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民哭包[重生]》 作者:睡芒   文案:   又名《重生后小狼狗也不放过我》   贺庭政年少时离家出走,江宇典收留了他八年。   贺庭政暗搓搓喜欢了他十年,始终没有表露心迹。   后来江宇典借尸还魂重生了,变成个货不对板的哭包。   这次贺庭政决定不再放过他,他要欺负这个人,把他狠狠地欺负哭   ps:   1.受借尸还魂到自己死后的第五年,身体痛觉异常   2.受是真·大佬,虽然爱哭【强攻强受】   表面狼狗实则心狠手辣攻X表面哭唧唧内心MMP大佬受   这是作者写过最可爱的攻了(*/ω\*)   食用须知:   1.攻身体年龄大受十二岁,伪年上   2.一切剧情为人设服务   内容标签:强强 娱乐圈 重生 甜文   主角:江宇典、贺庭政 ┃ 配角: ┃ 其它: 编辑推荐: 江宇在轮椅上上坐了九年,小他八岁的贺庭政在他身边照顾、陪伴了他八年。但他最终没能逃脱宿命,谢世于一场蹊跷的汽车爆炸事故。他一朝醒来,已是五年后。他重生成了娱乐圈里名不见经传的一百八十线江宇典,他的处境很糟糕,痛觉神经异常的他见不得一点疼,一触即哭——但他却拥有了一双健全的腿。他凭借自己上辈子的经验,开始在娱乐圈打拼,而曾经的贺庭政如今比他大十三岁,更是时隔五年一眼将他认出,并为他保驾护航…… 作者用真实诙谐的笔触描绘出一个纷杂浮华的娱乐圈,文中人物个个有血有肉,性格饱满、真实,是一篇难得的娱乐圈题材佳作。 第1章 重获新生   “……你管好自己嘴巴,不要影响公司和团队。”   施小邦低声对病床上躺着的人交代道:“这边《不一Young的声音》栏目给了我们一个名额,本来是让别人去的,现在让给你,给你内定了二十强,好好发挥,不要节外生枝,听明白没有?”   病床上的人没回答他的话,那双漆黑的眼睛注视着洁白的天花板,眨也不眨。   施小邦有点怒气,但又怕他出去乱说话:“江宇典,我跟你说,这是最好的结果了,你要是想来事,吃亏的是你……”   “出去。”   江宇典冷漠地打断他。   施小邦一口气没提上来,还有点懵,似乎被人扇了一巴掌似的,脸颊火辣辣地疼。   江宇典怎么敢这么跟他说话?   他是赛狮传媒的经纪人,而江宇典是公司练习生,合约一年多了,一直坐冷板凳。就在前途未卜,似乎距离偶像的目标似乎越来越远的时候——施小邦挑走了他。   那时候的江宇典,对他可谓是感恩戴德。   结果就在发宣出道的当口,因为一场“闹剧”,江宇典从二楼摔了下去——莫不是把胆子摔大了?   那双眼睛轻飘飘地瞥过去,黑沉沉地盯着施小邦,重复了一次:“滚出去。”   施小邦让他一盯,不知怎地觉得背脊发寒,生出了点惧意。   按捺着骂娘的冲动——他也知道这事儿挺操蛋的,换谁谁也不舒服,可搁江宇典身上,他就不高兴了。   平时那么软弱的一个人,居然这么跟他说话,这么冷冰冰地盯着他,他觉得非常不舒服。   他忍着怒气,冷哼一声:“你自己好好想想!”   说完,施小邦就出去了,走时还把把病房门“砰”一声碰上,宣泄怒气。   门晃了晃,整个屋子像个栽倒的集装箱似的,颤了几下。   江宇典靠在床上,盯着自己吊起来的右腿瞧了片刻,幽深的眼里带着捉摸不透的情绪。接着,他从床上坐起来,伸手拽过墙边靠着的拐杖,双腿挪到床边,单手拄着拐杖,一鼓作气扶着下了床。   他站起来的动作干净利落,可是那条没受伤的腿却很无力地支撑在地上,发着抖。   半秒后,他跌坐回床上,眼里是不易察觉的欣喜若狂。   两天前,江宇发现自己重生到了自己死后的第五年,重生到了这个陌生人身上。他和这位陌生人之间唯一的交集,或许只有名字相似,他本名叫江宇,陌生人叫江宇典。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还能站起来,在他曾经三十多年的人生当中,辉煌了近十年,还有九年的时间,是在轮椅上度过的。   双腿瘫痪,站不起来也没有知觉,这个毛病让他变得尖锐而不近人情,他脾气阴晴不定,非常易怒,很少有人愿意跟他打交道,只有一个人,一直勤恳地在他身边照顾他。   而继承一个陌生人的记忆,是一件痛苦而奇妙的事情。刚刚重生的时候,他被脑子里繁杂而庞大的记忆冲击得脑仁都几近碎裂,整个人非常痛苦。连医院护士都心有余悸地说:“你全身都在抽搐,我们差点没给你打安定。”   除了记忆,江宇还承接了这位陌生人的感官,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腿有了知觉,尤其是右腿,疼痛难忍。   这种疼痛对一个双腿瘫痪了近十年的人来说,是一种恩典。可对他而言,重新站起来无疑是一件非常难的事。   过了会儿,江宇典再次把拐杖杵在地上,他左脚踩在拖鞋里,死死抓着地,接着靠着一股不知哪里来的力,猛地起身——左腿还是在打颤,但他坚持住了。   后颈冒汗,病号服的背心都湿透了。   他缓缓站定,嘴角似乎慢慢绽出了一丁点不易察觉的笑。   打了石膏的右腿悬着,借着拐杖,江宇典慢慢朝卫生间单脚移动着。他挪动的速度很慢,全副身心都放在了自己的腿上,还要照顾着吊水瓶。   病房虽说是单人的,但也没豪华到哪里去,很逼仄狭窄,床离洗手间就几步路的距离。可就是这几步路,他那么缓慢地走了好几分钟。   直到这一刻,他才感觉自己是真真正正地重生了,变成了一个全然陌生的人,并重新站了起来。   他站在便池前放水,忍不住低头盯着自己那明显有色差的鸟,和手臂颜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倒不是说他胯下那物白的发光,而是他的肤色确实偏深,是健康的蜜色,和一般荧幕上的小鲜肉不太一样。   他站在一堆奶油肤色的小鲜肉里,总是显得鹤立鸡群。   固然有些黑,但五官却着实精致,尤其是眼睛,纯天然大欧双,睫毛浓密得像嫁接过似的,结果因为老是哭,湿漉漉的,还带着那么点小狗眼的意味。   正是因为外形条件足够出色,不然施小邦也不会相中他。   施小邦挑走他后,就专门问过他肤色的问题,江宇典回答说是天生的,小时候就这色儿。团体的形象总监还专门拿他的照片给P白了好几个度,一对比,白的那张鲜肉是够鲜肉了,就是没有原本的那么有味道。   施小邦思索片刻便做了主意,让他保持原汁原味,但是给他定位了一个贴合形象、却很难扮演的人设。   “你要野一点!明白什么是野性吗?”   “你现在的外表就像个小猎豹,很容易激起母性的!但你太腼腆了,而且你这个哭啼啼的毛病……”施小邦说话时一脸的嫌弃,“你要是不想被键盘侠逮着骂作精死娘炮,就必须按照我说的那样调整!”   “这样,你回去看几期《动物世界》,好好学一下。”   想到这个《动物世界》酿成了什么灾难,江宇典眉头一蹙,不小心抖了两滴水在打了石膏的腿上,他眉头皱得更深,冲了水。   他扶着拐杖,以比刚才娴熟几倍的动作回到床上,护士进来给他换药。   “今天怎么样了?”   江宇典轻声回答说:“还好。”   “量下温度。”护士抿唇一笑,把体温计给他,“你看起来心情不错。”   江宇典没说话,把体温计夹好。   护士手上忙着配药,眼睛却注视着他,忍不住问道:“你也是赛狮的艺人啊?”   “……还没出道。”根据这两天整理的脑海里的记忆,原主的全部信息都被他获取,他已经可以和别人对答如流,而不露破绽了。   “哦,我说呢,没在电视上见过你。”护士了然,继而神神秘秘地俯身,悄声道:“你们公司好多女艺人都来我们这里打胎,一出事就来我们院。”   医院院长和赛狮传媒公司老总似乎是亲戚。   她故意找点话题跟江宇典聊天,倒不是说套近乎,而是为了尽可能地分散他的注意力,因为她马上要给病人换药了,而这位病人碰巧有个稀奇的毛病……   果不其然。   病床上的病人不声不响,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但是脸颊却湿了一大片,眼睛空空如也地睁着,涌出来的泪水湿润了枕头,脸上也是一片痛苦之色,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疼痛。   天知道只不过是换个药而已。   护士看着他这副模样,也有点心疼了:“怎么又哭了,有这么疼啊?我们院接生的大夫都没见过你这样的。”   江宇典没说话,额头不断渗着汗。   从二楼摔下去,下面是灌木丛和松软的草坪,倒没有造成多大的问题,就是骨折罢了,还有点轻微脑震荡。   这一摔不要紧,却直接耽误了出道!   这对于一心想要出道的原主而言,简直是致命般的打击。   从医院醒来,得知那个原本有他一席的偶像组合已经出了道,并且反响不错的时候,原主仿佛被击垮了般失魂落魄,还和经纪人施小邦大吵一架,很不理智地用施小邦的隐私威胁了他,扬言不仅要把他的秘密捅出去,还要去网上散播自己的遭遇。   施小邦见他整个人都疯了似的,只好想方设法让他“闭嘴”。   生理痛苦折磨着江宇典,好容易换完药,护士小姐动作轻柔地用面巾纸给他擦脸,另一只手变戏法似的从衣兜里摸出两颗糖出来:“昨天给你的糖吃完了?”   糖原本是给她家孩子买的,结果昨天江宇典扎针的时候又哭了,护士瞧着可怜巴巴的,就把兜里糖给了他,笑着说:“这么怕疼啊?我家宝宝才五岁都不怕打针,你都十九了,还哭。”   江宇典木着脸,也不出声,就是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根本止不住。   到现在,他还没能完全适应原主的身体设定,常常只知道疼,不知道自己其实已经泪流满面了。   在别人眼里,他就是没长大的小孩儿,打个针拆个绷带都要掉眼泪,发大水似的。只有江宇典自己知道,这完完全全是因为原主的体质问题,他只是背锅侠。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大吉大利~   本文稳定中午十二点更新~坑品有保证,大大们放心跳坑!   ps:所有人物均没有原型 第2章 痛觉异常   睁眼的时候,江宇典就发现了这具身体的痛觉不太正常。   因为疼痛阈值异于常人,他能感受到的疼痛也是正常人的好几倍。   但是在原主的认知里,自己是没有病的,因为他不知道别人对疼痛的忍耐程度,也就不清楚自己这么怕痛其实是很不正常的,并且也从来没有去医院做过任何检查。   而这种差异,落在刚刚重生的江宇典身上,就太明显了——光是衣料摩擦产生的静电都足以让他心跳加速浑身一颤,他可不会傻乎乎地认为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好一会儿,痛感渐渐消退,江宇典神色恢复正常。他眼神清明,除开脸上那些汗珠,看起来就和没事人似的。   医院护士工作忙,她把糖放在床头后便走了。   江宇典瞥一眼那糖,没去动,而是伸长手臂,把充满电的手机扯下来,开了机。   现在的手机和五年前差别不大,功能都大同小异,只不过越做屏幕越大、边框越来越窄。   好几天没开机的手机,里面也只有几条垃圾短信,和一堆乱七八糟的微信群消息。   原主朋友不多,因为性格关系,所以人际关系简单,家庭也称不上复杂。在经纪公司里,大家都是竞争者,很难交上什么真心朋友。微信里有寥寥的几条慰问消息,江宇典翻了下聊天记录,按照原主的习惯给关心他的朋友发了语音回复。   各种各样的群消息盘踞了微信界面的第一页,他大致扫了下,除了工作的,学校的,还有什么横店龙套群、群演群、跑腿代购群、红包群,诸如此类乱七八糟的。   把用不上都退了,首页净化后,有一条消息就凸显了出来。   点开后,江宇典看见一连串的:“裴思邈”撤回了一条消息、“裴思邈”撤回了一条消息……   足足有十来条。   不知道他发了什么,这么多条消息,恐怕是发完就后悔了,所以立马撤回。   这位“裴思邈”,就是江宇典原来跟着训练了几个月的偶像组合、“RedSun”的队员之一,也是造成他从二楼摔下去的罪魁祸首。   团内共有五名成员,两个人住一间房,和他住一间的就是裴思邈。   当时施小邦让江宇典回去看《动物世界》,他听话地就去找了资源,休息的时候就窝在房间里看,一边看还一边学,跪趴在床上舞着爪子哇哇叫,学得四不像。   可江宇典的室友不这么看。   他认为江宇典在勾引他。   裴思邈和江宇典不同,江宇典进娱乐圈是想红,裴思邈就是纯粹玩票。他是货真价实的富二代,队里都知道他是有背景的人,是空降兵。那么误会室友后,裴思邈非但不觉得恶心,反倒是来了性趣。   他向来是个男女不忌的人。   手机屏幕熄掉,江宇典捏着散热不好、温度烫手的手机,脑子里不由得想到贺庭政。   在双腿被人废掉后,他便去了旧金山隐居。他腿脚不便,又是一个人生活,常常对着空无一人的屋子发脾气。后来他的“干儿子”贺庭政离家出走,独自来到美国,求江宇收留他。   这段干父子关系有名无实,两人都没有承认过,贺庭政也从没那样叫过他。   况且江宇只比贺庭政大八岁。   当年江宇救了贺庭政的父亲贺华强一命,碰巧那天他妻子生产,生了个女儿,贺华强还发现江宇原来是故人之子,便把江宇当成女儿的贵人,就让女儿认他做干爹。   两人是忘年交。   那时候江宇二十四岁,而贺华强的儿子贺庭政才年仅十六。   贺庭政当然不肯称呼一个看着年纪轻轻、风华正茂的英俊男人为干爹。   他不肯叫,贺华强便对儿子说:“江先生是伯克利Haas商学院毕业的,你要多向他学习。”   江宇那段时间住在贺家,那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整天来缠着他,虽然贺庭政没有称呼他为干爹,但他很黏江宇,整天抱着书本问他讨教问题。   为了多和他相处一些时间,有些问题贺庭政明明早就搞明白了,却还是装作不懂,反复地去问他。   两人在这种教学模式下,关系一日千里。江宇对他态度温和,俨然是长辈的模样。   结果后来他身份曝光,他刻意接近的原因也被拆穿。贺华强失望而愤怒地指着他骂,最后无奈地说:“我就最后再帮你这一回,你再也不要回来了!”   在贺华强的帮助下,他以双腿被废为代价,挣脱了泥沼,并独自搬到了圣弗朗西斯科。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没多久,贺庭政就离家出走了,而且还赖在他这里不走,一住就是八年。   江宇根本赶不走他,他一个人生活困难,贺庭政便事无巨细地照料他的生活起居,还收养了一只小金毛回家。   贺庭政早上推他出门散步,晚上陪他遛狗,帮他做饭洗衣服,抱他上车,带他去兜风、呼吸新鲜空气。在回家后,贺庭政还会细心地坐在床上帮他按摩腿。因为每天都按摩的关系,哪怕失去知觉,他的腿看起来仍旧保持着青春,光洁得像一块凝脂。   每当江宇让他回家去,贺庭政就似真似假地笑着说:“不走,旧金山住着舒服,我不回去。”   他绝口不提自己是因为江宇的关系才不愿意走的,而且为了制造自己是因为流连美色的假象,总是出去晃悠到很晚回来,身上一大股香水味。   这让他打消了心里的那点怀疑。   他的亲人在他小时候就过世了,而跟他有过命交情的兄弟,那时候也全都不在人世了。   只剩他一个人。   他是个很惜命的人,很早就发过誓说自己哪怕活得像狗一样,也要活下去。结果以双腿废掉作为代价后,他才发觉,其实活着……倒还真不如死了干净。   这时,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是一条短信。   江宇典回过神。   短信是银行发来的,说消息服务扣缴下月服务费失败——也就是说,这张卡现如今连几块钱的服务费都付不起了!   根据记忆,江宇典知道自己现在的经济条件并不乐观,就连医药费也是经纪公司垫付的,这些都要从他未来赚的钱里扣除。   再穷困再艰难的日子他也曾经历过,所以这些外因对他而言根本不是问题。   至于娱乐圈……江宇典手指轻轻敲打着床沿,他并不怎么了解这个圈子,而他和经纪公司的合约还有四年左右。在合约里,有一条霸王条款,就是他做什么、接什么工作,全部要听从公司和经纪人的安排。他并非一个会服从安排的人,可是这笔违约金……是现在的他负担不起的。   当然了,赚钱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只不过原主没有存款,如果没有本金,再容易的事都变得困难了。   重生一次,他不想走上违法的老路。   在江宇典想事情的时候,手机突然振了一下,屏幕上方跳出一条语音消息,他点进去,是裴思邈。   “喂,施小邦让你去参加那个选秀你就听话地乖乖去,那节目制片是圈内数一数二的,你看电视上整天都是广告,你要是拒绝就是傻逼……哦对了,如果你要是缺钱什么的,我可以……”   听完他的语音,紧接着,江宇典就收到了他的微信转账——两万块。   手机振动了下,又是一条语音消息,裴思邈的声音很凶:“赔你的医药费,拿去买补品吧。”   一副你不收你就是看不起我的大少爷做派。   江宇典摔下去后,队里几人反应不同,有人幸灾乐祸,有人袖手旁观看好戏,有人担忧这会耽误他们出道,裴思邈则是懊悔。除了懊悔,他第一反应就是,这家伙肯定特别疼吧。   江宇典非常缺钱,裴思邈也知道这点,两人闹矛盾就是因为某天晚上,裴思邈鬼使神差地盯着他的屁股说:“你屁股这么大,被男人搞过没有?”   原主一脸的诧异茫然,裴思邈懒洋洋地躺着床上,接着说:“你是不是很缺钱?过来帮我口一次,你想要多少?一万够不够?”   裴思邈见他不说话,眼睛瞥过去:“嫌少?”   原主继续沉默。   “你出去爬制片人投资商的床,不如爬我的床。”裴思邈又道。   他都被人这样羞辱了,是个正常男人都一拳头过去了吧?可偏偏原主性格软弱无能,还有点窝囊矫情,只会红着眼睛说恶心,还说自己要退团。   裴思邈觉得他装:“得了吧,就你?还退团?”   原主果然没能耐退团,他一心想出道,想红,于是就忍耐了下来。他想去换房间,但他跟施小邦说不清楚理由,他要是说裴思邈性骚扰,施小邦没准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他赶出团队——毕竟裴思邈是有后台的人。   没人愿意跟他换房间,两人矛盾日益渐增。前几天团里几个人都在的时候,有人说到江宇典他们房间晚上动静大,影响人休息。这时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队长陈颂突然说了句:“我好几次听见你们房间动静像打架一样,你们是在打架还是做爱?”   他古怪地看了眼裴思邈:“你小心点,万一他有艾滋呢。”   这听着像是玩笑的话,让原主彻底忍无可忍了。他爆发了,跳上去掐陈颂脖子,陈颂反抗,大骂:“你他妈有病吧!”队员几人拉架,推搡之下,江宇典失足从二楼摔下去了。   陈颂拍拍手,冷笑道:“好了,这下清静了,谁打个120?”   “艹你妈!”裴思邈一拳头揍他脸上。   施小邦在队里有眼线,事发后他才知道,原来五人之间矛盾已经激化的这么严重了!   利益最大化的做法,就是趁现在赶紧把矛盾源头江宇典给踢出去。不然以后大家出道了,还得闹矛盾,到时候闹起来就太难看了。   反正江宇典在团队里的存在也是可有可无的,哪怕剔除掉,也不会元气大伤。   等原主做完手术后醒来,面对的就是“RedSun”男子四人偶像组合的横空出世。哪怕刷微博的时候,他看到热评第一讽刺该组合:“怎么全是奶奶灰[doge]真是欣赏无能,还有这名字[笑哭]‘夕阳红’吗?呵呵,还不如劲舞团有新意。”而且这条热评还有上万个赞时,他也一点都提不起高兴。   还有人预言夕阳红男子广场舞组合存活不过一个月就会糊掉。   但不管怎么说,颜值全都在线,四个风格迥异的帅哥站一排,还是非常赏心悦目的。加上经纪公司买了水军,一溜儿的夸赞之词,一些盲目跟风的路人也跟着对这个新出道的组合产生了好感。   江宇典躺在病床上,刷了会儿微博,接着退出来,给经纪人施小邦发了条短信。   “我同意去参加选秀。”   作者有话要说:  受叫宇典不是字典哈哈哈,YU典!雨点! 第3章 不一Young的声音   《不一Young的声音》是今年三月才出来的选秀节目,模式有点像十年前流行过的,但综艺就是一个不断推陈出新的过程,曾经流行过,就说明有可取之处。   这节目有一个亮点是不限制性别,星素结合,明星和选手能同台献唱。   自从去年总局大力表扬提倡了这种模式,今年就层出不穷地出来N档星素结合的综艺。并且在淘汰制度上,相较老套的音乐类选秀节目,也更有突破和创新。   海选在一周前已经结束了,这周末,也就是明天,将会公布进入初赛的名单。   收到他的短信,施小邦大喜过望,他在结束自己一天的工作后,立刻给江宇典拨了过去。   “你错过了海选,不过这不是什么大问题,等会儿录个海选视频发给我。我已经跟主办方打过招呼了,十四号的时候你就去电视台参加初赛,会给你一路开绿灯的。时间不多了,你抓紧时间练下嗓,别到时候铺天盖地都骂黑幕……”   “嗯。”江宇典态度却比较冷淡,施小邦没有在意,继续说:“你什么时候出院?我让声乐老师过来给你上课?你到时候比赛能不能走路?”   比赛时间很紧,江宇典看了眼赛程设置,初赛的时候他的腿肯定还没好全,不过拄着拐杖上台还是没问题的……   叮嘱了一些事后,施小邦话锋一转:“之前的事,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了,独自出道比组合的资源要更好一些,机会也要更多一些,而且你自己也明白,你在RS里是什么样的定位……”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伴随着“呲呲”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是一边打电话一边在抽烟。   江宇典喉咙滚了滚,左右一扫,床头柜只有糖。   糖也可以,他伸手从床头拿过一颗水果糖剥了,塞嘴里。   “说句不好听的,你的风头会被他们几个抢光的,如果你没有退团,你也很难红起来。”他声音含着警告意味,“江宇典,你不要惹是生非,好好比完这个比赛,到时候有一定名气了,就先出唱片,再去参加真人秀,现在真人秀是大趋势……”   施小邦三言两语间给他规划了一个美好的未来,接着在电话里让他脚踏实地,不要想什么歪点子。   他放低声音道:“把那些该删的全删了,备份也删了,以后我尽力给你争取资源。”   江宇典明白他在说什么。   他平静地望着医院的天花板,继而闭上眼,舌头抵着糖块,含在嘴里,慢慢尝着甜味儿。   施小邦三十多岁,和妻子结婚多年,膝下育有一子。一次偶然,原主不小心撞见施小邦和他手底下的女团艺人暧昧。   他脑袋侧着望向窗外,眼睛半阖,脸孔显得冷漠,语气听起来有些无所谓:“我没有异议的,OK我听你安排。我有异议的,你说服我,说服不了的,按我的来。我也不会无故生事,毕竟大家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相比起前几日那个尖锐的、甚至可以说是凶横的、对他说“滚”的江宇典,现在这个在电话里依旧强势,却心平气和许多的人,无疑让施小邦放下了心里的疙瘩:“有事咱们商量着来。你只要听我的安排,抓住一切机会,不要作妖,踏踏实实的,我自然能捧红你。”   施小邦这倒不是说大话,他也曾捧出过一些人来,其中不乏娱乐圈顶级流量,只不过桥归桥路归路,如今的施小邦,手上只有两个偶像组合,一个男团一个女团,以及一个……看起来似乎烂泥扶不上墙的蜜肤色爱哭鬼。   六月十四号,《不一Young的声音》北京赛区初赛,如期在电视台举行。   江宇典到后台的时候,是坐着轮椅的,这让所有人都忍不住看向他,并且眼睛一亮——能被星探挖掘,还能被施小邦看中,即便是坐在轮椅上,身上也有着不同凡响的大帅哥光环存在。   如果仅仅是外表给人压力,那也不足为惧。   可坐在轮椅上的江宇典选手,他周身显得安安静静,仿佛与后台吵嚷的环境格格不入。他穿着虽简单,看起来却气场摄人、不容小觑。旁人都忍不住在心里揣测着他对自己的威胁,并且打量他的轮椅,窃窃私语着:“坐轮椅来?残疾人还是卖惨啊……”   江宇典原本是不愿意坐着轮椅过来比赛的。   他想拄拐杖,施小邦却说:“你准备一只脚跳上台给全国观众看?你有没有想过摔了怎么办?哭?”   他也知道江宇典有点什么毛病,随便碰一下都哭,叫人胆战心惊。本来一直只是怀疑的,前两天在医院的建议下施小邦让他做了个痛觉检查,拿到了一份痛阈值失常得几乎有些骇人的报告书。   要知道一个艺人老是在电视荧幕上掉眼泪,是多么败观众好感的一件事。   “你长这么大,你不知道自己痛觉有毛病?”施小邦有些吃惊。   “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施小邦脑子转的快,既然这问题改不掉也没法瞒住,现在有了医院证明,就不是什么大问题了——反而是萌点,利用得当就不需要遮遮掩掩的。他略微思索,回到方才的话题:“比赛的时候,你坐轮椅去,工作人员推着你上台。”   “不。”江宇典本能地敛眉,很干脆地拒绝了。   他曾经坐了九年时间的轮椅,对轮椅非常熟悉,熟悉到了能独自操控自如的地步。与此同时,他也非常讨厌轮椅,甚至有一种生理性的厌恶。   施小邦也很讨厌有人跟他说“不”,他算是圈子里比较有人脉有资源的经纪人了,在他心中,艺人是必须听他的话的。   他冷笑一声,语气严厉:“电话里答应的说听从我的安排呢?狗吃了?!我告诉你!娱乐圈不是那么好混的!你要是不想混了就给我滚……”   他话还没说完,江宇典随手一拽,一把拽过矮个子的经纪人的衣领,将他整个人给提了起来。   他这些天因为腿伤,所以没事除了练嗓、复健,就只能锻炼手臂了,他每天都要举着三十公斤的哑铃锻炼两个小时,肌肉练出来了,手臂力量也变得令人吃惊。   他危险地眯着眼睛盯着施小邦,一瞬间气场非常摄人。上一秒,施小邦还在对他大呼小叫,这下让江宇典给提起来了,他憋着一口气,脸涨得通红,双眼充斥着愤怒,但又不敢说话了。   “小邦哥。”江宇典按照原主的习惯称呼他,面上露出一个微笑,此刻在施小邦眼里却显得瘆人,叫他头皮发麻,目露惊恐。   江宇典盯着他,语气平静道:“我不喜欢有人命令我。”   施小邦打了个哆嗦,怀疑江宇典是不是除了痛觉异常,还有什么暴力倾向。   要不是江宇典撞见他跟Cristina的事,还拿这事儿威胁他,他早把这家伙踢进警察局了!   “你……你先松手,哎,我是为你好,本来咱们说好了,你听我安排是不是?”施小邦语气放软,“你知不知道,你腿受伤了,这不是你的劣势,相反这是你的优势,你会比别的选手更有话题度,你要好好利用。听我的……听我一次……行不行?”   从刚才命令的语气,变成了好商量。   江宇典盯了他一会儿,松手放开他,扯了张纸巾,一边擦手,一边轻松且缓慢地道:“我脾气不好,你担待一点。”   他现在的语气,半点也看不出刚才那副要吃人的凶悍模样,甚至嘴角还带着浅笑。   其实他现在的脾气,比起以前已经进步了许多了,这都应该归功于这具躯壳。因为原主是个懦弱的人,连架都不敢跟人吵,这种本性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江宇典,让他不像从前那么暴躁了。   但施小邦认为他心里住了一个魔鬼,而且还是个上一秒对你笑、下一秒就露出獠牙的魔鬼。   他只好硬着头皮说:“嗯担待……心情不好嘛我懂,难免嘛,而且你受伤了……我理解的……”   施小邦在行业里摸爬打滚十几年,是很有资历的经纪人。   而对于娱乐圈,江宇典是完全陌生的——他连电影都不怎么看,唯一和娱乐圈打交道的一次,是有位好莱坞导演,打听到了他的联系方式,电话采访他数次,说:“江先生,我对你的经历非常非常感兴趣,想以你为原型拍一部电影。”   他绝口不提自己的过往,态度很坚决地拒绝了他许多次。正因为这位导演,江宇典对整个娱乐圈的印象都浓缩在那位导演的执着身上了。对于自己不了解的事物,他告诉自己,除了潜心学习,更多时候他还是得将施小邦的话听进去。   两人被利益关系捆绑,所以施小邦的话应该是有道理的。   于是江宇典便妥协了,坐着轮椅来比赛。他还没有助理,施小邦就给他安排了个临时工,陪着他来电视台。   下午,选手们简单彩排了一遍,晚上便直接分组上场了。   江宇典只唱了一首歌,便直接晋级到了赛区四十强。   原主本身底子不差,嗓音属于没什么特色但很好塑造的类型,江宇典比原主聪明,一点就通,上了几节声乐课,自己又练习了下就敢跑来参加比赛了。   和他一起参加比赛的,有业余的,也有专业歌手,还有音乐学院声乐专业的学生。   江宇典的发挥可圈可点,挑的歌也是上课的时候声乐老师根据他声音的优势来给他选的。表现虽然不能说是特别牛逼、一鸣惊人,但也不需要考验评委的演技,让评委昧着良心说假话。   不过节目组挺怕他突然发挥失常,不好操作,所以直接安排他在第一轮晋级。   台上有位评委问他为什么坐轮椅,江宇典就握着话筒回答说:“出了点意外,下个月就能站起来走路了。”   评委们都鼓励了他。   像这种选秀,其实评委都是有台本的,节目组有意地在控制话题走向,哪个选手有潜力,哪个选手没有,节目组想捧谁,几乎从初赛就能看出来。   但是到了后台,话就难听多了,是来自于和他分到一组,却因为他坐到了待定席,或者直接淘汰的选手的声音:“就他唱那样也能直接晋级?开什么玩笑……同情分吧,这比赛没意思……”   “我看见许老师看他上场时眼睛都亮了,人长得帅吧……没办法。”   许老师是圈内著名音乐人,也是今天台上的一位评委。   本来在说闲话的几个人,一看见他过来了,身后还跟着摄像机,就闭口不言了。比赛才刚刚开始,戾气重、在背后说人坏话是很败坏观众缘的。   虽说只是分赛区的突围赛,但关注度却不低,正如施小邦所说的那样,轮椅非但不是江宇典的劣势,反倒是他的优势。   四十强出炉后,隔了两天,就是四十进十五的复赛,整个赛制时间安排得非常紧密。二十号的时候,就是突围赛的决赛——十五进五。   分赛区五强选手将进入全国初赛。   比赛前,施小邦专门抽空来医院找他,江宇典正对着镜子练嗓,练神态。   经过这么多天的适应,他差不多已经对自己现在的长相有了熟悉感了,不像刚开始时,他在镜中看见一个陌生人,老是会有种奇异的、不舒服的错乱感,很想把镜子给打碎。   “这场突围赛,你知道怎么比的吧?”   江宇典望着镜中的自己,转过身:“知道。”   “我还是再说一遍,你和关维、还有宋明旭分在一组,他们两个相对来说比较弱,唱功和你差不多在伯仲之间,但是外形不如你,观众很容易倾向你……这是给你的特别关照,以及选的歌,也是你比较擅长的英文歌,张老师给我说你发音非常好。”   张老师是江宇典的声乐老师。   施小邦微微一笑,还算是有一个优点嘛,圈子里很多明星,英文都说的不怎么样,尤其是发音,特别烂。   在他说话时,江宇典拄着拐杖走向窗户边的栏杆处。   他走路的速度变得比之前快了不少,窗户边有两道平行栏杆,病人扶着栏杆来回走,有助于复健。江宇典每天都要扶着栏杆走很久,但也常常伴随疼痛,他不怕疼,心理上没什么感觉,但是生理上却反应很大。   自从他知道自己这个毛病后,他就非常克制自己,做什么都万分小心。   他不喜欢哭,更不希望自己在别人面前露出那样一面。   窗外阳光正好,透过百叶窗,这个扶着栏杆,专心致志地在“蹒跚学步”的年轻人身上,被镀上了一层条状的金光。他面孔非常漂亮,堪称眉目如画,眉眼精致浓烈,在他身上似乎只有美好,看不见城府。   但施小邦知道江宇典这个人仅仅只是看起来美好罢了。不过也没关系,娱乐圈这个名利场,只要你会演,能骗过观众,你内里怎么样没人会关心。   他看着江宇典慢慢地复健,继续道:“你们三个在台上,是处于一个互相看不见对方的箱子里,在这样一个状态下,共同合作一首歌,评委将在开唱后的一分钟内灭掉一盏灯,下一个六十秒内会灭掉第二盏灯,被灭灯的选手会直接毫无预兆地掉坑。”   “如果被淘汰了你们会听见声音,会看见现场观众的反应,但是你们有将近两秒的时间,不知道结果,这会造成非常大的心理压力,很考验心理素质。”   施小邦知道他是个菜鸟,所以费了许多口舌给他说明白:“你知道自己不会被淘汰,但是你不能表现出来,你要演,演出那种紧张,观众就喜欢看这样的剑拔弩张。”   他喝了口水道:“包括你进了总决赛,也是这种模式。”   “听明白没有?”   江宇典点了下头,问道:“有烟吗?”   他知道,之所以施小邦对他负责,还是因为他手上有他的把柄。两人看似信任,但这种信任是建立在不信任上的,非常容易坍塌。   施小邦颇有些意外道:“你抽烟?我之前签你的时候问你你说不抽。”   江宇典一笑:“骗你的,”他伸手,“烟?”   施小邦望着他的笑,发现他的笑容和以前不同,以前懵懂腼腆,现在却无端让人联想到“性感”这个词,有种扑面而来的荷尔蒙。   他咳了一声,慢慢摸出烟盒来,递给他一根。   江宇典继续伸手道:“火柴。”   “只有打火机。”施小邦不满地说,“你现在腿还没好,应该是不能抽烟的,注意点。”   江宇典平静无波地嗯了声,点燃烟,修长的手指夹着吸了口,就叼在嘴里,鼻息缓缓喷出烟来,慢慢扶着栏杆继续复健。   对于这场比赛,他是不存在担心这回事的,只要正常发挥,录制现场不出差错,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录制一结束,施小邦就直接上台里接人来了。   他一般不会专门来接人,因为他还有别的、更重要的艺人,而且最近RedSun要上一档很红的综艺,施小邦根本腾不出时间,所以有什么重要的事也是打电话。   但这次,他不仅人来了,并且还提前给江宇典发了短信:“录制完先别卸妆,稍微整理一下,我接你去个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开新文都怂怂的   看见了好多眼熟的大大,感动TAT   明天见~ 第4章 没得谈   施小邦的车是一辆雪佛兰。北京房价高,买了房后,就只能买一辆便宜点的车凑合开。   当然,经纪人这种职业,做的好赚钱,做的不好只能混口饭吃,别提买房了,租房都只能租一室。   施小邦看他头发乱糟糟的,脸也干干净净,忍不住皱眉道:“不是叫你别卸妆的?”   江宇典录了一天的节目,别看就唱两三首歌,其实算上彩排、接受点评、和乐队磨合、各种调试,很累人的。   他坐在后座,闭着双眼道:“我都坐轮椅了,还有人想潜规则我?”   施小邦一愣:“你怎么知道?”   他飞快地想到:“那边有你电话?”   江宇典懒散地靠着后座靠垫,眼睛依旧闭着,看不出喜怒:“你发那样的短信,我能看不出是什么意思?”   “那……”施小邦眼睛在他脸上转,但是江宇典神情平静无波,什么都看不出。他现在是有点怕江宇典的,犹豫着,小心翼翼道:“是赞助商那边的股东,能保你三强,还能给你拿几个不错的代言广告,你是坐轮椅又不是残疾了,就算你真残疾也有人好这口……”   “不去,”江宇典声音很平静,“送我回医院。”   虽然一开始看到短信就瞧出是什么意思了,但他还是默许施小邦来接他了,他坐轮椅不方便,从台里打车回医院要六十块。他现在囊中羞涩,有免费的司机送上门,他当然不会赶走。   施小邦有些尴尬,如果江宇典不愿意,那他也不能强迫,就冲之前裴思邈的事,他就知道江宇典恐怕是痛恨同性恋的。   他慢慢发动汽车,循循善诱道:“你签约这么久还不清楚圈子这点破事吗?其实机会比实力重要,你知道沈思成吧?”   沈思成是当红小生,最近上映的《建国献礼》里就有他。   施小邦说到八卦时,声音会变低:“你以为他怎么红的?还不是睡上去的!你又不比他差,你知不知道自己这种类型多吃香?”   江宇典这种类型,在Gay圈比那些白嫩嫩的小鲜肉吃香多了,可以说没人能抗拒得了。   “你抓住这次机会,你就能少奋斗十年,你也没什么大损失,就是陪个睡,而且你不是缺钱……”   “嘘——”江宇典食指竖在唇边,眼睛始终没有睁开,声音不带起伏,“别废话了,我累了,你再多说一句话,我就把你从车上丢出去。”   施小邦:“……”   他们做经纪人的,来钱途径很多,但都是依靠手底下艺人捞钱,譬如江宇典这事儿,要是成了,他也有佣金拿的。可当事人要是不肯,那他也不能给他下药、绑他去吧?要是他真那么做了……还得担心江宇典会不会把人老板打得半身不遂。   说不定打完人后江宇典自己手还特疼,疼得掉眼泪,委屈巴巴搞得好像自己受欺负了一样。只要一想到那幅画面,施小邦就忍不住嘴角抽搐。   虽然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可惜了。   六月底,江宇典坐上节目组包机的航班,飞往长沙。   他的腿已经差不多痊愈了,可以摆脱拐杖走路了,但姿态非常缓慢小心,而且很不自然。   但这也是一种叫人欣喜的进步,他并不是那么地急于求成,对于重新站起来这件事,他显得非常有耐心、有条不紊地进行复健。   只不过能站起来后,江宇典也发现了一个问题。   这具身体,并不高。   在医院测了下身高,他只有一米七七——不仅如此,他还发现原主之前买的鞋,全都是有内增高的……除了鞋底本身的厚度,还有两公分到五公分不等的内增高鞋垫。   两公分一般是穿运动鞋的时候垫,五公分的是给马丁靴准备的。   虽然个子不算特别高,但也不矮,最主要是他比例很好,腿很长,只要不和特别高的艺人同框,那么他的头身比会让他占很大的优势。   毕竟娱乐圈多得是长得帅个子却矮的大明星,官方一米八,实际一米七二的例子不胜枚举。   飞机落地,江宇典住进节目组安排的酒店。   他是最提前一批到的选手,原因说来也简单,他囊中羞涩,但是身体正是需要大量营养的时候,不能吃太差了。江宇典看了下节目组发过来的邮件,当他看见“提供食宿”四个字,就毫不犹豫地买了最近的机票。   节目组还给报销路费。   他到了没几天,其余选手都陆续从全国各地飞来。有人带着大包小包,有人知道自己希望渺小,只背了个包就来了,江宇典还专门回学校一趟,背了电脑。   这台笔电年久失修,一开机就蓝屏,刷了遍系统就好了。   对于前世自己的死,他一直有所疑虑,仇家太多,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只记得那会儿他坐在车上,贺庭政去超市买狗粮和矿泉水,江宇典看着他向自己走过来,似乎感应到自己在注视着他,就对他露出灿烂的微笑。   江宇典感觉到了安静,异常的安静,他注视着贺庭政,突然——“嘭!!!”。   汽车炸了。   残存在脑海里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贺庭政骤转的神情,惊恐绝望。   他想调查真相。   他有个私人的数据库,上面存着一些保密资料,不仅要用账户密码登陆,而且每浏览一个文件就要输入一串复杂的128位密码,输入错误一次资料就自动销毁。   这些资料里,还有自己当年为了洗白而蓄意接近贺华强的计划说明。   他的数据库原本和一些同伴共享,但是现如今只有他还活着,以另外一种方式活着。   出于谨慎,江宇典并没有用自己的账户登陆,而是用了另一个账户,他并不知道,自己一连上数据库的瞬间,就被人发觉了踪迹。   五年时间,这五年,让他原本严密的手段变得落后,露出了破绽,对方的科技手段显然领先于他,尽管他非常狡猾、谨慎慎微,部下了层层的防火墙,但还是被人抓住了尾巴。   江宇典不确定对方逮到他没有。   他速战速决,正准备退出的时候,却倏地看到了留言板上的信息——   江宇典愣了秒。   ——数百条来自于他自己账户的留言,密密麻麻爬满了留言板,而留言内容就更让人意外了——竟然是追问自己的死。   但这数百条留言,却一个都没有得到回答,只有一段段孤零零的单向问句,显示敲出这些留言的人似乎一直没有放弃。   根本不需要思考,江宇典就能洞悉这些留言是谁敲下的。   能够猜出他账户密码的人,这世界上恐怕只有一人而已。   或许贺庭政在自己死后,想找出真相,最后查到了这个数据库,并且不知怎么就破解了他的账户密码,还在这留言板上留言,希望能联系上一些“知情人”,得到一些虚无缥缈的真相。   江宇典注视着这些留言,鼠标一下拉到尾巴,接着慢慢向上翻,留言人的情绪有明显的起伏,随着时间推移变得越来越无助,他的字里行间都显得孤独万分,萦绕着绝望,但是却又不甘心地持续留着言,指望着有谁能拉他一把。   江宇典心里非常复杂。   他盯着灰蒙蒙的电脑屏幕,鬼使神差地在回复信息那里敲下一段话,却在回车键上犹豫了。   他并不想和上辈子扯上什么关联,可一方面他很不甘心,因为害死自己的元凶或许还在逍遥法外,另一方面,阿政……他犹豫了许久,捏着鼠标的手掌都在微微发抖,正当他准备点击确认时,屏幕却倏地一黑,接着蓝屏。   江宇典顿了顿,眼睛意味不明地闪了闪,接着重重地叹气,闭上了眼。   上辈子的时候,他很小便失去了双亲,一个人经历了许多常人难以想象的苦难。他进过少年感化院,最潦倒的时候给人当打手,甚至还打过一段时间的地下拳击,搞得自己遍体鳞伤。   当然很快他就翻身了。   只不过身上留了许多伤疤,看着难看,他便去请了刺青师为他遮盖。   贺庭政离家出走那年已经十九岁了,按理说,这么大年龄的孩子、或者说大人,不应该做出离家出走这样幼稚的事吧?况且住在贺家那段时间,他知道贺庭政年纪虽小,却很有其父贺华强的风范,是很有天赋的商业天才。   他原本有着大好前途,却甘愿朝夕陪伴他这个脾气古怪的残废,并且事无巨细地照料他,在他发脾气的时候哄他。而且贺庭政几乎不会去打听他的过去,看他的眼睛里也没有让江宇觉得憎恶的同情,他从不忤逆自己,哪怕自己提出再无理的要求,贺庭政都会尽量去满足他,温顺又听话。   只有一点,江宇不能赶他走,他只要一提,贺庭政就会翻脸。   现在想来,其实他要想把贺庭政赶走,方式有千万种,但他都没有做。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他内心深处是需要人的陪伴的,他也需要贺庭政。   由于长时间的双腿瘫痪,引起了外伤性的神经损伤,加上他脾气暴躁失控,导致他有时候会在发完脾气后失禁。   他感觉不到,但是能闻到气味。   可贺庭政态度非常自然,没有对他展现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嫌弃、或者觉得恶心,他帮江宇清理后,去给他买了纸尿裤回来。   他不肯穿,贺庭政无论怎么哄他都不起作用,结果他情绪起伏太大,又一次失禁,裤子湿了一大片,他感到难堪而痛苦:“出去。”   贺庭政没有动。   “出去!”他吼出声,手指用力抠着轮椅扶手,双目赤红。   贺庭政走到他身边,握住了他的手腕,轻轻把他的手抬起来,温柔地注视着他说:“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没有人会知道的,只有我知道。”   他说完,蹲下来慢慢帮他把弄脏的裤子脱掉,接着给他穿上成人纸尿裤。   江宇全程闭着双眼。   穿上纸尿裤生活,连生理问题都不能自理了,他一度非常难堪,叫贺庭政滚,整个人陷入暴戾和愤怒,痛苦地埋着头发出一声声的嘶吼,他企图摆脱纸尿裤,但却无能为力,因为他总会把事情搞得一团乱遭。   他非常绝望。   就是那段时间,他非常非常想一个人自我了断了,可贺庭政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看管他看管得非常严,也不出去玩了,就每天在家看着他,睡觉也看着他。   没人知道他有多么痛苦。   他的自尊心在贺庭政面前已经荡然无存,他身为长辈的威严也逐渐地消磨干净。他原本强健有力的双腿,变得孱弱无力。早上的时候,贺庭政会掀开他的被子,把他的两只脚放在自己的腿上,动作很轻地为他套上袜子。再将他的两条瘦了许多的腿从床上搬到地上,为他套上拖鞋。   江宇典也不清楚自己对贺庭政是什么样的感情了,他常常痛恨自己还活着这一事实,贺庭政对他的细心照料愈发加剧了他的痛恨,所以死亡将至那一刻,他其实有种解脱的感觉。   但他能想起贺庭政绝望痛苦的脸上,布满了泪水。   只要一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关心着自己,在长达五年的时间里都在追查他的死,想为他复仇,江宇典就有种剐心般的歉疚。   贺庭政于他,是很重要的家人,但江宇典想了很久,最后还是没有贸然去联系他。   毕竟他现在这种情况是很难解释的,而且江宇典不清楚自己要是告诉他真相,会不会给贺庭政带来不幸。   他并没有太多时间去回忆过去。   简单整理了思绪,他便离开房间出去了。   住的酒店里有健身房,健身房没什么人,旁边的练歌厅和舞蹈室却是人满为患。   走廊到处都是摄像头。   节目组编导说:“这是为了提前让你们适应被监控,并且直播给大众看所做的准备。二十强后,我们不仅会剪辑舞台上的表现,还会剪辑你们平时的私生活进去。大家做好准备。”   听见他的话,倒没人显得非常吃惊。因为一开始参加比赛的时候,节目组就说了会在二十强后的赛程融入一些真人秀的元素,会全天二十四小时地拍摄他们的日常,包括卧室。   这种融入了真人秀的选秀节目,也是当下的大趋势,   其实这很好理解。   因为每个人心里都有着偷窥别人隐私的癖好,人们或多或少总会对别人的生活产生兴趣,观众最喜欢看什么?当然最喜欢看矛盾,看撕逼,看别人的隐私。   而且这节目最有看点的,还是男女混住。男女混住,当然会发生一些非常让人跃跃欲试、期待不已的爆点!   而作为被内定的二十强选手,江宇典已经在思考要不要进了二十强就直接退赛……他是一个非常、非常抗拒隐私曝光的人。   因为他本人有相当多的怪癖、还有许多怪毛病,保不齐哪天就突然暴露在摄像头底下了,到时候他的人设就该崩了。   他现在表现出来的人设,是他和施小邦共同讨论出来的,施小邦让他卖萌,江宇典不会,让他控制点别哭——这他倒是做得挺好,因为比赛到现在也没出什么意外的磕碰,所以他一次也没有在电视上掉过眼泪。   无论施小邦说什么他都摇头,最后只好退一步道:“这样吧,谦逊懂礼,温文尔雅,老师说什么都鞠躬,每句话都带上谢谢老师,无论你觉得他说的对或不对,你都得表现出认同并且感谢,礼貌乖巧。评委一夸你,就就得害羞,说脸红就脸红。”他眼睛看着江宇典,“这个不难吧,比卖萌简单吧?”   江宇典还没说话,施小邦就气道:“你要是再说一个不字,我就不管了。”   他顿了顿,妥协道:“好。”   施小邦最后叮嘱道:“切记!一定控制好你的脾气,别一发脾气就抓人衣领威胁人,让人拍到,人设一旦毁了,Boom——Gameover,”他摊手,“你玩完了。”   江宇典淡淡地嗯了一声。   谦逊懂礼,温文尔雅,这种人设对他而言不是难事。   甚至可以说是得心应手的。   他当初蓄意接近贺华强的时候,先去给自己弄了个假身份、假学历,还啃了许多金融方面的书籍。他穿得西装革履,戴上金丝边眼镜,皮鞋擦得锃亮——整个人活脱脱一个金融精英,斯文又儒雅。   贺华强那样一个精明的人,不仅没有对他产生怀疑,还非常地信任他,让自己刚出生的女儿认了他做干爹,让自己儿子向他学习。   在长达两年的时间里,他都没有露出过任何马脚,伪装得非常到位。   所以在之前的几场比赛里,他都没有出任何差错,也没有遭遇任何刺激泪腺的意外,谦逊帅气的外表给观众和评委老师都留下了很好的观感。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他还可以艹个高学历的高知精英人设。   他留给观众的印象好,也就直接导致他的网络支持率超高,排第四,并且在三四名之间不断来回浮动。   但施小邦给他说过,他之前拒绝了赞助商的饭局,错失了一个天大的好机会。   “很有可能!很有可能你就将止步二十强了,你要是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江宇典却态度坚决,没得谈。   他并不在乎二十强还是三强的,他这种心态很矛盾,受原主的执念影响,他对娱乐圈虽然不排斥,但也没有那么强的好胜心,更别说为了往上爬而去出卖身体。   不过那赞助商口味挺重的,在之前的节目里,他全程都是以轮椅形象出现,没想到都这样了居然还有人想搞潜规则那一套……   七月底,二十强突围赛录制现场,后台却因为一个人的到来引起了一场不小的骚动。 第5章 影帝探班   “关影帝!他怎么来这里了?!”有人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后台大乱。   “那那那那是……关鸿业吗?我没看错吧??真是关老师???”有选手抄起眉笔就冲过去,想去问关老师要签名。   不仅选手震惊,节目组也是惶恐茫然、外加摸不着头脑。   他们每期节目会请一位到四位特邀嘉宾来做评委,可是大名鼎鼎的关鸿业老师!他、他也不是歌手啊!   ——关鸿业是国家一级演员,前阵子被爆出隐婚而且还有个一岁多的孩子才上了回热搜,当天微博服务器都因为他瘫痪了。   据不完全统计,当天朋友圈有上亿人都失恋了。   他来电视台是为了拍一个公益广告的。   顺便……   “关老师您这是?”节目组导演一听关鸿业来了,立马停下手上的工作过来了。   关鸿业推了把旁边戴着口罩鸭舌帽、看着像是助理一样的人,微笑着道:“过来探个班。”   旁边有位女工作人员红着脸递上笔,问道:“关老师……能不能问您要个签名啊,我、我是您的铁杆粉。”   关鸿业笑得迷人,不管内心多么暴躁,依旧风度翩翩地接过小粉丝的油性笔,和蔼道:“当然可以。”   不少人注意到关鸿业的助理,提着一个保温壶,走向化妆台。   这边后台是个大开间,人多,化妆间也是没有门的。   联系上下文……刚刚关老师是不是说,他过来探个班?探谁的班?!   众人纷纷望过去。   只见那腿还挺长、皮肤挺白的助理,径直走向后面的化妆间。因为关鸿业的到来,所有人都一拥而上,那边只剩下一个呼呼大睡的选手——刚刚彩排完的江宇典,坐在化妆椅上,歪着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睡觉。   所有选手都惊了下,难不成——   裴思邈才不管有多少人看他,他就是想达到这样的效果。   他径直朝着睡着的江宇典走过去,把保温壶放在他面前的化妆台上,不知是不是他动静太大,还是人群骚闹,他人一靠近,江宇典就睁开眼睛望着他了。   那眼睛漆黑,裴思邈一下被吸进去似的,呆在原地。   但是江宇典完全没认出眼前这个戴黑口罩和黑色鸭舌帽的男人是谁,只能隐约看到被帽子压住的粉色头发。   裴思邈眼睛盯着他的脸庞,一边揭开保温壶盖子,一边压低声音道:“喂,你,这是猪蹄汤,你等会儿喝了啊,热的。”   这是江宇典重生以来,第一次见裴思邈。哪怕记忆里是存在这人的印象,但在裴思邈这种全副武装的情况下,他依然没能很快地认出来。   但他听过裴思邈的语音,所以紧接着便很快分辨出了这人是谁。   ……问题是,他不是把裴思邈给拉黑了吗?   之前裴思邈给他转账的时候,还发了一大堆罗里吧嗦的语音,大约是受原主影响,江宇典对这个惦记他屁股的前室友没有好感。他烦透了,不仅没收他的转账,还直接把人给拉黑了。   怎么这位公子哥如今又凑上来了,而且还给他送什么?猪蹄汤?   江宇典抬头望着裴思邈,裴思邈也回望着他。   他注视着江宇典因为刚醒而有些湿润的眼睛,不禁有点气息不稳,心神荡漾了。他赶紧在心里打了自己一巴掌,不是不喜欢这个爱哭鬼了吗!怎么一看见就又走不动路了!   裴思邈呼吸变得急促,喉头一紧,稍微不太敢和他对视了,低头道:“你腿好了?不疼了啊?”   他顿了顿:“哭惨了吧?”   江宇典靠着化妆椅,仰头看他,眼睛很深道:“你不懂拉黑什么意思?”   裴思邈脸色难看起来。   他咬牙切齿:“我他妈怎么知道你什么意思!”说起这个他就来了气,他从不热脸贴别人冷屁股,相反谁要是给他冷脸,他就打肿谁的脸。可……江宇典是因为他的缘故,才从二楼摔下去了,这一摔,不仅摔进了医院,断了骨头撞了脑袋,而且还直接耽误了出道!   他和江宇典住在一间宿舍差不多有四个月的时间,他当然知道这个人有多么想要出道,多么想红。   这得该多恨自己?   出于内疚,他非常想补偿江宇典,之前他去医院看过他,但是没敢进去,他就站在病房外面,看着江宇典和施小邦大吵,吵的时候江宇典不断地咳嗽,掉眼泪,看起来非常可怜。   裴思邈受不了了,没进去就走了。   后来他给江宇典转账,但那个穷鬼居然没收自己的转账!裴思邈更气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发什么疯,怕他在选秀里受欺负,又听信了朋友的建议:“这还不简单?你怕他受欺负,罩他不就完了?”   奈何裴思邈自己也是个娱乐圈萌新,艹不了大佬人设,于是专门拉了自家姐夫来给江宇典撑场子,还送上了热乎乎的猪蹄汤。   结果一见面,江宇典就是一句“拉黑”,他差点没抽这傻逼一个大耳光子!   裴思邈气得不行,他脸黑得滴血,又不敢扇他耳光——要是扇了这傻逼准得哭成洒水车吧!他骂了一句脏话,眼含愤怒地嘟哝了声“不知好歹!”便直接背身走了。   那边关鸿业签完了名,遵照裴思邈先前的吩咐,挥手跟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名不见经传的三流选秀歌手打了个招呼,亲热地道:“雨点弟弟,下次再来看你。”   导演看向坐在椅子上的江宇典选手,目露震惊。   方才节目组内部开会,还在商量着是二十强或是十五强把这个花瓶给淘汰了。   可现在这情况看来,别说淘汰了,他是不是还得反过来抱人大腿?   关鸿业走了,围堵着要签名要合影的人便散了,只是看向江宇典的目光里多是吃惊或者复杂的。   有机灵点的,已经过来跟他套近乎了,热情地打听他跟关老师什么关系。   江宇典还闹不清楚这是什么状况。他心情正差着的,有人上来触霉头,他哪里还给得出好脸色,连话都不想说,好歹记着“与人为善”这条准则,才没有从嘴里蹦出一个“滚”来。   那人吃了个瘪,心里狂喷他耍什么大牌啊,可面上还得笑。   桌上的猪蹄汤冒出热气,他把那盖子盖回去,略微思索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所以……裴思邈这到底是想给他赔罪,还是想害他?   或者说,好心办了坏事?   而刚刚走出去的裴思邈,更是按捺不住地在台里的走廊上破口大骂,骂他傻逼:“他居然这么不识好歹?”他瞪着眼,反问姐夫:“他为什么不领我情?”   关鸿业说:“你确定自己是想补偿他,而不是对他恨之入骨?”   裴思邈一脸坦然道:“我当然是想补偿那个傻逼了,我内疚啊!”他可怜得不行,双肩一塌,挫败道,“猪蹄汤煲了一晚上呢。”   关鸿业无言以对。   之前裴思邈来求他办事的时候,说了来龙去脉,简而言之就是他想睡人家没成功,最后害得人家摔骨折了还不能出道,现在只能惨兮兮地来参加这么个选秀。   出于愧疚,不希望他在节目受欺负,于是拉他给人撑场子。   当然他出场费很高,不过裴思邈是家里人,关鸿业就给他按自己片酬的五折来算。   裴思邈乖乖付了钱,他做事想事情都简单,根本没想过这会给江宇典带来什么麻烦,他之前在医院正好听到了施小邦给江宇典说的话,知道有个二十强的内定。   那进了二十强呢?岂不是就淘汰了?   一个选秀节目的二十强选手,顶个屁用!   裴思邈本来都不惦记他屁股了,就是可怜他,想帮他一把。   今天一来见着了,他又惦记上人家屁股了。   但江宇典本人显得非常淡定,不管风言风语传成什么样了,说他背景深厚,说黑幕还是什么的他一概听不见,想来抱他大腿的,他也一概不理,表面礼貌实则冷淡,让人不敢贸然接近。   但估计都在心里嘀咕他耍大牌呢。   晚上的录制他发挥一如既往的稳定,不知是不是错觉,或者是因为下午的事得了导演授意,评委对他的评价也越来越高,说他进步大,甚至拍桌直言:“我觉得你是一匹黑马!”   按照流程,他顺利拿到了二十强的席位。   当天,关鸿业探班选秀小歌手的事情,还是传了出去,不过水花不大,毕竟小歌手目前还没有什么知名度。   连施小邦都觉得这大概是谣言吧,不可置信地问他:“你认识这号人物不早点告诉我?”   江宇典摊手,实话实说:“我不认识。”   “那他为什么来探班?还说下次再来看你?!”施小邦一皱眉,手指一抬,“我可说好,有什么不许瞒着,尤其还是这样的大事!有后台为什么不好好利用?!”   他声音很大:“你有这样的后台!哪个鳖孙还敢潜你?!”   “我不认识关鸿业,你也别问为什么,”江宇典脾气果然很差,脸已经拉了下来,“再问我踹你出去了。”   施小邦噎了下,没继续问了。   江宇典猜是不是施小邦自己都不知道裴思邈和关鸿业关系匪浅,既然裴思邈没有主动告诉他,那他也没必要出去乱说。   三十进二十的节目播出后,已经是八月了。   整座城市热得像蒸炉般,闷热无风,从马路上呼啸而过的、贴着蓝色《不一Young的声音》广告的公车,给市民的眼睛带来了片刻的治愈。   这时,江宇典却意外地接到了“家人”的电话。   “喂,喂?哥,是我!听得见吗!我看见你晋级了!我同学都可喜欢你,我说你是我哥,我同学都不相信……”   江宇典想了一秒,才意识到这个叫自己哥的人是谁。   “听得见。”他的声音平静无波。   打电话的人是江坤,江宇典同父异母的弟弟。十六岁,刚上高中,平时他们很难得联系一次。上次打电话联系还是春节的时候,江坤问江宇典要压岁钱。   剩下的时候就是问他要红包,他要冲Q币。   江宇典不免想到同样是十六岁的贺庭政,他和江坤这样的孩子,却是完全不同。   十六岁的贺庭政,已经非常懂事了。   他不喜欢和自己刚出生的小妹妹玩,反倒喜欢来缠着江宇,他发育得好,那时候就一米八几了,和他这个“干爹”都差不多高了。江宇一开始扮演好长辈,后来是真的喜欢贺庭政,就自然而然地对他好了。   他想事情想得一时恍惚,断断续续又听到电话里的江坤在说什么零花钱,打钱没有,心里烦闷。   “你现在好红了,我家这边公交站牌都贴着你们的脸,你是所有选手里最帅的一个,你肯定要拿冠军的!”   江宇典嗯了声,有些想挂电话了。   江坤用一种向往的语气道:“你现在当了明星,是不是可以赚好多好多的钱?广告上你们代言的那个酸奶,赚了多少钱?”   酸奶品牌是节目赞助商,那边的选角导演过来挑了几个长得好看的选手去拍广告,但是代言费并不多,而且还被经纪公司抽了大半的成。   “我现在还称不上是明星。好了,江坤,你看了节目,那你肯定知道我和别的选手一起搬到了一座和外界隔绝联系的房子里,导演组那边让我把手机交上去了,就不跟你说了……”   电话那头的冷淡,年纪尚小的江坤能感觉到。   之前在Q上还叫他小坤呢!   他恼羞成怒,“啪”地一下把电话给挂了。   江宇典不以为意,准备把手机关机。他长按住锁屏键,就在这时,一个陌生电话打进来,但他还来不及接通,手机就倏地关机。   他没有再重新开机,也没有把陌生电话放在心上,而是用卡针取了电话卡,再把手机交了上去。   其实江坤养成这么个市侩的见钱眼开的性格,也不能全怪他自己。当年江宇典父母离异后,他父亲江秋山隔了半年就再娶了,接着很快,给年仅三岁,还什么都不懂的小宇典添了个弟弟。   江宇典从没见过自己的母亲,长大后打听,才知道母亲在夫妻离异回了乡下娘家,不久后因为一次意外身亡了。   江家原本家底殷实,可再殷实富足,架不住再娶的是个败家娘们,很快,家里家产败光,变得一穷二白。江坤小时候过得富裕,长大一点了连零食都不能随便吃,玩具也不能随便买,当然很容易形成这样的性格。   因为家里还要养一个弟弟,江秋山还让江宇典辍学去打工,不要读书了。   原主没听,江秋山不愿意给他付学费了,他就打工给自己赚学费,没想到还真给他赚到了,而且还没耽误考大学。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和原主之间,是有一定的相似之处的。   电子设备全都交上去后,女主持郑岚对二十位选手说:“这一个月时间内,你们将在这座别墅里同吃同住,你们的一切秘密都在摄像头下荡然无存,包括素颜哦。”   作者有话要说:  平安夜快乐~记得吃苹果!   明天见 第6章 身高成迷   有女生一下垮下肩,脸上一片生无可恋。   有人问:“那洗澡怎么办?也要拍?”   郑岚说:“洗澡不拍,试衣间也不拍,这些可以放心。其余的我们会经过剪辑,播放给观众看。”   近几年,总局似乎开放了许多,连这种尺度的节目都给过审了。   郑岚环视一圈,又说了句:“有没交电子设备的吗?节目组工作人员会不定期抽查,如果发现违规,会直接淘汰——注意是直接淘汰,发现就直接拖行李走人,任何人都不例外!”   过了两秒,一个女生慢吞吞摸出了一台老人机,放进郑岚旁边堆着一大堆手机、pad的篮子里。   郑岚又问了遍,这次没人作声了,她举起手臂道:“现在你们可以去占床放自己的东西了,男生住蓝色门牌,女生住粉色门……”她话还没说完,一群选手便尖叫着冲上楼。   有人拖鞋跑掉了,有人还摔了,兵荒马乱的,但无法阻挡他们的热情憧憬。   等人都不见踪影了,江宇典这才慢吞吞地、闲庭信步般地上楼,不是他不想跟人抢床铺,主要刚才那架势,要是他不小心被人撞地上,他一下疼得满脸泪水怎么办?   他每走一步,就数一下监控器的数量,包括监控器多久转动一次,死角在哪里,出于本能,他全都记在心底。   江宇典上楼后,立刻有人大声招呼他:“雨点,我帮你占了床位!”   ——是徐帆。徐帆在二十强选手里,算是实力比较强劲的选手了。上次关鸿业来过后,徐帆去跟他套近乎,结果碰了一鼻子灰,现在又在摄像头底下正大光明地显示二人私交甚笃。   江宇典扫视一圈。   房间里只有五张床,但是却总共有九位男选手。   节目组并没有准备足够的床。   因为在两天后的二十进十五节目录制过后,只剩下十五个人,到时床的数量就刚刚足够。但现在,男生有四位选手没有床位,他们其中两位只能睡在节目组安排的“衣柜”里,有两位更惨,只有节目组提供的睡袋。   女生那边情况也是一样。   衣柜里铺了床单和棉被,还塞了个小枕头,长度倒是勉强凑和,但是宽度很窄,比江宇典学校宿舍的床还要窄一些。这衣柜和床,说不清哪个睡着更难受一些,但是床位,肯定是最抢手的。   江宇典看见徐帆为自己占的床边,还站着傅泽淮,那僵硬的脸色,显示了在他慢慢上楼这几分钟里,傅泽淮和徐帆爆发了不小的矛盾。   徐帆笑着招手:“你快过来,我好容易替你占的。”   傅泽淮脸色难看,瞥了眼门边的江宇典,忍了忍,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你凭什么替别人占位?”   徐帆理所应当道:“他腿之前受伤过,刚摆脱轮椅呢。而且他比你高,睡衣柜不嫌挤啊?”   江宇典默默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垫了内增高的球鞋。   傅泽淮听见他拿身高说事,更愤怒了,可江宇典的确有伤——之前他坐轮椅演唱的视频广为流传,但傅泽淮的确不喜欢他。   他一直认为江宇典没什么实力,是凭脸走到这里的,选手之间暗地里也在说他是不是爬上哪个老板的床了,直到前几日录制时,后台来了个探班江宇典的大腕,所有选手才意识到——人江宇典跟自己不是一个咖位的,人有硬邦邦的后台!   他看了眼旁边的摄像,也没有再吵,只是瞪了江宇典一眼后,便气鼓鼓地抱着睡袋走了。   他他是中央音乐学院学声乐的学生,唱作俱佳。虽然长了一张娃娃脸,个子也不高,但却是比赛里人气最高的选手了。   江宇典并不在意,他扬起半边眉毛,冲徐帆露出一个笑:“谢谢你了。”   徐帆欣喜若狂,眼睛一亮,继而卡壳道:“不、不客气,你……你来睡靠窗这个,空气好一些!”   江宇典又是一笑。   他知道在这个圈子里,与人为善是基本准则。   凌晨六点的早上。   节目男主持宋睿带着一位摄像,无声地推开房门,准备偷偷摸摸地拍摄每位选手的睡相。   宋睿先是走到了靠门的衣柜旁,他轻轻把柜门推开了些,低声对镜头道:“素颜大揭秘!!”   节目组偷偷摸摸的,步伐很轻,从第一个衣柜慢慢向里拍摄。   走到江宇典那里时,镜头下的青年睡相安然,眉目清朗,似乎还沉在梦乡般,垂着双眼。   宋睿是得了指令的,女生都喜欢看帅哥,所以他得多给江宇典拍特写,而且导演还让他使劲夸,哪怕打呼也得夸可爱。   他准备了一串溢美之词,结果等看到江宇典睡觉的模样,宋睿就知道自己这是白准备了。   根本不需要准备好么!对着这样的脸他分分钟可以夸一千字!   江宇典看起来还在睡,呼吸平稳。他睡相保持得很好,虽然头发凌乱,但是架不住五官美好,长睫毛安静地垂着,显得不食烟火。   他睡衣领口宽松,露出性感精致的锁骨来。   宋睿屏住呼吸:“我知道你们都想看这个,昨晚上郑岚就跟我在抢,说要进来看雨点弟弟睡颜。”自从上次关老师探班那么叫过一次后,节目组就跟着这么叫了。   昵称,听着亲切。   “哎呀他睫毛好长啊。”宋睿手掌伸过去,在他脸上虚虚地盖下,低声对着镜头说:“巴掌脸!素颜!”   “啧,皮肤超好,满满都是胶原蛋白啊,”他声音特别小,还带着点儿气音,生怕把宇典给吵醒了,“而且你们看他嘴角,嘴角是翘的,做什么美梦呢。”   宋睿忍不住让摄像多拍了他一会儿,一边声音很低地跟观众扯淡。紧接着下一秒,就看见方才还睡得好好的青年,慢慢睁开了双眼,和主持人宋睿大眼瞪小眼。   他眨了下眼,廖若晨星的眼里有水光,睫毛又长又浓,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模样,看得人心里都要化成水了。他嘴唇微启,哑着声音对镜头说了句:“早。”   他上唇薄下唇饱满,还有唇珠,嘴唇翕合时显得非常性感。   这声模糊的“早”后,江宇典便把脑袋缩回被窝里,跟乌龟似的,被人触碰了就要缩回壳里。   宋睿愣了秒,又对着镜头愤懑地说:“明明可以靠脸吃饭,为什么要来唱歌!”   他说着,转头招呼摄像去拍别人了,有的人起床气很大,在床上乱扑腾,有的人打呼噜,但都是一群糙汉,远不及江宇典那样的大帅哥有意思。宋睿和摄像把人闹醒了,开了灯,潦草拍了几分钟就出去了。   屋子里灯光全开,外面天色还未全亮,树林里鸟儿在唱歌。   有几位男选手对着化妆镜在鼓捣底妆,有的在刮胡子,有的偷偷地在涂止汗露,整个屋子里是五花八门的剃须水味道,还有选手在往身上狂喷古龙水。江宇典坐在床边,没动。   以前他起床的时候,贺庭政会照料他,会给他穿袜子穿鞋,有时候抱他到轮椅上,有时候直接把他抱出去。   他坐着回忆了会儿,弯腰穿袜子。   傅泽淮叼着牙刷走过来。   江宇典把床底下的鞋拿了出来,刚穿进去,满嘴牙膏沫子的傅泽淮就含糊不清地说了句:“你穿内增高了?”   他专门观察过江宇典的鞋,包括他昨晚上脱鞋的时候,他都故意靠近看了。   肯定有增高!   江宇典低着头,慢条斯理地把鞋带绑上,接着站起来,略微俯视地看着他:“泽淮,你才二十岁,还有生长空间。”   傅泽淮:“???”   我他妈喷你一脸牙膏沫!   吃完早饭,江宇典从冰箱里拿了矿泉水,倒了一杯喝,就去练歌房练习自己的曲目了。   练歌房也是有二十四小时监控,主持人和摄像会挨个进来采访,相当于聊天,在聊天过程中寻找爆点。   进来采访江宇典的是女主持郑岚。   江宇典正在练歌,郑岚没有打断他,而是小声地说:“你继续。”   她先拍了江宇典练歌的片段,镜头不断抓他特写,郑岚无比清晰地看见他俊朗至极的脸,睫毛长得几乎有些烦人了,不仅山根高,鼻尖也是翘的,嘴唇线条优雅,而嘴角天生上翘,连下颌的弧度都是性感好看的。   她不得不暗自感叹一句尤物。   平日见多了奶油的小鲜肉,蓦地见到了江宇典这种类型,蜂蜜一样的肤色,间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独特气质,却已然成熟的男性荷尔蒙气息,让她仿佛嘴里都尝到了甜味:“今天早上素颜大揭秘环节宋睿非跟我抢,后来他跟我炫耀说你素颜特好看特性感。”   她跟江宇典闲聊了几个问题就开始照着台本说话:“我这里有几个从网友留言中筛选的问题,都是节目组为你精心挑选的。”   她抽了一张小卡片,问道:“交过几个女朋友?”   网友的关注点永远都是选手的私生活。   江宇典回想了一下,原主感情史挺干净的,高中交过一个,后来分了。   他老实地回答说:“一个吧。”   “比赛到现在,你最看好的选手是谁?”   “傅泽淮吧,我一直觉得他很强的。”他露出一个观众所熟悉的,温和的笑。   郑岚点点头,又道:“我听说早上他来找你茬,说你穿内增高。”   江宇典笑笑,忽略她刻意的挑拨:“也不算找茬吧,开玩笑罢了。”   郑岚看他不跳坑,就问:“那雨点弟弟方便透露一下,你身高多少吗?穿内增高了吗?这个问题我相信大家都很感兴趣。”   “实话吗?”   郑岚一听有戏,眉一挑,问道身后的编导老师:“咱们节目组允许选手昧着良心说假话吗?”   编导很配合地摇头。   他看起来很心不甘情不愿,眉头都轻轻一拧:“好吧……那这段最好剪掉,有点丢人……”   “嗯?”郑岚露出八卦的神色。   “一米八。”他回答。   “我是说脱了鞋。”   作者有话要说:  主持人:请开始你的表演   -   明天见!   圣诞快乐!!   对了,下章目测小贺要出现,不出场你们可以把芒果日了   发三十个前排红包么么啾~ 第7章 人设崩了   他认真点头:“净身高一米八,穿鞋我就一米八五了。”其实只有一米七七,穿鞋一米八,但观众也不知道具体的,只要别谎报太多,谁知道你到底掺了多少水分。   背后编导突然小声给郑岚说:“问他愿意现场量身高吗?”   结果江宇典听到了:“量身高允许穿鞋,允许踮脚吗?”   编导说:“咱们节目不弄虚作假。”   “那就不量了,我真有一米八,骗人是小狗。”   郑岚拆台说:“傅泽淮说你最多一米七五。”   “他自个儿一米七五,看谁都一米七五。”   编导一听就哈哈哈:“你就在此地莫要走动,我扫完橘子给你买个火车站。”   郑岚也哈哈大笑:“增高鞋垫多少公分的?”   江宇典不好意思地说:“带了几个三公分的,哎这段别播啊,”他双手合十,脸都红了,“太丢人了。”   郑岚连连点头,嘴里说:“我给你搬棵橘子树。”   从他的练歌房出去后,郑岚跟编导说:“他唱功在这二十强里只能说是中等,但综艺感是天生的,你看刚刚那包袱抖的……”   练了两天歌,第三天就去台里彩排了。   上午彩排,下午两点开始正式录制。   江宇典的发挥一直很稳定,评委说他是个很稳定的选手,但也说:“虽然目前为止你一直很稳定,但也一直没什么惊喜,我们还想继续看你的表现,希望你能带给我们惊喜。”   观众会不由自主被评委老师的话带跑,从而忽略江宇典唱功确实很一般这个事实。   录制前两天,选手们合唱了一首歌,拍了MV,还拍了单独的VCR和新的硬照,届时会播放——俗称卖惨。   有些选手声泪俱下地在VCR里讲述自己的北漂史,什么住地下室啃面包,和老鼠蟑螂做室友,火车站卖唱,多么多么凄惨,哭着说但哪怕这么凄惨了,依旧热爱音乐。   虽然听着是挺惨了,就是有点假。   江宇典没什么惨好卖,也不愿意拿家庭说事,就说了一点小事,最后道:“……我不算是天赋型选手……”这时插入导演的话外音:“你是偶像派,靠脸吃饭的。”江宇典笑了笑,接着说:“但我一直爱音乐,一直为之坚持努力,从没放弃。”   “所以我很感谢这个舞台,给了我一个当歌手的机会。”   导演不太满意,VCR还剩下一段,让他继续:“实在没什么好说的,没什么惨的,就讲讲幸福的事吧,比如家人、宠物什么的。”   江宇典只好说起宠物的事。   狗是贺庭政收养的。   江宇典不喜欢屋子里多出个这么闹腾的玩意儿,金毛不仅生性活泼、喜欢四处乱拱而且还掉毛!   他冷声对死活要把狗留下的贺庭政说:“要么狗留下你走人,要么你带着狗一块儿滚蛋。”   贺庭政当然不肯走了,就把狗养在院子外头,连江宇典自己也忘记了,他当时是怎么接纳茉莉的——茉莉是狗的名字。   金毛是很聪明的犬类,它知道这个家里作主的似乎是坐在轮椅上这个男人,便去讨好江宇典,热情地嗅他的手心,用明媚纯真的眼睛望着他。   江宇典觉得这样的小狗,和贺庭政当初的模样很相似。   慢慢地,就好像当初接纳贺庭政一般,他自然而然就默认它留下了。   说完他又觉得后悔,毕竟这段经历是不属于现在的他的。他对导演道:“程导,重新录一段吧,宠物这段就别剪进去了。”   导演端详着样片说:“后期再看吧,我觉得挺好。”   后期果然没给他剪掉。   节目播出后,甚至还有几个狗粮的广告代言找上了他。   施小邦在每周一次的通话中,把狗粮代言的事给江宇典说了,江宇典就说了俩字:“不接。”   他之前帮节目组赞助商拍了酸奶广告,算不上代言,因为不是长期合同,所以钱不多,而且他还倒欠着公司钱,被抽成后几乎不剩什么了。   施小邦就说:“有代言找上门了,这是个好兆头。虽然都是些垃圾广告,没有接的必要,不过恰恰说明了你已经慢慢开始火了,有知名度了,我们的第一个小目标已经达到了……再等等可能有更好的,你尽量拿个好名次吧。”   江宇典听后,冷不丁道:“节目组准备六强晋级赛把我淘汰掉。”   施小邦吃惊道:“你都知道了?节目组给你通气了?”   他这边都没消息。   “没有明说。”   每次比赛录制前,节目组内部都会提前开会,把选手名单列出来,分析每个人的剩余价值、有没有必要继续留下来。   四位评委中有两位都力保江宇典,制片那边也觉得他有留下来的价值。   但是节目组打算安排他在六强晋级赛淘汰,第一因为六强选手已经内定了三位,其中一位更是赞助商那边要捧的;第二依照江宇典的唱功,是不够格进三强的。如果真进了,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出比赛有黑幕,到时候网友一人一口唾沫就可以淹死节目组。   节目组已经提前透露出了要淘汰他的意思,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江宇典表示理解。   施小邦怕他不满,叹口气道:“你能走到六强已经出乎我的意料了,别灰心,名次不重要,重要的是效应,哪怕不是冠军,你也是最大赢家。”   而且江宇典还稳住没哭,温文尔雅学长人设艹的妥妥的。   “对了,还有一件事,”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前天你们上周节目播出后,《不一Young》节目上了热搜,就一些节目花絮剪辑,但是视频里你的镜头很多。”   “这热搜是节目组买了营销的,凑巧你表现很好,很多人对你的素颜惊为天人。路人粉在评论下追问你是谁,随后你的名字和关键词素颜,也跟着出现在热搜上了,不过名次很落后。我跟公司商量了下,加了把火把你推上去了。”   但是公司不怎么愿意花钱,就推到了十名左右。   施小邦说:“你微博已经涨到九十几万粉了,等下我去买点凑个一百万。”   关注江宇典的人,大部分还是冲着他的颜值去的,他唱歌还成,不算差。最主要是他站台上的模样迷人,台风一流,对颜粉来说,只要长得好看就行了。   八月底,六强晋级赛录制现场。   江宇典和另一位女选手蒋丽娜站在舞台中央,他们之中只有一位可以晋级六强。江宇典事先知道自己会在今晚被淘汰,所以心态很轻松。   评委的打分全都是安排好的,蒋丽娜险胜。可到了大众评审举牌环节,却出现了差错!   投票给江宇典的比投给蒋丽娜的多,肉眼都很容易看出来两人的票数差异。   站在江宇典旁边的蒋丽娜倏地神色一变,握着话筒的手在发抖,脸上的假笑都快僵掉了。她忍不住侧头看了眼神色无波的江宇典。   虽然导演提前也给她说了结果,但她心里特别怕节目组突然改主意,让自己成为被淘汰的那个。   结果得了节目组授意的宋睿无视举牌,面不改色地宣布:“晋级的选手是——蒋丽娜!”   面如死灰的蒋丽娜听到了结果,起死回生般重重地呼了口气。按照一贯的套路,她眼角憋出眼泪来,对观众说了一番自己比赛走到现在的感言,接着侧身拥抱江宇典。   江宇典不喜欢跟人亲密接触,只虚虚地抱了一下就很快松开,蒋丽娜含着泪花的美眸注视着他,挥舞着粉拳鼓励他:“加油!你会有更大的舞台的!”   江宇典克制不住地嘴角一抽,他神情管理得非常快,镜头都还没捕捉下来就恢复微笑:“祝贺你。”   蒋丽娜转身下台,她步伐有些急,一边下台一边还在挥手跟观众打招呼,刚走两步高跟鞋就倏地一扭——台下观众都不禁瞪大了眼,更有甚者都站了起来,台下主持的郑岚失声惊呼:“丽娜小心!”   蒋丽娜失去平衡,脸上露出惊惶之色——   连台上的宋睿都没反应过来,旁边江宇典却迅速地两步跨过去,一把捞住蒋丽娜的手臂,稳稳地扶着她,让她免于在大庭广众下出丑。   可蒋丽娜太过惊慌失措,步伐紊乱,后退的时候,十厘米高的防水台高跟鞋鞋跟狠狠踩上江宇典的脚——   她还未意识到自己误伤了救自己的人,拍着高耸的胸脯,嘴里一个劲儿的:“谢谢谢谢,吓死我了。”   那鞋跟太尖锐了、那一脚太狠了,以至于江宇典根本没法抑制住生理疼痛。他点漆般的眸子迅速地蒙上一层水雾,眼睛一垂,瞬间滚出了眼泪来。   正好今天过来和台里制片谈一档综艺的施小邦,也来了现场看比赛,他心里一紧,绝望地翻了个白眼,完蛋了,学长人设要崩了——   同时,台下观众席有个戴帽子的高大男人,有些不确定地、迟疑地望着舞台上那个陌生的、在炫目的灯光下显得耀眼的青年。   江宇典似有所感,视线朝着台下扫去,他站姿笔直,双腿安然无恙,眼尾发红,湿漉漉的眼里还像倒映着繁星般熠熠生辉,脸上神色却全无伪装,一派淡漠。   贺庭政有些迷惘地注视着他。   他认识的那个人,从来不哭。   作者有话要说:  大狼狗来了   (*/ω\*)   请排队把裤子穿好,我去扫橘子皮了   明天见~   前排三十个红包么么啾 第8章 所爱隔山海   江宇典哭的时候没有声音,唯有眼泪夺眶而出,湿润了面颊。   在场评委观众,包括摄像,以及台下的编导选手,都是一愣。   空气寂静了几秒。   导演反应过来,赶紧控住场面,隔空无声地对台上的宋睿挥手:“愣着干嘛!”   宋睿也紧接着反应过来:“让我们把掌声送给江宇典选手。”   台上的摄像连忙去拍江宇典的特写。   他哭得模样实在是好看,眼角轮廓柔软,一排明晰的睫毛挂着泪珠,又长又密,像是过滤了繁杂的世界,只剩下他眼里的清澈干净。   他红润的嘴唇轻轻抿着,脸上却没什么情绪。他这副模样,用梨花带雨来形容或许不太恰当,但真就让人突然地涌起了心疼怜惜的情绪,想把他拥入怀中安慰。   蒋丽娜这才发现,自己刚刚不小心踩了对手一脚。   她又尴尬又歉疚,小声地道歉:“对不起,踩疼你了吧?”   江宇典眼泪不停歇,他脸上却没什么表情,眨了下眼,从衣兜掏出一张手帕擦了下脸上的水痕,温和道:“我没事,你的脚扭伤了,回去要记得冰敷。”   蒋丽娜脸一红,前一秒还是对手,这一秒就被他的绅士风度圈粉了。   “实在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台下有观众在拍照摄像,施小邦看见这一幕,心里乐呵了,立刻知道怎么炒作了。   导演在底下骂蒋丽娜:“她什么猪脑子?道歉不能下来再说吗!还脸红什么!”回头又道,“这段重拍一次。”   等蒋丽娜从台上下来了,她才回过味儿来了,江宇典好歹也是个一米八的爷们儿吧?怎么踩一下能哭成那样?   录制结束后,很多人都很关心他:“没事儿吧?脚怎么样了?”   江宇典说没事。   他是个很能忍的人,但摊上这么个躯壳,没辙。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样了,是很疼,但应该没有大碍。高跟鞋踩一下罢了,不至于。   施小邦也过来问了他几句话,江宇典这才发现他来了,问道:“你在台下?什么时候来的?”   “我四点过来的,我等下还有事,马上就得走。”   施小邦长话短说:“你今天失控了,节目播出后肯定会有舆论,如果被贴上了娘炮和没有男子气概这类标签,你以后就不用混了。所以我决定直接把痛觉检查报告公布出去,首先让大众接受这件事。”   他都想好了如何公关。   江宇典却思索道:“别直接公布。”   施小邦看着他。   一般艺人直接拿主意,他是不放心也是不认可的,可是江宇典……   “我等会儿去别墅收拾完东西,把手机领了再商量,不急。”   “那成,还不急,”施小邦突然想到说,“你现在淘汰了,住哪里?”   他知道江宇典没地方住,之前住团队的宿舍,后来住医院,现在住在节目组提供的地方。   “我住酒店。”江宇典淡淡道。   施小邦想了想,也没什么更好的主意,总不能这大晚上的他忙前跑后地去给江宇典找住宿吧?   他叮嘱道:“虽然不会有狗仔跟着你,还是小心点,记得戴口罩和帽子。到酒店发个信息。”   收拾好行李,到处布满摄像和监控的客厅里,剩下的六位选手给江宇典开了个欢送派对,大家虚情假意逢场作戏,又互相留了微信号,还对江宇典说:“你连上网了记得关注我微博啊。”   江宇典从别墅出去,摄像机跟了几步就停下了,他把手机开了机,打了个滴滴准备去市中心的酒店。   那滴滴显示还有六分钟到达,江宇典就站在路边等,差不多过了七、八分钟后,一辆灰色的雅阁不疾不徐地开过来。江宇典对了下车牌号和车型,把行李丢在后座,这才拉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   他戴了帽子,没戴口罩。   大晚上的,他又不红,加上还是素颜,一般不会有人把他认出来。认出来也没关系,不承认就是了。   上车后,他才发现旁边儿司机也戴了顶帽子,那是个很高大的男人,让驾驶座的空间都显得逼仄了。   乘客一关门,他就把帽子摘了,露出一张很显然不属于滴滴师傅的英俊脸庞。他侧脸轮廓英挺,眉眼深邃,点漆般的眼睛注视着刚上车的乘客:“尾号7721,到丽思卡尔顿?”   江宇典听见声音,似乎有片刻怔愣,随即扫了了眼司机。   贺庭政注视着他。   可江宇典的目光就像是扫过一块石头,什么感情都不带,接着平静地嗯了声,不为所动地低头看手机。   表面的平静下,胸腔里的那颗心脏却陡然跳得激烈起来。说来奇怪,这具身体他也已经适应了这么久时间了,可面临这种让他有些无法招架的情况时,他还是会不由自主的颤抖、紧张。   贺庭政慢慢发动汽车,两人在拼演技。   “先生,我觉得你有些面熟,你是明星吗?”他微微侧头,凝视他的面孔,可是他的反应却让贺庭政失望了——尽管他仍有种强烈的熟悉感和直觉。   江宇典低头看着手机,一边把车窗摇下来,道:“师傅你认错了。”   他看了下滴滴提供的司机照片,是个谢顶的中年大叔。   贺庭政观察入微,解释道:“老张今天老婆生产,我替他跑一天。”   他双手握着方向盘,借着一点月光凝视着江宇典:“您别担心,我不是什么坏人。”   车子缓慢地行驶着,飘来了阵阵不安的微风。   江宇典当然知道他在撒谎,但他什么也没说。他闭着眼休息,耳朵里塞着没有开声音的耳麦,却是嗡嗡作响,大脑混沌。   比起五年前,自己死的时候,贺庭政有了不小的变化。   他头上有了白头发。   三十二岁的男人,却生了白发。   明明五年前在他眼前的模样,还像个十八岁少年。   到底是什么样的苦难,能把人蹉跎成这样?   江宇典始终记得自己死前,贺庭政提着购物袋从远处走来,他脸上洋溢着暖融融的笑。   望着那样的笑,他黑暗的人生似乎被点亮了。   江宇典心里非常酸涩。他打定主意要和过去划清界限,所以克制地呼吸,克制自己的神情,克制全身上下数以亿计的细胞,但他脑子里却是一团乱麻。   ——贺庭政怎么会找到他?   他不由想到了上次自己拿电脑登陆数据库的事,自己刚上节目时坐过轮椅,在VCR里说过宠物的事情,而且最重要的一个相似点——他们的名字仅有一字之差而已。   但江宇典也知道,贺庭政显然是不确定,毕竟人死不能复生,况且已经时隔五年了。没准他还会认为这是一个专门为他设计的骗局,所以他才用这种叫人意外的方式来试探自己。   毕竟出其不意,总是最容易得到意外收获的。   车子开的速度很缓慢,乡道上没什么车流,贺庭政一直侧头看着他,他视线直白、不加掩饰地进一步试探道:“你现在看起来很健康,也可以站起来了。”   江宇典手指微微一颤。   “我看见你之前的比赛,你那时候坐轮椅。”   道路一旁的树影像只牢笼里的野兽,对着车厢内的人张牙舞爪。雾茫茫的车前灯照亮方圆一小块地,似乎整个世界就这么小了,江宇典感到有些喘不过气。   “我都说了,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明星。”他看起来非常平静,甚至打开了消消乐玩。   “是吗?”他自嘲一笑。   他做戏做全套,一边悠闲地玩游戏一边道:“不过你不是第一个认错的人了,最近很多人都说我像他。”   这路上的路灯稀疏,车前灯的一点光让贺庭政的眼睛笼上难以排遣的悲伤,他定定地瞧着这张陌生的面孔,瞧了好一会儿。   “真像。”他声音很低沉,字句里藏着刻苦铭心的回忆。   在江宇典死后,他一直在追查那起人为的爆炸事故,可他挖掘得越多,就越发现他曾经做过的那些事不能见光,而且越查越黑,越查越让他觉得难以置信。   他陷入了两难境地,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一筹莫展。   贺庭政不再说话,沉默在车厢里蔓延,江宇典手上心不在焉地通着关。   风呼呼地灌进来,吹得他双颊发烫。   车子脱离偏僻乡道,拐上高速。   这时,后备箱传出不小的响动,像是有什么活物在扑腾、挣扎,伴随着“唔唔”的声音。   江宇典手上消除的动作一顿,他知道,那多半是贺庭政口中那位“老婆生产请假”的司机——老张。   作者有话要说:  雨点:??这小狼狗怎么货不对板???   又改了个书名。。。未来说不定还要改   明天见!   三十个前排红包么么啾 第9章 露破绽了   贺庭政微微侧头,碰巧看见了他手一顿的反应。   可江宇典只当没听见,继续玩游戏。   在他心里,贺庭政一直都是个乖孩子。   他非常听话,尽管他常常恶作剧,而且还能做出离家出走、并且一走就是八年不归家这样大逆不道的事,但他依旧很听自己的话。   贺庭政的父亲贺华强是出了名的大善人,和现在那些博名声的“善人”不同,那是真真正正的大好人,也知恩图报,江宇帮过他,他便一直记得。   所以后来他知道原来江宇接近他,其实只是想利用他洗钱的事实后,也还愿意帮他最后一次。   但贺华强压根想不到,这个嘴里十句里有九句都是谎言的男人,对贺庭政影响这么大。   贺庭政要去找他,他这个做父亲的当然不可能把儿子往火坑推,他愤怒地骂:“你知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贺庭政和他顶嘴:“做什么的我不管,他现在只能坐轮椅了,他都是个废人了还能惹你了?”   贺华强大发雷霆。他把儿子关在家里,禁足了大半年,结果贺庭政还是跑掉了。   他不听父母的话,却只听江宇的。   至少在江宇典的印象里,贺庭政虽然爱玩,私生活似乎也乱七八糟,但却做不出“绑架人”这么大胆的事来的。   绑架了司机也就算了,居然都不注射一下就那么随便地把人塞后备箱,搞得现在人在后备箱乱扑腾,要是正好被交警查到就麻烦的。   尽管他很想教训贺庭政一顿,为他的不谨慎,也为他的行事鲁莽。可现在,他只能默默调高音量,沉默地玩自己的游戏。   屏幕上方跳出一条微信消息,是施小邦的,问他到酒店没有,什么酒店。   江宇典简短地回道:“还要一会儿到,丽思。”   施小邦就不再回了。   这时,旁边突然驶来一辆车,碾过有些不平坦的地面,远光灯照射得很远。   似乎是听到了车辆的声音,后备箱的动作一下变得非常剧烈,咚咚咚的,夹杂着人声。   可是那车辆呼啸而过,没有注意这辆停下来的雅阁。   江宇典抬头看了眼前方不远的路标。等过了这段路,上高速后车就会变多,而且过收费站的时候,要是后备箱继续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收费员是会起疑、并且要求检查的。   他心里无奈地叹口气,突然摘了耳机、佯装不满道:“师傅,你后备箱塞了什么东西?活蹦乱跳的,家禽吗?”   贺庭政看了他一眼,手握紧方向盘:“对,是家禽,鸡鸭什么的。”   这谎撒的……还真是没有做坏人的天赋。他轻轻拧眉:“你去看一眼?吵死人了。”   “好,我去看看。”他把车靠边停了。   待他下车,江宇典也不敢彻底松懈,可他刚才紧张过头了,这下车里没人了,他表情就露出了真切的难过,手机屏幕的光芒照亮他显得悲伤的面孔,眼睛瞧着似乎要流泪了。   屏幕自动熄掉,贺庭政回到驾驶座,他关上车门:“现在好了。”   江宇典点了下头,没理会他。   贺庭政的目光扫过车上的行车记录仪。   果不其然,直到到达酒店,后备箱再也没继续发出任何声响了,两人之间也不再有更多的交流,沉默在车厢蔓延,江宇典心里很不好受。   固然不好受,但他面上仍旧不露丝毫破绽,他这样的演技,可以说是登峰造极了,正适合混演艺圈。   车子停下,江宇典下了车。   他行李不多,所以就丢在后座的,贺庭政帮他把行李拿下来,有力的两只胳膊帮他提着行李袋。   现在的江宇典比贺庭政要矮上十公分左右,当两人都站着时,这种体格差异变得非常明显。从前江宇典坐在轮椅上的时候,都从没感觉到他高大的体魄是如此具有压迫感。   贺庭政看了眼酒店大门:“需要我帮你提上去吗?”   “不用,”江宇典顺手从他手里接过行李袋,递给门童,抬头望着他熟悉又显得陌生的面孔,礼貌地笑了下道:“谢谢。”   说完他就转身走了。   贺庭政盯着他的背影,皱了皱眉。说不出哪里不对,总之有一丝违和感。   等江宇典的背影消失,他才重新回到车上。他看到司机张师傅的手机亮了下——是顾客的五星好评。   贺庭政看见这条好评,再扭头看一眼酒店大门,他伸手摘下行车记录仪上摄像头,驱车离开了。   到酒店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江宇典刷了房卡进入房间后,整个人陡然一松,他摘掉帽子丢在玄关柜,打电话给餐厅叫了餐,接着径直走到Minibar处,倒了杯威士忌,一口饮尽。   浑身上下的紧张感还是退不下去,心底反倒灼烧得更厉害了,看到贺庭政活得那么糟糕,和他原本想象的一点也不一样,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桌上手机嗡了下,施小邦问他:“你到酒店了?在哪个房间?”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到了?   他记得施小邦说自己还有别的事,所以忙完后会连夜赶回北京。   手机又嗡了下:“问你,哪个房间??”   “你去洗澡了???”   “你真特么去洗澡了啊???”   这个似曾相识的语气……   他眯了眯眼睛,直接给施小邦打了语音电话,不出所料,对方挂了。   不仅挂了,还因为手抖,手机都砸地上了。   等他把手机捡起来,看见对方的消息是:“你是裴思邈?”后,整个人都斯巴达了,又是震惊又是惊喜的。   我靠,这他妈都能把我认出来了?还敢说这不是真爱??   江宇典进酒店的时候,裴思邈就在大厅等着的,他当然不敢直接跟上去,也不敢去问前台——他现在也算是大众眼前的熟面孔了,怎么敢傻乎乎地上门送人头。   不过没关系,他有终极绝招——刚刚在电视台那边谈合作的时候,他就问施小邦要了手机,用短信验证码登陆了他的微信。   然后口头上和制片人定好了档期就借口溜掉了。   江宇典今晚被淘汰了,他理所应当地想,这家伙指不定躲在酒店哭呢,多难受啊一个人。   所以他屁颠屁颠就来了,根本没注意自己都被狗仔盯上了。   虽然他也不是特别红,而且特喜欢怼人,嘴巴很毒,在节目里也表现得相当真性情。施小邦原以为他药丸,没想到现在粉丝还真吃这一套,最近势头挺足,迷妹挺多,难免有狗仔跟踪。   裴思邈捧着手机回复他:“是我呢,你在哪个房间?我有要紧事,大事,你肯定感兴趣的。”   他把消息发出去,旋即很快又发了条:“我还买了臭豆腐和口水鸡,你不是喜欢吃辣吗,我给你提上去?”   江宇典没有心情和他过招,对臭豆腐口水鸡也不感兴趣,他现在什么都吃不下,酒店餐厅送了餐来他也只动了两口,脑子里念着贺庭政做的八宝饭,食不知味。   他直接进了浴室洗澡,把手机放下,没继续回了。   但裴思邈还是通过一点小手段,搞到了他的房间号。   他上了电梯,狗仔紧随其后,疯狂地抓拍他的背影,连劲爆标题都想好了!   #震惊!小鲜肉深夜约炮!神秘的她、究竟是谁??!!# 第10章 十几斤吧   更牛逼的是,那狗仔一路鬼鬼祟祟地跟到十五楼,发现手里提着疑似臭豆腐和口水鸡的新晋小鲜肉裴思邈,走到自助购买避孕套的机器面前,一口气扫码买了四五只。   他把五只避孕套全部塞在裤兜里,塞得鼓鼓囊囊,手上的纸袋边走边甩,鸭舌帽压不住的粉毛翘起来,狗仔隐约还听见他在哼小苹果。   裴思邈敲门的时候,江宇典正在洗澡,他吃了个闭门羹。   他只得放下手里的美食,意兴阑珊地靠在门边玩手机,并不时按一下门铃。狗仔在不远处偷偷摸摸地摄像,心里猜测女方是不是在洗澡,他比裴思邈还着急,期盼着房间门打开。   可裴思邈万万没想到,江宇典洗澡居然要洗这——么久。   还记得以前住一个宿舍的时候,这家伙就是个直男款,五分钟战斗澡,似乎就只是把香波往头发上那么一抹,然后冲掉就结束。   结果这都等了半小时了,里面还是没动静。   房间里,江宇典却是躺在水温已逐渐冰冷的浴缸里,闭着眼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想事情。   他在水底闭着气,完全听不见外界的声音。   自从双腿瘫痪后,他洗澡只能用浴缸。他一个人难以自理,贺庭政会帮他把衣服脱了,再把他抱进放满热水的浴缸,把洗浴用品都放在他手能够得着的位置后便出去,不走远,就在门口待着。   一旦里面有什么动静,或是很久都没有动静,贺庭政就会闯进来。   第一次发现他躺在水底闭气的时候,贺庭政一双眼睛愤怒地瞪着他,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地把水放了,再弯腰将他抱起来,说:“下次我就守在你旁边,看着你,你休想糊弄我。”   他浑身湿漉漉地滴着水,头发也是湿润的。被贺庭政抱在怀里的时候,他总是感觉到无助又难堪,而且会有种彻底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的感觉——这么想着,他立刻感到自己没法动弹了,他连忙睁开双眼,撑着从水里坐起来,急躁地用手去触碰腿。   发觉自己身体的控制权回来后,他深深地吐出口气。   他坐在水里,慢慢曲起腿来,再站起来。这种主导自己身体的感觉太过美妙,让他心里的阴郁似乎也渐渐被驱散了。   从浴室出去,他才去开门。   “你怎么洗这么久?臭豆腐都凉了,不过口水鸡还可以吃,来来来……”裴思邈相当自来熟地挤进来,可是没走几步,就被江宇典抓住后领,提似的把他提了出去,眼神冷淡:“别来烦我。”   裴思邈还没搞清楚他力气怎么这么大这回事,就被他的话气得一阵胸闷。   连着上回猪蹄汤的怨气,他气得把兜里刚买的避孕套通通摸出来,全丢垃圾桶里。   丢了不算完,他气不过,就在同层楼的隔壁开了间房,在微信里翻啊翻,问问这个妹子,又问问那个妹子,别人一问他在哪,哪个酒店,他说长沙,对面就哑火了:“哥哥别逗人家了,这好几千公里呢。”   狗仔拍不到大新闻,蹲守了会儿也没动静,就把收集到的素材整合了下,发到总编室。虽然没拍到房间里是谁,也没拍到人家具体做了什么,但裴思邈买避孕套那里他可是拍得清清楚楚。   随便吹一下就是个大新闻了。   第二天一早,江宇典退了房,在酒店门口打了辆车去机场。却不料刚上车就收到了航班延误的信息,他懊恼的神情落在司机眼里,的士司机便递给他一瓶农夫山泉,笑着用常德口音道:“航班延误了?不如我带您在市区逛上一圈吧。”   江宇典鼻梁上架着墨镜,他扭头望向窗外的城市建筑、车灯如流,道:“那就逛一圈吧。”   师傅一边给他侃美食景点,一边带着他兜圈子,不时还停下车,说这是我们哪里哪里:“外地人都喜欢来岳麓书院,您下车参观一下么?”   江宇典说不了:“您继续走吧。”他感到有一丝不对劲,可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只催促司机快些去机场。   等上了飞机,看到座位旁边的人,他才知道是哪里不对。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呢。   男人站起来,主动搭把手帮他放行李:“真巧,又见面了。”   他抻长手臂的时候露出一截小臂,皮肤上有纹身。   江宇典眼里复杂一闪而过。他压了下帽子,也露出个意外的神色:“您好。”   这种明知对方是谁,却偏偏要装作不认识的场景,让贺庭政非常恼火。   昨天回去后,他便研究了摄像头录下的监控视频,他昨天一边开车,一边还要分心观察他,难免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可通过监控,他便可以反复去观察江宇典的神态动作、他的每一句话。   人在撒谎的时候,是很容易通过一些小动作分辨出来的,可是监控里这个人,一点也看不出来是在撒谎。   疑点就在这里。   贺庭政的试探并不直接,他问江宇典是不是明星,他回答不是,并且一再否认,他的神态动作语气都无比自然——可他的的确确是在说假话。   这种蒙骗人的手段,他非常熟悉。   还有一个更加确凿的疑点,是在他下车后,江宇典的表情变化——人的情绪可骗不了人。   他给江宇典让出位置,客套地请他先进去。   江宇典不知他怎么还没死心,还要持续来试探。   他道了声谢,侧身进去的时候,两人身体有片刻的接触,他垂下眼睛,坐下来,沉默地拴好安全带。   “不用客气。”贺庭政也坐进来,他身材高大,经济舱的座位对他而言太窄了。   国内航班基本都是中型客机,经济舱三个座一排,江宇典的位置靠窗,他和贺庭政挨着,旁边是空座。   飞机起飞平稳后,贺庭政开始跟他说话,先是客套的:“您去北京玩儿还是回家?”   江宇典言简意赅:“工作。”   “您从事哪方面的工作?”他望着对方在太阳光下的侧脸。   “媒体。”他回答了一句,又问他:“张太太生了吗?女孩儿还是男孩儿?”   贺庭政一愣,一时根本没反应过来张太太是谁,江宇典瞥着他,提醒了句:“你昨天不是说……”   他这才反应过来,信口开河道:“女孩儿。”   “几斤几两?”   他根本不知道刚出生的小孩儿多少斤,他又没养过。只记得当初妹妹刚出生的时候,他抱了下,似乎也不轻,便胡诌道:“十几斤吧。”   “这么壮实。”江宇典要被他逗笑了,还是跟以前一样可爱,好像一点没变般。   他随口问路过的空姐要了杯咖啡。   贺庭政听见他点了咖啡,眼里闪过意外。   空姐把咖啡端来,江宇典面不改色地抿了口——他以前是个从不喝咖啡的人,既然贺庭政想求证,那他就专门做给他看。   他的演技足以以假乱真,他身上没有一点过去的习惯,昨晚他打车时疲惫,所以显得拒人千里,今天他休息好了,又是个阳光健谈的年轻人,直到飞机落地,贺庭政心里又存满了疑虑与困惑。   完全不一样了。   进一步的试探,却是一无所获,反倒愈加迷雾重重。   江宇典下飞机就给房东打了电话。   之前他还在长沙比赛的时候,就提前看好了房,并且口头上跟房东定下了看房日期。   房东接了他的电话,不好意思地说:“已经租啦江先生,抱歉了。”   江宇典问:“什么时候租出去的?”他今天上午给房东发过消息,说下午看房。   那房东说:“刚刚。”还是抱着现金过来的,几个大汉,凶神恶煞的,非要租,房东怕惹事就签了合同。   ——也就是他在飞机上的时候。   江宇典想起了飞机莫名其妙的延误,从上午延误到下午。他不用细想也知道原因,他又打了之前收藏的几个房源的房东电话,但无一例外全都租出去——就好像早有预谋一般,从他早上坐的那辆出租开始,到这几通碰壁的电话,都是预谋好的。   最后他从手机里找到一个房屋中介的号码,这是之前施小邦给他的号码,说是靠谱。   出租车把他送到了公司楼下,他一边付钱一边打电话:“不不不、我不和人合租……”   中介说:“是复式楼,就在赛狮传媒公司附近,一整层楼都是你的!一个大套间,豪华装修,落地窗!两米宽的床,还有个大衣帽间,浴室都二十平方呢……你不要就租给别人了!”   江宇典走进公司:“方便问一下,合租对象长什么样?”   他顿了顿:“如果是一个快一米九的男人,头发还有点白,我就不租了。”   中介说:“哎呀你们认识啊?他说合租以后可以帮你做饭,他最拿手的八宝饭。”   作者有话要说:  这套路叫你看上的房子我全租了,就是不让你住,你只能跟我住,只能吃我做的八宝饭 第11章 捆绑热搜   江宇典听到这个菜名不免心里动容,他昨晚上还在想这回事。   因为他好甜的缘故,贺庭政擅长的饭菜也全都是偏甜的口味。他其实是个非常挑食的人,别看现在凑合着什么都吃,但要不是为了给这具偏瘦弱的身体补营养,他宁愿每天啃面包对付过去。   他走到电梯口,正巧有个新来电,他便道:“等我想想再说。”   中介嚷嚷道:“啊?这还要想!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儿了啊,这都抢着要呢,我租给别人了啊……”   “那你租别人吧。”江宇典给他挂断,接了施小邦的来电。   他不信这房子还能租给除了他以外的人。   “你在哪?”施小邦在电话里问。   “到公司了,进电梯了。”   “你先上来。”   江宇典上去的时候,正好碰见以前的队友,RedSun的几个成员除了裴思邈全都在。几个人头发全是灰色系,一个个皮肤白得发光,腿细得跟妖精似的。   偏偏就这样的白斩鸡,还有一大票迷妹说好Man,想嫁。   “你们都联系不上他?”   “打了十几个电话,关机了。”队长陈颂道。   “电话不接,消息不回,这节骨眼他玩失踪。”施小邦很是火大,正好看见玻璃窗外站着的江宇典,就给他打了个手势,让他进来。   “小邦哥,往好处想,没准这个P姓小鲜肉不是裴思邈呢?”   上午的时候,圈内某营销号大V发了条微博,声称有一个有关P姓小鲜肉的爆料,说的是晚上八点不见不散。   现在都晚饭点了,马上就八点了,老百姓茶余饭饱,就等着看劲霸猛料呢。   “不是他还能是谁?!P姓小鲜肉!啊!大料!啊!不是他是谁?”此时施小邦那矮矮小小的个子,爆发出指挥家般的力量,吼话的时候头发都甩乱了。   陈颂缩了缩脖子:“那……也有可能是别人啊,彭靖翔潘路,不都是P姓小鲜肉吗,而且裴思邈最近挺老实的,除了昨天跟你一块去长沙,平时我们几个都在一块儿的,也没见他跟人约……”   “彭……”施小邦喷他一脸口水,“他都四十岁大爷了你敢说他是鲜肉?算了算了,我先联系好公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网友记性都差,压下去没两天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他低头摁手机:“你们都出去,都练舞去,江宇典留下。”   “你坐这儿,我先把这点事儿忙完,再说说你的。”他去阳台打电话,江宇典用纸杯接了杯水坐下,继续看房。   为了工作方便,他必须住在朝阳区以内,小一点没关系,但是安保一定得好,而且他不喜欢跟人合租,所以必须是整租。   符合以上要求的房子,大多都上万了。   加上租金押一付三,再添置点东西,他至少要准备五万的现金。   但他没这么多存款。   江宇典完全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为钱发愁到这种地步,但他也不是没过过苦日子,放低了要求去筛选,很快找到几个六千多的,他一一打电话过去问,最后和最合适的房东说好明天一早看房。   施小邦走进来,听见他说话:“找房啊?”   江宇典点头:“没找到合适的。”   “缺钱,”施小邦知道原因,丢给他几个合同,“你看看先,就这么几个,你看完,再说说节目播出后怎么挽救你的形象。”   他喝了口水,点了个外卖,又去和昨天刚谈好就要黄的真人秀制片扯皮了。   外卖到了,两人吃了一半,八点到了。   施小邦一刷就刷了出来。   【兔扒爷:昨晚有记者拍到,偶像组合RedSun成员Adam裴思邈在长沙某酒店约炮,进入1508号房后一夜未出[动图][动图]。】   Gif动图里,能看到裴思邈提着火宫殿臭豆腐的袋子,在一房间门口等待,敲门、按门铃、最后进门。   正巧截掉了他被人踢出去的那一幕。   断章取义——施小邦呼出一口气,如果说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就是陷害,那公关就好做了。   随便说他是在见哪个男性朋友不就得了?反正无凭无据的,谁知道他在约炮还是和人打牌?   他打开电脑和公关商量说辞,最后找了公司某个恰好也在长沙的男艺人一串通,他正准备登上裴思邈微博帮他澄清这件事的时候,就看到消失了一整天的裴思邈一秒钟前转发了兔扒爷那条微博。   【裴思邈:别瞎比比!没约炮!!我去酒店找他@江宇典-Cheetah,这个人大晚上给我打电话说自己想吃臭豆腐,我就买了给他送过去[吃瓜]看把你能的//兔扒爷:……】   施小邦:???   他抬头看了眼正在慢条斯理喝汤的江宇典:“昨晚上裴思邈找你去了?”   江宇典放下筷子,平静地“嗯”了声:“他来了,然后让我赶出去了。”   他只吃了个半饱。因为吃习惯了贺庭政做的饭,而且一连八年,从没吃腻,现在突然换了口味,他老是不得劲。   施小邦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好转头给裴思邈打电话。   结果他一个电话的工夫,又出了大事儿!   【兔扒爷:@裴思邈,哦~原来是“男性友人”啊[动图][动图]】   这波图片再一次打脸——图中,裴思邈很风骚地在自动贩售避孕套的机器那里扫码买了四五只红色包装的套套,揣在裤兜,接着走向上一条微博图中的房间,敲门、按门铃。   如果真按照裴思邈自己微博说的那样,他去给人江宇典送臭豆腐,那买避孕套又是几个意思?   圈内对同性恋这个话题,一直讳莫如深,可以说,但凡摊上了同性丑闻的明星,星途基本就到头了。   施小邦看到这条微博的时候那叫一个五雷轰顶,他暴怒道:“他买避孕套干什么!他是不是傻逼?!”   他赶紧找公关,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评论一刷新就增加到了一万,点赞也有两万,转发也差不多上万。   而且还在实时增加中。   评论区画风也是清奇,有说恶心的,失望的,也有看到江宇典照片后喜滋滋吃下这对Cp的,还有阴谋论的,说:【动图里面只有裴,没有江,怎么证明裴说的是真的,而不是拖人下水?】   但是显然不会有太多人这么想,因为江宇典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歌手,裴思邈好歹也是个当红小鲜肉吧,拉个十八线下水做什么。   裴思邈看见那条微博也懵逼了,他当然明白这盆污水倒下来,是多么严重一件事,他脑子一抽,把艾特江宇典的那条微博给删了…删了……   这波操作更是令人窒息,这他妈显然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与此同时,无辜被拉下水的江宇典微博也炸了锅,他的生平学历黑历史也全被人扒了出来。   选秀小歌手,准确说是还没正式入圈的十八线,似乎背景颇为深厚的样子。   还有人意识到一个最重要的问题:【@不一Young的声音,江宇典现在不是应该在比赛吗?怎么会出现在酒店?莫非是被淘汰了???求节目组解答!】   江宇典饶有兴趣地翻看着那些网友对他背景的揣测,还有一些声称是他同学的爆料,更有甚者信誓旦旦开始嘲他整容,什么眼睛那么大肯定是开过眼角的,双眼皮那么欧肯定是割的。   总之,一则子虚乌有的黑料,把两人捆绑着上了热搜。   施小邦又赶紧让公关部门去联系酒店,调监控,结果人酒店义正言辞说他们不是警察,没有权利调监控。公关那边就对酒店说要给他们寄律师函,什么管理不当让狗仔混进去乱拍,让客人隐私泄露,帽子乱扣一通。   酒店方就沉默了,似乎在考虑。   但这么做也洗不掉清白。   因为裴思邈确实买了避孕套,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买完套套哼着小苹果去敲男性友人的门?是准备大家一起玩3P还是两个人搞基?   而且澄清的话,最多只能证明江宇典的清白,裴思邈是洗不白了。   实在不行……实在不行就只能弃卒保车,改一下措辞,牺牲掉江宇典了。   比方澄清说约炮的是江宇典,或者给他安个女朋友。正好裴思邈给他送臭豆腐,江宇典就让他帮自己买几个避孕套,等会儿用。虽然牵强了点,但也别无他法了。这两个人,公司会选择牺牲掉谁?傻子都知道!   施小邦正心急如焚、不知道该怎么给他说的时候,江宇典问他借了笔电。   “你用电脑做什么?”他把电脑推过去,“别管微博,也别回评论,保持沉默。”   “不登微博,我查个资料。”他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几分钟后,他把笔电翻转一圈,对着施小邦的脸,“找到了。”   施小邦盯着屏幕,张了张嘴:“……这什么?”   屏幕上有个地图定位,一串Ip,还有一串详细到门牌号的地址,以及姓名资料电话,非常详尽。   没等江宇典回答,施小邦就秒懂:“这……兔扒爷的地址?你想做什么?”   江宇典微微一笑,气定神闲:“让他删微博,承认造谣,道歉。”   施小邦眼睛瞪大,继而苦笑:“这种人就是为了火,他一开始没通知我们开价钱,就说明他根本不Care!你怎么让他删微博?还道歉?哈哈。”他干笑两声,尽管心中如此不确信,但在这种无计可施的情况下,他仍是忍不住看向江宇典,没准他还真有法子?   江宇典喝了口水,放下杯子后,才不疾不徐道:“那就开出一个他不能拒绝的条件。”   他姿态非常沉稳,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有股使人信服的魄力。   施小邦正准备问他,这个“不能拒绝的条件”是什么的时候,他手一刷,就刷出兔扒爷的新微博。   【兔扒爷:本人在此郑重向上两条造谣微博的两位受害者@裴思邈,@江宇典-Cheetah道歉,对不起!本人宣布,即日起永久性退出微博[动图][动图]】   一张是当时裴思邈进入房间后,又即刻出来的动图;第二张是裴思邈随后在旁边开了间房的图片。   证明了他确实是断章取义,是造谣,而并非受人逼迫或拿人钱财才删微博的。   ——打脸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吃瓜群众都懵了。   网友一看这么快就水落石出,无戏可看,都没意思地散了。   施小邦不可置信地看着这风向瞬间扭转的局面,惊异地抬头望着从头到尾都没有露出过慌乱的江宇典:“你做了什么?”   江宇典却低头注视着手机刚收到的陌生短信。   “^_^您好!我正在寻找一位合租室友,中介告诉了我您的联系方式。我想招待您吃晚饭,我下厨做了八宝饭和桂花糯米藕,还有拔丝香蕉,芝士焗龙虾……”   这直球打的……江宇典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经纪人:什么叫不能拒绝的条件!看!这就叫!   -   明天见~   还是三十个前排红包哈哈么么啾 第12章 马甲要掉   他似乎能透过这条短信,看见贺庭政的眼睛。   那种小狗般可怜的目光,让江宇典想起当年十九岁的贺庭政,离家出走来求他收留,他却连家门都不让他进。贺庭政就在他门外固执地站着,站得笔直,用执拗的清澈目光注视着他,说:“我肯定不给你添麻烦,我给你做饭、给你打扫卫生好不好?”   他心软了,但还是没给他开门,结果晚上下雨了,江宇典透过窗户一看,贺庭政还没走,就站在雨中,像一只被雨打湿、耷拉着耳朵的小狗。   江宇典便把门打开了。   贺庭政看见他开门后,那眼中迸发的光芒叫他永生难忘。他冲进家门,蹲在他的轮椅面前,脑袋靠着他的双腿说谢谢干爹,抱着他说自己对他真好。   那是江宇典第一次从他嘴里听见这个称呼,后来贺庭政就没那么叫过了。   他嘴巴很甜,而且不是虚伪的甜,正是这点讨了江宇典的喜欢。   他当时心想,这就是个喜欢撒娇的小孩子,就收留他两天吧,两天过后他肯定就腻了、回家了。   结果贺庭政在他这里赖了八年。   这个他以为的“小孩子”,还常常反驳他说:“我早就长大了,可以照顾人了。”   他便问贺庭政,问他怎么不回家,怎么不结婚。   贺庭政又开始冲他撒娇,说:“我还小。”   明明是个足以独当一面的大男子汉,却总是这样,江宇典根本拿他没辙,总是纵容他。   想到这些,他叹口气。   施小邦还在四处打听,兔扒爷怎么就突然道歉了,不仅道歉了,居然还发申明说退出微博!到底是谁在背后帮他们?   他问了一圈,却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连裴思邈也说不知道,这叫施小邦更是一头雾水。最后他才打听到一点点消息,听说有人提了一箱子钞票去找兔扒爷,不知是真是假。   不过,这也是一件好事。   他对江宇典道:“你现在登微博,趁着热度还么下去赶紧发条微博,就发……”他还没说完,江宇典就打断道:“我知道怎么说。”   “那你先编辑草稿,编辑完给我看。”   江宇典低头,退出短信,但到底没舍得把信息删了,只不过也没回复。   他打开微博编辑草稿:【我一觉醒来发生了什么[笑哭]再也不敢吃臭豆腐了】   施小邦点了头,说可以,接着又去给他买了点水军。   裴思邈火速转发。   【你不需要知道发生了什么,吃你的臭豆腐[doge]//@江宇典-Cheetah:我一觉醒来发生了什么[笑哭]再也不敢吃臭豆腐了】   晚上九点,一些刚准备来看戏的观众却发现大戏已经落幕,热搜第一变成了#臭豆腐引发的惨案#。   江宇典很是涨了一波粉,那条微博下面的评论都是些什么,诸如“给大佬递臭豆腐”“我愿意买臭豆腐养你,你愿意嫁给我吗”“我家卖臭豆腐的,诚招女婿,赞我上去”“我也爱吃臭豆腐,可是胖了好多,最近喝茶瘦了三十斤呢,加威xxxx”这种段子。   有些是水军,有些是真段子手,还有些喜欢抢热门的蓝V、送劵的、卖衣服的、卖减肥茶的,也纷纷来凑热闹。   这下,全国人民都知道江宇典是谁了,也都知道他喜欢吃臭豆腐,对臭豆腐爱得深沉。   但同时,他被淘汰的消息也不胫而走。节目组压根想不到,节目还没播出,悬念就没了。最后组里开了个会,发了条微博回应:【节目播出至今还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允悲]雨点弟弟下次来长沙录节目,请你吃臭豆腐啊】   虽然大家都知道江宇典被淘汰了,可是这并不妨碍收视率,反而引发了更大的热度和话题。   江宇典在公司呆到十点,他分析了《不一Young》节目组的套路,认为节目组肯定不会把他哭的那一段剪掉,反倒会故意放出来博眼球。他列出了几种情况,每种情况对应一条公关对策,以保证万无一失。   施小邦听完,只觉得公司公关部门的所有员工加起来,没准还没有他一个人顶用——他算是重新认识了江宇典这个人。   太匪夷所思了,这人从二楼掉下去,还能把跌到谷底的双商给提起来?   两人一块进电梯,施小邦一听他又住酒店,就道:“等节目播出后,应该又能火一把,到时候就有通告和广告代言了,现在唱片行业不景气,你还是走综艺路线吧……”   “这两天你没事可以去看房,先把住的地方定下来,我给你的那个中介电话呢?哎,你保存没有?”   一楼到了,江宇典准备出去,施小邦叫住他说:“算了,我送你去酒店,顺路。”   江宇典道:“我东西放在前台了。”   “你在门口等我,我从停车场绕到门口。”   江宇典去前台那里把东西拿了,刚走到公司门口,就看到前面停了辆车。   公司大楼下面有个很大的广场,是绿化带,也有车位。那车熄了火,没有开灯,但车头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他靠着车前盖,一见江宇典抱着行李出来,就立马站直,远远地望着他。   目光灼灼,似乎要烧到他心底去。   隔得远,看太不清,可江宇典似乎能透过那个影影绰绰的身影,看到贺庭政十九岁时、站在他的门外望着他窗户的影子。   他双手都提着行李,没有手拿手机,他只能若无其事地侧过身,不去看贺庭政。   他心里隐隐能感觉到,贺庭政确实是把他给认出来了,可自己没承认,他也不敢确凿地认定,只好像现在这样装可怜,试探他的底线。   他不去看贺庭政,但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好在施小邦的车很快上来,他把行李丢在后座,上了车。   车子开走的时候,他根本不敢看车窗外,不敢看贺庭政,他很怕自己看见贺庭政可怜的模样后动容。   他感觉自己就像个丢掉养了许多年的宠物的坏主人。   他订的酒店就在附近,不远,不过大帝都车况一向差,堵得一比,堵了快二十分钟才到目的地。施小邦把他从车上放下去,脑袋探出车窗说:“你明天可以在酒店休息一天,明天晚上节目播出,你做好准备,改天来公司,我给你招个助理。”   江宇典点头应了声,施小邦就开车走了。   他戴着帽子进入大厅,天上飘着雨丝,他穿短袖,手臂上凉凉的。   他办理好Check-in,拿着房卡准备进电梯了,又听见大厅的门口有对母女在说话,小女孩对妈妈说:“外面下雨了,雨好大呀。”   电梯到了,江宇典却站着没动。   过了两秒,他提着自己的几大包行李,大步走向门的方向,他在门外抽了把伞,招手打了辆车。   司机问他去哪里,他报了公司的名字。   豆大的雨珠打在挡风玻璃上,司机面露愁色说:“最近雨季,这雨啊,说下就下。”   因为下雨的原因,堵车更厉害了,前面似乎还发生了不小的车祸。车灯如流,前方的红灯亮着,像个长着巨大眼睛的昆虫,俯视着下方这些只能听从它安排的四四方方的汽车们。   车子在原地堵了十分钟,汽笛声不绝于耳,江宇典发现前方路段全都拥堵,便付了钱下车,背着包打着伞,朝公司方向步行而去。   地面上水洼倒映着整个城市忙碌的夜景,鞋底踩过时水花四溅,打湿裤脚,但他步伐不停,几乎以奔跑的速度朝公司折返。   经过一段时间的锻炼,他身体素质提高不少,但提着大包小包、一手还撑伞这么跑二十分钟也受不了,额头不知是汗还是雨水。他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过了,雨差不多停了。他喘着气环视一圈,公司大楼广场的车位上停了稀稀拉拉几辆车,但没有贺庭政的身影。   人去楼空。   他站了会儿,没看到人,心里不知道是失落还是觉得高兴,他真是怕贺庭政傻乎乎站在这里淋雨等他心软,既然没淋雨,那还是不笨。   他放了心,靠着街道边走边看路上有没有空车。   他跑得着急,这会儿停歇下来,才发现身上沾满了水,头上戴了帽子,发梢湿漉漉的,水珠顺着耳后向后颈滑落,最后渗透到衣服里。他身上衣服也打湿了,贴着肉,鞋里进了水,袜子也湿透。   狼狈至极。   这时,旁边缓缓驶来一辆车,就停在他身旁,江宇典方才寻找的那位“司机”,探头出来问他:“找车吗?我可以捎你一程。”   他声音好听,这让江宇典有些走神,仿佛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了。   他慢慢向前走,车子也慢慢向前滑行,两人似乎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贺庭政说:“你东西这么多,我帮你拿吧?或者你放在车上,你去哪?我开车送你。”   他没说话,继续走,贺庭政竟是直接下车,也不管自己的车是否停在违规区域、是否会被拖走,就追着江宇典的步伐,跟在他身后,就像小狗跟着主人似的——只不过这家的宠物比主人还要高大许多。   他穷追不舍的,如果换一个人来,可能要直接报警了。   “为什么一直跟着我?”江宇典瞥他一眼,他此刻的模样狼狈得像个流浪儿般,要知道这里可是朝阳区!如果被拍到,估计也得上个什么新闻,一群人可怜他带着全部家当流落街头了。   贺庭政张了张嘴道:“我在找合租室友,你……”   江宇典看向他。   贺庭政顿了顿,却是直直地低头望进他的眼睛:“我……这两天一直跟着你,因为你很像我一位朋友。他以前跟我说过一句话,他告诫我‘眼见不一定为实,眼睛也会骗人,所以人得要遵从内心’。”   他完全是不自觉地跟着江宇典,一面觉得这怎么可能,怎么会有这样的事,一面却又忍不住想继续试探。   真相似乎离他很近了,触手可及。   江宇典神色无波,似乎没有受他话中流露出的悲伤的影响,他抬头看着贺庭政道:“我很像你那位朋友?”   贺庭政眼里的坚定混淆着如此多的迷惘:“……不像。”很多地方都不像,如果说遵从内心,也无法解释这种毫无由来的感觉。   江宇典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贺庭政和他朝夕相处了超过十年,更是陪伴、照顾了他八年时间,两人之间有种相当于亲人般的感情,更是有种心有灵犀般的默契。   倘若贺庭政没有查到这些蛛丝马迹,两人某天在街上擦肩而过,贺庭政或许也会产生某种熟悉感,某种连在他们之间的纽带,让他回头、而不是冷漠地走过去。   正是这样冥冥之中看不见的纽带,才让贺庭政一面深深地怀疑、不相信,一面却用笨拙的方式来接近他。   江宇典看着他,安静道:“我不是你口中的朋友,不过你想找合租室友?”   贺庭政喉结动了动。   “我也正好在找室友。”江宇典道。   听见他这么说,贺庭政重新又产生了一种“不像、不是他”的情绪,但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心底突然开出的花。   他分明很高兴,理智和情感做着斗争,最后情感打败理智,他露出一个笑,笑容灿烂:“对,我在找室友,房子就在那边,我带你去看?”   江宇典望着他的笑,那笑容像是透过漫长的时光,一直映到他眼底。 第13章 合租生活   房子就在公司附近,和之前房屋中介在电话里说的一样,复式楼,二楼是个八十平大套间,简约Muji风,阳台有很多绿植,屋里家具都是全新的。   这小区安保好,绿化也好,难得的闹中取静。   江宇典看了一圈,没什么不满的。   他问贺庭政租金的事,贺庭政就笑着说:“已经很晚了,明天再说吧。”他低头看着江宇典,“你淋了雨,去洗个澡吧,我给你放水。”   他看着似乎是发自内心地欢迎这位合租室友,笑的时候露出一口洁白的好牙,灿烂明媚。   江宇典一边点头,一边整理自己的东西,贺庭政弯腰想帮他忙,江宇典就猛地抓住他的手腕,抬头看他一眼,客气地说:“我自己来吧。”   贺庭政为他条件反射性的举措一愣,脑袋歪了歪。   江宇典看见他的头发,心里叹息,接着放开他的手腕,眼睛微不可察地瞥了眼他的手臂。   贺庭政现在身上多了纹身,具体范围还没法判断——至少有一条花臂,之前在外面见他,那么热他都穿的长袖,显然是为了防晒。纹身会因为太阳光而褪色,他身上的纹身看着保护得很好。   而且,仅仅看手臂露出的那么一点纹路,似乎和他以前身上的是相同的。   五年前他死的时候,贺庭政身上还是干干净净的,没有伤疤也没有纹身,头发也没变白。   夏天的时候,他总是坐在屋檐下,看着贺庭政跟狗玩。他不穿上衣,浑身是汗,他皮肤白得像奶,在阳光下似乎在发光,身上还有年轻而勃发的肌肉。   过了会儿,贺庭政就跑到他旁边来,江宇慢条斯理地拿毛巾给他擦汗。   贺庭政垂着头任由他给自己擦汗,无害地露出白皙的后颈,嘴里说:“大哥,我想去纹身了,我觉得你身上那样特别酷,我要跟你纹一样的。”   江宇把毛巾搭在他肩上,大金毛围着他的轮椅绕圈圈,尾巴摇得很欢快,想让贺庭政继续陪他玩。而江宇的声音含着警告:“年轻人不要觉得酷就去尝试。身体发夫受之父母,你不准去纹。”   贺庭政抬头看着他,眼睛又亮,又含着委屈:“那你怎么满身都是。”   江宇手指轻轻在他额头上弹了下,淡淡道:“我跟你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谁还不是男人啊!   他顿了顿道:“我没有父母,我也不用对谁愧疚。”   贺庭政就不说话了,他把头靠在江宇腿上,手臂抱着他的腰,轻声嘟哝:“我要是比你大就好了。”   江宇典洗了个澡出来,已经是凌晨了,身体年轻,倒是不怕熬夜。   他换上睡衣,贺庭政又来敲门,这次是送吃的。   他端了个榉木的圆盘,里面放着一个骨瓷的小炖盅,还有一小蝶砂糖、用小手巾包好的勺子。   “这是……?”他明知故问。   “我自己做的,你吃了再睡吧?”   “谢谢。我一般晚上不吃夜宵,不过还是谢谢你的招待。”江宇典嗅到了空气里甜丝丝的味道,大致能猜到是什么甜品。   实际上晚上吃甜食是很坏的习惯,但这是他以前的习惯之一。   他是非常容易做噩梦的人,贺庭政认为这也有睡前血糖降低、精神不稳的原因,吃了甜食能够补充血糖,从而在一定程度上能降低噩梦降临的概率。   他专门给这位室友送了份甜的夜宵来,正是一种试探行为。   但江宇典的反应让他失望了,他似乎不喜欢吃甜,虽然他没说,但是脸上的神情能看出来他不喜欢。   贺庭政问:“你不喜欢吃甜的吗?”   江宇典面不改色地说:“还好,我喜欢吃辣。”哪怕这份海底椰炖桃胶的味道让他既感动又怀念,他仍旧没有露出任何端倪。   “比如臭豆腐?”贺庭政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嗯。”他应了一声。实际上,他一点也不喜欢吃辣的,更不喜欢吃臭豆腐,闻到味儿就有些受不了——但这都是原主的习惯,他只需要顺着编造,就能蒙骗住贺庭政。   但撒谎也是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贺庭政走后,江宇典用小勺子往炖盅里挑了一点糖——不至于让人发现的程度,接着顾不上讲究,几口就把炖盅里的食物给解决掉了。   他吃什么都吃不惯,每天将就着吃,老早就想着等赚到钱了,要请一个和贺庭政手艺相近的厨师给自己做饭。   吃完后他去漱口,脑子里思索着对策。   他知道这五年间,贺庭政一直在调查他,保不齐挖出了什么不堪的,他也不知道贺庭政在看到他那些过去的时候会不会觉得非常失望。他并不想以这样的面目去面对他。而他也知道,贺庭政性格倔强,不屈不挠,认定的事不会轻易地改变想法,而且他聪明,看待事物总是观察入微。   要想骗过他其实说容易也不容易,但只要熬过这一阵,贺庭政就会打消怀疑,回家了吧?   江宇典睡到十点起床。   前段时间比赛,瞧着没多累,但他那会儿和一群人住一个房间,睡眠质量非常差,一点点风吹草动就能让他睁眼,有时候睁着眼到天亮,节目组进来偷袭他还得装睡。   像今天这样安稳的睡眠,很难得。   他在床上躺了会儿,阳光透过白色窗帘的缝隙进来,他盯着那条光缝,慢吞吞地起床,洗漱。   下楼的时候,他闻到咖啡的味道。   一楼大厅有个大的、开放的厨房,没有餐桌,围着厨房有一圈圆的吧台。   贺庭政抬头看着他从楼上下来,嘴里说:“你喜欢喝咖啡是不是?”   他最讨厌咖啡了!上次在飞机上那么喝一杯,已经是极限了!可现如今,为了不戳破人设,他只能点头,嗯了一声。   贺庭政问他:“加奶还是加糖?还是两者都不加?”   要加奶也要加糖!最好多加点!   “奶还是糖?”贺庭政见他脸色不太好,且没说话,就又问了遍。   “都不加,我喜欢苦的。”他露出笑。   简直要命。   “还是加一点吧,不然太苦了?”贺庭政说。   江宇典坚持:“什么都不要加。”   贺庭政只好把黑得像中药似的咖啡杯推到他面前,他今天穿了短袖,露出两条胳膊,敞开的领子也隐约能见到纹身,纹样非常熟悉,的确和他曾经的一模一样。   太不听话了。   江宇典心里起了一点教训他的念头,又飞快打消,毕竟贺庭政也不是小孩子了,再说两人现在没什么关系,他也管不着人家。   他手臂撑在吧台上,在贺庭政的目光下,堪称演技典范地端起黑色的咖啡喝了一口,露出满意的笑,并夸他泡得不错。   贺庭政盯着他的表情:“我很少泡这个,好像有点浓了,不苦吗?”   江宇典神色无波:“我比较喜欢苦的,这个正好。”   贺庭政笑了笑,转身去煎鲑鱼,手在流理台上的小盆栽里摘了一片罗勒叶,嘴里道:“家里没辣椒,我晚上去买。”   江宇典苦得舌头都要掉了,在贺庭政转身的时候他一下皱起眉,面色难看,听到他说辣椒,他表情更是黑得彻底。   他真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喜欢喝这种玩意儿,不知道要熬几天。   ——这大概就是报应。   贺庭政做好早餐,和江宇典面对面坐着,他伸出手,眼睛明亮:“正式认识一下,贺庭政。”   江宇典握了下他的手。   饭后,两人商讨好房租的事,是个非常合理、或者说便宜的价格,江宇典签了合同,才知道房东就是贺庭政。   估计就这两天才买的房子。   他找了个理由,说自己要写歌,便回了房间,下午出门了一趟,偷偷在超市买了点糖和巧克力,藏在房间里。   晚上,贺庭政在楼下做饭,《不一Young的声音》六强晋级赛播出,江宇典窝在房间里看了一会儿,贺庭政过来敲门,说吃晚饭,江宇典便下楼去客厅观看直播。   他看着桌上红通通的菜,一时间觉得胃都开始抽搐。   贺庭政却说:“我不怎么做辣的菜,这还是看着菜谱做的湘菜,不知道正不正宗。”   江宇典不得不点头夸正宗、过瘾、好吃。   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直播,贺庭政找了个话题道:“你介意家里养狗吗?”   “我挺喜欢狗的。”他昧着良心说。   “我喜欢金毛,以前养过一只,就是掉毛,很难打扫。”   江宇典轻松地说:“你要养一只吗?我完全不介意。”   贺庭政侧头,看见他似乎真的如他所说般不在意后,脸上的笑也淡了许多,道:“再说吧。”   电视上,节目已经到了尾声。   大众评审举牌那一段被后期P过了,原本情况是江宇典票数多于蒋丽娜,经过后期处理,变成了蒋丽娜的票数碾压江宇典。而他补拍的那一段也只放出来一小部分,经过剪辑后,形成了更具争议、更具话题度的效果。   当主持人宋睿宣布:“晋级的是——蒋丽娜,恭喜丽娜晋级我们《不一Young的声音》全国六强!”这一段话后,插播了一段广告回来,就是蒋丽娜的感言,紧接着镜头转向江宇典,无缝连接地给了他一个长长的大特写。   江宇典因为淘汰哭了。   脸颊和眼角都因为流泪而微微泛红   继而是补拍的那一部分淘汰感言。   补拍的时候他眼睛还是濡湿的,眼角和脸颊都微红,说话都是翁的,鼻音浓重——正巧和淘汰掉眼泪那一段接上了,剪辑技术可谓神了!   摄像似乎偏爱他的容貌,给了他很多特写,随便一截都是一张壁纸。   当天去看过现场的贺庭政,知道事实并非看上去这般,他也调查过这个人,知道他痛觉有问题。   节目播完了,施小邦的消息接踵而至。   “你太神了!他们真这么剪了!”   江宇典高深莫测地回了一个:“概率问题。”   施小邦就回了个OK的表情。   今晚开始造势买营销,明天给他推上热搜。   节目结束了,江宇典刷了下微博,发现还没什么水花,实时微博里有很多观看直播的朋友拍了照,艾特了他、安慰了他。他随便刷了下,就上楼了。   因为哭得太好看,加上经纪公司推波助澜,节目播出后第二天就上了会儿热搜,准确来说是先营销买热门,再被轮上了热度,最后上了热搜。   热搜Tag是#哭得太好看了#。   当然,上热搜只是第一步,水军很有秩序地在各个营销号下面评论带节奏。   【爬在墙头等风来:“从节目播出开始就粉上了雨点弟弟,他才十九岁啊,看他被淘汰了哭得好伤心,心疼死了[大哭][大哭]”。】   【故筝头上绿:“厉害了这个哭,比我笑都好看[doge]”】   【幻富富富富富富富:“怎么可以有人哭都这么好看,天理难容惹[二哈]”。】   【秋天的蚂蚱:现在还有男孩子用白手帕的吗?我一直认为用手帕的男生都很温柔……】   【雨点迷妹:“微博传送门@江宇典-Cheetah,不谢。”】   很多吃瓜路人都被带了节奏,从一个一米八的男人选秀淘汰了都要哭也太特么娘了吧这个重点,转移到了“妈耶哭得太好看了”、“我把视频收藏了,想每天看他哭!”   当然也有专门唱反调的。   【盐巴贼好吃:“纯路人,只想说,都是成年人了这点挫折都承受不了???”】   【用户263839420:“黑人问号脸??这TM也叫哭得好看???男子汉居然这么容易哭,太娘了,真心理解不了。”】   热度持续了大概大半天,#哭得太好看了#从热搜前排下去,掉到了三、四十名,紧接着次日,经纪公司的团队艹起了第二波营销,tag为#想帮他擦眼泪#慢慢爬上热搜第一。   娱乐圈扒皮Wang:【#想帮他擦眼泪#有网友爆出一段视频,视频中《不一Young的声音》六强选手蒋丽娜因穿着十厘米防水台高跟,在晋级感言后不甚扭倒,据爆料,现场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被淘汰的江宇典却扶住了摔倒的小姐姐[点赞]但小姐姐因为惊慌失措,十厘米的高跟鞋不慎踩到了江宇典脚上……】   评论也被水军操控了节奏,热评大部分都是:【那一下好疼吧,我看着都觉得疼。】【原来是这么回事,破案了,哭得好让人心疼。】   经过这两波营销,江宇典的粉丝数直冲云霄,从掺了水分的一百万涨到了实实在在的三百多万。随后,晚上九点,当事人也站出来回应:【我也不想的[允悲]可那一下太疼了,没能忍住[图片][图片]”】   两张图片分别是医院的痛觉检查报告,以及他在舞台上掉眼泪的截图制作的表情包。   这是第三波营销。   这下好了,全国人民都知道他爱哭了,有网友隔空为他点了首《男人哭吧不是罪》。   ——他一哭成名了。   施小邦原本就想把江宇典痛觉异常这件事给爆出去,趁着淘汰,把《不一Young》节目的热度全部消费掉,节目组想用他哭这件事艹话题,那他们当然也能反过来利用节目组。   连续三波营销,其实公司没有砸太多钱,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江宇典本人就是热搜体质、而且前昨天刚因为臭豆腐上了回热搜,热度还没完全散,趁热打铁效果当然超群。而且他在视频里哭的样子实在好看,叫人心中一软,无形之中多了许多真·路人,来帮忙把他推上热搜。   施小邦电话接到手软,合同和邮件也纷沓而至。   他是经历过这种一夜爆红的事的,没有太多震惊,但也不由感慨,当初几个人里,他其实最不看好江宇典了,性格太闷。   可现在这个最不看好的,反倒是最能打的。   看看裴思邈,一手好牌打得稀烂,整天在微博上怼人。再看看剩下几个,也是中规中矩。   上午,江宇典刚起床的时候,施小邦发了个消息给他,说把合同要求全都整理了发到了他的邮箱里,让他今天之内挑出来。   江宇典还没看完邮件,施小邦电话就来了。   声音连珠炮似的:“现在、立刻马上来公司!有个好机会!能不能抓住就看你了。”   他根本不给江宇典说话的机会:“十分钟之内!”   江宇典立刻起身换衣服。   他很快整理好下楼,贺庭政围着围裙在做早饭:“早,出门吗?”   江宇典恍惚有种回到从前的感觉。他点头,贺庭政说:“早饭快好了,吃完再走?”   江宇典想说不吃了。   “我榨了果汁,不过加了很多糖,你不喜欢吃甜的……”考虑到这个人口味奇怪,“你不急的话我给你冲杯咖啡?”   江宇典一听咖啡就难受,他快步朝吧台方向走去,低头在手机上打滴滴:“果汁也可以,我要迟到了,就果汁吧。”   他走得急,没注意到地上有水。   是刚刚不小心洒的没来得及清理,贺庭政正想提醒他小心滑,就看见江宇典拖鞋踩上去,整个人一溜、身体一歪——但他平衡力强,不至于摔倒。他反应也相当迅速,手肘猛地撑在高脚椅上,椅子转了一圈,他肋骨不小心磕在吧台边沿。   他脸上倏地露出痛色,眼睛瞬间湿润。   ——眼泪看着马上就要涌出来了。 第14章 哪里不对劲   生理泪水是完全抑制不住的。   哪怕江宇典很努力很努力地憋着,仍旧控制不住鼻腔发酸,眼泪溢出眼眶。   贺庭政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上次他坐在观众席,看到舞台上的人哭,和现在这样,隔着半米距离看他无声的掉眼泪,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他心里陡然觉得有点难受,仿佛胸口被凿了一个洞,空得漏风。   他难以解释这种情绪,明明是个陌生人,明明这么多地方都不相似,明明他都放下了自己不切实际的想法,打算回温哥华了。   他伸手想帮他一把:“你没事吧……”   江宇典垂着头,拂开他的手,低低地道:“没事。”   他在贺庭政面前,露出过最狼狈的一面,所有让他觉得耻于面对人的一面,贺庭政都看见过,但他唯独没有在贺庭政面前哭过。   在他心里,哭是一件很懦弱的事,他一直认为,只要内心强大,没有什么不能过去的坎。   贺庭政想抽出手扶他:“我给你拿点药吧,你还去公司吗。”   江宇典却表现得极度冷漠,眼眶红着,声音发冷:“不用药,我出门了。”   他低着头,背影显得有些仓惶。以贺庭政的角度,完全看不清他的脸,唯有心里那点奇特的感觉,让他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   等江宇典穿上鞋出门了,贺庭政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哪里不太正常。   江宇典反应太快了。   包括上一次,在舞台上也是那样,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江宇典一个跨步拽住女歌手。   除了这些,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地方,也不对劲,怎么会有人恰好和他喜好相反?   江宇典到公司的时候,是十几分钟后了,正巧赶上。   施小邦电话里说的“大好机会”,是一位知名的综艺制片人,罗弛。   圈外人肯定不会听说过这位鼎鼎大名的制片,但是在圈内,罗弛非常炙手可热,他曾经制作过收视率至今在业内都是个传奇的棚综。   施小邦也算是比较有资源的经纪人了,和罗弛也打过几次照面,算是会给对方朋友圈点赞的“朋友”,不过算起来,应该是他抱人家制片的大腿。   上次江宇典淘汰,他去长沙,就是为了见这位制片。   罗弛新制作了一档名为《拯救A计划》的真人秀,阵容设置为七位常驻嘉宾,这七位嘉宾里,有一位正好是裴思邈。   在真人秀节目里,要求嘉宾之间互相有一定默契,最好是认识的,不能非常陌生,否则节目录制出来,一定是干巴巴的。   在《拯救A计划》的方案出台后,制片人罗弛就联系了自己相熟的、心仪的艺人。本来全都说好了,现在准备录制样片了,其中一位却突然宣布不来了,理由相当奇葩——因为《A计划》其中一位赞助商是曾经拒绝他、而且最后还找了他的死对头代言的品牌。   现在要拍样片给台里看了,火急火燎的,罗弛碰巧看到了热搜,于是就联系了江宇典的经纪人施小邦。   他人也正好在北京,于是就专程过来了一趟,但态度很拿乔,声称自己赶时间,看好合适就签合同,不合适就只能再寻觅。   其实这种大制片的节目,按理说是轮不上江宇典这种选秀节目六强出来的小歌手。   不过罗弛曾经制作的几档大火综艺,都是传统棚内综艺,但现在这档名为《拯救A计划》的综艺——却是户外真人秀。   棚内综艺和户外真人秀,有着不小的区别。很难说这位综艺界的大咖制作人制作的真人秀节目,一定会火。   江宇典到的时候,罗弛已经表现出了要走的意思。   施小邦一看他赶来了,也是松了口气,招手道:“这位是《生活有度》、《萌宝大作战》的制片人罗老师。”   江宇典听说过这两档综艺,很有名气,前者火了十年,后者是国内以小孩为主角的综艺开山鼻祖。   他礼貌地说了声罗老师好。   其实制片人这职业,并非是人们想的那样中年谢顶、大腹便便,罗弛看着年轻,似乎不到三十,样貌英俊,人也挺高,穿一身Gucci,脚上是爆款蜜蜂小白鞋。他带了一位助理,助理是个年轻姑娘,背BV公文包,抱着一个Ipad在工作,一看见江宇典,就抬头直愣愣地盯着他瞧,脸还有点发红。   “你好。”罗弛看见他有点红的眼睛,心里一动,联想到热搜,不免道,“眼睛是被风吹的吗?”   “出来的时候磕了下,疼的。”他笑得有点腼腆。   他在全国观众面前哭,不觉得多么丢脸,现在被罗弛问到这回事,他也不觉得丢人,唯独让贺庭政看见,他非常抗拒。   罗弛站起来打量他,眼里有满意,单从外形来说,无可挑剔。   他原本以为那个痛觉异常是编造的,结果没想到是真的。之前看《不一Young的声音》的时候,他就关注过这个年轻人,台里主持宋睿和郑岚也在说,说他很有综艺感,说真人很帅,身材比例相当好,腿长,五官也漂亮。   人也谦虚。   当然在娱乐圈,长得好看的人一抓一大把,不过气质这种东西就很虚无缥缈了,碰巧江宇典就有种他一直寻找的气质。   罗弛又问他:“刚才小邦说,你学表演的?他说你跳舞也不错,跳一段?”   挑综艺的演员,当然也要挑一挑才艺,总之各方面都要考察一下。   会议室不大,江宇典就在角落简单来了一段,他实在跳得一般,三十秒后,罗弛叫停,意味深长地盯着他:“我挺满意的,如果没什么问题,咱们签合同吧?”   “啊?”施小邦有点蒙,这就签合同了?   “噢噢噢!”他立刻回过神,罗弛叫自己助理从公文包里拿了个U盘:“这儿有打印机吧?有些条款得改一下。”他垂首跟助理说了两句话。   施小邦以为他指的是片酬,就带着助理出去打印合同。   会议室里只剩下两个人了,罗弛说:“坐吧,别站着了。”   江宇典坐下后,罗弛就问他:“之前台里有传闻,说你和关鸿业很熟。我一直想请他来上我的节目,他都推拒了。”   “传闻是假的,我和他并不熟。”江宇典实话实说,他认真地注视着罗弛道,“如果您是因为这个原因和我签合同,那么很遗憾我也无能无力,倘若您现在决定不跟我合作了,我也没有任何异议。”   光听这话,这人似乎有些傲慢。但罗弛不这么想,他很中意江宇典透出来的这种气质,他喜欢江宇典的长相肤色,也欣赏他这种性格。   施小邦带着罗弛的助理回来时,罗弛已经和江宇典互相加了微信好友,他把自己的名片给了江宇典,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我非常喜欢你,下个月开机,你有什么不懂的,这段时间可以发消息问我。”   江宇典把合同一一看完,他签了字,罗弛带着助理走了。   会议室里,施小邦高兴地对江宇典道:“刚才那女助理改了条款,把你的片酬提了一个点,看样子你合了罗弛眼缘。”他拍了拍江宇典的肩,颇有些感慨,“你这下走运了。”   江宇典却连这节目具体是什么都还没搞清楚,这会儿罗弛走了,施小邦才给他看具体的。   他这才发现原来裴思邈也是嘉宾之一。   剩下五位,也全都定下了人选,两位女明星,一位是当红流量小花舒如意,另一位童星出道,票房毒瘤方念。还有三位男明星,一位是堪称综艺之王的姜易木,另一位男演员周卓,已经快奔四了,剩下那个是饶舌歌手李一枭。   这七位明星,互相之间或多或少都有过合作,或是相互认识。   要是互相非常陌生,这节目播出来恐怕是药丸的节奏。   施小邦搜了百科资料给他看,然后嘴里讲着大众不知道的八卦:“周卓,老演员了是吧,别看他不怎么红,一副老实人长相,中戏教授,军二代,大半个演艺圈都是他学生。李一枭,他现在在和沈彦彤拍拖,不过是地下恋情。”   沈彦彤是赛狮传媒公司对头,也是国内娱乐产业四大巨头之一的曙光娱乐的女老板。   所以李一枭的来头可以说是很大了。   “还有方念,小时候演技好、有灵气,长大了不行了,她应该是赞助商塞过来的,不过长得挺纯的。”   “舒如意呢,圈内评价倒是不错,人好,家里养了十几只猫,每天活得像个宠物博主,没什么黑料。”   “姜易木,也是老演员了,不过近几年走下坡路,转行来拍真人秀、做综艺,没成想梅开二度!”   “这档节目里,你和裴思邈应该是颜值担当,”他没算两个女明星,“但是到时候开机了,你俩最好注意点,到处都有摄像机。”   江宇典似笑非笑:“应该是他注意点吧?”   施小邦木着脸:“我当然知道警告他,这还有点广告代言的合同,你看看你想接哪个。”   这两天他收到了非常多的代言广告,因为江宇典火了。   不说火的方式,但就是一夜之间火了。不过哪怕收到了非常多的合同,但筛选出来的,也就两只手数的过来。   江宇典翻看了下,挑了个牛奶的,什么美特斯邦威、珍视明,他还是谢免了。   施小邦说:“别看美邦没什么逼格,但是开出的代言费高啊,而且合同一年呢……”   江宇典看他一眼,施小邦噤了声:“好吧,为了你的长远发展,还是别接这个了……”   他签了合同,广告商那边就立刻为他量身定制好剧本,说周末就拍摄。   虽然急了些,不过也好,反正他没什么通告,正好拍了广告拿代言费。   他又和贺庭政相处了几天时间,他实在受不了咖啡了,每天早早就起来,去小区外面吃一碗牛肉面。   贺庭政问起,他就说自己吃过了。   他并没有露出任何的蛛丝马迹,却不知道正是因为他这种谨慎、不露破绽,反而让贺庭政的怀疑越来越深。   周末,早上七点,江宇典的助理金招弟来他家楼下接他。   这个女孩子刚刚毕业,扎马尾背书包,大黑框眼镜,是个很其貌不扬的女孩儿,这是前几天施小邦给他安排的助理。   别看助理是个小菜鸟,一个月工资也得开七八千,而且还得给人报销油费。   这对目前的江宇典来说,还是有些吃力的。   他下楼后,上了金招弟的车。   ——这是小助理家里人赞助买的车,一辆红色小Polo,只有两厢。   座位有些挤,江宇典一上来就开车窗,金招弟嘴里咬着肉包子,把早餐给他:“宇典哥,豆浆,听您的,加了很多糖,我加太多了老板还狠狠瞪了我一眼呢。喏,还买了天津灌汤包,这家店正宗,我从小吃到大,嘿嘿。”   明明她比江宇典大,却叫他哥。不过这也是一种对给她发工资的老板的尊称。   江宇典温和地说:“谢谢招弟。”   金招弟一下脸红了,其实她不是很粉江宇典这种类型,她更喜欢RS的那个白嫩嫩的队长,可是做了他的助理后,她却莫名其妙粉上了他。   她开车把江宇典送到摄影棚,道具师还在搭场地,摄影师已经来了。那是个有些矮的,留着小胡子的摄影师,一身的kenzo,身上还喷了同款的高田贤三香水。他先跟江宇典认识了一下,伸出手道:“你好,我是今天的摄影师赵规,你以前有过广告拍摄经验吗?或者说拍摄经验。”他态度显得冷淡,还含着些许轻蔑。   但是不明显。   江宇典没在意,握了下他的手,说有。   准确来说,是原主有经验,他没经验。   赵规冷淡地点了下头,对江宇典说了拍摄内容:“剧本你已经看了,咱们先拍点硬照找感觉,然后拍广告,一天不行就两天,两天不行一周,总之要拍好。”   这就是个牛奶广告,不是什么大片,要求不会特别高,但摄影师多有些精益求精的毛病,他对江宇典的外形倒是很满意,直说:“看模样是找对了人。”   江宇典先换了衣服,再去化妆。   衣服有些透,白体恤领子很大,敞开了胸膛,差点就能看见两点了,裤子也是破洞裤,松松垮垮,长到拖地,这套服装有种颓然美,带着朋克气息。   这是第一套服装,江宇典看到后面还有更夸张的。   也不知道这广告是卖牛奶还是卖肉的。   化妆师给他修了眉,画了眼线,因为皮肤底子好就只给他上了薄薄一层底妆,这还是为了拍摄效果考虑,不然都不用上底妆。   最后,化妆师给他耳朵上戴了许多银耳夹,   这牛奶是国内乳企巨头奶多多的新产品——蜂蜜牛奶,所以正好启用新人,而且挑江宇典的原因,一是因为刺激眼球的广告理念,二是考虑到消费者群体百分之八十都是年轻女孩子,而粉丝经济学,是现代企业的必修课。   奶多多的曾总认为,江宇典三天两头上热搜,而且还是个非常新的新人,这种新人有两个优点,经济实惠,潜力无穷。   乳白色的牛奶正好和他蜜色肤色形成对比,他的肤色、和牛奶本身,都能达到刺激人食欲的效果。   江宇典弄好后出来,还不到九点,赵规看着他也是眼前一亮,上妆后还是有一些区别的,尤其是眼线,发挥了很大的作用,不过素颜也好看就是了。   赵规夸了他的身材,穿这么松垮的牛仔裤,都能看出屁股很翘,把松垮的破洞牛仔裤都撑起来了。   江宇典趁着准备时间,看了一遍执行方案,发现现场一切都是遵循这份执行方案来进行布置的。   摄影师就位,背景道具也全部布置妥当,反光板、高光灯柔光灯统统就位,现场显得井然有序,丝毫不显得杂乱无章。   江宇典拿了一瓶蜂蜜牛奶,把吸管插了进去。   他站在灯光下,道具只有一个白色牛皮沙发。   “衣服和道具,都让你产生什么样的联想?你觉得你该怎么拍?”摄影师引导他道,“你可以坐在沙发上,也可以蹲在沙发上,更可以坐地上。”   江宇典从没有过拍摄经验,但他根据记忆,知道怎么找镜头,配合灯光。   他随意地坐在沙发上,慵懒地叉着腿,一条手臂伸长了倚在靠背上,一只手拿着产品。   上衣本身就短,他这么一靠,衣摆就蹭了上去,露出一截劲瘦的腰身,修长的腿在镜头角度下显得更长了,他长了一张非常标志的脸蛋,眼睛却很冷酷,像野兽一般。   这并不是赵规一开始预估的效果,但是……好像也不错?   他没有喊停,反而不住地闪:“头可以动一动,对,你可以咬吸管……”   他这种坐姿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赵规在镜头里端详了会儿便想明白了,如果江宇典手里拿的不是牛奶、而是雪茄,大概就完美了。   但拿着牛奶,反倒形成了一种有趣的反差。这种反差,会在画面上给人营造一种故事性。   他身上某种气质有些像当年演教父时期的马龙白兰度,可偏偏这个人却是个年轻的、还不到二十岁的美少年,健康的肤色,野性难驯的气息,让奶多多蜂蜜牛奶的宣传片瞬间升华到了大片高度。   既带着反差又奇怪地显得和谐,赵规有预感这组照片上市后,这款蜂蜜牛奶可能会卖爆。   站在旁边围观的助理金招弟看得眼睛都直了,特想拍照,问了问,别人看他是江宇典助理,叮嘱他不许开闪光灯,更不许把照片泄露出去后,就允许她站在旁边拍照了。   拍了一组出来,赵规对他的态度发生了明显改观,脸上也有了笑容,拍着他的肩膀道:“你第一组很不错,很多能直接用的,现在去换第二组,咱们争取上午拍完!”   第二组风格大变,方才是落拓,现在则是青涩少年感。   道具、背景、服装,统统很清纯。   但江宇典气质一秒切换,毫无违和感。   拍完第二组,已经是下午一点了,江宇典饿,摄影师也饿,工作人员全都饿着的,不过没人有怨念,大家都很敬业。   平心而论拍摄效率还是很高了——对于一个新人而言的话。   上午是硬照,下午就拍广告片,赵规问他:“感觉怎么样,累不累?”   江宇典摇头,赵规就说:“下午跟你合作的女演员……你肯定也知道一点,本身是混艺术圈的,人有些傲,你得多多配合她。”   江宇典说明白,他又拆了一盒蜂蜜牛奶,拍摄喝了好几盒,他还是喝个不停。   赵规问他加了微信,笑着说:“喜欢喝这个啊?随便喝,不要钱。”   每天都喝黑咖啡的江宇典,一下有喝不完的蜂蜜牛奶了,是食草的狮子见了肉,根本收不住。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外走,赵规说:“中午都吃盒饭,你也可以出去吃,下午两点半开工。”   江宇典想说就盒饭吧,没问题。   但他话还没说出口,就看见了贺庭政的车——随即又看见了贺庭政人,其实他站得比较远,在隔离区外面儿,但他人特别显眼,又高又俊朗,肤色比他嘴里叼的蜂蜜牛奶,还要白。   他提着一个四层的保温盒,显然是来送饭的。   送给谁,不言而喻。   而江宇典的助理金招弟早就饿了,在那边排队领盒饭,还捏着两把一次性筷子高声大喊:“宇典哥!盒饭有锅包肉诶,这个甜的!你喜欢的!”   江宇典望着不远处的贺庭政,瞬间感觉自己喝到了假奶。 第15章 蜂蜜牛奶   他第一反应是觉得白喝了那么多天咖啡,太亏,第二反应是觉得给金招弟这种猪队友开八千的工资,实在有些过分了。她只值二百五。   他远远望着贺庭政,但贺庭政只是眼睛轻描淡写地往小助理那边一瞥,随后收回目光,态度没有任何异常,表情也没什么变化。   似乎什么端倪都没发觉,好似没听见金招弟的话。   江宇典鲜少有这么不安的时候,他仔仔细细地观察着贺庭政,旁边的摄影师赵规也不由得挑眉:“那是你朋友?模特吗?”   “不是圈内的。”他简短地说。   赵规笑着说:“身材很好,长相也很帅,很适合做模特,我可以给他介绍工作——如果你朋友需要的话。”   江宇典笑笑:“我回头问问他。”   贺庭政站在他的车旁,手抬了下,示意让他过来吃饭。他朝着贺庭政那边走过去,贺庭政便把保温盒递给他,温和地问道:“你喜欢吃锅包肉?”   果然是听到了。   “不喜欢。”他木着脸回答,提着重甸甸的保温盒,又道了声谢。   “不用客气,”贺庭政对他的话不置可否,“下午还要拍吗?上车吃吧。”   江宇典抬头看他,贺庭政只是微微地笑着,他皮肤白得近乎透明,注视着人的时候,目光总是那么专注、幽深,眼里有着让江宇典也捉摸不透的情绪。   他发现隔了五年,贺庭政的确变了许多,不在是那个活在他羽翼下的、目光总是澄澈柔和的青年了。   虽然贺庭政一直都长得很高大,但在江宇典心里,这是个没长大的孩子,结果现在,他发觉他是真的变高大了,不仅仅是体格上。   他坐上车,揭开保温盒的盖子,里头一个菜一个汤、还有一个小食。   全都偏甜。   贺庭政歉疚地解释:“辣椒烧糊了,家里没食材了。不过这些菜都没放多少糖,你应该会喜欢吃。”   江宇典认为他应该是知道了什么,可他也不确定——贺庭政当然不会告诉他,他上午帮江宇典打扫房间的时候,在他屋里发现了糖纸。   而且还是奶糖。   所以他听见江宇典的助理喊出那句话的时候,并不显得多么惊讶。   其实答案已经近在眼前了,这世界上能把他耍得团团转的人,也只有一个人了。   他在意的只是,江宇典为什么不肯认他——他非常在意这一点,在意到没法赤裸裸地撕破窗户纸,就那么质问他。   江宇典心里诚然也有些打鼓,但面上却稳如泰山。贺庭政安静地注视着他,轻声问他一句:“我下午想去把头发染黑,你觉得怎么样?”   江宇典扭头看他,以一种“干嘛问我”的困惑眼神,看了眼贺庭政的头发,哪怕是这么多相处天下来,他依旧觉得不顺眼、非常不顺眼,他想要贺庭政回到过去的模样。   他喝了口汤,慢慢道:“染黑吗?可以啊。”   他神色如常,一句不该说的都没说,哪怕其实他很在意他头发为什么会变白这个问题。   他原本是理所应当地认为,贺庭政有他的家庭,他有父母,还有妹妹,而贺庭政又是个多情的人,他不应该活得那么糟糕,他也理应得到幸福。没了自己的管束,贺庭政会更自由、更潇洒。   想做什么做什么,不用征求他的同意。   可事实显然不如他所想的那般。   可他问不出口那样的话。   江宇典沉默地低头吃饭,贺庭政就坐在他身旁,声音低沉道:“你知道我头发为什么会白吗?”   “……你干嘛给我说?”他不由得捏紧勺柄。   贺庭政道:“我想找个人倾诉罢了,你愿意听也好、不愿意听也罢,你也可以戴上耳机听歌。”   江宇典做出勉为其难洗耳恭听的模样:“那好吧,你说吧。”   “我有一位大哥,我年少时崇拜他,他对我关怀备至,我们就像真的亲人一样。他死的时候,我没有哭,因为我没有眼泪可以流了,明明心里非常痛,可是哭不出声、也说不出话。”他感觉一切都那么远,但好似就像昨天发生的一般。   “我那时候太压抑了,那是我生命里最漫长最无助的一段时光了。有次家里的狗跑丢了,好几天才我反应过来。我到处托朋友去找,可是找不到。”   “……我大哥喜欢很那只狗,虽然他不说。”他目光垂着,温柔得滴水。   江宇典想说自己真的一点也不喜欢狗,家里有一只狗属性的贺庭政已经够了,谁还喜欢狗啊。   “我弄丢了他最喜欢的东西。”贺庭政忍不住闭上双眼,他声音固然平静,但却含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可能是第一次对人说出这样的话。   “我在他的坟墓面前站了三天,后来……就这样了。”   “你说,我大哥会怪我没有看好狗吗?”他神情有片刻的迷惘,望着江宇典的眼睛里,似乎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   江宇典不喜欢他的目光,可他说不出任何谴责的话。他吃完了,慢条斯理地擦嘴,以旁观者的口气安慰道:“不会吧,狗哪有人重要呢?你一定对他很重要,他不会怪你的。”   “是吗?”   “我认为是。”他真诚里带着事不关己的态度。   贺庭政轻轻笑了一下:“其实我专程过来一趟,还有一件事要说。我不准备继续在北京呆下去了,这几天我可能就会走。”   江宇典一愣,随即挑起半边眉毛,似乎这个消息对他来说是稀疏平常一般,态度疏离淡然:“这样啊,那祝你好运。”   贺庭政早料到他会是这种反应,可到底听到了,仍旧觉得心里抽疼,难受得要命。   下午,江宇典拍摄心不在焉,导演发了很大的脾气,大声骂了他,接着对赵规说:“你说他好,好在哪里?!”他压低声音,“连穆菲菲都比他在状态!”   穆菲菲是今天下午和江宇典搭档的女演员,平时都是她拖着人NG,今天却颠了个倒。   可她对帅哥非常有包容度,一直忍着,还安慰他:“没关系,我平时也这样,不是什么大事儿。”   最后临时改了下剧本,导演给江宇典讲戏:“不是很难的内容,也不需要非常走心,可是你明显走神是不行的,不能用。现在这样,你俩是吵架的小情侣,你挽留菲菲,再把蜂蜜牛奶给她——这是你们认识的时候她买给你的,就这么简单个小故事,OK?”   “再来一条!”   不知道导演的话是不是触动了他,他这下一次就过,他一把拉住穆菲菲的手腕,接着把牛奶给他,他眼神微动,嘴唇也动了动,迟迟不说台词。   导演都急了,大肆挥舞着手臂,江宇典这才声音很轻地说了句:“别走。”   他声音太轻了,被风一吹就散了。   “CUT!”导演挥舞着场记板说:“过了!好!非常好!眼神很到位!就是这种感觉!”   穆菲菲简直被他深邃迷人的眼睛给迷住了,拍摄完后偷偷地问他:“你戴美瞳了啊?”   江宇典心里老想着贺庭政,心不在焉地回道:“没戴。”   穆菲菲又问:“网上说你整了眼睛,我看着不像整了的,不然这大夫技术也太好了,一点儿痕迹也没有,特别自然。”   江宇典没什么心情跟女演员聊天,他没说几句就来了个电话,他借口有事便离开了。   电话是金招弟打的,她一看江宇典被穆菲菲缠住了,就非常机智地拨了一通电话,救他于水火。   江宇典回到家,广告商那边给他送了一车蜂蜜牛奶,十来箱,那边的意思好像是让他随便拿去送人,送朋友送家人,送圈内好友,最好每天发个喝蜂蜜牛奶的自拍。   这些都含在代言合同里。   贺庭政很晚才回来,江宇典靠在沙发上看电视,正是制片人罗弛制作的一档综艺。他一边看电视,一边喝着广告商送的蜂蜜牛奶。他听施小邦说,似乎有个巧克力的代言合同,他在考虑要不要接。   客厅没开灯,江宇典一听开门的声音,就扭头去看他。贺庭政在弯腰换鞋,玄关处的感应壁灯在他身上投出一道椭圆形的光来,那光芒如此柔和,叫他英俊的脸庞在这光辉中似有层淡淡的绒光,模糊了岁月感——他的模样仿佛回到了十年前。   江宇典不由得失神,脑子里想到过去的点点滴滴。   他孤独无助的时候,是贺庭政陪伴着他,他对自己的脾气万般忍耐,他也见过自己最最难堪羞耻的一面。   贺庭政换好拖鞋,逆着光慢慢朝他走过去:“我把头发染了。”   江宇典转头看着电视,但他的眼睛似乎没什么焦距,不咸不淡地嗯了声:“看见了,挺好的。”   贺庭政坐在他旁边,柔软的沙发往下一陷,他看见桌上摆着一大堆蜂蜜牛奶,凌乱地摆出了个造型来。   “这么多?”   “那儿还有好多箱,都是广告商送的。”他从桌上拿起一瓶,丢给贺庭政。   他看了江宇典一眼,把吸管插进去,抿了口道:“有点甜……嗯,好喝。”   “好喝是吧?”江宇典看到他低头的时候,垂下的眼睫毛很长,不算翘,但委实很长,像是黑翎一般。   他坐起身,又递给他一瓶。   贺庭政伸手接着,望着他的眼睛,结果江宇典什么解释都没有,就只有这么一个不知含义的动作。   也不知道是在期待什么。   ——贺庭政没看过他的广告剧本,当然不明白他递蜂蜜牛奶的举措是什么意思。江宇典并不指望他能明白,这只是个无意义的举动。   什么意义都没有。   他起身准备回房,眉头皱得有些烦躁,让他挽留贺庭政?这怎么可能!他巴不得他走才好呢。他希望贺庭政能够过得好一些、快乐一些,希望他的人生是光明的。那就坚决不能再让他和自己扯上任何关系了。   可他刚走一步,手腕就倏地叫人给捉住了。贺庭政手心很暖,甚至可以说是燥热的,那温度似乎可以熨帖到人心里去。   就像下午拍摄时,他对女主角做的那样,一模一样。   他恍惚中感觉到导演挥舞着手臂,让他说出那句台词。 第16章 大招来了   可他只能在心底叹息一声。   贺庭政眼睛牢牢盯着他说:“我今天打扫的时候,在你房间里发现了糖纸,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江宇典听他的话好似诱供一般,自然没有反应。他想从贺庭政的手掌心里抽出自己的手,哪料贺庭政力气非常大,紧紧地桎梏住他——他早已不是当初的他,贺庭政也不再是那个会好脾气让着他的孩子了。   那力道几乎让他感觉到了疼,眼睛蒙上水雾,生理泪水立马就要溢出来了。   贺庭政一看他眼睛都红了,含着泪光、带着愤怒,他心口一窒,立刻松开了他。   江宇典压制住愤怒,转身就走。   贺庭政那语气,分明就是认出他来了,他话里一点疑问的意思都没有,只是想从自己这里问出个答案。   他还需要想想。   第二天早上,他没看见贺庭政人,也没去管他去哪了。   过了几天,江宇典才看到他出现,这次似乎是在收拾东西,两个人一句话没说,贺庭政就在他面前转悠,收拾东西,还给植物浇水。   但江宇典并没有太多时间思考这件事,他全情投入工作,结果时间又过了一周,贺庭政还是没离开,一周前他收拾东西赶着要走,好像就是做做样子,只是为了气他一下。   江宇典又好气又好笑,做样子给他看有什么用!他又不会因此回心转意。   这就好像一个定时炸弹,埋在江宇典心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炸开了,搞得他这段时间都异常暴躁,一点就着,还常常发火。他发火的时候没人敢作声,似乎都被他给震住了。   施小邦还对他说:“收敛点脾气,之前那样温温和和的多好啊,小心狗仔拍到了,说你还没红就开始耍大牌。”   说是这么说,到手的通告依旧不断。   江宇典最近挺有人气,后援团也成立了,各大综艺都想请他。   他的粉丝有个称呼叫“大头”,来源是一首儿童歌——《大头歌》的歌词:“大头大头,下雨不愁。”   江宇典觉得还……挺难听的,施小邦却觉得有点萌,两人萌点天差地别。   十月初,江宇典飞长沙录个节目,晚上很晚才录制结束,粉丝过来送应援礼物,一数人还不少,有男有女,三四十个人吧,都是小年轻。   还有的是专程从外地飞过来看他的。   对江宇典这种刚红没两个月,且还不能说是大火的明星而言,这个阵势已经很大了。   他站着和粉丝合影,给粉丝签名,好几个女孩儿一看他真人都惊了,低着头好似不敢看他。偷偷地交头接耳:“雨点弟弟怎么比电视上帅那么多?”   一般明星真人,是会比电视上好看许多,不过江宇典属于“不怎么上镜”类型,而且和小鲜肉同台一站,他比人家要黑一号,小姑娘都喜欢象牙白的。而他在电视上看着温和些,真人却气场十足。   而江宇典月底要开机的那档综艺,《不一Young的声音》的制片人罗弛正好下班,他一下楼,就看见江宇典在广电大楼的大厅跟粉丝互动、挨个合照。   他站着看了一会儿,江宇典苦于无法脱身,正巧又看到了罗弛,双眼一亮,招手道:“罗老师!”   他歉疚地对粉丝道:“我还有点工作,这么晚了大家都先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啊,外面到处都是坏人。”   粉丝们依依不舍,但是也不敢干扰偶像工作,有人回头就发了微博晒了合影,说:【雨点弟弟录完节目已经很晚了,大家都等着他的,他好暖的,说话像我爸爸,说外面到处都是坏人赶紧回家哈哈哈,PS:真人比电视上帅好几倍哈哈哈,我都不敢看他!】   江宇典朝罗弛走过去,罗弛看着他说:“拿我解围呢?”   他笑着说:“罗老师,我有礼物给您。”   罗弛轻轻挑眉,江宇典让金招弟在包里摸了摸,摸出几盒蜂蜜牛奶来。   “我拍了个广告,广告商送了一大堆给我,大约是想让我广结善缘吧。您不嫌弃的话,就收下吧。”   罗弛不由哈哈大笑,手臂揽住他的肩,亲切地叫他:“雨点,我请你吃夜宵吧?”   下了停车场,罗弛的助理小姑娘亲自开车,两人坐在后座,罗弛跟他搭话:“你才十九吧,多久满二十?”   “年底满。”江宇典道。   “噢,年底呀。那到时候专门给你策划一期生日特典吧?二十岁生日,是大事。”他笑眯眯的,“你住哪个酒店?等会儿吃完夜宵,我再送你回去。”   “等会儿我自己打车走吧,不用送。”   他似乎非常喜欢江宇典,也不觉得他不识抬举,只是吃夜宵的时候,江宇典不肯喝酒。   罗弛没有勉强他,只是给自己斟满,意有所指道:“怎么,你还怕我对你做什么?”   “小邦哥不让我在外面喝酒,我酒品不好,喝完会打人。”江宇典推锅给经纪人,但他确实不爱喝酒,虽然他抽烟但是他从不喝酒,因为酒有股苦味。   但如果硬要他喝,他酒量可以吊打罗弛。   罗弛不相信他这么粗鲁,挑眉道:“你高中是个坏学生?打群架?”   “不打架,”他回忆了下,“我还是学习委员,但我喝了酒,真是会打人的,而且不知轻重,会出事的。”   罗弛觉得他简直太有意思了,说话有意思,人也很有意思。   两人一起聊八卦,罗弛这里有不少猛料,哪个男明星是Gay,哪个女明星是拉拉,他信口就来:“滕然不是和张守钰在一起了吗?他俩一个基佬一个蕾丝,合起来骗观众呢。”   “还有沈思成,他私生活乱,结果感染了艾滋,最近疯狂出来捞钱,结果观众都看出来他瘦了、精神也不好。问他是不是生病了,他说自己没病。”   他又说了圈子里几个同性恋、吸毒的、滥交的,这些传出去,明星基本就毁了。   最后罗弛端着酒杯,眼睛轻轻望着他,热乎乎的:“你是不是?”   “我不是。”江宇典听完也不恼,面上依旧带笑,说,“您助理人呢,我让他送你回家吧。”   罗弛抓着手机说:“我给她打电话。”   他打完一通电话,道:“彭彭说下面不让停车,她在车上等我,哎,你扶我下去吧……”   江宇典一口酒没沾,罗弛却喝了好几瓶,他好似醉得走不动路般,手臂勾在江宇典肩膀上,人摇摇晃晃地靠着他走。虽然靠着江宇典走路,手揽着他的肩,但他也没做什么不规矩的,只是脑袋碰着他的脑袋,嘴里说:“你订的哪个酒店?怎么样啊,不然住我家里吧……”   “不了罗老师,”江宇典拒绝道,“谢谢您的好意了,我心领了。”   罗弛不干强人所难的事,看他这表现心思也淡了。他不知道自己临时收手的反应,救了他一命,不然他要真敢强硬地把江宇典带走,或者手稍微不规矩点,江宇典没准得废了他命根。   下了电梯,罗弛助理彭彭赶紧过来接人,问江宇典住哪里:“我送您走吧,您助理呢?经纪人呢?怎么都不给你安排个保姆车呢……”   江宇典还是摇头:“酒店很近,我走过去就可以了。”   彭彭很为难地看了罗弛一眼:“那怎么能行呢……”   罗弛却突然喊了一声:“彭彭。”   “罗哥。”   罗弛抬了下下巴:“我们走吧。”   彭彭只好开车走了,一看后视镜里人越来越远了,不由道:“罗哥,他是不是拒绝你了啊?”   罗弛脑袋歪着,靠在头枕上,哼哼道:“现在拒绝,以后难说呢,他刚入行,还不懂……”他话没说完,车尾一声巨响,车子猛地向前一冲——   罗弛脑袋一下砸副驾驶座后面的屏幕上,他脑子一晕,感觉脑门都磕肿了:“我艹,谁他妈追尾……”这次又没说完,后面又狠狠地来了一下,接着撞着他的车往前开。   简直是碾着他的车在走!   彭彭没遇见过这种事,她赶紧加速,看了眼后视镜道:“罗哥,是辆牧马人。”   她要心疼死了,这是罗弛的车,三百万的奔驰,这么撞,这车得撞成什么样啊!   罗弛都要被颠吐了,他本来喝了点儿酒,这么一冲,胃酸上涌,难受地喊着:“靠边靠边儿,什么臭傻逼!”   彭彭打了转向灯,注视着后视镜:“罗哥,他倒车了!”   “车牌号给我记下!我让他吃不了……”他这句狠话又是还没说完,又是狠狠向前一冲,这次他整个人从后座翻到了前座——奔驰被撞到了路边的香樟树上。   罗弛感到天旋地转,直接吐在了车上。   虽然吐的很难受,车子似乎也被撞得快报废了,但车上人却是毫发无损。   彭彭受了点惊吓,抖着声音说:“罗哥……我们惹到谁了吗?”   罗弛崩溃地闻着呕吐物的气味,他推开车门,翻下车:“你记下车牌号了吗?”   “呃,好像是……我忘了。”她很无辜,“那司机是醉驾吧?”   “打电话报警。”他冷声道。   结果不知道是不是警局效率太差,就是找不到那辆车,城市里到处都是监控,居然没找着!他不肯罢休,非要知道是谁跟他过不去,最后交通局的局长只好偷偷给他说:“哎呦喂!算了吧,上面儿干预了,不让我们查。”   罗弛一听也不知真假,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不知道是得罪了哪路神仙。   月底,十月二十七号,《拯救A计划》准备开机,第一期节目就在北京拍,几位嘉宾在帝都首次会和。   现在还不算正式开机,只是提前相处几天,互相熟悉一下,以免节目剪出来尬里尬气。   不过有位嘉宾的档期抽不出来,舒如意人还在国外走红毯,最早后天才回国。   所以暂时只有六位嘉宾。   节目组给嘉宾安排的住宿是老胡同的四合院,新中式装修,正好七间房,可谓是砸了血本,虽然没人明说,但全都被《A计划》节目组的财大气粗震了一把。   江宇典记得贺华强在北京买了一套四合院,那时候他们一家人还住在香港,但贺华强每年都要来北京住一阵,用他的话说就叫:“人不能忘本,我们都是祖国母亲的孩子,是中国人。”   但就算他总这么说着,后来晚年也全家移民到了美利坚,把事业重心转移到了温哥华。   那时候贺庭政跟他住在旧金山。   但贺华强那时候似乎是为了医疗条件才移民的,他身体很差了,在温哥华静养了几年,贺庭政回去看过他几次,江宇典死的那年年末,贺华强悄无声息地就走了。   家业全留给了儿子。   江宇典是第三个来的,施小邦跟他一块儿来了,毕竟这节目好几个腕,不能随便。   他随便挑了个房间住,发现有些明星很低调,有几个就非常高调,或者说是常态,两个助理忙前忙后,一个经纪人跟着,化妆师什么的全都自己带,一辆保姆车还不够,还跟辆小车。   听说等正式开机,还会来一位特邀嘉宾。   江宇典是七个人里年纪最小的,大家都管他叫弟弟,罗弛挑人的时候是经过精挑细选的,没人耍大牌,人都很亲和。   几个男明星里,江宇典肯定不是最高,但也不是最矮的,周卓比他矮一头,裴思邈最高,他有一米八五,李一枭也一米八几的个子。   江宇典这个假的一米八,根本不敢往他俩旁边站,拍合照的时候他很心机地站在方念和周卓大叔旁边,而且还悄悄地踮脚了。裴思邈却不长眼地过来勾他肩膀,江宇典背对镜头,深深地剐了他一眼。   方念发现他踮脚,偷偷地笑:“你有没有一米八呀?百科上说你一米八。”   江宇典木着脸:“有。”   第一天晚上,大家一起挤在厨房做饭,分工合作。七个人里最年长的是周卓,他厨艺很高超,在家里应该是家庭煮夫。他问江宇典会做什么,江宇典说自己不会做饭,周卓就赶他去洗菜,但他就连洗菜动作都很笨拙,看得出没在家里干过这种活。   他以前没有贺庭政的时候,自己也过得辛苦。他只会做杂菜煲,就是乱七八糟的菜和肉剁成块,在锅里煮熟煮烂,加点盐和糖,有时候吃着没味儿,就蘸番茄酱混白砂糖。   就是这么粗糙的日子,他过了十几年。   但后来贺庭政来他这里住了,他生活就改善了许多。他刚收留贺庭政那几天,每天都在想,他把贺庭政赶走后,怎么在美国找个会做中餐、并且还能做的好吃的大厨。   他越想越觉得这事儿难,加上贺庭政听话,他也就慢慢妥协了、留他住下了。   江宇典把菜洗完,就没他什么事儿了,童星出身的女演员方念在旁边艰难地切菜,切一下就哎呀一声,生怕被刀切到手。   “这刀好沉呀。”   方念是自告奋勇说自己要切菜的,她说自己削苹果皮特别溜,能削完一整个不断。   江宇典正好没事,加上为了拉进关系,就走到她旁边去,拿过她手里的刀,温和地道:“我来吧。”   方念眯着眼笑:“谢谢你啊,雨、点、弟、弟。”   她长相很清纯,一双水灵灵的杏眼,侧脸柔美。她童星出道,十六七岁的时候演偶像剧,演了四五年,也主演过电影,但都是青春片,她戏路窄,都说她只会演甜美清纯型的女主角。   年龄越大越不吃香,观众也都腻了,她准备转型准备了两年,结果约她的片,依旧全是青春剧。   方念还有些矮,似乎只有一米六,在室内穿拖鞋,一下把江宇典这个假的一米八给烘托成了一米八五。   江宇典对待女生非常绅士,早在之前的《不一Young的声音》节目里,就可见一斑。   他拿着大块头菜刀,耍了一个漂亮的正反手倒换,菜刀在他手里非常听话,引得旁边的方念惊叫连连:“你学过杂耍吗?”   “没学过,闹着玩儿的。”他拿了两根胡萝卜,并排开始飞快地切,切出来的胡萝卜片薄可透光。   这一手简直震住了方念,立马要拍照发微博,旁边的大厨周卓也凑过来看一眼:“牛逼啊小伙,你这刀工,还做啥明星啊。”说完他又看了眼江宇典的脸,“哎还是做明星吧。”   几人关系一下就拉进了。   摄像机在跟拍,但只是作为素材的一部分,可能会当成花絮宣传,但不一定会剪进节目里。   这时,在外头抓鸡的裴思邈灰头土脸地回来了,手里抓了只公鸡,那鸡还在扑腾着翅膀,他抓着鸡脖子一脸嫌弃,满身都是鸡毛。   他被节目组派遣去抓鸡了,人家户自己养的鸡,他进去捉了二十分钟,学了鸡叫,才抓到一只。   结果一回来,他就看到江宇典在那儿切菜呢,手上居然还在耍刀,那刀一转,刀光一晃,他简直要晕,急得鸡都不要了,一声卧槽:“你嘛呢你!把刀丢了,丢了!”   他还记得上回,那时候RS还是五个人呢,几个人做饭,陈颂故意让江宇典去切菜,江宇典默默地去切了,结果没成想手给划了个口子,哭得广电都要倒了。   他手上鸡也丢了,正在榨果汁的李一枭让鸡飞到了头上,他脚一滑,整个人一个劈叉,鸡飞到了桌上,疯狂地扇着翅膀。   于是乎,整个厨房被那只鸡搅得鸡飞狗跳。   裴思邈被众人教训了,节目组也拍了不少笑料,好在饭最终还是做出来了,端上饭桌,看着还算可口。   ——还能吃,但是没有贺庭政做的好吃,江宇典如是想到。   晚上节目组采访他,问他怎么那么激动,裴思邈就说:“上次他被刀切到了手,哭了一天。”   跟拍导演嗅到了八卦:“你们住一起呢?”   “住过一阵子,合租哈哈哈,他搬走了。”   导演问:“你们俩私交很好嘛,你还给他深夜送臭豆腐。”   臭豆腐事件发酵后,裴思邈因为买了五只避孕套,多了一个新外号叫“套王”,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觉得粉丝在评论底下夸他持久、说他是圈内最持久的明星,这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   裴思邈瞎扯淡道:“是啊,我们没出道前就是朋友了。他喜欢吃什么我全都知道。”   导演问:“那他喜欢吃什么?”   他得意洋洋的:“他喜欢辣的,喜欢川菜湘菜,无辣不欢!”   结果第二天就被火速打脸,江宇典早上吃沙拉,沙拉里倒了好多糖混着,然后几个人组团去胡同外面买了煎饼,却是一点辣椒都不加。   一问他,他说自己喜欢吃甜的。   他现在也是无所畏惧了。   反正贺庭政也知道他是谁了,没关系,他不承认就是了,他就是喜欢吃甜,贺庭政能拿他怎么办?   逼自己承认吗?   他了解贺庭政,知道他不会是那种人,但他也深刻地了解贺庭政性格中的固执,暂时也不清楚这件事到底该如何收场。   可他心底也一直不踏实,隐隐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跟拍导演说:“裴裴说你们以前合租过,他可了解你了。”   “我也了解他啊,他经常给我打电话,让我给他捎一盒六味地黄丸。”裴思邈想搞事,他不怕,他也搞事。   导演:“哈哈哈。”   大家:“……哈哈哈。”   次日,在国外参加电影节、走完红毯回来的女神舒如意终于凯旋而归,在四合院跟大家会和,《A计划》首次合体。   舒如意算是大众眼里的女神了,但是身上也没什么偶像包袱,性格开朗、情商超高,很会处理人际关系,一会儿工夫就跟几位成员打成一片。   节目在十一月二号正式开机,前一天晚上,江宇典突然接到医院的电话。   医院说,贺庭政手机上的联系人都在国外,只有他一个是中国号码。   ——贺庭政出车祸了。   人在医院躺着昏迷不醒。   江宇典哪里还顾得上其他,跟导演说了声朋友出事了就赶忙要去医院。 第17章 马甲真掉了   他本来是准备出胡同打车,周卓问他哪个医院:“别急,我让车送你过去,你七点前得赶回来录制,明天早上正式开机,你可不能迟。”   他说了医院名,周卓就说:“你朋友什么名字,等等我给你打电话问问情况。”   江宇典这下想起来,施小邦神神秘秘给他说的八卦,周卓是个军二代——在这京城里,他面子当然大。   这几天的相处里,虽然大家都管他叫弟弟,但江宇典性格还真不像弟弟。   挺难描述的,大家接触不深,只能说他很成熟,双商很高,人也很沉稳。   所以猛地一看他这么失措的模样,都想着安抚他,能帮忙就帮忙。   周卓打完电话回来说:“已经在手术室了,预估六个小时的手术,轻度昏迷,但是没有生命危险。”   “医院就在这附近,不管你朋友情况如何,七点前都必须赶回来录制。”   虽然听见了“没有生命危险”这句话,他的心还是提着的,在贺庭政这件事上,他失去了往常的镇定和判断力,疑心病也没了——他压根没想过,这事儿就是个套。   从胡同到医院约莫十几分钟车程,这是因为时间比较晚,所以不堵。白天的话,时间要延长两倍到三倍。   他坐在车上,看见公交站台已经换上了他上次给奶多多蜂蜜牛奶拍的广告硬照,应该是这两天才投放的。他看见有几个年轻女孩儿站在站台那里,争先恐后地跟他的照片合照。   可他一点也没法提起高兴来。   他赶到医院的时候,手术室门关着,肃穆的红灯亮着,有医生给他拿了个手术风险承担单签字,江宇典没工夫去纠结为什么让他签字、为什么人送进手术室了才让他签字。   而且车祸的原因更是奇葩,贺庭政居然是自己开车不小心,撞花台上,受伤了。   这些统统都不符合常理。   贺庭政正在抢救中,也不知情况如何。   中途医生出来了一次,戴着口罩说:“家属不要着急,病人没有生命危险,手术正在收尾,还有两个小时就出来。”   江宇典想询问他身上具体有哪些伤,结果医生转身就回到手术室。   凌晨一点过,贺庭政被推出来了,他应该是打了麻醉,眼皮疲惫地沉着,脸色透着不正常的苍白,嘴唇也像涂了BB霜一般,发白发乌。   一看见江宇典,他就轻轻抬了抬手,江宇典走到他身旁,沉默地握着他的手掌心。   贺庭政露出一个微弱的笑,嘴巴动了动,好像是在叫他的名字。   江宇典说:“你别说话了,你家里人呢?我联系他们过来。”   贺庭政没说话,晃了晃他的手,意思是你就是我的家人。他眼睛眨了下,又长又密的睫毛搭着清亮而澄澈的眼眸,一心一意的。   江宇典看得出他虽然刚从手术室出来,人很虚弱,但却非常高兴。   贺庭政因为看到自己而觉得快乐。   换做平常,他肯定就冷漠地转身走了,他有一颗铁石般的心,鲜少有事物能干左右他的想法和心情。   他握着贺庭政的手,一路跟着病患转运车走到了病房,而贺庭政始终用一种眷恋的缱绻目光望着他。他低头看着贺庭政道:“别这么看着我,你还小吗?你刚动完手术,得休息会儿。”   不知道他身上麻药用量多少,应该不多,不然贺庭政也不能这么动。   他戴上了呼吸机,江宇典又一次嘱咐他休息,贺庭政就动动嘴唇,听不清他说什么,但江宇典却明白他的意思,低声道:“我不走。”   他顿了顿道:“不过我等会儿七点开机,我五点半得走。”   贺庭政眼睛垂下来,露出失望的神色,继而看着他,手指轻轻挠挠他的手心,无声地说:“我不休息,我看着你。”   江宇典便去抬了把椅子放在床边:“我就坐在这儿,不走。”他的手放在贺庭政的被窝里,和他的手互相牵着,“你听话一点。”   贺庭政深深地注视着他,最后慢慢闭上眼睛。   但他没睡觉。   毕竟他不是真的做了手术,他什么事没有——昨天的时候,他在电视上看到奶多多蜂蜜牛奶投放的广告,广告里,江宇典和女主角是一对吵架的恋人,最后江宇典用一瓶蜂蜜牛奶,加一句“别走”,挽回了女主角。   剧情虽然简单俗套,可广告嘛,就是要这种效果。   他突然就明白了江宇典那天默默无语地凝视着他,丢给他两瓶蜂蜜牛奶是什么意思了!   他原本心灰意冷,不知道自己要花多少时间、多大工夫,去融化他那颗坚硬冷酷的心。可贺庭政看到广告时,突然也发觉,原来他并非不愿意认自己,他只是不说而已。   他在江宇典那里住了八年、照顾了他八年,他当然了解这个人不喜欢用言语表达感情的性格,他喜欢做一些看似无迹可寻的事,让你自己去揣摩他什么意思。   如果笨一点,可能就真的以为他铁石心肠了。   看到广告后,贺庭政立马来了个主意,而且恰逢一个最好的时机——江宇典要去拍真人秀了。   也就是说,他没什么时间,也抽不出空来看自己。这样一来,就大大降低了他的苦肉计被看穿的风险。   江宇典看他睡了,自己也有些疲惫,加上他等会还要赶去录制节目,便调了个闹铃,将脑袋靠在病床边缘扶手,闭目养神。   现在这种情况,他显然是睡不着的,他得时刻注意着贺庭政的动静,以免他突然不舒服或是怎么的,他能感觉到贺庭政有多么需要自己。   江宇典那么靠着休憩,突然感觉到有人在抚摸他。   是贺庭政的手。   他手掌很大,因为输液的缘故而冰冷,他动作也很轻,抚摸他的脑袋,摸他的后脑勺。   江宇典虽然醒着的,却没动作,任由他抚摸。   贺庭政不住地抚摸他,没人能懂他这种重新拥有的感觉。能够再次触碰这个人,几乎让他热泪盈眶。   五点的时候,江宇典手机闹铃响了,他开的振动,并且在第一秒钟就被他按掉了,免得吵醒贺庭政。   结果他一抬头,就看见贺庭政注视着自己。   “你没睡吗?”他皱眉,伸手开了一盏小灯。   贺庭政把呼吸机取下来,江宇典要阻止他,贺庭政却摇头,他声音很低,很哑:“我睡了,睡了一会儿又醒了,我怕我睡醒了你就不在了……”他用力握着他的手。   两人的手一直在被窝里相握,此刻已经渗出了汗意,两只手都又热又黏。   江宇典看见贺庭政嘴唇有些干燥,眼里全是可怜。   他抽了抽手,贺庭政不肯放开他,他就说:“我去上个厕所,你老实躺着别动。”   贺庭政望着他,特别可怜的模样,最后才不甘不愿地慢慢松开他。   他从卫生间出来,又拧开一瓶矿泉水,在抽屉里找到了医用棉签。他撕开棉签,蘸了点水,轻轻敷在贺庭政干燥的嘴唇上。   贺庭政嘴唇很快被润泽,也变得红润些许。   他默默抿着嘴唇上的最白色号粉底液,特别想拿纸擦一下。   江宇典重新坐下,贺庭政粘粘糊糊地把手伸出被子,要他牵自己。   他看着贺庭政那仿佛像是等着投食的狗狗般的眼神,便无可奈何地握着他的手,看着他说:“等会儿我要走了,我助理留下,我给你家人打电话?”   贺庭政哑着声音说:“别打了,我爸在你死那年年底走了,我妈带着斯予的,她一直怪我离家出走的事,现在也没原谅我……”   江宇典低头注视着他,沉默良久:“你就这么确定是我?”   ——这就相当于正面承认了。   他知道继续装下去也没意思了,加上贺庭政此刻病着,江宇典不想让他被自己伤透心。   贺庭政却是笑,回望进他的眼睛,声音很轻地说:“我认错谁,也不会把你认错的。”   他说话声音太小了,脸上一副下一秒就要吐血的脆弱,似乎演得有些用力过猛了,结果疑心病比谁都重的江宇典,一点儿没怀疑他是装的。   他这是关心则乱。   约莫五点四十的时候,江宇典接到了节目组电话,让他现在从医院往回走。   贺庭政眼巴巴看着他打电话,等他电话一挂,就可怜地捏着他的手心说:“你要走了……”   江宇典听他说话声音实在太小,费劲,就弯腰,将耳朵靠近他的嘴唇。   贺庭政贴着他的耳朵说话:“大哥,你可怜可怜我吧,你不知道我这几年是怎么过的,我不能没有你……”他说话跟情话似的,江宇典竟然也没觉得多肉麻,只是心疼得紧。   他一直把贺庭政保护得很好,他当初在自己身边的模样还历历在目,那么快乐、那么无忧无虑。他的脸上和眼睛里,总是洋溢着温暖和笑。   他也忍不住想,虽然那时候他失去了双腿,他没法走路,生活都很难自理,他常常抱怨、发脾气,一个人也发脾气,两个人也发脾气,还会在大庭广众面前发脾气。   可那段时光,又是他最快乐最幸福的时光。   有时候贺庭政带着他出去,去附近的公园遛狗、晒太阳,他们会碰见许多养狗的主人,有些还带着孩子,贺庭政就在旁边陪着茉莉玩,一面玩一面看着他笑。   有次,一个小孩子把皮球踢到他这边来了,那孩子奔跑过来,看着他的模样,似乎不怎么敢靠近他。   孩子小心翼翼地说:“先生,你能把皮球踢给我吗?”   江宇典坐在轮椅上,看着那个金发的孩子,孩子很怕他,便后退一步:“你的腿怎么了?你生病了吗?”   贺庭政就非常紧张地跑过来,先是把球踢给小孩儿,又抱着他说:“别生气,我在呢。”   想到这些种种,他垂下眼,轻声说:“阿政……我只是去工作,我录完节目就过来看你,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顿了顿:“别担心,我在呢。”   贺庭政眼里有泪光一闪而过,他当然不能哭,他比江宇典大了,也比他高,得保护他了。   他嘴唇轻得像羽毛般、印在江宇典脸颊上,气若游丝地说:“你……”   作者有话要说:  小贺:苦肉计成功了!叉会儿腰~ 第18章   “你不能不要我……”说完, 贺庭政就突然意识到, 他嘴巴上有粉底液啊!!   他一瞬间惊了, 或许换做常人,不会有所怀疑,但是这个人换成江宇典就不一样了, 自己露出一丁点的蛛丝马迹都会被他敏锐地揪出来。   他非常心虚。   江宇典沉默地抚摸他的额头。   贺庭政没有得到他的答案,便可怜地望着他,手指很轻很轻地挠弄他的手心。江宇典痛觉敏感,感官也相当敏感, 他一瞬间浑身都痒、酥麻, 便轻轻一拍他的手掌, 眉头敛起来, 眼神却是无可奈何:“好了, 我不会不要你的。”   贺庭政简直心花怒放, 喜上眉梢,但他不敢表现的太过分, 怕江宇典看出端倪, 只好恋恋不舍伸手,轻轻把他刚刚亲过的脸颊擦了又擦, 说:“你去工作吧, 你录制节目辛苦, 就不用专门过来看我了,但是我给你打电话、开视频,你要接。”   江宇典盯着他的脸, 眼睛又从他裹紧的被子上一扫而过,心里霎时觉得有什么不对。   “晚上录制完,我再过来。”他很坚持,对于贺庭政,他是没法置之不理的,尤其他现在又是这样一种刚动完手术的状态。   贺庭政还想再说,他是真的怕露馅,要是被发现自己是在骗他,那会有什么下场?   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了,所以不敢继续多说,生怕江宇典怀疑什么。   江宇典让金招弟留下来照顾他、看着他点。金招弟是给他做助理的,哪里愿意领着助理的工资跑去当护工,而且江宇典身边没有经纪人,只有她一个助理,她怎么能离开?结果她一进病房,看见病床上的病人是个难得一见的大帅哥,就欣然应允了。   她在传媒公司工作,见过的美男子数不胜数,竟然没有一个能和病床上这个相媲的。   约莫是看在她是江宇典助理的份上,贺庭政对金招弟态度很是温和,一直问她关于江宇典工作的情况。   金招弟就迷迷糊糊把什么都说出去了,但她不是没分寸的人,是因为看见了江宇典对这个人的关心,知道他俩肯定是铁哥们,所以才说的:“宇典哥他们节目的制片罗老师,那是个基佬,好像想潜他。哎,还不是欺负他没背景,看他是新人,经纪人又忙,只有我这么个助理……”   “可是那是制片,又不能得罪,否则最后把你镜头全剪光光,白搭。”金招弟愤懑地说。   贺庭政把她的话都听进去了。   欺负他没背景?   贺庭政不由得想到他这五年中调查出来的东西,真要有谁敢欺负他,那真是不要命了。   但既然江宇典的生命重来了一次,这一次,他会为他保驾护航的。   江宇典回去的时候,正好六点过一点,他换上睡衣在床上补眠,等着节目组过来突袭。   《拯救A计划》是国内第一档,带着公益性质的经营类节目。   节目组提前筛选出了符合要求的、经营不善的商家,让明星将在一周的时间内,帮助这些经营不善的商家,并自行提出一套经营计划,拯救他们的生意。   并且商家也提前和节目组签了条约,在生意起死回生后,将要捐出一定时间内收入的一半,以商家自身的名义捐出,并且为此成立了一个名为“A计划”的公益基金会。   创意很简单,但这是国内第一个拯救类节目,且具有公益性质,正是总局现在所提倡的,而且非常具有意义。   江宇典睡了一会儿,节目组敲敲门,他便起来开门,顶着一头乱发、睡眼惺忪。   跟拍导演问:“能不能进来拍?”   江宇典就把门打开,让节目组工作人员都进来,接着自己又翻身上床,钻进被子里。   导演说:“你怎么又睡了。”   江宇典闭着眼睛,朦朦胧胧地说:“我再睡五分钟。”   他起来后,节目组又出去,让他换衣服,留时间给他洗漱,不时还敲门问他:“洗完没?”   江宇典就大声地说:“我在洗头呢。”   男生头发短,洗头发快,十分钟后他就开门重新放节目组进来。节目组跟着他进卫生间,摄像镜头从洗手台上缓缓扫过,江宇典埋着脑袋放水洗脸。他头发湿的,却没有用吹风机的想法,他更喜欢自然干。   导演看着洗手台上的三把牙刷都没拆封,便问道:“你漱口了吗?”   他点头。   导演纳闷:“牙刷你怎么没拆?”   江宇典打开柜门——他的电动牙刷正在充电。   导演:“……”   怎么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户外真人秀,和传统综艺还有一个很大的区别。后者有剧本,而前者是真的不会给明星提供任何剧本的,也不会提前透露任务内容。   所谓真人秀,就是挖坑给明星挑,要是明星知道前面有个坑还主动往里边儿跳,就没意思了。但通常情况下,为了出镜率,哪怕明星看穿了节目组套路,知道前面有坑,还是得傻乎乎往里边儿跳。   江宇典一看导演郁闷的表情就明白怎么回事儿了。   他笑着拿起那三把牙刷:“我知道了,有玄机是吧?分组?”   导演:“……”   他干咳一声:“废什么话,赶紧拆一个。”   江宇典笑笑,便顺从地挑了一把拆开,他挑中的那把牙刷,底部是红色的。   除了江宇典,没人发现牙刷的玄机,大家高高兴兴地把早饭吃了。   节目组提供的早餐非常丰盛,是自助餐。中式西式都有,热腾腾的小笼包,一笼只有三个,非常精巧,一盘烟熏三文鱼,只有两三片,可以随便拿。也提供面包,各式各样的,全是早上才出炉的,什么牛角包、全麦面包、杂粮包、菠萝包、酥皮泡芙,应有尽有,也有热狗机,上面滚着切了花刀的热狗。除此之外,还有核桃酥,枫糖煎饼等甜点。更有拉面师傅,现场给大家做乌冬拉面。   当然还得给赞助商宣传,每人都拿了一瓶酸奶在嘬,并花式夸酸奶好喝,还拿赞助商提供的手机拍照发微博。   这顿早餐实在是丰盛,丰盛到让人嗅到了不怀好意的味道。   方念古灵精怪地转着眼睛:“哇这么大方,肯定有猫腻,行刑前最后一餐?昭告我们未来的苦逼?”   节目组神秘兮兮地笑:“未来你们就知道了。”   裴思邈是看过罗弛制作的综艺的,知道他们这些真人秀的套路,他也知道等会儿肯定要分组,就跟着江宇典走,江宇典拿什么菜,他就拿什么菜。   他觉得这些形状不同、大小也不同的盘子,肯定有什么意义,比如说分数,只要他拿到了跟江宇典一样的分数,他俩就能分在一组了。   就是江宇典专挑甜食拿,甜得发腻。   他吃完都有点被鼾住了,灌了一大杯白水都没压下去。   等成员吃完早饭,集合在一起,节目组便对他们宣布道:“我们今天还有两位神秘嘉宾。”   “考虑到任务比较难,本期节目分为三组。”   大家面面相觑的时候,嘉宾出场了。   一位是最近新戏要上了,专门过来宣传的电影咖古秋平。古秋平是国内著名的武打巨星,在少林寺练过,进过部队,拍的戏除了古装武打,就是现代硬汉了。另一位是李一枭的师弟,曙光娱乐旗下的小鲜肉余渊。   节目组开始宣布分组,一共六位嘉宾,分三组,江宇典和特邀嘉宾古秋平,还有舒如意一组,节目组给他们发了红色T恤。   裴思邈、方念以及周卓是第二组,他们穿黄T恤,李一枭、余渊还有姜易木是最后一组,穿蓝T恤,也就是红、黄、蓝三组。   表面上看起来,实力还是挺势均力衡的。   裴思邈第一个叫出声:“怎么分组的?”   节目组做出解释:“你们早上用的牙刷,我们准备了三把牙刷,你们拿到哪把就是哪组。”   “这么鸡贼?”裴思邈特郁闷,“亏我特意记了盘子数呢。”   节目组卖关子道:“盘子也不是没用,算分数的。”   “哦,怎么算?”   “光盘越多,分数越高。分数加在一起取平均值,最高的那一组有优先选择任务的权利。” 节目组解释道,“根据我们的统计,姜易木的蓝队是分数最高的,舒如意的红队是第二名,方念的黄队是第三名。所以蓝队有优先选择权。”   节目组给大家说规则的时候,没有人打断,大家都认真听着。   紧接着,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举起了三个牌子,三个牌子都用飘逸的古风字体,一个写着“武”;一个写着“画”;一个写着“剧”。   拥有优先选择权的蓝队,内部讨论了一分钟,就相当爽快地选了“剧”。虽然他们组有歌手,但姜易木自己可是个老牌演员了,不选剧难道选武吗?   等到了第二组,也陷入了僵局,最后考虑到他们组里有一位武打巨星,三人都不约而同选了“武”这个选项。   剩下那个“画”,便留给裴思邈他们黄队了,三人对着这个字,有些一筹莫展的感觉。方念给他们打气:“没关系,我小时候学过简笔画,我们肯定能赢!”   “哈哈。”裴思邈干笑两声,已经感觉到自己药丸。   等三组都选择完毕,节目组揭晓这期节目的内容。本次拍摄周期为一周,剪辑成两期播放。   首先,节目组给大家播放了一段先导片,片头,是一段古色古香的音乐,紧接着是纪录片最常听见的浑厚男声,带着历史的厚重感:“中国文化,博大精深。中国,是一个多民族的国家,悠久的历史和灿烂的古代文明为中华民族留下了极其丰富的文化遗产……”   画面切掉,变成了咿咿呀呀的京剧,那男声作为话外音道:“近些年来,一些非物质文化遗产正在失传,譬如我们的国粹,京剧。”   一段京剧的介绍与科普后,再来,是一段京剧的经典曲目《霸王别姬》,大概几秒的时间,画面切到一位穿着唐装的老艺术家身上,下面浮现名字与介绍,京剧表演艺术家——刘秋荣。   老先生慈眉善目的,瞧着是个温和的人。他开始说话:“我最小的一个关门弟子,是现任国家京剧院一团团长,已经四十岁了。”   记者的话外音问:“您为什么不招徒弟了?相信以您老的名气,也不怕招不到学生吧?”   老先生摆摆手说:“不招了,招不到了,招来也不是真心想学的。”他叹气,“我年近古稀,却看到我们的文化正在倒退,这是一件多么可悲的事?”   老艺术家的部分结束后,又是一段街头采访,节目组安排的记者在街头随机采访过路的人,瞅准像是父母的问:“您结婚了吗?有孩子吗?您家孩子在学习什么才艺?准备让您家孩子学个什么才艺吗?”   有些回答说:“学啊,学的钢琴,学好些年了。”   也有的回答:“如果有孩子的话,准备让他学西洋乐器吧,或者拉丁?当然,还是得看孩子自己有没有兴趣了。”   节目组问:“您有没有打算让您家孩子去学习京剧呢?”   “京剧啊……这个……”   “京剧高考加分吗?如果加分我们可能会考虑一下的。”   “如果孩子喜欢这个,我们做父母的无条件支持,哈哈,毕竟京剧也是我们国家的国粹。”   画面一转,是几个小女孩穿着统一的蓝色带水袖的戏服,拿着一把粉色扇子,在唱贵妃醉酒,一位老师在前面站着示范。   画面中,没有提到这个京剧培训学校的名字,但是很显然能看出规模不大,学生也不多,只有几个。   培训学校的校长说:“现在出去招生,印一万张传单都发不完,没人要,也没人学这个,很少有家长愿意把孩子送来学京剧。”说完校长就笑,有些苦闷,“上次做活动,说免费培训,才招到几个学生。”   这段画面结束后,大家看的心情都有些沉重,也有些明白这个节目的意义了。可以想象,这节目播出后,肯定会获得总局的大力提倡与表扬的,这是一个正能量的节目,能弘扬传统文化,更能塑造国人的民族自豪感。   这比现如今大部分的综艺节目,都要强大。   京剧的部分结束,以同样的方式,进入一段中国武术的片头。   中国武术的情况,和京剧也差不多。节目组去采访了家长,家长就问:“武术?是跆拳道还是柔道?”   节目组回答说:“不是跆拳道,跆拳道是韩国的,柔道是日本的,是中国武术。”   家长说:“哦哦,您说少林寺那样的吗?不行,太苦了,孩子要读书的,怎么能去吃这种苦头。”   “太极吗?公园里就可以学啊,老头儿老太太都会,为什么花钱去培训学校学?”   而被节目组选中的那个武馆,也是濒临倒闭,武馆里好几个老师,都跳槽去教跆拳道了。   这里也反应了一个崇洋媚外的现实情况。   许多国人对自己国家的东西,似乎都不愿意去了解、去接触。   第三段片头,也就是国画。   采访的时候,不少家长都表示:“我家孩子是学画画的,他是艺术生,准备参加高考了。”   “什么?学国画啊?这个很难吧,哪里有素描简单有趣,而且也不能高考啊。”   节目组选中的国画培训中心,也是差不多,招不到学生。   家里送孩子去画画的,都去学素描画静物去了,学国画的实在是少,但情况说起来,似乎比中国武术、京剧,要好上那么一些。   当然,这里头也有节目组刻意制造出的效果,为的就是凸显前后对比。明星参与招生拯救计划前、与明星参与招生拯救计划后,一定要有一个鲜明的对比。   这就是节目的看点所在。   这个先导片到时候会直接作为这期节目的开头。   片子放完了,节目组导演宣布本期的主题:“你们的任务,就是在这一周的时间内,帮这些培训中心招生。用你们的明星效应,让大家了解我们国家这些非物质文化遗产,让大家愿意主动去学习、去关注我们的国粹。”   接着,节目组给每组成员发了三千块任务基金,三组成员在胡同口分开,朝各自的任务地点驱车而去。   事先,所有人都不知道节目会这样策划,现在既有些一筹莫展的感觉,又觉得是很有意义、很值得去做的一件事。而且一定得做好。   三个人坐在车上,古秋平开车,后座是女神舒如意和没有驾照的江宇典。他们穿着统一的红色T恤,背后是《拯救A计划》的节目组LOGO。   舒如意说:“我觉得我们这组很有利诶,比其他组有利一些,你看他们谁学过京剧?谁又学过画画?但是我们不一样!我们有古老师啊!”   古老师炯然道:“有我也不行啊,我没招过生。”   “但您收过徒呀,您那么多徒弟,一个班子呢。”   “只要您往武馆门口那么一站,家长还不全都把孩子送来学习?”女神笑眯眯的,“我们肯定拿第一,再说了,我们还有这么帅个小鲜肉,你往那儿站着唱歌,把人都吸引过来。”   她看江宇典不说话,便把话题往他身上引。   因为心里担忧着贺庭政的缘故,江宇典今天一大早就看着没什么存在感,他既不说话,也不刻意去求出境,整个人显得很沉默。   导演单独跟他说了几句话,让他拿出状态。   现在舒如意故意给他镜头,他才出声:“从先导片来看,武馆招不到生的原因很简单,许多家长觉得学中国武术难,不如去练跆拳道,速成有效。所以我的想法是,先去看看真实情况,然后我们也要跟着学,跟古老师学、跟武馆老师学。”   “如果我们不会,我们怎么让别人报名?“   “所以你看我们要是都能学会,我们告诉家长,这不是一件很难的事,而且一件有意义的事,你说他们会不会给自家孩子报名?”   ——没想到他一说话就是干货满满。   舒如意听呆了,驾驶座的古秋平赞赏地夸道:“现在像小江这样的年轻人不多了,很有想法,聪明。”   “还有一个问题,”舒如意提出来,“我们只有一周的时间,我们真的能学会吗?那招生怎么办?”   “晚上学,白天招生,学点皮毛就可以了,再说了,我们有古老师呢。”江宇典笑着道。   在他说话的时候,前面副驾驶坐着的摄像大哥忍不住一直对准他的脸拍拍拍,原因无他,他侃侃而谈的样子太迷人了,散发出一股领袖气质,无端地使人信服他说的话,追随他的要求。   随后,三人一致同意江宇典的计划:“先到了看情况,咱们再和武馆馆长讨论,商量具体的。总之这次任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大家都信心十足,任务还没正式开始,却已经喜欢上这个节目了。   江宇典坐在车上,他的手机揣在兜里,但是不能使用,他只能用节目组发的一款、由赞助商提供的两千万拍照手机。他在新手机上登陆了微信,发消息问金招弟:“他情况怎么样了?”   金招弟很快回复说:“情况挺好的,他请了护工的,护工跟保镖似的,一米九哈哈哈哈。”   江宇典回复说:“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金招弟回了个收到,江宇典就不再回了。几位嘉宾拉了一个微信群,他看到消息,是姜易木他们那组的,他们已经到了京剧培训学校,还拍了张照发群上。   那学校门面旧旧的,招牌经过风吹雨淋都褪色了,不是一副快倒闭的模样,而是已经倒闭了的样子。   他们可没心思可怜别人,等到了武馆,几人发现这武馆也是破破烂烂,情况只差不好。进门那块地板都潮了,凸出一块来,镜子灰扑扑的,墙上写着一个巨大的武字,挂着几面旗帜。   从武馆后门进去,是一个大院坝,水泥地,竹栅栏,有一些梅花桩之类的器材。   总之情况还挺糟糕的。   武馆的丁馆长四十多岁的年纪,据他说:“这武馆是我父亲创办的,他老人家临走前,叮嘱我一定不要让我们形意拳没落了。”   丁馆长是一位形意拳师傅,他说武馆之前经营的好时候,也有别的师傅,有学少林拳的,或是太极、通背拳。   但现在却在他手上不行了,师傅都走光了,只剩下他,和他的一位大弟子,在教学生。   一问现在学生多少,丁馆长四十多岁的人了,羞愧得脸都红了,小师傅很腼腆,还是代替丁馆长说:“周末还有几个,别的时间就……”   “就没了?”   小师傅很不好意思地点头。他似乎挺崇拜古秋平,觉得他非常了不起,能凭借一身武功走向国际——古老师作为武打巨星,在国际上也是非常出名。   红队三人开始重新定位这次任务的严峻程度。   舒如意说:“一周时间……恐怕有些不太够吧?”   江宇典扫一圈院坝,摸着下巴道:“看武馆的规模,能容纳上百个学生,里面五六十个,外面还可以容纳一百个学生同时打拳。”   “加上每个人时间不同,每个时间段,我想都至少要达到一百人同时学习。”   “所以我们要招到四百名学生。”   舒如意看着江宇典眼神都变了,不知道该说他有些自不量力还是什么的,可她看这个年轻人说话时的眼神,并没有狂妄,似乎是真的相信自己可以做到。   她又看向古秋平老师,古老师说:“虽然听起来很有野心,也很让人有干劲,但实际做起来肯定很难。不过我们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呢?”   古老师是一位非常理智的人。他在影片中,大多饰演的角色都是快意恩仇类型的,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和他本人的性格有所重合。   舒如意也跟着笑道:“是啊,总要试试看,四百个怎么够,我们的目标是——五百名学生!”   毕竟她可是国民女神,怎么可能连五百个学生都招不到?她莫名地被两位队友激起了自信心,眼里燃烧着火花。   大话说完,丁馆长听得热泪盈眶:“多谢几位。”   练形意拳的老师傅,说话也有股江湖味道。虽然听着有些不切实际,但丁馆长是真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这三个明星身上了。   古秋平老师望着江宇典道:“小江,你有什么计划没有?”   江宇典犹豫了下,不知道自己这样会不会有些抢两位前辈的风头。古秋平便道:“没关系,你大胆地说。”   “我现在有一个这样的想法。”   他开始有条不紊地侃侃而谈:“第一,我们进来的时候,我看见地板受潮,有些不平整,墙角也发霉,镜子也需要擦洗。而且室内没有空调,虽然习武是一件先苦其心志、后锻其筋骨的事,可现在,家长都舍不得让孩子遭罪,家长心疼孩子在这样的环境内学习,自然会选择条件更好的……武馆。”   丁馆长听见他这么说,不免反驳:“我们武馆收低廉的学费,怎么能和那些条件好的比!我们连运营都入不敷出了,这些年全靠积蓄在撑,现在也……”他有些潸然泪下了。   收取低廉的学费,只是为了给更多人提供一个习武的机会。   没成想事与愿违。   江宇典不和丁馆长抬杠,反而平静地退一步说:“您说的是,是我考虑欠佳。不过我们装修,是完全不用花钱的。”   而且武馆重新装修了,那么就不愁在他们走后如何维持经营了。如果现如今,因为他们的帮忙而使得武馆招到了学生,那一周后他们离开,还是会因为这些不容忽略的细枝末节的问题而招不到生。   江宇典现在就是要杜绝这种情况,从根本出发,真正地帮助这些经营不善者,教给他们经营一家武馆的正确方式。   古秋平欣赏他说话他的方式,道:“你说说看。”   丁馆长也不由得看向他,他报名参加这个节目,其实就是不想自己花一分钱招到学生,毕竟他实在没有钱往这个无底洞里填了。   虽说签了条约,最后也要把招生获取的学费以武馆的名义捐一半出去,但总的算下来,这是稳赚不赔的好事。   “拉赞助。”   “怎么拉?”舒如意灵光一闪,道,“我发个微博,说明我现在的情况,肯定……”大把的赞助商私信她。   “发微博号召是不允许的。”节目组打断她,“算作弊。”   舒如意没想到还能这样,那刚才她放出要招五百个学生的狠话,岂不是形同放屁?   可她不能反驳节目的话,因为她心里也清楚,这确实是作弊。   这时,江宇典已经问小师傅要了一份精武武馆的宣传单,并且仔细地看了起来了。   他问小师傅道:“一学期,六十四个课时,一千五百块。你们的价格相较别的武馆、跆拳道馆,便宜多少?”   小师傅人腼腆,看着镜头老是害羞,他挠挠头道:“这六十四个课时,换算的话,应该是四个月时间,每周一次,一次四小时。别的武馆的话,四个月学费好像要……六千块吧?”   江宇典理性地分析了原因:“你们学费低廉,这本该有很大的优势,地段也不差,却招不到生,你认为原因是什么?”   小师傅说不知道。   江宇典说:“是因为太低廉了。”   小师傅一脸茫然。   江宇典提出一个常见的促销手段,他拿笔写写画画:“你写个六千,划掉,再写个校庆抢购价一千九百九十九,多久多久截止,你认为这会不会刺激消费?”   小师傅又茫然,又觉得似乎很有道理:“会的……吧。”   舒如意一条一条地把江宇典说的这些记下来,她现在颇有些佩服这位小鲜肉了,聪明又谦逊的人,总是讨人喜欢的。   弄完这些,一看时间快十一点了,三人便拉上小师傅,去外面不愿的文印店印了一份新的传单。人文印店老板一看是明星,还跟着摄像机,哪里好意思收钱,但他们坚持要给钱,老板只好让员工给他们设计一个好看的、更上档次的传单。   中午了,该吃午饭,红队回到武馆,准备随意找个餐厅解决。这时,街口那边缓缓开过来两辆车,停在武馆门外。那是一辆崭新的GMC商务保姆车,以及一辆大型餐车——之所以说是餐车,是因为车子停下的时候,从侧面开门,门从下至上掀开,里面是一个厨房的模样,并且坐着两位戴高帽的厨师。   正当众人诧异,还以为这是节目组的福利时,金招弟从GMC上下来了,这个小助理一蹦一跳地飞奔到江宇典旁边:“宇典哥,您让我看着点的那位帅哥,他一听说您没有助理跟着,没有保姆车,就给我安排了这么个豪华房车。他说您嘴挑,还跟了辆……额,餐车。”   舒如意早就饿了,她凑到餐车前面,一看菜单简直乐了。笑着回头问:“雨点弟弟,你的厨师,我要付钱给你吗?”   江宇典什么背景,大家都不清楚,之前微博上传的说他和关鸿业认识,还说他家里非常牛逼,也有人跳出来说他老家在重庆,就是个普通家庭,哪有什么背景,真真假假的,让人辨不清楚——现在看来家庭条件应该非常不错。   对于午餐怎么解决,节目组没有硬性规定,明星自己带饭带厨师当然也在允许范围内的。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也早饿了,正愁怎么解决午餐呢,其中一位厨师把早就烹饪好的米饭和菜装盒,从后备箱的位置推出来,一个个地发。盒饭里有一个大的卤鸡腿,两荤两素,味道都堪比五星级,还有几种汤可以选择。有鱼头豆腐汤、天麻乳鸽汤、滋补鸡汤、还有素的紫菜蛋花番茄汤。   可谓丰盛。   舒如意站着等厨师煎牛排,看厨师现场制作黑胡椒酱。   吃,总是最容易拉进人与人之间关系的,一顿饭下来,节目组工作人员或多或少都对江宇典有所好感,觉得小鲜肉不仅性格好,长得好,还情商高,会做人,大方。   这餐车得跟着他们一周呢——也就是说未来一周,每天都可以加鸡腿了!   吃饱饭足,下午,三人去建材市场拉赞助,拉赞助这样的事,就得让女神舒如意上场了,她的面孔在国内是家喻户晓,或许是营销得当,她没什么黑历史,所以连黑粉都很少。   她豁出去拉赞助,自然没有办不到的事。   最后他们又去电器行拉赞助,老板同意把有些旧的空调样机,送两台给他们。   空调样机原本就卖不出去,就算卖出去也没几个钱,老板觉得不如拿来捐给节目组,正好上回镜,给自家电器行打个广告。   结束了一下午的战斗,舒如意感觉要累垮了,比拍戏都累,她不由得问江宇典:“雨点弟弟,晚上又做什么啊?有计划没?”   无形之中,江宇典这个最年轻的,似乎变成了团队领袖,大家拿主意都先问他有没有什么看法没。   江宇典就说:“先吃晚饭,吃完看两位师傅打形意拳。今天都累了,就简单学一下。古老师是这方面行家,和两位形意拳师傅也可以以武会友,交流一下。”   古秋平小时候去少林寺学习,所以他打的是少林拳,这么多年来,一天不敢忘,每天都要在日出时打上一套。   能够以武会友,当然是一件开心的事,并且在以武会友的同时,还能借机给自己的电影宣传一波,何乐而不为?   他不得不发自内心地觉得,江宇典这个小朋友,简直太会做人了。   脑子里每条计划都非常清晰,以最高效率完成任务。   吃饭的时候,各个队伍在微信群上交流,红队是目前看似效率最低的一组。剩下两组,蓝队直接就去街上招生了,因为明星效应,学生倒是招到了,可是这能给京剧培训学校带来长久的生源吗?   不能。   江宇典要考虑得更多。他知道他们作为明星肯定是有自带的效应的,去路边上一宣传,肯定蜂拥而来的人报名。但要是一周后,他们走了,学校以后怎么招生?还有明星来帮助他们吗?   还不是会关门。   而黄队,则是去附近人流量最广的商业区,办了个小型国画展。   一问红队干了什么,什么?跑建材市场拉赞助搞装修?疯了吧!   可是面对其他两组人的嘲笑,红队却是泰然自若,一点儿不担心,舒如意觉得江宇典非常靠谱,自信地在群上让他们等着瞧。古秋平也觉得这位小朋友挺好,不骄不躁,性格沉稳,脑子转得快。   而且有真心实意投入帮助人这件事,并非单纯为了节目录制。   从他们拉到赞助的时候,建材店就把东西运送过来了,每家店都把自家店名的招牌贴在车上,还赠送了装修工人,工人也穿着他们店铺、品牌的服装,借助节目组的名气来给自己宣传。   其实原本有些建材店老板,觉得免费赞助有些亏。他们脑子转不过弯,江宇典就偷偷背着摄像头,告诉他们怎么怎么做:“上一次电视广告多少钱知道吗?而且我们节目还是周六黄金档播出!广告费一秒那都是七位数往上,你算算你家能在节目里出境几秒?赚了多少?能不能算清楚?”   建材店老板算不清楚了,只是感觉自己赚大发了。   那赞不赞助?必须赞助啊!   反正也没几个钱。   武馆连夜装修,而在武馆里面的露天院坝,两位师傅在摄像机面前打了一套形意拳,两人动作差不多一致,在氛围渲染下,显得非常肃穆,叫人浮躁的心都不由得静了下来。   江宇典没学过形意拳,他学习的,以学名来称呼应当是自由格斗,或者说自由搏击。不拘泥于形式,而注重实战。虽然他不是什么大师高手,但也能看出来一些端倪。   譬如说这位丁馆长,打的拳只有形没有神,而小师傅倒是有一点□□了。   他虽然能看出来一些,但是并不会开口指点。古秋平老师也换上一身他自己带的黑色武术服,在灯光不甚明朗的院子里打少林拳——他这次的电影,也是他的诚意之作,片名《少林寺》。   现场站着的两位明星,以及几十位节目组工作人员,看着在淡淡的月色下以武会友的三位师傅,心中都存着敬畏。   空气静谧,古秋平招手说:“小江和小舒你们俩也来学学看,形意拳很有意思的。两位师傅现在打的这套,应该是龙形拳吧?”   十二形拳是仿效十二种动物的动作特征而创编的实战技法,分别为龙形、虎形、熊形、蛇形、骀形、猴形、马形、鸡形、燕形、鼍形、鹞形、鹰形。   丁馆长点头,拱手道:“古老师好眼力,正是龙形拳。”   他的说话方式叫人莞尔,古老师也笑着拱手:“过奖过奖。”   江宇典和舒如意两个人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站在两位师傅背后跟着慢慢学习,他们打得很慢很慢,江宇典刚学这个,动作不能说标准,可似乎自有一套韵律。古秋平先看出一点端倪,站在他旁边说:“小江啊,你学过武术吗?”   “会一点格斗。”他谦虚道。   他那时候在美国,在美国当然是学不到正统武术的,但他是打过地下拳击的人,所以格斗经验非常丰富。   但是有八年时间,他都没法动,他瘫痪在轮椅上,一些格斗技巧以及那时候他的一颗单纯的、享受搏斗的心,早已湮没在时间的洪流中了。   古秋平越看越觉得他的动作有点门道,心里认为江宇典肯定不止是如他所说般“会一点”。   他心中微动,便拍了拍江宇典的肩膀:“来跟我切磋下?”   江宇典连说不不不,其实他是怕不小心伤到古秋平。   古秋平一敛眉:“你还怕伤到我吗?咱们点到为止,来!”   摄像从各个方向对准他俩,并且又开了一盏灯,照亮他们周身一圈的范围。   江宇典无可奈何:“好吧,点到为止。”   他和古秋平站开一些,他两脚分开与胯同宽,左脚向前迈进步,右脚跟微抬起,膝关节微微弯曲,做出一个标准的拳击备战姿态。   古秋平眼睛一亮:“我知道了,你平时爱打拳击吧?”   江宇典但笑不语。   古秋平也摆出一个防御姿势,朝江宇典一勾手指。   平时人们在电视上看到的激烈的打斗戏,其实都是通过武术指导、借位、后期音效以及剪辑,才呈现出的最终效果。实际上拍摄的时候,并不如电视上看到的那么激烈,而且有些演员飞出去的镜头,都是吊了威亚、并且加快了帧速。   可是眼前这两个人,一个是国内数一数二的武打巨星,一位是初出茅庐的小鲜肉,两个人对峙,却让人无端地感受到了剑拔弩张的紧张氛围。   似乎连空气都凝滞了,风吹草动的动静都变得异常明显。   古秋平想着让一让小辈,便负手而立,挑衅般朝他勾手指——这个动作在他的电影里经常出现,是他的标志性动作之一。   江宇典也懒得承让,两步上去,拳头故意打偏一些,古秋平一歪头,捉住他的手腕,江宇典身体柔韧地一拧,伸腿一绊,古秋平闪躲,和他展开叫人眼花缭乱的脚上功夫对战。   江宇典这具身体到底没有底子,可他脑子里有丰富的技巧、或者说他的感官非常敏锐。他也有一定的预判对手招式的能力,加上前段时间他有在锻炼,所以应付起古秋平来,居然显得有些不疾不徐,游刃有余。   两人打得有些上瘾,古秋平万万没想到,这小鲜肉居然不是什么花拳绣腿!而是真的能打!还能和他这么过招!   “行啊你。”他不由得拿出十分的认真态度,江宇典有所收敛,所以也被他的拳头打到了,他是真怕疼,眼睛迅速地蒙上一层水雾。古秋平大惊失色,以为伤到他了,结果江宇典连忙说:“没事儿的古老师,我痛觉有点问题,特别怕疼,咱们再来。”   古秋平听完也想到了之前那个闹得沸沸扬扬的热搜——还以为是哗众取宠!没想到是真的!   两人切磋,除非有一人认输,否则是万万不能停止的。古秋平看他这么能打,一边哭一边手脚还非常利索地给他下套,索性不再留手。   江宇典更是热血沸腾,方才还收敛着杀招,这会儿收不住了,步步杀机,眼泪更是汹涌。古秋平心中一凛,江宇典一个锁喉,却在他喉咙面前十公分左右生生止住。   两人都顿了两秒,古秋平立刻反应过来,一个虚的侧踢,江宇典就势倒退几步,脸颊布满泪水,认输道:“古老师您赢了。”   两人的切磋,叫人眼花缭乱,而且他们动作非常快,算下来不过三四分钟的时间。   节目组和舒如意都呆了,舒如意手一松,把录的视频发到了微信群上。黄队和蓝队一点开视频一看,下巴都吓掉了——看得出这没有经过后期处理,所以真有人打斗速度可以那么快?古秋平老师也就算了,那个小鲜肉是什么鬼,说好的娇气小哭包呢?   丁馆长和小师傅也看呆了,这什么情况?   这特么哪里是明星真人秀,这是武侠电影吧!   古秋平心中也是讶异,他当然知道,江宇典是收手了,那个锁喉看似被自己不着痕迹的化解了,实际是江宇典在放水。   免得自己在节目上输得太难看。   他不由得有些羞愧,拍了这么多年的动作戏,切磋却输给了一位不到二十的小年轻,而且对方还为了不让自己输得太难看、假装让自己赢了。   他胜之不武。   正想说出那句:“不,是你赢了。”的话时,古秋平看见江宇典朝自己眨了下眼睛,那湿漉漉的眼睛,说不出的好看。一想到这么个身手了得、武力值爆表的年轻人,居然痛觉异常!居然特别爱哭!他不禁觉得好笑,又觉得这个人十分有趣。   他惭愧地赢了这盘切磋,对江宇典态度变化也非常大,非常热络:“小江,你这可不是会一点啊。”   江宇典眼泪差不多停了,眼睛还有些湿润地道:“哪里,和古老师比起来差远了。”他学习格斗,实际上只是因为他享受搏击的过程,而他后来,对热武器要更熟悉些。   但这都是过去式了。   以他现在的身体条件,没有从小锻炼,也只能在电视上班门弄斧、平日见义勇为,可以抓个小偷什么的。   古秋平又说:“你想不想来演电影?你的身手很好,我正在筹备自己的下一步电影,有个角色,我感觉很适合你。”   他有意提携江宇典,江宇典当然得说愿意——让古秋平亲自开口邀请他去演电影,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要是施小邦知道了,估计会激动的咆哮。   演电影,开演唱会,红,这正是原主的梦想。   他是个很信奉因果的人,他占据了原主的身体,替代他的生命延续,而原主来不及实现的梦想,理所应当要由他来完成。   再晚一点,三个人、以及武馆的两位师傅,五个人凑一起讨论了明天要做什么、该做什么,简单拟定了一个计划。讨论完毕,已经是晚上十一点过了。摄像头关闭了,所有人今天都累了,便休息了下来。   武馆有多余的房间,是之前给武馆师傅住的宿舍,条件有些差,金招弟就从保姆车上拿出了一套套全新的、清洗过的被褥。   其实旁边就有酒店的,但是为了节目效果,明星当然要和武馆师傅的待遇相同。   江宇典空了下来,他准备去看贺庭政,他打开手机,就看到贺庭政给他发了条消息说:“雨点,我这里有人照顾,你安心拍摄,不用担心我的。”   看见贺庭政对他转变了称呼,江宇典一时还有些不适应。   他是贺庭政的长辈,而且他是贺庭政妹妹贺斯予的干爹,贺庭政虽然不这么叫他,而是唤他大哥,可突然两人身份颠倒了,他重生成了一个还未满二十岁的年轻人,面孔还带着少年的青涩感,而贺庭政则已然三十二了。   ——他比自己大了整整一轮。   他这个长辈,似乎从年龄上落了下风。   但江宇典转念一想,他活了那么多年,现在外表看着还不到二十岁,他应该是占了便宜才对。他想了许多,最终选择忽略掉这个称呼带给他的不适应。   他正准备给贺庭政打电话的时候,下一秒,贺庭政就发了个视频的邀请。   江宇典想点拒绝,最后手指轻轻移了移,点了接受。   他找到耳机戴上,听见贺庭政低沉的声音说:“你那里好黑,是遮了摄像头还是关了灯?”   “都睡了,灯也关了,我正准备去医院。”江宇典悄声道。   这里隔音不行,他不想吵到别人睡觉。   “你好点没有?”他声音一小,语气就显得非常温柔,贺庭政太喜欢他这样说话了,觉得心都要化了,也跟着低声说:“好多啦,修养一周我就出院了,不用过来看我了,我听你助理说了,你拍摄的那个武馆离我这里要开一个半小时的车,而且她说你拍摄很累,你也不是超人,超人也要睡觉的。”   江宇典总觉得贺庭政这么抗拒自己去看他,里边儿肯定有什么问题。但贺庭政说的也在理,他想了想便道:“那你先在医院静养。”   贺庭政就说:“我要是想你了,我就给你打视频电话。这样也挺好的,虽然触不到摸不到……而且还看不见。”   这样对话,有种别样的乐趣,好似两个人都躲在被窝,说悄悄话似的。   他动了手术,身上理应有伤疤的,贺庭政今天想起这茬来,很怕未来要是江宇典没在他身上看到伤疤,会不会知道自己当初骗了他。   他了解这个人,知道他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欺骗,尤其是自己,更是不能对他有所欺骗。   但在这件事上,他心中也是有委屈不满的。江宇典那么长的时间里,都不肯认他,待他像个陌生人似的,可把他委屈坏了。   他怕江宇典知道事实,而且自己的做法确实有疑点。于是他就找了专业的大夫,在他身上轻轻划了两刀,伤口很浅,然后用吻合器吻合。   这样一来,虽然他也吃了点苦头,但也还好,只要能把人给追回来,他是甘愿的。   贺庭政那边倒是很亮,他气色比刚“做完手术”出来要好一些,声音也隐约有了气力。他不知道江宇典的神色如何,只能从他的语气揣摩他的心情如何:“拍真人秀累吗?”   江宇典道:“不累,充实。”   “做明星好玩儿吗?”   江宇典想说不好玩儿,说好玩那怎么跟小孩儿似的。可他又的确觉得,挺有意思的,比他想象的要有意思多了,虽然这圈子腌臜,可他见过的肮脏比这过分多了。   见他沉默,贺庭政又小心地道:“不好玩的话,你跟我回家吧,我们回去吧,就像以前那样,我们住在旧金山,我们重新收养一条狗,我们白天去河边看日出……”   “阿政,”江宇典突然打断他,“回不去的。”   贺庭政沉默了,江宇典就说:“我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   贺庭政私心里,非常想和江宇典回到从前那样,两个人都无忧无虑,这是最好的状态了吧?他们活得像家人,比一般的恋人还要亲密,他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来打动他的心。   可江宇典说他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   “那你觉得现在高兴吗?做明星。”   江宇典点头,忽而想到贺庭政看不见,便低低地嗯了声。   贺庭政说:“你喜欢什么我都支持你,你知道的。你喜欢做明星,觉得好玩,觉得高兴,那我就陪着你……”   他再次打断道:“我们有各自的生活,你老大不小了,三十二了,你也要结婚的,等你的孩子出生了,你让他认我做干爹。”   江宇典想了一天,觉得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他和贺庭政的人生轨迹已经不同了,再者说了,贺华强死了,那贺华强的家业只能由贺庭政来打理,他这么整天围着自己转,这像话吗?   他已经非常对不起贺华强了,把他器重的儿子拐走,一拐就是八年,虽然没有养歪,这点可喜可贺,但贺华强的在天之灵怎么愿意看见自己这个灾星死后,还把他的儿子死死拴住?   他知道那时候贺华强病得很严重,医生都说准备后事吧,结果贺华强就是不死,就在床上拖着,用高昂的药和仪器吊着命,就是想看着自己咽气,看着他的孩子回去,贺华强才舍得去见上帝。   果不其然,自己死后不久,贺华强也走了。估计是儿子回家了,他了却一桩心事了。   贺庭政一听他语气,认为他还把自己当成小孩子,非常不高兴,他要闹了!   “你现在比我还小呢,你不能插手我的人生。我虽然听你的话,可这件事我不能听你的,我就要留在国内,留在北京,你去哪我就去哪,你休想跑。”   他说话非常蛮不讲理。   江宇典觉得脑仁疼,想训他、骂他,可是怎么舍得?   贺庭政这还躺在病床上呢?   他说话怎么这么蛮不讲理,还中气十足的?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夜风吹着,他道:“你把被子掀起来,我看看你伤口怎么样了。”   贺庭政眼里的心虚一闪而过。   还好他早有准备……不然这要是翻车了,他不敢相信自己会被怎么教训。   他掀开被子,把手机倒过去,露出吻合器吻合过的伤口,装可怜道:“看完了吗,好疼的,我自己都不敢看。”   江宇典看见他身上的那些纹身,就好像看见镜中的自己,他倏地看见他胸口仿佛还有字母,但是有些小,屏幕晃动,他看得不真切。他还看见贺庭政没穿内裤,胯下沉睡着巨物。   他看一眼就别过眼去:“好了好了,盖上。”   “好看吗?”   江宇典道:“我让你不准纹身,你怎么听的话?”   贺庭政眼睛望着手机前置摄像头,对面黑乎乎的,模模糊糊有个轮廓,他眼神温柔而怀念,没有丝毫沉痛:“我身上这些和你一模一样的纹身,会给我一种错觉,就好像你还活着一样,活在我的身体里……好吧,你真的还活着,这是真的。”他抚摸了下手机,“我想看你。”   江宇典看着屏幕上的贺庭政,觉得他的想法既病态,又让他动容。   因为缅怀自己,纪念自己,把自己纹在他身上。   他虽然上辈子没有孩子,但是养了一个贺庭政,不亏了。   他心里骤然一软,起身回房间:“等下,我去开灯。”   他既然不去医院看贺庭政了,那他也要住在武馆的宿舍。江宇典一个人住一间,不过房间小,他开了灯,贺庭政还没看见他人,就听见江宇典说:“等会儿,我铺个被子,没地方坐。”   等他铺好干净的被褥,这才得了空。   他躺上床,握着手机,离脸三十公分远。   和他以前那张面孔,似乎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唯有那双眼睛,那眼睛里的内容,是贺庭政所熟悉的。   他望着这个人,一瞬间和记忆里重合了。   “大哥,”他低声唤,“我好幸运,你还活着。”   贺庭政知道他明天要拍摄,虽然不舍,但也不敢过多耽误他时间,聊了一会儿就挂了。   江宇典关了灯,他静静地望着黑暗的窗外,耳边听见咯吱咯吱的声音,或许是老鼠。   房子旧了,总会有这种生物滋生。   次日,节目组一一把人唤醒,江宇典和古秋平都不用化妆,只有舒如意在化妆,八点左右,吃完了早饭,红队三人、以及武馆的小师傅,去外面发传单招生了。   明星虽然受人追捧,但台湾电视剧里那种被几百个脑残粉狂追几条街的剧情是不存在的,顶多就是有非常多的人围观、拍照。   四人两两分组,发了一上午传单,有人感兴趣就直接留下联系方式,或者直接循着传单上的地址过去报名。   宣传单上,武馆提供了几种选择,有小班大班,还有女子防身班,每一种的价格都写的非常详细。   小班是二十人一个班,大班则是五十人的班。丁馆长特别心虚:“二十个学生这才叫小班啊?我们一年都招不了二十个人。”   而且还分课时,有每周两小时的课,也有每周四小时的,有统共六十四课时的课程,也有四十八、三十二课时的选择。   也就是说,最低九百九十九元,就可以报名一个三十二课时的套餐了。   到了下午,四人更是直接,在商业区的商场门口借了场地,这边有搭好的舞台,似乎是为一个童装设计比赛所搭建的舞台,不过比赛正好结束,他们和主办方商量了一下,这舞台正好可以租借给他们。   而他们借了舞台,吸引人流的方式更是叫人意外。   小师傅手持大喇叭,扯着喉咙喊:“抛绣球招亲!来看一看、瞧一瞧!抛绣球招亲!”   好似甩卖秋裤一般。   国民女神舒如意就站在那临时贴了精武武馆、以武会友招聘的舞台上,手里拿着个商场促销十块钱买的小皮球,一听抛绣球,大家都围观了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一看就忍不住讶异:“这是舒如意吗?我的妈呀!”   怎么抛绣球了呢?   再一看,哦原来是录制节目呢!   霎时间,整个商业街的人流全部被吸引了过来。   接着,古秋平也上了台,他不知道去哪里找的八字胡,贴在嘴唇上方,一副古人扮相。他站在舒如意旁边:“老朽是精武武馆古秋平,这是小女如意。今日特意在此风水宝地抛绣球招乘龙快婿。小女接下来会将绣球抛到人群中,谁接到了绣球,谁就上来跟老朽切磋。切磋赢了,小女便嫁给他。”   古秋平出演过非常多的武侠电影,他人本身就带着一种正派的侠义气质,哪怕穿着现代服装,贴着不伦不类的八字胡,那满级的台词功底依旧非常引人入胜。   这主意是方才江宇典想到的。   因为他们要是搭台子说以武会友,谁敢上来跟古老师切磋?   如果以“抛绣球招亲”的名义,当然会有非常多人愿意上来了。而且普通人的战斗力,自然没法给古老师相比,所以古老师之前已经联系了自己一个班子的徒弟,让他们分流站在台下。   这样带着一定剧情,更有趣味性,现场看的人多了,到时候节目播出,他们的镜头一定也是最多的。   “接下来,就看各位少侠的本事了!”古秋平说完,长笑三声。台下有古老师的徒弟开始起哄,一时间人群中喧闹,不少男同志都高声大喊:“女神!嫁给我!”   舒如意演技不能说顶好,还常常被吐槽演技尴尬,但美是真美,冰肌玉骨,叫人炫目的美。   她欲语还休,手里捧着绣球,超台下江宇典的方向一抛——   这也是提前商量好的。   昨晚上,江宇典和古老师的切磋有多精彩,大家都有目共睹,所以就让他俩做一个开场,届时有路人路透发了微博,肯定有人会看见微博,从而慕名前来。   那绣球,准确无误地抛给了江宇典,江宇典从容不迫地上了台,台下观众一看:“咦!这不是那个谁!爱吃臭豆腐那个吗?”   “那不是奶多多蜂蜜牛奶那个广告上的明星吗?”   “我知道他!江宇典啊啊啊啊!!!”有小迷妹要疯了。   江宇典长了一张标志的脸,身材又好腿又长,真人又帅得一塌糊涂,往台上一站,穿了增高鞋的他就是一八五男模。   像昨天晚上那样,他和古秋平展开叫人眼花缭乱的切磋,不过古秋平知道他怕疼,也就不会用力气,更不会伤到他,江宇典也是相同。两人招式看着玄乎,你一拳我一腿,速度极快,打斗得精彩万分,比电影都过瘾。   迷妹更疯了,万万没想到这个哭包还这么叼!   台下连声叫好。   两人足足缠斗十分钟有余,江宇典感觉差不多了,和古老师对了个眼神,他就败退了。   古秋平说:“太遗憾了,小女只能再抛一次绣球了。”   江宇典正要下台,古秋平喊住他:“少侠留步。”   江宇典停住脚步,古秋平道:“尽管少侠输给老朽,但少侠功力深厚,不妨来我精武武馆担任武师,你看,这就是我们武馆的报名处。”他顺手一指,打了个广告。   他指着的地方是舞台左侧,那里搭了一张桌子,坐着几个人,立着一个牌子,写着“精武武馆”现场报名处。   武馆的小师傅就在那里坐镇,还有江宇典的助理金招弟,古老师和舒如意的助理也都在那里,解答人们的咨询疑问,登记报名。   旁边还停着一辆小巴车,如果有人想去武馆看看,坐满一辆小巴就发车。   有人不理解这是什么,还以为是古秋平在北京开了个武馆,都纷纷来报名,还说:“多少钱?啊这么便宜啊?那可是古老师欸!”   “不是古老师开的武馆,古老师也不授课。武馆里另有师傅,主要教形意拳,这位小师傅就是我们丁馆长的大弟子。”   有人一听不是古秋平教,立刻就反悔、不报名了。   但也有不少人现场就交钱报名。   最便宜的班还不到一千,对许多人来说,这都是可以承担的。而且女子防身班,这也是个很好的想法,不少女性同志看到了就报了。   与此同时,在武馆那边负责招生的丁馆长,挨个给旧友打电话,问他们愿意再回来给武馆授课吗。   丁馆长在电话里声泪俱下地说:“我们精武上了个电视节目!节目还没播呢,不过好多人都报名了,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学生……回来吧,精武需要你。”   有些师傅专门来一看,看见武馆搞起了装修,还有摄像机,一听丁馆长的话,还要加工资!觉得武馆这是要翻身啊!就立刻辞了职,打算回来继续在武馆授课。   江宇典这边下了台,绣球又抛给了古秋平的徒弟,有时候也会不小心抛给观众,观众特别羞赧地上台,古老师手下留情,和人打了约三十秒,就把人给制服了。   一个下午结束,台下一统计,竟然有三百多个人报名。   报九百九十九那档的人居多,而且一听报名可以搁置,也就是说想什么时候开始学就什么时候开始学,但如果想退费,只能退一半——因为剩下一半都捐给“A计划”公益基金会了。   而且一听说过了武馆周年庆,还要涨回原价,不少人存着一个占便宜的心思,就先把钱交了,拿了收据再说。   天色暗了下来,众人打道回府,餐车在武馆门口等着,工作人员一回来,就吃上了热腾腾的饭菜。   江宇典不知道,因为路人的路透——他再一次上了热搜。   【爱吃鳕鱼肠:啊啊啊我真的粉上了江宇典!!今天看见了真人,帅到炸裂!不夸张!比电视上帅多了!贼吉尔帅!!而且小雨点身手好棒,顺便也表白古秋平老师,还看见了舒如意女神哈哈哈,女神好美[心][心][秒拍视频]】   他上热搜的重点不是因为他帅,而是因为他武力值爆表,吓得人眼镜都掉了……好吧,主要还是因为他帅。   还是方念在群上一说,江宇典才发现自己又上了热搜。   他和古秋平一起上的热搜。   他刚登上自己微博,就卡得闪退,试了好多次,最后下载了国际版重新登陆,才好了。   粉丝新增两百万,转发十万,评论十万,点赞三十二万。   他有六百万粉了。   而且一看他上条喝蜂蜜牛奶自拍的微博,下面的评论都炸了,他从雨点弟弟,晋升成了雨点老公。   他有种奇妙的、说不出来的感觉。   有六百万人关注他,十万人评论他,好几万人说喜欢他。   万年不登微博、每次只有宣传电影才发微博的古秋平也转了新浪娱乐带热搜tag的微博,艾特了江宇典,不吝夸赞地捧了他。   江宇典也转发了微博,和古老师商业互吹了一把,说明天给古老师买臭豆腐。   舒如意在下面评论说:“吃臭豆腐!不带我!孤立你们!”   施小邦那边看见热搜,也赶紧联系了江宇典,第一句话就是:“公司打算给你提供宿舍,给你提供保姆车,延长合约。”   “谢谢小邦哥,”他倒是没有直接在电话里拒绝,“有什么等我这期节目录制结束再说吧?”   施小邦只能说好。   公司在上面施压,让他必须得让江宇典签了新合约。   江宇典当初只签了五年,谁能想到他一出道就能红?而且红得这么迅速,三天两头上热搜,竟然还抱上了古秋平的大腿!   古秋平是谁啊?   国际巨星啊!   好莱坞都知道的中国武打巨星,斯皮尔伯格都请他演过电影!   施小邦已经隐隐预感到,江宇典马上就要大火了,马上就要变成娱乐圈流量了。他不由想起自己以前对江宇典的态度来……好像,也不算特别差吧?   就是因为他忙,不怎么管他,像是这几天他们录制节目,施小邦都是跟着裴思邈那位脑残公子哥的,裴思邈经常有一些令人窒息的操作,他不得不看着点,免得他有来一番神一般的操作。   而他不怎么管江宇典也是因为,他对江宇典比较放心,知道他是有智商的,不会随便乱来——不像裴思邈。   他已经打算好了,明天放下手头工作,亲自过来跟着。   与此同时,看到微博热搜,再看到那些称呼江宇典为老公的迷妹,贺庭政气得肺都要炸了。   他伤口都气得裂开了,大夫又重新给他吻合,麻药也没打,大夫吻合到一半,他计上心头,立刻给江宇典打了一通视频电话。   现在还没结束录制。   但江宇典看见是他,便走到外面院子的树下,接了视频请求。   摄像原本跟着他的,他表示这是私人电话,摄像大哥就没继续跟着他,只远远地拍了他一个背影。   视频一通,江宇典就看见贺庭政一张委屈的脸,那张脸上弥漫着痛色,额头和鼻子还渗出了不少汗珠。   江宇典心一紧,他关心贺庭政,非常关心,无论如何他也没法掩饰这个事实。   “你怎么了!”他露出紧张之色。   “伤口裂了。”他英俊的脸庞上全是可怜,小狗似的。   视频一转,江宇典看见大夫正在为他重新吻合。   “怎么会裂了!你是不是动作大了?你不能安安分分躺在床上?”江宇典要骂他,又忍住了,“多大个人了,这么顽皮。”   贺庭政特别痛地闷哼一声,江宇典就什么谩骂指责都说不出口了。   “我没顽皮,我就在床上没动,撒尿都在床上用尿管,我就是……”他顿了顿,欲言又止。   “就是什么?”   吻合完了,贺庭政感受到从腹部散布到四肢百骸的疼痛,他头上都是汗,神色带着迷茫地望着手机前置:“我刚刚看见了微博,看见那么多人喜欢你,我为你高兴,可是你也不再是我一个人的了……我太生气了,太难过的,你明明一直……都是我一个人的。”   江宇典怎么能想到是这种不靠谱的原因?他简直气笑了,又觉得贺庭政好笑,觉得他幼稚,又觉得他让人心疼。他望着屏幕里那张年长许多的脸庞,低声说:“我什么时候是你一个人的了?”   “一直都是,从以前到现在,从现在到未来。”贺庭政坚定地说。   作者有话要说:  写综艺这里我自己是很燃的……讲道理有这种节目我会每天追的QAQ   可是没有QAQ 第19章   在贺庭政眼里, 确实是这样的。   江宇典又没有家人, 又没有恋人, 这些年来只有自己陪伴他左右,两人住在一起那么久,关系那么亲密, 什么该看的不该看的全都看过了,什么该做的不该做也……好吧没有做。   但就凭他们这样的关系,他不是自己一个人的,还能是谁的?   可现在, 他变成国民的弟弟、国民的老公了。   大夫出去了, 病房又只剩下贺庭政一个人, 他低声道:“你不承认就算了, 反正我单方面承认这一点。”   说完他就觉得特别开心了, 身体上的痛苦好似挥散了, 眉眼都染上了笑意。   江宇典没说什么。只是笑笑,知道他就是这样的性格, 让他口头上占点便宜也没什么。他和贺庭政的关系, 有点像兄弟,贺庭政一边依赖他, 又一边照顾他……尽管很不想承认, 但江宇典必须得承认, 贺庭政也在保护他、为他遮风挡雨。   他看似喜欢撒娇、长不大,其实太懂事了,也太懂得如何关心人而不引起他的反感。   譬如那天中午过来的保姆车和餐车, 这就是细心的表现,却不让人觉得反感或夸张。   江宇典和他聊不了多久,就得继续去录制了。   武馆新来了两个师傅,其实就是之前因为经营不善、丁馆长一直拖欠人工资从而离开的两位,一位是女师傅,一位是太极拳的师傅。   两位师傅一开始还不乐意参加录制,一听还有钱拿、有工资,就愿意了。   没人能想到,现在干自己的事,让摄像机拍一拍,什么都不干,就有钱拿。实际上这种给素人出演费的先例,去年就有了,给了钱的那肯定和没给钱不一样,给钱了的表现力都不同。   比如请一个明星花一百万,这一百万完全可以拿来请二三十个普通人。   江宇典打完电话回去的时候,几位师傅在讲自己年少时习武的故事,很真实也很叫人感动。   第二天结束了,几人都能摸到一点这个节目的窍门了。   第五天的时候,装修才结束,没有刷墙漆所以都不用散味,新的空调、地板、软垫,擦得干净崭新的镜子,顶上又多安装了几个灯,把蛛网什么的全部清理干净了。   武馆焕然一新。   最后一天的时候,第一批学生来上课了,有些带孩子来的,有些成人也来学,大家对环境都比较满意。每位学生都发了套服装——服装卖八十块一套,成本是五十。   最后结束了任务,一统计,这次有八百名学员报名,有部分人刚交完钱就后悔了,来退钱,也有部分人登记了就没交钱的。总之,总收入达到上百万,除去教师工资、水电、部分没有获得赞助的装修等运营费,共筹得善款五十余万。   而任务一开始,节目组发的三千人民币资金,用在了印刷传单、租借场地、包小巴车、买矿泉水等方面。最后一结算,还剩一百多的零钱,全部退给节目组了。   而蓝队和黄队筹得的善款,和红队几乎是不相上下的,也就是这一周的节目录制,通过这样一种具有情怀的方式,共计筹得了一百五十万元的善款。   最后节目组一起商量了下,判定红队获得了第一名,判定根据善款数目、任务资金开销、效率以及经营者的评价、报名学生的评价来综合评定的。   黄队在录制中用任务资金吃了糖葫芦——不是自己吃,是买给粉丝的。   裴思邈看到路边买糖葫芦的,就凑上去了,结果另外一个买糖葫芦的姑娘是他迷妹,一看到他就尖叫,要晕过去似的,还说请裴思邈吃糖葫芦。   裴思邈实力用公款宠粉,购买了两串草莓的糖葫芦,来讨好粉丝以及粉丝旁边的小妹妹。   一听扣分原因,方念简直要暴打裴思邈狗头了:“明年是狗年,你过本命年是吧?!啊?是吧!”   裴思邈懵逼:“明年我二十四,我是本命年哦……”   而蓝队那边,一连七天都是在外面招生,狂招生,计划没有做周全。招到的学生一过来看这学校这么破,心里别提多糟心了,纷纷退款,最后给蓝队的评价非常低。   综上所述,红队拿第一名之所归,别的队只有羡慕没有嫉妒,因为这连续一周的任务,意义非凡,比这个名次本身意义大多了。   红队获得冠军,也获得了节目组提供的纪念品,由中国武术协会颁发的特殊贡献奖章——镀金的。   结束录制,大家互相道别,古秋平多和江宇典说了几句话:“我这边一有试镜,我就联系你。”他对江宇典这个年轻人印象非常好,心里便想关照他。   江宇典笑着说谢谢古老师:“不过我痛觉不正常,就怕您给了我机会,我自己面不上。”   古秋平也意识到这是个问题,拍拍他的肩膀说:“这也没关系,你都可以靠脸吃饭了,实力只是锦上添花。”   晚上十一点,节目组收工,金招弟一一去给这几天关照过她老板江宇典的跟拍导演、跟拍摄像师说辛苦了,都送了点礼物——都是查了资料,投其所好送的。不是江宇典让她送的,是贺庭政给她说的,东西也是贺庭政买的,还不让金招弟给她老板说。   江宇典那会儿正在跟古秋平说话,没注意到。   过会儿古秋平走了,江宇典也准备走了,一位工作人员过来跟他说谢谢。江宇典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跟人家说声谢谢,这些天辛苦您了。   金招弟忙拽着他的手臂说:“宇典哥,车在外面等着的呢。”   江宇典没再耽搁,加上这些天不间断的录制,他确实感觉到了疲累。   明星累,工作人员也累,谁都不容易,但一百五十万元的善款,这不是个小数目。   他上了车,车上已经坐着一个人了,随后金招弟在车外面说了句:“宇典哥,我就先自己打车走了。”接着就体贴地帮他把车门关上了。   GMC的豪华房车,基本是圈内一线明星的标配,6.2米的车身长度,空间宽敞、全车柚木地板不说,还有前后舱电动升降电视隔断,保证后座空间的隐秘性。更有航空电动按摩座椅、电动升降窗帘、Bose车载环绕影院音响等等豪华设施。   金招弟一把车门给他关上,江宇典就看见了车上的人——贺庭政出院了,他气色看起来似乎完全康复了,上身是浅蓝色的府绸衬衫,没有系领带,解开了两颗扣子,显得很随意的样子。下身是染色庞克牛仔裤,双腿笔直修长,从最后一排抻到前面的座位底下。   一看见江宇典上来,他立刻端正起来,腿也收回来,懒散的身子也坐直了,双眼是亮着的,活像马上就要过本命年的模样。   “怎么来了?伤好了?”或许真的是自己变矮了的缘故,他的确能从贺庭政身上,感受到他和以前不同了。   后座空间的确宽敞,他也坐到最后的位置去,坐在贺庭政旁边。他一落座,贺庭政整个人就靠过来,给他插上一瓶蜂蜜牛奶,把吸管放进他嘴巴里,手指碰到他的嘴唇:“伤好的差不多了,我恢复能力很强的。”   其实是因为本身伤口就开得浅,只伤了皮肉,程度大约比普通人在家里SM严重上一些。怕伤好的太快,伤疤颜色太浅被江宇典看穿,贺庭政还煞费苦心地没有上祛疤药,只是为了让宇典看见了,心疼他一下。   江宇典手接过牛奶,因为节目组不允许演员在节目里宣传没有和节目组谈好合约的产品,江宇典也不能把奶多多蜂蜜牛奶往录制现场带。   好在贺庭政给他派了辆餐车来,餐车上两位师傅一位做西餐、西点,一位做中餐,所有菜系都堪称精通,还专门给江宇典定制了一份菜单,每天换着花样给他做菜。   贺庭政整个人抱着他,可偏偏他体格强壮,整个人都是罩上去的,就好像江宇典是被他抱在怀中一般。   这是重生以来,第一次有人拥抱他。   这也是五年以来,贺庭政再一次拥抱他。   两人的感触不同,可江宇典没把他给推开,只是沉默地吸着牛奶,贺庭政闻着他身上的气味,觉得很安心。   “宇典,我伤好了,从明天开始我就给你当助理吧?”他称呼已经彻底转换了,对于一个面容这么年轻,甚至可以说是少年的人,他没法唤出大哥这样的称呼来。   江宇典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感觉,沉着气道:“你把招弟放在哪里?”   此时,前座和后座的电视隔断是开着的,前面看不见后面,后面也看不见前面,互相也听不见声音。   贺庭政脸贴着他的后颈,轻轻磨蹭着,说话呼吸时热气喷洒在他的肌肤上:“她是你的助理,我也是嘛,她要工资,我不要工资的。或者你可以给别人说我是你的保镖,反正你们做明星,也是要请保镖的……”   “你认为我需要保镖吗?”他觉得后颈痒,明明以前贺庭政也常常这样,像个黏人的大狗,可那时候他的身体也没有现在这么敏感,所以他感觉到有些难受,非常想把贺庭政的脑袋给推开。   “……排场还是要有的。”贺庭政靠在他身上,带着缅怀的声音道,“我已经失去了你一次,不能再……你不会不知道,娱乐圈有多乱吧?表面的光鲜亮丽,底下却是臭不可闻,藏污纳垢……”   “贺庭政!”江宇典打断他,顺手把他的脑袋推开,“你父亲死前,没有对你交代过什么吗?你想让父辈的努力都毁在你身上吗?不在家里看着家业,无所事事地跟着我,等着坐吃山空?”   贺庭政却看着他没说话。   江宇典瞧着要发火似的,冷漠地说:“你不听话是吧?好,我发邮件给你妈,让她把你……”他话没说完,贺庭政却突然伸手,拇指在他嘴角抹了下。   江宇典瞬间歇火,眼睛盯着他。   贺庭政嘴角抿出一个笑来,眼睛一弯:“奶。”   他看见贺庭政白皙的手指上,的确沾着一点乳白色的液体,瞬间明白过来的江宇典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简直是鸡同鸭讲!   贺庭政拇指继续在他嘴唇上轻轻抹了下,深邃的眼睛望着他的:“我不会走的。你应该知道我妈是个什么样的人,她生我的气,家里她掌权,她带着我妹妹,想把斯予培养成继承人。正好我轻松了……她也不管我,我喜欢跟着你,她更是管不着,法律说我拥有人身自由权,何况我现在还是你的房东,你也管不着我。”   江宇典抿唇,抿掉了嘴唇上那丁点奶渍。   贺庭政看他像是松动的模样,立刻得寸进尺,抱着他的腰:“我们就像当初在旧金山那样,我给你做饭打扫,我带你出去兜风看日出,虽然北京霾大,可你喜欢就没什么关系。你喜欢当明星,我就给你投资拍电影,有人黑你我就给你买水军买公关……”   什么狗屎制片人想潜你,我就打断他的狗腿。 第20章   江宇典听着他动听的甜话, 心中却没有动容。   他认为贺庭政的前途, 是被自己所毁的, 他现在这样不务正业,也完全是因为自己的原因。   而贺庭政对于他,也并没有完全说真话。   他在知道了当初江宇接近他父亲是为了什么以后, 他第一反应不是觉得失望,而是去帮他掩饰。他想要帮江宇洗钱,自然要用家族企业做掩饰。   刚开始,他母亲郭美心看他那么努力工作, 看他终于走出阴影, 心中不知道多欣慰。   结果后来, 郭美心发现了他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简直怒不可遏, 认为他在冒着犯罪的风险做无用功。   贺庭政当然知道自己在做无用功, 人都死了,他帮他做这些, 还有什么意义?   他就是还想帮他做些什么, 可是真的不知道要做什么,他也没办法帮他报仇。他活得像个行尸走肉, 浑浑噩噩的。   郭美心认为他需要休息, 心中不忍, 便道:“你如果实在想他,你就去看看他。”   ——指的是去看看他的坟墓。   贺庭政也觉得自己需要,便开车从五号路出发, 连续十五个小时,从温哥华开到旧金山,睡在江宇卧室的床上,不吃不喝,似乎打算把自己饿死。   郭美心担心他出什么意外,就让人看着他,一看他居然有自杀倾向,就把他关在家里。过了一段时间,他看起来好了,又把他给放出来。   放他出来后,他又换了个兴趣爱好,就是去挖掘、去调查江宇的过去。   他调查不出他的死因,但是可以查他的底。   他青春期的妹妹听说哥哥疯了,就给妈妈说:“其实我看哥哥还不算很疯,我看见一个新闻,一个男子在他女朋友死后,抱着女朋友的尸体睡觉,直到尸体腐烂。”   郭美心就对小女儿说:“你怎么知道他没那么做?”   她把贺庭政关着,自己操持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早就觉得吃力了,放贺庭政出来后,看他又不务正业去调查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她就把贺庭政带到贺华强的坟墓面前,愤怒地责骂:“你觉得你现在这样,你有脸面对你父亲吗?”   贺庭政似乎幡然醒悟了,但依旧没能放下他。   可他变化也很大,重新振作了精神,打理起贺华强留下的家业,并且短短两年不到,就把身家翻了一番,业务遍布全球。   其实在当年他离家出走的那段时间,他也并非完全无所事事,只知道玩。江宇看他出去玩,回来时一身香水味,那都是贺庭政做给他看的,他其实有自己的事忙,而且在八年时间里,他也积累了不少资本。   所以在江宇典心里,贺庭政是个多情的人,哪怕他与自己关系亲昵,他也肯定和他父亲一样,喜欢女人。   这个误会到现在都有。   贺庭政一面苦苦暗恋着他,一面又不得不隐藏起自己的感情,他甚至一度还以为自己是不是慕残……可是他知道他就是喜欢江宇,早在第一次见的时候,他就懵懂地发觉了问题。   ——贺华强除了贺庭政一个儿子,就只有贺斯予一个女儿了。女儿年纪小,他做梦都盼着儿子回来,后来江宇死了,儿子终于回来了。   他的法定继承人,也只有贺庭政一个。   他再老谋深算也不可能料到,那个对他儿子影响巨大的死人,又死而复生了!   贺庭政丢下工作就跑北京来了,郭美心还以为他是在度假,心想他也忙了那么久,难得想出去度假、静心,也就没拦着他。   所以现在江宇典问起,他怎么可能给江宇典说自己这几年都做了什么、经历了什么。而且他也不想让江宇典知道,自己是丢下工作来的,不然他就有了冠冕堂皇的理由把自己赶走了。   在现在这样的紧要关头,他当然得死皮赖脸留在江宇典身边了,只要留下了,什么都好说。   先留下来,再把以前没来得及说的话、没来得及做的事,全说了全做了,这时候江宇典就不会再赶他走了。   他计划得很完美。   车子开到复式公寓楼下停下,贺庭政还有种想把他抱下车的习惯在,可江宇典现在的腿是正常的,健康的,不需要他抱了。   他的起居和出行,似乎也完全用不上自己了。   贺庭政感到失落,上前拉着他的手,江宇典就把他的手甩开,贺庭政不依不挠,江宇典就没辙了,任由他缠上来,还挂在他的后背,那个高个人,从身后罩着他、抱着他的腰说:“我想抱抱你……像以前那样抱。”   那是拦腰抱法,也就是公主抱。当初的江宇典腿脚不便,虽然一开始觉得难堪、难以接受,但后来也就习以为常了。可他现在怎么可能让贺庭政用这种抱女人的方式来抱他?   他拉下脸来,面若冰霜地看了一眼,贺庭政就不说话了,特委屈:“好嘛,不抱了。”   两人回到家,贺庭政换了身衣服,挽起袖子帮他做夜宵。   ——一想到贺庭政刚刚出院就来接他,回家又给他做夜宵,江宇典又觉得实在没法继续生气了。   他是一个信奉因果的人,以前不信,贺华强在他面前老是说什么因果因果善恶有报,他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结果后来得到了报应,他才知道原来好人是真的会有好报,坏人也会得到他应有的报应。   而他欠了贺庭政良多,贺庭政于他有恩情,贺华强于他也有恩,他……欠了这么债,他觉得对不起贺庭政,所以才真不愿意让他留下。   不能再害他了。   可贺庭政显然不这么想。他还像以前那样,特别黏自己。他从十六岁起就一直黏自己,现在年龄翻了一番了,还是这么黏。   江宇典觉得这是一件不太正常的事,可又无法解释,只能解释为感情太深。   一周没人在家,家里下午找家政打扫过,所以没有灰尘,但是冰箱也是空空如也。贺庭政就用现成的鸡蛋牛奶做了份双皮奶,剥了点核桃松子夏威夷果切碎,用融化好的巧克力开小火慢火煎焦糖酱,把坚果碎拌进去,淋在刚刚出锅的嫩滑的双皮奶上。   贺庭政做甜品和西点很有一套,江宇典原本坐在沙发上,一闻到巧克力和焦糖的味道,他就频频扭头,等贺庭政叫自己:“可以吃了。”   他是男艺人,管理身材不需要像女艺人对自己那么严格,况且他热衷于锻炼,所以就会更需要热量,更需要糖分和脂肪。   像他的锻炼量,不吃这么多才会出问题。   贺庭政早就注意到他老是看这边。这几天江宇典拍摄,两人只能在晚上通视频,江宇典也告诉了他,他是几个月前才发现自己死而复生了的。   也就是说,于自己是五年的时间,于江宇典,不过是瞬间。   两人的情谊并未被冲淡,哪怕刚开始江宇典冷淡,可人心不都是肉长的,从一周前他的苦肉计成功后,他们的关系仿佛又回到从前了。   他把双皮奶端过去给他,看着他吃。   他吃东西速度快,进食如同旋风般。这也和他小时候老是吃不饱、总是和别的孩子抢食有关系,他要是吃慢一点了,食物就会被别人抢走。   这么多年了,这个习惯还是改不了。   贺庭政看他还是吃那么快,就柔声道:“吃慢点,我不跟你抢。”   ——他的习惯也没变。   江宇典点点头,他知道没人跟他抢,但他没办法慢下来。   不到两分钟,他就把甜品盅里的双皮奶吃完了,嘴角留下了巧克力酱,贺庭政一手拿了纸给他擦,一手从他手里拿过甜品盅,笑着说:“这么好吃吗,我尝尝。”   ——可甜品盅里什么也不剩,勺子上还残余了点巧克力,他便把勺子拿出来舔,舌尖若隐若现,卷着白色骨瓷甜品勺。   江宇典看他这样,感觉没眼看,只好说:“你早说你要尝,我就给你留一口了。”   虽然他嗜甜,可贺庭政不。   贺庭政便说:“我就是尝个味道,本来就是给你做的。”   时间已经不早了,江宇典开了跑步机,用最慢的速度走了二十分钟消食,身上出了薄薄的一层汗,便上楼去了。   贺庭政紧随其后,江宇典看他跟着自己进了房间,挑眉道:“你房间不是在下面?”   “是啊,可是以前我都是要抱你去床上,看着你睡了再走的,”贺庭政热切的目光一直望到他的眼底去,“更何况我是你的房东……”   时隔五年,他要是连这点儿权益都没了,他还怎么把人追到手?   江宇典不知想到了什么,只微微歪头看了他一眼,眼里若有所思,接着没说什么就进去了。他直接进入浴室洗澡,贺庭政在外面听见他浴室放水的声音,过会儿水声停了,他知道江宇典肯定是在泡澡,他喜欢泡澡。   贺庭政当然也知道他有一个很不好的习惯,江宇典喜欢在泡澡的时候闭着眼睛,把脑袋也泡在水里,整个人平躺着,好似那样特别舒服般。   他也这样试过,很适合焦躁的时候做,这样把脑袋泡在水里,似乎有洗涤杂乱无章的想法的作用。他站在浴室门口犹豫不决,耳朵贴着门,也听不见什么动静,里头特别安静。   江宇典不防备他,也不会锁门。   贺庭政知道这点。他看着时间,生怕江宇典在水底下闭着闭着气就去见阎王爷了。过了一分多钟,里面还是没声音,他忍不住了,就轻轻敲了敲门,接着像以前那样,把门打开了…… 第21章   江宇典果真是躺在水底下的, 贺庭政进来虽然没有发出声音, 他也不怎么能听见声音, 只不过依旧可以感受到人影,挡住了头顶火热的光源。   他倏地在水底下睁开眼,坐起身来。   贺庭政快步向前走了两步, 脚步却突然一停——江宇典现在是个健康的人,他双腿可以走动奔跑,亦可以跑得飞快,自己无需将手伸进水里, 把他给打横抱起来了。   他停下脚步, 眼睛注视着他的身体。   江宇典身体有残缺的时候, 他让贺庭政看着都不会不自在, 现在他是个健全人了, 更加不会不自在了。   他袒露着蜜色的肢体, 两条手臂搭在雪白的浴缸壁上,身体上滚着水珠。他的身材不能说是粗壮, 毕竟几个月前, 这副身板排骨似的,皮肉贴着骨头, 没有半点肌肉, 显得孱弱万分。他锻炼了几个月, 四肢修长矫健,变得有力许多,他还适当增了肥, 又靠着运动减下来,如今身上没有一丝赘肉,薄薄的肌肉匀称地覆在他的骨骼上。   他嘴唇泡了热水,颜色艳丽,显得柔软而润泽,头发还滴着水。他微微歪头看了贺庭政一眼,招手:“你过来。”   贺庭政喉结微动,快步朝他走过去,接着弯腰想将他从水里抱出来,他手指刚触到水面,江宇典便伸出一只手指抵着他的胸膛,慢慢把他推回原位,望着他的脸庞道:“站好。”   贺庭政就站直了,他看着江宇典,不知道他想让自己做什么。他看着他的眼睛,又打量着他的头发,他的脸庞,脖颈和锁骨,又轻轻扫到他的胸膛、腰、下腹和胯下去。   他虽然在看,可是克制住了自己的神色和眼里流露的感情,他听见江宇典的声音说:“把衣服脱了,我看一眼你的切口。”   贺庭政垂下头去,嘴里慢慢说:“我的伤没什么大碍,都一周了……”   “脱了。”   贺庭政一向都听他话,或者说表面上是肯定要听的,他慢慢撩起上衣,露出腹部的手术伤疤。   这切口本身就是叫大夫来切的,而且是专门照着另一位车祸病人的情况来的。在表层肌肤上轻轻一划,又缝上了。一周过去了,今天才刚刚拆的线——那丑陋的伤疤盘踞在他的黑色纹身上,乍一看还有些不明显,只是再认真一看,便能看到那纹身的图案都被挤压变形了。   江宇典靠在恒温的浴缸里,而贺庭政站着,两人靠得近,江宇典便在浴室亮堂堂的灯光下打量他的伤疤,他盯着看了一会儿,最后眼睛在他身上的纹身上绕了一圈:“你为什么这么不听我的话?”   “我一死,你就要把我不让你干的事全部干个遍是不是?”他定定地看着贺庭政。   贺庭政知道自己这是过关了——他松口气,低声解释起纹身的事:“这世界上总得有个人一直记着你。要是以后我老了,记忆力下降了,我看见身上这些,还能想起来。”   江宇典没说话,只是看着他,贺庭政把上衣放下来,继续道:“我不想忘了你。”   “拉我起来吧。”江宇典把手给他,“以后你再敢不听我的话,我就打断你的腿。”   贺庭政握着他的手,把他拉起来,心里是甜蜜蜜的,嘴里也甜甜地应着:“肯定听,一定听,我最听你的话了。”   他像个马屁精,哄得江宇典开心,嘴角也带了点笑意。他一步从浴缸里跨出来,身上滴着水。贺庭政就伸手从旁边柜子里拿过浴巾,从身后为他披上去,帮他擦拭水珠,眼睛则盯着他的屁股瞧——正常人哪里有这么翘的臀,他一手还抓不完,而且还是蜜色的。   他不由口干舌燥地吞咽了下,下腹起了一丛野火,江宇典随手抓着浴巾,围在腰上,光着脚向外走去。   贺庭政原本还想缠着他睡觉,此刻有了反应,怎么还敢继续逗留在这里?   结果江宇典一边换上睡衣,一边又叫他过去。   他弯腰穿上内裤,接着套上轻薄的睡裤,将折得方正齐整的睡衣抖开来,两条手臂穿过袖口。   “我问你,之前有个黑我的营销号道歉了,是不是你干的?”他转身扣扣子。   贺庭政站得离他近,江宇典只能仰头看他的脸,而不会往他鼓胀的下身看。他点点头,那时候他也不知道江宇典到底是谁,只为了心里那么一点不确定的感觉,就帮了他。   江宇典微微一笑,叫他:“头低点。”   贺庭政就乖乖埋下头来,眼睛既盯着他光溜溜漂亮的脚趾头,又盯着自己的裤裆。   江宇典手在他脑袋上轻轻摸了摸,他头发刺,修剪得短短的,前段时间染了黑,这段时间又长出来了一点点,发根还是白的。   他心里疼贺庭政,所谓日久生情,而贺庭政照顾他那么久,他的心也不是铁铸的,怎么可能不动容?   “虽然只是手术切口,但也不能马虎,记得涂祛疤药,知道吗?”他慢慢收了手,贺庭政听见他的关心,心里热得更厉害了。   江宇典又说了句:“很晚了,去睡吧。”   贺庭政微微俯身在他脸颊上亲了口,低声道:“晚安。”   吻颊礼在西方是很正常的礼仪,江宇典习以为常,贺庭政呼吸却有些紊乱,他快速转身,朝门外走去。   次日,江宇典要去公司,施小邦催他来一趟,估计是想趁着他还没彻底红起来,把合约续了,而且也有一些新的合作要谈。   早上,江宇典刚醒一会儿,贺庭政就来敲了门,江宇典应了一声,贺庭政便推门而入了。   贺庭政手里给他拿了袜子,他先把袜子给他放在床尾的桌上,又去衣帽间给他挑衣服,他看了会儿,觉得应该给他买一些衣服了。   江宇典之前代言、真人秀赚的钱,有很大一部分都花在了衣装上。   他钱虽然来的比较困难,但他花起钱来却丝毫不手软,十几万的西装,十几万的鞋,这些都是门面。他还没有赞助商给他送衣服,只能自己掏钱买了。   他买这么贵的衣服鞋子,衣帽间里便看着特别稀疏。   贺庭政给他挑了衣服裤子,走到他的床边坐下。   他帮江宇穿裤子袜子,帮了八年,每天早晨都如此。   他眼睛望着江宇典,似乎在询问他,两人有默契,靠眼神也能交流。   江宇典没说什么,只是沉默地自己穿衣穿裤子,贺庭政把袜子拿来,捧着他的脚给他套上。   江宇典这次默许了,贺庭政把袜子给他穿好,帮他理了理上衣,站起来道:“早饭好了。”   吃了饭,金招弟恰好到楼下。   江宇典现如今再也不用喝咖啡了,他便发消息问金招弟要不要咖啡机,金招弟就发消息道:“老板,这样不好吧?”   江宇典反问她:“又什么不好?”   金招弟给他发了个谢谢老板的表情,说:“您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老板了!”   招弟这个助理,虽然刚毕业,是个菜鸟,似乎还有些马虎,但还算机灵,而且江宇典能看出这姑娘心眼好,所以也没有换助理的打算。不过贺庭政想跟着他,那就跟着吧。   贺庭政跟着他一起下楼,两人上了保姆车,金招弟就在车上,一看到老板那位英俊非凡的朋友,有些诧异。   她没进过江宇典家门,贺庭政之前也没有跟着江宇典一起下楼过。而昨天贺庭政给她说两人有私事聊,就给了她车费让她等下打车回家。   她也不是笨蛋,脑子一转就知道这两人肯定是住一起了。   江宇典没做解释,金招弟也没多嘴去问,她还给江宇典带了早餐——   “这车真好,有冰箱还有保温箱,这次买的是肠粉,还买了三元梅园的奶酪和燕麦双皮奶,排了好久的队……”她感慨着,却突然发现宽大的车厢内部,似乎氛围有些怪怪的。   老板那位朋友,高高大大的身躯却靠着老板,两人亲密地在耳语些什么,金招弟勉强能听清是:“你之前就吃这个?你为了……”   后面的就听不见了。   贺庭政说话时热气呼出来,喷在他耳蜗里,江宇典痛阈值比常人低,也就是正常人能感受到感觉、疼痛,在他身上都会放大。   其实在医学上,这并不是一种很罕见的情况,有些人就是这样,比别人怕痛一些。而江宇典的这具身体,也没有低到一种特别夸张的地步,只不过像耳语这样的亲密行为,是会让他有些不自在。   贺庭政说完,在他耳边低声笑着,江宇典更加不自在了,却是面无表情地将他推开,和金招弟把她带来的早餐分了,并且道:“招弟,下次不用专门帮我带了,家里有位厨师。”   金招弟懵懂地点头,看看他,又看看贺庭政,不明白他俩什么关系。   朋友还是恋人?   到了公司,前座的司机下来把车门开了,三人下车,贺庭政跟在他身后,高大如山般,正像个保镖,只不过过于帅气了些,保镖也比他要更加冷酷。他嘴角却含着笑,似乎心情正在飞舞。   金招弟暗自嘀咕,不知道贺庭政为什么跟着江宇典,而江宇典也不做任何解释,她不太好问,万一真是情侣呢?   娱乐圈同性恋很多的,她见怪不怪了。   施小邦见他来了,脸上堆满笑,做经纪人的,当然是谁红就抱谁大腿。江宇典看着看着马上要红了,还抱上了古秋平的大腿,他当然得亲切一些。   况且,网上都吹玄乎了,吹他身手不凡,施小邦是生怕得罪了他,他一脚把自己踢飞。   他看见江宇典除了金招弟一个助理,还跟着一个人,便问了声:“……这位是?”   江宇典吐出两个字:“保镖。”   贺庭政忍住没笑,做出一副保镖的冷漠派头,微微颔首。   江宇典看他那装模作样的样子,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施小邦却是愣了两秒,保镖!保镖?连保镖都请上了!   后面好奇了一路的金招弟,却是不屑地把保镖这个答案踩到了脚底下。胡说八道!保镖能跟老板咬耳朵?况且保镖都长这副英俊的模样,这么顶好的身材,那让明星都去跳河吧!   依她看,什么保镖啊,多半是老板小情儿。白天带出去说保镖,晚上就张开腿,躺在“保镖”健壮的肉体下夜夜承欢。 第22章   金招弟是土生土长的朝阳老百姓, 有一双善于发现真相的眼睛。   但她就是看、心里想, 不会说出来, 毕竟老板还是很好的,要送她咖啡机,况且老板看保镖的目光里, 似乎还含着慈爱,跟看儿子似的,想来她也只能默默YY一下。   施小邦瞅着这个过分英俊的保镖,感觉怪怪的, 又不好发作, 只是对江宇典道:“你请保镖是好的, 毕竟你现在也有一定粉丝了, 为了安全着想是应该请一个, 不过请之前, 你还是要告诉我一声……”   江宇典微微笑了笑:“下次不会了。”   施小邦没什么好说的了,却觉得他这种服服帖帖的态度最是要命, 他表面对你服帖, 跟你微笑,其实心里边儿压根不是那么回事。   他闲话不多说, 把合同拿出来:“广告代言, 电视剧, 节目,商演,杂志封面人物、访谈, 你先看看。”   江宇典便坐在沙发上,慢慢看了起来。   经纪人是为艺人服务的,若是这艺人咖位大,都无需来公司,经纪人便带着合同亲自去找他。但江宇典显然还没混到这程度,现在是施小邦叫他来公司,他就得来。   他很快把感兴趣的合同挑出来,接着再细看,若是有让他不舒坦的条约,他就直接丢到一边去。   现在找他的合约多,他忙不过来,档期也安排不过来,所以才有的挑。   他把合适的都挑出来,都拿给施小邦:“就这些吧。”   施小邦一边看一边点头,极富有工作经验的他,很快就安排出了日程:“明天上午商演,下午代言活动。后天把广告拍了,十三号早点起来做造型,九点飞长沙录节目,正好在机场摆拍。十四号回京,休息两天去见杂志记者,拍封面。然后继续录真人秀,录一周。”   他一口气说完,继续道:“休息的时候不能闲着,发几条微博,可以发自拍,也可以是别的,发微博前先编辑好内容发我微信。”   江宇典听完,觉得没什么问题就应了。虽然他是个强势的人,可他的强势只应对在违背他意愿的时候,像施小邦这样替他安排妥当,他不会有什么异议,也很好说话。   谈完工作,施小邦这才施施然问道:“是这样的,公司高层认为你很有发展潜力,打算力捧你。当然,公司付出了资源,也希望你签下这个……”   果不其然,他丢出一份早就拟好的合约。   江宇典看一眼就丢开,从容道:“小邦哥,我还有三年的合约,等到期了再谈吧。”   施小邦脸色变了变:“你再仔细看看?”他暗含警告道,“公司能捧红你,自然也能打压你,到时候撤了资源,你没有广告可接,也没有综艺请你,没几个月粉丝就会把你忘光……”说到这里,他看见江宇典的表情。   仍是在笑,只是笑意没有抵达眼底,目光冷冷地看着他,似乎丝毫不惧他言语中的威胁。   施小邦剩下的话,全卡嗓子眼儿里了,他还看见江宇典的右手放在大腿上,他腿上什么也没有,可他的手指瞧着又像是在抚摸什么东西似的,虚虚地握着。施小邦感觉那是拿了一把刀,或是一把枪。   他自己把自己吓坏了,登时话锋一转:“……等合约到期后再签,也是一样的,希望你届时还记得公司捧你的好!”   江宇典走后,陈颂又进来了,明明他是组合队长,可他的资源却样样都不如裴思邈,不如裴也就就算了,现在连那个爱哭鬼的资源都比他要好!   他一进来就问:“小邦哥,公司给Cheetah安排了保姆车吗?我看那保姆车很好啊。”   Cheetah是江宇典英文名,当初进RS的时候取的,陈颂也一直这么叫他。他们组合四人,共用一辆保姆车,车上顶多再塞个助理空间就不够了,现在看公司单独给江宇典安排了一辆,看着还是最豪华的房车车型,心里又酸又闷——早知道当初不把这个人踢出去了!   一开始,他们组合有五个人,资源均分,收入也是均分,所以人少一点当然更好。陈颂和另一位室友商量了下,决定把那个爱哭的娘娘腔给弄走。   谁能想到,这爱哭的娘娘腔比他们晚出道几个月,却混得比他们谁都要好。   施小邦一听他的话,却是非常茫然:“什么保姆车,没啊,我准备给他申请一辆呢。”   陈颂闻言,就把刚刚拍的照片给他看,语气非常酸:“我看着他上车的,这不是公司特意给他安排的?”   图片上,江宇典弯腰上车,他身后那个高大魁梧的保镖双手放在他腰侧,似乎怕他摔倒。   ——再一看那车。   税后约三百万的GMC房车。   拿来做保姆车,太奢侈了!放眼整个公司,只有一姐一哥才用这种车型的保姆车。施小邦登时想到,江宇典是不是和别的娱乐公司接了头,打算跳槽?   下一秒,他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有钱给江宇典提供房车,那应该也有钱给他付违约费啊。所以这车,应当是江宇典自己买的——可他又哪里来的钱?   之前他住院,施小邦去医院看他,还发现他吃泡面,当时连医药费都是公司财务垫付的,现在又是请保镖、又是用房车的。   看来八成是找到什么金主了。   他终于想明白了,就心平气和地对陈颂说:“别关心别人,多关心自己,关心组合,去练舞。”   江宇典回家后,把咖啡机给金招弟拿下去,还告诉她怎么怎么用,金招弟特别感动,就差抱着他的腿哭了。   晚上,他还久违地接到了家里人的联系电话。   是他的父亲,江秋山。   他非常擅长跟这类人周旋,便把手机开了免提,丢在旁边,耳边也没听他在说什么,就嗯嗯几声,表示自己听着呢。   江秋山说:“你弟弟也想你了,爸爸也想你,你看你什么时候有空,就回来一趟?现在街坊邻居都知道你出息了,你大舅二舅都来管你爸我借钱,我说自己没钱,他们还不信,说你是大明星,拍个广告几百万的!说你亏待你爹,我还骂了他俩,说你怎么会亏待我呢?我生你养你,你又不是忘恩负义的小混蛋。”   江宇典听他说完,就道:“我存款也不多,先给您打一点过去吧。”   江秋山嘴巴都说干了,现在看他这么干脆,简直太高兴了,他扭头对江坤母子比了个OK的手势,江坤在沙发上跳起来:“我要买新手机!买IPHONE X!买新电脑!”   江坤的母亲邱明玉也高兴,她最近打牌输多了,这下好了,她拿着钱继续杀回去!杀得那帮老娘们片甲不留!   “问他多少,让他多给点!”邱明玉小声对正在打电话的江秋山道。   江秋山觉得不太好意思,可是一想,这是他儿子,他生的,当然得孝顺自己,便道:“你赚的多不多啊?你……打多少过来啊?”   江宇典说不对,接着便说自己还有工作,就给挂了。   随后他给江秋山转了两万块过去,不多,肯定填不饱他们的贪婪。但江宇典凭借记忆,知道江秋山问自己要了一次钱,肯定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无数次——若是一次就给了十万几十万,那他下次恐怕会胃口大开,没准直接就问他要几百万了。   这是个无底洞。   他心里很快想到个主意,准备等江秋山下次打电话问自己要钱之前,就实行这个方案。   电话那头的江秋山,收到短信,一看才两万块,刚刚够给邱明玉江坤母子两个买手机的。   邱明玉气得把遥控器丢他身上,沙发抱枕也丢过去砸他身上,咬牙切齿道:“你不是说他孝顺的?!他赚几百万,孝顺你两万块!真够孝顺的!”   江坤大闹着:“两万块,我要买手机,我要买手机!我明天就要买X!”   邱明玉训斥他说:“买两千块的还不够用?你妈我还要跟王阿姨打牌呢。”   她狠狠地瞪了江秋山一眼,烦躁道:“你过两天再给他打个电话,问他要五十万,说给江坤买房。”   “这、这么多……?”江秋山愁眉苦脸的,他当初那么对待江宇典,大学没给过他一分钱,还老问他要钱,现在怎么好意思?   邱明玉大声道:“他那么能赚,给你五十万怎么了?你是他爸爸!五十万还不够呢,他要是不给,你让他等着,我改天就宣扬出去,大明星江宇典苛待父母!”   江宇典倒是不知道老家发生的事,就算知道他也不怕,他自有应对方法,让这家人永远闭嘴,不敢贪心。   合理范围内的贪心当然没问题,毕竟江秋山还是原主的父亲,虽说没什么父子情谊,倒还有一些生养的恩情需要还清。用钱还,无疑是最合适最简便的方式了。   十四号,他录完节目从长沙回来。刚出机场,前脚上了保姆车,正好古秋平给他发消息,问他有没有空来试镜,说恰好有个角色很适合他。   江宇典连是什么角色都没问,直接应道说有空。   古秋平就把剧本的电子档发给了他:“是部好莱坞电影,丧尸片,国内不会公映,角色戏份不多,是个悲情角色。”   国内不公映,也就是说不会宣传——这电影听着,似乎没什么接的必要了。   但就依现在江宇典的咖位,演电影还是句空话,更别说是好莱坞电影了。哪怕不公映,参演这种电影,都能提高他的身价和逼格。   古秋平也不坑他,直接说:“电影成本造价高,钱都花在特效上了,所以在请演员上呢,就要请一些性价比高的了。我和导演是旧相识,好朋友,我看了剧本,特别凑巧的,我觉得这个角色非常适合你,形象气质都合适,便向他推荐了他。不过你没有什么作品,还得让他过目了、认可了才行。”   “电影不公映,看似不会提高你的名气,片酬好像也不高,但这的确是个非常好的机会。一是可以拓宽你的人脉,磨砺你的演技,二是提高你的身价,三呢,我猜现在应该没有电影方请你拍电影吧?恐怕电视剧也寥寥无几,而且多半是偶像剧吧?”   江宇典说是:“您猜的真准,是有两部偶像剧找我出演,我没接。”   古秋平又问了他一句:“你英语怎么样?剧本也是全英文的,你只有两句中文台词。”   江宇典说没问题,古秋平心里定了定,就让他好好琢磨一下:“戏份不多,你先看看,好好把握。”   江宇典发消息说谢谢古老师,这才打开那份电子档的剧本。   剧本不长,因为其他主角的部分,都是省略地跳过去的。他捧着平板慢慢地看,旁边的贺庭政怕他手酸,就非常体贴地替他拿着平板。两人早有默契,江宇典看完一页,手指就放在他大腿上微微动一下,贺庭政就替他翻页。   这种相处近十年的默契,是旁人学不来的,两人之间的那种氛围,也有一种排他性,别人是进不去的。   金招弟看着老板手在不老实地摸保镖的大腿,特别心酸地蜷缩在座椅上翻着微博,心里已经隐隐感觉到自己要失业了——保镖什么都干完了,还要她做什么? 第23章   江宇典到家的时候, 剧本还没看完, 他目光专注地放在剧本上, 看得特别认真。   虽然没看完,但大概能总结出来,为什么古秋平会找上他了。   第一, 这角色是个东方人;第二,这角色是个还俗的年轻和尚,所以是个表面看着会让人产生轻蔑的、但实则是一个会中国功夫的高手;第三,这个角色的性格有个特点——不悲不喜, 而且嘴里常有一些佛家的大道理。越是危难关头, 这角色就表现得越镇定自若, 越是悲情的时候, 他的表现就越显得豁达。   所以才能做出舍身救人这样的事来。   总之是个戏份不多, 但很值得挖掘的角色。   而且台词也不多, 更多的是沉默的打戏。   江宇典回到家,还在反复琢磨这个角色。他如今似乎完全接受了明星这个身份, 他在大众面前表演, 在所有人面前都戴了层假面具,唯有在贺庭政面前, 他是真实的。   贺庭政给他做好夜宵端上楼来, 听见他入戏般地在念台词。   眼前这个人, 和他记忆中、以及后来的调查中,是完全不同的。   江宇典看他进来了,就丢下剧本, 下床去吃夜宵。   他拿着勺子,先问贺庭政道:“我要给你留一口吗?”他想起之前几次,贺庭政在他吃完后似乎是犯了馋,只能吃两口他用过的勺子过瘾,江宇典就暗自告诉自己下次不能吃独食。   贺庭政听他问话,一双眼睛看着他,浅浅地笑着道:“就留半勺吧,今天你就吃慢点,慢慢吃。”   江宇典应声好。   他靠着沙发椅背,一手端着甜品盅、一手拿着勺子,两条腿都自由地抬起来,搁在沙发前面那圆桌上。他的脚趾像是在跳舞一般,灵活地动着。他享受这种双腿健全、自由的感觉,故而很喜欢把腿放在自己眼睛能看见的位置,不时动一动。   他吃东西的时候,贺庭政也不闲着,蹲在旁边为他按摩腿。   这也是一个习惯。   江宇双腿瘫痪不能动的时候,贺庭政每天都要为他做按摩,好维持他双腿的青春,让他的腿不至于因为瘫痪而萎缩。   贺庭政为他推拿,双手握着,从他的赤脚开始按。他手法又轻又温柔,江宇典身体感官敏锐,一点酸麻感觉从尾椎骨向全身发散出来,江宇典不觉得疼,就是有点不舒服,便哼哼道:“再轻一点。”   贺庭政动作更轻了,他慢慢往上按摩。江宇典穿了轻薄的裤子,撩到膝盖就撩不上去了。贺庭政眼睛询问地望着他,江宇典嗯了声:“脱吧。”   他一边吃贺庭政做的夜宵,一边看着他专注的眉眼。   江宇典两条长腿伸长。   贺庭政娴熟地抬起江宇典的一条腿来,动作很轻地按摩过他的D腿的每一个穴位,手掌带着一定力道,五根手指按过他腿上的每一寸肌肤和穴位。   这套按摩手法,缓解疲劳很有用。   江宇典终于吃完了,他今天吃得慢,还给特意贺庭政留了一丁点,免得他等会儿又跟自己装可怜。他把甜品盅倒过来,让里头的汤水尽数倒在圆圆的勺中央。他修长的手指捏着勺子,给贺庭政喂过去。   贺庭政张嘴就含住,眼睛深深地望着他。江宇典就摸摸他短短的头发,把勺子也收了回来:“阿政啊,我明天去见导演,要先剃个光头,你等会儿帮我剃了吧。”   他要演的角色虽说是个还俗的和尚,但在剧中的扮相,却也是个光头造型。这和尚还俗后,兴许是念旧吧,总之没有蓄发。   贺庭政点头说好,江宇典要做的事,他是不会有任何异议的。他慢慢为江宇典的腿做着按摩,渐渐地,按摩似乎变了味道。   “摸什么摸,老子能硬!”江宇典倏地伸腿踹他,贺庭政也不躲。他知道江宇典不会使力,果然,那一脚踹在他的心口上,让他心里荡漾地一动。   他的腿很稳地止在空中,接着慢慢向下缓落。贺庭政双手稳稳接住他的脚踝,俯身在他脚背上轻轻吻了下。   江宇典也没在乎。一下抽回腿来,身体坐直了。他把那甜品盅放在方才放腿的桌上,又再次把两条光着的腿放在桌面上交叠着,道:“来吧,帮我剃头。”   他仰头靠着矮矮的沙发椅背,眼睛深深地闭着。   贺庭政瞥了一眼江宇典,刚才软嗒嗒的,此刻已经起来了一些。   他没说破,乖乖下楼去拿了剃头用的电推子。   贺庭政走出去后,江宇典就伸手去掏了几下。他仍是闭着眼睛的,表情平静,好似什么都没想。   以前他腿没有知觉,连带着什么YU望都没了,也对那档子事儿不感兴趣了。   贺庭政找到电推子上来的时候,就看着他什么东西都丢在地上,一只腿垂着,脚挨着地,一只腿挂在布艺沙发的扶手上。   江宇典看见他了,动作不停,歪了歪头道:“来,剃头。”   他不觉得丢脸也不觉得有什么见不得人——他跟贺庭政什么关系啊,贺庭政见过他所有耻于面对人的一面。   故而在他面前做这样的事,就变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也无需避讳。   江宇典眼睛闭着,听见电推子“嗡嗡嗡”的声音从头皮上走过,他也无意识发出一声声低沉的喘息。贺庭政也是胆大,一心二用,一面帮他推头,一边贪恋而炽热地盯着他的动作,自己喉结攒动,无声地TUN咽着。   贺庭政把他头发推得干干净净,且一根头发丝都没掉在他身上。而江宇典还没结束,贺庭政就弯腰在他耳边耳语道:“大哥,我帮帮你吧?”   江宇典睁看眼看他,贺庭政用手摸了摸他光洁的脑袋,声音低哑而柔情地道:“我手糙一些,摸着舒服,如果你想要……”他顿了顿,“…我还可以用嘴巴,保证让你舒服得上天。”   “你这么给别人做过?”江宇典瞥着他,认为自己是知道了点什么。   贺庭政冤枉地说没有,一双眼很真诚,柔情似水:“我就是看别人弄过,”他把下巴都搁在江宇典肩膀上,乱嗅着他颈窝的气味,问道,“来吗?”   江宇典气息却陡然一急,口中难以抑制地发出战栗的叹息。   贺庭政心里也跟着战栗两秒,他看着江宇典手松开。   结束了。   江宇典继而喘着气对他一笑:“不来了。”   贺庭政就去给他拿纸擦,帮他擦的干干净净,又闻了闻他的手掌,低声说:“……嗯,没什么味道。”   “没味道也要洗手。”江宇典笑骂一声,推开他,自己起了身去卫生间,他一边洗手一边对贺庭政道:“你伤疤怎么样了?消了没?”   他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新形象,觉得不丑,因为底子好,光头也能Hold住。不过出门还是会有些扎眼,所以戴一顶帽子就应该好了。   贺庭政站在外面说没消,弯腰把他散落的衣服裤子全捡了起来——他大哥就是有这么个乱丢东西的坏习惯,他也乐得替他收拾。   其实两人的相处模式没变,和以前差不多。不同的是,江宇典现在很少会动不动就发火了。他的脾气似乎也随着双腿的健全,而变得健全了。   江宇典洗了手出来,光着身子去了衣帽间,找了条黑色内裤和丝质睡裤穿上,对贺庭政道:“我看看你伤口。”   贺庭政撩开衣服给他看,蜈蚣似的伤疤,比浅红色深一点,有一些许狰狞——但没有他身上的黑色纹身狰狞。   雪白的皮肤上,满布狰狞的黑色纹身。   当初江宇典自己也是年少,身上有各种各样的伤疤,他觉得丑陋,就去拜托纹身师为他遮盖,却纹了些比伤口更加丑恶的东西。   他腰上有一只地狱双头犬,胸口是撒旦的脑袋,后颈是罗刹,整个上身盘踞着蛇神鬼怪,什么煞纹什么。   他后来照镜子,自己都有些嫌弃自己,认为自己落到这么个下场,是时运不济,除了作恶,还有这些纹身的锅。   这些纹身,给他招来了灾害。   换句话说,他身上要是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贺华强也不会发现他的不对劲,他的仇家也不会那么轻易地把他找到了。   可身上这些乱七八糟的纹身,成了他的标志。   贺庭政也是个傻的——他都不知道骂这个傻瓜什么好了,纪念一个死人而已,需要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吗?   不仅头发白了,身上也搞得乱七八糟的,没个人样。江宇典心里叹口气,最后盯着他腹肌上的伤沉声道:“去,把你的祛疤药给我拿来。”   贺庭政一听,眼睛一下亮了,黑色的眸子闪耀着星光般。   他的眼睛总是温暖的,和他的模样身材气质,统统形成了反差。江宇典坐在床边回想了一会儿,似乎贺庭政十六岁的时候,就是这么个性格。他脑袋喜欢在自己怀里乱拱,把头发拱得乱蓬蓬的,要自己帮他理顺。   贺庭政飞快地拿了祛疤药上来,拧开药膏的盖子,双眼亮晶晶地把自己的上衣一层一层卷起来。他提着自己的衣服,白皙的双手耷拉在胸口处,唇角勾着笑,乖巧得像只作揖的大狗,又像只招财猫。   江宇典便坐在床边,挤了祛疤的药膏在指腹,点在他腹肌上的伤疤处。   他慢慢替他上药,指腹缓慢地揉着,以温热的手指将药力揉进去。   他揉了两下,突然觉得不太对,定定地盯着他的伤瞧。   贺庭政见他不动了,便低头注视着他,入目处是他锃亮的光头,泛着光。   江宇典抬头同他对视,目光似箭:“你告诉我,这伤口真是车祸受伤,动手术切的?”   贺庭政慌了神,他提着自己的衣服,装可怜道:“反正是大夫切的。” 第24章   意思是大夫干了什么, 我一概不知。   伤口虽然是大夫亲自切的, 可到底不是为了动手术, 只是为了装样子,故而不会把两层皮撑开,也无需割得太深。   对熟悉刀伤的江宇典来说, 辨认这些不是什么问题。他眼力不减当年,只是心里也有些不确定,结果一诈他,贺庭政立马就露出马脚!   江宇典冷笑一声, 把手上的药膏全蹭在他腰上的皮肤上, 不想继续替他涂药了。他觉得自己一腔柔情都被狗给吃了。   他拍了贺庭政的脑袋一下, 也没怎么用劲, 但心里是真生气, 骂声夹杂着冰碴:“你就把锅丢给大夫吧, 狗东西!”   贺庭政一看不好要遭,也急了, 一下扑倒他, 将他扑在柔软的床榻上,脑袋顶着他的胸膛, 在他胸口胡乱拱着。   以前家里那只大金毛, 就有这么个习性, 把你扑倒,在你身上乱蹭乱拱,尾巴再欢快地一摇一摇。   江宇典毫无防备就让他撞倒了。撞在柔软的床上, 倒也不疼,但也渗出了点生理泪水,在眼眶打转。贺庭政的重量压得他喘不过气——他推了一下没推开,意识到自己可能不是贺庭政的对手了。   他这身体,力气不如贺庭政大,他气急败坏:“说你是狗,你还真是狗!”   他听见贺庭政一声声真切地道着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不知道怎么办了,你不认我,你不肯认我,你宁愿每天面不改色地喝黑咖啡也不肯认我……”   他声音听着难过极了,也不知道是被当初江宇典不肯认他的悲伤情绪所感染,还是此刻被江宇典洞悉了自己骗了他造成的恐慌。   “对不起,别生我气……”贺庭政早已不是十六岁的他了,他没了柔软的头发,取而代之的是短而刺的板寸,再如何乱蹭乱拱也乱不起来。他眼里倒映着两个黑丸,此刻目不转睛地盯着江宇典,继而低头在他脸侧蹭了蹭,低声道:“大哥,对不起。”   他卖起惨来,江宇典刚升腾起来的气,要把他腿给打断的愤怒,又烟消云散了。   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一直沉默着。贺庭政埋首在他脖颈处,呼吸着,喘息着,心里忐忑着。心想要是江宇典真要不原谅他,要把他赶走,那他就一不做二不休。   他心里其实常常有这样的想法,心里默默地想一会儿,对着江宇典,他又下不去手。他知道自己要是强上,现在的江宇典,从前的江宇,都不是他的对手。   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同时贺庭政也清楚地知道他的性格,他要是真强上了,那才是真的宣告两人关系到头了。   所以只能慢慢的温水煮青蛙了。   他知道江宇典心肠非常硬,软硬不吃,但是对自己,是有例外的——自己一旦服软,他是没法招架的。   他就像一只大狗,压在他身上,就差没有舔主人的脸了。虽然没到这个地步,可嘴唇还是在他脸颊处流连,狗似的嗅着,眼神也无助可怜。   他装可怜装习惯了,这样的神色也是信手拈来,可怜到家了。   江宇典对他这样,好像是真没辙了,心里怒气还有,只不过眼下没法跟他生气,索性又拍一下他的脑袋:“起开,你口水都糊到老子脸上了。”   贺庭政明明没流口水,他脸上干干净净,一听这话就真往他脸上糊了口水,还亲了亲他的眼角,把他红红的透出水的眼角亲得更湿润了。   江宇典扭开头去,用了很大的力气把他给推开,手烦闷地甩了甩:“你出去,我要看剧本了。”   贺庭政抱着他不撒手,喑哑着声音道:“大哥,我骗了你,对不起,你原谅我吧。我晚上不走了,我要抱着你睡觉。”   “我是不是把你惯的了?你什么毛病?”他深深地皱眉,满脸都写着不高兴。   贺庭政便抱着他不说话,脑袋沉默地趴在他的心口,听他的心跳,一副固执的模样。   半晌,江宇典终于无可奈何了,手从他的头顶抚摸到后颈,喟叹一声道:“你起来了,傻子。”   贺庭政抬起来头来,望着他的眼睛,讨好地一笑:“不生气了吧?”   江宇典仍是一副生气的模样:“滚吧你。”   明明贺庭政干了对不起他的事,骗了他,怎么如今得寸进尺,不仅祈求自己原谅了他,还要跑到他的床上来跟他共同盖一层棉被、一起睡觉!   事情怎么稀里糊涂的就这样了呢?   他想不清楚了,一向聪明的脑袋,就是想不清楚这件事,他对贺庭政的容忍度也太高了——正如贺庭政对他的容忍度一般。   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他钻进被子里,贺庭政也跟着钻进来,两人都还没有洗漱,江宇典想着等下去泡个澡,泡一泡自己的光头,等他明天出去,顶着这么个大光头,可能要把古秋平吓个半死。   他把手机打开,翻开电子档的剧本,递给贺庭政道:“喏,给我念剧本。”   贺庭政看看他,便接过手机,开始一字一句地念起来。他声音十分好听,说话没有美国人那种夸张的抑扬顿挫,反而非常低沉,这英文的末日丧尸剧本到了他嘴里,似乎变成了莎士比亚。   江宇典听着他念,心里已经开始构想,明天要怎么办、要怎么让那老外折服,是不是要带个板砖去,一脚把板砖踢碎?亦或者在吃饭的地方,一腿劈开饭桌子?   ——可那样他肯定疼得直哭,指不定老外就不要他演了。   贺庭政靠着他,手臂从他身上绕一圈,搂着他的臂膀,将他搂在怀里。   江宇典顺着往下面睡,便躺在他的腿上,眼睛睁着,听他念剧本、念台词。   过会儿他困倦了,就去泡澡,他不让贺庭政进来,贺庭政也就没进来,他躺在浴缸里泡着自己的全身,包括脑袋。他的天灵盖直接完整地和温热的水结合了,他闭着气,好一会儿才钻出来,真的感觉自己像个老和尚。   他没有头发,不用吹,也不用等干,毛巾在头上擦一下,把水珠擦掉即可。   他披着浴袍出去,换上睡衣睡觉,贺庭政进去冲了一分钟,甩甩脑袋用毛巾一擦,也躺在他的床上,觉得他的床上有股温暖干净的味道,还有股奶味——因为他整天给江宇典做乳制品,江宇典自己也每天很敬业地在喝广告商送的蜂蜜牛奶,弄的嘴角常常都是乳白色的奶渍。   江宇典睡觉不要人抱,贺庭政抱他也不要。贺庭政一开始乖乖地没抱他,等他睡了就把四肢缠上去,看他睡得有些熟,就亲了亲他的耳朵,看他没有反应,就再理直气壮地吻了吻他的嘴唇。   但也仅止于这些了。贺庭政亲了亲他的嘴唇,柔软又幸福的感觉让他感觉悸动,便又亲了几下,感觉跟偷吃了蜜似的,心里甜的,也甜甜地睡着了。   次日,是江宇典的休息日,但他和古秋平约了下午的时间,在本市一家相当隐秘的私人会所里见面。古秋平特意说了,这是个私人的会面,只有他、导演两个人,他也不用带着助理,一个人去就行了。   因为古秋平特意说了,所以江宇典也不让贺庭政跟着了,就对他道:“逛街也行什么都行,别跟着了。”   贺庭政就说:“那我去给你买点衣服手表吧?给你定制的裁缝还在做,做完要从伦敦空运过来,你衣柜衣服太少了。”   江宇典不以为意地挥挥手,转身扣上帽子,进了会所。   这部末日丧尸电影,片名叫做《Sinking》,暂时没有译名。而导演并非耳熟能详的大名鼎鼎,因为中国人听说过的好莱坞大导演,无非就那么几个,什么诺兰卡梅隆斯皮尔伯格,一只手似乎能数的完。   虽然这位导演名字不为人熟知,但是由他导演、或者说参与指导过的一些电影却是大名鼎鼎,拿过金球,提名过奥斯卡。   江宇典进去后,看到一个美国佬正在跟古秋平说话,而古秋平旁边还有一只大狗,是一只雪白的萨摩耶。此刻它正坐在地上,两只前掌并拢,乖乖巧巧的模样,见到生人便歪了歪头,尾巴在身后摇了摇。   他走过去,导演Gerrard就望着他,眼里揣着对这个年轻演员的审视与打量——直到他把脑袋上戴着的棒球帽摘下来。   Gerrard导演直接惊了,哇哦一声,发出他们美国人特有的感慨词,表示难以置信。古秋平也是满脸的震惊,盯着他发亮的蜜色脑袋:“你怎么把头发都剃了?!”   江宇典摸了下自己的光头,倒也没有后悔的模样,笑着说:“不难看吧?角色需要,我不是要演一个和尚吗?”美国导演应当是不懂中文的,他说起英文来。   首先在态度上,他就获得了两人的尊重,觉得他敬业。   古秋平听完他的解释,不由得发笑,接着扭头对Gerrard解释起来:“他在我们国家,是靠脸吃饭的,G你看过他之前的照片,他不是这个样子的。他特意剃光头来见你,其实需要付出很多的,他这副样子要是被粉丝看到了,会掉粉的。”   古秋平不知道他的通告安排,但却知道他过几天又要去拍《拯救A计划》了,如果他就这样上镜,非常不妥,不知道导演组会不会选择给他戴个假发。   同时,他也在心里对江宇典又发生改观了,这真是个干脆利落、说一不二的性子,要是现在圈内的小鲜肉,都像他一样,那该多好?   江宇典坐下来,和导演直接谈话。这导演也是很直接,问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后,譬如问他剧本内容,对人物的看法,而后让他演了一小段。   他剃了光头,五官轮廓显得很深,但他不属于剑眉星目的类型,做出一副柔和的模样神情,有些慈悲普世的味道。   那导演感觉到眼前的人非常合适,再合适不过了,便欣喜地跟古秋平说了两句话,古秋平也显得很高兴,就直接拿出一个扫把拆下来的棍子丢给他,让他耍一套。   江宇典知道自己第一关是过了,只要他身手再漂亮点,那多半是没问题的了。   这棍子,就是角色在剧中用的武器,什么棍子都成,只要能打爆丧尸的头。   他觉得不用踢桌子当然什么都好了,所以毫不含糊,拎着棍子在手里绕一圈,从背上过一圈,在一旁耍起棍来,动作飞快,棍影如幻影,又快又漂亮。   他的身手也漂亮,侧踢回旋踢,一个接着一个的,和棍法显得非常和谐,而他踢腿时一股劲风袭来,Gerrard导演登时脑袋向后一仰,似乎能感受到那股风。   他以为古秋平已经够厉害了呢,没想到还有高手,他对中国人简直刮目相看,觉得这个神秘古国遍布大佬,惹不起惹不起。   江宇典当然不会什么少林棍法了,但是耍给老外看,也不需要正宗了,能把人唬住就成了。   他露了这么一手,这角色当然很快就拿下了,Gerrard导演似乎赶时间,表达了对他的欣赏,互相留了联系方式后,也没时间和年轻演员一起吃饭了,便匆匆走了。   古秋平就住在这附近,他是顺便出来遛狗的,江宇典在他走前,拉着他雪白的大型萨摩耶自拍了一张,狗脸占一半,人脸也占一半,他的光头闪瞎人眼——他把照片Po在了微博上,让粉丝都看看他的新造型。   他把微博发了出去,就没管了。他对着手机在太阳光下看了看自己的光头,接着把帽子扣上了。   他突然想到,他后天似乎还有个杂志封面拍摄的通告,也不知道到时候那摄影师看到他的光头,会不会当场昏厥。   他走到路边停着的保姆车旁,车门从里头拉开,江宇典准备上车的动作顿了顿——他看见大大小小的购物纸袋,几乎塞满了整个保姆车的内部。   贺庭政就蹲在这堆战利品面前,蹲在他面前——和古秋平那只乖巧的萨摩耶似乎是一模一样。他笑得满眼流光溢彩,就差个尾巴甩一甩,再汪一声了。 第25章   他眼睛望着江宇典, 问了声:“成了吗?”   “成了。”江宇典摸摸他的头, “别占着车门, 我要上车。”   贺庭政就微微躬身站起来,拉他上车。   江宇典看车上这么多东西,落座都没地方坐了, 整个人陷入低气压。   贺庭政自己一屁股占了那个仅有的位置,拍着大腿对他说:“坐我腿上来。”   江宇典看也不看他,烦躁地收拾了两下,腾出个紧巴巴的位置坐下, 他被各式各样的购物纸袋包围着, 这才有工夫打开微博看大家对他新造型的评论。   他新微博才发了不到十分钟, 评论已经激增到一万了。   这条【雪球和茶叶蛋[图片]】的微博, 点开评论, 满屏的感叹号, 问他为什么想不开。   若是要从感叹号里搜索出对他新造型的真实评价,还有些费眼睛。   【猫与孤神:小哥哥的这蜜汁自拍角度[二哈]居然有人这种造型这种角度自拍还能不丑的, 光头果然是检验颜值的唯一标准】   【蹲在树上的小黑:为雨点弟弟三百六十度毫无死角的颜打CALL!!!】   【汀挽晚不归:这脑门这反光, 我怀念以前那个你[图片]】   贴的图是前几日他在机场的摆拍。图片卖给了营销号,水军舔颜, 粉丝舔颜。因为他比例好, 穿上增高鞋在圈内也是个一米八大帅哥了——结果他机场摆拍的图片上贺庭政也模糊地入镜了, 虽说戴着口罩,穿得也像个保镖似的,可就是把江宇典给衬托成了个矮子, 有些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黑粉,跳着说他身高有问题,说他真实身高只有一米七一。   还有一些脱粉的评论,譬如【凉升天:……取关了,等你头发长回来我再关注回来吧[手动拜拜]】   除了这种,还有人问他是不是失恋了啊,是想不开出家吗,说失恋了没关系,我上,我做你女朋友。   江宇典挑了一条回复:【没有失恋,没有出家,就是为了试个角色[害羞]】   看到这里,他就接到了施小邦的电话,施小邦看到他微博的时候差点没心肌梗塞,此刻打电话也是爆炸般的语气:“谁给你的勇气去剃光头的!啊?!梁静茹吗!啊!!!”   江宇典被他吼的耳膜一震,便把手机拿开了些,等施小邦吼完,才不紧不慢道:“你看了我微博,那你没看出来那只叫雪球的狗谁家的吗?”   施小邦一愣,张口就喷:“我怎么知道谁的狗!”   江宇典知道怎么跟施小邦对话最好,知道施小邦喜欢听什么话:“那是古老师家的雪球,我剃头是为了去试一个角色,那角色是他介绍我的。”   果然,施小邦再也不吼了,他全身上下的火都被江宇典话里的“角色”二字浇灭了,他态度立马转弯,笑呵呵道:“什么角色啊,什么电影?哪个导演啊?你试完了?怎么样啊?你怎么不给我说一声啊?”   江宇典现在心情好,就耐着性子回答他每一个问题:“面上了,好莱坞电影,戏份少,就是演一个和尚,导演是Tom·Gerrard。”   施小邦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往年好莱坞请中国演员,要么就那几个顶层的,要么为了中国票房市场请正当红的演员,多是人气暴高的流量小生。   他怎么能想到,这样的机会,轮到了江宇典呢?   江宇典虽然大学读的表演,现在也还没毕业,但他演技烂得一批——施小邦是见识过他尴尬的演技的。   他连忙追问:“电影什么类型的?是动作片吗?是大片吗?怎么还有和尚呢?你怎么面上的?”   “大片,末日丧尸片。”他回答。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声:“不能公映,哎,不过也可以了,算是走出国门、走上国际了,你这也才出道多久啊。”   施小邦依旧觉得感慨,最后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你头怎么那么亮?打了蜡吗?”   “你看出来了?”   施小邦:“……”他沉默了下,突然说,“刚刚《前卫画报》杂志联系我了,说取消拍摄,说你不打招呼毁了形象,算你违约,你……”   “取消吧,正好我多休息两天,”江宇典无所谓,“抹点生发精油,晒点太阳,几天头发就出来了。”   施小邦也没骂他,毕竟江宇典剪头发可是为了试镜呢,好莱坞大片呢!虽然不公映……但是别的小鲜肉也没这殊荣啊。   结束了通话,江宇典也不想继续逛微博看评论了,一看贺庭政蹲在他旁边的,就摸摸他的脑袋:“坐我腿上吧?”   贺庭政抱着他的手臂:“我坐上去等会儿你该哭了。”   江宇典一想也是,贺庭政又不是小孩儿,这么大的个子,这么大个体格,自己要是抱着他,那自己多难受啊?要是撞到磕碰到,那他不得哭吗?   “那你回去座你座位上去吧。”江宇典捏捏他的耳朵,盯着他的头发瞧。   贺庭政摇头,头靠在他手臂上。   北京堵车,路途不颠簸,虽然他这么蹲着,但也不会因为急刹而飞出去。江宇典看他这样,就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买东西的时候就没想过让商场送货?非要把东西都塞车里,还买这么多,非得塞满了。”   贺庭政说忘了——其实他就是为了制造这种效果,商场送货到家,哪有一打开车门发现满车都是购物袋这么夸张?   可江宇典显然不在乎这个,不在乎自己给他买了多少东西。   他其实早该知道的,但心里总有股小孩般的幼稚,想用这种方式来吸引他的注意力。他当初发觉自己喜欢上江宇的时候,也是以一种极其幼稚的方式去吸引他的注意的,他会炫耀式地说自己的罗曼史,说多少人追他。   其实拉倒吧,他才没有什么罗曼史。   虽然是很多人追。   终于到家了,江宇典正准备换鞋,贺庭政已经蹲下来,帮他松了鞋带,把他的鞋袜都脱了,再把拖鞋给他放到脚底。   江宇典低头盯着他的头发,突然道:“阿政,你把头发留长吧,我记得你那时候,头发到这里,”他比划了下耳朵的部位,“头发很软,很好摸。”   贺庭政抬头看他,江宇典注视着他轻轻道:“头发白的也没关系,咱们去找医生,不行就染,我给你染。”   他穿上拖鞋,在客厅坐下,娓娓道来:“我还记得你十六岁的样子,你穿校服的样子。”   贺庭政也换下鞋,坐到他身边来,江宇典的眼神满怀温情地凝视他:“你看,你除了头发,你模样是没变的,也没有皱纹。”   贺庭政也用一种静谧温柔的目光望着他,脑袋靠过去,江宇典拍拍他的后背说:“我外表年轻,心已经老了,你看着比我年迈,心却比我年轻。”   他抱着贺庭政的头,贺庭政也抱住他的腰,心里想着,这种状态其实是他一直想要的,却一直没能改变的。毕竟哪有这样的魔法,把人一夜之间变得年轻呢?   他照顾江宇的时候,就一直想着,要是自己比他早出生几年就好了。   他靠着江宇典的肩膀,闻着他身上似乎能安抚人气息,低声道:“别这么说,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年轻的。我还怕你嫌我老了。”   江宇典笑了一下,目光深远:“我们两个,谁还能嫌弃谁?”   贺庭政听他这样说,心里柔软得似乎要滴出水来了,他目光一垂,很想把他压在这沙发上,亲他的嘴巴,把他衣服裤子全脱了,狠狠干他。   江宇典难得这么吐露心声,说完就算了,手掌拍了拍他的后背:“行了别抱了,去做饭。”   贺庭政低低地嗯了声,就去做饭了。   次日,江宇典本该也是休息的,舒舒服服睡到自然醒,给头顶抹点生发的精油,下午晒晒太阳,没准等他继续去拍《A计划》的时候,他头发就生出了一毫米呢?   可这一天,他都忙着应付三拨人。   第一拨是昨天联系施小邦,说江宇典违约,要取消拍摄的《前卫》杂志。   他们主编看到江宇典的造型,别提多糟心了。结果杂志社隶属的电影公司老总的千金,本来听说江宇典要来拍摄,特地准备来看他,现在一听取消了,大闹着要撤那个下达命令说江宇典违约、要取消拍摄的主编的职。   现在没办法了,只好求着让人来拍摄,结果昨天态度太趾高气扬了,今天再怎么低三下四,施小邦心中也有怨言,一边觉得扬眉吐气,一边把决定权交给江宇典。而江宇典正忙着应付第二拨人,也就是《拯救A计划》节目组制片罗弛。   他先让施小邦等着,说:“杂志封面拍摄的事晚上再谈,让他们等着,不等就滚。”   而施小邦当然不可能那么直接地让杂志社的人“不等就滚”,他委婉地说江宇典在休息,他休息的时候不喜欢开机,所以要晚上才能联系到他,得到答复。   当然罗弛这里,也比较好应付,虽然他一度想潜江宇典,但他的工作能力没的说,是一位非常牛逼的制片人。他让江宇典端端正正地拍了个视频给他发过去,罗弛一看,果然颜值没有下降,就松了口,告诉他:“下次再想做这种事,提前要给节目组说。”   江宇典就问:“那我要不要去买两顶假发,录制的时候戴上?要是需要我现在就去网购。”   罗弛说算了:“正好让观众都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帅哥。”   除了这两拨人,还有一个,就是江宇典的家里人了。   他是早料到会有这么一通电话,而且肯定就这几天,所以早就做好了准备与说辞,台词都是提前想好的。   贺庭政给他洗了草莓端到阳台来,江宇典坐在阳台那把很宽大的球形摇椅上,摇椅上堆满了抱枕与软垫,他就窝在那上面,一只腿伸长,用脚趾去夹那一排在阳台上晒着太阳的植物叶子。   他脚趾灵活地夹着植物的叶片,但是他皮肤太滑了,想把叶子揪下来也做不到,他也不气恼,就那么一下一下地试着,一手拿着手机讲电话。   他已经跟江秋山说了两分钟的话的,都是江秋山在说,他听着。   贺庭政也坐在旁边,给他揪草莓叶子,揪了自己咬一口,甜的喂给江宇典,不甜的他自个儿吃了。   电话那头说:“……对了,上午还有记者来家里,我把你小时候的奖状全找了出来,记者录了像拍了照,采访了我们一家,说要登报呢!”   江宇典终于听到正题了,问他:“哪个报社?”   江秋山说了名字,是一个三流娱乐报,最喜欢无中生有、捏造新闻。   “记者问了什么?你说了什么?”他一边吃草莓一边演。   江秋山就说:“没问什么,都是你邱阿姨回答的,她随便回答的,也没什么。”   “她能知道我什么事儿?爸,您老实跟我说,记者问了什么,邱阿姨又说了什么?”   江秋山回忆了下,也觉得有些不妥,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了。记者问了些私人问题,邱明玉把自己塑造了慈母,把自己一家塑造成了和睦五好家庭,还为了显示她和江宇典关系好,无中生有了一些事。   有一些还是她和江坤之间的事,什么小时候江坤发高烧,她照顾江坤几天几夜,全换成了江宇典。   总之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了。   江宇典听他支吾,声音严肃起来:“你把信息全告诉娱记了?”   江秋山呐呐地啊了声,那记者带了钱的,一小叠一小叠地丢出来,说回答一个多少钱。   “他们怎么知道你住址的?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他们出去乱说话,会给我、给你们带来什么影响?”他说完话,捂着手机对贺庭政道:“我不吃草莓了,给我剥个橘子。”   贺庭政就说好,橘子大多都酸,他剥了一个先尝一口,发现刚好的甜的,就仔仔细细地给他把橘子上面丝丝缕缕的橘络用手挑出来。   江宇典继续讲电话,总之把这件事说的很严重,说自己要是受了影响,就没法继续混了——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人是他让贺庭政安排去的,这事儿确实很棘手,他是没想到邱明玉爱财到了这个地步,几千一万都贪。为了几千块,能无中生有。   江秋山怎么会知道这里头的弯弯绕绕?记者老打听江宇典的私事,什么女朋友啊,旧照片啊,打过架没有啊,一个料给几百块,邱明玉打牌输了欠了一屁股债,想要钱,就胡乱开始编造,甚至坐地起价:“他交过好多女朋友呢,一个是我们市……你想听他女朋友的事?这点钱可不够。”   娱记一边听一边笔录,录音笔也开着的,问她:“江妈妈,您还知道些什么?我这次带了五万块,都先给您,您继续说吧,他读书打过架吗?”   邱明玉简直见钱眼开:“打架啊?当然打过!哪个男生没打过架呢……”   江秋山回想起这些,冷汗都下来了,似乎正如江宇典所说,这些事迹传出去再添油加醋一些,可不就没法做明星了吗!他支吾道:“我、我不知道啊……他们给了你邱阿姨五千块钱,说要采访我们一家,还进来拍照,这上报纸……不是好事吗?怎么能变成坏事呢?”   他整天出去说儿子是明星,是大明星了,熟悉点的街坊邻居知道他的底,知道他这和这位明星儿子关系并不亲;但不熟悉的只是嘲笑他:“儿子是大明星,怎么不给你钱花?再说,不给你这个做爸爸的花钱,总得给妈妈买点什么吧?”   可他怎么好意思告诉别人,他的原配妻子、也就是江宇典的母亲,已经死了好多年了。   而他一向不在乎这个儿子,高中就不要他继续读书了,而是让他辍学养家,最后儿子自己赚了学费跑北京去了。   他现在想起这些,再打电话说想江宇典,感觉就是在打自己的脸。   江宇典冷笑一声:“你知不知道你收了五千块,我却要花几十万去买?”   “我原本存了一点钱,你知道当明星,赚钱也花钱。我这些日子这么累,每天睡两个小时,好不容易存了四五十万下来,”贺庭政把橘子凑到他嘴边,他没吃,继续说,“准备都给您打过去了——你们倒好,收了娱记两千块,这下好了,这四五十万都得拿去塞娱报的嘴。”   他说完话,把橘子叼走了,贺庭政就继续给他剥下一个。   江秋山更蒙了,人也被他说的话给吓傻了,急得舌头打结:“四五十万……不,都是你邱阿姨收的钱,爸爸没收!”   “我听你大舅大舅妈说,你们明星不是一个广告就赚好几百万吗?你怎么才存下这么点!”   江宇典就说:“你别听他们瞎说,他们知道什么。我赚的不多,一个广告也没那么夸张,就一点钱,而且你以为娱乐圈不走关系啊?我为了得到一个机会,付出的远比收获的多。我要上一个综艺,你知道得送多少红包出去,人家才让我去打个酱油吗?”   “我好不容易存了一点,现在倒好又得贴出去。”   江秋山简直欲哭无泪了,五十万!就这么打水漂了!都怪邱明玉,乱说什么话!   江宇典见他要哭似的,就道:“别急,我去问问要花多少钱买,如果还有的剩,我就再转点钱给家里,如果那边漫天要价……我也是没办法的,我可能还要去借钱,上次给家里打的两万块还剩多少?不如你问问看大舅家有钱借给我没?”   江秋山一听还要借钱啊,什么话都不想说了,只想赶紧结束通话。   江宇典看他有挂电话的意思,顺水推舟:“所以你们吃了教训,以后不要随便出去说儿子是明星,别到处说了,别人上门来打听也别说。”   江秋山连连应是,没两句就说信号不好,给挂了。   江宇典把手机丢到一旁,拍着腿哈哈大笑,他脚一使劲,把阳台上面放着的一盆盆栽给踹了下去。贺庭政站起来看一眼,没有路过的人,就重新坐下,往他嘴里塞了个橘子。   过了几个小时,江宇典打电话问江秋山借钱,演戏说:“不行,搞不定,那边开价一百万,现在已经准备通稿黑我了,说我是不良青年,小学初中就开始打架,说我十三岁就不是处了。怎么办啊,我钱不够,爸你还有存款吗?”   “我哪里有钱啊,你、你再问他们杀杀价吧?我去菜市场买水果都能杀三分之一呢……”   “这跟买水果两码事!现在是我求着人家不要搞我,而且事情是谁造成的?还不是……哎,”他叹息,“你不如把房子卖了吧,以后我赚钱了,再给你买?”   “卖房子?怎么能……”他话没说完,那边邱明玉一把抢过电话:“不卖房子!你别问了家里没钱!”   江宇典假装愤怒地说:“可报社为什么敲诈我?还不是因为你乱说话?”他寒心道,“家里问我要钱的时候,我努力工作帮持,现在我出事了,你们却不肯帮我?只是五十万的事而已,把房子卖了不就有了?”   她脸皮非常厚,语气果决:“没钱!一分钱都没有!”   “这可是你说的啊?那以后你们也别问我要钱了?”   邱明玉顿了一两秒,要是必须把房子卖了才拿出这五十万来给江宇典,还不如现在就断绝关系呢。她便道:“不要你一分钱,你也别连累我们一家!嘟嘟——”   她把电话挂了。   江宇典高兴了。   他原本想了个法子,就让人假装去绑架江坤,自导自演一出,现在看来都不用了。   结束这件事,江宇典这才联系施小邦,高兴地说:“给那边说,我明天会去拍摄的。”   施小邦也高兴了:“我打听出来了,他们为什么三番五次出尔反尔来找你,你知道吗?”   “怎么?”江宇典在椅子上换了个姿势,上衣卷起来,露出肚皮来。   “长江电影公司!你知道吧?他们老总程国雷的千金是你的粉丝,特别喜欢你!而《前卫画报》杂志,就是隶属长江电影集团的,她是你的粉,所以明天会去看你拍摄,你对她温和一点,留个联系方式,以后多多来往……”施小邦正教着他,江宇典突然冷不丁打断他,来了一句:“她漂亮吗?”   贺庭政听见他的话,把凑到他嘴边的橘子,又给收了回来。   江宇典嘴巴都张开了,一下张嘴没叼住,就看他一眼。   施小邦说:“漂亮!我逛了她微博的,跟你年纪差不多大,家里给宠成小公主呢,去年喜欢布拉德皮特,今天就喜欢上你了!”   江宇典哦了一声,笑了笑:“漂亮就行。”   嘴边凑上来一个东西,他张嘴咬住,咀嚼两秒还没发觉没对,茫然地又咬了两秒,继而呸一声吐出来,气急败坏地瞪贺庭政:“你他娘的把橘子皮塞我嘴里做什么!”   贺庭政看着他,不要太理直气壮了:“我没有。”   江宇典愤怒地拿起他吐到手上的那团橘子皮,电话也丢到一旁了,质问他:“这不是橘子皮?”   贺庭政弯腰就把他手上的橘子皮叼走,两口吞进肚子,一点不觉得涩。   电话里,施小邦:“喂?……喂?”   江宇典一下给他挂了,眼神质问地看着贺庭政,贺庭政超级理直气壮地说:“你没有罪证了,你不能说我给你喂了橘子皮。”   “你还敢做不敢当了,”江宇典一巴掌拍他脑门上,贺庭政望着他,委屈得要命:“你打我。”   江宇典面若冰霜:“我没打。” 第26章   太阳都下去了, 江宇典还不高兴跟他说话。   等贺庭政晚上给他做了夜宵端上来, 他才终于消气了。因为他把施小邦电话挂了, 施小邦又听到他电话里在跟一个男人说话,语气很亲密,就以为是他找的金主, 便在微信里发消息问他打听:“你是不是跟人同居了啊?”   江宇典回复道:“没同居,我跟人合租的房子。”   施小邦心说没有才怪呢,多半跟金主住一起的,也不知道是谁。他想着哪天专门找过来看看, 就又嘱咐了句:“小心点啊, 别被狗仔拍到了。”   江宇典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就哦了声。   《前卫画报》的封面拍摄地点, 就在他们的杂志工作室旁边, 有个约两百平的小摄影棚, 搭建了好几个主题的场景。画报记者先采访了江宇典,接着才去摄影棚拍摄, 是个女摄影师, 扎着高高的马尾,长着粗犷的眉, 化了一个厌世妆。   她看见江宇典的时候, 还稍微有点意外——因为听说他剃光头了, 还以为会丑,结果不丑,一点也不丑。   反而有些奇怪的是, 明明镜头外是谦和的长相,镜头下就显得有些凶悍,是非常抓镜头抓眼球的气质。   他眼睛大,网上都说他割了双眼皮、开了眼角不要太明显,结果有人爆出江宇典初中的照片,发现他那时候就是那样的眼睛,一点没变。   杂志封面照,基本就是大头,或者上半身,或者全身照,不需要有什么大Pose,随便拍几张,挑一下就行了。   江宇典今天一身装扮成熟,深蓝色西装,纽扣下方带刺绣的红色真丝领带,女摄影师说:“就站着,自然点,抓领带、头发……哦你没有头发,那就抓领带就可以了……”   要求不多,所以四十分钟就拍完了。拍摄的时候,江宇典看见了程国雷的千金。他并不知道人女孩儿长什么样,但在这摄影棚里只有忙碌而打扮朴素的工作人员,只有她穿得漂亮,所以还是能轻易看出来,这位就是长江电影集团程总的女儿。   他扭过头去看了一眼,是挺漂亮的。   程千金似乎还挺喜欢他的光头造型,觉得Man,以一种看偶像的仰慕目光望着他,江宇典看了她两眼,她脸就红了。   江宇典拍摄结束,贺庭政快步给他拿水过去,程小姐也走了过来,贺庭政便微微俯首,凑在他耳边说:“问你要电话,你别给,你要给了那我不高兴了。”   他非常坦率地表露了自己不喜欢他给人妹子留电话的行为,可江宇典没理他,微笑着跟程小姐说话。程小姐果然问他要了微信,江宇典觉得加微信无所谓,他微信上也有一大堆工作上合作的、不熟悉的人呢。   最后程小姐还问他要了签名,合了影,还Po到了微博上,表示今天见到了男神太开心了。   下午,江宇典从杂志社的工作室出去,太阳蹒跚着离开大地了,深秋的天灰蒙蒙的,在夕阳笼罩下染上橘光。   贺庭政垂头丧脑地当他的保镖,若不是因为还是在大庭广众下,他怕是要委屈地抱上来了。江宇典看见了,但是没说,等上车后才坐在他旁边,摆弄摆弄手机,手肘轻轻撞了撞他。   贺庭政扭头看他,嘴唇抿着。   江宇典拿起手机说:“喏,我把她删了,你高兴点没有?”   他当着贺庭政的面把程小姐删掉。   微信有个功能就是好,单方面删了好友,加回来也不需要验证,如果好友中途没给你发消息,是不会知道自己曾经被删除过的。   贺庭政是亲眼看见他删的,先是错愕,紧接着总算是高兴了,就重重一点头,嗯了一声。   江宇典心里笑,这也太好哄了。他琢磨着等会儿偷偷加回来,不过不加回来也什么,只不过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   他歪头对贺庭政说:“我又不是找女朋友,你怎么这么不高兴呢?再说,就算我是找女朋友吧,你也不该这么不高兴的吧,还给我使脸色?”   金招弟还在车上呢,但两人似乎都把她给忽略了。   江宇典拍着他的肩膀说:“我这个年纪,总憋着不好,你这个年纪,怎么也憋着?”   贺庭政嘴巴动了动,他想说,既然都憋着的,不如两人凑一对儿泻火吧?   可江宇典明显不是那个意思,也没有那样的意思。   “怎么不说话了?”江宇典笑着,眼里流露的就是慈爱的情绪。他像宠儿子一样宠贺庭政,觉得自己也应当操心他的终身大事,“我最关心你了,你一直不结婚,我就好像一直有个心愿未了。”   金招弟坐在他们前面的位置,偷偷地听着墙角,可她越听越觉得怎么没对,敢情老板这真是拿保镖当儿子呢!   贺庭政默默不语好一会儿,接着就去握他的手:“我不结婚,你就一直惦念着吧!”   江宇典以为他跟自己置气,也不明白他为什么生气,就摇摇头:“不听话。”   等江宇典飞成都去录新一期《拯救A计划》的时候,他的头顶已经冒出了很浅一层青茬了,不再是光亮的大光头了。   贺庭政上次去购物,专门给他买了好多个帽子,江宇典就往行李箱里打包了七个,一天一个,正好!   贺庭政要跟着他去,行李也收拾好了,江宇典就说:“你怎么一天没事儿干呢,你爸把家业留给你,你倒好,跑北京来跟我闹,还给我做保镖。”   ——哪里是保镖,分明是保姆,吃喝拉撒住全给包。   “……我就乐意跟着你。”其实他不是没事儿做,他事情多着呢。他想到自己可能要一直留在北京了,就打算把流动资金抽出来,在中国开个分公司,不用建大楼,可以买几层CBD的写字楼,请一个团队,专门做影视投资。   换句话说,就是他看什么电影好,什么电影有前途、能赚钱,或者江宇典能瞧得上人导演又瞧不上他的,他就可以拿钱去砸剧组,然后把江宇典往剧组里塞。   俗称带资进组。   但这笔生意,要是经营得好,完全是能赚钱的。   而且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了,他坐在房间里也能开会,虽然家大业大事情多,但也并非事事都要他去决策。他的父亲贺华强,早已培养出一个骨干团队,除非公司遭遇什么大危机、或者说是全球金融风暴这种不可逆的事件,才需要贺庭政跟着忙前忙后的。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件事,索性不说了,就赖在这里。   江宇典看他执意要跟,也妥协了:“成吧,你喜欢就跟着吧,你什么都不干也成,”他摸摸贺庭政的头,贺庭政比他高,他想要摸他的头,得踮起脚来才不用努力伸长手臂,他认真注视着贺庭政道,“大哥赚钱养你。”   说完,他就拖着行李箱走出了贺庭政给他买的房子,下了电梯,又坐上贺庭政给他买的保姆车。   而贺庭政本人,却是为他那句“赚钱养你”,眼睛都一瞬间红了。   飞机落地,到的时候是下午六点,他坐上节目组的车,先是去了节目组安排的住宿,和几位成员会和。   会和后有人看见江宇典戴了帽子,就嘻嘻哈哈让他把帽子取了看看。江宇典也不忸怩,直接就取下帽子,有人哈哈大笑,但是大家也发现,他这剃了光头的模样似乎并不丑,所以说江宇典是真正的大帅哥,五官和脸型都周正得没话说。而且很奇怪的,这副浓眉大眼的、显得温和纯真的长相,在没有头发的时候,却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凶悍之气。   接着他一笑,这种类似杀气的东西统统不见了。   这次安排的住宿是一家笔帖式街老宅院,充满了川西的传统之美,和上次的四合院有共通之处。节目组似乎非常注重人文气息,包括每次选的住宿、每一期的主题,都能体现。   节目组拍摄,经纪人还有其他闲杂人等其实是不能入镜的,不过今天不算正式拍摄,把东西在房间放下后,众人首先在酒店的茶楼里看了一段先导片。片头浮上画面,一小段动画后,是四个大字:“美食计划”。   “所以我们这周要做吃的是不是?”姜易木依靠着藤椅说。   方念也高兴地拍手道:“哇这个主题我喜欢!”   片头里,介绍了四家小店,一家重庆小面馆,一家东北饺子馆,一家花甲米线,一家黄焖鸡米饭。   一开始众人看到店铺招牌时都不由得产生疑惑:这样的小店,怎么会经营不善呢?很多人都爱吃,哪怕是做外卖也能做得有声有色吧?   可奇怪的是,这四家店就是生意奇差,被附近的店面瓜分光了上门的顾客,偶尔有顾客上门,也不会再来第二次了。   当然,节目组并未在片子里提供任何关于为什么生意会做不下去的的信息,一切都留给明星去自行挖掘。   放完先导片,有人问:“四家店,那这次是要分成四组了?该不会已经分好组了吧?”   总导演说:“已经分好了,明天你们就知道了。”   导演卖关子,众人一头雾水,可尚且来不及思虑,就被导演组的下一句话给转移了注意力:“今天就不拍摄了,给你们订了火锅,来成都的第一顿饭,节目组请客!”   众人纷纷欢呼,赞美节目组的大方。   江宇典不喜欢吃辣,也被拖着去了,他只吃清汤,而蘸碟居然还是花生酱加糖,吃的时候虽然面上不显,但瞧着似乎挺痛苦的,低着头一直在发消息。   因为现在是在录制节目,哪怕晚上摄像机都关了,贺庭政也坚决不能和他住一间房了。现在哪里还有贴身保镖这个说法?而且要是真被人不小心发现贺庭政跟他住一间房,传出去别人会怎么想不言而喻。   回去后,江宇典看见贺庭政在他房间里等他。有时候明星和自己的经纪人、助理有话会说,所以这个时间点贺庭政在他这里,是没问题的,但要是再晚,那就有问题了。   江宇典问他:“晚上吃的什么?”   贺庭政眼睛很深地注视着他说:“跟工作人员一起吃的。”   “够吃苦耐劳的啊,叫你回家你不回,偏生跟着我,”江宇典闻到他身上的酒味,便凑近闻了闻,鼻子贴着他的衣领,抬头道:“你还喝了酒?”   贺庭政低低地嗯了一声,忽然抱住他。   江宇典一时不察,或者说他根本就不会抗拒,就被贺庭政给抱在了怀里。他感觉到贺庭政宽大的手掌扣着自己的后脑勺,还低头吻了吻他的头顶。   他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贺庭政复而又亲了亲他的额头,捧着他的脸,眼睛专注温柔地望着他,就好像他是什么宝贝似的。   他仰头看着贺庭政,正巧看着他眼睛里燃烧着的那两搓小火苗。   “撒酒疯呢?”江宇典感受到贺庭政身体高温,下面什么肉做的东西顶着自己的腹部。他一下恍然大悟,就笑了下,拍着他的屁股说,“去酒吧约一个?你这模样一进去,保证一分钟不到就能钓一个辣妹。”   他摸了贺庭政的屁股,贺庭政也以其人之道还其人自身地摸摸他的屁股。摇了摇头,说:“我不去酒吧,不要辣妹。”说完,他深深地低下头,埋首在他的颈窝,睫毛刷在他温暖柔软的皮肤上。   江宇典沉默半晌,心疼他一把年纪。看了眼时间,最终摸了摸他略微长长了些的头发道:“行吧,你去床上躺着。” 第27章   贺庭政根本没醉, 他才喝多少酒啊, 可求而不得的苦闷将他包围, 这才借酒装疯。   江宇典让他去躺着,他便去躺着了。而江宇典则是四处看看窗帘拉好没有,再检查一下有没有隐藏的摄像头, 检查完了回头,贺庭政在床上。   他用热水洗了洗手,再拿纸巾擦干,把大灯关了, 再把床头灯打开。   贺庭政靠着床头, 他绯红的脸颊就在昏黄的灯光底下, 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注视着江宇典, 看他打开行李箱, 在箱子里扒拉了一下, 找到他生发用的精油,往手心里倒了点, 搓了搓。接着长腿一迈, 他走到贺庭政身边。   贺庭政重重地呼吸,目光灼热的扫过他的脸庞, 从眉毛到眼睛、鼻子、再到嘴唇, 最后看向他的手。   江宇典和他都是男人, 当然了解男人的身体构造。   他不由感慨一句:“想当初,我也有这么大,现在越活越缩水了。”他说着比划了下, 手里感受着,满脸的意兴阑珊。   好半天过去了。   最后江宇典感觉自己的手像是扇了哪个贱人几十上百个巴掌似的,别人脸肿了,他的手也疼得直让他鼻酸。   他眼泪都滚出来了,火辣辣的手心烧着似的疼。他用另一只不疼的手扇了他一巴掌,没用劲,就像老子教训儿子似的用力瞪他:“你看看老子的手?”   贺庭政就抓着他红通通的手亲了亲,吹了吹气:“不疼啊,我给你呼呼。”   江宇典简直哭笑不得,拿他没办法,手掌盖着他的脸向后一推:“都是你的东西,你弄干净了。”   贺庭政就垂首照做。   江宇典在他身上擦了擦手上的口水,好笑道:“好了,你快出去了。”他觉得两人这么在床上胡闹,就像过家家似的,过完了就各回各家。   “我不走成吗?”贺庭政舍不得走,哀求着道。   江宇典一脚踹他屁股上:“你不走明天节目组该传我包小白脸了。”   他把贺庭政皮带衣服裤子全丢他身上,不容置喙地吩咐道:“穿上。”   贺庭政只得慢慢地穿裤子,他穿得特别慢。江宇典站在床边看得非常火大,但是不催,只是抱着手臂看着他。   穿得再慢,也有穿完的一天。贺庭政下了床,他一下床就特别高大了,像个忠诚的巨兽般俯视着江宇典,轻声说:“我走了啊。”   “滚吧。”江宇典看他拉链没拉,就帮他“刺啦”拉上了,贺庭政就势抱住他:“……刚刚很舒服。”   “废话,老子眼泪都出来了。”   贺庭政俯首亲了亲他的耳朵:“大哥。”   江宇典哎了一声:“有屁快放。”   贺庭政垂着眼睛低声说:“我爱你。”   江宇典从善如流地道:“老子也爱你,你走吧。”他把贺庭政推开。   贺庭政走了,江宇典赶紧关门。他鼻子动了动,嗅到屋子里好大一股味儿,他有些吃惊,这也太浓了!感觉是十年第一炮,只有积蓄了十年才有这么浓的味道吧?   他打开卫生间的通风,点了香薰灯,开了一点点窗户,还不敢开大了,怕味道传到别人屋子里去。   他洗了澡就睡了,第二天起来得特别早,节目组还没来敲门。   好在屋子里味道已经散了个七七八八,工作人员进来,也闻不到什么。   闻到了也没啥,最多去传个八卦说他在酒店打飞机,也没什么。   江宇典这次跟姜易木是一组的。   节目组分组的方式也是相当奇怪,骗大家已经分好组了,然后把所有成员嘉宾都赶去吃火锅。   最后把众人昨晚上吃火锅的口味进行权重,比如爱吃清汤、爱吃麻辣、爱好油碟、花生酱碟、香草碟、原汤碟……各方面做了一个数据。   而爱吃清汤的就他和姜易木两个人,所以两人被分在了一组。   姜易木是观众面前的熟面孔,老演员,年轻时候拍过不少电视剧,武侠剧、抗日剧都拍过。只是他近几年走下坡路,就转行来拍真人秀、做综艺。   没成想梅开二度。   所以最近两年,他都特别火,微博四千多万粉。   如此可见,真人秀的确是能捧人,能把过气的演员翻红,还能捧红尚且没红的小鲜肉、年轻艺人。   江宇典没怎么跟这位综艺之王说过话,不过对方却非常热络,或者说是天性使然,自来熟。   在抽完任务签后,就回来跟江宇典说:“咱们取个代号,就叫“木鱼”怎么样?”他看向江宇典戴着帽子的脑袋,觉得再合适不过了。   江宇典没意见:“那就叫木鱼吧,木鱼组合。”   他们抽到了花甲米线。   姜易木说:“我在家就爱点花甲米线的外卖,次次都点清汤要么酸汤,不吃一点辣。虽然北京的麻辣也就那样了……”他问江宇典吃过没有。   江宇典实话实说:“我没吃过。”   贺庭政不给他做这些东西吃,他也对花甲米线没兴趣。不过录节目嘛,当然得表现出一点兴味来,表现自己很期待,很想去尝试。   姜易木就说那正好啊:“那咱们到了,就先去吃一碗。”   江宇典点点头,说:“好。”   姜易木看他什么都说好,似乎很随和,也没什么主见的模样。   殊不知江宇典觉得没有触犯到他底线、逆鳞。或者他觉得还可以认可、问题不大的建议,他都不会有什么意见,故而显得很随和。   当然要是意见不合的时候,他就必须要当那个主导者了,而且也会变得非常强势、性格里的说一不二会暴露无遗。   两人穿着黄色短袖,一人还带了个外套,上了节目组的车。   十一月下旬的成都,天气已经彻底转凉了,秋风吹着凉意十足。   节目组的车穿过一些大街小巷,穿过一条不知名的、落满灿金色银杏叶的街道、穿过一条满是小茶馆,一群老人坐在路边的树下,端着盖碗茶,听着戏曲,显得很是悠闲。   穿过这条街,最终到达目的地附近。   车子还没到,江宇典先叫了停。   他对跟拍的摄像大哥说:“周哥,你先去点几份花甲,打包带回来给我们。”   姜易木是个聪明人,不需要思考就立刻就知道他什么意思,为什么这么做。但是为了节目效果,还是得多嘴问一句:“你怎么让周全去打包啊?”   周全是跟拍摄像的名字,大家都混的很熟了。   江宇典便解释道:“虽然节目组事先打点好了,但是没有说我们具体到的时间,只说这几天。”   “我们就这么去,没办法观察到最真实的情况。但周哥去就不一样了,他被当成普通顾客对待,服务、味道和客流量都是平常的样子,这才是我们需要得到的信息。”   姜易木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样,夸他:“你还真是聪明绝顶啊!”   江宇典脱帽敬礼,露出他不那么光的光头。   过了会儿,周摄像打包了几份花甲回来,姜易木动作很快地拆了一次性筷子,把锡箔纸扯开,低头闻了闻:“这是什么味道?”   周摄像说:“买了三份,一份清汤,一份酸汤,还有一份麻辣,清汤是花甲,酸汤是肥牛,麻辣是全家福。”   江宇典先没开动,他看了看收银条。三份米线,花甲十三块,肥牛是十五,全家福是十九。   他上网搜过花甲米线的外卖,知道这是正常范围内的价格。   旁边姜易木已经开吃了,江宇典不急不缓地问周摄像:“周哥,你进去的时候,看见店面多大?卫生条件怎么样?有顾客吗?有几位服务员?服务员在玩手机还是干嘛?”   他一个个地抛出问题,好在周全等花甲的时候,就猜到可能要问这些,就注意观察过了。   他说道:“店面不大,六张四人桌,后面是厨房,看不见里面什么样,好像有点脏,水泥地。桌椅半新不旧,用纸擦了下黄的,有油。服务员就有一个,六十岁的阿姨,在看电视。里面正好有一对情侣在吃,现在应该还没走呢。”   江宇典听完他说的信息,也拆开一份米线。是酸汤肥牛的,清汤的花甲在姜易木那里。   他问姜易木道:“易哥,味道怎么样?”   “盐味不够,花甲有沙子,米线……没什么问题,反正就是不好吃。”姜易木常常点花甲米线的外卖,所以他对这份花甲米线的评价最多就是,“嗯……我肯定不会买第二次了。”   江宇典也吃了一口,他不爱吃酸的,吃一口就放下了,心里也有了评价。   小餐馆生意不好,还能有什么原因?除了味道不好,还能有别的原因吗?但这家店,可能除了味道不好外,还有些别的原因,这些都需要他们去挖掘。   而节目组没给他们任何提示。   两人都不爱吃麻辣味的,江宇典先吃了口,他没法评价,辣得有些遭不住,眼泪都浸出来了,他拿纸擦了擦眼周和嘴巴。同时因为辣而热得冒汗,江宇典把帽子脱了。   摄像大哥看着过意不去,但还是多嘴地解释说:“我买的是微辣……”   姜易木嚷嚷着说:“来来来,你吃一口这个微辣,看看这个辣油。”   周摄像也是个老实人,吃完也是一言难尽的表情。这微辣怕不是特辣伪装的!   正巧,江宇典远远看见一对情侣从那家花甲店里出来了,就拍拍姜易木的肩膀,干脆地说:“易哥,追上去,我们去问问他们。”   姜易木就“好嘞”一声,开一档,从路边滑了过去,在情侣旁边一脚踩下刹车。   摄像大哥先开门下车,江宇典随之下来,姜易木也熄了火下车。   这对情侣一看有摄像,再一看这俩穿黄衣服的,其中还有一个是光头!那女孩子立刻把两人认出来。   她似乎不敢相信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简直快要跳起来。   “你、你是不是江宇典?”说完那女孩子自己就确定了,兴奋而果断地说,“对对对,你就是江宇典,我知道你剃光头了是不是!”   姜易木一看情侣注意力全在小鲜肉身上了,就在他们眼前打了个响指,挤眉弄眼地指了指自己:“看,这里还有一个老鲜肉。”   作者有话要说:  年度最好笑告白现场   小贺:我爱你   雨点(父爱如山):老子也爱你 第28章   女孩又惊又喜:“姜易木欸!!!”   情侣两个都喜欢姜易木, 结果不知道是不是江宇典的光头太扎眼的缘故, 都先注意到了江宇典。   姜易木很快切入正题, 问道:“我们现在在录一个节目,你们刚刚吃的那家吴记花甲米线,你觉得味道怎么样?你和你男朋友是第一次吃还是回头客?”   女生犹豫了, 似乎是觉得当着摄像机的面不太好说,也有些羞于上电视。   旁边的江宇典就道:“你可以说的没关系,好吃还是不好吃,说实话。”   女生的男朋友就直爽地说:“第一次吃, 味道……不…怎么好吃。”   女生就在背后打他一下, 男生就小声求饶说:“不都让我们说实话了吗, 是不怎么好吃啊。”   江宇典知道了答案, 又问:“你们吃过什么好吃的花甲粉吗?”   “吃过啊!”女生balabala说了地址。   江宇典又问:“我们对这儿不熟悉, 我看这边人很少的样子, 这里地理位置怎么样?”   女生说:“不是很好,不过离地铁站倒不是很远, 走过去, 那边有条商业街,那里好吃的多, 生意也好。”   结束了对顾客的采访, 江宇典上车把帽子戴上, 和姜易木在车上捧着手机查大众点评和各个外卖网,发现这家店差评有些多。说沙子多的好几个,说没味道、没有香味、只有辣味的也有几个;还有的说花甲太少了、或是压根就没有花甲, 还有米线太多,肥牛像是假肉;有说送错味道的,吃到头发的,总之五花八门的差评,这家店全齐活了。   而且评分只有3.7。   他搜索了下附近,看见附近的餐馆评分都没这么低的。两人心里大致有点数了,这会儿,他们做足了研究,才慢慢走向那家吴记花甲米线。   果然,如周摄像所说,店里坐了个老太太,六十岁的模样,头发花白,佝偻着看挂在顶上的电视,笑得露出了光秃秃的牙缝,很是开怀的模样。   老太太看见他们进来,看见摄像机,就哎呀一声,对着厨房喊道:“幺儿!电视台的来咯!”   接着,一个中年男人从厨房出来,穿短袖,头发很是茂密,不仅茂密,还油——这是这家花甲米线的老板,姓吴。   普通人上电视,总会有些不自在,但节目组提前来打过招呼,也在他家店里装了摄像机,让他们就像平常那样就可以了,不需要刻意表现,刻意了反倒影响效果。   吴老板还是有些不太自在,第一次见明星,很客气地让他们坐。他不敢抬头看摄像头,窘迫地挠挠头,又在裤子上擦了下手。   江宇典和姜易木对视一眼,两人霎时明白了对方的想说什么——他们感觉到胃里的米线有股酸气上涌。   姜易木问吴老板:“现在有生意吗?你在厨房忙活什么呢?我们去看看厨房成吗。”   “有两单外卖,米线在煮,厨房……厨房有点脏。”吴老板看着想拦下两人,可是又怂,不敢,最后就撩开帘子,让两人进去了。   花甲米线做法简单,厨房也不大,一个大冰柜,地上堆着几个桶,桶里泡着花甲,正在吐沙。姜易木见老板很是局促,就道:“没事儿,你看着你的米线,别煮糊了。”   吴老板就呐呐地哎了声,用筷子去挑锡箔纸里的花甲了。   他们家的花甲米线,是先把米线煮好放在凉水里备用,然后有顾客来了、或者有外卖生意了,就开始照着顾客点的单开始煮。先来一勺汤,再加花甲、肥牛、基围虾或者豆腐、香菇、金针菇、豆芽等配料,然后是黄灯笼椒、蒜泥、耗油等等调味料。   煮好后再把米线倒进去,再煮一分钟,就差不多好了。   做法看似没什么问题——江宇典和姜易木也不是什么厨师,哪怕有问题也看不出来。他们只能看着他把米线做好,等待外卖员上门,外卖员把米线装在包装盒里带走后,才来问他一些问题。   “店里就你和外面那位老太太,她是你母亲吗?”   “她是我岳母,店里还有我老婆,我们一家开的这个店。不过我老婆去市场买豆腐了,豆腐不够了,只不过买了可能也用不上了……我们店可能要倒闭了。”他干笑两声,手抹了把额头上因为紧张出的汗,又薅了把头发。   “别这么说呀,你报名参加了我们节目,我们会帮你的。”姜易木又是一个忍不住,和江宇典对视一眼——他们都发现了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这吴老板喜欢挠头,挠完不洗手就去做米线。   “那啥……”他忍不住了,“大哥,你这附近有没有理发店啊?我请你做个头发吧?”   “哎?做头发……”他有点错愕,还有些不好意思地搓手,“做头发怎么好意思……”   “走吧,现在也没什么生意,你先打烊了,先去把头发做了,咱们聊聊天。”   吴老板就说好。   附近不远就有理发店,生意并没有受到地理位置的影响而显得萧条,反倒很是红旺。   江宇典现在已经养成了一个习惯,就是打开大众点评看评分,发现这家理发店果真评分很高。   他们进去的时候,还要排队,别看他们两个人,一个摄像,其实还跟了一辆车,上面是一整个跟拍团队。因为花甲店实在是小,方才这些工作人员也就没进去。   这会儿理发店大了,他们一进来,整个团队都跟着进来了。   这下,理发店洗头的、吹头的、染发的烫发的,包括理发师,都没心情做头发了,都忙着拍照。节目组特意叮咛了句:“可以拍照,但是大家别发到公众平台上去了。”   有人问:“你们这什么节目啊?下乡的吗?”   有位工作人员就为好奇的人科普,还给他介绍了自家的官微:“我们节目叫《拯救A计划》,十二月一号晚八点正式开播,多多关注啊。”   而江宇典和姜易木,此刻正在跟吴老板聊天,聊他的家庭状况,也聊他的生意。   原来,吴记花甲米线现在租的铺面,马上合同就要到期了。吴老板和他的妻子都无力继续承担房租了,哪怕这个地段的铺面房租其实已经算是市区里非常便宜的了。   吴老板自己说,家里还有个儿子,问他儿子多大,他说上初中,说话的时候有种说不出的悲伤萦绕着,江宇典觉得没对,也没多问。   他说:“我儿子懂事啊,让他们班同学都点我们花甲的外卖,结果他同学点了都说不好吃、贵,不会再点了。”提到儿子,他有些神采飞扬,可眼神里也透露出些许的悲伤痛苦。   “你觉得自己定价贵吗?”   “不贵吧?”他继续挠自己的头,挠的雪花飞舞,“不都这个价吗?哎,我也想降价,靠低廉吸引消费者,可是我老婆不同意,说再低就倒闭了……可现在这样,也要倒闭了。”   “的确,”江宇典一副很懂的样子,好像他开过店铺当过商家一般,“靠低廉吸引来的消费者,可能会在一段时间内在你家消费,但最多一次,味道不合口味就会弃了,所以这不是一个长久之计。”   吴老板就问:“长久之计是什么……?”   江宇典看着他道:“做头发。”   吴老板挠挠头:“做……头发?这个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正好,这会儿就轮到他们了,江宇典便对理发师道,“给他把头发剪了,不用什么造型,短一点清爽一点就好。”   估计这理发师是他们店里的颜值巅峰了,头发堆得老高,可是堆起来也没有江宇典这个假的一米八高。   江宇典霎时感觉自己在四川盆地找到了自豪感,有一种自己呼吸的是上层空气的感觉。   吴老板剪头发的时候,江宇典就和姜易木在讨论,怎么拯救这家店。   “首先地段,地段不好,这肯定是个问题,但他们别说换个好铺面了,就算是续租都成问题。咱们节目虽然是帮助人的,可也不是扶贫。”   节目组虽然并没有要求,说明星不能自掏腰包,可这到底不符合规定,要是姜易木或者江宇典,自掏腰包花点钱让吴老板去租个好店面,这节目还有什么意义呢?   江宇典又道:“除了地段,卫生环境,最重要的是味道,必须要改善。只要味道好了,什么都不是问题。”   姜易木就道:“那问题来了,怎么让他手艺变好?”   “这个问题问的好。”江宇典顿了顿,“我们不是厨师,所以我们得请个厨师指导他,或者让他去其他店里偷师,或者……我们去偷师,回来教给他。”   姜易木看着他,两人大眼瞪小眼,最后不约而同叹口气:“还是先等他做完头发吧。”   吴老板头发剪了,人也干净清爽了,回去后,两人见到了吴老板的老婆。这老板娘烫了个土黄色的卷发,卷毛的程度就像贵宾犬似的,挎了个装钱的包,夫妻俩很有夫妻相,乍一看怎么长一样呢。   中午,两人又吃了一顿花甲,这次摄像机在拍,姜易木一看他俩又没洗手,就出声提醒了,夫妻俩把手洗干净了,开始做米线。   他们做的时候摄像机就在里头拍,江宇典看见那大锅里的汤,就问这是什么汤,老板娘回答说:“骨头汤。”   “骨头汤怎么这么清?”   老板娘又说:“就放了几块骨头。”   江宇典拿大勺子在里头晃了下,果然只有很少的骨头,还不是棒子骨,就是碎骨头。他盛了小半碗的汤,喝了一口,发现真的没味道,这骨头汤还不如白水呢!   老板娘比老板健谈多了,心眼也多多了,就道:“别的店汤浓、鲜美,那是因为放了一滴香,我们没放,不放那个,那是欺骗消费者。”   江宇典却想:诚然有老板娘话里这样的餐厅,那肯定也有真材实料、不弄虚作假的餐厅。   因为这期节目是美食题材,节目组专门要求了成员必须和店家一起吃一日三餐。也就是说,上次录制的餐车那套,是行不通的。店家吃什么,他们就得吃什么。   饭后,江宇典和姜易木总结了下问题,提出了一个计划,   姜易木问老板讨了纸笔手写,江宇典不时补充,最后列了个长长的计划书。   计划书上面还写着各种改进计划,标了一、二、三。包括购买什么样的花甲,花甲必须吐多久的沙;骨头汤必须要多少斤的骨头和多少升的水配比;原材料必须什么什么标准,坚决不能用不新鲜的食材……包括手套、袖套、帽子和围腰这种基本厨师装备,都得购置两套。而且江宇典特别龟毛,补充了个连鞋子也得换。   老板娘看了就说:“你们让我去别的店偷师学习,那我店里只剩我老公一个厨师,中午会忙不过来的。”   “而且,我去哪里学呢?现在还有店招临时工吗?”   姜易木说:“下午我陪着你去找家餐厅学习,没准我会和你一起学。雨点弟弟留在这里,他帮吴老板的忙,不会忙不过来的。”   一中午顶多四、五个顾客,八、九个外卖单,怎么会忙不过来。   两人分工合作,到了下午,实在是没生意,一个人都没有。江宇典看外面出了太阳,就在外面树下坐着,摸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生发精油,往头顶抹。   节目组的跟拍导演就问他:“你抹的什么?怎么绿色的,有点清凉啊,清凉油吗?”   “不是,生发用的。”   他闭着眼休息,身上一身的花甲米线味道,旁边还趴了只不知道隔壁哪家店养的家猫,也蹲着打盹。   斑驳的树影投射在他脸庞上,阳光正好。   扛着摄像机的周哥就在他旁边拍他,拍他的脸,拍他油光水滑还微微泛绿的脑袋。   倒不是说江宇典偷懒,是因为现在这种情况下,哪怕他去招揽了顾客也没用,人吃了味道不行,照样不会来第二次。   不过他在外面那么晒了会儿太阳,顾客就上门了,似乎是专门为了看他来的,还点了份花甲。   粉丝问江宇典:“你们是在做节目吗?你在这家店当员工吗?那你是服务员还是厨师啊?”   江宇典看了眼那牙都掉了几颗的老太太,叹口气道:“是厨师,也兼职服务员。”   “那你……”女生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们要吃你做的米线。”   江宇典一下就明白了,这应该是节目组看他太悠闲了,专门派遣过来劳作他的。   中午那会儿,他已经跟着吴老板学了一些,但他委实不是个当厨师的料,按部就班地往锅里放配料调料,做出来的东西仍旧是难以入口。   店里陆陆续续来顾客了,江宇典就在厨房切豆腐、切香菇、把豆芽摘成掐银丝,把冰箱里肥牛拿出来解冻。   下午打烊后,京东的派送员送了厨房用具和电器过来。江宇典也跟吴老板说好了,明后两天都打烊,把厨房仔仔细细地大扫除一遍,把什么墙角缝隙都扫干净,把什么蟑螂窝老鼠窝都一锅端了。   忙活了好几天,简单装修、大扫除,全都完成了,淘宝购买的厨师装也到货了,老板娘也学成归来。听姜易木说:“我们先去找了一家生意爆火的花甲米线店学习,然后又去了五星级大酒店跟着大厨学了半天,学了好多个秘方。不吹牛,我回北京也能开家花甲米线了!到时候开张就请你们来啊。”   经过节目组上下十来个跟拍的工作人员的鉴定,老板娘的手艺的确进步了不少,姜易木似乎也学了个皮毛,这东西本就简单,有了机会去学,当然就更简单了。   任务第四天,店铺焕然一新了,招牌也擦洗得干干净净——这还是江宇典亲自爬着梯子上去擦的。当时大家一时不察,本就质量堪忧的梯子晃了下,向后仰去。扛着摄像机的周哥都来不及叫人,江宇典却一个后空翻落地,单手支住那摇摇晃晃的木梯子。   整个节目组跟拍团队看他的目光,登时跟看神人一样。   后面的几天,江宇典和姜易木都是上街去拉客,还发小名片,满三十减五元的小名片,到处发。   生意好了,也留得住顾客了,并且百分之八九十的顾客说会再来,他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虽然这七天,营业额不多,利润的一半也不多,不如上次的格局大,但成就感是相同的。老板和老板娘都特别感激他们节目组,感激节目组保住了他们的小本生意。   任务结算了,他们组是第二名,节目组问他们:“这七天你们都有什么收获?”   李一枭说了他这几天看到的、最动容的一件事:“那个炒锅很重,里面全是肉臊,要想单手翻锅很难的。我拿了一下都感觉非常吃力了。”   “然后那个店长就这么在我们所有工作人员的关注下,在大厨的严厉训斥下,艰难地翻着锅。我们都感觉到他的手臂已经连抬起来都很困难了,可是他就这么坚持着不停练习,直到他自己能做到了,大厨也满意了才停下。也是在停下后才发现手指上早已烫出几个大水泡。”   随后几人纷纷举例,最后问到江宇典,他就说了句:“那家店是夫妻档,老板人很随和老实,提起儿子更是一脸骄傲。可我也是今天走的时候才知道的,他儿子患了白血病。因为治病花光了积蓄,在报名我们节目的时候,他儿子刚刚去世。”   “夫妻俩失去了生活的信心,后来做了很大的心理建设,老板娘准备回老家了,老板却说要再努力一把——所以无论处在怎样令人绝望的境地,都不要先想到放弃,而是想一想怎么做才能摆脱困境,只要肯努力就会发现上天并没有把你逼上绝路。只要自己不放弃自己,终能绝处逢生。”   他灌了一碗鸡汤,节目组也给他们灌了一碗鸡汤,说的是李一枭裴思邈去的那家重庆小面馆:“我们挑选这些小店的时候,做了很多工作。被选中的都是有理由的,比如那家面馆就是,两年前央视做了一档社会实验,演员扮演一个得了老年痴呆的老人家,老人家饿了,进了面馆也不点单,然后面馆老板就给他上了一碗加了很多肉臊的清汤面,老人家吃了,不给钱就走了。”   “服务员看见了要追,老板就说别追了。”   “这纪录片,记录了很多个地方的、很多家店的反应,然后这家店被实验了三次,老板三次都没收钱,照样给老人家端上一碗热腾腾的汤面。”   “现在他的店开不下去了,我们就要帮助他。”   录制结束了,江宇典的东西也收拾好了,他连夜赶回北京。   一回家他就让贺庭政给他做夜宵吃,还找出了广告商送的蜂蜜牛奶,数一数还有两大箱,他一边嘬着吸管一边道:“我吃了一周的米线,以后我再也不吃米线了,你也别给我提米线,更别给我做米线!”   贺庭政就说好,然后把夜宵给他端上来了,江宇典一边吃,贺庭政一边转身去厨房给他切水果,旁边放着沙拉酱备用。   江宇典突然想起什么道:“哦对了,我在成都买了黑芝麻糊,在我行李箱里,等下冲一杯给你吃。”   黑芝麻糊有生发、黑发的作用,两人都可以喝。   贺庭政听了,也没说什么,就单单一个好字,江宇典说什么他都说好。   江宇典用勺子三下五除二就把那花了二十分钟烹饪的焦糖布甸吃完了。他看贺庭政还在细心地给他切水果,就靠着沙发刷微博,刷着刷着,一条微信消息跳出来——是那位长江电影集团程总的千金。   上次江宇典去拍摄《前卫画报》的杂志封面,这位程小姐就专门来看他拍摄,两人还留了微信。   但是因为他家阿政不高兴了,江宇典就把人姑娘给删了,删完了想着回头加回来,可是就忘了这茬。那问题来了,他都把程小姐给删了,那他怎么会收到她的消息的?   他记性非常好,他记得很清楚,他删了就没加了,也是有意忘记加的。   他点开微信一看,程小姐发的消息是一张照片,就是《前卫画报》三天后才将发售的新一期杂志。但程小姐作为内部人员,提前拿到了,还发消息说:“不知道杂志社那边寄给你没有,雨点你这张照的好帅,我已经准备好发朋友圈让我所有闺蜜都去买啦!”   江宇典看着这两条消息,又点进程小姐的朋友圈,随便翻了两下又退出来。   他什么时候把人给加上的?   他仔细地想了下,确信自己没加过,他心不在焉地给程小姐回了条消息,正巧贺庭政给他把水果沙拉端过来了,江宇典就把手机转过来给他看:“你给加的?”   贺庭政看了一眼他们的对话,脸上似有不爽,但还是点头嗯了声。他坐下来,叉了个蜜瓜给他吃:“我加的。”   江宇典奇了怪了,他咬着蜜瓜,嘴里含糊不清道:“你不是不高兴我加吗?”   贺庭政就说:“加了也没什么。”他知道像娱乐圈这种地方,与人为善是最重要的。而且那就是一个单纯的粉丝,他也能看出来江宇典没有什么艹粉的想法,所以为了不让他为自己得罪人,他就偷偷帮江宇典把程小姐加了回来。   “真乖啊。”江宇典哪能不知道他想什么,他在贺庭政白嫩的脸颊上掐了把——长得高高大大,浑身皮肤却是雪白的,还很好摸,脸特滑。   他吃了人家豆腐,笑眯眯地道:“再给我喂个蜜瓜,我要那个大的,切的长条的那个,多蘸点沙拉。”他指挥着,贺庭政就给他把长条的蜜瓜叉起来,蘸了大量的沙拉,还有一大坨乳白色的沙拉似乎要掉了,他就赶紧给他喂嘴里。   江宇典把那蜜瓜叼在嘴里,感觉沙拉要掉下去了,就立马仰起头来。贺庭政原本一只腿跪坐在柔软的沙发上,他看见了江宇典那副吞不下去的模样,倏地起身,再俯下身,嘴对嘴地把他嘴里含不住的那一半咬掉了,顺带咬掉了那一大坨沙拉。   江宇典怔愣一秒,随后踹他腰:“你干嘛啊,我想慢慢吃的。”   “还给你要不要?”贺庭政眯着眼笑得温暖干净,他嘴里有食物,说话也是含糊的,他一张嘴,那蜜瓜才咬了两三下,嘴里全是乳白色沙拉,依稀能看见粉色舌尖。   江宇典觉得这画面有种说不出的淫靡。   “你还得意上了。”他要气笑了,自顾自地端起盘子,也不要他喂了:“全是口水,你别还我了,自个儿吃吧。太幼稚了你,不给你冲芝麻糊了。” 第29章   江宇典不愿意给他冲芝麻糊了, 贺庭政就老老实实地去把他的行李箱打开, 把密封的芝麻糊拿出来, 又看见他几条没洗的、塞在一个密封袋里的内裤。   他去录了七天节目,每天都换一条,换了不愿意洗还不敢丢, 就怕丢垃圾桶里被酒店工作人员捡走……这还是施小邦提醒过他的,出门在外千万不能把私人物品留在酒店了,尤其是换下来就不想洗的内裤,万万不能直接丢在垃圾桶里。   他给江宇典收拾东西, 江宇典就回头看他在干嘛:“你怎么不冲芝麻糊了?”   贺庭政任劳任怨地说:“冲, 我给你收拾东西呢, 冲完还要给你洗内裤……”   江宇典就哦了一声, 然后自己去把芝麻糊包装撕了, 倒进密封罐里, 继而冲了两杯。他一边用勺子搅一边道:“等我闲下来了,咱们去看看老中医吧?开几副中药吃了, 没准头发就黑回来了……”   贺庭政头发这事儿, 一直是他的一块心病,老是看着想着, 好似自己头发也跟着白了似的。   而在贺庭政心里, 却觉得正中下怀。以后他要是又惹江宇典生气了, 他看见自己的白发,难免会觉得内疚,更舍不得骂自己, 所以他想着,还不如就维持现状呢,他总有一天要把他惹恼,为了少吃点苦头,这头发,也就这样罢!   江宇典喝了芝麻糊,运动完就睡觉,贺庭政想爬上他的床,让他给踹下去了。第二天,他一登微博,发现很多艾特和评论,私信里还有好多个网红给他发裸照,问他约不约炮的。   这一切由来,皆是因为一条娱乐圈大V发的微博【@圈内有饭:今天饭姐来扒一扒娱乐圈的隐形富二代[推眼镜][长图][长图]】   他榜上有名。   原因无他,他在机场的照片被这位博主扒了出来,手上戴的手表价值上百万——这可不是一个刚出道不久的小明星能负担得起的。   虽然在娱乐圈,明星们日常出街的街拍也是全身名牌,但要看明星是不是富二代,还真不是看穿着能看出来的。   底下评论说:【日了叶良辰:饭姐,我和江宇典一个高中的,他就一普通家庭,什么富二代啊[吃瓜]】   【迟早有天弄死你们:豪宅豪车全没有,凭借一张糊掉的图片说那是上百万的表也太牵强了吧[二哈]欺负我们穷人没见过名牌表吗[doge]】   【傲娇是世界的财富:鉴定完毕,这应该是假百达翡丽[推眼镜]】   【扁总今天也很扁:和雨点弟弟的一米八官方身高一样,假的不能再假了,目测博主是黑[吃瓜]】   这条微博还扒了其他几个圈内隐形富二代,江宇典由于是假富二代,被单独拖出来群嘲了,底下黑粉真爱粉纷纷艾特他,要求他上手表照自证清白。   他吃饱了撑的。   这手表是他以前的表,他死后贺庭政就把他的东西都收了起来,但唯独把他的这块表戴在了自己手上。他看着手表上的时间每天循环一个圆,似乎有种时间停留在原点的错觉。   前段时间,贺庭政又把手表还给他了   好在这类新闻真真假假,数不胜数,他不去理会也影响不到他。   休息一天,他又得出去工作了。他刚接了部戏,剧组要他先试妆,要拍定妆照,要录主题曲;有个公益广告歌邀请他去录制;奶多多蜂蜜牛奶还要拍新的广告和宣传照,圣诞的时候发福利。除此之外,他还接了个新的巧克力广告,还要给一个电商App拍门户照,还有粉丝见面会……   他的工作和通告都已经排到了明年。   十一月三十日晚,《拯救A计划》节目组发了官微,圈了第一期节目的七位成员两位嘉宾。   节目的宣传片里,没有任何刻意剪出来的爆点,都是加上后期后呈现的真实笑点。再说了——这本身就是个正能量的带着人文关怀的综艺,刻意引导撕逼反而会制造反效果。   江宇典吃着晚饭,顺手转发了。   他之前也转过几次花絮或宣传照,这本身是包含在合同里的,要求明星配合宣传。不过他宣传,效果肯定不如其他几位大佬呼声那么高,但也聊胜于无,好歹也是节目的颜值担当。   他转发后就刷新了一次,刷到上百条评论,有些粉丝说一定会支持,会守着电视台守着时间观看,有的为他打Call,有的问他怎么好久不发自拍。   他看到了,就把手机丢给贺庭政,懒洋洋地道:“帮我拍一张。”   他的自拍照一直被人吐槽角度成迷,说他的颜值在他拍角度下比自拍好看几倍,真人又比他拍好看几倍。然而他微博自拍照不多,粉丝又总让他发照片。   虽然贺庭政也是个不会拍照的,但人好看怎么拍都好看,他给江宇典闪了几张,但没把手机还给他,而是自己拿着不知道干嘛了。   过了一分钟,贺庭政再重新举着手机给他拍,江宇典一边吃饭一边抬头问他:“怎么又拍一次?”   贺庭政说:“我下了个拍照的软件,这个萌一点……我给你发微博了?”   江宇典自己是直男审美,自己也懒得看他拍成了什么样,就点头说:“你发吧。”   结果他一发微博,又是好几分钟没把手机还给江宇典,问他干嘛呢,贺庭政很老实地回答说:“帮你把这些约炮的网红全拉黑了。”   “……我又不会出去乱约你费这个劲做什么?”   “怕你忍不住。”   江宇典一筷子敲他脑门上:“我就不能用手吗?我就不能找女朋友吗!”   贺庭政不说话,无声地注视着他。   江宇典轻轻一皱眉,伸手道:“好了,手机还我。”   他吃完饭也没有别的娱乐,就爱刷微博,等夜宵时间到。   贺庭政给他在微博上传了两张图,配字是:[不是光头啦]   而图片一张是用手机自带的相机拍的,一张是用下载的B612拍的,两相对比,图一他坐在暖光下吃饭,穿睡衣、素颜,本该是暖男的模样,却因为发型改变了气质。他那比板寸还要短上些许的头发,让他平日在外看着温和的眉眼显得冷酷许多。   而图二加了滤镜,加了粉色胡子和猫耳朵,自然就萌多了。   评论说图一像黑道大哥在家的样子,图二才是他们的雨点弟弟。   也有人关注他桌上的饭菜:【风竹竿:看起来好丰盛,不过这么多菜难道一个人吃吗?做饭的是谁?拍照的又是谁?[摸下巴]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慢慢刷着微博,看着自己的动态、粉丝的评论,就仿佛在看着别人的生活一般。贺庭政把碗、盘子统统丢进洗碗机后,简单收拾了一番,坐在沙发上拆快递——是《前卫画报》寄给江宇典的样刊,他拿回来好久了,一直放着忘记拆了。   贺庭政把杂志拿出来,撕开塑封。   封面照正是江宇典。   该杂志在国内也是排的上号的,有时候也会请一些大明星,有时候也请江宇典这样的小鲜肉,毕竟前卫画报的消费者定位百分之八十都是年轻女性,所以请小鲜肉拍封面,的确能带动销量。况且江宇典价格便宜——低廉的价格大片的质感,可遇而不可求。   何况江宇典这张封面照,并非单单一个“帅”能形容的。   他靠着背景板,全身的力量都收敛起来,蓄势待发。挺括的装束能看出他身材非常好,宽肩细腰窄臀,大长腿,身上有股吸睛的野性,似乎正在寻找一个舒适的姿态休息。他懒洋洋地俯视着镜头,目光就仿佛是狮子王在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的臣民们。   而女摄影师的仰拍角度,正好让他的比例看起来更加完美了,单是照片看起来,他似乎有一米八八。   娱乐圈很多明星,草根出身,刚出道时总容易被人挑刺,穿着也要被人挑刺、发型造型也要被人挑刺——不是长得不行,而是气质问题。   所以后来,这些明星刚出道时期的照片,就成为了他们的黑历史。   但江宇典的黑历史,估计也只有那张和萨摩耶的自拍了。   他盯着这封面看了好一会儿,又看看交叉着两条长腿坐在他身旁的画报本人。他此刻处于一个非常放松、毫无防备的状态,脚不时地微微动上一动,或抬或曲。   贺庭政看着他的腿乱动,一面翻开了杂志,这里头还有画报记者对江宇典的采访,足足两页,配半页彩照。   杂志社的采访方式是一个问题对应一个答案,Q是Question问题,A是Answer回答。   他慢慢看着这些问答题。   Q:你有什么喜欢的动物吗?   A:狗狗吧。   Q:喜欢什么样的狗?会养一只吗?   A:家里已经有狗了,不养了,会争宠打架的(笑)。   Q:哦?是什么品种的呢?   A:野狗,特别大只。   贺庭政神奇地意识到,这野狗似乎是在说他。他抬头看了江宇典一眼,突然把他乱动的脚放到自己腿上来,手握着他的脚踝,不许他乱动了。   江宇典奇怪地看他一眼,继而重新低头,看他的手机。   杂志社还问了一些关于女朋友、初恋、喜欢什么样的人、理想型、打算什么时候结婚这类的问题。   江宇典的有些回答是在打太极,有一些却能看出一些端倪来。   Q: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A:比我矮一点,软一点的,会做饭的,做饭一定要好吃的,能忍受我发脾气的,能……我好龟毛,反正是要我喜欢的也喜欢我的。   Q: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A:我要是遇到一个喜欢她到愿意把一辈子交付出去的程度的人,那随时可以结婚啊。   他的回答很洒脱,不知道是提前背过的台词还是真心话。但贺庭政依稀记得以前自己也问过他这个问题,当时江宇的回答是:“我人生已经这么苦了,何必再拖累一个人呢。”   或许……现在不一样了。   贺庭政看完这两页的采访,默不作声地站起来,去给他做夜宵。他打开冰箱,问他:“想吃什么?”   刚刚吃完饭又要享受喂猪服务的江宇典,捡起他丢在沙发上的杂志,也翻看起来。他翻到自己接受采访的那一页,看到自己的回答,突然回头问了句:“阿政,你是打算嫁给我吗?” 第30章   贺庭政心中一凛, 可还不等他回答, 江宇典就自顾自地说:“你这么好, 要是个女孩子,我就娶你了。”   他听完,立刻停下手上的工作, 走过来说:“我愿意嫁给你,大哥,你愿意娶我吗?”   江宇典翻了个白眼:“你能把自己鸡鸡变没吗?”   “不能。”江宇典不成正形地躺在沙发上,贺庭政便靠着沙发背低头看他, “这东西还有用处的。”   “那不就得了。”江宇典目光平静地注视着他, 他伪装的工夫是与生俱来的, 很少有人能看穿他在想什么。   “可我们……也是要在一起一辈子的, 我就待在你身边, 哪里也不去。”也许他发现了, 也许他只是在诈自己,贺庭政不清楚。   “成天说胡话。”江宇典似乎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平常那样笑着, 拍拍他抓着沙发背的手背,“你做夜宵吧, 我今天想吃芙纽多。”   贺庭政又是没动, 他默默无言地看着江宇典, 黑色的眼清澈见底,带着执拗,睫毛微颤时, 眼中仿佛藏着一个颤抖的灵魂。   江宇典拧着眉看他,笑意淡下来,反复无常地说:“算了,今天不吃了,权当减肥。”他说着坐起身,在沙发脚找到拖鞋穿上,“我看你也是有事要忙,我上次看见你在房间里跟人电话会议,你事情多,成天围着我转不好,”他站起来道,声音懒洋洋的,“你回温哥华去吧。”   他越发地冷酷起来,关了电视,不容置喙道:“明天就回去。”   他刚抬脚要走,贺庭政就伸手拉住他的袖子,声音里是失望:“你又要赶我走。”   外面隐约能听到一点点轰隆隆的雷声,刚才开着电视没听见,这会儿电视关了,就听得见了,夹杂着很细微的雨声。   “这怎么能叫我赶你走呢?傻瓜,房子车子都是你的,你走了我也要被扫地出门的。”他脸上挂着一丝淡笑,眼底却是冷漠的。贺庭政那颗犯上作乱的心在蠢蠢欲动,他死死抓住江宇典的袖子,但江宇典却慢慢地将他的手指一根根地掰开了。   贺庭政无能为力,心里觉得悲愤交加,目光沉滞地凝视着他的背影。   或许旁人难以理解,他们关系已经如此亲密了,像真正的家人了,为什么不能稍稍改变一些这样的关系呢?   可正因为太亲了,现状才容易维系、而难以改变。   江宇典上楼后片刻,贺庭政不甘心地跟上来了,他看着江宇典那副似乎考虑着要带走什么东西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步步紧逼道:“你真想让我回家去?”   “你离家这么久,你妈妈和妹妹肯定都想你了。”贺庭政不高兴,他心里也不高兴,就弯腰从床头柜里翻找出烟和打火机来,他给自己点了一根,心里知道这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贺庭政在这里,他日子是过的舒坦了,也打心眼里觉得高兴快乐,可这么下去总归不是个长久之计。   因为贺庭政百分百查过自己,他肯定知道一点自己的过去,没准比自己想象的要多。可他绝口不提,好似一点也不在乎。   他一直都惴惴不安地忧虑这点。   江宇典不知道自己上辈子是怎么死的,但他知道,贺庭政多半是去查过的,他感觉自己的遮羞布都被拽下来了,从而不想打破这种心照不宣的平衡,照旧和他相处下去。   可现在不行了,没法照旧下去了。他已经料到要是再这么照旧下去,会发生什么。   他靠着床头,嘴里叼着一杆烟,脚尖挑着拖鞋,他找不到烟灰缸,就把烟灰抖在多肉的花盆里。   贺庭政并不喜欢他这种悠然的模样,那烟雾缭绕中,他看起来悠然而淡定,脚轻轻一动,拖鞋便掉下去了,“哒”一声清脆地落在地板上。   贺庭政却是再也忍不住了,他心中憋着口恶气,一边走一边脱自己的上衣。江宇典以为他要干什么,贺庭政却是把自己衣服脱干净了,丢在地上,恶狠狠地指着自己的胸口质问他:“我以为你死了,我以为把你放在这里,你就能一直活在我的心里了。现在你还活着,可你为什么没有心的?”   江宇典看向他的胸口,之前他三番五次替贺庭政上药,贺庭政都没脱衣服,而是把上衣卷起来,卷到胸膛下方就停了。   所以他从没注意过,贺庭政的纹身是不是还有什么不一样的花样。   不巧,还真是有什么花样。   这种把人的名字刻在心口的蠢事,也只有贺庭政这个脑袋瓜子才做得出来了。他眼睛从他胸膛扫过,慢慢抬起来,落到他的脸上去:“你表情这么凶做什么?大猫发威?”   贺庭政被他数落的,一下撑不起凶恶的神情了,眼睛也垂下来。江宇典嘴唇中央吁出一条软绵绵的烟,淡淡地说:“你以为你这是什么?把人的名字刻在自己的心上?你觉得刻苦铭心,他就能住进你心里去了?”   “现在高中生都不这么干了。”   贺庭政眼睫毛颤了颤,手也慢慢垂下去了,觉得自己很不争气。   江宇典也骂他:“没出息。”   贺庭政整个人陷入苦闷。他的拳头握紧又松开、握紧又松开,如此反复,心里万分痛苦,感觉自己处于一种被凌迟处死的状态。   江宇典看他那样,心里也是叹气:“还说不得你了,一说你就委屈上了。”   贺庭政更难受了,江宇典的眼睛从他腰腹的疤痕上扫上去,又看了眼他的胸口处。那里原本是撒旦的脑袋——一个怪模怪样的牛角怪,长得还不如西游记里的牛魔王英俊。   而自己的名字,就那么硬生生地横亘在牛角怪的獠牙之间。   太蠢了,无可救药。   他再一抬头,是贺庭政快要落泪的悲伤神色,脸上是稍纵即逝的倔强与不甘。   好歹他是看着贺庭政长大的,心中纵然觉得他傻,也有不忍,伸出双臂道:“过来,大哥抱抱你。”   贺庭政一脑袋撞上去,像个什么野兽,整个人的力量压制下去,忠诚而蛮横地抱住他的腰,脸深深埋在他的颈窝。   江宇典也让他撞得有些眼冒金星,肉体吃痛。他的烟抽得差不多了,他就伸手掐灭,丢在旁边柜子上。   贺庭政开始发情似的亲吻他的脖子,江宇典让他亲了两秒,拍拍他的后脑勺:“差不多得了。”   他语气很是平静,望着天花板:“亲也亲了,差不多了。”   “阿政,别这么难过,把今晚这件事忘了,当做没发生,我也当做没发生,就还跟以前一样。”   贺庭政听得心里一刺,他抬起头来,狠狠在他下巴上咬了一口,接着重重地碾在江宇典的嘴唇上,并且有股向死由生的狠厉,几近饥渴地吮吸他的嘴唇,舌头还卖力地挤进去。   江宇典让他亲,觉得他亲得还挺舒服。可他神志仍旧清醒,虽然有一丝入迷但并没有沉迷的意思,最后咬了他一口。贺庭政猛地吃痛,又含着他的舌尖深深地吸了几口,这才慢慢退出来,脸便贴着他的脸颊,沉沉地出气。   他热烘烘的身体压上来,沉甸甸的重量,江宇典在他退出去后,嘴里品味了下,很敏锐地发现贺庭政喝了点朗姆酒,这正好是芙纽多的原材料之一。   他猜到贺庭政应该是借酒壮胆,而且嘴里不仅一股朗姆酒味,还有葡萄干和糖的味道,可能是上楼前,他就想亲一亲自己,是怀着讨好的意图,想让自己惦记着他的好。   贺庭政的好,他当然知道了。   他在隐隐约约的朗姆酒气息里,望着贺庭政的眼睛,苦口婆心道:“你是没试过,被男人干真不是一件舒服的事。”   贺庭政眼睛动了动,他的眼睫毛刮在江宇典的皮肤上,痒痒的。   他继续劝:“你要想试试,你就把裤子脱了躺着,我让你试试,试试你就懂了,就不会再这么执迷不悟了。”   他的手已经绕到了贺庭政的后腰去,然后缓缓向下,隔着他的裤子抓他的屁股:“你能想象,我老二这么插进去?你觉得会不会疼死你?”   “你这么高的个子,这么壮的身材,这么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你觉得自己能接受?”   江宇典这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劝着他,自己心里也在品味着,虽然贺庭政吻他吻得倒是舒服,但做爱就不一样了,他根本没法接受这件事。   “不能接受。”贺庭政也这么说。   江宇典还以为自己劝说成功,让他产生了生理性恶心,心中不由也是松了口气。怜爱地抚摸着他的后背道:“迷途知返就好。”   这时,他发现贺庭政虽然嘴里说着“不能接受”,可他眼里万万没有迷途知返的意思。   他双目幽黑,手不由分说伸进他的裤子,抚摸他结实挺翘的屁股,探向他紧紧闭着,没有开拓过的那个入口。   他手指轻轻挨着,没有弄进去的意思,可他是什么意思,江宇典却是倏地明白了过来——   贺庭政这狼崽子,结果是惦记着以下犯上?!   窗外雷声已停,是瓢泼大雨的声音。   他猛地攥住他的手腕,脸上的神情完全退去,目光冷冷的:“你是疯了?” 第31章   他力气很大, 可他已经不是贺庭政的对手了, 贺庭政轻而易举地挣脱开他的桎梏, 抬手就将他两只手腕都扣住。   江宇典奋力挣扎,他看见贺庭政眼里那不同寻常的狠色和凶光,也不知道他肖想此事肖想了多久。他不免觉得心惊, 原来贺庭政早在那么久之前,就有了这种大逆不道的心思。   他这时不再挣扎,而是留着力气,伺机而动。   贺庭政知道自己完全没有退路了, 他俯首亲吻他, 江宇典却是张嘴就咬他, 把他给咬出了血, 声音像把锋利的刀:“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 我看你是想死了。”   说完, 他的双腿绞住贺庭政的腰,脑袋猛地向前一撞, 撞在贺庭政脑门上, 贺庭政一时不查,就让他给挣脱开了, 可他反应很快地抓住他的一条腿, 继而重新将他甩在床上。   两人像是在打架似的。   矮的那个还哭了。   刚刚江宇典那么一撞, 固然让他寻到了机会,可是也把他疼得不行。他双目发晕,水雾迷住了眼睛, 眼泪迅速从他眼眶里流出,再慢慢从他脸颊划过。   贺庭政一看他这副模样,霎时停住了,他压在江宇典身上,黑沉沉的眼睛望着他道:“大哥,我们休战好不好?”他垂首慢慢在他脸上亲着,把他脸上的泪痕全部亲掉,“你别生我气,我爱你。”   “不生气。”江宇典冷笑一声,他都快气糊涂了。他冷冷看着贺庭政:“你他妈玩男人,玩到老子身上来了!”   “我没玩,”两人倒是真的休战了,谁也没有动手,贺庭政只是亲他的脸,什么也没做,“我要是想玩,你腿那时候废了,你哪里也不能跑,你也不是我的对手,任我摆布……可是我没那么做。”   贺庭政轻轻在他嘴唇上啄了一下,伸手摸摸他的额头,注视着他的眼睛道:“如果你不要我的心意,你就丢了吧,反正我也不会再掏出另一个心给别人的。”   “把这事儿忘了,我不跟你计较。”他语气非常平静。   “忘不了,”他眼里弥漫着痛苦,“我给你一把刀,你可以割开我的胸膛,把我的心掏出来看看。看看是不是只有一个,都给你了。”他低声道。   “没出息。”江宇典抬手就在他脑袋上锤了下。   “我一辈子的出息都栽在你身上了,我为什么离家出走,你不明白吗?”贺庭政脑袋靠在他的肩窝,像只玩累了的大狗,侧着头舔舐他的耳朵。他单手抱着他的腰,另一只手在江宇典身上摸索着。   他就这么摸的话,江宇典是懒得跟他计较的,只要别把吊对着他的屁股,那什么都好说。   现如今,他是个正常得不能太正常的男孩,甚至青春期还没结束,处都没破。   贺庭政那么摸他,他心里虽说是觉得满不在乎,身体却很轻易地起了反应。   贺庭政注视他的表情和反应,却发现他没什么表情,单是脸红了些而已,而眼泪还没有完全干涩。他含住他的耳垂,低沉着声音道:“你想要了。”   江宇典瞥他一眼,阴沉着脸:“去你妈的,没大没小。”   贺庭政撑着手臂,稍稍撑起一些身体,他翻到床尾,深深地躬身。   江宇典看着他,眼里有情潮,但更多的是冷静。他伸手抚摸贺庭政的头,手指能够捋进他长长的发丝里,好似把他当成了一个什么玩物。   贺庭政专心地伺候着他。   他绕到下面去,江宇典就抓着他的脑袋,声音已然动了情:“别亲那里。”   贺庭政便老老实实地回到原处,他把江宇典伺候舒服了,能感受到他身体软绵绵的,腿也软着。而江宇典也根本不控制自己,舒服就出声。   他也是太久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排场,在过去长达九年的时间里,他都没经历过这样的戏码,甚至在重生后,他也只单单和自己的右手玩过游戏,哪里有过这种消遣。   贺庭政亲他嘴亲得舒服,亲别的地方也是毫不含糊,他把纸丢过去,贺庭政脑袋抬起来,离开时发出响亮的一声“啵”,他抽了几张纸,给他擦干净了,又擦了擦自己的嘴。   江宇典看着他:“你吞下去了?”   “吞了。”贺庭政重新靠在他的肩头,“舒服吗?”   “舒服,滚吧。”他流了点汗,浑身都是软的,四肢百骸的酥麻感还没完全退去,声音都是哑的。   贺庭政低低笑了起来,温存地抱着他,声音很温柔:“那咱们以后就这样了好不好?”   “好个屁。”他拍了贺庭政的后背一下,“我想抽烟,你把烟给我。”   “好。”贺庭政爬起来一些,健壮的胳膊撑在他的脑侧,胸膛有一滴汗滴下去,正好落到江宇典嘴角,他舌头微微探出去,一尝是咸的,就呸了一声。   贺庭政找到他的烟,叼在自己嘴上给他点燃了,再送到他嘴里去。   他喜欢喝酒,但是不抽烟,江宇典恰恰相反,只抽烟不喝酒,而且他也没什么烟瘾,只是想抽了就来一根,不想了一周不抽都没关系。   就像一种打发时间的消遣。   江宇典沉默地咬着烟,贺庭政也不说话,就靠着他。   两人都是成年人了,而江宇典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思维方式当然不会停留在普通人的模式上。   他在思考着一个合适的解决办法。   照贺庭政这个中二程度,显然爱他爱到了骨子里。而且一定是痛定思痛,才鼓起了方才的勇气。   换个人来,没准江宇典就默许对方留在他身边,当他的一条狗。但贺庭政不一样,他没法这样对他,他始终记着自己欠他的债、欠他的情分。   他伸长手臂,把烟灰抖在床下。   沉默在两人的喘息间蔓延了一会儿,江宇典突然问他一句:“我死了后,你是不是调查过我。”   贺庭政顿了顿,点了点头。   “那你一定知道我是个坏蛋了。”他看着贺庭政。   “你不是坏蛋。”贺庭政认真地反驳道。   他轻轻一笑,摸摸他的脑袋:“事到如今还想着维护我呢?”   “反正在我心里,你不是。你说的,眼见不一定为实,眼睛看到的东西,不一定是真的,我相信自己内心的判断。”他真诚地道。   江宇典揽着他的肩膀,一口烟吐在他脸上:“还这么可爱啊?”   “三十多岁的人了,怎么性格还能可爱成这样……”他感叹着,笑着,贺庭政像是有些不满,最后咬了咬他的下颌骨,口水滴到他的枕头上去。   江宇典烟抽完了,只剩烟屁股了,贺庭政就帮他丢了。床上实在太乱了,被子踢到了床下,杂乱无章的衣服、裤子、内裤。床上有不明液体、纸巾,枕头也有不明液体,还有不小心抖落的烟灰。   贺庭政用手掸了掸肉眼可见的烟灰,道:“下次别在床上抽烟了,睡觉的时候吸进肺部,对身体不好。我爸就是烟抽多了,得了肺癌才走的……”   “我才十九岁。”江宇典不咸不淡道,对于贺华强,他内心深处也是觉得可惜的。   “老天爷眷顾你,也眷顾我。”贺庭政低声道,“床还收拾吗?不收拾我抱你去我床上睡一晚。”   “不收拾,我就这么睡,我又没有洁癖。”   “那还洗澡吗?”   江宇典睁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开始纠结这个问题,贺庭政说:“洗吧,我抱你去。”江宇典就点头了。   他没让贺庭政抱,贺庭政就在外面给他收拾床,收拾床下的烟灰和纸巾,等江宇典泡完澡出来,床上已经焕然一新了,贺庭政也换了一身睡衣,似乎在自己房间的浴室冲了澡,身上还有些水汽,就那么坐在他的床上。   “你干嘛睡我床上,还不快滚?”   贺庭政就在他床上滚了两圈,从床的左侧翻滚到右侧,再翻滚回去,抱着他的被子不肯走,嘴里问:“还要我滚吗?”   他作势还要在江宇典的床上滚两圈。   江宇典乐了:“好吧,你睡吧,要是让我发现你睡觉的时候摸老子屁股,明天你就等着死吧。”   贺庭政高高兴兴地躺进他的被窝,江宇典一钻进来,就让他整个给抱住,贺庭政修长健硕的四肢把整个人捆在怀里,捆得紧紧的,呼出的热气喷在他的后颈上,热乎乎地道:“宇典,我想亲你……”   “雨点是你能叫的吗?”他想睡觉了,眼睛也闭上了。   “你粉丝不都这么叫,我也是你粉丝,我为什么不能叫?”老男人一心盼望的春天似乎快到了,整个人心态也年轻了,说话也年轻了,他那柔软的一头黑发似乎又回来了。   江宇典依稀能感觉到贺庭政似乎一点没变,一如既往的性格,十六岁第一次见的时候也是那样,十九岁离家出走求自己收留的时候也是这样。   “我亲一口行不行?”贺庭政又问了一次,脑袋靠在他的后颈,沉闷地喘着气。   “你是不是想被我踢下床了?”他闭着眼淡淡警告道,“别比比,睡觉。”   对于他没法解决的问题,他一贯的态度就是放着不管不顾、置之不理,等什么时候有办法解决了,那就再说吧。 第32章   结束一天的工作, 江宇典刚好赶回家看《拯救A计划》第一季第一期的播出。   节目在前期, 并未下很大的工夫去宣传, 都是靠嘉宾自身的影响力带动粉丝去守开播的——节目开播的收视率,太重要了。综艺和电视剧都有一个开门红的说法,若是开播热度就居高不下, 那后面热度也不会小。   而且现在这个年代,看电视的人已经很少了,年轻人大多都喜欢在视频门户网站看回放,充个会员就能跳过广告了。   节目的七位常驻嘉宾, 除了江宇典这样的娱乐圈小透明, 裴思邈那样的当红小鲜肉, 低调的饶舌歌手李一枭, 演艺界常青树周卓, 更是有舒如意这样六千万粉的大腕, 姜易木那样的综艺之王。   每一位艺人都有他们各自的粉丝群体,这些粉丝除开重合的部分, 加在一起是一群不容小觑的数量。   江宇典提前十分钟把官微的开播倒计时那条微博转了, 提醒粉丝不见不散。   粉丝都表示好的,会守着看的——上次江宇典上热搜的节目路透视频, 这会儿又被人给挖了出来, 在首页被营销号轮了一波, 也不知道是节目组还是经纪公司在背后买的营销。   江宇典没在意。   八点,他准时地守在电视机前,贺庭政陪着他等, 不过江宇典不让他靠着自己,就把他踢到沙发的另一边去,让他老实坐着。   他被江宇典赶到了一米之外,只好用手机看邮件信息。他在北京租了几层写字楼,组建了一个团队,分成两组,一个专门负责给江宇典做公关营销,另一个也是专门为他服务,替他挑选剧本,联系甲方合作方。   现在这个这个看似不怎么样、还没来得及注册也没有名字的小工作室,背后却有着惊人的财力支撑。   可江宇典什么都不知道,他盘腿坐在沙发上,闲闲地看着电视。   现在家里这台电视,是上周才换的,几乎挂满了整面墙,连带沙发都不得不往后挪了一米。这房子原本就是装修好的,贺庭政骗到他合租后,才火速把房子买了下来。   这会儿住了几个月了,家里不合心意的家具陈设,都换成了合心意的,处处都能看到两个人同居生活的痕迹。桌上的马克杯是一对的,拖鞋也是一对的,抱枕也是一人一个。   两段赞助商广告后,首先进入的是非遗文化保护的先导片——这段先导片,就是之前录第一期节目的时候,节目组放给嘉宾看的那一段。当时嘉宾看的是完整版,现在播出的是经过剪辑的版本,约五分钟左右。过后就是每位嘉宾的出场外加介绍,会插播一段三秒到五秒左右的代表作。   江宇典的资历,是几人之中最拿不出手的。   比如姜易木,节目组会剪辑出他拍过的电影中的经典镜头,这些电影在国内不说人尽皆知,可看见这个角色的瞬间,观众会很快意识到这是什么电影。   再比如和江宇典同是小鲜肉的裴思邈,出道到现在,也有两首朗朗上口的主打歌,是街上一些服装店特别喜欢循环播放的曲目,小迷妹听见会尖叫并且跟着唱的那种。   而李一枭虽然比较小众,可也是小众当中的精品,但凡喜欢听饶舌的,就没有不知道他的。   还有方念,童星出道,拍偶像剧大火,前几年风靡全国的几部偶像剧,有一半都请她当女主角,辨识度可谓非常高了。   其他几位,就更不用说了。   最后再看江宇典。   他这个因为上了几次热搜而红,又没有什么作品的十八线歌手的代表作——恐怕就是在选秀淘汰赛的时候哭的那一场。   很多不追星的可能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但是看见他哭的这段视频马上就能想起来了。   啊!原来是那个被十厘米高跟鞋踩中、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哥哥!   嘉宾出场介绍这段加起来,总共也不超过三分钟,一开始整个综艺的节奏就非常快,很快把分组敲定后,节奏才慢下来,三个队伍的画面开始分别穿插播放。   跟随节目的播出,江宇典的记忆慢慢回到了一个月前。   拍摄过程有笑点有泪点,有辛苦也有收获。而经由后期处理、加上背景音乐,眼光独到的特写镜头蒙太奇之后,这些笑点和泪点统统被放大数倍。由于是分组进行的拍摄,江宇典还在节目中看到了其他两队的精彩表现。   三组的镜头分庭抗礼,镜头不断在三组成员之间切换,节目组有意弱化了组与组之间的竞争,突出了文化探索解读、唤醒国人民族自豪感的主题。   对于在电视上看到自己这件事,江宇典已经很习惯了,他看着电视上的人,形同一个陌生人般,内心也没有什么波动。   贺庭政慢慢从沙发的边角,挪到了中间来,坐到他旁边去,指着电视上这个笑得阳光温暖的大男孩道:“为什么你这么像十九岁?”   “因为我身份证上是十九岁。”他顺口回答了句,就又把他推到一边去,“你坐那边去,我要自拍,你别入镜。”   贺庭政哦了一声,乖乖缩到了旁边去。   于是江宇典就盘腿坐在沙发上,背对着电视,自拍了一张嘴里喝着蜂蜜牛奶、而身后是电视机,电视机里正在播出《拯救A计划》的照片。   他打开微博看了下,节目目前还没有激起什么水花,一般首播是这样的,除非刻意营销——但现在营销,不如明天一早再买热搜,那样效果是最好的,能持续一整天的热度。   他发微博的时候顺手带上了#奶多多蜂蜜牛奶#以及#拯救A计划#的tag,分享图片道【@江宇典:看节目和蜂蜜牛奶更配哦[可爱][图片]】   按照合同规定,他一个月至少要在公共平台上为蜂蜜牛奶宣传两次,这种条款的合同,一般也只有作为新人时期才会签。而今天是月初,月初完成了一次,剩下那次什么时候完成都可以。   可网友们的很快找到了这张照片的重点。   他身后除了电视,还有茶几,还有一小块的地毯,而地毯上,多了一只穿着拖鞋的脚。光线暗,不怎么看得清,但还是逃脱不了网友的法眼。   在微博缩图的情况下,广大网友深扒细扒,鉴定出那多出的一只穿着拖鞋的脚,是男性。   确认是男士拖鞋后,广大网友的热情瞬间散了,也没有继续深扒的意思了。只有少数还在兴致勃勃地猜测,这神秘的男士拖鞋,到底是谁的?这么晚了,雨点弟弟跟谁一起看电视呢?   江宇典看见这些人扒皮的精神,非常不高兴地瞅了一眼贺庭政道:“我拍照的时候你故意把脚伸出来做什么?”   他是看贺庭政不顺眼,贺庭政躺着也中枪。   “对不起嘛,我不是故意的。”他委屈地道歉,道歉完了又偷偷靠到他身旁去,“我陪你看电视。”   节目正好进入第一个广告。   江宇典冷冷瞥着靠到自己身上来的贺庭政,穿着袜子的脚踹了下他的小腿:“滚一边去。”   如果这是他的房子,他可能就要叫贺庭政滚出去了——可是房子的业主是贺庭政,不是他。   所以贺庭政不仅不滚,而且还趴在他旁边。趴在这张虽然长、但由于江宇典人坐在中间,故而被人肉分割成两半的沙发上。   他趴在沙发上,来回滚了两圈。   只有一半长度的沙发,显然容纳不了他这么高的人。他把脑袋枕在江宇典的腿上,幽黑的眼睛直直地望着他,脸上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长了些的头发柔软地蹭在他的腿上:“你看,我滚不动了,再滚就滚下沙发了。”   继而,他又在那张不够宽也不够长的美式布艺沙发上来回滚了两圈。江宇典一把按住他,手刚好搭在他的脖子上——这是人的命门,以他的力气,恐怕一掐就要叫人脖子脑袋分家。   贺庭政的喉结在他的手心底下上下动了动,眼睛眨了下。   “闭嘴吧你,”江宇典把快喝完的蜂蜜牛奶的吸管塞他嘴里,低头看他一眼,“三十岁了还跟我卖萌。”   贺庭政咬着吸管,把那盒快见底的蜂蜜牛奶吸得簌簌响:“我没卖萌。”   江宇典嗤笑一声,揪他嫩滑的脸:“还说没卖。”   他和国民女神舒如意近距离接触过,这位白得发光的女神,还没有他家阿政白,同样三十岁的年纪,贺庭政皮肤状态也比同样是三十岁的女明星要好,脸上不见毛孔,眼睛清澈见底,而且还天然萌。   贺庭政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腿上,他真没卖萌,更没撒娇,也只有江宇典,才会这么看待他。   广告结束,以汽车赞助商、饮料赞助商的广告作为节目继续的开场白。   接广告前的内容,探出Day 1的字幕——是黄队的镜头。   方念和裴思邈在现场作水墨画招生,两人经过训练,能把齐白石的虾,临摹成猪。而周卓似乎有一定的国画功底,节目组一打听才知道,周卓的母亲是著名国画大师彭祖英女士。   关于他玄乎的军二代背景,似乎露出了冰山一角。   而姜易木那组,也是因为他作为领头而笑点不断。因为他本身是个天生带喜感的演员,加上综艺感也是超强,控场能力超强,很轻易地就把两个综艺新手带上了道。   他们队伍三个人都是男性,但在姜易木的设计下,三个人都装扮成了旦角,走上街的时候一度无人问津,让路人听声音猜他们到底是谁的戏码更是有趣,笑点不断。   这两组要更注重综艺性一些,而江宇典那一组,则是专业性更强,堪称干货满满。   尤其是拯救计划第一天,听十九岁年轻人的商业经,看三人如何拉赞助,不花一分钱就把武馆装修个遍。   其他组忙着招生的时候,他们在忙着搞装修——也只有这组,注意到了一个短期明星效应虽然强,可在后期,这种效应会失去时效的问题。   他们是唯一一组意识到了要解决问题,必须从根本出发,从源头出发。   这种不走寻常路的方式,笑点会稍微少一些,但趣味性要更强。而到了晚上,才是这期节目的一个压轴重头戏。   武馆的两位师傅在月色下打了一套形意拳,配合后期的音效,竟有种电影般的质感,那种现场的肃穆,在摄影和后期的共同努力下,向观众传达了出来。随后武打巨星古秋平加入,江宇典和舒如意也跟着学了会儿。   古秋平眼睛很尖地发觉江宇典似乎是个内行人,便主动要求切磋——这都是综艺的套路和把戏,古秋平也知道这点,所以才故意制造一些有趣味性的爆点,以谋得话题和镜头。   但他根本没想到,江宇典的身手好得有些不正常。   更没想到,这位身手好得不正常的年轻人,一打架就哭。   哭得稀里哗啦,眼泪直掉,出手却毫不含糊。   他问对方没事吧,江宇典却面不改色地摇头说继续,好似身上的疼痛,对他的精神造不成任何影响。 第33章   而且节目组的后期剪辑……很好地抓住了观众的心理, 看他那么能打的时候, 就剪了旁人不约而同呆滞的神情。在他哭的时候, 不断地抓他的特写,回放古秋平打了他那一下,中途插入众人的黑人问号脸。   上一秒他树立起高大的硬汉形象, 下一秒就硬生生地破功了。   江宇典面无表情看着电视上那个哭包、看着后期在画面上弹出的花字:看他哭好想笑是怎么回事,他身上弥漫出低气压,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贺庭政的头发。   这第一期内容,就剪到入夜, 大家睡下便结束了, 剩下的内容要等到下周六才会播放, 届时江宇典会去录制第三次的拯救A计划。   他看完节目, 也没洗澡, 晚上没吃夜宵, 就吃了个巧克力,洗漱完、看了眼日程表便关了灯睡觉。   贺庭政知道他明天一大早就有工作, 所以江宇典不让他跟着上楼, 他就没跟着上楼了。   二号这天,江宇典要去《同居没关系》剧组参加开机仪式, 顺便试妆外加拍定妆照。   《同居没关系》是由长江电影集团、和娱影视制作有限公司联合出品, 孔兆制片的都市职场爱情剧。本剧以三位女性为圆心, 这三位女性合租了一套房子,故事就以她们的邻居、男友、职场做为发射点,从而展开。   江宇典将在这部剧里扮演一位富二代渣男、遇上其中一位女主后浪子回头, 对女主展开猛烈攻势。算起戏份,应当是片中男二号。   这么个角色,江宇典能够拿到还是因为他的那位小粉丝,程小姐的福。   原谅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她是程国雷的女儿,因为喜欢自己,非常乐意把自己家里的资源往他手上送。   当合同送到他手上的时候,他就在微信上感谢了程小姐,并主动要求请她吃饭。   所以今天工作结束后,他还得去接程小姐吃饭。   他起来的很早,吃完早饭保姆车到楼下,时间正好。贺庭政真像他的老妈子助理一样,为他忙前忙后,还要跟着他去工作。   江宇典感觉他最近好像有事在忙的样子,但是也没问他。   刚进电梯,这个忙碌的早晨才得了片刻的空闲,贺庭政从他的身后抱住他,手臂圈住的腰:“别动,就抱几秒钟。”   几秒钟后,电梯到了,江宇典脖子痒痒的,还能感受到方才贺庭政的发梢搔刮着自己的后颈,闻到他下巴上清凉的剃须水味道。   上了车,他那九五年出生的小助理,哈欠连天地靠在椅子上,腿上放着一个Fendi公文包,里面全是各种资料。小助理不仅提了名牌包,还穿了Chanel的鞋、A字裙,Balenciaga的外套——都是江宇典这个做老板的给她买的。   他对身边人一向大方,加上金招弟老是不修边幅的模样,带出去也不像个助理,最多像个给他当临时工的学生仔。他就问了金招弟的尺码和地址,在官网上下了单给她寄过去。   金招弟拿到后觉得高兴,就是太精英范了,和她平时的日常穿着不太一样——结果等她上网一搜,人都吓傻了,发消息问江宇典:“老板啊!!你怎么给我买这么贵的衣服!!!”   江宇典只回复她三个字:“工作服。”   金招弟:“……”   江宇典:“以后你不干了要还给我的,下个助理来继承。”   诚然如此,金招弟还是觉得高兴,发誓要好好工作回报老板,但又舍不得穿这些工作服。她虽然不知道具体的,但也大概知道江宇典的收支情况,所以知道他并不算富裕,尤其金招弟在网上还看见各种扒他是个富二代的证据,知道他花钱的地方肯定很多。   在这样的情况下,还给自己买衣服,金招弟从没听说过哪家明星对自己助理这么大方的。   她平时舍不得穿,但考虑到今天要去片场,几位主演配角资历都比江宇典强,她为了不让老板落人下风,就换了一身战斗服。   江宇典倚靠在后座宽敞的座椅上休息,金招弟从公文包里把提前调查好的资料拿出来给他:“《同居没关系》的几位主演。”   江宇典不喜欢自己看文件:“你念给我听。”   金招弟点头,开始念:“三位女一号戏份设置大体平均,在原著中‘董悉倩’一角最为出彩,由周雪原扮演;拜金女‘侯乔’由方念扮演;富家女‘王文靖’由穆菲菲扮演。”   江宇典和制片方吃饭、签合同的时候,差不多就知道这些,但当时“侯乔”这个角色,似乎是给了另外一位女演员,现在拍定妆照的却是方念……那应该是方念不知通过什么方式取而代之了。   这三位主要女主演里,有两位都是他合作过的对象,方念是他们《拯救A计划》的常驻成员之一,虽然江宇典没和她做过搭档,但是短暂的接触中,感觉她是位性格不错的女演员。而穆菲菲就是那位混艺术圈的,和他一起拍了奶多多蜂蜜牛奶的女明星了。   奶多多蜂蜜牛奶的广告,是他们俩共同拍的,当时江宇典情绪出错,老是NG,这位传说非常心高气傲的女明星却没有发脾气,而是温和地安慰了他,跟他说:“没事,我拍广告也老NG。”   但造化弄人,这广告虽说是他俩共同出演的,可最终只捧红了江宇典,奶多多最新的代言广告还重新换了一位女明星来和江宇典合作。   金招弟把调查来的资料一一念了,包括原著中每个人的性格,演员自身在圈内的名声、黑点……她能调查出来的东西,当然不会是什么机密的东西,只不过要把这些全部整理成书面文件,可见还是下了很大的工夫的。   “在剧中您饰演的‘孙禹辰’一角,是一个浪子回头的角色,演好了讨观众喜欢,演不好只能败观众好感……和您对手戏最多的就是演‘董悉倩’的周雪原了,这个女演员非常低调,我听说啊,她原来是个女三的角色,然后爬上了赞助商的床……”   她说完,江宇典看着像是听睡着了,眼睛也闭着,好半天,他才睁眼:“你做了很多准备工作啊,都是哪里打听的小道消息?”   金招弟这才小声地摸了摸鼻子道:“我有个朋友,之前在孔兆他们制片团队干过,我都是问他的。”   到片场的时候,是八点五十。江宇典来的挺早,下车前,他先把帽子扣在贺庭政的脑袋上,又把口罩丢给他——这些都是他平时用的装备,可是在片场用不着这些,反倒是贺庭政需要。   他低声对贺庭政说了句:“晚上回去,我帮你把头发染了。”   贺庭政长得扎眼,头发颜色也扎眼,好几次都被合作的甲方问道他是不是模特啊,还是公司没出道的师弟。   他应了一声,把口罩戴上:“你晚上不是约了人吃饭,你们……”   江宇典一个白眼过去:“饭局而已又不是约炮,等我回来给你染头,啊。”   两人说着话,金招弟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对于老板的私生活,她是越来越摸不着头脑了。   江宇典来的时间比较早,但也有比他敬业的演员,而剧组的工作人员是最最敬业的,天还没亮就过来搭场地了。   十点左右,所有主要演员差不多都来齐了,整个剧组差不多有上百个人。导演让人清点了下,发现穆菲菲还没来,就让人去打电话催。   《同居没关系》这类都市职场剧,不需要在影视基地拍摄,找个合作的开发商,在小区内就能拍摄大部分的剧情了,剩下职场的部分,也只需要租一层写字楼罢了。   剩下的取景,就是北京的严寒冬日了。   等穆菲菲姗姗来迟,剧组的总制片人孔兆首先发言:“我们不是在做一部剧,而是在做一个伟大的事业,希望各位朋友和我共同铸造这个伟大的事业。”   导演孟志平也简单说了两句话,接着工作人员布置贡桌。根据开机仪式以往的传统——贡桌在前,上面香烛、蜡台、贡果和猪头,布置好后,剧组各个部门上前敬香,整个开机仪式完成。   演员吃了开机饭,互相认识的叙旧,导演会挨个和演员熟悉一下,到下午,再正式开始工作。   穆菲菲看见了江宇典,就主动过来跟他说话叙旧,明明两人只有过一次合作,她却热情得不得了:“雨点,上次忘了跟你互关了,你快回关我微博。”   方念一看哎是穆菲菲,也跟着凑过来,一边喝饮料一边跟江宇典说昨晚上的真人秀首播。   她掏出手机给江宇典看:“昨晚上才播,现在讨论量就不小了,你看同时段热搜有三个,你在这儿。”她看着江宇典,打趣地低声道,“我看你这次又要火了,火了别忘了我啊。”   她这么说倒也不是恭维,是看出来了,一个明星会不会火,有没有火的潜质,其实是很容易看出来的一件事。反正投资自己的眼光,也花费不了什么成本。而且真正的讨论高峰期,还没到来,真人秀爆炸式的捧人效果,可能要等到晚上才会爆。   昨晚上节目播出后,得到的反馈非常不错,《A计划》新颖的节目形式以及其中的文化内核,会在一定时间内掀起跟风流和热潮。   方念还听说,之前那位口头上约定了要来《A计划》做嘉宾、结果因为赞助商得罪过他而耍大牌拒签合同的明星,现在又后悔了,问能不能让他回来,或者参演下一季。   她正好和那位明星一个经纪公司,所以她才能知道这种消息。但目前《拯救A计划》的制片人罗弛,似乎是婉拒了他。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方念是有意带他入门,卖个人情便给他介绍其他的演员认识,反倒把穆菲菲晾在一旁。   穆菲菲脸都拉下来了,过会儿她看见江宇典回关了自己,就又高兴了——她没别的爱好,就喜欢小鲜肉,而且不喜欢白的,要江宇典这种蜜肤色的、身材顶好还有肌肉的,就恰恰符合她的口味。   今天的工作量不大,仅仅只是试妆加拍定妆照而已,所以只需用到服装部门和化妆部门。等演员拍了定妆照,编剧会适当根据每个人的形象来调整剧情戏份,等到正式拍摄,工作量才会大起来。   由于江宇典扮演的角色是个富二代,他的衣服在剧中也是由赞助商提供,而且是根据角色的人设所提前准备的,而导演还会提前与设计人员进行沟通有关衣服与角色的匹配与否。   所以这些服装,都是提前根据角色来匹配的。可是服装师把衣服递给他后,再一看他身上穿的,觉得他身上这套比赞助的要好得多、也更合适一些。   他换了几套衣服下来,服装师问了另外几个工作人员,又问了组长,最后说:“就穿私服算了,这几套都不行。”   折腾半晌,最后他还是穿了来时穿的那套,服装师还问他打听:“什么牌子的?秀场新款?我好像没看见过的样子……”剧组的服装部门,连带还有专用的服设,眼睛非常尖,衣服什么牌子,真货假货,值不值钱,剪裁好不好,一眼便知。   江宇典身上这种,就属于他们看不出来什么品牌,可看着剪裁、用料、做工,也知道价格不菲的。   江宇典回答说是定制款。   化妆部分就更简单了,女生要折腾点,他随便扫个底妆就完事了,化妆师末了给他画了眉毛,还给他涂了很浅的大地色眼影,适当修了容——最后再给他套了个假发。   他头发实在太短,短得整个人都凌厉了起来,可片中的富二代形象不是他那样凶悍的,只能给他戴个假发,中和他这种气质。戴上柔软的假发后,他整个人都变柔和了,也多了一种正是剧组需要的浪子气息。   由于还有演员没化好妆,江宇典先独自拍了一组照片,摄影师拍了几张后,让他靠着那辆借来的保时捷又拍了两张。最后在一旁站着观望的编剧还眼尖地看见他手上的表,除开袖口,他身上最闪的就是手腕上的表了,很引人注目。   编剧隔空指挥:“把袖子拉起来点,把手表露出来。” 第34章   这块表, 就是网上众说纷纭的百万表。   之前那扒江宇典是圈内隐形富二代的博主, 信誓旦旦地说这块表价值百万, 网友有信的、也有不信他说法的。艾特了当事人江宇典,可人家压根就没理。   这不闻不问的态度,让这件事更加扑朔迷离了。   普通的有钱人或许愿意花两三百万买跑车, 但是不可能愿意花一两百万买手表——所以网上都盛传,他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家里必定是豪富。   单人照拍摄结束后,江宇典和饰演女主董悉倩的女演员周雪原拍了双人的剧照, 两人坐在那辆剧组借来的保时捷敞篷车里, 前面一个鼓风机制造出风的效果。虽说是在室内拍摄, 但现在影视技术发达, 后期P一下想去哪里兜风去哪里。   可导演似乎对周雪原的发型不满意, 打回去让她重新弄。   这会儿, 周雪原走了,江宇典就下了车, 到一旁休息。编剧和孟导正在说话, 不时朝江宇典这边看两眼,编剧道:“原著里, 孙禹辰的座驾是一辆黑色的奔驰G级AMG, 这是他的爱车, 日常最爱开的一辆。但作者给了他一个爱飙车、玩车的标签,什么布加迪、迈凯轮、法拉利,他全都有……而且作者脑子不知道怎么长的, 说他家住四合院,这让咱们剧组怎么去借?怎么尊重原著?一借还是几个月,疯了吧。”   编剧长长地停顿了下,小声地道:“借不了四合院,普通别墅还是没问题的。可是车子就难办了,咱们只借到一辆保时捷Boxster,这出入,是不是有点大啊?”   拍戏用车,通常要用好几个月,租借这么长的时间,向朋友借吧不太好,去租车行、4S店,这么长时间,加上磨损,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导演看着他:“你意思是?”   编剧脑袋歪了歪,指向站在那边和助理说话的江宇典,他把手放在嘴边,靠近导演耳朵道:“剧组借不了车,让演员自己带啊!”   他说的信誓旦旦:“你看他戴的起百达翡丽,能开不起豪车吗?”   导演:“……那你去说还是我去说?”   随后导演和编剧亲自走过来,拐弯抹角地说了几句话,说了原主孙禹辰这个角色云云,最后问他:“你平时上班自己开车吗?”   “我还没拿驾照,”江宇典看见孟导瞬间僵住的脸,想起这个角色是需要开车的,就道,“我没驾照,但是我会开车,而且正式拍摄前,我肯定会拿到驾照,不会给剧组添麻烦的。”   孟导顿了顿:“那……”   旁边的编剧也是欲言又止。   最后两人套路地鼓励了江宇典一番,没说什么就走了。这位新人演员,是出品方那边推荐过来的,很难拒绝。原本编剧和导演心里都有了各自的人选了,出品方突然推荐了演员,他们也不得不见上一面,亲自面谈。   于是总制片和导演、编剧和江宇典一起吃了顿饭,在饭桌上开了次会。这三位不约而同地认为他的形象气质,非常符合剧中孙禹辰的人物形象,加上是出品方力保,他们也就把人定了下来。   拍摄完后,旁边站着的助理金招弟赶紧跟他招手,手里晃着手机:“电话!”   他快步走过去——是施小邦的电话。   施小邦平日忙,和江宇典都是电话或微信沟通。而江宇典日程满、人也安分,很少招惹什么麻烦,施小邦帮他把日程安排好了,就更少联系他了。   他知道江宇典今天有开机仪式,所以昨晚上和今天早上都给他发了消息,说了要点。   他刚刚闲来无事,翻了下手底下艺人的微博,这一翻,就翻出个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来。   “你告诉我,那个‘江宇典工作室’的蓝V是怎么回事?公司还没有给你组建工作室团队,你自个儿弄的?”   像江宇典这样出道不久的艺人,一般背后是没有单独工作室的,一切事物都是经纪人和助理在打理,公关团队也是和公司其他艺人共用的。   现在这突然凭空多出来个“江宇典工作室”是什么鬼,还是蓝V认证?没搞错吧!   他一问,江宇典也是不知情,问道:“什么工作室?我的?我不知道。”   施小邦说:“你不知道!不知道还回关人家!”   “我刚刚就回关了一个穆菲菲……等会儿我看看。”他连了剧组的Wifi,此刻直接打开微博,看见自己的关注人里边儿,是多了一个昵称为“江宇典工作室”的蓝V用户。   他和该工作室,是互关关系。   “刚才我手机是你拿着,还是他拿着的?”他问金招弟。   他的手机是指纹锁,密码是数字,也只有贺庭政才知道他密码,金招弟肯定是不知道的。   金招弟有些茫然地回答说:“刚才贺哥才给我的,然后小邦哥电话就来了……”   江宇典已然明白了过来,继而对信号另一端的施小邦道:“工作室的事我了解了,我会处理的。”   “你了解了?是冒充的还是怎么……?我先说啊,你自己私下组了工作室,那肯定不能是官方的,而且养工作室的钱你是自己支出的,要是出事了公司也不担责任的。”   “不是冒充的,等会儿再跟你细说。”   江宇典去化妆间把妆卸了,又和几位主演交换了微信,便从片场出去,上了保姆车。   他还得去接程小姐吃饭,但他没有驾照、不能开车,也没有车拿给他开,他现在的座驾,就只有这辆保姆车了。   车还不是他掏钱买的。   难道要坐保姆车去接程小姐?他躺在后座那长长的座椅上,感觉到贺庭政坐下来,把自己的头放在了他的腿上。   “招弟。”他叫了一声。   “哎!”坐在前面座位整理资料的金招弟连忙应了一声,“什么事儿啊老板?”   “你帮我找个驾校报名吧,等拿到驾照了,再去提辆车……”他默默想着自己的存款。   他还有一些存款,可他赚的并不算多,照他这种吃穿用度,完全不够花。那他的存款是怎么来的?   他想了会儿,发觉自己是没怎么花钱,这都是因为他的吃穿住行,样样都是贺庭政为他支出的。他不需要为钱发愁,不需要为出席活动穿什么、上次穿过的不能穿出去而发愁。   他默默枕在贺庭政的大腿上睡觉,突然道了句:“阿政啊,现在算不算你把我包养了?”   他睁开眼望着他:“我花的都是你的钱,住的是你的房子,车也是你的车,现在你还给我闹出个工作室来。按照圈内的说法,你好像是我的金主。”   金招弟猛地听到了这么大的料,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老板看保镖的眼神像看儿子似的,结果这儿子似的保镖反倒是老板的金主。老板成天花着金主的钱、住着金主的房子,等会儿还要坐着金主买的车去接女人吃饭!震惊!   贺庭政摸着他短短的头发说:“我钱都给你花,别赶我走了。”   “那我只有努力拍戏接广告赚钱了。”他朝着贺庭政一笑,眼睛慢慢又闭上了。   保姆车顺路把金招弟送到家,再把贺庭政送到家,他就坐着保姆车去接程小姐了。   程小姐问他:“你怎么不自己开车来啊?”   “我刚工作完,把助理送回家就过来了,怕你等急了。”他笑了笑,“而且车上宽敞。”   程小姐脸一下就红了,也不知想歪到了什么地方去。   江宇典前几天就把餐厅给订好了,因为程小姐说自己喜欢吃日料,他就订了最贵的美浓吉。   他是对怀石料理没什么兴趣,所以没吃什么,程小姐问他,他就说下午在剧组吃了很多零食,现在肚子是饱的。虽然他没吃什么,但却点了不少东西。   这一顿吃下来,也要两万左右了,而且还是在没点酒的情况下。   吃到最后,程小姐感觉和男神关系拉近了不少,就害羞地说:“别叫那么生疏了,你叫我雯雯吧,我朋友都这么叫我。”   江宇典便从善如流地称呼她“雯雯”。   “我听说,你们剧组在找人借车和四合院,四合院我是无能无力了。车的话,我十九岁生日那天我爸爸给我送了一辆玛莎拉蒂,你们剧组需要的话……我可以借给你的。”   江宇典并不知道这件事,但他听程小姐这么一说,也没点头,最后打了个哈哈就过去了。这人情越欠越多,最后保不齐要把人赔上去,他对十九岁的小妹妹不感兴趣,更不想牺牲色相去□□。   但程小姐显然是被他给迷住了,尤其昨晚上看了《拯救A计划》的首播,她身边闺蜜团都粉上了他。知道她认识,就纷纷问她打听情况,问他身手怎么那么好,是不是和古秋平一样,少林寺练过的啊。   更熟悉点的闺蜜,更是直接不害臊地问:“你帮了他这么多忙,还给他塞资源,你们睡过没?他脱了衣服身材怎么样?持不持久?大不大?”   程小姐只上次见过江宇典一面,感觉他非常有男人味,和普通的小鲜肉是很不同的。   她是有意和他发展下去,饭后两人便一直聊天,但江宇典说话非常滴水不漏,也不出错,但凡涉及到底线的问题就开始打太极,岔开话题。程小姐喝了点清酒,也有点晕,什么都没问清楚,反倒把自己的私事全部抖露出去了,连她爸爸在外面包二奶的事都不小心说了出去。还跟他说了好些不为外人所知的八卦。   江宇典哪里想听她说这些八卦,他搪塞地说自己明天早上有工作,就提出送她回去。   把程悦雯送回家,江宇典在路上堵车,堵了好一会儿才到家。他一到家还没按门铃,贺庭政就把门打开了。他来不及讶异,贺庭政就一把将他捞过去,并很快把门踢上,将他抵在墙上抱住。   江宇典背靠着墙,贺庭政埋着脑袋在他身上嗅来嗅去。   “你闻什么呢,狗鼻子。”江宇典不高,他现在穿着鞋,却也只到贺庭政的下巴。   贺庭政仔细地闻了闻,道:“闻你身上有没有香水味。”说完他抬起头来,把江宇典的扣子开了,仔细看他的脖子、锁骨,眼睛甚至望到很里面去了,“检查你脖子上有没有口红印。”   江宇典坦然地笑着,仰着头道:“检查出来什么没?”   贺庭政再次低下头,埋首在他脖颈深深地吸了口气:“没有女人的味道。”   “嗯……也没有口红印。”   “狗鼻子挺灵啊,我对十九岁的小姑娘没兴趣。”他笑了一声,推了把贺庭政,但是没推开,“哎快放开我了,我晚上吃的怀石料理,太他妈难吃了,饿死老子了。哎你别抱了,快给我煎个饼,我要吃菠萝煎饼,再弄个培根三明治,多放点沙拉和玉米,再弄个奶油蘑菇汤好了。”   “我也没吃饭,等着你的,”贺庭政听了他的话,却还是没把他给放开,他低头在江宇典嘴唇上轻轻地碰了下,鼻尖也轻轻碰触他的鼻尖,声音也是很轻的:“宇典,你对十九岁的同龄小姑娘不感兴趣,那你对三十二岁的老男人感兴趣吗?” 第35章   江宇典摸摸他的头发:“就这么喜欢我?”   “是啊。”他点点头, 眼里的温情快要满溢出来了, “喜欢得不得了。”   “那你可以喜欢得少一点吗?少一点, 不要让我难做……”贺庭政越是喜欢他,他就感觉自己欠他的越多。   “不可以。”贺庭政安静地抱着他,江宇典也不作声了。在这种全然的寂静中, 江宇典过了好久才顺着他的后背抚摸了两下,低声道:“先吃饭,吃完饭我帮你把头发染了。”   贺庭政的白发,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听完他的话, 贺庭政低头在他脸侧蹭了蹭, 把他松开了。他做饭的时候, 江宇典去给植物浇了个水, 然后再坐着刷微博。   现在才九点, 正好是人们茶余饭后看剧八卦的时间, 他没看自己增加了多少粉多少评论转发,而是打开搜索栏, 看见热搜第一就是他们的节目《拯救A计划》。   他点开一看, 里面的实时热搜是几个营销号,发布了一段之前官微发布过的宣传片秒拍视频。而顶上方推荐的账号正是拯救A计划的官微。   节目组第一次的策划是整个研发团队做该节目的初衷, 不得不说研发和策划以及后期, 都太强大了。而作为整个综艺总制片的罗弛更是厉害。就单是一期的节目, 第二天就火速发酵,堪称口碑大爆,瞬间圈了无数单纯的节目粉。   所谓节目粉, 就是不粉任何明星,单纯的综艺粉丝。   而这些节目粉,就是他们这些嘉宾的潜藏粉。   一般一款刚刚诞生的综艺,网上总是有各式各样的喷子、黑子,去挑它的不是,挑它的刺,但这节目很少、非常少这样的言论,整个社交平台上上下下,都是褒扬之词。许多还没看节目的路人,看到网上那些吹捧和宣传片,都不由得起了兴趣,打算去门户网站看回放。   他退出去再一看,第四位tag是#打架哭得超凶#,点开一看,果然是他和古秋平的那段。他找了条热度比较高的微博,翻看了会儿评论。   【@三三牛逼坏了:哭得心疼死我了[大哭]科普一下,那个很能打的小哥哥是@江宇典-Cheetah,他比较怕疼,不要喷他哭[图片]】   【@别动我的鱼:边哭边打这操作太尼玛骚了23333我都怀疑是节目组搞的特效了】   【@特咸梅条:给大佬嫌膝盖[下跪]】   他翻了很久的评论,发现都是正面评论,神奇的是一个骂他的都没有,他继续翻别的营销号发的微博,真的是一个都!没!有!   除了卖药的、卖片的、蹭热度的,剩下的都是心疼他的,或是给他献上膝盖的评论。而且他根本没法鉴定那些是水军哪些是普通粉,水军和普通粉丝的言论几乎的一致的。   他都怀疑新浪是不是被他收买了,所有骂他的不好的言论全部被删了,所有黑他的黑子都被封号了。   他转回后台首页看了下粉丝数量,已经快要七百万了。七百万的粉丝量,而他一条热门微博的点赞数也有二十一万之多。   他刷着这些评论,心情确实微妙地变好了起来,轻飘飘的。耳边听见油锅滋滋作响的声音,他扭头一看,贺庭政似乎在炸什么东西。   油炸食物的香味飘过来一些,由于家里是开放式的厨房,而且还是下沉式的集灶,所以油烟只能飘出来一些许,但那股香味却是油烟机无法阻挡的。   他吃怀石料理的时候感觉自己是头牛,嘴里一大股草味,现在猛然闻到油炸的肉香,肚子都咕咕叫了起来。   ——贺庭政真会揣摩他的喜好,简直就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他深吸几口气,把那股香喷喷的味道吸入肚腹,反而愈加饥肠辘辘,只能忍着问:“你在炸什么?”   “炸了桥头排骨,在蛋液和面包糠里放了很多糖的,甜的,现在在炸培根,给你做三明治。”他照看着的油锅在炸培根,手边上的隔水炖一个在煮玉米,一个在熬奶油蘑菇汤。   还有个平底锅,正在热油,玻璃碗里是切好备用的菠萝碎和草莓片。   他远远望着,贺庭政发现他那探头探脑的反应,就说:“桥头排骨炸好了,就是有点烫,你过来吃吧。”   江宇典立刻麻溜地站起来,走向作为开放式厨房隔断的餐桌吧台。   贺庭政没有把盘子端给他,反倒夹了一个中排,放在嘴边吹了吹气,吹得没有那么烫了再夹到他的嘴边。   江宇典便张嘴咬住,排骨不烫了,他在嘴里用舌头和牙齿把肉剥下来,吐出一小块光滑的中排骨头。   由于面包糠和蛋液里都放了糖,所以这桥头排骨,倒是很合他口味。他胳膊撑在吧台上坐着,贺庭政不时转身投喂他。   江宇典不太喜欢这种被动的感觉:“你就不能端给我吗?这样喂多累啊。”   贺庭政说:“烫,我给你吹凉了。”   “……我也可以自己吹的。”   “我喜欢给你吹,”贺庭政炸的桥头排骨切的小小一块,刚好一口一个,他给江宇典喂了一个又一个,“有没有更喜欢我了?”   “我一直就很喜欢你,我看着你长大,从……”他嘴里包着东西,说话是含糊的。他抬头看了眼贺庭政的高度,“从你一米八,看你长到现在,差不多一米九?”   说完他自己扎心了,他现在还没有贺庭政十六岁的时候高。   太扎心了。   贺庭政一边喂着他,一边还分心煎薄饼,他不用模具摊出来的煎饼也是圆圆的,大约有猫爪子大小,里面是菠萝或者草莓的夹心。   两人吃完晚饭兼夜宵,时间已经很晚了,这时江宇典才开始给贺庭政染头发。   这染发膏是专业白发染黑的,他看着说明书把药膏按比例调好,戴上手套把白色的药膏往他头上抹。   贺庭政坐着,他站着,花了七八分钟才均匀地为他涂抹好染发膏。   等了四十分钟,贺庭政去洗了回来,头发差不多全黑了,还夹杂了些白,但几乎看不见了。   江宇典满意了,摸摸他湿润的头顶:“明天我去做造型的时候,你也剪个发型。”   贺庭政头发变得长了许多,他发质好,柔软,江宇典喜欢摸他的头发,就是因为没有修理而显得杂乱,没有一个造型,可架不住人模样帅气。他并非温和的长相,反倒和以前的自己有些肖似,眉眼冷下来能叫人心里一颤,可贺庭政对着他的时候,始终是笑着的、柔软的,也是温暖的。   和他的习惯相同,贺庭政也不喜欢吹头发,更喜欢自然干一些。   之前他头发短,现在长了些,头发想干透就要等的久一些。   江宇典去睡了,贺庭政等着头发彻底干了,才摸索着爬上他的床。江宇典是一个戒备心和警惕心都非常重的人,哪怕在睡觉的时候,也是这样,但他对贺庭政……也许是太过信任、太过熟悉了,他对贺庭政并不设防,贺庭政钻进他的被子,抱着熟睡的他,他也是不知情的。   上午他有个代言活动要出席,早早地就要起来,去做造型。他将醒未醒的时候,先看了消息。   《拯救A计划》的微信群里,是制片人罗弛发的一串红包,说大家拍摄辛苦了,这次开门红口碑大爆的结果,都是大家共同努力换来的。   他顺手点了个红包,抢了六十块。   罗弛看见他抢红包的消息,立刻来戳他,发消息说:“雨点早上好。”   江宇典回复道:“罗老师早上好。”   罗弛发了条语音过来:“下周节目录制的时候,不是恰好是你生日吗?这次准备做个特别篇,给你准备了惊喜。”   他平时说到工作的时候,声音和脸色都板着,很严肃的模样,但私下里对嘉宾都很温和。或许这里面也有他喜欢江宇典的原因,他待江宇典就更温和了。   尽管江宇典似乎没那个意思,但人嘛,总会改变的。   江宇典播放罗弛发过来的语音的时候,倏地一条手臂从身后绕了过来,绕到前面来,圈着他的腰。   江宇典没说什么,回了个:“好,谢谢罗老师,我起床工作了。”   罗弛:“好好工作。”   他这时困意还未彻底消散,便退出微信刷了会儿微博。   一觉起来,他已经七百多万粉了,睡一觉的工夫涨了二十万的粉。再一看热搜,#《拯救A计划》#那条落到了第三名,而#打架哭得超凶#那条,升到了第二名。   他心情很好地点进去看了眼,发现有营销号博主把他哭着摆架势的图截屏下来,做成了超凶的表情包。   他看得自己也忍不住笑,便挨个点开保存了,而那条圈着他的腰的手臂,正在偷偷犯案。   “你摸哪儿呢!”他打了贺庭政的手一下。   贺庭政的手却是毫不含糊地伸了进去:“你晨勃了。”   “不是很正常的吗?也不是非得管它,软着的呢,不弄它等会儿就下去了。哎哎哎别摸了……嗯……”他忽地让他捏得舒服了,叹口气,继而扭头瞪他一眼,“让你别瞎摸摸,摸出事儿了吧。”   贺庭政笑了笑,低头亲他的后颈。 第36章   他把床弄脏了, 起来也不收拾, 光着两条腿去洗漱。北京十二月的天已经冷下来了, 但是在开了地暖的室内完全不会有冷的感觉,室外的植物也生得深绿,让人产生一种时间好似已经从深秋退化到了夏天一般的错觉。   江宇典去公司合作的沙龙做了造型, 顺便点了他们店里的总监帮贺庭政剪了个头发,那设计总监看着Gay里Gay气的,活脱脱一个骚0,一看贺庭政眼睛都直了, 就差没对着他流口水了。   可贺庭政压根就不鸟他, 听他嗲着声音说话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只好发消息问江宇典:“我换个造型师好不好?”   江宇典侧头往他这边看了眼, 打字回复道:“换吧。”   贺庭政只用剪头发, 江宇典还要做造型, 好几个造型师围着他给做造型,江宇典看见他头发吹好了, 就招手让他过来, 顺手在他头顶摸了摸,也不避讳旁边有那么多不相干的人在, 就让他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几个造型师给他弄了半天, 也没弄出个什么卵来。   他出席完代言活动, 和广告商吃了顿便饭,下午还要拍个写真,明天有个综艺节目要录, 大后天又有个巧克力的广告要拍,完了还要去外地录《拯救A计划》的特别篇。   他看了眼自己的通告,发现日程已经排到了一月初,除了真人秀定期的拍摄,十二月底他要去参加一个跨年演唱会,和其他明星组合唱一曲串烧,而一月初,根据公司的安排,他要去米兰看时装周。   娱乐圈就是这样,没有时尚资源也要假装有,而看时装周就是个提高时尚逼格的好方法。   下午拍的写真,是和圈内另一位男明星林雪峰合作。这位男星已婚,个子高,单眼皮薄嘴唇,是型男的代名词。   虽然帅气,但并不怎么红——还不如他老婆红。   他比江宇典稍微高一些,两人在造型师为他们搭配服装的时候简短地交流了下。江宇典是事先没做过功课,但金招弟还挺靠谱,在保姆车上把林雪峰的百科资料、包括一些小道消息,全都念给他听了,什么夫妻结婚六年还膝下无子这种消息都给他说了。   江宇典对他也差不多有一定的了解,吹捧地道:“我在学校的时候就很喜欢前辈的《迷城》。”   “我也觉得你唱歌不错。”两人互相商业吹捧了几句,你夸我帅、我也夸你帅这种,又站着一块抽了烟,算是交了朋友。   随后江宇典把今天的服装换上。   这次拍摄的主题是复古英伦,拍摄地点在东交民巷,这片北京城近代西方建筑最为集中的地区,这些充满历史的西洋建筑在灰蒙蒙的天色下漂浮着岁月残片。   江宇典内里穿着墨绿色衬衫,佩戴暗红色领结,烟灰色马甲配同色系掐腰刺绣短西装,复古贝雷帽、牛津鞋。   公司似乎也发现了他很适合拍硬照,硬照拍出来很有大片质感,照片里西装革履的他总透着股扑面而来的荷尔蒙,而且总有种桀骜不驯的匪气。   年轻的面孔、成熟禁欲的气质,这些造就了令人惊艳的成片——比他唱歌水准高得不是一星半点。于是找他的时尚杂志多了,施小邦也有意让他向这方面发展,就给他接了很多拍摄写真的合作。   而林雪峰打扮和他相似,只不过整体色系是深卡其,也没有戴帽子,倒是背了个手风琴。   由于江宇典有帽子作为道具,他现在要比林雪峰高一点,道具师给他们提供了一把黑色雨伞,让他们像街拍一样,在街上随意地走动。   摄影师对他们道:“雪峰你扮演的角色是街头艺人,宇典是画家,不过你们也可以随意发挥,没有限制。宇典可以把帽子丢开,雪峰也可以把手风琴丢开。”   “明白我什么意思吗?”   两人都不笨,点头说明白。   地上有洒水车经过的痕迹,地面是湿润的,一团团的水洼,顶上还有工作人员从二楼不断地用浇水壶人工降雨。   江宇典和林雪峰两人打着同一把伞,林雪峰是单眼皮,江宇典是大欧双,林雪峰还比他略微黑一些,两人慢动作向前走的时候,前面蹲着一个摄影师,不停地后退着仰拍,甚至还会躺在地上按快门。   室外场景拍摄结束后,转战室内拍摄,而后还换了一套衣服,拍摄到夜里八点才收工。   他工作一整天了,但还不能回家休息,他直奔机场,车上是早上就打包好的十六寸行李箱,他的东西、贺庭政的东西,都混着装一块儿的。   金招弟也背了个行李包,手上拿着好几个电子产品,最大的Ipad上显示的是他的日程表。   他靠在贺庭政腿上睡觉,到了机场又迷迷糊糊起来,贺庭政帮他戴上帽子口罩,帮他拖着行李,从VIP通道进去。   由于一开始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工作,所以机票也是买的红眼航班,是23:55的,金招弟在购票网站上一看,居然还延误了一小时,也就是说他们要一点才能登机。   他们一行只三人,江宇典用不上造型师化妆师,他平时又不化妆,上节目也顶多上个底妆修个眉,眼线都不用化——其实他素颜上也完全没问题。而多雇一个人,就要多付一份工资,人多口也杂,江宇典懒得雇。   但这次施小邦也要去,不过是顺道过去——RedSun也正好要去录歌节目,所以他明天也会到长沙。   过了安检,金招弟要去登记口等待——她帮贺庭政还有江宇典买的头等舱,给自己买的却是经济舱。   自从知道贺先生是老板的金主后,她对待贺庭政的态度变得有些小心翼翼了。   虽说江宇典专门叮嘱过她:“要买三张都买头等的,省这点钱干嘛啊。”可金招弟还是舍不得花钱——钱是江宇典辛辛苦苦赚的,都不容易,少买个头等舱的票能省一万呢。   但刚从VIP通道进去、过了安检,江宇典就拽了她一把:“去这边。”   她解释道:“老板,我的票跟你们不一样……”   旁边的贺庭政也道:“走这边。”   金招弟战战兢兢:“别给我升舱啊……老贵了。”   她只好跟着两人走,可奇怪的是,机场地勤根本没有检查他们的证件,也没有提出要看他们的机票,在贵宾休息室里休息了二十分钟左右,几个工作人员走过来通知他们说:“可以登机了。”   “咦,登机?!”金招弟看了眼手机时间,这才九点半呢!怎么就登机了?   江宇典打着哈欠站起身,歪头看了贺庭政一眼:“你把你爸的飞机偷了?”   “不是偷的,他留给我的。”贺庭政抓着他的手腕,但人多眼杂,他很快就放开了,低声对他说:“困了啊?上飞机就可以睡觉了。”   金招弟云里雾里的,贺庭政看她背着行李箱吃力,就帮她背在背上,金招弟非常不好意思,要帮他拖老板的行李箱,贺庭政也没让她拖。   她忍不住咋舌,这哪里是金主啊,比亲儿子还亲儿子啊!   等上了飞机,她还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机舱不大,座椅也不多,只有八个米色牛皮的椅子,两两对着,中间是方形的桌子,还有双人卡座,机舱里通体铺着柚木的地板和天花板,脚下还有羊毛地毯。   她看电影的时候,也看见过类似的飞机,所以这是——私人飞机。   飞机上还有一位漂亮的金发美妞,应当是这飞机上唯一的空姐。空姐帮她把行李放了,微微弯着腰、脸上挂着笑容问她想喝什么、吃什么,用的语言是不怎么标准的普通话。   她没经历过这种待遇,坐在柔软的座椅上有些不安,摸着自己跳得飞快的心脏,最后要了一杯温水。   生平第一次坐私人飞机,她拍了照,发了朋友圈留念。她回头看了一眼老板那里,正好看见贺庭政帮他扣好安全带,把毯子盖在他身上。   飞机起飞平稳后,江宇典已经在这种微弱的颠簸中快睡着了。他感觉自己被连人带毯子地抱了起来,进了一个隔间,小隔间里有张床,两个座位。   他听见贺庭政把他放在床上后,小声地在他耳边说:“睡吧,等会儿到了叫你。”   九点半起飞,原本两个半小时的飞行时间,但可能是由于飞机舱体小的缘故,晚上十一点过就在黄花机场落地了。   他下飞机继续睡,他因为太困了,睡着了又被人叫醒,脑子里甚至有些怀念曾经那种被贺庭政推着走的日子了,他困了就靠在轮椅上休息,还不用自己走。   节目第二天下午开始录制,他睡到中午起床,打电话从酒店餐厅叫了餐,吃完精神奕奕地坐车去电视台。   这次请他的综艺,制片人也是罗弛。   这档传统棚综,是综艺界的常青树,十年了却也经久不衰,下午彩排后,四点左右开始正式录制。   江宇典出场的时候唱了歌跳了舞,还在节目组的要求下表演了武术,那些空翻踢腿惊呆了台上台下的众人,纷纷为他献上膝盖。   接着他和别的嘉宾一起做游戏。这节目没别的,就是做游戏,漫无目的的各种游戏环节设置,从节目头做到节目尾巴。背着女嘉宾接力,头顶戴着有尖锥的帽子戳气球——甚至还有非常不人道的、脱鞋上蹦床的环节。   江宇典是真不想在大众面前暴露自己的身高,偏偏主持人还特意让他站过去,鉴定他的身高:“来来来雨点站这儿来,我有一米七五,你有一米八吗?”   江宇典这个一米七七,脱了鞋比旁边的男主持高半个脑袋,他理直气壮地说:“一米八,不掺水分的。”   他心道:我穿袜子也一米七七,你穿鞋还能比我矮半个头?你最多一米七!   主持人也在心里暗道:我知道你撒谎,因为我只有一米六八,你顶多比我高八公分,呵呵。   但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揭穿对方,准备让这个谎言流芳百世。   节目录制得非常顺利,几个主持人私下里也在说他台风好,很有综艺感。   录制结束了,江宇典才在后台看见好久不见的经纪人施小邦,RS似乎在台里录另外一档偶像选拔比赛——他们担任评委。   施小邦也是感觉很久没跟江宇典见面,但是见了面,也找不到什么说的,因为江宇典太省事了,又不给他添麻烦,而且他在外头打听,都听不到说他不好的传闻——但他知道,江宇典脾气很不好,甚至可以说是暴躁。   可在圈内圈外,他的名声似乎都还不错,前辈也都认为他为人不错、谦逊。   施小邦连找他麻烦,喷他一顿都找不到由头。   现在看见他了,半晌才问他:“你那个工作室是怎么回事?怎么绕过公司帮你接合作了?你是不是想违约?”   江宇典知道他担心什么,就道:“工作室虽然为我服务,帮我接工作,但是他们的工资都是我来开,我一力承担,公司不用负责。接到的工作公司该抽成的抽成,工作室不会抽走一分钱。”   施小邦听的心里一凛,养这么大个工作室,起码好几十号人,他跑去打听了,也打听不出来什么,只知道这工作室背后注资的集团似乎来头很大,而且最近还似乎跟赛狮传媒高层谈好了,说江宇典以后接什么工作,他们负责,自己这边就不需要管了。   是那位神秘金主?   那就是等于自己这个经纪人,被边缘化了?   他略微思索了下,低声问道:“你说实话,你背后的大老板是什么来头?北京的?商界的还是军……”   江宇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施小邦严肃着脸,心里知道艺人不愿意把这些事说出来很正常,可他到底是江宇典的经纪人,虽然感觉快要名不副实了,可凡事要先做好准备,这算是他的人生理念,就说道:“这些事要提前告诉我的,你不愿意说还是怎么?你不是心甘情愿的?你助理知道这回事吗?记得让她闭好嘴。”   他从江宇典嘴巴里什么都撬不出来,但是又想把江宇典给抓在手里,不想放过这么个眼看着马上就要红了的摇钱树。   但他平时,除了说工作,也找不到什么机会跟江宇典保持联络了。   施小邦跟他说了会儿话,事情又来了,就走了。   江宇典在后台跟几位主持人互关了微博,留了微信,就赶着深夜回了北京。   第二天他没工作,但还是得外出,因为古秋平邀请他去看《少林寺》的首映礼。他不用穿得非常正式,因为这电影也不是他演的,他顶多算个捧场的,戴个口罩当个普通观众就好。   古秋平送了两张电影票给他,他顺带把贺庭政给捎上了。   首映礼上播放的电影长达三个半小时,到时候电影院上映的,就只剩两小时。观影厅里没有媒体摄像,江宇典摘了口罩,慢慢品起了电影——等会儿出去还有媒体,万一逮着他采访,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就很好笑了。   看到一半,贺庭政偷偷把手伸过来,凑了个圆圆的东西在他嘴旁,他嗅了嗅,闻到一股奶香,知道这是奶糖。   他张嘴吃掉,把糖含在嘴里,侧头看他一眼。   透过电影荧幕的微光,他目光深邃,鼻梁直挺,手指在下面轻轻摸了摸他的手,最后扣住他的手掌。   江宇典低头给他发了条消息,贺庭政拿出手机一看:   “你看电影还带奶糖!”   贺庭政回复道:“给你带的,我兜里还有,你要吃我给你剥。”   江宇典扭头看着他,嘴里包着的糖慢慢融化了,他挣脱开贺庭政的手,把手伸进他的衣兜里,摸了几块糖出来,揣在自己包里。   电影结束,出去的时候他和古秋平合了影,多家媒体蹲着为他们照了相,古秋平侧头问他:“电影怎么样?说实话。”   “好看啊,三个小时我还嫌不够呢,特别是最后老和尚圆寂那一幕,您看我眼泪都出来了。这票房至少十个亿——不过您要让我写影评就有点为难我了,我文采不太好。”   “承你吉言。”古秋平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又低声问他,“《Sinking》明年七月才开机,我的团队在筹备下一部电影了,剧本也出来了,有个合适的角色,我发给你。”   “谢谢古老师了。”   他回去就休息了,第二天有个巧克力广告要拍。   虽然日程很满,但他倒不是觉得累,觉得没有在盲目无意义的工作,所以过的很充实。而且这种状态,正巧可以强迫他去忽略一些事。   他知道娱乐圈不好混,需要机遇,但他的机遇就不错,一直都有人在背后帮他。   他欠贺庭政的债越来越多,感觉自己已经还不起了。   他经常想要怎么解决,可是常常都不知道怎么办——很少有问题能够难住他。   好在他工作够忙碌,来不及细想又要去拍巧克力的广告了。   非常巧的是,和他拍巧克力广告的女明星,正是前两天和他拍写真的男演员林雪峰的妻子。   陶苏比她老公林雪峰更红,算是很有实力的演员。两人是圈内模范夫妇,可结婚六年——还没生孩子。有小报传闻说几年前林雪峰带着老婆去北京一家三甲看妇科,同年又去了美国看病,可这肚子就是没点动静。   拍摄前,金招弟在车上神秘兮兮地跟江宇典说:“有人去过林雪峰他们家,看见他们家里有六味地黄丸。”   “八卦,”江宇典说了她一句,“还有什么料吗?继续说。”   金招弟嘻嘻笑:“老板你也挺八卦的。”   “我不八卦,这叫了解合作对象。”他悠然自得。   和陶苏的合作很顺利,两人都很在状态,基本一条过,但要拍亲密一些的动作时,就开始频出差错了。   一遍遍的NG,导演对陶苏说:“刚刚不还挺好的吗?怎么倒他怀里就不能行了呢?亲爱的拿出少女感,忘记自己是个已婚少妇!”   陶苏不是新人,导演也不太好骂她,NG了好久,结果后来林雪峰来了,他来接陶苏的,陶苏跟他说了会儿话,完了就一次过了。   江宇典拍摄的时候吃了不少巧克力,广告商的行政经理看他这么爱吃还给他送了箱,放在他的保姆车上。   拍完了,他打算走了,但林雪峰提出请工作人员一起吃烧烤,也请了江宇典,他对江宇典道:“下午桃桃给你添麻烦了,她说一直NG,很不好意思,走一起去吃夜宵吧?”   江宇典盛情难却,他让保姆车先把金招弟送了回去,贺庭政却不肯回家,也不跟着一块吃,就在车上等他。   导演叫了两打啤酒,江宇典迫不得已喝了两杯,陶苏和林雪峰这对热情的夫妻专门给他点了一堆臭豆腐,让他甭客气。   他们还在烧烤店遇到了出来买夜宵的粉丝,他给粉丝签了名。   他喝的不多,就两三杯,后来他装醉,趴着说自己不行了,林雪峰看他脸色通红,就给他换成豆奶了,但还是一个劲儿给他狂塞臭豆腐:“专门给你点的臭豆腐,你不是特别喜欢吃这个吗?”   他酒量似乎比以前差了,喝两杯脑袋就有点晕了。而且由于身体素质原因,他喝酒还上脸,喝了两杯酒后,整张脸包括耳朵、脖子都红了。   回来的路上,他觉得嘴巴难受,就拧了瓶矿泉水,停了车在偏僻的路边漱口,一边漱口一边抱怨:“难吃死了,啤酒好苦,臭豆腐好臭,辣死了!”   他嘴巴里干净了,只是胃里还有股味儿。他回到车上,最后还在保姆车上大喊:“不行了,什么都缩水,酒量也缩水!”   他说话声音特大,有种喝醉的人特有的含混不清。可他好像意识不到自己说话特别大声似的,手指戳着贺庭政的胸膛,喊似的说:“你他妈长高长大了,我他妈倒缩水了!”   后座上只有两人,司机座和后座之间用电视屏隔开了,所以这是一个完全私密的空间、只有他们两人的空间。   贺庭政记得他以前酒量非常好,堪称千杯不醉——可是酒量这个东西玄乎,每个人状况不同,原来的江宇能喝,现在的江宇典却不能喝。   他抱着江宇典,柔声哄着他:“没缩水啊,大着呢。你听你声音多洪亮啊。”   “洪亮吗?”江宇典软软地靠着他,其实他也没醉,但可能有喝了酒激动的,喝醉不是他这样的,他心里恍惚地很清楚。   “嗯,特洪亮,没缩水。”贺庭政摸摸他短短的头发,又低下头亲亲他的脸蛋。   “你别亲老子,我他妈热死了。”他满脸烦躁地抓了下领子,想把衣服揪掉。   车上开了空调,他穿了风衣,当然热了。   贺庭政帮他把扣子解开,给他把衣服脱了,将他整个人都往怀里搂着。江宇典脾气大,人却不高,身材再好和他对比起来也是矮矮小小的,他很轻易地就把他整个圈在怀里。贺庭政抱着他的腰,他靠着保姆车柔软的座椅靠背,江宇典也靠在他身上,贺庭政捧着他的脸,慢慢地在他脸上亲着,专注而温柔。   “我没喝醉,我知道你亲我呢。”他睁着眼睛道,脸色潮红。   贺庭政不作声,亲了亲他的眼角,又去舔他的嘴唇,像小奶狗进食般,一下一下地舔着。在车厢有些闷热的温度下,在似有所无的啤酒气息里,贺庭政专注地吮吸着他的唇瓣,舌头也探进去,在他嘴里搅出很响亮的口水声。   他的吻既温柔又漫长,好一会儿,江宇典推开他,两人唇舌分开,嘴唇中央拉出一条亮晶晶的银丝。他垂着双眼,低声问贺庭政:“舌吻舒服?这么喜欢亲我。”   作者有话要说:  雨点:等我酒醒了,看我不抽死你 第37章   贺庭政不答话, 继续亲他, 江宇典让他亲得迷迷糊糊、嘴唇发肿, 眼睛都湿了,还狠狠地对他说:“你等着,我真没醉, 等我酒醒了,你等着吧!”   他说话已经有些颠三倒四了,衣服乱糟糟的,脸脖子红透了。看他这副模样, 贺庭政只是微微一笑:“没醉是最好的。”他抱着江宇典, 手掌在他身上抚摸, 顺着后背往下, 一寸寸地向下, 隔着柔软的棉质牛仔裤, 抓他的力气还有些大,没有分寸。   车子这会儿堵在路上的, 往外一看, 已经快到家了。   江宇典靠在他身上半晌,牙齿在他肩膀上轻轻咬了下, 似醉非醒地低声提醒道:“你别过火了。”   车子缓缓停下, 到家了。   江宇典晃悠悠地从他身上站起来, 自行开了车门下车去,深秋的冷风一下吹醒了他,他眼睛变得清明起来。   贺庭政随之下来, 把他方才脱下来的风衣,温柔地披在他的背上:“小心着凉了。”   “我明天什么日程?”江宇典一边把风衣拢上,一边在冷风里问贺庭政。   他脚步飞快地进了单元楼,贺庭政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姿态亲密地搂着他:“明天没有工作,你要学驾校。”   其实原本是有日程的,但他专门搞了个江宇典工作室,工作室和经纪公司谈妥了,江宇典这边的事务由工作室处理,出了事也是他们处理,而公司该拿的钱照样拿,不违约。   江宇典点点头,两人进入电梯,贺庭政伸手按了楼层:“你去学驾校,我明天给你提辆车回来。”   “提什么提,钱多的没地儿花啊。”他以前虽然车技一流,但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他都忘记车要怎么开。而汽车行业这些年变化也不小,许多新科技新功能,他还搞不明白。   进了屋子,他就把外套脱了,挂在玄关处的衣架上,他把皮鞋蹬掉,穿着拖鞋上楼漱口,而贺庭政贤妻良母地帮他在浴缸里放水。   贺庭政出去了,他就脱了衣服,点了香氛蜡烛,躺光洁进浴缸泡澡。   结果没两分钟贺庭政又再次进来了,当着他的面把衣服除了,除得一干二净。满布黑色纹身的上身,修长光洁却有力的双腿——是他以前的真实写照。   江宇典看向他,贺庭政却有着冠冕堂皇的理由:“你喝了酒,我怕你醉了,泡着泡着睡着了怎么办。”他说完,就赤着脚踩进狭窄的浴缸里。他坐在浴缸的另一头,浴缸里的水都满溢了出来,而为此江宇典还不得不曲起腿,给他让出一半的位置。   这浴缸虽然不大,但也不小,适合家长和孩子两人共浴,但要是塞两个成年男人——尤其其中一个还是这么大的块头,就有些狭窄了。   江宇典的脚踩在他的脚背上,顺势踹他的小腿,他一踹浴缸里的水就再次溢出去了些,泼在了石砖上:“我是喝了酒,可我又不是脑子不清醒,你滚出去。”   他说话虽然有气无力,脸红成那样,可他该有的威严一点不少。   但这次贺庭政好似不怕他,就势抓住他的脚踝,宽大的手掌握着他的小腿。别看他在电视节目上表演全武行,其实并非是铜皮铁骨,入手是温暖光滑的触感,和水一样。   贺庭政动作温柔,目光也是缱绻的,江宇典却觉得浑身都发凉,突然说一句:“当初你爸爸不让你跟我那么亲,都是有原因的,你为什么不听他的话?”   “我喜欢你,我为什么要听他的话?”贺庭政反问他,在这逼仄的白色池子里,朝他逼近,高大的身躯从上笼罩下来,一片黑色阴影阻挡了浴室的光亮。   江宇典脑袋都半沉在水里了,又被和贺庭政给捞了起来。   原来是贺庭政把他抱了起来,像奶孩子那样的抱法,他浑身滴水,与贺庭政肉贴着肉,枪别在腰上,也差不多挨在一块儿的。   贺庭政抽了个浴巾裹在两人身上,走路的时候又向下滑,慢慢掉在地上。贺庭政没有理会,光着脚从白色浴巾上踩过去,直直地把他抱到了床上去,人也带着压迫性质地欺压在他身上,直接挑明了道:“我想问问你,你到底怎么想的?”   江宇典注视着他黑色的眼睛两秒,接着闭上眼。要是贺庭政都能知道他内心深处在想什么,那他就不用混了。他歪着脑袋,重新看着他:“你别闹了。”   听他这么说,贺庭政愈发地执着,心里有团火在烧,捧着他的脸,重重地亲下去,吻了他好几秒,面贴着面的说:“我没跟你闹着玩,也没拿你取乐。我不小了,我分得清楚自己喜欢什么想要什么。”   他继续舔他的嘴唇,脸颊,拱在他身上姿态像个动物似的:“大哥,我是真的爱你,你分我一点点爱好不好?”   江宇典轻轻拧眉,也没说话,因为贺庭政的姿态把他给蹭出反应了。   他这身体,太敏感了,稍微一点疼痛就不能忍了,稍微舒服点了,那种酥麻感也是几倍的,有时候自己都能让自己舒服得爽上天。   平时他小心,助理和贺庭政都小心,所以他很少会遇见让他觉得疼痛的事,贺庭政方才的吻细致而汹涌,他觉得有点疼,但不至于哭的地步。但同样的,贺庭政的亲吻,是很容易让人动情的。   贺庭政知道他身体的奥秘,一手勉强能握住两个,并排着掌握。   江宇典什么话也没说,像是默许他的动作。   贺庭政便略微起身,脑袋向下移,面颊在他肚子蹭了蹭。   江宇典喝了酒,失去自制力,很快就没控制住了。这次贺庭政没用纸,两人都黏腻腻地拥抱着。   贺庭政轻声问他:“舒服了吗?我们就这样在一起好不好?大哥……你可怜我一下,你爱我好不好?”他扣着江宇典的手。   江宇典半眯着眼看他:“如果我说不行,你是不是也不会走?你爸妈把你养这么大,你要来给我当狗?”   贺庭政不意外他会这么说,自己要是让他快活了舒服了,他就突然爱上自己了,那自己也不会忍了十年。   他心里失望又难过,抱紧他的腰,脑袋垂到他的肩膀上:“那就当狗吧,我不走了。”   江宇典简直不知道怎么办了。   他枪林弹雨都经历过了,却从没遇到过这么棘手的问题。   “……你让我想想,我想想。”因为疲惫,他声音失去了往日的威慑力。   这句话无疑是个退步,贺庭政原本心灰意冷了,现在又欢欣起来,他肩膀抽动一下,脑袋还是垂着:“……你想多久?”   江宇典知道这事儿拖不下去了,越拖越是棘手,所以他必须要给自己规定一个时间,要实在不行了,他联系郭美心,让她把发疯的儿子押回去!   “要多久?”贺庭政又问了他一次。   江宇典觉得要烦死了:“一个月,我想一个月。”   “半个月吧?”贺庭政祈求地在他脖子上蹭了蹭。   江宇典冷着脸:“两个月。”   “好好好!一个月就一个月!”他高兴地抬起头,在他脸上啵了下。   江宇典这才看见,贺庭政眼睛都是湿的,贺庭政这个哭,和他的哭显然是不一样的。他愣了秒,问道:“怎么哭上了?”   “我高兴的,”他脸上的笑似乎能暖到让人心神融化,他太高兴了,“我要追到你了!”   听见他的回答,江宇典哑然,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让他失望,他并不想要贺庭政失望,他觉得贺庭政理应这么开心,永远都这么快乐。   可他自己,他又不是同性恋,他对搞男人没有兴趣,别人搞他他就更没兴趣了。   但他心里是疼贺庭政的,所以才愿意这么一退再退,退得自己底线全无。   贺庭政不再不满,他一高兴起来,整个人全身都是活力,把粘腻腻的东西清理了,他躺在江宇典的床上帮自己收拾了下残局,他一刻都离不得江宇典,想随时随地都抱他、亲他。   他弄完了,江宇典也快睡着了,迷迷糊糊中听见他说:“But if you tame me,then we shall need each other。”   他想到,哦,是小王子的台词。   贺庭政这个幼稚鬼啊。   第二天又是一个阴冷的天,典型的深秋天气,江宇典去学驾校,他上手快,但现在驾考破事多,他把人教练师傅的车都撞坏了,下午回去,贺庭政带他去地下车库里,指着三辆车其中最壮的悍马说:“你要练车用这个,禁得住撞,不会坏。”   他下午就在北京的4S店提了三辆车,一辆大型SUV,一辆扁平的黑色兰博基尼蝙蝠,还有一辆迈巴赫62S,三辆车适合的场合不同,但基本可以适应所有场合。   江宇典看他那高兴的模样,说他:“败家子。”   他还是高兴,问江宇典:“喜不喜欢?”   江宇典就摇头道:“你爸在天之灵看到了,会骂我骗的你人财两空。”   “人财两空我也高兴。”就怕他不要自己这个人。   “我是不是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江宇典有些不解。   贺庭政笑笑:“没准吧。”   江宇典在网上报了科一,很快考试完,他就又得往外地赶,去录真人秀。   上次在成都录制的,这次是在长沙。   金招弟又享受了一次私人飞机待遇,相比起第一次,这次她稳重多了,要了一杯茶喝,随后饿了还要了一份咖喱饭。   他们七点半点从北京出发,到节目组安排的落脚点的时候,是十一点。他们的第二期节目,也就是第一次录制的“招生计划”的下半节节目,已经播完了。   江宇典那会在飞机上,连着Wifi刷了微博动态,看到了一些流出来的截图和宣传片,但是他没去看节目。   到了之后听节目组工作人员在说,说反响特别好,宣传片还被共青团中央转了,人民网点名表扬了他们节目人文关怀做的好。   江宇典也没时间去看重播,太晚了,他得洗洗睡了。这次节目组安排的住宿,是湘西传统老宅院,四水归堂回廊式院落。房子新修过,但是毕竟是老房子,住过好几代人了,他没怎么睡好,明明开着空调,却觉得隐隐有些阴冷。   他不由自主地想到在家里的时候,贺庭政像个大号暖宝宝似的贴上来,四肢牢牢地围着自己,暖烘烘的。他迷迷糊糊地想到,觉得好像是比一个人睡要舒服。 第38章   薄薄的阳光透过遮光窗帘的缝隙, 床脚的多角花瓶里插了几株高低有致的腊梅, 屋子里盘绕着腊梅淡淡的馨香。   他在床上坐了半晌, 把衣服都换好了,他穿了短款藏蓝色派克服,里面是牛津棉杜克衬衫, 用节目组准备的一次性梳子把自己短短的头发梳了梳,也没梳出个什么造型来,便坐在房间里,等节目组的人过来敲门。   他坐了几分钟, 手机里收到一条消息, 是节目组制片人罗弛发来的语音消息。   罗弛说:“这次是专门给你准备的特别篇, 只录制三天, 你准备好了吗?”   对他口中的惊喜, 江宇典没有半分期待, 但嘴上还得说谢谢,表示很期待。   罗弛还说:“录制完那天, 你生日还没过完, 你在长沙留一晚上吧?”   他信息发的很是暧昧,江宇典哪能不知道什么意思, 他没拒绝, 反而说了好。对付罗弛这种人, 还得把对方的证据抓在手里才行,自己三番五次拒绝、逃避,是讨不到好的。   节目组很快过来敲了门, 看他都准备好了,也没闹他,就让他在那边某个房间去等着,先集合在一起交代了任务才能吃早饭。   江宇典肚子饿了,他遵照节目组要求,去了一个空房间等待。不过他是第一个到达的,所以要等着其他成员都起床了,等着嘉宾也来了,大家一起把短片看了,才能吃早饭。   他捂着空荡荡的肚子,问跟拍导演:“梁导,我什么时候能吃上饭?”   跟拍导演说:“等大家都起床了。”   “我饿了,你们饿不饿?”   导演和工作人员都饿的要死,还是得微笑着说:“不饿,我们都吃了。”   江宇典哦了一声,站在工作人员堆里的金招弟狂跟他招手,手里晃着手机,提示他看消息。江宇便低头玩着手机,过了两秒,他突然抬头道:“那我去上个洗手间,你们别跟着我了。”   他站起身往外走,却没往洗手间方向走,他直直出了老宅院,弯腰上了一辆车。   他也没问贺庭政哪弄来的车,一上车就赶紧道:“肠粉呢?还买了什么早饭,就肠粉吗?”   贺庭政说:“附近有个茶餐厅,我还买了点别的。”他顺手把手里的红茶盖子打开,热茶的热气在车厢内升腾,江宇典喝了一口,贺庭政便拿着筷子给他喂了一个饺子。   江宇典夺过筷子,把红茶放一边,嘴里包着热乎乎的蒸饺说:“我自己来自己来,你吃没有?快吃。”   “没吃,你慢慢吃,我还有时间。”等江宇典去录节目了,他就没事了,什么时候吃早饭都没关系。   江宇典点着头,他吃饭特别急,一口一个饺子,几口就没了,想着给贺庭政剩一个的也忘了,就说:“我差不多了,等下还要吃早餐的,豆腐花和肠粉你吃吧。”   贺庭政就说:“我还在快餐店买了汉堡薯条和香芋派、苹果派,你吃吗?”   “你怎么还买这些啊……那我要苹果派,吃了我就得回去了,不然他们要怀疑我便秘了。”   贺庭政便伸手从后座拿了一个口袋,把苹果派找出来给他,江宇典这才看见,他撕开苹果派的包装,咬了一口道:“你后座怎么这么多早餐袋?”   “给工作人员买的,你等会儿带……”他话音未落,车门一下让人从外面给打开了。   江宇典正在咬苹果派,他微微张着嘴,和扛着摄像机的周全面面相觑。   车内属于食物的浓香飘散出去,他放眼一看,外面站着五六个工作人员。   江宇典吓得苹果派都差点掉了,眼睛微微睁大,最终归于平静,他鼓着腮帮子说:“我可以解释的……”   跟拍导演:“?”   江宇典从前座伸手把后座的门给推开,把后座的早餐袋子全都曝光在镜头下:“我还给你们买了早餐的,他们都起来了吗?”   他说着,伸手把周摄像的摄像机盖子给关上了,笑得一脸纯良:“大家都饿了吧?”   时间紧,工作人员都胡吃海塞,吃完就打开镜头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录节目。   江宇典回去了,看见成员几乎都来了,一脸的无精打采,问节目组:“什么时候吃啊?快饿死了。”   总导演说:“别急,等嘉宾过来,咱们看短片……”   他刚坐下来,裴思邈就坐他旁边来了,低声问他:“为什么我们老是分不到一组呢?你说这次能分到一组吗?”   “不能。”在有摄像头的情况下,他还愿意跟裴思邈说话。   “为什么不能?你知道他们怎么分组的?”   “因为……”江宇典话还没说完,导演就大喊道:“好了好了,嘉宾来了。”   大家瞬间都坐端正了,伸长脖子去望门的方向,万众瞩目下,一条美腿伸出来——嘉宾穿的中长裙,一字高跟鞋,露小腿。   现在长沙虽然还不太冷,但这种穿法,在冷风下一吹会冷得打哆嗦的。不过室内有空调,倒不存在这个问题,等下换了就行了。   方念第一个叫出来:“我桃桃姐来了!”   “啊!是陶苏啊,你怎么又来了!”   “什么叫又来,我明明第一次上这个节目好不好?”   “桃桃姐肯定又有新剧要上了是不是?”方念一语中的。   大家都起身欢迎了女嘉宾,陶苏似乎在圈内人缘很好,经常上各类真人秀综艺,她和在座大部分的嘉宾都有过合作,包括江宇典——前两天他才跟陶苏拍过巧克力的广告呢,还喝得有点晕,跟贺庭政又做了超出“亲情”关系的事。   但江宇典还是不肯承认,自己是喝醉了——他顶多是喝晕乎了。   大家一起把节目组摄制的短片看完,短片长达十分钟,详尽地介绍了长沙的街头美食,什么臭豆腐、旋风土豆、烧烤摊……最后跳出来本期特别篇的主题——“夜市计划”。   导演说:“这次任务只录制三天。”   大家吃了早饭,接着节目组把八位成员分成了四组,江宇典这次——很不巧和裴思邈一组。   他们的任务是……拯救臭豆腐的路边小吃摊。   一开始江宇典就知道这次是特别篇,况且罗弛给他说有一个惊喜,等他看到本期录制的主题是夜市计划时,他就察觉到了不妙。   果然。   裴思邈倒是非常开心:“哈!我们一组欸!而是还是你最喜欢吃的臭豆腐!”他沾沾自喜,“你开心死了吧,长沙街头的臭豆腐超级臭的,这下你可以随便吃了!”   江宇典不免想起和陶苏拍了巧克力广告的那天晚上,他因为被塞了太多臭豆腐,整个晚上肚子都不舒服。   他发誓那是他最后一次吃臭豆腐。   可千算万算不如人算,他可能未来三天,都要以臭豆腐为主食了,而且节目组这次的硬性要求是,他们必须要亲自动手做食物,自己上街摆摊。   分组完了,裴思邈开车,江宇典坐在后座,摄像师坐在副驾驶。   手机震了下,江宇典低头看消息,是罗弛发的消息,问他:“惊不惊喜?”   “哈哈,这次节目主题是特意给你准备的。”   江宇典压制着自己的怒气,最后实在是压制不住了,给罗弛发了个微笑的表情,说:“录节目,录完了跟你说。”   摄像师似乎也发觉了他情绪不太好,没怎么拍他,镜头都给裴思邈了——裴思邈也是个话痨,自己一个人也乐呵得不行。车子在路上开了二十分钟,就到了,这次由于是路边摊,没有铺面,节目组就直接去了路边摊摊主的家里。   摊主是个六十岁的奶奶,孤身一人,早年生孩子难产,后来就不能怀孕了,和丈夫也离婚了。她家里有两个孩子,一个亲生的,叫小婉,现在嫁人了。还有个二十七八岁了,但却不会自己穿衣服的傻女儿,叫婷婷。   ——婷婷是奶奶二十多年前在街上捡的孤儿,是个智障儿。   她靠一己之力,抚养了两个女儿,懂事的那个嫁人了,去外地了,傻的那个留在家里,似乎也不会照顾人,还是小孩儿一样,奶奶早上起来还要帮她穿裤子。   这是背景,也是节目组准备的□□。   江宇典这会儿情绪也平复好了,开始认真录制节目。而且他也想好了,不如就以这次节目为由,从此退出臭豆腐界。   他问道:“奶奶,您一般是什么时候出去摆摊?”   “中午、晚上都出去,中午在学校门口,摆完了回来照顾婷婷吃饭。”   “下午就在地铁口,学生娃放学的时候我又去学校门口,晚上就在夜市。”老奶奶说话的时候,眼睛是虚着的,江宇典意识到她眼睛可能有点问题,但是没发问。   裴思邈问:“那一天可以卖多少出去?一个月赚多少钱?您每天都出去摆摊吗?您嫁人的那个女儿呢?”   路边小吃摊这种,似乎都不怎么讲究卫生,但小吃摊的食物普遍色香味不会俱全,可至少要具备其中两个优点,才会吸引回头客。   奶奶回答说:“生意好嘛,一天可以卖一百多份,不好就五十份,每天都出去摆摊,下雨也去,就是生意不好。”   问起老奶奶的臭豆腐都是怎么做的,奶奶说:“以前是去菜市场买,现在我买了豆浆机,自己做豆腐。剩下的豆浆,我跟婷婷每天喝,像喝水那样喝。”   江宇典这时发现,老奶奶的手上皮肤非常好,不像六十岁,反倒像三四十岁的模样,而她的模样看起来,其实也并不算老,只是头发乱糟糟,穿得灰扑扑,脸上常常都是油烟罢了。   “至于小婉……她婆家在深圳,她每年要回来看我,给我带好多礼物哦。”   江宇典感觉不太对:“她管您吗?给您打养老费吗?”   “要打,只是她也过的不好,我体谅她。”   江宇典看她是笑着的,可还是觉得不太对,但没有继续问了,只是让节目组去帮忙打听,她那个亲生女儿的状况,到底是怎么回事,有没有给老人家养老费。   做豆腐这一步,只是准备最基础的原材料而已,江宇典和裴思邈便跟着老奶奶学习了做豆腐的方法,主要是为了让节目组有素材可拍摄。   学习了怎么做原材料,两人发现这一步是比较花时间、也比较累的,对于老奶奶一个人来说的话,要做这么多工作,实际上很不划算。   两人尝了她自己做的水煮豆腐,吃不出好坏来,也就暂时没有说话。   感觉这东西似乎没什么技术含量,其实想要做好也很需要技术的。其实最省事的方式,就是直接找一家做豆腐的老字号店合作,成本会高一些,但是能高到哪里去?   豆腐制好了,接着就是制作卤水,老奶奶这里有现成的制好的臭卤水,似乎已经用了好几年了——而他们只拍摄三天,但制卤水至少需要半个月,所以这一步就直接省略了,看了学习了便完了。   老奶奶的厨房有些杂乱,但是不脏,看得出来每天都在打理。虽然人老眼花,但她内心却细致。   卤水制完了,然后还要用青矾和沸水混合,和臭豆腐共同泡制两小时以上。   青矾也就是硫酸亚铁,能让臭豆腐表面发酵,产生化学反应,生成黑色的硫化铁,使臭豆腐表面变黑。大部分的自制臭豆腐都是这么来的。   这一步后就是用臭卤水泡臭豆腐,泡四五个小时后,用冷水冲一遍就算做好了。   而老奶奶要出去摆摊的话,她得自己骑车去,是一辆电动三轮车,而三轮上是茶油锅、煤气罐、调味料等等工具。   她给两人一人炸了一份臭豆腐,用麻油、醋、小米椒、花椒、糖和盐等等调味料拌了一碗。问她一碗卖多少钱,老奶奶说:“两块钱一片,一份七片,卖十块。”   裴思邈算了一算,抓耳挠腮的:“两块一片,那不对啊!十块钱是五片啊,怎么是七片呢?”   他经常在长沙录节目,知道臭豆腐价格其实不便宜,二十块钱一份,一份只有四片,给你切得小小一块,看着就是十六个小块。   算清楚了,他问:“您这么卖不亏吗?”   “不会亏,少赚点,就当给我家孩子积德吧。”老奶奶问道,“香菜要不要?”   裴思邈说要,江宇典说不要。   他觉得香菜有股臭味,特别让他难受的臭味。   裴思邈奇了怪了:“你以前不是最爱吃香菜的吗?怎么不吃了啊!”   “有一次吃多了,把我难受的,我就再也不吃了。”他随意找了个理由搪塞,好在裴思邈脑子不灵光,哦了一声,觉得是这个道理:“什么东西吃多了啊,都难吃。再喜欢、再好吃的,也会觉得腻得慌。”   两人吃起了这份臭豆腐来。   刚炸出锅的臭豆腐,拌以佐料,闻着是臭中带香,但还不够臭。   江宇典吃自己的,感觉糖放的很多,特别甜,倒很合他的口味,不过他也不爱吃这玩意儿,怎么都不爱吃。   裴思邈呢,吃一口就说:“哇好咸,盐放多了,我吃吃看你的。”他非常不客气地就把竹签伸到江宇典碗里,吃完一脸的古怪,想吐出来又忍了,满脸一言难尽,“你这个怎么这么甜?你自己加的糖?”   江宇典意识到问题:“您眼睛是不是有点不太好?所以没有分清盐和糖?”   “我眼睛好,好得很。”   奶奶这时说自己要出去摆摊,老人家要一个人骑电动三轮,车上坐不下多的人了。她戴着帽子,上车的时候江宇典拦住了她:“我来骑车吧。”   “你不晓得路,你坐汽车。”她说话的湖南口音,倒也不难听明白。   “天冷。您坐汽车,我来骑摩托,您坐在车上指路,我跟着汽车走。”裴思邈本来说他骑车,江宇典开车,但江宇典是个没驾照的人,所以只能由裴思邈开车。   两人都感到这次的节目很难、太难了。   三天时间完全不够。   两人面对着镜头,江宇典首先说了问题:“老人家眼睛有问题,她分不清盐和糖,但她也没有尝味道,说明她自己骗自己,觉得自己眼睛没问题,也不去医院检查——这是第一个问题,也是非常严重的一个问题。拌调料味道拌错了倒还是小事,她这么大年纪了,身边也没人照顾她,骑车稍微不注意出点状况怎么办?”   “换句话说,她眼睛突然一花,看不清前面有车、或者前面有人,不管是哪种情况,都会造成很坏的结果……”他像个心理学家一样,把老人家的心理状况都研究得清清楚楚,包括她眼睛不好,却不肯服老,说自己眼睛没问题的心理。   “那这怎么办?”裴思邈完全没了主意。   江宇典说:“我们先去摆摊,然后去找家医院,下午带她去检查眼睛,说是节目组赠送的。”   先定好了下一步的计划,他把自己派克服的帽子扣上,骑着电动三轮,跟着节目组的车走。虽然他能把人驾校师傅的车给撞坏了,但骑三轮上路是没问题的。   骑车约十五分钟,就到了目的地,是长沙市某高中校门口。   现在学生们还没放学,裴思邈帮老奶奶准备着材料,并把糖和盐搁的很远,一再跟她强调:“左边的盐,右边的是糖,来还有点时间,您教我怎么拌口味。”   而至于江宇典,已经在打听老奶奶另一个嫁到深圳的女儿的情况了。   节目组把电话接通了,江宇典拿着电话,走到学校对门的小区里,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开了免提,跟对方说话。   “喂?”他首先说话,对方说:“你哪位?”   是个女声,江宇典问:“你是小婉吗?”   那边沉默了下,似乎怀疑他是个骗子,骗子声音都挺好听的,具有迷惑性。她说:“不是,你打错了。”   江宇典什么人,他听声音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说:“我是你妈妈的邻居,她现在病了,在医院急用钱——不过钱我已经垫付了,你暂时不用给我钱,只是你妈妈很想你,想你回来看她一眼。”   对面说:“我有事,我回不来,工作啊忙。”然后电话啪一下挂断了。   江宇典差不多明白了,问节目组工作人员,工作人员表示不太清楚这些。虽然他们会事先调查,但也不是事无巨细到这种地步,而且就算知道一些,也会选择性地隐瞒一部分。   中午摆摊,因为明星效应,很快带来的臭豆腐就卖完了,裴思邈江宇典都帮着收钱、炸臭豆腐、拌臭豆腐。   下午,两人带着奶奶去医院做了个检查,说是节目组需要,所以给她做了个全身检查。   有些检查结果要等很久,但视力这一项很快就出来了,眼科医生说她是白内障,中度白内障,而且说他们检查得及时,因为再拖下去,可能就要严重了,可能会导致失明。   问医生能不能尽快手术,医生说手术要安排,要提前做一些检查,所以最快也是后天。   后天,刚好是拍摄结束的那天。   这节目做到这个份上,似乎不是单纯的拯救生意了。晚上,江宇典从老奶奶的邻居那里得知,她的女儿小婉,一年最多回来一次,而且母女俩关系很差,原因是因为婷婷——也就是老人家捡回来的傻女儿。   小时候生活不太好,因为婷婷什么都不能自理,老人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婷婷身上,给她穿衣服洗衣服,小婉呢就特别懂事,自己穿衣服自己上学,有时候还要帮这个要尿床的妹妹洗衣做饭。   两人在家里的待遇不一样,而且小婉一直认为,是婷婷拖累了整个家庭。   所以自己更长大了些,就去了外地读书,人也在外地结了婚,自己日子过的也不如意,更很少回家照顾年迈的母亲。   这是江宇典从邻居那里得知的,而这次报名参加节目,似乎也是老人家的邻居帮忙打热线电话报的名。   了解了这些,江宇典跟老人家说了要做手术的事,听见他说不做手术可能就要失明了,老人家还是同意了。但她坚持不要节目组、不要明星帮她出钱。   晚上,裴思邈和江宇典到附近的酒店住下,两人继续商讨怎么办,裴思邈说:“她女儿要是能赶在手术前回来,咱们这期节目就算成功了。你看啊,她做的味道不难吃,作为路边摊没那么多要求,但眼睛是个大问题,我们就要帮她解决这个问题,解决好了,再来请大厨帮助她,教她怎么做好吃的臭豆腐,或许还可以资助她开一家小小的店呢?”   说到这里,裴思邈犯难了:“可她女儿……不会来的吧?我们只有一个电话,买机票飞深圳,带她回长沙来吗?”   江宇典想了想说:“我来解决这个问题,好了,散会。”   裴思邈问他怎么解决,他也只是挥了挥手,回到自己的房间。   摄影组也关了摄像机,时间已经晚了,明天再继续拍摄。江宇典关了房间门,开了灯,看见坐在自己房间里的人。   “你怎么进来的?”江宇典把外套脱了,暖洋洋的空调屋里,终于缓解了他一天的疲惫。   贺庭政指了指房间内部的那扇门,笑着说:“两个房间是通的,这是子母房。”   “不会被人发现的,”他问:“你遇到什么麻烦了?我能帮上忙吗?”   “有点麻烦,”他躺在大床上,轻轻朝贺庭政勾了下手指,“不过你可以帮忙的。”   贺庭政眼睛一亮,顺势把衣服脱了,伸手解开裤子。   江宇典脸一板:“不是说这个,衣服穿好,别耍流氓。”   作者有话要说:  小贺(精神抖擞):挣表现的时候到了! 第39章   贺庭政哦了声, 把裤子扎上了, 衣服却没穿。他蹲在床边, 给他把鞋脱了:“你说吧。”   酒店床上一般会铺一张旗布,就是白色床单被套上那层长的、刺绣的,一般是棕黑色的——这是拿来给不脱鞋就躺上床的人放脚的。   这习俗是从欧美传过来的, 欧美人就喜欢不脱鞋往床上躺。   贺庭政帮江宇典脱了鞋,又帮他把袜子脱下来,耳边听他的嘱咐。   其实不是什么麻烦事,应当说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贺庭政听完就说好:“保证完成任务。”他慢慢抚摸着江宇典的脚, 四处捏捏, 像是在给他做足底按摩似的。江宇典却非常不解风情地来了句:“别摸, 没洗脚呢。”他闻到自己满身的味儿, 臭豆腐味儿, 便受不了地起身, 从贺庭政那里把脚抽回来,“我去洗个澡。”   吃了一天, 也闻了一天的臭豆腐, 他整个人都不好了,似乎感觉自己也进化成了臭豆腐似的。   他洗澡的时候一直在搓身上, 用沐浴露洗了好几遍, 洗完低头到处闻, 闻不见什么怪味时才打住。他浑身洗得香喷喷的,没有半点异味,他才出去。   贺庭政早先便洗过澡了, 江宇典一出来,看见他睡衣都换上了,捷足先登地睡在他的窝里。他一看见自己出来,便挪了个位置,坐起身来说:“床给你暖好了。”   江宇典闲庭信步地走过去,一面走一面用自带的毛巾擦头发,贺庭政皮肤白,是怎么晒太阳都晒不黑的那种东方人的牛奶肌。他想起贺庭政的妈妈郭美心,也是一样的白美人,因为是葡中混血,轮廓西化,五官深邃,眼睛漂亮得像宝石似的,皮肤白得像一块上好的奶酪。   而贺庭政完全就继承到了他母亲的优点,他眼睛也像个宝石。   江宇典对着这么个好看的人,一直就是舍不得打舍不得……好吧,虽然他常常都要骂贺庭政,但相比之下,他对贺庭政的骂词都很文雅,而且是出于关怀。   他没有上床,因为他看见那盘给他切好的水果丁,酒店条件简陋,没法给他做夜宵,贺庭政就只能给他买了点水果。   江宇典坐着把水果吃了,还给贺庭政留了点,接着重新去漱了次口,这才躺到床上去。   被窝是暖和的,因为贺庭政用他的体温为自己暖了床。他以前就常常这么做了,赤身裸体地躺在他的床上,把他的床用体温捂暖了,再下来。   有时候会赖着不走,江宇典也就随他去。对于贺庭政抱他,他从很早开始就不抗拒了。   他在床上躺了没两分钟,贺庭政也洗漱好,爬上他的床,钻进他的被子,轻车熟路地从他的身后拥住他,识情识趣地把灯全都关了。   贺庭政在黑暗里抱着他说:“我抱着你睡好不好?”   江宇典闭着眼道:“滚回去。”   “不滚。”他黏糊糊地贴上来,脑袋在他的后颈窝拱着。   江宇典就没说什么了。   贺庭政的确很温暖,他的身体温暖,他的内心也是温暖的,他就像个小太阳,整个人比阳光还要温暖人心。   第二天,整个节目组跟着老人家在学校门口、地铁站、夜市接连摆了摊。第三天上午,江宇典和裴思邈还去专门拜访了黄兴路某位老字号师傅,学了人家的独门秘方——当然真正的独门秘方是不会在媒体上公开的,不过只是摆个路边摊而已,也绰绰有余了。   下午的时候节目组一行人赶到了医院。医院为老人家做了检查,准备替她做手术了。   老人家自行掏钱付了手术费用,医院恐怕也是为了在媒体上谋个好名声,便说为了公益事业、所以减免她的医药费。   老奶奶不同意,说:“医院不是做慈善的!今天不收我的钱,明天不收别人的钱,你们医院是不是要垮了?”   院方哭笑不得,收了手术费用,把人推进了手术室,问节目组要怎么办?   裴思邈用手肘撞了江宇典一下,俯身在他耳边说:“你不是说你解决吗?怎么解决的?大女儿来不来?”   江宇典却丝毫没有忧虑:“手术几个小时呢,你等着看。”   看他那副悠然自得的模样,裴思邈也是暗自嘀咕,怎么变得不一样了啊……和以前不一样了啊……那小哭包怎么变成这样了。   他还会哭吗?还怕疼吗?   他脑子也是被驴踢了,为了确认江宇典是不是变了个人,他卯足了劲儿,狠狠地在他胳膊上掐了把——   江宇典让他掐了,第一反应是把扛着摄像机正在拍他们的周摄像给推开,顺手把他的摄像机盖子盖上,并对他说了句:“这段别拍。”接着回身就踹了裴思邈一脚——   裴思邈一下让他踹翻在地,他懵逼地望着江宇典泪眼朦胧的模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江宇典冷冷地笑了下,微微弯腰,面无表情手抓着他的领子,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把他拖到了楼梯口去。   剩下的站在原地的摄像、导演、工作人员都面面相觑:“发生了什么?”   “我看见裴思邈掐他了?”   “然后江宇典哭着踹翻他了?”   “然后……拖死狗一样把他拖走了?”   “拍吗……?”   “……算了别拍了,他们不是关系挺好的吗,估计打闹着玩,别拍了,剪出去被有心人造谣就不好了。”   医院的楼梯都没人用的,人很少。江宇典把他拖到墙角,几脚上去,踹他肚子、腿,一边踹一边说:“我等会儿给你挂个号,看医生啊,反正录制差不多也结束了,您住几天院吧?”   裴思邈哎哟地大叫:“别打了,我不就是掐了你一下吗,我想看看你还能不能哭了,哎哟——别,雨点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别是摔的——啊!”   江宇典拿他当出气筒似的,但没有真正地伤害他,就是有些疼罢了。   他几下就停了,裴思邈个戏精还在大喊:“你太无情了,哎哟——你要把我给踹死了,死了——”   他孤零零地演着戏,江宇典摸出一包纸巾,擦了擦眼泪,又推开楼梯间的门出去。他回到了节目组堆里,跟拍导演不知怎么有点怕他似的,问:“雨点啊……这,摄像机可以开了吗?”   “开吧。”他继续面无表情地擦眼泪。   “……那裴裴没事儿吧?”   “我没事儿……”裴思邈一瘸一拐地从后面走过来,穿的厚,也没往脸上招呼,看着是没什么问题的。   重新开了机,过了会儿,老奶奶的大女儿小婉,终于出现在节目组的视野里了。她是一个人来的,一看这么多人还有摄像机,只愣了一秒,有点犹豫的样子。   可是很快,她就坚定地朝节目组这边走过来了。   随后,老奶奶从手术室被医生推了出来,眼睛上蒙着纱布,她看不见人,但听得见大女儿哽咽的一声:“妈。”   医院收取的医药费,将退给老人家的大女儿小婉,由小婉再将这份好意转交给她的母亲。   如果今天她没有来,这期节目播出后,可能许多人会在网上谴责她——但她来了就不同了,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来的,至少在观众眼里,这是一个完美的、□□般的结局。   任务完成的不算完满,但也算完成了隐藏任务。最后大家纷纷回到广电中心,七位成员一位嘉宾全都集合到一起,节目组做了个官方结束词,评定了一二三四名,最后给江宇典这个寿星送上了蛋糕和生日祝福。   其实原本从早上开始,就准备了祝福与一些小惊喜的,结果江宇典好几天没理罗弛,罗弛一气之下,叫节目组取消那些惊喜环节。什么惊喜,做梦去吧!罗弛取消的理由还挺冠冕堂皇:“这次主题有些凝重,祝福就留到晚上来吧。”   生日歌唱完了,三层的大蛋糕就切了上面一层,每人瓜分一点,赞助商的鸡尾酒和酸奶再次出场,录制到此结束。   剩下的蛋糕也没浪费,工作人员瓜分了,罗弛单独把江宇典叫出来,叫到了他的办公室去。   江宇典把手机录音打开,跟着他上去。   罗弛压着火气,双手合拢放在腹部,问他:“我什么地方得罪你了吗?”   江宇典是个诚实的人,对他说:“得罪倒没有,只是我讨厌吃臭豆腐,连带着牵累您了罗老师,实在不好意思。”   他这道歉可谓毫无诚意,说话的时候脸上也丝毫没有歉意。   罗弛:“……”   总算是破案了!   他立刻就想明白了,上次裴思邈被爆出约炮,后来洗白说去给江宇典送臭豆腐,统统都是假的,假新闻!裴思邈就是去约炮的!   江宇典根本就不喜欢吃臭豆腐!   他有点生气,为这个乌龙还有点迁怒裴思邈。想想江宇典的态度,也觉得并非不可原谅,顶多不够尊敬自己而已,这也没什么……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说?”他问道。   “如果我早知道这个特别惊喜是让我去卖臭豆腐,我肯定会说啊。”   罗弛哑口无言,怒然道:“节目组怎么能提前透露任务内容呢?”   他是真以为,江宇典会为他的安排觉得特高兴,没想到好心办了坏事。   江宇典摊手,面无表情地道:“好吧,您还有什么事儿吗?”   罗弛看着他那张脸,就想把他往床上搞,可这里是广电办公室,他也不敢来真的,要是江宇典一个反抗,让人知道就全完了。他克制地道:“没事你走吧,生日快乐。”   他没做什么,江宇典反倒有些失望了,罗弛要是真敢做点什么了,江宇典正好把他往死里揍,让全广电工作人员都看看。   这会儿已经晚了,江宇典下了楼,罗弛也跟着下了楼,正好看见江宇典在大楼底下上了一辆车——一辆黑色牧马人。   他下意识地去看那车的车头,完好无损的车头,和上次把他的奔驰撞成废铁的牧马人,应该不是一个才对。   他心里却觉得很怪异,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江宇典对此一无所知,金招弟在车上给他念着接下来几天的日程:“十二月十一号科二考试,《同居没关系》的剧本改好了,您现在就要开始看剧本和原著了,下个月开拍。十三号有个粉丝见面会,十五号是古老师的新电影《新精武门》的试镜……”   他现在的日程,不如以前那么满满当当了,休息时间反倒变得有些多了,基本能隔日休。   他当然知道这都是谁干的,只不过在车上还有金招弟,他没有说什么。   等上了飞机,金招弟就看见老板和金主两人进了那个神秘的夫妻套房——她把那个隔间称为夫妻套房,因为好奇,她来的时候就偷偷看了一眼,发现里面竟然有张床!   在飞机上搞了张床!   真是万恶的资本家!   而床的两边是两张座椅,起飞和降落时都得坐在椅子上扣好安全带,剩下时间呢,他们就躺在床上,躺床上干嘛呢?   金招弟靠着她的椅背,问那位已经变得有些熟悉的金发空姐要了杯奶茶。她喝了一口纯正的奶茶,默默无言地望着那个隔间的小门,心想老板真会玩儿,这怕是真·机震。   飞机平稳下来后,江宇典从座椅移到床上躺着,他倒不困,就是躺着舒服些。   他望着舷窗外深蓝色的夜幕和云层,隐隐约约能看到机翼上的灯,像小星星一样闪烁着,倒映在他的眼睛里。   贺庭政靠过来,胳膊肘也撑在床上,和他并肩看舷窗外的小星星。   “我完成你交代的任务了,你都不奖励我一下吗?”   江宇典趴着说:“你要什么奖励?”   贺庭政拥有的东西太多了,想要的就变得很少、很难了。   他想了想,凑过去在他脸颊上亲了口,嘴唇柔软地贴在他的脸颊上,很快又分开,江宇典诧异地看着他:“就这样?”   “就这样吧,够了。”他笑着说。   他的笑一贯是很温暖动人的,江宇典注视着他,一瞬间竟有心动的感觉。   贺庭政纯情的模样,打动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雨点:他好清纯、好不做作,我好喜欢他! 第40章   江宇典摸摸他的头, 看见他发根已经生出来了, 似乎白发比以前要少。   他让贺庭政低下头, 自己拨弄着他的头发,帮他数白发有多少根。他难得有闲情逸致,可数了会儿数乱了, 就不再继续了,而是坐起来,从包里把剧本找出来看。   他一共有两份剧本要看,一份是过几天要试镜的《新精武门》, 一份是一月份开机的电视剧《同居没关系》。   这会儿是八点钟, 他一直看着剧本, 直到飞机降落。   等上了保姆车, 他还是捧着剧本在看。在《同居没关系》这一剧中, 他扮演的角色是富二代孙禹辰。这位富二代有一个似乎是二世祖们普遍的爱好——爱车。   不知道是因为他开豪车的缘故, 还是他长得风流倜傥,他女人缘好的要命。他相信钱能买到所有, 结果他遇到了一个钱买不到的女人。   而他最后浪子回头, 也没能追到这个女孩儿。   这剧本的原著是一本晋江文学城的网络小说,但这种群像刻画都市题材的小说并不适合网络文学, 所以这篇文也一直都不火。直到前几年被影视公司看中, 买下影视改编版权, 到现在筹备开拍。   因为这文在网络上不温不火,也就查不到什么中用的人物评价。   金招弟提了个建议说:“不如去看一看原著?”   “有书吗?”他问。   “这本书是没有出版的,原著得在晋江网站上看。虽然现在网上有各种文档打包txt, 但咱们得有正版意识,作者靠文字赚钱,我们得尊重她的文字,支持正版。”她说到这里,正好到家,她提着行李下车,让江宇典下载个App去看剧本原著,顺便从包里把早就准备好的生日礼物递给他:“老板,生日快乐。”   她神神秘秘地说:“我朋友从日本带回来的,差点让海关没收了!”   江宇典说谢谢。   礼物用盒子包好了,挺小的,扁的。   车子开走了,他没有拆礼物,打算回去再说。   江宇典把软件和小说都下载下来了。   《同居没关系》这本书全本三十万字,购买下来不过几块钱,他跳着翻了翻,有些原著的描写,到了剧本这里来,却因为编剧的自我意识而发生了很大的改动,有些合理,有些却越改越糟。   小说格式比剧本格式更引人入胜一些,他很快看了进去,贺庭政也一直没有打扰他,直到二十分钟后,两人到家。   江宇典把剧本收拾好,问他:“几点了?”   贺庭政把行李箱提下车,站在车下,伸手拉着他下车,道:“十一点过,回去还吃夜宵吗?还是直接休息了?”   “吃,我早饿了,你帮我烤一个小一点的,五寸的水果披萨,多放点芝士和菠萝。”   贺庭政点头说好,两人进了电梯。   开门后,江宇典一进去感应灯就亮了。   虽然三天没回家,但家里下午刚刚叫了家政打扫过,地板和桌上都十分整洁。这片光明保持不过一秒,江宇典还保持着弯腰脱鞋的姿势,可他鞋还没脱掉,光就没了——因为贺庭政突然伸手将感应灯的开关关掉了。   虽然是感应灯,但下面也有个可以控制开关的按钮。   “你干什么?”江宇典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了,深夜十一点的房间里,没有灯、窗帘也遮掩着,一片漆黑。   贺庭政却轻轻地“嘘”了一声,低声道:“别说话,你在这里等我啊。”说完,贺庭政就脚步很轻地走了,而江宇典听他的话,蹲在原地默默把鞋脱了。他保持着安静,没有说话。   他脚边是拖鞋和行李箱、行李包,一片静谧中,江宇典突然听见了“嗷嗷嗷”的小奶音。   伴随着贺庭政的脚步声、呼吸声,江宇典感觉到他塞了个什么毛茸茸的很暖和的活物在自己怀里,他轻轻抱住,搂住这个小东西:“你送狗给我?你不知道我讨厌狗的?”他摸了摸怀里小狗的毛发,感受到贺庭政侧头在他额角轻轻吻了下,说了声:“生日快乐。”   黑暗里,江宇典沉默半晌,笑了一声:“我这么大岁数了,还过什么生日啊。”   他和原主的生日,也是在同一天。   贺庭政额头抵着他的额头,手托着他怀里嗷嗷叫着的小奶狗,低声道:“你才二十岁,正值青春。”   江宇典没说话,默默站起来:“这狗什么品种的?”   贺庭政开了灯:“萨摩耶。”   他抱着狗往沙发走:“我以为你会送金毛给我。”他坐下来,低头看着小奶狗的模样,小萨摩耶被放在他的双腿上,四肢摊开,雪白的毛发,圆圆的豆子眼,比眼睛稍大一些的黑色鼻头。   他和这只奶狗对视了几秒,谁都没有说话,江宇典拿手指头去戳它的嘴巴。   贺庭政靠在沙发背后说:“你不喜欢萨摩耶吗?”   江宇典感受着手指头被小奶狗的舌头包裹着,嗯了一声道:“我就不喜欢狗,家里养狗完全是灾难……不过你买都买了,也只能养着了,”他低头抓着狗狗的两只前爪道,“希望你乖一些,要是会自己上厕所,自己开门,自己坐电梯下楼,自己遛自己就更完美了。”   他没给狗取名,但是这只萨摩耶对他来说显然是个新鲜的东西,所以一直抱着玩。他心里也明白为什么贺庭政不送一只金毛,因为再也没有一只狗能代表那段过去了。   看他只是嘴里说讨厌,玩得倒是很开心,贺庭政便去为他做夜宵了。   江宇典还嘱咐他:“把袖子挽高点,要是让我吃到狗毛,我就把你煮了喂狗吃。”   贺庭政便去换了一身衣服,戴上了围裙。家里原材料不够,他只能用全麦吐司做披萨,一个披萨巴掌大小,他烤了四个,黄油刷底,一层芝士一层水果丁,最后再铺一层马苏里拉奶酪丝。   披萨够小,好得也快,江宇典抱着狗满屋子跑,给他找窝,还抱着狗去厕所尿尿。他对贺庭政说:“你买的狗窝小啦,这种狗长得很快的,很快就不够住了。”   贺庭政嗯了一声,把烤好的披萨端出来,淋了一点沙拉:“我明天让人送过来,过来吃夜宵了。”   江宇典闻到了香味,这才把狗放下,他去洗了手,坐在吧台椅上吃夜宵,他两口吃一整个,吃完舔手指,问贺庭政:“奶狗喂什么吃?你当初刚把茉莉接回来的时候,怎么喂的……”   茉莉是他们养了八年的金毛的名字,当时狗一直是贺庭政在养,江宇典很反感,他反感一切突然插入他循规蹈矩生活的事物——他是后来慢慢才接受茉莉的。   而且狗狗的一切都是贺庭政在打理,吃什么怎么照料,江宇典一概不知。   他仔细想了想,最后潇洒地说:“我不喜欢狗,虽然狗是你送给我的,我是狗主人,但你也是狗的另一个主人,你来养。”   贺庭政笑着说好,他把狗喂了,江宇典在楼上洗澡,洗完澡又下来,没有抱狗,而是用脚去逗弄小狗——他最怕把狗毛黏在身上,再带上床。   所以像贺庭政这种不掉毛的生物,是被允许上他的床的。   小奶狗刚刚被贺庭政抱着用奶瓶喂过,江宇典把脚伸过去摸它的头,小奶狗就像所有的狗一样,TIAN了TIAN他的JiaoZhi。江宇典觉得痒,立刻就把脚收回来了,从贺庭政手上拿着奶瓶喂它。   贺庭政抱着狗,他拿着奶瓶喂,并不直接接触。   到了睡觉的点,他上去冲脚,贺庭政把狗安放在狗窝里,也上楼洗澡。   房间里关了灯,一片幽暗,明净的月光从窗外透进来,贺庭政通过这点微弱的光,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江宇典像是已经睡着了,一句话也不说。   贺庭政也以为他睡着了,他抱了上去,江宇典却突然出声:“喂,给狗取什么名字好?”   “……你取就好。”贺庭政抱着他,心里有种错觉,心想这小狗就是两人的孩子,他们在为孩子取名,想了一个名字不对,想下一个,想得绞尽脑汁,也睡不着。   他这样想着,却听见江宇典烦躁地说:“那算了,就叫狗,不取了。我睡了。”   他换了个姿势,面向贺庭政,鼻间能闻到他身上新鲜的沐浴露气味,以及他身上很淡却很舒服的体香。   第二天没有工作,下午要去考科二,他睡到十一点起来,贺庭政正在做早午饭,家里那只新住客趴在沙发上,霸占了江宇典爱坐的中央。   他一过去,就把小狗推到旁边一些:“起开,这是我的座位。”   小奶狗无辜地望着他,嗷嗷了两声。   江宇典开了电视,再开手机刷微博。   真人秀播出后的一周之内,他涨了两百万的粉丝,现在已经快九百万了,隐隐约约,似乎也从十八线飞越到了二线。   他看见了许多的生日祝福,这会儿才挨个回复,说谢谢,说昨天录完节目坐飞机,时间太晚了回家就休息了,没想到这么多人祝福他。   许多陌生的人都对他说了生日快乐,发一个生日蛋糕的表情。江宇典心想自己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过生日有这种架势。   这种全民祝福的感觉,非常新鲜。   他看着趴在沙发上的小狗,把手机放在一边,拍拍手唤它过来。   小萨摩耶慢慢朝他爬着过去,奶狗腿短,爬得也慢,慢吞吞爬到了江宇典手心里,舔舔他的手心。江宇典便高兴地把小萨摩耶搂着,拿着奶瓶给它喂奶。   他像个初级奶爸,结果一会儿就失去了兴致,觉得养狗喂狗,还是得让贺庭政这种有耐心的人来。他给萨摩耶拍了张照,发了一条微博。   【@江宇典-Cheetah:昨天收到的礼物,还没有取名,大家集思广益~[图片]】   微博发出去过一秒他就刷新,很快就收到了一大票网友的评论。   【@芒果布丁与金子:我家的萨摩耶叫包子!因为他刚到我们家的时候我妈正在蒸包子[二哈][图片]】   【@鱼念余年:小奶狗贼萌~上次和雨点自拍合影的那只叫雪球,这只不如就叫雪糕吧[可爱]】   【@采蘑菇的姑凉:我我我!举手,自荐!叫蘑菇吧!】   他慢慢翻看着评论,最后问贺庭政:“昨晚上吃的什么?”   “披萨。”他回答。   江宇典哦了一声,摸摸小奶狗的脑袋,很随便地道:“那你就叫披萨吧。”   吃完饭,他下午去考了科二,一次就过,他发消息让金招弟帮他约了十天后的科三。   他时间不多,必须在《同居没关系》开拍前把驾驶证拿到。   金招弟回了个表情说好,顺便问了江宇典:“老板~给你的礼物你拆了吗?怎么样?”   江宇典还没拆,昨天说着回家拆呢,结果让贺庭政送的狗给搞得忘了。   “拆了。”他回复。   金招弟发消息问:“那好不好看?”   江宇典回复道:“还没看,晚上就看。”   金招弟又问:“老板,那只萨摩耶名字取好了吗?狗是贺哥送的吗?”   “叫披萨。”他简短地回复了,别的就没说了。   金招弟没追问,就让他:“你一定记得拆礼物!可以在客厅放,不过用电脑放要稳妥一些。你可以跟贺哥一起看,不好意思的话就一个人看,记得锁门。”   江宇典:“?”   金招弟:“嘿嘿。”   江宇典:“嘿你妹。”   因为她如此强调了,江宇典一回家就把金招弟的礼物翻找出来。他的行李拖回来就被贺庭政整理了一番,金招弟送的生日礼物被贺庭政单独放在起居室的桌上,好让江宇典一眼就能看到。   礼物包装得挺用心的,他慢慢撕开包装袋,再打开盒子,发现是两盘DVD,DVD外壳的包装拆了,光盘上也没有印着过多的信息,只有少量的日文和英文。   他挑了挑眉,是什么东西,差点让海关拦下来了?   他日文水准不过关,但曾多次和日本人打过交道,所以勉勉强强也会说几句,他想起金招弟说的,就先看了眼贺庭政在做什么——他在打电话。   江宇典把门关上,没上锁。他把电脑找出来,开了机,把光盘塞进侧边的驱动器。   电脑是新买不久的,十一寸的超极本,触摸屏。他直接点开DVD视频,跳出了导航页,而导航页的背景,瞬间让他明白过来。   这他妈是不可描述男男电影啊!   金招弟脑子是被驴给踢了吧!   他一面咒骂着小助理,一面从导航页点开,点了第一个视频观看。   光太亮了有些看不清屏幕,他便把窗帘拉上一些,坐在椅子上安静观看着这从未看过的“新鲜玩意儿”。   他知道具体怎么回事,但是想想都觉得够了,他又不是同性恋,更不会特意去搜索来看。   他没有刻意把声音关了,声音就那么开着,在房间里回荡着。前面有一段特别拖沓的剧情被他直接跳过,他一下把剧情条拉到中央。   江宇典轻轻皱着眉。   很快,他就把视频关了,没有管身体上的反应。   只不过他当即打电话把金招弟臭骂了一顿:“你给我送这东西什么意思?”   金招弟又纳闷又诚惶诚恐:“难道是不好看吗?不可能啊!”   江宇典忍着说:“下次做事前,想想你的工作。”   他难得这么说话,把金招弟吓坏了,连忙哭着道歉说宇典哥对不起。她大喊道:“我错了,您不要炒我鱿鱼,我真的错了。”   江宇典问她:“你错在哪里?”   金招弟不知道自己怎么错了,给基佬送钙片,还送错了?难道她冤枉了江宇典?这也不可能啊,她又不是瞎子。江宇典跟贺庭政什么关系,他们俩也没有在自己这个助理面前遮掩,都亲成那样了,那肯定是基佬啊。   她唯唯诺诺地说不出来,江宇典就懒得理她了。   他大概也明白为什么会让人误解。   他思考着自己和贺庭政的关系,他一直认为他和贺庭政是家人一般的关系,他们之间的感情更类似于亲情。   但现在显然已经超出了家人的范畴了。   而且他们太亲了——在别人眼里,很容易把这种亲密过度的关系,误认成了恋人。   他想了会儿没想出个头绪,就把电脑丢开。他下了楼,听见贺庭政还在打电话,江宇典听他说话听出来这是在跟他母亲郭美心讲电话。   他刚下楼,小狗就撒着欢跑到他脚边来,他蹲下身将萨摩耶抱起来,坐在沙发上。   披萨在他身上爬啊爬,妄想爬到他的肚子上去,于是就把他的某个部位当成了山脊来翻越。   江宇典一把抓住它的后颈,警告道:“小乖乖,别咬这里,不然爸爸打你了。”   那边打电话的贺庭政回头望了一眼,匆匆结束了电话。   他走过去,江宇典仰起头问他:“你妈让你回家了?”   “没有。”   “她肯定查你了,”江宇典摸了狗的手,又去捏贺庭政的脸,“知道你在中国包养了小明星,乐不思蜀,几个月不回家。”   贺庭政轻轻笑了笑:“她管不了我的。”   他注意到江宇典的状态,就笑着道:“跟狗玩儿都能玩成这样?”   江宇典顺势把狗放到地上去,眼睛黑沉沉地注视着他说:“不跟狗玩,你玩。”   贺庭政把他照顾的舒服了。欺身上来亲他的嘴唇,江宇典没有反抗,反而很体贴地微张开嘴,手也抱着他的后背。   他心里觉得太他妈奇怪了,贺庭政亲了他的不可描述,接着就来亲他的嘴,这么重口他居然不觉得反感,还有些喜欢。   而且生理上的舒服,和心理上的舒服,似乎是对等的。   这一切都开始得很自然,江宇典像是习惯了,也喜欢跟他接吻。亲了会儿亲累了,就抱着休息,谁也不说话。   直到闻到宠物狗的NIAOSAO味,两人这才反应过来。   贺庭政打扫地面,江宇典火大地提着宠物狗,把它提去厕所,指着专门给它准备的小厕所说:“下次记得来这里拉撒,如果你在外面NIAO了,我就把你丢在这里。”他掀起马桶盖,和萨摩耶的豆子眼对视,“把你丢进去,冲走,明白吗?”   他凶狠地威胁了小奶狗,小奶狗害怕地嗷嗷叫,至此以后,再也没有在别的地方胡乱拉撒过了。   《新精武门》试镜那天,他抱着狗去了古秋平家里,把奶狗丢在他家里跟他们家雪球玩,这才跟着古秋平去试镜。   古秋平是电影总制片,也是参与指导,更是饰演霍元甲的主演。   而他准备让江宇典试镜的角色,是陈真。   就戏份而言,陈真的戏份是仅次于霍元甲的。   虽然这是古秋平自己的电影,他拥有话语权,可是整个剧组上下那么多人,并非他一个人说了算,而且他自己也有徒弟,徒弟之中也有竞争,谁更适合这个角色,还不好说。   得大家一起决定。   而且哪怕江宇典没拿到这个角色,电影里也有别的、他可以演的角色。   而陈真这个角色,完完全全就是就是一个虚构的影视人物,在历史上是没有这个人物的。而和江宇典竞争的,还有古秋平的两个徒弟。   这角色不仅需要演员会一定的武术,也对演技有要求,不是随便来个能打的就行。   江宇典是三人之中最后一个进去试镜的,导演说:“你要演的剧情,是日本人在霍元甲丧礼送赠“东亚病夫”牌匾侮辱后,独自挑战虹口道场,最后将日本人打得落花流水,并交还“东亚病夫”的牌匾。你在这段剧情中,只有一句台词,就是‘中国人不是东亚病夫’。”   这部《新精武门》,是一部全新的电影,理所应当和此前的有所不同,要是完全一样,是不可取的,只能从一些细枝末节致敬前者,而不能完全模仿。所以古秋平和电影导演、编剧,都想看到演员自己的演绎,而并非模仿。   他们一开始,并没有透露出这个意思,古秋平没告诉江宇典他们的审核标准,同样也没有告诉自己的徒弟,而方才,他的两位徒弟的演绎方式,和上一个版本的《精武门》大同小异。   他们想要看见一个不同的陈真。   所以江宇典一上场的时候,几人眼前就亮了,感觉这个陈真不是那种一身正气的角色,他选择的道具也不是双截棍,而是双刀。   第一个陈真的扮演者,是李小龙,所以后来演陈真的演员,都会去扮演李小龙,而不是这个角色本身。   但话说回来,陈真本就是不是个历史人物,他和黄飞鸿、霍元甲这种真实存在的历史人物不同,他是完全为影视打造的人物。   所以如若想要创新,创新得让观众不反感,让观众觉得新版也有意思,其实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因为难免被媒体和网友拿出来和老版相比较。 第41章   试镜会结束, 江宇典被告知回去等通知。他从古秋平这里得不到什么信息, 因为武术指导、选角导演、导演和编剧的意见在选角这一流程中, 统统都很重要,他们要一同讨论出最终人选。   古秋平说了自己的意见:“他各方面都好,虽然他没有任何演艺经验和作品, 但通过他的试镜表现,我认为他是可以演绎好这个角色的,只不过现在有个致命的问题,他痛觉有毛病……”   导演表示知道这件事:“之前网上还有人说炒作, 拯救计划播出后, 他好像还上了回头条新闻的……”   古秋平道:“是, 打不得他, 一打就哭。但拍武打戏嘛, 大部分都是打斗镜头, 难免会受到伤害,到时候一个特写都不能拍, 不能拍脸, 只能后期补拍。”   这和找替身的原理是一样的,江宇典没法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不能控制眼泪的话, 他亲身上阵和找替身的区别并不大。而且他一旦哭了, 那肯定会耽误拍摄,总之隐患很多。   这是个大问题。   晚上,江宇典去古秋平家把披萨抱回家, 他在古秋平家吃了顿便饭,但还没给他答案,只说:“还在商讨。”语罢叹口气,“要是你痛觉没问题就好了,我倒想培养你成为我的接班人。你比我那些徒弟啊,都有灵气,他们一个个榆木脑袋,不会演戏。”   但江宇典自己,是对当武打演员没什么兴趣的。   要是被限定了戏路,以后都拍武打戏,那就太没意思了。所以江宇典闻言也只是笑,他心态很豁达,对陈真这个角色的归属也显得并不在意。   古秋平正是欣赏他这一点,而且能看得出来江宇典不是装的,他性格是真豁达,是真不在意:“年轻人不骄不躁,难得。不过,就算你没拿到这个角色也不要灰心,以后还有更广阔的天地在等待着你。”   饭后,小奶狗跟古秋平家的大狗玩了会儿,江宇典把狗抱回了家。   【@拯救A计划:成都午后带着府南河水汽的阳光,带着银杏叶金黄色香气的空气,《拯救A计划》第三期之美食计划,周六晚八点,不见不散@江宇典-Cheetah[秒拍视频]】   是下期节目的花絮。   节目组在节目播出前,会日常投放两分钟左右的花絮刷存在感,有时候还会日常买营销,艹热度。   这段花絮里就剪了江宇典一个人的片段。午后的他在花甲米线餐厅外的树下歇息,晒着太阳,树影斑驳地投射在他的脸上。   他旁边还蹲了只肥胖的家猫,一派的岁月静好,只是头上绿油油的,破坏了这份美感。后期在花絮里加了花字,告诉观众他头上那不是别的,就是生发精油而已,这一段不过四十秒左右,除了唯美的全景镜头更是有相当多的特写镜头。   除开这一段,花絮里还剪辑了他站在木梯上清理招牌时出的意外。那木梯晃动着、眼看着要倒,下方还站着仰拍的摄像师傅,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镜头一晃,江宇典一个后空翻落地,单手撑着木梯,镜头晃到他的特写,拍下他眼泪汪汪的一幕。   因为干大扫除又累又热,他穿着短袖,镜头下明晃晃的是他那发着光的蜜色肌肉,脖子上还有汗滴。   木梯上的碎木屑扎在了江宇典手心里,哭是他的第一生理反应,而他翻身下来的第一动作反应,就是问差点被木梯砸到的摄像师傅:“没事儿吧?”   官微的粉丝只有不到一百万,江宇典在七位成员中,肯定不是最火的,可他单独的花絮片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冷门,因为姜易木蹦出来把这条官微转了【@姜易木:[拱手]江大侠怕不是少林寺练过//@拯救A计划:成都午后带着府南河水汽的阳光……】   江宇典顺手从他这里把微博转了。   【@吃火龙果不吐籽:雨雨雨雨雨点弟弟你头绿了[笑哭]只有我在意这个绿色的生发精油吗哈哈哈哈】   【@别动我的鱼:看了节目关注你的,原来小哥哥真是少林寺练过的,对摄影小哥那句“没事儿吧”男友力MAX啊啊啊啊啊!![憧憬]】   【南方里个喵:赞我都是雨点弟弟的老婆[doge]】   他刷新得很快,评论增长量也非常可观,明明是十二月份,都期末了,大家却看起来都很闲没有事做的样子……江宇典刷新好一会儿,终于看见了一波黑子评论【@秋葵zs:不觉得帅[吐]很一般】   【@用户273838721:哪里帅了,很一般啊】   他一口气向下滑,发现同一时段,大概有上百个类似的评论,应该是谁给他买的黑子水军套餐,估计是钱没到位,每个人台词都是一模一样的,尬气跃出屏幕。   更有甚者在评论区里科普他的家庭、他读书的高中,然后揭露他艹富二代人设的龌龊真相。   不仅在他的评论下吐槽,也在姜易木转发和官微下吐槽,大批量涌进的水军,一下霸占了评论区。   江宇典翻了半天,想找出一个有新意的黑子评论都找不到。   他不禁有些失望,还以为有些什么花样呢。可是等他一刷新,那些黑评就不见了,取而代之是新一波的脑残粉舔屏评论。   他翻啊翻,却再也找不到那些黑评了。   比起被新评论压住,他更愿意相信是有人帮他删了。原来他不招黑,评论里没有一个黑粉的原因,竟是在这里?   所以黑粉是谁买的?评论又是谁在控制,帮他删除的?   前一个问题,江宇典想不出来,他除了打了裴思邈一顿,似乎就没得罪过别的人了,裴思邈不会做这种事,而罗弛也不像会做这种事的人,毕竟这也是他制片的节目。   他想不出来自己还得罪过哪些人,反倒删评论这个,是有迹可循的。   应该是他那个素未谋面过的工作室的手笔,虽然是以他冠名的工作室,但他从未跟工作室的人打过交道。工作室和他的助理金招弟对接,金招弟再把日程安排传达给他。   因为前几天老板生日发生的事,老板似乎非常生气,所以金招弟最近工作非常认真,想将功补过。虽然她一直以来工作上的态度都很端正,只是近几天,愈发地卖力了。   由于江宇典最近也要期末考试了,她花了大把的时间走访学校,去调查考试内容,调查每个老师、每一位教授的给分情况,以及今年考试评委阵容,最后评估出一份可能挂科的目录,好让江宇典争对性地复习。   江宇典是从没经历过考试的人,一听还有期末考试,剧本也看不下去了:“都考些什么?不考行吗?”   “有声乐,表演,语言技能,戏剧中体验,形体……”她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所以您现在就要开始准备了,还得抽空回学校,因为您一学期都没上过课了,最好在这关头和同学联络联络感情,或者和老师联络下感情……不考试肯定是不行的,不过考的内容都不用记不用背,您现在是公众人物,找学校说一下不会为难您的……”   两年多以前原主就和赛狮签了合约,但是直到今年年初,才被施小邦挑走,准备组合出道。   所以看到出道希望的原主,让经纪公司开了实习实训证明,请了一学期的假——而他目前读大三,这学期期末考过了就是大四。大三的课本身也是比较少的,到大四就几乎没有课了,但课可以不上,考试还是得考,不考试就不能毕业,这传出去又是一个笑掉人大牙的新闻。   而且他的学校,并不是什么北电中戏这种半个娱乐圈的学校,而是一所普通的艺术院校。   这会儿,他被期末考试的消息缠身,脑中回忆着原主的记忆,想回想起上几学期的考试画面,却只能浮现出一些来。原主的记忆,似乎已经慢慢在他的记忆里退化了,随着他在这具身体里呆的时候越长,原主的存在感就越低,现在连记忆都不甚清晰了。   他只好紧急翻找出被自己屏蔽的同学群、表演系群,在群上找到了期末考试的资料下载下来,他在群成员堆里寻找着,但是找不到一个和原主熟悉的同学。   原来的江宇典,性格相当孤僻,在学校里也没有要好的朋友。   江宇典彻底没了办法,期末考试四个字听起来,不知为什么比试镜会还要让他觉得恐怖,似乎是存在于原主生理上的恐慌。他直接黑进学校的教务系统,但是没找到今年的考试题目,估计试题还没出。系统里只有往年的考试题目、打分情况、视频文件、学生报告等等资料。   他把这些往年的资料全下载了下来,打算慢慢琢磨,翻着翻着,他突然看见一个学生的资料。   原来RS的队长陈颂,是他的学长啊。   他想到原来还在组合里的时候,这位队长对他有不知名的恶意,而且是毫无缘由的。他之所以会从二楼摔下去,摔断了腿还把灵魂摔出窍了,盖因陈颂的挑唆。   之前他一直没想这件事,以为是因为组合资源的矛盾,可现在看来,没准还有内因? 第42章   他很快把那些内部资料全都下载了下来, 然后把陈颂的事交给了他背后深藏功与名的工作室去调查、去处理。   江宇典签约赛狮的是两年多以前, 也就是他刚进大学上大一的时候, 陈颂是大他两级,却也大他四岁的学长,而且他也是毕了业后, 在今年年初,才突然被施小邦挑进了组合备选里。   难道当时在学校里就结仇了?   江宇典想不起来了,这毕竟不是他的记忆,他没法那么准确地搜索信息。但他现在有一个合理的怀疑, 也就是之前那些突然大规模出现的黑子, 可能是陈颂买的水军。   虽然水花都没溅起来, 就被删了。   太惨了, 钱也白花了, 江宇典竟有些可怜他了。   他知道这些没事在后面使绊子的小人物, 没准就会在哪天给你致命一击。江宇典从不小看人,所以他把这些曾和他有过矛盾的人都记了小本本, 并且要提前收集好能给对方致命打击的黑料。这样在危险来临前, 他就有了谈判、甚至是反将一军的底气。   工作室效率相当高,很快就把陈颂的黑料挖了出来, 一起打包发给了江宇典。   他挑了一个劲爆的就匿名发给了媒体——虽然他不知道上次黑他的人是谁, 他只是怀疑陈颂而没有确凿的证据, 但他和陈颂也有旧仇未报。   他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新仇暂且不论,旧怨是确有其事, 他可是在医院躺了一个月呢。   索性在这年底的时间,给他闹出个丑闻来,让他自顾不暇,没工夫来害自己。   他的匿名邮件刚发出去,第二天上午确认了真实性的媒体就立马出了通稿,谴责他这个渣男。   原来,陈颂在高中时候,把女朋友肚子搞大了,又不愿意负责,逼着女生去打胎。   女生不愿意打胎,当时事情闹得很大,学校都知道了,结果问起来的时候,陈颂却说孩子不是他的。   孩子还没出生前,确实不能确定父亲是谁,他一口咬定不是他的,他没跟女生做过。那女孩子因此声名狼藉,后来女孩子家里人给她办了退学,强硬地让她把孩子打了。   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谁能想到,隔了这么多年,有人把这件事给爆了出来,还拿出了确凿的证据呢!   霎时间,这场年度大戏吸引了全民的注意力——陈颂出道大半年时间,他所在的RS组合更是今年的最佳新人组合,公司力捧他们,作为队长的陈颂凭借帅气外表迷人歌声也是圈粉无数。   总之比同组合那个整天怼人的裴思邈人气要高,名声也要好一些。而RS组合剩下两个人,就完全是被边缘化了,要资源没有资源,粉丝也不多。   施小邦一下看到这个新闻也是惊了,当即问陈颂:“新闻真的假的?你真这么渣?!”   陈颂也没想到,那么多年了这种事还会被挖出来让人做文章……而且抛出的证据是多年前的聊天记录。当时为了给女朋友打胎,他也是四处借钱,他的老同学老朋友,几乎都知道这件事。   他也是慌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这聊天记录是真是假,因为确实有这么一段事实。   施小邦看他态度就知道真的假的的,张口就咆哮着喷他:“当初我跟你说什么了来着,有什么烂事先给我说了!咱们好做准备,这种事你一开始进组合的时候怎么不说?说了现在就有应对方法了!怎么会被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你得罪了谁?!”   陈颂脑子都糊了:“我不知道……”   “在圈内,有三条底线,一是吸毒,你被举报就完了,二是同性恋,同性恋只要爆出来是真的了,你就会被广电彻底封杀。三就是这种……”他不禁想起之前被江宇典威胁,就是因为他手上自己和手底下女团艺人亲热的视频证据。   他是经纪人,这种事诚然会对他的婚姻造成不可弥补的伤害,可对他的事业,只会造成一定的影响,只要没有闹太大,公司也不会把他开除的。但对于小鲜肉路线的陈颂来说,这种新闻是致命一击。   因为他有太多的女友粉了,就算不是女友粉,姐姐粉妈妈粉,都没法容忍喜欢的偶像做出这样的事情。   施小邦发起威来,也是让陈颂心里一抖,他弱弱地道:“聊天记录是假的……”   “真的假的不论,现在也只能说是假的了!聊天记录没法当做证据,我去联系公关和律师,你做好准备吧……”他顿了顿,“公司随时可能放弃你。”   但是在放弃前,是会做一系列的公关的,因为RedSun是赛狮传媒今年力捧的组合,不可能轻易就说放弃的。   他立刻联系公关,一口咬死是假新闻。   可是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这新闻是真的,聊天记录出来了没完,当年的女生也跳了出来,发了一些当初的合照来证明确有其事,这还不算完。   网民最喜欢围观这样的新闻了,每次一有这样的戏上映,立马会蜂拥前来围观,陈颂的微博沦陷了,大批量骂他渣男的评论删都删不过来,他直接被送上热搜第一,并且承包了前五的三个热搜。   施小邦肯定想不到,闹出这样的事儿给他增加年底工作量的幕后人,是手底下最让他省心的、最不爱寻衅滋事的江宇典。   而这时,江宇典已经把一些无关紧要的通告全都推掉了,专心闭关研究期末考试。   表演系放假的日期,比别的系要早一些,元旦回来就得考试了。江宇典把往年试题研究透彻了,心里大定,再一看陈颂被骂得不敢还口,RS的工作室、公司也无一人发言,全都装死、缩头乌龟似的等着事情过去的处理态度后,他便把陈颂的名字,从小本本里删除了。   这件事很快就过去了,也不再有人关注。   时间很快到了年底。   十二月底,是江宇典出现在公众眼里次数最多的一段时间,也算是他比较清闲的时候,可以躺在家里看剧本,研究剧本,隔几天去考个驾考科目。   如果说前段段时间是播种月,那么现在就是收获月。前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的成果,到这个月就完全是大丰收了。   上个月他为奶多多蜂蜜牛奶拍了新的广告,二十号的时候就开始在各大卫视投放广告。   奶多多他们公司最喜欢把广告照贴在公交站台,而且蜂蜜牛奶这个新口味卖得非常好,现在是他们家的明星产品,所以在投放市场的时候,预算和规模都要比上一次更为强大。他们的广告、江宇典的脸,占据了全国各大城市的公交站台。从一线大城市到十八线县城,遍地都是他们的广告与活动。   而且牛奶也出了新包装,原本是瘦长的纸盒装,现在多了矮胖的瓶装,更有揭盖扫码抽奖等惊喜活动。   这是一次大规模的刷脸。   一时间,他变成了全国人民都认识的新面孔。   而同一时间,他在月初与林雪峰合作拍摄双人封面的《风尚Wooster》杂志也开始发售。但现如今这个年代,买杂志的人已经不多了,除了相关行业者,就是学生喜欢买了。而售价18RMB的《风尚Wooster》,在各类标价五元的快消杂志的价格战下,销量更是可怜了。   所以这家杂志,在行业内是走的轻奢高端路线,包括杂志内里的广告也是一些TB、CK、Swatch这样的品牌。   而作为这期的杂志封面人物,杂志社官方微博也艾特的江宇典【@风尚Wooster:型男@林雪峰与轻熟男@江宇典-Cheetah共同演绎复古英伦时尚大片,《风尚Wooster》12月刊,年底压轴封面[心][图片]】   九张图片里,第一张双人照是作为封面,其余都是内页,有双人的,也有单人的。   图一是摄影师躺在地上抓拍的一张,从江宇典宽阔的黑色牛津鞋鞋尖与溅起来的雨水作为前景,人物为中景、西方建筑为模糊的远景来构图。图中,穿着墨绿衬衫、佩戴暗红领结的圣诞色江宇典,打了一把黑伞。他目光没有凝聚在镜头上,而是平视着前方,他单手插在兜里,从仰视的角度里,他的五官比旁边的林雪峰立体,冷漠的神情也更有张力,而且更是有种莫名的性感。   林雪峰则是侧头看着身旁的人,怀里抱着一个陈旧的黑色手风琴,一副正在忘情演奏的模样。   图片中透露出了非常多的信息,每个人看到这张图,可能都会有自己不同的理解。这是一张有故事的硬照,也是一张成功的封面。   剩下几张图里,有中景也有特写照,更是有一张微侧头的背影照。   评论里有路人粉说,P6,也就是江宇典的特写照,有惊为天人的感觉,被一眼圈粉。这条评论有不少的赞。   在这张特写里,他的表情是在笑,可眼里没有笑意——这是他惯常的神情,不小心被摄影师抓拍到了,就变成了一张有故事的好照片。   同样的神情下,他和原来那个自己似乎重合了,两张面孔融合成了一个人。   这样的曝光度下,江宇典还受邀请参加了XX卫视的年度盛典之夜。   同一时间,《同居没关系》剧组曝光了明年开拍电视剧演员阵容,这部剧了主要演员多达七位,江宇典从戏份上算,算是男二,但还有一位男演员和他并列为男二。   这条微博发出来不久,一个名为圈内有饭的营销号扒皮大V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圈内有饭:有人还记得饭姐上个月发的一条微博吗?在那条微博里,饭姐被众多网友质疑了扒皮真实性,但现在饭姐要告诉你们,哪怕照片糊成AV画质,饭姐也不会认错百万豪表的[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图一,是圈内有饭上次发微博带评论质疑江宇典戴假表的截图,图二,是《同居没关系》剧组半小时前发的微博截图,图三图四,就是江宇典单独的定妆照,而图五,是江宇典的几张饭拍拼图,图六呢,就是放大后的手表以及用红字标注的价格。   ——市价四十万美元的百达翡丽。   网友评论说:【厉害了,他戴了一个保时捷在手上。】 第43章   四十万美元, 换算成人民币就是两百万。   这样的表, 当然不会是剧组特意提供给演员的, 去借个百达翡丽,还不如去借个保时捷911来的容易。而且从图片看来,定妆照上的手表, 和江宇典平时戴手上的是同一款表——所以只有一个可能性。   那位叫圈内有饭的营销号,非常热情高涨地用事实打了上次质疑她爆料真实性的网友,并疑似收了剧组的钱,还帮《同居没关系》剧组打广告:【同居没关系剧组找了个真·富二代来演剧中这位富二代, 为导演选角的眼光点赞[鼓掌]】   没有新闻没有素材的时候, 营销号们就会挖一些陈年老料, 或者整理一些明星的豪宅、豪车当成新闻。   网友也喜欢看这些, 但这些新闻, 当事人普遍是不会回应的, 只是给观众看个乐子罢了。   江宇典看到了这条微博,现在网友已经把他的背景吹得非常玄乎了, 什么猜测都有。   说他被某某公司老总包养的传闻层出不穷, 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但是什么实质性的证据都没有。哪怕媒体狗仔曾经拍到过一些, 也不敢放出来。而且这些关于他不实的新闻, 都被删除掉了, 一切有可能对他造成影响的传闻,都被扼杀在了摇篮中——这似乎更坐实了他背后有人的传闻。   他并未去管。   他这几天都在家里休息,没有工作, 《拯救A计划》那边也因为其他嘉宾档期的问题凑不到一起,就推下个月再录制。   直到二十四号的时候,他才有个代言活动要出席。   月初他和女明星陶苏拍的Lindiva情人巧克力,出了圣诞新包装。   外表是绿色的圣诞树铁盒装,内里的巧克力形状是专门为这次节日所设计的。礼盒打开后,上面一层铺有三个三角垒起来的圣诞树形状的榛仁巧克力、圣诞帽形状的蔓越莓巧克力、苹果形状的夹心巧克力、心型的黑巧、贝壳形的白巧,下面一层是Lindiva的招牌软心巧克力,总共有十八颗,售价九十九。   这是专门为情侣设计的,当然不是情侣也可以购买,买来自己吃,送闺蜜送孩子,当成圣诞礼物,都是可以的。   活动上,播放了这次他们所拍摄的广告。短暂的三十秒内,是一个传统的坐南瓜马车的灰姑娘的故事。陶苏扮演的“灰姑娘”咬下一口巧克力,摄像机对准她梦幻陶醉的表情拍特写,旋即加上后期特效,灰姑娘旋转一圈后身上的普通小礼裙变为银色碎钻裙,妆容一秒变隆重,头上也多了个金色的皇冠。   而夜色下,陶苏眼前出现了一辆透明的、如同钻石所铸般的雪橇。   雪橇上各种闪闪发光Bling-Bling的特效,陶苏坐上这辆恍若真实的透明雪橇,去见她的王子。   而江宇典扮演的“王子”,身着深蓝色的拜占庭刺绣燕尾服,上身有宽大的垫肩,袖口还有柔和的白色细碎褶作为装饰,内里是白衬衫,却配有繁复的Cr□□at白色罗缎领结——是改良版的拉巴领,而下身紧窄的罗缎裤,恰好合身地包裹住了他修长结实的腿。   在男装的样式上,似乎比女装还要华丽、还要更富有创造力。   像这种上身夸张,花纹繁复而下身紧窄的服装,其实是很难驾驭的,圈内百分之七十的男明星穿上都只会穿出反效果。   但江宇典非常适合这套服装,就连品牌的中国区总裁也说:“我们在选人的时候,就考虑到了谁更适合这套服装,比来比去,感觉他是最适合的人选。”   江宇典的私服一直被人夸,夸他衣品好,哪怕光头的时候都能穿出男神气质。   就是很多小编都看不出他穿的到底是什么牌子,别的艺人出街穿私服,衣服都能在大牌秀场搜到同款。   但江宇典的,就是搜不到,那些新闻媒体的编辑把他夸出个花来,也说不出他到底穿的什么衣服。   总得来说,他就是个天生的衣服架子,穿什么都好看,哪怕这种拉花领也能穿出贵族气质而不是暴发户气质。   广告继续播放。   这是个俗套而简单的故事,王子公主翩翩起舞,最后公主倒在王子怀里,在即将落下一吻的时刻,画面淡出,浮现出巧克力的品牌Logo,黑底白字样式地写着Lindiva——源自瑞士,1899.   这段文字淡入淡出后,是一句话:“愿你有个甜蜜的梦”,接着是发售日期,也就是十二月二十四日平安夜发售,可提前在官网下单购买。   江宇典参加完代言活动,跟巧克力在中国区的执行副总裁在媒体面前合了影。结束完工作,广告商塞给了他几盒圣诞树新包装的巧克力,江宇典送了金招弟一盒,金招弟给他回赠了个扎着金色蝴蝶结的红富士苹果。   他还给一直以来沉默寡言工作、非常准时从未迟到过的司机送了一盒,剩下两盒巧克力他给了贺庭政一盒,剩下那一盒,他得拿着回去拍照、宣传。   这也是代言合同里包含的内容。   但贺庭政打开了铁盒盖子,就顺手把巧克力喂到他嘴边来,他咬一口,贺庭政就把剩下的囫囵吃下肚了。   江宇典正在看剧本,有吃的递到嘴边就咬,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就那么把巧克力分了。   同在车上的金招弟简直没眼看了。   所以她一直都不知道上次送礼物到底错在哪里——毕竟她情商一直不够。请教了情商够高的朋友,她才知道不能因为老板对你和蔼,就跟人家开这种私密的玩笑。不管人家是不是同性情侣,是不是无意在人面前遮掩关系,就上下属关系而言,想要保住工作就得保证不犯这种错误。   所以这次她非常稳妥地去超市买了苹果,挑了最红最大的,还亲手扎了金色的蝴蝶结。   果然老板还挺高兴的,闻了下苹果说香:“晚上回家吃。”   回家后,江宇典在客厅角落布置了一下,他精心为一棵冷杉树的盆栽做了打扮,往上面挂了些彩灯、蝴蝶结、彩球、星星等装饰物,往地上堆了些礼物盒、零食、苹果等物。   他把手机丢给贺庭政,自己坐在地毯上,抱着家里那只奶味儿很重的小奶狗,他身旁是竖立起来的巧克力铁盒,一盒是空盒,盖着盖子;一盒打开,露出里面的巧克力。   他盘腿坐在雪白的地毯上,身上是墨绿睡衣,而脚上套着红色毛巾袜。   “我说一二三,你就开始拍。”他对贺庭政道。   贺庭政点点头,江宇典抱着披萨,抓着它的两只小爪子放到胸前:“一、二、三……”   他看见贺庭政点了头,便带着小奶狗一边晃一边唱《Jingle Bells》   他的声音是属于清朗型的,刻意压低了是带着磁性和笑意的,好歹也是歌手出身,在浓情蜜意的氛围渲染下,哪怕没有伴奏带也是好听的。   唱了两三句他忘词了,贺庭政便站在他面前对他做口型提醒。江宇典望着他笑,用鼻音哼了几秒钟,拿着手机拍他的人也在笑。而江宇典怀里的披萨却一脚踢翻这盆狗粮,似乎也不乐意跟他配合了,从他的怀抱里爬出去,去扒拉铁盒里的巧克力,江宇典把这个可恶的小偷提起来,自己把巧克力塞嘴里:“小乖乖,别动我的巧克力。”   贺庭政在手机上点了红色的停止键。   视频到此结束。   江宇典立刻把嘴里的巧克力呸呸呸吐出来——满嘴的幼犬粮味道。   为了让披萨配合他表演,他用家里的破壁机把幼犬粮磨成碎末,倒在巧克力的盒子里,外表看不出来,但这股香味对幼犬来说却具有非比寻常的吸引力。   所以披萨才会那么迫不及待、那么配合地从他怀里跑出去。   江宇典觉得自己的创意简直满分!甲方应该给他提高代言费,延长合同期才对!   这段由自己拍摄、没有加特效、音效,什么都没加的短片,效果出奇意料的很好。   柔软的暖光灯下,穿墨绿色丝质睡衣、红色袜子的江宇典唱着圣诞歌,唱着忘词了便开始哼唱,他目光望着镜头,亦或者是望着拿着手机摄像的那个人。   而观看短片的网友们,都产生了一种女朋友视角的错觉——她们感觉到江宇典在望着自己笑,对着自己唱歌,有种被击中心脏的心动感。   隔着屏幕外的粉丝都有这么强烈的感觉,更别提拿着手机为他拍摄的贺庭政了。看见网友们咋呼呼叫老公的反应,贺庭政只想说:“你们老公是唱给我听的,只唱给我一个人听的,便宜你们了。”   江宇典在厨房喝水漱口,他一边漱口一边刷评论,刷评论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尤其在他的微博底下,几乎没有黑子的情况下,刷评论就更让人上瘾了。   评论大体分为三个趋势。   一种是【@鸭脖大魔王:披萨好可爱,可是跟主人抢巧克力可是要不得的哦!】   另一种是【@尘不尘: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被击中了!雨点弟弟好帅好帅好帅!!!】   【@藏蓝小手绢:雨点雨点老公看我!你还缺宠物吗?会撒娇卖萌绝对不跟主人抢吃的还会给你做饭的那种小可爱!】   还有一种是【@之秋一木:[摸下巴]只有我好奇是谁拍的吗?上几次也是,难不成是助理?还是经纪人?对经纪人笑得这么幸福?谈恋爱了似的[摸下巴]】   最后一种是要去买男神同款巧克力的。   他的评论区非常和谐欢乐,没有撕逼,就连卖片的都显得异常和谐。   江宇典漱完口,贺庭政给他开了一瓶加热过的蜂蜜牛奶,江宇典喝了一口对他说:“把招弟送的苹果切了吧,今天这个日子就该吃苹果的。”   “我以前从来不过这节日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儿这么火爆。”   在旧金山的时候,入乡随俗,家里会布置一下,但普普通通地过去了。   距离他跟贺庭政约定的一个月时间,没剩几天了,贺庭政并不问他,对他也是一如既往,以前怎么样,现在就怎么样。   江宇典看着时间逐渐快进,心里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了。这件事看似对他没有影响,但他在做其他事的时候,都不同程度地受到了这件事的影响。   十二月三十号,他出席了XX卫视的跨年之夜,他与另外几位歌手合作演唱一首串烧,并且还有舞蹈的部分。   这次与他合作的有《不一Young的声音》选秀的冠军傅泽淮,也就是那个指控江宇典穿增高鞋,并且自己一米七五,也笃定江宇典只是一米七五的娃娃脸。   自从《不一Young》落幕后,江宇典被淘汰了,冠军也出炉了,他就再也没和这些曾经住在一起过的选手产生过任何交集了。   只有两个选手还在微信上联系过他,一位是穿高跟鞋踩了他一脚,让他当众丢人哭了的蒋丽娜,一位是从影帝来探班他后就一直想抱他大腿的徐帆。   前者是拿了选秀的亚军,后者是第四名。   虽然联系过他,但也仅止于此了。江宇典去拍广告、拍综艺,就是没去唱过歌。   有人说他不务正业,江宇典想说其实是因为没人请他去唱歌,他唱歌实在是一般,也只有脸拿得出手了。   除了傅泽淮,这次同台的还有RedSun组合的秦裁。但两人唱的不是一首歌,只是同一个串烧,他和蒋丽娜下台,江宇典和傅泽淮再上台。   其实原本和他同台的是陈颂的,可这次陈颂大难当头,更不敢出来出席活动了,于是施小邦就让组合里唱功最好的秦裁来了。   这位秦裁一直不够火,组合里最红的是陈颂和裴思邈,可当初被踢出组合的江宇典比这俩还火。   秦裁想到当初那件事,陈颂当时拉拢了作为室友的自己,准备把这个哭包踢出去。虽然他做的不如陈颂那么过分,但也是帮凶。   他尴尬地过去跟江宇典套了近乎,而江宇典态度还算温和,但就是有种说不出的冷淡,没跟他说两句就转头跟傅泽淮说话了。   他对这种两面三刀的人没什么好感,还是傅泽淮这样的好一些。   这次和傅泽淮一起合作,对方还嘲笑了他,像当初嘲笑他身高那样:“你这几个月肯定没练过嗓吧?你看看你退步成什么样了!”   换个人来,可能就要记仇了,江宇典不会,他不在乎这个,况且他当初本身也是速成,后来没练了,自然就退步了,很正常。   他笑眯眯道:“几个月不见,泽淮你好像长高了一丢丢,是因为今天穿了气垫鞋吗?”   “有种把鞋脱了比比?”   傅泽淮身上有股少年的朝气,也有种和当下娱乐圈明星很不同的纯粹真实。虽然他拿了冠军,但他既不营销,也不艹热度,依旧专心学习,专心做音乐。所以现在的他,并不如江宇典红——江宇典的粉丝数量是他的两倍。   即便如此,他依旧敢当面攻击江宇典的身高,明明自己也才一米七五。   江宇典感觉他是很可爱的,是他喜欢的纯情少年感,正好还比他矮一些,人虽然不够帅,但是一张娃娃脸,爱抬杠抬不过就闭嘴这点挺乖的。   如果他是同性恋,那他也应该是喜欢傅泽淮这种,身娇体软,好比女孩子。   如果傅泽淮没有鸡鸡,还会做饭洗衣打扫,就完美了。   说到底,他还是不喜欢男人。   而贺庭政,贺庭政比自己高太多了。别看那么白,壮得要死,拼力气也拼不过,用巧劲倒是能把他撂翻,但江宇典舍不得啊——他从没想过找贺庭政这种对象,他都没法想象两人怎么上床。   和傅泽淮拌了几句嘴,傅泽淮见他就是不脱鞋,撇了撇嘴,不高兴地叫他来一起上台去彩排。   江宇典提前练过,也提前去彩排过,下午又彩排了两次,他在后台一直练歌,找了个小的休息室对着镜子练舞,到了晚上,他先是去台下坐着观看别的明星的表演——不知道贺庭政怎么操作的,江宇典被安排在了第二排的角落位置,他们前面坐着一些电视台的高层,包括台长也在这附近,而贺庭政戴着黑色鸭舌帽和口罩,坐在他身旁。   两人的位置很不显眼。   他们看着现场直播,等快到江宇典的时候,他再去后台做准备,接着上场。   跨年演唱会是电视直播形式,现场观众一眼望过去,黑压压一片,人声鼎沸,而前面几排坐的是受邀嘉宾。江宇典往自己方才落座的位置看去,看到贺庭政戴着帽子,非常低调地坐在第二排的某个角落。   江宇典一边唱歌一边朝那边望去,电视台的方台长还以为自己在看他,便朝江宇典挥了挥手。   他因为要跳舞,服装也是舞蹈老师给他搭配的,他脖子上戴了黑色Choker——江宇典一直欣赏不来这玩意儿,一直觉得是狗链子,套在家里的小披萨脖子上、亦或者是套在贺庭政脖子上,都挺合适的。   他里面穿了黑色背心,外面套着黑色短款皮夹克,这外套专门设计成了破烂做旧款,上身挂坠着皮质流苏。   他衣服穿的短,裤子就是高腰设计的,他本身腿就长,穿高腰裤带增高马丁靴更是不得了,跟他同台的艺人、主持人全都被他这双长腿秒杀掉了。   不光腿长,屁股还长得得天独厚,练舞的时候那舞蹈老师看着他的屁股,想摸最后忍了,说:“你适合学电臀舞。”   晚上跳的这段舞是编舞老师糅合Hiphop、Locking编的,最后还有一段撕衣服让他露出里面短窄紧身背心的一段设计。   江宇典跳着跳着衣服就垮下去了,他给拉了上来,连肩膀都不乐意露给镜头和观众看,而到最后,他也没把衣服撕开。   跳完舞,他已是满身的汗,和主持人尬聊了两句就下去了。他去后台换衣服,作为他随身工作人员的金招弟把衣服递给他,随后他的另一位随身“保镖”,则是跟着他进了换衣间。   跨年演唱会后台,什么人都在,非常嘈杂。艺人、经纪人、助理化妆师团队充斥着体育场后台,也有电视台的主持人在做专访。   而后台单独的换衣间就和商场试衣间差不多大,有门,还有镜子。   贺庭政一挤进来,本来就不大的空间就更逼仄了。   这换衣间隔音不好,江宇典说话声音便很小,看着他道:“你进来做什么,换衣服都没地儿了,出去。”   贺庭政便靠在门上,表示自己不占地方,也不会出去。   江宇典懒得管他了,也懒得管要是等会儿有人看见他跟一个男人在同一个换衣间内呆了几分钟,会有什么反应。他把外套脱了丢地上,贺庭政弯腰给他捡起来,人脑袋还没起来,就被他汗湿的黑色背心砸中了脑袋。   他把江宇典脱下来的衣服都抱在怀里,江宇典弯腰解裤子,贺庭政就蹲下去帮他把鞋带松了。   在这样的配合下,江宇典很快把衣服换好,他把脖子上的黑色Choker解了下来,在镜子里看了一眼贺庭政的脖子。   白皙的脖子,没有任何纹身、干干净净的脖子,血管和喉结都长得相当漂亮,江宇典看着他微微跳动的大动脉,似乎能感受到那股和心跳同频的跳动,喉结也跟着微动。   他换完衣服,也没补妆就去嘉宾席坐着了,他得在这里呆到零点跨年以后。   好在江宇典很少看这种跨年的节目,现在守着现场看,倒是比在家里看电视更有氛围,他看得津津有味,还躲着摆臂摄像机吃小零食。   而坐在他前面那排的方台长突然回过身跟江宇典说话,先是夸了他一句,说:“小江啊,你跳的舞不错,唱的歌也不错。又是偶像又有实力,在赛狮有些屈才了……”   这是公然挖墙脚了!   之前也有一些小公司来挖过江宇典,意思大概是整个公司会专心为他一个人服务、只捧他一个人,还为他付违约费,他也没走。   方台长除了是XX卫视的台长,还是万象传媒公司的荣誉理事。而万象传媒和XX卫视属于互惠互利的关系,二者都隶属于广电集团。   之前《不一Young的声音》的前三强,就全都被万象签了。   江宇典没有要跳槽的意思,只要经纪公司不剥削他,不在背后搞事,那他就安心等着合约到期,再出来单独成立工作室。他跟方台长打了个太极,顺嘴夸了他们万象旗下的几个艺人,夸了傅泽淮,又夸了台上正在唱歌的女艺人——正巧也是万象的。   他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就是你们万象这么多有实力的艺人了,我跳槽过来就是坐冷板凳了,资源分不均匀,所以就免了。   方台长听出来了他的意思,他并不是小心眼的人,也并不觉得江宇典对待自己不够尊敬、要让台里封杀他,就哈哈哈笑过去了。   零点时分,演唱会准时落幕,漆黑的天幕上放了灿烂的烟花,也有2018的数字烟花,在夜空上绽开。   主持人祝福“新年快乐”的声音萦绕在整个体育场。   演唱会结束,直播也结束,先疏散了观众,艺人则从另一个通道出去。   这么晚了,江宇典还是赶着要回家,正好也要回去的秦裁听他要连夜回北京,还以为是同一班飞机,便说和他一同去机场。   但是江宇典根本没有邀请他坐自己车的意思,只是看着他十分温和地说:“那我们机场见。”   秦裁恨得牙痒痒,看他身边只带了个助理和保镖,觉得对方也没什么了不起。   他没有自己的保姆车,来的时候也是蹭的师姐团的车,因为是同公司,又同样是施小邦带的艺人,就让他蹭了。但是他连夜回北京,师姐团是不回去的,而施小邦也不跟他一块走,反而是去跟着女团。   最后他跟着女团的车去了酒店,保姆车再把他和助理送到机场。   他过了安检,去贵宾休息室休息,正好看到江宇典和他的两位随身助理,好几个地勤、安保带着他们走,似乎去准备登机了。   秦裁低头看看自己的登机牌,半夜一两点飞北京的航班不多,就只有一个。   可轮到他登机,还要等半小时呢。   他不明所以,带着自己的助理跟着也想要登机,他跟上去,江宇典回头看他一眼,秦裁拿着登机牌问他说:“我们是同一个航班吧?”   “恐怕不是的。”江宇典笑了笑。   “怎么不是呢?目的地都是北京,不就一个航班吗?”他说着,就被安保拦在了登机口,并被告知:“先生,您的航班动态可以看上面屏幕,延误了半小时,两点才能登机。”   “……那他们?”秦裁搞不懂了。   “人家是私人飞机。” 第44章   秦裁:“……”   他好似被人扇了几十个巴掌似的, 脸上火辣辣地疼, 他似乎能感觉到机场工作人员话里对自己的鄙视。   他并不知道江宇典什么背景。当初大家一个团的时候, 只知道裴思邈是空降兵、富二代,他们剩下四个都是普通家庭出身,而江宇典的模样, 瞧着也不像富二代啊,衣服那么两三套换来换去地穿,鞋子稍微贵点就舍不得买,每个月似乎还要给家里寄钱。   敢情都是装的?!   他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是深藏不露的富二代, 毕竟私人飞机这种东西, 虽然看电影常常看到, 但现实生活中却很少见。   他不由得感到深深的懊悔, 要是当初没有站错队, 没有成为陈颂的帮凶, 那他现在也不会混得这么惨了吧?   想到这里,他觉得不能自己一个人扎心, 不能自己一个人被打脸, 便居心叵测地给最近一段时间都销声匿迹的陈颂发了条消息:“我今天在长沙录节目,你猜发生了什么?”   “你想都想不到!”   登机后, 他在飞机上把妆卸了, 简单洗漱一番后, 便脱了外套在飞机上睡了会儿。他从飞机上睡到保姆车上,到了家,贺庭政是把江宇典背上楼的。他帮江宇典把衣服脱了, 正准备给他换睡衣,江宇典突然出声说:“别穿了,我去泡个澡。”   他双眼闭着,瞧着很是疲累,其实就是困。困则困矣,可是下午彩排训练出了汗,晚上又出了一身的汗,他不想就这么睡觉,所以还是挣扎着爬了起来。   贺庭政就按着他的肩膀说:“我先去放热水,放好水了来叫你。”他让江宇典睡在床上,并扯过毯子盖在他的身上。   很快,他出来时江宇典一副又睡过去的模样,困倦的人就是这样,几十秒的工夫就能重新陷入睡眠。   他微微俯身,动作很轻地将他抱起来,把他抱到放满水的浴缸里去。江宇典刚入水,便似有所察,睁开眼看了他一眼,正好看到贺庭政在脱衣服,随后是温热的水、温热的肌肤,慢慢淹没了他。   贺庭政只是在水里抱着他,动作非常轻柔地帮他洗澡,他轻手轻脚的动作小心得就像在对待刚出生的小Baby似的,江宇典就任由他摆弄。他搓了沐浴露的手,在他全身上下都抚摸了一遍后,将江宇典搂得紧紧的,在他后颈上温柔地吻了两下。   浴缸有恒温系统,两人在水里又泡了会儿,贺庭政才把他抱出去,抱回床上,帮他把头发擦干。   江宇典像是睡着了,又没睡着,眼睛有时会慢慢睁开看他一眼,然后又闭上。   贺庭政看他睁眼了,就问他:“还穿睡衣吗?”   “不穿了,费事。”他说完顿了顿,又道,“内裤要穿的。”   贺庭政就去给他拿了一条干净的内裤,江宇典在被窝里拱了几下,摸索着穿上了。   他侧着身睡觉,贺庭政把灯关了,窸窸窣窣地从另一侧上床。他伸手去搂江宇典,却倏地听见他带着困意的声音:“阿政,你对我这么好,我真是不能离开你了。”   贺庭政感觉自己的心仿佛一瞬间停滞了,重新跳动的时候,又是一颗全新的心脏。   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有将他搂得愈发地紧,最后才声音沉沉地道:“那就不分开了,永远也别分开。”   “新的一年了,是一个全新的开始。”江宇典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   他沉沉睡去。   次日上午,贺庭政去宠物店接披萨,江宇典起床后看见他没在家,就洗了个苹果靠在沙发上啃。   啃苹果的时候也没闲着,日常刷了消息、朋友圈后刷微博。   《拯救A计划》官微曝光了一段花絮,并艾特了全体成员。   在长沙录制的第一天。早晨起床的时候,那天早上,大家都等着看完短片才吃的早饭,人早饿坏了,对节目组的安排也是颇有怨念。   可是在节目组曝光的这段宣传片里,江宇典早早地起床了。他起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没醒,他叫唤着自己饿了,可是节目组无动于衷,接着他借口尿遁、结果瞒着节目组跑去偷吃——被节目组抓包后更是公然用早餐贿赂工作人员。   节目组基本上每天都要曝光一段有趣的花絮刷存在感,有时候能引发现象级的讨论,有时候是反响平平。   而这次提前透出的花絮,就引发了现象级讨论,不是因为江宇典偷吃被抓包后那瞬间呆呆地睁大眼的表情,也不是因为整个跟拍团队都豪无节操地被他贿赂了,而是因为江宇典偷吃时,坐在他身旁的人。   从视频中可以看到,坐在江宇典旁边、也就是司机座位的男人,戴了顶帽子,并且在看到摄像机的瞬间就扭过头去了,可是不难发现这是个极品帅哥。   有人以为这是新来的嘉宾,问:“这是谁?怎么这么面生啊!不认识啊!”   “是嘉宾吗啊啊啊!刚出道的鲜肉吗?”   节目组解答:“不是嘉宾,是雨点弟弟身边的工作人员(助理)。”   而江宇典的粉丝饭拍照片里,经常都有这个人出镜的画面。但是饭拍的照片里,这位似乎是江宇典助理的男人常常都戴帽子口罩,偶尔是墨镜和帽子搭配。   他经常都在帮江宇典拿行李,而且从未露过正脸——之前就有粉丝好奇过他的长相,认为这样的身高身材,以及露出来的那部分五官、牛奶一般的肤色,一定是个大帅哥。   可是大帅哥的话,怎么会去给人当助理呢?   真的是助理的话,怎么会把脸遮得这么严实?生怕被拍到似的。   后来有知情人士偷偷表示:“那不是雨点弟弟的助理,他的助理是那个扎马尾戴眼镜的女生,那个高的是他的保镖。”   也有一些知情人士表示见过他那位保镖,声称:“真的很帅,当保镖太可惜了。不夸张地说,完全可以出道的,比好多明星都帅!”   在江宇典的粉丝里,有为数不小的一部分人,都对他的这位保镖非常感兴趣,可是网上压根就找不到正脸照。正是因为找不到正脸照、正是因为这种神秘感,才让那么多人对他感兴趣的。   而这次,在节目组提前透出的花絮视频里,终于揭露了这位神秘保镖的正脸,尽管只是一瞬间,但这种昙花一现般的镜头,更有一种惊为天人的效果。   江宇典最新的一条祝大家新年好的微博下,霎时间全是在问贺庭政的:“卧槽雨点你家保镖帅炸了,求求求更多照片!”   【@海豹突击队队长:讲真,雨点是喜欢颜值高的吗?可是看助理小姐姐……似乎也不是那么看脸的呀,为什么保镖那么帅?为什么!不要藏着了快点曝光他!】   【@在冬日腐朽的你:曝光他 1!!!强烈附议!!!】   在流量不高的上午,可或许是因为放元旦的缘故,这条微博很快引发了大面积讨论。   明明没有大V转发,江宇典也没转没点赞,可是《拯救A计划》官微就是凭借着他不到一百万的粉丝,让这条微博在半小时内,评论点赞都上万,而且还摸到江宇典的微博下,问他要保镖的微博、私照。   比起官微里其他透出的花絮,这可真的是现象级的讨论了。   就是因为出现了一个观众从来没见过的高颜值神秘帅哥而已,而且还披上了江宇典保镖这个身份。   长了这样一副好皮相的“保镖”,很容易让粉丝联想到某些好莱坞大片男神,并自动为他套入男神人设。   可是很快,这条引发热议的微博就被删除了,一些营销号转载的视频、截图也全都被删除了,无声无息,不留痕迹。   等贺庭政把披萨抱回来时,这场风波已经平静了下来。他还买了许多菜,一只手提着狗,一只手提着购物袋。   披萨一被贺庭政放在地上,就朝着江宇典跑过来,扒拉他的裤脚,用豆子眼仰望着他。江宇典俯视着它:“想要抱?”   小奶狗嗷了一声,它现在还不会“汪”,只会“嗷”。   “那行吧,别掉毛,掉毛就打你屁股。”他勉为其难地把披萨搂到了腿上,对贺庭政道:“我昨晚上跳舞的Choker放哪里了?你收了吗,你拿下来给我,我给它戴上。”   他用手指圈了下奶狗的脖子,太细了。   贺庭政想起那个黑色皮革镶金属铆钉的颈饰,再看一眼在江宇典腿上爬的小狗,道:“会不会大了?”   “你拿给我,不合适就你戴。”他顺了顺奶狗雪白色的毛发,拿手指去戳它的嘴巴,披萨张嘴把他的手指含进去,他就一下抽出来,往它的毛发上擦一擦。   贺庭政嗯了一声,去给他上楼把东西找到,拿下来后,江宇典就往狗脖子上套了下试了试。   果然是大了,大了好几圈——他家的小奶狗还是奶里奶气的,小小的、软软一团。   这个意料之中的结果,让他把目光移向早就瞄准好的贺庭政。   贺庭政正在给他做早餐,江宇典便叫了一声:“阿政。”   他看见江宇典手里的Choker,举着木铲道:“我弄完这个就过来。”   江宇典闻到菠萝的香味,一看真是有菠萝,果肉被挖空入菜了,应该是在做菠萝饭。   他闻到味道就等不及了,走了过去,贺庭政看他进来,望着他道:“马上就好了。”   江宇典迫不及待地把脑袋凑到炒锅上方,闻了下说:“我起来就啃了个苹果。”他手里晃着皮革制的Choker,对贺庭政道,“你做你的饭,我给你戴。”他走到贺庭政身后,吩咐他,“蹲着点儿。”   贺庭政听他的话,微微蹲下身。江宇典从身后把Choker绕在他的脖子上,粗粝的皮革、冰冷的金属、温热的手指,这些不同材质的触感都很分明。江宇典给他扣好了,这次果然很合适——无论是颜色还是大小。   他顺手把铆钉上缠的一根白色狗毛拔了,绕了一圈,走到贺庭政身前来。   这Choker大约有大拇指盖那么宽,黑色皮革材质,有些厚,边缘未经打磨,是最原始最粗糙的模样,皮革上面镶着一块块的圆形铆钉。   江宇典原本是不喜欢这东西的,因为他觉得这个装饰品,已经从一种文化变成了带有色情含义的饰物。   可现在看来,倒是非常适合贺庭政,尤其是颜色,黑色皮革圈在他雪白的脖子上。江宇典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脖子,指尖轻轻抚弄过他的喉结。   贺庭政被他这样挑逗,喉结不安地动了动,呼吸也错乱起来。他把火关了,低垂着眼,声音克制地哑着道:“大哥,你要是不喜欢我,就还跟以前一样吧。”   “别这么逗我,我忍不了的。”   他要是真一个没控制住,他很怕自己会做出一些“破戒”的事来。   他说话时头低着,把菠萝饭用锅铲铲到被挖空果肉的菠萝容器里,却听见江宇典说:“我不喜欢你,你以为我会准许你每天爬我的床?” 第45章   贺庭政心跳刹那间漏了一拍, 他非常不知所措, 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话也说不出口,只是愣愣地看着江宇典,手里的东西也不管了。   等他反应过来后, 他那双黑色眼睛里迸发出了惊人的火光,一下把江宇典给抱住。他长得高,可他深深地垂着头,便将头歪到了他的肩头, 双臂将他搂得很紧很紧。   江宇典的手抱住他的脖子, 动作很轻很温柔抚摸他的头发, 他这角度, 正好能看见贺庭政发根处的星白。   “阿政, 你懂我的意思了吗?”   贺庭政埋首在他的肩膀上点头, 江宇典就拍拍他的后背:“好了,别抱了, 我要吃饭了。”   可贺庭政就是不放开他。   江宇典让他:“抬头。”   贺庭政也不动, 声音有些闷地道:“我爱你。”   江宇典一颗曾经是铁铸的心脏、却因为他而软得一塌糊涂,他无奈道:“大哥知道爱, 可是你要让我吃饭啊。”   贺庭政嗯了一声, 说:“我好高兴。”说完也没有放开他, 他脑袋就搁在江宇典肩膀上蹭了几下,满怀爱意与依恋,他像个被江宇典驯服的巨兽, 比主人还要庞大的外壳内部,藏着一颗柔软温暖的心脏。   双臂将他越发地搂得紧了,他呼吸着江宇典身上的气味,心里狂跳,呼吸错乱不稳,他整个胸腔都塞满了快乐,他不知道为了等这一刻、等了多久。   “大哥……我好高兴。”他声音有些哽咽的意思了,鼻音很浓。   江宇典倏地感受到肩窝有些湿润的感觉,他一下就明白了过来——贺庭政哭了,可是不想让自己看见,所以坚决不肯放开自己。   在贺庭政看不见的角度下,江宇典的眼睛柔软了下来,忽然笑了一下,道:“我不笑话你,你看,我在你面前哭过多少次了,你也没笑话过我。”   他叹息一声,“别抱了,吃饭重要。”那菠萝饭还没盖上,这抱抱抱的,等下抱完都冷了。   他什么都不怕,唯独怕饿,他以前觉得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吃饱,后来是贺庭政把他的胃口给养叼了的,他现在吃东西有两个前提,不仅要吃饱,还得要吃好,不好吃不喜欢吃的坚决不吃。   可无论他说几遍,说自己饿了要吃饭,贺庭政就是不肯撒手。他深深地埋着头,湿漉漉的睫毛打湿了江宇典的肌肤,安静感受着拥抱的快乐。   江宇典要生气了:“你是想饿死老子吗?”   “不是……”两人就站在这圆弧形设计的厨房中央,下一秒,贺庭政微微抬起头,嘴唇贴了上去,气息凶猛地挤进他的唇舌间。江宇典饿得难受,贺庭政把舌头伸进来了,他就含着吸了几口——因为他这个举措,贺庭政感到灵魂都战栗了下,从大脑深处升腾起的酥麻感,一瞬间扩散到了全身。   江宇典发觉他让自己亲得懵了,又是一笑,他脑袋向后一仰:“好了。”   “你嘴里有苹果味,”贺庭政回了神,又凑上来,眼睛发着光似的亮着,像是在撒娇一样:“再亲一下,就……就像刚才那样亲。好不好啊?”   江宇典忍不住抚摸他的头,这样熟悉的柔软的发质,让他爱不释手。他心里微动,对贺庭政道:“舌头伸出来。”   贺庭政听他的话,舌尖探出去。江宇典便踮着脚仰着头亲了上去,他把贺庭政伸出来的柔软舌尖含住,含在嘴里,像方才那样用双唇含着温柔吮吸,并逗弄他。   贺庭政从没被他这样主动地亲吻过。他入迷地闭着双眼,手在他后背由上至下地慢慢抚摸着,脑袋里一盏灯忽明忽暗,他很快反客为主,也用技巧去讨好他,几近饥渴的吮吸着他的唇舌。   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唇舌交缠的声音,江宇典忽地感觉他的手在抓不该抓的部位,就咬了他一口,贺庭政猛地吃痛,张嘴松开了他。   “规矩点。”江宇典说完也在他屁股上拍了几下,眼睛瞪着他,“这里能随便摸的吗?”   “你喜欢摸就……没关系,”他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浮现出了快乐,甚至连周围的空气的味道都是甜的,目光很亮地望着他道,“我太高兴了,大哥……你,你是不是也爱我的?”   “……爱的。”江宇典垂下眼睛,很简短地回答他。   他或许是早就想清楚了,也或许是昨晚上才想清楚、做了决定的。贺庭政不知道为他受了多少苦,他说从自己从十六岁起,就对自己一见钟情。   江宇典回想了一下那时候的自己。他怀揣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去接近贺华强,他有一副斯文英俊的好皮相,而且还有着博学多识、留洋归来的“内涵”,脾气温和,待人谦和,而对着贺华强最看中的儿子贺庭政,他更是态度温柔了。   他那时候的样子,可能就是万千少女心中的白马王子了。   他性格非常讨人喜欢,贺家一家人都喜欢他。   连贺庭政的母亲郭美心都忍不住对他说:“我要是年轻个十岁,我可能就不嫁给庭政他爸了。”   至于后来,贺庭政发现自己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也还是喜欢自己,而且赖在他这里不肯走。   他那时心想,贺庭政也不是受虐狂,顶多几天就受不了自己了。可是贺庭政就是忍了下来,江宇对着他简直没有办法生气,也找不到理由生气。   他有时候实在想发脾气,就随便找个原因道:“我早上说自己要穿白色棉袜,你怎么给我穿的黑色?”   他记得自己早上说要穿黑色的袜子,尽管如此,他不过就是想找个理由发脾气而已。   贺庭政一声不吭地忍下来,重新给他套上白色棉袜。   就他这样的忍耐力,无论去做什么工作都会成功的,可他就是甘愿照顾一个残疾人,从早为他忙活到晚上。   江宇典看见他的白头发,心里钝痛得厉害,他要是再狠下心肠,阿政可就太可怜了。   贺庭政伸出舌尖在微肿的嘴唇上舔了下:“我也爱你,特别爱。”   “我知道的。”江宇典道。   爱这个东西,总是分配不均的,有人爱的多一点,有人爱的少一点。江宇典不知道自己有多喜欢贺庭政,反正就是喜欢吧,而他的心硬得像石头,现在融化了一些。融化的这部分,就全都留给贺庭政吧!   两人黏糊这么一会儿工夫,菠萝饭就冷了。江宇典忍无可忍,肚子都开始叫了,他骂了句:“你再抱,再不做饭,你晚上就跟狗睡觉!”   因为他的威胁,贺庭政总算是放开了他:“不抱了,等会儿抱。”   贺庭政把菠萝饭下锅重新又给他热了一遍,这次将米饭煎出了些许脆锅巴,江宇典一边吃一边从嘴里蹦出“嘎嘣”的咀嚼声。他吃饭速度快,那菠萝不大,几勺子下去就见底了。   而他吃东西的时候,贺庭政就坐在旁边看着他,好似看不够一般,必须随时随刻用眼睛看着,而且还不觉得无聊,只是打心眼里觉得愉快、幸福。   江宇典瞥他一眼:“你都看多久了?别看了。”   贺庭政摇头,心里满涨:“我喜欢看你。”   江宇典打开电视调了个节目出来,道,“那你看电视吧,我在那上头。”   贺庭政还是看着他,见他吃完了,整个人再次靠过去,抱着他的腰,深深吸了口气嗅他身上的味道:“我不是在做梦。”   江宇典抚摸着他的头,说:“你说这话像二十岁一样,毛头小子。”   贺庭政就说:“我总是做这样的梦,梦见你是我的了,是我的人,我……”   他话没说完,江宇典突然打了个嗝,继而满口菠萝饭味道的气息吐在他的脸上,不知道是嘲笑还是爱怜:“傻气。”   贺庭政便轻轻地笑了一声。   两人之间的这种变化,旁人不能知晓。只有金招弟是离他们最近的人,几乎每天都要跟他们相处,所以她是感触最深的人。   她确实能感受到了不一样,感受到了氛围的变化。   打个比方,她有个闺蜜从高中开始谈恋爱,男朋友特别宠她,闺蜜和她男朋友每天都在朋友圈秀恩爱。而老板和贺庭政,之前就差不多是这样吧,谈了十年恋爱那样,甜蜜蜜的感觉。   但现在呢,就又变化了。   她闺蜜结婚了,男朋友变成了老公,一如既往特别宠她,闺蜜和她老公两个人每天都是新婚燕尔、喜气洋洋的。所以现在老板和他的贴身保镖,就像是已经结婚了的感觉。   虽然两人一直都是老夫老妻模式,而且从未遮掩。   她觉得自己感觉真没错。   老板要去工作了,下车前,两人在车上搂着就热吻上了,声音可大——以前她可从没见过这种架势。   她吓一跳,捂着嘴别过脸去,控制住自己不让自己叫出声。   好一会儿,两人亲完了,老板淡定地穿上外套,擦了下嘴、擦了下滴到毛衣上的口水,就下车了。而那身材魁梧高大——比老板高十公分的贴身保镖兼金主呢,还坐在车上。他脸是红的,像熟透了的苹果,眼神是迷离的,好像还没回过神般在回味。 第46章   一开年, 江宇典的工作倒是不多, 他把驾照拿了, 又考了期末考试,随后去大理录节目。   这期节目,他们七位常驻成员里缺席一位, 舒如意去纽约拍戏了,实在腾不出时间回来。他们只剩下六个人,便分为两组。   两组人提前就分好了,但节目组一开始并未告诉他们和谁一组, 只是给他说了目的地和时间, 而关于任务的信息, 节目组一个字都没有透露。   一月五号, 经常跟着江宇典的那位节目组跟拍导演, 发消息问江宇典的航班信息, 问他:“什么时候到?我们直接来接机。”   江宇典回复消息说:“下午三点半到。”   别看是私人飞机,其实并不是想什么时候飞就什么时候飞的, 和普通航班一样, 要提前安排起飞、跑道,所以时间都是既定的。   导演问:“航班号是?”   江宇典回复说:“不知道, 反正三点半。”   导演:“……”   “那好吧, 三点半不见不散。现在大理温度比较暖和, 下飞机的时候就可以把羽绒服脱了,换个薄点的外套就够了。”   江宇典和节目组这些工作人员,关系都还不错。   五号这天, 他睡到十点起床——鲜少有艺人能常常睡到这个时候,通常艺人都有很多很密集的通告,尤其是江宇典这种、上升期的艺人。   可自从背后换了个自家开的工作室,他的工作强度就被削减了许多。他常常都可以睡个好觉,一觉到天亮、自然醒。   他不必去接一些没必要、也不起什么作用的通告。   他现在是背靠大树好乘凉,资源任他挑。   吃了个早午饭,保姆车在楼下等他,贺庭政帮他把行李收拾好,考虑到这次是录一周,就收拾了两个箱子。   走的时候,贺庭政先喂了狗,再把狗装进便携宠物笼里,提着下了楼。   去外面录一周节目,披萨丢在家里无人照料,所以只能把它送到宠物托管所里去。   结果刚到托管所的时候,披萨却嗷嗷地扒着笼子门,眼睛可怜地望着提着它的贺庭政——它不想被丢在托管所。   贺庭政摸摸它的鼻子说:“我说了不算的。”   披萨就伸出爪子,把爪子伸出笼子缝,拍了拍他的手臂。   贺庭政和笼子里的奶狗对视。   养了二十天的狗,从一开始巴掌大,也变成了两个巴掌大了。已经开始认主人了,不过仍旧是嗷嗷地叫唤,不会汪汪叫。   贺庭政被小奶狗的肉爪子拍打着手臂,轻巧的触感打在手上,他犹豫了下,随后提着狗笼子转身回到车上。   江宇典看见他下车好几分钟,结果原封不动地把狗提回来,问他:“怎么又提回来了?”   贺庭政说:“披萨不愿意呆在托管所,叫得很惨,刚刚问了一下员工,他说上次披萨和托管所的一只奶猫打架,被母猫欺负了。”   江宇典低头,看了眼笼子里那奶狗可怜兮兮的模样,那豆子眼水汪汪的,自己看过去,它就望过来。他忍不住一笑:“别说,这狗样子跟你一模一样。”   贺庭政也笑,并不反驳,只是心说,这狗的大小,恐怕还比不上他的肉棒子粗。   江宇典又道:“那换家托管所?招弟,你搜一下附近的宠物托管所。”   “就带着它吧,”贺庭政和他挨着一起坐,明明最后那排的位置那么宽敞,他非得跟江宇典挤一起,两个人都贴着似的,“带着去大理,你录节目的时候,我照料它。”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江宇典就没什么意见了。   就是过安检的时候,这只狗闹出了点小风波。宠物一般都是要托运的,哪有像他们这样,托运也不办直接就提在笼子里走的?况且江宇典又是个公众人物,哪怕他戴着帽子墨镜,旁边人也很快将他认了出来。   现在他的知名度,可谓不低。   有不少人都拍了照,发朋友圈、发微博说江宇典提了只狗过安检。   那安全检查员,猛地看见一只小萨摩耶,也是懵了,旁边人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明白了过来,让江宇典把笼子打开,拿探测器扫了扫,就给放行了。   后头有人过安检的时候问:“他们为什么可以随身带狗?因为是明星吗?”   安检工作人员都没有回答。   下飞机的时候,正好是个晴天,碧空如洗。江宇典关了飞行模式看了眼天气,十一度,是比较暖和的天了。   大理这个地方,四季如春,所以游客量很大。   但一月份,属于大理的淡季。   即便如此,游客仍旧络绎不绝,他推了个行李箱,贺庭政一手推行李一手提着狗笼子,后面跟着金招弟。   乍一看,似乎是两个大明星跟了一个小助理。   出机场的时候,有人追着他拍照,江宇典还听见有人说:“真的提了狗的,不是托运,提上飞机……?”   等他上了节目组的车,节目组的跟拍导演也来看他的狗:“你真带狗了啊?我看到微博了,说你提着狗过安检上飞机,安检还没拦你,真的假的?”   江宇典张口就说:“假的。”   导演:“……”   他把手机拿给江宇典看:“假的?都有人拍照了!喏,好多人在艾特首都机场了。”   他一字一句地道:“你看这些评论,说是不是因为你是明星,所以搞特权……”他念了两个,江宇典自己打开手机也刷了下,好些个评论说什么戏子当道,社会药丸。   【@哈拉希:我能理解明星和普通人待遇不同,可是???狗???带狗坐飞机???不是除了导盲犬助听犬等工作犬可以放在客舱,别的都只能托运吗?所以提着过安检什么操作???】   导演继续说:“所以你怎么提上飞机的?真提上飞机了?给狗买了机票?”他说着一刷新,发现首都机场回应了。   太多人艾特、私信首都机场官微,导致他们不得不出面澄清——这真不是他们机场的问题。   机场方回应说【@北京首都机场:他能带狗上飞机,是因为他乘坐的飞机是私人的。宠物不能带上飞机,是各大航司的规定,而私人飞机没有这样的规定,我们也是按规章制度办事,大家不要谴责机场工作人员[心]】   终于得到了回应,评论下的黑子画风就变成:   【@饭饺: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二哈]】   【@冬冬是个大秤砣:看来富二代传闻是真的,两百万的表也是真的了 [推眼镜]】   【@八组仙女鹅:只有我注意到了雨点弟弟的身高吗?他比保镖先生矮好多哦,如官方所说一米八,穿鞋一米八五,那保镖先生岂不是一米九五壮汉?!】   【@这无疑是个胖纸:保镖先生腿也好TM长!这长腿二人组!牛逼!!】   【@红饼人:评论里那些说特权的打脸了吧?你买得起私人飞机,你也可以搞“特权”[doge]】   导演看完机场的回应以及网友的评论,就哈哈哈干笑三声,接着看了江宇典一眼。   江宇典这会儿把披萨抱了出来,它有点晕机,躺着不动了,病怏怏的。   他轻轻抚摸着小萨摩耶,奶狗趴在他的大腿上,耷拉着耳朵,尾巴也是垂着。   “让你去托管所你要闹脾气,还跟你的狗主人合伙骗我,遭罪了吧。”他低声跟披萨说着话,心里也不知道要怎么办。   他哪知道宠物也会晕机的。   一直以来都跟着江宇典的周摄像说:“可能是温差大,水土不服,都有原因的,宠物不适合坐飞机,这是短途飞行,应该很快就能好了。”   江宇典想把狗拿给贺庭政,他是不懂宠物的,也不知道怎么安抚,可贺庭政在后面那辆车里——因为在途中都要出镜,是不允许随身助理跟着一块的。   他只好一下下地抚摸着小萨摩耶,过了会儿就让司机先停车,把狗抱给后面那辆车上坐着的贺庭政。   约莫一个小时的时间,他们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大理古城。   江宇典在这里看见了上午就到了,此刻在客栈晒太阳撸猫的周卓老师。   周卓说:“是雨点啊,我问节目组都有谁跟我一组,他们不肯说。”   江宇典礼貌地跟他问好,周卓就说:“我都看见热搜啦,狗狗呢,是那只小萨摩耶是不是?”   他并未对私人飞机这件事大惊小怪,反倒对他家狗很感兴趣:“我家养了一只猫一只狗,整天猫狗大战。”   他看见这只奶狗颓然的模样,就把它抱了起来:“怎么啦?怎么垂头丧气的?”   江宇典说:“可能是晕机,水土不服什么的,也不知道怎么办。”   周卓说:“我来照料它吧,先给它喂点水,披萨是吧?披萨。”他乐呵地抱着狗去玩儿了。   随后,他们组第三个成员也到了——是李一枭。   这次合作的两位成员,都算是江宇典第一次和他俩合作,李一枭见着他还有些拘束,还跟他握手说:“您好,第一次分到一组。”   江宇典也客气地说:“您好。”   “你俩客气什么啊,都过来过来。”周卓就唤他们一起去撸猫撸狗晒太阳。   晒了会儿太阳,披萨似乎就好了起来,和客栈养的黑猫虎视眈眈地对峙。   客栈里养了三只猫,一只橘猫、一只黑猫,还有一只灰色的田园猫。   而节目组安排的住宿就是这家客栈,在节目组的监控下,只有关闭了摄像机后的一小段时间,贺庭政才能出入他的房间。   他可以呆一会儿时间,但是不能呆久了,久了就很明显有问题了。   节目组上上下下这么多双眼睛,心里门儿清。   其实江宇典也不怎么在乎,外人怎么想,传出去是什么声音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而节目组是有分寸的,贺庭政要真睡他房里,节目组不会突然偷袭的。   偷袭了发现了也没关系,堵着嘴就行了。   想封口多简单呐。   至于披萨——周卓老师实在是喜欢他们家狗,跟江宇典打了商量,说带一晚上能不能行,江宇典说行。   所以披萨今天晚上就暂且安置在周老师的房间里。   改明儿正式开始录节目了,就是贺庭政带了。   江宇典去把窗帘拉了,又检查了一下房间里有没有隐藏的摄像头。贺庭政脱了鞋和外套,在他的行李箱里找出江宇典的睡衣,站着他的床边,等他一过来,就把睡衣抖开,准备给他穿上。   江宇典脱了衣服,光着身子把睡裤穿上,睡衣还没穿上呢,就让贺庭政给摁在床上了。   床发出“吱嘎”一声轻响。   他捧着江宇典的脸庞亲他,亲了两分钟江宇典把他微微推开些:“哎你怎么这么黏糊,飞机上亲了三个小时还不够呢?”   “不够。”贺庭政去亲他的脖子。   江宇典身体敏感,浑身缩了下,叹息道:“阿政,脖子要上镜的,让观众看见了要揪着我不放了。”   贺庭政就继续往下亲。   江宇典浑身一抖,抽了口气道:“往哪儿吸呢!”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逆cp不会反攻也不会互攻 第47章   贺庭政以为他是疼的, 一抬头看见他眼睛是冒水了, 可显然神情不是疼痛。他垂首又舔了口, 江宇典就深吸口气,身体轻颤,鼻间发出似是舒服的闷哼。贺庭政看着他的神色变化, 就问了句:“还要吗?”   江宇典的手轻轻搭在他的后脑勺上,抚摸着他的头发,让他:“你轻点来,我受不住。”   这客栈墙体薄, 江宇典隐约还能听见隔壁李一枭唱Rap的声音, 他一个人好像也挺嗨的。   他不是一个喜欢克制的人, 心里并不在乎别人知不知道这件事、会怎么想他, 所以江宇典也并未控制自己的寻欢作乐的音量。   贺庭政绵密的吻随之往下, 江宇典的粗喘声盘踞整个房间, 直到感受到贺庭政的手指往后面探。   约莫半截手指,然后进不去了, 似乎是被夹住了, 夹得紧紧的。   江宇典这次没骂他,只是让他:“别弄了, 拿出来, 脏。”   “不脏。”贺庭政说完手指出来, 脑袋再次埋下去。   当然没一会儿工夫,江宇典就抓着他的后颈把他提起来了:“像什么话,狗都不舔人屁股。”   贺庭政就笑笑, 心想,这总算是一个进步了,等回去,他就在家里备好避孕套的润滑剂。   江宇典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倚靠在床头,姿态像是躺着,又像是坐着,贺庭政就安静地趴在他身上,脑袋靠着他的腰腹,感受着他随着呼吸的身体起伏;耳朵贴着他的身躯,似乎在听他体内内脏的动静。   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江宇典隐隐约约听见,李一枭这次放了伴奏带在唱歌,声音也开老大了——可能是让自己给吵的。   这能怪谁呢,自己又不能忍着不出声,那多难受了。他漫不经心地想,要怪就怪贺庭政,自己还在录节目他就进来了,还脱衣服,还这样那样亲。   换谁谁能忍。   想到这里,他喉咙都有些发痒,想来一根“事后烟”,可是他身上没有烟——他根本就没带。   他拍了拍贺庭政:“箱子里有糖没有?”   贺庭政说有,便坐起身,去给他找糖。   他一站起来,江宇典就看见他裤子都要撑爆了,结果还忍着的呢。   贺庭政找了一袋没有开封的巧克力,正是江宇典代言的那个品牌,又找到一包奶糖,问他要哪个。   江宇典说:“奶糖!”   他想着不如去代言个什么奶糖,这样在外面吃糖还可以说是自己代言的。   贺庭政把糖纸撕开,把糖喂他嘴里。江宇典顺势搂过他,让贺庭政靠在自己怀里,可贺庭政太重了,也比自己高,他费力地伸长手从后面绕过去,拉开他的裤链:“你他娘太重了,压得老子胸闷。”   他要想把一个比自己高大许多的男人,完完全全地抱在怀里,是不可能的,贺庭政也没办法,只能微微起身,不把重心放在他身上。   两人就以这种别扭却毫无违和感的姿势相互依偎,江宇典掏了掏他裤裆里藏着的狗,好半天才把奶狗掏得口吐白沫。   他手酸了,伸手拿了纸巾把白沫给擦了,贺庭政往下躺了点,头靠在他的肩头,和他十指相扣着,说:“大哥,我好爱你。”江宇典听完后,在他后颈上蹭了蹭鼻子,接着在他雪白的皮肤上印下一个充满奶糖味的吻。   深夜了,贺庭政舍不得走,又不愿意给他的名声造成不好的影响,江宇典倒是满不在乎,他起身起洗漱:“你就睡这儿了又能怎么着?”   他往电动牙刷上挤了牙膏往嘴里捅,含糊不清地道:“管他们怎么想的,反正说出去都没人相信。”   他让贺庭政:“你把窗户打开,散味儿!”   于是贺庭政就那么睡他床上了,第二天节目组来敲门的时候,江宇典没让他们人进来,就只抱歉地说了句:“我十分钟后出来,里面乱,别拍了。”   他也不管别人怎么想的,就关了门,打开窗户看了眼天气,今天天气也还不错,他穿了件衔尾蛇刺绣的白色针织上衣,及踝牛仔裤,带隐形增高的白色板鞋。   这次同组的人里,周卓老师是个矮子,但李一枭高,一米八几。   如果是单独出镜,那么他的比例会让他看起来很高,但是一旦和人同框——尤其是李一枭这样的,首先在身高上,他就一定不能输了。   节目组这次相当良心,先给他们准备了早饭,早餐丰盛,饭后水果也多。   吃饭的时候,江宇典看李一枭对待自己还和以前一样,没有透露出什么怪异来,似乎昨晚上什么都没听到。   有可能是他沉醉于自己的音乐世界,所以没注意听隔壁房间的动静,也有可能是故意装作没听见的。不管是哪种,江宇典都无所谓。   吃完饭,节目组照例是放了一个短片。   但这次的短片,就像风景片似的。节目组走访民宿客栈,视频里还有苍山洱海风光,总之完完全全就是大理的宣传片。   “所以我们这次的任务是什么?”   “没有任务,”节目组导演说,“是为你们过去一年的辛苦准备的度假旅行。”   三人:“!!!”   李一枭也是个粗神经,当即喜笑颜开:“真的吗,这么好啊!”   周卓并不相信,可也不担忧,笑着说:“别高兴太早,没有任务录什么啊,有后招呢。”   江宇典问:“那另外一组呢,他们也度假,也没有任务?”   节目组回答道:“他们在三亚,和你们一样,你们都没有任务。这是节目组精心策划的一期,是给你们的奖励。”   等坐上节目组的车,车子绕啊绕,进入一个藏得非常深的巷子,车子停下后,节目组表示还在里面:“车开不进去了,咱们得走进去。”   一行人走啊走——最后到达一个隐蔽而普通的“民居”时,他们才发现,原来节目组藏着的后招,在这里。   虽然是早知如此,但也不得不顺着套钻。   江宇典代表节目播出后、电视机前将会产生疑惑的那些观众发问:“度假?就在这里度假?”   大理古城到处都是客栈、民宿,可眼前这个“民居”,显得有些过分普通了,不过外表普通,里面却不一定,说不定是别有洞天呢?   可是等推开门后,大家又失望了。   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院子了。主人家没有养猫狗,种了花草却照料得并不好,没有一路上过来时在别人家门前或门内看见的朝气蓬勃,花草种得洗漱,也说不上好看。   没有文艺气息,也缺乏情调。   民宿的主人是一对姐妹,姐妹两人中,姐姐是聋哑人,妹妹却是健全的,只是有一只手长了六根手指罢了。   和主人家短暂接触后,江宇典在这不算小的民宿内转了一圈,楼上有五个房间,楼下也有三个。而房间非常缺乏特色,白墙白床,房内也没什么装饰,就是干干净净空空荡荡,有一把藤椅,一个刷了白漆的桌子。   和空旷无特色的大堂如出一辙。   任务就在这里了,怎么让这么个毫无特色、也毫无生意的民宿,变得有特色有名气、吸引顾客来住呢?   现成的问题摆在眼前,这次任务比起前几次,的确可以称之为简单了。   说是度假,其实也不为过。   了解了这次打着度假旗号的隐藏任务后,众人在民宿里各自找了个房间把东西放下。江宇典在镜头前,先无实物地为这间屋子装修了一番:“这里是窗户,这边比较窄,要是把床移到这里来,然后加高,做个地中海主题房,把床边缘做成船的造型,墙面涂蓝,挂点装饰物,不就有特色了吗?”   “这是地中海主题,再换个主题,就现在的格局不用变,加个粉色床罩,墙刷粉,放几个花瓶,插满花,墙上再挂点什么画。这里得放化妆桌才行,要有大镜子的……”   中午,是姐妹花里的妹妹为大家做的饭,周卓老师去帮了忙,可以明显吃出来,周老师手艺比妹妹好许多。   而作为聋哑人的姐姐,就有些怕生。整个人怯生生的,看见镜头要躲。   这次任务共计六天,因为任务算是比较简单,目前看起来似乎只有聋哑人姐姐身上有可挖掘的隐藏线索外,别的地方问题都非常一目了然了。   到了晚上,摄像机关了,工作人员都在隔壁的民宿住下。江宇典去看过一眼,就在外面不远,走路十分钟不到的一家地中海风格客栈,装修也比较有特色,整体都是蓝色墙白色窗帘。主人家养了一只边牧,院子里还养着许许多多的多肉植物盆栽。   有些还用绳子穿着,挂在墙上。   而且房间也比他们这三个号称来“度假”的房间,还要舒适干净。   摄像机关了,贺庭政就把狗给他抱到房间里来了,他当着工作人员的面进了江宇典的房间,工作人员还以为是江宇典想撸狗了,就笑着也摸摸他们家养的小萨摩耶,道:“太可爱了。”   贺庭政把狗抱进去,江宇典正靠着藤椅在休息,没有桌子给他翘腿,他就把一条腿翘在藤椅扶手上,惬意地玩手机。   一看狗来了,就顺手摸了下,头也不抬道:“你抱着玩吧,我在养呱呱。”   他今天刚从李一枭那里得知了这个游戏,心想这有什么好玩的呢,结果一下载就入迷了,盯着自家蛙,连狗也不想撸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贺:你还掏狗吗?我的狗已经蠢蠢欲动了   -   游戏叫《旅行青蛙》   我家呱老是不回家,   为呱呱操碎了老母亲心 第48章   好在这是放置类游戏, 江宇典看了没一分钟就退了出去。他看见贺庭政把狗放下, 从包里拿出一包烟和一块打火机, 一边走过来一边把烟盒塑封拆开道:“你昨天不是想要这个,我今天特意去买的。”   江宇典看着他朝自己走过来,走到自己身边, 似乎是想为自己点烟。他伸手从贺庭政手里拿过烟和火机,但是又把烟放回去,把烟盒阖上了:“现在不想抽了,没心情, ”他压低了声音, 语气含笑道, “我收着, 明天再来吧。”   贺庭政知道他平常不爱抽烟, 也没有烟瘾, 但是偏偏有个“事后烟”的习惯。   虽然那也不叫真正的事后——而他说明天来,那意思就是今天没有生理问题要解决, 不过说不准明天会有。   江宇典把两样东西都收好了, 贺庭政就站在他身后,俯下身去, 两条从后面手臂搂着他的脖子。   他弯下腰去细看江宇典的面庞。   这藤椅只适合一个人坐, 贺庭政没法跟他一起挤小椅子, 只好从身后拥抱着他。   这时江宇典收到了综艺制片人罗弛发来的消息。   自从上次臭豆腐乌龙后,罗弛和江宇典之间就没有任何联系了,他们的聊天记录也停留在半个月前。   而罗弛很有可能是听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说了些什么, 专门联系他说:“昨晚上你是不是让你的助理住你房间了?然后一晚上没出来?”   江宇典回复说没有,并抬头看了贺庭政一眼。   贺庭政并非他的助理,招弟才是他的助理,所以不背这个锅。   罗弛却以为他是不想承认,岂料江宇典根本就是懒得理他,所以敷衍他。   他便发消息劝说道:“上次录节目的时候,沈彦彤也来看李一枭了,但他们也没有住一间房,沈彦彤是另外开了间房自己住。”   ——沈彦彤是李一枭的女友,这基本是圈内人人都知道的事,不是什么秘密。而沈彦彤比李一枭大十岁,是国内娱乐公司巨头之一的曙光娱乐的老总。   而罗弛话里的意思就是,沈总那样的人,都知道录节目的时候忌讳住一间房,你倒好,把“男性助理”往房间里带,还带着住了一晚上。   如果换成以前,罗弛都直接破口大骂了。   可自从昨天那个新闻出来后,就不同了——罗弛不知道江宇典什么背景。但新闻应当是真的,那么多民众都看见了,这种新闻不会作假的。而且坐得起私人飞机,这肯定不是一般的富二代,普普通通家里有个煤矿这种大老板,能在北京买几套房了不得了,私人飞机是不可能的。   罗弛在不清楚对方背景的情况下,并不敢贸然为这种事惹得双方脸上难看。   他有所顾忌,说话就委婉。   “你这种做法虽然没什么错,因为谁也不知道你们在一间房里做什么,毕竟是同性……但影响不好,你看都传到我的耳朵里来了是不是?为了你的名声着想,你最好收敛点,别这么明目张胆了,懂吧?”   虽然目前节目组里不会有人往外传,但以后就说不准了。   江宇典懒散地回了个“嗯”。   罗弛以为他是表示同意,会收敛的。   可他并不知道江宇典就是这种性格,表面上跟你“嗯”,其实就是懒得打字,懒得理你。   他根本不在乎别人的想法,而且做事喜欢看心情,他对自己的身份安之若素,知道这件事早晚会传出去,但至多也就是小范围地传播,所以也根本没有收敛的意思。   他不可能让贺庭政为他受这么多委屈,还得顾及自己的职业,见面都得装上下属。   贺庭政也看见了他的消息,垂首靠着他的头道:“这个罗制片……”   他欲言又止。   “啊,他怎么?”江宇典微微侧头,脸颊贴到了贺庭政的嘴唇上去。   “……他想潜你,我不喜欢他。”贺庭政低低地道。   “我也不喜欢他。”江宇典笑了,觉得他直白得可爱,喜欢谁不喜欢谁根本不用人猜,会主动告诉自己。就像之前程小姐那件事一样,而这样的好处就在于,他迁就贺庭政,贺庭政也迁就自己,所以根本不会产生误会。   他什么都告诉自己。   江宇典看了看他的表情,旋即扭着脖子,仰起头,嘴唇在他下巴上轻轻碰了下,眼睛注视着他道:“我比较喜欢你。”   他知道贺庭政爱听什么话,也知道他怎么哄最好。   果不其然,贺庭政很高兴,眼睛都亮了,笑着垂首去吻他。   那藤椅会晃,他这么压下来,江宇典整个人便直接向后仰去。他差点一跟头翻过去,贺庭政却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他,整个人也起身,藤椅便往回弹去。   江宇典的鲤鱼打挺还没使出来,就让贺庭政给捞起来了。他被贺庭政倒着抱起来,那藤椅就那么剧烈地在原地前后摇晃起来,磕到了他的头上。   江宇典一下疼得眼冒金星:“你看你干的好事!”   他眼泪冒了出来,贺庭政看他哭了,也急坏了,将他抱得紧紧的,亲亲他刚刚磕到的部位,语无伦次:“我的错,不哭啊,不哭。”   而一旁的披萨早就不甘寂寞了,它一看那椅子晃啊晃的,以为两个主人终于要陪它玩了。它似乎把这当成了好玩的玩具,摇头摆尾地嗷了两声,绕着那椅子撒脚丫跑了两步,去咬贺庭政的裤脚。   贺庭政这时候哪里还管狗,他赶紧把江宇典抱到床上去,拇指轻轻揉了揉他刚刚磕碰到的部位,也不辩解:“我的错,我认错,我给你揉揉。”   他也不问江宇典疼不疼,他知道肯定很疼,拿手指给他揉,给他呼呼,给他擦眼泪,一直安慰他,哄孩子那样一边亲一边抚摸,声音低柔:“不哭啊,不哭了,我亲亲就不疼了。”   江宇典哪有那么脆弱,他就是忍不了疼而已。而那种生理上的疼痛,很快被这些安慰的话语给抚慰了。   “行了行了,我又不娇气,看我现在年纪小了就拿我当小孩儿啊?”   贺庭政又往他额头印下一个吻,眼睛望着他说:“你身上疼,我心里疼。”他抓着江宇典的手去摸自己的心口,江宇典说他肉麻,但又忍不住笑。   他感觉舒服多了,虽然还是疼,脑门现在都是麻的。   这家客栈比之前他们住的那家更小,但房间要更大一些,不过隔音仍是一样的差。江宇典忍能听到隔壁房的声音,不过听不太清楚。   所以隔壁房肯定也能听见他们这边的动静。   贺庭政呆了一会儿,一直安慰着他。看他不哭了、也不疼了,最后还是抱着狗走了。固然他不喜欢罗弛,但也要顾忌着、尊重着江宇典现在的职业身份。等他录完节目了,回了家,那自己到时就可以想做什么做什么了。   他走后,江宇典拉开窗帘看了眼,看见他走了出去。他望着贺庭政的背影消失,这时发现,院子里还坐着一个人——仔细看是姐妹花里的聋哑姐姐,在屋檐的灯光下细心地编织着什么东西,可能是毛衣或者围巾一类的东西。   这期节目没什么难度,而且是三人一组,比起做任务,更像是集体度假。只不过是在镜头环绕下度假,所以空闲和休息的时间也更多。   次日上午,三人分头去别的客栈考察了下,回来后一交流,差不多能总结出客栈生意惨淡的原因了。   一是位置,位置是处于比较偏的地方,不好找;二是没特色,虽然打扫得仔细干净,但并没有布置出游客想要的文艺情调;三就是没宣传了;四就是做饭手艺不好。   经营一家客栈,作为老板兼服务员的妹妹,早上五点半要起床,六点就要去市场买菜、买水果回来做早餐了。   这里的客栈,一般都是含双早的加下午茶的。   吃完早餐,通常客人就退房了,打扫完了根本没有空闲时间休息,就得开始准备下午茶了。   虽然这家客栈没有请前台、没有请保洁阿姨,只有两个人经营,但房间数量也要比其他客栈少一半,现在这种生意状况,两个人是完全忙得过来的。   做出计划后,要一一去实行。   下午三人继续分工合作,江宇典跟着姐姐去了古城附近的花店,讨教了一些培育鲜花的方法。李一枭去找了木匠和设计师,给客栈重新做设计规划。而周卓留在客栈里,教妹妹如何做出让客人满意的爱心早餐。   任务很轻松,江宇典去了花市,学了点养殖新知识,还买了点鲜花、花种子以及花肥,后来又去了油菜花田,像旅游似的。   手很巧的姐姐还给每个人都编了个花环。   那花环很漂亮,像街上卖的一样。   晚上结束录制,贺庭政抱着狗过来,金招弟也来了。不过金招弟过来是说工作的事的,说完她就得离开,留贺庭政和老板独处。   江宇典已经提早换了睡衣,他睡衣带的薄,衣袖裤管都挽得老高,露出带着一层薄却有力的胳膊和小腿。   贺庭政蹲下来替他按摩腿,这双腿光洁修长,充满着健康的色泽,腿部肌肉线条刚刚好,是最完美的形态。   江宇典就坐在窗户边。他顺手撩开窗帘看,这次还是看见了姐姐一个人坐在屋檐下,她腿上盖着毯子,手上在捏什么精巧的东西。江宇典怀疑是橡皮泥或者别的什么泥之类的东西。   他已经接连观察两天了,发现了对方手工做得很好,这实际上可以成为客栈的一个卖点、一个特色。比如可以在楼下腾出一个地盘来开设手工教室,只要宣传做好了,会很有市场。   他看了一眼就把窗帘拉上了,旁边的披萨便攀着他的椅子,摇头乞尾,像是要他抱一样。   江宇典觉得小狗比大狗好,就伸手来抱它,一抱起来沉甸甸的,他感叹道:“哎?怎么变沉了啊?长得太快了吧。”   贺庭政说:“是正常的,奶狗都是看着长的。”   江宇典就笑:“看着长,过几天就成小猪了。”   他抱着披萨撸了会儿狗毛,就把狗丢给贺庭政,接着去洗手。他没有洁癖,可是对毛发格外不喜,尤其是宠物毛发。   他直接在卫生间洗漱完,冲了个两分钟的澡,出来后就钻进被窝里。   贺庭政把狗放下,找出他昨天收好的烟,问他:“今天要吗?”   “我一天到晚哪有那么多精力发泄不完的?”江宇典觉得被窝里凉,刚说完就拍拍床让贺庭政:“你去洗个澡,上来吧。”   贺庭政和他有默契,知道他要自己去暖床,就非常快速地洗了澡出来,钻进被窝里。贺庭政手臂环抱着他道:“那今天就不闹,就抱一会儿我就走,你睡吧。”   江宇典身体贴着他,贺庭政暖和,他喜欢这样睡觉。好一会儿,贺庭政感觉到他似乎是睡着了,呼吸绵长而沉稳,一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再不走不行了,他便不舍地垂首亲了亲他的嘴唇,起身穿好衣服。   走的时候,方才分明是“睡着”了的江宇典,却突然出声喊住他:“阿政。”   他声音不大,有些梦呓的模糊。   贺庭政回头,看见床上躺着的人闭着双眼,还是刚才那副模样。要是不出声,就像是睡着了的样子。   这下他明白过来,江宇典是在装睡。   他再次走到他身边去,俯下身来听他说话,他听见江宇典用很轻的、梦话似的声音给他说:“桌上东西是给你买的,你带走吧,狗也抱走。”   贺庭政转头一看,愣了愣。   ——那是江宇典去花市买的花。   他买了挺多品种的,但都拿来布置客栈了。而放在桌上的,只有一串茉莉。   茉莉是他们家以前养的金毛的名字,一开始没取名,贺庭政不知道取什么好了,后来门前的茉莉开花了,江宇典那天心情好,摘了一朵花苞,顺手送给了贺庭政。   那是他第一次送自己花。   贺庭政随之看见,那只刚收养没几天、还没取名的金毛,低头细嗅着草地上洁白的茉莉花瓣。 第49章   贺庭政不知道这是无意还是有意之举, 可江宇典这个举措, 无疑戳中了他心底最柔软的部分。江宇典察觉他站在自己床边一直没走, 就微微睁开眼,看见贺庭政漂亮的眼睛笑得微微上翘,里面覆着一层光。   江宇典微眯着眼看向他, 眼神像在说:“怎么还愣着不走?”   贺庭政笑起来,微微俯身朝江宇典伸出手去,在他的头发上摸了一把,接着又在他脸上抚摸了下:“大哥, 你对我真好。”   江宇典想起他当年离家出走, 来求自己收留的时候, 自己不让他进来, 他就在外面站着不动了, 下雨了也站着。后来他开了门, 让贺庭政进来,贺庭政那时抱着坐在轮椅上的他, 就说了这么句话。   “我哪里好了?”   “哪里都好。”贺庭政低声说着, 给他说了声晚安。   江宇典躺在床上,后知后觉地想到, 贺庭政手上是不是有狗毛???   第三天的任务日, 江宇典提出了一项新的计划, 也就是在原计划中加入一个特色项目作为客栈的卖点。   几人从附近的优质草坪种植场买了约二十平的草坪回来,铺在院子里,搭了葡萄架, 去宠物市场买了兔子和乌龟以及金鱼。从木工那里购置了一套原木矮桌矮凳,摆放在葡萄架下面的草坪上。   虽然现在的葡萄架还是空荡荡的,但到来年夏天,架子上就会爬满翠绿的葡萄叶了。   而尽管这家客栈房间不如别的客栈多,但院子够大,二十平的草坪全拿来当做露天教室。   有些客栈的免费瑜伽课,也就差不多这么大的“教室”。   葡萄架旁边挂了个小黑板,上面写着课程,从周一到周末,一周里的七天每天都有不同的手工课。周一是手工编织课;周二是陶艺课;周三是泥塑课……在网上发布的宣传图文里,写着课程设置都是在下午,可免费报名,但是要先预约。   每天只有两个半小时,欢迎带朋友带孩子。   课程结束,正好可以在楼下大厅旁的一间换了落地窗、布置了绿植和白色窗帘的餐厅喝下午茶。   做完了设计、装修、宣传以及对客栈两位主人的培训,一周时间很快就结束了。   比起这个月接下来的工作,这一周的确可以称得上是度假了。   让明星回归普通人,让普通人当明星,一直就是《拯救A计划》的主旨,从第一期节目到现在,每一期都扣紧了这个主题。   几期节目下来,除了第一周筹得了大量的善款,剩下几期录制都并未取得太多的善款。   总共加起来,约莫两百万左右。这些钱,全都由“A计划”基金会捐给了山区希望工程。   一回去,江宇典去参加了个采访节目,紧接着就收到了古秋平的联系电话,说角色敲定下来了,恭喜他。   但哪怕电影紧锣密鼓地筹拍,依照古秋平十年磨一剑的精益求精的性格,起码也要再等到半年后才能正式开拍。   所以古秋平说:“这个角色你好好钻研,不急,还有时间呢。”   随后,江宇典去参加了一个年度盛典之夜的颁奖礼。   上个月月底,他频繁出现在观众眼前,从蜂蜜牛奶新包装的广告、到巧克力广告,再到《风尚Wooster》的杂志双人封硬照,最后还有《同居没关系》剧组曝光的定妆照。   除此之外,还有每周一播的《拯救A计划》维持着热度。   这些种种,造就了他居高不下的人气,让他这个出道才不过半年的新人,受邀参加了这个虽说是新兴的、才开办三年,但在国内来说还算是比较有分量的颁奖礼。   关于颁奖礼的情况,是金招弟去调查的,她在做这些准备工作上,倒是非常认真靠谱,从不出错。   他在家里把准备好的服装换上,接着要再坐保姆车去经纪公司合作的造型沙龙做造型。   他现在还没有代言任何服装品牌,所以出街、出席颁奖典礼,都是穿自己的私服,而没有赞助商为他提供。   其实找江宇典代言的服装品牌还挺多,尤其是牛仔裤,他这双腿,太适合给牛仔裤做代言了。不光是牛仔裤,其他服装他身材全都能撑起来。   活脱脱一个衣服架子。   他换了一身米色西装,领带是香槟色,在纽扣下方有回字形的纹路;他右手食指上戴着Greek Key希腊回纹的金色戒指,同时还有配套的袖扣、领带夹。   ——让人挑不出错的正装穿着,哪怕是再挑剔的报社杂志评论家,也没法刁钻地批判他穿得不好、衣品不好。   原本他直接请造型师来家里也是可以的,还不用多跑一趟。但江宇典是个私人观念很重的人,他并不愿意让陌生的造型师来他家里。   江宇典便坐在车上敷面膜,金招弟问他:“我昨天发给您的资料您看了吗?”   “没看。”   “那我念给您听,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记住几个点就行了。”   “首先是出场顺序,您被安排在中后段,在您前面的艺人有穆菲菲、黄超、RedSun、叶松……在您后面的艺人有彭路、蒋丽娜、张小溪、周灿、方念……这次颁奖典礼的红毯主持人应该是谭盼,主会场主持人应该是林朵朵和徐炫。”   “这次颁奖典礼来了很多腕儿,其中最大牌的几个我跟您先说一下,确定的有关鸿业、喻慧璇、舒如意、曹佳灵……”她念了约莫十五六个名字,都是路人皆知的大明星。   “您是第一次走红毯,有几点注意的。”   “其实这个红毯不是特别正式,也没有天桥什么的,大约一百五十米长,您走到Logo墙的时候,要站住拍照,一般媒体都很有道德会仰拍,但是有几家坑爹的最喜欢站得特别高俯拍。上次那个叫新天地日报的报社把一米七还穿了高跟的曹佳灵拍成了一米五,而且后期调色喜欢调低曝光度,甭管多白都调得又暗沉又黑还出油……”   她喋喋不休地吐槽着,吐槽完了才舒爽。   江宇典还敷着面膜的,他闭着眼问道:“主持人多高?”   金招弟道:“哪个主持人?”   “三个。”   她哦了一声道:“谭盼官方身高一米六五,她喜欢穿防水台高跟鞋,林朵朵矮,应该只有一米六不到,徐铉嗯……和前两个差不多高吧,他也喜欢穿内增高,个矮子还死不承认。”她吐槽了一句,吐槽完了才发觉不妙,连忙转移话题:“Logo墙拍照然后去主背景墙拍,还要签名,谭盼会问您几个问题。”   旁边计了时的贺庭政发觉时间到了,就帮他把面膜揭下来,丢进面膜袋里。   前几次录节目、拍广告的时候,化妆师都会让他敷一张面膜,并且说:“现在皮肤没问题,健健康康,连毛孔都看不见,以后就说不准了,所以得从现在起就做好防护,等三十岁了,还跟十九岁一样。”   江宇典还是有些不太习惯,敷完脸上黏糊糊的,好像涂了层蜂蜜似的。   他皱着眉,想洗个脸也没地方,他拍拍贺庭政的手:“拿张湿巾给我。”   “不用管的,等会儿就吸收了。”金招弟在一旁说着,看着贺庭政把面膜丢掉,心里狂呐喊着:别丢!一千块啊我拿回去冻冰箱还可以涂手比护手霜好使多了!!   她只能这么想,却不敢说出来,只能委婉地建议:“宇典哥,您去拍个什么护肤品的广告吧?接个代言,广告商会变着法儿给您送面膜的,论斤送。”   送这么多,江宇典肯定是用不完的,而且江宇典多半还不会用,这就便宜她了。   但江宇典连考虑的意思都没有,就道:“不,不接。”他一眼看床金招弟心里在打着什么小九九,似笑非笑道,“你用了也不怕烂脸。”   “我可是喝三鹿长大的,还怕烂脸?”   “别贫嘴,继续说。”   金招弟还没说话,车子就停下了。   造型沙龙到了。   这家沙龙长期和赛狮传媒公司合作,赛狮的艺人、除了特别大牌的自己请了造型师化妆师的,基本就来他家做造型。   哪怕就是那些大牌艺人,有时候也会专程过来,找他们沙龙的头牌做造型。   江宇典去的时候,沙龙里已经是人满为患,还有几个艺人在排队等着。   他还看见了眼熟的,应该都是今晚要去颁奖礼的艺人。   比如RedSun组合的几个人,但裴思邈却不在。   虽然陈颂最近遭受了事业上的滑铁卢,但是这颁奖礼,是两个月前就邀请了他们的。如果他们不带陈颂,反倒说不定会被陈颂的粉丝拿来做文章,最后他洗白了,组合剩下三个就被拖下水了。   到时候网友们心疼陈颂被孤立,谩骂就会跑到他们三个头上来。   所以这次颁奖典礼,他们四个必须得一同出席。   听说这次年度盛典之夜,从一线到十八线,连带颁奖嘉宾在内,一共请了上百位艺人。   江宇典一看这么多人,转身就准备走——他是一个月前受邀的时候就预约好了今天来做造型的,虽然他的造型也没什么技术含量,哪里都一样。   像这种情况,自己有造型师的,就自己在车上弄了。   但江宇典……他并不愿意多请一个私人的化妆师和造型师。因为他身边的人,一般他要信得过的才行。人越多就越麻烦,所以他才不自找麻烦。   可是他不喜欢找麻烦,麻烦却喜欢找上他。   就在他看人这么多、正准备走人的时候,最近接连遭受事业打击的陈颂却出声了:“你不懂,人家多大牌啊,出趟门都坐私人飞机的,怎么会连私人造型师都没有?”   他看着是在对他们组合的另一位艺人秦裁说话,可声音却特别大,大到吹风机和店内音乐的声音都压不住。而秦裁却是一脸尴尬,看着江宇典欲言又止,像是想解释些什么。   他可太冤枉了,他一句话都没说,陈颂自己戏多的要命还把锅扣在自己头上。   再说了,江宇典的私人飞机又不是他编造出来的,没看见新闻都出了吗,首都机场官微亲自澄清的!   秦裁这下真是忍无可忍了,倒退几步,跟他拉开距离,为了撇清关系不惜愤恨道…… 第50章   “谁不知道Miri是业内顶尖的沙龙?之前约几次都没排上, 你为了过来做造型, 特意告诉裴哥说雨点也在这边做。我们能过来是还不是因为裴哥面子大!裴哥是看在谁的面子上带我们一起过来的, 你吗?”   陈颂脸色难看起来。   他们毕竟是一个团队的,他怎么会想到,秦裁居然会为了和自己撇清关系, 自己把这种事都说了出来。   旁边在排队的、或是正在做造型的艺人,都是一个公司的。他们心照不宣地看了陈颂一眼,眼里难掩鄙夷。   公司就这么大,谁还不知道谁那点事儿?   大家都知道, 虽然陈颂是RS的队长, 可是裴思邈才是资源最多的。他看不上的肉汤, 是别人抢着要的资源。   现在RS整个组合都被陈颂这个渣男连累了, 连公司都无力回天了, 救不回来只好把资源都断了——只有裴思邈一个人能不受牵连。   所以秦裁恼羞成怒说的话, 百分百是真的。   因为这家Miri Salon,在业内的确很有名。店里的发型师有日本人和英国人, 他们做造型像是打造工艺品一般细致。   北京这家是分店, 总店是在香港。   平时很难约。   而因为赛狮似乎和他家分店的老板有些关系,才扯上了合作, 算是互惠互利。   艺人来这边做造型给他家增加了名气, 而Miri沙龙的实力也值得明星为它打造的名气。   这家分店基本秉承了香港总店的装修风格, 整体不如其他造型沙龙那样的明快风格,而是好似一幅文艺复兴时代的巨幅油画般半明半昧,从灯光和镜面, 都做了巧妙的的安排。   裴思邈上完卫生间出来后,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弥漫着尴尬氛围的场面。   他忽略了自己的队员,径直走向江宇典,脸上挂着笑,高兴地道:“我等你好久了,你怎么才来。”   站在江宇典身旁的贺庭政,却俯身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两句什么。   江宇典扭头看他一眼,最后眼睛扫向那边难堪至极,然而浑身上下都透着不甘心的陈颂。   他目光扫过去,就收了回来,对裴思邈道:“我约了人在这里见面,顺便过来把造型做了。”他似乎也有点印象了,难怪说这家店的装修风格那么熟悉,原来和香港那家Miri的同一家店。   巧的是,这家沙龙品牌是贺庭政的母亲郭美心当年和闺蜜一同创办的。   她的闺蜜是已经去世了的著名港星汤庆佩。   裴思邈哦了一声道:“你约了谁啊?这里又不是喝下午茶的,约在这儿干嘛。”   “呵呵,请不起私人造型师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还说什么约了人。富二代人设入迷了吧。”陈颂心里实在太恨了,忍不住将心里话都说了出来。   他和江宇典是同一个艺术学校的学生。他参加校招那年,他专门给赛狮传媒投了简历。而他作为年级上最优秀的学生,最终却比不过一个刚进校的大一新生。   一般小经纪公司都是广撒网,而大经纪公司不太一样,虽然也会广泛地招练习生进去,但筛选环节相当严格。   他被刷下来了。   学校里大一的学生江宇典却莫名其妙地被签走了。   过了两年,他终于有了新的机会,没想到和江宇典是一个组合。对方似乎不认识他这个学长,可他却忘不了两年前的羞辱——虽然不是他有心的。   这下他成队长了,他终于有机会了,第一件事就是为了证明自己比江宇典强,而把他踢出局。   而他当初在学校,是看过江宇典的档案的,就一普普通通老百姓,什么私人飞机,呵呵,恐怕都是假新闻吧!   他恨不得戳穿他的人设,把他那张高高在上的脸皮扯下来狠狠踩在地上。   江宇典听见了他的话,脸色都没变,镇定自若地走了进去,在休息区坐下。   倒是裴思邈,直接跟他翻了脸:“你丫有病是不是?”   陈颂涨红一张脸,心说:本来就是嘛!狗屁的富二代!   他看向江宇典,看着他身上那套西装,什么牌子?看都看不出来!他再看他手上的戒指、手表,也就那样嘛!多半都是假的。   裴思邈不想外面传他们内讧,说话也不大声,就正面跟他挑明了:“反正这次颁奖典礼过了,你就要回老家休息了,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所谓“回老家休息”,也就是公司的说辞,让陈颂休息一段时间,表面说是保护,其实就是雪藏。   裴思邈这么当面说出来,陈颂眼睛都瞪红了。   差点想破罐子破摔,把裴思邈那点破事儿抖出来,让全娱乐圈都知道,裴思邈是个恶心的同性恋!   圈内同性恋虽多,但都藏得严实,再有多大仇,也很少会直接把对方的性向捅出来。   再者说了,他没有证据,是不能随便乱说话的。   裴思邈怎么不知道他他的想法,便低声警告道:“你给我老实点,之前不知道你得罪了谁,谁要整你。现在你要是搞什么事,小心我真让你身败名裂。”他冷冷一笑,“你知道沈思成有艾滋吧?你想跟他一样吗?”   陈颂彻底说不出话来了,他咬着牙,一边在心里念着士可杀不可辱,一边默默忍了。   他惹不起裴思邈,能怎么办?   可是江宇典算哪根葱?   这时,陈颂看到沙龙经理疾步匆匆地进来了,他恭恭敬敬地请江宇典去坐下,嘴里还跟他道歉,说:“江先生,老板打电话说他很快就到,您先把造型做了,您习惯用哪个?”   江宇典简短地回答说:“Tachi。”这是个日本造型师,之前几次都是他在给江宇典做造型,长得白白净净,丹凤眼,说话很软。   那经理又问道:“去包房还是……?”   江宇典却笑着道:“就在这里吧,我等你们老板。”   经理从老板的电话里得知了江宇典是非常重要的“贵客”,虽然他并不是点头哈腰的跪舔态度,可也是毕恭毕敬,完全把这位顾客当成了座上宾。   他平时来店里,对店里来做造型的艺人也是客客气气,可是对待老板亲自打电话说要区别对待的客人,到底是不同的。   这一幕落在旁边人的眼里,都忍不住看向了陈颂,看他那气急败坏却忍耐的模样。   虽然认识沙龙老板也不是啥特别了不得的事,可就是莫名觉得爽怎么回事?   可真的见到了老板,店里做造型的艺人都忍不住有些怔愣,目光里透出讶异和震惊。   ——没想到,这家Miri沙龙分店的老板,竟然是公司成名多年的一姐裴楠!   其实裴楠并不能说是非常火,比起明星,更应该称呼她为名媛。   背景家世惊人的豪门千金。   郭美心的闺蜜港星汤庆佩,就是裴楠的母亲。而裴楠和裴思邈,是一对同父异母,但关系非常好的姐弟。   裴楠在北京开了一家Miri分店,里面有一间包房,挂着许许多多她的母亲汤庆佩的照片,她开演唱会的珍贵照片,或是电影剧照。   她听母亲说过,她那时候刚成为港姐,但是香港演艺圈乱,想出头就得□□。   是郭美心在背后替她撑腰。   两人是从小到大的同桌关系。   而郭美心的丈夫,是当时在香港、后移民温哥华的著名实业家贺华强。   在网上搜索贺华强,能搜到一些浅显资料,并不完全。而整个港股及香港楼市,几乎都是他在背后操盘的。总之那是一位非常厉害的大人物、大富豪。   裴楠从来没有想过去联系郭美心,尽管在汤庆佩的话里,郭美心对她非常好,帮了她许多许多。而创办这个沙龙品牌,也是因为她当时在演艺圈被人刁难,收买了她的造型师在她的衣服、鞋子里做文章。   现在突然得知郭美心的儿子来了,她当然是立即从家赶过来了。   她当然知道,贺华强几年前已经去世了,而现在的华强实业,就是贺华强的儿子在掌管。   这样一位大人物,怎么会突然过来呢?   而她在来的路上,已经得知了来龙去脉,所以到了后,她是直接走向了江宇典,目光从江宇典身后的高大男人身上掠过后,她迎向江宇典,同他商讨“入股”的事。   其实就已郭美心对她母亲的恩情,她就是直接把这个小沙龙赠与对方都没事。   不过来的人是郭美心的儿子贺庭政,对方不缺她一个小沙龙,这通电话到底是叫自己过来做什么的,她心里有数。   所以她对江宇典非常热络,更是直接联系了律师起草了股份转移书,似乎两人是多年好友般。   连裴思邈都懵了,他姐什么时候和江宇典这么熟了?   而陈颂,彻底不敢吱声了,他满脸的不可置信,江宇典到底什么来头?他可是知道的,裴楠是豪门千金小姐,背景吓死个人,现在她对江宇典这么热情,难道还有他不知道的事?   难不成像小说里写得那样狗血,江宇典是什么豪门权贵私生子、遗腹子?   他根本想不了这么多,旁边的秦裁已经开始嘲讽他了:“现在相信了吧?”   他望向秦裁那副看井底之蛙的鄙夷目光,神情恍惚地喃喃道:“这不可能……”   秦裁一个白眼丢过去:“有什么不可能的?你啊,还是回家休息吧,别整天折腾了,还买水军黑他,多大仇啊。”   江宇典时间并不多,他做完造型,就立刻要赶去颁奖礼会场,虽然他的入场顺序靠后,可还是得准时去。   而满头雾水的裴思邈,在离开沙龙赶往会场的路上,发消息直接问了裴楠:“姐,你怎么认识江宇典的?”   裴楠很快回复:“我不认识他。”   裴思邈:“???”   “我警告你,别打人家的主意了。你看到那个跟着他的,戴了顶帽子的男人没有?”   “那不是他的保镖吗?”请保镖这样的事,并不夸张,可江宇典请的这个,是有些过分帅了,干保镖可惜了。   裴楠发消息道:“什么保镖啊,情人玩游戏呢。”   “那是贺华强的儿子。”   裴思邈:“……”   贺华强再如何了不起,他也已经去世了。而他打下来的金融帝国,如今是贺庭政的,并且在贺庭政手里,又壮大了几倍。 第51章   裴楠是知道裴思邈的事的, 知道他喜欢江宇典。去年夏天的时候, 裴思邈还特意找了她丈夫关鸿业去探班江宇典, 为当时还在参加选秀比赛的江宇典撑场子。   这件事关鸿业也告诉她了,只不过她并未说什么,但现在不行了, 她必须阻止裴思邈,不能让这个弟弟去干傻事,不然得罪了人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她言辞激烈地警告了裴思邈,说:“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不然到时候, 你外公出马都救不了你!”   裴思邈心里复杂难言, 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没有再回复裴楠, 其实说到底, 他一开始对江宇典就是想玩玩而已, 结果对方不吃他这套,这种“欲迎还拒”对了他的胃口。哪料现在是越来越喜欢了, 江宇典越是冷淡、越是不在乎, 自己就越喜欢他。   哪怕他揍过自己,裴思邈也还是喜欢,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明明之前在一间宿舍里朝夕相处地住了几个月, 都还不算喜欢。   到会场的时候,是下午五点半,红毯已经走到了三分之一了。和一些电影节的红毯不同, 这个年度盛典的颁奖礼租借的场地无法让明星从另一边坐车过来,到达后下车,再步行五百米到达会场。   这次的红毯秀,就只有一百五十米长,明星是挨个入场,入场顺序似乎也没什么特定的讲究。   有些明星来迟了,就延后入场。   六点半左右,才轮到江宇典入场,他一边走,还要对扛着摄像头的各家媒体微笑、点头致意。   在媒体眼中,江宇典是个纯新人,选秀节目歌手出身,虽然只是个区区六强,但是在整个比赛选手里,他却是目前最红的、混得最好的那位。   各家媒体此前有些对他不太了解,有些是知道一点,知道他性格和做人方面都没有什么黑点,背后似乎背景颇大。   而且江宇典才二十岁。   但他虽然年轻,身上却有股稳重内敛的气质,像是家世渊源熏陶出的君子风度和气量。许多年轻艺人修炼多年,都修炼不到这个程度。   主持人谭盼道:“雨点……先在我们的Logo墙站一步,让媒体老师拍照。”   江宇典站在Logo墙拍完照后,随后走到主背景墙,和红毯主持人谭盼站在一起。   谭盼今天只穿了一双五公分的鞋,估计也是知道自己这个身高,要是穿个十厘米高跟鞋就太打一些男明星的脸了。   谭盼先是说道:“请各位媒体老师,抓紧拍照的时间。”接着再转向江宇典,说,“我们知道,雨点你是第一次参加我们的年度盛典之夜的颁奖礼,有什么想说的吗。”   江宇典的助理的金招弟,提前都帮他把这些打听好了,面对这些问题,他丝毫不惧,从容地答道:“第一次,非常荣幸。”   谭盼需要抬头看他,她笑着道:“过去一年,你在综艺当中的表现相当亮眼,我很喜欢你们节目,每周按时观看。”   “那么新的一年,你对过去有什么总结,对新的一年又有什么期待呢?打算今年走什么样的路子呢?”   “我才出道半年,去年一年,也称不上有什么特别亮眼的成绩,拍了真人秀《拯救A计划》,认识了很多很好的老师朋友,拍了一些广告杂志……今年呢,”他笑了笑,“希望自己更上一层楼吧,主要还是会去拍戏,做一个演员吧。”   随后,谭盼把油性笔递给他:“请在我们的主背景墙签上你的名字,从这边去主会场。”   江宇典看了眼她裸露的胳膊,知道她一定很冷。   太不容易了。   今天红毯的会场,是在室外,也就是说没有空调加持,全靠艺人自身的抗冻能力。   有些女艺人,尽管穿的也少,还有的穿露背装的,但他们在没出镜的时候,都是披着大衣外套的,真正走红毯也就不到五分钟时间。   可谭盼却要一直在这里站上好几个小时。   入了主会场,工作人员带着他去了他的位置。   虽然入场顺序没有特定的安排,但是这座位,就大有讲究了。比如专门把几位流量小花安排在一起,专门把几位粉丝无数号称各种最美的女艺人安排在一起;或是把几位同级别的男神人物、小鲜肉安排在一起。   但也有名气资历这样的说法。名气差,出道时间短,是不会把你往人气高的艺人中间安排的。   可江宇典的位置,却并不偏僻,相反就在中间,艺人要上台领奖,首先要经过他座位这排。   这样绝佳的位置,当然不会全部安排江宇典这样的新人。他过去的时候,看到了几位可以说是本次颁奖礼最大牌的明星了。   见他被工作人员带着过来,穿黑色正装的关鸿业站起来跟他招手,笑容和煦道:“雨点,你坐这里。”   此时会场内已经落座了不少嘉宾了,一看关鸿业招呼那位势头很足的新人江宇典,心里都是:果然是认识啊,果然是有背景的!   有些人是知道的,关鸿业隐婚,是和裴家千金裴楠结婚了。   ——关鸿业是大众眼中不老的男神。   也是一位影帝级别人物,国家一级演员,在演艺界地位超然。虽然网上盛传江宇典和关鸿业有私交,但事实上,他俩根本不认识,别说熟不熟了,就一微博互关从不点赞的关系。   江宇典再一看,关鸿业旁边的几位男艺人,都是出道多年的不老男神,不仅不老,而且名气也不衰,依旧红火——和关鸿业差不多是同级别的人物。   不仅自己的演员,也做导演、制片人。   他心里了然,自己被安排在这里,想来是关鸿业、或者说是他的妻子裴楠私底下做了些什么。至于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想来是准备和自己搭上关系,跟贺庭政交个朋友。   虽然在江宇典心里,贺庭政总是不务正业,他时间差不多都花给自己了。但他毕竟还是顶着贺华强独子的光环,以前是不知道,现在知道了,谁都想凑上来搭关系。   江宇典笑着走过去,坐在他身旁,叫他:“关老师好。”说完,他依次跟关鸿业旁边两位打招呼,都称呼老师。   和关鸿业坐一排的,两个都是影帝,出道几乎都超过了十年,拿奖无数,大众男神。   谌欢,是演员、歌手,也是一位出品人,他出道第一部 作品就是主演电影,这让他步入影坛的同时也步入了娱乐圈。是位平时低调,时间几乎都献给了工作和拍戏的好艺人。   另外一位李尚游,三十岁以前,一直在跑龙套,曾有过电台主播、影视配音、横店龙套等多种工作经历。三十岁的时候,他一部电影突然红了,拿了大奖,众人才注意到这位演员。从此之后,李尚游便星途坦荡,出道到现在,每年差不多一部作品,每部电影都必属精品,而且多年以来都是零差评。   江宇典几分钟内和几人混了个微博互关,关鸿业见后面坐着的艺人在自拍,也拿出手机来。   后面坐着的艺人一看他们要自拍,赶紧探头,指望在大明星的自拍照里出个镜,没准还可以蹭一波热度!   关鸿业勾着江宇典的肩,举着手机和旁边的谌欢、李尚游一起自拍。   他平时应该很少自拍,不仅没用手机磨皮,而且拍照都是老一套:“一、二、三,茄子。”   他比了个剪刀手。   不过拍完后,他发微博前还是用了微博自带的滤镜。   【@演员关鸿业:今天我们被分在了小鲜肉组里[斜眼笑][图片]】   一刷评论,粉丝都在说:【你就是小鲜肉啊,没毛病。】   【@十爷不说话:虽然小鲜肉很嫩,但关老师您也是一枝花啊!】   照片里的江宇典,眸光温和而明媚,锋芒都被藏了起来——自从他头发渐渐蓄长后,他身上那股常常都很摄人的凶悍气质削减了不少。他因为方才说了“茄子”,嘴角勾起,脸上的笑容有种动人的感染力。   他是四人中最年轻的那个,也是微博正文里的那位“小鲜肉”。除了他,剩下的都不能称之为小鲜肉了。可男神到底是男神,风采依旧,难得这样同框,风头没有被小鲜肉抢光,虽然小鲜肉确实朝气蓬勃、很帅就是了……   虽然在去年年末的时候,江宇典频繁出现在观众眼前,可到底没有一个让人为之记忆深刻的作品,人们看他的广告照,会感慨他很帅,顺手会搜一搜,但对他并不了解。   此时在关鸿业有意带他进入圈子更高的层次的情况下,他又在大众面前刷了一把脸。   七点半,天色暗下来,颁奖典礼正式开始。   整个典礼约两个半小时,因为他位置好视野佳,也不算无聊。关鸿业侧头小声跟他说:“你可以玩手机的,没有关系。”   江宇典就打开手机,他看见贺庭政之前发的消息,问他主会场里冷不冷。   他回复道:“我穿得多,不冷,就是饿了。”   贺庭政回复:“回家给你做好吃的*^_^* ”   江宇典:“……把你的颜文字丢了,多大人了还卖萌。”   贺庭政便给他发了个委屈的萌物表情。   江宇典忍不住一笑,想捏他的脸,想快点结束工作。   旁边的关鸿业低声问他:“雨点,我们加个微信?”   大家都以为他们很熟,殊不知是第一次正视见面,连微信都是刚刚加上。   舞台上,RedSun组合获得了年度最佳组合,舒如意上去给他们颁奖。裴思邈路过的时候,顺手还跟他来了个High Five击掌。   众目睽睽下,江宇典就把手伸出去了。   又过了几个奖项,到了年度最佳新人奖的时候,念到了江宇典的名字——他获得了该奖项的提名。   他看见自己的脸出现在大荧幕上,和剩下两位同时获得提名的艺人的画面来回切换。   最后,颁奖人曹佳灵拆了信封,叫了江宇典的名字。   江宇典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下午金招弟在车上说什么来着,说曹佳灵身高一米七几,还喜欢穿拖地长裙和贼高的高跟鞋。   ……他的五厘米增高好像不够打了。 第52章   其实他并不算矮了, 旁边的关鸿业, 似乎也才一米八一而已。   可他现在的身高, 和从前的身高,差的不是一星半点。缩水这么多,才导致他总是对身高这个问题非常在意。   这半年时间他经常都在锻炼, 可是身高啊,似乎就往上长了零点五公分不到……   他往台上一望,看见曹佳灵穿了一条很隆重的黑色鱼尾裙,看不见鞋尖, 不知道穿了多少公分的高跟鞋。   哪怕心里再慌, 表面也不能露怯。他站起来, 扣上外套扣子, 从侧边上舞台。   年度最佳男新人和女新人, 是一同颁奖, 江宇典离舞台很近,他走上去前, 出于绅士风度等了下那位获奖女艺人郑文卿。   郑文卿不高, 穿了十公分也才到江宇典的下巴。   江宇典在她身上找回了自信。上台的时候,他的手虚扶在郑文卿后腰处, 没有直接碰触, 但是倘若郑文卿不小心摔倒, 他是可以第一时间扶着对方的。   走到舞台中央的时候,他很心机地让郑文卿跟曹佳灵站一起,自己站在郑文卿旁边。   这样不至于输得太惨——因为曹佳灵真的很高, 站在两个主持人旁边,她的身高让她像个巨人,纤瘦的巨人。   众目睽睽之下,他又不可能踮脚,只能在曹佳灵把奖杯递给自己的时候低头表示感谢尊敬——谁敢说他矮,他只是低头了而已!   郑文卿比较激动,获奖感言说了一分多钟,还忘词了,最后还差点掉眼泪,江宇典就说了两句话,最后低声跟主持人说:“温度太低了,我看郑文卿要冻哭了,你们串场吧。”   他下去后,把奖杯给了金招弟,在台下坐着直到颁奖礼结束。   而在他参加颁奖礼的时候,贺庭政正在跟郭美心打电话。   在江宇典眼里,贺庭政就是个不归家的不听话的孩子,郭美心知道他最近在做什么,一定会教训他的。   但是都这么长时间了,郭美心居然也还没让人来把贺庭政抓回去。   在江宇典的印象里,郭美心是个非常强势的女人。   怎么会这么纵容贺庭政?   他想起贺庭政在自己面前的模样,总觉得他会被郭美心训斥得头都抬不起来。岂料事实并非如此,因为郭美心管不了贺庭政,只能用母亲的身份对他施压,而贺庭政却不买账,道:“把生意做到大陆来,不是我爸一直想做没有做的吗?”   “你不懂,他不是想做没做,而是不能做!”有时候商人太过有钱,并不是一件好事,会被上面忌惮、盯上。郭美心继续道:“而且你少跟我扯冠冕堂皇这套!你呆在内地,还不是因为那个谁?他是你找的替身吗?他们长得也不像,你要找替身,我给你找个像的。”   贺庭政说:“他不是替身,我也不需要替身。我不会离开他的,所以我会抽走公司流动资金,在这边开分公司,做投资。”   而且他也准备申请《外国人在中国永久居留证》,重新取得中国国籍。而申请永久居留证,需要在华投资。   郭美心对他的做法,虽然有异议,但是并不能提出反对意见。因为贺华强的事业,是留给了贺庭政的,第一她没法插手,第二贺庭政不会做亏本的生意,他在做生意上的天赋,比他父亲强,就是老是不务正业,栽在男人身上——   她捏了捏眉心,在电话里道:“那什么时候有时间,回来看看你妹妹,或者下次我去内地探望你。你见到了你佩姨的女儿了是不是?她过得怎么样?”   听她说到了裴楠,贺庭政想到方才才签了个股份转让书,裴楠说要送给他,说原本在香港的那家店就是郭美心出钱创立的,现在留给了她,她办了一家分店,现在还给自己。   他没同意,还是花钱买了一半的股份,毕竟江宇典不喜欢身边人多,那么成为一家沙龙的股东,就要方便多了。比如什么时候需要带着去外地工作了,直接带上就好了,额外给单独的工资就好了。   他回答说:“看起来不错。”   两人结束通话,颁奖典礼也结束了。   江宇典坐了两个小时,他上车后,就趴在保姆车最后面的座位上,抱着个颁奖礼主办方送的娃娃,手里捧着手机玩。   在今晚这场颁奖礼上,讨论热度最高的除了几大小花旦同框谁最美这种话题,就是关鸿业发的那张自拍照了。   江宇典被夹带着,又火了一把。   其实长期活跃在头条热搜上,并不是一件好事,太容易招黑也容易招惹网友反感了,上一个这么搞营销的艺人,很快就被反噬了。   但江宇典这个,还真不是他自己搞的营销,有时候是自然而然地莫名其妙地火了。   就好比他拍个定妆照,都要被人扒衣服手表;机场饭拍,也要扒他的穿着;今天走红毯,又被人扒了服装首饰,但网上那么多火眼金睛的时尚博主,愣是没一个人扒出他穿的是什么牌子。   最后来了个知名时尚博主,鉴定道:【他没有代言任何品牌,穿的也不是任何能搜到的品牌。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高定的吧!】   江宇典搜完了自己红毯的消息,又去搜自己上台领奖的视频,不过颁奖礼刚刚结束,还没溅起什么水花——他倒不希望溅起什么水花,这样就不会来一大波网友鉴定他的身高了。   他翻了下评论,几千条评论里,大部分人都发的是爱心,司空见惯地夸他帅,为他手虚扶在女士后腰的举措点赞;评论里也有不少郑文卿的粉丝和水军,也有许多人在刷曹佳灵的,说她脸好像有点僵,是不是打了什么针。   还有人问江宇典跟主持人耳语了两句,他们在说什么。   倒没什么人关注身高,关注的也是说曹佳灵真的好高,郑文卿真的好矮。   他放心了。   回到家,江宇典抱着自己这个人生里第一个里程碑式的奖杯,不知道放在哪里。   他看了一圈,最后把奖杯丢在电视旁边的茶水柜上了。   时间已经很晚了,贺庭政给他做了夜宵吃,随后把狗喂了。   江宇典吃东西一向很快,两三分钟就解决了。他想到明天还要乘坐十一个小时的飞机飞米兰,也就不着急着睡觉。   在飞机上的时候,完全可以拿来补眠。   他上楼泡澡,贺庭政自然而然地跟着进了浴室,当着他的面脱了衣服,道:“我怕你睡着了,我跟你一起洗吧。”   江宇典像是躺在水里似的,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看他一眼,接着让出一半位置:“进来吧。”   贺庭政跨进去。   他一进来,再躺下,原本对江宇典来说还算宽敞的浴缸就变得有些狭窄了,两人紧紧挨着,皮肤紧贴,贺庭政抱着他,听见江宇典说:“你这样,那家里是不是要换个大点的浴缸了?”   “不用换,”贺庭政完全地抱着他,觉得这样别有一番趣味,再大点,就没这样的意思了,“这样就挺好了。”   他帮江宇典搓澡,搓着变了意思,江宇典就伸手在水里轻轻打了他的手背一下:“你这是搓澡还是挑逗我呢?”   贺庭政就嗯了一声,也不知道应的什么,埋首在他后颈上吮了一下。   江宇典就慢慢地说:“昨天才弄过,你省省吧,哪能每天都来呢?”   贺庭政搂着他的腰,低声有些委屈地说:“你不让我干。”   “那你让我干吗?”江宇典反问他。   贺庭政顿了顿,手摩挲着他的腰腹道:“如果你真要,也不是不行……”   江宇典靠在他的身上,也沉默了,整天不拿前面那东西干活,总觉得不是滋味,可他对干男人不感兴趣啊!颠倒过来,就更不感兴趣了!   他不说话,贺庭政也就随着他。他顿了顿,贴着他的耳朵道:“你不是有几盘那种电影,我们明天在飞机上看一会儿,说不定……也不是很难接受。”   江宇典没藏着掖着,那几盘小电影就丢在起居室桌上的,贺庭政会知道这件事,也不奇怪。   他闭着眼睛想了想,也觉得该是时候把这件事解决了。   这也算是一件当务之急了!   次日上午,江宇典收拾好行李,就坐车赶往机场。他此行只带了几套要出镜的衣服,带上了助理,还带了个造型师。   他从那家已经易主的沙龙里,拎走了一直以来都在给他做造型的Tachi。   Tachi姓氏全称是Tachibana,但是来中国后,许多客人嫌绕口、长,就干脆缩减了两个读音,以前面两个Tachi作为艺名。   他提前被江宇典的助理联系了,并且问了他护照号码等信息。   可是到机场后,也并未去领取登机牌、办理值机,而是直接进了海关过安检。   他带着自己的行李和工具箱,江宇典的那位女助理在跟他交代:“你这次只需要工作五天,如果你要在米兰游玩几天,我就给你买延后几天的机票,如果你不玩直接回北京,我就买五天后的回程机票。”   Tachi困惑地问:“我不和你们一起回程吗?”   他中文很棒,但还是带着日本人说中文的咬字不清。   金招弟回答说:“你只工作五天,剩下时间你自由安排,我老板会在意大利度几天假。”   随后,Tachi跟着他们上了一辆中小型客机,客舱里只有八个座位,以及一个小房间。   时装周计划,是几个月前就定下来了的,原本公司还给他安排了一大堆的工作,什么街拍,蹭哪位大牌的热度,到时候跟谁撞衫,怎么蹭秀,全都提前安排好了。   现在统统取消掉了。   整个行程有十天,但真正工作的时间只有五天,而且工作内容也不多,就是发点照片视频什么的。并且这次是真的算是去度假了,和上次在大理录节目的七天不同,这次不会有摄像机随时随地地跟着他,拍着他。。   剩下的五天,就由他自由支配。   在国外也无需担忧狗仔和朝阳区人民,所以他是完全自由的。   等十天后回国去,就是《同居没关系》的正式拍摄。   等飞机升空后平稳下来,江宇典解除安全带,拿出一早就准备好的剧本开始研读。   这段时间,他时不时都要看一下剧本,内容已经全部记下来了,似乎也没多大问题,因为这并非一个挑战自我的角色,很好把控。   江宇典看着剧本,贺庭政在一旁操作着电脑。虽然机舱内是有电视的,但这台电视,会连接整个机舱所有剩下的小电视。   贺庭政把光盘放进去,声音开得很小,只开了百分之十。   他把电脑放在床上,放在两人都看得见的位置,随后从包里拿出了一整盒避孕套,还有一小瓶什么东西,日文的。江宇典看了一眼那盒子上面标注的尺码——很显然这不是自己的尺码,戴上妥妥的要掉下来。他抬头望着贺庭政,忍不住质问道:“就一盒?”   “……你他妈没准备我的尺寸?”   作者有话要说:  小贺:……药丸   有二更哦(*/ω\*) 第53章   他不由分说就翻脸了, 抬腿便踹过去:“跪下!”   贺庭政便从坐姿, 改为扑通一声跪坐在床上。他很没出息地垂首道:“……我不是故意的。”   认错的时候干脆点, 总能少吃点苦头,这是他在江宇典身上总结得到的经验。他知道自己只要一服软,江宇典肯定就没法狠下心肠了, 他总是疼自己的。   果然,江宇典倒不会为了这个真的动怒,可心里存了要教训贺庭政的心思。他抬手便在贺庭政脑袋上拍一下,接着又打了一下, 但是都没有使劲——原本贺庭政长了白发他就够心疼的了, 抚摸他还来不及, 怎么舍得真的打他。   贺庭政闷声不吭地垂着头, 挨着“打”, 他听见江宇典平静的声音问:“知道错了?”   他低低地嗯了声。   江宇典眯着眼问:“错哪儿了?”   贺庭政顿了顿说:“我不该只给自己买……”   江宇典真是一肚子无名火, 听他认了错,也没有原谅他的意思。他随手把手边那盒避孕套往他身上一丢, 眼睛看也不看他, 冷声道:“滚出去,我要看剧本了。”   贺庭政原本是跪坐在床上的, 听他这么一说, 就迅速地挪到他身边去:“我不滚。”他体格大, 此刻深深地弯着腰,双臂环住江宇典的腰,头抵在他的胸口, 脑袋在他胸膛上蹭了蹭。   他的姿态像个匍匐的野兽般。   这时飞机微微颠簸了下,两人都忍不住一晃,贺庭政却还是紧紧把他抱着,低声说:“大哥,我们……看电影吧?”   “看你妹的电影!”电脑是开着外放的,但声音很小,微弱地传到江宇典的耳朵里,他听见那啊啊嗯嗯的声儿整个人兴致都败了。   “你起开,自己去看,戴耳机!”他推了把贺庭政。   贺庭政纹丝不动地说:“那我也不看了。”   江宇典管他看不看:“你放开我,我要看剧本了。”   贺庭政非常赖皮,不肯放开他。他的头微微抬起来些,在他的锁骨、肩窝处轻轻拱了两下:“不放!”   “……把你惯的。”贺庭政的头发搔弄着他的皮肤,江宇典实在是没辙了,他最受不了贺庭政来这么一套了,他这孩子气的黏糊劲,能把人脾气都磨没。   他脾气再大,遇上他这样服软了,也受不了。   江宇典随手拿过剧本,也不管他了:“那你抱着吧,去把电脑关了,听着真烦人。”   电脑音响断断续续传来男人给男人做按摩的声音,一个给另一个做,可能是按摩手法过于特殊,被按摩的人一直在叫。   江宇典觉得这声音让他有点分神。   遑论贺庭政一直埋在自己的胸口。他抱着自己的腰,自己也因为要看剧本而环抱着他的头和肩——如此亲密无间的姿态。   他狠狠一皱眉,低头继续看剧本,却不怎么看得进去。尽管如此,他表面上依旧维持着镇定自若。可贺庭政手却慢慢摸进他的毛衣里,声音低沉道:“大哥,我觉得有点热……”他的头轻轻地靠在江宇典的肩膀上。   机舱的空调隔间里,当然热了。   贺庭政看他没反应,不说话,就掀起他的毛衣下摆。   江宇典心不在焉地看着剧本,感受到贺庭政的呼吸吹拂在肌肤上,自己的衣服被他的脑袋弄得卷了起来。他的吻很温柔,因为知道江宇典怕疼,所以动作又轻又温柔。   “你轻点。”江宇典有种难言的舒服,手持着厚厚的剧本,在他后背打了一下。   贺庭政便越发地温柔了,江宇典的眼睛漫不经心地扫一眼剧本,又扫一眼电脑屏幕,很快来了兴致。他把剧本丢到一边去,起身把电脑音量调大了些。   不知道这里隔音怎么样,江宇典也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在飞机上干这种事,就把声音开到了百分之五十。   因为他起身来,贺庭政也坐直了,他伸手帮江宇典把衣服脱了,继而双手抱起他,将他抱到自己的腿上坐着。   贺庭政单手握着他的腰,仰头同他接吻。   江宇典当然是享乐主义者,怎么舒服怎么来。到了他这个年纪,他非常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不要什么。既然贺庭政的亲吻爱抚让他觉得快乐,那也没有必要拒绝。   而且江宇典是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以前那个男孩,长大了。   整个飞行时长,约十一个小时。   前戏做足,贺庭政把他裤子也解开,他一面注视着江宇典,一面把套套拆了。江宇典拧眉不说话,目光从他身上,扫到那播完一集,又开始播放下一集的“按摩指导电影”。   单从画面上看,好像也没那么痛苦,和正经的事儿没什么区别。可他就是心理上接受不了,他算是看着贺庭政长大的,也为他操心过终身大事,想着以后他娶什么样的女孩儿,自己要过目把关——结果没想到,到头来把自己这个当长辈的给拱了。   “大哥……”贺庭政手上已然抠开了润滑油的盖子,眼睛望着他,在征求他的同意。   江宇典突然闻到一股香甜的气味,他仔细地闻了闻道:“你买的什么味儿的?”   贺庭政低头看了眼,轻声答道:“香橙味。”   江宇典:“……”   贺庭政没有动,望着他的眼睛里,有种执拗的纯真。江宇典抬头看见他的白发,心想他在自己面前乖了这么多年,可不就指望着这一下么!   沉默半晌,江宇典却是在心底反复思考诘问了自己,最后他想明白似的道:“那你来吧。”   如果这个人是贺庭政的话……那似乎也算不上是一件屈辱的事了。   江宇典先跟他申明道:“我要是觉得难受了,就停,下次就免谈。”   贺庭政太高兴了,他眼里带着耀眼的光彩,点着头,一下将他扑倒。   江宇典一下让他撞到床上,随着飞机的一个颠簸,他脑子都晕了。   他还没压下去呢,江宇典就不舒服地喊了声:“阿政,别弄了。”   但贺庭政学着“按摩指导电影”里的手法,作势又来,江宇典一下觉得疼了,刚才都不疼的。结果撑开了一点,就太疼了。   “大哥,你忍一忍。”贺庭政俯身亲吻他,江宇典摇头说不行,面露痛色,“你生这么大个活儿,就是为了干死老子吗?”   贺庭政见他没哭,知道他还留有余地,就期期艾艾地撞了撞。没曾想飞机倏地开始抖动,似乎是遇到了气流,这次颠簸比前两次都厉害,贺庭政一下刺得江宇典哭出来,他颤声骂道:“滚出去!”   他疼得不行,可贺庭政知道,这下要是停了,就不会再有下次了。这武功好容易要练成了,怎么能说停就停呢。   他俯首堵住江宇典嘴唇,双手摁住他的手臂,摁在他的头顶。   江宇典痛苦地唔了一声,哪里还想跟他接吻,劈头盖脸就是两句操来操去的脏话:“我看你是想死了!”贺庭政还是温柔地吻着他,吻去他脸上的眼泪,低声安慰他说:“别怕,会舒服的。”   “舒服你他奶奶的腿儿,你他妈倒是舒服,老子紧得你爽呆了吧?”他很能忍,一面哭着,又让贺庭政压着练功按摩,但脑子里却还是保持着清醒理智,能飞快地骂出一大堆脏话来。   江宇典喋喋不休地骂着他,眼里哗啦流着泪水,蒙着一片水雾,连头发都打湿了。他满眼水光地说要他好看,贺庭政也不为所动,他知道自己此刻万万不能心软,哪怕心里再疼他,也不能停下来。   停了,下次就再也找不到这样的机会了。   他怕江宇典反抗,所以压着他的手臂,低头一面啄着他,一面逼他练功。   江宇典是感觉自己被养大的“儿子”骑了。他眼睛恍惚瞥到舷窗外面去,看到厚重的云层,洁白而千奇百怪的云,构成了一副绝美的天空之景。他还隐约看到一片双彩虹,就在天际、也近在眼前。   他的注意力被分散了,很快,他就兴致勃勃地感受出了趣味来。   他骂声一停,贺庭政就感觉到了。他不再桎梏住江宇典的手臂了,他知道江宇典实际上要是反抗,是完全可以把自己踢翻的,可他没有。   他心脏一片柔软,忍不住地微笑,知道江宇典还是疼自己的。   正因为这份疼爱,贺庭政发誓要在床上好好疼爱他。他气息紊乱,嘴唇在他脸庞上胡乱磨蹭着。一边给他按摩腿,一边问道:“舒服了吗?不疼了吧?”   江宇典浑身都是软绵绵的,一股子酥麻感顺着脊梁向上,这按摩手法也是没谁了。   他感觉自己灵魂都要飘出去了,和窗外那些云朵融为一体了,便咬他的下巴:“等会儿我去洗了,要是出血了,看我不把你从紧急出口丢出去,你自己跳伞玩儿吧!”   贺庭政就笑着答道:“没有,我看得见。”他起身来,看仔细了,又俯身低低地道,“真的没有。”   和以前不同,以前贺庭政为他按摩瘫痪的双腿,他是什么感觉都没有的,但也知道贺庭政的做法是为自己好。如果要是因为双腿瘫痪了,就再也不管它了,再过一阵这腿就会萎缩掉,哪里还能过了八、九年,依旧还保持着青春的模样呢?   但现在,他的腿有感觉了,他的感官也比常人要敏锐,伴随着疼痛的,是难以言说的舒服。   作者有话要说:  按摩大法好 第54章   两个人胆子也是大, 丝毫不惧外面走动的人会不会听到, 在里面乱搞快活, 还外放着淫乱视频。   中途江宇典说自己饿了,贺庭政就叫空姐拿吃的来,那门一打开, 味道一散出去,金发空姐脸霎时僵掉,而后尴尬地去给两人弄飞机餐。   他们在里面的时候,外面坐着的金招弟和造型师Tachi就已经吃了饭了。因为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无论是睡觉还是干嘛, 都不好打扰, 空姐也就没有叫他们。   外面人会觉得味道大, 里面的人恍然不觉, 贺庭政更是面不改色, 甚至有意让人知道。   江宇典一边侧着身吃饭,一边摊开两条腿, 把贺庭政的脖子勾住, 让他手口并用地伺候自己。   他打开沙拉的盖子,看见里面居然有橙子, 就拿小叉子插了一块, 唤道:“阿政!吃个这个。”   贺庭政见他喂自己, 就爬起身来去咬。   等他吃完了,江宇典就揉揉他的脑袋:“好了,去, 继续干活。”   贺庭政抓起他的手吻了下,又爬回原处干活。   江宇典慢条斯理地吃饭,这飞机餐比一般航空公司的头等舱还要好一些,主要是对他的口味,很多航空公司的飞机餐味道都很特色,所以非常奇怪。   他把沙拉盘里的龙虾肉挑来吃了,再慢慢挑着同色系的水果吃。   吃完后,他才感觉到这隔间里的味儿大极了,抬头一看,顶上有通风设备,便伸手去拨弄开来,冷风呼呼地吹着,把机舱外面的新鲜空气抽进来,再把里面浓郁的污秽气息排出去。   他去洗手间里漱了个口。   贺庭政方才用打湿的热毛巾帮他擦过,他在狭窄的机舱卫生间里把裤子脱了,撅着屁股踩在马桶盖上看自己后面被干成什么样了。   除了大大小小的吻痕,就是屁股上被揉捏出来的红印,而那个洞还是原来那样,他觉得有点神奇,这居然都没松!   他穿上裤子出去,床上用品已经换了一套崭新的,贺庭政亲手换的,他把枕头放好,道:“还有几个小时,睡会儿觉吧。”他说着把舷窗拉了下来,灯光调暗,宛如黑夜。   江宇典刚刚吃饱喝足,身上有有劲儿,但想到到了米兰之后也要调时差,就宽衣解带地躺上床去,并把剧本拿给贺庭政,道:“你翻到九十八页,第六集 第四幕……我刚刚正好看到那里了,你来陪我对会儿戏,这个催眠。”   贺庭政乖乖地翻到了那一页,念出章节名称和提要:“董悉倩的春天,KTV走错包房,偶遇醉酒的嚣张风骚富二代孙禹辰,是这个吗?”   江宇典闭着眼睛道:“对,就是这个。”   “那我是演女主吗?”   江宇典睁开眼瞥向他:“不仅演女主,这章除了我以外的角色,你全部要念。”   贺庭政哦了一声,又提问:“旁白念吗?”虽然他经常给江宇典念剧本,但陪他对戏,却从没有过。   江宇典看他这样笨,就笑笑:“不念旁白,框框里的表情提示动作提示统统不准念。”   贺庭政嗯了一声,直接从最开始,孙禹辰在包厢里和几位狐朋狗友斗牌喝酒这里念,他首先演孙禹辰的一位哥们甲:“我靠辰哥,你今晚上是要承包咱们包厢点的全部酒吗?”   江宇典回忆起来,孙禹辰出场就是这一幕,他牌技烂,还不服输,喝酒喝得已经头晕脑胀了还在玩,并且举着酒杯一口干了:“再来!我不信今晚上杀不了你们一帮王八蛋。”他掏出自己的法拉利钥匙,啪一下丢在桌上,“咱玩儿大的,都把你们的车钥匙拿上来,输了,法拉利你们拿去玩儿!”   ——剧组虽然没法借来法拉利,但是借个钥匙还是没问题的,他在这里把车输掉后,就不用车子出镜了。   牌桌上几人对视一眼,纷纷也是笃定孙禹辰这把输定了,就都咬牙摸出自己的车钥匙,往牌桌上一丢。   这把聚众豪赌,奖池加起来上了千万。   随后,包间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那女人在打电话,贺庭政照着台词念到:“……老板喝醉了,我等会儿还得帮他找代驾……”他说着一顿,因为意识到走错了,便抬头看一眼包间号,随后立刻道歉,退出去道:“不好意思走错了……”   镜头转向包间内,在女人关门后,包间里头,一人挑眉道:“不错啊那女的,胸是胸屁股是屁股的……”   贺庭政一人分饰多角,自己跟自己对话,最后戏份最多的那个甲问:“辰哥觉得怎么样?”   “哪样?你们一个二个都没见过女人吧!来,一对王!”江宇典虽然闭着眼,但语气和台词都是到位的。   可是他输了,输完车后他整个人都不行了,站起来满脸难受地说:“老子去吐一吐,你们继续玩儿,车子赏你们了。”   江宇典感觉自己完全可以本色出演了。   这角色对他而言,完全没有难度。   场景转切,他准备出去吐一吐,偶遇了女主董悉倩,然后吐在了人家脚边。   江宇典和他对完台词,慢慢也就睡着了。   他差不多可以把剧本背下来了,自己的台词,对手戏对方的台词,他都能记住。   一觉醒来,飞机快降落了,他穿好衣服,坐在座位上,扣上安全带,把座位旁边的舷窗打开,听着机舱内的广播。   整个飞机上的机组人员,就只有四个人,一位机长一位副机长,外带两个空姐。   空姐用并不算很标准的中文播报时间和天气:“米兰时间下午三点半,温度五到八摄氏度,中雨,请您注意保暖,带好雨具……”   出了海关,有一组来接机的人——那是一个拍摄团队,江宇典的工作室为他联系的,在机场为他拍摄一组街拍照,传到网上以便告诉网友他去米兰看秀了。   从机场出去,也有来接机的车,这次不是保姆车了,而是劳斯莱斯。在订酒店上,他避开了大家都会选的阿玛尼和四季酒店,从而选择了宝格丽。   这座酒店是以十八世纪的古宫殿翻新而建的,厚重的文化古韵杂糅着现代奢华感。   他房间外面的景观,正好是葱翠的自然园景,因为靠近一座始建于1774年的植物园,这家酒店的园林设计非常独到,各式各样的植物以当代的时尚感重新诠释了古老的米兰式庄园与伦巴底风格的景观。   江宇典知道过犹不及这个道理,所以没有频繁发图,准备明天去看秀的时候再说。他到酒店后,其实精神还比较好,可以坚持到晚一点再睡觉。   他把酒店送来的欢迎甜点马卡龙消灭掉,就戴上帽子出去,跟贺庭政去米兰街头散步了。   也下雨,他们共同打了一把黑伞,在国外,谁也不认识他,也就没必要遮遮掩掩了。哪怕遇到认识他的中国人,赶在对方拍照前跑掉,就没问题了。   他们在雾蒙蒙的雨中漫步,在黑伞底下牵手,走到附近的不知名教堂,便进去参观一下,拍几张照,陶冶一下艺术情操,在肃穆的教堂里偷摸接个吻,滋味比在飞机上打炮还要新鲜。   不过现在这个时间,国内已经进入凌晨了,他们在附近逛了一会儿,就回酒店睡觉、倒时差了。   他次日的日程,也非常轻松,下午去米兰王宫看秀,偶遇一下中国艺人,拍几张看秀的穿着、照片,就算是一天的工作结束了。   因为睡得早,隔日上午醒来得便早。今天没有下雨了,是个冷清的、雾蒙蒙的多云天气,拉开窗帘一看,外面的拿破仑式园林都飘着一层朦胧的雾气。   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搜一下自己。他昨天到达米兰已是深夜,机场拍的照片当时放出去了,不过反响平平,意料之中。   但反倒是前天晚上的颁奖礼,溅起了不小的水花,不仅仅是关鸿业发的那张自拍照,他上台领奖的视频转赞也都超过了二十万——有网友艾特当晚台上的一位女主持人林朵朵,问她,江宇典跟她耳语了两句,说了些什么。   没想到林朵朵注意到了这个评论,并且转发了原微博【@林朵朵:第一次和雨点弟弟同台,感觉人真的超Nice!本来到雨点弟弟说获奖感言了,他却没说两句。因为当时文卿穿的真的很少,是一条抹胸裙,当时温度已经在零下了,我们的舞台是在室外,真的很辛苦。然后他扭头跟我说:文卿都冻哭了,你快串场让我们下去吧。因为我个人和文卿合作多次,然后她私下告诉我,其实她也是第一次和雨点弟弟合作的,所以感觉他人非常体贴绅士!】   而评论里,应该是没有买水军的情况下,对他也是夸赞有佳。   许多人表示对他路转粉了。   在没有刻意营销的情况下,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网友面前,实际上并不会败路人缘,反倒会收获一大批新粉。   江宇典回想起当时的情况,实际上他想求爆点,是完全可以把外套脱下来给郑文卿穿的。但考虑到郑文卿和他一个公司,公司要是因此安排他们炒CP,或者粉丝自炒CP,都是不好的。   他不想跟任何人炒CP,他已经有阿政啦。 第55章   因为林朵朵发的那条微博, 网友对江宇典的评价又发生了变化。往常大众对这些没个作品整天蹦跶的小鲜肉明星老是少不了挑剔, 但江宇典似乎没什么黑粉, 或者说他的黑粉都被暗中操作给封号了,所以他的微博下面总是一片和谐欢乐。   而评论里,对他的评价则变成了【始于颜值, 陷于才华,忠于人品。】   虽然时不时会有人嘲他作品没两个整天刷存在感,但这类人毕竟在少数。   他路人缘很好,而他给人的印象更像是富二代混娱乐圈玩票, 但是又比其他玩票性质的富二代们认真、谦虚、态度端正——人们怎么会讨厌有钱又帅人品又好的男生呢。   他刷了几分钟就退了出去。刚掀开被子, 准备起床去洗漱了, 身后却突然横过来一条有力的手臂, 一把拦住他的腰, 将他拖回被窝里。   贺庭政把他拖到怀里来, 还没睡醒的样子,脑袋在他后背的肌肤上蹭了下:“不是还早吗?”   “都睡了十二个小时了, 不早了。”因为倒时差的缘故, 昨晚上他们睡的很早,导致醒了的时候才八点不到。   贺庭政从身后抱着他的腰, 头靠着他的后颈轻声说:“那我们做爱吧, 做到中午, 再起床吃饭。”   “做你妹,”江宇典给了他一个肘击,“滚。”   他重生以来, 学会的一个口头禅就是“你妹”。   那时候正流行这个词。   贺庭政就低声笑起来:“斯予还没成年,而且你还是她干爹。”   江宇典在他怀里转身,一巴掌拍上去:“老子也是你干爹。”   他手劲用的小,一巴掌拍上去就跟爱抚似的,贺庭政贴他贴得很近,咬着他的耳朵道:“干爹,我想干你。”   可是江宇典饿了,什么都不想干,就把贺庭政给推开了。他打了个哈欠道:“我打电话去叫早餐了。”   他进了卫生间洗漱,叼着牙刷去外面起居室打电话给餐厅。意大利人说英语很奇怪,江宇典听不懂他那些菜名,也看不懂桌上的菜单。他只听见意大利人说土耳其菜,面包,他没意见,就说自己要吃热的不吃冷食,而且要甜的。   他强调:“要四个人的分量。”   他和贺庭政两个人,两个人食量都大,一个顶俩,所以要多点一点。   打完电话,他回房里的卫生间把嘴里的牙膏沫吐了。牙膏是酒店自带的,一股花香味,卫生间的熏香和香皂也是佛手柑的味道。   他站在便池前撒尿的时候,在床上等他临幸的贺庭政见他迟迟不来,只好下床,主动朝他走过去。   他站在江宇典身后审视他的屁股,接着伸手去抓了一把,江宇典就扭头瞪他一眼。   贺庭政想起昨天在飞机上的时候。因为江宇典屁股上肉多,他想完全干进去,就得把他的两瓣臀给彻底分开,否则会啪到臀肉上。   他想得口干舌燥,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下,直接抱上来说:“大哥,你让我干吧。”   他从后面抱上来,江宇典能从卫生间的镜子里看见他的脸,看到他头发乱糟糟的,虽然乱,他却是很想伸手抚摸一下。   江宇典对他这股黏糊劲没辙,让他走开:“我尿尿呢,尿你腿上了啊。”   他裤子本来就是半褪,贺庭政全身上下又只穿了四角内裤,顶在他的屁股上,导致江宇典抖了半天才放完水。他把裤子提起来,转身去洗手,走路的时候贺庭政就靠在他背上,像个大型狗熊挂件,也跟着他一块儿走。   江宇典嫌他重了,让他滚开,贺庭政就从背后把他摁在洗手台上。他是刚刚得偿所愿尝到了肉味儿,现在江宇典要赶他去吃素,他肯定是不肯的。   贺庭政单手束缚住他的两只手腕,攥得紧紧的,另一只手扳过他的脸庞,又挑起他的下巴。他力气很大,一旦他不乐意让江宇典了,江宇典是没法轻易挣开他的。   但没法挣脱开的真正原因,还是因为他不会伤害贺庭政。   贺庭政歪着头,轻轻吻上他的嘴唇。他早上起来还没刮胡子,用粗糙的下巴去蹭他的面颊,把舌头伸到他的口中连番搅动,搅出水声来。   这亲吻缠绵而温柔,江宇典能从他的专注里感受到爱。   虽然室内是暖和的,但洗手台是冰冷的。江宇典很讨厌这种强硬的姿态,而且这个姿势让他的肋骨硌在大理石台上,这让他感觉到了非比寻常的疼痛——所以他伸腿插在贺庭政两腿之间,身体一扭,便甩开他的桎梏。   贺庭政感受到自己似乎是惹他生气了,快步跟上去,江宇典转过身来,伸出一根手指忤在他的胸口。   他用一根手指把贺庭政推开些,同时看见他身上那些纹身,又看见他胸口的獠牙之间,还刻着自己的姓名。   贺庭政低垂着头,眼睫毛耷拉下来,深深地垂着眼睛道:“别生我气……”   这时,门铃声响了起来。   江宇典抬头望着贺庭政歉疚而委屈的目光,他在贺庭政胸膛上点了两下,忽然笑了一下:“早饭来了,等着。”   贺庭政就站在原地等他。   他没穿衣服,光脚踩在地毯上,但室内很温暖,一点也感觉不到冷,他眼巴巴地望着江宇典穿着睡袍去开门的背影。   江宇典打开门,让酒店服务生把早餐推到起居室的沙发旁边。   他揭开早餐的盖子,看见了一碗飘着香草叶的乳白色浓汤、一碗酸奶汤、一份云丝面、还有米饭布丁、一大盘用榉木托着的金黄色现烤面包,配有六种颜色各异的果酱黄油,白色骨瓷盘里盛有烩饭和意大利面,几块橄榄、两碟蜂蜜、四颗没有剥壳的鸡蛋。   总之分量很多,是足够他和贺庭政吃的了。   他先喝了一口那模样精致的浓汤——不知道是什么汤,菜单上也是意大利文,他看不明白,索性不看了。坐下后,看见贺庭政还站在原地,孤零零的,他便招了下手:“衣服穿好再过来。”   贺庭政去把睡袍穿上了,腰带松垮垮地系在腰间。   他走了过来,江宇典让他坐下:“先把饭吃了。”   贺庭政点点头,挨着他坐下吃早饭,江宇典吃得很快,几分钟就吃完了。他吃完后先是撩开贺庭政的睡袍看了眼,用手摸了下:“怎么还硬着的?”   “是啊……”贺庭政可怜地望着他。   江宇典将手摸到他的胸前,拈住一点轻轻地拽扯了下,随后摸了下他的头,起身对他说道:“慢点吃,吃饱了。”随后转身进了房间。   几分钟后,江宇典出来了,他觉得那汤味道有点怪,有股很浓的香料味和蒜味,所以又去漱了一次口。他兜里揣着一瓶昨天在飞机上用过的润滑剂,手上正慢条斯理地在拆一包避孕套。   贺庭政眼睛看着他,嘴里迅速地咀嚼着食物,只想快点吃完,快点吃饱了。   江宇典走过来:“继续吃。”说着,他蹲下身来,将他的裤腰扯下来,又给他掏出来,慢慢揉搓几下,给他套上去了。   贺庭政感觉自己真的吃饱了,他猛喝了一口茶水,擦了擦嘴,丢了叉子,一把将江宇典托抱到自己的腿上来。   江宇典坐在他身上,几乎和他是一样高的,他看着贺庭政痴迷的目光道:“吃饱了啊?”   贺庭政低低地嗯了一声,呼吸急促,不住地抚摸他,手探进他的衣服里抚摸他光滑柔韧的肌肤。   那手滑到了腰上,江宇典觉得痒,瑟缩了下,同时笑着亲了亲他的额头——他倒是很喜欢和贺庭政接吻的,只是他不喜欢那汤的香料味道,也就算了。   等到十一点的时候,江宇典接到金招弟的消息,问自己:“老板,醒没有?”   江宇典发了个嗯给她,金招弟就说:“我们等会儿就要出发去王宫了,Tachi进来给你做造型?”   “让他等会儿。”江宇典一只手摁着消息,一只手捋进贺庭政的头发里,他摁着贺庭政脑袋,五指张开抓着他的头发,双腿大张开来。他单手摁键盘麻烦,但又舍不得贺庭政这头柔软的发,于是就给金招弟发了语音道:“你们去餐厅吃饭,我还要等半小时。”   金招弟听那语音感觉怪怪的,因为江宇典声音有点哑,那里面还夹杂着奇怪的、说不上来的声音,像是……“啵”?   说半个小时,果然就半个小时,江宇典换好了今天的服装。他穿了一件睡袍样式的中款红色丝绒大衣,腰带束在腰上,衣领上扣着一块黑色的金属猎豹头。Tachi进来给他做好造型,下午两点,他坐车到了秀场外,还遇到了同公司的艺人。   秀场外面聚集着许多人,也有普通人,有当地的媒体,也有国外或国内的媒体。   不仅是同公司的艺人,许多来看秀的明星都带了一整个团队,有的在街拍,有的相互认识的在说话。   江宇典方才在车上的时候看见了和他拍过蜂蜜牛奶广告的穆菲菲。   他还看见了那位长江电影集团程总的女儿程悦雯——就是这位程小姐给他塞的《同居》男二资源。   以及即将开拍的电视剧《同居没关系》的男一号余世煌。   他和余世煌在拍定妆照当天说过话,加了微信,但也仅至于此了。   程悦雯和余世煌正在说话。   除了穆菲菲这样的二线明星,也不乏一些一线艺人,或是当红鲜肉,就譬如余世煌。他们都带有自己的团队在,或者有些艺人是直接和某些时尚杂志有合作,杂志社派了一整个团队跟着过来。   江宇典虽然没从国内带团队来,只带了助理造型师,但他的工作室为他请了一位专属跟拍摄影师,这位摄影师是美国人,今天才到米兰,江宇典赶到秀场的时候,才看见他。   这位美国摄影师叫Mitchell,四十多岁的模样,已经不年轻了但却依旧儒雅英俊。他是世界顶级时尚摄影师之一,擅长多变、丰富的时装摄影表现手法。他同时为很多艺术性非常强的时装杂志拍摄,也为一些顶尖大牌做摄影、时尚界鼎鼎大名的人,全都和他有过合作。   他最出名的一组照片,是为法国某杂志拍摄的一组反战的图。而近几年来,Mitchell迷上了人与动物配合的呼吁保护大自然的摄影,他去年一整年都呆在非洲大草原,今年一现身就出现在米兰。   他自己还带了几位助理,江宇典的工作室能请到他,也是大费周章,而且也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贺庭政的关系。   这时,程悦雯似乎看见了他,就非常高兴地朝他招手,接着朝江宇典跑过来:“我给你发消息你怎么没回啊,我知道你在米兰,还想请你吃饭的。”   方才和她说话的余世煌,发现他身边就两个助理,便道:“你的摄影师呢?”   没等江宇典说话,他就很大方地道:“我是受《前卫画报》杂志社邀请来的。你也为他们杂志社拍过封面对吧?等会儿我拍完,可以问问能不能把摄影团队借给你用。” 第56章   他刚说完, 程悦雯就连忙说道:“当然是可以的!”   《前卫画报》正是长江电影公司旗下的杂志社, 而余世煌是她前两年喜欢过的明星, 当然现在也还是喜欢,不过追星的感觉淡了,可能因为余世煌对她太热情了, 她就总感觉没了距离感,没了美感。   不像江宇典。   这才像是追星的感觉啊!   “谢谢你们的好意了,我的摄影师Mitchell在那里。”江宇典修炼成精的人了,怎么看不明白, 这余世煌, 多半是喜欢程悦雯呢。   毕竟程悦雯是程国雷唯一的女儿, 入赘到程家, 起码少奋斗十年啊!   余世煌朝他目光的方向看去, 果然看到不远处有一个中年外国佬, 稍微还有些不修边幅的感觉,就好像是在意大利随便找的一个街头摄影师般。   他语气不由得含着一丝轻蔑:“既然你带了, 那就算了吧。不过我们杂志社是包机过来的, 带了二十多个工作人员,肯定是要更专业的。”   旁边的程悦雯情商虽然不高, 但也不低, 总感觉余世煌说话夹枪带棒, 她拧了拧眉,这个陈独秀!   江宇典也是笑:“我就是来看个秀,用不了多专业的。”   余世煌又道:“我被Giuro Che Domani Smetto邀请观看男装秀, 我是唯一受邀的中国艺人,你如果要看秀,也可以跟着我一起去看的。”   江宇典听他一串意大利语,鬼知道他在说什么。   旁边的金招弟便轻声提示他:“他口里的G……额,反正简称GCDS,是个才创立不到十年的街头潮牌,算是个新锐品牌。”   “一件卫衣一千五到两千块人民币。”金招弟很俗气地用价格来表明这个品牌的地位逼格。   江宇典看他身上穿的卫衣,就印有这四个字母。   他依旧婉拒道:“谢谢你的邀请,不过我的行程已经安排好了,应该是没什么时间的。”   余世煌笃定他没有受到任何品牌邀请,看他公司连个团队都不派给他,孤零零地来看秀,要是没个什么人脉,估计也只能装成服装学院的学生混进去了。   他把江宇典想成了国内煤矿暴发户的儿子,现在想要艹高端人设,就来看秀再顺便街拍一下,随便编辑点不实的内容,可不就高端了吗!   随后,江宇典的摄影师Mitchell过来了,问他:“江,你等会准备看哪个秀?”   不巧让余世煌听见了,看!什么日程,连去蹭哪个秀都不确定呢。他就在旁边,意味深长地问道:“雨点,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去吗?那太可惜了。”   他对江宇典的称呼和别人一样,无论熟悉或者不熟悉,似乎圈内的艺人、主持人,或是粉丝,都是这么叫他的。   Mitchell听不懂中文,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继续问江宇典:“你想看哪个,我都可以带你去。”   余世煌心说装逼呢,想看哪个就能看?好吧,哪怕你能看,也多半是站角落里,站在人群最后面,踮着脚才能看到一点点T台。   江宇典说:“看早一点的吧,我八点想回酒店。”   Mitchell笑着说:“那我们看六点的Jil Sander和七点的Prada男装秀吧?”他双手捧着自己的摄像机,朝江宇典歪着头眨了下眼,“我们现在还有一点时间,可以去拍照。明后天都有不错的秀可以看。”   江宇典没有异议,毕竟他就是个菜鸟,连Mitchell说起品牌的时候,他都回想了一下才想起来。   没办法,来之前虽然做过功课,但品牌实在太多,一些冷门牌子也要记住一些,加上他要看剧本,不是特别专心在记这些,所以花了好几秒才想起来一些品牌资料。Jil Sander以极简主义的卷边长裤,轻如羽毛的上衣以及轻便夹克而闻名,Prada就不必说了,这两个品牌是今天最重磅的两场秀。   他去街拍,而余世煌要赶去看四点场的GCDS的秀。   程悦雯倒是很想跟着江宇典,结果因为事先都跟余世煌说好了,就只好道:“我们晚上能不能一起吃个饭?这里是米兰,不用担心狗仔,我知道一家很好的意大利餐厅。”   江宇典歉疚地说:“今晚大概是不行的了,明后天也说不准。”   程悦雯失落地道:“那我明天给你发消息,你别不回我啊。”   江宇典说好,旁边的余世煌脸色有些难掩的难看。   一开始程悦雯还把自己当成偶像的时候,也像是这个态度,但后来两人越来越熟,就不像从前了。而程悦雯前年下半年和去年上半年都去追外国偶像去了,常常人都在国外。   直到去年莫名其妙粉上了一个刚出道的小鲜肉江宇典,她的粉丝之魂又燃了起来,自己也得到了冷遇。   余世煌自然很不是滋味,因为程悦雯粉自己的时候,什么资源都往他手上送,粉别人的时候,也是把资源往外送。虽然在《同居没关系》里他担任男一,而江宇典只不过是个介于男二男三之间的角色,但他还是觉得如鲠在喉,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他有些压不住气,就当着Mitchell的面,用英文对江宇典佯装好意地说:“如果你的人不专业,你想用我们的摄影团队的话,就给我发消息吧!我们在米兰还要呆五天,随时都欢迎你。”   Mitchell听见他说“不专业”,错愕地意识到他在说自己,就问江宇典:“这真的是你的朋友?”   “不是朋友,”江宇典说着,拉着Mitchell走开了,还跟他道了歉,说:“他喜欢那位穿粉裙子的女孩,但是那位女孩子喜欢我,所以……”   Mitchell一下明白过来了,也不好生气了。对于有人怀疑他的专业,他是非常不高兴的,但既然只是这种原因,那也不必计较。   他是拍大片的摄影师,很少为他人拍街拍,而国外摄影师跟国内摄影师理解的街拍有所不同,江宇典在国内也街拍过,可其实就是摆拍,而且还要专挑没人的干净街道。   但Mitchell不同,他认为行人可以为画面提供更丰富的故事感,不过有没有行人,都没关系。而且比起拍模特,他更愿意去路边拍摄一位普通的行人。   他明确告诉江宇典,说不希望他刻意摆拍。   江宇典身上的道具只有墨镜,Mitchell让他把墨镜挂在领口后,随后审视他半晌,目光移到旁边的一家面包店的时候,他瞬间有了主意。   他拿了一点美钞出来,递给自己的助理,对他交代了些什么。   随后助理进入面包袋,买了一袋面包出来。黄色牛皮纸的面包袋里,塞着一根长长的法棍,里面还塞着两块牛角包,把面包袋撑得鼓鼓囊囊了起来。   助理把面包袋交给江宇典,简略地说:“你的道具。”   意大利的街头实际上并不干净,但这一带的街区治安的环境都算比较好了,地上不会出现大型垃圾,也很少见到流浪汉。   Mitchell随手为他一指,指着街道尽头:“你的家在那里,你现在要回家了,明白吗?”   他举起摄像机,江宇典朝他走去,但走路速度比平常慢一些,眼睛也并未在镜头。   Mitchell喜欢橱窗,就刻意让他从橱窗旁边经过,因为人走过的时候,橱窗会有反光和镜像,而镜像里的画面,和现实中的画面,两者很容易构成不错的画面。   黑色的墙体与冷硬的橱窗玻璃,配上江宇典的红色“睡袍”,在配色上,已经构成了非常棒的效果。   而江宇典从橱窗旁经过的时候,头微微侧着看向橱窗里,像是在看商品,结果他正巧在反光里瞥到摄影师身后的贺庭政,所以他唇角勾起来,轻轻地笑了。   “咔嚓——”Mitchell接连按下快门。   他遇见过聪明的模特,也遇见过愚钝的,不过江宇典显然是聪明的那一挂,和他交流起来没有半分障碍,镜头感也非常好,Mitchell喜欢和他这样的人合作。   除了橱窗,Mitchell还喜欢红绿灯,红灯意为等待,绿灯的时候朝前走,又意味着别的更深的含义。别人会想他在过马路,那他是去哪里,是去上班?回家?还是约会?   他还夹着面包袋的,那应该是回家吧?   不仅红绿灯,意大利街头的共享单车也成为了一种背景或道具。   Mitchell总能抓拍到好的画面,江宇典也总能制造一些好画面,譬如他看到街边的长椅上,有一位坐着织帽子、逮着厚重老花镜的老奶奶,没有刻意躲过去,而是在她身旁坐下。   那老奶奶歪着头看他。   江宇典拿着面包袋问她:“吃面包吗?”   老奶奶听不懂英语,但她能看明白江宇典的动作,她说了句什么江宇典听不懂的,张开嘴把假牙露给他看,摇了摇头。   两个多小时的时间,拍摄结束。   Mitchell对他不吝夸赞:“非常棒,我拍到了很多能用的好画面,给你拍照很快乐,你是一位好模特!”   “是的,我是。你也很棒,在你的镜头下我很放松。”江宇典并不谦虚,因为国情不同——西方人并不喜欢人们谦虚,虽然也不喜欢过于自大的表现,但江宇典的回答,也正是身为摄影师的Mitchell最喜欢的。   随后在去秀场的车上,Mitchell问他要了FB和INS账号,并且向他推销自己的一个计划:“我在非洲的时候,在刚果森林附近遇见了一些原住民,他们和野兽打交道,并且交朋友,在他们的好朋友里,有一位刚果狮女士,非常非常漂亮。”   江宇典意识到他在说母狮。   “但很可惜,我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模特,愿意为我拍摄这组照片,我多么希望有一位像你一样的模特,来与这位漂亮的女士一同拍摄啊。”实际上,不是没有合适的,只是一听和真狮子,还不是动物园的那种被驯化的、而是刚果森林旁边土生土长的狮子共同合作,纷纷都拒绝了Mitchell。   他的邀请还没说出来,一旁的贺庭政首先拒绝了,说了NO,说:“他不去非洲。”   Mitchell难过地说:“其实她一点也不凶,我还摸过她,是真的很漂亮啊……”   他们提前十分钟到达秀场,进去时,正好碰见程悦雯和余世煌。   余世煌本来没有看这场秀的计划,但是既然江宇典要去,那他也一定要去,还要带着程悦雯一起去,他们坐在前排,江宇典只能站在后排,那滋味不是爽歪歪?   他客套地邀请道:“你们有邀请函吗?如果没有,可以跟我一起进去的。”   毕竟《前卫画报》是国内知名时尚杂志,让几个人进去看个秀也不是很难的事。   他话音刚落,Mitchell已经打通关系,扭头对江宇典、贺庭政及小助理道:“走吧,进来吧。”   余世煌客套的笑意也僵在脸上了,僵了一秒也恢复了,没想到这街头摄影师还挺厉害的啊,他随之和程悦雯跟着进去,只不过他看见江宇典,从另一个通道进去了,他看到那旁边站着几位安保,还立了一块英文牌子,大意为闲人止步的意思。   从这里是进入后台的通道,而并非看秀的观众通道。   怎么回事?   他下意识跟上去,结果安保把他拦了下来,用英语告知他:“先生,您应该从这边走。”安保示意他走观众的绿色入口。   余世煌也用英语问道:“我和前面几个是朋友,他们怎么能走这里?”   安保立刻露出了歉疚的表情:“Sorry,您和Mitchell先生是一路的吗?他是受到总设计师Simons先生邀请的,也说了要带三个人,没想到是五个啊!”   安保把程悦雯也算在内了。随后在耳麦里问了两句什么,接着过了几十秒,得到了准确答复后,再次礼貌地对余世煌两人做了个请的手势,只是语气已经不那么抱歉了,反而把余世煌当成了闹场的人:“Mitchell先生说,你们不是他带来的,你们还是走这边通道吧。”   余世煌嘴巴张了张,脸已经红了,感觉到恨不得钻进地缝的尴尬。要是在国内,大家都认识他,哪里会出现这种尴尬!   江宇典那个摄影师这么牛掰?到底是谁?   他强忍尴尬,心里跟猫抓似的想要问明白了,于是只好问那位安保道:“抱歉,能不能问一下……Mitchell先生的全名是什么?”   这下,安保发出一声疑惑又讶异的“嗯?”来,接着难掩鄙视地道:“你不认识他,你为什么说自己和Alex·Mitchell是朋友?”   余世煌并不知道Alex·Mitchell是谁。他立马走远了,快步离开了这个让他感觉到难堪的地方,他一边走一边搜索“Alex·Mitchell”这个名字,等搜索结果出来后,他整个人都不好了,感到眼前一黑。   他居然当着这种在国际时尚界首屈一指的顶级摄像师的面,说他不专业! 第57章   秀场后台虽然又忙又吵, 但却显得乱中有序。   Jil Sander的创意总监Simons有些矮, 戴一副黑框眼镜, 留着胡子。   他有一年多没见过Mitchell了。   尽管他现在正处于最忙碌的时刻,跟Models重申着顺序、节拍、定点,大声让人检查音乐、妆容、服装、配饰和鞋子, 每次走秀前,都是最忙的时候,但他还是很快抽出一点时间,跟老朋友叙旧。   Mitchell跟朋友拥抱了一下, 介绍江宇典道:“这是我这周的雇主, 我在米兰这一周内, 将全程为他服务。”   听他这么说, Simons有些讶异地看向这个东方人, 因为很少有人能请得动Mitchell的。况且去年一整年, Mitchell似乎都在非洲追求他的大自然野性艺术,现在一露面, 就有人请他为自己工作。   那必定是很好的朋友, 或者是出了很高的价钱才对——因为他在非洲的时候完全没有收入,而且带着那么多人去刚果森林, 太烧钱了, Simons有些了解他的现状。   “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Mitchell长话短说,“他们想要看秀,第一排还有空位吗?”   “位置当然有, 我让人带他们过去,马上走秀就开始了,我会有一些忙,等忙完后,你抽出个时间给我……”   世界上好的摄影师很多,但顶级的摄影师,真的太少了。而一般顶级的摄影师,都去追求自己的艺术了,鲜少还有继续拍摄商业照的,好在他跟Mitchell是朋友,还有的商量。   距离大秀开场还有几分钟,工作人员带他们去了一个非常好的位置,也就是T台尽头的第一排——这个位置由于模特正好定点,也是最容易被各大媒体抓拍到的“观众”席。   当然这些观众,并不是普通观众,他们都是一些时尚界的专业人士,一些顶尖时尚刊物的出版人、总编,或是一些次级刊物的主编、时装总监,还有就是网站类媒体。   一般情况下,第一排都是品牌高层、媒体主编、出席明星和钻石级VIP顾客。   江宇典是一个人也不认识,他并不知道身旁的人是什么大人物,他的菜鸟助理也不知道,因为在金招弟的眼里,外国人大多长一个样。   于是他们落座后,就不再说话。倒是旁边的一大堆媒体,有人注意到了江宇典,因为他穿红色上衣,加上他是现场比较少见的东方面孔,而且还坐在最佳位置附近,所以是很惹眼的存在。   在时装秀还没正式开始前,一些媒体互相在交谈,问那个红衣服的男人是谁。   是某个杂志的出版人吗?还是明星?怎么没有见过?亚洲人,哪个国家的?   但没人认得出来。   诚然如此,还是有些媒体忍不住把摄像头转向他。   江宇典是能感觉到视线的,不过既然在公众场合,那就要做好被拍的准备,所以他并未扭头去看。因为他坐在第一排,所以他看不见在最后一排的位置,站着方才还耀武扬威的余世煌。   在没有受到品牌邀请的情况下,通常是不会给他这样的“名人”安排座位的,而江宇典能蹭到座位,还能带上小助理和贺庭政,完全是因为摄影师Mitchell面子大。   该品牌以节俭的美学和简洁的线条而闻名,所以整个秀场也布置成了极简风。黑色的T台,没有过多的装饰,只有两排观众,他们大多是专业人士,而中间为模特留出了一个两米多宽的通道。   很快,灯光暗下来,音乐前奏响起,音乐舒缓,是平缓的钢琴声配上有节奏的鼓点。开场的男模穿白色针织上衣,透明雨披,防水布料的黑色短裤,脚上是一双鞋头很宽、缝线清晰的黑色德比鞋。   他出场后过了十秒,第二位模特跟着上来。   江宇典就是个门外汉,他只会看这件衣服好不好看,至于设计感什么的,他是一窍不通的。   整场秀的时间并不长,约二十分钟压轴模特就上场,过后是设计师Simons,他牵着自己的压轴模特下去,随后所有模特再一次出场,这场秀就结束了。   时装秀结束后,还会有一场派对,但是在时装周期间,有数不胜数的品牌秀场,坐在观众席上的媒体主编们并没有时间去参加派对,他们得赶往下一个秀场了。   江宇典也是要赶往下一个秀场,看完他就回酒店吃饭了,因为到饭点了,看那么多秀也没意思,不如早点吃饭。   Mitchell似乎也和Simons叙完旧了,他带着江宇典三人去了Prada的秀场。他也和设计师Miuccia相熟,在与Miuccia说了几句话后,他提到了自己带来的那位东方朋友:“如果你临时找不到合适的模特,我把他推荐给你,他的气质和这一季古巴风格很相符……”   Miuccia看了过去,却摇头,低声说:“他有些矮了,不过长得很高级,我很喜欢他的长相。”   要是江宇典知道Mitchell准备让他去上T台,他也肯定会拒绝的。因为模特都太高了,他站在一众一米九的模特中间,是真的会凹进去。   人们以为西方人会更喜欢五官扁平的东方人,实则不然,像江宇典这样的,也是符合大众审美的,毕竟美是共通的。哪怕会有差异,也并不大。   Mitchell说:“你也请过一米八的模特为你走秀,他并不矮,相信我,他真的很棒。”   “他走过秀吗?他是中国明星吧,不是专业模特。”Miuccia道,“而且他似乎还没有一米八,他穿了内增高。”   站在设计师的角度,总会对模特百般挑剔。而且这可是时装周,又不是真的找不到模特,只是有一个出了意外罢了,Miuccia很快就能找到合适的并联系上。   Mitchell不死心:“你那套压轴铁灰色三件套,有个金色豹纹的丝巾,你不觉得他真的非常适合?我都能想象出他穿上衣服的模样了……”   听了他的话,Miuccia再次审视地望过去。   因为是秀场后台,没有任何媒体,只有一些衣不蔽体的男模在换衣服,江宇典没有顾忌,和贺庭政牵着手。   他正在玩手机,这个时间点,是国内的午夜一点,对于夜猫子来说,凌晨一点并不算晚。   江宇典坐在Jil Sander秀场第一排、坐在意大利版《VOGUE》出版人旁边的照片,已经传到了国内。   他下午街拍的图片都还没传过去,准备明天白天发,没想到秀场的图就已经传回国了。   这组照片里,除了江宇典,金招弟和贺庭政也有出镜。当广大网友们发觉江宇典把助理也带上了,不得不感慨一句有钱就是好,这种级别的秀场坐第一排就算了,还一来就是三个座位。   随后,有眼尖的网友发现,咦,观众席最后面怎么有个人长得那么眼熟啊!   网友扒啊扒,最后扒出《前卫画报》杂志不久前发布的余世煌在米兰的街拍照,通过各种对比,网友们确定,这个站在秀场最后排的人,就是余世煌!   被拍到在秀场看秀不尴尬,尴尬的是名气资历样样不如你的艺人在第一排,而你在最后一排。   余世煌的粉丝发觉评论里有人在说他们家爱豆逼格不够,立刻大批量地杀过来,一边骂江宇典,一边说他们家煌煌是受到品牌邀请的,说照片拍得断章取义,媒体恶意污蔑余世煌。   但江宇典的理智粉很多,没有上去撕,只是甩出证据,1:邀请余世煌看秀的是GCDS,雨点所在的这个秀场是Jil Sander,根本不同,没有可比性,不要无脑给你家爱豆招黑;2:一步一步扒出余世煌站在秀场后排的正是你们余粉,和我们大头没有半毛钱关系,雨点更是无辜躺枪。   江宇典的粉丝叫“大头”,这个粉丝称号源于一句儿歌:“大头大头,下雨不愁”,江宇典一直觉得很难听,可是又没办法,因为粉丝都觉得萌。   他刷微博的时候,Miuccia正在考虑。虽然Mitchell的提议她也很动心,可这么做太不稳了,毕竟一个完全陌生,不知道会在T台上出什么差错的“明星”,肯定是比不上受过专业T台训练的模特的。   时装周上的春夏发布会,是不能出任何差错的。   Miuccia思考片刻,还是拒绝了Mitchell,道:“不过你这么跟我推荐了,我可以考虑看看中国区的代言。”   看完秀,才七点左右,他和Mitchell分开,准备打道回酒店。   江宇典饿坏了,但他不想吃酒店的饭菜了。他对吃的其实非常挑剔,在没得吃的情况下,那是吃什么都随便,在有得选的情况下,他只习惯贺庭政做的饭。   毕竟也吃了那么多年。   他打电话跟酒店方联系了下,说了要借一会儿厨房的请求,酒店方应允后,江宇典就去路边的快餐店买了一份番茄通心粉,还买了两份套餐,给金招弟一份,让她带给Tachi一份。   今天江宇典出来工作,并没有带Tachi,因为Tachi的工作只是给他做造型,所以不一定要跟着他。   江宇典并不讲究,在车上跟贺庭政分着把一份意式通心粉吃完了,垫着肚皮,等回到酒店,他还没回房间,就直奔厨房而去。   比起顶尖酒店的大厨,他更喜欢贺庭政做的中餐。   但金招弟却有些惊讶,原来在老板家里,一直是贺庭政这个金主在做饭,她有些无法想象像贺庭政这样的人戴上围裙的模样,但转念一想,摊上老板这样的,恐怕也只有贺庭政做饭了。   他很快给江宇典做了一顿晚餐出来,晚餐被服务生推到房间内。而酒店已为他们在套房里的餐厅布置好了红酒与烛光。   但江宇典不解风情,他不喝酒,也讨厌红酒。   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他吃饭非常快,埋着脑袋头也不抬,风卷残云般地暴风吸入。没有丝毫这种氛围下该有的慢条斯理、闲情逸致——完全辜负了这份刻意营造出的情调。   相比起他的风卷残云,贺庭政吃饭就慢多了。他吃饭时的一举一动都是十足的优雅,这是由于从小优越的家教而养成的。   在柔软的灯光下,他的注意力和目光并不在食物上,而是在座位对面的江宇典身上。   他认为看江宇典吃饭,是一件有意思的事,而且看着他那么爱自己做的饭,贺庭政心里也是欢喜的。   毕竟这是他赖以生存的技能。当初要不是因为烧得一手好饭菜,恐怕早就被他毫不留情地赶出家门了,怎么会有机会贴身照顾了他八年之久。   如若不是因为这八年的朝夕陪伴,像江宇典这样的冷硬心肠,怎么可能会接纳自己。   江宇典吃饭快,他很快吃完,抬头看见贺庭政看着自己,便道:“你看饱了?”   贺庭政竟然点了下头:“我在想,你是喜欢我的人多一点,还是喜欢我做的饭多一点,要是我不会做饭了,你是不是就……”他说着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个问题很愚蠢,因为这个命题根本不可能成立。   他以为江宇典不会作出回答了,可是江宇典在听了他的话后,却是冁然一笑:“厨师哪里都有,你只有一个了。” 第58章   贺庭政那一颗心, 在胸腔里乱蹦着, 雀跃得似乎快要蹦出去了。   江宇典就知道他爱听这种话, 果不其然,贺庭政高兴极了,江宇典的话像是涨潮般, 一个浪上来将他打的晕头转向,他猛地灌了一口酒,目光灼灼地望着江宇典。   他用叉子敲了敲盘沿:“你快吃饭,别看我了。”   反正话也是真心的, 说出去又没有损失, 贺庭政听了也高兴, 那他也觉得高兴了。   贺庭政慢慢地进食, 可眼睛还是看着他的, 他只觉得满腔的爱意没法用言语诉说, 只能用眼神告诉他,如果眼神不够, 那就用行动表白。   他一边吃, 一边慢慢地把那半杯波尔多喝了。   他吃完的时候,江宇典已经洗完澡出来了, 他头发已经变得长了, 中午的时候, Tachi才帮他修理过,是一头整齐而柔软的黑发。   他用毛巾擦了擦头发,但还在时不时地滴水, 眼里蒙着一层雾气,而浑身弥漫着一股湿润的沐浴露香气。   沐浴露里添加了佛手柑,这是一种微苦的橙子味,除了佛手柑,还混有带甜香的巧克力。   江宇典觉得比家里的沐浴露好闻,就洗了一次又一次,洗得满身香味。   由于上午才搞了好几次,江宇典不愿意晚上还纵容贺庭政,于是就把睡衣都穿牢靠了,腰带穿在腰间打了个复杂的结——旁人很难解开。   他头发还没干,所以便他依靠在床头看剧本。他手里拿着一杆笔,在剧本上勾画做笔记,脸上表情不时出现变化,或喜或悲或挑眉,似乎在揣摩角色该如何去表演。   这会儿时间还早,他准备看两个小时的剧本再睡觉。   贺庭政看他在工作,心里再想关灯脱衣服上床,也强忍住了。只是洗漱后也爬上床去,盖着被子,在被窝里的脚和江宇典的腿交叠在一起,抱着电脑编辑邮件。   江宇典终于看见他干正经事了,心里也满是欣慰,这种两人一起工作互不打扰却互相容纳的感觉,让他觉得非常舒服。   其实平常江宇典工作的时候,贺庭政也不是在发呆或玩。他也有要紧事做,只不过一旦江宇典工作结束了,他就会立刻结束所有的工作去陪他。   所以在江宇典眼里,贺庭政闲出鸟来了,简直是到了无所事事的地步。   但同时,江宇典知道他父亲留给他那么多家业,他并不需要工作也可以过得很好了,一辈子挥霍也能衣食无忧。加上还有自己,虽然他现在不能赚多少钱,但慢慢就赚的多了,养一个贺庭政还是没问题的。   贺庭政要是一直不上进,就现在这样,他也觉得没有任何问题。   但江宇典突然看见他开始编辑邮件,似乎是在工作了,江宇典就探头看了眼他的邮件内容,瞥见了一点关键词,问道:“你要做天使投资?不错,好好做。”   他对贺庭政倒是非常有信心,知道只要他愿意干,就肯定能做好。   看完剧本,江宇典喝了杯水,也没吃夜宵就睡下了。贺庭政抱着他,在冬夜的寂静里缓缓入眠,心里感到柔软安宁,一颗心又满又章,觉得人生如此,也就够了。   正当江宇典睡觉的时候,他昨天下午的那组街拍已经简单修了图,由工作室发出去了,并且附注上了摄影师的大名。   但Alex·Mitchell这个名字,其实很少有人认识,除非是玩摄影的,一看到这个名字就是一句震惊到脱口而出的“卧槽”。   这组街拍照片本身极具质感,而且修图痕迹不多。通常情况下,一个好的照片,修图环节是最费工夫的,但如果底片好、摄影师水准好、模特本身皮肤身材都没有瑕疵,那就只需要进行调色这一个步骤作为调整。   而江宇典的这组照片,就只是调了色。   底下评论里表示,最喜欢图五那张,这条评论有不少赞。   图五是江宇典坐在街头的长椅上,他把面包递给身旁的意大利裔白发老奶奶,而老奶奶张着嘴露出假牙,表示“我不能吃”,这张图具有趣味性,不懂摄影的人也能看懂这个故事,并且会觉得有意思。   还有粉丝评论说【@手好看怎么都好看:图六也好喜欢啊啊啊啊!好看到炸裂被眼神杀到了!!不过雨点弟弟在看橱窗里还是在看镜子反光里的人呢?感觉他的这个笑……好像是看见了恋人一样。】   外行人不懂,只会发出“哇,好看,帅”这类感叹词,接着默默点击查看原图,把图保存了。   内行人就不一样了,他们甚至怀疑,这摄影师是不是只是和Alex·Mitchell同名同姓而已。毕竟Mitchell已经消失了一年多了,Ins也有半年没更新了,而且,Mitchell很少为人街拍,太少了……甚至有的摄影博主已经忍不住发微博嘲江宇典工作室了。   说他的工作室打虚假广告,侵犯了一位摄影大师的权益。   ——Alex·Mitchell是时尚摄影界的标杆,不少摄影爱好者、专业摄影师,都奉他为偶像。   现在他们看到偶像的名字,突然被某个明星的工作室拿去盗用、炒作了,当然是不分青红皂白一拥而上,纷纷去骂江宇典。   虽然也有理智的,认为:“万一真是AM呢?没准真是他拍的,这组照片非常优秀啊!”   这种理智的发言出来,立刻被“你懂个屁”“AM怎么会沦落到给这种小明星拍街拍?!”“AM还在非洲呢!这就是侵权!”   还有人言之凿凿地声称:“我认识Mitchell,大家别猜了,他人还在非洲没回来呢,这不是同名就是赤果果的侵权。”   还有人说:“如果是和AM同名同姓的摄影师,你们怎么说?而且万一就是Alex本人,你们又怎么办?这么无凭无据去骂人不好吧。”   对于这些,工作室只回应了一则通告,告诉这些乱蹦哒的人,这个Alex·Mitchell,就是那个大家认为的AM,但是并没有提供证据。   江宇典还在睡觉,国内的上午,正是他好梦的时间。他微博没有更新,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群搞摄影的、键盘侠,瞎起哄,还闹着要起诉江宇典工作室。搞得无辜的吃瓜群众也信以为真,还真以为有这么一出,也跑去问江宇典工作室要个说法。   总之,似乎就是一场不知道谁开头、谁挑起来的风波,一下就发酵了。   不玩摄影什么都不懂的键盘侠、余世煌的粉丝,也跳进来骂。   尤其是余世煌的粉丝,跟逮着个什么似的,咬着不放,把江宇典喷得狗血淋头。   虽然看似骂得很凶,不过到底没闹多大,毕竟在大部分的网友眼里,这件事也不是什么污点,而是无关紧要的。因为除了内行人,别人也不懂这个啊,不知道这个摄影师到底是谁,所以不懂这些讨要说法、要起诉的人在想什么。   懂不懂法律啊!要起诉他们也没资格,得当事人起诉才行。   可怜雨点的粉丝“大头”们,昨晚上斗余世煌的脑残粉,今天一早起来又要斗一群搞摄影的。   但是等江宇典起来的时候,这场风波,已经差不多平静了。   因为在他起床前半小时,半年多没更新INS的Mitchell突然晒了两张新的照片,一张是昨天Mitchell跟他拍的自拍,一张是昨天Mitchell为他拍的街拍。   这条动态截图一发出来,所有跳着要告他、起诉他的声音都凉了。   尤其是余世煌的粉丝,一个个的嚣张气焰全都被这猝不及防的打脸给灭得干干净净,灰溜溜地逃走了。再一看媒体偷的外媒照片,江宇典去看了Prada的秀,也坐在第一排中间的……这有什么了不起吗?   好像……是挺了不起的。   余世煌的粉丝,战斗力瞬间跌至谷底,再也跳不起来了。   甚至还有一部分粉丝,就这样被江宇典的颜杀到了,去他微博看一圈,发现他人也可爱,家里养的狗也可爱,从而很快被圈粉。   在当事人睡一觉的工夫,吵闹风平浪静了,喷子都消失光了,好似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江宇典的街拍照,又被一些时尚博主扒出来,开始扒他身上的红色丝绒睡袍、扒他的胸针、鞋子、墨镜。   有博主认出他的墨镜是Hermès的。   但是别的就认不出了,完全搜不出来,只有相似款,而没有完全相同的款式。   上次有一位博主解答了这个问题,说江宇典穿的高定,但不知道是什么品牌的高定。   随后,上次那位说是“高定”的知名时尚博主出来,再次给网友们科普道:【今天咨询了一位包豪斯的朋友,说见过江宇典红毯穿的这套、街拍穿的这套。简洁而高雅的米色西装三件套,以及红色丝绒睡袍款外套,都是萨维尔街高定。设计师是住在唐宁街的英国皇储着装顾问,他这一套定制大约需要手工缝制一百个小时,工期至少半个月,价格嘛……各位看官自己可以猜,不是有钱就能买的[推眼镜]】   评论里有人爆料说这么一套高定大概要五万英镑,也不知是真是假。   网友道:【还好还好,只要不折算成人民币,感觉还是蛮便宜的[二哈]】   【我是江宇典高中同学,感觉他家里真的没这么有钱的,不知道现在是怎么了……中彩票了吗?中彩票也没这么夸张的吧……】   只要事实存在过,就一定有其不可磨灭的痕迹。   尽管有这样的爆料评论,但由于事实摆在眼前,有心人推测他背后是有金主,而大部分的粉丝网友,还陷在富二代这个人设里。   最主要的是,前段时间蹦出来问他要五十万、最后一分钱没要到还鼓足勇气把邱明玉骂了一顿的江秋山,现在是完全销声匿迹了。   也不再出去吹嘘自己儿子是明星了。   因为他们其实很好摆平,只要给钱外加攥住把柄,就会乖乖听话了。自从江宇典上次那么打了一次电话后,都不用他亲自去摆平,贺庭政就帮他把这件事给解决了。   所以江宇典现在处于一种完全没有后顾之忧的状态。他接连五天,都在米兰看不同的秀,最后一天的时候,还受邀为意大利版《VOGUE》拍摄三月刊的单人封面。   ——该杂志意大利版的出版人,就是第一天看Jil Sander秀坐在江宇典旁边的人。   他当时没有注意身旁的任何人,但不知道别人却注意到了他。   结束五天的工作,金招弟和Tachi都购买机票回国了,江宇典也离开了酒店,坐车跟贺庭政去了意大利南部城市那不勒斯度假。   这次是真的度假了。   在一座两层楼高、红色房顶的海边别墅内,附带一片秘密的私人沙滩。   在这里,完全不用担心狗仔偷拍,什么都不用担心。   他人一到别墅,放下行李,就收到了Mitchell发来的邮件。   邮件里包含了一个拍摄的邀请,正是Mitchell之前跟他提过一次,却被贺庭政打断的“与刚果狮女士共舞”的拍摄计划。   Mitchell说:“我一整年的时间都花在了这个上面,我花光了自己所有的积蓄。不瞒你说,Kesia她的确具有攻击性和难驯的野性,这次拍摄实际上非常危险,不少模特都拒绝了我。我看到了你身上的一些特质,你的攻击性、难驯的野性,正是我所迫切需要的,我认为你是最适合的人选了……期待你的回复。”   江宇典下载了邮件所附的附件,他在照片里看见了这个名为Kesia的母狮。没有威武的鬃毛,但也不容小觑。在母狮奔跑的视频里,能看到她身姿非常漂亮、四肢修长矫健,捕猎的瞬间展露出的杀机,不比雄狮危险性低。   还有几张Kesia和原住民站起来拥抱的照片,以及Mitchell激动大胆、而小心翼翼抚摸她的照片。   说明她尽管危险,却是通人性的。   江宇典看了好一会,思考了自己今年的安排,才回复他的邮件道:“我今年一年或许都没有时间,但我对你的这个拍摄计划,是很感兴趣的,如果到了年底,你还没找到合适的人选,或许我可以答应你。”   邮件发出去,贺庭政从外面进来,带进来一阵汹涌的海风。   他并未让贺庭政看到这封邮件,就顺手把邮件删了。   贺庭政一身冷气,他脱了围巾和外套,走到壁炉旁的沙发上坐着烤火:“天气不好,太冷了。”   他整个人都被壁炉的火光烘得暖洋洋的,站起来给自己倒了杯琥珀色的白兰地取暖,眸光温和地道:“而且外面下雪了,到晚上,可能整个沙滩都会变成雪滩。”   他等身上稍微暖了些,才去抱江宇典:“你记得我以前每年冬天,都要在院子里为你堆一个雪人吗?只要雪不化,雪人就能活一个冬天。”   江宇典说记得。   贺庭政在某些时候,真的显得别有童趣,他的心一片赤诚而显现出孩子气,江宇典很喜欢他这点。   “那我们明天白天的时候,就出去堆雪人吧。”贺庭政眼睛亮着橘色的光、高兴地说。   壁炉里燃烧的光在他眼里跳跃着,以前他在院子堆雪人,茉莉甩着尾巴绕着他转,而江宇典会坐在轮椅上,他坐在屋檐下、或是房间里,隔着窗户,撩开一点窗帘看他。   他因为自己的双腿,而拒绝很多事情,贺庭政一心想让自己重新接受生活的美好,所以他自己是美好本身,也刻意在他面前制造美好。   江宇典一直都是默默无言地看着,从不说话,也不表现出接纳。   现在想来,其实当初贺庭政所做的,并不是无用功,而是潜移默化地对他造成了深远的影响,并凿破寒冰,慢慢走到他心底去。   在假期里,江宇典发了条微博宣布自己闭关研究几天剧本后,便把手机也关了。   他此刻处于一种无人能联系上的状态,没人知道他在哪里,他回国没有,还在米兰或是别处。   吃完饭过了会儿,江宇典推门出去看了眼。雪果然下得很大,鹅毛般的雪从天而降,洁白而纯粹地铺满整个沙滩,不远处黑色的大海也白茫茫一片,升腾着氤氲的寒气,似乎快结冰了般。   他哈了一口气,也看见空气瞬间凝结。   太冷了。   江宇典关上门,快步走向壁炉,他坐在壁炉旁的羊毛地毯上,伸手从沙发上拿过一条小的红色波斯毯,披在身上。   他静静地看着壁炉里橘红的火苗跳动,那火似乎烧到了他脸庞上似的,在他眼里跳动着。暖意一下驱散了寒冷,他心里很平和,觉得哪怕什么都不做,就在这里坐着,吃完夜宵便睡觉,也是一件很令人感到快乐的事。   很快,贺庭政把夜宵给他端了上来,是加了樱桃利口酒的黑森林蛋糕,配一杯糖分很重的牛奶。   江宇典觉得夜宵和晚餐的时间是不是有点隔得太近了,他晚饭还没完全消化呢。   贺庭政把胡桃木托盘放到他的身前,放在柔软得像雪一样的白色羊毛地毯上,并掀开他的毯子,搂着他的腰,和他一起披着这张小波斯毯道:“怕你等会儿饿了,我又没时间做了,放在这里也不会冷,你现在吃也可以,等会儿饿了吃也行……”   他说着,歪着头亲吻他的脸颊、嘴角,并顺势将江宇典推在被烘得暖洋洋的羊毛地毯上。   “你现在学会耍花招了。”江宇典在两人靠得很近的距离间,捏了捏他的鼻尖。   他注视着贺庭政,感觉他好像还停留在十多年前一样,除了头发,他身上的变化很少,他的眼睛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清澈透亮,时光似乎在他身上静止了。   但有的时候,贺庭政身上也会有一些明显的岁月痕迹,岁月沉淀了,逐渐内化,最终形成一种令人倾倒的魅力。   江宇典很少会看到他的这种魅力,不过此刻,倒是窥见了一些,所以心里颇有一种被“儿子”在宠爱的感觉。他并不抗拒这种感觉,心想儿子不是生来就要孝顺爹的么,那贺庭政孝顺自己,似乎也是无伤大雅的。   只是可怜了贺华强,辛辛苦苦养儿子那么大,儿子转头认自己当爹。   他默默地走神,眼里都带有笑,贺庭政以一种温柔中带着虔诚的吻,落在他的脸庞上,江宇典轻轻将五指捋进他的头发里,低声道:“阿政,你头发又长了,不过,白发好像少了一些,我给你数数。”   贺庭政嗯了一声,随后埋首在他的脖颈处啃吻,没几秒后抬头询问他:“脖子可以亲吗?”   江宇典笑笑,继续数他的白头发,心里想啊,似乎真的是少了一些,没有以前多了。   “又不见人,亲吧。”   贺庭政在他的抚摸下,把他的扣子拽开,他看见江宇典的肌肤在壁炉火光的映照下显得红通通的,喉结便是一动,接着埋头下去就是一顿啃吻。   江宇典被他咬疼了,嘶了一声,一下揪掉了他一根白头发,怒道:“你轻点,再咬,我给你把头发拔光!”   尽管这么说,他动作却更轻地抚摸着贺庭政的头发,似乎这样温柔地抚摸着,就能让白发变黑了。   随着贺庭政慢慢向下吻,江宇典的手伸长了,依旧抓着他的头发的。   但贺庭政亲到腿上了,他的手就无法伸那么长了。   贺庭政知道他怕疼,但自己是喜欢他流眼泪时的模样的,可他不能为了想看江宇典哭就刻意把他弄疼,所以他依旧十分细致温柔地为他按摩。   结果按摩的手劲重了,惹得江宇典眉头紧皱,接着毫无预兆地就开始掉眼泪。   他痛阈值低,感到了非比寻常的痛苦。“你轻点来。”这种痛苦让他难忍地侧着头,拧紧眉头,望向火光烧得热烈的壁炉。   那光红通通地照着他的面庞,照着他挂着泪珠的长睫毛。   他伸长手臂去拿放在地毯上、摆在那胡桃木托盘上的蛋糕盘子,他想拿叉子,却够不到了,也就算了,只单是把蛋糕的小圆盘拖了过来。   他丝毫不讲究,直接拿手挑了黑森林上面的巧克力屑和奶油吃,他喜欢吃奶油,所以这块黑森林蛋糕也是奶油居多。要是让江宇典的迷妹们看见了,估计会一边迷妹脸尖叫一边说雨点也太不讲卫生了。   怎么可以拿手吃蛋糕呢!   拿手就算了,这还哭着呢,表情这么淡定,好像掉眼泪的人不是他一样!   江宇典默默舔着自己的手指头,等那股子难受劲过去了,就是舒服了。   以前他双腿瘫痪的时候,贺庭政时常都替他按摩。他闭上眼睛,长长地舒出一口气道:“慢点……就是那里,那里舒服。”   贺庭政看他总算是觉得舒服了,享受了,便俯下身来用干燥的嘴唇轻轻磨掉他脸上的水珠。江宇典却伸手抓了一块奶油,送到贺庭政嘴边,垂着眼笑道:“张嘴。”   贺庭政柔情的目光注视着他,一口含住他的手指。   他叼住不放了,江宇典抽不出来手,就骂道:“你怎么跟狗一样!当老子的手指头是狗骨头吗!”   作者有话要说:  “按摩”大法好 第59章   到了江宇典这个年纪, 他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不要什么, 喜欢的东西尽情享受, 不喜欢的绝不容忍姑息。   所以他活得随心所欲,心里并不在乎他人对自己的看法。无论他人怎样看待自己,他都用一种旁观的、有趣的目光的去看待。   而坐在轮椅上的那几年, 看似让他性格变得尖锐了,实则也是磨平了他的棱角。   正因为他是这样的性格,他才很快地正视自己跟贺庭政的关系,而且出于喜欢与容忍, 他才能接受现在这样的……家人般深厚的恋人关系。   在对待贺庭政这个问题上, 他的底线早已磨灭了。   晚上雪下得愈发大了起来, 江宇典就睡在壁炉旁边, 他不怕冷, 但是没法拒绝这种温暖。他跟贺庭政两个人盖了一张毯子, 伴随着窗外冬夜里涨潮的声音、簌簌下雪的声音,慢慢入眠。   次日天亮了, 外面已经是白茫茫一片了, 积雪厚得像奶味雪糕,整个天空像春天里一棵怒放的梨树, 好似被谁用大力猛摇晃了几下, 倏地飘洒下的纷纷扬扬的鸡毛雪片覆盖住眼前这片沙滩, 雪飘到倒映着日光的蓝色海面上,渐隐至无。   贺庭政一大早就起来看了日出,他见江宇典还在睡, 就没叫醒他,而是给他准备了早饭后,才叫醒他。等吃完早饭,贺庭政就打开门,用脚试探性地踩在雪上,试了下松软度与厚度。   他蹲下身用手捏了个雪球,感到这里的雪可塑性很强,就高兴地呼唤江宇典:“我们出去堆个雪人吧!”   江宇典捧着厚厚的剧本,他穿着天蓝色的丝质睡衣,坐在一把很舒服的软椅上,一动也不想动:“不去,把门关上,雪都吹进来了。”   “可是你昨晚上明明都答应我了……”贺庭政失望极了,却还是把门关上了,怕风把他吹得冷了。   “我答应你什么了?你不知道男人床上说的话都不能作数的?”江宇典感觉自己可能在昨晚上说了一些不过脑的话,既然都白天了、下雪了,也不在床上了,那他就不承认好了。   “那你在床上说舒服,说喜欢我,也都是不作数的吗。”   “我当然是喜欢你的,但堆雪人就算了吧,你都三十多岁人了,还以为自己十八。”他看向贺庭政,“十八岁小女生都不像你这样,只有七八岁的宝宝,才雪人雪人的。”江宇典舒服地伸长两条腿,交叠在一起,惬意地放在桌上。   听了他的话,贺庭政自己默默地一个人出去了。江宇典看他蹲在窗外,把松软的雪拍到一起,拍出一个大大的雪球来。   他摇摇头,低头继续看剧本了。   只不过他虽然视线在剧本上,但也分出了一半的注意力在贺庭政身上,瞧见他堆出了第一个雪球,江宇典就等他把第二个雪球堆好。   尽管他享受这个假期,并且完全不和外界联系,但还是要工作的,譬如像现在这样看剧本。   因为结束这个假期回国,就是《同居没关系》剧组的正式开机日。   所以剧本他已经来来回回看了十几二十遍了,有些比较难的剧情高潮,需要演员演技爆发的部分,他更是看了不下百遍。   他钻研片刻,眼见贺庭政似乎快完工了,就上楼去找了件外套。   江宇典这次没带多少行李,只有几件衣服,而且还是那种不太抵御寒风与暴雪的衣物。好在这度假别墅里提前准备了冬装,他直接在睡衣外面披上了厚厚的外套,找到了贺庭政惯常戴的帽子——是一顶黑色鸭舌帽。   他又找到了自己前几天在时装周戴过的围巾和墨镜,拿着这些东西下了楼。   正巧,贺庭政的杰作已经完成了,他正打开冰箱拿出了一根胡萝卜。   江宇典对着他晃了晃怀里抱着的几样饰品,接着推门出去,一一为雪人戴上了帽子、围巾和墨镜。   他觉得有些丑,等贺庭政把胡萝卜拿来安在雪人的鼻子部位了,仍旧是有些丑。   这外面找不到树枝一类的东西,除了雪就是海了,但在室内是有绿植盆栽的,他进去折了两枝带绿叶的树枝,插在雪人的两侧、为雪人做手臂。   大功告成后,贺庭政完全忘了这个雪人其实是他一个人堆起来的,他高兴地攥着江宇典的手,认为这是他们两人共同的成果,所以自带滤镜地道:“大哥,我们堆的雪人真好看!”   “好看吗?”江宇典却不这么认为。他端详雪人片刻,最后恍然大悟——或许是这个活在零下的生物,没有耳朵的原因,所以才显得出奇地丑。   不过,他并不在乎这么多,他又不和雪人过日子!贺庭政觉得好看了、高兴了,也就好了。   他轻轻笑了。   见他笑了,贺庭政眼里带着光芒般,注视着他的笑容,继而转头看向那雪人,目光深远而含着温暖:“我为你堆了八年的雪人,每年冬天都堆一个,我一直在想啊,你要是笑了、高兴了、愿意和我一起堆一个,我就满足了。”   但那时的江宇,从不对他做出回应。   ——幼稚。   江宇典不由得在心里这样想到,却没有这么说出来。他只是从唇角抿出笑来:“今年你高兴了、满足了,那明年我就不参与了。你喜欢堆就自己堆,我才不来。”   贺庭政也不恼,他那时候不过十九、二十岁罢了,喜欢做一些事来引起他的注意,他每每得不到回应,心底难免失望,却不肯放弃。   与其说他幼稚,不如说他是执念过深。   江宇典想把这五天的假期过得长一些,便常常坐在窗前,一边看着外面的飞雪,听着不远处海浪的声音,一边看剧本。   因为他除了看剧本,就没别的事干了,只好把剩余时间都拿来跟贺庭政耳鬓厮磨。   倒也其乐融融。   假期结束,他重新开了手机,收拾好行李回国。   这次回国,他享受了一次粉丝接机的待遇——且人还有些多,看上去足足有两三个班级的学生似的,举着江宇典姓名的灯牌,在他过了海关从特殊通道出来时,粉丝一边尖叫一边高声喊着他的名字。有的称呼全名,有的叫“雨点弟弟”、有的则是直接叫了“老公”。   江宇典用眼神示意贺庭政先走,自己步行的速度慢下来,嘴里一边说着让粉丝们注意安全,不要踩踏,一边随手接过从旁边递过来的海报和油性笔,有条不紊地帮人签名。   有粉丝送花给他、有的是送礼物,江宇典接受花,不接受礼物,如果粉丝说:“是吃的,我自己做的巧克力。”他就看看对方的眼睛,接着收了。   他在机场耽误了一个多小时才顺利出去。   来接机的金招弟抱了一大堆粉丝刚刚塞的花和礼物,唏嘘道:“我还是第一次见这种阵仗,老板,你是大明星了!”   虽然江宇典刚才都不肯收礼物,但还是有的硬要塞给他的,还回去又找不到人了,在他上车时,还有粉丝直接把礼物盒丢进车厢。   车上热,江宇典把外套脱了,将高领毛衣折下来道:“看来以后行程都不能让人知道了。”他回程的时候,专门发了条定位在机场的微博,宣布自己结束度假准备回来啦。   结果知悉了他行程的粉丝后援团,便组织了一次规模比较大的接机活动。   金招弟瞥见他脖子上的红色痕迹,很心知肚明地垂下头,问道:“这些礼物怎么处理?”   没等江宇典回答,金招弟就说道:“圈内的明星,一般都不收粉丝礼物的,收了也只会丢了,因为你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以前宋舟就收了粉丝送的熊娃娃,结果熊娃娃的眼睛是摄像头,把他的隐私全都拍下来了!还有吃的,吃的就更吓人了,下那种药,什么都可能放……有的男粉还要放自己的那什么,女粉放自己的头发或者口水或者……”   她说到这里,自己都把自己给吓到了,感觉到一身恶寒:“所以啊,我觉得信件可以收,拆开看看,但也有恐吓信这种可能……食物啊娃娃之类的,就悄悄丢了吧。”   江宇典觉得有些可惜,他是很珍惜别人真情实意的喜欢的。   但他也知道,金招弟方才说的那些,并非耸人听闻,也不是信口雌黄杜撰的,而是确有其事,不得不防。所以他便直接让金招弟处理了这批礼物。   回家的路上,贺庭政下了车去把放在托管所的披萨接了回来,十天不见,披萨已经从一只奶狗,变成了一只江宇典懒得抱它的小型犬了。   比起自己,披萨要更喜欢亲和的贺庭政一些,所以一从笼子里出来,就跳着用前掌去扒拉贺庭政的膝盖。   贺庭政便用双手将它抱起来,抱在怀里。   但不知道是不是在托管所里学来的陋习,披萨多日不见主人,想念万分。它很亲热地在贺庭政的腿上站起来,两只爪子抓在他的胸膛上,伸出舌头去舔贺庭政的下巴,还不小心舔到了嘴唇上。   江宇典看见了,并未说什么。   只是暗自在小本本上记下了这只狗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这只是只宠物狗能不能放过它…… 第60章   江宇典根本没有休息的时间, 第二天就要去《同居没关系》片场。   他的出场其实在第六集 , 而这部剧的第一季只打算拍二十集, 采用周播的形式,一周两更,两个半月更新完。   剧组之前就通知过他时间了, 说先把他的部分拍了。   因为当时江宇典接这部戏的时候,还没有多大名气,尽管现在也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作品,可到底比当时要好, 至少拿过一个年度盛典的新人奖了。   而且当时资源丢过来, 是施小邦替他谈的, 尽管片酬已经尽量地为他在争取了, 但也不多——因为没人知道他演技如何, 若不是出品方那边一定要他来演这个角色, 制片和导演是不会考虑他这么个演艺圈纯新人的。   所以江宇典的片酬,被压在了七万一集, 而整个二十集的戏份里, 他从第六集 出场,总共有十集的戏份, 片酬统共才七十万。   而这个片酬, 还是施小邦好不容易争取下来的, 等经纪公司抽完成,江宇典就拿不到多少了。   不过这是他的第一部 戏,戏份不多, 工作量也不是很大,他当然不会因为片酬这个小问题而毁约罢演。   他的第一场戏,并非是出场的那一次,剧组为了节省资源,会尽力把同一个场景的剧情安排在一起拍摄。   拍摄地点在北京某中高档小区。   江宇典到了之后,已经开始拍摄了,合租的三人是上个月才搭伙的,互相之间有很多问题。其中一个问题,就是关于帅气的都市金领、邻居林修(余世煌饰演)。   他们正在拍摄一场电梯的戏,江宇典到了后,就站在工作人员堆里,观看其他演员拍摄。   副导演看他来了,就立刻朝他走过去,并且低声道:“雨点,你第一次拍戏吧,我给你讲讲戏和走位。”   “你跟我来这边。”副导演姓周,主要负责统筹的工作,基本不会给演员讲戏。   江宇典点点头:“好的,谢谢周导。”   “不必客气。”周其笑得很和气,他之所以对江宇典和气,也是有原因的。因为半个月以前,江宇典的工作室突然联系他们剧组了,说:“您好,我们是江宇典工作室的人,我们现在了解到,贵剧组似乎有一些道具上的‘小问题’,为了让拍摄效果达到最完美的状态,我们愿意为贵剧组免费提供在江宇典的拍摄过程中,开过的所有车型,包括他在剧中的‘家’。”   “你们意思是说……”接到电话的制片人,不知道多惊喜了。   “是的,原著中提到过的车辆、四合院,我们都会为剧组免费提供作为拍摄道具、场地。但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听见这个“但”字,制片人心里七上八下的:“……什么要求?”   “剧本中有一场吻戏,希望可以删掉、或者改掉。”   制片人要为自己剧负责,他回想了下那段吻戏,虽说不算特别重要,但也不是可以随便删的。   他犯难了,仔细思考后,咬咬牙道:“这是雨点的荧幕初吻吧?删掉……的确不太合适,到时候可以借位,总之一定不会让女演员亲到他的!”   当时工作室原话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也就是说,他们一直都犯愁的租借车辆和四合院的问题,迎刃而解了。   对方工作室并未提一些过分的请求,譬如加戏,改戏,换掉男主让他当男一这种让人为难的要求,而他们只需要将剧本小小地改动一下罢了。   这为剧组省下了多少钱?比江宇典的片酬都多了!   剧组当然开心了,当即联系编剧把剧本的一些细节修改了。   周副导演带着江宇典下了楼,给他提前先讲了走位的问题:“等会儿他们上面拍完,你再拍。孙禹辰为了追董悉倩,来到她居住的小区。他开车进入小区后,就被人给“盯上”了。”   “原来是穿着睡衣出门遛狗的侯乔(方念饰演)。”周导给他指了指,“开进来,停到这里,OK了。”   “方念看到一辆喷成骚紫色的玛莎拉蒂GT,而且还停在她家单元楼下,她想看看主人是哪位美女,便遛着狗过来。随后你下车,问她‘美女,这里是十八单元吗’。”   周导演很细致地跟他说了一些小细节:“你下车可以摘墨镜,抬头望一望楼层,这些都可以啊。”   “你和侯乔一同进入电梯,你看见侯乔没有按电梯,就扭头看她。发现她也是十五楼的住户后,你非常高兴地问她认不认识董悉倩。”   “上楼后,董悉倩不在家,侯乔便请你进去了。王文靖以为你是她朋友,偷偷发消息问侯乔是不是男朋友,怎么还认识这么帅的男人啊。你很规矩地坐下了,四处打量这个小房子,侯乔为你指了指董悉倩的房间。你感兴趣地想看,但知道不合礼貌,结果侯乔主动把她的门打开了……”   “你的表情,语气,你自己都要好好揣测,能一次过就一次过。”   这场剧情的作用,在于侯乔这个“拜金女”和女主董悉倩之间的矛盾激化。   三个女主人公,每个都有自己的问题,比如在合租房养狗的王文靖,拜金、爱炫耀,同时对富家女王文靖难掩嫉妒的侯乔,异性缘极好、漂亮却清高的董悉倩。   本剧由她们的职场生活、情感生活、合租生活三点出发,她们是最最主要的演员,所谓男主角,只不过是为了剧情需要才安排的。   而男主角的戏份,比起这三位女主而言,就要少许多了,至于江宇典这样的男二,戏份就更加少了。   周副导演给他详细地讲了走位问题,摄影机在哪里,要怎么走,都讲得清清楚楚。   等江宇典上去后,几个演员还在拍戏。   今天安排的戏,都是比较平和的、没什么冲突的剧情。唯一有爆点的,就是在董悉倩第二天回家后,被王文靖告知侯乔开门让陌生男性进来了,而且还打开自己的房间门、让这个陌生男性进入后的矛盾激化。   因为孙禹辰临时接到了重要的电话,加上时间确实很晚了,就留下了礼物和花便走了。   董悉倩刚刚在老板那里受了气,此刻根本忍不住,直接推开侯乔的门,把她的Beats耳机一把拽下来,声音很冷地质问她:“你为什么让别人进我的房间?”   侯乔很委屈地说:“他说他是你朋友啊。”   “你怎么知道他是我朋友?万一他是坏人呢!”   “可是……他开玛莎拉蒂欸。”   董悉倩气笑了:“你长没长脑子的?开玛莎拉蒂就不是坏人了?”   侯乔就打开抽屉把孙禹辰送的小礼物和零食拿出来,把巧克力给她吃,说:“是他送的!好吃吧?你看他不止给你买的花和礼物,还给我们做室友的带了礼物,我怎么知道啊……我下次,下次我不这样了。”   她是自知理亏,所以给董悉倩道了歉。   董悉倩表面上没说什么了,可是矛盾的确已经激化了。   这场戏因为是冲突戏,所以很难演,周雪原演的董悉倩有些用力过猛了,导演一直让重拍,一直在NG,却一次比一次更烂。   他坐着等了许久,后来周导看他坐着又冷又没意思,就让剧组工作人员打开旁边一个作为拍摄地点、但暂时不使用的房间门,让他进去休息。   周副导演说:“这场戏还没完,估计还得等几个小时呢,孟导比较吹毛求疵,你进去休息、看剧本,都没问题,给你挂个免打扰的牌子,不会有人进来的。”   为保证隐私,还给他关了门。   这房间里有着剧组临时搁置的道具和服装,但此刻没有人,也没有摄像头,江宇典就靠在飘窗的靠枕上休息,手里懒散地翻看着这场戏的剧本。   这间卧室由于还没使用过,也没有人拍摄使用过,东西都是新的、干净的。   房间隔音很一般,他能听见外面工作人员走动的声音,道具师推着什么带轮子的东西到处走的声音。   所以贺庭政的脚步声靠近的时候,江宇典是能分辨出来的,他立刻丢开剧本,闭着眼假装睡着。   贺庭政端着水、提了个小饭盒准备进去,外面的工作人员却拦住了他:“不好意思,江老师在休息……”   “他有个重要电话,”贺庭政晃了晃手机,并且把帽子稍稍抬高了些,露出英俊的脸孔来,“没关系,我是他的助理,顺便给他送点吃的。”   工作人员愣了愣,也立刻反应过来。   好像,是在网上看见过一点消息,说江宇典身边有个男助理还是保镖来着,又高又帅大长腿,都可以出道了。   今天江宇典来剧组的时候,虽然是带着的这位保镖的,但是这个很高大的男人却比明星还在乎隐私,帽子口罩都戴得好好的、严丝合缝,看不清脸。   贺庭政端着水、提着小饭盒进入房门,并很快把门关上了。   他看见江宇典靠着飘窗在睡觉,窗户还开着,北风呼呼地吹,把窗帘都吹得鼓了起来。他把东西放在柜子上,脚步轻轻地走过去,为他把窗户关上,接着脱了外套,给他盖在了身上。   贺庭政并未打搅他休息,所以没有出声,很安静地站在旁边注视着他。   江宇典装睡的工夫,是天底下一流的,他可以做到呼吸均匀平缓,保持表情不动,就好似真的睡着了一般。   他等啊等,准备等贺庭政作案的时候,一下睁开眼把他抓个现行,吓死他,就是等不到。   他听见贺庭政的呼吸声,感受着他的视线和存在,最后装了七八分钟,实在不想装下去了,便“悠悠转醒”,目光缓缓定焦在贺庭政身上。   他打了个哈欠,把外套还给贺庭政:“你给我带吃的了?”   贺庭政嗯了一声,去给他开饭盒:“你睡觉怎么不锁门,外面那么多人,谁进来了怎么办?”   “进来就进来,我又没有衣衫不整,又没有在里面跟人搞,我怕什么。”他坐起身,盘着腿,把包着书皮的剧本放在飘窗的垫子上,拿来做临时饭桌,而一个不大的飘窗,就成了他的临时就餐区,贺庭政坐在他对面。   贺庭政给他烤了八个杯子蛋糕,但每个都很小,每个口味都不同。   “怎么这么小一个……”   “怕你噎着。”贺庭政道。   他知道江宇典就喜欢一口塞一个,要是做得大了,他一口吃容易噎着,所以贺庭政常常为他做很小的甜点,不仅仅是为了多做两个口味而已。   江宇典喝了口水,知道他是怕自己一口吃不下,就淡定自若地为了证明什么似的,拿起两个杯子蛋糕,一个绿色的抹茶味,一个红色的玫瑰味,嗷呜一口,两个一起塞嘴里。   他嘴都被撑满了,两个腮帮子高高鼓起,正好是两个蛋糕的形状。   他一边艰难地咽着,一边含糊不清的说了句什么,贺庭政没能听明白:“嗯?”   江宇典又嚼了两下道,声音还是含糊,但贺庭政这次听明白了,他在说:“我说,我能吃下你的棒棒,两个蛋糕算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小贺:……你什么时候吃过我棒棒了   明天见! 第61章   贺庭政整个人呆愣了一秒, 下意识看了眼门的方向。   江宇典笑起来, 他迅速把嘴里的食物干完, 喝了口水,又去夹下一个。   这次他不再托大,一个一个慢慢吃, 贺庭政看他单是吃,没有动作,整个也不知道是失落还是怎么的,脑袋也垂下来了, 嘴里还老生常谈般地道:“吃慢点, 我不跟你抢的。”   “够慢了。”江宇典吞咽着说。   等他吃完, 贺庭政一边收拾饭盒一边问他:“饱没有?”   江宇典点了点头, 嗯了一声, 随后用纸擦了擦嘴、接着再擦了擦掉在剧本封壳上的蛋糕屑。   没几分钟, 外面有人敲门,说:“江老师, 马上到您了。”   江宇典这个演艺圈菜鸟, 到了剧组,却被工作人员叫老师。   他高声音了一声“来了”, 接着起了身。   贺庭政正准备站起来, 江宇典却突然回身按住他, 弯腰在他牛仔裤上亲了一口。   贺庭政比他还慌乱,脸瞬间红透:“我没锁门……我现在去锁?”   江宇典哈哈大笑,不禁捏了捏他的脸:“我要去拍戏了, 谁要跟你在片场偷情。”   贺庭政脸上发烧,红着脸哦了一声,也站起来:“拍戏,拍戏吧。”   这场戏,从方才周副导演给他讲戏的那段开始,也就是他开车进入小区那一幕。   正好现在已是黄昏,时间上也符合。   其实,先在室内拍他等待董悉倩那一场戏,要更节省资源一些,不过导演考虑到他第一次演戏,不能很快进入最佳状态,所以需要遵从时间顺序来拍这场戏。   江宇典从房间里出去,正好碰见方念,方念往他身后的房间看了一眼,刚刚听见江宇典的笑声,也不知是笑什么。   “嗨,雨点,”她说,“咱们俩应该提前对对戏的,你第一次拍戏……我跟你说,孟导超级严格的。”   “下次再对戏吧。”江宇典道。   他坐电梯下楼,接着出了小区。灯光师、摄影师、助理及美工、服装师等剧组的工作人员正在做准备,他坐上车,车门开着,而服装师在拿平板电脑记录他今天的穿着。   因为在剧中、同一天的穿着不能变,否则会被认为是穿帮,而今天拍了一场,改天又要拍一幕同是一天的戏份。   这些部分都不能出错。   剧组的一个机位立在小区门外,他开车进去,摄像机拍到他整个车身后,再转向小区大门。   随后,安排在小区内的几个机位同时打开,还有一个跟拍的,顺着轨道路线拍摄、拍这辆车,同时也拍下楼遛狗的方念。   同一个走位,一连拍了两次,并不是因为这么个简单的剧情都没拍好,这其实是为了避免后期镜头不够用,因为到时所有的穿帮镜头都会被剪掉。   这幕戏很快过去,因为江宇典没有下车,就是开车进来,镜头分别从里面和外面抓了几个镜头而已。   他的车开到位了,停了几分钟左右,接着导演道:“过了过了,下一场。”   这场戏也很快,无非是车主人风骚地下车,再问一问过路遛狗的女生“这里是不是十八栋”。   他的镜头过了,是方念的,方念的部分比他要更难,她得表现出侯乔作为一个拜金女,在看见豪车的时候流露出的羡慕神情、在看见车主人不是个大美女而是一位大帅哥后的一瞬间对他起了非分之想的眼神戏。   方念不太适合这种角色。   因为她在以往,给观众的固定印象就是乖乖女,她只会演一些“小公主”类型的偶像剧女主,虽然粉丝很多,但戏路很受限,粉丝类型也相当单一。   这次算是她的一个挑战,由于第一次饰演这样的角色,她表现常常会出错。   刚在和周雪原对戏,就是周雪原NG一把,她又NG一把,最后导演想通了,准备把两人能看的部分剪出来,于是就勉勉强强地过了。   而在江宇典下车的时候,她脸上的表情恰到好处,但在随后的对话中,导演立刻露出了不好的神情,喊道:“Cut!方念,不用搔首弄姿,你别勾引得这么明显,眼神到位就好了!”   其实说难,也并不难,但方念就是拍了好几次才拍好了。   随后是电梯里的一幕。   电梯里,导演就只能在外面通过屏幕看,顺便传言给他们做指挥。   这一幕简单,两次过了。   随后是在房间内的一幕,穆菲菲饰演的王文靖脸上敷着一片黑面膜,两人上去后,穆菲菲还说:“NG几次也没关系,我正好多敷几张面膜。”   她躺在沙发上,头上戴着粉色兔耳朵发带,桌子上是赞助商的一些坚果零食、以及好几盒面膜。   “Action。”   侯乔用钥匙开了门,在门外,两人有一小段对话,接着侯乔邀请他进来做客。   一次过了。   镜头转向室内,敷着面膜的王文靖首先看到了侯乔,没有注意后面有人,就道:“乔乔,来来来,敷面膜敷面膜,这个面膜很补水的……”   广告植入的痕迹相当明显刻意。   导演没说话,他们顺着演。   孙禹辰说:“你们是三个人合租呢?”   侯乔说:“是的,我今年才从XX大学毕业,在XX公司找了个工作。”   她这种迫不及待推销自己的姿态,让王文靖睁开眼睛看孙禹辰。随后,她发消息问侯乔:“哎哟好帅啊,这是谁?你的客人?追你的?还是……?”   侯乔看了消息,打了几个字:“倩倩的客人”随后删掉,简短地回复:“不是你想的那样”。   王文靖依旧躺在沙发上,还招待坐在单人沙发上的孙禹辰:“你是乔乔的朋友吗?来,吃这个,坚果。”   又植入了一波广告。   孙禹辰说谢谢,剥了坚果一边吃一边回答她的问题:“不是,我来找悉倩的。我在楼下碰到她的,特别巧,发现居然是悉倩的邻居。”   王文靖看他叫得亲昵,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她能明显地看出眼前这个男人有钱、非常有钱,董悉倩什么时候认识这样的人了?   是追她的?   王文靖觉得有意思,就多跟他说了几句话,侯乔被晾在一旁了,她是生怕这大帅哥让王文靖抢了去,心里一面庆幸王文靖敷了个黑不溜秋的面膜,一面对孙禹辰道:“倩倩姐还有一会儿才回来,她经常陪老板出去应酬,很忙的……这里是倩倩姐的房间。”   室内这场戏,NG了好几次,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大家都饿了,NG了第三次的时候,方念忍不住了,道:“孟导,我可以吃点东西吗?就吃这个,我饿了状态就容易不好。”   导演说:“那你坐这个小板凳,你吃吧,但别表现得像个吃货。还要江宇典,你一直吃一直吃,你少吃点,王文靖让你吃的时候,你吃一个就该停下了,别老吃,不符合人设。”   江宇典嗯了一声,再一次的Action中,他吃了一个就停下了,顺便看了眼这家坚果什么牌子的,准备回去就网购。   方念吃着东西,状态就变好了,而穆菲菲敷着面膜,她不需要表情戏,只需要语气到位就行了。   江宇典也并未出什么差错。   这次一次就过了。   拍完就是收工,大家也都饿了,于是导演说了句:“大家今天都辛苦了,明天继续。”后,就各自离开了。   江宇典第一次正式拍戏,这一天就这么稀疏平常地过去了,导演没对他有任何评价,不显得惊喜,也没有骂他。单是把明天要拍的戏份和需要穿着的服装告知了他,让他先做好准备,在脑子里过一遍,就结束了。   下午吃过下午茶,他在车上还不是特别饿,这时,方念突然给他发了个消息来,说:“我还在剧组,我听见孟导在跟编剧说话,说你表现的不错!”   很快,方念的第二条消息过来:“孟导他不太会夸人,其实你表现得很好,只不过他没有说而已,今天反倒是我连累了你NG数次……对不起啊。”   江宇典回复道:“别这么说,我是第一次拍戏,我自己也有很多问题的,孟导可能怕我挫败,所以没怎么骂我,他心里肯定痛恨死我了。”   方念:“哈哈哈。”   她继续回复:“明天的戏在室外,你穿暖和点,可以贴几张暖宝宝,如果你没有,我明天给你带一箱来。”   江宇典谢过她的好意。   明天需要起来得很早,江宇典回去吃完饭,洗了澡后躺在床上,脸上盖了一张面膜,贺庭政为他做全身按摩,他自己在翻看剧本。   他记住了明天的台词对话,并且在脑子里很慢地过了一遍,想象了一番明天演戏时应有的神态。   第二天的戏份,比昨天要更重一些,而且拍摄地点在室外,街头。江宇典刚到片场,就看见了程悦雯。   她是出品方老板的独生女,好多工作人员都在私下交流问她是谁,有知道的就说了:“听说江宇典进组,就是她让她爸爸一力推荐的。”   程悦雯是一看见他,立马丢开和自己说话的余世煌,朝他跑过来。   有些路过去上班的路人,纷纷拍照。   连剧组工作人员看到她那跑步撩发的姿态,都忍不住说:“难道江宇典跟程国雷女儿是在谈恋爱?这也太不低调了吧!” 第62章   程悦雯活脱脱一个恋爱中的少女, 但实际上她对江宇典, 也就是那种看偶像、追星的感觉, 不能整天都巴着,得保持着距离感,时不时来看一眼, 吃顿饭。   这样才会常常给她带来新鲜感,比谈恋爱舒服多了。   找个男朋友有什么意思,追几个小鲜肉,自己捧出来, 像养一群后宫似的, 多好啊。   唉, 要是当初她追星、追余世煌的时候也像现在这样, 那也不至于现在看见余世煌就觉得烦闷了。   她朝江宇典跑过去, 道:“雨点, 我来探你班啦啦!”   江宇典叫她:“雯雯。”   听着很亲密。   听见他的称呼,不远处的工作人员都心下哗然!大料!难不成真的是这样?江宇典跟程国雷的女儿在拍拖?   程悦雯能感觉到, 他虽然叫自己“雯雯”, 好似他们关系很好似的,但他的语气中, 并没有多少亲昵的意味。她觉得这种态度是舒服的, 要是过于热情了, 她可能很快就不喜欢江宇典了。   但程悦雯心底也稍稍有些失望:“在米兰的时候说好一起吃顿饭呢?你都一直推脱说没时间,现在回北京了,总该是有空了吧?”   江宇典顿了顿, 瞥了眼在车上坐着的贺庭政。   保姆车的玻璃是不透明的,外面看不见里面,里面能看见外面——所以贺庭政现在肯定能看到自己,在跟程悦雯说话。   “雨点,你今天拍戏完有空吗?我听你们孟导说,顺利的话下午五六点就能结束拍摄了。等你拍完,我们就去吃饭成吗?”程悦雯期待地望着他。   江宇典这次点头了,说好。   随后,他摸出手机给贺庭政发了条微信消息:“别在意,晚上跟她吃完,回去我跟你一块吃夜宵,吃完上床。”   贺庭政吃起醋来,那可是要变身成狗的,江宇典还是不愿意让他变狗的。   很快,贺庭政给他回复了个卖萌的表情,乖乖地说好。   他知道自己“情敌”非常多,程悦雯只是其中一个罢了,泱泱网络里,还有一大票叫江宇典老公的妹子和汉子呢。   但江宇典的心啊,就那么大个……贺庭政忍不住微笑着想,是不是全都掏给自己了呢?   孟导给江宇典讲了会儿戏,旁边的工作人员为江宇典别上无线耳麦,别在他的外套里面。   今天这场戏,是不得不提前拍的,因为下个月马上就过年了,没多少天了,剧组要赶着在春节前,把需要取景的部分全部拍了。   譬如这场,需要在雪地里拍摄的戏。   没准过完年,北京的雪就停了呢?这谁也说不准的,而人工降雪成本太高,还容易假,要是包机去外地拍摄,成本就更高了,改剧本?这肯定是最经济实惠的,可是到底缺了些氛围与味道。   随着导演叫了Action,江宇典走到演出圈内。   这是场分手戏。   导演还怕他找不到状态,昨天特意给他一而再再而三说了,说你要好好琢磨:“你始乱终弃,你就是个渣男!活该被骂的懂吗?等拍出来,观众要是骂你了,你这场戏就算成功了。”   江宇典说:“可是……我不是有苦衷的吗?”   “是啊,你有苦衷的,但是董悉倩是不知道的,观众也不知道的。”直到后面,才会揭露他是个苦情角色,在此之前,他都会被观众骂渣男。   正如孟导所说,要是观众骂了,那才是说明这场戏拍的好、拍得够狗血。   周雪原这时走了过来,她站在江宇典面前,先跟他道歉:“对不起了,等会儿有扇巴掌的戏,我得真打。”   她双手合十,眼里有些愧疚之意:“对不住,太对不起了,你怕疼是吧?”   江宇典温和地说:“没关系的,我可以忍住,为了拍摄效果好,你可以用力点没问题。”   董悉倩再次道歉:“真的对不起啊。”   江宇典跟周雪原还不熟悉,突然要拍分手戏了,那种刻苦铭心却不得不分手的感觉,其实很难演出来。   他昨天已经忍不住地在心里揣摩了下分手的感觉,要是他不得不跟贺庭政说拜拜,让他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江宇典什么都不怕的人,却有些害怕想这一件事。   他会做这样的事吗?   他不会的,他那么疼贺庭政的,所以这样的事,是不会发生的。   要是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驱使他不得不这么做呢?   他走到到周雪原饰演的董悉倩面前。   剧情到这里,他已经追到董悉倩了,但是好景不长,他给董悉倩买包、买衣服,甚至是买车。   可是不过一个月时间,他就要跟董悉倩说分手了。   而董悉倩,自然是不能相信这件事的,当初孙禹辰追自己追得那么那么紧……   这真是个恶俗老套的梗。   他低头看着董悉倩,穿鞋一米八的他,能够毫无压力俯视一米六几的董悉倩。而董悉倩呢,则是以为孙禹辰是来跟她约会的,她特意打扮了,清高的模样不见了,而是抱着孙禹辰的手臂,笑着问他今天去哪玩。   两人慢慢向前走。   江宇典揣摩着角色的心情、神情,他脸上不见笑意:“你想去哪玩?”   剧组的摄像师,坐在沿着取景地建造的轨道车上,扛着摄像机慢慢滑动地拍摄两人的面部神情,尤其捕捉江宇典的面部特写。   董悉倩敏锐地感觉到他的不对劲:“你今天怎么了?怎么都不笑的,你最爱笑的。”   对着这样的女人,江宇典真是分分钟要跟她分手。   但是,他必须得演出那种有苦衷的闷,这场戏中戏,眼神太重要了。   他缓缓闭上双眼,把眼前的周雪原干脆地想象成了贺庭政,要是他跟贺庭政谈分手,他的语气会是如何的?会如何克制着伪装出冷漠?   他吸了口冬天冷冽的空气,呼出一口带雪花的气息:“悉倩……我们,分手吧。”   “你……”董悉倩美眸微微睁大,露出错愕的不可置信,“你在说什么?”   在取景器背后的导演,一边吐槽着这剧情的老套,一边又觉得江宇典真心演得好,昨天好似不怎么在状态,今天怎么突然灵了!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取景器,静待着下一幕。   江宇典缓缓睁开眼,他眼神里,似乎什么东西都没有,又似乎藏着很深的痛楚,镜头下有一瞬间看得特别清晰!   太棒了!   导演孟志平简直忍不住为他拍手叫好了!这眼神真有戏!   活脱脱的痛失挚爱,可又隐而不说。   江宇典把他想要的那种感觉,演出来了,而且还要更好!   看得出来,是有认真琢磨过了。   董悉倩冷冷一笑,反手就是一个巴掌。   她打得很轻。   “CUT!”孟志平喊道。   “雪原!”他远远拿着麦喊话,“你打得太轻了,不能这样,重一点!”   “可是……”周雪原想说,江宇典这么怕疼的人,他痛阈值比正常人低这么多,那自己一巴掌下去,岂不是要把这个一米八的大男子汉打哭?   她有些下不去手……虽然江宇典不是白嫩嫩的小鲜肉类型,但长得很帅,对着这样的美色,试问有哪个女人下得去手呢?   “别可是了!”孟志平打断她,“他把你抛弃了!他是个渣男!你要让他跪在你面前叫你爸爸!”   周雪原:“……”   好在她知道,孟志平拍戏就是这样的风格,活脱脱一个段子手,她也见怪不怪了。   她小声地对江宇典道歉:“等下来真的了,对不起啊。”   “别道歉了,你已经道了很多次了,我没关系的。”江宇典依旧很温和,温和得很疏离礼貌。   周雪原看了眼他的脸颊,怎么感觉脸没红,眼睛有点红呢?   真疼的啊?   她真没用劲啊!   再次道了歉,孟导重新喊了“Action”。   摄像机继续抓拍两人的近景镜头。   周雪原酝酿好情绪,这次卯足劲,又是一巴掌过去。   江宇典被女人扇得脑袋都微微偏了过去,他垂下头,没有反打过去。孟志平在取景器里,看见江宇典眼眶已经湿润、冒出泪花来了。   周雪原也是一愣,旋即就是愧疚,太愧疚了,可是导演没叫停,就不能停,她继续说出自己的台词:“孙禹辰!算我识人不清!没想到你和那些人渣是一样的!”   ——董悉倩遇到过不少人渣。   都是想包养她的大老板。有些家里还有老婆,想养她做二奶,所以她对孙禹辰这种有钱男人,是唯恐不及。   但孙禹辰还是把她追到了。   没想到啊,这才多久啊,他就腻了,董悉倩心中的失望愤怒,可想而知。   她冷冷一笑,转身离去。   江宇典这才缓缓抬头,用满含眼泪的目光,注视着她不留情面的背影。   导演说:“这条算过了吧,雨点这样太遭罪了,他这么怕疼,咱们补拍个镜头,剪进去就完美了,最后那个流着眼泪的目光堪称完美,”他感慨道,“年度狗血之最啊!不知道多少家庭主妇要哭碎心肠了。”   “雨点去补个妆,调整下情绪,等下再来下一场戏。”   这是室外,艺人都在自己的保姆车里化妆、换衣。   江宇典也上了车。   金招弟看见他过来了,已经识时务地下车了,留给老板跟贺庭政独处的空间。因为她知道,这种时候,自己在是没用的,得保镖大哥去安慰。   江宇典一上去,贺庭政就把他抱个满怀,用手帕擦了擦他的眼泪,抚摸着他的脸颊。   他知道江宇典这个受不得疼的毛病,所以随身都带手帕,手帕比纸巾软,擦在眼眶四周不会疼。   他轻轻地擦着,江宇典还是忍不住地哭,脸上火辣辣地,他抱怨道:“周雪原还是女人吗,他手劲也太大了。”   ——其实手劲就那样,但是为了不让自己显得脆弱,江宇典还是硬生生地把锅推给人家一米六几的小姑娘。   贺庭政也抱着他安慰:“不疼啊,不哭了啊,我给你呼呼。”   他捧着江宇典的脸,轻轻地吹了吹他的脸颊,又亲了亲。 第63章   贺庭政知道他今天要拍这场戏, 但他并不能做什么。吻戏也就罢了,这种被扇巴掌的戏,还要求剧组删除的话, 他们会对江宇典的演员身份产生偏见, 认为他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演员。   这样的事传出去后,对江宇典并不是一件好事, 哪怕他非常厌恶在大众面前掉眼泪。   所以这场戏一结束,他立刻转身回到车上, 他把眼泪擦干, 感觉脸上还是火辣辣地疼, 便推了下贺庭政:“拿这个,包点雪,我冷敷一下。”   江宇典把擦眼泪用的手帕给他。   贺庭政便下了车, 不过没用手帕去包,因为车厢内是温暖的,雪容易化,化了手帕那种布料是包不住的, 得塑料袋才行。   他下车后,金招弟抱着一个暖手宝,跺着脚活动取暖, 看着他问:“贺哥,你在保鲜袋里装雪干嘛?”   贺庭政说:“宇典要冷敷。”   江宇典在车里把外套脱了,他躺着休息,脑袋偏着, 看车厢外的演出圈内,是余世煌跟周雪原的对手戏。   他的脸不严重,就是疼罢了,结果冷敷的时候,又把他冷得难受,那种冰寒的刺激在温暖环境下是加倍的,江宇典根本受不了,哭着喊:“拿走!受不了太他娘冷了!”   贺庭政便把冷敷袋拿走了,他的手也是冰的,所以他低着头,脸贴着江宇典的脸,让江宇典从自己身上汲取温暖。   随后,他下车把冷敷袋里的有些融化了的雪倒了,金招弟又看见了:“怎么就敷两分钟?”   从贺庭政上车到下车,最多两分钟时间。   “冷敷的话,时间短了没作用的。”她说道。   贺庭政说:“宇典怕冷。”   金招弟:“……”   要是让她来这么照顾这个阴晴不定的老板,她可能要疯——结果贺庭政这个整天拿钱给江宇典花、给他办工作室、房子给他住、车子给他开的金主,反倒受得了江宇典这个脾性。   贺庭政把保鲜袋丢在附近的垃圾桶里,上车前对金招弟道:“你冷的话,去前座坐着吧。”   他指的是副驾驶座。   金招弟冷坏了,点头就说好,前座与后座之间,是有隔档的,前面看不见后面,后面却有开关,可以随时看到前面。   在车上休息了片刻,他下车拍第二场戏。   今天一共四场戏,安排得很紧密,到下午五点,江宇典的部分结束了,他便直接走了。   他要跟程悦雯去吃饭,有时候一些饭局是很难拒绝的,但江宇典真要讨厌她的话,完全是可以拒绝她的,不过在江宇典眼里,这位程小姐充其量就是个土大款粉丝,不重要,他也并不讨厌她。   程小姐带他去了一家巷子深处的私房菜馆,这次是江宇典开车,他开了辆路虎揽胜,停在巷子外面的停车场内,下车后还步行了五百米左右。   巷子很窄,仅仅容纳两个人并排走而已,隐秘倒是很隐秘,店铺招牌都没挂。古朴的朱红色的大门,门外挂着两盏灯笼,门廊两边是两株文竹,但进去后,就别有洞天了。   进了包间,江宇典才把口罩摘了,但是帽子还戴着的,柔软的黑发被帽子的廓形挤得往外翘。程悦雯捧着脸注视着他:“我觉得你板寸的时候最好看,现在头发长了,不过也好看,就是气质发生了点变化。”   江宇典喝口茶道:“什么变化?”   “我第一次见你真人,就是头发很短,你在为《前卫》拍封面照,我在旁边看着,感觉你超凶,有点霸道总裁的气质,但又有点不像,比那个还……”她形容不出来了,歪着头道,“现在头发长长了,就是个帅气的小鲜肉了。”   虽然两人彼此都只称得上是比陌生人稍微熟悉一些,但程悦雯很会找话题,所以不会冷场。   似乎记起来自己上次喝了美浓吉的清酒后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可能还丢了脸,这次程悦雯只敢喝茶了。   私房菜馆最出名的就是他家的手艺了,江宇典在饭前吃了很多菜馆的小食,他点了两份南瓜饼,蘸红糖吃。   程悦雯现在才发现他这么爱吃甜,有些吃惊:“我之前以为你爱吃辣。”   江宇典笑了笑,程悦雯又说:“你这么爱吃,等会儿打包两份带走吧!这家店的南瓜饼好吃,炸黄鱼、炸酥肉和炸肉丸子也都好吃……”   “好,那我都打包一份。”他想到家里还有个贺庭政在等他。   他出来跟别人吃饭了,自然要给他带点吃的回去,不然一个人吃饭,太孤零零。   想到这里,他低头给贺庭政发了条微信消息说:“你吃饭没?”   他问程悦雯:“这里还有什么好吃的?我都打包。”   “打包这么多啊?明天当午饭吃吗哈哈哈?”   江宇典说:“我不是一个人吃。”但是多的,就没说了。   程悦雯福至心灵,突然有些明白他什么意思了——江宇典可能不是一个人住。   贺庭政回复消息道:“我没吃,在等你。”   接着又是一条:“你什么时候回来?”   江宇典回复说:“我吃完就回去,这家店南瓜饼好吃,炸黄鱼炸丸子都好吃……我给你带回来,今天别做饭了,休息一下吧。”   “好(=^0^=)”   贺庭政是江宇典说什么,他都说好的人。   江宇典受不了他的颜表情,却是忍不住一笑,坐在他身旁的程悦雯看他这样笑,心里有个不切实际的猜测:雨点这是有了地下恋情了?   很快,菜上来了。江宇典和女士吃饭,吃得慢条斯理,举止也优雅,实际上他心里难受死了。   因为菜馆的味道还不错,虽说是比不上家里人,但是吃这么慢也是难受。   他装模作样地吃到最后,叫了服务员点了几份菜打包。   门打开的一瞬间,江宇典往外面望了眼,接着,他抬头看了眼包间里的监控器。   他快速站起身,抽了许多张纸巾用茶水打湿,糊在监控器镜头上,程悦雯吃惊地看着他的举措,他要干什么?   随后江宇典快步走出去,抓起一个脸上带着些许慌张的矮小男人。   男人惊慌失措:“喂!你干什么啊!打人啊!没有王法啊!”   江宇典一手压低帽子,一手将他拖进包间后,迅速把门关上了。他目光锋利:“摄像机给我。”   “什么摄像机,”男人瑟瑟发抖,“你有毛病是吧!啊!我认出你了,你是那个明星……你凭什么打人啊?!我就是来吃饭的,我是这家店的客人!”   门外有敲门声,问他:“先生,发生了什么?”   江宇典也一概不理,他冷笑一声,这里既没有监控器,门现在也关着,他索性放开手脚在男人身上摸索,他很快从狗仔身上摸出了一款很小的照相机,又摸出了他藏在上衣内袋里的工作证。   “新世界日报?”江宇典脸孔阴沉地看着他,把他的工作证丢在桌上,接着对程悦雯道,“打电话给你爸爸。”   现在是文明法制社会了,江宇典当然不会随意殴打人了,他只是当着这狗仔的面把小照相机销毁了。狗仔看他手一捏,小相机都变形了,登时吓得瘫软在地,目露惊惧,生怕他像捏扁这照相机一样,把自己捏死。   ——威风是耍了,江宇典却疼得背过身去,没让狗仔看见自己捏扁相机后当场变红湿润的眼眶。   随后,程国雷很快让人过来,把这个狗仔带走了,顺便把程悦雯也接走了。   私房菜馆里客人不是很多,很多连发生了什么都不清楚。   江宇典等着厨房把菜给他打包好,接着提着打包的饭菜,不疾不徐地开车回家。   他打开一份装南瓜饼的PVC餐盒,一点也不讲究地用手拿着吃,一边吃一边开车。   车上开着空调,饭菜不容易冷,哪怕北京堵车,到家的时候,菜也都是温热的——而江宇典在车上的时候没忍住把一整份南瓜饼都吃完了。   他停好车,提着打包的饭菜上楼,但饭菜都有些冷了。他把饭菜都热了一番后,陪着贺庭政吃完饭,问他:“阿政,你没吃醋吧?”   “吃醋。”贺庭政望着他,也不会口是心非地说假话。   江宇典揉了揉他的头发说:“乖。”   “你喜欢吃南瓜饼,那明天我就给你做。明天你去拍戏的时候,我就去市场买原材料,下午做好给你送过去……”   江宇典又轻声说了句:“乖。”   贺庭政知道这时候做什么好,就歪着头靠在他胸膛处,沉闷地呼着气。   他个子高大,偏偏爱这么撒娇,他脑袋靠在江宇典的毛衣上,用面颊蹭了蹭,不知蹭到了什么部位,江宇典在他脑门上敲了一记:“还没断奶吗?”   贺庭政声音沉沉地说:“没断。”   江宇典脑子里不由得想到贺斯予刚刚出生的那段时间,他作为斯予的干爹,时常都要去看她,看她从躺在奶妈怀里靠着哺乳进食,变成抱着奶瓶进食。   他抱着贺庭政的脑袋,摩挲着他的白发黑发,心中难掩心疼与柔情,便深深地注视着他说:“大哥今天就给你做一回奶瓶!” 第64章   自从那天跟程悦雯出去吃饭, 却不巧当场逮到狗仔后,江宇典就发现自己出行,后面会跟几辆车——不是娱记跟踪他, 而是为了防止娱记跟踪他而跟着他的车辆。   相当于一种便衣保镖。   他假装不知道, 觉得这样也好,毕竟他跟贺庭政都是男人, 而男人都是欲望动物,要是他哪天掉以轻心着了狗仔的道、被拍了下来, 就不妙了。   如果有狗仔曝光了这件事, 江宇典自己倒是无所谓, 但他有责任和义务保护好贺庭政,不应该让媒体聚光灯影响他们正常的生活。   尽管贺庭政已经因为经常出现在他身边,而流了一些照片出去, 但大部分都已经封杀掉了。   所以江宇典自己出门的时候可以不戴口罩,但贺庭政必须要戴。   接连拍了几天戏,江宇典要去杭州录节目了。   因为他的镜头在第六集 才出现,所以暂时都不急, 反倒是方念,作为女主演之一,她忙于拍戏所以只能推掉《拯救A计划》这边的收官一期了。   《拯救A计划》上周已经停播了一期了, 这期收官,节目组也提前给大家说了,要做点有意义的事。   和往期节目一样,江宇典在午饭后才赶往机场, 很巧的是,他在机场VIP休息室里碰见了正好要飞外地的关鸿业。   关鸿业没问江宇典去哪里,江宇典也没问他去哪里。   两人坐着说了一会儿话,关鸿业问他:“怎么没看见你经纪人?”他看了下,发现江宇典身边就三个人,一个是裴楠给他说过的贺庭政,而且最近他还听裴楠说,贺庭政在暗地里收购赛狮传媒公司的股份,而且还弄了个新的电影公司。   裴楠说:“别小看他这个新注册的电影集团,一旦电影集团背后有庞大的资金流作为支撑,他投一部电影赚了,那就是赚大了,他同时投几部、甚至十几部,或者直接自己出品、制片……以他的身家支撑,他完全可以成为中国的默多克!我打听过了,他在温哥华也在传媒行业试过水,到时候国内外资源一整合,你等着看他这个电影公司会不会成功!”   “到时候……恐怕国内传媒业都会被他一个人搅乱。国内媒体人高层,会准许他这么做吗?当然不准许,但他是外国人,他要在国内投资,别人是拦不住的,他有钱去搞投资,别人也是拦不住的。所以有钱到了一定地步,确实是可以想做什么做什么,别人不仅不能指责,还得抱他腿。”   “不过投资传媒产业,对他那样的人来说,就是小打小闹、这里面得到的回报,远远不如他的其他产业,如果想要得到同等的回报,他的电影公司,可能还至少得经营个三年五载,才能打败那些庞然大物。”   “你说他为什么吃力不讨好,跑来国内投资电影业?而不是去北美?”   关鸿业说:“好莱坞市场饱和,国内电影事业才正处于一个刚刚开始的上升期。”   “错!”   裴楠耸肩道:“很显然啊!他是为了那个江宇典才来做这行的,不然疯了啊?”   关鸿业:“……”   商业上的事,裴楠比他要懂得多,他这么给关鸿业说,关鸿业也明白了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们也想抱人家大腿,但不能那么明显了,而是要通过别的方式抱大腿,比如与江宇典交好。   江宇典听到问道经纪人的问题,也只说:“我经纪人手底下艺人多,他忙。”   关鸿业心中一动:“那你想换个更好的经纪人吗?我倒是认识一些不错的,有人脉资源的金牌经纪人。”   江宇典感觉现在这样就挺好,他和贺庭政的关系不能宣之于口,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风险。   他婉拒了关鸿业:“虽然我经纪人忙,但我暂时不需要新的经纪人,如果有需要,我一定联系您,谢谢您的好意了关老师。”   “好……对了,”关鸿业从包里摸出一本书来,“刚刚出版的,教材书,里面有我和Amanda的一些经验,你可以看着玩玩。”   江宇典看到这本书的封面上几个大字写着:《演员艺术家:共情》,还有一列小字写着:关鸿业、曹佳灵著。   曹佳灵是新加坡华裔,英文名的Amanda。   两个人一个影帝一个影后,共同编纂了这本教科书级专业书。   江宇典最近,也正在看此类书籍,毕竟演戏不是有天赋就行的,他还称不上会演戏,顶多算是一种职业扮演的本领罢了。   一些该学的,还是得学。   所以关鸿业的这份好意,他还是收下了。   很快,江宇典就得登机了,他和关鸿业告别,关鸿业却笑着说:“说不定很快就能见了。”   江宇典心里倏地就了然了,恐怕关鸿业此行目的地,和自己是同一个。   下飞机后,江宇典坐上节目组的车,到达节目组安排的住宿点。   这家酒店是一间江浙式的老宅院,位于灵隐寺旁。宅院四面环山,一条小溪沿山而下,流水潺潺,而此刻正处于冬季,老宅院院里的积雪,墙上的白雪皑皑,都为它增添了一抹独属于寒冬的风情。住在这里,每天清晨和午时都能听到灵隐寺的钟声。   江宇典在这里,成功和剩下的五位成员会晤。   实际上,节目组完全可以安排艺人在下飞机后直接宣布任务、开始任务。   但节目组刻意在任务开始前一天,把众人都聚在一起,是有一个目的在的。因为该节目和传统综艺不同,每期节目都会分组,而分组后,这个组与另一个组之间,是找不到任何联系的方式的。   也就是说成员之间缺乏交流,虽然节目内容可以填补缺乏的交流,但总差点什么。   制片人罗弛,在制作前期能想到的最好方法,就是在发布任务前把大家都聚在一块儿,大家一起吃喝玩乐,增加交流,促进彼此之间的关系。   他到的时候是下午五点,几人唤他去灵隐寺烧香拜佛、吃斋饭。   到了寺庙外,整个摄影组都把设备关闭了后,才进去。   看大家都在求签,江宇典也去庙里求了一注签。他文化程度也不高,看不懂签文上的诗。解签的人问他算什么,江宇典顿了顿说:“姻缘吧。”   解签的大师看着他半晌,说:“你的姻缘,现在不是好端端的在那边吗?”大师说完,看向寺庙外,“无需忧心,所用之物,皆要珍惜。”   江宇典不懂这个是真大师还是在诓他,毕竟街上的神棍也是这么说话的。他也没多问,他并不需要靠别人的“预言”来掌控自己的未来。   到第二天,六人一如既往地观看了一则短片。   短片开头,是一串数据,记录着每年有多少人死于白血病、死于肺癌,死于xxxx……一上来就这么沉重,大家互相看了一眼,都没有说话。   这则短片,更像是纪录片形式,讲述者从旁观角度说着四位即将临终的病人生平。   四位病人里,一位是肺癌晚期,一位是得了白血病的小姑娘,一个是脑瘤,还有一位是老年痴呆缠身的肝硬化病人。   这则短片比较长,有二十分钟左右,看完后,大家都觉得压抑、喘不过气。   这时,姜易木带头说自己做慈善的事:“我和我老婆,十年前的时候成立了一个公益基金,基金会到现在已经发展得很成熟了,其中一个项目就是治疗绝症……这其实是一个浪费钱、也不能说是浪费钱,但事实上,得了绝症的病人是很难康复的。在他们生病的过程中,有一些常人很难了解的痛苦,其实他们是非常想活着的。”   “但是有一些,就完全没有求生欲,宁愿快点死。”   他说完后,大家都沉默了,过了几秒,李一枭突然说:“我有个表妹,她还很小,读初中,然后大概是半个月前的时候,我听说她得白血病了,然后昨天……我接到我妈的电话,说她走了。”   “我表妹她比较皮,性格像男孩子,但很可爱的……上个月我才问雨点要了签名,我表妹很喜欢他。”李一枭有些说不下去了,“人说没就没,太快了……”   周卓随后也说了自己听说过的一个经历,但却是比较励志的:“我父亲当年在基层工作,小农村,他们当地有个六十岁的老人检查出了胰腺癌,老人也不愿意治疗,就回家了。”   “大家都以为他要不行了,要辞世了,他自己不觉得难过,每天还要下地干活,早上蹬三轮去镇上卖菜……他经常做好事,赚来的钱,都捐了,后来过了两年,他再去医院检查,这时候医生说他身体非常健康,说他至少还可以再活十年。”   “这算是奇迹了吧?虽然这类奇迹非常非常少,但也不是没有。”   在大家说话的时候,江宇典沉默了。   他曾经双腿瘫痪过,他那时候的确是没有勇气活下去的,他的勇气都在此前的人生中耗尽了。   虽然最终他还是没能逃过一劫,但那也是他罪有应得,而且他还过了一个……安逸平静的八年。   除了贺庭政,这八年之中他几乎没跟别人有过交流,第一他其实是有点怕别人那种看异类的目光的、或同情或可怜。   说来可笑,他一辈子没怕过任何东西,腿废掉后,却惧怕起了这种东西。   虽然在贺庭政这里,他一样觉得难堪,但贺庭政从不会用那样的目光看他,不把他当成一个废人。   他一直没说话,节目组总导演都来提醒他了:“雨点,你要说话啊,不然镜头太少了。”   江宇典摇了摇头:“我不太好说这样的事。”   导演没辙,随后在嘉宾出场的时候节目组又卖关子,江宇典想到要有镜头,就说:“我知道谁要来。”   裴思邈问他:“谁啊?”   “你也认识的一个人。”江宇典也卖关子说,“我现在就不说了,因为我来的时候在机场遇见他了,肯定是他没错了。”   裴思邈:???   等嘉宾出场的时候,裴思邈更是无话可说。   这人是他的姐夫,他却不知道对方要上节目的消息。 第65章   这次节目组请了两位嘉宾, 一位是关鸿业,另一位……江宇典也认识,是不久前他参加年度盛典之夜的颁奖典礼时, 共同上台领了最佳新人奖的女艺人郑文卿。   一共八位嘉宾, 分成四组,两两一组。   关鸿业来参加节目前, 罗弛打电话邀请他的时候,他就已经跟罗弛说了:“我可以来参加, 这个没问题, 把我跟雨点分到一组吧。”   ——这么点小要求, 秉持着公平公开公正分组的罗弛,当然不会拒绝他了。   能请到关鸿业这样从来不上综艺的大腕来参加节目,他想跟谁一组, 那就跟谁一组!   只不过,他这个要求,让罗弛重新审视起江宇典来,以前对他是不敢妄动, 现在就是不敢动了——不知道江宇典是有背景还是后面有金主。   一般圈内像江宇典这样,背景被传得很厉害的艺人,粉丝以为是有背景, 圈内人会知道其实不是背景,就是有金主捧而已。   但江宇典这个,还真看不出来,一点风声都没有, 似乎真的是……有惹不起的背景。   而且罗弛,还注意到了一点,就是常常在江宇典身边的那位声称的保镖的男人。   艺人请保镖,这很正常,但请一个长成这副英俊模样的保镖,真的太不正常了。而且罗弛隐隐约约觉得,那其实并非是“保镖”,保镖不可能穿那样的衣服鞋子。   譬如江宇典的那位刚毕业的女助理,虽说常常穿一身的Fendi、Chanel,但气质就不行。   而这位男保镖,就不知道穿的什么牌子了,上次和朋友聊天时,罗弛听朋友提到过,说江宇典家里非富即贵,而且极有可能是豪富!   网上猜测他穿的高定,其实他的这位男保镖,穿的衣服材质、剪裁,都和江宇典相同,而且网友猜测说至少五万英镑,其实还不止。   虽然男装会比女装便宜,而且也没有网络上吹的十万欧元那么夸张,但六七十万人民币,还是要的。   到底是什么来头的豪富之家,居然给保镖穿七十万的衣服?!   罗弛感觉,其实那并不是真的保镖。他是个很聪明的人,认为如若不是江宇典包养的小白脸,就是江宇典被人包养了。   一般金主会为小明星做到这种鞠躬尽瘁、鞍前马后的地步吗?   概率很小。   在节目组的操作下,关鸿业成功和江宇典分到了一组。   但这次,不是分头行动了,虽然分了组,但节目组仍旧是把大家安排在了一辆车上。   姜易木问:“我知道了,这次任务地点是同一个吗?”   总导演神秘地说:“到了就知道了。”   坐上节目组的小巴车,在车上的时候,关鸿业对他表现得相当熟络。两人其实没有那么地熟悉,但江宇典还是很配合地和他装熟。   比如关鸿业会问他一些看似私人的问题:“你期末考过了吗?”   “过了,满分。”江宇典知道,关鸿业和裴楠夫妇一定是对他做了一番调查的,他们也一定调查出来,自己考了满分,所以关鸿业才会这么直接地问他。   听见他的回答,关鸿业娴熟地表扬道:“很不错啊,我和你嫂子看你每天这么忙,以为你没时间复习,哪知道你这么厉害。”   这是在帮他艹学霸人设了,而且话里话外,已经彰显出了两人的熟悉,观众和其他嘉宾都会为他脑补一个身份背景出来。   在演艺圈里,演员分为几种类型。一种是拼颜值拼脸拼身材的偶像派,另一种是拼演技的实力派。江宇典目前属于偶像派,因为外形出色,一看这个角色非他莫属,而关鸿业也是帅哥一枚,但比起他的颜值来,他的演技更让人惊叹。   所以江宇典这样的偶像派,并不是只有一个出路而已,要让人丢掉对他颜值的偏见,首当其冲是要摆脱花瓶的标签。   现在关鸿业做的这些,就是在帮他。   而裴思邈看两人不熟装熟,有种说不出的郁闷。   他不是笨蛋,他当然明白为什么他家姐夫会这样了。上次裴楠跟他说了江宇典身边那个看似无关紧要的保镖的真正身份后,还警告了自己不许继续打江宇典的注意。随后,裴思邈就去查了查贺华强与贺庭政。   其实他听说过贺华强,但他又不从商,所以也不是特别了解。   等查了一番资料后,他才算真的明白了,为什么裴楠不要他去横刀夺爱……这一看就没戏啊,他压根就没机会。虽然在网上,查不到多少贺庭政的信息,想来会为了喜欢的人整天跟在他身边,也不是多了不起吧?   可随后他又查到,在贺华强去世后,他们家那个非常出名的华强实业——这个一听就是爱国企业的实业公司,市值居然翻了两番!   对于小公司而言,市值翻两番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对于这样的庞然大物而言,这两番可就是一个难以想象的天文数字了!   裴思邈一直以为自己挺牛逼的,结果看见自家姐姐和姐夫,都因为那个叫贺庭政的,要去抱江宇典大腿,还跟人家装熟,他心里就觉得很不是滋味。   可他能怎么办呢?他没有贺庭政有钱,没有他有本事,好像比他……好吧,他也不如人家帅。   最重要的是,他没法做到整天跟在江宇典屁股后面,鞍前马后地为他服务。   他坐在小巴车上,话也不愿意说,就拿帽子遮着脸,一个人坐在最后面。   李一枭看见了,就回头去问:“你怎么了?睡着了啊?”   裴思邈说:“没睡着。可能因为在佛门之地附近,昨晚上没睡好,有点儿困。”   一个小时后,节目组的车子到达目的地附近。   是杭州的一家大型综合三甲病院,不过车子,是开到了医院附近的大学里才停下的。   停车后,导演没让大家下车,而是在车上交代了任务内容:“这次的四个任务里,有一个非常特殊,非常困难,常人很难接受,因为这个任务的特殊性,随便派给你们谁都是不公平的。”   节目组认真考虑了下,一共准备了五个任务,如果你们都不愿意选择这个特难任务,那么还有剩下的提供。   “什么任务,有多特殊?”   那导演默了下:“花圈、寿衣店,也出售棺材、同时和殡仪馆有合作,所以也是一家殡仪服务店。选择这个任务,你们可能会面临给去世的人化妆这样的工作……”   他话说出去,几人反应都不同,但都是下意识觉得抵触,而且也没人说话,都觉得节目组怕不是疯了吧。   做节目做到这个份上,谁要看明星给死人化妆啊。   有几个演员出身的,以前跑龙套的时候虽然演过尸体,但到底和现在这个不一样,丧气沾染多了,会对事业有所影响的。   导演随后道:“我就知道没人会选择的,不过还好早有预料。播出的时候这段会剪掉,观众是不会知道你们做过这样的选择的。”   “这期的任务呢,是要先做一个预热任务的。”这一次,节目组又添加了一些游戏元素进去,前几期的节目,虽然大受好评,但趣味性不如别的综艺。   不过《拯救A计划》本身就是公益性质的,也不在乎趣味性这个,但是在收官的一期里,制片人罗弛想做一个融合与转型,所以添加了游戏内容。   导演拿出四把车钥匙说:“这里是四把车钥匙,你们要去停车场里,找到相应的车,并且拿到车厢后尾箱的宝箱,得到下一步的线索。”   李一枭首先问:“钥匙可以抢吗?”   节目组说:“可以智取。”   李一枭哦了一声嘟哝:“不都是一个意思吗……这谁还抢得过江宇典啊?”   江宇典笑着接道:“是啊,你们要是还手,小心我哭给你们看。”   李一枭也笑,经过上期的大理客栈那期,两人关系也近了许多,会互相开玩笑了。他说道:“上节目这么久,我就看见你哭过一次。”   江宇典心说是啊,他讨厌在别人面前掉眼泪,所以尽可能地在避免,诚然有些时候没法避免。   下车后,导演把钥匙分发出去。   江宇典看见这车是节目组赞助商之一的广汽,他记得节目组代言的那款车,有个很笨拙的车头和车屁股,在偌大的校园停车场内,还是有些难找的。   几人迅速奔跑起来,江宇典即刻下令:“关老师你走这边儿,我去那边儿,咱们在中间会和。钥匙我拿着,不容易被抢,你看到这车型后就吹声口哨,我立马来。如果你的口哨声引来的别的队,你就把他钥匙抢了,抢不过来没关系,我会很快到。”   根据他的判断,停车场内除了四辆任务车,应该还有一些混淆视听的同车型。   所以如果没有计划地去找,是一个大工程。   江宇典拿着钥匙,车子的感应能力一般都比较强,十米开外开车没问题,于是他一边跑一边按车锁,眼睛两边看着有没有合适的车型,耳朵也竖起来听着。   很快,他听到一声口哨,他飞快朝声源处跑过去,摄像师根本跟不上他,更别提车与车之间的距离非常窄,摄像师扛着摄像机是很难快速穿过的。   而江宇典也不瘦弱,他从外表是看得出来身上是有肌肉的类型,但他偏偏就能很快地从那些狭窄的缝隙里穿过去,瞧着跟有轻功似的。   摄像跟了一会儿,实在是跟不上了,镜头摇晃,摄像师喘着气道:“不行了,他太快了,太快了我跟不上。”   关鸿业只吹了一声口哨,江宇典就迅速锁定了他的位置。他跑到离关鸿业那辆车不远的地方时,就按了按钥匙,随后他朝关鸿业摇了下头:“不是,你在这儿守着,我估计这个是节目组安排的车,等下别的队来了,要是开了就跟他抢宝箱。”   其实抢不抢这个宝箱,意义并不大,对最终的任务有什么大的影响吗?并没有。   但在综艺里就不一样了,玩游戏就要认真玩,认真制造笑料、认真抖包袱,而且必须得刻意制造剧情——但是也要秉持着一个友谊第一的原则。   江宇典很快地把整个停车场都扫了一遍,他很快找到了第一个宝箱。他是第一个找到的人,而且碰巧四周没有人,江宇典把宝箱里的像刮刮乐似的提示卡拿了出来,随后把随身揣的巧克力丢进去。   之后,他接到关鸿业信号。   他把车尾箱轻轻地关上,跑到关鸿业那边去,看到姜易木和郑文卿两个人正在围攻关鸿业,或者说,因为关鸿业压着车尾箱不让他们打开,两人就在旁边骚扰他。   郑文卿第一次上综艺,她的综艺感一般,但是有姜易木这个老前辈在,她就什么都听老前辈的。   姜易木并未粗鲁地去把他拽开,第一因为毕竟是嘉宾;第二因为这是游戏,又不是摔跤比赛;第三呢,就是要靠着这周旋的方式,来谈条件。   谈条件做什么?谈条件的过程中就会引发很多有意思的笑料,观众就爱看这些。   关鸿业此刻正在倚老卖老:“哎哟,哎哟我老人家不行了,谁都别碰我,我一把年纪了,小心我摔地上让你给医药费啊。”   姜易木无可奈何地笑:“关老师您这不是碰瓷吗?”   而关鸿业摆出一副“我就是碰瓷的你怎么着”的模样,道:“这车是我跟雨点的,你们重新去找。”姜易木心道和平时在电视上看见的关鸿业不太一样,第一次来参加节目的关鸿业,还挺不赖。   他摁了一下车钥匙,车子便响了一下:“您听听,听听这响,听到没有叭叭叭的,这是谁的车啊?”   “我们的车。”江宇典从两人身后出现。   他一边走,一边摁车钥匙,好像那车开锁的响声,真是他给弄出来的似的。   “雨点现在去拍戏了,演技进步了不少啊。你再摁呢?”他手上捏着车钥匙,江宇典过来的时候,撞了他一下,随后一个转身,把姜易木的钥匙跟自己的掉包了,他速度很快,但他又不是干这行的,姜易木能感觉到江宇典似乎是……调包了他的钥匙?   他再次摁了下手里的钥匙,这次,车子没出声儿了。   江宇典扬着手臂,响亮地按了下钥匙。   姜易木:“……”   一旁没有存在感的郑文卿,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拉了拉姜易木:“易哥,我们认错车啦,我们走吧!”   姜易木转身在她头顶拍了拍,无奈道:“傻姑娘。”   江宇典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所以拿了两个提示卡后,就收手了,他们领先其他组一步,直接去寻找下一步线索了。   这时,终于找到车了的姜易木郑文卿组,他们掀开后备箱,郑文卿满怀期待地打开宝箱,发现里面是一颗巧克力后更是惊喜:“真的巧克力吗?可以吃的吗?”   她剥开巧克力的糖纸,闻了一下后就果决地把巧克力塞进嘴里了。   “……”姜易木不知道要如何跟这个傻白甜的新人相处了。   原以为没有综艺感,结果是天然的傻白甜啊。   等剩下三组追上去后,江宇典和关鸿业两人,因为掌握先机,已经提前在校园里临时搭建的“驿站”处,吃完午饭,喝着菊花茶开始休息了。   并且,他们已经在两张提示卡所代表的任务里,选择了其中一个任务。   综艺里的游戏,讲究一个点到即止,而且成员之间必须要友爱。   现如今大部分的游戏类综艺,有一个代表就是韩综,韩综就是做游戏,漫无目的地做游戏。但现在不同了,现在的户外综艺,更讲究一个为了目的而做游戏、任务。   所以《拯救A计划》才能打败众多传统综艺、户外真人秀,在开播以后连续数周都夺得了收视冠军的好成绩。   不过,收视率虽然是冠军,但第二名追得很紧——而那第二名的综艺,也是罗弛制片的。   可见罗弛在这个行业里,是多么的厉害了。几大电视台都想挖他,他也没走。   看见江宇典和关鸿业在喝茶,而且桌上还有餐盘没收拾,姜易木装可怜道:“我也饿了,他们为什么不卖吃的给我?”   姜易木和郑文卿到达这个节目组搭建的凉棚式“驿站”后,发现有点餐台,还有菜单,有烤热狗、烤肉串和水果之类的食物。   两人做游戏任务早就饿了,这都饭点了,也该吃饭了。   姜易木立马掏出手机要扫码,结果人家没有二维码让他扫,也不让他付钱,根本就不卖给他俩。   郑文卿说:“我们给钱买,为什么不卖?”   那点餐员给了一句提示说:“不能用钱买。”   姜易木秒答道:“不能用钱,那就是要用别的是不是?”   点餐员是女大学生,她有些羞于上镜,看了眼节目组导演的方向,朝姜易木轻轻点了下头。   姜易木又问:“那用什么买?是不是他们手里有什么票之类的,可以代替钱?”他指了指坐着惬意地喝茶的二位。   点餐员眼睛眨了下,没说话。   姜易木懂了,便转身去找两人,牺牲他老鲜肉的色相卖萌,嗲着说:“我饿啦,巨婴饿了,给我买吃的吧。”   江宇典和关鸿业,对他的卖萌并不感冒,江宇典更是哈哈哈,搓了搓胳膊说:“易哥你别这样,怪瘆人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姜易木很快恢复正常,不客气地推了下江宇典:“喂喂喂,哪有那么恶心啊。来,文卿来,美少女来卖萌。”   “说哥哥哥哥我饿了,给我买吃的吧。”他装模作样地扭了下,郑文卿忍着笑说:“怎么办易哥,你别这样,我没食欲了,我不想吃东西了……”   姜易木:“……”   “你跟雨点卖萌,你吃了他巧克力,好不好吃?”   “好吃。”郑文卿点头。   “那你叫雨点哥哥,说我饿了,巧克力不够哦。”   郑文卿:“……”   “你快说!”姜易木假装凶她,“你不说我说了啊,看我不恶寒死你们。”   郑文卿就卖了个萌,但是叫的雨点弟弟,不是雨点哥哥。   因为两人出道时间是差不多的,而且她还比江宇典大几个月。   到这里,就差不多了,再吊胃口下去也没意思,反转不需要那么多。江宇典把任务提示卡给姜易木:“这个可以拿去领取任务和两份饭,哈密瓜很甜,你们可以点两盒哈密瓜。”   游戏环节结束,到游戏结算时间,江宇典和关鸿业两人,被派往医院附近的一家假发店。   这次他们的任务,就是一家卖假发的店铺。   现在买假发的人,除了剪了短发又想要长发出门、不想剪短发又想换个造型的女生、女装癖的男人,还有一个客户群,就是得了一些绝症、或是很难治疗的病症,从而做化疗的人。   无论男女,总是要剃光头的。男同志还好,光头也就光头吧,女同志爱美,怎么能光头呢?   这家店在医院附近,但离医院也不是特别近,要走上十五到二十分钟,店面小、装潢老旧,墙上挂着许许多多、长短不一的假发。   他们到了后,也了解了一些问题,首先这家店不能算是经营不善,只是生意不红火而已。   因为那边大学旁边,还有个卖化妆品的店,也卖假发,他们家比化妆品店要便宜些,质量也要差些。   但他们接到这个任务,并不是为了改善生意而来,而报名的店家,也并非是为了上节目后提高自家店铺的名气而报名。   他们有一项更超然、更具有意义的任务。   如果来购买假发的客人,他要求剃头、或者已经的光头了,再观察他的神情,是很容易分别出哪些是病人的。一般来这里的,百分之九十都是病人,他们得了什么病?   肿瘤或者结核,都是需要做化疗的。   上午看过的短片里,有一位就是光头,她在节目里取了自己的假发,说:“没有这个我都没有办法出门了,我在医院要戴,睡觉也要戴着。”   许多人被病痛折磨,但是某些东西,是可以在他们死灰般的心脏里燃起一点生命之花的。   店家是个老人,在镜头下挺泰然自若的,像个教书先生般,他首先对江宇典交代了要怎么剃头,要跟病人聊什么话题,让病人获得一点温暖与善意。   老人家深沉却饱含希望地说:“他们之中,至少有一半以上的人,都是命不久矣了。让他们在走之前感受到人间的善意,露出一个笑来,是我的夙愿……我更希望这点微不足道的善意和关怀,可以给他们提供一点力量,作为奇迹发生的点火石。” 第66章   这种善意, 由明星或是普通人来提供,是有一定区别的。   作为第一季的节目的收官一期来说,主题有些沉重, 但也有着非比寻常的珍贵意义。   这一周, 他们不再是拯救别人的生意,而是拯救别人的心灵, 或许是病人的、也或许是病人家属的。   任务的第一天,由于做游戏取得任务的过程耽搁了会儿, 下午的时候, 店里只来了两三个客人。客人发现有摄像机, 还有明星,反应和以前做节目的时候、遇到的客人是完全不同的。   以前的每一期节目,但凡遇到了客人, 都是很害羞但也很激动的。有些会直接捂脸,也有直接扭头走的,但是很少。   在这家店里,江宇典就遇见了看见他们就走的女孩子。   他快步追上去:“我们是在录节目, 但也是在体验职业。如果你不愿意出镜,我们可以不拍,或者给你打码的。”   他说话的时候, 伸手止住跟过来的摄像,把他的摄像机推到一边儿去:“别拍。”   他的这个举措,给年轻的客人提供了一点信任,客人犹豫再三, 在江宇典显得真挚的目光下,同意了:“那好吧……”   “你们是那个《拯救A计划》的吗?”平时很少见到他这样的帅哥,女孩方才惊慌得跑掉了,现在回神了,站在江宇典面前都不敢抬头看他了。   江宇典点头说是:“就是那个,平时有看我们节目吗?”   “有……隔壁床的爱看,我也在看。”   江宇典意识到她说的隔壁床,应该指的是隔壁病床。   他温和地问:“你叫什么名字?朋友们都怎么叫你?”   女孩顿了顿说:“我朋友叫我萌萌。”   “那萌萌,你想挑一个什么样的假发?”江宇典带着她重新回到店里,第一件事就是先给摄像组的说:“别拍了,她不想上镜,先关机。”   “没关系你们拍吧——别拍我脸就行了。”萌萌赶紧道。   她一看店里还有关鸿业这样的大明星,方才觉得难堪,现在又觉得高兴、激动,尤其两人问她:“你要剪头吗?你要我们谁帮你剪呢?”的时候,她感觉比玩《恋与制作人》还刺激,这就仿佛是个真实的恋爱选择RPG游戏。   但一时间她还真不知道选谁了,她犹豫间,关鸿业已经掏出了手机:“你想要谁帮你剪?你的偶像是谁?你告诉我,我马上打电话叫他过来。”   萌萌被他的霸道总裁范迷得少女心泛滥,瞬间感觉身上病痛也没那么痛苦了,但她还是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不用。”   “你别担心,你的偶像不一定在杭州,他也不一定能赶过来,就是通话而已。”江宇典低声靠近她说。   萌萌刚刚被帅大叔的霸总范迷得七荤八素,此刻又被超有魅力的小鲜肉给直击了心脏。她感觉就跟做梦一样,犹豫再三,她低低地道:“我男神是……沈思成。”   江宇典扭头跟关鸿业对视一眼。两人都心照不宣,知道沈思成自己都快要一命呜呼了——他得了艾滋。   去年年末江宇典就听说了这件事,当时沈思成还好好儿的,出来疯狂捞金。但现在估计不敢出来见人了,所以也就没见到他人出来出席活动。   不过最近还有一部他主演的电影要上映。   虽然没听见有人传他死了的消息,但应该也活不长了。   听见他的回答,关鸿业立马开始翻通讯录:“我看看啊,好像有他,我找找看……萌萌,让雨点弟弟给你剪头好不好?”   萌萌觉得很不好意思,让明星给自己剪头……这怎么好意思啊?她低下头,接着抬手轻轻摸了摸自己柔软的长发。   而且说是剪头,实际上是剃头。   有些病人会在医院剃发,有些会出来在理发店剃,有些呢,就在这家卖假发的店里把头发统统剪去,再戴上假发出去。   江宇典能理解这些人不愿意出镜的原因。   要是他坐在轮椅上的时候,有人敢来拍他,那他一定是要放狗咬人了。   萌萌坐在理发的转椅上,背靠倾斜的椅背,江宇典就温柔地托着她的后脑,说:“我第一次给人剪头。”   女孩儿慌了一秒,让一个第一次剃头的人来给她剃头,不会给她剃出血吧?   江宇典问:“我手很稳的,你放心。你相信我吗?”   萌萌看着他说:“我相信你。”   剃发用的推子和剪刀,在江宇典手上转了几圈,摄像机拍他花哨的手法,避过萌萌的脸。   他一边给女孩子剪头发,一边跟她说话,夸她的头发漂亮,说她长得好看,睫毛很长:“你一会儿可以挑个短发,我觉得短发应该挺适合你的,或者买一顶长发的,我送一顶短发给你。”   女孩儿陷入了他的温柔里,感觉这是一辈子中最幸福的时刻。   和家人的关怀不同的幸福感。   她微微地笑了。   随后,关鸿业拿着正在通话中的电话过来。其实可以聊视频的,但沈思成的模样已经瘦成骷髅了,他在家里静静等着死亡,也没有通告找他。   他没想到还会有圈内人联系他。   关鸿业很快说明了来意,沈思成沉默了会儿,感觉自己都是个将死之人了,还能去安慰另一个得了绝症的粉丝?   他想了想,还是同意了。   为了节目效果,一般这种通话都是要开外放的,关鸿业先跟他说明了这一点。   沈思成同意后,他才把电话递到萌萌耳边,轻声告诉她:“你的男神。”   “萌萌?你好,我是沈思成。”电话里的男声低沉而有磁性,这声音是他出道的资本。   萌萌“啊”地张大嘴,忍住了尖叫,然后特别特别小心地说:“你好啊……我好喜欢你啊,我是你的脑残粉。”   沈思成声音带着笑意,还咳了两声:“谢谢你的喜欢,我想告诉你,就是你一定要坚持下去,不要放弃好吗?”   萌萌眼泪滚出来了,哽咽着说好:“我一定会坚持的。”   沈思成嗯了一声说:“我陪着你,我们一起坚持。”   听见他说这句话,关鸿业又忍不住跟江宇典对视一眼。   萌萌感动地说:“谢谢谢谢,我死而无憾了。”   随后,女孩挑了个和她原来差不多的长发。这家店的主人,那位帮人理发理了许多年的老人家,帮她把假发再打理了下。   江宇典去给她挑了个很适合她的短发,说:“我送给你的。”   “你星期一可以戴长发,星期二可以戴短发,每天不一样。”   这是来到这家假发店的第一天,发生的第一个故事。   店里客人真的不多,一个下午过去,到晚上闭店,也才三个客人,但江宇典知道,明天一定会变多的。   回到酒店,江宇典还遇见了郑文卿他们。   因为这次录制都集中在一家医院附近,所以大家住的酒店都是由节目组安排的同一家。   摄像机还开着的,这代表着录制并未结束。江宇典知道这是节目组要让他们说点什么感想。   于是江宇典就道:“关老师您是第一次上我们节目,您知道我们前几期都不是这样的……前几期录制都很忙,录制结束了回酒店睡下,脑子里都在想怎么帮店家解决他问题,但这次不用,干的活儿少了,可是……沉甸甸的,像什么东西压在心里了似的。”   关鸿业说:“我看过你们之前的节目,我也没想到上来是这样的……我一路上还在想,卖假发生意不好,那肯定是客户群体的原因。现在买假发最多的是什么人?玩Cosplay的,他要是发展一家卖假毛的网店,生意肯定不会差……”   但是呢,这店家目的不在于赚钱。   上年纪的人了,家里有子女赡养,完全可以回家养老了,还出来工作做什么?还不是因为一点情怀。   这也是节目组选中这家店的原因。   大家坐在一间休息室里,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开了这次的任务。四个人任务不一样,互相交流了会儿,罗弛来了,拍摄就结束了。   罗弛过来,说了一个消息:“这期节目明天录制完就要开始剪,大后天晚上就是周六,所以你们一面录制的时候,是可以看到这期节目的上部的。”   这期录制之所以这么赶,还是因为前段时间所有成员都很忙,因为是春节前,所有工作的积攒在一起了。录制一推再推,甚至停播了一周。   这周当然不能继续推迟了。   罗弛又交代了一点事了,大家就散了。   八位嘉宾的房间都被安排在同一层,节目组统一订的大床房。他录了一天节目了,除了早上看见过贺庭政,这一天他都没见到他人。   不过录制中途发过信息。   他心里有了想念的感觉,给客人剃头的时候,他就想到了贺庭政给他剃头的那次。   刚才整个嘉宾组和节目组开会的时候,他还发消息给贺庭政说:“我想吃鸡蛋仔了,我搜到附近有卖的,不知道关门没有。”   随后他在外卖网上找到电话,得知人家已经关门了,就发消息让贺庭政别去买了。   但贺庭政还是去给他买了,他去了更远一点的商场,里面的大通冰室还尚未打烊,他买了两份。   但鸡蛋仔这个东西,得趁热吃,放久了不仅凉了、还会变软。   他买回来的时候,果然已经软了。   他像个助理一样站在江宇典的房间门口,提着他要吃的鸡蛋仔,还提了一份别的什么东西,也是吃的。别的艺人回房间的时候,就看见了他,也看见了他手里提的夜宵,都没有多想,只以为雨点饿了。   江宇典回来后,贺庭政问他:“已经软了,我丢了吧?我给你买了定胜糕和龙井虾仁,这两个可以吃……”   “别丢,”江宇典刷了门卡进去,让他进来,“不就是软了吗,有什么不能吃的?”   因为还在录制节目,贺庭政不能久待。江宇典低头吃了一口那鸡蛋仔,果然是软的,他咬了一口,片刻又变硬了。   贺庭政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待遇,他深吸口气:“大哥……”   他听见江宇典笑着说:“这鸡蛋仔这么不就硬了吗?不就可以吃了吗?” 第67章   鸡蛋仔软了又硬, 硬了又软,最后江宇典还吃出了爆浆芝士鸡排的味道。   他不喜欢吃这个爆浆芝士,去洗手间漱了好几次口, 还呕了几口。他把贺庭政赶出去:“好了, 你不能住这里,晚安。”   说完他就把门给关了。   随后, 江宇典对面那间房门开了,罗弛探出头来, 在空气里仔细地嗅了一下——他嗅到了石楠花的味道。   他心下了然, 只不过还是没闹清楚, 到底是江宇典包养小白脸,还是小白脸金主一边包养小明星、一边当保姆。   他感觉,前者可能性比较大。   他走出去, 敲了敲江宇典的门。   江宇典都准备睡了,突然有人来敲门,他还以为是贺庭政,结果把门打开了:“……罗老师?”   罗弛说:“你还没睡啊?正好, 我有点事想跟你商量。”他闻到江宇典房间里一股很浓的味道,还注意到他卫生间打开着,换气开关也是开着的。   江宇典一看是他就不太高兴了, 他靠着门:“什么事啊?”   “你不请我进去吗?”哪怕走廊也有中央空调,罗弛还是觉得有些冷。   江宇典便邀请他进来,但是没关门。房间门大敞开着,无形地约束着人, 所以什么事都不会发生——罗弛不会干蠢事,江宇典也不会因为不爽而殴打他。   罗弛坐下后,看见他垃圾桶里塞了两包鸡蛋仔,还没吃的那种,应该是软了。   有味道,但是没有纸团,应当是丢在马桶里冲走了。   江宇典自己是闻不到味儿的,他打了个哈欠:“有什么事儿您就说,我明天早上要很早起来,您说完我就去睡了。”   罗弛直接开门见山道:“是关于第二季的合同的事,我们当初签约的时候,是只签了一季度的合同,现在我认为你很有综艺价值,所以第二季也打算启用你。不知道你想不想参与?”   “我很喜欢这个节目,和大家也相处得很愉快,”江宇典先夸了节目组一句,随即道:“但是我今年的工作已经排满了,我有三部戏要拍。我希望自己有一些更拿得出手的作品,希望您能理解。”   三部戏?   罗弛知道他正在和方念一起拍一部都市职场女性剧,那剩下两部剧是什么?   诚然他好奇的不得了,江宇典也没有要告诉他的意思,罗弛又问了句:“你真的不签?不如再考虑一席吧,圈内很多金牌经纪人都联系我了,想让他们家艺人来出演我们节目,我都吊着没回答,想把机会留给你的。毕竟你也是原班人马,别的艺人再红再有人气,我呢,也是念旧的……观众也是念旧的。”   “而且在下一季,我们会推出更多的新元素与新模式,更多的职业体验,下一季,我们一定会比现在更加的现象级!你真的不来参与?”   江宇典还是摇了头。   他已经感觉到了,自己曝光度有些太高了,过犹不及。   而且关鸿业,也给他说过这样的问题,他没明说,而是拿自己举例:“我拿到影帝那一年,我宣布暂时息影了。为什么?第一我要回家陪老婆,她怀孕了;第二是因为我感觉到自己到了一个瓶颈期,拍戏也拍不出好的作品,再在观众面前晃悠,是会出现反效果的。”   他发自肺腑地劝告:“你如果真想做一个演员的话,这一年专心拍戏,是比较好的选择。偶尔可以出个通告,拍个代言广告……”   江宇典觉得他说的是有道理的,正巧他也是这么想的,他现在是还年轻,怎么磨都没事。   但贺庭政不年轻了,他生日和今年的春节重合了,在年后的六号,所以过了这个年,贺庭政就三十三了。   他把最好的一段年华,都献给了曾经那个残缺不全的自己。   他工作少一点,是可以腾出更多时间去陪贺庭政的。   所以他想着干脆这一年的时间,他暂时告别真人秀,专心拍戏,磨出几个好作品来,再回到观众面前。   他的三部戏,戏份都不重,其中有一个电影更是客串,半个月就能拍完了。   罗弛听了他的回答,没有继续多说。他是有自尊心的,多的是大牌艺人求着来做他的嘉宾,谁都知道真人秀捧人、圈粉,拍一季真人秀,比演几部电视剧的效应还强。   看看江宇典,这就是活脱脱的例子,他没有作品,来出演了他的真人秀节目,现在已经一千多万粉丝了。   因为被拒绝了,罗弛心里非常不高兴,也很不爽江宇典,他脸上笑意也没了,起身便走。   罗弛走后,江宇典躺上床就睡了。   他睡到六点半起床,在酒店的自助早餐区打包了一些食物,就和关鸿业赶往医院——店铺每天九点开张,他和关鸿业趁着还没开张,去医院做个调研。   这家三甲综合病院的肿瘤科和妇产科最为出名,他们两人非常低调地进来,摄像师提着一个装着摄像机的手提袋,没有惊动任何人。   他们主要是来看一眼肿瘤科病人的情况。等进来后,两人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一边走一边扭头看两旁的病房。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有的病房门是开着的、有的是关闭着的。有的病房里,能看到一位副主任医师带着七八个医师在挨个查房。   江宇典在外面的时候,听见病人问:“我还有可能康复吗?”   医生回答的是:“乐观点,任何事都有可能的。”   早晨的医院,静悄悄的,没有人看电视,也没有人说话。有的家属已经去医院的食堂或者外面的早餐车买了早饭回来。病房外面的长椅上,坐着一个两个肘关节撑在大腿,深深地把脸埋在手心里的中年男人。   有种独属于医院的悲伤氛围。   江宇典还看见了昨天的那个男神是沈思成的女客人,她戴着江宇典送她的那顶短发,在跟护士说话。   江宇典看了眼病房外的牌子,注意到她患的是乳腺癌。   两人在医院转了一圈,就出去了。店里九点开张,江宇典跟关鸿业走过去的时候,店主人正在用钥匙开卷帘门。江宇典快步跑过去,用一个肩膀帮老人家把卷帘门顶起来了。   老人家感叹地说:“我一开始觉得是卷帘门老了、生锈了,所以我每次才非常费劲才能把这卷帘门打开,现在看来是我老了。”   新一天的工作开始。   果然,今天客人就变多了,多了一些慕名前来买假发的客人。有些要合影和签名的,都被节目组工作人员请走了。江宇典非常抱歉地跟粉丝说:“我们现在在工作,等工作结束可以给大家签名。”   有粉丝问:“你们多久结束工作啊?”   “七点半打烊,七点半你们过来,我跟关老师在这里等你们。”他跟粉丝们做了个约定,就让他们暂时离开了。   随后,工作人员在外面清出一条路来,好让真正的客人得以进来。   不比昨天的清闲,今天非常地忙碌,客人像秋天丰收的麦子,一茬接着一茬。等工作结束后,江宇典果然没有食言,他饿着肚子跟关鸿业在店外等粉丝,也有粉丝在等他们。   他挨个给人签名、合影,结果粉丝实在是太多了,最后折腾了四十多分钟才落荒而逃。   上了节目组的车,关鸿业摇摇头说:“你啊,还是太年轻了,我那时候遇到粉丝,一两个还好说,多了我就把衣服给助理穿,让他帮我引战。”   江宇典听见他说年纪,似笑非笑地问了句:“关老师您多大岁数?”   “怎么?”关鸿业回答说,“虚岁有三十四了。”   江宇典笑着说没怎么。   关鸿业感觉有一丝奇怪,没多想,问他:“饿没有?我们是回酒店吃,还是在附近找家餐厅?叫上所有工作人员,对了你那位‘保镖’也一起吧,”他顿了顿,“如果他还没吃饭的话。”   此刻是在回酒店的路上,车上虽然还有摄像和别的工作人员,但摄像机已经关了。   江宇典考虑到贺庭政,就道:“我先发消息问他。”由于车上还有工作人员在,江宇典没说出贺庭政不去他就不去这样的话。   但关鸿业也听懂了他的意思。他看着正在发消息的江宇典,心里不由理所当然地揣摩着,江宇典性格是他比较欣赏的,不骄不躁、他猜测贺庭政那样的人,会这样喜欢他、乃至于录个节目都不放心地跟着他的原因,除了江宇典模样好、身材好气质佳,一定还有个别的原因。   比方说床技好,再比方说听话。   他感觉江宇典私底下应当是非常乖的那种人。   他不着边际地想了会儿,听见江宇典的声音说:“嗯,他说没吃饭,可以一起聚餐。”   关鸿业顺手就在群里发了消息,叫上了其他嘉宾和工作人员。   有些嘉宾和工作人员今天的工作已经结束了,也已经吃了饭。而那些刚刚结束工作、尚未吃饭的人,就齐齐赶往关鸿业在群上发的一家著名杭帮菜餐厅。   最后大家都到了,居然有三十多个人。   有些工作人员跟着来了,因为听说是关鸿业请客,有些便不好意思跟来。要是大家都来了,起码六十个人。   三十个人个,包圆了四张大圆桌,整个二楼都被节目组给承包了下来。   江宇典那桌,坐了六个艺人,加上节目组总导演和制片人,总共八个,还空了两个位置。   这时,罗弛突然说:“这儿还有位置呢,雨点,你让你保镖坐过来吧?”   他是存心而为的,江宇典和他那位“保镖”之间,暧昧氛围那么明显,就只有他看出来了?   ——他非常想将这个八卦分享出去,分享给在座的各位看。   也不是为了什么,江宇典昨天拒绝了他,他不太高兴,就想让他也不高兴。   他第一件事,就是让贺庭政把帽子摘了:“这儿这么热,你还戴帽子做什么啊。你怎么称呼?”   染发膏用多了不好,所以江宇典是隔一段时间才替他染一次头,现在贺庭政的白头发还是有一些,虽然比前段时间少了,但还是有。   江宇典不高兴让别人看见,他不让贺庭政把帽子摘了,罗弛就笑:“不会是中年谢顶了吧?”   他说话这么带刺,是笃定这是江宇典包养的小白脸,虽然这么成熟的小白脸很难得一见,但各人口味不同,也很难说。   同时,他也不相信江宇典敢在这么多人面前,维护他那个“保镖”。不然,那也太明显了不是吗?   如果他维护了,那也正中罗弛的下怀。   因为大家这时都会怀疑起来,江宇典跟他“保镖”的关系不正当。   听见罗弛的话,江宇典筷子放了下去,他的手掌轻轻放在贺庭政的背上,低声叮嘱了句:“帽子别摘,等着我。”   随后他站起来,模样是笑的,目光却是冷得像带着杀气一般,瞳孔都显得像是竖着的:“罗老师,我有点话跟你说。”他不等罗弛有回答,就动作非常文明地把他抓起来,“走吧,我们去那边说。”   罗弛发现他力气非常大,也发现桌上的人表情有些怪异,因为大家都感觉到了,江宇典是为了维护那位不肯脱帽子、但模样相当英俊,不输明星的“保镖”,才公然呛制片人的。   罗弛感觉自己的计划达到了目的,他也不认为江宇典是恼羞成怒,想把他拖去没人的地方殴打一顿,所以泰然自若地跟他走到一旁的卫生间去。   结果刚进去,江宇典就一手捂住他的嘴,一手把他押到一个隔间里去。江宇典力气实在太大了,他挣脱不开,罗弛唔唔地暴怒道:“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江宇典比出一把刀来,这是他随手揣的小刀。他冷冷一笑:“你说我干什么?”   罗弛余光瞥见他的刀,吓坏了,他以为江宇典要杀人了,以为他疯了,惊恐地挣扎起来,一边喊道:“我错了,我错了!你别……别……”   江宇典去冷哼一声:“别挣扎,刀枪无眼的,”他说着拿着刀在他头顶上比划着,似乎在寻找一个下刀的角度,“放宽心,我就是给你剃个头,我今天剃了八个头,也让你试试我的手艺。”   罗弛继续挣扎,求饶道:“我真的错了,你放过我……”   江宇典不为所动,反而警告他:“你再动!再动老子把你脑袋戳个血窟窿你信不信?”   罗弛吓得差点失禁,听到他说只是剃个头,不知为什么感觉到了庆幸。   只是可惜了自己那一头茂密的黑发,又黑又顺,他平常很爱惜的。   他是真的没想到,江宇典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他还不敢叫人,因为怕江宇典真给自己脑袋上来一刀——太可怕了,他不敢想象。   江宇典脚踩在他的背上,让他抱着马桶,一边给他把头顶中央修出个地中海来,一边使劲拍着他的脑袋道:“现在是谁中年谢顶?啊?”   罗弛呜呜呜地道:“我,是我,我中年谢顶……” 第68章   任何一个人换到罗弛现在的处境, 都不可能不害怕。他是真的感觉江宇典在玩真的,那把冰冷的小刀之前没有挨着他,在他头顶比画的时候, 罗弛似乎已经感受到那股让人头皮发麻的杀气了。   不开玩笑, 现代人也有电影中那样的杀气。   他感觉自己摊上大事了,于是秒认怂。   他一面在心里咒骂着江宇典, 发誓明天播出的新一期《拯救A计划》里,坚决不会有他一个镜头, 一面求饶。   江宇典给他剃出一个完美的地中海来, 颇为自得, 感觉自己的技术又精进了不少。   他弯着腰,俯视着罗弛,目光冰冷地盯着他道:“别在节目里做手脚, 你要搞我,我会先搞死你的。”   他这里已经存了一些罗弛的黑历史,虽然罗弛不是什么明星,但在圈内也是德高望重的人物。   有些东西传出去, 不好听。   江宇典出去后,重新回到座位上,面上一派淡定。   所有人都没说话, 只有郑文卿问了句:“罗老师呢?”   “哦,他肠胃不好,还在卫生间。”江宇典一本正经地说瞎话。   可郑文卿居然信了。   也由不得她不信,因为谁能想得到, 江宇典竟然对节目制片人,做了这么非人哉的事呢?   江宇典走后,罗弛打电话让助理给自己送了一顶帽子进来。他的助理是女生,好在餐馆二楼这间男卫生间一个人都没有,助理进来后,他让助理从外面把帽子丢进隔间里。   随后,他弯腰用纸巾把地上的头发包起来,丢进了马桶里。   助理问他:“罗老师,发生了什么吗?”   两人消失了五六分钟左右,这个时间还不至于让人浮想联翩——但也不是没可能,谁知道罗弛到底是不是五分钟就完事呢。   他黑着脸说:“没事,别问了!”   助理战战兢兢地看向他的头顶,但是什么都没有看出来,只发现他脖子上有一点黑色的碎发。   她注意到了,罗弛也注意到了,于是他把助理赶出去,自己在卫生间里把脖子上粘的头发洗掉了。随后,他给正在剪片,准备明天播出的后期组负责人发了条消息,再回到座位上去,继续吃饭。   他装作若无其事,也没继续招惹江宇典。   郑文卿看他也戴帽子,困惑又不怕死地多嘴问道:“罗老师,您不是说这里热,您怎么也戴帽子呢?”   由于江宇典给他剃了个地中海,又不是给他剃得光头,所以在戴着帽子的情况下,四周的头发都被帽檐压住了,看着非常正常,没有人知道他的发顶中央已经凉了。   罗弛一听这傻白甜居然这么问,不知道她居心何在,脸色更黑了:“我突然觉得有点冷,怕感冒。”   郑文卿哦了一声,不再继续问。虽然她脑子一根筋,但也不代表她看不出来罗弛此刻非常不高兴。他脸黑得跟锅炭似的,就好像谁挖了他家祖坟似的。   唯有贺庭政,看他戴帽子不取,联想到江宇典以牙还牙的手段,猜到罗弛现在应该已经是个中年谢顶了。   他心里高兴,为江宇典这么维护他的举措而感动,心底一片柔软。   虽然为此江宇典得罪了罗弛这样的大人物,但贺庭政并不怕罗弛耍花招,也不怕罗弛把江宇典镜头全剪掉、或者刻意让后期剪一些招黑的片段。   他有的是办法避免以上任何一种情况。   后期剪啊剪,把江宇典的镜头基本上剪光光了,随后又收到罗弛的信息,让他剪出一段具有争议的、针对江宇典的片段,放在正片以及微博花絮里。   罗弛回家后,看见自己头顶那块草坪,怒地把洗手台上的东西全砸了!   不管江宇典什么背景,惹了他,他就不要让他在娱乐圈好过!   几个后期盯着原片看了半天,一个晚上就过去了,最后把江宇典把粉丝赶出去那段挑出来,剪去他对粉丝承诺“七点半下班后我等着大家来”这一段。   单从花絮里看,他似乎在耍大牌,让爱的粉丝滚。   罗弛看了花絮,感觉后期非常给力,当即让官微编辑一条微博发出去。   距离晚上八点节目开播,还有五个小时时间。   如果他买水军,保送这条花絮上热搜,那不知道会有多少粉丝对江宇典粉转黑。   可惜的是,他的奸计并未得逞。   因为后期把制作好的制片发到宣发组后,宣发组编辑了一条艾特江宇典的微博后,微博刚刚发出去,就中邪似的被秒删。   一次次地发,一次次地秒删。   罗弛久久不见官微微博更新,就烦躁地打电话去催,宣发组这才如临大敌地告诉他:“罗老师……不行啊这,我们发了二十多次了,每次都被秒删!”   罗弛想到江宇典是有背景的,指不定料到自己玩这一手所以早早就做了防备。   没关系,罗弛对着电话道:“你换个微博发不就好了?然后官微转发!”   几分钟后,方才秒删的事件,又一次重复了。   罗弛这下忍无可忍了,还准备让宣发联系营销号时,他突然接到了一个消息。   《拯救A计划》送上去的成片不合格,被打回来了,说是要停播他们。   他错愕:“下架了?!”   电话那边说:“不,不是下架,就是停播。是台长传达的总局的意思,说是有问题?”   罗弛愤怒地道:“什么问题?多少年了第一次出这样的问题!为什么停播?!”   “您消消气,”那边隐晦地提示说,“是剪辑上的问题,现在改……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如果改了,下周就能正常播出了。”   罗弛一听就明白了,呵呵笑了两声:“我知道了,江宇典是不是?他能量这么大?还敢停播我!”他摸了摸自己的地中海,愤怒地道,“老子不干了!”   说完,他就把电话挂了。   过了几分钟,他深吸几口气,打电话给后期组:“重新剪,把江宇典镜头补回去。”   “那……还黑他吗?”   罗弛咬牙切齿地道:“不黑了。”   黑了他就停播,什么毛病!罗弛十多年的职业生涯里,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问题。台里居然会为了一个艺人的剪辑问题而停播他!   就是再有背景,江宇典也不是国家领导人,总局怎么可能为了这种小事把他的节目打回来?   他按捺不住地去打听江宇典到底什么背景,最后得到了一个重要信息。   江宇典背后那个工作室,注册的时候是靠着一个叫正与电影的集团注册的。   什么正与电影集团,罗弛听都没听过。   但很快有人跟他科普:“刚成立不久的是吧?别小看人家,这家电影集团公司的幕后投资人,是原来香港那个华强实业现在的大老板!”   “我听人说了啊,说那位大老板——你知道贺华强死了几年了,他儿子比他还了不得,就是网上搜不到什么信息。听说他去年来中国了,电影公司也是去年年底成立的。”   听到贺华强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罗弛终于才有了一种,他惹上了不该惹的人的惶恐感。   他重新去查,虽然资料很少,但还是能查到一些,比方说贺华强的大儿子三十多岁。   他立刻想到了江宇典身旁那个,总是跟着他的“保镖”。他感到难以言喻的愤怒。   ——这种大人物,都是吃饱了撑的吗?没事装什么明星的保镖?好好做他的大老板不好吗!干嘛要让人误解!   罗弛想到自己在饭桌上骂他中年谢顶的事,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节目再怎么重新剪,也来不及了,把之前的换上去,时间上还是来不及,于是节目组又被迫停播了一周。   网上已经开始骂战了,统统都在骂节目组不负责任,骂节目组垃圾,还说要弃节目。   一周的拍摄结束,江宇典回到北京。   还有几天就过年了,《同居没关系》剧组也暂停了拍摄,导演在群上发了个艾特全体成员的信息,说是等年后的八号再重新开机。   还在群上发了许多个新年红包。   这还有几天的时间,年味已经开始在大街小巷弥漫了,虽然没有真人秀也没有电视剧,但江宇典却还有别的工作。   奶多多新年的广告,要他去拍摄。以及Lindiva巧克力,也出了情人节特别款,这次不做电视广告,但江宇典还是要出席代言活动。   虽然奶多多的拍摄时间有些紧,但拍完立马剪,是赶得及在除夕夜晚上前,在电视上投放广告的。   这次奶多多集团,邀请了以往所有的代言人,准备做一组“全家福”的合集广告。   江宇典到的时候,看见了摄影师是老熟人,就是第一次替他拍广告的摄影师赵规。赵规没想到这个新人窜得这么快,这才多久时间啊,就这么火了,霎时也有些感慨。   跟江宇典合作的明星,他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但是打过照面的,总共是六位艺人,三位年轻鲜肉类型,三位是中老年明星。   老一点的,在圈里级别和地位都比较高了,年轻的,都是当下比较红的。江宇典比较熟悉的,就是舒如意了。   江宇典提前看过广告剧本,这组新年广告,一共有两支。一支是朋友团聚,一支是接朋友团聚后的家人团聚。   两个剧本都很简单,主题是友情的那个,主角是舒如意。她作为女主人公,在家里给朋友们做了一顿午饭,朋友们来她家团聚,大家举着奶多多的各个系列饮料欢聚,随后一句广告词:“过年,就喝奶多多。”广告结束。   而第二支广告,主题是亲情,聚会后,家里人的电话来了,于是朋友们作鸟兽散。   舒如意的那支广告,是朋友们走后,留她孤独的一人在家,她拿着手机看着“家”这个联系人,打过去却是无人接听。   镜头抓着她失落的特写。   随后门铃响起,她立马扭头,镜头继续抓她带着惊喜与盼望的特写。她起身去开门——门外是爸爸妈妈,于是她刹那间热泪盈眶:“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顺便啊,”演父亲的演员举起手中的两瓶饮料,高兴地道,“给你带点奶多多,过年啊,一家人团聚,就要喝奶多多!”   两位演父母的演员,只有其中演父亲的是知名明星,另外的则是不知名的群演,有镜头但是没有台词。   这支广告的三个部分,每个部分都是这样搭配的。   而江宇典的那部分广告,就是回到家后,“父亲”看见他后眼睛一亮、微微一笑的一个特写:“回来了啊。”   “回来了,”江宇典顺着说出台词:“给您带了奶多多,爸,新年快乐。”   他在摄影棚里拍摄,但是后期会在绿幕加上夜空与绽放烟火的效果。   这两组广告,看似工作量不怎么打,但也是从早拍到晚。深夜了,江宇典才回到家,他疲惫地躺进浴缸,笑着对贺庭政说出今天一直在说的台词:“阿政来,给你喝奶多多。”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区有人叫小贺“奶政”来着   很名副其实啊!   晚上见哦~ 第69章   江宇典把奶制饮料给他, 贺庭政旋即跨进浴缸。他先喝了清的那一款,随即又喝了粘稠的那一款。   最后两个人顽皮地把粘稠的牛奶弄得洒在身上、浴缸壁上,到处都是。而且奶多多开发的这款粘稠奶, 不怎么溶于水, 摸着滑腻腻的。   贺庭政还为他灌溉了一注奶,这片狼藉换来了江宇典被疼哭的结局。他受不了了, 推开贺庭政便起身,冲了下, 把身上的痕迹清理干净后就围上浴巾出去了。   明天江宇典没有工作, 年前他只有一个巧克力的代言活动要出席。等年后, 他也不会很忙。   他打开了安装在床尾前面的投影设备,连接电脑,点了一部《速度与激情》来看。   结果片头一开始, 就是汽车爆炸的场景。   他有些不适,旋即退出,换了部《雨中曲》。可人一闲下来,就很容易想到一些有的没的事。   江宇典头上包着毛巾, 头发半干不湿,因为方才电影画面的诱导,他脑海里清晰地闪过当时汽车爆炸时的画面。   明明他当时是受害者, 可是回想起来的时候,却是上帝视角,他眼睛似乎清晰地看到了汽车爆炸的整个过程——江宇典不确定那是不是自己一瞬间死亡后,灵魂飘到天上时看见的。   他死后没有记忆, 就好像睡了一觉,就从这具身体上醒过来了。   他仔细地回忆着,当贺庭政下车去超市买狗粮和食物的时候,他正坐在副驾驶座,听着车厢里音量调得极低的音乐,从打开窗户的车厢内部,环视着车外的环境以及走过的人群。   这是他的一个本能的习惯,随时观察周围的动态。   但那天,他什么都没有发觉,虽然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而且他还察觉了一丝隐秘的危险,一丝在开着音乐广播的车厢内,有些难言的静谧。   他非常想要下车,但他却因为双腿瘫痪而行动不便。   他手都挨上门把手了,就看见贺庭政从超市大门出来了。   他手上提着超市的购物袋,在对自己笑,江宇感觉到内心平静,而且认为自己方才的焦躁不安,应当是由于贺庭政不在他身边的缘故。现在他看见贺庭政的身影了,心里也就安然下来了。   变故就发生在一瞬间。   江宇典似乎感觉全身都疼了下,心脏似乎被人用手狠狠攥住。他脸上表情也变了,眉头紧紧皱起来,呼吸也是一紧。   贺庭政从浴室出来,朝他走过来,就看见他整个人蜷缩在床上。他有些惊慌,快步朝他走过去:“怎么了?是肚子疼吗?”他也没弄在江宇典里面啊。   江宇典摇了摇头,伸手抓住他的手掌:“我没事。”   其实死亡,就是一瞬间的事。一片滔天的火光中,是贺庭政一瞬间变了的脸色,绝望而惊恐。   自己的死给人带来了痛苦,这或许才是他真正觉得难以接受的地方。   贺庭政半跪在床上倾身拥抱他,手掌轻轻抚过他的额头和头发,看着江宇典慢慢变得平静下来。   江宇典呼吸变平稳后,也松开了贺庭政的手掌。他并不愿意跟贺庭政聊关于自己是怎么死的这个话题,实际上整个过去,他都不太愿意去回忆起。   而且有时候,他常常觉得自己应该过新的人生,忘掉那些旧事,忘掉仇恨。但他显然不是这么容易忘却仇恨的人,他可谓小肚鸡肠到了一定境界,不过只要没有触犯他的逆鳞,他一般是不会发火的,但事关生死之仇,他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报仇。   但悲哀的是,他根本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他不愿意让贺庭政知道、不愿意让他参与,但以现在的他,很难查出事实真相。   他情绪虽然收敛的很好,但方才那么痛苦的模样,已然流露出了端倪。贺庭政和他心意相通,有些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事,但江宇典不会告诉自己的。   他没有追问,随后把贺庭政扯到床上来:“睡了。”   贺庭政摸了摸他的头发,感受了一下干湿度说:“头发还没干,干了再睡吧。”   江宇典的头发没干,他的头发也没干。   “或者我就这样抱着你,等你头发干了,再把你的的脑袋转到枕头上。”他温柔地道。   江宇典顺手感受了一下,说:“你去把我的护发精油拿来。”   贺庭政起身去盥洗室给他拿精油,江宇典现在用的东西,都是一对一定制的,包括护发精油。   那精油是乳木果蜜桃味的,乳木果本身有股奶味,混合蜜桃是股甜而纯的香气,贺庭政挤了精油在手里,两手合十搓了搓,把精油在手心里推开了,再抹到他的头发上去。   给他抹匀净了,贺庭政再在自己头上抓了两下,这种带着水果香气和奶味的气味,是江宇典喜欢的。他闻到后,感觉凝重的心情都被抚平了。   他对贺庭政道:“把灯关了吧。”   贺庭政一手抱着他,一手探向床头柜上的遥控器,把全屋的灯都关掉了。   屋子里一下黑了,江宇典脑袋枕在贺庭政肩膀上。因为头发湿的,所以两人都没有躺下,而是倚靠在床头,江宇典在黑暗里完全释放自己的神情,没有掩饰。他倏地说了句:“阿政,你笑一个我看看。”   他顿了顿,补充:“要灿烂的笑。”   这么黑的环境下,江宇典还靠在自己身上,他要自己灿烂地笑给他看?   贺庭政问他:“开灯吗?”   “别开。”他沉默了下,“你笑了吗?”   贺庭政低低地嗯了一声:“笑了。”   江宇典脑海里清晰地想象出他的笑,感觉舒服多了,心里也很平静。   贺庭政是他的一味良药。   他在家里休息了几日,每天除了跟贺庭政玩,就是陪狗玩,闲暇的时候就看剧本、看电影、看书学习。   他真正闲下来,才发现贺庭政并不如自己想象得那么闲散,他每天都有事情要做。   但由于此前江宇典一直都在工作,所有很少见到他忙碌的时刻。   几天里,贺庭政出去了好几次,而且常常都在打电话,江宇典这才知道,他搞了一个电影公司:“你不是要做天使投资吗,怎么又换成了电影公司?”   “没有换。”贺庭政道,“天使投资要做,电影公司也要做。”而且他还收购了一些江宇典签约的经纪公司的股份,一些散股,和一些小股东的股份加起来,他现在有了百分之十左右的赛狮传媒的股份了。   因为年关将近,他作为一个不算小的股东,被邀请参加公司年会。   赛狮传媒公司的年会分两种,一种是年底、也就是十二月份,会举行一次,全公司的员工都会参加,艺人也会出席一些,而且会排一些节目和抽奖活动。另一种是除夕夜前夕,公司艺人和股东、高层,全都参加,还会邀请一些合作的电影公司老板、杂志社总编、媒体圈老大哥出席。   这个要更正式一些,更像一个宴会。   江宇典也受到了邀请,不过他现在相当于挂靠着公司,给公司赚钱,而且还不费公司资源。   所以即使他拒绝、不去,也是没问题的。   他这边还未给公司答复,但贺庭政却突然决定自己要去了。一直以来,他都低调地藏在深处,网上既没有他的照片,也没有多少他的信息。   但前一阵江宇典在拍摄《拯救A计划》时的聚餐活动上,罗弛在餐桌上说的话,加上江宇典有些事憋在心里不告诉他的行为,让他改变了想法。   他要保护江宇典,最好的方式不是低调地赶走上前作乱的苍蝇,而是直接走到人前,高调宣示主权。他并不想让江宇典一直认为自己还没长大,所以有一些“秘密”的事都缄口不言,不愿意跟他谈论。   美名其曰,是为了保护他。   他才不需要这种保护,他什么都不怕。   江宇典并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但他对贺庭政的做法没有异议。贺庭政有事业心、上进心了,他感觉是欣慰的。   于是江宇典提前一天的晚上,在家里帮他细心地把头发染黑了,贺庭政白发越来越少,这是个好现象。   他拿着花洒,水开得很小,慢慢帮贺庭政把染发膏冲掉,嘴里道:“明天我出席活动前要先去做造型,你也去弄一个。”   贺庭政蹲在地上,他埋着头,看着黑色的水连成线落下来,应了声好。   江宇典要出席的代言活动地点,在三里屯一家Lindiva巧克力的专卖店里。这家店选址选在祖马龙香水店的旁边,而且就在今天——情人节开张。   江宇典六点钟就爬起来,七点钟去做了造型。   现在这家MIRI沙龙,已经在上次和沙龙老板裴楠的交涉中,被贺庭政购买了一半股份下来。   所以店里的造型师、化妆师,都当他是老板,态度也和以前大不相同。以前可以说是礼貌,现在就是热情了。   江宇典喜欢的那位日本造型师Tachi,今天知道他要出席巧克力的代言活动,就有了一个想法,问江宇典:“老板,我给您用卷发棒卷一下头发怎么样?”   “那不就是贵宾犬了?”他非常讨厌贵宾这样的小型犬——因为吵。   江宇典在镜中望着他,Tachi的手掌在他头侧比画着,摇着头道:“不不不,不会像贵宾。您的头发在这儿,不弄小卷,只是轻轻卷一下,弄出个弧度来,就好像丝滑的巧克力一样,会流动的顺滑感,会更……”   他找不到形容词,江宇典听着他的形容词,从包里摸了摸,但是什么都没摸到。他问旁边的贺庭政:“拿个巧克力来。”   贺庭政伸手就递给他,正是他代言的那款。江宇典剥了一颗塞进嘴里,问Tachi要不要来一颗。   Tachi歪了歪头,恍然大悟道:“我知道啦,是美味!这种卷发,配上您的蜜肤色,会显得非常美味。”   江宇典耸了耸肩,算是接受了他的说法。不过还是警告了句:“如果弄出来是贵宾不是美味,小心我开除你。”   作者有话要说:  可怜我一个F1赛车手,现在只有个破的儿童自行车可以上路。。。。 第70章   江宇典的五官立体感较强, 尤其是一双被网友笃定开过刀子的大欧双,但虽然立体,可面相上的精致却中和了这种立体感, 从而达到了一个完美的平衡状态。   他的发际线方正平直, 额头宽窄适中,所以无论留什么样的发型, 都不会显得娘。   他头发虽然长长了不少,但由于常常修理, 就只有下颌骨那么长。用卷发棒卷过之后, 头发就垂在了耳廓的位置。   在Tachi慢慢把江宇典的头发当成一幅作品来完成的过程中, 江宇典从镜子中自己的面孔里,竟然瞧出了点文艺的气息。   最后,Tachi将他的刘海也卷了一番, 两个中分下来,是如同花苞般浪漫而轻的卷刘海。整个卷发过程既快又细致,因为怕伤到江宇典的头发,而且也不需要太卷的弧度, 卷发棒刚卷上去过一秒就从他的头发上离开了。   Tachi问他:“……老板,怎么样?是不是不凶了?”   江宇典反问他:“我平时看起来很凶?”   “也没有……”就是明明看着是温和的人,对你也会非常温和, 但就是非常难以相处,明明才二十岁,气势却咄咄逼人。   江宇典造型做完了,就在旁边坐着等贺庭政, 他坐在沙龙的休息区,手上在翻看一本二月刊的意大利版《VOGUE》。   这本杂志的二月刊封面,就是他上次去米兰时装周,在摄影师AM的推荐下为《VOGUE》杂志拍摄的。   当时他在看Jil Sander秀的时候,坐在他身旁的人就是意大利版《VOGUE》的出品人和总编。   所以Mitchell一推荐他去,总编一看见他人,就恍然大悟地表示自己对他有印象。   还说:“那时你坐在我身旁时,我看见你就突然有了灵感,你像缪斯一样……”   照片里,他穿着一身黑色三件套,倒在一片花哨、纸醉金迷的女人衣服堆里,这堆华服里还夹杂着羽毛,拍摄的时候,摄像师不断让他抛起衣服试试,而且不断让他变换姿势神情。   所以出来的成片效果也很好。   只不过照片调成了黑白色调,使得那堆华服颜色统一了起来,变得没那么花哨丰富了。   但给人的感觉并没有变,就是一种夹杂男性阳刚的糜烂奢侈感。   和杂志以往的封面风格,有些许不同。在以往,《VOGUE》鲜少借助道具或场景来拍摄,通常都是摄影棚里的白色幕布背景、黑色幕布背景,顶多再加个椅子完事儿了。   这次却是煞费苦心,而这些道具,也就是这一堆女装,似乎是米兰时装周前设计师们不要的废品。但如果不说出这背后的故事,没人会知道这堆华服其实是废品。即便是放在商场卖,也会有人来买。   江宇典有一张封面照,一张内插,他百无聊赖地把整本书都简略地翻了一遍。因为他不认识意大利文字,只认识图,就看图片玩儿。   而坐在他身旁的金招弟拿着他干净的行程表,感觉自己白拿了工资一样。   但实际上,她的工作也不少,只不过随着江宇典工作量的减少,才让她感觉到无事可做。   像这次,出席巧克力的代言活动,金招弟要为他和广告商沟通时间,包括多久来接江宇典,路上会不会堵车造成迟到的风险,巧克力背后的品牌故事,他们喜欢什么样的造型气质,活动内容,他要做些什么说些什么。   这些都属于她的工作范围。   江宇典等贺庭政的造型做完,这才赶往代言活动现场。   他到的时间刚刚好,基本就是站在店外让请来的媒体拍照,拍下他以及店铺招牌的合照。随后进入店里,在摄像镜头下跟记者介绍自己喜欢的巧克力,介绍该巧克力的口感和特写,最后还要夸一夸店铺装饰设计得漂亮,像一家藏着秘密的古董商店。   高级感和复古感兼具。   更别提这家店选址非常好,正好在祖马龙旁边。香水和巧克力这两样东西,都是情人节必备。而且恰恰相得益彰的是,一些人购买完香水,就来隔壁买一盒或者一袋巧克力,Lindiva还为顾客提供情人节包装袋、礼盒的服务。   一些客人正在选购的话,江宇典也会像一个普通导购员一样,去询问顾客喜欢什么样的口感和口味,旋即给人介绍:“不喜欢腻的就买这款纯度百分之八十的黑巧,喜欢甜的就买白巧克力、牛奶巧克力或是焦糖味……”   江宇典出席代言活动的路透被传到网上后,网友照例扒了他的服装,却什么都扒不出,而迷妹们照例夸他帅、夸他的新发型好看!   【@心若苍风:卷发好看,好看!好看!!所谓能Hold住所有发型的男人,就是雨点弟弟这样的吧?放一张雨点的光头~[图片]】   一般在某些拉踩的营销微博、或是腾讯新闻里,总会有标题党的小编拉出几位明星出来互相比较。   女明星之间的这种被比较次数很多,男明星会相对较少,但也不是没有。   每当有小编弄出搞事的男艺人颜值排名、并且把江宇典放在后面的话,江宇典的大头粉就会甩出他光头造型的图片,试问圈内还有哪个鲜肉长得如此无可挑剔,光头造型都能这么帅的?   出席完代言活动,江宇典就上车休息了,等着晚上的年会。   保姆车后座,有宽敞的空间,甚至能在尾部改成一张单人床的空间。   他睡在车上的小床上,能闻到Lindiva巧克力三里屯店的总经理,送给他的一箱包含了Lindiva旗下所有系列、所有口味的巧克力礼盒散发的浓香。   或许是小时候总是饱一顿饿一顿的关系,他非常喜欢食物的香气,尤其是这种甜腻的味道,更得他喜欢。   而这个礼盒今天也作为情人节礼物销售了。一盒、不,应该说是一箱,这么一箱巧克力,售价达到了一千九百九十九人民币,购买还附赠会员卡。   店内准备了九十九箱,对外却说是限量五十箱,每个顾客来问的时候,就会告诉他只有几箱了、不多了,所以一个下午就抢光了。   江宇典睡在如此窄的床上,渐渐睡熟了,所以感受不到贺庭政在他睡熟之后,便挤了上来。   他能感受到车子在移动,车速很慢。   车内很暖,他身上只盖了一个薄薄的毯子,感受到巧克力在这样的暖气中渐渐融化的香味,感受到贺庭政从身后拥抱上来。   而江宇典却不要他,只要巧克力,便很不耐烦的哼哼出声,把他挤了下去。   床本来就窄了,江宇典把他挤下去,他就滚在车的柚木地板上,坐起身后,他静静地注视着江宇典。   他感觉江宇典是睡着了,才把自己这个想抢他地盘的人给挤下去了。   他再次翻上去,嘴里很轻地说:“大哥,我也困了,我抱你睡好不好?”   过了安稳的几秒,江宇典翻了个身,又把贺庭政给推了下去。他完全是无心的,贺庭政认了命,他坐在地板上,看见江宇典脚上还穿着鞋,就为他把鞋脱掉了,随后他干脆在地板上铺了个毯子,也躺着睡下了。   金招弟上车叫他们时,就看见他们一个睡座位上,一个睡地板上,睡在那如同床一般的座位上的老板,手垂在了座位下。   她唏嘘一声,连这么睡着了,都还拉着手的。   她连忙关了门。   冷风和有人来过的气息,让江宇典醒了。   他是个非常警觉的人,睡眠一直也很浅,有很长一段时间他还是睁着一只眼、闭着一只眼睡觉的,应该说他没有睡着过。   后来是贺庭政,治好了他这个睡不着的毛病。   因为贺庭政的无害,江宇典选择相信他,所以他对贺庭政根本不设防,所以有贺庭政在的时候,他能睡得很好,也不必因为一点点小小的风吹草动就突然惊醒。   他把毯子掀开,毯子垂落在贺庭政身上,江宇典把外套穿上,从后面拿了两颗口味不同的巧克力吃。   他刚一动,贺庭政就感受到了。   他睁开眼睛,江宇典弯腰找鞋,穿着袜子的脚在他腹部轻轻碾了一下,问道:“我鞋呢?”   贺庭政闷哼一声,倏地抓住他的袜子,嗓音低哑着道:“我饿了……”   沙龙造型师,今天为贺庭政把头发往后梳了,由于他头发长、软,还有些发丝不听话地垂落下来,在额前、耳畔。   他人长得白,虽然五官骨相立体,但唇红齿白的,而且人还高、身材还壮。   平时常常都有股小孩子气的男人卖弄起性感来,也是很要人命的。   江宇典眯着眼笑,知道他喜欢哪一套,就问他:“有奶多多和巧克力,你选哪个?”   贺庭政有点委屈:“……我不能选你吗?”   “不能。”江宇典一口拒绝了。   贺庭政用无辜的眼睛望着他,似乎在问他为什么。江宇典懒散地说:“我也饿了,我喂不饱你、你也喂不饱我,不如我们下车,先去把饭吃了。”   由于年会是宴会性质,所以一定会有餐区,但江宇典是不喜欢在许多人面前吃东西的,因为那代表着他必须要慢条斯理、谦谦君子。   他就喜欢狼吞虎咽,所以还是先吃、吃饱了再去。   贺庭政无法,因为江宇典饿的时候,是只想着吃饭、对旁的事都丝毫没有兴趣的。江宇典整理了一下衣服、下了车。   保姆车正停在一家西餐厅外面。   这家西餐厅比较隐私,是关鸿业和裴楠夫妇开的,出入都要持有会员卡,所以不必担心狗仔的问题。   餐厅外面,还停着上次江宇典考驾照前、贺庭政买了便一直放在车库里积灰的迈巴赫,车上坐了一位整装待发的司机。   这样的车,他平时是用不上的,而且自己也不能开。只有出席红毯、或是今天这种宴会性质的年会,才有出场的必要。   再说了,他平时有保姆车就够了,自己开车的场合、平时除了拍戏以外也很少。   而且保姆车够隐私,也很稳,无论在车上做什么,喝奶多多还是干别的事,都不会摇晃。   作者有话要说:  奶政:奶多多!又是奶多多!! 第71章   赛狮传媒公司的这场年会, 从年初就开始做准备了。   场地、邀请名单、座位安排、现场装饰、鲜花与景观、菜单……等等等等,都需要做大量的准备。   和十二月底的那场年会不同,十二月底年会是为犒劳公司工作人员, 全体员工所举办的。为员工准备的盛典, 抽奖是个大高潮。特等奖是等同市场价值四十万元的赛狮传媒的股份,一等奖是苹果三件套, 二等奖是外星人电脑……安慰奖都有五百块。   当时也邀请了江宇典的,但是没多少艺人去, 他也就没去。   而除夕前夕这场年会就不同了。   在酒店宴会厅外面, 聚集着大量媒体, 但是不允许任何媒体进入——除非是手握邀请函的媒体圈大佬。   除了赛狮传媒公司高层,更有合作的众多电影制作集团老总,一些投资商、广告商, 知名导演或是编剧、制作人,都会邀请。   而且公司出于友好,甚至还会邀请对台的娱乐传媒公司老板。   当然来不来就是另一回事了。   在这样的盛况下,公司的艺人只是最底层的存在。   但今天这场宴会主题, 也是围绕着艺人来的。   因为它又是一场慈善晚会。   明星捐赠自己的私物出去,现场拍卖,但是没有硬性要求, 可捐可不捐,就是为宴会增添一点意思罢了。   由于现场没有媒体,尺度更是放得很大、有些肆无忌惮了。   金招弟把自己打听来的消息,统统告诉江宇典:   “去年有位三线女星豁了出去, 穿着一身红裙,涂着大红唇,现场拍卖自己一晚上的“时间”。”   “而且还非常隐晦地在台上说:‘这个晚上可以吃饭,可以喝酒,可以打牌、打球……什么都可以做哦。’当时台下哄笑,众人、尤其是女艺人,非常看不起她这这种为搏出位作践自己的行为。”   她叹口气道:“最后,这位女星被某大老板花十万拍下来了,一段时间之内,也出演了电视剧女二。但好景不长,因为从那之后,公司就把她雪藏了。”   江宇典喜欢听她说八卦,因为金招弟有一颗探究八卦的心,所以总是有非常多道听途说的料。   他不知道真假,只觉得有意思,也爱听。   金招弟摸准了老板这个习性,所以每次都四处为他挖八卦。她又说了一个:“还有啊,有些艺人为了搏出位,还会捐自己穿过的贴身衣物,男女都有,啧啧啧……”   江宇典听得没有反应,但是也没有叫停,金招弟就又说了几个,最后想起什么来道:“差点忘了,有几家还不错的服装品牌准备赞助您来着,我之前以为您不去,就直接回绝了……”   “都有哪些品牌?”   金招弟说了几个,江宇典就摇头:“下次也记得回绝,拒绝干脆点。”   换做一般艺人,有赞助商主动来联系他们赞助服装,那是巴不得的好事。   因为艺人其实是个赚得多花得也多的行业,每次出席正式场合的穿着服装,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而且很多衣服,穿过就不能再穿了,你要是再穿,就会被媒体扒出来。往好听了说,是节约,但大家都知道,只是因为没钱买新的而已。   江宇典很少会在意这个问题,他从没在意过穿着这个问题,通常都是随意从衣帽间挑出适合的。当然如若不是有贺庭政,他现在也不得不囊中羞涩地接下赞助商抛出的橄榄枝了。   在宴会厅外面,有一条长长的阶梯,阶梯下面,是隔出来的车道。   车道旁边,是各大媒体。   当汽车从车道驶过,在阶梯下停下后,有泊车的工作人员、或者门童,替宾客将车门打开。   如若有人开跑车来,泊车员就会帮客人把车开到车道尽头的停车场去。   这条媒体聚集的通道,只会有艺人通行。   江宇典入场的顺序,在中后位了。   他乘坐的那辆迈巴赫驶过来的时候,无数闪光灯都在“咔嚓——”地往车身上的打。   媒体们纷纷交头接耳:“这是谁?”   有些艺人往家里买了豪车,结果长久地放在车库里不见天日,这下是终于有机会开出来了,所以现场不乏豪车。   其实一些越红的艺人,反倒是更低调,不过这些处于高处的艺人,有时候也会心血来潮乘坐一辆豪车来参加宴会。譬如在最开始,下车的裴楠和关鸿业夫妇,就开了一辆八百万的布加迪。   而且开车的还是裴楠。   关鸿业下车后,裴楠就把车开走了。有些媒体不明所以:“她不是赛狮的一姐吗,虽然退隐了,也不该不下车啊!”   有懂的媒体来回答:“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裴楠是赛狮的股东,她作为股东,不和艺人走一个门,不是很正常的事?而且她还出身豪门,这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除了这辆八百万的布加迪,还有五百万的宾利慕尚,三百万的法拉利,三百万的奔驰……   其实有些豪车,大家不知道价值几何,看见跑车外表炫酷声音悦耳,标志牛掰,就大胆地在心里猜测:“这车肯定几千万吧!”   其实不然。   这是一个误区,真正上千万的车是很少见的。   包括富翁都爱的劳斯莱斯幻影,税后也没有千万,只有顶配才有。   所以江宇典下车后,媒体们是既意外,又理所当然。   原来是江宇典啊!早听说他是富二代,原来真是啊!   江宇典下车后,对媒体们打了个招呼,点头致意。   因为贺庭政和他不是走一个门进去的,所以江宇典下车后,贺庭政还坐在车上的。   等车子开走,下一辆车马上进来时,江宇典就告别媒体,走上铺着红毯的阶梯。   他进门前,出示了自己的邀请函。   二月中旬,已然立春,但仍旧是春寒料峭。   不过一旦进入宴会厅,就一下过渡到了真正的温暖春天。   江宇典依旧是个娱乐圈新人,他认识的人不多,合作过的人也不多,他还常常不去公司,而现场大部分都是赛狮的艺人,有少部分不是,譬如关鸿业那样的,他相当于的裴楠的男伴。   关鸿业是时刻注意着宴会厅大门,一看见他进来了,就停止和人交谈的话题,礼貌地道:“失陪一下。”   他朝江宇典走过去,笑着道:“雨点,这里。”   关鸿业是演艺圈的大哥。   看见这一幕,在场的艺人心里都感觉到这个新人,是确有来头的。至少也是像裴楠那样,是个什么豪门子弟吧。   关鸿业低声道:“你一个人来的吗?我带你去认识一些导演吧?”   “我不是一个人,”江宇典低声回答,“谢谢关老师。”   关鸿业一笑:“你太拘束了,可以不用叫我老师的,叫我业哥吧。”   江宇典说好。   随后,关鸿业把他带入到自己那个层次的圈子里去,他自己本身是一位非常好的演员,所以他交好的对象,就是一些大导演、大编剧、大制片人……然而因为裴楠的关系,他和赛狮一些高层、股东也很熟悉。   他是在哪里都能吃得开的那种人,做艺人做到他这样的地步,也就够了。   关鸿业首先是为他引荐了一位导演,并且提前告知他:“那位是跟我合作过《山高水长》的导演覃遵。”他是怕江宇典不认识,丢了丑,所以事先问他,“你看过他什么电影?”   江宇典当真是不知道,他听过这位导演的名字,但是一时叫他想起来,他还真想不出来,而且他也没看过《山高水长》。   他顿了顿道:“《盲乡》?”   关鸿业:“……”   “……怎么了?”   “《盲乡》是石青琳导演的,那边那位女导演。等会儿给你介绍,正好,你有话题可以说了。”   江宇典哦了一声,也没为自己的无知感到羞愧。关鸿业随口说了几个电影名,问他:“这几个你总该看过一个吧?”   江宇典点头说看过:“我喜欢《香山故事》,原来是覃导的作品啊!”   在关鸿业把他引向覃遵的时候,贺庭政也从另一条通道入场了。   他比江宇典情况还糟糕一些,因为没人知道他是谁,他是个生面孔,只是面相生得非常英俊,是一眼惊艳,却百看不厌的极品类型。   而且人还长得非常高,又高又壮的,实属难得。   因为在艺人堆里,也很难找到他这样的类型。而老板、导演编剧之流,就更难找到相媲美的。   江宇典眼睛看过去,关鸿业低声说:“别慌,我让你嫂子过去了。”   是在说裴楠。   贺庭政的电影制作公司,虽然刚开不久,还没正式做什么项目,也没有正式投什么电影,但是有消息灵通的,已经知道他是什么来头了。   但这部分消息灵通的,只是少数罢了。   总有一些不长眼、也不认识他的人。   江宇典正在跟覃遵说话,覃导是个性格比较刻薄的导演,如果有人在他面前说自己喜欢他的电影,那他必定要考验一番。问他一些关于电影的问题,如果说的不准确,那他对这个人的印象分,可就低了。   这次关鸿业带来的这个新人,也不例外。   江宇典一边对答如流地说着,一边遥遥望着贺庭政的方向。   在裴楠注意到贺庭政、走向他之前,已经有一位女星提着拖地的抹胸长裙向他走去了。 第72章   《香山故事》这一电影, 提名过奥斯卡最佳外语片,但是很遗憾没有得奖。   该电影讲述了香山饭店的建筑设计者贝聿铭的一生传记。   江宇典一边说着,一边不时用眼尾扫到贺庭政那边。他看见女星朝贺庭政走过去, 接着在他面前停下脚步。   他是有读唇语的本领的, 但是隔得太远,还得一心二用回答覃遵的问题, 就读得不太清晰。   女星长了一张网红款整容脸,江宇典一时不能分辨出来她是谁。   他看见女星说:“先生, 您没有带女伴吗?如果没有……”女星又朝他走了两步, 这个人从贵宾通道出来, 也就是说他是受邀来的,肯定非富即贵。   贺庭政向后退了三步,声音散发出冷淡来:“谢谢, 我带了男伴。”   女星一口噎住。   这特么是个同性恋啊!   随后,裴楠朝他跑过去:“贺总,你总算是来了。”   她小声对贺庭政道:“那边是赛狮的高层,股东都在那边, 还有那里,那一圈,是电影制作公司的几位老总。”   贺庭政却没有回答, 他在茫茫人群里扫了一圈,找到了江宇典的目光,两人对视一眼。   他看见江宇典正在跟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其乐融融地说话。   裴楠心知肚明地说:“那是覃遵,一位大导演, 多认识点人,这对他是有利的。”   贺庭政明白过来她的意思,知道此刻自己不该去打扰江宇典扩充圈内人脉,于是遥遥地对他眨了下眼。   江宇典忍不住笑了,也不再分心,而是继续跟覃遵说话。   覃遵感觉他还不算不懂装懂,还真是看过电影,有自己的理解,便问他:“贝老先生的作品里,你最喜欢哪一个?”   江宇典回答说:“苏州博物馆吧。”   覃遵接道:“贝老先生是苏州人,苏州是他的故乡,所以他对苏州的理解是最深刻的……”   眼看着这两个人,在传媒公司的年会上,居然当场聊起了建筑来!关鸿业只得岔开他们的话题:“覃导,您的新戏还在选角,你觉得我们雨点怎么样?”   江宇典松了口气,他本身文化就不高,对建筑就更不了解了。   能跟覃遵说这么久,全因他心理素质好。   听了关鸿业的话,覃遵扭头看了两眼江宇典,直言说:“可他还是个没有作品的新人……当然你知道我最喜欢启用新人了,可是他太好看了,我的电影,都一股土渣子味,他不适合。”   覃遵的电影,偏纪实向,他早年的电影都是些乡村类的,譬如关鸿业之前说他自己出演的那部《山高水长》,讲述的就是一个山村支教在大山里发生的故事。   关鸿业当年凭借这部电影,斩获了不少奖项。   他说道:“雨点的演技,都是我在教的,他不会让您失望的,您抽个空,让他来您的工作室试个镜。再说您当年挑中我,是因为我身上有股土气吗?”   覃遵瞪了瞪眼说:“我挑中你,当然是因为你够土。”随后,他摇了摇头,目光重新回到江宇典身上。他从包里抽出一张名片来,递给江宇典道:“这几天都是过节,大年初七你来我工作室,合适就拍,不合适你也别难过,你还年轻呢。”   江宇典接过他的名片,说了声:“谢谢覃导。”   结束和覃遵的对话,关鸿业此时问他:“你今年的档期都安排了吗?”   江宇典说:“安排了,要拍三部戏。”   关鸿业问他是哪三部。   江宇典说:“一部是现在正在拍的电视剧,一部是古秋平老师做制片的电影《新精武门》,还有一部没几个戏份,是个好莱坞片。”   “好莱坞?”关鸿业挑了挑眉。   “不是院线的,国内应该是不会上映的,是一部末日题材丧尸电影。”   关鸿业感觉他挑的片子,都没什么用处的感觉,但也不算坏:“好莱坞团队很专业的,去他们剧组,可以学到很多有用的东西……不过电视剧就少接一点。这部末日片,电影导演是谁?”   江宇典说了导演名字,关鸿业点点头:“如果你试上了覃遵的电影,那今年是有时间拍的。你知道他的片都是叫好不叫座的,一般拍他的电影,是很容易获奖的,对演技也会是一次磨砺。走走走,我带你去认识石青琳。”   在关鸿业的带领下,今天来参加了赛狮传媒年会的大导演,都和江宇典交换了联系方式。   有些不得志的小明星,看他左右逢源、在导演堆里如鱼得水,都忍不住的嫉妒。   嫉妒他和关鸿业这样的演艺圈一哥熟悉,要是换成自己,要是自己也和关鸿业认识,那自己肯定要比那个什么作品都没有过的新人靠谱!   虽然关鸿业带他和这些导演认识,但却并不是向每个导演推销自己,除了跟覃遵推荐了一下,别的也就是认识一下,交换一个联系方式罢了。   而贺庭政那边,裴楠与有荣焉般地跟人介绍了贺庭政,说他是赛狮的股东之一。   而赛狮的股东,都知道最近有个突然崛起的新股东,收购了大量散股,吞并了一些小股东后,现在他拥有十个点的股份。   但他们并不认识这人。   赛狮的一位股东黄海龙笑着问:“贺总,您老家是不是山西的?”   这么莫名其妙的一个问题,让裴楠脸色都变了。   贺庭政摇了摇头:“不是。”   “我以为您也是山西来的呢。”黄海龙忍不住讽刺道:“我知道前年,也有一个山西煤老板,想来娱乐圈分一杯羹。你猜怎么着?他没有眼光,投了几部电影都惨烈扑街了,现在老老实实回山西了。他就是再有钱,成了股东又怎么样?”   裴楠见此人如此语气夹枪带棒地奚落贺庭政,立刻不爽地反击道:“贺先生不是国人,不过他正在努力拿国内国籍。他祖籍香港,去年从温哥华回来。”   裴楠语气平静而淡然地说道:“或许你们没有听说过他,他这个人一直很低调。但你们一定都知道他的公司。”   祖籍香港、从温哥华回来,这两个信息让方才那奚落贺庭政的黄海龙忍不住神色一变。   她难道说的是……   最近有个刚刚注册成立的正与电影制作公司,在CBD买了一栋不是很高,只有两层楼,但是面积非常广的楼。   这座只有两层,还有个悠闲的、铺满草坪种着树和花、像是陆地一般的屋顶花园的写字楼,因为实用价值太低,听说都打算拆了,规划建造新的摩天大楼了。   结果年底的时候,突然来了个外国人,把这实用价值极低的楼买了下来。   这栋楼之所以卖不出去,是因为它既不使用,还因为占地面积广而非常贵。   没想到来了个脑子进水的外国人,把它买了下来!   最近,这栋非常矮的大楼,正好装上了他们公司的招牌,就叫:正与电影集团。   有心人一去打听,就了解到,这个“外国富商”,其实是一位美籍华裔,从温哥华来。他拥有个名字很土,却是人们眼中庞然大物的公司,叫华强实业。   黄海龙联系到他的姓氏,陡然明白过来,这就是那个贺华强的儿子,比贺华强还厉害的那个?!   人们只知道贺华强有个儿子很厉害,比当爹的都厉害,但是并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因为他实在是太低调了,从而人们提起来,都会说他的父亲贺华强。   黄海龙脸色煞白,态度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一口一个贺总地叫。   一旁,听见他们对话的长江电影集团老总程国雷,也突然明白过来,这个赛狮的新股东,恐怕就是那位了。程国雷朝他们走过来,目标直指贺庭政。   他端着一杯香槟,另一杯递给贺庭政,爽朗地对他道:“贺总,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啊!”   贺庭政接过他的香槟,程国雷递出一张名片道:“鄙人程国雷。”   虽然算起来,贺庭政现在算是他的竞争对手了,但在程国雷眼里,没有什么人是不能做朋友的,既然他们现在都开了家电影公司,那为什么他们不能合作,强强联手呢?   不是程国雷自夸,他的长江电影集团,在国内电影制作公司里,不说第一,也是第二第三,所以说合作,是大有可能性的。   再说了,就算是不能合作,能跟贺庭政这样有本事的人交个朋友,也是一件非常好的事嘛!   “久仰。”贺庭政看着他的名片,也记了起来。那位追星追到米兰的程悦雯,就是眼前这个带着啤酒肚的程国雷独女。   程国雷眼睛一亮:“贺总听说过我?”   贺庭政意味深长道:“听说过。”   程国雷跟他没说两句话,就让人挤开了。因为四周的人都围了过来,要跟贺庭政攀谈。   当一个人明白了过来,剩下的人也全都明白了过来。是啊,裴楠可是裴家千金,让她这样礼遇的人,怎么可能跟那个煤老板是一种货色?   正巧这时,年会的慈善拍卖也正式开始了,台上主持的女星是赛狮传媒最近正在热捧的一位,宴会厅里灯光暗了下来,徒留台上的一点点光明光。   程国雷往亮的地方走去,一时不察,撞上了一个人。   明明是他撞上了人,还把手里的酒泼在了对方和自己的上衣上,但他一看到对方的脸,就不客气地道:“你撞了人,不道歉?”   江宇典方才是想躲开的。但四周人多,加上他正好看着贺庭政的方向在走,而这个人没看清自己就撞了上来,还撞得自己一身酒水。   江宇典感觉衣襟贴着肌肤是凉的,他非常不高兴,声音也冷了起来:“你走路不看路,要我道歉?”   虽然有主持人的声音作为干扰,但他们这边的情况,还是很快被旁边人发现了,霎时间,众人都围了起来:“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撞上了啊?”   “那是谁?怎么吵起来了?”   “那个是江宇典我认识,另一个是谁……?”   “好像是长江电影的程总啊……完了,江宇典摊上大事儿了。”   “你知道我是谁吗?不长眼的臭小子。”程国雷冷笑一声,大喊道,“保安,来个保安!把这个人给我丢出去!”他不认识自己,程国雷可是认识他的,知道他就是那个勾着自己女儿、还差点让狗仔拍下来的小明星江宇典!   他是圈内出了名的溺爱女儿,可以说是程悦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而且他也非常保护女儿,那天程悦雯跟他打电话,声音含着颤抖地说:“爸爸,我跟雨点在外面吃饭,被狗仔跟踪了……”的时候,他对江宇典就非常不爽了。   因为程悦雯的关系,他没有在暗地里动手脚,但是现场碰到了,就不同了。   “哦,你要把我丢出去?”江宇典面无表情地歪了歪脖子,手掌也捏了捏,很随意地活动活动筋骨。   “雨点,怎么了?”贺庭政朝他走来,走到他的身旁。   他一副保护者姿态,面对着那因为诧异,而张了张嘴的程国雷说:“你要把他丢出去?”   “这……”程国雷吞咽了下,旋即露出一个笑,“误会!误会啊!贺总,您哪儿跟哪儿呢,我跟小江开玩笑呢!” 第73章   他狠话放得快, 认怂也快,而且将贺庭政的保护者姿态纳入眼中,更是觉得惊疑不定。   除了他, 旁边看好戏的, 等着江宇典现场被保安丢出去的人也愣了愣,什么情况?   这长江电影的程总, 不是一向目中无人、而且得理不饶人吗?他当众给人难堪,那就说明他肯定看这个人不爽很久了。   一般情况下, 受欺负的小明星, 都会老实道歉的。   大家都将目光转到了贺庭政身上, 心里猜测他是谁。怎么这个人一来,程国雷就立刻说是误会?   贺庭政这时将目光转向江宇典,没有理会程国雷对他说的误会。   程国雷立马就明白过来了, 这是要自己道歉啊!   他立刻挥散身边的人:“都围着干嘛啊,慈善晚会开始了!”   随后,他果断地对江宇典道歉:“小江啊,是伯父不对, 不小心撞了你。我是雯雯的父亲,刚刚没注意到是你,哎呀, 差点犯了错。伯父视力不太好,你就不要跟我一般见识了!”   虽然程国雷把周围看热闹的人都撵走了,但人们耳朵还是竖着的,听见他居然道歉了, 更是不可思议,纷纷低头打听:“那是谁啊?程总跟一个小明星道歉了??我没看错吧!”   程国雷的长江电影集团,是香港回归那年创办的,现如今已是国内最大的民营影视制作传媒集团之一。所以程国雷,是当之无愧的娱乐圈大佬。   人人都敬重他、不敢触犯他。哪怕是再红的明星,惹到他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这么说吧,哪怕就是关鸿业惹到他,裴楠出面道歉,都很难解决掉这个麻烦。   但现在,一向受人“爱戴敬重”,从来只有别人跟他道歉,没有他跟别人道歉的道理的的程国雷程总,却突然跟一个小明星道歉了!   大家纷纷议论着贺庭政的身份,方才出言讽刺过贺庭政祖籍山西的那位股东黄海龙,再次站出来科普:“贺总这样的大人物你们都不认识?有眼不识泰山!”   分明不久前,他自己眼睛都长在后脑勺的。   江宇典并非斤斤计较的人。虽然他心眼小,但程国雷没做什么不可原谅的错事,道歉了也就罢了,要是他一直用那么横的态度对自己,江宇典可能要在保安过来之前,就把程国雷丢出宴会厅了。   至于丢出去后,他会有什么下场,那就不是他考虑的了。   所以江宇典只是轻轻点了下头,表示:“没关系。”   程国雷虽然道歉了,但还是有些怒火中烧。对于江宇典,其实他是准备暗中使绊子的,但还没来得及。   因为江宇典出席的活动很少,通告也不多。程国雷就准备在《同居没关系》开播后,在剪辑上、在他的戏份上动点手脚。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砍掉他的戏份,而是等拍完了再砍,当然是因为砍戏份不如做无用功来的惨。   如果拍了那么久的戏,最后全都不能用,那不是比直接砍掉戏份要更让人绝望吗?   可是现在,他的计划还没实施,似乎就夭折了。因为江宇典背靠大佬,而且还是他惹不起的那种大佬。   他目光望着江宇典,又扫了眼贺庭政。   心里不由得思索,这两人什么关系?   难道江宇典是贺庭政包养的?   这也就说得通了——为什么江宇典出道以来,多次在网上被扒富二代身份,虽然大家都在扒他的背景身份,但还真的没人知道他到底是什么背景。   有消息说,他老家在重庆,是个非常普通的重组家庭。   但江宇典出道这大半年以来的种种表现,都不像是普通家庭出身的孩子,包括他的气质,普通人家不可能养出这样的孩子。   此刻,舞台上的主持人,已经请工作人员送上了第一个拍品。   程国雷非常能屈能伸,主动邀请贺庭政与江宇典:“两位,我们去上面的包间坐着吧?”   宴会厅是一个挑高十米的大厅,而挑高的二楼周围,有一圈楼厢。   艺人们站在下面,有的人有座位,有的人没有座位。至于公司老总、高层,都安排去了二楼楼厢。   随程国雷上楼后,下面舞台上已经进入了正题。   “女士们先生们,今晚的第一个拍品,是由喻慧璇捐赠的Tiffany&Co蔓叶项链!这枚由传奇设计师Jean Schlumberger设计的项链非常漂亮,我都心动了。”主持人说着,她背后的屏幕上浮现出这款项链的照片,那钻石是璀璨闪耀的梯方形和圆形明亮式的切割钻石,镶嵌在互相缠绕的树叶和格栅上。   和项链名称含义一致,枝蔓与树叶造型的钻石项链。   “下面我们请喻慧璇小姐,上台为我们讲解这个项链的故事吧?”   这个年会的慈善部分,不过是为了助兴而已,不是每个艺人都必须要捐赠,没有硬性要求的。但许多艺人都会适当捐赠一些出去,而且还要上台简单说一下这个物品的背后故事。   而艺人一般愿意捐赠的物品,除了明珠蒙尘以外、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可歌可泣的故事呢?   所以这个环节,一般是靠编。   喻慧璇是今天出席年会的艺人里,最大牌的几个了。她也是赛狮当年捧红的一姐,只不过数年前因为解约而闹掰过,现在又重修旧好了。   她随口说了一个奥黛丽赫本与蒂芙尼的故事,又说了自己与钻石的渊源,接着就下台了。随后主持人更详尽地介绍道:“圆形明亮式切割钻石,总重28.04克拉;梯方形切割钻石,总重8.94克拉……起拍价为八十人民币!”   江宇典坐在楼厢的落地窗旁,静静看着下面的人喊价。   都是一万、两万地在加价。   楼厢的包间里,原本只有两个位置的,他们有三个人,程国雷原本要叫工作人员加座位的,结果贺庭政说:“不用加了,我们两坐一个就行了。”   程总:……果然啊!!!   因为贺庭政知道程国雷是程悦雯的父亲,这才故意做给程国雷看的。   他是想告诉程国雷:1.你女儿追的明星,是个同性恋;2.这个明星是我的人,你不能动。   那座位是皮质的,带按摩功能,贺庭政坐下后,江宇典没动。贺庭政只好眼巴巴地望着他,低声下气地说:“坐我腿上吧,我抱着你好不好?”   江宇典轻飘飘地看他一眼,又瞥了眼似乎在流汗、笑得一脸尴尬的程国雷。   随后,江宇典坐在了贺庭政腿上。   在外人面前,江宇典也就不像拍孙子那样拍他脑袋了,给贺总留点面子。   贺庭政感觉到了他的这个转变,于是非常高兴:“你要买什么,我都给你买。”   “老……我没钱买吗?”   程国雷听他那个“老”字,又欲言又止,他以为江宇典是要叫“老公”,殊不知他是在自称“老子”。但是因为程国雷在场,为了显得自己文明一点,他硬生生忍住了。   程国雷简直要迫不及待把这个消息告诉女儿了。   你看看你追的明星!你整天叫老公的男明星,现在叫别的男人老公了!!   贺庭政不敢惹他生气,委屈巴巴地说:“反正我的钱,都是赚来给你花的,你不用给我省钱。”   江宇典却是知道,贺庭政最近为了开公司——尤其是买了那栋在高楼林立的CBD里显得像一座小人国的双层建筑后,他的流动资金,应该差不多都被抽空了。   他以为自己这下可以掏钱出来养贺庭政了,没想到贺庭政这么不给面子。哪怕他还有钱剩着,还不算山穷水尽,就不能跟自己装一装穷吗?   江宇典的这个想法,贺庭政无从得知。   第一件拍品,以一百零五万的价格成交了,随后是第二件拍品,这第二件拍品价值就要低许多了,但是意义非凡,是一件乔丹穿过的、并且签名的球衣。   经过鉴定,起拍价为十万。   这样的球衣,都是有价无市的,很少有人会拿出来卖。所以这个定价,是一点也不过分。   这时,有服务生送来了酒水与菜单,江宇典方才才吃过东西,就点了一份水果拼盘。   程国雷主动给他倒了一杯香槟,递给他道:“咱们这是不是叫,不打不相识啊?”   江宇典皮笑肉不笑地嗯了一声。   这房间暗,程国雷就装聋作哑,假装没发现他的神色道:“小江啊,你们那个《同居没关系》的剧本,你是男二还是男三?你想当男主吗?”   他爽快地道:“如果你想当男主,那就太容易了,我跟剧组打声招呼就成了!”   岂料江宇典从嘴唇中吐出两个字:“不想。”   程国雷瞬间卡住,他也是人精了。方才看江宇典不顺眼,特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他难堪。他之所以敢这么做也是因为现场没有媒体的原因。他原本准备等他道歉,就借坡下驴,结果江宇典不仅不道歉,还直接杠上了自己。   原本,程国雷根本不怕江宇典所谓的背景,结果没想到,这个小明星的背景居然是贺庭政!   为了弥补自己的错误,挽救自己在贺庭政心中的形象,以后还可以好好谈个合作、跟他做个朋友。   他只好开始讨好江宇典了。   结果江宇典根本看不上他的讨好,他只得咬咬牙:“那电影男主角呢?我们公司正在制作一部电影,已经定下了由覃遵导演,今年就开拍……这部电影我个人是非常看好的,百分百会拿奖!”   水果拼盘送来了,抱着江宇典的贺庭政,没有插入他们之间的话题,而是用叉子给江宇典喂水果。   他有个习惯,就是但凡是食物,都要自己吃了一口,尝一尝好不好吃,再送到江宇典嘴边。   他吃了一口,感觉是甜的,才送到江宇典嘴边。   所以程国雷就满身恶寒地看着这两个一米八、一米八几的大老爷们,你一口我一口地吃着哈密瓜。他有些接受不能,但还是要硬着头皮跟江宇典讲这部电影:“我这边是可以保你进组的,但是覃导的意见也非常重要。如果你没能让他接受你做男主,那也没关系,我这里还有别的片子……” 第74章   74.   江宇典猜测, 程国雷说的这部由长点电影集团出品、覃遵导演的电影,应该就是他预约在大年初六去覃导演工作室试镜的那部作品了。   程国雷一边看着下面慈善拍卖的情况,一边对江宇典说道:“这部电影剧本就是冲着拿奖写的, 我们长江电影创办这二十年来, 虽然制作电影无数,叫座的爆米花电影也制作了不少, 叫好的文艺片却是少数……这部电影才刚刚开始选角,具体的我不清楚, 我只知道最让人头疼的就是男主的人选的。到现在也没个合适的人选。”   “故事发生在十五年前。”   “在电影里, 男主是个高智商越狱犯, 他在监狱的时候,收到了妻子的信件,妻子说女儿失踪了。这时候男主已经开始急了。他入狱的时候, 女儿才两三岁。”   “妻子来监狱探监,说发现了女儿的尸体,被人杀害了,但是警察调查不出来谁是杀人凶手。”程国雷个人是非常喜欢这个剧本的, 现如今广电换了一批人,政策也宽松了些许,连这样的电影都允许拍摄了。   当然必须要弘扬核心主义价值观, 不然广电还是不给过审。   江宇典也听进去了,他感觉这部电影是很有意思的。   程国雷见他提起了兴趣,继续讲到:“所以啊,男主是为了揪出凶手、为了复仇才越狱的。电影整体基调是阴郁的, 而越狱这部分镜头,由于咱们国家政策不允许,咱们就略过不拍,直接跳过,省的浪费胶片。”   因为拍了,剪进去了,也不能过审。   江宇典对这个剧本有兴趣,故而问他:“然后呢?”   程国雷也没看完整个剧本,就是听编剧说了说而已。但他对这个故事印象深刻,所以也大致能讲出来整体的剧情发展:“男主是个高智商,所以他通过一系列调查,反正把凶手揪了出来,凶手是三个……我想想啊,好像是五个还是多少个,是未成年。然后男主因为自身是越狱犯,他不能自己通过法律手段去曝光这件事,于是他就寄了一封匿名信给法院。”   “但未成年是受法律保护的,而且故事发生在十年前,加上犯人家里还有点势力,这案件就这么不了了之了。而男主呢,因为警察四处找他,他也不得不躲了起来,当然男主很聪明的,他隐姓埋名地躲着谁也找不到他,他顶着主角光环的。很快,几个凶手都成年了,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地遭遇了不幸。”   “男主出来自首了,他被枪毙了。”   江宇典已经感觉到了不是这么简单的,就问:“然后呢?凶手应该不是他吧?”   “对,凶手不是他,是他老婆。但是他出来顶罪了。”   “警察肯定发现了对吧?”江宇典又猜到。   程国雷惊讶地道:“你怎么又知道了?你再猜?”   “如果这是一个剧本,那么男主因为是越狱犯,自然会被抓回监狱。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在他被枪毙后,警官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从而揪出了真正的凶手,也就是受害者母亲。那么按照法律,她也会被枪毙。但这个案子很复杂,因为她是为了女儿报仇才犯了罪,所以出于人情考虑,可能是无期徒刑……”   “另一种可能性,男主自首后,他妻子也出来认罪了,两人一同在法庭上被庭审……为他们辩护的律师,还给他们的孩子一个公道,两人都被关进了监狱,男主是加刑,男主妻子应当是无期。犯错的人理应受到惩罚,公道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   程国雷:“……”   “我说小江,你是不是学过犯罪心理学啊?”   江宇典说没有,他解释:“我只是爱看推理小说。”他从来不看小说。   程国雷又问:“你说‘如果这是一个剧本’,那么如果这是真实发生的故事呢?这件事又会怎么发展?”   江宇典分析说:“要看男主有多少良知了。按照剧本设定,他是是高智商犯,能够越狱的高智商犯,他会在揪出犯人的第一时间,就毫无痕迹地把几个凶手处理成一块一块的。他可能会选择自首,也有可能继续躲下去,可能躲一辈子,也可能在未来某一天落网……”   如果一个人想要躲,是很容易的一件事。换做是他的话,他会这么……   程国雷听得有些瞠目结舌,感觉他很聪明,又感觉有点奇怪,怎么感觉江宇典是把自己代入罪犯了呢?   他由衷地道:“难怪我家雯雯这么迷恋你了。”   江宇典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贺庭政反应要大一些,他搂紧江宇典的腰,轻轻地咬了下他的肩膀。   他其实很少像这样抱江宇典——因为他通常抱江宇典,都是将头主动顶在他的胸膛上,像个孩子那样。但现在,宇典坐在了他的腿上,更别说是在别人面前这样了。   江宇典感觉他咬下了口,就用手肘击了他一下:“好了,别闹了。”   贺庭政也不懂自己这个叫什么心理。   平时他跟江宇典腻歪,是只有金招弟看得见的,保姆车前面还坐了个司机,但是司机是看不见后面的。贺庭政现在是非常想要在别人面前公然秀恩爱,但又得顾忌着江宇典的名声、前途。   所以在程国雷面前这样,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一是他终于能够在除开金招弟以外的人面前秀恩爱了;二是程国雷回去肯定会把这件事告诉给他女儿,程悦雯自然会对他脱粉,哪怕没有脱粉,也不会继续做江宇典的女友粉了,更不会约一个有主的基佬出去吃饭了。   他的这点小男生般的心思,是被江宇典摸得透透的,只不过没有拆穿他,还是在好好地配合着他。   偶尔这么来一回,江宇典是无所谓的,但贺庭政要是每天都这样,江宇典就得抽他了。   讨论完剧本的问题,下方的舞台,仍旧在进行着拍卖。程国雷的这个楼厢位置非常好,正对着舞台,他们看得到下面发生的情况,下面却看不见上面。   现在台上正在拍卖的是一张艺人自绘的国画,最后以十万的价格被某位楼厢的宾客拍了下来。   随后,就是江宇典捐赠的物品了。   因为该拍卖会是打着慈善的名义的,今晚的成交额,赛狮传媒公司会尽数捐赠出去。   因为是做慈善,江宇典也就捐了个不会喧宾夺主,也不显得寒酸的海南黄花梨木摆件。摆件是竹子造型的,雕工精美,意味着节节高升,是好兆头。   一般像江宇典这个级别的明星,也就捐个包什么的,江宇典捐赠的这个海黄老料摆件,起拍价鉴定为是三万人民币。   是一个合理的价格。   他并不想捐个什么一两百万的东西去出风头,没必要。   程国雷举牌加价:“五万。”   这个拍卖并不是那么地正规,比如举牌,没有一个规则,加价多少都是允许的,而且在开拍前,拍卖的物品都是保密的,直到拍品被推上台来。   贺庭政加价:“十万。”   一般为了不丢脸,在没人拍的情况下,都是自己人把捐出去的物品再拍回来的。江宇典却感觉贺庭政这种为了提高他身价而刻意加价的行为太幼稚,就反手拍了他一下。   除了程国雷和贺庭政的良性竞争,还有其他人参与到了拍卖中来,价格很快炒到了十八万。   贺庭政还想加价,江宇典直接按住了他的手,低声警告:“你再加试试,老子要抽人了啊。”   贺庭政无辜地望着他,还眨了下眼。   他眼睛长得非常漂亮,完全遗传到了他母亲的那双秋水剪瞳,睫毛又长又密,叫人深陷其中。   最终,程国雷花了二十万把这个海南黄花梨雕刻的摆件拍了下来,他不觉得自己是浪费,还说:“我拿回家送给闺女。”   江宇典也说:“谢谢程总的爱心了。”   程国雷花了二十万把这东西拍下来,那么这二十万全部会用于慈善事业。   江宇典是乐意做慈善的,一是可以积点德;二是可以避税。   因为捐款、做慈善这件事,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以减免艺人的部分个人税的。   很快,年会的慈善部分结束了,赛狮老总在台上致辞,感谢各界人士的献爱心。   年会散了,江宇典一件东西也没看上,也一件东西都没拍。他出去的时候,外面还有些许媒体,一看见有人出来了,立刻打起精神,在寒风凛冽中扛着摄像机猛拍。   江宇典被媒体拦住了,问了一些问题,他统统没有做回答,在迈巴赫过来的时候,矮身上了车。   记者立刻转身抓拍车内的场景,抓拍到车内一个男人模糊的侧影。   江宇典拉上车门,车子很快随着车流驶出去。   但由于车子过多,所以行驶的速度非常缓慢,江宇典坐在座椅,而贺庭政和他隔了一个中央扶手。   在这样的距离保持下,贺庭政只能拉着他的手,而不能整个把他抱在怀里。   他把江宇典的手捏在手心里玩,江宇典瞥过去,问他:“我捐出去的东西,你为什么要拍回来?嫌钱太多花不完了?”   “可不就是花不完了吗,我就该花个一百万买下……”他话还没说完,江宇典就打了他的手臂一下,不许他说下去了。   “你买了面积那么大的一栋楼,怎么就不知道省着点呢?”江宇典教育他。   贺庭政说:“其实,还剩挺多的……”   江宇典却看着他道:“你没钱了吧?你买了那么一栋大楼,肯定没钱了吧?”   “那才几个钱啊……我有钱的!”   江宇典仍旧固执地纠正他:“你没钱了。”   “我有钱的……”他脑子还是没转过弯。   而江宇典周身气息已经冷了下来,他瞪着贺庭政:“快说你没钱了!”   贺庭政有点懵,突然福至心灵,明白了他的意思,便望着他说:“大哥,我没钱了,北京房价好贵啊。”   江宇典终于满意了,脸上也有了笑:“没钱了啊,没关系,大哥养你。”   作者有话要说:  奶政:原来大哥喜欢玩这一套 第75章   兴许是贺庭政这句话把他哄高兴了, 回去的路上,江宇典瞥见街道上有家尚未打烊的花店,便按了铃让司机停车。   平常到这个时间, 一般花店都已经关门了, 但由于今天是情人节,到了晚上十一点也还继续开着。   江宇典把外套穿上, 帽子扣上,贺庭政感觉他是要去给自己买花, 想开口说自己去买吧, 但又想到他家大哥的大男子主义、直男思维, 是很根深蒂固的,刚刚还逼他说出“我没钱了”这句话。   像他大哥这样的人,能够想到在情人节给自己送花, 其实是非常难得是一件事。   所以贺庭政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他径直下车了去。   江宇典快步走到那家花店,只看到一些被人挑剩下的、不那么好看的红玫瑰。   他挑挑拣拣,感觉没有品相好的, 毕竟是深夜了,尽管喷了水,花瓣上一层薄薄的水雾, 但仍不如早晨那么新鲜。   花店老板是位四十岁的妇女,她看了眼江宇典露在帽子外的鼻子嘴巴,感觉他像某位明星。   “请问是送给女朋友吗?”老板问道。   江宇典沉默了下,低低地嗯了一声:“送给男的。”   女老板再次飞快地从他的下巴、嘴唇和鼻梁上扫过, 现在这个年代了,Gay也不少见,所以她也没有大惊小怪,说:“今天的红玫瑰都几乎卖完了,可以买白玫瑰和粉玫瑰,还有蓝色妖姬……”   江宇典却是抬头看着墙上贴着的“花语”在看。   女老板这下终于看清了他的正脸,怔愣了下,再一扭头看路边上的豪车。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车,但是那么长,肯定不便宜。   江宇典看完了墙上的花语,道:“那就粉玫瑰吧。”   “要几支?”   “随便……嗯……九十九只吧。”   “好的。”那老板一边为他包好花束,一边试探性地问:“请问您是明星吗?你是雨点弟弟吗?”   有的人看过他出演的综艺,因为大家都管他叫雨点弟弟,是有些人会不知道他的真名,或者对“雨点弟弟”这个称呼,比对他的真名印象要更加深刻。   江宇典没有否认,笑了笑回答:“我是。”   女老板高兴又激动地为他包着花束,很少见到明星、而且还是第一次有明星来她店里买花,一时间她甚至忽略了江宇典方才说“送给男人的”这句回答。   “我……挺喜欢你的,我女儿喜欢你,你是不是演过那个什么电影,叫……叫……叫《流光之恋》,哎!对就是这个,我可喜欢你了。”   江宇典听说过这部电影,是去年上映的一部爱情片,但这肯定不是他演的。   因为他到目前为止,还一部电影都没拍过,更别说上映了,这姐姐肯定是把他跟哪个男明星记混了。   江宇典没有拆穿,而是笑着说:“谢谢你的喜欢。”   女老板回忆起了一部分剧情,兴高采烈地说起电影某个场景:“你求婚的那个片段,哎呀把我感动的呀!”   江宇典顺势接了几句,很快,女老板帮他把花包好了,江宇典把钱给了,女老板还跟他说:“欢迎你下次再来光临啊!”   江宇典嗯嗯几声,跟她说拜拜。   等他走了,那女老板才后知后觉地回忆起来,雨点弟弟刚刚说了什么来着,是不是说花是“送给男人的”?   江宇典回到车上,看了眼时间,还没过十二点。   他把花直接给了贺庭政,还问他:“你知道粉玫瑰的花语是什么吗?”   贺庭政虽然不是第一次收到他送的花了,但在情人节还是第一次,玫瑰也是第一次收到,他掩饰不住地高兴,眼睛都亮着。   听到江宇典的问题,贺庭政试探性地回答说:“我爱你的意思?”   “不是我爱你,粉玫瑰代表初恋……老子第一次给人送花,还是九十九朵,你知道什么意思吗?”他歪着头,深深地凝视着贺庭政。   “我知道!”他是真的很高兴,脸上全是笑容,目光明亮而温暖。   “把头低一点。”江宇典伸出手去,眼睛望着他。   贺庭政便乖乖低下头来,江宇典在他头上揉了两把。   情人节一过,就是除夕。   贺庭政早上要出去买菜,江宇典也从被窝里爬起来,他抓了抓头发:“走吧,我陪你去买。”   他这还是第一次,主动要陪贺庭政去买菜。因为他毕竟是公众人物,所以不能随意去外面,去外面也行,但是如果他跟着贺庭政去,被有心人拍下、再造谣就不好了。   两人单独开车出去,江宇典开车,贺庭政坐在副驾驶座。由于马上就是大年了,街上人潮涌动,车流从出门便开始堵着。好在最近的一个超市,只有一条街的距离。江宇典停下车,把帽子口罩全部戴上,问贺庭政道:“你认得出我吗?”   贺庭政点点头。   “说实话。”   贺庭政说:“认不出。”他顿了顿道,“大哥,你真的要跟我一起去吗?”   “去啊,每次都是你一个人来。我们就是逛个超市,又没有被人拍到在车上车震你怕什么啊。”江宇典凑近他,轻轻在他脸颊上一捏,“我都不怕你还怕?”   他态度很坦然。   就好像昨天晚上他去买花一样。   他知道就算是那花店老板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的,顶多就是传闻他在情人节买花送给男人,但谁都没有真凭实据,所以这对他根本没有任何影响。   结果等他坐着电梯进了负一楼的超市,立刻就后悔了。   这人也太特么多了吧!   他深深地压着帽子,对贺庭政说:“下次还是直接打电话让农场送过来吧。”   贺庭政说:“平时人没有这么多的。”   江宇典随手拉着他进去,进去后,就会发现虽然挤,但并非那种人挤人根本无法移动的挤,可以移动,也还留有空间的余地。   贺庭政低头望着自己的手腕,江宇典的手是要比他身上其他部位白一些的,但还是蜂蜜一般的颜色。而他自己,虽然是白皮,但他上身到处都是纹身,手腕也不例外。   他盯着江宇典拉着自己的手掌,心里暖洋洋的,感觉大哥真的是个非常体贴的人,但是他的这种体贴是体现在一些很小的事情上的。   贺庭政微微低下头,他看了看四周,似乎也没人注意到他们,便压下声音道:“大哥,你不然放开我吧,我怕你被人认出来了。”   江宇典头也不抬:“不放,你走丢了怎么办?”   贺庭政被他当成十岁小孩来对待,心里既无奈,又觉得暖,便低声道:“我已经三十三了。”   江宇典纠正他:“还有一周,你才过三十三岁的生日,你才三十二。”   贺庭政很快挑完要买的生鲜蔬果和肉,整个逛超市加上结账的时间,约莫半小时。   结账也是江宇典付的钱。   贺庭政不跟他争这个,见他高兴了,自己也就高兴了。   江宇典还打电话订了烟花,订完想起来:“小区里能放烟花吗?放不了就算了,看别人放。”他是很少这样跟人一起过年的,或者说其实他是没有这个习惯的,小时候过得苦,谁还关心怎么过节啊。   长大了,他也没人陪着过,后来贺庭政来了,他会一厢情愿地跟自己说节日快乐。江宇典那时候从不回应,看着别人过节的时候、尤其是圣诞,那么一家团圆阖家欢乐,他心里会感到非常孤单。   那时候的他心态如此偏执,或许都是因为他身体上的毛病造成的,而现在他健全了,他就不会产生跟以前一样的想法了。   其实他哪里孤单了?   有贺庭政陪着他。   晚上,贺庭政在擀饺子皮的时候,接到了远渡重洋的郭美心的电话。   他手上全是面粉,就用手背点了接听,按了外放。   江宇典正在旁边一边撸家里这只长大了许多,差不多有他的小腿那么长的萨摩耶、一边低头看着娱乐新闻。他听见电话那边的女声,立刻竖起了耳朵来。   郭美心首先是跟贺庭政拜了年,说:“庭政,新年好。”   电话那边传来贺斯予年轻悦耳的声音:“哥哥新年快乐。”   贺庭政也说:“妈,新年快乐,斯予也新年快乐,长高没有?”   “你都半年没回家了,你说你妹妹长高没有?”   贺斯予在旁边说:“没长高,我还是一米七二!”   江宇典听得无比心酸。   他上次见贺斯予,贺斯予还是个只会嚎啕大哭的小豆丁呢。   没想到这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居然都长成一米七了!!再往上长长,是不是都该比自己这个干爹要高了?   江宇典郁闷地摸着狗,心道:“披萨,还是你好,你再怎么长,也不会有比我长得更高的一天了。”   显然,贺庭政和郭美心很早以前就通过电话,讨论过“过年回不回家”这个问题了,所以郭美心并未说什么“你过年怎么不回家啊”“你怎么这么不孝啊”云云。而是顿了顿问道:“你现在在做什么?”   贺庭政擀了一摞面皮了,他数了数,回答郭美心道:“包饺子。”   “给那个人包?”   贺庭政嗯了一声:“给他包的。”   郭美心恨铁不成钢地重重叹息一声:“怎么把你给养成这样了!你今年不回温哥华的话,我就跟你妹妹一起过来看你,顺便看看跟你的那个明星。”她大声而含着埋怨地道,“你在那边待了这么久,没有回家过一次,你这是要跟他长相厮守!准备结婚白头偕老了吗!”   贺庭政抬头看了一眼那状似在看手机,看得非常认真,仿佛没有听见自己在打电话的江宇典一眼。   他用筷子挑了一勺之前制好的肉馅,挑到饺子皮里,一边叠着饺子皮,一边认真地回答她的话道:“我要跟他长相厮守,要跟他结婚,也要跟他白头偕老。”   江宇典撸宠物的动作停了一下,随即低头戳了戳披萨毛茸茸的脸蛋,用很轻很轻的声音道:“小乖乖,看来你爸爸我要娶老婆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披萨:一脚踹翻这盆狗粮! 第76章   对江宇典而言, 这段感情是顺其而然便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他跟贺庭政,都对对方了如指掌,清楚对方的每一个优点缺点, 清楚对方的所有脾性, 故而不需要像普通情侣那样经历长时间的磨合。所以他听见郭美心要来,也不会产生提前“见岳母”的焦虑情绪。   他只是摸着狗, 状似无意地问了贺庭政一句:“你妈要来啊?她什么时候来?”   春运回国的机票,应该比较难买, 但郭美心带着贺斯予出远门, 一定是要乘坐私人飞机的。哪怕是即刻出发, 也要等到明天晚上,才能够到吧?   贺庭政说:“就这两天吧。”他一边娴熟地包饺子,一边问他道:“大哥, 你刚刚听见我打电话说的话了吗?”   “啊?”江宇典嘴角噙着一抹笑,装聋作哑,“没听见,你说什么了?”   贺庭政也笑, 又跟他重复了一遍:“我刚刚说,要跟你长相厮守,要跟你结婚, 也要跟你白头偕老。”   江宇典便淡定自若地“嗯”了一声。   贺庭政轻声问道:“你愿意吗?”   江宇典哦了一声,他背对着贺庭政,所以表情是不需要伪装的,他脸上是有笑容的, 但声音里听不出来,听着还是稀疏平常的模样:“你是说你准备嫁给我了?”   贺庭政顿了顿。   ——大哥说什么都好,嫁就嫁吧,   于是他就回答了好。   江宇典一听高兴了,但固然高兴,也没很快地说好这件事。   他不疾不徐的道:“阿政啊,我才二十岁,考虑这个未免太早。”   贺庭政猜到他会有这样的回答,沉默了下道:“嗯,我都听你的。”   他知道江宇典在顾虑什么。   前世江宇的死,一直都是个谜题,他在江宇死后的五年里,一直在调查此事,每每感觉摸到了一点来龙去脉,又变成了雾里看花。   就好比江宇这个人一般,贺庭政感觉自己和他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从香港贺家到现在,超过十年了,可贺庭政对他仍有一些似乎永远都猜不透的地方——江宇典从不会告诉他这些事。   而贺庭政陪在他身边的时间,快要比陪伴父母的时间都要多了。   吃了饭,江宇典守着电视看春晚。   但他还没能熬到十二点,就因为受不了春晚的无聊而在沙发上呼呼大睡了。   春晚现在爱启用新人,邀请小鲜肉来参加,但江宇典显然还没有红到这个地步。一般都是要在娱乐圈红了两三年以上的小鲜肉,才会有这样的殊荣。   贺庭政把他抱上床去,江宇典已经睡了一觉了,被人抱起来,导致他又醒了。他含糊不清地问:“阿政,你妈来了吗?”   贺庭政笑了,低声安慰他说:“还没来,睡吧。”   江宇典放心了,贺庭政知道,其实江宇典远不如他看起来那么地平静。   等第二天起床了,江宇典又问了一遍:“阿政,你妈妈来了吗?”   他睡觉的时候老是想到这件事,还做了个因为郭美心的到来,他的正常生活一下被打破了的奇葩梦。而郭美心为了让他离开贺庭政,更是丢了张千万支票给他。   现在回想起来,他在梦里似乎拒绝了郭美心的支票,还丢给她一张好几亿的支票说:“你儿子的卖身钱!”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江宇典头疼地继续窝进暖和的被窝:“什么时候来了就告诉我,不然我搬出去住几天吧?”   “你不想见我妈吗?”贺庭政问道。   “不是不想,”江宇典轻轻拧了下眉头,“好吧,就是不想。”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他把被子抓起来,盖在了脸上。   贺庭政钻进被子里,压着他、抱着他,脑袋靠在他的胸口处:“今年第一天,我们不做点什么吗?”   “做你妹啊,起开,你别趴我身上了,没看这儿一个洞漏风的吗?”江宇典含混地说着。他闭着眼睛,想翻身把他丢开,可是睡意浓厚,他要是动作大了,那立马就得清醒。   贺庭政却不依不挠,脑袋钻进他的睡衣里,闷声闷气地道:“大哥,你告诉我,你在怕什么?”   江宇典佯装生气地说:“你让我睡觉,别瞎闹。”   贺庭政没办法了,只好起身来,低头凑在他的脸庞上,鼻子轻轻碰了碰,嘴唇也碰了下:“我不闹了。”   江宇典比鼻音嗯了一声,微微睁开眼,在他下巴上亲了下,旋即抱着他的头:“乖啊。”   他倒不是怕郭美心。   不想见她的原因,是因为以前有一次郭美心跟贺华强吵架了,反正是发生了什么矛盾,冷战了几天。江宇在贺家的花园里,看见郭美心坐在阳光房里满脸愁绪地掉眼泪。   他想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结果郭美心看见了他,反倒招手让他进去。   郭美心是个很漂亮的女人,掉过眼泪了,眼睛湿润的模样就美得更加惊心动魄了。江宇喜欢她的长相,可惜的是,她结婚了。   如果她还是未婚单身,那么江宇是很乐意坐下来安慰她一番的。   但现在他没这个兴趣,所以哪怕进了阳光房,也离她足有一米多远,还将阳光房的玻璃门敞开着。   郭美心抬头注视着他,注视他年轻而朝气的面孔,似乎是感到自己韶华已逝、青春不再,所以低落地垂下眼,擦了擦眼,低低的自嘲般地道:“我再年轻个十岁,我就不跟庭政他爸好了,我就追你了。”   从那过后,江宇对她始终避之不及,他可没有从已婚妇女身上找刺激的想法,哪怕郭美心再好看再漂亮,他也不感兴趣。   更别说贺华强死了好几年了,这美妇人万一要是——不是江宇典自恋,他常常都很清楚自身的缺点,他能够如数家珍地说出来,虚心接受坚决不改,但别人喜欢他,他却从来不会怀疑原因。他能感觉到自己是有讨人喜欢的本钱的,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喜欢上他、或者短暂性地对他产生迷恋,这并不奇怪。   而贺庭政,和他母亲郭美心的长相的很相似的,她那漂亮的中葡混血的面孔五官,映照在了贺庭政的脸上,并生成了男性化的特征。   尤其是那上等奶酪般的牛奶肌,是遗传得非常到位的。   晚上八点左右,贺庭政接了一个电话,他走到落地窗旁边去,低声对电话里说:“我这里房间不够,我给你们订酒店吧?”   郭美心不疾不徐地说:“怎么,还捂着跟宝贝似的不让人看?我在电视上看过好几回了!有什么好藏的?”   贺庭政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既然江宇典不是很想看见她,而且似乎还有什么难言之隐的模样,那最好也就不要同处在一个屋檐下。   他注视着窗外,那是千篇一律的城市风景。他问道:“您这次打算在北京呆多久?”   “过完年再走,你别担心了,我不碰你的宝贝。”她乏味地笑了一声,“我和斯予去你爸爸以前爱住的那套四合院去过年,你要是想我、想你妹妹,你就过来看看我们;你要是不想,那就不要做面子工程!”她的说话方式、性格处事,还和以前一样,是从骨子里透出了强势来,而且会以退为进,轻易地拿捏住人的软肋。   贺庭政当然不会如此绝情,那毕竟还是他的家人,而且说到底,他们之间是没有矛盾的,有的只是对自己大半年不归家的怨念罢了。   他握着电话上楼去换衣服:“你们还有多久到?我去机场接你们。”   他很快换了衣服下来,江宇典躺在沙发上,用剧本盖着脸装死。而家里那只狗,也倦怠地趴在沙发尾上,江宇典用脚踩着狗,把它当成了寒冷的初春季节里的暖脚垫。   贺庭政走到他身边去,他知道江宇典没睡,哪有人一天到晚都在睡觉的。他轻轻把他的剧本掀开一角:“大哥,我去机场接我妈和妹妹,锅里煲了汤,电饭煲里有米饭,你现在吃还是等下吃?现在吃我给你盛起来,等下吃你就起来自己弄,很简单的。不然你等我回来一起吃,也是可以的。”   “啰嗦。”他把剧本推回原位,盖住自己的整张脸。   贺庭政笑了笑,把他的剧本再往上推了推,露出了他的下巴和嘴唇来。   他垂首亲了他一口,双手撑在他的脑侧,然后很深地吻他。贺庭政把舌头伸过去,江宇典没有理他,贺庭政便卷住他的舌尖往嘴里勾,一口一口地吸着。   接吻的声音很响亮,贺庭政沉浸其中,难舍难分,直到江宇典拿起剧本就在他后脑勺上打了一下。   贺庭政松开他,江宇典半睁着眼,揪过他的外套擦了擦自己的下巴和脖子、脸颊,把湿淋淋的口水印记擦干了,哑着声音道:“你妈要是把我给认出来了怎么办?”   “她不迷信,也不感情用事,她很理性,不会相信人死复生这种事的。”   “那你怎么这么不理性?嗯?”脚底下的萨摩耶动了动,江宇典把伸到狗狗的肚皮下去。   “命运是公平的,总会弥补你,也弥补我。”那五年里,贺庭政已经记不清自己是如何坚持的了,他没想过会有人死复生这样的事发生,更没想到这样的事会在五年后发生。   江宇典听着他说话,眯着眼看他的头发,又伸手穿进他的发丝间,只有很少的白发了。 第77章   贺庭政在机场停了车, 进去接郭美心和贺斯予。   郭美心穿了一件宽松的粉色飞行员外套,头发是微卷而蓬松的浅栗色及腰发,指甲涂成了桃粉色——一般女人做美甲, 像这样粉嫩的颜色的其实很少。更别说她的大儿子也已经要三十三岁了, 她还像年轻女孩儿们一样穿着打扮,涂粉色指甲油。   而贺斯予穿了紧身牛仔裤、及膝长靴和以及和母亲同款的飞行员外套。她皮肤如同细瓷一般, 白皙光洁。她还化了妆,她的眼睫毛已经很长了, 却还是勾了眼线, 眼睛也很漂亮, 和她母亲的很像,上面涂了一层金桃子色的眼影。   郭美心只化了眉毛、涂了口红,但依旧显得非常有神采。   虽然郭美心已经五十多岁了, 可她保养做得很好,像是三十岁。她和十六岁的贺斯予站在一起,像是贺斯予的姐姐一般。   她年轻时持靓行凶,现在也一样, 她的美是非常能抓住人的目光的。   贺庭政都不用寻找,就能在人群中一眼看见她。   郭美心看见他戴着帽子,头发蓄长 , 还有那么长的黑发,就轻轻皱眉:“你头发是染的?”她自我进行了理解,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说, “那个江……他就这么嫌弃你,他觉得你老了,你就去把头发染了是不是?”   机场人还很多,而郭美心秉持着不在公共场合喧哗这一礼貌,并未破口大骂。她只是非常生气地冷冷看着贺庭政,认为他可以走出阴影是好事,但是不该这样陷入爱情。把头发染黑了不说,还为对方做饭、包饺子。   听他在电话里亲自做这些事,听他说话时那么爱意浓厚,她感觉到儿子这次是真的离她远去了。包括在调查里,贺庭政似乎常常都陪着那个江宇典去工作,等他开始工作后,自己再工作。   这些种种,都让郭美心回忆起曾经的江宇。   那就是个祸害!   哪怕腿断了、瘫痪了,这辈子只能坐在轮椅上生活了,也要把她那听话懂事又聪明的儿子拐去当牛当马,为他服务。   甚至在死后都不安宁。   那时候江宇刚死不久,郭美心看见贺庭政的一夜之间就变白的头发,心里是有说不出的苦闷和愤怒的。   她感到痛苦的同时又觉得震惊,连她这个做母亲的,五十多岁了都尚未白发,贺庭政怎么能因为一个男人的死,在正值大好时候的年纪就变成了这般模样呢?   旁边的贺斯予也感觉到了,注视着他说:“哥,你变年轻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她能感受到现如今的贺庭政,状态非常好。   贺斯予能感觉到,郭美心当然也能感觉到。正是这个原因,才让她一直没有动作,她是想让儿子变好的。   上车后,贺庭政开车带他们去四合院:“我让人去收拾了,现在已经可以入住了。”   贺斯予探头问:“哥哥,你不和我们一起住吗?”   没等贺庭政说话,郭美心就接道:“你哥不跟我们住,他有宝贝呢。”   贺斯予又问他:“哥,你的宝贝是谁,你不让我们见见他吗?”两人一唱一和,不知是默契,还是早就排练过的。   贺庭政看着后视镜说:“今天不了,他……怕生。”   郭美心轻轻一笑:“他是菟丝花还是含羞草?这么怕人,他不是男人吗?”   贺庭政并不生气,只是耐心地说:“他不是菟丝花也不是含羞草,那是我爱的人,妈,您得把他当成家人。”   “他人不是不在吗?我说说又怎么了。”郭美心反驳了一句,又问他,“你怎么戴上帽子了?”   贺庭政并不答话,只是把话题绕回去:“您不喜欢他,我不会逼您的。只是希望你给他、也给我们足够的尊重。我如果没了他,我会变回之前那副模样,”他目光在后视镜里和郭美心对视一眼,“你希望这样吗?”   郭美心气得话都说不出了。   她当然是不希望看到那样的贺庭政的,所以其实,她是应该感谢江宇典的。   只是她仍有疑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我早就想问你了,你是不是把他当成了那个人的替身?你为什么去年的时候,突然动身来北京了?”   “不是替身,我说的很明白了,我爱他。”至于其他的问题,贺庭政就不再回答了。   郭美心是肯定认不出江宇典就是江宇的,她和自己不同,他曾住在江宇的房子里超过八年时间,是这么长时间的朝夕相伴,才让他在冥冥之中、在五年后寻找到他。   换做另一个人,或者换成另一对“爱侣”,这样的事都是很难发生的。   尽管郭美心对江宇典有排斥,但贺斯予却是不同,她保持有好奇,在落脚后,因为倒时差的缘故她也不用睡觉,便搜出这位“嫂子”的电视节目来看。   贺庭政回去的时候,江宇典也在看电视,是《拯救A计划》最新一期的回放。   见他回来,江宇典也就坐了起来,打了个哈欠道:“你怎么才回来?”   贺庭政回答说:“堵车。”他看见餐桌、茶几桌和吧台上统统都没有饭菜,他再揭开汤锅的盖子,看见果然是没动,便无奈道:“你怎么不吃点东西?”   “我吃了一盒巧克力,我懒得动了,太懒了,你不在的时候我什么都不想做,就像个废人。”   贺庭政知道他是在等自己,一向怕饿、不抗饿的江宇典,会为了等他一起吃饭而甘愿饿着——贺庭政心里觉得感动又心疼。   饭桌上,江宇典狼吞虎咽着,贺庭政一边给他夹菜一边问他:“大哥,我们明天和我妈妈、还有我妹妹,我们一起过年吧?”   江宇典嘴里包着东西,故而没有说话,只是掀起眼皮看他。   等他咀嚼得差不多了,他才道:“那是你的家人,不是我的家人。”他顿了顿,“你们一家人一起多好,我就不去了。”   贺庭政是万事依他的,只是这时难免纠正他:“我的家人,也是你的家人。”   江宇典埋头吃着饭,他含混不清地说:“我能承认你是我的家人,别人就不行了,哪怕你妹妹是我的干女儿。”   “你跟其他人,是不一样的。”江宇典倒不是怕,就是感觉这样不保险,多和一个旧相识打交道,就多一份风险。他是个谨慎的人,和贺庭政这般接触,已经是件非常不谨慎、不安全的事了。   贺庭政听他这样说了,只感觉自己是特别的,自己对他而言,一定是最特殊的存在,他觉得这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故而也没再继续说了。   只是诚然江宇典都这样躲着了,还是被郭美心逮着了。   贺庭政前脚被一通电话叫出去,江宇典后脚就听见有人按门铃,他以为是贺庭政,但是透过猫眼一看,发现居然是郭美心!   两人中了她的调虎离山之计。   门铃一直响,江宇典无法,只能给她开了门。   他最近正在钻研关鸿业送给他的那本《演员与艺术家:共情》的书,他如今的演技,比之多年前精进了许多,他在打开门的那一刻起,就变成了另一个人。   “……您好?您找哪位?”江宇典看了郭美心几眼,注视着她的脸庞,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大大地拉开门,有些惊讶的模样,“伯母……?”   郭美心用挑剔地目光看他,很少有人能禁得住她这种把人扒光似的目光,遑论她人虽然上了年纪,外表却仍旧是十分美艳。她目光极其冷淡,今天还特意化了妆来,就连眼线的弧度都是锋利的。   “你是江宇典?”   “我是,您好。”江宇典装出紧张的模样来,把她请到屋子里来坐下。他牢记着自己现在是个二十岁的男生,应当是阳光的、有一些许害羞的。   郭美心打量着这栋房子,打量着这个房子的每一样装饰、家具、生活痕迹。   江宇典问她:“茶还是咖啡?”   “红茶、谢谢。”她坐姿很端正,腿摆放的姿势也非常优雅,是把优雅变成了习性,刻到了骨子里去。   江宇典不用刻意去讨她欢心,所以只是漫不经心地为她冲了个红茶的茶包,端到她面前的茶桌上去。   郭美心也不动面前的那杯茶,礼貌性地道了声谢,她抬头看着江宇典,扫视着他的长相,观察着他的小动作。她非常细心,发现眼前的人两只手垂着,却无意识地在动着,似乎是因为过于紧张。   江宇典和江宇的名字,只有一字之差,这在一开始的时候,真的让她产生了些许的误会,但在调查之后她发觉,和她想的完全不同。   现在见到真人了,她又发觉,跟她调查的、电视上看见的,似乎是一模一样的。   他好像是……把自己当成了观众?   她漫不经心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指甲,再抬头看他:“别拘束,坐下吧。”   “你跟庭政,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这是郭美心最最疑惑的一个地方,贺庭政怎么会突然从温哥华跑到北京去的?而且还突然之间在这里买了套房子,火速陷入恋情、跟眼前这人同居。   “他说我很像他认识的一个人……”他低声回答。   “果然,”郭美心笑了一下,“但我觉得并不是很像。他喜欢的那个人也是个男人,他跟你讲过没有?”   她说话时语气倒是非常温和,只是眼神并未透露出多少喜欢来。   江宇典摇摇头,并且做出了一副伤心的模样。   郭美心看他失落了,就继续不疾不徐地说:“我也认识那个人,你们名字也是相似的,不过他比你更高,比你更学识渊博,也比你英俊、比你……总之你们一点也不像,没有任何可比之处。”   她并不了解眼前人,而且也说不上是讨厌,只是见到贺庭政这么上心,出于一种父母的占有欲而觉得不太高兴罢了。   她说完后,好整以暇地等着看这个有些羞涩的年轻人,露出自行惭愧的模样。   ——可她并没有看到她想看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  雨点:谢谢夸奖了:) 第78章   她犹不死心, 用尽她所有夸人的词汇,加注在江宇身上,说他如何如何好, 结果江宇典没有半分反应, 一点不生气不说,还对自己笑了笑???   郭美心感觉他似乎是真的不在意, 心里也改观了几分,至少在心性上, 她觉得是好的。   她最后道:“虽然你也挺好, 我也不反对你们在一起。而且庭政现在也是跟你在一起的, 他爱你爱得不行,但你永远比不上他心中的那个人。你知道为什么吗?”   江宇典不接她的话,反而轻声道:“我不需要比得上别人。”   郭美心:“……”   她微微抬起下巴:“那我告诉你为什么, 因为他死了,所以即便没人跟你争,你也永远都争不过他!”她一面憎恶江宇典把她的儿子拐走那么久,一面也替他觉得不公平。   但站在母亲的角度, 她是替贺庭政觉得高兴的。   江宇典点点头,嘴唇含笑:“我不在意。”   郭美心对他已经发生了改观,可瞧见他这般淡定, 一点不在意,更是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家儿子,还是说这又是贺庭政的一厢情愿?   她忍不住继续看他的反应,所以加了把压道:“我们庭政爱他爱到什么地步了呢?你知不知道他的头发为谁白的?你知不知道他每天守着骨灰睡觉?”   “骨灰?”江宇典有些讶异。   见他终于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郭美心这口气终于顺了,她深吸口气道:“是啊,他是死于一场爆炸案,尸体被烧焦了,烧得面目全非,谁愿意去碰?只有他愿意。”   “警察来了,他也不肯松开手,眼泪也流干了。从那以后,他就一直失魂落魄,活得浑浑噩噩,像是行将就木了般。”她叹气,瞥见趴在窗户边晒太阳的萨摩耶,道,“后来过不久,他们家里的那只狗自己跑丢了,庭政很自责,在他的墓碑前忏悔,头发一夜之间就那样了。”   “所以你能让他走出来,我是很谢谢你的。但是,这件事对你也不公平,你应该知道。不过……那也是过去式了,已经是快六年前的事了。”她眼里露出怅惘来。   打一巴掌再给颗糖,是她的惯用套路。   从郭美心嘴里听到这件事,江宇典心里钝痛了一下,不是因为他听见自己死后连尸体都被烧焦了这件事,而是因为贺庭政的举措。   他从没听贺庭政说过这些事,他只是说:“你不知道我这五年是怎么过来的。”   而且贺庭政提的次数很少,从不让自己为他感到内疚。   江宇典原以为自己可以想象,可真正听到了,他还是觉得很痛苦、难捱。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对郭美心道:“谢谢您告诉我这些。”   郭美心笑了一下,收起了那股尖锐,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那茶。她喝了口,感到有一丝奇怪,但没想太多,只是把茶杯推开,对江宇典道:“他跟我说要跟你结婚,我不反对。他父亲呢,几年前去世了,我也能代替他的意见。”   “我对你的职业、你们如何生活,都不会有意见。只是有件事我得问清楚,你爱他吗?你会一直陪伴他,永远也不离不弃吗?”   江宇典心里想到自己还有那么多的仇家,尽管也已经是过去式了,但未来的事,谁说得准呢?   他的沉默像是一种回答,郭美心感到有些愤怒,站起来俯视着他道:“你仗着自己年轻,便耍着他玩吗?”   江宇典不急不缓,他靠着沙发靠垫,双手合拢搭在腹部,回望着郭美心道:“我对这段感情负责任,所以不会轻易给出回答和承诺。您要明白口头上的承诺总是不可信的。换句话说,我给了您承诺又能怎么样”   因为他说话的方式和气度,因为他的思维方式,郭美心怔忪而错愕地看着他。   “拿这个控制我吗?”他轻轻一笑,“我能给出最好的回答,就是我会尽我所能对他好,我也只对他一个人好。如果我们分开了,那一定不是因为感情不和,也不会是因为我不爱他或者他不爱我。”   他说的话,含着一股斩钉截铁的毋庸置疑,这种笃定而强大的说话方式太过熟悉,郭美心恍惚间想到了一个人,怔愣片刻道:“你……”   江宇典歪了下头,眯着眼笑:“茶冷了,您还喝茶吗?我去掺点热水?”   郭美心紧紧捏着她的手包,粉色蔻丹上嵌的水钻发着光,在微微颤抖着。   很快,她的理性占了上风,她勉强镇定下来,只是眼里多了一份深思,静静地打量着江宇典。   晒够太阳的萨摩耶,慵懒地踱到江宇典脚边上来,江宇典弯腰把披萨抱起来,一副“我是宠物狗最好的朋友”的模样。   郭美心摇了摇头,打消了自己荒唐的想法。   她提出要走,江宇典把她送出门去,陪她下了电梯,在单元门门外遇上了意识到问题、打道回府的贺庭政。   他首先看了眼江宇典,看他单是在笑,没有散发出阴郁的气息,一颗心就松了松。   旋即他再看向郭美心,看她却是有些恍惚的模样,仿佛不在状态一般。   她目光掠向贺庭政,一下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也不做解释,快步向前走了两步,再顿了顿:“明天你生日,聚一聚吧。”   随后,她便径直离开了。   贺庭政望向江宇典,但是没说话,他回车上拿了点东西下来,一个暗红色、印着Catier的手提袋,还有一盆蓝色花瓶的插花作品。   “Catier送来的新年礼物,还有一份广告的男主角考核邀请函。”   “广告?”江宇典顺手从他怀里把那盆花接过来抱着。   “嗯,不过只是一支广告不是代言,可能是Mitchell推荐的,也可能是因为二月刊的意大利版《Vogue》杂志封面……”贺庭政没有说,江宇典的工作室,只为他挑选争取好的、高端的资源。有些广告没必要接,又不缺那点钱,不如把目光放长远了,有好的代言就接,没有好的就暂时按捺住。   而其他送来的合同,大多都被工作室给拒之门外了。   这份来自Catier的邀请函,是这几个月以来,唯一一份来自奢侈品品牌的机会了。尽管只是一份广告男主角的考核邀请、而并非代言合同,仍旧是一份天上掉下来的蛋糕。   上楼后,他简单看了下这封信。信件是英文的,邀请他参与拍摄考核的这支广告,是来自Catier猎豹Panthère系列的珠宝。   众所周知,Catier的代名词就是猎豹,这是一个经久不衰的永恒主题,象征着野性、随性、自由。而他们家的广告,也几乎都是以电脑合成特效的猎豹为主角。   哪怕偶尔会邀请模特来参与拍摄广告,模特的镜头也非常少,只有一晃而过的瞬间,而广告的主旋律仍旧是猎豹。   这支广告也不例外。   但在这封邀请函中,声称这支广告的创意在与人与自然的巧妙融合,所以这一次,人也将作为广告主角出现。至于具体的广告创意,就没有多加说明了。   Catier邀请他在下个月月初,为他们品牌拍摄一支小样片,虽说不是正式合同,但仍旧代表了一次非常难得的机会。   这支小样片倘若成功,那江宇典就能拿到这支广告的男主角合同,飞赴巴黎签合同、并正式拍摄。   他快速地浏览完,就把邀请函给放到一边了。   他随手拿出手机,给邀请函上面的邮箱发了一封邮件,确认了日期。   贺庭政像家里那只萨摩耶一般,蹲在坐在沙发上的江宇典的身前,他轻轻把头靠在他的腿上,仰着头看他:“我妈她……跟你说什么了吗?”   “她……”江宇典话还没说出口,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迅速地起身在郭美心方才坐过的地方搜罗起来。   他对贺庭政比了个嘘声的手势。   但他什么都没找到,旋即,他坐在郭美心方才坐着的位置上,弯腰在茶桌下面摸了摸。   他摸出了一个用胶带黏着的小玩意儿,接着道:“她没说什么,你妈挺喜欢我的。”   贺庭政看着他手里的窃听器——这是谁装的一目了然。   郭美心是个理性、聪慧又谨慎的女人,但同时她疑心病很重,给儿子与恋人同居寓所装窃听器,是她干得出来的事。   他一时哑然,顿了顿才顺着江宇典的话道:“你这么好,她怎么会不喜欢你?”   两人在客厅里演了一会儿。郭女士戴着耳机,听见他俩倒在沙发上,像是在接吻,有粗重的喘息声,她听到“做”这个字,就把耳机给摘了。   监听是一回事,听儿子的船戏就是另一回事了。   江宇典把窃听器黏回原位,和贺庭政上了楼:“你妈没有离开过我的视线,我去给她倒了一杯茶,应该是趁着那时候藏着的。所以房间里就只有那么一个窃听器……”江宇典笑了一下,“不过你妈她不去做特工真是可惜了。”   正常的母亲哪里会做出这样的事?   “那就不管它了?总不能一直……大哥,我们搬家吧?”   “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江宇典倒不如何发愁,不紧不慢道,“她想听什么,咱们就演给她听,顶多几天时间罢了。” 第79章   江宇典让贺庭政这个三十三岁的寿星去接他妈妈跟妹妹, 旋即打电话让人把提前订好的东西送上门来,开始布置。   他自己都是个从不过节日的人,更别说给别人过生日了。细想起以前, 除了刚开始那两年, 江宇作为一个好长辈,曾给贺庭政送过生日礼物, 送的什么?无非是那时候一些年轻人都喜欢的东西。   他根本记不清了。   至于后来那八年,贺庭政不提, 他也就不知道, 也完全没有想过这件事。   况且就以郭美心所说的, 江宇典感觉自己欠贺庭政太多了,仅仅这一个生日,是还不完的。当然了, 他也想不出什么创意来,这样的事也不知道该问谁好,只能自己上网查。   贺庭政回来的时候,江宇典还在吹气球。   电视背景墙上, 黏满了粉色气球,全是江宇典自己吹的,气球中央是金色的一个个吹得鼓鼓的“HAPPY BIRTHDAY”的字母, 非常认真地拼起来,仍旧有些歪歪扭扭。   地上还散布着不少气球,桌上是寿星的尖帽子,一些零碎的小玩具。   一进门的这一幕, 让贺斯予忍不住“嘶”了口气,低声跟郭美心说:“这像是给小女朋友、或者给家里孩子过生日的架势。”   有种说不出的俗气,换做现在的小朋友,或许都会不屑一顾。   她看了贺庭政一眼,再次低声对郭美心道:“我哥都三十多岁的人了,怎么会幼稚到这个地步,喜欢这样的生日布置?那墙上的气球,拿来扎飞镖倒是挺好玩儿的。”   郭美心轻轻地嘘了一声:“我觉得挺好的。”   贺斯予吐了吐舌头。   但贺斯予不知道,贺庭政有多么高兴。   单是江宇典为他花了这么多心思、做了这么多准备,就足够他高兴的了。他目光灼灼地注视着江宇典,而江宇典动作很轻微地给他打了个手势,以眼神告诉他别扑上来,也别抱。   贺庭政知道这不是个好时候,于是强忍住了。   江宇典跟郭美心问了好,随后和贺斯予打了声招呼。   贺斯予并不知晓眼前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年轻男人,其实是她的干爹,而且还算是见证她学步的人——她完全把江宇典当成了年纪差不多的同龄人,和他坐下来聊流行的东西。   而一旁的郭美心,则是拿起桌上那顶特意为寿星准备的粉色尖帽子,唤了贺庭政过来:“怎么在家还戴着你的帽子的,要戴戴这个!”   贺庭政走过来,郭美心还是坐在她的那个位置上——这是她上次来坐的那个沙发,旁边正好是一张小的方形茶桌。   而贺庭政高大的身躯,正好能挡着她热。   在贺庭政摘下帽子的瞬间,郭美心一下注意到了他的头发。她怔愣一面,旋即背着主人的视线,动作飞快地将茶桌底部的窃听器扯了下来,并裹成了一团,快速收到了手包里。   她特意提出要到贺庭政现在住的地方来为他庆生,就是为了拿回这个东西。   至于一块儿庆生,意义大于形式。   贺庭政摘了棒球帽,重新戴上了寿星的帽子。坐着的郭美心捏着自己的手包,百感交集地抬头看着他道:“庭政,你的头发……”   “是染的。”他略微低头,一手提起帽子,对郭美心露出自己的头顶来,“但新长出来的部分,几乎都是黑色的。”   郭美心望着他,眼眶竟瞬间有些湿润了。   她昨天还在对江宇典产生挑剔、怀疑,可现在贺庭政身上的变化让她感到非常欣喜,同时也是震惊的。她一直在试图改变贺庭政,但她一直以来的努力,却并未让他产生任何好的变化,他的情况越来越糟糕,已经病入膏肓了。   贺庭政突然离开温哥华来北京的时候,郭美心以为他是来散个心,认为这也是一件好事。   但发觉他重新陷入爱河后,她一面觉得高兴,一面又替死去的故人觉得悲哀。但对故人的缅怀,远远抵不过这份感激之情。   这时,外卖送上门来了,贺庭政起身去开门,郭美心珍而重之地对江宇典道了一声谢。   江宇典颔首道:“应该的。”   郭美心微微笑了,一句话没有说出口。   她昨天对江宇典说“你跟他一点也不像、一点也没有可比之处”,但今天再来看,其实是很相似的。   不是说长相或者说性格,而是一种直觉。但她还是会更相信科学和理性一些。   她们待到下午离开,江宇典演了一天戏,已经憋不住了,却还是强忍着快步在今天郭美心活动过的地方,搜寻了起来。   免得她又藏了个什么窃听器在他们家里。   在他仔细搜查的时候,贺庭政默不作声地帮他把沙发都掀了个底朝天。江宇典把家里一层楼都仔仔细细都搜查完了,这才确信郭美心是真的没有动作了。   他随意地躺在在地毯上,躺在自己吹得那堆粉色气球里,深深地叹口气道:“你妈可算是走了,她不会再来了吧?”   这疑心病严重的瘟神总算是走了。   “不会再来了,她明天就回家去了。”贺庭政蹲下来,跪坐在他身旁,气球被他弄得飘起来,在地上轻飘飘地弹动。   他拂开跑到江宇典身上去的几颗气球,低声道:“大哥,气球都是你吹的啊?怎么不买个充气筒……嘴巴疼不疼?”   “吹个气球就疼了啊?你当我多娇气……”他话没说完,贺庭政头上戴着的帽子就忽地砸了下来,一下砸他脑门上,他“啊”地叫了一声疼,骂了一句脏话便愤怒抄起手边上的气球就往贺庭政头上砸。   贺庭政低笑起来。他感受到气球轻柔地打在脸颊上的力道,俯下身去,嘴唇啄了啄他的额头,目光温柔地注视着他道:“大哥……我今天生日,你把自己送给我好不好?”   江宇典没好气道:“那我气球是白吹了?”   “没有白吹。”贺庭政温柔而坚定的把他压进了松软似雪的地毯里,脸庞凑上去,一点点咬着江宇典的嘴唇,并且低声地说,“我来给你做充气筒吧?”   他先在充气筒上套了一个气球,再把江宇典的身体当做是气球,一点一点地打进去,为他充满气体,让小小一个的气球,变得饱满鼓囊起来。   这个气球让充气筒充了许多气体,胀得厉害,最后不堪重负爆炸了。   这气球如同装满了水般,哗啦一下流出来。   这声巨响吓得一旁百无聊赖的萨摩耶跳了起来,“汪”地叫了一声。   重新套了一颗气球,这次气球刚充好气,没有捏紧就飞了出去,冲出去的瞬间发出一声长长的“啵——”声。   江宇典抽泣似的叫出声,脸上湿润一片。   天黑了,气球被折腾完了,贺庭政感觉自己此前生命里所有的生日都过完了。他想抱哭得眼睛通红的江宇典起来,可江宇典却因为肺活量巨大儿像个没事人一般自己站了起来,他捡起一条内裤穿上,洗了手,将饭桌上今天没有吃完的蛋糕重新打开来。   蛋糕是为贺庭政买的,贺庭政却只吃了一小块,在饭桌上的时候,江宇典并未大吃特吃,这会儿家里没有了碍事了人,他根本就不讲究,捏着勺子便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嘴角全是白色奶油。   贺庭政坐在他身旁,他趴在餐桌上,伸手在江宇典嘴角抹了下,再放到自己嘴里去。   江宇典瞥他一眼,问道:“你洗手没有?”   “没有。”   “你的手没味道?”   “有,”贺庭政诚实地点头,依旧含笑注视他,“是你的味道。”   江宇典面无表情地拿手在奶油蛋糕上挑了一块,抹到他的脸上、额头上去。他拍拍贺庭政的脸蛋,吩咐他道:“上楼去洗手、洗脸,顺便漱口。”   贺庭政单是看着他,而不动作。   江宇典说:“你听话,我吃完再上楼去。”   等贺庭政上了楼,江宇典也停下了进食,他在厨房的洗手台洗干净了手和脸,甚至还从地毯上捡起一串气球来,这才不急不缓地上楼去。   房间里传来什么声响,是音响传出来的声音,是曾经的江宇的声音。   而房间里的屏幕还是亮着的,贺庭政站在那屏幕面前愣愣地看着,见江宇典进来,他才颤声问:“什么时候……录的?”   这是一段珍贵的影像,江宇典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找到的。   视频里,是曾经还年少时的贺庭政,与一只尚未长大的金毛。那时候的贺庭政,刚刚来他家不久,大概才半年时间。贺华强三番五次联系贺庭政,让贺庭政回家,他也不肯。   他甚至让人来带走贺庭政,贺庭政却打电话跟他吵。   贺华强万般无奈之下,就拜托江宇:“他不肯回家,我也不知道他现在过的怎么样了,他高兴吗?”   那时候贺华强,并不知道贺庭政对江宇是那种感情,还以为单纯只是年轻人不服管教,离家出走。   他不乐意、也不高兴贺庭政跟江宇接触,他知道江宇是什么样的人,怕他带坏贺庭政。   可随即,江宇发过来的一条视频告诉他,贺庭政过得很快乐。 第80章   那时候他和贺华强都以为, 贺庭政会很快回家,但半年过去了、一年过去了、八年过去了……他还留在自己身边的,始终没有离开过。   在那八年里, 江宇自己没有留下过任何影像, 只有贺庭政那里留有一些偷偷拍的照片。   而关于贺庭政的照片与影像,也非常少, 这段放给他看的,是江宇在屋内打开窗户拍的。画面很稳, 不时有窗帘布遮下来, 遮住镜头, 继而被他的手打开。   视频不长,放完了又回放,江宇的画外音说:“他在跟狗玩。”旋即一只手伸出来, 推开一点窗户,再把窗帘也拉开了一些。   那个时候的贺庭政,还不到二十岁的年纪,阳光下的他, 身上全是青春的嚣张和靓丽,他穿着短袖,皮肤雪白而干净, 人很高大,头发比耳朵长一些,看着非常柔软。   那时候因为江宇的腿脚问题,是没人陪贺庭政玩的, 他花了很大的心力去照顾江宇,同时和金毛做玩伴,在生活中给自己找一点小乐趣。   他其实不知道,每次自己在院子里跟茉莉玩的时候,江宇是都会看着他的。   贺庭政目光注视着屏幕,又扭头注视着江宇典。   江宇典走到他身边,   贺庭政低头深深凝视着他,江宇典就抬手摸了摸他光滑如同牛奶般的脸,目光掠过他锁骨那里露出来的一点黑色纹身,柔声道:“虽然三十三了,但岁月待你不薄,你的外表你的心,都更像是二十岁。”   他语气饱含认真地说:“你在我心里,一直是这副模样的。”   “……阿政,二十岁生日快乐。”江宇典目光静谧而温柔地望着他道,带着些许慈爱,“以后每一年,你我都是同龄人。”   贺庭政抓住他的手,觉得这一个祝福是他听过最好的祝福了。他的那颗心在胸腔里跳得又轻又快,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低低地道:“大哥,你亲亲我吧……”   江宇典拍了拍他的背道:“给你买了那么多玩具你也不玩,非要把生日过成婚礼。老子这个新郎官,可抱不起你。”   贺庭政眉开眼笑起来,他仿佛头上盖着红盖头似的,眼睛明亮似火,脸也一片绯红,是白里透红的诱人色泽。他整个人陷入结婚般的高兴里,凝视着江宇典道:“那我的新郎官,你亲亲我吧……”   江宇典“哎”地应了一声,旋即双手勾着贺庭政的后颈,他把贺庭政的整个脑袋都勾下来了一些,但他想要亲到贺庭政,仍旧得踮起脚来,仰头去亲他。   江宇典的春节假期,到六号就算正式结束了。从七号开始,他就陆陆续续有新的工作了。   其实大部分的艺人,在大年初一的时候就有工作了,但江宇典性格里有顾家的一面,所以才把工作都挤到年后去了。   七号,他照着覃遵名片上的电话,打了一个过去,不是覃遵接的,是他的助理,跟江宇典约好了明天见面的时间,还把地址告诉了他。   但是并未给他任何和剧本、试镜相关的东西。   而且这次试镜,并非一个公开正式的场合,而是一个私人化的试镜。   覃遵的工作室在市郊,有一座约一千平方的白色建筑,单是一层楼,挑高三米多。工作室的设计师是石上纯也,所以整个空间都是线条简练的。   工作室是一个回廊形的建筑,一圈一圈走到最里面,就是覃遵的办公室了。   他的办公室是整栋建筑里最大的地方,因为他还有一个完全透光的中庭花园,花园里种了漂亮的花和植物,还种了小番茄和土豆。   江宇典去的时候,覃遵正拿着玻璃制的南瓜小喷壶在对着红艳艳的圣女果喷水。   “覃导。”带江宇典来的那个助理,敲了敲门。   覃遵没有回答。   他挨个地照顾完他花园里的植物,水壶里的水所剩无几了,覃遵才放下水壶,对江宇典道:“你跟我来这边。”   他把江宇典,带到一个类似会议室的空间,不过这个会议室比一般的会议室要更空旷一些,一旁有个资料架,有个三脚架与摄像机,还有个展示性的小舞台,舞台两边有暗红色的幕布,天花板上有射灯和追光灯,像是儿童剧院的构造。   覃遵走到放资料的书柜旁,找了一本剧本出来。   他坐下来,随意打开剧本,同时对江宇典道:“你也坐下来,我跟你说段戏,你理解后演给我看。”   在这次试镜前,江宇典没有接触过剧本,覃遵工作室的人没有联系过他,而在他昨天联系名片上的电话后,覃遵的助理也没有给他任何有关剧本的东西。   但江宇典提前从程国雷那里,知晓了一些剧本内容,知道了大致的故事情节,与人设。   覃遵不知道这件事,他当江宇典是完全什么都不知道,一边翻看一边说:“鸿业跟我推荐了你后,长江电影的程总也跟我推荐了你。”   他掀起眼皮看江宇典:“你要演哪个角色?这部电影的男主,以你的年纪和你现在走的偶像路线,恐怕是不合适的。还有个男二,是警察一角,你若是想演,这个是比较适合你的。”   江宇典道:“程总那天大概跟我说了故事情节,覃导,我对男主这个角色很感兴趣,听说您心里还没有合适的人选是吗?”他诚恳地看着覃遵,“我能试试吗?”   覃遵微微挑眉:“你这么有勇气?那我先跟你说一下,这个角色在电影中的年龄跨度是从三十八到四十岁,”他直白地道,“以你二十岁的年纪,是演不出来的。”   纵观整个演艺圈,他也找不出有合适的演员,其实硬要找肯定是能的,好的演员是可以根据剧本和他的要求去调解自身的。虽然他对江宇典没有恶感,而且由于两人还能在贝聿铭身上找到共同话题,加上江宇典性格对了他的胃口,所以他对这个年轻的艺人,是有两分喜欢的。   但喜欢不代表欣赏,不代表对他能力的认可。   他根本不认为江宇典能演好这个角色。   但江宇典只是笑了笑,对他直白的话没有愤怒,非常平和地重复道:“您可以让我试试看吗?”   覃遵心想他太自不量力了,二十岁的年纪去挑战四十岁的角色?   而且这个角色相当复杂,二十岁、还根本没有什么演艺经验的年轻鲜肉,怎么可能演得出来?!   尽管他这么想,但考虑到友人关鸿业和出品方老总程国雷的关系,还是把剧本翻开来,递给他:“就这一段吧,我就给你个机会。”   “谢谢覃导。”   “先别谢谢我,我丑话说在前头!”覃遵竖起一根指头,“你要是演得好,我心服口服,就让你做这主演,你要是演的不好,那我只好对不起了,甭管你是谁推荐来的,你多大背景还是可以带资进组,我都不会同意让你进组的。”   江宇典没意见,他觉得覃遵这样的态度是很正确的,代表了他对这个剧本、对自己电影的基本尊重。   他愿意给自己这样一个新人试镜的机会,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   江宇典首先翻到剧本首页,这才看见剧本的名字,叫《无处可逃》。而“无处可逃”这四个宋体字的旁边,还印了两个小黑字:暂定。   说明这个电影名只是暂时定下了《无处可逃》,未来或许在上映前,还会再进行修改。   随后,江宇典开始看起剧本来。   这部电影的男主,叫杜石,而女主,也就是杜石的妻子,叫宋秋娥。   覃遵挑了一段难度中上的戏,在这段戏里,杜石已经在监狱中收到了几封信件,他已经知道了女儿失踪的事。   剧本里有一段动作提示,说他在狱中坐下、又站起来,踱步,思考着怎么办,甚至萌生了越狱的想法。他开始在监仓里四处寻找、摸索,看起来是在寻找一个突破点。   这部分没有任何台词。   而且这部分过去的很快,在电影剪辑中,可能就十秒的蒙太奇镜头,很快就是下一部分,妻子来监狱探监,告诉他女儿的尸首被发现了,但是凶手逃走了。   也就是这里,他产生了“越狱”的完整想法,并开始实行计划。   覃遵看他认真在看,就站起来道:“给你二十分钟的时间,你自己先揣摩一下,够不够?”   二十分钟——按照正常人的阅读速度,这段剧本文字其实很简洁,五分钟就能看完,但是剧本上的文字简洁了,可不代表剧情简洁。要想理解透彻,二十分钟可不够。   不过,对江宇典而言,也足够了。   他点头对覃遵道:“没有问题。”   覃遵笑了笑,又在心里叹道这个人不自量力。他说道:“其实你说自己看半小时、一个小时都没问题,真的二十分钟?”   江宇典再次点头:“二十分钟。”   “那行吧。”覃遵出去了,给江宇典留了一个私密的、安静的空间,让他可以在这里面自由地思考、揣摩,甚至是站起来演。   这二十分钟里,没有任何人来打扰江宇典,也没有人来送他送水或是送茶。而二十分钟一到,覃遵就进来了。   他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两杯清水,一盘圣女果:“看完没有?喝点水吧,小番茄是我自己种的,没有打过农药的绿色生态水果,你吃吃看。”   江宇典吃了一颗小番茄,酸得他立刻又喝了口水,冲掉那股酸味儿。   覃遵丢了一颗小番茄在嘴里,他似乎喜欢这种酸味儿,露出了享受的模样,问他道:“看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江宇典说。   覃遵挑眉,做了个请的手势:“那你去吧,无实物演出。”   江宇典走上台去,覃遵也站起身来,开始调试摄像机的位置和角度。而江宇典则开始在脑海里构建了一个三维场景图像,把这个小型舞台还原成了剧本中形容的那个监仓,哪里是床、哪里是窗户、哪里又是便池、桌子。   覃遵调试好了摄像机的高度和位置,重新在高背椅上坐下,一边往嘴里丢着小番茄,一边随意地挥了下剧本,打了个响指道:“Action——” 第81章   这段戏最大的难度在于几乎没有台词——在所有的剧本里, 没有台词的戏绝对是最难演的,而这段戏唯一一句台词,是在妻子来探监的时候, 杜石有一句怒吼。   像怒吼这样的戏, 演不好很尴尬的。覃遵已经准备好在他怒吼前就打断他,让他滚回家去了。   而且除了没有台词这个难点, 江宇典的年纪也是个很大的问题,没有经过化妆的他看起来最多就二十岁了, 想要凭借这样年轻的外表来演出经历蹉跎后的杜石, 无疑是难上加难。   覃遵看见他坐在舞台上那唯一一个道具——椅子上, 椅子的摆放位置,对应监狱里床的位置。   他一眼看过去,就发现江宇典像是已经入戏了。   他意外极了, 这么快就入戏?   江宇典手里捏着不存在的信件或是照片,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双肩和脑袋也颓然地耷拉着。   这个垂首的角度,覃遵只能看到他的动态, 而看不见他的眼神。杜石的目光在那张不存在的信纸上停留约两三秒的时间,他很快知道了自己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他猛地抬起头来。   台下坐着的覃遵一下看见他的眼神,倏地就被小番茄噎住了。杜石的眼神, 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正在酝酿着狂风骤雨。他把没有实物的那封信折起来,放到了一旁,他伸手在旁边摸索着, 表情仍旧没什么变化,但眼神却很有戏,维持着一个高度思考、强制冷静的状态。   这又是一个无实物的镜头。但熟读剧本的覃遵一看他手的方向,就知道那是窗户和便池的位置。   他从便池上方的水箱处摸出了个什么东西,覃遵静静地看着,很快明白过来,他摸了一包烟。   尽管在这段剧情的动作提示中,没有抽烟的描写,但杜石的确是个烟鬼。   这说明在这二十分钟的时间内,江宇典不仅看了他该看的部分,还翻到了后面去看。   虽然他没按剧本来,覃遵也没有打断他。   他最怕的就是演员在这段戏中,脸上露出很深的痛苦和挣扎,但实际上这段戏不需要太多的神情,更多的、更需要的是眼神部分。不过每个演员不同,方式也就不同,但江宇典的表情和眼神,以及用动作来辅助展现人物心理,是符合覃遵对这个角色的心理期望的。   他感到了惊喜,感觉自己像是挖掘了一个没有被人发觉的宝藏一般,江宇典太出色了!他不该因为他的外表而轻视他的!   江宇典做了个点烟的动作,他站起来眺望窗外,似乎看见了不远处的铜墙铁壁与高台上站着的狱警。他手里抛动着一个什么东西,两只手对着抛,覃遵看不见,但很快明白过来,可能是一个有弹性的球、珠子。   这些都是江宇典自己加进去的内容,覃遵轻轻皱眉,随后舒展开,他不觉得这个动作加的很突兀,但仍旧保留了疑问。   杜石想象着不知所踪的女儿,想象着自己在狱中这么多年来,就是靠女儿的照片,靠着几个月一次的探监活下来的。但现在,在这封信里,女儿失踪了,似乎是遇到了危险。   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在这笼中揪着心,他拿着手里的“球”,往墙壁上丢上,“球”弹到墙壁上,再弹回他的手中。   他眼里的情感,是介于冷静与疯狂之间。他将那种冷静到了极点,又酝酿着风暴的疯狂的感情用眼神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的目光从整个监仓的每一寸扫过,似乎在寻找一个什么突破口。   在那眼神扫过来的时候,覃遵坐着的地方,被他当成了一堵墙,但覃遵还是不禁屏住了呼吸,有种在他目光下无所遁形的感觉。   他此刻坐着的方向,是作为“一堵冰冷灰白的墙”而存在着,但奇怪了是,江宇典也没有刻意针对他,那他怎么会有这么清晰的紧窒感呢?   只能说明,江宇典的眼神戏太到位了,他作为“一堵墙”都产生了类似窒息般难受的感觉。   覃遵这下是真的对江宇典有些刮目相看了,没有台词算什么?没有经过化妆、顶着二十岁的年轻鲜肉的外表又算什么?在这个年轻演员的演绎下,这些统统都不是问题!   他原想着江宇典演个十来秒,自己就叫停的,没想到小番茄都吃完了,他还让江宇典继续留在台上演!   这幕戏过了,又是下一幕。   探监的宋秋娥来了。   没有女演员跟江宇典配合,江宇典只能假装台下坐着的覃导是宋秋娥,而小剧场舞台与台下之间的台阶,就作为一堵不存在的玻璃屏障。   动作提示里,江宇典坐着,拿起了墙上壁挂的电话,和坐在外面的宋秋娥面对面通话。   他想问一句:“怎么样?芸芸回来了吗?”但是他一句话都没有问出,宋秋娥眼泪就掉出来了。   江宇典是已经进入这段戏了,所以他无需揣摩,眼前就自然而然地出现了一位无声掉眼泪的中年妇女。宋秋娥对着他哭,没有声嘶力竭,只是用尽全身气力道:“石头,芸芸……不在了。”   而杜石,仍旧是眼神戏,没有一句台词。编剧对这个人物的把握非常到位,知道他不需要画蛇添足的“你在骗我”、“你是不是在骗我”、“你肯定是在骗我……”、“这不可能!”这类的台词。   但覃遵看到剧本的时候,脑海里是能想象出这段剧情的画面的,只不过他还是问了编剧:“你一句台词也不写,只靠演员用眼神表现,你认为整个演艺圈,能找出几个可以胜任的演员?”   编剧当时回答说:“好演员虽然不多,但也不是没有,我们要求再难,那些好演员也能够尽他们所能做到的。”   在编剧的原话里,是“尽他们所能”。   但覃遵能感觉到,眼前的年轻演员,这个在他眼里,甚至只是个不合格的菜鸟的演员,不仅做到了,而且还大大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根本没想到江宇典能做到!   甚至,他看起来还留有余地,并非是尽了全力的感觉。   这是个什么概念?简直太可怕了。别说他的演技是关鸿业调教的,就算是关鸿业本人来了,对着离自己生活这么远的角色,也不一定在看了二十分钟剧本后就能演得如此到位。   覃遵不由怀疑,江宇典真的才二十岁?   而不是四十岁了整容整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他根本来不及思考这件事,因为他看见台上的江宇典,在恍如听见宋秋娥对他说出“女儿被人杀害了,凶手逃走了”这句话后的怒吼。   怒吼这样的戏,演不好就是咆哮帝,但覃遵却丝毫感受不到尴尬。   他只能从江宇典的嘶吼中,感受到他的痛苦,他的情绪积压了那么久,终于爆发了,他的眼神、神情和动作,统统都在表现“绝望”二字,他的哀恸,愤怒,表现得是那么地到位,给覃遵一个巨大的冲击。   这段戏里,他的怒吼是伴随着女演员的悲泣的,这对父母为女儿的复仇之路,也就从这里正式拉开序幕。   江宇典演完了,对着覃导和摄像机鞠了个躬,覃遵也旋即回过神来了。   他发觉自己在方才那五六分钟的时间里,是完全沉浸在了江宇典的无实物表演中的。   如果一个演员有本事把周围旁观的人带入他演绎的角色里,那无疑是成功的演员。如果这个演员,在如此简陋的试镜的情况下,还能把他这样一个有多年指导电影经验的导演拉入环境里,那就不仅仅是“成功”二字能形容的了。   覃遵不由站起来鼓掌,他走过去,把那杯水递给江宇典,笑着道:“小江啊,先润下嗓,坐着吧。”   从覃遵的前后态度,已经能看出他的这次试镜一定是让他满意的。江宇典坐下后,覃遵打了一通内线电话,让助理:“再送点小番茄进来。”   覃遵表达对一个人的喜欢,就是招待他吃自己种植的小番茄。   江宇典嘴角抽了抽:“覃导,我看您种的小番茄也不多了,您自己吃吧,我不跟你抢。”   “没关系,来吃,别客气。多大点儿事,你要喜欢,我家里还有,给你送两株苗!”覃遵很大方地道。   江宇典就挑了个红的,很小口地咬了下,他努力坚持着不让自己露出酸掉牙的表情。   覃遵切入正题:“你演的很棒,非常棒,但是我有个问题。”   “您说。”   “你在第一分钟的时候,有个抛球的动作,这个动作是你自己加的,为什么要加这样一个动作?”覃遵感到不解的是,他并不觉得这样一个动作多余、突兀。   江宇典沉吟了下,他把小番茄捏在手心里,解释道:“在监狱里的时光,他不可能只是漫无目的地发呆,他总要有个什么习惯。在我的了解中,有些犯人是看书、有些犯人会做手工。考虑到杜石的情况,他打发时光的时候,应该是给女儿做礼物,但这些原材料是需要去申请的,故而他应当是写信、对着女儿的照片思念。”   “至于抛球,那是因为他以前的职业,他是一名在车间工作的机床零件加工工人。他应该经常和这种小零件打交道,而同时,这又是一个可以帮助思考、同时打发无聊的消遣动作,就好像往水面上丢石子儿一样。”   江宇典说到这里同时做了一个丢石头的动作,差点把手里的小番茄丢了出去。   “而在拍摄的时候,他抛球,但是并不看球,球就会自己弹回他的手中。这能从某些方面,给观众一个‘运筹帷幄’的信息。小球打在墙面上又回到手中的“咚咚咚”的弹跳声,一定程度上也能烘托出气氛,加剧观众的紧张情绪。”   “而且玩球和玩刀、枪不一样,监狱里可以存在球,但是后两样就不能这么明目张胆的存在了。”   江宇典把自己一个动作,分析成了阅读理解,覃遵听完,这才恍然大悟。   “我没想到你对杜石的理解这么到位,说实话我还以为你演不好的……”他有些惭愧,继而笑着拍了拍江宇典的肩膀,“你真的很棒,我是非常欣赏你的,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跟你合作了!不过电影才刚刚进入选角阶段,要想正式开拍,还得等一段时间。”   一个会按照剧本拍摄,给他惊喜,并且还按照自己的理解,加入了一些能配合剧情渲染剧情的动作,甚至考虑到了后期画面以及观心理的演员,他当然是非常欣赏、喜欢的。   一般演员只是按照剧本来拍戏,极少数才能考虑到后期效果,甚至是观众心理,在拍摄中既做了演员,又做导演、编剧。一般人没法考虑到这么多,能同时思考这么多,那只能说明他的思维能力非常强。   这样的演员可遇不可求。   覃遵站起来,笑容满面:“这样,我把你的试镜视频,发给其他人看一下。我个人认为你非常合适了,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你等我电话吧!”   把江宇典送出去前,覃遵跟他加了微信,还硬给他塞了几个小番茄。那助理看覃遵居然这样,非常惊奇,睁大眼睛看江宇典,认为覃导必定是非常喜欢他,才愿意临走前还送小番茄给他吃。   江宇典没办法,他只能收下这份好意,但覃遵种的小番茄实在是酸,江宇典对它下不去口。   覃遵的工作室外头,已经是日暮了。   夕阳的橙色余光,依依不舍地逗留在市郊的山脊轮廓上,江宇典还未走到停车场,就碰见了过来接他的贺庭政。   江宇典正愁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这几颗小番茄,丢掉吧,也不太好,吃吧,他的确是不喜欢吃酸的东西。   所以他一看就贺庭政,就扬起手里的小番茄。贺庭政不知道他的水果哪里来的,只看他动作就知道他要喂食了,所以默契地配合着张嘴,乖乖等他投喂。   江宇典啧了声,把小番茄塞他嘴里:“我这是养了两只狗吗……”   作者有话要说:  披萨:汪!   贺狗:么么哒!   -   明天见 第82章   贺庭政吃下那颗小番茄, 跟江宇典往停车的地方走,一边问道:“怎么样了?”   “说让我等电话,应该是没问题的。”江宇典没有过多地在意这件事, 顺手给他喂了下一颗小番茄。   上车后, 江宇典收到了关鸿业的微信消息。   “雨点!”   “业哥?”   关鸿业发了一条语音消息道:“覃导刚刚给我发消息,他在我面前把你夸的, 还说我教的好,教出来的徒弟比师傅还厉害。我哪儿敢啊, 我一节课没给你上过, 看来你都不需要我给你上课了……”   江宇典发消息道:“覃导那是客气的。”   关鸿业回复道:“覃导很少这么夸人的。”旋即, 关鸿业给他丢了一张截图。   几分钟前,覃遵在朋友圈发了一条动态:“江山代有才人出,今天遇见了一位很棒的年轻演员, 给我上了一课[赞]”   由于是关鸿业的截图,江宇典还看见了下面的评论。   一个个叫得出名字的演艺圈大佬,还有些不认识的名字,在评论下追问:“覃导, 是谁啊?”   “老覃,谁这么牛逼啊!哪个年轻演员啊,是XXX吗?”   覃遵回复说:“等我新戏开拍你们就知道了, 暂时保个密。”   除了给江宇典拉了皮条的关鸿业,没人知道他夸的这个年轻演员是谁,因为大家都知道,覃遵很少在私底下夸人的, 偶尔会在媒体面前夸一下自己挑选的新人演员,通常是夸:“他们很敬业,很有灵气”。像是现在这样:“给我上了一课”的夸赞,前所未有。   不怪人好奇。   但说实话江宇典的演技,是出于本能,他并未系统地学习过演戏,脑袋里虽然有原主的记忆,但是那对他而言根本毫无用处。而且他能饰演好这个角色,得归功于人生经历的重合。   这么点小成绩,他并不会因此得意洋洋,他心态很平。   关鸿业继续给他说:“这样吧,这部电影我要客串一个角色,你什么时候有空,可以来我这里,我们来对戏。顺便你最近不也是有个电视剧在拍?我们可以互相学习一下。”   他说得很谦虚,一点没有拿前辈和影帝的架子。   江宇典说:“不敢当,是我向您学习。我的电视剧戏份也不多了,明天会恢复拍摄,休息的时候我就过来找您,您看行吗?”   和关鸿业约定好时间,就到家了。   两人进入电梯。   小番茄不多,贺庭政已经吃完了,他挂在江宇典背上说:“我还要吃……”   江宇典看他这么爱吃,就道:“导演还说要送我两株小番茄苗,早知道我就要了,回来种在盆栽里,你随便吃。”   贺庭政不答话,只是把他给抱着,江宇典默默无言地抬头看了眼电梯的监控,也没说什么。   年后的温度,比年前要暖和一些,江宇典进屋后就把外套脱了,家里的萨摩耶摇头摆尾地过来,江宇典不想摸狗,因为要洗手,就用穿着袜子的脚去轻轻抚摸了下披萨的毛发。   萨摩耶隔着棉袜在他脚心蹭了蹭。   江宇典笑了起来:“小狗崽子,爸爸袜子上现在都是你的狗毛了。”他不愿意去脱粘着狗毛的袜子,就把脚伸到贺庭政面前,让他给自己脱下来。   贺庭政蹲下来,乖乖给他把袜子脱下来,江宇典赶他:“去,把手洗了。”   他乖乖去把手洗了,回来就把江宇典给扑到沙发上,缠着他要吃小番茄。   江宇典把他的头推开说:“小番茄没有了,你真想吃那我打电话给你下单买一斤?”   但贺庭政想吃的不是这个,只是江宇典的小番茄还没有熟透,而且也是真的小,他埋首上去含了一会儿,用牙齿各种咬、吸,才把这两颗小番茄给催熟了。   催熟了他也不吞下去,就含在嘴里,温养着小番茄。   小番茄让他TIAN得湿漉漉的,他转而去啃大番茄,大番茄颜色就不如小番茄那么红了,还跟变异似的是长款,他一口能吃下。最后贺庭政吃啊吃的,长番茄在他嘴里爆出了大量番茄汁。   如此多汁味美的番茄,让他给吃软和了。   晚上,是《拯救A计划》第一季的最后一期。网购的生鲜小番茄已经到了,这俩人一个啃番茄,一个一边看电视、一边还刷微博看朋友圈。   但就在节目播出前,江宇典的朋友圈,突然爆发出一个消息——沈思成去世了。   他原本得了艾滋病,查出来后每天还出来拍戏、出通告,各种上节目捞钱。其实原本他注意一点,再多活个十几年,是没问题,可是他大量接戏拍戏出通告,拖垮了身体。   艾滋病让他的免疫力下降,他瘦骨嶙峋不成人样,加上劳累过度,一个小感冒都能拖成大问题。   在上一期的《拯救A计划》节目中,正好断在了江宇典和关鸿业那组,为女孩剃头、为女孩接通她男神电话的那一部分。   这个消息首先出现在了朋友圈,微博上的粉丝都以为他是因病去世,结果不知道是谁出来说,他是因为艾滋。   在《拯救A计划》最后一期节目播出的同时段,这件事炸开了锅。   半个娱乐圈都在转发悼念他。   而《A计划》官微,更是火速做了一个视频发微博悼念,视频剪辑的是上一期节目中,粉丝和沈思成通话的那一段。   沈思成给小粉丝说:“我陪着你,我们一起坚持。”   随后,是远远的一个医院病房的镜头,床上坐着一个看不清脸的女孩子,视频中浮现一句话:我还在坚持,你怎么就不在了呢。   当节目播出后,粉丝们说男神好暖,如今真相大白后,这句话却是哭瞎了所有人。不管是粉他的,还是路人,纷纷感到惋惜。   因为沈思成去世这件事,《拯救A计划》作为沈最后声音出镜的节目,收官一期达到了收视率顶峰。   打开首页,几乎全是他的消息,除了他的消息,就是和他有关的,关于如何预防艾滋、得了艾滋该如何处理的科普博了。   这股热度持续了三四天。   江宇典在《同居没关系》剧组的戏份,已经所剩不多了。他年前拍摄了一部分,年后从大年初八开始,也跟着每天拍,剧情简单,演起来也不会总是NG,常常都是一条过,加上同一时间,他在关鸿业那里培训,所以很快就把戏份给拍得差不多了,只有一些镜头、像四合院的部分,等到后期再要去补拍。   月底,也就是大年十三,是Catier邀请江宇典拍摄样片参与最终拍摄考核的日期。   这份样片广告,是来自Catier猎豹Panthère系列的珠宝。   上车赶往摄影棚的时候,金招弟还在做梦:“宇典哥,要是这次你从考核中突围了,那Catier是不是要给你送一大堆珠宝了?”   光是想着,她感觉口水都要掉出来了。   江宇典瞥她一眼,翻看着Catier送来的图册:“醒醒,哪怕我入围了,也不会送一大堆给我,我是广告男主角,不是代言人,顶多送两个定制戒指给我。”   “那也不赖了啊,两个定制戒指,你跟贺哥一人一个,”她很快完成分配,“我真是聪明。”   江宇典慢慢看着图册上的珠宝道:“有多的就送你。”   这次拍摄,江宇典不能自己带造型师,也不能自己做好造型过去,一切造型由合约方决定。   江宇典到摄影棚的时候,离约定的时候还早了四十分钟。广告导演以及摄影师已经来了,广告导演是一位法国美人,身材高挑,戴一副金丝边眼镜;而摄影师是一个蓄着长发和凌乱胡须的脏金发色的法国人。   现场有法国人也有中国人,还有翻译等人。   还有一个是Catier在中国区的副总裁,由于这支广告是会在全球都投放的,所以选广告男主角这件事,就显得攸关重要了。   要知道此前的Catier,在为Panthère这个豹子系列的珠宝制作广告时,几乎都只采用电脑特效制作一只或者更多,近乎真实的猎豹来作为主角。   哪怕有演员,有模特的镜头,都只会是一闪而过的瞬间,并且只会是局部。   曾经有广告是利用女演员和电脑特效制作的猎豹进行配合,主题是“美女与野兽”,而这次的主题则不然。   但样片和正式拍摄,是不同的。   广告导演和摄影师,两人站在一起,对着江宇典进行打量,两人自己在交流,不时用手隔空在江宇典身上比划,但是一直没有跟江宇典说话。而且由于两人的交流用的是法语,江宇典也根本听不懂他俩在说些什么。   因为他曾经除了跟美国人接触的多,剩下的就是跟中东人进行接触了,所以他在精通英语之余,阿拉伯语也能说个七七八八。   至于其他语言,他就不行了,他尽管聪明,但却也不是天才。   随后,广告导演叫人送来一盒珠宝,他们一边看着江宇典,一边在盒子里挑选。   很快,两人的意见交流完毕,摄影师对翻译说了几句什么话,翻译转达道:“安德烈说,会给你戴一个绿色的美瞳,问你能不能接受。”   安德烈也就是广告摄影师。   而Catier的Panthère系列,那些豹子的眼睛,要么是沙弗莱石,要么是祖母绿,有时候是橄榄石,或者珍贵化石,极少数时候还会使用蓝宝石。   但大多时候,都是绿色的沙弗莱石作为珠宝豹子的眼睛。   江宇典点点头,表示没问题。   翻译扭头跟摄影师André说话,André走上前来,抬手摸了摸他的手臂肌肉,接着他的手伸向江宇典的腹肌,还问了句:“May I?”   江宇典随意地拉下外套拉链,把里面的毛衣掀起来一些。   André看见他的六块漂亮而不显得夸张的腹肌,忍不住赞叹了一句,这次他用的是英语,意思是说他:“四肢像动物一样矫健修长、身材流畅漂亮,和大型猫科动物非常类似。”   随后,André带他进入化妆间,这里有着为江宇典准备的服装,有一整排衣架,挂满几十套造型各异的服装,有些是宫廷风,有些又是现代风。   André直接用英语跟他交流:“在看见你之前,我只见过你的照片,说实话我不知道让你穿什么拍这支样片,但现在我有了个主意……”他在这排衣架上挑了一会儿,最后揪出来一条肉色丝质内裤。   考虑到东方人性格里的保守,他继续说道:“拍摄的时候不会有外人在场,而且作为样片,这支样片是完全保密的,不会对外界投放广告,只是会发到选角导演的邮箱,让那些广告商高层们去挑选。”   江宇典没说话,单是提起他挑出来的那条肉色内裤,提在眼前静静地看。   André眨了下眼:“你相信我,在我的镜头下,你会是独一无二的珍宝的。”   江宇典倒是无所谓,既然这样片不会投放广告,而且又不是要他全脱,他没什么不能同意的。只是考虑到贺庭政、以及贺庭政往他身上种的那些草莓……   江宇典还记得自己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贺庭政是含着他的小番茄的,像个刚出生的Baby一样。   那问题来了,他的小番茄还能见人吗? 第83章   想到这里, 他瞬间感觉到衣服里的那什么有点痒,像是肿了,和打底背心产生了摩擦从而感觉到了瘙痒。   他一脸的欲言又止, 扭头从那排衣架上扫过去, 问André道:“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比如这一件……?”江宇典伸手从那排衣架上找了一件金色的、肩部有宽阔的垫肩并且镶嵌了绿色沙弗莱石的露脐上衣。这件服装是改良后的古埃及女装,而且衣领比较高, 正好能遮住上半身。   André看了一眼这件服装,说:“这件也好看, 但是亲爱的, 我觉得……不穿会更好, 不穿会和今天的拍摄主题更加契合。”   他说完,用真挚的目光注视着江宇典。实际上通常在拍摄一支广告,摄影师都是非常强势的, 对于模特穿什么样的衣服、做什么样的造型,他们有绝对的话语权。而一个优秀的、敬业的模特,通常是不会提出反对意见的。   而且这也是江宇典自己没有做好准备的问题——他没想到高级珠宝广告会要求自己不穿衣服。   所以江宇典在他这么说后,感觉事情没有回转余地了, 就点了头。   他拿起“衣服”进了换衣间,出来时化妆室没有一个人,他找了和自己肤色一致的遮瑕膏, 用遮瑕刷把胸口某些印记给遮住。   诚然如此,小番茄仍旧是一副被人采撷过的新鲜模样,又肿又红。   遮瑕膏能往皮肤上招呼,但却没法往这里糊。   江宇典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只好先把外套穿上——他今天正好穿的是中长款的外套,外套能遮住一点大腿,而不至于让他陷入光腿的尴尬境地。   他打开化妆间的门,让门外等待的化妆师进来为他化妆。   广告导演Isabel连同摄影师André、翻译一起进来。   他们看见了江宇典穿着外套,但并未说什么。André对翻译交代着什么,应该是关于如何给江宇典化妆的建议。他甚至从化妆台上找出了眼影盘,说了自己要什么颜色。而翻译把André的意见转达给了化妆师。   他们在交流的时候,广告导演Isabel也在跟江宇典进行交流,她得知江宇典英语不错,所以也是直接跟他用英语交流。她捧着一个平板电脑,给江宇典讲这一次的样片广告创意。   她首先为江宇典播放了一个视频,这是提前制作好的特效视频,很简短也很简单,是专为此次样片设计的。   正式拍摄则不同。   视频中,首先是一直握着画笔的手,白色画纸上跃然而上的是一只Panthère de Cartier手镯造型的素描,手镯上有一只俯卧着的猎豹,那猎豹的两只前掌一前一后,双腿蓄力一般深蹲着。   紧接着那只设计师的手再次出镜,握着一支画笔在素描纸上轻轻地点了一下,而纸上的素描,就由特效制作成了慢慢晕染的手绘手镯,并且逐渐变得更加真实。   雪白的画纸上,由18K白金、绢丝和缟玛瑙、祖母绿以及钻石组成的天价高级猎豹造型的珠宝,像是要跳脱出画面了般。   甚至于手镯上卧着的那只猎豹的祖母绿眼睛,像是活过来般亮了一下。   整个视频很短,约八秒钟。   播放完后,Isabel对他道:“这就是我们这支样片的主题和一个片头,我们所要做的,就是为这个片头拍拍摄续章。”   随后,Isabel给他看了几张手绘概念图。   第一张手绘概念图,是画纸上的猎豹活了过来,并且走出了画面;第二张图,是动物变成了人,但是依旧带着一些许动物的影子,四肢修长矫健,身上隐隐约约还有尚未消散的豹纹。   第三张图,是设计师听到动静后来到了这间工作的房间,面对着一张空空如也的设计稿;第四张图,是被打开的衣柜门以及一扇被风掀起窗帘的窗户,以及窗外糜烂的巴黎夜景;第五张图,则是变成人的猎豹悄无声息地在这座名为巴黎的城市屋顶上疾驰的画面。并且在疾驰过程中,他的身影与原始的猎豹相重合,二者在疾驰中融合。   Isabel一边为他翻看,一边为他做解释:“这个由豹子化形的模特,可以是女人也可以是男人,可以是少年,也可以是青年……”   而第六张图,是一张人物手腕的特写,正是这支广告作为主打的黑色绢丝手镯。   在概念稿中,化形后的猎豹偷穿了设计师的衣服,但是在André的想法中,不穿效果会更好。毕竟概念稿只是作为拍摄广告的辅助,既然都是拍续章,那怎么拍,还是得随着摄影师和广告导演的想法来。   Isabel道:“广告中这支手镯价值十二万欧元,除了佩戴这支手镯,你身上还会佩戴其他的首饰,我们已经为你挑选好了。”   第七张图,是猎豹化形后的青年趴伏在某个教堂的玻璃洋葱形穹顶,造型是与手镯上那只盘踞的猎豹如出一辙的画面。   而最后一张图,当然就是化形后的青年再次变回猎豹、俯瞰下方巴黎夜景的概念稿。   八张概念稿,组成了一个有些许俗套,但是非常有故事性,也非常能让观众记住的广告概念。   为他讲解完,Isabel问江宇典道:“你现在明白了吗?”   “明白。”他点头。   随后,和André交流完意见的化妆师,开始为江宇典化妆、做造型。   化妆师是中国人,工作态度很专业,没有废话就直接为他戴上了祖母绿的美瞳,上底妆、高光和修容,画了眉毛和加深轮廓的大地色眼影。另外还在他眼脸、脖子、锁骨和腰腹,以及手腕的位子,擦上了金粉。   最后还为他在牙齿上佩戴上了獠牙。   化妆师除了给他化妆意外,也为他做发型。她在手上喷了定型,将江宇典的头发往后抓,抓得很凌乱,再用吹风吹,最后再上了一次定型。   造型做好后,江宇典披着外套出去。   摄影棚被布置成了绿幕,还布置了一个概念图中的房间,一些道具没法还原的,就使用绿幕。   绿幕技术,是现在最常见的一种特效抠像技术。许多大型影视剧的制作,通常都会用到绿幕拍摄,来完成一些日常难以实拍的镜头。尤其是科幻大片,只要演员在绿幕前表演,再经过后期制作处理,那些场面壮观的镜头就会呈现在观众面前了。   现在这支广告,自然也需要运用到绿幕技术。   哪怕是之前的猎豹作为主角的广告,实际上也需要一位专业特技演员穿着绿色服装,完成一些动态与动作,最后再在电脑中实现抠像,替换背景。   江宇典披着外套,看到现场还有一些工作人员,这些工作人员都是拍摄相关人员,是不能离场的。除此之外的无关人员,包括江宇典的助理金招弟,都被清场请出去了。   贺庭政现在不跟着他一起工作,他有自己的工作。这也让江宇典松了口气,他要是以这样的造型拍广告,还让贺庭政给看见了,江宇典是可以想象他的心情的。   江宇典把外套脱下来后,在室温比外面高许多的摄影棚里,他依旧能感觉到皮肤上起了鸡皮疙瘩。   他把衣服一脱后的造型,让摄影师和广告导演都是眼前一亮。首先是他的身材,他的四肢很修长,尤其是腿,修长却不乏肌肉。他全身上下都是锻炼得当的紧实肌肉,宽肩窄臀……臀倒是有些过于丰满了,因为他不是全裸,套了一条肉色丝质内裤,所以显得肉感十足。   忽略他过于饱满的臀,他整个人的身材既有少年感,又兼具成熟感,而且肌肉也是恰到好处,不显得多一分,也不少一分。   而且他的绿色美瞳,无疑起了画龙点睛的作用,让他身上的野性更多了一分。   André摸了摸下巴,对Isabel道:“我说的吧,他不该穿衣服的,这不是卖弄肉体,而是艺术与高级感,你看看他身上,艺术感与高级感兼备的野性,我太喜欢他了……”   他稍微适应了下,Isabel上前来,为他戴上黑色绢丝手镯,江宇典低头看了一下这支手镯上猎豹的造型,听见Isabel为他解释走位的问题。   “摄像机在那里,所以你是面对这边,你要从这张桌子上跳下地。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但是要求身姿符合大型猫科动物的凶猛矫健及柔软轻巧。”Isabel给他看了几张非洲大草原的摄影作品,都是大型猫科动物,譬如猎豹、花豹的动态图。   “跳下来后,你从这里,走到这里,走到窗户前面,你望着纸醉金迷的城市夜景,绿色的眼睛里要透露出神往来,就好像这是你的爱人,你为他倾倒一般……”   在Isabel说话间,她也注意到了江宇典的肌肤,即便有遮瑕膏,却也还是能看到一点点。除了他肌肤上那些被人亲吻爱抚过的痕迹,还有他的RU头,也是红肿的,像是让人给……么么哒了。   江宇典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但是大大方方坦坦荡荡地任她看,也不遮掩。Isabel只是微微一挑眉,也没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雨点:小声告诉你,不是人弄的,是狗咬的 第84章   而且镜头又不会拍他胸膛的特写, 谁知道呢?   况且这只是样片,演员身上有一些吻痕,被遮住了也就不明显了, 所以也没有多大的关系。   由于这支广告并非一个长镜头, 而第一个镜头就是从设计图中“钻出来”的画面,而且现在在摄影棚中布置了一个房间作为场景, 所以无需Isabel为江宇典过多讲解,便直接开始拍摄。   这是一支广告不是硬照拍摄, 所以André不是唯一的摄影师, 还有其他的摄影师, 应当是Catier的班底团队。   按照Isabel所说的,江宇典趴在桌上,他的手上、脖子上, 都佩戴着黑色绢丝的Panthère系列的饰品,他没有耳洞,所以Isabel为他在左边耳垂上夹了一颗水滴形祖母绿的耳坠。   他双手抓着桌子边缘,两条腿像是趴着, 又像是跪着——造型与手镯上的珠宝造型如出一辙。   其实这个动态一般人是做不好的,做出来会像是Cos失败的蜘蛛侠,而不是人形豹子。   在开拍后, 江宇典维持着这个动态两秒钟,随后仰头望向头顶的摆臂摄影机,他轻巧地向桌下一跃,在地上像动物那样爬了两下后, 缓缓站起身来,走到窗户前,眺望窗外。   摄像机从他的耳朵上缓缓扫过,祖母绿的耳坠流光溢彩。   窗帘被鼓风机吹起来,窗外没有风景,只有一片绿色的布。在后期里,这扇窗会被P成巴黎金碧辉煌的夜景。   摄像机转过来,转到他的脸前,拍摄他的特写,Isabel喊了一声:“Cheetah!”   江宇典想起她所说的话。   “你望着纸醉金迷的城市夜景,绿宝石般的眼里露出神往来,就好像这是你的爱人,你为他倾倒一般。”   一个好的演员,要具备能把绿幕还原成心中的场景、并且表达出来的本事。   他望着窗外这片绿幕,自然而然地想到贺庭政,从而微微一笑。   在他笑的时候——他的獠牙露出来了。   那獠牙就是动物的牙,不像是吸血鬼那种很长的,实际上就比江宇典的牙齿稍微长一点罢了,所以非但不凶,还显出了可爱来。   这个镜头有一些不完美的地方,André随后又让他拍了一次,他看着取景器好一会儿,才说:“过了,很好。”接着就是下一个,从窗户中跃出去的镜头。   工作人员为他在身上穿上威压,他要从两米的高处跃下去,下方是涂成绿色的软垫,也就是概念稿中的屋顶。   Isabel说:“高度不高,但由于你是像跳水那样的姿势跳下去,所以要为你吊威压,不然很容易出事故的。”   “从这里到那边尽头,就是你奔跑的区域。”   在绿幕表演的过程中,由于周围的场景和道具都是虚假的,所以演员需要提前跟导演和摄影去沟通,对将要在一个怎样的场景中表演有充分的认知和理解。   接着,旁边的工作人员以及专业动作指导为他讲解威压怎么用,对他说道:“你放心跳下去就是了,这个会刚好拽住你的,我们师傅会为你提供安全保护,不会让你受伤的。”   江宇典点头,嗯了一声道:“我有经验。”   动作指导以为他说的是有吊威亚的经验,就放手让他试了一次。   虽然只是试试,但摄像头仍旧是打开的。   江宇典站在高台上,往下眺望。   接着,他大胆地往下一跃,双臂展开,以一个漂亮的姿势稳稳落在地上,摄像机从他英挺的侧脸,移到他收到手腕上的金粉、以及佩戴的黑色绢丝手镯上。   虽然他没有摔倒,而是很轻巧地在威压的帮助下落地了,但是涂成绿色的威压直接绑在他身上,缠得紧紧的,让他感受到了被勒紧的生疼。他的腰和胯,统统在没有防护的情况下直接和钢丝以及绳子接触,这导致他眼睛一下红了,点漆般的祖母绿眼睛里,瞬间蒙上一层水雾。   这次试拍,一次成功,哪怕导演和摄影师都对于画面吹毛求疵,也没有让他重新拍摄第二次。毕竟这是一个危险镜头,而且通常,演员在拍动作戏或高难度戏的时候,都会在威亚衣里垫一两层垫子或者棉片,防止钢丝勒着疼。但江宇典是在没有穿衣服的情况下吊威亚,吊过威亚的演员都知道这很难受,所以一次过就再好不过了。   但因为疼痛,江宇典眼睛红成了兔子。他看见Isabel朝他比了个OK,CUT的手势,才拽了拽身上的挂钩,他把挂钩解开,走到一旁问她要了纸巾。   Isabel惊呼一声:“亲爱的你怎么哭了?”   江宇典解释说:“这个钢丝把我弄疼了。”   “可是你做的很好,很完美,来看看。”Isabel再次递给他一张纸巾。   他站在旁边喝了点热水,调整了下情绪,眼泪也止住了,化妆师过来替他补了眼妆。   身上的钢丝和绳子,直接磨在他的皮肤和肉上,这种疼痛对一般演员而言,已经是非常难忍的了,更别说是江宇典这样痛觉神经有问题的人了。但他还是没有抱怨,随后,是下一个镜头。这个镜头是一个长镜头,但是颇有难度,他身上也需要吊威亚,威压会跟着他走。   专业动作指导为他演示:“这里有两个障碍物,你要从这中间跳过去,然后这下面是一个街道,你也是,这样飞跃——别怕,威压会吊住你的,你很安全,你只需要保持动作优美,表情到位就行了。”   江宇典点点头,动作指导见他又点头,道:“有什么不明白的就问,这个镜头专业难度很高的,很危险的。你没经验是很容易出问题的。”   “没有不明白的,都没问题。”江宇典再次点头。   那动作指导见他如此张狂,心想他太自大了,等会儿得吃苦头了。于是也不再为他做指导,退到一旁去,对导演Isabel道:“他没问题了。”   “你确定?可是你才为他演示过一次,他怎么可能没问题!”   指导耸耸肩:“他很自信,我猜他可能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技巧吧,他说他没问题了,我们就让他试试,反正有威压和软垫,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Isabel仍是皱眉,走过去又跟江宇典确认了一遍:“你真的没问题了?”   江宇典认真地说:“没问题,相信我。”   随后,他的表现果真让人大吃一惊。他重新摆好了方才落地的那个姿势,那姿势在懒散中透着一股野生动物凶猛的、捕猎般的气质。接着,他在这长达上百米的绿幕场地里奔跑了起来。   这块场地布置了一些障碍物,有一些需要他跳上去,有一些需要他攀爬,有一些则需要他跳下去,还有一个街道,需要他飞跃过去。   这个长镜头的专业程度非常高,一般情况下,是只有替身的特效演员才能拍摄好的,而且通常情况下不可能一次到位,也不可能一气呵成的。   江宇典果然没能一气呵成地拍摄完,但他不是由于技术上达不到的原因,而是由于身体原因。   他第一个往上扑的镜头,在威压的帮助下顺利完成了;接着在第二个障碍物的跨越,他也顺利完成了,而第三个是向下跳,他和拉威压的师傅没有配合好节奏,故而被威压扯着向上一拽,钢丝直接勒住他的腰胯,江宇典立刻坚持不住了。   他非常小心地让自己不撞上任何障碍物,所以这些不会对他造成影响,然而他可以控制住自己,却没法控制住威压往上拉的节奏。   他被勒得疼了,似乎自己腰都要断了。他感觉到自己哭了,又不敢揉眼睛,怕把妆给揉花。   这个镜头没有停止,导演和摄像都没有叫停,江宇典也就没停。他强忍着,但是太疼了,他根本憋不住眼泪,他可以在这种疼痛下依旧坚持,但是没办法停止哭泣。所以一边哭,一边完成下一个飞跃街道的镜头。   由于是绿幕,所以会在两个障碍物之间设置一个宽阔的中间缝隙。这块缝隙也就是街道的宽度,约有三米的宽度,在后期里会还原成夜色下的街道,灯红酒绿,停着两排车,或许还有过路的人,他们感受到什么东西从天上掠过,但抬头一看,又什么都没看见。   虽然下方设置有软垫,但是掉下去也不是小问题,即便是有威压,他也很容易撞上障碍物。   但在威压的帮助下,他非常顺利地就飞跃过去了,同时姿态完美——除了表情不太到位,因为他的眼泪都因为在这个动作下,而飞了出去,那颗晶莹的泪在镜头下非常明显,显得特殊,又显得有什么特别的意味。   同时,在掉眼泪的时候,江宇典不可能让自己表情太难看了,所以他目光是直视着前方的,带着向往,他仰起脖子、身姿舒展,并且鼻子有一个深深呼吸的动作。   像是在闻这个城市的气味。   大型猛兽灵敏的嗅觉,猫科动物特有的迅猛轻盈,都在他身上被还原了。   他成功跃过去后,导演才叫了停。   他把眼泪擦了,情绪调整好了,化妆师也为他补了妆。   江宇典再重新拍了一次飞跃的这段。   他已经感觉自己的腰部和胯部,都让威压的钢丝和绳索给蹭破皮了。他根本没法忍受这样的疼痛,却一直在强忍着,所以一次次地掉眼泪。   所以收尾这段镜头,一直在NG,重新拍摄。   没有人不耐烦他,因为这镜头的确很难,大家都看得出来,他动作很完美,已经很努力,就是老哭。   搞得André和Isabel都不好意思训斥他,跟他说话都不敢语气重了,只是不断安慰他。   倒是翻译,在两人耳边说了关于江宇典的一个新闻:“他痛觉神经不太正常,所以很怕痛,一感觉痛就哭。”   听见翻译这么说,两人更不好意思说什么了。   直到最后,他不用再做高难度动作了,他只需要盘踞在那高高的洋葱穹顶上,摆一个造型就完了。   整个拍摄过程,不算上化妆,大约五个多小时,拍完已经是下午两三点了。   江宇典饿得饥肠辘辘。他脱下威压,果然发现身上已经蹭破皮了,破皮的伤口带着血丝,而且他的蛋还有些被扯到了……疼痛被放大了数倍后,可他妈疼了,他非常难忍。但他什么也没说,就立刻重新穿上外套,也没人知道他受伤了。   Isabel是这次专程从法国过来的广告导演,同时在选角上,她也拥有一定的话语权。她听说了江宇典的身体原因,对他感到肃然起敬——所有敬业的演员模特,都值得让人尊敬。   她小声地对江宇典透露了一些内幕:“我们这次邀请了来自世界各地,各个肤色的模特为我们拍摄样片。进入我们备选名单的有七位,你也是其中一位……我们注意到你,是因为米兰时装周,因为《vogue》封面,也因为你的英文名……这太凑巧了,简直和我们品牌的理念不谋而合,野性、自由。而同时André和AM很熟,Mitchell夸了你,于是我们就想到邀请你来为我们拍摄这支广告……”   她告诉江宇典:“虽然我不知道其他演员的表现怎么样,但你无疑表现得很好,非常棒,很敬业!你等着我们的回执邮件吧!”   随后,江宇典红着眼眶、独自回化妆间把妆卸了,刚进去,外面就有人敲门。   是金招弟和贺庭政。   见到贺庭政来了,江宇典是有些意外的。   江宇典全身上下只披了个外套,两条长腿支出来,金招弟看了一眼就立刻转身望天:“啊!我去……去上个厕所好了!”   她借口尿遁,体贴地为两人把门带上。   “你怎么来了?”江宇典倒了卸妆液在化妆棉上,把脸上妆一点一点擦掉,他眼睫毛上还挂着泪水,睫毛一颤眼泪就顺着脸颊滑下来了。   他在镜子里望着贺庭政:“你不是工作,工作怎么可以分心?”   贺庭政用手接住那颗掉下来的眼泪,坐在他椅子的扶手上,弯下身说:“招弟说……说她被导演赶出去了,不知道法国人让你拍什么广告,怕你被法国人欺负。”   “你看,你都被法国人欺负哭了。”贺庭政轻轻用手指擦了擦他的眼睛,低头看进他的衣领内部,看见他什么都没穿的模样,空荡荡的。   贺庭政的笑容一下就不见了,他的声音已经冷了下来,硬邦邦地问“你里面没穿衣服吗?他们怎么让你拍的!”   江宇典原本没想让他知道的,谁知道金招弟居然这么不靠谱,导演不让她旁观拍广告,她就对贺庭政打小报告。   到底谁才是她老板?   他懒得再隐瞒,直接撩起外套下摆说:“穿了的啊,你看我穿了内裤拍的。”   他还怕贺庭政生气,索性先发制人,把外套拉链往下一拉,蘸了卸妆水的化妆棉往身上一抹,抹掉了胸膛上刷的遮瑕膏,露出身上吻痕和让狗啃的红肿小番茄。   江宇典佯装不高兴地瞪着他道:“你看看自己干的好事!”   由于他的道具假獠牙还没取下来,他说话的时候獠牙露出来,就显得更凶了。但那獠牙极短,是未成年的猛兽身上特有的牙齿,配上他红红的眼睛,让贺庭政呼吸一紧,只想让他的獠牙在自己身上咬上一口。   贺庭政缓缓垂下头去,他伸手揽过江宇典的头部,揽着他的脑袋凑到自己的脖颈处。   江宇典便在他的脖子上轻轻咬上一口,吮了吮他的喉结,低低地道:“好阿政,乖啊,别生气了,我又不是什么都没穿,这广告不会投放在电视上的,除了那些选角的导演和品牌高层没人会看见。”   贺庭政低低地呜了声,把不高兴三个字写在了脸上。   江宇典心想这也没什么,但贺庭政难免在意,是他理亏。江宇典自知理亏,没有办法,他只好抱着贺庭政的后颈,将他的脑袋拉下来,仰头在他嘴唇上轻轻啄吻,他动作很轻很温柔,在他的下巴、嘴唇上吻了两分钟才把他推开:“高兴点没有?”   贺庭政还是不高兴,甚至想出手干预,把这个广告拦下来,可是这个广告拍了这么久,好几个小时,江宇典还哭了,他怎么能出手干预他的劳动成果呢?   由于江宇典拉开拉链的时候,只拉了一半,他故意遮掩了,也没有露出异样的神情,所以贺庭政不知道他受伤了。   但他眼泪一直没停,眼睛一直都是湿漉漉的,不时涌出一两滴泪水,顺着脸颊滑下去,滑到下巴、颈部再隐没。虽然江宇典表情没有多大变化,在面无表情地卸妆,但很快就让贺庭政意识到不对了——怎么会一直哭?   是不是宇典受伤了?   想到这里,他抬腿跟着江宇典进了换衣间。   那换衣间不算小,容纳两个成年男人绰绰有余。   但江宇典却没有在他面前把外套脱掉,就伸手推了他,把他给赶出去。   贺庭政不肯走,他背靠着镜面,手指拽着他的外套口袋,抿紧嘴唇道:“你是不是受伤了?”   “没有,”江宇典食指抹掉眼泪,推开换衣间的门,冷着脸把贺庭政往外推,声音里透着难忍的嘶哑,“别比比,出去。”   实际上他真的受伤了,不是严重的,就是皮外伤而已,但是由于胯部也被威压的绳索蹭破皮了,他连走路都疼。   疼归疼,江宇典不肯说。   贺庭政已经发觉了他的不对,怎么可能真的出去,他又不能跟江宇典急,好声好气地低声道:“大哥,别这样闹,受伤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不笑话你,我看看你的伤势,你让我看看……”他说着,伸手轻轻把江宇典的拉链拉开了。   江宇典显得很烦,他不是很想在贺庭政面前露出这样的一面,但转念一想,他什么都给贺庭政了,贺庭政什么都看过了,他再狼狈难堪的模样,他都看过了。   现如今就是受个伤罢了,这又有什么好隐瞒的呢?   只是……吊个威压都让他蹭破皮了,蹭破皮都让他疼得走不动路、眼泪直掉,而且还他妈扯到蛋了!他委实觉得太丢脸了,也不好说自己扯到蛋了所以哭了。   这个理由比在床上,让贺庭政给弄哭还让他觉得丢脸。   他别过头去,又擦了下眼睛,食指上划过一条水痕,任贺庭政看。   贺庭政看他腰际一圈青紫勒痕,很深的勒痕,某些地方还破了皮,蹭出了血丝来。贺庭政不敢拿手去碰,心疼极了,他拿过电话说:“我让招弟去买一卷绷带和外伤药来,先抹上药,缠上绷带包扎好了咱们再走。”   江宇典却不耐烦地直接套上打底的背心:“这他娘的还要包扎,吃饱了撑的,老子有这么娇气吗?”他动作很快地套上了毛衣,嘴里难忍地“嘶”了一声,显然是疼极了。贺庭政想伸手帮他,江宇典也把他的手打开了,根本不让贺庭政碰。   他上辈子什么伤没受过?换做以前,枪子儿烂在血肉里他眉头都不皱一个。   那时候的他,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和现在的他完全不同……这或许是老天爷给他的惩罚,也像是眷顾,会感觉到疼了,心也会疼了,像个人了。   他好似对贺庭政生气了般,上车也不跟他说一句话,坐在单独的座位上,不像以前那样和他并肩坐在最后面。   贺庭政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想服软吧,可是恨极了他这爱逞强的毛病,伤在江宇典身上,疼却在自己心上。   旁边那位置上坐着的金招弟,用余光瞥着这两个人,根本不知道他俩怎么了。   闹矛盾了?   看着老板是生气了啊,真生气啊?贺哥这么好这么无微不至的体贴性格,还能惹老板生气了?   那老板的心眼得有多小啊!   贺庭政跟他冷战不了几分钟,自己憋不住了,跑到他身旁蹲着,蹲在他身边,去晃他的衣服袖子。   他抓着江宇典的衣袖,扯了扯,可怜巴巴地道:“我错了。”   江宇典心想他有什么错呢?没有错,他也想不出来贺庭政做错了什么,可能就是因为他自己吊威亚扯到蛋了所以不爽,而贺庭政还爱管他,他就对贺庭政发了火。   但什么错事都没做,冤枉死了的贺庭政还是先给他服软了、道歉了。江宇典觉得自己要是再不对他露出个高兴点的颜色,那他就太小心眼了。   他这么想着,心早就松动了,贺庭政又问他一句:“饿没有?你想吃什么?我回家给你做。”   江宇典顺口就答:“八宝饭。”   偷偷看着两人闹别扭的金招弟:“……”   作者有话要说:  招弟:无FUCK说 第85章   除了贺庭政, 没人知道江宇典受伤了。   他掩饰得太好了,看起来只不过是在生气,气得都哭了, 而不是受伤了。   除了江宇典自己, 没人知道他扯到蛋了。   尽管贺庭政不知道他扯到蛋了,但他依旧十分心疼, 老是担心着他腰上的伤。虽然这不是什么大碍的伤势,但搁在江宇典这种体质上就不行了, 太遭罪了。   在把金招弟顺路送到她家小区门口的时候, 贺庭政让司机在路边的停了车。他下车去买了外伤药、碘伏和纱布、医用棉花, 还买了医用镊子,顺带也给江宇典买了点吃的。   贺庭政知道他不抗饿,等自己回家给他做好饭, 不知道江宇典得饿到什么时候。   二月末的初春,依旧是春寒料峭,车上依旧得开足暖气。   贺庭政先把便利店买来的饭团剥开包装,递到他嘴边:“有樱花的, 是甜的。”   这米饭团掺杂着粉色颗粒和肉松,外面包着一层海苔,咸甜味, 还是微波炉加热后的。   江宇典看他一眼,旋即狠狠一大口下去。   贺庭政眉开眼笑,江宇典吃东西快,他就刻意控制着他的进食速度, 他吃一口后贺庭政不会让他吃第二口,得看着他全部咀嚼下咽了,再给他吃第二口。   一个巴掌那么大、三角形的饭团,江宇典两三口吃完。吃了点东西后,肚子就没那么饿了,贺庭政打开药店的袋子,把碘伏喷雾、外伤喷雾和纱布挨个拿出来。   他伸手要去解开江宇典的衣服,江宇典却挥开他的手,不耐烦:“你这是干什么?”   “给你上药。”贺庭政望着他,叫了一声大哥。   江宇典还是不肯:“你坐回去,蹲在这里像什么话。”   “不,你得上药,”贺庭政固执地道,接着一句,“还吃八宝饭吗?”   一听他还威胁自己了,江宇典蛋疼得厉害,勉强虎着脸:“你胆子肥了?”   贺庭政仍是执拗地望着他,一双眼睛清澈见底,拉着他的衣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指。   江宇典忍无可忍了:“好了好了!别这样看我!药拿来!”他伸手道,“回去坐好,老子自己上药!”   贺庭政这下高兴了,虽然结局和他想的不一样,但江宇典不再逞强愿意上药,也不违背他的初衷。   他把药统统递给江宇典:“这两个都是喷雾,喷一下就行了,后背喷不到的地方,就我来吧。”   江宇典把外套拉链拉下来,头也不抬地道:“去坐好。”   贺庭政只好坐在旁边、与他隔了一个过道的位置上。   江宇典直接拧开碘伏喷雾的盖子,往一团医用棉花上倒。他用镊子夹着棉花,碘伏往下倒的时候,渗透下去,滴在台的裤子上,也滴落在车厢的柚木地板上。   他不在意,捏着棉花在腰上涂了一圈,一边涂药一边“嘶、嘶”地吸气,不知是凉的还疼的。后背他手不够长,涂不到,若是在家里,有镜子的情况下他是没问题的,但这是在车里,而且车子还在行驶。   江宇典无法,贺庭政提出要代劳,他半推半就就从了。   他把外套脱了下来,丢在后面,把衣服往上卷。贺庭政细心地为他上完药,江宇典一手卷着衣服,一手死死抓着车座上的颈枕,隐忍地道:“你快点的!”   一直以来,他都过得非常小心翼翼,无论是拍戏或是别的什么,他都从不受伤,一点小伤都不会误伤。   虽然在床上也会被贺庭政折腾得死去活来,但那和纯粹的伤病的疼痛是不同的。   他把自己保护得这么好,现在突然受了点小伤,江宇典是真能感觉到自己的脆弱,感觉到这具身体有多么奇葩。   他死死忍着,感受到贺庭政为他缠了两圈纱布。他腰也疼,蛋也疼,满身苦楚没法说出口,只能挺着腰,两腿不敢分太开,也不敢并拢了,他靠着这保姆车的豪华按摩椅,强忍着伸手去摸下蛋蛋怎么样了的冲动。   他闭着眼睛,问贺庭政抽了几张纸,把脸上的水痕擦了擦。   他的忍耐力一向是厉害的,但摊上这样的体质,江宇典也是没辙。他受不了了,就伸出一只手按着贺庭政的脑袋,把他往自己的怀里按,不让他看着自己。   贺庭政见他突然伸手抱自己,也不明白怎么回事,他微微抬头:“大哥……”   江宇典声音很轻地呵斥他:“别动!”   贺庭政果然不动了。   江宇典单手把贺庭政往怀里揽,另一只手抠开皮带扣,伸进去摸了下,他摸了一圈,能感觉到疼,但是没有湿润感,所以应该是没有出血。   他把手拿出来看了看,心里也稳了不少。   确认了一番后,江宇典就把贺庭政松开了,贺庭政见他皮带扣都是开的,非常不解:这么快……?   涉及到这种问题,江宇典当然不会解释,他扣上扣子,仍旧维持着那个挺腰的动作,维持到了家。   他走路也不舒服,裤子里疼的厉害,到家就往沙发上躺着了,他躺着不动,那雪白的萨摩耶跳上来,笑着对他露出它特有的酒窝,江宇典也不为所动。   贺庭政去给他做八宝饭了,江宇典又吃了一个饭团,提着医药箱上楼。   他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番,却是没有问题,可就是莫名其妙地疼,疼得厉害。   江宇典换了条紧巴巴的内裤,症状减轻了一些。   尽管他受了伤,但工作还是得继续,《同居没关系》的戏份只剩下很少一点了,第一、二集已经剪辑出来了,这两天宣传了就在卫视播放。   现在的电视剧,一般分为两种,一种的卫视剧、也叫上星剧,会在电视台进行播放;一种就是网剧了,网剧一般是没有电视台购买,就会退而求其次在网络媒体播放。   对于制作团队而言,区别就是电视台、网络平台谁给的钱多。   而《同居没关系》的三位女主演,都还算的上的小花,而男主余世煌,前两年也是大火过,但近年趋势不如以往了,资源似乎也不如以前好了。   所以这部剧是最近宣传、各方面都是最热的剧,已经拿下了两个卫视的首播,以及多家网络平台独播,更有几个卫视,已经谈下来是陆续播出。   这是江宇典的第一部 剧,他配合着宣传,顶着伤势去参加了首播发布会,结果被记者看出来他走路有点问题,怪怪的,到了媒体老师发言环节,就犀利地举手问他:“雨点你怎么了啊?刚刚怎么那样走路?”   江宇典实话实说:“前两天拍广告吊威亚,受了点伤,不是什么大问题。”   记者仿佛语文不好:“是拍戏受的伤吗?”   “拍广告。”江宇典强调,现在的记者许多喜欢标题党,他也不说自己哪里伤了,旁边的方念立刻为他解围,转移话题和主持人你一言我一语聊起来关于《同居没关系》的剧中趣事。   主持人道:“听说这次剧中,会出现非常多的豪车是吗?我看见你们预告片和剧照里,已经有差不多四辆豪车了。”   江宇典说对:“我在剧中饰演的这个角色是纨绔富二代,同时是个爱车一族,非常喜欢收集车。”   “那这次我们《同居没关系》剧组真是下了血本,”主持人又哇了一声,一手捏着话筒,一手捏着台本道,“让我们来看看网友的盘点。”   接着,舞台背后的大屏幕上出现了预告的截图,第一辆车是江宇典饰演的角色富二代孙禹辰最爱的奔驰黑色大G;第二辆车是黄色法拉利超跑;第三辆车是玛莎拉蒂GT;第四辆是剧中人物孙禹辰父亲的座驾,是一辆宾利慕尚。   这是真的大手笔,以前有些偶像电视剧里,他们所谓的豪车就是MG名爵。主持人调侃了句:“这么多车上哪里借的?”   这虽然只是四辆车,但这仅仅只是剧组放出来的预告片和剧照所透露的罢了,按照原著小说,应当会有更多的车出现。   旁边的孟志平导演道:“车不是借的,是我们演员自带的!而且在剧中,还会有更多的惊喜送给大家,三月五日晚上十点,大家记得准时在XX卫视、XX卫视以及XX视频收看!”   旁边的主持人是串通好的,没有故意把话题往江宇典身上引,而是任由台下媒体记者去猜。不过她的话题,仍旧是围绕在演员自带拍摄道具这件事上,几位主演纷纷站出来道:“对啊,平时拍戏我们穿的都是私服,有的剧情连房子都是自带的哈哈哈。”   “剧组这么亏待你们的吗?”主持人笑着道。   方念:“孟导在这里,我们不敢说一句不是。”   后面还有一个游戏环节,是设定好的环节,让饰演男主的余世煌和饰演介于男二与男三之间的江宇典,这两个情敌,分别抱起女主董悉倩的饰演者周雪原,看谁抱得更久。   主持人也知道江宇典有一身的怪力:“本来上发布会前,我还觉得雨点弟弟肯定会赢,但是我们雨点现在拍广告受伤,这就说不准了,煌煌,你加油!”   江宇典不知道有这么个环节,他顿了顿,想说自己因为受伤,怕把周雪原摔了,索性拒绝算了——但是这无疑会让周雪原陷入尴尬,同时也可能被不良媒体揪住炒作。   气氛僵了一秒,江宇典正准备妥协,周雪原主动求饶说:“我们雨点弟弟负伤还来参加发布会,太可怜了。他是我们剧组的组宠,我可不敢让他伤势加重了,导演该骂我了。算了算了,你们放过我吧。” 第86章   整个发布会, 共计一个半小时,因为江宇典算不上主演,只是配角, 本来是不该有多少镜头和关注度的, 但剧组又有意捧他,导致他和三个女主演的互动、以及主持人对他的提问比男主余世煌还多。   尽管已经要开播了, 但第一季的内容还未拍摄完,江宇典又持续拍摄了一周, 把所有不能用的镜头都补拍了一次, 剧组似乎还给他加了不少戏份, 他补拍完以后,《同居没关系》便正式杀青了。   他负伤拍摄,但偏偏不能因为这种问题而请假, 耽误杀青,所以忍着拍了,腰上的伤倒是小问题,就是蛋一直疼了一周左右, 疼到剧组杀青。   不过也正因为拍戏太累、加上受伤的缘故,他直接避免了跟贺庭政上床,让贺庭政发觉到端倪。但说来奇怪, 这么一周的时间,江宇典一次都没有勃起过,按理说他这个年纪的频率,不说每天都要起立, 那至少一周四五次吧?当然不是每一次都非得管它的,要是贺庭政不在,江宇典也就懒得用手去搞了。   还是嘴巴伺候着舒服。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偏偏没时间去试验。   而杀青的时候,《同居》的一、二集已经在两档卫视首播了。   前两集是没有江宇典的戏份的,所以他也没怎么过多关注,但反响倒是很不错,网友评论说看了前两集,良心剧组,演员演技也不尴尬。   而且江宇典出道到现在,这也是他的第一部 正式的作品,所以他的粉丝纷纷准时去收看了,结果没看见江宇典出场,都很失望,在他评论下面哭。   【@嘲讽着你的喵喵:雨点弟弟什么时候出来哇,等你出来再开[玫瑰]】   【@蹲在树上的小黑:不会戏份特别少吧,特地为你打开了被封印多年的电视机!】   【@无聊又无所事事的吃货:本来不看国产剧的,冲着我雨点弟弟的盛世美颜去下了个,没想到还不错[害羞]】   江宇典知道自己是第六集 才出场,但也没法直接给粉丝说让他们第三周再去看,就在评论里回复说:【希望导演早点把我放出来吧,没准下集我就出来了[点蜡]】   杀青宴上,请了整个剧组上下几十名演员、工作人员,就连背后出品方的老总程国雷也来了。   聚餐的餐厅不大,被整个包了下来,布置成了自助餐形式,这也是现在比较流行的杀青宴款式了,中餐西餐全都有,还有大厨现场做菜,想喝什么自己榨汁,饮料酒应有尽有。   江宇典站在甜品区,往自己的盘子里夹了七、八个口味不同的蛋糕。   周副导演看见都惊了,问他喝不喝酒,他说不喝。问他喝什么,江宇典说:“芒果汁。”   周副导便亲自去给他鲜榨了一杯芒果汁,还低声给他说:“雨点,我这边有消息,后期剪辑的时候,会给你加戏份的。”   “谢谢周导这些时日以来的照顾了。”江宇典知道这其中恐怕有程国雷的功劳,他看过去一眼,便看到程国雷举着一杯酒,朝自己点头致意。   周副导笑眯眯道:“应该的,我看人一向准,你准是前途无量的。”   大家其乐融融地举杯同庆,导演孟志平首先站起来致辞:“感谢大家这几个月以来的辛苦拍摄,辛苦我们的敬业的演员了!辛苦我们兢兢业业的工作人员了!这一杯,敬给大家,祝事业长虹,新剧大火!”   导演敬酒,大家纷纷举杯:“祝事业长虹,新剧大火!”   而长江电影的老总程国雷侧头对导演孟志平说了句什么,孟志平再次站起来,高兴地道:“刚刚程总说,为了犒劳所有辛苦的演职人员,决定下周包机,大家一起飞往巴厘岛休假!”   所有演员和工作人员,大家都十分讶异,顿了一秒才开始欢呼。   杀青后飞海岛度假什么的,这在国内演艺界是比较罕见的事。一般一场杀青宴后,所有演员主创,都会忙于后续宣传,哪里会有时间去度假?   但是演员演完一场剧后,确实会给自己放一个假,不过剧组包机给飞海岛休假,这种事还是比较少的。   但程国雷就开了这个先例。   余世煌走到程国雷旁边,给他倒酒,笑着说:“谢谢程总,我还是第一次见程总这样为演职人员好的老板,来,我敬您一杯!”   余世煌对程国雷相当热情,语气也是在拍他马屁,但程国雷对他却是不咸不淡,态度高高在上。   程国雷认为,与其让雯雯喜欢余世煌这么个货色,不如喜欢江宇典呢!好歹江宇典是个基佬,对他家雯雯根本硬不起来。   余世煌感觉到了程国雷的冷淡,也是有一些尴尬,不过他也想得开,毕竟是身家百亿的大老板,国内娱乐圈大佬,而且程悦雯也不如几年前那么喜欢他了,所以程国雷对他冷淡,是很正常的。   可怜他各种讨程悦雯欢心,都再也找不到曾经那种被大佬女儿追星、疯狂给他塞资源的感觉了。   他干巴巴地跟程国雷找着话题,但是有毫无话题可言,只好开始说起程悦雯:“对了程总,我想问问您,雯雯生日我送什么好呢?”   程国雷瞥他一眼。   “雯雯月底要生日了,她去年、前年都邀请我参加她的生日宴会了,前两年我给她送的礼物她都很喜欢,”余世煌说,“今年愁坏我了,我想联系DIOR给她做一条高定的裙子,您觉得她会喜欢吗?”   程国雷干脆地黑了脸,余世煌感觉到一股凝滞的空气在他和程国雷之间弥漫开来……   他知道程国雷疼女儿,所以他找了一个“给雯雯送什么样的生日礼物”这样的话题,为什么当爹的非但不高兴,还黑脸了?   他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办了,尴尬地解释道:“程总,我不是那个意思……”   “年轻人,”程国雷抬头看着他,却颇有一股居高临下的盛气凌人感,“心思放在正道上,你配得上什么样的女人,你心里没有点B数吗?”   余世煌简直震惊了,他这也是第一次跟程国雷接触,此前只是听说,知道他看不惯哪个艺人,不会逢场作戏而是直接给脸色看,有时候更是会直接骂。而媒体也敬他是大佬,所以不会拍也不会报道。   一般艺人得罪了程国雷这样的大佬,就只有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了。   余世煌还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程悦雯追星追自己,应当也在程国雷面前说过自己的好话吧?没到底对自己这样啊,难道是做父亲的吃醋?   他愣在了原地,却看见程国雷的包公大黑脸一秒变晴天,兴高采烈地朝江宇典走过去:“小江!我都听覃导说啦,他特别欣赏你啊,我就说啊,我推荐的人不会错的!”   “还没定呢,不过谢谢程总您跟覃导推荐我。”江宇典低头啜了一口芒果汁。   程国雷看他喝芒果汁,更高兴了:“下周我请你们剧组去巴厘岛休假,你一定要来啊!你这么爱喝芒果汁,那边热带水果最好吃了。”   江宇典顿了顿,其实他是不太喜欢一群人去度假的。   见他沉默,程国雷又说:“我都这么邀请你了,你可要给面子啊,带上贺总怎么样?我也去休个假,今年刚开始还没度过假呢。你呢,工作也不能总忙是吧?该休息也得休息,不然你们贺总的幸福怎么办哈哈哈哈!”   他自以为是地开了个两性玩笑,笑完感觉到不妥,就生生止住了:“一定要来啊,就这么说定了啊?”   江宇典皮笑肉不笑:“回头我问问他。”   刚刚让别人难堪到窒息的程总,此刻在一米八的江宇典身上,也感觉到了窒息,他尴尬一笑:“月底小女生日,雯雯肯定会邀请你来的,你到时候也可以来,有一些她认识的艺人啊模特啊,挺有意思的。”   江宇典点头,又是一口芒果汁:“一定。”   一旁盯着他们的余世煌整个人都不好了,程国雷怎么对江宇典这么热情?怎么两人这么熟络?难道程国雷有意让江宇典入赘他们家???   他心里警铃大作,感觉马上就要失去程悦雯这个金大腿了。   他本来就走下坡路了,要是程国雷看上了江宇典,把他招回家当乘龙快婿,那自己还有什么盼头?!   总的来说,整个杀青宴氛围都非常好,江宇典在剧组的人缘也还不错,女演员比较喜欢他,导演也喜欢他,一直不断有人跟他在说话,他几乎连抽空去上个厕所的时间都没有。   直到杀青宴结束,众人在餐厅门口低调地分别,有人顺路蹭车就走了,来接江宇典的是一辆迈巴赫62S,他上车的时候,有人注意到后座坐了个男人的。   但江宇典没什么要掩饰的意思,也不会做出解释,任凭别人猜测。   江宇典芒果汁喝多了,哪怕上过厕所了,也抵不过年轻的身体新陈代谢快,他上车就感觉到了膀胱涨得慌。   贺庭政这一周多以来,受尽了他的冷落,此刻正好在车上,江宇典身上还有股好闻的芒果汁气息,他感觉是浓情蜜意的,脑袋热乎乎地凑过去,靠在他的肩膀上。   江宇典憋着,问贺庭政晚上吃的什么。   “在公司吃的,点的外卖……鸡蛋仔。”   贺庭政那公司已经弄得差不多了,从猎头公司招了几个部门的管理层,正在紧锣密鼓地开张。江宇典没管他的,他是相信贺庭政的能力的,知道他做什么都一定可以做好。   贺庭政主动拿钱帮他入股,给了江宇典最大头的股份,只不过江宇典没签字,那份合同现在还丢在家里的的碎纸机里的。   江宇典听他吃了鸡蛋仔,感觉他的手掌在往下移,更是尿意汹涌,他憋着道:“阿政啊,我想……”   贺庭政怎么都感觉鸡蛋仔是软的,他听见江宇典的话眼睛一亮:“想?”   江宇典却一下下地把他的手掌拿开了,拿起车厢里的通话机,对前座的司机道:“找个商场停车。”   商场有卫生间。   “大哥……”贺庭政轻轻抿唇,声音压低,“会不会……太刺激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奶政:这么刺激的吗!   雨点:去商场买个鸡蛋仔补补而已[吃瓜]   明天见! 第87章   江宇典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好笑地敲了他的脑门一下:“我有帽子啊!戴个帽子谁认得出我?”   “可是戴个帽子也……”贺庭政顿了顿,提议道,“还是在车上吧, 车里也挺爽的。”   他说完, 希冀地望着江宇典,却不料江宇典哈哈大笑, 一边笑一边弯腰:“啊哈哈妈的老子尿都要笑出来了哈哈哈哈,”他好一会儿才停止大笑, 转而正色道, “不在车上, 我就去商场。”   贺庭政当然是江宇典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商场就商场吧,大哥喜欢找刺激那就找吧!不过这个点商场也该关门了, 人也很少,那找个人最少的楼层,想必也是很安全的吧?   他这么想着,就嗯了几声, 摸了摸裤兜,是有套的。   江宇典乐得看他误会,也不解释, 司机很快找到了商场停车,江宇典戴上帽子口罩才下车,贺庭政也戴了个帽子。   这会儿已经是比较晚了,商场果然人烟稀少。江宇典坐电梯去卖家私的那层楼, 那层楼的卫生间一般人会少一些。   贺庭政眼看着江宇典路过这层楼的床、沙发等家具,进了男洗手间,撒了泡尿后,提上裤子就出去了。   江宇典把手洗了,贺庭政有些茫然,低低地问:“我们……在……?”   江宇典擦了擦手上的水珠,扭头看他一眼,挑眉道:“回家啊,不然你想干什么?”   “可是大哥,你不是说……”他蒙圈了,眼睛迷蒙地望着江宇典。   江宇典闷笑一声,侧头看了看,没有人,便捏了捏他没戴口罩的脸,又白又滑嫩的:“你以为怎么?以为我要跟你来商场野战吗,你怎么长这么大的哈哈哈?你爸妈的智商都遗传到你的小弟弟上了?”   贺庭政简直太委屈了,不是他存心要误会的,这都得怪江宇典,存心误导他往那方面想,明明知道自己误会了还不说,故意笑话他……太恶劣了。   诚然如此,贺庭政也只能自个儿委屈,他也不能指责江宇典,就委屈地跟着他回到车上,想继续干你和我的鸡蛋仔那档子事。   江宇典心想一周了,不怪贺庭政这样,索性跟他一路在车上玩到小区车库。   这车后座是两个单人座位,加上时间也不够,只能亲一亲抱一抱了。   贺庭政憋得狠了,在电梯上就忍不了了,江宇典也是憋得慌,好容易身上伤好了个七七八八,走路也不疼了,蛋有点心理阴影但似乎也没问题了。   一回家他就往沙发上一趟,张开腿让贺庭政给他摸,又摸又亲,感觉到起来了,心里才舒坦了。   毕竟都一周了,先前那一周,也许是心理原因造成的,谁知道有没有什么问题呢?   彻底地疯了一晚上,江宇典感觉病痛都走了。   他拍完这部戏,下部戏就是古秋平导演的《新精武门》了,听说剧本又大改了一番,原本剧本里,陈真和霍元甲戏份持平,但这种形式并不好,几个编剧为了不和老版雷同,也是煞费苦心。   江宇典已经接到了通知,说是四月开拍,两三个月能拍完。正好那时候,他也该去美国拍戏了。   次日的时候,江宇典虽说是没有工作安排了,但依旧没法休息。   他得去关鸿业那里,跟他讨教怎么演戏。   关鸿业拥有许多他没有过的经验,但是不藏私,统统传授给他。比方说前一阵Catier的绿幕拍摄,江宇典不是第一次拍绿幕,但是这次算是大规模绿幕,和他演的《同居没关系》不同。   关鸿业就给他传授了一些技巧,还陪他对戏。   虽然江宇典也知道,关鸿业这么对待自己,大约是裴楠与贺庭政的关系。他从关鸿业那里听说,上次郭美心来的时候,还专程来看过裴楠。   而裴楠也从郭美心那里得知了一些,贺庭政大概真的不是在人闹着玩,是玩真的,是真想跟江宇典结婚、过一辈子的。   正因为这层关系,裴楠和关鸿业夫妇才对他好得不得了,介绍资源、导演,还教他拍戏。   关鸿业和裴楠在北京的家位于望京,在34万平方米的大望京公园环抱之中,一栋别墅占地约一千平方米,建筑风格是仿照着恭王府来的,只有他们一家三口住。   虽说占地不小,但只有五百平是用于建筑的,剩下的都是院子与花园。   他们家女儿才四岁大,读国际外语学校,平时在家都父母都说英文的,但普通话也说得很好。小姑娘很乖巧,江宇典来的时候,她管江宇典叫哥哥,没叫叔叔。   关鸿业给江宇典说:“她妈妈教她的,说比我们看起来年龄小的,就叫哥哥姐姐,比我们年龄大的,就叫叔叔阿姨,看着特别老的呢,才叫爷爷奶奶。”   江宇典坐下喝了杯果汁,他不习惯于应付小孩子,但关老师家的小姑娘“汤圆”性格乖巧,江宇典也就陪她玩了一会儿。   玩了才跟着关鸿业去一旁的房间练习演戏。   他们家别墅是仿造着恭亲王府设计建造的,融合了四合院、北京胡同等等风格,中式风格浓郁。其中有一间屋子对着外面的温泉池,外面摆了个秋千,房间里四面的门可以完全打开,有一面是月亮拱门,拱门外是一棵造型很美的梅树。   还有一面墙是折叠的,打开是一面大镜子。   如今已是三月中了,天气也不冷了,关鸿业把四面的门都打开,再把镜子拖出来,架好了摄像机:“今天跟你讲一下入戏和出戏。”   “入戏呢,是比较简单的,出戏就比较难了。以前我演盲人,为了演好这个盲人我蒙着眼睛过了两个月,然后就演好了。但那部电影你应该也看过,基调是阴郁悲惨的,导致我半年时间都没走出来……入戏太深走不出来的例子太多了。”   “你现在这个角色也是这样的,我一位师兄,现在已经退圈了,他当年拍一部戏,拍完走不出来,得抑郁症了,这几年是越来越不好了。”   他没说这个师兄是谁,把剧本给江宇典:“你挑一段演,你先入戏,我看你出戏快不快。”   实际上,这个角色还没确定是给江宇典,但覃遵那边已经认可了,加上出品方那边的老总程国雷也认可了江宇典,这个角色基本上就是江宇典的没跑了。   覃遵连剧本都直接给他了,可见一斑。   江宇典随便翻了一页,这时候的男主杜石,还没被仇恨彻底蒙住眼睛,他原想调查出真相,用法律作为武器去解决,没想到几个犯人都是未成年。他动了杀心,却因被人出卖而差点被警察抓住。   这个出卖他的人,是他曾经的好兄弟,他非常信任的人。   也就是由关鸿业饰演的赵鹏飞一角。   江宇典因为熟知剧本,所以他本身是知道赵鹏飞是害杜石入狱的罪魁祸首,不仅害他入狱了,最后更是出卖了他。   当然像这种烂人,肯定是不会有好下场的,所以杜石在自首前,身上是背负了赵鹏飞的人命的,但这条人命也不是他有意造成的,虽然是失手,不过他也脱不了干系。   在剧本中,他帮妻子宋秋娥顶罪,最后虽然被警察发觉了,但是警察在了解背后的真相后,并未揭露这真相,只是以帮凶的名义抓获了宋秋娥,把她送进监狱——法官判了这位帮凶十年刑期。   而男主杜石,因为身上不仅背负着赵鹏飞一条人命,还有帮妻子顶罪的三条命,还有越狱的罪。   这些种种罪行加起来,让他被判了死刑。   但是整部电影的结局,并非是他被枪决或是电击的一幕,而是他站在小小的监狱里,望着窗外的光,由上方和侧方来的光,似乎形成了安藤忠雄的建筑设计里,光之教堂那独特的十字架般的一道光。   这样的圣光,仿佛能让人得到救赎一般,他站在阴暗的角落里,背后的监狱门被“咔”一声打开,清脆的几声金属的声响,是冰冷的手铐互相碰撞的声音。   覃遵是个非常喜欢建筑的导演,甚至可以说是痴迷的,他不仅拍贝聿铭的传记,还将许多他喜欢的大师理念融合在他自己的电影里。   他要演给关鸿业看的,就是杜石失手打死赵鹏飞后的反应,剧本里写了一句他呆呆地坐在地上,表情麻木,片刻后起身,把赵鹏飞的尸体拖到了林子里。   江宇典站了一会儿,快速地酝酿着情绪,他似乎已经入戏了,一个人在地上扭打起来,一边扭打一边叫喊,最后他抓过拖鞋——当成道具石头,砸在赵鹏飞头上。   赵鹏飞抽了下,眼睛睁大,没反应了。   杜石整个人愣住,江宇典似乎能和他感同身受,那种手上真的沾了人命的感觉,他仿佛产生了幻觉,血海朝他涌来,他感到不能呼吸。江宇典又加了个动作,他没有去试探赵鹏飞是不是真的咽气了,而是再次举起拖鞋,狠狠往他头上砸了一下。   最后他虚弱地道了声:“鹏飞……?”   没有反应。   他表情似哭非笑,带着一丝麻木地站起身来,拖着一具不存在的赵鹏飞的尸体,有些蹒跚地往林子里去了。   关鸿业诚然没和他一起对戏,但是这段戏里,是有他的,他在江宇典演独角戏的时候,仿佛能感受到自己跟他扭打在了一起,他举起拖鞋砸下来的时候,他也能感觉到自己似乎窒息了几秒——江宇典用情绪把他带入戏了。   所以在江宇典演完后,关鸿业立刻转移了话题,笑着跟他说:“晚上你嫂子做好吃的,你打电话让贺总过来一起吃晚饭吧?”   诚然他也演了那么多年戏了,但还是没法做到彻头彻尾的收放自如,需得借外力来脱离入戏的状态。   但由于他只是旁观,所以他转移话题后,很快就出戏了。   江宇典也是一样,他出戏非常快,跳着把拖鞋穿上,就去找手机:“我给他打个电话。”   关鸿业有些惊诧:“你刚刚把我都带入戏了,演得好,不过你出戏这么快?”   江宇典手上拨了电话,一面跟他说:“真的和假的,我分得很清楚。”   关鸿业愣然,方而失笑:“你这是祖师爷赏饭吃,你不红谁红?” 第88章   江宇典的出戏速度、以及他轻描淡写一句“真的和假的, 我分得很清楚”,让关鸿业非常惊讶。   哪怕是让他来演这样的角色,他也不可能像江宇典这样, 很理智地区分得清真假, 毕竟演员有时候入戏了,是很难分清现实与虚幻的。   比如他现在看的这个《无处可逃》的剧本, 也就是赵鹏飞这个角色,是个人渣反派。他那天自己在家里琢磨, 进入了剧本的世界, 小汤圆进来了, 关鸿业放下剧本说“来爸爸抱抱”,小汤圆也怯生生地不要他抱。   所以当初覃遵问他要不要接杜石这个角色的时候,他一口就拒绝了。   好剧本难得, 但自从有了孩子后,他对这样的角色就敬谢不敏了。   江宇典走到一旁去打电话,那边一秒就接了起来。   贺庭政接他的电话,总是接得非常快。   “你在工作?在忙没有?”江宇典问。   “不忙, 刚刚在工作。”贺庭政说着,就走出了会议室。   他的电影公司才刚刚起步,虽然他能从温哥华挖来一些得力助手与管理层, 他只需要出钱投资,在花钱前做个决策,但刚刚开始,总归是要忙一些的。   不过电影公司终究是小打小闹, 投资一部电影能花多少钱?投资一部电影需要思考多久的时间?比起其他行业来说,这个行业,只要团队有眼光、有人脉,利益是很可观的。   江宇典道:“关老师留我晚上在他家吃饭,也请了你,你要是不忙就过来,嗯?”   贺庭政看了眼时间道:“那我等下就过来。”   关鸿业听他打电话的语气,是很稀疏平常的,就好比普通的恋人关系,听不出多少蜜里调油,也听不出多少上下依附的关系。   上次他听裴楠说了,说贺华强的妻子郭美心特意从温哥华回来,就是为了看看江宇典。而且不是闹着玩的,就来真的。   关鸿业跟着裴楠回裴家的时候,会发现这种家庭里,夫妻关系很像是上下级,说话方式也很像是上司与下属。   但是听江宇典打电话的时候,包括他仅有的几次看见他和贺庭政相处的画面,都觉得不像。   江宇典把电话挂了,关鸿业把摄像机刚刚拍下来的画面播放给他看,他其实想挑点江宇典问题来给他讲的,但是江宇典身上没什么大的问题,情绪也很到位,关鸿业只好给他讲讲走位的问题。   贺庭政说一会儿到,果然是一会儿。   裴楠刚刚开始在厨房里做准备,她不是一个人下厨,家里阿姨才是主厨,她是帮厨。而贺庭政原本是客人的,裴楠亲自招待这位客人,给他泡了一杯茶道:“雨点跟我们家鸿业还在那个房间里对戏,我帮你去问问他们什么时候结束?”   贺庭政说不用,反而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道:“你在做饭吗?我来帮你吧。”   裴楠哪里敢让他来帮厨?第一她觉得贺庭政肯定是门外汉,第二觉得他只是客气,像他这样的人哪里会做饭呢?所以裴楠连忙摆手道:“别别别,别这么客气,你来我们家是做客的,我哪里好意思让你来厨房帮忙啊,家里有阿姨做饭,我去帮厨就好了。”   “对了,你们喜欢吃什么啊?什么口味,辣还是清淡的?”   “他喜欢吃甜的,”贺庭政喝了口茶,笑着道,“他吃惯了我做的饭,挑嘴,我还是去帮下厨吧。”说着,他跟着站了起来。   裴楠愣了愣,心里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贺庭政刚刚说什么来着?她是不是听错了?   “厨房是在这边?”   听着贺庭政的声音,裴楠才猛地回神,她带着贺庭政去了厨房,阿姨正在剁排骨。   裴楠旁敲侧击地道:“雨点喜欢吃甜的啊,真巧,我们家小汤圆也爱吃甜食,我平时没事就跟她一块儿下厨做点甜点、烤点饼干什么的……贺总你们家也是这样吗?”   虽然有母亲那一代人的关系,但裴楠和贺庭政到底不熟,她比贺庭政要稍稍大一些,以姐弟相称不免有些脸大,所以她索性就叫他贺总。   “不太一样,”贺庭政挽起袖子,裴楠家的厨房很大,足有四五十个平方,很开阔,他云淡风轻地回答道:“因为他没有五谷不分,在家都是我每天做饭给他吃,前阵子他拍戏忙不开,剧组的盒饭不合他口味,我都是做好了给他送过去。”   裴楠有些吃惊地微微张嘴。   她完全想不到事情竟然是这样的!完全没想到会是贺庭政给江宇典做饭吃,而且听起来还不像是偶尔一次!而是每天!   每天!!!   她顾不上吃惊,因为贺庭政问她家里都备有什么食材,裴楠就把冰箱和橱柜都打开给他看,贺庭政眼睛在冰箱里扫视着:“小汤圆喜欢吃什么?我烤个南瓜饼吧,她爱吃吗?”   裴楠笑着说:“她也是个小吃货,什么都吃,长这么胖,减肥也减不下来,我每天都挺忧心的,怕她长大也胖,但是又不好不让她吃。”   贺庭政沉吟着说:“那我就再烤点曲奇饼和小蛋糕,做个拔丝苹果、豆沙芋泥。”   裴楠感觉这位客人一副大厨的架势,她帮前帮后,又不太插得上手,因为贺庭政事事都做得很好,刀工爽利,握着菜刀的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只不过挽上去的袖子,露出了一截黑色纹身的雪肤。   贺庭政长得太白了,和那天见到的他的母亲——郭美心一样白,不仅白、皮肤还好,连裴楠这样每天三四张面膜保养的女人,都自愧弗如。   如若不是人长得非常高大、壮硕,只怕会显得娘气。但正因为他的身材摆在那里,哪怕他下厨,也显得男人味十足,而不觉得不合时宜。   贺庭政把紫薯、芋头、红豆和南瓜都分别煮熟捣烂,混合冰糖熬煮的焦糖糖浆。他是手工捣成泥,而不使用搅拌机等电动工具,裴楠把搅拌机拿出来给他,他也不用,说:“这样会更好吃一些。”   裴楠不懂,都是捣成泥,电动和手动区别在哪里?莫非是这份心意?   贺庭政把南瓜饼、曲奇饼以及小蛋糕挨个推进烤箱,定了时,然后把紫薯泥、芋泥以及豆沙一层一层铺在碗里,铺了几层,铺平了再倒扣于盘中,最后撒上切碎的坚果与白芝麻。   他用筷子挑了碗边剩下的一点尝了尝味道。   等他把拔丝苹果做好了,也同样尝了尝味道。他做饭速度很快,比旁边专职做饭的阿姨都要快一些,一点也不拖沓,不仅快,而且色香俱全,虽然裴楠没有吃,不知道味道如何,但闻到这香味就知道不错!   她不由得叹为观止,心里觉得贺庭政真是个万里挑一的好男人。   贺庭政完工了,只剩曲奇饼还在烤,而阿姨还有两个菜没炒,贺庭政就过去帮忙。   这时,小汤圆拿着电话,迈着小短腿跑进来了,说:“妈妈妈妈,你电话响了。”她把电话给妈妈,仰着脑袋,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流理台上的那盘刚出炉的拔丝苹果,她看了眼贺庭政,很快注意到他的白发——小孩子总是敏锐的。   但同时,小孩子也是聪明的,她饿了,想吃东西,就得管贺庭政叫哥哥。   裴楠走到一边去接电话了,贺庭政看出小汤圆是想吃拔丝苹果,就拿了个小碟子给她夹了几个小的。这时,江宇典跟关鸿业也结束了教学,两人走到厨房附近,江宇典闻见味儿就觉得没对了——这香味一闻就是贺庭政的手艺!   他上别人家给自己做饭来了?   关鸿业也闻到了,觉得和平时不太一样,有些纳闷:“小汤圆爱吃甜的,但是怕她蛀牙,平时很少给她吃甜食,今天这味道怎么甜成这样了。”   等两人推开厨房门,关鸿业看见贺庭政居然在厨房里忙活,就讶异地哎了一声:“楠楠,你怎么让客人下厨呢?”   裴楠接电话的空隙,大声回了句:“贺总说雨点吃惯了他做的菜,闲着也是闲着,就露一手给咱们看。”   关鸿业讶异得不行,这夫妻俩一致认为,江宇典在家里一定是非常贤惠的才对,比方说厨艺特别好。   谁能想到他们家里居然是贺庭政在做饭呢?   而关鸿业家的阿姨抄着木铲,扭头道:“马上就开饭,这儿还有一个菜呢,爆炒小龙虾马上就好啊!”   关鸿业看小汤圆在吃拔丝苹果,也就走进厨房去照看着她,他蹲下身对小汤圆张嘴:“给爸爸喂一个,啊~”江宇典看着也是眼馋,馋虫犯得厉害,他在贺庭政的手臂上轻轻拍了一下,低声道:“你干嘛在别人家下厨啊。”   因为在别人家的厨房里,贺庭政也是压低了声音笑:“那我也给你喂一个吧?”   “不吃。”江宇典忍着,一口拒绝了。他鼻子动了动,感觉闻着很甜,比平日还要甜的感觉……难道是因为在别人家里,所以闻着会格外甜吗?还是说关鸿业家里的糖,和他家里的糖不一样?   他补充了句:“等开饭再吃。”   这到底不是自己家里,还是得有点客人的礼貌,怎么能因为他饿了就拿筷子开吃呢?他又不像小汤圆,才四岁大。   贺庭政笑开了,眼见阿姨在炒菜,裴楠出去打电话了,而关鸿业蹲着身,在低头照料小汤圆,小汤圆也在埋头吃着,没人在注意他们……他便胆子大了起来,低头飞快地在江宇典嘴唇上啄了一口。   江宇典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愣了秒,回过神来抬手都要打他了,又生生忍住了。   他背靠厨房流理台,微微弯腰、深深地俯首,瞥见关鸿业拿手挡着小汤圆的眼睛,便再次凑上去亲一口,飞快的一触,仅能感受到双方嘴唇的柔软。   江宇典这下忍不住了,这还在别人家呢,他胆子就这么肥了?   他不客气地拽着贺庭政的胳膊,把他给拽了出去,小汤圆疑惑地抬头看了一眼,关鸿业轻轻伸手把她的脑袋摆回来:“再给爸爸喂一个?”   江宇典把贺庭政拖出去了,也没看见裴楠人,他压着一点声音骂他:“小汤圆才四岁呢,她看见两个男人玩亲亲会怎么想?”   “别人家呢!你就不知道收着点?是不是老子惯的你,知道我不会打你,啊?”江宇典抬起手,眼睛在他身上打量着,似乎在找个什么好地方打一巴掌。   贺庭政看他扬起巴掌了,便把脸凑上去,无辜地小声解释:“我小心着呢,小汤圆没看见,他爸爸把她眼睛遮住了,再说了,她在那儿吃东西呢,哪里会抬头。”   江宇典见他主动把脸凑上来找打,手掌就顿在空中,也打不下去了,贺庭政知道他心软的,轻轻一笑,脑袋一歪,主动碰了下他的手掌,歪着头就那么亲上去。他嘴唇柔软而灼热,带着南瓜饼、豆沙芋泥以及拔丝苹果的味道——正是江宇典胃里惦记的味道。   贺庭政亲了几秒的时间,隐约听到里面关火的声音,他就缓缓分开了,目光注视着他,低低地问道:“我甜不甜?”   ——江宇典心底一串菜名。   作者有话要说:  看见大家都很关心雨点的蛋……官方解释一下   雨点:我的蛋好得很,什么问题都没有靴靴!不要劝我就医了! 第89章   江宇典嗯了一声, 说:“我饿了。”他瞥见裴楠的影子,似乎是打完电话了要过来,结果看见他俩在这边就躲着了没过来。他便把贺庭政推开, 骂了句:“不像话。”   贺庭政也看见了裴楠, 装作无事人一般笑笑。这才是第一天呢,未来江宇典还要常常在关鸿业这里学习、对戏, 那他也会常常过来,所以免不了这样的事。   幸好过了今天这个周末, 明天小汤圆就要去读书了。   在饭桌上, 裴楠和关鸿业夫妇又见识了一番两人颇有些不同寻常的相处模式, 贺庭政为江宇典布菜、夹菜,体贴得无微不至。   甚至于离开,都是贺庭政为他开的车门, 手掌为他撑着车门的上框,免得他不小心碰撞上去。   江宇典一连几天都在关鸿业家学习、对戏,但也并非每天都在他家里吃晚饭,不过贺庭政倒是会每天来接他, 让人禁不住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有工作。   又过了两日,方念和穆菲菲纷纷给他发了微信消息,问他:“雨点, 程总请剧组集体去巴厘岛度假你去吗?我报名了。”   江宇典说:“我还在想。”   方念说:“这有什么可想的?你不忙、没有工作的话,来休个几天的假又何妨?”   不是江宇典不喜欢休假,是他不喜欢集体休假。   度假就度假,几十个人一起去, 跟旅游团似的,太吵了。   方念和穆菲菲联系完他,程国雷也联系了他:“你们要是来,我就单独为你俩弄个别墅住。”   江宇典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程国雷说:“反正是包机过去的,你们要来,提前几个小时跟我说一声,提着行李带上人来机场就行了。当然我知道你们有私人飞机,你们自己过去也是一样的……”程国雷说完,感觉这个休假对江宇典而言,确实没啥意义。   江宇典背靠贺庭政,他想去哪里都有私人飞机,他想住个什么酒店,还用自己安排吗?   所以程国雷又道:“贺总的公司刚开,我知道他在温哥华接触过传媒行业是吧?但是国内行情和国外不一样。好歹我也开了十多年的电影公司了,你让他来,咱们可以探讨一下合作。我的财力肯定是比不上贺总的,但是这么多年下来,国内导演我也基本合作过,投资那么多电影,所有的院线老总我都很熟悉,在这个圈子里我还是有一些话语权的。”   江宇典感觉这是对贺庭政有利的一件事,主动有人求合作是好事,所以他犹豫了下,说:“我问问他吧。”   在车上,贺庭政拿出一份文件、一支钢笔,老调重弹道:“大哥,你就签了这份股份转让书吧,这公司原本就是为你开的。你的名字在里头,我的名字也在里头,你怎么能不要它呢?”   江宇典活到现在,对这些是真不大在意了,他懒懒地看了一眼贺庭政:“不然我花钱买个几股?”   贺庭政没辙了,他把合同书和钢笔都放下来,垂下眉头道:“不然我们结婚,结婚我就不逼你签这些了。”   “傻孩子,结婚能比现在这样好?”   贺庭政闻言眼睛便垂得更深了:“结婚有什么不好?大哥,我想跟你结婚。”   江宇典语气平静:“结婚屁事一大堆,你妈会让你去做婚前财产公证,你要是不肯你等着看看。而且啊,那就是两张证书罢了!”他轻轻抚摸了下贺庭政的脸颊,把他的脸托起来道:“结婚形式大于意义,你想要婚礼?我就给你一个。”   贺庭政猛地抬头看他。   江宇典不在意地说:“现在明星不都爱去巴厘岛办婚礼?他们喜欢去宝格丽,那我们就找个私密点的,正好剧组包机过去,你可以跟程国雷谈点合作。”   他把贺庭政的时间都安排好了:“他在国内电影圈人脉圈子广,这不是件坏事。到了巴厘岛我们重新找个酒店,你要结婚,那就办个婚礼,拍个结婚照,再度个蜜月。”   他说完,深深地注视着贺庭政,心里期望他能觉得高兴。   江宇典在心底计算了下,这个月月底,如果Catier那边还没有联系他的话,那这广告男主角的合同就多半是告吹了。那他剩下的工作就不多了,只有四月份开机的《新精武门》需要他忙碌起来罢了。   但他不忙,贺庭政肯定是有事情要忙碌的,所以玩不了几天就得回国去。   所以这几天的度假,权当满足贺庭政的一个心愿。   贺庭政是很想跟他结婚的,其实结婚不一定就比现在快活了,因为那一纸婚书的束缚,对江宇典而言根本算不上什么。   但贺庭政这么想跟他结婚,也是有一定的原因的。当初江宇典蓄意接近他的父亲贺华强,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洗钱。   为了把一堆来路不正的钱财,通过贺华强的路子,变成可以存进银行,没有人查的钱。   贺庭政这些年来,帮他把那些剩余的、不干净的钱财都变得干净了,他却没法还给江宇典。   而江宇典也和曾经不同了,现在的他,对钱和物质没有高要求,也不会想方设法去干见不得人的营生。所以他也并不在乎自己曾经的钱了,而且那笔钱,在经历那么多事情兜兜转转后,实际上换到现在来,也不是一笔很大的数字。   江宇典不在乎,贺庭政也没法给他说。   他调查过江宇的过去,越是挖掘,越是让他吃惊,而且越挖越黑,仿佛见不到底一般。诚然如此,他仍旧不能全部挖掘出来,关于江宇整个人,固然他们现在已经如此亲密了,但他身上的谜题不过只是露出了冰山一角罢了。   但现在江宇变成江宇典了,他换了个人生,贺庭政希望他好好的,所以就再也不会去调查那些东西了。哪怕江宇当年的死,仍旧是个很大的、让他一度思念成疾、悔恨终生的谜题。   因为江宇典提了要为他办一个婚礼,贺庭政当然是求之不得,当即联系了一座私密性很高的酒店。   在巴厘岛这样的地方,没有什么风景可看,景点平平无奇,甚至还比不上国内的九寨沟,海和沙滩也是稀疏平常。但它却拥有世界上超一流的酒店。   所以明星喜欢来这里办婚礼,不是没有道理的。   在飞机上,由于是程国雷的包机,所以飞机的型号不大,但整个剧组演职人员,人也不多,所以显得宽敞。   贺庭政在和程国雷在头等舱里谈工作。程国雷是非常想跟他合作的,这么多年来虽然他的电影公司已经发展得很壮大了,但始终难以再上一层楼。   而且国产电影始终拘泥在国内这个环境,鲜少能拿得出手,送国际电影节获奖的。   原因有很多,而最大的原因,就是环境政策不允许了。   要是电影里有一些不符合核心价值观的观念,要是不响应政策,跟政策唱反调,那就相当于白拍了电影,整部电影上花的钱、人力物力,全都打水漂了。因为既不能上院线,又不能传播分享。   没准送到国外参加电影节,还能获得个什么奖项,但哪怕获奖了,还是不能上院线。   程国雷是又想赚钱,又想收获一个好名声,但一部电影要花多少钱去投资呢?现在的电影太烧钱了,简直是看着火在烧人民币。   几千万拍个电影出来,连演员的片酬都不够!   现在请个大腕,就得上亿的片酬,那资金不足,只能开源节流,从各种地方节衣缩食,所以为什么电影拍出来,总会被观众吐槽说五毛钱特效了。   原因就在这里。   号称投资几个亿的大电影,结果特效挫得一比,还不是因为钱都拿去给演员了。   所以他在同一个时间段里,是拿不出太多的流动资金去投资多个电影的。   但贺庭政有钱啊!   程国雷了解得不多,只知道他是顶有钱的,默多克都不一定比他钱多。   所以跟这样的人谈合作,对他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在他们谈合作的时候,江宇典坐在后面的商务舱里,跟一些一起在剧组里合作了几个月的演员玩真心话大冒险。   由于剧组的一些配角也来了,整个商务舱坐满了艺人。   大家以击鼓传花般的形式,一个接着一个地报动物名称。   完了一会儿又关灯休息了会儿,接着起来吃了顿飞机餐,就落地了。   整个剧组的演职人员,人还不少,程国雷包了四辆小巴车,结果上车后,有人突然发现:“雨点呢,怎么不见了啊?刚刚下来还在的呢!”   “是不是在别的车上?”   结果一番清点后,大家发现江宇典凭空消散了。   余世煌眼睛从工作人员堆里扫了一圈,又扫到程国雷身上去。因为上飞机的时候,他注意到了程国雷和一个什么人在头等舱里,然后后来关灯休息的时候,头等舱里走了个很是高大的男人出来,就走到江宇典身边,两人说了几句话,声音非常小。   当时由于灯关了,舷窗也拉了下来,他看不分明,也听不太清。他还在想是不是程总的合作对象,特意邀请来度假的。   现在回想起来,他震惊得无以复加,那可不就是整天跟着江宇典的那什么保镖吗!   被程国雷那么礼遇的人,竟然是江宇典的跟屁虫? 第90章   他本就一直有所怀疑, 觉得他的长相太不科学了,长那样还当什么保镖啊?现在可算是破案了!既然能让程国雷都那么礼遇,肯定不能是什么小保镖了。   他抓心挠肺的, 就想知道那是谁, 索性直接说:“咦,是不是还少了个人?”   “还少了谁?”   “哎呀!”有人突然发觉, “程总,跟你一块儿坐头等舱那位, 你们一直在谈生意的那位, 也不见了啊?”   程国雷装傻充愣:“贺总是搭乘我的便机过来度假的!不跟我们剧组一块儿走的。”   “那雨点呢!谁给雨点打个电话啊!”   方念举手:“打了, 他没开漫游,打不通,我给他发消息了。”   程国雷又安抚道:“江宇典也不跟我们一块儿走, 他只是搭乘剧组的便机,都别慌了!又不是人间蒸发。”他一句话结案,也没人敢多嘴问。   只是大家难免都在想,两个人同时消失, 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只是聪明的人不再多问,唯有余世煌,他太好奇了, 江宇典的保镖怎么突然就变成了程国雷口中的贺总?他直觉自己不该探究,但好奇心让他问旁边的人打听:“哎,你们知不知道那个贺总是谁啊?”   众人纷纷表示不知道。   有个配角顿了顿说:“之前我们公司年会的时候,我好像见过, 是哪个电影公司的老板,好像还是我们公司的股东之一……”   余世煌感觉自己触碰到了真相:“我感觉有点儿像雨点弟弟之前的那个保镖是不是?”   “欸?你这么说的话,我也感觉有点像了……”   “是吧!”   别人怎么讨论的,江宇典没有去管,总之没有真凭实据的事情别人在怎么想都是子虚乌有的,没人会信。   现在是巴厘岛的旅游旺季,温度在三十度上下,不算热只能说是温暖。不过巴厘岛交通非常差,路面极其狭窄,不仅堵车,车子还喜欢开得特别快,而且满大街都是小电驴、小摩托乱窜。   在这样的街道上,普遍都是窄型的面包车或者小型车,也只有这样的车型才能保证可以同时擦肩而过而不会发生交通事故。   所以他们坐的车,也并不大,江宇典昏昏欲睡。   贺庭政订的酒店,离机场只有不到二十公里,但在交通如此差劲的旅游海岛,二十公里也得坐两个小时的车。   江宇典在飞机上就没怎么休息好,七个小时的飞行时间,有三、四个小时他们都在玩游戏,剩下的时间就关灯休息。商务舱的座位不算难受,但是这么坐着睡觉、加上那么多人在,他根本没法好好休息。   他闭着眼养神的时候,贺庭政过来看了他一眼,说:“早知道你会这么辛苦,我们就不坐剧组的包机来了。”   他声音压得很低,江宇典也是低声地道:“程国雷想巴结你,他在电影圈很有人脉,这对你对他都是好事。”   贺庭政嗯了一声,问:“去前面睡吧?还有座位。”   江宇典却是摇头:“算了,你回去吧,没几个小时了。”   一连七个小时没休息,导致他上车就昏昏欲睡,后座车厢不大,但是车子很稳,开得也不快。江宇典靠在贺庭政肩膀上,侧头看了会儿风景,路边无论是私人住宅、还是店铺,门外都立着印度教的雕塑。   他看了一会儿,打了个哈欠,便躺了下去,他脑袋枕在贺庭政的大腿上,双腿收着放上来。他感觉到贺庭政把车厢的窗帘拉上了,外面的阳光普照一下便削弱了许多,他眼皮得以安稳地阖上,他闭着双眼,像是正在酝酿睡意,过了几秒,他突然说了句:“阿政,你买戒指没有?”   贺庭政说:“买了,这怎么会忘?”   “我也买了,那怎么办,一只手戴一个?”他睫毛颤了颤,在他腿上找了个更加舒适的姿势躺着,一条腿翘起来,挂在椅背上。   贺庭政笑笑,温存地低声说:“嗯,那就一只手戴一个吧。”   江宇典也嗯了一声,嘴角也有笑意。他没有真的睡着,只是迷迷糊糊地眯了一会儿,酒店便到了。   这家酒店位置极其隐秘,不在海边,而在雨林之中,植物是在国内鲜少能见到的争奇斗艳,颜色深绿,非常茂盛。整座酒店建在山上,大半个山头都是酒店的区域。   自从贺庭政那天订了酒店后,除了在他之前就把订了酒店的客人,这几天内都不会有新客人入住。所以办理Check in的时候,整个酒店也只看得到他们两个人,而没有其他的客人。   他们到的时候正好是晚餐时间,住的那间Villa是酒店最大的、也是最高那一个,无边泳池就在悬崖边,四周是静谧的热带雨林,底下便是万丈悬崖。两人行李带得不多,两个人只有一个箱子,行李箱一打开,全是各式各样的裤衩和泳裤,好几盒避孕套,两瓶一百毫升的润滑剂。   江宇典紧得要命,而且他太怕疼了,每次做的时候,润滑剂像不要钱似得往他股沟里倒,而且贺庭政至少得细心地用手弄半个小时,才能让他松一点。   每次完事后,两人都能把床单和枕头弄得一团乱糟,又湿又腻。   其实都不是什么体液,大部分都是润滑剂了,当然还有汗水和眼泪。   婚礼就选在明天,不是什么大场面的婚礼,就在酒店内部的一个亭子里,要走到这个亭子,需要穿过一条依附着悬崖而建的木走廊。而许多国人过来结婚,通常都会选择海边与沙滩。   为了保证隐私,贺庭政才选择了这样的婚礼。   入住后,江宇典换了条泳裤去VILLA自带的无边泳池去游泳,贺庭政则打电话问酒店餐厅订了晚餐送过来,由于酒店大多接待欧美人,极少中国人会订这家酒店,所以也没有中餐吃。   贺庭政订的是美式晚餐,另外还点了一些甜品及饮品。   他还在电话里咨询了一番,能不能借用酒店的厨房,电话那边问了问,说:“如果您希望我们的大厨为您单独服务的话,有室外BBQ套餐,如果您是想直接借用酒店的厨房、或者室外BBQ场地的话,都是没问题的。”   贺庭政打完电话,敞开的门外是趴在泳池边的江宇典,他脸上带着水珠,头发湿润地贴着头皮和后颈。江宇典笑着伸手招呼他说:“过来游泳。”   他方才才在车上休息了不过片刻工夫,此时见到了碧幽幽的水,精神又亢奋了。   由于这栋VILLA在整座酒店最高的地方,没有其他别墅比这一栋更高了,四周只有尚且浮着橘色霞光的暮色,能看到其他的山披霞戴翠地屹立着,空气燥热里透着雨林的清新。   所以贺庭政无所顾忌,也没关门,便站在开了灯的屋子里,开始宽衣解带。江宇典趴在池边,看他把衣服除掉,看他白皙的肤色与健壮的体魄,仰头躺下去,浮在水面上吹了个流氓哨。   贺庭政笑了笑,换上泳裤,也下了水。   泳池紧挨着悬崖,不过和悬崖之间还有一个一米多宽的平台,和水面齐平,只要不在这平台上跳广场舞,是不可能掉下去的。   游了两圈,门铃响了,是送餐的服务生。   贺庭政起身披上浴衣,去开了门。   一顿饭吃得江宇典刚刚游泳涌上来的亢奋劲儿,又颓了下去,他是这样的人,吃什么都能行,好吃的合口味的吃得开心,不好吃的就吃得不开心,但在饥饿的情况下,他是什么都不挑的。   他把泳裤剥下来,穿着浴衣进食,他正餐吃得不多,但酒店的甜品做得不错,配上冰镇菠萝汁别有一番风味。   空气温热,一顿饭的工夫,江宇典的湿发干了,他冲了个澡出来,干发再次重新变湿。   他失去了继续游泳的兴趣,倚靠在池边的躺椅上,手边一杯西瓜汁,他身上只穿了件浴袍。浴袍腰带系得松垮,两边领子微微敞开,露出一点蜜色的胸膛。   原本天气就够热了,吃饱饭足的贺庭政却要上来跟他挤一个躺椅。   江宇典给他让出一点位置,拥挤着说:“阿政啊,我还是第一回 办婚礼,”他显得有些愁眉苦脸,来之前没有愁过,结果明天要举行婚礼了,他莫名其妙有些愁,“怎么办?”   “我也是第一回 ,”贺庭政顿了顿,手轻轻拂过他的头发,“不过没有人观看,也没有人会嘲笑我们是第一次,什么都不懂。”   这躺椅是单人的,两个人偏生要挤一个,只能俩人都侧着身,并且紧紧贴着对方,距离近到鼻尖对着鼻尖。   贺庭政感觉他温柔的呼吸拂过面庞,有些痒,空气燥热,他也心猿意马的。江宇典却又是一声叹气:“我徒有新郎官的名,却没有新郎官的实。”   贺庭政沉默了半秒,眼睛望着他:“大哥,我伺候得你不舒服吗?”   “舒服倒是舒服了,就是像个新娘子。”不得劲。   “舒服不就成了么?”   江宇典勾起一边嘴角,抬手捏了捏他奶白的脸颊:“对啊,我就是这么催眠自己的。” 第91章   要不是常常这么催眠自己, 估计这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贺庭政垂首,将他往怀里揽,声音很沉地道:“大哥……委屈你了。”   “说什么委屈?我什么没经历过, 不委屈。”他顿了顿, 柔声唤了一声阿政,声音混合着充满雨林气息的夜风, 道:“我们两个,明天就算结婚了。虽然没有亲朋好友见证, 也没有祝福的声音, 但是……”   “但是啊……”他这个但是, 说得百转千回,不乏温情,可是没有剩下的话了。江宇典默不作声地闭上眼睛, 歪着头,很主动地轻轻吻上了他的嘴唇。   单是唇面互相贴在一起,就不再作为了,只有舌尖在他的唇间轻轻撩拨。两具躯体搂抱在一起, 渐渐绞得不分彼此。   这太过小心的吻,是江宇典主动的,贺庭政从中感受到了静谧温柔, 心里悸动。他无声地闭着眼傻笑,江宇典发现他在笑,就踹他一下,也不亲他了。   贺庭政慢慢才睁开眼来, 依旧是笑,两条有力的胳膊捆住他,将他牢牢困在怀里问道:“大哥,你刚刚说虽然没有亲朋好友见证,也没有祝福的声音,……但是什么?”   “虽然这些都没有,但是啊……”江宇典声音轻得足以揉进缱绻的风里,道:“…有你有我,阿政,大哥会好好待你的。”其实他刚才顿了顿,是因为他想说一句“白首不相离”的,可是这样的话,听起来浪漫是浪漫了,但江宇典总是有些怕这样的誓言的。   他根本没法保证自己会活得那么长,他不愿意说自己没法保证的话。他最多最多能保证的,就是好好对贺庭政了。   贺庭政这辈子,为自己吃了太多的苦头了,所以江宇典心里对他是充满怜惜的,打不得骂不得。诚然表面上看起来,是贺庭政在多加照顾他,但他也差不多对贺庭政付诸了平生所有的爱意。   两人至少在爱这件事上,是不分高下的。   屋外没有开灯,是屋里透出来灯光,映照在水面上,两人在这种安然的氛围下静静对视片刻,是贺庭政先出声的:“明天婚礼,今天洞房吗?”   江宇典拥挤地把手搭在他的背上,轻轻笑了下,仰头望着那静谧的夜空道:“洞吧。”   贺庭政便转了一下身子,将他压在那躺椅上,缓缓抽开他的腰带。   浴袍松垮,腰带一松两边领子就进了风。江宇典怕疼,所以这硬邦邦的躺椅是不合适的,贺庭政察觉到这点,便起身将他抱到房里去,也不关门,单是拉上窗帘,防止蚊虫飞进来。   因为他们是来办婚礼的,所以酒店做了蜜月布置,床上用红玫瑰花瓣铺成了一个爱心形状,还有一对火烈鸟玩偶。   贺庭政总是怕他疼,又喜欢看他哭的样子,但不管怎么避免,江宇典每次一开始还是会叫疼,眼泪还是会不听话地涌出来。   他非常小心翼翼,桌上的油少了约四分之一,过了会儿又少了四分之一,整个床单都全是滴下来,被手指挤压出来的润滑剂。   直到听他溢出了断断续续的、像是舒服了的声音,贺庭政才放心大胆地使了劲。   江宇典终于觉得有些累了,疲倦了,贺庭政才把他抱起来,换到单人沙发上去。随后江宇典说不来了,要睡了,他就俯首帮他清理了,再去换了床床单。   江宇典盖着一床薄被,迷迷瞪瞪的,让贺庭政去把门关了。贺庭政这会儿气焰还没下去,他把门关了,转身回干净舒爽的床榻躺下,颇有些意犹未尽地喘了几口粗气,两条手臂伸过去,将江宇典搂在了怀里。   睡着是这么个姿势,但睡醒后就转为贺庭政埋在江宇典的怀里了。他的脸颊贴着江宇典的心口,神情像是孩子般天真无邪,长睫毛安静地垂下来,肤白胜雪,嘴唇微微启开。   江宇典感到有趣,若是一辈子都看到他这样美好的睡颜,那是一辈子也看不腻的吧?   今天这场婚礼,从早晨开始准备,但实际上过程非常简单,而且仪式感强。   江宇典起床后,接到酒店的内线电话,是他们联系的婚礼团队到达了。   因为他们一切从简,也没有过多的、繁琐的造型打扮化妆的过程,只是换了正装,江宇典穿黑色正装,贺庭政穿白的。再吹了头发,在房间里简单拍摄了下便直接在酒店举行婚礼。   原本在传统的新人婚礼上,是需要新娘父亲牵着新娘走向新郎的,但他们既没有新娘,又没有父亲,所以又从简了。   穿过一条长长的,依靠着悬崖而建的长走廊,深棕色的廊柱上围着一圈圈的白玫瑰以及白雏菊,深绿的雨林植物冲一旁支进来,野猴子在树丛间跳跃攀爬。   前面是一间方正的亭子,如同一个迷你教堂般,四周是垂下来的白色帷幔,在风中微微飘扬。   他们也没有请花童,唯有一个摄影师为他们拍照留念,以及一个牧师念誓词罢了。   婚礼流程非常简单,并肩走到头,走到牧师面前,一句一句跟着念完誓词,江宇典把自己买的戒指拿出来给他戴上,贺庭政也买了戒指,也给他戴上。   两人对戒指的审美也是相同,两枚戒指都很简约,一枚呈光滑的圆形,一枚却有棱角。   贺庭政见他右手戴了戒指,就给他左手也戴上戒指,一左一右两枚戒指。他眼里满是神采,低声而柔情地说:“大哥,我爱你。”   江宇典张口就回了句:“老子也爱你。”   贺庭政无声地笑了笑,他垂首,似乎是打算吻下来,结果江宇典踮起脚,仰头迅速地亲了他一下——一秒就分开了。   “我饿了。”他低声抱怨。   贺庭政也不在意,还担心他饿肚子,就对牧师说:“我们就快一些结束吧,要吃午饭了。”   “……”牧师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操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拿出一份不具有法律效应的结婚证书给他们,让他们签字。   两人在牧师见证下,分别在这份证书上签了自己的名字,江宇典在签到自己的名字的时候,在第二个“宇”字上的时候顿了两秒,对贺庭政说:“这是我,”随后他又签了一个“典”字,道:“两个我,现在都跟你结婚了。”   贺庭政听见他这么说,一颗心在胸腔里跳得又轻又快——这是他们两人的秘密。   证书被装裱起来,裱框外贴着一圈白玫瑰和白雏菊组成的花环,再返还给两人,整个婚礼就算完了。   整个仪式,不超过半小时,加上准备时间,这也还没到午饭时间呢。   但诚然如此,还是有些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这种变化潜藏于心。   酒店够私密,甜点也好吃,西餐不和他口味但鳗鱼饭意外的让他点了几次。洒了昆布丝和白芝麻,鳗鱼皮与红色的鱼肉之间的那层肥膘是他最爱吃的,更何况酒店的厨房还能借给他们用,江宇典每天睡醒就有吃的,吃完有时候会去床上跟贺庭政来一炮,有时候不来,就穿着泳裤,在外面躺椅上躺着晒会儿太阳。   这确是蜜月一般的假期。   整个假期,也就五天时间,假期要结束,准备回国那天,江宇典收到了Catier公司发来的邮件,以及他当时拍摄后的样片。   邮件里说恭喜他通过考核,成为Catier·Panthère系列珠宝的广告男主,并且告知了他时间,说Catier会及时联系他,为他准备机票飞赴法国巴黎签约合同以及参与正式拍摄。   江宇典简单回复了这封邮件,便将样片下载了下来,走进厕所观看。   考虑到拍这部样片的时候他穿得太少,还是不要让贺庭政看见了。   虽然是样片,但做得已经足够精美仔细了,完全可以直接投放广告了——Catier这次在全球招募男主角,估计成本不少,虽然他的出演费不算很多,但这部样片的特效精细,单单是从画面上看,就知道每一帧铁定都是造价极高的。   样片里,拍摄时的绿幕全部替换成了令人沉醉的巴黎夜景,还加了些许特效,看上去如同真实的一般——不过和正式拍摄效果肯定没法相较。   样片里的他,从设计稿中钻传来,从动物变成了人形,迅捷地跳下窗户,自由地在屋顶飞跃、奔跑。他的身上偶尔会有一个金红色的猎豹幻影,与他的身影相重叠,看起来就如同和他融为一体般——正因为这个金红色的猎豹幻影特效,让他不着寸缕的躯体看起来没有实际上那么色气,冲淡了蜜色肌肤给人带来的视觉上的性感,从而使得广告不至于落为低俗,而是从头至尾地都萦绕着高级感。   而且也在一定程度上,为他遮挡了胸口那点不起眼的痕迹以及小番茄。   而手腕和脖子上的黑色绢丝饰品、以及耳朵上夹着的水滴形的祖母绿耳坠,则在野性之余,让他身上多了一丝禁欲的诱惑气质。   不过,由于广告主题仍是在为珠宝做宣传,所以面部特写很少,更多的是包揽上半身、或是全身的近景镜头,而且有大量的腕部、颈部以及耳垂的特写。 第92章   江宇典原本是躲着偷偷看的, 结果贺庭政猝不及防推开了卫生间的门——酒店房间的卫生间,只有三面墙,顶上是没有屋顶的, 直接露天的, 能看见澄澈的天空与白云,而面向房间的那面墙则是一扇双开玻璃门。   江宇典方才进来时, 把门边的帘子拉了下来,一看就有什么猫腻。   这会儿贺庭政一推门, 那百叶窗的帘子便自动收了起来。   他手速非常快地摁住Home键从视频界面退出去。   他播放的时候没开声音, 但贺庭政还是注意到了他的屏幕, 江宇典坐在马桶上,抬头面不改色地挥手道:“快出去,老子拉屎呢。”   贺庭政看他裤衩子都没脱下来, 马桶盖也没掀起来,拉什么?   这说谎都不打草稿的,很显然江宇典有了什么不愿意让他知道的小秘密。   但贺庭政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 他是知道江宇典的,知道他一旦想要瞒住人的事,自己最好不要多问, 问了也不会有结果,反倒徒增伤悲。他有些黯然地转身,打开水阀冲了下手,背对着他道:“那我出去收拾行李了。”   江宇典低头一看自己裤子都没脱, 啧了一声,这谎撒的。   结果贺庭政满脸黯然,也不问便出去了。   他的反应让江宇典轻轻拧了下眉,在贺庭政半只脚跨出门后就叫住他,让他:“去,给我拿一支烟过来。”   贺庭政说好,转身去给他拿烟。   江宇典也不是真的要上厕所,因为天儿热,他浑身就一个大裤衩,索性蹲在马桶盖上,重新打开了视频。   他看见视频里的自己,虽然差不多是全LUO出镜,但并不YIN秽。   这也没什么见不得人,既然贺庭政发现了,那索性直接给他看算了!免得贺庭政因为这事儿而不高兴了,脑子里胡思乱想。   毕竟前两天才念过誓言,说好婚后互相信任忠诚,哪能因为这样的事产生小裂缝呢?   所以贺庭政把火机和烟拿了进来,并且叼在嘴里点燃后,再送到他嘴里时,江宇典把手机丢给他,一手捏着烟,面无表情地承认:“我骗你了,我没拉屎,我在看这个。”   贺庭政低头看了眼他的手机,很快反应过来——这就是上回闹得江宇典吊威亚受伤的Catier广告样片。   江宇典徐徐从唇间吐出一缕烟来,眯着眼道:“回国办个法国签证,咱们又能去法国度蜜月了,你老公我厉害吧?”   “……厉害。”贺庭政看着那广告片,心里仍是有些吃味。   但江宇典的职业是演员,他在演戏的时候,甚至会和别的女演员有一些比较亲密的动作和对话,贺庭政尊重他的职业,自然也不可能全都要生一次气。   要是那样,这刚新婚的日子也就过不下去了。   江宇典以拇指和食指捏着烟,轻轻用尾指掸了掸道:“下次别跟我使脸色,你不高兴我是看得出来的,你一不高兴老子就不高兴。所以你有什么就说,懂吗?”   烟灰飘落在地上,贺庭政心里又为他软了,软得像一滩春水,暖洋洋的。   江宇典见他没说话,仰着头烟雾吹上去,笑骂着重复了一遍:“傻笑个什么劲,懂不懂啊你?”   贺庭政点头,嗯了一声:“我懂了。”   诚然如此,他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问的,得给江宇典留着一个底线。   两人换了衣服,收拾好行李,坐着酒店的摆渡车去前台办理Check Out。结果这几天都没碰见一个客人的酒店,在前台就碰上了。   那是一对情侣,一对有些像是姐弟般的情侣,女人是非常漂亮的混血儿,而男人是一个高大的东方面孔,黑发雪肤,一双桃花眼,嘴唇很薄,面相多情凉薄。江宇典是先是注意到了女人,那女人戴着墨镜,单是从外表,不太能分清她的年纪,但可以肯定的是,她一定比她的男友年龄要更大。   而且那女人一眼就注意到了正在办理退房的贺庭政。   因为天气热,贺庭政穿着短袖,露出了两条白皙的胳膊,以及胳膊上的纹身。   实际上贺庭政以前外出的时候,哪怕是天气再热的情况下,也会身着长袖,原因就是他不想让人注意到他的纹身。但由于酒店人非常少,也非常私密,他一时也有些大意,所以就穿了短袖。   他的两条花臂,或许路人会多看两眼,但是墨镜背后的那双眼睛,却牢牢地锁定着他的背影。   江宇典也瞥见了贺庭政的手臂。他心里一绷,感到这下要坏菜了,但他向来很懂得掩藏情绪,越是危机的时刻,他越显得淡然自若。所以哪怕遇到曾经认识的人,也不会露出任何端倪。接着,他才注意到了情侣里的男方——   那男人的长相实在是……   哪怕他心里再诧异再愕然,他也坚决不会多看一眼,只是一眼扫过,如同扫过一块石头般淡漠无情,便垂首继续看手机了。   因为《同居没关系》这部剧正在热播,最近也是日常被热议,江宇典前两集刚刚才出场,一出场就凭借本剧最高颜值外加演绎到位的多情废物二世祖人设圈了不少粉。   他一边看手机,一边走到贺庭政身边去,可偏生他不能提醒些什么,只是伸手挽住他的手臂,握住了他的手心,脑袋也靠过去,一副依偎着恋人的小甜心模样。   ——江宇典几乎从来不会这样,贺庭政自然感觉不太对劲,也感觉到江宇典手心有些沉重的力道,似乎是在示警般。他退了房卡,一转身看到这对情侣里的男人,眼睛微微睁大,是惊愣的模样,江宇典便不动声色的很使劲地捏了他一下。   贺庭政心中一凛,他常常陪江宇典对戏,也漫不经心地低下头去,在他耳边吻了下,是非常亲密的模样。他们两手交握,四枚戒指都在阳光下泛着温暖的光。   可诚然如此,女人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两人的,她目光深远并带着探究地落在贺庭政的手臂纹身上,一言不发地注视着两人离开。   上了车后,直到车子离开酒店,贺庭政才唤了一声:“宇典……”   之所以突然换了称呼,是出于谨慎。   “大哥”这样的称呼,无论那开车的司机懂不懂中文,是真的司机还是假的司机,这种称呼都有可能招来祸端。   贺庭政并不笨,他在看到那对情侣的时候,就意识到了没对劲。   因为那情侣两人之中的男人,是有七分像曾经的江宇的,眉眼以及嘴唇,以及给人那多情淡薄之感的面相,统统让他产生一种即视感。   但是面孔相像,气质却不同,差得很远。   可贺庭政依旧非常惊愕,他一时都有些愣,但方才江宇典捏他的手心,让他立刻就回过神来了。   江宇典没有说话,他此刻处于一种高度紧张的状态,在有陌生人、以及陌生的环境的情况下,他一句多余的话也不会说的。   他拿出手机来,关闭了网络,用备忘录打字,打一行删一行。   “你想问我是不是认识他们?”   贺庭政沉默点头,江宇典又打了几个字:“你想问那个人为什么像我?”   他再次点头,搂着江宇典的手掌,无声地收紧了。   江宇典删掉那行字,慢慢打道:“女人是我认识的,男的我不认识,至于为什么会像我……”   贺庭政回想起那与江宇有六七分相似的男人,脑海里不禁想到,那丰姿绰约、熟透了的漂亮女人,是否是江宇当年年轻时的情债之一?   所以,他也拿过江宇典的手机,一个字一个字地敲下:“是仇人还是熟人?”   江宇典一时不能界定,他烦恼地闭上眼,半晌才睁开,打字道:“等上了飞机,我再一一告诉你。”   贺庭政知道他有许多的秘密,不为外人道的秘密。   所以他从来不多问,更不会主动去探究,他要是去问江宇典了,那江宇典一定会以一句“别问,有时候什么都不知道,是一件好事”来搪塞他。   可是此刻,他从不显山露水的过去,似乎又揭开了一点点面纱。   汽车在交通杂乱的道路上行驶了两个小时,江宇典来的时候没有仔细看过这座城市,差不多是睡过去的,而离开的时候,他仍旧没有好好看一看这座城市的心情,只是双眼没有焦距地望着窗外,手拉着贺庭政的手掌,手指轻轻摩挲他手上那同自己一致的婚戒。   抚摸到婚戒的时候,那种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心里平静了一些。   直到上了飞机,江宇典才在这确定安全的情况下,对贺庭政娓娓道来。   “我幼年的时候便成了孤儿,你大概也知道的,我家里曾经与你父亲是故交,但是我很小的时候,我家里人就死于了一场意外。我那时候才……五岁。”   江宇典以回忆,却平淡的口吻道:“今天碰上的人,是我一位……故人的女儿,她以前是追过我的,不过很多人都追我,我一个都没搭理。”他说到这里,瞥了贺庭政一眼,眼神大概是在说:追我的人那么多,就只让你得逞了。   “你也看见了,她男友……嗯,”他顿了顿,“大概是照着我的遗像整容的。”   作者有话要说:  奶政:……果然是情债   赶上了哈哈哈   新年快乐,大吉大利~   这章发三百个红包啦! 第93章   不是他自恋, 是因为他以前那长相,的确很难有人自然生长出来。   芸芸众生里要想找个六七分相似的,除了偷他的精子去造人, 还真的很难有别的办法了。就以他了解的袁霁为人, 是有可能做出这种变态的事的。   早年他为袁霁的父亲袁国瀚做过事。   袁国瀚是在国内局势动荡的那段时间,先耗尽积蓄弄到一张飞往香港的机票, 在香港弄到了一笔钱后又辗转去了美国。   他刚到美国的时期,是一个犯罪浪潮的“黄金时代”。   他诨号“细虾”, 意为小虾米, 人阴险又聪明, 性格强势,手段血腥,摸爬打滚了二十年, 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就到了他“事业”的鼎盛时期。   袁国瀚一开始待他不薄,几年后想把自己这个心狠手辣、沉默寡言又聪明的人,培养成他的心腹, 甚至是接班人。袁国瀚有好几个孩子,年龄最大的就是大女儿袁霁,比江宇还要大三岁。   在袁霁对江宇有好感的情况下, 袁国瀚有意让袁霁和江宇结婚,好以此笼络住他。   但江宇不接受包办婚姻,这件事便暂且搁置下来。   后来又发生了一系列戏剧化又跌宕起伏的事件,江宇在香港回归后的第三年, 在国外时阴差阳错救了贺华强一命。贺华强留下了一张名片给他,并表示非常感激,还说:“我妻子今天生了,我赶着回家。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家妹妹就见不到她的爸爸了!”   而一个月后,江宇便改头换面,号称是常青藤盟校毕业的高材生,来到香港,住进了贺家。   贺华强感恩他,加上得知他是故人之子,更是让女儿贺斯予认了他做干爹。   他对贺华强编造了一套三分真七分假的谎言,说自己命运跌宕起伏,遇到好心人收养,来到美国的几年后,家里人在一次意外中丧生了芸芸……可贺华强也对他深信不疑。   而他第一次出现在贺庭政面前的时候,是以一个精英的外表出现的,他风度翩翩英俊潇洒,看起来斯文博学,说了几件趣事逗得郭美心开怀不已。   贺庭政是过来找郭美心的,看见有一个“陌生人”在,愣了一愣。   郭美心对儿子说:“庭政,这位是……”她犹豫着该怎么介绍才好,为了不让儿子担心,也没说他救了你父亲,而是道,“这位江先生,从美国来,学金融的。他是你妹妹斯予的干爹。”   郭美心说着,偏头看了江宇一眼,太年轻也太帅气了,让贺庭政也跟着叫干爹?   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理顺这个辈分了,感觉怎么都不妥,就出声催促贺庭政:“庭政,快叫人。”   贺庭政更是不知道怎么办,他面对着这个年纪轻轻就冒出来的“干爹”,感到呼吸有些困难,眼睛也不能从他身上移开。   他一言不发,但江宇并不在意,他对年仅十六岁的贺庭政态度很温和,拿出一副长辈般的态度,去看这个比自己还要略微高大一些的十六岁少年。   他发现贺庭政喉结微动,眼睛呆愣地望着自己,就笑了笑:“你是阿政?”   可贺庭政听见他冲自己打招呼后,雪白的脸登时红了,旋即就转身跑掉了。   两人在一起后,就此事回忆过,贺庭政念念不忘地说:“我当时看见你,就感觉脑子都被麻痹住了……我不是同性恋,我也没有喜欢过别人,我怎么能明白那是什么感觉?我又想继续看你,可是我莫名其妙地就觉得难为情,不好意思,所以我才跑掉了。”   以此可见,他是那种单单凭借外表,就能让人心动的人。   所以现在碰见一位恋慕过他的旧人,身边带了一个跟自己曾经有六七分相似的年轻男人,这种就像是出现个冒牌货的感觉,让江宇典感到非常不爽。   贺庭政心里揣摩着他的底线,顿了半天才接受这个说法,试探性地问道:“除了她喜欢你,并且念念不忘找了个……那样的男友外,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比方说,仇恨?”   毕竟如果只是情债,不该那么如临大敌,说话都不敢说,上了飞机才敢说话。   说到“仇恨”二字,江宇典这下就不愿意说太多了,他复杂难言地沉吟片刻:“因为一点私人原因,算是有家仇吧。”他说着垂首看向贺庭政身上的纹身,“我只是怕你被不相干的人盯上,但……估计都只会认为你是为情所伤?”   而且,他并不怕袁霁。至于袁国瀚,他也查过了,那个老不死的现在已经六十八岁了,虽然查不到多少信息,但身体似乎还算硬朗,住在一家疗养院里。   而袁国瀚的那家跨国犯罪集团,几年前也已经洗白成功,成为一家正正经经的跨国大集团。   所以江宇典怕的不是袁霁,是袁国瀚。   毕竟当年他不明不白死去,袁国瀚就有可能是幕后主使。   尽管汽车爆炸,并不像是袁国瀚一贯的风格,而且他得罪的人太多了,谁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所以在没有调查出真相前,他就不去对一个六十八岁,说不准哪天就驾鹤归西的老头儿痛下杀手了。   虽然以他现在的力量,确实是螳臂挡车。   江宇典自然不可能给贺庭政说这些,只模糊地说:“那女人的父亲曾经对我有恩,但他的恩情……我也已经还完了。哎,算了,别说这些了,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他抚摸着贺庭政的手,不经意摩挲着他手指上套牢的戒指,深远地道,“我现在有家庭了,我对你有责任,我应该是赚钱养家,而不是想这些打打杀杀,又不是演电视剧。”   他一句话揭过,贺庭政却通过他的描述,得出了他嘴里这个对他有恩的人的谁的推断。   他挖掘过江宇的过去,也挖出过一些事来,他知道江宇偷渡去纽约后,人间蒸发了几年,然后就跟着袁国瀚做事了。   袁国瀚是谁,他略有耳闻。   袁国瀚现在是正经的生意人,但他以前干过什么事,在贺庭政的调查里,是调查出了一些的。   他不知该说什么,嘴唇动了动,一句话也没说,单是在这飞机上的豪华隔间里,在这张大床上,紧紧把他抱在怀里,抱得很紧。   沉默蔓延了会儿,贺庭政才圈着他的腰,沉声说:“有我呢,我保护你。”   江宇典皱皱眉:“警告你啊,别瞎掺和。”   贺庭政又是雷打不动的一句:“我会好好保护你的。”他垂首在江宇典的耳后吻了吻,心想他一辈子过得太苦了,这辈子实在不应该像上辈子一样遭罪。   所以他自然会把江宇典好好地保护着。   这话题太沉重了,江宇典适时地把话题转移到了巴黎之行上:“你要是有时间,那我们权当度蜜月了,你是不是还有工作?”   他仰头看着贺庭政。   贺庭政摇头,吻顺其自然落到他的脸颊边,轻声道:“我没什么可忙的,花了大价钱组建的团队,他们都很有经验了,不需要事事都问我。”   除了花钱的时候要问他,别的时候,还真没他什么事。   江宇典又道:“我说的不是你那个电影公司,我说的是你温哥华和香港的,你怎么一点都不忙啊。”   贺庭政顿了顿说:“也不是不忙……我都是用邮件联系的,用电话开会的,而且我也不需要去谈生意,除非是有什么不得不出面的大合作。”他心想尽管他家大哥见过大风大浪,但现在这个时代,往往掌权的人都不是最忙的。   有钱有权,所以可以自己躺着,让别人做事。而当老板的,就是闲来无事去调查这个下属,又调查那个下属,偶尔做一个精妙或者脑残的决策,让一帮人跟着忙活,自己站在上面看热闹。因为钱到了一定数字,那真的就只是数字了。   做投资,可以不考虑亏损的问题。   江宇典听他这么说,也不说什么了。便摸出手机,连上机舱的Wifi,搜索出巴黎市的地图,研究要住哪里,要去哪里玩。   飞机落地后,他又收到了程悦雯的消息,邀请自己去参加她的生日宴会。   这件事最开始是程国雷给他说的,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现在程悦雯的消息来了,他反倒有些纳闷了。   得知自己是同性恋,还有家室了,程悦雯怎么还没有对他脱粉?   他的手放在回消息的框了,打了两个字抱歉,他又删除掉了,随后把手机锁屏,揣回兜里。   但很快,程悦雯的消息又来了:“雨点,我爸都跟我说了。你放心我不会出去乱说的啦,也不用防着我、避嫌我,我们还是粉丝和偶像的关系。”   结果江宇典刚刚看完这条消息,程悦雯就给撤回了。   随即,她再次发了一条消息:“我这次Party请了挺多艺人的,我希望你可以来,认识一点新朋友,如果你没时间就算啦[吐舌]”   江宇典问她撤回了什么。   程悦雯说发错表情了。   江宇典就说:“我明天要是有时间我就过来吧,生日快乐。”   因为遇见了故人,江宇典心里想到了一些旧事,心里就跟压着什么似的,始终不舒坦。   车子开到小区门外,还没进去,江宇典叫了停车,对贺庭政说:“去给你家老公我买几瓶酒。”   “酒?”贺庭政知道他不爱喝酒,因为酒味是苦的。   江宇典说:“我要果啤,要菠萝味和蜜桃味的!” 第94章   小区楼下超市酒水不多, 贺庭政又往前走了几步,有个酒水专营超市。   江宇典想喝点酒,但是又不爱酒那个味道, 贺庭政知道他的需求, 知道他想要的是有酒精度味道却像饮料最好还是甜的酒。   他走进这家酒水超市,直接说了自己的需求:“有甜的酒吗?”   店老板说:“有啊, 女生喜欢喝的,这几种。Moscato的起泡酒, 百利甜, 梅子果冻酒……”   都是最常见的甜酒。   贺庭政都没喝过, 更是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酒,于是他把这家酒水专营超市里仅有的几款起泡酒都买走了,顺带捎上几瓶果味的比利时生啤。   他两只手提着购物袋回来, 江宇典一看里面堆积的酒瓶:“你买这么多?”   贺庭政还没回答,江宇典拿起一瓶起来:“怎么都是粉红色的?”他看了看酒瓶上的标签,“哦,玫瑰味的。”   酒全是冰镇过的, 一提回家,贺庭政就把这些酒都放进了冰箱,江宇典兴致勃勃地挑了一个桃子味的, 又拿了瓶葡萄柚口味的啤酒……他挑了好几瓶出来,挨个用启瓶器启开了酒瓶盖。   如果不是专门让贺庭政去买,江宇典甚至不知道现在女生喝的酒,有这么多调调。   家里厨房大, 种了一排的香料盆栽,正好有薄荷叶和柠檬叶,也有青柠,但那个虽然提味,就是太酸了。打开冰箱,里面的蜜桃是上周放进去的,现在也还能吃。   他一边把蜜桃切成瓣状,丢进细高的直布罗陀奶茶杯里,一边问江宇典道:“加不加冰块?”   “加,少加点。”江宇典正在低头挨个闻那些酒的味道,发现都是甜的,还挺香,酒精味道不是很明显。   起泡酒的气泡弹出瓶口,甜香馥郁。   贺庭政给他在酒杯里加了两瓣蜜桃进去,剩下的蜜桃给他用果盘盛着,一起给他拿过去。   江宇典第一次发现有这么多甜酒,以前也不是没去过酒吧,但是他一去就要么点饮料,要么往烈的酒点,曾经有次点了一个名为樱桃的鸡尾酒,他被苦得说不出话来,回味还是酸的,此后就再也不喝了。   所以此时,他就好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般,兴致勃勃地挨个尝试,发现还有巧克力味的,更是发现了新大陆般喜上眉梢。   ——酒精度数都这么低,他压根就没担心过自己会喝醉这件事。   可是酒这个东西,度数再低也不能多喝了,更不能喝杂了,如果喝多了那还不一定会醉,喝杂了就危险了。   贺庭政并没有陪他一起喝,因为他还得给江宇典做饭。   家里有四五天没回来人了,狗也不在家,江宇典走之前问了关鸿业,说小汤圆喜欢他们家的萨摩耶,于是披萨就送到关鸿业家里寄养一周。   上周买的新鲜蔬菜都不怎么新鲜了,贺庭政煮了一根玉米,从急冻室拿出冷冻的生香肠和牛扒,把香肠和牛扒放在一起煎。   因为香肠本身是带有香料和调料味道的,煎的时候用刀在肠皮上割几个口子,香肠肉里的香味的油都渗出来,再融到牛扒里……这种少有人尝试的做法,却意外的很美味。   因为家里食材并不多,贺庭政剪了牛扒香肠,蒸了米饭,把煮熟的玉米剥下来拌了沙拉,就算是今天的晚餐了。   等他把一切都做好,再扭头一看,昏暗灯光下,江宇典已经从沙发坐到了地上。   他盘腿坐着,像个初级调酒师般,把这个酒瓶里的酒倒进杯子里,再把那个酒瓶里的酒倒进杯子……他每种酒都尝试了,不好喝的或者喝不惯的都推到了一旁,不准备继续碰,而好喝的他不仅要单独喝,还要挨个尝试着混合出新配方。   他每配出一种新配方,会倾倒酒杯,使得澄澈的、颜色清醒漂亮的酒液倒在杯口处,再伸出舌尖去杯子里试上一试。   要是难喝,他就立马收回舌头,五官狠皱,“呸呸呸”几声吐出来,而且接着要用另一款贺庭政已经分不清到底是什么酒,只看见是粉色的酒往嘴里猛灌一口,冲淡气味。   如若贺庭政把他兴致勃勃尝试各种甜酒的模样拍下来,传到江宇典微博上去,估计他粉丝都得捂着心脏哇哇乱叫了。   贺庭政把晚餐给他端过去,把灯开亮一些,立刻发现江宇典脸色已经变为了潮红,嘴唇微张,嘴角和嘴唇上都沾满亮晶晶的酒液,隐约可从他张开的檀口看见他的舌尖。   可他犹不自知,只觉得这酒一股饮料味,还有碳酸饮料般的泡泡,甚至在贺庭政过来时,还主动给他倒了一杯,仰头招呼道:“这个这个,玫瑰花香的,有股蜂蜜味和新鲜葡萄的果味儿!”   贺庭政把两份晚餐都放在桌上,把他喝光的酒瓶都放到了地上。他蹲下来,和江宇典齐平,他望进江宇典的眼睛里,又伸手摸了摸他脸颊烫人的温度,道:“大哥,别喝了,你喝醉了。”   江宇典就是不承认,摇头晃脑地说没有。   贺庭政眼睛暗了下来,想把他抱起来,抱到楼上去,又担心他没吃饭饿了,便把酒都给他拿开:“那我们先吃饭好不好?”   他像哄小孩一般哄他,江宇典清醒的时候不好哄,喝多了,反倒是乖乖的,贺庭政说吃饭,他就点头说好:“先吃饭。”   贺庭政把酒瓶都给他拿开,心想偶尔这么喝一次可以,但是喝酒和抽烟是一回事,都不宜多,偶尔一次是没问题的。在这点上,江宇典是非常有自制力的,但今天好似着魔了般。   喝醉了也好。   江宇典乖乖开始吃饭,不忘把酒杯推给贺庭政,眼睛闪着迷离:“阿政,你喝一下这个,我觉得……好好喝。”   贺庭政见他还能认出自己,说明只是一般醉,他看江宇典吃饭速度缓了一些,不如平常那么快了,只是用餐刀切牛扒和香肠的时候,刀割在盘在上,摧古拉朽般地割出“刺啦”的尖锐声响。   贺庭政没办法,只好给他切好了,切成均匀的块状,再把盘子还给他。   他把江宇典倒给他的,饮料一般的甜酒喝光了,但是他什么事也没有,这酒的酒精度只有11度,非常低,他只喝一杯、只喝这一种的话,是完全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他保持着清醒,照看着江宇典吃完牛扒开始扒拉米饭和玉米,扒拉的时候的视线没有放在食物上,反倒仰头看看他,然后笑了。   贺庭政很少见到这样的他,可以说十多年了,他几乎没看见过这样的大哥。   他也极少,像现在这样,像照看一个孩子一样来照看他,因为江宇典的自制力很强,他从不喝醉,也就从不对人露出这一面来。哪怕他们上床做爱,江宇典也始终保持着至少一分的清醒。   好容易把江宇典照料着吃完了饭,他又跪着趴在地上,弯腰去桌子底下扒拉方才没喝完,被贺庭政放在一旁的酒。   贺庭政也只好弯腰,把他抱起来柔声道:“不喝了,我们不喝了啊。”   江宇典不高兴地哼哼了两声。   “喝这么多水不难受啊?”贺庭政笑了笑,说着伸手按向江宇典膀胱,而这一按,让江宇典醉醺醺的脸上立刻露出难受的神色,趴在他怀里,手往下拉,准备拉开自己的拉链就地放水。   贺庭政连忙阻止他:“大哥,别,我们上楼去……我抱你上楼。”他又把江宇典往上抱了一些。   几瓶女生爱喝的甜酒,把冷静自持的他,折腾成了这样样子。   贺庭政极少看见他这样,他感到新鲜并且喜欢,觉得可爱,而且这样的宇典也让他心脏一片柔软。   但再可爱也不能一直喝,就留有几分余地,便足够了,省的真喝醉了睡着了他找谁赔去?   贺庭政看他几下吧裤子都脱下来了,更是万般无奈,他把江宇典整个横抱起来,抱他上楼去,像给小孩子把尿般抱着他,胳膊从下穿过去,搂住他的膝弯。   一条长江徐徐流完了,贺庭政把他放下来,蹲下来,给他拿纸擦了擦。   江宇典光脚踩在地上,红透了的脸颊,滴水似的湿漉漉的双眼。   和平常倒是判若两人。   贺庭政心底一片柔软而悸动,牵着他去洗手,给他在手心里打了香皂泡,并垂首问他:“你还认得我是谁吗?”   江宇典搓得满手泡泡,两双手互相在香皂泡里滑腻地交缠,他两只手都戴了戒指,箍得手指紧紧的。他听见贺庭政的问话,点头说:“认得。”   贺庭政打开水的开关,水开得很小,慢慢在这细小的水流里冲着两人满是香皂泡的手。   水流淌下去,贺庭政又诱导地问了句:“那我是你的谁?”他似有所无地拨弄了下他的戒指,心想江宇典这两天自从办了个婚礼后,就很直男地老公老公地自称。他原本盼望着,江宇典要是喝醉了,会不会就不那么自称了,反倒叫自己一声老公呢?   结果江宇典还是点头,笑眯眯地道:“你是我干儿子,”他打了个嗝,拍了拍贺庭政的脸颊,“老子是你爸爸。”   作者有话要说:  贺华强(捂住胸口):……快,我、我还能抢救!!   -   我该去写美食文的……屈才了23333明天见 第95章   “……”贺庭政一时无话可说, 把手都用水冲洗干净了。他抽了毛巾给江宇典细心地把手掌擦干,嘴里道:“我们结婚了……我是你老公。”他拨弄着江宇典的戒指,这些日子, 他闲来无事就去拨弄手上的戒指, 时时刻刻脑海里都想到自己跟他结婚了,从而从心底开出一朵花来。   虽然他们这个结婚, 还不是合法的,不具备法律效应, 但贺庭政依旧是高兴的。   江宇典也不反驳他的, 贺庭政给他把手擦干了, 又牵着他往外走,走到床边去,把他抱着坐上床。   江宇典直直地躺下, 目光透着迷离,不见清醒,身子骨都是散的,软绵绵地躺着, 贺庭政拉过他的一只手,发现他软得不像话,浑身都是放松的, 任他为所欲为,想如何弄就如何弄。   于是,贺庭政便捏着他的一只手,往自己身上抚摸。   他盘腿坐着, 江宇典没骨头似的躺着,眼睛半闭着,像是快睡着了。   贺庭政见他眼皮耷拉,俯下身去亲吻他,他想知道江宇典有几分的清醒,双臂撑在他的头侧,试探性地和他说话:“困了?”   江宇典摇头,还能听懂他说话。他可能也是想要了,双手搭上贺庭政的后颈,下巴微微抬起来,在贺庭政脸颊、嘴角处慢慢吻着。   他喝醉了的亲吻方式和平常也大有不同,只听一声声响亮的“啵啵啵”,他像是鱼吐泡泡那样在贺庭政脸上不住地亲着,还自以为是地觉得好缠绵,一只手紧紧勾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去揉弄他的头发,把他的黑发给揉乱了,完了还说:“你拿梳子给我,我给你梳头,你头好乱啊。”   贺庭政无声地一笑,眼睛更深了,黑沉沉的看不见底。他从一旁抽屉拿过几样东西来做准备,江宇典最近爱吃蜜桃,钟爱蜜桃香味。贺庭政便什么都给他换成了蜜桃味的,套子和润滑剂、纸巾,就连消毒毛巾都熏过蜜桃香味的精油!   他把纸巾放到了枕头边上,等会儿江宇典要是哭得狠了,这包抽纸兴许还不够用。   结果江宇典伸手一摸,发现是纸巾不是梳子,大闹着去抓他的头发,又继续把他的头发弄得乱上加乱,双颊绯红着喊:“拿梳子给我,我生气了啊!”   贺庭政没办法了,只好忍着,起身去给他找梳子来。   一把梳子,就成功把他给安抚了下来,他不再喊叫说自己生气了,让贺庭政在自己面前低着头,自己帮他把头发给梳顺了。   在这期间,贺庭政要是动一动手脚,江宇典就用梳子背轻轻敲一敲他,温柔地道:“别乱动。”   贺庭政无可奈何,嘴角含笑,乖乖地不再动了。他从没见过江宇典这样,更没见过江宇这一面,他新鲜又稀奇,忍不住想探索更多。   他不知道江宇典明天还能否想起来今天自己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话。   但是百分之八十以上的酒鬼,宿醉过后都是想不起醉酒后自己做了什么说了什么的。   他胆子大了一些,心里蠢蠢欲动。在江宇典给他梳头发的空隙中轻声问道:“大哥……你以前,跟谁好过没?”   江宇典反问:“什么叫……好过?”   “就是……”贺庭政无声地吞咽了下,仰头看他一眼,“就是,像你跟我这样?”他再次垂下头去:“一定很多人喜欢你吧。”   江宇典说是啊,贺庭政看不见他的表情神色,只能听见他和平常不太一样,带着一丝醉意,一丝嘟哝的意味道:“但我又不喜欢他们。”   贺庭政心里一颤:“你只喜欢我是不是?”   这次他没听到回答,他感觉到梳子停了下来,江宇典也坐起身了,似乎在床上找什么东西。他稀里糊涂地抬起头来,看见江宇典把那瓶润滑油给打开了,还把油往手心里和梳子上倒!   贺庭政心里又是一颤,果然,江宇典转身就把满手和满梳子的油往他头上招呼:“黑发精油,涂了,你的白发就没啦。”他十分温柔地替他捋着每一寸的发丝,闻到这股蜜桃味,还说:“谁背着我在吃蜜桃?”   “你吃了吗?”   哪有人在吃?   贺庭政哭笑不得,感觉头皮头发都油乎乎的粘腻腻的,偏偏还不能叫停,谁叫江宇典这么温柔,他似乎能从他的动作里感受到那股爱意。   他舍不得喊停。   他把锅推给不在家的萨摩耶:“应该是披萨吧……”   江宇典深以为然地点头:“果然是它,老子要收拾它了。”   贺庭政满头的润滑剂,但他又不能把脑袋往他屁股怼吧?折腾到现在,什么正事都没办成,还折腾得满头、满手、满床都是润滑剂。   什么事儿都没搞成,贺庭政还得抱着他去浴室冲澡,家里很多地方都备有润滑剂这些生理用品,而浴缸旁边的深柜里也放着折叠好的毛巾和几盒套。在床上没做完的事,转到了浴缸里做完了。   贺庭政从头至尾都没能听见他叫一声老公,不甘心地又问了一次方才那个没得到回答的问题:“在你心底……你只喜欢我是不是?”   他看着江宇典哭,一边哭一边哼哼、叹息。   他拷问似的用劲,弄得他哭叫一声,江宇典声音带着哭腔:“狗东西,你他妈轻点。”   “疼你呢。”   江宇典眼泪汹涌地流,哭了这么半天,泡在水里,神也回过来几分了。   他抽了条毛巾,盖在眼睛上擦了擦,他的头靠在浴缸壁上,那里垫了两张毛巾的,所以头靠上去也是软和的,权当枕头了。   贺庭政迟迟得不到他的回答,心里原本确定的事也变得不那么确定了。   他不敢多问,谁知道江宇典的过去发生过什么?他从来对此都是缄默不言的,想必自己问,也问不出一个答案的。于是他不再继续问,卖力地好好疼爱他。   江宇典喝了酒,睡死了过去。   他醒得比贺庭政要早,他通常饿的时候,就会醒的快。醒来后,也没有多少宿醉的头痛,他很少这么醉,醒来就是清醒了。   他下意识往被子里摸,感到自己穿了条内裤的,全身都很干爽。   他倏地想起了什么似的,伸手往贺庭政头上摸,发现很正常,不油也不黏,也是呼出了一口气。   他能想起一些事来,但并非全部的事。   江宇典揉了揉脑袋,躺在被子里不作为,肚子干瘪,他觉得饿极了。原本昨晚上就吃得不多,还喝那么多水,又干了体力活,难怪那么饿了。   他肚子咕咕叫起来,想着贺庭政什么时候醒啊,醒了好做饭吃,他忍了两秒,忍不住了,四肢缠上去,把他给搂着,硬生生把他闹醒了。   昨晚上江宇典倒是睡得香甜,可怜贺庭政这头耕田的牛,耕完田给他清理,给他穿衣服,把他照料着放在屋子里的那张沙发上睡着后,又重新换了床品四件套。   江宇典看他醒了,就说:“我饿死了。”   贺庭政睡意渐渐挥散,他在被子里温存地抱着江宇典,柔声问道:“那我去给你做早饭,你想吃什么?”实际上他调了闹铃的,但是因为江宇典昨晚上喝醉了的缘故,他没料到江宇典会醒的这么早。   看一看时间,这才八点过呢。   江宇典想了想,说:“有什么就吃什么吧,我们等下去把狗接回来,都放别人家快一周了。”   贺庭政嗯了声,掀开被子起来,他也没穿上衣,身上纹身遍布,江宇典还注意到他脖子上有牙齿的痕迹,在他雪白发脖颈肌肤上非常显眼,颜色都是青紫的。   他有些诧异:“我昨晚上咬你了?”   他伸手去摸那枚咬痕,压根就想不起来了。   他十分歉疚,万万没想到是因为贺庭政一时失控,干得太猛才导致自己也失控了的。   贺庭政心里也歉疚,而且也非常心虚地看了一眼他的脖子,宽慰他说没有事:“你咬得很轻,血都没出,几天就消了。”   江宇典努力地回想着,片刻后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贺庭政是不是问了他一个什么问题?   还问了几遍?   结果他好像一直没回答?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对了,”江宇典终于想了起来,在贺庭政下床的时候伸长手臂把他给抓了回来,认真地说,“你别乱想了,我就喜欢过你一个,也只跟你一个人好过。你懂我的意思吗?”   没等贺庭政作声,江宇典又道:“以后别怀疑这些蠢问题了,更别趁我喝醉了问,你就这么问我,我会回答你的,不会骗你的。”   贺庭政心里万分动容,嘴唇都抿紧,像个孩子面对家长似的点点头,微微俯首,头靠在他的肩头道:“大哥……我爱你。”   江宇典心里痒,想亲亲他,可是感觉嘴里特别苦涩。他昨晚上喝了酒,今天早上还没漱口,就强忍住了,催促他道:“你快去做饭了,我饿得不行了。”   他复而再轻轻摸了下贺庭政的脖子,对于自己咬了他,江宇典是十分愧疚的。   可当他照镜子时,他望着自己脖子上那个相同的,也是牙齿印,让人啃出来的,伴着一点点粉红的吻痕。   只不过比起自己在贺庭政白皙的脖子上咬的那个,他脖子上这个齿印就很轻微了。吻痕也是浅色的,因为贺庭政考虑到他过几天去法国拍广告,脖子、上身,说不定都要出镜。   但江宇典的愧疚还是一拥而散了——   他脸色臭着下楼,心想贺庭政这顶多算是以牙还牙,也就没骂他。   两人饭后,一起去关鸿业家接狗。今天是周末,关鸿业有工作,不过裴楠和小汤圆在家。   见到两人,裴楠还说:“小汤圆知道你们今天要来把披萨接走,还哭了,昨天抱着披萨要睡在狗窝里,我就把狗狗放在床上陪她睡了一晚上了。”   贺庭政弯腰从小汤圆那里抱过狗来,非常温柔地说:“下次来我们家玩吧,披萨跟小汤圆说拜拜。”他握着萨摩耶的爪子,跟小汤圆挥手。   一旁的江宇典对裴楠道谢。   小汤圆依依不舍地跟披萨挥手,由于贺庭政是蹲着的,她注意到了贺庭政的脖子,奶声奶气地道:“哥哥,披萨还咬人么?”   贺庭政愣了愣,注意到她的目光,偏头看了江宇典一眼。   江宇典干咳了声,不自在地把领子弄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披萨:狗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第96章   小汤圆幼小的求知欲让裴楠尴尬地把她抱起来:“哥哥们还有事, 跟他们说再见。”   从关鸿业家离开,江宇典想着晚上要去程悦雯的生日宴,就打电话给金招弟, 让她去她家附近的燕莎买个价位在两三万左右的生日礼物。   接着, 江宇典就跟贺庭政一同去了他在CBD购买的那栋占地面积极其广袤的写字楼。   由于写字楼是现成的,所以购买下来后装修、招聘, 形成规模,也是非常快的。   贺庭政注册的这个公司, 叫正与电影制作集团, 由于是新公司, 业务范围只在投资电影、电视剧方面,并准备在年底前,开拓签约导演、艺人, 自主独立投资制作电影等等业务。   这栋写字楼是由一名得过普利策奖的建筑大师所设计,从设计到建筑落成,历经了七年的时间。   在这栋建筑问世的时候,一开始是很被看好的。   因为它位于城市的中央商务区, 附近高楼林立,包括江宇典的签约经纪公司赛狮传媒也在这附近。而由于它占地面积广,在楼层内还建造有像是轻轨一般的电车车厢, 使用磁悬浮列车所使用的线性马达技术,共计四节车厢,一节车厢可容纳上百人。   这个概念有一些像是蒂森克虏伯提出的磁悬浮电梯概念,只不过把电梯做成了电车车厢, 而且由于建筑只有两层楼,所以磁悬浮的概念是很容易在这栋建筑内被还原的。   换在那些巍峨矗立的大厦里,这种设计就很难被采用了。   写字楼分为A、B、C、D四个区,现在暂时只使用了一个A区,剩下的区域都还在装修当中。   这栋建筑楼层低矮,只有两层楼,并且在楼顶还有广阔的屋顶花园。在广袤的屋顶花园里,像平地一般铺满草坪,种树种花,有一排单车可以在屋顶骑行,林荫小道和泳池,休息区,咖啡厅,应有尽有。   当人们站在这屋顶上时,都会产生这其实就是平地的错觉。   这些种种,使得这栋建筑更像是中央公园而并非是写字楼。   这毋庸置疑是一个出色的人文建筑,人文自然的气息于无声处浅浅滋润着这座日益变得冷硬的钢铁化城市。   一开始大家都赞叹不已,但后来,这栋建筑就被批判为二十一世纪又一位建筑大师的翻车之作。   造价高昂,太过低矮以至于实用价值极低,而造成无人租用。   这栋写字楼,光是租金,就比旁边的高耸入云的写字楼还要贵个两倍。所以一口气买下来,可想而知贺庭政花了多少钱。   这也是为什么,别人一听他买下这栋写字楼来当公司办公地址,都纷纷巴结、交好他。   前两年程国雷也想过,把公司迁址到这里来,或是开个分公司,他财大气粗惯了,身家上百亿,结果一听这写字楼价格,还是悻悻然表示算了。   他真的买不起。   在不少老板心里,花这么多钱买一栋没有多少实用价值、空有名气的建筑来当办公楼,不是傻子就是太有钱了,有钱到可以在传媒行业里玩票,而不惜代价。   江宇典之前就想过来看看了,但一直没有空。   停车场很大,但也很空,只停着少量的车。贺庭政说:“一楼是我公司现在的规模,二楼是迁址过来的你的工作室,你可以去看看。”   江宇典从负一楼停车场坐电梯上去,在A区参观一圈,接着上二楼。A区二楼有贺庭政的办公室、会议室,还有去年为他成立的工作室。   工作室规模不大,人也不多,还不到二十个人。整个团队各司其职,专门为他的职业生涯进行规划服务。   工作室成立到现在,从来没有面对面跟江宇典沟通过,都是金招弟来沟通的。   而且工作室直属老板,也就是贺总的要求有些奇怪,第一要求江宇典的名声口碑,而且要在低调的前提下建立口碑,所以他们专门组建了高素质水军团队,到处低调地圈粉,从不拉踩。   比如之前有个网友发微博,说江宇典情人节晚上的时候来他们家花店买花,跟她妈妈聊了半天的流光之恋,因为阿姨以为流光之恋是江宇典演的。   像这条微博,就暴露了两个信息,一个好的一个坏的。一是情人节买花,说明江宇典很有可能有地下恋情了,二是江宇典情商高、人品过硬,跟人阿姨聊半天不是自己演的剧,也不拆穿人家。   像这样的爆料,虽然有好有坏,但显然坏的那条信息会发酵得更快一些。所以他们快速联系删微博,最后达成共识,博主在事情还没发酵前就把微博内容改了,保留第二个消息,说江宇典来买了看病人的康乃馨,跟她妈妈聊了半天的《流光之恋》。   正因为他们这样删帖删评论的速度,所以表面上看起来,他全网无黑子。而第二个要求,就是要求他合作的广告、或是电影、电视剧,都必须达到某个门槛标准。   这也是导致江宇典工作现在变得十分空闲的原因。   他的工作室为他联系合适的代言、合适的广告、电影、综艺节目。   可再他知名度没有到达那个级别的情况下,够得上贺总制定的标准的合同太少了。   所以他们得到指令,贺总准备独立投资制作一部电影,拉一大堆影帝影后给他当陪衬,所以江宇典进去的时候。工作室的员工正在一个个筛选导演、演员,挑选合适的咨询档期。   也联系圈内的名编剧,准备先为他量身定制一部剧本。   江宇典跟贺庭政进去,看见一名员工一边开着工作网页,一边拿手机在叫外卖。   那员工大声问:“鳗鱼饭便当你们吃吗?”   鸦雀无声。   那名员工发现大家都不作声,一抬头还发现都诡异地往他身后瞥。   他立刻感到毛骨悚然,以为后面站着PM,结果一回头,发现居然是他日日夜夜面对的一张脸——却从没见过真人的江宇典,还有一位是投资建立工作室的贺总的时候,吓得差点人仰马翻。   “这是哪家的鳗鱼饭?”江宇典摸出手机,看了眼这名员工的桌面名牌,道“你们多久下班?”   江宇典没有怪罪的意思,所以很快接着就道,“我请大家吃午饭吧,就吃这家鳗鱼饭便当吧。”   屋顶花园的休息区,是专为员工喝下午茶所设置的,员工也可以端着午饭上楼吃。   所以中午的时候,江宇典毫不避讳地跟工作室这二十名员工,在公司屋顶吃了顿鳗鱼饭便当。由于这些员工都是非常非常了解他的,了解他所有的黑料,了解他所有的工作安排、人际关系,包括他跟贺庭政的同居关系。   很多时候他跟贺庭政出去被拍了,都是他们在处理。所以江宇典并不遮掩,平时吃饭跟贺庭政是什么样的状态,现在在外人面前,也是什么样。   非常自在。   贺庭政咬了口浇了红色酱汁的鳗鱼,发现这酱汁味道非常甜腻,泡进鳗鱼皮上,渗透进鱼肉,鱼肉绵软,而肉和皮之间的那层肥腻更是入口即化。   他偏头一看,江宇典看起来是很喜欢吃的,他便把自己米饭上盖的鳗鱼挑给了江宇典。   江宇典说:“你不吃啊?”   “你吃吧。”贺庭政挑起海草,“我吃这个。”   江宇典看碗里空荡荡的实在是可怜,又还给他一半,说:“下次点四份好了。”   贺庭政就说:“晚上回去给你做这个吃。”   江宇典摆手说不吃:“吃多了腻,晚上夜宵不吃鳗鱼饭。”   两人相处模式,和员工心里想的金主和小明星模式完全不同。   相反,江宇典看起来更像是金主,而贺总才是那个被包养的小白脸。   工作室的员工们,是看见过平时的贺庭政的,之前贺庭政经常来公司的,他和现在这副开怀温柔的模样完全不同,他看起来完全就是个西装革履的精英,雷厉风行而且不怎么笑。   谁能想到,这样一位大老板,在家里要给恋人做饭呢?   大家看见他们手上相同样式的两枚戒指,就恍然大悟了,难怪呢,原来是结婚了。   只不过左右手各戴一枚戒指,倒是少见。   随后,江宇典跟工作室的员工们聊了会儿天,下午他就坐在贺庭政的办公室里玩,等金招弟把购来的生日礼物送过来了,他再出发去了程悦雯的生日Party。   程悦雯从程国雷那里得知了江宇典的性向,她花了两天时间,才接受这件事。因为转念一想,她粉艺人,又不是想嫁给他们,所以释然得很快。   诚然如此,她看见江宇典手上新戴的婚戒时,仍旧觉得好突然。   “雨点……你要不要把戒指取下来?”虽然她的生日宴没有媒体记者,都是朋友,但人也挺杂的,怕有些人出去乱传。   “雯雯,生日快乐。”江宇典把生日礼物给她,笑着道:“不用取。”他的婚姻暂时是没法公开的,所以上节目的时候,他肯定不会这么戴戒指出场。但现在没有媒体,也就不存在这个顾虑,圈子传来传去,他都无所谓——这是江宇典所能做的,对这份感情最大的尊重了。   “可是……”她想说难免有人好事啊。   话还未说出口,程悦雯就瞥见朝阳区陈独秀——余世煌往这边走来了,不知为何,他不像以前那样说话夹枪带棒,只是看着程悦雯手上拿的江宇典的礼物道:“太巧了,我也给雯雯送的卡地亚……”   紧接着,他就看见江宇典的两枚戒指。   余世煌:“……”   有金主的富二代果然不一样,婚戒都比别人多一个。 第97章   话冒到嘴边, 他又咽下去了。   以前他可以奚落江宇典,但现在不行了。不说程悦雯在这里,几天前跟程国雷在飞机上谈公事的男人, 似乎就是江宇典的背景了。   他这些天动用了自己的所有人脉, 四处辗转去问,程国雷嘴里那个“贺总”, 到底是谁。   他打听出来了一些,吓得浑身冷汗直冒。   所以现在他见到江宇典, 非但不会说难听话, 还得阿谀奉承他。   他略微思索了下才道:“雨点, 恭喜你结婚啊。”   江宇典上下看他几眼,他识人看人的工夫很厉害,余世煌是什么想法, 在他眼里是暴露无遗的。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他又想交好自己,又想通过自己已婚这个秘密,让自己不得不待他温和些。   毕竟他要是给余世煌冷脸, 转头余世煌就爆料怎么办?   江宇典倒不怕这个,无凭无据余世煌怎么可能吃饱了撑的去爆料?但他主动交好了,江宇典也就卖他个面子, 温和地颔首道:“谢谢。”   余世煌虽然听他说谢谢,但一时之间,他看着气度不凡的江宇典,心底觉得他高不可攀起来。   他干巴巴地找着话题:“雯雯的朋友都是些年轻模特, 还有搞乐队的、搞摄影的,还有知名影评人……你看那边,穿绿裙子的叫孔雪君,她就是个很有名的独立影评人,是雯雯的什么亲戚,我去年也见过她;还有那个,宋丰城,搞摇滚的,在摇滚圈特有名气。那边两个,都是年轻导演,不过他们拍的东西不商业,剧本猎奇小成本,跟咱们都不是一路的。”   “你喝点酒吗?或者饮料什么的。”   江宇典不会喝来路不明的东西,尤其是这种私人派对,有心人想整他只需要在喝的东西里加点药,有的药他能闻出来,有的他不能。   他没着过这方面的道,就是因为他素来都谨慎,所以今天也不例外。   余世煌见他拿了个利口酒杯,居然在这种酒会般的派对上接白开水喝,而且还往滚热的水里丢冰块!这都是什么怪毛病?   派对上不乏知名人物,余世煌和他聊两句有关他们刚播出八集的新剧《同居没关系》的话题,不着痕迹地拍马屁道:“我都出场这么多集了,哎,你第六集 一出场人气就比我高了。”   江宇典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道:“你是男主。”   余世煌一时得意,眼里透着自得而嘴里谦虚道:“但我都演了很多年这种角色了,也没见红。你别灰心,你现在人气正旺,接片可以精挑细选,应该也有男主的片约找上你吧?”   江宇典说没有:“你高看我了。”到现在为止,他也不过只确定了马上在下个月要参演古秋平制作的电影《新精武门》罢了,剧本修改过后,陈真的戏份被砍了一些,但这个人物是电影后半段的亮点,虽然戏份砍了,但依旧很出彩。   不过也还是个配角。   再然后,他还有个角色,是去好莱坞跑龙套。至于覃遵导演的《无处可逃》,那边现在还没给他准确的答复,虽然覃遵和关鸿业都给了他担保,但这种事说不准的。   毕竟覃遵这部电影是冲着拿奖去的,请一个新人年轻演员,去饰演一位四十岁的罪犯,风险太大了。   余世煌又是几句虚情假意的安慰,他认为虽然江宇典有钱有背景,但演技肯定是不如自己的,之所以他能把《同居没关系》里的富二代孙禹辰一角演得出色,还是因为这是他本色出演。   而后过来了两个身材高挑的模特,搭讪江宇典。   余世煌看两个身材姣好的美女模特端着酒杯过来,以为有自己一份,他站得笔直,谈笑有度,拿出风度翩翩的模样,岂料两个模特的目标都是江宇典。   “你是江宇典吗,我们是你的粉丝,能帮我们签个名吗?”搭讪艺人的套路,一般就是先伪装他的粉丝。   江宇典签了名,没合影也不喝酒,两个模特走后,江宇典走到一边,把刚刚其中一位模特塞到他兜里的便签撕成两半,丢进垃圾桶——上面写着一串电话号码。   余世煌可惜可看着他丢掉的便签,转念一想,江宇典是同性恋啊,难怪对那么漂亮的模特都无动于衷。   客人都来齐了,程悦雯穿着一条星空裙,站在为乐队搭建的舞台上,脸蛋红扑扑地说:“谢谢大家来参加我的生日Party,谢谢我爸爸为我办的这个Party,感谢他的养育之恩,谢谢我的表姑她特意从美国回来,谢谢我闺蜜毛毛……从今天开始,我就是奔三的女人了!”   她不过刚满二十岁罢了。   她说了很多个谢谢,几乎点到了每一个人,说到江宇典的时候,说的是爱豆,说自己能和爱豆成为非常幸福。   程悦雯今天比较忙,切完蛋糕由服务生送到每个人的手里,但程悦雯脱身之后还是没忘记江宇典,特意为他介绍了几位新朋友。   “我表姑孔雪君,她是写影评的,雨点等你电影上映后,我就让她给你写影评,把你往死里夸!”   孔雪君穿一条绿色丝绒吊带裙,她五官长得漂亮,有些中西结合的意味,丹凤眼,嘴唇很厚,涂着最红的口红,肤色却比江宇典还要深一个色。   很符合西方人审美的美女。   孔雪君觉得程悦雯为了追星,把自己都给供了出去,实在有些懊恼。她态度有些高傲,像天鹅那样仰起脖颈,手里捧着一杯琥珀色的白兰地,爱答不理地说:“不知道是什么电影?”   程悦雯眼睛一眨:“覃导的片!具体什么我就不知道了,我爸说奔着拿奖去的,覃导很喜欢我们雨点,指名要他当男主角呢!”   “噢,”一听是覃遵导演的电影,她的态度就缓和了一些,“等电影出来,我再看看。”   江宇典手里端着蛋糕,也不吃,他礼貌地道谢,很快闲聊两句,就借口明天有工作所以要早点离开了。   程悦雯依依不舍地把他送了出去。   她为江宇典介绍孔雪君,自然不是为了让她表姑给江宇典写个影评,电影都还没开拍,多没谱的事啊?她只是想趁这个机会,把孔雪君引荐给江宇典。   她把江宇典送到别墅外面,低声地道:“我表姑虽然只是个影评人,但她丈夫是大导演,所以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她顿了顿,感觉不太好说。   江宇典明白了她的意思,笑着道:“谢谢你了雯雯,生日快乐。”   正好车子开到面前来,程悦雯垂着头,发丝被风吹乱,说:“这没什么,你刚刚新婚我还把你叫来参加派对……雨点,祝你幸福啊。”   她有点失落,又是感慨的,但也是真的为江宇典感到高兴。   车门打开来,她看见了贺庭政,记忆一瞬间模糊又回朔,她非常吃惊:“雨点,这不是……”你的保镖吗,怎么变成了你结婚对象的?   程悦雯虽然从程国雷那里听说了江宇典结婚了,跟一个男人,还是个很有权势的男人结的婚。   但剩下的,譬如他们玩角色扮演游戏,在外人面前上演大明星与保镖的戏码……程国雷觉得有些少儿不宜,就没给程悦雯说。   现在程悦雯亲眼看见了,自然是吃惊不已。   贺庭政把门车门为江宇典打开来,他弯腰进去的时候,贺庭政尽职尽责地为他扶着车门框,免得他不小心撞上去。   明明前面有个司机,他偏偏要事必躬亲,自己做这样的事。   车子很快开走,程悦雯跟车内的江宇典挥手告别,一时之间竟然忘了跟他要喜糖了。   同时,站在窗户边,看着江宇典上了一辆豪华迈巴赫的余世煌,是一点也不嫉妒,反倒觉得高兴。因为江宇典跟男人结婚了,那就代表着程悦雯没有爱豆当对象了……自己的机会又来了。   他只要把程悦雯圈紧了,甚至是结婚了,以后星路还不是一片坦荡?等程国雷上了年纪,退休了,庞然大物的长江电影公司就是他的了。   江宇典走后,程悦雯进去找到表姑,对她大加夸赞江宇典。可奈何孔雪君只是戳着她的脑门骂道:“你年纪小不懂事,别被男人骗了。你这样给他塞资源,求到我头上来了,又有什么好处?”   程悦雯拉着她的手晃了晃,道:“表姑,我没有被男人骗,我现在都是佛系追星了,品格不好脸再好看我也不屑一顾。他人品真的好,我有次在他面前醉酒了他都没有做什么,有次我们出去吃饭被狗仔拍了他就把狗仔的相机捏扁了……是捏扁了哦!他为了我的安危还给我爸爸打电话,让他接走我……”   “小妮子,”孔雪君骂道,“你这还不叫被男人骗啊?”   “他没骗我啊,他从头到尾对我都保持了距离的……而且他都结婚了,骗什么骗?”   孔雪君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不就是个靠脸吃饭的明星吗?”   “他没有靠脸吃饭!他真的有实力的!不信你等着看!”程悦雯不客气地冲她大声嚷嚷。要知道当初她追星,追余世煌的时候,都没动过为他引荐自己自己表姑的念头。   江宇典上车后第一件事,就是让司机开到附近的蛋糕店去。   贺庭政问他:“你参加别人生日宴,蛋糕都不给你吃?”   “给了,我哪敢吃啊。”由于蛋糕被切开后,又经由服务生的手,江宇典闻了一下只闻到奶油甜腻的味道,他再馋也不敢吃,怕吃出个什么好歹来。   贺庭政听得一笑:“小馋猫。”   作者有话要说:  雨点:???你怎么敢这么跟爸爸说话 第98章   江宇典脸一板:“怎么说话呢。”   贺庭政还是笑, 料想现在清醒的江宇典,一定不知道自己喝醉了的模样是什么样的,那才是真真正正的“小馋猫”。   由于贺庭政昨晚上那股把他当小朋友一般照料的余温还在, 说话就变成了对待小孩儿似的宠溺, 他抬手摸上江宇典的脑袋:“我们去买蛋糕,还是回去我给你做?”   江宇典吃蛋糕的时候, 最爱吃奶油。一般爱吃甜的人,吃多了奶油都难免觉得腻, 不想再吃, 可江宇典不一样, 他吃再多都不腻,他就喜欢那股厚腻的甜味。   可江宇典心里还惦记着那个“小馋猫”,他别过头去, 严肃地拒绝:“不吃了,不吃蛋糕了。”   贺庭政心想他这是闹脾气呢?但他一点也不生气,江宇典每次智商下线跟他闹脾气,他就觉得高兴, 觉得他这样越活越回去,保持着一点童心,是件不可多得的好事。他还在心底认为, 江宇典这份童心,其中自己的功劳,是占很大一部分的。   他歪着头静静注视着江宇典,看了半晌, 道:“那我们就去蛋糕店买吧,买一个八寸的,我晚上不用做饭了,正好腾出时间……”   江宇典面无表情地摆手:“不吃不吃,不吃了,我又不馋这一口。”   贺庭政看他这么果决,两条手臂伸过去:“吃吧?别生气,你不馋,我馋,我想吃。”   “不吃。”   “过来让我抱抱,别气了。”旋即贺庭政直接用劲,两条胳膊直接把江宇典抱到了自己的腿上来。   他低头凝视着江宇典的眼睛,脑袋微微低下去,脸颊贴着他的脸庞道:“我想吃,你准不准许我吃?”   江宇典没回答,他有时候就是犟,贺庭政都给他台阶下了,台阶都凑到他脚底下了,他就是不下。   但贺庭政一点也不气,抱着他往上托了托,低下头去吻他,再次低声问道:“准不准我吃?”   他嘴唇柔软灼热,快四月的天,已经逐渐热起来了。   江宇典让他亲得痒痒,脖子也痒,身上也痒。他浑身都缩了下,嘴角有绷不住的笑意:“不准你吃,我不吃你也不能吃。”   这时,车子已经停下了,正好外面就是一家蛋糕店,现在去定做蛋糕再提,估计等西点师傅做好,还得等一个小时。   贺庭政寻思着怎么再给他找个更容易的台阶下,于是纠缠不舍地问他:“为什么不准?”他搂着江宇典的腰,很温柔地亲吻他,可是江宇典不为所动,只有痒了才推开他:“你有完没完呀。”   车子已经停下来两分钟了,前座那位司机是贺庭政聘请的,他非常清楚后座那两位老板在做些什么,所以耐心地不去催,反而下车等待。   贺庭政鼻尖在他后颈上轻轻蹭了蹭,声音夹带委屈:“你凶我,你不跟我好了?婚戒才戴上没几天你就不跟我好了……”   江宇典听他跟指责负心汉似的,还以为自己做了什么特别大逆不道的事一样。他最拿贺庭政这种受委屈似的模样没办法了,正好他也觉得差不多了,台阶已经矮得抬腿就能下了,他索性挥手道:“准准准,准你吃,你自个儿买自个儿吃。”   贺庭政笑了:“我不要自己吃,我就要跟你吃。”   “你都多大了?吃个东西还要人陪,”江宇典嫌弃地道,旋即从他腿上离开,“行了行了你下车去买吧。”   天色比较暗了,蛋糕店没有新的订单,于是直接帮他开始制作。蛋糕店旁边正好有家鳗鱼饭,似乎是中午吃外卖的那家,贺庭政就进去买了几份,随后提着做好装盒的蛋糕,一起提着回到车上。   江宇典是真饿,他没一会儿工夫就把刚才闹脾气的事情忘光了,两人全都选择性失忆。江宇典在车上把鳗鱼饭吃了,他只吃鳗鱼不吃饭,挑食很严重,贺庭政却不说他,还很体贴的把自己的鳗鱼也让给他吃。   江宇典有点内疚,打算还给他,又有一丝舍不得:“你怎么都让给我啊。”   贺庭政但笑不语。   “你不说话我就吃了哦。”   “你吃吧,都给你吃。”   回家后,江宇典才知道什么叫“出来混都是要还的”。   他虽然把属于贺庭政的那份鳗鱼饭吃了,还差不多把一个八寸蛋糕的奶油吃完了,但他最终还是被贺庭政吃下肚了。   法国签证最快四十八小时出签,签证一出工作室便立即联系了法国Cartier安排工作日期。由于江宇典四月中还有电影要开机,所以现在飞法国,只是签合同,并不能直接拍摄。   而且Cartier那边也说:“和摄影师时间有冲突,档期可能要调到六月或者七月了。这两个月时间,我们也能有更多的时间来设计广告。你们的档期合适吗?”   原本Cartier的高层、设计总监,看见江宇典的样片都觉得非常惊艳,觉得他的身体非常漂亮、有韧性,健康而完美,正是他们所需要的那种野性与自由感。   所以大概是样片一制作出来,所有人一讨论、投票后,就立刻敲定他来做这个广告男主角。   而且在正式广告中,也准备让他不穿衣服出镜,广告设计好了,摄影师也联系好了,甚至就在几天后,这位华人明星就要飞赴巴黎和他们品牌签约,直接进行拍摄了。   结果就在这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摄影师说不接受这个广告方案!而且要求换方案,说要让他穿上衣服拍摄。   不接受就不接受吧,总之方案不能改,大不了就换摄影师。国际上那么多好的摄影师,还愁这个吗?   可是很快,品牌的一位拥有话语权的高层接到了一通直属于由瑞士奢侈品集团里希蒙集团的首席执行官的电话——里希蒙集团是世界第二大奢侈品公司,仅次于LV。   而Cartier品牌,就是隶属于里希蒙集团的下属公司。大名鼎鼎的江诗丹顿、梵克雅宝和万宝龙,都是该集团的子公司。   而贺庭政的华强实业集团,零几年的时候投资了烟草生意,他和里希蒙的老板鲁伯特共同拥有一家英美烟草公司的股份,两人有过合作。   在长达二十分钟的通话后,这位Cartier高层勒令让他们改广告方案,说原先那个“不穿衣服的”方案不能用,让他们换成穿衣服的方案。   于是江宇典这边得到答复,说过去就是签合同,和Cartier高层一同进餐,正式拍摄再次推迟,未定期。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江宇典并不知情。他不知道是由于甲方在广告方案里要求他脱光才导致拍摄推迟的。   但他倒是没有关系,毕竟甲方是爸爸,甲方说什么就是什么,只是来回飞两趟太耗时,也太耗精力了。   于是签证一出,临时收拾东西的江宇典,查了下巴黎的天气温度,和工作室进行了沟通。   工作室说:“整个飞行时长,来回相当于一整天的时间,Cartier为您安排了酒店住宿,因为不会拍摄,所以除了签订合同外,还安排了一些行程。参观老佛爷Cartier店,参观Cartier总部,和手工匠师面对面接触……他们将为您手工打造一样饰品作为礼物,您可以亲自去挑选你喜欢的饰品样式、包括用料和造型。以及和高层共进晚餐……等等,这些行程加起来,需要至少三天时间,而手工制作的饰品在完工后,将会寄到国内,到您的手上。”   江宇典和工作室商讨一番后,最终定下了六天的行程。   还剩余三天,就相当于度蜜月了。   其实对于自己去任何地方工作,贺庭政都要跟着,江宇典心底是很过意不去的,觉得耽误贺庭政时间。他都那么久没回过温哥华了,眼见着就是贺华强的忌日了,再不回一次家就太不合适了。   但贺庭政一定是要跟着他去巴黎的,他认为巴黎不太安全,治安不好,而且正好结婚度蜜月。另外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像江宇典这样挑嘴的人,吃鳗鱼饭只吃鳗鱼不吃饭,而且有时候还不吃鱼肉,只吃皮肉之间那层油;吃溏心蛋一定要求溏心是流质的、热的,而且不吃蛋白只吃蛋黄;吃水果自己不会切,要别人给他切好,切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不见果皮,还要拌上沙拉酱的人——就这样一个人,他才不放心江宇典一个人出国签合同。   江宇典自己活了那么多年,他做事也是很随心的,既然贺庭政硬要跟着,那就跟着吧。   反正等贺庭政回去祭奠贺华强,他是不会去的。不然他感觉自己一站在贺华强的墓碑前面,贺华强的棺材板都按不住了,要起来骂自己一顿。   因为兜兜转转,他儿子还是把他给找到了。   他带着助理和翻译上了飞机,飞行时间长,江宇典上飞机后,金招弟先是让空姐调暗了机舱的灯光,关闭了所有舷窗,然后在变成黑夜一般的机舱里播放起了幻灯片来。   金招弟挨个介绍起幻灯片上的人物,从高层到设计师,她为此专门学了法语的人名发音,但是仍旧不标准。   所以在她介绍的时候,翻译会给江宇典说这个名字怎么读,怎么叫显得亲昵。   整个看幻灯片和学习发音,记住他们各种喜好的过程,非常地枯燥。   江宇典靠在机舱的沙发上,嘴里跟着翻译蹦出一个个晦涩难听的词汇,他甚至无聊地开始打哈欠,贺庭政侧过身子,把手机给他看,是一张单词卡,没有释义,他问江宇典:“这个怎么读?”   “我怎么知道?”江宇典瞥了眼道,“你问小宋去!”   小宋就是他们这次随行的翻译。   贺庭政把手机放到他手里:“我学不好,你念给我听。”   江宇典就把手机拿给翻译看了,结果翻译发了第一个音:“Je……”就发不出来了。   “这是法语吗?”江宇典问。   翻译点头。   “那你怎么不会读?”   “不是不会……”他说着小心瞥了眼贺庭政,三个人都坐在一张沙发上的,江宇典坐在中间,但是很明显有区别,因为他跟江宇典中间还隔了一定距离,但是另外两个人,差不多是依偎在一起坐的。   翻译不是不会,是怕被打,因为手机上那句法语“Je t'aime”,中文意思是“我爱你”。当着一对恋人的面,对其中一个说我爱你,另外一个全是纹身、一看就不好惹的大佬不得抽他丫的一个大耳光子?   由于机舱开了一点空调,贺庭政穿着随意,露出胳膊和一点锁骨来,雪白的皮肤上布满黑色狰狞纹身。   乍一看是有点怕人。   翻译说不出话来,江宇典就歪着头,看着手机道:“这句话我看着很简单啊。”虽然是法语,但也遵循字母的发音,而且刚才翻译教他的时候,跟他说了一些小窍门,譬如“’”符号前面的t是不发音的。   “所以Je t'aime……换成中文,不就是‘鸡emmmmm’吗?怎么样?我发对音了吗?这句话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翻译:哦我的天,瞧瞧这个优秀的答案! 第99章   小宋:“emmmmm……这句话的意思其实是……”他再次瞥了眼那位看起来很壮, 还有纹身的大佬。   江宇典自行领悟了:“哦,这句话是我爱你的意思吧?”   小宋艰难地点点头:“发音不对,这里T要发音的, 加上T, 前面J发R,然后……”他做了个示范后, 又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对纹身黑社会大佬说这句话。   江宇典听得一头雾水, 根本学不明白这东西, 他一巴掌过去, 掐了把他白嫩的脸颊:“这套路够深啊,差点中了你的奸计。老子跟你说过的‘我爱你’还说的少了吗?”   翻译一脸震惊。   为什么他原以为是大佬的那位其实这么绵羊,他原以为是绵羊的那位实际上这么大佬?   时间寓教于乐地过去, 中途吃了一顿餐,江宇典通过幻灯片已经差不多记住了那些即将会面的合作对象的名字,他一觉睡到戴高乐机场。   到的时间已经是当地的晚上了,但合作方非常有诚意, 大晚上也来机场接了机。   来接江宇典的有几个人,其中一位领头的,不是一个普通的负责人。他长得高高大大, 四十岁的模样,鼻梁很粗,鼻头很大,温柔的湛蓝眸子, 棕色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因为江宇典为他们拍摄的广告只是他们庞大的产业链产品之中的一个,所以接待他的理应也是Panthère系列团队的某个负责人才对。   但来接他的这位,其实是品牌的副执行官——兴许是因为里希蒙集团打过来的那通电话,让品牌高层们注意到了这位新的广告男主角,所以才非常礼遇他。   从机场出去,副执行官先生雷诺带领他们上了一辆豪华房车,准备把他们一行人送到巴黎半岛酒店落脚。   在车上,这位副执行官先生就抑扬顿挫地为他们介绍了这座浪漫之都,介绍了品牌故事与历史,介绍了半岛酒店。   “酒店的Spa非常不错,酒店楼顶的屋顶餐厅体验是最好的,360度俯瞰巴黎,风景优越。”他眨了下眼说,“这家酒店里还有一家中餐厅。”   “亲爱的江,在半岛酒店附近,就有一家Cartier门店。你刚到巴黎,你需要一些时间来调整时差,所以明天白天您可以自行安排,待在酒店,或是是凯旋门——酒店旁边就是凯旋门,非常近,或者去香榭丽舍大道逛一逛。晚上我们会共进晚餐,请问到时候你方便吗?”   雷诺说话以一种咏叹调的方式,他说话很好听,江宇典虽然听不懂,但能感受到他的热情,尤其翻译小宋还提醒了他:“雷诺先生真的很热情,他非常欢迎您。”   雷诺随即还问了他喜欢吃什么:“如果没有特殊的喜好,我们就自己安排了,我们一定会为您安排一顿完美的法餐的。”   说实话江宇典对法国菜是敬谢不敏的,但总归比上次去意大利吃的东西要好,而且法国的甜点,是很合他口味的。这些法国人作为东道主,是一定会请他吃地道的法餐,如果他说自己想吃中餐,是不太好的。   车子把他们送到了酒店,酒店是典型法国古典主义风格,米色墙体水鸭色屋顶,外表非常大且恢宏。白色的大堂,精致的古典雕花,羽毛般的法国梧桐叶水晶灯。雷诺事必躬亲地为他们安排了房间,因为提前说了来了四个人,不过只需要三个房间,他想到其中一个是江宇典住的,那剩下两个房间就是他的陪同助理住了。   他为江宇典订的是屋顶花园套房,又订了两个小型套房。   三个套房装修都非常典雅,房间里四处都透着艺术气息。其中屋顶花园套房是绝好的观景房,都能看到凯旋门和埃菲尔铁塔。   和雷诺告别后,江宇典进入房间,换上了睡衣,他打开Minibar的冰箱门,看到很多酒、冰块,但他都没有去动,他拿了一大盒牛奶,倒在杯子里,端着杯子推开门,走到露台坐下。   这屋顶花园套房的露台,花团锦簇,有一大片草坪和靠着黑色栏杆的餐桌椅。在夜里,高大的埃菲尔铁塔更引人注目一些,恍若近在咫尺的风景是不少人的手机壁纸。   由于江宇典在飞机上才刚刚睡过五六个小时,现在一点也不困,他把酒店送的欢迎甜品,配着冰牛奶一起吃了,想到许久没有发微博,就拍了一张风景,又拍了个角度清奇的自拍传上去。   他不是很会找角度,经常从下往上拍,鼻孔和下巴入镜,加上光线暗,很考验颜值了。   基本上在《同居没关系》开播之后,他的微博就都是工作室在帮忙打理,配合剧组宣传了。他鲜少上传自己的生活动态与粉丝分享。   难得发一次动态,他微博下面多了许多新粉报到,似乎都是因为《同居没关系》而粉上他的。   江宇典这才特意去搜了是《同居没关系》的网评和收视率。   他正好在热搜上看见了剧情相关的实时热搜,Tag是穆菲菲和方念,和他没什么关系。在电视剧播出的时候,剧组为了维持一定热度,基本都会在每周播出后的第二天白天买个热搜。   但是江宇典上热搜次数非常少了,因为工作室特意告知剧组炒作营销的时候尽量不要带上江宇典的大名,于是剧组买的热搜就基本不会带上他的大名,除非当日的剧情爆点是和他有关的。   诚然如此,这部剧的热播也为江宇典带来了不少流量与新粉,粉丝上涨数量还算可观。   他在法国大半夜发一个自拍,是国内的下午,不是流量最高的时刻,结果发出微博后立刻一刷新,都能有数千条评论。   【云汐流玉@:雨点弟弟你终于发自拍了呜呜呜!睡衣可爱!】   【松子吃个瓜@:看见了巴黎铁塔,雨点老公是在度假吗,还是一如既往的帅得合不拢腿[污]】   【侠肝义胆少年@:哦我的天,求求你不要再散发魅力了,上帝啊,你这个帅气的家伙,你迷人的五官,就是我们犯罪的开端】   江宇典是很喜欢看粉丝夸自己的,经常有事没事还点进人家的主页看,有时候手滑还有可能点赞,接着立刻秒取消赞。   可能是公关太到位了,江宇典鲜少能刷出自己的黑粉来,只有在营销号那里能刷出骂他的黑粉,但都会很快被删掉。   江宇典刷一会儿微博,又让房间里的贺庭政把剧本和资料给他拿出来。   这部电影的人物,对他而言也是比较好塑造的。少年英雄正气型、敢作敢为的人物,武打剧情居多——在古秋平的电影里,动作戏都设计得非常长且让人眼花缭乱,令人惊叹。而唯一不太好的是,由于是翻拍,难免会被拿出来跟以前演员的演绎来做比较。   研究剧本之余,他要做大量的功课,譬如研究霍元甲的拳法秘宗拳,研究陈真这个人物的原型,也就是霍元甲的徒弟刘振声的真实史料,他在光绪年间拜入霍元甲门下,成为他最为出色的大弟子,他性格是那种敢想敢做不择手段的,且有留日背景。   而且背台词这件事,不仅仅要背自己的台词,也要记下别人的台词,厚厚一册的剧本,要全记下来工程量很大,需要反复翻看琢磨上百遍。   江宇典坐下一看就是三个小时,整个酒店的灯光几乎都熄灭了,街灯还亮着,整个城市最亮的,应当就是埃菲尔铁塔了,在夜色下散发着金色的光芒。   在他沉入工作的时候,贺庭政不会打扰他,他似乎也在工作,但会偶尔来给江宇典倒一杯水,摸下他的手掌看他冷不冷。   江宇典看得差不多了,把剧本和资料都收了起来,再一看时间,已经过当地时间的凌晨了。   他睡意不浓,没有在酒店泡澡,而是开了淋浴器。他站在水底下往前撞,贺庭政便跪在他脚底下那防滑垫上,两手攀住他的腿。从上而下的水,打湿贺庭政的脸庞和眼睫毛,使得他仰头的时候,睫毛不时让水流扰得颤抖,眼睛睁开又闭上,睁开又闭上,如此反复。   黑发贴着他的脸颊,他头发长且黑,细细的涓流从他头上滑落下去,深邃的脸庞也蒙上一层水雾,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引人犯罪的海妖。   江宇典的一只手抓着他的头顶,看他如此辛苦,就轻声地道:“把眼睛闭上,”   贺庭政听他的话,他眼睛闭上的时候,神情里的专注让江宇典非常动容。忽而顶到他喉咙里去了,贺庭政便窒息似的一个吸气,江宇典就是浑身一颤,高仰起头,喉结上下攒动,胸膛起伏不定。   “阿政……”他温柔地抚摸他的脸颊,声音略微有些哑,“我真爱你。”   半夜里,江宇典饿了但也不好打扰酒店餐厅,他在房间里找到零食吃了,早上又是饿醒的。   他在酒店里休息了一天,吃完就睡,饭点也很奇怪,有时候他就在床上吃了,大概是因为临时推迟了拍摄计划,导致贺庭政没了约束,不加节制,肆意妄为地在他身上制造斑驳的红痕,当江宇典哭着提出反对,贺庭政就会可怜地说:“你不跟我好了,我们还在蜜月期,你就……”   “好好好。”江宇典头疼死了,干脆捂住他的嘴,脸颊上虽然挂着泪水,他却是面无表情的状态,“别比比了,干你的。”   倒了一天的时差,反倒越倒越乱了。 第100章   下午时分, 雷诺来接他,还另外带了几个法国人。   “亲爱的江,酒店住的还满意吗?”他身上有股法国人特有的浪漫气质, 卷曲的棕发梳得很整齐, 今天见面第一句话就是询问他住的是否舒适。   江宇典今天特意换了正装,一身米色薄西装, 白色府绸衬衫配第二颗纽扣法国国旗图案的绢丝领带,长腿裹在西装裤里, 皮鞋带着两公分的跟和三公分的内增高, 脚踝露了出来。   这样正式的穿着, 能说明他对此次会面的重视:“酒店很好,很舒适,风景很好。”   副执行官雷诺向江宇典介绍道:“这位是Panthère系列珠宝的总设计师Adrien, 这位是Cartier……”雷诺还带了助理,助理提着公文包,里面应该有合同书。   由于这次是谈合作,所以江宇典只带上了翻译同行, 餐厅是位于七区瓦雷纳街84号的L'ARPèGE,据说这是巴黎最好的餐厅之一。   他打算如果吃后感觉良好,那过两天走前还可以带贺庭政来吃一次。   这座餐厅的创始人热爱音乐, 所以整个餐厅的装潢像是一首音乐的律动,墙壁是带有节奏的梨树,以及用波浪形的水晶修饰,椅子是光滑的皮革, 整体富有一定的年代感。   中国人习惯在餐桌上谈生意,但这套在法国行不通,法国人注重生活情调,他们的下午茶、餐桌文化就是享受生活与交友的好时光,所以一般正事会推到正餐结束后谈。   法餐讲究,从红酒、前菜吃到甜点,吃完都一个多小时了,江宇典的餐桌礼仪挑不出毛病,他曾经下工夫学习过,所以信手拈来。他对酒没有太大的研究,也能说上几句,他爱吃,但是没有到那种吃一口就能吃出产地的地步。   在餐桌上,合作双方通过翻译交流,交流法国文化与中国文化,而且那位总设计师阿德里安显然对食物很有研究,每上一盘菜,他都能说上几句:“这些食材都是来自巴黎西南的自有庄园,素餐是这家餐厅大厨的特色。”   “他们大厨有一项专长,就是制作甜点尤其是巧克力,你可以尝尝看。”   长长的法式餐桌文化结束,江宇典一杯波尔多下肚,已经有些上脸了。   这时才开始进入正题。合同是一式两份,法文英文双份,江宇典开始看合同,他懂法,所以不需要律师。   他看合同很认真,逐字逐句,然而让他有些惊讶的是,这份合同有些过分优厚了。   给他开出的片酬是五十万欧元,也就差不多是四百万人民币。   这不止是一般的优厚了,简直可以说是送钱给他。   因为只是一份广告拍摄合同罢了,并非长期代言合作,而且更别说江宇典根本没有国际知名度,在国内他虽说是当红,但是他的商业价值,根本配不上Cartier这样级别的品牌。   但Cartier不拘小节,并不在乎他的名气如何,只在乎他本身和他们品牌的契合度,以及会带来多大的商业价值。   不过四百万人民币的价格,的确偏高了。   如果说因为Cartier财大气粗,所以才给他开出这样的价格,似乎也说不通。别看是顶尖珠宝品牌,利润惊人,实际上这些人非常精明,他们会做不划算的买卖吗?   不会。   是因为他们认为江宇典的这份广告的商业价值值得四百万人民币,故而才大方开出这样的价格。   江宇典看完所有的条款,没有看到陷阱和漏洞,所有的条款都非常宽松,只需要拍摄广告、配合宣传罢了。他看完后,雷诺问道:“江,有什么意见吗?有意见的话我们商量着改,重新起草合同。”   “嗯……”江宇典沉吟片刻,微微笑了,“我只是觉得这个价格有一些高,在想原因。”他说完,拿着笔随手在两份合同上签了自己的大名。   自从重生后,他重新练了字体,他以前的字比较狂放,现在可以收敛过了,偏向娟秀,字体很软。   雷诺也笑道:“说实话我们品牌自从创立以来,从未请过代言人,请明星拍广告的次数也是非常少的,至于这个Panthère系列……你这个广告主角,还是头一份。”   Cartier是皇室专用珠宝品牌,被称为皇帝的珠宝商,珠宝商的皇帝,所以他们根本不需要代言人。而且一般人能消费的起的,就是他们家的基础款手镯、戒指,也要至少两万块人民币的价格,至于高端系列——譬如江宇典合同上签的这个Panthère系列,随随便便一个项链、戒指,价值都不菲,从两万人民币,到数百万人民币价格不等,   “你是亚洲地区第一位为我们拍摄广告片的明星,我们曾经也请过一些华人明星为我们宣传,做活动,但从没有请他们为我们拍过广告。”   “这是我的荣幸。”江宇典把合同还给对方。   “合作愉快。”雷诺同他握手。   “合作愉快。”江宇典伸出手去,雷诺再次注意到他的戒指,因为从事珠宝行业,他总会特别注意别人身上的珠宝首饰。他注意了一晚上了,认出江宇典的两枚戒指应该都是婚戒,外表都很简约普通,连钻石都没有。   他有些疑惑,因为从资料里来看,这位艺人应当是未婚才对。   他多嘴地道:“亲爱的江,下次再来法国玩,可以带上令妻,我们明天见。”   江宇典挑眉:“一定。”   今天的晚餐就算到此结束了,桌上的巧克力还没吃完,江宇典打包带走了。   第二天还有参观老佛爷百货-Cartier门店、参观总部的行程,雷诺是大忙人,但他依旧还是腾出时间来招待江宇典了。   这次江宇典就带上了贺庭政,并且在车上的时候,雷诺感觉他气质不凡,应当不仅仅是个随行人员,而且看两人举止有些亲密,这是……?   他有些好奇,便出声询问江宇典,他英语有些蹩脚,但通用语也是会说的。   他低声地问:“这位是谁?”   江宇典没有遮掩的意思,拉过贺庭政的手,两只手交叠在一起,有一些许色差,他的蜜色肌肤盖在那张雪白的大手掌上,十指扣着又扭转一圈,露出两人款式相同的婚戒来。   他侧头回答雷诺的话:“My Partner。”他嘘了一声,“保密。”   贺庭政随手递给他一张自己的名片。   雷诺低头一看,这张英文名片上涉及的集团领域不是他熟悉的珠宝,但是很如雷贯耳。   毕竟他们的顶头公司,里希蒙集团在烟草行业中的重要合作对象,就是这家现在驻在温哥华的华企。   雷诺露出吃惊的模样。他吃惊的时候神情看起来像是一只仓鼠,湛蓝眼睛有一丝惊惶,随后他很快镇定下来,心里突然明白了过来,为什么上头一个电话过来,强硬地要他们改掉广告方案——不准使用那个全果出镜的广告策划。   原来原因出在这里。   在老佛爷百货逛的时候,江宇典买了一点小玩意儿,有些是看着有趣便买了,并不一定需要的。   他如今的资产,算上即将到帐的Cartier的合约费,还不到七百万人民币。   这还是在他的大部分生活、服装开销,都被贺庭政承担了的缘故。   他去年本就没赚多少,经纪公司一抽成,再交个税,加上他平日挥霍,在家点外卖买鸡腿都要买十只啃,就不剩多少了。   即便如此,江宇典还是很大方地掏出卡,酷炫地对贺庭政说:“你喜欢什么就买,刷我的卡。”   雷诺:“(⊙o⊙)”   贺庭政也不推拒,接过他的卡,其实他没什么想买的,但江宇典心意在这里,他还是象征性地在Cartier门店买了一对袖口和领带夹,江宇典一个,他一个。   结果很不巧地,江宇典去刷卡付款的时候,碰见了前不久才再巴厘岛遇见过的袁霁,和她那位长得和以前的他有六七分相似的年轻男人。   对江宇典而言,没有这样的巧合,他直觉有什么不对劲,却发现袁霁的目光根本没有关注自己,她虽然戴墨镜,佯装在和男友挑珠宝,但她墨镜后面的眼睛,却是注视着贺庭政的。   江宇典知道她是因为那些纹身而盯上了贺庭政。   他当初在袁国瀚手底下做事,住在他家里,吃在他家里,有段时间不知道是不是袁霁自己的要求,袁国瀚就让他跟在袁霁身边,保护她。对于袁霁,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不能说还了解她,但是是知道一点她性格的,知道她看上什么东西,那就是不择手段也要夺到手。   当初由于他拒绝袁国瀚的撮合,没能和袁霁成婚,也很遗憾地和袁国瀚没能成为一家人,袁国瀚对他的信任大打折扣。   而且他上了年纪后,就老是疑心病怀疑有人要害他,疑神疑鬼的。而且常常试探身边人,让这个盯着那个,又让那个盯着这个的。   让他们窝里斗。   后来有次袁国瀚被人伏击,那天正巧江宇吃撑了闹肚子,连门都出不了,只能趴在床上,过几分钟去趟厕所。   而袁国瀚大难不死,拉了身边人替他挡枪子。之后,他怀疑是身边人搞鬼,更是听信小人谗言,认为当天没有出现的江宇就是那个叛徒,哪怕不是他,也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袁国瀚打算除掉他。   事情发生前,袁霁给他打了一通电话,让他赶紧走,开车去墨西哥,别开自己的车,别问原因。   江宇典是记着她的恩情的,可是后来他却意外得知,他那天闹肚子是因为有人给他下了药。   那个给他下药的人就是袁霁。   袁霁这么做,那就说明她知道袁国瀚会遭遇危险,没准整个计划她也参与了,甚至是策划了。   所以这个女人,其实是个蛇蝎心肠,连亲生父亲都害!如同响尾蛇般,非常歹毒也非常危险。   江宇典刷了卡签了字,自然而然地走到贺庭政身边,他虽说比贺庭政矮,却是单臂揽过了他,以一种保护者般的、宣示主权的姿态。   作者有话要说:  雨点:一米八的我,攻气爆表 第101章   幸而袁霁只是看, 没有动作,但江宇典心里感觉到,她如果还不死心, 是肯定会跟着他们回国的, 所以以后说不准还要在国内见到她。   他暴露身份的可能性小,但也不是没可能, 顺着贺庭政往下查,其实是有可能查出他的不对劲的。   从老佛爷百货离开, 出发前往他们巴黎总部, 和平街13号的工作坊。这里在上上个世纪, 是威斯敏斯特银行大楼,如今就成了Cartier的珠宝沙龙外加工作坊,有四十多名顶级珠宝匠人在这里工作。包括镶嵌师、抛光师、宝石切割师、制表师以及制蜡模师……这是欧洲目前最强大的珠宝工作室阵容。   店铺内美轮美奂, 犹如一间小型殿堂,装潢风格与当时珠宝创作息息相关,其外观是类似法国城堡的新古典建筑风格,而内部沙龙的壁面则镶嵌饰有18世纪标志性图样的金色木板。   进入店铺后, 内里立着一些珠宝柜台,后面还有一个传统的三岔路口式折梯,上楼后就是他们的工作坊了。   雷诺没有让江宇典在一楼逗留太久, 就直接招待他上楼去,四五十位顶尖珠宝工匠,坐在几张长桌前,他们专注做自己的工作, 这几乎都是客人的一些委任定制订单。   委任定制从来都是珠宝业的惯例,Cartier自然也毫不例外。   一件高级珠宝,在Cartier一般只生产一件,此次Cartier非常有诚意,不仅给他开出高价,还乐意赠送他一件高级定制珠宝。   要知识一件高级珠宝从创意到最终完成,大约需要花费整个工作团队几个月、甚至是几年的心血。   出于对客户和设计师的尊重,工作室绝对不会重复生产已经存在的款式,他们的黄金准则之一就是永不复制,无论是传统款式还是创新制作,确保所有作品独一无二。   雷诺此时把他和贺庭政都当成了座上宾,很热情地请他们参观一圈后,随后带领他们去挑选原材料,他们的原材料,有一些是放在店铺里的,有一些没有放在这里,只是有图册。   为了方便快捷地选原材料,雷诺递给他们两本图册,一本有四指并拢那么厚;一本要薄一些,任由他们挑选。   这两本一本是珠宝设计图册,一本是原材料库存的图册。   既然是免费赠送,江宇典自然不可能狮子大开口,专挑那种原料就价值上百万的稀有珠宝,而且原料有价,真正价格高昂的,是这些顶级珠宝匠人的手艺。   由于每一件作品都是完全由手工打磨,即使能够依照作品需要而重新设计打造,但在大多数情况下,珠宝设计师会以手中珍稀宝石原状、色彩为基础,设计出最能突出宝石光彩的主题。   所以雷诺告诉他:“你选择了原材料后,告诉我们的设计师你的需要,我们会为你设计出一款最适合你、也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定制珠宝。”   江宇典选择余地不多,尽管说了任由他选择,还是不可能往后翻的。   他选择了最普通的18K黄金为原料,搭配沙弗莱石榴石,以及白色珍珠母贝,缟玛瑙。   三样原材料,都属于最普通的材料,但是要做什么,江宇典就没有一个0明确的想法了,他手上都戴了两枚戒指了,难道还要增加第三枚?   一旁有一位珠宝造型师,为他提供几样选择:“您可以选择制作一对袖扣,领带夹,或者项链,吊坠,手镯,耳坠,耳钉,甚至是腕表都是可以的。”   虽说刚买了一对袖扣,但袖扣这样的东西,在男人的衣柜里是绝不嫌多的,而且袖扣比较小,制作工艺也比较简单。江宇典思索了下道:“那就要一对袖扣吧。”   原本一样珠宝的诞生,是需要设计师对原材料进行考量的,但江宇典的选择过于普通了,几乎不需要考量宝石基础。   定下了袖扣,那位女士又问他:“您想要什么样的造型呢?”   江宇典翻了翻另外一本图册,上面珠宝造型各异,蛇形、花篮形、水果篮、蜜蜂……什么都有。   他再看了一眼自己挑选的原材料,白色珍珠母贝、缟玛瑙,绿色的沙弗莱石榴石,金色的18K黄金。   他侧头看了贺庭政一眼,心里有了一个雏形,他继续翻看,翻到一个有些类似的玫瑰花苞型手镯,说:“我想要花,茉莉花。”他搜了个图片,“这种的。”   用白色珍珠母贝雕琢出来的花瓣,一定会非常漂亮。   随后,一位设计师为他打了一个简单的手稿,江宇典提出修改建议,甚至问他们:“在袖扣上刻名字,会不会俗气、过时了?”   那位珠宝造型师道:“这怎么会过时呢?刻上姓名代表着独一无二,这可是珠宝制造永恒的主题。”   工作间主管、设计师、造型师以及镶嵌师,全都围着他,江宇典只是提出想法,他们就能涌出非常多的创意来。   一份设计稿不是一蹴而就的,客人的要求会给设计师们提供源源不断的灵感,在交流过程中,这对袖扣的雏形逐渐跃然纸上。   一整个下午,他都逗留在和平街13号,有时候去看看那些珠宝匠人专心致志地工作、在已经成形的珠宝上进行精细的镶嵌,或是在绞尽脑汁地画稿子,他甚至坐在Cartier的珠宝沙龙里喝了个下午茶,吃了丰盛的法式甜点。   由于他的要求并不复杂,定制的物品也属于最简单的那一类,所以Cartier告知他:“工期大约需要两个月或者更长,全部完工后,我们会联系您的。”   这算是这趟法国之行,最有收获的一件事了。   在随后的几天里,江宇典没去任何景点参观,就在酒店窝着,在屋顶花团锦簇的露台上看剧本,偶尔站起来演戏,把手机立着拍摄。到饭点就点几个中式菜肴让他们送过来,在这家酒店里,他一天要吃四顿饭,早饭午饭下午茶和夜宵——四餐都非常丰盛。   江宇典能感觉到自己似乎是胖了,因为脸上都多了肉,这在照镜子对比自己手机上保存的硬照的时候,是很明显的。   回国后,他马不停蹄地奔到古秋平家,跟他试了几天的对手戏,随后又过了几天,江宇典搭乘剧组的飞机到了浙江横店。   在横店附近,有不少给明星艺人住的酒店,剧组没有去选择一些非常昂贵的,一行人低调地选择了一家普通酒店,离影视基地很近,不过附近在施工,有些吵了。   古秋平自己也住的普通行政间,江宇典就更不可能像平日自己出行那样住总统套房了,所以他的房间也是很普通的大床房,而工作人员就只有标间住了,金招弟和剧组一位服装师凑合住在一间标间里。   江宇典行李只带了一个箱子的,主要是生活用品,考虑到他大部分时候都穿戏服,衣服都还带的不多,准备到时候要是不够了、缺什么了,就直接让贺庭政给他再带过来。   因为他这一拍就是一两个月,这代表着他要在这家酒店的大床房里住上一两个月的时间。这么长的时间,贺庭政除了专门陪他先过来呆几天,是不可能一直陪着他呆在横店的。   而且为了不搞特殊,他也得跟着剧组吃盒饭。   江宇典嘴都被贺庭政给养叼了,他挑嘴厉害,一下回归到了吃盒饭的日子,落差太大了。   这部剧里,他戏份说起来不是很多,更多的时候他是要当背景板的,镜头以古秋平饰演的霍元甲为主角的时候,他这个配角在很多时候都要站在一旁,在他身后当背景板。   这部戏的人设对他而言不难。一身肝胆侠义的人物是最好扮演的,但这部戏难就难在,武打镜头非常多。   古秋平在武打电影界的地位是首屈一指的,他此次制作这部《新精武门》,也请了他的老朋友——国内最顶尖的武术指导之一的陈钧。   陈钧除了是一流的武术指导,还是一位动作电影导演,其武打风格硬朗简洁,又具有爆发力,曾荣获过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动作指导和台湾金马奖最佳动作指导奖。   而且因为古秋平自己也是一位武术指导,所以这部电影相当于有两个武术指导、两个动作导演,并且另外还请了一位偏向剧情的著名导演王家良——三人一起合作制作了这部电影。   当初江宇典试镜,就是这三人,加上编剧一共四人共同拍板定下他的。   在两位武术指导看来,他诚然会有些动作不够标准、不正统,但自成一套打法体系,让人看着赏心悦目。   第一场戏是陈真拜师时的打戏、或者说是切磋部分,他和霍元甲切磋,点到即止——拍摄至少需要花一个下午,但是剪到电影里,就只有一分钟了。   因为古秋平很有经验了,所以陈钧专门对还是演艺圈菜鸟的江宇典说:“你出招的时候动作都放慢,太快了摄像机是捕捉不好你们的速度的,放慢一些,点到为止。”   江宇典点头,表示明白,陈钧又跟他讲了一遍走位的问题,一边讲一边演:“你们这样、这样,打完然后你翻过去,躺在这个地方,”他伸出脚点了点,正好是一个机位下方,“鲤鱼打挺起来后,是这个点,你们的动作我就不班门弄斧做指导了,点和节奏卡准就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雨点:拍戏累了怎么办?   奶政:奶一口   雨点:拍戏哭了怎么办?   奶政:奶两口   ~   晚上见~ 第102章   再一次跟江宇典确认了走位后, 陈钧退到取景器处,站在王家良旁边。   来拜师的时候,他穿着一身白色练武服。他身材颀长, 看起来是个文雅的读书人, 虽然穿了练武服却不像是练武的,身上有一丝稚气未脱。   ——霍元甲本就把他当读书人来培养的, 培养的如此文雅,是正符合他的心愿的。   他负手而立, 说道:“小家伙, 你挑一把称手的武器。”   陈真却比了比拳头, 表示要赤手空拳地切磋、拜师。   此次新构成的剧本里,编剧做了一个更加详尽清晰的人物大纲,陈真背景和成长环境, 则沿用了旧版。   在原版电影当中,陈真是由霍元甲收养的孤儿,当时霍元甲在湖北会见友人,正巧发现了这名被人遗弃的男婴, 他心生怜悯,所以把这男婴抱回了上海,取名陈真。   但由于陈真身体从小虚弱, 霍元甲担心他身体受不住,同时认为他不是练武的料,就没有收他为徒。而陈真并不甘心,每日趴在房顶偷看霍元甲是如何教徒弟的, 从而自学成才。   现在要拍的这个剧情,就是陈真为了拜师,提出要赤手空拳跟他比武的片段。   江宇典将这个人物的成长经历、性格嚼得烂熟于心,在镜头底下的时候,他自然而然地就入戏了。   他抽掉腰带,脱掉上衣,单是身着黑色练功裤,裤子很长、高腰,用绑带绑在腰上,露出了一截蜜色腹肌。   导演王家良在看过他的身材后,特别加入了让他拍打戏时脱上衣的片段。   一个角色脱衣打架的气质,和穿衣打架是不同的,他在拜师时脱衣,是因为衣服会造成负担,他打心眼里尊敬霍元甲这个“养父”,所以他认为自己己应当拿出自己最大的本领。   王家良不仅让他在对打师门时脱上衣,还特别备注了陈真在打日本人的时候,一定要穿着整齐的中山装,一颗纽扣也不能松,打完后衣服需得完好无损、一尘不染,以彰显他的从容不迫。   霍元甲此时心里想着让一让他,露一手把他收拾了,再正式把这个自己从小养大的孩子收为徒弟,便朝他勾手指——这个动作在古秋平的电影里经常出现,是他的标志性动作之一,哪怕扮演历史人物也不例外。   而江宇典没有热身动作,摆出霍元甲跟人对武最常见的姿势,他常常趴在房顶偷学,所以霍元甲的一些习惯,他也全部学到了,甚至比那些日日被他操练的师兄姐们都要学得标准。   霍元甲最喜欢问徒弟们:“最好的防守是什么?”   徒弟们听他问了八百遍了,异口同声地大声答道:“是进攻!”   陈真牢记着这句话,所以直接以一个野鹤盘空式起跳腾空,双腿朝他飞踹而去,霍元甲一时不查,双手格挡,并被这股力道击退几步,向后深深弯腰,以有力的双腿做支撑,整个身体都悬着,陈真从他身上飞过去,霍元甲立即起身,再迅速一转身。   陈真又是如同金雕振羽般地跃起来,腿直接由上而下地劈下去,在空气中劈成一把风刃来。霍元甲根本没想到这个从前如此柔弱的孩子,现在居然这么厉害了,他大为吃惊,于是拿出了三分认真。镜头飞快地捕捉他的特写,是吃惊中带着一丝兴趣的,脸上还有笑意。   江宇典之前来横店前,就去古秋平的家里演练过几遍这些武打戏,两人都没有动真格,但为了不在镜头下显得假,也是用了一些力道的。   他俩打两下就要停一下,不能一气呵成地拍下来,古秋平已经万分小心了,他就怕江宇典哭。   可是起先似乎是陈真占上风,但姜还是老的辣,很快霍元甲就扳回一成,扫堂腿迷踪拳,一气呵成,还带着倦鸟旋窝的意思,能看出他并没有完全认真。   两人一系列看似平分秋色的花哨对打,动作都很漂亮,后期剪辑再加上音效,画面肯定是让人惊艳的。   古秋平的膝盖狠狠在他腰上一顶,拳头如风般落到他身上,江宇典躲着镜头嘶了一声,他被威压拉着在空中斜着翻了几圈,忍着身上的剧痛立刻又出了拳头,他不断地进攻,却也是节节败退,陈真现如今还太年轻,不是霍元甲的对手。但他越挫越勇,直到霍元甲觉得差不多了,拿出了力道将他狠狠踹飞过去。   当然江宇典可以跳很高,但是要让他自己飞出去老远,他肯定是没法违背地心引力做到的,所以在威压的帮助下,他被吊起来往后拖,以一个弧度重重,看起来就像是被踹飞了般。   江宇典捂着被踹的心口部位,实际上在这里,他是要立刻起来再发起一次进攻的,可是他却没动,人躺在地上,脑袋别过去,躲着镜头。   古秋平是真没用多大力气,他知道江宇典的这个毛病,他已经在竭力控制了。   导演、场务和助理都立刻朝躺着不动的江宇典跑过去:“雨点,没事吧?怎么了伤到了没?”   江宇典伸手埋着脑袋,还是没说话,单是把手伸出来。   金招弟迅速从包里掏出纸巾递给他。   古秋平让导演场务都散了:“都别围观他,他不是瓷娃娃,没关系的。”   江宇典始终没有抬头,他把眼泪都擦了,古秋平和金招弟一起合力把他扶了起来,古秋平道:“先停一会儿,去休息一下,是我下手重了。”   “别这么说古老师,不管您的事。”他忍倒是能忍疼,再疼都不至于站不起来,只是他没法忍眼泪。   金招弟给他接了杯水,看着他哭的样子有些手足无措:“老、老板……不然我打电话把贺哥叫回来吧?他才刚离开浙江,你就伤了……”“闭嘴。”江宇典瞥她一眼,不让她继续说话了,“说什么说,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贺庭政本就没法一直陪他在这边拍戏,之前去巴厘岛后回来没几天又去了法国,手底下再怎么有能人,当老板也不是他那个当法。   江宇典就催促着他回去了,贺庭政原本说:“那我再待两天吧,我陪陪你再走,我舍不得。”   “我每天拍戏,白天顾不得你,晚上也顾不得你,你先回去,过段时间我缺什么了我给你打电话你再来。”   贺庭政非常不甘不愿,江宇典又说:“再说家里还有只狗呢,过两个月回去它还以为爹娘都不爱它了呢。”   在江宇典坚持的情况下,贺庭政还是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江宇典休息的时候,古秋平看了一下,他身上没有明显伤势,但鉴于江宇典眼泪挂在脸上,看着着实可怜,古秋平就招来自己的助理,给江宇典塞了一瓶药,低声道:“我的独家秘方,我们家的不传之秘,回去揉揉就好了,就跟药酒一样的用法。用完好用再问我要,我这儿还有一些存货。”   江宇典知道这是治跌打损伤的好东西,没拒绝,只是有些哭笑不得,他其实真没大碍,就是看着惨了点,疼了点,实际上他受的伤不重。   随后,这段剧情NG了好几次才算拍好,江宇典收了工,因为场景已经布置好了,所以不能浪费,同一场景的戏份在他休息后立即开拍。   江宇典穿上衣服坐在那张矮矮的折叠椅上休息,他不时拿着纸擦眼泪,好一会儿工夫,他才止住。   剧组里的工作人员第一次看他哭的时候还很纳闷,然后看他哭了几次,根本是没法控制情绪的模样,联想到一些关于他痛觉的传闻,也就镇定多了。   但导演王家良还是有些不满,拉过古秋平说:“他这样多耽误我们拍戏啊,他连情绪都没法控制,怎么拍?”   古秋平就说:“他的武打戏也就那么几场,有多少?他再怎么哭怎么NG,他不需要我和陈钧做武术上的指导,这已经非常省事了。”古秋平是遇见过那种什么都挺到位的、就是拍武打戏的时候需要不断NG,不断纠正,不断调整情绪的演员的。   像江宇典这样痛觉上有问题的,虽然肯定没法成为专业武打明星,但也比一般人要强许多了。   古秋平上次上《拯救A计划》时,和江宇典相处过后就非常欣赏他了,他这是有意拉他一把,不过也仅此而已了,再多的他也做不了,最多给江宇典介绍一些一线明星认识。   他对王家良道:“你可能看不出来,他是真的练家子,动作很少有多余的,一点也不花拳绣腿,只可惜……欸,”他叹口气,“要是他痛觉没有毛病,我都想收他做关门弟子了,我是真想把他带出来的。”   王家良说:“你带来的人,我没意见,他演得不错,但这部电影后还是别让再接触武打电影了,他那模样……”王家良远远看他的助理不知道从哪给他找了个垃圾桶过来,江宇典一边擦眼泪,一边往垃圾桶里丢纸团,“看着揪心。”   打戏和文戏是交替着来的,不然演员很难吃得消。   江宇典拍了几天剧情片段,连拍一周,又是一场很重要的打戏,在日本人给霍元甲下战帖的时候,是他站了出来:“你们还不配让我师傅出手!”   这段剧情衔接着日本人欺负老百姓,被陈真看见了,准备收拾这帮混蛋的时候却被同门师兄拦住,道:“师傅说了,不能滋事。”的一段剧情。   所以日本人下战帖,他就有了正当的收拾这帮王八蛋的理由了。   这段剧情,就像打擂台戏一般,他打走一个又跳上来一个,直到上来一个日本武馆的大弟子,和陈真对打了许久,最后陈真还是胜利了,只不过衣服有些脏了,纽扣也崩开了。   之后便没人敢上来招惹他,都怕了他。   和江宇典对戏的都是专业演员,他们怕伤到江宇典,江宇典也有些怕伤到他们,在没有使出任何力道的情况下,两位武术指导设计一同为这段戏设计动作,观众爱看打斗戏,喜欢看真正的肉搏戏而不是花架子。但真的打斗戏他们是看不懂的,也不够漂亮,所以还是需要一些花哨动作,譬如空翻,譬如凌空侧体旋转等等高难度动作。   这么一段剧情,拍了一整天也没彻底拍好,不是江宇典手重了把穿了护甲的群演打的叫疼,就是江宇典疼得掉眼泪。下午天色暗了,他这段就直接收工,明天再继续拍。   王家良说:“雨点,来过来。”   江宇典挨了一些拳脚,他全身都不对了,听见王家良叫自己,他便走过去。   陈钧也在那边,他对江宇典说:“看你拍打戏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些问题。你身手没的说,很漂亮,不知道你在哪儿学出来的。只是啊……”   “你有时候要记得,咱们这是拍电影,所以该花哨点的就花哨,比如这样,我一拳头过去,”他说着出拳头,江宇典微微歪了下头躲过去,陈钧摆摆手,“伸手接住我的拳头,然后拧一下,观众爱看这样的,而你的习惯是侧头躲开,去拿人要害,好几次我都看见了,你习惯性拿人要害,然后想起来这是拍电影了,手又换了个方向。”   “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江宇典点了下头,他身上拳脚伤势多,是那种皮肉上的钝痛感,他整个人疼得有些冒汗,鼻头都是酸的,好似都站不稳了。   陈钧又说:“就是说,你得多一些动作,一些看似很多余的,在我们看来毫无卵用秀什么秀但观众看了就会拍案叫绝的动作。”   江宇典说:“明白了,谢谢陈导。”   陈钧笑着说:“明天继续拍,这段剧情就剩一点了啊,你总共还有三段打戏,熬过去就过去了。怎么样,现在身上还疼吗?明天接着拍能行吗?”   江宇典眼睛都冒着水花了,还冷静无比地摇头:“不疼了,明天拍没问题。”   “觉得不能忍就说,别强忍着,对大家都不好。”旁边的王家良道,“古老师把他的独门秘方给你了吧?他的药管用你用没有?回去让人给你搓搓,我看刚才打的时候你背直接摔地上摔几次了,背上你搓不了药。”   江宇典还是说好,心里想的却是,他就带了一个助理过来,化妆师用剧组的,就没带别人的,谁给他搓药?   不过,他也不是没有自己上过药,再说他觉得自己这伤根本就没问题,过两天就没事了,搓什么药啊。   上周和古秋平的那场戏就是,古秋平虽然把药给他了,他却没用,第二天还隐隐作痛,三天他就基本没事了。   江宇典今天戏份结束了,他回化妆间把衣服换了、把妆卸了。   电影追求质感,不会给他上什么底妆,但是要画眉毛,他把衣服换了,眉毛卸了就出去,先行抛下还在拍夜戏的剧组,去影视城的万盛美食街买了点吃的。   影视城游客多,他不方便下车,只是坐在车上,让金招弟去买吃的。   金招弟一边买,一边跟他通着话:“金华酥饼吃吗?”   “吃。”他声音有些有气无力,是累的。   “烤豆腐呢?”   “吃。”   “牛马肉饼、上卢馄饨……”   “都买都买,我都吃得下!”   “老板,你要不要打电话问贺哥吃没有……?”   “问他做什么,他北京呢。”江宇典坐在车上,他不敢靠着座椅椅背,背疼得慌,也没有坐得笔直,整个人都松着,肩膀也垮下来,看起来累得狠了。   金招弟迟疑了下说:“他知道你今天拍戏受伤就来了,这会儿可能该到了吧……”   江宇典也顿了顿,猜到没准是金招弟打小报告,说他又哭了,贺庭政就来了。   “那你别买了,你把自己要吃的买了得了,我不吃了。”   “……啊?”金招弟以为老板生气了,可江宇典今天拍戏的确一直在哭,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很努力在克制自己了,如果不去拍他的表情,那么他肯定一条就过了,哪里会一直重新拍。   江宇典声音听着有力气多了:“他都回来了谁还吃金华酥饼啊!”   作者有话要说:  奶政:等着我来奶你! 第103章   金招弟默默买了一点路边摊, 就回到了车上,她听见老板在打电话了,似乎是贺庭政已经到了, 在机场到横店的路上。   她听见老板肚子叫啊叫, 跟电话里抱怨说:“饿死老子了。”可是目光却是神采奕奕的。   她分了点南马肉饼给江宇典,说:“还是吃一点吧, 先垫着肚皮。”   江宇典实在是饿,身上又疼, 中午吃的盒饭下午也没有下午茶, 而且盒饭菜式简单, 两荤一素加鸡腿,味道也普通。他虽挑嘴,中午还是饿得把一大份盒饭给吃完了。   到晚上就更不讲究了。   江宇典回酒店碰见了正好在酒店餐厅吃完饭的古秋平, 古秋平喊住他说:“小江,我给你买个药浴桶吧?”   “啊?”   “几年前我在这边拍戏,一拍几个月,身上全是伤, 买个药浴桶我这里有方子,给你抓点药每天泡一泡,身上就不疼了。”   江宇典谢过他的好意:“我自己买吧, 古老师您把方子给我就成。”   古秋平说:“我给你买来,我收藏了一家浙江本地的店,木桶都是柏木的用两个月丢了不心疼。今天买明天顺丰就过来了,正好我几个徒弟也需要, 我多买几个还能凑个优惠券。”   他的十几个徒弟,也在这部电影里客串,有些客串他在电影里的徒弟,有些客串日本武馆弟子。   江宇典只能说:“谢谢谢谢,谢谢古老师。”   古秋平也是看他一个人过来,只带了个助理,什么经纪人全没有,前两天还看见一个保镖的,后来也不见了。他觉得江宇典的经纪公司对他也太不好了,好歹也是当红,怎么派遣个助理、跟一个开车的司机跟着就来了呢?这可是拍武打戏啊!   他并不知道江宇典嫌人多麻烦,而且祸从口出,在袁霁此时已经注意到了贺庭政的情况下,江宇典更不会往自己身边添新的人了。   两人一块走到电梯,这家酒店不大,只有八层楼,一楼不住人,是餐厅、发廊和酒吧。他们剧组人多,古秋平的套房跟他不是一层,他的大床房在五楼,剧组上下几十个演员都住这层楼,下面二楼、三楼是标间,上百个工作人员就全挤标间了。   在电梯里,江宇典的肚皮再次不争气地叫唤了,到三楼的时候电梯停下,金招弟走了出去,她欲言又止,最后想到贺庭政马上就来了,也不需要她了,就什么也没说。   古秋平看他助理也走了,问他:“谁给你搽药?”   江宇典说:“我自己搽。”说完饥肠辘辘地叫了一声。   “你还没吃饭?”   “吃了一点,您别担心,等会儿有人给我送过来的。”古秋平以为他点了外卖,但还是很关心他的身体,“你不介意的话,我让小飞来给你搽药,你们都是男的就不像你那个女助理要避讳了。”   小飞是他助理,常年跟着古秋平,所以搽药这点小事难不住他。   江宇典楼层到了,古秋平还在说:“你不介意我就给他打电话了啊?”   他平时也没有这么热心肠的,是因为他看江宇典身边没个人,一个人拍戏怪辛苦的,把自己助理差遣去给他抹个药,也无可厚非。   江宇典还是拒绝:“真的,我一个人就能行了,谢谢古老师了。”   古秋平看他坚持也不再多说:“你合约还有多久?合约完了换个公司吧,要是有资源,自己出来单干。”   江宇典点头说好,电梯被他摁着开关,所以一直没关闭:“您早点休息。”   “你也是,药油用完了跟我吱一声,我那儿还有。”   江宇典刷房卡进门,收到贺庭政的消息,他说到他们酒店楼下了。这栋酒店基本被他们剧组给包了,还搭了另外一个规模小一些的剧组。   因为住了这么多艺人,贺庭政进去还被拦住盘问了,酒店安保给江宇典房间拨了一通电话,确认这是他带来的人后,他才被准许进去。   贺庭政先上了楼,把行李和狗箱都放下,江宇典有差不多一周没见他了,拍戏忙起来的时候的确是没时间,连通话都很少。   他有气无力地打开了门,坐在床边也不敢靠着床头,捂着自己肚子说;“饿。”   贺庭政把便携狗箱打开:“我马上下去给你弄吃的,我带了点零食。”他把狗放了出来,打开自己的行李箱,里面装了好些零食,他给江宇典拿了一盒白色恋人。   “你随便弄两个快的,我真饿了。”江宇典坐在床边,把白色恋人拆开吃了。   他垂头看了眼刚到一个新环境,似乎又是有些晕车的萨摩耶,道:“你怎么把狗也带来了?”   “它可爱。”   “可爱你就把它带着了啊?”   贺庭政说:“这么可爱我不舍得丢它一个在北京。”   江宇典听出他话里的隐喻,笑笑也不说话,只是感觉身上似乎没那么疼了。   他家狗现在已经很大了,攀着他的腿,能直接把爪子抬到他的膝盖上放着。歪着脑袋一脸的天真无邪地吐舌头,笑的模样像个天使。   江宇典看见它笑心情也好,但他正在吃东西,不想摸了狗吃的满嘴狗毛,就没用手摸它,而是抬起腿,嘴里吃着饼干,含糊地说:“你坐下去,别上我床了,”他威胁道,“不然我就点个必胜客吃。”   披萨又歪了歪头,似是不解,把下巴也放到他的膝盖上去。   “点夏威夷风情披萨吃。”江宇典嘴里全是饼干,他狼吞虎咽的,一说话饼干屑都喷出去一些。   他在房间跟狗玩,贺庭政下楼又订了个房间,还问酒店借厨房做饭。   前台很为难,看他的模样这么帅,以为他是哪个不认识的明星。   贺庭政说:“我是雨点的助理,他拍戏受了点伤得吃病号饭。”   前台就说问问,过了十分钟回来,说可以借给他用。   他炒菜速度快,在江宇典饿的时候也不讲究什么精致了,十多分钟就弄好了,他借了个推车把饭菜推上去。   江宇典吃饭风卷残云,几分钟就吃完了,他吃饭的时候狗也在吃狗粮,贺庭政在喂它。   江宇典吃完了抹抹嘴往床上一躺,又疼得哎哟一声,迅速翻过身去,也是疼的。   贺庭政立即站起来:“大哥。”   江宇典有气无力地嗯了声,他脸埋在枕头上,感觉身边床榻一陷,贺庭政坐了上来。   “我看看你伤。”   江宇典说:“我没事儿,你让我先趴会儿。”吃撑了。   贺庭政就不去碰他了,只是坐在旁边,轻声地问:“你这毛病还能不能医好?”   “神经上的问题,很难了。”他脑袋埋在枕头里,说话闷声闷气的,头上出了汗滴下来。   他今天出了很多的汗,身上的疼痛感压住了累,他回来也没洗澡,还没换睡衣就往床上趴。   贺庭政说:“我们不拍了好不好?”他看江宇典如此辛苦劳累,还浑身是伤,心里疼得要命,当什么不好当演员?   “你说什么呢,我苦了半个多月了,再拍一个月就完事了,不然我疼这一下很开心?”江宇典平时非常注意了,他很少受伤,因为他仔细小心,生活当中也很少会遇见小磕碰,所以平日里这个毛病,除了在床上的时候对他会造成片刻影响,别的时候好像没这个毛病似的。   现在来拍武打戏了,他才知道这鬼毛病真的很致命。   以前感觉都没有的小打小伤,现在成了致命般的伤势,浑身疼得都有些麻木了。   贺庭政想让他别演了,这怎么能行,别说他已经辛苦半个月了,就算了刚拍一天,他也不能说不演就不演,不然他罢演,剧组开了机,每天都是钱,哪儿那么快去找个演员顶替他?   再说了,古秋平是一番好意才邀请自己参演的,可能就连古秋平自己都没想到,他拍这样的打戏会痛苦如斯。   贺庭政听他这么说,沉默了半晌:“那以后,就再也别接这样的戏了。”   江宇典有气无力地嗯了声,趴在床上也不动弹,片刻工夫后,他对贺庭政道:“桌上放了瓶药的,喏,你给我揉揉背,不然我今晚上是睡不好了。”   贺庭政四周望了望,看见了那瓶药:“红色瓶子那个?”   江宇典说对,一边艰难地撑起身,想把上衣脱掉:“没商标,是古秋平给我的,说是独门秘方,我试试。”   其实方才在剧组,刚下戏那会儿,身上是最疼的,那会儿他还能忍,贺庭政来了,饭伺候着吃了,他却软了骨头,趴在床上疼得起不了身了。   这都是什么毛病?   “我来吧,”贺庭政拿着药过来,“我给你脱。”   江宇典又趴下了,贺庭政慢慢帮他把衣服脱了,他这时候是很乖巧的,让伸手就伸手,让低头就低头。   衣服顺利脱下来,贺庭政看他眼睛红红的,温柔地垂首在他眼角亲了亲,江宇典用鼻音哼了哼,瞥着他:“咸的吧?我拍一天戏出了好多汗还没洗澡。”   贺庭政在他脸上吻了一下,鼻子蹭在他的皮肤上,舌头伸出来尝了一口:“不是咸的,甜的。”   江宇典笑了一下,把他推开:“狗变的你。起来,上药轻点儿。” 第104章   他说完重新再趴下后, 贺庭政拧开药油盖子,味道立刻冲出来,难闻的让他忍不住屏息一秒, 别过头去:“这药油有用吗?”   “独门秘方, 你说有没有用。”   “噢……”贺庭政倒了一点在手心里,搓了搓, 搓热了后双手盖在他两边蝴蝶骨上,轻轻一推——江宇典疼得呜了一声, 眉头狠皱, 一张苦瓜脸埋在枕头里:“疼疼疼, 阿政,轻点……轻点……”   贺庭政动作更轻了,只是手劲小了, 药力又进不去,他颇有些苦恼,又不敢使劲。因为江宇典一叫疼他就舍不得了。   酒店隔音不太好,江宇典却也当没人似的哭:“你他奶奶的轻点!轻点……”   “轻了轻了, 不哭了啊,要脚垫吗?我把狗给你抱上床来吧。”   “别抱上来!”他声音带着浓烈的哭腔,“到处都是狗毛, 哎哟,疼,药好臭。”   贺庭政轻轻笑了:“等下就好了。”   这时,门铃突然响了。   江宇典哭叫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扭头看向门的方向,门铃再次响起。   江宇典吩咐贺庭政道:“去开门。”旋即拽过被子,轻轻盖住自己的后背。   贺庭政打开门来,发现是古秋平的助理小飞。   他之前也在剧组呆了几天的,所以认识对方,小飞好像也认出了他,也闻出了房间里的药油味,他没想歪,知晓江宇典一定是在上药了。   “您好,”小飞递给他一个散发着特殊香味的口袋递给贺庭政,口袋里裹着一把竹签,用锡箔纸包住了,“剧组点的外卖,古老师给雨点点了几份臭豆腐。”   趴在床上被药油味道熏得不行的江宇典,听见“臭豆腐”三个字,瞬间感觉自己要窒息了。   “还有这个,”小飞给了他一张手抄纸,“药浴方子,药浴桶明天到货,是最小号,刚好能搬进房间。按照这上面的用量来,您明天去中药铺按着方子抓药,回来用热水煮了倒在桶里,泡四十分钟就行了。”   他对江宇典的称呼就跟所有人一样叫雨点,但是对着不熟的贺庭政,感觉对方又不止是个助理,加上没见过几次也没说过话,就用的敬称。   贺庭政点头,里面传来江宇典中气十足的声音,裹着一股臭熏熏的药油味:“谢谢你啊小飞,替我谢谢古老师!”   小飞一听他声音这么有力气就笑了:“看来是没什么事,古老师让我来看一趟,说要是雨点自己上药不方便就让我代劳,现在看来是有人照顾的。”   贺庭政说声谢谢:“我会把他照顾好的。”   小飞走后,他把烧烤拿进房间里,问江宇典道:“要吃吗?”   “我不吃。”虽然是古秋平一份心意,但他真不爱吃这个,闻着倒是香,可是混着这股药油味,他是一点也不想吃。   他软绵绵地趴着道:“快点,继续来搽药。”   方才的中气十足已不复存在。   他双臂摊平,垂在床侧,每隔个几秒就叹口气:“再轻点。”   贺庭政手劲使不上来,一会儿轻一会儿重的,忽地江宇典感觉到垂在床沿的手指痒痒的,湿的,像是被什么舌忝了似的。   “是不是披萨?”江宇典摸到了一点毛发,还摸到了狗鼻子。他如同盲人摸象一般,慢慢地摸索起狗来,手指被披萨叼在嘴里,江宇典抽了一下,竟然没能抽出来。他便趴着,耍威风说:“把我手机拿来,我要点个夏威夷风情披萨!”   话音刚落,江宇典就感觉手指自由了,他眼尾扫到贺庭政:“它是不是吓跑了?”   贺庭政嗯了一声,扭头看那灰溜溜地转悠着回到自己狗箱趴下的萨摩耶。   江宇典低低地笑起来,懒洋洋地道:“真是没出息。”   贺庭政心想,那就是个宠物狗,要什么出息?   上完药,贺庭政坐着把有些冷了的烧烤吃了,送来的烧烤里,有一半都是臭豆腐,剩下的都是什么五花肉掌中宝的肉类,他吃的很慢,显然是不想走的意思。   他本来在酒店里开了个房间的,但他不想走,想留下陪江宇典。   江宇典刚上药不能洗澡,他没换睡衣,换了件宽松的T恤,也没穿裤子,就那么趴着,上衣遮住了背,遮不住两条长腿。   他把明天要拍的戏份又看了一遍,这才问贺庭政道:“你还不走?我要睡了。”   贺庭政不想走,他蹲下来,打开自己的行李箱,把洗漱包都拿了出来:“我不走成吗?”   “你不想走?”   “不想。”   “那你过来。”江宇典抱着自己做满批注的剧本,伸手按掉了几个灯开关,只留了阅读灯。   贺庭政把洗漱包放在桌上,睡衣也拿了出来,他朝江宇典走过去,江宇典头也不抬:“你闻闻看我身上这味儿,我没洗澡还弄了满背的油,你要是受得了我这个臭老爷们,你就留下。”   “我不嫌弃,受得了。”贺庭政坐在他床上,轻轻搂住他,挨挨蹭蹭像是撒娇一般。他这么高大一个人,平时却很喜欢跟江宇典撒娇,如今江宇典伤了,他不敢真的搂抱上去,而是像一只通人性的动物般,头顶低下去蹭蹭他的后脑勺、亲亲他的耳朵,以表现自己真的不嫌弃他。   虽然上了药,江宇典夜里还是趴着睡的觉,他睡着的时候脑袋是侧着的,就靠着贺庭政的肩膀上,眉眼安静如画,呼吸声均匀。   第二天江宇典状态好了些,他在人前不管怎么样,状态都是极佳的,哪怕每次掉眼泪了,他都是忍着疼,不露出半点疼痛的表情,单单是眼泪珠子婆娑地往下流淌。   古秋平买的药浴桶到了,中午的时候,就让酒店工作人员帮忙搬进了房间,下午贺庭政去按照方子抓了药,回来把浴桶彻底地洗净后,用水壶煮药,煮了二十多壶倒进去,江宇典回来后再往浴桶里面掺的热水。   水温烫,浴桶小,但是高,他整个人坐进去,水桶刚好没到他头顶的位置,他再略微坐起来些,水平面就刚好淹到肩膀以上。   他泡药浴的时候贺庭政站在他身后给他捏肩膀,全然一副二十四孝好儿子的模样。他捏着捏着,歪下头去,脸颊贴着江宇典的脸颊:“大哥,你好久没亲过我了。”   江宇典“暧”了声,无奈地侧头在他嘴角亲了下,贺庭政又说:“我捏得好吗?舒服吗?”   “舒服。”   贺庭政眉开眼笑:“那你奖励奖励我,就再亲亲我吧!”   江宇典扭着头,深深地望着他,似笑非笑:“你要怎么亲。”   贺庭政双手搭在他的双肩上,腆着脸凑上去,把舌头伸出来,粉色舌尖探出双唇间,还能看见他整齐洁白的上牙微微咬着舌头。   江宇典张开嘴,给他含住,微微吸了一口,贺庭政就站不稳了,腿根子都软了。他喉结动了动,手往浴桶里伸,在江宇典胸前捏了捏,江宇典“嘶”了一声,掀起眼皮瞪他:“别闹,我身上还疼呢。”   贺庭政委屈,伸出双手捧住了他的脸,歪着脑袋眼睁睁的凝视他。   江宇典说:“今天就别闹了,等我戏拍完了再来。”   贺庭政低低地嗯了声,顿了顿,小声地道:“我都三十三了。”   “三十三怎么了,大哥都让你艹了你还想怎么?”   “……没怎么。”   江宇典泡了四十分钟,贺庭政就给他捏了四十分钟,要不是浴桶太小,他是真想跟江宇典肩膀挨着肩膀,紧紧挨着一起泡。   江宇典体谅他,也不赶他走,这两天他正好“身体不适”,留个男人在房间照料,也不是什么风流事。贺庭政便高高兴兴地把睡衣换上,把狗喂了,又听见门铃响了。   他凑在猫眼前头一看,发现是古秋平。   他退了几步,用口型告诉江宇典:“古秋平。”   江宇典看他一身的睡衣,索性自己起身去开门,贺庭政就躲进卫生间里。   他打开门,是古秋平笑出褶子的脸:“小江,听说你把狗带过来了?”   江宇典面对他笑意盎然的脸,一时竟然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个狗,他愣了秒才道:“噢,对啊,披萨,”他喊了一声道,“您要玩儿吗?”   古秋平也闻到了他房间里那股浓郁的药浴味儿,道:“怎么样,泡了澡是不是浑身舒服多了?有没有一种经脉都被打通的了感觉?”   江宇典说有。   古秋平瞥见了他房间里的萨摩耶,登时眼睛一亮:“我方便进去吗?”   江宇典莞尔:“您进来吧。”   古秋平直接走进去,江宇典把门给碰上了。要是换成哪个女明星,或者哪个人品有问题的,江宇典都不会这样把人请进来,还敢关门。   “我过来拍戏啊,也想我们家雪球,但是它太大了,带不过来。”古秋平说着坐下,忽地瞥见江宇典床上的衣服——瞧着不是江宇典的衣服,他眼力毒辣,能一眼看出来那身男装不是江宇典的尺码,也不是江宇典之前穿过的任何一件。   古秋平是个很细心的人,他一边摸了摸江宇典家里那乖巧的萨摩耶,一边不着痕迹地扫视着房间里的蛛丝马迹——厕所灯亮着的,这很正常不代表里面就有人,但原本房间有两双一次性拖鞋的,现在却只能看见江宇典脚上的一双。   最后,古秋平眼睛扫到了一个实质性的证据。   那是一双男士皮鞋。   不是江宇典的。 第105章   江宇典注意到他的目光, 态度坦然,随意地把房间收拾了下,把贺庭政的鞋踢到床底下去, 把他脱在床上来不及收的衣服都简单折叠起来。   古秋平说:“我本来是过来找你对下戏的, 顺便看看你们披萨,好久没有抱了, 都这么大了。”   上次江宇典把披萨抱到古秋平家里去玩,他们家的披萨还是一只小奶狗, 现在抱起来还有点抱不动了。   江宇典给他倒了一杯水。   古秋平把狗抱到腿上来, 道:“来, 我们来对一对明天的戏。”   江宇典应了,拿出剧本也不翻开,他酝酿半分钟, 情绪进去了。   古秋平也不需要看剧本,台词人物已然在胸中:“你对明天的决斗有信心吗?”   “有。”   “那你会输。如果你真想赢,就要破而后立。”   “破而后立?”   “破而后立 晓喻新生,把以前学的东西全都忘记, 抛弃所有的门派和原有的招式。你的心才会没有偏见。在这种沉静中,你才能清楚而整体的看到敌人。不思不想,如思如想;正视一切, 犹如一视无睹。”   “武术没有任何形式,也可以是任何形式……”   两人在对台词的时候都没有动作,单单只是语气入了戏而已,一整场的戏, 撇开武打部分也就十分钟不到,练习两次就是二十分钟过去了……古秋平喝完了水,放下水杯道:“小江,我去你卫生间洗个手。”   江宇典:“……”   见他没说话,古秋平笑道:“怎么,你卫生间藏了人,不方便我进去?”   江宇典目光扫到他的面庞上,顿了顿道:“是藏了人。”   古秋平看他这么痛快承认,眼睛睁大了些。他心里知道对方是个男人,至于和江宇典什么关系就不知道了,是长期保镖偶尔应召上床,还是长期床伴佯装保镖?   他把狗放到地上,站起身来:“既然有人,我就不洗手了。但是这酒店隔音不太好,旁边都是人,你悠着点玩,别太疯了被人抓住小辫子。我呢,知道也无妨,我不会出去说的,你大可以放心。”   “我相信古老师您的为人。”江宇典把他送到门前,话里的意思相当于承认了,“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您别乱猜,您看我都戴上婚戒了,”江宇典从衣服领子里揪出一条链子来,挂了两枚戒指。   古秋平更讶异了,他是反应了几秒才想到,江宇典话里的意思,是他结婚了所以他跟卫生间里藏的人没关系还是说他跟卫生间里的那个结婚了?他压低声音问道:“你是同性恋,跟男人结婚了?”   “我不是同性恋,跟男人结婚了。”   古秋平有些心惊肉跳,江宇典就这么承认了?   他不怕自己说出去?   “而且您放心,他只是来给我搽药,我未来还有一个多月的戏要拍,会养足精神保持状态的。”   古秋平看着他的眼睛,半晌道:“那你换个房间吧,这层楼人太多了,你这么住着不安全。”   江宇典觉得也是,而且还有只狗呢,空间太小味道散不走。   “明天再说吧。”他说道,旋即拉开卫生间门,“出来了。”   贺庭政穿着黑色睡衣,上衣下裤都是短款,正蹲在浴缸上面,那有个供人倚靠的平台,他就蹲在那里,因为高大,像只通人性的猛兽般。   他没想到江宇典会开门,所以在开门的瞬间他表情是有点迷茫的,他看见古秋平后,愣了愣才猛地起身,他太高了,一起身,几乎头顶着天花板了。   “您好。”他站下来,有点拘束地打了一声招呼。   古秋平更乐了,目光打量着他。贺庭政人很英俊,五官英挺深邃,有点欧化,带着一点混血感。人很高大,皮肤很白,胳膊还有藏不住的纹身。   他想不到江宇典居然这么坦荡荡,而且怕自己乱猜,还很维护地说明两人的关系并非他想象的那样。他忽地瞥见了贺庭政手上戴的戒指,正是江宇典挂在脖子上的那两枚。   白天剧组里都在拍戏、工作的时候,贺庭政帮着把江宇典房间里的东西都换到了楼上的套房里,有工作人员看见了,他就说因为带了狗所以房间小了有些不方便。   套房里有主卧客卧,哪怕他留在江宇典房间里睡觉,也没人会想到他们是睡一张床。   两个月时间,贺庭政在北京与浙江金华之间来回飞了几回,江宇典伤好了又来,好了又来。看他拍戏累,贺庭政再怎么难受也是憋着的,但江宇典年轻,有时候上火了贺庭政也只好帮他纾解,但他自个儿是憋着的。   贺庭政憋了整整两个多月,江宇典的戏终于杀青了,他人瘦了一圈,身上肌肉越发紧实了。   Cartier的邮件恰逢他杀青的时期发过来,说一切准备就绪,跟他工作室联系好了档期,约定好了时间。   回北京的飞机上,金招弟给了江宇典一份今年下半年的日程表,报幕一般道:“贺哥说老板你拍戏累了,说带你去休假一周,再去法国巴黎拍广告,七月下旬去美国洛杉矶拍电影《Sinking》,为期约二十天,八月底是Lindiva巧克力广告代言与广告拍摄,有几家服装品牌想为您做赞助商,还有的想请您代言的……对了,奶多多的周总联系我们说想跟您续约,续一年,代言费税后一百八十万,还续吗?”   “续。”   金招弟又道:“电影《无处可逃》已经定下了演员阵容,十月开拍。”   “您出演男主,和您搭档的女主角是影后曹佳灵,关鸿业老师饰演剧中的一位反派,电影里有两位警察是主要演员,一个是您认识的,在《拯救A计划》里合作过的周卓老师,还有一位演小警察的,是年轻演员张誉文。”   在演艺圈里,年轻演员其实一般泛指三十岁以上的。   像关鸿业,其实也属于年轻演员范畴内的,只不过他出道早,演过的戏多,拿过的奖多,也就成了圈里的前辈,很多年纪比他大的资历却也不如他,或者说名气实力都不如他,见着他还得尊称他一声老师。   这部戏里现在这个阵容,至少票房是有一定保证了。   江宇典是有知名度却没什么作品,迷妹也多,整天吹他演的《同居》好看。而曹佳灵和关鸿业都是低调,身上却背着重甸甸的好几座影帝影后大奖,是票房的保证,至于剩下的演员,都是很低调,知名度一般,但是演技都在线的。   覃遵挑演员很有一套的,他基本不会理会投资方塞人的要求,硬要塞人他也顶多给人一个只有一两句台词的角色。   他这次挑的这些主要演员,都是很不错的。   唯一一个可能造成争议的,恐怕就是江宇典了。   好几个月都没定下来,覃遵恐怕是力排众难,在里面做了许多努力才是。   飞机落地,江宇典抱着狗回家,洗了个澡就躺上床去,好好地睡了一整天,准备把拍戏耗费的精力全都补足回来。   贺庭政知道他累,只是体贴地照顾他,到饭点准时给他做了饭让他起来吃。   江宇典却磨磨蹭蹭不想起床,他困极了,眼睛闭着头发散乱:“你让爸爸睡觉,不然抽你。”   贺庭政就放任他再睡一会儿,旋即把他抱起来,搂着他喂饭。   他是太困了,但肚子是饿的,闻到熟悉的饭菜香就自动张了嘴,贺庭政把勺子放到他嘴边,他也主动吃下去,他一勺喂的少,喂进去了还得说:“咀嚼了再咽下去,别直接吞。”   江宇典困得不行,不愿意睁开眼睛,一旦睁开眼睛他的睡意就要走光了。   他敷衍地嚼了两下,就咕咚吞进了喉咙,张开嘴还要。   贺庭政不厌其烦地重复道:“别直接咽,先嚼碎了,不然我嚼碎了喂你。”   江宇典慢慢把嘴巴闭上了,睁开一点眼睛,发出鼻音:“你恶不恶心嗯?还嚼碎了喂,够了啊。”   贺庭政笑:“那你听话一点,张嘴,啊。”   修养了几天,江宇典积累的那些疲惫才彻底扫光,还有空出门跟奶多多续了个约。   此时已经是六月下旬了,外面天气热,太阳高,白天在家江宇典都不愿意撩开窗帘,日光太足了,透进窗户叫人眼睛都眯缝着睁不开。   贺庭政却是高兴地把衣帽间封存的床单被套都拿出来,江宇典问他干什么,他回答说:“拿出来晒一会儿。”   “床上这套还是刚换的你又晒新的做什么?”   贺庭政冲他露出一个笑:“晚上做完还得再换……不对,我还得多晒几床才够。”   家里这些东西每天都有人来收,收走洗干净烘干再送回来,但贺庭政喜欢太阳的味道,故而把四件套搭在窗户前的沙发上晒,人也躺在落地窗旁边,舒服从白天晒到晚上,太阳退却后,再换到床上去。   江宇典洗完澡,身上围了件浴巾从浴室里出来,看见贺庭政很高兴地在床上滚着,拼命嗅着那股气味。江宇典不是第一次见他这样撒欢了,比狗都疯。   贺庭政憋了两个多月了,就等着这一晚上了,身上有使不完的精力。 第106章   他在床上滚着, 一看江宇典出来了,就停了下来,他抱着被子趴在床上, 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江宇典。   江宇典知道他最好哪口, 他站在主卧的浴室门外,逆着暖光, 轻轻一拽,把围在腰间的浴巾扯掉了。   他先脱为敬, 浴巾掉在地上, 江宇典也不动, 而是笔直地站着。   贺庭政也直直地盯着他不动。   江宇典在两个月前原本长胖了,但拍戏这两个月又瘦了下来,全身都瘦了、紧实了, 双腿又长又直,在夏天里光着脚,在地板上留下一片逶迤的湿痕。   他全身都是匀称结实的,唯独臀部, 还是肉多,很饱满,无论怎么都减不下来。   在拍戏的时候, 他的肌肤看起来就像是铜皮铁骨一般,谁的拳头上去都会被他撂翻,但是在背后浴室柔软的暖光下,他的肌肤也显得柔软了, 整个人都柔和了而不是刀枪不入的。   贺庭政慢慢从床上撑着坐起来,喉咙无声地吞咽着,眼里是浓烈的痴迷之色。   江宇典看他这副模样,就笑道:“傻小子,明年该给你过十八岁生日了是吧。”   贺庭政撑着下了床,他走向江宇典,走到他身前的时候,慢慢蹲下了,膝盖也跪在地上,他坐在自己的小腿上,足尖蹬在地上,身体微微起来一些。   江宇典低头看他,突然问了句:“狗喂了吗?”   贺庭政噎了下,道:“喂了。”   江宇典哦了一声:“那没什么事了。”   贺庭政笑了一下,抬头望着江宇典,接着毫不犹豫地张嘴。   江宇典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长长睫毛垂下来,过滤了目光。他伸手摸了摸贺庭政的头发,在他的发间轻轻抓了抓,分辨出哪些是白发,哪些又是黑发。   那东西没入贺庭政的口腔,前端抵住喉咙,噎的他喘不过气来。   可是很快,江宇典就抓着他,把他的脑袋和自己的身体弄得剥离开。贺庭政正想说什么,江宇典伸出食指抵在他的嘴唇上,微微一压:“嘘。”   贺庭政果然不出声了,默默无言地注视着他。   江宇典的那只手指,则慢慢摩挲他的嘴角、唇瓣,他深深地注视着贺庭政,但垂下来的长睫毛挡住了他的目光。   他把手指伸进贺庭政嘴里,贺庭政仰着头含着、卷着,江宇典感觉他的舌尖是一尾活泼柔软的小鱼儿,自己的手指就是那诱人的鱼饵。   江宇典用手背轻轻磨蹭了对方的脸蛋,眼睛很深地注视着他道:“含着,别松开。”他说完,抬腿往床的方向走,他的手自然而然地跟随他的身体而动,贺庭政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嘴里“唔”了一声,旋即弯着腰,叼着他的手指,听了他的话没有松开,老老实实地含得好着呢,好似被他牵着走一般。   他被江宇典这么牵着,牵到了床上去,他还是滚在床上的,仰着头看江宇典,非常听话的模样。   “乖。”江宇典夸了一句,这才把手指从他嘴巴里拿出来,把手指在他裤子上蹭了蹭后,让贺庭政:“把衣服都脱了。”   贺庭政服从他,默不作声地照做。   江宇典饶有兴趣地旁观着,也不去帮忙,夏天的睡衣,几秒就除去了。   贺庭政俯下身来,两手捉住他的一只脚后跟,虔诚地吻下去。   他们的流程一般是贺庭政先把江宇典弄得舒服了一次后,再做其他的,贺庭政通常都是很听话的,让他温柔点就温柔点,让他轻点就轻点,让他往哪儿顶他也很聪明地能领会。   一次过后,贺庭政又会弯腰再给他亲一次。   江宇典拍戏两个多月,这部戏拍得太辛苦了,他常常累的回酒店就睡,这么放肆是时隔了两月之久,贺庭政感觉像是重温了一次新婚夜。   他待江宇典是对待易碎品般,非常温柔,而且很顾及他的感受,不会只顾自己爽,手上前后夹击,还得俯下嘴对嘴地亲吻他。   两人都出了很多汗,江宇典是哭得很厉害,之前拍戏忍痛他虽然掉眼泪,但却是绝对不会出声的,现在回家了,他无所顾忌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一边哭一边骂。   枕头、床单全部都打湿了,可贺庭政反倒很高兴,又重新换了一套下午晒过的被子。江宇典有些略显疲倦,但是兴致很高,他想去冲洗一下,又不愿意动,就伸出双臂来:“阿政,你抱我去浴室吧。”   贺庭政嗯了一声道:“我先去给你放热水。”他把水放好后,转回身把江宇典用浴巾裹着,再抱到浴室里,轻手轻脚把他放进放满了温水的浴缸里,自己也下了水,挤挤挨挨地贴在浴缸里,他玩弄着江宇典的手指,低声问道:“大哥,你今天高兴吗?”   “你为什么这么高兴?”江宇典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笑着看着他,“是因为晒了太阳才这么高兴的吗?”   下午贺庭政躺着晒太阳的模样,就好似在充电一般,晒了一下午,晚上充好电拿电池在他身上磨啊磨,消耗电量,电池都让水给泡软了。   贺庭政深深地注视着他说:“晒太阳是很高兴,但我最高兴的……”他埋头拱到江宇典胸前,依偎在他心口,声音低低地道,“是刚才好像又跟你结了一次婚的感觉。”   江宇典躺在水里,浑身让温水泡得很舒服,没什么力气,他轻飘飘地从水里把手指抬起来,抬着摸到贺庭政的头顶上,道:“阿政,你是我的宝贝。”   在家休息了几天,江宇典完全恢复了,他出去跑了几个通告,回来贺庭政跟他说:“我爸忌日要到了,我得回去看看他,大哥,你跟我一起走吧?”   “我不去,”江宇典感觉很对不起贺华强,肃着脸道,“你爸得被我生生气得活过来吧?”   贺庭政却说:“你是他拜把子的兄弟,他怎么会生你气呢?”   “我知道他的,他当然会生气,你是他儿子,他早就原谅你了,我可没那个脸去他墓前。”江宇典不能说是一个迷信的人,只不过他自己身上出现了借尸还魂的事件,谁能保证这世间没有在天之灵这一说呢?   他是真的良心过不去,他就算以这副新的皮囊站在贺华强的墓碑前,也是满心愧疚的,贺华强如果看得见,肯定是能认出他来的,没准在天上指着他破口大骂呢。   江宇典抗拒去看他。   贺庭政很难扭转他的想法,他是希望父亲能祝福他们俩的,诚然在过去,他在照顾双腿瘫痪的江宇的那八年里,贺华强不止一次对他说了要断绝父子关系的狠话,可是嘴上那么说,还是什么都没做。   他又问了一次:“真的不去吗?”   “不去。”他很坚定。   贺庭政叹口气道:“我明天出去,去几天就回来,如果你改变想法,你就告诉我。我爸爸看见我现在过得很好,他也会感激你的。”   “你不要跟他说我的事,你可以说你遇到了一个很好的人,但是不要说那个人就是我,阿政,真的不行。”江宇典不知道自己在一个死人身上纠结什么,但他已经很对不起贺华强了,除了最初的那次欺骗,还三番五次把他家宝贝似的儿子往沟里带,死了都还不放过他。   他实在是无颜面对贺华强的在天之灵。   贺庭政劝说无用,索性作罢:“那我走的时候,披萨就交给你照顾了,你好好照顾它,我很快回来。”   江宇典垂下头道:“知道了。”   第二天贺庭政要走的时候,披萨坐在门口,挡着门,似乎是不准备让他开门了。   江宇典没有送他出门,手上抛着一颗狗粮玩。   贺庭政没有带任何行李,他走到江宇典面前,低下头道:“我走了啊。”   江宇典嗯了一声,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贺庭政又说:“真的不跟我一起走?”   江宇典抬头瞥着他:“不去,我还有工作。”   “又不是什么要紧的通告,大哥……爸爸不会怪你的,你没做错任何事,无非是我自己没能管住自己的心罢了,跟你有什么关系,他怎么会怪你?”   “我自己良心不安。”江宇典抛着那颗小小的狗粮,如同在抛一颗硬币一样,他的眼睛、蹲在地上的披萨的眼睛,都望着这颗褐色的狗粮的。   他很少有什么畏惧的事,但是对这件事,却是十分抗拒的。   贺庭政无奈地说:“那你好好待在家里。”他摸了摸江宇典的头发,垂首在他嘴唇上深深地吻了下,“我会很快回来的。”   江宇典嗯了一声,目送贺庭政走出去。   他一出去,披萨还妄想跟着,江宇典一把把门关上,手里那颗狗粮掉在了地上,披萨低头去嗅了一口,卷进嘴里,仰头对他汪了一声。   江宇典低头看着狗:“叫什么叫?”   披萨转了一圈,对着门汪了好几声,又转过身来叼着他的拖鞋。   江宇典说:“你好烦,我打电话让你妈把你带走?”   披萨:“汪汪!”   江宇典心烦意乱,踹了踹地板,喊道:“他走都走了怎么办?我也想跟他走啊,我他妈怕啊,他爹找我了怎么办,我怕鬼的啊!”   他一脸发愁。   披萨被他吼的一呆,歪了歪头,呜咽了一声,把头靠在他的腿上。   江宇典叹口气,蹲下来,揽着披萨的脑袋:“算了,咱俩相依为命吧,可怜,你还有狗粮吃,我只有外卖了。”   这时,门传来按密码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奶政:我全听见了! 第107章   江宇典抬起头来, 是贺庭政又回来了。   “你怎么又回来了?”   贺庭政道:“忘拿东西了……”   江宇典见他没动,也不是个找东西的样子:“你忘拿什么了?”   贺庭政低头看着他,嘴里吐出一个字来:“你。”   “……我不都说了我不去吗, 烦不烦啊。”他捋了两下狗毛。   “不烦, 我不放心把你一个人丢家里。”贺庭政顿了顿,蹲下身把狗捞起来, 低声说,“我刚才进电梯的时候, 发现这单元搬来了陌生人……危险这么多, 我心里总是不踏实。”   他总是想到江宇死的那一幕, 汽车就那么爆炸了,危险就那么毫无预兆地来临了,谁能想得到呢?   他心里感到惴惴不安, 所以还没进电梯,人就折返了回来。   “陌生人?长什么样?”江宇典立刻警惕了起来。   有时候这栋单元楼,是会搬来新邻居,这很正常, 但这里的楼盘都是天价,能买得起房子的一般都非富即贵,还是要打听清楚邻居是什么人才行。   贺庭政回想道:“很普通的男人, 很平凡普通的长相,四十来岁,不是本地的口音。哦对了,这里, ”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眉毛,“他的眉骨有一道疤。”   “眉骨有道疤……”江宇典仔细想了想,仍旧想不起来什么,对于贺庭政的描述,他没有任何印象,但贺庭政特意说了,他就感觉不太对劲了。   他觉得自己在这种安逸的环境下,活得越发马虎大意了,思索片刻无果,江宇典捏了捏眉心道:“我跟你一起走算了。”   “真的啊!”贺庭政拉住他的手。   江宇典头疼地道:“先说好啊,我才不去你爸的墓园,我是为了保护你才跟你走的。”   “嗯!”贺庭政笑了,他一笑就冲散了这种凝重的氛围,高兴地抱着江宇典道:“那你保护我吧!要收拾什么东西吗?”   夏天的行李很好收拾,江宇典嫌麻烦就拎了一个背包,塞了几条内裤和短袖进去,犹豫片刻,还拿了一包烟。   两人一块把狗送到了关鸿业家里,让他们暂养几天。小汤圆见到披萨高兴的不得了,被裴楠抱着,在江宇典脸上亲了好几口,奶声奶气地说:“谢谢哥哥。”   小汤圆被教得很好,连江宇典这样一见小孩就烦的人,都觉得喜欢。   两人走的时候是晚上,到的时候是当地时间的黄昏。   贺华强的公司十多年前在温哥华扎根,如今这座城市里,说起中国人来,就总会提起他一手创办的公司。   那里是无数留学生的梦。   但郭美心出行的座驾,也并非什么千万豪车,而是一辆有些旧的、普普通通的黑色奥迪车。   这辆车已经使用超过十年了,从他们一家移民到温哥华起,贺华强就使用这辆车。这些年来常常做保养,车身一有一点刮痕,就马上送修、喷漆,内置也会每个月打理,而且每年都会翻新,换新内置。   而且这辆车也只在市区里开,在贺斯予读书的时候每天都载着她上下学,郭美心出去和朋友聚会也是坐这辆车,所以看着还是比较新,但并不阔气夸张。   现在来机场接贺庭政,也是一样。   郭美心戴了一顶粉色钟形礼帽,一边的耳朵戴了细长的流苏耳坠,脸上挂着茶色墨镜,遮了大半张脸。她昨天就收到了儿子的消息,说他要带上江宇典回来,她还并不知道两人已经结婚了,但对待江宇典的态度也转变了许多。   在接到人后,她主动坐在副驾驶座,把后座留给他们俩。   江宇典顾及着郭美心在,在车上的时候并不说话,只在打了招呼后,便低头专注地玩手机,听她跟贺庭政说一些生活琐事:“你妹妹准备申请斯坦福医学院,她明年读大学,想学临床。”   “现在医学多么发达,但还是有那么多现代医学拯救不了的绝症……你爸爸走的时候,她才这么小。”郭美心说着比了一下,“她说她那时候看见你爸爸被病折磨,就想学医了。”   贺庭政问她最近身体怎么样。   “我身体?我身体当然好了,你看我脸上,连皱纹都找不到几条,一年到头也不会生一次病,你不必挂念,常常给我、给你妹妹打个电话就好。”她平常都不爱笑,因为笑会长皱纹,她怕老,于是年轻时爱笑,现在老了就是一脸的苦相,总给人冷漠感。   只有高兴了,看见贺斯予和贺庭政的时候,才会露出一点笑。   她看着后视镜里的贺庭政,发现她已经三十多岁的儿子,似乎是越活越年轻了,留着长至脖颈的黑发,以肉眼仔细寻找,只挑得出些许白发,整个人状态都非常的年轻,精神勃发,神采奕奕。   她不由转了转眼睛,瞥了眼那低头玩手机的江宇典。   因为江宇典是明星,她也会在网上看一些他的消息,也会看他演的剧。最近刚播到结局的《同居没关系》,她就是追着看的,有时候看到虐心剧情还会叹气,乃至于贺斯予都觉得奇怪,说:“妈你是不是粉上他了?”   郭美心自认为是没有的。   她再次打量着江宇典,他真人比电视上看起来更加好看,模样很帅气,帅气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气质了。但郭美心认为自己儿子也不差,只是年纪比他大上许多罢了,不过归根结底,还是江宇典捡了大便宜。   忽地,她瞥见了江宇典手上的戒指,她眼神一凛,再去看贺庭政的手,发现他也戴了戒指的,而且两只手的无名指都戴着戒指的,不知道是什么新花样。   是情侣戒?   还是婚戒?   郭美心坐在副驾驶座,不着痕迹地问了句:“你们感情很好啊,没吵过架?”   贺庭政说:“我不跟他吵架。”一有吵架苗头,他就首先认错,所以从来不吵,也很少产生误会。   郭美心哦了一声道:“那准备什么时候订婚?还是就像现在这样过?我知道你们同性情侣的,很多都不会结婚的。”她现在也算是接受了两人的关系,原本以为贺庭政对江宇执念太深,所以和别人过日子,也不会坚持太久,但她似乎想错了,贺庭政现在完全是坠入爱河了,这都多久了,一年了还没腻,而且为他买了一栋天价大楼,做电影公司,同时在温哥华也接触传媒业,似乎都是为了给这个人铺路。   听见郭美心的话,贺庭政张了张嘴,想说自己已经跟他结婚了,但实际上两人就是办了婚礼而已。   江宇典肯定是不愿意跟他产生法律上的婚姻关系、财产纠葛,才说只办婚礼的。不过他们现在的关系,结不结婚似乎是一回事。   他没说话,郭美心就轻轻一挑眉:“怎么,不打算结婚了啊?”   她表情都很细微:“这样也好,但是拿了结婚证,就可以领养孩子了,你们不打算领养一个孩子吗?”   “结婚的事情会考虑,”江宇典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出声道,“孩子不会领养。”   郭美心不喜欢他这样说话,那种自行作主的、不允许任何人有意见的态度,总让她想起一个人来。   她上次就产生过这样的疑虑,她见到江宇典后,片刻的接触后,她感觉这个人跟她记忆里的人其实是有一些很细微的相似之处的,所以她当时问贺庭政是不是把他当替身了。   但贺庭政很果决地说不是。   而郭美心和江宇典有过私下里的接触,他说话的方式和气度,都让她很熟悉。   可人死会复生吗?   会借尸还魂吗?   她为此还去调查了一番,查了江宇典的家庭关系,发现他的家庭真是一团乱遭,自从他来北京读书后,就跟家里几乎没有联系了,当了明星后,也只给家里定期打钱,过年过节从不打电话,也并不回家。   至于他家里人,就更老实了,搬了家,从不在外说自家有个大明星。   郭美心晃了晃脑袋,感到有一丝荒谬。   她每次一产生不切实际的想法,下一秒就会自己否定自己。   贺庭政也说:“孩子的问题,希望您不要再问了,不会领养的。”   他还有个妹妹,所以并不担心家业谁来继承这个问题。   郭美心指了指天上,说:“庭政啊,你爸爸生前是一直想抱孙子的。”她在国外待久了,思想也没有那么传统了,“只是呢,他也不在了,你们年轻人,想怎么做就怎么吧。你带着他去看你爸爸,他看到你现在状态这么好,也会觉得开心的。”   因为她的理解,气氛缓和了许多。   他们家是一栋平层别墅,有很而大的院子,但都要比在香港的家小一些,像个小型庄园般,有戴着帽子的园丁勤劳地在阳光下,用大花剪修建灌木丛,阳光房里盛放着郭美心喜欢的花。   这一切都是那么地熟悉。   房子内部的装潢,也是江宇典很熟悉的风格,他在贺家住了好几年,他们家的装修,从内到外都是按照郭美心一个人的意见来的,他们搬到温哥华后,这栋房子也延续了以前的装潢风格。   从天花板到墙壁,都是浪漫的色调,粉蓝色的墙、粉红色的家具。   从大门进去,直直向前走,在餐厅一侧的阳台可以观海,离海非常近,能闻到海风的腥味。   到了他们家里,只看见了打扫的人,没有看见贺斯予,郭美心喊了几声,没听到回应就去旁边打了个电话,接着说:“她一大早就去美术馆了,应该等会儿就回来了。”   “你回来了,明天就先去公司看一眼,昨天有个美国来的大公司过来了,好像是中国人开的公司,想跟我们做烟草生意,人家说要见你,”她放下自己的包,“庭政,你带他去你的房间,已经帮你收拾好了——你还记得自己房间在哪吗?”   贺庭政住的那个房间很大,衣帽间、浴室和床,打成了一间,装修的时候贺庭政还在旧金山,还住在江宇家里,所以郭美心自己做主,按照自己的喜好来装修,同样是粉蓝墙壁粉红家具。阳台还有个下沉式的大型浴缸——或者说是泳池更为恰当,这里也能看到外面的海,屋里的泳池和窗外蓝色的大海在视觉上有一种融为一体的效果。   贺庭政已经快一年没回来过了,房间收拾得很整洁,衣服都是新洗过的,他给江宇典找了一套家居服出来,江宇典就在他房间里四处看着,一面是检查着摄像头、监听器,一面在心里想着自己的骨灰、照片,都被藏在哪里了。   他看了一圈也没找到,贺庭政问:“找什么呢?”   江宇典说:“看看有没有我的照片什么的,不过看来你妈都收好了。”   贺庭政就指了指床顶那块天花板:“你照片我以前放了一张在天花板那里的,我每天起床就能看见你了,不过我妈肯定是收了,我找找。”   “算了,别找。”他坐下来把袜子脱了,走到泳池旁边去试了试水。   贺华强的忌日是在后天,所以第二天贺庭政就去了公司,江宇典时差没倒好,但是被郭美心叫下楼去,一起晒太阳、聊天。   郭美心翻出相册,跟他说了许多贺庭政小时候的事。   哪怕是江宇典在上辈子,也没听说过的一些事,他一面困倦地打哈欠,一面打起精神来,仔细地听她说。   郭美心慢慢翻着相册,翻出一张贺庭政刚出生时,一家三口的全家福道:“这就是庭政他爸爸,不过庭政还是要像我多一些。”   郭美心是中葡混血,她在家里没戴墨镜了,眼尾是有皱纹的,不过很少,眼睛很漂亮,在阳光底下好似玻利维亚的天空之境,颜色偏浅,睫毛很长——贺庭政的眼睛就是遗传了她的,只不过瞳仁要更黑一些。   “庭政小时候就很聪明,他小时候是个小发明家,每年都要拿政府颁发的科技奖项。”   “我送他读的是男校,但是女校的女孩子都知道他,很多人追他的,他过个生日,能收到几百个礼物,都是女校的女孩子送的。他成绩一直很优异,后来叛逆,就离家出走了。”   江宇典搭话:“离家出走?”   “是啊,他叛逆期不听话,独自从香港去了旧金山,好在他爸爸的一位老朋友收留了他。”她说着语气低落许多,翻到新的一页,江宇典还看见了自己的照片。   但郭美心显然没有多加解释的意思,很从容地就翻了过去:“他离家出走了八年,几乎没回过家,不过他虽然是离家出走,但还是创了业,做得很成功。”   郭美心继续道:“他赚了很多钱,但他爸爸身体却一天不如一天,知道他的成就,想要他回家来打理家业,他也不理……想来旧金山是一座很好的城市吧,他才如此留恋。”   江宇典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件事,贺庭政在自己这里住了八年,他常常出门,回来就是一身的香水脂粉味,江宇典一直以为他去喝酒泡妞了,也从不过问,只让他:“别玩太疯了。”   原来是偷偷瞒着自己赚钱吗?   “只可惜……”郭美心露出怅惘的神情,最后还是转了话题,微微笑着对江宇典道,“他现在这么开心,你要好好对他。”   江宇典应道好。   郭美心又说:“他跟你说了吧,明天就是他爸爸的忌日了,他专门带你回来,也是想让他爸爸见一见你的意思吧。”   江宇典说没有这回事:“他没跟我说,我刚拍完一部戏,还以为他是带我回家休假的。”   “噢?”郭美心稍显意外,“他没跟你说的吗?那等他回来再说吧……庭政他爸爸是肺癌去世的,抽烟抽太多了得了的肺癌,你不抽烟吧?”   江宇典说:“有时候抽,抽得少。”   “把烟戒了最好,还有啊,我听说你们娱乐圈很多人都吸毒,那玩意儿也不许碰。”   她态度和上次来北京那一次截然不同,此时的郭美心,似乎是已经把江宇典当成儿媳妇了:“你们俩工作都忙,我看你们家都是庭政在做饭,那你就得负责打扫了,或者请个阿姨打扫做饭。他跟你在一起,不是给你做保姆的,谈对象就是这样,都得付出。”   贺庭政有个毛病就让郭美心特别不喜,以前对江宇也是那样,什么都亲力亲为,给他打扫做饭洗衣服,现在换了个喜欢的对象,还是这么一头热,满腔的热情,他这样要是哪天江宇典不喜欢他了怎么办?上哪哭去。   江宇典演技进步了许多,面对这样的问题,仍是笑脸相迎,脾气很好的模样,回答说好。   他现在这样的态度,就要让郭美心满意许多了。   她想起一件事来,问道:“我看过你演的综艺,你学过武术?”   “学过一些,我小时候身体比较弱,那时候经常受人欺负,就立志要欺负回去,自学的。”   “自学?”郭美心在调查的资料里,是查不到这些很细微的东西的,她的经历都没什么问题,只有身手,她觉得太奇怪了。   太阳下去了,郭美心回到房间,贺斯予盘腿坐在沙发上,头高高仰着,倒过来看着他说:“我妈就那样,不过她之前在家,每天都追你演的电视剧,吃饭都在看,特别投入。”   “是吗?”   “是啊,就是那个什么……同居什么,我没看,她喜欢看。”贺斯予眯着眼笑,“她是你的妈妈粉了呢。”   江宇典坐下来:“我听说你想申请斯坦福医学院,学医啊?”   “我妈说的?”   他又换了个聊天对象,在贺庭政回家前,他都在跟贺斯予这个“前干女儿”聊天。   贺庭政回来后,就看见他们这样融洽的模样。   贺斯予还偷偷跟他说:“雨点哥哥明明没比我大几岁,说话像我爸似的,让我出去玩要早点回家,像昨天那样玩到七八点回家是不行的,得五点回来。还教我怎么看男人,让我不要相信男人的花言巧语,说男人就是谎话连篇,千万不要在婚前被他们骗上床了,上床也要看健康报告……”   贺庭政轻轻地咳了一声,贺斯予小声地说:“谎话连篇这个还真没说错,我干爹就是这么把你骗的团团转的吧?我妈说他满口谎言,没一句真话。”   其实他们兄妹俩关系并不是很亲,更是很少说这样的话,贺庭政说:“你别老听说,他没骗过我。”   “你还想着的呢?”贺斯予斜着看他,“他就是个坏男人,雨点哥哥多好啊,他性格真带感啊,我看电视上他不是那种的,不行我得去看看他演的电视剧……”   贺庭政听她这么说,却是偷偷瞥过去一眼,看了看江宇典,继而低头一笑。   花言巧语、谎话连篇,其实说的没错。   看贺斯予,不就被他哄成了小粉丝吗?   但他自己,似乎也是被他哄着哄着,就情根深种了。   他们家晚饭一般吃得很早,郭美心是吃了下午茶,过四点就不再进食了,贺斯予要再吃一顿晚餐,她长得很高,她一站起来,江宇典就不愿意站起身了。   等到上楼去了,江宇典把衣服脱了,下泳池去泡着。   贺庭政换了一身家居服,跟他说:“从美国过来跟我们谈烟草合作项目的公司叫厉石,就是你之前跟我说过的……”   “袁国瀚?”他回过头去。   “对,之前一直没有合作,从没打过交道,突然就上门来了,很有诚意……”   “看来是盯上你了,”江宇典冷笑一声,搭了一张毛巾在后颈上,问道,“来了几个人?上次我们见到的那个女人,袁霁你见到了吗?”   “见到了,我查了下,袁国瀚把公司原本是交到了儿子手里,但是袁霁干得很出色,这几年是在内部斗争当中,就看袁国瀚什么时候死,怎么拟定遗嘱了。”   “她盯上你,是我意料之中的事,你说你,干嘛要纹身?要是不纹身不就没这个事儿了吗?”说是这么说,他也不会叫贺庭政去洗了,洗纹身很痛的。   泳池是下沉式的,底部是一个很轻微的斜面,他泡在池子里,贺庭政跪坐在他身后,双臂从背后拥抱着他,说:“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你怎么处理?他们做事和一般人不一样,你处理不过来。”   “我可以的,你相信我就是了,你不要管这件事了……”他们盯上的人是自己也不是江宇典,他自己倒是没关系,就怕因为这件事给他带来危险。   江宇典沉默了下来。   就以现在的他,的确是想管也不能管。   他头疼得厉害,转移了话题:“你妈下午问我祭拜的事了,我说你没告诉我,是顺便带我回来的,你也这么跟她说吧,就说怕爸爸看到儿子又找了个男人觉得伤心,别带我去了。”   贺庭政跪坐在他身后,一听他这么吩咐,身体前倾,头侧着贴到他耳边上:“大哥,你在怕什么?”   江宇典不说话。   “活人都不怕怕死人?”   “……你活得不耐烦了?”   说起来,若是贺华强还活着,那江宇典还真不怕见他,顶多就是在他面前演戏嘛,他演技可好了。   被贺庭政拆穿了,他也不脸红心虚,反而弯下腰,他一弯腰就沉下水,连带着把揽着他腰的贺庭政给也拖下来——贺庭政连衣服都没脱。   这下浑身都湿透了,薄薄的家居服贴在肉上,他身材曲线漂亮,无论是肩颈还是腰腹的线条都很美,浑身充斥着不夸张的力量感,以及匀称的美感,皮肤细软光滑,沾了水珠更是如同不见天日般、像水豆腐一样。 第108章   贺庭政当面这么拆穿了他, 江宇典把他撂翻到了水底下,他一冒出水,朝自己抱过来, 江宇典就伸腿把他踹到泳池的另一边去。   这泳池说是泳池, 其实也只是因为比一般的浴缸要大许多,但也就是个小池子, 水里浮力大,江宇典轻轻一踹就把他给蹬开老远了。   贺庭政也不甘示弱, 伸长腿往他身体上蹭, 江宇典差点让他给蹭出火来, 他的两条胳膊却是撑在池子台面上,便一下撑着坐了起来,他眺望着不远处的海面, 两条腿在水里浮着。   贺庭政在水里借助浮力,扑过去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踝,又把一只脚蹬在了他的双腿间——没使劲儿,就是抵着。   “还这么玩?”江宇典低头一看。   贺庭政的脚, 一看就是男人的脚,就是漂亮得太过分了,脚趾尖是淡粉的颜色, 长得也好看,珍珠母贝般的指甲盖,脚背则是雪白的,沿着雪白的脚背一路望过去, 是裤子湿淋淋地贴着小腿肌肉,那只脚从一侧翘过来,被水打湿的裤子也就直接贴在了江宇典的腿上。   他被贺庭政那么蹬着要害,反倒没什么反应,结果低头一看他脚,反应立刻就上来了。   他眼睛一深,抬起贺庭政的腿,把他轻轻拉了过来,数落道:“明天你爸忌日,他说不定都回来了,你就这么闹?让他看到怎么得了。”   ——原本是数落贺庭政的话,江宇典一说完把自己吓得够呛。   他兴致缺缺:“算了算了,不陪你闹了,总之明天你们去扫墓,我就不去了。”   贺庭政浑身湿漉漉地把他给抱住:“人死如灯灭,他怎么会怪你。”   江宇典明确说了自己不会去墓园,贺庭政也就照着他的说法这么给郭美心说了。   在他们去扫墓的时候,江宇典就在拿了三支烟出来给他点上,他把烟立在地板上,看它们稳稳地燃烧,烧到快只剩下一个烟屁股的时候,江宇典蹲下来,对着这三支烟说:“没人给你送烟抽吧?以后我每年清明给你烧三根、忌日再给你烧三根,就当孝敬岳父了。”   他伸手轻轻抹了一下地上的烟灰,继而在手指里碾了一下,“不是我吝啬,你自己怎么死的你还记得吗?你就是烟抽太多得肺癌了,所以我也要戒烟了,省的以后我也病了,你儿子伤心。”   他慢慢说完,挨个把烟用手指掐灭了。   江宇典没有回北京,他直接从温哥华动身飞法国拍广告,贺庭政因为工作的原因,被找他做生意的厉石集团给绊住了。厉石集团这次似乎是想跟他们谈一个大生意,很难拒绝的大生意,然而贺庭政还是打算拒绝。   由于是厉石集团主动找上门来求合作的,贺庭政是完全可以力排众难拒绝的。   江宇典却特意叮嘱他说:“不用故意拒绝,你一拒绝,她更是打蛇上身,而且厉石的个肥羊,你要狠狠薅一把他们的羊毛,薅光他们——跟他们做生意的时候小心点。”   因为贺庭政在温哥华,差不多是等同于地头蛇的地位,江宇典并不担心他在这里会遭遇什么危险。   贺庭政准备找个人跟着江宇典,江宇典却说:“别管我了,先管好你自己吧。”   结果和他还是让人偷偷跟着江宇典,但还没上飞机就让江宇典给甩掉了。   江宇典去温哥华的时候,就没有带什么行李,只带了几条内裤一包烟。现在临时要准备去巴黎了,就找了件贺庭政的衣服来穿。贺庭政的衣服对他来说像是Oversize一般,很宽松,被风一吹显得有点空荡荡。   好在只是夏季的便装,并非是正装,所以也没有什么关系。   飞机落地后,他在机场和助理以及翻译会面,随后坐上Cartier安排的宾利车。车子还是像上次一样,把他送到了半岛酒店。   上次见过一面的副执行官雷诺,卖了个关子说:“这次的摄影师是您认识的人,他似乎对您很熟悉的样子,提到您的名字就很高兴的模样。”他对江宇典道,“猜猜看?”   翻译如实对江宇典转告了他的话。   “Alex?”江宇典立刻蹦出一个名字——他认识的国际上的知名摄影师,似乎只有这么一个。   雷诺哇哦了一声,眨了下湛蓝色的眼睛:“就是Alex·Mitchell!你们关系果然很好!”   江宇典微微一笑:“合作过一次。”   “这次能请到他,我们品牌也是没有想到的!Mitchell从不为任何品牌拍摄广告片,他只拍摄他感兴趣的硬照,看来他对这次的拍摄主题和广告男主角,都很有兴趣啊。”   他的法语说的很动听,以一种咏叹调式的方式抒情地说了一长串话,说完还拉住江宇典的手心。   翻译凑到江宇典耳边道:“雷诺先生说:‘我真是迫不及待看到这次的成片了,我都能想象出这部广告片投放在时代广场的大银幕上,有多少人会为你驻足惊叹了!’”   雷诺见翻译说完,又继续道:“自从上次见过你拍摄的样片,我们Cartier所有见过样片的人,都认为这次的广告效果一定会非常惊艳成功!”   他对江宇典简直是不吝夸赞:“江,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东方面孔了。”   车子把他送到了酒店后,雷诺给他拿了一份用暗红色皮革夹起来的广告剧本:“亲爱的江,我们明天就开拍,你今天看看这份剧本,好好休息一下吧!”   “这份剧本是英文的,你理解起来不会有问题吧?”   江宇典翻开看了一眼,说没有问题。   “还有这个,”雷诺又递给他一个手提袋,里面是一个暗红色的绒面盒子,“这是你上次来法国,在和平街做的定制珠宝袖扣,上个月就定制好了,原本要寄给你的,可是寄过去也要半个月,不如趁你过来拍摄的时候再给你。”   下车后,金招弟追在江宇典身边道:“老板,这次贺哥没有陪你来吗?”   江宇典一边摊开剧本看,一边随意地回答道:“嗯,他有工作忙。”   这次的拍摄剧本,和上次样片的拍摄,有很大的相似之处,至少在主题上都是相似的,原野和城市的最佳融合,由于还是冬天投放广告,更是加了一个冬日童话的命题。   这次有个最大的不同,就是江宇典这个广告片唯一主角的穿着了。   不再像上次一样差不多全果,这次是有服装的。   而且还有一个大改动,这次猎豹不是从设计师的画稿上钻出来了,而是从陈列珠宝的玻璃柜中钻出来——故事的发生地点是一个奢侈品博物馆一般的城堡建筑。   剧本以讲故事的方式呈现,只有短短一页,却描述了一个短暂却美好的故事。   江宇典坐电梯上楼,到房门前的时候就看完了。   他同时收到贺庭政和Mitchell的消息,贺庭政问他到没有,Mitchell则是对他说:“听说你已经到巴黎了,好好休息养精蓄锐,明天让我们强强联手,吓得那帮法国佬屁滚尿流!”   江宇典先是回复了贺庭政,再回复的Mitchell。   Mitchell很好打发,两三条对话就结束了,贺庭政却是一个电话过来:“到酒店了?”   “到了。”江宇典把电话摁了免提,一边脱衣服。   “你们什么时候拍摄完?”   “明天开拍,一天肯定是拍不完的……对了,我收到了上次Cartier赠送的定制珠宝袖扣。”   他上衣脱到一半停下,这才有时间从手提袋里拿出绒面盒。打开一看,是精巧的白色袖扣,饰有一系列精选的材质。白色珍珠母贝和砂金石玻璃组成的一朵手工雕刻茉莉花,两只袖扣上的雕工是一样精细的,但雕刻出来的造型却略有不同。一朵是含苞欲放,一朵是盛放的。而珍珠母贝制作的茉莉花瓣上有着天然的纹路光彩,花蕊中央还用砂金石玻璃和碎钻做了点缀,使得这朵花看起来越发流光溢彩。   他轻轻一嗅,似乎还能嗅到香气:“挺好看的,我等下拍个照片给你。”   他把袖扣拿出来闻了闻,发现不是这上面的味道。   他努力嗅了一下,最后拿起带过来的睡衣,发觉是这衣服上的香气。他忍不住一笑,继而把袖扣放回去,垂着头把上衣脱了下来。   贺庭政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大哥,你在……脱衣服?”   江宇典矮身脱袜子,声音含笑:“换睡衣。”   贺庭政喉结微动。   江宇典带来的睡衣——是贺庭政穿了一晚上的衣服。   他从北京到温哥华是没有带什么衣服的,所以他穿的睡衣,也是直接从贺庭政那里拿的。他不选择新的、干净的,偏偏选择了贺庭政穿过的睡衣。   他换好后,能闻到属于贺庭政身上的气味,很淡的体香。   他坐在床上,贺庭政说:“我现在躺在床上的……大哥,你是不是也是一样?”   他坐着说:“嗯,躺着的。”   贺庭政声音低沉地说:“那你穿我的衣服,有没有一种我在抱着你的感觉?”他不由自主地在被窝里,把枕头扯到了怀里来,深深地拥抱着。   江宇典这次站起来了,他拨了酒店餐厅的电话叫了餐,跟贺庭政说有。   贺庭政爱听什么话,他就说什么话。   江宇典甜言蜜语的把贺庭政哄得高兴了,再让他小心一点:“尤其是账目上,有什么见不得人,最好捂严实点。”   ——他是不知道贺庭政后来有帮他洗钱的,他要是知道,说什么也不会让贺庭政跟厉石集团做生意的。 第109章   但就像贺庭政不了解他的过去一样, 贺庭政身上也有许多是江宇典所不了解的。   由于第二天就要拍广告了,金招弟特意发了一个消息友情提醒江宇典:“老板手机要记得开铃声,我明天早上会记得叫你的。”   江宇典跟贺庭政煲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话粥, 期间酒店送来了晚餐, 江宇典一边吃一边跟他讲电话,打完电话手机也没电了, 再一看到金招弟的消息,他才意识到今天应该睡早一点。   他在来的时候, 就在飞机上睡了一觉的, 现在到了半岛酒店, 吃了晚餐也不过十点钟。他尚且还没有睡意,故而穿着贺庭政的睡衣,在充着电的手机拽过来, 打开相册翻着他的照片看。   那天跟郭美心在阳台一边晒太阳一边促膝长谈的时候,他对着他们家的相册拍了不少照片,其中几乎都是江宇典没有见过的照片,有贺庭政刚出生的宝宝照, 有他从小到大的毕业照……照片上有他的同学朋友,这些都是江宇典没有参与过的、他的整个成长经历。   不知不觉,他就看着这些照片睡着了。   金招弟的电话七点钟就把他从睡梦中唤醒, 江宇典草草洗漱一番,换上的又是贺庭政的衣服,贺庭政的衣服他穿上都像是Oversize,很宽松, 普通的圆领就连锁骨也露了出来。   虽说金招弟上次也陪着江宇典在北京拍摄过一次Cartier的广告,但是来巴黎拍广告,算是真枪实弹头一回,对人生地不熟的国外,她紧张得不行,在酒店吃早餐的时候就忐忑地问江宇典:“老板,这次拍摄应该不会把我赶出去了吧?”   “应该不会,我也不知道,”江宇典也是第一次接这么大的广告,具体怎么样的,他是不清楚的,“就算到时候把无关人员赶了出去,你也不许随随便便就打小报告。我发现你现在不拿我当顶头上司了是不是?”   “我哪有……”她心虚地道,但贺庭政叮嘱了她的,说自己不在的时候,有什么状况必须通知他。   江宇典瞥她一眼,重申道:“你要记住你的工资是我发的,不要什么都给你贺哥说。”   金招弟坐端正了,正色道:“好的老板,知道了老板。”   吃完早餐,一行人就坐上Cartier安排的车辆赶往拍摄场地。   这次还是一个大型的绿幕场地,但是也做了相当精细的场景布置,地上铺着很逼真的人造雪花,头顶很高的地方还有造雪机。   江宇典到的时候,其他的群演也都到了,包括有一位广告导演,是在北京见过的那位名叫Isabel的女导演、Cartier的一位设计师Adrien,他还久违地见到了摄影师Alex·Mitchell,不同于上次的不修边幅,他这次打扮很整洁,胡子刮得很干净,虽然已经四十多岁了,不年轻了却依旧儒雅英俊。   Mitchell戴了一顶高尔夫球帽,他见到江宇典后,双眼一亮,张开双臂,高声喊道:“嗨!江,好久不见。”   江宇典走上前去同他拥抱了一下:“Mitchell,好久不见。”   Mitchell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后背:“去年Cartier就给我发过邮件,说想请我为他们拍摄一组广告,今年二月份又给我发了邮件,我看到他们的广告方案就推荐了你,没想到你真的被选中了!我看过你的样片了,很棒。”他竖起一个大拇指来,“剧本你都看过了吗?”   江宇典说看过了。   “好了,去化妆吧。”Mitchell说完,声音低了下来,“广告可能会拍两到三天,拍完你要是有时间,可以跟我一起去打高尔夫,我住在尚蒂伊镇的酒庄里,附近有个不错的城堡,还有个高尔夫球场。”   Mitchell之所以敢这么邀请,是因为他发现江宇典是只带了助理和翻译的,有个最重要的、能干预他意见的人没有来。   他低声说道:“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吗?我两个月前又去了刚果森林一次,我是真的很想完成这个拍摄,只有你能帮我了。”他语气非常恳切,“那么多的模特想跟我一起拍摄,我却认为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江宇典应道:“如果拍完这支广告有时间,那么我很乐意跟你一起打高尔夫,商议刚果森林的拍摄计划。”   Mitchell听完脸上的笑乎加深了些:“这真是太好不过了,你去做造型吧,好好拍。”   今天做的造型,也是一个比较大的工程,一般摄影师都会卡着时间到达,卡着演员或者模特化好妆后才到达,但Mitchell今天提前就到了,比江宇典还要早到一些。   原因么,自然是因为他要对江宇典的造型提出自己的意见了。   这个摄影棚似乎是瑞士奢侈品公司——里希蒙集团在巴黎专用的摄影棚,江宇典方才进来的时候还看见了万国手表、梵克雅宝腕表和香水的标牌。   因为是专用的,而且今天只有他一人使用这个摄影棚,所以整个服装间的衣服,都是为他准备的,整个化妆间,也只有他一个人使用。   今天的拍摄依旧会有一部分是不穿衣服的镜头,但只会拍摄一个裸背,而且在广告方案里已经说明了是远景。   江宇典会像上次那样,先穿一条肉色内裤,随后拍完第一个镜头,再去换上此次广告拍摄所需的服装。   他先去化妆,他坐下来后,用方才在服装间拿的一件白衬衫将腰腹遮住一些,由于天气热,化妆间是开了空调的,所以即便江宇典上身没有衣服,也不觉得冷。   这次的化妆师也是一位法国人,年轻男人,身材很纤细,一头浪漫的卷发,两边脸颊上带着雀斑。   他英文也说的不好,但可以和江宇典进行简单交流,化妆师伸手感受了一下他的肤质状况,说:“你的皮肤很好,状态很好。”   没有毛孔也没有痘痘,连黑头也没有。   化妆师为他扫上一层底妆,把他额前的刘海都绑了起来,替他修剪了眉毛后,江宇典就看见他打开一盘TF金色珠光色眼影,直接整个用镊子抠下来,倒在手心里。   那金色纯粹的金箔的色泽,偏粉,带着一点桃子色调。   江宇典从没见过这样的化妆方式,他看着化妆师用手指将眼影揉开一些,随后在江宇典的脸上,用手指直接抹上金色的圆形斑点。   由于是金色,而且只点了少量的几颗圆斑,像是纹路一般,所以江宇典看见镜中的自己,显得并不夸张,而且不丑,是一种神秘的美感。   随后化妆师又在他的耳后、脖子、肩膀以及胸膛和后背处,大量涂抹了眼影,连足部也不能幸免,脚背和脚踝都涂抹金色眼影。   而在这种大量使用的情况下,这整盘眼影也还没用完,旋即摄影师将眼影在手心彻底揉开,蹲下来,几乎有些浪费般地整个将手裹在江宇典的脚踝处。随后手掌绕到他的脚后跟,化妆师示意他把脚抬起来,他沾满金色眼影的手掌,他他的脚底也涂抹了一层,最后化妆师再站起来,在他的两边耳廓外围轻轻蹭了一下。   像上次一样,这次依旧为他佩戴了假獠牙。   由于服装要配合妆容和造型,所以服装暂且还没定下来,江宇典化好妆、定下造型以后,才开始在服装间里选择服装。   整个服装间,是一个长的走廊,两排衣柜都挂满了衣服,上面挂着衣服下面则放着鞋子,另外还有个岛台放着今天可能会用到的饰品。   造型师、摄影师和广告导演,还有Panthère系列的珠宝设计师,他们一起为江宇典挑选稍后拍摄会用到的服装以及饰品。   由于主角是饰品,所以服装万万不能抢了饰品的风头,他们一致认为要选一件最简约的服装,所以挑来挑去,争执不休最后选了一套黑色高级成衣,是很普通的样式,没有特别的造型,所以不会抢风头。   整个广告的故事,比上次添加了许多新的东西,架构更加丰满有趣了,对比也会更加强烈。   江宇典的第一个镜头,是从古堡主人藏在古堡深处的收藏室里醒来的镜头。   他先要钻进一个展示柜里,这个展示柜就是陈列珠宝的柜子,柜子不是很大,所以他的第一个镜头,就是蜷缩在展示柜中,好奇而茫然地打量四周一圈,最后亮出爪子,示威般地露出獠牙,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幼崽般的嘶吼,一爪将安装了警报器的陈列展示柜打破。   这些部分在后期都会使用特效完成。   等到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完成以后,江宇典要小心翼翼地爬进那个为他设置的玻璃展示柜里——这就好比一个透明的笼子,为了让他顺利呼吸,下方、以及关闭的位置是设计有无数小孔来通风的,即便如此,这仍旧属于一个高难度的镜头。   工作人员再三检查了通风正常运转后,江宇典才吐出一直嚼着的口香糖,他爬进柜子里后,自己也确认了一番通风系统确实是正常的,才完全进去。   广告导演Isabel先让他在柜子里摆出一个合适的姿势,大声告诉他:“江,你需要在里面维持一个姿势,待上两三分钟、甚至更长的时间,如果有什么不适,立刻拍打玻璃门,听懂了吗?”   江宇典说听懂了,他深深吸上一口气,旋即Isabel关上了玻璃门。 第110章   他憋着一口气, 对准机位的方向,看到Mitchell嘴巴微微一动,是在说“Action”后, 他方才先闭上眼, 垂着头。   他睫毛上也有金色眼影,加上灯光的缘故, 让他脸上神态如同一个安宁的新生儿一般。   镜头先是拍他的中景,随即拉近拍脸部近景, 不拍特写, 特写是留给他身上的饰品的。   而他身上的那些金色眼影, 此刻就像是他身体上天生的纹路一般,镜头围着他困兽般的姿态,一一拍摄他身上佩戴的饰品的特写, 这个过程他是不能动的,至少有三分钟的时间,他都是垂着头的,听到信号声后, 他才抬起头来,睁开眼睛。   这次正式拍摄里,没有继续让他戴祖母绿美瞳了, 他身上的配饰也换了。他的手上佩戴的是18K纯金的开口手镯,两头都是猎豹脑袋,两只猎豹都在对着对方嘶吼、并且张开獠牙示威。   所有的猫科动物,它们脸部的结构都是类似的, 它们在安静的时候,看起来可以说是乖顺可爱的,但当它们捕猎的时候、或者它们打哈欠的时候,它们的眼睛会眯起,嘴巴会大张开,露出獠牙示威,凶狠的模样看起来足以撕碎钢铁。   他脚踝处也佩戴有同款的脚镯,一圈18纯金样式的雕刻作品,而他脖子上佩戴的颈饰,也是一个比小拇指略细一些的纯金圆环。   而这次广告拍摄的主打饰品,就是他大拇指上佩戴的戒指——或者说叫扳指更为恰当一些,这枚扳指就是古堡主人收藏在陈列柜里的物品。圆形切割钻石镶嵌在豹头上,如同豹纹一般,由蓝宝石镶嵌的眼睛和底座,价值不菲。   等到时广告片投放后,这几款饰品都会放在官网上、以及全球各大门店售卖,届时会出一些类似款,款式更多选择也更多,分为镀金、纯金两种材质,售价也不相同。   而镀金材质的价格,是在一般有钱人的可以承受的消费范围内的。   江宇典睁开眼睛后,要做出四处张望的模样,他眼睫毛上也抹了金色眼影,还刷了一层金色睫毛膏、全身都扑了散粉,他不动的时候,他比起人来,更像是一个艺术品,但他一眨眼睛,整个人就活了过来。   他望着四周的环境,露出的懵懂之色。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没对劲。   底下的通风扇,不知为何关闭了,江宇典意识到这点,呼吸一窒,他后腿猛地一踹,想踹开玻璃门,整个陈列柜都晃了一晃,但是并没有产生裂痕,而他带着扳指的那只手握成拳头,更是用力击打玻璃柜,由于只是拍摄用,不会特意使用防弹玻璃,所以这扇玻璃柜其实是很脆弱的。   至少有两三秒时间,现场还没有任何人反应过来,还以为他是入戏太深,他脸上的愤怒那么真实,演得非常用力,直到几秒后,有人意识到了:“是不是出什么状况了?”   Isabel立刻反应过来,丢掉广告剧本就跑过去,大喊道:“他被困住了!你们快把玻璃柜打开!打开!”   由于她用的是法语,在场的法国人都听明白了,但是Mitchell却不知道,只知道出了什么不知名的状况。   听见Isabel的话,站的最近的工作人员快步朝江宇典走去,走了两步后更是焦急地跑过去,可当他跑过去的时候,众人听见“咔”地一声脆响——似乎是玻璃不堪重负产生裂痕的声响。   江宇典用力地再次在玻璃柜上捶打一下,他看见摄像机还在运作,意识到拍摄还没停止,故而在玻璃碎掉的瞬间,继续扮演广告中的角色,神态里露出一种属于初生的猛兽的嘶吼,玻璃一碎,他也就得到了氧气,但同时那些碎掉的玻璃都掉在了他身上,江宇典迅速站起来,抖掉身上那些碎玻璃渣。   他大口呼吸着,像一只离岸许久终于回到水中的鱼一般。   他胸膛剧烈起伏,喘息声很大地站在那玻璃展柜的高台之上,俯瞰着下方。   众人屏息望着他,恍惚感到这东方面孔的明星,犹如一位王者,站在悬崖边俯视自己统治下的臣民一般。   江宇典低头看见自己的手流了血,故而伸出舌尖舔了舔伤口,可他垂首的时候,眼泪就那么迅速地从眼眶滑了出来。   在场所有人:“……”   众人见他居然凭借拳头,将这拍摄用的玻璃展柜击碎了站起来,更是一脸的震惊与懵逼,瞧见他哭了,才意识到似乎真的是出问题了——气氛凝滞了几秒后,全体的工作人员立刻朝他跑过去,各种语言夹杂在一起,一瞬间整个拍摄现场非常嘈杂。   Mitchell也顾不得夸赞方才-拍摄的画面完美,立刻丢开摄像机跑过来,但碎掉的玻璃展示柜外,围着一圈的人,大家都在吵,他一时间根本挤不进来。   由于拍摄这一个镜头的时候,江宇典穿得很少,所以现场的工作人员也是比较少的,除非必要都没有留下,江宇典的助理不在现场,翻译小宋倒是在,但他人已经吓傻了,摸出手机不知所措,后知后觉拨了120才意识到自己这是在法国。   大家七嘴八舌地吵着,有人看见江宇典背上流血了,惊恐地打电话叫了救护车,Isabel肃清眉目大喊一声:“别吵!把碎玻璃都清理干净,都别靠近这个柜子!有医药箱吗!拿医药箱过来!”   她说话时用的法语,江宇典听不懂,但也知道她是在整顿秩序,Isabel朝他伸出手来,把他拉了下来,用英语问道:“发生了什么?”   江宇典用手背擦了擦眼泪,他一般不会哭,只有疼的时候才会流出生理泪水,他不知道自己状况如何,因为他身体上的疼痛已经痛得让他有些麻木了。   他伸手指了指:“……通风系统,刚刚突然停了。”   Isabel听见他的话,回头大声跟谁问了句什么,又交代了几句话,有人上前检查了一下,回头说了句什么,像是在说通风是好的。   江宇典几乎全都听不明白,只能通过他们的语气来判断他们的谈话内容。   他看见工作人员都散开了,有人送医药箱过来,又几个人拉了警戒线在碎玻璃周围,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江宇典对Isabel强调了句:“刚才我在拍摄的时候,通风确实停了,我要是再多待半分钟,我可能就会以为氧气不足而窒息,可它现在又打开了!”   他伸手擦了下背,一看见血只是皱眉,脸上神情没有大变化,他的神色和他流泪的表现截然不同,就好似他是个双面人一般。   Mitchell终于靠近他了,他看见江宇典身上的血比所有人反应都大,张口就是一句F开头的国骂,并飞快夺过医药箱拿出药品,更是出声大骂了Isabel。   Isabel也非常懊恼:“我刚刚是第一个发现他情况不对的!”   “你们的道具有问题!为什么不好好检查一下!”Mitchell愤怒地大声骂道,气得眉毛都成了倒八字,“今天不拍了!停止拍摄!噢!江!你背上有碎玻璃!!!”   “别鬼叫,”江宇典不耐烦地擦了擦眼泪,“等救护车来吧,你别弄了。”   Mitchell扁起了嘴:“见鬼,你真是太可怜了……”   “今天先不拍了,”Isabel冷静下来,深深地吸口气道,“我会好好调查此事的,我们的工作人员是检查过的,之前检查的时候没有任何问题!除非有人碰了开关,我们会查清楚原因,给江一个交代的。”   她对Mitchell说完,又转向江宇典,诚恳地道了歉:“很抱歉出现了这样的状况,是我们的失职。”她递出纸巾给江宇典,示意他擦眼泪。   上次拍摄的时候,江宇典也哭了,当时请的那位翻译对她解释了情况,说江宇典的痛觉神经核常人不一样,在受伤的时候感觉到的疼痛比常人要多出几倍,Isabel对此印象深刻,她实在太歉疚了。   而且这次拍摄最大的问题在于,困在玻璃笼子里的演员,在发觉不对劲的时候时间的很少的,他要是一拍打玻璃柜,那么在场的工作人员就会意识到不对劲,但巧就巧在,他今天拍摄的这个广告剧情,正好是表达愤怒,要逃出牢笼的一幕。   所以一瞬间工作人员根本分不清他是在演戏,还是真的出状况了。   人都有一个反应时间的。   Isabel反应得最快,但在这短短十秒左右的时间内,困在玻璃笼子里的演员,自己击碎玻璃柜逃出生天了,虽然身上受了伤,但比起因为拍摄广告在玻璃柜里窒息而亡,现在这种结局要好太多了。   江宇典这次没有客套地说没关系,他笑了一下,虽然脸上在笑,还红着眼、挂着眼泪,但他的眼里没有一丝的笑意,冷到了谷底:“Isa,通风系统出现问题,一定是人为的!你们摄影棚的监控录像要保护起来,监控不能出任何问题,”他非常严肃,“你先把监控录像备份给我,我给你四个小时的时间,你找出是谁做的,不然我就只能报警了。”   他语气还算温和地警告了一番,他不是息事宁人的性格,若是无伤大雅的玩笑,那他根本不会在意,但这种关系性命的玩笑他不得不重视起来——必须要揪出是谁干的。   Isabel有些头疼,再次道歉了一番,谁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问题,而且这种事故,千万是不能够报警的,法国的警察太喜欢看热闹了,像这样的事一报警那就代表着见报,一旦见报,对他们的品牌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而身上还扎着一些碎玻璃的江宇典,虽然是不停歇地掉眼泪,眼眶红通通的,但他的神态却是镇定的,太镇定了,他不需要任何人扶他,强大而笃定地朝旁边的宋翻译走过去,冷静地叮嘱道:“这件事记得保密。”   “可……可是,可是你在流血啊……”宋翻译颤抖地说。   他刚才已经被吓呆了,他不知道怎么办,上前去自己又帮不上忙,只好给江宇典助理金招弟发了消息,说拍摄出了状况,江宇典受伤了、流血了。   一听他居然这么快就给金招弟发了消息,江宇典也是头疼,他虽然才警告过金招弟,说自己才是她老板,才是给她发工资的人,让她不要什么都给贺庭政打报告,但这件事一听就不是一件小事。   ——所以金招弟一定会火速告诉贺庭政。   江宇典感到一阵眩晕,宋翻译声音抖着说:“您……您还在流血,要不要坐下来休息一下?”   “不坐了,我身上有玻璃,等救护车来了就好了。”话音刚落,江宇典就听到救护车的声音,旋即很快,几名医护人员抬着担架、提着医药箱冲了进来,江宇典看见了医护人员,问宋翻译道:“给我一包纸。”   宋翻译看他一面哭,一面却镇定自若好似铁铸的一般,心想他肯定疼坏了,可是为什么表情还这么淡定呢?要不是他的眼泪一直在汹涌地往外冒,他还真不一定看得出来江宇典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第111章   江宇典像个没事人一般, 他身材修长,浑身也没什么遮挡,只看见他的身上有大量的血, 鲜红的血和他身上灿金色的斑点、饰品交相辉映, 但哪怕他身染鲜血,走路的姿态仍旧笔直挺拔。   医护人员大声用法语说些什么, 江宇典拆开纸巾走过去,一边低头把眼泪擦了, 他满掌的鲜血黏湿, 一拿出纸巾血迹就染了上去, 鲜血顺着指缝向下流,眼前一阵阵地发黑。   他把后背露给急救医生看,但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状况如何, 因为他看不见自己的后背,所以他只能无差别地感受到疼痛蔓延到四肢百骸;因为他痛觉有异于常人,而且他平时非常小心,从不让自己受伤, 所以这样严重的伤势,还是第一次——但对江宇典而言,这次受伤和以前没什么不同, 都是疼,无差别的疼,只不过他现在感觉自己已经疼得要晕过去了。   他走到救护车旁边坐下,因为在拍摄的时候, 他是蜷缩在玻璃陈列柜里的,所以江宇典除了背脊和击打玻璃的手,别的部位都没有伤。   他在坐下来后,终于撑不住了,他已经无力再动,可是还存有一点意识,双手颤抖着扶着自己的腿,他略微弯着腰,手臂肌肉青筋暴起,五指用力抠着自己的大腿肌肉。   急救医生给他注射了麻醉,随后使用医用镊子将他后背的碎玻璃一一清理出来,直到替他全部清理干净了、简单包扎止住了血,急救医生才发觉这位伤患已经昏迷了。   他的昏迷状态和普通人不同,他的双手依旧是撑在自己的腿上的,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但他却已经失去了意识。   他被送往了最近的医院,等江宇典醒来,天已经黑了。   他身上的麻醉已经过去了,丝丝缕缕的痛意蔓延到了全身,让他的神经疼得一抽,从喉咙中发出了一声含糊的呻吟。他忍不住闭上眼,忍了好一会儿工夫才重新睁开眼。   入眼是纯白色的病房,无论哪个国家,病房的标识都很好认,这间病房不是很大,不过在犯罪率高的欧洲,病床也是很稀缺的。这是一间单人病房,江宇典一醒来,旁边坐着的金招弟立刻站了起来。   她欣喜若狂,刚想叫,江宇典就“嘘”了一声,眉头轻轻拧着:“别吵。”   金招弟现在也算发现了,江宇典平日里看起来是个绅士,脾气也挺好,实则都是装出来的——甚至于他有时候说话的语气会让金招弟觉得毛骨悚然。   但她已经熟悉了江宇典时不时的坏脾气,她不敢吵闹,音量放小,问道:“老板,你还疼吗?摄影师他们在外面,我让他们进来吗?”   江宇典不作回答,而是不得要领地问她:“你给他说了?”   金招弟抖了一下,想起江宇典之前的警告。她为难地笑了一下:“你都伤成这样了……”   江宇典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金招弟弱声弱气地求饶:“我错了,对不起嘛,贺哥现在还在飞机上,我刚给他说他就过来了,但还得等会儿才能到。”   温哥华飞巴黎,至少也要十二个小时,他受伤是上午的事了,哪怕贺庭政的私人飞机上的机长再如何牛逼,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过来了。   金招弟说:“不过他给你留了言的。”她说着打开手机电话录音,放给江宇典听。   “把手机放我耳边吧,”江宇典有气无力地说,“我饿了,先给我倒杯水吧。”   闻言,金招弟便把手机放在他的枕头边,电话里是贺庭政的声音,是江宇典不省人事过后,金招弟录下的电话录音。   江宇典闭着眼睛听着,贺庭政的声音带着极大的情绪波动,但听得出他努力维持镇静,语无伦次地说:“我……别怕,我在呢……大哥,我、我……”他猛地深吸口气,似乎是哭了般,说我在呢,你别哭:“我给你做一辈子的狗,谁欺负你我就咬死谁。”   江宇典嘴角慢慢勾起一个笑,用气音道了句:“……傻子。”   金招弟把水端过来,用吸管喂给他喝了,江宇典润了下嗓,问金招弟:“我还在哭没有?”   他只感觉眼睛干涩,干涩得几乎有些疼了,但他已经意识不到自己是不是在哭了。   他都感觉不到了,那是不是说明眼泪流干了呢?   金招弟看着他肿得不像话的眼睛,还浸着水呢,就拿纸巾给他擦了擦眼泪。   “我自己来吧,”江宇典不让她给自己擦,腾出一只手来,淡淡地道,“那个广告导演Isa,你看她在不在?或者外面有谁在?”   “那个女导演她不在,外面有几个法国人我只认识一个,就是那个来接机的男人,蓝眼睛,戴着眼镜像仓鼠的那个副执行官……”   “那你去给他们说,说我醒了。”江宇典不太敢大动,因为他后背上的每一道伤口,都像是被浇了盐水般,撕扯地疼痛着。要是伤口又裂开了,吃苦的是他自己,所以他说话声音也小,动作也小。   他并不喜欢在外人面前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但这种时候,他弱小的模样反倒是有利的。   金招弟出去后,病房里又进来了几个人,有医生护士,还有几个西装革履的法国男人,其中一个是雷诺,宋翻译也进来了。   医生让他坐起来,看了看他的伤势。江宇典的目光轻轻扫了下那几个陌生的人,他判断出雷诺是这几人当中地位最高的,剩下的应该至少有一位是律师,还有一位可能是拍摄场地的负责人。   江宇典招手让宋翻译凑近一些,声音很小地对小宋翻译道:“你问他们,调查的情况,是谁关掉的通风系统。”   就在此时,医生轻轻为他解开止血带,江宇典疼的直吸气,雷诺一脸的愧疚,用英文说了对不起,摊开双手,用法语道:“道具组有一位工作人员请了假,于是我们找了一位替代他的人,我们查了CCTV,没有拍到正脸,我们查了名单,发现他使用的是假名……”   欧洲治安混乱,查身份查得本就不够严,谁都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江宇典听到这样的回答并不意外,毕竟是要害人,怎么会那么轻易就被抓住了呢?   他又问了句:“那你们报警了吗?”   雷诺为难地说:“请在给我们一点时间……”江宇典打断他:“立刻报警。”   他声音并不大,可却具有非常强势的威慑力,雷诺无法想象这就是一直以来都很谦和的合作对象,在之前的接触中,江宇典的态度可谓让他非常满意,由于他背后那位大靠山的缘故,他们双方对彼此都非常和煦。   可现在却出了这样的事。   “亲爱的江,出现这样的事我们实在是很抱歉,医生说你的伤不是特别严重,修养半个月就差不多能痊愈了,为表达我们的歉意,我们品牌愿意和你签订……”   江宇典却是一脸冷漠,朝他伸出手打断道:“打112。”   112是欧盟国的报警电话。   雷诺没有办法了,苦恼地扭头跟律师说了句什么,宋翻译矮下身来:“他们似乎已经同意报警处理了,现在正在协商该怎么和媒体沟通。”   最终,这件事还是通知法国警察了。没有人员死亡,只是一场蓄意谋杀失败的案件,但受伤的是外国人,他们警察在这种事态并不严重的情况下,都是敷衍了事的,一般先调查个几天,如果调查不出结果就不会再继续浪费警力了。   江宇典不管这个,他现在没有太多的精力去管这些了,他疼得简直没法思考,而且他对巴黎并不熟悉,不然他还可以协助警方调查。   警察来过后,做了笔录又走了,继续找现场的人做调查笔录,江宇典吃了点医生许可的食物垫肚子,趴在床上休息。   他让金招弟把那段电话录音发给了自己,插上耳机,闭着眼睛听。   听见贺庭政的声音,似乎能起到一点麻醉的作用,让他觉得没那么疼了。   他休息了许久,看着时间过了当地时间的零点,贺庭政的电话过来了。   他按了接通,声音提起精神,略显疲惫地喂了一声。   贺庭政无措又激动地叫了一声大哥,接着就顿了下来,似乎在努力稳定情绪,江宇典能听见他大口大口的喘息声,那种喘不过气般、风箱似的呼吸声。   江宇典没说话,贺庭政过了半分钟才缓过来,他的声音轻极了,透着隐隐的嘶哑说:“……你醒了啊,我担心死了,我……我已经下飞机了,马上就到了。”   江宇典脸颊压在枕头上,鼻音很重地说:“是啊,醒好久了,我没什么事,你不用担心我的。”   他眼里尚且还含着一泡泪水,声音却是很正常的,除了鼻音重、声音有些哑以外,他似乎并不痛苦。   贺庭政看不见他人,只能听见他的声音,可就凭这声音,就让他难受得仿佛让人剐了心般。他真不应该放江宇典一个人过来。   他深吸口气,哑着声音道:“大哥,你听了我的录音了没?我在呢,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听了录音的,”江宇典垂下眼帘微微一笑,回想起了录音内容,“阿政,你真可爱。” 第112章   此时此刻, 江宇典才有了点精力来想这件事。   他钻进玻璃陈列柜前,工作人员和他都再三检查过,在那样众目睽睽下出问题, 江宇典想到了一个人。   李小龙的儿子李国豪, 在拍戏的时候,原本要击中他的道具枪被换成了真枪, 他被真枪击中后,没有一人反应过来, 全剧组的人都眼睁睁地看着他鲜血淋漓的倒下, 为他精湛演技赞叹。   直到他倒下了, 导演叫了CUT,众人才发觉他再也起不来了。   而剧组上下那么多人,却无一人在事情发生前发现这件事。   江宇典这次也是遭人故意暗算, 如果是小恩怨,那没必要置他于死地,但江宇典认真地想了想,都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谁——除非有人知道他是谁了。   换一个思路, 他拿到这支广告的主角角色,是挡了谁的路?他要是死了,谁受益最大?   或者其实对方根本没打算弄死他, 只是打算让他产生心理阴影而放弃拍摄?   甚至于幕后黑手是袁霁,也是有可能的。   再或者那或许是贺庭政商业上的对手,江宇典根本就不认识的人,或者是贺庭政的爱慕者, 又或者……   江宇典活络地想到了多种原因,他趴在病床上,后背的疼痛刺激着他。他受不了了,按了铃叫医生来,给他开了两片止痛药,不然照他这样疼下去,等会疼死了都没人知道。   他把药吃了,身上的疼痛就渐渐缓解了,困意袭上来,但他知道贺庭政马上就到了,他精神很差地维持着清醒,就等着他来了。   过了一会儿,贺庭政终于来了,江宇典嘴角浮现一丝笑意,他歪着脑袋、耷拉着眼皮道:“你来了啊,几点了?”   贺庭政手表上的时间还停留在温哥华的,他打开手机,手机已经自动同步了当地时间,已经是新的一天了:“零点过了。”他站在床边,低头看着他后背缠着的止血带,眼里涌出一种狂躁的情绪,他把椅子抬到床边来坐下,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江宇典脸上的妆已经卸掉了,身上的妆也卸了个七七八八,包括后背,在为他处理伤口的时候已经用酒精擦过了。   诚然如此,全身带妆的他身上依旧带着不少金色眼影的痕迹,贺庭政抚摸了下他的头发,手上就沾染上了金粉。   江宇典勉强地掀起眼皮看他,看到他有点红,带着很深的疲惫的眼睛,道:“你是不是也哭了?”   “这里疼,”他摸了摸自己的心口,低头悲伤地凝视着江宇典,声音嘶哑着说,“我害怕,怕你……”他前言不搭后语的,语气含着向死由生的悲恸,“上次就是这样,要是再让我眼睁睁看着你……我也活不下去了。”   江宇典牙酸得厉害,心想他最近是不是看了《还珠格格》。   “别这么矫情了,我又没什么大碍,又不是死了你干嘛这样?”   “别这样说。”他有些严肃地道。   “好好好,不说。那什么……我吃了点止痛药,现在已经不疼了。”他眯着眼睛,艰难地把手伸出去,他只有一只手是受伤了的,而且也是小伤,那只手扎了输液针。所以他用没受伤的、空闲着的那只手,伸过去搭在贺庭政的脸颊上,让他:“你弯腰。”   贺庭政双手撑在床侧的扶手上,他生的高大,整个上半身都弯了下去,脑袋低到江宇典的头侧,深深地笼罩着他。   江宇典则是困难地把头扭过去,他原想着亲贺庭政一下,可是太难了,他提不起力气来,歪着脑袋,勉勉强强地用鼻子在他下巴上蹭了一蹭,声音低着安慰道:“你安心,我不会有事的。”   贺庭政说:“已经在找那个嫌疑人了,他跑不掉的。”   欧洲治安混乱,江宇典这种又没发生人命的小案子,是不受重视的,在法国警察眼里,既然那个人又不是杀人犯,抓回来也最多拘留一个月,抓到又有什么用呢?   赔偿医疗费吗?   如果移交给警察来办,那这件事最多也就是见报的结果,运气好能抓到人,运气不好就抓不到,没人关心。   江宇典自己也知道这些,他叹口气,嘱咐贺庭政道:“先去调查,有用的监控资料都拿给我,我养伤这几天,就好好看一下。”   贺庭政嗯了一声。   他表面上答应了江宇典,实际上他并不愿意江宇典自己来管这件事。   江宇典又说:“你自己也多加小心,身边一定要有靠谱的保镖,如果只是针对我,那我没关系,就怕是你商业上的对手……”   说到这里,江宇典就不再多说了,他让贺庭政给自己喂了点水,说:“你明天带个电脑给我,你去找个安全的酒店休息吧,这都凌晨过了。”   贺庭政说不,固执地道:“我哪里也不去,我就在这里守着你。”   江宇典眼睛已经闭上了,倦意浓厚:“不行,你要在椅子上坐一夜?不行,听我的话,去休息了。”   贺庭政看他已经要睡着了,就安抚着他睡觉,江宇典疲倦地叮嘱他:“一定要休息,别把身体熬坏了,本来就不年轻了……”睡着前,他又说了几遍:“去休息、休息,别管我了……”   贺庭政轻声叫了一下他的名字,发觉他睡着了,就轻手轻脚地叫来值班护士加了个床。   病房的加床,一般都不是很长,是由椅子放下去的那种床,贺庭政睡上去,整个小腿都支在外面。   因为是炎热的夏天所以他也不用盖被子,就那么抱着自己的胳膊睡了。   他睡得很浅,每隔十多分钟,必定要睁一次眼,起来看看他状况,所以他根本就没睡着。   而由于止痛药的缘故,江宇典倒是睡了个好觉,只不过药效过去了,他又开始疼了,趴着眼泪就浸了出来。   虽然还是在哭,但似乎不如之前疼得那么厉害了。   他一醒来,就看见贺庭政坐在椅子上,看他憔悴的、胡子拉碴模样,江宇典心里也难受。   他趴着说:“阿政,我想撒尿,你扶我起来。”   他不同于那些做手术的病人,身上没插导尿管,但他所能感受到的疼痛,比做了手术的病患还要强烈几倍,贺庭政怕他疼,也不知怎么把他扶起来,就说:“我……我问问护士。”   “问什么问。”江宇典像个铁人一样,自己用手撑着起来了,他似乎是想下床,贺庭政不让他下去,他有点无措,四处看着有没有什么盆啊瓶子啊。   江宇典看他那样,似乎是忍俊不禁地一笑:“智商挺高的怎么脑子不好使呢?我不下床,你看看床底下,有医用尿盆吧?”   贺庭政蹲下来看了下,抬头道:“真的有啊!”   “医院怎么会没有这种东西。”他艰难地扒了下自己的裤子,不太扒得下来,这条内裤是拍摄用的那条,和一般的不同,没法就那么拿出来。他只好让贺庭政:“你去把房间门口的模式调成勿扰,过来帮我掏一下。”   贺庭政乖乖地照做,江宇典徐徐放了一条长江出去,贺庭政给他擦干,拿了湿纸巾给他擦了擦手,说:“还要止痛药吗?”   “不要了,吃多了不好。”他看着似乎是好多了,只是啊,哭得眼睛肿成了核桃,鼻子也是红的,任谁瞧着都心疼。   贺庭政无法,给他把止痛药混在汤里,喂着他喝了下去,江宇典喝出来了,但也没拆穿,只是拉过贺庭政的手,笑得眯着眼说:“阿政,我感觉好多了,你昨天一来我就不疼了,这难道是爱的力量?”   若是江宇典没有披着美少年的外壳,他说这样的话是会被批评成油腻中年人的。   贺庭政也乐意配合他,深情地说是。   江宇典吃了饭,护士再次进来给他换了输液瓶,他晚上不输液,白天要输四瓶,平均下来两到四小时就要换一瓶药。   随后,金招弟进来了,跟他说了Cartier的赔偿方案,是签订三年的代言合同,而且代言费相当可观,同时宣布江宇典成为他们品牌的品牌挚友。   “因为您这次意外受伤,广告拍摄也要延期了,如果您不接受赔偿,直接违约的话,法律规定您要先付违约费……”   “不违约,该拍的还是要拍,先延期吧。”   他这个决定不难理解,他已经因为此事受了伤,而且说实话这件事很可能是私人恩怨引起的,Cartier就是无辜躺枪罢了,既然对方给出丰厚的赔偿方案,他要是不接受那真的是傻,赔了夫人又折兵。   金招弟点点头,又道:“您接下来最重要的行程,是去洛杉矶拍摄电影《sinking》,等您完全痊愈,应当是差不多的。”   因为意外受伤,江宇典原定在拍摄《Sinking》前,要先去寺庙修行半个月,修行过后再去拍戏,他更能找到那种感觉。   但现在或许也不得不取消了,他可能接下来的时间,都要待在法国调查蓄意谋杀的真相。   他今年一整年都被安排妥当了,乃至于明年一月的档期,也空不出来了,然而Mitchell还想着等江宇典忙完,忽悠他跟着自己去刚果森林。 第113章   警方的调查非常消极怠工, 江宇典又等了半天, 没有等到结果, 索性自己开了电脑,黑进了警局和交通局的监控。   这是一个监控无所不在的“天网”世界,所以监控很多时候, 会给我们很多需要的答案。   江宇典一边打开了谷歌地图,一边锁定了监控摄像头和电子眼,由于他看不懂法语,全凭技术操作, 还颇费了点时间。   而且由于身体原因, 他一只手扎着针, 输着液, 所以他基本上只能使用一只手, 这在一定程度上也限制了他的搜寻速度。   即便如此, 他仍旧表现得好似一个铁人一般,强行打起精神, 非得把人抓住了不可, 不然绝不会善罢甘休。   贺庭政照顾着受伤的他,但只能照顾他的吃喝拉撒等生理问题了, 至于别的, 他感觉自己完全帮不上忙。   但很快, 江宇典就不需要输液了,只不过伤势还没有痊愈,他依旧在医院里住着, 只是换了个更大的、条件更好也更安全的病房,还给贺庭政在他的病床旁边,挨着加了个长的床。   他两只手快速在电脑键盘上敲打着,他只搜寻自己的出事阶段,在摄影棚外面那几条街区的监控视频,所以很快,他就锁定了嫌疑人。   那是一个穿灰色连帽衫的人,衣服非常普通,在大街上有不少人都这么穿。从身形来看,江宇典判断他是男人,但比较矮小,一米七几,很瘦,而监控画质模糊,所以不排除是刻意学男性走路的可能。   对方一看就是老手,知晓这附近所有的监控摄像的位置,所以即便江宇典是挨个挨个地查下去,却没能看到一个正脸。   虽然没有找到脸,但也给他提供了一个信息,就是对方一定是当地人,而且也有很大的可能性就住在附近,瞧那副对监控摄像了如指掌的模样,没准就是一个长期犯罪的人,比方说靠偷窃、抢劫为生……还有可能是偷渡客。   巴黎有很多从外国偷渡而来、没有护照没有身份的人,他们像臭老鼠一样生活在暗处,也像普通人一样早出晚归坐地铁,但是从没有人会管——这是一个地下犯罪滋生得很厉害的国度。   也就是说,即便是抓到人,他也有可能会一无所获,因为幕后者找这些人办事,显然是把自己的身份隐藏得极深,不过也可以得到一定的线索,比方说对方说话的口音。   江宇典的调查陷入了僵局,他用自己的电脑,尽管可以冲破防火墙黑进天网系统,但是内部资料他就没办法了,不然他可以挨个搜查附近的犯罪者档案,列出一个嫌疑者名单来,再挨个调查,总会找到答案的。   贺庭政看他一个人都这么厉害,叹为观止又觉得大开眼界,同时非常沮丧,垂下头来:“我什么忙都帮不上……”他不是干这行的,但是他认识正规的保全公司,他有大把的钱,所以可以请一流的“技术人员”,来帮助调查。   但他这边的进度,还是比不上江宇典这个伤患。   因为这个伤患自己曾经也是个高级罪犯,他有着比探员还要敏锐的犯罪直觉。   江宇典笑了笑,想抻个懒腰,手臂刚刚抬起来,他就觉得后背有点疼了,他立刻放下手臂,转而伸过去,捏了把贺庭政的脸颊:“你当然能帮忙了,给我搞一个IMSI捕捉器来,然后帮我查找一下这几个街区,”他在地图上截了个屏,用涂鸦笔画了个范围,“嫌疑人应该就住在附近没得跑了,我查找监控的时候,就在这一圈里失去了信息,所以他一定住在附近,改头换面了,所以我就认不出来了……”   江宇典顿了顿又道:“嗯,附近的垃圾场,也有可能有他丢掉的衣服,他不可能继续穿那件连帽衫的,哦也很有可能直接烧掉了……”   贺庭政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他有些憧憬,外加茫然地望着江宇典。   江宇典说了一大堆,忽地瞥见他的表情,就停了下来:“你听得懂吗?”   贺庭政老实地摇头:“我没懂。”   “怎么这么可爱。”江宇典失笑:“那你找个懂的人来,我给他说。”   贺庭政说好。   江宇典在医院静养了一周左右,他的伤势已经完全痊愈了,不会作疼了,只剩后背疤痕未消。   同时,他托贺庭政做的事也得到了回音。   事实证明,江宇典的推断尽管只是依靠他的直觉,并没有直接性的证据,但还真让他给猜对了。   嫌疑犯就是一个小偷,长期生活在黑人开的、不合法的公寓阁楼里,而且不是也法国人,是偷渡客。   而且,那还是一个短发的女人,穿上一身连帽衫,长期模仿男性走路姿势、说话,也就变成了“男人”。   正因为如此,她才能知晓每一个监控的方向,哪里有监控哪里没有监控,她非常清楚。   一旦她戴上假发、穿上裙子出去,她又变回了女人。   像这样的人,他们没有银行卡,他们偷来的赃物一定会拿去某个特定的地方销赃,换成现金,存在住的地方。   他们最怕的事,除了死就是被遣返。   根据江宇典给出的推理线索,找过去的时候,却发现对方已经搬走了,不住在从前的地方了。   事情再次陷入一个僵局。   但幸运的是,他们多了新的线索,有了名字,虽然百分之百都有可能是假名,但同时也有了照片。   这大大提高了找人的效率。   后面的事,江宇典就没有参与了,因为贺庭政花了大价钱,雇佣了一大批专业人士,这些人不比他差。加上他并不想暴露太多,也就不再继续参与了。   那是一个偷渡客,所以她没有护照,也没可能会离开法国。江宇典不怕别的,怕的是这小偷被人给处理掉抛尸。   他身上的伤势痊愈后,重新和Cartier签订了合约——他成为Cartier有史以来的首位代言人。   雷诺对他再三道了歉,要是换个人,这件事百分百就会被定性为意外,从而不了了之。但江宇典不一样,第一他不是会善罢甘休的性格,第二他有靠山,没人能敷衍他告诉他这就是个意外。   而且Cartier还想要名声,想跟他交朋友不想成为敌人,也就抛出了丰厚的条约作为歉礼。   三年的代言合约金,税后高达两百万欧元。   也就是一千六百万的人民币。   这比江宇典过去一年都还赚得多。而且他们的代言合同很宽松,一点也不苛刻,最重要的是,这笔买卖不仅报酬丰厚,对于提升他自身的逼格,也是颇有益处的。   毕竟是全球第一个代言人。   雷诺饱含歉疚地说:“为了表达我们的歉意,我们委托和平街店内的高级珠宝匠人,给两位打了一对婚戒,很快就能完工了。”   手上戴了两枚婚戒的江宇典:“……”   他咳了一声道:“谢谢你们的好意了,心意到了就行了,我们不需要婚戒了。”   江宇典知道这不管他们品牌的事,他们的责任,顶多就是一个对道具组的工作人员监管不力罢了,他要是深究也没法讨好,没准解除了广告合同,付了违约金,还白落了一身的伤。   雷诺摆手道:“不不不,歉礼肯定是要的。如果不要对戒,那就换成别的吧!另外,关于我们这次的广告拍摄,亲爱的江,您……什么时候有空呢?”   江宇典上下活动了下筋骨,笑着道:“我已经差不多痊愈了,这两天就能拍了。”   旁边的贺庭政忍不住看着他。   江宇典安抚性地拍了下他的手背。   雷诺听见他的答复,喜出望外:“太好了!不过……你真的没问题了吗?”   “我倒是没什么问题了,但我后背还有伤疤未消,这次又要吊威亚,威压有多容易出问题不用我说了吧?”他笑眯眯的模样,“我要是又出了什么事故,雷诺,你相信我,他会好好‘报答’你的。”   他说着指了指贺庭政。   雷诺瑟瑟发抖,道:“江,你放心好了,这次肯定不会出现任何问题了!”   雷诺走后,又进来一个探病的,是Mitchell,他抱了一捧花进来,安慰的话说了一大堆,但由于贺庭政在,所以最后他最想说的话,反倒没能说出来。   “真可惜,我们原本约好了一起去打高尔夫的,不过幸好你没有大碍,不然……”他的拍摄计划还不知道能不能遇上一个像江宇典这样,胆子这么大的,又正巧符合他的心意,很适合拍摄这种主题的模特了!   江宇典看出了他想说什么,他瞥了贺庭政一眼,旋即对Mitchell道:“会有机会的,不就是打高尔夫吗。”   两人打着哑谜,贺庭政听不懂。   虽然他听不懂江宇典跟Mitchell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方才江宇典跟雷诺说的话,他可是听的一清二楚。   等Mitchell一走,就没有人再来探病了。终于轮到两人独处了,贺庭政把房间模式调整为勿扰,他坐在江宇典的床边上,表情显得有些不高兴:“为什么还要拍这个广告?你都这样了……万一再……”   他欲言又止,不敢说出那样的话。   如果江宇典又出现什么意外,对他的伤害太大了。   “别臭着脸了,”江宇典看着他说:“你看过合同吗?我违约的话要赔三倍欸!一百五十万欧元,我哪里赔得起?”   贺庭政正想说“我有钱”,江宇典就笑眯眯地道:“毕竟还要养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奶政:……又哄我 第114章   贺庭政在他面前向来是一败涂地的, 诚然心里还是不高兴, 不想让他去继续拍这个广告, 甚至是千方百计地想阻止他。可他的身体却是很诚实的,已经让江宇典哄得下意识地露出一个笑,旋即抱怨:“那我就再让你这一次, 下次我再也不会让你了。”   “你撅嘴给谁看呢?好好说话”江宇典知道他这么说,下次还是要让自己的。   “我撅了吗?”他垂着头,双唇抿着,两颊都微微鼓起, 这副表情像是跟江宇典拍广告的女主角似的, 哪里像个三十多岁的男人。   “你撅了, ”他睁眼说着瞎话, 望着贺庭政道, “你把嘴嘟起来, 是不是想让我亲你?”   “……是。”贺庭政心想自己真的没撅,但既然江宇典再三强调, 可不就是问他要亲亲的意思么?他双臂撑在病床的栏杆处, 微微俯下身去。   江宇典听他承认了,是很高兴的。他是倚靠着病床的, 稍微抬起一点脑袋, 就跟贺庭政的呼吸相遇了。   固然江宇典的伤说是痊愈了, 贺庭政也不敢太用力地压下去,只是脑袋欺压住他的头,侧着吻住了他的嘴唇。   贺庭政的气息是温暖而香甜的, 所以江宇典垂下眼帘微微张开了嘴,从而抬起一只手臂,勾住他的后颈。   在温柔的长久亲吻之后,贺庭政以手撑床,双臂支撑在他的头侧,抬起头来喘了两口气,双眼明亮里带着迷乱,他注视江宇典两秒,随即低头又亲。因为心里实在是太爱他了,所以舍不得放开。   江宇典心底也有点热,他如今差不多也是痊愈了,睁开眼瞥了眼病房门,是勿扰模式——除非他按铃叫医生,否则是不会有人进来打扰他们的。   他被贺庭政亲着,手里摸索着拉开他的拉链,手伸进去一半就让拉链给卡出了,他卡得手背疼,又退出来,两只手同时上去解开。   贺庭政气息明显急促了起来,微微分开一些,声音低哑地唤了一声大哥。   “你别动了。”   他很明显的全身都绷紧了,甚至有些手足无措,喉结攒动道:“你没必要这样的……”   “没必要?”江宇典仰头看他,他眼睛黑白分明,长得很大,网上都言之凿凿地说他那双大欧双一定是割的,割得这么好这么自然,一定是在福田庆三那里做的。他这么仰头看人的时候,贺庭政心里痒得厉害,吞吞吐吐一句话也说不出。   江宇典轻轻笑起来:“我看你倒是喜欢这样?你老实说,你喜不喜欢这样?”   贺庭政为难了一秒,他目光越来越深,老实回答:“……喜欢。”   “那不就得了?”江宇典声音很响亮地亲了下,抬头和他对视着,声音哑着,“这样呢?”   贺庭政呼吸粗重地点了下头,脑子有点麻:“……也喜欢。”   他的出发点,完全是出于讨好贺庭政,好让他不要为自己所做的决定而继续不高兴,所以江宇典很卖力,也很不害臊,毕生绝学都用在了他身上。   贺庭政简直要站不稳了,他是真的腿软了,心脏也快要蹦出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里是病房的缘故。倘若是护士突然进来查房,随时都可以看到他站在床边,裤子垮到脚踝,让病人给他做服务。   江宇典再在医院修养了两天,觉得彻底没问题了,就出了院,去完成剩余部分的广告拍摄。   他上次拍摄的那个镜头,虽然当时受伤了,但他看见镜头还在运转,所以最后一刻站起来的时候江宇典也不忘记自己是个演员,继续按照剧本表演。   Mitchell夸张地说:“你这个简直比加了特效还要大片!”他说着挥舞了下拳头,嘴里狞叫一声“啊哈”,“谁能一拳打碎玻璃呢?好莱坞大片才敢这么拍!”   江宇典纠正他:“我不是打了一拳,我应该打了有七八下,玻璃才开始产生裂痕的?”   Mitchell几乎有些崇拜地说:“那也很了不起了!我从没见过有人的拳头像铁似的。”   江宇典笑着道:“Bruce Lee了解一下?”   而今天这次拍摄,由于上次那个镜头是可以用的,所以不必再拍,就算要重新拍,贺庭政也不会允许他拍摄的。而且他后背还有疤痕未消,所以即便他愿意也根本没法重拍。   要想遮着整个后背的疤痕,化妆和后期都会很费劲。   在接下来的广告剧本中,江宇典扮演的猎豹少年破开玻璃陈列柜出来后,光脚踩在地上,他耳朵动了动,听见附近热闹的音乐声,还有人类的欢呼声,便循着声音、循着一条长长的螺旋形的阶梯,拾级而上。   古堡主人买下这栋古堡,并且在内里开派对。   而江宇典,就需要扮演出动物面对人类的好奇,夹杂着对现代社会、对人类的害怕。他顺着螺旋楼梯上去,循着音乐声,看到一盏巨大而奢华的水晶灯,而水晶灯下,是布置得华丽明亮的舞池大厅,无数的彩色电灯盘绕在高高的圆柱体堡内,热闹非凡。   ——当然这个古堡也是假的,后期全部用绿幕技术抠图还原剧本,现在演的时候看起来有些滑稽,还要求演员入戏,但到时候等后期制作完毕后,效果便会像电影《美女与野兽》那样真实。   江宇典从上往下偷偷看了一眼,发现男男女女像飞蛾一般在纵情欢舞,笑声不断。   ——这个镜头布置了许久,Cartier品牌共找了约七八十名群演,每一位都是模特出身,光是这些模特的演出费和服装费,就足够造价不菲了。   但这类型的广告,大头还是在特效上,所有演员的片酬加起来,可能都不如在特效上花的钱多。   然而主要的镜头,还是在江宇典身上。   他低头看了一眼那光明的舞池,似乎是有些怕,便轻巧地继续往上走,镜头给到拱形的窗户,古堡外是纷扬的鹅毛大雪,整个世界呈现出白雪皑皑的静寂来,与古堡内欢声笑语的景象截然相反,形成对比。   江宇典进了一间房,看见衣帽架上挂了一件衣服,便换上了。   一个长镜头结束,而下一个镜头,就换成他穿上了衣服,然而衣服略有些不合身,有些小了,紧巴巴地贴在身上,脚踝露出了一小截来,而且他还是光着脚,他身上那纯洁的色彩,与舞池里穿梭在笑语与香摈里来来往往的宾客,显得格格不入。   他心跳剧烈地穿着人类的衣服,像一场冒险般穿过这个圆形舞池,与一位有些醉醺醺的女士对视一眼,镜头一闪而过,女士对他的样貌惊为天人,但是就是一秒钟的工夫,就看不见他人了,只能感觉到一阵风——他一溜烟地从古堡里跑出去了。   古堡外面有一片原野——没法和草原比,就是城市的原野,现在笼罩上了一片松软的雪地,天上还有簌簌的雪花在飘,原野前面还有一片被白雪覆盖的小树林。按照原本的剧本,他这里要吊威亚,因为他要肆意奔跑,像风那样充满野性地奔跑。   就像上次拍摄样片那样。   但是因为受伤的事,贺庭政找了律师跟品牌方进行了沟通,最后的沟通结果是,品牌方同意剪掉大部分的威亚镜头,在剧本里将这一段改为变回原形,也就是猎豹形态——这里将使用特效制作。   尽管剪掉了大部分的威亚镜头,但贺庭政还是十分小心,请了专业人士去监督控制威亚的那位师傅。   江宇典这次是穿了一身衣服吊威亚的,他在衣服内部垫了些许泡沫垫,所以这次穿上威亚被吊在空中的时候,是几乎没有疼痛感的,只有一股被牵扯住的感觉。   感受不到疼,他的专业素质就上来了,一个镜头直接过了,还没有五分钟,就从威亚上下来了。   拍完这个镜头,时间已经很晚了,Mitchell只好说:“江,你今天已经持续工作很久了,我们就到此结束,明天再继续剩下的部分吧?”   江宇典脱下威亚,问道:“Alex,还剩下多少没拍?”   “不多了,不过也要拍几个小时,明天再继续吧!江,你太辛苦了,都出汗了。”   由于现在是夏天,穿这么多拍冬天的戏份的确又累又热,他汗出得多,补了好几次妆了。   江宇典又扭头问了下贺庭政现在的时间,发现确实是有些晚了,就对Mitchell道:“其实我还能挺住的,只是大家都跟着我辛苦一天了,那就明天再继续吧!”   江宇典非常敬业,甚至使得Mitchell对他都感到了肃然起敬,上次他受伤的模样,现在还历历在目呢,没想到伤还刚好,还没好全,就又继续工作了。   拍摄结束,整个摄制组工作人员都在收拾东西、道具。   江宇典去换衣间换下衣服,顺便在化妆间卸掉了身上的妆。   ——这是一个大工程,他不仅要卸掉脸上的妆容,还有肩膀和腿上的,化妆师今天给他化妆的时候,又是非常豪迈地直接抠掉了一块TF单色眼影,在手心里揉开,给他上妆。   江宇典撕开了一包卸妆巾,他对着镜子卸脸,贺庭政蹲下来,握住他的脚踝给他卸掉脚上的金色眼影,在他身上擦了至少得有半小时,才算卸干净了。   出去后,Mitchell在外面等着他的,他还有事找江宇典。结果一看他的“护花使者”居然也在,整个人都不好了,望着江宇典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地道:“江……”。   江宇典当然知道他想说什么,Mitchell都跟自己隐晦地提了许多次了,可见他对此执念相当地深。   他伸手拍了拍Mitchell的肩膀,道:“Alex,我还要再考虑一下,而且我行程很满,可能要明年三月、四月过后,才有时间了。”   Mitchell当即笑了,说:“没有问题!但是江,千万不能拖太久了……你知道,非……六七月的天气,嗯……你知道的。”他瞥了眼贺庭政,发现他似乎是听明白了,浑身的低气压,不敢多说,就道,“那……我先走了,你晚上要早点休息,明天早点拍完……对了,那个凶手抓到了吗?”   “已经找到踪迹了,最迟明天就能抓到了。”这是江宇典得到的反馈,说对方坐车逃到了敦刻尔克。   整个法国还没有中国一个省大,只要对方没办法离开这个国家,要想找人,太容易不过了。   “那太好了,”Mitchell生怕江宇典会反悔,有些忐忑地低下声音来,凑到他耳边道,“你要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得学会反抗!你明白吗?”   江宇典平静地嗯了一声:“他不敢反抗我的。”   他说话并没有压低声音,贺庭政全都听见了,Mitchell还没走,他的脸就已经黑了下来,浑身的低气压,气鼓鼓的:“我不同意你去!”   他用中文,Mitchell听不明白,只是云里雾里地感觉大事不妙,他悄悄背过身遛走了。   江宇典则是淡定地抬手拍了下贺庭政的脑门,轻描淡写地道:“不许生气了,有你这么跟爸爸说话的吗?” 第115章   贺庭政可以包容他做任何事, 无论江宇典做什么他都不会有异议, 但现在他做的这个决定——这种涉及到人身安全的决定, 贺庭政不是两三句就能轻易被哄同意的。   他的不高兴就写在脸上的:“我不许你去!”   可江宇典不是会接受管束的人,但他也并不想为这种小事跟贺庭政大吵一架,不值当。索性走过去揽过他的腰, 眼见周围没什么人,偏头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眼睛望着他哄道:“生什么气,还小啊?别气了, 嗯?”   “那你就听我一次话吧, 大哥……”他的声音听起来似乎隐隐在发抖, 低沉地道, “非洲不是不安全, 你想去玩我就陪你去, 你想看狮子,不想看动物园的我们就去看, 可是你要做的事不安全, Mitchell就是搞艺术疯魔了你怎么能听他的话呢?他是艺术家,你不一样。”   他恳切地道:“算我求求你了, 你就听我一次, 我一直听你的话, 听了十几年了,你说什么我都照做,我不能眼睁睁放你去赴险如夷, 我真的不能失去你了,我不能再……”   他越说声音越小,睫毛落寞地垂下来,安安静静地也不出声了,瞧着泫然欲泣,眼泪都像是要掉下来了。他若不是生的这么高大的个子,那就是个持靓行凶的大美人,任谁看了都会心软的。   江宇典平时看惯了他笑,现在他突然这样了,心里被攥紧了般,他哄着道:“要哭鼻子啦?”   “……都怪你。”贺庭政指责道。   江宇典摊手:“好吧怪我怪我,我的错,我不惹你生气了,怨气怎么这么大,别哭鼻子,你是我爸爸行吧,你说什么都对。”   他想抱一抱贺庭政,侧头看了下,还有人在,就揽着他的腰往外走,侧着头道:“我们先去车上再说吧,你别不高兴了,因为我爱你,你一使脸色给我看我他妈就感觉自己不是人……”   贺庭政脸色好多了,语气也缓和了一些:“你别敷衍我,这不是上一次床就能解决的事。”   “蹬鼻子上脸了你还,”江宇典扭头看着他:“一次不够你还要几次?你有什么条件都开出来我听听。”   贺庭政说:“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什么都听你的,你也听我一次吧……”   江宇典就不说话了。   他不想现在答应了贺庭政,回头他又反悔了,那贺庭政该多委屈啊?   两人一句话也不说,贺庭政心也渐渐有些冷了,他失望极了,他知道以江宇典那颗心的冷硬程度,自己是远远捍卫不动的,虽然他在对待自己的时候,眼神里常常都会出现一些人性的光芒,可这不代表江宇典就是个会因为他抗拒、不同意就轻而易举妥协的人。   上车后,金招弟敏感地察觉到两人之间的不对劲,虽然江宇典的手臂是揽在贺庭政的后腰处的,但两人就像是一对貌合神离的伴侣般,金招弟意识到——这两个如胶似漆的人,如今也冷战了。   她一句话也不敢说,默默地玩着手机。   江宇典是有些话不方便说,所以也冷着脸没说话,他干过的危险事太多了,不过是去一趟非洲,和狮子拍个硬照罢了,有什么稀奇的?   贺庭政等了良久,也不见他说一句话,甚至于原本温热地搂着他的手臂,也慢慢放下去了。他垂下眼来,心里纠结了许久,最终是不甘心地拉了拉他的衣服下摆:“你等下想吃什么?”   江宇典肚子适时地叫了一声:“我不饿。”   坐在前面的金招弟大气也不敢出,一听江宇典居然说出了“我不饿”三个字,她满心眼的完了完了,这次估计要大吵一架了!一向吃货的老板,居然说出了我不饿这样的话!   ——代表了致使这次吵架的事该有多严重。   金招弟不敢扭头,偷偷拿出化妆镜,偷偷地看一眼后面两人的状态,这一看,她发现贺庭政还真是好看,老板的眼光还真是好。只见贺庭政一双眼睛在浓密睫毛的掩映下,有种浓墨重彩的美,但此刻却笼罩着浓浓的失落,让身为女性的她,心里只有“打钱”两个字在荡漾。   再一看老板,一脸的波澜不惊,坐姿懒散,透着股运筹帷幄的感觉,那副模样怎么看怎么渣。   直到车子到了酒店,两人还是维持着那副模样,贺庭政率先服软了一次,结果江宇典不吃他这套了。   他原本就是软硬不吃的性格,是在贺庭政这里才破例的。   贺庭政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进了房间后,打电话叫了餐,他叫的都是制作起来很快的食物。   他再去给江宇典接了杯水,端到他面前:“我已经失去过你一次了,不能失去第二次,你不知道我怎么过来的,我不能让你以身犯险,你不高兴、不乐意,到时候我就绑着你不让你走。”   江宇典被他的话触到了某根神经,脸色冷下来,推开送到面前的那杯水:“你以为你绑得住我?”   贺庭政不甘示弱,执拗地回望着他:“你试试?”   江宇典眯起眼来:“谁给你的胆子,是不是我纵容你的?”   贺庭政极少像这样反抗他,江宇典说不清心底是什么滋味,他知道贺庭政的想法是没错的,要是贺庭政敢这么以身犯险,他非得把贺庭政的腿打断了不可。   但换到自己身上,他的标准就变了,他性格上的说一不二就暴露了出来。   贺庭政默默无言片刻,道:“我知道想你听我一次,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   “好,好得很,看来你还想控制我了。”江宇典说着便站了起来,抬脚要走,贺庭政不允许他走,速度很快地扑过去把他抱住,喊道:“我又不是要控制你,我只想你好好的,跟我好好的过一辈子。”   他低落极了,抱着江宇典的腰,头抵着他的胸膛,像是在茫茫大海中找到了一块浮木似的,可怜兮兮地道:“我没有坏心。”   江宇典原本要把他给丢开,一听他说话的声儿,就没动了。   他垂首看着贺庭政的姿态,他几乎是跪在地上的,背部的肌肉线条在屋里灯光下起起伏伏,肩膀微微颤动。   两人保持这个姿态良久,江宇典终于松动了。他低着声音,轻轻抚摸了下贺庭政的头顶,顺着头发用手心梳理:“你什么样大哥知道,你跟我杠做什么?”   贺庭政固执地颤声道:“你听我一次……”   像江宇典这样的人,怎么会改变自己已定的想法呢?   贺庭政重复着又道了一遍,他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因为江宇典不会知道自己失去他的时候有多么难过,他声音颤抖着,鼻音很重,带着一丝哭腔。   江宇典手顺着往下,捏着他的下巴抬起来,看见他的眼泪在黑漆漆的眼睛里打转,他雪白的眼角皮肤都红了,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滑下来,冰凉地滑到江宇典的手指上。   “哭鼻子了?”   贺庭政不说话,只是沉默地望着江宇典。   江宇典心烦意乱,同时被他哭的心疼死了,他紧紧捏着贺庭政的下巴,低声下气的:“别哭了,我听你的就是了。快给我破涕为笑!” 第116章   贺庭政什么时候在他面前哭过?只有刚开始江宇典被他找到的时候, 他就成天装可怜, 以至于江宇典原本完全没有认亲打算的, 最后都被他干扰得干脆承认了。   他在贺庭政这里,是吃软不吃硬的,比方说贺庭政要是态度强硬了些, 天生反骨的江宇典是会被他激起逆反心的,倘若他态度一软,一可怜起来,江宇典就不得不对他软下心肠了。   听他终于妥协了, 贺庭政从嘴角抿出一个笑来, 只是他还在哭, 脸上的眼泪和他的笑容多么突兀, 他吸了吸鼻子, 重新抱紧江宇典的腰, 脑袋贴在他的心口说:“大哥,你对我真好。”   江宇典却是轻轻皱了皱眉。   他意识到自己跟贺庭政之间, 的确存在着问题, 他垂首看着贺庭政的头顶,心里悠悠地叹口气。   “就这么喜欢我?”他手掌轻轻放在贺庭政的头顶, 温柔地抚摸了下。   贺庭政仰起头来, 下巴靠在他的腰腹, 一双黑亮的眼睛真挚地望着他,点了点头。   “喜欢我哪里?”他自认对贺庭政是很好的,他从没对一个人这么好过, 只不过他的心肠天生就是那样冷硬的,再怎么软,也无法温暖得化成一滩水。   贺庭政眨了下眼,黑眼睛里带着流光溢彩的水色:“哪里都好。”   江宇典顿了片刻,捏了捏他的耳朵:“臭小子,就会说好听话。”   贺庭政在他身上蹭了蹭,心中暗想大哥也是一样的,满嘴的花言巧语,只不过自己是真心的,江宇典却不尽然。他年轻时候就是这样的性子,只不过后来因为双腿瘫痪的毛病,整个人都变了,嘴里没有半句好话,脾气也变得阴晴不定,就像一只满怀恶意、生人勿近的野兽。   现在恢复健全了,人也年轻了,自然那性格又回来了几分。   江宇典接着矮身,在他头顶亲了一下,双臂搀着他的胳膊,道:“起来吧,别跪着了。”   贺庭政让他亲的从天灵盖开始发麻,自作主张地在起身的时候,把他给扑在沙发上,江宇典让他给摁个正着,贺庭政上来就是一阵猛亲,狗崽子一般在他的脸颊上啄吻着,一口比一口响亮。江宇典痒得发笑,心中的阴郁一下也跟着散了,笑着道:“别亲了,别亲了!”   正巧在酒店餐厅叫的餐送来了,贺庭政终于停了下来,江宇典笑得气喘,拍着他的背道:“去开门。”   这次算做和好了,所以江宇典也不再固执地说自己不饿了,他坐下来开动,法餐精致小巧,他却如同牛嚼牡丹,原本是要一小口一小口品的鹅肝,他两口就全部下肚了。   第二天的拍摄完毕,这次广告拍摄就相当于杀青了。   这次他当着贺庭政的面,找到了Mitchell,对他说道:“我也是个冒险家,只不过我有家有室,我不能跟你一起去冒险了。”   Mitchell非常错愕,前几天还说的好好的呢?怎么今天突然就变卦了?   “Alex,非常抱歉了,”江宇典歉疚地道,“我之前倒是一直在考虑,觉得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我热爱冒险,可是你知道的,我身体上有些不能忽略的问题,没办法答应你了。”   因为此前江宇典一直没有真的确定地回复Mitchell,所以也不算是变卦。   Mitchell张了张嘴:“江,她真的不危险……”   江宇典主意已定,摇头道:“抱歉。”   Mitchell失落又彷徨,戏很多地捂住心脏的位置,一脸痛苦地道:“这不是真的,我不能呼吸了,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江宇典告诉他:“这是真的,你找别人去吧,你要是找不到人拍摄,单纯只是去拍动物摄影的话,那还是可以随时联系我的。”   Mitchell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难得一见这么个有胆量有力气气质很符合他的拍摄要求的模特,对方现在跟他说不干了……   “江……”他不死心,还抱有一丝希望地道,“你再考虑一下吧?我们再谈谈?”   “不考虑。”江宇典很坚定地摇头了。   摆脱了Mitchell,江宇典这才转向贺庭政:“现在高兴了吧?”   贺庭政说高兴。   “那你笑得开心点。”江宇典戳了下他的酒窝。   贺庭政脸颊一边有一个很浅的梨涡,笑的时候才明显。他听江宇典的话,一弯眼睛,笑得露出八颗整齐洁白的牙齿。   江宇典满意了:“这才对,以后不许生气不许哭,哭是我的特权。”   与此同时,贺庭政收到一个消息,说他们追人追到敦克尔刻的时候,发现人死在旅馆的浴缸里,是被注射了一针毙命的药剂导致的死亡。   现场有接应过的痕迹,估计是一个骗局。   整件事都透出一股蹊跷来,江宇典捏了捏眉心,思索片刻后问贺庭政:“你别跟厉石谈生意了,直接拒绝他们。”   贺庭政说:“可是……合同已经签了,他们主动让利一个点,律师看过文件,说没有陷阱,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江宇典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因为起初是他让贺庭政去薅羊毛的,说狠狠薅光他们的羊毛,所以事到如今,他也有一定的责任。   贺庭政又说:“厉石跟我们合作的是烟草生意,可以帮我们开拓北美市场,但同时我了解到,他们幕后投资了多家电影公司,问我要不要合作,我还没给出回复,就得知你受了伤。”   “这个我知道,袁国瀚从上个世纪末起,就有了先见之明,要知道投资电影业是洗黑钱最安全的方式之一了……”只不过零五年米高梅宣布破产,让袁国瀚赔了一大笔钱。但他过早地就在幕后收购了多家电影制作工厂的股份,如今电影业行情好,这么多年下来,估计也完全洗干净了。   即便如此,也改变不了袁国瀚曾经的发家史。   江宇典也感觉这是一块大蛋糕,但是贺庭政并不缺这么一个生意,为了安全起见,还是不合作为妙。   “那你别答应他们了,钱该赚的固然要赚,但是浑水就别淌了。”   贺庭政就应了声好,说:“那我拒绝他们。”   江宇典提起这个,是因为重生以来,他除了跟贺庭政、以及贺庭政的家里人有过接触,别的人就再也没有了——除了袁霁。   “跟你谈生意的人,是袁霁吧?她愿意让利给你,那看来是真的看上你了……她有没有问你一些私人问题?”   贺庭政顿了顿,说有。   江宇典了然一笑,垂下头去:“那她一定问了你的戒指,问我们什么关系是吧?”   贺庭政:“……对。”   江宇典露出一个料事如神的得意神情来:“你肯定说我们结婚了对吧?”   贺庭政又低低地嗯了一声。   江宇典说不行:“你这么个爱炫耀的性格不行,得改,她现在是看上你了,所以她要铲除障碍,我就是她的障碍,谁叫你生得这么小白脸……”   贺庭政无辜地看着他。   江宇典捏他白嫩的脸蛋,心想贺庭政真他妈是个祸水:“我也没有证据,这种事也不能随便乱说,我就是合理性怀疑一下,也不能怀疑谁就去干掉谁吧,我都从良了……”袁霁当年是对他有恩的,但是这份恩情说起来,也是故意施加给他的。   先栽赃后施恩,导致江宇起初一直还记着她,等得知真相后,他对女人这种生物就再也不敢轻视了——因为她们有时候看似柔弱,却能在关键时刻给人致命一击。   袁霁就属于其中翘楚。   江宇典想起当年的一些事来,起初他是被袁国瀚纳入髦下,他为袁国瀚工作,袁国瀚给他一口饭吃,因为发现他这家伙吃饭特别厉害,埋头一直吃,也不说话,却吃得比所有人都多,这才注意到了他。   而他是属于那种干什么都认真的类型,加上心狠手辣,从没有过多余的良心,袁国瀚见他年纪轻轻却如此能干,这才慢慢赏识了他。   只不过他为袁国瀚卖命多年,身上落了无数大大小小的伤口,什么伤都有,他爱美,照镜子的时候觉得丑陋不堪,就去做了纹身。他面相一点也不凶恶,穿上一身儒雅的服装就变成了读书人的模样,但因为这满身凶神恶煞的纹身,而给人留下可怖之感。   他一直是感激袁国瀚的,可是袁国瀚竟然因为一个没有证据的推断,就打算除掉他。   最后是袁霁一通电话过来,慌忙地叫他跑,还对他说:“我父亲书房有个柜子,里面有十万美钞,你拿上钱再跑!”   江宇典并没有拿那笔钱,可是因为这通电话,这笔钱,或许还有什么别的债务,一起被算在了他的头上。   如今想来,他只是被人算计了而已。   他受伤的事耽搁了太久,拍完广告后,江宇典看了一眼那具死在旅馆的尸体照片,始终没有什么头绪,只感觉这件事和袁霁是脱不开关系的,随即就把这件事报警处理了。   但他回国后,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即刻就要出发去洛杉矶拍电影了。   洛杉矶,也就是现如今的厉石集团的总部所在之地了。 第117章   这部原著名为《Sinking》的电影, 是导演汤姆杰拉德筹划准备了一年多的电影。   一部电影从制片开始, 需要经历复杂的步骤, 先是选中原著小说,或是直接在编剧工会的剧本库里挑选合适的剧本。   而这部末日丧尸题材电影的原著小说,是由杰拉德导演亲自参与改编的——这是一部不折不扣的爆米花大片, 剧本内容还带着一丝对现代人类社会的深刻反思。除了因为其尺度问题国内不会公映,这部电影是会在全球进行公映的。   该片由派拉蒙、环球电影、新线影业联合制片,而导演汤姆杰拉德,是一位多年以来虽然不太知名, 但鲜少有烂片的导演。由他指导或者说曾经参与指导的电影, 通常都比较卖座, 口碑也不会很差。   但一直以来, 他都没有大火过, 就是保持着一定的水准, 没有让人非常非常惊艳的作品。   不过这部电影如果秉持他一直以来的水准的话,应该也将是明年值得期待的一部佳片。   除了改编剧本, 找到合适的电影投资商, 拍电影更为重要的一个环节就是挑选演员了。   电影拍摄现在处于保密阶段,所以暂时还不会对外透露演员名单, 但江宇典作为其中一名演员, 是提前得知了该片的主要演员的。   而江宇典, 并不是电影里唯一的东方面孔,由于是一部大制作大场面的电影,参演名单里还有日本人和韩国人、印度人等等。   影片的男女主, 男主是在全球都很知名的弗雷德里克·奎因,女主则是拉丁裔美人,遵照灾难片一贯的设定,这也是烂俗的一家四口,男女主早年离异,男主救了女主重组家庭后的全家人。   而江宇典扮演的角色,就是他们在逃亡寻找新绿洲、诺亚方舟的途中遇见的一位高深莫测的小僧人。   江宇典提前研究了剧本,并且还特意抽了两天时间去南方深山的一间寺庙参观了,现代寺庙有许多都发展成为了商业旅游景点,而真正的僧人,都是隐藏在深山老林的寺庙中安静修行的。   这间寺庙也是古秋平推荐他去的,他只身前往,在庙里吃了两天斋饭,住了两天,白天起来跟僧人们一起念经打坐敲木鱼,也多有感悟。   这让他对这个角色的理解,似乎变得更深了。   江宇典飞赴美国洛杉矶拍电影的事,也被整理成了通稿发给了各大媒体、营销号,上飞机前他还在机场摆拍了一遭。   因为就是个客串角色,况且电影还处于保密状态中,所以只说了他去美国拍戏,至于拍什么戏,又是什么级别的电影,网友就不得而知了。   诚然如此,江宇典的粉丝们还是高潮了。   前几个月的时候,江宇典有电视剧播放,所以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都维持着一定的热度。网上也有了许多对他演技的评价。   【我们雨点弟弟完全就是本色出演,演得真好,想嫁】   【感觉本色出演+1,但是演技就难说了,还需要磨练……演这个演得还成,演别的肯定崩吧,毕竟是歌手出身[吃瓜]】   【雨点弟弟虽然是歌手出道,但一张唱片也没发过,似乎是参赛后就直接转型拍真人秀,当演员去了?】   【楼上的,他不出唱片什么原因你心里没点B数吗,他那个唱功,幸亏有脸可以看[二哈]】   关于江宇典唱功的问题,经常也会被人提出来嘲讽一番。   对于他不当歌手转型去当演员,也有许多人说他就是吃这一碗青春饭,毕竟过几年年纪上去了,要是演技不多加磨砺,戏路不拓宽一点,可就无戏可拍了。   现在突然听说江宇典要去美国拍戏了,许多人第一反应都是震惊。   对于国人来说,走出国门拍电影,是一件很值得引以为豪的事,网上对此众说纷纭。   【去美国拍电影?什么纽约遇上你之类的国产烂片吧。。。】   【难道是去拍好莱坞大片的?他资源真好哇……雨点弟弟资源一直都很好的样子,背景感觉很吓人,前几天不是还在法国拍什么广告吗,听说是一个高奢珠宝品牌???】   【就算是大片,那也肯定是个客串的小角色,说不定到时候上映了,只有中国特别版才能看到两三个镜头、一两句台词的那种,我见得多了】   这些是圈外人的想法,在圈内人眼里,只知道江宇典资源很好,他才刚出道多久啊?一部电视剧火了,连续两个多月的收视冠军,有消息灵通的,知道他在法国给某个著名高奢珠宝商拍摄广告,法国的高奢珠宝有几个?扳着手指都能数过来!   有人打听着他的经纪公司,却发现跟江宇典同一个公司的艺人,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现在一听他居然又去美国拍戏了,更是不得不感慨同人不同命。   娱乐圈多的是长得好的艺人,有实力也不缺,但是运气好能出头的就不多了,长得好运气来还有些实力,背景似乎还很夸张的样子,就是羡慕不来的了。   ——而事实和人们想的也差不多,确实是个小角色,但也不止两三个镜头,如果按照剧本的未删减版的话,他起码能有十多分钟的镜头的,但到时候经过了删减,镜头就会缩减在十分钟以内,而且他到时候的台词应该也不会超过十句。   江宇典到洛杉矶后,休整了一天后电影就马不停蹄地开机了。   是电影开机,但是暂时没没有江宇典的戏份,而导演杰拉德的意思呢,就是让他提前去片场,融入一下氛围,熟悉一下他的拍电影方式,同时也和未来会有对手戏的演员们交流一下。   杰拉德可是知道,江宇典的英文是非常不错的——正宗的美式发音,足以以假乱真。   江宇典到达片场后,是无人搭理他的,唯一认识他的杰拉德,正聚精会神地站在取景器后面,关注着演员拍摄的状态。   电影正在拍摄的部分,是电影最开始的那部分,也就是在男主女儿黛西的学校的毕业典礼剧情。   女主阿德瑞娜的现任丈夫柯林斯,是一位多金帅气的银行家,他们的家是一处建在悬崖边的白色豪宅,一面临海,有绝佳的风景,有宽阔的室外以及室内泳池,家里全是各类高科技产品。   遵照灾难片一贯的设定,男主角瑞恩是在为保密机构工作,也就是为国家工作,这份工作导致他私人时间非常少。但是瑞恩同时是一个智商和武力值,都比常人高许多的角色。   剧本中,设定男主瑞恩曾经入过伍当过兵,所以演员奎因本身也是很高很壮的。   瑞恩把智商和体力两样都占全了,情商当然就得低一些了,因为情商不够,所以才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和妻子离婚。   和妻子离婚后,瑞恩在船上找了一份工作,而妻子阿德瑞娜独自带走年幼的女儿抚养,并且重组家庭,几年后,阿德瑞娜和新任丈夫柯林斯又生下了一个儿子。   在末日来临前,男主十六岁的女儿黛西正巧是高中毕业,在校内参加毕业典礼以及拍摄毕业照,故而邀请了自己的父亲瑞恩来参加。   瑞恩非常重视这次会面,由于黛西许久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了,还提前告诉他:“爸爸,我们太久没见面了,我现在毕业了,你是不是应该放下工作,好好陪我一次了?”   瑞恩当然不好推拒,他咬咬牙,也就同意了,向领导请了两天的假。   而领导非常焦头烂额的样子,瑞恩去请假的时候,领导似乎根本没时间见他,一直在打电话,瑞恩很碰巧地听见了几个词汇,什么僵尸,病毒。   他终于找到空隙,准备对在会议室打电话的领导说自己要请假的事,没想到领导直接让他出去:“不要打扰我,你先去那个房间等我。”   瑞恩准备走到旁边的秘书间坐下,不巧看到领导的秘书和保安在调情,他尴尬地躲到旁边的领导办公司里,看见碎纸机正在运作,那么一大堆的文件,他心里盘桓着方才领导打电话时提到的“僵尸”、“病毒”——他鬼使神差地把正在运转的碎纸机里的文件拿起来。   这是一份机密文件。   不仅有各类分析材料,还有一些丧尸的照片,他们浑身鲜血淋漓,身上没有一块好肉,脸多是残缺不全的,露出白生生的骨头和血淋淋的腐烂的肉。   瑞恩看了一眼,就别过头去,感到难以接受。   另一份机密文件表明病毒来源未知,但是已经开始小范围地扩散了,已知的传播方式是血液接触,而感染病毒的人,会立即死去,并且在死后发生变异,也就是所谓的活死人。   这个国家最聪明的一群人——生物学家们正面对着有史以来最严重的问题,他们在绞尽脑汁地研究着血清抗体,而他们美利坚的所有领袖也正在紧急召开会议,商讨着对策。   瑞恩看了一眼图表和数据分析表,发觉事态非常严重。如果还不采取封城措施的话,那么洛杉矶会在几天之内被波及,而且如果这份数据所言不假的话,那么按照这么恐怖的传播速度,预计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会扩散到全球。 第118章   现在影片要拍摄的这一幕, 就是得知了机密的男主瑞恩, 情急之下给前妻打了电话, 但电话转接到了语言里,他焦急地说:“阿德瑞娜,你听我说, 未来几天的时间里,你和黛西都不要出门了!一定不能出门!外面有可怕的病毒正在扩散,你们好好呆在家里……不,先去买点食物囤在家里, 不要买生鲜, 压缩饼干, 巧克力, 什么都行!”   打完电话, 他立即又给女儿打电话:“黛西, 你不要去夏威夷了,哪里也不要去, 就呆在家里, 我很快就回来,你们在家里等着我。”按照病毒扩散的速度, 没有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瑞恩认为自己的当务之急, 就是和家人会和,从而再思考下一步该往哪里走。   他知道前妻的现任丈夫是一名很富有的银行家,暂时性躲在柯林斯家里, 应当是安全的,哪怕不安全,柯林斯那里还有私人飞机和直升机,随时可以去到别的城市或者别的国家,更安全的国家。   黛西不解,说:“可是去夏威夷是我的毕业旅行,为什么不要我去?”   像夏威夷那样的旅游胜地,更是病毒高危地区。   瑞恩说:“你听爸爸的,你知道爸爸在什么地方工作吧?我得到了消息……有一种可怕的病毒正在扩散,你哪里也不要去!”作为为政府保密机构工作的一名员工,瑞恩理应为此保密,而这份文件之所以是机密,那是因为这份文件内容传出去,是会造成恐慌的。   如果在病毒扩散开了,且实在没有办法解决,也没办法继续隐瞒的情况下,这种消息才会上新闻报道,并且在电视报道里,会极力让人民相信国家、相信政府,告诉他们一切都会有好的转机,很快就会变好起来,告诫大家不要出门。   但现如今,新闻上播报的内容,却没有任何关于活死人病毒的消息,而美国人民还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大家似乎都在考虑着去哪里度假的问题。   瑞恩购买了最早一班飞洛杉矶的机票,华盛顿和洛杉矶之间极远,开车需要十二小时,哪怕坐飞机也要三个半小时,按理说飞机上是不能带管制物品,但瑞恩的身份为他提供了一些便利,他被允许带一些简易刀具,但是不允许携带枪支。   然而去见黛西的路上,却是困难重重,他去机场值机,却临时被告知取消航班,无奈之下,他只能选择开车去洛杉矶,因为他并不相信柯林斯,认为像柯林斯那样精明狡猾又自私自利的人,在紧要关头一定是不可靠的,比如囤的粮食不够了,柯林斯肯定是首要考虑自己和亲儿子的安危,从而把阿德瑞娜以及黛西丢出去喂丧尸。   哪怕柯林斯不是这样的人,只是瑞恩想多了,那他也不放心把妻女丢在洛杉矶,他想见到家人的愿望,第一次如此迫切。   事不宜迟,瑞恩直接去租车行租了一辆安全性能非常高的路虎,即刻开车前往洛杉矶,并且在超市购买了大量的物资,水、枪支等物品。   他在购买这些物品的时候,超市售货员还调侃:“先生,你买了这么多东西,感觉是在过末日。”   瑞恩沉默了下,翻着钱包的动作一顿,说:“谁说不是呢?”   他一直是个比较理性的人,现在这样的做法,着实有些荒谬,但瑞恩的工作经验告诉他,这件事就是真的,哪怕最后病毒没有扩散开,被武警消灭了,他现在做的这些,只不过是未雨绸缪,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损失,他可以继续回去上班,最多罚他一定的工资罢了。   收银员道:“先生,您的余额不足了。”   瑞恩掏出两张信用卡出去:“刷这个。”   ——可能以后就不用还了。   在末日来临前,是没有江宇典的戏份的,他的戏份要等几天才能拍,而且最多半个月就能拍完。   现在现场所拍摄的部分,就是瑞恩平安无事、甚至一路上放着老鹰乐队的歌,连续开车十二个小时来到洛杉矶的,去参加女儿毕业典礼的剧情。   同时剧情并列进行,一位受感染的乘客,乘坐机场还未关闭前的最后一个航班来到美国参加家人的毕业典礼,上飞机的时候还对电话里说:“劳拉宝贝,我马上上飞机了,一定能赶上你的毕业典礼的。”   在剪辑时,镜头会切向电话里提到的“劳拉”,镜头一闪,就是热闹非凡的毕业典礼,而那位劳拉,正是黛西的一位闺蜜。   由于在剪辑的时候会采用并列的手法,所以从劳拉的这通电话开始,便预兆着黛西的高校将会成为洛杉矶第一个沦陷的地点。   从而让观众跟着一起紧张,一部分观众,一边紧张一边祈祷着瑞恩把女儿带走,千万不要遇见那个受感染变异的丧尸啊!而还有另一部分观众,想的是丧尸终于要出来了,快出来打烂这群居然不相信男主的炮灰的脸!   瑞恩开车十二小时后,他先是去了柯林斯的家,但是阿德瑞娜并不在家,是送黛西出去参加毕业典礼了,只有柯林斯在家,柯林斯听了他那些言论,还在家里跟阿德瑞娜打电话嘲笑他:“他就是个疯子!我有这么多钱,我怕什么病毒传染?”   这些都是剧本内容,但是这部分剧情,放在电影里就是不超过十分钟的内容,一部好的灾难片,通常会在十分钟之内就进入正题。江宇典就站在片场观看拍摄,目前现场只有三位主要演员,也就是他们主角一家三口,瑞恩说什么病毒,黛西不听:“我一辈子只有这么一次毕业典礼,爸爸,你放轻松,不会有事的。”   瑞恩仍旧不安,但还是同意陪女儿继续参加毕业典礼了,他根本没想到病毒会这么早就登陆洛杉矶,所以当听见有人尖叫的时候,瑞恩的第一反应就是把黛西拉到身后,同时掏出□□。   而这一幕——也正是丧尸第一次出场的剧情。   经过特效化妆的丧尸,看起来非常逼真,这第一个出现的丧尸,当她出现在现场的时候,从演员到外围的工作人员,统统都感觉到了真实的恐惧。   片场里,群演纷纷尖叫着朝四周散开。   瑞恩也是第一次见这种生物,他握着抢的手顿了顿,黛西震惊而害怕地盯着劳拉旁边的那个生物,声音颤抖着道:“爸爸,那是什么?”   瑞恩下颌绷紧:“就是我说的那个,我说的是真的。”他的镇静当中,同时也像常人一般夹杂着惊惧,他把枪上了膛,但是始终没有扣下班机,那毕竟是条人命,万一……万一还有救呢?   而影片中第一个炮灰,自然就是黛西的闺蜜劳拉了,黛西大喊一声:“劳拉!快跑!”劳拉却是吓得腿软,颤抖地喊了一声:“姑妈……”   可她这声呼唤,却并没有唤醒她的姑妈。   变异后的姑妈双眼空洞,眼睛里没有任何感情,黑漆漆一团,那种呆滞歪头的的方式,走路的姿态,统统不像是正常人,而且还朝她张大嘴,发出一声低吼,并一爪挠过来,挠破了劳拉的手臂。劳拉害怕极了,立即转身朝黛西这边跑过来,却被自己那已经变了模样的姑妈扑在草地上,恶狠狠地咬了一口,当场毙命,黛西看见自己的闺蜜就死在自己的眼前,吓得说不出话,浑身发抖。   瑞恩不再犹豫,一枪崩了丧尸。   在这幕剧情中,主角快速完成了一个心理上的转变 ,他对丧尸的认知,从书面化到了现实,从尚存怜悯之心到认清这种生物的本质——丧尸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如果因为他没有及时地处理掉问题,那么将会造成更大、更可怖的问题。   在混乱之后,瑞恩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立刻报了警,黛西擦掉眼泪,上前去拍摄了视频,并且传到了自己的推特上。   黛西在推特上有上千名粉丝。   这件事很快被传播了出去。   连新闻也开始播报,总统都发言了,但还是老一套的说辞:“目前我们的科学家已经在研制血清了,很快就有特效药了,请大家呆在家中不要外出,准备好足够的物资,事态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严重!”   于是,全国人民都开始哄抢物资,柯林斯焦急打电话给瑞恩,问他:“你还知道些什么?!这病毒有多严重?”   “非常严重。”   校园这段戏,含化妆在内,断断续续拍了超过十个小时,最辛苦的就是那名扮演丧尸的演员了,光是化妆就十个小时以上了。   等到这段戏终于拍完了,导演杰拉德叫了“CUT”后,片场氛围一下松了下来,他对几位演员说了些什么,转头看见了江宇典。   今天拍摄的剧情,并没有江宇典的戏份,但杰拉德上次去中国的时候,被江宇典的身手吓了一跳,回国后到处跟人吹牛逼:“我跟你们说,我请了一位功夫大师来拍我的电影!”   柯林斯的扮演者霍恩也看见了江宇典,侧头跟自己的经纪人道:“那个猴子,就是杰拉德说的功夫大师?” 第119章   论起这部电影中的戏份, 扮演柯林斯的霍恩是男二号, 但是论起名气, 他不比男主瑞恩的扮演者奎因要差。因为两人走的路子是完全不同的,奎因是标准的铁血硬汉形象,由他拍摄的电影, 大多都打着赤膊,露出健壮的手臂肌肉。   他拍了很多动作片。   而男二号霍恩,就是标准的英俊多金的形象了,他演过很多部电影, 演艺经历很丰富。多是戏份很足的配角, 有过多情风流的变态杀手, 神经质的艺术家, 甚至还出演过总统。   就是哪怕观众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但一定对他的脸有一定印象的那种演员。   由于霍恩跟经纪人说话的时候, 是压低了声音的,所以江宇典一开始是并不知道这个演员在背后这样诋毁他的。他远远地只是看见霍恩在跟经纪人说笑, 但是他是听不见他们在说些什么的。   可是片场中途休息的时候, 杰拉德导演居然单单只走向了江宇典,很大声招呼:“嗨!江!”   他在拍戏的时候, 对演员是个非常严格的导演, 而且常常发火, 私底下就要好许多了,也会和演员们开玩笑,但是涉及到专业上的东西, 他还是会发火。他对一个人热情,那就说明他是欣赏这个人的,否则根本不会去搭理对方。   而且在他内心深处,他对江宇典不仅仅是出于欣赏,更重要的是他身上的神秘特性,就像古秋平一样——他们都会功夫。   在杰拉德跟江宇典说话的时候,不远处的霍恩在跟另一位演男主女儿黛西的年轻演员道:“茱莉,看那边那个中国人。”他用的是“Chinaman”这个词语,而他说话的时候,还对着茱莉用手扯出了眯眯眼。   他这么做完这个带有歧视性的动作后,肆无忌惮地大笑出声,江宇典本能地敛起眉来——他看见了霍恩眯眼的动作。   他虽然听不见霍恩在说什么,但他是看得见霍恩的动作的,江宇典猜测他多半在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伴随着一句“Chink”的侮辱性词汇。   他在这个国家待了很长一段时间,他在年仅十六岁的年纪,就偷渡来到美国,是九三年的事了,那时候白人的种族歧视比现在严重多了,他不知道听过多少这样骂人的侮辱词了。   还有些恶劣的,会称呼像他这样的黄种人为“Colie”或者“Ching chong chang”。   “Chink”是一个具有种族侮辱性的称谓词,直译为“窄眼、小缝隙”,意译为“斜眼鸡”。   而“Ching chong chang”指的是福建口音或者是广东口音的“清朝”这个词,这句话没有字面意思,只是羞辱而已。   “Coolie”则是从印文衍生出的词汇,意为苦力,也是一个侮辱性词汇。   江宇典没少遇见过这种人,通常他的解决方式,是以F Word以及中指作为回击,如果对方继续骂,那他就会直接上手了。他那时候看起来瘦弱,才十六岁,老是吃不饱所以很消瘦,所以人们也总挑他这样的弱鸡来欺负。   他刚开始会受一些欺负,主要是吃不饱的原因,身上没什么力气,而且跟他一起的华人也会劝他:“骂就骂吧,你装作听不懂,要是招来警察,像我们这样的人,是会被抓去坐牢的,监狱里这种事更多,你还不能反抗,都欺负你一个。”   但他并不是那种性格的人,他若是装作没听懂,对方则会骂得更开心,所以有一次他没有忍耐,直接扑上去打人,但他的确是太瘦弱了,可他的愤怒到达了极点,使得他爆发出了前所未有过的气力,狠狠在侮辱他的白人的大动脉上撕咬,野蛮得像个动物。   和他住在一块、也劝他息事宁人的华人,看得瞠目结舌,看他活活要把一个比他重五六十磅的高大男人咬死的模样,吓得说不出话。   可更让人害怕的是,他眼里没有一丝的害怕,非常冷静地含着满口的血去漱了口,还把那白人的鞋扒下来穿上——因为大家都是黑户,只能做苦力,所以一双鞋穿破了,穿得连脚趾头都露在外面也没舍得买新鞋。   江宇典现在的脾气,可不比那会儿好,但他肯定不会大庭广众之下打人,他淡然地移过目光,问杰拉德导演道:“霍恩是个种族歧视者吗?他刚才这样了。”   杰拉德一下变了脸色。   种族歧视在美国根深蒂固,渗透到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也是个很忌讳的话题。简而言之,这就是个怪圈——大家都知道种族歧视不好,但是大家都会有意识无意识的犯种族歧视的毛病。   有些人对你彬彬有礼,但实则冷漠至极,这是一种更“精致的歧视”,像方才霍恩那种,就是比较低级的歧视了。实际上这种低级的,更好处理,前一种你反倒没办法做什么。   杰拉德回头看了一眼,旋即对江宇典道:“你不要在意,别生气,我会警告他的。”   江宇典笑了一下:“如果他能收敛,那当然最好了,毕竟要一起拍半个月的戏,我无意伤害任何人。”   他说话的方式,却让杰拉德感到有些奇怪,怎么听起来就好像是……要是霍恩不收敛自己的态度,他就要教训人了?   ——是他理解这个意思吗?   杰拉德尴尬地笑了一声,毕竟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他没法现在换演员,只能先去警告霍恩了,如果霍恩再犯,那就是他自己找死了。   随后,杰拉德亲自却找到霍恩,非常严肃地跟他说了这个问题,“请你尊重一下演员,”并且还说:“你不要不以为然!你信不信他可以把你像踢皮球一样踢飞?”   霍恩哈哈大笑,说OK、OK:“我不会当着他面舌头打结的,但是你说他能把我踢飞?哈哈哈哈哈哈……”他瞥了一眼江宇典的身材,像他这样天生具有优势的大骨架,比江宇典看起来高大许多,如何让霍恩相信杰拉德的话?   而且这个中国人居然还跟导演告状,可见也没有多么了不起!   在杰拉德找到霍恩说了这件事后,他果然收敛了一些,但仅仅是大庭广众下——他不再在大庭广众之下做眯眼动作,用“Chink”这个词,但是私底下,也就是片场外,他仍旧会跟朋友说:“我们剧组有好多个黄种人演员,杰拉德一直吹的那个功夫大师,叫中国江,看起来也不怎么样,比我矮一个头,长得就像个猴子!”   江宇典连续几天去了片场,在卫生间里碰见了霍恩和他的经纪人,两人很刻意地低头说些什么,一边说一边发出闷笑声,还跟江宇典打招呼。   江宇典则装作英语蹩脚的模样,挤了洗手露,打开水龙头洗手,扭头和善地说了句你好。   霍恩发觉后,问:“你会说英语吗?你英语好吗?你听得懂我在说什么吗?”   江宇典露出茫然的神色,霍恩友好地对他一笑:“果然听不明白,我就知道,你们中国演员都听不懂英语的,只看得懂我眯眼是歧视动作吧?”   “汤姆居然找了这么个中国演员来演戏。”   大约因为是在没有人的卫生间里,而霍恩的经纪人约莫是为了讨好霍恩,一连用了许多个侮辱性词语,霍恩高兴了,哈哈笑了两声说:“好了好了,这个黄种人很阴险的。”   他用了“Yellow”这个词语来形容江宇典。   江宇典扯了一张纸巾擦干手,表面上还是在笑:“霍恩先生,你说的没错,我是很阴险。”他擦干了手,摸出兜里的手机,播放刚才的录音内容,并且道:“这是你和你的经纪人侮辱我的证据。”   霍恩表情变了一下,旋即恢复高高在上的模样,仰起下巴道:“你录音又能怎么样?去人权协会告我吗?哈哈,还是说你要拿着这份录音去找汤姆?”   杰拉德导演全名叫汤姆·杰拉德,霍恩在这里叫他汤姆,以示两人关系好,而且他是这部电影的男二,江宇典却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好莱坞菜鸟,并且只是个客串的小角色罢了。   告状能有什么用?   汤姆会为了这个所谓的功夫大师,而把自己踢出剧组吗?   江宇典不疾不徐地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仪容:“不,我不会告你,我只不过是代表我们国家,抵制像你这样的演员。”   霍恩更是哈哈大笑,对他的话不以为然。   但他身旁的经纪人,却是露出了慌乱之色,侧头低声跟霍恩说:“现在中国市场这么大,你知道的,上次GIGI因为辱华被他们华人抵制,以至于根本不给她开签证,不让她去中国活动……”   他觉得眼前这位华人演员,要是真的有这么大的号召力的话,将录音公布出去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那么以后导演们会不会因为中国市场的关系而拒绝使用霍恩来出演自己的电影?   毕竟霍恩虽然是很多导演的宠儿,他人际关系很不错,混得如鱼得水,但终究是个配角命。   霍恩听他这么说,也意识到了事情的棘手,他低声骂了一句F Word,想到那份录音里,大都是他的经纪人在骂人,而他自己只不过说了一句yellow罢了,并没有多么严重。、   诚然如此,他还是当场跟江宇典道了歉:“哥们儿,对不起,我只是舌头打结了,这样吧,你知道这是在美国,你把录音删掉,我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OK?我会在剧组里照料你的,我熟悉的一个导演正在招华人演员,我可以推荐你去……”   江宇典还是笑着,说不行,他转身朝门的方向走去。   霍恩就站在门旁边,一把拉住他的胳膊,阻止他出去道:“江,嗨你是叫江吧?刚刚都是我经纪人侮辱了你,我把他开除你看怎么样?”   经纪人不敢相信他居然说了这样的话,震惊地望着霍恩。   江宇典也很少遇见这样的人,他若有所思地道:“那你开除掉吧,这不管我的事。”   霍恩见他居然软硬不吃,手劲很大地捏着江宇典的胳膊,愤怒地威胁道:“你信不信我让你走不出洛杉矶?”   作者有话要说:  江宇典:要打架吗:)   - 第120章   江宇典怕疼, 也讨厌人碰他, 最讨厌有人自大地威胁他。   ——这三样, 霍恩全都占全了。   江宇典不由分说地反手一个擒拿,捏着他的肩膀,狠狠往自己身侧一拉, 霍恩根本没想到他力气这么大,竟然一下把自己拽开了,地面滑,他眼看着要栽倒在地, 他晃晃悠悠地稳住身体, 却不料背后倏地来了一脚, 把他踹倒在黑色的大理石地面上。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霍恩的经纪人只感觉一阵眼花缭乱, 就看到霍恩被这个看起来不怎么高大的华人演员踹翻在地。他惊慌之下, 是想要逃离的,不料江宇典却一脚“砰”地蹬在门上, 不许他出去。   江宇典神情阴冷地盯着他, 好似一条毒蛇:“把门看着,你要敢跑, 我废掉你的腿。”   他声音不大, 却让经纪人吓得双腿一软, 扶住洗手台,唯唯诺诺地点头:“好、好……”   而江宇典把霍恩踹翻在地了,却还不放过他, 接着把人托拽起来,再猛地一抬腿,用膝盖狠狠撞击了霍恩的腹部,将他顶得面露痛色,嘴巴也张开,似乎要从喉咙里滚出带血的内脏般。   江宇典这一下,基本把霍恩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了,可霍恩不肯屈服,抬头阴狠地盯着他道:“你会去坐牢的!”   “哦,坐牢?”他一脸的淡漠,一脚过去,恶狠狠地踹在他的膝盖上,“跪下!”   霍恩让他踹得双腿一颤,猛地跪伏在江宇典脚下,剧烈地咳嗽起来。江宇典蹲下来,抓起他的头发,迫使他抬头:“你能怎么我?去人权协会告我?还是去杰拉德那里告状?”   他把方才霍恩对他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   霍恩这才感觉,自己真的踢到铁板了,但他心里还是笃定江宇典也就这样了,他要是再打狠了,那警察真的会逮捕他的。   他咳嗽了几声,却是发出几声残破的笑:“你等着吧,我会告你的,你等着律师函吧!”   江宇典也是笑,笑意未抵达眼底:“你真是可怜,你连证人都没有,你凭什么告我?”   “我当然有证人啊!杰夫!”他仰头看向自己的经纪人,发现他蹲在门边瑟瑟发抖,似乎是被江宇典打人的模样震住了。   江宇典也是扭头,看了一眼霍恩的经纪人:“你叫杰夫?你看见了什么吗?霍恩是怎么受伤的?”   杰夫颤抖了两下,想起霍恩方才的威胁——霍恩竟然要把自己推出去当挡箭牌,那自己凭什么替他作证?他沉默地垂下头,过了一会儿才小声地摇头道:“我什么都没看到,霍恩自己惹到了街头混混被打了,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   这下,霍恩才是真的急了,他气急败坏,愤怒地大吼:“你!杰夫!你等着,我要炒你鱿鱼!”   经纪人也红了眼睛:“炒吧!我早就不想干了!你这个[哔——]!”   江宇典看着这上下属关系的二人狗咬狗大吵起来,也是觉得有趣,他站起来重新挤了洗手液在手心里,慢条斯理地洗手,头也不回地道:“我已经警告过你了,哪知你不知收敛,就算我今天不打你,早晚也会有人打死你的。”   他擦了擦手,转过身来,手的水滴在了他的皮鞋上,他便在霍恩的高级西服上蹭了蹭、擦了擦鞋面,低下头与他的眼睛对视着,道:“你最好记住我的话,第一,你要是敢去告我,我让你出门就出车祸,第二,你要是在拍戏的时候故意出什么幺蛾子,我就把你的鞋塞到你的屁股里——整个,塞进去,”他做了一个动作,“听明白没有?”   霍恩的脸都涨成了猪肝色,一脸屈辱地点了点头。   江宇典笑了一笑,冷声道:“不要小瞧我们干苦力的,把你种族歧视的毛病收起来 。”   霍恩趴在地上,已是无力站起来了,他痛苦地点头,等到江宇典走了,他才咒骂两句。   却不料那本该关上的门又被人从外面推开了,那位华人演员又出现了,阴魂不散地道:“我听见你骂我了。”他说完,走进来在霍恩身上踹了一脚,疾言厉色道,“以后我听见你骂我一次、骂中国人一次,我就打你一次。”   “下次,就不会打这么轻了。”   这次,等江宇典再次出去后,霍恩有五分钟的时间不敢说话,也不敢动。   他的经纪人这才来扶他,他才骂了一句:“滚开!”骂完还下意识看了一眼门的方向,怕江宇典又出现,不分青红皂白就进来踹翻他。   他现在是真的相信了杰拉德的话,原来这个看着不高也不如何壮的中国人,是真的可以一脚把自己踹飞的……但他仍旧没死心,想报警,去医院验伤,然后让警察把江宇典抓走。   结果等他出去,却发现片场一直都有的监控设备,突然被人移开了方向,出了片场,上了自己的车打算去医院检查一番伤情后,他更是在自己的保姆车上被一把冰冷的枪抵住了太阳穴。   他还以为是江宇典,却闻到了一股香水味。   是个女人?   一个女声道:“回答我一个问题,描述一遍卫生间发生的事,他怎么打你的?以及你们的对话。”   这些,江宇典统统不知道。   只不过霍恩让他揍过后,是真的老实了,一连几天看见他都不敢出声,江宇典虽说是痛扁了他一顿,但并未下重手,顶多受点皮外伤,吃点苦头罢了,要说多严重,真的不严重。   解决掉剧组这个最大的种族歧视份子,江宇典在剧组就一路畅通无阻了,他每天都去剧组观摩学习,抱着剧本看自己可怜的戏份,但杰拉德导演倒是真的对他好,也是真的很欣赏他,常常在片场休息的时候,亲自给他端一杯水过来,坐下来给他讲戏:“你在影片里的武器主要是棍,哪怕随便从路边捡一个棒球棍也是一样的,这些都是没有硬性要求的。”   他看了眼江宇典的头发:“很快就要到你的戏份了,头发先剃光吧。”   江宇典说好。   杰拉德导演道:“首要要拍的这部戏,是你在超市里,你把一个变异的小女孩关在一间房间里,不时给她投喂一点食物,你自己的食物都不多了,却还要把食物分给丧尸小女孩,并且坐着念经,想要超度这场灾难里的亡魂。”   “但他们丧尸群体,却只对人或动物的血肉感兴趣。”   “可你却是一直在做这个实验……你为什么要做这个实验?是因为你慈悲为怀,你接连喂了这个小女孩两天,却依旧没有放弃,仍旧很有耐心,把食物丢到破掉的门窗里,如果丧尸小女孩探头出来,你就会用你的武器指着她,让她回到原位去。非常不可思议的是,丧尸居然听你的话,你让她坐着她便坐着。瑞恩逃亡到这家超市的时候,发觉你在居然在投喂丧尸的举措,感到非常震惊同时觉得可笑……”   他只要一空下来,就会给江宇典讲戏。   对杰拉德而言,江宇典要出演的这个小僧人虽然戏份不是很多,但却是非常重要的、举足轻重的一个角色。   他平衡了整部电影里的人性,他有时候非常善良、圣母,有时候却非常冷血,他的每一个举动都是有意义的,发人深省。   江宇典晚上一回去就在酒店里,让贺庭政帮他把头发剃干净了,他之前去寺庙里考察过两三天,发现那些真正的僧人,都有着超脱世外的气质,他们身上充满着平和与随性,与他们对视就能获得片刻安宁,那种闪着光般,却平和的、无悲无喜的目光让人忍不住一怔。   他在寺里还见到了一些小僧人,他们目光纯净笑容腼腆,心地很慈悲善良。   江宇典现在就要演出那样的感觉。   所以贺庭政给他剃发的时候,他有种自己真的是在出家的感觉,说起来,他现在的生活也和当和尚没多大区别了,就是他要吃肉,也没有戒色。   但戒不戒,似乎都没多大差别,反正前头的东西啊,都是一个摆设,他又用不上。   终于等到拍摄他的戏份了,并且提前到了剧组,等着服装师和化妆师来片场上班。   他到的时间实在是早,片场正在搭建场景的工作人员告诉他:“您至少要等一个小时的时间!”   江宇典说没关系,正好温习一下今天要拍摄的戏份。   他抱着剧本坐在化妆间的椅子上,偌大的化妆间里,除了他的和贺庭政,就再无其他演员或者员工了。   而贺庭政是陪着他过来拍戏的,江宇典的头发是他亲自剃的,上次也是他剃的,他站在江宇典身后,低头摸了摸他的光头,还是觉得很有意思,嘴角一直挂着一抹笑意。   他的手直接触摸到自己的光头,手掌带着热度,又十分地温柔,江宇典本就是极度敏感的体质,他感到从天灵盖灌下来的麻痒,通到了全身,使得他不由自主地发了下抖。   贺庭政觉得更好玩了,垂首在他的头顶心亲了一下,看看有没有导电的作用。   可江宇典却是拿起面前的眉笔,敲了敲粉饼盒,宛如在敲打木鱼一般,深沉地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第121章   既然要演一个小僧弥, 那首先就要清心寡欲, 他根本不管贺庭政, 捧着剧本慢慢进入状态。   服装师来了后,给他拿了一身普通的T恤长裤,还给他准备了一个棒球棍作为道具武器。随后化妆师来给他化妆, 给他把嘴唇化成了干裂的乌色,眼圈下面也抹了点阴影,更是花了一个小时为他种上了睫毛。   在剧本中写着,小僧弥拥有一双澄澈的眼睛, 如果刚出生的婴儿般纯净的目光, 他是瑞恩生平见过的, 最没有杂念的成年人了。   要突出眼睛漂亮, 首先睫毛要长, 江宇典眼睛属于大的一类, 睫毛本身也够长,但还不够, 还要给他种点睫毛, 这样在特写镜头下,就能更加接近于杰拉德需要的效果了。   表面落魄狼狈, 神情带着疲惫, 但是眼睛却是纯净得一尘不染。   整部电影剪辑下来, 只有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所以没有太多时间交代配角行为的来龙去脉、前因后果,但是会在电影进行下慢慢揭露一小部分, 但不会全部揭露,一定程度上满足观众的好奇心,但同时也给观众留有更多的思考空间。   江宇典扮演的角色有个英文名叫“约翰”,而约翰一出场,就是躲在超市内部的经理办公室外面,杰拉德不会给他讲太多的走位问题——这点和国内的导演不太一样。   杰拉德只会给他指了一指镜头在哪里,告诉他大约的活动范围。   江宇典点头表示了解,随后杰拉德给他介绍了待会儿会跟他配合的两位演员——一个是丧尸小女孩,一个是男主角瑞恩。   江宇典前几天一直来片场观摩学习,但是和这位男主瑞恩的扮演者没有太多交流,只是互相问好的关系。现在要拍对手戏了,奎因主动地跟他找了几个话题:“汤姆之前一直就在跟我们说起你,说你的棍法很厉害,是真正的大师。”   奎因是动作片男主角,他演过许多的动作电影,肌肉非常发达,发达到了夸张的地步,身高也很高,比江宇典要高、要壮硕太多了。   但实际上,如果是真打实斗,江宇典是可以轻易撂翻这样的大块头的。   而扮演丧尸的小女孩不过七八岁的模样,此时已经化好特效妆了。江宇典跟她不是一个化妆间,不知道她没化妆是什么模样,想必应当是很可爱的,但化妆师的技巧十分高超,小女孩的两只眼睛都具有强烈丧尸特征,黄色夹杂血红色的浑浊眼白,白色眼珠里一小点的黑色瞳仁,肤色异常苍白,嘴唇乌黑,眼眶凹陷,两旁的脸颊上都有着血洞,里面看着血糊糊一片,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的模样。   干枯的金发脏脏的,扎成双马尾,上面黏着许多血污,脖子上一大块的烂肉,穿着裙子露出来的腿部也是相同,叫人触目惊心。   在超市里,食物和具有一定攻击能力、或是凡是一切在末日有作用的物品,都被人们抢光了,而剩下的无非就是衣服、珠宝、玩具……   至于约翰呢,则会在投喂小女孩食物之余,从破碎的窗户里把洋娃娃、芭比娃娃什么的都丢进去,总之是个行为很奇怪的人。   超市的食物几乎都被搬空抢光了,约翰身边的食物也不多了,他似乎不愿意出去另寻生路,只是等在原地,等待着弹尽粮绝再出去,他相信船到桥头自然直。   他躲着的那个地方很隐蔽,通常有人进来找食物的话,都不会走到这里面来,而且谁知道里面有多少丧尸?又有多少危险?但总有人愿意冒险的,男主角瑞恩就是这么一个愿意冒险的人,他需要一些设备,譬如电池、发电机、手电筒……等等,这类可以派上用场的物品。   所以当他深入到超市内部的时候,猛地发现里面有动静,他踟蹰不前地犹豫了下,最后,艺高人胆大的瑞恩还是选择进去了,他的腰间别着几把枪和子弹,他的腿上绑着一把匕首,他的手上也拿着一把刀。   可当瑞恩走进去的时候,却发现一个光头的人类在跟一个幼小的丧尸接触,他起先还不确定那是人类,可是当他转过头来,就发现那真的是人——没有变异的人,而且是东方面孔,很年轻的模样,双眼微微陷在阴影里,让人看不见他的神情,只能听见他年轻的声音朝着自己道:“不要伤害她。”   瑞恩却是举着一把枪,对准丧尸的脑袋,很难以置信的模样:“这是你妹妹?你和丧尸交朋友?”   “不是我妹妹,我不认识她,她能听懂我的话,你把枪放下来。”   瑞恩看着破碎的窗户内部,那丧尸无神地抱着娃娃,哪里像是听得懂人话的模样?他不可置信,警告他:“你别不相信,她已经变异了,和以前不是一个物种了,我们不杀她,她就会杀死我们。”   瑞恩步步紧逼,嘴里还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江宇典安静地回答说:“约翰。”   “我是瑞恩。”他说着举着枪走过来,注意到约翰脚边的棒球棍,轻声道,“约翰,你一个人吗?”   “我一个人。”他说话的时候,房间里的丧尸已经开始露出狂躁的情绪了,就像外面的丧尸一样,没有半点区别,失去了理智,眼里已经没有以前的光彩了。   瑞恩走近了以后,这才注意到他的眼睛,他微微一怔,脚步也跟着一顿,接着,他就瞥见那丧尸小女孩脑袋一下钻出窗户,他喊了一声:“小心!”接着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他的枪上装了□□,所以扣动扳机的时候非常寂静,没有声音,五厘米长左右的空心圆柱体冒出烟雾来,丧尸的血浆倏地溅到了江宇典的脸上、脖子上,他扭头看了一眼被爆头的丧尸,再转头望向瑞恩。   瑞恩举起双手来:“嗨,我救了你,她想吃掉你,你差点就没命了知道吗?别这么看我。”可是下一秒,他就看见约翰站了起来,他还拿起了地上的武器——棒球棍,他一手托着棒球棍,球棍前端在地面上粗粝地被他拖动,发出摩擦的声响。   “嗨!”瑞恩还以为他要打自己,比了下自己的枪,感觉不太好又把枪别回腰间,再换成了刀,他捏着刀柄道:“约翰,别这样,你要为了一个异类来伤害同类吗?”   可是江宇典的动作非常快,拎起白色的棒球棍,从他耳边倏地擦过去,瑞恩听到一声闷响,接着是“嗤”的一声,他感觉自己的头发上似乎是沾了什么什么黏糊糊的恶心玩意儿。   他僵硬地转头,看向地面上倒下的那个、脑袋被一棍砸得稀巴烂的丑陋丧尸,一时无言。   这个镜头过了,不再有铺叙对话,下一个镜头直接就接上瑞恩把约翰带到自己的车队里,向车队里的朋友们介绍说:“爆头狂魔——约翰。”   原来,从病毒爆发到扩散,已经是三个月过去了,瑞恩和家人走散了,他正到处寻找着家人。   他加入了一个车队,并以武力值统率了整个车队。   整个车队上下有十几个人,男人居多,也有女人和孩子,而故事分为两条线并列进行,一条是男主瑞恩的线,一条是瑞恩家人的线。   而江宇典的表现,也大大出乎了剧组上下的意料,从导演到演员,都对他不是特别有信心。   当初杰拉德去中国的时候,古秋平向他推荐了江宇典,他考察过后觉得形象气质都挺合适的,但他最看重的还是江宇漂亮的身手。   所以他对于江宇典入戏后的表现,其实也是有些诧异的,他状态非常好,一入戏几乎不会NG,他的表现让人很满意。   和别的角色不同,这个角色看似戏份不重,实则是非常难的,因为从人物剖析角度上说,是最复杂的一个角色了。   结束拍摄后,大家对他的印象都发生了转变,一开始看他整天来剧组,可是又没有他的戏份,他过来就那么看看,再坐下来看看剧本,身边也没几个人,就一两个助理。   而现场的明星,整个团队加起来超过十个人了,哪怕是来剧组拍戏,也是前呼后拥的,可见这个华人明星,在他们国家一定没什么名气,既然没有名气了,那演技肯定很糟糕吧?   他一开始就给人以这样的印象,可是等开始拍摄后,就是完全不同的状态了。   和江宇典对手戏最多的,就是男主的扮演者奎因了,约莫是由于他也是演动作戏出名的,所以对待江宇典就格外温和,和他互相留下的联系方式,还在Ins上还更新了两人的自拍照。   由于他们剧组开机的消息是完全隐秘的,粉丝们只知道奎因应该是在拍戏,在拍什么戏呢,粉丝就不清楚了。江宇典国内的粉丝也是一样,有的海外粉猛地发现大名鼎鼎的弗雷德里克·奎因,晒了一张和他们雨点的合照,瞬间高潮了。   之前江宇典的工作室发布动态说雨点去美国拍戏了,还有很多喷子说他去眼什么《纽约爱上你》还是《纽约遇见你》之类的国产烂片了,现在全球身价、名字都是前茅的动作片明星弗雷德里克·奎因,晒出了一张和江宇典的合照,粉丝们怎么不激动?   他们恨不得把照片打印下来,狠狠扇到那些喷子们的脸上。   虽然江宇典入镜的模样不是很好看——因为他又剪了一个光头。   江宇典的戏份紧凑地安排在半个月内结束了,他已经接到了覃遵导演的消息,说原定十月中旬开机的电影,由于他一直在美国拍戏,从而延期半个月,给他一点时间做准备。   整个剧组为了他一个人推迟开机,这种事是很少见的,在别的剧组里,若是档期发生冲突,那覃遵是一定会翻脸不认人的。   但他对江宇典异常的宽容,加上他从江宇典的工作室那里得知,江宇典在法国拍广告时出了意外,住了十天的院,就对他更宽容了。   覃遵联系他说:“雨点啊,你可以在美国再玩两天、休息两天再回国,保持一个最好的状态来剧组!”   江宇典不愿意多呆,他去酒店简单把东西收拾了一下,就准备走了,可是下楼以后,就在他的眼前,一辆车突然爆炸了! 第122章   他猛地睁大眼睛, 呼吸一窒, 眼前一阵炽烈的火光在燃烧, 四周的人们惊慌失措地尖叫地散开,这一幕在江宇典眼中,被无限延伸, 他感到时间过得很慢、很慢,感到了温度朝他接着,身旁的贺庭政一下将他拉到怀里,并用坚毅的后背对着恐怖的爆炸现场。   江宇典眼前突然之间看不见了火光, 他被贺庭政揽入怀中, 可他仍能感受到那股炽热的热量, 仿若火从脚下开始炙烤蔓延一般, 灼烧着他。   他恍若被抽光了浑身的力气般, 一动不能动, 喉咙里面咝咝作响,气息紊乱, 血液倒流。   之前看电影的时候, 江宇典有时候看到类似的爆破场面也会觉得不适,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因为对死亡有阴影, 所以在看电视的时候看见爆破场景会觉得压抑、喘不过气。   但他没想到, 当真实的汽车爆炸在他眼前发生的时候, 他会这么痛苦,甚至连呼吸都觉得困难,太阳穴猛烈地跳动着。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让江宇典长久地耳鸣着,他什么都听不见了,自己身体内部的声音变得无比清晰,时间被拉长、放慢。   那股子剧烈的冲击力,把站得很近的两人直接弹开,江宇典感受到贺庭政浑身一震,接着就被气流弹得卧倒下来,但贺庭政始终牢牢地把他护着、护在怀里,护着他的后脑勺,不让他受一点伤害。   烟尘弥漫,江宇典脑子里一阵眩晕,他呛得咳嗽一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那股难闻的汽油味和硝烟味直往鼻子里蹿。四周非常嘈杂,人声鼎沸,江宇典却因为耳鸣,只能听见贺庭政的心跳声,他沉重的身躯压在自己身上,闷得喘不过气,同时像一座山一样,为江宇典提供了强有力的安全感。   他颤抖地伸出手,揽住贺庭政的后背,却摸到了他碎掉的衣服布料,不仅如此,他还摸到了一片血肉模糊,就好似前两天拍电影的时候,那些丧尸身上特效化妆出来的皮肉般,他单单只是用手触碰一下,就能感觉到他的伤势绝对不轻!   要是同样的伤势换在自己身上,江宇典绝对会痛死的。   江宇典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阿政?”   有一两秒的时候,贺庭政是没有声音的,江宇典复而又唤了一遍,贺庭政这才模模糊糊地嗯了一声,用气音说:“大哥……我没事。”   江宇典一听他声音,就知道没对了,这次是真没对了。   他心火蓬勃,愤怒快要湮没了他的理智。起先是他受伤,现在又是贺庭政受伤,江宇典发觉这对他而言完全是两回事,他自己受伤的时候,他反倒没有现在这么愤怒,但同样的事情轮到了贺庭政身上,江宇典恨不得拎起刀就去砍人了。   他受伤后,伤疤未消,贺庭政每天都给他上药,他反倒觉得不乐意,觉得上不上药都无所谓,但他这么疼贺庭政,有时候生气时打他,都是轻轻一下,从未用过力气,他怎么允许其他人伤害贺庭政?   他怒火烧得厉害,残存的理智叫他用力压制下愤怒,他微微起身,看见贺庭政已经闭上了眼睛,他放软了声音:“阿政,你撑着点,别睡觉,我送你去医院。”   贺庭政勉强地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声音很弱地嗯了一声:“我不睡觉。”   在爆炸发生的的那一刻,已经有人报了警,所以很快,救护车和警察统统都到达了现场,江宇典以一己之力把贺庭政扶到了救护车旁让急救医生替他急救。   现场还有一些受到波及的人,有些严重的,已经送到了医院里,而贺庭政不属于特别严重的类型,就在现场做了急救,随后才被送往医院。   江宇典在病房里看到了直播新闻,说的是车内没有人,有十几人受到不同程度的波及,无人死亡。   导致这起爆炸的具体发生原因还不能确定,动机也不明,不排除的恐怖分子的恶意行为,或者由别的原因引起的,也是有可能的,在新闻里,还列举了近些年美国发生的此类案件,去年加利福尼亚发生过一次,而六年前的旧金山也发生过一起类似的事件。   六年前的那起,就是江宇典经历的那次了。   新闻上,还贴出了当时的照片,江宇典感到脑仁里一阵刺痛,心里好似破开了一个大口子,他铁铸的心脏破了个口子,有什么东西缓缓淌了进去,说不出什么滋味。   他不敢再看,直接把电视关了。   他坐回贺庭政的病床旁,前一阵子巴黎发生的事件,再次在两人身上重演——只不过这次他们的身份对调了。   他就坐在床边,双手合拢撑着眉心,一边闭目养神,一边在脑内思索着,到底是谁做的这件事?   意外吗?   不,他从不相信什么意外——这是有意针对他的事件。   医生说,贺庭政的伤势并不严重,只是看着有些吓人罢了,只要不是疤痕体质,什么都好说。   江宇典打心眼地认为医生只是在说宽慰人的话,他从没见过贺庭政这样,贺庭政被他骂了、被他冷落了,会无精打采,像被雨淋湿的大型犬一样,他会失落地垂下头,尾巴也不会晃了,但他决计不会像现在这样。   不会像现在这样躺在病床上,安安静静,动也不动,雪白得几乎透明的手背上,扎着输液针,输液瓶里的药液静静流淌着,江宇典伸手探过去,摸了摸他那只在输液的手。   因为他自己也生过病,输过液,知道在输液的时候,病人的手是很冷的。   他默默无语地握着他的手,心里祈祷着他快点好起来。   有些事只有在发生过后,才能认清自己的内心。   他一手握住贺庭政的手,一手搭在他的额头上,低着头,近距离地凝视着他。贺庭政的这副上好皮囊,是个十成十的大美人,同时不乏阳刚之气,他皮肤白皙细腻如瓷,眉睫乌浓,江宇典想起他上次为了套路自己来装病,还在嘴上涂了粉底来骗他!   可这次不同了,江宇典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痛。   他就那么坐着,静静等着贺庭政醒过来,有时候要自言自语一句,或是骂一句脏话,或是对贺庭政说一句类似“老子给你报仇,干他娘的”这样的话。   而贺庭政也不好受,他感觉自己的背部灼烧着疼,但因为上了药,所以还有一股很强烈的清凉感,一热一冷两股感官让他处于水深火热当中。   贺庭政依稀感觉到自己是可以站起来的,他身上的伤,实际上没有那么地严重,只是皮外伤,不如江宇典上次被玻璃扎伤那次严重。他完全是可以直接出院的。   但同时他心底是不想站起来的,他实际上已经醒了一些,神志已经回来了,他感觉得到江宇典的手,正握着自己的手心,可他仍旧没有睁开眼。   只不过他生理上的那股疼痛,完全可以被江宇典此刻的温柔所抵消,所以贺庭政哪怕醒过来了,也不肯睁眼,他只想安静享受片刻这样的温柔。   他只希望宇典能更爱他一些,希望他这样的温柔能够持续到天荒地老,那他受再多的伤也是值得的。 第123章   贺庭政这样的想法, 江宇典不得而知, 他的一颗心提着, 久久放不下去,他的眉头紧锁着,见贺庭政的嘴唇干燥苍白, 想起身去给他倒一杯水,用棉签沾着润润唇——却突然感觉到贺庭政的手在动。   那么轻微地动了一下,把他的手抓着,似是不愿意让他离开。   江宇典多精明啊, 他一下反应过来, 贺庭政怕是已经醒过来了, 正在装睡呢。   他并不点破, 执着地把手抽开了, 去给他接了一杯温水, 用棉签沾湿,轻轻按压在他的嘴唇上, 他的动作细致而温柔, 贺庭政的睫毛如同黑蝴蝶的翅膀那般轻颤两下,原本平稳的呼吸, 也略微变得急躁了些许。   江宇典却装作没发现, 慢条斯理地继续自己的工作, 嘴里还似乎在自言自语般道:“老子什么时候这么照顾过人了?我他妈这是爱惨了你了,你最好快点醒了,不然我就找个护工来管你的死活!”   贺庭政装睡的原因, 就是想多享受片刻他这样的照料,现在听见江宇典这么说了,他再也装不下去了,演戏演全套,他从手指开始动弹,睫毛轻轻颤了颤,这才悠悠转醒。   他虚弱得不像话,脸色苍白,连张嘴说话都有些费劲。   贺庭政微微张了张嘴,但却只有气音,听不出说了什么,江宇典便俯首,将耳朵贴到他的唇边:“你说什么了?”   他仔细地听了两遍,才听出贺庭政这是在说:“我也爱惨你了。”   江宇典心疼之余,不由得觉得好笑:“你是不是早就醒了?跟我装睡呢?”   贺庭政嘴唇微微勾了一下,说:“没,刚刚醒的,醒过来……就听见你说话。”   他声音特别弱,不像是故意装出来的,搞得江宇典也是心乱如麻。他抬起头来,看着现在这个躺在病床上,一点力气也没有的贺庭政。   他家阿政平时总是很有精气神的模样,眼睛总是亮着神采,嘴唇也是天生的红润,皮肤白但是有好气色,而不是现在这样的苍白。有时候贺庭政忙得好几天不睡觉,都不会像现在这般、从神态深处透出病态来。   诚然如此,他脸上依旧挂着很浅的微笑,手指动了动,他低低地道:“大哥,你摸一摸我吧。”   江宇典问他:“摸哪里?”   贺庭政眼睛弯起来笑:“脸,或者手……”   江宇典无奈,复而去拉他的手指,右手则抬起来,动作温柔地抚摸他的脸颊,嘴上却不客气:“都这样了还笑,笑得哪一出?”   贺庭政脑袋在雪白的枕头上蹭了蹭,眯起眼来,像只猫一样享受他的抚摸:“生活总是要继续的,我开心一点,你也就高兴一点。”   江宇典笑了笑,不与他逗乐。   因为贺庭政说的有道理,只是他却也开心不起来。   贺庭政见他垂下睫毛,抬手握着他的抚摸着自己脸颊的那只手背,液体在输液管里静静流淌着,贺庭政望着他说:“你别不开心了,我没事的,我皮糙肉厚,不怕疼。”   “省着点力气吧你,别说话了。”他轻轻刮了下贺庭政的鼻尖。   就算真是皮糙肉厚,江宇典也是要心疼的,更别提贺庭政皮肉一点也不糙,太精致细腻了,诚然他的上半身全是黑色的纹身,他的皮肤仍旧能看出底子是雪白的,而且摸起来触感顶尖,舒服得令人爱不释手。   甭管他平时怎么对贺庭政的,他一直都把贺庭政保护得很好的,根本舍不得动他一根头发丝,所以这件事发生后,他杀人的心都有了。   他很少这么照顾人,平时他吃饭,都是贺庭政做的饭,现在贺庭政受伤了,江宇典没有办法也没有条件自己弄,再说了他的手艺恐怕会毒死贺庭政,就订了医院最贵的病号饭,他也陪着贺庭政吃病号饭。   第二天的时候,他就开始在房间里鼓捣电脑了,旁边插着一台像信号接收器一样的玩意儿,至于江宇典屏幕上的东西,贺庭政就完全看不懂了,只知道他在调查什么。   应当是在调查这次的爆炸案。   贺庭政问他在做什么,江宇典头也不回地说:“想办法给你报仇。”   “大哥,你……知道是谁做的?”   “不知道。”江宇典理所应当地道,“虽然我不知道,但肯定不是什么意外,不管是谁干的,我先给他几分颜色看看,看他还不敢开染坊了。”   贺庭政心里暖归暖,但并不希望他这样做:“大哥……你不要查了,我怕你有危险。”   “你三十多年白活了?怎么傻成这样,人家都欺压到我头上来了,我还要装作看不见?”江宇典像看傻子那样看他一眼,“欺负我就算了,现在你都出事了,我怎么能坐视不理?当我死的吗。”   贺庭政是真怕他遭遇什么不测,不希望他继续查下去,哪怕查下去了,也应该交给自己来处理才是,但江宇典就是一个说不听的性格,他自己作主惯了,根本不顾贺庭政的想法:“别比比,我非得查清楚这件事不可!”   他固执起来,是谁也拦不住的。   他一面查着,一面让贺庭政调来几个保镖。   由于他这边出了事故,回国的时间又要往后延期了,江宇典给覃遵发了邮件,说自己遇到了一点事,回国时间会推迟,但会准时来剧组参加开机仪式的。   他亲力亲为、日夜不休地照料了贺庭政几天,在某天晚上贺庭政睡下后,他拿走了病房里的闹钟,脚步很轻地走出了病房,离开了医院,并打车去了袁国瀚现如今所在的那家疗养院。   袁国瀚已是六十八岁高龄,对于平常人来说,其实这个年纪,还并不算是太老,老当益壮的大有人在,只不过报应不爽,袁国瀚年轻时犯了太多的罪,做了太多的坏事,身体上也有大大小小的毛病,折腾到这个年纪,已是不容易。   江宇典调查到,他在一家戒备很森严的疗养院里住着,靠山而建,风景很好,要穿过一条长长的、种满红枫的公路才能到达。而这家疗养院里住着的人,大多是富豪或者政要,所以安保措施做得很严格,凡是进去,都需要提前预约,哪怕是疗养院住的老人的家属也不例外,提前预约,进来的时候会核实好身份,预约的时候是几个人就是几个人,几乎不会为人破例。   疗养院里什么都有,室内酒吧、礼堂和教堂,包括小型电影院、便利店……什么都应有尽有。   而袁国瀚在这里接受二十四小时特级护理,他的身体状况很不乐观,每况愈下,神志也不够清楚,经常认错人。   江宇典为此做了一份周详的计划,他做计划从不在纸上写,他只在脑内思考,这样更安全,因为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他前几天,就是在做这一系列的调查,此次汽车爆炸,和当年算计他的应该是同一个幕后黑手,哪怕不是,现在这个人也一定知道了自己是谁。他直接找上门去,也不叫自投罗网,只能说他不想继续这么躲下去了。   他一直就怀疑那个人是袁国瀚,但出于种种考虑,他并不想打破自己现在的生活,既然已经危及到贺庭政身上了,江宇典知道不能继续这么躲,因为敌在暗他在明,所以得先发制人才行。   他的计划非常周密,他知道车辆在开进疗养院之前,是会进行红外线底盘扫描的,如果选择夜里翻墙进入,也是有很大的风险的,而且他也不比从前,他现在就是个瓷娃娃,不能摔不能磕碰的。   所以江宇典选择绑架院长,在院长身上绑一个假的、用闹钟改造的塑胶炸弹,自己手上再掌控一个假的控制按钮——这种方法屡试不爽。   只要不是遇上了不怕死的,通常都是会乖乖听他这个恶人的话的。   疗养院的院长琳达今年四十五岁,离异女性,有一个儿子在威斯康辛州读书,家里养了一只大型的牧羊犬与几只猫,一个人住。   江宇典知道琳达在下午六点下班,但她通常会迟一到两个小时回家。她家里没有一个家人,所以她把疗养院的老人们当做自己的家人,会陪伴他们看电视,跟他们道晚安。   她像往常那样在八点回家,十一点钟睡下,由于家里养了一只凶猛的牧羊犬,哪怕她是一个人住,也从未担心过夜里的时候,家里会进来人的问题。   江宇典也是夜里出发的,他打车到疗养院院长的住所附近后,就下了车,步行过去。此时已经是凌晨三四点了,他对这一带并不熟悉,但他提前看过卫星地图,并且在脑里架构了一个地图,所以并不会迷路。   当然,江宇典也不是要入室抢劫,他准备就在附近的树林里蹲一晚上,他不需要睡觉什么的,等到早上的时候,就爬进琳达的车里,威逼她送自己进疗养院。   他计划的倒是很周全,可以说是万无一失。   只是夜里降温得厉害,江宇典穿少了,身上很冷。他抱着手臂,心里埋怨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上面来,果然脑子腐朽了,忘记带个外套了。   他默默抱着自己,忍受着寒冷。   江宇典没想到,他就在旁边的林子里蹲着,看着黎明静悄悄来临的时候,后面却突然传来脚步声,厚重的脚底踩在清脆的落叶上,是男人。   江宇典并不吱声,在来人靠近的时候他才突然拔地而起,转身猛地攻击对方——他的拳头停止在空中,因为他发现来的人不是别人,而是贺庭政。   贺庭政怎么会找到他的?   江宇典愣了两秒:“你怎么来了?你他妈不好好在医院待着,你跟踪我?”   贺庭政脸上依稀可见的苍白之色,显然还没好全。   江宇典骂完,还没等他回答,忽然反应过来:“你给我装追踪器了?”   目标人家的牧羊犬,似乎是听见动静了,突然吠叫了两声。   贺庭政嘘了一声,把他带到怀里来,用自己的外套把他给搂住了,他抱住江宇典,高大的身躯如同一个避风港般,温暖的气息袭来。   “别费这个劲了,我联系了这家疗养院,说早上送个老人过去住,我们装成家属就好了。”   江宇典:“……”   这家疗养院极其私密,服务非常好,在这里住的老人,通常都是非富即贵,一人住一个单独的公寓,在入住前,要先支付三十万到六十万美金,作为购买公寓的费用,等老人搬走、或者去世后,这笔钱会退百分之七十给老人或者老人的家属。   老人在这里居住的时候,除了这笔一笔买断的几十万美金以外,每个月还要付三千到一万美金,或者更多的疗养费用。   当然,负担得起这笔钱的人,还是大有人在的。但疗养院现如今已经住满员了,所以疗养院一般会筛选顾客,顾客得提前半年预约,等到一位老人搬走、房间空下后,才能入住。   至于贺庭政为什么能插队,原因很明显。   他肯定是拿钱砸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奶政:大哥,你那套过时了 第124章   江宇典从他身上感受到了暖和, 也就不愿意把他推开了, 但他的自尊心迫使他说道:“我知道你有钱, 这是我自己的事,我还老当益壮,你别看不起我。”   “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 ”贺庭政说,“而且你也不老,你还年轻,我承认我这个方法不如你的直接、不如你的计划好, 但也免去了一定风险, 你就听我一次吧!”   他不着痕迹地把江宇典捧上了天, 吹嘘了两句, 江宇典自然是很受用的, 他内心膨胀, 又谦虚地道:“好吧,那就听你一次。我的计划是很周密的, 谁知道你突然出来干扰我, 混蛋小子……”   贺庭政好脾气地嗯嗯两声,江宇典重新再跟他算账, 劈头盖脸地问:“你伤还没好全就跑出来做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在哪里的?你是不是给我装追踪器了?”   江宇典的警觉性很高的, 但他一路上都没察觉到有人在跟踪自己, 那只能说明自己身上携带了追踪器,至于是谁给他装的追踪器,答案不言而喻。   当然, 装追踪器他都还能忍受,不会因此太过诘难贺庭政,但贺庭政这样身体还没好,脸蛋还苍白着就追着自己跑出来,那是故意惹他生气。   他身上有点冷,舍不得从贺庭政温暖都外套里出来了,就仰头看着他,骂道:“你这个年纪!生了病还出来吹风!是不想要命了吗!身体折腾坏了就坏了!你是不是故意惹我生气的!”   江宇典刚教训了他两句,就听见那只牧羊犬的吠叫声,贺庭政好脾气地拍拍他的背,低声道:“大哥,你消消气,跟我去车上吧,休息一会儿我们再去疗养院,你可以去见你想见的人了。”   贺庭政始终是态度温和,被自己大声训斥也不委屈的模样,反倒叫江宇典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气撒不出。他凶恶地在贺庭政的肩膀上咬了一口,算是解气了。   贺庭政把衣服脱给他穿,江宇典不要,凶巴巴地道:“你自己穿好吧!”   他就是身上冷而已,又不是没冷过,他身体健康,不会因为冷了就生病的。但贺庭政可就不能着凉了,一病,再一着凉,这病也就越来越严重了。   穿过初秋夜深露重的枫林,路边停着一辆越野车,车上开了一档的暖气,一上去江宇典就呼出一口气,卷起车上的毛毯裹住自己。别看才十月份,实际上这种森林公路地区的温度本就偏凉,而且昼夜温差很大,晚上温度甚至能低到十度以下。   车窗外的凌晨时分的浅淡月色,雾气和夜色笼罩在四周。   江宇典裹着毯子,脱了鞋坐在后座上,前座原来是有个司机的,他们上车后,司机就下车去抽烟了。   他的脚也是冰冷刺骨的,他抱着腿,脑袋倚靠着后座靠垫,问贺庭政道:“你要送个老人进去,老人找好了吗?上哪找的?”   “找到了,是个专业演员,不会穿帮的。”他说着把江宇典的脚捞出来,用双手握住,可是他脚的温度冰凉得直让贺庭政皱眉,“你出来也不多穿点。”   江宇典没说话,他以为自己能扛得住的。   贺庭政用手搓着江宇典的脚背、脚心,最后把他的脚放到自己的腿上:“你睡一会儿吧。”附近其实有汽车旅馆的,但条件不好,也太折腾了,加上也快要日出了,还不如就在车上睡。   江宇典勉强在车上睡了一觉,他没能睡着,因为他还要照看着贺庭政,而贺庭政也因为要照看他没睡觉,所以起床后,两人的精神都有些不济。   江宇典打了个哈欠,昏昏沉沉地道:“几点去,演员呢?”   “等下就出发,疗养院的老人中午会在餐厅聚餐,那是最好的时间。”由于大家都去吃午饭了,疗养院的公寓里就不会有太多的人,相对于平时而言会宽松许多。   不多时,他在车上把早餐吃完,演员、豪车统统就位。江宇典换了一身正式些的衣服,在嘴唇上方黏了假胡子,这是最简单的一种乔装手段,但多了胡子,他就好似变了一个人般——原来是因为他的气质发生了一些变化,变得更平庸、更不引人注目了。   配合他们的这位演员,不知道贺庭政上哪找的,他坐在轮椅上,但他的双腿是健全的,他表现出了一定的痴呆症状,但实则他什么病都没有,身体非常健康。   三人一串通好,就直接出发去了疗养院。   江宇典演开车的司机,这样的话他是不被注意的,也就有更多的时间和机会。而贺庭政演老人家的儿子,带老人过来看公寓环境,疗养院设施与服务,他们会逗留一会儿,旋即老人会住下,如果江宇典的事情办成了,老人第二天就会闹着搬走,如果事情没有办成,他就会继续待在疗养院,直到江宇典的事情办完了才离开。   由于江宇典没有国际驾驶证,车子快开到目的地的时候,才换成他来驾驶,因为提前就预约了,所以车子到达疗养院门口,经过了扫描就直接开了进去。   疗养院内部环境很温馨,植物的香气夹杂着一层薄薄的水汽,花园里坐着一些老人在晒太阳、或是戴着老花镜看书,旁边还站着护士,草坪上还有一些宠物。   疗养院的负责人与几位护士在停车场等待,车子停下后,江宇典下车把后座车门打开,两个护士搀扶着把老人扶着下了车,那位负责人也是副院长一类的,热情地跟贺庭政介绍起他们疗养院的历史、以及获得的各类奖项:“我们疗养院拥有五星级的待遇与服务,我们还定期举办娱乐活动,带老人出去一日游……”   而江宇典这个司机,在一行人消失后、就偷偷摸摸地溜了进去。   他从裤兜里摸出一块口香糖,剥开丢进嘴里。   进了里面,也是也监控器的,但不是很严,因为监控太多有些老人会觉得不适,走廊会有一些监控,房间里没有。   江宇典虽然是第一次来,但他还是很快就找到了地方,袁国瀚接受的是特级护理,他居住的那间公寓也是单独的一间的独立别墅,虽说是别墅但面积不大,只有一层,外带小花园,不到八十平米。   进来是最难的一步,至于后面的事,就要简单多了,江宇典知道这家疗养院用的是密码指纹门,他都想好了一系列搞到密码的方案了,譬如在密码按键上贴一张薄薄的膜,等有人进去了,他把薄膜撕下来,就能从指纹上获知密码了,或者在有人进去打扫的时候,他跟着溜进去……   他想了这么多,结果过去的时候,他发现门就是打开的,但是一个人也没有。   他性格多疑,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还想了很多,想到这是一个等着他跳进去的陷阱,所以犹豫不决。   可随即而来的一个短信,打消了他的顾虑。   信息是贺庭政发的,让他直接进去,说:“我买通了打扫的人。”   江宇典:“……”   他无奈一笑,便直接走了进去。江宇典没有在这间独栋公寓别墅里看见人,他环视一圈,房间里有耶稣画像,有十字架——看来袁国瀚晚年信仰上了基督教。   这时,江宇典听见卫生间冲水的声音。   他大步跨向窗帘,直接闪身躲在了窗帘后面。   卫生间的门从里面被打开来,袁国瀚嘴里叼着烟斗,步伐有些蹒跚地走了出来,他脸上皱纹并不多,但老态很明显,身躯是佝偻的,背着手走路,眼睛虚着,里面浑浊而没有神采。那种神态是老人特有的,对周围一切感到像孩子一样的茫然。   他似乎视力也不太好了,走路很慢,他缓慢如同蜗牛一般走到了沙发上坐着,手里拿着他的烟斗,徐徐吹出一口透明的气。   江宇典认真瞧了瞧,才发现那是一个空的烟斗,里面没有烟草。   袁国瀚是一个老烟枪,他不喜欢抽香烟,反而喜欢这样柄细长、钵体呈锥形的都柏林烟斗。但他的身体状况显然不允许他继续抽烟了,所以疗养院就给他准备了一个烟斗,让他不时咬在嘴里。他如果闹着要抽烟,护士把这个烟斗给他就行了,他就不会继续闹了。   他就呆呆地坐在沙发上,面对着电视,嘴里咬着他的大烟斗,盯着黑漆漆的电视机,一动也不动,神情犹如孩提,却没有那股活泼劲。   江宇典在窗帘背后站了一会儿,旋即慢慢走出去,他拿起桌上的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机。   对于电视机突然打开,袁国瀚只是微微转了转眼睛,并无反应。   江宇典心想他是真的老了,以前的袁国瀚,会拿他的大烟斗抽人脑袋,现在却被护士骗得团团转,塞给他一柄没有烟草的烟斗,他便开心的露出了带着孩子气的笑容。   他走到袁国瀚面前去,蹲下来,与他对视道:“你还认得我吗?”   袁国瀚目光动了动,波澜不惊地落到他的脸上,最后不发一言地转到了电视屏幕上去。   江宇典目光锁着他,不疾不徐地道:“你当初设计害我,我是来找你索命的。”   他站起来,如同一位死神般,挡住了电视的方向,垂首,咬着牙厉色道:“袁国瀚,你不认识我了吗?你好好看看,我是江宇。”   袁国瀚仰头看着他,涣散的瞳孔微微颤了颤。他这人最是爱性命,搏命的事做多了,到晚年就愈发爱惜性命,哪怕如此苟活着,也不愿意早早就归西。   当然,他的生命也已经差不多走到头了。由于身体太差了,以至于再活下去也没意思了,他自己也了解这一点,所以此时袁国瀚把这位前来“索命”的男人,认成了来带走他灵魂的人,他咬着大烟斗,委顿地颤声道:“不是我……”   江宇典没想到这么快就得到了一个答案,他紧紧锁着眉,逼问:“不是你是谁?”   他把烟斗拿下来,手指也在微微颤抖,他可能患了帕金森,双目昏黄地落在江宇典身上:“我收人钱财、□□,”他说着垂下头来,本就佝偻的身躯愈发萎缩了,声音低不可闻,“有人买凶杀人。” 第125章   贺庭政出来的时候, 江宇典已经坐回了车上了, 而且车上一股浓郁的、闻上去分分钟要得肺癌的烟味。   而江宇典还把帽子脱下来, 用手捻灭烟头后把烟头全丢了进去,他把帽子丢在副驾驶座上,整个人一言不发。由于他因为拍戏剃了发, 那副垂着头、脸埋在阴影里的模样使他看起来有些阴郁。   只不过这丝阴郁,在贺庭政打开车门是时候,消散了些许,他的眼睛也动了动, 多了一点光彩。   贺庭政坐上车后, 疗养院的接待负责人也闻到了那股烟味, 还诧异地望了那司机一眼。一般司机哪里敢在主人家的车里这么抽烟?   那负责人体贴地替贺庭政关上车门, 一张笑颜令人如沐春风, 道:“您放心, 您的家人会在我们这里得到家一般的温暖与照顾的!欢迎您下次来探望他。”   江宇典默默地发动了汽车,等到车子开了出去, 上了来时的那条两旁是寂静的橙色枫林的公路后, 贺庭政才探头问他:“怎么样了?”   “他得了老年痴呆,”江宇典摇头, 双手握着方向盘, 朝后视镜里看了一眼道, “我什么也没问出来,”   贺庭政在后视镜里和他在眼睛相遇,可江宇典很快躲过了他的目光, 转而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的道路。贺庭政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他伸手打开车窗通风,微微俯身,把头凑过去,凑到司机座旁边,脑袋靠在他的肩膀旁边,贴着他说:“那怎么抽这么多烟?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他望向放在副驾驶座的那顶帽子,江宇典是公众人物,所以他走哪都要带上帽子,此时那帽子里,却盛着无数烟头与烟灰,因为车子运动,车窗外的风吹进来,烟灰还飘起来一些。   “是啊,”这条公路上只有他们一辆车,江宇典微微侧头道,“什么都没问出来,他看着都要死了,老眼昏花得认不出人,我想他最多活不过年底了。”   他看见烟灰往后座吹,有一些还吹到了贺庭政的头发上、脸上,就抽了几张卫生纸把帽子里的垃圾包了起来,用帽子倒扣住。   江宇典看起来心情的确是不好,平时还算爱笑的一个人,现在脸上的笑意却显得很勉强,眼底有浓浓的、化不开的阴郁。   “那、那换我来开车吧,大哥……你休息一下。”贺庭政望着他,声音混着吹进来的风飘走了。   江宇典笑了一下说:“你安心坐着吧,也没多少路程,再开十分钟前面就有人换了,送你回医院好好修养几天,我再回国。”   贺庭政顿了顿,最后嗯了一声,神情显得有些失落。车厢内气氛一度凝滞,江宇典在乡间公路上开二十迈的速度,风轻柔地卷起枫树的落叶,从车窗外吹进来,扬起贺庭政的头发。   车内烟味快散尽了,也快到接应地点了,江宇典才想起了什么似的,空出一只手来捏了捏他的下巴道:“虽然什么都没问出来,但前几天的那件事,和他女儿脱不开干系。回去之后,我找证据给你,你……看着办吧。”   让贺庭政看着办的意思,就是怎么处置随他便,是把这些证据散布出去,或是交给警察,或是利用这些证据搞垮厉石集团,从而实现收购与吞并。   贺庭政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两人回到医院,江宇典睡了一觉,又出去了一趟。   贺庭政重新被锁在了病床上,因为江宇典这次疾言厉色地交代他不许跟踪自己,哪里都不许去,让他好好在病房里呆着。而且还找了一大堆的保镖,守在病房内外,那架势,好像国家领导人住院了般。   他想知道江宇典去找袁国瀚的时候发生了什么,袁国瀚又跟他说了什么,是否如同江宇典说的那样,他老眼昏花,又得了老年痴呆、身体极差,不出两个月就要驾鹤归西了?   亦或者江宇典在骗他?   贺庭政无从得知。   江宇典两天过后才回来,他毫发无损地搞到了自己想要的资料和证据,并统统交给了贺庭政。   他为袁国瀚工作过,所以袁国瀚的老底他是全都知道的,至于证据,那就更好找了。他的确从袁国瀚那里问出了不少东西来,但他却不能告诉贺庭政。   当年袁国瀚被身边人背叛,差点嗝屁,这个锅莫名其妙地丢给了江宇——因为他碰巧在那天拉肚子,所以不在。   而江宇接到袁霁的通风报信,说袁国瀚打算悄无声息地除掉他,从法律上讲,其实他原本就属于一个不存在的人,要除掉一个不存在的人,那太好办了。   而且世界上少了他这么一个人,没有人会发问,没有人会去报警,甚至于没人会记得他,他的命一点也不值钱,爱惜他性命的,从头到尾就只有他自己而已。   袁霁还在电话里说:“我父亲书房有个柜子,里面有十万美钞,你拿上钱再跑!”   十万美钞,在那个年代也算是一笔巨款了。   江宇是没有去动那笔钱的,袁国瀚说:“我书房里,可不止放有十万美钞,我的身家性命全在那里头了,只是平日里藏着,没人找得到。而且我的书房没人敢进去,她为什么让你进去?不就是为了让人看见,指控你进去过,让你坐实罪名吗?”   袁国瀚有几个子女,袁霁是他的大女儿、亲生女儿。他还收了好几个干儿子,原本也要把江宇收为干儿子的,结果因为袁霁喜欢他,袁国瀚就存了让他给自己做女婿的想法。   “就算你没进去,根据那通电话,也能从侧面证明你进去过,总之,所以证据都指向了你。”   “至于我东西丢了,我不会怀疑到别人头上,我只能把这笔账算在你的头上……”   “阿霁小时候,我对她对她妈妈都不好,她妈妈是被我打死的,她可能从小就恨我吧。”   他明明白白地把事情讲清楚了,包括袁霁的动机:“一开始她给你下泻药,只是为了不让你淌浑水,而且你不在,我身边没两个顶用的,就很容易‘意外死亡’了。”   他装傻的本领强,可能因为真的年纪大了,熬不住了、快死了,不想装傻了,索性全部说了出来,也算是一个忏悔了。   “只是我命硬,我没死,我又怀疑到了你头上,她一面为了救你一命、也是为了脱离干系,给你打电话让你跑,一面给你我都设了一计,因为我知道她是喜欢你的,所以根本不会想到她在陷害你。”   “你没中计,而我……我没想到,”他哀痛地叹息,“我从没想过,她报复我的方式会是这样。她会渐渐离间我身边所有人,第一个是你,后来又有了第二个、第三个,我越来越多疑,我除掉这个、又除掉了那个,我身边渐渐也就什么人都不剩了。我后来也吃到了众叛亲离的苦头,被她丢进了疗养院。”   他一开始到处在找逃走的江宇,但是这人像个泥鳅、又像个幽灵,眨眼间就消失了。那个年代不是每条街都有监控的,他找不到江宇人去哪里了,后来是听说的,他骗了个香港富商,住在人家家里,因为得罪过不少人,手里捏着不干净的钱不肯松手,好日子没过两年就被人认了出来。   被打断了双腿,从此依靠轮椅为生。   至于江宇当年是怎么死的,那是有人通过某条路子联系上他,但是目标是贺华强的儿子,而不是江宇。   为什么江宇那么倒霉,有人为原因,也是因为他干了太多坏事,而贺庭政从出生起就没干过坏事,甚至于把整个青春都奉献给了一个残疾的坏蛋。   而彼时的袁国瀚,身边已经一个人也不剩了,袁霁花了十几年时间报复他这个做父亲的,在他的饭里下□□,摧残他的身体。他干了那么多的坏事,他得到这个下场,只能说是顺应天意。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句话是有道理的。   袁国瀚把自己还记得的事情全部说出来后,浑浊的眼睛望着江宇典道:“你是他的儿子吧?来找我报仇的?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江宇典没说话,沉默地注视着袁国瀚,袁国瀚虚着眼睛,有气无力地告诫道:“年轻人不要做坏事,看我、看你爸爸,都是什么下场?”   他好像是真把江宇典当成了江宇的儿子,这和他的头脑不够清楚也有一定关系,很多事都记混了。   他也是真的不想活了,这么活着太痛苦了,疗养院的护士为了防止他自杀,不在房间里放任何危险物品,浴室没有浴缸,也没有花洒,因为花洒有软管。房间里也没有任何的尖锐物,桌子是圆角,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甚至于窗户,都是PVC材料的。   连他去餐厅吃饭,都不会给他刀叉。而且这里的医生很有水准,总是一次次把他从鬼门关救回来。   想死死不成,又被二十四小时监控着,他太痛苦了,感觉生不如死。   他此刻把希望全寄予眼前这个人身上了,问江宇典道:“你不是来给你爸爸报仇的?你带刀了吗?来,往这儿来一刀。”他虚弱地指了指自己的心脏。   江宇典没理他,直接就走了。   ——他要是满足了袁国瀚,那他就再次成了和以前一样的人了。   重活一世,就当是为了贺庭政吧,他也不该继续干坏事了。 第126章   距离《无处可逃》剧组开机, 已经迫在眉睫了, 覃遵联系了江宇典, 希望他即刻回国,因为他是这部电影的核心,是灵魂, 不能抵着开机前一天到,得提前一周,先找好感觉和状态再开机,而且覃遵希望带着他, 一起去监狱做个考察。   不然到时候开了机状态不对, 剧组每天都在烧钱。   江宇典是别无他法, 他撩开贺庭政的衣服看他的后背, 那是一种类似烧伤的伤势, 有很多红色燎泡, 覆盖在纹着黑色纹身的后背上,基本将纹身遮盖完了——根本不适合长时间坐飞机。   之前贺庭政偷跑出来, 他的背部伤势还很糟糕, 实际上是需要承受很大的痛苦的。但表面上看不出来他有这么痛,所以他必须得在医院再修养至少半个月, 才适合出院。   江宇典想到等自己开机了, 就处于极度忙碌的状态, 他根本顾不上贺庭政,索性准备让他留在美国,觉得这样也好。他本以为贺庭政这关会很难过, 因为要劝说他留在医院治疗,自己独自一人回国,代表着两人得分开一段时间,以贺庭政黏人的性格来说,是很难的。   但江宇典没想到这次,贺庭政觉得很快就同意了,也没有不乐意的意思,只是走的时候,依依不舍地抱着他良久,像过去那样,弯着腰、沉默地把头抵在他的胸膛。   他抱得太久了,江宇典看了一眼时间,笑着道:“喂,你还要抱多久,我要赶不上飞机了啊。”   贺庭政把头从他怀里抬起来,下巴撞在他的胸口,瓮声瓮气地道:“不想你走。”   江宇典还没说话,贺庭政已经松开了他的腰,眼睛望着他道:“大哥,你给我留一样东西吧?”   江宇典嗯了一声道:“你要什么?”   贺庭政顿了顿,似乎是感到不好意思,头也垂了下,在犹豫不决要不要开这个口。   江宇典看着他:“你脸怎么都红了?”   贺庭政低声说:“你把内裤脱下来给我吧。”   江宇典恍然大悟,笑了起来,问他:“你拿来做什么,我穿过的你还穿?”   “不做什么……我不穿。”   江宇典哈哈笑起来:“行。”他回头看了一眼病房门,旋即很干脆利落地把皮带解开,最后把内裤丢他身上,似笑非笑道:“拿着好好玩。”   回到北京当天,江宇典直接坐车去了覃遵的工作室。由于这次活动是考察监狱,所以是比较私密的一次活动,只允许他和覃遵两个人进去,他也就没带助理,自己一个人就过去了。   覃遵的工作室在北郊,是一栋通体白色的大型建筑物。占地面积广,后面是燕山,所以四周除了他这一个建筑物,就再没有别的建筑了。   因为靠山所以温度比市区低许多,江宇典穿了一件在机场临时买的黑色飞行外套,和覃遵会和后,他又坐上覃遵的车,一起赶往秦城监狱。   这次考察的地点,就是这座秦城监狱,该监狱离覃遵的工作室很近,都在燕山附近,覃遵是大导演,他从业多年,路子人脉很广,所以才得以带上江宇典去监狱内部考察的。   上车后,覃遵让助理拿出了一大袋零食:“我听说你刚下飞机就直接过来了,还没吃饭吧?吃点零食垫肚皮,这儿还有小番茄,都是洗好的。”他旋即拿出一个玻璃饭盒出来,打开后递给江宇典。   江宇典一看见小番茄,脸登时一僵。   上次他来覃遵的工作室的时候,覃遵就拿自己亲自种的小番茄招待他,还鼓励他多吃点。江宇典并不知道,覃遵是只给自己喜欢、欣赏的人吃这个,要是他不喜欢这个演员、不喜欢这个人,顶多拿包胡豆招待他。   但江宇典现如今演技进步不少,他面不改色地把小番茄吃了下去,心里一阵MMP。   覃遵说:“其实这次,我原本是希望你进去住两天的,你没听错,我希望你能进监狱单独住几天……”他话一说完,旁边的助理立刻看了江宇典一眼——怕覃导这么丧心病狂的提议会惹到雨点。   结果江宇典并没有露出任何不高兴的模样,仍旧很耐心地听着覃遵说话。   “虽然比较难办,但也不是不可以开这个先例,单独收押你,给你特殊待遇,相当于度假,或者住旅馆,就是规律一些,条件差一些罢了……”他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度假”、“住旅馆”这样的比喻,继续道,“或者把你和一些比较安全的罪犯关在一间,你能够更深入地了解这些人,顺便和他们聊聊天什么的,我觉得对这次的拍摄会很有帮助。”   说完后,他还偏头看向江宇典,淡定地道:“你认为呢?”   一旁,覃遵的助理都听得惊了,虽然知道覃遵就是这么不要脸的性格,但是这种要求对演员来说还是过分了吧?毕竟监狱那种地方……而且还是秦城监狱!那可是全国最有名的监狱之一,曾关押过众多高级别囚犯,有“中国第一监狱”的称号。   任谁,都不可能答应导演这么过分的请求吧?谁没事想去坐牢啊!   江宇典把奥利奥咽下去,旋即又拿了一颗奥利奥起来,道:“如果这样有用的话,我觉得没有问题。”   “真的?”覃遵连忙坐起来了,他自己也知道这个要求有点过分了,考察一下也就算了,还要把养尊处优的富二代少爷送进去坐两天牢,吃两天牢饭是什么操作?   估计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他在演艺人的朋友圈里的名声就要臭了。   以后大家都不敢来给他拍戏了,怕被导演拉去吃牢饭。   所以覃遵压根就没想到,江宇典态度这么随意,这么好说话,自己一提,他就说没问题。   他再次确认性地问了一遍:“你说真的?没问题?”   江宇典拿纸巾擦了擦嘴角,笑了下:“当然没问题。”   覃遵一拍大腿,大喊一声:“好!既然你同意了,我马上去找关系,保你在里面得到五星级的待遇!”   助理:“……”   覃遵大笑两声,把小番茄递到江宇典面前:“来!吃!别客气啊,我今天特意给你摘的!”   不得不说,江宇典已经是覃遵见过的最敬业的年轻演员了,包括老演员里,也不可能有这种魄力,让他平白无故去受一顿牢狱之灾,隔谁谁乐意?   第一,因为毕竟是监狱,难免晦气,而混娱乐圈的人,讲究的就是一个气运,谁愿意平白无故沾上点不干净的呢?第二呢,像覃遵提的这个要求,把明星送进去“住两天”,万一要是不小心得罪了人,或者没有得罪人,就是遇上了疯子,在牢里被人捅了怎么办?   假设以上情况没有发生,还有没有另外一个可能,就是犯人出狱后,万一盯上了江宇典,故意找上门来呢?   这些都是有风险的,换做一般人,都不可能同意覃遵这么无理的请求的。   江宇典知道他是个好导演,一切都从电影本身出发、考虑,所以会极力要求真实性。   纯粹靠想象,是很难演出真实性的,哪怕有人跟演员讲戏,也很难演出来,所以覃遵更希望演员亲自去体验。   车子开了约半小时左右,就到达了秦城监狱,监狱大门比较老旧了,墙很高,从内到外透出一股森冷的气息,大门前立着国旗,墙上还用白色油漆写着标语“反思昨天,把握今天,奔向明天”。   出狱和入狱的时候,犯人们第一个看见的就是这句人性化的标语。   在车上的时候,覃遵已经马不停蹄地跟人勾兑好了,不过江宇典进去“住两天”的事,有违常理,所以暂时还没定下来,还需要覃遵去找人做工作才行。   不过他自己倒是觉得这件事不会有什么问题,勾肩搭背地道:“要是秦城监狱不行,咱们就换个,我保管送你进去。只不过住秦城呢,有个好处就是近,你住完我请你去旁边小汤山泡个温泉,去去晦气,咱们接着就开机。”   由于这次考察活动比较特殊,所以是只允许江宇典和覃遵两个人单独进去的,而且进去还很讲究,先是把手机、通讯电子设备、贵重物品、凶器尖锐物等,全部都收走了,接着再给两人发了一套新的、似乎是狱警穿的衣服,让他们换上再进去。   这次是典狱长亲自接待的他们,那典狱长四十多岁的模样,典型的油腻中年人,但人说话不官腔,挺温和的,是个笑面虎类型的人物。   他和覃遵握手,又转头跟江宇典握手,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热情地道:“欢迎二位,欢迎二位!我是秦城的狱长黄浩。”   现代监狱和普通人想象中的其实不同,实际上娱乐活动还挺多的,房间里有电视机,有单间也有八人间,定期还会排练节目、表演,或是请舞蹈团来监狱里为犯人们表演。实际上这样,是为了更好的教化犯人。   狱长黄浩介绍说:“其实啊,我们监狱就跟部队差不多,比部队待遇还好嘞!我也服役过的,跟我们狱里比起来,条件差太多了。”   他带着两人进去,又道:“我们狱里,重刑犯和轻刑犯都有,关在一起的,大多都是轻刑犯。他们基本不会惹什么事,安分的很,都被教化成功了,出去后也能好好做人了。”   “我们呢,倡导犯人们在监室里有自己的娱乐活动,像是下围棋什么的,去年上头颁了一笔钱,就给所有监室都发了一套围棋,还举办了比赛,哈哈,上了新闻的。”   实际上监狱里的犯人,表面上看着并不凶恶,与常人无异,放出去后只要身上没有贴标签,手上没有戴镣铐,那普通人是看不出来他们和常人有什么区别的。   不过在影视作品中,尤其是国产影视作品,为了响应政策,同时给年轻人警醒,提醒他们不要犯罪,通常都会恶化这种形象,犯人就是人们想象中犯人的模样,暴戾凶恶,脸上有疤身上有青龙白虎满脸横肉什么的。   此刻不是放风时间,里面有几个干警在巡逻,黄浩带着两人在一楼绕了一圈,还挨个介绍说:“这间是我们的模范监室,卫生一级棒。”   “这间,里面有个重型犯的,脚上戴镣铐那个就是,你别跟他对视啊。”   江宇典扭头看进去,一间监室约十几个平方,里面没有床,有柜子,很干净。江宇典长了一张鲜少能见到的、让人过目不忘的面孔,自然是有很多人看他的。当然大多数人还是喜欢女人的,只不过进来后,太久不能发泄,直的也变得有点弯了。   江宇典感受到了不少不太客气的目光,还有人做了一些下流的动作。   黄浩说:“忘了雨点您是明星了,早知道该给您拿个口罩戴上的,他们眼睛不太老实,看见好看的就转不过来了。”   覃遵原本是木着脸的,一听黄浩的话,忍不住闷出一个笑。   江宇典倒是不在意,笑了笑表示没关系。   黄浩继续笑眯眯地道:“对了,我听说您要过来住两天是吧?我带您去看看环境,单人间比一般旅馆还舒服,冬暖夏凉,有抽水马桶和洗衣机,电视机都是十年前长虹厂子里进的新电视呢!”   作者有话要说:  历史上这个监狱在08年就变更为看守所了,所以这里是瞎掰的,我也没进去过,里面啥样也是瞎掰的 第127章   江宇典跟着去参观了一番, 单间和收容八人的监室相比起来, 要小一些, 厕所要大一些,里面果真有抽水马桶,甚至还有淋浴器。还有敞开的书柜和桌子、洗衣机和洗手池, 和三无小旅馆比起来,除了没有床、窗户也是铁窗,其实差别并不大。   这样的单人监室,一般是拿来给高官住的, 江宇典现在也可以免费享受到这样的待遇。   黄浩介绍说:“您看里面还有淋浴器, 只是热水还没通, 不过在监狱里, 可以每天洗澡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了, 所以别的犯人应该都会很羡慕你呢!”   而且这在一定程度上, 也避免了跟人挤澡堂的窘境,但既然江宇典只是来住个两天的, 这个就不存在了。   按照覃遵的意思, 是希望他和别的犯人一起住,这样便于他去观察和学习, 一些犯人在监狱里呆久了的心理状况和小动作。像这些他若是仔细观察到了, 到时候拍戏的时候自然而然地演出来, 对影片是一个加分点。   而且江宇典自己也觉得,若是真的住单间,住两天不会有很深的感受的, 如黄浩所说,顶多就是个作息规律点的旅馆。   黄浩给覃遵和江宇典两人介绍完单间,接着带两人去参观了别的地方,要到达放风的绿茵场,要走过一段长长的、封闭的走廊:“我们的活动场就是这里了,虽然不是很大,但自由活动也足够了,看,”黄浩指了指,“那里有两个篮球架,我们是准许他们打篮球的,定期也会准备一些活动,不过不准用篮球伤人。”   “除此之外,我们还有工厂,主要的两种就是缝纫工厂和彩灯加工,就是打毛衣,做纸袋什么的。没有体力活,都是做手工,没什么技术含量,我们狱里很多犯人都有一大堆的资格证,比大学生的证还多……”   黄浩滔滔不绝地介绍着,他介绍完了,时间也差不多到了,黄浩说:“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吗?可以告诉我。”   最后覃遵提出了一个要求,说想去看看禁闭室。   因为在剧本中,江宇典饰演的杜石就在最后要上死刑的时候,被关进了禁闭室,禁闭室里什么都没有,干干净净,除了咬舌自尽或者一头撞死在墙上,是没有办法自杀的。因为单独被关在禁闭室,他也没有办法伤害其他犯人。   一般呢,为了防止死囚试图伤害其他犯人,是会在死刑执行前把死囚全身都锁住的,或者像剧本里写的那样,被关在禁闭室里,也有人性化的监狱,会让死囚和狱友们最后吃一顿饭,而这最后一餐,通常都会加鸡腿、汤里面也会飘着油腥气。   黄浩是这间监狱的最高领导,他对江宇典和覃遵二人都很客气,所以只稍稍犹豫片刻,就同意带两人去参观一下禁闭室。   禁闭室是一个窄窄的通道,一共约有十多间,很小一个,一个门挨着另一个门的。   黄浩吩咐一位干警,用密码打开了一间禁闭室。   “现在科技进步了,我们也用上了高科技,密码比钥匙安全。”   禁闭室的门上有一个小小的、只能从外面打开的长方形小窗口,越有四指宽的一条缝。而禁闭室里面只能坐一个人,江宇典扭头望着黄浩,道:“我能进去试试吗?”   黄浩一笑,做了个请的动作:“随意。”   江宇典走了进去,他环顾了下四周,这是一个完全封闭的环境,上方有通风的通道,但是是非常安全的通道,因为那通风口除了三四岁孩子,没人可以钻进去。   在剧本中的禁闭室,则做了一个艺术化的处理,通常的禁闭室是没有窗户的,但剧本中那个就有,还是和安藤忠雄设计的光之教堂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的十字形窗户。   在正午、或者太阳光最甚的时候,能从视觉上造成一道十字形的光影。   在覃遵的电影里,随处可见他对建筑的研究,在他指导的影片中,但凡是建筑物,都有他参与设计的影子。   他是导演里最好的建筑设计师,是建筑设计师里最好的导演。   江宇典站了几秒,深深地吸了口气,里面空气确实不怎么好,浑浊的、咸的,有汗水味。   黄浩站在外面说:“关禁闭一般是犯了错误才会关的,犯人们都很怕这个,一般关一天,严重的关一周、半个月甚至一两个月的都有……在这里没人会跟你说话,你只能一个人发呆,每天只有一顿饭,一小杯清水,伙食也比在监室的时候差。”   江宇典点点头,提出道:“黄狱长,您能把门关上,让我在里面呆几分钟吗?”   黄浩呆了一秒,旋即妥协:“可以的可以的,如果您喜欢这里,改天您来住的时候,可以带您过来住半天,哈哈。”他毫无顾忌地开着玩笑。   门关上后,这里就彻底黑了下来,几乎没有一点光,江宇典坐了下来,接着躺下来——这里面是真的小,以他一米八的个子,是无法将腿彻底伸直的,他须得把腿曲起来才能躺下来。江宇典躺下来后,闭着眼睛,想象犯人们一个人在这样的环境下会做什么。   在第一天的时候,或许还能坚持的住,但是第二天可能就不行了,人会逐渐变得焦躁易怒,甚至抓狂地大喊放我出去,会用指甲抠墙皮。   江宇典这么想着,伸手去抚摸旁边的墙体,果不其然,他摸到了一些抓痕,他默默地感受着那些痕迹,心想自己要是马上就要被处决了,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   他的女儿死了,他生命里的光消失了,他在监狱里表现得很好,堪称劳模,就是为了评价好一点早点减刑出去,但突然之间,他与女儿沟通的桥梁断了,他收不到女儿寄来的信了,他当然会想多。   当他从妻子宋秋娥嘴里听说女儿芸芸失踪这一噩耗,宛如晴天霹雳,他是被人冤枉入狱的,他一度很厌恶、看不起司法系统,但这样的时刻,他也只能去求助司法了,但是很遗憾的是,法律无法为他提供任何帮助。   因为警察找不到人、找不到这个花一般年纪的女孩子。   所以杜石越狱的初衷就是为了找到女儿,因为覃遵知道这种情节肯定会被一刀切的,所以他根本就没打算细拍,但由于这部电影还是要拿到国外的电影节去送审的,所以还是得拍一些必要的,到时候国内上映,这些不符合核心价值观的剧情就会统统被剪掉了。   如果观众们想去看原版,只能求助百度云资源了。   像电影资源这样的事,一般是抑制不住的,由于国内还没有过一条专门针对打击盗版的法案,所以盗版一直都很猖獗,作为导演,覃遵是非常痛恨这样的事的。   整部影片色调都很灰暗、阴郁,在剧本前面部分的时候,是能深深地体会出影片对体制的控诉的,只是最后也免不了俗,得挽救一把司法系统在公众眼里的形象。   江宇典在禁闭室里独自呆了十分钟,打开门的时候,一抹光亮从外照射进来,覃遵看他躺在地上,就道:“雨点,睡着了?”   他垂首看着江宇典躺着地上的模样,他微微蜷缩起来,姿态如同一个初生儿,脸上的神态很安静,似乎是在平静面对自己的死亡,他能深切地感受到江宇典已经入戏了!   江宇典“唔”了一声,撑着胳膊坐了起来,他缓缓睁开眼睛:“没,就是有点累,在体验人物。”   覃遵一笑:“挺好,就是别太入戏了,该入戏的时候入戏,该出戏的时候……”他话没说完,就看见方才还进入了角色的江宇典,此时已经出来了,他变成了平时的模样,刚才身上的那股死气沉沉的气息一挥而散了。   “哇你出戏好快,鸿业跟我说了我还有点不相信……”   出了秦城监狱,江宇典再次坐上覃遵的车,覃遵继续招待他吃方才没吃完的小番茄,还问他:“去不去小汤山泡温泉啊,很近的,我请你去。”   江宇典拒绝他说:“不了导演,我在国外呆太久了,我得去把我家狗狗接回家了。”   覃遵哦了一声:“忘了你还养了狗,那你好好休息一晚上,明天等我电话!”   车子开回了覃遵的工作室,江宇典坐上自己的车、先去关鸿业家里把狗接了,再打包了两份鳗鱼饭回家。   家里很久没住人了,今天刚请人打扫过,没什么人气。   江宇典想起上次贺庭政走的时候,说在电梯里看见了陌生邻居的事,他把狗放下后,顺手在厨房里抓了一把面粉洒在了门前。   他一个人住在家里,像这样的情况是绝无仅有的,一般贺庭政都会在家的,无论他有多少事情要忙碌,在自己空闲的时候,贺庭政都会尽量来将就自己的时间。   他默默地喂了狗,把鳗鱼饭吃了,再把狗抱到腿上来。   此时是美国时间的上午,他终于还是忍不住给贺庭政打电话了。   在电话里,贺庭政的声音听起来愈发地虚弱了,是那种强撑镇定的虚弱,江宇典受伤的时候说话就是这种语气,所以他很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皱眉问道:“你又受伤了?”   贺庭政说没有,旋即顿了顿,似乎是忍不住了,低声说了句:“大哥……我好疼啊,我想你了。” 第128章   江宇典抚摸萨摩耶的动作一顿:“我不是让你好好待在医院的吗!”   “我没, 我没出医院, 我听你话呢, 我就是太想你了,你一走,我背就开始疼了, 但是……”他的声音提起了一点精神,“但是一跟你说话,我就不疼了。”   江宇典顺利让他瞒了过去,也信了他的说法, 眼睛变得温暖, 忽然灿然一笑:“傻阿政, 我也是想你的。”   “对了。我明天可能会开始闭关钻研剧本, 闭关两天, 这两天你给我打电话我都接不到, 咱们趁现在多说会儿话吧。”   他一边给萨摩耶顺着毛,一边跟贺庭政说话, 贺庭政啊了一声, 问道:“闭关……就不能打电话了吗?”之前江宇典要拍戏,都没有像这样过, 他照样下楼吃饭跟自己说话, 现在怎么突然要闭关了?   江宇典当然不会告诉他真实的情况, 覃遵说了,这件事不符合规定,所以他必须要保密, 不然传出去会出问题的。当然贺庭政不在此列,江宇典不告诉他,瞒着他,只是因为他怕贺庭政会担心罢了。   他面不改素地撒谎道:“因为马上就要拍了,当然得认真一点,总之明后天你应该都联系不上我的,你要乖乖的,听我的话,就老老实实待在医院,哪里也不要去。”   贺庭政低头看着自己身上正在脱落的疤,心想自己是想出去也没办法出去的。   不然他早就跟着江宇典回国了。   江宇典问他:“我之前拿给你的资料和证据,你想好怎么处理了吗?”   贺庭政嗯了一声,没说具体的,岔开了话题道:“大哥……袁国瀚凌晨的时候死了。”   江宇典平静地噢了一声:“便宜他了。”   他把狗从腿上赶了下去,因为披萨现如今也已经的一岁的成年犬了,很重,压得江宇典腿已经麻了,狗一下去,他腿上的暖意也就忽地跟着消失了,他迈着酸麻的腿上了楼。   两人说着话忘了时间,是贺庭政意识到的:“你那边已经一点了,我挂了哦,你睡觉吧。”   “别挂,”江宇典走到窗户边,把窗户推开了一些道,“就这么继续通着电话吧,我睡觉的时候把手机放脑袋旁边。你也别说话,别吵我睡觉啊。”   他看见外面在飘着小雨,索性把窗户开得更大了些,让雨声飘了进来。   江宇典冲了个澡,洗掉了今天在秦城监狱染上的味道,干爽地躺上床去,关掉灯,伴随着窗外的雨声,他对电话那头的贺庭政道:“我睡不着,阿政,你给我唱个歌吧。唱个催眠曲。”   “你才是专业歌手……”   “别墨迹,”江宇典打断他,“让你唱你就唱,废什么话。”   贺庭政顿了顿,旋即乖乖地唱了起来,他声音的很好听的那种,也是江宇典喜欢的低醇音色,像这样天生条件好的音色,只要不唱什么维塔斯,挑战什么阿宝,普通情歌都能唱得很好。   他平日里身体好,肺活量很足,此时却一句一个换气,换气声很大,江宇典觉得他的换气声很好听,而且贺庭政的声音低柔醇厚,混着窗外的细小雨声,江宇典渐渐入了梦乡。   他很快睡熟过去。   这是这些时日以来,他睡得最好的一次了,之前贺庭政在医院住着,江宇典守在他身边,几乎是没合过眼的,哪怕闭着眼也不是睡觉,顶多叫闭目养神,只要贺庭政发出一点动静他马上就会清醒。   江宇典起来,看见电话还没有挂断,已经是是个多小时过去了。而他手机是充着电,所以只要贺庭政不挂掉电话,那么他们就一直处于通话状态中。   他算了一下时间,知道贺庭政还没到睡觉的时间,就冲着电话说了声早:“阿政,你还在不在?”   “我在。”贺庭政的回答速度非常快,就好像他真的是一整天都守着手机没有动过的。   “你一直捧着手机的啊?”江宇典诧异之余,又觉得分外温暖,不由自主的就露出微笑,觉得自己心都软了,感觉自己如获至宝。   “也不是一直,也去上了两次厕所,吃了午饭喝了水……”   江宇典一边打开外卖软件,一边问道:“我都睡着了你还守着的?我睡觉打呼噜?”   “不打,但是我仔细听,是听得见你的呼吸声的……”   这通从昨天晚上就开始的通话,持续到了今天上午,直到江宇典接到了覃遵的消息,说打不通他电话,才算结束。   覃遵电话拨过来,问他:“我给你打了好几个怎么都在通话呢?”他是打不通电话才给江宇典发的消息的,发了消息马上就能打通了,可见江宇典一直在跟人讲电话呢。   江宇典道了个歉,覃遵对演员的私生活不感兴趣,直接告诉他道:“妥了,你吃完午饭过来,我给你拿点小番茄,你带着去吧,他们给你特殊待遇,会准许你带一点危险物品以外的‘违禁物’的。”   江宇典连忙拒绝,说不用了:“反正就两天罢了,用不着的。”   覃遵说行吧:“既然你不要特殊待遇,那就直接过来吃吧,吃完我送你过去,你有洁癖没有?让他们给你准备的新囚服。”   江宇典脾气很好地一直说好。   他这次把狗送到了家附近的宠物托管所,因为也就两天时间,完了他还可以把狗接回来再照顾两天,电影在十月底才会开机,还有时间。   一般,每个月的五号是监狱的处决日,也就是进一批新人的日子,通常在除掉五号以外,是不会送人进来的,除非是特大罪案的重刑犯,才会破例在其他日期送进监狱来。   江宇典今天也破了这个惯例。   他进来的时候也是黄浩接待的他,他对黄浩说:“黄狱长,我有个请求。”   “您说,您说,有需求我们都会满足的。”   “我不住单间行吗?就随便把我安排在哪个监舍吧。”江宇典道。   “这个……”黄浩为难了起来,因为毕竟江宇典是公众人物,这一年来名气也不小,粉丝很多的,万一有个什么好歹,谁负责任?如果说是单间,那么基本上是不会出现危险的,但要是江宇典提出要混居,这就有问题了。   “麻烦吗?麻烦的话就算了吧,我也是为了电影考虑,想在电影拍摄前多了解一点犯人的生活。”   黄浩犹豫不决:“这不太符合规定……这样吧,”他一咬牙,心里有了主意,“我把您安排在安全的监舍吧,虽然我们的犯人都很乖,不会惹事,但是您知道一点的,一般新人进去……都会被教规矩的,那个……教规矩就是……”是新人无论如何也要经历的。   他吞吞吐吐,江宇典笑着说:“我知道的,没有关系。”   黄浩心里咆哮,不是你没有问题啊,是我怕惹麻烦啊!万一弄出个什么好歹怎么办?   他艰难地思考了半晌,才对江宇典道:“我会给他们施压的,不过犯人们都不追男明星的,然后很多都关了不止一年,不认识您的,我怕……暧。”他叹气,从旁边一位科长的手里接过叠得整整齐齐的囚服,再递给江宇典道,“囚服是新的,是按照您的尺码来的,走这边吧。”   江宇典之前拍戏头发才剃光过,此时头发短短的,一层青茬,眉目锋利,此前江宇典也曾剪过光头,还为国内某知名杂志拍过封面照,被网友评价为一身匪气的鲜肉。   他的这种气质,是与生俱来的,平日里不显,因为他对外脾气是显得很温和的,对粉丝、对同行都是,他性格里的强势通常都是敛在骨子里的,只要没人惹到他,他是不会显露出真面目的。   而且,平日里是有头发、有刘海遮挡,他五官的锐气也就削弱了许多,没了头发,那种凶悍气就出来了,尤其在他换上囚服后。   囚犯该有的身体检查,江宇典也都做了一遍,包括全果检查,那狱警忍着笑替他检查,夸道:“您身材真好啊,不过网上说您一米八,呃……”   狱警看向江宇典的体检资料,是一米七八,后面还有个小数点,接近一米七九了。   江宇典已经过了长个子的年纪了,但由于他吃得多,食量大,经常一天吃四顿饭,所以这一年以来,也长了一点几厘米的个子,未来是真的有可能长到一米八的。   江宇典维持着笑意,只是眼神稍稍有些冷了:“有什么问题吗?”   那狱警打了个寒颤:“没有问题!您有什么要求,就告诉我,我们伙食不太好……您想吃点什么的时候可以托我去买,我姓周。”   江宇典恢复温和,嗯了一声:“谢谢您啊周警官。”   周干警给他检查完了,末了低声跟他说:“江先生,我女儿是你的粉,你能不能给我个签名呢?”   江宇典一脸春风和煦地说没问题。   周干警眼睛一亮,又道:“事实上……我还有个不情之请,我女儿要生日了,能不能给她唱首生日歌呢?”   “录音吗?没有问题的。”江宇典好脾气的有求必应。   周干警顿了顿,似乎是还有什么要求,但感觉不太好意思,就止住了,打算等混熟一点了再提出来。   随后,他把江宇典带到了黄浩特意吩咐的那间监舍,是秦城最模范的文明监舍了。   周警官低声给他说:“虽然是模范监舍,但都不是什么善茬,里面有两个是小偷,舍长是靠墙的那个,年龄最大的那个……他……”   他顿了顿:“不过现在都改造好了,我会一直在这旁边守着您的,别怕!进去吧。” 第129章   一般狱里来新人都是五号的上午, 而且是一批一批地来, 不会像这样特意单独押送一名犯人进来。   监舍的门不是很高, 打开后,江宇典微微欠身进去。里面虽然不宽敞但是够明亮,没有窗帘, 铁窗被漆成白色,能看见外面森严的高墙电网。监舍了地上坐着七个男人,有老有少。   大家穿同款深蓝囚服,背部有着蓝白相间的条纹, 所以这种囚服又被称作斑马服。犯人胸口都贴着各自的编号, 而江宇典的编号是临时的, 数字是0611。   周警官喊了一声:“0611, 杜石!是你们的新狱友!”   不仅编号是假的, 名字也沿用了电影里的名字, 江宇典从进来那一刻,就开始扮演起了电影里的那位“石头”了。他是被人陷害入狱的, 他智商非常高, 也非常冷静,像他这样的人, 在什么地方都能活得很好。   而且他一心向着高墙电网外的世界, 一心向着自己的家人, 律师告诉他说:“好好表现、努力减刑,不要惹事,你的家人在外面等着你的。”   此时, 大家都不禁扭头望向这个据说有大来头的“新人”。   江宇典彻底入了戏,他神情淡漠,但是身上既没有杀气、也不凶狠,只是隐隐散发出一股“不要惹我”的凶气。   旁边的周警官一看他变了个样,心里也是一怵。他知道江宇典这次过来“体验生活”是为了拍戏,所以只是感到肃然起敬——觉得他演技太好了,不愧是演员啊。   因为他们做狱警的,大部分的人都是接父辈的班,进了监狱工作。他们干这行干久了,也练就一双火眼,看好人不准,但看坏人是一看一个准,现在的江宇典在他眼里,就是有这么一种感觉,他气质变了,变得比刚才平和了,但就不像好人像个坏人了。   黄浩已经特意来打过一声招呼,说这个新人只是进来暂住两天,以及身份特殊,让他们收起平时的那一套。黄浩的原话是:“我会盯着你们的,要是让我发现了你们欺负他,全部关禁闭!三个月内取消会见亲属的权利!”   “还有你,姚辉!你起好带头作用,出什么事我拿你是问!”   所以他们都在想,这送进来的新人到底是什么身份——竟然让黄浩这样警告他们?!   监舍里正好七个人,其中有两个是小偷。虽然都是小偷,但级别不同,其中一位是特大盗窃案的罪犯,已经在秦城监狱待了好几年了,另一位就是偷个电瓶、井盖这种小角色,是今年年初才进来的。   剩下的五个,其中一个瞧着十分温和的男人,也就是所谓的室长、老大,他看着四十岁的模样,嘴角有颗痣,也不像是犯人;也有长得非常凶悍的,故意露出那种叫人望而生畏的可怖眼神;还有人以一种贪婪的目光对着这个新人,因为压抑久了,更是鲜少见到这种极品货色,所以江宇典这副模样在他们眼中就变得很可口了。   很巧的是,刑期最少、进来时间也是最短的那名小偷,似乎也不认识江宇典,而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在秦城监狱待了两年或两年以上了。而且,虽然监狱有电视,但并不是什么频道都能看的,他们每天只有很少一点的看电视时间,并且通常都是社会新闻频道。   秦城监狱虽然不是与世隔绝,但也几乎完全体会不到社会多变的各种形态,可以说是与社会完全脱节了,尤其是现在日新月异的娱乐圈——所以他们全都不认识江宇典,也不知道他是一位明星。   所以在这七个犯人眼里,江宇典是个大有来头、让狱长和干警都非常礼遇的大人物。他长相年轻帅气,是鲜少见的俊朗,但模样很凶,气息很强悍,压迫感十足……问题来了,像这样“有来头的人”,为什么不住单间呢?   刚进来的新人,一般分三种。   一种是有自知之明,所以会做小伏低,挨个认大哥的;另一种就是没有自知之明,或者过于猖狂,由于平日作恶多端,所以拎不清状况的,一进来反倒自己想当大哥的;还有一种就是真的有实力,无牵无挂也无所畏惧,所以从头到脚都透露出一股危险气息的狠角色。   江宇典看起来……哪种都不是。   因为他除了模样招人点,看起来是一点也不凶狠,普普通通,也看不出来犯过什么罪,反倒就像个良民。   不过啊,大家蹲班房的,大多都是这种人,看着很普通,不像罪犯。   周警官用眼神警告了地上坐着的几个犯人,随即出去了。但他就站在外面的,密切注意着里面。   以至于原本计划好想做些什么的七个人,现在也没法轻举妄动了。   江宇典扫视一圈,一看这几个人都不认识自己,也没有露出什么疑惑之色,也就找了个地方靠墙坐下,他默默地告诫自己:“你现在是杜石。”   尽管黄浩警告了他们说不能欺负这个新人,但不代表就不能说话了,所以一度沉默后,一个虎背熊腰,很是高大壮硕的青年,吊儿郎当地朝他走来,低头道:“喂,新来的,你犯什么事进来的?”   这壮男应当是老大的冲锋枪,所谓冲锋枪呢,也就是监室长的小弟、保镖,江宇典瞥了一眼他的编号,是0628。   外面站着的周警官立刻如同猫头鹰一般,瞪大两只铜铃般的眼睛警惕地盯着里面的动静。   江宇典没说话,更没有抬头。   剧本里的杜石入狱后寡言少语,基本不与人为伍。   0628见他居然不回答,一副拽上天的模样,彻底怒了,一边扭头看了那望着这里的周警官,一边转了个角度,挡住门外的周警官的视线,朝江宇典威胁地低吼道:“你懂不懂规矩!懂我就教你,先报上名号,犯的什么事,那边是我们大哥,你去跪下,叫声大哥,今天就原谅你了。麻溜起来,跟老子站着说话!”   这个0628不敢动他,但是看他好欺负,就先对他撂了一堆狠话。   可是江宇典不为所动,冷冷看他一眼:“你滚回原位坐着,我不打你。”   0628冷笑一声:“仗着有干警狱长给你撑腰啊?我告儿你,周警官不可能随时盯着的,等到晚上,你给我小心点!”   这时,外面盯梢的周警官咳了两声,用警棍敲了敲门:“庄逑,你老实点,坐回去!”   原来这个0628的冲锋枪,叫庄逑。   得了周警官的警告,庄逑表面也就老实了,毕竟他们是模范监室,是要比其他监室更加文明的。   他愤恨地瞪了江宇典一眼,走回了监室长姚辉旁边,凑到他耳边道:“老大啊,这个人不会是狱长的亲戚吧?我看他也不像个什么罪犯,周警官盯得这么紧,肯定是怕我们打他,怕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所以他肯定没什么武力!等晚上了,咱们再收拾他!”   姚辉淡淡地说了四个字:“以和为贵。”   庄逑:“……”   “那……就这么放过他了?”   “当然不是,”姚辉瞥他一眼,“你看他那脸,你舍得收拾他?”   他没滋没味地舔舔嘴唇,朝江宇典看过去:“有更好的解决办法的,等会儿小卖部的来了,你买瓶水,晚上给他洗洗屁丨股。”   庄逑:“老大你好奢侈啊……”   在监狱里,什么都贵,水也贵,除了便池的水,其余的日常必须饮用水,包括洗手池的水都是限量供应的……而且洗手池的水,是前年改造的,通过便池的水过滤而成,爱干净点的,用那里面的水洗手都会觉得别扭。   因为来了个似乎很不得了的新人,周警官一直在外面盯着的缘故,没人去招惹江宇典,平时什么样,今天也什么样,老老实实地做手工活,明天要交任务。只不过整个监室都是人心惶惶,说话做事都小心翼翼,怕触了干警霉头。   江宇典默默地观察着,在这间监室里,姚辉就是老大,所有人上厕所都要请示姚辉的小弟庄逑,要站起来打报告,庄逑点头说去,犯人才被允许上厕所。   等江宇典要上厕所的时候,庄逑故意使坏道:“新来的,你不懂规矩,刚才没看见别人怎么做的?要打报告知道吗?”他一条腿横在厕所与江宇典之间。   江宇典让他:“把腿拿开。”   庄逑得意地晃了晃腿:“有本事你跨过去。”   江宇典面无表情地跨了过去,进了狭小的厕所撒尿。   等到晚一些的时候,送了一顿晚餐来,庄逑还买了一瓶矿泉水,他们买东西是需要刷卡的,和外面的卡不同,这种卡更像是学校的饭卡,要买什么直接刷,有的犯人有钱,有的犯人穷,这里面的钱都是家属定期存进去的。   一瓶三百毫升的水要十五块。   今天的晚餐比平常要更丰盛一些,应当是考虑到江宇典在的缘故,居然还在茄子里混着肉末。   当然,狱警也是要换班的,熬到了下班时间,周警官就换了一个人来盯着。监狱不熄灯,始终都是亮着的,换过来的那个警官就不如原来那个周警官那么负责了,他看江宇典这边没什么事,都很安分,就绕到了其他地方去。   终于等来的机会,庄逑看姚辉眼色行事,直接走到江宇典旁边,怕他喊叫招来干警,还叫了另一个犯人去捂着他的嘴,可这个叫“杜石”的新人一下就把人按翻了,单手像按着一颗球一样把那小喽啰的脑袋按在地上,抬头盯着庄逑。   庄逑手里正准备拧开矿泉水瓶的,一看他的眼神,就感觉这人是个狠角,惹不起。   江宇典面无表情地把手边上的那颗脑袋推开,庄逑倒不怕他,只是怔了怔,随手拧开矿泉水瓶,恶狠狠地道:“新来的,老大要宠幸你,你是自己去洗屁,还是要我给你洗?”   江宇典慢慢勾起一个笑来,站起来,走到厕所旁边,勾勾手指道:“0628,你过来。”   庄逑有些诧异他居然这么乖,还以为这个“杜石”真要自己给他洗,他一脸的受不了,拿着一根不知道谁的牙刷,在矿泉水瓶子里捅了捅,嫌弃走走过去道:“妈的,把裤子脱了!”   江宇典笑了笑,却在他走过来的时候,一把夺过他手上的牙刷,并一把将牙刷插到他的喉咙里:“0628,想知道我怎么进来的吗?”   庄逑感受到牙刷头抵着自己的喉咙,他不敢妄动,因为他知道这个牙刷,再往里面来点他就死定了。   江宇典想起剧本里,法官给杜石安的罪名,掐着他的脖子冷声说:“我杀了人进来的,你别不开眼来惹老子。”旋即,江宇典把人踢到便池旁边,单手拿捏着矿泉水瓶子,从庄逑的头顶浇了下去。   他心里很满意自己的演技,觉得很登峰造极了。   庄逑让水浇了个透心凉,他这么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在江宇典这种“弱鸡”面前居然毫无还手之力,不仅如此,他是真的感受到了自己刚才离死亡很近——从来没这么近过。   江宇典随手把矿泉水瓶子丢掉了,转身走了出去。   庄逑快喘不过气来了,他惊恐地盯着这个新人的背影,最后连滚带爬地爬到了姚辉旁边,虎背熊腰地跪在他面前哭诉道:“老大,狱长警告我们不许欺负新人,是不是为了保护我们啊,他杀过人欸!” 第130章   案底这个东西, 一般只有干警能查看, 而犯人之间, 一般互相都是不知道对方底细的,除非是赫赫有名的罪犯,一进来大家都认识他, 都在电视上、或者之前在别的监狱里见过他。   大个子一哭,老大就往他伟岸的身躯狠踹了一脚,接着一把把他抓过来:“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吗?咱们这儿有几个杀人犯?杀人犯的编号能跟我们一样?他不去死囚监狱跑我们这儿来?你有没有脑子啊!”   庄逑这才清醒过来,随即咽了口唾沫, 低声道:“可狱长不是说他情况特殊, 几天就走吗?会不会就是死刑……”   “不可能, 死刑犯会单独收押的, 哪怕是死缓, 他衣服也不该跟我们一样, 他百分百是在骗人,”姚辉嗤笑一声, “顶多就是个杀人未遂, 吹什么牛。”   姚辉是个经济犯,某传销组织头头, 因为嘴皮子利索, 从学生时代开始就一直上台演讲, 入狱后更是凭借一张嘴,引得同监区的很多犯人都十分崇拜他,并迅速成为该监区的带动者。   在干警之中, 大家私下里都叫他“希特勒”。   ——就是因为他的演讲才能。   他之前因为在别的监狱搞同性恋,就被移监到了秦城来。   他能一眼识破江宇典的谎言,但他要再让庄逑去给这个新来的洗屁股,庄逑是不肯干的,头摇得像拨浪鼓:“老大,他太猛了,他力气好大,我们整天吃素,和他这种在外头吃惯了肉的比不了啊。”   庄逑知道姚辉这点爱好,他是纯直男,宁肯憋死都不会碰男人的。   有时候姚辉让他帮人洗……他扭头跟姚辉说那人有痔疮,很严重,姚辉就没心情了。而且狱里抓这个抓得很严,  一旦被抓到后果不敢设想。所以干一次要八个人一块配合,挑半夜的时候,那时候干警最困,一个人盯梢,一个人捂着嘴,两个人按着腿,两个人按着手臂。   因为这种大事关联到了干警将来的仕途发展,所以通常被发现了,犯人轻一点的惩罚是移监、重一点的就要加刑了。如果是事后去告状举报,一般是不会受理的。   他刚才也打算给姚辉说这人有痔疮的,没想到扭头就让这个新人按翻了。   姚辉知道庄逑虽然是个三改犯了,并且长相很唬人,但也只是长得唬人了。   他索性自己站起来,抓起一包零食走到江宇典旁边去,然后坐下。   他长相很斯文,并且善于把自己伪装成一个高级知识分子,虽说他只上过一个大专,但文化不比某些211、985差。他坐到江宇典身边后,采取了迂回政策,主动友好地撕开葡萄干包装,递到他面前,亲热地问道:“兄弟,你第一次进来吗?”   监狱里什么都贵,但很多东西都能买到,姚辉是属于有钱一类的,因为老是犯烟瘾,他就只能买点零食解馋,只要嘴巴时刻停不下来,烟瘾就不会犯了。但监狱里买不到高级货,顶多就是陈皮葡萄干,价格还贼贵。   江宇典来之前才吃了一个提拉米苏,他才看不上姚辉的葡萄干,根本不去动,也不说话。   姚辉并不生气,继续问:“你是怎么进来的?别骗我,我不相信你杀过人。”   江宇典已经代入了杜石的心理,片刻后回答:“……我没杀过,我是被冤枉的。”他把头埋在膝盖里,双臂揽着小腿。   进来的人,好多都说自己是被冤枉的,其实都是假的,姚辉也并不相信,他意识到这是个机会,便假惺惺地安慰:“是啊,你肯定是被冤枉的,小可怜……”他说着,手臂已经从江宇典身后伸过去了,然而江宇典根本不给他机会,一把扣住他的手臂:“滚开!”   姚辉立刻举起手,以一个投降的姿势道:“冷静点,冷静,别太敏感了,我又不做什么。”   江宇典冷笑着看他一眼:“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我也不想惹事,劝你不要碰我。”   “哥们儿,我没你想的那么坏,”他笑得一脸和善,“老实告诉你,监狱里不全是坏蛋,就好比你这样受冤枉的,我吧,也是被冤枉的。”他面不改色地瞎说:“我一个正儿八经的企业家……”   江宇典进来,就是为了体验一下监狱生活的,多听犯人讲点故事,对他拍戏是有帮助的,他默默听着姚辉说完,干警那边来催着睡觉了。   秦城监狱是折叠床,从墙上扣下来,并排一排,躺八个人,很窄。   姚辉让江宇典睡自己这边来,一边给他说:“现在是冬令时了,我们每天早上是六点起床,今天是休息,明天就要工作了,一周学习一天休息一天,再工作五天,很充实。”   江宇典躺在床上,姚辉侧过身来,离他很近:“是不是感觉特别迷茫,很想家人?”   江宇典嗯了一声:“想我闺女。”杜石的女儿芸芸,就是支撑着他熬出狱的□□。   姚辉:“???”   “哦……你这么年轻,都有女儿了啊。”   “不年轻了,”江宇典望着天花板,“三十八了。”   三十八是杜石的年龄,算起来他也是差不多这个年纪了。   姚辉却是感觉自己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三、三十八……”这新来的怕不是脑子有什么缺陷吧?!说不定跟自己一样,也是个骗子?   入了夜,外面巡逻的干警又换了一班,由于江宇典在的缘故,晚上加强了巡逻的人,没隔几分钟就要过来一个人。   姚辉不敢轻举妄动。   第一个晚上,江宇典没睡好,他的睡眠一直保持在很浅层的程度,眼睛是睁一只闭一只的,以至于躺在他旁边的姚辉,一看他居然睁着一只眼睛睡觉,登时吓得不轻。   手在他眼前晃一晃,他还没有反应,但他要是准备做点什么,那睁着一支眼睡觉的人就会把闭着的那只眼也睁开来,在灯光底下沉默地注视着他,那目光里充满死寂、不带一丝感情。   他什么样的怪人都见过了,独独没见过这样的。   太怪了,比长痔疮的男人还可怕。   江宇典相安无事地度过了第一天,第二天开始跟着去工厂工作,是监狱里的服装厂,江宇典负责给外套缝拉链,他故意在脸上抹了灰,所以一开始也没人认出他来。   但毕竟是新面孔,总是会惹人注意的,不多时就有人觉得他眼熟了,凑过来问他:“你是不是那个明星,你长得好像一个明星啊。”   江宇典摇头说不是:“你认错了。”   他老老实实地在服装加工厂干了一天,因为他得到了干警的特殊关照,所以一旦有人围在他旁边,就会□□警出声赶开。   到了晚上,姚辉不肯死心,真的是难得见到这种极品,别说在狱里,就算是在外面,他也难得见到这样的,他和囚室里、以及监区其他的犯人都商量好了,准备到了半夜后,几个人一起把他按住,不怕他反抗。   反正捂着嘴,十几分钟就干完了。   姚辉自认为已经差不多了解了这个新人,新人有顾忌,不敢惹事,自己得逞后拿他的女儿来威胁他,就不怕他告发了。   他对这个新人那一套“我三十八岁了”的说辞有很大的怀疑,但对于他有女儿这个说法,姚辉觉得是可信的,他自己就是个大骗子,对于一个人是不是在骗人,他早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的。   昨晚上巡逻得很严,今天也是一样,但是刚入夜的时候,整个狱里静悄悄的,所有犯人都快睡着了的时候,突然有人发出大喊,叫了狱警的名字:“出事了!有人晕倒了!出事了!快来人啊!”   旁边有人出事,监区所有的干警都过去了,而江宇典这个监舍就到了一个无人监控的情况,一般来说是会有至少十分钟的空闲时间的。   所以囚室里的人当机立断,一个迅速扑过来捂住江宇典的嘴,两个来按住他的腿,总之齐齐上来把他给按老实了,江宇典一开始并没有反抗,似乎在数着时间。   等到姚辉把裤子脱了,他才一口咬住那捂住他嘴的犯人的手掌,非常使劲,那人惨叫一声,腾地松开手。   这惨叫声吸引了干警的注意,盯梢的庄逑猛地回头道:“来了来了!”   江宇典吐出一口血水,脑袋一下立起来,猛地撞上旁边按住他手臂的那人的脑袋,将人撞得眼冒金星,并且用双腿绞住了按他腿的那两个人。   他打架是能手,一群三脚猫加上长期没吃饱饭,是没法跟他斗力气和技巧的。而且已经听见干警过来了,没人想因为打架被关禁闭,所以眨眼之间,身边的五个人都让他给制服了。   江宇典扯过一个个子矮小,面如病鬼、骨瘦如柴的犯人,一把拉下他的裤子道:“你们老大想强了你,但我救了你,等会儿你就这么说,不然我就按实说了,明白了吗?”   那瘦猴拼命摇头,江宇典冷冷地看着他说:“哦,那你是想加刑了?我知道你年底就可以出去了对吧?”   这个被他拉来当受害者的犯人,是这间监舍里刑期最短的人,今年年初进来,量刑一年,年末就可以假释了。   也就是说还有一个多月就可以出去了。   等干警匆匆赶过来,面对的就是一个犯罪未遂现场,他直接掏了枪:“怎么回事!”   瘦猴光溜溜地躺在地上,也不敢抬头,指认道:“姚辉……想……他想……”   姚辉被带走前,深深地看了江宇典一眼,咬牙切齿地道:“我记住你了!等我出去了,我就去找你女儿。”他比了一个杀头的手势,舔了舔嘴唇:“你给我等着。”   江宇典弯着双眼笑,口气却是不屑一顾:“那你来吧。”   而且黄浩已经准备等到时候电影上映了,特意为监狱里的犯人们播放该电影,相信等到时候真相大白了,面对电影里的“杜石”,等着出狱报仇的姚辉会活活气吐血的吧。   而且就江宇典所知,姚辉还有整整二十年的刑期。   ——二十年后江宇典说不定都出柜隐退了。 第131章   江宇典出狱之前, 换回了自己来时的那身衣裳, 托管在监狱的物品也物归原主了。   他当着监狱干警的面戴上了手表和两枚婚戒, 还被周警官拉着给他女儿录了唱生日歌的视频。   周警官专门腾了一个办公室给他,还准备了两根彩棒,举着手机对着他笑道:“江先生, 我女儿小名毛毛。”   江宇典懂他的意思,意思就是要在生日歌后面加个To 毛毛,他举着两根亮着灯的彩棒点点头,清了清嗓。   周警官看着他道:“嗯……那我们开始了?”   录制中途, 敲门声骤然响起, 一道嘶哑的、听起来像是年迈的老人发出来的、或是被火焰灼烧的声音响起:“……你们干什么?”   这似曾相识的声音叫江宇典耳朵微微一动。   周警官连忙放下手机:“啊, 不好意思李科长, 我……嗯您这两天不在, 狱里发生了点事……”   “哦, 我听说了。”李科长出声打断他,旋即关上门, 声音不带情绪, 缓慢地道,“你们继续录。”   江宇典回头看了一眼, 正巧看见那道熟悉声线的面孔——那是个成熟不乏魅力的男性, 一副保养良好的英俊面庞, 皮肤黝黑,身材笔直挺拔,浓眉大眼高鼻梁, 忽略这把被毁掉的嗓子,是个无可挑剔的人。   门关上了,周警官解释了句:“那是我们监区的科长,刚刚进修回来。”   江宇典敛起眉头,是陷入深思的模样。   他没听错,的确是一位“老朋友”,只不过江宇典没想到这个人还活着,并且回到大陆,干起了狱警的活,还当上了科长。他的目光只是轻轻从李科长的背上扫过去,在瞥见他面庞的时候也没有流露出讶异之色,他克制住自己的表情,目光如同扫过一块石头般,从他身上扫视了过去。   “抱歉啊江先生,耽误您时间了,”周警官重新举起手机,咳了两声道:“江先生,我们继续?”   录完生日歌视频后,江宇典把手机开了机,倒是有几通未接来电,因为他专门给贺庭政打过招呼了,所以贺庭政倒是只打了两通电话来,没有人接听就改为发消息了。   江宇典看了眼时间,猜测贺庭政多半还在睡梦中,便顺手回了个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背还疼吗?”   他出去的那道门是平时狱警门上下班出入的们,和犯人出狱时的通道不同。覃遵果然在门口接他来了,头探出车窗外,冲他招手道:“走,去小汤山?”   江宇典坐上车,摇头说算了:“家里还有狗呢。”   “你上次就这么搪塞我的,走吧,我还请了别的演员的,就当提前熟悉了。我在小汤山有房产,你可以在那里住一晚上。”   毕竟无缘无故让江宇典进去蹲了两天号子,覃遵心里也是过意不去,执意要他去,江宇典也就没有推辞了。   覃遵问他:“这两天体验得怎么样?有什么收获吗?”   在他看来,这样的特殊体验比一个人在家琢磨剧本、琢磨一个月还来得有用些,而且他拍电影,向来都是要演员下苦功夫的,尤其是主演,不能马虎。   许多年前关鸿业出演他指导的电影《盲乡》,就在家里蒙着眼体验盲人生活,吃饭睡觉洗澡都蒙着眼。就像这样过了几个月的盲人生活,最后把这个盲人演活了,拿了影帝。   现在江宇典特意为了演这部电影去蹲两天号子,的确也算不上什么。   车子直接开到小汤山,停在了一家饭店门口。江宇典吃了两天的水煮土豆和水煮茄子,早饿坏了,这种时候他就尤为想贺庭政了。在饭店里,不仅有他和覃遵两人,电影的副导演也在,还有关鸿业、周卓、曹佳灵、张誉文和谭文卿等几位主要演员,也都到场了。   关鸿业不必说了,因为多层关系在,江宇典和他私交很不错,而周卓,两人自《拯救A计划》杀青后就再无任何联系,只是偶尔会在朋友圈给对方点赞,江宇典听说他还要出演《A计划》的第二季。   曹佳灵江宇典也不熟悉,去年年末的年度盛典颁奖礼的时候,他和这饭桌上的另一位新人演员谭文卿一起上台领奖,就是曹佳灵作为颁奖人的。   江宇典至今对曹佳灵的身高耿耿于怀。   最后一个张誉文,两千年的时候就出道了,只不过一直演配角、一直演配角……演到现在。   他长得倒是其貌不扬,不是很出色,但很讨喜,就是很有观众缘的正派长相。属于观众都认识他的脸,一看就感觉在哪里见过他,在某部剧里见过他演过的角色,但是大家绝对不知道他名字的那种演员。   对于这次召集的班底,覃遵是很满意的,除了两位新人,主要演员里都是老戏骨了,也不会有别的剧组那种搞事的毒瘤存在,更没有投资方强硬塞进来的带资进组的演员。   他眼里闪烁着愉悦之色,给桌上的人挨个倒了一杯酒,举杯站起来,说了两句场面话:“你们都是我精心挑选的好演员,祝我们这次拍摄能顺顺利利的直到上映,祝大家都能拿到一个和你们努力相符的奖杯,Cheers!”   江宇典艰难地抿了一口茅台酒,这种酒似乎是国内饭局的标配,他不可能豪迈地灌下一大口,只是微微用嘴皮碰了一下,覃遵看他这样便说他:“雨点啊,你这样在娱乐圈可混不下去的,太秀气了,酒都不能喝。”   考虑到过几天电影就要开拍了,覃遵也就不劝酒了,自顾自地喝自己的养生松茸酒。   江宇典不参与桌上的话题,他饿得难受,只是顾忌桌上有人在,不得不吃得优雅绅士,尽管饭局是私人化的,大家会肆无忌惮在饭桌上聊圈内八卦,江宇典还是得收敛着。   话题不偏不倚,就说到了他身上来。   关于他出演主角,除了覃遵和关鸿业,没人见过他的试镜,前段时间其他演员突然接到了《无处可逃》的演员班底名单,一看主演那一栏写着江宇典三个字,还颇为吃惊。   不怪别人多想,就江宇典这个资历,要出演覃导指导的电影主角,还差得远呢。   一开始都以为他是带资进组的,毕竟网上盛传他背景深厚,还扒他有什么跨国集团私生子背景。   可在覃遵嘴里,他对这个年纪轻轻,才二十岁的演员非常推崇,甚至直言他是演艺圈冉冉升起的一颗明日之星。   这个话题是张誉文挑起的,他说话很有艺术,是主动给江宇典敬酒,满面春风的同江宇典热情握手,深切地道:“雨点弟弟,老早就从覃导朋友圈听说你了,覃导啊,把你吹得可玄了,把我们都批判得一无是处,说你灵气十足,我很是敬佩啊。”   江宇典不得已又喝了一口酒:“前辈,是覃导过誉了,我哪有他说的那么……”   “此言差矣,”覃遵一口酒气喷过来,打断道,“别听他谦虚了,这真的是我见过的,最有灵气最敬业的年轻演员了!等电影开拍了,你们就知道我为什么要选他了。”   张誉文那张娃娃脸笑着说:“覃导可鲜少这么夸人的。”   一杯一杯的酒轮过来,江宇典喝得喉咙火辣辣的,当然他到现在为止,一杯茅台也才下去四分之一,碰巧他手机响了,他一看是贺庭政的来电,便告歉起身去外边儿接电话了。   江宇典一出去,里边立刻开始八卦他,低声地说:“雨点是不是结婚了啊?我看他戴了婚戒,两只手都戴着的,这么年轻,二十岁怎么就结婚?”   “老关,你知道不?”   “我也不知道,没问。”   关鸿业是唯一知道实情的,当然他也以为江宇典跟贺庭政是结婚了的,他知道但是不说,任由别人八卦去。   曹佳灵说:“这江宇典啊,在名媛圈子里很有名气,现在名媛追星都追他了,不追别的小鲜肉了,我看卡地亚放出了消息,说下个月要出个冬日童话的广告,说这次采用了一个新面孔,是个东方演员,是不是就是我们雨点啊?”   “这个我倒是知道一点,他之前去法国拍的那个广告,就是Cartier。”   曹佳灵啧了一声,她现在是双料影后了,但是拼资源,她似乎是比不上这个新人的:“我对他越来越好奇了。”   关鸿业说:“他是个宝藏。”   江宇典出去后,一面听着电话,一面走到了寂静的吸烟区,贺庭政在电话那头问他:“闭关好了?”   “嗯,闭关好了,现在在外面,剧组聚餐。”   “我给你打过电话,你没接……我怕你不吃饭,就给你点了外卖,可是你好像不在家,你不在家闭关吗……”贺庭政声音瓮声瓮气的,似乎是才起床,他起床时候的声音和平常截然不同,跟懒猫撒娇似的,江宇典是听得出的。   江宇典随口答道:“我是不在家,我在关鸿业那里呢,顺便可以学习学习,对对戏。”   贺庭政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骗自己,但他无法指责追问江宇典,他低头看着自己满布整个上身、藏在皮肉之下,像过敏似的的红痕,心底叹了口气。   不知道他就这样回去,会不会把大哥给吓着了。 第132章   像他身上这样的大面积纹身, 如果要彻底祛除的话至少要进行三次手术, 手术是小手术, 但经受的痛苦却是非比寻常的。   洗纹身比纹纹身的时候要痛几倍,要将色素颗粒击碎为微小的碎屑,再脱落完成色素代谢, 并且恢复期长达两到三个月,在两三个月后再进行一次手术,再修养两个月,如此反复……贺庭政为此找了最好的整形科医生, 保证让他身上不会留下任何可怖的疤痕。   所以当江宇典在电话里问道贺庭政什么时候回来, 贺庭政也说不确定, 他现在每天要在身上涂烫伤膏, 上半身凄惨得很, 他这副模样, 贺庭政是万万不敢面对江宇典的。   早在多年前的时候,他还没有这些纹身, 那时候江宇也还活着, 贺庭政白得像块刚蒸好的奶糕,因为还年轻, 所以总是有很多“年轻人”的想法。   他问江宇自己能不能去纹身, 江宇言辞狠厉地骂了他一顿, 像教训孙子一样的教训他,接着撩开衣服给他看:“你觉得我这样好看吗?我纹这些又不是为了赶时髦!是为了遮这个、这个……”他指着身上一个个因为纹身遮盖已经尚不明显的刀疤、枪眼,最后眼睛锁着贺庭政冷声说:“你要学我吗?你这么好看, 要学我吗?”   贺庭政被他骂了,却并不觉得抬不起头来,他是第一次听双腿瘫痪后的江宇夸他,心花怒放地蹲下来,蹲在他面前,拉着他的手掌问:“我好看吗?”   见他像个寻求认同的小孩一般,他的大哥懒洋洋地垂下头,声音沉沉地道:“不仅好看,还能闻到奶香……”说到这里江宇深深地吸了口气,像是在嗅他那股气味,他抬手摸了摸贺庭政柔软的头发,“你还没长大,要听我的话。”   他身上有种独特的魅力,哪怕青春不再,腿也已经废掉了,贺庭政依旧如同飞蛾扑火一般迷恋着他。   而早已经不年轻了,也早就长大了的贺庭政,现在在电话里支支吾吾的回答:“没准半个月,或者更长吧……你交给我的证据,我还没来得及处理,等我忙完。”   一开始贺庭政不跟着自己一块走的时候,江宇典实际上是没有多大感觉的,他以为顶多就几天呢,以前拍戏又不是没分开过。可现在贺庭政说不确定,又说半个月或者更长,江宇典一颗心立刻就跳到了喉咙口,开始在无人的吸烟区来回踱步,觉得贺庭政一定是有什么事瞒着他的。   ——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还是真如贺庭政所说,是因为太忙碌了?   他的话还没有问出来,贺庭政就继续在电话里说了:“你好好拍戏,一个人的时候不要饿着了,还有,每天要跟我打电话,每天都要打,不要忘了给手机充电,我听不见你的声音会不安的。”   江宇典心底的火慢慢下去一点了,他应了一声:“你别瞒着我,有什么事得说,不能瞒着我。”   十月底,江宇典带着助理保镖,跟随剧组的包机赶往了西南地区的一个小城市。   他这次带的是货真价实的保镖,贺庭政原本还给他找了个厨师的,江宇典懒得带那么多人了。   稍微让江宇典有点惊讶的是,谭文卿的经纪人也跟着来了,她似乎跟她之前的小工作室解约了,跳槽去了赛狮,而赛狮给她安排的经纪人正是江宇典曾经的熟人——施小邦。   在名义上,施小邦也还是江宇典的经纪人,谭文卿进公司后,以为自己跟江宇典一个经纪人,还白高兴了一遭。等分配到了施小邦手底下,她才知道不是那么一回事。   原来网上传闻的、包括圈里也有传闻说江宇典来头不小,自己组建了工作室,也没跟公司解约这个消息,是真的。   现在施小邦手底下的两个组合,基本都是名存实亡,全都单飞了。   他手底下原本还有个女团的,由于广电政策说不允许女团集体出席综艺或者活动,扛了三年多了,现在也扛不下去了。   他也算是一个有能力有人脉的经纪人了,所以谭文卿跳槽后,就把谭文卿交给他了,让他单独负责谭文卿一个人。   施小邦见到江宇典,态度和以前也是不一样了,以前很多时候说话打电话都不太客气,现在是不要太客气了,满脸都堆着笑,一口一个哥。   江宇典对他说:“你放心吧,当初录的那些视频,我都已经删了,算是谢谢你之前的照顾了。”   他当初刚重生那会儿,就是拿施小邦的艳照视频来威胁他的,现在两人都拆伙好久了,那些东西自然就没什么用处了。   施小邦尴尬地笑了笑,压低声音道:“也没什么了……我都离婚了。”   他现在混的也不算糟糕,只是总是在带新人。谭文卿也不算差了,而且人很厚道,施小邦盼望着多带她几年,等谭文卿大红了,自己在公司的地位也就水涨船高了。   只是面对着江宇典,他是真懊悔当初自己的所作所为,要不是自己当初落井下石,也不会跟江宇典闹到这个地步。   他找了个没人的机会,跟江宇典道了歉,说:“雨点啊,你现在还没经纪人吧?你……再考虑考虑我?你只有一个助理打点,哪里够啊。”   江宇典谢过他的好意了:“谭文卿不是挺好的,你好好带她,我就免了。”   施小邦早已料到这个结局,心底不由感慨人生境遇不同,这才多久,江宇典都当上了覃导电影的男主了!   他说:“那回北京,回北京我请你吃饭吧?我这里有个综艺,制片人请了文卿,我觉得你也适合,我回头发你邮箱,你感兴趣的话……可以联系我。”   江宇典一点也不感兴趣,敷衍地嗯了一声。   在这个剧组里,排场最大的人是曹佳灵,前呼后拥的带了十几个工作人员,架势像个女王一般,尽管她排场大,到了该吃苦的时候却也是毫不含糊。   因为出了机场,还不算到达他们的目的地,他们此次的拍摄地点在一个小村镇,而先拍摄的戏份是男主杜石越狱后的部分,等逃亡和复仇的剧情全部杀青了,到最后再拍摄监狱的剧情。   由于是十八线村镇,住宿条件也很差,镇上最好的招待所环境也就是不到二十平方一间房,空调漏水严重,浴室因为受潮墙裂了,墙角也有霉菌。   就是这么差的房间,整个旅馆也才十几间房,不过覃遵早就打理好了,租了附近的民居,刚好把整个剧组都安置了下来。   他是个很节省的导演,把钱都用在了刀刃上,因为镇上环境也就如此了,再好也好不到哪儿去。他担心演员不满意,就大声说:“要是受不了这个环境,可以自己去住市区!市区离这里一个小时车程,也不算很远,你住哪里我不管,只是不准给我迟到,要是耽误我们拍摄了,耽误一次我就换人!”   由于每天拍摄得准时到,若是从市区专程赶过来,又得费一番工夫。   如果是戏份不多的配角也就罢了,只要记清楚场次,提前赶过来就行了,但江宇典是主演,他的镜头是全剧组最多的,所以导演怎么安排,他就得怎么来。   他没有意见,别的演员也没提出什么意见,包括来的时候带了十几个工作人员的曹佳灵,看见这栋危楼一般的小旅馆房间,眉头都没有皱一个。   江宇典不是没住过差的,只是见到这样的屋子,心情也不由变成了阴天,他打开行李箱,换上自己带来的拖鞋。   不多时,江宇典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一打开外面是提着大包小包的金招弟。   她抱着一床装好的四件套,头被挡在后面,说:“老板,我帮您换一下床单?”   江宇典挑眉看着她:“你这些东西哪来的?”   上飞机前,金招弟明明没带这么多东西,她哪来的这么多行李?   “是贺哥,他提前准备好了,让房车连夜从北京运过来的,说如果你睡不惯就去车里睡觉,”金招弟艰难地歪着头,露出一只眼睛看向他,“不仅给您准备了,给导演啊演员也都准备了一份,都下去领去了。”   江宇典侧耳一听,果然听到了楼下嘈杂的声音,他让出一个通道来,让金招弟把东西抱进来,走到窗户边往下看,因为镇上来了一个剧组,所以围着许多人,房车那里正在给演员助理发放新的四件套。   江宇典眼角扫到金招弟打算给他铺床了,连忙道:“你放着就是了,我自己铺。”   “您自己来啊……?可是您……会吗?”   “这有什么不会的,”他挽起袖子,“我自己来就好了。”   金招弟应了一声,转身去给他在房间里放除湿机,随后在卫生间里给他点一盏香薰蜡烛,在卫生间里点了一个,又点了一个放在床头柜。这蜡烛是江宇典家里在用的,闻着是一股泡泡糖的香甜气,几分钟后,房间里的潮湿气和霉菌似乎都烟消雾散了。   如此,江宇典便在这间小旅馆安家了,此次拍戏预计是两个月,可能会更长,这也代表着他得在这里住上至少两个月。   剧组在十一月二号正式开机,江宇典去踩了点走了位,像试镜那样试了试戏,找准了机位,人也进了状态。   第二天的时候,才是正式开拍,第一场的场次是男主杜石越狱后,躲在荒山里的镜头。小地方的狱警,起初是不敢声张的,所以这件事也压着没有上报,在连续搜山两天无果后,狱长才慌了神,打电话上报给市里,说有犯人越狱了。   覃遵简单又跟他说了一遍剧情,哪怕他知道江宇典已经熟知了剧本,还是免不了跟他重新讲一遍:“故事发生在夏天,你在山里逃亡,没有食物,还遇见了狼。你和狼搏斗赢了,你生吃了狼肉,喝了狼血,浑身充满力量,发誓要找那个奸杀你女儿的混蛋报仇。”   演江宇典女儿的演员,就是谭文卿了,她长得小,故意扮嫩的话是能扮出十几岁小女孩儿的效果的。她戏份不多,在影片里,大部分是处于女主宋秋娥的回忆里,以及在杜石看见女儿照片时突然插入的一部分受害现场的片段。   覃遵准备让她先看几天其他演员拍戏的状态,然后安排两天时间把她的戏份都拍完了,就让她单独杀青了。   他对江宇典道:“所以我们今天要演的场次,就是你跟狼搏斗的画面,你要演出被释放的张力,那种血腥与紧张感……我不多说了,你先去化妆吧。”   江宇典的化妆,也是一个大工程,化妆师要把他化成一个三十多岁接近四十岁的老男人,实在有些难度。   而且今天的拍摄,他还会受很多的“伤”,这些都需要特效化妆,需要花费许多时间,所以一天还拍不完。   他换上了今天拍摄的戏服,是一件普普通通,甚至有些老气的、皱巴巴的短褂短裤,颜色是不起眼的黑色,他脚上穿的鞋,也是不起眼的黑色布鞋。   他在逃出生天后,在附近的人家偷了一套衣服、以及一双劳工黑色布鞋,并且把身上的衣服丢进了人家户的猪圈里,埋在稻草底下,人也在猪圈里滚了一圈,以掩盖身上的气味,好不让警犬追击到。   剧情在此埋下了一个伏笔,杜石是一个有道德观的人,他怎么会做这样的偷窃之事呢?哪怕只是偷一件衣服,也叫偷,他是不是在坐牢的期间被狱友同化了呢?   所以在影片后期,覃遵会安排一个杜石回来回报这家人的场景,这么一个长线伏笔,在影片中如同砂砾一般渺小,但效果却会是像核弹一般,在观众心底引爆。   江宇典换好衣服后,便坐在化妆间里让化妆师为他化妆。由于大家都非常好奇要怎么把他这个大帅哥化成四十岁老男人,剧组里好些演员都进来围观了,关鸿业曹佳灵,还有要饰演江宇典女儿的谭文卿。   化妆师在他的蜜色肌肤上,用修容刷在他额头扫了皱纹,用小的遮瑕刷为他细化眼角皱纹,还在他的眼下扫了暗淡的茶色修容与灰色哑光眼影,缔造出黑眼圈与眼袋的效果。   为他化妆的时候,化妆师还在抱怨:“别的好说,毛孔不好说了,这快四十岁的男人,怎么着也应该有毛孔吧?毛孔可不是能轻轻松松化出来的。”   这一点也稍微有些麻烦,所以颇花了点时间来处理,化妆师还把江宇典浅浅冒出来一层的头发丝染白了一些。   全身化妆,经过了整整两个小时的时间,等他开始跟“狼”搏斗的时候,化妆师会不断为他补妆,在他身上添加伤口、血迹。   江宇典化好妆后,睁开眼一看,他还是他,五官都没有变,但气质却受了妆容影响,果然变成了中年人。他看着自己变得黑白混杂的头发,心里想到刚刚见到贺庭政的时候,他一脱下帽子,自己的心都好似被刺穿了。   他对着镜子打量自己,低头再看看自己的手掌,经过了化妆,他的手也变得苍老了。   化妆师也比较满意,说:“至于没有办法处理的毛孔,只有依靠强大的后期了。”   金招弟给他接了一杯温水过来,江宇典摇头说:“不喝了,等拍完再说吧,你看我嘴上还有妆。”   金招弟就去给他找了吸管,江宇典含着吸管喝了一口就出去了。   他这副造型一亮相,全剧组都有些惊讶,觉得化妆真是强大,关鸿业还在一旁跟覃遵感叹:“你看看文卿。”   谭文卿也在现场,穿了一身很减龄的运动服,戴一顶黑色NY鸭舌帽,很青春。   关鸿业说:“没想到两位同龄演员,甚至女演员要比男演员要稍稍大一些,现在居然要在同一部电影里演父女了!”   覃遵之前一直没有让江宇典试妆,心里也不是没有担心过,现在看到效果了他也非常满意,   一切就位,江宇典昨天也来走过位了,所以跟覃遵说了两句话,跟拍对手戏的演员相互认识了一番,现场清了场,就直接开拍了。   演狼的演员是一位特效演员,是覃遵惯用的班底。   现在的国产电影,大多追求大场面的特效,覃遵的观念是比较先进的,他知道观众一直Diss国产片,也就是因为这个五毛特效了,所以在他的电影里,他对特效和画面的要求是非常高的。   别看他这部电影没什么特大场面,但需要用到特效的地方难度却不小,比方说这个和野狼搏斗的部分,当然不可能让真的狼来跟演员搏斗,哪怕演员自己不怕,狼也不会听他的指挥,按照他的想法拍摄。   所以人狼搏斗的剧情,狼的人扮演的,后期通过大量特效还原成他心中的画面,而且为了确保真实,给观众最真实刺激的视觉体验,在后期上也是非常花钱的。   因为有特效画面,所以现场简单布置了一个绿幕场景,在一个五十平米的小空间里,江宇典开始跟演员搏斗。   演员趴伏在地上,动作也是动物的动态,演员也需要适当做一些表情,方便后期调整。   两位演员蓄势待发,江宇典饰演的杜石由于突然在逃亡过程中遇见了野兽,他的第一反应当然是逃跑了,但他不敢轻举妄动,所以微微蹲着,举起双手以表示自己毫无恶意。   他还试图这个野兽沟通:“听着……我不想伤害你,你最好走开,离我远点。”   演野狼的演员冲他呲了呲牙,江宇典无声的吞咽,他的腿很轻微地退后了一步,野狼双腿恶狠狠地刨着地。在对峙过程中,野狼首先动了,江宇典朝旁边一跃躲开了,他知道自己跑不过这种动物,而且还是在这种不熟悉的山脊地形,索性捡起一块尖锐的石头,扑了上去。   他的反应,比真正的野兽更像野兽,他在攻击的同时不让自己受伤,面对被警犬发觉了,在环境如此简陋的情况下,也要是受了伤,那可就不妙了。   一人一狼,实际上是两个演员,撕打在一起,江宇典“受了伤”,化妆师就上前来为他补妆,这个镜头别看不长,剪辑出来也就是一分钟不到,可是拍得至少一天。   因为知道江宇典自己是个会武打的明星,所以这里的动作镜头,也是有江宇典自己的设计的,他跟镜头机位配合得非常好,拍到太阳落山,这个镜头才算拍好了。   这已经是非常快的速度了,全程几乎没有因为他的原因NG过。   饶是覃遵再吹毛求疵,也对江宇典这样的演员挑不出毛病来。   很快,在西南地区为期两个月的拍摄结束了,但江宇典还有监狱部分要拍摄。也就是说剧组绝大部分演员都杀青了,他和曹佳灵还没杀青。   拍摄监狱部分的剧情,覃遵是在当地找了一个符合剧本的看守所,作为拍摄地点的。大部分工序都已经完成了,这最后一步收尾了,覃遵不是很急,请了所有已经杀青的演员在当地农庄吃了一顿柴火鸡,就让杀青的演员全部离开了。   剧组里,仅剩下江宇典和曹佳灵两位主要演员,剧组的车把他们拉到看守所附近,覃遵在这里租了一栋民居,把演员都安置好了,这才带着演员去看守所里拍摄收尾的剧情。   毕竟江宇典也体验过两天的监狱生活,他把杜石的那种从希望到绝望,再到复仇之火燃烧,演绎得很到位。   一天拍摄结束,江宇典要回到覃遵租的民居卸妆洗澡换衣服,一出看守所,他就远远看见了贺庭政。   现在是一月中旬,正处于隆冬季节,贺庭政却仿佛刚从热带回来一样,一点不怕冷一样,光着两条白生生的胳膊,他皮肤白,两条雪白胳膊上的黑色纹身此时消弭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空气里似有若无的奶香气。   江宇典的脚步慢慢止住。   与此同时,贺庭政也看见了经过化妆的他,看见了他脸上化出来的皱纹,看见他头发的白色。 第133章   江宇典霎那间百感交集, 一瞬间明白了贺庭政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回来,原来这小子跑去洗了纹身!他光是想想都能感同身受,心想着洗到这种程度, 一定很疼吧?   同时心底的火苗也跳窜上来了,不是为别的,仅仅是为了贺庭政在这种接近零下的天气里打赤膊的举措。   他不发一言,突然大步朝贺庭政走过去, 剧组收工后, 现场有不少的工作人员,江宇典在里面拍戏也穿的是单衣, 但是拍戏的时候有暖风机,收工后他就披上了厚外套。   此时,他却毫不犹豫地把替他遮风挡雨的外套解开来, 南风的冬天和北方不同, 是一种湿冷, 风很大, 他外套一解开, 那风就高高地鼓起他的外套,像是从他怀里放飞了一群鸽子。   只是一瞬间的工夫, 他就感觉到这接近零下的温度,几乎把人冻得鼻酸头疼,他感到彻骨的寒冷。   自从身体素质变了, 他的抗冻能力也变弱了, 以前他也能像现在的贺庭政一样, 在冷风中光着上身,滚热的身躯如同钢铁铸造一般,一点也不惧寒冷。结果现在,他每走一步,就感到自己的脚像是一块冰。   但江宇典的忍耐能力很强,他冻得打了个哆嗦,鼻头酸得想哭,也没有停下他的步伐。   因为化妆的缘故,他表面上看起来远超他的身体年龄,浓眉广额,皱纹有一些,不多。因为眼睛大的缘故,化妆师特别为他化了很深的眼角皱纹,而他目光冷静深邃,从他身上涌现出一股强悍凌厉的气势,带着一往无前的锋芒。   那外套被他从自己的背上拿开,走到贺庭政面前的时候,他把外套在风里抖开,仰头注视着贺庭政,让他:“蹲下点,弯腰。”   贺庭政在他眼神和言语的命令下照做了,他忍不住抬手轻轻去擦江宇典眼角的“皱纹”,眼里含着一丝忧伤,觉得这样的大哥让他心疼得像刀绞一样。江宇典纹丝不动,旋即把外套披在了贺庭政身上:“别脱了,穿好了。”   现场除了剧组工作人员,就只有两个演员了,一个江宇典一个曹佳灵,江宇典自然是人们目光的焦点,他这让人意外的举动——给一个男人披上自己的外套,让工作人员纷纷讶异地侧目。   远远站着的金招弟,一下就惊了,嘴里喃喃念叨着:“完了完了这下是要出柜了……”   江宇典好似没看见那些目光一般,在娱乐圈待久了,他对这些目光是无惧的。   他看到贺庭政后,思念之情爆发出来,然而被贺庭政的变化所冲击,他目光移到他的颈间,以前从他的脖颈是能若隐若现地看到一些纹身的,现在则看不见了。   他有太多的话想说了,最后从喉咙里滚到嘴边的一句话是:“都洗了?”   贺庭政低低地嗯了一声,他想攥住江宇典的手,又因为周围的人而不得不克制自己。江宇典笑了一声,抬腿带着他离开这里:“后悔了?”   贺庭政摇了摇头:“不是因为后悔。”   江宇典侧头看他一眼:“当初不要你纹不要你纹你不听话,我一死你就不听话了……很疼吧。”他叹了口气,忽地想到之前在电话里,贺庭政一声隐忍的“我好疼啊”。   在那个时候,贺庭政就去做了手术吧?他肯定非常痛苦,打电话给自己,却又隐瞒着不说,还躲了两个多月才回来。   贺庭政双目灼灼地望着他,眼睛像是从拂晓透出微光的两点晓星,披着他的外套一边跟着他走,一边回答说:“不疼,一点也不疼。”   江宇典不作回答,继续侧头问他:“为什么洗掉了?”   他身上冷得很,可是又得强忍着,他关心贺庭政,比关心自己来得更多。   贺庭政沉声说:“我纹这些……给你找了不少麻烦吧,洗了好,洗了就不会有麻烦了。”   “错,”江宇典否认他的说法,“麻烦跟这个纹身没关系,不能挂钩的,更与你没关系。虽然不是我想要的答案,但是阿政啊,我知道你做这件事是为了我,你知道我喜欢你干干净净的是吧?”   贺庭政顿了顿,又闷闷地嗯了一声,江宇典扭头看着他,发现他耳朵有点红了。   这孩子以前就是这样,禁不住夸,一夸他,一说他好,总是很害羞的。在从前,这是江宇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了,他方才还冷得彻骨,此刻却打心底暖和了起来。他笑了笑,由于脸上的中老年妆容,眼尾笑出了褶皱来,这副老态的模样,让贺庭政心里刺痛了一下。   江宇典发觉了他的眼神,轻轻一挑眉:“怎么,嫌弃老子了?”   正好到了覃遵租下来的民居,江宇典有一个主卧室住,里面干干净净的,比镇上的旅馆明亮温暖,都是他自己的东西。   一进屋子,江宇典就去把窗帘拉上了,外面天际属于黄昏的薄薄的亮光被遮光窗帘阻挡在窗外,江宇典正准备打开房门处墙上的灯,贺庭政就一个不注意把他给抱住了。   他在外面的时候,感情不敢这么汹涌地宣泄,一到没人的地方,就突然从潘多拉魔盒里放了出来了。他紧紧地把江宇典抱住,并且把他摁在了墙上,他怕江宇典觉得冷,还用江宇典方才脱了披在自己背上的外套把他给拥住。   一个外套两个人穿着,这屋子里黑漆漆的,阳光的味道还未驱散,江宇典身上还穿着戏服,他默不作声地让贺庭政抱了一会儿,浑身都暖了起来,才道:“你能不能让我去换个衣服,卸个妆?”   “你不让我开灯几个意思,是不想见不到我这个妆?丑啊?”   贺庭政在黑暗里摇了摇头,意识到江宇典看不见,声音低而真挚地解释:“不是,不丑,你变成什么样我都爱你。”   江宇典靠着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声,心里当然知道贺庭政不是嫌弃自己了,当初他腿都那样了,贺庭政都对他从一而终,怎么可能因为自己化了一个妆就嫌弃了呢。   他是了解贺庭政的,只是不高兴太擅自妄为,才说了几句气话。   他脑袋挨着贺庭政的胸膛,沉默了一会儿才推开他,有条不紊地道:“好了阿政,不抱了,晚上你住这里,你怎么抱都行,我拍戏累了,先去洗个澡,再卸……”他话还没说完,就感受到贺庭政的吻重重地压了下来。   贺庭政呼吸有些紊乱,克制而温柔地含着江宇典的嘴唇,江宇典是太久没见他了,心里也是有团野火在燎原,他抬手勾住贺庭政的后颈,另一只手摸索着开了灯。   灯一亮,贺庭政原本沉迷的双眼缓缓睁开了,江宇典在他嘴唇上咬了一下:“你还亲的下去?”   他这个妆化了两个月了,每天他都会对着这样的自己,第一次他自己见到都觉得有一些冲击。心想只不过是三十八岁,哪里来的这么多皱纹?   他以前才不像这样!   这个三十八岁,明明就给他化成了五十岁。   当然了,他自己的意见不重要,覃遵觉得这样化妆好,能引发观众的同情,那就化成这个岁数吧!   贺庭政的目光不移,仍是沉沉地注视着他,他腾出一只手来摸想江宇典的脸庞,能摸到粉质感,他凝视江宇典的眼睛,复而垂首,像只温柔而忠诚的野兽一般,用湿漉漉的舌尖舔过他的嘴唇。江宇典用鼻音闷出一笑,把贺庭政的脸推开,声音很轻地骂道:“狗变的。”   贺庭政执着地缠上去,拼命嗅着他的脸庞、脖颈,江宇典慢慢闭上眼,眼角的皱纹都蹭花了,略有水光。他背靠着墙,呼吸声很大,喘息道:“别舔脸,脸上都是粉,吃了要中毒的。”   两人是两个多月、接近三个月没见,也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但江宇典的很有理智的,贺庭政把他往床上一推,他就回神了,坐起来:“等会闹,现在不闹,我脸上都透不过气了。”他挣开贺庭政有力的胳膊,重新拿了一件衣服穿上,穿着拖鞋走进了简陋的浴室。   在这种地方,他没法享受按摩浴缸的服务了,而覃遵也跟古秋平不一样,不会特意给他下单买一个沐浴桶,还给他抓药方子。   江宇典这么两个多月以来,都是凑合着将就过的,也懒得讲究了,他本就不是讲究人。   他淋浴不花时间,卸妆却很花时间,妆很浓很重,要用掉四五张卸妆巾,最后再用化妆师给他推荐的洗面奶洗两遍,再上层芦荟胶三明治面膜。   他也不懂,只是化妆师怎么说,他就怎么来,这么长久的化妆之下,居然也没给他的皮肤造成什么负担,原来什么样,现在也什么样。   他敷着面膜出去,看见贺庭政已经脱了上衣,侧躺着,一只腿骑在他的被子上了。   见江宇典出来,贺庭政就换了个姿势,他双臂撑着自己的上半身,因为纹身没了,身上很干净,露出原本的奶白色来,由于他这个肤色和体格,他更像个西方人一些,但身上的体毛并不旺盛。而且肌肉群也变得很明显了,一块块整齐的腹肌,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第134章   这是一种无声的诱惑, 他的皮肤在暖色灯光下闪烁着莹润诱人的光,眸光柔和而含情脉脉。   只不过江宇典脸上的表情藏于面膜底下,所以看不出他的心情波动, 他的情绪也已经平和了许多,目光在贺庭政身上扫视一周,最后停留在他露出了颀长的脖子上。   江宇典感觉这半辈子,贺庭政摊上自己吃了太多苦了。   他走过去, 找了件衣服丢给贺庭政, 简短地道:“穿上,出去吃饭。”   贺庭政仰头注视着他, 慢慢张开双臂,神情无辜地要求说:“再抱一下吧?”   “抱什么抱,我敷着面膜的呢。”他这段时间着实有些累, 因为剧组要赶着在春节前完工, 所以拍得很急, 而且还有很多夜戏, 长时间带妆, 加上他的戏份多,还有大量的独角戏, 导致他这段时间基本都没休息过。   实际上他因为像一个由永动机操控的陀螺一般地转啊转,因此不觉得有多么劳累,只是每天不停歇, 感觉很充实, 腾不出时间。可突然之间, 他的节奏被贺庭政的到来给打断了,就好比在长时间的跋山涉水后,忽地遇见了一块油润的绿洲——这块绿洲有他想要的一切。   停靠在这块绿洲上,江宇典才会意识到自己已经行走了太久、也太累了。   所以他根本没工夫顾得上遮遮掩掩,也懒得管别人如何想如何谈论了,就这么当众把外套脱给贺庭政,还把他带到自己的房间来,更是准备让他晚上就在这里睡觉了。   光是这几点,就能看出江宇典其实并不如表面上那么淡然,他做了一系列不理智的事。   他见贺庭政维持着张开手臂的动作,始终不肯放下,就无奈地弯腰,侧着头搂了他一下,好不让面膜碰到他。   他抱了一下,很快就松开,低着头,嘴角含着看不大出的笑:“这样好了吧?”   他低头注视着贺庭政,目光所及处全是他雪白的肌肤,那种异常可口、以至于让他想咬上一口的奶油肤色。   电视上的小鲜肉啊,跟贺庭政这样的压根没法比,他真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人物。   江宇典别过眼去,又给他拿了一件自己的羽绒外套:“你把衣服穿上。”   出去吃饭前,贺庭政伸手准备把手上的戒指脱下来,因为他跟江宇典戴的是同款,他并不想给江宇典找麻烦。   但江宇典制止了他,又做了个不理智的举措:“算了,别取了。”   贺庭政低头看着他。   江宇典回望进他的眼睛里:“这消息要是传出去,那就传出去吧;要是广电封杀我,那就封杀吧;粉丝要是骂我,那就骂吧。”他说着踮脚起来,用额头亲昵地碰了下贺庭政的额头,旋即拉住他的手掌,和他十指相扣着,“人总是要活在光明底下的,我不可能一直把你藏着。”   不然那样也太自私、也太委屈贺庭政了。   当然,这种风言风语传出去的可能性还是极低的。   贺庭政感到一股温暖,仿佛从手上一直传到心底。他一直都知道大哥是很有责任心的人,只不过两人为了维持江宇典的公众形象,都付诸了看不见的努力,他们都必须在人前忍耐,在人前藏着亲昵,也要藏着手上的戒指。   这一瞬间,似乎有一根看不见的□□,从手掌心烧灼到了贺庭政心底去,那股温度从他身上弥漫出去,弥漫过了门、窗户,笼罩住那蹒跚着落下山的夕阳。   屋里静静地流淌着安宁的气息,江宇典扭头一看,发现他眼眶润湿,就抬手给他擦了一下眼角,笑骂道:“你哭什么哭,是不是忘记买套了?”   贺庭政没想到他话题扭转得这么快,顿了顿才说:“买了的……买了一盒,在我行李箱里。”   “那就别哭了,我拍两个多月戏了,都没哭几回呢。”他无奈一笑,看着贺庭政,“晚上你最好给我轻点,明天我拍戏眼睛肿了,导演可是要找我算账的!”   剧组条件简陋,吃饭也简陋。整个剧组的餐食都是一样的,两荤两素,大锅饭。金招弟会帮他打好饭,和剧组工作人员一块围着一张桌子吃了。   金招弟知道贺庭政来了,就多打了一份盒饭。   江宇典坐的那张饭桌上有覃导、编剧、副导演,曹佳灵,还有剧组的摄影师……江宇典没让贺庭政戴帽子,他白得晃眼,比号称真人白得发光、华语演艺圈第一白的女演员曹佳灵还要白一个色号。   不仅白,还过分英俊了,黑眸深邃清澈,是让人望而生喜的样貌,而并非那种会产生距离感的。   剧组的这些工作人员,在剧组工作久了,什么样的明星没见过?   但他们还真没见过这样的,第一眼过去,他看着比曹佳灵还漂亮,让人几乎移不开目光。   江宇典是习惯了,他侧头跟贺庭政说了句:“别在意。”   贺庭政默默地嗯了声,他低头看着这份盒饭——两荤两素,红烧牛肉,牛肉少土豆多,番茄炒蛋,番茄切的很大,鸡蛋有些冷了带着腥气,还有两道素菜,卖相都很不怎么样。   实际上覃遵剧组里的饭,还算比较好的了,覃遵的经费都花在了特效和后期上,没那么多钱给剧组工作人员加鸡腿,也不会区别对待工作人员和演员。   演员要是吃不惯,那就自己给自己加餐,没人反对。   贺庭政再一侧头看,江宇典吃饭速度虽然比之在家的时候慢,可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挑剔之色。   “大哥……”贺庭政压低了声音,悄悄地问,“你这两个月,都吃的这些?”   他挑起一根土豆丝,然后忍不住把牛肉夹给了他。   “不然呢?导演都跟我吃一样的。”江宇典扒拉着米饭,也不避讳,把那块牛肉吃了,“是没你做的好吃,不过也凑合了,谁叫你不在呢。”   两人旁若无人地说着悄悄话,他们说话声音很低,同时举止很亲密,还互相夹菜——关系昭然若揭。   同一桌的人,全都注意到了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人。   这个跟着江宇典的男人,手上戴着和江宇典戴的一模一样的戒指。   ——是婚戒无疑了。   虽然桌上人都看出来了,江宇典多半是基佬,多半还是已婚,多半就是跟面前这个大帅哥结的婚……但剧组里的大部分人,都很识趣地没有问,也没有人拍照。   随着夕阳彻底沉没,晚餐也跟着结束了。江宇典绕着山野之间的泥路散了两圈步,闻着独属于冬天的冷空气,收到了覃遵发来的微信消息。   覃遵问他:“你这么招摇?”   他问得如此直接,想来已经确定了江宇典跟贺庭政的关系。他是做导演的,眼睛很毒,别说江宇典无心隐瞒,就是有心,估计也难逃覃遵的法眼。   江宇典回复道:“被您发现了,我没忍住,下次会收敛的。”   覃遵说:“不是这个问题,你也知道国内对同性恋是个什么态度,圈里同志不少,我也认识不少演员都是,但他们都很低调,你要当心,至少在电影上映前,别给我出幺蛾子!你要是传出同性丑闻了,损伤的是我的电影知道吗?”   江宇典没担心过这个,是因为媒体不会擅自发布这些消息,既然覃遵这么说了,他也就应了。   当然,覃遵没有想到,电影上映前、和电影制片投资方的饭局上,他又再次见到了江宇典的这个“相好的”。   散了两圈步,消了消食,江宇典就回到了房间。他原本是想跟贺庭政做些什么的,毕竟也快三个月了,加上都是男人,难免会想,结果到了床上,贺庭政裤子也脱了,套都拿出来了,然而两人抱上了就没有下文了。   原来是江宇典在贺庭政怀里找了舒服的姿势,就那么闭着眼睡着了。   他睡得太快了,贺庭政压根就没反应过来,他是摸了两下发现宇典没反应,继而听见他平稳的呼吸声,这才发觉他不知不觉睡着了。   贺庭政把冬天的棉被向上提了提,把江宇典揽进怀里,决定今天就这么抱着,什么也不做,就这么睡个好觉。   剩下的戏份也不多了,连日拍了五天,电影终于彻底杀青了,覃遵没那么阔气,而剧组的几位主演也没那么多时间,所以也没有特殊的杀青仪式,譬如上次电视机《同居没关系》杀青后,整个剧组几十个人就跑去巴厘岛度假了。   杀青后,江宇典实在是太累,按理说一般这种电影,是会给演员造成很强的心理负担的,所以一般也要休息个一个月才行。   江宇典就安安心心地把年过了,也把贺庭政的生日过了。贺庭政是不大乐意过这个生日的,人越老越不愿意面对自己年龄越来越大这个事实,他都三十四岁了,江宇典才二十一岁,还没到国内的合法结婚年龄。   四月,江宇典跟古秋平合作拍摄的电影《新精武门》开始造势宣传,预告片被所有圈内营销号转发,一看公关费就很足——电影五月登陆全国各大院线,并且凭借古秋平在国际上的人脉,该电影届时也会在韩国日本、北美同步上映,只不过排片肯定要差一些。   由于要宣传电影,江宇典恢复忙碌的生活,到处跑宣传。不过电影本身没有太大的看头,网上已经有键盘侠开始批判这部电影的老套了,说都什么年代了,还搞上个世纪的那一套。   不过不少人都冲着古秋平的名气,决定到时候买票去看一看。因为古秋平的存在,就代表了这部电影至少在动作戏上,不会叫人失望,他的动作电影永远是领先于国际水平的,好莱坞大片都曾多次请他去做电影动作指导。   这也是江宇典的第一部 电影,在影片中饰演第二主角,片方也在为他造势、买热搜,他原本沉寂了半年,这一下有电影要上了,风头一时之间很劲。   同一时间,在国内某知名论坛上,一条名为#震惊!小鲜肉江宇典出道黑幕?#的帖子,悄然浮上首页。 第135章 小剧场·前世番外   江宇双腿废掉后, 便开始依靠轮椅为生了。   他一个人住,一开始过的非常艰难,他很难适应残疾人的生活, 他的生活一度落到了谷底。   他的腿完全失去知觉, 连自己碰触也没有任何感觉。   可生活还是得继续,他起初一个人生活了一段时间, 一个人住,独自照顾自己, 从不接受别人的帮助, 当地的残疾人保护组织上门来, 笑容可掬里带着一丝怜悯地说:“先生,我们接到您邻居的电话,他们说您一个人住是吗?我们可以为您提供社区服务, 定期让人来您家里为您做清洁、陪您聊天……”   “不需要。”江宇冷漠地关掉了门。   他一向无坚不摧的的一个人,起了轻生的念头。   这种生活,在贺庭政来之后才被打破的。他来到自己的家门口,求自己收留, 甚至在大雨瓢泼的时候也不肯走,孤零零地站在他的门口。   贺庭政在他眼里,不过是个半大孩子罢了。   哪怕贺庭政有时候会有一些过于亲密的举措, 譬如亲吻他的腿,把他那连自己看一眼都觉得欠奉的双腿,当成宝贝似的亲吻,他也从没想过贺庭政是对他存下这样的念头的。   他不知道的事情还有许多, 在他眼里贺庭政经常去酒吧,回来身上会有香水味,他便一直以为贺庭政是去泡妞鬼混了,甚至会在心情比较好的时候,问他这方面的问题,类似:“昨晚上那妞怎么样?”   贺庭政则是含糊地回答“就那样吧”“还成”。   “有什么不能跟大哥说的,你这是害羞了?”   贺庭政脸一红,心说:我从来不找姑娘,我每天偷你的内裤解决问题容易么我。 第136章   在帖子里, 贴出了从江宇典一开始出道参加歌唱选秀节目《不一Young的声音》的截图,还配有一张关鸿业来后台探班的GIF动图。   也就是前年夏天的事。   这楼主是个论坛老人了,经常跳出来扒一些明星的隐私, 或真或假, 网友们吃瓜倒也吃得很开心,而江宇典出道以来一直没什么黑料, 突然出来一个黑他的帖子。   【楼主:楼主我是去年才注意到江宇典这个新人的,他有一部电视剧很火, 叫《同居没关系》, 他不是主演、却胜似主演, 男主的锋芒都被他压得死死的。而最近,古秋平工作室频繁出来活动——这位新人的第一部 主演的电影要上映了。】   【1L:前排兜售瓜子儿汽水零食!】   【楼主:大家最近不知道有没有关注一个新闻?17年靠选秀节目《不一Young的声音》出道的歌手徐帆,近日被爆和万象传媒公司解约, 还跳出来爆了一些吓得我瓜都掉了的料。】   【3L:徐帆是谁?】   【楼主:徐帆是和江宇典同一个选秀出来的歌手,说起来江宇典得了第六名,徐帆还是亚军,居然这么多人不认识他!   徐帆和万象传媒的解约原因, 是因为在签了万象后,万象没有给徐帆提供原本参赛时许诺的资源,在获了选秀亚军后炒炒冷饭, 安排他去上了两个综艺后没什么下文了,半年后就让他去坐冷板凳了。   而徐帆最近疑似在醉酒后,发了条微博,控诉万象传媒投资的选秀《不一Young的声音》有黑幕, 说全是内定的,20强里有一半起码都是内定的。虽然这条微博发出来没多久,就被秒删了,但机智的网友还是手快地截图了。】   楼主接着在楼下贴了一张截图,发微博的ID是歌手徐帆,微博认证还是2017年《不一Young》亚军。   【@歌手徐帆:憋了一年多了!我还是忍不住想说出来!前年我出道参加了一个选秀,我人气在众多选手中不是很高,我唱功也不是最好的,六强的时候,有好几个经纪公司和唱片公司来挖我了。当时我也没经纪人,我们导演不让我跟别的公司私底下接洽,许诺保我三强、会力捧我,然后我就和万象签了合约……   那会儿绝大部分的选手都被导演叫去谈话了吧,听话的有名次,不听话的就淘汰,就是这么现实。我答应了,所以我晋级了。   更现实的情况是,我要奉劝一下那些打算去参加选秀出道的朋友,你参加了比赛,就得抱导演和制片的大腿,不然根本没戏!唱功再好也没用,记得先整容再参赛!   说了这么多,就是想劝劝大家……这圈子水真的深,不要以为当明星钱好赚!比如跟我同时出道参赛的某艺人,明明大家都是靠黑幕上去的,他唱功烂得一比,却被内定了名次,现在转型了、红了……同人不同命!】   这条微博在秒删后,一度上了热搜,却很快被公关掉了。   【楼主:徐帆最后提到的那个某艺人,就是江宇典了,为什么我这么笃定呢?当时出道的歌手里,谁混的最好?其他的差不多都销声匿迹了,只有江宇典转型做了演员,稳扎稳打红得很快……不过他资源是真挺牛的。   去年那部电视剧应该是他的第一部 作品了,演了一个不是男主却胜似男主的角色,人气很高;而今年这部电影也是他的第一部电影,古秋平出品的大制作,他担演第二主角。不过这些还不能说明什么,只能说他还没经历跑龙套就开始当主演了,后台可见一斑,资源相当给力。   而且据我所知,去年江宇典去美国拍了戏,拍的什么戏楼主不清楚,但弗雷德里克·奎因在社交平台上晒了一张合照……弗雷德里克·奎因是谁?不知道的都去百度!   所以江宇典的第二部 电影,又是一部大制作,还是一部好莱坞大制作!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去年年末在西南开机的一部电影,导演是国内最牛逼的大导演覃遵,女主曹佳灵,男配关鸿业……男主是谁?   是的没错,就是江宇典!双料影帝影后给他陪跑?!Excuse me???   如果这些资源都还不能说明问题的话,那么去年时装周,他和全球顶尖摄影师AM合作拍了一组照片的事都还有印象吗?还有去年年底,法国高奢珠宝品牌Cartier在官网上发布了一则“冬日童话”广告片,男主角也是这个新人江宇典,并且Cartier还宣布江宇典成为了他们品牌的全球代言人!!】   那则广告片在去年圣诞的时候发布,效果非常令人惊艳,从模特到场景、再到珠宝,统统透露出一股色彩鲜明的高级感。   广告片延续Cartier一贯的风格,崇尚自由,带着风和野性的高级气息,特效真实而华丽,故事也引人入胜,完整版的广告有七分钟,剪辑版则是一分半。   这则广告没有在国内电视台投放,原因是尺度略大,不符合核心价值观。   但实际上,江宇典在出演这则广告的时候,镜头只远远地对焦了他一丝不挂地匍匐着、蜷缩在玻璃展柜里一幕,由于他的姿态,所以在画面上,并没有多少大尺度的裸露,顶多只是勉强看见一个人影罢了。   而且镜头一转,在江宇典由内打破了玻璃展柜并站起来后,很快就让他穿上了衣服。   而且画面上除了他的背和小腿,别的地方都没有触及。   就是这样健康向上的广告片,在国内被禁了。   诚然如此,江宇典出演Cartier广告片的截图仍旧猖獗地在网络上流传着,粉丝们甚至为了他特意翻墙去看。   【——这是什么概念?像Cartier这种逼格的品牌,从来不请代言人,从来只有明星倒贴他们的份!而江宇典是他们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代言人。太牛逼了简直……作为一个刚出道不久、业务能力几乎为0、根本无法保证带货力的演员,凭什么单独挑起覃导的电影?凭什么去代言Cartier这样的高奢珠宝?!】   楼主继续扒啊扒,从出道时关鸿业来选秀节目后台给他探班,到慈善晚宴典礼上被拍到的千万豪车,再到江宇典平日穿着露出的蛛丝马迹……帖子一刷新就水了四五页。   【楼主:这是一桩娱乐圈悬案,这么轻松就获得了与自己能力不匹配的资源,一般有两种情况:1、富二代;2、不可描述的大保健服务……根据网友晒出来的一些证据,江宇典出生地是重庆,普通家庭,大学也蛮普通的,他不可能是富二代,所以排除微小的中1.2亿元彩票的可能性(PS:哪怕他中了1.2亿,也负担不起他现在的开销吧,一件私服几十万,不带重样的),所以……他背后肯定有个金主!   金主是谁?   听说是某个电影集团老总,也有风声称是个跨国集团的大老板……】   这篇通稿写得洋洋洒洒,文字之间可见这位楼主是个老手了。可他显而易见地忽略了一个问题,就是江宇典自身的能力。他的能力和他的资源是匹配的,他也非常努力,和楼主话里话外所言的“大保健服务天上掉馅饼”的言辞根本不同。   要是没有能力,再多的资源砸下来,也不能红的。   一直以来,媒体对江宇典都是避讳的,有人拍到过他手上戴的戒指,结果被秒删不说,网络上也根本搜不到一点相关信息。   狗仔们基本不会去偷拍他,他也几乎没有黑料。   为什么?   要知道再大牌的明星,也会有黑料或者一些黑照,但江宇典就是没有。他工作室的公关服务做的太好了。   这则帖子很快飘红,其中不乏有一些真的有料的,说在国外曾经偶遇过江宇典,他和一个很高大的男性举止亲密,他们牵着手逛街……   在工作室第一时间要删帖的时候,江宇典给公关下达了指令:“不用删帖,公关发帖人,适当透露一些‘真相’出去。”   江宇典毕竟是靠脸吃饭的偶像,他有大量的女友粉,很多时候他都不能任性的。为什么圈内很多明星都在上年纪后才结婚呢?是因为结了婚,是会给他们的事业带来重创的,会有大量的粉丝脱粉,尤其是现在他根基还不够稳的时候。   在江宇典这个公关指令下达的时候,工作室的员工都以为雨点要准备出柜了。   实际上江宇典只是在给未来出柜做铺垫罢了,他这个年纪,虽然还可以等个十年八年,但贺庭政跟他不一样,贺庭政等不起了,若是等到十年八年后,他的阿政都要四十了。江宇典并不希望等到那个时候,别人说他怎么找了个这么大岁数的。   所以很快,已经盖起高楼的帖子慢慢转换了风向,一位网友丢了一张图出来。   图片上,是《新精武门》拍摄期间的片场。江宇典与一个疑似楼上某位说在国外看见过的、和江宇典举止亲密的男性坐在一起的场景。   那位不怎么看得清脸、可轮廓分明、皮肤白皙莹润的高大男人和江宇典并排坐着。而江宇典身上缠着绷带——疑似是剧情需要的装扮,他似乎很累、伤痕累累的模样,歪着脑袋靠在身边人肩膀上,眼睛也闭着,像是睡着了。   【侠肝义胆少年:如果说雨点有金主,金主能忍得了这种保镖???不把他腿打断了人干事?!】   【网友:楼上,你怎么知道这个保镖不是金主?】 第137章   于是楼里开始就这个看似是江宇典身边的一个工作人员、却异常英俊、并且两人关系亲密得让人实在不得不多想的男人, 到底是谁展开讨论,并且就此歪了楼。   从一个认认真真、却毫无实际证据的扒皮楼,歪成了炒CP的帖子。   楼里还有人言之凿凿地说:“江宇典就是GAY啊, 他之前不是拍那个综艺吗, 那个综艺的制片人是圈子里有名的基佬,就江宇典当时那个名气, 怎么可能上那种级别的综艺啊!他要是背后没有金主,那他一定跟那制片人有一腿!虽然制片人应该买不起私人飞机的就是了……所以肯定还是金主。”   总之众说纷纭, 也有坚定不移认为他就是个富二代的粉丝。   不过贺庭政不是圈内人, 以前还偶尔流露出过两三张珍贵的机场饭拍, 现在就彻底没有了,也不知道那张《新精武门》的片场偷拍图,是谁照的, 那么神通广大。   殊不知这照片,其实是江宇典刻意放出去的,他也不敢过火了,电影还没上映呢,   要是这时候爆出丑闻来,就坏菜了。   他私底下所做的这些,贺庭政并不清楚。   四月底, 电影首映会上,邀请了一些影评人、著名评论家、电影人来观影。古秋平作风是比较低调的,电影上映之际,他也没有做太多的活动, 相反是江宇典,之前已经跑了好几个综艺,去宣传新电影了。   整个剧组里,就他一个拿得出手的小鲜肉,剩下的都是古秋平的弟子、以及一些名气不高的实力派演员了。   江宇典比之前大胆了许多,并不畏惧和贺庭政一块出门了,他也不让贺庭政继续跟在他背后装他的员工了,他甚至直接把贺庭政带去了首映礼现场,低调地坐在后排观影。   他知道在电影播放的时候,在场受邀请的影评人或观众,都不会拍照或摄影的。   他坐的位置比较靠后,并且不在中间,他进来的时候影厅的灯光已经暗下来了,什么也看不见了,谁也看不见谁,大家都戴着3D眼镜,也不会有人知道他就是这部影片的主演之一。   江宇典挨着贺庭政坐下,手不避讳地在底下拉着。   而坐在江宇典旁边的,就是一位受邀前来的著名影评人,在网络上的ID叫“李空空”。   这类武打动作片,从片名到演员阵容,都透着一股“老套”的味道,而且还是这种历史正剧题材,简直太无聊了!当然主演古秋平还是值得期待的,只不过这个第二主演江宇典……李空空是有些不能理解的,为什么古秋平会让这么个几乎没有演艺经验的新人来出演自己的电影?   出于职业道德,收到了电影公司寄来的首映礼邀请函,她还是礼貌地来了,她没来得及吃晚饭,所以带了一个保温杯,里面是松茸炖鸡。   她打算说如果太无聊了,就干脆在后面躲着吃饭算了,所以她才选了这么个偏僻的角落位置。   电影开始播放,别过前头冗长的电影制作公司列表,挨个播放一个动画,已经是一分多钟过去了。   电影的剪辑却是不落俗套的,一开头就是一段激烈的打戏,古秋平宝刀未老,而且电影3D效果做的不赖,一段非常精彩的打戏过去,片名才浮上来。   李空空记录了一下时间,第一分钟到第三分钟,是第一段打戏。   故事从古秋平饰演的霍元甲在湖北捡到一个男婴开始说起。   这是一个老套的故事,大部分的观众都已经看过其他版本的这个故事了,所以对古秋平的这部电影,没有多高的期待值。   到了第九分钟,又是第二段打戏,整个打戏持续了五分钟,剧情回落下来。   李空空知道不能从剧情上对这部影片有所要求,毕竟这种故事,早八百年前就过时了,商业价值不浓,文艺价值也不够,也没办法送去电影节——不知道古秋平为什么要拍。   所以李空空,只想从画面、色彩以及动作戏剪辑上找到一个作为权重。   很快,她就知道这部电影最出色的地方在哪里了。   它剪辑很紧凑,剧情虽然老套,但是动作戏非常精彩,拍摄的角度也有意思,和普通动作戏不同,有一种拳拳到肉、直白的暴力感,不会给人以花拳绣腿的感觉。   而且血腥场面一点也不假,譬如演员被打吐血了,这是传统武打电影的诟病,每次演员倒地吐血就真的假,这片不是,很多时候里面的演员都是不穿上衣的,拳头或者脚对上肉体,有一声清晰的“嘭”。   影厅里不时有人发出一声惊呼、或者整齐的笑声。   笑点安排得也比较密集,不过目前为止最让她觉得惊艳的是影片的配乐。   非常有画面感的配乐,其中有一段没有歌词的、苍凉且略带疲倦的男性嗓音哼唱,让她没忍住掏出了手机开始听音识别了起来。   但没能识别出来,应当不是买的版权的配乐,而是电影专门请歌手和录音公司制作的配乐。   她还算认真地看下去了,不过剧情仍旧在她的意料之中,所以暂时她给了个七分,并且打开保温杯,开始喝起了鸡汤来。   江宇典闻到了她鸡汤的香味,他嗅了两口,几乎能嗅出那鸡肉的紧实,他还听见旁边的女士刻意压低的喝汤的声音,登时就饿了。   贺庭政察觉到了,很快意识到他这是饿了,就摸了个巧克力给他吃,两人并不说话,黑漆漆的影厅也不存在什么眼神交流,但他们就是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他吃完了贺庭政就很有眼色地又给他拿了一个,还怕他嘴巴干,给他把吸管插到了牛奶里。   大约三十多分钟的时候,江宇典作为成年陈真出场了。   专门来磕鲜肉的李空空停下来了,没有继续喝鸡汤了,转而拿起笔,重新开始把注意力放到了影片本身上。   江宇典是这部电影的第二主角,现在是男色时代,电影投资商知道请美女、不如请个帅哥、请个小鲜肉来的好,会更有商业效果,更具有号召力。而李空空也是看到预告片,发现江宇典身材非常好,蜜色肌肤浸满汗珠的模样非常诱人,她才决定来看一看的。   电影从江宇典出场那一幕开始,就开始变得生活化、并且有趣了起来。   陈真趴在屋顶上偷看师傅教师兄弟们练武,自己在房间里琢磨着思考学习。   这是一个飞快的成长过程,没有家国仇恨,这个叫精武门的武馆里,一派安宁平静,若是忽略影片的八国联军混乱背景,这一系列的片段都给人以岁月静好之感。   江宇典光着上身在武馆跟人练功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摄影师有毛病,还是单纯想给大家福利……给了江宇典的胸膛一个很直白的特写——他奶头是粉色的,因为运动胸膛微微起伏,那什么还在微颤。   影厅里很明显地有人发出了一声吞咽。   不知道是谁发出来的,首映礼影厅中一下鸦雀无声了几秒钟,接着有人笑了出声。   李空空不由侧头看向这个发出笑声的男人,对方戴着3D眼睛,加之氛围昏暗,看不太清。   她有些狐疑,多看了几眼,觉得怎么有点像那电影里的江宇典呢?   她有了这个怀疑,就密切地关注了起来,电影画面亮一些的时候,她能看清楚旁边男人的脸了,的确是一张俊脸,是很像江宇典,至于到底是不是,她不太清楚。   电影首映会结束后,李空空发觉旁边已经没人在了。   但是她在保洁员收垃圾的时候,看见了丢在垃圾桶上的奶多多蜂蜜牛奶和Lindvia巧克力的金色包装纸,一大堆的包装纸。   据她所知,江宇典真的是非常敬业地在给自己代言的食物打广告,经常自拍或者晒狗的时候都要晒一下他代言的牛奶以及巧克力……   她非常肯定了,旁边那位就是江宇典没错了。   她收集的素材也差不多了,回去就能编辑成一篇影评了,这部电影中规中矩,有一些小惊喜,譬如配乐,再譬如这次请的新人演员,在他们影评人圈子里,都是抱着看笑话一般的态度的新人演员。   没想到真的担起了这个角色,还演得挺不错,她一点都没觉得尴尬。   不过,他的演技比之他的身材,还是差了些的。   很快,首映礼过后的第一篇影评就出炉了,古秋平作为指导,第一时间密切关注了消息,他看完影评,迅速截图分享给江宇典。   【@影评家李空空:看首映礼的时候发生了一件趣事,江宇典脱衣服的时候影厅有个妹纸没忍住吞口水了(确实很诱人,不过我忍住了,那个人不是我谢谢),然后我旁边有位男士在全场鸦雀无声的时候笑出了声,我扭头一看,还挺帅啊鼻子很高……我怀疑他就是江宇典,电影结束的时候我还看见了他丢的垃圾[图片]】   图片正是奶多多和巧克力。   评论很快跟风:【没错这是我们雨点了,小姐姐你运气真好】   有人艾特了江宇典,希望他出来破一下案。   江宇典当然没空出现,他在电影里露了太多肉了,得哄贺庭政,所以他只好又当一回奶瓶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   关于消失的135,那是我昨天更新的时候点错了,放进存稿箱后又直接发了一章,改天换个番外进去,不用方=3= 第138章   首映礼结束后, 这部电影在四月二十九号提前点映,当晚票房达到了一亿,接着在五一黄金周的零点于全国各大院线、以及中国香港、中国台湾、新加坡、马来西亚等地区同步公映。   因为电影制作人、主演担当古秋平和院线高层的关系都很好, 所以排片很给力, 接近百分之四十的全国排片率可以看出古秋平在演艺圈的人脉、以及影城方面对这部阖家欢乐功夫电影的看重。   由于没有太多的特效场面、也没有请什么大腕,电影投资额维持在了两亿人民币, 大头是在场景搭建和后期处理以及上映前的宣传上。   题材受限的缘故,电影公司原本预计的票房比较保守, 是十五亿人民币。   但或许是受黄金周的影响, 五月一日当天票房就冲破了四亿。   《新精武门》上映后的口碑, 比一开始唱衰的圈内电影人预料的要好很多,评分刚开始维持在了八点七分,三天过后逐日下降, 最终稳定在了八分。   ——这已经是是这么多年来,功夫类型片的票房口碑先锋了。   有资深电影影评人提出这部电影最大的问题,就是散:“在画面、配乐特效甚至演员阵容演技上,都无可挑剔, 但电影剧情主次不够分明,小鲜肉太抢老师傅风头了……”   这个答案获得了很多个赞,有人甚至跳出来问:“江宇典是不是带资进组的?这待遇也太好了, 戏份这么多。”   有电影幕后人站出来解答,说:“我们设定剧本的时候,原本就是双主角,后来改了剧本, 削弱了雨点的戏份,等到剪辑的时候,我们内部争论很大,古老师觉得雨点表现好,不该把他的镜头一刀切了……最后就剪成了这样,不过他的演技应该是有目共睹的。”他避开了带资进组这个问题没有谈,因为在电影投资公司里,的确有一个新公司跟江宇典有关系。   “以及关于但都很关心的电影开场十分钟左右的那段配乐,是江宇典唱的,我们想起他是歌手出身,就让他来试试,没想到效果还挺好。”   这部电影的三日票房破了十亿,不过黄金周一结束票房就开始回落,一周后统计已经超过了电影公司的预估票房了。   两亿左右的总投资,最终票房达到了二十亿,赚了十倍——这种投资回报率,难怪都说拍电影赚钱呢。   因为这部电影的口碑收获,江宇典的人气与身价也是水涨船高。他出演古秋平的这部电影的时候,是个纯新人,古秋平也不算亏待他,给了他税后三百万的片酬。   虽然有些演员看似粉丝很多,但能带来实质性收入的,其实并不多。   投资方和制片方也不傻,他们不可能会花这么高的价钱去请一个明星演员,不是请不起,而是不值得。所以为什么现在电影都爱请那种出道不久但是人气很高的小鲜肉呢?因为这种鲜肉演员,片酬可以砍到很低,如果痛快地花个几百万去请个人气高的鲜肉,会带动票房,性价比很高。   不过同时也承担着被喷烂片的高风险,因为通常这类小鲜肉就代表着演技烂、尴尬。要想找个又有颜值演技还在线片酬还低的鲜肉,实在太难了。   而且现在也有些鲜肉,演技很烂开价却很高,常常开出好几千万的价格,让许多制片方和投资方都望而却步。   相比起来,江宇典的性价比就太高了,他之前或许还没有那么流量,这部电影一出来,他就突然晋升成了流量小鲜肉。   所以一时间,工作室接到了无数制片人拉皮条的邮件,无数剧本纷纷发过来。江宇典的微信上也突然冒出了许多以前加上、却从没聊过天,连朋友都是屏蔽状态的圈内人,雨后春笋般地冒出来,热情地问他:“雨点在不在?这部电影要不要接?片酬开价是六百万,这部电视剧呢?一集片酬开价是三十五万,这档综艺呢?您看看感不感兴趣!”   铺天盖地的工作合约、剧本通告降下来,撇开了烂片三级片、以及投资方口碑不好太坑的电影公司,剩下的挑选出来的剧本,一共打包了两大箱的纸质文件,全都寄给了江宇典。   电影上映后,江宇典还是会出来活动,配合剧组宣传。但同一时间,他的工作也松了下来,这段时间他没有接新的电影或者电视剧,也没有接综艺,只是例常出席各种各样的活动罢了。   他把工作室寄过来的两箱剧本放在地板上打开,人也盘坐在地上。   一空下来,就要考虑起新工作的事了,还有今年的发展方向。   尽管这些事在背后有一个工作室在替他把关,但真正做决定的还是他自己。这和别的艺人有很大的区别,因为现在许多艺人接戏都要考虑公司的意见,公司让拍,他们是没法拒绝的。但江宇典就有很高的自由度,没有人会碍着他,也没有人能左右他的想法。   五月份的天已经热了起来,北京今年的霾比去年小了一些,上午的阳光正好,柔和的光从玻璃窗透进来,恰到好处地照在江宇典侧脸上,给那长长的睫毛镀上了灿金色,眨眼之间似乎有看不见的金粉簌簌落下。   他今年从电影杀青后,工作就一直很轻松,家里那只被养得皮毛顺滑的萨摩耶摇着尾巴走过来,趴在江宇典腿旁边晒太阳。   江宇典从箱子里抽了一本厚厚的剧本出来,他低头看着黑体字的片名,叫《亲密无间》。   翻开一看,是一部悬疑爱情电影,导演挺陌生的,给江宇典的角色是主角,片酬是五百万——这是一部小成本电影,江宇典不感兴趣,随意就丢开了。   因为他这部新上映的电影是功夫片,所以这些剧本里有一半都是功夫类型片——在这些合约和剧本里,竟然还有邀请他出演西游记新系列齐天大圣的合约。   江宇典一看到是功夫片,就直接丢开了。   趴在他腿边的披萨以为这是一个类似接飞盘的游戏,就兴致勃勃地扑上去啃那些被江宇典否定掉的电影剧本,一口撕碎,撕得纸屑在空中飘扬。   “别废!”江宇典想伸手把它抓回来,那蠢狗被他抓住了尾巴,嗷一声回身过来跟主人疯闹,狗毛蹭了江宇典一脸。   他的脸肉眼可见地一黑。   披萨懵懂无知,一头撞他怀里来,热情地舔他的脸颊——这是宠物狗的通病。   自从江宇典这个真正的主人待披萨的态度和缓了,披萨在家里的地位也提高了,它曾经强烈的求生欲如今已经被磨平了。   就在江宇典即将要爆发、大发雷霆的时候,救世主贺庭政出现了。他丢了一颗球出去,披萨注意力一下被转移了,晃着尾巴就追过去了。   ——它还不知道自己这条狗命被拯救了。   贺庭政把它关在了卫生间里,走到了江宇典身边坐下。   江宇典也不看他,道:“来得正好,帮我看看剧本。”   去年他拍的三部电影,都有动作戏,其中动作戏最多的就是《新精武门》了,他拍戏那段时间是真的吃了很多苦头,他低估了自己异常的痛觉神经给他的身体带来的影响,拍戏那两个多月里,他每天都过得痛不欲生,常常都是满身青紫、无法入睡。   那时候贺庭政就跟他说了:“以后你再也不要接这种电影了,你要是接了,我就给你回拒,付高额违约金我也不要你拍。”   江宇典自己是比较倾心于犯罪电影的,今年一月杀青的那部《无处可逃》他拍的就很高兴、也很入戏,因为可以在电影镜头下,肆无忌惮地展现被他藏起来的人格。   而且他认为片酬这个东西对他意义不大,他想演一些真正的好电影,能拿奖的电影。   这两大箱的剧本和合约里,专门腾出了一摞剧本,正是贺庭政开办的电影公司,准备独立投资并让他做主角的电影剧本。   这些剧本都是为他量身定做的,江宇典要是挑中了一个,那就直接组建班底开拍,要是没挑中,这些专门为他量身定制的剧本都全部废掉了。   江宇典随意翻开一个,看见里面写着导演是黄祎,这是一位在中华影坛地位非常高的导演了,如今也已经六十岁了,是国产电影的先驱者。而演员阵容就更吓人了,主演那一栏写着江宇典,配角那一栏,全都叫的上名号的演员,其中有两位还是去年吹嘘片酬达到了八千万的明星……这些配角里,片酬最低的演员都超过了三千万。   这阵容、这导演再加上配角栏,传出去会吓死一票观众的。   但他们全都是拿来给江宇典陪跑的,要是真拍出来了、上映了……全国观众都知道他背靠后台了。   他侧头看了一眼贺庭政,算了一下成本:“你这电影……投资额要二十亿吧?”   “应该……没有这么多吧?”具体的成本,贺庭政这个做老板的也不知道,但一开始他就是不计成本的,原话说的是哪个影帝哪个影后有档期,就给他们发邮件合约,要是档期合适剧本他们看不上也没关系,提高片酬,两倍不行就提到三倍,三倍不行就五倍。   所以二十亿根本拿不下来。   江宇典像看傻子一样看他:“别人搞电影公司是为了赚钱,你这是为了拍烂片赔钱啊。你花这么多钱拍了电影,百分百要亏本!”   “亏就亏吧。”贺庭政也感觉赚不回来,但他不在乎这个,钱不就是拿来花、拿来哄人开心的吗?   但江宇典并不乐意这样,他皱着眉翻了下剧本,发现这是最花钱的奇幻冒险类电影剧本,特效和场景制作特别烧钱,这电影哪怕真的票房到了,口碑上座率都炸裂,也绝对赚不回制作成本。   他叹了口气,把这一摞专门为他准备的剧本丢开了,侧过身捧过贺庭政的脸,认真而专注地看着他的眼睛道:“我的阿政,钱不是这么花的。你要搞电影投资,那就老老实实赚钱,别搞这些。你不用专门为我做这些,我都很高兴了。” 第139章   贺庭政没把人哄好, 反倒让江宇典给哄得心花怒放,他忍不住凑上去抱住他的腰,然后就着那个姿态, 微微俯身将下巴抵在了江宇典的肩头。   “电影还是要拍的, 你觉得不行,太花钱了, 就砍一半阵容,”贺庭政靠在他身上道, 晒着暖洋洋的阳光, 眯着眼道, “总归是能赚一点的。”   现在的大投资电影,一般也就五六个亿了,再夸张一点的, 怎么也不会超过十个亿的。   江宇典微微侧过头,用眼角余光瞥着他:“败家子,我挑片,挑中你再去投资, 这才是赚钱之道。”他在贺庭政柔软的黑发上揉了一把,轻轻一笑,“你是怎么买下那栋大楼的?你这么败家。”   贺庭政长长地“嗯”了一声, 尾音拖长:“你上回交给我的东西,你不是想让我搞垮厉峰集团吗?我把那些东西卖给了美国佬,他们的死对头,卖了好多钱的。”   “真的?”江宇典低头看他。   贺庭政嗯了一声, 气息喷洒在他的脖颈间,隐约还能嗅到一股披萨的宠物专用香波的气味,看来方才那只宠物狗,在主人身上大肆撒野了一番。   江宇典拍拍他的后背:“做得好。”   贺庭政说:“我会保护好你的。”   这种做法,无疑是把自己完全摘出来的最好报仇方式了,必要时刻他会在背后推波助澜一把。   事实上在自己受伤的那段时间里,他私底下把那份足以把那个跨国大型犯罪集团搞垮的证据卖出去的时候,还收获了一些属于江宇的秘密。   那些越挖越黑的过去,终于在他面前展现出了冰山一角,包括他从袁国瀚那里离开后,到来到香港、来到他们家这几年期间,都做了些什么,贺庭政都不像以前那么一无所知了。   他想着,就让这些秘密随着大哥的骨灰长眠于世吧,故而专门去洗掉了纹身,也是因为他以后不想给江宇典招惹任何麻烦了。   当然,对于这些,江宇典是一无所知的,他继续挑片,基本上一个剧本到他手里,几分钟后就会阵亡了,他似乎非常挑剔,当然也应该是因为剧本太多了的原因,如果在只有一两个剧本找上他的情况下,江宇典是不可能这么阔气地丢开剧本的。   他专心致志地挑到了日落,终于还是挑出了七八个不错的片子来。   太阳下山了,江宇典抱着跳出来的那几个本子坐在沙发上,拿一支笔在上面做一些记号,划出剧本以及合同上的重点,比如开拍时间,预计杀青,片酬,导演以及演员阵容,这些都至关重要。   哪怕是他不感兴趣、不愿意拍的片子,他看中的,觉得很有潜力能赚钱的,江宇典就会事无巨细地查一下剧本的编剧、导演和制片人的资料,随后给对方打电话,问对方缺不缺投资。   他这么做,当然是为了贺庭政的电影公司了。   一天时间,肯定是搞不定这项工作的,他挑挑拣拣了一周,在周末才暂时定下了一部分的工作。   他挑中的其中一部电影,是整个班底都很成熟了,但由于演员单方面的原因,现在要换主演了的一部电影。剧本名字叫做《隐秘的拳击手》——这片名可以说是求生欲非常强了。   这是一个以地下黑拳为主题的揭露人性的电影,表面上普通的工作党,有着幸福的家庭,早上送女儿去上学,下午接女儿放学,可私下里却在做见不得光的生意,操控整个黑拳市场,以牟取暴利。   另一部电影则是警匪片,片名暂定《血牙》。电影讲述了边境警区成立了一个珍稀野生动物工艺制品案件的小组,他们正在追查一个贩卖野生动物器官、例如象牙、鳄鱼皮、犀牛角等珍稀保护动物的组织。   尽管国际上呼吁禁止象牙贸易已有多年,而我国也有着相关法规,禁止象牙的非法交易。但国内仍然存在合法的象牙制品销售渠道,而除此之外,非法象牙贸易仍在“地下”悄悄进行,而且现在国内,有关此类事件的报道实在太少了,人们也对此知之甚少。   所以主演作为卧底,潜伏在这个组织里,就是想将这个组织从源头拔起。他在当地见了太多的血腥与杀戮,他冒着生命危险,偷偷记录下来这些动物被捕猎、被杀死、被割掉器官、剥皮……等等惨状与罪恶。   电影肉搏镜头较少,多是枪战。   拍摄地点在金山角地区、有少量的非洲赞比亚的镜头,因为象牙这也正是让江宇典有些犹豫的一点——他再也不想去金山角了。   还有一部呢,是讲和病魔搏斗的治愈系电影,剧本别出心裁,主角是一个年轻舞蹈家,男舞蹈家,却得了罕见的病症——运动神经元疾病。这部电影对于江宇典倒是一种挑战,他查了一下导演,对方是一个新秀,拍MV出身,此前过几个反响不错的微电影,也就是说这部电影是他的处女作。   另外还有几部不错的电影,更有同性恋题材的剧本,江宇典一时之间也拿不定主意。他主要奔着拿奖去的,也不想像去年那样累垮自己。   与此同时,多档综艺节目也找上了他,演出片酬很可观。   其中有一档是明星恋爱真人秀,有一档是歌唱类的,还有一档是冒险游戏类真人秀。   这边工作还没敲定,就有另外一件急事了,他得腾出时间去学校拿做毕业答辩,再拍一个短片当毕业设计交上去,拿毕业证。   虽然四年之间他没怎么上过课,但他作为优秀校友,校领导系主任任课老师都不会故意刁难他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让他过了。   六月初,江宇典成功毕业,他拿了毕业证,更是罕见地晒了穿着学士服戴着学士帽的照片。   照片里,是他跟学校图书馆面前的伟人铜像的合照,他比了一个剪刀手,阳光照在他的脸庞上,他笑得一脸温暖,怀里还抱了一册书,正是学妹眼中的男神学长形象了。   【@江宇典-Cheetah:毕业了,老人[图片]】   他的学历比起圈里很多艺人来说,是相形见绌的,那只是一个普通的、以美术专业闻名的艺术学校,这所大学的表演专业是出了名的烂,但江宇典并无意隐藏这个。   评论里关注他毕业学校的倒是不多,更多的粉丝关心的是江宇典的终身大事。   【@条纹衫胖虎:我们雨点毕业了,长大了,是不是可以结婚了?】   【@柚子狂人:赞我都是雨点老婆】   【@雨点的萌妹:妈妈[下跪]雨点怎么帅成这样啊】   【@未来日记:评论里说想嫁的矜持点,雨点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呢……】   【@江演员的女朋友:欸,只有我注意到雨点脖子上的项链了吗?挂的是戒指吗????惊恐脸!!!】   【@小小太阳:过路的顶着锅盖说一下,我雨点校友,今天看到了XX论坛帖子上曝光的那张睡在肩头照片正主,今天看见他们两个人走一块,长得很高的小哥哥给雨点拍照来着,敲甜……[二哈]我有点相信帖子里说的是真的了[图片]】   这条评论里,还附赠了一张偷拍照,江宇典穿学士服,跟一个戴黑色棒球帽,但是穿短袖,白得几乎耀眼的男人走在一起。   偷拍照片上那只是江宇典的一个侧影,他身旁的男人却因为被偷拍而回头了,照片画质有些模糊,但尚能看清楚那张标志得像画似的脸庞。   仅仅只是靠得很近地走一起罢了——但他们之间的那种氛围却是做不了假的。 第140章   评论里有许多人都为贺庭政的颜所屏息——那个回眸简直是惊鸿一瞥。因为现实里其实是基本见不到长成这副模样的男人的, 虽说网上有的男艺人是很白、也很帅气,但许多都不是高大的身材,反倒有些还白出了阴柔气。   而评论里的这张照片里显现出来, 这个男人比一米八的江宇典要高大半个头, 也要壮硕许多。   完美诠释了“高大俊美”这四个字的深层含义。   有人评论【妈妈,他是天使吗】   【@雨点除了你我还能看上谁:哇地一声就哭了, 雨点已经是别的野男人的了】   还有人默默站了这对CP【@阳光下的泡沫:感觉好甜】   【@我-手控-打钱:默默+1,今天也在学校里看见雨点学长了了, 感觉好甜, 其实也没抱没牵手什么的, 就是莫名感觉好甜,像是在谈恋爱】   【@晚上次什么:哇是那个传说中的金主吗?颜值好高!真的好甜啊!两人都好苏!】   【@朝阳区第一的小可爱:包养出真爱了解一下】   【@抹茶味地瓜:我去金主颜值居然这么高,难道我是在晋江看小说???】   也有黑子袭来:【同性恋好恶心】   【你居然是同性恋[大哭]感觉被骗了, 不喜欢你了,脱粉取关[手动拜拜]】   随着相关证据越来越多,江宇典的性向似乎也暴露了冰山一角,粉丝们大部分认为哪怕他不是同性恋, 他也一定有了地下恋情——因为他脖子上的戒指。   可又因为没有证据,所以无法喷。   江宇典从不跟合作的女演员炒绯闻,也从不跟女艺人炒CP, 可以说出道到现在,除了刚开始《拯救A计划》的真人秀播出那段时间,有人站了他跟裴思邈的CP,到后来他就再也没有相关的桃色绯闻了。   营销号和媒体也不敢拿他开涮, 所以他从来都没有黑料。   这也导致他的女友粉特别多,粘性特别大。   但这次的事件,简直是给江宇典那些女友粉致命一击了,闹着让宇典出来澄清、回应。   结果工作室不正面回应,江宇典本人也并不回应。不是他不愿意去回应,而是目前他还有电影没上映,覃遵之前还警告过他,说“电影没上映前别给我搞出幺蛾子来!上映后随你折腾”。   他知道不能因为自己一个人耽误了整个剧组。   他若是在这个时候爆出了同性丑闻,电影就别想上映了,广电是不会让由同性恋艺人主演电影在国内公映的。   至于为什么不制止,当然是为了让粉丝去站CP了。尽管贺庭政不是圈内人,但CP粉这种存在,是跨次元都可以拉郎配的。如果CP粉多了,那么对未来出柜也是一件好事,阻碍会小很多。   由于粉丝们并不知道贺庭政的名字,但是目测他比江宇典高十公分,于是就叫他“190先生”,也有的直接叫“金主先生”。   虽然喷的人也不少,但江宇典知道这批接受不了的粉丝,早晚都会脱粉。早点脱粉比晚点脱粉要好,反正他这个柜,是出定了的。   如果对他的事业造成了不可磨灭的影响,那也没关系,那他就从台前做到幕后,在幕后搞电影投资,不比现在轻松?   他穿过来的时候,原主是一心想红,现在也算是红了,也够了。   所以江宇典在思考过后,暂时没有接新的电影,他把那些剧本都放下了,哪怕覃遵联系了他,说自己的下一部电影也在做准备了,问他要不要出演,江宇典也没有正面给出准确的答复。   他转而接了一个广告,又接了一个综艺节目。   这个代言是法国一个较为小众的香氛品牌Diptyque,该品牌创立于1961年,距今已经有快六十年的历史了。而这款名为“Midnight Velvet”的新款香水,意为“午夜丝绒”,或“黑丝绒”。   之所以会找上江宇典,还是因为Cartier的代言。去年年底Cartier的那则“冬日童话”的广告片,让整个时尚界和奢侈品界都眼前一亮,纷纷打听起来,片中这个东方面孔的男模特是谁?   ——他看起来太诱人了。   有人说他像个熟透的水蜜桃,虽然这么形容一个男人不太恰当,但是广告片中的江宇典,的确会给人这样的感觉。   让人想咬一口的感觉。   所以他才会被这个香水品牌给一眼相中。   对方希望他能为他们品牌打开内地的香水市场,同时也希望广告拍出来后,不仅仅是拘泥于在中国大陆产生商业效应,他们还希望这则广告能在国际上也有同样的效果。   虽然他们比不上Cartier的财大气粗,不可嫩投入那么多的人力物力,拍一部广告如同拍一部电影一般,但他们走的路子本就跟Cartier珠宝的奢华内涵不同。   而江宇典之所以会接下广告,还是因为对方寄过来的样品,让他闻过后立刻就决定接下广告。   这是一款中性香水,干净的木质香调,以西洋杉为主色彩,添加了香草雪茄。前调稍苦,中调闻着像雪茄隔着木盒散发出来浓浓的烟草香气,有一丝丝甜,男生女生都可以喷。这股气味非常吸引人,闻一口还想闻,如同冬天的被窝般,埋进去后就再也不想出来了。   江宇典起初是喷在沙发枕头上的,第一口的味道有些浓,他反倒不喜欢,结果隔了一会儿工夫跑去闻,那味道又让他觉得喜欢了。   他喜欢的烟草味和甜味,这支香水里都有了,更厉害的是,因为里面添加的是香草雪茄,所以尾调还有一股干净清新的奶味……就好像拥抱他家阿政的感觉。   好的香水,味道不是单一的,而是复杂的,江宇典以前是从不喷香水的,这次他觉得味道好闻,于是便欣然决定接下广告。   由于这是对方品牌主动给江宇典抛出橄榄枝,江宇典一同意接下,品牌方立刻约定好了拍摄时间。   这次拍摄和上次Cartier的广告一样,也要去法国拍,江宇典只有一个人,而他们的拍摄团队却是有十几个人,不可能让整个拍摄团队飞到北京来为他服务。、   正巧广告拍摄的时间也是巴黎时装周,而时装周过后就是威尼斯电影节,覃遵导演的《无处可逃》目前已经做完了剪辑已经后期,这部电影的后期不需要太多的特效,但由于覃遵本人非常龟毛,还是花了四五个月的时间才做完后期。   而且这还不是彻底剪辑版本,到时候电影节结束后国内公映,又要剪一大片的“违规镜头”。   工作室直接为江宇典定下了日程,办理了两个国家的签证,还联系好了戴高乐机场,安排好了落地时间,以及届时时装周过后电影节开幕,他们的私人飞机会直接从戴高乐机场起飞,在威尼斯机场落地。   这系列的准备工作一完成,江宇典直接就出发去了巴黎。   江宇典不是第一次来巴黎工作了。   他要在法国呆的时间不短,行李也很多,其中有他要在巴黎时装周上需要穿的服装,有好几套。不过他不必随身托运,在他下飞机后,就专程有辆车直接把他的行李运送到了下榻的酒店。   Diptyque品牌方很有诚意地给他安排了四季酒店,听说他会在巴黎参加完时装周再离开,询问了他的具体停留时间后,直接为他续了半个月的房间。   接待江宇典的是一位女士,名为Sophie,她个子不高,一身粉蓝色优雅套装,却戴了粉红色的帽子、穿了粉红色的玛丽珍鞋,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韦恩安德森电影里走出来的女人,气质很淡雅,脸上有小雀斑。   她花了一个小时的工夫在餐桌上跟江宇典谈好了日程以及工作,随后把人送回了酒店。   Sophie站在他们的房间门口,以一口法国口音的英语说:“亲爱的江,欢迎来到巴黎,我们为您安排了芳疗SPA,稍后技师会直接来房间为您做一个全身SPA,以一个最舒适的状态迎接后天的拍摄……”她说着目光转向了一直都跟江宇典在一起的贺庭政,又转回到江宇典身上,“您的朋友如果也需要SPA,我们会直接通知两名芳疗师过来。”   “芳疗的精油和香氛、包括毛巾等物,都全部出自我们品牌,正好您也可以借此机会感受一下。”Sophie道。   江宇典摸了摸鼻子,看了眼贺庭政:“冒昧问一句,芳疗师是男人还是女人?”   Sophie了然一笑:“男人女人都有,您需要男技师还是女技师呢?”   “男……算了还是女……”江宇典一句话停顿了三次,脑子里浮现出一双陌生的手在自己的身上摸来摸去,更好笑的是贺庭政要趴在自己身旁,接受和自己一样的全身SPA,那画面想想就够了,“……算了还是不要SPA了,谢谢您的好意了。”   “真的不需要了吗?”Sophie不太理解,东方人思维和西方人是不同的,江宇典以前也不会在意这样的事,但现在不同了。   他摇头:“谢谢了,不过不需要了。”   Sophie失落地说:“那您可以泡一个澡,用我们的精油试试,是帮助睡眠缓和休息的。我们也在房间里为您准备了芳疗精油和香氛蜡烛,自己做按摩也是可以的。”   作者有话要说:  奶政(举手):我我我!我会按摩的!! 第141章   考虑到江宇典来到法国后几乎没有休息, Sophie告知他后天会来酒店接他,并用法语对他说了晚安后,就离开了酒店。   品牌方为江宇典这个合作方提供的房间是顶层套房, 位于顶楼, 古典主义风格的装潢,以油画及雕塑装饰, 家具全是油润的黄色木质调,弥漫着美妙的艺术气息, 推开门走到私人屋顶花园, 还能近距离地欣赏到埃菲尔铁塔。   像一个人间伊甸园般。   而巴黎乔治五世四季酒店的迎宾非常热忱, 一开始品牌方安排了芳疗Spa,酒店查到入住人是两名成人,就在套房阳台上的四柱沙发旁, 准备了两张单人的按摩床。   室外Spa,加上如此美妙的夜景,是顶级的享受。只是芳疗师还在赶来的路上,就被一通电话通知不用来了。   他们进去后, 立刻有酒店员工来敲门送上熏香过的热毛巾和盖上香草冰淇淋的冷饮。   而Spa床的旁边,正摆放着此次Diptyque专程为江宇典准备的香氛以及特调精油。   江宇典原本是想做按摩的,碍于心知肚明的原因, 便拒绝了Sophie。他换上了带来的睡袍,端着冷饮,坐在屋顶花园的四柱沙发上吹着曼妙的夜风,看着浪漫的巴黎夜景。   无论来多少次, 这次城市的夜景都是那么地美。   贺庭政在旁边点燃了香氛蜡烛,还把精油打开了凑近闻。   江宇典只当他贪玩,看见什么都要去摸一摸、碰一碰。   蜡烛和精油味道是相同的,或许从江宇典的反馈中,品牌方了解到他很喜欢烟草味和香草味,故而为他准备的香氛以及精油也是香草味的。   就连今天晚上送来的冰淇淋,也是香草味搭配夏威夷果味的冰淇淋,可见他们是花了心思待客的。   贺庭政把两盏蜡烛,一盏放在按摩床旁边的矮桌上,一盏放到了沙发的木制扶手上。他绕到沙发背后去,双手搭在江宇典的肩膀上,拿捏着力度缓缓揉按了两下,低下头来凑到他的耳边说:“大哥,我给你按一按肩膀吧。”   江宇典轻轻地嗯了一声,双腿抬起来,盘腿靠在沙发上,手里挖着冰淇淋,并不时含着吸管去吸冰淇淋底下的冰沙,感受着肩膀上被人用十指揉捏得松软的感觉。   说起来,贺庭政当初也是为了他学的按摩,他整日整日地为他这个残疾人按摩腿,所以八年时间下来,手法也是一绝。   没准Diptyque给他请的芳疗师还不如贺庭政专业呢。   香薰蜡烛的香气弥漫开来,奶香气十足的香草,混合一点苦橙味,让夜风一吹,像是有看不见的轻纱在脸上曼妙地吹拂。   贺庭政只是为他隔着衣服按肩膀,他手很大,用的力气适中,可江宇典本就是敏感体质,松筋动骨的几下就受不了了,浑身一个战栗,骨头让他捏酥了:“暧你轻点捏,老子吃冰淇淋呢。”   贺庭政松了一点力气,用力绵软,江宇典还是有些受不住,拿着勺子的手都在微微发抖,但的确有效,很舒服,一身的疲劳都被缓解了。   因为是夏天,天热,冰淇淋化得很快,一会儿工夫就往下渗了。   他轻轻喟叹一口气,把勺子也丢了,抱着杯子一口一口地舔起冰淇淋来。   贺庭政服务到位,问他:“舒服吗?”   江宇典说还成,举起冰淇淋杯,仰头问他:“你吃一口吗?”   “吃。”贺庭政看他姿态慵懒,心里微动,垂首便咬了一口。他是一心想把江宇典往床上按,明明他是给江宇典按摩的人,结果他双手往江宇典肩膀上一搭,浑身过电的反倒是自己。至于冰淇淋什么味道,他漫不经心也吃不出来,江宇典问好不好吃,他也就回答好吃。   江宇典笑了一声,心想自己喜欢贺庭政的原因,可能也跟他好甜口这点有很大的关联,像他这样一个嗜甜的人,遇到贺庭政这样满身奶香,笑容都是甜滋滋的人,怎么会不动心呢?   之所以在那八年里,他都没动过这份心思,除了他实在是笔直,他的身体情况也影响了他的这份心思。   如若他那会儿是个健全男人,贺庭政这么呆在他身边,江宇典认为自己应当是扛不住的。   贺庭政如此为他又按了几分钟,瞧见他把冰淇淋吃了个七七八八,差不多也化了就丢开了,便停下来,低声问:“背……按吗?我用精油按吧?”   江宇典时差还没倒过来,身体上是乏困了,精神却还没到睡觉的点,加上明天也不用工作,正式拍摄是后天,也没有为他提供剧本。按照Sophie所说,这次拍摄应当是非常简单的,状态对了或许一天就能拍完。   他抬了抬肩膀,感觉整个肩膀已经舒缓了大半了,索性抽开腰带,把薄薄的丝质睡袍脱了下来:“来吧”   这是酒店的屋顶花园,每个顶层套房之间,都用植物和花隔开了,非常私密,但倘若有人从高处用望眼镜望这边,是有可能观察到的。   江宇典并不怕这个,他丢开睡袍,身上就剩一个短裤了,露出线条流畅的蜜色身躯,浑身上下没有半分累赘的肉,从头到脚的肌肉都收得很紧。   烛光在风里微微摇晃,香草那甜到几乎显现出了乳白色的香气彻底弥漫开来。   他用已经冷掉的毛巾擦了擦手了嘴角,趴在那张纯白色的按摩床上,脸埋在孔洞里。   贺庭政拧开瓶盖将特调精油倒在手心里,将两手合在一起用力搓了搓,而后就拍在江宇典的腰上按摩起来。   他本意也不是为了按摩,但他做什么都认真,从腰往背推拿,江宇典绷紧双腿,一声一声地叹息或闷哼:“阿政,轻点……你别捏我蝴蝶骨,你摸我腰,腰上舒服……”   贺庭政应了一声,按照他的指挥行事,他用油的时候毫不含糊,把江宇典从头到脚的用油泡似的揉捏摩搓一通,江宇典也感觉一股热流从体内油然而生,困意也跟着上来了。   他迷迷糊糊想睡觉了,贺庭政问了一声:“困了?”   江宇典低低地嗯了一声:“好了别按了。”   贺庭政就把他给抱起来:“那我们睡觉。”   用精油按摩过后倒是不必冲洗,只是吸收也要一会儿工夫,江宇典能感觉自己浑身油乎乎的的,贺庭政却直接把他抱到了床上去。   他本就压着火气了,窗帘一拉,就按着他的肩膀压了上去。他抚过江宇典的额头,将额前几缕碎发捋到耳后去,好让他将面孔完全显露出来。   江宇典不拍戏后,头发就长了。   贺庭政的吻印上去,在他脸上跟小狗似的吻着。   江宇典半睁开眼,黑长浓密的睫毛随着喘息颤抖着:“你他娘的不是说睡觉的吗?”   贺庭政面不改色地嗯一声:“睡觉。”   江宇典的睡意很快就让他给折腾没了。   他第二天完全就呆在酒店休息了,哪里也没去,倒是有一堆人在他的房间里,为他设计过两天开幕的时装周礼服穿着。而江宇典仅仅是翘着腿,一边吃冰淇淋一边刷各家媒体的新闻,看点八卦娱乐,说这个艺人又去巴黎参加时装周了、那个艺人又去参加了。   在四大时装周里,国内艺人最热忱的就是巴黎时装周了,一般去巴黎参加时装周的艺人都不乏有一些大牌在。   江宇典是太久没出来活动了,也不得不来时装周蹭个热度,拍几张照发回国内,好让粉丝对他的近况有一定的了解。   来巴黎的第三天,就是正式的广告拍摄了。Sophie来酒店接他,她一敲门才发现这个几乎没什么名气,市场调查的时候发现他在中国国内也不能说是太红,而且出道不久的东方艺人,居然带了这么多人来巴黎。   房间里堆着许多箱子,乱七八糟堆着一大堆的衣服,衣架上也挂着一堆——乍眼一看全是价格不菲的高端货。   但房间里不止有中国人,还有一些眼熟的面孔,他们正在给江宇典剪裁衣服,并高声用法语发表着各自的意见,一个中国女性还站在旁边用平板记录些什么。   咦,那个戴红领结、红边框眼镜有点骚气的老男人怎么有点眼熟?   Sophie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是法国一家独立设计工作室的设计师Delon。虽说是独立设计师,但是名气不比一些大牌设计总监低,今年年初Channel才向他抛出橄榄枝,结果被拒绝了……   现在怎么在四季酒店的房间里,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东方艺人做衣裳?   她太过吃惊,站在门外有些下不了脚。   江宇典也看见了她,扭头说:“抱歉Sophie,我在为时装周开幕做准备,走吧,我们现在就出发去拍摄。”随后他跟设计师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酒店。   到达拍摄的地方,是早上九点左右,由于是香水广告,而且这款香水还名为“午夜丝绒”,故而搭建的场地是以黑色为主色调,干干净净一片黑,地上铺满了黑色羽毛,头顶一束暖色灯光照下来,简易的布置会在镜头底下呈现出低调的品质感。 第142章   这支香水广告和Cartier那种高奢珠宝品牌不同, 它不需要设计一个令人浮想联翩的故事,也不需要设计什么情节,而且作为一支中性香, 广告也以简约为主。尽管没有广告剧本, 却有摄影师跟江宇典交代如何拍摄。   摄影师是法国人,叫Benjamin, 脸很长、鼻子也长得长,有一双睿智的蓝眼睛, 戴一副半月形眼镜。他英语说的好, 故而江宇典不需要翻译也能跟他毫无障碍地交流。   Benjamin对他英文说的很好, 能够完美传达自己的意思这点很满意。他脖子上挂着摄像机,简单地跟他聊了两句,夸道:“我看过你为Cartier拍摄的那支广告, 性感。”他竖起大拇指,“我非常青睐你,期待与你合作。”   江宇典那支广告,虽然没有大面积裸露镜头, 但人们的确能从广告画面里感受到模特传达出的,那股从骨子里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性感。   他说了句谢谢:“我也很期待与你们品牌合作。”   Benjamin问他道:“江,你最喜欢哪支香水广告?有没有特别让你喜欢、或者记忆犹深的?说说看。”   江宇典提前也做过一点功课, 他原本对这些是一窍不通的,好在他有个尽职尽责的助理,给他找了许多资料,做成幻灯片在飞机上放给他看。   所以江宇典张口就能回答:“我不是很了解香水, 但有一支广告让我印象很深刻,就是J’adore Dior的那一整个系列。”   在全球这么多的香水广告里,最出名也是最让人印象深刻、广为流传的就是查理兹塞隆的Dior真我香水了,代言人完美契合品牌理念,情节表现和香调融合,镜头语言也足够贴切漂亮,让这支广告成为了那么多香水广告里的经典。   Benjamin点点头:“那的确是经典。不过你知道,男香本就比女香局限,但这是一支中性香,受众并不广。我们想推广出去,什么性别都可以用这支香水。”   江宇典点点头,Benjamin比划着手势说说:“超越‘真我’那种经典的可能性不太大,但我们这支广告,一定能成为中性香水广告片里的一支经典。”   随即他又补充了句:“你的冬日童话那支广告,就能称之为珠宝广告界的一支经典了,过五十年、一百年,你这支广告仍旧能流传下去……所以我相信,你这次也能做到的对吗,江?和我一起做到,我对你很有信心。”   不管能不能做到,先画一块饼,就是法国人的作风了。   Benjamin差不多跟他有些熟悉了,就让化妆师和服装师带他去化妆了。   由于这支广告的主题是午夜丝绒香水,故而服装都是次要的,只需要契合主题便好。   所以服装师给江宇典挑选的衣服,都是黑丝绒材质的服装。   但她在两套服装之间犹豫不决。   一件是看起来保守,圆领的长衬衫,但是没有裤子——也就是等同一条裙子。另一套服装上衣是一件V领的黑丝绒衬衫,配一条同材质长裤,剪裁干净简约,整套衣服上没有其他多余的装饰物。   服装师一手拿着一套,在江宇典身上比划。   她似乎很中意裙子,但这支香水的含义里,并没有关于性暗示方面的,所以让一位男演员穿着“裙子”,露出两条长腿来吸引人,似乎不太合适……   可是作为看过Cartier广告,对他的身材记忆深刻的服装师,并不愿意那么轻易地放过他的“腿”。   犹豫再三后,服装师和助理商讨了几句,他们用的是法语,江宇典的翻译不在这里,他也听不懂。   最后服装师决定:“江,这两套我们拿不准到底选择哪一个,你都换上试试,我让Benjamin做决定。”随后,她把左右手提着的服装都一股脑塞到江宇典怀里,为了指了指换衣间的路:“去吧。”   江宇典提着两套服装走进换衣间,相比起“裙子”,他肯定是倾向于裤装的,只是等他换上后,才出了岔子,因为一切都很合适,只是裤脚有些太长了,从裤脚往裤腿剪出了一条开叉,而江宇典穿上身后,裤脚直接被他踩在了脚底下了。   他踮着脚尖从换衣间出去,郁闷道:“谁设计的这条裤子?”   他腿的比例在东方人里来说,已经是非常好的了,身高虽然不高,但腿是绝对的长。   没想到这裤子设计这么反人类。   服装师顿了顿,道:“事实上,这条裤子没有针对你……它就是这么个设计法,因为拍摄时你只需要坐着、躺着,无需站起来……”她说着说着,目光就跑到江宇典的领子上去了。   她无声地吞咽了下,觉得这模特没选错,六十欧元的价格,简直太划算了!   这套黑丝绒衣服的上衣是V领设计,江宇典穿上后露出一大片的蜜色胸膛,他肌肉锻炼得恰到好处、没有一丝赘肉,所以哪怕不是那种夸张型的胸肌,看起来依然是荷尔蒙爆棚的。   Benjamin托着下巴在旁边静静地打量着他,接着出声道:“没准把裤腿再剪开一点,再剪短一点会更好。”   他是摄影师,是这支广告的主导者,所以服装师也没意见。他让江宇典先换另一件衣服,接着把他脱下来的裤子放到桌上,现场用剪刀进行快速改造。   江宇典换上了那条“裙子”,刚出来就被Benjamin打回去:“还是穿裤子吧,我们不卖弄性感,我们需要让人从屏幕中嗅到性感和慵懒,这是我们的主题。”   重新剪裁后的裤子,短了一截,正好落在江宇典的脚踝处,只是开叉剪得有些高,到了膝盖处,走路时会自然地摆动,露出了整条小腿来。   Benjamin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保守中透出不经意的性感与慵懒,这正是午夜丝绒香水的主调。   服装折腾好,就是化妆了,化妆也简单,没什么特殊的,上了哑光修容和眼影,扫了高光,随后化妆师让助理去倒了一杯温水过来。   他摸了摸江宇典的黑发:“你头发很柔顺。”   助理把水拿过来后,化妆师把水倒在手上,然后直接往江宇典头上抓,一杯水下去,将他的头发抓得七八分湿润,制造出了一种刚刚沐浴后的效果。   他看着镜中的模特,黑色的湿发抓得有些凌乱,有几缕湿润的碎发垂在额前,嘴唇上了口红,所以像嫣红的花瓣一般,他整个人如同出水芙蓉般。   化妆师盯着他看了好几秒,拿过眼药水给他滴了两滴在眼球上,营造出沐浴后的水汽效果,旋即满意地点头,直接让他去拍摄了。   Benjamin也很满意他的这身造型,直接让他坐在那堆黑鸦羽毛里,坐在灯光底下:“你坐着可以,躺着也可以,趴着也可以,你随意。反正我们广告剪出来不会超过十秒的。”   广告越短,给电视台的广告费就越少,而且短暂的广告更容易勾起人的好奇心,因为他们品牌肯定不如Cartier那种高奢珠宝品牌那么财大气粗,方方面面都要简陋许多,拍摄场地也小,但Benjamin是很专业的摄影师……虽然,他肯定是比不上Alex Mitchell的。   尽量缩短广告的时长,在经费不是非常充裕的情况下是最合适的做法。   Benjamin指着他旁边的香水瓶:“你的道具就是这瓶午夜丝绒香水,你喷一下试试。”说着,Benjamin就举起了他的摄像机,在拍摄广告片的同时抓捕精彩瞬间。   在强烈的暖灯下,江宇典能看见空气里弥漫的灰尘,以及漂浮起来的黑色羽毛根须,他拿起香水在空气里喷了一下,旋即趴在羽毛里,湿漉漉的眼睛望着镜头。   “很好,江,就是这样,你可以随便动,你刚洗完澡,你在家里,你怎么舒适怎么来。”Benjamin拿着摄像机围着他转。   旁边还有几个机位,都对准江宇典的。   他身上的服装经过剪裁后变得很贴服,他脸上露出一点淡笑,嘴上笑意不明显,但眼睛是对着镜头在笑的,有一种轻盈之感,他闻着空气里这股气味,前调较为浓厚,香味容易让人联想到夏日广漠无垠的夜空,薄云与星芒。   他神态里带着一丝慵懒,气质正和香调契合。   他的表现也令Benjamin露出笑容来:“Good job,江。”   助理不时地上来给他头发上加点水,以保持他那种“刚刚出浴”的清新感。   Benjamin在拍摄过程中一直在用一些感叹词,例如“漂亮”“完美”“太棒了”。他似乎是习惯性地在用夸赞去鼓励模特,江宇典感觉他是摄影师群体里比较另类的一种,他从不骂人,哪怕自己有一点不对,他也只会温和地说亲爱的,你怎么怎么,而不是大骂你是不是被驴踢了。   拍摄很顺利。   拍摄一天便结束了,他们品牌没有继续安排别的活动,但品牌方许诺让调香师为他调制一款以他命名的、独特的并且不会对外售卖的香水,作为合作礼物。   当问到江宇典想要什么主题和气味的时候,江宇典回答说:“陪伴,不离不弃的陪伴,”他文采不好,形容不出来,只回想着道,“奶香味,但是不腻的……”   “比如?”   “比如……奶狗?” 第143章   广告拍摄的行程结束, 江宇典把难题交给调香师后,就在巴黎自由活动。去看看时装周,一天跑一两个秀场, 见到认识的艺人大家打个招呼自拍一张, 就算是工作了。   八月底,他直接从戴高乐机场出发到威尼斯马可波罗机场, 与此同时,国内不少艺人都坐飞机到了威尼斯来参加电影节影展, 除了艺人, 也有一些追星的粉丝, 还有一些知名的影评人,或是各大媒体报社记者,都纷纷从国内出发。   江宇典在机场还偶遇了许久不见的一位熟人。   “……雨点!!”   在国外机场, 江宇典是不常听见有人这么叫他的,他一听声音略有些耳熟,便扭头望向声源方向。   ——是程悦雯。   自从上次的生日聚会后,江宇典就鲜少跟程悦雯有联系了, 程悦雯可能也是顾忌着他的性取向,以及他已经有“男朋友”这个事实,也不会主动来戳他了。   这次是程悦雯先看见的江宇典, 从而高兴地跳着挥手打招呼的。蹲守在机场的国内媒体原本还没发现江宇典的,因为江宇典出行一向低调,身边根本没几个人,就一个大家都认识的他那位女助理——还有一个是近日莫名其妙在网上跟江宇典炒起了CP的190先生。   所以程悦雯一叫出声, 立刻吸引了媒体们的注意力。   他们认真一看,果然是江宇典,感觉抓到了大新闻,立刻跟打了鸡血似的扛起摄像机,无论是那个又高又白的190先生,还是那个青春洋溢、穿Chanel秀场款绣花连衣裙的年轻女孩儿,都让他们热血沸腾。   逮住博眼球的大新闻了!   江宇典看见程悦雯,也稍稍有些意外。金招弟发现了正在疯狂拍摄的国内媒体,就走过去制止,一双手比出一个“禁止”的手势来:“别拍了!那位是程国雷程总女儿,你们不想摊上大事吧?”   那些媒体一听是程国雷的女儿,立马就怂了。   圈内无人不知,程国雷有多爱自己那个女儿,不允许任何媒体报道,之前程悦雯还在读书的时候就被无良记者跟拍过,结果程国雷大发雷霆,跟土匪似的把整个报社搞破产了,然后收购了。   这些媒体都知道程国雷的脾气,那叫一个坏,当着面惹到他了都能给你一个大耳刮子还无人敢怒无人敢言,就连他们的顶头上司都没法跟程国雷横,他们怎么敢去拍程国雷女儿的绯闻?   所以金招弟这么一威胁,这些媒体们就纷纷关了镜头盖。   毕竟是在国外机场,江宇典倒不担心什么,就跟程悦雯一路说着话出去,只不过程悦雯的目光,时不时要飘到贺庭政身上去。   爸爸说惹不起的人,就是这个人了吧,真是个痴情种,哪有大老板整天跟着小艺人满世界工作的呢?   程悦雯道:“你越来越红也越来越忙了,现在我想约你吃饭都得排着队吧?”   “不用排队,他同意就行。”江宇典说着眼睛一瞥闷葫芦似的,也不说话的贺庭政。   程悦雯笑了笑,突然又感觉自己找回当初追星时的感觉了。   “还是算了,算了不吃了,我跟你去餐厅,我怕被人追着打。”   “这里是国外,没人认识我。”江宇典看一眼贺庭政,发现他脸上明晃晃地写着“我不同意”四个大字,可是就是憋着不说。   “怎么会没人认识你?”程悦雯摆手,一副你也太没有自知之明的模样道,“雨点你也太小看你自己了,你知道自己去年给Cartier拍的广告片值多少钱吗?你知道你自己在油管、在国外有多火吗?”   前面正巧是电梯,江宇典随手拉了贺庭政一下,把他拉到电梯上,但自己站到高的那一阶,让贺庭政站到矮的那一层上,这样自己看起来又比程悦雯高、又和贺庭政差不多高。   站在最矮那一阶梯上的金招弟目睹了老板的心机,偷偷回头翻了个白眼,真是不肯放过任何机会啊……   江宇典呼吸到了上层的空气,低头能看见贺庭政的眼睫毛。他神清气爽地对旁边的程悦雯道:“我就是个十八线鲜肉,国内就算了,国外谁认识……”   “喂,”程悦雯打断他的话,指了指头顶的方向,“你看那里。”   ——她指的方向,赫然就是机场电梯顶上的广告牌,而广告牌上的海报,不巧就是他代言的Cartier广告。海报上,是他的一个侧颜,他身上画了金色的斑纹,脖颈上是金色豹头双环颈饰。   “你还敢谦虚?还敢说自己十八线啊?知不知道这种重量级的代言……很多人想接都接不到的诶?”   江宇典还是低估了自己的名气,因为在国内没溅起太大水花,他就以为没什么影响力,虽然Cartier那边的副执行官雷诺在邮件里大肆吹捧了他……他也没觉得有多厉害。   事实上,这则名为“冬日童话”的广告片从去年开始在全世界投放。   不仅在全世界的电视台播放、还将广告海报投放到每个国家的每一个城市去,宣传力度非常大,毕竟是花了大价钱拍的广告,期间还出了事故,最终也完美收场了,得到了众多时尚人士的大力追捧,当然得大力宣传了。   哪怕是已经八月底了,现如今电影院看电影的时候,都会在电影播放前看见由江宇典担任广告男主角的“冬日童话”的十秒浓缩广告片。   从去年冬天到今年八月底,影响力非同一般。   他现在要是脱下帽子、出现在国外媒体眼前,那些个媒体保证立马就能认出他来,还会死命把自家报社、电视台的话筒往他面前凑!让灯光师往死命里照他!   程悦雯打趣地道:“不然你把帽子摘了试试,看看有没有人会认出你,上来要签名?”   “真的要试试?还是不了吧。”   程悦雯看了看前方:“我们出去还有一段三分钟的路程,我们来打一个赌,你把帽子摘了,要是没人认出你,算你赢,要是被人认了出来,就算我赢怎么样?”   江宇典一挑眉:“赌什么?”   程悦雯思索了下:“嗯……你好像什么也不缺,我也是,那要是我赢了……你就在国外媒体前对他,”她说着指了指贺庭政,“对他告白,当然了,以你们的方式,不用太明显的,但是要我能看出来的。不过你要是赢了,真没人把你认出来,那你就随便提要求吧!”   江宇典看着她:“你认真的?为什么是这个赌约?”   “好玩嘛!”程悦雯说完也觉得过分了,这对江宇典的事业似乎有点不负责了,不过他人在国外,国内本来消息也不发达,加上雨点他老公是连他爸爸都说“惹不起”的人,想必家大业大,权势也大,拦截点消息不算什么吧?   正当她犹犹豫豫,想反悔换个赌约的时候,江宇典一锤定音。   “那行,就赌这个。”   两人几句话间,就定下了赌约,根本没人问过贺庭政的意见。   贺庭政并未说什么,倒是金招弟:“老板……你的名声?”   “怕什么?”江宇典在电梯到达的时候,将帽子摘了下来,他又没化妆,他就不信有人能认出他来,毕竟这里是马可波罗机场,而不是国内。   可江宇典没想到。   他刚走出几步路,就有人扭头注意他了,江宇典这才发现,原来不止电梯顶上有他的脸,下了电梯,在别的地方也能看见他的海报——他当初在戴高乐机场就看见了这一幕,很多Cartier的广告,为此他专门咨询了雷诺。   雷诺回答说:“这可是巴黎,而且正值巴黎时装周!人流量巨大的时刻!我们会放过这么一个广告的好时期?”   可是怎么威尼斯也……?   虽然都是欧洲,隔得也近,但这个广告力度也……太恐怖了吧?   而且都是去年年底的事了,怎么现在还在到处投放。   程悦雯眨了眨眼说:“我说什么了?现在可是电影节期间!人流量巨大的时候。”   江宇典抓了抓头发,回头看了眼贺庭政。   贺庭政就是闷葫芦,到这种时候就不说话了。   他稳步朝前走着,声音压低:“你是不是很想让我输一次?”   贺庭政顿了顿说:“我没……”   “撒谎,你脸上都写着的呢,还想骗我,你高兴着吧?”   “……高兴。”贺庭政嘴角悄悄勾了起来。   说话间,江宇典瞧见一个看起来像是俄罗斯血统的金发美女朝自己走来,他抬头看一眼前方的广告牌,猜到自己已经输了。   果不其然,那金发美妞直接走上前来问他:“你长得很像那个模特,广告上那个,你是他吗?”   江宇典露出一副我不懂英语的窘迫模样,接着重新扣上自己的鸭舌帽。   程悦雯以口型道:“雨点你输了哦。”   江宇典摊手:“你赢了。”   程悦雯道:“这个赌约我虽然赢了,不过你不想履行我也没意见……”   “我像是说话不算数的人吗?”   “你当然不是了。”程悦雯感觉自己玩笑好像开大了,是真怕江宇典在电影节上出柜了怎么办?那她这个元凶可以死一死谢罪了,“我不想为难你的,你可别真出柜啊。” 第144章   江宇典此次来参加电影节, 是因为覃遵将电影《无处可逃》送了展,并且拿到了提名。   所以整个电影主创成员都来了,不过覃遵也说了:“大家也都知道, 冲奥的电影都会赶在上映之前, 选择参加影展造势,打造口碑, 引起奥斯卡评委的注意……所以本次威尼斯电影节,我们应该就是来陪跑的, 涨涨见识。威尼斯电影节现在还是以欧洲电影为主, 我们国家的电影上次获得金狮奖, 还是十年前的事。”   “当然电影够出色、够艺术,同样也会进入他们的视野……我们如今拿到了提名,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可以在威尼斯走走红毯, 是有助于塑造高大上格调的,不用我说你们也懂。”   所以这次整个剧组主创都会在威尼斯聚集。而《无处可逃》影片的一位幕后投资人,在几个月前就为剧组上下那么多号人订好了同一家酒店。   江宇典出了机场就跟程悦雯说拜拜了,直接奔赴剧组订好的酒店, 和剧组成员会和。   威尼斯是一个旅游城市,而影展的开办地点在威尼斯的一座岛——利多岛,这是一座长条形沙洲岛屿。但是住的话, 还是就住在威尼斯城,酒店叫希普利亚尼,这是一个既可以方便地前往圣马可广场,又能与熙熙攘攘的人群保持一定距离以保证隐私与宁静的酒店。   位于距离圣马可广场仅三分钟船程的朱德卡岛。   威尼斯的主要交通工具是船, 所以在车上坐不了多久,就换乘了小型快艇。而江宇典的行李,已经先他人一步到达酒店了。   在欧洲多种多样的建筑风格中,意大利的建筑风格以及家居设计,都是以奢华著称的。   坐了十多分钟的汽艇,便到达了目的地。若将全球酒店的硬件设施排个档次的话,希普利亚尼酒店毫无疑问属于最顶级的一类。在威尼斯这座小小的水城,希普利亚尼却占地大如足球场,但总共却只有九十八间客房,酒店最壮观的景色是一块长达六百米的巨型泳池。   以剧组的预算,是不可能让整个剧组员工都来住这么豪华的酒店的,但早在几个月以前,电影刚刚杀青的时候,《无处可逃》幕后的一位电影公司的老板,便直接替剧组定下了八月底的威尼斯行程,以及酒店房间。   江宇典不是最早到的,但也不是最迟的,电影女主角现在还在国内忙活动,得过两天影展开幕的时候才能到达。他从酒店的私人码头上岛。   他跟贺庭政只有两个人,所以只要了个小型套房,套房的花园小径通向私人码头,上岛后,穿着笔挺制服的酒店员工递给他们两张房卡,并未让他们去前台办理CI便直接并引着他们到达房间门口,领他们入住了。   江宇典到房间后衣服都没脱就直接睡下,是到了晚上,覃遵在餐厅见到他的助理才知道他居然已经到了威尼斯的。   他直接给江宇典打了电话:“小江?你在威尼斯,怎么不告诉我?”   江宇典还没醒,他是下午到的,一觉睡到了晚上还没有醒来的意思,贺庭政问他饿不饿,江宇典瓮声瓮气地说饿,但是并不动弹,反而赖在床上。   贺庭政见他没有起床收拾的意思,就在旁边拨了酒店餐厅的电话点餐。   正巧覃遵的电话打过来,贺庭政也就帮他接了:“他还在睡。”   上次杀青后,覃遵是和幕后投资电影公司的老板见过面的,他当然也道贺庭政跟江宇典的关系,也知道贺庭政是谁。   听见一个不是江宇典的声音,覃遵还愣了一愣。   这是谁?   顿了好几秒,覃遵才反应过来这个男人是谁,网传的190先生,实际上是他们电影的投资人之一,覃遵之前还跟江宇典说:“电影上映前别给我搞什么幺蛾子。”结果知道贺庭政的真实身份后,覃遵就不敢说什么了,只能委婉地提醒江宇典道:“小江啊,毕竟电影是你……家投资的,也是你主演的,你也不想因为这种事让电影被禁、不能上映是不是?”   所以后来网上突然爆出江宇典跟身边的“非圈内人”,一个男人是情侣关系时,并且莫名其妙还炒起了CP时,覃遵也只是急的嘴上燎泡,自己花钱请了水军去帮他压这种影响不好的评论。   现在他打江宇典电话,却突然听见了贺庭政的声音,他当即火冒三丈,心里全是:“又特么乱搞!”   转念一想,这酒店当初不就是贺庭政订的吗?为什么主动掏钱给剧组订酒店,怕是早就想着来威尼斯鬼混了,反正是国外,也没人监视。   贺庭政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这么丰富,问道:“覃导,请问您找雨点什么事?我等会儿转告……”他话没说完,旁边就伸出一只手来,江宇典睡眼惺忪地道:“电话给我吧。”   他揉了下眼睛,翻身背过去打电话:“喂,覃导?”   一听接电话的人换回来了,覃遵就舒服多了,说真的他真不愿意跟江宇典家那口子打交道,他是搞艺术的人,天生和商人不对付。   他压低声音道:“你到酒店了?”   江宇典嗯了一声,抓了抓睡得有些蓬松的头发:“要开会吗?”   “当然要开了,不过今天晚上就算了,明天再开,跟你们说一下流程,你和文卿都是第一次参加影展,不熟悉。”   他打电话过来,不全是为了说这个,但覃遵感觉江宇典在“忙”,所以言简意赅:“我前两天到的时候,在这家酒店发现了几个人,是本次电影节的评委……我们有翻译听见了他们谈话。”   “小江,我们的电影进入了他们的视线,而且……”说到这里,覃遵声音里含上了笑意,“评委谈论到了你,你在电影里的扮相和你的广告扮相——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个广告,他们认识你。他们认为以你的年纪,演出这样阅历丰厚的角色,还演的如此到位,是非常不可思议的。”   “嗯?”江宇典精神了起来,“还说什么了吗?”   “别的就没听见了,不过他们提到了你,这是好事。”   覃遵早年也有一部电影获得过威尼斯电影节金狮奖、不过十几年过去了,他早就盼着第二次得奖了,但这部电影不是拍给外国人看的,电影有很多深层次的、反思社会问题的点,他认为外国人没法真正看懂这部电影。   当然,这部电影也有一些很合评委口味的地方。   电影里的事发生在二十年前,香港刚刚回归的那段时间,外国人喜欢看什么样的中国?他们印象里的中国,大概就是像覃遵电影里表现出的那种年代感,所以才容易在艺术性如此强的威尼斯电影节上获奖。   覃遵的电影,一向艺术性很浓。他本就十分热爱建筑艺术,观看他的电影是对视觉的一次洗礼,他的电影语言、配乐以及画面色彩,都是当代杰出,而且这部电影的艺术性和商业性做到了平衡与统一,这是非常难得的。   作为竞赛单元的影片,他对于获奖,如果说在来到酒店之前只有百分之十的把握,那么在听到评委们的谈话后,百分之十的把握就变成了百分之五十——江宇典可真是个瑰宝。他心里这么想的同时,感叹居然没有多少人发觉这个新人有多么灵,但等到这部电影公映后,覃遵相信他至少会在国内夺得一两个有分量的奖项。   次日,官方公布了影展的展映场次,女主曹佳灵成功和他们会和,剧组主创全员集齐。   曹佳灵在开会时道:“来之前,我在中影的朋友说,这次入围威尼斯影展的竞赛单元电影有一部是准备冲奥的,中影集团已经在考虑购片引进中国市场了……竞争这么大,我们获奖的可能性是非常小的。”   “冲奥又怎么样?”覃遵道,“我们的主要对手不是那部冲奥的电影。”   那部冲奥片就是意大利本土的电影,出于避嫌,它获奖的可能性也跟他们一样,一半一半。   评委的口味谁也猜不透。   他们跟评委同住一家酒店,覃遵问了酒店的客房服务员,说有一位评委经常在房间里重复播放一部中文电影。   他们是唯一送展的中文电影。   ——可见他们也不完全是来陪跑的。   覃遵还说:“获奖这个,我追求不大,主要是参展扩大知名度,让欧美片商把我们的电影买走,让我们的演员进入他们的视野,这才是我让你们都来走红毯的主要目的。”   曹佳灵也笑笑:“覃导,我比你更想获奖,我还没拿过威尼斯影后呢。”说完,她转向了江宇典,“雨点,我这次来的急,我的服装被卡在海关了,我听说你专程请了设计师是不是?能不能借我用一用,帮我设计一件红毯礼服,借完就还给你。”她眨了下眼,脸上是迷人的笑,“我到时候可以作为你的女伴走红毯。”   江宇典当然说没问题了。   曹佳灵在国外也是有一定知名度的,很多海外媒体都认识她。   不过她在国内知名度要更高,跟她一起走红毯,是很有利处的,报道她的同时自己也能蹭一波热度。只可惜……江宇典跟程悦雯打赌赌输了。   他准备在电影节红毯开幕秀上,隐晦地跟贺庭政告白。 第145章   他婉拒了曹佳灵的好意, 道:“谢谢佳灵姐,不过红毯的时候你跟关老师还有覃导一起走吧,我跟在剧组后面。”   电影节上, 并不是所有的电影主创都能走红毯的, 一般情况下是导演、男女主一起走,或者顶多再加个配角。而江宇典说自己跟在剧组后面, 但剧组其他主创都是没有走红毯资格的,所以江宇典的意思是……   “你要一个人走红毯?”   曹佳灵顿了顿, 皱着眉看着江宇典道:“雨点, 你是第一次参加, 可能有些不清楚,整个红毯环节只有三十分钟的时间,但来亮相红毯的明星导演足有上百位, 没有那么多时间给你一个人走红毯。”   她原意是自己一个人走,剧组导演、其他演员随后的。这样她可以最大程度地在海外媒体面前亮相,她原本定做的礼服裙是由国内一位知名设计师,花了三个月工夫制作的, 有很长的拖尾,是一定可以让人眼前一亮的,说不定还能成为各大媒体的头条。   但由于她的服装从国内空运过来时出了点未知的岔子, 还不知道能不能赶着三十一号晚上送到酒店来,无奈之下,她碰巧听闻江宇典在法国参加时装周的时候,从法国邀请了一位设计师过来, 便动了这个心思。   虽然她还不知道江宇典请的那位设计师是谁,但江宇典衣品一直都不错,她还是很信任的——为此还特意邀请他跟自己一起结伴走红毯。   没想到江宇典根本不给她这个脸。   她一时有些拉不下脸来,但演员做久了,又合作拍了将近三个月的戏,她面上还是保持着笑容:“你的设计师应当也是以设计男装见长的,我还是重新去请一位设计师好了。”   这里是意大利,有那么多的奢侈品牌,虽然时间上会有些赶,但临时去购买一件全新的高定礼服,不比找江宇典在法国请的不知道什么鬼设计师现场设计要好?   她明天晚上就会知道了,江宇典拒绝跟她一起走,真的是为她好。   曹佳灵原本也挺欣赏这个后辈的,但是拍戏的时候,她好几次被江宇典带着入戏,还被江宇典完全压制,这让她心里有些不舒服。她都四十岁的人了,居然在片场还被一个毛头小子压戏……本届威尼斯电影节的一位评委,是英国学院派的一位早已功成名就的老戏骨演员加斯科因。   曹佳灵恰巧在多年前与他曾合作过。   昨晚他们在泳池偶遇,曹佳灵隐晦地打听自己的电影《无处可逃》的情况,当然了,她肯定没法打听出来些有用的,评委的嘴是很严的,不可能告诉别人有关评奖的信息,更别说曹佳灵与加斯科因不过是一面之缘的关系。   不过加斯科因还是给了两句评价:“你们的电影啊,不错不错。”   “我听说男主角是个年仅二十岁的小伙是吗?如果没人告诉我,我肯定以为他已经四十了,他简直太棒了。”   从加斯科因嘴里听到夸赞他们电影团队里的男主演的话,使得曹佳灵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她像江宇典这个年纪的时候,才刚开始演戏,跑龙套。跑了十年龙套,才混出头当女二。   虽说她跟江宇典不存在竞争,毕竟一个角逐男金狮,一个角逐女金狮,是完全没有利益之争的,而且一个剧组的,都是为了华语电影争光而来,但江宇典不买她账的做法,还是让她满心怒火,令她一心想以圈内老前辈的威压给江宇典难堪。   正当两人氛围稍稍有些剑拔弩张的时候,覃遵出来打圆场了:“我们一个剧组六个人,一起走红毯,今年入围竞赛单元的华语片就我们一个,非竞赛单元倒是有五部华语片,而评审团里更是一个华人都没有,分成两三拨走红毯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竞赛单元影片也就是将要角逐大奖的电影,而非竞赛单元,就是花钱送展的电影,来威尼斯做做宣传,攒个口碑罢了。   覃遵说道:“红毯出场名单现在还没出来,不过威尼斯电影节的红毯一向这样,明晚上的开幕式,说不准明天中午才发邮件告诉我们出场顺序,要干预他们官方的决定,你也得认识人才行……”   近年来,自从威尼斯电影节主席阿尔伯托·巴巴拉上任,以及多伦多电影节的崛起,让威尼斯电影节的华语片地位逐渐变得有些式微了。这是因为这两大电影节日期撞了,以及多伦多电影节市场更成熟,更好售卖发行权的缘故。   要是宣传做到位了,国内电影去多伦多电影市场走一圈,把电影发行权卖给其他国家片商,就能收回一大半的成本。   今年有两部华语片,就是早早盛传要来威尼斯,结果临阵拐弯跑去了多伦多。   但覃遵是冲着拿奖来的——金要知道狮奖的含金量甚至比金球奖都还要高一些。   开幕式是在晚上七点举行,威尼斯的八月底是夏令时,七点太阳还未下山。   果然如同覃遵所说,意大利人的拖延症非常严重,临到了开幕式当天才发邮件通知出场顺序,而且邮件里还友情提醒了一句:“请尽早从酒店出发来利多岛,因为每年这个时候,利多岛的海域堵船都相当严重。”   正因为堵船严重,所以到场后如果发生迟到等意外会酌情调整红毯出场顺序。   覃遵转手将邮件群发出去。   邮件上显示的出场顺序图,江宇典的英文拼音位列与剧组下方。   也就是说他跟随剧组之后入场。   曹佳灵看见这官方安排的顺序后,气得打翻了桌上的化妆品。今年电影节真是处处跟她作对,礼服首饰全都没到位,都是临时跟某奢侈品品牌借的,现在还没法单独走红毯……   江宇典从午饭后开始做准备,在房间里换衣服、化妆。实际上他化妆就是化个眉毛,扫两下高光,再在颜色较浅的嘴唇上抹点豆沙裸色口红,只抹一点,用手指晕开,并不会像女明星那样抹满整个嘴唇,好让他在媒体的摄像头下,显得有气色一些。   两点钟,整个剧组主创从酒店的私人码头出发,乘坐的是一艘私人汽艇。小汽艇正好容纳下他们几人,江宇典是男艺人,在穿着上就没有女艺人那么争奇斗艳,稳重的西装三件套即可。他的正装全是高定,普通人一眼看过去并不会发现什么不同,只会认为很合江宇典身材,有种看起来便高级昂贵的感觉。   他佩戴上了Cartier为他赞助的百万腕表,袖扣用的是上次Cartier为他特别定制的茉莉花,就连身上的香水也是此次代言的那款午夜丝绒。   他手上戴着一枚婚戒,脖子上挂着一枚。   曹佳灵的礼服是她花了很大的工夫从华伦天奴借的,由于她赶得急,华伦天奴就发照片让她挑,她挑选了一条白色露背裙,虽说不是太精彩的礼服,但也不会出错。   但穿上还是有些大,她担心下滑,一直捂着胸口。   而覃遵则穿着正装标配的黑色三件套,关鸿业是蓝色,见江宇典穿白西装打红领结,甚至戴戒指,还打趣他:“雨点你看着是去结婚的。”   船上没有贺庭政人,所以覃遵就瞪了眼江宇典:“等会儿戒指给我取下来,别戴着走红毯。你手上这个、脖子上这个都取了。”   江宇典说等会儿取。   到了利多岛附近后,因为前方堵船,就换成了威尼斯的传统交通工具贡多拉。   由于他们出发的早,五点便到达了电影宫。下午五点的利多岛电影宫前,已经围绕着众多的观众以及媒体了,200多个记者把电影节开幕红毯挤得满满当当,扛着摄像机围在红毯尽头。   江宇典坐上车,在车上吃了一顿不合时宜的下午茶,静静等待红毯环节开始。   他坐在车上,看见外面有非常多的明星,有他一眼能认出是谁的,也有只在欧洲红,但他不认识的明星。他从兜里摸出手机,发消息问贺庭政:“你抢到第一排了吗?第一排我才能够着你。”   威尼斯电影节跟柏林、戛纳电影节不同,威尼斯的红毯是横向的,而其他两大电影节是纵向的。   威尼斯的红毯旁有一个非常长的观众观看区域,而且观众和明星之间,实际上隔得非常近,仅仅用几排夹竹桃盆栽隔开——是号称最亲民的红毯。   几年前有一届的电影节,乔治克鲁尼就绕过两排夹竹桃隔离带,走到观众区域跟观众合影、签名。   在红毯环节即将开场的时候,前面那辆车上的曹佳灵却突然看见,某个非常知名的好莱坞女星,跟她穿了一模一样的裙子!   她远远看过去,发现款式是差不多的,而更让她觉得尴尬的是那位女星身材非常好,前凸后翘,自己穿稍微有点空荡荡,她穿上却是非常火辣。   她一眼看过去还不确定,是问了身旁的男士,才确定下来,她身上这条礼服裙和今晚最大牌的女星撞了款式,这两条裙子至少有百分之八十的相似度!   她一时间恨不得把身上的裙子撕下来。   为避免撞衫,她早在三个月前就开始做准备了,谁能想到礼服没在远渡重洋的过程里出了意外呢?   曹佳灵是真不知道怎么办了,她甚至想借一把剪刀,把长裙剪短,改造成短裙……这样至少不会那么地尴尬了。   正当她不知所措的时候,关鸿业道:“雨点请的那位设计师Delon,应该也在现场,你不如打电话问问雨点?那个设计师应该是专程来参加电影节的。”   他低头看一眼手表:“还有二十多分钟的时间才轮到我们出场,现场改造是来得及的。”   “可是……”曹佳灵犹豫一秒,关鸿业的下一句话立马让她呆住了。   关鸿业道:“你知道今年竞赛单元的那部《国王夫人》的服装设计,就是他操刀的。”   于是她不再迟疑,顾不得震惊便同意了。她这么多年大风大浪都经历了,知道怎么样做最好。要知道威尼斯电影节的参赛影片本身就过于文艺独立高逼格,所以红毯的关注度远高于电影本身,女星的穿着会被单独提出来被媒体网友评价……   要是跟人撞衫了,后果她都可以想象,肯定是捧高踩低。   她毫不犹豫地下车,走到后面那辆林肯礼车旁敲了敲江宇典的车窗。   江宇典摇下车窗来:“佳灵姐?”   曹佳灵微微俯首,有些着急地恳求道:“雨点,你现在能联系上那位设计师吗?就是Delon,我……我遇见了一点紧急状况。”   江宇典看着她:“撞衫?”   曹佳灵点头,江宇典二话不说拿出手机:“他应该就在现场,但我怕来不及了。”   “没关系……你问问,问问吧。”她也是没办法了。   仅仅二十分钟的时间,能对一件礼服裙做出什么样的改造呢?   Delon接到江宇典电话的时候,听到他的请求也是有点懵,但现场改造礼服裙,并且只有二十分钟这个条件,让他动心了。   他觉得这称得上是个挑战,加上跟江宇典合作的还算不错,也就同意了。   他是来参加电影节的,不可能随身携带剪刀,现场也没有太多的工具,只能借助曹佳灵头上的花朵发卡将简约的礼服长裙做出褶子来,十分钟之内,他完成了改造。曹佳灵穿着全新的裙子回到车上,给江宇典发了个消息:“谢谢你的帮助,我为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道歉。”   这个消息发完,她就把手机丢到了旁边男演员的西装兜里,接着下车了。   一辆一辆车开过去,车上的艺人下车后,轿车就会开走,接着下一辆车上来。   覃遵走到中途,在观众群体里发现了站在人潮涌动的第一排的贺庭政,他微微皱了皱眉,回头低声问正在跟这些欧洲观众打招呼的曹佳灵:“佳灵,你刚刚看见江宇典的时候,他把戒指摘下来没有?”   “好像……”曹佳灵想了想,“……好像摘了吧,我没注意。”   关鸿业也道:“放心吧覃导,雨点有分寸的。”   因为媒体在照相,覃遵面上还是得跟镜头打招呼,露出笑容。他压低声音:“你说他为什么要自己走红毯?他平时表现欲也不强啊,怎么突然……”   他话还没说完,后面的江宇典已经下车、跟着走上红毯了。这红毯并不长,江宇典径直便朝观众席走去了,在红毯和观众席之间,仅仅只有几排矮矮的夹竹桃作为隔离带,旁边站在几个维持秩序的保安,以免观众过于激动跑上红毯来,毕竟前年就发生过男粉丝钻女明星裙子的丑事……   覃遵站在电影宫的门口,回头看见江宇典手上戒指泛着光,脖子上的戒指也折射着一层光芒,只见他风度翩翩地朝观众席的方向走去……覃遵登时心脏狂跳,大感不妙。   他要做什么? 第146章   对于现场观看电影节红毯的观众来说, 江宇典并非完全是一个生面孔,尽管在外国人眼里,东方面孔似乎都差不多, 但江宇典的脸是比较有辨识度的, 而且现在大街小巷都是Cartier的广告,包括一打开电视, 常常都能看见他的脸。   所以江宇典走过去时,人群中还爆发了一阵惊呼声。   哪怕是在一大堆西方人人堆里, 贺庭政也是高大显眼的, 江宇典一眼就看见了他, 并且眼里只有他。   粉红色的夹竹桃盆栽,成了一道警戒线,这夹竹桃立起来还不到江宇典的腿, 就是好几排,有些宽阔,他走到贺庭政面前后,朝他弯腰并伸出手来, 做出一个邀请跳舞的姿态。   那边已经走到了电影宫门口的覃遵简直要晕倒了,他觉得自己如同心肌梗塞了般,胸口一阵压抑。旁边的曹佳灵谭文卿也是捂住了嘴, 一脸吃惊的模样。   结果他扭头,看到旁边的海外媒体一致放下了摄像机,并未拍摄江宇典走向观众席、并且朝某个男士伸手的这一幕——要知道有些国家可是买了直播权的,在现场直播威尼斯电影节红毯, 结果那些平日逮新闻像疯了似的媒体,现在看见这种劲爆画面,居然齐刷刷不拍了?   他心慌之余又突然有些安心下来了,国内消息闭塞,这种事如果打了招呼,是传不到国内去的,怕就怕观众拍了传上社交平台,估计很快就会火了,也很容易被平日爱翻墙的国人或是海外党看见……   不过想要堵住消息,也并非一件很难的事。   紧接着,覃遵又看见了一幕,他是真的要晕过去了,两眼一翻,几乎有些站不稳了。   只见贺庭政手搭在江宇典伸出来的手心上了,这还没完,江宇典弯腰在他手背上吻了一下,嘴唇温柔地印在他雪白的手背上,行了个标准的吻手礼——固然,这在西方是很正常的礼仪,但结合现在这个情景,一点都不正常!   两人隔着几排夹竹桃盆栽对视了几秒,江宇典温柔地注视着他。   好在,这么一吻后,江宇典很快就把他松开了,他并不在乎周围人的眼光,走到红毯尽头,拥挤着媒体的地方还站着让他们拍了会儿照,闪光灯淹没了他,但面对这样的强光,江宇典的神态却一点没变,笑容没有半分失色。   媒体们拍完他后,交头接耳地讨论起来:“他好眼熟。”   “为什么不让我们拍他?”   “那个东方明星,是不是拍那个猎豹的?”   江宇典走出镁光灯包围圈,在电影宫门口和剧组一行五人会和,覃遵冷冷地看他一眼:“你就给我惹事生非吧!电影都拿去广电送审了,很快就过审定档了!你居然在这时候给我搞个大新闻?!”   江宇典跟他道歉:“抱歉啊覃导,是我没考虑周到,但是您放心这件事不会传到国内去的,不然我哪敢啊……”   覃遵瞪他:“我看你就是敢!你胆子也太大了!”   江宇典的确是胆子大,他似乎没考虑过这件事要是爆出去会给他的职业生涯造成什么样的影响,那或许是不可磨灭的重大打击……今天在场的观众里,有一些是专程从国内赶来追星的,还有一些受邀请的知名影评人,他们都看见了江宇典刚刚干的事的话……后果不敢想象。   覃遵忐忑地先登陆了内网去搜索消息,没搜出来,去Facebook和ins上搜,倒是搜到一点消息,不过很少,一会儿工夫就删了。   他彻底安下心来,又转头对江宇典道:“你这么搞新闻,让人给你擦屁股的行为实在是太鲁莽了,我下部电影都不知道该不该请你了……我上年纪了,经不起折腾了。”   红毯环节结束,百余位电影人在电影宫内观看开幕影片。电影是纯英文字幕,江宇典看着没有障碍,他还特意给贺庭政留了座位。   影片开始十分钟左右,贺庭政拿着Vip票从红毯入口进场,准确无误地找到了江宇典剧组所在的位置,他坐下来跟他们一起观看电影。   江宇典在威尼斯逗留了几天,除了开幕红毯,还要在威尼斯进行电影宣传,电影首映会的时候,会有欧洲或其他国家片商来观看电影,如果有意的话,会在电影市场跟他们片方进行沟通,最后买下发行权。   或许是因为贺庭政投资了电影、江宇典主演了电影的缘故,贺庭政联系上了北美的一家片商“新米拉麦克斯”,新米拉麦克斯隶属于环球影业,也叫焦点电影公司,身兼电影发行和制作两职,和华语电影有着比较好的关系与联系。   确立了北美市场后,《无处可逃》还逐步卖出新加波、马来西亚等东南亚国家的发行权,这几个国家的发行权一卖出去,投资成本立马就收回了一大半。   颁奖礼是闭幕典礼当天的重头戏,有半小时的闭幕红毯,和开幕同样热闹,这次覃遵看住了江宇典,绝对不允许他再做无脑的事了。   颁奖典礼在电影宫旁边的摄影中心举行,在不到一个半小时的时间里,17项大奖一一揭晓。   威尼斯电影节的颁奖大厅肯定是比不上政治性浓厚的奥斯卡颁奖礼,它的颁奖厅不算特别大,容纳下百余位电影人,还能再容纳一些影评人、发行商高层、以及受邀前来的观众。   而颁奖礼的前排,坐着的是受邀前来的颁奖嘉宾以及提名嘉宾,可以说是星光熠熠。   这一届的颁奖礼完美诠释了何谓全程爆冷、大热倒灶。颁奖礼当晚,金狮奖被一匹黑马——一部晦涩的伊朗战争片摘得,评委们的投票都是公开的,哪位评委投了哪部作品,统统都是公开的。   在七票里,华语电影《无处可逃》还得了一票,正是那位在酒店泳池被曹佳灵搭过话的英国学院派老戏骨加斯科因。   而评审团大奖,就给了赛前大热的那部冲奥片。   轮到最佳男主角颁奖的时候,说江宇典内心没有一点期待肯定是假的,只是最后奖项也颁给了一个黑人演员,这几天里,江宇典挨个去看了这些电影,所以他知道人家的演技如何,他内心是钦佩的,心态放的很平,知道自己还“年轻”,所以没有获奖也并不遗憾。   后面到了最佳导演,也直接略过了覃遵,接着是评审团特别奖,这个奖项相当于是一个安慰奖,就是评委们一致认为“这部电影不错,好可惜,没能拿金狮,就给他个安慰吧”的形式。   当台上那位意大利裔银发演员念出电影《无处可逃》的英文名时,全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实际上这掌声和方才颁奖时的鼓掌声音没有什么不同,但停在他们获奖人的耳中,是格外的鼎沸。   覃遵在追光灯以及摇臂镜头下起身,去台上领奖。   那奖杯是一个通体银色的、长着翅膀的狮子形态,双手捧着略微还有些小,但分量是沉重的,覃遵不是第一次在威尼斯电影节上拿奖了,除此之外他也在国内拿过无数的奖项,他从容地用英文说出提前背好的获奖感言,匆匆几句话,道了声晚上好,又说自己时隔多年、睽违已久地捧起这座狮子,心情非常复杂激动云云。   一晚上的颁奖都快结束了,也不算是颗粒无收,好歹算是捧了一个奖杯回去,覃遵下了台后,脸上的浓云终于散开。   等到最后一个奖项颁出去,颁奖礼似乎就此结束的时候,台上那位银发婆娑的老演员捏着话筒道:“今晚,还有一个特殊奖项。”   “‘最佳新演员’这个奖项,已经有好几年没有颁发出去过了,我们的评审团一致认为,他有资格获得这个奖项。在我们二十部的竞赛单元电影中,有一部电影的男主角扮演者很特殊,这部电影讲述一个四十岁中年男人的复仇故事……”   复仇故事——威尼斯电影节一向不欣赏这类电影,因为它不够艺术,再者加上文化差异,得奖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这部电影,刚刚获得了我们的评审团特别奖……而这部电影的男主角,仅以二十一岁的年纪,扮演了一位四十岁的中年人,在最佳男主角的投票环节,我们有两位评委都给他投了一票,并且认为他没能拿到男金狮是非常可惜的。”她说着拆开了信封。   “And,the Gold Lion award goes to——”她扫了信封一眼,“Daniel Chiang,《Nowhere》”   她念出了江宇典、以及《无处可逃》的英文名来。   在如雷的掌声和口哨声中,台下正专心听着主持演员的演讲的江宇典出现在了镜头中,他今天为了出席这个颁奖礼,穿着稳重正式,而戒指被他收在了衬衫领子里,手指上的婚戒也在覃遵的强烈要求下取了下来,取而代之的一枚Cartier赞助的怒吼的美洲豹戒指。   因为知道他是来参加威尼斯电影节的,他的袖扣也是特殊为了此次电影节所设计的,是一只长了翅膀的金色猎豹,和今晚的头奖金狮奖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他也是有些讶异,但是那一抹惊讶之色只是一晃而过,他便从容不迫地站了起来,扣上了西装扣子,步伐稳重地朝舞台走去。 第147章   江宇典倒是淡定从容, 坐在他身旁的剧组主创却是一脸的“我听错了没”,覃遵原本顿住空中准备鼓掌的手,在听见江宇典名字后, 却是停滞住了。   覃遵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侧头一看旁边的关鸿业、曹佳灵都跟他一样有些懵逼。再一扭头,他看江宇典已经从容不迫地站起来了, 而舞台上的大屏幕也已经切换成他英俊非凡的脸。   终于在和剧组演员相互对视一眼后,覃遵也缓了过来。反应过来后, 他又开始担忧, 担忧江宇典在台上说些什么不该说的话, 毕竟这个演员总是给他搞新闻,他已经怕了……他心脏提到了嗓子眼,抬头紧紧盯着江宇典走向舞台的背影。   但江宇典看着却不像是第一次拿奖的模样, 他看着并不忐忑,步伐很稳,看起来像是私底下联系过无数遍了。覃遵知道,这是因为江宇典的心理素质过硬的缘故。   他走上台后, 背后荧屏出现他在电影里的片花,在场的华人较少,大多就是欧洲媒体、欧洲影评人, 他们有些在电影节开幕的几天里刷完了所有上映的电影、有的只挑选了几部电影来观看。所以他们有人是看过这部在今年威尼斯电影节竞赛单元唯一一部华语片的,并且对这位男主的表现印象深刻。   观众席上有的是没看过电影的,此刻看到荧幕上的片花,看见了一个蹉跎苍老的中年男人, 再一对比舞台上那位瞧上去便很年轻,穿着得体的三件套,身材修长的东方面孔,让人不禁怀疑,没有颁错吧?上台领奖的那位是不是走错了?   由于东方人的五官较平,不如西方人深邃,江宇典看起来年纪就更小了,哪怕他穿着打扮得成熟,气质也成熟,更别提他身后荧幕的电影角色有四十岁的“高龄”,但这些都掩盖不了他的面容青涩,脸庞带着朝气。   台下有人小声交谈:“他成年了吗?”   “天啊年纪好小,电影我看过,完全想象不出来是这么一个年轻的演员饰演的……”   在电影史上,不乏有年纪轻轻就摘得影帝影后的演员,但江宇典这个给人们带来的震惊在于,在观看电影的时候,他们完全没想到男主角的演员竟然如此年轻,年轻到了令人侧目的地步。   “我好像认识他……等等,我在机场拍照的广告牌,那个模特是不是他?”   “……开幕红毯上亲吻男粉手背的是不是他?”   虽然不是最佳男主角,但最佳新人演员的奖杯,是一座银狮,而最佳男主角的就是一尊矮矮的奖杯,杯口两旁有双耳,耳朵是金狮造型。所以这尊奖杯从大众审美上来说,比影帝的奖杯还要好看。   他走上舞台,为他颁奖的嘉宾是此次评审团的一位评委,意大利国宝级导演,已经有六七十岁了。这位颁奖嘉宾把奖杯给他后,说了一句“Congratulations”,江宇典说谢谢。   江宇典一只手臂抱着沉甸甸的奖杯,另一只手臂拉过话筒来——谢天谢地,舞台上的人都不高,都是欧洲人里的矮子,相比起自己来还要矮一些。   接着这位颁奖嘉宾扭头看了看后面的荧幕片花,再回头看一眼台上这位年轻的新人演员,对着台下同样懵逼的观众摊开手臂耸了耸肩:“Amazing。”   那表情像是在说:“你能相信吗?”   江宇典也跟着回头看一眼电影片花,笑着侧头对这位嘉宾道:“对,屏幕上是我,没搞错。”   台下爆发出阵阵善意的笑声,气氛活跃起来。   众人感叹的不是特效化妆技术,真正为之惊叹的,一般是看过电影的人。他们难以相信演员如此年轻,但电影史上也不是没有类似的演员,比如在电影《本杰明巴顿奇事》里,Brad·Pitt就演绎了人的一生,所以惊叹过后,就安静了下来。   江宇典挺直了腰背,在心里感谢了专门为他研究了各类电影节获奖感言,从而为他准备了影帝致辞的金招弟一番。虽然他背过的这份获奖感言是专为最佳男主角这个奖项准备的,但江宇典临时改一改也能用。   “一年前,我拿到剧本的时候,就毫不犹豫决定我要演这部戏了,这是我演艺生涯里拿到的第一个奖项,所以它意味着很多……”他的美式发音很标准,脸上有笑,但并非很激动的模样,“很感谢给我机会的导演,感谢亲爱的评委们,也感谢我的伙伴,感谢我的观众们,也感谢你。”他说着亲吻了下奖杯,对着台下不知道哪个方向,不知道对人还是对什么,用英文说了句:“我爱你。”   他说完感言后,还在台上顿了十几秒的时间,让记者们拍摄下得奖的照片。   闭幕和颁奖礼结束后,江宇典理应去接受采访,有几家国内媒体早在宣布江宇典获奖的瞬间就疯狂开闪光灯记录下这一幕,以及迅速通知国内,准备好通告,好在第一时间发布这个新闻。   在威尼斯首映的华语电影《无处可逃》在威尼斯电影节上斩获两座银狮奖,足以在国内敲锣打鼓地宣传了,而且能得奖,至少能说明这是一部在国际上也能被欣赏的好电影,与此同时,原本还没有开始宣传的剧组,也因为这次得奖而紧锣密鼓地开始制作电影海报,四处宣传。   结果等待着颁奖礼结束,好采访江宇典的记者们发现,江宇典人已经不见了。   覃遵接受采访的时候回答说:“别看雨点上台领奖的时候那么淡定,他乐疯了,估计在哪里哭吧。”   他说到江宇典“哭去了”,记者们也就恍然大悟了,表示谅解。   实际上,江宇典在颁奖仪式结束后,也没有参加派对,就偷偷从摄影大厅的员工出入的侧门离开了。   过来接他的是送他过来参加颁奖仪式的林肯礼车,贺庭政在车上。   他矮身上车后,就把奖杯丢到了旁边。   已经坐在车上的贺庭政抬手握住了他的一只手,送到嘴边亲了一下,祝贺他说:“大哥,恭喜你了。”   “你那句‘我爱你’,是对我说的吗?”   江宇典单手拽了拽领带,侧头深深看了贺庭政一眼:“你说呢?”   虽然是九月了,但威尼斯的夜晚并不冷,依旧残余着炎夏的热度,况且在颁奖厅里待久了,他热的厉害。   贺庭政在夜色下朦胧地笑:“我猜是跟我说的,是吗?”他扣着江宇典的手指,紧紧地握住。   “是对你说的,不过播出去了,就是对全世界人民说的了。”他再把西装扣子拽开,单手勾住了贺庭政的脖子,把他拉了过来,拉到了面前。   大约是由于举行电影节的缘故,到晚上这座小岛还是灯火通明的,电影宫对面那个专门为电影节开放的酒吧,此刻正放着温柔的曲子,里面在准备闭幕式的派对。   江宇典乘坐的这辆车,低调地在热闹的夜色里出发,驶过喧闹的街道后,就只剩安静了。威尼斯的街道窄,交通很不便,车子摇摇晃晃地驶向码头。   车窗没开,车厢里弥漫着危险的暧昧气息,贺庭政以为江宇典把自己拉过去,是要吻他的意思。可江宇典先是用拽得松开的领带擦了擦自己的嘴唇——他嘴巴上是薄涂了一层口红的,别人看不太出来。   他简单粗暴地把唇妆卸了,没有去碰贺庭政那天生便嫣红润泽的嘴唇,倒是在他的眉心处轻轻啄了一口:“拿了奖,大哥是很开心,但最开心不过的还是你在我身边了。”   他把手掌插到贺庭政的发丝里去,他不怎么让贺庭政剪头发,所以贺庭政的头发几乎于肩膀齐平了。   江宇典把他那黑发撩起,就显露出对方那张英俊面庞。   贺庭政不动,江宇典的吻就从他的眉心往下,最后吻住他的嘴唇。   车子慢悠悠地晃到了码头边。江宇典下了车,夜风吹来,他把脱下来的外套重新披上。   那码头上停着不少船只,都是独具特色的威尼斯尖舟,这种船在几个世纪前,就没有船篷了,上面站着一个船夫撑船,两旁是倒映着灯火通明岛屿的黑色泄湖。   这种船靠人力行驶,游的很慢,但由于电影节的缘故,利多岛周围只允许传统贡多拉通行,出了这片区域,就换成了一艘游艇。   在威尼斯,最常见的交通工具是船,汽艇是最方便的,贡多拉尖舟是最传统也是最具风情的,还有水上巴士,也有大船,游艇反倒不多见,一般只有出海才会采用游艇。   这是一艘双体游艇,有一个宽阔的上层夹板,内部装潢温馨,适合集体举办派对。   有一间起居室,还有个单独隔开的卧室,卧室里有一张意大利式手工床,靠着窗户。因为双体游艇下层船体部位小,所以床也不大,还没有贺庭政私人飞机上那艘船大。   游艇内部除了床,还有个私人酒柜,有冰箱和厨具,把这个不大的空间填得满满当当。   江宇典上了船,先是把奖杯放好了,走到起居室去,看见贺庭政打开冰箱在准备晚餐。   他走过去,弯腰从矮矮的冰箱里拿了瓶牛奶出来。 第148章   虽然这艘游艇还在泄湖上微微晃荡, 而且还隐约能听见一点水流淌的声音,似乎是附近有船经过,但处于内部的两人, 好似把这艘游艇当做了刚刚入住的家一般。   贺庭政在这个不大、还有些简陋的厨房做晚餐, 在平底锅中熬化的黄油甜香散发出来,贺庭政把切成段状的玉米挨个像是车轮胎那样放置好, 并把火关小了。他做饭很有一套,在煎玉米的时候贺庭政转到旁边去切火腿, 玉米在平底锅里煎了一会儿, 他就把玉米翻了个面, 最后裹进刷了黄油贴了芝士片的锡箔纸中,再丢进烤箱。   江宇典则倒了一杯冰牛奶在一旁喝。   他闲来无事,就在在这艘游艇的下层船体转了一圈, 床紧紧靠着窗户,窗户外面几乎是漆黑一片的,江宇典看了眼外面黑沉沉的水,就将那类似飞机舷窗一样的窗户挨个关上了。   细微的水声仍旧在耳边回响着。   船舱空间不大, 所以也没有衣柜,但床旁边的嵌柜里倒是叠放着两套睡衣,江宇典把衣服拿了起来。   他看这里有床、有睡衣, 心里已经知道贺庭政打什么主意,既然来了水城,如果不在船上做一次,似乎有些不值当。   想到这里, 他拉开了嵌入式柜的抽屉,不出他所料,柜子里挨个整整齐齐地放着三盒不同果味的套和润滑。   他啧了一声,把抽屉推回去,再把那睡衣给换上了。   游艇里温度比外面要高一些,穿上薄稠的短袖睡袍正好。   贺庭政准备晚餐的速度很快,他似乎是为了庆祝这个获奖的晚上,特意宽阔的甲板上放了一张桌子,桌上铺着一张长长的桌布,放着两盏杯状的蜡烛,还细心地在双耳瓶里插了鲜花。   这附近依稀还能看见一点岛上的光,只是旁边几乎没有什么船只了,游艇也没有动,仅仅是安安静静地浮在海面上罢了。借着远处岛屿的光,加上游艇上的灯,还有桌上的蜡烛,这么一点点微弱的光芒,照亮了餐桌。   捣成泥的山药上淋着一层厚厚的深紫色蓝莓酱,用花雕酒蒸的帝王蟹,蟹壳被尽数除去,不足巴掌大的瓷碗里是金黄的芙蓉蛋,入口嫩滑的芙蓉蛋上则是蟹肉和黑松露。每一份菜都又小又精致,就是江宇典这样不讲究的人,几口就能吃完。不过,虽然份量小,但菜肴数量够多。   而且来参加颁奖礼之前,江宇典就吃过晚饭了,刚才还喝了一杯冰牛奶,这算是一顿夜宵,所以也不需要准备太多。   贺庭政给江宇典倒了一杯酒:“本土利口酒,蜜桃味的,甜的,不涩。”他上船后衣服还没换,西装革履显得很正式,而江宇典就差许多了,松垮垮的睡袍外披了个大披肩围巾。   江宇典抿了一口酒。   风摇曳着蜡烛。   贺庭政是个有情调的人,在家里的时候,他常常都把食物装点得很精致,可以说他做出来的食物好吃,让人有食欲,有一半的功劳都在于食物的颜值上。   这些菜都很对江宇典的胃口,糖放的重,在船上也没人,他一点也不讲究,垫着一张餐巾火速开吃。贺庭政吃饭速度比他慢上一半,江宇典面前干干净净了,他还是慢腾腾的。   他和江宇典的饭桌习惯不同,都是两人打小教育不同的缘故,贺庭政是上流社会的孩子,江宇典就是小人物。   但江宇典并不急,从睡袍的兜里摸出一包烟来,这烟就是在利多岛上买的,似乎是女士烟,细长的,有香草味,有点像他之前代言的那款香水里的香草雪茄般。   他把烟放到蜡烛的火光上点燃,用嘴咬着,把餐具叠放在餐巾里裹着,餐具也叠起来,腾出来的空间就供他撑着双臂,兴致勃勃地趴在桌上、叼着一根烟看贺庭政。   他目光是柔和的,心里是喜悦的。   贺庭政从头到脚,都是赏心悦目的。江宇典在娱乐圈混了两年多了,天然的后天的美人也见过不少,没人能像贺庭政这么吸引他。   以前他也是发觉过对方的好看的,只是远不如现在这么吸引他。   贺庭政乌浓睫毛垂着,眼睛是人们追捧的混血美瞳眼,黑白分明又清澈,一般只有十几岁的少年才有这样的眼睛,结果贺庭政却是多年都不变。他天生雪白的肌肤在朦胧的光下显得光洁柔和,满身的细皮嫩肉,摸上去是丝滑的,带着常年锻炼的硬度。   如果娇小一半,穿上女装走上街,多半会引起大乱。   他漫不经心地想着,船身微微晃动着,他的腿毫无预兆地在桌下跟贺庭政的腿碰了一下。贺庭政抬眼看他,江宇典把拖鞋蹬开,把两条腿都放在他的脚上,他是趴在餐桌上的,下巴陷在胳膊肘里,两根手指把嘴里叼着的烟夹着,眼睛乌溜溜地睁着看他:“你看什么,快吃。”   贺庭政默不作声地放下了餐具:“大哥,你不要调皮。”   “你怎么说话的?”江宇典吹出一丝缕缕的烟雾来,桌下的腿肆无忌惮地踢了贺庭政一下,甚至仗着桌子不大,自个儿腿长,把腿一横,踩了一下,“老子调皮了吗?”   贺庭政望着他,不疾不徐地擦了下嘴角,喝了口清水,弯腰钻进了桌布底下。   (……)   早上醒来,是阳光直射在水面的温度将他弄醒的,游艇已经出发回到了泄湖上,正在缓缓靠近酒店。   昨晚上原本是有个派对的,江宇典没参加,拿了奖甚至没去接受媒体的采访,就偷偷跑到了这艘船上来,度过了一整个夜晚。   他捏了捏眉心,把窗户拉下去,遮挡那波光粼粼的水面,拽过旁边地上正在充电的手机看了眼时间,是当地时间的九点。   他能听到起居室外面厨房的声响,应当是贺庭政在准备早餐。   江宇典在床上躺了几秒,打开手机刷了下消息。   有不少人发消息恭喜他拿奖。   认识的、不认识的全来了。   只不过,倒也炒的不是很热,没有通稿满天飞,但依旧渲染到了只要会上网,差不多十个人里有八个都知道的地步,UC会自动给用户弹江宇典拿到威尼斯最佳新人演员大奖的新闻,微博也会自动为客户推送……   只能说一夜之间,国内经历了一个白天,江宇典的身价无形之中已经脱离了小鲜肉这个标签了。   “小鲜肉”,通常代表着颜好、年轻,但是实力和演技,都要差一些的明星,现在娱乐圈一大半的新生代艺人,都属于只有脸能看的类型。   只要一演戏,那是百分百的尴尬。   江宇典第一部 电视剧上映的时候,还有人这么说他,说他是“靠金主上位”“演技一般般”“这不就是本色演出吗”。到了五月份的《新精武门》上映后,说辞就变了许多。   只不过武打戏太多,偏偏电影还露了不少肉,所以也有一些骂声。   直到现在,他站在舞台上,手里捧着一座银色的、带一对翅膀的狮子奖杯的图片、视频流了出去,他的头上冠上了影帝二字,这种声音就小了许多了。   当然,依旧有人在说:“不是黑幕吧?这个奖不是好几年没有颁发了,他才二十一岁这怎么可能……是不是花钱买的?”   “不是说他背后有个什么牛逼哄哄的跨国集团吗……到底是有多牛逼?金狮奖都可以买?”   “等等,这张海报上的人是江宇典??这个胡子拉碴的大叔是江宇典???”   “是啊,不知道电影什么样,看海报……他演了一个中年大叔?”   “电影还没看呢别喷,预告片呢?怎么还不出来?怎么只有海报啊……什么时候上映?”   可能因为电影在威尼斯斩获了两个奖项的原因,广电那边很快就过了审核,江宇典在长达十三个小时的飞行后回到北京,落地后,就听说《无处可逃》定档十一黄金档。   同时上映的几部电影,都是国内大制作,但是《无处可逃》显然经费很足,网上甚至有了先发影评,有影评人在威尼斯看过了首映后,发布了不涉及剧透的影评,将这部电影夸到了国产片   的顶峰。   “覃导不愧是覃导,宝刀未老,主演江宇典让我挺诧异的……可以说这是一部中国式的瑰丽复仇盛宴,总之是一部不容错过的佳片,黄金周,带上您的家人一起去观看吧!友情提示不适合带小朋友观看,镜头很直白,全程都很压抑,当然因为是复仇所以后半部分很爽的。”   这更是勾得无数人开始期待这部从导演道演员阵容,都有些出人意料的电影。   电影没有在国内点映,而是在十一国庆节当天的零点在各大院线上映,黄金周原本就是国产片挤爆的时间,总的算下来一共有八部不同类型的国产电影同时上映,国外佳片也有两部。   而在这种竞争下,《无处可逃》仍旧从各大院线拿到了百分之四十的排片。   覃遵虽然春风得意了,却有不少敌对剧组眼红这百分之四十的排片率。   江宇典在威尼斯电影节开幕红毯上做的事,不胫而走。 第149章 end   覃遵想都不用想就知道, 是哪个撞排片的电影剧组为了黑《无处可逃》特意挖出来的料。江宇典当时作风大胆,所以很快就把相关内容删得一干二净,而且由于是在国外发生的事, 所以这件事根本没传到国内耳朵里, 网上风平浪静,有几张江宇典在红毯的照片, 但没有他走到观众席、隔着几排夹竹桃亲吻一位男性手背的照片。   他原以为这事就算完了,没想到在这儿等着的!   覃遵第一时间联系了公关公司, 接着飞速联系上江宇典本人, 这条消息早不爆晚不爆, 偏偏挑电影刚刚上映的时候爆,这目的也太明显了。   但江宇典接到电话后,并不急躁, 不疾不徐地打开手机,盯着那张从观众席拍的照片。由于是从观众席拍的照,只拍到了贺庭政的后背,但江宇典的脸却是非常清晰的, 洗他在给男粉丝签名都没法洗,脸都埋下去了,嘴都印到了手背上。   他端详这张照片片刻:“……嗯, 我看见了,照片拍得挺好。”   覃遵额头青筋暴起:“你不会是打算现在出柜吧?你可别不管,我公关已经删了一些了,对方不停地在买热搜, 你不出手干预这个信息扩散,这事儿可就大了!”   江宇典沉默了下,问道:“覃导,你觉得我改行去当导演成吗?”   覃遵:“……你他妈也是异想天开!”他咬牙,在心底把江宇典剁碎了,“你要出柜我不拦着你,国内好几个电影大奖还没拿,这才拿了一个你就想跑了?你听我的,等电影下映,片子再拿几个奖,你头上再多两个影帝,你再出柜,没人拦着你!”   江宇典想想也觉得是,再拿两个奖也不亏,不急这一时。   他的公关一到位,很快就杀得对方铩羽而归,网络上有关他性向、甚至歪曲说他当众跟男人求婚的言论被清得干干净净。   没了绯闻干扰,电影《无处可逃》像没事发生一样按照四十的排片上映,由于此前大半个月都在宣传的缘故,加上正值国庆黄金周,第一天的票房就冲到了四亿,而根据中国票房网的记录——这个首日票房可以进入历史票房前五了。   网络上的评分也出来了,第一天评分高达9.4,几乎可以说的上是零差评。   在威尼斯电影节首映的时候,江宇典只是去宣传了,但并未看电影,因为当时一共有四十部电影展出,有一部尺度很大的未删减版同性恋片,江宇典很感兴趣,宣传完了就跑去另一个厅看电影了。   所以回到国内,他还是买了两张票去电影院观看,朋友圈里,程悦雯很给面子地包了二十个场,在微博上搞抽奖把票全部送了出去,以表示支持。   就连他的前经纪人施小邦,也在朋友圈晒了观影的电影票照片,给出了几个大拇指:“好电影,票券都去看看。”   他跟贺庭政是在影片开始前一分钟,灯光已经熄掉后才入场,这是他去电影院的套路,戴着帽子进去,就不会有人发现他是谁。   黑漆漆的谁也不认识谁。   他进了电影厅后,好巧不巧广告正好在播他为Cartier拍摄的冬日童话,这支广告片,算是第一次正式在国内亮相,之前江宇典的粉丝要看,还得去翻墙、或者是搜索资源。但他拿到威尼斯电影节的最佳新人演员奖后,这条广告片删删减减,就通过了审核,允许在电视上播放了。   同理,电影院也开始播放起来。   他牵着贺庭政,猫着腰穿过影厅,就坐到了最后排靠里的两个位置上。这是一个完全隐秘的位置,通常买这个位置的人,都不是真的来看电影的。   江宇典买票的时候已经迟了,他没的选,就只能选在尾巴上。   覃遵是个十足的建筑迷,他的电影开头,当然也是以建筑为始的。冰冷的铁门、铁窗,小球拍在地上的声音。   镜头拉到男主杜石的特写上,这是江宇典经过特效化妆后的模样,胡子和短发都掺杂着白色,额头、眼角都有皱纹,法令纹也是化妆出来的。   年龄感一下子就上去了。   他眼神静寂无波,恍若一只沉睡的凶兽般,从深处透出一丝让人不敢逼视的凶芒。   镜头从特写,转到了天花板上,几秒时间淡入淡出,落到了信纸与照片上。   照片上是扎着双麻花辨,化了乡土妆,一脸稚气眼睛明亮的谭文卿。   跟江宇典同龄,甚至比江宇典还要大几个月的娱乐圈小花。   从信纸和照片可得出父女俩关系一定很好的结论,在电影开场三分钟时,随着一段回信的独白,杜石在信中仓惶地问妻子,女儿找到了吗的画面,电影进入正题。   画面转到曹佳灵扮演的妻子宋秋娥探监的一幕,她的年龄都可以做江宇典的妈妈了,此刻却跟他在电影里演夫妻。   她保养的不错,所以化妆也是下了工夫的,头发凌乱眼神涣散,嘴唇皲裂连指甲都发黑,种种特征表面,她过的很不好。   杜石入狱后,她便一个人抚养女儿长大。   五分钟时,宋秋娥悲泣,说:“石头……芸芸,芸芸被坏人……”   在覃遵的镜头语言里,他偏爱给演员特写,尤其是这样眼神戏很精彩的电影,而江宇典表现不俗,他就更喜欢给他特写了。   又是一个特写,镜头锁在江宇典的一双眼睛上,他眼睛很大,倒映着监窗外妻子痛哭流涕的脸庞,与此同时,女儿尸体被找到,被人jian杀的消息,让一头沉睡中的凶兽醒了。   这时电影名字浮上屏幕,导演、主演、制片、配乐、美术……挨个在屏幕右下角浮现。   五分钟到十分钟,是一段思考人生加思考如何越狱再加实施越狱的片段。   十分钟时,他已经从监狱逃出生天了。   逃亡的过程拉的比较长,也非常精彩,从他偷窃衣物,摆脱追击,抹掉痕迹,和野狼搏斗,观众对他的能耐已经有了一个初步认识了。   越狱后,钱是一个大问题,杜石没有偷没有去抢,一开始他在野外生存,打点野味什么的,但很快就不行了,他不能这样维持现状,他的目的不是逃出来,而是抓出凶手。   所以他开始想办法赚点饱腹钱。   他没身份证,只能当黑工赚快钱。   彻底改头换面后,杜石开始查案,电视上有他的通缉令,街头也贴着不太清晰的黑白通缉照,他长得便凶,加上独来独往,又在监狱待了那么久时间,去便利店泡个泡面都会被收银员看上无数眼,怀疑他是不是要抢劫。   人们总是忌惮像他这样看着便不好惹的人,可是真到了有人抢劫的时候,他反倒是出手把犯人抓住的那个。一个抢劫犯深夜冲进便利店,拿着刀抢劫的时候,正在吃泡面的杜石走过去一脚踢到抢劫犯的手腕上,他抓住犯人的领子,把他提起来,脸藏在监控下,一字一句地告诉他:“知道抢劫要坐多久的牢吗?”   抢劫犯被他的眼神吓破了胆,没出息地求饶:“大……大哥,我只抢个一千块就够了……”   杜石把犯人绑住后,端着自己的泡面走了,收银员傻傻盯着他的背影,吞了口唾沫。后来小警察在看便利店监控的时候,发觉这个人可真眼熟啊。   最后,杜石复仇,宋秋娥杀人他顶罪,电影走向高潮与结尾,夫妻俩都被抓进牢里了,宋秋娥被判无期,杜石是死刑。   在窄小的监仓里,死囚犯戴着手铐,望着光明,缓缓闭上了眼。   电影结束,整个影厅静默,接着掌声如雷。   真正看完电影,江宇典才发觉,自己这个奖拿的,其实国外评委还不算瞎。   有了首日的高评价好口碑,国庆第二天第三天的电影票全都抢售一空了,上座率也是百分之九十以上,势头无可匹敌。   电影不仅在各大院线上映,还专程把电影胶片送到了秦城监狱,因为监狱毕竟不是电影院,没法直接数字拷贝,还用的是传统胶片放映电影。   黄狱长通知晚上要放电影的时候,整个监狱的犯人都欢欣鼓舞了,不是连通到监舍的小电视上,而是真正意义上的电影,一群人坐在一起,灯黑下来,岂不是暗中交易的好时机?   一开始狱中的人看见男主角的脸的时候,还没认出来这个主演就是在狱中跟他们相处了两天的狱友。他入狱的时候就像平常那样,而且出狱前,他是惹了大麻烦的,把同监舍的老大搞进禁闭室,关了一个月的禁闭。   听说姚辉等假释出去,不但要搞死这个人,还要报复他女儿。   等电影放了一会儿,听见狱警叫道“杜石”的时候,有人开始觉得没对了。   姚辉的小跟班盯着电影屏幕,越看越觉得这情节好眼熟啊:“老、老大……他是不是有点眼熟?是不是这个故事很眼熟?”   姚辉瞅着大荧幕,紧紧盯着那人的五官,毕竟也是半年多以前的事了,印象再深刻,也已经有点不清晰了。   直到旁边一个刚入狱不久的小子说:“这男主角才二十岁,别看都这么老了,全是化妆……现在的特效化妆,你们知道多厉害吗?能把人化成怪物,上街都要吓死人的!”   姚辉才意识到没对了。   他腾地站起来,眼冒怒火:“狗娘养的……”   干警直接走过去:“坐下!不想看电影就滚去干活!”   姚辉握紧拳头说:“之前我们监舍来了一个叫杜石的,两天就走了,是不是这个演员?”   干警警棍压在他肩膀下,把他压得坐下来,并不回答。   小跟班庄逑还是很懵逼,还有些兴奋:“老大?咋回事?电影原型呢?名字咋一样,长得也像!演员找的不错啊。”   姚辉自己想明白了,他们秦城的狱长,最喜欢干这种事了,没想到这次让一个演员进来“体验生活”,回忆起“杜石”对他的所作所为,对他说的那些话,他深深地感受到自己受了蒙骗。   在这长达半年的时间里,他都在想出狱后,要挨个找人算账、报仇,这个“杜石”,也是他的未来计划的一部分。   在电影声响中,他埋着头低吼一声,发狠似的连踢了几下前座的凳子,嘴里不住地咒骂着脏话。   国庆七天,总票房就达到了二十八亿,并且电影还未下映,看这架势还要在电影院排片上待上至少半个月时间。   这么出色的票房成绩,在国产片中也当属头筹了,国人的消费力不容小觑,整个十月都在放映《无处可逃》,电影最后票房积累到了四十亿之多。   这匹黑马直接冲进了十二月初的金鸡奖入围名单。   江宇典受邀去参加颁奖典礼,头上已经顶了个华语演艺圈最年轻国际影帝的称号,金鸡奖自然也给了江宇典一个提名。   今年出色的电影不少,演技好的主演也不少,但江宇典这部由于是十月上映,相比起年前上映的影片,会给人一种新鲜感,给评委留下的印象也颇深,所以会占不少便宜。   而且他作为《无处可逃》的唯一主演,拿到那么漂亮的票房成绩,可以证明他的演技了。   所以这尊奖杯,最后还是颁发给了他。   一时风光无限。   同一时间,国外一部叫《Sinking》,译名为《末日坠落》的丧尸电影,由电影博主在国内搬运了预告片。   北美定档一月一号,国内已确认不公映。   电影预告中,江宇典饰演的还俗僧侣有好几个镜头。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大片、大制作。单从预告来看,似乎江宇典还是个重要配角。   人人都以为江宇典从此要开始起飞了。   没想到这时候,在新浪根据他的资料给他发生日祝福的时候,江宇典给某个香水品牌打了个广告。   他二十二岁了。   前段时间的性取向风波已经平静下去了,他的迷妹因为电影的上映又多了许多,两千万的粉丝里,有一半都是女友粉。   人人都在问他“求婚”的时候,他给一个法国香水打了广告,图片上是一个礼物盒,盒子上印着黑字的品牌名称,盒内是礼物,正是上次拍广告时,广告商许诺给他的合作礼物,一款专为他设计、不对外售卖的香水。   经过几个月的时间,这款专为他定制的,要求“奶狗”味的香水终于调制出来,从法国周转回国,正好在生日当天送到了。   当然香水不是这张照片的重点,重点在于江宇典分享的图片上,不仅有特调的香水瓶,还有两只手,一只一看就是江宇典的,他手好辨认,蜜色,手指长,还喜欢戴戒指。   另一只手雪白,骨节分明、修长,比宇典的手还大一点,佩戴着同款婚戒。   两只手交握在一起。   配字是:【谢谢大家的生日祝福,我也到了法定结婚年龄了,是时候找一个男人结婚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