好好学习吧,你进步空间还大得很,一举考上B大,也不枉谢明江为你鞍前马后了。”   谭以星并没有因此而展露笑容,乐天派派不上用场,他还是很郁闷。   晚上回到家,谢明江正坐在客厅看电视,谭以星走过去乖巧地往他身边一坐,平时谢明江这张不苟言笑的侧脸一点儿也不讨喜,可今天谭以星看着他,心情复杂极了,自己成天给谢明江找麻烦,让他又出钱又出力,他虽然总是喜欢吹胡子瞪眼,关键时刻却从没说过自己一句。   谢明江正聚精会神地看屏幕,慢慢感觉到点儿不对劲,偏过脸瞄了眼谭以星:“干嘛盯着我看,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谭以星很不好意思,胡乱瞎编道:“我看你长得帅。”   谢明江眼神直了下,游移着偏过脸:“无缘无故的夸我,又想什么歪点子呢?”   谭以星动了动,马上缩进谢明江的怀里,谢明江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跳,眼疾手快地抱住了他,把他的头搁在自己肩膀上   谭以星一下又一下的亲谢明江的下巴,谢明江体毛不重,胡子也不用天天刮,不过今天应该是新刮过的,下巴很清爽,被谭以星亲着,语气似乎跟着身体放松了:“你今天怎么回事?”   谭以星抬起胳膊绕住谢明江的脖子,下定决心表志向:“谢明江,我决定了,我要努力学习,靠自己考上B大!”   谢明江晃了下脖子,轻轻笑一笑。   谭以星伏在他怀里,感受到他胸口因为笑意而起伏,自己可是诚心实意说的,没想到谢明江并不认真看待,不由得有点生气,拽了拽谢明江耳朵:“干嘛?不信我啊!我很认真,从今天晚上开始,我就要正经努力学习了。”   谢明江还是笑,但绕过来的手在他额头上抚摸:“没不信,我就希望你这点儿热血多沸腾一会儿,别吃完饭就熄了。要是你能考上,我什么都答应你。”   谭以星仰头看着谢明江的半截侧脸,心里对他喜爱简直无法表达,又确定了一遍,这世界上真的再没有谁比谢明江对他更好。   谢明江知道他肯定在学校里受了点儿刺激,却不知道是什么刺激,这热血还真的沸腾挺持久,最近不再懒惰,像变了个人,晚上写作业再也不嚎天嚎地,早起的饭桌上还知道背单词,背课文。   谢明江看着他那样儿,觉得可爱又心疼:“吃饭的时候就专心吃饭,看书不差这一会儿。”   谭以星:“那你吃饭的时候不也看报纸?”   堵得谢明江来气,自己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冷哼一声,举起报纸遮住谭以星的脸。   谭以星吃完早饭,凑过来趁谢明江不注意,亲了亲他的嘴唇:“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这个学渣时间不多了。”   谢明江还是沉着脸:“什么叫时间不多了,话要说完整。”   谭以星笑笑,转身走出饭厅拿书包,谢明江放下报纸,默默听他在客厅里窸窸窣窣地背书包,穿鞋,然后消失在门外。   以前谭以星自己也不上心,谢明江总恨铁不成钢似的督促他,现在他认真得不得了,谢明江又怕B大这个标准太高,他万一高考发挥不好,心里太难受。   点起一根烟,咂摸着坐在那儿抽,其实最近一段时间,有很多次,他打算跟谭以星说,没关系,慢慢来,自己有的是时间等他进步,有的是耐心陪他失败,不论以后怎么样,自己都会一直养着他,管着他,但后来想想还是算了,还没试就说他会失败,那样的话他听了会泄气。   百惠出来,见谢明江表情沉郁,不知道他现在有什么可不高兴的,走过去道:“先生,阿星现在这么乖,你还有什么可不高兴的。”   谢明江把烟蒂摁灭,挑眉毛无奈地笑了笑:“你个丫头片子,不懂。”   百惠来劲了,凑近一步:“我怎么就不懂了?”   她跟谢明江很久,对谢明江很会察言观色,这会儿感觉得出来他心情并不是真的差,果然谢明江双手垫在下巴下面,许久,很难得地坦露心扉:“这么跟你打个比方。”   “什么?”   “你有个特别心爱的玩具,好不容易把它拼好了,放在谁也不能碰的地方,期盼它有天能自己跳下来会走路。结果某天它真的能走,你又提心吊胆它走得歪扭七八会摔跤,自己为什么要强迫它走路呢。”   百惠听完,抿着嘴默默笑了。   三月翻篇,四月A市开始了连续的下雨,等放晴时不知不觉五月的步子也近了,晚上谭以星写卷子,谢明江给他订卷子,改错题本,谭以星语文不好,不然今年就让他试试DSE,不过时间赶不上了,好像还得学香港教材,谢明江心里谋划,但不敢提。谭以星在那儿勾着腰,拧着眉毛,手里笔不停,他现在握笔姿势没有以前好看,不过写字速度快了很多,不,应该是说快了太多,不知不觉他中指和大拇指内侧都有薄薄一层茧。   睡觉前谢明江拿着他的手看,本来谭以星指根和掌心连接的地方就有点茧,那是练竹刀练的。   “你还有练东西这么勤奋的时候。”   谭以星打个大大的哈欠:“没办法嘛,我爸会过来看的。”   谢明江微微一愣:“他常来看你?”   “不常来,就是因为不常来,所以练得好一点比较不会让他失望。”   谢明江把他一把搂进怀里:“谁还真能对自己儿子失望?”   谭以星哼哼哈哈地附和着,眼皮越来越沉,谢明江搂着他,觉得自己很有一番道理,谭以星之所以叫谭以星,也许父母就把他当成天上的星星似的,其实他们很爱他。   谭以星半梦半醒,胡乱应道:“也许吧,天上的星星一大把,有什么可稀奇的?”   谢明江的煽情来得毫无缘由,像是一把火灼烧着自己的五脏六腑,很投入地在谭以星耳边说起了甜言蜜语:“是吗?就算是,你也是最耀眼的那一颗,起码是我心里最耀眼的。”   可惜谭以星没有听见这么浪漫的话,已经睡得很沉了。   三模过后,谭以星的最好成绩就是四百出头,五月底照完了毕业照,六月的头一天,学校都不叫他们来上学了,留下一周时间答疑,谢明江干脆也不上班,在家陪着他。   百惠每天变着花样给谭以星坐吃的,又怕他中暑,又怕他着凉,其实家里的空调十分宜人,温度很舒服,只是谭以星比较紧张,平时的活泼能说都不见,沉默许多,谢明江和百惠看不出他是累的还是害怕的,饭桌上他把青豆虾仁里虾仁挑挑拣拣,谢明江见了,长臂一伸,一颗颗帮他挑到他碗里。   “百惠,以后做虾仁就清炒虾仁,别放青豆了。”   百惠忙点头:“知道。”   谭以星平时脸皮厚得跟什么的似的,这会儿脸上红晕一片。   他以前从没想过有天会参加高考,反正上高中的志愿征询就算胡乱填,老师也不会拿自己怎么样,不过那是在东京,短短一年,他的生活发生了很多变化。   “进去以后别紧张,脑子里不要拼命背了,多做几次深呼吸。拿到卷子打铃了,贴好条码,信息写全,认真读题。”谢明江一边整理他的领子,一边像嘱咐个小孩子似的嘱咐他。   百惠抱着他的包:“阿星,没关系,放轻松。”   谭以星看她的笑容十分拘谨,显然自己都很紧张,拍拍她的肩膀:“我会好好加油的。”   说完,抓过包:“那我走了。”   校园外人潮涌动,谢明江突然抓住他头顶的一点头发,亲了亲他的头顶:“去吧,有什么问题都有我在你背后,考多少分你都不用担心,我养你一辈子。”   谭以星把汗湿的手背到身后擦擦:“哦。”   谢明江注视着他的身影缩小在人群里,逐渐无法辨认。   高考题一点儿也不简单,考得根本不是什么基础的简单变形,分明是基础的复杂变异!谭以星作答的异常认真,丝毫不敢怠慢,两天的考试又是漫长,却又过得飞快,最后一科英语考完出来,他的额发都湿透了,一络一络的,眯着眼睛压抑着心跳,顺着人群出来找谢明江和百惠。   他没发现他,远远地,谢明江叫了他的名字,他才找着人,隔着众多人相互对视,谭以星的心情复杂极了,如释重负中又有些不安,跨过重重阻碍,努力来到谢明江身边。   发挥得好不好,他自己也不知道,阳光下,汗珠在头上,一颗颗晶莹剔透的,那是他认真的证明。   谢明江觉得他好像在闪闪发光,他真的是一颗耀眼的星星,只是他自己不知道。   谭以星见谢明江盯着自己看,却一点表示也没有,挺不好意思地露出一个微笑:“不抱一下我吗?”   “当然了。”心跳久违得加速,谢明江把他抱进怀里,感觉一直遥望而不可及的那颗闪耀的星星,终于落在了自己的怀里。   (完)   (后面会有番外的,阿星会考上大学的,番外他就是大学生了,但什么时候写好我自己也不知道,想到了就丢一丢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没记录给我投雷的大家,感谢感谢,能有这么多我真心没想到,之前我就说了,因为谢明江他本身就不一定讨喜,然后没有看前文看也可能一头雾水,所以写到十几章我就知道我这本要砸,然后就转变心态,就想说告诉喜欢他的人他小日子过得还不错,因此这受众就很窄了,但真的感谢撑到最后的你们~~ 本书由 爱情小猪猪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