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攻略朕》 作者:迎阳   文案:   朕是一个皇帝,朕六岁登基,十四岁大婚,十五岁亲政,朕经文纬武,勤政爱民,朕已经能料到,百年之后,历史定会给朕千古一帝的伟大称号。   朕最近有点不开心,朕发现,所有人都在攻略朕。   云淡风轻坚定种田的穿越女皇后。   气质如仙修仙世界穿来的贵妃。   男穿女的婕妤。   揣着围观系统的才人。   带着升职系统的贴身太监。   女穿男的奶兄。   带着游戏系统的首辅。   末日穿来的御前侍卫   ……   所有人都在攻略朕,朕很不开心。   主受1V1 皇帝受 CP皇叔肃王(无血缘关系)   以及本文又名《群穿改变世界》   灵感来自《迷失在一六二九》和《临高启明》,原本想要写一个群穿改变世界的文,但觉得驾驭不了群穿,所以思来想去决定立一个中心人物,而为了给群穿这些人行方便,所以这个人物设定为了皇帝,因为只有皇帝接受这些穿越者,才能更好的发展科技。   然后在皇帝是主角的基础上,修修改改,有了现在的元清帝魏宝保,然后定下了CP肃王,因为写不来沉重,所以选择让皇帝有读心术,让本文看起来轻松一些。   所以本文是一边看这些穿越者攀科技树,一边发展皇帝和肃王的感情线,重点是前者,感情线穿插在其中。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主角:皇帝 ====================== 第1章 心声┃元清帝平生有两大恨事,其中之一,他的名字。   元清十二年春。   披芳阁。   梁才人小心翼翼奉茶给忽然前来的元清帝,冷不防发现元清帝竟然在发呆。   她没忍住,眼里露出了明显的惊讶。   不怪她,实在是这跟元清帝以往表露出的形象差的太大,元清帝虽然是皇帝,却长得一副好样貌,赛过潘安胜过宋玉,加之气质清冷高洁,即使穿着明黄的常服,也依旧犹如九天仙人落凡间,不染纤尘。   如此高冷的一个人,忽然在她面前发起了呆,怎能不让她惊讶,更遑论对方是皇帝,她不过是一个刚进宫没见过几面的才人,皇帝忽然在她面前发呆,她如何不惊讶。   慌乱掩饰自己情绪的她没有发现元清帝回过神来,一瞬间朝她投来奇怪的目光。   【哎呦我去,皇帝这是什么情况?!难道我身负玛丽苏女主光环而不自知?可我拿的不是围观剧本吗?!】   【系统?人呢?我可不想当宫斗文女主啊,危险系数太大了,说好的八卦围观党呢?!】   清脆悦耳的声音,明明梁才人并没有张嘴,也没有出声,但诡异的,元清帝就是听到了她的声音。   元清帝一时心情有些复杂。   就在刚刚,大约一刻钟前,他踏入披芳阁,进门的瞬间眼前突然晃了晃,他险些跌倒,但所幸他素来没有什么表情,加上所有人都跪在地,除了随身太监梁忠,没有人看到他这一瞬间的窘迫。   但从他稳住再回过神来,就莫名其妙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他花了一刻钟,得出结论,他约莫仿佛似乎突然能听到了人的心声。   作为一个爱岗敬业勤勉努力的好皇帝,元清帝几乎瞬间便接受了这个设定。   嗯,朕果然乃真龙天子,受天眷顾。   默念三遍感谢上苍感谢太祖感谢父皇,然后他发现了一个问题,眼前这位梁才人似乎有些奇特。   “玛丽苏”“系统”之类的词汇他不太懂,但结合上下文,大概能猜出她想要表达的什么意思。   再加上那冷冰冰浑然不似人声的“好感度+1当前好感度16”。   显然不正常。   作为一个六岁登基十五岁亲政且已经亲政三年的皇帝,元清帝早练就了一身临泰山崩塌而面不改色的本事,即使心中再疑惑,脸上依旧是作为一个皇帝最稳妥的——面无表情。   以及毫无理由的简洁扼要:“年龄,姓名。”   梁才人脸上带起笑,明显松了口气,这才对嘛,这样才附和人设,轻声道:“回陛下,妾姓梁,单名一个瑶字,年十六。”   【靠靠靠,不是吧,难道皇帝真的看上我了?!万一好感度超过了六十怎么办?我是不是就回不去了?!系统你别给老娘装死,赶紧吱个声!!】   【宿主请镇定,好感度并没有上涨。】   元清帝看着梁才人脸上温婉的笑,沉默了两息,又端起茶抿了一口:“坐。”等人坐下来,道,“念过书?”   梁才人垂眸轻语:“妾愚钝,只念过<女则>与<女训>,略识得几个字。”   【所以我们没有共同话题,快去找其她美女吧,拜拜!】   元清帝再次沉默,他仿佛记得他连续三年被评为京城第一美男子来着。   【提醒宿主,好感度只有达到六十,你才能回去。】   【靠,你不提醒还好,你倒是说说,怎么才能刚刚好不多不少好感度正好到六十?!万一不小心超过一点我岂不是回不去了?!给个范围就那么难吗?!!】   【抱歉,系统规定,无法更改。】   元清帝目光略复杂的看了一眼低头抓着衣襟做害羞状的梁才人,心中约莫有了数,放下茶碗,站起身:“改日。”   伴随着一声声“恭送陛下”出了披芳阁。   走出披芳阁,元清帝看了看左右。   梁忠立刻上前道:“陛下,右边是贵妃的昆玉殿,左边是宋婕妤的寒兰轩。”   元清帝看向梁忠。   【唉,就知道陛下不记得这些娘娘的存在,可怜陛下什么时候才能有后,眼看着我就要离宫,如何去跟先帝交代?】   元清帝脚步一转:“去寒兰轩。”   “欸!”梁忠应声,脸上露出喜色,连忙说起了关于宋婕妤的信息,“不知陛下还记不记得,宋婕妤是太后亲自为您挑选的,并州太原人士,太后去五台山礼佛时听闻宋家有女贤名远播,特意召见了宋婕妤,十分满意,特封了婕妤,并且特地派了陈嬷嬷将宋婕妤送来宫中。”   大魏朝昔年也曾有选秀一说,并不限制官宦之女,甚至为了防止妃嫔母族势力过盛,历任皇帝更愿意从民间挑选有贤名或美名的女子为妃嫔,甚至为皇后。   元清帝生母元德皇后便出身民间,甚至乃再嫁之女,先帝英宗将其接入宫中后近乎专宠,更在元德皇后生病去世后悲伤过度,同月便跟着去了,死时才过而立,用情之深到如今提起都叫人唏嘘不已。   “奴才听陈嬷嬷道宋婕妤自小饱读诗书,知书达理,温柔贤惠,陛下见了,定然会欢喜。”   元清帝一路听着梁忠对宋婕妤的夸赞到了寒兰轩,若不是他知道梁忠其实只是单纯为他好,且能听到他的心声,几乎要怀疑他是否收了宋婕妤的好处。   然而他刚踏进寒兰轩,迎面便看到听到小太监喊话出来迎接的宋婕妤脚下一崴,一头从台阶上栽倒下来,不省人事。   元清帝:……   他还没来得及看清宋婕妤的长相。   “传太医。”一片混乱中,他面无表情开口。   小半个时辰后,太医诊了脉扎了针包扎了伤口,宋婕妤幽幽转醒。   “娘娘醒了!”服侍在床边的宫女惊喜道。   原本坐在外间看书打发时间的元清帝闻言放下书走入内室。   宋婕妤确如梁忠所言是位美人,此时额头裹着白布,唇色苍白,更显得羸弱可怜,她睁开眼,茫然不知所措。   宫女跪在床沿边去扶她:“娘娘可觉得哪里不舒服?”   【娘娘?什么鬼?什么情况?嘿,小美女!还是古装小美女,咦?等等,哪里来的古装小美女,我不是正在泡温泉吗,怎么突然跑床上来了?这……我去我去,小爷该不会是穿越了吧?!!】   元清帝不由停下了脚步。   【我靠我靠,这是什么,胸!我靠,老子的大鸟呢!!我(消音)(消音)(消音)……小爷居然变成了女人!!穿越大神给小爷出来!!!】   元清帝看着一脸震惊低头打量自己的宋婕妤,认真换位思考了一下,心头不由抖了两抖。   “娘娘?”宫女见主子表情不对,吓了一跳,“娘娘您没事吧?可是哪里还痛得紧?小主别怕,陛下在这里,您晕过去的时候陛下可一直守着您呢!”   【陛下?皇帝?】   宋婕妤目光一转。   【我靠这是皇帝?这帅的不科学?哪朝的皇帝这么帅?慢着,等等,这是皇帝,我是妃子,靠靠靠……怎么办,怎么办?皇帝亲自守着等醒来,该不会是宠妃吧?我该怎么办?要怎么说?失忆,对,失忆,小说里不都这么来的,反正凭古代的医术也看不出来。】   元清帝默默咽下了想说的话。   宋婕妤捂着头呻吟一声,开始了她(?)的表演:“嘶……你是谁?我是谁?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娘娘!”宫女吓得一个激灵,差点松开手扔掉了宋婕妤。   元清帝体贴的后退两步:“传太医。”   又是一番兵荒马乱,最终太医得出结论,宋婕妤得了失魂症,需要卧床好好休养,或许很快就会好转记起,但也有可能永远好不了永远想不起来。   【真的穿了,居然真的穿了,救命,我根本不想穿越!也不想变成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番下来,宋婕妤再没有任何怀疑,她确实穿越了,躺在床上一脸茫然不知所措,倒正好跟失忆会有的表现相吻合。   元清帝也约莫搞清楚了穿越是什么意思,头疼的同时又略有同情,毕竟如果他没理解错的话,如今在宋婕妤身体里的,其实是一位男子。   想了想出声道:“安心休养。”   宋婕妤是母后送来的,他不好轻易打发,如此正好,等母后回来看到如今的宋婕妤,想必是不会再催他了。   至于这诡异的情况,先不说眼下只有他一人知晓,与其打草惊蛇,不如等等再看,他心中其实颇为好奇。   哪知宋婕妤听到这四个字整个人抖了下,紧接着便红了眼眶。   【救命!我不想穿,我想回家,老天爷玉皇大帝三清祖师上帝穿越大神求求你们了,我上有八十岁外公外婆,下有还没成年的妹妹,我爸妈还等着我旅游结束带礼物回去,我不想穿啊,更不想穿成女人,求求你们了,快让我穿回去吧!】   配合着温软的女声,分外可怜。   元清帝蹙了下眉,听着宋婕妤想着怎么穿回去,退出内室,吩咐梁忠:“派人看着宋婕妤,及时禀报。”   “是。”梁忠领命,对身边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立刻去办。   元清帝想了想,又招来宋婕妤的贴身宫女吩咐看好宋婕妤,才出了寒兰轩。   此时已是酉时,快到晚膳时间,他放弃了去昆玉殿的打算,按照眼下的趋势,总觉得贵妃也不会例外。   他自登基以来宫中头一次纳入嫔妃,哪知一个赛一个奇特。   不过这样也好,他心中微微松了口气,如此他便不用觉得对不起皇后了。   元清帝生母元德皇后虽早早舍他而去,但昔日灌输给他的一些想法却叫他一直铭记在心,譬如她心心念念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尽管她自己并没有做到。   他十四岁大婚,至今已有四年,赵皇后端庄贤惠,除了没有诞下子嗣,没有任何不妥之处,他不想负她。   熟门熟路进了皇后的清宁殿,他没有叫人提前通知,制止了要唱喝的小太监,悄无声息进了殿内。   皇后正歪在榻上看书,贴身宫女柿子为她捶着腿,余光瞥见有人,立刻跪了下来,同时惊动了看书的皇后。   皇后抬头,连忙放下书站起了身。   【我去,宝宝什么时候进来的,吓我一跳!】   元清帝脚下一崴,脸上的表情险些裂开。   元清帝平生有两大恨事,其中之一,他的名字,他姓魏,名宝保,全名魏宝保。   作者有话要说:   架空古代,小白欢乐文博大家一笑,考据者手下留情。   以及本文主受,伪高冷皇帝受,双洁。   魏宝保,性别男,职业皇帝,年龄十八,虽然有一妻三妾,却仍旧是个处男,尽管他本人还不知道。   本章出场关键人物介绍:   围观系统梁才人,被迫男穿女宋婕妤,种田看戏赵皇后。 第2章 寡人┃高处不胜寒。   皇后与元清帝相处四年,又是少年夫妻,两人之间并没有太多礼数,她迎上前来,笑道:“陛下怎么来得这样突然,也不叫人知会一声,吓了臣妾一跳。”   【宝宝怎么干起了突然袭击的事?难道被宋婕妤给吓到了?】   元清帝看着皇后脸上温柔的笑,心情有那么一丝微妙,皇后的心声可要比平日与他说话要更活泼些。   他这一微妙,紧接着便听到了类似在梁才人那里听到的怪异声音,却不似梁才人那道冰冷,似有人在掐着嗓子说话,又有些像孩童:   【警报,警报,好感度-1,好感度-1!】   【减一?怎么会减一?难道宝宝以为宋婕妤的事跟我有关?不对,如果这么认为,不会只减一,莫非是心情不好?】   元清帝瞬间心情更微妙了,堪称复杂,只是他习惯了面无表情,以至于脸上没有显露出半分。   皇后,帝正妻也,会跟他相伴一生的人。   他一直记得母亲的教导,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娶妻就一定要对对方好,不能沾花惹草,不能三妻四妾。   于是四年前,他坚持不纳妃嫔,只娶皇后一人,即使皇后四年无所出,依旧坚持不纳人入宫,直到一月前皇后亲自跪下求他,便有了贵妃有了宋婕妤有了梁才人。   他知道劝说不了皇后,又担心母后会给皇后压力,只能暂且同意,打算日后证明给皇后看,谁曾想……   原来奇特的不止梁才人宋婕妤,皇后也是。   好感度、攻略,这些词虽然听着新鲜,但结合上下,不难猜测其中的含义。   皇后不是宋婕妤,不是梁才人,是他相处四年真诚以待的发妻,回想起以往种种,他一时难以抑制,各种滋味涌上心头。   【警报!警报!!好感度-5,好感度-10,好感度-15……宿主快想想办法!】   皇后奉茶的动作僵了一瞬。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降了这么多?难道皇帝真的以为宋婕妤的事跟我有关?难不成他对宋婕妤一见钟情?不对啊,以皇帝的性情不至于,就算要一见钟也该是贵妃才是……】   元清帝阖了阖眼,控制住情绪波动,事情没有完全搞清楚,他不该这样胡乱猜想。   【等等,涨了又涨了!好感度+5,好感度+10,好感度+15……好感度62,相比之前少了7点,还好,还好。】   【并不好,皇帝好感度突然起伏得这么剧烈,肯定有问题,必须弄清楚是为什么。】   皇后到底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冷静下来,面上仍旧是端庄温和的笑:“陛下心情不好?”   元清帝并没有看她,端起茶抿了一口,答非所问:“宋婕妤得了失魂症。”   【失魂症?不就是失忆?难道……系统你能发现一个人是不是穿越的吗?】   【抱歉,不能。】   皇后面露讶异,以及一分恰到好处的担忧:“失魂症?宋婕妤可还好?”   “宋婕妤已清醒,但往事全不记得,包括姓名。”   皇后蹙眉:“宋婕妤初入宫便遭此劫难,可如何向母后交代?”   【宋婕妤是太后亲自派人送入宫的,刚入宫就出事,恐怕外人怎么看都跟我有关,必须想办法澄清。】   元清帝本想说他会跟母后说清楚,但听着皇后冷静的心声,心思便淡了下来,只淡淡道:“母后并非不通情理之人,实话实说便是。”   “是。”皇后温柔一笑,“陛下可是因为宋婕妤心情不佳?”语气含着笑,带着一丝揶揄和调侃。   若放在以往,元清帝必定会解释清楚,但眼下发生的一切,叫他丝毫没有解释的心情,又不想立刻离开,大约有了这样的能力,便会忍不住下意识想要听到更多,尤其面对自己相熟的人,更加想要知道对方是否和自己一样,怀着同等的信任或感情。   “不是。”他敷衍的回了两个字,朝梁忠递去一个眼神,“摆膳。”   皇后心头一沉,面上不露声色。   元清帝素来沉默寡言,一顿晚膳除了碗碟声,再无一丝声音,以往皇后还会介绍各种菜品,今日也沉默下来,两人在一片诡异的安静气氛中用完了晚膳。   【系统,一直忘了问你,你能探查皇帝对别人的好感度吗?】   【这个,呃,不能。】   【看来得好好查一查今天都发生了什么,这件事不查清,我心里不安。】   【为什么?皇帝喜欢别人不好吗?你不是不希望皇帝专宠你吗?这样正好,皇帝去找别人,我们就能关起门专心种田啦,万一皇帝好感值超过八十,你就回不去了。】   【先不说我答应了赵惠,必须帮她看顾好赵家,我是皇后,可以没有皇帝的宠爱,但必须维持住皇后该有的尊荣,一旦失势,不单单是失宠那么简单,历来被皇帝厌弃的皇后,有几个能活得长久?活得安逸?如果要安稳种田,必须维护好跟皇帝的关系。】   元清帝听着皇后语气冷静的心声,忽然觉得满桌美食都变得索然无味。   一时不知该恍悟原来真正的赵惠已经逝去,还是该感慨终于听到了皇后的真实想法。   他本以为自己会伤心,毕竟他对皇后确实付出了感情,或者说交付了信任,但出乎意料,他并没有多么难过,最多是有点不太开心。   元清帝登时有些茫然。   他还记得谦太妃当年爆出怀了皇弟时母亲震惊难过的模样,等知道皇妹的存在,更是伤心欲绝歇斯底里,因为父皇的欺骗和背叛。   皇后同样欺骗了他,他却好像并没有像母亲当年那样痛苦。   元清帝自小聪慧,五岁进学,太傅们教他读书识字,教他治国安民,却没有人教他感情这种事。   所以此时的他不明白,他对皇后有敬重,有责任,并没有爱。   大约因为并没有多难过,用完晚膳,元清帝没有离开,而是像往常一样留了下来,或许皇后说得对,他对皇后即使没有爱,该给的尊荣还是得给。   他今天去看了梁才人看了宋婕妤,还在宋婕妤那里待了许久,无论如何今晚都得留在清宁殿给皇后撑腰。   然而这个想法到他看着皇后点燃熏香时化为乌有。   【还要用一枕黄粱吗?之前你说是怕有了孩子皇帝会更固执专宠,现在有妃子进宫了,万一她们早你有了孩子怎么办?】   【就是要让她们先有孩子才好,以目前的进展来看,或许三年五年,最多十年,只要我不作死,好感度肯定能达到八十,到时候我总归是要离开的,一旦有了孩子就有了牵挂,我并不想留下,再者,万一有了孩子,皇帝一高兴好感度超过了八十怎么办?   而且,皇帝才十八,而且还是虚十八,未成年!我不是真的赵惠,假装不了自己是十八岁少女,要真上了他我觉得良心会痛。】   【好可惜,宝宝这么帅要便宜别人了。】   【别想了,就算不是我也不会是你,要放在古代,以我原来的年纪,差不多都能生他出来了,虽然我喜欢小鲜肉,但未成年敬谢不敏。】   元清帝那临泰山崩塌而不改色的表情在这一刻终于崩裂了,然而不等他有所反应,眼前一晃,陷入了旖旎的梦境里。   一枕黄粱,一夜安眠。   隔天醒来,元清帝深深凝了身边沉睡的皇后一眼,面无表情回了紫宸殿。   俗话说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元清帝一怒,加班加点。   他颇有些心灰意冷地抱起奏折,投身进了国家大事中,母亲当初与父皇争执时说的话是对的,高处不胜寒,孤家寡人,果然是孤家寡人。   这一加班就是三天。   魏朝并非每天都有朝会,实行七日一朝制度,当然平日若有事,会及时召相关官员来紫宸殿议事。   不过并非所有皇帝都会遵守这个规矩,昔年神宗最长连续六年未上朝,沉迷丹青不可自拔,朝中事务全由内阁首辅把持,各个皇子争斗不休,直到英宗上位,朝政才得以肃清。   大约英宗残酷手段留下的影响太过深刻,到了元清帝亲政,内阁很轻易便放权臣服,尤其内阁首辅周宗夔,乃元清帝太傅,一手教导了元清帝,正直清廉,有贤相之称。   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元清帝与周首辅颇为亲近,私下仍习惯称呼太傅。   元清帝得了听心之术,原本十分欣喜,但从皇后那里听来的真相让他一时对人生产生了怀疑,原本想召太傅来一试的念头变得犹豫,暂且搁置了下来,等几日后上朝时再说。   元清帝素来勤勉,是以三天没有踏入后宫,并没有引起众人的在意。   到了第四天,他的心情终于得以好转,果然工作使他快乐,罢,他是皇帝,肩负社稷,心怀万民,何必跟一个小女子计较。   元清帝为自己有此开阔的胸襟默默骄傲自豪了一刻钟。   与此同时,梁忠终于调教好了接班人,带来给他过目。   “奴才梁平安叩见陛下,陛下万安。”   叩首的小太监看起来十五六岁的模样,外表只算清秀,恭恭敬敬跪地行大礼,起身后微微躬身,目不斜视,看着颇为稳重。   元清帝蹙眉。   梁忠服侍元清帝多年,立刻明白他的意思,解释道:“平安只是看着小了些,其实已有十九,他素来行事稳重规矩,陛下可先将他放在身边试用着几日,若不合心意,奴才再带下去调教。”   【死小子可得给干爹争口气,否则干爹晚节不保。】   元清帝看向小太监。   【冷静冷静再冷静,皇帝也是人,没有什么可怕的,人生自古谁无死,努力一定会成功!不抛弃不放弃,为了干爹为了回家,为了我的大叽叽,努力努力再努力!】   元清帝沉默,片刻后,艰难道:“好。”   【主线任务三完成,奖励请查收。】   【欧耶成功了!我就知道我可以!不想当总管的太监不是好太监,感谢系统,感谢干爹,感谢皇帝,我会努力的!加油,梁平安,你是最棒的!怀挺!】   元清帝:……   作者有话要说: 新人物出场:升职系统梁平安,暂时还未露面的首辅美大叔周宗夔(kui),二声。   以及,为了大家不站错CP,虽然攻的身份暂时还不能说,但先介绍一下名字,攻原名季寄常。 第3章 长乐┃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梁忠原是英宗身边的总管太监,英宗临去时将他派到了元清帝身边,元清帝几乎是他亲手看护长大。   元清帝对他亦有颇深的感情,尤其有了听心术能听到他的想法后,待他更亲近了几分,梁忠只以为是因为他即将要走才如此,并没有觉得不对。   梁忠服侍元清帝十二年,他如今年事已高,不再适合服侍人,早在年前元清帝便准了他离宫的请求,且专门为他在宫外置办好了宅子。   只是没想到来接班的,居然也是一个奇特之人,或者说穿越者。   鉴于梁平安是梁忠的干儿子,本人也似乎并没有什么威胁,元清帝还是同意了将他留下,相比皇后几人,貌似从梁平安这里探究真相要更容易些。   但很快,他就有点后悔了。   无他,太聒噪。   外表看着稳重规矩的小太监,心里的声音却是片刻都不停歇,简直堪比数十只鸭子呱呱叫,听得元清帝连奏折都看不下去,最后只能挥手让他去外面守着。   【原来老板喜欢独处,系统快帮我记下这一条,也是,一般高冷的人都喜欢清静,不过老板真的好帅~~~】   【友情提示,皇帝好感度10,别忘了,我们目标是——】   【成为合格的总管大太监!!好了,我记得我知道,不用提醒,YY一下不行吗,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长得这么帅的男人,比那些偶像明星帅多了,还不许我心里YY一下了?再说了,就算想怎么样,以我现在的身份,也是有心无力啊,我的二弟,我的战友,我的大鸟,呜呜,我想死你们啦!】   【你只有一个,没有们。】   【闭嘴。】   元清帝默然无语,一时不知道是该同情还是该好笑。   如此忙碌到了第四日,这天是十五,皇帝初一十五去皇后殿中是祖制,即使他心中再不乐意,还是得去见皇后。   这几天元清帝想了很多,皇后欺骗了他,这是不争的事实,他不伤心,并不代表不介意,毕竟他是真的将皇后当做妻子,当做未来相伴一生的人,哪怕那不是爱,却也付出了感情。   但等最初的愤怒过去,他仔细回想皇后的心声,设身处地想了想,慢慢理解了皇后的想法。   尤其真实的皇后其实跟母后年纪一样大这件事让他无言了许久。   太后并非他的生母,是他母亲昔年在宫中的好友,母亲当年离开时将他交托给了太后,太后虽然与他并非亲母子,却养育了他,待他如同亲子,亦不贪恋权势,在他亲政后便还政于他,然后借着礼佛游览山水避开朝事。   他之前不同意大婚前先抬嫔妃进来,太后不但不反对,还颇为赞同,替他扛下了不少压力,待皇后进宫后对皇后也十分礼遇,若非皇后四年没有子嗣,只怕太后也不会送人进宫来。   父皇离开的早,是以太后当年也不过二十出头,去年刚刚过了三十五岁寿诞,皇后说以她原本的年纪能生下他,算下来,应该恰好与太后相仿。   元清帝想想皇后再想想太后,一时心情微妙。   再回想以往与皇后相处的种种,顿觉皇后看他的眼神哪里是含情脉脉,分明含着慈祥。   元清帝:朕需要静静。   犹犹豫豫间一上午很快过去,转眼到了午后。   正认真思考着要不要找理由避开,譬如身体不适什么的,平安进来禀报:“陛下,长乐公主求见。”   元清帝眼睛微亮:“宣。”   很快进来了一个穿着粉色宫装的小萝莉,十一二岁的年纪,生的明眸皓齿,天真无邪,一双眼睛仿若月牙,笑起来熠熠生辉,叫人一见就心生好感。   “皇兄!”长乐公主脚步轻快地来到元清帝面前,笑容灿烂,“长乐来看你啦!”   元清帝瞧着小妹单纯的笑,萦绕在心头的郁气略散了散。   先帝的子嗣不多,活到现在的仅有两子一女,两子一子是元清帝,一子是安王,一女便是眼前的长乐公主。   安王小元清帝三岁,年初刚刚出宫建府,接了生母谦太妃随住。长乐公主算是遗腹子,她出生时先帝刚去不到两月,虽然她是先帝和先皇后相继离去的导火索,但稚子无辜,何况她生母难产已亡,元清帝不至于迁怒一个婴孩。   长乐公主单纯无邪,幼时又喜欢粘着他,久而久之,便相处出了感情。   “皇兄,长乐画了一幅画来送给皇兄!”   长乐公主一脸献宝地捧上手里的东西。   元清帝接过来展开:“画了什么?”   或许有隔代遗传一说,长乐公主继承了神宗的丹青天赋,自幼喜欢画画,元清帝请了当朝有名的大家教导她,长乐公主年纪小小画艺已有小成。   画卷展开,画的是御花园一角,丹桂飘香,画中有三人,明黄常服的男子静坐亭中,旁边是绛紫宫装的女子,正细心为趴在桌沿边赖皮的小少女擦拭汗渍,男子虽面无表情,但眼神落在两人身上,整幅画面无论构图还是用色,显出一派温馨和谐。   元清帝瞬间便懂了,皇妹这是给皇后做说客来了。   抬头瞧去,果然。   【唉,你说皇兄为什么要跟皇嫂吵架呀,皇嫂明明温柔又贤惠,难道像张嬷嬷说的,皇兄看上宋婕妤了吗?可宋婕妤根本没有皇嫂好,为什么男人都会变心呢?你说得对,男人果然都是花心的。】   你?   元清帝蹙眉。   【你终于赞同我的意见了!哈,我说什么来着,听我的准没错,作为公主成长计划的系统智能,我还能骗你不成?你看这些年我让你做的哪一件事不是为你好,你要相信我,你是我的主人,你好我才会好,我还能害你不成?】   【既然你没有害,为什么不让我告诉皇兄?】   【因为只有你能听到我的话,只有你能看到任务看到奖励,你告诉你皇兄,你觉得他会信你?万一他以为你被妖魔鬼怪附身怎么办?】   【那……那……】   【我都同意帮你将辟毒珠换成辟毒佩了,攒了这么久的积分本来还打算升级的,结果被你非要拿来兑换辟毒珠,我还得自费找零零三换成皇子能佩戴的玉佩,我的升级,我的能量……】   【好啦好啦,别伤心啦,我会再努力攒积分给你升级的,我保证。】   ……   元清帝紧蹙的眉头略略松了松,心头微动。   “皇兄喜欢吗?”长乐公主仰头看他,“长乐喜欢皇兄,也喜欢皇嫂,皇兄不要生皇嫂的气好不好?”   元清帝摇头:“朕并未生气。”   “真的?”   “真的。”   长乐公主立刻笑开,她知道皇兄不会骗他,说不生气肯定是不生气,虽然还想多说两句,但想到零零壹说不要对皇兄家事参与太多,便咽了回去,拿出随身的荷包。   “对了,我还有个礼物要送给皇兄!”   从荷包里拿出了一枚白玉佩。   “这枚玉佩是我上次随母后出宫时亲自挑选的,穗子是我亲手编的,还求了相云寺的一正大师,让他开光加持过,保护皇兄长命百岁平平安安,皇兄可要一直戴着不能离身!”   【这可是辟毒佩,能辟百毒,皇兄可一定要带着不能弄丢,花了我好多积分呢。】   元清帝眉眼变得柔和,只觉心头积攒了多日的郁气在此刻消散一空:“既有一正大师加持,你留着自己用。”   长乐公主急了,连忙道:“长乐有的,这个是给皇兄的,给我戴就不灵了!”   【零零壹已经换成皇子佩戴的了,我戴了也没用啊。】   元清帝抬手像小时候那般,轻轻抚了抚长乐公主的发顶,接过玉佩:“皇兄保证,会一直戴着绝不摘下来。”   长乐公主立时露出灿烂的笑颜,一双月牙似的眼睛叫人心都要化了。   等长乐公主离去,元清帝看着手中的玉佩,眼中浮起笑意,或许是他狭隘了,奇特又如何,异客又如何,是人便有善恶之分,立场不同,想法自然不同,不管怎么说,皇后并没有害他,甚至护住了他的,咳,清白,虽然他不是很愿意承认这一点。   或许他该感谢这突然降临的听心之术才对,否则他岂不是什么都不知道,被所有人欺瞒过完一生。   元清帝做好了心理建设,重拾了信心,到了酉时,起身摆驾后宫。   皇后的清宁殿与紫宸殿在一条纵线上,过了后宫宫墙,穿过一片小花园,为首便是清宁殿。   是故元清帝并没有拉起排场,只带了梁忠和梁平安。   结果进了小花园,一拐弯,就看到了立在海棠树下的宋婕妤。   “半卷湘帘半掩门,碾冰为土玉为盆。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 ”头上还裹着白布的宋婕妤素手接着落下的花瓣,垂着脖颈,姿态优美又忧郁,语调幽幽。   【怎么样怎么样?皇帝没有没看我?有没有眼前一亮?】   【有看,没亮。】   【没亮?难道我这个姿势不美?小爷研究过,这个角度可是这个壳子最美的样子,再加上这首诗,居然不亮不惊艳?没道理啊,电视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   元清帝:……   【不行,事关小爷早日回家恢复男儿身,必须成功不能失败,不抛弃不放弃,小爷还就不信了!】   “一从梅粉褪残妆,涂抹新红上海棠。开到荼縻花事了,丝丝夭棘出莓墙。 ”   宋婕妤缓缓抬头,看到元清帝,似吓了一跳,连忙行礼:“见过陛下。”而后幽幽解释道,“妾见这海棠开的盛,一时心有所感,随意念了几句……”   【快,快倾倒在小爷的美貌和才情之下吧!】   元清帝莫名想要叹气,摆摆手:“平安,送宋婕妤回宫,病好之前安心休养。”   说完带着梁忠径直离去。   宋婕妤:(⊙v⊙)?!   电视里不是这么演的!!   梁平安微微叹了口气,得,果然跟他一样是个穿越的。   看在穿越同胞的面子上,他上前提醒:“宋婕妤请吧,今日是十五,即便您念了昭慈皇太后的诗,陛下也不会跟您走的。”   “昭慈皇太后的诗?”宋婕妤愣住,他念的明明是红楼梦跟宋词选集里的诗,他小时候背了好久的,怎么成了昭慈皇太后的诗?   梁平安看他的眼神几乎带着怜悯了,得,还是个傻的。   “您念的是昭慈皇太后的诗,莫非宋婕妤不知?”   宋婕妤瞪大了眼,脱口道:“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梁平安:“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宋婕妤:“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梁平安:“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宋婕妤:“人有悲欢离合。”   梁平安:“月有阴晴圆缺,陛下都走了,您不用念了。”   宋婕妤:“……靠!”   作者有话要说: 昭慈皇太后即元德皇后,魏宝保亲妈。   本章出场人物介绍:公主成长计划携带者长乐公主魏丽质——借用了唐李世民嫡长女的封号和名字。 第4章 贵妃┃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不提宋婕妤触发了“穿越鼻祖”这条支线如何震惊如何懊恼,元清帝带着梁忠到了清宁殿。   虽然宋婕妤说的是念诗而不是作诗,但他的语气,以及后来那句为他的才情倾倒,仍是叫元清帝生了疑,隐隐猜想到了什么,只是这个猜想叫他不敢相信亦不愿去想。   到了清宁殿,皇后带着一众宫女太监在门口相迎,元清帝再见皇后,心情已经平静了许多,只是再也没有办法拿她当未来另一半看待了。   到底朝夕相处了四年,皇后对元清帝算得上八分了解,虽然不至于一个表情就明白他在想什么,但大体感觉得出他心情好还是坏,心里顿时松了口气,虽然她比元清帝年长,经历的事情也更多,但在皇权面前,这些什么都不是。   再者魏朝选皇后并非不注重出身,赵父不过一个锦衣卫从五品副千户,还是因为女儿被选为皇后才得了固安伯爵位,她想仗势也无从仗起,皇帝若是想发落她,根本不用顾忌。   皇后有今天的地位,完全是她这四年小心经营来的。   她可以不要皇帝的宠爱,却必须维持住皇后的尊崇,不说为了赵家,单是为了她自己也得做到,发配冷宫去种田是可以,但既然能过得好为何要去吃苦。   穿越前的教训她已经受够了,没日没夜学习奋斗二十年,又加班加点拼搏十几年,地位金钱是有了,宽敞的房子,名牌衣服包包化妆品,但没了健康的身体,这些都是虚的,她算是悟了,钱差不多就好,享受才最重要。   若非系统答应了她完成攻略就可以治好她的病,她才不会来这古代,皇后又如何,现代随便一个小康家庭过得都比这里的生活要好。   她又不是那些看多了穿越剧哭着喊着想跟皇子王爷谈恋爱的小姑娘,早对爱情没有了期待,更何况以她现在的身份,想谈恋爱只有一个人选——皇帝。但要她跟一个未成年卿卿我我,她表示良心会痛做不到,她还没有饥渴难耐到去勾搭高中生。   如果没有系统,只是单纯的穿越,她或许会迫于无奈妥协,但她有系统,能够避开,自然按照自己的意愿来。   不管元清帝前几日是为了什么情绪波动,他今日能来,说明问题不大。   一路并肩进屋,元清帝将皇后这一系列心理活动听得清清楚楚,虽然有些遣词用语不太明白,但大致能听懂是什么意思,不由更放松了几分。   这么看来,皇后是因为要治病才出现,或者说才穿越到这里,等她完成那个系统给她的任务,就能回去并且治好病了。   至于所谓任务,他回想起上一回所闻,似乎与种田有关,难怪皇后在殿后开辟了菜园子,他本以为是皇后的爱好,现在看来是因为这个任务。   不过叫一国皇后去种田,这实在是……   他几不可察的蹙了蹙眉。   进了殿,皇后像往常一样亲自为他奉茶,紧接着拿了她的字来给他看,元清帝这才想起,在他得到听心之术之前,他正在教皇后练字。   皇后昔年以孝顺贤惠闻名,加之颜色姣好,元清帝才在几个候选中看中,选为皇后,虽然读过书识得字,但字写的并不算好。   大婚第一年两人试探着磨合,第二年元清帝亲政,皇后忙于接手宫务,到了如今,两人才算有闲心做些亲近之事,以元清帝的性格,做不来画眉这类事,便选了习字,以往当做夫妻情趣,如今知道真相,元清帝恨不能抹掉这一段记忆。   往事不堪回首。   然而对上皇后期待的目光,他沉默片刻,道:“梓……字已有形,勤加练习。”想想皇后的真实年纪,梓童二字却是无论如何都唤不出口了。   皇后倒没有在意到这点,闻言含笑收了字帖:“臣妾会勤勉努力的,等下回字有小成,再写一副来给陛下品评。”   “好。”   皇后招手让宫女柿子收了字帖下去,屋内顿时只剩下帝后两人。   元清帝颇觉尴尬,不过他素来寡言,加之一张高冷脸,看不出分毫。   皇后已经习惯了他的性格,并不觉得有异,道:“陛下这几日辛苦,臣妾吩咐厨房炖了汤,待会陛下尝尝补补身。”   【宝宝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每天这么工作,以后长不高怎么办?话说宝宝现在有一米八了吗?好像还差一点。】   元清帝眼角微僵,再看皇后,越发觉得那眼神带着慈爱,他以往到底是为什么认为皇后是敬爱他的?!   皇后自觉他的眼神是同意,目光更慈爱(?)了两分,然后从旁边拿起一份奏贴,皇帝每日有奏折要处理,皇后也有属于皇后的奏折,叫做奏贴,一用来记录宫中各项事务,二是内命妇们用来向皇后提交各类事宜。   皇后道:“以往宫中只有臣妾一人,侍寝一事全无规整,如今有了贵妃几人,臣妾想着,该合计个章程来,臣妾暂且拟了一份,陛下看看如何,若有觉得不妥的地方臣妾再改正。”   【宝宝太可怜了,别的皇帝后宫三千人,宝宝算上我也才四个,又遇上一个宋婕妤,唉,你说好好的昭慈太后干嘛给宝宝灌输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思想,这万一要碰上个苏妲己褒姒之类的岂不是得亡国。】   【是啊,宝宝这么单纯,万一被骗了怎么办?母亲是穿越女就够倒霉了,恋人要也是穿越女,简直人间杯具,若是遇上个好的还好,若是遇上个跟你一样只顾攻略演戏的,太可怜了。】   【……你是我的系统还是宝宝的系统。】   【宝宝实在太可怜了,被亲妈抛弃就算了,若是连喜欢的人也欺骗他,呜呜呜……】   元清帝在听到母亲是穿越女的时候就僵住了,盯着手里的奏贴大脑一片空白,险些绷不住表情,好在他多年的本事不是白练的,为得就是面对这些让他措手不及的时刻。   穿越是什么意思,他如今已经很清楚了,说的便是类似皇后这类异客,他如今才知道,原来母亲竟然也是异客。   他忽然道:“有件事忘了提,朕刚刚在前花园遇到了宋婕妤。”   【!!说曹操曹操就到,我就知道!宋婕妤又做了什么?!】   皇后笑容微僵:“宋婕妤不是在休养?臣妾今早还特意派了柿子去探望,说是病着,怎么去了前花园?宋婕妤莫不是做了什么?”   【这宋婕妤是被小学生穿了吗?!作死别拉着我啊!!】   “宋婕妤在海棠树下念了皇太后的诗。”   元清帝一般称呼生母为皇太后,称呼养大他的养母昭仁太后为母后。   【得,这妥妥是想走才女路线吸引宝宝注意,看来咱们这位宋婕妤没有继承原身的记忆,还不知道鼎鼎大名的昭慈太后,那些有名的诗句早就被昭慈太后抄光了,允悲。】   【看来宝宝不会喜欢宋婕妤啦,太棒了!拍手!】   皇后温声道:“宋婕妤如今记忆全失,想必入宫前学的那些规矩也都忘了,是臣妾疏忽,忘了派人及时提醒,这便吩咐陈嬷嬷再教导宋婕妤一遍。”   元清帝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复过来,或许早在听到宋婕妤心声时便有了怀疑,又或许因为幼时听到的那些话让他早就有了准备,竟是很平静接受了这个真相。   谁都不知道,元清帝几乎从生下来就开始有了记忆。   只是一开始他什么都不懂,母亲对着他喃呢的那些话他听不明白,等后来懂事,母亲已经不再对着他说那些奇怪的话,但那些零星被他记下来的话还是在他心里埋下了种子。   以至于后来发生的种种,他没有丝毫惊讶就全盘接受,包括今天获悉母亲真正的来历。   他冷静道:“朕已经将宋婕妤禁足,病好之前不得踏出寒兰轩一步,劳皇后费心。”   皇后目光微动,而后浮起愧色:“为陛下打理后宫本就是臣妾分内之事,后宫才添人便接连出事,是臣妾该向陛下请罪才是。”   【有没有觉得宝宝好像突然长大了?刚刚那表情特别有气势。】   【宝宝好帅~~~】   【……】   用完晚膳,元清帝犹豫再三,还是留了下来,今天是十五,他必须给皇后面子,一枕黄粱就一枕黄粱吧,若想尝试真正的鱼水之欢,他可以去找别人,反正所谓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看来是不可能了,他不会做出宠妾灭妻之事。   至于找谁,失去意识前,他迷迷糊糊想着,好像除了贵妃也没有别人可以选了。   不过贵妃可别也是穿越者吧……   事实证明,贵妃确实不是穿越者,确切说不是跟皇后宋婕妤他们一样的穿越者。   元清帝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做到了高冷的极致,然而见了贵妃,他才知道,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什么叫做真正的高冷。   贵妃长得很美,是他迄今为止见到的最美的女人。   贵妃是皇室宗亲从民间选美选来的,为了让他尽早有后,一众皇叔皇姑也是操碎了心。   贵妃进宫时元清帝忙于朝事,没有第一时间召见,前些天第一次打算临幸妃嫔,结果遭遇了听心之事,直到今日才有了时间。   然后,然后便有了如下情形:   元清帝:“姓名,年龄。”   贵妃:“姜芷,十九。”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元清帝:“喜好。”   贵妃:“读经。”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元清帝:……   贵妃:……   【……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为而不争。】   元清帝:……   作者有话要说: 嗯,本章出场人物介绍:沉迷修仙姜贵妃。 第5章 安王┃安静的做个纨绔。   八遍,元清帝跟贵妃沉默着大眼瞪小眼,听贵妃在心里念了足足八遍的道德经。   贵妃的心声跟他迄今为止听到的所有人的都不一样,其他人不管是皇后还是梁忠,多少都会有杂音,而且还很跳脱,正想着这一桩,下一刻又跳到另一桩,其中梁平安最盛,他每次都要费一番功夫才能从他一大堆繁琐的心声中辨别出他想要知道的信息。   而贵妃不同,她的心声极为平静,没有半丝杂音,甚至听久了觉得有种特别的韵律,并且除了初见那句“原来这便是凡世的皇帝”,再没有别的话,只有一遍又一遍反复诵读的道德经。   也正因为有这句话,他才判断出贵妃与皇后几人的不同,凡世这个词,加上平静奇异的心声,不难猜出贵妃的真实来历。   许是因为经历了梁才人宋婕妤皇后等,他竟然没有多少震惊的感觉,还颇有种朕就知道果然如此的落定感。   当然好奇也有,毕竟对方很有可能是传说中的仙人,或者说修道者?道经之类他年幼时出于好奇多少了解过一些,太祖老年时求仙问药,对道教多加扶持,后来吃丹药吃坏了身体,又将道教贬下,并且立下规矩,告诫后人绝不能服食所谓丹药。   几代下来,道教式微,人们对于那些有关道教的记载,只当趣闻来看了。   但也仅仅是好奇了,虽然他不知道贵妃为什么会入宫来,但看她的意思,对他并没有恶意,当然他也不会自恋到认为对方是为他而来,或许像宋婕妤或者皇后一样,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促使她留在宫中。   经历这一桩桩,他隐隐有了预感,这些穿越者也好,或者身怀奇特的人也罢,总会聚到他的身边。   心里有了数,元清帝又沉默着听贵妃念了两遍道德经,才起身离开,从昆玉殿出来的时候,觉得整个人从内到外得到了洗涤。   然后默默将听贵妃念经这一项活动挂上了日程表。   再然后,他回首偌大的后宫,深深叹了口气,所以他接下来该临幸谁?   皇后是不用想了,他不想戳破皇后的伪装,毕竟皇后也是出于为他考虑,宋婕妤更不用想,他没有龙阳之好。而贵妃,不说她的身份来历,即便她愿意,面对那张不染烟火比他还要高冷的脸,他实在下不去手。   至于梁才人,她似乎并不愿意与他亲近,他亦没有强迫人的喜好,只能放到一边。   思来想去,他竟然没有一个可以临幸的妃子?   元清帝面对着奏折,陷入了深深的纠结。   所以他要不要学学父皇,去临幸宫女?   他大婚至今已经有四年,没有活下来的子嗣可以理解,但不能没有传出一丝喜讯,年后开始,已经有不少朝臣对此事发表意见,希望他广纳秀女,充实后宫,连太傅都对他提过两次,他不得不重视这个问题。   既然皇后不愿意生,不如找个宫女来,等日后诞下皇子,便抱到皇后膝下,算是两全其美。   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可以试一试。   想着便放下奏折,思考起了人选。   元清帝首先想到的是自己身边的几个宫女,他身边有四个大宫女,一个是母亲离去前给他的,一个是父皇离去前给他的,两人都比他要大许多,几乎是看着他长大,已经自梳做了姑姑,不能选。   剩下两个,一个是他自己提拔上来的,一个是太后给他的。   他自己提拔上来的叫云喜,是奶娘离宫前调教出来的,年纪不大却做事稳妥,不过已经与他的奶兄订了亲,只等奶兄从漠北归来便成亲,更不能选。   太后派给他的比他大两岁,叫夏蝉,是在他大婚之前,做试婚用,只是他当时记得母亲说的要对皇后一心一意的话,应付了过去,作为补偿,将人留在身边做了大宫女。   谁曾想如今却换他主动提起,实在是世事无常。   不过还是得问问夏蝉自己的意思,他会将事情说清楚,若是她愿意,便许她一个美人的份位,若日后再诞下子嗣,再提为嫔,让她自己养着,不,还是算了,只生一次便可,若是女儿,便提为婕妤,叫她自己养,若是儿子,便抱到皇后膝下,给她一个美人,罢,婕妤吧,毕竟是皇子生母。   当然,若夏蝉不愿,他也不会勉强,再寻她人便是。   元清帝自认做了两全其美的最佳抉择,便唤梁平安去叫夏蝉来。   片刻后,梁平安略带焦急的进门禀报:“陛下,夏蝉姐姐不小心掉进浴池里了!”   元清帝:……   不知道为什么,宋婕妤从台阶上摔倒的那一幕从脑海中划过。   “可无事?”   梁平安道:“奴才去的时候人刚刚捞上来,看着不大好,云喜已经派人去叫了太医。”   【我去!我亲手试了没了呼吸的,谁知道隔了一会又有了,吓尿了有没有?!这情形,不会又是一个宋婕妤吧?我到底来了一个多诡异的世界,穿越女扎堆么?!】   【淡定,皇帝身边向来是穿越女多临地带,何况你老板这么帅。】   【这倒也是,帅得我都要弯了。】   【如果我没记错,你好像本来就是弯的。】   【闭嘴。】   元清帝莫名心累,摆摆手:“宣钱太医,吩咐夏蝉安心休养。”   “是。”梁平安应声。   等人离去,元清帝深深蹙起了眉,事情出的太巧,怎么看都与他有关,或者说与他刚刚的念头有关。   要不要换个人证实一下?   他纠结片刻,最终选择了放弃,万一是真的,岂不是凭白又害了一个人?   只是这件事叫他心中恼火,自小到大,除了母亲和父皇的事,他无论做什么都顺风顺水,哪怕亲政都没有遇到多少难事,如今却在后宫之事上一而再再而三遇到了阻碍,怎能不叫他恼火。   既然一个不行,那就一群!   放开采选扩大后宫!   他就不信了,难道还能一次直接祸害一群不成!   正好皇弟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一并也帮他选了吧。   正想着,被他念叨的皇弟安王进了宫。   “皇、皇、皇……皇兄!”   安王急吼吼进了门,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   元清帝和长乐公主的长相摆在这里,安王自然也不会差,十五岁的少年清朗俊秀,安王不知为何自小落下了结巴的毛病,长大后好了一些,但只要一紧张或者着急,又会恢复原样。   “皇兄救命!”安王上前来就扑在了桌案上。   元清帝有些诧异,他跟安王的感情并不比跟长乐,安王被谦太妃教的乖顺胆小,自小见了他就一副紧张害怕的样子,好像他会吃了他一样,等他亲政后倒是胆大了许多,但依旧带着些小心翼翼,今日这般倒是头一回见。   “何事?”   安王扒着案桌不放,一副怕的要死的样子:“十万火急的大事,只有皇兄才能救我!”   【救命!有个奇奇怪怪叫系统的东西说要抹杀我!】   元清帝目光一凝。   安王颤颤巍巍道:“有一个叫——”   【咦?我怎么说不出来?】   【抱歉,尊敬的宿主,关于系统的事您不能告诉任何人,在您开口的瞬间,系统会自动帮您做消音处理,另外,由于您意图泄密,任务时间从三个月减为两个月,再次重复,请宿主在两个月内建起大魏第一座百货商场,成功奖励地下超市模板一座,金币三千。失败抹杀!】   【你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不要缠着我!你再缠着本王,本王叫皇兄收拾你!】   “皇兄,我——”安王不死心,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顿时急的冷汗都流了下来。   元清帝眉头紧蹙,原本就恼火的情绪更严重了,这些叫系统的究竟是什么东西,竟是将他身边的人都不放过。   “别急,仔细想好要告诉我什么,慢慢说。”   他并不想暴露自己会听心之术,只当安王是过于焦急而结巴,示意他冷静下来。   安王表情沮丧,终于确信系统说的对,他无法暴露它的存在,他不笨,渐渐平静下来,斟酌着磕磕绊绊道:“皇,皇,皇兄能借些钱给我吗?我,我,我打算经商,我保证,会很快还给皇兄的……”   【这样不算泄密吧,时限可千万别再减了!】   【宿主放心,只要宿主认真完成任务,不但不会被抹杀,还会得到奖励,本系统是聚宝盆系统,并不是杀人系统,抹杀只是为了督促宿主不要懒惰,只要宿主肯努力,未来便可成为大魏甚至整个世界最有钱的人!】   【……可本王只是想安静的做个纨绔。】   安王欲哭无泪,元清帝心中松了口气,道:“这便是你十万火急要救命的事?”   安王终于反应过来之前自己都做了什么,顿时一个激灵从桌子上爬起来,战战兢兢:“我,我,我……”一脸快要哭了的表情,仿佛元清帝比抹杀还要来的可怕。   元清帝沉默,他实在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叫安王怕成这样,他记得他小时候明明很懂事有礼,从未做过欺压弟弟妹妹的事。   “多少?”   安王愣了下,而后一喜,紧接着纠结:“五千,不,一万,不十万……”   【借多少好呢?百货商场是什么?得多少才能够?太多皇兄会不会生气?】   【关于百货商场的概念会灌输给宿主,并且附带建筑图纸一份,鉴于宿主的身份,百货商场直接定位大型,预计估价一千金币,折合大魏货币一万两。】   【一万两?!那我不用跟皇兄借了,一万两我有!】   【金子。】   【……凑一凑,大概有……吧。】   聚宝盆系统,百货商店,任务,奖励,抹杀。   元清帝在心里念着这些词,结合这几日从梁平安那里听来的词句,大约弄明白了眼前系统的意图,沉吟道:“要经商可以,写份章程来,要详细,若朕觉得有利,便借钱给你。”   安王眼睛一亮:“是!”   安王抓紧时间一边思索一边匆匆离去,元清帝看着他的背影,勾起了唇。   他似乎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作者有话要说: 元清帝:主线Get√,离千古一帝又进了一步呢!   虽然宝保妈是穿越的,但宝保是土生土长的古人,还是皇帝,所以有些思想做法偏封建没有办法。   以及,现代穿越的这些人,各有各的想法,并不是每个都愿意留下来,当然也不是每个人都是可爱的,也会有不可爱的出现。   这么多穿越者,还有金手指系统获得者,必定会为这个世界带来改变,安王是突破口,宝保通过他发现了重点。 第6章 知识┃知识才是重点。   元清帝起初以为皇后几人是从与大魏相当的朝代穿越过来的,但等梁平安到了他身边,各种念叨没有停过,他渐渐知道,他们来的那个世界叫现代,他所在的大魏是古代,并且还是一个他们历史上没有的朝代。   现代古代,顾名思义,他们所处的时代要比大魏更往前,甚至他惊愕的发觉,似乎梁平安念叨的现代是没有皇帝的!   他最初发觉这一点的时候,即惊奇又新奇,很想问个清楚,但碍于不能打草惊蛇,只能将疑惑压下。   然而今天,皇弟跟突然冒出来的聚宝盆系统,让他蓦然意识到了一个重要问题。   既然这些穿越者是从未来穿越而来的,岂不是代表着他们头脑里装着未来的知识!   不管是梁平安的吐槽,是这个词吧,还是皇后的怀念,都说明了一个问题,他们所处的朝代,要比大魏先进很多,至少先进到他们不愿意留下,一心想要回去。   大魏之前的朝代是大周,大周之上还有更多数不清的朝代或者国家,大魏相比大周都有了很大的改进,与大周之上的那些朝代比,更不知先进多少。若有一天他回到过去,那么他脑海里在大魏学到的知识足够傲视古人,若回到更早,譬如汉,哪怕他随便提出一些点子,恐怕都够汉朝人震惊了。   这么想着,他隐隐有些明白了皇后几人的感受。   那么同理,皇后几人从未来穿越而来,随便露出一些知识,恐怕也同样也足够他震惊的。   不过震惊不是重点,如何拿到这些超前的知识才是重点。   皇后穿越来到这里至少有四年,他很确定他第一眼见到的皇后就是如今的皇后,她却从来没有做过一件出格的事,最多不过在殿后开辟了菜园,农为民之根本,这并不算过分。   不说皇后,便是母亲,很早之前就穿越而来,却也似乎并没有提出过什么超前的观点,或者说她对朝事根本不关心,元清帝记忆中最深刻的永远是她跟父皇复杂的感情纠葛。   想到母亲,他略一思索,大约明白皇后几人为何谨小慎微了,母后将她所在世界的名人诗词据为己有,才女之名天下皆知,皇后几人定然也知晓,怕麻烦是一部分,恐怕不愿暴露才是重点。   母后的存在让他们认为来到大魏的穿越者不止他们一个,于是下意识选择了谨慎隐藏,设身处地想一想,若换了他恐怕也会这么选,没有人喜欢敌在暗自己在明的感觉。   当然,或许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们携带的系统,局限了他们不能做太过出格的事。   但现在不同,他需要他们,确切说需要他们脑海中超前的知识,按照梁平安的心声来推断,他们所在的时代人人吃得饱穿得暖,然而大魏却还有很多子民遭受着穷苦,自他登基以来,每年都能听到关于旱灾洪灾雪灾的消息,他作为皇帝,看着自己的子民受苦,心中焦急却无可奈何。   直觉告诉他,这些穿越者一定有办法解决。   皇弟是个突破口。   百货商场这个词,他敢肯定有八成几率是皇后几人所处的朝代才有,他很期待皇后几人听到百货商场后的反应。   还有宋婕妤,他也是突破口之一,他没有记忆,性情明显要单纯跳脱许多,相比皇后几人,更容易露出破绽。   元清帝轻轻叩击着榻沿,若有所思。   看来过些天得去宋婕妤宫中走一趟才是。   暂且定下了任务,唔,他也学着那些系统定个任务流程好了,从穿越者那里得到知识就定为主线任务,至于支线任务,嗯,先选秀吧。   元清帝想着,结束工作回后宫便跟皇后提起了此事,当然,他并没有说是他自己要纳人,而是假借为皇弟选妃,顺带皇室宗亲里也有不少该成婚的子弟,正好一起解决。   先前那句广纳后宫只是他一时气话,纳还是要纳,但前面那个广字就不需要了,届时等皇弟跟那些堂弟堂侄们定好了人,他就在剩下的里面挑两三个留下来,不是借着他的名义,应该不会有穿越者参与进来。   至于万一选中又突然出状况,那他只能自认倒霉,放在宫里暂且养着了,顺带也能帮他证实一下之前的想法。   选秀的事有皇后办他很放心,若是之前他还会担忧一下,但现在,知道皇后的真正身份,他丝毫不担心皇后的能力。   既然到了皇后宫里,自然得留下,又是一枕黄粱,只是大约知道了真相,他再没有梦到那些旖旎的画面,一夜好眠。   隔天精神奕奕上朝,不动声色观察起了他的臣子们。   于他而言,这才是最重要的。   大魏上朝不用站也不用跪,每个人有专属的矮凳,众臣坐下来谈事,有时谈得久了,皇帝还会命小太监奉上茶水点心来。   元清帝幼时只负责坐在龙椅上当摆设,小孩子容易饿,时常是他在上面吃着茶点,下面众臣互相辩论,若遇上麻烦事一个个争得脸红脖子粗,恨不能撸起袖子上手,太后在龙椅后垂帘,做最后的定论。   不过大多数时候,重要的事还是由内阁五位辅臣决定,便是皇太后也没有一人定音的权力。   英宗离去前,留给元清帝五位辅臣,十二年过去,病死了一位,年纪大辞官了一位,如今在位的只剩三人,其中以含元殿大学士周宗夔为首。   周宗夔本是五位辅臣中最年轻资历最浅的,十二年前他不过才三十出头,按理说轮不到他入内阁封学士,但一者他是英宗的伴读,与英宗自小一起长大,经历了夺嫡的惊险,英宗对他十分信任,二者他本身学识渊博,才能出众,元清帝五岁入学便由他教导,英宗临走前专门将元清帝托付与他。   周宗夔没有辜负英宗的期望,一边尽职尽责毫无保留教导元清帝,一边打理朝政。   周宗夔虽然已四十有五,却依旧清雅俊朗,风华不减当年,吸引着广大未嫁少女跟和离妇女的青睐,尤其三年前他的发妻去世,上门说亲的几乎踏破了门槛,甚至还有人来跟元清帝探口风的。   作为内阁首辅,他坐在最靠近元清帝的地方,就在他下首,一低头便能看到。   几位尚书依次汇报着七天来的工作,元清帝余光不自觉朝周宗夔瞥去。   周首辅看着汇报任务的尚书,一副认真倾听的姿态。   【中午要吃什么呢?红烧肉?香酥鸡?清蒸鱼?还是红烧肉吧,再来一道葱泼兔,或者烤羊肉也行,算了两个一起,再加一道时蔬,一道炖汤,嗯,四菜一汤,可以了,糕点留给晚饭,至于其它……】   元清帝:……   好险表情才没有裂。   万万没想到,太傅你居然是这样的太傅。   如何对得起你这一身优雅成熟的气质!   这么一会儿,周宗夔已经想好了晚饭菜品,开始考虑明天的早餐了。   元清帝:……   一堂朝会开的恍恍惚惚,直到小太监匆匆进殿来,双手捧上一份包裹,一个换一个,递到了元清帝面前。   最后接手的是梁平安,在元清帝的示意下打开包裹,取出里面的奏折捏在手里边边角角仔细摸了一遍,然后亲手递给元清帝。   元清帝打开,不禁露出喜色:“善,大善!”而后示意梁平安将奏折递给周宗夔查看,回头朝众臣道,“漠北传来消息,匈奴大败,单于乌维被肃王斩杀!”   匈奴是自大齐就有的隐患,昔年大魏建国时便与匈奴交过手,太祖险胜,阻挡了匈奴想渔翁得利的意图,等彼此缓和下来,又前后打了数年,而后用和亲换来了两国平和。   但多年过去,匈奴养精蓄锐卷土重来,彼时元清帝才十岁,还未亲政,肃王主动请缨,去往漠北,这一仗断断续续打了八年,终于暂且落幕。   元清帝心里不禁松了口气。   趁着朝臣议论,拆开附带的两封信件,一目十行看完,蹙起了眉。   两封信一封来自他的奶兄高晏,一封来自肃王。   高晏来信简略描述了最后那场战役,然后表示他会同匈奴使臣一道回京,陛下收到信的时候他已经出发在路上云云。   肃王的信一向简洁,除了一沉不变的安好勿念外,额外多提了一句,大意高晏在战场上受了伤,他本意劝对方养好病再上路,对方却执意要尽快进京,他劝不住。   元清帝大约明白这是怕他误会,所以才多提一句。   肃王在军中多年,威望无人能及,高晏是他空降去的人,想来他并如何不乐意。   这世上如果有让元清帝会怕的人,发火的太后是一个,肃王是一个。   肃王是神宗幼子,英宗异母弟,元清帝的皇叔,虽然他只比元清帝大六岁,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元清帝面对他莫名有点怵。   明明小时候他们还一起念书一起玩过,肃王建府之前都是住在宫中,英宗未离开之前,元清帝便喜欢找肃王玩耍,那时他上头的兄弟姐妹已经都没了,安王又年幼,能与他平等玩耍的只有肃王,后来进了御书房,依旧只有他和肃王两人,之后那一段混乱的日子也是肃王陪着他,直到肃王出宫之前,两人关系还都不错。   但渐渐地,随着肃王离宫领差,之后又去往漠北,同时他的课业越来越重,大婚、亲政,八年过去,二人见面次数屈指可数,而这寥寥几次见面中,肃王一身气势越来越盛,对上那张冷肃似暗含着杀气的脸,元清帝就莫名发怵。   他倒是不怕肃王功高震主之类,肃王不会,没来由的,他就是笃定肃王不会,只是单纯有点怯,尽管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怯什么。   不过战事结束意味着肃王要回来,肃王要回来意味着以后会时常在朝堂上看到他,想起那张脸,尤其那双黑沉不见底的眼,元清帝顿时陷入了纠结了。 第7章 首辅┃有我长清风范。   开完朝会,元清帝留了周宗夔和安王。   有抹杀这个威胁顶在头上,安王昨日赶在宫门落锁前就急吼吼派人送了折子进来,元清帝当时便看了。   许是担心怕他不借钱给他,关于百货商场安王写的极为详细,甚至连图纸都附送了一份,仿佛准备了很久的样子。   元清帝看完眼前一亮,若建起来不难想象会揽来多少金钱,大魏到他已经是第六代,按理来说应该国库丰盈才对,但神宗晚年只顾享乐,花出去不少,父皇英宗上位后倒是兢兢业业,但他在位时间太短,国库依旧紧缺。   到了元清帝,因着英宗的努力,好不容易持增长趋势,结果中途战争爆发,再加上每年不断的赈灾,元清帝亲政之初为揽民心表恩典,又减了赋税,国库里的金银已经不多。   当然,这个不多是对比历代,对平民百姓而言,依旧是难以想象的多。   所以如今能多一条挣钱的路子,他自然欣喜。   奏折传到周宗夔手中,他仔细看着,忽的两道眉拧起。   【百货商场……商场……这个词好像在哪里听过,嗯,我想想,啊!对了,以前听玩家说过,慢着,这是现代的词,安王怎么会知道?莫非……】   “此乃王爷所想?”   安王对上首辅大人的目光,一个激灵,磕磕绊绊解释:“不,不是,是——是,是我,是我想的……”   【太傅对不起,不是我不说实话,是系统不让我说呜呜呜……】   周宗夔拧起的眉散了散,面露赞叹:“此策甚好,只是臣对经商之事一窍不通,帮不上多少,可以让户部尚书张大人协理此事。”   【嗯,是本人没错,看来有问题的不是安王,很有可能是安王身边的某个人,似乎没听说安王有招揽门客,难道又是穿越女?好不容易送走了一个,怎么又来一个,头疼。】   元清帝面无表情,心里一片麻木,是啊,又来一个,果然太傅也没能例外。   于是一番商议,百货商场的事便交给了安王跟户部尚书一同办理,元清帝作为出钱方,按照安王的说法,是最大的股东,其中百分之九十的场地都属于他,日后租也好卖也好,全看他。   安王接了旨领了命,立刻就火急火燎去找张尚书了,没办法,如今对他而言,时间就是生命,两个月之内百货商场建不好,他小命不保。   等安王离去,元清帝才蓦然想起,选秀的事还没有跟安王提,不过转念一想,皇后肯定会跟谦太妃通气,谦太妃知道了,自然会告诉安王,便放到了一边,跟周宗夔商议起了匈奴的事。   “朕观高晏信中所言,匈奴似有和亲之意,太傅如何看?”   周宗夔笑道:“只怕陛下心中已有定夺。”   元清帝颔首:“自是不愿,不说宫中并无适龄公主,即便有,朕也不会允许,若匈奴执意,便让他们将公主嫁过来。”   “善。”   【果然是我亲手教养大的弟子,有我长清风范,可惜已非游戏世界,亦回不到宗门,更无法接受武功传承了,唉,可惜。】   元清帝心中疑惑,太傅似乎并不是跟皇后他们来自同一个世界,但太傅又知道百货商场知道穿越,莫非那个世界分为两部分?   周宗夔不知道他心中的纠结,道:“如今战事平定,肃王自要归京,不知陛下可想好如何安排?”   【大魏安逸太久,除了肃王竟是没有一个能够拿得出手的将领,如今肃王军中威望太盛,长此以往,不论是对陛下还是对肃王,皆非好事。】   朕不会。   元清帝想说,话到嘴边反应过来这只是太傅的心声,蹙了下眉,道:“封肃王正一品忠武将军,兵符仍由肃王保管,朕相信肃王。”   最后五个字斩钉截铁,出口的瞬间,元清帝自己也怔了怔。   周宗夔笑了:“如此最好不过。”   结束了朝会,元清帝回紫宸殿继续工作,还有一大堆奏折要他批阅。   转眼十天过去,高晏回京,同时养病的宋婕妤跟夏蝉解禁,重新回到了元清帝的视线中。   宋婕妤这一回老实了很多,再也没有闹什么幺蛾子,元清帝之前打算从她这里找突破口,于是从皇后那里听到他大好的消息后,便顺路去探望了一眼。   相比第一次来,寒兰轩看着清冷了许多,宫中捧高踩低这种事元清帝也知晓,他对此并不发表意见,想要往上爬过得好是人之本性,宫女太监若全部都得过且过懒散不争,他才要头疼。   不过有皇后在,该给宋婕妤的绝对不会短缺,便足够了。   元清帝自认对这些穿越者们已经算仁至义尽,一没有抓起来拷打,二没有将人赶走,还好吃好喝供着他们,梁平安还好,至少有认真服侍他,梁才人和宋婕妤即不是他的女人,又不像皇后能帮他打理后宫,或者像贵妃能念经舒缓他的精神,纯属白吃白喝,白吃白喝不说还有一堆宫女太监服侍着,没有付出自然没有回报。   看来得找点事给两人做,元清帝心里忽然有点不平衡,国库不丰,又借出去一万金给皇弟,哪还有闲钱白养人。   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创造价值?对,创造价值,创造不了价值养他们何用?   正想着,宋婕妤已经听到动静迎了出来,看到元清帝,一脸惊喜,双眼放光,再无之前矫揉做作的样子,干净利落的曲膝行礼:“陛下。”   【嗷嗷嗷,皇帝终于来了!苍天呐大地啊!!终于迈出了回家的第一步!!系统,快,查查皇帝好感值多少?有没有涨?】   【并没有,好感度依旧15。】   【很好,我不会放弃的!为了回家!为了我的大叽叽!德玛西亚!!】   元清帝目光不动声色在宋婕妤身上打量了一圈,其实他挺好奇,从男人变成女人会是什么感受,不过看样子,宋婕妤似乎适应的不错。   “起。”   “谢陛下。”宋婕妤松了口气,上一回是他的失误,这一次他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不会再失误了,务必要让皇帝对他产生好感!   元清帝听完他的心声眼里划过一丝古怪,看来这已经不是似乎了,是真的适应的不错,对着同为男人的他调风弄月,竟是半点不反感。   结合皇后的小鲜肉理论跟梁平安时刻想扒掉侍卫衣服的念头,得出结论,嗯,看来穿越者们所处的世界出乎意料的奔放。   宋婕妤端了茶上来,恭恭敬敬奉上:“先前臣妾撞坏了脑袋,才会做出那等无理取闹之事,臣妾事后羞愧不已,还望陛下原谅臣妾的无状。”   【谁知道皇帝妈居然是个穿越女,坑爹有木有,唐诗宋词元曲居然一个都没放过,简直不给人留活路啊,也亏她能记得那么全,幸好小爷那天为了装含蓄说的是念而不是作。】   元清帝接了茶:“可。”   【我去多说两个字会怎样?小爷这么屈膝卑微的,也不知道怜香惜玉一下,难不成跟妹子上床也不说话?那多没情调,唉,为啥不让我穿成皇帝,实在不行什么王爷郡王也行啊,凭小爷的手段,拿下这些古代妹子分分钟手到擒来,哪像现在,调戏个小宫女都被当变态,靠!】   元清帝一口茶水差点呛住,是了,他一直觉得自己忘了一件事,如今总算想起来了,宋婕妤内里是男子,那服侍他的宫女岂不是……虽说他现在是女儿身,但自古以来,有龙阳之好,相对自然也有磨镜之好,万一宋婕妤兴致起对身边的宫女下手……   宫中对食之事他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大都为你情我愿,宋婕妤若要强来,以他如今的身份,那些小宫女根本无法反抗。   元清帝一时心情复杂。   很想找祖父神宗问一问,他当年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纵容自己的妃子磨镜,并且还将那些情形画下来的。   想着,他艰难道:“怎的不见宫人?”   宋婕妤眼睛一亮。   【来了来了!打脸来了!果然之前忍辱负重是对的,××传小爷可是陪老妈看了不下十遍,这种时候皇帝肯定会帮我打脸回去,让那些宫人看不起小爷,一个个偷懒跑路,哈哈哈,没想到吧,小爷从今天起翻身了!今天你对我爱答不理,明天我叫你高攀不起,哈哈哈……】   元清帝沉默,算了,是他高估了宋婕妤。   宋婕妤努力回忆着脑海里××传的情形,学着女主角的表情:“是臣妾需要静养,想来他们是怕扰了臣妾清静。”   元清帝看了他一眼,放下茶碗,起身:“嗯。”   然后转身走了,留下宋婕妤目瞪口呆。   【电视剧里不是这么演的!!】   从寒兰轩出来,元清帝本想顺带去披芳阁一趟,再从梁才人那里瞧瞧,总觉得即便从宋婕妤这里打开了突破口,也不会获得多少知识的样子,不如再试探试探梁才人。   不过刚走出不远,有小太监来报信,高晏进宫来了。   高晏即是元清帝的伴读,又是他的奶兄,两人自小一起长大,一同进学,高晏虽算不上多么聪慧,但胜在踏实忠心,故而元清帝对他很是信任。   元清帝派他去漠北,并非要他跟肃王夺权,而是希望他能够有一番历练,最好肃王看在昔日同窗情谊的份上会帮忙教导一二。   作为皇帝,他不缺官员,不缺人才,却缺能够让他完全信任的官员人才,太傅虽位高权重,但却是实实在在的孤臣,满朝上下没有人不被他收拾过的,他必须在太傅退下之前,培养起完全忠心于自己的亲信。   然而等他匆匆回紫宸殿见了高晏,第一眼,目光便沉了下来。   【天呐,原来皇帝真的跟原身记忆里那么帅,系统,快,快,帮我兑换一见钟情光环,叫什么来着,对了,“未曾相逢先一笑,初会便已许平生”,快!】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猜得没错,攻确实就是肃王,至于叔侄什么的,当然是伪的,没有血缘关系,肃王不姓魏本该姓季。   至于季寄常这个名字来自河东狮吼,男主角陈季常,也是历史上就有的人物,当时看字幕眼花看成了季寄常,还愣了下,不过寄常本是字,文里用作名了。   以及,本章出场人物介绍:带着游戏系统NPC周宗夔,属于前辈级穿越人物,门派大概类似剑三长歌,属于文人门派。 第8章 高晏┃一线生机。   于元清帝而言,这些穿越者不管是皇后太傅,还是婕妤太监,他并未关注过被穿越前的他们如何,他的重点落在了穿越以及穿越者这两点上,而这些人原来本身是什么样子,下意识被他忽视。   毕竟在他认识他们,与他们初见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是穿越者了,而且透过心声他也了解到,他们穿越大都是在原身已经死亡的情况下。   他跟那些原身不认识亦没有感情,自然不会在意。   然而等穿越落到他熟识亲近的人身上,却再也无法不在意了。   高晏不是别人,是他的奶兄他的伴读,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玩伴,他最信任的属下,他还记得高晏离去那天兴致高昂的样子,哪知不过一年,站在他面前的便换了个人。   如果原身死亡才会被穿越,那么是不是意味着高晏已亡。   他蓦然想起了肃王的信,那是他第一次在给他的信中提及别人,他专门告诉他高晏受重伤的事,莫非是发现了什么?   又想起高晏的信,以他的性格本该是事无巨细告知于他,却偏偏没有提及受重伤一事,他以为是怕他担心,如今看来,并不全是。   高晏死了,死在了战场上。   元清帝脸上的表情头一次没有绷住,自责和愧疚几乎将他淹没,但下一秒,他的表情只崩裂了一秒,就莫名陷入一阵恍惚中。   能入宫被选为太子的奶娘,颜值不会太差,作为儿子,高晏自然也不差,甚至专挑了父母的长处长,容貌俊朗清隽,尤其一双桃花眼,笑起来潋滟生辉,然而高晏性格略迂直,并不喜欢自己这双眼睛,时常板着脸,让自己看起来沉稳可靠。   然而此时,那双眼含笑,仿若揉碎了漫天星辰,四目相对,元清帝下意识便想勾起唇,与此同时心脏砰砰砰跳动,往日与高晏的感情如潮水般漫上心头,似要在这一刻达到质变。   未曾相逢先一笑,初会便已许平生。   一年不见,原来他是如此想念对方,原来他……   等等,就在即将要“顿悟”的时候,元清帝突然回过神来,那种莫名的感情骤然退去,目光恢复了清明。   随之而来是巨大的怒意。   结合“高晏”那句心声,不难猜出他刚刚为何会突然恍惚。   高晏死亡被穿越,他纵然伤心难过不能接受,却不是不能理解,然而借着高晏的脸,利用他们的感情来想要与他如何,甚至用这种手段,他岂能不怒。   这是元清帝头一回对所谓的穿越者产生恶感,先前不论是皇后还是梁平安,他都能包容,甚至宋婕妤没有规矩胡闹他也可以不计较,因为听得出来他们没有坏心,但眼前此人触到了他的底线。   没有人能容忍对方用诡异的手段来控制他,尤其作为皇帝。   【警报,警报,一见钟情光环失败,好感度-10,好感度-30,好感度-50……目前好感度-20,已达到厌恶,请宿主在十二小时内将好感度变为正,否则系统自毁,宿主抹杀。】   【怎么回事?!怎么会变成负?!难道皇帝发现我不是原身,这怎么可能?!不,不可能,一定是光环失败的原因,系统,光环为什么会失败?!我需要一个解释!!这是你的错,不是我,快想办法帮我,不然我死了你也不会有好下场!!】   “高晏”低头行跪礼,遮掩了扭曲的表情。   元清帝凝视着他的头顶,心中迅速有了决定,努力压下火气,让自己平和,甚至学着贵妃默念了几句道德经。   【好感度+5,好感度+6,好感度+10,好感度+20,目前好感度21,请宿主继续努力,早日达成皇帝支线。】   【我就知道,果然是光环的错,垃圾系统,已经出错两次了,王爷皇帝,没一个能成功的,有什么用!】   王爷?元清帝目光微动,看来此人对肃王也用过邪术了,这么看来肃王信中提及高晏重伤之事,果然是在提醒他。   “起。”他道,待“高晏”起身后,又道,“漠北之行辛苦你了,既有重伤,不必着急进宫,好生修养,待病好后朕再与你详谈。”   果然是故意隐瞒伤情,眼前这副模样,哪里像重伤之人。   “高晏”闻言立刻捂着唇咳嗽了几声:“谢陛下关心,只是小伤,过几日便好,并不碍事。”   【都怪系统不知道提醒我,害我兑换了强效疗伤药将伤完全治好,幸好我聪明早早离开了漠北,不然肯定会被那个军医发现。】   元清帝面无表情:“皇叔特意写信告知朕你伤势颇重,莫不是皇叔在说谎?”   “高晏”表情变了变。   【靠靠,又是那个阎罗王,这一对叔侄一个冰山一个阎罗,也是够了!我强烈要求换攻略目标,这两人明明都是直男,根本掰不弯,不然光环怎么会失败?】   【宿主兑换一见钟情光环十次,失败两次,成功八次,对象皆是男子,并非肃王与皇帝无法掰弯,只是他们精神力强大,请宿主多多努力。】   成功八次,岂不是蛊惑了八个人?   元清帝心沉了沉,看来得好好调查调查“高晏”这一路发生的事。   “高晏”脸上露出歉意:“是我不愿陛下担忧,才隐瞒了此事,陛下恕罪,不过确实只是小伤,陛下若不信可找太医来一探,臣也不知为何肃王偏认为臣受了重伤。”   元清帝手指轻轻叩击着扶手,这般幼稚浅薄的挑拨手段,看来此人并不聪明,只是如今顶着高晏的身份,叫他有些棘手。   脑海中掠过各种解决办法,面上不动声色,道:“如此便好,可见过你母亲了?”   要解决此人,奶娘那里是个大问题,知子莫若母,虽然真相残忍,但他还是期望奶娘能认出来,否则看着一个冒牌货败坏高晏的名声,着实叫人恼火。   “高晏”道:“臣着急见陛下,还未回府。”   【老太婆有什么好见的,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好烦,为什么不直接安排是孤儿。】   于元清帝而言,让他从心底奉为母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奶娘,一个是如今的太后,哪怕生母在他心中的地位都不及这两人,此人占了高晏的的身份不说,还对奶娘如此轻慢,顿时心中恶感更盛。   若非不能打草惊蛇,他恨不能立刻将人拿下。   虽说皇后他们都是在原身咽气后穿越而来,但谁知会不会有例外,他心里还是存着一丝希望,或许高晏还有救,而为着这一丝希望,只能暂且忍下此人。   打发了“高晏”离开,元清帝忍了忍,没忍住,长袖一扫,哗啦啦笔墨纸砚散落一地,连带整个桌案都砸落翻倒,发出砰得一声巨响。   “陛下。”   梁忠和梁平安进来,看到元清帝的脸色吓了一跳。   元清帝深呼吸,摆摆手:“无事,朕不小心翻倒了桌案,叫人来收拾。”   梁忠和梁平安暗自相视一眼,显然不相信这个说法,但却并没有多言,恭身应下。   元清帝走出几步,忽的停下,道:“云喜何在?”   云喜两个字说出口,他心里的愧疚快要遮掩不住,犹记得云喜接到高晏回来的消息时欣喜的模样,原本高晏回来是要与她成婚的,他连赐婚的圣旨都写好了,只差等人回来。   哪知……   梁忠道:“奴才派云喜去送高大人出宫了。”   元清帝闭了闭眼,出了偏殿。   他倒不担心那穿越者会对云喜如何,听他的心声,明显有龙阳之好,再者众目睽睽之下,不怕他做出什么来,只是担心万一云喜被他骗过该如何是好,穿越这等荒谬之事,若非他有听心之术,也是不信的。   高晏的事对元清帝打击着实有些大,除了幼时那件事,他一直都顺风顺水,还是头一回遭遇如此直观的打击,哪里还有加班的兴致,直接回了寝殿,待无人,才放任自己流露出愧疚与难过。   如果真的高晏已亡,那便是他害了高晏,若非他派高晏去漠北,高晏不会死。   元清帝坐在床边自责愧疚,最后思来想去,他不能放弃,原身必须死亡才会被穿这件事只是他的推断,至少太傅怎么来的,贵妃怎么来的他就不知道,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想到贵妃他心中一动,是了,贵妃仙人下凡,或许可以帮到他,还有太傅皇后几人,他们各有手段,说不定会有办法。   不过要怎么做,得仔细合计一番。   他沉思着,直到宫女提醒他到了晚膳时间才回过神来,抬头瞧去,果然已是夕阳西下,正要起身,瞥见来提醒他宫女,蹙起了眉。   是夏蝉。   是了,平安跟他提过,夏蝉病好了。   他的四个大宫女中,属夏蝉最美,只是他并不好美色,故而太后将人送来,他只安排做了宫女。   夏蝉倒也聪慧,知道他无意便安分退到了宫女的位子上,尤其前两年尽量少在他面前露面。   他之前并未意识到夏蝉溺水被穿如何,毕竟夏蝉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奴婢,如今出了高晏之事,他才对原本的夏蝉有了一丝遗憾,而且再看如今的夏蝉,下意识心生不喜。   同时又有一丝惶惑,是不是因为他,他们才会出事,才会被穿越?是不是所有与他有关的人都会出事?都会被穿越?   想着,原本压下去的怒火又窜了上来。   与此同时,夏蝉的心声传来:   【哇这就是皇帝,果然跟原身记忆里一样帅,太好了,系统帮我兑换“白莲花”光环!】   下一瞬,夏蝉的身形徒然显得瘦弱,脖颈微微垂着,那样羸弱轻盈,浑身透出一股纯然气息,仿佛清水中盛开的白莲,叫人恨不能抱在怀里好好怜惜,为她挡风遮雨。   元清帝站起身,仿佛被蛊惑般走到夏蝉面前。   【阿撒,成功了!皇帝也不怎么样嘛……咦?】   正得意的夏蝉愣愣看着元清帝拔下她头上的簪子,面不改色冲着自己的肩膀用力扎了下去,而后一脚将她踹倒在地,面无表情:“来人,护驾!”   作者有话要说: 解救高晏小副本开启,以及夏蝉相比“高晏”本性不算坏,可惜幸运E,宝保对穿越者第一“杀”送给她了,允悲。 第9章 皇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不到一个时辰,皇帝遇刺的消息便传遍了宫里宫外,暮色四合,全宫上下森严戒备。   收到消息的皇后长乐公主安王周首辅等人陆续赶来。   皇后离的最近来的最早,她是皇后,不会有人阻拦,直奔寝室,看到元清帝坐在外间的榻上,太医正为他包扎伤口,顿时长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没事,吓死我了……】   元清帝还是头一次看到皇后这样慌张的样子,头发散乱,额头上还带着汗,显然一路奔跑而来,脸色都是白的。   压抑在心口的郁火稍稍散了些,朝她招手:“莫怕,朕并无大碍。”   皇后深呼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快步上前握住元清帝的手:“发生了何事?陛下怎会遇刺?”   【好好的怎么会有人行刺?难道是前朝余孽?不至于啊,大魏都传了多少代了,或者是什么吕四娘,为父报仇?英宗酷烈是英宗的事,跟宝宝有什么关系?!】   【就是,就是,宝宝好可怜,流了这么多血,一会儿回去到田里摘个南瓜炖汤帮宝宝补一补。】   元清帝心情微霁,不管怎么说,不是所有的穿越者都如“高晏”夏蝉那般,皇后或许有自己的心思,但对他的关心却做不了假。   “是夏蝉,原因还需再查。”   “竟是她?”皇后颇为惊讶,她对皇帝的四个大宫女算熟,夏蝉看着十分守规矩,不像会行刺的人,没想到竟然有这样的胆量,只能感慨一句人不可貌相。   太医帮元清帝包好了伤,随着小太监下去煎药,皇后亲自服侍他穿上衣服,碍于伤口,衣襟并没有全部掩上。   这时长乐公主来了,提着裙子一路小跑进屋,头上两个丫髻散了一个,好不狼狈,一看到元清帝,眼泪刷得就下来了。   “皇兄!”   元清帝忙朝她伸出手:“丽质莫怕,皇兄无事。”   “皇兄吓死长乐了……”长乐公主泪眼朦胧,握住元清帝的手一脸后怕。   【呜呜呜呜……我好怕……】   元清帝将她揽到怀里拍了拍:“莫怕莫怕。”   顿时有些后悔用这样的办法。   见元清帝确实没有大碍,又被安慰,长乐公主抽噎着让自己镇静,而后手一翻,摊开在元清帝面前,一颗雪白浑圆的药丸出现在手心,急急道:“这是治伤的药,很有效的,皇兄快服下。”   【这是玉露丹,只要有一口气在都能治好。】   元清帝微怔。   长乐公主却以为他不相信,焦急道:“是真的,皇兄信我,我自己也吃过的!”   【真的很有效的,我刚刚在路上专门兑换的。】   【都说让你看了皇帝伤势再换了,这点小伤,别说补血丹,补血散都足够了,用什么玉露丹,暴殄天物!暴殄天物!我的积分,我的积分,呜呜……】   元清帝忽的笑了,这一笑,刹那蓬荜生辉,晃花了皇后和长乐公主的眼,他拿过药丸:“朕信你。”语毕便放入了口中。   雪白的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道温热的气息游遍他的全身,整个人仿佛浸泡在温泉之中一样舒服,很快,他清晰的感觉到伤口的痛意在消失,扯开包扎瞧去,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不消片刻消失无踪,连疤痕都没有留下,仿佛之前的伤都是幻觉,然而旁边的血渍提醒着他,并不是。   长乐公主似乎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效果,瞪大了眼,皇后同样一脸震惊,倏地看向长乐公主。   “嘘——”   元清帝食指点唇,示意不要声张,脸上还留着笑意。   他拉上衣襟,揉揉长乐公主的发顶,给皇后消化震惊的时间:“谢谢长乐,长乐能告诉皇兄,这丹药是怎么来的吗?”   长乐公主毫不犹豫道:“是换来的,跟零零壹从商城里换来的。”   【别说——算了……】那叫零零壹的根本来不及阻止,最终自暴自弃蔫了下来。   “零零壹?”   “它说它叫公主成长计划零零壹,不过这个名字太长了,我叫它零零壹,皇兄别担心,零零壹不是坏人,它帮了我很多,刚刚那个丹药就是它帮忙兑换的,对不起,皇兄,我一直瞒着你……”   长乐公主说着愧疚起来。   不过说出来很是松了口气的样子,看来这个秘密她藏得也很辛苦。   【对不起,零零壹,我不想再骗皇兄了,皇兄对我这么好。】   【算了,随便你了,早料到你会藏不住,幸好皇帝对你的好感值够高,不会对你不利,不然我才不会让你说出来。】   【谢谢零零壹!】   “不,你做得对。”元清帝心中一时感慨皇妹乖巧懂事,一时又觉得是不是将皇妹教得太单纯了些,看来日后得好好帮皇妹相看驸马。   “零零壹的事日后不能告诉别人,明白吗?”   长乐公主眨巴眨巴眼:“安皇兄也不可以吗?还有母后?”   元清帝想起安王的聚宝盆系统,犹豫了下:“暂时先不告诉他们。”   安王倒是可以说,毕竟他跟长乐一样,只是现在不是好时机,等他解决了高晏的事再说。   “好。”长乐公主乖巧的点头。   元清帝这才将目光落到皇后身上,淡淡道:“皇后可有话要说?”   就在他安抚长乐的时候,皇后的心声已经从震惊到惊疑到忐忑,各种想法混乱一片,到刚刚才缓和下来。   元清帝刺伤自己假做行刺,有一时怒火中烧的冲动,也有光明正大拘禁审问夏蝉的意图,有行刺的名头在,不会打草惊蛇,再者可以顺便将事情闹大,进行下一步。   等侍卫进来将人制住,他想的就更多了。   譬如如何借着夏蝉这件事,将这些穿越者一道搅进来,如何让他们一一暴露。   没想到皇妹给了他一个大惊喜,居然直接在他面前暴露了秘密,叫他即窝心又担忧。   窝心的是他自小对皇妹的宠爱没有错待,包括皇弟,哪怕怕他,但遇到事还是第一时间来找他求救。   经历了父母的不靠谱,皇弟和皇妹的维护和信任对他而言显得尤为珍贵。   担心的是,两人这样单纯,岂不是很容易被骗,尤其皇妹,不由觉得肩膀上的担子又重了两分。   而长乐公主这一坦白,也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似乎可以直接从皇后这里打开突破口。   皇后此刻的心情复杂到无法言说,一开始震惊,而后惊疑不定,一会儿怀疑长乐公主也是穿越的,这样做只是为了刷好感,毕竟这种人设她在小说里不是没看过,一会儿又觉得不像,长乐公主目光太清澈坦然了些,但也不排除万一对方原本是影后呢,一时头都要大了。   这叫什么事?穿越者金手指扎堆么?   混乱中竟然还替宝宝担忧了下,亲妈是穿越女,老婆是穿越女,要是连妹妹都是穿越女,宝宝这人生得多憋屈。   她宁愿相信长乐公主不是。   正感慨着,冷不丁元清帝问她,对上他的视线,心中咯噔一声,总觉得这目光别有深意,难道宝宝发觉了她的不对劲?不禁仔细回想自己的一举一动,除了一枕黄粱,并没有哪里不对。   【难道宝宝开了荤有了经验发现了不对劲?不对啊,宝宝没有宠幸别人啊,咦?慢着,宝宝居然没有宠幸妃子?!仅有的几次都只坐坐就走,不说大白天,就算真那什么也太快了点,莫非……】   【NO!!不可能!!造谣,纯属造谣,有本事拿实锤出来!凭什么诬蔑我家宝宝!】   【走开。】   皇后目光一时变得微妙。   元清帝沉默,总觉得这些穿越者想法着实叫人难以捉摸,掩下心中的羞恼,干脆敞开直接道:“不知皇后可否为朕解释一下夜夜准备的熏香。”   皇后脸色顿变,立刻跪了下来:“陛下恕罪。”   【怎么回事?!不是说不会有问题的吗?!】   【……大概是有抗性了……吧……】   【还吧!真是要被你害死了,我就知道!】   绝不承认自己恼羞成怒的元清帝朝一脸迷茫无措的长乐公主道:“皇兄交给长乐一件事,长乐可否能帮皇兄办到?”   长乐公主小脸一肃:“能!”   元清帝揉揉她散乱的发髻:“帮皇兄守着殿门口,除了安王和太傅,谁也别让进来。”   “是!”长乐公主双眼放光,雄赳赳气昂昂的去了。   打发走了长乐公主,元清帝看向跪在地上的皇后,道:“朕听你的解释。”顿了下,语气意味深长,“只此一次。”   皇后心里飞速盘恒着,忽的抬头问道:“在臣妾解释之前,陛下可否告知臣妾一件事?”   元清帝蹙眉,皇后的心声很乱,但混乱过后,却成了一片空白。   “说。”   “夏蝉可是真的刺杀了陛下?”   元清帝挑眉,对上皇后的目光,道:“否。”   皇后笑了,俯身叩下:“臣妾愿告知一切,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果然这些当皇帝的,没有一个不可怕。】   【果然是我家宝宝,厉害!赞!】   【闭嘴!】   元清帝惭愧,他当不起这样的夸奖,若非得到听心之术,他恐怕至死都发现不了真相。   于是趁着安王和太傅进宫这段时间,皇后将自己的来历一五一十交代了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队友皇后Get√   后勤长乐公主Get√   皇后作为现代某个方面拼搏到成功的人士,是很聪明的,属于强力队友一名。   以及,宝保亲妈跟亲爹这条线一句话可以总结:冷酷皇帝的倾城宠妃。 第10章 架空┃果然是架空了。   皇后原名赵慧,与赵三姑娘赵惠同音,当然,她从前更喜欢别人称呼她Ada。   穿越前,她是某知名大牌公关部总监,刚刚过完自己三十四岁生日,同时被查出了胃癌,晚期无救。   顿时满腔壮志满屋奢华都成空,命都快没了,还奋斗个什么劲儿。   拿着确诊单的皇后当时就悟了,面对着装修高雅的公寓后悔莫及,然后就天降一个种田系统,将她砸到了大魏,成了赵三姑娘赵惠。   系统许诺,只要她完成全部种田任务,为它充满能量,便能重回现代,并且还附送她一副健康的身体。   皇后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她哪里还有第二个选择。   皇后是在赵惠被选为皇后后穿来的。   赵三姑娘赵惠,生母难产早逝,养在祖母膝下,贤惠孝顺,在一次随祖母上香时祖母不慎被蛇咬伤,赵惠立刻脱掉祖母鞋袜为其吸毒,并且亲自将祖母背到轿前,自此贤名远播。   待皇帝要选后时,赵三姑娘便被纳入候选名单,跟一众备选进入了永延宫,然后被皇帝看中,选为了皇后。   赵三姑娘立刻飞上枝头,从区区小官之女成了一国皇后。   大婚之前赵三姑娘有半年的学习时间,跟宫中派来的教习姑姑学习礼仪了解宫务。   然而没想到就在这半年中发生了意外。   赵三姑娘生母只有她一女,继母进门后接连生了一女三子,在家中极有地位,四个弟妹也比赵三姑娘在赵父面前得宠,虽说继母没有做过什么故意磋磨赵三姑娘的事,但对一个孩子来说,看着父亲继母一家和乐,对自己近乎无视,已经是极伤心的事了。   好在赵三姑娘还有祖母怜惜,更甚者天降大礼,竟成了皇后,顿时翻身,赵家再没有人敢慢待。   也正因此,引发了继母的女儿赵五姑娘的嫉妒,赵五姑娘只比赵三姑娘小一岁半,原本她在家中最为受宠,然而自赵三姑娘被选为皇后后,一切事事以赵三姑娘为先,出入仆役成群,人人恭敬巴结,赵五姑娘看着看着就扭曲了。   被嫉妒控制的中二少女不管三七二十一,借口跟姐姐一起午睡,等丫鬟们都出去,趁着赵三姑娘睡熟,将人给捂死了。   小姑娘残忍心大到什么程度,捂死人还笑着给人盖上被子,自己光明正大出门去了,还吩咐下人别吵着姐姐睡觉。   皇后正是在这个时候穿越过来,睁开眼听到那天真烂漫的萝莉音,寒毛都竖起来了。   当然,等小姑娘看到她完好无损出现,受惊吓的就是对方了。   然后皇后一番设计小姑娘重病被送到了别庄,等她正式大婚进入永延宫,世上再没有赵五姑娘这个人。   皇后从此开启了皇宫种田模式。   皇后穿越前三十四,穿越后十五,面对虚十四岁的皇帝小丈夫,实在下不去口,便跟系统兑换了一枕黄粱,一用就是四年,没想到居然会被皇帝发觉。   皇后心中略一盘恒,选择了实话实说。   首先,她不确定皇帝究竟知道了多少,皇帝有个穿越女母亲,这在她刚穿越接收完赵三姑娘的记忆后就知道了,谁知道这位昭慈太后离宫前是否对皇帝说了什么,再加上宋婕妤的出现,难保皇帝已经从对方那里套出了不少话,毕竟这位宋婕妤一副傻白甜的样子。   再者,为了她能早日收集完能量回家。   所谓种田系统,是真的字面上的种田,从古至今甚至未来玄幻,所有能种的系统商城都有,可偏偏她如今的身份是皇后,这些东西想拿也没有办法拿出来,更别说推广了。   她的主线任务是推广一百种大魏没有的植物,然而四年过去,她一个都没有完成。   她原本做好了长久战的准备,打算花二三十年,坐稳了皇后之位,发展出人脉关系之后,再慢慢想办法挑选一些不惹眼的种子拿出来,最好是熬死皇帝,成为皇太后,到时别说一百种,两百种都没问题。   但现在,宋婕妤的出现,长乐公主的金手指跟皇帝平和接受的态度,叫她忽然改了主意,或许她可以提前完成任务回家了。   于是皇后一五一十将自己的一切完全交代。   元清帝听完眼前一亮:“百种植物?可有高产作物?”   皇后笑了:“自然。”   她穿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仔仔细细将大魏这个架空朝代了解了一番。   跟她所在的世界对比,这个世界是从隋之后发生的变化,在她的世界,隋朝之后是唐,唐宋元明清,而这个世界隋之后是燕,之后是周,然后便是魏。   但燕和周都没有唐和宋维持的时间长,她历史一般,只能判断大魏如今约莫处在宋元这个时间段。   许多在她世界有的名人,这个世界也有,譬如什么魏征狄仁杰张九龄狄青岳飞王安石等等,依旧发光发热。   但也有很多消失不见,譬如李白李清照柳永等等,当然也有很多陌生的她从没听过的厉害人物登场。   譬如霸占了李白李清照等全部有名诗词为己用,甚至连称号都借用了李清照的苏·易安居士·宸皇贵妃·元德皇后·昭慈太后·婼。   皇后刚穿越过来翻看完赵三姑娘的记忆后,叹为观止,尤其等进宫了解到一些辛密后,更是不禁竖起了大拇指。   皇帝死心塌地专宠算什么,放弃皇位跟她走且甘愿成为之一才是真绝色。   穿越女做到苏婼这个份上,简直牛掰到她只能点赞了,玛丽苏电视剧都不敢这么编的,大概也就小说能这么写了吧,哦,不,现在的小说禁止NP。   当然这些话她不能跟元清帝说,再怎么也是人亲妈,即使她觉得元清帝对这个亲妈并没有多少感情。   大魏虽然大约处在宋元这个时间段,但官职也好,称呼也罢,依照她从小说里看来的科普,却似乎更像明,还有其它一些混合糅杂的,只能说果然是架空了。   于是像玉米、土豆、红薯、花生、辣椒、西红柿等等这些东西,大魏还是没有的。   玉米和土豆作为后世五大作物之二,尤其是土豆,高产耐旱还不占良田,一旦推广出去,不知道要救了多少人的性命,还有红薯。   想到这,皇后更不后悔自己的坦白了,或许因为经历了癌症,她心软了很多,同时更相信因果慈善,加上她在皇后的位子上坐了四年,多少也有将这个国家看做责任的感觉。   大魏的情况她也有了解,每年旱灾水灾饥荒等要死不少人。   虽然她或许很快就能回去,但既然她来了这个世界,不如留下些痕迹,证明她来过,说不定百年后,史书上还有她的一笔,算是她从这个世界学习了不少古典文化的报酬吧。   元清帝听着皇后的介绍,自是喜不自胜,宋婕妤和夏蝉的事先放到了一边,当即便拉着皇后仔细制定起了章程,正一个说一个记着,门外传来声音,安王和周宗夔到了。   皇后立刻帮元清帝重新绑好包扎,系好衣服,从内间走出来,两人交换一个眼神,恢复正常。   “皇、皇、皇、皇……皇兄!”   安王率先冲进来,看到元清帝的情形顿时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没事没事,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下一秒奔到元清帝面前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一把抱住元清帝的腿。   “吓、吓、吓、吓死我了,皇兄没、没、没、没事就好了,可伤、伤、伤、伤到了哪里?”   【呜呜,不是我干的,跟我没关系,皇兄你要相信我啊!我真的只是想安静的做个纨绔,我不想做皇帝!】   元清帝心里好气又好笑,拍了拍安王的肩:“起来,朕无事。”   安王觑了眼元清帝的表情,依言站起身,眼眶红红,犹豫了下,磕绊着问道:“谁、谁、谁、谁竟然敢谁对皇兄下、下、下、下手?”   【居然敢有人行刺皇兄?是谁?一定要好好审问,万一真像母妃说的,嫁祸给我怎么办?不行,我得跟皇兄说清楚!】   “是夏蝉。”元清帝打消安王的疑忧,“人已经拿下,自会审问出结果。”   安王依旧忐忑不安。   这时周宗夔上前来行了礼,道:“幸好陛下无事,否则臣死难辞其咎。”   【莫非是当年被剿灭的江湖漏网之鱼所为?】   元清帝面对太傅有些心虚,努力绷住表情不被看出来:“太傅快起,是朕叫太傅忧心了。”   周宗夔打量他,确定无事,才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元清帝便将自己编好的故事讲了一遍。   他并不想暴露自己有听心之术,皇后这里,用他觉察了一枕黄粱做理由,有理有据,但太傅这里,他并没有确切的证据,只能等太傅自己来跟他坦白,而要太傅坦白,势必得先将皇后宋婕妤“高晏”夏蝉等暴露出来。   而且听太傅的心声,他与皇后几人似乎并不在同一个世界,他并没有完全的把握。   不过今天从皇后那里得来的消息,已经足够他满意了,不由叫他更期待起了其他穿越者,或许会给他给整个大魏带来更多的惊喜。   “陛下如何看?”周宗夔听完,沉思道。   【一个宫女怎么有胆子行刺,看来得好好调查调查,恐怕真的是江湖漏网之鱼,先帝当年不该为了苏氏放走萧九遥,唉。】   元清帝几不可察的皱了下眉,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还能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心中掠过一丝复杂,面无表情道:“匈奴使者可是今日进京?”   果断将脏水泼给了匈奴,反正使者刚进京他就遇刺了,这么巧,不怀疑你怀疑谁,不,是不泼给你泼给谁。   安王当即一拍大腿:“对对对对!就是匈、匈、匈、匈、匈奴!一定是他、他、他、他们!”   【没错,就是他们,皇兄太聪明了,就是他们干的!】   周宗夔想了想,道:“陛下放心,此事臣定会查明。”   元清帝十分干脆的应了,夏蝉交给太傅,想必很快就会招出一切,他很期待太傅届时会怎么选择。   想着,顺便安排梁平安一起,叫他带周宗夔去提审夏蝉,牺牲一个夏蝉,造福数万民众,值!   梁平安和周宗夔领命离去,元清帝顺势将安王留了下来,然后吩咐梁忠守在门口,开始第一次战略会谈。   作者有话要说: 那什么,宝保妈作为第一代穿越女是真·人生赢家,这个我在前文一直有伏笔,从来没有正面描写过先帝和宝保妈是死了,只说是离开。 第11章 会议┃好甜。   元清十二年春末,四月十二日晚上七点半,第一次穿越者及金手指携带者战略会议在紫宸殿举行。   与会者四人,读心术金手指大魏元清帝魏宝保,种田系统携带者皇后赵慧,公主成长计划金手指长乐公主魏丽质,以及聚宝盆系统携带者安王魏善保。   会议内容:   一、坦诚彼此异处,互相了解——皇帝除外。   二、建立以皇帝为首,听从皇帝调遣的联盟。   三、贯彻以穿越者先进思想为核心,开辟大魏未来发展新道路。   四、待定。   五、制定出解救高晏的办法——这一项目前只有皇帝知道。   当然在这之前,首先得解决安王无法说出金手指的问题。   “不能说,写呢?或者画?”皇后建议道。   安王眼睛一亮。   【聚宝盆,我不说,写可以吧?】   【……可以】咬牙切齿的声音【还有,我不叫聚宝盆,叫我系统!】   安王才不管什么系统不系统,兴高采烈拿起笔写了起来,他因为自小结巴,所以习得一手好字,并且书写起来比常人要快许多,很快将聚宝盆的事洋洋洒洒写满了纸张。   皇后在旁看着他一边写一边念:“……聚宝盆说让我在两个月之内建起百货商场,不然就要杀死我,皇兄一定要帮我……”   【原来如此,竟然是这个金手指,这妥妥是要建一座商业帝国出来啊。】   长乐公主惊道:“安皇兄的系统好可怕,居然要害你,皇兄可要帮安皇兄呀。”   【零零壹你有办法帮安皇兄吗?】   【积分积分我的积分……还我积分还我积分……】   【……对,对不起……】   元清帝做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所以上一回你喊着要朕救你,是因为此事?”   【皇兄你终于明白了,我好可怜啊,聚宝盆太可怕了,天天威胁我。】   安王含着泪拼命点头——激动的。   元清帝见状道:“朕派将作司去帮你。”   历朝历代皇帝都有专属供应皇室用度的机构,譬如汉之少府,北魏北齐改为太府,隋燕改回少府,周又改为太府,只是此时的太府已经不再掌皇家私有,另有其它机构替代,譬如燕朝的殿中省,周朝的内藏库,太府则成了掌管国家财货,库藏出纳,商税平准贸易等事务的机构,到了大魏直接并入户部与工部。   而大魏掌管皇家私有的机构叫做二十四衙门,分为十二监、四司、八局,统称二十四衙门。   其中十二监规定全为宦官,八局多为宫女,小部分为宦官,四司则为正常官员。   将作司掌管宫庙工程修建与修缮,一般皇帝私下要建什么都会找将作司来,百货商场的事只有元清帝安王周首辅和户部尚书知晓,且明面上是安王建造的私人建筑,不适合派工部帮忙,元清帝只好贡献出自己的私人建筑队,当然,他也有私心,既然是四司所建,算是打上了皇家私有的印戳,即为安王撑腰,也表明此乃皇家私有企业,不纳入国库。   安王闻言大喜,连说话都不结巴了:“谢谢皇兄!”   【太好了,有将作司帮忙肯定没有问题!皇兄万岁!】   安王生命有了保障,顿时下笔如有神,很快将关于聚宝盆的一切描述的清清楚楚。   聚宝盆系统顾名思义,与金钱有关,需要宿主成为大魏第一首富才会结束任务,或者说结束抹杀。   它虽然跟皇后和长乐公主的系统一样也有商城,但能购买的只有图纸,整体是借助任务奖励引导宿主进行下一步,譬如百货商场建立成功的奖励就是一座地下超市模板以及若干商城需要的金币。   三个商城对比下来,只有长乐公主的商城最丰富也最吸引人。   皇后的商城只有种子,各式各样的植物种子,未来的玄幻的甚至修仙的都有,但后几类全都处于锁定状态,令人可惜。   长乐公主将自己商城的样子画了下来,基本分为五大板块,衣食画乐医,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衣食很好解释,女孩子爱美选择衣,民以食为天,食很重要,画是她的爱好,乐也是,医并非医术,而是各种药,分为大魏制造不出来的丹药和可以使用的药方。   除了医之外,每个版块分门别类充斥着各式各样的兑换物,且划分的十分详细。   譬如衣下面按照布料分为绫罗绸缎绢绡纱,按类别分为帽衫裙裤鞋袜等等,还有配饰,应有尽有。   食下面也按照荤素菜系口味等等做了详尽的归类,长乐公主画出来的叫人眼花缭乱,更叫皇后和安王羡慕不已。   元清帝的注意力则放在了长乐公主用来画画的纸张和画笔上,纸张要比大魏的画纸厚实细腻许多,笔也不是大魏有的笔,三两笔画出来的水果食物简单而形象。   “这是水彩笔。”皇后从长乐公主那里接过一支,十分感慨的样子,“我小时候美术课上学画画就用的这个,已经很多年前的事了,没想到有一天会在这里看到。”   【看看,同样是系统,看看人家,再看看你,唉……】   【……】   元清帝摸着纸张和画笔,暗道可惜,按照皇妹的说法,这些东西除了能食用的,其它只在她手中有效,换到别人手中只会成为废品,否则他可以交给营造司研究,不过没关系,没有实物还有知识,原理才最重要,只要有这些穿越者在,总有一日会研制出来。   安王的注意力则被画上稀奇古怪的食物吸引,盯着一个小塔一样装点着水果和花朵的东西片刻,忍了忍,没忍住好奇道:“这、这、这、这个是什么?”   “这个我也不知道,我找一找名字……”长乐公主抬头看了眼面前虚无的半空,似乎在查阅。   【哎呀,糟糕,光挑好看的画下来了,忘了看名字。】   “是蛋糕。”皇后其实早瞄上了长乐公主画出来的三层大蛋糕,蛋糕啊,她有多久没吃到了,作为一个甜食爱好者,大魏没有辣椒她可以忍,但面对她最爱的蛋糕,实在不想忍了,你说蛋糕这种穿越女必备技能,为啥昭慈太后就没有“发明”出来呢?抄一堆诗词有什么用,多“发明”点实在的才是真。   至于她,咳咳,抱歉她从来没有关注过蛋糕是怎么做出来的,再者蛋糕这类指向性这么明显的东西,她怕暴露身份,根本不敢命人去研究。   见安王提起,她立刻语气引诱道:“很好吃的哟,在我们那里,是老少都爱吃的点心,又香又酥又甜,尤其生辰的时候一定会买一个来,就像长寿面和寿桃一样。”   长乐公主瞪大了眼:“真的很好吃吗?我以为它只是用来装点的,跟那些祭祀的寿点一样。”   “很好吃,非常好吃,我保证你比吃过的所有点心都好吃。”   安王瞬间眼巴巴看向长乐公主。   元清帝也来了兴趣,放下纸笔看了过来。   长乐公主在众人瞩目下骄傲的挺了挺小胸膛,不顾系统阻拦,将那个三层大蛋糕兑换了出来。   【我的积分,我的积分,呜哇……这日子没法过了,活不了了,呜呜呜……】   三层大的蛋糕,粉嫩粉嫩,一圈裱花一圈草莓一圈樱桃,还有粉色蝴蝶结,少女心爆棚,还附带小刀叉子和托盘,当然全都是木制。   长乐公主和安王惊叹的看着,元清帝也凑近好奇打量。   “这是什么?”元清帝指着草莓道。   “是草莓,大概是草中长出的莓果的意思吧。”皇后拿起小刀,“是国外的水果,具体是哪个国家,我也不知道。”   【唉,早知道要穿越,就多看点历史了。】   “好漂亮。”长乐公主伸出一个指头轻轻碰了碰。   皇后见状直接用小叉子叉起一个递到长乐公主嘴边,长乐公主犹豫了下,啊呜一口吃了下去,然后整张脸都亮了起来。   安王一瞧,看向皇后,目光晶亮,一副我也要轮到我的样子。   元清帝面无表情捏起一颗塞到他嘴里,再怎么说,皇后也是他的皇后,给小叔子喂食像什么样子。   安王反应过来,立刻缩到了一边。   【母妃救命,我又不小心得罪皇兄了,皇兄好可——欸,好甜!】   “好好吃。”长乐公主瞬间就被草莓征服了,接过皇后分给她的蛋糕,三两口就将上面的草莓吃了个干净。   “不错。”元清帝尝完也很满意,比他喜欢的樱桃更甜,而且没有壳也没有核 ,吃起来更方便,“皇后可有种子?”   “有。”皇后已经吃起了蛋糕,“不过我不知道怎么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种,得陛下着人研究才行。”   【早知道有一天会种田,学什么广告传媒,考农大才对,什么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是学好种田才对!得亏穿成了皇后,要穿成农女,简直就是个废。】   元清帝心中失笑,颔首道:“朕会交给耕苑,命人尝试,包括皇后之前说的玉米土豆,还有哪些皇后觉得重要的,可以先列个章程来,等之后再慢慢放出。”   一次性拿出太多作物即便他是皇帝也不好解释,除了土豆的推广势在必行外,其它可暂时在耕苑内试种,耕苑亦是四司之一,掌管皇宫蔬菜瓜果及种艺之事,届时在宫中开辟一处,私下试验,唔,不止是这些作物,还有皇后说的其它先进事物,看来得专门圈出一片才行。   放在哪里好呢?   元清帝心中盘恒思索着,等他回过神来,三层高的蛋糕已经被皇后三人分食得干干净净,只给他留下一小块孤零零放在面前。   元清帝:……   作者有话要说: 二十四衙门是明代的产物,这里借用一下,不过跟原本的并不一样,我会糅合其它朝代重新设置。   以及,草莓原产于美洲,然后传到法国,1915年从俄罗斯传入中国,中国有野生品种——来自度娘。 第12章 夏蝉┃都是穿越女,为什么换成她就不行?!   最后作为赔罪,长乐公主兑换了一篮草莓出来,她的积分不多了,蛋糕兑换不了,只能兑换一篮草莓。   而作为帮凶,皇后和安王各夸赞长乐公主三次,帮她完成日常刷分小任务,并且达成了日后一起帮她刷积分,有要求绝对配合的战略方针。   看在草莓的份上,元清帝也夸赞了长乐公主三次,帮她完成任务。   虽然长乐公主的商城看起来很丰富,但对他来说,反倒是皇后的种子商城更重要些。   至此会议第一项圆满完成,大家对彼此有了新认知,尤其是对皇后,长乐公主和安王问了很多关于皇后穿越前的事,元清帝通过心声知道的更多,不过鉴于时间问题,详细事情留后再谈,暂时有个基本了解就好。   烧掉安王书写的纸张,开始进行会议第二项,长乐公主画的画还有吃蛋糕残留的工具,被她的系统回收,不会留下半丝痕迹。   第二项进行的非常顺利,长乐公主和安王对这一项无条件服从,反正本来就是皇帝最大,皇后也不敢有异议,她既然已经投诚,自然是主公第一。   第三项主要针对皇后,与长乐公主和安王无关,鉴于保密原则以及两人过于单纯的性格,不必参与太多,再加上天色已晚,元清帝便让两人各自回去了,留下皇后仔细商议。   这边元清帝听皇后介绍着现代的情况,那边周宗夔与梁平安却狠狠吃了一惊。   宫中十二监唯司礼监与御马监权力最高地位最重,梁忠便是司礼监掌印总管,某种程度上也是整个十二监的总领。   司礼监是离皇帝最近的一批宦官,除了掌宫廷礼仪和贴身服侍皇帝外,还负责看管皇宫所有书籍公文,包括奏折,神宗时期,甚至被允许替皇帝抄写奏折上内阁的批文,不过此举最后在官员们的强烈反对下取缔,英宗上位后更是对官宦权力进行了严厉的削减,尤其针对御马监。   御马监原本除了负责御厩兵符以及草场的管理和替皇帝打理皇庄皇店外,还负责龙骧卫与虎镶卫的军队调度,保护皇帝的安全等,昔年战争时还曾随太祖扈从出征并掌兵符火牌,后作为天使替皇帝巡视外省,甚至作为监军去往战场。   不过随着天下太平,大魏一代一代发展下来,后面这些权利逐步削减,尤其在大魏武官衰败后,皇帝再也不需要担心且用宦官来牵制抗衡,到了英宗,他刻薄冷酷,对宦官尤甚,如今御马监只负责前面几项,除非特殊情况,再没有调度军队的权力。   自江湖势力被剿灭以来,这是第一次宫中出现刺客,十七卫亲军包括锦衣卫立刻行动起来,封锁皇宫,巡视殿宇,夏蝉被龙骧卫擒住,带往司礼监看管。   夏蝉被这一系列阵仗吓破了胆,现代安逸社会生活的她,尤其作为还没毕业的学生,何曾经历过这种事,回过神来就冲上去拍着门喊冤,等周宗夔和梁平安到司礼监,嗓子都喊哑了。   “我没有刺杀皇帝,我没有!是皇帝自己刺的自己!放我出去!”   慌乱下早忘了奴婢的自称,一口一个皇帝,连陛下都不称呼了,任谁听着果然是刺客反贼没错。   梁平安听着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得,不用说,果然是被穿了。   之前夏蝉溺水,他亲手试探到她死而复生的事,就怀疑她是不是被穿了。不过宫人生病会被移到宫中后苑,等病好后才能回来,哪怕是皇帝身边的大宫女也不能例外,或者说越是离皇帝近的,越要隔离开。   他又忙于服侍老板,没时间也没机会去见夏蝉,不知道她是不是穿越的,没想到这一忽略,就忽略出了个大问题。   如果说刚刚在路上他还怀疑夏蝉或许不是穿越是重生,所以才搞刺杀,为了报仇什么的,但现在见了人听了喊话,绝对是穿越无疑了,不过敢刺杀皇帝的穿越女他还是头一次听说,这是活得不耐烦了?或者想用这种办法重新穿回去?   又或者是老板一时兴起想临幸她,结果她接受不了奋起反抗了?   这倒是有点可能,毕竟穿越女嘛,酷爱在古代讲平等讲人权显示自己的清纯独特好不做作,宋婕妤不就喜欢拉着身边的宫女灌输好姐妹说,虽然来跟他禀报的妹子语气有点怪怪的。   一个宋婕妤不够,又来一个夏蝉,这个世界是要被穿成筛子吗?   相比梁平安的疯狂吐槽,周宗夔倒还好,他本是一款武侠游戏中的NPC,是其中一个叫长清的门派中的一员,长清并非全然打打杀杀的门派,门中多为文人骚客,文武双全,他因当时官场腐败不得不辞官归隐,后被好友邀请,进入长清,作为客卿长老,闲暇时为门中幼童开蒙,并且领着游戏中门派日常任务的一环。   忘了是哪一日,他忽然有了灵智,知道了原来自己只是一个游戏世界中的NPC,然后过了半年,他某日再醒来,便到了这个世界,成了代还是皇子的英宗受过,差点中毒死亡的伴读。   所以他与现代人并没有近距离接触过,只是通过玩家频道,知道一些现代词汇,了解只言片语。   他发现昭慈皇后是穿越者,是因为那些诗词,再结合昭慈皇后的行为举止,不难判断她是现代人,而非跟他一样来自游戏。   故而他此时只当夏蝉是江湖漏网之鱼,直到上刑审问,夏蝉哭天喊地。   “啊——好疼——不是我,我没有刺杀皇帝,我没有……啊——不是我做的,啊——”   她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为什么小说电视剧里那些穿越女很容易就能吸引到男主角,不管是穿成农家女还是冷宫妃子,总会让那些古人爱上自己,为什么到了她这里,却会变成这样?   分明不该是这样的,皇帝应该被她的白莲花光环打动,然后被她独特的性格吸引,渐渐喜欢上她,她会为他生下皇子公主,只有她的孩子最聪明,不管中间经历什么,最后她一定会获得独宠,而她的儿子会被立为太子,等太子长大,皇帝会退位将皇位传给太子,然后带着她一起游山玩水。   分明是这样才对。   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明明昭慈太后就做到了,都是穿越女,为什么换成她就不行?!   这不公平!!   梁平安听不到夏蝉的心声,见她叫的凄惨,心中不忍,又有不安,毕竟他也是穿越者,谁知道夏蝉暴露会带来什么后果,但周首辅在旁边,他又不能打断审讯。   夏蝉很快就扛不住了,涕泪横流,哆哆嗦嗦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真的没有刺杀皇帝,是他自己刺的自己,真的不是我干的,啊——我没说谎,是真的,啊——我不是夏蝉,我要回家,系统,快帮我,我不玩了,我要回家……爸妈救我……我不是这个世——”   周宗夔脸色顿变,倏地起身上前打晕了她:“你们都下去,退出三丈,没有吩咐,任何人不得接近。”   梁平安叹了口气,几鞭子都扛不住,看来这姑娘不是什么特工杀手之类,只是个普通的女孩,说不定还没离开学校,等等,他忽然脸色一变,既然是个普通女孩,怎么会行刺皇帝,而且吓得连来历都要招了,怎么还会坚持否认行刺的事,哭喊着是皇帝自己做的。   慢着,皇帝自己做的……   梁平安心中一禀,于是在周宗夔挥退众人打算亲自审问时,他坚持留了下来。   “届时不管听到什么,公公都不可对外言说。”周宗夔没有拒绝,一来梁平安是皇帝派来协理此事的,二来他需要一个证人,证明夏蝉所说不是他胡编乱造。   “大人放心,奴才明白。”   梁平安此刻心乱如麻,只想证明自己心中的想法。   周宗夔在夏蝉脖子后面按了一下,夏蝉便醒了过来,睁开眼看到两人,吓得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就缩到了墙角,将自己蜷成一团。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求求你们饶了我吧……”   “既如此,接下来我问你什么,你只管实话说来。”周宗夔脸色一板,开始了正式审讯。   一炷香后,两人走出房间,神情皆有些恍惚。   梁平安恍惚是因为一来穿越的存在显然要暴露了,二来夏蝉所说果然应证了他刚才的念头,皇帝竟然是真的自己刺的自己,在夏蝉用了金手指之后,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呢?为什么皇帝会在夏蝉用了金手指之后自己刺自己?因为他觉察到了不对劲?   昭慈太后四个大字从他脑海中划过,莫非皇帝从她那里知道了什么?   一时不敢细想,细思极恐。   周宗夔恍惚虽然也有这一点的缘故,更多是无奈和头疼,当年一个苏婼就够呛,搅得整个大魏不安宁,现在前脚安王那里出现疑似穿越者,后脚皇帝身边又冒出一个夏蝉,难道这些皇子皇孙注定非得跟穿越女纠缠不休?   不行,他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他兢兢业业辅佐引导皇子皇帝,不是为了给穿越女送人头的!   周首辅凝望着头顶的星空,在这一刻感受到了无比沉重的使命和责任。   作者有话要说: 周首辅:辛辛苦苦引导调教出一个英宗,转头就被穿越女拐跑了,兢兢业业十几年,教育出一个元清帝,冒出来一堆穿越女,心累。   系统:要不造反吧。 第13章 底线┃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受了惊吓的夏蝉很快就将自己的来历招了个干净,事无巨细,包括她原名夏婵娟,觉得娟字太土改为夏婵这种事。   夏婵穿越前不过是个刚刚参加完高考的十八岁少女,因为成绩不理想跟父母发生了争执,负气离家出走,躲到网吧看电视剧,正巧看到一部穿越剧,看着剧里女主角在古代风光瞩目吸引各种帅哥,十分羡慕,心里默默许愿希望自己也能穿越,没想到眼睛一闭一睁真的穿了。   不但真的穿越,还附带一个宫斗系统,她立刻便想起了那些看过的宫斗穿越小说,等翻看完夏蝉的记忆,知道昭慈太后的存在后就更高兴了,虽然有点不忿对方抄光了诗词,但既然昭慈太后能让英宗对她神魂颠倒专宠一人,她有金手指加身,自然也能。   谁曾想一个照面就被皇帝踹倒,还判定为刺客给抓了起来。   象牙塔里长大的孩子,连父母的打都没有挨过,哪里承受的了鞭刑,当下便崩溃了。   元清帝听完周宗夔和梁平安的回报,并没有如两人预料那般露出愕然或者惊奇之类的表情,十分淡定道:“让人帮她上药,然后将人带过来。”   梁平安心里就咯噔一下,这显然不正常,看来皇帝果然知道一些关于穿越的事,否则听到借尸还魂以及别的世界这种事,怎么可能是这副表情。   【系统,你说该不会皇帝自己就是穿越的吧?你能有办法检测出来吗?我记得我以前看过一部小说就是这么写的,亲妈是穿越来的,生下来的儿子也是穿越者,我之前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吧?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救命,我都这么惨当个太监伺候人了,干嘛搞得这么复杂!】   一边想着一边倒退离开去执行命令。   元清帝收回视线,看向周宗夔:“不知太傅对此事如何看?”   周宗夔打量元清帝的表情,迟疑道:“陛下似对此事并不意外……”   【难道当年苏氏离开的时候跟陛下说了什么?】   元清帝便顺势道:“太傅不必忧心,夏婵所言穿越一事,皇太后当年离开前对朕提过一二,朕多少知晓一些,太傅对朕对大魏一直忠心耿耿,此事也无需再隐瞒,其实皇太后与夏婵来自同一个地方。”顿了下,看向身旁的皇后,“皇后也是。”   周宗夔:……   【——!!!——】   元清帝耳膜被一阵尖锐拖长的杂音刺痛,然后是一片混乱,听不清具体语句,只能感受到太傅的情绪,震惊、愕然、无语……好半晌才恢复过来: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真是哔了狗了的心都有了……】   【老夫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这样对老夫!】   【现在辞官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元清帝连忙道:“太傅不用担心,皇后与夏婵不同,与太后也不同,最重要她们所在的世界要比大魏先进许多,朕已经与皇后达成了协议,皇后会用她所知道的先进知识帮助大魏,皇后已经献上了一种她发现的作物,叫做土豆,十分高产,一旦试种成功,能救活数万万百姓。”   周宗夔注意力瞬间被转移了:“当真?”   他所在的游戏世界历史进程相当于这个世界的燕朝,他除了比别人多了一个脱水的游戏面板和包裹,以及从玩家那里听来的只言片语外,并不比别人强许多,在现代知识方面知道的还不如夏婵多,否则他早就利用这些知识奋起振兴大魏了。   “当真。”元清帝看向皇后。   皇后立刻温声坦诚道:“陛下说得对,周大人不必担忧,我在来大魏之前也不过是普通人,对大魏并无恶意,相反,倒是我需要陛下与大人帮助,将后世的一些作物在大魏留种推广,只有这样我才能重新回家,我所知道的全部知识也会贡献出来,我不会永远待在大魏,我家中还有父母亲人等着我,大人大可放心。”   周宗夔几乎瞬间就被皇后说的话打动了,无他,描述出来的前景太过诱人。   周宗夔祖上六代皆是贤臣,游戏世界时皇帝亲小人远贤臣,沉迷美色醉生梦死,朝政被奸佞把持,他一腔为国为民梦无处宣泄,只能辞官归隐,起初觉醒自我意识的时候,他还想要重回朝堂,但等从玩家频道了解多了,才知道这些都是设定,无法更改,他不死心试过,结果自然是心灰意冷。   等来到大魏,彼时神宗在世,除了国号不同年代不同外,两个国家面临的情形相差不大,在确定这是现实不是游戏后,他将一腔为国为民梦洒向了大魏。   然后他成功了,成功从侧面间接影响调教出了一个还算合格的皇子,并且成功帮这个皇子上位,正是后来的英宗。   哪知就在一切上了正轨的时候,突然冒出来一个穿越女,穿越女就穿越女吧,他忍了,只是后宫多一个妃子而已,独宠就独宠吧,他也忍了,反正生下了皇子,结果冷不丁皇帝就撂下挑子跟穿越女跑路了。   周宗夔强忍住想要提剑去捅死穿越女的冲动,一边稳住朝政一边更加认真教育起了新皇帝。   玩家有句话说得对,教育得从娃娃抓起,他穿过来时英宗已经十岁,性格基本已定,新皇则从开蒙就由他亲自教导,果然不辜负他所望,没有和英宗一样沉迷情情爱爱,跟穿越女死去活来,而是将重点放在了穿越女所拥有的知识上。   这一点叫他老怀欣慰。   曾经他也期待过苏氏能除了“抄袭”诗词外,将现代一些先进知识拿出来,他甚至私下打好了为她开脱的腹稿,结果等了一年又一年,除了一篇又一篇“问世”的诗词,什么都没有。   他虽然没有近距离接触过现代,但通过那些玩家的对话,不难猜测游戏外的真实世界多么先进多么平和,至少这些人不缺吃不缺穿,甚至连玩游戏都能作为一门职业。   所以听完皇后的话,他果断倒戈了。   对周宗夔来说,权力地位金钱他都已经有了,一开始虽然是想实现在游戏里实现不了的梦想,但多少也带着一些追逐权力的意思,毕竟男儿本性。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他拥有过,体验过,也终于明白奸佞为何奸佞,但他不是,周家世代忠良,即使换了世界,即使换了名字,他依旧是周家人,坚守着他的底线,否则他与那些曾经让他痛恨的奸佞有何不同?   这么多年过去,他已经过了野心勃勃的年纪,更多是想肩负起自己的责任,造福大魏造福百姓。   皇后多少明白他的想法,她曾经接触过不少在某些方面达到顶尖的上层人士,对他们来说金钱地位已经不是重点,他们讲究的是精神层面的追求,所以才会那么说,显然一针见血。   元清帝听完太傅和皇后的心声,心里关于皇后的形象再次拔高,果然姜还是老的辣,皇后说她从前统领众多属下,他还将信将疑,并非他瞧不起女子,只是皇后向来表现的温和亲切,实在不像统帅一类,现在看来是他理解错误。   当然,咳,对着皇后千万不能这么说,他记得母亲说过,绝对不能在女孩子面前提老这个字。   周宗夔心中一番计较,道:“如此便依陛下所言。”   却并没有要坦诚他来历的意思,元清帝心中有些失望,但紧接着听到他的心声,略略释然。   【话虽如此,但谁知皇后所言是否全部属实,且不知还会有几个穿越女出现,尤其陛下年少,得谨慎小心才行。】   趁着夏婵被带来前,元清帝和皇后跟太傅交流了下基本信息。   与此同时,远离京城某官道上,一行队伍正摸黑前行着,除了后面的三辆马车,全部都骑着马,火把的光亮映照出这些人的穿着,竟全是军人。   忽然黑暗中扑通一声,还伴随着破空之声,似乎有什么东西从高处落下,摔在了地上。   打头的两个卫兵立刻拉住缰绳一个急停,骏马四蹄扬起,发出一声高亢的嘶鸣。   “什么人?!”   两个卫兵相视一眼,驱马稍稍往前,借着火把的光亮瞧去,只见一个浑身脏乱的男人躺在地上,衣衫破旧四肢半露不说,头发乱糟糟只到耳际,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似乎没了呼吸。   其中一个下马大着胆子凑近,火光中看清了男人身上那一身斑驳的血迹,明显不是摔出来。   “什么事?”   忽然传来一把低沉暗哑的嗓音,列队的卫兵迅速散开,两列火光中走出一匹纯黑的骏马,上面是一身着玄色劲装的男子。   这是一个极其引人瞩目的男人,他的五官并非完美,但组合起来却是恰到好处的俊美,轮廓硬朗而锋利,两道浓黑的眉几乎要斜飞入鬓,黑眸沉沉,扫过一眼,叫人胆寒。   整个人像是开锋的匕首,极其具有侵略性,让人在他面前下意识想要俯首遵从。   此人正是带兵归京的肃王。   卫兵连忙禀报:“回将军,是个受了伤的男子。”   肃王驾马朝前,借着火光打量地上的人,尤其在那短衫胸前的花纹跟手腕处奇特的金属上停顿了几息,眯了眯眼:“带走。”   “是。”卫兵领命,立刻将人扛起放到了拉货的马车上。   处理了路障,队伍继续前行。   被丢在马车上的男子清醒了一瞬,想要睁开眼,但很快晕了过去,失去意识前,耳畔听到奇怪的声音:   “……系统启动,绑定……检测环境……”   “任务一:驱逐至少五位穿越者,每成功驱逐一人,宿主可获得万吨粮食,准许带回末世。”   “任务二:攻略皇帝,好感度不低于九十,任务完成宿主可重新回归末世。”   作者有话要说: 太傅大人是个有崇高理想的人,而且以他的来历和经历,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秘密,也不认为自己是跟太后皇后一类的穿越者。   以及,小攻出来了,是他是他就是他,皇叔肃王魏(季)寄常!! 第14章 懂得┃要想富先修路,少生孩子多种树!   夏婵几乎是被梁平安托着走进来的,小姑娘显然吓坏了,双眼红肿,脸色苍白,一双腿直打颤,仿佛一步步正迈向地狱一般,一看到元清帝立刻闪开了目光,到了跟前扑通跪下来,哆哆嗦嗦道:“见,见过陛、陛下……”   元清帝和皇后交换一个眼神,道:“抬起头来。”   夏婵战战兢兢抬起头,连眼角都开始颤抖。   元清帝面无表情,目光威严:“你所言可属实?”   “是,是,属实……”   “如此你便在朕面前再仔细交代一遍,朕要听你亲口述说。”   “是,是……”夏婵颤抖着嗓子将之前跟周宗夔和梁平安交代的又如实说了一遍,等说完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宽敞宏伟的宫殿,高高在上的帝后,这一刻她无比清晰的意识到自己来到了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又做了怎样的蠢事。   再没有先前那种得意洋洋高高在上的心态,更不顾什么尊严什么特立独行,说完就连连磕头求饶:“我错了,求陛下饶了我吧,只要陛下能饶我一命,叫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求求您了……”又看向梁平安和周宗夔,焦急道,“两位大人方才说好的,只要我愿意呈上我知道的学识,就帮我跟陛下求情,你们忘了吗?”   “求求你,求求你们了……”   她变换着方向朝每个人磕头,急切又激动,声音中透着浓浓的绝望和惧怕。   【爸妈快救救我,我想回家,我再也不说要穿越了,再也不跟你们顶嘴了,我错了,我不想死……】   周宗夔老神在在纹丝不动,梁平安站在夏婵一侧,垂着头不语,这个时候根本没有他说话份,只在心里疯狂吐槽:   【我估计这姑娘大概是有史以来最倒霉的穿越女了吧?看看昭慈太后,再看看宋婕妤,话说老板到底是怎么发现这姑娘不对劲的?上回宋婕妤十五跑出来截胡那么没规矩老板也没说什么,就罚了个禁闭,因为宋婕妤没有金手指?难道皇帝真的有龙气加身?对夏婵那种带蛊惑性的光环排斥?系统,你没有对皇帝做什么吧?我被你骗来当太监已经够惨了,可别又害我啊,我跟你说……】   【系统挂机中,请在滴声后留言,滴——】   【……】   知道火候差不多了,元清帝出声道:“你且说说你都懂得哪些?”   夏婵闻言如蒙大赦,瞬间停下了磕头的动作,抬起头来,眼里迸射出一道亮光,犹如绝望中抓到一线生机,她先是笑,整个人瘫软下来,然后又哭又笑,瞥见众人的目光,又拼命抹着眼泪让自己冷静,想想对古代来说什么才算有用,但这一番大起大落,她头脑乱成一团,一时理不出头绪,干着急说不出来:“我,我……”   忽然灵光一闪,脱口而出:“要想富先修路,少生孩子多种树!”   皇后和梁平安:……   “对,对,修路……”夏婵根本没有留意他们的表情,只看着元清帝,激动喃喃,“水泥!我知道怎么做水泥!用石灰石和黏土,然后煅烧,就能烧出水泥了,水泥可以铺路,用它铺的路平坦又结实,还不怕水,还有混凝土,呃,这个算了,混凝土需要钢筋配合,还有……嗯……玻璃,对,玻璃!我知道玻璃怎么做,纯碱石灰和石英!”   “Na2CO3+ SiO2 = Na2SiO3 + CO2,CaCO3 + SiO2 = CaSiO3 + CO2,呃,这是化学公式,Na2CO3是纯碱,CaCO3是石灰石,SiO2是石英,它们高温会产生化学反应,制造出玻璃,CO2是二氧化碳,是气体……”   夏婵一边努力回想自己看过的穿越剧和穿越小说,一边结合自己知道的知识说着:“还有香皂,用来洗澡洗衣服的,不对,洗衣服是肥皂,可以用,用……烧碱和油脂,再加植物香精……”这说的有点心虚,显然她对这一项知道的并不多,简单说明后便跳到下一个,“还有牛痘!可以预防天花,在我家乡,基本每个孩子生下来都会种牛痘。”   元清帝倏地坐直了身体:“当真?”   周宗夔双眼一亮。   夏蝉吓了一跳,咽了口口水,刚刚降下去的恐惧又重新攀升了上来,颤声道:“当,当真,不过,我,我只知道一个大概,具体怎么做我也不,不清楚……”   【小说里没有仔细写过,我真的不知道……】   元清帝看向皇后。   皇后略尴尬的摇了摇头,低声道:“她说的确实都有,但我学的不是这些方面,具体如何操作,我也不懂。”   【早知道要穿越,我就专门将这些东西的做法都背下来了!】   “我还知道很多!”夏婵以为自己拿出的还不够让皇帝满意,急急道,“阿拉伯数字,各种数学公式定理,还有这个世界没有的文章,像……像……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还有……还有,滕王阁序,对滕王阁序!时维九月,序属三秋。潦水尽而寒潭清,烟光凝而暮山紫。俨骖騑于上路……”   焦急之下干脆背起了所有她记得的文言文。   【老师我错了,我再也不抱怨文言文难背了……】   元清帝余光瞥向皇后三人。   皇后:【小姑娘可以啊,居然记得这么多,我只记得先天下之忧而忧这一句,老了,果然老了。】   周宗夔:【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善,大善……滕王阁序?果然来自我知道的那个世界。】   梁平安:【这剧情发展,我无话可说,拍手!鼓掌!】   “停。”在夏婵一口气背了五篇文章,眼看要背起现代散文的时候,元清帝抬手制止了她,对着她露出自己对着镜子练习了千百遍,高深莫测又透着威严的表情,在她越来越忐忑不安时,才开口道,“朕暂且饶你一命,至于如何安排……”他略一沉吟,“正好皇后宫中缺人,你便去服侍皇后罢。”   夏婵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这一刻被极力忽略的伤痛爆发,一边庆幸一边忍疼,磕头拜谢:“谢谢陛下,谢谢娘娘,谢谢大人,谢谢公公……”   皇后温言出声:“起来吧,你且随梁公公去清宁宫,自会有人安排,莫担心,陛下一言九鼎,只要你守规矩,不会为难你一个弱女子。”   “是,谢谢娘娘。”夏婵原本还坚持着,听着皇后温和的语气,眼泪又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行了,莫要哭了。”皇后叹了口气,看在穿越同胞的份上,走下来亲手将她扶了起来,轻轻抚摸她的头,柔声道,“莫怕,对你用刑实为不得已,我大魏向来是礼仪之邦,既已清楚你并非刺客,也非有坏心,自会以礼相待,今夜你且安心休息,有什么事明日再说。”而后看向梁平安,“劳烦公公亲自送她一趟。”   夏婵眼泪流得更汹涌了,看着皇后眼底不自觉便流露出了一丝依赖,然后乖巧地点点头,跟着梁平安去了。   周宗夔瞧着心底不由升起一丝可惜:【唉,皇后娘娘比那苏氏要强许多,可惜她对陛下无意,倘若皇后有朝一日离去,陛下可怎么办?】   陛下:……   于是宫女夏蝉刺杀案就成了有人假扮夏蝉行刺,并非夏蝉本人,而她本人在宫中一处废殿中找到,虽糟了无妄之灾,但经此一事,无法再继续留在紫宸殿,皇上宽厚,将她送去了皇后宫中。   不提收到消息的人们如何猜想,送走周宗夔,元清帝光明正大将皇后留了下来,仔细询问起她现代之事,或许吃了长乐公主给的丹药,他浑身舒畅,精神奕奕,丝毫不觉得疲倦困乏。   他恍若海绵,跟皇后吸收着有关现代的一切,直到皇后实在撑不住睡去。   元清帝一夜未眠,皇后睡着后他仔细将从皇后跟夏婵那里听来的归整总结,列表成书,越写越兴奋,他似乎已经看到了一个盛世即将在他手中崛起。   大魏传到他这一代,其实已经不算繁盛,主要原因在于神宗,虽然神宗是他的祖父,但他做的那些事,实在叫元清帝无法认同。   神宗早年还算励精图治,但到了后期,却变得越来越昏聩,沉迷丹青与美色,大兴土木,专注享受,为了取景三下江南,花费无数,后宫广纳佳丽,甚至连夺臣妻与臣同享这种事都做过,对朝事更是连续六年不闻不问,放任十几个皇子打成一团,险些全亡。   十二监攒下的皇家私产与国库大半被他个人消耗,行宫别苑建起了一座又一座,做下的各种糊涂事一本书都写不完。   元清帝虽从未见过他,却看过不少关于他的记载,并且经常被太傅明着暗着拿出来当反面例子来教育他,那些所作所为,荒唐到叫他咋舌。   即便父皇继位后励精图治,但大魏元气大伤,短时间内再无法恢复到从前,这十几年在太傅的坚持下,渐渐好了起来,但还不够,而有了这些,有了穿越者们超前的知识,他相信大魏一定会在他的手中重现繁华!   当然,步子得一步一步迈,饭得一口一口吃,不能着急,得慢慢来。   澎湃过去,元清帝瞧着窗外升起的朝阳,长吐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了下来,重新写下一笔。   行刺一事既然泼给了匈奴,见匈奴使者的事便可以往后拖一拖,暂且交给太傅去处理,反正他被刺杀受了伤,养病不见人很正常。   高晏的事得尽快解决,通过这一夜,他心里已经有了几个办法,还有肃王……   宣纸上落下肃王两个字,他蹙眉想了想,在旁边落下一个姻。   嗯,皇叔年纪已经不小,至今没有王妃没有子嗣,如今战事平定,是该成家了,正好皇后在帮安王和宗室选秀,也算皇叔一个。   至于选谁……   元清帝提着笔陷入了沉思。 第15章 怀疑┃所有接近陛下,都会是穿越者。   肃王的亲事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   作为侄子,元清帝信任肃王,但作为皇帝,他仍是有一丝忌惮在心中,或者说是皇帝与生俱来的危机意识,习惯了对任何人都有所保留,若非他得到了听心之术,即便是对太傅,都存着一丝警惕。   元清帝并不愿将每个人往坏处想,但坐在这个位子上,注定了无法完全的毫无保留的付出自己的信任。   于他而言,他的信任比感情更贵重。   所以作为侄子,他希望肃王能找到合心意的王妃,幸福圆满,毕竟肃王身先士卒保家卫国,但作为皇帝,他不希望肃王妃出身太高,尤其不希望肃王与那些位高的文臣有所牵连。   在这个基础上,只要肃王不触及他的底线,不论他选谁做王妃,选几个,他都无所谓。   在姻字上画了个圈,他将这页纸放到一边,此事等肃王回来再说。   然后在纸上写下了土豆和牛痘两个字,这两样才是目前来说最重要的事。   土豆他并不打算交给户部去研究,而是招来了直属自己的四司之一耕苑,耕苑平日负责为皇室培育珍奇花木,有时也会研究改良作物,不是他不相信户部,而是想先放在眼皮底下研究透彻,有了结果再拿给工部和户部去推广。   毕竟将来要研究的不止一个土豆,他不能将这些东西一股脑儿全部拿出来,得一样一样慢慢来,但不代表这期间不能研究,所以交给四司他更放心。   然后便是牛痘,关于这一点皇后和夏婵已经将知道的全部交代,有了一个大概的方向,剩下就是让营造司去找牛和人来一一试验,按照皇后的说法叫人体实验,至于人选,监牢里多的是等着问斩的死刑犯。   元清帝将土豆和牛痘的信息一一写下来,分别交给了耕苑司和营造司的司令,着他们去研究。   耕苑司司令李林扫了一眼纸张眼睛就直了,激动的胡子都翘了起来,若非元清帝在面前,恐怕要大喊大叫跳起来。   “这,这,这……可是真的?”   高产耐旱耐储藏,一亩最少也可产千斤,这样的作物,如何不叫他激动。   元清帝明白他的感受,从皇后处了解到土豆的时候,他心中同样激动。   “此种乃朕偶然从一胡商处得来,习性产量皆听那胡商所言,是真是假便需卿来证实。”   李林几乎是颤抖着手接过那块作为种子的土豆,小心翼翼的托在手里:“陛下放心,臣一定会小心仔细,绝不辜负陛下期望!”   李林怀揣着土豆像是揣着无价之宝一样走了,轮到营造司司令许通,看完关于牛痘的记载,眼睛都瞪大了,脸红脖子粗——激动的。   比他更激动的是太医院院使,元清帝最信任的太医杨仲仁,恨不能立刻就去研究。   两人激动完郑重朝元清帝行礼:“陛下放心,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元清帝叫住许通:“朕召你来,除了让你协助太医院研究牛痘,还有一事交给你。”   说着从桌上的那一叠纸张中抽出记载着水泥的那张,交给许通:“此物你且一并着人研究,一旦有成果,速来禀报于朕。”   许通看过眼睛一亮,哪怕元清帝并没有说明这个东西制造出来会有什么具体功效,但于他而言上面记载的几个名词他并不陌生,隐约明白会是什么,更兴奋了。   元清帝便满意的挥手叫人下去研究了,鉴于以后这些研究项目会越来越多,他按之前想的,打算将永延宫旁边的集芳园用作日后的研究场地,按皇后的说法叫实验园。   集芳园是昔年神宗建立的皇家苑囿之一,离大魏皇宫永延宫最近,就在隔壁,集芳园顾名思义,专门用来放置全国各地为神宗进献上来的美人,据说最多曾住过万人。   英宗继位后并不贪图享乐,除了避暑行宫,神宗修建的许多行宫别苑都荒置了下来,哪怕集芳园就在皇宫隔壁,也没去过几次。   到了元清帝,年幼时他不能离宫,亲政后更是忙于政事,连避暑行宫都没去过几次,太后在长安时还偶尔会去集芳园赏赏花,等她离开长安,集芳园又恢复了寂静。   元清帝唯三次去集芳园还是因为刚刚大婚,和皇后培养感情,现在想想,算了还是别想了,往事不堪回首。   四司官员并非宦官,不方便在永延宫内出入,正好集芳园空着,便让他们搬去园内研究,皇家宫苑,闲杂人等不会走近,避免了有人窥视,届时他再从十七卫中调出两卫日夜把守,万无一失。   想着,便招来梁忠,吩咐他去办此事,最好不要声张。   穿越者的事元清帝并没有瞒着梁忠,毕竟他是自己的贴身太监,又是十二监总管,有些事需要他去办。   不过他也只知道夏婵的事而已。   几件大事一一吩咐完,元清帝总算有了困意,将奋斗了一夜的纸张放到一旁的抽屉里锁起来,放好钥匙,才匆匆吃了午饭去休息。   这一觉睡得格外踏实。   不得不说,元清帝自亲政以来心底一直是忐忑不安的,他不敢确定自己能不能比父皇比先祖做得更好,虽然他没有遇到多少阻碍就成功亲政,但除了太傅,他手下并没有几个完全忠于他的亲信。   虽然太傅稳住了朝政,对他也很忠心,但同样给了他很大的压力,太傅作为首辅都能管理好这个国家,他作为皇帝,如果管理不好,届时别人会怎么看他?   他相信太傅对他的忠诚,但架不住下面那些官员讨好太傅多于讨好他,惧怕敬重太傅多于惧怕敬重他。   他从小坐在龙椅上亲眼看着太傅如何意气风发如何挥斥方遒,他不敢保证自己能比太傅做的更好。   还有一个亲上战场掌管二十万兵马威名赫赫的肃王。   孤家寡人注定了他无法求助别人,英宗离开的早,更无法亲身传授他如何做一个合格的皇帝。   所以这四年来他的压力很大,所谓勤能补拙,他不能保证做到最好,便只能用勤来弥补不足。   而如今,他终于能松一口气,或者说有了底气,再也不用担心自己对不起百姓,更对不起列祖列宗了。   一觉安眠,醒来正好赶上晚膳,元清帝洗漱完,去了皇后的清宁宫,他还有很多问题要皇后和夏婵解答。   一连三日,借着养伤,除了首辅周宗夔和安王,元清帝没有放其他任何想来探望他的人进宫,包括几位皇伯皇姑,以及“高晏”,一心一意从皇后和夏婵那里了解现代知识。   倒是他派去安太后心的信使很快回来禀告,太后听闻消息准备摆驾回宫。   元清帝闻言蹙起了眉。   皇后也在,犹豫了下,道:“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讲……”   “你说。”元清帝隐约意识到她想说什么。   皇后组织了下语言,一边观察他的表情一边道:“我觉得,陛下身边不止我和夏婵两个穿越者,不知道陛下记不记得宋婕妤失魂症之事,我怀疑,宋婕妤也是穿越者。”   元清帝并没有露出惊讶,反而颔首:“朕也这样想。”   皇后见他没有反感,心里便松了口气,继续说:“宋婕妤应该是没有接收到原本宋婕妤的记忆,所以起初才会表现的没规矩,我知道此事后,想起一桩事来,我曾看过关于梁才人与贵妃的记录,梁才人在行宫时曾溺水过,而贵妃因容貌被一同参选的好友设计服下桃子,贵妃对桃过敏,险些身亡。”   秀女入京会先安排在行宫教导礼仪,毕竟这些女子选自民间,并不熟悉皇室礼仪,有些年纪小的会一直住在行宫,养个两三年,等调养发育完好才送入宫中参与殿选,当日与梁才人一起被送来的有十个,元清帝只留了梁才人一人。   贵妃也一样,宗室一口气送来了五位绝色女子,元清帝为了不给人留下好美色的印象,只给了一个名额,宗室便选了贵妃。   元清帝心里为皇后赞了一声,顺势做出恍然之色:“皇后是说……”   “是,我怀疑她们全都是穿越者,宋婕妤表现的最明显,她当日念诗,恐怕是想以诗词来吸引陛下,可惜她没有接受到真正宋婕妤的记忆,所以不知道那些诗……”说到这顿了下,涉及昭慈太后,含混过去,继续道,“梁才人似乎并无不妥,但臣妾问过曾在行宫教导过梁才人的两位嬷嬷,按她们所言,梁才人是几位秀女中最为优秀,最积极的一个,所以才会脱颖而出送入宫中,然而如今的梁才人却恰恰相反,至于贵妃……”   她给了皇帝一个你懂得的目光,她从看到贵妃第一眼就怀疑了,那一副无欲无求仿佛要羽化飞升的模样,还有那格格不入的清冷气质,根本不是区区小地主家能养出来的,长安城里最高贵最优秀的贵女都比不上。   “不过我怀疑贵妃跟我不是来自同一个地方。”   她万分怀疑贵妃是不是来自什么武侠玄幻修仙世界,至于为什么留在宫里,想来也是跟她们一样,得到了一个必须围绕元清帝的系统。   不过这些不是重点,她想说的是:“陛下说过,夏婵溺水之前,你曾想过要纳她为妃,所以我怀疑,只怕所有接近陛下,或者陛下想与其有关的女子,都会是穿越者,包括——”   她直视元清帝,想表达的意思不言而喻。   元清帝代替她说出那两个字:“太后。”   作者有话要说: 宝保其实蛮可怜的,亲爹亲娘为了爱情将皇位这个重担丢给他,而且他还知道真相,不过他也是幸运的,有太傅教导他,给他塑造积极向上的人生观,太后不管怎么样,对他也不错,否则这两人不管哪个对权势有意图,他的结局都不会很好,不过太傅和肃王太优秀,还是给宝保造成了压力。 第16章 顶峰┃攻略了皇帝,别人怎么办?   其实对于太后是不是穿越者这个问题,元清帝早就心有怀疑,而且他比皇后怀疑的范围更大,皇后只看到了穿越女,不知道梁平安和“高晏”也被穿越了,而他除了怀疑太后,还怀疑肃王,甚至包括几个还算亲近的皇伯皇姑堂哥堂弟等。   但想到长乐和安王,又有些不确定,只能说就算不是穿越者,也很有可能拥有奇异的能力,用皇后的话说叫金手指。   元清帝想了想,顺势将“高晏”的事告诉了皇后,当然他并不会直接说因为他能听到心声,只说觉得这回“高晏”回来,面对他表现的有些奇怪,他与高晏一道长大,对其再熟悉不过,若高晏被穿,他能觉察也属正常。   再者,有夏婵的例子在先,只说他从“高晏”那里也感觉到了类似夏婵给他的排斥感,再加上皇后猜测的,这些人被穿越前都发生了各种险些丧命的事,高晏虽然只是重伤,但几点结合起来,很难不让人怀疑。   皇后几乎立刻就明白他在顾忌什么:“陛下可是担心高夫人?”   元清帝叹气道:“正是。”   昔日奶娘专心照顾他,只有高晏一个孩子,高晏的弟弟妹妹倒是不少,但皆是庶子庶女,他担心奶娘知道真相承受不了,更担心奶娘即便发现不妥,但甘愿装聋作哑,宁愿留下“高晏”。   若非如此,他如今大可以直接派锦衣卫秘密将“高晏”抓起来,像对夏婵一样逼供,观此人的性格,并非什么坚韧之辈,恐怕跟夏婵一样,很快就会招供,但偏偏碍于奶娘,他不能直接动手。   皇后略一沉吟,道:“陛下若信任我,此事便交给我来办,包括宋婕妤和梁才人,贵妃可能需费些功夫,如何?”   皇后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她已经能预见未来的穿越者可能会越来越多,她除了种子,再没有其它金手指,在许多现代知识上,连夏婵一个高中生都不如,等类似土豆玉米这些高产作物全都用完,她该如何?   所以她必须让元清帝看到她的能力,看到她的作用,毕竟她是实打实欺骗了元清帝四年,若换了某些小心眼的皇帝,只怕等着秋后算账。   虽然她了解元清帝不会,但这个结已经打在了那里,她必须想办法化解。   诗词歌赋她只记得零星,什么化学公式数学理论她更是全都忘光,唯一有的,也就是她工作十多年锻炼出来的交际能力,加上她皇后的身份,天然比夏婵宋婕妤等起点高,还有对元清帝四年的了解,这些都是她的优势,必须保存且发挥出来,让老板看重她,虽然已经没有了升职空间。   元清帝听着她的心声,再次在心中赞了一声,相比夏婵梁才人他更喜欢皇后这样的女子,只是想起皇后的年纪,他只能轻叹一声收起多余的心思。   颔首道:“好,朕便将此事交于你。”   事实证明,皇后的办事效率极其之高,仅用了一天她便搞定了宋婕妤梁才人以及高夫人。   她先将宋婕妤和梁才人招到清宁殿,然后借元清帝的之口,准了高夫人进宫来探望的请求,在高夫人进殿之前,让宫人将宋婕妤和梁才人带到屏风后。   等高夫人落座,直接开门见山询问高夫人,可有觉得“高晏”这次回来有哪里不妥,待高夫人露出犹豫之色时,甩上实锤,将元清帝这几日派锦衣卫调查出来的,“高晏”跟几个男子间的异状一字一句念给高夫人听。   “高晏”穿越过来,短短还不到一月,其中半月用来赶路,这样短的时日内,他居然用他的光环蛊惑了十个人,且都是男子。   这些人中有的是普通的卫兵,有的是“高晏”的同事,还有两个,一个是原来高晏的好友,一个是他的对头。   元清帝看到锦衣卫呈上来的报告,脸黑到了极点。   按照锦衣卫的描述,这些人不管是成过亲还是没成过亲的,短短半月内,看“高晏”的眼神,对待他的态度完全变了,尤其是昔日与高晏不对盘的宁王幼子,庆宁郡王魏俨。   两人的矛盾能追溯到八岁,总结起来能装一箩筐,小时候两人几乎见面就动手,魏俨虽然是郡王,但父亲宁王无实权,高晏是元清帝的伴读,谁也不怕谁,长大后倒是收敛了一些,但几乎见面必冷嘲热讽。   这样针锋相对的两个人,转眼魏俨却忽然让步,追着高晏跑了,举止行为毫不避讳的亲近,惊掉了一众人的眼球。   大魏对龙阳断袖之事并没有十分忌讳,所谓上行下效,从大魏太祖开始,到荒唐不忌的神宗,几乎每代都会传出那么一两段君臣逸事,不说大魏,从古至今几乎历朝历代都有,昔年南北朝陈朝更是险些出了个男皇后。   是故此类事并不算罕见忌讳,臣子间提起,只当做风流韵事,甚至有段时日,上流名士间以此成风。   然而元清帝了解高晏,知道高晏并不好男色,且真心喜爱云喜,所以看到“高晏”的所作所为他如何不气。   更让他愤怒的,“高晏”大约从他的系统那里得到了什么,原本边关吹晒变黑的皮肤在回京后极短的时间内越来越白,包括肌肤也越来越细腻,“堪比女子”,这四个字叫元清帝当场就摔了折子。   若高晏还能救回来,如何接受?   正因此,他无法再忍,接受了皇后的提议,尽快将事情解决,以他对高晏的了解,只怕宁死也不愿意让母亲云喜看着自己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而且更重要的,万一对方用高晏的身体和别人做些什么,单是想想,算了,还是别想了,总之必须在这之前将人解决。   别说元清帝,便是皇后看到这些,都狠狠皱起了眉,更不用提作为亲生母亲的高夫人了,当下便险些晕倒过去。   皇后及时将夏婵的事说了出来:“夫人莫急,想必夫人也听说了陛下遇刺一事,其实那刺客便如如今的高大人一般,并非原本的夏蝉,陛下真龙护体,觉察到她的异状,才将她拿下,也因此发觉了高大人的异处,或许赶了那恶鬼离身,高大人便能重新回来。”   “当真?!”高夫人紧紧抓住皇后的手。   皇后不敢将话说的太满,只道:“无论如何总得试试,说不定便能成功,若不试,谁知会发生什么?难道夫人要眼睁睁看着那恶鬼污了高大人的名声?”   高夫人虽然大字不识,但活了这么多年,该懂的都懂,再者她心中早就有了感觉,只是一时难以接受罢了,冷静下来,强忍泪水道:“老妇全凭陛下和娘娘做主。”   元清帝要的正是高夫人这句话,当下赶来清宁宫,一边安慰奶娘,一边将“高晏”召进了宫。   至于宋婕妤和梁才人,趁着两人惊疑不定的时候,被梁平安一人一个手刀打晕搬到后殿去了。   “高晏”很快就进宫来了,这是自“高晏”回京以来,元清帝第二次见他,不过短短几日,他整个人白了不少,果然如锦衣卫上奏的那般,肌肤细腻,堪比女子。   不单是肌肤,似乎连容貌都变得更秀美精致了一些,叫元清帝深深蹙起了眉。   “拜见陛下。”“高晏”行了礼,关切道,“陛下可安好?臣这几日日日为陛下忧心。”   【系统,皇帝受了伤,这一次光环能不能成功?】   【宿主可以一试。】   元清帝面无表情:“朕无事。”   “高晏”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那便好。”   【这回选什么光环,我想想……】   元清帝本来还想忍着再多打探一些,听到这果断不想忍了,尤其看着“高晏”这张脸,浑身难受,起身道:“随朕来。”   “高晏”心里的念头被打断,表情一愣,疑惑的跟上。   【难道是上一次的光环又延期有效了?像庆宁郡王一样?哈,我就说嘛,死敌都能搞定,别说皇帝,好歹这么多年的感情摆在这,所以皇帝这几天不召见我,其实是陷入矛盾了吧,听到庆宁郡王追我的事,所以吃醋开窍了?呵,我就知道……】   【提醒宿主,皇帝好感度20。】   【我知道我知道,这不重要,他这会儿肯定是百感交集患得患失七上八下一团乱麻,好感度不算什么,不过攻略了皇帝,别人怎么办?不是说一共要攻略九条线吗?万一皇帝对其他人下手怎么办?】   元清帝觉得在这一刻,他苦练多年的面无表情绝技发挥到了顶峰,经此一役,日后恐怕再没有什么能打破叫他变色了。   脚下生风,一路带人直奔司礼监,他在这里安排了一出好戏。   作者有话要说: 几天后,肃王归来面圣,元清帝面无表情,镇定威——山崩石裂。 第17章 好戏┃这剧情,这操作,服了,给跪!   司礼监当日关押夏婵的房间内,夏婵被重新绑了起来,挂在十字梁上,外衫褪去,只留下白色的里衣,上面一道道鞭痕血迹斑斑,头发散乱,脸上也沾上了血迹,一副凄惨至极的模样。   刚刚提前退场的皇后正站在她面前,帮她“补妆”。   “好,可以了。”皇后后退一步,打量自己的杰作,怎么看都是一个惨遭刑讯的悲惨少女。   不对,她蹙了下眉:“表情再痛苦一点,痛苦中带着绝望,绝望中再带着一丝挣扎。”   “哦。”夏婵乖乖应了一声,照着皇后说的做。经过几天的相处,她已经彻底被皇后降服,拜倒在皇后的温情攻势下。   不说皇后调教属下的本事本来就高超,夏婵姑娘被吓破了胆,极度的恐惧中皇后对她伸出手温言软语,很容易便得到了她的依赖和信任。   哪怕她已经隐约觉察出来皇后或许跟她一样也是穿越者,依旧愿意亲近她听她吩咐。   而在她对面,是一面书架机关墙,此刻门户洞开,梁忠和梁平安正将扛在肩头的宋婕妤和梁才人放下来,两人罩着披风兜帽,靠在一起闭着眼,显然还没从昏迷中醒过来。   将两人安放好,梁平安连忙帮干爹揉捏肩膀,为了不声张,扛着两个小主送过来的事只能他们亲自来干,梁平安还好,年轻体壮,梁忠就有些吃不消了。   “行了。”梁忠摆摆手,“快去外头守着,别耽误了陛下交代的事。”   “是。”   梁平安立刻去守门了,关上门的时候看了一眼正在皇后的指点下酝酿情绪的夏婵,垂眸遮掩了眼里的复杂。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情况,他再傻也该猜出是怎么回事了,虽然不知道皇帝和皇后是怎么知道的,但显然,穿越者并不止宋婕妤和夏婵,连梁才人和高晏甚至皇后也是!   一时心情复杂,惊疑犹豫惧怕等情绪在心中上上下下起起伏伏。   心绪不宁间,瞥见带着高晏出现的元清帝,立刻高声行礼:“陛下万安!”   话音刚落,伴随着一道鞭声,屋子里传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几乎穿透他的耳膜:“啊——饶了我吧,饶了我吧,啊——救命……”   别说“高晏”,就连知道是演戏的梁平安也吓了一跳,这叫的也太逼真惨烈了些。   也只有元清帝绝技加身,表情纹丝未动。   “随朕来。”元清帝带着目光惊疑的“高晏”走进房间,此处算是司礼监设置的私牢,往常专门用来审讯犯错的宫人。   夏婵见元清帝进来,叫的更卖力更凄惨了,持着鞭子假抽的梁忠立刻停下动作,朝元清帝行礼:“陛下万安。”   “嗯。”元清帝表情淡淡,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并且示意“高晏”也坐,“可问出什么了?”   梁忠表情略有些为难道:“回陛下,问倒是问出了不少,但此人满口胡言,依旧坚称自己并非大魏子民,是从异世界穿越而来,这实在是……”   “高晏”闻言倏地瞪大了眼,震惊的表情遮都遮不住,眼里掠过慌乱。   【怎么回事?为什么还有别人穿越?!】   【宿主能穿,别人自然也能穿,皇帝的母亲就是穿越者。】   【这不一样!她早就死了,与我不在一个时代,别说一个,十个八个都行,但我在的地方怎么能有别的穿越者!!】   元清帝仿佛没有看到他的表情,朝梁忠道:“再审。”   “是。”梁忠拿起鞭子,转身对夏婵露出狞笑,“哼,咱家劝你还是快老实招了吧,也好少受些苦楚。”   【快喊快叫,说好的不能真动手。】   【系统,快,那个“梨花带雨”来一套。】   夏婵浑身颤抖,下一秒刷刷两行眼泪就流了下来,带着哭腔的声音分外哀戚:“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真的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没有要刺杀皇帝,我错了,我知道很多,我都告诉你们,你们放了我吧……”   元清帝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打量她,似乎在考虑她所言是真是假,而后道:“如何证明你所言为真?”   夏婵立刻止住了哭声,虽然眼泪还在控制不住刷刷往出涌,但说话已经没了哭腔,道:“我知道还有别的穿越者,就是跟我一样的人。”   此言一出,别说“高晏”,便是梁平安和密室里的宋婕妤和梁才人都受到了惊吓,梁平安倒还好,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在诈对方,宋婕妤和梁才人就不好了,尤其对上旁边笑眯眯的皇后,风中凌乱。   夏婵不待元清帝询问,主动出击,直指“高晏”:“他就是!”   “高晏”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对上元清帝投来的视线,倏地站起身,坚定呵斥:“一派胡言!”   然后脸上的表情怎么看怎么像是被戳破恼羞成怒,而不是被诬蔑的愤怒。   “我没有胡说!”夏婵大声道,“我有一个神器,能检测到别的穿越者,你明明就是!”   元清帝心中扼腕,这演技,实在是……   表情夸张也就算了,但这中气也太十足了些,哪里像受完刑的样子,眼瞅着再演下去要被看出破绽,他脸色一沉,看向“高晏”,目光透着冷意:“抓起来。”   “陛下?”“高晏”一脸的难以置信,“陛下怎能听信他人一面之词?!”   【警告,警告,好感度-10,好感度-20,好感度-30……好感度突破-40,已达到极度厌恶,请宿主在十二小时内将好感度变为正,否则系统自毁,宿主抹杀!】   【怎么会这样?不,这不可能,怎么可能会发现?!】   元清帝看着被梁忠和梁平安控制住的“高晏”,面无表情道:“堵上嘴。”   皇后欺骗他,他可以不计较,宋婕妤没有规矩他也可以忍,但他最不喜欢最不能忍的,就是像“高晏”这般,总是流露出高人一等的神态,仿佛觉得他们在他眼中都是痴傻一般,这一点或许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夏婵最初也有,但被吓破了胆之后,再没有这种骄傲神态。   “呜嗯……”“高晏”挣扎着,但他从来没有仔细熟悉过高晏自小锻炼起来的身手,如何抵抗的过,梁忠和梁平安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绑起来,塞住嘴,然后拖到了刚刚绑着夏婵的十字梁上。   而原本绑在上面的夏婵这一场戏杀青,正在一旁将身上的绳子抖落,见梁忠和梁平安架着“高晏”过来,立刻闪到一边。   现在除了面对皇后,她对谁都怕。   “高晏”看到这一幕自然是瞪大了眼,而后目眦欲裂,显然明白了这根本就是个骗局!   元清帝蹙眉,“高晏”此时的心声一团乱麻,分辨不出准确的词语,他朝梁忠道:“传朕口谕,高晏在审问刺客时不慎被刺客所伤,伤情严重,不易挪动,暂留宫中养病。”   他不确定高晏能不能回来,什么时候能回来,只能用这种借口先将“高晏”留在宫中,免得再去祸害他人。   待梁忠领命离去,他吩咐梁平安:“用刑。”   【我去,不是吧,来真的?】   梁平安眼角一跳,觑了眼元清帝的神色,见他不是在开玩笑,只能硬着头皮上去掀开“高晏”的衣服,然后在他惊恐的目光下举起了鞭子。   啪啪啪啪,这是专门用来刑讯的鞭子,几鞭下去,“高晏”身上很快皮开肉绽,疼得额头直冒冷汗,表情扭曲,痛哼声不断。   元清帝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他并不担心会伤害高晏的身体,他已经让长乐兑换了伤药,皮肉伤很容易就能治好。   【好疼好疼,救命,系统快救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不该是这样的,快救我,好疼……】   【痛觉下调百分之五十,警报警报,请宿主尽快将目标好感度变为正,否则系统自毁,宿主抹杀!】   【我放弃,我放弃,我放弃攻略皇帝这条线,快想办法救我,我死了你也会死!快救我!】   【能量不足,无法时间回溯。】   【不不,你不能这样,都是你的错,要不是你的光环失误,皇帝怎么会起疑,你带我来这,必须保障我的安全,必须带我回去!】   【能量不足,无法穿越时空。】   【不,我不能死,我不要死,我#@¥%&……都是你害我,你&@#¥%……狗皇帝#¥%&……】   元清帝听着“高晏”心里越来越不堪入耳的谩骂,蹙了蹙眉,吩咐梁平安:“看着他,等确定他想通了,再来禀报朕。”   有十二个小时的限制,他相信“高晏”会想通的,反正人已经控制住,他不急,等得起。   出了刑室,旁边另一个房间的门打开,皇后走了出来,身后跟着惊疑不定的宋婕妤和梁才人。   看到元清帝,两人不约而同跪了下去。   宋婕妤:【好汉不吃眼前亏,识时务者为俊杰,良禽择木而栖,拳头大才是老大,大树底下……靠靠靠,TMD这是什么神展开,我到底来了个什么鬼世界,救命!】   梁才人:【我算是懂了,为啥叫围观系统了,合着原来皇帝才是主角!这剧情,这操作,服了,给跪!】   元清帝挑了挑眉,叫皇后带两人去清宁殿,并宣来长乐公主,开始第二次战略会议。 第18章 人才┃不多不多,略懂一二。   元清十二年四月十六日中午十一点四十五分,第二次穿越者及金手指携带者战略会议在清宁殿举行。   与会者六人,读心术金手指大魏元清帝魏宝保,种田系统携带者皇后赵慧,公主成长计划金手指长乐公主魏丽质,男穿女宫斗系统携带者宋婕妤,嗑瓜子围观系统梁才人,宠妃养成系统夏婵。   会议内容:   一、坦诚彼此异处,互相了解——皇帝除外。   二、建立以皇帝为首,听从皇帝调遣的联盟。   三、贯彻以穿越者先进思想为核心,开辟大魏未来发展新道路。   四、制定出解救高晏的办法。   五、待定。   皇后率先开口,神色温和道:“我叫赵慧,与原身同音不同字,当然你们也可以叫我Ada。”   说着俏皮的眨了下眼,原本严肃紧张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宋婕妤和梁才人小心觑了眼元清帝的脸色,慢慢放松了下来。   皇后言词温和又不失风趣的将自己的来历讲了一遍,包括她的种田系统。   作为皇后的忠实拥趸,夏婵紧跟着坦诚。   然后是长乐公主,夏婵的事她已经知道,这几天她没少往皇后这里跑,没想到宋婕妤和梁才人也是异客,瞧着两人一脸好奇。   宋婕妤和梁才人相视一眼,宋婕妤做了个先请的手势,女士优先嘛。   梁才人咽了口口水,道:“臣妾……”对上皇后鼓励的目光,轻声换了自称,“我,咳,我叫梁瑶,跟原身名字一样,穿越前二十二,刚毕业半年,自由职业者,好吧,其实我是个游戏实况UP主,还算有名,穿越的时候我正在录一款手游,莫名其妙就穿越了。”   【我明明录的是对战游戏,不是宫斗游戏啊喂!】   “总之,我醒来就穿到了现在这个梁瑶身上,她不小心掉进湖里淹死了,我就变成了她,不过好像是有人陷害来着,可我也不知道是谁,而且还没来得及找线索,就进了永延宫,成了梁才人。”   【上来就是溺水杀,宫斗什么的太可怕了,一群预备役都这么狠,要没有系统,我肯定活不过两集。诶?不过这下好了,大家都是穿越的,皇帝也知道,岂不是天下太平了?】   “我的系统是围观系统,主线任务是围观后宫十件大事,同时皇帝好感度达到六十,而且不能超过六十,完成这两样我就能回去,还有……嗯……”梁才人想了想,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同时带着一丝窘迫,“……以上,完毕。”   皇后给她一个安抚赞扬的眼神。   元清帝开口:“什么算大事?”   梁才人立刻正襟危坐,摇头道:“这个系统没有说,我也不知道,不过从我进宫到现在还没有遇上一件算得上大事的。”   元清帝若有所思,连他遇刺都不算,看来这个大事只局限在后宫嫔妃之间,这么看来,梁才人似乎并没有什么有用的才能。   轮到宋婕妤,他清了清嗓子,道:“那个,我叫宋杰,跟原身也是同音不同字,她是洁白的洁,而我是,咳,豪杰的杰。”说完用一种难以名状的目光看着大家,吞吞吐吐出三个字,“性别男。”   !!!   别说夏婵和梁才人,就是稳重如皇后也惊呆了,长乐公主小嘴微张,一脸茫然,大约过了十秒才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然后一个小跳蹿到了元清帝身后,将自己藏了起来。   元清帝早就知道宋婕妤来历,气定神闲,只为了不突兀眼中配合露出一丝惊讶。   “扑哧——”皇后最先回过神来,没忍住笑出了声。   紧接着梁才人和夏婵,三人笑得前仰后伏。   “哈哈哈,我去,居然是男穿女,我的妈呀,活的男穿女!”   “我就说总觉得你怪怪的,居然……噗……”   ……   宋婕妤,不,宋杰不理会,咬牙继续说:“我穿越前二十一,正跟几个哥们一起毕业旅行环游世界,在瑞士泡温泉,结果一睁眼醒来成了宋婕妤,大概因为撞到的是脑袋,我没有她的记忆,不,幸好我没有她的记忆!”   【不然鬼知道会不会混淆认知,我才不想成为人妖啊喂!】   “辛苦了。”皇后忍住笑安慰他。   夏婵用自己鼓励他:“不管怎么说总比我强多了,至少属于上层管理阶级。”   梁才人就坐在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加油,相信自己,你可以的,有什么不懂的姐姐们会帮你。”忽然想到什么,按住宋婕妤的肩膀,“咦?慢着,所以小桃跟我说你调戏身边的宫女是真的了?”   话音刚落,皇后夏蝉齐刷刷看了过来,连长乐公主都探出了头。   宋杰吓了一跳,连忙举手道:“误会,误会,全都是误会,我只是抱着单纯欣赏古代美女的心态,没有对她们做什么,再说就我现在这个样子能做什么,我发誓,真的!”   边说边给她们使眼色,皇帝还在呢!   【我去,这群女人是想害死我呀!】   元清帝轻轻敲击桌子,及时掐断争执的苗头:“继续。”顿了下,在宋杰感激的目光中,“你们之间的事,私下去解决。”   宋杰哀怨的收回目光,对上皇后三人的目光,小抖了一下,继续说:“那个,我说到哪了……嗯,我穿了,然后,哦,我的系统是宫斗系统——”   话没说完,再次被噗嗤笑声打断。   “宫斗,噗……你宫斗?”   “看不出来啊,原来你居然有一颗嬛嬛心,难怪让你男穿女。”   “啧啧啧,没想到啊……”   ……   元清帝很识趣的配合,朝梁才人挥挥手:“你坐这边。”   梁才人立刻端着小板凳坐到了皇后和夏婵一边,对面只剩下宋杰孤零零一个。   宋杰:……   咬牙切齿:“什么鬼宫斗系统我根本不想要好不好?要不是它说只要我斗倒三个妃位以上的嫔妃,皇帝好感度达到九十就能送我回去,我才不想用它,你们谁喜欢拿去,我举双手双脚欢迎!”   【垃圾系统,毁我名誉!!】   他越说越愤愤:“除了美白美肤能整容外屁作用都没有,我一个大男人要变得那么美干什么?都是穿越,凭什么人家修真修仙,再不济也是异界争霸,偏偏到我这就成了宫斗,还男穿女,我咋就这么倒霉呢!”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他猛地看向元清帝,“皇帝陛下,我知道你想要我们帮你做什么,我答应,我把我知道都告诉你,但我希望日后你能放我自由,可以吗?”   【穿越一场,不能就这么算了!】   元清帝蹙眉。   皇后连忙问:“你想做什么?你不想回去了?”   宋杰双眼迸射出亮光,毫不避讳说出自己的打算:“好不容易穿越一趟,我不想就这么算了,我要拼一把,建国立业!”豪言壮语放完,立刻怂下来解释,“不是在这里,是去国外,世界是很大的,除了大魏,外面还有很多陆地,很多国家,在海的另一边,我要开启大航海时代,去殖民,去建国!也可以将我华夏之名传遍四方!”   【好险最后一句话圆回来了。】   “回去这件事不急,反正系统说了,不管我在这里待多少年,回去后都会是穿越的那一刻,再说现在任务完不完的成还是个问题,说不定以后只能留在这了,我家里还算有钱,父母早就离婚,上面一哥一姐,下面一弟一妹,没有老婆也没有女朋友,虽然对不起父母,但也没有办法。”   【好不容易穿越一回,怎么也得干出点事情来!不然算什么男人!】   元清帝已经从皇后那里大体了解到了脚下的地球有多大,说没有野心是骗人的,但皇后很坦诚告诉他以现在的航海技术还做不到千里迢迢派遣军队去殖民,大魏四周还有其它国家虎视眈眈,连亚洲大陆都没有统一,哪里顾得上其它大陆,更耗费不起财力物力去支持冒险,更甚者就算成功派遣士兵过去,一来一回数年,未必会听从大魏管制。   还有许多各种各样的问题,是现在的大魏无法实现的。   宋杰当着他的面直言要建国,他虽有些不快,但换位思考一下可以理解,若是换他到了一个异界,自然也会这么想,建功立业男儿本色,再者宋杰能坦诚说出来,可见并非心思深沉之辈,总比日后措手不及来得好。   而且……   他看着一身宫装的宋杰:“以你如今女儿身?”   宋杰气势瞬间蔫了蔫,而后挺直脊背:“所以才要去国外啊,这会国外应该还处在十分落后的状态,哪有我们数千年文化积攒,有的地方恐怕还是野人,连国家都没有,譬如……譬如……南美洲?是什么时候被发现来着……”   “十五世纪初期,航海家亚美利哥随葡萄牙人奥赫达率领的船队从海上驶往印度时发现了南美洲,十六世纪初期,葡萄牙和西班牙殖民者开始入侵。”梁才人忽然开口,不同于之前的泯然众人跟从附和,侃侃而谈,“按照时间换算,如今的大魏相当于我们的北宋时期,比大航海时代提前了差不多六百年,以现在的航海技术,恐怕无法支持你大航海的梦想,至少也要得达到大明水师的水平。”   她看着宋杰,语重心长:“少年,有梦想是好的,但要务实。”   宋杰:“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梁才人:“知道郑和下西洋用的什么船吗?会造吗?人力财力物力你有吗?就算建好了,知道航海路线吗?清楚哪里有海盗吗?好,就算不去美洲去欧洲,知道欧洲现在是什么时代吗?有多少个国家吗?知道现在印度东南亚是什么情况吗?”   宋杰不忿道:“那你就知道了?”   梁才人矜持一笑:“不多不多,略懂一二。”   说完轻咳一声,朝众人露出一个抱歉的笑:“不好意思,激动了,我玩游戏的时候喜欢翻一翻背景,当然,这个世界跟我原来世界的历史不同,也有可能我知道的并不准确,见笑,见笑。”   皇后:“人才啊。”   元清帝:“赏。”   作者有话要说: 梁才人:请叫我梁人才谢谢。   本文其实还有另一个名字群穿之改变世界。   宋杰是某点小说看多的富二代,多少还带着点天真,不过他毕竟是男人,跟皇后几人的想法不一样。   以及,肃王仍旧在骑马赶回来的——(拍飞   肃王:大家好,本王下一章就回来。 第19章 高艳┃我死了他就真的死了!   谁也没想到看似最废柴的梁才人其实深藏不露,对于国外历史信手拈来头头是道,不过叫元清帝最看重的,是她知道制作火铳的原理。   火铳这个词,是从夏婵那里了解来的,她对火铳的描述令元清帝十分心动。   大魏也有火器,叫做突火枪,远没有夏婵说的那般厉害,可惜夏婵只知道火铳的存在,却不知道怎么做。   梁才人说出她知道火铳的原理时,元清帝惊喜非常。   “我以前玩过一个生存类单机游戏,游戏设计的很逼真,从原始社会开始,一直发展攀升,我一直玩到了大航海时代,为了玩好游戏,我查了很多资料,所以都泛泛了解一些,不过我不能保证完全正确,毕竟游戏结束已经一年多了,除了像火铳织布机明代海船之类一些印象深刻的,其它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幸亏我还记得这些,宅不是没有用的!】   梁才人后来居上,爆出的消息赶超夏婵,三个穿越女,皇后提供了高产作物,夏婵提供了一整套系统的学识,梁才人抛出至高杀手锏,宋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哑了火。   “我,我,我会法语算吗?”他弱弱举手,“我小时候在法国住过一段时间,还有,我会篮球足球兵乓球高尔夫,冰球棒球也会一点,跑马飙车,咳,枪我也玩过,还有……还有……”   【靠靠靠,还有什么来着?!】   夏婵小声嘀咕:“根本就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富二代嘛,还称霸世界,建国立业。”   【切,废柴!】   梁才人证明完自己的有用就重新缩了回去,恢复围观模式,默不吭声。作为一个不善交际的纯正死宅,一个人的时候她可以吐槽到突破天际,但面对外人,她习惯性沉默或者随大流附和,若不是为了证明自己有用,她刚刚甚至不会说那么多话。   她宅却不傻,这种时候必须证明自己有用,宋杰不想回去想建功立业,她不想,她还需要皇帝帮她完成任务,十件后宫大事,六十的好感度,只要皇帝活着,就有百分之七十的成功率,所以她必须赢得皇帝的器重,从而得到他的帮助。   皇后轻咳一声,制住了夏婵的话头,温声道:“别急,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长处,你会的那些未必用不上,譬如眼下就有一件事,需要你的帮忙。”说着看向元清帝,“安王的百货商场。”   【宋杰这种富二代,在某些见识上却是远超梁瑶和夏婵的。】   元清帝顿时明白了皇后的打算,权贵后代,纨绔子弟,大魏不是没有,哪怕他们什么都不会,但出身注定了他们的见识远超常人。   他轻轻颔首。   皇后便朝安杰道:“安王的聚宝盆系统已经跟你介绍过了,百货商场是一个,以后可能会有越来越多的现代商业,类似会馆山庄这种,我想对这些你应该很熟悉吧。”   安杰眼睛立刻就亮了,对啊,这方面他熟啊!拍着胸脯道:“没问题,这方面交给我,我家里就有商场,我去过很多次,还原一个没问题!会馆我更熟,想要什么样的跟我说!”   【嘿嘿嘿,好好让这些古代人见识见识现代娱乐生活!】   互相了解这一项暂时结束,元清帝做出结语:“将你们所知道的觉得有用的写下来,呈给皇后。”   不管怎么说这些人都顶着后妃的身份,不适合直接面对外人。   梁才人夏婵十分识趣的应了,安杰虽然不忿很想出宫参与表现,但无奈身份摆在这里,男穿女是事实,皇帝会信他们不代表外人会信他们,只能识时务乖乖听从皇帝的安排。   于是会议很快到了第四项,如何解决“高晏”。   “重新让他受伤?怎么穿来的怎么穿回去?”见大家都一副思考的模样,夏婵小心试探着举手道。   “万一一个不小心真的死了呢?”安杰翻了个白眼,“反正我看的穿越小说里,还没有哪个穿回来的。”   梁才人轻声提醒:“别人我不知道,但我是在原身死亡后才穿过来的,小桃说了,她当时见我没了呼吸吓坏了。”   大家顿时噤了声,高晏是谁他们都知道,可不比他们这些个半路冒出来的妃子,是皇帝真正的青梅竹马好兄弟,虽然心里觉得应该是救不回来了,但没一个人敢说。   元清帝听着几人的心声,心中失望,他本以为他们之中会有人有办法解决“高晏”,看来并不能,甚至他们的心声也动摇了他坚持的那丝希望,或许他们说得对,高晏真的回不来了。   皇后见状出声道:“陛下莫急,那位穿越者还没有招供,事情或许还有转机,再者我们不行,未必别人不行,譬如贵妃。”   【如果贵妃是修仙世界来的,说不定能找回真的高晏。】   元清帝心中叹了口气,看来贵妃是唯一的希望了。   挥退了宋杰几人,送走长乐公主,元清帝跟皇后商量片刻,决定分工合作,元清帝负责审问穿越者,皇后负责接触贵妃。   吃过午饭,各自行动。   走出殿门几步,元清帝忽然又折回去:“有件事朕忘了交代,帮朕多照看长乐一些,尤其注意宋婕妤,不,宋杰,别让他与长乐走得太近。”   别以为他不知道萝莉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宋杰得庆幸他如今是女人,否则他很乐意让他去跟梁平安作伴,相信梁平安会很欢迎。   为了方便探听“高晏”的心声,元清帝让梁忠和梁平安将人打晕,直接带到了紫宸殿偏殿,既然说了不易挪动留下养病,自然得做出养病的样子来,而作为一个关爱臣子担忧挚友的好皇帝,守候片刻也无可厚非。   计算着时间,“高晏”醒来的时候,离系统所说的抹杀不到一盏茶的时间。   此时已是夜深人静,梁忠守在门外,梁平安作为青壮护在元清帝旁边,听见声音,元清帝放下奏折,看向被绑在软榻上的“高晏”。   “嗯嗯,呜呜……”嘴被堵住,“高晏”说不出话,四肢挣扎怒目而视。   “醒了?”元清帝不动,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想清楚了?”   “高晏”比他以为的顽固,之前一直不肯服软,现在他倒要看看,性命只剩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他还如何顽固。   【嘶,好疼……系统快帮我屏蔽痛觉!】   【能量不足,警告警告,抹杀倒计时12分04秒,03、02、01、00,11分59秒、58……】   “呜——”“高晏”瞬间瞪大了眼,目眦欲裂,一脸惊慌恐惧,整个人仿佛落到岸上缺水的鱼。   【不不,怎么回事?怎么会只剩下十分钟,不,我不要死,我不要死,系统快想办法!】   【能量不足。】   “高晏”眼中露出恐惧和绝望。   元清帝重复刚才的话:“朕再问一遍,可想清楚了?”   “嗯嗯……”这一回“高晏”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拼命点头。   元清帝看了梁平安一眼,梁平安上前去解开封在“高晏”嘴上的布条。   “呼……”“高晏”大口大口呼吸,接着连声咳嗽,喘着气道,“我招……我招……你想知道什么我都招,快救救我,我不想死!”   元清帝目光锐利:“高晏在哪里?”   “高晏”似乎没有明白元清帝的意思,慌里慌张颠三倒四说了一堆:“我就是高晏,不,我现在的身体就是高晏的,我是穿越的,跟那个刺客宫女一样,我们都是穿越的,就,就是借尸还魂,这个身体是高晏的,灵魂是我自己的,我也叫高晏,不过不是这个晏,是艳阳天的艳……”   大约太过恐惧,他的心声乱成一团,元清帝蹙了蹙眉,打断了她的话:“朕知道你是穿越的,你占了高晏的身躯,那高晏在哪里?”   “高晏”愣了愣,无措摇头:“我,我不知道,我醒来就变成了他,我也不知道他在哪?”   【我怎么知道原身在哪里?应该是死了吧。】   元清帝目光骤然一沉。   “高晏”浑身一抖,扯到伤口疼得嘶了嘶声,忍痛急忙解释道:“我说的是真的,我不知道,我真的醒来就变成了高晏,我不知道他去了哪儿,哦,对了,我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人说他受了重伤差点死了,他应该是死了吧……”   【我怎么知道他去了哪儿,又不是我故意要穿成他的,难道还要我给他偿命吗?!】   元清帝心越来越沉。   【警告,警告,抹杀倒计时8分43秒,42、41……】   “高晏”仿若惊弓之鸟,整个人从床上弹起来,却因为被绑着狠狠摔了下去,碰到了身上的伤口,疼得蜷缩成一团,脸色苍白,汗水直往出冒。   【我@#¥%……】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她挣扎着朝元清帝的方向磕头,脸上是极度的恐惧和慌乱,“你,不,您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您,我叫高艳,艳阳天的艳,二十六,我,我不是男人,我是女人,真的,我穿越前是女人,不是我要穿越成高晏的,是系统,是它强迫我穿越的,它强迫我攻略别人,如果我不干,它就杀了我,真的……”   元清帝不为所动,只目光沉沉的看着他。   不管她是男是女都不重要。   高艳越来越急,顾不上伤口,扭动挣扎着从榻上摔下来,砰砰砰用力磕头:“我不是有意的,您饶了我吧,都是系统的错,是它逼着我勾引别人的,我不照做会死的,求求您了……”   【警告,警告,抹杀倒计时4分06秒,05、04……】   高艳磕头磕得更用力了,很快磕破渗出了血来,眼泪疯狂的往出涌,倒竹筒一般将她的系统交代了一干二净:“……真的,只要您的好感度降到负,就是讨厌厌恶,我就会死,没时间了,只剩两分钟了,真的,求您了……”   【警告,警告,抹杀倒计时58秒,57、56……】   高艳魂飞魄散,恐惧让她的眼珠快要脱出眼眶,极度的恐惧下失去理智,歇斯底里喊了起来:“救我!快救我!!没时间了,没时间了!不不,我不想死,我不能死!”   “高晏死了,他已经死了!疯子,神经病!你们都有病!!”   “我死了他就真的死了!连身体都没有!!”   “啊啊啊啊,救命——”   最后三秒,高艳已经陷入了极度的恐惧,闭上眼睛只剩下尖叫。   【……02、01、0——好感度上升,好感度上升,+20,+30,+10……目前好感度:5,抹杀取消。】   高艳倏地睁开眼,嘶哑着声音发出嗬嗬的笑声,边笑眼泪边往下落,大起大落,加上有伤在身,情绪波动之下,一头栽倒晕了过去。   空间顿时安静下来。   元清帝看着地上的高燕,一动不动,不发一言。   梁平安垂着头,后背被冷汗浸湿,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半晌,元清帝站起身:“看着他。”   转身出了偏殿。   背对着梁平安,失望溢于言表,高艳说的是实话,她确实不知道怎么将高晏找回来。   看来只剩下贵妃那一丝希望了。   如果贵妃也没有办法……   元清帝心一沉再沉。   审讯完高艳已经是亥时,带着心事,他辗转反侧,直到五更天才睡着,睡着没有两个时辰,梁忠便来叫醒。   “何事?”元清帝揉着太阳穴,他知道若非急事,梁忠不会这个时候叫醒他。   梁忠脸色为难,小心道:“陛下,肃王回来了,已在殿外候了您一个时辰。”   元清帝瞬间清醒:“不是说还有三日才入京?” 第20章 肃王┃救命,这一定不是真的!!   元清帝顿时睡意全无,立刻起身穿起衣服,因为母亲的从小教导,穿衣服这种事他向来习惯亲自动手,包括许多力所能及的小事。   梁忠在旁回答他之前的问话:“原本的确是三日后入京,不过肃王半路听闻陛下遇刺,便快马加鞭赶了回来,今早卯时就进了宫,一路风尘仆仆,还是奴才差人伺候着帮王爷洗漱换衣。”   元清帝蹙了蹙眉:“为何不早叫醒朕?”   不说肃王是长辈,单是大胜归来这一桩,足够他派出仪仗城外相迎。   梁忠忙道:“是肃王不让奴才叫您,说他连夜赶路,正好也趁此歇息片刻,方才下面小太监说听到有了响动,奴才估摸着肃王醒了,这才来叫陛下。”   “嗯。”元清帝快速收拾好走出内室,看到端着水盆的云喜,表情滞了滞,看她的样子,大约已经从奶娘那里知道了真相。   心里叹了口气,迅速洗漱完去了正殿,托长乐给他的那颗丹药的福,他这几日觉得身体比从前更轻快了许多,熬了一夜,除了刚醒来有点不舒服外,这会已经恢复精神,眼下连青色都没有。   待进了正殿,才派人去召肃王来。   紫宸殿已属于内宫范围,前头大庆殿和宣政殿才是平日大朝议会之处,虽然历代也有皇帝喜爱在紫宸殿接见近臣,但元清帝不喜欢别人踏入自己的私人领域,一般处理朝政都是在宣政殿进行,除了首辅周宗夔,很少传召别的官员到紫宸殿。   想着肃王应该没有用早膳,便吩咐梁忠去安排,正好一道用膳,刚交代完,肃王走了进来。   元清帝眼皮立刻跳了一下。   将近一年不见,肃王一身煞气仿佛又浓了几分,大魏时下崇尚的是风雅之气,虽不像魏晋剃须敷粉薰香,也不像之前的大周时兴簪花,但审美也多偏爱文雅俊秀,至少也得做到姿容整洁,而肃王的长相,与文雅没有丝毫关系。   比寻常人高出许多的身形,棱角分明的轮廓,硬朗而锋利,浓眉入鬓,一双黑沉的眸子扫过来,叫人不敢直视,仿佛一切无所遁形。   锋芒毕露,锐利霸道,而且没有半丝要含蓄遮掩的意思。   说起来,肃王跟一众皇室长得并不相像,元清帝的父亲英宗虽然性格冷厉,但长相十分清雅,另外几个活着的皇伯皇姑也都是此类长相,元清帝安王长乐以及一众堂兄弟姐妹,也大都一脉相承,唯有肃王,不仅从身高上撇开了魏家人,容貌气质更是相差甚远。   元清帝没有见过祖父神宗,但据说父亲英宗长得与祖父神宗极像,故而他一度曾十分好奇过肃王生母的长相,据说肃王肖母。   “皇叔一路辛苦。”不等肃王拜下,元清帝亲自上前,双手将他扶起。   下了台阶离得近,更能感受到肃王的高大,尤其两人的手放在一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隔着衣衫,手下臂膀肌肉坚实到令元清帝不用想象就清楚其中蕴含的力量。   奏报中关于肃王杀敌的描述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谁知下一秒,手肘被一双大手托住,力气不大,却让元清帝心头一跳。   肃王低沉的嗓音响起:“臣无事,听闻陛下遇刺,可有受伤?”肃冷锐利的面上带着关切,黑沉的眸子毫不避讳自上而下将他打量一番。   元清帝几不可察的蹙了下眉,不是因为他的目光,肃王向来如此,他已经习惯了,而是因为他没有听到肃王的心声。   从第一眼见面到现在,一句都没有。   “朕无事。”   他心中惊疑,难道果然如他猜测的那般,肃王跟皇弟和皇妹一样,也得到了所谓的金手指?这是他的能力?   然而很快,这个想法就被推翻。   托在他手肘上的大手顺着小臂滑下,一只握住他的手,一只搭上了他的脉搏,似想要确认他是否真的无事。   元清帝一惊,连忙抽手,得益于长乐的丹药,他的伤早就好的不能再好,连疤都没有,这一诊,势必会被看出不对,他现在还并没有要告诉肃王真相的打算。   然而肃王似乎还没有从战场中脱离出来,几乎瞬息便攥住了他的手,然后轻轻一拽,他整个人撞进了肃王怀中,另一只手被举起钳住,然后下一秒,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又被放开。   肃王立刻后退一步,单膝跪下:“臣鲁莽,还望陛下恕罪。”   元清帝被他这一连串动作搞得有点懵,回过神来见肃王一副做了严重错事的样子,忙道:“皇叔不必如此,朕知皇叔并非有意,快快请起。”   原本想要伸出手去扶,手伸到一半想起刚才的事停住,改为虚扶了两下。   皇叔习武之人,方才恐怕是下意识而为,是他鲁莽了才对,因为怕被发现没有受伤反应过大。   正想着,耳中传来两个字:【高了。】   低沉带着暗哑的嗓音,是皇叔没错,然而他看得清楚,他并没有开口。   所以并不是听不到心声?   元清帝诧异了。   从他得到听心之术以来,除了贵妃坚持不懈念着各种道经且没有杂音外,其他人从皇后到宫人全都庞杂繁多,毕竟心里想什么,不用顾忌更不需要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远比说话要快速且杂乱,如皇后梁忠长乐几人倒还罢,梁平安宋杰等尤为纷乱。   面对着他与他说话时还好,若放任独自待着,心声便嘈杂跳脱堪比闹市,他得集中精神费一番功夫才能挑选出自己想听到的。   像肃王这样简洁还是头一次。   难道肃王与贵妃一般?可眼前之人分明是肃王没错,莫非他得到的金手指是夏婵和宋杰万分羡慕念念不忘的修仙系统?   元清帝一时心情微妙。   “皇叔快坐。”他有意跳过刺杀的话题,直接引着肃王去一旁宫人架起的餐桌前落座,“皇叔一路舟车劳累,朕已经叫梁忠吩咐御膳房备上早膳,用完皇叔回府好好歇息两日,皇叔此次立了大功,辛苦了。”   肃王皱了下眉,在他旁边的位子上坐了下来,似乎并不打算结束刚才的话题:“臣听闻高晏因审讯刺客受了重伤?”   元清帝登时头疼,他就知道,他原本想着能在肃王回来之前解决高艳,哪知肃王竟会提前回京,还正好撞上了高艳的事。   不得不说,他对肃王还是有些防备的,他是信任他,却也防备他,这并不冲突。   他原本打算通过肃王的心声确认他的真实想法,如果他跟太傅一样并无二心,且也得到了金手指,便将真相告知于他,若他有二心,自然什么都不说,并且会想办法收回兵权。   但到目前为止,他只听到两个字,根本无从下判断。   犹豫间,肃王又问:“又听闻刺客与匈奴有关,是真是假?”   元清帝庆幸自己面无表情大法有成,不必担心会被看出什么:“那刺客狡猾已经自杀,高晏确实受了重伤,朕留他在偏殿养伤,至于是否与匈奴有关,还在查。”   说完嘴角就僵了下,因为耳中听到斩钉截铁的两个字:【说谎。】   肃王面色不变,端起茶碗持着盖子划走茶沫:“若查出此事真乃匈奴所为,臣与漠北二十万铁骑随时听候陛下差遣。”   元清帝表情有点僵:“朕想应该并非匈奴所为,朕听太傅所言,匈奴有和亲之意,朕已与太傅商议决定,若匈奴真提出和亲,便叫他们送一位公主来京。”   说完耳中又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这一回是三个字:【和亲,呵。】语气诡异,意味不明,莫名叫他心头一抖。   “陛下打算纳匈奴公主为妃?”   又来了又来了,这种莫名其妙发怵的感觉,元清帝大脑飞速转动,皇叔好像生气了?为什么?因为他说要跟匈奴和亲?莫非……难道……   其实皇叔喜欢匈奴公主!   他在边关跟匈奴某位公主一见钟情相识相恋,却碍于两国战事相恋不能相守,只能分离,没想到匈奴却同意和亲,而作为皇帝的他并不打算牺牲宗室皇女,反而打算迎娶匈奴公主,所以皇叔生气了?   元清帝眼睛一亮,想起皇后给长乐讲的那些故事,越想越有可能,否则皇叔为何会至今未曾娶妻,他虽然在边关一守八年,但期间不是没有回来过,除非战事紧要,每年中秋除夕和他的生辰都会回京,并非没有娶妻的时间。   如此一来就能说得通了,定然是为了那匈奴公主!   元清帝自觉发现了真相,什么怵意一扫而光,这桩婚事他十二万分的同意,皇叔得到了幸福,他也不用再对他有所防备,而且说不定也减少了一个穿越者的到来,皆大欢喜。   当即道:“不,朕已有妻妾,岂不是委屈了那位公主,正好皇叔未娶,不如便让那位公主嫁于皇叔做王妃如何?”   肃王手里的茶盖咣当一声就砸在了茶碗上,抬眸扫过来:“陛下所言当真?”   元清帝就是再傻也看出来这并不是乐意了,更别提心里那咬牙切齿的三个字:【魏宝保!】   一时在心中谴责自己头脑发昏想出这种馊主意,一时又担心万一皇叔误会他是借机故意试探,起了反效果怎么办,咳,虽然他确实是有一点这个意思。   “朕只是关心皇叔,皇叔为守卫大魏如此辛苦,身边却没有一个知冷知热的人,如今战事了结,是该成家了,皇叔若不喜欢那匈奴公主也无妨,正好皇后在为安王和宗亲选秀,也算皇叔一份,皇叔若有看中的,不用顾忌,只管来与朕说,朕亲自赐婚。”   肃王眼中掠过奇异的情绪,修长的手指拨弄着茶碗边的茶梗:“臣已有心仪之人,不劳烦陛下。”   元清帝好奇:“那正好,朕为你们赐婚,不知是哪家姑娘?”   肃王掀了掀眼皮,黑沉的眸子直直看过来,莫名叫元清帝感觉到一股阴郁压抑的意味,正要仔细去瞧,肃王却阖下了眼帘,淡淡道:“不过是臣一厢情愿而已,臣暂时并无……”   肃王说了什么元清帝已经听不到了,他此刻整个人僵硬如岩石,表情山崩石裂。   【哪家姑娘?姓魏名宝保,小字元元。】   !!!!   幻听?错觉?同名?   太祖在上,他都听到了什么!!   皇、皇、皇、皇、皇叔,对他,他、他、他……   !!!!!!!!!   还有小字元元是什么鬼啊!!他什么时候有了小字他怎么不知道!!   救命,这一定不是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 元清帝:   #天啦噜我的叔叔喜欢我#   #不,一定是幻觉#   #一定要帮助他将他掰过来,为他找到真正的幸福# 第21章 真假┃万万没想到。   大家好,我叫魏宝保,作为一个皇帝,我爱岗敬业,为国为民,任劳任怨,即使穿越者的出现,也无法阻挡我朝千古明君迈进的脚步。   万万没想到,我敬重的皇叔给了我当头一棒。   逆伦,丑闻,惊骇世俗……   元清帝仿佛已经看到御史们铺天盖地而来的奏折朝他压来。   自古而来,皇帝尝鲜也好,喜好也罢,与宠臣来一段佳话或是蓄养男宠多不胜数,汉朝刘家几乎历代都有此事,且闹得举国皆知,大魏之上的周朝亦留下不少记载。   但大魏不是昔日被异族统领的大燕,礼教兴盛,逆伦之事却是受人唾弃,万万接受不得的。   昔年神宗再胡闹也不会闹到魏家自己人身上,一个夺臣妻的名头到现在人们提起都在心中不齿。   当然做下逆伦之事的皇家也不是没有,南北朝北齐高家便是,子奸父妻,弟污兄妻,甚至共妻奸淫,但结果如何,短短不过二十八载,便被攻灭,国破后,太后胡氏拉着儿媳穆皇后踏进了青楼楚馆。   大燕时昔日溃败的五胡残部打着曾经已消亡的匈奴的名义卷土重来,灭掉隋朝建立了大燕,但缺少礼教约束,做下各种礼乐崩坏之事,短短百年便被周取代。   周朝虽遵从汉制,然而周哀帝昏聩,抢夺儿妻,导致父子反目,朝纲混乱,最终被魏取代。   前人的教训立在那里,元清帝震惊过后,便出了一身冷汗。   不不不,大魏绝对不能断送在他手中,眼瞧着他刚刚朝一代明君迈出了第一步,绝不能半途而废,否则他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   不行,必须帮皇叔掐掉这种危险的思想!   元清帝并没有意识到他第一反应不是厌恶反感,而是下意识设想成真,计算后果。   他迅速调整情绪,在肃王抬眸之前将自己脸上的震惊压下去,努力绷住不让自己被看出不对。   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什么都没有听到,都是幻听,都是幻觉,都是——   靠靠靠,皇叔到底为什么会喜欢他?!他们是叔侄啊,他到底在想什么?!!打仗打昏头了吗?!!   大约被梁平安几人影响,不自觉就用上了他们的口头禅。   难道因为幼时他救了他一命?   说起来皇叔小时候是挺可怜的,生母不受宠又去的早,他本身也不得祖父喜爱,祖父儿孙众多,林林总总有五十多个,他早就被遗忘在了后宫边缘。   父皇上位后忙着收拾祖父留下的烂摊子,之后又忙着跟母亲吵架和好再吵架再和好,根本无暇过多关照皇叔,若非他四岁时一时兴起探寻后宫,闯进了皇叔居住的偏殿,遇到了被宫人怠慢重病的皇叔,见他可怜,帮他叫了太医,很有可能皇叔会夭亡在那次风寒中。   可救命之恩也不一定非要以身相许啊!再说那个时候他才四岁,皇叔也不过十岁。   难道因为之后他带着他一道玩耍,天长日久将感激错当成了感情?   是了,肯定是,他救了皇叔,又带着他一起玩,一起进学,宫中只有他们两人可以为伴,尤其父皇离开后,那几年,偌大的皇宫里除了太后和宫人,就只有他们两个,他不也曾将皇叔视为皇兄过。   皇叔十六岁离宫便直接去了边关,那时他不过才十岁,哪里便有什么情意,纵然他这些年一直都有回京又如何,不过匆匆来匆匆去,所以说,肯定是皇叔错将亲人之间的牵挂当成了对他,咳,想想也是,皇叔一直驻守漠北,哪里有机会体会真正的情意,误解也无不可。   元清帝自觉找到了答案,默默在心里将拯救皇叔计划填上了日程表。   如果是别人,他肯定不由分说叫龙骧卫来将人拉走,此生都不会出现在他面前,但肃王不是别人,是和他一道长大的皇叔,是为大魏鞠躬尽瘁的大将军,对高晏他都能费心竭力,遑论皇叔。   拯救皇叔计划第一步:为皇叔保媒拉纤,尽快为他找一个王妃,哪怕侧妃侍妾都好。   怪不得都说先成家后立业,成家有了妻儿,皇叔就不会有这种不切实际的乱想了。   元清帝目光坚定,直接拍板:“皇叔既然不愿说是谁,朕便不问,就算暂时不娶妻,侧妃姬妾总该纳一两个,安义郡王同皇叔一般大,光嫡子便有四个。”   说起这个他便羡慕嫉妒,安义郡王和他一样大的时候便已有两儿一女,而他一个子嗣都没有,别说子嗣,连喜讯都没有听过,虽然现在真相大白,知道不是他不行,是皇后不愿,不过以往每每想起这一桩,他都会将皇叔拎出来做对比安慰自己,皇叔可是连妻子都没有。   当然,现在后悔不已,早知道他哪怕强行也要先给皇叔赐一门亲事才对。   肃王放下茶碗,沉沉黑眸定定看了他一眼:“便随陛下所愿。”   【罢,不是早就料到会如此,何必难受,以元元的性子,只要叔侄名分在一天,不论真假,也不会接受我,何必说出来给他徒添烦恼。】   难得长的一句,语气叹息,透着深深的无奈与怅然。   元清帝不知为何心头一涩,跟着在心中叹了口气,有为皇叔的情意感到抱歉,也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皇叔能这么想便好。   不过什么叫不论真假?难道……   看了眼皇叔与其他宗亲毫不相像的面容,他心中一禀,但很快将这个念头压了下去,不,皇叔就是皇叔,也,只是皇叔。   因着发现了叫他山崩石裂的大秘密,这一顿早膳元清帝吃的颇有些食不下咽。   用完膳,肃王提出想去看看高晏。   元清帝立刻道:“他伤势较重,还在昏迷,太医说需要静养,皇叔见他可是有急事?”   他总觉得皇叔好像知道了什么,想起高艳说过她对皇叔也使用了光环,却也同样失效,可能那个时候皇叔就觉察到了不对,否则也不会专门写信提醒他。   所以皇叔究竟得到了什么金手指?   肃王眉尾上扬了一下,却也没有坚持:“那便算了。”   元清帝心里松了口气。   肃王又道:“原本为陛下准备了礼物,不过听闻陛下遇刺,臣带了亲卫率先回京,那些东西还在路上,恐怕要三日后才能呈上。”   元清帝眼睛亮了亮,在臣子面前他必须保持威严,但在太后和肃王面前,他总是会不设防露出真实的情绪,毕竟他们是他唯二亲近且能够近乎平等相处的亲人,虽然他也亲近太傅和高晏,但前者有血缘亲情维系,后者君臣之别刻入骨髓,注定无法同等相待。   “皇叔又找到了什么新奇玩意儿?”   他困在皇宫里不能出去,小时候皇叔便会想办法溜出宫给他带回民间有趣的东西来,等去了边关,更是每年搜罗各种稀罕物件给他,他每年生辰最期待的就是皇叔呈上来的贺礼。   肃王从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东西,目光奇异:“此物乃臣从一个奇人身上所得,陛下且猜猜作何用?”   元清帝听到奇人两个字眼角就跳了下,别是皇叔也遇上穿越者了吧。   手心一沉,落在上面的东西十分冰凉,同时皇叔手掌擦过他的指尖,温热的感觉叫他顿时一个激灵,下意识迅速朝后抽手,对上皇叔疑惑的目光,暗道一声糟,反应过大了,连忙拿起手心的东西:“这是什么,好生奇特?”   手心里的东西确实十分奇特,通体银白,质地细腻堪比玉石,泛着漂亮的光泽,中间是一个圆盘,镶嵌着透明的琉璃,隔离了琉璃里的东西。   那里面是一连串的小格子,围成了一圈,仔细一看,这些格子排布的十分有规律,而中心处有三个长短不一的细针,其中一个沿着格子不停的转动,仔细听去,还有细微的声响。   这是……   脑子飞快转动,电光火石间脱口而出:“是手表!”   是了,皇后给长乐在手腕上画过的,是手表!!   肃王讶然:“陛下如何知晓?陛下见过?”说着眯起了眼,难道邵岩说的是真的,元元身边果然有穿越者出现?   元清帝哑了口,这要他怎么说,虽然知道皇叔对他并没有二心,不,还是有的,虽然这个二心不是他以为的二心,但他没有打算要将真相告诉皇叔,至少也得等到皇叔娶妻纳妾,或者等他重新纳了妃嫔有了喜讯,这样皇叔就不会再胡思乱想了。   谁知……   皇叔能拿出手表,说明他也遇到了穿越者,就是不知道他知道多少,思来想去,忽的急中生智,道:“是安王!”   对不起了皇弟!   他道:“是安王,朕见安王画过此物,安王道是他想出来计时之物。”   【说谎。】   元清帝:……   难道皇叔得到的是测谎的能力?   肃王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追究,颔首道:“不错,此物正是计时之物,陛下既然知晓,想必不需要臣再仔细解释。”   元清帝秉着说多错多的原则,闭口不言,只露出一个礼貌而感谢的微笑,虽然下一刻笑意就僵在了嘴角。   【好看。】   不管怎么说,总算应付过去,肃王终于起身准备回去了,元清帝大大松了口气,这一早上的经历他需要好好静下来想一想。   他亲自送肃王到殿外,谁知下台阶的时候脚下忽然一趔,险些摔倒,幸亏肃王眼疾手快,将他托住。   元清帝看着层层台阶,一阵后怕,这要摔下去,谁知会出什么事,万一他和宋婕妤一样,醒来也被穿了如何是好。   正庆幸间,没有发现肃王的手指好巧不巧,正好搭在他的手腕上。   “多谢皇——”   正道谢,耳畔传来一道愕然的声音:【元阳未失?!】   元清帝:……   万万没想到,他还是个处男的事实就这样被人发现。   “——叔!”咬牙。   作者有话要说: 肃王:啧。   北齐高家就是兰陵王所在的一家子,基本除了兰陵王和高演,全都是神经病,真·神经病,而且还都是美男。 第22章 总结┃仿佛已经看到未来繁华兴盛的大魏。   短短一个早晨,元清帝经历了人生最震惊最尴尬的时刻,堪称跌宕起伏。   他只有一个感觉,心累。   心累的元清帝表示他什么都没有听到,什么都不知道,元阳是什么,没听过,不懂。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元清帝十分镇定的送走了肃王,甚至还附送一个微笑。   是的,他什么都不知道,听心术什么的都是假的,世上哪有这等离奇之事。   转过身笑容一收:“梁忠,派人吩咐梨园,朕今晚要听曲!”   嫔妃不行,宫女出事,他找舞姬伶人总行了吧!   他就不信了,他堂堂大魏皇帝,后宫佳丽三千,还找不到一个能让他摆脱处男身的人!   一个不行他就一次来十个!十个不行百个!难道还能一次性全都穿了不成!   他就不信这个邪!   愤慨完,元清帝习惯性去偏殿开始一天的工作,然而奏折拿起,刚刚发生的事却在脑海中一遍遍浮起。   【哪家姑娘?姓魏名宝保,小字元元。】   【……以元元的性子,只要叔侄名分在一天,不论真假,也不会接受我,何必说出来给他徒添烦恼。】   【说谎。】   【元阳未失……】   【阳未失……】   【未失……】   靠靠靠!!   元清帝表情僵住,肃王的心声在他脑海中反复回荡,搅得他根本无法平静,脑中各种思绪纷杂,一团乱。   一转头看到梁忠,张了张口,又移开了视线,不说这一切都是他听心声听到的,肃王根本没有表露分毫,就算肃王亲口说了,这种事他也没有办法跟别人倾诉。   烦躁的放下奏折,手背碰到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低头一瞧,是那只手表。   这才反应过来,竟忘了问肃王他口中异人的事,这个异人有很大的可能是穿越者,只是不知是何性情,千万别再来一个高艳。   不过这个人先出现在肃王身边,所以终于有一个不是来攻略他的了?不,不一定,高艳之前不也先出现在肃王身边。   看来得让肃王将人带来他亲眼见一见。   想着,他拿起手表起身去了清宁殿,说不定皇后能从这块手表上看出些什么。   到了清宁殿,远远就听见清脆规律的喊声,穿过回廊瞧去,居然全都在,院子的空地上,皇后长乐宋杰梁才人站成一排,夏婵站在最前面,手脚摆动做着古怪的动作。   喊声出自一旁的几个宫女:“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四二——陛下。”   看到元清帝,立刻噤声行礼。   “陛下。”皇后几人闻言转过身来。   “这是在做什么?”元清帝目光从几人身上划过。   皇后挥退了宫女,上前:“这是广播体操,用来强身健体,在我们那里进学的学生每日都要做,我们几个闲来无事,用这个来活动活动身体。”   【在宫里运动量太少了,整个人都要生锈了,可惜没有音乐,不然还能跳跳广场舞。】   宋杰跳出来,活动着胳膊手腕,一脸积极道:“这是给小孩做的,不算什么,属于热身运动,我这还有全套的健身动作,陛下要不要试试,不出三个月,保证你变得强健又有力,八块腹肌,你值得拥有。”   边说边撸起袖子摆起了健身动作。   挑眉:“怎么样?”   【谁说小爷没用,小爷可是要开启全民健身时代的男人!】   元清帝看着弱质纤纤的宋杰,沉默。   梁才人咳嗽两声,将宋杰拉到了一边,夏婵抄起手帕就塞到了他嘴里,然后死死将他摁在了身后。   【二货!】   【白痴!】   长乐公主在旁捂着嘴直偷笑。   若换在之前元清帝说不定还会有兴致看他们闹一闹,但现在,他抬了抬下巴:“进殿,有事商谈。”   一行进了殿内,梁忠亲自守在门外。   元清帝也不多话,直接拿出手表放到桌上:“可认得?”   “手表?!”   “表?!”   “机械表?!”   一个个震惊脸。   “陛下从何得来?是高大人身上的那个穿越者?”皇后道,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对,“莫非又出现了新的穿越者?”   【什么金手指能兑换手表?】   夏婵拿起手表看了看:“这人难道带着一个空间?或者什么位面交易系统?”   【我去,这才是主角吧!】   梁才人不是很感兴趣,看了一眼就给了宋杰。   宋杰接过来放在手里颠了颠,似乎看出了些什么,迟疑了下,道:“这表……”   【奇怪……】   “有何不对?”元清帝问。   宋杰道:“看这表的用材质地和工艺,显然是名表,以我的眼光,估摸着至少在二十万以上,不过,表上的LOGO,就是标识,我从来没有见过,我有收集名表的爱好,几乎所有的奢侈品牌我都有,它们的标识什么样我都知道,没道理这个我没有见过,难道是什么新兴品牌?”   【看着倒是简洁大方,嗯,值得收藏。】   “二十万?!”梁才人和夏婵惊了下。   皇后接过来看了看:“我对表不怎么感兴趣,不过看起来,确实是名表的样子。”然后给了好奇的长乐公主。   元清帝轻轻颔首,看来找他们果然是对的,道:“此物是肃王呈上来的,说他从一异人手上所得。”   !!!   皇后最先回过神来:“看来又是一个穿越者,异人?难道这一回是身穿?”   【各种穿都有了,也不差这一个。】   夏婵看向宋杰:“看来跟你一样是个富二代。”   宋杰忿忿:“凭什么我就不能身穿,偏偏就我性转,不公平!”   夏婵啧了一声:“我记得某人说过他穿越之前是在泡温泉吧,这要身穿过来,岂不是裸奔?万一一不小心出现在闹市区,你觉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哈哈哈哈哈。】   宋杰想象了下那个画面,咽了口口水,闭上了嘴。   梁才人轻声道:“我觉得这个穿越者可能跟我们不是来自同一个世界。”   元清帝看向她:“为何?”   梁才人指了指长乐公主手中的手表。   皇后接话:“因为不知道牌子?倒是有可能,但不一定,万一是宋杰不知道的新兴品牌呢?不过如果此人是身穿的话,应该是个男人,这是男士手表。”   “万一是送人的呢?”夏婵提出疑问,“可能是买来准备送人的,结果带着一起穿了。”   “你怎么不说这人其实带着一个空间,这个表只是他拿出来贿赂肃王的呢?”宋杰反驳道。   夏婵瞪他:“我还觉得说不定是带着一个位面交易系统呢!”   “诶我说,我招你惹你了,你干嘛总是跟我过不去?”   夏婵摊手无辜脸:“没有啊,我实话实说而已。”   【之前嘲笑我嘲笑的最欢的是谁?!】   “我看你分明就是针对我。”宋杰不信,“我哪里得罪你了?孔老夫子说得对啊,果然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   话音一落,引来全场所有女性注目。   “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行了吧……”宋杰比了个抱歉的手势,“我闭嘴,你们说。”   【小爷不跟女人一般见识!】   元清帝看着几人笑闹,烦乱的心情略微好转了一些,不得不说,虽然这些穿越者来历莫名,叫他防备,但他们面对他,比寻常人要放松大胆一些,恭敬虽有,却不是那种刻入骨髓的战战兢兢,哪怕夏婵最开始被吓到,这几日也在皇后的安抚下好了许多。   若换了其他人,哪里敢在他面前这样笑闹,便是连安王也不敢。   他似乎有些明白父皇当初为什么会喜欢上母亲了,或许正是因为这种平等相待的感觉,没有人会喜欢所有人惧怕自己算计自己,皇帝也是人,也希望被人以诚相待。   所以面对寥寥几个真心对他好的人,他才格外珍惜,给予最大的包容,如长乐,如肃王,如皇后,如太傅。   皇后从内室抱出一个盒子,打开锁,取出一沓纸张递给元清帝:“这是我们从昨天下午到晚上连夜总结出来的,基本上所有我们知道的都在这里了,有的只是一个理论,因为我们不是这个专业并不懂,不过我们懂的,全部都详细写出来了。”   元清帝一目十行翻看。   皇后在旁做解释:“我们直接按照衣食住行来划分,衣方面我们锁定了棉布,就是用棉花制作出来纺织品,在我们那里棉花不是观赏花,而是主要用来制作衣物,用它做成的棉衣有很强的御寒能力。梁才人还画了她知晓的纺车图纸,可以极大提高纺织效率。”   “食方面也是先从推广种子入手,各类作物我之前已经跟陛下详细说过,我会试着先在后院种植一些,至于食物制作方面,咳,我们几人并不通晓厨艺,不过可以尝试实践。”   “住方面我们知道的并不多,不过宋杰申请建立足球场,他打算改进如今的蹴鞠。”   “行的话,水泥方案已经给了陛下,我们几个想了想,将我们那里关于公交车的理念写了下来,陛下可以看一看,哦,对了,差点忘了,还有公厕,这个也写在里面了。”   “最后这一沓是夏婵总结出来的,她将记着的所有有用的科目重点都记了下来,担心时间一久忘记,这些学科有些暂时无法推广,不过像阿拉伯数字这种可以很快就使用,还有现代的复式记账法,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只要我们能想到的都写了上去,说不定会有用,有些就算现在用不上,以后也总会用到。”   皇后再仔细想了想:“大概就是这些,如果还有没想到的,以后再添。”   元清帝一页一页看完,结合皇后之前给他描述过的现代情形,仿佛已经看到未来一个多么繁华兴盛的大魏,费了一番功夫才克制住心中的激动,重新将这些资料给皇后让她锁进盒子里,道:“那么,你们想要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评论看到有人说看文案觉得和别的文很像,说一下这篇文的由来,这篇文最初是我看了《迷失在一六二九》和《临高启明》,想要写一个群穿改变世界的文才有的,但我觉得自己驾驭不了群穿,加上看评论有人觉得群穿没有主线不喜欢,所以思来想去决定立一个中心人物,而为了给群穿这些人行方便,所以这个人物设定为了皇帝,因为只有皇帝接受这些穿越者,才能更好的发展科技。   然后在皇帝是主角的基础上,修修改改,有了现在的元清帝魏宝保,然后定下了CP肃王,而我写不来沉重,所以选择让皇帝有读心术,让本文看起来轻松一些。   所以本文是一边看这些穿越者攀科技树,一边发展皇帝和肃王的感情线,重点是前者,感情线穿插在其中。 第23章 配合┃陛下,恋爱吧!   《史记》有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穿越者们尽心尽力展示自己的能力,当然不是白给,自是有所求,这些总结出来的资料里,并没有关于火铳等有关武器的说明,几人显然是打算以此作为谈判资本,这点大家心照不宣。   不过他们所求最多的,无非是回现代去,而恰好,元清帝对现代了解的越多,便越不希望这些人永久留下来。   一者,这些人对大魏并无归属感,他们并不认为自己是大魏子民,既然他们能投靠他,自然也会投靠它国,元清帝并不希望这些先进学识科技流到它国。   二者,虽然元清帝喜欢他们对待他的态度,但这建立在他们不会威胁到皇权的前提之上,什么社会主义制,君主立宪制,联邦总统制,他已经了解的很清楚,如果他是百姓,或许会向往欢喜,但他是皇帝,还是一个年轻正准备大展拳脚的皇帝,对这些敬谢不敏。   未来如何他管不着,但在他活着的时候,绝不会愿意看到关于这些言论四散传播。   所以这些穿越者短暂的停留他可以容忍,甚至给予他们各种方便,因为他们不会永远留下,自然不会去做多余的事,如皇后梁才人这般冷静的,甚至不愿与大魏中人有过多牵扯,怕产生感情,日后舍不得离去。   而他们回家的钥匙在他手上,只能待在他身边,用自我价值来换取。   再者,虽说目前穿越者皆是女子,即便有宋杰和梁平安,一个女儿身,一个宦官,基本上忽略不计,行不了大事,宋杰本人也清楚,否则不会提出去海外发展的话。   但这并不代表不会有真正的穿越男出现,按照皇后几人的说法,这些穿越男可比穿越女要麻烦许多,若入朝为官一心为大魏还好,万一有如宋杰这般有野心之人,依着男儿身凭借随身而来的金手指搅风弄雨,才是最麻烦的,毕竟谁也不能保证这些人全都得来攻略他,更不能保证这些人每个都想回现代。   肃王身边出来的那位穿越者就很值得警惕。   所以这些穿越者,能减少一个是一个。   皇后与几个穿越同胞对视一眼,作为代表传达他们的意思:“关于这个,我们几人商量过,除了宋杰,我们都希望能快些完成各自的任务回家。至于怎么完成任务,可能需要陛下帮忙做几个实验。”   “怎么做?”元清帝道。   皇后道:“我们将所有人的任务集中总结了一下,除了每个系统属性的独特任务外,另外一个都是得到陛下的好感度,每个人各不相同,梁才人最低,六十即可,我是八十,宋杰至少九十,夏婵最高,不能少于九十五,所以我想让陛下试一试,看看好感度是否可以因为陛下的情绪变化来计算。”   “因为夏婵的好感度限值最高,不用担心会超过,就以夏婵为目标,陛下试一试可好?”   说到这,不止皇后,连宋杰也严肃了起来,毕竟性转的缘故,回不回去他还在犹豫中。   元清帝想起之前听到的那些好感度加减的冰冷音调,大约明白了皇后的意思,了然道:“好,朕试试。”   夏婵立刻站出来,来到他面前。   【紧张啊啊啊……】   元清帝看着夏婵,努力让自己心情变好,几秒过去,没有动静。   夏婵:【嗷嗷嗷,虽然皇帝凶了点,但这么近距离看真的好帅啊啊啊~~我艹,这么看我,我会把持不住啊喂!】   元清帝:……   皇后温柔的声音娓娓响起:“陛下要试着让自己喜欢她,想象着眼前就是自己最心爱的人,你非常爱她……”   夏婵:【吼吼吼,最爱的人,嘿嘿嘿,冲着这张脸,就是假的我也愿意!真的好帅!】   元清帝:……   狠狠闭了闭眼,努力让自己将夏婵想象成心爱的人,等等,他并没有心爱的人,那换母后或者奶娘好了,算了,还是长乐吧。   想着,很快听到滴滴滴的冰冷声响。   【好感度+10,好感度+15,好感度+20……】   夏婵立刻瞪大了眼,惊呼:“涨了,涨了,真的涨了,真的有用!这个办法真的有用!咦?”   【好感度:79。】   “怎么在七十九卡住了?”   皇后蹙了下眉:“陛下方才想的是谁?”   元清帝看向玩表玩得不亦乐乎的长乐公主:“是长乐。”   长乐公主闻言抬起头,送上一个甜甜的笑,元清帝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皇后想了想,道:“陛下可否再试一次?”   【是假想对象的问题还是系统不认可这样作弊?】   元清帝对着夏婵又试了一次,依旧卡在了七十九,又换了宋杰,仍是卡在了七十九,而且很快,假想结束元清帝移开目光,好感值又重新降了回去。   皇后想了想,问道:“我有个问题希望公主能为我解惑。”   【看来是因为对象不对。】   长乐公主疑惑道:“皇嫂请说。”   皇后看了眼元清帝,道:“陛下对公主的好感值是多少?公主不用说出确切数值,只说范围便可。”   长乐公主看向元清帝,得到他的首肯,才道:“九十以上。”   夏婵立刻就露出了羡慕的表情:【啊啊啊,为什么我偏偏就穿成宫女呢,要是穿成公主该有多好!】   宋杰摸着下巴:【看不出来,原来皇帝居然是个妹控,嘿嘿嘿。】   皇后和梁才人相视一眼,道:“如此看来,好感值并非单指爱情,应该是有亲情友情之分,系统要我们攻略的显然是爱情,八十是关卡,用长乐公主来做假象,势必会卡住,陛下可否换个假象对象,不是长乐公主,换成陛下真正心爱之人。”   【话说宝宝有喜欢的人吗?】   夏婵和宋杰立刻看向元清帝,眼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甚至长乐公主和梁才人也暗戳戳投来目光。   【是谁是谁?】   【皇帝有喜欢的人?后宫不是只有我们几个吗?难道是贵妃?】   【谁是皇兄心爱之人?好想知道!】   元清帝:……   顶着众人的视线,他脸色不变:“朕并无心爱之人。”顿了下,看向皇后,目光幽幽,“这一点,皇后应该清楚。”   想当初他也曾追求过一生一世一双人,是真的努力去让自己喜欢皇后,虽然没有成功,但他确实付出了一腔真情,结果……   皇后立刻就移开了目光,连连咳嗽:“抱,抱歉……”   【天呐我居然忘了这一茬,我的错,我的错,老苗说得对啊,纯情少男不能惹!】   梁才人出声解围:“所以,现在看来,必须等陛下有了心爱之人,然后以对方为假想,才能完成好感度这一项,不过……”   【皇帝会对一个人有九十甚至九十五以上的爱情值吗?】   事关己,大家立刻便看懂了她目光里透露出来的未尽之意,宋杰和夏婵表情就有些不太好,宋杰还好些,毕竟他还存着建国立业的伟大梦想,进可攻退可守,都好说。   但夏婵不一样,她穿越前十八岁,穿越后二十岁,非但没有获得青春还年长了两岁,又遭受一番恐吓,半点都不想待在这个古代,尤其她是独生女,父母只有她一个,几个穿越者里要论谁最想回去,她属第一。   “那,那怎么办……”她刷得就落下了泪,但又怕被讨厌不敢放声,强忍着哽咽,“我想回去,我想我爸妈……还有我奶奶我爷爷,他们还在老家等着我放假回去,我奶做的芋头饭可好吃了,我每次都能吃两碗,我爷最疼我,每次都护着我,我……我……我错了!”   小姑娘终于忍不住,蹲下身放声大哭起来。   “我错了,爸妈我错了,我好想你们,我好想回家……”   父母亲人便是如此,日日待在一起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伤害,然而一旦远离,永远是心底最深的牵挂和思念。   夏婵压抑了几日的痛苦在这一刻爆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感染得其他人也难过伤感起来。   皇后惆怅叹气,虽然她父母早早离异,又各自有了家庭,但对她并不算差,家人毕竟是家人,她又如何不想,何况除了亲人她还有朋友。   宋杰虽说抱着某点梦,但亲情亦是他不能割舍的,跟着红了眼圈。   梁才人轻喃:“我想团子了……团子是我养的猫,我们两个相依为命,要是我回不去,它要怎么办……”   元清帝神色怔怔,父皇和母亲离宫那日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也不知他们如今在何处,是否过上了他们所期待的那般生活。   长乐公主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走到夏婵身边,蹲下来,小手摊开,上面便多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小蛋糕,递到夏婵面前:“你别伤心了,这个给你吃,皇嫂说这是你们家乡的点心,可好吃了,吃了就不伤心了。”   “谢……谢……公,公主……”夏婵抹了抹眼泪诚惶诚恐地接过来,因为哭得太厉害一时缓不过来,一抽一抽话说不完整。   “别担心。”长乐公主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皇兄最厉害了,他会帮你们的。”然后蹬蹬蹬跑到元清帝面前,扯起他的袖子,“皇兄帮帮皇嫂他们吧,他们好可怜的。”   元清帝挑了下眉,看向皇后,这才短短几日就让长乐帮着他们说话了。   皇后仿佛没有感受到他的视线,拿起手帕擦拭眼角,一副好伤心好难过还没缓过来的模样,然后掩唇轻咳了一声。   【干得好长乐,不枉我平日疼你。】   梁才人接收到信号,从怀中掏出一张叠好的纸张,呈给元清帝:“这是关于火铳的记录,我将它交于陛下,希望陛下能尽力帮我们,多谢。”   【杀手锏一定要有用!】   元清帝眼睛一亮,立刻接过来,展开仔细看过,发现纸张上并非只记录了她所说的火铳,还有一种叫做鸟铳的火器。   梁才人解释:“鸟铳是火铳的进化版,比火铳要复杂,也叫火绳枪,是欧洲人发明出来的,大概在四百年以后,差不多沿用了二百年,后来被燧发枪取代,不过我并不了解燧发枪的详细原理,陛下可以先让工匠制造这两样,等技艺纯熟,再进行进一步研究。”   元清帝在心中将火铳和鸟铳与大魏的突火枪做对比,不难看出改进之后如何强大,尤其鸟铳,一旦制成,组建一支配备鸟铳的军队,可以想象会多么强大。   心中激动,面上维持冷静:“不错,朕答应尽力帮助你们,且说需要朕如何配合?”   皇后和梁才人相视一眼,壮士断腕般一齐道:“陛下,恋爱吧!”   元清帝:…… 第24章 希望   皇后和众嫔妃真心实意给皇帝保媒拉纤, 元清帝觉得, 他恐怕是古往今来第一个了。   重点他还不能不答应, 毕竟他刚刚金口玉言同意了帮他们回家,而为了让他们回家,为了满足好感值, 他必须懂得爱情学会谈情说爱,嗯,这因果逻辑很强。   爱情不爱情的先放到一边, 后宫纳新人他很乐意, 毕竟他现在迫切希望解决处男这个问题。   但问题是——   “和谁?”   是啊,和谁?   夏婵和宋杰看向皇后与梁才人, 梁才人看向皇后,长乐公主也看向皇后。   皇后:……   大家眼里明晃晃表达着一个意思:这种事当然得皇后来啊!   皇后眼角抽了抽, 还真拿她当原配了:“这个……人选方面,我会仔细帮陛下挑选, 之前陛下交代我着手帮安王和宗室选秀,我这里已经有了名单,正好可以帮陛下仔细相看。”   【话说宝宝喜欢什么样的妹子。】   听到选秀两个字, 元清帝顿时想起了他来清宁宫的另一个目的, 当即道:“险些忘了,正好肃王叔的婚事也需要张罗起来,王妃之位暂且不论,侧妃和侍妾先挑几个。”想起那些心声,蹙了下眉, 补充道,“挑最美的。”   他都将最美的秀女给了皇叔,这样总可以了吧。   皇后略诧异:“刚刚忘了问,肃王叔回京了?不是说还有三日才到?”   【最美的?这是想上演美色释兵权?肃王的话,不至于吧……】   元清帝心中微窘,什么美色释兵权,什么乱七八糟,解释道:“皇叔途中听闻朕遇刺,提前赶了回来。”   【哦豁,我就知道。】   皇后表情就有些许微妙:“肃王叔向来最记挂陛下,三日的路程一日赶回来,确实辛苦了。”   长乐公主闻言插话道:“是啊,肃王叔从来最疼皇兄,每年皇兄生辰肃王叔都会赶回来,皇兄受伤,他肯定担心坏了!”   元清帝眼角一跳:“胡说!肃王叔对小辈向来一视同仁,关爱有佳,只是朕是皇帝,才显不同!”   语毕对上几人齐刷刷看过来疑惑的目光,尤其是长乐吓了一跳的样子,才发觉自己太过草木皆兵,心中懊恼,掩饰性轻咳了一下,安抚长乐道:“肃王叔是有功之臣,又是长辈,要尊敬他,不可妄议。”   “噢。”长乐公主乖巧应道。   【有问题!】皇后眯了眯眼。   【奇怪……】梁才人表情古怪,【怎么有种熟悉的感觉,皇帝和肃王,难道……】   元清帝屏息。   【不不,想什么呢,这两人可是叔侄,古人最重名声,不可能,醒醒,这是古代,腐眼看人基的毛病要改!】   元清帝心里长松了口气。   “啊,肃王!那个在边关打仗的王爷!”宋杰没有原身的记忆,听完众人对话才跟知道的信息对上号。   夏婵原本还因为沉浸在悲伤里一脸状况外,闻言忽然抬头,想起什么般一拍大腿:“啊,我忽然想起来,有件事我忘了说!”   【原身是肃王的人!】   元清帝目光一凛。   夏婵道:“我接收到的记忆里,原身是肃王的人,不是那种意思,是她是肃王买通的,她本来只是打理御花园的一个小宫女,有一天突然被调到了太后宫里,有个小太监传话给她,说帮她解决了家里的难事,还安排好了她的家人,调她到慈寿宫也是他们帮她做的,只要求以后用到她的时候必须做到。”   “后来过了一年,太后要给陛下选,咳咳,试婚宫女,因为原身长得漂亮性格也合适,就选了她,被选上之后,之前联系她的人又出现了,起初要求让她尽心服侍陛下,顺带将陛下的事汇报给他们,可是后来大家也知道,陛下只让原身做了贴身宫女。”   “然后她接到的任务就变了,还是让她用心服侍,但只限于正常的服侍,还给她承诺,等她到了二十五岁出宫,会为她安排好一切,条件是必须将陛下的事情事无巨细汇报给他们。原身一开始不知道背后的人是谁,后来慢慢慢慢的,侧面探听出来了,要她办事的人是肃王!”   “这种事你怎么不早说?!”皇后目光一沉,多年高管加上几年皇后生涯,板起脸来颇有气势。   【一个个不省心!】   夏婵吓得瑟缩了一下,小心翼翼道:“我,我之前只顾着穿越的事,忘,忘了……”   【又不是我自己的记忆,而且全是做事伺候人的画面,我干嘛没事去翻它。】   “再说……”她努力辩解,“原身其实也没有传什么政务要事,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陛下长个子了,胖了,瘦了,生病了,病又好了,肃王送给陛下的东西,陛下哪些喜欢,哪些不喜欢……都是这类小事,这应该不算告密……吧?”   她小心瞅向元清帝:“如果真是奸细,要传也是传关于朝政的消息,可原身一次都没有,全是关于陛下本身的……咦?肃王真的好奇怪,为什么不打听政事,光打听这些?”   是啊,为什么呢?   “我知道!”宋杰立刻举手,“应该是担心自己手中权势过大,想要提前打听清楚陛下的喜好,跟陛下拉近关系!”   【说不定还打着谋权篡位的心思,看来此人居心叵测,搁电视剧里那就是反派!】   梁才人斜睨了他一眼,无语,嘴上却道:“或许吧。”   【屁!老娘以一个从小学就踏入腐圈的资深腐女人格作担保,肃王对皇帝绝对不一般,我的雷达从来没有错过!】   作为知情最多的,皇后此刻心情那叫一个微妙:“或许肃王叔只是关心陛下,毕竟昔年肃王叔陪伴陛下一道长大,虽是叔侄,实际情比兄弟,肃王叔离京时陛下尚且年幼,肃王叔忧心也正常。”   【正常个鬼!我去我去,难怪总觉得肃王看我的眼神嗖嗖的瘆得慌,能不瘆吗?万万没想到,万万没想到啊,城会,不,古会玩。】   “有道理。”夏婵立刻附和。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皇后微笑:“陛下如何看?”   元清帝:……   陛下不如何看!   “朕……”刚开口,几双眼睛顿时明里暗里看了过来,他面无表情,“皇后所言甚是,如此看来,皇叔匆忙归来,恐是以为朕发觉刺客之事与他有关,此事朕会亲自询问皇叔。”然后直接强行转移话题,“皇后去探贵妃,如何?”   皇后和梁才人心中顿时一阵失望。   【切!】   【唉!】   皇后收敛思绪,道:“贵妃同意一试,但她提出要与陛下亲自谈谈,至于贵妃来历……”她双眉一拢,不知想到了什么,透着些好笑和无奈,“依贵妃所言,她确实来自仙神世界,她是来历世的,为的是体验人间七情六欲,而且算起来,她应该才是最早穿越的,属于胎穿,只是因为一些差错,她失了前世记忆,直到先前出了事,经历死劫,才重新想了起来。”   “贵妃虽看着冰冷,其实在人情世故上十分单纯,陛下可知她为何每次见你都寡言沉默?”   【贵妃真是出乎意料的可爱。】   “为何?”元清帝问,每个人他都能通过心声了解他们的真实性情,唯有贵妃,永远是重复一遍又一遍的道经,除了初见时道破身份的那句话,其它至今没有透露出一分。   他如今习惯了用心声来辨别他人,面对贵妃,难免有些不自在。   皇后笑:“贵妃说是因为她觉得陛下板着脸的样子像极了她师父,叫她害怕。”   元清帝:……   所以贵妃一遍又一遍念经并不是她的喜好,而是因为害怕?仙人害怕他一个凡人?   皇后又道:“贵妃历世而来,所以并无太过超常的仙家的手段,陛下大可放心,虽然她未说明,但我猜测她留在宫中,恐怕也与陛下有关,或许与我们一样,对陛下有所求,并无恶意。”   这点元清帝也有猜测,只是贵妃的来历,加上听不到她的心声,叫他无法放心像对皇后几人一样对待她,如今看来并非像他以为的那般,心底稍稍松了口气。   看来派皇后去沟通是对的,以后若再有穿越女,交给皇后交涉便好。   想到这,他蹙了蹙眉:“恋爱之事,朕既答应了你们帮你们回家,会尽力去尝试,不过,皇后可记得先前所说?”   皇后怔了下,很快反应过来:“陛下是说所有接近陛下的女子都会被穿越这件事?”她恍然,皱起了眉,“这倒是个问题……”   【差点忘了这一茬!这样要怎么谈恋爱?】   宋杰几人面面相觑,这确实是个大问题,如果每个想跟皇帝谈情说爱的女人都变成穿越者,这恋爱还要怎么谈?   “也不一定每个穿越女都会想回去……”夏婵小声嚅嗫。   【那个昭慈皇太后不就留下来了?说不定就有愿意跟皇帝谈恋爱的啊。】   皇后觑了元清帝一眼,别人不知道,她知道的很清楚,先不说穿越女们带着攻略金手指这种东西叫人反感,有个坑儿子的穿越妈,宝宝愿意跟穿越女谈恋爱的几率基本为零,与其指望穿越女,不如从现在起由他们亲自教导,来个萝莉养成,但有这诡异的规律在,谁知道萝莉会不会被穿了,要一来就穿也就罢了,万一等他们费心费思教导成了被穿了,到时候找谁哭去。   心里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此事先不急,我们想办法试验,总能找到办法。我们几人虽挂念家人着急回家,但回去那边也不过是过了一息,倒不如留下来趁机多学些东西,就当是出国留学,放在我们那个世界,像琴棋书画此类,即便想学,没有足够的金钱地位,也未必能学得到,现在好了,不用花钱就能学到最正宗的,以后回去,足够受益一辈子了。”   最后几句话,即是说给元清帝听,也是说给夏婵几人听。   元清帝便给了皇后一个赞赏的目光,不说好感值的问题,单他们另外的任务,要完成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与其纠结惶惶,不如找些事情来做,也省的胡思乱想,闹出事来。   当下欣然道:“甚好,此事便由皇后安排。”   皇后便笑道:“如此多谢陛下,为了报答陛下,过些日子,我们会给陛下一个惊喜。”   【卫生纸足够惊喜了吧?】   元清帝心中一动,卫生纸是什么他听皇后说过,纸张改良之事皇后也提过,不过当时皇后并不知晓原理,看来如今知道了,所以准备私下实验?   不过方才给他看的记录的上似乎并没有提到这个。   “是什么?”   皇后面带神秘地摇摇头:“既是惊喜,自然不能提前告知,其实我们也没有十成的把握,只是打算先试一试,否则便直接记录下来交给陛下了。”   【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我们四个穿越者还不信搞不出个卫生纸!】   元清帝便颔首:“好。”   出了清宁殿,元清帝一边派人通知贵妃,叫她午膳后来紫宸殿一趟,一边着人去文华殿叫太傅来。   他不假人手,亲自抱着那带锁的盒子一路回了紫宸殿。   进了殿,屏退宫人,一张张一项项,分门别类仔细整理,上面的每一项记载都叫他心潮澎湃,等周宗夔来时,他已经梳理了大半。   这一日,大魏皇帝与首辅在紫宸殿偏殿垂拱殿闭门议事,从巳时到未时,连午膳都顾不得用,只用点心茶水草草应付,大魏第一掌权者和第二掌权者足足商议了三个时辰才结束了这次会议。   大魏的未来走向从这一刻起改变,辉煌亦是从这一刻起开始。   送走太傅,元清帝将手中的资料放入柜子中锁了起来,皇后有句话说得对,领先半步是天才,领先一步是疯子,疯子势必带来毁灭。   虽然他很想立刻将这些东西全部都在大魏制造发展起来,但凡事不可一蹴而就,必须一步一步慢慢来。   世间万物的发展都有规律,哪怕科学也是如此,稳扎稳打才能走得更长远。   对于眼下的大魏而言,衣食才是最紧要的。   他所在的世界没有皇后所说的贞观之治,更没有开元盛世。   燕朝为异族建立的朝代,昔日消亡在南北朝时的匈奴、鲜卑、羌族、氐族等等重新结盟而现,他们对汉人极其残酷,灭隋时,更是一城一池进行屠杀。   燕朝立国后,内部各族纷争不断,对汉人施行完全压迫的统治,暴行之下,不过百年就被周太武帝揭竿而起,建立了周朝。   然而周不过四代,便因两仪之变灭亡,之后藩镇割据。   可以说从隋之后战乱就一直未休,民间无法修生养息,何来发展?   “忆昔开元全盛日,小邑犹藏万家室。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   这样的情形,在这个世界的隋之后根本没有可能。   直到大魏建立,才有了片刻喘息。   然而大魏三代积累,却被祖父神宗挥霍得一干二净。   民以食为天,土豆、玉米、红薯,这些是迫切需要推广开来的,还有棉花和纺车,有了皇后的优良种子和详细说明,便可直接跳过劣种和摸索期。   此时还能赶上春耕,皇后给的种子很足,他已经命太傅派人去皇庄大量种植,耕苑毕竟属于研究,种植量太少。   四个月或许五个月,就能收获数万斤粮食,然后留种,免费分发给全国百姓,等来年,全国就再不会还有遭受饥苦的百姓,就算来年做不到全部,还有下一年,以三年为期,必定要做到公私仓廪俱丰实。   还有棉花,等推广开来,织棉布做棉衣,人人不再惧怕寒冷。   想到未来的情形,元清帝心头抑制不住的火热。   会有这一天的,一定会有这一天。   解决完要事,元清帝才在梁忠的提醒下想起贵妃,去了关押高艳的偏殿。   贵妃已经早早等在外间,见他进来,起身行礼。   终于,元清帝面对贵妃,听到的不是念经声。   【要打招呼吗?我要先开口还是等他先开口?】清凌的声音透着浓浓的犹豫和迟疑,跟以往完全不同,也跟她冰冷的外在天差地别。   似乎确实像皇后说的,出乎意料的单纯,元清帝也不为难她,率先开口:“不知该如何称呼?”   他记得这些修道之人总有各种名号。   贵妃摇头:“我如今只是姜芷,你唤我名字或贵妃皆可。”   【师父说了,凡间之人多狡诈,道号不能随便告诉别人。】   元清帝心中微哂,颔首道:“贵妃之事皇后已经告诉朕,贵妃说有事要与朕当面相谈,且说。”   贵妃寒星似的双眸骤然亮了起来,她本就生的倾国倾城,双眸一动,仿佛画龙点睛,这一刻美得叫人不敢直视。   “我要一个孩子!”   元清帝:……   【啊,他生气了吗?我说错了?可是这明明是他的愿望。】   贵妃想了想,改口纠正:“噢,是你要一个孩子。”   元清帝回过神来,艰难道:“贵妃何出此言?”   原来这仙神世界的风气比现代还要开放。   贵妃那张高冷脸上浮现起一丝疑惑:“我借用你的龙气,做为回报,完成你的心愿,我问过皇后,她说想要一个孩子是你的心愿。”   【难道皇后骗了我?】   这一句话流露出的信息量太大,元清帝一时竟然不知道该从哪问起。   “借用龙气?”   贵妃回道:“你是帝王,必然会有龙气,你且放心,此界并非修界,并不适宜修道,我借用龙气只为自保,并不多,对你并无大碍。”   元清帝蹙了蹙眉:“你说要给我一个孩子……”   难道贵妃竟愿意与他……   若这样的话,倒是不用担心被穿越。   贵妃一双妙眸凝着他,严肃非常:“我这里有三种方式,莲藕化身,精血融合,还有一种用药,保证你与女子一夕之欢对方就能有孕,你选哪一个?”   【选用药,选用药,选用药,选用药……】   元清帝沉默,不是他接受不了新事物,而是这新事物实在太超前了些,他需要缓一缓。   “此事先不急,贵妃先帮朕看看高晏。”   “噢。”贵妃眼中露出明显的失望。   【难道我没有说清楚?或者他三个都想要?啊,是了,凡世之人皆喜子嗣丰盈,可是我只能做到一个,怎么办?跟他说?可……】   元清帝带着贵妃进了内室,高艳被灌了药,此刻正安眠睡着,他看着贵妃,这是他最后一丝希望。   然而贵妃只看了一眼就摇了摇头:“我做不到。”   【果然是异物,以我现在的情形,无法驱逐。】   元清帝心头一凉,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你可能看出高晏的魂魄是否还在?”   幸好,老天眷佑,贵妃颔首:“在,他体内有双魂。”   【真奇怪,居然是一阴一阳。】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元清帝心头一松,只要高晏还在,总会有办法将他救回来,贵妃不行,还有其他各式各样的穿越者,实在不行便帮高艳完成任务,等将她送走,高晏或许会重新活过来。   不管怎么说,贵妃这一趟来得还是很重要,至少给了他们希望。   贵妃却对自己很不满意,惭愧道:“抱歉。”拧着眉头认真思考了片刻,郑重道,“我可以给你两个孩子。”   【不能再多了。】   元清帝无力跟她纠结这种事,摆摆手:“朕需要时会跟贵妃开口。”   他确实很需要子嗣,但贵妃这样的语气,好像不是给他两个孩子,而是剥两个橘子这样简单,叫他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送走贵妃,梁平安扑通一声对着他跪了下来:“陛下,奴才有话说。”   元清帝挑了下眉,这是想明白了?   对于梁平安他一直没有用强迫手段,一来,梁平安心声繁多,最初关于现代的情报多来源于他,二来梁平安懂医,这点尤为重要,皇后几人知晓的知识不少,却偏偏没有人懂医术,听他们对现代医术的描绘,他迫切希望在大魏普及。   梁平安时常在心中慨叹他从一个医生沦落为太监,多么多么悲惨云云。   当然,也有同情的原因在,同为男人,换位思考一下,一觉醒来突然变成宦官,实在是……   梁平安立刻将自己也是穿越者的事情招了,然后三言两语将自己老底掏了个干净。   没办法,这些天他也看明白了,这种时候必须展示自我价值。   “我原名便叫梁平安,穿越前是个医者,刚做完手术休息,醒来就穿了,成了小太监小安子……”   晴天霹雳不外如此,幸亏随身的升职系统告诉他,只要完成任务就能回去,否则他指不定扯了腰带就自杀。   “你懂医?”元清帝直接挑重点。   “……是。”梁平安迟疑,语气不知为何透着一丝心虚。   元清帝蹙眉。   梁平安心一横,咬牙:“奴才专精妇产科。”   元清帝:…… 第25章 野心   元清帝终于明白为何梁平安每每在心中想起自己是医生这件事时, 总是含含混混飞速带过了。   原来竟学的是妇产科。   难怪会穿成太监, 不过转念一想正好, 正适合。   大魏虽说男女大防并不严重,但也没有开放到让男大夫进产房去接生,但若是宦官的话, 情况紧急之下倒不妨碍。   他轻轻颔首:“不错。”   虽然不是他以为的那类医者,但有总比没有强,孩童为国之未来, 如果能够提高生育几率, 也是大功德。   “给朕仔细说说。”   梁平安心里顿时长松了口气,这一步算是走对了, 天知道他这几天有多担惊受怕,尤其看到高艳的样子, 生怕被发现抓起来严刑逼供,思来想去终于在听到贵妃的话时自投罗网了。   贵妃既然能看出高艳的不对, 说不定也能看出他来,他不是夏婵和高艳,属于被动发现, 他是分明已经知道了穿越的存在还隐瞒, 性质完全不同。   往小了说是他胆小,往大里说叫欺君之罪,作为太监,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封建社会的残酷之处,皇后几人是女人还能得一声怜香惜玉, 他呢,让他消失不过是皇帝一句话的事。   好在元清帝并非暴君,对穿越者的态度也友善而开明,他又有别人没有的技能知识,思虑之下选择赌一把,现在看来是赌对了。   当下整理思绪,为元清帝来了一场有关现代妇产的知识讲座,势要体现出他的重要性。   古代读书者,多多少少都懂一些药理医术,《神农本草》《千金方》一类元清帝昔年读书时也看过,但对妇产这一方面,却全然不知,听完梁平安的描述,甚是动容。   梁平安所提及的妇产知识不单是他以为的接生,从孕妇怀孕到幼童成长,他都有详细的方案,有些甚至不需要大夫,普通百姓自己便能完成,若他所说属实,一旦此类知识普及,可以想象未来大魏人口会以多么大的幅度增长。   因为持续的战乱,大魏如今人口有四千三百多万,按梁才人所言,她所在时空与大魏处于同一时间的北宋,人口近乎大魏的二倍,后期更是达到了万万,即亿。   大魏的四千万还是这百年修生养息的结果,昔年立国时人口不过两千万,而昔年隋时人口超过五千万,可见战争的残酷。   自从知晓了这个世界的庞大,元清帝心中便埋下了名为野心的种子,亚洲大陆他想要,那些海外无主之地他也想要,有穿越者,有未来的科技,发展下去,未必无法统辖。   不说长远,单说眼下,要攻下匈奴,攻下周围各国,大魏必须快速发展,而要发展,便脱离不了人。   军队再强大,拿下再多的土地,没有足够的人口去进驻去开垦,有何用?   沉吟片刻,他道:“如此,便将你所知立言成册,再去太医院——罢,以你如今的年纪,恐难服众,朕给你一道御令,你在宫中挑选若干宫女,成立你所说的产科,将你所学授予她们,如何?”   “是。”梁平安欣然接受。   贵妃与梁平安接连投诚,自此宫中元清帝所知道的所有穿越者集齐,不提穿越者们私下如何互相沟通,元清帝夜晚听曲的计划到底没能施行,用完晚膳他便去了清宁殿,留下皇后和夏婵,关上门,开始上课。   是的,上课。   作为皇帝,现代的知识他不必全部都详细通悟,但大方向大概念他必须清楚,譬如阿拉伯数字,教导会了别人,他却不懂,日后如何看账册,如何辨真伪?   于是从这一天起,元清帝成了穿越者们教导的第一个对象,白天处理政务,晚上学习现代知识。   说是穿越者们,其实主要教师只有夏婵一人,因为除了她,其他人记得的知识都是零零散散,东一个西一个,只有她还清楚记得系统的知识体系。   数学、物理、化学,重点放在这三门,但凡夏婵知道的,确保正确的,全都教给了他。   与此同时,皇后和梁才人帮忙,将有关阿拉伯数字应用的基础数学编撰成了书册,言语通俗,简单易懂。   书册编成当日元清帝便拿给了太傅,很快,改名为大魏新数的阿拉伯数字便在户部作为试验点如火如荼展开了学习。   转眼十天过去,遇刺“受伤”的元清帝终于大好,重新上朝,外界忐忑不安的官员们纷纷松了口气,只可惜被刺客重伤的高大人一直昏迷不醒,时好时坏,跟高晏不对付的某些人暗戳戳幸灾乐祸,盛宠又如何,也得有命享。   高艳被困在紫宸殿十多日,那些受所谓光环影响对她产生爱慕之心的人开始陆续醒悟,尤其那些受影响小的,这个时代的人们为生活奔波繁忙,哪有功夫情情爱爱,很快就将她抛到了脑后。   唯有庆宁郡王魏俨念念不忘,闹着要进宫来探望高艳,闹得元清帝一阵头疼,好在其父宁王知晓轻重,立刻就将魏俨关了起来,不许他乱跑。   魏俨这一闹,元清帝蓦然想到了现存的皇室宗亲。   大魏传到元清帝已是第六代,太祖并非出身世家大族,因为四处征战,立国后亲人寥寥,太祖顾念亲情,大封宗藩,令世世皆食岁禄,不授职任事,可以说只要是皇室人员,哪怕是王爷的儿子的儿子的儿子的儿子,哪怕是庶子的庶子的庶子的庶子,世世代代,只要活着,皇家就会给予相应的岁供,且是按人头来分。   为避免汉晋与周时诸王宗藩裂土割据的局面,大魏宗亲分封不赐土,列爵不临民,食禄不治事。   太祖往下三代,宗亲人数还算一般,皇家养得起,但到了神宗,他一口气生了二十多个儿子,十多个女儿,虽然有一些没有活到成年,又有很多死在皇位争斗中,但他们都留下了儿子!   这就意味着这一支不会灭嗣。   英宗收拾了所有跟自己争皇位的兄弟,却留下了他们的子嗣,为了以示宽宏,更是提爵封赏。   于是儿子生孙子,孙子又生儿子,加上原有的,以及公主的女儿,女儿的女儿等等,如今皇室宗亲算下来,活着的足足有二百多人。   可以说元清帝每年从国库自掏腰包养着这二百多人,这可不是普通二百多个平民,是皇室,不是王爷公主,也是郡王郡主,吃穿用度无一不是最好的,身边仆役成群,这些仆役谁来养?总不能让这些王爷郡王厚脸皮到去讨要王妃的嫁妆吧。   加上逢年过节的赏赐,仔细算一算,是一笔极大的开销。   元清帝幼时了解到这一制度时,心中便觉得不妥,人少时还好,将来人越来越多该如何是好?   尤其现在有了梁平安,婴孩的存活率提高,作为特权受益者的皇室宗亲,过个十年,恐怕人数得翻一倍。   当然对于一个皇帝来说,用这种方法无疑避免了皇家争斗,这些王爷没有权没有势,甚至连自己经商都不被允许,几代下来,自是废了。   宗室子弟为何纨绔,不能领差不能办事,他们能做什么?也只能凭着仅有的身份倚红偎翠遛马玩闹了。   好比一个光鲜亮丽的牢笼,将他们禁锢。   元清帝一直都很想改变这种状态,但在确保皇权不受威胁之前,他不能也不敢,宗室可以发展,却不能对他的皇位产生威胁。   财帛动人心,权势要人命,昔年十几位皇伯为了皇位争的头破血流,谁也不能保证他让宗亲参政后,他们不会起了异心。   但现在,了解了这个世界有多大,拿到了超前的知识,他动了心思,年纪大的皇伯堂哥们便罢了,但年纪小的那些,完全可以仔细教导,用皇后的话,叫洗脑。   若是日后打下了海外江山,与其便宜外人,不如交给自家人。   看着皇后几人最新编撰出来的初级化学,元清帝心中有了注意。   不过在这之前,还是得先解决高艳的问题,因为太后快回京了。   元清帝终于不得不召了肃王进宫,命他带上那位异人,或许希望渺茫,但总得试一试,说不定会有办法。   这十天他借口养病一直没有召见肃王,实在是他需要冷静一下调整心情来面对,我把你当长辈当挚友你却喜欢我这件事,不是人人都能立刻接受的。   在皇后几人面前振振有词找肃王询问夏婵的事更不必提,要他怎么说,设想一下:   他:“皇叔为何要让夏婵监视朕?”   皇叔:“因为臣心悦你。”   光想想就头疼。   反正他知道皇叔并非出自歹意就好,其它完全可以假装不知。   是的,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清楚,元清帝心中默念催眠自己,看着肃王进殿,当即摆出自认最严肃最威仪的面孔。   “陛下。”肃王行礼。   “皇叔免礼。”什么都不知道的元清帝自然而然的将目光放在了肃王带来的人身上。   还没看清,就听到耳畔传来一阵滴滴声:   【嘀嘀——注意,注意,发现穿越者,发现穿越者,前方三米发现穿越者,男(?),请宿主尽快驱逐,提醒宿主,每成功驱逐一位穿越者,宿主可获得万吨粮食,准许带回末世。   【发现目标大魏元清帝,建立数据……好感度:16,请宿主攻略元清帝,好感度不得低于九十,任务完成宿主可重新回归末世。】   作者有话要说: 嗯,这是第一批最后一个穿越者,末日身穿小队长,行走的穿越者探测仪邵岩。 第26章 邵岩┃驱逐。   驱逐?末世?   元清帝抬了抬眉, 心中一动, 如果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的话, 这一回似乎还真叫他们歪打正着了。   仔细打量眼前此人,留着只到耳际的短发,相貌不算俊朗却周正刚毅, 一看就是心智极其坚定之人,一道手指长的疤痕,从右眼尾滑向额头, 没入头发中, 显出几分悍匪之气。   身姿挺拔,身材健硕, 从门口走进殿内这短短距离,行动举止间无不透露着一个信息:这是一个军人。   元清帝心头微沉, 这样的人,远比皇后几人要难对付。   “此人便是皇叔说的异人?”他道。   肃王颔首:“正是, 此人名邵岩,来自它国,因意外流落到大魏, 臣赶夜路时遇到, 见他装扮稀奇便着人将他救下。”   名叫邵岩的穿越者行礼,双眼垂下:“草民邵岩见过陛下。”   【听声音这皇帝果然很年轻。】   元清帝抬手:“赐坐。”   被皇后几人任命为前锋的梁平安立刻上前引着两人坐下。   【我去,真的是身穿啊!这身材,这动作,还是个兵哥哥, 这架势,不会是什么特种兵吧?】   元清帝借着对异人的好奇,光明正大将视线落在邵岩身上,梁平安一靠近,那滴滴声又响了起来,提醒他梁平安就是穿越者。   邵岩目不斜视,仿佛没有听到,随着肃王落座。   【闭嘴。】   倒是跟肃王交换了个眼神,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元清帝便听到了肃王进殿来第一句心声:【元元身边果真有穿越者。】本就低沉的声音更沉了几分,透着一丝冷意。   元清帝嘴角绷得更直了,以他皇叔的了解,这绝对是生气了,想起皇叔生气的后果,小小吞咽了下口水,道:“远来是客,不必拘束,不知异客来自何处?”   邵岩道:“草民来自西域,祖上皆为商客,走南闯北攒下些许资产,便想回中土定居,哪知路遇强盗,与家人冲散,草民不得不孤身来往长安,或许还能与家人一聚,因草民受了伤又不识路,倒在路边,幸得肃王所救,不胜感激。”   【我这样说也不算完全说谎,确实是遇到强盗——丧尸潮,跟家人冲散——老郑他们就是我的家人,醒来被绑——算是救吧。】   “原来如此。”元清帝轻轻颔首,一副恍然的模样,然而下一刻目光一沉,忽然变了脸,冷声道,“西域商客?朕看,是穿越客才对罢。”   话音刚落,邵岩脸色顿变,脸上露出惊愕。   【怎么会……】   肃王坐直了身,黝黑的眸子直直看过来,带着锐利的刀锋,仿佛要将他整个人剥开,检视他的骨血。   【莫非……】   元清帝心头一颤,非但没有被冒犯的怒意,反而有种奇异的感觉从心头窜起,叫他有些许不知所措,蹙了蹙眉。   他直接点破邵岩的身份并非莽撞,原本他便打算见了面就直接说破,只是需要先衡量此人属于皇后几人一边,还是高艳一边,若是前者便施行招安政策,大家坐下来好商议,若是后者,不用说,先抓起来再说。   他如今白天黑夜忙不停歇,根本没有功夫与人周旋。   而且刚刚听对方心声,知道可能有救回高晏的办法,便更不想耽误了,高艳已经在紫宸殿待得够久,即便有重病做借口也不合适再继续待下去,加上太后即将要回宫,必须赶在之前将她解决。   至于肃王,他显然从邵岩那里知道了不少,要瞒着他是不可能了,知晓了肃王对他的心思,告诉他也无妨,正好他如今急需人手,或许这样想有些卑鄙,但他不得不如此。   接到他的示意,梁平安站出来,径直走到邵岩面前,伸出手:“你好,我叫梁平安,二十一世纪来的穿越者。”   邵岩瞳孔骤缩,思绪纷乱元清帝听不清他的心声,片刻后,沉静下来,伸出手回握:“你好,我叫邵岩,来自二十二世纪。”顿了下,“末世。”   这回换梁平安震惊了:“末,末世?!”   两刻钟后,第三次穿越者及金手指携带者会议在紫宸殿偏殿举行,除了为了性命监工忙碌的安王和忙于朝事的周首辅,以及专心沉迷念道的贵妃,或许还有正在路上的昭仁太后,其余全部到齐。   元清帝和肃王一左一右静坐上首,长乐公主,皇后,梁才人,夏婵依次坐在他下首,宋婕妤,梁平安和邵岩坐在肃王一边。   元清帝余光瞥了眼脸色沉沉的肃王,难得心虚了一瞬,如果说不知道皇叔的心思,他大可以在心中做阴暗的猜测,皇叔是为了他自己,为了权势才站出来领兵去了战场,毕竟他成功了,成了大魏唯二有实权掌兵权的王爷,在最关键时刻救了大魏,战神之名无人不知,尤其边关,百姓之中恐怕爱戴肃王多过于他。   虽然因着昔年的情谊,他相信皇叔,但到底还存着一丝防备之心。   而如今,他知道皇叔并无私心,非但没有私心,许多事更是为了他才如此,不管皇叔出于何种感情,但确实处处为他着想,而他却自私的猜度他,防备他,皇叔因为穿越者的出现为他担忧,他却选择了隐瞒,两厢对比,如何不心虚。   不怪皇叔从知晓真相起就沉默不语,心中失望,若换了他,只怕也会伤心。   至于皇叔占了原本该是皇后位子这件事,这不重要,再者真论起来,皇后也非真的皇后。   上首两人气氛奇怪,下面穿越者们面面相觑,互相询问使眼色:怎么回事?   皇后轻咳一声提醒:“陛下,人已经到齐了。”   【看吧看吧,我说什么来着,果然有问题!】   元清帝瞬间回过神,神情一肃,道:“想必你们已经知道发生了何事,平安,你来介绍。”   “是。”梁平安站起来,从皇后开始,一一为邵岩和肃王作介绍。   “你好。”邵岩一一点头。   【果然如此,这些穿越者都跟皇帝投了诚,看来计划得改一改。】   肃王听着,眼中的阴霾渐渐散去。   【所以元元才元阳未失?他与皇后并非情投意合?如此一来……】   元清帝:……   重点是这个吗?!   一圈介绍完,邵岩站起身,先朝元清帝和肃王行了一礼,才仔细说起了自己的来历。   邵岩本名就叫邵岩,他不是魂穿是身穿,生于二十一世纪末,因为学习成绩一般,高中毕业后父亲带着他去拜访了老战友,从此去参了军,从新兵到老兵到老油条,最后托关系回家乡当了一名交警,多少也算给自己混了条出路,正攒够钱交了首付,准备和身边普罗大众一样开始相亲结婚生子养家,末日来了。   邵岩所在的世界虽然到了二十二世纪,但无论历史还是现代名人,与皇后他们所在的世界一般无二,仿佛他来的不是平行世界,而是他们世界的未来,叫皇后几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末日爆发在一个晴朗的早晨,邵岩正指挥完早高峰去旁边放心早餐买了早饭来吃,跟路边行人一样,毫无征兆地倒了下去。   再醒来,丧尸遍地,末日来临。   “其实导致人类死亡最多的不是丧尸,是天灾。”   邵岩说话时表情很平静,但任谁都感觉到一股压抑的沉重。   大地震、洪水、海啸、冰雹、火山爆发……地球仿佛要将自己积攒了数年的不满全都爆发出来,政府刚刚维护起来的安稳瞬间被灾难破灭。   如果说丧尸带走了全世界四分之一的人类,灾难则带走了大半,全球百亿人口只剩五亿。   当然,这是很久以后活着的人们估算出来的数字,城市毁灭,通讯崩塌,一切仿佛回到了古代,谁也不知道外面还有多少人活着。   灾难过去,存活下来的人们开始跟同样活下来的丧尸做斗争。   “你建了基地?你是城主?”看多了末日小说的宋杰问道。   “基地?”邵岩无声笑了一下,透着些嘲讽,“没有基地,不,一开始是有的,五年还是七年来着?基地全都消失了,因为没有食物。”   活下来的人高兴的太早,天灾并没有结束,从那一年起,春天和秋天就消失了,先是连续五年的寒冬,再是连续五年的热夏,土地似乎从末日开始的那一刻就失去了种植能力,不论种什么上去,都不会长出来。   起初,那些没有被地震波及到的城市还有能力靠着粮仓建起基地,招揽活下来的科学家进行研究,然而根本没有用。   除了没有知觉的丧尸,连续的寒冬导致无数动植物大面积死亡,能活下来的,只有寥寥少数,这寥寥少数也被饥饿的人类捕捉,那时没有人能预料到土地会真的长不出植物,人们对科学有着信心,即使有人预料到,但如何阻止得了饿狠的人们。   积蓄的粮食总有吃完的一天,等粮食吃完,才是真的末日。   宋杰脸上露出愕然,这显然跟他看过的末日小说完全不一样。   梁平安问:“人类没有变异?植物异能者呢?”   “没有。”邵岩平静道,“没有异能,动植物包括人类,没有变异的,唯一变异的,大概是丧尸。”   众人沉默下来。   元清帝已经听懂了丧尸是怎么回事,天灾更不必说,带入大魏想一想,不寒而栗。   邵岩继续道:“没了粮食,那些基地自然就散了,活下来的人们开始东奔西跑,四处寻找食物,这个时候,丧尸已经不是威胁了,饥饿才是,丧尸虽然不怕冷,但冰雪依旧对他们有效,只要跑得比它快就行。”   大约觉得气氛太压抑,他小小幽默的下,然而没有人觉得好笑。   “虽然死了大批动植物,但总有能扛过寒冬的,那些就成了人们的食物,有能力的可以去猎熊猎狼,没有能力的就吃树皮树叶树根,还有些……”他顿了顿,似乎并不是很愿意描述这些,简单带过,“之后五年热夏也是一样。”   元清帝却听到了他的心声,强忍住才没有变脸。   【还有些以尸为食,甚至有一些人专门养女人生子,算了,这些不用跟他们说了。】   “我来的时候末日已经到了第十年,我有一个小队,十二个人,我算是队长,因为青壮居多,又搬到了沿海,夏天靠捕鱼日子还算过得去,因为是热夏第五年,想着来年可能又是寒冬,所以打算转移去东北,谁知路上遇到了丧尸潮,逃亡的时候分散了,等我醒来就来了这里。”   【也不知道老郑他们怎么样了?是不是也跟我一样穿越过来了,如果是就好了,如果不是……】   说完他脸色一整,朝元清帝深深弯腰行了一礼:“皇帝陛下,我愿意投诚,希望您能帮我。”   元清帝正色道:“你说。”   邵岩道:“我不知道我的队友是不是也来了这里,希望陛下能帮我寻找,这是其一,其二,我醒来时也得到了一个系统,它叫我完成两个任务……”   他将两个任务描述了一遍,说到驱逐,在场的穿越者立刻沸腾了起来。   “驱逐?能送我们回去吗?”   “都说了是驱逐,应该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怎么驱逐?”   ……   宋杰夏婵兴奋讨论,皇后梁才人和梁平安暗自警惕。   元清帝抬手,众人顿时安静下来,他并没有立刻提高艳,而是问道:“你如何打算?”   邵岩意外的十分坦诚:“如果我的队友也全都来了这个世界,我就留下来,我也将我知道的知识全部告诉陛下,如果他们没有来,我得回去,我知道的照样告诉陛下,但得需要陛下帮忙,让我完成任务。”   这是他选择坦诚的原因,既然皇帝已经知道穿越的存在,他又何必遮掩隐瞒,不如摊开来说清楚,各取所需。   如果没有第二个任务,他大可以趁现在将眼前所有穿越者驱逐,然后回末世去,但偏偏,他要想回去,必须攻略皇帝,先不说他是直男,对皇帝没有兴趣,就算他愿意攻略,以眼下的情形看来,是不可能做到的了,所以不如敞开说亮话。   元清帝听完他的心声满意颔首:“好,朕答应你,正好,朕也需要你帮朕一个忙。”   说着起身带邵岩去往偏殿:“随朕来。”   肃王沉默跟上。   皇后几人好奇邵岩如何驱逐,也纷纷跟了上来。   路上元清帝将高艳的事简单说了一遍,即是告诉邵岩,也是说给肃王听,说完小心觑了眼肃王的脸色,得,更不好了,登时一阵头大。   因为对外高艳是受了重伤不能挪动才留在紫宸殿,为了遮掩真相,不得不每日喂她睡眠散,还是从长乐那里兑换来的,不伤身。   挥退守在门外的小太监,一行进殿围到了床边。   “要如何做?”元清帝问。   “稍等。”邵岩道。   【怎么驱逐穿越者?】   【请宿主握住对方的手十秒钟。】   正在此时,床上沉睡的高艳突然睁开了眼,瞅准元清帝便起身扑了过去,表情狰狞:“去死吧!”   众人吓了一跳,谁也没想到她会突然蹦起来,因为离得太近,元清帝来不及反应,只能下意识抬手去挡,忽的腰间一紧,整个人撞入一堵怀抱,脸蹭到温热的皮肤,唇碰到一个硬实的东西,下意识动了动唇,下一秒,那东西便滚动了一下,箍在腰间的手也跟着缩紧。   元清帝瞬间瞪大了眼,双唇微张。   这,这,这,这分明是喉结!   所以他,他,他,他……他亲了皇叔的……亲了皇叔的……   正震惊着,耳边传来砰得一声响,什么东西摔倒在了地上,然后是长乐的惊呼声:“皇叔你受伤了!”   顿时回过神来瞧去,只见高艳摔在了地上,邵岩反应过来上前动作干脆利落地将她制住,宋杰和梁平安同时扑上去,掰开她的手心,抽走了一个簪子。   肃王正揽着他,手背被划下一道深深的伤痕,血流不止。   元清帝立刻忘了之前的尴尬,神色动容,握起他的手腕:“皇叔!”   肃王视线落在那握着自己手腕的手指上:“小伤而已,并无大碍,陛下无事便好。”   【好软。】   元清帝:……   【哦豁。】这是皇后。   【yoooooo~~~~~】这是梁才人。   “皇叔别怕!”长乐公主蹬蹬蹬跑上前,手里拿着一个瓶子,打开便对着肃王的伤口撒了下去,白色粉末状的东西落在伤口上,几乎瞬间,血便被止住,然后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留下一道疤痕。   肃王:……   作者有话要说: 肃王:苦肉计失败。 第27章 制盐┃女人呐!   既然血止住了, 伤口也愈合, 元清帝便放了手, 严肃道:“无事便好。”又夸赞了长乐公主一句,“做得好。”   肃王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细白的手指离去,看着手背上的伤痕, 心中叹了口气,罢,至少还有个伤痕聊以慰藉。   随后又苦笑一下, 这样见不得光的心思, 连如此微小的事在他心中都成了甜蜜。   长乐公主手一翻,重新拿出一个小瓶子, 对着疤痕就倒了上去,透明的液体落上去, 轻轻抹了抹,那疤痕瞬间便淡了许多, 她仰起头,一副是不是很厉害的表情,然后邀功般将小瓶子递给肃王:“这个给皇叔, 再擦三次疤痕就会没有了。”   肃王:……   不提肃王有多心塞, 元清帝视线转到高艳身上,目光冰冷:“驱逐她。”   “是。”邵岩立刻抓起高艳的手。   高艳挣扎着,破口大骂:“贱人,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你们凭什么抓着我,我是穿越者,我是主角,凭什么这样对我?!狗皇帝#¥%&……”   皇后摇摇头:“主角?你以为这是游戏吗?你也不过只是血肉之躯,凭什么认为自己就高人一等?”   梁才人补刀:“主角?炮灰才对。”   【警告,警告,系统受到不明攻击,系统受到不明攻击……自毁程序开启……】   “不——”高艳仿佛被扼住了喉咙,看着众人的目光满是怨毒,下一秒闭上眼晕了过去。   空气安静了几秒。   大家面面相觑,这是好了还是没好?   邵岩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此时正在脑内询问系统:【这算成功了吗?】   系统似乎在计算中,过了片刻,出声:【成功驱逐一位穿越者,剥夺对方系统,获得能量,奖励宿主粮食万吨,暂时储存在系统空间中,如有需要可随时提取。】   【这副身体原来的主人能不能回来?那个穿越者被驱逐去了哪儿?】   【可以,此人意识尚存,穿越者驱逐随机,百分之二十五回到来处,百分之二十五去往异界,百分之二十五困在时空夹缝中,百分之二十五彻底消散。】   邵岩点点头,说给众人听。   原本还存着小心思想以这样方式回家的夏婵顿时满脸失望,其他几人倒还好,毕竟一开始就没有抱多大期待。   “高晏?”元清帝伸手探了探高晏的鼻息,感觉到温热的气流,心中顿时长松了口气,然后按着他的肩膀将他叫醒。   很快,高晏便睁开了眼睛,意识恢复的瞬间,表情那叫一个精彩,羞愧、恼怒、愤恨……   【居然这般……居然这般……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元清帝表情古怪,看来高晏竟然知道发生了什么,难道高艳做的事他一直看在眼里?这样的话,咳咳……   他压了压唇角,拍拍高晏的肩,将他拉起来,严肃道:“卿这些日子受苦了。”   高晏如何不了解他,幽幽看过来:“陛下想笑便笑吧……”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元清帝咽了口口水,这莫不是被气疯了吧,想想以高晏的性子,也未尝不可。   好在高晏目光一转看到众人,立刻恢复正常,先朝邵岩行了一礼:“多谢先生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当以,呸呸呸,以千金相许。】   “先生日后便是我高家贵客。”   元清帝斜睨了他一眼,分明该谢他才是,若非他通过听心之术发现了穿越者,说不定到现在都不知道他被换了人。   邵岩被高晏郑重的模样唬了下,表情略僵硬:“哪里哪里……”   【这跟刚刚反差也太大了些吧……】   高晏又朝皇后等人行了一礼:“多谢诸位为在下费心。”   这些人中只有皇后和夏婵与高晏有过接触,当然皇后是本人直接,夏婵则是通过原身记忆间接,其他人算是头一回见他,对比之前的高艳,反差太大,众人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皇后温笑道:“哪里,此事全赖陛下与邵岩,我等却是没有出到多少力气。”   【这一本正经又多礼的样子,果然是高晏了。】   高晏微微一笑,又朝肃王行了一礼:“下官多谢王爷。”   最后才看向元清帝,伸出拳头来,元清帝牵了牵唇角,也伸出拳头,两人互相碰了一下放下,相视而笑。   “多谢陛下。”   【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甘为陛下犬马。】   元清帝心头一震,满是欣慰,不枉他为高晏费心忙碌。   君臣二人这头互相感慨惺惺相惜,众穿越者表情各异。   皇后和梁才人余光瞥向肃王,果不其然看到黑了脸,虽然收敛的很快,但还是被一直关注着他的两人捕捉到,收回视线两人交换了个意味深长的目光。   【果然,肃王果然喜欢宝宝,难道肃王真的不是神宗的儿子?】   【皇叔攻和帝王受,很好,年上我喜欢。】   元清帝眼角一抽,瞬间就回过了神。   虽说高晏重新回来,但因为编下了重伤的谎言,不能立刻就活蹦乱跳出现,只好继续装病。   不过至少从重伤昏迷到了清醒好转,当天下午高夫人便大张旗鼓带着软轿来将人接回了高府,元清帝为表重视派了一名太医跟随,更是让云喜也跟着一起帮忙照顾,反正他们已经是未婚夫妻,正好云喜也需要出宫开始为即将到来的婚礼做准备。   此是后事不提,高晏醒来后,大家又重新坐下来,互相介绍认识了一番。   元清帝也有话要问邵岩:“且说说你都懂些什么?”   邵岩看了肃王一眼,回道:“我懂制盐,制精盐。”   元清帝双眼瞬间亮起:“可是海盐盐田?!”   邵岩诧异,看到旁边另几位穿越者,目露恍然,道:“看来陛下已经知道了,不错,正是建盐田来晒盐。”   这原本是他与肃王商议好用来让皇帝重视他的方案之一,以此得到官职接近皇帝,找出穿越者,只是没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不过也算殊途同归。   元清帝当然早就知道了关于制盐的知识,然而皇后几人只知道有海边晒盐建造盐田一说,却不知道具体如何做,夏婵倒是知道一大堆公式,什么食盐氯化钠工业盐氯化钠和亚硝酸钠等等,但如何制作她也不清楚。   但他们描述出来的盐田制盐法依旧叫他心潮澎湃。   大魏制盐多以煎炼为主,不管是海盐湖盐还是井盐,刮取含有盐的卤为原料,用柴火煎熬,晒盐之法虽有,但效果并不佳。   中原内地盐商多设盐井,因为盐井一劳永逸,打出一口盐井可以经营到百年,留给子子孙孙。   然而开采一口盐井一般得需一二年至四五年,最多的需要十余年乃至数十年,之后的各项工序更是尤为复杂。   不论海盐湖盐亦或井盐,煎熬制盐即耗费柴草,又费工费力,然而盐为民生之本,人人每日都在消耗,尽管大魏施行盐铁官营,多方管控,依旧防不住有盐商大胆走贩私盐,无它,财帛动人心。   元清帝听皇后描述后世食盐普遍的情形,十分心动。   如今邵岩说他懂得制盐,更是惊喜非常。   邵岩解释道:“末日第六年寒冬突然变成了热夏,结冰的湖海全都融化,因为冰冻太久,许多湖里的鱼都灭绝了,我们只能去海边,好在海里的鱼活着的不少,那几年大多数活着的人都迁徙到了沿海。”   “慢慢的就有人晒起了盐,毕竟人不能不吃盐,其实办法也不算非常难,在岸边修建许多像稻田一样的池子,用太阳暴晒就可以了,只是需要注意一些步骤和技巧,因为没有了现代机械,我们摸索了许久,不过对大魏来说正好,其实再过四百年,在我们那里的明朝,现在的蒸煮制盐就发展成晒盐了。”   顿了下,又道:“除了制盐,我对造船也稍稍懂一些,不过是在我们那里原有的船的基础上改造,经过海啸和寒冬,船基本都烂了,我们后来用的都是拆下零件组装起来的,武器方面,土枪我会造,但得有工具,这个我估计现在要制造有些困难,得花点时间慢慢研究。”   他苦笑一下:“其实末日十年,我们那里过得跟古代差不多了,有些方面还不及古代,大家习惯了机器制造,手工很少有人会了,就算有会的,也大都是年纪比较大的人,这些人基本早早都死了。”   想了想,迟疑了下,还是道:“之前我说过,我曾经当过兵,所以关于现代军事也算是有一些见解,陛下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也可以将这些告诉你。”   【反正该说的我都说了,采不采纳就不是我的事了。】   元清帝来了兴趣:“你且说说。”   邵岩便来了一场现代军事知识讲座,别说几个古人,穿越者们也听得津津有味,毕竟不是每个人对军事都有研究,也不是谁都能接触到这些,尤其邵岩很有可能来自他们世界的百年后,许多先进武器听得众人心潮澎湃。   元清帝同样心情激荡,不过他听得到邵岩的心声,知道很多武器恐怕在他有生之年是看不到了,渐渐冷静下来,沉吟片刻:“你说的军队制度倒是可以借鉴……”   大魏如今虽不像夏婵说的宋朝那般十分重文轻武,但从太祖到英宗确实压制了武将,否则八年前匈奴来攻,前线城破,也不会只有肃王敢站出来去领兵御敌了。   当时虚十岁的元清帝坐在龙椅上,听着军报看着下首面对太傅质问沉默不语的一众臣子,第一次感觉到了害怕。   太傅毕竟是文人,一直以来的安逸叫他疏忽了对武臣的培养,就在太傅盛怒下要自己提剑上战场时,是肃皇叔站了出来。   他至今都记得皇叔来找他时,在他面前跪下去郑重承诺的样子,那样坚定的神情,抹去了他心中的惶惶,而皇叔也如承诺的那般,保卫了大魏。   自那时起,太傅对武官便渐渐多了扶持,他亲政后,更是在太傅的建议下恢复了前朝的武举。   而如今,从夏婵那里知晓与大魏同时代宋朝的历史后,更添了几分重视,再者他还存着一统天下的野心,若无良将壮兵,未来如何开辟疆土。   想着,朝肃王道:“此事便交于皇叔来办,如何?”   大魏禁军六十万,肃王出征时在他的坚持下带走了三十万,又从厢兵与乡兵中抽调数万人,加上漠北的蕃军,肃王手中掌管兵马最高时有五十万。   而随他去的三十万禁军,驻守边关八年,已然成了肃王的亲兵,这也是他先前为何防备肃王的原因。   京中维护治安的禁军与这些浴过血杀过敌的禁军如何能比。   当然,咳,如今知晓了皇叔的心思,虽说这样想卑鄙了些,但确实可以放心将军权交于皇叔了,再卑鄙些想,交给别人他反倒不放心。   元清帝为自己这样阴暗的心思惭愧了片刻。   肃王果然受到震动,黑沉的眸子定定凝视他:“陛下可知此言之意?”   【元元莫非知晓我……不,他又如何知晓……元元这般信我,我却对他起了那般心思,实在……】   元清帝顿时更惭愧了:“皇叔与朕一道长大,皇叔为人朕如何不晓,皇叔虽是朕的皇叔,但在朕心中,其实拿皇叔当亲兄长看待,‘二亲既殁,兄弟相顾,非兄弟何念哉?’昔年若非皇叔,朕这皇位恐怕未必坐的安稳。”   这样严重的话说出来,已经是十分真情表露了。   肃王心头登时仿佛被浇了蜜汁,哪怕明知元清帝并不是那样的意思,但不妨碍他心中欢喜:“陛下放心,臣定竭尽所能,守护陛下。”顿了下,加了一句,“和大魏。”   【得元元这番话,便是孤苦一生也无憾了。】   元清帝心里的愧疚几乎要溢出来了,分明是皇叔对他有觊觎之心,可他却偏偏无法怪罪,甚至反过来觉得对不起皇叔,实在是……   唉。   各种滋味在心头萦绕,最终只能叹了口气。   算了,以后每届选秀都将最美的秀女赐予皇叔做补偿好了。   下首被秀了一脸“兄弟情”的穿越众:所以我们都是空气?   解决完了军事,又提起了制盐一事,此事干系重大,元清帝必须交给亲信来做,于是高晏便主动站出来领了这个差事。   “那占我身体之人做了些什么想必陛下也知晓。”作为一个有未婚妻且即将结婚的直男,高艳做的那些事对高晏来说妥妥的噩梦,“正好借此机会离京避一避。”顿了下,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一个名字,“尤其庆宁郡王……”   被占了身体后发生的一切他看的清清楚楚,若非陛下及时出手,高艳便要从了魏俨那厮了,那情形,光想想他就恨不得掐死对方。   元清帝轻咳一声:“这倒是,也好,制盐一事便交于你来办,想来过个两年,魏俨便会忘了。”   高晏转头便邀请起了邵岩:“还请先生去在下府中一聚,仔细商议这制盐之事,也正好报答先生救命之恩。”   邵岩看了看肃王,又看看皇帝,见无异议便应了。   至于给邵岩什么身份,元清帝与肃王商议了下,决定将他编入亲卫,邵岩的能力十分重要,单是他的系统能够侦测到穿越者这一项,便足够元清帝重视他,而他本人又身手了得,不如便将他放在身边,一举两得。   “朕答应了皇后帮他们完成任务,送他们回家,不能让你驱逐,不如这样,日后若有类似高艳这般的穿越者,朕便交给你处置,如何?”   邵岩略一想便答应了,他不答应也没办法,他要回去,必须得依靠皇帝完成任务二。如果老郑他们没有跟他一样穿过来,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独自留在这个世界的,反正看情形以后穿越者不会少,高艳那样的想来也不缺。   如此,邵岩便被编入龙骧卫,龙骧卫负责看守紫宸殿。   “这不就是御前侍卫?”宋杰颇有些嫉妒,而后痛心疾首,“这才是正常穿越男该走的路,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天妒蓝颜,天妒蓝颜啊。”   【太苦逼了有木有!】   梁平安露出太监标准的皮笑肉不笑:“要不咱俩换一下?”   【得了便宜还卖乖!】   “还是不了。”宋杰立刻闭了嘴,心有戚戚。   皇后几人憋笑。   “好了。”元清帝叩击两下桌子,“还有没有其它事,没有便散了罢。”   “有。”皇后立刻示意,理了理思绪,道,“我们几个商量了下,申请做一份报纸,陛下放心,不会涉及政事,只是关于女子化妆服饰一类,做个推广,暂且如邸报一般,限量发给京中命妇们。”   “我们几个捣鼓出了香皂,不过现在还不算完成版,等做好了,肯定先给陛下送来一试,除了香皂,我们还准备试试做香水,化妆品,卫生——咳,总之,生产出来肯定要推广,用报纸正好,陛下不是好奇报纸舆论推行管控吗,正好可以借此帮陛下试试水。”   【卫生巾就算了,还是悄悄推广吧,不适合广而告之。】   “这便是之前说要给朕的惊喜?”不是说要做卫生纸吗,怎么又拐到香皂香水上去了?还有卫生巾是何物?卫生纸的另一种?   皇后轻咳一声:“给陛下的惊喜是另外一样,等我们做出来一定会给陛下呈上来,陛下不是正在让梁平安教授那些宫女妇产的知识,等女报发展起来,正好可以在这上面进行普及。”   【鬼知道怎么从卫生纸拐到香皂香水上去的,别问我。】   元清帝沉吟,关于报纸关于舆论皇后仔细跟他讲过,他也思考过这个问题,但他没有把握,作为皇帝,他要推行一件事情是很快的,但他必须仔细斟酌,考虑到会有的后果,在没有万全把握的时候,他不会立刻降下御令,如果想一个是一个,岂不乱套。   不过皇后如果要办女报的话,倒也可以试一试,不涉及政事,倒也无妨,皇后说的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对,夫人外交。   再者,万一推广的好,届时国库又添一大笔收入。   想着,便颔首道:“试试倒也无妨,不过报纸做好,得先拿来给朕过问。”   “这是当然。”皇后应道,然后笑着从怀中掏出一卷纸来,铺开,“其实我们已经有了腹稿,排版也做好了,给陛下和大家一观。”   众:……   这速度,够快啊。   众人定睛一瞧,只见纸上十分简洁的分出四个板块,符合大魏国情的竖版排行,字也是从右往左,右上有一行介绍,大意是介绍这份报纸是用来做什么的,中央是一片留白,似乎是没想好名字。   皇后道:“这是初版,稿子由我,梁瑶和夏婵三人撰写,插画由长乐公主负责。”   被点到名的两人微笑,长乐公主骄傲的挺了挺胸膛。   右下入眼是一块香皂,画得写实又漂亮,还带着花纹,不像香皂,倒像是糕点,旁边的文字自然是相关介绍,写的通俗易懂。   左上那幅画穿越男士们一看就懂,这不是美甲吗?我去这群女人怎么弄出来的?再一看介绍,果然是说美甲。   左下一瞧更眼熟了,这画的不是香水是什么,虽然玻璃瓶换成了瓷瓶,但那形状,那构图,显然就是,一瞧介绍果然是。   皇后进入了推销模式:“有句话说得好,这世界上有两种人的钱最好赚,一种是女人一种是孩子,孩子另说,自古以来只要是女人就没有不爱美的,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哪怕在古代也要追求时尚……(此处省略八百字)”   宋杰梁平安邵岩:【女人呐!】   最后话音一转,还记得收回来:“当然,一旦推广开,势必会为陛下带来极大的利益。”   【就让宝宝看一看,营销和水军的威力!】   元清帝叹服:“此报可想好名称?”   “我知道!”宋杰举手,“时尚芭莎!”   众:……   作者有话要说: 当然,不可能真的叫时尚芭莎。 第28章 女权┃惑我心,迷我意。   当然宋杰的回答获得了众穿越女的一致鄙视。   宋杰表示很委屈, 时尚芭莎怎么了, 时尚芭莎的慈善晚宴他还去过呢, 看那些女明星争奇斗艳可有意思了。   这是在大魏不是在现代,时尚芭莎自然不妥,皇后提出了她们想好的名称, 有些长,叫云想衣裳花想容。   来由自不必说,穿越者的世界来自诗仙李白, 这个世界属于昭慈皇太后“原创”, 虽然穿越者们知道是抄袭的,但大魏百姓并不知道, 借用昭慈皇太后的诗,也是借用她的名头, 算是师出有名,也间接表示女报已经被皇帝认可, 免去了日后被御史置喙。   不管昭慈皇太后是什么样的人,曾经又做了什么,并不妨碍借她的势一用。   元清帝听到这句诗便明白了皇后的想法, 想了想, 点头应了,也好,有了这个名头的确能避免许多麻烦。   皇后便松了口气,露出一个感激的笑来。   虽说皇帝对他们这些穿越者十分宽容,但建立在能提供未来知识, 能帮得上忙的前提下,这一点她做到了,但人心总是不满足的,因为做到了,探到了皇帝的底线,便想再求更多。   作为在某一领域还算较为成功的女人,皇后是有一点女权主义的。   或许因为燕朝的缘故,受那些胡人影响,大魏的风气此时十分开放,堪比皇后以为的古代女性地位最高的大唐,女子并没有什么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说法,民间抛头露面参加生产和经营的比比皆是,上层贵女们聚会游玩不亦乐乎。   改嫁与女户实属正常,男人们对女子改嫁这种事接受度极高。   律法更是明确规定女子随嫁的嫁妆,虽然名义上登记在男户主名下,但具体的产业会明确地标示出来,属于女子私人财产,不管日后分家还是和离,都属于女子个人资产,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动用,甚至不管夫妻双方婚后担负了多少债务,都不能用女方的嫁妆去还。   皇后了解到这一项法律的时候是震惊的,因为最后一项,便是连现代都没有做到。   所以大魏女子的地位相比她所知道的明清是比较高的,当然,仅限于正妻,毕竟这还是个封建男权社会,小妾婢女并不在律法保护内。   皇后对这一项律法的推动者,魏太祖元后懿德皇后肃然起敬。   懿德皇后出身低微,自己吃过苦,所以十分体谅女子的不易,为女子向魏太祖进了许多良言,争取了诸多福利,魏太祖对这位即使在自己微贱时都不离不弃的发妻十分尊重,几乎全都同意了。   虽然这仍旧是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但因为独有的民俗风气,因为国家上行下效定制的律法,导致大魏女性的地位还没有像明清那样直线下降。   而对女性束缚的程朱理学还没有出现,缠脚这种陋习更是连影子都没有,所以皇后难免动了心思。   她不求发展到男女平等,也不求什么非要女人也来做官云云,当然她也不认为自己有这个能力,她只希望大魏如今的风气能够保持住而不倒退。   如果能再朝前推动一些,再为女子谋多一些福利自然是更好了。   所以跟元清帝坦诚后,她在脑海中想了很多。   当然她也有想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反正她的身份是皇后,即不用辛苦忙碌还有一大堆人服侍,吃的用的都是最好,每天吃吃喝喝学学书法学学古琴陶冶情操就行,何必给自己找麻烦,万一一个不小心惹恼了皇帝岂不更亏。   然而她辗转反侧,反复思量,最终还是决定试一试,后来又跟梁才人沟通了一番,两人达成了一致,任务可以往后拖一拖,先完成她们的构想。   两人设想了很多方案,最终定下来,先从建立一份报纸开始,从推广女子喜爱的饰物化妆品开始,慢慢慢慢的渗透,慢慢慢慢的传递,能改变多少是多少,或许会有惊喜也不一定。   当然未来会如何她们也不知道,也有可能历史依旧会走上老路,但至少她们尝试过了,问心无愧。   元清帝自然听到了皇后的想法,或许因为母亲幼时对他的教导,加上大魏整体环境对女性也没有非常严苛,他倒也不觉得皇后的想法有何不妥,再者皇后的想法不算激进,在他的底线内,他母亲本身便是再嫁,这与她是不是穿越女并无多大干系,而是大魏本身就不看重这一点。   而且就他本人而言,也更欣赏皇后梁才人这类女子。   其实他心中清楚,这些穿越者们各有各的小心思。   皇后和梁才人不必再说,宋杰看似蠢笨纯粹,但心里想要建国立业的念头一直没有熄,梁平安倒是乖觉,只是心中总是念叨着风月之事,似乎在现代压抑的太狠,想要在大魏放纵一把。   贵妃说是来历世,然而抱着道经不撒手,不干己事不开口。   邵岩不必说,也就唯有夏婵一心一意焦急着想要回去。   真心实意为大魏着想的,就只有太傅了,当然长乐和安王也算。   想到这,元清帝倒是想起一件事来,皇叔的金手指!   险些忘了,皇叔得到了什么能力?   正想要问,宋杰再次举手:“我能提个意见吗?”他看得是皇后。   “当然,你说?”皇后将报纸样刊叠起来。   宋杰道:“能不能在报纸上给我一小片空地,我也要参与。”   三个穿越女顿时朝他投来古怪的目光,打量一下宋杰弱质纤纤的外形,露出恍然的表情。   皇后挑眉:“你打算做什么?”   【话说宋杰是算女生这边呢还是算男生这边呢,这倒是个问题。】   跟他不对付的夏婵毫不客气调侃道:“看不出来啊,原来你对女性用品还有研究,难怪会穿成女人,啧啧。”   【这货穿越前该不会其实是个伪娘吧?或者其实内心是女人而不自知?】   梁才人微笑着轻声劝阻:“话也不能这么说,不要打击男同胞的积极性,化妆品不也分男式的。”而后看向宋杰,“如果是你的话,我们非常欢迎你加入我们妇女联盟。”顿了下,“哟。”   【这样不算贵妃和首辅,穿越女比穿越男四比二胜!】   宋杰:……   【哟个鬼!】   【男子汉大丈夫,我忍。】   “我是想说,你们做了这么多,我也想贡献一点我的力量。”宋杰挂上亲切的微笑脸。   “说说看。”皇后点头。   宋杰郑重脸:“我打算写小说。”说完连忙看向元清帝,解释道,“陛下放心,我要写的绝对不是什么淫词艳语,保证不教坏小孩!我打算写游记,在我们那个世界,大概在大魏四五百年后,有个叫吴承恩的人,写了一部旷世名著,叫《西游记》,写的是唐三藏取经的故事,加了点神话元素,我们那里几乎从八十岁老人到三岁小孩,没有不知道的。”   “当然,我不是想写《西游记》,我也写不出来,我是打算用写小说游记的方式给大家科普一下外面的世界。”   其实这些天,宋杰心里一直很忐忑,他们这些穿越者,一个比一个厉害,不说皇后和梁瑶,就是夏婵一个高中生都比他强,后来冒出一个梁平安,更厉害,学的是妇产又怎么样,人家有用啊,哪像他,前半辈子只顾着吃喝玩乐了。   又来了一个末日身穿的,上来就送上了制盐这个大礼,所有穿越者里,也就他什么贡献都没有了。   他思来想去,看到皇后他们拿出报纸的时候顿时来了灵感,对啊,他可以写小说啊!不能白费他在小说网站丢的那些打赏钱!虽然他看的更多是都市或者玄幻,但天下小说套路是一家,他脑子里有的至少比大魏那些话本先进多了。   当然,他也知道话本不能乱写,所以他打算避开大魏,写国外。   “我们那个世界就有一个叫马可波罗的人写了个游记,搞得外国人都以为华夏遍地是金钱,最后就开着船就来攻打我们了,之后的事陛下也知道就不说了。”   “我以前一直在想,如果《西游记》换一种方式,描述的不是神仙妖魔,而是将中亚南亚的详细情况描述出来,或许历史走向会换个方向也不一定。”   “譬如印度,也就是天竺,这个时候应该是南亚最富饶的地区,土地肥沃,一年四季都可以种植,也没有太多灾害,金矿银矿各种矿产资源更是丰富,还有伊朗阿拉伯,就是波斯和大食,实在不行高丽也行啊,高丽人参到现代都很有名,这些地方我都去过,尤其是高丽,还有日本,没少陪几个女朋友逛过,虽然时间不同,但大体位置差不多。”   “总之,我打算以小说游记的方式,浅显的给大家讲一讲国外,你们看怎么样?”   说完满脸期待的看着众人。   【应该没问题……吧?】   这……听着倒是有些道理,不过……   元清帝挑眉:“你知道这些国家如今是何情状?”   宋杰眼神立刻一转,落到了梁才人身上,露出一个略谄媚的笑:“这不是有梁才——姐在吗,她对这些国家现在的状况了解,我对未来的了解,结合一下,正好。”   梁才人毫不犹豫:“我反对。”   皇后跟上:“我也反对。”   “我们这是女报,是给命妇贵女们看的,不适合刊载这些东西,再说,她们也未必会对你写的这些感兴趣。”   夏婵也道:“可是你写这些跟马可波罗有什么不一样?难道要大魏像八国联军侵略我们一样去侵略别的国家吗?太残忍了,不——”   “咳咳。”皇后梁才人梁平安三人同时咳嗽起来,打断了夏婵的话。   【小姑娘真是……】   【服了。】   【果然还是学生。】   “当然不一样。”梁才人道,“历史你也学过,应该知道殖民时期那些欧洲各国都做过什么,完全是压迫奴役剥削式的,基本上去就是压倒性的屠杀,美洲被殖民的时候,当地印第安人不知道死了多少,你觉得我们华夏跟他们一样?”   【与其让那些欧洲人去殖民,倒不如我们自己上!】   “就是!”宋杰连忙附和,“这个我知道,迪士尼还拍了部风中奇缘来美化殖民呢,实际上根本没有动画里演得那么美好,那个印第安公主跟丈夫回英国后早早就死了,她希望的和平根本没有达成。”   【呼,终于有我知道的了。】   “我,我这不是不知道吗……”夏婵见被众人围攻,瑟缩了下,闭上了嘴。   【不一样就不一样吗,干嘛这么凶……】   元清帝暂时还没学到国外史,基础数学化学物理就够他忙的了,还有地理生物等着他,还没轮到听梁才人讲国外,所谓攘外必先安内,大魏自身都还没有发展起来,哪有功夫想着去殖民别的国家。   不过大体计划还是可以想一想的,抬手制住几人的话头,道:“女报的事朕许了,不过小说的事暂且不急。”   皇后说得对,既然是女报,不适合刊载这些,再者,以大魏如今的状况,正是需要人手发展的时候,商人去行商还可以,若真闹得百姓结伴移民,得不偿失。   计划不错,但现在不适合。   “你可以先整理撰写,著书费时费功,两年可够?”   两年应该就差不多了,到时候土豆玉米红薯普及,粮仓丰实,除了走投无路跟敢于放手一拼的人,寻常百姓不会轻易离开故土,而敢千里迢迢去往它国的,这两类人才最适合。   宋杰顿时蔫了下去,却不得不应:“是。”   【两年?我两个月就够了。】   元清帝说话时余光瞥见了肃王的神情,见他似乎对梁才人说的殖民感兴趣,想了想,吩咐梁才人:“你若有闲余,可将关于国外的事整理出来。”   “是。”梁才人应下。   最后元清帝交代皇后:“太后再有三日便会回京,皇后尽快做好准备。”   “是。”皇后颔首。   挥退众人,元清帝单独留下了肃王。   召小太监送上茶来,他如今已经不怎么使唤梁平安来做这些事了,毕竟知道了他是现代人,几个穿越者身份各有差异,若区别对待,难免叫他们心中生出不忿,若非碍于任务,梁平安恐怕早就提出换个身份了,再者梁平安现在忙于教导宫女,也没有功夫时刻都候在御前。   抿了口茶,元清帝道:“朕留皇叔是有一事想问。”   肃王目光从那搭在瓷器上的手指上掠过:“陛下请讲。”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   元清帝:……   默念三遍他什么都没听见,脸色不变:“皇叔可有得到了似长乐与安王一般的系统?”   肃王捻动茶沫:“没有。”   没有?元清帝蹙了蹙眉,奇怪,为什么皇叔没有?而且他听不到皇叔的心声,确切说是他听不到与他无关的心声。   他从刚才就发现,皇叔的心声他只能听到与他有关的,或者说正好念着他的?在心里想着他的?   咳,总之,无他无关的,他听不到。   若不知道皇叔的心思,倒也无妨,但偏偏……   这若说是巧合,也太巧合了些。   肃王见他蹙眉,道:“的确没有。”   【元元似乎并不信我?】   信了。   元清帝在心里默默回了一句,道:“许是并非每个人都会有,朕也没有。”   肃王黑沉的眸子便亮了亮。   【单我与元元没有……】笑。   元清帝:……   这有什么好乐的?!只有他们两个有的东西多了去了!!   忽然觉得单独留下肃王是个错误的决定。   元清帝面色一整,从御案的抽屉中取出三本书册,放到肃王面前:“这是皇后几人编撰出来的教材,朕与太傅已经在学,这一份送于皇叔,皇叔闲暇时可翻来看看。”   犹豫了下,道:“还有一事,朕打算从宗亲中挑选十岁以下者入宫来进学。”   【元元这是打算挑选嗣子?为何?难道元元……】   肃王目露愕然,心头漫起一丝微妙。   元清帝咬了咬牙根:“不分男女。”   别以为他没有听到那一瞬间的窃喜,放心,他很快就会儿女成群的!   不行,得快点招秀女进宫了。   肃王心头失望,却很快明白了元清帝的意思,点了点手边的书册:“陛下是想教导他们这些?也好,自小教导起来才知皇恩,宗室也该动了一动了。”   浓眉一拧,透出几分肃冷:“此事便交给臣来办。”   元清帝牵了牵唇角:“如此,朕便等着皇叔的好消息。”   这些皇室宗亲许多都在他辈分之上,有些尤为难缠,交给皇叔去办正好。   下一秒,笑容就僵在了嘴角。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昔有楚国女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今有元元一笑,惑我心,迷我意。】   元清帝:……   看来皇叔的诗词需要重新学一学了。   作者有话要说: 皇叔一直在撩人而不自知。   以及,关于嫁妆的律法是有的,来自宋朝,宋朝因为经济发达,女子出嫁嫁妆极高,范仲淹规定族中嫁女按30贯的标准,按当时物价算下来差不多十来万,苏东坡的弟弟苏辙嫁女花了9400贯,差不多近三百万。 第29章 太后┃没有辣子的菜能叫菜吗?   元清帝确定单独留下皇叔果然是个错误的决定, 不由在心中暗下决定, 以后尽量不要跟皇叔单独相处。   第三次战略会议结束, 大家又各自投入了忙碌中。   皇后几人继续埋头专心研究她们的香皂和香水,有活字印刷,报纸刻印起来不难, 最麻烦的反倒是长乐公主,需要给每一张画上画,不过能够得让皇后公主派送亲手制作的报纸的命妇, 算下来也不到一百人, 长乐公主每天画十张,十天就能画完。   因为报纸属于试发行阶段, 不可能也做不到每天都有,除非不加插画, 但对于皇后几人来说,正是需要用漂亮的插画来吸引命妇们, 暂时不可能放弃。   于是暂且定下了一月一报。   而初发行的日子则定在了端午,所以皇后几人必须赶在端午之前将香皂和香水制作出来,哪怕只是初制版, 等端午那日亲自上阵做推广营销。   元清帝这边, 给耕苑司的土豆已经发了芽,玉米红薯给的稍微晚了些,还没有动静。   而因为邵岩独特的造型,加上他是穿越者中唯一一个没有原身身份牵扯的,便被推举为了穿越者们的对外代言人, 成了海外归乡被肃王所救的华夏后裔,简称海归。   作物种子和水泥等自然归到了邵岩身上,对外一致表示是他从海外它国带回来的。   事实上邵岩还真起到了不小的作用,耕苑司和营造司司令得知东西是他提供的,便跑来找元清帝,希望能得到邵岩的指导,顺带帮他们解一些疑惑,元清帝本打算帮他推了,邵岩自己却答应了,而等他去了一趟,还真给水泥研究带来了大进展。   水泥初级版很快就成功,但营造司司令许通听了邵岩的描述,毅然埋头烧制起了进阶版,立下军令状端午之前肯定会有结果。   因为末日无法种地,所以耕苑司这边倒是没有得到什么指点,不过种地不是研究新事物,华夏至今不知种了多少年的地,这点不妨碍,倒是兵仗司那边听说了邵岩的名字,找上了门来。   结果给了元清帝一个大惊喜,邵岩还真懂,甚至比造水泥更懂,跟兵仗司的工匠们一研究,火铳很快就鼓捣了出来,开始研究起鸟铳了。   这真的是大惊喜,邵岩的重要性再一次得到提升。   一时间邵岩成了大忙人,高晏需要他,营造司和兵仗司的司令争抢他,肃王也等着他讲现代军制。   而对种牛痘的研究这边,有了梁平安,也有了飞跃式的进展,毕竟夏婵只是知道这么一个理念,并不懂具体如何操作,梁平安却接触过这一方面,牛痘已经种了下去,只等接下来的观察。   按照梁平安的说法,因每个人的体质不同,需要两到三个月的观察期,将所有会有的反应弄清楚,才能真正投入给百姓使用。   而梁平安组织起来的妇产科也渐渐上了正轨,他招的基本都是年纪比较大自梳后在宫中谋个差事养老的姑姑,识字的优先,按照他自己编写的教材,从头教起。   元清帝不由感慨,若是像邵岩和梁平安这样的穿越男,他不介意多来几个,梁才人和夏婵毕竟只懂理论知识,还是欠缺了些。   而匈奴使臣这边,元清帝终于松口见了一面,战败加上刺杀事件,匈奴使者不得不低下头颅,听从他们提条件。   有了火铳,元清帝底气十足,若不是怕泄露,他很想叫匈奴使者们去见识见识。   一番商讨,最终定下匈奴会送公主来和亲,换取十年互不侵犯协议。   肃王这一次十分给力,亲手斩杀了匈奴单于,匈奴如今陷于内斗,无暇顾及大魏,大魏的要求基本全都同意。   元清帝也没有逼得太过,大魏虽是胜利一方,但这一场战争也花费牺牲良多,需要修生养息,加上他现在得了先进科技,忙于发展,短时间内也不想继续征战,若将匈奴逼急,于双方都不是好事。   而匈奴也不得不和大魏求和,西有回鹘黑汗,东有辽,黑汗还罢,辽若非有草原鞑靼牵制,还要顾及内部各部族,只怕早就进军匈奴,这牵扯到了陈年旧账,昔年打着匈奴名号建立起的燕朝得罪的可不仅仅是汉人。   不过既然匈奴要乱,不如乱到底,越乱越好,安置在匈奴多年的探子可以动了一动了。   转眼三天过去,到了太后回宫这日,元清帝,皇后和长乐公主早早准备好迎接。   自元清帝亲政后,太后便时常打着礼佛的名义去游山玩水,这一点大家心照不宣,鉴于太后真心养育他,又从不揽权,元清帝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太后在宫中困了二十余年,出去走走也好。   这一次太后说是去五台山礼佛,实际上私下去了江南踏春,否则也不会这么晚才回京。   下午申时一刻,太后的仪驾进了永安门,一路直接从西边夹道到了慈明殿。   太后去年才过了三十五岁寿诞,加上宫中多年养尊处优,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十分年轻,与元清帝站在一起,不像母子,倒更像是姐弟。   许是因为这一点,太后总是往老气打扮自己,着装打扮完全比照着五六十岁老太太的来,叫元清帝和皇后十分无奈。   “恭迎母后回宫。”   慈明殿殿外,元清帝和皇后打头,长乐随后,一众宫人纷纷行礼。   “快起,快给我瞧瞧!”太后三两步上前,拉起元清帝胳膊上下打量一番,确定没有事才松了口气,心有余悸道,“可吓死我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好没事,还好没事,宝宝要真出事了可怎么办?我可怎么跟苏姐姐交代?】   元清帝眸光微动,按照先前的经验,他做出了两种假设,一种太后也是穿越女,另一种,太后跟长乐和安王一样,不是穿越只是有金手指。   但单听这一句,似乎是后者的可能性大些,太后若是穿越女,怎么会不清楚他的生母昭慈太后是什么人,往日太后对昭慈太后十分推崇,可以理解为碍于他,但现在听着,太后似乎是真心视他母亲为姐妹,比照皇后几人对他母亲的态度,太后似乎并不是穿越女。   太后出身不高,民间选美时被选进宫,入宫时才虚十岁,跟诸多选来的秀女一道先养在行宫,而那时父皇还未继位,那一场采选是为了祖父神宗,然而还没等太后及笄,祖父便去了,于是自她这一届往后养在行宫的秀女便归给了父皇。   父皇继位后迎了母亲进宫,除了有了封号的妃嫔,未临幸的采女和养在行宫的秀女大半都被他赐给了宗亲,太后属于少数,因为已经及笄,从行宫被送进宫内成了采女。   后来父皇与母亲吵架,醉酒后临幸了她,又为了气母亲,封了她为美人,彼时元清帝才一岁,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按太后往常念叨的话来看,她原本吓坏了,以为母亲会对她怎样,没想到母亲善良亲厚,并没有责怪她,反而还为她跟父皇抱不平,自此太后便事事以母亲为先,对她万分推崇,所以母亲后来才会将他托付于太后。   是以结合太后的心声来看,她似乎并非穿越女。   元清帝便将对外的说辞说与太后听:“……叫母后担心了,是朕不是。”说着看了皇后一眼。   皇后立刻上前挽起太后的胳膊:“母后放心,陛下确实并无大碍。”   太后再三打量,见元清帝果真没事,终于结束了这个话题,也没有问刺客什么来历,涉及朝政有关的,她从来都小心翼翼。   长乐公主挽起太后另一只胳膊,撒娇:“母后可算回来了,长乐好想母后。”   长乐公主虽不是太后亲生,但却是她亲自养大,母女二人感情极好,太后去礼佛也是带了长乐公主一起去的,只是中途她要去江南,就先送了长乐公主回来。   有皇后和长乐,很快气氛就热闹起来,太后兴致勃勃让人将她从江南带回来的礼物呈上来,分发给众人。   至此一切都没有什么不对,元清帝越来越倾向太后并非穿越者,直到太后提起她在江南品尝的小吃。   【……可比我当年的手艺差远了,想当年,唉,可惜自从到了这里,当上了太后,连厨房都不能进去了。】   元清帝心里登时咯噔一下,目光微变,然后不动声色将话题朝吃食方面引导。   “母后若喜欢江南菜品,朕便着人从江南招两个厨子来。”   【招再多厨子也没用,没有辣子,没有辣子有什么用?没有辣子的菜能叫菜吗?唉,早知当初就多问问师傅了,就算不识字,也得弄清楚辣子怎么来的。】   “朕还记得幼时母后为朕亲手炖的汤,至今念念不忘。”   【那是,我师傅那可是做过御厨的,这道汤是他的独门手艺,从不外传。】   得,不用再问,这肯定是穿越的了。   元清帝不动声色,配合皇后和乐融融,等从慈明殿出来,转头便以穿越规律为由,叫皇后去试探。   而很快,皇后就试探出了结果,太后果然是穿的,她来自民国。   作者有话要说:   出场人物介绍:   民国穿来通晓厨艺的太后(太后:对这个没有辣子的世界,我很绝望。)   以及,上一章关于改嫁的事忘了说,除了嫁妆法,宋朝女子是可以自由改嫁的,李清照大家都知道不用说,民间再嫁普遍,而且妇女有主动离婚权利。   加上宋朝经济发达,产生了很多富婆,宋初两位宰相争娶一位寡妇被罢官的事应该也有很多小伙伴知道,感兴趣的可以看一看,其实古代很多事比小说精彩。 第30章 端午┃可惜没有辣子。   民国元清帝知道, 皇后跟他投诚的那一晚就跟他捋了一遍两个世界的历史, 他本以为穿越都是从现代, 没想到太后居然来自民国,但转念想起贵妃和太傅,就释然了。   不过也麻木了, 连惊讶都是啊这样啊的感觉,毫无起伏。   但有趣的是,太后竟然根本不知道昭慈皇太后是穿越的。   皇后试探太后的方式很简单, 她直接拿了女报去找太后, 太后一瞧顿时傻眼了,报纸她知道啊, 香皂香水什么的她也知道啊,这不是她上辈子有的东西吗?   震惊的太后当时就脱口而出了。   皇后一听立刻惊讶状, 接下来不用说,大家开始互相交底了。   然后就知道, 原来太后是从民国穿越来的。   太后是在原身在行宫的最后一年穿越来的,原身吃东西噎岔了气,再睁开眼就换成了她, 她醒来差点再次噎死, 硬生生憋着气将东西抠了出来,自此多了一条命。   太后穿越前是酒楼大师傅身边的学徒,大师傅祖上几代都是御厨,清灭后,家道中落, 到了如今的长安后世的西安定居,被请到酒楼里当了大厨,因为太后父亲在路上曾帮过他一把,在她父母去世后,见没有人收留她,便将她带到了身边收为徒弟。   太后出身贫农,加上那个时代,没念过书,当了学徒后又整日待在后厨里,除了师傅教给她的厨艺,可谓大字不识,但在那个时代,能学到一门手艺已经是极好的了。   谁知眼睛一闭一睁,就成了古代行宫里的小秀女,虽说年轻了三岁,但对于没有穿越这个概念的太后来说,可谓是不小的惊吓。   等她还没适应过来,迷迷糊糊就被送进了宫,然后花了三年好不容易适应下来,又迷迷糊糊就被英宗给睡了,醒来她就吓傻了。   满宫里谁不知道皇帝喜欢的是宸皇贵妃,什么皇后德妃贤妃在宸皇贵妃进宫后一个个都没了,当时她就吓白了脸。   哪知皇贵妃推门进来,没有责怪她,反倒责怪了皇帝,哪怕皇帝封她做了美人也没有欺负她,倒是跟皇帝别扭冷战了好几日,然后太后就悟了,从此一心跟着皇贵妃走。   事实证明她没有走错,当年阖宫上下十几个妃子,也就只有她和生了安王的谦太妃安稳到了今日。   所以什么垂帘听政什么夺权的事就是让太后做,她也做不了,虽说到了大魏得了原身的记忆,识了字明了理,后来又拜师昭慈太后,早便脱离了文盲的范畴,但她对政事基本一窍不通。   以往上朝都是强装出来的镇定,加上清朝那位太后的事民国谁人不知,更不敢揽权,生怕也害得大魏灭了国,巴不得元清帝赶紧亲政。   因为大字不识,诗词歌赋更是不懂,所以太后从来没有怀疑过曾经的皇贵妃如今的昭慈太后是穿越的,她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穿越,一直以为自己是说书先生说的借尸还魂。   所以她起初还以为皇后是跟她同一个时代来的人,等听皇后解释完,满满的震惊。   “原来姐姐居然是从后世来的……难怪那样与众不同……”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不,不是每个穿越女都那样与众不同!   皇后心里默默拒绝。   元清帝沉默,他倒宁愿自己的母亲能不那么与众不同。   太后缓过来,看皇后的目光就带了新奇:“现代是什么样的?皇后原来是做什么的?还有你们。”   你们说的是梁才人和夏婵。   于是女人们凑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就聊了起来,很快热火朝天。   元清帝再次沉默,算了,等聊完了他再来吧,反正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   有皇后在,元清帝便十分放心将太后交给了她们,忙起了政事,他还有很多问题要跟太傅和肃王商讨。   而等太后缓过来,第一件事就是从皇后那里要来了一大包辣椒种子,在慈明宫后院种了满满一大片,据说每日都要去看几眼。   和元清帝坦诚后,太后也再不用顾忌,卷起袖子就重操起了旧业,又从皇后几人的报纸得了启发,打算普及起她知道的厨艺,来改善百姓的生活。   元清帝顿时觉得这一点上,太后跟太傅肯定能说到一起。   据皇后几人说原本该叫做东坡肉的红烧肉,就是从太傅府中流出来的,还有其它几样超前出现的菜品,皇后和梁平安便是通过这个对太傅有了怀疑,才更加小心翼翼隐藏自己的来历。   虽然太傅游戏所处的年代并不该有这几样菜,但游戏毕竟是游戏,在菜品设定上,并没有非常严谨。   至于太后,太后虽说知道东坡肉的典故,但以她原来的知识水平,也仅限于知道有这么一件事,恐怕先有宋还是先有唐她都搞不清楚。   太后放飞了自我,然后元清帝几人便有口福了,各种美食每天不重样,不过太后到底如今已经是太后,不能总是钻在厨房,做过几遍过了瘾,便教给了御厨,由他们掌勺。   “可惜没有辣子,我最拿手的是川菜,可惜没有辣子……”压抑了十几年的怨念一朝爆发,太后每每吃饭都要絮叨一番,“等辣子下来,我要做一桌辣菜来给你们尝一尝,叫你们见识见识过过瘾,可惜没有辣子……”   【可惜先帝和姐姐尝不到了,唉。】   元清帝捧着手里的油泼面,默。   太后回来已经是四月底,五月一开始,宫中便忙碌了起来,为了即将到来的端午做准备。   其实从前几日宫人们就做起了准备,只是元清帝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穿越众身上,没有太过在意,毕竟端午是年年都过得,来去便是那样。   因为元清帝本身喜静,所以宫中其实并不算非常热闹,热闹在民间。   长乐公主从初一开始就打着去找安王的名头出宫看热闹去了,回来的时候大包小包,身上挂着的,头上插着的,满载而归。   夏婵和宋杰看的眼馋,十分向往,夏婵虽然有原身的记忆,但原身从小就长在宫中,对外面几乎没有多少印象,宋杰的原身倒是长在民间,然而他并没有记忆。   所以两人对宫外的世界十分好奇。   好在皇后为了宣传女报,早就下了帖子,邀请了十来位命妇圈的顶级大咖,端午这天来参加定在隔壁集芳园的聚会。   原本发起聚会的是皇后和几个嫔妃,现在又加了个重量级人物——太后,这下好了,女报办得更名正言顺了。   转眼到了端午这日,午时沐浴过兰汤,太后皇后一行便浩浩荡荡去了隔壁集芳园。   集芳园顾名思义,收集群芳,这个群芳即指百花,又比喻美人,来自神宗的趣味。   为了这一次聚会,皇后拿出了昔日熬夜公关的精神,和梁才人设计出了这次古今结合的聚会现场。   五月初的天,不冷不热刚刚好,未时一到,受到邀请的命妇们便十分有序的进了园子。   这是邀请函上规定的时间,许多人担心耽误,早早便到了门口。   这些命妇中地位最高的,要数元清帝的三位姑姑,其中以庆康大长公主为首,其实三位大长公主中,庆康大长公主并非最年长,庆阳大长公主才是,但因当年皇子夺位时她坚定站在了英宗一边,英宗成功上位,她自然也跟着受益。   大魏公主的女儿不算宗亲,本是没有封号的,除非个别受宠的公主可以为女儿讨要来封号,庆康大长公主因为站对了位,女儿直接被封为公主,封号嘉善。   庆康大长公主这次便带着嘉善公主来了集芳园。   被一众命妇仆从簇拥着的庆康大长公主带着十岁的嘉善公主,浩浩荡荡进了园子。   庆康大长公主收到所谓邀请函的时候是惊讶的,不提她,所有收到邀请的命妇都跟她同样惊讶,因为皇后自进宫后,从未举办过宴会,往日太后不说,陛下偏爱,大家便也不说什么。   惊讶过后便是恍然,陛下刚刚纳了妃嫔,皇后便置宴邀请众位命妇,这是想要借机给几个嫔妃立威?   庆康大长公主拿着邀请函玩味的笑了笑,便决定来走这一趟,倒是要看看皇后打的什么主意。   随着引路的宫人绕过曲折的回廊,视野顿时开阔,一片草地映入眼帘,放眼可见粼粼湖水。   众人露出惊讶之色。   只见草地上左右两边架起了四个秋千架,然而那秋千架比寻常要宽许多,木架上缠绕着鲜花和藤蔓,还似晾衣服般挂起粉色的轻纱,微风拂过,轻纱飘舞,美轮美奂。   秋千架圈起的空地上,分布罗列着一些椅子,显然是给她们入座的,只是那椅子上放着四四方方的古怪东西,似乎是用布缝制的。   而最中央,摆着长长的案桌,似画案,却比画案窄一些也长一些,铺着淡青的轻纱,前后各摆着一个高大的花瓶,花瓶中插满了时令鲜花,花瓶下各色点心琳琅满目,庆康大长公主眼神好,目光扫过,发觉竟有许多她没有见过。   心中正愕然,一声唱喝,皇后和长乐公主一左一右扶着太后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两位宫装打扮的女子,想来便是先前入宫的妃嫔了。   作者有话要说: 皇后:来,大家一起来趴体!   趴体过程就不详写了,主要是聚会过后的反响。 第31章 馥春┃最奢侈最尖端。   皇后几人的推广聚会无疑是非常成功的。   从开始到结束, 从摆设到吃食到香皂到香水, 每一样都叫这些处在当下大魏生活水平塔尖的命妇们惊叹不已。   因为不断的征战改朝换代, 大魏在吃食方面远没有皇后几人原世界同时期繁华多样。   大魏如今的食用油主要分两种,芝麻油和动物油,大豆虽然有, 但以当下的榨油技术,芝麻油的出油率远高于大豆。   当然也有用其它植物籽榨油来用的,譬如荏子又叫苏子或芸苔子又叫油菜籽, 不过并没有芝麻油普遍。   至于花生油更不用提, 按历史正常走向,花生还得再有四五百年才能从美洲传入华夏。   出油率堪比芝麻油的还有桐子油, 但桐子油并不能食用。   因为植物油的缺乏,所以对当下的大魏而言, 油炸煎炒不过在上中层人士中兴起,平民百姓依旧多用蒸煮炙烤的方式。   元清帝虽然从皇后几人处了解到了现代植物油的普遍, 但因为没有人知道更先进的榨油法,包括太后,只能暂且将花生列为日后需要普及的作物, 先尝试着栽培。   因为油的稀缺, 此时大魏的百姓还没能放开手发挥想象力进行各种尝试,便给了太后和皇后几人机会,于是各式各样大魏此时还没有出现的糕点小吃被她们一一制造了出来,端上了这次聚会,震惊到了一众命妇。   各种酥饼不提, 油炸点心后厨边做边上,什么炸鲜奶炸油糕炸麻花炸丸子炸鸡翅炸鸡腿……   要不是土豆还没熟,炸薯条土豆泥肯定也不会少,不过等日后也不迟,正好还可以帮着宣传新作物的各种做法。   配合小吃饮料也不会少,什么奶茶果汁能想到的能做出来的通通端了上来,叫众命妇眼花缭乱。   因为是端午,还特地上了粽子,最重要的,上了咸粽子。   大魏如今食用的粽子,大体分为两种,一种是白粽,沾白糖或浇蜂蜜,一种是夹心,里面会夹红枣板栗豆类等,富贵人家还有夹肉的。   但大体来说,几乎全是甜粽子,根本没有咸粽子一说。   这些咸粽子一端上来便引来了众人的惊奇,尤其庆康大长公主,她并不十分喜爱甜食,几乎立刻便爱上了这咸粽子,临走时还专门多要了一盒。   当然大多数还是更喜欢甜甜的豆沙蜜粽。   但未来甜咸粽子之争已然提前千年有了苗头。   而这些吃食还不是这场聚会的重头戏,大家吃饱喝足,宫人们来服侍众人净手时,捧上来了一个巴掌大四四方方漂亮如糕点般的东西,还印着精致的花纹,竟是用来洗手的,叫香皂。   众命妇学着太后皇后几人的样子,用香皂洗了手,先前吃零嘴时不小心沾上的油立刻就洗干净了,不仅如此,还有淡淡的香味残留。   这还没完,才擦了手,又有宫人呈上来同样小巧的玉瓶,说是叫香水。   因周朝传下来的习惯,大魏也喜花,宫中设有花房,一年四季为皇帝后妃提供鲜花,皇后曾去过保加利亚玫瑰节,去玫瑰园里参观时亲手尝试过制作玫瑰花露,平日对香水也有研究,梁才人也懂一些,夏婵和宋杰凑数,鼓捣出了大魏香水1.0版。   因为时间太短,留香不是很好,但对于从没见过的众命妇来说已经足够了,学会了用法,几乎立刻就喜欢上了。   皇后当即表示手中的就送给大家了,不仅是香水,刚刚用过的香皂也会给每人一盒,还有这些吃食,喜欢哪一样都可以让御厨再做打包带走。   最后给每人——包括同来的小姑娘们,发了一张新出炉的女报,同样是1.0先行版,因为有了太后,美甲一栏换成了科普美食和详细做法,所以得重新排版,重新换插画,正式发行得再过几日。   得了东西的命妇们当场还能矜持住,等回去就开始炫耀了,尤其那些个聪明的,几乎当时就明白了太后和皇后言下之意,直接大肆办起了宴会。   其中当属对这方面嗅觉素来敏锐的庆康大长公主为首,两天后便借口赏花办了一场大宴,几乎长安城能入她眼的都邀请来了。   而其她命妇一瞧,纷纷跟着效仿。   新鲜的聚会方式,新鲜的吃食,从未见过的香皂和香水,还有据说是先行版唯有接到邀请函才有的、太后皇后亲自编撰的女报。   无不叫众人稀奇惊叹。   一时间,这十几个受到皇后邀请的命妇们便成了圈中红人,没有受到邀请的羡慕嫉妒,回家便督促丈夫或儿子,努力奋斗升官升诰命。   那些跟随命妇们来的小姑娘们也成了贵女们羡慕的对象。   这股热潮很快席卷了整个长安上层,逐渐朝中下层蔓延,香皂香水还罢,那些吃食很快流传出去,尤其报纸上详细刊载做法的几样,不出半个月,便在东市和西市的酒楼中盛行了起来。   小吃点心命妇们互相交流交流,再命家中的厨子多琢磨几回差不多也就有了,但香皂和香水却不是人人都能得的。   皇后几人为了制造出实用外形又好看的香皂,着实费了些功夫,这一回宋杰倒是出了些力,他关注了一个美女网红,擅长各种手工制作,他为了追求对方,跟对方体验过制作手工香皂,虽说材料都是现成的,但总归体验过具体过程,也算经验。   香皂制造的材料不难找,草木灰和动物油。   草木灰过滤加水静置得到碱液,加油混合加热搅拌,最后入模硬化,这是最基础版本的,听着并不难,但在不知道比例的情况下,只能一遍遍尝试。   而且还得想办法让颜色看起来好看,还得加入香味。   一遍遍尝试下,赶在端午之前,总算是制作出了过关的,不说作用,光看外形,漂亮到叫人心动。   不过皇后几人并不是非常满意,觉得还有改进的余地。   这一批成品除去大家各自使用的,剩下八十来个,每盒五个一装送了给当日来参加聚会的命妇。   这些命妇们地位本就足够高,用不着将香皂送礼,要么回家跟家人分享着用,要么给交好的友人,顺带在宴客时拿出来炫耀。   香水就更少了,一人两瓶,一瓶也就手指高,自己用还不够,哪里舍得给别人,炫耀也是抹在自己身上让别人闻一闻,最多也是给自己的好友抹上一些。   更给众女会心一击的,那些得了香水的,或者抹了香水的,引得丈夫连日流连。   不要小看女人的攀比和嫉妒心,很快关于香皂香水各种说法就传遍了长安上下,各种小故事小段子,说的神乎其神,仿佛只要用香皂洗了澡,再抹上香水,丈夫就会回心转意,心悦的对象就会心悦自己。   于是吃食热过去,香皂和香水就成了人人想要的东西,包括蠢蠢欲动的商人们。   可宫里传下来的东西,去哪里要?从哪里买?   一时间有跟庆康大长公主探口风的,有去太后和皇后母家拜访的,有跟营造司打探消息的,还有干脆戳攒着丈夫直接去问皇帝的。   别说还真有人来问了,叫元清帝哭笑不得。   而后不由感慨,皇后说的还真对了,这世上女人的钱最易赚,还有那明星效应,网红营销和水军策略,效果竟然会这样快。   是的,这件事发酵的这么快这么火热,当然没有那么简单。   不提拿到是别人三倍香皂香水的庆康大长公主,单市井中毫不做作表演“我同乡”“我亲戚”等散播传言的水军,就有不少。   因此元清帝对眼下造成的火热情形并不惊讶,倒是因为这件事切实看到了水军的效用,心中对报纸大约有了构想。   气氛已经炒热,皇后当下便将做好的报纸发放了下去,其它内容不变,只太后的饮食专栏换了内容,又在最后对香皂香水的发售作了说明。   按照皇后的打算,香皂香水只是一个开始,她打算打造出一个化妆品品牌。   古人不笨,等香皂销售开,总会研究出来做法,到时候就不是秘密了,她们包括皇家,都不可能做到完全垄断这个市场,所以在这之前,必须先将品牌立起来,保证日后人们想起,第一反应就是他们的品牌,而且要做,就做最奢侈最尖端。   而这个品牌最大的股东不是皇后也不是太后,更不是梁才人和宋杰,而是长乐公主。   一来皇后几人总要回去,要这些也没有用,太后虽不会离开,但她已经是太后,要这些私产有何用。   二来他们都是魂穿,原身还有家人,皇后倒还好,生母已逝,也就一个祖母需要她看顾,宋杰和梁才人可是有一堆家人,还有太后也是,省的日后更多麻烦牵扯,以他们的身份,他们活着,对那些家人来说,已经是最大的照顾了,至少梁才人原身的家人一跃翻身从郊区搬到了城内,太后的家人更不必说,若没有她,只怕还在老家种地。   所以算来算去,算在长乐公主的名下正好。大魏虽禁宗亲行商,但有个默认的潜规则,只禁那些王爷郡王,并不禁公主郡主,所以王爷们若要置办产业,要么挂在妻子名下,要么等女儿长大,不过大多都是前者,且尽量低调。   元清帝几乎没怎么想就同意了,也是该给长乐置办些产业做嫁妆了。   于是未来畅销世界排名第一的化妆品品牌自此诞生,品牌名由皇后所取。   “在我那个世界,曾经有个品牌叫谢馥春,馥,馥郁芬芳,又谐音复,恢复的复,春即青春,去掉创世人的姓,便叫馥春!” 第32章 修路┃集思广益。   印了专属LOGO的馥春香皂定价十贯, 即十两银子, 大魏目前还是以铜钱作为主要货币, 金银只做大数额结算,而大魏最近一笔大开支,也就是借给安王的一万两金子了, 元清帝起初以为只是需要这样的数额,结果安王的系统确定只要金子,只好叫梁忠从他私库取来给他。   以大魏如今的物价来算, 十贯足够维持一个三口之家一年的基本温饱。   馥春既然要走高端路线, 消费人群自然锁定为上中层人士,十贯钱对这些人来说还是消费的起的, 大家闺秀们从头到脚一套至少也得百贯,对庆康大长公主一类更是绰绰有余。   而且馥春皂不管用料做工还是大小, 都诚意十足,绝对值得这个价。   皇后本打算开设馥春品牌门店, 但想到安王即将建起来的商场,便打算帮安王一把,到时候先在商场设立专柜, 门店推迟再开, 或者干脆直接将门店开到商场中。   鉴于安王的商场要正式投入营业至少得需两个月,第一批馥春皂便暂时由庆康大长公主代为出售,皇后几人也正好趁着这段时间研究研究其它化妆品。   而等馥春皂在中上层家庭间流传开来后,元清帝也悄无声息派营造司用废油制造出了一些较差的香皂,或者说肥皂, 以十文一块批发卖给了那些商贩,赶在香皂的方子被研究出来前,狠狠赚了一笔。   原本还可以定的更高,但元清帝希望香皂能在民间普及,便压了价。   而在皇后几人忙碌的时候,元清帝这边,进阶版的水泥研制成功,他打算开始修路。   修路这件事不比吃食香皂,自古以来修路都是一件极为费时费工费力的事,但路不能不修,修路的好处不用穿越者们告诉元清帝,他也知道,一旦路修起来,无论对发展军事还是商业,或者对老百姓都是好事。   一旦水泥路在全国铺设起来,可以想象未来的盛况。   关于修路的事,从水泥还在研究的时候,元清帝就已经开始构想了,和太傅讨论过很多次,结果邵岩出现后,之前的设想推翻重来。   末日十年,邵岩接触过很多人,听人讲过很多他知道的不知道的事,也走过很多荒废的城市,亲眼见识过很多,对铺路这件事,他提出了两种修建方法。   地表路和标准路。   地表路顾名思义,直接在露面铺一层水泥就行,成本造价低,适用于城镇乡村内的各种道路。   标准路则要复杂些,松土向下挖掘,然后从下至上分三层,最下层先用小石块、砂浆或黏土做地基,第二层用小卵石、碎石子、砖块、泥土混合夯实,第三层用水泥、砂、石等混合的水泥混凝土铺就。   这样铺就的道路,加上正常维护,足够这个只有马车驴车的年代能用很多很多年。   不过复杂的程序注定了高成本,如果全国所有道路都铺设标准路,光是采石一项就足够算得上劳民伤财了。   所以最后商议下来,标准路还是得铺,但只铺官道,城镇内与乡下的小路,暂时用地表路铺设,等日后国力强健,有了更先进的技术,再慢慢重修。   而单只铺官道的花费,一笔笔计算下来足够叫元清帝头疼。   最后干脆招来皇后几人,一起集思广益。   “建收费站啊!”这一回宋杰脑中灵光一闪,率先开口,“过桥,不,过路费,我们那都是这么干的,国家出资修建,民众交过路费,相当于变相的众筹,不过一般都是设在高速上,官道也算变相高速路了。”   其他人眼睛一亮,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是个好主意,咦?你什么时候突然变聪明了?”   “不错,不是有驿站吗,噢不,驿所,正好可以用来当收费站,不过,这个管理是个问题,天高皇帝远的,没有电脑没有网络,怎么查记录核对?”   “这倒是,贪污腐败从古至今都是个大问题,唉。”   “这样怎么样,发车牌,不管是马车驴车还是牛车,全部发放车牌,统一记录起来,规定没有牌照不能上路,过收费站时登记,再发放凭证,一般上官道大多都是走远路,至少也得过两个驿馆,不可能连续所有驿站都作假,实在不行设立监督,一经发现严惩。”   “不错不错,干脆将交通扣分制也拿过来,正好也可以管理一下京城的车辆,修路的时候也顺便规划一下,划出人行道!以后车道上敢不按照规矩来的,全部扣分,扣光收马车禁行!”   “对对,还有斑马线!公交车肯定是要建起来的,正好提前制定好规矩,不过红绿灯有点难,只能换人来管理。”   “交警吗?正好啊,邵岩以前不就是交警,他的老本行了。”   ……   商量来商量去,都说的是道路修好以后的事,对具体如何修路没有提出多少意见,最后倒是夏婵弱弱举手:   “不能搞承包吗?我爸就是包工头来着,修路我不知道,但他承包修过政府大楼,修路应该也可以……吧。”   “还有,陛下如果缺钱的话,可以把那些不常去的园子开放,当公园来收门票,就算一人只收一文钱,积少成多,长年累月下来,也能收很多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   众人纷纷就着这个话题出起了主意,元清帝一一记录下来,最后留下太傅商议了许久。   承包确实是个不错的方式,官道由国家全权负责修建,剩下的小道便分给各地官员,甚至可以给当地乡绅,由他们出面去雇人来修,凡是愿意出资承包路段的,这些路都可以用他们的名号来命名,只要大魏在一日,就绝不改,并且可以在路边立牌,将对修路有贡献的记载下来,名传后世。   这样一来,原本需要国家全部承担费力组织,缓慢进行的,分散成千百个,即减轻了负担,也可以同时一起进行。   正好如今过了春播,不缺人手,若能赶在秋收冬日来临之前将路修好,这个冬日过年定然会热闹许多。   于是隔天上朝,元清帝便将要修路的事宣布了出来。   修路是好事,但众大臣不知道土豆玉米红薯的存在,担心修路花费太高,一旦发生天灾,国库不够赈灾,持反对意见。   再者,如今的官道好好的,为何要修,水泥又是何物?   元清帝早有准备,营造司带着水泥进殿来,给大家演示一番,又将凝固好的水泥石板搬来给大家看。   周宗夔又站出来,将商议好的政策说与众人听,一听以自己的名字命名,再一算成本,顿时争前恐后同意了,连元清帝说的等竣工验收才付款的提议也没有反对。   于是大魏首批包工头们至此诞生。   如果说长安整个五月上半月的热门话题被皇后几人承包,下半月则被修路这件事承包了,各种消息层出不穷。   很快元清帝就看到了由工部记录整理出来的,关于长安路段的承包分配。   修路不是小花费,官员们有承包的资格,却没有足够的钱,当然就算有,也不会表露出来,这不是自动跳出来承认自己贪腐吗。   然而商贾们有钱却没有资格,正因此,元清帝才会定下先修路再付款的规矩,于是原本便依附各官员贵族的商贾们纷纷上门拜访,这种官方允许光明正大赚钱的营生,何乐不为,再者,各官员们放出话来,路修好以后,虽说命名权归了官员,但立碑上的记载,可以将参与修建的他们写进去。   在这个商人地位低下的如今,算是十分光宗耀祖提升自身名望的一件事了。   修路的热潮从长安向四周扩散开来,逐渐被全国所知。   长安作为帝都,率先修建,最先开始的是首辅周宗夔选的路段,作为首辅,他直接承包了两坊一市。   司天监特意选了黄道吉日,动工这天,吸引了不少百姓来围观,为了不给百姓带来不便,路半边半边修,等另一边完全硬化能够走人,再修另一边。   等全国知晓修路的事,渐渐统计上奏的时候,长安城的水泥路已经铺设了大半。   而官道也早就开挖了起来,正好仗打完许多士兵闲了下来,元清帝叫肃王将这些人重新征召起来,发放工钱去修路。   因为有了土豆玉米红薯,元清帝底气很足,只要撑过今年,明年保证粮仓俱丰,直接将徭役改为雇佣。   加上承包商们也在雇人,一时长安但凡有力气愿意干活的,都能得到不小的收入,因为去年冬荒聚集来长安附近的流民也纷纷有了新出路。   整个长安城修路热火朝天的同时,夏婵提出的开设公园的提议,也开始施行。   对于公开皇家私苑这一点,元清帝并不反对,实在是祖父神宗大兴土木建了太多行宫和园子,每年维护这些园子,都要花费不少人手和钱财,夏婵的议题正好,帮忙解决了这个问题。   再者,昔年汉朝时的上林苑,便不只是皇家私苑,也曾准许百姓出入。   元清帝选择开放的第一个作为公园的园子是芙蓉园,这倒不是神宗兴建的,隋时就有,从燕到周到魏,一直都有扩建,如今已有两个坊的大小,其中景色优美,又临曲江,用来做公园正好。   不过在开放之前,得先做一番修缮。   元清帝没有见过现代公园是什么样,所以这件事交给了邵岩和梁平安,宋杰也算一个,而提供了点子的夏婵也掺了一脚,打着实地考察的名号借机乔装出了宫。   公园的事先放在一边,邵岩和梁平安立下了“军令状”,说保证会给大家一个惊喜,元清帝只等到时候完工来看。   他手头边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做,时间倒退几日,回到五天前。   端午之前元清帝便跟肃王定下了要选宗亲十岁以下孩童入宫进学的事,端午一过,肃王就着手去办了。   肃王出马,用了不到十日,便搞定了所有宗亲,甚至连三个皇姑也都参与,希望能将自家儿孙也算在内。   于是在五天前这一日,司天监选下的良辰吉日,宗室中所有十岁以下六岁以上的孩童全都进了宫,共计二十三名。   未来大魏第一批接受现代数理化教育的学生,也是未来推动大魏发展的基石,在这一天诞生。 第33章 开学┃仪式。   大魏皇子公主进学的地方叫资善堂, 离紫宸殿不远, 元清帝刚进学时就是在资善堂, 不过只念了一年,他就从太子升职到了皇帝,改到紫宸殿学习了。   资善堂则留给了安王和长乐公主使用, 安王去年年底就已经毕业,只剩下长乐公主和她的两个伴读还会去,不过长乐公主是女子, 又年纪渐大, 男师傅们在安王毕业后就不再教了,只剩下女师傅, 专门教授长乐公主。   当然,现在教授的对象又多了皇后几人, 在皇后的组织下,几位穿越女还真开始学习起了琴棋书画, 宋杰闲来无事也报了名,他如今属于两头跑,穿越女这边有需要他就是穿越女, 穿越男这边有需要他就是穿越男, 没少被夏婵吐槽。   因大魏后妃多从民间选拔,妃嫔入宫后才开始读书识字属于正常现象,不足为奇。   肃王游说众宗亲时元清帝也没有闲着,着人将资善堂修缮了一番,当然具体修缮方案由穿越者们定制, 毕竟将来授课的是他们。   学堂修缮完成后,元清帝特意去参观了一回,很是满意。   于是很快定下日子,招这些未来的学生入宫。   对于皇帝要让宗室送子女入宫统一进学这件事,宗室们第一反应:这是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没办法,大魏皇室宗亲不好做,不敢出头不敢冒尖,生怕上面坐着的对他们有什么意见,闹得日子更不好过。   等肃王拜访了两个还活着的叔叔后,宗室才开始渐渐信了,皇帝这一回是真想要拉宗室一把了。   说起来,元清帝这样做,很有挑战祖制的嫌疑,若放在民间宗族中,改变祖规,是要全族讨论,由族老们再三商议才能决定的,但谁让元清帝是皇帝,自然是他说了算,当然,如果元清帝要做的太过,宗室还是会出来抗议的。   大魏至今唯二没有被宗室上书过的皇帝也就神宗和元清帝了,前者是因为活得太久,等他开始荒唐的时候,上头长辈都没了,下面除了弟妹,就是儿孙,谁敢说他。   元清帝则是因为年轻,也没做什么错事,宗室自然犯不着找皇帝不自在。   不过这一回,宗室没有一个站出来反对的,无他,这件事对他们有益无害,甚至是有大益。   否则三位大长公主也不会非要将自家儿孙塞进来了,而不在限定年纪范围内的则纷纷扼腕,年纪不到的还好些,有一就有二,他们等得起,过了的嘴上说着不在乎的酸话,心里羡慕嫉妒。   最后选定的二十三个孩童,魏家宗室十八个,来自公主一脉的五个,其中四个来自三位大长公主家,最后那个是庆康大长公主用人情捎带上来的。   这个被捎带来的孩子叫崔昭,算起来跟皇室也有那么一点关系。   崔昭的外高祖母是神宗的小姑姑,嫁人后便因难产而亡,留下一个女儿,因长得与神宗元后早逝的女儿有些像,被接进宫养了几年,即崔昭的外曾祖母。   这位外曾祖母以郡主的身份出嫁,嫁人后倒是过了一段好日子,但后来神宗十几个儿子夺位,郡马一家被牵连其中,外曾祖母因着郡主的身份逃过一劫,带着女儿活了下来。   她的女儿即崔昭的外祖母,神宗的元后怜惜郡主不幸,又将崔昭的外祖母时常接进宫。   彼时元后将失了母亲的庆康大长公主养在身边,崔昭的外祖母便时常带着庆康大长公主玩耍,久而久之,庆康大长公主便待她比元后更亲近。   后来朝中一片混乱,元后病逝,崔昭的外祖母失了依靠,很快嫁了人,庆康大长公主又还小,一时断了联系,等庆康大长公主出阁,崔昭的外祖母已经去世,只剩下一个十岁的女儿,即崔昭的母亲。   但此时崔昭的母亲已经随父亲外放,等再回京时,只剩下襁褓里的崔昭。   庆康大长公主念及幼时崔昭外祖母对她的悉心照顾,接受了崔昭母亲的临终托付,将崔昭养在了身边。   所以这次入宫进学的事一出,庆康大长公主便将崔昭和女儿嘉善公主一起送了进来,两人正好十岁。   和别的孩童不同,因着寄人篱下,崔昭比寻常孩子要早熟许多,虽然庆康大长公主待他极好,但毕竟不是亲生。   这次能够入宫进学,崔昭对庆康大长公主十分感激。   崔昭虽然对能入宫进学充满期待,但他也知道他的身份,以往在公主府时,他便谨记幼时的教训,从不拔尖,如今进了宫,面对一众皇子皇孙,他更不能草率冒头了。   然而下了马车,到了资善堂前,那位自称老师的先生竟要他们按照年纪大小来排队。   原本按照他的身份是不能走在最前列的,若非嘉善公主带着他一起,他该排在最后,但现在,那位老师叫他排在男孩队伍的最前。   此次进宫的二十三人中,年满十岁的仅有三位,而男子只有他一个,其余两人皆为女子。   崔昭惊讶的同时,心里时刻默念让自己谨记藏拙的枷锁动了动。   而等进了学堂,听到见到的,让那枷锁更松动了,心中隐隐有了期待。   学堂跟他在公主府时见到的完全不一样,那位叫邵岩的老师将他们分成了两拨,五岁到七岁的一拨,八岁到十岁的一拨,前面的叫小班,而他们叫大班。   小班和大班分开进学,各占一个教室。   教室里的一切都叫崔昭惊奇,占了整面墙的黑板,邵岩老师用白色叫粉笔的东西就在上面写下了字,桌案虽然也是一人一个,但跟公主府的不同,下面带了两个洞,可以将随身的东西放进去。   崔昭探手进去,发现居然有东西,抽出来一瞧,竟然是书本,一本本错开瞧去,数学、物理、化学、地理、生物、思想品德……叫他一阵茫然。   没等他们惊奇完,邵岩老师带着他们大班跟小班汇合,去了教室后面的操场。   操场边上搭建着一个高台,崔昭眼尖,远远便看到了高台上身着明黄的一人,是皇帝陛下!   崔昭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皇帝陛下,心情激动又好奇,等走近看清皇帝陛下的容貌,心里只划过一个念头:外面传言没错,陛下果真是京城第一美男子。   再一瞧,旁边那人他见过,是首辅大人!   若说崔昭最敬佩最崇拜的,莫过于首辅周大人,他曾想过,若日后能做官,定要做个像首辅一样清廉为民的好官。   没想到有一日他能得到首辅大人的教导。   虽然首辅大人说他每日只教一节课,但能得到他的教导崔昭已经十分高兴了。   除了首辅大人,教导他们的还有两位极有名望的先生,崔昭知道他们,若是原来的他,根本无法拜到他们名下,如今进了宫,却能得到两人一同教导,顿时更兴奋了,暗下决定日后定好勤勉用功。   至于没听过名声的邵岩老师和代表皇后来教授礼仪的夏婵女官便也无所谓了,尤其后者,想来应该是教导那些女孩家的。   不过叫崔昭惊讶的,最后竟然介绍了一位助教,叫他惊讶的不是助教,而是担任助教的这个人,居然是长乐长公主。   崔昭没有见过长乐公主,但嘉善和几位表哥见过,尤其嘉善时常提起,每每提起都是十分羡慕的语气。   长乐公主上前来落落大方的介绍自己,声音甜美亲切,崔昭忍不住抬眸看了一眼,对上长乐公主的笑靥,瞬间垂下了眼帘,下一刻又忍不住抬起,却不想正巧与长乐公主的目光对上,两人均愣了愣,而后长乐公主对他露出一个浅笑,移开视线,退回了皇帝陛下身旁。   崔昭盯着高台的一角,久久没有回神,连皇帝陛下说了什么都没有听见。   皇帝陛下好巧不巧将刚才的那一幕收入眼中,从他的角度,将崔昭耳脖通红恍然失神的模样看的一清二楚。   面无表情的皇帝陛下将崔昭的容貌暗暗记下,小小年纪居然敢肖想朕的妹妹,胆子很大嘛。   简单的开学仪式结束,进学就算开始了。   元清帝在教室后面看了片刻,见教的认真,学的也认真,便放心走了。   学校短时期内应该没有问题,老师们每天一个人最多也就两节课,不过到底不是长久之计,邵岩和夏婵都没有当过老师,虽然有皇后几人一起帮忙写教案,但只有他们两个远远不够,夏婵顶着教礼仪的名号也迟早会戳穿被宗室知晓,得在这之前,多培养出一些老师来,元清帝还想着日后在国子监等推广新学。   不过数理化等基础教材已经编撰完毕,像基础数学已经在户部开始传阅,自从户部官员学会了阿拉伯数字,办事效率大大提高,户部不乏对数学有研究的,等他们中有拔尖的出现,可以挑出来去跟夏婵学习中高等数学。   基础物理化学也可以照此在工部推行开。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夏婵知道的有限,有很多知识她已经不记得了,初级数理化还好,再深奥一些的,有些她自己也没弄明白,等到那时候,只能靠他们自己慢慢摩挲了。   想到此,元清帝便不禁希望有大学识的穿越者出现,或者像皇后几人所言,能有一个带着图书馆金手指的,哪怕只是带着一本新华字典也行。   这样就可以推行拼音和简体字了。   对于靠回忆编撰出一本字典这种事,皇后几人表示想想算了,别误人子弟了,最后只拿出了一套标点符号。   元清帝看完觉得十分不错,已经传下去开始应用了。   学堂进入正轨的时候,皇后拿着名单来找元清帝了,选秀名单。   “这一次入选的一共有四十三人,都是我和梁才人亲自挑选过的,陛下打算什么时候招来一见?”   大魏选秀没有太多复杂的程序,皇后或者太后看过,觉得满意留下来,再由皇帝挑个日子招来一一看过选择去留就行。   元清帝想了想:“先叫宗室去选,剩下的你看着留几个就行。”顿了下,“留十个罢。”   几个被穿的几率太大——慢着,几率大就代表会有穿越者来,有穿越者就有新知识,新科技,就算是来了像高艳一样的,也可以叫邵岩将人驱逐,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   可是成了穿越者,他就不能临幸对方,就不能摆脱处男之身。   再者,明知道会出事,会被穿,还留下这些秀女,跟要了她们的性命有何不同?   元清帝一时陷入了纠结。   作者有话要说: 肃王:我不出现又怎么样,躺赢。 第34章 新生┃妇产界的南丁格尔。   元清帝思来想去, 最后还是决定算了, 夏婵的时候是他不知道, 如今他既然知道,怎么也做不出变相杀人这种事,他又不是暴君。   纵然心里还有不甘, 不得不摆摆手:“算了,不留。”   皇后微微叹了口气:“陛下心善。”   【突然觉得宝宝好可怜怎么办,哪有皇帝不能临幸妃子的, 还有子嗣要怎么办?】   元清帝正要安抚皇后。   【……不过肃王肯定高兴了, 嘿嘿。】   默默闭上了嘴,算了。   不过子嗣确实是个问题, 不由想到了承诺要给他两个孩子的贵妃。   说到肃王,元清帝话音一转:“给皇叔的秀女可都准备好了?”   “准备是准备好了, 按陛下说的挑了最美的,挑出了三人, 不过……”皇后稍稍犹豫了下,似乎在顾虑该不该说,最终还是道, “陛下真的要赐秀女给肃王吗?我觉得, 肃王未必会喜欢……”   【喜欢的人给自己塞女人,简直要气死了好吗。】   “陛下不是说肃王已经有心悦之人了吗,如果肃王是真心喜欢那人,想来是不会愿意接受其他人的,我知道陛下是出于好意, 但只怕肃王未必会这样觉得……”   【万一肃王求而不得因爱生恨了怎么办?爱情这东西谁都说不清啊。】   元清帝心里顿时就咯噔了一下,皇后所想不无道理,虽然他不懂什么情情爱爱,但看父皇和母亲,父皇因为爱害死对方的丈夫,母亲知晓真相后因为恨险些刺死父皇,还有萧九遥,母亲以为已经死去却又再出现的先夫,三个人爱恨纠结乱成一团,他在旁边看着都觉得痛苦。   情爱是个麻烦的东西,他从小就知道了,与其因为情爱伤心痛苦纠结,不如从一开始就不去沾染。   平和安稳的日子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追求什么情情爱爱呢?   回想起父皇母亲和萧九遥那时的模样,带入皇叔,立时打了个冷颤,皇后说得对,万一皇叔因爱生恨了怎么办,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样的后果。   当即咽了口口水,道:“皇后所言甚是,既如此,你且去派人问过皇叔,若皇叔不愿,便算了。”   于是选秀这件事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拉上了帷幕。   等一切步入正轨,已经到了五月底,皇后几人的馥春香皂卖的红红火火,民间稍有些财力的,也渐渐流行起使用肥皂,不过对于最底层的百姓来说,依旧选择使用从树上采下来不花钱的皂角。   毕竟收入决定购买力,对于底层只维持基本温饱的百姓来说,能用不花钱就解决的问题何必浪费钱财。   有些机灵的商人已经开始琢磨着如何将香皂肥皂贩卖到其它国家去了,大约除了处在中世纪极少洗澡的欧洲,都不会空手而归。   当然,作为目前唯一制造商的元清帝自然赚了个满钵,虽然转头就用来修路了。   说到修路,截止五月二十八日,全国各地关于修路的承包报告依次全都递交了上来,全国开始投入到了轰轰烈烈的大修路热潮中。   长安城里的水泥路几乎是全民参与,自从营造司将制好的几块水泥板放在路口供大家参观又不断科普水泥路的好处后,百姓对从门口铺过的水泥路便十二万分的维护,一到下雨天就能看到各家各户齐刷刷出门来,哪怕路上走着的,也会停下来帮忙遮盖。   第一条水泥路开始投入使用的时候,东市热闹堪比庆典,几乎全城百姓都来看稀罕,哪怕只有半边,也无法浇灭大家的热情。   结实平稳,再也不怕下雨下雪天的水泥路,一致赢得了百姓的欢呼,听完太傅来汇报当时的热闹场景,元清帝心中分外欣慰,又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成就感。   这种感觉叫他沉迷,哪怕不能纳妃也无所谓。   或许这就是皇后说的,自我价值的满足感,于他而言,让大魏在他手上蒸蒸日上,繁荣昌盛,让百姓衣食聚丰,安居乐业,日后再做到四夷宾服,万国来朝,便是死而无憾了。   心情激荡的元清帝自我感动了片刻,然后干劲十足的投入了工作和学习中。   六月一开始,发生了两件事。   第一件,新婚半个月的高晏要外放去研究晒盐法。   关于晒盐的方法邵岩已经将他知道的全部告诉给了高晏,两人甚至还做过模拟实验,而对于去哪里,两人一番研究后,定下了河间府。   末日热夏时邵岩的小队便停留这里,那时候盐和粮食成为了主要货币,末日前产盐量大的地区自然也被大家各凭本事瓜分占领,不过在他的世界河间府叫河北,沿着渤海湾一带,曾经是产量最大的盐场,叫长芦盐场。   虽不舍,但元清帝仍旧送走了挚友,云喜自是跟着去了,为了避免奶娘太过伤心,还将她接进宫小住了几日。   第二件事,在六一这天,梁平安建立的妇产科,正式接生了第一个婴儿。   整个五月,梁平安都在埋头发展他的妇产科,说起来,梁平安当初之所以会选择妇产科纯属子承母业,要说对妇产有多少热情,其实并没有,只单纯当做工作认真执行而已,虽然亲眼看着婴儿诞生确实是一件让人感动的事,但也仅此而已。   所以一开始建立妇产科的时候,只是基于对皇权的低头,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身份暴露,只能拿出真材实料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不过皇权世界也有皇权世界的好处,至少他挑选宫女组建班底的时候,没有人会反抗,基本他让做什么做什么,让学什么就学什么。   有些聪明的,很快就明白这是在教授她们日后赖以谋生的技能,学的更加起劲儿了。   大魏宫女多从民间采选而来,其中唯有容貌出挑的,譬如太后和梁才人,或者专门为了皇帝选美选来的,譬如贵妃,才能成为妃嫔,其余皆为宫女。   而像太后和梁才人这一类,也不是全部都能一跃成为主子,在行宫养到及笄后,会被送到太后皇后或皇帝面前,被看中的成为妃嫔主子,没被看中的,因为接受过教育,往往多为女官,至于日后如何,看个人造化。   所以说宫女在大魏是一个看脸的职业,基本上容貌好的,在第一波就被筛了出来,不是妃嫔也是女官,容貌差一些的,基本离不开各种杂役苦活。   梁平安挑选的妇产科护士,大多都是这些人。   他来这个世界已经有五年,比皇后还早一年,从干杂役的小太监一步步爬到如今,认了大总管做干爹,也是费了一番力气,受了许多苦难,若非他天生乐观,恐怕从一开始就要支撑不住。   当初因为他年纪小,杂役房的宫女们帮了他很多,所有穿越者里,没有人比他更能切身了解这些处在下层奴隶阶级的人的感受。   作为回报,挑人选时,他选了许多曾经帮助过的他的宫女们,她们大多年纪渐大,马上就要出宫,但除了十几年劳作带来的茧子和小心积攒下来的俸禄,出宫后的她们,基本什么也没有,尤其那些从六七岁就进宫的,恐怕连父母的模样都不怎么记得了。   梁平安一开始只是报当初关照之恩,但渐渐地,看着她们明白是学什么之后,那种堪比头悬梁锥刺股刻苦努力的劲头,来跟他问问题时小心翼翼的模样,得到他赞扬后眼中闪烁的光,他的心态开始有了转变。   因为他从她们身上,看到了母亲和姐姐曾经神圣认真的模样,也看到了她们对未来从忧虑到希翼的转变,这种给人希望的感觉叫他心中升起强烈的成就满足感。   于是原本只是被动教学的梁平安开始变得认真起来,挖空心思没日没夜回想曾经的记忆,每回想起一样,都会让他欣喜若狂,立刻记录下来,免得再次忘记。   经过一个月的培训,他的妇产科开始像模像样,十五个接受培训的宫女,其中四个有成为医生的潜力,其余算作护士。   于是在六一这天,曾经的儿童节,他带着四个学生和护士们,开始投入实习,毕竟医学更注重实践,讲得再多,不如亲自上阵一试。   实习地点和人物是他汇报给皇帝后,由锦衣卫帮忙挑选的,在长安附近的村落,他们一行将在附近游走停留一月,一旦有哪家出现难产束手无策,便轮到他们出手。   没想到刚到的当日,便撞上了一户人家儿媳难产。   梁平安带上两个学生吴巧云张月奴和四个护士,便敲响了这家人的大门,为了避嫌,出头的事由吴巧云来,款式一样的制服口罩和帽子,慌忙中没有人辨别出人群中的梁平安。   难产这种事,原因有很多,好在这一回并不是非常严重的问题,梁平安松了口气,一番检查,从随身的医药箱里,拿出了提前了六百年出现的产钳。   这一回,跳过了人类漫长的摸索期,也不再是莽撞的缺乏训练的医生,费了一番功夫才制作出来的让梁平安满意的单叶产钳,加上接生过无数新生儿的经验,伴随着一声啼哭,婴儿平安诞生。   虚弱的产妇看了婴儿一眼,精疲力尽含笑放心昏迷,屋外焦急守候的家人听到哭声扑通便跪下来冲着守门的侍卫叩拜。   屋里参与接生的宫女们也纷纷忍不住落下泪来,一边哭一边做后续处理,这是属于生的感动。   梁平安看着小嘴翕动的婴儿,再看看简陋的房子,听着外面连连感谢声,伸出手跟小婴儿紧握的小拳头轻轻碰了一下,唇角勾起无声的笑。   也许老天安排他来这里不是没有理由的,就让他做妇产界的南丁格尔,将妇产科在整个大魏发扬开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一千个人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角度不同感受不同,对宝保亲妈,皇后等几个穿越女看她觉得很无语,太后看她觉得是好姐姐崇拜,太傅看她是恨不得除之后快,早走早脱身,宝保属于最复杂,无法言说。   还有目前来说属于最初的发展阶段,重点在于穿越者,毕竟正式开始大发展才一个月而已,以后大魏本土人也会慢慢发展起来的,譬如崔昭,譬如梁平安的学生吴巧云和张月奴,这些有名字的,以后都会有他们的篇幅。 第35章 规划┃一定要保住这样的平和。   第一起接生的成功, 使得梁平安一行的名声很快在附近几个村子中传开, 于是有一便有二, 很快便接连成功接生了三起,到了后来,不管难产不难产, 都来请他们接生了,毕竟不但能救命,还是免费的。   而在没有产妇要生产的间隙, 一行也没有闲着, 直接在村口支起摊子,做起了大魏孕养知识的宣传。   所谓大魏孕养知识是梁平安结合大魏百姓当前的实际生活状况, 定制出来的,最适合大魏百姓的, 从怀孕初到怎么科学喂养婴儿的一套系统理论。   百姓们起初只是看个热闹,毕竟这些女官们说出来的话, 有一些跟他们知道的完全不一样,在他们看来,他们从古至今都是这样做的, 一代传一代, 也没见有什么问题,突然来个人告诉他们要推翻,哪有那么容易。   但随着一起又一起难产被救活,大家渐渐相信起来,尤其那些怀孕的女人, 开始关注起了梁平安说的孕妇注意事项,毕竟性命是她们自己的,能减少难产几率,又不用花费钱财,何乐不为。   而在宫女们说出了几个助孕小方法后,连没有怀孕的妇女都来听讲了,梁平安隐在一众弟子后,看着下首排排坐的女人们,颇有一种宣传信教或者搞安利的既视感,心中不由失笑。   虽然所有宫女都已经参与过接生有了经验,但他还是不能放心完全交给这些学生来操作,虽说他提前六百年制造出了产钳,尤其单叶产钳,减少了双叶产钳对母体和婴儿造成的伤害,但这些宫女们没有具体经验,一旦拿捏不来力道,依旧会对母婴造成不可恢复的伤害,而且有些时候仍旧需要双叶产钳做辅助。   这不是看个一两次就能学会的,就算真的让她们上手,他也必须在一旁看着,随时做好补救的准备,毕竟一旦失误,便很有可能会造成一尸两命。   这也是他没有告诉营造司的工匠,打造出来的东西是用作助产的原因,从双叶产钳发展到单叶产钳的期间,因为医生的不熟练,造成了不少痴呆儿的诞生。   既然他将这个东西提前带到了这个世界,就有义务尽量避免它的危害,在没有完全的把握之前,将技术传播出去,不是救人,反而是害人。   而他选择将技术教授给宫女而不是稳婆,也是出于这样的考虑,不说稳婆的年纪较大,学起来没有年轻的宫女快,主要她们先入为主,已经形成了一套固有的思维,要扭转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反而不如什么都不懂的宫女。   再者,目前遇到的难产或者生产都比较容易解决,没有什么大问题,但谁知接下来会不会遇到棘手的,最叫他头疼的是万一遇上只能进行剖腹产的,他不能保证能百分百能救活。   虽然相关手术器具已经按着他的最低要求打造了出来,但毕竟不是在现代,不是熟悉的手术室,也没有非常专业的护士做助手,他没有完全的把握。   只能祈祷最好不要遇到这种情况,所以说还是得尽快将孕前注意事项普及开来,以此减少难产的几率。   梁平安叹了口气,低头看起了医书。   既然定下了要将妇科发扬光大的伟大目标,眼界便不能狭隘,毕竟这里是以中医为主的古代,没有现代的检查设备,传统的望闻问切还是得学起来,至少能为产妇把把脉知道具体身体状况。   再者,技多不压身,难得来了古代,学习一下传统的中医,说不定回去以后还能改发扬中医,人家穿越女都能开始研究琴棋书画了,他也不能落后不是。   梁平安带着弟子们在长安附近的村落实习期间,他整理出来的一些理论,也陆续被送到了皇后几人面前,于是女报继太后的美食专栏后,又开辟了一个孕婴专栏。   元清帝审核过后,见没有什么大碍,便在红头文件上盖章放行了。   所谓红头文件,是皇后和邵岩代表穿越女和穿越男制定出来的,按照他们的说法,保守估计他们在古代也得停留五年往上,为了大家彼此双方更好的合作,为了他们也为了今后出现的穿越者,该有的规章制度还是得有。   于是穿越者们互相推举,组成了以皇后和邵岩为主的穿越者团队。   日后出现穿越女归皇后管理,出现穿越男则归邵岩管理,作为队长,两人有义务引导未来的穿越者更好的为大魏服务,当然也是变相保护他们的人生安全。   关于这一项元清帝和他们说的很清楚,他对穿越者的容忍底线在于安分守己,不能提供知识都无所谓,只要安分守己,他不介意出钱白养他们直到离开。   皇后和邵岩自然同意,不管感情也好利益也罢,他们都跟元清帝绑在一条船上,自是同进退。   虽然都是穿越者,但并不代表来自同一个世界,就算来自同一个世界,也不代表就是一路人,高艳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穿越小队成立后,为了规范起见,穿越者们给元清帝上书就用这种红头文件的方式,按照宋杰的说法,这样才正规。   元清帝现在手上就拿着一份,是邵岩递上来的。   说起来,几个穿越男,相比志大才疏的宋杰,得过且过的梁平安,邵岩最沉稳,也最受元清帝看重。   每次开会议事他并不多话,但下去到了四司,往往他带来的实际作用最大。   这就是理论和实践的差别,梁才人和夏婵知晓的是纯粹的理论,邵岩早忘了什么化学分子化学方程式,但见了实物,他却很快就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这一回,邵岩递上来的是一份关于长安城规划的文件。   如今的长安城,是在隋朝建立的大兴城的基础上不断修缮维护而来的。   大兴城由昔年隋工部尚书宇文恺主持兴建,当时并非在旧有的基础上进行改建,而是周密规划兴建而成的崭新城市,所以从一开始便已经做好了详尽的基础规划,不论是地形、水源、交通、排水、绿植等,都考虑在了其中。   当然,哪怕起初准备的再周全,真正住进来还是会出现问题,譬如道路和排水问题,虽然开凿了排水沟渠,路也足够宽,但到底是泥土路,一到雨雪时便泥泞不堪,哪怕路中间高两侧低,碰上大雨天,碍于城内起伏的地形,还是会形成积水。   这个问题到魏朝依旧存在,只是在不断修缮改良中比从前好了一些。   不过在有了水泥之后,便得到了大幅度的解决,工部在铺路时便做了详细规划,水泥路也依旧中间稍微高起,能让雨水顺利流入两侧沟渠。   还有一个问题,正是邵岩在眼前这份文件中提出来的,分布问题。   长安城承接大兴城,分一百零八坊二市,然而隋五千万人口都没能住满,大魏更不必提,自朱雀门南第六横街以南,尤其兴善寺附近四坊至今没有多少住户,反而东西两市附近各坊不断往里添人。   这倒很好理解,谁不愿往繁华处居住,靠着东西两市,买卖交易也方便一些。   但长此下去,对城市发展并非益事,人聚集的多便容易滋生各类问题,尤其等全国水泥路铺设完成,交通便利后,肯定会有更多人涌入长安,届时,自然都会往东西两市附近聚集。   再者,元清帝打算从明年开始,完成基本温饱问题后,便逐步推广法令增添人口。   再加上各项技术的展开,长安城的人口恐怕会越来越多。   所以在此之前,得提前做好规划。   邵岩这段时间在因为修缮芙蓉园,在长安城中游走,对长安城中的情况有了直观的感受,跟皇后等人一番商议后,写下了这份报告。   按照他的提议,等公园修缮完成开业之后,势必会围绕公园形成市集,不如干脆便趁此机会在芙蓉园附近开一个新的市,类比东市西市便叫南市,以此来拉动兴善寺以南的这些坊市。   等日后南市成形,人口自然会逐渐分流。   而且他还提出建议,在各个坊市多修建一些公厕,虽然大魏对当街便溺处罚严重,一经发现杖六十,但人有三急,没有足够多的公厕没有快速能回家的车,难免还是会有人忍不住。   堵不如疏,正好这些粪便收集起来 ,也可以作天然化肥。   还有一个在邵岩看来十分严峻的问题:环境问题。   虽然隋在建立大兴城时关注了环境,但这个环境只是为了美化街道,等日后长安的人口越来越多,超过百万的时候,四周的田地就会加大开垦,而开垦田地势必要砍掉树木。   到时候整个渭水四周恐怕都会被开垦成农田,水土流失的后果,未来的陕西和黄河就是答案。   虽然末日一开始是由丧尸导致的,但在邵岩等活下来的人分析看来,后来的天灾才是真正的末日,丧尸已经不算什么。   末日之前,天天喊着环境保护,喊着关注温室效应,然而人们自顾自过着各自的生活,反正有政府,反正有空调,反正我只是普通人,反正……   尤其所谓末日预言过去后,再也没有人将这个当做一回事,结果真的末日了。   来到这个世界,坦诚了来历后,邵岩沉默,是因为茫然,他其实已经明白,穿越过来的只有他一个,茫然不是因为去留,他肯定是要回去的,茫然是因为环境突然转化的不适。   从秩序崩乱食物紧缺的末日突然来到安逸的古代,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转变过来的。   所以皇帝叫他去四司帮忙的时候他没有拒绝,总觉得找些事来干才会踏实,眼前的一切才不是虚幻。   在肃王府的时候他属于俘虏被看管着不能随意出门,等坦诚身份后,他才真正第一次看到这个世界的街道。   然后一看就看上了瘾,不管是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不管是吆喝着买卖的商贩,还是嬉笑打闹跑过的孩童,哪怕有人打架,他都能目不转睛看很久。   说句没出息的话,第一次看到小孩子咧着嘴朝他笑的时候,他红了眼圈。   末日有多久没有见到过孩子了,差不多寒冬五年,一个个熬不住死去了。   这样和平的景色,十年,整整十年没有见过了。   邵岩蹲在街边连续看了好几天,心里默默下了决心,要保住,还来得及,一定要保住,一定要保住这样的平和,还来得及。 第36章 南市┃腰太细,不好。   邵岩提的环境问题, 元清帝自然也很看重, 毕竟没有比邵岩更现身说法的了, 但目前来说,让百姓们退耕还林还是很难做到的,民以农为本, 土地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本钱,往往一家数口都靠土地养活,没了土地, 岂不是要了他们的命。   所以现阶段, 阻止百姓开垦土地显然是不现实的,唯有早早对长安四周各地区做好规划, 划出住宅区农业区畜牧区等等,不止长安, 全国都得逐步进行这种划分,而这注定是一件需要花费许久才能完成的事。   然后在未来的新学中将环境的重要性科普给大家, 单只依靠强制执行起不了多大作用,所谓天下合久必分,元清帝也无法保证大魏能永远传下去, 他留下的制度和理念能一直被使用, 所以必须得让百姓们自己知晓,像是知道吃穿一样成为本能,这样不管日后上层如何,下层百姓们恪守这种本能,至少也能守护许久。   环境问题先放在一边, 对邵岩提议建立南市的方案元清帝准了,他当初选择芙蓉园做公园,也正是基于对这方面的考量,希望公园开放后能吸引靠近东西二市各坊的百姓能往南分流。   大魏承接大周,对于商人和行商规章制度,与大周时大体没有多少变化,商人只准许在坊市内进行商业交易,还有宵禁制度,宵禁之后,坊市内可以笙箫歌舞,但各坊与各坊之间不得随意走动。   然而尽管多次下令,依旧制止不了百姓从坊里挖洞出来朝着大街直接设铺开店的行为,很多时候元清帝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在他出行的时候补起来看不到就算了。   可以想象待公园开放,定会有很多小商贩聚集而来,就像邵岩所说,与其费力驱散管制,不如放开,建立出一个南市来。   这件事元清帝隔日便吩咐工部协助邵岩去做实地考察,规划出南市的范围。   说起来,虽然邵岩挂着龙骧卫的名头,却并没有真正履行一个侍卫的职责,实在是需要他的地方太多,不得不让他各处跑,元清帝虽然和穿越者们达成了和谐共识,但并没有要将他们安排到各部,给予官职的想法。   原因彼此心照不宣,穿越者们对这一点倒也无所谓,当然这也是因为目前没有什么冲突,穿越者中,穿越女们太后已经是太后,皇后是皇后,夏婵也做上了女官,没有更高再追求。   而穿越男这边,也就唯有邵岩能够光明正大出现在人前,宋杰和梁平安只能屈居幕后,梁平安还好一些,至少能出宫,宋杰只能待在宫里。   邵岩显然对做不做官,权力不权力没有太多兴趣。   因着海归的头衔,加上他又献出来了许多先进科技,单只水泥这一样,便足够大魏上下对他尊敬感激了,元清帝对他优待,官员们也都能理解。   而因为他时常出入紫宸殿,直接面见元清帝,久而久之,便有人以御前行走来指代他,到了后来,穿越男们形成的团体,干脆便直接用御前行走作为对外官名了。   六月中旬的时候,长安城内主干道的水泥地基本铺设完成开始投入使用,与此同时,关于车辆的管控开始提上了日程。   元清帝以维护新修的水泥路为由,提出对车辆进行登记和发放牌照的管理方案,没有人反对,毕竟花了这样大的价钱建设的道路,谁也不希望被人恶意破坏,再者他提出将罚款全部用来做道路维护,更是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   尤其户部尚书,不用再多掏钱他举双手双脚同意。   而就在车辆开始进行统计的时候,邵岩几人的公园终于修缮完毕,上书来欢迎元清帝去亲自视察。   元清帝略一想便应了,是人都有好奇心,皇帝也不例外,他很好奇穿越者所说的公园是什么样子。   于是趁着公园未开放之前,他轻车简从去了芙蓉园。   元清帝不是第一次出宫,幼时父皇带着他和母亲微服私访过,虽然过程并不是非常愉快,但那是他第一次出宫,至今仍旧记得清楚。   继位后,他便没了自由,唯一一次出宫,是皇叔耐不住他的央求,偷偷带他溜出去,结果事发后他倒没事,只是被太傅罚抄书,皇叔却被太后和太傅合起来狠狠训了一顿,跪了一夜的太庙,叫他愧疚了很久。   直到后来亲政,他才有了自主,会微服去民间走走,体察民情,不过也只是偶尔,毕竟每次身后都跟着一个太傅,实在是没有太多乐趣。   这一次也不例外,到了公园门口,下了车架,便看到了立在门口的太傅,还有肃王。   元清帝原本散心度假的飞扬心情立刻就降下了去了那么一些些。   一个太傅就算了,为什么皇叔也会来?!   没想到千躲万躲还是没躲过。   “皇叔。”   来凑热闹的长乐公主和安王连忙行礼。   作为主办者之一,夏婵兴致勃勃,挥舞着手里的一面小旗子,上来跟元清帝几人行了礼,道:“请大家随我来,接下来由我为大家引路。”   “好啊,好啊。”安王欢快应道。   他的商城已经竣工,正在进行装潢和招商,没有了抹杀的威胁,他近来心情极好,也终于有空跟这些穿越者们打起了交道,大约年纪心性相仿,跟夏婵倒玩得很不错。   当然,只限于朋友关系,按夏婵说是好哥们,毕竟安王年纪太小,尽管他已经订了亲,只等中秋后大婚,但在穿越者眼中还是小朋友,便是夏婵,也不会想跟一个初中生谈恋爱。   一行便跟随夏婵走进园子,而自然而然的,除了走在队伍一侧担当导游的夏婵,元清帝身边的位子留给了肃王。   从前坐着的时候不觉得,这一站立着,元清帝顿觉旁边压来一道阴影,下意识的呼吸窒了一窒。   用新学的计量法一算,皇叔只怕快要接近一米九了吧,他按着皇后说的多喝牛乳多吃蛋白质多做运动,前些天测量下来,才终于突破了一米八。   心里顿时就有点不是滋味。   毕竟男子汉大丈夫,谁不希望自己能拥有威武健壮的体魄。   【高了,瘦了。】   正琢磨着回去要不要加餐,冷不丁听到低沉的声音,转头瞧去,看到肃王正直严肃的侧脸,目不斜视。   【腰太细,不好。】   元清帝:……   他的腰哪里细了?!哪里细了?!明明很粗,不,很壮的好不好?!   觉察到他的目光,肃王转过头来:“陛下?”   【元元在看我在看我!!为什么为什么?是有事还是——】   元清帝面无表情地打断他的胡思乱想:“皇叔脸上有墨。”   肃王抬手在脸上随意抹了一下,轻描淡写道:“许是不小心蹭到了,多谢陛下提醒。”   【!!!元元居然会注意我脸上有没有墨!!周相他们都没有发现,元元却注意到了……】笑。   元清帝:……   算了,他还是闭嘴吧。   芙蓉园元清帝倒是来过两次,一次是微服,一次是陪太后,芙蓉园连着小半个曲江池,都算在皇家宫苑范围内,经过从隋到燕到周再到魏,四代修缮,规模宏大,是群芳园的二倍。   进了园子,元清帝很快就发现了不同,院子里除了石板覆盖的,其它大小路全部铺设了水泥,干净整洁。   入门后的小广场中央用石头砌起了一个圆台,圆台内挖出了一个简易的花的形状,里面按照颜色栽种着各色鲜花,形成了一朵巨大的五色花。   圆台下放置着四个石雕的长椅,擦拭的干干净净,显然留待游人静坐。   “原本我们是打算在这里放一个雕像的,但觉得用谁的都不好,还是用花来装扮了。”   夏婵解释道。   既然是公园,就是对任何百姓都开放的,他们商量了一番,不希望被宗教或者学派限制,所以干脆不设雕像,表示哪家也不偏向,欢迎所有人都来。   元清帝颔首:“用花就好。”   “很美。”长乐公主对五色花坛十分喜爱,转着各个方向欣赏了一番。   走出一段,元清帝发现路两边的花圃几乎全都用木栏石栏或挂着藤蔓的篱笆围了起来。   正直夏季,两侧繁花盛开,花圃中每隔一段就树立起一块木牌,上面写着“爱护花草,人人有责”,有意思的是,木牌上不止有字,还有古怪的画。   是一个木棍似的小人,有圆圆的头却看不清脸,有胳膊有腿,却没有手脚,正俯下身去采摘一朵花,一个大大的×打在了小人身上。   这样的画虽简陋,却通俗易通,立刻便能明白,这是禁制摘花的意思。   “这一点是必须禁制的,否则满园的花恐怕很快就会被摘光,围栏也是为了不让大家踏进去,开放的草坪和花田有,如果要野餐有专门开放用来野餐的地方。”   元清帝理解,这些在他的预料中。   “不过也不用担心,我们已经招了不少工作人员,会专门在园区走动看管,还有保安也已经招到了,这要感谢肃王爷。”夏婵对肃王行了一礼,表情郑重。   【肃王爷是个好人。】   元清帝抬了抬眉。   夏婵朝元清帝解释道:“肃王爷听说我们要给公园找保安,推荐了他手下那些有伤病的退伍兵,这些人虽然有残缺,但当公园保安足够了。”   【保卫国家的兵哥哥最值得敬佩了,肃王一个王爷能想着帮助他们,是个好王爷。】   元清帝不由正色,这确实是一件好事,转头看向肃王:“的确该感谢皇叔。”   肃王神色淡然:“臣职责所在,自该如此。”   【!!元元夸我了!!】笑。   元清帝:…… 第37章 嫡子┃纠结。   元清帝觉得, 自他得到听心术以来, 白头发都多了几根, 敬重的太傅心中每日念叨着吃,想要相亲相爱的皇后拿他当儿子,以为和蔼稳重的母后每天都想撸起袖子掌大勺……   这些也就算了, 最让他想象不到的,原本在他心目中严肃沉稳,叫他心怀孺慕, 亦兄亦友的皇叔面对他完全大变样。   皇叔在他心中的形象伴随着每一次见面一点一点崩塌, 到今日,终于崩的一点不剩。   元清帝头一回有点后悔得到了听心术, 或者说他终于感受到了听心术带来的负面效果,并不是所有的心声都适合被听到, 人与人之间,或许还是需要一些陌生感。   而且叫他惊诧的, 皇叔这一回的心声跟之前相比,多了情绪起伏,从见到他开始, 心声里的情绪越来越强烈, 或者说是他的感知越来越清晰,已经清晰到了无法忽视的地步。   总觉得照这样强烈下去,说不定不光是声音,连画面都要看到了。   元清帝完全没想到,他此刻一语成谶。   当然这是后话不提, 虽然心很累,但元清帝依旧保持着一贯的面无表情,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继续随着夏婵游览公园。   芙蓉园很大,元清帝不可能全部都看一遍,再者他昔日已经欣赏过,这一回只是来看区别,便直接吩咐夏婵介绍不同,大略看过一圈,心中有了数,便带着长乐公主回了宫。   没办法,再不回宫,他的表情就要撑不住崩了。   皇叔形象崩塌的他有些接受不来,明明严肃着一张脸,心声却是各种情绪起伏,简直……   他需要缓一缓。   公园的开园日定在了七月初七,乞巧节这日,大魏头一个开放的皇家私苑,加上七夕这个日子,想来肯定会引来许多游人。   夏婵已经组织起公园的工作人员,准备投入宣传了。   回宫当日,元清帝便去找了贵妃,他觉得不能再拖了,谁也不知道穿越者们什么时候不会再来,或许五年或许十年,或许永远不会断绝,不临幸妃嫔他可以忍,但子嗣必须有。   因为没有叫人通传,贵妃见了他吓了一跳,身体很明显的哆嗦了一下。   【表情,表情……跟师父一模一样,可怕……】   得,还有一个明明高冷如仙叫人仰望,实际却怕他怕的要死的贵妃。   元清帝觉得他的心情不会好了,说起来他最初见到贵妃的第一眼,确实被惊艳到了,若非她仙人的身份,恐怕……   算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朕来找你履行承诺。”心累的元清帝直奔主题,“你说过,会给朕两个孩子。”   “是,我是说过。”贵妃闻言表情严肃起来,“莲藕化身,精血融合,还有用药,陛下想要哪一种?”   【选用药,选用药,选用药……】   元清帝果断道:“朕选第二种。”   用药什么的,要是可以他早就用了,万一进行到一半换了人,那就不是惊喜是惊悚了,至于莲藕化身,听名字就觉得不靠谱,相比之下他选精血融合。   贵妃眼里顿时露出失望,不过对上元清帝的目光,立刻就将失望收了起来,手一翻,手中多了一根细长的银针:“劳烦陛下将手递过来。”   【陛下不是师父,陛下不是师父,陛下不是师父……】   元清帝看着贵妃手里颤动的银针,顿时就对之前的选择产生了怀疑,这确定真的没有问题吗?   不过犹豫了下,还是伸出了手。   然后几乎还没等他看清楚,贵妃就已经收了手,手里的银针消失不见,肃着脸道:“好了,陛下需等大约八个月,到时候我会将孩子给你。”   【胎树八个月开花结果,嗯,应该没错。】   元清帝将信将疑:“如此便可?”   说完才迟一步感觉到了指尖的痛意。   贵妃坚定点头:“是,不过以我如今的道行,一次只能给出一个,下一个至少需得等三年。”   【哎呀,应该说五年才对,怎么又说实话了……】   元清帝抚了抚额:“三年便三年,不过如何知晓这孩子是皇子还是公主?”   贵妃道:“用男子精血,结出的胎儿便是男婴,用女子精血,则是女婴。”   【除非男女一起。】   那便好,元清帝点点头,只要是皇子,哪怕只有一个也足够了。   不过既然皇子有了,便该考虑一下何人来做皇子的母亲,按照十月怀胎来算,是该宣布怀孕两个月的消息了。   至于人选……   “既然皇子自贵妃手中诞生,贵妃便做皇子生母如何?”   “不!”贵妃显然吓了一跳,连声音都高了几分,下一瞬恢复下来,摇头,“此关母子因果,我不能。”   【不可不可,绝对不可。】   元清帝蹙了下眉,忍不住道:“贵妃既说是下凡历世,如此龟缩一隅,万般不理,何来历世?”   这句话他想说很久了,以他的理解,既然是历世,自然是要将悲欢苦乐挨个体验一番,像贵妃这般哪里是历世,根本还是照着前生再过。   贵妃张了张嘴:“我,我……”   【我知道,但我害怕……】   元清帝无语,摆摆手转身走了。   既然贵妃不愿意做孩子的母亲,那第一人选自然是皇后了,元清帝当即掉头去了清宁殿,然而没想到,皇后和贵妃一样,直接拒绝了。   “不不,还是算了,我如今对陛下都有了感情,已经想到日后要离开时肯定会十分难过,若有了孩子,那便不是难过的问题了,不行,绝对不行。”   【我一定要回家,一个宝宝就够了,再来一个,还是从小养起,绝对要完。】   元清帝蹙眉:“只是记在你名下,朕会在他明事后对他说清楚,朕需要一个中宫嫡子。”   皇后犹豫,她既然占着皇后的位子,确实该履行皇后的义务,然而她如今即没有侍寝,连原本扮演妻子都不再扮演了,若再连一个嫡子的名头都给不了,也确实太过分了些。   换位思考一下,若她是宝宝,肯定会无比心塞。   再者,宝宝其实大可以不管不顾,去选秀女来临幸,总有概率不会碰到穿越女,但他能够做到不枉顾他人性命,还是普通平民百姓的性命,对一个皇帝来说,已经是非常不错了,这样的皇帝才值得他们交付信任,值得他们为他做事。   所以,她最终迟疑着点头:“只是记在名下,陛下最好尽早为皇子找好乳母,我真的,真的不会拿他当亲子养的……”   【养了就完了,绝对不能养!】   “朕保证。”   于是当天晚上,皇后有孕的消息就传了出去,惊掉了一众穿越者的下巴。   这是元清帝和皇后商量好的,除了他二人和贵妃,谁也不知道孩子其实不是皇后生的,这种事自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如今穿越者们跟大魏中人接触的越来越多,万一说漏了嘴传出去,元清帝这一番功夫岂不白费。   对穿越者,自然说这个孩子是皇后坦诚之前有的,一枕黄粱这种事,皇后也不会没事告诉别人。   唯一有些麻烦的,这个时间,离皇叔知晓他是处男身的日子稍微差了几日,不过倒也不是瞒不过去,几个穿越者,也就梁平安和邵岩会与皇叔有交集,只要他们不说,两个多月,多五日也是多,多十日也是多,很容易一笔带过。   想来他们也不会没事与皇叔详细聊皇后几人的投诚经过。   事实证明,真的没有说,隔日,在京郊大营练兵的肃王进宫了。   元清帝看到肃王,莫名心虚了一下,反应过来暗骂一声,有什么好心虚的,他又没做错什么。   肃王比他想象的要冷静许多,虽风尘仆仆,但神色平静:“臣听闻中宫传来喜讯,特来恭喜陛下。”   【也好,不论皇后是否真的有孕,元元也该有子嗣了,也好。】   前后两个也好,元清帝竟听出了心酸,不由也跟着心酸了一下,实在是无法想象皇叔会有这样的情绪。   这不是他认识的皇叔,皇叔该是傲然自信的,是意气风发的,哪怕是板着脸训他,也比这样要好。   元清帝心中一时有些茫然,事到临头,他忽然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做的太过了,是不是跟皇叔说实话比较好些。   肃王似也感慨万千,道:“臣心中陛下还是昔日闹着臣,要臣带您偷偷出宫时的模样,转眼便有了子嗣,皇兄若知晓,想来也会欣慰。”   【对的,这样才是对的,元元便该如此,不能因我一己私欲害他,从此此情当沉入心底,再不提起便是,只要元元过得好,我便也过得好。】   元清帝心里的愧疚简直快要溢出来了,尤其那最后一声叹息,其中包含的痛苦沉重等情绪,叫他心情也跟着难受起来。   同时陷入了深深的纠结。   为什么他明明没做错,却偏偏觉得错了呢?!他明明只是做自己该做的,到底愧疚难受个什么劲儿啊!!   而且皇叔其实根本什么都没有说啊摔!!   作者有话要说: 宝保和皇叔的身份注定了两人的感情线发展起来会很缓慢,首先肃王目前处在暗恋中,真情实感的暗恋,而且他觉得不应该告诉宝保,不想让宝保为难,所以从头到尾只是行动上对宝保好,但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全靠心声刷屏。   宝保还处在万万没想到阶段,等他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才会有下一步进展。   再来,为了大家思绪不跑偏,小小剧透一下,皇叔不是穿越的,和宝保一样,就是大魏本土人士,而且他是有金手指的,他的金手指就是对其他人的金手指免疫,尤其是负面对他有害的,所以宝保才会听到只对他有情绪波动确切说是对他带着感情的心声,本来是完全听不到的,但因为皇叔一腔热忱向元元,于是就听到了。 第38章 厕纸┃研究发明奖。   不提元清帝被莫名的愧疚困扰, 伴随着皇后有孕消息传出来的, 皇后几人终于履行了要给元清帝的惊喜, 制造出了卫生纸。   用纸张来入厕,尤其写了字的纸张,对大魏中人来说, 是一件十分奢侈且不被主流认可的事情,燕朝时胡人许多贵族并无敬惜字纸的意识,毫不避讳使用字纸入厕, 被当时的文人写诗著文讽刺批判, 故事一直流传至今。   到了大魏,虽然制造出了包裹食物茶叶药草甚至灯笼等的纸张, 但并没有专门为入厕单独创造出一种纸来。   上流贵族间仍旧流行使用绢布等,再者入厕既叫更衣, 入厕完自然是要换衣服的,稍微有些钱财地位的, 婢女侍从早就准备好梳洗香薰等物在外迎候着。   平民百姓便随意一些,精细一些的,用竹木等削制的厕简, 或者换下来的破旧衣裳剪开, 嫌麻烦的,树叶、草叶甚至瓦片土块都可以。   按照皇后几人所说,普通的卫生纸并不难制造,但因为能够制造出来的上层没有需求,便忽视了这一项。   其实卫生纸皇后几人在一月前就研究出来了, 但最初制造出的那一批十分粗糙,她们很不满意,便埋头继续研究,如今终于制作出来了叫她们满意的。   不得不说,元清帝看到洁白柔软的纸张,确实感受到了惊喜,这样的纸张,无法用来写字,专门拿来入厕倒也无不可。   “还有这种。”皇后又从旁边拿出一沓来,这一沓相比元清帝手中的,显然要差很多,先不说纸张是黄色的,单看着就十分粗糙。   “白色卫生纸成本较高,这种黄色的粗草纸,成本比白纸要低很多,完全可以在民间推广。”   【赶快普及卫生纸吧,每次用丝绸我都有一种罪恶感。】   元清帝摸了摸黄色的粗草纸,虽然没有白纸柔软细腻,但用来擦拭秽物完全足够了,至少比厕简瓦叶要强许多,加之成本低廉,应该很快会在民间推广开来。   这种与民生日常息息相关提高百姓生活的发明,虽小却很值得。   “别看这种东西定价低,但一旦发展起来,全国人民都在使用,而且是消耗品,不像香皂肥皂,一块省着些还能用许久,厕纸可是天天都要用的,用一张少一张,再者,我们还打算研究抽纸,餐巾纸等等,未必不是一大笔收入。”   皇后又拿出一个木制的盒子,为元清帝演示了一下什么叫抽纸:“不过这种要费时费工些,成本不低,我们打算放在馥春来卖。”言下之意就是打算走高端路线了。   【没有机器,人工手动叠纸太费劲了,忙活了半天才搞出这一盒。】   元清帝颔首,然后欣然拿走了这一盒抽纸。   皇后:……   于是第二期云想衣裳花想容发刊的时候,除了太后的美食专栏,梁平安的孕婴专栏,又添了一个对卫生纸描述的版块,所谓的美容,被挤得只剩小小一个空间,而且新瓶装旧水,说的还是香水的问题。   说到香水,经历了一个多月的发酵酝酿,留香持久的问题终于得到了解决。   自古以来人们便爱香,各种熏香繁盛,涂傅的香粉噙化的香丸等等,各式各样。   到了大周,因为民间喜花,用花制成的花露水广受欢迎,但从花露水发展到香水,还没有人制作出来。   皇后几人并没有要取缔传统熏香的意思,只是将香水当做调香的一种新方式来推广,相当于多加了一道菜式而已。   于皇后而言,亲手调配出曾经那些让她记忆深刻的香味,别有一番成就感。   半月前她便调制了一款男士香水送给了元清帝,元清帝拿到手后闻了闻,不得不说味道确实不错,初闻着有一种清凌纯净的感觉,还透着一丝清冷的意味,过了片刻,竟闻到了阿末香的味道,同时清冷不见,有种宁静温和的感觉。   元清帝很喜欢这个味道,便让李姑姑收起来替换了原来的熏香。   卫生纸的事,元清帝回去便招来了工部尚书,让他派工部匠人去营造司学习造卫生纸的技术,扩大生产,趁着技术传播出去之前先赚一笔。   像香皂卫生纸这类利民且小规模的发明,他并不打算垄断,再者也垄断不了,大魏并没有皇后所说的版权意识,唯一有的只有书籍。   因为活字印刷的出现,民间书坊逐渐繁盛,大魏律法便明确规定,书籍刊印必须交由秘书省审核,审核通过才能刊印,否则属于禁书,任何书坊都不得刊印,而且规定一旦有哪个书坊已经与作者达成一致承接雕版刻印,其它书坊不得进行盗版加印,一经发现,必遭严惩。   这项律法的出现至今还不到二十年,是英宗所定,而究其源头,还得落在昭慈太后身上。   因为她“写”出来的诗词繁多又受人追捧,苏家书坊便将她自小到大“写”出来的诗汇整成册刊印,但不出几年,随着活字印刷技术的传播,渐渐有了盗版出现,等英宗迎她入宫后,便下了这条律法。   那时活字印刷还没有像现在这样繁盛起来,所以书籍盗版的源头便这样掐掉了。   而关于发明版权保护的问题,元清帝跟一众穿越者也讨论过,但就目前而言施行起来还是有些困难的。   大魏沿袭前面各朝,依旧以儒家思想治国,推崇士农工商,等级森严,匠人虽排在商之前,但其实与商也脱不了干系,民间手艺者,大多是也都成了走卒贩履。   皇帝可以对其它学派有所侧重,但多为法家和道家,像魏太祖起初便是道家,后来因为吃丹药吃坏了身体,便远了道家,元清帝父皇英宗便偏向法家,但细数春秋之后的各君王,少有偏向墨家的,或者说没有。   作为一个皇帝,元清帝虽对百家包括墨家并无极端偏见,但不得不承认,若民间出现墨家,宣扬“选天子”的理论,他也会立刻镇压,即使他如今已经知晓在未来墨家思想变相成了主流。   但既然现在是“古代”,他是大魏的皇帝,自然不会乐意冒出一群叫嚷着要minzhu要gongchan的人存在。   再者,这些发明创造其实都由穿越者提供,版权属于他们,也没有什么专利不专利的,而且像香皂卫生纸此类,很容易被民间研究仿制。   所以,最后讨论下来,穿越者们提议对参与香皂卫生纸等制造的工匠可以给予丰厚的金钱奖励,并且设立一个有关发明创造的奖项,不给官职,只给金钱奖励,并且日后等大魏报纸创立起来,凡是提供有效成果的,可以刊登表彰。   元清帝想了想,最终同意了。   皇后几人虽说知道一些先进知识,但除了邵岩和梁平安,多停留在理论阶段,也就会香皂和卫生纸等此类简单的,便是邵岩和梁平安也有许多不会的,譬如水泥路修好了,夏婵和宋杰便兴致勃勃的提议制造自行车三轮车,元清帝也被他们对自行车三轮车的描述吸引,然而可惜的,没有人会。   皇后仅仅上学时骑过,后来从公交到地铁到开车,早忘了骑自行车的感觉,倒是健身房里骑过健身车。   宋杰不必说,骑什么自行车,他车库里一排车都开不过来,当然,也别指望他会造汽车。   夏婵和梁平安家境都不错,自小父母车送车接,也就作为乐趣骑过几次,梁才人直接不会,根本就没学过。   而唯一能指望的上的邵岩,末日前倒是骑过,还会自己做简单的修理,但末日十年,地震台风等等加上五年寒冰期,地面早就凹凸不平,再者大冷天骑车还不如走路,后来热夏五年安稳下来,倒是从废墟里找出来一些作为代步工具,但你要问他橡胶轮胎怎么做,车闸中轴又该怎么装合理,他也不清楚。   除了这点还有许多,譬如酸碱到底该怎么做出来,夏婵只在安全的实验室里做过,而且都是事先准备好的材料,你让她制造出三酸两碱,尝试倒是可以尝试,但这个尝试的代价,她不敢保证。   谁也不知道下一个穿越者什么时候出现,又会带来什么样的知识,所以穿越者们一致觉得,与其干等穿越者出现,不如集合所有人的聪明才智,大魏自然也有在各种方面有研究的人,或许可能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没能坚持研究下去,而这个研究发明奖,自然是用来吸引和激励这些人的。   穿越者们将大体构思传播下去,让大家来集思广益,说不定便会有突破。   基于这一点,元清帝同意了。   他认同穿越者们说的科技是第一生产力这句话,但此一项必须建立在大魏皇权保全流传的基础上,他总不能让大魏在他手中断送,如此他有何颜面去见诸位祖宗。   虽说墨家自秦后没了踪迹,但谁知民间还有没有传人存在,若是只专心科研的,他可以容忍,甚至招安重用,但若心怀那些什么“选天子”minzhu思想的,必须要镇压。   所以对于匠人,也只能做到如此。   不得不说,这种金钱奖励的效果还是很大的,营造司参与香皂水泥卫生纸的匠人们拿到奖金后,受到了其它各司匠人的一致羡慕嫉妒,耕苑负责研究那些作物的更用心了,因为元清帝承诺,对农作物的研究也算在其中。   同样兵仗司参与研究火铳鸟铳的,也受到了嘉奖,更积极了。   刺激之下,营造司的工匠再接再厉,竟然制造出了平板玻璃。   当然,此一项要谢谢安王,或者说谢谢他的商场,因为它提供了实物做模板。 第39章 玩偶┃抱着粉粉嫩嫩熊玩偶的模样。   时间往前推半个月, 在将作司和一众工匠日夜不停地修建下, 安王的商场终于修建完成了。   按照聚宝盆系统给出的图纸, 商场并不高,只有两层,南北进深二十多米, 东西宽近五十米,砖木结合的结构,建出来的房屋跟富丽堂皇四个字暂时搭不上边, 按照邵岩的说法, 他曾在描绘八、九十年代的电视剧里看过,那时候对这种样式的屋子多称呼为百货大楼或者百货商店。   大楼建好后, 安王便撤走了将作司等工匠,因为装修的事不需要这些匠人, 系统说要自己来。   然后安王就看到了十分玄幻的一幕,玻璃制造的窗户和柜台凭空出现, 完好无缺地镶嵌在该出现的位置上,墙面凭空刷上了一层洁白的漆,地面自动铺设了一层水泥, 并且是已经硬化好直接就能踏上去的。   与此同时, 地上安王按照系统吩咐搬来的金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翼而飞。   吓尿的安王这才明白过来,原来系统索要这么多金子是这个意图,怪不得要他遣散所有人又在外面从屋顶自上而下挂起布遮挡,且叫他一直在商场里等到半夜才开始。   安王恍恍惚惚坐在装金子的箱子上熬了一夜,第二天清晨, 仿佛做贼一般开门出来,撒腿就跑进了宫。   皇兄救命!   大惊小怪,见过世面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皇兄十分淡定,毫无障碍的接受了安王看似荒诞的说法,仙人都出来了,玄幻算什么。   然后派了邵岩去探查,再然后卸下了一块玻璃窗和玻璃柜台拿去了营造司。   既然安王的系统说它是按照这个世界现在能够具备的科技水平装修的,那就一定能研究出来!   经过半个月的研究,果然成功了,虽然比不上商场自带的样板,但大体上别无二致。   其实玻璃制品很早便有了,元清帝的寝殿里就摆着一件自隋时流传下来的,淡绿半透明的玻璃花瓶。   传到大魏,玻璃瓶玻璃杯玻璃碗等也都制造了出来,还有西域商人从海外它国传过来的各类,上流贵族中拥有玻璃的制品的不在少数。   只是如今的玻璃易碎,且真正晶莹剔透的极少,多数带有颜色,不能算真正透明,所以只被人们当做装饰收藏。   不过像玻璃窗这类大块平板玻璃,却还没有人制造出来,或许有工匠在无人知晓的时候制造出来过,却没有想到可以用来当做窗户镶嵌而放弃了。   如今有了模板,可以用作窗户的玻璃板便问世了。   “果然,不管哪个时代,只要给一个样板,国人就能造出一堆一模一样的来。”皇后轻轻敲击着手下淡绿色的玻璃板,一副感慨颇深的表情。   【这个世界有了我们,怎么也得自己成为样板吧。】   “这也算是一种能力不是吗?”梁才人笑说。   “陛下。”梁平安捧着一个木盒递过来,“这是邵哥送给陛下的,说是研究玻璃板的时候顺带做出来,给陛下用。”   送给他的?元清帝微愕,接过来打开一瞧,顿时眼前一亮,等拿出来放在眼前仔细端详,更惊艳了。   这是他见过的最为晶莹透明的玻璃杯,以往那些玻璃制品上会有的斑驳气泡几乎看不见,不止如此,半边透明的玻璃中仿佛水墨画一般,晕染开一抹深蓝,像是袅袅旋转上升的烟雾。   元清帝心中惊喜,翻来覆去换着角度欣赏:“这是如何做出来的?”   梁平安笑着回道:“其实玻璃无色并不难,加硝石就可以,里头的颜色是烧制时试出来的,倒是要完全透明,消去里面气泡比较难,反而不如带些颜色的好看,再者我们也不知道怎么消,这个是费了许多功夫才做到的,也只得了这一个。”   【为了净化气泡,肃王可是费了老大功夫了,明明是他做的,却偏要说是邵哥做的,啧啧,有问题,不对劲。】   元清帝微怔,皇叔那天临走时那张平静的面容蓦然浮现在眼前,手里的玻璃杯忽然便觉得有些烫手。   再打量手中透明纯净的玻璃杯,心头漾起一丝奇异的情绪。   好像从以前到现在,皇叔都在默默的对他好,只要他喜欢的,想要的,哪怕只是顺口提了一句的,总会拐弯抹角出现在他面前,他对皇叔提出的要求,从来没有被拒绝过,为数不多的几次训斥他,也都是为了他好。   没有听心术的时候,他只当是下面人讨好他,如今有了听心术,从梁忠从夏婵从李姑姑孙姑姑甚至母后那里,知道了不少以前他从来不知道的事,许多对他来说一笑而过的小事,原来是有人在背后默默为他安排。   若换了别人,他可能会因为被欺瞒而不悦,但这个不是别人,是皇叔,所以他非但没有觉得不悦,反而有种欣然暖意。   大概这世上最期待他好同时也对他最好的,就是皇叔了吧。   这样想着,心间有股热流缓缓流淌,叫他不自觉掀了掀唇。   想起皇叔之前的那些心声,也不觉得难以接受甚至被冒犯了,说起来,皇叔其实根本什么都没有承认,想来便是预想到了这种后果,担心为他带来负担,所以才什么都不说。   真是……傻。   是的,傻。   若换了他,如果心悦一个人,绝不会这样做,也做不到这样。   肃王在元清帝心中原本严肃高大的形象崩塌,碎落一地的残渣重新聚合起来,汇成了一个新的模样,虽然还不是十分清晰,但上面明确的打上了一个大大的傻字。   他摇摇头,回过神来,敛去眼中的笑意,淡淡道:“替朕谢谢邵岩,朕很喜欢。”   手里动作小心地将玻璃杯收了起来。   玻璃不像水泥香皂和草纸,元清帝并不打算将这一项技术传出去,决定暂时垄断专营。   玻璃在现今还属于暴利产业,玻璃窗包括以后的各种玻璃制品,除了在大魏出售,还可以远销它国,为国库增添大笔收入。   元清帝心中有一个目标,他想在有生之年,取缔食盐专营。   食盐专卖固然为朝廷带来了大笔税收,从春秋齐国的“观山海”到汉时盐铁专营,因民所急而税之,国确实足用了,但却为百姓带来了苦难。   盐价高涨不下,但盐却是百姓生活的必需品,长期淡食缺盐造成的后果一直多有记载。   北魏孝明帝时便废除了食盐官卖,开放盐池盐井,免除盐税,后隋文帝效仿,虽因当时国情所致,也只是废除盐税而未废除盐政,但确实对民生有益。   可惜后来燕建立后又重新恢复了征税,并且变本加厉,导致当时一斗食盐价格生生从11钱涨到每斗110钱,后又涨到370钱。   这也是燕灭亡的主要原因之一。   若在穿越者出现之前,元清帝也不会有这个想法,但有了穿越者,有了大产量的晒盐法,有了水泥路,运输变得便捷,运输成本降低,说不定日后还会有更先进的方法出现。   更重要的,有了肥皂卫生纸玻璃以及未来还会有的、能为国库带来大笔收入的种种产业,再不用担心国库会空虚。   等那时候,盐越来越多,价格越来越低,不再是税收的主要来源,便可以废除食盐专营。   不过此事急不得,得慢慢来,毕竟高晏的晒盐才刚刚起步。   盐的事先放到一边,平板玻璃制造出来后,元清帝便命营造司批量生产,而为了不将技术散播出去,参与制造的工匠们被挪到了集芳园东北角,元清帝先前便命人将这一片重新修缮,重新筑起围墙,和集芳园隔开,作为皇后所说的实验园,日后一些重要发明创造都在实验园中进行。   为了保密,让这些工匠连家人全都一起搬了进去,元清帝并没有要囚禁他们一辈子的意思,只是事关重大不得不如此。   等紫宸殿率先开始装设玻璃窗的时候,随着第二期云想衣裳花想容的发刊,长安城迎来了一股卫生纸热潮。   照例是皇后牵头,邀请命妇圈大咖来进行茶话会。   这一次不再是草坪森系清新风,改成了粉嫩可爱系,皇后几人出发去集芳园之前,特意来见了元清帝一面,元清帝抬头看到齐刷刷一排粉色系,眼角狠狠抽了一下。   好在皇后还知晓身份,没有跟着也穿了粉红。   “我有一个东西要送给皇兄!”长乐公主背着手小跑过来,到了近前拿出来,“这个,送给皇兄,我亲手做的!”   元清帝看着眼前半人高的粉色熊玩偶,沉默。   “皇兄不喜欢吗?”长乐公主嘴角耷拉了下来,水润的双眼巴巴看着元清帝,分外可怜的模样。   【小熊这么可爱,我亲手做的第一个玩偶……】   “没有。”元清帝脸色一正,“朕很喜欢。”立刻接了过来,抱在怀里作喜爱状。   长乐公主绽开一个调皮的笑:“好啦,皇兄不用勉强啦,因为是我亲手做的第一个,所以才想送给皇兄,皇兄收着就好了,下次我会给皇兄做一个适合皇兄的!”   【还是像皇嫂说的,做黑白熊给皇兄吧。】   皇后梁才人几人表情正常,心里毫不留情大笑。   【哈哈哈,干得好长乐!】   【粉色跟宝宝好适合,哈哈。】   元清帝:……   就这么放任长乐跟着皇后他们真的没有问题吗?这还是他那个单纯可爱的皇妹吗?   送走几人,元清帝果断将熊玩偶塞给了梁忠:“帮朕收着。”   等梁忠倒退几步要转身,看着那张粉红的熊脸,忽然又改了主意:“慢着,拿来给朕。”   他突然想到要怎么处理这个熊玩偶了,既然皇叔送了玻璃杯给他,礼尚往来,他自然也得回礼才是。   想想皇叔收到礼物后会有的表情,再想想皇叔抱着粉粉嫩嫩熊玩偶的模样,元清帝没忍住笑了出来,笑着笑着,对上梁忠诧异的目光,瞬间收敛,正色道:“叫梁平安来见朕。”   于是很快,肃王就接到了梁平安送来的专线快递,小心翼翼地抱回房间,怀着忐忑又惊喜的心情打开,然后陷入了沉默。   再然后,过了几日,肃王的贴身小厮方知便发现一件叫他震惊到惊悚的事情——   他家肃王爷、威名赫赫的大将军,夜里居然抱着粉红的熊玩偶入睡!! 第40章 商场┃要购物来吉祥,保证天天都省钱!   元清帝自然不知道肃王对熊玩偶都做了些什么, 送走玩偶熊的他心里有种久违的恶作剧之后的兴奋感, 埋头看奏折的时候, 眼中的笑意一直都没有散去。   其实幼年的元清帝是十分顽皮的,几乎可以用无法无天来形容,按穿越者的话叫熊孩子。   他出生的时候英宗已经是皇帝了, 作为真爱所生的皇子,元清帝一落地就被封为了太子,等长到三岁, 前面原本活着的三个兄长全都陆续夭折, 后来虽然有了一个安王,但根本无法与他相比, 可以说基本上英宗就是他一个人的父皇。   虽然生在皇宫,作为本该三宫六院大把儿女的皇帝之子, 元清帝的童年却丝毫没有遇到过其它各朝皇子们或竞相争宠或被冷待的情况,别说冷待, 他从来都是众星捧月,一脚出二十四脚迈的主。   什么后妃什么安王仿佛都不存在一般,只有他们一家三口。   虽说英宗和昭慈太后时不时会闹矛盾, 但对元清帝, 从来都是疼爱有加。   于是从会走路起,还是小太子的元清帝就成了皇宫一霸,基本上只要他想要的,想玩的,想做的事, 没有不成功的,聪明伶俐又生的一副玉雪仙童的模样,便是他做了再调皮捣蛋的事,英宗和昭慈太后也不舍得训斥他。   所以才会毫不避讳的在宫中横冲直撞,撞到了肃王当时所在的偏殿,跑进去的时候他根本不知道那里住着肃王,只是单纯出于好奇,仿佛冒险一般,对每个宫殿进行扫荡。   推开门冲进去看到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肃王的时候,元清帝是惊讶的。   “啊,找到了!”   那个时候兴冲冲叫喊着扑上前,抓住肃王的手笑得一脸灿烂的元清帝,根本不知道肃王在生病,他只是好比发现了一个新鲜事物,自认找到了可以结束这次冒险的宝藏而已。   不过这一切仅限在他六岁之前,六岁之后,还没从失去父母的打击中缓过来的元清帝,迷茫无措中被簇拥上了皇位,戴上沉重的冕旒,提早结束了肆无忌惮的童年。   接着在太傅悉心教导下,一天天成长,明白了自己的责任,也肩负起了自己的责任,再没有任性的权力。   所以这种久违的调皮,让元清帝颇有种回到童年的感觉。   皇后几人的第二次茶话会举办的十分成功,同时发放下去的女报在长安引起了比上一次更广泛的关注。   美食不用说,又是各种新做法,而且这一次除了小吃,还上了主菜,依旧是以炒和炸为主。   更重要的,在文末,科普了一种新作物:辣子。   是的,太后忍了大半个月,终于还是忍不住,献宝般,提前给大家科普了辣子。   太后对辣子的执着叫所有人惊讶,每天早上睁眼第一件事,先开窗看看后院栽种的辣子田,每天至少巡视三次,除草施肥浇水全都亲自来,完全不要别人帮忙,甚至严禁宫人靠近她的辣子田。   这种劲头,叫众穿越者叹为观止,不过伴随着辣椒苗破土,几人也隐隐开始期待起来,而且赶着夏播,皇后和梁才人也在各自的殿里种了一片,虽然在外人看来,这是为了讨好太后。   随着辣子的介绍传播出去,大多数大魏百姓都抱了好奇和期待的态度,毕竟太后对辣子的描述太诱人,仿佛有辣万事足,此生品尝不到辣菜就会抱憾终生一般。   而且因为文章由太后亲自撰写,便是少数有怀疑的,也只能放在心里。   不过随着炸炒做法的广泛传播,倒是引起了一波购买铁锅的热潮,而且自上一次炸炒在民间传开后,百姓各自发挥想象,不说各家,光那些酒楼里,就兴起了不少自创的炸炒食物。   看着锦衣卫从民间收来的消息,元清帝对集合大家思想来推进科研的计划又多了几分信心,看来百姓并不缺创造力,只要给出一个方向,还是有很多聪明人出现。   当然同时油价也稍稍上涨了一些,但有聪明人在,长安城已经悄然无声新开了好几家油坊,等油坊多起来,油价总会降下来。   不过元清帝还是将推进榨油方法这一项提上了日程,打算等实验园招收扩大后,交给大家集中研究,当然最好希望民间已经有人做出了改进,会在研究发明奖公布后主动出现。   新菜品和辣子虽然引起了一些反响,但叫大家没有预想到的,对于卫生纸的关注,以令人吃惊的速度,立刻席卷了整个长安城,根本不是新菜品和辣子能相比拟的。   原本只是女眷们感兴趣,尤其参加茶话会的那十几位,自然不是空手而归,每人两个食盒,两瓶香水,两盒馥春高档抽纸,十沓白色卫生纸是基本,“网红广告费”另算。   作为“网红达人”的庆康大长公主隔日就进了宫,跟皇后达成了协议,交了大笔加盟费后,拿到了卫生纸的制作方法准备开店,别看她是公主,开销不少,家里还有丈夫三儿一女以及四个孙子要养,丈夫只专心书画,大儿子平庸无长处,二儿子病弱,三儿子和女儿还没长大,更不用提年幼的孙子。   再加上妻妾仆役,还要维持公主的风光等等,赚钱的路子自然是能多添一个是一个。   皇后选择庆康大长公主也正是看中她这一点,有个不作妖的老公,平凡的子辈,本人又识时务,身份也足够,是最适合的人选。   庆康大长公主的卫生纸作坊很快就生产出一批来,她很聪明,并没有选择制造白纸,而是选了黄色粗草纸,一来看出了白纸皇后或者说皇帝会做,她没蠢到这个时候分一杯羹,至少短时间内不会,二来草纸成本低容易制作且受众更广,薄利多销。   庆康大长公主的草纸做好后,以一小沓两文的低廉价格开始在民间销售,迅速获得了百姓的青睐,销量呈直线增长,哪怕元清帝这边也开始售卖,销量只增不减。   不同于价格昂贵的香皂香水,还有需要用油才能吃到的小吃,以及十二到二十文才能买到的肥皂,仅仅只需要付出两文钱,就能得到一沓草纸,百姓们不管是出于好奇,还是真心受够了树叶瓦片,纷纷买来试用。   两文钱买不了吃亏,两文钱买不了上当。   就这样,草纸包括这句广告语以龙卷之势席卷了整个长安城,并且火速开始朝全国扩散开来。   负责销售的掌柜们很快想出了各种促销方法,譬如三小沓为一捆,特价五文,或者干脆直接制造出大沓的来出售。   幸好元清帝这边早早收集好了原料,不像庆康大公主那边,最后供不应求。   当然,白色卫生纸也很受中上层人士欢迎,虽然比黄草纸要贵出许多,但对中上层人士来说完全消费的起,至少第一次是消费的起的。   而与此同时,皇后几人的馥春抽纸也开始缓慢销售,之所以缓慢,不是买的人少,而是制作缓慢。   毕竟还没有研究出做到完全机械化放置纸张,全靠人工一张一张堆叠,偏偏抽纸又属于最快的消耗品,皇后也不可能将大把人手都用来做这个,速度自然便慢了下来。   不过因为馥春抽纸定价高昂,会长期订购的并不多,撑过了这一阵尝鲜期,想来日后销量也不会高到哪里去,至少完全不能和白纸粗草纸相比。   而就在这股热潮中,安王的百货商场开业了。   百货商场的招商进行的非常顺利,因为大魏规定只能在规划好的地方行商,所以东市西市挤满了各类商坊,还有许多商人盘不到店铺,再者,原本百货商场这块地上便坐落着不少商铺,因为安王答应商家百货商场建好后会给他们一个铺位,才说动这些商家出售了商铺。   作为兄长,加上元清帝也很好奇想亲眼见见百货商场是什么样子,便乔装打扮,带着长乐公主和梁平安微服出了宫。   远远的,刚到东市口,便听到有小童们手里挥舞着一块布绸吆喝:“看一看嘞,瞧一瞧嘞,百货商场大开业,所有商品一律半价起喽,满一贯送百文!满十贯送一贯!”   定睛一瞧,布绸上龙飞凤舞写着四个大字:“吉祥百货”。   元清帝:……   这就是皇弟说的,他苦思冥想从数百个中挑出来的好名字?   “不买无所谓,看看也无妨,只要进店,都有免费香饮子送喽!”   “走一走,瞧一瞧,百货齐全,齐全百货,购物尽在吉祥百货!”   “要购物来吉祥,保证天天都省钱!”   ……   打扮成小厮的长乐公主趴在马车窗沿,忽然惊奇道:“咦,这不是大班的学生们?!怪不得邵老师说大班今天不上课,原来是来给安王兄帮忙了!”   【咦?崔昭怎么不在?】   元清帝蹙了蹙眉,他仿佛记得,之前资善堂开学那日,那个大胆直视长乐的少年就叫崔昭来着。   学生来帮忙的事他倒是知道,邵岩和皇后跟他提过要体验教育,他同意了。   “公、公、公……”   忽然有学生认出长乐来,惊讶出声。   “嘘——”长乐公主立刻示意对方噤声,眨巴眨巴眼,“我只是来购物的客人。”   “是!”那位学生立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转身。   长乐公主放下帘子。   【嘉善也不在,他们可能在商场里帮忙。】   元清帝蹙起的眉顿时就松了松,看来并不是他想的那样。   正欣慰着,外面忽然传来一道呼喝声:“0123888!可以走了,不要挡着路!”   掀开帘子一瞧,只见一位精神瞿烁的大爷走过来,左手拿着一根小木棍,右手拿着一只小旗子,手臂上还戴着大红的袖章,一脸严肃:“快走,不然我要记下车牌扣分了!”   “我去,这都搞出来了!”梁平安瞬间瞪大了眼。   【我不过一个月不在城里,发展这么快了?!】   觉察到四周瞥来的视线,元清帝立刻放下帘子,轻咳一声:“走。”   “是。”赶车的侍卫得了他的命令,才挥鞭驱车。   “车牌已经发放完,交通管理不过才是试验阶段,目前只在东西两市施行。”   梁平安恍然:“我就说,也不可能这么快。”   【差点以为又穿回去了,不过大妈变大爷,哈哈。】   元清帝特意避开开门剪彩的时候,到了商场门口一瞧,果然已经闹完了,正人进人出,人声鼎沸。   马车刚停住,就有穿着藏蓝长衫的年轻男子上前来,笑着引路:“欢迎光临,我们这里有专门的停车场,请随我来。”   然后笑眯眯带着侍卫去了。   梁平安在旁看得津津有味,满脸满眼都是笑。   【不错嘛,泊车小哥服务五颗星!嗯,长得也不错,嘿嘿。】   元清帝扶额,然后一转身,看到了从另一边走过来的肃王。   “陛——”肃王面露讶然,仿佛没想到会遇见他,话出口顿了下,转而道,“老——还是叫您少爷吧,没想到少爷也会来,真巧。”   【终于等来了,元元这样打扮真好看!】   元清帝:……   他还能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肃王:抓紧一切可以偶遇的机会,以及,我就看看不表白。 第41章 面人┃嗯,果然很甜。   元清帝能怎么办, 自然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轻轻颔首:“的确很巧。”顿了下, 轻唤一声,“小叔。”   然后余光就看到皇叔双瞳狠狠震荡了两下。   【好听,心要化了。】   元清帝默默深呼吸, 淡定,要淡定,没有什么大不了。   百货商场面阔极大, 入口装了五个门, 中间的最宽大,并排走十个大汉完全没有问题, 两边两个稍小一些,便是如此, 来凑热闹的人还是多到踏破门槛,进进出出比肩接踵。   肃王瞧着便皱起了眉, 手一伸帮元清帝挡住四周涌来的人流。   元清帝注意力在长乐公主身上,担心她被冲撞到,抓着她的胳膊护着她, 一时没有觉察肃王的动作, 等给人避让时,朝后退了一步,感觉撞到什么回头一瞧,才发现是肃王。   肃王一只手横在他的背后,一只手护在一侧, 他这一退,正好退到他扩出的怀抱中。   “小心。”   肃王右手握住他的手肘微一运力,托住了他踉跄的身形,左手呈掌状撑住他的脊背,待他站稳,立刻抽回手,神色淡淡,仿佛只是顺势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端得云淡风轻。   【!!!!抱到了!!!】笑。   元清帝心头一片麻木,假装没有看到皇叔变红的耳朵,颔首表示感谢便转过了头。   他竟然已经没有多少惊讶还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了,可怕。   被排斥在圈外的梁平安看看元清帝,再看看背着手轻轻摩挲手指的肃王,摸着下巴啧了一声。   【嘿嘿嘿,我说什么来着,肃王果然暗恋小皇帝!】   元清帝默然无言,只能庆幸不是每个人都是穿越者,否则岂不全世界都知道皇叔对他有意。   进了商场大门,入目的情形叫几人怔了怔。   商场内空间极大,一条宽敞的水泥道正对着最宽的那道门,笔直的通到底,这条水泥道将他们目之所及的空间分成了两大块。   叫元清帝惊奇的,内里并非敞开的一片,而是一间一间的,好像在内部分出来的小房子一样,只是没有门窗,或三面或两面或一面敞开着,展示着要出售的货物。   这些小房间呈一列竖状向两边排开,每一列和每一列中间隔着直通到底的过道,正对门的这道最宽,而它两边的小房间也最大,其余几列要小一些。   而进了门首先进入眼帘的,便是馥春的LOGO,绿叶鲜花,象征着青春美貌,整个铺面装修的十分漂亮,正对大门的墙面上绘着更繁复的LOGO,叫人眼前一亮,墙面上间或订着手掌宽的置物板,上头放着竹编的花篮,插着时令鲜花,各色鲜花搭配巧妙。   花篮旁边放着礼盒装的高端商品,雕刻精致的盒子,比糕点还漂亮的香皂,各式各样的香水瓶,配着鲜花,叫人一阵惊艳,舍不得移开目光,哪怕旁边的标价令人咋舌。   地上玻璃柜台里外也都摆着鲜花,旁边放着的香皂香水,比起那些礼盒装的要便宜许多,按照香味大小分门别类安放着,供客人触摸轻嗅。   但凡进来的女子们全都停下脚步驻足,不管买不买,进去看看总无妨。   接待客人的店员有男有女,男子年轻,女子年纪却要稍微大些,皇后原本是要招二十左右的年轻女子来培训的,但年轻小媳妇会愿意站在正门口每日被人来人往瞧着的极少,未婚的少女更不必说,最后只能找了三十以上的,且大都是与丈夫和离后没有再嫁的女户。   这些女子大都过得不是很好,被皇后专门挑出来,加以培训,成为了馥春专卖店的首批店员。   五位妇人穿着统一的裙衫,梳着一样的发式,脸上带着亲切的笑,为每一个上前来的顾客做介绍,四个人高马大的男店员则更像是保安,一角站着一个,不过嘴里没停,对着每一个走进来的顾客行礼:“欢迎光临,新店开业,所有商品全部七折,满十贯送抽纸一盒,满百贯送香皂香水礼盒套装一份!”   和馥春隔着一个过道的隔壁,却是一家零食铺,各种香糖果子蜜饯糕团,依次在柜台上排开,玲琅满目,什么胶牙糖、芝麻糖、酥糖、粔籹、蜜饵、乳饼……叫人目不暇接。   最显眼的,玻璃柜台上一字排开二十来个面人,有动物有人像,做的惟妙惟肖,吸引着孩童们的目光。   尤其那些随着母亲在馥春停下脚步的,活泼一些的,直接拉着母亲要,腼腆些的,摇摇母亲的手,指一指隔壁,也有眼巴巴含着手指光看着的。   当然也少不了哭闹不休的,碍着众人的目光,母亲不得不掏钱,或者买下面人,或者挑一两个糖果点心塞给孩子,堵住那张哭闹的嘴。   “聪明,这铺子是谁开的,太聪明了!”梁平安最先回过神来,笑着赞道,“对着正门不说,还偏偏开在化妆品隔壁,只要带了小孩的,没有不停下来的,就算不带孩子,大人看着也想买。”   【老板是个人才啊。】   “是我。”旁边传来一道男声,却是邵岩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是我给安王出的主意,这零食店是安王的。”   他向元清帝和肃王简单行了礼,道:“安王正陪着他的几个朋友,我听学生说你们来了,过来看看。”看了眼零食店,解释道,“原本按我们那里的商城,一般进门大多都是化妆品或者金银首饰,金银首饰暂时不适合放进来,所以我让安王改成了零食店,看来销售情况不错。”   【首都百姓的消费水平还是厉害的。】   “不错。”元清帝赞了一声,环顾四周一圈,“比我想象的还好些。”   这样将所有商品集中在一处,百姓便于一次性购买,对想行商的来说,原本要盘铺的钱便省了下来,只付小笔租金就可,东西两市可谓寸土寸金,有时便是想盘铺子也盘不到。   “布匹成衣首饰一类全都在二楼,像胭脂水粉笔墨纸砚和各类杂货都在这一片,再往右边是上二楼的楼梯,还有一排厕所。”邵岩指了指馥春和零食铺子,又指向左边,“米粮调料还有小吃店全部在那边,那边也有一个楼梯,两边都能上二楼。”   “连小吃城都搞出来了?”梁平安讶然,“可一般小吃城不是在顶楼吗?米粮调料应该放在超市才对吧?”问完他自己先恍然过来,“忘了忘了,这是在古代,没有那么多各式各样的商品和品牌,也没有水管接上去,也好,要是逛累了,正好可以去小吃城吃个饭顺便休息一下。”   元清帝闻言便道:“去那边瞧瞧。”   他对这个小吃城还挺感兴趣。   于是一行随着人流往左去,忽然长乐公主拽了拽元清帝的衣袖,小声道:“皇兄等我一下!”   说完小跑去了刚刚那个零食铺,片刻后回来,手里拎着一个竹篮,里面满满的各样零食,她不好意思的笑了下,然后从篮子里拿出几个面人来一一分给大家。   元清帝和肃王的是两个憨态可掬的童子,邵岩和梁平安一个是老虎一个是骏马。   元清帝看看手里的童子再看看邵岩和梁平安的老虎骏马,心中有些哭笑不得,忍不住问长乐:“为何我跟小叔是童子?”   长乐公主茫然,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犹豫了下,实话实说道:“因为我不知道给四哥和小叔谁拿老虎谁拿骏马,童子正好呀,一人一个。”   【哎呀,应该让他们自己选才对的,我真笨!】   肃王冷不丁道:“童子也不错,我很喜欢,谢谢长乐。”   一副郑重仿佛要好好收藏的样子,似乎很高兴收到长乐公主的礼物一般。   【我和元元是一对。】笑   元清帝木然:“我也很喜欢,谢谢长乐。”   他还能说什么呢,只怪自己多嘴要问。   绕过三列铺子,便到了小吃城的范围,直接用了墙面隔开,只在中间开了一道敞门,跟身后的铺面几乎是两个空间。   一靠近便闻到了飘来的各种香味。   进去一瞧,映入眼帘先是一片开阔的桌椅,小吃铺子像是外面那些隔开的铺面一样,靠实墙的两面环绕了一圈,铺子有些像当铺,却比当铺矮很多,建起了一片平台,上面完全敞开,能看到里头的情形。   每个铺子后面都带着小门,可以直接通往商场外院,有跑腿的提水或食材进来,又拎了垃圾出去。铺子里没有用玻璃窗,而是用了可以开合的木窗,方便油烟气味从外院飘走。   元清帝目光一转,便看见店家将做好的饭菜放在高台上,高喊“牛甲”“兔丙”一类的喝词,被喊道的客人站起来,举起手中的木牌去拿取。   “这样减少了人手,也不会因为小二上菜造成混乱。”邵岩解释道,“不过阿拉伯数字还没有完全普及,所以只能暂时用十二生肖和甲乙丙丁混合。”   元清帝看着十分新奇,便想自己去试一试,不过瞧了眼坐满的位子,只能遗憾放弃。   虽然还不到饭点,但所有座位上都坐满了人,尤其拖家带口来凑热闹的,几乎全家就占了一张桌子,买来各式各样小吃,一边惊叹着刚刚的见闻一边吃着。   便是如此,还是有人不断进来,穿着制服的保安们时不时便要维护一下秩序。   卖鸡蛋糕的刚刚出锅了一笼,香味扑鼻,这是太后传出去的小吃之一,酥软香甜,元清帝很喜欢,虽然在宫里时常吃到,但这会闻着味道还是忍不住抿了下唇,不过看着涌上去排队的人,只能忍住了等回宫再说。   接着几人随着邵岩去二楼看了一圈,倒是遇到了几个熟人,显然连这些官员勋贵都按捺不住来凑热闹了,见了元清帝和肃王纷纷行礼,引得来往的百姓侧目。   不过长安城遍地官员,大家也都见怪不怪,绕着些走就是了。   下楼的时候又撞上了送走朋友的安王,见到元清帝十分兴奋,凑过来压低声:“皇兄看到了吗,来了好多人!”   双眼放光,亮的逼人:“我要将吉祥百货开遍全国,像聚宝盆说的,以后还要开到国外去!”   【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吉祥百货的名字!】   元清帝还是头一次看到安王这样坚定的模样,有些讶然又有些欣慰,拍拍他的肩膀:“好。”   或许便像皇后说的那样,人之一生总得有个梦想,皇弟有目标有梦想总比无所事事好许多。   得到消息来凑热闹的官员勋贵们越来越多,加上人多各种心声嘈杂,虽然有距离限制,越近的越清晰,但还是吵得元清帝头疼,也不多逗留,下了楼便从后门直接去了停车场。   出门挥别安王上车,才发现皇叔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眉心一跳,该不会……   正想着,车窗被敲响,掀开帘子,是皇叔。   那双黑沉的眸子凝了他一眼,然后递进来一个纸包:“恭送陛下。”   说着 轻轻颔首放下了帘子。   元清帝捏着温热的纸包一怔,虽然皇叔放下了帘子,但并不妨碍他听到他的心声。   【总会见到的,无妨。】   明显带着自我安慰的怅然语气,叫人无端心头一涩。   马车动起,元清帝回过神来,打开纸包,果然看到两块橙黄柔软的鸡蛋糕躺着其中,散发着阵阵甜香。   他盯着看了半晌,然后捻起一小块放到嘴里,掀了掀唇,嗯,果然很甜。   隔日,方知按照吩咐来叫醒宿醉的主子,结果打开门,看到自家英明神武的王爷正怀抱着粉嫩的熊玩偶坐在床上,对着床头的面人笑得恍若一个傻子。   方知:救命!这一定不是我家王爷!   作者有话要说: 肃王:童子面人=宝宝=元元,喜欢。   加了一句话,忘了心声的问题。 第42章 崔昭┃七夕之约。   安王的吉祥百货一炮打响, 迅速火遍了整个长安城, 每日都有百姓好奇来参观, 尤其前五日,只要进门就有免费香饮子赠送,正值热夏谁不想要, 不管买不买东西,总要进去走一遭。   然而这一走,眼花缭乱, 便是原本什么都不想买的, 看着看着也忍不住掏出钱袋,多多少少花费一些了。   各铺子的老板们笑得合不拢嘴, 那些不看好错过的肠子都要悔青了,眼巴巴看着人来人往干叹气。   吉祥百货的老板是安王, 安王背后是皇帝,便是他们想使坏心眼, 也没有那个胆子,再者商场里每日都有人高马大的保安不间断巡视,别说使坏, 连那些小偷小摸的都要怵几分, 不敢贸然进去。   如今长安城百姓出门见面,第一句话不是吃了吗,而是去了吗,意思去吉祥百货逛过了吗。   没去,正好, 走一起去逛逛,去过了?那说说都买了啥?   话匣子顿时就打开了。   很快,长安城周遭的村镇也都知道了有这么一个百货商场,纷纷好奇来看,回去大肆传播,长安城里顿时引起了一股走亲戚热潮。   慢慢的,吉祥百货仿佛成了一个地标,不管是来走亲戚的,还是来行商的,或者来科举的,凡是来了长安,都会被引着去逛一圈,久而久之,吉祥百货成了长安旅游必去景点之一。   当然,此是后话不提。   元清帝看着安王献宝似的急吼吼送来的七日销售报告,也不由惊讶了下,统计出来的销售额着实叫人心惊,不过转念一想,这里头有第一次尝鲜的因素在,还得看日后稳定下来的销售值。   同时呈上来的,还有安王准备开设吉祥百货分店的申请书,他打算在新开的南市开设第一家分店,拉动南市的经济。   元清帝看着条理清晰的说明,一边感慨安王成长之快一边批阅通过。   不过看到吉祥百货四个字,那日商场一游的记忆便不由浮上了脑海,尤其最后临走时皇叔看他的眼神,塞给他的鸡蛋糕,还有……   他看向桌上的笔挂,那上面插着一个憨态可掬的童子面人,正是长乐分给他的那个,原本是打算交给梁忠收起来的,但鬼使神差的,他留了下来,顺手插在了笔挂上。   不知是看久了还是如何,竟觉得那童子跟皇叔少时有几分相像。   皇叔心悦他,喜欢他。   这是头一次,他明确清楚这个事实,同时也不得不正视起另外一个事实来:皇叔不是他的皇叔。   这是元清帝当初知道肃王对他有意时,排斥甚至觉得荒唐的主要原因。   皇叔为什么会不是皇叔?他们都姓魏,一起长大,一起进学,相亲相敬,情同手足,皇叔怎么会不是他的皇叔?!   相比心悦他这件事,这件事给他带来的震撼才最大,叫他不愿相信。   但现在,他终于不得不正视这件事,皇叔真的不是他的亲皇叔。   那么皇叔是谁呢?他的生父不是祖父又是谁?他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不是皇子的?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元清帝伸手戳了戳面人,第一次对肃王的身份产生了好奇。   七月一到,大魏的空气里仿佛弥漫起了喜悦又浪漫的气息,一年一度的七夕要到了。   大魏的法定节日一共有九个,春节、上元、寒食、清明、端午、七夕、中秋、重阳、冬至,其中全民同乐热闹全城的主要有三个,上元、端午和七夕。   原本七夕多是女子们聚在一起乞巧相庆,到了燕朝,胡人风气开放,七夕便不再多是女子们关起门庆贺,而成了男子相约心仪的女子共同度过的节日。   流传至大魏,成了一年唯一一天不用在意礼教约束,男女们一起放肆玩闹的节日,是少年少女们最期待的一天。   到了这一天满城灯火通明,早早相约好的少年少女们拿着各自准备好的礼物,去约定好的地方相见,然后相携一起游逛街市,赏星、关扑、放花船、吃巧果……   因为开放了宵禁,精神十足的少年少女们能一直玩到深夜。   成年男女们过得就更潇洒了,不同于少年们的含蓄羞涩,大街上手牵手肩挨肩的比比皆是,夫妇毫不避讳向别人展示两人的恩爱。   而单身的,看对了眼便可以相互交换准备好的礼物,相携一起同游,说不得便会成就一段美好姻缘。   因着这个习俗,七夕这日也变相成了相亲日,七夕过后往往便会迎来定亲成婚的一个高峰。   大婚的头一年,元清帝约过皇后,却被皇后委婉的拒绝了,元清帝以为皇后刚进宫还没有熟悉起来害羞,便没有勉强,结果第二年皇后依旧拒绝了,他虽失望,但仍是依了皇后,到第三年他便不再问了。   所以元清帝至今还没有尝试过过一回七夕。   今年不必说,连个邀请的人都没有了。   不过这不重要,元清帝手持奏折,一脸认真,他有工作,工作使他快乐。   元清帝不在意,有人却很在意。   经过一个月的教导,资善堂的二十三个学生已经像模像样,年纪小些的还罢,只得了父母的叮嘱,听话识字,大班的十三个早就开蒙,一个月的进学,却叫他们大开眼界时常惊叹。   崔昭感受尤其深刻,因为早慧他已经开始读经,虽然有很多不解其意,但古人云读书百遍,其义自见,他原是打算在夫子教到经之前,自己苦读,不想忽然被送进了宫。   一开始,他全然被周首辅和两位有名气的先生吸引,并没有将邵、夏两位老师放在心上,却不想,几堂课下来,他很快被他们教导的数学物理化学等吸引。   简洁明了的大魏新数,快速简便的计算法,新奇的分子原子,平常呼吸的空气居然有明晰的划分,还有生态圈世界地图等等,他头一次知道原来世界竟有这样大,而且还是圆的!   崔昭不像那些立刻就被唬住的同学,一开始他在心里持怀疑态度,但随着学的越来越多,他渐渐有些信了。   尤其那些物理知识,叫他着迷。   滑动摩擦静摩擦静电现象自由落体光的折射等等,为他解释了许多他平常曾遇到过的,让他好奇却找不到答案的事。   令他深深沉迷其中。   原本苦读的经史被他先放到了一边,专心研究起各种物理现象来,一日六节课,他恨不得每节都只上物理课。   当然其它他也感兴趣,只是没有物理这样令他着迷,再者还要考试,庆康大长公主费心为他争取到这个名额,他不能辜负了她的信任。   按邵老师说的,他们每月要进行小考,半年一大考,小考成绩会派人亲自发放到父母长辈手中,连同试卷一起,等父母签名后带回来,而大考过后会开家长会,请父母长辈进宫来亲自面谈。   便是早没了父母的崔昭听完,心中也怵了一下,别提其他人了,下了课纷纷哀嚎抱怨。   月考设在每月初三,蒙学或者说语文和数学单独一张考卷,地理思想品德,物理化学生物分别合在一起考,一共四张考卷,每门半个时辰,上午就能考完,下午考新六艺,至少得两门过关,考试一天便结束。   看完黑板上写下的时间表,崔昭心中下了一个决定。   下午最后一节课体育课上,他没有参与蹴鞠,借口肚子疼偷偷跑回了教室,去了隔壁小班,隔着窗户,看到了正在教学生们画画的长乐公主。   他扒着窗沿,看着长乐公主认真的侧脸,心中一片欢喜。   他喜欢长乐公主。   喜欢她笑起来甜甜的样子,喜欢她乌黑浓密的秀发,喜欢她明亮的双眸,喜欢她不会在意他的身份,对他们一视同仁的态度。   所以他想要邀请她,跟他一起过七夕。   他知道自己属于痴心妄想,但他还是想要试一试,总要试过才知道。   于是他蹲在窗沿下等啊等,等到下课钟声敲响,立刻跳起来,赶在长乐公主走出资善堂之前拦下了她。   “我,我,我……”他忐忑又紧张,结结巴巴道,“我,考试,我,考试……”   长乐公主不明所以,歪头:“嗯?”   崔昭瞬间红了脸,瞪着她细白的脸颊,大脑空白,拼死一般一口气道:“如果我考试考第一名的话公主可否愿意答应我七夕之约?”   说完屏住呼吸,仿佛等待宣判一般,手脚无措,紧张到冷汗都掉了下来。   长乐公主眨巴眨巴眼,而后展颜:“好呀。”   “抱歉——欸?”崔昭顿时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呆若木鸡,公主竟然答应了!他竟然成功了!!   长乐公主见状扑哧笑了出来,等笑完心里却犯起了愁,该要怎么跟皇兄说呢?   元清帝还不知道自家皇妹被人拐走了,此时正对着皇后几人蹙眉。   “真的不行吗?我们保证,会小心小心再小心,绝对不会出事的!”   “有邵岩和侍卫跟着,不会有问题的,我们一定会把自己化得连亲妈都认不出来!”   “要不陛下也跟我们一起去?”   皇后梁才人夏婵宋杰四个人联袂而来,申请七夕出宫游玩。   “陛下也一起去吧,与民同乐。”皇后道。   梁才人闻言看向她,微愕。   【不是说好不叫皇帝一起的吗?】   皇后微笑:“将陛下一个留在宫中,我们也过意不去。”   【算是之前一直拒绝宝宝的补偿吧,虽然做不了情人,还能做朋友嘛,七夕也不一定非要跟恋人一起过。】   元清帝本想拒绝,话到嘴边鬼使神差的拐了个弯:“好。” 第43章 分数┃喜事。   七月三日资善堂考试结束, 崔昭在内的二十三名学生终于结束了为期月余、半强制式的封闭改造教育, 被准许回家休假, 为期七日,之后学校实行七日制,上五休二。   一月不见, 回到家的学生们享受到了家人前所未有的热情关怀,直到隔天大早,宫中跑腿的小太监们捧着几位老师加班加点连夜批阅出来的试卷, 一一送到了每个学生的家中, 直接呈给其父母或直系长辈。   邵岩他们并没有给学生们排名次,只是让小太监简略解释了一下什么叫满分制试卷, 卷头上朱红的分数清晰亮眼,卷纸上对错标号分明。   改名为大魏新数的阿拉伯数字已经逐渐在中上层中普及开来, 尤其车牌号发出去后,引起了广泛关注, 民间商者之间流传的尤为快速。   于是刚刚享受到家庭温暖的学生们醒来就发现昨夜还热情满满的家人变了脸,尤其那些每一门都在十几二十几,甚至个位数的几人。   因为是第一次月考, 加上学的都是基础知识, 老师们出的试卷并不难,但凡平日上课用些心,及格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可见这几人有多惫懒,这几人不是郡王, 也是郡王之子,平日懒散惯了,乍入宫认真了几日,等见老师们并不严厉后,便露出了本性。   邵岩几人教学并没有施行严苛的惩罚制,只要上课不捣乱,便是睡一天他们也不会搭理,古人早熟,八、九岁的孩子已经极有想法,不是他们能立刻扭转过来的。   当然不会真的放任不管,几人向元清帝提交了一套详细的方案,什么分数来刺激羞耻心,加强集体荣誉感,针对特长教学等等,一套带一套。   元清帝看过觉得有些道理,便批准让他们放手去做了。   于是第一波分数刺激很快便有了初步成效,宗亲们能送孩子进宫,自然是存了希望孩子有出息,能找到出路的心思,不像他们,只能小心翼翼看着上头那位的脸色,龟缩起来领着岁禄过日子。   存着希望送走,回来却交给他们这样的答卷,尤其再跟别家一对比,家长们出离愤怒了,他们昔年求都求不来的前程,如今皇帝开恩递到面前任取,却被他们这样疏忽,如何能不怒。   这几个在宫中得意洋洋偷懒的,立刻就尝到了偷懒的后果。   而那些在宿舍里被他们嘲笑的同学这会看起了热闹,大家同进同出月余,已然分出了小团体,几个以往不学无术作威作福的,自然被排斥在了圈外。   相比之下,几乎考了全满分第一名的崔昭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给庆康大长公主长了大脸,喜的她合不拢嘴,当下便抱着试卷炫耀去了。   与此同时,这些被放出来的学生在长辈的询问下,详详细细将自己月余来所见所闻,所学所识一一道来,虽然课本不被允许带出来,但平日里记下的笔记却是可以的。   从未听闻过得各类学识,古怪的课时制度,书写起来流畅不占纸张的铅笔,还有配套裁制出的巴掌大的笔记本……   震惊了一干人等,皇室中人,并不缺聪明机敏的,立刻便嗅到了风向,当即便召集家中其余子嗣,翻阅着笔记学习起来。   元清帝要的便是这个效果,单凭邵岩和夏婵,想教导更多学生也教导不了,再者,这些科目中有的思想理论太过先进,教导这些还未接触经史的孩子还好些,若真去教导国子监那些监生,只怕难以服众。   器材限制,未来的理化生知识并非所有都能演示出来,就拿元清帝来说,若非他能听得到心声,知道他们是穿越者,恐怕也一定得求个眼见为实才信。   所以暂时只能以这种方式,潜移默化来传播,譬如新数,譬如随着女报传播出去的、长乐公主“自创”出来的写实素描等新画法,譬如黑板粉笔铅笔,譬如简单的小理论,考试制度等等。   其实这些考卷被传播出去后,还是引起了一些小轰动的,原因自然是卷纸上所示的超前理论,尤其是地圆说和世界分布,有人信有人不信,有人恍然大悟茅塞顿开,长叹朝闻道夕死可矣,有人则怒斥荒谬背理,愤慨非常。   不过正巧赶上七夕,大家的注意多被节日吸引,否则说不准便会为此引起一场大争论来。   元清帝没有立刻表态,尽量淡化,现在还不是激化矛盾的最好时机,不过报纸差不多得开始准备起来了。   其中还有一件事,国子监祭酒看到了那考卷,顿时拍案叫绝,顾不得是假期,便进宫找上了元清帝,表示打算想在国子监施行这种考试制度,元清帝自然不会拒绝,当即批准了。   于是乎,未来叫学子们哀嚎遍野的新式考试制度便这样诞生了。   七夕之前,还发生了两件事,一件是远在河间府的高晏送来折子,同时送来的还有晒炼出来的白花花的精盐,叫元清帝当场大喜。   按照高晏所述,有水泥铺筑盐田,又用竹筋混凝土筑起堤坝,正值热夏,几乎没怎么失败便晒出了盐来,产量之高惊人,盐田里的盐粒收集起来按邵岩所说的办法加以精炼,便得到了白花花的精盐。   元清帝直接伸手捻起尝了一口,口中一片咸意,心中却充满欣喜,同时长松了口气,相比什么香皂厕纸,这才是他目前最看重,亲眼见了实物,他心中许多想法便能开始一一进行了。   第二件事,进行了近三个月的牛痘实验终于过了观察期,可以开始投放使用,虽然个人体质不同,但总结下来,从种下到痂盖脱落约需要十八到二十天左右。   太医院用死刑犯做了实验,得出结论:用天花接触病人后的第二日即接种牛痘苗,天花不发病,三到七日后接种也多可不发病,八到十日后接种可减轻症状,十日后接种则无效。   至于梁平安说的并发症也有,因起初不熟练,有个别感染化脓,不过都不算大碍,基本没有严重到要命的并发症出现。   太医院呈上来详细的说明,申请七夕后派遣医官轮流前往地方普及。   元清帝欣然同意。   如此接连两件喜事,叫他心情大好,到了七夕这日,等皇后一行收拾好,便带着她们出了宫。   外人皆知皇后有孕,于是他们这一行元清帝和梁才人扮作主子,皇后夏婵和宋杰是婢女,邵岩和梁平安是小厮常随。   几个人改头换面,妆容画的叫元清帝叹服,不得不承认,若不是十分熟悉的,还真认不出来。   元清帝自己也被皇后几人折腾了一番,用她们新研究出来准备下一期推出的化妆品,修了眉画了目,再换上湖蓝色襕衫玄色巾帽,作学子打扮。   “陛下笑一笑,神色再温和一些,想来便不会有人认出是陛下了,就算觉得眼熟,也只会想着许是哪位宗亲。”皇后道。   元清帝依言牵唇。   “算了,陛下还是自然一些的好,不用勉强。”皇后抚了抚额。   【尴尬,宝宝果然还是适合面瘫,话说宝宝这么一直面瘫下去,该不会有一天忘记怎么笑了吧?】   元清帝心中无奈,他也不想如此,但他年纪小,为了显得稳重,不被朝臣轻视,不得不练就这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久而久之,便真成了习惯,一时半会改不过来了。   穿戴收拾好,一行坐上马车直奔南市,锦衣卫们分散随在之后,今日芙蓉园开放,想来南市最热闹,既然要凑热闹,自是得去最热闹的地方。   邵岩和一锦衣护卫在外赶车,其余六人待在车内,其中属宋杰最兴奋,皇后梁才人有原身记忆,夏婵先前借修缮公园乔装出过宫,梁平安不必说,唯有宋杰即没有记忆,也没有出来过,双手扒着窗沿不放,看什么都一脸惊叹新奇。   “啊,交警!那是交警吧?!哇塞,真的是交警啊!”   宋杰忽然轻呼,虽然是他们这些穿越者建议搞出来的,但亲眼看到,还是觉得新奇。   梁才人和夏婵也凑过去瞧,看到每个路口处,都有穿着制服的青壮,但凡有车子停在路中央不动,便上去指挥。   元清帝随着皇后掀开的帘子瞧了一眼,颔首道:“七夕后公车便要上路,届时车畜多起来,必得有人维护秩序,到时十字路口处也会划出人行道来,着人来数数做红绿灯。”   交通部虽挂在刑部名下,但其实是由邵岩和肃王一手设立的,这些交警与公园和百货商场的那些保安不一样,是肃王专从兵营调来的,年纪稍大一些即将要正常退伍遣散的士兵,这些人多是年少便被征入了伍,因着家中各种各样的原因,不愿再回乡,正好有这个机会,便留在长安做起了交警。   有了交警指挥,一路畅通,加上平坦的水泥路,马车很快便行到了南市,南市规划时设立了专门的停车场,将马车交给赶车的锦衣卫去停,元清帝带着皇后一行沿着南市逛了起来。   他们出来时已是夕阳全落,这会到了南市,天已然黑尽,街道上灯火通明,因着南市还没有完全建好,许多商家直接在外面或两边空地上支起了摊子,吆喝揽客的声音此起彼伏。   宋杰在车里兴奋,下了车却紧张起来,紧跟在梁平安身边,毕竟他现在是女儿身,万一走丢了,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夏婵和梁平安虽有原身记忆,但自小困在宫中,出宫来过七夕还是头一回,左看看右瞧瞧,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元清帝虽也是头一次出宫来过七夕,但只存着看热闹的心思,见几人踟蹰,从腰间抽出折扇,轻轻扇了扇,眼中带起笑意:“既出来了,便敞开玩乐,你们要玩什么,少爷我全权奉陪。”   几人闻言笑起来,紧张消去,轻松了许多。   梁才人握着团扇掩唇一笑:“多谢官人。”   皇后几人跟着行礼:“多谢少爷。”   “走罢。”元清帝被他们引着也来了兴致,面上露出一丝自然的笑来,摇晃两下扇子,少爷范儿十足。 第44章 七夕┃对不住,失手。   有元清帝发话, 皇后几人便不客气放开来玩了, 天晓得他们憋在宫里有多难受, 化妆品发明为何搞得这么勤,就是闲的。   夏日傍晚人们本就喜爱在院子或外头乘凉,今日又是七夕, 几乎满城的百姓都出来走动了,不过才刚入夜,街道上便熙熙攘攘人头攒动, 而且皆是成双成对, 或是如元清帝一行,主人家带着丫鬟小厮同游。   便是两边摆摊的, 也都是夫妻或少年少女一道。   还有扎着小辫的幼童,手牵手一边吃着糖点一边东张西望, 分外可爱。   “那是什么?飞镖?转盘?”宋杰指着一处疑惑。   只见不远处放置着一个小桌,桌后立着一个笑呵呵的男子, 桌前围满了人,男女老少皆有,透过缝隙, 可以看到桌上放着一个大大的八卦圆盘, 圆盘被花花绿绿的颜色分成了数份,每一份里或写着字,或贴着图画。   有人交了钱,拿到一个飞镖,对着旋转着圆盘轻轻一掷, 桌后的男子立刻伸手稳住圆盘,众人低头瞧去,顿时爆发出一阵噫或唉的嘘声。   “那是关扑。”皇后笑道,“就是变相赌博,跟我们小时候玩的套圈游戏,或者抓娃娃机性质差不多。”   梁才人补充道:“我们那里是从宋时流行起来的,这里是从燕就有了。”   元清帝提议:“要玩吗?”   既然说好要陪大家玩个尽兴,看到了自然要玩一把。   “当然!”宋杰目露兴奋,扬扬下巴,“想当年我也可是号称小赌神来着,什么澳门拉斯维加斯都有我的传说。”   【赌王舍我其谁!!】   皇后和梁才人投去怀疑目光。   夏婵小声嘟哝:“我看是连败的传说吧。”   “好啊,去试试。”梁平安和邵岩交换了个眼神,揶揄道,“小赌神快给我们展示展示。”   于是一行浩浩荡荡去了关扑摊,走近才发现这关扑摊其实是连着后面的小食摊,扑的是自家卖的几样小食,干果、小甑糕、羊肉馒头……大奖有两样,一个是食摊的招牌菜鱼鲊,一个是沙糖绿豆冰,摊主人吆喝着介绍的绘声绘色,显然是以此来揽客。   宋杰倒也不觉得这赌物寒酸,兴致勃勃便交了一文钱,拿到飞镖扑了起来。   然后,然后元清帝几人眼睁睁看着他一文又一文掏出去,却一次又一次扑空,最后终于扑到了一块细环饼。   摊主抱着钱罐喜得合不拢嘴。   眼瞧着宋杰还要再扑,夏婵和梁平安上去果断将他架走了,什么小赌神,太丢人了!   “不,你们别拉我,我还要扑,我一定会扑到大奖的!”宋杰朝关扑摊扑腾着两只手,不甘地嚎叫。   皇后和梁才人瞧得直乐。   元清帝也摇着头笑了起来,然后背对两人,丢给摊主一文钱,随手拿起飞镖一掷,飞镖擦过沙糖绿豆冰,越过鱼鲊,稳稳的停在了空上。   ……   元清帝食指掩唇,示意邵岩噤声,然后果断转身,神情自若地摇晃着扇子,刚刚发生什么了吗?什么都没有。   几人沿着主干道一路向公园走去,一路上走走停停,各式表演看的众人眼花缭乱,惊险刺激的走索、踢瓶、弄碗、藏人、藏剑、吃针等等、为防止幼童走失吸引幼童聚集的皮影戏、精彩有趣的小儿相扑和女子相扑、鹰店门口的动物表演……   叫众穿越者兴奋不已,元清帝遵守承诺,全程陪着他们玩闹。   等随着人流到公园前,已经是一个时辰后。   “排队买票,大家排队买票!”远远的便听见保安们维护治安的叫声。   “还真是公园!”宋杰叹道。   夏婵得意洋洋:“那是,也不看看是谁提的,这算什么,小事一桩!”   宋杰撇撇嘴没有接话。   一行排队买票进了园子,夏婵兴奋道:“来,跟我来,这边,马上表演要开始了,这可是我照着电视上的歌舞排的!保证你们看了惊喜!”   【辛苦一个月,终于到验收成果的时候了,激动!】   皇后和梁才人惊讶:“你还排了舞?”   除了邵岩,宋杰和梁平安也是一脸意外。   “那当然!”夏婵得意地扬扬下巴,“七夕没有歌舞怎么行,我专门压着没让宣传,作为今晚的压轴惊喜,光收门票怎么够,以后还要靠歌舞来吸引游人赚钱呢!”   元清帝也是知情者,颔首道:“正好宫中梨园闲散,找些事情给他们来做。”   梨园是周朝时设立的,大魏接替后没有废除,祖父神宗时又扩选了许多,最多时足有千人,父皇继位后虽遣散了大半,但还是有百余人,元清帝又不爱歌舞,除了必要的宴请,梨园的歌舞姬乐师几乎完全闲置在宫中。   百余人吃穿用度算下来,也算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夏婵来提出申请时元清帝略一思索便同意了。   夏婵引路,一众直接去了表演的露台前,因着大家还不知道有歌舞表演,他们轻轻松松便找到了个好位子,在岸边的石凳上坐了下来,既然是公园,便不搞什么特殊化,想看的清楚站的远近全靠自己。   芙蓉园原本便设有表演歌舞的水榭歌台,夏婵又将其延伸扩大,重新设计改建,东南西北四面各坐落着一座水榭,正中央筑起一座莲花形状的高台,做表演用,整个舞台一面环水,三面环绕着堤岸,保证游人们站在堤岸上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他们进园时已是亥时,大家拿出在南市打包的吃食,一边吃一边聊等着,不过须臾,便看到一群容艳超人的妙龄女子列队而来,穿着销金的锦绣衣裳,画着精致的妆容,头戴金冠,手指上带着长长的护甲,纤腰摇摆,款款而行。   她们一出现,立刻便吸引了游人们的目光。   皇后几人相视一眼,而后异口同声:“千手观音!”   “我去,你居然搞出来了千手观音?!”   “行啊,厉害,这你都记得?”   夏婵脸上藏不住的得意笑:“我们中学汇演的时候全班女生排练了千手观音,练了两个月呢,怎么可能忘,我连配乐都记得!”   【嘿嘿嘿,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见他们如此推崇,元清帝也跟着对这舞蹈起了兴致。   正说着,舞姬们登上了高高的莲花形歌台,与此同时四面水榭里的乐师们准备就绪,一齐奏起了乐来。   乐声响起,站成一列的舞姬们随之舞动。   手臂齐刷刷伸出来的那一刹那,四周响起了道道抽气声,游人们齐齐呆住,瞪大了眼,挪不开视线。   不消片刻,三面堤岸便围满了人,还有更多遁着乐声而来的,一看到高台上的情景,立时便放轻了脚步。   元清帝也被震撼到,他们坐的位子极好,正在最中央,看的最清楚,展示出来的效果也最佳,同时感受到的视觉冲击也最强烈。   含笑而立的舞姬,脚踩着莲花状的高台,头顶月牙星辰,仿佛真的看到了那慈悲救苦的千手观音。   原本嘈杂的园子在这一刻变得尤为安静,大家目不转睛看着,连呼吸声都小心收敛了起来,生怕惊扰到那观音,消散不见。   半盏茶后,舞姬们转动队形,原本对着正北的队伍逐渐向东挪动,看样子是打算环绕为每个方向的游人都表演一圈。   方向转换,那种视觉冲击减少,元清帝才从震撼中回过神来,连叹两个“妙”字。   表演持续了两刻,乐声停止,舞姬们纷纷行礼,然后快速乘船从另一面离去。   堤岸上的众人才恍然从梦幻中惊喜,有清醒快的,高声嘶喊着便朝水榭跑去,想要追上那些舞姬,幸好三面入口处早早安排了保安,将人拦住。   这么一喊,其余人也狂热起来,纷纷打听起这些舞姬来历。   大魏宫廷舞姬又称女伎艺人,她们不同于民间的舞姬,不仅仪容秀美,且多才多艺,琴棋书画分茶舞剑,和雅弦声跨驴击球,无一不会,民间还有偏生活的女伎,不论是针线厨艺或侍弄发髻,都极有一手。   她们以才能和风采出众,与女妓有别,极受那些豪俊和纨绔子弟们追捧。   想来过了今夜,这些表演千手观音的舞姬,便要一跃成为长安城最受喜爱的女伎了。   表演结束,人们围在堤岸便热烈讨论,久久不愿离去,元清帝凝聚的注意力恢复,瞬间被无数或清晰或嘈杂的心声包围,顿时蹙起了眉。   “看到了吗,看到了吗?”夏婵十分激动,压低声炫耀自己的成果,“我敢保证,从明天起她们就会火遍全长安城!”   “不用明天,现在就已经火了。”宋杰嘶声,“你能放开我的胳膊吗,敢情拍的不是你自己的你不疼。”   夏婵停下挥舞的手,依旧神色飞扬:“我找到我想做的了,我决定了,我要做经!纪!人!”   皇后和梁才人面面相觑。   “啊!”宋杰忽然也一拍手,“我也想到我要做什么了!我要做导演!!”   他一脸我怎么才想到还有这种操作的表情:“大魏现在还没有成熟的戏曲出现,多是歌舞杂剧,我可以来排剧啊,是啊,我怎么现在才想到!还写什么小说啊,演戏多直接!”   说完兴奋地原地转了两圈:“靠,我真是个天才!”   皇后和梁才人:“你们开心就好。”   元清帝没顾得上听他们说什么,杂声太多,头一阵一阵的疼,他站起身来:“我去更衣,你们在此候着。”   “那个……”梁才人张了张嘴,有点不太好意思,“我,我也想去……”   元清帝着急避开人群,摆摆手:“走罢。”又朝邵岩道,“这里交给你。”他有锦衣卫跟着不会有事。   两人便沿着旁边的小道远离了堤岸,拐入了一片花丛中,丛中栽种着栀子花,此时还未开败,香味扑鼻,便有男女相携过来赏花。   元清帝的头痛顿时得到缓解,虽然还有人在,但比起刚刚好了太多。   “这边。”梁才人找到路边的指向牌,示意走右手边。   元清帝并非要更衣,但既然带着梁才人出来,便随她走一遭,总不能放任她孤身前往。   两人照着指向牌往前,路过一座阁楼时忽然冲出来一个女子,撞在了梁才人身上,却丝毫不停,头也不回地跑了,身后追上来一个丫鬟,叫喊着姑娘也跟着跑了。   女子这一下撞得结结实实,梁才人没反应过来朝旁倒去,元清帝下意识伸手揽住她的腰,轻轻一带,便将她带到了怀里。   “可有——”正要放开,视线越过梁才人的肩,话音戛然而止。   只见前方一对少年少女相携而来,言笑晏晏,约莫觉察到有人注目,抬眸,看到立在路中央的人,顿时一个激灵停住了脚步。   “皇、皇、皇兄……”长乐公主吓得接连后退了两步。   【怎么办,怎么办?】   元清帝和崔昭正要开口,忽然啪的一声响,从阁楼上掉落下来一个东西,砸在了地上。   遁声瞧去,约莫是一只酒杯,碎裂成了数块,再抬头望去,楼檐明亮的灯火下,一身靛蓝锦衣的肃王正倚在栏边,神色淡淡:   “对不住,失手。”   元清帝:……   作者有话要说: 肃王:【不,故意的。】 第45章 荷包┃贴身之物。   正所谓人生何处不相逢, 但这样的相逢, 元清帝宁可不要。   看看皇叔又看看长乐和崔昭, 一时竟不知先解决哪边好,干脆两边都不理会,收回搭在梁才人腰间的手, 抬头朝肃王微一颔首:“稍等。”然后转向梁才人,“走罢。”   梁才人错愕。   【我去我去,修罗场啊, 这种情况怎么走?不关我的事啊, 我就是个吃瓜路人,求放过!】   “我自己去就好, 不麻烦——”   元清帝用目光打断她,干脆直接扯起她的衣袖朝前, 路过长乐公主和崔昭时,面无表情:“去阁楼上等我。”   长乐公主羞愧地低下头。   【皇兄我错了……】   崔昭急急道:“是学生之过, 陛下莫要怪罪公主——”   元清帝一个眼神瞥过去,崔昭顿时噤声,然后强行忽视背后那道视线, 带着梁才人找到公厕, 又等候她出来。   【我去我去,想象一下大大在公厕外面等我,这情节,玛丽苏小说都写不出来吧,然并卵, 救命,这种玛丽苏我宁可不要!】   梁才人顾不上形象,大步狂奔,几乎使出了平生最快的速度,自觉可以创纪录,洗完手顾不上擦,一边胡乱在衣袖上抹了两把一边奔回了元清帝面前。   “那个……”她小心觑了一眼元清帝的脸色,“想来陛下和王爷公主有话要说,我自己原路返回堤岸就好。”   【并不,围观八卦我的爱,快把我留下来,留下来嘿留下来!】   作为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官人”,元清帝当即诚恳道:“不,夫人自是得随我一道。”   梁才人:……   【忽然后悔扮演这个角色。】   梁才人当然违抗不了元清帝,只能乖乖跟在他身后,随他原路返回阁楼,远远的,便看到倚在围栏边的肃王,姿势跟先前一模一样,似乎根本没有换过,她看了一眼便立刻垂下了头,拼命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完了完了,这下要上肃王的黑名单了,早知道打死也不扮什么夫人了。】   元清帝倒是没有半分不自在,一来他本身便擅长隐藏情绪,二来许是接受了事实,先前那种别扭不适反倒消失不见,神情自若地朝肃王点了点头,带着梁才人上了阁楼。   芙蓉园中的楼宇是完全开放的,里面原属于皇家的昂贵物件已经被搬走,基本除了花篮和最寻常的字画,再没有其它装饰,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遵守规矩,保安也没有办法看管住每一个人。   所以此时阁楼上不止肃王一行,四面轩廊下皆有游人,不过约莫被肃王和随从的气势骇住,都避开只立在其余三面角落,并没有人往这面来,且匆匆赏完景后便下楼离去。   廊下添设了木桌木凳,方便游人歇息,然而肃王倚栏而立,随从远远守在一角,长乐公主和崔昭乖乖站在凳前,没有一个坐着。   元清帝施施然上前在主位上坐下,并伸出袖子在一侧的凳子上拂了拂,示意梁才人:“坐。”又朝肃王三人点了点下巴,“都坐。”   肃王不着痕迹的瞥了梁才人一眼,长腿迈开,便在元清帝另一侧坐了下来,长乐公主和崔昭战战兢兢在对面坐下。   “小叔好兴致。”元清帝看向桌上,上面摆着酒壶并四个散开的酒杯,还有两盘下酒的小食,显然方才是与人在此饮酒,脑中浮现起先前从阁楼中冲出来跑走的女子,语气含笑道,“七夕佳节,合该与美相伴。”   肃王神色淡淡:“只是受友人相邀来赏景而已,并非美人。”   【元元莫非误会了?唉,误会又如何呢……】   顿了下,还是没忍住:“少爷好兴致才是。”   【元元莫不是真纳了这些穿越女?她们先前不是信誓旦旦说要回去么?唉,也是,以元元的品性相貌,她们会留下也实属正常。】   元清帝心中哭笑不得,这哪里来的结论?若真算起来,除非身不由己或真心爱慕权势虚荣的,女儿家哪有放着好好的正妻大妇不做,来做嫔妃小妾的,遑论接受过现代教育的穿越女,便是他母亲,最初也是迫于无奈才入的宫,否则便不会一开始就拒绝父皇的侧妃位,嫁给萧九遥做正妻了。   也正因此,母亲才从不主动为难父皇那些嫔妃,否则太后岂会视母亲为亲姐妹,对她尊敬感恩?   母亲临走前抱着他说了许多话,似乎想要将能说的全都说与他听,一遍遍嘱咐他不要学父皇,若真喜爱便从一开始就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若做不到,便不要专情。   挑选皇后时,他在帘后看了全程,从数十个人选中选了让他最有好感的赵三姑娘,结果……   皇后对他根本没有男女之情,不说皇后,梁才人贵妃也没有,便是夏婵,起初也只是出于新奇,而非真心爱慕他。   母亲的例子在前,皇后三人在后,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选择穿越女作为共度一生之人了,当然,穿越男更不会。   恐怕只有皇叔会这般想了吧。   元清帝念及此,心头蓦然微微一动,说起来,这世上抛除他皇帝的身份,单只因他本身还会对他抱有情意的,恐怕也就只有皇叔了吧。   不过转念便将这个念头压了下去,定了定神,道:“随我出来的并非她一人,皇后几人也在,他们久居宫中,难免憋闷,正好趁此机会热闹热闹。”   肃王浓眉微拧:“皇后也在?”   元清帝听不到他在想什么,想来应该跟皇后脱不开干系,未免他胡思乱想,忙道:“皇后坐胎已稳,适当走动并不妨事。”   说完不等他再回话,转向长乐公主和崔昭:“皇后还在堤岸旁候着,便长话短说,说罢。”   说好在宫中随太后乞巧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合着送他们出宫前那不舍的模样全是假的?   为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竟然学会了对兄长说谎?   一定都是这小子的错!是他引诱了他的皇妹!   元清帝越想脸色越难看,目光沉沉。   长乐公主还是头一次见兄长对她露出这副表情,吓得一动不敢动,嚅嗫着道:“皇兄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说谎……”   【皇兄好可怕,好害怕……】   元清帝稍稍收敛了些,看向梁才人:“你带长乐去找皇后,我随后就到。”   “是。”梁才人早扛不住肃王若有若无的打量,火速起身。   【妈妈呀,围观一时爽,事后火葬场,小命要紧,先闪吧。】   拉着欲言又止的长乐公主走了。   元清帝这才看向崔昭,直看得他鬓角流下汗来,不过腰背挺直,目不斜视,倒还算有些骨气,心里想着念着的也全是长乐,而非担忧自己,叫他表情稍稍好了一些:“你便是月考考了头名的崔昭?”   “学生正是。”崔昭恭恭敬敬回道。   “少年慕艾乃属常事,朕能理解,但今日之事朕不喜,不想再见有下次,长乐是朕唯一的妹妹,朕疼她如子,朕对你等宗室所抱期望你该懂得,你秉性聪敏,想来该明白朕所言何意。”   长乐总要出嫁,也到了与人思慕相亲的年纪,他可以理解,也能够接受,但不能接受以这样的方式来欺骗他,若有事大可以来同他说明,何必背着他行事,若他今日没有撞见,两人下一步岂不是要私定终身?   崔昭惭愧低头:“……学生明白……”   “行了,去罢。”元清帝挥挥手,他再生气,也不至于冲着小儿发火。   肃王瞧着元清帝老成的模样,轻笑一声:“少爷比崔昭可也大不了几岁……”   【元元板着脸正经的模样实在可爱。】   咳,元清帝眼皮一跳,皇叔实在是……诗词不行,如今连词语都不会用了。   正无语着,肃王从桌下的食盒中翻出两个酒杯,斟满一杯推到元清帝面前:“少爷既坐下了,便陪我饮一杯再走不迟。”   【能与元元共度七夕,哪怕只是一瞬也足够了。】   元清帝正要告辞的话便咽了下去,略一犹豫,拿起了酒杯:“也好,便祝小叔早日觅得佳妇,顺遂和美。”   语毕一饮而尽。   肃王双眸暗了暗,也跟着饮下一杯,只是多少带着些借酒消愁的意味了。   【我的“佳妇”怕是此生都不会得了。】   元清帝心中叹了口气,主动为两人满上一杯:“此一杯我敬小叔,这些年辛苦小叔——”   肃王伸手按住了杯口打断了他的话,略使巧劲,那酒杯便到了他手里,摇头:“你不胜酒力,便罢了,若真要谢我,不如随便送我一样你身上的东西好了。”说完似乎怕误会,解释道,“今日满城来来往往互相送礼,你只当看在小叔孤苦伶仃的份上,随意丢给我一样打发我罢。”   【不该如此冲动,喝酒误事,元元可千万莫要多想。】   元清帝愣了愣,一时思绪有些扭不过来,明明知道皇叔心意却假装不知道的他是该多想还是不该多想呢?   纠结片刻,随手将腰间的荷包解下了一个,为扮演的像,他身上还真没带什么贵重之物,这几个荷包还是皇后几人帮他挂上去的,似乎说是装了干花,送给皇叔倒也无妨。   肃王接过荷包,哪怕知道或许并非元清帝的随身物件,却还是心中欣喜。   【元元戴过的。】笑。   告别了肃王,元清帝跟皇后几人汇合,时间已经不早,直接出园坐上马车回了宫。   各回各宫前,皇后笑着指了指他身上的荷包:“其实这是我们送给陛下的礼物,陛下回去打开瞧瞧,有惊喜哦!”   元清帝心中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与此同时,肃王府。   肃王看着他从荷包里抽出来的、似是手帕一样的东西,目露疑惑,顺着折叠展开,一个四四方方的布片呈现在他面前。   这是……   犊鼻裈?像却不是,短裈?未免太短了些。   不过不管是什么,显然是贴身之物。   元元的贴身之物……   肃王心头一热,短裤上便有鲜血滴落晕染开来。   作者有话要说: 内裤(瑟瑟发抖):求放过。 第46章 内衣┃压水井。   元清帝自是不知道肃王对本该属于他的内裤都做了什么, 从皇后心声里知晓是什么礼物的他翻完荷包便无奈了, 四选一的几率, 偏偏就被他挑中了,这真是,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   想想皇叔翻开荷包后会有的反应, 顿时一阵头疼。   七夕过完的第二天,皇后几人策划了好些日子的内衣计划悄然展开。   关于内衣这个东西,皇后其实早就想要科普了, 只是一开始碍于昭慈太后和周首辅, 内衣这样明显带着现代特征很容易被发现身份的东西,实在不敢贸然拿出来, 所以只能放弃,梁平安也是因着这个原因, 不敢做出格之事。   但现在没了顾及,这种惠及大众的小发明自然要尽快普及了。   男式这边好说, 由邵岩出头,他如今在朝中了认识了不少人,加之他海归且拿出了水泥等的身份, 又被元清帝重视, 被人戏称御前行走,不论是真心想要与他交好,还是怀着其它心思的,一个帖子发下去,来应约的人不少。   邵岩推广的方式简单粗暴, 直接开了一场泳池趴。   他在元清帝赐给他的宅子里用水泥和青石板建造了一个极其宽敞的游泳池,最普通四四方方的样式,设计了简单的排水装置,保证水下闸门打开,泳池里的水便能连通墙外街道的排水沟。   不过他开这个泳池趴的最终目的不是为了推广内裤,而是另一样,用来进水的东西:手压式压水井。   “我去我去,真的弄出来了!!”   代表皇帝来助阵的梁平安跟着邵岩来到后院,看到游泳池旁边的压水井,惊叹地绕着转了两圈。   “试试。”邵岩轻轻松松压了几下撬架,很快便流出了水来,顺着开凿出来的小渠,流入了泳池中。   梁平安挽起袖子,兴致勃勃接过来:“我还真没亲眼见过,以前只在电视和书上看过,没想到来了这里倒开了眼界。”   邵岩摇头:“我也没有亲眼见过。”   在他的时代,别说压水井,那种需要手动开启的水龙头都已经很少见了,基本全是自动感应。   手压式水井是皇后提出来的,除了周首辅和贵妃,这些穿越者中皇后年纪最大,她小时候算是留守儿童,随奶奶一起住在乡下,在自来水管道还没有普及的时候,都用的是这种铁制的手压式水井。   大魏如今的水井,普通寻常人家一般用提线木桶打水,村中的公用水井或者大型庙宇宅院中,用绞车式的轱辘,不管是哪一种,都限制了提多少用多少,压水井虽然费力,但至少实现了最基本的自来化。   不过皇后只记得大体是什么样子,却不清楚详细的制作原理,还是邵岩宋杰和夏婵一起研究,画出了大概的雏形,然后交给营造司的工匠尝试,这一尝试就尝试了一个多月,有了梁平安现在看到的这个压水井。   他用力压了几下,一股一股的水流便随着他的力气冲了出来。   “好东西,这是个好东西,这要是普及了,别的不说,至少不会动不动有人投井了,不管是失足还是被谋害的,这要打水遇到个尸体得多可怕,万一有摸黑没看见的,打了水回去用,嘶,想想都瘆得慌,这不难造吧?能普及吧?”   “可以倒是可以,压水井的原理很简单,不过就是真空抽气水压之类,零件也不难造,又有水泥密封,难的是里头的皮圈垫。”邵岩抱着手皱眉,“猪皮鹿皮牛皮之类都实验过,磨损太大,密封也算不上完美,虽然后来用杜仲胶解决了,但杜仲胶提纯太麻烦。”   “我跟那些工匠试验过,要想产量高工序就得多,太费时费工,工序简单的产量又太低,再者杜仲胶一年只有一两个月能割,相比起来橡胶产量高工序简单,而且几乎全年能割,若想要大规模推广,还是得需要橡胶。”   还有他没有说,大量提纯杜仲胶还会造成环境污染,污染少的方式得到的量又太少,所以算下来用杜仲胶成本太高,一个小小的皮圈垫倒还好,日后若想做其它发明推广,譬如轮胎之类,那成本就不是皮圈垫能比的了。   梁平安按压了几下过了新鲜劲便松开了,摊手叹气:“所以说来说去又绕回到了橡胶身上了。”   上回自行车就被橡胶卡住,还有橡皮,铅笔普及了,橡皮也得做出来,橡胶种子皇后那里倒是有,但等种下到收割,至少也得六年。   “算了,还不如先发展造船事业,然后派人去南美洲,到时候,嘿嘿,千亩万亩橡胶树随便割,话说巴西在哪一块来着?”   邵岩做了个无奈的表情,这话说的轻松,哪里是这么简单的事,不说大魏现在才正是基础大建设的时候,就算花个一年半年研究出来可以航海用的帆船,从组织航海人员到摸索航线到登陆到割胶再到回来,花费的风险和时间,还不如自己种,说不定等这些人回来,大魏的橡胶制品已经遍地了。   “开个玩笑啦。”梁平安耸耸肩,“橡胶肯定是要种的,像夏婵和梁瑶说的,还有很多东西必须得橡胶来,我还想等着看古人骑自行车或者坐三轮车上朝的盛景呢,一定很有意思。”   现代的橡皮橡胶圈橡胶轮胎橡XX不是白叫的,名字就说明了来源和主流,不然怎么不叫杜仲皮杜仲胶轮胎或者杜仲胶圈。   邵岩想到他描述的情景,也跟着笑了起来,如果真有这一天,有照相机就好了,将这一幕照下来带回去给老郑他们看,肯定会笑趴。   两个穿越男畅想乱侃着,直到下人来禀报宾客已至,才各正衣冠,出去见客。   这一场泳池趴注定是成功的,不管是新奇的户外游泳池,还是手压式水井,或是简便的四角内裤,都叫前来的宾客惊奇,同时被邵岩科普了一通基础物理知识。   不说有没有听懂,反正都大加称赞,尤其对压水井,纷纷亲自上手尝试,表示此等惠民之事必须普及。   至于内裤,各人有各人喜好,有些人大加称赞,觉得极好,有些人则觉得与下层劳动者会穿的犊鼻裈相似,反应平平,不过也只敢在心里暗骂一句海外蛮夷,对上邵岩依旧笑脸相迎。   这个时候就得梁平安出场了,含蓄的表示内裤已经在宫中流行开,人人都在用,并暗示陛下也在用,甚至还婉转的帮皇后的女式内衣打了个小广告。   与此同时,受到皇后邀请的数位命妇正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内衣秀,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是的,皇后几人大胆直白,直接搞出了内衣秀。   当然,不可能真的让模特们只穿内衣,大都是捧在手里展示,或比在胸前,或比在胯间,大家看懂是用来做什么的就好,唯一一套被穿在身上的,是一件连身式,中间以薄纱相接,外罩一件纱衣,腿上也穿着专门缝制出来的高腰开裤,没有丝袜贴身,却比膝裤要贴合。   模特脸上带着面具,根本看不出是谁,展示完便齐齐退下了。   众命妇们面面相觑,皇后这一次请来的大都是些年轻女子,未婚的都被打发去了花园里,所以众人虽看得震惊,却并没有十分反感的,甚至心中隐隐起了兴奋,大家都不傻,看得懂这是什么,可以想象穿在身上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大魏风气本就开放,这些年轻少妇们几乎立时就接受了这种新式内衣。   皇后又命夏婵站出来做科普,秉着为女性健康着想的严肃态度,阐述了穿胸罩和内裤的好处,重点说了下内裤,毕竟这还是个不穿内裤的时代。   是的,大魏女子是没有内裤的,或者说不论男女都不穿内裤。   裙下或者袍内穿着的是开裆裤或满裆的一侧开片裤,便相当于内裤了,说是裤,其实倒应该叫长袜更适合,这一类的裤子统称绔,夏日穿绔太热,百姓大多便只穿衣裳,上层有钱者则用细娟做绔,被认为奢靡,称之为纨绔,后来便引申出了纨绔子弟一词。   大魏的内衣也不像皇后几人以为的叫肚兜,而是叫无间,是无肩的谐音,从燕流传下来,与皇后所知道的唐时内衣外穿的抹胸裙极像。   科普完胸罩内裤,又来了一场睡衣秀,各种款式看得一众年轻少妇眼花缭乱,面红耳赤。   临走皇后自然要送上礼物“封口”,展示出来的内衣睡衣任由挑选,各种颜色款式大小都有,嘴上说着不要不要的少妇们身体很是诚实的选了好几样。   于是这天晚上,男士们有福了。   内衣这种私密物什,自然不适合挂在馥春来卖,只能通过大家悄悄传播,女人们之间的秘密传播起来比男人要快许多,这股内衣热潮几乎很快便席卷了整个长安。   七夕虽然已经过去,大家的热情却丝毫没有减少,爱的火苗燃烧正旺。   不错,元清帝看着皇后的汇报文件,这样也好,如今大魏正是缺少人口的时候,若能以此提高生育率也是大功一件。   再者这内裤确实不错,穿起来比亵裤方便许多。   当然,元清帝面无表情地按下印鉴,如果皇叔能见了他不心虚,暴露出他都对那条内裤做了什么的心声就更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皇叔:求火苗,求燃烧。 第47章 报纸┃城墙脚下为何有女子尖叫?   内衣和睡衣在百姓之间以一种大家心照不宣的方式传播开来, 男式女式齐上阵, 便是连最迂腐的儒生, 晚上回去看到灯下的妻妾,也渐渐接受了内衣的存在。   而与此同时,手压水井开始正式投入推广, 元清帝并不打算垄断这个技术,交于邵岩全权去办,有些事他作为皇帝反而不适合出头, 这个时候就需要推出一个代言人来, 邵岩正合适。   到了邵岩手里就简单了,招标。   不管是官员贵族还是乡绅商人, 竞价高者得,压水井的原理虽然不难, 以大魏工匠的本事,拆开一个研究一半个月, 零件很快就能仿制出来,但不说皮圈垫的问题,行商者, 一步晚步步晚, 谁也不愿落后一步。   再者邵岩打着惠民的旗号,定的低价并不算高,公开招标大家也都能接受,而且他这样大张旗鼓,日后得了图纸的, 也不会将价格定的太离谱。   压水井原理图纸最后被京城一个姓宋的商人所得,当然,谁都知道这些商人背后肯定有官员贵族做靠山。   图纸到手,当场便有人订购,不管是怀着研究仿制的目的,还是单纯为家中行方便,很快就得了一堆订单,喜得宋姓商人合不拢嘴,这种合法赚钱不必担惊受怕的门路,自然是越多越好。   而伴随着上层安装起来,很快百姓们也知道了压水井的存在,手头宽裕些的,便上门去下订单,穷苦些的,大多数一个村子合起来安装一个或两个,等秋日来临,基本长安四周全部都装上了压水井。   不过这个时候,压水井的原理已经不再是秘密,在这个没有版权的时代,只能任凭抄袭仿制,总算碍着朝廷,这些人不敢光明正大在长安行商,纷纷去了外地,但对宋姓商人和他背后的贵族来说,赚的已经足够了,更重要的,借机刷了一把好名声,带动其名下其它产业一起发展。   话说回来,在邵岩召开招标会的时候,元清帝召集众穿越者,说起了办报的问题。   皇后几人的女报让他看到了操作舆论和普及知识的便捷,所以他打算以朝廷的名义办一份报纸,不是专只派发给官员的邸报,而是面向所有大众百姓的民报。   “办办办,这个好!”宋杰最先跳出来,“别的不说,报纸要办起来,光卖报纸就能赚一笔了,长年累月下来,可比公园赚钱多了。”   【早该办起来了!八卦走起!】   夏婵立刻瞪了他一眼:“公园怎么了,我的公园现在可赚钱了好不好,知道千手观音有多火吗?连和尚都每天排队来看的好不好?再说了,卖报纸赚钱?你以为大家不会抄录吗?”   宋杰噎了下,随后忿忿道:“等着吧,等我的剧排起来,哼哼……”   眼瞧着两人又要斗起来,皇后抬手遏制:“办报是好事,有了报纸,许多消息就能快速传播开来,上次陛下也说过,想要借此招揽民间人才,等报纸发行起来,树立起一两个典型例子,想必届时能人异士都会朝长安汇聚来了。”   【穿越者也不是万能的,真正动起手来,还是得靠本土人士。】   梁才人颔首建议:“报纸要办起来不难,不知陛下想要走什么路线,像邸报那样严肃的,我觉得只怕没有百姓会去花钱购买,还是得怎么直白怎么来,严肃的娱乐的都得有,最好题目起的醒目一些。”   【譬如……】   “我知道!”宋杰举手,“震惊!城墙脚下半夜竟有女子尖叫,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说完裂开大白牙嘿嘿一笑,“UC震惊体,你值得拥有。”   众:……   梁平安嘴角抽动:“倒也不用这么直白,改成城墙脚下半夜尖叫,笔者冒死一探究竟这类就行,报纸好办,但记者是个问题,记者就是一旦有事情发生,就第一时间奔过去采集相关消息的人,譬如哪里有了命案,哪里有了火灾或者哪里有了好人好事之类,他们很重要,有了他们,报纸才能真正办起来。”   “这倒是。”皇后蹙眉,“我们那个时代,记者的风评并不算好,实在是害群之马层出不穷,当然,也有很多值得敬佩的,新闻报纸是大公重器,记者的职业道德必须从一开始就严格规范起来。”   梁才人补充道:“的确,记者的笔可以救人也可以杀人,一字之差就能导致一场灾难,所以记者的培训必须非常注意。”   夏婵愤愤附和:“就是,尤其那些狗仔,太可恶了,我偶像明明是单身,非要造谣他隐婚,一张石锤照片都没有,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陛下可想好了记者如何来选?”皇后看向元清帝,“陛下?”   元清帝一脸若有所思:“所以……”   众人看过来。   “城墙脚下为何有女子尖叫?”   众:……   城墙脚下尖不尖叫这件事先放在一边,众穿越者们七嘴八舌一番讨论,很快将报纸的版面构思定了下来。   按照众人的构想,报纸大体分为八个版面,第一个自然是时政版块,内容主要由元清帝和周首辅负责,第二个是农业版块,毕竟农为民之根本,不管是科普新作物还是种植新技术或者夸一下丰收等等都行,只要与农有关,全都归类到这个版块。   士农工商,第三个便是工了,科普工匠小发明,日后有了手工制品等等也算在这里面。   商更不用说,像安王的吉祥百货就可以登上第一期,全方位描写一下。   第五个版块用来科普学识,从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到国外历史人文到基础数学,理化生小知识甚至医学小常识等,教化民众。   第六个版块则用来表扬好人好事等等。   第七个属于广告栏,考虑到普通百姓的购买力和抄录事业的发达,想用报纸来赚钱,还是得靠广告,寻人启事在几人的商讨下,最终算在了这一板块,因为要收钱。   最后一个自然是大众喜闻乐见的八卦版块了,至于尺度问题,元清帝也拿捏不准,只规定避开官员,其它随意,反正最终审核是他,过不过还得看他。   穿越众又花了一下午时间,将几个板块做了详细划分,大体画出来了一个版面,连新闻标题都想好了几个。   譬如时政版面,单是水泥路就足够拎出来详详细细写一篇,还有新建立的交通部,以及正要推出的公交等等,足够鼓吹赞扬一大张。   农暂时少一些,土豆玉米等还在生长中,元清帝一直憋着,想等收货的时候再昭告天下,也就一个辣椒,还有两样,西瓜和西红柿,是皇后在跟元清帝坦白后,赶着春播尾声种下的,再有些日子就能瓜熟蒂落了,在培训出记者交来稿子排版印刷之前,正好能赶得上挤个篇幅。   工不必说,香皂厕纸玻璃板压水井等都能提一提。   其它的,科普版块需要与翰林院协调,毕竟诗词歌赋写文章还是得靠他们去收集。   而剩下的,就需要记者们去跑腿了。   于是记者培训计划被火速提上了日程,暂时先从长安城开始,先培养出中央记者,然后再普及地方台。   而这个负责培训的重担,自然是落在了邵岩身上,谁让能正式出面的穿越男只有他一个。   不过教案还是得由所有穿越者一起来编写,邵岩到时候只照着念就行。   至于记者的人选,元清帝想了想,召回了昔年因为伤病退下的锦衣卫,锦衣卫向来负责搜寻情报,跟皇后几人说的记者在某方面异曲同工,这些因伤病或其它事退下来的,正好可以来做记者。   大魏的锦衣卫与皇后几人知晓的锦衣卫并不完全相同,只是皇帝十七卫亲军之一,十七卫亲军各有各的职责,锦衣卫恰好分到搜集情报和皇帝微服出宫时护卫而已,远没有皇后几人所说的那样权势滔天。   不过日后用记者来遮掩锦衣卫的身份做情报调查,倒是个不错的注意。   邵岩这厢刚结束了压水井的招标,紧接着便接到了记者培训的任命,不得不拿起稿子,上午进宫教导学生,下午出宫教导锦衣卫。   宫中也是一片忙碌景象,装玻璃的装玻璃,装水井的装水井,整个七月上旬都是在这种忙碌中度过。   宫外更忙,玻璃水井不提,因为邵岩的泳池趴,引得一众跟风,上层有钱人买来水泥,甚至有奢华的用大理石,在别庄别苑里修建起一个又一个泳池来,不要小看匠人们的巧思,各种形状各种花纹,一个个精巧漂亮到叫穿越者惊叹的泳池诞生了。   长安夏日炎热,有了泳池,午后热极,大家泡在泳池里,哪怕只是坐在池边的遮阳伞下踢踢水,都要凉爽许多。   还有人建了流觞曲水的浅水池,绕着绿柳丛花,仆从轮流压水,水流不绝,呼朋引伴赤脚坐在池中,品品酒赏赏景作作诗,风雅至极。   元清帝在宫中也建了一座,为防止窥视,上头修了遮挡,四周回廊挂上了轻纱,不过因为忙碌,他只去过一回,基本成了太后和皇后几人的游乐场。   到了七月中旬,伴随着记者培训和实习结束,宋杰导演的第一部 电视,不,舞台剧成功出炉了,名曰:白蛇传之人间有爱。   元清帝和皇后几人接受邀请,来到宫里看歌舞表演的报琼殿时,只听宋杰拿着简易大喇叭,冲着舞台一阵嘶吼:   “梁朝伟准备,梁朝伟准备,张曼玉呢?张曼玉去哪了?还有赵雅芝,你那个妆,谁去给赵雅芝补一下妆!”   众穿越者:……   作者有话要说: 宋杰:我是要成为名导的男人(?)!要集齐所有影帝影后! 第48章 看剧┃以身相许。   手持喇叭喊得正起劲的宋杰目光一转瞥见元清帝一行, 顿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来:“欢迎, 欢迎, 陛下先坐,表演马上就开始。”   “亲你这是要上天呐!”夏婵太过震惊,以至于口音都带出来了一点, “梁朝伟?张曼玉?你咋不直接弄个四大天王出来呢?”   【这小子真是够了!】   “四大天王,有啊。”宋杰胳膊一伸,打了个响指, “刘德华, 张学友,黎明, 郭富城。”   “在。”人群里齐刷刷站出四个人来,朝台下行礼。   夏婵:……   【我认输。】   皇后在旁跟元清帝解释这些人都是谁, 解释完笑道:“你这样毁坏别人的名誉,要被那些明星知道了, 小心等你回去告你?”   【真是,这都能被他想到。】   宋杰走过来:“我哪里毁坏他们名誉了?我这是帮他们扬名,让他们在这里也红起来, 以后名扬四海全世界都知道, 多好!再说了……”他小声嘀咕,“他们怎么可能知道。”   【就算知道又怎么样,还不许重名了是怎么地?】   梁平安倒觉得很有意思,好奇问:“张曼玉是小青我能理解,怎么扮演许仙的成了梁朝伟?应该是叶童吧?”   【或者吴兴国?潘粤明?还有谁演过许仙来着?】   宋杰摇头:“反串就算了, 我觉得梁朝伟挺好的,许仙那种优柔寡断他演得出来。”   【又不是唱戏,干嘛非要反串。】   梁平安无语:“还真拿你这个梁朝伟当本人了。”   【得亏梁朝伟不知道。】   元清帝看向皇后,皇后又帮他解释叶童是谁,反串是怎么回事。   梁才人皱眉道:“你就这样给他们改了名字?”   宋杰诧异:“不然呢?”   梁才人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   旁观的梁平安大约明白她问那句话的意思,笑着摇了摇头,他们这些穿越者里,最适应也最能接受这种封建身份地位差异的,就属宋杰了。   就像指挥人伺候自己这件事,哪怕皇后也笑言过若不是有原身的记忆,她还真受不了一举一动都要人服侍,换成伺候别人的他也一样,若没有小太监的记忆,他也忍受不了这样卑躬屈膝去服侍别人,倒不是有多辛苦,而是这种地位和尊严的差异,叫他无法接受。   但宋杰就不一样了,连夏婵现在都不怎么习惯命令那些未成年的小宫女伺候她,能自己来的尽量自己来,宋杰却适应的非常良好,指挥命令人十分自然,不过想想他穿越前的身份,也就不难理解了。   大魏的宫女并不像他看的那些古装剧里,妃子们动不动给分来的宫女改名,宫女们都有自己的名字,且记录在案,除非特殊情况,是不会随意丢弃自己的姓名的,哪怕是叫什么大车蒜子甚至锅锅。   虽说这些梨园艺人并非宫女,起个艺名也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事,毕竟在这个除了名还有字还有号等等的古代,实属正常,但宋杰这种态度,确实会叫人心中略有不适。   幸亏他性转了,否则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   寒暄完,宋杰又扛起喇叭奔回舞台上开喊,一番兵荒马乱的准备工作结束,宋杰站在舞台边报幕:   “正所谓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欢迎大家收看大型舞台剧<白蛇传之人间有情>,话说不知哪朝哪代,某座深山中,有一条修炼千年的白蛇,渡过天劫修成人身……”   声音消去,帷幕拉开。   一片郁郁森森的丛林景象呈现在众人面前,有树有草有花,地面上有象征水流的绸布飘动,叫元清帝惊讶的,竟然还有水花碰撞岸边青石的效果。   而紧接着,叫他更惊讶的来了,青石上冷不丁冒出一个人来,确切说是一颗脑袋,是个披散长发秀雅美丽的女子,脖颈裸露,光裸的小臂攀上岩石,好奇的左右打量,仿佛没有穿衣服一般。   青石一侧,露出一截白色的尾巴悠然摇晃,似乎就是这女子的一部分,还真是蛇妖。   须臾,女子忽然狡黠一笑,重新藏了回去,等再起身,尾巴消失不见,一身霜色交领襦裙,头上也多了白色的长纱,女子立在青石上,对自己左瞧瞧右看看,还对着水面照了照,轻抚秀发嫣然一笑,似对自己的容貌打扮很是满意。   而后忽的跪下来,对天叩拜三下,口中清唱:“青城山下白素贞,洞中千年修此身,勤修苦练来得道,脱胎换骨变成人……”   “我去,这你都记得?!”   “看不出来啊,原来你还是白娘子的狂粉啊!”   皇后几人惊愕。   宋杰闻言却不像以往那样露出得意之色,一脸无奈道:“没办法,谁让我家老爷子是赵雅芝的忠实粉丝,我小时候没少被我爸妈戳攒着扮白娘子讨老爷子高兴,豪门争宠那点事,你们都懂得的。”   “那你有没有见过赵雅芝本人?”夏婵眼睛一亮。   宋杰扬扬下巴:“那当然,别说赵雅芝,什么四大天王,影帝影后,差不多有点名气的我都见过。”   “哇。”夏婵顿时星星眼,“那我偶像呢,你——”   咣当——   元清帝轻轻磕了一下茶碗,打断几人:“噤声。”吵到他看剧了。   夏婵顿时闭了嘴,比了个拉上嘴的手势,乖乖看剧。   白蛇传的剧情穿越众们都再熟悉不过,尤其皇后梁才人和梁平安,完全童年记忆,看着看着,想起现代种种,莫名其妙就红了眼圈。   宋杰精简了许多剧情,白娘子被“赵文卓”饰演的年轻法海镇压后,便直接跳到了许仕林知晓身世来见母,紧接着高中状元,救母出塔,一家团聚,最后白娘子和许仙飞升仙界。   当然里面表现官员无能之类的情节全部删除,虽然开头已经说明不是本朝,但保不齐有人会胡乱联想,所有出现有关朝廷的情节必须保持积极正面。   表演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表演结束,所有艺人出来行礼。   夏婵拍手鼓掌:“不错不错。”转头看见皇后几人泪汪汪的样子,吓了一跳,“我没看错的话,这是喜剧……吧。”   【难道我错过什么了?】   元清帝挥手示意那些艺人可以离去,问出自己的疑惑:“为什么报恩一定要用以身相许的方式?既然小青能变成男子,白素贞也大可以以男子身份示人,从侧面给予许仙金线地位的资助,难道这样不算报恩?”   正沉浸在童年感动中的皇后几人:……   【嗯,我确定了,宝宝是理科男,妥妥理科男。】   【陛下你这是要注孤生的节奏啊。】   【变成男子,搅基么?咦,好像也不错,千年蛇妖攻和呆蠢书生受,嘿嘿嘿。】   作为导演兼编剧的宋杰立刻道:“救命之恩当然要以身相许,再说,这样的故事大家才喜欢看嘛,这叫文学艺术,文学艺术,呵呵。”   【为什么要以身相许?当然是看对了眼呗,要许仙丑到不忍直视或者白素贞没有那么漂亮试试?】   那万一救的是同性呢?若许仙转世是女子呢?元清帝想了想,还是没有问出来,话本故事纠结无益,不过说到救命之恩以身相许,蓦然想起了皇叔,说起来当初他也算是救了皇叔一命,那皇叔是不是也得给他以身相许?想到这眼底不由漾起一丝笑意,只是还没等那笑意浮上来,忽然心头一悚,连忙将跑偏的思绪拉了回来。   大恩不言谢,还是不必报了。   除了元清帝,皇后几人对剧情也都提出了各自的意见,譬如许仙的人设需要再加强一些,要聪敏慧杰,不要优柔寡断,要坚持相信白娘子,不被法海左右。还有动不动靠白娘子的法术行事这一点也要改,总不能给百姓传播不努力靠女人的思想,   白娘子为什么看上许仙,当然是因为他努力上进,待她真诚,一心一意呀!   还有里面其它各种情节,一定要积极向上,要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为中心思想。   法海的人设倒是不错,从德高望重的高僧改成了年轻冲动的青年僧人,也不算完全给佛教天降黑锅了。   虽然后来事实证明并没有减轻多少。   还有广告植入问题,是的,广告植入。   梁平安强烈要求在许仙行医的剧情中加入一些关于现代医学思想的科普,哪怕只是科普一下具体什么是狂犬病老年痴呆自闭症等等,甚至可以的话顺便详细普及一下不孕不育的各种原因,当然,如果能给他的妇产科打个广告就更好了。   说起梁平安的妇产科,学生们的实习已经快进入尾声,即将可以正式打出旗号行医了,当然,这个行医暂时仅限于接生。   而皇后几个穿越女要求植入的就更多了,从她们设计出来的新妆容、新的化妆用品到头饰到耳环到美甲等等,不重样。   皇后几人先前疏忽了上层贵族的特性,在馥春抽纸上遭遇了滑铁卢,买回去的人们一研究,很快就弄清了原理,然后便买来白纸叫丫鬟仆人动手制作了,也就只有最上层那些命妇,碍于她的身份继续订购。   遭遇失败的几人一番检讨,一边研究给卫生纸印花技术,以及制作更漂亮象征品牌的抽纸盒,一边加紧了其它化妆品的研究,很快眼影眼线笔修容刷腮红刷简易睫毛夹等便诞生了。   一起配套的还有各类妆容,什么少女妆熟女妆咬唇妆晒伤妆等等,正好可以用在白蛇传中推广。   宋杰迫于大家的压力,只能修改剧本重新排练过。   而就在宋杰改戏的时候,第一份大魏时报印刷好准备发行了。   按照印刷和收集资料的速度,暂且定位半月一发,若等以后发展起来,说不定便能缩到一周或每日。   时报暂定印刷了三万份,元清帝并没有想着以报纸来赚钱,要的是快速将他想要传达的思想知识传播出去,每一份报纸只收一文钱,相当于白送。   不过叫他意外的,还真被那些记者们拉来了广告赞助,并且不少。   这才是头一次发行,若日后报纸火热起来,想来会有更多商家愿意花钱,长此下去也是一笔收入。   元清帝看着新出炉的报纸,心中满意,这种即达成了目标,又获得了预期外成功的事,叫他分外满足。   嗯,果然工作使他快乐。 第49章 发行┃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七月二十七日, 第一份大魏时报投入发行, 除了之前因为元清帝提过一句而提前订阅的官员勋贵, 由记者亲自送报上门外,其它全部放在专门建起的报亭发售。   当日上午,报纸仅售出三千余份, 就在记者们沮丧的时候,到了下午,尤其临近宵禁时分, 报纸销量徒增, 报亭外排起了长龙,队伍太长, 以至于路旁的交警不得不过来帮忙维护秩序。   除去提前订购的一百多份,两万多份报纸销售一空, 累瘫的记者们围在钱罐前喜笑颜开,这半个多月总算没百忙。   元清帝接到消息略意外的同时吩咐加印, 赶在消息传播的前三天再加印三万份,叫记者们分散带到离长安较远的各省去售卖。   在这个信息传播缓慢方式稀少的时代,大魏时报的出现, 迅速席卷了全国上下。   国子监。   “拿来了吗?拿来了吗?”   讲师一离开, 班后坐着的几个学子立刻凑到一起,盯着那个面皮白净眉眼肆意的少年。   “这还用说!”少年笑得得意,看了下四周,示意大家悄声,“这可是我从我爹书房里趁他不注意偷拿出来的原版, 所有内容都有,可比他们那些抄录的齐全多了!”   “快,快拿出来看看!”   “铺开铺开!”   几人急急起哄。   少年见学堂里的人走的差不多,从袖子里取出折叠整齐的报纸,小心翼翼顺着折痕摊开来:“看!”   几个少年瞬间扑上去一人分割了一块地盘,睁大眼睛凑近仔细端详。   其中一人大略浏览过,露出失望之色:“竟没有长乐公主的画。”而后看向白净少年,跃跃欲试撺掇道,“华三,新出的云想衣裳花想容什么时候能拿来给我们一观?”   华三翻了个白眼:“还敢说,上回你们怂恿我偷拿来看,被我娘发现,你们倒是好,我可倒霉了,屁股到现在都还疼着呢,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提议的少年被怼也不恼,嘻嘻笑了两声,只眼底流露出遗憾,这时报上的内容虽比女报丰富,但却没有他想看到的画,长乐公主绘制的那种写实立体画实在精妙,香皂放在旁边乍瞧去简直分不出真假。   另一个圆脸的少年笑道:“那女报只有百余张,这时报可是一次刊发了三万张,听说还要再印,总不可能叫长乐公主每一张都亲自画过去?我听我祖母说,长乐公主在教导那些宗室子,你要是不介意,可以去拜个小师傅去呀。”   “去去去!”   “啊!”个子最高的少年忽然叫了一声,指着报纸一处满脸兴奋,高声道,“……在工部尚书徐适的带领下,全国水泥路基本铺设完毕,只剩官道还在修建中……是我祖父,我祖父!”   “知道了,知道了。”圆脸少年撇撇嘴,指着另一处道,“看这里,这是什么?大魏第一名导宋导携梨园艺人,倾情奉献大魏第一部 舞台剧,<白蛇传之人间有真情>,八月八日未时三刻芙蓉公园免费首映……”   华三凑过来跟着念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这句好!应该早看到这句才对,我便能在七夕时说与赵三听了!”   圆脸少年兴奋道:“难怪芙蓉园北角在修缮,原来是在搭建舞台,上回那千手观音便是梨园演的,精彩至极,想必这白蛇传会更有意思,八月八日,我定要去看!”   高个少年立刻一盆冷水泼下来道:“可八月八并不休假。”   圆脸少年立刻就蔫了下去。   “宋华!徐咸!你们不去用饭聚在一起做什么?可是又在欺负李福?”   冷不丁门口传来一道喝声,一个瘦高的中年男子走进来。   伍学正!   几个少年齐刷刷起身,遮掩桌上的报纸。   “没有,学生从未欺负过李福,我们如今是挚友兄弟,哪会欺负他?”宋华一把揽住旁边那个一直没有开口的少年的肩膀,“你说是不是,李福贤弟?”   李福朝学正一行礼:“是,学生已与宋兄和解,劳烦学正忧心。”   “如此便好。”伍学正欣慰颔首,而后瞄了一眼桌上的报纸,表情略微妙,“在看时报啊,都看了哪些呐……”   宋华和徐咸几人面面相觑,伍学正竟然会对他们几个和颜悦色,实在稀奇。   还是李福一脸敬佩道:“学正咏柳一诗作得极好,诗文版块拔得头筹,还要恭贺学正。”   伍学正脸上立时露出笑来,谦虚两句,朝几人摆摆手:“行了,你们看着,别忘了去用饭。”说完脚步轻快地走了。   送走伍学正,宋华几个朝报纸诗文专栏瞧去,果然看到了伍学正的名字:《长亭柳》,伍志。   “难怪伍学正今日心情这样好……”宋华恍然,然后撞了撞李福的胳膊,“不错,不错,做得好,你……嗯?”   几人愕然发觉李福忽然红了眼圈。   “我爹。”李福手指一处,几人瞧去,只见写的是一篇表扬文章,说的是会仙楼的刘掌柜,每日将剩饭剩菜分类装好,派小二送去给城外的乞儿。   徐咸不解:“你爹姓刘?”   李福幽幽看了他一眼,手指轻点:“这个,我爹。”   几人定睛瞧去,只见那里写着六个小字:记者李常报道。   知晓内情的宋华连咳两声,李福的爹是前锦衣卫,十三年前在保护英宗时被砍去了半个胳膊,他母亲后来改嫁去了江南,先前他不知缘由,觉得李福自负不理人,后来才知他每日走的匆忙,其实是担忧父亲。   忙勾住李福肩膀,乐呵呵道:“写得好写得好,没想到伯父还有如此文采,看得我深受感动,待月底休假,便请你们去那会仙楼,也算出一份力。”   李福笑着应下,看着报纸上父亲的名字,想起近日精神奕奕忙进忙出的父亲,由衷感谢给了父亲这份活计的陛下,让他重新振作起来。   同一时刻,会仙楼。   笑得如弥勒佛一般的刘掌柜高举手中的报纸,大声念着关于自己的报道:“……对此等仁善之举,特此报道嘉奖……”   下面一众百姓起哄:“知道了,都念第五遍了,快给大伙念念别的,听听还有啥!”   “就是就是,快念念!”   “可惜我前日回了趟家,没赶上买到。”   “你前日回家今日就来了?我记得你家来回得四天吧。”   “一听就知道你近日没出过城,这都是老黄历了,如今不单城里有公交,走远路也有,叫,叫,叫长途客运,对,长途客运!专拉走远路的人,比那公交是贵了些,但毕竟路远,再者坐着也舒服,总比从前走路强多了。”   “果真?那我改日去试试,正好回趟老丈人家。”   ……   黄大坐在一角,笑呵呵听着众人起哄。   月前那据说海外来的邵行走弄出了个压水井,在宋掌柜手底下做活计的师傅趁机给他透露了消息,说这水井需要杜仲,弄什么杜仲胶,他听了立刻就带着两个侄子进山采杜仲去了,加上从农户家里收来的,小赚了一笔,也有钱来这会仙楼喝两盅了。   可惜这采杜仲的人多了,价钱降了下来,不然还能再赚一笔,不过想着装水井的人会越来越多,大家每日都要用水,用水便要压井,那皮圈垫总会磨坏,磨坏了肯定要换,他还是在院子里种了些杜仲树苗,往后至少能挣个米面钱。   刘掌柜经不起大家起哄,给大家念了几篇。   念到西瓜西红柿,立刻有人出声炫耀:“那西瓜我见过!我家老爷得陛下赐了半个,绿皮红瓤,汁水又多,说是比甜瓜还甜!”   众人纷纷详细询问起来,又有人说见过西红柿,引得众人艳羡。   “为何前头都要带个西?”   “没听那报纸上头说么,因着是那邵行走从西边带来的,所以叫西瓜。”   “话说那邵行走是从西边哪里来的?”   “不知,反正说是从西边来的。”   ……   刘掌柜喜欢上了这种众人瞩目的感觉,继续念道:“……感谢以上工匠做出的贡献,以资奖励,且日后若有呈上本人发明的新事物者,将授予圣上亲笔所书发明创造奖牌,并给予若干技术股……”   黄大听到这里停住了倒酒的动作,心头一动,别说,他最近正好发现了一样新事物。   前些日子,他从师傅那里看来了怎么做那杜仲胶,他并不外传,只在家中试了试,因想着既然是胶,说不得便能用来沾些东西。   哪知小儿子顽皮,踩了上去,沾了一脚的胶,等他发现的时候已经晾干了。   他当时并未在意,过了忙碌几日归家,被母亲叫去,说发现用这杜仲胶可以做鞋底,叫他再弄些杜仲胶来,帮他也做一双试试。   这水泥路铺好后,虽走路行车平稳了许多,却渐渐废起了鞋子来,达官贵人们不常走路,他们这些百姓可发愁来,原本穿草鞋的都换成了木屐,如今天气热还好些,待到了冬日便只能换成千层底的厚底鞋了。   只是厚底鞋做起来麻烦,光是那针戳起来就费劲儿,再者,便是千层底的布鞋,穿久了,只怕也会磨烂。   这沾了胶的鞋底似乎十分耐磨,他见儿子穿了好几日也没有磨损多少,且那鞋底还不怕沾水。   他正让母亲试着给他做一双,打算做成了去找师傅,让他找宋掌柜问问,将方子卖给宋掌柜,若这鞋真有用,他自己是拿不住的,但现在,他改主意了,他要将鞋子呈给圣上!   想到圣上亲笔所书的奖牌,黄大心里一阵激动,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顿时念报不听了,酒也不喝了,招呼来小二结了账,下了楼直奔公交站坐车回家。   元清帝接到上报的时候正在写邀请函,写给皇叔和一众宗亲长辈的,邀请他们入宫来看白蛇传,他也学会了皇后那一套。   听完回报,真是意外又惊喜,当即便挥笔写下了第一块奖牌,吩咐拿下去刻制。   他实在没想到报纸的作用这样大,才不过几日便收到了这样好的效果,虽只是一个鞋子,却让他看到了大魏百姓发展起来的希望,如何不惊喜。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也算是迈出了第一步。   别说元清帝,穿越者们也十分惊讶,虽说有了水泥地,但他们几个出入宫廷的,不是骑马也是坐车,基本没有怎么走过路,还真忘了鞋子这一茬。   胶鞋他们从小穿到大,却反而让古人先一步发明了出来,顿时心中各有感慨。   作者有话要说: 皇叔下一章出场。   以及,宝保和皇叔的感情戏真的没有办法快,宝保是皇帝,不可能一天什么事都不干,就召皇叔进宫来谈感情,皇叔也是有事要做的人,他做的事以后会展示,其实感情线已经在推进了,宝保已经从一开始的什么都不知道到知道,从震惊不能接受到现在接受且逐渐适应,感情得有一个过程,至少得看起来合情合理,而不是突然就爱上,皇叔等了这么多年,不着急的。   还有,出现详细人名的以后都有用,总觉得给自己挖了个大坑,这得多少才能完结-_-||。 第50章 清晰┃好看,想……   因为黄大是第一个受奖的人, 元清帝为了鼓励他人, 等奖牌做好后, 特意命人吹吹打打大张旗鼓绕着长安城走了一圈,才送到了黄大家。   黄大一家住在怀德坊,父母以卖蒸饼为生, 养活了他们兄弟姊妹六人,姊妹们都已出嫁,三个兄弟并父母住在小院中, 可惜长兄早逝, 大嫂改嫁,留下两个侄子尚且年幼, 弟弟木讷,只会跟着父亲做蒸饼, 至今还未娶妻,他倒是娶妻生子, 一家和乐,但家中重担也全落在了他身上。   若非他头脑灵活,拜了个师傅, 虽说没有学到多少手艺, 但谋生足够了,像杜仲一事,便是师傅透露给他,他才赚了一笔。   将胶鞋的方子呈给那些记者后,他忐忑不安了一夜, 一时担心他们吞了自己方子,他便是哭也没处哭,听说这些记者老爷从前可都是锦衣卫,一时又觉着自己呈上去的东西实在寒碜,万一圣人看不上该如何是好?   到了后半夜又兴奋起来,若万一,万一圣人真如那报纸上所说给他奖励,拿到银钱该怎么花才好?先给弟弟娶妻还是先送两个侄儿去拜师学手艺,或者换个大些的院子?   越想心头越火热,辗转反侧一夜没睡。   因他是悄悄送胶鞋去的报亭,还没有人知晓这件事,隔天起来,他想着奖赏怕是不会这样快下来,犹豫了一上午后,去找了师傅,结果师傅不在,只得返家,然而公车还没到站,远远便听到沿街唱喝声:   “怀德坊黄大献上胶鞋,圣上特赐发明创造奖牌,银钱百贯,可喜可贺——”   黄大立时瞪大了眼,几乎要跳起来:“是我,是我,我就是黄大!”顾不上等公车停下,直接跳了下来,连脚崴了也不在乎,跌跌撞撞奔过去,嘶声高喊,“我就是黄大,我就是!”   行走的队伍停了下来,齐齐朝他看来。   “我就是,我真的是!”黄大拍着胸脯,从怀里取出一只胶鞋,激动地举高,“看,胶鞋,这是我发现的胶鞋!”他怕真有人吞了他的方子,所以留了一只,想着日后便是上告也有证据。   队伍中走出一个公公,看了眼他手中的胶鞋:“不错,还真是胶鞋。”而后打量他一番,目光有些古怪,打量完目光更奇怪了,似失望又似庆幸。   就在黄大忐忑不安时,见那公公朝他一笑:“想来你也不敢冒名欺骗,恭喜你了,随咱们一道回家报喜吧。”   旁边有记者过来证明。   黄大顿时激动的说不出话来:“谢,谢,谢公……”   公公朝天拱了拱手打断他:“该谢圣人才对,若非圣人开恩,哪有此等好事。”   “是是是……”黄大连连点头,当即便跪了下来,朝着皇宫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谢圣人,谢圣人……”眉开眼笑,遮不住的喜意。   不提黄大家中如何热闹,修改过后的白蛇传在八月八公映之前,先在集芳园试映,作为特权阶级的官员宗亲,先一步收到邀请,来到集芳园剧院看剧。   是的,剧院。   就像芙蓉园里正在搭建的剧场一样,宋杰和将作司合作,对集芳园的舞台做了扩改,改出了一座剧院。   不过不同于现代剧院,因为没有足够的光照设施,还是采取露天的形式,舞台占了一面,剩下三面建起与舞台同高的回廊,呈倒过来的梯形面对舞台,正对舞台的那一横便是豪华包间,属于太后元清帝和皇后几人的专属位子,两侧则被邀请来的宗亲官员及其亲眷瓜分。   作为唯一一个被重用的宗亲,又是良将重臣,肃王也在豪华包间获得了一席之位,又因为他是长辈,所以座位安排在元清帝身边,元清帝另一边是太后,太后的另一边才是皇后,长乐公主邻着皇后,然后是宋杰梁才人几人,他们的座位稍稍靠后一些,但基本算是一字排开。   哦对了还有贵妃,贵妃也来了,这是她第一次出现在这类场合,以往不管是元清帝召集穿越者议事或者皇后几人的茶话会甚至正常的宫务,她一次都没有参加过,以至于皇后不得不对外放出贵妃体弱多病的消息来遮掩。   所以这一回别说皇后,便是元清帝见到她都有些惊讶,等读到她的心声才了悟,原来贵妃这是终于想通了,决定真正入世,不过元清帝觉得以她的情况,只怕没那么容易。   许是有事耽误,肃王来的有些晚,全部人都到齐,他还未到,元清帝担忧是否出了事,叫梁忠派人去寻。   等他进来的时候,戏马上就要开始。   元清帝听到响动回头去看,看见肃王额头的汗,蹙了蹙眉,递上一个询问的目光,又看了眼一旁的宫女,为了照顾到所有人,他的邀请函是提前三日发出去的,没道理临近反而来迟。   肃王挡了宫女要为他擦汉的手,自己抽了手帕抹去汗渍,在元清帝旁边坐下来:“临出门忽然有事耽搁了一会儿,还望陛下莫怪。”   【姚六娘的事,还是不要叫元元知晓的好。】   元清帝几不可察地挑了下眉,可是他已经知道了,而且他还知道姚六娘是谁,就是七夕那晚从阁楼里冲出来撞到梁才人的那个。   姚是皇叔母亲的姓,姚六娘是皇叔的表妹。   说到皇叔生母,便不得不提及祖父神宗,祖父晚年喜爱在民间微服,看上哪家女子就直接带回宫,皇叔生母、后来的姚婕妤便是这样入的宫。   她本是洛阳一乡绅的婢妾,祖父躲雨时避到了那乡绅家中,乡绅传她端茶倒水时被祖父看中,乡绅见祖父谈吐不凡,便在临走直接将她送于了祖父。   皇叔母亲入宫后也确实很受宠爱,只是祖父那时已经荒唐至极,做出的那些事,没有几个女子能忍受得了,皇叔母亲在祖父又要君臣同乐的时候反抗了一回,被祖父厌弃,丢到了一边。   后来过了两年,祖父偶然巡幸后宫,又见到了皇叔母亲,之后八个月后皇叔出生,紧接着朝纲混乱,祖父也顾不上后宫了。   这些事元清帝很早便知晓,当初他发现了生病的皇叔,当晚在睡梦中听到了父皇和母亲的私语,父皇不喜欢祖父,对祖父做下的那些事很是批判了一番,那时他听得云里雾里并不明白,后来才懂。   皇叔母亲虽然是被父母卖掉的,但得势后,依旧拉扯了家人,将一家接到了京中,她受宠时得了不少赏赐,大多都转赐给了家人。   所以后来哪怕她不再受宠,姚家却过得极好,虽未做官,却不缺吃穿,姚父还趁机捐了个员外郎,后来朝廷动荡,回老家做起了豪绅。   元清帝对姚家人的感官并不好,皇叔母亲生下皇叔时已经失宠,他们怕受牵连,拖家带口回了洛阳老家,根本不管他们母子,后来皇叔跟了他,且被父皇封王,才又派人来联络,尤其近些年,干脆借口子侄考举,举家又搬来了长安。   先前皇叔在边关,他们找不到人,现在皇叔回来了,看样子是打算赖上皇叔不放了。   如今更是连美人计都使上了,实在叫人厌憎,不管那姚六娘如何,便是她美若天仙贤惠明理,也配不上皇叔。   当然姚六娘的事不是他打听的,他虽然想查一查皇叔的身世,但一时还未顾得上,他是从皇后的心声里听来的,显然梁才人那日也怀疑撞她的女子与皇叔有关,事后与皇后查过了。   元清帝心里为皇叔抱了下不平,将手边案上的碗碟推到皇叔面前:“无妨,皇叔吃些西瓜解热。”   瓷白的碗中盛着切成块状的瓜瓤,上头插着一根木签,底下碟子里搁着冰块,散发着凉气,叫人看着就觉得凉爽不少。   肃王瞳孔缩了一下,几乎是迅速,捻起那根木签:“谢陛下。”   【元元含过的签子……】笑   元清帝:……   大意了。   而且他根本没有含过那根木签,没有!!   元清帝很快发现,请皇叔来看剧是个错误的决定,或者说将皇叔安排在他身边是个错误的决定。从剧情开始到结束,皇叔的心声就没有停过,被分散了注意力的他居然还默默总结了一下,这些心声大体分为三类:   一、回忆类,譬如从前我与元元也是这般这般。   二、幻想类,若是我与元元该如何如何。   三、前两个之后的叹息与落寞。   到了最后,元清帝几乎已经能够猜出下一句他要想的是什么,也难为皇叔竟然能全程保持着严肃的神情。   当然也难为他憋笑憋得近乎痛苦。   不知为什么,他竟觉得皇叔的心声比舞台上的剧情要有趣许多,夏婵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一旦接受这种设定,还真挺有意思。   心里对皇叔的最后那丝怵意也消失不见,那重新建立起来的皇叔形象又清晰了几分,原来皇叔并不是永远严肃,也有喜怒哀乐,这样的皇叔可比从前那个一板一眼劝导他的皇叔生动有趣多了。   所以在看剧结束后,他留下了肃王,邀他去亭子喝茶,叫他说说兵营中的事。   【!!元元竟单独邀我!!】   肃王显然很震惊。   【元元邀我,我,我……】   心声里透露出来的情绪又惊又喜,甚至还有一丝受宠若惊。   元清帝莫名心酸,单只是喝茶聊天而已,皇叔居然如此兴奋,兴奋到让他觉得不是滋味,他是不是对皇叔太过了些?   先前因为太过震惊,他下意识疏远了他,算起来,他们确实很久没有单独坐下来好好说说话了。   感受着皇叔心中的情绪,他亲自帮皇叔倒了茶,递到他面前,笑了笑:“这几月忙碌,也没有与皇叔好好聊过,皇叔回京可还适应?”   肃王嗓音有些暗哑:“多谢陛下关心,一切安好。”   【好看,元元笑起来真好看。】   元清帝瞧着他泛红的耳朵,低头抿了口茶,掩去眼底的笑意,道:“皇叔不必与朕客气,你我一道长大,若皇叔也如他人一般与朕疏远,朕岂不真成了孤家寡人?”   肃王道:“不会,臣不会疏远陛下。”   【我如何会疏远你?不论你日后变成何样,我也绝不会弃你而去。】   元清帝:……   如果他没记错,后一句是方才白蛇传中的话,皇叔活学活用也未免太快了些。   “如此便好。”他道,也不再以朕自称,“我前些日子事务繁忙,原因你也知晓,你又回来的匆匆,竟是连为你办洗尘宴都忘记了,如今想起,便觉对不住你。”   当时穿越者和皇叔对他有意这两件事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尤其后一件,叫他太过震惊,哪里还记得什么洗尘宴。   肃王摇头:“此等小事何须介怀,陛下今日陪我饮茶便算是补上那洗尘宴了。”   【洗尘宴哪有你重要,若是你,便是鸿门宴我也心甘情愿,唉。】   皇叔长吁短叹,元清帝无奈却又想笑,这一回便也不憋着,笑了出来:“既然如此,不如换酒来,我敬皇叔一杯!”   不同于先前的浅笑,这一回笑得有几分粲然,衬得他眉眼若画,恍若暖风熏人醉,肃王目光一怔。   【好看,想……亲。】   元清帝:…… 第51章 热潮┃烦躁。   元清帝觉得人的适应能力真的是可怕的强大, 皇叔说想亲, 他心中已经全无惊讶, 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想笑。   顶着严肃正直的脸,心里却想着这种事, 这样的反差,实在是叫他觉得有趣。   想着,脸上的笑意便一直没有降下去, 倒是将肃王笑得有些莫名其妙, 还低头看了下自己,以为身上沾了什么。   “我只是想起了一件趣事。”元清帝一边憋笑一边摇摇头, 转移话题道,“近来大营改制如何?”   肃王摸不着头脑, 只能先将疑惑放到一边,道:“改制已经初步完成, 只是还需磨合训练,尤其特种部队,神机营也日渐趋向正规, 火铳鸟铳暂时对半来用, 邵岩和兵仗司对黑火药进行了改良,火炮和炸药还在研究中……”   又挑了些改制中遇到的重点一一汇报。   元清帝听着,渐渐认真起来。   他近来心中有个念头,打算在元日大朝会,在各国使臣来贺时, 举行穿越者们所说的阅兵仪式,震慑诸国。   虽然与匈奴的战事平定,但大魏边防并不算完全消停,尤其辽国虎视眈眈,若非其内部纠纷不断,只怕早匈奴一步与大魏开战,还有吐蕃云贵各部,虽名义上归顺大魏,但因地势风俗,实际还是由那些部族首领掌控。   不论是攘外还是安内,阅兵式都是要举行的,而且定要起到百分百的震慑效果,他必须为大魏百姓争取到五年的发展休养期,他希望日后不论是边关的百姓,或是远走行商的商者,大魏能成为他们坚实的后盾,日后它国之人提起,便不敢造次,挥手放行。   这个念头暂时不能说与别人听,他只能说给皇叔:“……所以,还需劳烦皇叔再辛苦几月,此事交给别人我不放心,我只信皇叔。”   虽然有些卑鄙,但却不得不承认,他眼下最信任的,只有皇叔,便是太傅也得靠后。   也正因此,他不愿戳破皇叔的心思,哪怕所有人都看出来了,他也要假装看不出来,情爱会导致的变数太多,不如维持现状,至少对他而言,现在的情形是最好的,虽然对不住皇叔,但作为帝王,这是最正确的选择。   或许因着这一点,他才不计较皇叔对他有所冒犯的心声,毕竟先起了利用之心的人是他。   元清帝是这么认为的,至少当下是这么认为的。   肃王根本不知道他的心思早就已经暴露,反而因为元清帝的这番话心中一震,面露动容:“你放心,只管交给我便是。”   【得元元如此信任,死而无憾了。】   元清帝低头饮茶,避开他的目光不敢看他,心中长叹了口气,说了声抱歉。   肃王毫无所觉,转而提起了另一桩事:“中秋过后,匈奴公主便要入京,不知陛下可想好如何安排?”   元清帝听不到他问这句话的心声,拿捏不准他问这件事是什么意思,怕刺激到他,含混道:“自是安排入宫,交给太后和皇后就是。”   他其实十分怀疑这位公主也是穿越者,就算现在不是,等入了宫,说不定也会是。   肃王表情有一瞬间的古怪,似乎在犹豫,片刻后,道:“若我猜得没错,此次送来的,会是乌维的十六女,是刚上位的呼征的胞妹,这位十六公主……”他顿了下,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性子暴躁桀骜,只怕不是会安顺之人。”   元清帝挑了下眉:“皇叔与这位十六公主相熟?”   肃王忙道:“只是见过一两次,这位公主扮作平民混入过雁城。”   【以她的性格,怕是要委屈元元了。】   元清帝扶额,心中嘀咕,只怕在你心里没人能配得上我吧,换谁都能挑出一堆毛病来,无奈道:“我怀疑她或许也跟皇后他们一样是穿越者,若是如此,皇叔不必担心,她若愿意投诚,便待她像梁才人夏婵一般,若不愿,便叫邵岩送她离开。”   只是后续要麻烦些,若她跟皇后几人一样是在原身死后才穿来的,驱逐了她,原身便也死了,公主刚来便出事,不好向匈奴交代,不过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不急,等具体见了人再说。   肃王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是非常满意,但也没有说出什么反对的话,轻轻颔了颔首:“也罢。”   【十六公主虽性情不善,容貌却极盛,若元元被她迷惑可该如何是好,不行,我得多提醒着些……】   元清帝无言,他到底哪里给皇叔错觉让他觉得他喜爱美色了?他明明,明明……   算了,处男这个并不是什么光荣的事,还是不提了,他如今都怕被皇叔不慎探脉了,皇叔当初跟松真人学得功夫还真不是白练的。   两人接着又就近来发生的事聊了一会儿,酒最终没有喝成,肃王以还要回大营训练挡了,他是将军需以身作则。   等肃王离去,元清帝坐在亭中久久没有起身,面对皇叔他看似淡然,其实心里并不平静,尤其皇叔越为他着想,他心中的愧疚就越多,还有说不出的躁郁烦闷,对自己也对皇叔。   一时觉得自己如果什么都不知道该多好,一时又觉得不知道的话对皇叔太不公平。   一时为自己委屈,是皇叔自己什么都不说甘愿这样做的,他只是为了不暴露听心之术才不戳破而已,怪不得他,也算不上是利用,一时又为皇叔委屈,做了这么多却从不邀功,而且是为了不给他带来烦恼才不说,还被他自私利诱,而且是他自己通过心声发现的,更怪不得皇叔。   思绪纷纷,越想越乱,最后烦躁地端起茶一饮而尽。   ·   报纸的事发酵的很快,从七月底到八月初,民间关于时报的讨论越来越热烈。   上了报纸的官员,尤其工部尚书,走起路来都轻快了许多,瞧得其他各部尚书心中忿忿,暗下决心也要做出些事来扬名。   展示学识的版块更是受欢迎,那些被选中印上去的诗词文章,很快在文人圈中闻名,连带作者一起被全国所知,这些人有像伍学正这般考举不得志的,也有翰林院中碌碌蹉跎的,报纸的出现仿佛给他们打开了一个展示才能的新途径。   没有上报的自然长吁短叹,自负才能不输的立刻就按着上面所述来投稿了,一时翰林学士案头堆满了来投的稿件。   因为是第一期,所以并没有放出太超前的知识,只提了几个简单的小常识,等慢慢慢慢加深了人们的信任,等他们对报纸上科普的学识深信不疑时,再逐一放出来。   而黄大的例子,更是引得不少百姓眼红,明明都是一同卖力气求生的,一夜之间暴富不说,还得到了圣人的亲笔奖赏,在圣人面前挂了名号,光宗耀祖,叫人如何不羡慕不嫉妒。   一时间民间兴起了一股发明创造热潮,毕竟这种事堪比中彩票,说不得哪日造出什么圣人看得上的东西来,便能一夜暴富了。   报纸第一期的火爆,让元清帝加紧了对记者们的约束,对培养起去各省驻扎的记者要求也更严格了几分。   这期间,唯一能与报纸热度抗衡的,便是八月八在芙蓉园演出的白蛇传了。   因着前期宣传,到了表演那日,简直人山人海,几乎全长安城有空闲的百姓都来了。   幸好宋杰早早做好了准备,修建出来的新戏台借鉴角斗场,修成了阶梯状,呈弧形围绕着舞台,坐的紧密一些,能容纳万人。   这还是因为时间关系,只修了四阶,之后等有空闲,还能再修缮。   宋杰编撰出来的白蛇传,借鉴他看过的电视剧,台词便如正常说话,并不晦涩,连唱出来的词,也都一听便懂,有些他不记得的,便由这些梨园艺人按照他描述的情节填词作曲,填补了所有空缺,对里头的一些称呼,也都改成了符合大魏的。   这种简单的唱词,毫无难度的唱腔,是个百姓都能哼唱几句,顿时火遍了整个长安城。   到了街上,几乎随处都能听到白蛇传中的唱词,甚至有些聪明的店家,直接给自家的商品改了名字,什么白娘子炊饼,法海雄黄酒……或者直接借用里头的唱词来用。   瓦舍酒楼里的艺人们,也给那些错过演出的,唱起了白蛇传的故事,勾栏中更不必细说,直接叫女妓们仿演了起来。   百姓们不像上层还要矜持身份只学妆容,女子直接学起了白娘子或小青的发式装扮来,如今走在街上,时不时便能看到穿着霜色或青色裙衫的女子。   饰演白素贞与小青的两位梨园艺人一时成了贵族少年们追捧的对象。   白蛇传只免费公演一次,之后每七日一演,而若再要看,便得买票,宋杰和夏婵一合计,故意将售票点设在了芙蓉园内,也就是说,若想看表演,需得先买了公园门票,再购买一次剧票。   好在公园门票并不贵,平民百姓看一次还是消费的起的。   而随着白蛇传的火热,还有一件有趣的事,尽管宋杰改了法海的设定,将他变得年轻,但还是小看了百姓们对剧情的沉迷,尤其等白蛇传流传到全国,金山寺这个寺名并不算稀奇,全国大型的便有五六座,有些村镇中的更多,尽管白蛇传中明确说了在西湖,百姓们却认定自家所在的金山寺就是。   一时金山寺香火旺盛,人人都好奇去瞧,到了便打听有没有一个叫法海的师傅,叫和尚们哭笑不得。   不过从此很长一段时间,法海这个法号在僧人中绝迹。 第52章 工资┃啊,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时间往前推, 白蛇传公映的前一天, 作为穿越者中第一个收到月例或者说工资的人, 夏婵手一挥表示要请客。   这个月例不是当宫女的月例,而是公园的收入。   当初建公园的时候,因为是她提出的意见, 所以按照先前制定的元清帝与穿越者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凡是从穿越者提出的商业点子中获得的盈利,穿越者们可以得到一成收入作为个人私产。   原本几个穿越女早就应该有的, 但因为馥春给了长乐公主, 所以她们算是免费打工,不过皇后和梁才人身份使然, 每月都有份例可领,而且吃穿用度都有宫中各局各司免费发放, 又出不了宫,也用不着银钱。   水泥公交火铳一类算不上商, 甚至是元清帝自掏腰包,自然也不算穿越者的盈利。   原本也该算邵岩一份,修建公园虽然是夏婵提出的点子, 但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出面与工匠沟通, 不过他对大魏的金银并不在意,就算以后能带回去,也没处花,所以只算了夏婵一份。   皇后和邵岩的想法一样,所以才没有将压水井自己来经营, 她不像梁才人夏婵和宋杰,还得关照一下原身的父母亲人,她的原身在乎的只有祖母一人,她安稳当好这个皇后,就足够了。   再者,在身份暴露之前,元清帝给皇后送了不少珍宝,随便拿出来几件,足够寻常人家用一辈子,即使后来知道了真相,元清帝也没有小气到要回来。   夏婵穿越前还是个学生,这还是第一回 自己赚到了钱,虽然还了元清帝当初帮她垫付雇佣工匠劳力的费用后,剩余不多,但与寻常人家收入来比,算不少了。   她喜滋滋看着箱子里一串一串的铜钱:“电视剧都是骗人的嘛,根本没有那么多金子银子。”   【哇,这要拿回去发财了,都是文物啊!欸不对,还是得换成金银宝物,平行时空谁知道这些铜钱值不值钱。】   梁才人捻起一枚摸了摸:“那是因为现在的金银产量和提纯度还不够用来占领货币市场,你等再过个五六百年看看,在我们原来的世界,随手跟店小二撒银子那也是明朝以后的事了。”   【金银要怎么提纯来着?】   夏婵吐槽:“所以说电视剧都是骗人,一点都不严谨,我穿越前一个武侠剧主角还随手弹花生米呢,结果呢,根本没有花生,别说花生,连瓜子都没有!你说看个剧没有瓜子嗑的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难过,想回家。】   皇后将手边的碟子往前推了推:“花生没来得及种,明年就有了,瓜子这不是?”   夏婵一脸你逗我吗的表情:“西瓜子有什么好嗑的?”   “除了西瓜子还有南瓜子啊,或者香瓜子。”宋杰正嗑着南瓜子,朝夏婵示意,“来一个?”   “不,谢谢。”夏婵坚定拒绝,“除了葵瓜子,其它都是异类!”   宋杰耸耸肩,继续咔咔嗑了起来,梁平安见他嗑得香,伸手要了一把,也跟着磕了起来。   皇后无奈:“那只能等了,今年已经错过了种植季节,跟花生一样,等明年吧。”   元清帝对瓜子的讨论不感兴趣,稍稍走了下神,等回过神来,道:“今天找你们来,除了给夏婵例钱,还有一件事,中秋过后,和亲的匈奴公主便要进京。”见众人愣住,补充道,“肃王昔日在边关对那位公主有所耳闻,说是性子暴躁桀骜,非善类。”   皇后皱眉:“陛下是怀疑她也是穿越者?”   【这性格,听着不像是被穿了的……】   夏婵张了张嘴:“我都忘了还有这件事。”   宋杰小声附和:“我也忘了。”   梁平安无语,道:“按照规律,就算她现在不是穿越者,说不定等进了宫,或者进了京城,不,可能踏上大魏领土就会被穿了,不如在迎亲的队伍里安排人盯着?”   【异国公主,年轻英俊的皇帝,怎么有种狗血剧要展开的感觉?】   元清帝颔首:“朕也这样想,只是到时候得需要你们去试探。”   皇后点头:“这个自然。”   夏婵想起刚刚元清帝的话,皱了皱眉:“希望她不像那个高艳。”   【不然可有乐子看了。】   宋杰冷不丁道:“匈奴公主漂亮吗?”   【不是说现任单于王后有慕容家血统吗?那位公主岂不是很漂亮?】   众:……   夏婵嫌恶的瞪了他一眼:“别想了,再漂亮也跟你没关系,你脑子里除了这个就不能想点别的?”   【真是够了!】   宋杰不忿:“我就问问,问问都不行了吗?我说跟我有关系了吗?再说了,都是穿越者,还不兴谈恋爱是怎么了?你问问陛下,陛下你说,我们穿越者之间要谈恋爱不违反规定吧?”   【难不成我谈个恋爱还能影响国家进步了不成?】   这个问题元清帝还真没想过,不由看了皇后一眼。   皇后立刻摇头:“事先说明,我可没有要在这个世界谈情说爱的打算,不管是跟谁,再说,就我现在的身份,跟谁都不合适。”   【吓,宝宝那眼神是什么意思?!】   梁才人也跟着表态:“我也是。”   夏婵得意,宋杰立刻看向一旁嗑南瓜子磕得欢的梁平安寻求支援,梁平安嗑瓜子的动作凝固。   【我去我去,关我什么事啊,别拉我下水啊!】   他艰难地将嘴里的瓜子嗑完,道:“那个,你看我都这样了,你觉得我要找谁谈恋爱?”   【不,我的侍卫小哥,泊车小哥,还有兵哥哥,你们等着我!】   “这倒也是。”宋杰接受了这个理由,甚至还给了他一个同情安慰的眼神。   梁平安转头翻了个白眼,乌鸦笑猪黑。   夏婵冷哼:“看吧,果然只有你一个人思想龌龊!”   宋杰不依了:“不是我说,谈恋爱怎么叫思想龌龊了?话不是这么说的!”   夏婵眼神不善:“龌不龌龊你自己清楚?当初调戏那些小宫女的是谁?要不是你没有做什么实质的事,我早就跟你拼命了,我告诉你,我最恨对女生动手动脚的男生了!”   宋杰气势顿时弱了下去,嘀咕道:“最多也就摸了摸手罢了……”   【切,以为小爷是那种没见过女人的diao丝吗?不就是好奇古代女人跟现代女人有什么不同而已……】   元清帝蹙了蹙眉:“你说的谈恋爱这件事,确实不违反规定,不过……”他上下打量宋杰一眼,表情微妙,“你想跟谁谈?男子还是女子?”   众人视线齐刷刷看向宋杰,眼中闪烁着八卦和好奇。   宋杰:……   【蓝瘦,香菇。】   众人憋住笑朝他投去同情的目光,啊,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不管宋杰如何纠结,夏婵喜滋滋用她赚来的钱托邵岩帮她从宫外买了一大堆东西,吃的用的玩的都有,拿来分给大家,又取出一部分叫人送去给夏蝉的家人,因为怕生事,还不敢贸然给太多。   宋杰幽幽看着更难受了,他跟皇帝贷款修建剧场的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得上,爱情爱情离他而去,难道连事业也比不过穿越女?   当然,之后白蛇传一炮打响,买票来看的人络绎不绝,贷款很快还清不说,还赚了个满钵,看着一箱一箱的铜钱,总算有了安慰。   ·   而事实证明梁平安要求在白蛇传中加入广告的效果还是很有用的,各医馆悄然迎来了不少来看病的男子,病因不孕不育,连官员勋贵,也有不少请太医悄悄去看的,而借由许仙之口,人们对狂犬病老年痴呆等病症也有了明确的认知。   宋杰还真帮梁平安加进去了关于妇产科的广告,于是人人都知晓有这么一个宫中女官建起的妇产科,不过一开始只当是戏里的说辞,一时没有人联想到真有其事,直到梁平安花大手笔买下第二期报纸的广告版块,人们才知晓,原来戏里头说的竟然是真的。   梁平安的广告方式十分简单,用了广告板块能放下的最大的字体,将妇产科用最质朴最简洁、人人都能看懂听懂的方式描述了一遍,并附上官方刻制的印鉴,以示正规。   皇后也帮了一把,在邀请命妇的聚会中将这个消息散播了出去,算是官方盖了章,承认确实有这件事,并且明确说明妇产科是由梁平安建立。   顿时引起了不小的哗然。   将梁平安推出来是没有办法的事,尽管他的四个弟子已经有了不少经验,但人命关天,为了确保安全,关键时刻还是得梁平安出手,再者,日后扩大收徒,依旧得他来教导。   皇后对外的说法,是梁平安受到送子娘娘青睐,梦中传授,习得了妇产之法,没办法,在这个人人求道烧香拜佛的封建时代,用这种方法反而要更好一些。   再加上帝后加太后出头官方认证,以及舆论引导——之前梁平安带徒弟实习解决的那些难产事迹是最佳的佐证,一开始还有人反对,御史折子上了一沓,渐渐的,伴随着勋贵上流中第一起难产顺利接生,反对的声音消失了,毕竟谁都有妻子女儿,说不准万一哪日就会求到妇产科。   当然,这其中梁平安太监的身份起到了不小的作用,若换成是正常男子,恐怕众人不会这么容易妥协。   不过这是之后的事了,在第二期报纸发行的第二天,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花生向日葵都是明朝末期传入中国的,广泛种植差不多是在清末了。 第53章 中秋┃恍惚。   中秋是大魏在春节上元外最重要的一个节日, 几乎从八月初开始, 宫里宫外就热闹了起来, 聊天寒暄都与中秋有关,加上又赶上白蛇传公映,热闹加倍。   大魏中秋官假三天, 从十五开始,到十七结束,且并不兴官员必须入宫与皇帝拜月同乐, 毕竟是团圆的日子, 自是各家过各家。   如今全国修通了水泥路,百姓们除非有事实在走不开的, 纷纷收拾包袱回乡探亲或者走亲戚去了,尤其那些常年飘在长安的长漂, 再也不是原来出门四五年,才能回一次的情形了, 长途客运正在遍布全国,只要花少许车费,便能回家一趟, 不用担心花费数月在路上。   据说民间已经有商家在着手研究更快速的马车了, 尤其发明创造奖出现后,都卯着劲儿想争这个第一。   而按惯例,宫妃们这一日得皇帝开恩,准许家人来入宫探望。   于是一大早,事先递上名单的宫妃家人们便依次进宫来了。   皇后梁才人倒还好, 她们有原身的记忆,并不难应付,麻烦的是宋杰,他非但没有宋婕妤的记忆,内里还是一颗男儿心,行为举止跟原来的宋婕妤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就算用失忆做借口也难免引人心疑。   也幸亏除皇后外的宫妃入宫是不准许带贴身婢女的,否则宋杰早被贴身宫女怀疑了,便是如此,以他刚开始作死的行为,仍是叫分配给他的宫人疑惑,后来还是皇后出手给他换了一批宫人用。   但宋家人专门从太原赶来,也不能不见。   于是无奈之下,只好太后亲自上阵,以想听听外界趣事为由,来了个集体见面会。   外戚的事交给太后和皇后解决,元清帝这边则负责招待宗亲,毕竟是中秋佳节,就算晚上各家单过,白日也是要聚一聚的。   至少盘点一下哪个长辈又没了,或者哪个堂哥堂弟堂姐堂妹又出事了等等。   话说着虽不好听,却是事实。   宗族人太多,尤其好些都是传了几代的,跟元清帝的关系已经很远了,这些人每年除了中秋春节,平日几乎入不了宫,也见不到元清帝,虽有折子上奏,但元清帝每日那么忙,基本看过批示按例来办,就撂倒一边了。   譬如今年就有三位长辈走了,又有六个病重来不了,还有一个堂哥堕马身亡,一个堂弟酒醉溺亡,两个堂姐病逝,数个侄孙曾孙降生等等,说起来半天才能完,那些夭折未序齿的婴孩甚至不会被提起。   因为元清帝向来寡言肃面,所以通常节宴除了中央的舞乐,一片安静,大家连吃东西的声响都不会太大,就算要说话,也会先看他一眼,觑着他的脸色斟酌开口。   其实并不是一开始就是这样的,元清帝年幼的时候,宗亲中也有野心勃勃不怀好意的明里暗里搞过事,甚至连内阁都有被买通的,后来被太后和周首辅联手镇压了。   元清帝第一次亲眼看人用刑,就是对的自家宗亲,彼时他才八岁,在太傅的坚持下看完了整场,从那以后,他就知道,这世上便是所谓血浓于水的亲人,也不能完全相信。   也是从那时候起,他苦练喜怒不形于色的技能,生生把自己练成了一个面瘫,也终于做到叫人人对他心存惧意。   不过如今他地位稳健,与他同辈的因为当年的事基本全被养废,对宗亲的态度便也相对和缓了一些。   而今年的中秋宴与往年不太一样,说是中秋宴,倒不如说是家长会。   是的,家长会。   元清帝坐在上首,下首最近便是肃王,其余宗亲分列两侧,原本该是拼命微笑的众人此时神态各异。   原因无他,元清帝吩咐小太监发下去了一沓卷子。   这是第二个月月考的结果,原本是要放在月初的,元清帝想着十五宗亲要入宫,便叫邵岩往后推了几日,赶在中秋宴上,与宗亲们好好说道说道。   “朕为何重开宫学,想必诸位心中也清楚。”元清帝脸上是一贯的面无表情,他坐的位置高出众人许多,清冷的目光居高临下扫过去,拿到卷子的宗亲纷纷低下了头,尤其那些拿到手成绩不好的几人,此刻心里恨不得将儿子抓起来狠抽一顿。   元清帝并没有怪罪他们的意思,毕竟这些学生们学的他们也不懂,便是想私下教导也教导不了,只是不喜他们得过且过的态度,这时便不禁有些后悔,后悔当初逼得太过了些,将他们的锐气和上进心都磨光了,但又不得不那么做,果然自古世事无两全。   “朕今日便与你们说清楚,先头清明过后,朕得了天授,具体是何朕不便透露,但这几月发生的事想必你们也看到了,水泥火器报纸,还有,朕得到了与稻麦比肩的几样新作物,样样高产,近来已经有所收获,待会便呈上来叫你们一见。”   玉米土豆红薯大半已经长成可以食用了,中秋过完后的第三期时报就会宣布这个消息,提前告诉他们倒也无妨。   座下众人果然一片震惊,聪明的心中早有了猜疑,毕竟孩子带回来的知识太新奇。   元清帝不管他们如何想,继续说:“世界地图想必你们也已经看到了,可有什么想法?”   他从未让学生们瞒过家人,再者关于地球陆地的大体分布情形,第二期报纸已经科普过了,如今民间人尽皆知,哪怕中秋来临,依旧引起了不小的讨论。   底下一众面面相觑,显然拿捏不准皇帝是什么态度,不敢贸然开口。   元清帝心里就叹了口气,果然压得太狠了,胆子都压没了。   “臣……”忽然有人出声,带着些迟疑,元清帝瞧去,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看位子,大约是康王伯的子孙。   少年对上他的目光缩了一下,见他没有要怪罪的意思,才不顾旁边家人的目视,大着胆子道:“古人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莫说海外无主之地,夷狄诸蛮皆该归顺我大魏才是!”顿了下,深深一揖,颇有些孤注一掷的架势,“侄儿愿效仿前周恒山王,为陛下开辟疆土,万死不辞!”   原来是侄子,元清帝打量少年,胆大,机敏,聪慧,又能在关键时刻做出决断,不错,而且心机也有,前周恒山王一生戎马,吐蕃云贵皆由他平定,极得周中宗看重,最重要善始善终,以恒山王来比喻自己,可见喻意所在。   这点小心机倒也不算什么,再者虽瞧着胆大,心声却是乱成一团,可见心里还是慌乱的,不过若他真的冷静,他反倒要再三考虑了。   众宗亲却被他的胆大吓住,康王忙站出来:“陛下莫要听这孽障乱语,黄口小儿懂得什么,臣——”   元清帝一个眼神止住了他的话头,直接挥挥手示意他退下,看向少年:“你叫什么?”   少年身体一震,连忙直起身回道:“侄儿魏恒,父乃已故建安郡王。”   元清帝顿时了然,原来是康王伯嫡子的遗腹子,也明白魏恒为何要孤注一掷了,康王伯于女色上一向荒唐,与王妃成亲数年才有了嫡子,建安郡王的名号还是父皇在康王妃相求下亲自所封的,然而父皇离去不过几年,建安郡王便病逝了,他那时年幼,又遇上宗室混乱,根本顾不上这件事。   他记忆里隐约对建安郡王还有一丝印象,便道:“朕记得你父亲性情颇为温和,可是?”   魏恒激动不已,眼圈都红了:“是,陛下记得没错,侄儿虽未曾见过父亲一面,但听母亲述说,的确是极温善之人。”   【父亲,陛下竟然还记得你,竟然还记得……】   元清帝心中叹息一声,道:“你不错,你既有此志,朕便成全你,中秋后,便来资善堂进学罢。”   光有志向远远不够。   “是。”魏恒大喜,当即俯身拜下。   大约魏恒起了榜样,接下来元清帝再问,还真有几个敢出来发表看法,且都是些十来岁的少年,虽没有魏恒的胆大机敏,却也不差,甚至有几个跟弟妹学了数理化知识,元清帝便也许了几人今后入宫念书。   今年的中秋宴没有歌舞,而是二十三个学生准备的表演,或琴棋书画或诗文朗诵或展示他们的奇巧作品,连三个年纪最小的,都手牵手上来唱了一曲水调歌头,这可是昔日昭慈太后的成名曲。   趁着学生们表演的时候,元清帝叫人将做好的玉米土豆和红薯呈了上来,每样五种做法,宗室们见了果然新奇不已,元清帝实在懒得跟他们多言,任凭他们自己摸索。   元清帝这些天已经叫各种土豆红薯做法吃伤了,便只尝了些玉米粥。   肃王也一样,捏了玉米粒在手心把玩。   元清帝余光瞥见,叫梁忠过来吩咐几声。   肃王正看着场中两个孩童在纸上吹墨作画,忽然有小太监猫着腰匆匆来到他的桌案前,朝他行了一礼,然后放下一个食盒,打开,取出一碗蛋炒饭并几小碟配菜,放到了他面前,而后又行了一礼,提着空食盒离去。   肃王怔了怔,心头掠过一丝难以置信,侧首看向元清帝,众目睽睽的场合,他怕暴露对元元的情意,从来克制不敢多看,此时却忍不住。   这一瞧,正好对上元元看过来的目光,那双清冷的眸子里含着笑意,叫他心砰砰直跳,不过只一瞬,元元就收回了目光,细白的手指轻轻抚了抚眉尾。   这是他们的暗号!   肃王摩挲了两下手指,是他们小时候在资善堂里,背着太傅互相定下的暗号,元元居然还记得!   他收回目光,看着桌上简单的蛋炒饭,心头火热,压下抑制不住不住想要上扬的唇角,拿起勺子,将碗里的炒饭吃了个一干二净。   中秋宴结束已经是下午未时三刻,宗亲和外戚们纷纷出了宫,元清帝正梳洗换了衣裳,打算去见太后,皇后派宫女来给他送了一封邀请函,他心中诧异,叫梁忠呈上来打开。   尊敬的皇帝陛下:   今晚戌时,大魏第一届中秋联欢晚会将在集芳园澄碧堂举行,特邀请您前来参加。   穿越者保护协会全体成员期待您的莅临。   元清十二年八月十五。   元清帝心中失笑,拿起邀请函仔细翻看了一遍,不由好奇起来,皇后他们这是想做什么?   想着,等到了戌时,便带着梁忠去了集芳园。   中秋夜,宫里挂起了宫灯,虽比不上上元,却也别有意趣,等进了集芳园,看到面前的情景,不禁一愣。   只间四周灯火全灭,唯有去往澄碧堂的路两侧树上挂满了花灯,这些花灯只有鞠球大小,远远瞧去,恍若星辰挂在枝头。   地上也沿路放着绽开的莲花灯,只有巴掌大,一路走过,仿佛踏光而行。   元清帝不免笑着摇了摇头,恐怕论新鲜意趣,没有人能比得过这些穿越者了。   走了一段,忽然瞧见前面岔路口立着一道人影,站在莹莹灯火下,笔直坚毅,仿若磐石,坚定不移,见他过来,微笑行礼:“陛下。”   元清帝远远看着站在树下的肃王,或许是月色明亮,又或许是灯火太美,心头忽然一动,有种奇异的感觉袭上心头。   肃王走近几步:“梁平安发了邀请函给我和邵岩,因没得到陛下准许,不敢贸然进去,只能等在此处。”   邵岩上前行礼:“陛下。”   “啊,哦。”元清帝还没有从刚刚的恍惚中完全抽离出来,“你也在?”   邵岩:……   不,我不在,不,请当我不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 宝保:不,都是月亮惹的祸。 第54章 晚会┃芙蓉帐暖最羡煞。   元清帝心情有些微妙, 这种微妙的心情直到一起去往澄碧堂的路上都没有消散, 若换成平日他或许还会起头说几句话, 但眼下却完全没有这个心思。   肃王和邵岩都不是多言之人,他不开口,他们也跟着沉默。   不过心声却没有停过。   【梁平安不是说肃王单相思吗?看着不像啊, 明明郎有情妾,不,郎有意嘛。】   【气氛怎么怪怪的, 唉, 果然刚刚我就应该默默走掉才对。】   【算了,不关我的事, 不如想想一会儿的节目。】   ……   【元元刚刚为何那样看我?难道我今夜的衣衫没有配好?唉,果然不该听方知的, 该穿那件鹅卵青的才对……】   元清帝便瞥了身旁的肃王一眼,他穿的是一件墨色绣暗纹常服, 因常要骑马,故而窄袖束腰,更衬得身姿颀长, 肩宽背挺。   鹅卵青是因着许仙时兴起来的颜色, 如今到长安街上逛一圈,男子十个里头有八个穿着鹅卵青。   不过他觉得皇叔穿墨色鸦青这类的暗色要更好看些,鹅卵青太素淡,反而不适合他。   他身上这件就不错,衬得他仪望风表, 迥然独秀。   若非如此,他先前也不会被引得恍惚失神了。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元清帝心头一悚,立刻将念头拉了回来。   这时肃王的心声又响了起来:【唉,上一回与元元如此漫步中秋月下,已经是三年前了。】   元清帝纷乱的思绪顿时停住,微微一怔,确实,上一回和皇叔中秋赏月已经是三年前了,不仅是三年前,是自皇叔去了边关八年中唯一一次,其余那七年,要么赶不回来,要么赶回来也是匆匆来匆匆走,留不到晚上。   想到这,他不免也在心中跟着叹了口气,罢了,罢了。   澄碧堂建在湖心岛,四面环水,昔年费力建造了一座直通岛上的廊桥,一行顺着廊桥灯火上了岛。   澄碧堂说是堂,其实是一座两层高的楼阁,只是比寻常楼阁要宽阔许多,一楼并无特色,主要在二楼,登上去是一片宽敞的平台,四面开阔,可以欣赏到整个集芳园的美景。   元清帝几人进了院门,却见里面一片寂静,也不见一个宫人,若非灯火明亮,只怕要以为里头没有人。   正迟疑着,刚走到楼下,忽听一阵欢呼声响起:“色谱软四!噢噢噢!!”   同时伴随着激烈的钟鼓声,还有起哄口哨的声音,白的粉的花瓣跟着从天而落,遁声瞧去,只见皇后几人凭栏而立,一个个兴高采烈,拍手鼓掌,夏婵和长乐公主抓起篮子里的花洒得不亦乐乎,最后干脆直接反扣倾倒了起来。   楼下四个人,除了梁忠跟在后头躲闪开了,元清帝三人迎头被花瓣浇了个透。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皇后探出身来,笑盈盈道:“感谢陛下来参加我们的联欢晚会,还有肃王爷,我保证,今夜一定会是你们难忘的一夜。”   元清帝拍着花瓣的手微微一顿,这话听着好像有哪里不对。   正想着,旁边传来皇叔的心声,语气奇异:【难忘,的,一夜,嗯。】   元清帝:……   看吧,他就说不对吧。   还有,这断句也就算了,嗯什么嗯?有什么好嗯的?!   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的元清帝保持着沉默上了二楼。   到了二楼一瞧,只见不仅是皇后梁才人几个,太后也在,甚至贵妃也在,除了太傅和安王,这一回全都到齐了。   太后正拿着鼓槌,很有节奏感的敲着鼓,看见他兴奋地挥动手中的鼓槌:“皇儿快来,就等你们了。”   贵妃在一旁一脸高冷地敲击着一排编钟,见他看过来只点了下头,继续手中的乐律,显然刚刚那一段激烈高亢的乐声来自她们两人。   元清帝:……   算了,随她们开心就好。   平台南侧摆放着三个拼在一起的方桌,桌后紧挨着排开一列椅子,对面不知什么时候修建起了一个约莫三尺高的舞台,舞台上挂着一道横幅:中秋情浓意更浓,小家大家共欢乐,下面一行小字:大魏第一届中秋联欢晚会。   宋杰和夏婵正站在舞台上,一人手里拿着一个小葫芦。   “咳咳,咳咳。”宋杰对着葫芦咳嗽。   夏婵白了他一眼:“行了,又不是真话筒。”   宋杰也跟着翻了个白眼:“拿葫芦做话筒我还是头一次见,一点感觉都没有!”   夏婵阴阴笑了两声:“所以黄瓜就有感觉了是吗?”说着上下打量他,目光那叫一个意味深长。   宋杰噎住,心道不跟女人计较,拿起葫芦:“咳咳,请各位观众老爷们就坐,那边站着说话的几位,对,说的就是你们,皇帝陛下,皇后娘娘,王爷公主,咱们能先坐下来再聊吗?”   正寒暄的几人闻言笑笑,依次坐了下来。   皇后将自己的位子让给了肃王,甚至坐到了长乐公主一侧,笑道:“今晚就让我做一回自己,陛下放心,我已经都安排好了,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今晚都做回自己,没有身份束缚,陛下也不用拘束,放松一起开心来玩就好了。”   【宝宝应该已经很久没有放肆玩闹过了吧。】   元清帝被气氛感染,微微一笑:“既然是你们邀请朕——邀请我来,我便随你们的意思来。”   他确实许久没有这样玩闹过了,以往节日宫中也会热闹,但只要他坐在上头,没有人敢真的放肆开来闹,像这样大家并排坐在一起不在意身份还是头一回。   话音刚落一阵激烈的鼓声传来,最后一下重重敲击,几乎震得地板都颤了颤,只见太后挥舞着手里的鼓槌,笑容欢畅:“皇儿这样想就对了,来,大家一起嗨起来!”   【哈哈哈哈,高兴,哈哈哈哈,这样打鼓真好玩……】   ……   “咳。”皇后咳嗽一声,凑过来轻声解释,“那个,太后喝了点酒……”   【岂止一点,是一瓶。】   元清帝扶额:“罢,随母后开心吧。”顿了下,语气感慨,“还从未见母后这样高兴的模样。”   太后以往便是再高兴也没有像这样完全放开过,叫他一时心中有些不是滋味,都说皇宫是吃人的地方,进了这里的人,便是活着,也活得不像自己了,如今看来果然是,哪怕是太后也无法放肆畅快。   所以当初母亲正是因为这样才想要离开的吧,怕自己会变得不像自己。   可是怎么办呢,对他来说,这个吃人的地方,却是他唯一的家,他从小就在这里长大,将来更是会在这里闭上眼。   正怅然着,眼前忽然多了一只手,手里捏着半个橘子。   “陛下。”   是肃王,正看着他,见他没有接,似乎有些疑惑。   【依元元的性子,只怕又闷着多想了,唉。】   元清帝眼睫一颤,接过来那半个橘子:“多谢皇叔。”看了眼被梁平安拉去父子情深的梁忠,笑道,“倒教皇叔惦念着来服侍我了,我自己来就行。”   【笑了,笑了就好。】   肃王心里松了口气:“无妨。”   元清帝捻起一瓣橘子放入口中,顿时唇齿间甜味弥漫,仿佛要一直甜到心里,什么惆怅惘然被甜味一冲而空。   肃王余光觑着他的咽下,才拿起那另外半个橘子。   【我和元元一人一半。】笑。   元清帝表情不变,眼底不自觉流露出一丝笑意。   “咳咳,那个……”舞台上,宋杰拿起葫芦话筒,“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嘉宾,请看这里,各位观众朋友们,大家晚上好!”   夏婵接上:“又是丹桂飘香的季节,又是天高云淡的秋季,所谓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今天,又一个中秋佳节到来了,我们从来没有像今夜这样特别关爱天边这轮月亮。人们在月下做着团圆美梦,人们在月下聚餐赏景……”   梁平安忍不住吐槽:“这开场白就不能换一换吗?”   【总觉得听过八百遍了。】   “他们两能写出这样的词就已经不错了。”梁才人一针见血。   “好吧。”   一番毫无意义却又必须存在的开场白结束后,开始了第一个节目,夏婵自告奋勇,第一个上。   邵岩疑惑:“节目没有排序?”   下来蹭吃的宋杰摆摆手:“排什么序,就这几个人,看着轮流来就行了,福瑞丝带儿。”   邵岩:……   夏婵上了台,自己给自己报幕:“那个,嗯咳,我给大家带来一首歌,一首古风歌曲。”   说完看了眼舞台一侧,梁才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那里,拿起了琵琶,接收到她的信号,手腕一动,乐声响起。   “青石路,青石桥,书生哼着江南调……”   夏婵如今的音色不错,伴随着悠扬的曲调,唱起来颇为动听。   元清帝听了头两句,便忍不住点了点头。   “都说当时年纪小,无忧无虑乐逍遥。”   听到这一句,元清帝心头微微一动,下意识看向肃王,待见肃王觉察到要转头,不知道为什么,立刻便收了回来,速度之快,叫他自己都愣了一愣。   肃王倒是没有多想,只当他想起了幼时种种。   曲调重复到第二遍,改了唱词。   “只是当时年纪小,不觉情深只觉恼,懵懂不知种情丝,却问相思从何道。”   肃王怔住,半晌才回过神来。   【昔年我对元元,便是这般了。】   元清帝蹙了蹙眉,心里叹了一声,倒是没有再看他。   一曲唱完,宋杰拆台:“中秋大喜的日子,你唱悲剧是不是太过分了,以为我们听不出歌词还是怎么?”   夏婵脸上露出被戳穿的尴尬,瞪了宋杰一眼:“古风歌完整的我就记得这一首。”犹豫了下,“大喜的也有,同样的曲子还有另外一个歌。”又瞪了宋杰一眼,咬牙,“保证大喜!”   事实证明,确实是大喜,因为这是一首婚礼曲。   “举案齐眉同心结,执子之手永不变。”   “此生愿,与子偕行到永远。”   从唱词开始不久,肃王的心声就刷了屏,元清帝忍了忍,实在没忍住看了他一眼,哪知好巧不巧,正好对上了他看过来的视线。   【芙蓉帐暖最羡煞……若能与元元芙蓉帐暖,便是死而无憾。】   元清帝:……   皇叔的死而无憾是不是太多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 两首歌前一首叫兰芷铃音,后一首贺新婚,两个曲一样,原曲是一首日本歌曲。 第55章 节目┃发生了什么?!   突然四目相对, 肃王有些慌张, 尤其他心里正想着不可告人的东西, 黑沉的瞳仁很明显的震动游移了两下。   元清帝倒是自在,他心里对肃王已经建起了足够的新认知,也习惯了他的心声, 正要挪开视线,忽然心头一动,眼底掠过一丝狡黠, 不但没有挪开, 反而直勾勾盯着他不放。   然后肉眼可见的,看到皇叔耳朵脖子像晕染画一样, 染出了一片通红,几乎要燃烧到脸上。   连心声都变得结结巴巴起来:【元元、元元为、为什么这么看、看我, 难道……】   元清帝心里直乐,努力憋住笑, 一脸镇定的朝他伸出手。   【!!!元元这是要干什么?莫非……】耳脖上的红意再也压制不住,蔓延到了脸上,原本严肃的表情再也绷不住, 露出了惊讶, 【……元元是想要……摸、摸我?!】   元清帝敢保证,他在这一刻听到了心花怒放的声音,他迅速在皇叔耳际摸了一把,然后捏着一片花瓣,一脸无辜道:“皇叔头发上有片花瓣, 想来是刚刚留下的。”   ……   肃王僵住,大脑连带表情一片空白。   元清帝听不到他的心声,但光看他此刻的表情,就足够满足了他心中的恶趣味,欣赏完便十分自然地转回了头,然后端起茶碗长袖掩唇,无声大笑。   不能总是皇叔用心声来戏弄他,他也该还击叫皇叔试试才是,叫他也尝尝这种无法反驳的憋闷,而且皇叔的反应实在有趣,叫他忍不住还想再来下一次。   夏婵一曲贺新婚唱完,众人呼喝着鼓掌,霸占着鼓的太后格外欢脱,咚咚咚挥动鼓槌给大家搭配节奏。   梁平安勾起手指吹了几声口哨:“好,再来一个!”   宋杰立刻站起来,拍掉手里的爆米花,含混道:“这都唱两首了,该到我了!”说完不等大家反对蹦上了舞台。   夏婵本来就打算只唱一首,也没有要继续的意思,众目睽睽表演节目,表演的时候不觉得,表演完反倒害羞起来,蹬蹬蹬跑下了台,躲到了皇后身边。   元清帝还是头一回见她这样害羞的,难免有些惊奇。   宋杰上了台直奔舞台另一角,吭哧吭哧搬了一张小桌子过来,桌子上铺着布,还摆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待安置好,他才站好转过头来,笑眯眯道:“大家好,我要表演的是魔术。”轻咳一声,“因为道具和技术的问题,可能会有失误,请大家不要笑,给我爱的鼓励,谢谢。”   “噢,还有懂的不要戳穿,再次谢谢。”   说完冲着大家接连抛了两个飞吻。   元清帝学着皇后几人含笑鼓掌。   没了熟悉的现代素材,宋杰的魔术表演注定是要失误的,变花,变出来的花花瓣掉了一半,扯彩绸扯到一半断掉,大变小白兔,小白兔直接从桌上蹦了下来,踢踏踢踏跑到角落缩了起来,还拿屁股对着他。   “哈哈哈……”   虽然接连失误,却引得众人直乐,笑得前俯后仰。   “来来来,你下来。”梁平安一手端起酒壶一手拿着酒杯,“不说别的,来自罚三杯。”见宋杰愤愤,激道,“是男人不?是男人就痛快点!”   【这小子太逗了。】   “这还用说,必须是啊!”宋杰当即顾不上丢脸了,跑下来自罚三杯,喝完还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冲向众人,“来来来,大家一起喝一杯!”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不能我一个倒霉呀。】   元清帝酒量不太好,基本五杯倒,不论什么宴会,他向来是不喝酒的,或者说是不喝真酒,酒量浅这一点自然不能被别人知晓,每次他喝的都是梁忠事先换好的水。   这一点知晓的人不超过五个,除了梁忠,也就皇后和肃王知道,哪怕太后和太傅都不知道。   皇后朝着长乐公主道:“这是我们先前酿下的樱桃酒,以甜为主,特意为了今晚启开的,喝一些不妨事。”话虽冲着长乐公主说,却看了元清帝一眼。   【宝宝这酒量,等以后蒸馏酒弄出来,岂不是半杯就倒?】   元清帝回给皇后一个无奈的眼神,他也很想像常人一样举杯畅饮,但奈何偏偏就是喝不了,心中叹一声,端起樱桃酒抿了一口,果然是甜的,并没有多少酒味。   肃王便放了心,还时不时帮他斟满。   相比宋杰的爆笑,接下来长乐公主和邵岩的表演就要中规中矩许多,长乐公主弹了一首中秋曲,邵岩打了一套拳。   两人表演的时候,皇后和梁才人悄悄下了楼,等两人上了台,卸下披风,叫众人眼前一亮。   只见皇后竟做了男子装扮,大红锦袍,红缨束发,端的是眉如墨画,顾盼多情,梁才人穿着水色交领束腰裙,更显弱质纤纤,惹人怜惜。   梁平安失声惊呼:“贾宝玉和林黛玉!”   “哇塞!”夏婵直接从椅子上蹦起来,“你们要表演红楼梦?你们什么时候练的?”   【我去我去,好像!】   皇后手指点唇比了个嘘,甚至还冲着夏婵眨了下眼,叫夏婵捂着胸口一副快要晕倒的模样。   元清帝见状不免来了兴致。   叫众人惊诧的,皇后冲着贵妃比了个手势,贵妃怀中不知何时抱了一把胡琴,接到示意拉了起来。   元清帝顿时失笑,贵妃还真是,每每出乎意料。   正想着,台上歌声响起:   “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   元清帝虽不知道这贾宝玉和林黛玉是谁,但曲子不错,皇后和梁才人唱的也好。   不过——   【美玉无瑕是元元,阆苑仙葩便是我罢,可不是今生偏又遇着他……】   【嗯?这听着竟是悲剧?不不,我和元元断不会成那水中月镜中花……】   【唉,我和元元哪里有什么花月,不过是我妄想罢了……】   ……   被迫听了“注解”的元清帝默默扶额。   大约皇后和梁才人也知晓这首曲子太悲,乐声一转,变得机趣活泼起来,皇后和梁才人相视一眼,换了唱词。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这一曲唱的十分欢快,且听着有江南吴侬细语的意味,夏婵和梁平安在下面轻声相合,连邵岩都跟着轻哼,看来这段在他们的世界耳熟能详。   曲子很快就唱完,夏婵和宋杰欢呼,齐齐拍着桌子叫喊:“再来一遍,再来一遍!”梁平安和邵岩举手附和。   太后敲着鼓槌起哄:“再来一遍!”   元清帝被气氛感染,也跟着喊了一声:“再来一遍。”   众人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齐刷刷朝他看来,便是连太后和肃王脸上都带了惊讶。   【我的妈呀,皇帝大大不会也被穿了吧?】   【这突如其来的活泼,吓我一跳。】   【宝宝终于有点十八岁的样子了,这样才对嘛!】   【元元果然还是笑起来好看。】   ……   皇后见气氛凝固,学着男子朗声而笑:“好!既然陛下开了口,那就再唱一遍!音乐,来!”   夏婵和宋杰梁平安见状更激烈的起哄喊叫起来,甚至跟着合唱,邵岩和长乐公主也跟着哼了起来。   皇后和梁才人接连唱了三遍才在火热的气氛中结束。   哪知夏婵和宋杰梁平安起哄起上了瘾,笑着高喊:“亲一个,亲一个!”连邵岩都跟着拍手起哄。   皇后在元清帝惊愕的目光中,还真抱住梁才人,在她脸颊靠嘴角处亲了一口,夏婵和宋杰近乎疯狂,拍手嘶嚎,梁平安使劲吹口哨,太后和长乐先是错愕,而后很快跟着叫喊了起来,连贵妃都忍不住拉了几下二胡配乐。   元清帝瞠目,端起果酒一饮而尽,他需要压压惊。   虽说自来磨镜之事古有记载,祖父神宗时后宫也确有其事,他甚至看过祖父留下来的画,但远没有亲眼所见来的冲击。   所以皇后对他无意并非完全是因为他年纪小,其实是因为喜欢女子?   想着,又倒了一杯,继续压惊。   震惊间错过了众人的心声,等听到的时候,皇叔那含着极度羡慕的声音传来:【……若元元也能这样亲我一下,我便是死而无憾了。】   元清帝默,拿起酒壶又倒了一杯,总觉得他快要不认识死而无憾这四个字了。   皇后和梁才人的表演极受大家欢迎,大家起哄不让两人下来,两人干脆朝下面招手,示意大家上来一起唱,夏婵和宋杰立刻就跑上了台,梁平安和邵岩犹豫了下跟上。   “来来来,大家一起嗨起来!”宋杰掏出葫芦话筒,“凤凰传奇唱起来,广场舞跳起来!”   “不要凤凰传奇,要小苹果!”夏婵冲着话筒嘶喊,干脆直接唱了起来,“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   群魔乱舞。   什么“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死了都要爱”“嘻唰唰嘻唰唰”……   几首歌结束,邵岩忽然手放到嘴边,打起了节奏。   “哎呦,行啊,兄弟!居然还会这一手!”宋杰眼睛一亮。   皇后勾勾手指,搂过梁才人随着节奏跳起了贴身舞。   元清帝从错愕震惊到无言沉默,一盏茶后,默默跟着打起了节拍。   唱到兴头上,太后和长乐公主也上去跟着闹,贵妃在皇后和梁才人的强拉下,也被拉上了台,台下只剩下元清帝和肃王,含笑看着众人胡闹。   这一夜不知道闹到了多晚,隔天所有人都睡到了日上三竿。   元清帝睁开眼的时候头一阵一阵得疼,忍不住揉着太阳穴,头疼叫他意识迟钝,看着头顶的帐纱一片茫然,等意识渐渐回笼,才发现这不是他寝宫的帐纱,立刻坐起身来,起身间右手触碰到了东西,心头一惊。   转头瞧去,入眼的情形叫他错愕的睁大了眼,表情裂开。   这闭目躺着的,不是皇叔是谁!   皇叔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和皇叔怎么会睡到一张床上?!   谁来告诉他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皇后:看吧,都说了今晚一定会叫你们难忘了。 第56章 醒来┃自作孽不可活。   元清帝有点懵, 低头看看皇叔抬头看看房间, 再低头看看皇叔, 再抬头看看房间,如此重复了五次,才确信他没有看错, 也不是幻觉,睡在他旁边的真的是皇叔,所以说——   他跟皇叔同床共枕了一夜?!   元清帝眉头紧蹙, 大脑一抽一抽的疼, 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努力回想,他参加了皇后邀请的晚会, 看他们表演了节目,然后, 然后群魔乱舞,纵情高歌, 再然后……   脑子里闪现出一些画面来。   大家玩闹的很兴奋,宋杰和梁平安从长乐那里,用他们帮忙刷来的积分讨了几箱现代酒, 那酒用漂亮的绿色玻璃瓶装着, 穿越者们每人捧起一瓶就喝了起来,边喝边跳边唱。   气氛热烈,母后从舞台上跳下来塞了一瓶给他,长乐也分给了皇叔一瓶,他本来不想喝, 但被大家感染,倒在杯子里尝了几口。   然后不知不觉几杯下了肚,台上一箱又一箱减少。   再然后有夏婵唱着唱着忽然哇哇大哭的情景,皇后和梁才人劝她,结果劝着劝着也跟着哭了起来,最后穿越女们蹲在台上抱头痛哭,宋杰梁平安几个也红着眼眶抹起了眼泪。   再再然后,他揉了揉眉心,记忆到这里截断,最后留在他记忆里的,是皇叔慌乱朝他倾身过来的画面,似乎是要扶他。   所以,他喝醉晕了过去,被皇叔扶着就近睡到了这里?   看这屋子里的摆设,似乎是离澄碧堂不远的兰薰阁。   想通了来龙去脉,先前那震惊的情绪便平复了下来,看来是这样没错,因为他喝醉了,所以皇叔就近扶了他来歇息。   至于同睡,他跟皇叔也不是没有同睡过,幼时经常同进同出,别说睡一张床,便是一个浴池里洗澡都有过。   再者皇叔昨夜也喝了不少,又是宵禁时分,留下来也无妨。   嗯,是这个逻辑,没毛病。   元清帝做好了心理建设,然而一转头看到睡得安稳的皇叔,心态瞬间就崩了。   没毛病个鬼啊!!   这么多房间为什么偏偏要跟他进同一个?里外都有榻为什么偏要跟他睡一张床?!还是一张被子?!   睡一张床盖一张被子也就算了,为什么要脱掉里衣?初秋深夜露重,难道他不觉得冷?   唯一庆幸的,他自己身上倒是穿得整齐,连外衫都没有脱,只没了鞋袜,否则他这会就不是只心情动荡了。   元清帝揉着太阳穴努力将情绪平复下来,刚刚太激动,他脑仁疼,下意识想出声唤梁忠,却在看到皇叔时咽了回去,顿时脑仁更疼了。   等稍稍缓解下来,便也不打算吵醒皇叔,准备越过他下床,免得醒来尴尬。   轻轻掀开被子,小心将腿挪出来,还好心帮皇叔将露出来的肩膀盖回去,谁知正因为这个好心,皇叔倏地睁开了眼。   元清帝呼吸一滞。   皇叔盯着他看了几息,似乎意识并没有完全清醒,长臂一伸勾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拉开被子,将他重新裹入了被中,牢牢抱住,锁在怀里,低哑磁性的嗓音落在他耳边:“别闹了,陛下,快睡吧。”温热的气流直冲耳廓,“乖。”   元清帝震惊到无以加复,整个人僵直。   他看着眼前赤裸的胸膛沉默了半晌,抽出手臂,然后握拳一挥。   下一秒,下巴上挨了一拳的肃王瞬间清醒,条件反射钳住了袭击他的手腕,然后一个翻转,将人摁在了身下。   四目相对,愕然失声:“陛下?!”   元清帝面无表情:“是我。”   肃王面露慌乱:“对不住,我以为是敌袭,不知道是陛下,陛下恕罪。”   【糟糕,忘了元元睡在身边……】   元清帝目光下移又移回来,示意他起来。   哪知肃王会错了意,道:“陛下昨晚喝醉了,梁忠早早备好了兰薰阁,便不得已带陛下来这里歇息一晚,委屈陛下了。”   【兰薰阁自是没有紫宸殿来的舒适,元元睡不安稳也是应该的,何况还醉了酒……】   元清帝掀了掀眼皮:“我是说,叫你起来。”   肃王这才发现两人的情形,黑沉的眸子凝着被他压在身下的元清帝,玉白的面容近在咫尺,右脸颊上还残留着被压出来的红印,在白皙的肌肤上显出几分触目惊心,又透出几分隐秘的靡丽,叫他喉头微动,恨不能亲手将那红抹去,又或者亲自留下印记。   这样想着,身体瞬间绷紧,露在外的肌肉更加分明。   元清帝目光微动。   他这一动,肃王立刻从他身上翻了下来,顺带抓起被子将自己裹住,遮的严严实实。   元清帝:……   肃王肃着脸解释:“昨晚陛下醉酒,拉着我不放,我实在没有办法,才留了下来,陛下闹得凶,我身上的衣衫……”   话没有说完,但要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明白。   【这并不算欺骗,确实是元元不叫我走,也确实是他扯了我的衣服……】   但肯定是他认错了人,将皇叔当成了父皇或母亲,而皇叔也没有否认。   元清帝帮他补上,虽然没有记忆,但他大约能猜到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心头无奈,只能高冷地点点头:“辛苦皇叔。”   自己做的还能怎么办,只能引以为戒,以后再也不沾酒了。   “来人。”他从床上下来,穿上鞋,将外衫脱下来丢到一边,他的衣服从来都是每日一换,何况衣服沾了酒,更要换掉。   然而这个动作却叫肃王目光一暗,将自己遮得更严了:【糟糕……】   元清帝动作一顿,回头看了眼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皇叔,莫名有种他做了什么坏事事后的既视感,意识到自己想了什么,噎了一下,迅速将思绪拉回来。   “皇叔不起?”   肃王表情正直:“臣未着衣衫,形容不雅,还请陛下许臣去外间穿衣。”   【绝不能让元元发现。】   元清帝目光微妙,正要开口,梁平安带着宫人掀开帐幔走了进来。   “陛下。”梁平安面带笑端着一碗汤迎上来,“这是解酒去宿醉的汤,师傅昨夜临睡前,专门吩咐叫我今早记着给您送来的,陛下快喝了吧。”   眼睛不自觉绕过元清帝,往后面扫了一眼。   【我去我去,还真被他们说中了,果然睡得是一张床!咦,怎么看着哪里不对?等等,慢着,肃王这是什么情况?难道其实陛下是攻,肃王才是受?!】   梁平安表情有瞬间的呆滞。   元清帝表情微裂,攻受是什么他不清楚,但结合前后,不难猜出是什么意思,不说他并不喜龙阳,不会跟皇叔如何,就算真有那一日,他也绝不会是下位!   然而按梁平安所想,似乎所有人都认为他该是下位,他心中暗恼,不明白他们为何这样想,难道因为皇叔比他年长,比他高?   但论地位论身份,他才是胜者,他是帝王,哪有帝王雌伏他人,成何体统!   【算了算了,逆CP就逆CP吧,这倒也是,毕竟是皇帝,怎么可能愿意做受,不过看肃王这样子,陛下好像技术不怎么样啊,早知道找点龙阳图来给他看一看,我搜罗了不少古代润滑剂来着,要不要拿出来给陛下分享一下?】   元清帝心里刚刚聚起来的那丝怒意顿时消散不见,无奈扶额,是他忘了,穿越者的想法不该与常人论。   端起汤药一饮而尽,放下碗果断迁怒皇叔:“皇叔幼时与朕同进同出,朕岂会在意什么失仪不失仪,皇叔快起来随朕一起换衣梳洗罢。”   肃王对上元清帝真诚的目光,不知为何,竟从里面看出了戏谑,沉默几息,咬牙:“是。”   【只能运功忍着了。】   元清帝心中暗乐,不知为何,看到皇叔吃蔫,他觉得分外有趣。   正乐着,洗漱完擦了手,宫人捧了里衣内裤过来,呈在他面前。   ……   他竟然忘了他是要换里衣的,瞬间体会到了自作自受四个字的含义。   酒果然不是个好东西,喝多坏脑子。   梁平安火上浇油,亲自拿了一套衣服放到床边,朝着肃王笑道:“咱们这里没有王爷的衣衫,只有陛下的,这是陛下的常服,没有谕制的地方,王爷安心穿着。”   【所以根本什么都没发生?不算逆CP?嘿嘿嘿,就说嘛,不过肃王也太怂了点吧,都睡一张床了居然什么都没做?】   “劳烦。”肃王颔首。   梁平安走回来朝元清帝行了一礼,带着宫人退下。   【陛下自己穿衣服真是个好习惯啊,不要大意的脱吧!】   元清帝:……   四目相对,眼睁睁看着皇叔刚刚消下去耳朵又红了起来。   【和元元一起换衣服。】笑。   似乎是怕他反悔,掀开被子下了床,露出了肌理分明的上半身,端正严肃:“谢陛下赐衣。”   因给他的没有内裤里衣,他拿起自己被丢到床尾的里衣套上,然后一边穿着外衫一边似不经意般瞥向他。   【元元的衣服……】笑。   元清帝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面无表情的转过身,脱起了里衣。   为了证明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没有觉察皇叔的心思,还得以最正常的速度,最正常的姿态,等换好,从头到尾被看了个遍,也从头到尾被皇叔的心声刷了屏。   【!!!元元的肩,元元的背,元元的腰……】   【忍住,忍住,忍住……】   【能看到这一幕,便是死也无憾了。】   元清帝一脸冷漠:噢。 第57章 有毒┃想死几遍就几遍!   元清帝觉得他对皇叔的本性又有了新认知, 原本心里皇叔新形象上贴着的傻字碎裂, 换上了两个大大的夸诞。   亏他头一两次听到死而无憾四个字的时候还怅然愧疚来着, 而如今,呵呵。   不过梳洗穿戴完,他还是留下了皇叔一起用早膳, 或者说午膳,毕竟作为什么都不知道的侄儿,怎么也不该饭也不给就赶人回去, 不留反倒显得不正常。   到了前厅, 才发现皇后几人也在,正排成一排舒展身体, 见他们进来,笑着招呼:“陛下快来, 来舒活舒活筋骨,会松快许多。”   梁才人和夏婵也笑着招呼他。   宋杰和梁平安懒散的立在一旁, 见他进来才立刻站直了身体。   元清帝敏锐的发觉,这些穿越者们对他的态度似乎亲近了不少,不说表情, 连心声都不再皇帝皇帝的称呼他, 而是变成了陛下。   心头微微一动,眉眼间便也染上了一丝笑意:“好,要怎么做?”   哪知他说完,皇后几人反倒错愕了下。   皇后话一出口便后悔了,大约昨夜气氛太好, 她还没有从中抽离出来,语气态度相比往常随意太多,若是以往,她是绝对不会做出邀请元清帝来跟他们一起跳操的举动。   不过错愕过后,她脸上的笑容更深了,目光也更真诚了几分:“简单,陛下看我们怎么做,跟着做就是了。”   【怎么办,宝宝真可爱!宝宝要是个明星,我肯定会粉他一辈子!】   元清帝正被皇后几人的错愕勾起了昨晚的记忆心中微窘,尤其皇后和梁才人那一幕,又被皇后这充满母爱的热情冲击,先前心底还残留的那一丝遐想终于在此刻荡然无存。   心中无奈苦笑一下,转移注意力:“母后他们呢?”   皇后一边腾开位子一边道:“母后起得早,早早回了宫,长乐跟她一道,贵妃昨夜就回去了,邵岩去实验园应付了一宿,这会应该已经回府了。”朝元清帝招招手,“陛下站这里。”目光一转落到肃王身上,“王爷要不要也来试一试,后面有双人动作,得要麻烦王爷和陛下一道来做。”   【清早起来一起做运动,嗯,没毛病,嘿嘿嘿。】   元清帝瞬间后悔答应得太快。   肃王没有吭声,双脚却十分诚实的站到了皇后所指的位子上。   于是皇后站在前面,元清帝肃王梁才人夏婵一字排开,跟着皇后学习舒展身体,宋杰和梁平安抄着手蹲在一旁看热闹。   活动手腕脚腕,转动脖子,双臂朝上左右拉伸,又活动关节,一套动作做下来,元清帝还真觉得身体轻松了不少,动作间认真了几分。   “一二三四,很好,再来一遍,保持住。”皇后一边做一边喊着节拍,最后一个曲膝的动作做完,回过头来笑眯眯道,“接下来请大家两人一组,进行双人动作。”   元清帝左侧是肃王,右侧是梁才人,他正想转身抢先拉住梁才人,哪知刚伸出手,梁才人嗖的一声蹿到了夏婵身边,两人手牵手肩挨肩,一副绝不分开的架势。   ……   【请叫我雷锋,不用谢。】   【我们只能帮到这里了,王爷怀挺!】   元清帝面无表情地将手收了回来。   肃王悄无声息地往他身边挪了一步。   皇后拉来了看热闹的宋杰,跟他一组,做起了示范:“场地服装原因,坐着的咱们就不做了,只做站立的,一共三个动作,第一个,背靠背。”   说完和宋杰背靠背手臂相扣,然后率先往前屈,慢慢将宋杰背了起来,又慢慢放下来。   元清帝和肃王相视一眼,肃王一脸正直的转过身,背对着他伸出了手:“我先来。”   【!!!背元元!!】激动。   元清帝无言,自己答应的事,再无奈也得做完,转过身勾住了皇叔的手臂。   肃王小心翼翼弯腰,将他背了起来。   【背到了!!】   皇后出声道:“这是相互的,一个背完换另外一个,重复十次,这个我就不喊拍子了,大家自己数着次数。”   肃王立刻道:“一。”   然后慢慢直起身将元清帝放了下来,犹豫道:“我来背陛下就好。”   【怎么能让元元来背我……】   元清帝不吭声,弯腰便将皇叔背了起来,心中默默咬牙,日后皇后再提议什么新鲜事,他一定要深思熟虑!   【我背了元元,元元背了我,我便是死——】   元清帝猛地起身,打断了皇叔的心声,他怕自己忍不住会打人,他再也不想听到死而无憾这四个字了!   然而起的太快,闪到了腰,甚至听到了咔嚓一声响。   “陛下!”肃王脸色顿变,连忙松开手,扶住他的腰检查。   皇后几人也吓了一跳,纷纷停下动作围了上来。   “我来,我来,我看看。”梁平安挤进来。   肃王已经摸了一圈,松了口气:“没有伤到骨头。”眼里流露出后怕。   【都怪我,不该让元元背我的。】   梁平安也检查了一遍,放松下来:“没事,没事,就是起的太急拉了一下,不是什么大碍,陛下接下来别做剧烈活动就行。”   【吓我一跳,这要真出了事,十个我们都不够赔的。】   皇后面露后悔:“是我不好,不该强拉着陛下胡闹。”   【宝宝要出了事,我们都得跟着玩完。】   元清帝心里就叹了口气,果然,身份摆在这里,便是再亲近也有所顾忌,不过他已经不是幼时那个因为玩伴们惧怕他让着他而发脾气的孩童了,神色轻松的笑了笑:“与你无关,是我不小心,只是扭了一下而已,大家不必这样紧张,我又不是那玻璃做的,别忘了,我也是有习武的。”   他浑然不在意的态度,叫众人放松下来。   皇后道:“没事就好,活动结束,陛下先用膳吧。”   【唉,以后这种事可不能拉着宝宝胡闹了,九五之尊万金之躯,诚不欺我,谁出事,宝宝都不能出事。】   梁平安立刻出门去叫宫人传膳。   元清帝安抚完众人,转头看到肃王,顿觉腰上一痛,他错了,死而无憾有毒,他再也不管皇叔死不死,憾不憾了,他想死几遍就几遍!   ·   中秋一过,元清帝立刻发下旨意,将玉米土豆红薯三样新作物昭告天下,同时吩咐第三期大魏时报提前刊发,经过两期报纸的历练,记者们已经上了手,派到地方上的记者也都跃跃欲试大展拳脚,加上水泥路使得信息传递加快,日后大魏时报可以缩短到十日一发。   三样新作物元清帝在皇庄里种了不少,收货下来每样至少有三万斤,除了留下来自己吃的,他将剩下的一半送给了官员宗亲,一半拿出来给了安王,叫他放在百货商场的小吃城里做成食物售卖,变相给百姓们科普新作物的各种食用方法,而具体做法,有时报和女报一起做详细解释。   与此同时,从皇后那里拿来种子交给户部,按照种植特性,以几乎免费的价格运到各州各县,分发给百姓。   民以食为天,在这个许多地方还吃不饱穿不暖的时代,相比之前的种种,没有一个比得上这一次引起的反响,因为水泥路的出现,信息的传播变得快速,又有报纸做详细的说明,被专人运送到全国派发。   虽原版数量不多,但总有人传抄,又有瓦舍酒馆为了吸引客人,专门设了人来读报,哪怕不识字的,一传十传百,也广为人知。   一时元清帝在民间的威望达到了鼎盛,等来年真的种出了作物大丰收,百姓们更是对他感恩戴德。   吉祥百货小吃城的门槛几乎要被踏破,每日都有人来品尝新食物,安王最后不得不在商场一侧开辟出一小块空间,将烤红薯烤土豆烤玉米等便宜实惠的小食专门集中起来,让百姓们在外面排队,不影响到商场的生意。   新作物科普到全国,被百姓广泛所知的时候,先前太医院分派出去各省种牛痘的效果开始显现了出来。   从古至今天花都是人们闻之色变的东西,得了天花便只能靠天意,撑得过去便活,撑不过去便死,上层贵族们还能请来太医大夫缓解,下层百姓们则完全听天由命。   时报第一期时便对牛痘有过科普,但那时效果没有显出来,人们虽然欣喜有治疗方法出现,但多数持怀疑态度,尤其上层,没有哪家提出主动尝试,毕竟生死攸关,元清帝也不强求,反正他通知过了,是他们自己不愿意的。   于是给宫人和愿意尝试的种完痘后,太医们包袱款款,下放各州县,进行医疗服务去了,医者仁心且又能扬名,他们哪个不乐意。   结果等长安城附近有一个村子好几个孩子得了天花没了,其他孩子和大人虽沾染了但及时种了痘没有得,得了消息的众人这才纷纷找上太医院,要求种痘,元清帝为了尽快为百姓们种痘,太医们大批下放,留下的包括院使不过十人,其中一半正在给长安城的百姓种痘。   元清帝听院使来报,大手一挥,叫他们排队,先来后到,不过不幸沾染了天花病人的,不管百姓还是官员,一律优先。   便在这种氛围中,匈奴公主的送嫁队伍进了大魏境内,浩浩荡荡朝着长安来了。   与此同时,肃王的贴身小厮方知惊奇的发现,他家王爷最近睡觉的习惯变了,不再抱着那粉嫩的熊玩偶,改抱着一件石青的锦袍。   他记得这件锦袍是他家王爷从宫里穿回来的,虽没有什么谕制的地方,但看那布料绣花,宫里会穿的也只有圣人了。   方知:一不小心发现了一个会被灭口的大秘密,救命!   作者有话要说: 皇叔:熊玩偶、面人、内裤、锦袍,集齐七样,召唤神龙! 第58章 元佩┃玉佩的佩。   不提方知如何纠结忐忑, 八月二十三, 匈奴公主的送嫁队伍在百姓们的好奇围观下进了长安城, 暂且住进了驿馆中。   南北朝时胡人便与汉人广泛通婚,南北朝之后,胡人为了存活, 许多融入了汉人中,隋时纯正的胡人几乎已经消亡,后来建立了燕的燕高宗虽打着胡人复国的旗号, 实际上只有极少的胡人血统。   如今的匈奴, 也是昔日被周推翻的燕朝余党建立起来的,说是匈奴, 其实国中百姓多为汉人,或汉胡混血, 除了为了名正言顺复古出来的单于称号和名字外,其余如辽国一般, 依旧沿用五胡和南北朝时流传下来的汉姓。   匈奴单于姓元,自称是昔年北魏拓跋皇室后人——虽然普遍认为是为了膈应大魏,因北魏拓跋改了汉姓元, 便遵祖制, 继续用元姓。   这一次来和亲的公主,正是肃王之前提过的那位十三公主,姓元名姵。   是的,元姵。   都穿越了依旧没有摆脱谐音原配这个名字的元佩十分郁闷,虽同音不同字, 但念起来完全没有区别。   和亲的事是元佩亲自找自己那位便宜单于亲哥要来的,穿越到匈奴,虽然不是汉时的匈奴,但依旧是跟中国敌对的国家,这让穿越前祖上N代都是中国人的元佩十分无奈。   而且原身留下来一堆烂摊子,原身十三公主自小张扬跋扈,暴虐残忍,死在他手里的宫女太监超过一个足球队,导致元佩穿越过来日日心惊胆颤,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某个想要复仇的给豁出命弄死了。   匈奴虽奉行强者为尊,但这已经不是汉朝时的匈奴,经过了民族大融合,又有前燕为基础,除了服装风俗,行事作风基本跟大魏没有什么区别,所以原身这样的性格,在匈奴也是不讨喜的,但架不住他受单于喜欢,先是亲爹后是亲哥,两任单于对他的宽容,助长了他的气焰。   元佩虽然有原身的记忆,但做不来原身那种肆意挥鞭虐待他人的举动,正好有和亲离开匈奴去中原这个机会,自然要抓住,虽然是架空,但总比待在匈奴好,再者至少隋之前的历史是一样的,对他来说,还是很有归属感。   于是借口待嫁窝在宫里安稳了三个月的元佩终于包袱款款,宝马豪车上路了。   从匈奴都城到两国相交的雁城,再从雁城一路直下,前往长安。   元佩心情激动,但等进了雁城,这个激动就变成了惊吓。   满大街的水泥地,驿馆的水泥院子,水泥砌起来的水台,水泥围起来的压水井……   厕纸、香皂、铅笔、油条、鸡蛋糕、果味奶茶……   还有来接亲的大魏官员专门亲自送上来的大魏时报。   元佩:一定是我穿越的方式不对。   如果单是水泥厕纸香皂铅笔等等,他都能说服自己不要小看古人,古人是很聪明的,他隐约记得明朝就有厕纸香皂,铅笔又如何,说不定便是被某个古人不经意发现的呢。   然而报纸上清清楚楚科普的阿拉伯数字和世界地理以及百货商场等称谓,叫他再也无法自欺欺人。   等一路上看到收费站长途客运和公交车的时候,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更不用提什么公园辣子牛痘玻璃窗千手观音白蛇传。   等接近长安城,拿到第三期大魏时报,看到上面关于玉米土豆红薯的科普后,他整个人都麻木了,放下报纸拿起献上来的烤红薯压压惊。   他真傻,真的,他单知道有个抄了大把诗词的穿越女太后,不知道居然还有别的穿越者存在,看这大手笔的架势,这位穿越同胞莫不是穿成了皇帝?而且这金手指不是一般的粗壮啊!   不过穿越女的儿子是穿越男,嗯,逻辑很稳,没毛病。   本以为这些也就算了,等终于到了长安城,住进了驿站,无意间居然从下人口中听到了梁朝伟和赵雅芝的名字,他当时整个人就斯巴达了。   然后他开始怀疑起了人生,能做的都被疑似穿越男的皇帝做了,所以他穿越是为了什么?   哦,对了,没看错,是他不是她。   正式介绍一下,他叫元佩,性别男,无论身体还是心理亦或者灵魂,铁骨铮铮的纯男人,不管穿越前还是穿越后。   不要问他为什么会被叫公主,这个问题他也很想知道啊!明明原身就是个男人,虽然长得漂亮了点,但他就是个男人,平胸有大叽叽的男人!然而上到亲爹亲哥,下到宫女百姓,全都默认原身是个公主,他刚穿越来的时候差点被洗脑,以为是自己不正常,事实证明不正常的是别人。   他要离开匈奴,这也是主要原因之一,至于到了大魏会不会被戳穿身份,戳穿了又要怎么办,他也没有万全的办法,说不定大魏也跟匈奴一样,默认他就是公主呢?   再者他还有金手指,一个只要他不卸下,就绝不会被发现真实身份的金手指。   ·   几乎匈奴公主进长安城的当天,元清帝便知道了他穿越者的身份,按照锦衣卫一路上搜集来的观察报告,这位叫元姵的十三公主面对水泥等新事物,表露出了极为强烈的情绪,尤其几个唯有跟皇后几人同一个世界而来的穿越者才会懂的东西,表现的尤为明显,显然他也跟皇后几人来自同一处,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时间点。   元清帝将报告交给皇后,叫她跟梁才人几个商量,即是穿越女,自该交给她去解决。   既然这位匈奴公主已经知道了穿越者的存在,元清帝不想给他时间让他打听得太清楚,在他住进驿站的第二天,便以接风洗尘为由,将他接进宫,连同来送行的匈奴使者一起,举办了一场宴会。   于是还没来得及打听到邵岩这个海归存在的元佩便匆匆进了宫。   元清帝见到匈奴公主第一眼略有惊艳,他如今见过的人中,最美的非贵妃莫属,然而这位匈奴公主竟不输贵妃,而相比贵妃的清冷出尘,他美的更明艳夺目,眉眼顾盼间暗含凌厉。   【这是皇帝?长得太……不像皇帝了点,这长相,穿越者的可能性很大啊。】   元清帝心中惊愕,如果他没听错的话,这分明是男人的声音!   然而这样的长相,无论如何看,都不像是男人,分明是个极美丽的女子!   “拜见陛下。”   匈奴公主上前行礼,出口的声音虽低浑沙哑,但却是女声,配着他的容貌非但不违和,更显出几分特别。   有宋杰这个例子在,元清帝很快回过神来,一边在心中猜测着一边淡淡颔首:“免礼。”   原本是打算交给皇后寒暄的,但出了这种意外,他便也不顾皇后的错愕,主动开口:“公主一路舟车劳顿,可有不适?”   元佩面带微笑:“多谢陛下关心,并无。”   【劳顿没有,不适一大堆,何止不适,简直要疯。】   【宝宝不会是看上这个公主了吧?宝宝其实喜欢美艳御姐型的?那肃王怎么办?】   【嗯?!陛下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不是说让皇后上的吗?啧啧,看来自古英雄都难过美人关啊,不过肃王爷怎么办?】   元清帝忽略皇后和梁平安的心声,继续道:“朕听下面人禀报,公主对大魏时报十分喜爱,这是朕命人特意呈给公主的,以解舟车烦闷,不知公主觉得如何?”   元佩脸色微变,若他心里没有鬼,自然不会觉出不妥,但正因为他心里有鬼,又怀疑皇帝是穿越者,这意有所指的问话,别有深意的目光,叫他心里咯噔一声,回想起他一路上的表现,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虽然不知道皇帝为什么会怀疑他,但如果皇帝真的从一开始就怀疑他,他一路上的那些表情,根本就是不打自招。   他硬着头皮说:“甚为有趣。”   元清帝听着他的心声,淡淡道:“册封礼之前,委屈公主暂且以公主的身份住在宫中,皇后素来温和,有事只管找她开口便是。”   以皇后对元清帝的了解,已经觉察出不对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顺着他的话音微笑道:“公主莫担心,安心住下来就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来找本宫。”   元佩看着这一对帝后,没有感受到亲切,只感觉到了威胁和压力。   一场宴会吃的分外忐忑,宴会结束元佩只能眼睁睁看着使臣们离去,皇后亲亲热热上前来,拉起他的胳膊,笑眯眯道:“公主随本宫来吧。”   你来我往寒暄着,皇后冷不丁问道:“公主姓元名姵,不知是那个姵?小三原配的配?”   元佩下意识反驳:“不,是玉佩的佩。”   语毕便对上了皇后意味深长的目光,前头皇帝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们。   元佩:……   所以说起一个好名字是多么的重要。   一刻钟后,清宁殿。   除了不能随意出入后宫的邵岩和太傅,以及专心照看辣子,对此事不是非常感兴趣的太后,穿越者全部到齐。   值得一提的,宋杰看到元佩第一眼,瞪直了眼睛。   【女女女女女女神,我心目中的女神!!活的!!】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我叫元佩,穿越前性别男,穿越后依旧性别男,穿越前二十五,穿越后十七。”   元佩本来还想隐瞒性别,但见宋杰坦白了男穿女后,便洒脱的全说了。   “你居然是男的?!”宋杰一脸难以置信。   【不,这不可能!!】   夏婵看看元佩再看看自己:“我开始怀疑起了我的性别。”   皇后和梁才人也是心有戚戚。   元佩苦笑一下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莫名其妙所有人都认为原身是女人,我一开始甚至都怀疑过是不是我自己的认知有问题。”   元清帝终于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你似乎并不担心会被戳穿。”   “这个吧……”元佩表情微妙,“我也有金手指,我的金手指大家应该都听过,叫奇迹公主,一款换装游戏。”   穿越众:……   “我有个问题想问一下。”皇后好奇,“你是做什么的?”   【一个大男人被换装游戏绑定?服装师?设计师?】   元佩对上众人齐刷刷看来的目光,硬着头皮道:“我从事法医相关……”见众人目光变得惊悚,立刻道,“副业B站UP主。”顿了下,“主要舞蹈相关。”   夏婵疑惑:“我记得B站一般舞蹈大多都是女UP主吧,男UP主的话……”忽然眼睛一亮,“难道你是凌大?!”   【天哪,凌大!!】   元佩沉默,而后艰难道:“不,是女王101。”   夏婵错愕:“女王101不是女的吗?”   元佩厚着脸皮:“不,是男的。”   众:……   作者有话要说: 嗯,奇迹公主=奇迹暖暖。   新人物,一个从事法医行业的女装大佬。 第59章 法医┃大魏提刑官。   元清帝学到了一个新名词:女装大佬。   一开始他以为元佩是像梨园里那些粉墨扮装的男伎, 以扮成女子来表演取乐, 但听完皇后的解释, 才知并非如此。   依皇后所言,像元佩这类,在他们的世界被称呼为女装大佬, 指男子穿着女装丝毫不违和且十分美丽的人,属于个人爱好,有女子喜爱穿着男衫, 做男子打扮, 自然也有男子喜爱穿着女衫,做女子打扮。   当然还有一个新词, 不是皇后几人说出来的,而是他们心中所想——大雕萌妹。   得益于这几个月跟穿越者们的言谈交流, 元清帝瞬间意会了其中的意思,不由自主上下打量元佩一圈, 目光微妙。   然后莫名的,想起了皇叔,想象了一下皇叔穿着襦裙梳着女子发式再化上女子妆容的样子, 顿时陷入了沉默。   【其实陛下如果扮成女孩, 绝对是女装大佬中的女装大佬!】   不,拒绝!!   元清帝心头狠狠哆嗦了一下。   “换装游戏具现化后连性别也能换?”梁才人对这个很好奇,“是真的从里到外完全换了,还是只是单外表?”   【如果完全能换岂不是可以自由选择性别?神奇!】   元佩道:“其实是类似一种障眼法,看着摸着确实变了, 但实际上我还是我,身体结构还是男性。”   “摸着?”众人表情变得古怪。   “那用着呢?”梁平安更进一步,见众人朝他投来异样的目光,忙正经脸解释道,“别误会,我纯粹是出于探索求知角度,你们想想,如果没有我们,他可是真要侍寝的。”   【为什么就我成了太监,女装大佬也好过太监啊!!】   元佩挑了下眉,下巴微抬,端的是冷艳高贵:“想知道?要不要你亲自来试试?”   【呵。】   梁平安对上他的目光,瞬间噤了声。   【女装大佬惹不起……】   夏婵这时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绕着元佩走了两圈,惊讶变成了惊喜,激动道:“女、女王,你好,我叫夏婵,不,千里共婵娟,我B站账号名,我,我,我是你的粉丝来着,你的视频我全都看过了,所有舞姬,呸,所有舞者里我最喜欢你了!”   她兴冲冲摆了几个动作:“不管是古风舞宅舞还是韩舞我都喜欢!我的天呐,我居然跟大大面基了,还一起穿越了,好激动!!”   【嗷嗷嗷,等回去我要去群里炫耀!!嫉妒死那群diao丝!!】   元佩默念了夏婵的账号名一遍,恍然道:“我记得你,你是不是留言问过我白丝袜在哪里买的?我的第一个视频,前十个留言的我都记得。”   “对对对,就是我!!”夏婵激动,“你居然记得我!!”   【嗷嗷嗷,大大居然记得我!!】   “那丝袜你买了吗?是不是很好穿,丝袜我只买它家的,担心你们以为我是广告,我一直都不敢明着推荐。”   “好穿,超好穿,我买了好多,各种颜色花纹都有!”   “你喜欢就好,其实还有一家也不错……”   ……   众:……   元清帝转头问皇后:“丝袜是……”   “这个……”皇后正想着怎么描述,元佩直接一撩裙摆,露出了纤秾合度的双腿:“这就是。”   因是嫁来大魏,入乡随俗,他穿了交领襦裙,一般情况下,裙下或直接不穿或穿一侧开档的绔,如今有了内裤,初秋时节,还不算非常冷,所以多数只穿内裤不再穿绔,元佩也是。   不过此时,本该光裸的腿上包裹了一层薄薄的黑色丝布,紧贴着双腿,有种别样的美感。   不仅如此,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下一秒,黑丝袜变成了白色,再下一秒又变成了粉红色,冰蓝色、淡紫色、红色……   各类颜色各类式样转换。   “这些都是。”元佩点点下巴,还用力在大腿上拍了一下,又扯起丝袜给元清帝看,“贴身有弹性,修身或者遮腿毛最好了。”   【可惜积分太难攒,只能兑换基本款。】   元清帝沉默,然后默默挪开了视线,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皇后梁才人和夏婵惊叹着投去羡慕的目光:   “这操作,厉害了,多少女人梦寐以求。”   “我以前玩奇迹的时候就希望能具现化,简直太赞了。”   “我记得奇迹还有妆容的,能化妆吗?”   元佩点头:“可以,不过积分太贵,我暂时兑换不起。”   “积分?”夏婵眼睛一亮,“是要斗装扮吗?成熟清纯什么的,我可以配合帮你刷分!”   “不是。”元佩摇头,目光一转落到元清帝身上,“是做一些任务,大多数跟陛下有关,譬如我这次来和亲就是主线任务,陛下若愿意配合,很容易就能刷到积分,积分多了,可以给大家每人都兑换喜欢的衣服。”   【我想要的圣后套装也可以期待一下了。】   皇后几人瞬间眼睛一亮,长乐公主的系统虽然可以兑换衣服,但兑换出来只能给长乐公主穿,而且只有大魏和大魏之前存在过的样式,哪怕用了现代的衣料。   元清帝蹙眉:“与朕有关?”   元佩道:“陛下放心,不是什么危险过分的事,只是一些小事,我说你点头答应就好,或者我送你东西你收着这类,系统判定有效就行。”   梁平安诧异:“没有好感度?”   元清帝也疑惑,不提太后和太傅,元佩是目前唯一一个没有对他有好感度变化的穿越者。   元佩听完梁平安关于好感度的详细解释,脸上露出了然,轻轻笑了一下,明艳醉人:“大概是因为,我是死了才穿越过来的吧。”   “你们都是突然或者有目的穿越来的,身体还活着,我已经死了,车祸死的,我亲眼看到自己被火葬被埋了,所以不需要攻略好感度回去,我以后只能留在这个世界。”   【唉,看来将来还是我一个。】   元清帝蹙了下眉,这样的话,对元佩必须得仔细斟酌安排。   正想着,冷不丁夏婵一声惊呼:“血,血,宋杰你没事吧,你怎么吐血了?”   遁声望去,只见宋杰捂着嘴,鲜血从指缝渗出来,滴答滴答往下落。   突然被众人注目,宋杰目光游移,充满了尴尬。   “什么吐血,明明是鼻血。”梁平安抱臂啧啧道,“杰啊,看来你最近火气有点旺啊。”   【这小子,嘿嘿。】   夏婵没想到宋杰居然这么猥琐,亏她还担心以为他怎么了,登时愤愤道:“看吧,我之前说什么来着,他就是思想龌龊,现在再加一个,猥琐!!”   宋杰接过梁才人递来的抽纸,一边擦去鼻血一边翻了个白眼:“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流个鼻血而已,怎么就龌龊怎么就猥琐了?”   【流鼻血,我还想流泪呢,妈蛋我的女神怎么就成男的了……】   元佩耸耸肩:“抱歉,虽然我喜欢女装,但我不喜欢男人。”   【唉,可惜了这长相,正好是我喜欢的类型。】   宋杰连忙表态:“我也不喜欢男人,我只喜欢女人!”   【我的女神,呜呜呜……】   “那不正好。”梁平安看热闹不嫌事大,“一个变成了女人,一个……”看了元佩一眼没敢说出来,只示意了一下,“刚刚好。”   【这么看简直天生一对啊。】   元清帝看看宋杰再看看元佩,一旦接受这个设定……   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我去,女装大佬攻和傲娇性转受,萌出血!!】   【这一对,BL,BG,GL全包了,厉害。】   嗯,他想表达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忽然明白了皇后几个看他和皇叔是什么感受,大约跟他此刻看宋杰和元佩一模一样。   可惜宋杰和元佩双双否认,尤其宋杰,心里流着泪,面上坚决拒绝,固执的坚守他直男的尊严。   元佩则直接强行转移话题,将跑偏的话题拉了回来:“能说的我全都说了,我选择投诚,跟他们一样将我知道的全都交出来,只希望陛下能答应我几件事。”   闹归闹,正事是正事,该谈判但还是得谈判,不同于皇后几人,他明面上是匈奴公主,虽然他很不愿意承认这个身份,但眼下,却是他能够用来提条件的筹码。   元清帝眯了眯眼,短短的接触,他对元佩的性格为人已经多少有了了解,看似荒诞无稽其实心思缜密,言语间一直在不着痕迹的套话,除了皇后没人察觉,其心智远在夏婵宋杰之上,甚至超过皇后和邵岩,而且他的心声也极少,有一种他正在脑中飞速思考的感觉。   他深深地看了元佩一眼,道:“你说。”   元佩抬手压了压跳动的眼皮,道:“我跟他们不同,我不会离开,我得在这里过一辈子,所以我希望陛下答应我三点,第一,陛下攻打匈奴之时,便是匈奴公主元姵消失之时,第二,届时我需要一个新的身份,我希望这个新身份从现在就开始存在,被世人所知,这样便不会有人怀疑,第三……”他忽的笑开,耸耸肩,“这一点我还没想好,暂待,等我日后想好再说,不过陛下放心,我保证绝对不会是让你为难或对大魏有害的事。”   元清帝神色淡淡:“好,朕应你。”   “多谢陛下!”元佩笑道,“作为交换,我会将所有关于法医的知识整理成册交给陛下,法医者,为生者权,为死者言,相当于大魏的提刑官,我敢保证,有了我提供的法医知识,日后冤假错案会少许多许多。当然,陛下若不嫌弃,可以直接将此事交给我,我心中已经有了腹案,绝不会叫陛下失望。”   皇后眼前一亮,帮他说话:“你这是想做大魏的包青天?”   【若普及了法医学,冤假错案确实能少许多。】   元佩摇摇头:“不,是宋慈。”   梁才人略激动:“洗冤录!!”   【法医界的鼻祖!!】   元佩点头:“没错,按时间来算,就算这个世界也有宋慈,也得是一百多年后了。”   【若能在这个世界将法医学发扬普及,我也算没白学一场。】   包青天是谁元清帝知道,宋慈却没有听过,不过现在知晓了,当即重视起来,道:“说说你的腹案。”   元佩道:“我希望陛下能够准许我像梁平安的妇产科一样,专门建立起一个法医科,由我来招收学生教导,凡是我认可毕业的,授予法医官职,再成立一个专门的机构,用来破解各地上报来的疑难案件。”   元清帝听着来了兴趣,颔首道:“此机构可有名称?”   夏婵和宋杰一齐举手:“我知道!”   两人相视一眼,撇开,齐齐道:   “朝阳群众!”   “FBI!”   众:……   作者有话要说: 宋慈的《洗冤集录》是世界范围的第一本法医学专著,里面的许多知识到现在都在用,可以说非常厉害了。 第60章 整理┃解剖。   夏婵和宋杰两个不靠谱的提出的意见果断被驳回。   梁平安无语道:“你们两个够了, FBI就算了, 朝阳群众是什么鬼, 再不济也该是安全局,哪怕叫重案组侦探团都比朝阳群众强。”   【这两人完全就是来搞笑的吧。】   夏婵嘟囔道:“那也比FBI好,至少是汉字。”   【崇洋媚外!】   宋杰习惯性跟夏婵互怼:“但FBI意思对啊, 朝阳群众,哈哈哈,笑死人, 你是微博刷多了吧?”   【人笨就要多读书!】   夏婵:“就你聪明, 就你厉害,你这么厉害怎么连三酸两碱都不知道呢?”   宋杰:“你这么比就没意思了, 那你知道冰球有多少个人吗?知道高尔夫怎么玩吗?会法语吗?”   眼见两人又要吵起来,皇后脸色一正:“行了, 今天的主角是元佩,你们两个就不要抢镜了。”   元佩翘起二郎腿, 本来豪放随性的动作在他做来显得分外优雅,又因为穿着黑丝,透出别样的性感, 他冲着宋杰飞了个媚眼:“惹呆么!”   古怪的发音, 但配上他沙哑的嗓音,慵懒的笑容,叫众人一个激灵,后背窜起一阵颤栗。   宋杰双眼发直,好不容易用卫生纸塞住的鼻血, 又刷刷流了下来。   夏婵同样眼睛发直,激动得捂住嘴,似乎生怕自己忍不住尖叫出声。   皇后和梁才人一脸叹服。   【大写的服气。】   【自愧不如。】   元清帝和梁平安倒还好,只是单纯对美丽的欣赏。   元清帝欣赏的同时庆幸元佩是个聪明的,若是像高艳那样的人穿越到这副身体里,只怕会惹出不小的麻烦。   不过回归正题,道:“你将你所说的法医科相关整理写下来,写完交给……”本想说交给皇后,再让她呈上来,但想到元佩的真实性别,不由顿住,元佩和宋杰的情况还不一样,不管怎么说宋杰现在的身体是女子,元佩却不是,若让他住进后宫……   想着,不由蹙起了眉。   元佩明白他的顾虑,笑道:“陛下放心,这种事我还是有分寸的,绝对不会给您带来麻烦,如果不出意外,我日后是要在大魏生活一辈子的,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很清楚,等册封礼结束,我保证匈奴公主会安静的待在自己的殿里,除非必要出现的场合,我会以另一个身份待在宫外,不过这个身份得需要陛下帮忙了。”   元清帝点点头,这样倒是不错,后妃本来便不常见外人,只要他不计较,元佩大可以脱身出来,以另外的身份在外行走,正好也能帮一帮邵岩,能出面直接办事的穿越男还是太少,总不能日后所有出来的新事物都算在邵岩身上,倒不是穿越者们觉得不公如何,而是有些非专业的东西,面对他人的询问,邵岩难免会语塞惹人怀疑。   “如此正好,便以邵岩同伴的身份如何?”   邵岩确实有寻找同伴,哪怕后来觉得已经不可能,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在第一期报纸上印了寻人启事,这一点只要有所关注的人都知晓。   元佩这时已经知道邵岩是谁,略一思索道:“也好,不过还有一件事需要陛下帮忙,只有解决了这个,我才能放心脱身。”   元清帝目光示意他说。   “间谍问题。”元佩脸上笑容一敛,五官透出凌厉,“跟我一起送嫁来的,里头有不少细作,陪嫁的婢女里有一个,我已经找了出来,暂时叫人盯着,以免打草惊蛇,剩下的我接触不到,所以得靠陛下来解决,不过长安城中恐怕早就已经有潜伏的匈奴细作,这点想来陛下应该也知晓……”毕竟这种事各国心照不宣,只看各自本事了,抓不到拿不到确切证据都是白说。   “陛下近来动静不小,做的这些事,估计各国已经收到了消息,我想这次匈奴使团恐怕会有所求,陛下不用跟他们客气,匈奴内部三五年内不会彻底平静,我那便宜哥哥还希望我能帮他稳住陛下,适当的时侯给他支持。”顿了下,忽而轻笑,“当然,这只是我个人一点浅显意见,想必陛下心中早就有数,政治上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懂,就不参与太多了。”   【小皇帝看着可不好忽悠,不该碰的还是不碰的好。】   元清帝神色淡淡:“多谢。”   心里对元佩的识时务还算满意,他虽然喜欢穿越者们提供新事物新知识,但并不希望他们参与朝堂纷争,这一点不光是他,对于他们的某些思想,想来没有一个皇帝会喜欢。   他愿意纵容皇后几人,一方面是喜欢他们给他轻松的感觉,一方面因为他们总会离开,所以某些事上,他不会过分计较,也不要求他们完全按照大魏的方式来行事生活,只要大体过得去就好。   但元佩不同,单他会永远留下来这一项便足够他重视起来,何况他还多智缜密,更需要多注意。   在场也就皇后听懂了两人话语间暗藏的机锋,等散会后朝元清帝道:“陛下放心,我和邵岩心里都有数,若真发觉不对,会直接让邵岩将他驱逐。”   【元佩啊元佩,你最好没有什么别的心思。】   ·   匈奴公主的册封礼放在了五日后,此时已是八月底,元清帝册封了元佩为淑妃,赐丽玉殿。   与此同时,一个潇洒俊美的少年敲响了邵府的大门,自称是邵岩走失的同伴,名叫宋佩,正是改了母姓的元佩。   虽然匈奴公主的名字知晓的人并不多,但未免遭人怀疑,还是改了最好。   而果不其然,完成了册封礼后,匈奴使团便向元清帝上奏,对大魏如今出现的新事物表达了高度赞美,最后诚恳提出小小的请求,希望能够学习厕纸香皂等技术。   元清帝毫不客气,提出了诸多换取要求,最后达成协议,大魏愿意将厕纸香皂水泥等技术教授给匈奴,但需要匈奴每年交给大魏一定数量的宝马,以及低价提供羊毛等,并且放行大魏商人行商,不得在边境肆虐等等。   自古除非灭国,否则细作无法断绝,元清帝也不能保证一定能守住这些技术不被外传,与其不知哪日被偷偷学走,不如明着传授,还能趁机得些好处。   大魏虽然也有草场,但草原大片被匈奴和辽国瓜分,留给大魏的并不多,战马缺少是个问题,此时不捞一批来更待何时,不止匈奴,还有辽国黑汗高丽倭国等,他等着这些国家接到消息派遣使臣来,不过只怕要等到元日了。   等匈奴使团离开,被肃王派遣来潜伏历练的特种兵团和锦衣卫配合,发现了不少匈奴细作,甚至还误打误撞发现了两个辽国细作,这些人扎根长安城已有许多年,看上去跟寻常长安百姓没有什么两样了。   元清帝便吩咐锦衣卫不要打草惊蛇,只盯着就是,若有消息送出,第一时间拦截呈报上来。   与此同时,元佩编写的《法医学集录》基本完成,作为新出炉的御前行走,和邵岩一起进宫呈给了元清帝。   “这是我按照当前能做到的医学水平编写的。”元佩似乎对自己的集录并不是非常满意,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开,“没有具体工具,很多鉴定都做不了,指纹和DNA就不说了,一些重要毒物和证物都没有办法鉴别。”   他苦笑一下:“其实我从事法医时间也不长,还算是助手阶段,我会学这个是因为从小受我母亲熏陶,加上自己也爱好这个。好在古今关于法医学的著书我都有涉猎,宋慈的<洗冤集录>我看过很多遍,不过我对中医不是很懂,里面可能有一些地方改编的不太妥,陛下可以看一看,或者召集太医来审核一下,若发觉不妥的地方我尽早改过来。”   【唉,习惯了靠器械鉴定,若真碰上了无法鉴别的,只怕还是得靠刑讯。】   元清帝这些日子对法医学已经有了详细的认知,皇后几人说了不少相关故事,他对法医学也越来越重视,毕竟历来冤假错案从未减少过,长此积累,于安抚民心有碍。   他翻开来,看到第一页目光便亮了亮①,等看到罗列出来的各种急救法,跟各种死法的详细描述,不由连连点头,这里头描述的许多连他都不知晓,一些更是闻所未闻,让他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一时竟顾不上邵岩两人,一口气从头看到了尾。   合上书连声感概,若早有此书,历来那些因冤造成的悲剧便不会发生了,尤其里面的急救法,若普及开来,能救得不少人性命。   元佩道:“如今有了也不迟,不过验尸一事向来被视为不详,仵作多为贱民,我希望陛下能给我一道圣旨,凡是我收为弟子能被我认可毕业的,便准许他们取消贱籍,还有解剖学,不说法医学,日后若想要发展医学,解剖是必须要走的一步。”   元清帝沉吟,关于解剖的问题梁平安早就跟他提过,其实在他看来,百姓不过是因为知道的少,所以才惧怕厌恶,古时扁鹊便提过解剖一事,《黄帝内经》中亦有明确的记载。   “此事朕允了,不过关于如何解剖得列个具体章程出来,别的不说,至少要解剖的尸体须得是确认无人认领的才行。”   元佩便松了口气道:“这是当然,陛下放心,我会和梁平安仔细研究,写好呈给陛下。”   “还有一事。”他道,“为了推广法医学,让百姓们明确认识验尸解剖,提高仵作的地位,我希望陛下能在大魏时报上给我一个版块,让我连载关于利用法医学破案的小说故事,顺便也可以为百姓科普各种急救知识,希望陛下准许。”   “你能写出来?你打算写什么?”   元清帝顿时来了兴趣,他这几日没少听皇后几人给他讲破案故事,什么福尔摩斯金田一柯南小学生,不过他们记得的都不是很全,只当成一般故事来讲了,推理更是东一下西一下,叫他摸不着头脑,但偏偏他被挑起了兴趣,若元佩真能写出破案小说,他万分乐意。   元佩笑了,凡是他笃定有把握的事情,他便显得十分自信,换了装扮的他虽没有女装时令人惊艳,但笑起来依旧俊美耀眼:“其实除了女装,我还有一个爱好,看推理小说,古今中外的推理小说我几乎都看过,各种相关电视剧电影也都有追,结合我知道的法医知识,写一部破案小说还是没有问题的,陛下只管等着看便是。”   “至于写什么。”他脸上的笑容透出一股恶趣味,“名字我已经想好了,就叫少年包青天!”   作者有话要说: 【忘了一件事!   元清帝:等更。   ①狱事莫重于大辟,大辟莫重于初情,初情莫重于检验。盖死生出入之权舆,幽枉屈伸之机括,于是乎决。法中所以通着今佐理据者,谨之至也。   ——《洗冤集录》序的开头,觉得说的很好,元佩拿来借用一下,文里就不放了,占字数。   以及,古代仵作并不等同于现代的法医,要对应的话,法医应该相当于古代提刑官,仵作是给这些官员打下手的人,官员一般不会亲自操作,由仵作来,仵作在古代一般有贱民担任,地位是很低下的,大多是祖传手艺,一般出身仵作家族,基本上就是继续继承仵作身份了。 第61章 复杂┃美少年战士。   不知何年何州, 有一个姓包的少年, 因为天生皮肤黝黑, 大家都叫他包黑炭,他出身低下,自幼随着父亲在尸体堆中长大, 学的是家传的验尸本事,到了十八岁那年,有一日父亲外出会友, 这一去却再也没有回来。   包黑炭和母亲找遍了全州, 寻了半年有余,父亲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就这样凭空消失不见。   父亲失踪,母亲一病不起, 掏空家底都没能治好,最终撒手人寰, 包黑炭自此成了孤儿。   原本与他共游七夕许下盟誓的青梅也疏远了他,很快被一位纨绔公子看中,自此脱离了贱籍。   包黑炭悲愤难忍, 痛苦断肠,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爬上郊外的高山,对月发誓他一定要出人头地,没料想忽然天降霹雳,直接劈到了他身上,等他第二天醒来, 发现自己的眉心被劈出了一个月牙,从月牙里得到了演绎推理和法学等知识。   “等等,这情节我怎么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夏婵打断了梁平安的念读。   宋杰难得没有怼她,和她站在了一边:“这根本就是×点种马文的经典开场嘛,上来死爹妈退婚流,我说你这样写是不是太敷衍了点?”   吐槽完对上元佩睨来的目光,立刻缩了回去。   【算了,小爷不跟女……计较。】   元佩收回视线道:“既然你都说是经典,自然有它存在的价值,在你看来这种套路已经看腻了,但在这个时空的人们看来还十分新鲜,主角身世平凡,前期经历坎坷,才能烘托出他日后的成功,既然是要给百姓们科普用的,就得越普通越好,用书生一类根本没有代入感。”   【不这样设定怎么提高仵作的地位?】   皇后忽然扑哧一声笑出了声来,捂住嘴,一边憋笑一边摆手:“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想起了美少女战士,劈了个月牙,噗……”   【美少年战士,哈哈……】   “噗……”   众人闻言也纷纷笑了起来。   “为了爱与正义,没毛病……”   “所以不如叫美少年包黑炭,哈哈哈。”   ……   元清帝不懂他们的笑点,只能摆摆手示意梁平安继续:“继续念。”   梁平安忍住笑,又声情并茂的诵读了起来。   包黑炭很快发现了天赐能力的好处,他很轻易能判断出一个人刚刚做了什么,正要去做什么,甚至连一个人的生平都能判断出个大概来。   元清帝听得津津有味,不由问道:“真有这样能看穿别人的本事?”   元佩道:“有的,不过这需要一个人拥有丰富的知识,敏锐的观察力,聪明的头脑,理性思维和记忆力也要好,或许还得有较多的阅历,一般来说能做到极致的人很少。”   【否则福尔摩斯怎么会那么受欢迎。】   元清帝点点头示意梁平安继续。   有了这样的能力,包黑炭通过寻访父亲的几位同僚,很快发现父亲失踪或许并非意外而是人为,意在杀人灭口,父亲恐怕已经凶多吉少。   为了弄清楚父亲失踪的真相,包黑炭接替父亲,主动下放青山县,成了青山县的新仵作,打算先暂时潜伏下来,以免被凶手发觉打草惊蛇,与此同时,青山县新任县尉公孙策正携家眷前来上任。   “噗——”夏婵一口茶水就喷了出来,“公孙,咳咳……”   梁才人帮她补充:“公孙策怎么携家眷出来了?他不是包拯青梅竹马的好基友吗?”   【包策不能拆!!】   夏婵一边咳嗽一边摆手,不,她不是这个意思。   元佩却秒懂梁才人的意思,道:“公孙策本来就是小说虚构的人物,历史上根本没有他这个人,每个小说版本形象都不一样,我这个版本他已经娶妻生子了,跟包拯不可能,毕竟都当上了县尉,没道理还没结婚,再说,为了避免给包拯带来麻烦,我连包拯的名字都省了,现在叫包黑炭,以后叫包青天。”   夏婵终于咳嗽完:“你这根本不是少年包青天嘛!”   【这跟我看过的不一样!】   元佩摊手:“怎么不是了,我又没说是少年包拯,少年——包青天——包黑炭,有什么问题吗?”   夏婵和梁才人默。   皇后好奇道:“那展昭呢?公孙策都有了,展昭也会有吧?”   【红衣展昭啊,初代男神。】   梁才人表情又重新亮了起来:“白玉堂!锦毛鼠!猫鼠你总不能拆了吧?”   【嗷嗷嗷,猫鼠不能拆!】   元清帝终于深刻明白了腐女是什么意思,大约在梁才人眼里,没有男子是凑不成一对的。   元佩笑眯眯道:“展昭肯定会有的,铁三角当然不能拆,不过他出场要比公孙策晚一点。”   抬手示意梁平安继续。   来任职的两个人在郊外一家客栈相遇,便在这间客栈中,发生了第一起案子,当晚一名商人离奇死在了客房里。   公孙策当即表明县尉身份,展开了调查,包拯也不顾他人鄙夷,坦诚了自己仵作的身份,并运用他得到的能力成功破解了案件,同时得到了公孙策的赞许和高看,邀请他结伴一起去了县中。   而两人刚到县衙,便看到有人鸣鼓喊冤。   “然后呢?”见梁平安停下来,夏婵追问。   “然后没了。”梁平安将稿子面向众人,“这是最后一张,再没有了。”   众人顿时齐刷刷看向元佩。   饶是元佩心理再强大,被几人一齐盯着,尤其其中还有个皇帝,也难免窘迫了下:“我正在写,正在写,我原本以为写起来挺简单的,真动手了才知道还是有点难度,那个,时报不是十天一刊印吗,我保证在下一次刊印前肯定交稿。”   【所以我这是给自己挖了个坑吗?】   夏婵几人只能遗憾表示等更,元佩表现出的气场让他们不敢闹他。   然而元清帝根本没有这个顾忌,蹙眉道:“不能快一点吗?朕现在就想看。”   “这样吧。”他道,“这几日你就留在宫里,专心写书,需要什么只管找人来跟朕说,朕皆应你,如何?”   【哦豁……】   【厉害了,我的陛下。】   【哈哈哈,干得好!做了我一直想做的事!那些坑文的都应该圈起来等完结再放!】   元佩:……   元首发话,他还能说什么,写吧。   不提元佩埋头码稿,九月一过,太后种下的辣子终于到了收获的时候,一串串红辣椒被太后串起来挂在了屋檐下,同挂着的还有一串串玉米,皇后梁才人几个每次来慈明殿都有一种走错片场时空穿越的感觉。   元清帝倒还好,觉得红彤彤金灿灿十分喜庆。   太后收获了第一批辣子后,就邀请众人,实现她之前说过的,给大家做一桌全辣宴的承诺。   太后起宴,包括肃王安王太傅全都进了宫。   “话说我们现在的身体都是第一次吃辣,真的没有问题吗?”梁才人坐下来有点担心。   【万一拉虚脱了怎么办?】   夏婵看着面前咕咚咕咚冒泡的火锅,口水直咽:“不管有没有问题,我快忍不住了,就算有问题我也要吃!”   【嗷嗷嗷,终于能吃到麻辣火锅了!】   梁平安道:“这个我们当然早就想到了,别忘了长乐公主,我问过了,她那里有保护胃的药,只要不吃非常辣,不会有问题。”   长乐公主闻言手一展,手心里多了一把药丸,一一分给大家。   元清帝吞了药丸正要嚼碎咽下,眼前多了一杯果汁,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皇叔。   果然,肃王将玻璃杯往上抬了抬,将用麦秆做的吸管送到他嘴边:“有些苦,陛下莫要嚼碎,就着水吞服好些。”   【元元最怕苦了。】   元清帝想说他很久之前就不怕了,但想到皇叔离京八年,却还记着他曾经的所有喜好,便将话音咽了下去,就着他的手,吸了一口橘子汁,将药丸冲了下去。   “多谢皇叔。”   然后仿佛没有看到众人暗戳戳又意味深长的目光,拿起筷子:“启筷罢。”   一顿饭众人吃得热火朝天,因为是第一次吃辣,辣子的用量其实并不大,按太后的话说只是微辣,但除了邵岩,众人的味蕾都是第一次尝到真正的辣,以前最多是花椒的麻,这点辣已经足够了。   其中以太傅和夏婵吃的最欢快,太后之前已经独自品尝过了,现在倒还好。   元清帝终于明白了太后为什么对辣子这么推崇了,加了辣的食物确实美味,明明舌头快要爆炸,手却控制不住还在继续夹菜,仿佛上瘾一般,让人停不下来。   尤其火锅,吃完之后整个人出了一身汗。   不等他伸手,便有人将抽纸递到了他面前,还有提前准备好的湿帕。   元清帝自然而然地接过来,用卫生纸擦了汗,又用湿帕抹了脸,抹完十分自然地递出去,等帕子被皇叔从手中抽走,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忽的愣了一下。   似乎不知不觉间,他习惯了皇叔这些微小的举动,习惯了他对他的态度,不,与其说习惯,倒不如说他心底其实已经默认了皇叔喜欢他这件事,因为默认,所以不论皇叔对他做什么,想什么,似乎都成了理所当然,再没有先前的震惊与纠结。   一时心情有些复杂。   正复杂着,冷不丁皇叔的心声传来:   【元元擦过的帕子。】   【朱唇未动,先觉口脂香……皓齿皦牡丹之唇……】   元清帝:……   算了,他还是继续纠结吧。   作者有话要说: 嗯,第一句来自韦庄的《江城子·一名水晶帘》   恩重娇多情易伤,漏更长,解鸳鸯。朱唇未动,先觉口脂香。缓揭绣衾抽皓腕,移凤枕,枕檀郎。   髻鬟狼藉黛眉长,出兰房,别檀郎。角声呜咽,星斗渐微茫。露冷月残人未起,留不住,泪千行。   嗯,这个意思很好理解,不看后面一行,前面描述的算很露骨了。   第二句皓齿皦牡丹之唇,这个,咳咳,来自白居易他弟白行简的《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这个看名字就知道是写什么了吧,感兴趣的小伙伴可以搜来看一看,描述的优美又详细。 第62章 贱籍┃希望。   太后辣子种的不多, 加上皇后和梁才人几人殿里种的, 最多够大家自己吃, 要拿出去做推广显然是不够的,只能等明年。   不过辣子的推广得慢慢来,百姓们没有长乐公主的胃药, 需得有个适应过程。   所以在下个收获季之前,辣子暂时只作为宫廷特供,除了太后按捺不住一颗想要全世界都知道辣子美味的心, 时不时宴请命妇外, 只有元清帝肃王几个和一众穿越者吃的到。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觉得辣子好吃,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吃, 安王就吃不了,微辣对他来说都算可怕。   当然也有非常喜欢的, 譬如庆康大长公主,很快就适应了辣, 从微辣跳到了特辣,尤其爱麻辣火锅,厚着脸皮跟太后讨要了一袋, 天天在家里吃起了火锅, 每次吃还都要起好几锅,再炒一桌辣菜,味道飘香,飘得两条街都闻得到,引得四邻眼馋。   长安城寸土寸金, 尤其靠近皇宫的几坊,能和庆康大长公主住在一个街道的,不是皇亲国戚也是公侯贵族,七拐八拐求到了太后母家,太后的弟弟汲汲营营又好面子,谁来都满嘴应下,最后厚着脸皮来求太后。   太后最怕这个弟弟,还有弟媳,因为两人撒起泼来实在叫她头疼。   她的原身出身不高,父母皆是最普通的乡民,原身因为长得玉雪可爱,才被选中成了备选秀女,秀女们进了宫除非能被册封,想跟家人见面十分不易。   太后一直到自己当上了太后,才将原身的父母家人接到了长安。   因为觉得自己借用了别人的身体,面对原身的家人难免心虚,好在她跟着昭慈太后读书识字明了理,只给了原身家人物质上的封赏,并没有让他们涉足朝政。   太后原身本来还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但在她进宫的这些年病死的病死,出意外的出意外,只剩下这一个弟弟,由于太后远在长安,太后弟弟作为独苗,被太后父母千宠万宠长大,若非胆子小,只怕要惹出不少祸端来。   后来娶了妻子,夫妻俩简直一脉相承,撒起泼来谁都拦不住,但偏偏两人胡闹归胡闹,永远踩在太后的底线范围内,叫她没辙。   这一次也一样,太后不得已只能送出三大袋将人打发走。   太后弟弟和弟媳一溜烟起身,扛起麻袋就跑了,太后看得直瞪眼,事后捶胸顿足后悔炫耀了,就该默默关起门来偷着享用才是。   不过辣子宣传出去还是有好处的,至少辣子不再只是报纸上的文字科普,人们见到了实物,也有人尝到了并喜爱上,夸得天花乱坠,使得辣子的种植推广容易了许多,虽然暂时比不上西瓜,但至少已经有不少官员勋贵去户部挂了名,准备来年开辟辣子田了。   相比辣子只在上层流传,元佩的《少年包青天》一经刊发,立刻火遍了全国,其热度赶超了宋杰的白蛇传。   《少年包青天》刊载时,时报已经印到了第五期,经过前几期的铺垫,大家对报纸已经有了一个清晰的认识,加上交通便利,信息传播速度加快,刊印的流程也变得纯熟,从第四期开始,报纸几乎同时在全国各省进行投放。   《少包》是第一部 刊印在时报上的小说,为了避免与大魏主流文学圈起冲突,元佩主动提出将小说版块放到了广告旁边,不放在文学专栏里,这样便是想冲突也冲突不起来,毕竟一开始就不在一个圈里。   《少包》是完全的白话文,除了必要引用诗句古文的,没有一丝咬文嚼字的地方,白蛇传里头的唱词还讲究一个优美对仗,《少包》完全不需要,按元佩的说法,就是要让人人都能听懂,只有让那些不识字的人听明白,才算是真正有效的科普。   事实证明他成功了,虽然有些酸腐文人接受不了,全然鄙夷,但百姓们听得津津有味,完全被其中的故事吸引。   用一个身份微贱的仵作做主角而不是书生,确实让百姓们很有带入心理,而包黑炭精湛的演绎推理和法医知识,更是叫众人拍案叫绝。   与此同时,宋杰开始按照元佩的故事,排演起了《少包》舞台剧。   ·   俞小六住在平康坊内里的贱民巷,他自小在这里长大,跟父亲学习祖传的仵作手艺,他不知道他们是从哪一代变成的贱籍,父亲也不知道,似乎从父亲的父亲的父亲那时起就一直是贱籍,且一直以仵作为生。   他母亲是乐人,据说祖上也曾做过大官,后来犯了事被抄家,男的流放,女的发配教坊司,到了母亲这一代,母亲手巧,自小学会了制琴修琴的本事,便成了乐工,虽仍挂着贱籍,却不再倚门卖笑,只用手艺吃饭,后来由外祖父做主,嫁给了父亲。   俞小六幼时活泼伶俐,时常跟贱民巷外平民百姓的孩童玩在一起,那时他根本不懂身份之别,后来被发现他是贱民之子,那些孩童被勒令再不许与他玩在一起,父亲和母亲为此还被人数说辱骂,这一幕给俞小六心中留下了强烈的冲击,父亲回来后没有责怪他,只抚摸着他的头道是他的错,没有给他尽早说明。   年幼的俞小六懵懂,心里存着一个念头,既然能从良籍变为贱籍,那说不定便有办法从贱籍变回良籍。   虽然随着他长大懂事,明白的越来越多,知道可能这一辈子都实现不了,但心里还是存着那么一丝希望。   只是他没想到,希望竟然真的来了,还来的这样快。   俞小六这天正跟同伴林小四去公园看《少年包青天》的舞台剧,首映那天他们没有挤到前面,看的模糊,这一回他们天不亮便排在了公园门口,冷风都不能打消他们的热情,缩着脖子抱着暖水瓶,赶着第一批进了园子,占了最好的位子。   “快,先喝杯热水暖一暖。”俞小六将暖水瓶口打开,拿出随身的木杯。   林小四从随身的挎包里取出杯子,递过去,满眼羡慕:“这暖水瓶也是那张五郎送给你爹的吧?”   俞小六表情就带了骄傲:“是啊,黄大郎的胶鞋,于娘子的白糖都是张五郎送来的,还送了一套馥春化妆品给我娘呢!”   “你爹救了他独子的命,他家是该感谢你们,要我看这些东西都少了呢,他发明出来暖水瓶,可得了不少钱呢,听说还有什么技术股份,每年什么都不干都有钱领!”林小四更羡慕了。   俞小六喝了口水暖了暖身子:“得要感谢包黑炭才对!我爹是按着他说的方法救的人。”   “对对对,这个我知道,包黑炭说了,小孩噎住要用海氏急救法,那个全名叫什么来着,海、海……”   “是海姆立克急救法!”俞小六说起这一类,整张脸都亮了,眼里透着光,熠熠生辉,“是写了少包的宋行走提出来的,说是他们海外的叫法,不过太长了,便改叫海氏急救法,大家先头还不信,以为是故事里胡诌,记得不,我当时就跟你说我觉得有用,这回张五郎家的事一出,可不人人都信了,宋行走才是真厉害!”   林小四附和:“是啊,宋行走什么都知道,跟邵行走一样,都厉害,什么都懂,真想去海外看看他们那里是什么样的。”   又捧着水杯一脸梦幻:“要是我也能发明出来什么就好了,像黄大郎于娘子和张五郎他们一样,便一辈子吃喝不愁了,到时候娶妻纳妾……”   越想越美,看向俞小六:“六哥儿,你从小脑子就好使,快帮我想一想,有什么能发明的?”   俞小六翻了个白眼,从口袋里取出一颗冰糖塞到林小四嘴里:“想得美,我要是知道,还能轮得到你!”   “这倒也是。”林小四叹气,不过很快就被嘴里的甜味转移了注意力,将冰糖吐出来,拿到手里,看着雪白晶莹的冰糖,拿起来小小口舔着,“真甜,于娘子真厉害,居然能从黄泥里制出白花花的糖。”   俞小六纠正:“不是从黄泥里制出来,是用黄泥净化,叫沉淀过滤,据说还有蒸……对,蒸馏,听说是邵行走说的,他还专门去于娘子家亲自看了呢!我爹说,以后还要建糖厂,大批量生产,让人人都能吃上那白砂糖。”   林小四想象着以后每天都能吃到糖的情形,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更加小口小口的舔起了手里的冰糖。   俞小六见状又从口袋里抓出几块,先给两人的水杯里一人丢了一颗,剩下的直接塞给林小四:“拿着吧,这几个给你留着拿回去给伯母和五娘,手里的就吃了吧。”   他知道小四是想留一些,拿回去他母亲和妹妹,林小四家比他家更艰难,他父亲本是戏者,在街上杂耍卖艺,结果有一回没站稳从横杆上掉了下来,当场就没了,他母亲带着五个孩子,浆洗的活计根本养活不了一家人,林小四的两个哥哥便是没钱抓药死了的,他母亲不得已做了媒婆,兼带卖身。   贱民们生活不易,大家同是贱民同住在贱民巷,倒也没有人会瞧不起他们,因两家是邻居,便时常帮一帮。   “谢谢六哥儿。”林小四感动,“我一定叫我娘给你留意最好的娘子!”   俞小六笑嘻嘻:“好啊。”   两人说着闹着,来占位子的人越来越多,等剧场里坐满,上头《少包》的演员上台,开始演了起来。   新章节昨日才出来,所以演得还是上一回的剧情,但众人依旧看到津津有味。   俞小六上回没找到好位子,这一回坐得近看到清清楚楚,眼睛都不眨的,看剧比听书更直观,故事里的人活生生走出来,叫他惊叹不已,生怕错过了哪个瞬间。   观众们随着里头的情节一惊一喜,包黑炭找出凶手的时候,场中数千人一齐拍手叫好。   不过这一回演完,上头的演员没有立刻全部走完,还留了两个人,展开一张纸来。   俞小六识的字不多,但上头写的简单,他连猜带想立刻懂了上头的意思,不等上面念出来,激动地抓住了林小四的手:“小四,小四,你看到了吗?说可以消去贱籍!那宋行走要招弟子,只要成了他的弟子就能消去贱籍!!”   俞小六被巨大的惊喜冲撞到,激动地全身发颤。   消去贱籍!!   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实现,没想到机会竟然这么快就到了他面前。   他一定要去,就算再苦再难,也要成为宋行走的弟子!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国最早的暖水瓶出现于北宋后期,也称“暖水釜”,而黄泥浆脱色制糖法出现在元明(有说元有说明)——来自度娘。   这里提前成为百姓的发明了,这些小发明就不仔细讲了,简单带过,毕竟要讲也是贴百科,白占字数,主要说明一下本土百姓的创造能力。   穿越者并不是万能的,角度不同,他们不可能照顾到所有的发明,譬如之前的胶鞋就是,再者他们也不是全能,也会犯错,譬如先前的抽纸,以后可能还会犯。 第63章 栗子┃融在一起。   元佩开始招收学生的时候, 元清帝带了众人前往傍山苑秋猎。   傍山苑是燕时建起的皇家宫苑, 用来供皇家和勋贵围猎, 从燕到周到魏,虽朝代更替,但战火多在长安城中, 四周的宫苑几乎毫无损毁,一直保留了下来。   不过去傍山苑秋猎,却是元清帝的祖父神宗兴起来的, 神宗晚年喜爱玩乐, 围猎这种乐事自然不会错过,最大规模时, 几乎满朝大臣和满长安城的勋贵都迁到了傍山苑中,春蒐, 夏苗,秋狝, 冬狩,足足玩乐了近两年才回了长安城。   元清帝的父亲英宗上位后虽不喜神宗铺张浪费,但围猎这一项却仍是保留了下来, 几乎每年都会去傍山苑中住上一两个月, 到冬日才回来。   到了元清帝,头几年他年纪小,秋猎一事自是停了,到了去年他逐渐对政事上了手,才有心情去玩了一趟, 今年自然不能错过,他还想试一试兵仗司制造出来的新火器。   原本中秋过完便该去的,但手头的事太多,一拖再拖,眼瞧着重阳都过了,再不去便要到冬日需等明年了,当机立断,带着钦点的一众,浩浩荡荡去了傍山苑。   难得有这种外出的活动,皇后几个当然不会错过,除了太后对围猎不感兴趣留在宫里守家和太傅表示年纪大就不参与了之外,穿越者们全都来了。   元清帝钦点的人不多,除了信任的臣子,便是一些宗亲勋贵,加上带来的亲眷,也不过三百人,多的是随行的禁军,禁卫亲卫等加起来足有万人。   “一对三,赢了!”   御车内,夏婵甩出两张牌,兴奋欢呼一声,然后得意的朝众人伸出手:“来来来,给钱给钱给钱……”   宋杰丧气的将牌倒扣到桌上:“不行不行,今天手气太差了。”   皇后和梁才人无所谓输赢,笑呵呵从手边的匣子里取出三枚珍珠丢到夏婵的匣子里。   夏婵听着珍珠碰撞的声音,笑眯了眼,抱起匣子轻轻摇晃:“听听这声响,打死我都想不到,有一天我能拿珍珠当弹珠随便玩。”又捞起一颗放到眼前,“天然珍珠啊,这么大一颗要是拿回去能卖多少钱?”   皇后笑道:“这得看看品质,淡水珍珠并不值钱,在咱们那里,最值钱的是南洋珍珠,按照大小光泽,千到万不等。”   夏婵听得双眼放光:“就算一颗一千,回去带个一百颗就十万了,我们去南洋挖珍珠怎么样?这个时候肯定一挖一大堆,都是天然的!”   “好啊,你去啊。”宋杰挥手,“慢走不送,等回去可以直接来找我,看在穿越同胞的份上,我可以帮你销货。”   夏婵白了他一眼:“我又不是说现在就去,等之后航海船造出来了再去,再说,我就是这么一说,干嘛要自己去,我可以找人收购啊,我千里迢迢跑过去找珍珠,以为我蠢啊。”   “是啊。”宋杰诚实点头,“是挺蠢的。”   夏婵怒目。   眼瞅着两人又要吵起来,皇后转移话题,看向一直看着窗外的皇帝:“陛下在看什么?”   元清帝一直瞧着窗外,闻言回过神来,道:“在看景致。”其实莫说皇后几个,他也难得出宫一趟,平日若想微服肯定得小心这个注意那个,若是背着太傅被他发现,肯定少不了一顿说教,如今光明正大出来,虽然不自由,但至少不用过多担心。   皇后顺着他的视线瞧去,表情就有点微妙,点头:“嗯,景致确实不错。”   【什么情况?宝宝盯着肃王看?宝宝发现了肃王暗恋他?什么时候?难道我错过了哪一集?】   元清帝眼角一抽,转头瞧去,果然皇叔不知道什么时候驾马来到了车边,正好就在车窗边。   ……   皇后微笑着跟肃王打了个招呼,等元清帝放下帘子,道:“肃王一路随侍在车外辛苦了,我们还是回后面车上去,陛下叫肃王进来歇息歇息吧。”   【肃王难得见宝宝一面,让他们两个独处吧。】   说着便站起身,扶着塞了东西的肚子:“正好我也累了,想睡一会儿。”   夏婵连忙过来扶她:“你慢点慢点,车还没停呢,小心。”   宋杰也虚虚伸手护在一边。   其实皇后怀孕这件事,除了宋杰和夏婵,其他几个穿越者都看出了端倪,不过没有说破而已。   元清帝正在思考以他不知道皇叔喜欢他的情况下该做什么反应,是答应好,还是不答应好,哪个不会被怀疑,还没等他思考出结果,皇后自己就站起了身,只能拉动绳子晃铃示意马车停下,亲自扶了皇后下去,看着她上了后面的马车,才回头看向肃王,心头无奈道:“皇叔进来歇息一会儿吧。”   说完便转身上了车,丝毫不担心皇叔会不答应。   果不其然,他前脚刚坐下,后脚肃王就掀开了帘子。   “多谢陛下体恤。”他笑着在离他最近的地方坐下。   既然人已经上来了,元清帝自然也不会给人难堪,再者他也做不出给皇叔难堪的事,毕竟皇叔什么都没说,也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举动,他更是什么都不知道,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皇叔该谢皇后才是,是她见皇叔辛苦,叫朕将皇叔叫进来的。”   肃王心里顿时难掩失望,面上却还得做出感激的表情,感谢皇后几句,不过很快重振起来,从怀中掏出一包纸袋来展开。   “先前经过南市,看到有卖栗子的,下头有人说这家栗子香甜,臣便买了些,陛下可要吃?”   说话间便捏起一个三两下剥开,递到了元清帝面前:“还是热的,陛下尝尝。”   【不知道元元还喜不喜欢吃栗子?】   元清帝微愣,忽的想起了小时候,他不喜欢吃剥好后再蒸煮出来的栗子,喜欢吃带壳刚刚炒出来热乎的,但母亲从来都不让他多吃,皇叔便在晚膳时偷偷藏了些,就像这样,用纸包包住再藏到怀里捂着,等到了晚上,两个人躲在被窝里,皇叔剥,他吃,不过后来皇叔知道不能多吃后,便也不给他剥了,他为此还跟皇叔闹过脾气。   他本以为这些小事他已经不记得了,没想到如今被勾起,竟然历历在目,清晰的叫他自己都惊讶。   说实话,虽然他跟皇叔幼时一道长大,情同手足,但八年的分别,就算见面也是来去匆匆,还是有了不少的隔阂和陌生感,尤其他们分开的时候都还年少,再见面彼此都有了很大的变化,都不再是曾经的孩童。   至少他就完全没有想到皇叔竟然对他有意,皇叔也并非表现出来的这般肃冷,比他想象的要傻要单纯许多。   亏他先前还怀了提防忌惮的心思,现在想想,只能无言扶额。   若非他有了听心之术,以皇叔这样默默憋着不说的性子,他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发现真相,说不定会带着猜疑直到闭上眼。   但皇叔却仿佛根本没有意识他们分开了八年一样,对他的态度除了必要的恭敬,其它跟从前没有不同,他说过的,喜欢的不喜欢的,他依然记得清清楚楚,像他不胜酒力这点,不过是他在皇叔回京时提过一句,他便一直记着,其它更不必说。   元清帝瞧着手心里的栗子,一时心中滋味复杂,正如他先前说过的,这世上处处将他排在第一,为他着想的,恐怕也只有皇叔了。   心里第一次好奇起来,皇叔究竟是什么时候对他有意的?为什么会对他有意?又喜欢他什么呢?   他这一愣神,却被肃王以为是心有顾忌,连忙又将那颗栗子拿起来,轻轻掰开两瓣,一半丢进自己嘴里,一半重新放回他手中,还体贴为他解释:“是甜的,陛下放心。”   【放心吧,我就算害自己也不会害你。】   看,就是这样,就算认为他对他有猜疑,率先想到的不是为自己难过伤心,还是他。   元清帝心情更复杂了,难道情爱的力量这样强大,能让一个人完全围绕着另一个人而活?他自认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将别人放在自己之前。   他将另一半栗子咽下,笑道:“我只是想起了小时候,那时候皇叔也像现在一样,剥栗子给我吃。”   肃王黑沉的眸子微亮,又剥了一个递给他,脱口道:“陛下若喜欢,我便是为陛下剥一辈子也无妨。”   【哪怕要我变成栗子都行,还能被元元吃下去,跟他融在一起。】   元清帝:……   不,不,按照生物学来说,吃下去会被胃酸消化,营养的部分被吸收,剩下的……   咳咳,意识到自己竟然还真跟着皇叔的思绪跑了,元清帝微囧,连忙回过神来,将不靠谱的念头挥去,干笑了几声。   肃王说完就反应过来自己冲动了,有些懊恼,但见元清帝只是笑,没有多想的意思,提起的心便放了下来,又剥了一个栗子,一半自己吃了,一半给元清帝。   元清帝接过栗子捏在指尖摩挲了几下,似在思考什么,等肃王递来下一个的时候,冷不丁道:“夏婵告诉我,皇叔曾叫她留意我的日常,皇叔能否告诉我为何?”   肃王仿佛被按下了静止键,整个人僵住,然后下一瞬,剧烈咳嗽起来。   卡,卡,栗子卡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皇叔被栗子卡主气管,卒,本文完。   23333   元佩:请感谢我的急救科普。 第64章 可爱┃防不胜防。   元清帝问完就后悔了, 虽然皇叔的反应让他觉得有趣, 但万一皇叔说破了怎么办?想到会有的后果, 心跳都停了一拍,稍稍有点慌,如果皇叔真的坦诚, 他要怎么接?   正混乱着,却见皇叔按着脖子连连咳嗽,一开始他以为是被吓到不知道怎么应对才这样, 等咳嗽声消失, 脸开始变红,才反应过来是被噎住了, 顿时吓了一跳,连忙挪到皇叔身后, 按照元佩和梁平安教给他的急救法,从后面抱住皇叔, 将他整个人朝上带了起来。   大约呛的不深,只冲击了这一下,卡进去的栗子立刻就吐了出来。   “皇叔?”元清帝顿时松了口气, 连忙松开手, 将人扶着靠坐下来,“可还好?”短短几息他竟然出了一身冷汗,连额头上都是。   肃王双眼紧闭没有睁开,似乎还没缓过来。   【!!!!完了完了,这么狼狈丢人的一幕竟然被元元撞到, 我素日在元元心里的形象没了,全完了,完了……】   元清帝:……   皇叔恐怕不知道,他在他心里的形象早就倒塌重建了。   【太丢脸了!!!!怎么能被元元看到我这个样子?!】   元清帝一边努力憋笑一边摇晃皇叔:“皇叔,皇叔,醒醒,醒醒……”见他还是闭着眼不醒,干脆拉动摇铃,“来人……”   “咳咳。”肃王当即恢复了意识,仿佛刚刚从昏迷中醒来,睁开眼看到元清帝立刻坐起身,“多谢陛下……”   【丢人丢人丢人,完了完了完了……】   元清帝差点憋不住,憋得太辛苦以至于表情都扭曲了那么一瞬,忽然觉得皇叔有些可爱。   忍着笑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方才真被你吓到了。”   肃王这才看到他脸上的汗,一时心里欢喜又心疼,欢喜元元对他这样在意,哪怕只是出于亲情,毕竟在皇家亲情从来都不值钱,元元能为了他吓出汗,说明他在他心中还是十分重要的,心疼自然是心疼自己让他受了惊吓,连忙掏出手帕:“对不住,让陛下担心了。”   【得元元这样看重,我便是死——】   元清帝果断打断了他的心声,朝帘外询问的亲卫道:“无事,继续前行。”转头倒了杯水推到肃王面前,“先喝些水缓一缓,待会儿让太医来诊治看看可有伤到,这种急救方法可能会伤到内脏,我方才心急,力气难免有些拿捏不准。”   肃王闭目自己探了探脉,须臾睁开眼:“没事,陛下做得很好,没有受伤。”   【就算受伤也是元元给的。】笑。   元清帝擦汗的手一顿,默默抖落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肃王喝了水,平复下来,理智回归,想起元清帝先前的问话,脸色一整,放下杯子便跪了下来:“臣窥探天子行踪,万死难辞其咎,请陛下降罪。”   【错在我,元元想要怎么对我都是应该的。】   元清帝不是第一次被肃王跪拜,但离得这样近还是头一回,垂眸便看到了皇叔坚实的肩膀和宽厚的背,看着这肩背线条,再对比了下自己,顿时就有点不是滋味,尤其皇叔穿得是束腰窄袖的劲装,这样趴伏下来,更显身材。   “你先说说,为什么要这么做?”顿了下,补充,“我既然问你,自然没有要计较的意思,我信皇叔。”   他真的不怪罪,所以千万别说实话,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就好,只要说他就信。   【因为我心悦你。】   肃王很想开口这样说出来,但看着眼前靴子上的绣龙,还是忍住了,不能说,说了这辈子就见不到元元了,他宁愿像现在这样,时不时与元元见一见,说说话,若再见不到,他怕自己会疯,而且更怕失去理智的自己冲动之下会做出伤害元元的事。   所以,不能说。   他敛去眼中的情意,道:“臣有罪,臣辜负陛下厚爱,臣无话可说。”   【对不起,但我不想欺骗你。】   元清帝无言,一时不知该说感动好还是无奈好,是,是没有欺骗他,他也很高兴,但这样叫他怎么接?   竟然头一回希望别人欺骗他。   沉默片刻,只能道:“我信皇叔,希望皇叔莫要辜负我的信任。”   肃王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轻易就放过,愣了一下,继而被巨大的欢喜击中,当即便朝他磕了一下头,额头磕在了他的脚背上,低沉的嗓音难掩激动:“谢陛下。”   【我便是死也不会辜负你的信任。】   元清帝看着脚下虔诚叩拜,好像甘愿将一切奉献给他的人,心跳不由漏了两拍,不得不说,皇叔这般确实很附和他曾经对皇后的期许,要冷静聪慧,能担得起高位,同时对他一心一意,事事以他为先,皇后前一项做的很好,但后一项,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了。   心里不禁有些遗憾,若皇叔是女子该多好,若他是女子,他便也学祖父和父亲,管他是何身份,抢入宫中再说。   不过也清楚,皇叔若是女子,恐怕也不会是如今令他满意的模样了。   “行了,起来吧。”他伸手抬了一把皇叔的肩,笑了笑,“我的栗子还没吃完。”   肃王立刻起身,抓起桌上的栗子:“好好好,我这就帮陛下剥。”   接下来不到两个时辰的行程,元清帝便留了肃王一起打发时间,既然被勾起了幼时的记忆,便借着这个话题聊了许多昔日发生的事,元清帝透过肃王的心声又知道了许多他不知道的真相,心中感概积累的更多了。   而经过这一番回忆,之前的那种隔阂渐渐消解,元清帝真正的彻底的不再纠结皇叔喜欢他这件事,心平气和与他聊天,心里皇叔的新形象更清晰了一些,而肃王也对长大的元清帝了解了更多。   傍山苑倚着秦岭而建,光是建起来的宫苑便足有半个皇宫大,更不提后面圈起来的林子。   皇帝要围猎,从一个月前起,傍山苑后的山林便做了圈划,一些凶猛的野兽被提前解决,建起围栏,挡住了山林内的野兽侵入。   正好肃王改了军制大练兵,拉了三个连的兵过来,还有特种部队,借此机会进行实战训练。   傍山苑的宫苑从西到东大体分四部分,西边的两个苑靠前一些,分给了官员勋贵和随行的禁军,东边的两个苑,靠西的是花园,多是景致,最东边的是皇帝和公主宫妃住处,肃王和安王也住在这一片,不过在前苑,后苑才是女眷。   安王刚刚成亲不久,这一回来带了安王妃,独得了一个院子,没有再选到元清帝的御苑旁边,找了个安静景致又好的,夫妻二人甜甜蜜蜜去了。   于是,御苑旁的院子便归了肃王。   一路舟车劳顿,下榻之后自然先休息,几个穿越者除了皇后都是第一次来,十分新奇,兴致勃勃地在院子里逛了起来。   元清帝坐了一路马车,便也出来活动活动筋骨,站在湖心亭里看着长乐公主带着夏婵几个四处乱窜。   邵岩和元佩一路骑马,邵岩还好些,元佩下了马双腿都打颤,几乎是被邵岩扶着回院子的,梁平安得了消息带了药去看他,于是这会亭子里只有元清帝和肃王两人,安王不必说,带着王妃到隔壁游园去了。   “陛下坐着吧,小心吹了风着凉。”肃王拨弄着炭火烧了壶水,沏好茶推到元清帝桌前。   元清帝头也不回,摆摆手:“无妨,我坐了一路,站着舒坦。”   肃王看他的目光就带了些无奈,只好自己起身,端了茶杯走到他身边,将茶杯塞到他手里:“陛下捧着暖和一些。”   【唉,元元真是任性。】   元清帝默,算了,他不跟被情爱熏傻了的人计较。   肃王给自己也捧了一杯,悄悄往前挪了一步,跟元清帝几乎并肩立在窗前,欣赏窗外风景。   【能跟元元一起,哪怕什么都不说只是这样站着,也足够了。】   元清帝已经掌握了自动过滤技能,只当什么都没听到,喝了几口茶,想起一件正事来,道:“明日围猎可都准备好了?”   肃王道:“陛下放心,一切准备妥当,那几个细作,会光明正大因意外而亡,不会惹人怀疑。”   “嗯。”元清帝点了点头,将杯子又塞回肃王手里,示意添茶。   先前通过监视和亲队伍,找出了不少潜在长安城中的匈奴细作,连它国的都带出来了几个,之后日夜监视又发现了一些,这一回不仅仅是普通百姓,竟混进了禁军中,叫元清帝愤怒的,有两个甚至混到了十七卫中,虽然只是皇宫边缘守门的一卫,但也是他的亲卫。   这一回不能再说什么怕打草惊蛇,必须得将两人解决,正好秋猎便是个机会,毕竟秋猎出意外实属正常,顺带可以连禁卫中的几个细作一起解决,因为不是来自同一国,倒也不怕他们事后怀疑,再者,同时还准备了一队专门训练出来的特种兵,会在这一次意外中一起“死亡”,然后改头换面扮作商人,辗转去往它国作为卧底潜伏收集消息。   这一队是经过邵岩专门严格训练出来的,从选人到实战,都是他一手培训,为的便是散布到亚洲各国去收集消息,原本还要再训练一段时间才能结束,但正好撞到这个机会,便只能提前了。   元清帝昔年也曾派出去过一些细作,但人心易变,谁也说不准会发生什么,也有可能跟他们这边一样被拦截住,给的都是重新编写的假消息,他不能不防,多做几手准备。   眼下这一队还只是头一批,之后还会再送第二批第三批去,这样得到的消息才能更大程度确保无误。   想想匈奴想想辽国,再想想穿越者画给他的未来中国地图,这一回,他会画出更广的版图来。   正畅想着,冷不丁听到了熟悉的四个字。   【元元喝过的杯子,元元双唇碰过的地方……唔……碰,碰到了!!】   【我亲了元元!!死而无憾!】   元清帝:……   防不胜防。   还有哪里亲了?!胡说!根本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皇叔:四舍五入,亲了。 第65章 围猎┃咔嚓。   一个人臆想起来有多可怕元清帝算见识到了, 他彻底服了皇叔的脑补能力, 按宋杰的话来说, 给他一个表情,他就能脑补出一整部剧。   皇叔岂止一部剧,差不多连后半生都要脑补完了。   听着他越想越离谱, 连日后帮他教导皇子习武的情形都想到了,忙回头打断了他的美梦:“皇叔随我去前头走走吧。”   做了坏事的肃王心虚,背对着元清帝手里动作慌乱了一下, 等放下茶杯转过身, 表情那叫一个正直,谁也想不到他刚刚做了什么:“是。”   【元元没有发现吧?】   元清帝眼角抽了一下, 只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和他一起出了亭子。   英宗还在的时候, 元清帝来过傍山苑几回,肃王也来过, 但只有一次,那时元清帝五岁,他十一岁, 隔年英宗便和昭慈太后离了宫, 元清帝登位,去年之前再没有来过,而去年肃王这个时候还在边关,没赶得上。   元清帝和肃王漫步园中,虽然已经十多年过去, 但园中的一草一木依旧还是当年的模样。   “这块假山。”走到一处假山林,元清帝忽的停下了脚步,眼中漾起笑意,“皇叔可记得小时候,那时我顽皮,跑起来撞到了假山上,哭闹着非要父皇将这假山铲平……”   幼时的他堪称皇宫一霸,宫里除了父皇和母亲,只有他最大,被假山撞倒首先不是怪自己不小心,而是怪假山,吵着闹着要将撞痛他的假山铲平。   当然,最后没有如愿以偿,父皇虽然宠爱他,但这种无理取闹的事根本不会应他,否则这片假山早就不在了。   想起小时候任性的自己,元清帝不禁摇了摇头,若将来他的皇子是这副模样,他肯定要狠狠收拾才行,这样想着心情就又有些复杂,如果当年母亲没有离开,以她对他的溺爱和偏袒,以及父皇的爱屋及乌,他恐怕也不会长成现在的他。   肃王被勾起了回忆,瞧着假山,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泪眼汪汪惹人怜爱,却又霸道哭闹的小太子,不禁笑道:“陛下幼时确实顽皮,可不止这假山,专挑危险的地方去,危险的事情做,还偏要甩开宫人,我跟高晏寸步不离跟着,生怕陛下出事,还不许我跟高晏走得太近,说不许我跟高晏亲近超过跟你……”   那时候的元元抬着小下巴,趾高气扬极了,哪怕知道在他眼中他们不过是他的所属物,是他会动会说话的玩具,他却没有半丝不忿,反而心甘情愿跟着他护着他,只求那亮晶晶的双眸落到他身上,看着他,露出天真灿烂的笑,就像初见他朝他扑过来时一般。   好像一道光,将他从濒死中拉回来,给了他活下去的勇气和动力。   元清帝心头震了一下,他知道皇叔喜欢他或许是因为幼时他救了他一命,后来又将他带在身边,给了他地位和尊荣,但却没想到竟然会这样深重,那种强烈的感情叫他呼吸都窒了一瞬。   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各种情绪在心头,甚至还有一丝隐秘的欣喜,叫他微愕,嘴上无意识回道:“只是幼时不懂事,如今不会了……”   然而事实证明,他很快被打了脸。   因为这一回秋猎来晚了一月,便也不耽误时间,只休息了一夜,隔天元清帝便带着一众进了后山开始围猎。   元清帝自小习武,马术箭术还算可以,虽然亲政后落下了一些,不过在这种圈定好的猎场里猎个野兔野鹿还是没有问题的。   皇后“有孕在身”,不方便骑马,便负责招待那些对打猎不感兴趣或者同样不方便的女眷,在林子外的楼台上观望。   梁才人和宋杰两个“妃子”一组,带着夏婵和护卫,还有宫人寸步不离随在身后。   贵妃选择跟着皇后。   宋杰忍不住策马到元清帝身边小声抱怨:“陛下能让我们自己去玩吗?”   【这跟着一大堆人能看到猎物才怪!】   元清帝果断拒绝:“不能。”   不说在外人眼中他们是他的妃子,单只为了他们的安全也不能不叫人跟着,万一出了意外怎么办?有一口气还好,有长乐的药可以救活,但若当场死去,那就没办法了。   不提每个穿越者如今都有用处,相处了半年,他也不可能眼睁睁盼着他们出事。   梁平安趁着人不注意狠狠瞪了宋杰一眼:“你想死你一个人去,别拉别人!”   【毛病这是!当这是现代的私人猎场吗?】   宋杰不忿:“我就是想打个猎而已,怎么就想死了,不是说危险动物都被清理了吗,那还怕什么?再说我也不是说不让人全跟着,护卫跟着可以,宫人就不要了吧,又不是去野餐。”   【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去烧烤呢。】   元清帝已经太明白宋杰的作死能力,直接摆摆手:“要么带着人,要么去皇后那里,你选一个。”   宋杰顿时蔫了,被梁才人上前来揪回了队伍,顺便换来夏婵一阵嘲讽。   元清帝摇摇头,收回目光想了想,还是将梁平安跟他们分在一组,叫他多看着一些。   解决了“女眷”,这边安王和长乐公主随侍在他左右,几个亲近的臣子在身后,邵岩和元佩也在,相比邵岩盯着前方一声不吭,元佩正跟旁边的刑部和工部尚书言笑晏晏。   元清帝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或许是因为以后会离开,邵岩始终没有要融入的意思,虽然吩咐他做的事都办得妥当,但从不与大魏中人来往过深,元佩则恰好相反,他虽然比邵岩出现的要晚,却很快融入了朝臣中,好在他知晓分寸,否则早就被邵岩驱逐了。   众人在入口整装待发,等待分布出去的禁军检查无误来回报。   片刻后,一阵马蹄声响起,远远一匹黑马在奔驰,马上是玄色劲装的肃王,直朝众人策马而来,衣角猎猎,仿佛有万夫难敌的气势,叫人眼前一亮。   元清帝眯了眼,盯着那一人一马,直到走近,马蹄铁踏到了水泥地上,发出清亮的声响,才叫他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竟然看皇叔看的失神,整个人愣了一愣。   “陛下?”梁忠凑过来低声唤他。   【陛下怎么了?】   元清帝立刻回过神来,看了一眼朝他回报无误的皇叔,压下心里的古怪念头,拉弓搭箭,朝着前方的树木射出第一箭,待箭矢牢牢扎入树干中,驾马扬声道:“走!”   顿时众人一齐驾马,朝着林中四散冲去。   进了林子,安王左看看右看看,道:“咱们这人太多了,得分开才不惊动猎物,我去那边。”   【我可答应了王妃要猎头鹿给她看的!】   元清帝挑了下眉,皇弟这长进的不是一点,居然还会主动要求一个人去围猎了,去年可是紧跟着他绝不单独行动的,一边发着吾家有儿长成的感慨,一边摆摆手:“去吧,带着护卫,小心些。”   “是。”安王笑嘻嘻应下,驾马去了。   安王一走,几个朝臣也纷纷识趣的散开,各自找各自的乐趣去了,元清帝又吩咐梁才人几个几句,然后带着长乐公主和肃王,并一众护卫直接进了山林深处。   秋日的山林染上了红黄二色,走出一段,山林静谧,连众人的嘈杂声都听不见了。   肃王忽道:“陛下随我来,我方才路过,看到一处景致极美。”   【你看了肯定会喜欢。】   既然都这么说了,那自然是要去看看的,元清帝目光示意他带路,一众驾马沿着林子走出一段,绕过小山坳,顿时一片火红映入眼帘,连绵起伏,一眼望不到边,中间夹杂着黄、褐还有未褪尽的绿,五彩斑斓,远眺是绵延起伏的山尖,有山雾萦绕,恍若仙境。   “确实极美。”元清帝目露赞叹。   长乐公主看的目不转睛,竟然不想走了:“皇兄你们去围猎吧,我要将眼前的美景画下来!”   她本来就对打猎不是很感兴趣,更多是想来看风景,没想到刚入林子就看到了,这样的美景,自然得画下来。   元清帝便点点头:“也好,你便留在这里。”转头朝身后的护卫招手,“盛闳,你带人留在这保护公主。”   护卫中走出一个面容俊朗的青年:“是。”   安顿好长乐,元清帝和肃王带着剩余的护卫进了一片斑斓中。   身临其境便觉得更美了,尤其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落叶,马蹄踩上去发出阵阵声响,叫人听得十分舒服。   不过要打猎却是不行了,动静太大,猎物早就听到响动躲了起来,于是风景看过干脆弃了马,栓到一旁,下来放轻脚步慢慢前行。   火红的树林里,两人错开一步,近乎并肩而行,风吹过来,有落叶悠悠飘落。   肃王的心也跟着飘了起来。   【跟元元漫步在此美景中,没有白来这一趟……】   【不过风景再美还是比不过元元……】   【真想就这么一直走下去。】   ……   元清帝扶额,这样刷屏下去,他估计到天黑都猎不到一只猎物了,当即停下脚步,指了指右手边:“我去那里,咱们分开来。”   肃王正沉浸在跟元清帝漫步的浪漫情怀中,冷不丁听到这话,眼里露出了明显的失望,但很快反应过来,神情一整道:“也好,陛下小心些。”   两人分开,打猎的效率立刻就提高了不少,很快元清帝就猎到了第一个猎物,一只野兔,紧接着一个又一个,最后看到了一只鹿,虽然这鹿一看便知是从百兽园放进来的,但还是满足了他狩猎的心。   元清帝对自己的箭术心知肚明,也不托大往深处去,猎到鹿便心满意足了,吩咐护卫将鹿绑起来带走,掉头去跟皇叔汇合。   因为一时猎的起劲,走的有些远,兜兜转转才转回了红叶林,却没有看到皇叔的踪影,出了林子看到了长乐。   “皇叔在那边。”长乐用画笔指了指右侧,一脸兴奋,“皇叔追熊去了!”   【皇叔好厉害!】   熊?元清帝顿时来了兴致,驾马遁着踏出来的痕迹追去,走出一段,蓦然听到前面林子里传来激烈的枪声。   这响动听着并不像是猎熊,倒像是有人交火,元清帝心头一凛,立刻一挥马鞭冲进了林子。   很快看到了人影,这时枪声已经平定,他毫不犹豫上前,只见一侧倒着一只熊,离熊不远处倒着一个护卫,显然已经中枪而亡,一众护卫持枪的持枪,持刀的持刀,心有余悸。   肃王正立在熊脚边,一个穿着一身枯叶的少年挺胸抬头站在他面前,从元清帝的角度,清晰的看到少年眼中崇敬和仰慕。   肃王抬手拍了拍少年的肩,似乎在夸赞,少年难掩激动,目光晶亮,对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来。   咔嚓。   元清帝面无表情地折断了手里的箭。   作者有话要说: 嗯,秋猎主要为了发展感情戏。   以及,解释一下发展新事物没有阻碍的问题,首先本文为了更好的发展科技树,从设定上就减少了阻碍,朝臣这边有太傅,军队有肃王,连太后都站在元清帝这一边,至于说触动什么利益,大魏的设定已经没有了世家,不是唐之前,世家横行,而且科举已经实行了百多年,触动不了什么世家利益要跟皇帝抗衡的。   再者目前而言普及的都是一些小事物,水泥和玉米土豆这类利国利民的不会受到阻碍,最大的阻碍是如何将儒家发展到百家,对于这个矛盾元清帝一直在尽量避开,所以才偷偷让宗室子进宫学习现代知识,而不是立刻就散布全国众人皆知,他用的是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慢慢的通过报纸等一点一点灌输给大家,等接受的人越来越多,再进行系统的大规模学习。   本文的设定注定了宝保是开了大挂的,所有穿越者都是他的挂,挂中之王,会被其他文主角举报的那种。 第66章 喜欢┃呼之欲出。   或许人人都有这种情况, 你可能不喜欢这个人, 或者不喜欢这个东西, 但长久以来,他它随在你的左右,跟在你的身旁, 在你的潜意识里,这个人,这件东西, 已经是属于你的。   但忽然有一天, 你发现还有其他人觊觎着这个属于你的,心情顿时就不那么美妙了。   元清帝眼下便是这个情形, 先不提他对肃王究竟是什么感情,但在他的潜意识里, 皇叔早就已经是他的人,被划分到他这一边了。   从幼时起, 他就有强烈的划地盘归属意识,便如皇叔先前说过的,他不允许皇叔和高晏亲近超过他, 而一旦被他放在心上, 确定属于他个人的,不论是人还是物,他都不允许别人沾染分毫。   或许有些自私,但从小身份地位使然,除了在父母那里受了挫, 他想要的还没有得不到的,也不会有人对他的东西觊觎沾染。   再者,明明是皇叔自己先说喜欢的他,他分明说了喜欢他,对他至死不渝,虽然是在心里,但谁让他偏偏听到了呢。   一次又一次在他面前撩拨了他,说着对他死心塌地一心一意的话,眼下却对着别人这样亲近,顿时一股无名怒火就从心头烧起,叫他徒手折断了箭杆,木刺戳进手里,流出了血都没有发觉。   “陛下。”有护卫看到他,立刻回过神来行礼。   肃王听到声音回头,看到元清帝,忙道:“地上脏,陛下莫要过来,小心污了眼睛,我这就命人处理。”说完不等元清帝接话,立刻示意护卫清理现场,然后带着那少年大步来到元清帝面前。   “陛下放心,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走火而已,死去的那个护卫我会命人好生安葬。”肃王给元清帝一个意会的眼神,死去的那个不是什么真的护卫,这件事不能当着众人面提,说完却见元清帝视线直直落在他身边的少年身上,目光透着打量。   肃王只当他是见少年的打扮奇异,走近几步,立在元清帝身侧,低声道:“这就是我跟陛下提过的特种兵,他这一身是伪装打扮,趴在地上的落叶堆里一时不会有人发现,方才便是他眼疾手快,给了那个意图偷袭的护卫一枪。”   那少年似乎没想到会这么近距离见到皇帝,整个人都是懵的,看着元清帝的目光比方才看肃王还要激动,结结巴巴行礼:“见、见、见过陛下……”   【天哪,天哪,我见到了圣上!!】   元清帝心里的无名火便降了下去,怒火消去理智归来,心里下意识松了口气,下一瞬,整个人呆愣在当场。   他自认不傻不笨,也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他自己的真实情绪,如果说发怒是因为归属欲,那这松了口气怎么说,还有那隐秘的欣喜和自得。   心里有个答案呼之欲出。   他喜欢皇叔。   不止是皇叔喜欢他,他也喜欢上了皇叔。   两行字从他脑中划过,仿佛一道霹雳,劈得他整个人懵住,难以置信但内心深处却又清楚明白这是真的。   “陛下?”见他目光直愣愣看着那少年,肃王心情就不是很好,偏偏元清帝坐在马上,他挡不住他的视线,好在那少年低头垂目不敢直视天颜,其他人随在元清帝身后的看不到他的表情,能看到他表情的正忙着打扫刚刚的“战场”,只有肃王看到。   当然,他宁可没有看到。   【若元元喜爱这样年少的,我……要我眼睁睁看着元元和别的男子……】   这样想着,表情克制不住沉了下去,垂眸掩去了眼底的阴翳。   元清帝被他一唤,回过了神来,顿时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皇叔,大脑纷乱,手心里还紧紧握着被他折断的箭柄,凸出来的木刺已经完全扎进了肉里,他却恍然不觉,视线飘忽了一下,道:“没事,朕只是好奇这装扮,既然无事便回去吧,皇后该等急了。”   说完不等肃王搭话,直接策马掉头走了,他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经过长乐公主,带了她一起,恍恍惚惚回了傍山苑。   趁着梳洗换衣的空隙,元清帝挥退宫人,一个人坐在榻上,冷静下来仔细将今日发生的事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   最后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对皇叔动了心。   有这样一个人事事以他为先,心心念念的全是他,处处照顾他的情绪想法,又符合他对妻子的期许,他如何不动心。   若他没有听心之术,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知晓皇叔的心思,但偏偏他有了,他听到了,也知晓了,便没有办法不在意,动心是迟早的事。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他虽然动了心,但也只是动了心,要说有多喜欢,或者说喜欢到愿意立刻去找皇叔摊开并跟他在一起,说实话,没有。   他并没有这个冲动,也没有这个打算。   他向来不喜欢将简单的事情复杂化,如果他要跟皇叔在一起,考虑到的不光是他们两个,他是皇帝,皇叔是王爷,他们还是名义上的叔侄,如果他们在一起,便不是纳男宠或者君臣佳话这么简单。   细数古来乱伦的皇帝,有几个有好下场,不说迫于无奈娶了外甥女的汉惠帝,南朝宋时刘骏刘子业父子,一个与堂妹生母,一个与姑母胞姐,最后下场如何,但凡读过史的都知晓。   远了不说,单说前周,周朝灭亡的最后一根稻草便是周哀帝与儿媳之乱。   他不是寻常人家,他是皇帝,他肩负着一国之重,他为天下表率,不能领头做出这样的事来,哪怕皇叔根本不是他的亲皇叔,但外人不知道,一旦他被判定为帝王失德,必会有好事者趁乱而起,大魏还没有安稳到他能够为所欲为,昔年若非父皇当机立断反了祖父,只怕大魏也已经沦落到与前周一般。   而且百姓们已经经不起再一次的战乱了,西北有匈奴,东北有辽,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中原大地被他们侵占。   穿越者那个世界的历史他已经知晓,若非当年父皇力挽狂澜,中原可能又要像那个世界一样,提前经历一次金元之变。   就像母亲当年临走前叫他铭记的,坐多高的位子便要承担多大的责任,虽然说了这番大道理的她还是带着父皇走了,但他却将那些话都记了下来,在彻底懂事后,牢牢铭记,付之行动。   所以,尽管他明白了自己的感情,知道他对皇叔动了心,但却没有要立刻跟他摊开在一起的打算。   至少现在不会。   再者,他心里其实还有一丝迷茫与惶惑。   是的,迷茫和惶惑。   元清帝长到如今,没有人教过他情爱,他唯一有的经验,便是来自父母,然而他们那复杂痛苦的纠葛,叫他从小对情爱就有了心结,也有了怯意。   找到喜欢的人,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固然是好事,但谁能保证这份情意会一辈子不变呢?谁又能保证这份情意带来的只有好处而没有害呢?万一这份情爱没有坚持到最后,反而使得两个人有朝一日反目成仇呢?   与其像父皇和母亲还有萧九遥那样痛苦纠葛,他宁愿从一开始就不懂,无爱亦无忧,无爱亦无怖。   想到万一有一日他和皇叔也跟父皇母亲和萧九遥那般,倒不如维持如今的情形,皇叔没有要跟他坦白的意思,他也没有一定要跟皇叔在一起的期求。   喜欢固然喜欢,但也仅此而已。   皇叔不会有别人,他有了子嗣,也不会再纳妃,便如现在这般,每月见几次,喝茶聊天节日相聚不就很好。   自认理顺了思绪,元清帝恢复了理智,唤来梁忠,叫他去悄悄叫长乐公主来,处理他手上的伤。   然而他忘了,无爱无忧的头一个字是无,他已经脱离了无的范围,接近有了,所以很快就再一次打了脸。   一上午的围猎结束,大家有人满载而归有人毫无收获,不过玩得都还算尽兴,收获的猎物变成了午膳的食材。   元清帝将自己猎来的鹿分了几份,给肃王长乐安王邵岩元佩和几个臣子送去,剩下的交给随行的御厨去准备午膳。   梁才人几个溜了一上午,基本没有什么收获,如果说宋杰掏来的鸟蛋算数的话,只得了六个鸟蛋。   梁才人和夏婵倒还好,她们本来就不会射箭,枪更不用说,以两人的身份也拿不到,基本就是游山玩水加爬山了。   只有宋杰唉声叹气,一直嚷着是人太多影响了他的发挥,跟其他人吹嘘自己当年俱乐部打野的光荣经历。   梁平安听得直翻白眼,剥了个橘子塞住了他的嘴。   邵岩和元佩收获丰厚,尤其邵岩,末日十年,他捕捉猎物的身手是谁也比不上的,又有枪在手,跟肃王一样,头一天围猎就猎了只熊回来,而且还是活捉,既然是活的便也没有故意再杀死,便叫人关起来,回头再送回百兽园去。   午膳元清帝跟皇后几个“宫妃”一起,加上长乐和梁平安。   既是小宴,便围着圆桌一道坐了,元清帝一侧是皇后,一侧是长乐,等坐下来,冷不丁想起了皇叔,如果皇叔在,他身边坐的,便是皇叔了。   他刚刚走得匆忙,也不知皇叔会怎么想,会不会以为他是迁怒了他,又会不会看出了端倪,毕竟他当时表情没有忍住。   想着,便有些心不在焉。   皇后几个正热烈讨论着秦岭里的大熊猫,先前来的时候他们就提过,元清帝当时还惊讶没想到食铁兽竟在后世成了国宝,说好帮他们找到亲眼见一见,这会只嗯嗯的附和着,没了接话的心思。   皇后几个说着说着,渐渐停了下来,瞥着愣神的元清帝,一直到菜上齐,气氛都诡异的沉默,元清帝神色怔怔,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几人互视询问,面面相觑,毕竟他们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元清帝。   宋杰拿着筷子等了片刻,都不见元清帝启筷,看着盘子里的熊掌干着急,他上辈子就算再有钱,熊掌还是吃不到的,左看看右瞧瞧,冷不丁掐着嗓子嗲声道:“兔兔仄么可爱,你们为森么要次兔兔……”   众:……呕。   作者有话要说: 宝保是皇帝,还是个有责任心的皇帝,再加上“童年阴影”,要立刻就跟皇叔相亲相爱没有那么容易,而且皇帝总是将自己放在第一位的,人类规避危险的本能,他企图用不投入躲避日后的风险,接下来皇叔要给力了。 第67章 幸福┃真乖。   被恶心到的众人追着宋杰将他狠狠围殴了一顿, 连长乐公主都凑热闹, 趁乱在他后脑勺上弹了两下。   这一闹, 元清帝回过神来,看着宋杰抱着头惨兮兮的模样,不由露出笑来:“行了, 用膳吧。”   心里提了提神,他刚才确实走神的太明显了,但莫名的, 思绪就是忍不住往皇叔那边飘。近半年的相处, 大家多少都有所了解,虽然他们都已经猜到了皇叔喜欢他的事, 但他还不想让他们知道他也对皇叔动了心,毕竟他自己都还没有理明白, 至少让他先一个人缓一缓。   众人停下手,见他恢复正常, 互相交换了个眼神,笑着坐了回去。   宋杰从角落里站起来,抹着脸上不存在的泪哭哭啼啼:“人家说错森么了吗?为森么要打人家, 太过分了, 还有你——”对着梁平安怒瞪一眼,“你居然打女人!”   【太没义气了!】   皇后笑得一脸温柔,忽略她朝上捋起的袖子:“把舌头捋直了,再这样信不信还揍你!”   【老早没发现,原来对付这家伙就该上手。】   “哎呦呵。”梁平安笑了, “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有本事等你回去也这么说。”一耸肩,“再说了,我又不是男人,我这个人向来诚实,不是就不是,我不是男人我承认,所以打你怎么了?”   【太监本来就不算男人。】   夏婵立刻接话道:“还回什么回啊,我看他做女人都乐不思蜀了,干脆留下来好了。”   【还能少一个祸害女孩子的纨绔。】   宋杰那叫一个委屈,他不就刚来的时候没把持住调戏了下小宫女吗,就他现在这硬件设施,也做不了什么实质的,一个个怎么就抓着不放了,再说在场谁没有个黑历史,夏婵刚来的时候不还异想天开想要睡皇帝吗,难道就因为她是女人他是男人就不提了?性别歧视也不带这样的。   越想越委屈,看向元清帝:“陛下……”拖长了音调,那叫一个娇滴滴,说完还不等众人反应自己先绿了脸。   “呸呸呸,靠靠靠,刚刚那不是我!”   【我去我去,见鬼了!】   “哈哈哈……”夏婵一阵爆笑,“你就认命吧,你内心果然是个女人,不然系统怎么会偏偏把你性转了,我宫斗剧看多了做白日梦我承认。”   皇后和梁平安倒没有在他伤口上撒盐,只忍不住直乐。   一直没吭声的梁才人幽幽冒出一句:“其实你已经有很多行为举止偏女性化了,难道你没有发现吗?”   宋杰崩溃脸。   元清帝也没忍住肩膀耸动笑出了声,先前的烦恼暂时被笑意占据,或许这也是他喜欢跟这些穿越者们相处且容忍他们胡闹的原因之一,他们总会给他带来乐趣,若换了别人,面对他战战兢兢都来不及,哪里还敢这样肆意玩笑。   不提宋杰的纠结烦恼,接下来三天,大家玩的十分尽兴,漫山遍野的乱跑,就连不方便进山的皇后,也带着相熟的女眷,在山林外围风景优美的草地上玩起了野餐,吃着喝着欣赏着远处壮丽的风景。   元清帝原以为自己想的很清楚,可以像之前一样假装若无其事什么都不知道,但见了皇叔,破天荒头一次感觉到不自在。   总是不自觉下意识想要朝皇叔看过去,注意他在做什么,想听到他在说什么,好几次对上皇叔询问的视线,整个人都紧绷了一下。   这是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以往都是别人面对他不自在,现在换成他,有些新鲜又有些奇怪的别扭。   【莫不是我做错了什么,叫元元又多想了?】   他表现的太奇怪,以皇叔对他的了解,很快心生疑惑。   元清帝苦恼之下,只好像之前刚刚知道皇叔对他有意那时选择了避开,尽量不跟皇叔单独凑在一起,原本想让皇叔教他用枪,也换成了专门找来的枪兵。   然而他刚刚跟肃王消去生疏感走近,这样做太明显,外人觉察不出来,与他相熟的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天用完晚膳,皇后犹豫了下,叫住了他。   “陛下坐。”皇后打发了宫人,揉了揉腰,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装了一天孕妇,我的腰哟……”   她似乎在迅速思考着什么,元清帝听不到她的心声,但他隐约明白皇后要跟他说什么,端了茶没有接话。   皇后思考完,道:“我和陛下相处四年,不敢托大说我对陛下完全了解,但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   她看着元清帝,斟酌着用词:“这些天陛下在烦恼什么,我大概也清楚。”   元清帝看着她,没有出声。   皇后笑了笑,眼里透着温暖:“陛下聪明勇敢,宽容善良,长得也好,又有责任心,优点一大堆都说不完。”她面露俏皮,“如果我跟夏婵一样大,真的会不管不顾追求你。”   被人夸奖,不管怎么说都是开心的,元清帝眼里露出笑来。   “可是。”皇后道,“陛下太有责任心了,有担当是好事,但若这个担当成为了负担,总有一天会压垮你的。陛下是皇帝没错,但在这之前,你首先是一个人,是人就有喜怒哀乐,有喜恶偏好,我希望陛下能自私一点,为自己多考虑一些,当然这个考虑也不是让你放肆像神宗那样来,我想陛下也不会。”   【宝宝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如果不纾解,这样下去迟早会出问题。】   元清帝微怔,一时有点不知道要说什么。   皇后等了等,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继续道:“说起来我一直没有正式跟你说一句对不起,虽然穿越到赵惠身上不是我的本意,但到底是我占了皇后、占了你妻子的位子,给了你不好的婚姻体验,对不起。”   元清帝心里万般滋味,摇摇头:“不用,我不怪你。”   他确实不怪皇后,这么说或许有些对不起赵惠,但他跟赵惠只是一面之缘,觉得合眼缘选了她,真正相处是跟皇后,他对皇后虽然不像对皇叔这样强烈的心动,但确实是有过好感的,只是还没等好感累积到心动,便知晓了真相。   皇后笑道:“还有宋杰梁瑶和夏婵他们,不管怎么说,陛下因为我们,只能孤单单一个人,别的皇帝可都是三宫六院不断的,古往今来像陛下这样的皇帝只怕是头一个,委屈陛下了。”   【堵不如疏,宝宝这样憋总会憋出问题的。】   元清帝心里窘了一下。   “陛下以诚待我们,包容我们,我也愿意以诚来待陛下,或许我说的话可能让陛下觉得冒犯,但我却不能不说。”   元清帝摇摇头:“我知道,你说。”   他这几日迷茫矛盾,听皇后说说也无妨,说不定会帮他解开烦乱。   皇后心里就松了口气,先提起茶壶将两人的茶杯添满,端起来润了润喉,顺便理一理思路,放下茶杯道:“陛下和肃王的事,我大概也知道一些。”她一笑,“在我们那里有一句话,这世上唯有咳嗽和爱情是无法掩饰的。”   元清帝目光一动。   皇后道:“王爷虽然藏得好,但我们不是旁人,对陛下对王爷多少都了解一些,又时常相见相处,时间久了,还是能看出一些的,一般人可能就算看到了也不会朝这方面想,但陛下知道的,”她一摊手,笑容带着几分顽皮,“我们穿越者的脑回路都比较奇怪。”   言下之意,差不多穿越者们都知道肃王对他有意了。   元清帝迟疑:“你们……我跟皇叔……”   他有听心之术,知晓皇叔与他并无血亲关系,皇后他们却不知道,难道就不介意?   皇后连连摇头:“这个当然不是,就算现代再开放,伦常还是看重的,我们可以倒着往回推啊,你看,肃王不像是那种会乱伦常的人,但他偏偏喜欢了陛下,他长得又跟宗亲们并不相像,再加上神宗那些事迹,他若与陛下无血缘关系,倒也不算意外,现在看来,陛下早就知道了。”   元清帝犹豫了下,点头:“确实。”   却没有说自己是怎么知道的。   皇后观察着他的神情,道:“所以陛下这几日心烦是因为发觉了肃王的心意?”   元清帝一愣,原来皇后不是发现他对皇叔动了心,而是以为他发现了皇叔对他的心意,想想倒也是,皇后不知道他有听心之术,在皇叔刚回来就知晓了,按时间来看,以为他刚觉察很正常。   不过,他心头一动,鬼使神差的道:“其实,我……皇叔……”   想说他对皇叔也有了意,但关键的几个字却说不出来。   然而他的表情已经足够说明一切,皇后先是一愣,而后眼睛一亮,笑开:“陛下不用为难,我明白了。”   【哈哈,宝宝竟然也喜欢肃王,这要是让肃王知道,恐怕要高兴死了,不过……】   “陛下在苦恼身份问题?”皇后点点头,“这倒是,肃王到底还是王爷,若被有心人发觉……”   恐怕会闹出大乱子来,帝王带头乱伦,好比大大领头搞贪污,要被散布出去,以大魏目前的状况,说不得便会动摇国本。   “不过也不是没有解决办法……”皇后沉吟,只要解决了肃王的身份问题,剩下的,皇帝幸男宠或者搞君臣佳话基本已经是默认的潜规则了,历代皇帝许多都有过,汉朝刘家更是毫不避讳放到明面上来的。   至于这个身份怎么解决,就得看宝宝和肃王的意思了。   既然话已经说开,元清帝便也不藏着掖着,他又不是怀春少女小心扭捏,皇后的神态语气,叫他想要倾诉,想了想,将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一开始还有些不顺,毕竟十岁之后,他再没有像这样跟别人摊开过自己的真实情绪。   不过说着说着,便忘了顾忌,差不多将自己的想法交代了个一清二楚。   皇后认真听他说着,一直等他说完,想了想,道:“陛下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元清帝微愕,皇后心里没有想要做什么,他也不知道,只能依言等着。   差不多过了有一盏茶的时间,皇后喘着气回来了,怀里抱着一个木盒,木盒有一尺多宽,看不出是做什么用的,皇后顾不上其它,径直走过来将木盒塞到了他手里。   元清帝只觉手臂一沉,仿佛有百斤重,可分明看着皇后轻松抱着走了进来,气喘吁吁明显是一路奔跑所致。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皇后喝了茶,擦着汗,“这是我跟贵妃要来的,陛下若好奇,不妨打开看一看。”   【贵妃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元清帝看着手里的木盒,顿时就蹙起了眉,贵妃的东西,跟仙家有关?但听皇后所想,似乎又不是。   “陛下小心一些,慢慢打开,要不放在桌子上来?”皇后脸上带着些忐忑。   【不会跑出什么危险东西吧?】   元清帝忽然有点后悔刚刚没有拦着皇后。   人对未知的东西总是有些不安的,元清帝犹豫片刻,按着皇后说的,将木盒放在了桌上,皇后立刻后退了几尺,叫元清帝更犹豫了。   但基于对皇后的信任,心一横,手指一挑打开了盒子。   只听嘭一声响,一缕白烟从盒子里冒出来,好似枪火爆炸的模样,吓了两人一跳。   元清帝离得近,很快发现只是烟雾而已,并没有什么危险,而且烟雾很快散去,露出里头的东西,叫他一愣。   皇后凑过来,愕然:“陛下害怕这个?玉珠?”   【宝宝害怕的竟然是个珠子?】   元清帝捏起玉珠,若有所思:“所以这个盒子是会出现令人害怕的东西?”   皇后虽然好奇,但却没有继续追问,点头道:“确实,这个盒子会出现打开的人心中最恐惧的东西,我原本……”她原本是想用这个来开导宝宝,就像哈利波特里面一样,不过……   “算了,这样也好。”她忽的笑了起来,“其实陛下看,我们刚刚那么小心翼翼,忐忑不安,但其实打开来看,根本没有什么大不了是不是?”   “人们对未来总是按着自己的想象来的,没有打开之前,什么都不知道,是好是坏,完全是自己在臆想,不管是好还是坏,总要自己打开来亲眼看看才知道,光凭想象什么都不是,说不定打开是大彩呢?”   元清帝看着盒子,微怔。   皇后笑容温和:“有些事陛下不必顾虑太多,你背后还有我们呀,我们这么多穿越者,这么多金手指,如果连这点事都帮你办不到,那真的就太废柴了,白穿越这一场,只要陛下一声令下,集我们所有人的能力,肯定会帮陛下和王爷将后顾之忧解决的漂漂亮亮!”   她目光温暖,带着感情:“我希望你能够得到幸福,我们离开以后,能有人会陪着你继续走。”   元清帝动容,须臾,笑开:“好。”   皇后脸上的笑容就更盛了,忽的眨眨眼:“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希望陛下能答应我。”   “你说。”   皇后笑吟吟上前两步:“陛下先坐。”   元清帝虽然心有迟疑,但还是坐了下来。   皇后笑眯眯伸出手,在他头上抚拍了两下:“宝宝真乖。”   元清帝:……   作者有话要说: 皇后是知心大姐姐。   宝保:想妈。 第68章 傻了┃准你想,准你大胆。   皇后一番开导, 元清帝这几日积累的烦闷顿时一扫而光, 他本来就是能把控自己情绪的人, 一旦想通,所有的烦恼迷茫迎刃而解。   不过出了皇后院子,他摊开手, 捻起手中的玉珠,表情淡了下来。   说实话,连元清帝自己都没想到他最害怕最恐惧的竟然是一枚玉珠, 玉白莹润的玉珠, 指甲盖大小,仿佛浑然天成, 但若仔细瞧,会发现一处有细微的刻痕, 刻着一个算筹符号。   一横下四竖,九, 萧九遥。   这是萧九遥的东西。   昔年因为战乱,民间游侠猖狂,一些游侠趁机招揽人手发展壮大, 在当地盘根错节, 势力之大,连朝廷派去的官员都不敢管辖,尤其神宗时朝纲混乱,不少游侠趁机得了身份买了官位,成了当地望族, 买田建堡,一手遮天。   萧九遥所在的萧家便是其一,萧家扎根江南,跟其它几大游侠势力在暗中将江南牢牢把持。   元清帝的母亲苏婼,本是江南一乡绅之女,自小聪慧,才名远播,萧九遥对其一见倾心,当即便派人上门求了亲,隔年成婚,虽然苏家远比不上萧家当时的势力,但身家清白,苏婼本人又十分出色,两人也算郎才女貌的一对。   然而两人成亲不过三年,夺位成功的英宗就趁机对这些游侠势力做起了清算,他夺位时,有不少游侠明着暗着站了位,这些站位成功的,借此成功漂白,高官厚禄,为了争功,争先帮他铲除其余势力。   萧家虽然没有参与各皇子夺位,但萧家几代积累下来的财力势力惹人眼红,恰好站对位的有它的对家,自然被算在了清算名单内,来不及反应,就被抄家下狱。   家族大,便难免会有一些污遭事,何况萧家又是游侠起家,一笔一笔算下来,成年的男子全部问斩,未成年的流放,女眷充入教坊。   在外游玩的萧九遥和苏婼接到消息赶回来时出了意外,萧九遥中箭坠入河中,苏婼寻不到人,眼见萧家就要被灭族,不得不与来寻她的英宗做了交易,她答应进宫,而英宗则答应放萧家一条生路。   与此同时,萧九遥的尸体被找到,苏婼彻底死了心,跟英宗进宫,成了高高在上的宸皇贵妃。   若事情到此结束也就罢了,但偏偏萧九遥根本没有死,那具尸体是英宗叫人伪造的,萧九遥醒来后事情已成定局,甚至英宗欺骗了苏婼,说是用死囚替代了萧家人,将他们改头换面送离了大魏,实际上毫不留情灭了族,后来苏婼见到的萧家女眷后人都是他找人假冒的。   于是事情自然而然便朝着萧九遥隐姓埋名忍辱负重,数年后奋起报仇的剧情发展而去。   而事实证明他成功了,或者说算半成功了。   马上要被封为皇后的宸皇贵妃与英宗闹到近乎决裂,甚至一度连元清帝遭到迁怒,被母亲拒之门外。   最后英宗妥协,放弃皇位,跟着母亲和萧九遥一起离开。   那些不愿回想的过往在脑海中掠过,元清帝蹙了蹙眉,目光冷淡,不过倒也算明白自己恐惧的源头为什么会是这枚玉珠了。   当年母亲正是看到这枚玉珠变的脸,而且不止一枚,是一串,这玉珠原本是一条手串,是昔年母亲与萧九遥的定情信物,母亲在入宫前,将它埋进了萧九遥的墓里。   那年在御花园又调皮玩闹了大半天的元清帝小跑回母亲的宫殿,进门就被崩断的手链飞出的玉珠打到了额头,大约是父皇和母亲对峙争吵的模样惊到了他,他没有哭,傻愣愣以为父皇和母亲真的是因为手串坏了在吵架,还将那地上的玉珠捡起来递到母亲面前,像以往两人闹别扭后叫他在中选斡旋一样去劝。   结果自然没有成,被盛怒的母亲挥手推开,跌在了地上,父皇的心思全在母亲身上,根本注意不到他。   两人闹得不可开交,完全忘了旁边还有一个他,再然后,等两人从争吵冷战和纠葛中平静下来,便告诉他他们要离开了。   元清帝捏着玉珠的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他原以为自己已经不在意,甚至后来还反过来让自己理解父皇和母亲,原来并不是,他还是在意的,在意他们就那样毫不留恋的将他抛下,奔着他们的所谓幸福而去。   他恐惧的源头不是玉珠,而是玉珠所代表的萧九遥,那个用阴冷目光注视着他的萧九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原来他是害怕他的,怕他真的杀了他,也怕他带走了母亲。   欺骗安慰自己的话说了千百遍,说到连他自己都当成了真,以为他真的不再计较,不再怨恨。   却被一个盒子便轻易看穿。   元清帝无声苦笑,心里长叹了口气,然后路过池塘随手将玉珠丢了下去。   恐惧又如何,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孩童,这种忧伤愁思于他而言不过一怅了之,恐惧也只是恐惧罢了。   尽管这么说着,元清帝这一晚还是没有睡好,不管是皇叔的事还是回忆起从前,都叫他辗转难眠。   隔天醒来,眼下便泛起了明显的青色。   原本想召皇叔来摊开谈一谈,不由犹豫了下,打算往后再推两天。   是的,他打算直接跟皇叔摊开来。   元清帝向来不喜欢麻烦,一旦确认了自己的心情,有一说一,你猜我猜的游戏不是他的性格,且他与皇叔都不是女子,无需害羞,有什么直说就是。   然而出乎意料的,皇叔先来找他了。   看着肃王进来的时候,元清帝又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连皇后都能看出他的不对来,皇叔又如何看不出来。   “陛下。”肃王表情平静,是一贯的肃然,然而眼里覆着一层暖意,身上透着某种尘埃落定的沉寂感。   元清帝就算听不到他的心声,看他的样子,也大概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了,略一想,挥手遣了梁忠出去,吩咐他带上门,合上奏折,从桌子后起来,走到塌边坐下来,朝肃王招招手:“坐。”   肃王似乎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态度,微微有些愕然,忽而笑了一下,在他下首坐了下来。   元清帝原先不觉得,如今瞧着皇叔脸上的笑,心头动了一动,假意饮茶挪开了视线,道:“皇叔可是有话要跟我说?”   肃王眼里的笑意没有散去,许是事到临头,他反而没有了太激烈的情绪,顺手自然而然的从元清帝手里接过了茶杯,帮他放到一旁的小几上。   “我心悦陛下,喜爱陛下。”神态语气,仿佛在说着再寻常不过的话,唯有那双黑沉的眸子紧盯着他,里面蕴藏的感情灼热而浓厚,这一瞬间,似乎要将他溺毙。   【终于说出来了。】   元清帝虽然猜到他要说什么,但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不免一呛,一时竟然不知道要做什么反应。   肃王说出口反而轻松了起来,先前的紧绷荡然无存,含笑看着他,目光坦然:“陛下这些天便是因为这个在烦恼,在躲着我,对不对?”   【元元啊,真傻。】   元清帝微囧,这不是他先前对皇叔的评定吗,怎么又跑到了他身上,还真是……   他无奈一笑,然后十分干脆的点头承认:“是。”   但也不全是。   肃王好像只是单纯想知道问题的答案,还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那是我不对,又惹得陛下因我烦恼了。”   说完笑开,盯着他的双眼:“可是我也没有法子,我就是这样喜欢陛下,哪怕陛下恼我,我也开心。”   “至少陛下记挂着我。”   【总比不在意的强。】   元清帝长这么大,破天荒感觉到什么叫难为情,从来都是别人避开他,还是头一回,他想避开别人的目光。   这种被冒犯的感觉,叫他条件反射竖起警戒,并且反击:“皇叔猜得不错,我确实在烦恼,皇叔可是丢给了朕一个棘手的大问题。”   肃王心头一凉,脸上的笑容消去,他刚刚恐怕会错了意,元元愿意对他笑脸好声相迎,并不代表他就会愿意接受他,只怕更多是顾及他们往日的情分。   不过这一幕他早就预料到了,甚至比这更令他难以接受的他都想过,阖了阖眼收敛了情绪,道:“陛下不必烦恼,也不必觉得麻烦,是我自己要喜欢的陛下,陛下不用因为我的喜欢而对我有所顾及,也无需感到压力,更不用违心回应。”   “日后陛下依旧是陛下,我依旧是我,若是陛下仍觉苦恼,我可以回边关去,或者昭告天下,削去我的王位,我如今的一切,本就是偷来的。”   【只要日后能远远看着元元也就够了。】   元清帝说完就后悔了,现在听皇叔说的这么可怜,顿时心软,无奈摇摇头:“行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想回应的话到嘴边却有些说不出来,实在是他还从来没有对谁说过这样的话,一时有点不知道从何说起。   肃王却只当他是顾念昔日情分,道:“本就是我非分之想,大胆觊觎,不论陛下打算如何处罚我,我都毫无怨言。”   【便是要我的命也心甘情愿。】   元清帝纯粹是自己跟自己别扭,皇叔如此干脆,他又作何这副扭扭捏捏的姿态,便道:“我何时说要处罚你了,我……朕准了!准你想,准你大胆。”   “是……嗯?”肃王一愣,而后难以置信道,一开口竟然结巴了一下,“陛、陛下的意思是……”   元清帝不想重复第二次,只点点头,表情表明了一切。   肃王瞬间僵住。   【!!!!!!!!!】   这么惊讶?元清帝蹙眉,这跟他想的有些不太一样,好歹给个笑来,这样僵住不动是什么反应?   只好先给皇叔一个消化的时间,然而等了半天也不见他有反应,整个人直愣愣看着前面,眼睛都快发直了。   “皇叔,皇叔?”   元清帝叫了两声,又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魏寄常?”   然而肃王仿佛成了雕像,一动不动。   元清帝:……   完了,皇叔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皇叔:真·死而无憾。 第69章 消息┃顺其自然。   瞧着皇叔傻愣的模样, 元清帝忽然有点后悔, 他说过的话还能收回吗?   大约他的表情太明显, 肃王立刻回过了神来,只是脸上的笑遮也遮不住。   “抱歉,我失态了。”   他将凳子转了个方向, 跟元清帝对面而坐,目光灼灼,直勾勾看着他, 似乎要将这一刻牢牢铭记。   元清帝本被他看得不自在, 大约除了幼时,还没有人敢这样瞧着他看, 但目光一瞥,看到皇叔露在外的双手, 没有长袖遮掩,显得分外无措, 似乎还有一丝颤,顿时心软了下来,笑着摇摇头:“无妨。”   肃王此刻心中有诸多感慨, 但不论什么都无法让他移开视线, 见元清帝不闪不避含笑任由他看,不由喟叹:“我没想到有一日能这样光明正大的看着你,就先让我看个够吧。”   【元元真好看,看不够。】   元清帝心跳莫名快了两拍,他本以为这种话皇叔只是在心里想想, 没想到竟然还能说出来,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换了他,这种话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的。   不由对皇叔另眼相看,能面不改色说出这样的话,也是一种本事,别说他,就是父皇当年对着母亲都没这么说过——生来记事的他对两人相处情形一清二楚。   嗯,由此可见皇叔果然不是魏家人。   好在肃王也知道不能太过,片刻后平复了激动的心情,从椅子上起来,上前一步,在元清帝面前蹲下来,双手搭在他膝盖两侧,从下往上看他,带着浓浓的臣服的意味:“还没谢过陛下恩准。”黑沉的双眸里噙着笑,“谢陛下恩准我想,恩准我的大胆,不知道陛下介不介意我更大胆一些……”   【!!离元元这么近!!不要怕,不要怂!】   元清帝:……   一时竟然不知道要怎么接话。   皇叔总有本事叫他卡壳。   他的沉默却叫肃王心头慌了一下,往后退了一些,老实说他到现在还有些飘,他期盼了这么多年,以为不会得到结果,来之前甚至做好了被厌恶远远离开的准备,却没想到竟得到了回应,惊喜大到他觉得自己是在做白日梦。   这种感觉实在太好,好到他不想醒来,就算是梦他也认了。   但理智告诉他,这是真的。   这么一来,他更飘了,他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一朝得到回应,有些无措有些惶惑,生怕在元元面前做错了什么,因为盼了太久,便不由小心翼翼再小心翼翼。   “是我莽撞了。”他干脆半跪下来,将姿态放到最低,凝着元清帝的神情,道,“陛下回应我,我太高兴,一时得意忘形,陛下莫怪。”   元清帝心里忽然有点惭愧,似乎一直都是他在听皇叔的心声,毫不不费力就明白他在想什么,知道他的真实心意,而皇叔面对他,却一直在猜测,全凭对他的了解来判断他的想法。   所以他有恃无恐,丝毫不担心,皇叔却得小心翼翼,无措不安。   念及此,不由伸手按住了皇叔的肩,阻止他继续后退的动作,低头对上皇叔的双眸,认真道:“我不懂,也不会。”   “你与我一道长大,我的一切你都知晓,情爱这种事,我没有经历过,其实一开始,我并没有想要跟你坦白。”   他将自己先前的想法说给肃王听,听得肃王心情七上八下。   “……我觉得皇后说的有道理,所以想要试一试。”   虽然说好不坦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但心动了就是心动了,没有办法做到不在意,这种在意已经影响了他的正常行事,所以与其放任受影响,不如解决。   还有……   犹豫了下,他还是道:“我不能保证如今的心动永远不变,但我保证在你我未结束之前,我绝不会去另找他人。”   毕竟未来变数这么多,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尤其情爱这种易变的东西,母亲和萧九遥一开始不也以为会白头偕老,后来却又对父皇动了心。   有父皇母亲和萧九遥的前车之鉴,他认为有必要将这个先说在前。   “当然。”他补充,“若换成你,我也不会阻止。”   在他看来,既然变了心,与其纠结痛苦,不如尽早分开,何必再多做纠缠。   肃王心情叫一个复杂,忽上忽下忽高忽低,瞧着元清帝一脸认真的模样,很想按住狠狠收拾一顿,这说出来的话实在是太锥心了些,刺的他一阵阵疼,想到元元有朝一日会别恋他人,恨不能将所有人觊觎他的人都统统弄死。   从未得到也就罢了,得到再失去,才最痛苦。   他喜爱元元认真的模样,但有时候这种认真,叫他又爱又恨。   最终只能在心里长叹一声,站起来,这一回换成他居高临下看着元清帝,按住他的肩膀,道:“我不会变,陛下记着,我对陛下的心意永远不会变。”目光一沉,声音透出几分咬牙切齿,“就算有朝一日陛下变了,我也不会变。”   【我倒要看看元元要变给谁!!】   这不是假设么,万一有那么一天……元清帝瞧着皇叔的神色,莫名心虚,话到嘴边咽了下去,改口:“是,我知道了,不变。”   肃王稍稍安了心,但也知道现在说的并不作数,只按下决心日后要对元元更好一些,好到他根本离不开自己。   瞧着还懵懂的元元,轻叹一声,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面颊:“陛下不用想太多,陛下愿意尝试,我已经十分欢喜了,陛下只要像如今这般就好,一切交给我,陛下只安心接受,可好?”   “好。”元清帝下意识点头。   点完觉得有点不太对,到底谁是皇帝谁是王爷?还有皇叔这样站着看他是不是太大胆了些?   他目光上下一睨,肃王顿时反应过来,立刻重新跪了下去:“咳,臣一时忘形。”   这才对,元清帝满意了,换成他按住皇叔的肩膀,拍了拍,正经道:“无妨,朕不怪你。”   语毕两人都没忍住,相视笑了起来。   果然说开之后再没有像之前那样忍不住去在意,面对皇叔也自在了许多,元清帝暗暗点头,随后想起了一件事,皇叔的身世。   关于这一点他想过命人去调查,起初是忙顾不上,后来则是为了顾及皇叔的名声,毕竟一旦他令人着手去查,这件事就会被别人知晓,虽然他能确定这些锦衣卫忠诚于他,但意外谁也料不到。   “我的生父……”肃王表情平静,“是梨园的一位男伎。”顿了下,“也曾是我父——是神宗的男宠。”   元清帝忽然有点后悔问了这个。   肃王倒反过来安慰他,摇摇头:“其实我并未见过他,我出生之前他便吞金自尽了,因为我母亲告诉了他她有孕的事,我母亲说他是为了保全她,但……”   倒不如说是因害怕而自尽。   “后来的事你也知晓。”他道,“我母亲为了活命,只能那样做。”   说到这迟疑了一下,但还是道:“其实我很早之前就知道了我的身世。”见元清帝并没有生气的意思,才松了口气,继续道,“我母亲临去前告诉了我。”   元清帝算了下皇叔母妃去世的时间,皇叔那时应该是……六岁?!   肃王苦笑一下:“母亲说不想让我忘记生父的存在,希望我能记住他……”母亲那时还惦念着那人,觉得那人是为了保全她才自尽的。   却根本没有想过,留下知晓真相的他多么惶惶不安,后来面对宫人明里暗里的克扣忽视,只能忍着,因为他不是真正的皇子。   那时他躺在床上想着不如一死,却没想到在他快要失去意识时,有人闯了进来,扑上来冲他笑得一脸灿烂,看着那张脸,那个笑容,他忽然就不想死了。   元清帝心里蓦然腾升起一股怒气来,对皇叔的母妃也对他的生父,但偏偏这两人都已经死了,一腔怒火没处发泄,只能憋着,脸色就有点不太好。   肃王见状往前倾了倾身,冲他笑笑:“陛下不用生气,其实如今我反倒要谢谢他们,若没有他们我如何见到陛下,如果知道能见到陛下,经历这些又如何。”   【生气的元元也可爱,好想亲一亲。】   元清帝:……   假装没有发现自己心跳快了几拍,默默将怒火憋了回去。   皇叔总有本事叫他无言。   就这样两人摊开坦白谈了一场,表明了彼此的态度,元清帝不抗拒,愿意尝试,但需要给他一些时间,肃王自是欣然接受。   至于身份问题,等两人真正决定在一起再说。   于元清帝而言,说开之后跟之前并没有多少不同,皇叔为了给他时间适应,除了坦白那日热切了些,之后反而变得谨慎。   元清帝觉得这样刚刚好,他喜欢顺其自然。   不过还没等两人感情有所增进,一道消息传来,叫众人没了秋猎的心思。   消息传来时元清帝正在院子里瞧着邵岩元佩几个研究蜂窝煤,几个人拿着打造好的模具实验基料的配比。   递来消息的是先前被派下去给百姓种痘的一位太医,因元清帝来秋猎,所以朝政暂且交由太傅打理,无关紧要的他看着办,重要的快马送来给他。   太傅先得的消息,觉得事关重大,命人连发现消息的太医一道送来了傍山苑。   “……服用成瘾,狂躁疯癫,以此控制多名乡绅官员……”元清帝一开始的关注点放在了后面,脸色一沉。   等他觉得蹊跷询问邵岩几人时,却见所有穿越者脸色大变。   “大烟!!”   作者有话要说: 嗯,感情戏的一个大坎暂时过去,之后在日常中慢慢增进感情,接下来继续主线。   新的穿越者出现,一个信奉穿越不造反菊花套电钻的“宏图大志”穿越男,关于大烟这个,是我在知乎某个关于穿越的帖子看到的,靠大烟发家造反,点赞的人还不少,说明这个想法是有人赞同的。 第70章 禁烟┃该拉去枪毙。   来回报消息的太医姓杨, 祖籍云南大理, 因多少通晓一些当地方言, 便被派去了云南,负责为当地百姓种痘,兼教导当地医者。   杨定奇到了云南, 因为大魏时报的科普,种痘进行的很顺利,很快在当地扬名, 渐渐的, 不光种痘,也有达官贵人或百姓来找他看病。   他本就是奔着名声来的, 加上来之前皇帝有交代,便毫不吝惜钱财摆起了义诊, 不仅免费看病,连药都一起奉送, 当然会接受免费赠药的多是平民百姓,有钱人为了名声面子,不会贪图这点药钱, 甚至连诊金都一并送上。   杨定奇能通过层层考核进入太医院, 自然是有本事的,只要不是太过严重的疑难杂症,他基本都能解决。   朝廷培养一个医者不易,所以真材实料的名医多集中在太医院或长安城,虽然每年都会派太医轮换下放义诊, 但云南偏远,三年也轮不到一次,这一次难得来了太医,杨定奇每到一处都广受欢迎。   而便是在一次次的义诊中,他发现了一种奇怪的病症,这些人沉迷于吸食一种叫神仙散的东西,吸食之后,很快就会成瘾,犯病之前看似与常人无异,然而一旦犯病,涕泪交横,手足委顿不能举,六亲不认,状若疯癫,长久吸食者,肩耸项缩,颜色枯羸,十分可怖。   这种病症立刻引起了他的重视,一番摸索后,发现原来那神仙散是用罂粟所做,更叫他心惊的,竟然有不少官员士绅被这神仙散所累,他不敢大意,立刻找到了在云南巡视的布政使,将消息上报。   布政使大惊,连同各知府进行了一番调查,很快查到了根源,原来这神仙散出现在半年前,最先上瘾的是当地一位乡绅,经由这位乡绅很快发展到了当地官员,几乎整个县上层都在服用。   一直到五月底,那提供神仙散的人忽然消失不见,没了药,顿时所有上瘾的人统统暴露,且一个比一个癫狂,不知道原委的家人只当是得了重症,求到了杨定奇面前。   据在那人手下做过事的人说,那人是突然不见的,完全没有知会他们一声就消失了。   “靠靠靠,这人叫什么?哪来的?”宋杰听到这再也忍不住了,撸起袖子恨不能上去找人干架。   【TMD疯了吗弄大烟出来!!】   梁平安捧着奏书,眉头紧皱:“上头说,按那人手下的说法,那人叫王五,这明显是化名。”   在场的穿越者神色愤怒,包括一向稳重的皇后和邵岩,唯有元佩还算冷静,道:“这人既然用了化名,说明并不是偶然意外行为,而是早就想好的,这样的话,恐怕连长什么样子都没人知道。”   梁平安立刻点头道:“确实,按这上面调查来的,这人是突然出现的,说是隐居在山林中,户籍是他祸害的那位乡绅贿赂县官为他办理的,而且借口毁容包了脸,没有人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只从声音和动作判断,很年轻,大约不到及冠。”   “靠!”宋杰怒道,“丫还是有预谋的!”   梁才人努力克制自己的怒气,叫自己冷静:“这个人一定是穿越者,五月底正好在汇总修建水泥路,他恐怕是听到消息发觉不对提前跑了。”   夏婵也憋着气:“那就这样叫他跑了?!”   元清帝正听皇后跟他科普大烟的危害,越听脸色越冷,等听到清末鸦片误国,已经怒火中烧,声音冷厉:“找!必须将此人找到!”   夏婵和宋杰冷不丁被吓得一个激灵。   【吓!妈呀!】   【……果然是皇帝,发起怒来可怕……】   “陛下息怒。”元佩上前一步,“此事恐怕得从长计议,虽然不知道此人为何要这样做,但此人显然心思缜密,我们从未遮掩,他应该已经知道了穿越者的存在,如此一来,他恐怕会蛰伏起来,短时间内不会暴露自己。”   【以现在的科技水平,要找人一个不知名字不知长相的人,太难。】   “不过……”他停顿了下,还是说出自己的分析,“以此人的所作所为来看,我猜他会来长安,来打探消息,或者说他已经来过长安了,他肯定会以为水泥这些都是我和邵岩弄出来的。”   “MD,我@#¥%……”宋杰撸着袖子爆了粗口,气得脸红脖子粗,青筋都露出来了,“老子平生最恨的就是大烟,我一发小当年被人骗抽了那玩意儿,最后没扛住跳楼了,就在我面前,这种人就该拉去枪毙,不,凌迟!”   【我#¥%@……】   夏婵皱着脸道:“这人是疯了吗?居然散布这个?难道他是霓虹国穿来的?来故意恶心我们?”   【那至少得先汉语十级,或者他有什么金手指?】   梁才人摇摇头:“恐怕未必,我觉得……如果不是他带的系统以抹杀威胁他,就是他想靠这个发家,顺便……”迟疑了下,“造反。”   夏婵瞪大了眼,脱口:“穿越不造反。”   “菊花套电钻。”宋杰下意识接话,接完呸呸呸了三声,道,“靠,脑子有问题吧这是,造反你靠大烟发家?”瞥见元清帝的神情,顿时一个激灵,改口,“不不,他就不该造反,这又不是元清,呸呸,我不是说这个元清,是我们那的元清,元和清,和平年代造什么反啊,吃饱撑的有毛病这是。”   【吓,还好圆回来了。】   皇后摇头:“就算是去了元朝和清朝,也不该靠大烟来造反。”   【别什么都泼在造反上,这人本性就是坏的。】   元清帝表情更冷了,他能容忍穿越者跳脱不遵礼数,但此事绝容忍不了!   “邵岩。”   邵岩脸色一整:“臣在。”   “朕将此事交给你。”元清帝目光含着威压,这不是他第一次以皇帝的身份跟穿越者们对话,却最严厉的一次,将大家心照不宣的地位之别摆在了明面上,抛开穿越一事,这些人不过是他的臣民,“务必给朕抓到此人!”   只有邵岩的系统能够侦测到穿越者的存在,而且先前说好的,一旦出现穿越男,便归邵岩解决。   “是。”邵岩能理解元清帝的愤怒,造反这种事,换成哪个皇帝都会怒,元清帝已经算克制了。   元佩道:“现在最重要是尽快将大烟的危害广而告之,还有那些上瘾的人,我对这方面还算懂一些,必须尽早帮他们戒掉。”   【不知道那人是怎么炼制的,纯度高不高……】   皇后肃容道:“这件事交给我来,我会制定出一套最快最有效的传播方案。”公关炒作是她的强项。   梁才人接话:“报纸新闻撰写我可以出一份力,我以前写过不少软文。”   宋杰难得严肃:“戒毒的事我也可以帮忙,我发小染上后,我专门关注过这方面。”   梁平安倒是没有吭声,他虽然也是学医的,但对戒毒这方面还真懂得不多,相关资讯大多都是从电视电影里看过,就不添乱了。   夏婵跟着举手:“我……”然而一时想不到自己能做什么,只能举着手干着急。   皇后朝她招招手:“你来帮我。”   “好!”夏婵连忙点头。   因为出了这件事,秋猎不过半月便匆匆结束,元清帝带着一众迅速回了京城,隔日早朝上叫邵岩和元佩科普大烟的危害。   同时发下旨意,从今往后民间一概不许种植罂粟,罂粟全权交由皇家管控,入药必须写明申请按需发放。   若非罂粟对许多病症有效,元清帝恨不能将其灭绝。   大臣们起初将信将疑,待元清帝命人将那些染了烟瘾的人带来京城,带到大殿上,专门让他们看了这些人发作之后的模样,顿时鸦雀无声。   与此同时,这一期大魏时报加急刊印,并且比以往多加印了万份,头版头条加粗大字标明,极其详细的描述了大烟的危害,能描述的多可怕就多可怕。   元佩也将少包原本要写的案件修改,添加了关于大烟的情节进去,几乎是以化名王五的穿越者为原型,描述了一个丧心病狂隐藏在民间意图造反的凶手。   为了让百姓们切身见识到大烟的危害,元清帝准了元佩的提议,直播戒毒,在东南西三市挑选一处空地,派兵把守,由邵岩元佩和梁平安负责,将这些染了毒瘾的人带过去,在百姓们的眼皮底下戒毒,一直到戒成功为止。   这些人中不少毒瘾已深,发作时的模样,连朝臣们都被震住,何况百姓。   而为了安抚这些人被迫中毒的人,皇后出面给这些人的女眷撑腰,赐予她们名号,并且专门挑了两个差点被祸害也跟着一起染上的,一个是第一个被害的乡绅的女儿,一个是一位官员的妻子,对这两人进行了一番开解和教导,两人开始一个省一个府的去演讲,声泪俱下阐述大烟的危害。   其她女眷见状,有聪明的也纷纷向皇后上表请愿,跟着一起去了。   毕竟于她们而言,出了这样的事,虽然是被迫的,但基本上父亲丈夫儿子的将来是毁了,不管是为了自己的将来,还是为了子嗣,不得不拼这一把,说不得还能另辟蹊径博一个出路来。   当然,凡事皆有两面,防止有心人起歹意,元清帝亲自制定了与大烟相关的律法,基本条条都是死刑。   不过为了不造成冤假错案,规定所有与大烟相关的案件必须上报朝廷,押送到长安由刑部亲自审理。   整个九月底到十月中旬,禁烟运动进行的如火如荼,然而那个化名王五的穿越者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没有丝毫线索。 第71章 普查┃身份牌。   从得了消息那天起, 邵岩便开始在长安城包括周边四处巡查, 按照元佩的分析, 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那人还没有离开长安,毕竟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而且以此人的心态,说不定正躲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观察事态变化。   然而邵岩每天不间断的巡查, 却没有探查到丝毫。   关于王五的存在, 元清帝已经公之于众,并且加大了对百姓身份和出入的排查, 所以没有人会敢私藏王五,而且设立了举报奖, 一旦发现可疑人物上报官府,如果真的是王五, 提供线索的百姓可以得到千贯奖励。   单是为了这一千贯,也不可能会有人愿意私藏身份不明的人,一时官府后门来举报的人络绎不绝。   不过邵岩用系统辨认, 一个都不是, 而且担心对方或许会有屏蔽系统侦测的金手指,还特意一对一进行了审问,凡是觉得有可疑的直接上刑,特殊时期倒也顾不上手段会不会太残暴,大不了排除之后将人救治照料到伤好再给一些补偿, 再者这些被举报的,本身也多多少少有些问题。   于是王五没找到,反而揪出了不少犯了案的逃犯,严刑拷打之下纷纷招供,一时大理寺和刑部忙得不可开交,甚至连陈年积案都结了几个。   如此风声鹤唳,都没有王五的丝毫音讯,众人不得不得出结论,这人只怕已经离开了长安城,躲到了其它地方。   于是紧接着开始了全国范围的搜查,元清帝招来太傅和众穿越者一番讨论,干脆趁着这个机会来进行一次全国性人口普查,既然有了水泥路,交通便捷,消息传递快速,人流管理方面便也得加强起来。   大魏也有身份证一说,但只限在官员勋贵之间,周之前叫鱼符,到了大魏因觉鱼符太重携带不便,改成了兽骨木材制造的牙牌,大魏不像周时不许百姓随意迁移,大魏百姓是可以外出的,但必需取得路引或名帖才能离乡。   然而对于大多数百姓来说,一生到死都不会离出生地太远,于是对于这类人,除了户籍,根本没有什么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不过现在不一样,交通变得便捷,日后估计还会有更便捷的交通工具出现,将来人口的流动趋势势必会增大,届时必定会引发各种各样的问题。   所以在这之前,正好趁此机会来一次人口普查,制定新的人口管理规定。   针对这一点,邵岩和元佩采取其他几个穿越者的建议,制定出一套方案呈了上来。   “现代的身份证技术自然不行,不过可以借鉴。”元佩道,“给每个人发放身份编号,给每个省固定一个数,作为编号的第一个数字,第二个则代表府县,譬如陕西就以1开头,假如长安是2,那么看编号开头的12,就能知道这个人出生陕西长安,以此类推,可以一直详细到村镇,日后只要看身份牌,就知道这个人来自哪里。”   “而地点之后,可以加入生辰,不过这一点还得看陛下的,是打算要用公历纪年,还是用年号或者天干地支,前者方便一些,毕竟全是数字,后者就得添入汉字。”   【制作起来也会更麻烦。】   元清帝略一思索,道:“用数字。”   经过这几个月的磨合,新数的方便之处已经完全凸显了出来。   元佩一笑:“陛下放心,这一回按照咱们的算法来,不分什么农历阳历,也不跟他们西方人的时间走,咱们按咱们老祖宗传下来的黄历来!”   【以后让全世界都跟着我们来!看谁还不承认华夏五千年历史!】   元清帝挑了挑眉,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目光,如今穿越者中若论发展大魏的热情,反而是后来的元佩最积极投入。   “再来为了防止有人冒用,还要刻写上去长相特征,越详细越有特点越好,因正反两面都能刻制,还可以添加上去官衔职业等等,不过……”元佩一顿,“身份牌的伪造是个问题。”   古代没有现代的验证设备,木头刻出来的牌子,很容易被有心人伪造。   “我们现在想了两个办法,一个是加紧研究防伪技术,但是这个目前比较难解决,要弄出一个标志符号可以,但要一次给全国所有人的身份牌都刻印上是个大工程,而且除非将刻印符号的工匠看关起来,否则这种技术很难保证不会流出去,所以还得再研究。”   “另一个,就是定期更新,每半年或者每年统一将身份牌更新一次,可能有人磨损或者本身发生了一些变化,譬如不小心毁了容,或者孩子长大长高,又或者换了地方定居,对了,儿童的身份牌可以跟大人稍微有一些区分,做成挂在脖子上的那种,或许还能防止儿童走失。”   元清帝沉吟片刻,道:“那便暂且先用第二种办法,朕会制定相关律法,保证身份牌发放的实施,具体问题等日后遇到再处理。”   目前而言也只能这样,不过除了别有用心之人,普通百姓也不会做违法之事。   “是。”元佩道,“这只算是第一代身份牌,日后可以随着技术的发展更新换代,不过因为技术不发达,身份牌不能当户籍来用,日后要办事,小事可以用身份牌办理,大事还是得靠户籍,或者两者一起。”   【还是技术问题,得快些发展起来。】   元清帝颔首:“这是自然。”   元佩阐述完,邵岩接过话头道:“我打算借着此次人口普查,前往各省府寻找王五的身影。”   【必须抓到此人。】   “朕准了。”元清帝当即应了,“正好朕也有事吩咐你去办。”   大魏每年都会派类似钦差的巡察使巡视各州省,元清帝对各地情形的了解,便来自巡察使的疏奏再结合布政使和提刑官等的上报,这些官员虽算忠心,但难免会有疏漏和私心,所以他需要有人完完全全没有任何隐瞒,将各地具体真相告知给他,跟大魏没有任何瓜葛的邵岩便是最好的人选。   正好又有元佩在京城担当穿越者对外代言人,邵岩可以腾开手去帮他做些别的。   于是留下两人又商议了好一阵。   王五和大烟的出现,使得大魏上下全都紧张了起来,元清帝上朝时脸色一直都是冷的,引得众臣战战兢兢,包括宫人走路脚步都轻了几分。   尤其那些被强制戒烟的人中几个扛不住自杀了,元清帝脸色就更不好了。   那些染上烟瘾的,基本都是乡绅官员,少数下人还是得主人信赖,作为奖赏尝了一些,所以这些人的烟瘾反倒不深。   染上烟瘾,在众多百姓面前暴露出最不堪最狼狈的姿态,发作时不觉得,发作完意识清醒过来,有些承受能力差的,接受不了这个心理落差,尽管元佩已经吩咐下面仔细看管,还是没防得住,叫几个找各种办法自杀了。   事后元佩发了很大的火,其实最初他并不支持直播戒毒,就是防止出现这样的情况,只是为了给民众科普,让大家知道大烟的危害,不得不牺牲这些人,也因此元清帝才让皇后和太后给这些人的女眷撑腰。   不管这些人本身如何,大烟这件事上确实是受害者,而这些人就算戒成功,日后也废了,再者按照元佩对那些遗留下来的神仙散的分析,这些人要完全戒除没有那么容易。   就算生理上戒掉了,心理上的瘾也很难戒掉,需要长期的进行心理辅导,但这又不是现代,没有专业的心理医生,只有一个元佩,还不是专业的,也抽不出那么多时间一个个去辅导。   只能听天由命看个人了。   那些自杀的人留下的家人们接到消息深受打击,元清帝特意下令为这些人一道办了丧事,棺材绕城一周,家眷们随在棺材旁,这一回不用演,叫百姓们对大烟的危害更有了深刻感受。   人没了,皇后便提前兑现之前的承诺,帮助安排这些人的家眷,愿意归乡的送他们归乡,愿意留在长安的留在长安。   走的走留的留,但有两家的女眷上表跪求皇后,想要继续之前的演说,大烟的危害她们切身体会到了,两人一个死了丈夫一个死了儿子,与王五几乎不共戴天,也不愿再嫁,甘愿去警醒百姓,以切身经历告诉他们大烟的危害。   皇后见此便准了,大烟的事情这样一闹,虽然有他们尽早管控,但这些人还是相当于家破人亡了,不管这两人是为了儿孙,还是真心实意,既然愿意抛开身份去做,她也愿意支持。   毕竟在传染悲惨和感染力上,女人表现出来的远比男人更令人同情引人共愤。   两人便跟随外派的邵岩走了。   而在整个禁烟运动中,出力最多最忙碌的是元佩,即要更新少包又要分析神仙散,还要看顾这些被害者,分身乏术。   皇后几个身份局限,只能在幕后做一些事,宋杰虽然想帮忙,却也只能将自己知道的写下来交给元佩,然后尽快将少包关于大烟部分的舞台剧排演出来,这一回不止在长安城演出,要下放去四处巡演。   邵岩对大烟根本不懂,末日这类人死的最快,十年后别说大烟,连香烟都不见踪影,打下手还可以,再者他还得巡视寻找王五。   元清帝和皇后谈话时便不由感慨元佩来的及时,若晚一些,他们还真有些束手无策。   因着这件事,元清帝的心情便一直不怎么好,根本顾不上和肃王培养什么感情,从傍山苑回来,两人几乎没怎么见过面。   肃王也很忙,邵岩有邵岩的办法,他有他的手段,邵岩只有一个邵岩,顾不了全部,肃王手下却有数万精兵,直接将寻找王五作为特种兵们的第一个正式任务派发了下去,五个小队以竞争模式各自决定分散到选定的省份寻人。   先前押这些染了烟瘾的人来长安,便是肃王亲自去的,之后又带兵亲自去往罂粟会生长的各省,和锦衣卫一道将所有罂粟销毁。   直到确定王五不在长安,禁烟的事也上了正轨,肃王才快马回了京城,因为十月二十五,是元清帝的生辰。   不过在这之前,穿越者之间出了一丝矛盾。   或者说是穿越女们和穿越男们出现了意见分歧,这个分歧是关于是否要种植烟草。   作者有话要说: 烟草1565年从法国传入德国,接着传入俄、日、英、印尼、印度及菲律宾等地。17世纪以后,吸烟之风传遍了全世界。烟草传入我国,大约在明朝万历年间(1573-1620),由菲律宾的吕宋岛传入厦门,所以当时叫它为“吕宋烟”。——来自百度百科。   烟草这个问题是不可避免的,因为是外来物,就算现在不提,日后也会出现。 第72章 烟草┃利弊。   元清帝与这些穿越者相处这么久, 还是第一次看到他们发生比较大的争执, 进来的时候看到几人吵成一团。   “不行, 我不同意,我坚决不同意!!”夏婵情绪激烈,几乎要跳脚, “我也是组织的一份子,我为组织出过力,我有否定权, 我不同意!!”   【不同意!!!】   出乎意料这一回不是素来跟夏婵对着干的宋杰站出来跟她辩论, 而是梁平安:“烟草不是大烟,不一样, 再说就算我们现在不普及,未来还是会传过来的。”   【这孩子, 怎么就说不通呢?】   元清帝看向皇后,惊讶的看到皇后竟然也是一副犹豫的模样, 不由对他们说的烟草来了兴趣。   梁平安看到元清帝进来,顿时眼前一亮,忙道:“咱们叫陛下来评评理。”连忙将什么是烟草快速科普了一遍。   元清帝听到能为国库带来大笔收入, 不由兴趣更大了。   夏婵听着听着却怒了, 顾不上是在元清帝面前,上来将梁平安推到一边:“陛下你别听他的,抽烟的危害可大了,你不知道我们那里每年有多少人死于肺癌,根本没得治的, 而且就算本人不抽,二手烟的危害也是很大的,还污染环境!”说到污染环境下意识去找邵岩求支持,结果忘了邵岩不在,只能失望的收回目光。   【啊啊啊这种时候邵哥怎么不在!!】   元清帝挥挥手:“先坐,坐下说。”一指皇后,“先与朕说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梁平安和夏婵所说都太偏个人意见,他需要听一个客观完善的。   皇后被点了名,只能尽量以中立的态度给元清帝将烟草的害与利详细科普了一遍。   “……总之,烟草的危害是有,但不可否认一旦发展起来,会是一笔极大的收入,不比食盐少,如果垄断国营的话,甚至可能更高。”   一边天使一边恶魔,所以这一回皇后也拿不定主意,颇为纠结,尤其烟草种子在她这里,日后不论好还是坏,可以说原罪是她,这个责任太大,她有点承担不起。   元清帝在心中盘恒着利弊,若是这样,此事确实不好立刻下定论。   梁平安也有自己的道理:“但是就算我们现在不种,总有一天烟草还是会出现,难道那时候等着别人用烟草来赚我们的钱吗?”   说完给了宋杰一个眼神,是不是男人?是不是哥们?眼睁睁看着他一个人被穿越女围攻。   “那个……”宋杰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弱弱举手,“我不抽烟,这件事我选择弃权。”   【我就看看不说话。】   语毕就收到了梁平安一个你TM逗我的眼神。   连夏婵几个都有些惊讶,显然没想到宋杰居然不抽烟,但想到他说的发小的事,便释然了。   宋杰耸耸肩,端起一盘核桃,静静的去一旁试验新造出来的核桃钳了,这核桃钳还是他提出来的,等试验成功,可以大大提高剥核桃的效率,核桃油也可以期待一下了。   可惜核桃机暂时搞不出来,不然效率更高。   宋杰弃权,剩下几个人,梁平安支持,夏婵反对,皇后心理负担太大,纠结中,暂时算中立,在场就剩下一个梁才人还没有表态,于是众人纷纷看向她。   元清帝本以为梁才人会站梁平安一边,毕竟她一向显得比较冷静,似乎没有太过感情用事的地方,没想到梁才人迟疑了下,道:“我……反对。”同时心里的情绪纷乱,听不真切。   “我父亲,听说就是得了肺癌死的。”   听说?众人疑惑脸。   梁才人似乎不知道怎么开口,犹豫片刻道:“我是个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后来机缘巧合,我找到了我的父母,不过他们都已经去世了,我母亲死于车祸,大约在我六岁的时候,我父亲死于肺癌,在我找到他的前一年。”   “我母亲生下我的时候,我父亲并不知道,她去世后就更没有人知道了,我……有时候会想,如果我父亲知道我的存在会怎样,会不会……”   【来接我,来看我。】   她话没有说完,但想表达的意思大家都懂,气氛顿时变得沉默。   “抱歉。”梁才人笑笑,“其实也还好,并没有怎么样,大概因为没有得到过,所以就算没有也不是很难过,只是偶尔会幻想一下,所以理智上其实我是赞同种植烟草的,只要从一开始加强管理就好,不过感情上,我投一票反对。”   【唉,就知道说了会扫兴。】   夏婵忙道:“你放心,以后还有我们呢,说好的等回去我就关注你,还想蹭你的直播玩玩呢!”   皇后也笑道:“是啊,以后回去找你一起喝茶。”   大家轮番安慰过,梁平安不甘心道:“这个不能算最终结果,邵岩和元佩还没有投,等问了他们再说。”   【不过以老邵那环保意识,万一不同意可怎么搞?】   夏婵立刻道:“邵哥一定会站我们这边,所以还是我们赢!”她手叉腰,“什么赚钱,其实就是你自己想抽,说的冠冕堂皇。”   【一群烟民。】   梁平安无奈投降:“是是,我是想抽没错,这点我承认,但烟草赚钱这点不能否认吧,而且我刚才也说了,就算我们现在不把香烟弄出来,过了五六百年,还是会出现,不如我们提前自己来,只要事先规范管理,譬如规定未成年,不,未及冠不能购买,否则严厉处罚等等,并且事先说明香烟的危害,剩下的就看个人意愿了。”   “再说了,烟草还有很重要的药用价值,这一点总不能一起抹掉吧,就像金鸡纳树一样,虽然有人用了金鸡纳霜会有不良反应,但总不能因为这一点就不培育吧。”   提到金鸡纳树,元清帝不由点点头,金鸡纳树是元佩和梁平安最近在负责培育的一种植物,据说对治疗疟疾极其有效,在他们的世界的清朝,有位皇帝就用这个治好了疟疾。   不过此药因人而异,一旦把握不了计量,会引起很严重的不良反应,但对目前的大魏来说却堪称神药,大魏虽然也有治疗疟疾的方子,但见效慢,偏偏疟疾很多时候来势汹汹,有了此药,至少能在关键时刻救回性命。   “你……”夏婵被绕了一下,反应过来道,“不对,你这是偷换概念,金鸡纳树跟烟草不是一回事好吗?别想蒙混过关,反正我不同意,我死也不同意!!”   【不同意!!!】   夏婵反应如此激烈,叫元清帝不禁好奇是不是也有什么内情,这样认为的显然不止他一个,梁平安忍不住道:“那你说说为什么?别说吸烟有害健康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   “难道这还不够?”夏婵瞪眼,“再加一条,我讨厌烟味,也讨厌抽烟的人。”   【单纯讨厌不行吗?】   梁平安心累,摆摆手:“够,够,你觉得够就够。”   【真是够了!】   皇后顿时头疼,这样算下来,邵岩和元佩反对赞同一人一票,依旧是反对多一票,如此一来,她这一票就至关重要了,不过……   也可以微不足道,她看向元清帝:“这件事最终还得看陛下的意思。”毕竟他们现在都算是元清帝手下的员工,靠他来活,老板发话,不能不从,这样她的心理负担也能减轻一点,虽然这样想有点不太好,但却是事实。   梁平安和夏婵顿时齐齐看向元清帝。   元清帝对上两双期盼的眼睛,忽然觉得压力有点大,不过略一思索,便直接拍板:“种。”   先不提他们说的什么香烟,单从烟草有药用价值这一点,种肯定是要种的,不过他也不会完全相信穿越者们所说,尽管他有听心的能力,因为每个穿越者懂得的都不一样,未必对每个东西都了解透彻,可以暂时先种一些,等见到实物再提其它。   梁平安面露喜色,夏婵满脸失望,寻求梁才人支援,却见她摊手示意爱莫能助,便一个人憋着气愤愤跑到宋杰身边,抢过核桃钳,咔嚓咔嚓夹核桃发泄了。   夹核桃正夹的爽的宋杰:……   元清帝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跟剩下三人道:“烟草可以先种一些,效用如何单凭你们述说无用,等朕真正见到实物再说其它。”   其实听到收入堪比盐税时他就已经决定了,按照皇后几人所说,既然在科技发达的未来,人人都知道吸烟的危害,香烟还能普及,没有被国家强制禁制,那么说明它确实有用。   元清帝将心比心,虽然后世中国已经没有了皇帝,但只要有领导者,有些想法依旧可以共通,这种微妙的共通,叫他几乎是立刻决定了要种。   不过单听穿越者们凭空畅想没有意义,等真正看到了实物再说,否则若跟他们说的电视电脑一般,说的天花乱坠,但造不出来有何用?   “是。”梁平安欣然接受。   皇后似松了口气,道:“正好,烟草差不多就是在这个时候下种育苗,今年还能赶得上种一批来。”   【算了,既然决定了,就别再多想了。】   烟草的事情暂时拍板定下,按梁平安的说法,等烟草收获再制成香烟,那也是一年后的事了,不急。   眼下最重要的,除了找到王五,便是元清帝的生辰了。   元清帝的生辰在十月二十五,帝王诞辰,自是该张灯结彩宴请庆贺,不过因为王五和大烟的出现,元清帝便下旨取消了大办,只在宫里办了家宴。   肃王快马加鞭,赶在二十四日夜里从福建赶回了长安,几乎没有合眼,隔日一大早就进了宫。   作者有话要说: 强调一下,关于烟草,现在重点只是在说种不种的问题,因为大烟提到了这个东西的存在,穿越者们对此进行讨论,每个人肯定有每个人的看法,梁平安说的是站在他的角度,邵岩和元佩之后也会对此发表看法。   请不要跳过种不种,直接就想到未来不需要各种问题麻烦一夜之间就忽然畅销全世界!!以大魏目前的状况,想靠烟草挣钱根本不可能!!!   没有说要大面积推广!!没有!!种下了并不代表立刻就会冒出一大堆香烟来,立刻就能全国民全世界的人都抽了,从种到收获到研究到成品,再到销售,肯定是需要很长摸索时间的,梁平安没有制造过香烟,想的很美,到时候肯定会遇到问题,不是两嘴一碰就能造出来的,而且就算做好了,一开始也会远销给其它国家,以后航海可以作为一种奢侈品稀罕物去打开海外市场——这一点不能接受的,那我也没有办法了,以后还会写到殖民,到时候肯定会造成流血事件,恐怕更无法接受了。   还有管理和矛盾等问题,这个以后肯定会写!! 第73章 生辰┃谁娶谁。   肃王进宫的时候, 元清帝正在太后宫里, 接受皇后几人的庆贺。   “祝陛下年年有今日, 岁岁有今朝。”   “陛下生日快乐!”   ……   从他一进门,皇后几个就笑着冲他祝贺,听完贺词, 元清帝等了片刻不见动静,干脆直接示意:“贺礼呢?”   他从昨日起就很好奇皇后他们会给他什么样的新奇贺礼。   皇后几人笑笑,一脸神秘:“这个不着急, 等家宴结束, 晚上我们再给陛下。”   【准备了这么久,肯定让你满意!】   元清帝便不问了, 转而看向梁平安:“你们呢?”   昨日他们说好的,男女分开来送贺礼。   梁平安整个人有点蔫, 因为他昨天被元佩喷惨了,元佩对他提出烟草的事发了很大的火。   “你以为种了收了就能立刻制造出香烟来?难道你打算直接卷一卷就卖了?用什么卷?纸?就现在的造纸水平和产量, 你还想拿来卷烟?你脑子被×啃了吗?”   “好,就算不用纸,用烟斗和烟管, 剂量你知道吗?不需要反复研究改良吗?再者以大魏现在的经济, 粮食都种不够,哪还有功夫大量种植烟草?难道要强制百姓放弃种粮食种烟草?给钱?那这钱你掏吗?没有现代精密的测量仪器,你要怎么控制剂量?晒出来的烟草直接给你抽你愿意?是,这不是你的身体,你总会回去你愿意你可以, 但这里的人不行。”   “好,就算用死囚犯实验,那也得要观察吧?一研究一观察,加上种的这一年,没个两三年能弄出来?就算弄出来了,想大批量售卖也不看看生产能不能跟得上,就以大魏目前的状况,想用烟草赚大钱,呵呵,等个七八年再说吧!”   “虽然美洲印第安人这会可能已经在抽烟了,但欧洲亚洲还没有,这种东西不是水泥粮食,既然要弄出来,就得负责,总得研究透彻,把危害降到最低再放出去卖,本来就是毁良心的事了,再像你这样,不如不拿出来。”   一番话砸的梁平安呐呐无言。   不过元佩到底还是站了种,他有他的理由:   “就目前这样发展下去,总有一天,恐怕不出十年就能去美洲走一趟,到时候美洲的一些东西包括烟草,绝对是会随着商船传回来的,以印第安人那种抽法,万一流传到亚欧,倒不如我们提前开始研究,控制剂量,除非这辈子憋住不搞航海不搞殖民,硬拖着不让大家发现美洲,但这可能吗?”   说完又喷了梁平安一句:“有时间想这个不如去研究研究还有什么药材能种,哪怕蔬菜水果都行,以后有什么想法麻烦大家讨论过了再上奏可以吗?”   丝毫不顾元清帝就在当场,可见气得不轻。   于是贸然提出烟草的梁平安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提什么意见。   但是烟草这个东西还是被元清帝知道了,既然知道了,就不能装作看不到,他并没有全信梁平安的说法,元佩也一样,相比之下他更信任邵岩,打算等他回来再详细听他的看法。   不过种不种这个问题已经下了决定,肯定是要种的,先交给耕苑在实验园内尝试种一批,等明年收割再做研究。   便如元佩所言,第一次种植,别说种好后研究,就是种不种的好,都是个问题。   所以烟草的时暂时先放在一边,等日后真的有了成果再说。   梁平安这回受到的打击有点大,毕竟当着众人的面里子面子都没了,这会还没缓过来,老实道:“已经准备好了,等会儿给陛下。”   【唉唉唉……】   元清帝便只好接受了他们这种神神秘秘的做法,命宫人上早膳,正吃着,宫人来报肃王来了,忙让人进来。   自从之前两人在傍山苑说开,紧跟着便出了王五和大烟的事,这一个月两人相见还不到十次,其中几次还是在朝堂上,这一回皇叔回来,怎么也得留几日。   肃王进来的时候带来一股冷风,进了门目光几乎立刻就找到了元清帝,锁定直到走近都没有挪开。   因是在太后宫中,众人不敢放肆,只互视目露揶揄。   跟皇叔的事,元清帝对穿越者并没有刻意隐瞒,毕竟他们早就看出了皇叔的心意,加上皇后私下跟他们提醒过,所以如今除了太傅和太后,其他人心中多多少少都有数,皇后假孕这件事也兜不住,还是被穿越者们都知道了,不过包括夏婵在内都没有明着提出来,甚至还假装不知道,每每见了皇后当做孕妇对待,若非元清帝能听到心声,还真看不出来他们是演的。   太后这边,元清帝并非刻意隐瞒,只是怕太后一时难以接受,毕竟太后跟皇后他们并不是来自同一个时代,太傅同理,再者碍于皇叔的身份,此事不宜太多人知晓,等日后解决了皇叔的身份问题再说。   所以尽管多日未见,碍于太后在场,元清帝只给了皇叔一个眼神安抚,一边命人给他解了披风送上手炉,一边招手叫他过来暖炉边取暖。   “皇叔何时回来的?怎么没有派人来与朕说一声?”   接近冬月天气日渐变冷,宫中的暖炕已经烧了起来,屋子里也点了暖炉,不过这一回的暖炉不是宫中以往用的那种,而是邵岩几个之前研究蜂窝煤时提出来的烟囱炉子,用几节烟囱将烟导出室外,炉子上还可以架锅烧饭。   只是因为王五的事,没有顾得上继续研究改良,暂时只做了几个放在宫里先试用着。   这会一锅粥就温在炉子上,喝的时候再分出来。   肃王接到他的目光,立刻收敛了一些,给太后行了礼,然后走到元清帝身边坐下:“臣昨夜进城,太晚便不打扰陛下。”说话间不着痕迹打量了元清帝一番,“正巧赶上恭贺陛下生辰。”   那可这是够巧的。   知道内情的众人齐齐在心里吐槽。   元清帝默,打量皇叔一眼,一边命人添碗筷盛粥一边蹙眉道:“皇叔瞧着好似清减了一些。”   刚进来他便感觉到了,如今近距离看,脸上的肉很明显瘦下去了一些,侧面瞧过去下颚几乎要刺出来,虽更显棱角分明,但太瘦了,他知道这一趟出去肯定会奔波,却没想到会这样累人。   虽然知晓皇叔是为了他亲力亲为,但这样未免太劳累了些,不由眉头蹙的更紧了。   既然皇叔回来了,便不让他去了,交给下面去做就好……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元清帝一惊,连忙拉回了念头,不,销毁罂粟这件事他不放心交给别人,再信任的官员都不行,必须得交给皇叔来,这样他才放心。   但是又要皇叔奔波……   这不是元清帝第一次皇帝意识和私人想法出现冲突,但却是第一次,后者超过了前者占据了上风。   一时陷入了纠结。   肃王难掩喜色,他听得出来元清帝的关切,眼里笑意流动,只觉这一次没有白忙:“多谢陛下关心,路远奔波实属常事,并无大碍。”   【看来要多吃一些,省的叫元元担心。】   元清帝听着,本就占据上风的私心几乎压倒性胜利,几乎立刻就要开口叫皇叔卸下朝事留在长安。   幸好太后笑呵呵插话,拉回了他的理智:“如今边关战事平定,肃王也该成家了,可有瞧上的人,我为你做主。”   【哎呦这都老大不小了,不结婚怎么成。】   气氛瞬间沉默。   皇后眼含戏谑的瞥了元清帝和肃王一眼,夏婵宋杰几个齐齐低头,脸几乎要埋进碗里。   【哈哈哈哈,太后威武!】   【哦豁,傻了吧。】   【多大了,有没有对象,结婚没,有小孩了吗,哈哈哈,到哪都逃不过……】   肃王余光瞥了元清帝一眼,道:“有劳太后费心,若有那一日,我定会来求太后下旨。”   【同意我娶元元。】   呵呵,元清帝面无表情,他倒要看看到时候谁娶谁。   皇后忙跟着帮腔,将这件事岔过去:“母后前日不是说打算趁着过年之前放出一批宫人吗,正巧今日大家都在,各自盘算一下你们宫里头的人员,看看有哪些要放出去的。”   元清帝一怔,瞥向帘外,梁忠和梁平安正候在外间,随时听他传话,在他得到听心之术发现穿越者之前,梁忠便与他说好了,等过完他的生辰,便离宫去养老。   梁平安当初便是因着这个调来的他身边,虽然他不可能用梁平安接替梁忠,但看在是他干儿子的份上,肯定会提拔照料一二,梁忠求的也只是这一点,希望在他出宫后他还能记着他,记着这个情分,方便他安心度过余生。   结果穿越者出现,一系列事情叫他忙得不可开交,险些忘了这一茬,再者他用习惯了梁忠,不想换上其他人,但梁忠年事已高,不能再继续操劳,不得不换人了。   梁忠从他六岁时便随侍在他身边,他的衣食住行几乎是他一手照料的,比奶娘陪在他身边的时间还要长,如今要放他离去,他还真有些舍不得。   想着,一时就有些伤感。   正伤感着,忽然手上一热,有个东西搭了上来,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是手,是皇叔的手。   下意识瞥了眼众人。   太后被岔开了话题,说起了放宫人这件事,皇后听她说着,梁才人几个算着自己宫里的名单,见没有人注意到,暗暗松了口气。   【!!!!握到了!!元元的手!!!】   元清帝看着皇叔严肃认真听太后说话的侧脸:……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是先写过生日,过完生日再说元佩和邵岩的看法,现在只能拆开,先写一下元佩的看法,生日完再写邵岩。   所以这件事只是因为提到了烟草这个东西,穿越者们就这个东西发表他们的看法,每个人的想法不一样,元清帝听了他们说的关于烟草的收入,肯定会心动,他目前的看法是,既然有用,先种,种下来,等日后研究再说。   以大魏目前的发展,短一点十年,长一点在元清帝有生之年,肯定是能开船去美洲的,如果现在不研究,不尽早制定好管理规定,那么等那时候还是会传过来,到时候怎么办?还是说等传过来了再说?   话说看评论我开始犹豫要不要写之后发明大炮海船去搞殖民搞战争了,烟草销售海外是坑害外国人,不能做,所以只能等航海开启后外国人发现之后反过来销售给我们再说管理禁止,这样的话,发明出枪炮大杀器就只能憋着,等别人打过来再打,不能去搞殖民,毕竟这样坑害更大,可是直接要命的。   这样算一算,也就只能憋在亚洲了,跟匈奴大辽打一打,像日本朝鲜什么的,人家不来主动攻击,肯定不能打,欧洲就更不说了。 第74章 亲吻┃还有这种举动?   在太后宫里用完早膳, 皇后几个各回各宫。   元清帝接下来要先跟户部尚书再仔细讨论关于身份牌的事, 穿越者们提出来的方案毕竟只是方案, 要具体实施得结合大魏现状制定更详细的流程,这一次的户籍普查不是之前的小打小闹,几乎要调动地方所有官员, 需要格外慎重。   他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让穿越者参政,他们发明研究,他支持, 但仅仅局限在实验园里, 圈在园子里随便他们怎么闹,他们提供的方案, 他觉得有用的通过,但也仅仅是提供方案, 写清楚利弊,具体如何操作实施, 绝对不会让他们沾染分毫。   这一点邵岩领悟的极好,从不沾染朝政相关,他交代一件事他完成一件事, 不逾越不参杂自己的意见, 与官员们也只是维护一个基本的人情往来,或者说,邵岩相当于他的出声筒,有些他不方便直接提的新事物新决策,便需要邵岩站出来。   剩下几人, 他也不着痕迹的阻挡了他们接触与政事相关,情感上他们给他带来了不少欢乐,逗他开怀,让他相处轻松,他愿意给他们一些宽容,但理智上,不过是互相利用,一方利益换取另一方利益。   甚至他放纵他们,也有一小部分原因是他想看他们放松下来,让他们觉得他可以信任,从而站在他这一方、站在大魏这一方来考虑,为他为大魏提供更好的未来知识。   这样想或许有些冷酷,但却是事实。   当然,这只是最底线的想法,只要穿越者站在他这一边,不胡闹,他也不会对他们做什么,愿意像眼下这般与他们平和相处。   目送皇后几个走完,元清帝看向皇叔,所以可以放开他的手了吗?吃饭他可以一只手解决,现在要站起来要出门总不能还一直牵着吧,真以为有袖子遮掩大家就看不出来?   被迫听了一连串给皇叔喝彩以及围观吐槽的心声,元清帝已经麻木了,也就皇叔还自以为隐秘而暗喜。   肃王接到他的目光,终于松开了手,只是眼巴巴看着他,目光里透着明显的遗憾和不舍。   这是在跟他……撒娇?   元清帝自认理解了皇叔的眼神,皇叔都撒娇了,他自然要顺了他,便道:“皇叔跟朕一道回紫宸殿,朕听你说说罂粟销毁的状况。”   肃王几乎瞬间站了起来:“是。”   然后两人告别太后,一起去了紫宸殿。   从太后的慈明殿到紫宸殿,距离稍稍有些长,元清帝挥退了御辇,叫梁忠带人远远缀在后头,他跟皇叔两人沿着廊道慢慢走着。   “好些日子不见,朕很想念皇叔。”元清帝回头抬了抬胳膊,示意皇叔上前来跟他并肩。   肃王眼睛一亮,即为他的话又为他的动作,眼里的笑意几乎要漫出来,上前一步便站在了元清帝身边。   【!!与元元并肩,死而无憾!!】笑。   元清帝已经麻木了,他已经从记忆里删掉了死而无憾这四个字,死而无憾是什么,有这个词吗?他根本没有听过。   肃王站定,压抑住心中的激动,表面淡定道:“我也很想陛下。”只是眼神出卖了他,盯着元清帝侧脸的目光炙热的仿佛要盯出一个洞来。   【日日夜夜都想,时时刻刻都想。】   元清帝心跳不由快了两拍,对上皇叔直勾勾看过来的目光,脸上便不自觉带出笑来:“皇叔,不,我不该再叫你皇叔,叫你……”但是想了想,又想不到一个替代的来,他从四岁起就称呼皇叔为皇叔,叫了十几年,骤然改口,还真有些叫不出来,只好摇摇头,“算了,还是叫你皇叔吧,我叫习惯了,恐怕一时也改不过来。”   而且他忽然换了称呼,若被有心人听到,只怕又得生出事端来。   肃王忽的侧身,隔绝外侧宫人有可能看过来的视线,伸手碰了碰他的脸颊,黑沉的目光凝着他,声音低沉:“我喜爱陛下叫我皇叔。”   这里没了心声,但看他的表情,明显想了什么,元清帝敢以帝位保证,皇叔脑子里这会想的绝对不是什么正经画面。   然后……   然后他的思绪也不免歪了那么一些些,被皇叔碰过的地方忽然有点热,喉头滑动,顿时觉得嗓子有些干。   再然后,念头一旦起来,便不可抑制的越想越多,尤其他至今还没有宠幸过谁,没有感受过真正的鱼水之欢。   嫔妃宫女不行,皇叔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半年多过去,皇叔都没有被穿,现在也不会被穿吧,这么一想,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好像围绕在他身边的人,不是穿越就是有金手指,唯有皇叔,即没有被穿,也不像长乐安王有金手指,连皇后高晏都没有逃过,皇叔是怎么偏偏被避开的?   难道皇叔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金手指?连皇叔本人都没有觉察的那种?   否则按照皇后长乐他们的规律,实在没有道理。   这样想着,脑子里的旖旎思绪散去,转而研究起这个问题来,将疑惑说与皇叔听:“……皇叔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你当初为何要写信提醒我小心高艳?”   气氛正好,肃王正想入翩翩,考虑着今日能不能哄着亲一亲元元,哪知忽然来了个神转折,足足沉默了十几息,眼里的失望和遗憾遮都遮不住:“我并没有长乐公主与安王那类的系统,不过……”   他皱了皱眉:“我能感觉到高晏的不对劲,那时他忽然对着我笑得……”怎么说呢,开怀?荡漾?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词,便含混过去,“总之,以我对高晏的了解,他绝不会对我那样笑,还不止一次,不止是笑,还有其它,叫我觉得古怪,那绝非高晏会做的事。”   后来证明那果然不是高晏,那古怪的笑也是她带来的迷惑人的手段。   元清帝沉思,按照高艳交代的和他们调查来的,只要她看中想要攻略的,除了他和皇叔,没有不成功的,只按照她的喜好分轻重,对他无效是因为他能听到心声,那么皇叔为什么会被免除?连魏俨那种原本对高晏敌对仇视的都能影响成功,听说直到近日才缓了过来,为何偏偏皇叔会避过。   还有,他的听心之术也只在皇叔这里遭到了阻碍,除了与他有关的,别的一概听不到。   总不会……   因为皇叔对他情根深种,至死不渝?   咳,虽然这个结论叫他心中暗暗一喜,但想想也不太可能。   不由再次跟皇叔确认:“你真的没有发现自己身边有什么不对劲?或者说多了什么?或者少了?”   他没有系统,不知道系统是怎么来的,又是怎么呈现的,在他的想象中,感觉是一个类似小猫小狗一般却又隐在空气里看不见的存在。   肃王虽然心里有些无奈,但还是满足他的好奇心:“没有,没有不对劲,也没有多了什么少了什么。”   好吧,元清帝只能暂时将这个疑问搁置起来,或许以后会有机会得到答案,见皇叔因为这一打岔心情不佳,回想昔日父皇和母亲相处的情形,瞥了眼远处的宫人,确定这个角度被皇叔挡着看不到,倾身捏住皇叔的下巴,在他唇上轻轻亲了一下,另一只手摸摸他的脸颊,哄道:“抱歉,是我不好。”   【!!!!!!】   肃王完全没料到他会忽然来这一下,满脸震惊,僵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不是元清帝第一次亲人,确切说是他以为的不是第一次,他以为他亲吻过皇后,事实上只是梦,但哪怕是梦,在他的记忆里,他是亲过的,所以他自认在这方面还是有些经验的。   见皇叔如此,更觉得果然如此,依着他听到的皇叔的心声,皇叔却是没有跟人亲热过的,可怜皇叔恐怕还不知道该要怎么亲吻。   想着,顿时觉得责任重大,有必要教一教皇叔。   这么一想,也不觉得处男之身如何了,因为皇叔也是啊!   想到这,再看着皇叔呆愣的样子,便忍不住笑出了声,笑完不等皇叔回过神,恢复正经,拍拍他的肩:“走吧,户部尚书只怕已经在殿里等着了。”   然而元清帝小瞧了肃王,或者说他高估了自己。   等肃王经历了震惊恍惚狂喜等情绪,回过神来,经过一处殿宇时,大步上前,追上元清帝,伸手一拽,将他拉进了殿中,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宫人的视线,二话不说将人压在门上就亲了上去。   这回震惊的换成了元清帝。   天旋地转还来不及反应,双唇就被狠狠压住,完全不给他喘息的时间,双手被扣住固定在腰后,这个姿势,腰自然而然往前挺去,贴上了一具微颤的身躯,分明隔着厚厚的衣衫,却仿佛亲密相贴。   因为震惊,牙关没有丝毫抵抗就被撬开,舌尖相触,两人齐齐震了一下。   肃王是因为激动,这一刻呼吸急促不能自已,整个人仿佛要炸掉,恨不能将怀里的人揉进身体里。   元清帝则是因为懵,还有这种举措?难道亲吻不是双唇碰触最多再转动吗?   作者有话要说: 宝保:朕是看过一本春宫图的男人。   肃王:我看过4个G。 第75章 好想┃画面。   元清帝第一次接受相关性教育是在十三岁, 那天早上起来他湿了裤子, 几乎是在半柱香之内, 这个消息便穿到了太后耳中,然后当天下午,他便收到了太后送来的秘戏图, 以及木头雕刻出来的欢喜佛——还是一套的。   当时十三快十四岁的元清帝马上就要迎来大婚亲政,可以说全身心投入在了要如何接管朝政上,对这种事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 而且翻开秘戏图, 绘制的画风并不是他喜爱的那类,欢喜佛也只拿起来摆弄了两下, 大概知道了是什么样一个动作流程就撂到了一边。   之后大婚,他觉得以自己的领悟能力, 这种事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后来也确实皇后和他都很满意, 当然,如果不是梦的话。   太后含蓄的教导,他含蓄的接受, 加上大婚四年, 没有人会觉得他对这种事其实并不完全了解,包括他本人。   于是被皇叔挑开双唇勾住舌尖的时候,元清帝懵了,亲吻居然还有这样的操作?   懵住的他一时不知道做什么反应,被肃王毫不费力的得逞。   皇叔急促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双唇炙热滚烫,左手扣住他的脖颈,将他带向他,舌头被勾住在口腔中搅动,又被狠狠吮吸,仿佛要吸去他全身精气一般,一阵酥麻异样的感觉从腰后直冲上来,原本僵直的身体瞬间软了下来。   等皇叔舌尖扫过他的口腔上壁时,忍不住颤栗了一下,喉间竟然抑制不住发出了一声轻哼。   这一声出来,叫元清帝立刻回过了神来,有点难以置信。   肃王没有闭眼,一直目光灼灼凝着他的脸,见状胸膛颤动,溢出一丝闷笑,勾动他的舌头安抚了一下,退出来一些,一边若有若无的舔吻那被亲的湿漉漉的唇瓣,一边低笑道:“陛下别怕,陛下只要专心享受就好了……”   【元元果然没有亲吻过别人,真乖。】笑。   说完不给元清帝反应,又是一个深吻,这一回不比刚才的来势汹汹,温柔而缠绵,一边吻一边不时退出来,压着低沉的气音含笑问他:“喜欢吗?这样陛下喜欢吗?那这样呢?”   牙齿轻咬他的唇瓣,在留下印记之前放开,又安抚般轻轻舔舐,炙热的目光紧锁着他:“舒服吗?嗯?”   元清帝被这一连串毫不停歇给他喘息的亲吻吻得有点发晕,下意识嗯了一声,换来肃王又一阵低笑,然而似奖励般,撬开他的唇,又给了他一个异常缠绵舒服的吻。   这一吻吻完,两人呼吸都有些急促,肃王这一回不单是因为亲吻到了元清帝而激动,黑沉的眸子里凝聚起暗火,元清帝正是年少易被挑动的年纪,哪怕他意志力再坚定,这样连番亲吻,还是没忍住起了反应。   肃王早就放开了钳着他的手,此刻箍着他的腰,凝着怀里还没回过神的元清帝,原本谪仙般清冷的面容染上了薄红,迷茫的双眼和湿润殷红的唇,透着情欲的气息,是他在曾梦过无数次,只在梦里见过的情形,却成了现实。   【这样的元元真可爱,好想……】   喉头一紧,轻抚他的脸颊忍不住喟叹出声:“真想现在就……”   【将你压倒在榻上,亲手褪去你的衣衫,亲吻你的身体,然后……】   元清帝迷茫的意识倏地清醒了过来,眼里露出了来不及遮掩的惊愕。   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刚刚是看到了……幻觉?   就在皇叔想的时候,他分明看到了画面,便如皇叔所想,他们倒在榻上,然后……   虽然随着皇叔的心声很快消失,但他看的清清楚楚!   肃王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只当他是被他的话吓住,顿时将自己的歪念抛掉,好不容易才亲到人,他可不想因为这个将人吓跑了,已经忍了这么多年,又何妨再多忍些时日,循序渐进,慢慢来,不着急。   想着,身上的燥意立刻平复了下去,放开手:“臣失态了。”但瞧着元清帝的脸,又忍不住凑上去在那红唇上轻啄了一下。   刚刚那一幕出现的太离奇,元清帝心中惊疑不定,他当时虽然有些迷茫,但并没有失去意识,他判断得来那一幕绝不是幻觉,但画面出现的太短暂,他还来不及确认就消失了。   如果这不是幻觉的话,难道继能听到心声后,他又能看到了画面?   心里疑惑着,便在皇叔又凑上来啄吻时没有躲开,直到他还想再亲下来,伸出一指抵住了他的额头:“够了。”   再亲下去他怕自己把持不住,户部尚书还在殿里等着,之后还有家宴,今天不是好时机。   更何况,他还没来得及看有关龙阳的秘戏图,如果是之前他还敢信誓旦旦觉得没问题,但经历了刚刚的吻,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在这方面的欠缺,看来得交代梁忠给他找一些来,他要仔细研究看看。   不过……   他眯了眯眼,坦然承认自己的不懂:“看来朕得像皇叔多加学习,朕坐拥后宫,却还及不上皇叔,实在惭愧。”   何止是惭愧,完全自愧不如,甘拜下风。   肃王自然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忙道:“陛下误会了,我只是看得多,外加……”黑眸一暗,低哑的声音别有意味,“日日夜夜梦得多。”   【梦见……】   又看到了!元清帝瞳孔一缩,他又看到了,虽然一幕幕变幻的飞快,但他确定看到了。   所以他果然有了看到别人心中所想情景的能力!   不过,他沉默了下,这每一幕都堪比秘戏图的画面是不是太过分了些,总觉得他似乎并不需要梁忠找龙阳册给他了,皇叔此刻所想的画面便足够他了解明白了。   但是,为什么每一幕都是他在下?   元清帝不由深深看了皇叔一眼,罢了,便让皇叔在心里这么幻想着吧,等事到临头他会让他明白究竟谁在下。   想着,默默将研究龙阳一事提到了需要解决的问题最前。   见他没有要追究的意思,肃王松了口气,他还真怕元元会误会,忍不住又伸出手摩挲他的脸颊,眼里笑意盎然,声音是压抑的暗哑:“我心里真欢喜。”   半年前归京的时候,他哪里能想到会有今日,那时他想的不过是能离元元近一些,最好日日能见到他一面就足够了。   哪想到会真的抱到元元,亲到元元,日后还能……   想到这一切,他觉得此刻整个人都是飘忽的,恨不能让所有人都知道元元是他的。   元清帝心头微动,不由捏住皇叔的下巴,凑上去亲了他一下,含笑哄道:“朕以后日日都叫你欢喜如何?”   他这时才回过味来,刚刚那一通亲吻叫他感觉极好,从前他不知道还能如此,如今知道了,便忍不住还想要再尝试。   他这样说,肃王自然乐意至极,眼睛都亮了,连着点了好几下头。   【叫我欢喜……】笑。   元清帝:……   又来了,自带动态功能的龙阳册,这样下去恐怕真的不需要叫梁忠找秘戏图来了。   两人达成了共识(?),互相整理好衣衫光明正大走了出去,除了双唇有些红,一切正常,宫人们不会直视他们的脸,自然也发现不了,再者肃王有分寸,没有太过,等一路走到紫宸殿,已经看不出半丝痕迹。   户部尚书果然已经等在殿内,元清帝随意将皇叔安排在一旁,示意他自便,然后也不避开他,跟户部尚书讨论起了人口普查的具体事宜。   关于这件事,穿越者们提出的方案他已经给太傅和户部尚书看过,并且结合大魏现状制定了更详细的章程,这一次只是就其中一些问题来具体探讨。   譬如如何确定每一个百姓都能被录入,尤其那些住在深山中不常外出的少数民族,婴孩是一生下来就录入,还是等序齿,毕竟大魏婴孩夭折的现象太普遍,一个家可能生五六个才能活两个,若婴孩不到一岁就夭折,是不是会占用一个序号。   还有,户籍序号是否要按照士农工商区分,比如士农序号排在前,工商最后录入排在后,或者按照阶层,每一层固定几个数字,这样日后单看身份牌便能大体猜到此人的身份。   等等一系列详细事宜,一项一项列出来,一项一项商议。   有些可以立刻就下了决定,有些则得等落实下去,发现问题再解决,毕竟元清帝也不是万能。   这一商议,就一直商议到了中午,等终于解决了最后一项,元清帝和户部尚书都松了口气。   “辛苦赵卿,不如留下来与朕一道用膳。”元清帝道。   一般只要赶上用膳时间,他都会留官员与他一道,因为习惯了,所以一时忘了皇叔在侧,也忘了接下来还有家宴,话说出口才反应过来。   户部尚书余光瞥了眼一旁看书的肃王,当即笑着推辞:“臣心急普查一事,着急回去整理,陛下厚意,恐难遵从了。”   【跟肃王爷这尊煞神共桌,还是算了吧。】   元清帝心里松了口气,挥挥手:“去罢。”   户部尚书行礼告退。   他一走,肃王立刻丢开手里的书,目光灼灼的看了过来。   元清帝知道冷落了他,他刚刚专注与户部尚书商讨,连皇叔的心声都没有在意,便朝他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肃王立刻起身,同时目光不着痕迹的在他身上绕了一圈。   【元元的龙椅……】   元清帝看着眼前骤然出现的画面:……   龙椅上……   这……嗯,似乎有些意趣。   作者有话要说: 肃王:行走的春宫图。 第76章 镜子┃直视。   元清帝对皇叔满脑子秘戏图已经无奈了, 更无奈的他竟然跟着皇叔的念想跑了, 还真的认真考虑了起来。   反应过来的他心中一囧, 迅速将越跑越偏的思绪拉了回来。   拍拍皇叔的肩,安抚道:“宗室这会想必已经进宫,皇叔陪朕去赴宴, 待家宴完,再仔细跟朕说说这一趟出去遇到的。”   肃王有点失望,虽然幻想是幻想, 但这差距也实在太大了些, 他本以为至少可以再亲一亲,但正事要紧, 只能应下:“是。”   两人便一道去了前头,参加为庆贺元清帝生辰而举办的家宴, 确切说是家长会。   因为王五和大烟的事,秉着自己不开心也要别人一起不开心的心态, 元清帝便顺着这次家宴瞄上了清闲的宗室们。   都是魏家人,朕这么忙这么辛苦,你们却拿着皇饷吃喝玩乐, 帮朕分担用不着你们, 但跟朕一起头疼总可以吧?   皇帝也是有小情绪的。   折腾不了官员,折腾折腾这些宗室总行吧。   自上次中秋家长会之后,那几个惫懒的再入宫来就乖巧听话了很多,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再也不敢在课堂上睡觉, 显然在家被收拾狠了,但是一步晚步步晚,要跟上进度没有那么容易。   原本聪明的倒是能赶上,稍笨一些的就慢了,为了这件事,夏婵还专门制定了一对一互带小组,最后发展到四人一组,后来宿舍改建好后,便以一组的形式安排住了进去。   是的,宿舍。   就在资善堂隔壁,建起了第一座类似现代的宿舍楼,与安王的百货商场相似,二层砖木结构,男左女右,中间隔着一座小花园。   原本进学的只有十三个学生,但先前中秋节宴时元清帝亲自点了几个,他这一亲自打破年龄限制,顿时引得不少宗亲递贴进宫来,找太后的找太后,找皇后的找皇后,还有长乐公主的小姐妹托到了她头上,希望能再收人。   有不少怕元清帝不应,竟叫家中长辈颤巍巍进宫亲自来说,元清帝便做出无奈的样子不得不应了,实际上他要的正是这个效果。   跟穿越者们学习到的现代知识越来越多,他越发觉得原本的十三个学生根本不够,而且等这些孩子成长起来能帮他做事,至少也得七八年。   所以年龄限制不得不开,虽然这些年纪大的基本已经定性,一时要改过来不容易,但年纪大也有年纪大的好处,至少在学习理解上要快一些,魏恒就是典型,不过两个月,他就已经超过了崔昭,成了这批学生中的第一。   但也只有一个魏恒,剩下的虽然后来赶上,但目前基本跟大班持平,要拉开距离只怕得在过些日子才能看出结果。   这些特招的二十三个,最大的二十,最小的十二,魏姓占了三分之二,剩下三分之一是那些公主郡主的子孙。   为了刺激这些学生的上进心,并没有将他们直接编入大班,而是让他们单独组成一个班,并且又分两组,元清帝也提前放了话,以一个月为期限,追不上大班进度的下个月不用再来。   而且在正式开学前,邵岩给这二十三个学生来了一次军训,包括女子,原本有二十八个,五个坚持不下去哭着闹着不来了,元清帝也不勉强,挥手让带走了,这样的,不如不来。   好在两个月过去,这二十三个都赶上了进度,叫元清帝很是欣慰,到底是魏家人,养废不代表他们本来就废,好好培养培养,日后都能帮上忙。   元清帝瞧着宗亲们盯着梁平安手里的成绩表,忐忑不宁的模样,顿时心情大好,果然不开心的时候叫众人陪他一起不开心最好。   尤其梁平安宣布名次的时候,下头宗亲们神情各异,瞧得他心情更舒畅了。   心情舒畅的他当即给考了三百五十分以上的学生丰厚奖励。   穿越者们定制的考试名次并没有十分明确的标出第一名第二名,而是按照甲乙丙丁来区分,三百五十分以上算甲,三百到三百五十算乙,二百五到三百算丙,二百以下统统记为丁不合格。   满分四百的卷子,二百以下也就意味着平均每一门五十,连及格线都没有到达,除非是偏科严重,否则也太说不过去,至于偏科的,再过些日子,等基础部分学完,便会分科,按照每个人的所长来进行更详尽的教学。   不过尽管没有做排名,但学生们自己清楚自己考了多少分,毕竟试卷还会返回改错,但至于会不会跟父母说,这就看个人了。   至少元清帝很清楚谁是第一,谁是第二。   接到奖励的几个学生喜笑颜开,元清帝的奖励很实在,皇家私库里收集来的名家砚台和墨,外加他专门叫营造司工匠雕刻出来的专属这些学生的印章。   别说其他学生,便是在座的宗亲都羡慕不已。   一顿身心舒畅的家宴吃完,元清帝终于见到了穿越者们神神秘秘的贺礼,穿越女们的贺礼皇后说要等晚上,而穿越男们的贺礼则由梁平安做代表,搬来了紫宸殿。   “小心小心,轻点轻点。”   梁平安指挥着两个小太监,自己亦步亦趋护在身后。   小太监手里搬着的,是一个盖着红绸的长方形物体,约有八尺高,下面露出雕刻着龙的底座。   “这是……”   元清帝放下奏折上前来。   坐在一边帮他整理奏章的肃王也跟着过来。   梁平安似乎已经缓过来了一些,面带笑:“这便是我们要送给陛下的贺礼,陛下可要猜猜是什么?”   【落地镜,可是专门为了这次准备的!】   ……   元清帝犹豫了一瞬,决定当做什么都没有听到,含笑道:“既然是给朕的贺礼,朕掀开一瞧便知。”   梁平安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真要他猜的意思,笑着点头:“是是是,送给陛下的,随陛下处置。”   【陛下打开会不会吓一跳。】   现代的镜子元清帝已经听皇后描述过,吓一跳不至于,但掀开看到镜子里清晰的人影,还是愣了一愣。   太清晰了,宫里的铜镜虽然也看的清楚,但远没有这个清晰,仿佛原本蒙在铜镜上的那一层薄雾被驱散,连每一个痣,每一根头发都看的清清楚楚。   元清帝第一次看到自己如此清晰的面容,颇觉新奇,而且还是全身,忍不住走近碰了碰,那镜子里的人也伸出手来,跟他碰了碰。   “其实镜子半月前就做出来了,有了平板玻璃,镜子不难造,不过为了给陛下惊喜,所以才留到了今日,这面镜子是邵哥和我还有元佩一起做的,下面的龙雕是邵哥亲手雕的,邵哥让我告诉陛下他雕刻的手艺是末日学的,雕的不好,还望陛下莫见怪。”   “还有下面刻的字。”梁平安蹲下身,指着底座最下面,那里刻着一行字,SYLPAYPZBXSRKL。   “这句话的意思是邵岩梁平安元佩祝陛下生日快乐,为了不被别人看到多想,我们用了字母代替,只有陛下和我们知道就够了。”   【嘿嘿,等过个几百年,后人考古看到,不知道会怎么解读。】   二十六个字母元清帝已经学过了,认得出来,不由笑着摇了摇头,这帮人,还真是……果然是穿越者会做出来的事。   不过他看着眼前的镜子,几乎立刻意识到了这其中的商机:“这镜子做起来可容易?能做出这样大的,想必也能做出小的。”   这镜子既是玻璃做的,想来应该也跟玻璃一样十分容易破碎,大的不易携带,若能做出小的,方便携带的,便能以奇珍高价销往它国。   “这是自然。”梁平安点头,从腰间取出一个巴掌大的圆形镜子来,一面镶嵌在木头里,雕刻着精致的花纹,“只要能制造平板玻璃,镜子制造并不难,其实我们原本还打算做出望远镜一并送给陛下,但遇到了一些问题,正在研究。”   【还有眼镜。】   元清帝摸了摸小圆镜,仿佛看到了漫天而降的金银,先前修路花费了大半国库,虽然设立了收费站,但不是一朝一夕能收上来的,香皂卫生纸等也一样,玻璃窗倒是卖的不错,但能买得起的并不多,要远销更是不便,至于先前说的香烟,想看到实物还不知得等多少年,眼前的镜子却是实打实的,连他都感到惊奇的东西,何况他人,一旦销售出去,定能给国库带来大笔收入。   这一刻,元清帝盯着镜子的目光堪称炙热。   “好,好,好。”连说三个好字,眼里遮不住的愉悦,“这贺礼送的太是时候,朕喜欢,极喜欢!”   梁平安心里就松了口气,任务完成。   肃王在旁瞧着,不由暗自后悔没有向邵岩提前询问,此物一出,他准备的贺礼便显得微不足道了。   元清帝又跟梁平安仔细讨论了一番镜子制造的细节,资善堂的学生们在学现代知识,他也在学,甚至比他们还学的更早,且是穿越者们一对一授课,若非朝事繁忙,有些实验他都想亲自去试一试。   等送走梁平安,元清帝转头看到神色有些蔫蔫的皇叔,反应过来自己又将皇叔冷落了,便将手里的圆镜递给他,道:“皇叔要不要跟朕一起学这些,朕来亲自教皇叔如何?”   肃王目光一亮,亲自教导=能天天进宫=能天天见到元元=能天天亲亲抱抱=甚至可能抵足而眠,当即顺着接过圆镜的动作上前一步,对上元清帝从镜子里看来的视线:“好。”   【眠……眠……镜子……眠……】   元清帝看着眼前再一次出现的画面:……   要他日后如何直视这面镜子。   作者有话要说: 肃王:单身二十多年,锻炼了我丰富的想象力。 第77章 烟花┃帮陛下去看。   元清帝觉得他发现一个皇叔的新优点:想象力丰富, 何止丰富, 简直太丰富, 书房里的每一处每一件家具在他那里都有了新作用,叫他叹为观止,同时学到了不少新知识。   正和镜子里的肃王大眼瞪小眼, 原本离开的梁平安忽然又回来了。   “陛下。”梁平安行礼,不好意思道,“那个, 有件事我忘了说, 早上听皇后说宫里要放人,我的妇产科这边正缺人手, 看能不能让我去做个招募,那些不想回乡的, 都招来妇产科。”怕元清帝不答应,又道, “元佩的法医科也缺打下手的护士,他也要我帮他申请一下。”   选择宫人,确切说宫女来帮忙, 是梁平安和元佩商议过的结果, 妇产科那些宫女们的效用已经体现出来了,自从皇后和太后帮妇产科和他正了名,上层贵族中陆续来预约的越来越多。   通过女报,关于产前的一些注意事项也都科普了出去。   但这远远不够,梁平安希望有关妇产的知识能被大魏每一个女子, 每一个百姓所知,希望妇产科能遍布全国,能帮到所有百姓。   所以必须得扩大招生,在职的宫女他不好全都调走,但这些即将离职退休的,正好可以来帮忙。   其实他也不是没有想过收其他人,但民间女子多不识字,识字的也不会愿意来妇产科,宫女中那些曾因选秀进宫的,反而被教导过几年,至少识文断字不在话下,尤其进宫时年纪小的,被寄予“厚望”,自然学的多,而且离被放出宫的年岁越近,越是会多学一些,毕竟出去后她们赖以谋生的,有可能就是她们如今学到的了。   再者民间女子最晚二十就结了婚,婚后侍奉公婆,管理家务,还要生儿育女,别说没有时间学,就算学了,也做不到像这些宫女,随时在职在位。   被放出去的宫女们都已过了二十五,虽然在现代还正青春,但在这里要找好人家谈何容易,这也是大多数宫女为了一个自梳姑姑的头衔争破头的原因,她们几乎很小就进了宫,已经习惯了宫里的生活,对大多数人来说,出宫反而不如待在宫中,当然也有很多有家人惦念想要回去的。   周朝时宫女太监一旦入宫至死不能放出来,到了大魏,开国皇后提议宫女满二十二便放出宫,后来渐渐增加到了二十五。   当然,他也并不强行要求这些宫女们必须不结婚,将来若有遇到好人家想要成婚的,他举双手赞成,只是在妇产科还没有完全发展起来,让女人们能真正出来学习上班的时候,她们是最好的人选。   元清帝听完他的心声,不由颔首道:“朕应了。”   如此也好,给这些宫人们多一条出路。   “多谢陛下。”梁平安笑着应下。   这一回目送梁平安出门,肃王大步上前反手关了门,仿佛忍无可忍,转过身来轻咳一声:“陛下不是说要听我讲讲一路见闻,不如我现在便讲来。”   先是议事后是家宴接着没完没了的奏折,眼瞧着要完,又来了一个梁平安,之后还有皇后几个,什么时候才能轮到他。   元清帝竟从皇叔话音里听到了委屈,见他巴巴瞧过来,忍下笑意,一边朝他招招手一边坐回榻上:“是我不好,又惹皇叔不开心了,我跟你道歉,对不住,我错了。”   他这副模样,倒叫肃王不好再抱怨,收敛了情绪上前来,顺势握住他的手,摇头道:“陛下不用如此,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怎么能叫元元跟我道歉。】   元清帝蹙了蹙眉,他能理解皇叔的心情,但不喜欢他这样对他,太过在意他的情绪,太过小心翼翼,这样的态度让他很不舒服,他反而希望皇叔能像穿越者对他的态度那样来对他。   但他也知道,要皇叔现在就改过来没有那么容易,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回握皇叔的手:“坐,接下来我都听你说。”   于是晚膳前的两个时辰,元清帝便和肃王一道歪在榻上,听肃王天南地北的聊了起来。   元清帝长这么大,去过最远的地方便是长安城外的傍山苑,他虽坐拥江山,却根本没有亲眼见过,对各地的了解不过是通过书籍,或者听官员回报,但听肃王讲来别有不同,尤其他描述的各地景致习俗,叫他心向往之。   肃王看着元清帝神往却又遗憾的目光,心里不免有些不是滋味,忍不住伸手揽住他的肩,轻轻拍了几下:“陛下不能去看的,我帮陛下去看,回来详细说与你听。”   他心里清楚,要元元亲自去看不可能,至少目前不可能,就算元元自己想去,他也会拦着,毕竟元元的安危最重要,谁也不能保证一路上不会出事。   看来得将丹青重拾起来,他心想着,但想到自己的画艺,不免有些头疼。   元清帝凝着皇叔的侧脸看了一会儿,才轻笑道:“朕允了。”   说完喉头微动,没忍住,起身凑到皇叔面前,捏住他的下巴吻上了去。   他喜欢极了这样的皇叔。   御书房内,关了门清退了宫人,没有人会来,身下又是软榻,这一吻难免吻得有些过火。   等两人回过神来,已经不知不觉倒在了榻上,因为肃王舍不得压住元清帝,倒下去的时候生生换了个姿势,自己做靠垫,让元清帝趴在了他身上。   身体亲密无间,几乎立时感觉到了彼此的意动。   元清帝放开皇叔的唇,生生忍住翻身下来,现在还不能,虽然他已经从皇叔的臆想中大约看懂了要如何做,但现在不是好时机,在皇后那里他已经碰了壁,这一回总得准备周全,可千万不能临到头出了错。   他忽视眼前栩栩如生的画面,更远离了几分,朝皇叔伸出手要拉他起来,同时解释道:“待会儿皇后还要过来。”瞧着皇叔眼里隐隐的失望,不由道,“皇叔连夜赶路辛苦,今日先歇息。”   “明日……”他勾勾手指,眼带笑,“朕邀皇叔明日与朕抵足而眠,不知皇叔可愿?”   肃王眼睛一亮,几乎脱口而出:“当然!”   心里简直炸开了烟火,欣喜非常,不管会不会发生什么,单能跟元元同塌而眠就已经让他足够高兴了。   用完晚膳,夕阳西下,皇后派人来请元清帝和肃王一道去隔壁集芳园。   难道又是搞什么晚会?   元清帝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连身边的人都一样。   不过这一回倒不是澄碧堂,而是集芳园最高的望星楼,路两侧也有灯,但头顶的月却不再是满月。   一时心中感慨,如今回想起来,似乎他对皇叔第一次心动便是在这里。   想着不由转头看了皇叔一眼,灯火映照下,皇叔棱角分明的侧脸显得格外俊美,他知道皇叔生得好,皇叔的母亲容貌便极好,否则不会被祖父看中,生父也一样,但许是因为一道长大,他以往还真没有注意过这一点。   如今瞧着,不由心头一动。   肃王感觉到元清帝的灼灼目光,不由挺直了腰板,悄悄侧了侧脸,将自己最俊朗的角度呈给他。   【元元这么看我……】   【羞。】   元清帝:……   默默无言收回了目光。   望星楼有六层,元清帝和肃王到了楼下一直上到顶层都没有看到皇后几人的身影,反倒看到围廊下放着一张矮桌,桌上摆满了东西。   最中间放着一个蛋糕,蛋糕上插着两个数字,十和九,仔细一瞧,竟然是用糖做出来的,蛋糕上写着大大的生辰快乐。   蛋糕前放着一张纸,上头写着陛下亲启。   元清帝打开:   祝陛下生日快乐,蛋糕是我们亲手做的,桌上纸盒里都是给陛下的礼物,希望陛下会喜欢,鉴于……嗯,我们就不打扰了。   闲杂人等留。   闲杂人等……元清帝忍不住笑了笑,转头去看桌上的纸盒。   只见一排并列的盒子上依次标着皇后、长乐、梁才人、夏婵、宋杰(?)。   元清帝先打开皇后的盒子,看到里头的东西不禁笑开,只见盒子里是一个木雕的兔子,不过巴掌大,活灵活现,恐怕是皇后亲自雕的。   他属兔。   “皇后有心了。”肃王冷不丁开口。   元清帝瞥了他一眼,不禁笑问:“皇叔给朕准备了什么贺礼?”一副期待万分的样子,其实他早就通过心声知道了皇叔准备了什么。   肃王正经道:“一会儿告诉陛下。”   元清帝还想再逗几句,忽然天边爆开一声响,似是炮竹炸开,紧接着黑幕上炸开了一道烟火。   虽然有炮竹的声音,却不是炮竹,也不是他见过的那种烟火信号,巨大的红的黄的绿的花朵在黑幕上绽开,一朵又一朵,壮观而瑰丽。   元清帝被震撼,看着眼前的烟火挪不开视线。   正震撼着,忽觉手腕一凉,低头瞧去,只见手腕上多了一条红线编织的五福链。   作者有话要说: 大规模放烟花庆祝貌似是宋,离大魏这个时间段还有一百年,这里算是穿越者们提前了。 第78章 贺礼┃新世界的大门。   “这是我给陛下的贺礼。”满天烟花中, 肃王的声音透着一丝忐忑, “愿陛下福寿绵长, 富足安逸,身体康宁,无遭祸病。”   【元元会喜欢吗?唉, 早知道不如听听邵岩的建议……】   元清帝瞧着手腕上的五福链,链子由红线编织而成,只在其中间或夹杂了五颗极小的白玉珠, 只比米粒大一些, 巧妙的编织在红线中,乍瞧去并不起眼, 细看才会发现。   链子收口处收拾的也很精巧,原本会垂落下来两条红线在他戴上后正好拉平, 没有半丝余坠,不会造成不便。   不用多想就知道, 肯定是皇叔亲手编的。   想象了一下皇叔一个人悄悄躲在屋子里编织红线怕被人看到的样子,不由露出一个笑来,抬头对上皇叔紧张的目光:“多谢, 我很喜欢。”轻轻晃动手腕, “我会一直戴着,除非它自己断开。”   肃王心里的不安顿时烟消云散,烟花还在继续,伴随着爆鸣声,璀璨瑰丽的花朵在黑幕上炸开, 好像他此刻的心情。   而他朝思暮想想要得到的人就站在这样的烟花下,含笑瞧着他,漫天烟花不及他脸上的笑。   忍了忍,没忍住,上前一步按住元清帝的肩膀,对准他的唇压了上去,怕楼下或许有人会抬头看到,不敢多停留,只碰了碰便放开,深呼吸压下心中涌动的情意:“陛下莫再对我笑了。”   【再笑我要忍不住……】   元清帝看着眼前又飘起来的画面,这一回倒是没有无言,而是不由瞥了一眼皇叔的下半身,担忧起了他的身体,这样一起一落真的没有问题吗?   想着便依言敛了笑,和皇叔并肩欣赏起了烟火。   这场烟火足足持续了两刻钟,几乎将整个长安城的天空点燃,元清帝如今已经多少明白一些烟火的原理,便一边欣赏一边感慨未来人们的聪慧。   烟花结束,他继续拆礼物。   皇后之后是长乐,打开盒子一瞧,是一个玉瓶和一个玉盒,都只有巴掌大,下面压着一张纸。   “玉瓶里是玉露丹,我攒了好久才兑换出来的,玉盒里是贵妃娘娘叫我代为转交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长乐祝皇兄生辰快乐!”   玉露丹元清帝知道,就是之前他假装遇刺时长乐来喂给他的,据说只要有一口气在都能救治回来,长乐当时花费了攒下的大半积分,还被她的系统抗议,没想到找皇后他们帮忙攒了半年后,又为他兑换了一颗。   心里顿时一暖,小心放回盒子里收好。   至于贵妃的玉盒……   他好奇打开来瞧了瞧,虽然贵妃说她没了法力,但毕竟是仙人转世,肯定也有她的金手指,贵妃送出手的东西,想来应该不会差。   打开来便闻到一股奇异的清香,玉盒里是乳白色膏脂一样的东西,有些像皇后他们正在研究的化妆品,但这香味闻着却明显感觉要珍贵很多,单闻着就叫人身心舒畅。   难道也是用来敷脸的?   元清帝合上盖子翻来覆去看了看,没有看到说明,只能先放到一边看下一个,等见到贵妃问一问再用。   放下玉盒的他没有看到肃王瞧见玉盒里是什么后,变得古怪的目光。   梁才人和夏婵的贺礼中规中矩,倒是宋杰的贺礼叫他挑了下眉,打开盒子一瞧竟然是一本书。   封面光秃秃没有一个字,也没有画,鉴于这本书是宋杰送的,元清帝隐隐有了一种预感,事实证明他的预感是对的。   封面没有字不代表里面没有字,翻开第一页四个大字清晰可见:龙阳大全。   还夹着一张小纸条,写着生疏的繁体铅笔字:“祝陛下生日快乐,这是我花费我身上全部积分从系统那里给陛下兑换来的礼物,据说包含所有步骤姿势,而且作者亲身尝试,内容详细,画面丰富,送给陛下做参考,不用谢。”   元清帝:……   “咳。”肃王轻咳一声,似不经意间瞄过来,“宋杰送了什么?”   元清帝听不到他此刻的心声,但光看他的眼神也能猜出他在想什么,啪一声盖上盒子,正色道:“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跟梁才人和夏婵的差不多,时候不早了,皇叔昨夜奔波辛苦,先回去歇息吧。”   肃王当然不信,但元清帝这么说,他只能将好奇心憋回去。   送走皇叔,元清帝转身关门开盒子取出书册一气呵成,然后暗吸一口气,打开了这本厚实的龙阳大全。   这一夜,紫宸殿的灯久久未息,这一夜,元清帝挑灯夜读,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龙阳大全果然如梁平安所说极为丰富且划分详细,大体分为现代篇古代篇未来篇,每一篇下面还有更详尽的划分,譬如古代篇中有传统古代,玄幻古代,修仙古代等等,还附带清晰的图画。   元清帝看得叹为观止。   然后,然后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皇叔朝着他走过来,一步又一步,同时目不转睛地凝着他,一直走到他面前,含笑俯身,膝盖分开他的双腿,单膝在他双腿间半跪下来,一只手搂住他的腰,一只手探入他的衣襟往下。   然后……   然后关键时刻他惊醒了。   元清帝睁开眼有点懵,春梦不稀奇,他从前也做过,春梦梦到皇叔也不稀奇,毕竟他现在喜欢皇叔,梦到别人才奇怪,让他懵的是他竟然梦到他被皇叔压在身下。   这跟他以为的反了,难道不是他临幸皇叔吗?为什么他梦到的跟他想的完全相反?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难道其实他潜意识中这么认为?   元清帝为自己这个想法一阵凌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不,梦也有可能是相反的,一定是他受了皇叔那些幻想的影响,对,是这样没错,肯定是因为皇叔那些幻想让他先入为主,才做了这个梦。   自认找到了原因,元清帝果断将这个梦抛到了一边。   昨夜的烟花看到的不止元清帝和肃王,几乎大半个长安城的百姓都看到了,隔天起来引来一阵热论,连官员上朝前都在议论。   因为修路花掉了大半国库,户部尚书最近对钱财方面看的极重,顾不上其它,直接跑来问元清帝这烟花难不难制,能不能对外出售,毕竟过生辰这种事几乎每天都有,有钱的可以多买,没钱的可以少买,也是一笔收入。   户部尚书能想到的元清帝自然也想到了,早起他便问了梁平安,烟花制造不难,但不管是制造还是燃放都有一定的危险性。   又招来元佩讨论一番,最终决定,烟花出售可以,但只接受订单,提前订好燃放的时间地点,届时派人带着订好的烟花上门,不允许私自燃放,这样既确保了技术不会流传出去,毕竟这跟兵仗司正在研究的炸药包有关,也确保了百姓的安全。   长安城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不论官员贵族还是商贾,很快便有人下了订单,然后接下来直到过年,几乎每隔三日就会有一场盛大的烟花秀,官员贵族们炫足了富,百姓们饱足了眼福。   等安王的吉祥百货走出长安城,在开封太原等开设分店的时候,一开张便放烟花,使得烟花被更多人所知,兴起了一股烟花热潮,也是从这时起,但凡庆贺便放烟花成了一种习俗。   元清帝有了镜子,烟花的收入便全部交由户部并入了国库,不过关于烟花炮竹的安全问题必须加强,虽然比不上炸药的威力,但一旦炸开,还是会造成极大的伤害。   当然这些是之后的事,话说回来,因为答应了皇叔今夜留宿,所以午休之后,肃王再次进了宫。   元清帝好不容易摆脱满脑子的龙阳大全,看到皇叔,那些画面顿时全都回来了。   “坐。”他轻咳一声,努力让自己往正事上想,“皇叔来的正好,朕方才跟太傅和兵部尚书提了大朝会阅兵一事,罂粟的事朕不放心交给别人,但再有两个月便到元日,邵岩要回来恐怕得到年前,还得劳烦皇叔在京中多逗留几日,将阅兵的事与太傅和周卿商议清楚再走。”   阅兵的事除了穿越者,只有他和皇叔知晓,一直在悄悄准备中,两个月并不仓促,在他原本的计划中,训练全权交由皇叔和邵岩负责,等十一月底再告知兵部和礼部商议准备流程就行,哪知出了大烟一事,皇叔和邵岩都不得不离京,只好提前告知叫来协调安排,免得到时出问题。   肃王没想到一进门听到的竟然是这个,心里有点失望,但还是颔首道:“是。”   顿了下,不等元清帝开口,径直走到暖榻边:“今日天冷,我一路骑马过来,不知陛下可否赏我上榻暖一暖。”   【元元应该不会拒绝……吧……】   元清帝原本还想逗逗他,但听到他心里的紧张,心中一笑,放下折子朝他旁边点点下巴:“到我这来。”   肃王当即解下披风脱掉鞋子上了榻,并且完全听话的坐到了元清帝身边。   这副乖巧的模样瞧得元清帝一阵新奇,总觉得今天的皇叔有些怪怪的。   肃王上来的毫不犹豫,等坐下对上元清帝的视线,目光却游移了一下,耳朵不知是冻的还是如何,一直泛着红。   元清帝心里的奇怪就更深了,含笑试探道:“皇叔可还记得我昨日说过的话?”   肃王面色如常,一开口却磕绊了一下:“当、当然记得。”   【一想到晚上要跟元元同榻而眠,就激动的说不出话。】   【跟元元同榻,同榻……嘿嘿……】   【紧张。】   【羞。】   元清帝:……   作者有话要说: N久之后,知道了元清帝有读心术的肃王:别拦我我要去shi。 第79章 名菜┃皇宫爱情故事。   殿外冷风呼呼, 殿内火炉正旺, 尤其暖榻烤的火热, 坐上去便是只穿着单衣都不觉得冷。   元清帝和肃王靠在靠枕上看奏折,这靠枕还是皇后几个弄出来的,有双人的有单人的, 已经在京城风靡起来,尤其冬日靠上去教人懒洋洋不想动弹。   元清帝正在看户部报上来的关于冬种的事宜,南北气候不同, 同样的作物种植时间也不同, 这些放出去的新作物,北边得等春播, 但南边却不同,今年便可以种一批, 在通过时报广而告之后,便赶着冬种将种子分发到了南方。   因为是第一次试种, 虽然做了详细的介绍,但难免还是会有一些问题。   管理方面元清帝来解决,具体关于种植的问题则由户部去和耕苑交涉, 毕竟耕苑已经种过一回, 多少有了经验,这些便是穿越者也回答不上来的,毕竟他们没有一个人亲手种过,便是皇后也只是种下去然后交代宫人照料。   不过虽然长安现在种不了,但可以做育种研究, 耕苑从玉米土豆等大丰收后,便对邵岩“拿出”来的新作物信任不疑,已经在温室里培育其它种子了,譬如细绒棉胡萝卜花生南瓜草莓等,还有夏婵心心念念的向日葵等花朵。   元清帝心里隐隐有了一个想法,打算将有关农业的知识从时报中挪出来,专门做一个详细的汇总,每月一期,分发到每一个村镇,交由当地读书识字的人,召集百姓进行普及。   “皇叔此去南方,可有见到新作物播下?”   虽然有时报宣传,但还有很多偏远乡间得不到消息,下面人向来报喜不报忧,他不能指望那些县令能顾及到每一个村子。   肃王正帮忙整理着奏折,帮元元整理奏折这件事,在从前他是想都不敢想的,没想到有一日他竟然能毫不顾忌随便翻阅,心里一阵感慨,闻言道:“有,有时报的宣传,又免费发放种子,便是原本没打算要种的,也种了一些,待到明年收获,百姓眼见为实,日后愿意种的便更多了。”   元清帝点点头,只要有种,不管是不敢违抗还是单纯觉得免费不在乎,等明年收获,推广便不再成问题。   “可有借机生事者?”   皇后的种子是可以无限供应的,所以免费分发他没有丝毫负担,但不能确保分发下去的种子真的能免费交到百姓手中,贪污徇私这种事历朝历代从来都不会完全消除,有些事情上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件事绝不能姑息。   不是他不想管,而是管不到。   天高皇帝远这句话,不是说说的。   对于一个连长安城都出不了几次的皇帝,他对各地的了解只能来自官员们的汇报,为此已经尽量分派不同的官员,甚至派锦衣卫秘密巡查,但仍旧会有疏漏。   太傅为何变成孤臣,便是因为他当年狠狠整治了贪腐,甚至亲自监斩了不少官员,那段时间朝廷上下无不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连元清帝看到一脸冷厉的太傅都有些怵,当年内阁五位辅臣,一个病死一个辞官,都与贪腐一事有关,只不过前者不愿放手,而后者更识趣罢了。   剩下两个辅臣起初还有些想法,没少明里暗里挑拨他和太傅的关系,后来被他和太傅联手收拾了一顿,不得不偃旗息鼓,这两年仿佛隐了身一般,再不敢搅风搅雨,只等满六十后安稳致仕。   元清帝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容养。   正好他也想要培养完全忠于自己的臣子,如今又从穿越者这里得了超前的知识,心里有诸多抱负,需要的不是保守顽固的老臣,而是朝气有拼劲的年轻臣子。   上一回春闱时他才刚刚亲政,本打算趁此机会挑选一批提拔,但几次宴请,没有合他心意的,不过还是挑了几个先放去翰林打磨,但都沉寂了下去,叫他失望,只能寄期望于明年的春闱了。   肃王似乎早就想到他会要问这个,一副准备充分胸有成竹的样子,轻轻一笑道:“陛下小看了记者的作用,自从记者去往各府,下面那些官员个个都绷紧了,生怕被抓到把柄,别的我不知晓,凡我去过的地方,没有敢在冬种上生事的。”顿了下,道,“不过得加大力度再培养些记者出来,一来不能偏听偏信,二来便是为了记者的安危,我路过南昌府时便有记者被围追,好在当时是误会,那些人以为他是偷儿,然以小见大,日后恐怕会生出不小的事端来。”   元清帝蹙了蹙眉,这确实是个问题,这件事穿越者们也讨论过,目前记者报道的都是一些民间各地新鲜趣事,还没有涉及太多,但如此发展下去,总有一日会碰到,甚至他也在暗暗推动,他希望记者能够发展成间接帮他监视底层官员的机构。   “记者已经在加紧培训,不过要派下去得年后。”   这一批记者不再是锦衣卫,换成了一些当地的底层无品官员,集中来京城受训,毕竟不论沟通还是熟悉度,还是当地人比较方便。   但也势必会造成良莠不齐,暂且只能靠互相监管,或者实行规避制度,培训出来的记者可以返回所在省,但不能去原所在的府县,与他人交换,同省不同府,避免日后徇私。   元清帝就这个问题又跟肃王讨论了一番。   说起朝事,两人都正经了不少,肃王心里的紧张激动渐渐平复了下来。   不知不觉到了晚膳,梁忠正吩咐宫人摆膳,太后派人送来了吃食。   东西是梁平安提进来的,抱着食盒上前来:“陛下,太后派人送了吃食来,说是她亲手做的新菜,叫陛下和王爷一道尝一尝。”   元清帝一听,立刻示意他摆上来。   食盒打开,梁平安脱口而出:“猪肉白菜炖粉条!”   【哎呦我去,这都弄出来了!】   “这道菜很有名?”元清帝瞧去,果然有猪肉有白菜有粉条,名字可以说很形象了,瞧着也很有食欲。   “那是,老有名了。”梁平安不知不觉变了口音,“东北名菜,虽然我不是东北的,但我姑妈是东北的,每次去她家都会做。”   【好香,好想吃。】   元清帝不由夹了一筷,他直接夹的粉丝,因为瞧着不像他以往吃过的,尝了一口果然不是,不由问道:“这是用什么做的?”   “是土豆粉条。”梁平安道,“太后前些天就说要做土豆粉,看来现在有成果了,除了土豆粉还有红薯粉,玉米似乎也能做,以后陛下可以尝尝。”   【不行了,我要去蹭吃的!】   元清帝又尝了口猪肉,不禁点了点头:“母后的手艺,果然美味,这猪肉可是太后养的那几头猪?”然后往皇叔那边推了推:“皇叔尝尝。”   梁平安闻言笑了下:“应该是了。”   这件事说起来众人便想笑,其实太后极喜爱吃猪肉,但因为大魏上层流行的是吃羊肉或者其它猎来的动物肉,猪肉是平民百姓才会吃的,又因为以目前的粮食种类和产量,喂养出来的猪远比不上现代的猪,太后顾忌身份,不敢放肆浪费粮食来养猪,身份暴露后,又有了玉米红薯,便终于无所顾忌放开来了。   等以后新作物推广开,再有太后普及猪肉的各种做法,想来日后民间养猪的会越来越多。   肃王尝了一口,颔首道:“确实美味。”   元清帝便笑道:“皇叔既喜欢,等我从母后那里多讨一些来送去你府上。”   肃王嘴里咬着东西不方便说话,眼里露出笑来。   【元元送我东西!】开心。   梁平安看看两人再看看桌上的猪肉炖粉条。   【吃着猪肉炖粉条谈情说爱的皇帝,古往今来陛下恐怕是第一个了吧,嗯,乡村,不,皇宫爱情故事。】   元清帝虽然理解不了梁平安的想法,但知道肯定是吐槽,便挥挥手叫他下去了。   吃完饭,元清帝按照昨日说好的,留下了肃王。   所谓饱暖思淫欲。   梳洗完换了睡衣,灯烛亮起,不免心神不定,心荡神驰,心猿意马,心……   咳咳,总之,元清帝脑子里自动回放起了昨夜看过的龙阳大全,再一瞧皇叔,显然跟他也是一样,各种画面在他眼前闪现。   “坐。”   离安寝的时间还早,元清帝重新回到暖榻上,意图看几本奏折平复一下越跑越偏的思绪。   肃王犹豫了一瞬,错过了好时机,只能跟在后面重新歪回了榻上,不过这一回不再那么老实整理奏折,时不时碰碰元清帝的手,或者隔着薄薄的睡衣碰碰彼此的胳膊,只是这样就足够他心神荡漾,脑补出一幕又一幕。   元清帝被迫看了一幕又一幕,忍无可忍,扔下奏折侧首捏住皇叔的下巴就吻了上去。   这一吻用上了他从龙阳大全中学到的所有技巧,便看到皇叔面露错愕,眼里不由露出一丝得意。   轻笑一声,退出一些舔舐皇叔的唇,学着他之前对他的,哑声道:“舒服吗?”   同时手撩开皇叔的睡衣,朝着他的腰腹摸去。   肃王身体瞬间紧绷,呼吸急促,捉住元清帝的手,反客为主吻了回去。   看来还得多练习,被反攻的元清帝心里暗暗下了决定。   烧得火热的暖榻上,隔着薄薄的睡衣,这一吻便吻得过了火,很快感觉到了彼此的情动。   元清帝手按着皇叔的肩,犹豫了一下,因为他在想要怎么做,虽然他看了一宿的龙阳大全,但真到了这个时候还是有一些些无措,不知该从那里开始下手,或者说该要怎么做才能让皇叔舒服而不痛。   正犹豫着,肩膀被按了下去,皇叔黑沉双眸定定凝了他两息,然后伸手遮住他的眼睛,嗓音低哑却又透着某种决心:“陛下闭眼。”   元清帝看到眼前出现的画面,一愣。   愣神间,感觉衣衫被撩起,有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腰腹,渐渐向下。   ……   片刻后,皇叔喉头一动,元清帝正要结束拉他起来,门口忽然传来梁忠急急的声音:“陛下,急报!高大人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元清帝:体验极差。   其实肃王做好了被宝保临幸的准备,毕竟以他卑微的暗恋心态,只要宝保开心就行,一切以宝保感受为主,然而…… 第80章 失踪┃羞耻。   “我×!”   元清帝长这么大, 第一次说了粗口, 而且还是现代版。   这种时候被人打扰, 好比箭在弦上就要脱手却被人碰了一下,又或者即将要升入仙界却在最后一步被人从台阶上拽了下来,亦或者美味刚刚吃到嘴里正要咽下去却被人狠狠一巴掌拍到背上吐了出来。   当然事实上他也确实吐了, 不过不是上面而是下面,吐得一塌糊涂,龙阳大全里描绘的所谓升仙般的感受他没有感觉到, 只感到了惊吓, 还有一丝痛苦。   是的,痛苦, 因为受到惊吓的不是他一个,还有皇叔, 他惊吓无妨,皇叔惊吓却差点惊吓出大事——不小心用上了牙。   “嘶——”元清帝倒吸一口冷气。   “咳咳。”肃王顾不上抹去嘴角的残留, 脸色大变,手忙脚乱,“没事吧, 陛下怎么样?太医, 不不,不能叫太医,药,长乐那里有药——”   许是太过震惊,心声一片混乱。   见他真的要下榻去找人, 元清帝连忙一把将人按住:“没事没事,我没事,你别慌,嘘——”   示意他小声,扬声喊道:“在外候着,朕就来。”   “只是那瞬间有些疼罢了,这会缓过来已经无碍了。”见皇叔脸色微微泛白,额头上都冒出了汗,忙安慰道,“不信你看。”   边说边捧起来让皇叔瞧。   肃王低头去看,又用手碰了碰,见果真没有大碍,心里长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抱歉,都是我不好。”   “皇叔莫乱想,哪里是你的错,分明是梁忠一惊一乍。”   ……   两人对着某处你来我往讨论了一番,等冷静下来回过神,忽然不约而同住了嘴,面面相觑。   空气沉默。   一个皇帝一个王爷,坐在榻上盯着某个东西谈论,实在是……   元清帝果断将裤子拉了上去,强迫自己忽略羞耻,一脸镇定的伸出手指了指皇叔的唇角:“这里。”   想让别人忽略自己的羞耻举动,自然是先发制人转移重点。   肃王闻言下意识舔了舔唇,舌尖将嘴角的残留卷了进去。   元清帝喉头微动,慌乱过去,之前被皇叔伺候时的舒爽感重新返了回来,虽然结果不尽人意,但过程还是极好的,是他从来没有感觉到的好。   但想到梁忠刚刚的话,到底还是理智占了上风,凑上去在皇叔唇上亲了一下,也顾不上是不是有自己的味道,甚至反而因此更叫他蠢蠢欲动,深呼吸一口气,披上外衫:“我去看看。”   穿过层层帐幔去到中堂的时候,身体还在不由自主回味着刚刚的感受,直到听完梁忠的回报,脸色沉了下来。   高晏意外落入河中,不知所踪生死不明。   “叫人进来!”   很快来传消息的人被带到了他面前,元清帝有些印象,似乎是高晏身边一位常见的仆从。   “小人高福,见过陛下。”仆从进来便扑通跪了下去。   元清帝立刻挥挥手示意不需要他多礼:“快些给朕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高福闻言立刻就红了眼眶,但毕竟在皇帝面前,强忍住悲痛道:“回陛下,三日前,主子带着夫人去府城外的金山寺上香,因想着只是散心,便没有大张旗鼓,只带了小人和另外三个下人,哪知路过山下的傍河时,突然横出一辆马车来,不管不顾便撞了上来,两辆车一道翻入了河中,主子和夫人在马车里没来得及跳下来,水流的急,主子将夫人托起来,自己却被水冲走了,我们四个下人,一个被车翻时被压死,一个甩出去撞到了石头也没了,就剩我和夫人的丫鬟小巧,都怪我们,如果不是我们快些爬起来去拉住夫人,主子也不会撑不住被冲走……”   高福眼泪在眼睛里打转,说着拼命朝元清帝磕头:“求陛下救救我们主子吧,求陛下为我们主子做主,这分明是有人要害我们主子!”   【一定要为主子报仇!】   元清帝脸色越听越冷,强忍怒火:“可查出了什么?还有你们夫人现在如何?”   高福回道:“那辆马车是忽然出现的,落水之后我们着急慌张,一时没顾得上注意马车里的人,等叫了人将马车捞起来,发现那车里根本没有人,小人着急来禀报,不知晓之后还有没有其它发现。”   “夫人,夫人落水昏迷叫了大夫,说有了两个月的身孕……”高福抹了把眼泪,“可怜我家主子……”   【还不知道会不会……主子可千万不能有事……】   元清帝怒火中烧,忍了忍,终是没忍住怒气,抄起手边的茶杯就砸了下去:“查!给朕查!给朕彻查!!”   肃王恰好整理完走进来,见状一个箭步走到他面前,捧起他的手:“陛下小心,可有烫到?”   元清帝被怒气冲了头,若是别人他还能忍,但出事的是高晏,他如何能忍:“好,好,朕倒是小瞧了这些人!”   他知道新的制盐法会对盐市造成冲击,盐商以及他们背后的那些人肯定会对此有所举措,但没想到会来的这样快,也这样粗暴。   他们以为解决了高晏新的制盐法就能消失?还是觉得他见折了高晏就会选择避退息鼓?   若是半年前的他或许还需慎重,但今时不同往日,他倒要看看谁敢。   元清帝气到极致反而想笑了,但想到生死不知的高晏,心情沉到了谷底,根本笑不出来。   肃王听梁忠简单讲完了来龙去脉,略一思索道:“未必是那些人在背后捣鬼,这半年陛下做的一切通过时报传播广泛,如今陛下在民间民心稳健,他们还不至于没有这点见识做出这样的事来,恐怕事出另有因。”   “陛下先别急,此事交给臣,臣亲自去一趟,定会为陛下解决此事。”   【高晏若真出事,元元该如何伤心,一定得找到高晏。】   肃王一番劝说,将元清帝的理智拉了回来,挥手先叫梁忠带高福下去,等人走远,反手握住皇叔的手,郑重道:“此事交给别人朕不放心,只能交给皇叔,暂且以高晏的安危为主,先将人找到,若……”顿了下,几个字说出口都觉得艰难,“若真出了事,帮朕将云喜平安带回来,还有……”几乎咬牙切齿,“务必查明真相找到真凶!”   说完双眼微微泛起了红,他唯有高晏一个挚友,上一回出了个高艳已经对不起高晏,这一回若真出了事,又是他间接害了他。   他放开皇叔的手,返回里间,找出长乐给他的生辰贺礼,转身递到肃王手中:“这里头是长乐给我的那粒丹药,只要人有一口气都能救回来,你拿着它……”叹了口气,“希望不会用到。”   肃王盯着盒子沉默了一瞬,压下心里的酸意,接了过来,虽然他知道元元只拿高晏当做挚友,但心里还是忍不住不舒服。   元元若只看着他,只念着他该多好。   心里翻滚起阴暗的念头,但很快被他压了下去,他连元元受伤都见不得,何谈让他亲手去伤害他。   心底长叹了口气,自己对元元果然已经无药可救:“是,陛下安心,此事交给我就好。”   元清帝心里不由升起一丝愧疚,本来说好今晚和皇叔抵足而眠的,谁知出了这样的事,还得劳烦皇叔为他跑一趟,但他实在找不到更好的人选,因为他最信任皇叔,也相信他能解决。   “抱歉。”他牵起皇叔的手,面露歉疚,“我如今能信的人不多,若换成是别人我也不会派你去,但那是高晏,我……没有办法,也只能信你。”   最后半句说出来,已经抛却皇帝的身份,带了一丝相求的态度了。   肃王凝着他的双眼,心里暖中带涩,只能无奈笑笑,右手捧起他的脸颊轻轻摩挲:“算了,谁叫我喜爱陛下,我为陛下,甘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以后要被元元捏准了。】叹气。   元清帝心中触动,不由道:“皇叔此去保重,不论如何,务必以自身安危为先。” 顿了下,“我等你回来。”   “是。”肃王心里的酸意减了不少。   “不过。”他表情一敛,颇为严肃,“在此之前我们得解决一个问题。”   【这种事,绝对不能让元元留下阴影。】   说完不等元清帝反应,曲膝轻轻在他腿上磕了一下,元清帝右腿一软,只觉腿上的力道瞬间被卸去,顺着皇叔箍在腰间的胳膊便歪倒在了暖榻上,   下一瞬,衣襟被撩开,眼睁睁看着皇叔单膝跪了下去。   ……   皇叔什么时候离开的元清帝不知道,也记不清发泄了几次,极致的快感叫他失去了神智,目光失神的凝着屋顶,从身到心感受着还残留的深入骨髓的舒爽感,皇叔抬头看他时的表情在他脑海中闪过,叫他久久才回过神来。   不过这一通发泄,心里的怒火和不安倒平复了不少,冷静了下来,虽心里记挂着高晏和皇叔,但身体累极,一夜无梦。   隔天醒来,立刻招了太傅进宫,盐改一事,虽然暂时不能大动,但借此机会,还是可以做不少文章的。 第81章 宋华┃鸡飞狗跳。   肃王这一去连续十日没有消息, 元清帝只能等, 为了不打草惊蛇, 还得当做不知道这件事,对外不表露分毫。   尤其奶娘那里,未免她受打击, 在事情未完全确定之前,没有对她提起丁点,又叫梁忠安排好高福, 不让他在人前露面。   在等待消息的期间发生了两件比较大的事。   一件是梁忠离宫。   尽管不舍, 但元清帝还是准了梁忠的请求,放他出宫去安养晚年, 毕竟他年纪实在大了,再经不起这般操劳, 宅子是元清帝亲自给他准备的,半年前就着人收拾好了, 只等人住进去。   梁忠离宫这日,元清帝特意为他送行,虽不至于送到宫门口, 但一直立在高高的台阶上看他走远。   梁平安请了假, 亲自将梁忠送到新家,等一切安顿好才回来,回来的时候眼眶红红,明显哭过。   元清帝虽然不至于落泪,但也颇为感伤, 从奶娘到云喜到梁忠,他身边熟悉的人正一个个减少。   好在还有李姑姑和孙姑姑,两人已经自梳,若无意外,是要侍奉他一辈子了。   接替梁忠位子的叫夏恭,其实也是跟在元清帝身边的老人,原本他才是元清帝的近身太监,梁忠本是英宗的人,是英宗离宫前留给元清帝的,毕竟那时夏恭年纪太小,刚刚十八,不过如今已经过了而立,也跟随在梁忠身边学了很多,能独当一面了。   因为梁忠决定了要离开,所以关于穿越者的事多多少少也跟夏恭透露了一些,待他亲眼见到皇后几人跟元清帝真正相处的情形,并没有多么震惊,只在心里稍稍惊讶了一下。   第二件事,武安侯的儿子宋华,主动从国子监退了学,跑去找上了元佩,要求拜他为师,跟他学习法医学。   这件事在长安城造成了不小的震动。   虽然有少包作宣传,让人们了解了法医学,但在百姓根深蒂固的观念中,跟尸体打交道的活计依旧是低下的,是贱民或者穷苦人家才会去做的事。   尽管宣传了这么久,但元佩招收到的学生,要么是类似俞小六那般出身仵作世家的,要么是穷人家实在过不下去,送孩子来学手艺,至少能混口饭吃活下来。   武安侯的嫡子竟然从国子监退学去学众人所认为的低下活计,如何不叫人震惊。   为了这件事,气急的武安侯抄着棍子追着宋华跑了整整三条街,可谓鸡飞狗跳,反正宋华当着众人面跟元佩拜师的事已经被瞧见的人传了出去,他也不怕闹大。   一时看笑话的,凑热闹的,使得这件事在长安城闹得沸沸扬扬。   说起来,元清帝和武安侯家多多少少算有些亲戚关系,武安侯宋家本是英宗元后母家,是当年支持英宗上位的主要助力之一。   英宗元后,即已故昭宪太后患有心疾,自幼身体虚弱,当年的英宗还是皇子时并不起眼,上有能文能武早有所为的十几位兄长,下有受神宗宠爱的几位幼弟,昭宪太后虽患有顽疾,但对当时的英宗来说,已经是极好的王妃人选。   昭宪太后去时元清帝不过五岁,在他的印象中,昭宪太后永远苍白着一张脸,对待任何人包括父皇和母亲都是淡淡的,仿佛看透了一切,唯有对他们几个孩童会稍稍亲切一些。   再者因为母亲的教导,元清帝不时便会去给昭宪太后请安,毕竟当时在名义上,她才是他的母后。   所以他对昭宪太后颇有好感,甚至觉得她有些可怜,那时每每看着昭宪太后面不改色喝下一碗碗苦涩的药,他都会惊叹佩服。   在幼小的元清帝心中,能面不改色喝下苦药的母后简直比父皇还要厉害。   宋家虽是帮助父皇上位的功臣,但并没有居功自傲,很快便沉寂了下去,不贸然揽权也不纵容子嗣闹事,昭宪太后也没有像当初的丽妃淑妃等处处跟母亲作对,所以父皇对宋家不错,尤其在昭宪太后去后,将宋家的爵位从伯升到了侯,连带元清帝对宋家的感官也极不错。   如今的武安侯是昭宪太后的同母弟,若按名分算下来,这位闹得人尽皆知的宋华该是元清帝的表弟。   元清帝听到消息觉得有趣,特意召了宋华进宫来见一见。   接到宫里传来的消息的时候,宋华正被父亲武安侯带人在徐家堵到。   “爹,爹,你放下,你把棍子放下,咱们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宋华躲在好兄弟徐咸身后,死死抱着不放,拿他当挡箭牌。   年近四十的武安侯身体微胖,绕着花园跑了一圈,已经呼呼喘着气,怒目道:“好好说?我跟你没话好好说,你给我过来!”   说着举起棍子又牟足劲挥过去。   “啊啊啊……”宋华连忙拉着徐咸躲闪。   围在外的一众下人连忙也跟着挪动,有听武安侯的话帮忙拦截自家少爷的,也有徐家家仆担心自家少爷被误伤阻拦的,场面混乱成一团。   宋华和徐咸趁乱在院子里抱头鼠窜,到底年少力壮,武安侯怎么也追不上。   徐咸父亲接到消息匆匆从后院赶过来,看到院子里的情形,连忙上前拦住武安侯:“宋兄慢些慢些,有什么话坐下来好好说,何必这样跟孩子置气。”   武安侯已经气急,一把甩开他,口不择言道:“如何好好说,还要我怎么好好说?若今日换成咸哥儿从国子监退学要去当个仵作,你还能好好说?”   徐父不由看向徐咸,徐咸吓了一跳,连忙摆手示意他没有这个想法,被宋华从后面伸手按了下去。   宋华知道以徐父优柔寡断的性子肯定要倒戈,忙赶在他开口之前探出头喊道:“不是仵作,是法医,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是法医!!反正国子监我已经退了,我不会再回去的,你不如打死我好了!”   “你……你……”武安侯气得指着他手指发颤,“你个……”孽子!   徐父忙给武安侯顺气:“宋兄别急别急,小心身体,小心身体,那个……”他要说什么来着,“哦,对了,我父亲请你去喝茶。”   武安侯动作一顿,徐父的父亲是工部尚书徐适,自从有了时报,工部尚书水涨船高,单负责一个水泥路便在民间名声鹊起,如今百姓谁不知道有个负责修路的工部尚书叫徐适。   徐父见状忙从他手里拿走了木棍,交给一旁的仆人,挥挥手让拿走,又给徐咸和宋华使了个眼色。   徐咸和宋华收到,当即悄悄往旁边溜去。   “给我站住!”武安侯高喝,“你给我在这等着,若是待会儿我出来看不到你的人,看我怎么收拾你!”   宋华心里忿忿,不情不愿的停下脚步。   正在这时,有下人气喘吁吁跑来:“老爷,宫、宫、宫里来人了!”   宋华下了马车几乎是同手同脚进的殿,皇宫他不是第一次进,从小到大节庆他没少跟着父亲来过,皇帝也见过,但单独被召见还是头一回,又是因为这样的事,虽然他觉得自己做的没错,但谁知道陛下怎么想,会不会也觉得他胡闹。   这样想着,进了门见到皇帝,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   大魏其实并不兴动不动就行跪礼,便是元清帝外出遇了百姓,知晓他的身份也不会突然就跪,冷不丁见人进来就朝他跪下,叫元清帝愣了一下。   “学生宋华见过陛下。”   宋华跪完就后悔了,这不是显得自己心虚吗,忙站起来重新行拜礼。   【啊啊啊,完了完了,这下给陛下的印象更不好了。】   元清帝心中轻笑,摆摆手直接道:“起罢,可知道朕为何要见你?”   宋华忐忑不安,道:“学生……不该从国子监退学?”   【怎么办,怎么办……】   元清帝大概明白他的想法,没有费功夫去分辨他混乱的心声,只道:“给朕说说为何要这么做?”   宋华听到他的语气不由抬眸小心觑了他一眼,见他似乎并不是要追究退学这件事的意思,忽然福至心灵,直了直腰道:“回陛下,学生退学并非国子监如何,实为学生自身蠢笨不想再耽误夫子们为学生费心,学生读了宋行走所作少年包青天,只觉豁然开朗,尤其其中所书法医一学,叫学生痴迷,对宋行走更是崇敬仰慕,故而想要拜在他门下,跟他学习法医一学……”越说思路越顺,“学生每每看到文中描述冤假错案,便悲愤异常,又去偷偷看过宋行走带弟子破案,心中欣羡,若学生能学得法医一学,定会如包黑炭一般,为百姓沉冤昭雪!”   最后半句说的铿锵有力,空荡荡的殿里透出回声。   【成为跟包黑炭一样的青天!】   元清帝挑了下眉:“好,朕允了。”   宋华瞬间瞪大了眼。   元清帝点点头,示意他没有听错:“武安侯那里朕会帮你去说,不过朕有一个要求。”   宋华忙做出侧耳恭听的样子:“您说。”   元清帝手指轻叩龙椅扶手,开口。 第82章 医改┃分科。   “朕准你从国子监退学, 并且会叫宋行走收你为徒, 但你得答应朕日后绝不能反悔, 而且必须得做出一番成就来。”   元清帝神情变得严肃。   元佩的法医学他已经了解的很透彻,不论是少包里的描述,还是这两个月来他帮助大理寺破解的案情, 都昭示着这法医学确实有用,且有大用。   虽然元清帝还没有学到医学相关,但单目前学到的生物来看, 不止法医学, 解剖学也得加快促进,不真正了解人体构成又何谈从根源解决病痛。   但不管是法医还是解剖都得跟尸体打交道, 而与此相关的活计被视为不详,这是人们千年来根深蒂固的想法, 加上百姓们大多没有念过书,更别提知道《黄帝内经》之类, 想要扭转百姓的想法,没有那么容易。   别提百姓,便是上层看过书的官员贵族也这样认为。   消去贱籍针对的只是那些贱民, 对普通百姓没有多少作用, 大多是看在能学一门手艺且包揽吃穿住的份上,愿意将孩子送来。   但送来的这些孩童,单从识字教起,没有个七八年不能成器,不管法医学还是解剖到日后的新医学, 都是人命关天的大事,马虎着急不得。   相比之下,若识字读了书的人来学,就要更快一些。   像元佩如今最器重的弟子俞小六,出身仵作之家是一个,会识字才是最重要的,单这一点就强出其余人许多,值得元佩着重培养。   元清帝想要将法医学和解剖学发展起来,但不能贸然急进,不能立刻就下达一系列提高仵作身份的旨意来,至少也得等大家完全接受了法医这个新名词,等百姓感受到法医在办案中的巨大作用,等那些士族儒生不再排斥地位的骤然变化,再推行令法。   所以宋华的出现,正中元清帝下怀。   光小说的科普远远不够,小说毕竟是小说,在元佩还没有破出能够大肆宣传的案子之前,宋华这一闹,闹得正是时候。   被元清帝影响,宋华的表情也跟着变得严肃起来,用力点头:“是!”点完弱弱道,“呃……请问陛下,这个一番成就具体……”   【难道要破解一百个悬案?】   元清帝微微一笑:“你不是喜爱包青天吗?朕期待有朝一日能听到宋青天的称号。”   宋华眼睛一亮:“是!”   元清帝说到做到,直接派人又去召了武安侯来,当着两父子的面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出乎他的意料,武安侯并没有多做反驳,当即便同意了,元清帝听了他的心声,才知道是工部尚书跟他谈过,劝了他。   宋华要去当仵作学法医的事,大家只当是个笑话,看个热闹,谁也没想到居然成了真,而且还是陛下亲自同意的,顿时叫众人哗然。   不等隔天,宋华当天下午就去了元佩府上,大张旗鼓的拜了师,在众人的不解中成为了元佩的弟子。   众人虽不能理解,但有元清帝发话,倒没有人当面多说什么,当然背地里肯定少不了一番议论。   元清帝不仅发了话,借着宋华这么一闹,直接给法医学正了名,还为法医科制定了一个新的官职,暂时配给大理寺,虽然没有说日后如何,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专门给衙门办案设置的机构,往后很有可能全国都会开设。   有远见的,发现了一条当官的新路子,虽只是最低九品,听起来也不那么体面,但有皇帝背书,有品级有官衔,对百姓来说,九品官那也是官,还管什么体面不体面。   元佩那里当即便迎来了一批报名小高峰,等宋华这件事被时报一报道,散播到全国各地,有不少人心思浮动,在年后收拾行李来了长安。   不过元佩收徒条件苛刻,核心学生只收了不到十个,剩下的不识字的先丢去学堂识字,识字的去背他准备好的相关医书,滚瓜烂熟之后再说。   元佩的府邸一时成了学堂,教室宿舍食堂一应俱全,只要上门来拜师的,他来者不拒。   好在他来时带了不少“嫁妆”,经得起他肆意挥霍。   当然他也不会一直白养着这些人,医校也实行考试制度,连续三次月考不过关者便会被遣送回去。   元佩的医校办得如火如荼,引来了太医院侧目,为此还发生了一些小纠纷。   大魏与医有关的一向由太医院负责,不论是药局药库的管辖,还是医官的征召选拔培养教育等等,都属于太医院统管。   元佩的医校算是挑战了太医院的部分权力,但偏偏这件事是皇帝亲自提的,太医们对政事又不是十分敏感,一番相商后,院使杨仲仁趁着给皇后“诊脉”的时候,跟元清帝提了一句。   其实从梁平安提出妇产科的时候,就已经挑战了太医院的权威,只是妇产向来多由稳婆负责,医者只做事后或事前调理,倒也不算太过,那时太医院还对梁平安提出的相关孕期知识做了研究,十分赞赏。   这一回元佩的法医科却不同了,解剖先不说,他提出了各种急救法,并且在少包中夹杂了许多新医学。   太医院里也有看时报的,自然也看到了这些说法,有些觉得有道理并且想要深度探讨研究,有些却不以为然,甚至视为邪术。   杨仲仁属于前者,他出生医学世家,家谱摊出来上数十代都与医有关,他祖父是太医,父亲是太医,他也是太医,儿子孙子也都是,有十代积累的医术和长辈言传身教,生下来便高出其他学医之人。   杨仲仁学医并不像他父亲是为求生计无奈,他是真的喜爱,数十年来一直在研究,对于梁平安和元佩提出来的一些说法,他觉得极有道理,一直很想跟他们仔细探讨,当初的牛痘就是一个实例。   这一次来跟元清帝提,并不像下面太医们提出的,想干涉元佩的法医科,而是想趁机跟他们探讨交流。   元清帝听他说完,又听了他的心声,不得不承认这一回是他疏忽了,毕竟太医院属于重要却又不是时时都用的官部,尤其他年轻身体好,一年也生不了几次病,之前吃了长乐给的丹药,别说生病,每日精神奕奕,这半年用到太医院的,多是给百姓和他人。   其实对于太医院,他心里已经隐隐有了想法,既然杨仲仁提起来,略一沉吟,道:“朕今日不妨先跟你透露一些,朕有意医改。”   当初听梁平安描述了现代的医学分科后,他就有了这个念头。   大魏的太医院还没有十分明确的分科,只是按照太医们所擅长的来区分,譬如有的太医精于口齿,有些太医精于针灸,有些精于眼疾等等,并不像现代医院有明确详细的分类。   所以他想按照现代医学分类,给太医院来一次医改。   其它过于先进的知识他没有办法立刻拿出来去普及,但关于医这一方面,改革起来不需要顾忌任何人。   毕竟世上少有人不惧怕病痛,也少有人不畏惧生死。   杨仲仁心头一凛,道:“不知陛下打算如何改?”   【莫不是陛下对我等不满?】   杨仲仁是元清帝最信任的太医,有了听心术后更信任了几分,便也不避讳他,将他的想法简略说与他听,最后隐晦道:“……你不妨与梁平安和宋行走多接触几回。”   怎么说服这帮太医的事交给梁平安和元佩就好,毕竟这是他们的专长,不是他的。   如今实验园对制造玻璃越发娴熟,想必不久就会制造出梁平安和元佩想要的玻璃器皿,还有酒精也在研究中,他丝毫不担心两人会说服不了杨仲仁。   因为时报的缘故,宋华的事只在长安城热议了三日就褪去了热度,人们转而重新讨论起报纸上的其它新鲜事来,毕竟对百姓来说,还是更喜欢看民间发生的趣闻。   而继宋华之后,引起百姓广泛热议的,是新式纺织机的问世。   自从梁才人那里拿到纺织机的图纸已经过去了五个月,营造司按照梁才人描画的图纸早就制造了出来,但实际应用中出现了问题。   梁才人的图纸是按照她还能记住的记忆所画的,这其中必然会有误差,再者她并没有亲眼见过,所谓图纸也只是她当初翻资料时浏览而过,游戏中见到的并不百分百真实还原。   所以营造司虽按着图纸制造了出来,却并不能立刻就应用,不过梁才人的图纸确实给了营造司工匠们灵感。   后来又有邵岩梁平安等帮忙,不但成功还原了梁才人描述的那种织布机,还进行了进一步的改良。   脚踏“三绽三线”纺纱车、“踞织腰机”织布机,还有改良后的大花楼提花机,相比原来的小型提花机,大大提高了织花效率。   于是棉织品终于可以向百姓普及。   不过鉴于大魏本土的棉花质量,要大量发展起来,还得等耕苑将适合大魏栽种的美洲细绒棉培育出来。   其实还有一种品质更优良的美洲长绒棉,但按皇后对两个种子的对比,条件相同的情况下,长绒棉的生长期比细绒棉要长十到十五天,而且最适合长绒棉的地方在埃及和穿越者世界的新疆,埃及太远,而新疆目前并不在大魏国土范围内,基本被黑汗和回纥瓜分。   所以综合对比,最适合大魏广泛种植的还是细绒棉。   而在织布机被时报宣扬出去的同时,元清帝终于接到了肃王传来的回报,看完回信长松了口气。   高晏没事,皇叔也没事。 第83章 凶手┃想念。   按照传信来的时间算一算, 高晏是在三日前被找到的。   高晏落水, 云喜昏迷, 一时高家上下慌了神,好在高晏的管家稳重,暂时稳住了大局, 但因为当时太过混乱,高家出事的消息还是传了出去。   不过也因为混乱,管家编造的高晏和云喜一道昏迷的谎言没有被戳穿, 除了高福小巧跟当时被他们叫住帮忙的几个人, 还有制造事故的凶手,没人知道高晏失踪。   管家原本担心凶手会在这个时候搅风搅雨, 但凶手似乎这会儿变得聪明了,没有趁乱散播谣言, 否则可以顺着这一点查到蛛丝马迹,当然也有可能他们根本不在意管家隐不隐瞒, 为的只是要高晏的命。   高晏顺着水流被冲到了下游,恰好有住在山林里的猎户路过救了他,然而猎户的家并不在傍河附近, 而是在隔壁山林里, 加上管家顾及为了稳住高家编造的谎言,不敢大肆寻找,等肃王到了之后,假借销毁罂粟的名义四处搜罗,才将人找到。   找到的时候高晏刚刚清醒, 但因为伤了腿,不能走动,加上不知道外界是什么情况,不敢贸然联系,肃王找去的正是时候。   元清帝看到这长松了口气,只要高晏还活着就好,只要活着,其它都不成问题。   肃王知道他担心高晏,所以一找到人就派属下快马给他送来了消息,关于事故的幕后黑手还没有查出来,得再等一等,不过按照暂时得到信息,肃王认为跟他之前推测的相近,虽是预谋犯案,但背后指使的人并非他们以为的那些人,恐怕是高晏与河间府当地几个势力的冲突,他暂且锁定了几个目标,正在调查中。   元清帝看完当即提笔写了回信,然后又立刻让人送走。   其实冷静下来,他也觉得这一回的事故约莫是“意外”,若是半年前使出这样的手段还有可能,但经过这半年,他的声望、朝廷的声望在民间极好,皇后说的舆论学他已经运用的炉火纯青,加之今年出奇的风调雨顺,至今未听到有哪里受了灾,那些人不会傻到在这个节骨眼上跟他作对。   而且就算为了盐改跟他对抗,那也得等他提出来再说,他如今什么都没有做,高晏虽然将新盐制了出来,但除了上贡给宫里用之外,还没有开始出售,这些人不至于这般着急,也不至于如此没有远见。   所以很有可能那幕后之人针对的只是高晏。   但不管怎么说,事情已经发生了,高晏也没有事,这个机会却递到了元清帝手里,只要操作的好,能趁机解决不少事情。   于是元清帝和太傅一番商议,通过时报,将高晏遇袭的事透露了出去,头版头条加粗加黑。   历代都有过官员受到袭击甚至被暗杀的记载,大魏也不例外,但对百姓来说,这只是朝廷的事,是皇帝要关心的事,与他们没有多大干系,但这一次不同,时报不再只是歌功颂德,或者专注民间小事趣闻,十分明确清晰的将政治阴暗面掀开了一角,展现给众人。   操纵舆论这种事,几个月下来,皇后已经给了元清帝最好的示范,以大魏目前的情况,不需要做的太过,仅仅只要在发表新闻时调整一些语序,或者加入一些稍微带有引导性的词语,便很容易调动百姓的情绪。   高晏这件事便是如此。   大魏如今的盐价虽比周时要便宜许多,但也不是足够寻常人家肆意挥霍的,至少不够让他们在冬日用盐大量来蓄存腌菜腌肉,所以文章中明确写明高晏带领一众属下研究出了新的制盐法,这种制盐法能够促使盐大批量产出,同时隐晦表明陛下有降盐价的意图,然而高晏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受了重伤。   文章丝毫没有明确提及高晏的重伤跟新盐的出现有关,但结合上下文,任谁听着都有一种高晏是因为发明了新盐,所以才被人加害。   盐不是别的东西,它与百姓生活密切相关,每家每户每日每餐都会用到,不管是高晏制出了新盐,还是陛下有降低盐价的意思,都让百姓欣喜,而想要阻止的,在百姓眼中都成了恶人,顿时激起不少民愤。   随着时报的传播,各地学子纷纷站出来批判,一些自认清白的官员也跟着发声,等议论纷纷时,那些没有发声的忙接二连三站出来表态,对重伤高晏的幕后黑手进行了谴责,仿佛不表态就是反对,就是不清白一样。   元清帝冷眼瞧着,将舆论扩散牢牢掌握在能控制的范围内,眼见发酵的差不多,便将热度渐渐散了下来,舆论虽可以操作,但不能太过,否则一个不好就会被反噬,这一点皇后十分郑重的给他讲过几个反面例子,叫他引以为戒。   未来盐改的趋势便借着高晏遇袭一事冒了个头,但要真正施行,还得再等一等。   肃王这一去便是大半个月,期间元清帝和穿越者们各自忙碌,普及新式织布机的事,蜂窝煤和煤炉改造的事,还有开采煤矿铁矿金矿等等矿物的事也提上了日程,有穿越者们提前的预知,哪里生产什么矿石,他们一清二楚,包括其它国家,听得元清帝恨不能立刻就派人去将那些矿石挖回来。   还有扩大生产玻璃,生产镜子,督促练兵……而且冬日来临,皇后几个又鼓捣出了一系列保暖用品,围巾手套口罩棉衣等等,各式各样。   因为没有实物,听到要求的针工局最初不知道如何做,幸而有元佩,他的换装系统很快将一套现代冬装兑换了出来,男式女式都有,有了实物,照着复制便简单多了。   元清帝也得了一套,从头到脚,帽子围巾手套保暖内衣毛衣羽绒服长裤短靴,连内裤袜子都有,还有两种颜色供选择。   他穿着试了试,确实暖和,不过在殿里穿一穿无妨,面见朝臣上朝肯定不能这样穿,倒是可以给皇叔送去,想起上次回来消瘦的皇叔,他将深色的那一套派人快马送去河间府,相比坐在暖室里的他,皇叔才最需要,当然还有各种补品。   这期间,由杨仲仁牵线,太医院跟元佩和梁平安进行了一次商谈,不论过程如何,最后达成了友好合作,就两人提出的新医学开始了探讨研究。   而梁平安也终于能够得到权威指点,深入学习起了中医来,毕竟整个大魏最好的中医资源都在太医院,他之前光凭自己死读医书总有不懂,这下子积攒的许多疑问都有了解答。   整个十一月便在各自忙碌中度过,到了月底,肃王派人传来消息,谋害高晏的幕后凶手被找到了。   果然如他们所猜测的,这幕后凶手是冲着高晏的来的,若说跟盐有关系,确实有那么一点。   谋害高晏的是河间府当地的官员,背后有没有其他官员推波助澜还在调查中,不过已经牵扯出了几个。   高晏当初带着一腔冲劲去了河间府,太过着急想要做出一番成绩,以至于不知不觉间得罪了当地官员士绅,还与其中两家发生了冲突。   临海各省历来有收集海盐的举措,不过多依靠天然,等海水退潮去收集岩石上露天暴晒出来的,而不是像高晏这样,开辟盐田建立堤岸,有预谋有规模的晒制。   高晏的盐田建好后,吸收了不少当地盐民去为他劳力,导致原本私下默认划分了海岸盐岩的士绅们原本通过海盐与商贾们换取的收入大大减少,因为高晏有圣谕,那些官员士绅们也没有办法,只能忍下。   这一忍就是半年,期间各种摩擦不快逐渐累积。   尤其主谋那位张老爷,他宠爱的庶女看上了高晏,一心想要嫁给高晏,结果被高晏拒绝,张老爷一口咬定他是为了女儿,他想害的是云喜,而非高晏,根本没想到高晏也在马车上。   他认为是另一个主谋周老爷蛊惑诓骗了他,是周老爷给他提供的消息,然而周老爷根本不承认,表示他只是随口说了几句,完全没想到张老爷真的会按他说的去做。   两人互相攀咬,在被肃王收拾了两次后,乖乖招了,张老爷说对了八成,他确实是存了害死云喜,然后让女儿嫁给高晏续弦的打算,但更多是想要找找高晏的晦气,挫一挫他的气焰,他当时收到的消息,确实是只有云喜一个出城上香。   而在这其中捣鬼的,自然就是周老爷了,话是他故意递给张老爷的,也是他故意刺激的他,去撞马车的人也是他安排的,他的目的不是云喜,而是高晏,但他同样表示只是想挫一挫高晏的傲气,并不是想要他的命,否则当时就会让人在水下动了手。   不得不说他安排的确实缜密,肃王很是花费了一番功夫,连他越来越敏锐的直觉都用上了,才查到了蛛丝马迹,然后顺藤摸瓜将人揪了出来。   但周老爷说的他不全信,周老爷敢这样做,背后肯定有人,或者说他仗着有人能给他撑腰才敢这么做,高晏没有刻意隐瞒身份,只要稍微一查就知道他是谁,皇帝奶兄,天子近臣,敢对他动手,已经不是胆大的问题。   元清帝略一想,干脆叫皇叔将人押送到京城来,他亲审一审,他有听心之术,便是再嘴硬也没有用。   说到听心之术,这一月观察下来,他发现看到画面这一项只对皇叔有效,皇叔离开后,他再没有从别人那里看到过他们心想的画面,只能听到声音。   叫他不禁想念起了皇叔,一月不见,不知皇叔是不是又瘦了,这一月过得如何,当然,咳,不得不承认,还有皇叔临走前对他做的那件事,没有享受过的时候,他从不觉得如何,但享受过了,临睡前每每都会想起,然后忍不住回味。   连皇叔幻想的那些画面都被他从记忆里调出来,时不时回顾一下。   一如此时,因着傍晚在太后那里吃了些补品,他辗转反侧睡不着。   元清帝从来不喜欢自己动手,从前他自认并不热衷情事,也极少需要自己动手,梦里与皇后都是简单了事,如今想来果然是梦,根本没有感受过真正的快意,如今感受过了,不免想入非非。   终于有些理解为何祖父会热衷于这种事。   忍了忍,终是没忍住,脑海里回放着皇叔跪下去亲吻的画面,还有抬眼看他的表情,伸出了手。   唉,皇叔快些回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宝保十九,正是荷尔蒙旺盛的年纪,打开了新世界,身体比感情先行一步,也更诚实。   皇叔:苦练技术中。 第84章 不安┃哭笑不得。   被元清帝惦念的肃王此刻正在回京的路上, 原本这会应该已经到了长安, 但沿途他稍微绕了绕, 去开封府跟邵岩见了一面。   因为王五依旧没有音讯。   人口普查在元清帝生辰过后就已经全面展开,但以目前的办事速度,至少得等年后才能全部完成。   而别说年后, 只这一个月就足够王五想好对策了。   很有可能等他们彻底普查完也找不到人,毕竟他们连王五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若王五有心换个身份隐藏到百姓中, 还真不好揪出来。   但是只要他选择换身份, 一旦登记,日后想要做什么就难了。   所以几个穿越者讨论来讨论去, 反而更担忧他会选择逃往它国。   如果他去了匈奴或者大辽甚至日本高丽造反倒无所谓,因为元清帝的大动作, 大烟的危害已经不止大魏百姓知道,周边各国也都知晓, 再者大魏时报各国明着暗着也是有在看,王五想再用大烟造反的想法是不可能实现了,除非他能走得更远, 走出亚洲。   怕的是万一王五愤而投靠这些国家, 然后依靠他知道的帮对方发展,日后转过来攻打大魏。   最叫众人不安的,他们不知道王五有什么金手指,如果是自带可以兑换军事武器的那种,简直可怕, 毕竟他的举动有九成是想要造反,按照穿越者们匹配系统的规律来看,他的系统很有可能跟造反有关。   虽然这一点只是猜测,王五也没有拿出什么超前的武器出来,但暂时拿不出来不代表日后拿不出来,按照皇后他们的经验,系统奖励一般都是需要刷任务才能得到或者兑换的,也有可能王五是没有攒够积分。   如今的大魏还做不到在边境每一处都驻军守卫,若王五要逃往它国,是拦不住的。   不过这一切都是最坏的推测,或许王五被邵岩几个吓住,不敢再随意冒头,也没有孤注一掷敢去它国发展的勇气,在普查没有结束,确定找不到人之前,一切都只是猜测。   邵岩将目前调查到的跟肃王通了气,继续进行他的巡查,他的工作要完成还早,恐怕年前也结束不了。   肃王回京的时候带了云喜一道,原本云喜坚持要留下照顾高晏,但她怀了身孕,又遭了那样一灾,怀相不是很好,加之精通妇产的梁平安又在长安,便在高晏的劝说下随着肃王回京了,也因为带了她,一路走的慢了些,等到京城已经是十二月中旬。   进了城,命属下护送云喜的马车去高府,肃王顾不上风尘仆仆,径直进了宫。   肃王来的时候元清帝正跟户部和兵部两位尚书商讨着推广管控车牌号的事,车牌和公交这两样,目前在长安城进行了小半年的实验,已经做得有声有色,施行中遇到的各种问题也都得到了有效的解决,是该推广到全国了,还有长途客运,原本只在长安相邻的省县通行,如今也可以开始扩大。   原本元清帝还打算等一等,等过完年之后再提,但高晏的事叫他不想再等,决定提前施行,至少车牌号这一项可以立刻着手进行,若早早推广管控了车牌号,或许便不会有这次的意外发生,即便有,调查起来也会容易许多。   “车牌号便按照身份牌的排序来,不过前头得多加一个字,用来更清晰的区别省份……”元清帝将他整理出来的章程递给两人,有穿越者耳濡目染,加上他自己也有在学现代知识和常识,这类小问题他已经可以不用穿越者帮忙自己总结出来,“公交和客运设置专属的号码,跟寻常车辆分开来,具体如何管理这半年你们也都有了经验,应该不需要朕再多说什么。”   兵部尚书看完道:“车辆管理方面臣会写份详细的章程呈给陛下,只是关于公交车辆的置办还有日后收入的记录,得需要户部配合才行。”   户部尚书点头道:“这是自然,新式记账法已经传播开来,臣会督促各府各县派人来轮番学习,记录不成问题。”   元清帝便道:“此事朕便交给你们两人去办,若有疑异随时来向朕禀报。”   “是。”   接着又就他写的章程进行详细商议,正说着,夏恭轻轻走进来,回禀肃王到了。   元清帝几乎立刻开口:“快宣进来。”   兵部尚书和户部尚书只当他是因为高晏的事,想要知晓具体情况,两人相视一眼,识趣的行礼告退。   元清帝便也顺水推舟,挥手让两人走了。   十二月一到,长安便时不时飘起了雪,今日也是,肃王进来的时候,身上已经落了一层,落在黑色的披肩和头发上尤为显眼。   元清帝蹙了下眉,顾不上别的,立刻朝夏恭道:“命人备好热水,去将朕的便衣拿来。”   肃王一如从前,进门的瞬间目光便落在了元清帝身上,黑沉的眸子紧紧锁着他,目不转睛,眼底含着笑意,在离元清帝五步远的距离停住:“我身上带着寒气,先不过去,免得传给你。”   【一日不见,如三秋兮,终于见到元元了。】   元清帝打量皇叔,许是冬日养人,这一趟回来倒是没有像之前那样瘦,又恢复了原本的样子,看着宫人帮皇叔脱去披风递上手炉,不免赞许的点了点头:“这般正好,皇叔先前瞧着太消瘦了些。”   肃王解了外衫捧着手炉去了寒气,又接过宫人递来的姜汤喝了,这才走上前来:“臣谢陛下关心。”   等宫人退下,才含笑绕过桌案,在龙椅前曲膝半跪下来,握起元清帝的手,目光灼灼的凝着他,喉间发出一声喟叹:“臣回来了,臣甚为想念陛下。”   【真想永远在元元身边不离开。】   元清帝心里不由也染上了喜意,坦诚道:“朕也甚为想念皇叔。”   这是事实,尤其夜里,十分想念。   想着脑海里便不由浮现起某些画面,尤其皇叔又是这样的姿势,心头蠢蠢欲动,不过目光触到皇叔眉间的倦意,忙将邪念压了下去,伸手抚了抚他的眉心:“此去辛苦皇叔了。”   肃王自然看不出来他一瞬间的歪念,正沉浸在见到人的愉悦中,一眼不眨的盯着元清帝的脸,仿佛要将人看出一朵花来,毫不避讳眼中的炽热:“能得陛下念着,便是再辛苦也值得。”   【为了你,我心甘情愿。】   元清帝心跳漏了两拍,竟有些不敢直视皇叔的目光,皇叔这样念着他想着他,他却更多是念着那种事,相比之下衬得自己心思不正甚至龌蹉猥琐,按夏婵的话说叫什么来着,渣,是的,有点渣。   咳咳,轻咳一声,正经道:“我自然是念着皇叔的。”   不管怎么念,念着是事实,反正皇叔又听不到他的心声,具体怎么念他也不会知晓。   肃王忐忑了几日的心就放了下来,他至今都不敢相信元元接受了他的情意,愿意与他尝试,当初感情摊开的太突然,而刚摊开就出了事,好不容易亲近了一些又分开,让他觉得仿佛一切只是他的一场梦,是他自己的幻想,毕竟他时常会有这样的幻想,甚至比这更深的都有,或许这一次也是,只是比以往真实一些。   如今见到人,碰触到,才终于确定不是梦。   真好,他站起身,恨不能将元元抱住,压在龙椅上肆意亲吻,表示自己的激动,但怕吓到他,努力叫自己克制住,只探出指尖碰了碰他的脸颊,含笑凝着他,“陛下这样说,叫臣真心欢喜。”   然而随即又不安起来,男人最了解男人,他临走前那样做除了担心元元会有阴影,还有故意的成分在,为的便是让元元明白,只有他才能带给他那样畅快的感觉。   但他当初出宫后就后悔了,皇后的事他已经知晓的很清楚,元元先前不在意不热衷,很有可能是因为没有尝试过,但现在不一样,他尝试过了,万一一时兴起,临幸了别人怎么办?虽然元元说过不会,但他就是忍不住会想,甚至连各种细节都会幻想出来。   比如他风尘仆仆赶回来,却见到元元正在与妃嫔念诗习字,只挥挥手就打发了他,又比如他进了殿,元元面无表情告知他,他纳了男宠,他们的事只当没有发生过,又或者干脆连他见都不见。   如果这一切是真的,他要怎么办?   他……   他仿佛也只能接受。   元清帝看着眼前的画面,有些哭笑不得,心里叹了一声,捏起皇叔的下巴,将人拉近凑上去给了一个安抚的吻。   皇叔不在的日子里,他翻开那本龙阳大全又仔细研究了几遍,这一回多少有了经验,这种事一窍通便处处通,很快掌握了精髓。   于是吻着吻着就不免用起了学的新手段。   然而这对肃王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蓦然愣住,怎么会?元元怎么会这些?!怎么会变得这么熟练?!   难道……   脑海里不由浮现起元元召幸他人的画面,元元与他人相拥,与他人亲吻,甚至……   想着,整个人如坠冰窖,觉得整颗心都要凉了。   被眼前画面雷到失去兴致放开人的元清帝:……   总觉得皇叔不需要他,自己就能完成一段感情。   作者有话要说: 皇叔:想哭。   元清帝:脑补是病,得治。 第85章 真相┃反思。   元清帝觉得他大概有些明白皇后口中说的电视剧电影在未来为什么会极受欢迎了, 别说, 看着皇叔想象的这些画面, 虽然叫他无语,但这样以旁观角度的画面瞧着,还真有些意趣。   不过眼下不是最佳观看的时候, 眼瞅着皇叔脸色都变了,看他的目光简直像是在看负心汉,只好摆出无奈的表情提醒道:“皇叔可记得宋杰送给我的生辰贺礼, 那本书?”   肃王已经不知道发散到哪里去的思维顿时被拉了回来, 回想了一下,乱七八糟的念头立时烟消云散, 凉下去的心瞬间回温:“记得。”原来如此,原来是因为这个, 这一想通,先是一喜, 随即又懊恼起来,面带歉意,“对不住, 是我忘了, 我以为……”   【怎么能朝元元发脾气……】   元清帝心里摇了摇头,皇叔面对他习惯放低姿态这一点恐怕短时间内是改不过来了,面上板起脸故作不快:“以为什么?以为我幸了别人?还是以为我后悔了?难道朕在皇叔心中竟是这样的人?”   皇叔这种胡乱给他加戏的习惯必须得改一改,他可不想莫名其妙就成了夏婵嘴里的渣男。   肃王忙道:“自然不是,我怎么会这样想陛下, 只是许久不见陛下,心中太过欢喜,念头一时没有转过来,是我不好,任陛下处置。”   任他处置……   元清帝闻言挑了下眉,目光不由上下扫了皇叔一眼,不过看看玻璃窗外的天色,将念头压了下去,正经道:“朕现在想不到要如何处置你,暂且先记着,等朕什么时候想到了再告诉你。”   肃王见他并非真的生气,松了口气,这会听着元清帝的语气,也辨出了一丝意思来,喉头动了动,笑道:“臣随时恭候陛下宣召,任由陛下处、置。”   最后两个字轻咬,低哑的嗓音透出暧昧的意味。   “行了。”元清帝轻咳一声,摆摆手,“皇叔一路劳顿,先去梳洗,等梳洗过再谈。”他自认没有白日宣淫的喜好。   肃王低低笑了一声,忽的低头在元清帝唇上印下一吻,舌尖挑开他的唇瓣,迅速绕过一圈,勾到那柔软的舌尖搅动了两下就收了回来,干脆利落地起身,还回味般舔了舔唇,眼带笑意:“如此劳烦陛下等候,臣沐浴更衣,去去就来。”   沐浴更衣四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别有意味。   元清帝压住蠢蠢欲动的心,故作嫌弃的挥挥手,肃王轻笑着去了。   肃王沐浴的间隙,元清帝则去前殿见了犯事的周张二人,未免夜长梦多,尽早审理了最好。   以他的听心术,几乎不费力气就将真相审了出来,别说幕后之人,连两人的生平都知晓的一清二楚,譬如这位周老爷提前送走了私生子这件事。   而事情的真相出乎意料却又在意料之中。   意料之中的,主谋确实是周老爷,是他故意蛊惑的张老爷,甚至当地官员士绅与高晏之间的矛盾,也有他在后面暗地鼓动。   出乎意料的是这位周老爷背后牵扯到的、他视为靠山的朝臣,竟是吏部尚书!   元清帝听到周老爷的心声,难以置信,饶是以他临泰山崩塌而不改色的自制力,都险些失态。   吏部尚书刘和,是元清帝颇为倚重的一位大臣,刘和是元清帝出生后第三年的榜眼,考中时不到而立,之后十年下放治民绩效极好,连太傅对其都多有称赞,元清帝亲政后,亲自提拔任命他为吏部侍郎,等前任吏部尚书致仕后,又将他提了上来。   在元清帝印象中,刘和品行高尚,作风严谨,不论是为人还是为事都极刚正不阿,胸襟气度也非一般人能比,又颇有才华,曾是元清帝心中的未来内阁人选。   说曾是因为当时他还没有得到听心术,对太傅虽信任,却不是百分百完全信任,并不希望让太傅一人独大,还想着分权牵制一事,等有了听心术,知道了太傅的真实想法,分权一事便暂时缓一缓。   所以他实在难以相信周老爷背后的人竟会是刘和。   自得到听心术后,元清帝唯一主动且刻意针对的便是这些朝臣,经过半年的筛选,他自认已经看清了每一个人,今日却给了他当头一棒。   若是下面那些臣子也就罢了,毕竟他跟这些人也没有过多接触,且这些人畏惧于他,几乎几个照面就露出了真面目,那些有异心混日子的已经在这半年中被他不着痕迹调走。   像刘和这般的重臣,他几乎是一对一刻意相处诱导过的,却没有发觉丝毫不对劲。   这对元清帝来说,确实是一大挫败,也是极大的失误。   别说周老爷做的事刘和不知道,这不可能。   先不说以肃王的手段都没有查出周老爷和刘和有关,若两人单纯只是相识,为何要藏着掖着?再者,即便两人相交只是他们个人知晓的事,如今周老爷出事,刘和为何不进宫来向他说明?   不管是求情还是撇开自己,于情于理他都该来找他才是,不管不问这不是刘和的作风。   吏部乃六部之首,掌管官员考核,尤其四品以下官员,元清帝多是依照吏部递来的考核评判,若刘和有异心,这其中还不知有多少人和事牵扯其中,一旦彻查,恐怕朝堂上下都得震动。   元清帝虽心中震怒,但为了不打草惊蛇,只能生生忍住,不表露分毫,刘和目的不明,还有其中牵扯到的,此事需得从长计议。   理智虽这样想,但心里的怒意半晌压不下去,几乎要将手中的铅笔捏碎,他和太傅如此信任刘和,却没想到真相却是这般,叫他如何不怒。   等挥手吩咐将人押走,回到紫宸殿,深深反思起来。   不得不说,这半年来他确实太过依靠听心术,不知不觉间已经将听心作为了判定一个人的基准,虽然心声确实能表露一个人的真实面目,但不是所有人面对他都会露出真实情绪,哪怕是在心里。   是了,不是每个人都是穿越者,能够在他面前放松,肆意放纵心声。   元清帝将与刘和相处的点滴从记忆中调出来仔细回想,这一回终于看出了些许不对劲来,不由苦笑着摇头叹气,不得不说刘和的确好本事,若非知晓真相,他还真发觉不了。   因为不能暴露听心术,所以他没有办法来找人配合他来练习,只能通过平日与人的相处慢慢摸索,如今想来,是他疏忽了,疏忽了自己的身份。   他从生下来就是太子,父皇又宠着他,没有体会过那种面对帝王战战兢兢的感觉,等成了皇帝,除了面对皇叔和太傅还会紧张一些,没有人能叫他胆战心惊,便是太后也没有。   他自认对着看重的臣子态度温和,恐怕对他们来说并非如此。   元清帝站在刘和的角度想了想,如果他怀有异心,面对皇帝,的确会时刻警惕,不暴露自己的情绪。   心声不是时时刻刻都有的,一般过度集中和紧张的时候是不会在心里多想的,反而不说话的时候心声更频繁。   回想刘和面对他的情形,确实心声不多,当时他只以为刘和素来肃穆的缘故,如今想来,恐怕是因为警惕。   想通了来龙去脉,元清帝挫败的心情稍微好转了一些,毕竟不是人人都是刘和,如果没有异心,面对他也不会时刻警惕,不会永远不暴露。   但怕的就是再有一个刘和,若非出了高晏的事,他还不知多久才能发现,甚至有可能永远不会觉察。   若非这一回,他恐怕要一直错下去了。   看来日后私下面对朝臣时得再温和一些,叫他们放松,发散自己的想法,或者像祖父那般,不时召众臣来打打马球,当然祖父的“君臣同乐”便算了,他做不来,等热闹起来,自然便会放松,但马球他并不十分擅长,也不能很好的有空隙读心。   或者蹴鞠?但如今是冬日,外头太冷……   肃王梳洗完回到紫宸殿内室,就见暖榻上的元清帝蹙着眉一副苦思冥想的模样,不由踢掉鞋子上去,坐到他身边,伸出一指在那折起的眉心上按了一下,笑道:“陛下在想什么这样苦恼?”   元清帝回过神来,见皇叔穿着他的便衣,身上一路的风尘扫去,眉眼间的倦意也消去了一些,不由微微点了点头,摸摸他还散着潮气的头发:“怎的不烤干了再过来?”   “不妨事。”肃王不在意的摇摇头,只关心元清帝的情绪,“我听夏恭说陛下审了张周二人,可是问出了什么?”   【让元元露出这样的神情,肯定有事。】   元清帝略一沉吟,便将关于刘和的事说给了皇叔听,若是别人便罢了,说给皇叔也无妨,当然不会说是他听心听到的,只说是他在审问时旁敲侧击推论出来的。   肃王顿时变了脸色,方才那点旖旎心思全无,眉眼冷肃:“陛下可要臣做些什么?”   元清帝按了按他的肩:“不急,此事需得从长计议,不过眼下确实有一事需你配合。” 第86章 威望┃共浴。   元清帝要肃王做的, 是派人仔细监视被关在牢里的周张二人, 因为时报的缘故, 几乎所有人都在关心谋害高晏的凶手,皇叔今日压着人进京,大家恐怕都已经知晓, 而他审问了两人的消息这会估计也已经传了出去。   若要不打草惊蛇,他不但不能发火,还不能在这个时候宣召太傅, 否则岂不是意味着他审出了什么, 若单只是因为私仇报复,何必惊动太傅, 该是什么罪便是什么罪,交给大理寺按流程去审就是。   而且皇叔出手都没能让周老爷供出刘和, 正常情况下,便是他来审只怕也审不出什么, 况且也不可能直接在大殿中用刑。   他便按照没有听到周老爷心声的情况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按照正常程序, 将人送到大理寺刑房看管起来, 然后再拷问。   如果周老爷扛不住招了最好,不招也无妨。   刘和若担忧周老爷会供出他,势必会有动作,他便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抓到证据,从而有了问罪刘和的理由。   虽他是皇帝, 但若毫无理由斩杀臣子,且是在众人眼中极其刚正,毫无错处的朝臣,叫其他朝臣跟各地的学子作何想,他又非暴君。   当然,也有可能刘和笃定周老爷不会供出他,丝毫不担忧,如此一来就有些麻烦,需要花费一些时间去找相关证据。   而这个监视的人,不能是锦衣卫,也不能是皇叔的属下,他相信皇叔手里私下肯定有能办成此事的人手,譬如游侠譬如乞丐甚至牢犯一类。   “……不管用什么方法,给朕紧紧盯着这两人,绝不能让他们出事。”   肃王几乎立刻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有些慌张,私下发展人手,这种事说小可小,说大可大,若真要追究,他倒是不怕背罪,只怕元元猜疑他。   元清帝摇摇头:“朕没有要怪罪皇叔的意思,若真要怪罪早就怪罪了,哪里还会等今日,皇叔只放心帮我盯着他二人就好。”   肃王心底松了气,顾不上其它,果断下了榻:“陛下稍等片刻,臣去去就回。”   元清帝知晓他是要去吩咐属下安排,颔首放他去了,他也忧心刘和会动手,越早安排盯着越好。   肃王这一去便是一个多时辰,中间错过了午膳,元清帝只好自己先用了,担忧皇叔忙起来忘了用膳,吩咐夏恭将备好的吃食在炉子上热着,本想派人送去,但皇叔是悄悄去的,在外人眼中,他此刻正待在紫宸殿与他议事,没有离开过。   正好趁着这个时候,元清帝招了礼部尚书和兵部尚书来,准备将阅兵一事昭告天下。   一来时机已到,二来借此转移刘和和众人的视线。   礼部和兵部配合准备了一个月,又有邵岩呈上来做参考的流程,阅兵的仪仗已经成型且熟练,只剩加紧训练,等到时候在各国使臣面前展现。   “阅兵之日除了各国使臣,朕还准备将民间各地素有贤名者请来长安,一同观看,还有长安城中的百姓,不论身份地位,皆准许在道路一侧观看,届时如何安排,你们且拟一个章程来。”   这样弘扬威望的事,自然要让大家都看到,按照皇后的话来说,叫刷声望,没有照片没有电视,光凭报纸描述太有距离感,不如找人来现场亲自观看,回去描述给其他人听。   至于人选,邵岩沿路已经挑选好了名单,也因此他巡查的路线是绕着大魏边疆一圈再向内,这些被选中的人名会附在新一期时报中,随着阅兵的新闻一起发出,然后由府兵将人护送进京。   除了这些民间有贤名者,最重要是吐蕃云贵各部的首领,这些人表面上虽臣服,但因习俗地势等缘故,对朝廷发下的命令多敷衍了事,派去的知县往往极难在当地做出建树。   元清帝这一回要震慑的,除了各国使臣,还有他们。   兵部尚书心中激动,忙碌了这么多时日,终于要正式开始了,自从知晓了阅兵一事,他便激动万分,这半年来,眼瞧着工部尚书风光,他心里颇不是滋味,虽都是尚书,但六部之间各有竞争,而且历来工部都在最末,哪曾想时报一出,反而让工部拔了头筹抢了先,名声大噪。   这一回他怎么也得让百姓瞧瞧,让民间知晓他的名讳,只要一想到届时时报头版头条会写上他的大名,便干劲十足。   “是,臣这就去准备。”   礼部尚书倒还冷静些,问道:“长安百姓皆可观看,那些夷人该如何安置?若到那日全城围观,独留这些人在城中,恐会生乱。”   这确实是个问题,元清帝沉吟,他倒忘了这一点,长安城中有不少夷人,大魏并不驱赶夷人,只要缴纳一定的税金便能留在长安城。   不论是来国子监来求学的,还是来行商定居,亦或是那些舞姬昆仑奴,加起来有不少。   这一回人口普查对这一部分人也做出了规定,并不是每一个夷人都会发放身份牌,成为大魏百姓享有大魏百姓同等待遇,只有在大魏住满十年以上,语言流利,认同并自愿成为大魏人的夷人才能通过审核,其中娶了大魏女子或嫁了大魏男子的优先。   当然,这些人日后也得跟大魏百姓一般,遵守大魏律法。   其余除非特殊情况,只发放暂住护照,而非身份牌,这些人自然不会享有同等待遇,需继续交付高额税金。   “便也准许他们一道观看,具体如何安置交给你们来办。”   既然要扬威便也叫他们一道来瞧瞧。   事情暂且定下,具体如何,等两人交来章程再看。   兵部尚书和礼部尚书要离开的时候,肃王从侧门掀开帘子进了书房,两人忙行礼,脸上并不惊讶,毕竟肃王回京的事已经传遍。   不过肃王从内室出来这一举动,还是让他们心中感慨了一下,陛下对肃王是真信任。   肃王是故意的,如此一来谁也不会想到他中途出去过,甚至有兵部礼部两位尚书为他作证。   元清帝也没想到他会从里间出来,不过转念就明白了他的意图,待两人退下,招手道:“皇叔可用过膳了?”   肃王笑着颔首:“用过了,还要谢陛下惦念。”几步走上前,“事情已经办妥,陛下放心,只要刘和有动静,必不会放过。”   元清帝便放了心,但以他对刘和的了解,要抓到证据只怕没那么简单,不过知道了他的真面目,一切都好说。   “朕信你,先不提此事,方才事出匆忙,朕还未与皇叔仔细说过话,这会无事,皇叔与朕好好说说。”   说着便又回了内室,歪到暖榻上听皇叔讲起此行遇到的事来。   两人一个讲一个听,一直从天亮说到了天黑。   肃王事无巨细,几乎将每一个见闻,见到的每一个人每一处风景每一件事都讲给元清帝听,哪怕是街边叫卖唱喝的词句,都叫元清帝听得津津有味,从前可没有人会给他讲这些。   两人干脆直接歪在榻上用了晚膳,夏恭亲自进来点起烛火。   元清帝用膳并没有一大桌子还叫宫人帮他夹筷的规矩,或者说大魏历来都没有。   前周开国皇帝出身低微,得了天下之后为了与从前区别,专叫人设了各种礼仪,然而矫枉过正,私下被不少人嘲笑,大魏得了天下,为区别跟前朝的不同,将这些繁琐累赘的礼仪都废除了,尤其是在用膳上铺张浪费和过于夸张的流程,便是喜爱奢华的神宗也没有跟着去学,吃饭还是怎么舒心怎么来的好。   冬日胃口一般,尤其是晚膳,下午没怎么活动,元清帝吃的较少,只喝了两碗粥,就着蛋饼和凉菜便饱了。   肃王倒是吃的很多,他错过了午膳,后来回来就着炉子上的热食简单吃了些,又说了一下午话,这会真饿了,也顾不上元清帝落筷跟着一起落筷这种事,继续吃着。   元清帝不是头一回跟皇叔一起吃饭,但这样提早吃完瞧着他吃还是头一回,一时来了兴致,又提起筷子,帮皇叔夹起了菜,夹着夹着,眼底划过笑意,原本该落在碟子里的菜拐了个弯,落在了肃王唇边。   肃王一愣,抬头见元清帝神色正经:“皇叔尝尝这个味道如何?母后亲自做的。”   垂眸一瞧,不过是一块腌菜,而且他刚刚已经尝过了,一时摸不准元元是什么意思,抬眸对上元元跃跃欲试的目光,顿时明了,心里无奈又暗喜,配合着张口:“好。”   元清帝头一回喂人,眼瞧着皇叔张口吃了,就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又觉得有趣,他夹一口,皇叔乖乖吃一口,夹一口,皇叔吃一口,一时玩上了瘾。   很快桌上剩余的菜和饼都进了肃王的口中,只剩下碗里的粥。   肃王见他瞥过来,忙端起来:“这个我自己来就好。”   说着也不用勺子,直接端起来就喝了。   元元今日太热情,叫他有些招架不住。   元清帝也不恼,笑眯眯看着他喝完,接下来要辛苦皇叔,自然得要叫他吃饱。   吃饱喝足,元清帝还十分贴心地为皇叔递上纸巾:“朕要去池子里泡泡,皇叔可要一起?”   “咳咳。”肃王呛住,幸福来得太突然他有点懵。   【!!!!共、共、共、共浴!!!】   元清帝心中暗笑,目露失望:“皇叔不愿?”   “愿!”肃王立刻脱口,话一出口声音响亮,忙又落了回去,努力让自己显得正直可信,“陛下相邀,岂能拒绝。”   【愿意愿意愿意愿意!!!】   元清帝含笑起身:“随我来。”   紫宸殿后便修有浴池,从大周起,无论皇室还是民间都极爱洗澡,宫里几乎每个殿内都配有浴池,宫外的香水行遍地,一年四季百姓不说日日,至少三五日便会去一趟。   帝王浴池,修建的自然非比寻常,尤其神宗时为了某些喜好,对紫宸殿的浴池做了改良,元清帝原本不在意,如今与皇叔一道进来,瞥见那片凹台,想起龙阳大全里的浴池篇,不由舔了舔唇。   转头挥退夏恭:“去外面守着,朕唤你再进来。”   他和皇叔的关系夏恭也已经知晓,识趣的去了。   因是自己惯用的浴池,元清帝心情放松,毫不避讳褪去外衫,看向从刚刚起就僵硬几乎同手同脚的皇叔:“天冷,先下水泡着,以免着凉。”   “……是。”肃王心跳如擂鼓,眼睛一时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但不由自主的往元清帝身上飘。   【元元脱、脱、脱……】   元清帝憋住笑,一边脱一边戏谑道:“皇叔怎么不脱?莫不是要我帮你?”   “脱,就脱……”肃王强行拉回目光。   【要要要要!】   元清帝很快脱完踏着台阶下了浴池,触到温热的水,只觉浑身舒畅,在池边倚坐下来,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   抹去下巴上的水珠,看向池岸,正想招呼皇叔下来,看到人顿时消了声。   只见皇叔鼻子下两行殷红滴落,也不知什么时候落下来的,已经在地上落了一滩,即使隔着薄薄的雾气也看的清清楚楚。   【!!!!!!!!!】   【死而无憾。】   元清帝:…… 第87章 上火┃谨遵医嘱。   人生处处有惊喜, 元清帝觉得, 皇叔总会给他意想不到让他措手不及的反应, 心里真是好气又好笑,等看到他傻愣愣站着任由鼻血流淌,又心疼起来, 哗啦从水里站起来,几步走到皇叔面前。   “血要流干了,还傻站着!”伸手从一旁的架子上扯来脸帕帮他擦拭。   然而他这个举动, 却叫肃王鼻血流的更欢了, 鲜血很快将帕子浸染了个透,黑沉的瞳孔剧烈震动, 从耳朵开始,很快整张脸通红。   【!!!元元的, 的,的……】   元清帝眼前各种画面飞快闪现, 有皇叔伸手想要摸的,有抱着他将他压在池岸边的,还有拿来衣服给他披上的, 各种画面交织跳动, 昭示着皇叔心里的不平静,叫元清帝一时不知该心疼还是该吐槽。   他本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虽然他习惯自己穿衣洗漱,但洗澡还是需要宫人服侍的,何况说好一道沐浴, 沐浴当然是要袒露的,哪知皇叔反应这样大。   “你先按着。”他换了条帕子让皇叔自己按住,从架子上拿过浴衣披到身上,简单遮住,这才转过来,捧起皇叔的脸,“我看看还流不流?”   肃王此刻脑子有点晕,还没有从刚刚看到的白皙劲瘦的身躯中回过神来,脑海里曾经幻想过的梦过的画面在这一刻全都回放了出来,比任何一次都要清晰,以往那些看过的图册也仿佛全都活了起来,上面的两个人有了实体,一个是他一个是元元。   冬日本就干燥,再加上这一刺激,鼻血如何止得住。   “不行,得叫太医来。”元清帝蹙眉,本以为流一小会儿就不流了,以往他若流鼻血都是这样,很快就好,哪像皇叔这般一直流个不停。   “不、不用……”肃王回过神来,捏着鼻子闷声后退几步,“我自己缓一缓就好。”顿了下,凝了元清帝一眼,无奈坦诚道,“我心念陛下太久,实在忍不住……陛下莫怪。”   【又在元元面前出丑了,唉……】   元清帝忍了半天的笑意终于不用再忍,毫无顾忌笑出声来。   边笑边摇头:“不,不,皇叔这般就很好,我喜爱皇叔在我面前这样,无需假装,该是什么样便是什么样。”   他大约发现自己为什么会对皇叔动心了,他喜欢的,就是皇叔面对他这样真实的反应,或者说,是唯有面对他的独特。   所有人眼中严肃冷厉的皇叔,却只在他面前露出最真实的一面,而不像其他人,面对宫人都能诚实,偏偏对着他,却要装出最恰当的姿态。   不提皇后几人说破之前如何,哪怕摊开后,他们面对他,也是先顾及他的身份,再表露出该有的模样。   虽然他能理解他们这样做的原因,但却希望有人能面对他时,保持最真实的反应,而不是刻意假装。   一如此刻,虽心疼皇叔,心中却颇为欢喜。   肃王捏着鼻子无奈笑笑,心头的尴尬消去,罢,能博元元一乐又何妨。   元清帝许久没有这样毫无顾忌的开心过,虽然建立在皇叔的痛苦之上,但忍不住就是想笑,乐完凑上前:“我看看可好了?”   肃王拿开帕子,感觉了下,又重新捏住鼻子:“还在流。”   元清帝蹙了蹙眉:“不行,得召太医来瞧瞧。”   寻常流鼻血哪里会流这样久,已经差不多有一刻钟了。   肃王这一回没有再阻止,鼻血流的确实太久了些。   于是便只能暂时停了沐浴,元清帝又将衣服穿回去,吩咐夏恭去宣杨仲仁来。   等两人收拾好出来,杨仲仁也到了,一番诊脉,得出结论:“王爷近来太过劳累,加之冬日容易上火,肺燥血热,不是什么大碍,臣开两副药,王爷喝两剂便好。”   “王爷记着这几日莫要劳累,多吃些清淡下火的膳食。”   不是什么大问题就好,元清帝松了口气。   挥退杨仲仁,梁平安慢慢挪过来,轻咳一声给建议:“那个,还有,王爷最好不要激烈运动,以免刺激血压又流鼻血,多喝水多休息。”   【不然做着做着血崩多不好,万一给陛下留下阴影了怎么办?】   【噫,陛下这脸色,溜了溜了。】   说完放下冰袋,立刻脚底抹油闪人了。   元清帝无言,而后叹了口气,拿起冰袋帮皇叔敷上:“既然太医这样吩咐,皇叔这几日便安心歇息。”   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他研究了这么久准备了这么久,但皇叔的身体重要,总不能不顾皇叔的身体强行来。   肃王比他更失望,眼里的光都黯了下去,唇角抽动,十万分不情愿的从牙缝里蹦出一个字来:“是。”   元清帝瞧着他顶着冰袋可怜巴巴的模样,心一软,低头想亲一下他的额头给他安慰,结果低到一半被冰袋卡住了下巴,四目相对,一阵尴尬,默默又移了回来,换成手拍了拍:“天色已晚,皇叔便留在紫宸殿罢,我还想听皇叔继续讲讲宫外的事。”   “是!”这一回声音便欢快多了,肃王黑眸亮起,拿开冰袋,仗着“负伤”,凑上去捏住元清帝的下巴讨了一个吻。   哪怕只是蜻蜓点水一触即分,也叫他心中欢喜。   共浴是不可能了,元清帝也没了泡澡的兴致,简单擦洗过换了睡衣出来,肃王其实午间已经沐浴过,在他之后冲了冲就出来。   【元元洗过的水……】笑。   元清帝无言,他就知道。   “陛下想听什么?”肃王掀开被子,故作淡定的躺上去,实际心里激动忐忑到身体僵硬,差点同手同脚,自长大后,还是头一回跟元元真正同床共枕,上一回半路被打断,这一回便是雷劈他都不会挪开了!   元清帝心情也有些微妙,他与人同睡不是第一次,从前在皇后那里他没少留宿,但在紫宸殿,在他自己的寝殿里,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   想想最后一次在这张床上与人同睡,还是皇叔去边关前,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与他同睡在这张床上的依旧是皇叔,仿佛一切都没有变,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   一时心下感慨,便也不拆穿他,不过也想不到有什么非要听的,正要叫皇叔随意说说,蓦地想起一件事来,问道:“那姚六娘——”   话刚开了个口,就被肃王截断:“陛下莫误会,我与姚六娘并无干系,此事我已经与姚家说的清楚。”   元清帝按住他的肩膀:“我只是问问,并没有别的意思。”   姚家想要使美人计来攀附皇叔,他还没有跟皇叔摊开时就不赞同,还为皇叔抱过不平,如今更不可能了。   “姚家人可还有来烦你?”   这几个月忙碌起来倒是忘了姚家人,也不知道有没有烦扰皇叔,蹙了下眉:“不如朕寻个错处将他们打发了吧。”   身份摆在这里,皇叔不能主动撇开姚家,毕竟姚家二老还活着,如今多少人盯着皇叔,等着抓他的错处,若真不管不顾,任由姚家二老闹开,恐怕隔日就会有人站出来弹劾,不孝这样的名声绝不能让皇叔背负。   肃王原本平躺着,闻言侧过身来,瞧着元清帝的侧脸,眼里露出笑意:“这点事何须劳烦陛下,我亲自做主,已经帮姚六娘许配了人家,姚家明白我的意思,不会再做其它。”   姚家人也不全傻,只要他受元元看重,只要他还是肃亲王,他们便不会傻到违抗他。   不过被元元这样惦念,为他出头,仍是叫他心中欢喜,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元元玉白的脸颊,目光温柔:“多谢陛下惦念。”   【好想……唉……】   元清帝看着眼前飘起来的画面,顿时心浮气躁了一下,转头按住皇叔作乱的手,努力镇定道:“如此便好,若日后姚家再想闹,只管告诉我。”   肃王眼带笑:“是。”   那手却没有停,抽出来换了地方继续若有似无的碰触,一边碰一边一脸正经的说起了见闻。   “真定府的冰瀑极美,从山崖上垂落……”   他这一闹,元清帝哪里还有心情听他说话,感官全然被他作乱的手吸引,明明碰触的只是他的脖颈,却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直从脊背冲上来,不由舔了舔唇,这样躺在床上实在很难不心猿意马。   尤其他原本准备好在今夜尝试的,哪知……   肃王瞧着他舔唇,眯了眯眼,他自然是故意的,他知道元清帝的打算,他本来准备好了满足他,谁曾想闹出了那样的尴尬事。   他不想让元元失望,他也是从元元这个年纪过来的,同为男子,知晓他的感受,只是那时他还未想明白,一心扑在战事上,元元不同,宫中不知多少人惦念着他,若真被他人得逞……   念及此手中的动作一偏,按住了那脖颈间的突起。   元清帝顾不上听皇叔的心声,眼前两人亲吻纠缠的旖旎画面叫他移不开眼,等喉结被按住,狠狠吞咽了下,到底顾及皇叔身子的念头占了上风,拿开皇叔的手:“皇叔莫闹,太医说了这几日你得多歇息。”   早知不如放皇叔回府,这分明是折磨自己。   肃王低低笑了一声:“陛下可记得上回临走前的事……”   上回临走前……   元清帝还来不及回忆,眼前就自动回放出来了当时的画面,这一回不再是幻想,是切实发生过的,清晰呈现在出来,当时的声音感觉全都回来了,几乎瞬间起了反应。   “看来陛下还记得……”肃王不知何时欺身上来,低头在他唇上吻了一下,“陛下没有忘,要给奖励。”   不等他蹙眉,掀开被子顺着他的身体往下,明明撑着手没有挨着,但灼热的气息隔着薄薄的布料落下来,叫元清帝整个人都颤了一颤。   然后下一刻剧烈颤抖了一下,横过胳膊遮住了眼。   再然后,忽然感觉到一股热流……   这是……   反应过来霍然起身,果不其然看到了捂着鼻子的皇叔,殷红的鲜血从指缝落下。   ……   元清帝低头看着被血染红的某处陷入了沉默,脑海中飘过八个大字:   珍爱生命,谨遵医嘱。   作者有话要说: 永远走在尴尬路上的肃王:我要去SHI! 第88章 进京┃真是够了!!   元清帝:……   肃王:……   元清帝:……   肃王:……   两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空气都安静了下来, 仿佛凝固, 须臾,肃王几乎是以平生最快的速度翻身落到床下,连鞋都顾不上穿, 眨眼就消失在了寝室里。   【———@#¥%———】   元清帝:……   咣当——咚——   似乎是桌椅被撞到的碰撞声,还有细微的闷哼,紧接着是夏恭询问的声音, 不知皇叔说了什么, 很快伴随着开关门的声音消匿。   元清帝盯着帐幔陷入了沉默,片刻后回头, 瞧着腿间的狼藉心里深深叹了口气,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好, 这大概是他有生以来最尴尬的时刻。   皇叔的鼻血什么时候流不好,偏偏是这个时候, 还偏偏是这个姿态。   什么欲望什么舒爽全都不翼而飞,原本精神奕奕的某处此刻完全蔫了下去,鲜血淋漓一片触目惊心, 这会若有人进来看到, 恐怕会以为他想不开做了什么。   想到这顿时囧了下,表情绷不住,无奈失笑,心里原本还有的那么一丝的火气也跟着消散。   摇摇头,从床边扯了两张抽纸擦拭起血渍来。   正擦着, 帐幔被掀开,皇叔又回来了!   只见他手里端着一盆水,鼻子上塞了两团卫生纸,鼻血似乎止住了,看见他的动作,忙大步上前来,将盆放到床边,急急道:“我,我来,我来……”   手脚麻利的将水里的帕子捞起来拧了拧,然后小心翼翼地帮他擦拭起来,动作轻到仿佛生怕弄疼了他。   元清帝听着皇叔混乱纷杂的心声,再看他心虚不敢跟他对视,躲闪他目光的模样,犹豫了下没有阻止,双手撑在侧任由他伺候,哪知擦了没两下,就见皇叔鼻子塞着的两团纸巾被鲜血浸湿,眼瞧着又要滴落下来。   “行了,我自己来。”元清帝无奈地扯过帕子,随手擦了两下,差不多看不出血渍的痕迹就放回水中,“还是先顾着你,把你的鼻血止住,哪有人这样流不停的,去喊夏恭来,让他宣杨仲仁再来给你瞧瞧。”   “不用不用,一会儿就好。”肃王忙抽了几张卫生纸捂住鼻子,脸色通红,目光躲躲闪闪不敢看他,“对不住,我……我……”   急着想要解释,却不知道要怎么说,不经意瞥见元元那满是无奈的目光,整个人丧气地在床边蹲了下来。   这一刻恨不能时间倒流,若知道今日会发生这样的事,他绝不会今日进宫,宁愿迟一些再跟元元见面。   然而已经晚了,他在元元心里的印象只怕一落千丈。   想到元元会厌恶他,只觉得整颗心都要凉了,他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来元元答应尝试接受他,若因为这件事后悔,他定会饮恨终生。   元清帝确实是有一些不快的,毕竟这种时候闹出这样的事,但看皇叔捂着鼻子沮丧难过到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模样,不由心软,却没有立刻搭理他,这种事若是换成任何一个嫔妃,他这辈子都不会让对方再出现在他面前。   不紧不慢地将裤子穿回去,坐到床边,将帕子捞起来摆了摆拧干,朝眼巴巴瞧着他的皇叔招招手:“过来。”   肃王几乎瞬间就到了他面前,从蹲着变成了半跪在地。   【元元原谅我了?不怪我了?】   “手拿开,朕瞧瞧。”元清帝捏起他的下巴,拨开卫生纸,见鼻血已经不流了,松了口气,一边用湿帕帮他擦拭脸上的血渍一边道,“行了,朕不怪你,皇叔此去劳累也是为了朕,是朕心急非要今夜留你在这,皇叔便乖乖听太医的,莫再胡——”   正说着,忽的消了声,只见那好不容易止住的鼻血又流了下来。   【擦过元元——的帕子……】笑。   元清帝深吸了口气,一把将手里的脸帕砸回盆里,水花四溅,洒落半张床:“来人!宣太医!”   抽过两张卫生纸就啪在了皇叔脸上。   真是够了!!   一番兵荒马乱,夏恭和值夜的李姑姑亲自进来收拾残局,端走水盆重新铺了床。   到底没有宣太医来,来了估计也是同样的说辞,因着太晚也没有去麻烦长乐,肃王捏着鼻子捧着冰袋缓了缓。   “朕瞧瞧。”元清帝板着脸,从刚刚摔了手帕后他就一直是这副表情,对皇叔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心声视而不见,他算是悟了,什么难过什么心凉,皇叔心理强大的很!对他根本就不能心软!   肃王乖乖蹲到他面前,接二连三的在元元面前出丑,他已经麻木了,反正已经没有比先前更尴尬更丢人的状况,只要元元不亲口说讨厌他,不赶他离开,什么都好说。   想着,脸皮渐渐变厚,也不再躲闪元元的目光。   “已经不流了。”说着还直起身将脸往元清帝面前凑了凑。   元清帝伸出指尖抵住他的额头,阻止了他往前凑的意图,仔细瞧了瞧,见没有再流,面无表情地收回手:“那就好,朕让夏恭在侧殿铺了床,你去睡。”   肃王表情瞬间耷拉了下来,眼里露出难以置信,略一犹豫,抓住元清帝的手紧紧握住:“不。”   【绝不!!】   元清帝微愣,毕竟这是皇叔头一回如此明确的反抗他,大约他的表情太明显,皇叔忙道:“陛下先前答应了今夜同我抵足而眠,怎能食言?我保证再不闹你,安心歇息。”说着起身坐回床边,长臂一伸勾住元清帝的腰就将他带着倒在了床上。   见自己倒在了内侧,一个翻身往外,经过伏在元清帝身上的时候,低头与他额头轻轻相触了一下,拇指摩挲着元清帝的眼角:“时候不早了,陛下安心睡罢。”说完大手捂住他的眼睛,果断翻到外侧躺了下来。   元清帝瞪着眼前徒然的黑暗,眨了眨眼,不管是皇叔忽然的强势反抗,还是不容置疑的强制安排,都叫他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但似乎……并不讨厌,想了想,闭上了眼睛。   感觉眼睫擦过手心再没有动,肃王顿时松了口气,轻轻收回手,半路迟疑了下,拐了个弯找到元清帝的手,握住。   元清帝瞧着闭着眼睛都能看到的画面,沉默了一下,没有甩开。   手牵手在花海中旋转这种情景,也亏皇叔能想象的出来,一时十分好奇皇叔都看了些什么话本。   一夜好眠,元清帝隔天醒来看到眼前一张放大的脸时愣了愣,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昨夜他留了皇叔同寝。   【!!元元醒了!】   【不动不动,假装睡着假装睡着……】   元清帝:……   面无表情伸出一指抵住皇叔的额头将他戳开,顺着这个力道坐起身,毫不客气地从他身上跨过去下了床。   “来人!”   留下肃王一脸失望。   既然太医说了需要歇息,便是皇叔吃了从长乐那里兑换来的药丸,元清帝也没有再提留宿的事,放他好好休养。   当然,他不会承认流血事件叫他有了一丝阴影。   好在晚上的流血事件没有被传出去,不过傍晚宣了太医的那一回却瞒不住,从皇后到元佩,心里没少揶揄。   不过到了年底,大家忙碌起来,便也顾不上在这种事上关注太多。   越接近年底太后和皇后越忙,往年只有她们两个,如今多了梁才人夏婵甚至宋杰帮忙,总算叫两人轻松了许多,正好皇后“怀孕”月份渐大,将事务交给下面嫔妃打理也不会引人非议。   尤其有了新数和新式记账法,许多以往需要皇后花费半月才能理清的账册,如今几个人同时,几日就能解决。   在各国使臣进京十日前,第十五期大魏时报发行,顿时引来了一阵热议,平民百姓倒还好些,只感慨几句就丢到了一边,毕竟对他们来说眼下的年事才是最重要的,中上层中却是炸开了锅。   尤其那份附在新闻后的名单,受圣上亲自邀请,面见圣上不说,在报纸上露名,举国皆知,这是何等风光的幸事。   名单上的人一时险些被踏破了门槛,能被选中的本就素有贤名,这一下更加美名远播。   便是那些真不在乎名利的名士,也对新闻里描述的阅兵起了好奇心,决定动身去瞧瞧。   当然皇帝亲自下了旨意派了府兵,他们也不得不来,从隋到魏,所谓世家早就在一次次的战乱中不复存在,皇权至上,名士虽是名士,却再也做不到如魏晋那般敢毫不在乎拒绝皇帝征召。   元清帝邀请这些人不过是为了宣传,并无恶意,又先一步为他们扬了名,便是再不乐意的,随着周围人的恭维拜访,也抚平了那点芥蒂。   那些没有被邀请到的,也有很多人秉着好奇凑热闹的心态,纷纷赶往长安。   元清帝倒没有下令阻止,只是加紧了身份排查,如今长安城里的百姓都拿到了身份牌,一旦离开所在坊去其它坊便需要随身携带,若有长安城外的百姓进城,很容易区分辨明。   而名士大贤们进京的同时,各国使臣也陆续来了长安城。   作者有话要说: 肃王:修生养息蓄力中。 第89章 刘愿┃韩大帅。   辽国使团进入长安城时, 其它各国基本已经到齐, 高丽交趾占城来的最早, 接着是三佛齐蒲甘真腊日本等等。   黑汗回纥相距较远来的晚可以理解,但辽与大魏相邻,却姗姗来迟, 比匈奴还要晚到两日,可见其态度。   负责接待辽国使团的伴臣郑方承站在冷风里捧着手炉忍不住道:“大辽可是一年比一年来的晚了,也不知李大人在大辽可有受怠慢。”   辽国匈奴与大魏并非朝贡国, 属于平等相交, 辽与匈奴派遣使者前来,大魏也会派遣使者分别去往这两国, 大魏的使团可比大辽出发的早,算算日子早就到了。   旁边另一个伴臣周绍就淡定多了, 老神在在道:“来得晚不正好少费心招待几日。”   郑方承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顿时笑出声来:“周兄所言甚是, 所言甚是……”   自打太后开了女报,各式各样的美食至今不重复,为了让这些夷人见识见识大魏的美食, 他们鸿胪寺可是一月前就做了准备, 专门去求了安王,从他商场的美食城里调来了几个厨子。   那些来早的各国使者,不过短短几日就胖了几斤,听说交趾国使团日日出门在东南西三市吃到半夜才回来,也亏他们是使团, 有文书避过宵禁。   大辽来的晚,这美食就要少享受几日,也让他们清闲几日。   不过想到陪着交趾国使团整日吃吃喝喝的两位同僚,又矛盾起来,若大辽早来几日,他们也能跟着一起去了。   虽然大辽人不好相处,但用公费吃喝,一年也只这一回,他心念方宅园子的水煮鱼已久,连太后都夸赞过,可惜去一回至少得花去半个月的俸禄。   正矛盾着,大辽使团到了,忙迎了上去。   其实大辽使团这一回不是故意来晚的,原本早三日才到,而这个害他们迟到的罪魁祸首——   使团成员韩倬看向身边好奇四顾的少年,提醒道:“王爷谨慎些莫要乱瞧,以免被怀疑暴露身份。”   被称呼王爷的少年撇撇嘴:“你先把你的称呼改了,我要是暴露了,那也是你害的。”   韩倬当即严肃道:“王——您训斥的对,臣——我明白了。”   少年,即耶律宗愿见状顿时露出无语的表情来,明明年纪轻轻却偏偏整天一副老干部的模样,可谁让他……算了。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放心,父皇那里我去说,一切麻烦我来扛,保证不会让他责罚你们,再不济还有母妃,母妃开口,父皇不会不答应的。”   他也不想偷着跑,但不偷着跑他恐怕活不过这个冬天了,见不着大魏皇帝,他小命不保。   提起这个耶律宗愿就一阵无奈。   耶律宗愿本名刘愿,本是现代一历史系大二学生,不过随口抱怨了几句那些不符史实的历史小说,就莫名其妙穿越了,还附带一个系统,非要他在古代著书修史,著书就著书,修史就修史,正好他穿成了皇子,分分钟完成任务,但偏偏,要他修的是邻国的史,还要攻略邻国皇帝的好感度。   等消化完原身的记忆,知道大辽和大魏的状况,他整个人都不好了,两国虽然不至于敌对老死不相往来,但关系也是十分微妙的。   尤其他是学历史的,与原来世界的历史走向一对比,大魏皇帝要能接受他一个大辽皇子跑来给他修史,他就把头卸下来给系统当足球踢!   在经历了抗议协商谩骂威胁无果后,刘愿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没办法,他真的没有勇气去自杀,再者自杀了也不一定能回去,只能既来之则安之,接受这个事实。   他花了两个月,思前想后,觉得要完成任务只能放弃现在的身份,想办法偷渡到大魏,用大魏百姓的身份来规规矩矩走科举路,有生之年说不定可以完成修史这一项任务。   但有两个十分严峻的问题摆在他面前,一,他要如何悄无声息的离开大辽,并且拿到大魏百姓的身份,毕竟要参加科举,身世必须得清白,或许费些时日这些都能解决,但问题是,他占了原身的身体,虽然他是在原身淹死咽气后来的,但他到底还是占了对方的身份,不可能拍拍屁股不顾他的家人就溜了。   尤其他的母妃只有他一个孩子,对一个宫妃来说有没有孩子,有没有皇子是十分重要的一点,哪怕他的母妃现在正受宠,但谁也无法保证这个宠爱会维持一辈子。   所以他不可能丢弃现在的身份说离开就离开,除非他的母妃能再生下一个皇子来。   再者,也是第二个问题,最重要的一个问题,他得刷大魏皇帝的好感度!   著书修史没有时间限制,好感度却是有的,他穿来的头一个任务就是在半年之内将大魏皇帝好感度刷到五十。   而从他穿来到现在已经五个月了,好感度纹丝未动,见不到人要他怎么刷?!   眼瞧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刘愿几乎要抓狂。   就在他考虑要不要离家出走的时候,看到了从大魏传到大辽的报纸,看清上面内容的那一刻他简直热泪盈眶,同志啊,兄弟啊,原来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刘愿不傻,也看过不少小说,小说里两个穿越者存在的设定基本都是为敌,除非两人成为夫妻或夫夫。   但在那一刻他还是激动的想要哭,哪怕还没搞清楚对方是谁,又是不是跟他从同一个世界来的,实在是他太痛苦了,日日夜夜提心吊胆战战兢兢,一会儿怕被发现他不是原身被弄死,一会儿又担心完成不了任务被系统弄死,还有辽国的习俗,虽然已经汉化了许多,但他接受起来仍然有些困难。   哪怕现代近乎绝迹,研究艰难的契丹文就摆在他面前,任由他研究,哪怕从平民百姓一跃成了吃穿不愁的皇子,他也高兴不起来。   生命面前,其它全都靠后,他就是这么怂,没办法。   等他查完所有的大魏日报,又装着好奇跟他如今的老爸大辽皇帝问过后,终于探到了些底,大魏的改变源于忽然冒出来的两个海外归客,这一听就知道妥妥是穿越的。   知道穿越的不是皇帝,他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这两位兄弟是怎么做到让大魏皇帝信任他的,就他了解所知,大魏这一任皇帝虽然年轻但手段能力都不弱,再者还有一个周宗夔,其名远播大辽,但凡对大魏有了解的无人不知。   按照两个穿越者只能活一个的规律,除非他能将大魏皇帝迷的死去活来,否则以他们两人的身份,绝对相杀没有相爱,他穿成皇子都恨不能成年开府后三妻,咳咳,三夫四侍,对方穿成皇帝,那说不开后宫完全就是虚伪。   皇帝不是穿越者,他活命的几率就高一些。   也因此,更加坚定了他离家出走的决心,怎么也得跟两个穿越兄弟接上头,看在穿越同胞的份上让他们帮他一把。   而总算有惊无险,让他搭上了这一回的访问团,成功偷渡到了大魏。   当然,也能继续看着他的男神,韩倬韩大帅。   韩大帅是他给韩倬的爱称,因为实在太帅了,是他至今见过的辽国人中最帅的,帅到他合不拢腿心痒难耐的那种,完完全全他的菜。   这额头,这鼻子,这嘴唇,这下巴轮廓,这喉结,还有这长长的中指,脑子里十八禁画面像脱了缰的野马一样开始奔腾。   奈何他有贼心没这个贼胆,只能暗戳戳YY一下,韩倬可是辽国大丞相的儿子,前途光明的有为青年,他惹不起也不想惹。   男神什么的,就架在神坛上高高仰望心里YY一下好了。   或许穿越回来唯一一件好事就是不用遮掩他的性向了,作为一个皇子,养几个男宠根本没什么大不了,他上头那几个皇兄就有人男女通吃,甚至还有一个私下里是个恋童癖变态,搞了个园子专门圈养幼童,叫他偶然发现的时候恶心到吃不下饭,后来实在忍不住变着法给皇帝爹上了眼药。   当然,他也没想养男宠,这种事毕竟讲求一个你情我愿,哪怕是在床上。   现代时他也进过圈子,但圈子里零多一少,不少都是含泪做攻,他从十三岁发现自己的性向到二十岁穿越,还是个只会用按摩棒的处男。   这一回穿越他不求别的,至少让他爽一回!不,两回,呃,当然三回五回他也不介意,多多益善。   这样想着,看着韩倬的眼神就更火热了几分。   韩倬对他的目光习以为常,或者说对别人看他脸的目光习以为常,等与大魏伴官见了礼,拉着他进了驿馆。   相比刘愿的胡思乱想,韩倬心里想要的要严肃很多。   这一回来大魏是他特意向皇帝陛下请求的,自从大魏时报出现,他通过时报了解不少大魏人事。   他关心的不是在大辽极受欢迎的香皂玻璃卫生纸等等,而是水泥路新数公交急救知识一类。   亲眼看到大魏水泥路的时候他心里是极震撼的,震撼的不是最先看到的那一条路,而是一路上看到的千千万万条,像水泥路这样平稳的道路大辽也可以修建,大辽皇宫里的道路便是如此,用石头青砖铺筑,平稳坚实,但这样的路,只能在皇宫中,没有办法普及到民间。   大魏的水泥路却不一样,全国各地,除了山路,几乎都铺了水泥。   要想富先修路。   这是大魏工部尚书徐适在时报采访中说的话,他觉得极有道理。   结合一路上看到的,他决定好好深入了解一番大魏,看看大魏是否真的如父亲所说,若放任大魏发展下去,未来会成为大辽的一大威胁。   作者有话要说: 新人物,浪怂浪怂的骚受一枚,真正能帮忙理顺历史,兼带教学等各种小能力,会带给宝保对攻受的新认知。 第90章 公交┃长安城一日游01   既然决定了要深入了解大魏, 韩倬便打算撇开大魏派来的伴官, 自己去长安城里转一转。   不过一路奔波又已是傍晚, 只能等明日一早了。   卸了行李安顿好,负责招待他们的伴官笑道:“诸位一路辛苦,晚膳会有人亲自送来院中, 不知几位可有忌口?”   韩倬没有开口,他们使团对外的主事人并非是他,是一姓石名坚的官员, 专负责与大魏交涉。   在韩倬印象中, 大魏食物多清淡素寡,这清淡并非指味道而是食材, 相比那些蔬菜谷物制作的菜肴,他更喜肉食, 熊、羊、兔、牛、鹿、雁、驼……不论是煎烤还是涮煮,他都喜爱。   唯有多食肉, 才能长得健壮,否则岂不是与大魏人一样低矮瘦弱。   所以即使路上听石坚描述大魏食物多么多么美味,他也不甚在意。   这种偏见直到晚膳送上来。   一道道冒着热气的肉菜从食盒里端出来放到桌上, 香味扑鼻, 色泽诱人,便是没有尝到味道,也知道吃起来肯定美味。   同时叫他稀奇的,下人提了一个竖立的圆筒一样的东西进来,里头是空着的, 火苗高窜从进来到放下一直没有熄。   他蹲下来仔细看了几眼,“这里头烧的可是石炭?”   “正是。”那下人笑道,“不过现在改了名叫煤,这样圆状的叫蜂窝煤,您瞧是不是跟那蜂窝有些像?”下人脸上露出骄傲之色,“这可是我们邵行走发明的,烧火取暖还能做饭,邵行走说了,做成这蜂窝状,可以方便取用,还能,还能……”   “还能增大煤的表面,使煤充分燃烧。”刘愿凑过来接过话头,对着眼前的简易蜂窝煤炉子啧叹了两声。   连这种东西都没忘,两个大兄弟厉害啊。   因两国距离差,他拿到手的大魏时报还是前几期,后面出来的还没看到,没见有提过这个,原本路上准备找最近几期的来瞧瞧,但因为他耽误了时间,只顾着赶路了。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下人连连点头,“小公子真聪慧。”然后笑着从另一个下人手中接过一锅炖羊肉放到了炉子上,又给使团随行的下人教授了一下如何控制火大火小,然后行礼道,“几位慢用,小的先告退。”   等人走了,韩倬凑上前又仔细瞧了瞧,若真如他们所言能烧许久都不熄,那此物确实精巧,大辽冬日长又冷,若有了这蜂窝煤炉子,便能方便许多。   石坚和另外两个使者也是一脸惊讶,别说煤炉,便是桌上出现的食物都是他们一年前没有见过的。   不过短短一年而已,大魏究竟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来穿越者了呗!刘愿才不管这些人的疑惑,筷子甩的飞快,尝到辣味的那一刻只觉眼泪都要落下来了,天晓得他在大辽这几个月是怎么过的,顿顿肉就算了,做法简单到令人发指,生吃什么他就不提了,提起来都是泪。   他倒是有心想促进一下大辽的饮食,至少也促进到历史上辽中后期水平,但他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从来都没对这方面表露过兴趣的皇子忽然去发明吃食,更不提他这副身体才十四,连离宫开府的年纪都不到,分分钟是要被戳穿的节奏。   为什么别人穿越都是穿到大本营,就他被甩到国外呢?他祖上也没说有契丹血统啊。   风卷残云,五个人一桌美食包括炉子上的炖羊肉吃得干干净净,抢到最后一块麻辣牛肉的韩倬不得不承认,是他对大魏有偏见。   这种偏见在第二天翻转的更厉害了。   隔日一大早,韩倬梳洗锻炼完,准备独自去长安城转转,刚踏出院门,就看到倚在墙边咔嚓咔嚓啃着脆柿子的小王爷。   “哟!”刘愿笑眯眯朝他挥挥手,“韩兄这是打算去哪儿啊?”   于是原本的一人行变成了两人。   驿馆在长安城东,以韩倬了解来的信息,城东几坊是大魏达官贵人汇聚之处,他想去的东市离这里不远。   出驿馆的时候发生了一个小插曲,他们碰到了几个喝得醉醺醺归来的高丽使者,因他们换上了大魏的衣衫,又没有提前打过招呼,几人并没有认出他们的身份,还以为他们是大魏官员,东倒西歪地行礼。   韩倬不想搭理高丽使臣,这种前脚对着大魏俯首称臣后脚又朝拜大辽的国家,在他看来毫无信度可言。   大魏神宗在位时,高丽几乎年年都来大魏朝贡,并非他们真的拜服大魏,而是那位神宗荒唐无稽,毫不在意挥霍金银财宝赐给来朝贡的属国,等英宗继位,没了优待,高丽转而来投大辽,被他父亲狠狠落了面子,灰溜溜回去了。   当时年幼的韩倬就在旁边练习拉弓,对高丽使臣的嘴脸记忆深刻。   刘愿则心情有些复杂,按他所在世界的时间线,这个时候高丽与大宋,确切说与北宋正处在蜜月期,之后出于联丽抗辽的政治目的,更是对高丽多方优待,对高丽来使厚遇不说,高丽使团旅途所居亭传特意修葺一新,皆命名为高丽亭。   什么高丽交易法,远超其它朝贡国的接待规格等等更不用提。   虽然大宋经济发达,但不得不承认其国防积弱。   如今的大魏却更要硬气一些,至少与辽匈奴平起平坐,而非像宋那般……想起宋史,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   因为不想惊动大魏官员,所以他们是从侧门离开的,出了驿馆,韩倬从袖口掏出一份地图来,这份地图是他昨夜找石坚几人画出来的,长安城的简略指示图,主要是皇宫附近和东西两市,对石坚几人来说这一带他们最熟。   出了驿馆的话……   “这边,跟我来。”正看着,却被刘愿一把扯走,走了十来米,在路边的一个标牌前停了下来。   “可以从这里坐车过去。”刘愿指着标牌,表情兴奋,“九路三十五路都可以,只需要一文钱。”   韩倬看着标牌上的简易地图,默默将手里的图纸塞了回去,昨日进城时已是傍晚,他们待在马车上,还真没有发现这个。   原来这就是大魏时报上说的公交车。   “厉害了。”刘愿左顾右盼,“你说这公交车会是什么样?”   马车牛车还是驴车?大魏不会连四轮车都研究出来了吧?昨晚瞧着似乎没有看到有四轮的马车。   这样的话,他跟两个穿越同胞的交涉筹码又多了一个,转向装置他知道啊!   至于弹簧避震,他琢磨着应该已经有了,毕竟连公交都搞出来了,没道理这个没搞出来。   两人在站牌下等了将近一刻钟,终于有一辆马车踢踏踢踏来了,冬日天亮的晚,一直等马车走到跟前才看清,打头是两匹最常见的棕马,脖子上分别挂着大大的阿拉伯数字,一个0一个9。   赶车的是个瞧着快四十的中年汉子,见到车牌下有人,加速让马车跑了过来,见到两人咧开嘴露出一个笑来:“您好,欢迎乘车。”   刘愿心里莫名囧了一下,忙捏出两文钱来丢到了车夫身旁只留了一个口的罐子里,然后拉着韩倬上了车。   上车一瞧,马车里头竟没有人,车里头倒跟他见过的马车差不多,三面架了提供客人坐的窄木板,目测挤一挤,一趟能坐下十三四个人,若有人不介意蹲着,或者再加个小板凳,能再多坐三个。   刘愿一抬头,看到对面的车壁,更囧了。   只见上头横挂着三幅画,确切说是三幅广告画,左边画着一双鞋,然后是一个人的半身像,手腕抬高展示着手里的鞋,旁边四个大字:黄大胶鞋,还有标识,是一个简易脚印符号。   中间是一个扁圆形的铜壶,旁边一童子抱着铜壶酣然入睡,下面附字:杨二姐汤捂子。   右边则画着一碗冰糖,旁边也是一个童子,捏着冰糖放在嘴边笑眯了眼。   “于娘子冰糖。”刘愿念出声来,这广告也太简单粗暴了点,连个广告语都没有,但转念想到百姓的识字率,确实画更生动一些。   韩倬也看到了这广告,他有意想打听消息,便借着这广告,隔着帘子问外头的车夫:“敢问这胶鞋是什么鞋?难不成自家做不得?”   车夫闻言笑道:“您二位可是从别国来的?”不等韩倬回答,自顾自说起自己的分析,“我这九路是从驿馆这条街始发,驿馆这一站向来人少,老爷们都有自己的马车,不会来乘我们这公车,再瞧您二位的相貌穿着,肯定是来长安的使团了,可是?”   韩倬点头:“老伯高明。”   却半点没有回应自己是从哪国来的意思。   车夫也不在意,自谦道:“哪里哪里,担不得贵人这样夸奖,不过是少包听多了,也学了几招包黑炭的演绎法,嘿嘿。”说完想起对方是外宾,忙解释道,“包黑炭是话本人物……”   “我知道!”刘愿凑过来,笑嘻嘻道,“少年包青天!我喜欢展昭!”虽然内容跟他知道的差了十万八千里,但里头几个人物还是那几个人物。   车夫表情就有些自豪:“原来您也看过!”   借着这个话题打开了话匣子,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讨论了一会儿少包,刘愿话音一转,帮韩倬将话题又拉了回来。   车夫说的高兴,滔滔不绝给两人科普起来:“这胶鞋就是胶底做的鞋,是黄大郎发明的,圣上开明,设了个发明创造奖,只要发明出有用的新物什,都能得到奖,黄大郎原不过是个卖力气的,发明了这胶鞋,这可不得了,圣人专门派人给他送了奖,敲锣打鼓的,我亲眼见了呢!”   “虽说鞋子都是自家做的好,但自打修了水泥路,布鞋走起来太费,这胶鞋就不一样了,耐磨极了,而且还不怕鞋底沾湿,自家做也可以,但那胶买起来贵了些,去商场买做好的更方便些,瞧我脚上穿的就是。”   他说带着满脸的骄傲:“这是我们局里发给我们的福利,我从头到脚都是,瞧我身上这棉衣棉裤,有两套呢,说是让我们换着穿,还有这个,就是车里头贴的那个,汤捂子……”他从腿上提起一个东西来朝后面展示了下,“这也是局里发的,哎,这要是往年,哪有这样的好事,幸亏我当初去得快得了这职位,那没赶上的可后悔死了。”   韩倬掀开帘子上下打量了车夫一眼,这鼓鼓的衣服非皮衣,瞧着却也极暖和的样子,还有那汤捂子,暗暗记在心中,试探道:“老伯这一趟怕能赚得不少吧?”   车夫摇头笑了两声:“不是这样算的,这罐子里的钱是要交给局里的,下头有锁,我们打不开,我们这些车夫有薪酬补贴,吃的喝的穿的局里都管了,每月还有吉祥小吃城的优惠券领呢!哦,对了,两位这是要去东市吧?去逛逛吉祥百货?”   刘愿笑呵呵点头:“是啊是谁,老伯对商场可熟?可有什么建议的?”   古代百货商场,他可是好奇极了。   “那您可问对人了!”车夫笑道,“建议不敢当,我就给您介绍介绍,您可有用了早膳?没有?那正好,这会可以去商场小吃城尝尝鲜,进门头一家的豆浆油条最好吃,第三家的煎饼果子,第五家的鸡蛋糕和甑糕,第六家的豆腐脑,有甜的有咸的,看您喜欢那个,哦,对了,门口还有烤红薯,您要是早来些日子还能尝到鲜玉米,煮出来的又香又甜,烤的就差了些,还有……”   正说着到了下一站,有乘客上来了。 第91章 东市┃长安城一日游02   马车停下, 上来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瞧着十分机灵的模样, 看打扮似乎是哪家小厮。   “哟,小乙,好些天没见了, 怎么你家少爷又吵着要吃蛋糕了?”车夫语气熟稔,显然认识对方。   叫小乙的少年掀开帘子看到两人一愣,原本大大咧咧的动作瞬间收敛了几分, 在韩倬对面坐下来, 接话道:“是啊,德懋恭的蛋糕实在馋人。”   笑呵呵摆出无奈的模样, 却没有再透露出主家太多讯息。   车夫也无意多问,乐呵道:“那是, 前几日我家平哥儿周岁,我拿我们局里发的优惠券去兑了个蛋糕回去, 可把几个小子美坏了,我跟着尝了一块,那确实好吃, 老汉我活了这么多年, 可算没白活,哈哈。”说着咂么咂么嘴,十分回味的模样。   少年小乙就露出羡慕的表情来:“真好,可惜我年纪不够,应征不了车夫。”   德懋恭?刘愿拧了下眉, 这名字听着怎么有点耳熟。   “德懋恭是?”韩倬问道。   “是长安城里新开的糕点铺子,东西南三市都有,是镇安伯,就是太后娘娘兄弟开的,听说那些糕点的方子都是太后娘娘亲自写的。”车夫热情道,“两位一会儿到了东市可以去尝一尝,临近年关,打折要便宜不少呢!”说完哎了一声,“瞧我,两位都是贵客,哪在意这个!”   太后娘娘写的?   刘愿懵了,怎么又冒出个太后娘娘来?前头那个突然病死的玛丽苏太后他知道是穿的,怎么听着现在这个太后好像也是穿的?还是说穿越者为了投诚,将方子给了太后借了她的名义?   正懵着,却听那叫小乙的少年道:“可不是,自打太后娘娘的女报出来,这新鲜吃食就没断过,听我家主子说,太后娘娘的厨艺才是最好的,御厨都比不上。”   “女报?”韩倬敏锐的抓住重点。   小乙见他看他,略紧张了下,眼里露出一丝疑惑:“这位老爷不知?”随后看了车外一眼,恍然道,“老爷可是随使团来的外客?女报是上头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造出来的,比那时报还早些呢,不过只发给命妇,我家女主子每回都会去抄录回来看,我跟着小少爷还听主子念过几次呢。”   这么又来一个皇后娘娘?!   刘愿更懵了。   小乙到底少年心性,说到这就有几分炫耀:“不知老爷可有听过馥春香粉?这馥春香粉头一回亮相就是在女报上,是咱们皇后娘娘和其她几个娘娘一道亲自研制出来的!上期时报上还说馥春远销它国,买的可好了。”   到底有几个娘娘?!!   刘愿心里抓狂。   韩倬点头:“确实。”   馥春是三个月前销到大辽的,到如今大辽贵族尤其是女子,皆用着大魏商人销来的馥春化妆品,香皂面脂粉扑香水口红,还有各式各样的化妆工具,韩倬亲自给母亲和两个妹妹买过一套。   他买的是最好的,一套花了一百贯,价钱对他来说并不算贵,但这种东西并非用过一次就不会再用,等用完了还得再买,长此以往算一算,叫他心惊,而且馥春的东西还在继续添加,到那时一套恐怕不止百贯,而且会买的不止他们辽国。   小乙闻言脸上的表情就变得有些自豪。   韩倬这时目光分别在他头脖子和手上停了停,少年头上戴的帽子跟车夫的不太一样,仿佛是粗线交织,还有脖子上围着的跟手上戴的,也都是这种粗线编织出来的。   小乙见状抬起手笑道:“这个是毛线编的手套,这帽子和围巾也是,都是毛线编的,羊毛线,这也是上头娘娘们想的法子,戴上可暖和了,我们女主子体恤我们,顺手也给我们做了一套,主子们穿的还有那毛衣毛裤,可惜羊毛越来越贵,那些个见利忘义的商贩,一瞧有赚头就涨价,唉!”   韩倬目光微动,羊毛他们大辽可不缺。   刘愿已经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或者说他其实根本是在做梦而不是真的穿了。   穿越不稀奇,君不见穿越小说遍地,这些主角加起来恐怕能有百万个,他自己都穿了就更不稀奇了,有人跟他一起穿过来也无所谓,反正他也不是第一个穿越来这个世界的,那位玛丽苏太后才是鼻祖,但这一个两个三个四个的,是不是太夸张了点?   这又不是无限世界,大家要组队打怪还是怎么地?   正吐槽着,又到了一站,有新乘客上来的。   这一回上来的是个三十来岁的男子,一掀帘子,迎面身上一股胭脂水粉的味道,隐隐还混杂着酒味。   男子原本嘴里哼着小曲,见到刘愿和韩倬,愣了一愣,越过三人走到了最里头,歪歪斜斜的坐下来假寐。   小乙小眼睛往男子身上瞟了几眼,透着一丝羡慕。   刘愿回想刚刚看到的地图,几乎立刻反应过来男子是从哪里来的,不由掀开帘子朝外瞧去:“可是到了平康坊?”   平康坊三个字说出来,心头一阵激动,这可是中国第一个HDQ啊,怎么能不激动!   没想到这个世界竟然也存在。   车夫嘿嘿笑了一声,甚至还回头给了刘愿一个男人都懂的眼神:“贵人也知道平康坊?”他努努嘴,“呶,那墙里头就是,我这班公车是走大道的,不进里坊,贵人若想去,前头还有一站,从东侧门进去就行,里坊里也有公车,不过是牛车和驴车,要慢一些。”   刘愿也嘿嘿笑了两声,伸长脖子去瞧那墙里头,只能看到廊檐跟挂着的灯笼,加之是清晨,听不到丝竹之声,但还是叫他心潮澎湃,不是因为是青楼而澎湃,而是终于有一种啊原来他真的穿越了,见到古迹触碰到历史的澎湃。   韩倬皱了下眉,毫不客气揪住他的后颈将他拽了回来,目光带着警告:“莫要胡闹。”   他对刘愿的恭敬只因为两人的身份,小事上他能依着他,这种事绝不能放任,否则万一出了事,后果不堪设想。   刘愿面上撇撇嘴,心里却美滋滋,十分享受这种被男神管束的感觉,眼睛转了两圈,凑到韩倬跟前,压低声道:“等逛完了东市,咱们晚上来这瞧瞧?”   青楼啊,穿越者必去之地,在大辽的时候他被一堆人看着哪也去不了,这回可不一样,异国他乡,他爹就是皇帝也管不到他,怎么也得去逛一逛。   尤其是南风馆……   想到一排帅哥任由自己挑,顿时一阵心痒难耐,话说他都好多天没有那什么过了,现代好歹还有按摩棒给他使一使,古代虽然有玉shi,但就他现在根本拿不到,再者被一堆宫女太监伺候着,他要是敢用玉shi把自己捅了,回头他皇帝爹就能抡起棍子给他一顿爱的教育。   告别他亲亲按摩棒一百五十多个日夜,他已经饥渴难耐。   韩倬正要拒绝,却心头一动,松开眉头:“好。”   刘愿心里的激动瞬间就落了下去,心中哀怨,男神啊男神,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男神!   唉,男人啊男人,果然都逃不过一个欲字。   完全忘了几秒前还畅想着一排帅哥为他服务的是谁。   过了平康坊,便到了东市,车夫笑着提醒:“二位贵客,东市北门到了。”还贴心提醒道,“您从北门进去一直往里走,拐过两条街就能看到吉祥百货了,稍稍有些远,您要是不想走,可以到门口站牌下面坐牛车,十二路二十六路都成。”   “多谢。”两人道了谢下了马车。   那叫小乙的少年也这一站下了车,一溜烟就跑走了,十分着急的样子。   刘愿下了车一抬头,瞬间被震在原地。   从驿馆到东市,公车上没有遇到几个人,但到了东市,放眼瞧去街道上满是人,此时天已大亮,各店各铺都开了门,还有摆摊的,人来人往,人声鼎沸。   在刘愿眼中仿佛一幅画卷,好似清明上河图的人都活了起来一般,虽不是同一个地方同一个时间,但却有种别样的相像。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现代时他曾去过一回西安,跟朋友旅游去的,东市早被林立的高楼覆盖,遗址只剩不到九分之一,西市倒是重新修建了起来,然而复古跟真古完全不同,尤其跟记忆对比,这种扑面而来的历史气息,这种震撼感,叫他久久不能回神,是他在辽国根本无法感受到的。   这一刻刘愿竟有些想要落泪。   韩倬也是有些震撼的,他的震撼跟刘愿完全不同。   脚下皆是平稳的水泥路,石板覆盖了两侧的沟渠,路边花草树木有序的排列。   因近年关,人们脸上皆是喜气洋洋,挎着篮子背着筐来采买年货。   他很快发现,地上三道白线将路划分成了四块,牛车驴车走中间,行人走两侧,并且分方向而行。   有穿着藏青衣服背后写着交警两个大字类似守卫捕快的站在路口指挥,还有一些胳膊上带着一小截红布的老者在四处走动,一旦有人往地上乱扔或吐东西,就会走上去制止,但这样的人极少,大多数人都会将手中不要的扔到路边刻着垃圾桶三个字的圆木桶里。   他侧耳听了听,似乎随地扔东西或吐东西就得向这些抓住他们的人上缴十文钱。   老者们会时不时举起一个牌子,上头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小房子,房子上左右各画着一个古怪的小人,圆滚滚的头,没有头发眼睛鼻子只有胳膊没有手脚,但却很轻易就能看懂,这说的是入厕的地方,左边是男子,右边是女子。   不由四下搜寻,很快就在街角看到了一处跟牌子上相同的房子,上头写着两个大字:公厕。   知道了公交,公厕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他观察片刻,发现像交警和老者一样的还有一类人,多是一些老媪,外头罩着一件杏黄的短衫,每隔一段路便有一个,有的坐在某家店铺旁边,有的坐在花坛边,有的干脆席地而坐。   正疑惑着,其中一个老媪忽的站起身来,拿过了旁边靠在墙上的扫帚簸箕。   韩倬恍然,原来这两样并非店家之物,而是老媪所有,再去看其她老媪,果然要么旁边,要么脚下都有此二物。   看到这两样顿时明白这些老媪是做什么的了,果然那起身的老媪在牛车走远后,上前快速将地上的牛粪捡拾干净。   老媪转身,杏黄短衫背后写着两个大字:清洁。   作者有话要说:   HDQ=红灯区。 第92章 新奇┃长安城一日游03   东市呈现出来的景象让韩倬惊讶又新奇, 这是他完全想象不到的, 与他从石坚等人口中听到的大魏完全不同。   若论祖籍, 其实韩倬也是中原人,他先祖原是周朝顺州知州,周辽边境常有摩擦, 彼时辽还不叫辽,叫契丹,韩倬先祖在出使辽国期间, 周朝爆发两仪之乱, 顷刻覆灭,韩倬先祖的使臣之职瞬间形同虚设。   当时的契丹首领日后的辽太祖对韩倬先祖极为欣赏, 多方劝说礼贤下士想要将他留下,韩倬先祖自是不肯, 坚持要回故土,辽太祖也不恼, 甚至还派人专门护送。   然回去后却发现家族在那些起义之士争夺势力时被牵连覆灭,父母妻儿俱亡,韩倬先祖饮恨, 又回了辽国, 辅助辽太祖,成了辽开国功臣。   传到韩倬这一代,已经完全融入大辽,视自己为大辽人了。   至少在韩倬心中,他首先是辽人, 其次才是汉人。   所以往日他看大魏多多少少是带着一些偏见的,觉得其许多方面都不如大辽,如今亲眼看了,才知自己往日所想狭隘。   不说其它,单是这水泥路一项,可以想象日后大魏发展,看来如今的这位大魏皇帝所图不小,再想想他的年纪,比他还要小两岁,实在叫他心惊。   因两人本就是来逛街的,便没有再去坐牛车,公交站牌下有横竖交叉的简易地图,极好认,还附带小图画,哪怕不识字的人也看得懂。   再者,公交坐个新鲜就好,先前的马车没有几个人,这会的牛车却不同,上上下下不少百姓,势必要挤,再者他们这身打扮上了车,难免双方都拘谨不适。   刘愿这会看什么都觉得新鲜,活生生的历史画卷展开在眼前,他一双眼睛看不过来,心中长恨没有手机,否则录下来拿回去,那绝对是震惊世界。   东瞅瞅西瞧瞧,光是一个卖洗脸漱口水的摊位就能叫他瞧半天,这个他在书上看过,寻常忙碌的人家早起不开灶,便干脆来早市上,洗脸漱口连带吃饭一遍过,没想到能穿越时空看到实景,一时分外新奇。   因看得太久,引得颇有姿色的老板娘给了他一个带媚眼的笑,咳,确切说是给韩倬,刘愿当即拉着韩倬溜了。   大魏民风开放,他原还不信,现在信了。   虽说宋时民间也有不少抛头露面出来营生的女子,但大魏显然要更开放些,这一路上他没少见男女同行,且不单是妇女,也有不少年轻女子,看打扮并非贱民,还有不少穿着较好的,带着丫鬟仆人,可见上层也没有什么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说法。   不过想想这个时空变异的历史轨迹,便释然了。   他所在的时空中原被非汉族统一的王朝是元,这个世界却提前出来了个燕,虽距离燕灭已有两百多年,但当初民族融合造成的风俗习惯还是影响到了汉人,加之周魏两朝皇帝都未刻意束缚,民风远比他所知道的宋要开放彪悍许多。   这不,转头就瞧见一群女子结伴而来,脸上带笑,稀奇的是她们都穿着一样的服饰,有些像是古装剧里的门派校服。   刘愿花两文钱到旁边摊位上买了个冻梨,找摊主询问。   摊主笑道:“客人外地来的吧?那些是宋行走法医学馆里的学生,听说原是宫里的宫女,上头娘娘们仁善,准许她们随着宋行走学本事,这会应是用了早膳去进学。”   原来如此,刘愿顿时明了,那个叫宋佩的穿越者他知道,明显穿越前是个法医,少包写的不该叫少年包青天,该叫少年包法医才对,他当时瞧着就乐了,另一个叫邵岩的特征就不那么明显了,但瞧着忽然冒出来的土豆玉米种子,他十分怀疑对方是个种地的,不,应该是搞农贸批发的。   因听车夫介绍了吉祥小吃城的美食,刘愿和韩倬没有在早市上买吃食,决定到吉祥小吃城去尝尝鲜。   刘愿乐意至极,听到煎饼果子豆腐脑的时候他就不自觉流口水了,肯定要去尝一尝,再者早市虽热闹,但肉眼可见并不十分干净,尤其冬日水冷,刷洗困难,去吃的也多是平头百姓,图个便宜。   两人一路走一路瞧,几站路硬是走了近半个时辰,等到吉祥百货的时候已经饥肠辘辘。   远远看到吉祥百货的大楼刘愿就乐了,记忆中这还是他小时候见过才有的百货商场,他穿越前早就拆迁的拆迁,关门的关门了。   走近几步,听到一阵唱喝声,只见门口站着一些十岁出头的少年,手里各自高举着花花绿绿的牌子。   “来来来,瞧一瞧看一看嘞!吉祥百货二楼品墨斋年底大酬宾,铅笔买一束赠一束嘞!”   “钱氏绸缎庄年末酬宾,进店一律七折,上好的绸缎一律七折了!各位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七折了七折了!”   “同和首饰店倒闭了!同和首饰店倒闭了!老板冯二带着妻妹跑路了!只能拿首饰抵薪酬抵欠款,全店首饰通通两贯了,通通两贯了,原价二十贯三十贯的首饰通通两贯了!”   ……   “噗——”刘愿一口梨就喷了出去。   我去,这哪个穿越者的恶趣味?!!   韩倬皱了皱眉,给他递上手帕,顺便默默弹去胳膊上被喷溅到的渣滓。   “抱歉……”刘愿连忙接过来捂住嘴,靠,他在男神面前苦心经营的形象!   不由哀怨地瞥了那还在叫喊着通通两贯的少年一眼。   绕过门口卖力叫喊的人群,终于进了百货商场,一进门就先被一片红闪瞎了眼。   大红的中国结,大红的对联,大红的福字,各式各样的贴画红绸,进门的一片空地上摆放了一座木雕,四周用红线圈起防止行人触碰,雕的是一片假山丛林,里头卧着躺着趴着大大小小的猴子,神态各异,活灵活现,昭示着明年是猴年。   进门一眼瞧见本该绿意盎然的馥春也被红色覆盖,透明的玻璃柜上还贴着各种剪纸。   且不止馥春专柜一家,几乎家家柜台都是。   刘愿有种他又穿越了的错觉,若非四周人人都穿着古装,他真以为自己重新回到了现代。   什么嘛,这搞得也太现代风了点,他用力咧开嘴笑起来,压下了眼底涌动的热意。   失策了失策了,早知道该一个人偷偷来逛才对,这一个忍不住就要在男神面前丢脸了,而且丢脸是小事,要被怀疑可就是大事了。   韩倬倒是没有在意他,正打量着猴山雕像,瞧了片刻,赞道:“实乃匠心巧手。”视线一瞥瞧见雕像底座上刻着一行字,定睛一看,原来是记载雕刻之人,乃是一位叫曹大贵的木匠。   韩倬极喜欢这雕像,不由暗暗记下,决定回去后派人去找找这曹大贵,叫他雕几尊猴像拿回大辽去当做贺礼送人。   绕过雕像,本想直接顺着指示箭头去小吃城,却被刘愿拉到了馥春专柜前。   “来了就瞧瞧,看看跟卖到大辽的有什么不一样。”刘愿小声道,“不是说打折嘛,多买一些拿回去送人。”   韩倬闻言便随他进了店里,这一瞧还真发现了不一样。   首先价格不一样,这里的明显比卖到大辽的要便宜许多,韩倬算了算,他买给母亲和妹妹的那一套,他在大辽花了百贯,这里却只需八十贯,加上年底打折,算下来只要六十几贯就能买到。   不由自主接过店员给的单子,勾画了起来。   刘愿疯狂画勾,母妃一套我一套,七皇姐一套我一套,皇姑一套我一套,皇嫂一套我一套,再留五套备着日后用,以他目前的状况,肯定是不能长久留在大魏的。   可惜这种天然面膜不能存放太久,否则他恨不能直接拉一车回去。   大辽冬天那叫一个冷,得亏他这副身体如今年纪小,否则这冷风吹久了,皮肤能好才怪。   别说只有女人要保养,男人也一样好吗,他可是面膜手膜臀膜每天都要做一套的精致boy。   嗯,今晚回去就抹一抹,这一路没日没夜赶路,总觉得皮肤比原来糙了不少,唉,可惜没有保湿精华。   店员妹子接过两人的单子瞧了瞧,看到地址一栏,曲膝行了一礼,笑盈盈道:“二位大人所需数量较多,我们会派人送货上门,不知二位大人何时在府内等候?或者二位大人写一份文书来,盖上印鉴,以免派送员上门被拒。”   顺带付钱是吧,刘愿和韩倬秒懂,刘愿想了想,道:“便等明日吧,明日上午我二人都在驿馆。”   本想说晚上,但想想要去逛青楼,万一一不小心留夜了呢。   “是。”店员妹子笑着应下。   刘愿好奇道:“不需要押付定金?”   就这么自信他们会买,相信他们说的,万一只是耍着她们玩呢?   店员妹子笑道:“大人写的姓名地址有假?”   刘愿摇头:“自是真的。”   “那大人可会赊账?”   “自然不会。”   店员妹子掩唇笑笑:“这便足够了。”   刘愿失笑,都怪这些装饰,险些忘了这是古代,叫他脑子一时没扭过来。   买少的自然当场就付了钱,像他们买的这么多,别说百贯,也没人会随身带几十贯出门,那不得重死,如今金银又流通不广,肯定是送货上门结清了。   而且太后皇后做出来的品牌,又是天子脚下,谁敢这么大胆欺瞒,分分钟被抓住掉脑袋。   签了字,两人这回不再停留,直奔小吃城,这一早上折腾实在饿了。   远远瞧见小吃城三个字,刘愿双眼放光,煎饼果子油条豆浆我来了! 第93章 采访┃长安城一日游完   刘愿和韩倬一路逛, 等进了小吃城, 早膳最热闹的时间已经过去, 桌子有一小半是空着的,而能来小吃城吃饭的,大多都是家中境况较好一些的百姓, 寻常人家多在街边早市对付了。   放眼瞧去,还看到了不少学子打扮的青年。   刘愿看到餐厅的样子就笑了,还真是小吃城, 若是再加一面玻璃, 简直跟学校食堂没有什么两样。   “你想吃什么?”他一溜儿挨个瞧过去,光闻着味道口水就往出涌了, 顾不上韩倬,道, “不行了,我先去买了, 你随意。”   说着就直奔煎饼果子摊:“一个煎饼多加两个鸡蛋!”   店主微微一愣,但目光在刘愿衣衫上打量过,笑着指了指背后的价格表:“客人可是头一回来?”   刘愿瞧去, 只见墙上写着, 煎饼三文一个,加蔬菜一文,加蛋十文,顿时反应过来自己傻了,这不是拥有机械化养鸡场的现代, 古代鸡蛋可比米面要精贵多了,不过话已经说出口,他又不差钱,笑着拿出钱袋,取出一贯串好的铜钱,一边数着往旁边的钱罐里丢一边道:“无妨,就要两个鸡蛋,蔬菜也要。”   店主在小吃城这么久,也不是没有见过出手阔绰的贵人们,只是见少年面生提醒他一声,免得事后怪味他们,这种事不是没有发生过,见他掏钱,笑着应下:“好嘞,您稍等,马上就好。”   刘愿丢完二十四枚铜钱,趁着煎饼果子还没做好,又去车夫说的第六家买了豆腐脑,果断选了咸的,甜豆腐脑都是异端,路过第五家闻到一阵香味,瞧见新鲜出炉的鸡蛋糕,果断买了两个。   这可是他记忆中童年最爱的美食之一,那时候还是用红塑料袋装着,为了防他偷吃不吃饭,奶奶总会藏到柜子最上面,还会数一遍数,就怕他端凳子去偷拿,那时候他为了吃一口零食,没少跟奶奶斗智斗勇。   幼时的记忆在脑海中涌动,刘愿终于没忍住,一边啃着鸡蛋糕一边落下了泪来,瞧见摊主奇怪的目光,努力撑起笑,含混道:“这鸡蛋糕太好吃了,好吃到叫我落泪。”   摊主羞涩又自豪的笑了。   刘愿忙转身走回去拿手抓饼,这时去第一家买了豆浆油条的韩倬过来了,看见他的模样脸色一沉,大步走到他面前,左右四顾:“发生了何事?有人冒犯你?”显然不是,皱眉,“钱袋丢了?”   男神这样着急关心自己,虽然知道多是因为他的身份,但刘愿心里还是美滋滋,举了举手中的鸡蛋糕,笑呵呵道:“因为鸡蛋糕太好吃,你尝尝。”大着胆子故作自然的将手里的另一块鸡蛋糕举到韩倬嘴边。   韩倬打量他一眼,见他并不像受了欺负的模样,再者以他对小王爷的了解,也不是会默默受欺负的人,便放下心来,顺手将鸡蛋糕接过来咬了一口,颔首:“确实好吃。”   暗戳戳的喂食举动失败,刘愿心里失望了一下,唉,老干部果然是老干部,一点都不解风情。   拿了煎饼果子,两人找了个空桌坐下来,刘愿这才发现韩倬不止买了油条豆浆,还买了两个肉夹馍。   见他看过来,皱着眉递给他一个:“我问了这里早膳肉食只有这一样,你先垫一垫,等午膳去别家再吃。”   刘愿捧着肉夹馍咽了口口水,其实他并不是很想吃肉,穿越前他为了保持身材一直都尽可能吃素,圈子里本来就攻少受多,他要是不保持身材和颜值,要怎么从一众受受中脱颖而出抱得小攻归。   这一穿越,原主这张脸长得倒是不错,跟他穿越前有一拼,毕竟原身母妃能做宠妃,颜值肯定是在线的,但原主完全习惯了大辽的习俗,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还有各种彪悍运动,醒来看到铜镜里胖壮胖壮的自己,刘愿当时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也是他跟系统强烈抗拒的主要原因。   他苦心保养了那么多年,就等迎来一个帅气老攻,结果转头成了熊受,这落差,搁谁谁能接受?   一切努力清零重来,又从头锻炼起来,而且健身的时候还得偷偷摸摸怕被发现,尤其那些瘦腰提臀的动作,好在原身没有胖到非常难言,加上年纪轻,新陈代谢快,很快瘦了下来,否则他说不定还真会去自杀。   因着原身溺水,他借着养病减肥倒也没有人发觉,只当他是病了一场瘦了,又是发育抽条的年纪,忽胖忽瘦很正常。   在辽时他能硬扛着找借口少吃肉,但看着眼前的肉夹馍,终是忍不住狠狠咬了一口,算了,大不了回去多做两组卷腹。   一顿饭吃得心满意足,是刘愿穿越后吃的最美味的一顿早饭。   吃完又去买了两杯热腾腾的豆浆来,正捧着一边歇息一边听旁边的百姓们聊天谈话,冷不丁冒出一个人来。   来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冲着两人先露出一张笑脸:“抱歉,打扰二位。”   刘愿和韩倬交换了个眼神,韩倬道:“何事?”   “是这样。”男子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努力组织说辞道,“在下大魏时报长安总部的记者卢勇,不知可否耽误二位片刻,对二位做一个采访?”   说着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牌子来。   “采访?”刘愿瞪大眼,万万没想到他在现代都没遇到这种事,反而在古代遇到了,一时心里颇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韩倬盯着卢勇手里的牌子:“这是……”   “是身份牌。”卢勇主动将牌子给二人展示,并且解释道,“跟原先的牙牌差不多,不过如今人人都有,瞧,这是我的名字,旁边描述我的容貌,以防别人假冒,小眼方脸,额头鼻梁有痣……”他笑了笑,有点不太好意思,“这说的是我,下面是我的身份,记者,还有编号,这个是不能作假的,假冒他人身份被发现轻则三年牢狱,重则问斩。”   言下之意他确实是记者,不是假的。   韩倬瞧着木牌若有所思:“你说这牌子人人都有?”   刘愿也颇为新奇,居然连身份证都弄出来了,厉害啊。   卢勇点头:“如今长安城里的百姓全都领了身份牌,日后定然是要普及到全国的。”说着看看两人,“二位可否……”   刘愿赶在韩倬之前接话:“要采访我们什么?”   卢勇松了口气,忙道:“不知二位对方才这一餐评价如何?可合二位口味?”   说着掏出铅笔和小本子来,就准备记录。   “你知道我们是谁?”刘愿问。   卢勇笑道:“其实在下与二位有过一面之缘,昨日二位一行进城,在下便在伴官之侧。”   刘愿眼睛一亮:“使团的消息也要上时报?”   合着还是个负责外事的记者。   韩倬皱眉:“你如何知道我们在这?”   卢勇见他神色不善,忙解释道:“在下并非事先知晓,见到二位实属意外,我原是来用早膳的,方才看到这位……”他指了指刘愿,“吃着鸡蛋糕……”含混了下,毕竟对男人来说掉眼泪这种事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所以才想要采访二位。”   刘愿有点囧,他几乎已经能想到卢勇的新闻标题怎么写了——震惊!大魏美食吃哭外国人,辽使臣对鸡蛋糕落泪!   不过还是为卢勇这种专门等着他们吃完才来采访的精神小小感动了下,道:“评价的话……”他眼珠转了转,“你可会将我的原话呈上去?”   卢勇点头:“这是自然。”   新闻讲求真相,不论他们说的好坏他都会写上去,但看刚刚刘愿捧着鸡蛋糕哭的模样,他不觉得会是坏。   “如此最好。”刘愿笑了,“鸡蛋糕不必说,我方才的模样你也有看到,剩下的……豆浆离不开油条,煎饼果子来一套,甜味豆腐脑是异端,肉夹馍最美味。”   四句话三句都带着浓浓的现代味,只要是来自同一个世界的穿越者,肯定会发现,他相信那不知道有几个的穿越者们肯定能懂他的意图。   卢勇虽然觉得他的话有些古怪,但还是认认真真记了上去。   轮到韩倬,他只有一个意见:“肉食太少。”   卢勇记完,朝两人行礼:“多谢二位,不知二位可愿署名?”   刘愿想了下,道:“时报我也有看过,你便像八卦爆料一般,只记韩某刘某便可。”   他的身份肯定不能暴露,至于姓刘,他母妃恰好就姓刘,倒也不怕韩倬疑心。   卢勇笑着应了,然后告辞离去。   这一通突如其来的短暂采访叫刘愿颇感新奇,一直到逛起商场都还在心中回味。   两人逛商场不过是出于好奇,说要买什么倒没有,以他们的身份,什么没见过,而且什么也不缺。   两层的商城很快就逛完,之后出门去租车行租了辆专车,目标芙蓉园。   刘愿去过现代的芙蓉园,但那是后世修建的,眼前这却是切切实实古代的芙蓉园,而且叫他觉得神奇的,这个时空哪怕没有了唐朝,依旧出现了芙蓉园,还有许许多多和原时空相同却又不同的地方。   譬如称谓,譬如地名,神奇的跳过了宋,更与明相似,甚至还有与清相似的。   譬如大人一词,大人这个词普遍用于官场是在清朝,大人本是称呼长辈或者有德行之人用的,元之前称呼别人大人,相当于叫爸爸。   但或许因为有了燕,在这个时空,尤其是在大魏朝,大人这个称谓已经成了官员的称谓。   还有虽然有芙蓉园,却没有大明宫,而是永延宫,依他打听来的,永延宫并没有大明宫大,不过那位荒唐的神宗倒是在皇宫隔壁建了座园子,两者加起来估计就差不多了。   秉着瞧新鲜的态度,便是冬日的芙蓉园花草光秃秃,刘愿也逛得十分愉快,尤其身边还有男神陪着。   韩倬看的就更惊奇了,单将皇家宫苑开放给百姓这一举措就叫他感到新奇,更别提里头的各种新鲜设施。   两人一上午时间都花在了芙蓉园里,中途出来到南市用了午膳,又进来看了一场少包舞台剧。   虽然最后演员上台致谢说出艺名的时候刘愿一口奶茶呛了出来,差点喷到别人。   周杰焦恩俊任泉范冰冰李冰冰……   得了,这下不用猜了,这些穿越者肯定跟他来自同一个世界,这恶趣味,他服。   等看完表演已经是下午四点多,尤其冬日天黑的早,很快到了刘愿期待的重头戏——逛青楼!   然而兴致勃勃的刘愿没想到这一去闹出了一桩不大不小的冲突。 第94章 教育   刘愿和韩倬在长安城闲逛的时候, 元清帝正在紫宸殿偏殿跟邵岩谈话。   邵岩是今日上午回来的, 元清帝没有立刻召他进宫, 先让他稍作歇息,到下午才召见他,毕竟邵岩这一路奔波辛苦, 再者,他肯定得先跟元佩通通气,互相交换穿越者之间的情报, 这一点元清帝和穿越者们心照不宣。   “……吐蕃云南广西湖广的情况我已经在折子里向陛下细述过, 便不再细说,因想着临近年关, 怕赶不及回来,我便折道从河南回了长安, 剩下各省还没来得及去。”   邵岩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小册子递给元清帝:“之前折子里提到的那些我已经就地惩处,还有一部分只能先记下来。”   他这一次奉皇命出巡, 尚方宝剑在手,撞到他手里的小角色都被他当场收拾了,那些背后势力也有一部分被他解决, 但更多的, 他不能动,即便查出来了也只当看不到,只能等回来交给元清帝处置。   元清帝翻看着册子,跟以往锦衣卫回报给他的在心中默默比对。   “因只是巡查不能待得太久,只能查到这些。”邵岩道, 待久生变,虽然他末日练就了一身武力,但双拳难敌四手,若真将这些人惹急,谁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这一次起身去到各省,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天高皇帝远,都说现代办事需要人情往来,古代更甚,士绅乡绅宗族乡党错综复杂,还有官员之间各式各样的师生师兄弟关系,繁复到叫他头疼。   现代信息传播发达,都有冤假错案发生,古代更不用说,官员若真心要做隐瞒,简直轻而易举,而且越是下层越容易,甚至有些地方出事根本不会报官,村长和宗族私下便解决了,百姓们根本没有非常明确的法律意识。   长安城的安逸繁华只在长安城,江南他没有去不知道,但就他去过的几个省,百姓的生活水平不过只达到饱腹而已。   邵岩这一趟感触良多,现代到了二十一世纪,便是再偏远再偏僻,人们也会读书明理,再不济也能通过电视了解外界,这里则不然,许许多多的百姓一辈子只重复种田饱腹,父亲不识字儿子不识字孙子不识字,一代一代,窝在山村一隅,对外界一无所知。   这种状况其实跟末日有些相像,末日最开始的几年,大家为了生计拼命杀丧尸找食物,所有一切只为了活着,昔日人人离不开的电脑手机早被忘到了一边,书籍被当做柴火燃烧,他亲眼见过一边哭一边将名著烧掉的老教授,也见过一窝蜂抢将图书馆搬空的情景,便是他自己也烧过不少书,没办法,实在太冷了。   灾难毁掉了大半,人们亲手烧去了一部分,没了电,电脑手机全成了废品,知识文明只存在在活下来的人的记忆里。   等热夏出现,再不用烧书取暖,靠着大海日子稍稍安稳下来,有了新生儿,人们才想起了教育,但已经晚了。   有孩子的幸存者,只能靠记忆或者从废墟中偶尔翻出来的一两本书来教导孩子。   华夏五千年的文明,短短十年就销毁一空,等再过几十年,他们这一批幸存者死去,未来还不知会如何发展。   便是邵岩自己,最初也只欣喜于系统给予的物资,忘了知识这一点,还是这一趟巡查提醒了他,将来等他回去时要带的除了药品还有书籍。   若末日结束恢复正常,想要重建家园,这些知识便至关重要。   他先前时常待在营造司,除了帮助营造司做实验,也是为了学习,毕竟末日后的世界基本跟古代差不多,甚至某些方面还不如古代,半年下来,他已经跟大魏的匠人们学了不少手工活计。   所以等元清帝看完,他将教育普及这个问题提了出来。   “……不求人人都通诗晓经,只识字就可。”   他虽然学历不高,但毕竟生活在信息爆炸的现代,又经过种种磨砺,并不天真,再者他来之前也跟元佩商议过,知道古代推广教育的难度,明白作为一个皇帝,对百姓明理的忌惮。   这跟束缚女子只读女则女训差不多是一个道理,就是怕她们读多了书明了理不再受男人们管控。   但这件事却不能不提。   “陛下有我们,有更先进的知识体系,已经走在了最前头,即便百姓识了字,也比不过陛下,比不过我们教出来的学生,未来的士子们依旧是走在最前端的,再者,如今也只是一个提议,要真正施行恐怕需要三五十年才能有效,陛下完全不用顾忌担心太多,我只是希望陛下可以考虑一下这个问题。”   他明白想在古代普及义务教育有多难,所以他只希望百姓能认识字会读会念,不做睁眼瞎就行,写不写都不重要。   “再者,大魏未来定会加速发展,百姓愚钝,便不能理解陛下的意思,陛下发出的一些命令或许不能达到完全的预想。”   按照元佩说的,他们将超前的知识理念带到这里,将来势必会造就一批又一批眼界越来越开阔,学识越来越渊博的现代化学子,与百姓们,甚至与国子监儒生们的距离也会越来越远,人类文明的进化是阶梯式慢慢来的,像他们这样跳跃,长此以往两极分化,谁也无法预知是好是坏,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   所以必须平衡发展,在日后普及现代知识的同时,带动基础教育普及,不至于造成极端分化。   元清帝轻轻叩击扶手,邵岩说的教育普及问题他其实早就想过,这半年来他一直在跟穿越者们学习现代知识,按照夏婵的说法,他如今的学识已经达到高中一年级水平。   在明白了化学元素,知晓了炸药是如何形成的,以及各种化学反应时,他便想过这个问题。   民间术士行骗致百姓家破人亡的案例不在少数,还有百姓因愚相信那些祝婆偏方,最终害人害己。   老实说,在没有接触现代知识之前,某些手段手法,元清帝自己也是信的,而明白了原理之后,他才知自己的狭隘和愚蠢。   这一点他不得不承认。   他是皇帝都这样想,何况他人。   所以那个时候他想过将学识普及的问题,但因为当时各种事纷沓而来,这个念头只一闪而逝,转瞬便忘了。   后来有了时报,有了时报为百姓做科普,他更将此事丢到了一边。   他摇摇头:“朕何尝不知蒙学何等重要,昔年天下书简皆被世家贵族收揽,寒门士子读书何尝艰难,便是皇帝也需朝民间求书,而今世家何在?”   科举一出,再无世家门阀。   在穿越者们描述的未来,不论是民主共和制国家还是君主立宪制国家,读书识字是最基本的制度。   这是社会发展的历史必然性。   他一边想着发展大魏,想着统一亚洲殖民它国,却一边强压百姓让其愚昧无知,显然是不可能的。   至少将来殖民它国,少不了需要当地人学习华夏文化,总不能将来那些夷人反而比大魏百姓更识字明理。   但是——   “要广开蒙学,让百姓识字何尝困难,大魏族学府学县学可少?然寻常百姓会送其子进学者何几?”   要真让百姓来读书,除非完全免费,而以大魏眼下的状况暂时还做不到。   “若要普及教育,势必要改革科举。”   以如今的科举制度,能考中者万中挑一,而且即便没了世家,中举者也多出自官员贵族,或家中父辈祖辈有读书者,寻常百姓家中进士者太少太少,这便导致寻常人家宁愿子辈去学一门手艺,也不会送他们去进学。   元清帝当年在了解这些情况后,就曾设想过如何改变这一境况,但科举自隋出现至今四百年,到魏已经有了极其稳定的规章,不是他一个刚刚亲政的皇帝轻易能改的,这一改,改得好便罢了,改得不好,日后承担后果的只会是他,毕竟科举是为他选择官员,况且他也想不到该如何改。   但穿越者的出现,现代知识的出现让他有了想法,便如穿越者所言,最重要的是人才,各个方面的人才,挖掘每个人的天赋,因材施教,分科考举。   为医学律法专设学科,提高医者的地位,将法律普及到每一个百姓。   甚至想过将来重设官职,参考现代做更详细的划分。   等等等等,他私下想过很多很多。   但目前来说一切都只是设想,需要用十年二十年甚至他有生之年才能实现。   他知道穿越者们的好意,但急不得。   元清帝对此事一锤定音:“如今百姓需要的是先明理,其后再谈识字,在时报中多刊载一些科普,蒙学之事待玉米土豆收获,百姓富足时再提不迟。”   有时报,短时期内已经足够百姓们认识这个世界。   邵岩点点头,这个结果元佩已经给他分析过,否则他早就跟元清帝提起了,但他还是选择提出来,否则总是惦念着心里不安。   他不善言辞,先前那番劝说大多是复述元佩的话,见元清帝下了定论,便也不再争辩,只在心里记下等日后再提醒他。   于是关于教育的话题暂且打住,邵岩主动提起了之前引起穿越者内部争吵的问题:烟草。   他没有立刻表态说同意或者不同意,而是十分郑重的掏出一张纸,摊开在元清帝面前。 第95章 契约   这是元清帝第一次看到邵岩露出这样郑重的表情, 以往虽然严肃, 但只是性格使然, 但也正因为这种性格,因为他的年纪和经历,在所有穿越男中, 他最看重他。   所以关于烟草一事,梁平安也好元佩也好,他们所说他只当一个参考, 他最想听的是邵岩的看法。   邵岩将摊开的纸张掉了个头, 递到元清帝面前:“关于烟草种还是不种这个问题,我同意元佩的看法, 种,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不,请求。”   “诚如元佩所言, 不出十年,大魏便能驾船去往美洲,即便我们现在装聋作哑甚至混淆视听, 烟草该传过来还是会传过来。”   人类对未知的探索是不会停下脚步的, 罂粟在最初不也只是被当做药草当做观赏花,因为人类的好奇心,随着深入了解才出现了毒品。   烟草也一样,不管他们如何隐瞒如何明令禁止,只要这个世界存在人类, 其功效总会被开发出来,便是罂粟危害那样大,甚至设立了严苛的律法,在未来依旧做不到被完全禁止。   这世上只要有利益,总有人会铤而走险,譬如石棉皆知是致癌之物,但石棉制物仍然在市场上售卖。   谁不知道雾霾烟尘对身体的影响,便如抽烟一样,说不得哪天便会引发癌病,但又能如何,明知有害,还是得硬着头皮生活下去,不是每个人都能立刻就做到搬家离开,也不是每个人都能管束住自己,不去买烟。   既然是一个势必会诞生,而且不久的未来就会出现在大魏的东西,与其等那时被打的措手不及,不如从现在开始研究,完善剂量减少危害,制定相关规定。   不过——   “陛下与我相识也有半年,我从未瞒过陛下什么,也从未向陛下请求过什么,我相信我的为人陛下也已经了解。将来若我要离开,我想带走的,我会用如今赚取的钱来购买,不会强求丝毫,陛下交给我的事,我也会认真去完成,但眼下,我只有这一个请求。”   “在商船去往美洲,美洲的烟草被带回来之前,我希望陛下不要将烟的功效传播出去。”   “烟草可以种可以研究,但我的这个请求,希望陛下能够成全。”   或许虚伪或许圣父,但他就是这么想的,烟草的传播不可避免,一旦大航海开通,逐利的商人肯定会发现这一商机,想想魏晋时的五石散,一经出现,风靡世家贵族,难道没有人发现不对?肯定有,否则后来为何会逐渐消失,但在当时,这些读书明理的世家贵族仿佛失去了思考能力一般,对其奉为神药。   制止不了,也无法制止,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暂缓它的出现,不提前不主动,等它按照历史轨迹出现后,拿出研究过的详细数据,让人们对新事物有一个完全透彻的了解,到时候选择权就交给了百姓。   元清帝看完手中一式两份的契约书,深深地看了邵岩一眼,邵岩不闪不避,神色坚定,实则心里忐忑不安。   元清帝不动声色,再次低头去看契约书,一面沉吟思考,一面等听到邵岩的心声越来越乱,快要泄气时,才重新抬头,淡淡道:“好,此事朕应你,但记住,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他同意,一方面是看在邵岩的份上,他如今有很多事要交给他去做,不想为了这种还没影子的事闹得不愉快,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有了镜子以及各式各样的玻璃制品,有了这些,一个还是种子的烟草便没有那么重要。   “谢陛下。”邵岩朝元清帝行了一礼。   元清帝执笔匆匆签了名,随手放到桌上,重新拿起小册子,相比烟草,他目前最看重的是这个。   他方才已经在心里对比过,邵岩记载的这些人名,跟他派去随在邵岩身边的锦衣卫呈上来的有八成对的上,剩下两成是锦衣卫没有调查出来的。   而这些人中,与吏部尚书刘和有关的很少,仅仅只有两人,一人是他门下的学生,一人与他同宗,与其他人相比,两人犯得都不算大事。   但出现的两个名字,还是让元清帝有了怀疑,这里面与刘和有关系的,恐怕不止这两人,或许因为对刘和起了疑,所以如今看什么都觉得有问题。   周张二人被打入大牢已近十日,什么都没有发生,但也正因为什么都没有发生,叫他对刘和更忌惮了。   刘和显然有恃无恐,丝毫不担心周老爷会招出他来,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不论怎么审问,周老爷从未说出他与刘和有关,元清帝几乎要怀疑自己当日听错了。   但他十分清楚明白,他没有听错。   这般刑讯都未使周老爷透露分毫,叫元清帝甚至对他有些刮目相看,同时心中更为警惕和心惊。   若刘和手下尽是这类人,那么要找到他有异心的证据难上加难。   但也不是没有办法,元清帝眯了眯眼,若实在不行,便得使些非常手段。   想着,眼里划过冷意,自他亲政以来,一直顺风顺水,这还是头一次栽了个大跟头,别人也就罢了,然他对刘和寄予了极大的期望,对他的信任远超他人,却得到这样的回报,被欺瞒的愤怒叫他恨不能诛其九族。   但他知道不能急,也急不了,再者眼下最重要的是大朝会,是阅兵,他谋划了几个月,不能让刘和影响了此事,便暂且放过他,一切等年后再清算,而且邵岩这一路的行事,已经足够起到威慑。   邵岩见状道:“其实也并非全都是贪腐弄权之辈,也有一些忠臣良才,除了我在折子里上奏的,后面还记有一些,我已将这些人提拔补了空缺。”   元清帝翻到最后一页,脸色稍稍好转:“你且给朕讲讲此去所见所闻。”   奏折毕竟有限,他想要听详细的见闻,每一件事每一个人都不放过的那种。   邵岩明白他想听什么,依言讲了起来。   这一讲便是一个时辰,隔着帘布,一侧的书房里忽然传来咣当一声响,元清帝目光一动,打断了邵岩的述说:“朕暂且先听到这,你一路奔波辛苦,先去歇息,明日再谈。”   邵岩余光瞥了侧门一眼,心中了然,笑着应下:“是。”   邵岩刚一退下,侧门的帘子掀开,肃王从内室走了出来,这几日他忙于阅兵演习,今日好不容易才得了闲,进宫来见见元清帝,哪知左等右等这话说不完,实在忍不住踢倒了凳子。   元清帝见他出来,先是一笑,而后故作关切招手道:“来来,叫朕瞧瞧,皇叔可摔疼了?”   不然怎么会发出咣当声。   肃王原本绷着的脸色一窘,但他已经深谙厚脸皮大法,毫不客气上前,对上元清帝带笑的双眼,心一横,撩开衣衫,指着大腿:“摔疼了,这里疼。”   厉害,厉害,从凳子上摔倒居然能摔到大腿内侧,元清帝忍住笑,拍拍身边的位子:“来,朕瞧瞧。”等皇叔坐下来,“要不要朕帮你揉揉?”   肃王黑眸含笑,紧挨着元清帝坐下来:“要。”   【嘿嘿嘿……】   元清帝瞧着眼前出现的画面,画面里他帮皇叔揉着,但揉的却不是腿,顿时喉头一动,自渎这种事他自己都很少做,更别提为别人,尤其从旁观瞧去,画面极有冲击感,叫他目光怔了一怔,鬼使神差的,原打算拍一把的手不由放轻了力气,放到了皇叔的大腿上。   肃王一愣,他本只是玩笑,没想到元元竟然真帮他揉了起来,一时有点受宠若惊。   元清帝只是一时意动,手放上去却又后悔了,笑着掩饰自己的不自在,故意用力揉了两下就收回手:“如何?还疼不疼?”   虽然揉的只是大腿,但肃王哪受得住这种刺激,倏地伸手抓住了他要抽离的手,十指相扣,转头就欺身过去,另一只手捧住元清帝的脸吻了上去,唇齿间含混道:“伤口要舔过才不会痛,陛下千金之躯,岂能劳烦陛下,便用这般代替吧……”   脑海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个画面,舔的也不是大腿。   元清帝呼吸一滞,下意识吞咽了一下,先前皇叔跪在他面前的情形在脑海中浮现了起来,还有那时的感觉,顿时一股酥麻的感觉直从脊椎窜上来,气息变得紊乱。   肃王更是意动,自流血事件后,两人就再没有亲近过,因为太尴尬太丢脸,他特意去大营里躲了几日,就怕元元想起当时的情形,但心里却耐不住时时刻刻日日夜夜想着他。   面对元元他的自制力越来越差,原本没有说开时还能忍着,如今却一点都不想再忍,见了他便想要亲亲他,想要抱抱他,更想要将他压在榻上撕开他的衣衫,但他知道最后这点不可能实现,只能在心中想想。   想着眼中蹿起暗火,他捏住元清帝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然后顺势朝榻上倒去,到底舍不得元元受半点辛苦,倒下的瞬间以身为垫,让元元倒在了他身上。   “唔……”突然倒下去,元清帝喉间溢出一丝轻哼,多日没有亲近,忍耐的不止是皇叔,他也在忍,他不喜自渎,便一直没有纾解过,不过一个吻便被撩拨了起来,双腿间被皇叔曲膝分开,让他成了骑跨的姿势,耻骨相贴,轻易便感觉到了彼此的意动,原本捏在手里的小册子吧嗒落在了榻上。   肃王按捺住心中的蠢蠢欲动,舔了舔那被吻得殷红的唇瓣,额头相抵,含笑哑声道:“臣还疼得紧,陛下再帮臣揉一揉……”   边说边牵引着元清帝的手往大腿上放去。   元清帝呼吸急促,捏住皇叔的下巴反吻了回去,那被握住的手没有挣扎,任由皇叔摆弄。   ……   炉火烧得正旺,夏恭听到里间传来压抑的喘息和呜咽声,忙将一层又一层帐幔放了下来,隔绝了视线和声响。   刚守到门前,忽见徒弟匆匆而来,一脸焦灼,忙上前几步挡住,听完回报,无奈叹气,只能硬着头皮又推开门,走到帐幔外,扬声道:“陛下,鸿胪寺卿周大人有急奏!”   作者有话要说: 肃王的能力主要在军事方面,他发威的剧情在以后打仗的时候,跟匈奴的战争刚刚结束,不可能立刻就又开打,大魏目前需要的是修养发展,接下来阅兵会有一段,展示他这半年的成果。   再者,肃王面对宝保就是痴汉就是喜欢,而且目前就是这么卑微毫无尊严可言,而且喜欢就会幻想没有办法控制不住,加上是刚刚开始,两人的感情不可能立刻就升华到互相深爱,至少宝保这边还是以欲为主,而且至今为止他是把自己当攻的。   至于肃王不霸气这点,他对着谁都能霸气,但对宝保绝对霸气不起来,也不能霸气,别忘了宝保是皇帝,不管感情如何身份差距摆在这里,总经理对着下面员工再威风,面对总裁也得恭恭敬敬,小反抗小强势可以,但大面上宝保是主他是仆,宝保是君他是臣,身份差距不是一时就能改掉的,需要时间慢慢磨合,宝保如果没有听心术,那么肃王在他面前的形象肯定是严肃霸气的长辈,但他有听心术,皇叔根本严肃霸气不起来。 第96章 冲突   被打断这种事, 一回生二回熟, 元清帝竟然也淡定了, 甚至还有一种果然如此他就知道的感觉,不过现在还是白日,也没打算要真的如何, 对比他一要临幸妃嫔宫女她们就被穿,能和皇叔亲热片刻却安然无恙已经算不错了。   不过这一遍遍的折腾,他心里开始有了一种疑惑, 仿佛冥冥中有什么阻止着他不让临幸别人, 难道他一旦与人欢好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比如说……被穿越的换成了他?   念及此元清帝狠狠蹙了下眉。   肃王最先反应过来,虽然心里遗憾舍不得放开人, 但知道正事要紧,如果不是急事夏恭不会来扰他们, 箍住元清帝的腰一个挺身,几乎是将他抱起, 等放下人快速帮他整理衣衫,冷静道:“鸿胪寺卿急报,应是与使团有关, 陛下去看看的好。”   幸好还没来得及做什么, 看不太出来。   元清帝瞧着为他忙活的皇叔,心里有暖意流淌,在这种时候还为他着想的,怕也只有皇叔了,便是他自己都不想起身, 不由按住皇叔的肩倾身拥抱了一下:“委屈皇叔了,朕很快就回来。”   肃王帮他摆正发冠,笑道:“不了,我得赶在城门落锁之前出城。”   几日后的阅兵事关重大,他必须在大营亲自坐镇,尤其出了刘和这件事,谨慎些最好。   这一回换元清帝遗憾了,这几日他知晓皇叔尴尬,顾及他的脸面没有召他进宫来,换位想一想,这种事放在他身上他也会想要避一避。   好不容易皇叔今日有空进宫,还什么都没做又要分开,如何不遗憾,接下来皇叔得忙碌阅兵,紧跟着又是新年,只怕更没有空闲了。   想着心里的遗憾更甚了。   虽然这样说显得肤浅了些,仿佛他心心念念只想着跟皇叔亲热欢好一般,但老实说,他心里想的的确多与此有关。   他虽然不好色不重欲,但也并非完全的清心寡欲,嫔妃不能临幸,宫女不能传侍,上数历朝历代,哪里有他这样憋屈的皇帝,他能忍到现在自认已经足够仁慈,否则他大可不管不顾招来十几个宫女一次临幸,他还就不信能一次全都穿了?   再者穿了也好,还能多得到一些知识。   正因为他心里还存着一丝善念,才没有这样做,只是委屈的就变成了他自己。   如今好了,有了皇叔,不用再有顾忌,他如何不心心念念着这种事,若非顾念着皇叔劳累奔波,他早就做了,哪会像现在,一次次的阴差阳错。   不由露出无奈的神色,伸手帮皇叔捻了捻衣襟:“罢,阅兵一事便劳烦皇叔多多操心。”   肃王颔首:“这是自然。”   这一回要参与阅兵的士兵大半是他麾下,他亲自随着这些兵训练了半年,若出了纰漏,便是他自己在元清帝面前也脸上无光。   元元信任他将军权交到他手中,他不能让他失望。   元清帝听着他的心声,便将话题打住到此为止,目光一转落到皇叔头顶,一边拢着衣衫,一边伸手互相比了比,笑道:“朕快要与皇叔一般高了。”   在知晓皇叔对他的心意之前,他是真拿皇叔当长辈来看待的,虽皇叔只比他年长六岁,但他是稚童时皇叔是少年,他长成少年时皇叔又成了青年,永远先他一步,读书上皇叔比不过他,但武艺上,他却远远比不上皇叔。   皇叔去边关前,他对他是极为羡慕,甚至心里隐隐是有着崇慕的,哪个男儿不喜策马弄枪威风凛凛。   那时他没少缠着皇叔带他驾马在后苑玩闹。   父皇离开的早,虽身边有太傅等长者,但碍于身份,他们待他到底恭敬居多,唯有皇叔待他亲昵,当然,他是皇帝,也做不到去与臣子像父子兄弟那般相处,皇叔却可以,他们本就是叔侄,是亲人,他可以肆无忌惮不用在意身份之别与他亲近。   可以说皇叔填补了他年幼时缺少父兄的空缺。   加之皇叔善武,自小护着他,更叫他钦敬。   不过后来随着两人分离,随着他长大,懂得的越来越多,这种感情淡去,但与皇叔比身高这个习惯还是留了下来。   只是原先是暗暗的,每回皇叔回来,他都会在心底默默比一比,仿佛只要比皇叔长得高,他就彻底长大了一般。   现下却可以不用避讳当面提了。   那时的他根本想象不到,他跟皇叔会变成如今的关系。   肃王也伸手比了比,撇去发冠,元元已经到他的眼角,对上元元含笑的双眸,不禁晃了晃神。   脑海中一幕幕掠过,初见时玉雪仙童般天真烂漫的元元,少年时清俊高洁叫他心动的元元……到现在他一伸手便能拥入怀中的元元。   一切种种仿佛就在昨日,半年前班师回朝时,他万万想不到会真的得偿所愿。   一时心中种种滋味涌动,感概颇深。   “是啊,陛下要快赶上我了。”长叹一声,轻轻抚了抚元清帝的面颊,而后揽住他的肩膀用力拥抱了一下,拍拍他的背,“时候不早,我便不扰陛下正事,先去了。”   说着转身大步离开,不想让元元看到他失态的模样。   然而元清帝听得到他的心声,也感受得到从他心里传来的种种情绪,不由静立片刻,叹了口气,才开口唤夏恭进来,帮他拿了外袍套上,去垂拱殿见人。   神宗时鸿胪寺归并在了礼部之下,专掌四夷朝贡、宴劳、给赐、迎送之事,故而鸿胪寺唯有年底才会忙碌起来,平日除了翻译它国书籍,整理保管贡品录册等,颇为清闲。   鸿胪寺卿周明世原为翰林院侍读,在翰林院多年,饱读诗书精通多国文字语言,琴棋书画皆有名声,为人也并不迂腐,因此才会被元清帝认命为鸿胪寺卿。   不过周明世长得却并非常人以为的雅士模样,已过知非之年,略有些胖,这一趟进宫进的急,等元清帝进来,还能看到他微喘着气。   看到元清帝眼睛一亮,忙行礼回话:“启禀陛下,臣有急事禀报。”   元清帝点点头,命人赐坐:“让卿这般着急,可是哪国使团出了事?”   这么多使团聚在一起,难免会闹出事端来,这已经不是头一回,三年前蒲甘使者和真腊使者便因座次问题闹过一回,高丽和日本也没少闹过矛盾。   不过让周明世急成这般,看来事情比这些都要严重。   周明世忙回道:“回陛下,辽国使臣与日本使臣在平康坊内发生口角,推搡间两方使臣从楼梯滚落,昏迷不醒。”   元清帝蹙眉,看来使臣的身份不简单,如果仅仅只是使臣,周明世的心声不至于这般乱成麻,也不至于这般焦灼。   周明世道:“臣带了当时目击之人,就在殿外,陛下可招来一见。”   元清帝点点头,叫夏恭将人带上来。   片刻后,一个三十来岁的微胖男子战战兢兢走进殿来,刚进了门便双膝一软跪伏了下来,颤颤巍巍道:“小人、小人陈贵叩、叩见圣人……”   周明世道:“还不快快将经过说来。”   陈贵不敢抬头,颤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半个多时辰之前,陈贵的月香院分别迎来了两批异客,前后分别是三位日本使臣和两位辽国使臣。   日本使臣并未乔装打扮,极好认,而陪同三人同来的,还有在国子监求学的日本留学使,一共五人。   辽使臣只有两人,因穿着大魏衣衫,陈贵起初并未认出两人身份,后来起了冲突两人亮出了身份才知晓。   平康坊的青楼楚馆有一项规矩,每到年末,各花楼便会重新进行一次楼内的排选,选出各个青楼的花魁来,待到来年三月,竞选长安花魁魁首。   所以这几日正是竞选火热的日子,从十二月初起,各青楼中便有竞选花魁的娘子进行表演,到二十五之前,结束竞选。   恰好就是今日。   二楼屋内开有窗,从窗方便包间贵客看向大厅,而辽日两国使臣恰恰被安排在了两邻,然后不知怎的,就起了矛盾。   陈贵起先在后院,等听到消息匆匆赶来时,两边已经势同水火,一触即发,好不容易安抚下来,哪知临离开时,又在楼梯上发生了争执,辽使臣中年少的那位从楼梯上跌落了下来,另一位辽使臣一怒之下将推了人的日本使臣一脚踹翻到了楼下,人事不知。   “……那辽国少年似是摔了腿,另一位辽使臣又将剩下两位日本使臣踹、踹到了楼下……”   元清帝挑了下眉:“所以昏迷不醒的只是日本使臣,而非辽国使臣?”   周明世心中略尴尬,他听到说昏迷不醒便着急来回报,主要是那位韩姓使臣的身份,辽国大丞相之子,让他这般紧张甚至隐隐视为主的人,身份简直呼之欲出。   他对大辽皇室多有了解,算一算,几乎确认了那位少年是何人,若真是那位小王爷,若让其在大魏出了事,届时后果不堪设想。   元清帝听到他的心声目光一凛。   周明世也不耽误,迅速将猜想说了出来。   这哪里是猜想,分明就是了,元清帝登时头疼起来,挥手道:“速召礼部尚书来见朕。” 第97章 使馆   使团中混进来皇子王孙这种事, 不是一回, 对别国好奇想来瞧瞧实属正常, 元清帝曾经也幻想过去大辽交趾等国亲眼看看。   自周到魏周边各国有过不少皇子王孙来访,但来之前定会事先通知,届时鸿胪寺会细心安排, 出入也会派人作陪,寸步不离。   像辽国皇子这样不打招呼偷偷跑来的,还真是头一回。   元清帝没忍住暗骂了一声胡闹, 这要换成是他的皇子, 看他不打断腿才怪!   “叫杨仲仁带人去瞧瞧,看两国使臣伤情如何。”趁着礼部尚书进宫这段时间, 他命夏恭去太医院下旨,还有, “去营造司领两套玻璃制品来,赐予两国使臣以作安抚。”   反正这玻璃制品本来就是要展示给这些使臣瞧的, 日后大魏与各国通商的财路需得靠它们来打开。   “再去打听打听清楚,两国争执究竟因何而起。”   这点很重要,若只是为了小事, 甚至不用他出面就能化解, 但若真涉及到侮辱层面,就有些麻烦。   不过也不是非常棘手,因地理位置缘故,日本在一众夷国中地位素来不算高,若非周时惠宗对日本一来使印象极好, 连带整个日本使团地位提高,到了大魏,更是时不时便会冒着海难的风险来朝拜,其地位只怕更低。   元清帝如今对日本感官微妙。   其实原本他对日本的印象还是不错的,所有使臣中,日本使者最为容止温雅,好读经书,时常派遣许多本国学子来大魏学习,比大辽和匈奴都要先一步认同汉儒文化。   但听了穿越者描述的他们世界的历史,顿时对日本的印象急剧下降。   不过穿越者们口中的惨痛历史是他们的世界,而非大魏,他绝不可能也让大魏发生同样的事,日后定要将日本纳入版图。   临近年底,礼部忙碌,礼部尚书孙沔匆匆赶来,听完来龙去脉转头狠狠瞪了周明世一眼,这种事怎么不跟他通一声气!   周明世怂了怂,他一时着急只想着向陛下回报还真忘了。   元清帝叫人赐坐送上茶点:“先不急,看看究竟事出何因,正好朕也有事同你二人商议。”   “阅兵之后,朕打算派遣使官进驻大辽。”   所谓进驻,就是穿越者们所说的大使馆。   大魏与辽与匈奴并非唯有元日才会互访,若寻常两国皇帝有何意向,都会派使官来传达,而辽使来一次,大魏便得回访一次,当然,若大魏出使辽,辽也需回访。   更不提和平时期两国皇帝寿诞,太后寿宴等等。   如今又与匈奴战事平定,便又得恢复互访。   而使团到了大魏,吃喝一应全由大魏负责,虽有贡品,但大魏又变相还给了对方,且为了彰显国之风范,绝不能小气,这些使团每次前来一队至少有百人,这一来一去,算下来也是极大一笔花费。   这还不算其它各国,虽不用回访,但招待也是一笔支出,尤其对附属诸国,给的赏赐更多。   林林总总加起来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元清帝当初从皇后那里听到大使馆这个概念时就起了心思,如果两国建起了大使馆,那么便不用这般一来一回的麻烦,只需通过大使馆通信就可,如今又有了水泥路,通信比派遣使团浩浩荡荡来访更方便,且如此一来也能对双方境况深入了解,不用再各自猜测。   或许日后间者也会减少一些。   若放在之前元清帝想不到也根本不会提此事,如今则不然,他相信看完阅兵,辽国定会同意。   还有其它各国,也可以逐渐部署。   日后通过大使馆便能将各国串联起来。   孙沔听完描述眼睛一亮,道:“此乃妙策,陛下圣明!如此一来便能及时掌握它国境况,若有变动立刻便知,不过……”   他迟疑道:“这驻外大使馆,顾名思义,需得朝臣常年待在它国,待久则变,实在难保证人人皆如苏武。”   周明世心里已经暗暗为他治下的鸿胪寺官员叫了苦,这驻外的事不用想肯定得由鸿胪寺负责。   元清帝道:“所以需轮换制,三年或五年一换,具体官设朕心里已经有了腹稿,待阅兵后与各国定下再谈。”   他现在只是暂且给两人透一个口风,让他们心中有数提早去做安排。   而且不仅是大使馆,他还打算开辟一份新报纸,专门由大使馆负责,叫做国际时报,由驻扎两国的使者亲自撰稿,刊登彼此在双方国家的所见所闻,叫百姓们对自己周围的国家有所了解。   报纸的刊印发行全权由大魏负责,且只用汉字,会在两国同时发售,但大魏只负责汉文版,它国若想刊印,自行翻译自行印刷。   由穿越者改良过的活字印刷术如今只有大魏才有,大辽与匈奴除了上层顽固贵族,早已汉化,想来不需要自行印刷,而其它各国,便是想要印,恐怕也负担不起,如此一来,若想要看懂报纸,必须得先学汉字。   更重要的,等国际时报被各国认可,在各国站稳了脚,潜移默化的舆论引导便不言而喻了。   教化四夷,文化入侵,宣扬洗脑,甚至广告大魏新鲜商品,穿越者们的世界后世崇尚外国的月亮比较圆这一套,正好可以拿来用一用,只将这里头的外国换成大魏就是。   元清帝便就大使馆的具体作用与两人讨论了一番。   半个时辰后,去诊的太医跟负责两国的伴臣进宫来回报。   叫众人安心的,两国使臣伤得都不算非常重,日本使臣已经清醒,身上的伤都是皮肉伤,休息休息抹些药就能好,倒是那位隐藏身份的大辽皇子伤的要重一些,断了右小腿,幸好另一位辽国使臣及时正了骨,精心调养上三五个月就能大好。   至于争执的原因,各执一词,辽使臣说是听到日本使臣用本国话谈论侮辱大辽,日本使臣则说是辽使臣莫名寻衅,而当时大家都在关注厅中竞选的娘子,没人注意究竟发生了什么,随侍的女妓丫鬟们则根本听不懂倭国话,真相究竟是何唯有当事人自己清楚了。   三五个月?元清帝蹙了下眉,如此一来这位大辽皇子恐怕得在大魏待一段时日,不过想到大使馆和国际时报,略一沉吟,留这位大辽皇子多待几日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正想着,却听一伴臣禀报那位辽国皇子要他带话给他。   “说来听听。”   负责大辽的伴臣郑方承硬着头皮道:“回陛下……”吸了口气,咬牙心一横,“少爷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就是看倭人不顺眼他们要敢有异议叫他们来找本少爷!”   一口气说完,忙道:“陛下恕罪,这是那刘愿的原话,他特意吩咐叫臣一字不改传达。”   元清帝无言,这要是他的皇子,先打断另一条腿再说。   另一边负责日本的伴臣道:“日本使臣请求陛下为他们做主。”   元清帝挑了下眉:“他们可知道辽国皇子的身份?”   伴臣道:“不知。”   “既然如此,你只管将辽国皇子的话传给日本使臣,包括他的身份,不论他们因何争执,先动手的可是日本使臣。”   算起来日本使臣其实本就不占理,而且若伤的是寻常使臣他还能说和,偏偏伤的是辽国皇子,辽国使臣该找他们麻烦才对,他要做主也该是为辽国使臣做主。   “是。”众人应下。   元清帝又朝周明世道:“既然对方是皇子,便由卿亲自去探望一二,瞧瞧这位辽国皇子来我大魏是为何事。”   本想说派人去护卫,但想想对方已经断了腿,想来也没有力气再胡闹。   解决了两国使臣纷争,离除夕便越来越近。   长安城的年味也越来越浓,小年一过,除了卖吃食食材的,各个铺子陆续减少了开门时间,到了二十八,官员们终于休了假,不过到了元日大朝会还是得进宫来。   除夕这日,一大清早,元清帝便调遣十七卫中的四卫,连同肃王派来的禁军一营,对朱雀门中轴横轴十字街道进行排查警戒。   尤其中轴这条大道,五米部署一人,又用结串起来的红布在街道两边围起了长长的警戒线。   因事关重大,士兵们从下午起便驻守在各自的位子上,两个时辰一换,直到确保明日阅兵成功才能撤退。   道路边随意摆放的物品全部命各家整理收走,清洁工们对两条大道仔仔细细做了清扫。   剩余禁军则对临街正对着朱雀门的两坊进行了严密的审查,以防有人混入其中潜伏高楼之上放射冷箭影响阅兵,这两坊虽邻着皇城,但里头住的平民百姓居多,达官贵人们多住在皇城东边几坊,加上半个月的宣传,人人都知上头圣人多么看重这次阅兵,是故排查进行的十分顺利。   善和坊里临街对着朱雀门的最高建筑是一座佛塔,这塔有些来历,乃当年藩镇割据战乱之时一高僧所建,在战乱时收容了不少妇孺婴孩,事故大魏建立后便没有拆除,还对此高僧做了奖赏,后来有不少诗人为此塔赋诗。   如今此塔归兴善寺管辖,派寺中僧人在此看守。   一队兴武卫列队而来,敲开塔外院门,随着看守的僧人上塔排查。   “寺内近期可有见过可疑之人?”一士兵环顾四周问道。   守塔的是一个瞧着快到古稀的老僧,皱着眉表示听不清,士兵提高音量问了好几声,他才慢吞吞摇摇头:“并无。”   士兵又问道:“可还有其他人?”   一遍遍提高音量,喊到快要不耐烦时,老僧才又慢吞吞道:“还有贫僧的两个弟子,归家去了,明日才回来。”   士兵被他磨得没了脾气,实在不想再跟他搭话,挥挥手让他走了,很快去塔上排查的几人回来,示意没有问题,一行列队离开。   老僧瞧着一行走远慢吞吞关上门,转过身来蹒跚着朝塔内走去,走着走着,半握拳的手展开,手指间一枚精致小巧的金属制物轻轻转动。   若皇后几人瞧见定会大吃一惊,因为这赫然是一枚子弹!   作者有话要说: 刘愿:成功留下(^-^)V!   对日本使臣的描述来自旧唐书,对外国使臣的描述日本描写的最详细,至少派来的日本遣唐使长相应该是十分附和大唐审美的。   【长安三年,其大臣朝臣真人来贡方物。朝臣真人者,犹中国户部尚书,冠进德冠,其顶为花,分而四散,身服紫袍,以帛为腰带。真人好读经史,解属文,容止温雅。则天宴之于麟德殿,授司膳卿,放还本国。】 第98章 除夕   阅兵在元日, 在这之前是大魏一年最重要的除夕, 宫里的除夕跟宫外不同, 各皇室宗亲上午就陆续进了宫,女眷们去拜见太后皇后,男人们也来见过元清帝, 宫妃们的家人也被允许在这一天进宫相见,还有宫人们,从除夕到上元, 每日都有固定时间分批面见家人。   这一回宋杰已经认熟了人, 加上之后专门对宋家做过调查,知道哪个是哪个, 便没有再让太后出面,各自在各自宫里单独见了, 至于性格问题,进宫半年, 会有变化也不稀奇,只要他控制住不太出格就行。   而元清帝这一天几乎从早上睁眼便忙碌了起来。   净面冠服完顾不上用早膳,先去各殿各门拈香, 一圈过后去慈明殿与太后一道用膳。   用完早膳便开始写福字, 连带早早刻好的门神钟馗像一道派人去送给众大臣,包括刘和。   一同送去的还有年终奖,以及他亲手写的年终考评,考评一事本是官员之间上层对下层,尤其吏部, 专门负责此事,元清帝这一回却亲自为三品以上官员做了考评,考评的是这一年来官员们的所作所为。   他吸取记账法以及夏婵几人制定的课表和成绩表的样式,做了份官员年终考评单。   单子打头是一个表格,左侧一竖行是相关官员负责的事务,上头一横行依次为极差、差、一般、合格、优秀、极优,如此一来,哪一项做得如何清楚分明。   表格下面便是他亲自写下且盖了章的评语,半年的听心,元清帝对这些三品以上京官真正的为人处世已经了解的十分清楚,这些评语是他花了半个月陆续完成的,勾完表格直接写上去就行。   而年终奖的多少,便跟这考评有关,按照考评成绩分发。   在元清帝的设想中,往后会将这一项作为规章制度保留下来,今后每年年底都来一次。   因这是头一回,所以他没有做的太夸张,原本还打算设置各式各样的锦旗吹吹打打一同送过去,鉴于刚开始实行,先给诸臣一个机会。   不过对官员的考评会在时报适当公开,尤其得到五个以上极优的几位,用来刺激其他官员。   忙忙碌碌转眼到了申时,按规矩,元清帝该在大庆殿宴请所有宗亲,算作家宴。   这一回不比中秋,除了走不动的,所有在册的宗亲都来了,便是婴孩也交由奶娘抱着,连“身怀六甲”还有半月就要临盆的皇后也顶着个大肚子出席。   因是除夕,加之今年发生的种种,元清帝心情极为不错,对着众人脸色和缓许多。   一时觥筹交错言笑晏晏。   元清帝三杯酒开宴,按惯例赐宴,会有小太监们挨家挨户去给大臣们送宴食。   “朕叫你给肃王送去的可准备妥当了?”他招手叫夏恭侧身过来。   因明日清早要阅兵,皇叔便不来参加家宴了,在城外镇守明日要检阅的十万禁军,事关重大不得不谨慎些。   夏恭俯身笑道:“陛下安心,已经都备好了,保管王爷到手都是热乎的。”   【疏忽谁也不敢疏忽这位。】   元清帝便摆摆手叫他站回去了。   因有了太后,今年的家宴食物丰盛了太多太多,为了这一回的宴会又费了许多心思,一道又一道不断送上来,香味扑鼻。   大殿中央梨园女伎们舞姿婀娜。   元清帝朝皇后侧了侧身:“这也是春晚节目之一?”   有了先前的中秋晚会,皇后几人说的春晚便也不算陌生,只是按照他们说的,这一回要更隆重盛大一些,具体如何办早在两月前宋杰就一手承接了下来,说是保证给他一个完美难忘的春晚。   不过除夕是家宴,春晚放在了明日,届时在众臣与各国使臣面前表演,今日只挑了几个节目来叫宗亲们瞧瞧鲜,按宋杰的心声,顺便也是彩排。   皇后怀着“身孕”当着众人的面也不能随意多吃,捡了几筷子就捧着手炉歇着了,闻言道:“我瞧着应该是。”   因为白娘子和少包做的有声有色,皇后便将春晚这件事全权交给了宋杰,也省的他闲的没事胡思乱想。   宋杰到底是个男人,性转的震惊和新鲜感已经过去,要是闲下来,保不齐他会钻了牛角尖。   “我知道!”站在皇后身侧的夏婵立刻兴冲冲插话道,“舞蹈名叫采薇!是我提议的!”   她笑着道:“这是没有唱喝的版本,明天要表演的话还会有歌者伴唱,唱的就是采薇。”   其实舞蹈这方面梨园的艺伎们才是专业的,根本都不用复古,本来就是古风,她也只是在舞蹈阵容的编配和衣服道具上仗着后世的眼界给点建议罢了。   元清帝瞥了夏婵一眼,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皇后目光一动,伸手搭上夏婵的胳膊:“我要去更衣,你扶着我。”   【这孩子,又忘了我叮嘱过她的。】   元清帝见状便松了眉头,有皇后在他放心,然而日后发生的事证明他放心的太早,不久的将来夏婵就给他惹出了一桩祸事来。   家宴足足吃了一个多时辰,从日落到天黑,戌时一到,大傩仪开始。   傩仪即傩祭礼仪,很早就有,自商周盛行起来,意在逐尽阴气,驱鬼逐疫,周时大傩仪只在宫中进行,到了大魏大傩仪的队伍需得绕遍整个长安城。   元清帝走出大庆殿,驱傩的队伍已经在殿前广场上列队等候,皇后已经不是头一次见早没了稀奇,其他几人虽有的有记忆,但亲眼见却是头一回。   【我去,这活脱脱古代cosplay啊!】   没有记忆完全第一次见的宋杰差点脱口而出。   梁才人和夏婵也瞧得稀奇。   广场上或是披甲带披风的将军,或是手持金枪龙旗的士兵,还有带着面具或者直接画了脸的钟馗判官土地灶神等等,林林总总有千人。   随着元清帝一声令下,击鼓前行,浩浩荡荡绕着大庆殿广场一圈,然后穿过承天门,绕皇城外朝一圈,再从朱雀门而出,在长安城中游走。   除夕不设宵禁,百姓们都会出来看热闹,甚至有些会加入其中,尤其少年少女,元清帝每年都得吩咐京城守卫加强巡逻,今年倒是能缓一缓,朱雀门大道上如今五米一人守卫着,今夜便是想趁机干些坏事的偷儿贩子,也得先掂量掂量。   驱傩的队伍伴随着鼓乐声走远,元清帝便散了宗室,回去各自守岁不必陪他,他和往年一样,跟太后皇后一起守着就行。   不过今年多了梁才人一行,因要出席家宴,元佩今日一早便进宫换了女装,除了在城外与肃王一道的邵岩,基本聚齐。   慈明殿里一时十分热闹。   元清帝歪在榻上一边吃着消夜果一边看长乐夏婵几人玩闹,旁边太后和皇后在桌子上亲手包着角儿,说是按照他们世界的规矩,过年一定得要吃角儿才行,且必须亲手在除夕夜包好,待到元日煮食。   至于贵妃,默默端了小凳子在远离元清帝的另一边给皇后打下手。   长乐几个正玩着一个叫你比我猜的游戏,长乐夏婵梁才人一组,宋杰梁平安元佩一组。   这会是宋杰比划元佩猜,元清帝坐的角度正好能看到纸上的题目。   “两个字!”宋杰看了眼题版立刻双手合十到头顶轻轻跳一下,“额,额——”   “跳水!”元佩打断他。   “对了!”宋杰眼睛一亮,“下一个,额,是一个童话故事!”说着立刻瘫倒在地,双腿并拢手叉腰摆出了妖娆的姿势。   “美人鱼!”   “奈斯!”宋杰立刻爬起来继续,看到这一题愣了一下,舔了舔嘴唇,脸忽然红了。   元佩挑挑眉:“害羞?脸红?脸红心跳?”   “咳咳……”宋杰脸更红了,一瞥一瞥不敢跟元佩对视。   夏婵举着题版,见状翻过来瞧了一眼狠狠翻了个白眼。   妈蛋人工呼吸而已这副模样她还以为谁写了什么违禁词!   元清帝听着宋杰心里的疯狂嚎叫,隐隐仿佛看到了没与他说开之前的皇叔,一样痴傻,不由笑了笑。   “四个字,一种急救方式……”宋杰冷不丁迅速抬头,对着元佩就比了个飞吻,比完倒不害羞了,自己先哈哈笑了两声。   “人工呼吸。”元佩果断对着空气拍了一把,将宋杰的飞吻拍走,旁边正好是梁才人,立刻接上,朝着夏婵拍了过去。   夏婵哈哈笑着一挥手,拍向了长乐公主,长乐公主一愣,然后手忙脚乱拍向了贵妃,贵妃眨了眨眼,下意识拍给了旁边的皇后,皇后拍向太后,太后学着他们的样子,举起擀面杖拍给了元清帝。   元清帝十分配合,手一挥,直冲宋杰身旁的梁平安而去,梁平安做了个凌空抓住的姿势,然后果断一把拍在了宋杰身上。   一个飞吻绕了一圈最后又还给了宋杰。   宋杰委委屈屈,众人哈哈大笑。   笑闹过游戏继续,夏婵一翻纸板,宋杰立刻发出了杠铃般的笑声,一边乐一边道:“对人表白要说什么……”   【嘻嘻嘻嘿嘿嘿……】   元佩抚唇一笑,随即朝前跨了一大步,直接跟宋杰面对面:“我爱你。”   【行了行了,满足你。】   “嗷嗷嗷!!”夏婵一把将纸板抱到了怀里,狠狠揉搓。   梁才人和梁平安也跟着起哄,长乐公主捧着脸害羞。   “不是。”宋杰被突然袭来的近距离美色冲昏了头脑,傻傻道,“是四个字。”   元佩伸手在宋杰还带着婴儿肥的脸颊上扯了一把:“我喜欢你。”   “嗷嗷嗷!”   “亲一个,亲一个!!”   气氛瞬间火热起来,大家纷纷跟着起哄。   元清帝也跟着喊了一声,他大约有些明白为什么祖父会喜欢看妃子们磨镜了,不说宋杰和元佩的真实性别,单瞧着两个貌美的女子亲昵,的确赏心悦目,叫人心动。   不过他并不希望宋杰跟元佩真的牵扯到一起,虽然他对穿越者之间如何并不反对,但唯独元佩例外,因为他肯定是要留在大魏的,一旦宋杰与他有了牵扯,有了牵绊,那么很大可能也会跟着留下来。   私心里,他并不希望任何一个穿越者留下来,因为谁也无法确保日后他们一定会保持如今这样和平的关系,一旦他们不需要回去,便也不需要他帮忙完成任务,也就意味着彻底摆脱了他的桎梏,未来会发生什么谁也预料不到。   若一定要留下来,他也希望是穿越女,而非穿越男,虽说他并不觉得以宋杰的能力能做到去美洲建国,但万一成功了呢,到时候恐怕更为麻烦。   不过这都是假设,就目前看来,元佩根本对宋杰无意,宋杰喜欢的,也只是女装后的元佩。   众人的起哄给了宋杰力量,反正是玩,也没什么尴尬不尴尬的,果断故意撅起嘴扑了过去,然而扑到一半卡主,却是元佩伸出一根手指按住了他的额头,用力朝后一点,将他挥开:“差不多得了。”   众人哄笑。   这是元清帝迄今为止过得最热闹的一个除夕,父皇和母亲离开后,都是他与太后一起守岁,起初还有奶娘有皇叔有高晏,后来奶娘离宫,剩下皇叔,后来连皇叔都走了,虽然又有了皇后,但只是规规矩矩待着守岁罢了,哪有现在这样热闹。   可惜皇叔不在,他看了眼被窗帘遮掩的窗,往年不论如何皇叔都会尽量赶回来与他一聚,如今战事平定,反而相隔开来,心里不由叹了口气,明年无论如何也要留皇叔一道。   “陛下要不要玩?”皇后笑道,“我来比,陛下来猜如何?”   【可怜的宝宝,瞧这恋爱谈的。】   元清帝见众人看过来,略一犹豫,将手里的萁豆丢回攒盒里,抽了张纸巾一边擦手一边起身笑道:“好啊。”   顿时抛开那点忧思投入到了欢闹中。   作者有话要说: 驱傩应该是最早的cosplay了,大傩仪的风俗参考宋,东京梦华录有记载。 第99章 朝会   往年的守夜到时间便算结束, 今年多了一项:放烟花, 元清帝早早做了吩咐, 正子时一到,皇宫内外朝六道正宫门上烟花齐放,巨大的烟火照亮了半边天, 几乎全城都看的清清楚楚。   元清帝沿着廊道从慈明宫回紫宸殿,瞧着漫天火光心中赞叹,这一回的烟花比他生辰时更壮观了。   不知皇叔在城外有没有看到。   心里念着肃王, 念着明日的阅兵, 元清帝这一晚睡得并不安稳,子时睡下, 天还未亮就醒了,睡了不到两个时辰。   但醒来精神却是出奇的好, 净面冠服匆匆用完早膳便到了大庆殿,他到时文武百官已经穿戴整齐候殿外的广场上, 一年中唯有这一天,百官齐聚京城,一齐上朝, 包括吐蕃云贵各藩部的首领, 随着礼官鸣鞭高唱,在元清帝御驾出现的瞬间齐齐跪拜。   梁平安弓着身随在元清帝身后,受到了极大的震撼,等随着御辇从中间空出来的大道一路朝殿内走去,两侧众臣一波又一波口呼万寿无疆时, 这种震撼就更强烈了。   真的是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朝臣们洪亮夹杂着激动的声音在整个广场上回荡,连屋檐上的积雪都震了下来,仿佛要响彻天际。   终于明白为什么说皇帝是天子,正因此,才能让这些而立甚至花甲的朝臣们甘愿对一个十九岁的少年俯身跪拜。   这是梁平安第二次随在皇帝身后进入大庆殿,昨日家宴是头一回,以往元清帝上朝多是在大庆殿后面的延和殿,或者在紫宸殿偏殿垂拱殿召见官员,来的官员并不多,最多时也就四十几个,哪像现在,基本在京有品级的京官都来了,还有进京来述职的,挂名的公侯伯爵、驸马、勋戚,以及等候觐见的使臣等,林林总总加起来足有三百多人。   随着再一次的鸣鞭声,礼官唱奏,文官武官分开从两侧御道上来大庆殿,到了门口处再跪拜。   这一回没了座椅,进门分排分列整整齐齐的站定,待人站齐,再叩拜,这一回比先前距离还要近,整个大庆殿里回荡着朝臣的高呼声,声震如雷。   梁平安狠狠咽了口口水,虽然知道这些人跪的不是他,拜的也不是他,但从御台上望下去,这种震撼这种冲击依然叫他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回神。   一边佩服元清帝的淡定,一边感慨难怪人人都想当皇帝。   不得不说在这之前,他内心深处确实有那么一丝穿越者看封建古人的在上态度,皇帝又如何,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猪晚,困在一座皇宫里每天批奏折批到凌晨,连个自由都没有,荣华富贵再好能好过有现代科技的现代人?   但如今瞧着这样的场面,终于明白了大家对权力的追逐,或许对有些人来说要的不是荣华富贵,要的就是他人对自己的臣服,如果他不是穿成太监,说不定还真的会想去美洲建国试试。   因为接下来要进行阅兵,元清帝将官员述职汇报政绩一事推后,只让各部尚书讲了讲这一年,确切说是这半年发生的主要大事。   主要是工部和户部,单是水泥路和新作物这两样就足够他们傲视,更不用提其它,刑部也站出来提了新设立的交通局和以及跟督察院联合推出的法医部,兵部不用说,直接看接下来的阅兵就是。   元清帝一一听完表示了赞赏,然后召各国使臣相见。   见到辽国使臣的时候愣了一愣,不是愣使臣坐着的轮椅,虽然比他见过的要更灵活一些,愣的是对方的心声。   【我去我去,石坚没说谎,竟然真的是帅的!!!嗷嗷嗷,极品啊!!】   【咦?等等,我的G达为什么在响?不是吧,没听说大魏皇帝有养男宠啊,难道我的G达错了?不对啊,老子的G达从来没有错过,啧啧啧,果然皇帝都不是常人,宠幸着妃子还不忘搞基,这一个个的,城会玩。】   元清帝原本被一片嘈杂的心声闹得头疼,听到此顿时心中一凛,余光立刻瞥向邵岩,努力从嘈乱的声音中分辨他的心声。   【嘀嘀——注意,注意,发现穿越者,发现穿越者,前方六米处发现穿越者,男,请宿主尽快驱逐,提醒宿主,每成功驱逐一位穿越者,宿主可获得万吨粮食,准许带回末世。   嘀嘀——注意主意……】   【知道了闭嘴。】   果然又是穿越者,穿越到辽国的穿越者,且还是辽国皇子。   元清帝几不可察的蹙了蹙眉,而后不动声色打量了轮椅上的少年一眼,虽然依照他的要求,并没有将他的身份广而告之,但该知晓的都已经知晓。   刘愿不知道他强行坐着轮椅都要来这一趟一个照面就被发现了真实身份,正在心里跟系统吐槽。   【目标好感度+5,请宿主再接再厉。】   【我去,也太抠了吧,才五点,我对他可是照面就有五十点了,这差距也太大了吧,难道我长得不帅?得,我懂了,同性相斥,唉,自古受受就爱为难受受。】   元清帝无言,得益于梁才人几人的心声,他如今已经完全能听懂他说的这些话的意思,接受完大辽使臣的拜贺,当即就让去一边换它国了。   不过心中的警惕稍稍放下了些,只要此人有求于他,便是他穿成大辽皇帝他也不惧,怕的就是他如同王五那般,无法受他桎梏,甚至与大魏为敌。   接着一国又一国,挨个受了礼,元清帝也顾不上这位辽国皇子,带领众臣前往朱雀门城楼,再者还有邵岩,他肯定会想办法解决。   文武百官外加各国使臣,浩浩荡荡上了城楼,以朱雀门为中心按照官职朝两侧一字排开。   元清帝自然立在最中心,夏恭早早命人准备了御座,他坐上去放眼便是宽阔的朱雀大道。   这会大道两侧挤满了来看热闹的百姓,按照护卫的吩咐各自带了小凳,在划分好的区域坐好,这会看到元清帝出现,纷纷欢呼起来。   靠近城楼的一片皆是锦衣软椅,甚至还有吃着点心喝着茶的,丫鬟下人伺候在旁,仿佛是来郊游。   元清帝瞧着蹙了蹙眉,招来夏恭,毫不避讳诸官:“这些都是哪家人?”   夏恭朝下看了眼,凑过来低声道:“回避下,这两块是专划出来给宗亲和各官员家的。”   元清帝摆摆手表示知道,并没有多说什么,只瞧了御座下的官员宗亲一眼,诸人齐刷刷低下了头。   他面无表情道:“开始吧。”   “是。”梁平安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恭敬的行了一礼,然后带着小太监去到一边,冲天点燃了信号烟。   随着烟火在空中炸开,城门下一排鼓声齐齐敲响。   鼓声如雷,旋律肃穆而壮阔,伴随着越来越急的鼓声,一列队伍从远处而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   ……   “万人一心,太山可撼!惟忠与义,气冲斗牛!”   一声声慷慨激昂,原本两道嘈杂的百姓齐刷刷安静了下来,瞪大双眼看着越走越近的队伍。   数千人列队分批而来,穿着一模一样的衣衫,迈着整整齐齐的步伐,最前头的手持刀和盾牌,紧跟着是枪剑戟,一队又一队。   踩着鼓点唱着战歌气势如虹。   别说百姓,便是城楼上的百官也看的呆愣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来,各国使臣更是惊讶不已。   韩倬瞧着,不得不承认,先不提这些官兵上了战场如何,单是这份气势,先赢了三分,目光在士兵的走姿和列队上逡巡着,心里对大魏的认知再次有了翻转。   不过光凭气势还不够,虽然他是主和派,并不赞成与大魏开战,但他并不认为真正打起来,大辽会输给大魏,若非陛下为了制衡内部各族,早在大魏与匈奴开战时,便出兵趁机将大魏拿下,到了那个时候,便是那位被称为战神的肃亲王也救援不急。   再者,他不信大魏皇帝会不忌惮这位肃亲王,主弱臣强,肃亲王领着大魏三分之二的兵马,要造反只是一句话的事。   何况肃亲王也姓魏,他相信这对叔侄必定会有兵戎相见的一天。   大辽崇尚强者,他对这位肃亲王取代大魏皇帝乐见其成,不过之前在东市所见所闻叫他对大魏皇帝改观了不少,大魏皇帝在百姓中的名声也越来越盛,若肃亲王有反心,势必会有动作。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狭隘了,两人的关系并非如他猜想的这般剑拔弩张,否则大魏皇帝不会叫肃亲王负责阅兵,更容忍肃亲王训练出这样的禁军,不过如此一来,却不是大辽乐意见到的。   想着不由皱起了眉。   而等看到接下来的情形,他的眉头就皱的更紧了。   士兵们越走越近,终于来到了城门前,踏入横竖交叉路口的瞬间,齐齐朝着元清帝拜下,高声唱喝:“为天子兮,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第100章   列队而来的士兵在城墙下对着元清帝三拜, 一声声军号如惊雷, 气势惊人, 前一队拜完立刻朝两侧散开,动作迅速而有序,仿佛刻印一般整齐。   “立正!”   队伍里似是领头的士兵一声高喝, 所有士兵刷的一声齐齐站直。   “刺!”   一声令下,散开四排的士兵持着刀枪剑戟齐刷刷朝前跨步,摆出击杀的姿势, 气势如虹。   “杀!”   “杀!!”   “杀!!!”   喊杀声响彻整个街道, 震耳发聩,所有人都被震住, 瞪大眼睛瞧着这些训练有素的士兵,现场一片安静, 针落可闻。   连首辅周宗夔都略显激动,这一刻仿佛回到了他所在的游戏世界, 看到了那些天府儿郎。   元清帝自己也受到了震撼,不过因着嘈杂的心声,他很快就从震撼中回过神, 忍着头痛给了梁平安一个眼神。   梁平安会意, 朝后头的小太监一招手,小太监上前来,从怀里掏出看管了一上午的东西,小心翼翼地交到了梁平安手中。   这是一个铜制的圆筒状物什,放在现代几乎人人都认得出来——望远镜。   既然弄出了玻璃, 望远镜这种东西当然不能错过,别说望远镜,眼镜显微镜等等都在尝试研究中,要研究出成果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眼下拿出来的这个望远镜只是单筒,双筒还在研制中,不过应付这些从未见过的使臣足够了。   梁平安将圆筒抽长,自己拿起来看了看,确保无误之后,来到各国使臣的队伍中,将望远镜递给辽国使者石坚:“此乃我大魏工匠研制之物,名唤望远镜,又名千里眼,可令人见目不能见之物,观数尺外景致如在眼前,诸位大人可传来一观。”   众使臣将信将疑,石坚接过来按着梁平安的动作将望远镜举到眼前,单目瞧去,整个人吓了一跳,险些没有拿稳。   他这一瞧过去,恰巧对上了一张人脸,是坐在大道两侧的百姓,正伸长脖子瞧着朱雀门前的士兵,明知看的不是他,但透过手里的圆筒,却仿佛直直看着他一般。   这种冲击,叫他如何不受惊吓。   石坚的模样引来了其他使臣的好奇心,连刘愿眼中都异彩连连,厉害啊,这连望远镜都搞出来了,他隐约记得世界上第一架望远镜是十七世纪初发明的,这一回足足早了六百年。   等传到他手里,他前后仔细看了看,心里连声啧叹古代匠人的技术,如果依他先前的猜测,掉落在大魏的穿越者不止一个人的话,按照这样的发展下去,只怕不出百年这个世界就能迎来蒸汽时代。   对他来说望远镜不是什么稀罕物什,重点看的反倒是外形做工,拿起来随意比了比,便交给了韩倬。   韩倬接过来望远镜的时候心情不是很好,他从来没有如此直观的面对大魏军队,虽然他非武官,但大辽人人骁勇,耳濡目染多少看得明白,虽然这些士兵是面对大魏皇帝在表演,但能够做到这样整齐,不错分毫,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样的队伍拉到战场上,也绝对是一队强军。   等通过望远镜清清楚楚看到这些士兵的神态表情时,心情就更不好了。   没有不安没有紧张,个个神态坚毅,通过圆筒士兵的脸就在他眼前,喊杀时杀气扑面而来,叫他震撼心惊。   他们辽国虽是马背上打的天下,比魏建立还要早一些,但百多年过去,许多方面已经与大魏与汉人无异,毕竟辽建立时便有许多的百姓跟官员都是汉人。   如今百姓们安居乐业,已经不再是曾经一声令下全民皆兵的情景,百姓们享受了安逸的生活,便不再愿意打仗,加上各部族之间的矛盾,朝中主和派占了多数。   韩倬也是其中之一,他原是站在大辽是胜利者的立场上,加上他到底有一半是汉人血统,想着放大魏一马,然而眼下的情景,却叫他再也维持不住胜利者的姿态,反而开始严肃思考起若魏要与辽开战该如何应对。   望远镜在使臣之间传阅了一圈,各国使臣皆受到了极大的震撼,若有了这样的神物,到了战场上,便能处处占到先机。   “立正!向左向右转!”   随着一声令下,表演完毕的步兵们如潮水般迅速朝朱雀横道散开,为后面的骑兵让开地方,退开的跑步声整齐如一,再次叫众人惊叹。   “哒哒哒哒。”伴随着马蹄声,领头一骑黑马绝尘而来,马上玄衫男子一手驾马一手持着面红底金龙旗,烈烈作响,玄色滚毛的斗篷随风翻飞。   快马疾行而来,直到路口才一拉缰绳,黑马仰头高鸣,前蹄离地高高扬起,马上的人不慌不忙沉稳淡定,待马蹄落地,抬头朝城墙上的诸人瞧了一眼。   正举着望远镜的匈奴使臣脸色一变,整个人朝后退了一步,此人正是整个匈奴人人皆知的大魏煞神肃亲王。   元清帝眼中却带起了笑意,只觉连头痛都减轻了一些。   肃王没有停下,而是继续驾马小跑上前,一直跑到城楼下才停住,上头各国使臣与百官要探出头来低下才能看到他。   元清帝也走下御座,来到城楼边分开众臣朝下瞧去。   冷不丁头顶屋檐上落下一根绳子来,随着百姓们声声惊呼,肃王蓦地将手中的旗对着头顶一抛,一把扯开斗篷,另一只手拉住落下来的绳索,双脚顺势在马背上一蹬,朝天跃起,手中的斗篷安稳落在马背上,同时一把接过了下落的旗帜。   然后一手拉绳双脚在城墙上借力,三两下跃上了城楼。   一连串的动作,看的人眼花缭乱,而后纷纷喝彩。   眼见着人跃上来,元清帝大步后退,肃王一个翻身落地,恰好落在了他面前。   四目相对,元清帝心跳极快,这一连串看得他刺激又兴奋,又隐隐有种说不出的自豪感。   “好,好,极好!”他赞道,“皇叔如此英勇,朕得皇叔,实乃我大魏之幸!”   肃王一撩衣摆,一手持着旗帜单膝跪下:“臣愿为陛下披肝沥胆死而后已!”   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元清帝亲自扶了肃王起身。   这一幕落在众臣眼中,顿时扫去了不少传闻。   周宗夔心中欣慰,元清帝和肃王同是他教出来的,他虽相信两人的为人,但触及权之一字,便是他也无法保证两人会相安无事,尤其元清帝如今越来越像一个皇帝。   如今眼前这一幕,叫他放下心来,以他对两人的了解,两人所言皆出于真意。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像他这样想,各国使臣,尤其匈奴和辽,还有一些藩部首领,甚至还有某些对军权虎视眈眈的武官,这一刻心思各异。   当然也有关注点奇特的,比如刘愿,摸着下巴心中直啧叹,又来一个,极品啊,余光瞥了眼韩倬,心里对比一下,嗯,还是他男神更帅些,他不喜欢太强势的,更喜欢儒雅型。   不过这大魏皇室也太猛了点,快要赶超老刘家了,一个个不是GAY就是双。   元清帝努力将所有人的心声都纳入耳中,快速分辨有异心者,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痛,几乎能看到青筋,未免被人注意到,他颔首示意阅兵继续,也没有坐回御座上,在原地缓解头痛。   肃王转身将手中的旗帜一挥,伴随着鼓声,踢踢踏踏的马蹄声响起,一百骑兵列队小跑而来。   叫众人新奇的,跟以往那些骑兵不同,手里拿着的不是寻常所见的弓箭枪戟等,而是一个长长的铁制物件。   我去,火铳!不对,还有鸟铳!!   刘愿眼睛瞬间睁圆,心里一排我艹呼啸而过,等看到后面的大炮时已经说不出话了,这尼玛是打算征服全世界啊!   等等,慢着,这样一来岂不是意味着大辽要完?   念及此不由皱起了眉。   一旁的梁平安和元佩却是心中激荡,尤其梁平安,不管是火铳鸟铳还是火炮,他都有参与其中,虽说图纸是梁才人提供的,主要也是邵岩在弄,但他也有帮忙,亲眼看着一点点改造到如今的成品,尤其为了提高炼制精铁的效率,费了不少功夫,想了不少办法。   肃王再次一挥军旗,骑兵在路口停下,齐齐下马,朝元清帝拜下,然后又跨上马,其中三人列队而出,换了个方向侧对城门。   众使臣跟不知内情的官员疑惑瞧去。   肃王拉过绳索,将手中的龙旗绑上去,绳索重新被拉了上去,龙旗高高飘扬在朱雀门屋顶,然后转身退到元清帝身侧。   有小太监捧着他丢在马上的斗篷送了过来。   元清帝这时稍稍缓过来了一些,准备重新回到御座,刚转身,冷不丁皇叔从背后按住了他的肩膀,整个人朝前晃了一下,几乎要贴上他的背,叫他一惊,但很快反应过来,皇叔绝不是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乱来的性子。   【有东——是枪弹!】   与此同时元清帝听到了一声细微的撞击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打击到了皇叔身上,愕然回头,却见皇叔面带关切:“天寒风凉,御座上迎风吹得冷,陛下便在此看罢,臣替陛下挡着风。”   说话间抄起斗篷重新披在了身上。   【究竟是何人?哪里来的枪弹?怎会这样无声无息?】   一旁诸臣闻言看肃王的眼神都变了,没想到啊,肃王居然是这样的肃王,拍马屁也不带这样的,还有人心中懊恼,自觉晚了一步。   然而元清帝却无暇顾及这些人的心声,目光紧紧锁住皇叔,在他身上迅速逡巡了一圈。   肃王似无所觉,面上迎合众人的猜想,故意带了讨好的笑意,站直身体,对着他极其细微地摇了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 未免大家想歪,先剧透一下,打这一枪的确实是王五,不过他只有这一枚子弹,用极大的代价换的。 第101章 枪兵   瞧着皇叔镇定如常的神情, 元清帝几乎要以为他刚刚是因为嘈杂声太大听错了, 但皇叔的心声告诉他他没有听错, 确实有人不知道从哪里打来了一枪,而且对方的目标不是皇叔,而是他。   他死死盯着皇叔的双眼, 整个人先是一懵,而后怒意徒生,这股怒火来的又快又急, 脸上的表情险些维持不住, 头嗡嗡作响,但又无法发泄出来, 有对刺客的,也有对皇叔的, 但更多是对他自己的。   肃王怕的就是他这样,忙用眼神示意他冷静:“陛下可要仔细瞧瞧邵行走的枪术?”   【听话, 冷静一点,这个时候不能乱!】   元清帝心里卡着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但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嘴唇翕动:“好。”   肃王松了口气, 目光示意他朝城楼边走一走,如此一来前面能有朝臣宫人挡着些,自己则寸步不离严密的挡在元清帝身前,仿佛真的是帮他挡风一般,完全忘了他这样挡着元清帝要如何看到。   然而此时他也顾不上想这些, 心中思绪飞转,转身目光锐利的朝右边瞧去,他从邵岩那里知道了不少现代军事知识,这一枪绝不是从下面百姓中打过来的,也绝非下面的枪手,否则不会没有一丝动静。   能做到这样远打过来,且无声无息不被别人发现,只有邵岩提过的消音狙击枪,而且算算角度和距离,只有一个地方能做到,善和坊的隆兴塔。   冷静分析完,他朝右走了一步,为元清帝让开视线又保证在他能护周全的范围内。   他不怕对方再开枪,方才那一枪他分明提前感觉到了异状,只要对方再开枪,他立刻就能觉察到。   楼下邵岩正带着两个枪炮营的营长为众人展示大魏新武器,有安排好的护卫从城门中出来,搬着仿真人做好的靶子拉到十来米处放好,然后迅速离开。   趁着众人注意力都在下面,肃王目光示意唤来梁平安,压低声快速交代他几句。   梁平安目露震惊,打量他一眼,又看向元清帝,确认后立刻躬身动作放轻离开,等下了楼一边吩咐小太监一边拔腿就朝内朝跑去。   元清帝将视线从皇叔身上拔开,目视前方神色淡淡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唯有袖子下的手紧握成拳。   楼下邵岩打头,迅速上药装弹点燃火绳。   半年的摸索,从照着图纸尝试制造出最简易的模型,到一点一点解决问题,到摸索着提高炼制精钢的效率,到提炼加工火药到流水线生产……甚至连这会用来点燃火绳的火折子都考虑到进行了改良,一次次的训练,为得就是这一回。   随着扳机被拉动,火绳燃烧入火药池,火光冒出,伴随着砰得一声响,不远处的人形靶晃了晃,眼尖的已经看到,正中额头。   旁边两个营长跟着,一枪心脏一枪腹部。   三人收枪重新回到队伍中上马,一声令下,其余骑兵齐刷刷下马举枪,整齐划一地小跑到他们方才站立的地方,分五人一排站定,同时又有护卫推来四个人形靶与之前的靶子并排放开。   站姿射击,跪姿射击,趴姿射击……   一排射完迅速换下一排,不过几轮,人形靶就被打成了筛子,中间那座撑不住应声倒地。   全场震撼,一片静默。   百姓们张大了嘴,使臣中有的脸色泛白有的脸色严肃,砰砰砰一声声响仿佛落在了他们身上,各藩部首领们狠狠咽了口口水,官员们震惊过后,最先反应过来,脸上露出浓浓的骄傲和喜意。   随着最后一个人形靶倒地,射击结束,枪手们收枪撤退,重新上马,举枪冲天,齐声高喝:   “保家卫国,扬我国威!!”   回过神来的百姓们在这一刻发出了热烈的欢呼声,甚至有人跟着高喊起来,很快传播开来,一时喊声震天。   刘愿支着拐杖看的心情激动,尤其对比不同时空同一时段的北宋,只觉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如果当年北宋能有这样的兵力有这样的国防,后来也不会被追着打!   更何谈靖康之耻,连皇帝都被人俘虏,金枝玉叶的公主为妾为婢,一个个下场惨不忍睹。   他喜欢宋的自由和繁华,对文人来说这是最好的朝代,但也不得不正视光鲜之下的黑暗。   虽然他穿成了辽国皇子,但骨子里更认同大魏,如今看到大魏崛起,多多少少圆了他的强宋梦,若非碍于身份,真恨不得直接跳槽到大魏来,直接跟着这帮穿越者干了。   百年之内,不说拳打欧洲脚踢非洲殖民美洲,至少也统一个亚洲来试试。   想到这顿时更激动了。   然而他身边的韩倬却没有他这样的好心情,肃着脸说不出话来,在来大魏之前,他完全想不到会看到这样的情景,大辽也有类似这般的火器,叫突火枪,是昔年与匈奴开战时缴获的,而匈奴的突火枪是与大魏开战时缴获的,然而远没有这些骑兵手中的新火器威力强,也远没有这样稳健精准。   再看那巨大的黑洞洞对着众人的东西,仿佛火枪的放大版,火枪都这样强,此物威力如何不敢细想。   若想象成真,那还如何与大魏对抗?   想到这心头一凉,跟石坚对视一眼,这新式火枪必须得到手!   在场最怵的除了几个起先不以为然心怀有异的藩部首领外,就是匈奴使者了,胆战心惊,这一刻无比庆幸跟大魏达成了停战共识,想想匈奴如今混乱的朝纲,不由暗下决心,一定要找机会跟十三公主,不,跟淑妃好好谈一谈!   其它各国使臣此刻也是心情各异,尤其高丽日本交趾等小国,更坚定了日后朝贡大魏的决心。   而黑汗大食等较远的几个国家使臣则在心中暗暗思忖,是否能找机会得到这样的火器,带回自己的国家。   而在专门划分出来的区域中千里迢迢从天竺欧洲等国来的商人和求学者,看到这一幕也纷纷心潮澎湃,恨不得立刻就得到新式火器,带回各自的国家,届时一步登天不是梦。   元清帝不得不将心里的怒火倒暂且放到一边,区分起各式各样的心声来,筛选重要信息留后待用。   元佩也立在朝臣中,观察着众人的神情,暗记在心,毕竟他是要在大魏生活一辈子的,做不到像邵岩几个那样对外界反应无所谓。   不过他倒不怕这些人打新式火器的注意,所有参与第一支火器创造的匠人全部都在实验园养着,重兵把守不可能出去。   如今实验园已经建的如同一座小城,他们参考后世的模式,该有的一应俱全,不怕他们会反悔,再者也不敢。   之后批量制造用的是流水线,工匠们只负责分给他们的零件,最后的拼装全部由他、肃王和邵岩亲自完成。   而且每一杆枪都分配到了个人,上头刻着每一个枪兵的名字,一旦丢失损毁或出了其它问题,便由此人负责,轻则军棍,重则开除军籍就地处置,一旦背上了叛国的名声,这些人不但自身,连带整个家族蒙羞,牵连的是整个家族的前程。   再者古代不比现代,这种重罪可以直接诛九族。   他相信不会有人傻到主动去做这样的事,不过还是得提醒提醒肃王跟邵岩,加强对火器营的管理。   骑兵们表演完分两侧撤离,几个护卫上前,将打裂的人形靶推到城门正前方,让众人更清晰的观看。   使臣们轮换着使用望远镜,看到人形靶的模样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这要换做真人,只怕早就倒地而亡了。   石坚忍不住侧身朝元清帝询问:“敢问陛下,此乃何物?”   元清帝按捺住去瞧皇叔的目光,朝众人微微一笑,道:“此物名曰铳,能射落飞鸟,故而又称鸟铳,诸位觉得如何?”顿了下,也不等几人回答,又介绍起大炮,“那架在车上的,叫做大炮,即可用以守城,又可用来猛攻,可洞裂石城,震数十里。”   他扫过众使臣各异的表情,听着他们的心声,继续道:“除了这两样,还有一物唤作地雷,乃爆裂之物,平地江河皆可用,其效眼下却是无法展现给诸位了。”   众使臣闻言心中咯噔一声,总觉得大魏皇帝最后一句意味深长,几个小国使臣互视一眼,纷纷夸赞恭维起来。   火器营的骑兵离开,击鼓声继续,阅兵到了尾声,三列横纵队伍整整齐齐小跑而来,穿着统一的劲装,时而变幻队形,时而停下正步前行,雄赳赳气昂昂,口中不时呼喝着口号,虽没有先前那些持着兵器的士兵们瞧着更厉害,却也威武有力。   “立正!”   “稍息!”   “行礼!”   到了近前,伴随着三声令下,千名士兵齐刷刷曲膝抱拳,动作整齐划一。   “拜见陛下!”   按照早先定下的流程,元清帝这时该上前训话,然而出了刺客此时不能擅动,怕一动,又落入刺客视野内,而届时受伤的又得是皇叔,哪怕听着皇叔的心声心里再焦灼也不能动。   肃王也没有动,一是不敢动,怕他一挪开就被刺客找到破绽,二是动不了。   子弹打到身上的瞬间他只觉得冰凉,然而很快便是一阵阵的剧痛,若非邵岩为了以防万一要求他穿了防护,这颗子弹只怕已经击穿了他的身体,而非现在这样只是嵌入。   他不怕痛,也忍得了痛,但被击中的半边卸了力,此刻能稳稳站着面色不改已经是他的极限,全靠他昔日随师父所学的武功。   如果有人敢这时仔细打量两人,便会发现两人额头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   所幸梁平安已经通知了邵岩,他站出来做了指挥,士兵们起身有序的退离。   与此同时,百姓们随着一声引导,齐齐高呼起来:   “圣上万岁!圣上万岁!”   数十万人一齐高呼,声音响彻天际,回荡在整个长安城。   刘愿看的心情澎湃,若不是他还想着回去,又有任务限制,还真想心一横去辽国争个皇位来坐一坐。   不过他也清楚自己不是做皇帝的料,还是不祸害百姓了。   韩倬等人瞧得心惊,这样的民心,大魏还有何愁。   而这一刻,终于被元清帝抓听到了刘和的真实心声。   【不能再放任下去,否则长此以往,如何光复我大周……】   元清帝瞳孔骤缩,刘和竟是大周余孽!!   然而此时暂且顾不上他,眼下皇叔最重要,待民声平息,嘱咐众臣几句,便匆匆带着皇叔离去。   背过众人,肃王终于不再忍耐,脸色泛白,嘴唇一片青色,额头的青筋昭示着他的隐忍,却硬挺着一声不吭动作自若地随在元清帝身侧下了城楼。   刚从最后一阶台阶上落下,夏恭便带着御辇过来接了两人,匆匆往紫宸殿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宋徽宗的公主大概是历史上最惨的公主了,而且还不是一个,是一群同时惨。 第102章 恐慌   上了御辇, 肃王终于没忍住闷哼了一声, 元清帝伸手去掀他的斗篷, 想瞧瞧伤势如何,却被他一把按住:“无妨,我撑得住, 待会儿还有国宴,陛下将我放到紫宸殿,找元佩, 不, 梁平安来就好。”   【元佩还有宋行走这一重身份,不能离宴。】   元清帝这会头是炸的, 一方面是被四面八方无休止的心声吵的,太阳穴和后脑一抽一抽的疼, 一方面是因为皇叔,看眼前的人几乎看出了重影, 脑子里嗡嗡作响,被皇叔这样拒绝,只觉火气直冒, 沉着脸:“松手!”   然而肃王这回却没有听他的话, 打定了注意不松手,强硬道:“陛下听我的,叫梁平安来,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放心, 不会有事。”   这一个小小的动作,脸色更白了几分,额头渗出了更多的汗。   【不能让元元为我耽误国事。】   元清帝之前压下去的怒火瞬间冲上了头,很想怒喝他为什么要救他,为什么要拿自己的性命当儿戏,但理智清楚皇叔是为了自己,然而正因为是为了他,才让他更生气,却又不能对着皇叔发泄,何况这怒意更多是对他自己,对自己的无能,莫名的憋屈感卡在胸腔上不来下不去。   生气中还有着一丝慌乱和恐惧。   不是慌乱恐惧皇叔真的出事,关于中弹如何治疗元佩和梁平安早就跟他讲过,再者还有长乐的止血药,便是长乐不行还有贵妃,他并不非常担忧,慌乱和恐惧的,是皇叔那一刻的一挡。   皇叔喜欢他,他知道,皇叔非常喜欢他,他也知道,但他从未想过会真的如他所说,对他死而无憾。   皇叔说的那些话,想的那些心声,他从来都当做甜言蜜语来听,尤其是动不动死而无憾,并没有当过真,他明白皇叔对他的喜欢,却并不信真的会为了他舍命。   然而方才发生的一切告诉他,这是真的!   皇叔真的做到了死而无憾!   有防护衣有长乐有贵妃又如何,那一刻扑上来的举动是实实在在的,若万一直接打到了要害呢?   枪械的杀伤力邵岩几个是给他完完整整科普过的。   这样深重的感情,他理应很感动,然而更多却是无法言说的恐慌。   恐慌于他这样浓重的情意,叫他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父皇母亲和萧九遥叫他自认看清了情爱的本质,不论当时多么深情,也逃不过时间二字。   母亲和萧九遥不相爱吗?不,很相爱,二人一见钟情少年夫妻,携手游览半个大魏,为了救萧家,母亲能舍身随了父皇。   然而不过几年,她便被父皇打动,与他恩恩爱爱,生儿育女。   母亲和父皇不相爱吗?也很相爱,父皇会因为母亲念及萧九遥蒙头大醉连朝都不上,母亲也会因为父皇去别的妃嫔处生气吃味,甚至两人会为了某些小事闹得不可开交,整个后宫沸沸扬扬,且每次都是父皇让步。   然而萧九遥一出现,母亲反手便捅了父皇一刀,虽然有他被萧九遥胁迫的原因在,但母亲下手几乎毫无犹豫。   更叫他难以理解的,之后竟然三人一道走了。   所以对于情爱,元清帝在心底是存着一丝保留态度的,尽管他对皇叔动了心,愿意跟他尝试,但其实并没有想过会长久。   或许三年五年他就会腻,毕竟他愿意与皇叔试试,除了心动,更多是因为无法临幸他人。   再者说不定到时候是皇叔先一步厌倦,选择成婚生子,毕竟这样的关系在民间不算少见,少年时厮混在一道,一旦成婚便自然而然分开。   在他看来他和皇叔也不例外。   所以他虽然对皇叔动了心,但说难听些,只是打着厮混闹一闹的意思,与其日后分开伤心,不如便从一开始不多投入,省的日后落到与父皇和萧九遥一般的下场。   然而今天这种自圆其说的念头被击散,皇叔竟对他舍了命!   仿佛有一座高山落下来,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太难以置信,太深重,像是天上掉下来了金子,掉的太多太密,他一时心里生出了胆怯,竟不知道要怎么接。   破天荒头一回面对一个人呐呐说不出话来,加上头疼还没有缓解,只能愣愣听着皇叔安排。   御辇一直抬到了殿门前,夏恭挥手叫抬轿的宫人转身,肃王按住元清帝叫人的意图,硬生生扛着一声不吭自己走进了殿里,等关上门一个趔趄朝下倒去,倒下的时候还不忘朝着与元清帝相反的方向,怕扑到他身上乱了他的衣冠。   元清帝今日穿的是繁复的冕服,待会儿还有国宴,不能乱。   然而元清帝先一步听到他的心声,顾不上其它,伸手将人架住,他再养尊处优,不至于架不住一个人。   夏恭连忙上前来搀扶住另一边,将肃王放到了榻上。   “派人去前头传话给太傅,就说朕吹了冷风身体有些不适,晚一些到,让他帮朕先顾着些,悄悄叫人传话将元佩带来。”   远离了人群,元清帝终于从头疼中缓解过来,一边帮皇叔解开斗篷一边安排道。   肃王微喘一声,叫住夏恭:“只传话给太傅就好,不必叫元佩来。”   他和元清帝一齐不出面已经很惹人怀疑,谁知外头那刺客会不会趁机散播传言,还有刘和,若再宣元佩过来,难免会被人觉察什么,就算没人注意也不行,事关重大,以防万一的好。   然后紧紧握住元清帝的手,摇头坚定道:“这一回陛下便听我的。”   他受伤的事绝不能传出去。   元清帝有些不敢看他,目光闪烁着应了。   好在梁平安很快从后宫回来,气喘吁吁地放下医疗箱,喘着气道:“伤、伤口在哪……我看看……”   “这。”肃王皱着眉翻了个身,只这一个动作,又是一头的汗,“左肩往下一些。”   【真他娘的痛!这刺客小贼最好藏住别被我抓到!】   元清帝头一回听皇叔爆粗,却无心惊奇,注意力全然被他背上的伤引去,冬日穿的厚实,还有护甲在身都被击穿,肩头被鲜血浸湿,等梁平安剪开露出伤口,心中那股憋屈就更盛了。   随之而来是浓浓的愧疚,尤其想到自己先前的念头,只觉要无地自容。   梁平安二话不说掏出从长乐公主那里兑换来的止血药先洒上去,嘴里咬着瓶盖含混道:“只有这个了,玉露丹积分不够兑换不出来,不过子弹没有伤到要害,这也足够了。”   【万万没想到我一个妇产科大夫会有给人取子弹的一天,真是,呼……】   元清帝蹙起了眉,不由后悔先前将那一颗丹药给了高晏,以高晏的伤情,费些时间养一养也是能好的。   肃王淡淡道:“无妨。”   他昔年最严重时被匈奴将领用枪几乎刺穿了肩甲,那时没有止血散没有梁平安的医术他也撑了下来,这点枪伤又有何惧。   元清帝心头一抖,这是他头一回听到皇叔念起自己的伤情,他给他的信件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许多伤情都是他从高晏等下头官员折子里知晓的,且知道的时候已经好的差不多。   他听到的永远是皇叔有多勇猛,打了几次胜仗,他只关心了战事,便是安慰也只是事后例行问候,哪怕如今两人说开在一起,他也从没想过要问这些。   一时瞧着伤口沉默下来。   梁平安动作飞快地从医疗箱里取出先前专门定制的手术工具:“长乐公主的止血药有消毒和轻微麻醉功效,便不再用麻醉剂,王爷看如何?”   现代麻醉剂还没研究出来,如今的多是全麻,直接叫人昏睡,而局部敷的那种还不如这种止血药效用好,听两人的语气,肃王待会儿还得露面。   元清帝蹙眉,却被皇叔按了按手,朝梁平安道:“你只管取便是。”   梁平安笑着赞了一声:“王爷好气魄!”   然后趁着止血药的麻醉效果还没过去,立刻做起了手术。   元清帝不是头一回直面血肉崩裂,当年处理那些有异心的宗亲时他就被太傅按着亲眼看了全程,然而亲眼瞧着铁钳一样的手术用具刺到肉里,伤口搅出血水来,还是叫他受到了冲击。   那钳子明明搅着皇叔的伤口,却仿佛搅在他身上一样,整个人僵直,随着梁平安的动作屏息一动不敢动。   难以想象皇叔昔年受了哪些伤,又是如何治好的,光想想头皮便是一麻。   梁平安担心肃王忍不住痛,寻找话题转移注意:“王爷叫我传的话我已经跟邵岩说了,这会他已经带兵去抓人,肯定能抓到。”   为了这次阅兵顺利进行,城外守了九万禁军,城里参与表演的一万,里外联合若还抓不到刺客,那这人就真的是开了挂了。   “我思来想去,这刺客肯定是王五,能从那么远的地方打过来,绝对用的是狙击枪,除了穿越者不会有人有这个东西,而能有热武器的,除了想要造反的王五想不到其他人,再者就算有其他穿越者,也没道理上来就搞刺杀。”   除非是这人穿越就带了刺客系统。   “是他。”肃王正忍着痛,两个字几乎从牙缝里蹦出来。   元清帝依旧沉默,一眼不眨地盯着伤口,仿佛要看出一个花来。   “出来了!”梁平安一声轻呼,子弹落到了一旁的盘子里,发出咣当一声,他整个人松了口气,抬起胳膊狠狠用袖子抹了把汗,别看他镇定,其实心里也是慌的,毕竟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直到伤口缝合绑好绷带,肃王转过身来,元清帝才从沉默中醒来,转动僵硬的身体,面向肃王,一开口嗓音暗哑,仿佛刚刚接受了手术的是他一样:“皇叔……”有千言万语在心头滚动,最终却只吐出了两个字,“辛苦。”   作者有话要说:   嗯,宝保开始是渣的,但皇叔用行动砸醒了他,他现在的心态好比你偶像或者你暗恋了多年的人突然找到你,说爱你死活要跟你在一起差不多,兴奋有,但更多是惊吓,不知所措,怀疑,胆怯。   不过皇叔也是心甘情愿的,毕竟先爱先输,也不能仗着自己暗恋多年就觉得别人合该跟自己一样,正式算起来他们两谈恋爱也不过几个月而已。 第103章 胆怯   手术的顺利完成叫梁平安很是松了口气, 心里庆幸得亏他这几个月又重新拾起了手术刀, 做了不少练习, 若要换成半年前的他,还真不敢保证做的像现在这样完美,毕竟他穿越过来已经快六年, 知识记得是记得,但手上的功夫根本没练过,这半年才重新捡起来。   “这枚子弹可都留着。”他从医疗箱里取出一个小木盒子, 把里头装的小夹子直接倒进医疗箱里, 夹起擦拭干净的子弹,小心翼翼地放进盒子里, “这可是天降宝贝。”   何止宝贝,简直宝物, 他们如今最缺的就是样板,火铳鸟铳是造出来了, 但想要更进一步,单凭他们用嘴说根本造不出来,哪怕邵岩见过实物摸过甚至还组装过, 但要他仔仔细细将每一个零件的图纸画出来, 这难度不亚于凭空造一把。   何况最重要的就算有了图纸,以他们几个人的数理化水平,也搞不懂所有的原理,连他们都得先尝试摸索,何况教授别人, 更重要的,以目前的水平还真造不出来,尤其最难的子弹,差之毫厘都会引起大问题,在这个没有机床的古代,光靠模具造出来很难,再者他们连样板都没有,怎么造模具。   然而没想到天降好礼,立刻就抛了一枚样板给他们,还是狙击枪子弹,就算短时间内造不出来,但至少有了一个样板能让工匠们有个摸索的方向。   想着他双眼一亮:“不知道能不能抓到王五,拿到他的枪,如果真能拿到枪的话……”   那简直就是天降神装了!   元清帝和肃王也是神情一凛,险些忘了,王五敢来刺杀又能打来这一枪,那肯定是有枪的,不是他们的鸟铳火铳,是现代的枪,甚至还是狙击枪,如果能拿到手,届时隔空取敌首性命便不再是话本里的神话。   只要保证不落到它国手中,大魏还有何惧?   想到它国两人脸色一肃,谁知道王五还留着什么后手等着他们,他能拿出一个,说不定还能拿出另一个。   元清帝也顾不上“伤春悲秋”,忙吩咐梁平安:“你去找邵岩,叫他务必抓住王五,拿到他手里的枪!”   肃王从腰间卸下一枚箭符:“你拿着这个,去找吴靖,无需多说,只让他听从邵岩吩咐就是。”   虽然邵岩帮着训练了禁军,但他只是作为助教,更多是提供方法,他明白元元对这些穿越者的忌惮,所以并没有让邵岩完全参与,是他先跟邵岩弄懂,再教给那些营长,由营长去练兵,邵岩只来检视成果,尤其特种一营,是他亲自参与带着训练出来的。   邵岩指挥不动他们,必须得拿符去。   “是。”梁平安知道事关重大,也顾不上收拾医疗箱,抽了几张卫生纸一边擦着手一边快步去了。   殿内剩下元清帝和肃王两个人,四目相对,元清帝仿佛被蜜蜂蛰了一般迅速移开了目光,扬声唤道:“夏恭!”   夏恭在门口守着,听到声音立刻走了进来。   “叫人去取一套朕没穿过的衣衫来。”   梁平安为了快速省事直接将皇叔的衣服剪了,需得换一套,所幸为了阅兵皇叔没有穿朝服,换了也不稀奇。   “是。”夏恭早就做好了准备,退出门去从小太监手里接过衣衫,摆摆手让人下去,亲自捧着进来放到榻边,又倒退着去外面继续守着。   元清帝见状想开口叫他留下的话便咽了回去,若这会开口,便显得太刻意了些。   【元元这是……】   听到皇叔怀疑的心声,立刻一个激灵从榻上站起来,抓起衣衫:“朕、我、我帮皇叔换、换上……”一开口竟磕磕绊绊起来。   肃王眉心折起。   【唉,看来我又吓着元元了。】   想着舔了舔干涩的唇便要起身。   元清帝见状忙放下衣衫:“你别动,别动,我来,你躺着,我倒水给你……”   二话不说就下榻去炉子上提了水壶,将热在上面的水倒进杯子里,小心翼翼地捧到肃王面前,还仔细吹了吹:“小心烫……”   肃王没有受宠若惊,反而眉间的折痕更深了,伸手按住元清帝的手腕,将杯子从他手里取下来放到一旁小几上:“放一放再喝,我有话与陛下说。”   元清帝忙乖乖在他面前坐下来,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你说。”   肃王不由无奈笑了笑,道:“陛下不必介怀,不说我对你的情意,你我首先是君臣,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陛下出事,当时那般情况,换成其他官员也会跟我一样,不信你去问太傅,去问奉安。”   奉安是高晏的字。   【不要愧疚。】   是他自己主动这样做的,他出于个人意愿,心甘情愿,满足的是他自己想要救元元的心,这样做他心里欢喜,心里高兴,而不是为了救给别人看,更不是为了让元元对他感恩戴德,当然若元元因此对他的情意变深,他自然欣喜,但绝不是为了要他的愧疚。   他这样想,元清帝听着心里的愧疚已经不是溢出来这么简单了,而是将他整个人淹没,胸口沉甸甸压得他难受得说不出话来,喉头仿佛被什么东西塞住。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毫不计较愿意为他舍命的人,原来真的有人能为了另一个人做到毫无怨言。   不是所有人都跟父皇母亲和萧九遥一样。   而这个人就在他面前,只要他伸手就能够到。   念及此,他忽然紧张起来,想起之前他对皇叔的种种行为种种猜测,心头蓦地冒出一股怯意,其实皇叔一直都清楚他的念头吧,他对他那样了解,几乎知道他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的意图,他又从来没有刻意遮掩过他的态度,皇叔又如何看不出来。   但即便这样,还有一些藏在他心底深处从未宣之于口,也从未表露出来的,如果皇叔跟他一样有了听心之术,听到他的那些念想,恐怕再不会像现在这样待他。   如果皇叔知道他那些想法,还会愿意这样毫无怨言为他舍命吗?还会愿意继续喜欢他吗?   他竟有些不敢想。   这样自以为看得清自以为看透一切的他,又有什么资格毫无芥蒂的来享受皇叔对他的真心?   想到皇叔有一天不再像现在这样喜爱他,对他失望转而喜爱上了他人,亦或者选择成婚生子,只觉得整颗心都要凉了,沉沉地往下坠去。   想到皇叔对他的有一次会转到另一个人身上,与别人卿卿我我,一颗心完全沉到了谷底。   同时也更胆怯了,原本想要伸出去的手停住,连皇叔的眼睛都不敢去看。   肃王叹了口气,同时心里又有些好笑,这还是他头一回见到元清帝在他面前蔫头耷脑下来,他素来都是骄傲的,生下即封太子,锦衣玉食,自小到大多少人捧着,除非国事,没有什么事需要他让步的。   再者作为皇帝,身边多少心思各异的人环绕,他心里有疑是对的。   何况他是真的不计较元清帝的那些小心思,因为他知道自己不会变,只要他不变,总有一天元元会明白过来。   在他心里元元合该是骄傲的,合该被捧着护着,永远如当年初见时那般肆意张扬。   他伸出手碰了碰元清帝的脸颊:“好了,前头众人还等着,陛下快些帮我换好衣衫,一道去前头。”说着故意嘶声呼痛。   元清帝哪还维持得住沉默,当即凑上前,慌手慌脚要去扶他,却又怕碰着他的伤口:“你别动,别动,我去就好,你在这里歇着。”   肃王硬是撑着站了起来,摇摇头:“不行,我无论如何也得去,哪怕只是露一面,你放心,我会借口酒醉早早退出来的。”   外面情况不明,他不能不去。   伸出大拇指在元清帝紧皱的眉心揉了一下:“陛下这回听我的,下回我听陛下的。”   若放在以往元清帝肯定直接反驳回去,但现在,面对皇叔不自觉气弱,看看那伤口,犹豫道:“真的无碍?”   虽然那伤口瞧着很小又没有在要害,但毕竟伤到了皮肉。   肃王对自己的身体心中有数,调笑道:“我还想与陛下白头到老,自然不会拿自己的身体胡闹,陛下安心就是。”   说着端起小几上的杯子,一口气喝完,朝元清帝伸开手,示意帮他换衣。   元清帝沉默几息,乖乖拿起衣衫小心翼翼帮皇叔换了。   给皇叔换好,元清帝又为自己重新戴上冕旒,仔细观察皇叔的脸色,果然恢复了一些,不由在心中庆幸当初没有阻拦皇叔跟其师学武。   但还是忍不住叮嘱:“若真的撑不住一定不能硬撑着,我会找借口让你脱身。”   肃王单手帮他正了正冠,安抚他:“我知道。”   两人便又乘着御辇去了大庆殿,进去的时候殿里正热闹着,群臣互相敬酒寒暄,中央舞台上是宋杰设计的春晚节目,众臣不可能在宫内待到晚上,所以晚会不得不改为午会。   元清帝和肃王一同进来,殿内迅速安静下来,众人起身,歌舞礼乐也一同停住,纷纷朝元清帝行礼。   “起罢。”元日正旦,元清帝心里再如何,也不得不摆出笑脸,只是一边走向御座一边担忧身边的皇叔,等坐下来忍不住吩咐夏恭将皇叔的席位挪到他一侧来,与他一道坐在御台上。   元日的国宴会一直从午时持续到傍晚,尤其今年有了新作物,元清帝特意嘱咐御膳房做给这些各国使臣们,他想要从各国换取大魏需要的资源,除了武力威慑,还得拿出些切实的利益来,毕竟他并非想要真的与各国开战,大魏如今需要的是修生养息,给他发展的时间,新式火器不可能给他们,这些新作物却可以。   于是哪怕心里再念着皇叔,元清帝这时也不得不先将他放到一旁,与众臣与众使臣寒暄周旋起来。   一圈下来,等他回过神,却见皇叔已经不知何时悄然离了位子,夏恭见状凑上前:“回陛下,方才梁公公派了人来,说是刺客抓到了。”   元清帝顿时目光一凛。   作者有话要说: 王五不傻的,不会给他们送装备,得到一枚子弹是极限了。 第104章 王五   肃王受伤的事不能告诉别人, 所以梁平安派去给邵岩传话的小太监只说了五个字:AWM, 隆兴塔。   AWM是一种狙击枪的简称。   除了穿越者, 不会有人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甚至有些穿越者也不知道。   但邵岩自然是知道的,听完传话立刻变了脸色, 朝隆兴塔的方向瞧去,再回头一瞧那边跑来的步兵喊完口号停在原地,上头没有按说好的流程传来训话, 忙驾马掉头, 重新又回到城楼下先让表演继续。   又匆匆吩咐这一队枪兵的营长:“反贼王五出现在隆兴塔,速去抓人, 他手中也有火器,务必小心!”   略一顿, 叮嘱:“动作隐蔽些,最好不要惊动百姓。”   枪兵营长亲眼看到小太监跟邵岩耳语, 也看到邵岩变了脸色,当即神色一凛,原本直行从金光门出城的路线一转, 从含光门路口拐进了善和坊。   场上步兵表演着各种最基础的训练动作, 邵岩担心隆兴塔那边出事,对步兵营长使了个眼色,随着先表演完的一队驾马假意撤退了。   一拐进善和坊,就先听到噼里啪啦几声枪响,因为百姓们都去前头朱雀门凑热闹, 这会街道上一片安静,几声枪响十分明显。   遁着声音过去,原来是枪兵在隆兴塔前示威,并不是真的在交火,几声枪响没有动静,枪兵营营长和他对视一眼,一脚踹开了塔门。   “上去搜!”   士兵们抱着枪警惕地进了塔,六层高的塔,小心搜过一圈,却没有发现一个人。   邵岩上到五楼,在对着朱雀楼方向的窗户前停下来仔细瞧了瞧,甚至低下头嗅了嗅,皱眉道:“人应该还没有走远,先吩咐各城门戒严,还有城外驻兵……”   说到这顿住,肃王才是禁军首领,事出紧急又没有圣旨,城外那些兵未必会听他的。   便改口道:“劳烦赵营长速去通知周、卫两位营长,叫他们带人借着退离在城中搜寻可疑人士。”   而他自己则重新驾马回了朱雀大道,建议守在那里的亲卫以不得拥挤为由挡住百姓不立刻散开,按照顺序一个区域一个区域慢慢离开,最先走的自然是“富豪区”,光收拾带来的东西,等下人牵马车来就得好一会儿,足够了。   城外的禁军他指挥不动,但这些亲卫还是能听他的意见,毕竟他除了御前行走还兼龙骧卫副千户。   负责戒严的兴武卫指挥使听完他的建议不禁点了点头:“邵行走言之有理,多谢提醒。”   几十万人凑在一起,万一一个不小心发生拥挤碰撞,到时闹出事来肯定是他们亲卫的错。   说完便忙骑马沿街去下令了。   邵岩也立刻掉头,去往划分给僧人的区域,长安城里的僧人全部集中在这一片。   “看管隆兴塔的僧人何在?”   和尚们见他过来十分疑惑,闻言人群里站出两个少年和尚来,怯怯道:“小、小僧正是。”   邵岩不想节外生枝,只道:“方才有小贼从塔中逃出,被亲卫抓住,你二人且随我回去瞧瞧少了哪些东西。”   两个小和尚忙焦急追问道:“小僧的师父还留在塔中,可无事?”   师父?邵岩皱眉,隆兴塔里里外外他们都搜了一遍,没有看到有人,是按捺不住也出来看热闹了还是说这个师父就是王五,心里怀疑着,嘴上道:“不曾见到有人在塔中,你们且先随我走一趟。”   说着叫身后的骑兵将两个小和尚接上马,待走离人群,立刻问道:“你们师父叫什么?多大年纪?何时来的兴善寺?”   他记得隆兴塔是由兴善寺负责管理的。   年纪稍大一点的小和尚觉察出不对劲,瞥了邵岩的脸色一眼,老实回道:“小僧师父法号妙善,已六十有九,师父三十二皈依的佛祖,之后便一直待在兴善寺,如今年事已高,便被派来看守隆兴塔,我们两个负责照顾师父的起居。”   小和尚迟疑了下,道:“大人,可是我们师父做了什么……”   不对,年纪对不上,时间也对不上,按照王五同伙的供述,王五是个年轻人,不可能短短几个月就变成六十九岁的老人,更何况对方来历清楚,除非……   等等,也不一定。   穿越有了,系统有了,金手指有了,王五未必不会从少年变成老人,化妆、易容、高科技,甚至一些非科学的手段,要想变老或者直接干脆变成另外一个人不是没有可能。   邵岩眯了眯眼:“你们师父最近可有什么不对?”   小和尚被吓住,咽了口口水,努力回想道:“这……嗯……好像是有一些……半月前师父摔倒病了一场,再醒来好像有点不太对劲,总是喜欢一个人待着,也不叫我们帮忙……”   那就是了!   邵岩果断伸手将小和尚拦腰抓来放到自己马上,冷声道:“你们师父涉嫌窝藏朝廷钦犯,你随我去抓人!”   转头朝跟随他来的枪兵营排长道:“你我分头在善和坊内搜寻,务必赶在百姓疏散前将人找到!”   “是!”   邵岩带着人直冲善和坊,他不信一个近七十的老人能走得多快,又能躲去哪里,再者王五敢在今天这个时候冒出来,要么是有恃无恐,要么就是豁出去了想同归于尽,他更偏向后一种,如果不是想同归于尽,不至于把自己变成一个老头。   当然,也不排除这个人根本不是王五,而是新穿越来的,至于为什么刺杀元清帝,这个理由就更多了,可能带着刺客系统,可能被任务逼迫,也有可能跟元清帝跟大魏有仇。   不过事实证明还真被他猜对了,这人还就是王五,就是想要同归于尽。   王五是在离隆兴寺不远的食铺中找到的,长安城行商虽多在东西市,但为了百姓方便,各坊内也准许小摊小店经营,多是卖一些日常用品跟简易小食。   人找到的时候正在店里吃着太后“发明”的卤煮,店门明显是被撬开的,满脸皱纹的老和尚看到邵岩一行进来,不慌不忙,丝毫不停顿继续吃着。   邵岩却没心情看他装×,目光迅速一搜寻,确定他没有枪后,果断先发制人上前一脚踹开桌子,二话不说就将人摁在了地上,抽出马鞭捆住。   老和尚,不,王五一嘴啃在了地上,嘴里摔出了血来,连带嘴里还没咽下去的卤煮一起吐了一地,十分狼狈。   然而他却丝毫不在意,嗬嗬嗬仿佛拉风箱一样笑起来,因着满脸皱褶,形容变态而可怖。   “我当你们有多厉害,还不是被我耍的团团转,要我露面才抓得住我。”   邵岩抬头对跟着他的几人道:“劳烦几位在外头守着。”   领兵的排长毫不犹豫转身,方才陛下已经送来口谕,这件事交给邵行走处置,他们自然得听令。   “王五是吧?”邵岩蹲下来,“倒是叫我好找。”   头一个叫他的系统侦查不出来穿越者,即使现在到了跟前面对面也没有丁点提示音。   “说说吧。”他似乎忘了刚才自己凶狠击倒对方的样子,仿佛哥俩谈心一样,道,“什么来路?哪国的?”就差第一根烟过去。   王五掀起眼皮瞧了他一眼:“先扶我一把让我坐起来。”   邵岩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几秒,将人扶起来坐在地上。   王五扭了扭身体,摆着被捆起来的手腕:“要不要来一根?”还露出一个笑来,只是嘴唇牙齿上满是血,这一笑颇为渗人。   邵岩瞥了眼他手里凭空出现的香烟,也跟着笑了:“还是不了,你的烟我可消受不起。”   王五也不在意,冲着他晃了晃道:“你不抽我抽,帮我点上。”说着手里又凭空出现一盒火柴。   邵岩没有动,目光在火柴上绕了一圈。   王五笑道:“怎么,我都这样了还怕我不成,放心吧,我对你可没你对我这么有恶意,大家都是穿越者,同是天涯沦落人,看在我快要挂了的份上,让我抽一根吧。”   邵岩伸出手去拿火柴,却被王五躲开,咧嘴一笑,露出满嘴的血:“你拿着我来点就好。”   说话间火柴又消失在他手中。   邵岩凝了他一眼,耸耸肩:“OK,好,我拿着,你来点。”   王五拧过头,硬是自己划燃了火柴,邵岩将烟放过去等烧起来递到他嘴边叫他叼住,正想去将那烧过的火柴接住,却见带着火的火柴一起消失在了王五的手里。   王五狠狠嘬了口烟,等邵岩帮他拿开,吐出烟圈:“想要吧?”不待邵岩回答,嗬嗬笑了两声,“我是很想给你,毕竟都是穿越同胞,可是给了你,你肯定会转头给你皇帝主子送上去,我想想还是算了。”   邵岩皱了下眉。   王五继续凑上前嘬了口烟:“你说你们,带着那么多技术,连土豆玉米都有,居然不造反甘心给皇帝当走狗,这又不是咱们那的古代,不过是个陌生朝代,你们为一个架空朝代兢兢业业,这图的什么?”   邵岩冷笑一声:“所以这就是你弄出大烟的理由?”   王五表情无辜:“我也不想啊,但我不这么干就没命了,十年内让我当上皇帝,我不这么做还能怎么做?”   “哪国的皇帝?这个世界除了大魏国家多了去了,不说美洲,就南亚这片多少个国家,你既然能借尸还魂,不如干脆直接去这些小国皇室随便找个咽气的活过来,我不信以你的金手指十年当不上皇帝。”   王五一边吐着烟圈一边摇头:“你当借尸还魂是我的技能啊,说想用就能用的,垃圾系统就这么一次,为了那把枪还得减寿五十年,操蛋的还没打到皇帝,什么最好的狙击枪,垃圾!”   邵岩故作怀疑:“我不信,你不是要造反吗?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弃。”   王五闻言表情阴沉下来,狠狠嘬了口烟:“这还不是托了兄弟你的福,我被你们撵的东躲西藏,你说好不容易消停了,又冒出来个什么人口普查,我TM活了二十几年没吃过的苦在这都尝遍了,我TM都跟乞丐争食了!我艹……”   他当初看到水泥的时候是真吓了一跳,来不及计划就跑了,他穿越前不过是个爱看小说的死宅,一年连家门都出不了几次,一路从云南来长安差点没了命,好不容易找地方落脚,却引来了盗贼,TM的系统空间什么都能装就是不能装钱和食物,又不敢将空间里的东西拿出去卖,好险没饿死。   他长这么大什么时候吃过过期的东西,就算他怀才不遇暂时待业在出租屋里,也有老妈按时按点的爱心盒饭。   一穿越却比乞丐都不如,明明一开始一切都是好的,他的计划施行的很完美,都在朝他预期的方向发展,谁知又冒出了穿越者来,还投靠了皇帝!!   他瞧着邵岩红了眼,表情狰狞:“我把枪给你,把我的东西都给你,我们合作造反怎么样?我这副模样反正也没几年好活了,到时候皇帝你来当,我绝不跟你争!”   他就不信这世上还有人不想当皇帝!   以邵岩末日十年锻炼出来的识人能力,一番交谈差不多已经看出王五是什么样的人,不过是个看了几本小说就异想天开的中二青年罢了,闻言假意动摇道:“你都有什么?”   “我有……”王五开口刚说出两个字,忽然目光诡异,嗬嗬一笑,“去你TM的,老子不傻,想套话是吧,告诉你老子手里的东西多了去了,想要?想得美,老子一个都不给你们!完蛋儿去吧,拜拜!!”   话音刚落一头扎下去没了声息。   邵岩脸色微变。   作者有话要说: 王五就是个小说看多的卢瑟,以为穿越能成为主角,不过他也不是全傻,小人也有脑子。 第105章 可以   “死了?!”   借口更衣从宴会上过来的元清帝神色肃然, 对拿王五怎么办他们早在发现他的存在时就商讨过, 务必要将他活捉, 不到万不得已一定要保住他的性命,从而从他身上攫取有用的信息和物品,哪知直接便没了。   “究竟发生了何事?”   邵岩面带歉意道:“是我大意了……”原原本本将之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包括他跟王五的对话,基本没有隐瞒。   元清帝听着他的心声知道他没有说谎,沉吟道:“这样说来, 王五很有可能还活着。”   邵岩却摇摇头:“未必, 我觉得他说的话至少有一半是可信的,那个借尸还魂的能力或许存在, 但不可能让他随意使用,肯定有什么限制, 不然他大可以直接投身到陛下的亲人身上。”   末日前邵岩也跟许多男生一样有空闲看小说的习惯,思维发散一下, 他不认为王五真的能做到随心所欲,他们所有穿越者的系统都有强弱不等的限制,都是有付出才有回报, 没道理王五就例外, 如果真的例外,当初又怎么会挑选用大烟来造反,大可以直接在深山练出一队部曲来,枪械大炮配上,直接就能横扫大魏军队上位了。   所以他的系统或者金手指肯定有限制, 不过具体是什么,只有王五本人知道了。   再者这一路上他问过他的系统,见到梁平安后也叫他问了他的系统,无限制的在同一个世界不停“重生”是不可能的。   “我猜测,他这个借尸还魂应该是他的系统耗费能量或者积分帮他达成的,以他之前的所作所为,应该持续不了几次,说不定这一回就是最后一次。”   元清帝心中遗憾,只要王五能活着出现在他面前,哪怕只能聊几句,他也能将他的底听得透透的,可惜了,尤其最可惜那支枪,看样子是跟着王五一起走了。   至于被邵岩私藏起来的那半支烟,他既然不愿意拿出来,他也不勉强。   “只是不知道下一回他又会以什么身份出现,尤其有了这一次的教训,只怕他会潜伏的更深了。”   这一回虽然抓到了人,却连王五的真实姓名都没有套出来,不过他这样借尸还魂,真实姓名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肃王劝慰他道:“糟此一回,他想必是不会贸然出头了,再者他能懂的,我们也懂,邵岩几个加起来知道的,无论如何都比他多比他强,除非他这一回能直接成了它国皇帝。我们这边总会比他先行一步,届时他想不被发现,肯定得继续藏着,藏得越深越好,最好一直这样藏下去。”   在他看来不必太过忌惮王五,除非他这一回离开了亚洲,去了欧洲或者更遥远的美洲,大烟是绝不会起效了,而他手里的火器也不是随便就能得的,更不是想制造就能制造出来的,其它各种新事物新发明,他一个人能比得过邵岩一群。   而他一旦想要发明出什么现代新事物,势必会被怀疑,再听邵岩描述此人的性子,必定会将自己藏得严严实实,什么任务什么限制,说不得等他们找到他之前,就先被自己的系统抹杀了。   元清帝见他开口,忙将捧在手里晾得差不多的盐水递到他面前:“不烫了,快喝了,小心口干。”   肃王理解他的心情,知道他是想要补偿,便随了他,接过来一口气喝完:“谢陛下。”   邵岩瞧着微微愣了一愣,从来都是肃王事无巨细照顾元清帝,什么时候见过元清帝对别人献过殷勤。   肃王背受了伤,不能靠着,只能用没有受伤的那只胳膊撑在引枕上支着身,但这个姿势久了并不舒服,借着喝水重新坐直了身体。   元清帝先前焦急王五的事没有注意,再者他从前根本不会在意别人如何,也从不需要去照顾别人,这会见状忙往肃王跟前蹭了蹭,拍拍大腿:“皇叔快别坐着,趴下来好好歇着,小心拉扯到伤口。”   肃王下意识听从,但想了一下这个姿势,摇头将引枕和抱枕拿过来堆在一起,然后趴上去:“这样就好。”   【趴在你腿上就看不到你了。】   元清帝一怔,然后肉眼可见红了耳朵,心中感动,却比以往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甜意,心脏砰砰砰快速跳了几下。   邵岩默默挪开了视线,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来干什么的?看两人在他面前谈恋爱吗?   大约看到了他的表情,肃王轻咳一声转移话题:“其实正好,借着王五这件事,可以趁机对僧人做些整顿。”   昔年大燕和大周两朝皆偏重佛教,导致佛教在这几百年内飞速壮大,大魏开国时虽注重过一段时间道教,但随着太祖求仙失败,杀了不少给他炼仙丹的道士,导致道教再次沉寂,佛教又复起。   后来仁宗和神宗接连两代皆信佛,佛教在大魏越发繁盛,英宗时倒是管理过,但因他在位时日太短,许多律法规章并没有完全得以实行。   譬如娶妻生子一项,如今仍然有不少和尚私下里置办家室,流连于勾栏之中的更不在少数。   邵岩闻言不由点了点头,他可是被大魏的和尚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他对历史了解的并不多,并不清楚自古以来和尚的发展地位,先前他与元佩梁平安偷偷去青楼走过一趟,倒不是说他们想要做什么,更多是好奇,到了青楼无意间瞥见抱着粉头的和尚,差点惊掉了下巴。   还是元佩给他科普了一下才知道,原来和尚并不是一开始就像现代那样必须严守清规戒律脱俗出尘的,基本上历朝历代都有私下娶妻生子的。   不说他们世界各朝各带和尚如何,大魏的和尚有田有产业,经商放贷加上信众的香火,是十分有钱的,尤其越大的寺庙越富有。   魏之前因为燕周对佛教的偏向,朝廷并没有正式律法规定和尚不能娶妻,到了大魏,魏太祖亲自下诏,严禁和尚道士娶妻。   然而根本禁止不了,那些有私心的和尚依旧娶妻生子,只是做的更隐蔽了些,尤其后来仁宗和神宗信佛,民间基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邵岩这一路巡视各地,期间与官员们应酬,几乎每个地方的青楼楚馆都能见到和尚的身影。   他不懂佛,但在他看来真正想出家的和尚,该是严守清规戒律专注修行的。   尤其深入了解到这些和尚的作风后,十分赞同对和尚加强管理,至少对娶妻和没娶妻的和尚做一个划分,娶了的便安心回家去做居士,即想拿着和尚的身份方便敛财,又想同寻常人一样娶妻生子,哪有这样的好事。   其实元清帝也有心想要管一管僧人,不止僧人还有道士,他对佛教也好道教也罢并没有什么感觉,也并不倾向任何一方,那些真心求佛求道的他不介意,但如今确实需要管一管了,尤其僧人,百姓们为了求活不得已剃度出家求口饭吃他能理解,这是他做皇帝的无能。   但如今有了新作物,有了新农具,粮食再不会短缺,必须得严厉禁止打着僧人旗号行商甚至放高利贷的做法,在他看来各庙宇有田有产有香火,绝不会饿着,凭何需要敛财。   再者僧人越来越多,便成了一股强大的势力,难保不会被人煽动利用。   想着点头道:“皇叔说的是,外人不知王五身份,今日这件事也瞒不过有心人,便先放出消息去,就说兴善寺僧人窝藏朝廷钦犯,不过也不冤枉兴善寺,暂时交由大理寺借此事去巡检各寺庙详情,一切待上元之后具体再议。”   其实不止这一件事,他攒了很多需要等上元之后才能进行的事,譬如先前的人口普查,如今只是将寻常百姓家做了统计,要真放手来开,麻烦事还在后头,乞丐要不要登记?山匪要不要登记?犯人要不要登记?更不提各大户人家里见不得光的一些存在,又要如何登记等等。   过完上元才是棘手的开始,所以他之前只吩咐普查百姓,身份牌也多是给有户籍或者愿意重新登户籍的,对身份牌除了进出城出示检查外,暂时没有推出其它功能。   届时势必要引发一些异议,再者还有一个刘和,不适合在此时提起,且先让大家安心过完节,等上元之后再说。   想着,干脆直接吩咐邵岩道:“你去找刑部尚书,协同他办理此事。”   “是。”邵岩应声,趁机退下了。   邵岩一走,肃王也起了身:“走吧,我们也该回宴上去了。”   前头宴会差不多还得一个时辰,他们不能不露面。   元清帝忙按住他:“我去就好,皇叔在这里歇着。”   说话间肃王反手握住他的手腕,已经自顾自站了起来,安抚他:“放心,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不过是坐着吃吃喝喝,无妨的。”   他比元清帝更早离场,这会外头发生的事估计已经有人知晓,再待下去难免会引来怀疑。   元清帝知道劝不住,只能随了他,小心扶着他穿鞋,怕他弯腰扯到伤口,主动俯身从地上拿了鞋来给他套。   肃王没想到他会这样做,这一回真的受宠若惊,忙一把摁住他的手:“我自己来就好。”   【!!!】慌。   元清帝却铁了心不松手,皇叔能帮他穿衣服穿鞋,凭什么他就不能反过来帮他?   提着鞋子扬了扬下巴:“朕就要帮你穿!”   说着不管三七二十一,弯腰朝皇叔脚上套去,肃王无奈,只好抬起脚不敢叫他弯得太低,三两下穿上了鞋。   元清帝低头瞅了两眼,心满意足:“这不就行了,有什么不可以!”   说完自己先怔了下,是啊,有什么不可以?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皇叔能为他做得到,他为什么就不能为皇叔做?他是皇帝,可皇叔也是王爷,都是从小被人伺候大的,皇叔亲手服侍他难道是为了讨好?   当然不是!   可他偏偏这么做了,且事无巨细!   皇叔能为了他弯腰屈膝,能记住他所有的喜好,他为什么不可以?!   元清帝抿了抿唇,这一刻恍然明悟了些什么。   然后等肃王说要更衣的时候果断扶住他的胳膊:“我扶你去。”   肃王:…… 第106章 好奇   对于从五岁之后就自己如厕的肃王来说, 被人全程看着还是头一回, 更何况这个人不是别人, 是自己喜爱的人。   转过屏风到了隔间,看了眼地上的虎子,道:“多谢陛下扶我过来, 接着我自己来就好,还请陛下……”看了看屏风,示意他回避。   元清帝正沉浸在同等对待帮助皇叔的劲头里, 丝毫没有想走的意思, 蹙眉道:“你有伤不方便,我帮你。”   说着就伸手要去帮他解裤子。   肃王忙先一步抓住裤带:“实在不劳陛下, 我自己来就好……”   怎么能让元元看着他如厕?岂不是污了他的眼。   怎么就不能?怎么就污了他的眼了?难道皇叔以为他往日不用如厕的吗?元清帝刚有了领悟,这会正在兴头上, 哪知才要实际行动就被打断,心情不爽, 眼珠一转,问道:“若有一日我受了伤行动不便,皇叔可会帮我?”   “当然!”肃王道。   元清帝摊手:“这不就结了, 皇叔能帮我, 我为何不能帮皇叔,还是说皇叔觉得你做得我做不得?”   肃王无奈,他对上元清帝永远都是让步,只能放开手,任由他胡闹:“好好好, 你来,你来。”   【拿你没办法。】   元清帝胜利,心中得意,伸手去帮皇叔撩开外袍,解开裤带,等露出里面内裤的时候,这才回过味来,登时脸上一热,轻咳一声收回手:“算了,还是你自己来,我帮你拿纸巾……”   说着转头到旁边抽了两张卫生纸。   肃王松了口气,将心里冒出头的那一丝蠢蠢欲动狠狠按下去,咬咬牙,快速解决起来。   心里有些哭笑不得,当着元元的面如厕,实在是,唉。   罢,罢,反正他在元元面前早没了形象。   元清帝听着声响,忍不住斜眼瞄过去,说起来他还真没有亲眼见过,毕竟在他看来都是男人,皇叔有的他也有,有什么好看的。   然而这会却忽然来了好奇,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心,余光有意无意朝一侧飘去。   想起前些日子的胡闹,手指不由摩挲了几下。   两人一个着急一个心怀有异,竟是不约而同静默下来,气氛忽然变得暧昧。   肃王心里默念着快快快,等结束忙松了口气,就要提裤子,冷不丁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捻着一张纸巾朝他示意,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元清帝对上他瞧来的目光,一本正经道:“得擦干净。”   说得仿佛真的全然出于好心一般。   肃王深吸一口气,伸手钳住元清帝的手腕一使巧劲将他的手震开,迅速穿好裤子系上带子,顾不上净手,捞过他的腰就将人带出了净房。   “听话!别闹!”他单手将人紧紧抱住,另一只手在元清帝的臀上狠狠拍了一下,“陛下非得在这个时候闹我不成?”   【真想……】   身体相贴,哪怕隔着厚实的布料,也能感觉到对方的变化,再看看眼前冒出来的旖旎画面,元清帝不由咽了口口水,原本只是想逗一逗皇叔,这下连自己也起了几分“色心”,尤其皇叔说话间温热的气息落在他的耳垂上,叫他忍不住颤了颤,还没来得反应,屁股上被拍了一下,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好的不是被拍,虽然他长这么大,除了小时候母亲这么教训过他几回,再没有人敢这么对过他,叫他不好的是这一巴掌下去,他竟然浑身仿佛触电一样颤了颤,一股难以言喻的酥麻颤栗感从脊背升起,直蹿全身。   “你……”   整个人刹那从脸到脖子一片通红,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肃王放开来看到他的样子一愣,而后勾起唇无声笑了笑,他好像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不过面上不表露,脸色一正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一样道歉:“抱歉,我错了,是我一时冲动,还望陛下莫怪。”   元清帝瞪着他,道歉就完了吗?竟然敢,竟然敢……但一张嘴想起皇叔的伤,又硬生生将话音咽了下去。   肃王见状左臂朝下一塌,皱眉做出忍痛的表情,果断转移话题:“时候不早了,该去前头了。”   【脸红的元元真可爱。】   元清帝心里那丝火气瞬间消失无踪,算了,看在皇叔有伤又道了歉的份上,他就不计较了,整整衣襟:“走。”   元日的国宴意在宴请犒劳众臣,臣子们放开来吃喝寒暄就是,于是两人重新回去的时候就见大家已经喝得东倒西歪,原本设好的位子早就乱了,纷纷寻着关系好的凑到一起说笑起来。   倒是各国使臣见到两人进来神色一整,纷纷归位坐好,实在是先前那场阅兵给他们留下的印象太深刻。   也有好些按捺不住频频朝元清帝望来,意图要跟他谈谈。   不管是新式火器还是新作物,都是他们想要得到手的。   宴会不谈朝事,元清帝假装看不到,只挥手示意大家继续,这会基本都已经吃得差不多,喝着酒看着场中的节目。   他一边招来梁平安让他帮忙挑选皇叔能吃的菜,一边忍着嘈杂仔细分辨众人的心声,大家放松醉酒,是听心的最好时机。   可惜刘和警醒,便是这个时候都不放松,丝毫没有醉酒的意思。   他注意力基本都放在了分辨心声上,直到到了时辰宴会结束,该他起身离去,才看到皇叔脸色泛白,额头全是细密的汗渍。   元清帝本就抽疼的头顿时嗡的一下,差点当众变了脸色,还是肃王在他看过来时当即细微摇头提醒了他。   元清帝稳了稳心神,面带笑朝夏恭道:“皇叔醉了,快着人扶他起来,去告诉皇叔的随从别等着了,朕留皇叔在宫里住一宿,省的大冷天跑这一趟。”   “是。”夏恭忙给梁平安使了个眼色,他到底是皇帝的总管太监,不适合亲自去搀扶肃王。   梁平安便带着心腹小太监小心“扶着”肃王随在元清帝身后走了。   出了大庆殿,元清帝立刻停下脚步,朝梁平安道:“快瞧瞧怎么回事?”   肃王拨开扶着他的两人,稳稳站定,忍住不适道:“无妨,只是坐得太久。”   “哪里无妨?!”元清帝脸色不太好,压着火气道,“皇叔之前怎么跟朕保证的,明明答应朕不强撑,你……”   对上皇叔苍白的脸色再看看身边的宫人只能熄了火,深吸一口气,一边暗恼自己的疏忽,一边掏出手帕来帮他拭去额头的汗渍。   梁平安已经仔细观察完肃王的脸色,也探了他额头的温度,一边把着脉一边道:“还好,应该不是感染,只是王爷硬撑了太久的缘故,接下来一定得好好休养,伤口养好之前千万不能拉扯到。”   元清帝顿时松了口气。   肃王借着抽过手帕的动作拍了拍他的手,安慰他:“陛下信我,我说无妨便定然是无妨。”   原本按照以往的流程,国宴之后,元清帝便得去慈明殿,与太后和后妃们共宴。   然而皇叔眼下的情况叫他不能留他一个人,便叫夏恭去给太后皇后传了话,叫他们自己庆贺不用等他。   肃王进了紫宸殿,直到在暖榻上趴下来,才终于松开了紧绷了一下午的神经,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怕元清帝担心,硬是一声不吭扛住,继续保持镇定,然而苍白的脸色和泛青的唇色出卖了他。   元清帝从夏恭手里接了水和帕子,吩咐他去煎药,亲自拧了来帮皇叔擦去脸上的汗,叹气道:“皇叔先安心睡一觉,朕会在这里守着你。”   这几个时辰下来,肃王能感觉得出元清帝态度的变化,心里欢喜,只觉他今日就是死也甘愿了,内心深处竟有些感谢王五,若非他今日这一遭,元元要开窍恐怕还不知何年何月。   瞧着认真帮他擦拭的元元,不由伸出手攥住他的手,十指交握,从心底发出一声喟叹:“好。” 第107章   肃王躺着闭目缓神, 元清帝帮他擦了脸上的汗, 想了想, 又拧了帕子继续擦脖子,等再往下的时候,肃王忍不住睁开眼:“这样就可以了, 陛下歇着吧。”   元清帝这回没有再坚持,不是他不想做,而是给别人擦身这种事他没有做过, 加上皇叔身上还有伤, 怕不小心扯到伤口,便转身将手帕丢到盆里, 唤夏恭进来将盆端走。   等夏恭出去,他踢掉鞋子上了榻, 随手抽了本书在皇叔身边坐下来看了起来,怕扰到皇叔休息, 连翻页的动作都轻了几分。   这书是宋杰新写的话本,若是以往元清帝根本不会看这类话本,即便是宋杰写的, 也会匆匆一目十行而过, 但现在他却想要仔细看一看,想瞧瞧话本里的人是如何相处的。   按皇后几人的话叫谈恋爱,虽然他想明白了,但他没有谈过恋爱,不知道该怎么谈, 又不想找皇后几个问,问了他们其中一个,隔天肯定所有穿越者都会知道,或许皇后会保密,但他最不会去问的就是皇后了,毕竟他曾对皇后生过好感,叫他去问皇后实在别扭。   宋杰的白蛇传和改编元佩的少包已经火遍了全国,不过演出了几次,便引得民间伎人争先效仿,毕竟不是人人都会去芙蓉园看表演,尤其大户人家,大多都不愿与平头百姓挤在一处。   然而皇家梨园的艺伎不是人人都请得来的,于是一些乐社看到商机,便训练社下伎人学习,为富户人家表演,还有各省各府有名的乐社,都带伎人来学习,学会后便会回去当地表演。   宋杰了解了实情后,并没有制止,这个世道生活不易,能给艺伎们多一个门路好过叫他们饿死,虽然出名的艺伎十分富足,但更多是不出名的,加上如今乐社不再像神宗时兴盛,神宗时上行下效,对艺伎的追捧简直堪比现代追星,不少百姓送自家儿女去乐社学习技艺,连民间娶妻都会优先选择有技艺的,或是精于针线,或是精于烹茶等等。   如今乐社落败,许多精于弹唱歌舞的艺伎只堪维生。   不过同时也不得不放缓了巡回演出计划,打算为手下的艺伎再添些名气,等达到顶峰后再放他们去,按他的话,这一回的春晚就是刷声望的好时机,这会想必已经有不少官员使臣回去将宴会上所见所闻说与别人听了。   虽然白蛇传和少包很火,但演了半年也足够了,宋杰打算在节后推出新作,便是元清帝手中这本《上错花轿嫁对郎》。   先在时报上发表,然后再放出舞台剧。   少包虽然受欢迎,但平日闲暇看剧的多是后宅女子,相比起来她们更喜爱白蛇传,宋杰做了数据比对表,觉得还是风月话本更赚钱些。   元清帝看到名字第一感觉这肯定不是宋杰想出来的,或许他有参与,但肯定不是全部,果不其然翻开封面一瞧,看到了皇后和梁才人的名字。   不过翻看下来故事确实新颖有趣,同一天出嫁的两家姑娘,因为躲雨上错了花轿,不得已留下来代替对方。   一边是商户家勾心斗角,描述的剧情叫元清帝都要赞一声精彩,一边是将军驻守边关守家卫国,与元清帝听皇叔描述的边关情形相差无几,想来是从皇叔这里打听过消息。   不错,元清帝点头,描述边关这一段若表演出来,也能叫百姓们知晓这些将士的辛苦。   而且许是因为里头有个将军,他觉得这本比白娘子还更丰满有趣些。   尤其看到将军驻守边营,导致留在城内将军府里的三任夫人皆喜爱上了别人与他和离时,顿时想到了皇叔,不由摇摇头,这点这位将军就比不上皇叔了,若换成是皇叔,他才不会别恋他人,谁有皇叔好。   想着忽然发现自己竟然自我代入了夫人的角色,不免心下一囧。   正巧这时梁平安悄悄煎了药送过来,当即摇摇头将念头抛到一边,接过来叫皇叔来喝药。   “我自己来。”肃王见元清帝跃跃欲试想要喂,当机立断接过来一口气喝了,这种一口一口喂苦药的甜蜜还是算了。   元清帝目露新奇,原来皇叔也怕苦,皇叔从前喝药喝得那样干脆,他还以为他并不怕,不由笑了笑,将剥好的橘子塞到他嘴里:“快冲一冲,下次朕跟梁平安和元佩说说,叫他们想法子去去苦味。”   肃王表情不变:“良药苦口。”   【元元给的橘子也压不住苦,唉唉唉。】   元清帝不拆穿他,憋住笑,干脆去外间从攒盒里拿了冰糖给他,先给自己往嘴里丢了一个,道:“我知道皇叔不喜欢甜,就当陪我吃,一人一个。”   肃王便一副既然这样那我就勉为其难应了你的表情吃了。   元清帝忍笑忍到肚子疼,这样的皇叔实在太可爱了。   吃完药肃王很快困倦,说着说着慢慢闭上了眼睛,元清帝守着他,一直到他呼吸平稳心声消失,才小心翼翼地松开他的手,将他放平,到外间快速洗漱换衣,然后放轻动作小心从皇叔身上跨过,在他旁边并排躺了下来。   然而不知道是太担心还是太兴奋,一时半会竟然睡不着,脑子里回想着今天发生的种种,先回想了一遍阅兵的盛况,尤其各国使臣精彩的表情,想着想着,思绪一拐,皇叔救他的情景在他脑海里一遍遍回放。   然后更睡不着了。   忍不住翻了个身,借着晕黄的烛火瞧着皇叔的睡颜。   从小到大皇叔的睡相都极好,永远平躺着一动不动,他原来不觉得如何,眼下瞧着,却蓦然心疼起来。   虽然他们都早早没了母亲,但不管怎么说,他是皇帝,又有太后安抚,不必在意他人如何,人人都顺着他,皇叔却不是,而且被他发现到他身边的时候父皇还在,他那时心里肯定是忐忑不安的。   因为时刻警惕着,所以才会养成这样的睡姿。   同时又有愧疚,他那时只有找到了新玩伴的欣喜,根本没有注意过皇叔骤然换了环境会不会不适应,宫人们会不会怠慢他等等。   如今仔细回想起来,似乎皇叔刚被他闹着拉到寝殿里陪他玩陪他睡的时候,确实是小心翼翼过一段时间,之后熟悉起来,才慢慢放开了性子。   想着不由更心疼皇叔了,虽然父皇和母亲弃他而去,但自小到大他却从未受过这些,从来都是别人听他的迁就他包容他。   换位思考一下,换成他是皇叔的境况,未必会有皇叔如今的成就,单在那种危急情况下鼓起勇气去边关这一点,他就有可能做不到。   回想起自小到大与皇叔相处的一幕幕,心头暖意融融,父皇和母亲弃他而去又如何,他还有皇叔,一直默默守着他。   瞧着皇叔俊毅的侧脸,忍不住露出一个傻笑来,帮他掩了掩被子,唉,如果皇叔早些告诉他他的心意,说不定他们早早就能在一起。   转念又摇摇头,不,如今才正好,若皇叔早早跟他坦白,他恐怕会避之不及,说不定便会做出什么错事来。   一时更庆幸自己得了听心之术,若非有听心之术,恐怕就算皇叔舍身救他,他心底还是会怀疑。   虽然有时候他也很不喜爱自己这般多疑的性格,但实在难以控制,这样一想,听心之术的出现,还真帮他缓解了不少。   元清帝越想越精神,盯着皇叔仿佛怎么都看不够,一会儿傻笑一会儿懊恼,想要伸手碰碰他,却又怕吵醒他,忍啊忍,终于在睡意来袭时,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找到皇叔的手握住。   见他没有反应,一点一点掰开,将自己的手指从缝隙放进去。   冷不丁皇叔动了一下,吓得他连忙停住动作,整个人连表情一起僵住。   然而皇叔似乎并没有完全清醒,眯着眼转过头看到他,又重新闭了起来,顺势反握住他的手轻轻一拽,将他揽到胸前,揉揉他散开的头发,声音低哑:“别怕,睡吧。”   元清帝屏住呼吸一动不动,直到听着皇叔呼吸平稳,才松了口气,迟疑了下,没有退开,就这么由皇叔揽着闭上了眼。   过了一会儿,左手悄悄从被子里穿过去,搂住了皇叔的腰。   因为晚上睡得太晚,元清帝醒来天已经大亮,再一瞧旁边,皇叔不见了踪影,忙掀开被子跃起:“夏恭!”   “是。”夏恭早在外间候着,立刻掀开帐幔进来。   “皇叔呢?”   夏恭笑着捧上衣衫:“陛下安心,王爷没事,早起梁平安给换了药便回府了,说是还得处理昨日的事,让陛下莫担心。”   元清帝松了口气,也知道皇叔不能久留,但心里还是有些失落。   得想个办法了,不能总是这样,他现在就想召皇叔进宫来,以后恐怕会忍不住更频繁,这样下去迟早会被人发现。   脑中浮起各种念头,下意识想挑一个万全之策,却在最后按捺下来,还是等皇叔改日进宫后一起商议再说。 第108章 微服   元清帝嘴上说着等肃王进宫, 但等超过三日便坐不住了, 正所谓山不过来我就过去, 不能召皇叔进宫,他可以出宫啊。   于是初五这日,他乔装打扮一番出了宫, 没办法,这会朝臣们都在休假,不是走亲访友便是陪亲戚游览长安, 尤其今年长安变化之大, 凡来走亲戚的大都喜爱到街上,尤其是吉祥百货逛一逛, 说不定便会被认出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而跟他一道出宫的还有梁平安和元佩, 两人都做了伪装,元佩不用说, 又恢复了女装,自从匈奴使臣进京,他就一直在两个身份之间切换, 按照说好的忽悠匈奴使臣, 从他们口中套话。   这会扮成了小丫鬟,作为匈奴公主时的明艳完全不见,只能称一声清秀,按照元佩的说法,都是他换装系统的功效。   元清帝不免庆幸这种系统只有一个, 否则这比穿越者们说的武侠小说里的易容还要可怕。   元清帝和梁平安的改变相比他就没有这么大,不过幸好如今是冬日,戴上帽子口罩,再围上围巾,收敛了气势,除非走得极近或者十分了解的人才能认得出来。   元清帝扮富家少爷,梁平安自然是随行的小厮,原本夏婵几个怂恿着叫他也扮成丫鬟,被他十分坚定地拒绝了,他没有元佩的颜值,还是不要瞎出丑了。   三个人并几个悄无声息随在四周的锦衣卫光明正大上了街。   肃王的王府在胜业坊,胜业坊南边便是东市,东边紧邻兴庆宫,肃王府是元清帝亲自挑选的,原也是一处王宅,后来因夺嫡之争空了下来,元清帝觉得位置好,宅子也够大,便划给了肃王,叫将作司去修缮。   一般皇子十五到十六出宫建府,当初肃王府快要修缮好的时候,边关与匈奴开战,肃王自请去了边关,之后每年匆匆来匆匆去,住不了几天。   所以肃王府除了肃王带出宫的几个宫人,十分冷清,便是如今肃王终于回来常住,也没有多热闹。   元清帝并没有立刻就上门,先派了人去打听打听情况,万一到了门口皇叔不在岂不白跑一趟,先带着梁平安和元佩去了邵岩的府邸,去见一个人。   好吧,其实他这一趟出来,除了来找皇叔,还有一件事,就是见见那位辽国皇子耶律宗愿,或者说刘愿。   先前说好的,穿越者归邵岩管理,所以元日下午的国宴上,邵岩便趁着敬酒寒暄的时候与刘愿接了头。   几日下来,对刘愿的情况已经有了详细了解。   也叫元清帝松了口气,毕竟这一回穿越者的身份特殊,如果刘愿跟王五,哪怕他跟宋杰一个心思,他都不会容他。   王五和宋杰,一个没有条件没有头脑,一个没有能力只是空想,刘愿却不同,单辽国皇子的身份就足够他有心一挣,何况还是辽帝最喜爱的幼子。   俗话说爷奶疼长孙,父母爱幼子,辽帝如今最喜爱的就是太子嫡长子与临近花甲才有的这位出生即封王的九皇子。   邵岩几人打听来的也只是刘愿自己所说,具体真相如何元清帝还是得听过心声之后才有抉择。   叫他头疼的,如果刘愿真的跟王五或宋杰一个想法,以他如今的身份,他非但不能让邵岩驱逐他,还得保证他的安全。   邵岩的府邸在永兴坊,紧挨着皇城,也是元清帝当初为了方便宣他进宫赐给他的,在永兴坊西北隅。   三人便直接从延喜门出来,驱车从永兴坊西门进入里坊。   元清帝难得出来,想要趁机逛一逛,马车入了里坊便叫梁平安停下,打算一路走过去。   “这里不能停车。”马车刚停下,旁边反向道上正清扫着牛粪的老媪出声善意提醒,“这里停车要罚钱的。”   “对不住,对不住。”梁平安往日出门都是有人负责驾车,一时没注意,忙道,“还请问要去哪里停车?”   他往日要么直接去请他接生人家的府里,要么是东西市,对各坊并不是非常熟。   “那里!”老媪指了指旁边的标牌,“看到那个牌子了吗?跟着它走,那边专门有停车的地方,有人看守,交钱就行。”   【都发展的这么快了?连停车场都有了?】   梁平安心里吐槽着,笑着朝老媪道:“多谢长者。”   老媪忙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   梁平安想了想,从怀里捻出三枚铜钱,跳下来递向老媪:“老人家新年如意,多谢老人家了。”   老媪摇摇头,并没有伸手去接:“老身指路并非要有意讨要赏钱,快收回去吧。”   【老身有手有脚,何受嗟来之食。】   梁平安正要开口,后面牛车过来,车夫出声催促,便也顾不上再纠缠,驾车走了。   元清帝听着老媪的话和心声不由掀开帘子瞧了一眼,这样的谈吐,听着不像是寻常百姓。   然而老媪外表瞧着却与寻常妇人没有什么不同,一样饱受风霜,只头发相比其她老媪梳得更整齐些。   马车很快将她的身影甩到后面,按着标牌上的箭头找到了停车场。   停车场开辟在一片空地上,约莫是从周围哪家后院的果园分出来的,还残留着未砍伐完的果树,栅栏看起来也是在原有的基础上重新修缮的。   门口盖着一间小屋,屋前横着一根圆木,恰好挡住了进去的路,见有车来,里头快步走出一个老者来,年约花甲,手里提着扫帚和簸箕,到了跟前放下来,招呼道:“客人稍等。”   说着立刻进了小屋,拿出一个小册子,掏出一小截铅笔,笔头压重将车牌登记下来,一共写了两份,撕下下面一条给梁平安:“半个时辰三文钱,一个时辰五文钱,不足一刻算前头,超过一刻算后头,您将条子收好,可千万别丢了,否则便得去车管局出证明才能提车。”   梁平安瞧得一愣一愣的,心里连连啧叹,虽然大体概念是他们提出来的,但并没有参与具体施行,这还是他头一回亲身体验,以往都是直接交给下面人去办。   相比之下元佩就淡定多了,他常在宫外随意跑,熟悉的很。   元清帝伸手接过条子瞧了瞧,不过两指宽,除了车牌号还写了时间,这会是辰时三刻,后面还画了一条线,留着空白,显然是等填写取车的时间。   翻了翻记忆,回想兵部呈上来的折子,确实有提过这一套规章。   这样记录,不管是停车的人还是看管的人都有明确的记录,而有了时间比对,届时核对账册时,便不怕会少了银钱。   老者挪开圆木,放马车进来,然后跟在车旁指挥着他们在一处空地上停下来,将缰绳在树上绑好。   元清帝下马来搭话道:“老丈这字写的极好。”   铅笔问世不足一年,铅笔字写得同毛笔字一般好的不多,很多人习惯了毛笔,用起来总是会别扭,这位老丈寥寥数笔,却浑然天成,仿佛已经写了许多年。   老者惭愧道:“哪里哪里,不过熟能生巧,写得多罢了,当不得郎君如此夸奖。”   【恐怕没人会信我当年也是差点就要考举的人,唉。】   元清帝倒也不惊讶,想来这老者应当是幼时家境不错,后来落魄了而已,这样的人家在长安不算稀奇,相反的也有不少。   他更在意别的:“这停车场可是老丈所包?”   老者闻言瞧了元清帝一眼,摇头笑笑:“小老儿哪有这样的本钱,不过仗着识得几个字,又身体还硬朗,得主家赏识,讨份活计罢了。”   【这郎君莫非是哪位官爷?】   元清帝也笑笑,只是隔着口罩围巾只能看到眼睛:“冬日天寒,老丈辛苦了。”   “哪里。”老者笑道,“这点辛苦算什么,比起从前可不知轻松了多少,不瞒郎君,小老儿与内子相依为伴,若非膝下还有一孙儿,去年冬灾时便要撑不住去了,还是上头圣人圣明,修了这路,内子得了扫路的活,小老儿也得主家赏识,冷一些又如何?总比饿死的强,您说可是?”   元清帝不由想起方才所见的老媪,有可能便是这老者的妻子。   老者瞧着颇多感慨,似乎想起了往年的心酸,眼眶泛了泛红,却又很快露出笑来:“再者,得圣人体恤,给清洁婆子们发了御寒的棉衣,从头到脚一整套呢,小老儿也跟着沾了光,还有吉祥小吃城的优惠券,即便不去兑换,拿来跟人换钱也成,以往哪想过有这等好事,都说圣人是真龙下凡,造福百姓来了!”   元清帝微愕,竟然还有这种说法,面上略窘,虽然被百姓称颂叫他心中高兴,但这也太过了些,好在遮的严实看不出来。   说话间到了门口,便结束寒暄出了停车场。   这会正是早膳世界,元清帝特意空着肚子出来,走了一段,瞧见一家食铺似乎十分兴旺。   “去瞧瞧。”   人多说明味道好。   “不知道是卖什么的。”梁平安随口道。   【闻不到味道。】   元佩忽然咦了一声,见元清帝和梁平安看过来,笑道:“我知道是卖什么的,豆花泡馍,这是我那弟子俞六郎父母开的店。”   【原来开在了这。】   俞六郎元清帝知道,是元佩收下的第一个弟子,仵作世家出身,母亲是乐人,元佩收了他为弟子后便按说好的消了他的贱籍,后来连他父母的也一起上书获准消去了。   元佩朝食铺瞧了几眼道:“六郎先前跟我提过他父母开了食铺,没想到生意还挺红火。”   这开铺子的主意还是他随口提的,虽然消去了贱籍,但同时两人也算没了工作,他们在长安城生活惯了,也从未种过地,置田倒不如开个铺子,连带住的地方也有了,离俞小六也近些。   元清帝当即道:“既然是你弟子家的铺子,如何也得去尝尝。”   他本就是来体察民情的,正好一举两得。 第109章 物流   俞六郎家食铺的名字就叫小六食铺, 铺子不大, 里头摆着八张桌子, 元清帝三人进去的时候正巧里头有一桌结账,忙坐了过去。   元清帝挑了正对墙的位子,如此一来别人看不到他。   梁平安和元佩在他左右两边坐了下来。   店里坐着的并非全是寻常百姓, 也有穿着稍好一些的富足之人,不过像元清帝这一瞧就是富家少爷的却只他一个,收拾碗筷的小哥神情紧张, 说话都结巴了起来:“几、几位要点什么?”   【难道是来找六哥儿的?】   元清帝左右打量着, 铺子虽小,却收拾的很干净, 墙上还挂着几幅画,后头有门, 应该是通到后院。   灶直接起在了门口,妇人掌勺, 男子打下手兼端饭,两人也都收拾的干干净净,甚至比一些进店来吃饭的人还要整洁。   元佩笑眯眯张口就来:“就要你们的招牌, 要三碗, 告诉你们掌柜做的好一些,我家少爷可是听说你们家味道好,专程来吃的。”   小哥见几人和善,神情也没有那么紧张,笑起来, 带着几分骄傲:“那几位可是来对了,小的敢拍着胸脯说我们家的豆花泡馍,那绝对是全长安城一绝,您瞧瞧,这腊月都不少人来,喜的就是这个味,您放心,保证您不会后悔跑这一趟!”   脸上心里笑得乐开了花:“劳烦问一句,几位要大碗小碗,可有什么忌口?”   元清帝看了梁平安和元佩一眼,两人均摇了摇头,便道:“三大碗,没有忌口的。”   “好嘞,您稍等。”小哥说着大步去了。   梁平安笑着朝元佩揶揄道:“你这弟子收的不错,赶明儿我叫我徒弟也都来这给添添人气。”   也算变相撑腰,毕竟俞六郎家才从贱籍转了良民,说不定会有人眼红来找麻烦,还有人们对仵作对乐人根深蒂固的偏见,他手下几个徒弟如今都是有品级的女官,加上陆续接生了许多官宦人家,也算建起了人脉,寻常人不会找她们麻烦,毕竟谁都有妻有女,说不得便有用得上她们的一天。   元佩笑笑:“我看已经不需要了,平康坊离永兴坊不远,你觉得他们的身份能瞒得住?如今铺子开着还这么红火,麻烦事肯定都已经摆平了。”说着啧了一声,摸了摸下巴,“看来我还是小看了我这徒弟的本事。”   【嗯……看来得再加几项课程,加什么好呢……】   “这倒是。”梁平安点点头。   正说着,门口气喘吁吁进来一个人:“掌、掌柜的,都、都送完了,不、不过路上又、又有几家也要、要,我、我记、记、记了数,给、给、给……”   声音又大又憨,还带着口吃,引得众人纷纷瞧去,见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便又收回了视线。   正好小哥端了碗过来,给元清帝几人解释道:“这是我们掌柜雇来跑腿的,叫阿虎。”   一次三碗放下来,拿了食盘又去前头帮忙。   清清白白的汤里落着切碎的葱,下头是白嫩的豆花和切成片状的馍,豆浆的香味扑鼻。   元清帝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眼睛亮了亮:“不错。”   豆花泡馍他在宫里也吃过,比这要丰富许多,加了辣子加了咸菜加了豆子,但这清清白白的吃着却也十分美味。   梁平安尝完也惊艳了下:“是不错,好像比宫——嗯里做的好像还要好吃一点,再加点辣子就完美了。”   【果然真正的美食在民间。】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元佩冷不丁道,说着看向梁平安,“看到那跑腿的有什么想法没有?”   【快递!物流!】   梁平安嘴角一抽,翻了个白眼:“谢谢您了,我不好这一口。”   【我看着像变态吗?】   这回换元佩翻了个白眼:“我是问看到外卖有没有什么想法!”   快递物流?元清帝觉得他似乎听过这两个词,仔细翻了翻回忆,恍然,是了,皇后和梁才人提过,说在他们的世界买卖东西通过网络,之后会有专门的组织送货上门。   梁平安还没反应过来:“外卖怎么了?”   这又不是头一回见了,大魏的外卖叫包食,有钱人家会派小厮去酒楼里亲自盯着做好取餐,寻常百姓如果懒得做饭会提早跟附近常去的店说好,到了饭点食铺就会派人送餐,如果哪天不需要提前说一声就行。   虽然没有现代便捷,但很正常啊,有什么问题吗?   元佩摆摆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直接朝元清帝道:“不知道夏婵她们有没有跟少爷提过快递。”   元清帝正翻着记忆,闻言回过神来:“简单说过。”   快递物流的概念他大概知道,但具体如何施行就不是十分清楚了。   元佩便一边吃饭一边压低声详细给元清帝解释了一遍,反应过来的梁平安也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可以由官府出面,把各地的脚行串联起来,让他们运送货物,驿站负责接收,派送也可以交给脚行承包,或者交给当地的脚夫,可以一直细化到村子里去。”   大魏还没有镖局这个称呼,民间若有交托带信的多是靠托人捎带,或花些钱托给脚行,脚行是由游侠们组织起来的,英宗时对游侠势力进行了铲除,导致不少脚行失势关闭,经过这十几年才又悄悄发展了起来,不过已经跟游侠没了关系,多是当地富商在经营。   元清帝更清楚这些敢开设脚行的富商背后都有谁支撑,不说别人,其实他自己便有一家,是他从父皇手中接过来的,是当年选择追随了父皇的游侠势力交付给父皇的,虽然后来他们也被父皇找理由清算了,但脚行保留了下来,遍布全国,锦衣卫便是借这间脚行传递联络,同时用来遮掩身份。   富商们冒着风险也要开脚行的意图极明显了,无非是帮他们后面的主子打探消息。   元清帝不是没有想过整治,但一直没有找到好的办法,若真要一锅端,那么连他自己的脚行也得一起撤掉,如此一来锦衣卫联络便会中断。   再者堵不如疏,只要百姓们有需求,脚夫还是会存在,脚行依旧会再出现。   快递物流确实是个不错的概念,如今修了路,要实行起来也不算难,驿站只负责中转的话,应该能忙得过来,再者如今驿站兼带收过路费一事,正好可以一道进行。   还有一点,若待日后各国大使馆建起来,也可以试试直接通过物流将玻璃镜子等销售到它国去,它国的稀罕物品也能直接售到大魏来。   更甚者,届时可以与它国脚行合作,借用物流将整个亚洲连通。   当然弊端也会有,进行中肯定也会遇到不少困难,这就需要仔细商讨了,要真正投放施行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元清帝简单分析了一下利弊,擦了擦嘴道:“你们几个商量商量,先写份章程来给我。”   “是。”   用完早膳,几人一边逛着一边去往邵府,沿街看到不少人举家出门,稍稍富足些的都租了马车,不过还是坐公交的多。   见站台上等着许多人,元佩解释道:“公交属那边已经租调了不少车辆,原来是十到十五分钟一趟,为了春节,改成了五分钟一趟。”   春节人流走动比寻常要大几倍,虽说比不上现代的春运,但百姓们走亲访友不停歇,以往百姓或是靠乡亲入城的车,或是徒步,如今有了公交,自然都改坐公交了,便是以往舍不得那一文钱的,也不会再省。   “我瞧瞧。”元清帝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手表算起了时间。   这块手表原本是邵岩的,是他在末日时从商场里找到的,如今落在了元清帝手里,现代计时他基本已经掌握。   计时过了五分三十二秒,下一趟公交终于出现。   且就算五分钟吧,元清帝又等了两趟,基本都在五分到六分之间,便点了点头:“不错,帮我记着,回头给元日到上元上工的车夫酬劳加倍。”   “是。”梁平安笑着应了。   坊内的铺子不多,基本都是住宅,百姓们几乎倾巢而出,要么去东南西三市逛街,要么去芙蓉园赏雪赏梅看表演,不再担心天寒地冷走远路。   沿街看着百姓们脸上喜气洋洋的笑,元清帝不由也露出了笑来,这一刻由衷感谢穿越者的出现。   不管他们有没有异心,或者有私心,他们确实为大魏带来了切实的利益。   南方秋播的土豆已经收获,这个冬日救活了不少百姓,等明年红薯玉米全都播种下去——皇后拿出来的都是现代改良后的高产种子,还有各种蔬菜瓜果,届时粮食便不再紧缺。   至少百姓们不必再为饥饿而饱受痛苦。   其它许多设想也能陆续开始进行了。   元清帝一边感慨着,一边又觉得肩头的担子又更重了几分。   心中思绪纷飞,到了邵府门前,看到立在门口的身影时慢半拍才反应了过来,顿时双眼一亮,眼里心里都是笑。   “皇叔!” 第110章 文史   元清帝没想到会在邵府门前看到皇叔, 来不及多想, 脸上自然而然先露出了一个笑来, 见皇叔朝他伸手,立刻撇下梁平安和元佩,大步走上前去。   “皇叔来找邵岩?”   肃王修长的手指擦过他的手背, 轻轻一握,一触即分,仿佛只不过是不小心擦碰上去而已, 毕竟是在外面, 还是谨慎些好,眼里也同样带着笑:“不, 我来见你。”   看来是派去打听消息的暴露了,元清帝也顾不上责备派去的人泄密, 算了,暴露就暴露吧, 反正他本来就是要找皇叔的,只可惜惊喜没了,他原本还想偷偷看看皇叔平日在王府都做些什么。   他忙上下打量皇叔一番:“皇叔可好些了?”不等肃王回话, 急急道, “外头天冷,皇叔怎的不在车上待着,快,先进去说!”   随在肃王身边的小厮机灵,闻言不等吩咐便上前去敲了门。   “不妨事, 已经好了许多。”肃王凝着元清帝轻声道,“只是心中念着陛下,甚是想念。”   【天天时时都想你。】   元清帝心跳快了几拍,心里一时喜滋滋如有蜜流淌过,四下瞥了眼,见梁平安和元佩十分识趣的立在一旁,便借着斗篷的遮掩,悄悄伸出手碰了碰皇叔的手,压低声:“我也想着皇叔。”   否则也不会跑出宫来了。   这几日他一个人想了很多,最初的慌乱无措过去,心里对皇叔的感情非但没有减去,反而如河水决堤般一发不可收拾,了悟了自己以往的狭隘,往日那些观念统统被推翻。   跟皇叔的回忆一幕一幕被他翻出来,以往的种种有了新的解释,尤其想起先前自作聪明的自己,恨不能时光倒流重来一回。   若换成皇叔这样对待他,他恐怕绝不会原谅他了,哪里像皇叔这般,毫不计较包容着他。   回想从前的种种,心里无比愧疚,这一次的愧疚却与以往不同,以往他愧疚是无法回应与皇叔同等的感情,这一回却是因为心疼而愧疚,愧疚自己的所作所为,更下定决心要补偿皇叔。   肃王一颗飘忽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地,他原本做好了几年十几年慢慢将人捂化的准备,哪知元清帝忽然开了窍,态度转变,叫他如坠梦里,这几日甚至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幻想的太久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如今见到人,终于确定这不是幻想,是事实。   黑沉的眸子牢牢将元清帝锁住,喜悦与柔情抑制不住。   两人正脉脉相视,梁平安悄无声息上前来,幽幽道:“少爷,门开了,可以进去了。”   【踢翻狗粮!】   元清帝当即回过神来,脸色一整,带人进了邵府。   还不到前厅,便看到了出来相迎的邵岩,元清帝朝他身后瞥了一眼,没有看到辽国皇子。   邵岩会意道:“刘愿在书房,他的身份不方便光明正大出入我府内,是悄悄来的,还请陛下与我一道移步书房。”   边走边解释:“刘愿断了腿,出来一趟不容易,我找人使了些小计将看护他的韩倬调走,才悄悄将他带了出来,时间有限,陛下有什么疑惑直接问他就行。”   到了书房绕过屏风,就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刘愿。   “咳咳……”刘愿正啃着柿子,见呼啦啦几人进来呛了一下,忙一边擦嘴一边挥手,“那个,初次见面,额,也不算是初次,再次见面,我叫刘愿,你好,不,见过陛下。”   【哇,哇,瞧瞧这气质,正牌的就是跟我这个冒牌的不一样。】   元清帝朝他微一颔首,拒绝了皇叔帮他解斗篷,眼神示意他自己来,皇叔有伤哪能让他再服侍他,即便没有伤他也不能再毫无芥蒂的接受,他更想反过来帮皇叔,但碍于外人,还是得克制一些。   既然时间有限,便坐下来直接开门见山道:“邵岩说你有话要跟朕说。”   刘愿似乎有点紧张,看了看邵岩,又看了看梁平安和元佩,欲言又止:“这两位……”意思要不要回避。   【皇帝的心腹?】   梁平安无奈开口:“是我,梁平安。”   元佩笑眯眯:“哎呀,竟然没认出我,真是伤心。”   刘愿瞬间瞪大了眼,连嘴都张大了:“你们……你……”   【易容术!!】   元佩等肃王坐下后也找了个位子坐下来:“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的金手指是换装系统,换个妆容,小意思而已。”   梁平安摸摸自己的脸:“我的变化有那么大吗?我以为你能认出来。”   他改变的不算很大,多亏了口罩帽子的遮掩,没见过的也就算了,他跟刘愿可不止见过一面,怎么能认出陛下还认不出他了?   “厉害了厉害了……”刘愿又看了眼元清帝,这才发现确实有一些变化,这一打岔紧张的情绪消解,自来熟般吐槽道,“你又不是皇帝陛下,怎么变都是帅哥,再说能让肃王爷随在身侧的,除了皇帝陛下还能有谁?”   “就你聪明!”梁平安也拉过凳子在旁边坐下来。   两人一唱一和,刘愿心里的忐忑缓和了不少,定了定神说起正事:“我的事想必邵岩已经跟您提过,我说的都是真话,我愿意加入邵岩他们的穿越团来帮您,我会将我知道的都拿出来,保证不会有保留,只希望您能帮我完成系统任务。”目光带着十二万分的真诚和恳求,“也是救我一命。”   元清帝听着他因为紧张趋近空白的心声,知道他没有说谎,道:“且先说说你都知道些什么?”   虽然邵岩跟他提过,但他想听刘愿自己说,这样才能知道是真是假。   刘愿忙道:“我穿越前是历史系的学生,对历史算是有点研究,一些偏门的知识我也知道,还有我的金手指,文史系统,具体任务我也给邵岩说过,这个陛下应该也知道,说是要我著书修史,修的还是陛下国家的史,您说我这穿成辽国皇子怎么来给大魏修史,这不是整我么?”   说起这个显然很有怨气:“我这来了快半年,整天战战兢兢,一边怕被耶律宗愿的家人拆穿,一边怕来不及被系统抹杀,好不容易才赶上这回访问偷渡了过来,这要再晚几天就得要被抹杀了,哭都没地方哭。”   简直没有比他更倒霉的穿越者了,人家一穿越都是小说主角,他这一穿越别说主角,恐怕连个配角都不如,根本就是炮灰。   “咳咳,不好意思,跑题了……”见元清帝蹙眉,刘愿忙拉回话题,“不过这个系统也有好处,所有文史相关的东西系统都有……”   见几人看过来,挺了挺胸,扔出一个大炸弹来:“这个所有包括现代,到我穿越前为止。”   这个刘愿是头一回提,便是邵岩也不知道,知道现代文史是什么意思的梁平安几人不由吸了口气。   文史在现代包括的可比古代广多了,语言、历史、教育、哲学、法学、中医、经济等等,这些还都是大划分,细分起来更多。   这些知识要是全部都有……   穿越者们脑子不由飞速转动了起来。   刘愿详细给元清帝讲起了现代文史分类:“先说语言,只要是这个世上有的语言系统里都有,从古至今,包括方言,当然历史是我们那个世界的历史,哦,还有考古学,不知道陛下觉得需不需要,不管怎么说,隋之前还是相通的……教育和哲学这个要真正讲起来可能一天一夜都讲不完……”   邵岩冷不丁出声打断他,紧盯着他:“有农业吗?农业知识?”   元清帝闻言也不由神色一凛。   刘愿被两人这样看着,顿觉压力有点大,咽了口口水:“那个,农业是农学,从文理来分的话,算是理科,我这里只有农林经济管理……”   【吓!】   元清帝和邵岩不约而同面露失望。   “不过——”刘愿知道眼下是给自己多加筹码的时候,忙道,“虽然我这里没有详细的图纸记载,但历史里面还是有许多相关记载的,譬如某年某月谁谁谁发明了什么,虽然没有详细原理图纸,但有的也记载了是怎么发明出来的,可以参考,还有哪里的水利做了什么样的改良,还有灾害,对对对,灾害!!”   他激动道:“历史里有详细的灾害记载,虽然说两个世界历史走向不一样,但时间是一样的,说不定能用得上!”   “还有其它国家的发展史,虽说亚洲不一样了,但指不定欧洲非洲什么的还一样呢……”   “……系统要我著书修史,修史不急,我可以先著书,系统里什么类型的都有,小说名篇,法律宗教,陛下需要我写什么我就写什么!”   “噢,我自己还知道一些小发明,鹅毛笔,羊皮纸,四轮马车转向装置,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来着,快想想快想想……】   这下别说元清帝,就是几个穿越者看刘愿的眼神都变了,宝啊,这简直浑身都是宝啊,合着原来大头在这里等着,难怪会穿成皇子,值,值。   刘愿“吹”着“吹”着忽然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再一看几人的表情,冷不丁反应过来自己“吹”大了。   “那个吧……”他朝后缩了缩,“其实吧……这里头稍稍有一个小条件……”觑着几人的脸色,一咬牙,“系统里所有知识都需要积分兑换,越是靠近现代的积分越高!”   元清帝:……   肃王:……   穿越众:……   “不过往前的,我去过的解锁了的国家不需要积分,像辽和大魏之前的文史记载我这里……”   刘愿解释的话消了声,火速双手抱住了头。   只见邵岩梁平安和元佩活动着手腕朝他围了过来。   先揍了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刘愿主要是来搞教育的,建设新学院,培养新人才,配合宝保冲击腐儒。 第111章 粉了   邵岩几个到底没有真动手, 只压着刘愿狠狠揉搓了一番, 毕竟他还是辽国皇子, 总不能让他顶着熊猫眼回去。   但他这样欺骗大家感情的“吹嘘”还是引发了众怒,连元清帝都手痒忍不住想上去添一把。   不过想想刘愿的年纪便算了。   就元清帝从皇后那里了解来的,现代没有从学校里毕业的基本都还是孩子, 对人情世故了解不多,刘愿也就比夏婵大两岁,加上他如今穿越后年纪更小, 实在提不起责怪他的心。   当然, 更重要的,不管是不是需要积分来兑换, 只要刘愿手里的系统是真的,那他还真是个宝。   摆摆手:“行了行了, 朕还有话要问他,让他好好说话。”   刘愿忙挣扎起来:“停停停, 陛下都说让停了!”   【我的发型……毁了毁了……】   邵岩三人本也不是真的要打他,依言停了手。   刘愿委委屈屈扶着歪七扭八的发冠,感觉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我男神亲手给我的梳的头发, 我好不容易才让他愿意帮我, 我本来打算三天不拆的……”   【伤心。】   “你男神?”元佩抱臂,想了一秒,“韩倬?”   梁平安挑眉啧了一声:“诶嘿,我就说我没猜错,你果然也是G!”又忍不住吐槽, “就这长发,三天不洗头,你倒是不嫌臭。”   【就知道。】   刘愿倒是一点不惊奇梁平安话里的也,毕竟以他的G达,早看出来谁是谁不是了,努力扶着发冠,见实在扶不住,只好丧气拆掉了,没好气道:“不嫌!我又不跟你搅基,臭也是臭我自己!”说着头轻轻一甩,将乱糟糟的长发朝后甩去,露出脸颊。   别说元清帝,就是梁平安几个看着他“优美”的动作也静默了几秒。   最终还是元清帝打破了沉默:“积分的事先不提,先说说你的打算。”   刘愿不是邵岩几个,他身份特殊,不可能一直留在大魏,但他有这样的系统,却又必须得让他留下来。   刘愿显然也明白这一点,顿时耷拉下了眉眼:“我当然是希望留下来了,留在大魏,就算让我当太监,不,不,假装太监也行,只要能离陛下近一点,咳咳,当然,我不是那个意思,离陛下近才能刷积分才能保命。”   他穿越来半年过的战战兢兢,虽然辽帝和原身的母妃对他很好,但他们的感情是对原身,不是对他,而且他的三观跟那些古人完全不同,根本谈不到一起,他终于明白穿越最痛苦的不是享受不到现代科技,不是身份改变,而是没有共同话题,没有人能懂他的意思,所以在看到大魏时报的时候他才会欣喜若狂,激动到差点哭出来。   尤其现在接了头找到了组织,就更不想再回去叫他担惊受怕的辽国了。   “不然我也不会故意摔断腿了。”说到这他忽然眉飞色舞起来,“妈蛋那几个霓虹国使者,以为说日语我就听不懂了吗?我有系统给我翻译!我大中华便宜是那么好占的?陛下我跟你说,他们这回来就是想多要点赏赐的,你可千万别信他们那些恭维,倭国那绝对是人前人后两幅面孔!我跟你说——”   “行了。”元佩打断他,“时间有限,说重点。”   “啊,差点忘了,有你们在肯定跟陛下科普过了。”刘愿反应过来打住了这个话题,“反正我趁乱摔了腿,正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至少我还能在大魏再待两个月,剩下的,我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所以才着急跟你们相认接头。”   说着默默从怀里掏出了一把梳子,梳理起了散乱的头发。   ……   众人包括肃王在内,全部盯着他手里的梳子沉默了起来。   元清帝对他的性格基本有了了解,比起其他人反而更容易接受他的举动,略一沉吟,道:“如果朕没有理解错,你更愿意留在大魏?”   “是是是。”刘愿又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小铜镜,边点头边放在桌上,用茶杯帮忙立起来。   【我去,乱成这样了!我的形象啊!】   元佩默默扶额。   梁平安一脸服气。   元清帝自动屏蔽几人心里的吐槽,道:“你想留在大魏倒也不是没有办法,朕有意与辽国互通友好,在两国都城设立大使馆,届时需要两国使臣驻守,你若想留下,可以写信给辽国皇帝,叫他同意你作为使臣留下来,而正巧你又摔了腿。”   这样一来刘愿留下来就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即便到时候腿好了,也能借着驻外多来往。   “哇塞,连大使馆都出来了,厉害厉害!”刘愿眼睛一亮,“好主意好主意,有了这个借口,父皇一定会同意我留下来的!”   他三两下将头发束好,道:“其实吧,我父皇,咳,辽帝对大魏这一年的发展挺眼红的,早就想派人来打探打探了,我男神这一回就是带着任务来的,你们弄出来的水泥,早就叫人买了回去,不过大辽地广人稀,要修路太难,而且内部各部族之间也不安稳,尤其女真部落,这个你们应该都清楚……”他看向邵岩几人,“辽国后来就是被女真部落给灭的,就是金,不过金后来又被南宋和蒙古联合给灭了。”   “其实陛下不用担心辽国会开战,首先两个世界的历史走向不一样,我们那个世界辽国占领了燕云十六州,蒙古草原西夏也占了半个,所以宋朝很缺马,兵力不行,大魏燕云十六州没有失,大理和吐蕃也没有独立,当然最重要是不重文轻武,大宋就是对文人太好,结果……算了,不提也罢,再加上陛下英明神武,又有你们几位,怕的反而是辽国。”   刘愿自认十分自然的吹捧了一波,继续说:“不知道陛下清不清楚辽国的事,其实辽国眼下正在夺嫡混战,根本顾不上大魏这边,否则先前匈奴来找辽国联合也不会被拒绝了。”   元清帝颔首:“朕略知道一些。”   如今的辽帝是辽国在位最久的一位,已七十有二,辽帝登基时已过而立,为了安抚扶持他登基的国舅,一登基就册封了辽后三岁的皇子为太子,辽太子到今年恰巧满四十,足足做了三十七年的太子。   连其嫡长子都已经及冠,他却依然还是太子。   元清帝自我代入一下,肯定会有不平,何况他上面有辽帝曾经宠妃生下的长子,下面有辽帝现任宠妃诞下的幼子,再代入辽帝,他日渐衰老太子日渐强壮,两父子之间必定积攒了不小的矛盾。   就他知道的便有不少,不过详细实情并非全都清楚,毕竟探子再厉害,也不能探听到一切。   眼下有了刘愿,却能对辽国的情况知晓的更清楚了,目光示意刘愿继续。   刘愿虽然社会经验少,也不是非常聪明,但清楚自己这个身份想要取得信任坦诚是关键,便将他知道的全都讲了出来:“辽太子为人太过骄傲,刚愎自用,所以辽帝心里不喜欢他,前些年他更喜欢皇长子许王,毕竟是他的真爱白月光生下的儿子,不过随着他年纪渐大,如今对年长的儿子都不怎么喜欢了,又有了新的真爱红玫瑰,咳,就是我现在的母妃。”   “不过他虽说宠爱我,但就我观察,他心里其实最属意的皇位人选是皇长孙,尤其这两年,私下没少将皇长孙带在身边教导政事,这个我亲眼见到过,这个,怎么说呢,我也不能骗你们,辽帝对我确实还是挺好的,他担心他走了我和我母妃会被欺负,所以让我跟皇长孙多接触,多培养感情。”   “但是太子不会甘心,还有许王,他对太子的位子一直虎视眈眈,还有一个楚王,许王封王是因为辽帝早年偏爱,我上头八个皇兄,除了太子和许王,剩下的只有他被封了王,能力和心机都不小,虽然他跟皇长孙关系好,但我觉得他不像会没有丁点野心的人。”   “所以现在辽国明面上是太子一派,许王一派,咳,还有我也有一派,这个不是我主动的,是有人觉得想押注押来的,我和我母妃都没接,但耐不住我有个作死的舅舅,唉,反正一言难尽。”   “这还只是明面上的,私底下太子已经跟皇长孙有了矛盾,加上太子后院那些事,太子一派内部已经在慢慢分裂,肯定也有私下押楚王的,反正大辽现在比较乱,辽帝如今身体还算好,有他撑着都不敢真的乱来,如果哪天他一倒,绝对会大乱,除非他能狠下心在之前将事情彻底解决,但我看悬。”   刘愿说得口干,倒了杯水一口气喝了润了润嗓子:“大体就是这些,详细的,等有空,我可以一点一点慢慢告诉陛下。”   【好累。】   元清帝听完,冷不丁道:“朕帮你来做辽国皇帝如何?”   “噗——”刘愿一口茶就直直喷了出来,因为他正对元清帝坐着,水花直朝元清帝而来。   所幸肃王眼疾手快,迅速起身挡在了元清帝身前,将他挡的严严实实,水花只溅落在了他的背上。   元清帝连忙起身:“没事吧,有没有扯到伤口,我看看!”   元佩和梁平安都说了,伤口必须好好养,这才养了几天,万一拉扯到了怎么办?   “没事。”肃王按住他的手,“我有分寸。”   【这点动静还不至于。】   元清帝又探到后面去瞧他的衣服,见只是溅到一些小点,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刘愿吓傻了,顾不上还在咳嗽,连忙解释:“咳咳,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没有……咳咳……我没有想当皇帝,真的,陛下放心,我跟邵岩他们一样是想回去的,不会留在这里,我发誓!”   他再傻也知道这种事一定得说清楚,不然元清帝能容得下他才怪,这点邵岩已经跟他说的很清楚了,他可不想被驱逐。   元清帝执意扶着皇叔坐下来,又拿了榻边的靠枕放到他背后,叫他靠的舒服。   刘愿缓过来瞧着,忽然张大了嘴。   【我去,我去,我看到了啥?叔!侄!禁!断!】   【妈妈呀,这皇室厉害了!】   【古会玩。】   【看吧,我之前说什么来着,小皇帝果然是受!】   【哇塞,真牛B,真刺激,真……TM养眼,这CP我粉了!】   元清帝:…… 第112章 奇怪   元清帝虽然并没有想要刻意在穿越者面前遮掩他与皇叔的关系, 但没想到刘愿会这样机敏, 不过想想他现代身份也就释然了, 似乎现代来的穿越者们都很容易能联想到这一方面。   他稳了稳心神道:“朕只是想确认你的意图,毕竟不论如何,你如今确实是辽国皇子, 你若无心朕自然也不会逼你。”   刘愿立刻回过神来,长舒一口气:“多谢陛下理解,我是真的不想当皇帝, 我自己什么能力我自己清楚, 还是不祸害无辜百姓了,再说, 我还是想回去的。”   虽然他觉得这个期限遥遥无期,毕竟要修史什么的, 没个三五十年能了?   梁平安打趣道:“你回去不要你男神了?”   刘愿簪上簪子将发冠固定好,道:“都说是男神了, 当然是可远观不可亵玩,要的就是那种憧憬,懂吗?再说了, 人也没表露出G的倾向, 我没事干嘛去掰人家,这点道德我还是有的,还有……”他给了梁平安一个眼神,“你懂的。”   就连现代多少同为了传宗接代耐不住转头去结婚,何况这个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古代, 他一腔爱恋撒下去了,转头人家娶妻纳妾,孩子一个接一个,他哭都没地方哭。   眼前两位不就是,肃王爷他是没听到成亲,但皇帝的妃子可不少,虽说都被穿越女占了,他就不信皇帝没宠幸过别人,而且皇后是怀了孕的。   元清帝心中摇头笑笑,若是以往他也不信,但现在他信了,只要是皇叔,他就信。   “我懂……”梁平安轻轻叹了口气。   关于这点,他比刘愿更懂,刘愿一看就是那种毫不避讳性取向在现代混G圈的,虽说行为略外露了点,但反而叫他羡慕。   他出身算是书香门第,父亲教授母亲医生,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也都是知识分子,但反而这样的家庭,他没有办法出柜,从觉察自己性取向的那一刻起,他只能拼命隐瞒,一丝一毫都不敢被人发现,别说混G圈,连G吧都没去过一回。   又不想祸害女孩子,硬是扛着压力不敢恋爱,为此还编造出一个狗血情伤故事来打消别人的猜测,他总觉得自己再压抑下去,说不定哪天就变态了。   所以穿越之后,换个角度来讲也是叫他松了口气的,至少不用精神上每天压抑痛苦,身体上吃点苦都没什么大不了,再者又不是回不去,只当休假调节情绪了。   刘愿穿成皇子都不能保证可以找到一个一心一意过一辈子的人,他如今一个太监,就更不期待了,只想追求肉体享受。   刘愿圈里混久了,一看就知道梁平安属于哪一类:“行了,这不是都穿了吗,天高皇——啊不爸妈远的,还不是想干嘛就干嘛,这不是有南风馆吗,再不济还有……”他挤挤眼睛,嘿嘿一笑,“要不要我给你赞助一个?我这里可多了,白玉的,碧玉的,墨玉的也有,从大到小,型号齐全,保证让你爽翻天,还有润——”   “咳咳咳。”元佩掩唇咳嗽打断他的话。   差不多得了,以为这是“闺蜜”开茶话会呢?   梁平安默默扶额。   “啊,不好意思一时口快。”刘愿反应过来忙正襟危坐摆出老实乖巧的样子,“这不是见到大家高兴,有什么就说什么了,陛下别怪。”   元清帝无言,是该说他诚实呢,还是该说他口无遮拦?正想着转移话题,看着眼前冒出来的画面再次沉默。   简直荒诞,简直淫乱,简直……   心里这样想着,视线却没有挪开,一直到画面消失才回过神来,尤其当着众人的面,有种奇异的刺激。   咳咳,幸好他向来表情伪装的好,一时没人看出来他走了神,肃王正想入非非,也没有觉察到。   刘愿继续说着:“我能说的都说了,陛下还想知道什么,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所以陛下能先帮我完成一个任务吗,这可是要命的,再晚几天我的命就保不住了。”   【还有六天零两小时三十二分十一秒!】   元清帝点点头:“怎么做。”   就算刘愿没有什么出众的才能,单他如今的身份就得救他。   “陛下对我的好感度达到五十,不用太多,过了五十就好!我看看,啊啊啊,已经四十三了,再有七点就好!”   【我去,什么时候涨的?】   元清帝盯着刘愿,这半年闲暇时间,他没少对着穿越者们锻炼控制好感度,已经能够精准控制到三个点,几息后——   “涨了涨了,四十六、四十九、五十二,成了!!”   【叮,攻略元清帝好感度五十完成,奖励积分一百点,请查收。】   刘愿心情激动,恨不能大喊出声,头顶悬了半年的剑终于没了,他如何能不高兴,正高兴着,冷不丁又是叮一声。   【叮,任务二,完成攻略元清帝连环任务五百件,限时五年,失败抹杀,同时五年内著书十册,声望值达到百万,每完成一本会有对应积分奖励,此一项失败不抹杀,但无奖励,请宿主再接再厉。】   刘愿刚扬起的嘴角立刻就垮了下来,欲哭无泪。   这TM是逗我呢?说好的文史系统干嘛老跟元清帝过不去?你这是基佬系统还差不多吧?   他苦着脸将新任务说给大家。   “写十本书这个小意思,反正它又没说让我写什么,就是这个声望值有点不太好弄,我估摸着还是得写传播广的,这个连环任务就得靠陛下了,你们说这明明是文史系统,干嘛非得要跟陛下过不去?”   文史类的任务不完成都无所谓,反而关于元清帝的任务不完成就得抹杀,也太奇怪了点。   邵岩元佩梁平安互视一眼,元佩轻笑着道:“这倒是,貌似除了我,你们的主线任务都跟陛下有关,哦,对了,还有一个王五。”   要再说得直白一点,几乎所有穿越者都被元清帝牵制,一个是这样就算了,一群都是这样,也未免太巧合了些。   元清帝神色不变,其实关于这点他早就想过,他曾经疑惑过为什么穿越者会扎堆出现,按照皇后他们的说法,一般来说在他们的小说电视剧里穿越者都是单个出现,大魏,或者说这个世界却是成堆不停地冒出来。   如今算上太后和太傅,出现的穿越者已经有十三人,撇开元佩和王五不谈,就算是被驱逐的高艳,当初的主线任务也与他有关。   而且皇后几人只是以利诱,系统承诺他们可以回去,并没有抹杀,到了刘愿这里却是抹杀,加上元佩的特殊性,便给他一种感觉,似乎身份越特殊,对他威胁越大,受到的桎梏也越大。   元佩看似没有顾忌,但他回不去,只能留在大魏,便断了后路,加上还有匈奴公主这一重身份,不会轻举妄动。   元清帝一时都要怀疑自己是穿越者们说的天选之子世界主角了,或者是有哪位神仙在暗中帮他?   毕竟贵妃就是仙人转世,有神仙存在也不奇怪。   肃王瞥了元佩几人一眼,道:“连环任务要做什么?”   元佩摸摸鼻子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得,护妻的来了,他也就是随口一说,可没别的意思。   就算怀疑又能怎么样呢,事情已成定局,他们也只是单纯好奇罢了。   刘愿道:“这个,后面的任务我看不到,貌似必须做完前一个才会发布下一个,我看看……哦,第一个任务,得到元清帝的赞美三次——咳咳……”   瞅着肃王的表情咳嗽两声,干巴巴解释道:“这个吧,赞美别人其实是很正常事,我就可以赞美陛下,陛下圣明陛下英武,陛下千秋万代,瞧,是不是很正常,呵呵呵……”   【尼玛这系统是要搞死我啊!】   元清帝思考片刻,对着刘愿道:“天资聪颖,敏而好学,性情质朴。”   刘愿沉默几息,略带哀怨的看了元清帝一眼:“只有最后一个系统判断成功……”   【桑心……】   咳,元清帝脸色不变:“这么看来,需得是切实夸赞才行。”   扎心了老铁。   刘愿表情更哀怨了。   “既然如此。”元清帝想了想,“心思无邪……”顿了下,“今日之事做的极好。”   “最后这个不——咦?成了,第一个任务完成了!”刘愿有点不可思议,“这也算?哇,这么看来这任务还是很好完成的嘛,我看看第二个是什么,上元偶遇元清帝一次,并交换花灯——咳咳……”   这尼玛都什么鬼任务!他恐怕做不完就要被肃王弄死了吧!妈蛋这根本就是撺掇着他去插足嘛!   邵岩几人也很无语。   元清帝看了皇叔一眼,出乎意料肃王并没有太过反对,对他摇摇头示意无妨,元清帝便道:“那便等上元再说。”   刘愿系统的作用摆在这里,不得不帮他刷积分。   一番交谈,双方基本达成了共同认知,临走前刘愿犹豫了下,道:“那个……我知道我应该跟你们站在一边,但是不管怎么说我占了耶律宗愿的身体,怎么也得帮他照顾好他的母亲,如果有一天,陛下与辽开战,能不能帮我将母妃带出来。”   以大魏如今的发展趋势,日后肯定是要统一亚洲的,到时候势必会与辽有一战,大魏绝对不会输。   “当然,也有可能等不到两国开战我就得带母妃躲到大魏来。”   辽帝的身体坚持不了几年了,到时候辽国肯定是一场混战,就算他表示无心地位,也难免会被牵连,还不如干脆诈死换个身份到大魏来。   元清帝略一沉吟,道:“短期内朕并没有开拓疆土之意,你大可以放心。”   大魏如今需要的是修养发展,至少五年之内不会发起大规模战争,否则只会劳民伤财,要攻打辽不是那么容易的,何况一旁还有匈奴虎视眈眈。   他反而希望辽帝能够再撑五年,届时等他去了辽国混乱,恰好有机可乘。   不过这些暂且不会跟刘愿提了,他希望刘愿能留在大魏多少也存着将他与辽国皇室分开的心思,半年或许不会有多少感情,若再待个几年,说不得他如今的想法就会变了,眼下只是叫他救他母妃,可能那时就是求他放过辽国皇室了。   “谢谢。”刘愿朝元清帝郑重道谢,然后仿佛才想起来一般,道,“啊,对了,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有人要暗杀我!” 第113章 下药   刘愿当然不是忽然才想起来的, 他本来是打算将这个消息作为谈判的筹码, 如果元清帝不愿意帮他母妃再拿出来让他同意, 没想到元清帝这么好说话,弄得他反倒有点不好意思,只能假装仿佛才想起来一样。   元清帝倒也不在意他这点小心思, 重点放在了他说的暗杀上,蹙眉道:“怎么回事?”   刘愿道:“就在三天前,我不是断了腿吗, 所以每天要喝药膳, 我的味觉比一般人灵敏,喝习惯的东西哪怕变了一点点也能尝出来, 穿越了也一样,不知道是我自己带来的还是原身本来也一样, 反正我三天前喝药的时候就发现味道变了。”   “一开始我没在意,但到了第二天味道还是不一样, 我就有点怀疑了,因为还不到太医来二次复诊的时候,也没说要换药, 我就留了个心眼, 跟系统赊了点积分让它把药膳回收了,让它检测了一下,果然有问题,里头多了一味药,连喝七天会猝死。”   “我一开始怀疑是我们使团里的有人想害我, 毕竟辽国夺嫡我也是热门人选,许王和太子都看我不顺眼,我这会偷跑出来他们肯定希望我别回去。”   “所以我昨天假装睡觉,然后偷偷拄了拐棍去厨房监视了,费了老大的劲才看到是谁换了药,差点崩了伤口,要是被人看到我的形象就全毁了,还得防着我男神找——”   “是谁?”元清帝打断他的唠叨。   “哦,是一个下人。”刘愿道,“不是我们使团带来的,是使馆里的下人,一个负责做饭的厨娘。”   “因为我是偷渡出来的,随身的太监宫女一个都没带,我也不愿意用下面官员的随侍,我男神就让他的随侍伺候我,药膳这块是他的小厮负责的。”   梁平安笑了一声:“所以你其实是怕牵连到你男神身上,所以才拼着裂了伤口也要查出真相吧?”   【啧啧。】   刘愿给了他一个小眼神,这种事看破就不要说破嘛,道:“我男神当然不会害我,你们别看他是丞相的儿子,但他爹不止他一个儿子,嫡子庶子加起来有八个,而且他们韩家水深着呢,因为太子妃出自韩家大房,一开始韩家全都是支持太子的,但皇长孙上位,韩家内部已经出现分裂了,韩倬被他爹影响,心里还是支持太子的,但我看太子要继位悬。”   他虽然喜欢韩倬,但只是暗恋,而且更多是迷恋他的脸和身体,要说真有多深爱那也没有,算是给自己找了个寄托,不然这半年他说不定就崩溃了,所以他不会主动去掰人,也从不做让他误会的事,不过到底心里也是喜欢的,如果日后韩倬落了难,他肯定会去救他。   “以韩倬的为人不会害我,但我的药膳是他的小厮煎的,我担心说出来被别人利用,所以才自己去捉人,没想到还真被我捉到了。”   “不过就我现在这腿脚也抓不到人,没敢打草惊蛇,所以就跑来找你们求助了。”   元佩摸着下巴道:“凭什么说下药的是大魏人,就跟辽国无关?说不定厨娘是被使团里某个人买通的呢?也有可能那个厨娘原本就是潜伏在大魏的奸细。”   刘愿一愣:“额,这……好像也是……”   【咦咦咦?】   这孩子这智商……梁平安扶额。   倒是知道些内情的邵岩看了元清帝一眼:“陛下以为……”   【莫非是刘和……】   元清帝也想到了刘和,夺嫡嫁祸的可能性有,但辽国使团也不傻,刘愿如果出了事,他们的下场绝不会好,所以拼死也会护着刘愿,当然不排除厨娘是直接从辽国那边接到的命令,并没有通过使团。   但他不觉得辽国会傻到挑起两国纷争,一旦刘愿死在大魏,尤其还是在长安城内,事情绝不会善了。   如果真的是因为夺嫡并且查到凶手还好说,那便是辽国内部纷争,与大魏无关,若查不到或者真如他和邵岩所想,是刘和所为,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查。”他脸色微沉,“这件事必须查清楚。”   如果真是刘和所为,他的目的毋庸置疑是为了引发两国纷争,不止纷争,恐怕意在挑起战争。   心里冷笑一声,他还没有找刘和麻烦,他反倒迫不及待自己跳出来了,也正好,说不得趁着这一回能将他揪出来。   元佩目光在邵岩和元清帝身上绕过一圈,笑道:“这件事不如交给我来解决如何?”   他比邵岩来的晚,不说失了先机,身份也是一个问题,他能理解元清帝对邵岩的信任,但他不比其他人能回去,他日后是要留在大魏过一辈子的,自然得跟皇帝搞好关系。   能刷好感刷信任的机会他当然不想错过。   “我的伪装技能正好在这方面能用的上。”他道,“当然,也需要邵哥和刘愿配合。”   元清帝看了元佩一眼,他并非不信任元佩,只是相对更信任邵岩,或者说,正因为邵岩几人会回去,他反倒更信任他们。   他不用担心邵岩他们会结党会藏私,元佩不同,他要留下来,在这个世界生活,便会多有顾及,所以他才会任命邵岩为巡察使,因为不在意名声不在意人际,邵岩才能够毫无顾忌对各地官员下手。   可以说邵岩是他对外处置官员的一把刀。   他曾经想过高晏想过皇叔,但都放弃了,一旦成为他的刀,首先要抛弃的就是名声,会得罪不少人,甚至将来如果他觉得无法掌握这把刀的时候会主动毁去。   他需要直臣干臣,也需要这样的“奸臣”。   他想做贤君,有些事便不能自己来做,哪怕满朝上下都清楚这是他的本意。   所以邵岩出现的刚刚好。   不过元佩的问题也需要解决了,压着防着不是长久之计,何况他也需要元佩的才能。   想着,颔首道:“好,这件事便交由你负责,希望能给朕一个满意的答复。”   元佩笑开:“是。”   时间有限,刘愿不能留太久,为了将他带出来邵岩也费了不小的功夫,出动特种队找好替身才演习了两次才敢进行,谈话结束就立刻送他回去了。   元佩留下来和邵岩商量怎么解决这件事,至于梁平安,元清帝干脆给他放了假,让他自己去打发时间,于是便只剩下他和皇叔,坐上了去肃王府的马车。   马车帘子一放下来,元清帝立刻往皇叔身边挪了挪,挪完才觉得自己有点过于主动,要是以往他肯定是招手让皇叔过来,但稍稍窘了一下,就厚着脸皮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了:“皇叔有四日未进宫了。”   他很不高兴,虽然知道皇叔有伤在身,但也不能避嫌到这个份上,连信都不给他送来第一封,完全忘了曾经是谁避着对方连续半月未见。   肃王当然听出来他话里的不满,这还是头一回元元这样自然的表现出对他的在意,唇角不自觉扬起,握住他的手:“是我不好,叫陛下担忧了。”   元清帝说完觉得自己矫情了,轻咳一声:“我并没有责怪皇叔的意思,我只是……”   憋了憋,终于在皇叔含笑的眸子中说出了口:“就是想见皇叔了。”   明明只是很寻常的一句话而已,他从前也对别人说过,但这一回不知道为什么,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来。   而且说完只觉整个人要烧起来了。   于是肃王眼睁睁看着元清帝整张脸迅速升温涨红,胸膛震动,忍不住低低笑出了声来。   【元元太可爱了,真叫人爱煞。】   元清帝沉了脸瞪他,有什么好笑的!   肃王又笑了几声才忍住,伸手抚上他的脸颊,拇指在他唇角摩挲几下:“我是高兴。”说着忍不住低头在他唇上亲吻了一下,“陛下这样极好,往后在我面前不必遮掩,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不会介意,当然我也一样。”   元清帝消了火气,但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说什么情话了。   肃王当然也不会真叫他为难,转移话题道:“陛下这回出宫,可是为了户外演习?”   他信元清帝是来看他的,但他难得出宫一趟,自然不会只单为了他。   元清帝迟疑了下,想起皇叔说的坦诚,点头:“是。”顿了下,担心皇叔失望,强调,“不过主要是来见见皇叔。”   户外演习是继阅兵后展示给各国使臣看的,阅兵只是将禁军拉出来转了一圈,除了展示了鸟铳的威力,其它很多还没有展示出来,譬如炸药譬如火炮譬如新铠甲新兵器等等。   所以他打算等初十在城外来一场演习,仔细展示给这些使臣瞧。   他今日出来除了见刘愿一面和看望皇叔,还打算去演习地瞧一瞧,顺带鼓舞鼓舞士气。   果然,肃王也不失望,略一思索,帮他做了安排:“陛下先随我回府,待用过午膳,我再随陛下一道去京郊如何?”   皇叔这样不计较,元清帝反而愧疚了,反握住他的手:“待下回出宫来,我保证整日都陪着皇叔。”   肃王想起刘愿的上元节任务,眯了下眼:“上元如何?”   元清帝也想到了刘愿的任务,顿时有点心虚,明明是刘愿的任务,又不是他主动的,但就是忍不住心虚。   “好,那便上元。”   上元灯节,原本也该是与民同乐的日子,他出宫来也无妨。   觑着皇叔的神色,立刻道:“我心里只念着皇叔。”   说完想起刚刚自己发的誓,果断抛到了一边,咳咳,什么誓什么言,他说过吗? 第114章 王府   肃王府落成已有十年, 十年里, 这是元清帝头一回来肃王府, 看着门匾上肃亲王府四个大字,一时心有感慨。   这四个字还是他亲手写的,在皇叔稳定了西北, 连续几次胜仗后,他不但封了皇叔为将,还将他提为了亲王。   只不过他当时带着一些其它心思, 亲自写下牌匾不全是为了赏赐体面, 而是为了提醒皇叔,希望他日后出入王府看到牌匾, 能记得是谁给他的荣耀,莫忘了忠心于他。   谁曾想兜兜转转……   再看到这块牌匾, 心里便颇有些不是滋味。   肃王倒是不知道他心里在感慨这些,含笑道:“陛下还记得?这是陛下亲自写下赐给我的。”   比起将军亲王的头衔, 他更喜欢元元亲手做来送给他的东西,哪怕是再不起眼的小礼物,也比前者更叫他欣喜。   元清帝心里不由更羞愧了, 恨不能回到过去将曾经的自己扇醒, 自己的“龌龊”心思不能宣之于口,只能掩饰情绪道:“皇叔可欢迎我进去瞧一瞧?”   “当然。”肃王欣然请他进府。   肃王府是元清帝亲自挑选的,是诸多闲置的王宅中最大的一个,前宅后圆,前宅修建的富丽且肃穆, 后头园子据说景致也极为优美,仿江南景致建造,不比集芳园差。   “陛下先随我去书房歇一歇。”肃王挥退了小厮自己引路。   元清帝却对皇叔的院子更感兴趣:“皇叔住哪间院子?可否带我去瞧瞧?”   他的寝殿皇叔出入过不知多少回,幼时更是时常留下来与他抵足而眠,而皇叔的住处他却一回都没见过。   如今进了府,怎么也得瞧一瞧。   肃王正要应声,忽然想起了卧房里的那些东西,脸色微变。   【不能让元元看到……】   不能让他看到什么?元清帝心里冒出怀疑,什么东西不能让他看到?难道皇叔还藏了什么不能让他发现的秘密?或者……什么人?   想着脸色就有点不太好:“莫不是皇叔院子里藏着什么,怕被我发现?”   肃王瞧着他的神情,无奈苦笑一下:“陛下误会了,罢,叫你看到也无妨。”   【我在元元心目中的形象怕是又要毁了。】   元清帝还真被他挑起了兴趣,穿过重重回廊拐进了皇叔的院子。   肃王的院子在王府前宅的西端,后头直接连着花园,站在侧边的阁楼上,就能将花园的景致尽收眼底,不过眼下是深冬,加上昨日下了雪,四面都是雪景。   院子里的雪已经被下人清扫干净,元清帝进了院子冷不丁看到廊前堆着一个半人高的雪人,顿时愣了一愣。   而后看向皇叔,目光奇异,没想到,皇叔竟然还有这样的童趣。   肃王无奈道:“这非我所砌,是下面人为了应景……”对上元清帝的目光,上前两步从后头将他揽住,叹气,“好吧,是我叫人砌的。”   元元大概永远不会明白看到他开窍他有多欣喜,而好不容易得到了元元的回应,却迫于无奈不得不出宫,他那日早早离开,就是怕元元醒来他舍不得走。   这几日他自然也是念着元元的,他身边的几个人多多少少都知道他的心思,昨日扫雪的时候,方知为了宽慰他,便砌了这雪人给他,他当时心里想着元元,便没有拒绝,将这雪人当做念想了。   他从后面元清帝拥住,宽厚的斗篷将两个人一起包住,脸颊相贴,呼出的气息温暖了冰凉的皮肤,轻笑道:“不能进宫去见陛下,我便只能将拿这雪人聊以慰藉了。”   元清帝仔细瞧了瞧雪人,不知是心理作祟还是如何,竟真觉得那雪人跟他有几分相像。   心里划过一股甜意,侧首在皇叔脸颊上亲了一下:“等我回去,也叫夏恭在紫宸殿外砌一个来。”   肃王从后面伸手帮他掩了掩斗篷:“外头天冷,陛下先进屋吧。”   反正该知道总会被知道,大约仗着元元如今对他动了心,他倒也无所谓了。   于是元清帝兴冲冲进了屋内,忽视中厅和书房直奔寝室,掀开暖房的隔帘,霎时呆立当场。   只见铺的整齐的暖榻上正躺着一只粉色熊玩偶。   熊玩偶不惊奇,他记得,这是他送给皇叔的,当时是怀着看好戏的心情,叫他惊奇的是玩偶下半身,竟套着一件月白的内裤!   元清帝敢百分百打赌,这件内裤绝对是当初他七夕误给皇叔的荷包里的,原本属于他的内裤。   登时看皇叔的眼神都变了,他是知道皇叔对着这件内裤做了什么,却不知道居然还有后续,而且这也太……   “莫要乱想!”肃王帮他解开斗篷顺手连他的一起挂到一旁,轻咳一声,“陛下赏赐的东西,自是得仔细保管,并非陛下想的那般。”   “我想的哪般?”元清帝憋住笑,“我可什么都没想。”   没想到啊没想到,皇叔竟然会做这样的事。   肃王的淡定快要绷不住,忍不住伸手遮住他带着戏谑的双眼,无奈道:“陛下说是什么便是什么吧。”   【算了,随元元高兴吧。】   元清帝拨开他的手,上前几步将熊玩偶抱起来坐到榻上,笑眯眯道:“那皇叔说说,平日都是如何待它的。”   “只这样放着它?还是抱着它?夜里抱着它一起睡?”   “还是说……”他拖长音调,朝后靠在叠摞的抱枕上,“还有些别的什么不能叫人知道的事?”   肃王看着歪在榻上一脸坏笑的元清帝,没了绣龙的锦衣没了金冠,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容色冰冷的帝王,仿佛又回到了年少时,变回了那个喜爱玩闹捉弄人的小太子小皇帝。   对上少年充满笑意晶亮的双眸,定定瞧了几息,忽然大步上前,捧起少年的脸就吻了上去。   粉色的熊玩偶挤在两人中间,被压扁了脸。   元清帝睁着眼愣了愣,没想到皇叔会忽然压上来,他还在听着皇叔心声,双眼眨了两下,又垂眸看了看被压的可怜巴巴的熊玩偶,笑了笑,钳住皇叔的下巴迎了上去。   两人好些日子没有亲昵过,况且这一回不同以往,不再只是充满欲念,也不单只是因为新奇和享受。   于元清帝而言,这才算是真正的吻,没有哪一次比这一回的感觉更美妙。   他回吻时甚至带着几分虔诚,只觉连唾液交换都带着甜意。   唇角的笑意压不下去,亲吻闭眼在他这里不存在,一眼不眨的瞧着皇叔颤动的眼睫,忍不住伸手拨弄了几下。   很快被一只大手伸过来握住,压到了头顶。   火热的暖榻驱散了从外面带来的凉意。   穿着内裤的熊玩偶被压在中间露出半张委屈的脸。   ……   暖榻一侧对着后面的花园,这一面换上了玻璃窗,拉开窗帘便能看到外面的情形。   自从玻璃窗问世,各式各样的窗帘也随之火热。   元清帝伸手掀开了帘子一角,伸长脖子朝外面瞧去:“天放晴了。”   早上还阴沉沉的天这会乌云散开,露出了太阳,正好朝着这个方向照射过来,叫他不由眯起了眼。   一只大手伸过来,将他光裸的手臂拉回被子里:“别胡闹,小心着凉。”   元清帝看向身后拥着他的肃王,笑眯眯道:“有皇叔帮我暖着,怎么会着凉?”   跟他比起来,皇叔的身体就像是一个火炉。   肃王呼吸微微一滞,压下又冒出来的蠢蠢欲动,深吸一口气,按住他的肩膀,拿来里衣在被子里帮他套上:“伸手。”   元清帝瞧着眼前出现的画面,也有些意动,方才虽然没有做到最后,但已经是他和皇叔最亲密的一次,像这样不沾寸缕坦诚相见,还是他八岁前,而那时也不过是一道泡澡,且不止皇叔一个,高晏也在。   正面贴着烧得正旺的暖榻,背后是皇叔温热的肌肤,他有点不想起来,目光一转看到床头被玻璃封起来的面人,果断转移话题:“刚刚我就想问了,那个可是上回在商场里长乐送给皇叔和我的?”   肃王伸手将玻璃拿过来,放在元清帝面前的窗沿上:“是。”   想起当时的情形,不由一笑,揽在元清帝腰间的手紧了紧:“我那时从未想过会与陛下有今日,只想着哪怕不是陛下给我的,单你和我有,便心满意足了。”   元清帝当时也没想过会有今日,那时他在想什么呢,对了,那时候他只想着怎么躲着皇叔,还是皇叔知晓他会出宫,为了见他一面特意来的。   心里登时有些不是滋味,再想起皇叔为他做的种种,干巴巴解释道:“对、对不起,我那时不知道你……”   不,他知道,他明明知道,正因为知道所以才躲着皇叔。   “我,我……”   我那时候不喜欢你,现在才喜欢了,这样的话说出来,倒不如不解释。   肃王瞧着他着急的模样笑了笑,这一回倒也不再说劝他不必歉疚的话,下巴抵着他的肩低笑了一声:“陛下若真觉得过意不去,往后补偿我就好。”   元清帝抿了抿唇,想起刚刚皇叔为他做的,还有之前为他做的,咬咬牙:“你闭上眼睛。”   肃王拧了下眉,依言闭上了眼。   看不到只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元元转过了身来,然后裹着两人的被子忽然钻进了风,还没等他伸手去拉,浑身一震。   这……这……   元元竟然……   一激动,还没有开始就宣布了结束。   元清帝:……   作者有话要说: 肃王:不,这不是本王真正的实力!   元清帝:呵。 第115章 父皇   元清帝:……   肃王:……   元清帝:……   肃王:……   元清帝觉得这个画面依稀有些似曾相识, 貌似就在不久之前。   只不过两人眼下的动作跟那时调换了一下, 那时是皇叔为他, 现在是他为皇叔,不过丢人的都是皇叔就对了。   他从被子里钻出来,假装镇定地伸手去够窗沿上的抽纸。   这一回不比上一回, 可千万不能伤了皇叔的自尊心,都是男人,他明白的。   顺手还给了皇叔一张。   大约丢人丢多也习惯了, 肃王深吸一口气, 反正他在元元面前早就没了面子,一颗心早就锻炼成了钢板, 脸皮也媲美城墙,麻木地接过纸巾:“谢谢。”   元清帝拼命忍住笑意, 拍拍他的肩,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坚强一点,这没什么的。   没想到啊,原来皇叔是这样的皇叔, 看来这种事单看外表没有用, 得看质量!这么一对比,果然他才是攻,凭什么都说他是受!   肃王原打算淡定而过,然而被元清帝暗含怜悯的目光这么一刺激,黑眸一沉, 扣住他的手就将人压倒在了暖榻上。   ……   等元清帝从被子里被放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呆愣愣坐在榻上,任由肃王给他套上里衣,说让抬手就抬手,让低头就低头。   肃王瞧着他被热气熏得红红的脸颊,呆呆的表情,忍不住低头在他唇上又亲了一下,拉过被子给他将下半身盖住,又抚了一把头上翘起来的乱发:“乖乖坐着别动,小心着凉,我马上就来。”   等肃王掀开帐幔走了,元清帝才回过神来,摸过枕头下的手表一瞧,足足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已经过了十二点。   揉揉发酸的腮帮子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四次啊,足足四次!足足两个多小时!   皇叔简直越挫越勇。   他的嘴,还有他的腿……   撩开被子一瞧,大腿果然红了,尤其是内侧,因比寻常地方更白一些,显现的十分明显,还有几道手指印,透出几分触目惊心。   元清帝却顾不上抱怨这个,心里满满的羡慕和嫉妒。   在这之前,没人告诉过他这种事多久才算正常,多久才算过人,他总不能去问梁忠和夏恭,更不能去问太傅了。   他本来以为自己是厉害的,但如今跟皇叔一对比,简直……   只剩下羡慕和嫉妒。   尤其等皇叔再回来,瞧着他精神奕奕没有半丝疲惫的模样,心里就更不平了,而且皇叔还带着伤!   想到伤忽的回过神来,忙抛开杂念:“可有牵扯到伤口?”   可千万别拉扯到伤口。   肃王见他撩开了被子,大步上前来将手里的斗篷给他披上:“没有,我无事,陛下小心着凉。”   不知是长乐公主的止血药或者还是别的原因,他的伤口好的出乎意料的快,只要不举重物就不会有事。   然后拿起方才顺手放到一边的杯子,喂到元清帝嘴边:“陛下可要漱口?”   元清帝想起先前的情景,喉头微动,不想漱口倒是想喝一口润润嗓子,先前亲吻过,他嘴里的味道早就淡了,许是因为皇叔先帮了他,又或是因为原本就是自己也有的东西,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适,便端起杯子直接喝了。   肃王微愕,而后黑眸发亮,等元清帝放下杯子,直接用斗篷兜着将他挪到了榻边,捧着他的脸在他唇上吻了一下,忍不住喟叹一声:“陛下这般真叫我爱煞……”   突如其来的情话叫元清帝微微一窘,原本脸上降下去的温度又升了上来,轻咳一声将杯子递给皇叔:“朕要起来。”   肃王含笑接过来放下,然后拿来药盒帮他在腿上抹起了药。   元清帝低头看看自己又看看皇叔,羡慕嫉妒的情绪顿时又回来了,心情复杂,一把拉过斗篷遮住:“不用了。”   伤自尊了,再说这点连伤都不算的磨痕有什么好抹的,他又不是女子怕疼。   表情太明显,肃王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小心思,低笑了一声,将药盒放到一边:“好,便听你的。”   然后伺候着他穿衣束发。   元清帝本该自己来,毕竟他先前下了决心不再劳烦皇叔,但因为受到了打击,一时蔫答答任由他摆弄。   肃王甘之如饴的同时略感新奇,从元元对他放下姿态到展露出真正的情绪,到现在沮丧的模样,都是他在他长大后再未见过的。   他没有不喜欢元清帝这样的改变,反而更觉得欣喜,这样的元元不再让他觉得遥远和不安,仿佛天边的月揽不到怀中,如今这颗月亮落了下来,落到了他怀里,触手可及。   他虽喜爱元元,清楚他的脾气秉性,但毕竟他们一个是君一个是臣,只这一项身份之别就仿佛一道深不见底的深渊,横在两人中间,如今深渊中间串起了一道木桥,虽拉近了距离,却依旧摇摇欲坠,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触动断裂。   好不容易架起了桥,他恨不能时时刻刻捧在手里捂在怀中不让它断裂,他孤注一掷,撤掉了自己所有的后路,赌这一回,他不能输。   所以元清帝如今的反应叫他心中如何不欣喜。   但只是这样还不够,他站在元清帝面前帮他套上外衫,难得居高临下瞧着他,不够,这还不够,他小心翼翼一步步试探他的底线,元元退让的越多,他便忍不住想要贪求更多。   想要留下他,想要和他永永远远厮守,只有他们两个,想要……   他掐断了心中的念头,他知道不行,若想要长长久久拥有他,他必须克制,必须忍耐。   黑眸暗了暗,压下心中翻滚的阴暗念想,帮他系上了腰带,没有发觉元清帝的表情僵了僵。   元清帝还真没想到,皇叔竟然有这样见不得人的心思,而且还是对他,叫他心头不由打了个冷颤,若他没有和皇叔摊开,会不会有一日皇叔忍耐不下去真的做了他心里想做的?   转念摇了摇头,皇叔也只是想想,阴暗的念头谁都会有,他还曾在心里想过那些顽固的朝臣最好跌一跤病倒致仕,也曾气愤恨不得某些人去死,却也只是想想罢了。   不过这一打岔,受打击的情绪稍微好转了一些,穿上鞋子去外间和皇叔用膳。   正吃着,忽然夏恭的一个小徒弟匆匆来了肃王府。   “陛下,皇后娘娘发动了!”   元清帝和肃王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讶,忙放下筷子,命人备马回宫。   “怎么回事?”元清帝迅速披上斗篷。   按照贵妃算下来的日子,孩子会在初九降生,今日才初四,早上他离开的时候贵妃都没有派人来,怎么突然提前了?   小太监根本不知道皇后怀孕是假,道:“回陛下,就在方才用膳的时候,皇后娘娘突然发动了,柿子姑姑派了人来寻陛下,师父去了清宁殿主持大局,派奴才来寻您……”顿了下,硬着头皮道,“午膳的时候贵妃娘娘去了清宁殿。”   显然将这件事归结为了宫妃争斗。   元清帝却清楚事情绝不是他想的那样,肯定是贵妃觉察孩子提前出来,所以才去找了皇后,通知她叫她假装发动。   穿好斗篷拿了围巾,正要离开,转头看到皇叔,四目相对,犹豫了下,坚定道,“皇叔随朕一道进宫!”   事发时他本就在皇叔这里,皇叔忧心去看看倒也不算违了礼数,只要不踏入后宫就行。   肃王心中动容,上前来按住他的肩:“好。”   快马加鞭进了宫,元清帝一路直奔清宁殿,肃王暂时留在了紫宸殿。   “陛下!”一进清宁殿,蹲守在门口的夏婵就立刻迎了上来,匆匆跟上他的脚步,压低声快速汇报情况,“贵妃说出了点意外,孩子等不到初九要提前出来了,皇后得了消息便假装要生,贵妃和皇后在里头,太后娘娘长乐公主梁瑶和宋杰在外间候着,宫人们都已经打点好了,稳婆这边,有梁平安妇产科遮掩不用担心,就是太后需要您安抚一下……”   皇后发动这件事元清帝从三个月前就定好了完全的准备,倒不担心,他担心的是为什么突然会提前。   “贵妃怎么说?为什么会提前?”   夏婵摇摇头:“贵妃没有说,想来是想等陛下来了当面告诉陛下。”   【我也想知道。】   元清帝进了殿,冷不丁从里间传来一道拔高的尖叫声,声音之突然之凄厉,叫他浑身一个激灵。   夏婵也吓了一跳,整个人哆嗦了一下。   【吓,有没有必要这么逼真……】   太后一见他的身影,忙松了口气:“陛下可算来了,快跟皇后说几句。”   她从来没生过孩子,英宗在的时候她份位低,宫妃生产这件事根本用不着她操心,也用不着她来探望,这还是头一回亲自来主持。   里头生产的又是皇后,虽然有贵妃帮忙,也有长乐的药,但她还是有些慌乱。   长乐公主也十分紧张的看着他,梁才人和宋杰早就猜到了真相,但配合演戏,也是一副焦急的模样。   然而元清帝也是头一回经历这样的事,虽说里头生产是假,但孩子不是假的,他是真的要当爹了!   念及此忽然大脑嗡的一下,这才反应过来,皇后发动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马上就会有一个皇儿,他要当父皇了!   顿时整个人有点飘。   在太后的催促下走到帐幔前,干巴巴冲着里头道:“皇、皇后可还——”   话还没说完,里头就传来了一道洪亮的婴儿啼哭声,登时瞪大了眼。   来不及反应,帐幔掀开,皇后的贴身宫女柿子抱着个襁褓走了出来,看到元清帝,忙摆出喜色将襁褓递上来:“恭喜陛下,皇后诞下了一位小皇子!”   宫人们纷纷拜贺:“恭喜陛下。”   长乐梁才人宋杰也都口呼恭喜。   元清帝根本听不到,直愣愣瞧着襁褓里红彤彤皱巴巴的小脸,瞪着眼睛手足无措。   这是他的孩子,他的皇儿?   这么小,这么……丑?   忽然婴儿眼皮一动,叫他一个激灵,刚伸出去的手倏地缩了回来:“他,他睁眼了……”   婴儿掀了掀眼皮,似乎是看了他一眼,又好像什么都没看到,很快又闭上。   元清帝脸色微变。   【……父皇……】 第116章 重生   当朝皇帝的第一个皇子诞生, 且还是嫡子, 不出两刻钟, 消息就传遍了整个长安城,原本就热闹的长安城顿时沸腾了。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何况一国帝王, 元清帝大婚至今已近五年,终于有了后,堵住了悠悠众口。   元清帝按照早先制定好的章程派人免费在城中或施粥或派发贺礼, 同时以皇长子诞生为由, 下旨上元节后正式成立慈幼局,收养被遗弃或流浪的孤儿, 供其吃穿,直到十六。   慈幼局的设想源自穿越者描述的现代孤儿院, 元清帝听完后便有了这个设想,直到如今终于有机会拿出来, 还有养老院,便民医疗社等等,这些福利机构日后都会陆续建立起来。   而且见了刘愿之后, 他心中隐隐有了个念头, 打算借孤儿院来培养各式各样的人才。   原先只有夏婵几人凭借记忆整理出来的知识,不完善也不能保证百分百准确,教授资善堂的学生们足够了,而如今有了刘愿的文史系统,得到的知识就更多了, 不说别的,单只语言一项,就大有益处,至少将来去往它国交涉或见它国使者,不必担心被欺瞒。   如此一来,资善堂的学生远远不够。   他需要大量的新人才,需要他们尽快成长起来,为他所用,换下那些顽固不知变通的迂腐老臣。   不止朝臣,更需要各行各业的人才,齐头并进共同发展。   他不能强制国子监立刻改学,倒不如重新建一所新式学院来,从各个方面培养人才,慈幼局就是极好的招揽生源的手段。   先以长安为试点,之后再慢慢扩散全国,不管这些孤儿是否能够成才,至少将来不会少了谋生的手段。   当然这些都是之后的事,暂且回到眼下,元清帝有条不紊的一项项安排下去,包括早就想好的皇子的大名——魏曙。   这个孩子绝对不会也不能夭折,不用等周岁。   两刻钟后,打发了太后长乐,包括夏婵宋杰几人,只留下皇后贵妃,还有悄悄被他带过来的肃王。   以及摇篮里刚刚诞生正熟睡的小皇子。   “说吧,怎么回事。”   元清帝确定他听到的那丝微弱的心声不是幻觉,皇儿在看到他的时候,确确实实在心里念了一声父皇,这显然不正常。   贵妃被他的目光扫过,终于断了心里没完没了重复的道经,对上元清帝的目光,开口磕绊了一下:“抱、抱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算下来的日子确实是初九,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提前降生……”   她是真的不知道,明明她昨天看胎树的时候都是好好的,谁知道上午忽然开了花,一旦花开败落,就是胎果成熟破壳的时候,她连忙来找了皇后,还好赶得上。   所以贵妃并没有觉察到皇儿有异?   元清帝盯着贵妃瞧了片刻,直到她忍不住再次念起道经才收回了目光,看看皇后,又看看皇叔,斟酌着开口:“朕觉得皇儿有异,朕见到他时他睁了眼,那眼神,似并不像婴孩……”   那一声父皇显示皇儿并非穿越者,那么很有可能就是重生者,按穿越者的说法,从未来而来,如果真的是这般,那么皇儿带来的消息便极为重要,很有可能他知道在座所有人的结局。   皇后闻言一惊:“陛下是怀疑皇子也被穿了?!”   脸色都变了,皇子可不是别人,像他们被穿无所谓,皇子被穿那就是大事了,不管穿来的是什么人,是好是坏,他穿了,带着记忆,就不算是元清帝真正的儿子,何况这孩子本来就不是正常怀胎生下来的。   元清帝不能告诉他们他听到了心声,只能道:“朕也不能确定,或许是朕看错了,但这孩子不会没有理由突然提前降临……”   肃王已经从知道真相的震惊中恢复过来,他万万没想到原来皇后并非真的有孕,孩子竟然是贵妃用仙家手段制造出来的,他本以为这孩子是元元发现皇后身份之前有的,甚至还暗暗期盼过这一胎是皇子,如此一来元元就不用再为了诞下皇子而临幸妃嫔,没想到竟然……   心中动容,顾不上此刻有人,借着长袖的遮掩握住了元元的手。   元清帝看了他一眼,没有抽走,任由他握着。   皇后正瞧着摇篮里的小皇子,目光复杂,没有看这边,小小的婴儿睡得正熟,脸红彤彤的十分可爱,虽然不是她真的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但怎么说她也假装了几个月的孕妇,多少有一种带入心理,犹豫着提议:“要不要叫邵岩来看看?”   到底心下不忍:“若真是穿越的陛下打算怎么办?”   这一问将元清帝也问住了,只是他想的是重生而不是穿越。   如果皇儿真的是重生的,他要怎么办?   重生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皇儿已经有了完整的记忆、性格、经历,甚至他的年纪有可能比他还要长。   而皇儿又为什么会重生,以往听宋杰胡侃过的重生故事在脑海中闪过,有些不敢去想。   他沉默片刻,看看摇篮里的婴儿,最终开口:“暂且先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别叫他觉察,等洗三那日叫邵岩来看看。”   今天发生的事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但又隐约觉得在情理之中,他身边出现的,与他关系亲近的,几乎都遭到了异变,皇后几人不说,太后长乐安王,皇叔似乎也有奇特之处,更不提被穿越过的高晏,皇儿会重生似乎也不奇怪了。   只是没想到会是重生。   当然,他现在还不能百分百确定。   或许那声父皇叫的并不是他,或许皇儿是另一个世界的皇子,只是听到柿子称呼误以为罢了。   出了这样的事,元清帝也没了再出宫的心思,训话的事就交给了皇叔。   之后三天里,更是借着皇后坐月子,没有进清宁殿内,只在外间坐了坐就走了,更没有见皇儿一面。   其实只要在他清醒时见了,说不定便能知道真相,但许是近乡情怯,他退缩了。   这一拖就拖到了洗三,皇子被早早找好的奶娘抱出来面见宗亲和众臣。   早早得了信的邵岩关注着场中的皇子,而元清帝分神关注着他。   【系统?怎么没有动静?】   【抱歉,并没有检测到新的穿越者出现。】   元清帝稍稍松了口气,至少穿越这一项排除了,那么很大的可能,皇儿是重生的。   刚出生的婴儿贪睡,从抱出来到抱回去,小皇子一直熟睡着,元清帝也没有再听到什么心声。   洗三结束,众穿越者陆续聚集到了紫宸殿,包括应该在清宁殿里坐月子的皇后,还有肃王。   穿越者中除了皇后贵妃和邵岩,其他人还都不知道皇子有异的事,只是私下心里清楚,这个孩子并不是皇后生的,大约与贵妃有关。   元清帝等众人落座,直接看向邵岩:“说吧。”   邵岩在梁平安几人疑惑的目光中摇了摇头:“不是,皇子不是穿越者。”   “什么?”夏婵轻呼一声,“小皇子是穿越者?!”说完呸了一声,“不不,不是穿越者。”   【哪里不对?】   梁平安和宋杰也惊讶地朝襁褓瞧去。   倒是元佩和梁才人并没有表露出太明显的讶然,心里齐道一声果然。   毕竟穿越者和金手指携带者出现的规律太明显,无非就是绕着元清帝,皇子不出问题才有问题。   皇后看了眼元清帝,见他点头,道:“经过我这三日的观察,皇子虽然不是穿越者,但也不是一个正常的婴儿,虽然他掩藏的好,但……”   她指了指襁褓下面。   成人会有羞耻心,骤然从一个正常的成人变成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婴儿,最接受不了的,恐怕除了吃奶就是大小便。   平日不哭不闹,一想要大小便就干嚎,一次两次还能理解,次数多了,实在很难不叫人怀疑。   何况偶尔睁开眼露出的那种眼神,或许他自以为遮掩的好,但毕竟内里是成人,再怎么也露不出真正属于婴儿的目光,加上刚出生的婴儿可视有限,只要仔细观察,便能发觉出异状。   夏婵闻言刚松下去气又提了上来,一开口结巴起来:“等、等、等等,你、你的意思是……”   皇后点点头:“没错,陛下和我怀疑皇子是重生的。”   夏婵屏息,瞪大了眼。   梁平安和宋杰吸了口气。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们很快就能知道未来,他们每个人的未来!!   元佩最先冷静下来,摸着下巴道:“即便皇子是重生的,但一定是从这个世界,或者说这个时空,这个时间点的未来重生来的吗?”   【或许……】   梁平安几人闻言,顿时回过了神来,乍一听到重生,惯性思维便以为是眼下的未来,仔细想想也是,未必就是从眼下的未来重生来的。   元清帝和皇后肃王神色未变,这一点他们早已讨论过,所以今日叫众人来,便是为了验证。   皇后轻轻拍了拍襁褓,片刻后,熟睡的婴儿睁开了双眼。   贵妃伸手在他脸上拂了一下,道:“暂时能叫他看的更清楚也听得更清楚。”   下一刻,婴儿眼中露出了明显的惊愕,甚至惊恐。 第117章 未来   看到婴儿的表情, 元清帝就知道元佩说对了, 皇儿恐怕并不是来自现在这个时间点的未来, 否则他看到贵妃几人,不至于这样陌生和惊恐。   而他的心声也佐证了他的想法:【……怎么回事……被发现……】   虽然很微弱且断断续续,但还是能听到一些。   元清帝看着皇儿:“可识得朕是谁?”   婴儿, 即魏曙闻言从惊恐中回过了神来,他不是真的婴儿,很快明白自己是被发现了, 僵硬片刻, 看着包围着他的一众大人,眨了下眼睛, 做了个是的表情。   【……为什么会被……】   元清帝沉默几息,开口:“你是朕的皇儿便眨一下眼, 不是眨两下。”   魏曙眨了一下眼。   【我是。】   元清帝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 只要还是他的皇儿就好。   “那么你可认识他?”他直接指向元佩,元佩现在是宫妃打扮。   魏曙眨了两下眼睛,神色困惑。   【……谁?】   元佩冲着魏曙笑了笑:“先自我介绍一下, 我原姓元名佩, 来自另一个世界千年后的现代,现匈奴和亲公主,你父皇的淑妃。”   也不管这番话对小皇子的冲击有多大。   小皇子表情震惊,而后却变得古怪,先瞧了元清帝一眼, 然后眼珠子咕噜咕噜转动打量元佩。   【……男……原来……】   元佩眯了下眼:“你知道我其实是男子?不,是你知道匈奴元姵公主是男子。”   后一句用的是肯定句。   魏曙眨了下眼。   【是。】   元佩点了点头,后退:“我要说的说完了。”   【果然是从没有我们出现的未来来的。】   其他人也都明白了过来,看向元清帝。   元清帝沉默,也就是说在皇儿所在的大魏,没有穿越者,没有金手指,甚至……他看了眼皇叔。   肃王倒是很淡定:“眼下才最重要。”   不管小皇子从哪里来的,他只在乎当下,在乎这个世界这个时间点,其它时间所发生的不是他所经历的,哪怕是他本人,也与现在的他无关。   元清帝一怔,的确,眼下才是最重要的,他们现在所处的世界,所处的大魏,确确实实出现了穿越者,出现了金手指,他也和皇叔走到了一起,又何必纠结其它世界如何。   重新示意众人坐下来,朝皇儿道:“想必你也看到了,眼下的情形与你所知道的并不相同,这是皇后……”他指了指皇后,“在你的世界她想必是早早逝去了的。”   如果没有穿越者,那么皇后早在他们大婚半年前被异母嫡妹杀死。   魏曙抬眼看向抱着他的皇后,仔细打量她的脸,愕然。   【母后……不是母后……】   元清帝挑了下眉:“你的生母也是皇后,但不是这个皇后?”   看样子皇儿这几日没有觉察到皇后换了人,倒也是,刚诞下的婴孩,视力听觉有限,若非方才贵妃施法,他眼下要辨别他们也是困难。   魏曙沉默了片刻才眨了下眼。   【母后……】   “也不会有我。”梁平安朝小皇子打了个招呼,“我叫梁平安,目前是你父皇身边的秉笔太监。”   他穿越来的时候原身已经咽气了。   “还有我。”梁才人举手,“我是在原身淹死后穿越过来的。”   如果不是她醒来的及时,很有可能会被当成诈尸。   “哦,我目前是你父皇的妃子,梁才人。”   魏曙瞪圆了眼,这才终于慢一拍反应过来为什么会不一样。   “还有我!”宋杰探过头来,“我……呃,不对,就算我不穿越,我的原身也未必会不存在。”   他虽然没有原身的记忆,但当时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会穿还是知道的,明显是被元清帝给“克”过来的。   魏曙看清宋杰的长相,脸色顿变,眼里甚至带出了仇恨。   【德妃!】   宋杰吓了一跳,朝后缩了缩,被一个小婴儿用这样的眼神瞅着,还真有点瘆得慌。   【我去!】   “看来你的原身是存在的。”梁平安啧了一声,“而且这存在感强的还不是一星半点。”   能被一个皇子仇视,可见肯定做了什么大事。   元清帝蹙了下眉,做了总结:“所以除了宋杰和夏婵,你们都不会存在。”   邵岩不用说,根本没有他这个人,元佩附身的十三公主也早就死了,恐怕连身份都暴露了,且闹得不小,连大魏都有所耳闻。   更不会有高艳,有王五。   等等,似乎忘了一个人——   “贵妃呢?”他看向皇儿,“你可识得贵妃?”   贵妃不算是穿越,她属于转世,只是忘了前世记忆,经历死劫后才想了起来。   魏曙眨了一下眼,又跟着眨了两下。   【未曾见过……】   元清帝假装猜测道:“你是想说你知道有贵妃,但未见过?”   这么看来贵妃是在皇儿长大之前就逝去了,当然,以她的能力,很有可能是离开了。   魏曙眨了下眼。   “所以,”皇后最后做总结,“在皇子所在的时空,我死了,陛下另外娶了别的皇后,那位皇后生下了你,而你与宋婕妤有仇,很有可能是宋婕妤害死了你的母后,那么……”   问题来了,陛下另娶的皇后是谁?没有他们的时间线中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有陛下和肃王……   她没有问出口,但大家此刻脑海里都充斥着同样的疑惑。   众人看向元清帝,这种事肯定不能他们来问。   元清帝沉默片刻,看着魏曙目光复杂:“你……是在死后才重生的吗?”   魏曙没有动,过了许久,才眨了下眼,看着元清帝的目光同样复杂。   心情动荡听不到确切的心声,元清帝再次开口,声音干涩:“你的死……是否跟朕有关?”   魏曙没有眨眼,只静静看着他,神情表达了一切。   元清帝沉默。   这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   都说天家无父子,不管怎么说,他幼时的的确确是受父皇真心疼爱的,无父子的是长乐和安王,尤其长乐,根本没有父皇的记忆。   所以他曾经在心中暗下过决心,等他有了孩子,一定会亲近宠爱,细心教导,绝不会像父皇与祖父那般。   然而事实证明依旧没能逃过。   不管错在谁,父子反目是事实。   肃王瞥了魏曙一眼,语气冷淡:“大魏自建国来皇子被赐死唯有一项,造反。”   甚至有些受宠的即便造反也是圈起来,不会被赐死,既然选了造反,便也别怪被赐死。   肃王一开口,魏曙十分明显的抖了一下,别人说话他会看过去,这一回却是看都不敢看一眼。   【皇叔祖……】   连心声都充满了恐惧,元清帝眯了眯眼:“你可是被皇叔手刃的?”   不管有没有穿越者,皇叔对他的情意却是不变的,以皇叔对他的情意,皇儿造反,只怕第一个不依便是他。   魏曙又抖了一下,最终眨了下眼,这回连元清帝都不看了,不知道是愧疚还是害怕,直接阖上眼装死。   元清帝面无表情:“你放心,不管你有没有造反,朕不会将你怎么样,如今的大魏与你所来的大魏不同,具体有何不同,你自己慢慢去瞧。”   魏曙造反造的是没有穿越者那个时空他的反,与现在的他无关,不管他们是如何从父子走到反目的,那都是另一个世界的事,他不会因为这点就将魏曙如何,何况目前他需要这个孩子。   魏曙睫毛颤抖了下。   【父皇……】   元清帝心里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魏曙的确是他的儿子,能走到父子反目,或许他也有责任,虽然他并不想为另一个时空的他买单,但某种意义上,那也是他。   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些:“你有的记忆朕并没有,朕不计较你从前都做了什么,你也无需将你记忆中的朕与如今的朕重叠,你若愿意,你我父子今生重新开始,若不愿朕也不会强迫。”   大不了只当做继承人来培养就好,就像皇后说的,将皇后当做一个工作,一个岗位,太子也一样。   当然,如果他无法成为一个合格的太子,他不如从宗室中挑选,如今宗室的学生们埋头苦读,将来未必就比皇子差。   他这一辈子恐怕就只魏曙一个皇子了,原本还打算让贵妃再为他用精血制造一个,眼下看来是不用了,招来一个债已经够了,再来一个,他有点承受不起。   不过这个名额也不要浪费了。   他不由看了眼皇叔。   魏曙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然后闭上没有了动静。   不说同意也没有说不同意。   心里却不平静,心声乱成一团,元清帝也不着急得到答案,道:“罢了,不管你内里多少岁,如今也只是个婴儿,安心养着吧,以后的事等你能开口再提。”   瞧着魏曙小小的身体,不由笑了笑,不管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怨气,凭他一个婴儿又能如何。   骤然从成人变成婴儿,也足够他受的了。   看向皇后:“朕便将他交给你照顾了。”   皇后瞧瞧襁褓里的小婴儿:“好。”   这样也好,她原本还担心照顾孩子久了会舍不得,既然是重生的,便没有这种烦恼了。   为了魏曙召集的会议暂时告一段落,至于魏曙知道的另一个时空的发展状况,以后可以慢慢询问不急。   从皇后等穿越者出现的时候两个时空就不再相同,魏曙所知道的未来并不等同于现在的未来。   临散会前,梁才人忽然叫住众人,开口:“我的任务快要完成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夏婵,是梁才人,她的任务其实最简单。   还有柿子是皇后的宫女。 第118章 梁瑶   梁才人的任务是元清帝好感度达到六十且不能超过六十, 并且围观后宫大事件十次。   “宫妃入宫封位、宋婕妤昏迷失宠、太后回宫、联合办报、皇后有孕、裁减宫人、匈奴公主和亲、嫡长子诞生……”她一件一件数着, “再有两件事, 我的任务就完成了。”   元清帝对好感度的控制已经很精确,帮她控制到六十不难。   也就是说——   “我快要走了。”   消息冷不丁砸下来,众人有点懵。   连元清帝都怔了一怔, 仔细一算,还真是,所有人中, 梁才人的任务是最容易完成的。   “不是还有两个吗?”夏婵回过神来急急道, “剩下两个咱们可以一起努力拖一拖,让后宫别再发生大事不就行了!”   宋杰也道:“着什么急, 这才开始,不能跟你的系统商量商量再多留一段时间?”   梁平安也不舍:“反正回去时间不会变, 不如多留些日子?”   穿越前他们互不相识,穿越后多少有了革命情谊, 尤其梁才人为人不错,性格也好,虽然不像皇后有领导能力, 也不像夏婵活泼嘴甜, 但仿佛一个中和剂,每次他们穿越者之间有矛盾,都是她来帮着调解。   大家若有什么事也都喜欢找她帮忙,找她倾诉。   忽然要离开,大家一时都有点不能接受。   梁才人笑着摇摇头:“总是要走的, 只是早晚的问题。”   拖不住的,接下来紧跟着就有由皇后带领众嫔妃来参与设立慈幼局和居养院,还有开春后说好的慈善拍卖等等,他们在后宫做了那么多发明,系统没有分开只给她算了一件事已经很不错了,不可能再让她无止境的待下去。   “再者我只是先走一步而已,等你们回来了,还是能见到的,到时候可以找我聚一聚,我的地址电话可都留给你们了。”她玩笑道,“只要别到时候装不认识我。”   “怎么会!”夏婵连忙摇头。   皇后和梁才人关系最为亲近,两人性格三观都很合得来,叹了口气:“回去也好,只是我要再见你恐怕得等些日子了。”   她的任务难在推广一百种植物,一百种完全推广开,至少也得三五年。   元佩没有出声,他是回不去的,加上来得晚,要说有多少感情还真没有。   邵岩也沉默,不过没有人发觉他的目光有些黯然,倒是元清帝听到他的心声挑眉瞧了他一眼,心中微愕,邵岩竟然对梁才人有好感。   仔细回想以往所有穿越者一道相处的情景,似乎,好像,是有一点点,好吧,他还真没注意过。   不提穿越者的身份,外人看来邵岩是御前行走,梁才人是宫妃,所以很多时候宫里穿越者聚会邵岩并没有参加过,大都是梁平安或者元佩事后告诉他,没想到寥寥几次相处,邵岩竟然会对梁才人有意。   不过倒也不稀奇,梁才人的性子比起夏婵要强许多。   可惜了,邵岩的这份情意注定不会有结果,他跟梁才人相隔着不同的世界,更何况邵岩所在的是末日,只怕没有哪个穿越者会愿意随他去。   这样看来,他和皇叔实在算幸运,至少看得到彼此。   想着忽然心中一动,看了眼皇叔的侧脸,所以皇叔也是这样的念头吧。   在皇儿所在的那个时空,不用具体询问皇儿,他几乎可以猜到他和皇叔的情形,他大婚生子,皇叔默默守着他,助着他。   连皇儿造反都是他出手解决,不惜背上骂名,被人误解。   而如无意外,他会这样默默到老到死去。   脑海里不禁浮现起了他儿孙满堂,而皇叔黯然一人的画面,心口不由一涩。   幸好,幸好有了穿越者,有了听心术,他和皇叔没有走到那般境地。   其实邵岩对梁才人也只是还在有好感的阶段而已,谈不上多么喜欢多么深爱。   每个人心里都有喜欢的类型,梁才人恰好就是他喜欢的那种,只是他清楚自己的处境,所以从一开始就选择了克制,从未表露分毫,今日乍听到梁才人要走,才没忍住外露了一些。   等几个穿越者说完,元清帝想了想,道:“你有何需要的可以告诉朕,朕能做到的尽力帮你完成。”   梁才人提供了不少知识,出了不少力,他愿意给她回报,也算是他的送别礼。   梁才人摇摇头:“不麻烦陛下了,其实需要的我早都收集到了,琴棋书画我也学了不少,还得多谢陛下帮我们找老师。”   金银玉石,她捡样都让系统帮她收了一些,以她的家庭情况,拿出去太多遭人怀疑,挑一样值钱的当做传家宝卖就行了,剩下的也只能当首饰私下戴一戴,除非等宋杰回来,帮她们销货。   “有一件事。”她忽然想起来,道,“我的家人,不,是梁才人的家人,陛下不用对他们刻意照顾,只当寻常百姓看待就好。”   梁才人出身一般,或者说大魏的宫妃包括皇后出身都不高,梁才人父亲只是一个落第的举人,回乡一边教书一边待考,后来考了三次都没考中便放弃了,安心教书。   梁才人是长姐,下面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如今已经举家搬迁到了长安城,两个弟弟走后门进了国子监,算是梁才人对占了原身身体的回报。   如果梁家人争气把握住这个机会,自然会过得越来越好。   虽说她占了原身的身体,但若没有她,梁家也不会发迹来到长安,加上往日她赐了许多金银,足够梁家人富足一辈子了。   不管是为了梁家人好,还是不给陛下添麻烦,一视同仁是最好的。   元清帝略一沉吟,点点头应了:“好。”   不管是梁才人宋杰还是皇后贵妃,他们背后的家人他都有派锦衣卫调查过,倒也不怕他们会生出什么事端来,毕竟如今谁都知道他只看重皇后,各宫妃不过是在皇后手下讨生活罢了。   梁才人要离开的事,到底给这个新年添了一份愁思,元清帝倒还好些,穿越者们尤其常在宫里关系亲近的几个,一时往梁才人宫里跑的更勤了。   而梁才人也趁着离开之前,将她所知道的,还有没拿出来的全都仔仔细细写了下来,整理好交给了皇后。   转眼到了初十,元清帝大清早就带着一众大臣和各国使臣,浩浩荡荡乘车去了京郊,观看户外演习。   演习地点是肃王亲定的,位于一片开阔的平原,背靠青山,平原较高的一处开辟出了一座高台,供众人驻留观看。   这一回元清帝十分大方,直接叫人抬来了一箱望远镜,三品以上官员每人一架,三品以下三人一架,而使臣则按国区分,每国使臣分享一个。   随着击鼓声响起,穿着盔甲手持长枪的精兵齐齐列队踏步而来。   不同于之前城门下的几百上千,这一回是上万,两万精兵分左右而来,迈着同样的步伐,踩出整齐的声音。   等对面汇合,齐齐转身,面朝众人,手持长枪踏前一步:“杀!杀!杀!”   气势惊人。   激昂高亢的声音直冲九霄,撞击到山体上,荡出阵阵回音。   手持望远镜的众臣手一抖,不由朝后退了一步。   元清帝也是头一回亲眼见,心中激荡,有这样的精兵,还有何愁!   士兵动作整齐划一,变换队形,持盾持剑,互相比划,到底不是真正的战场,并没有太过激烈,但气势到位。   紧跟着是骑兵,数千骑兵策马而来,一连串马术看的众人眼花缭乱。   而且骑兵比步兵更有气势,万马奔腾,场面恢宏。   与官员不同的,各国使臣更关注那些士兵身上穿的铠甲,手里拿的武器,但远远只能看到外表与以往见过的不同,具体效用不得而知,但既然能被大魏拿出来展示,想来定不会差,至少不会比以往那些差。   一时心思各异。   坐在轮椅上的刘愿倒是唯一一个纯粹看热闹的,还趁机朝元清帝眨眨眼打了个招呼。   元清帝略无语。   很快一列三台大炮被抬了上来,这才是这一次户外演习真正的目的。   如今制造出来的大炮,是仿照穿越者世界历史上的红夷大炮而造,当然如今弃了这个名字,就叫大炮。   邵岩和众匠人花费了半年精心造出来的,一次次尝试一次次改良,才有了如今的成果。   也花费了不少钱,元清帝依靠香皂卫生纸和商场分红等挣来的钱,一半归国库还了修路的钱,一半用在了研制这些火器上。   今日演习发射出去的,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不过当轰隆隆一声巨响,对面的山体被炸得四裂,众人目瞪口呆时,又觉得值了。   一个个炮弹炸出去,山石碎裂,标记的山体被炸出了一个洞来,紧跟着地雷炸药火鸦……   响声震彻山谷,犹如天降神雷,连地面都在震动。   众人呆立当场,尤其各国使臣不寒而栗,甚至有人失手拿不稳望远镜,险些掉落在地上。   元清帝揉捏着太阳穴,听着众人的心声,心情欢畅,连剧烈的头疼都可以忍耐。   待一系列演习结束,数万精兵再次上场朝着元清帝的方向行军礼拜下,齐声高喝:“陛下万寿无疆!”   声震九霄。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其实邵岩和梁才人才是穿越团体的第一对CP。 第119章 上元   如果说先前的阅兵是震撼, 那么这一回的演习则是切实的震慑了。   等演习结束, 众使臣沉默, 甚至有些战战兢兢,看元清帝的目光都变了,恨不能立刻回国将这个消息告诉自己国家的王。   数万精兵退下, 元清帝的头疼稍稍缓解了一些,朝众使臣道:“卿等远道而来一路辛苦,故朕打算设立外交部, 在大魏与诸国设立大使馆, 由各国派遣官员驻扎,卿等以为如何?”   早早通了气的太傅立刻站出来:“陛下英明, 诸位使臣每年不远万里而来,跋山涉水实在辛苦, 如此一来便不用辛苦赶路,而各国也可互通政令。”   如果在阅兵之前, 各国,别说辽国匈奴,就是交趾高丽等小国, 也不会同意让别国使臣长久驻扎在自己国家里, 如此一来岂不是让对方将自己国家的状况了解的清清楚楚。   但眼下,看看对面被轰炸出一个大洞的山体,一时没有人站出来反对,却也没有立刻应声。   刘愿眼珠子转了两下,扬声道:“陛下此举大善, 在下赞同!”   这种刷好感的机会他当然要抓住。   辽国其他使臣齐刷刷看向他,韩倬上前一步按住了他的肩膀,脸色微沉,示意他不要乱来。   而使团负责人石坚擦了下冷汗,道:“回禀陛下,此事事关重大,在下无法做主,恳请陛下准许我等传信回国商议再做决定。”   元清帝此刻心情极好,淡淡道:“自然,事关两国邦交,自该慎重对待。”他扫视各国使臣一眼,“此事并不强求,若有哪国不愿也无妨,不过一旦使馆建成,两国可以此开设榷场互市,朕保证,大魏境内凡千贯以下交易一律免税,且必要时驻外大使可对本国政令军事做解答,保证诸位即刻了解各国消息。”   这一项才是最重要的,各国隔着山隔着水,彼此消息并不互通,便导致了互判有误,尤其对小国来说,如果能知道对方的真实情况,便不用小心忌惮,魏辽匈奴也一样。   虽然暴露了本国的消息,但同时换取了它国的消息,并不亏。   且这个它国不单只是大魏。   各国都不傻,一旦大魏开了头,其它国家自然也会有样学样,互相建立使馆,如此一来,很快就会整个将亚洲串联起来。   元清帝最终想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各国使臣闻言果然有了意动,只是这件事不是他们能轻易决定的,元清帝也不着急,给了半个月的期限,叫他们去商议。   至于离得远的几个国家,譬如天竺大食等使臣互相看看,没有吭声,他们里面有不少并不是真正的使臣,只是来大魏经商的商人,趁着这个时候来蹭赏赐罢了。   虽然心有意动,但他们还没有能力应下这件事,于是犹犹豫豫,竟是没有人提出抗议半个月太短,毕竟一旦放宽了时限,也就意味着他们必须得想办法回去联系到国王,然而他们根本无法保证能够做到。   元清帝早就知道了这些人的真实身份,这种事历年都有不少,碍于元旦,一般都忍了下来,他这一回想要设立大使馆,也是为了让使团正规化,防止以后再有它国人来借此凑热闹。   眼下他看重的是大魏周边的国家,这些较远的可以先放一放,等使馆建立起来互通了有无,他们看到益处,自然会主动前来。   使馆的事暂且放到一边,很快到了十五上元节,是大魏极其重要的节日之一,从十二日开始,整个长安城便忙碌了起来,各家各店扎起了花灯。   为了保证行路顺畅,元清帝特意吩咐交通局对今年的花灯摆放进行了规定,并且划分出了专门的区域。   如今稍微有些钱的人家或者店家,都购买水泥铺了地,甚至学着吉祥百货,在门口搞起了促销喊话。   一时间长安城那些无父无母的孩童也找到了活计,平安度过了这个冬日,不再像往年那样冻死饿死。   等慈幼局建立起来,这样的悲剧便会越来越少。   华灯初上,暮色四合,本该宵禁的长安城在这一刻活了过来,无数大大小小的花灯一个接一个亮起,整个长安城灯火通明,宛如白昼。   坐车灯、衮球灯、走马灯、槊绢灯、日月灯、诗牌绢灯、镜灯、字灯……   各式各样的花灯遍布长安各个角落。   朱雀门前皇家搭建起来的龙灯堪称宏伟,站在朱雀大道尾端都隐约能窥见一二。   一入夜,元清帝便带着梁平安几人乔装打扮出了宫。   这一回包括贵妃,全都到齐了,几个穿越者打算借着上元热闹给梁才人办一个离别聚会。   梁才人也有心想要亲眼看一看上元的热闹情形。   出了宫,皇后便促狭笑道:“陛下不用顾及我们,有邵岩元佩跟着,还有锦衣卫,不怕出事,陛下该去哪里就去哪里吧。”   【我们可不做电灯泡。】   元清帝面色不改地点了点头:“也好。”   于是队伍分开,元清帝和梁平安一队,剩下穿越者们一队。   离了队伍,元清帝带着梁平安直奔东市北门,他和皇叔约好了在这里见面。   为了防止被朝臣们认出来,元清帝戴了帽子口罩,此时街上已经有不少人,熙熙攘攘,各种嘈杂的心声混合,吵得他脑仁一抽一抽的疼。   皇叔不知道他能听心,所以选了热闹的东市,他又不能拒绝,只能应了。   忍着头疼四顾,没有看到皇叔,正犹豫要不要揭下口罩,冷不丁肩头被拍了一下,回头瞧去,看到了一个带着昆仑奴面具的男子。   元清帝隔着口罩笑了:“皇叔。”   面具被掀起了一角,露出坚毅的下颚,果然是肃王,含笑牵起他的手:“随我来。”   宽大的袖子遮掩,一时倒没有人发觉他们的异状。   大魏上元开放不下七夕,甚至超过七夕,如果说七夕是相约出游,上元则更重偶遇,不少男女在上元彼此钟情,互成好事,一些私奔艳事,也多在上元发生。   虽说他们一个戴着口罩,一个戴着面具,没有人认得出他们来,但这样光明正大牵手走在街道上,还是叫元清帝一阵心跳,有种别样的刺激,同时握得更紧了。   肃王转头看了他一眼,隔着面具看到他眼中的笑意。   梁平安随在两人身后,默然无语。   【惨无人道,惨绝人寰,我要抗议,我也想要小哥哥。】   元清帝轻咳一声,转头朝梁平安道:“你先去醉仙楼,若刘愿到了,便遣个人来寻我,我和皇叔就在这条街上,很快就来找你。”   刘愿那里的上元任务肯定是要刷的,鉴于他的身份,只能这样假装偶遇。   “是。”梁平安松了口气,愉快地闪人了。   元清帝不是头一回出宫来过上元,但与别人,尤其是喜爱之人一起,却是头一回,从前他邀请过皇后,被皇后搪塞拒绝了。   这般牵手走在街道上,心情分外奇异。   “来。”肃王牵着他挤入一道人圈内,“陛下来看。”   上元街道上被各式各样的伎艺人占领,有表演藏火绝技的,表演吞剑的,表演杂耍的,举缸、走绳、碎石等等花样百出。   肃王带元清帝来看的,是鱼跳刀门的表演,矮桌上放着两个盆,盆中间竖起一排尖刀,表演的伎人轻轻叩击桌子,那鱼便一个个飞跃过尖刀,从这个盆落到那个盆。   “好!好!!”   “哇……”   众人看的惊奇,有不少人给了赏钱。   元清帝也凑趣捻了两枚铜钱丢了进去。   “陛下可知道这是为何?”肃王立在他身后。   元清帝还真有些好奇:“为何?”   肃王揉捏着他的手指,在他耳边低声道:“这些鱼如那些鸡狗一般被这伎人训过,以声音来刺激它们,一旦听到声响便会自动跳跃。”   原来如此,元清帝恍然。   看完这一项,皇叔又带着他去看别的,元清帝从前虽然出宫来瞧过,但那时太傅顾及他年纪小,亦步亦趋跟着,基本走马观花过了,甚至路上被官员认出来,实在无趣。   而眼下随着皇叔一个个热闹看过去,还有皇叔为他解释原理,比那时有趣许多,连头疼都缓解了许多。   看完一场幻术,他笑着道:“若人人都如皇叔知晓原理,这些伎人怕是再不敢出来了。”   肃王道:“陛下知晓了原理,可有走开?”   这倒没有,虽然知道了是如何变出来的,但他仍旧看得津津有味,不由摇摇头:“这倒是。”   随口问道:“皇叔怎的知道这些?”   肃王淡淡道:“问过便知。”   【怕你问我答不上来。】   元清帝:……   一时不知该笑还是该感动,最终只握着皇叔的手紧了紧。   两人走走停停,见到梁平安遣来寻他们的锦衣卫,转道去了醉仙楼,元清帝路上顺手买了盏花灯,准备与刘愿交换。   上了二楼雅间,梁平安派人去通暗号,按照约定,刘愿这个时候也在醉仙楼,接到暗号后会借口过来。   果然片刻后刘愿自己摇着轮椅过来了:“陛下。”匆匆行了礼,快言快语,“我时间不多,快交换!”   说着拿起手里的莲花灯就递给了元清帝。   元清帝将自己手里的给他。   “叮咚,成了!”刘愿真的很急,韩倬和辽国其他使臣就在隔壁的隔壁,他怕被发现,顾不上看下一个任务是什么,从腰后掏出一个盒子,顺手塞给梁平安,“这个送给你,上回说好的,我走了,回见,拜拜!”   说完就摇着轮椅走了,仿佛做贼一样。   元清帝忍不住摇了摇头,这性子,太毛躁了。   转头看向梁平安,却见他捧着打开盒子脸色发绿,抬眸一瞧,只见盒子里躺着一只碧绿的玉势,旁边还配着一盒膏脂。   【靠靠靠靠靠——】   元清帝:……   梁平安对上他看来的眼神,脑子一抽,推到他面前:“我绝没有贪污,贿赂上交。”   这回换肃王绿了脸。   作者有话要说: 梁平安:我是奉公守法的好属下。 第120章 不行   元清帝十分感动梁平安的廉洁, 然后坚决拒绝了他:“这就不用了, 你留着吧。”   留着你自己用。   梁平安脱口说完就傻眼了, 恨不能抽自己一巴掌,闻言嗖的一声收了回来,抱在怀里, 盯着肃王看过来的视线硬着头皮道:“谢陛下,我一定会好好保存的。”   【完了完了完了,这下上了肃王的黑名单了。】   “行了。”元清帝失笑, “你且去吧, 去找皇后他们,帮朕看着些, 叫他们别闹到太晚。”   “是。”梁平安松了口气,连忙抱着木盒走了。   梁平安一走, 雅间里就只剩下元清帝和肃王两人,面面相觑, 不由相视而笑。   “外头天冷,便不出去了。”元清帝道,“咱们就在这叫个锅子来瞧瞧夜景罢。”   外头热闹是热闹, 但还是有些冷, 皇叔身上的伤还没有全好,总不能让他迁就他四处逛。   肃王知道元清帝是关心他,见他执意也没有坚持,伸手拽了拽一旁的摇铃,叫来了小二。   醉仙楼的雅间布置的十分清雅, 处处摆放着鲜花,临窗处摆着软榻,坐在上面正好能看到外面的夜景。   如今这些酒楼都换上了淡绿色的玻璃窗,营造司照着吉祥百货可以开合的玻璃窗,一番研究后仿制出了一模一样的,眼下醉仙楼用的就是,上面几块窗户可以朝外推开,用一小截固定在窗沿上的铁栓勾住固定。   不过如今冬日天寒,窗户闭合着,塌边烧着最新推出的通管暖炉,从玻璃窗通出去,炉子上热着小二端来的火锅。   元清帝和肃王坐在榻边,一边欣赏着夜景一边吃起了火锅。   “尝尝这个。”元清帝主动揽了涮菜的活计,他如今已经在慢慢学习,学着如何对皇叔好,虽然偶尔会闹笑话,但却没有放弃。   又帮皇叔调了油碟:“元佩特意叮嘱过我,让我劝着皇叔,有伤口尽量少吃辣。”   肃王含笑接过来:“好,陛下说了算。”   元清帝扬扬下巴:“自然。”   不知不觉他习惯了在皇叔面前放下面具,不再像对外人那样总是板着脸。   事实上,他从来都不是真正性子冷淡的那类人,只是为了让自己显得有威严,才硬生生让自己时常保持面无表情。   以往没有人能让他完全放松,展露本性,如今在皇叔面前,终于可以不用顾忌。   “阅兵一事,辛苦皇叔了。”元清帝帮两人倒了酒,端起来一饮而尽。   皇叔虽然从未跟他说过,但他清楚要训练出这样整齐的精兵来有多不易,何况皇叔以身作则,自己也随着将士们一起训练。   而且部分军饷也是皇叔自己掏钱填补,如果没有听心术,他恐怕永远不会知道。   肃王摇摇头:“这本就是我分内之事。”   他领了将领的俸禄,自然得做起表率,撇开他对元清帝的情意不言,他也是大魏百姓,守卫大魏,理所应当。   当然他也有私心,他并非恋权,只是希望能够在他有生之年护着元元,哪怕他们没有在一起,也希望能竭尽所能让他过得快活,且让他能日日看到他,这就够了。   元清帝心中动容,皇儿所来的时空,皇叔确实是这样做了,他放下酒杯:“我曾说过,若与皇叔在一起,便不会再招惹他人,皇叔也应了我,如何?”   他知道皇叔对他的情意,但还是想亲耳听他说。   肃王眼里露出苦笑:“我待陛下如何,陛下岂不知?我又如何会招惹他人?”   元清帝满意,道:“那可得劳烦皇叔想个法子,要如何不被母后和太傅觉察了。”   他已经想明白,也决心要与皇叔长久,那么皇叔的身份就要想办法解决了,否则一旦被外人发觉,后果不堪设想。   肃王听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黑眸泛起亮光,心头甚至有些激动,虽然元清帝开了窍,但这般明确表达要与他在一起,却是头一回,他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一天,如何能不激动。   开口嗓音暗哑,忍不住越过小桌握住他的手:“只要你愿意,我便是舍了王爷的身份也无妨。”   元清帝摇摇头:“这倒不必。”   肃王不能倒下,禁军除了交给皇叔,他不信任何人,哪怕是皇叔的亲信也不行,今后新式火器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先进,皇叔的身份绝不能舍弃。   肃王也是一时激动,冷静下来也知道不行,想了想:“不能舍,那便多一个身份来,陛下亲卫如何?邵行走寻找同伴的告示一直没有撤下。”顿了下,“就叫季行走。”   “季?”元清帝疑惑。   “我本该姓季。”肃王轻轻叹了口气,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会用到叫他怨恨的生父的姓氏。   元清帝闻言表情古怪。   皇叔原本姓魏名寄常,若改为季……   季寄常……   咳咳,他不由朝下瞥了一眼,好吧,的确有些长。   想起先前的画面,喉头不自觉吞咽了下。   肃王慢一步明白过来,顿时无奈:“换了身份,我自是不能再叫这个名字。”   “咳咳,我知道。”元清帝挥开脑子里的歪念,只是瞧着皇叔,脸上散不去的笑意。   季寄常……   扑哧——   实在忍不住放下筷子乐了起来。   肃王无奈,只能任由他笑个够。   正闹着,外头传来热闹的喧哗声,元清帝朝外瞧去,原来是梨园的女伎开始提灯巡游了。   上元这日,除了各类杂耍伎艺,最受百姓们欢迎的,就是女伎游街。   这一日,会有四五百的女伎凑在一起,穿上最华美的衣裳,各式各样的新鲜发式,新鲜首饰,或乘轿,或骑马,在长安城中巡游。   往往会吸引全城的百姓来观看,隔天这些女伎的打扮便会被女子们争相效仿。   长安城中的纨绔少年,也会骑马追赶,甚至捧花捧礼,送给看中的女伎。   按宋杰和夏婵的说法,叫追星。   今年比以往更盛,因为有了白蛇传,有了少包,参与演出的伎人们名噪天下,这一回巡游甚至还有了男伎。   元清帝开窗瞧去,领头红衣白马扮演展昭和白衣黑马扮演白玉堂的两个伎人几乎被鲜花包围,凡是他们走过的地方,女子尖叫声不断,两边楼上也有人开窗丢下鲜花,甚至还有荷包手帕。   扮演包黑炭公孙策和许仙的伎人也有不少人喜爱,不单是女子,还有不少男子。   而最受欢迎最热烈的,还是一白一青两位女伎,两人乘轿而来,十来个锦衣少年簇拥在左右,争相与两人说话。   后头数百个女伎迈着细碎的脚步款款而来,红黛相媚,顾盼生辉。   元清帝也跟着凑热闹,等队伍过来,随手掐了一朵桌上的山茶花扔了下去。   他原是随手一扔,没想到好巧不巧,正好落在了展昭的帽檐上,他取下花,下意识朝这边瞧来。   咣当——   元清帝还来不及反应,腰间一紧,被拉了回来,窗户重重关上,抬头对上了皇叔微黑的脸。   “我并非要扔给他!”他连忙解释,“我只是随手一扔,哪知就扔到了他头上。”   灵机一动,忙又随手掐了一朵捧到面前递给皇叔:“这个送给你。”   肃王脸色稍霁,大红的山茶映衬着少年笑盈盈的面容,衬得肌肤更显白皙,目光渐渐暗沉下去,伸手抚了抚少年因为吃了辣而变得殷红的唇瓣:“比起花,我更喜欢这个……”低笑一声,“求陛下恩尚。”   元清帝呼吸一滞,心跳漏了一拍,而后双目发亮,笑着丢开手里的花,捏住皇叔的下巴就吻了上去。   两情相悦的吻,再美好不过。   外面丝竹声声,喧哗热闹,屋内暖炉上火锅咕咚咕咚冒着泡。   这一回完全由元清帝主动,肃王被按在软榻上,背靠着柔软的靠枕,明白这是在顾及他的伤口,便没有再动,含笑任由元清帝施展,只似有若无地轻抚着他的脸颊。   元清帝几乎将从龙阳大全上学来的吻技挨个来了一遍,起初还带着试验的好奇心,吻着吻着完全沉迷其中。   ……   心中犹豫片刻,拿来酒壶,一口一口交换着喝下,很快微醺。   手指微颤,主动拉过了皇叔的手。   ……   肃王心头一震,下一瞬反客为主,翻身将元清帝压到了身下,然而却按住了他的手,摇了摇头:“不是这里。”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元元竟然会如此,但无论心里再欣喜若狂,现在不行,这里也不行。   元清帝有点羞恼,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做了千百遍的心理准备,没想到临到头竟然会被皇叔拒绝,顿时泄了气,有些郁闷地瞥过了头,伸手遮住了脸:“随你。”   心里开始怀疑皇叔是不是真的喜欢他,这样竟然都能忍住,若换了他,是绝不会忍的。   肃王犹豫,或许过了这一次以后都不会再有,但不行,不能在这个地方,太委屈了元元,坚定地摇了摇头:“不行。”   还顺手帮元清帝拉上了衣服,仔仔细细系好。   元清帝:……   作者有话要说: 元清帝: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说这个。 第121章 晃动   元清帝此刻只想给皇叔两个字:迂腐!   万万没想到, 皇叔竟然会如此不知变通, 他都不在意了, 皇叔却会拒绝。   难道因为他受穿越者影响思想太过超前,和皇叔有了代沟?   不行?   为什么不行?凭什么不行?   他思来想去纠结了十几日,做了各种心理准备, 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想通,甚至连以防万一偷偷自己试一试这种事都做了,却换来皇叔一句不行?   那他这连续数日翻来覆去的纠结算什么?他忍着痛和羞耻的尝试算什么?   “不能不行!”元清帝倔脾气上来, 跟肃王拧上了, “皇叔要是不行,朕就去找别人!”   肃王脸顿时就黑了, 翻过他在他屁股上狠狠拍了一把:“胡闹!”   元清帝挣扎回头:“反正朕今日一定要!”   历朝历代哪有像他这样惨的皇帝,皇子都有了, 却还是处男,说出去简直要成为千古笑柄。   反正不管, 他今天一定要做!   肃王简直要被他气笑了,却又拿他没有办法,有种回到当年, 还是小太子的元清帝冲着他发脾气任性胡闹的感觉, 无奈摇了摇头,将他翻过来,低头轻抚他的脸颊,哄道:“我帮陛下亲亲可好?”   元清帝犹豫几息,而后果断摇头, 面无表情坐起身:“不好,朕今日铁了心,皇叔若是不愿,朕就去南风馆!”   他愿,哪里不愿,全身都在叫嚣着愿,肃王深吸一口气,几乎费尽全力将想要脱口而出的愿压了回去,按住元清帝的肩膀:“我如何不愿,只是这里不行,况且也需要准备。”   男子间交合有违阴阳,尤其在下位者,十分不易,他宁愿自己受伤痛苦也不愿是元元。   元清帝挑了下眉,勾起腰间的荷包,打开,掉出一只巴掌大的木盒:“朕自是早有准备!”   这是当初他生辰时贵妃送的贺礼,他起初不知道是什么,后来听了贵妃的心声才知道原来是她自己配置的脂膏。   至于为什么会送他这个,就只有贵妃自己知道了,他听心也没听到原因。   肃王瞧着滚落到他手边的盒子:“……”   【……】   元清帝心头的倔劲儿过去,回过味来,顿时自己也觉得有点尴尬,还有一丝羞耻,但话已经放出去了,一定要做到,何况他心里也不是没有期待的,尤其前几日他自己尝试过后,似乎,好像,大概,咳,是像刘愿心里想的那般……嗯……总之,大约尝试过,也不再觉得难以接受。   含混道:“而且朕来之前自己试过……”   肃王呼吸一滞,黑沉的眸子盯着他定格了几息,最终深吸一口气,将盒子抓起来收到怀中,然后豁然起身,拿过两人的外衫,抱起元清帝三两下帮他穿好。   元清帝听着皇叔混乱的心声,蹙眉:“皇叔是要朕去南风馆?”   肃王帮他套好外衫后,又拿来斗篷裹住,神色平静:“不,去王府。”   元清帝眼里不自觉溢出笑来,抬起头瞧他,伸脚踢了他几下,挑挑眉,他就说,皇叔怎么会拒接他。   皇叔为他穿好,又给自己穿起来,不过目光盯着他几乎不眨一眼,元清帝心中得意,扬起下巴歪在靠枕上任由他看。   肃王神色平静地穿好衣衫,神色平静地披上斗篷,神色平静地捞起元清帝帮他戴上斗篷后的兜帽,要戴口罩的时候,终于表情裂开,捏住他的后颈吻了上去。   元清帝开口畅快地笑起来,笑声很快被吞没。   ……   片刻后,两人从醉仙楼出来,一个戴着口罩,一个戴着昆仑奴面具,遮住了撕咬破皮的唇。   坐上锦衣卫赶来的马车,很快到了肃王府。   为了不引人注意,两人是从侧门进去的,这道门直通肃王的寝院,门是用钥匙锁起来的,钥匙只有肃王有,本是为了方便行事,没想到也方便了今日。   两人轻手轻脚开了门,又轻手轻脚合上。   月明风高,别人都在外面庆贺上元,他们两人却悄悄回府来,颇有种偷情的感觉,元清帝想着,不由笑出了声。   引来皇叔询问的眼神。   “我们像不像在私奔?”   本以为皇叔又要无奈,哪知冷不丁伸手将他抱起了起来,温热的气息擦过他的耳廓,低沉的嗓音带着笑:“小郎君莫怕,且随我家去,我会好好待你。”   【好好……疼你。】   元清帝愣了下,回过神来伸手抱住皇叔,配合道:“不知大哥可有婚配?若有妻室,我却是万万不从的。”   肃王抬起昆仑奴面具,含笑凝着他:“我一见你,便心中欢喜,念念不忘,哪里顾得上其他人,只是不知小郎君可同我一般?”   许是因为喝完酒吹了冷风,元清帝脑子有些迷糊,大脑晕晕乎乎,眼前只有皇叔的面容,皇叔的双眸,傻傻的瞧着,等回过神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了屋里,到了先前曾经躺过的暖榻上。   晕黄的灯烛在他眼前一颤一颤,有时很快,有时又很慢,磨人的慢,叫他忍不住期盼着快一点,再快一点。   耳畔隐隐绰绰传来熟悉的嗓音,带着暧昧的笑意:“陛下说自己试过?如何试的?”   灯烛颤动慢了下来,叫元清帝十分不适,断断续续道:“……宋杰送的书……跟着上面的记载……”   “嗯,具体如何做的?”那声音温柔而诱惑。   灯烛颤动的更慢了,元清帝伸出手,想要起身去亲自晃它,却被人握住紧扣,同时按住了肩膀,他发出不满的抗议。   那声音滞了滞,而后落到他的耳边:“陛下说给我听,说了我就依你。”   元清帝只能断断续续描述起来,太羞耻让他忍不住想要闭上眼,但又想要看到灯烛,想看烛火继续晃动。   “陛下真乖。”   等他说完,伴随着低沉的嗓音落下,灯烛终于再次颤动了起来,他心满意足,露出笑来。   ……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传来噼里啪啦的破空声。   元清帝晕晕乎乎,等回过神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窗边,窗帘拉开,抬头瞧去,大朵大朵的烟花映照在头顶,几乎照亮了整片天空,还有远近不一的炮竹声。   红的黄的绿的烟花,一朵又一朵,璀璨惊艳。   “陛下可喜欢?”   有人从后面拥着他,下巴抵着他的肩。   元清帝还没有酒醒,懵乎乎道:“喜欢。”   那人亲了亲他的脸颊,声音温柔带着诱惑:“陛下还喜欢什么?陛下最喜欢谁?”   元清帝下意识道:“喜欢批奏折,喜欢皇叔。”   那人似乎有些激动,抱着他的手收紧,又问道:“陛下为何要那么做……”   “什么?”元清帝没有听清他后面说的。   那人重复了一遍,他恍然,原来是问他为什么要自己尝试,他老实道:“因为皇叔会高兴,我想要皇叔高兴。”   那人似乎呆住了,半天没有反应,元清帝自顾自痴愣愣看着烟花,忽然肩头一痛,肩膀被咬了一口,痛楚叫他稍稍清醒了一点,想起抱着他的人就是皇叔,顿时委屈的朝后看去,不明白皇叔为什么要咬他。   但还没等他质问出口,话音就被吞没。   刚刚清醒的大脑再次变得晕晕乎乎,这一回不止灯烛在晃了,连烟花都晃了起来,像是他前几日得到的万花筒,一会儿这个样子,一个那个样子,晃得他头更晕了。   晕着晕着,闭上眼失去了知觉。   ……   等元清帝再有意识的时候已经是隔日,他睁开眼,看到陌生的帐幔愣了一愣,然后反应过来他是在皇叔府中,随即昨夜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了出来。   他直愣愣盯着头顶帐子上的莲花蝙蝠刺绣,瞪了足足有一刻钟,才转动僵硬的脖子,看到了躺在一侧的皇叔。   皇叔睡得沉沉,似乎很累。   昨晚的一幕幕涌上心头,好吧,皇叔确实是累了。   感觉了下身体,不知道是因为贵妃给的脂膏的缘故,还是他睡着后皇叔打理过,并没有太大的不适。   而身体一动,昨夜的记忆便不住的冒出来,叫他喉咙一紧,忙摇摇头挥开。   这一摇头,带动旁边的枕头也跟着动了动,皇叔翻了个身,侧身朝着他这边躺了下来。   元清帝立刻僵住,屏住呼吸,等皇叔呼吸平稳,才转过头,盯着皇叔的脸瞧了几息,小心翼翼侧过身和他面对他,打量他。   不得不说,他还真没有像现在这样,仔细打量过皇叔的脸。   这么一瞧,皇叔果然与魏家人长得不像,眉眼太过锋利,下颚太过冷硬,就连睡着,表情也是肃穆的。   目不转睛瞧了片刻,视线一转,忍不住往下移,昨夜天黑加上他晕乎乎,根本没有仔细看过皇叔的身体,眼下天光大亮,露在被子外的一小截看的清清楚楚。   这一看,就看到了伤痕,尤其肩胛处,哪怕已经痊愈,也触目惊心,可以想象当时伤口多么严重。   元清帝心头一紧,想起当初接到的奏报,皇叔信件里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一时喉咙有点发涩。   目光死死盯着,仿佛要印刻到心里,皇叔受的这些伤,他日后定要从匈奴为他讨回来!   忍不住伸手抚了抚那伤口,哪知刚碰到,皇叔倏地睁开了眼,瞬间钳住了他的手,正要翻身,看到是他卸了力,眼里漫出笑来,将他揽到了怀里。   “醒了为何不叫我?”   刚起床的声音沙哑而性感,元清帝头皮微麻。   “我瞧着皇叔累了,不想扰你。”   肃王挑了下眉,低笑了一声:“累倒不至于,倒是陛下,可有不适?”   元清帝听出他话音里的取笑,扬了扬下巴:“朕昨夜会晕过去是因为醉酒,如今酒醒,已经全好了!”   肃王就喜欢他这副趾高气昂的得意模样,因为只会在他面前表露,爱怜地亲了亲他的唇:“既然如此,陛下不如与臣再验证一番?”   【是我先累,还是你先晕。】   元清帝舔了舔唇,想起昨夜种种:“好。”   然而很快,他眼前就晕了起来,头顶帐子上的莲花和蝙蝠仿佛活了一样,尤其蝙蝠,围着莲花飞舞,越飞越快,越飞越快,最后消失不见。 第122章 清算   元清帝和肃王就谁先累谁先晕这个问题深入研究了一上午, 最终结果不分胜负, 打成平局, 只能约定下次再战。   大魏上元节持续五日,从十二到十七,满城欢庆, 朝廷上下也放了假,于是元清帝接下来两日基本都待在了肃王府。   不过为了不惹人注目,除了上元当日留夜, 十六十七只白日出来, 傍晚再回去。   元清帝初开荤,又正值容易躁动的年纪, 时常说着说着话就跑了偏,最后更是将宋杰送给他的龙阳大全拿了出来, 和皇叔一起共同学习。   不知道是贵妃的脂膏还是因为长乐给他的丹药的缘故,除了事后会累一些, 居然没有半分不适。   元清帝不由暗暗决定找贵妃再配制一些,同时让长乐再攒一攒积分,给皇叔也兑换一枚丹药, 皇叔一身伤虽然已好, 但谁知内里会不会留有暗伤。   两人窝在肃王府腻歪了两日,感情急剧升温。   可惜身份有碍,元清帝心中再不舍,也只能回宫,于是几日后, 邵行走的新同伴出现,一个戴着半边面具的季行走。   据说这位季行走幼时打翻了烛火,导致半边脸被烧毁,所以才带着面具以免惊吓到别人。   季行走一出现,便为朝廷奉上了《三字经》《声律启蒙》等几本开蒙书册,声韵协调,琅琅上口,连当世大儒周颐都称赞不已。   还听说这位季行走准备著百家姓献给陛下。   这位季行走自然就是肃王的另一重身份,毁容是为了方便假扮,虽然有元佩的易容手段,但为了以防万一,直接遮住半张脸最好,而且为了不引人怀疑,特意让元佩假扮了季行走,与肃王一同出现在朝堂上,众人先入为主,便不会想到肃王就是季行走。   元清帝这一回连太傅和太后都瞒住,除了穿越者没有人知晓。   至于《三字经》《声律启蒙》等,自然是刘愿献出来的,这些不需要花费积分,他从小就背得滚瓜烂熟,稍作修改,便能拿出来用了。   刘愿的身份暂时不能暴露,所以在这之前,正好由季行走代为发表。   至于著书一事,他跟系统确认过,只要笔名是他的,对外冠谁的名都无所谓,系统会自动将声望转化给他。   不过元清帝和肃王并没有要霸占他名望的意思,季行走对外只表示这些书册都是友人所著,他只是代为发表,如此一来,也为日后刘愿改头换面埋下伏笔,等日后他再打着邵行走同伴的身份出现,也不会引人怀疑。   修改后的《三字经》和《声律启蒙》赶着上元后第一刊时报发表了出去,如今时报内容越来越丰富,记者们拿到手的新闻越来越多,为此开年后的时报便做了改版,从原来的一张增加到了四张,原来的大张样式缩小,缩到了两个半书册的大小,合订在一起,更方便人们翻阅。   负责挑选新闻的门下省和负责审查样报的中书省各官员也越来越熟练,而负责印刷的匠人也招揽的越来越多,按元佩的建议,形成了一条流水线作坊,即加快了速度,也使得新闻得以保密,并且专门独立出来成立了一个新部门,叫刻印司,一旦刊印方面出现纰漏,便由司令担责。   而上元过后元清帝第一个开始清算的,就是元日遇刺一事了。   虽然行凶的是换了身体的王五,但外界不知,只知道行刺的是兴善寺的一位高僧。   元清帝在上元一过,便命人散布消息,这位高僧乃是前朝余孽,之所以行刺是为了光复旧周。   此一项自然针对的是吏部尚书刘和了。   自从知晓刘和是前朝余孽,元清帝便如鲠在喉,想要尽快将他解决,只是碍于没有证据,加上不知道参与者还有多少人,不能打草惊蛇。   这一回他便想要引蛇出洞,借着王五行刺一事,先给他们一击。   刘和能做出给刘愿下药挑拨两国邦交一事,说明他已经慌了手脚,他需要逼着他越来越慌,只要他慌,就会错下决定,从而露出马脚来。   但凡只要他露出一丝,他就能借此抓住,将他和他手下一众揪出来。   当然,正好同时也能解决僧人的问题。   大魏的僧人,尤其是各大名寺,除了出租寺庙田产收租外,放高利贷或经商的不在少数,几乎许多行业都有涉及。   元清帝不能立刻就命令和尚不得行商,如此一来难免会闹出动乱,但借着这件事,直接取缔了僧人免税一说,包括道士,但凡行商,必须按规章交税。   并且严厉禁止僧人放高利贷,同时下旨凡僧道娶妻并嫁者,皆以奸论,送五百里编管。   而已经娶妻的,要么还俗,要么弃家,二选一,道士等同,凡有妻室者,需得移居修道,不得再蓄养妻孥。   元清帝其实更支持这些和尚道士还俗,因为大魏如今需要的人手,需要繁衍更多的人口,所以特别下了命令,凡选择还俗者,都会给予少许银钱奖励。   这些是元清帝与各方博弈之后下达的旨意。   大魏佛道已然盛行,兴善寺在虽不及慈恩寺有名,但也有不少常年来往的香客,兴善寺的和尚为保命,请动了宗室一位老王爷,连礼部尚书等也为其进言,元清帝不能不顾及。   窝藏前朝余孽刺杀皇帝,罪情严重,兴善寺的和尚为求保命,只能接下旨意,迅速去执行。   而其它被牵连的各寺和各道观便没有那么容易接受了。   这种时候就得需要运用舆论的力量。   “外头可有了动静?”元清帝看了眼桌上的手表,已经是十一点零八分,报刊亭每日七点开门,近四个小时过去,想必事情已经闹得沸沸扬扬。   “回陛下。”夏恭道,“奴才命小达子去外头打探回来,说是已经传遍了,待中午酒楼茶馆再一宣读,想必很快就会满城皆知。”   元清帝笑了,点点头:“做得好,去派人告诉程绰,叫他多派些人,务必在今夜之前将消息传遍长安。”   程绰是长安城新闻部的部长,原也是锦衣卫,如今全国的记者都由他负责,是他的亲信。   “是。”夏恭领命离去。   元清帝看着手里给僧人求情的折子,冷笑一声丢到了一边,过了今日他倒要看看,谁还会不管不顾来求情。   此刻长安城中,临近午膳时分,百姓们要么回家起火,要么到酒楼小摊应付一顿,而自从有了时报,但凡手头不紧的,都选了酒楼,因为能听到各式各样的新闻,尤其今日是新一期时报发售,甚至不少不识字的特地来凑热闹。   “……经记者长达半月暗访追踪,截止记者交稿,明确查出兴善寺娶妻置办家室的僧人有五十四人,慈恩寺一百零三人,荐福寺三十二人,玄都观十三人……”   为了让百姓们都能听懂,时报文字已经越来越口语化。   “……佛教五戒,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戒,故笔者以为已明确剃度出家的僧人,便不该娶妻纳妾,若真心向佛,又放不下家世之人,大可以居家代发修行,心中有佛即可。”   “……笔者不妨大胆猜测,这些剃度却又娶妻者,是否本意为了逃避徭役赋税?笔者再次特别声明对僧人并无恶意,对坚守戒律的得道高僧更是心怀尊敬,只是见不得这些不敬佛祖之人打着佛祖的名号行事,败坏佛教名声……”   “……各行各业皆有不守规矩之人,笔者并非要批判谁,只是将这一见闻述出,各寺各观历年也做过不少善事,不能因为个别行为全部否认……”   说书先生一字一句念着,下面来听新闻的百姓哗然,纷纷议论起来。   “这还算哪门子和尚?还有这等好事?要不改明儿我也去做和尚好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三舅父女婿的表弟隔壁就住着一位,说是寡妇,那表弟撞见过有和尚进出,还说是请来作法,嘿嘿。”   “这等僧人还算什么僧人,借着佛祖的名号,败坏佛祖的名声,分明该撵出去才是!”   “就是就是!”   ……   楼下百姓情绪激愤,楼上雅间也有人捧着报纸发表看法。   “这文章写的实在聪明。”宋华摇着扇子赞道,“先摆数字摆事实,一堆罗列下来,不信也信了,却又笔锋一转,矛头只对准那些犯戒的僧人,半丝不提各寺庙的错处,末了还帮着说话,啧啧……”   简直让各寺庙有火没处发,因为根本没有针对他们。   僧人圈养妻孥一事,已经不是秘密,该知晓的都知晓,只是这一回明确摆了出来,看来圣上是铁了心要整治了。   对面沏茶的徐咸冲他翻了个白眼:“大冬天能不摇扇子了吗?知道你是宋行走的得意弟子了!”   人宋行走摇起来是风流倜傥,这位摇起来根本就是东施效颦。   宋华撇撇嘴,将扇子扔到了一边,不忿道:“我哪里是师父的得意弟子,俞小六那厮才是,不就比我早入门几日,要是我早早拜了师,哪还有他得意的份!”   徐咸无语:“俞六郎仵作世家,懂的自是比你多些,你只看他受宋行走器重,怎么不看他私下费了多少功夫,你嫌脏嫌臭的时候,俞六郎可是二话不说就卷起袖子,我要是宋行走,我也看中他。”   宋华反驳道:“那是刚开始,我现在也能做到!”说完疑惑道,“你何时竟跟俞小六走得近了?”   徐咸摇摇头:“我只实话实说而已。”   他和俞六郎接触不多,只好奇随着宋华看热闹的时候见过几次,但就这寥寥几次,却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从贱民到良民,从初见寡言,见了他们还带着丝怯懦的少年,到如今的冷面法医,不过短短半年,变化如此之大,叫他瞧着,心中隐有所悟。   他倒了茶道:“我今日找你来,是有件事想告诉你。”   “什么?”宋华端起茶。   徐咸神色坚毅:“我打算投军。”   宋华好险一口茶吐出来:“哈?”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大家还记得不记得,宋华徐咸和李福看报三人组,宋华跟元佩学了法医,徐咸马上要从军,还有一个李福,也是重要人物。 第123章 舆论   宋华连连咳嗽着:“你说什么?你要投军?”   徐咸脸微黑:“许你学法医, 不许我投军?”   “许许许, 我没说不许。”见好友似乎是来真的, 宋华稍稍收敛了神色,“你别不是看了阅兵一时兴起罢?”   “若真是如此,我劝你还是再仔细想想, 我听说肃王军改之后,训练越发严了,你确定你能撑得住?”   徐咸端起茶:“我不是同你说笑, 我是认真的。”   “不是吧?”宋华打量他的表情, 脸上的戏谑消失,“你还真来真的?”   徐咸点头:“嗯, 我已经去招兵处报了名。”   宋华这下彻底傻眼了,肃王在招兵他知道, 先前军改的时候遣散了许多残兵,部分被安排做了交警, 部分去吉祥商城和芙蓉园做了保安,还有一些愿意回乡的被安排做了当地报亭的售报员,负责销售时报, 听说很快要开始在各省布置公交, 到时候选车夫也会优先选择这些退役兵来。   因为清退了许多残兵,所以肃王专门在长安城设点公开招兵,当时他还当有趣去瞧过。   这一回招兵不比以往,招兵之前还要做什么体检,说是必须合格才能入伍, 他本以为如今与匈奴战事平定,圣上又拿出了新作物,寻常人家不会有人参军,哪知排队的不少。   一打听才知晓,原来肃王这一回做了大改,以往残兵清退不过是给些银钱就了事,而这一回,肃王竟允诺凡是为国或为民牺牲的士兵,家人能够领到大笔抚恤金,这笔钱会按年限发放,持续十年,准许其子女免费入府学进学,而残疾者除了能领到一些银钱外,朝廷会负责教导其手艺并为其安排营生,同时负责其子女进学的束脩。   有了这些许诺,来应征的只增不减。   “你别告诉我你过了?”   这一回的招兵不是每个人都能过的,据说有严格的审查,尤其是所谓体检,剃掉了不少人。   徐咸挑了下眉,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来冲着他晃了晃:“当然过了,正因为过了我眼下才告诉你。”   宋华瞧着纸张下面大大的合格章印,这回彻底服气了:“你……罢了罢了,我是劝不动你,你先想想要怎么跟伯父交代罢。”   徐咸摇摇头:“我不打算跟我爹说,我已经跟招兵处的人打过招呼了,让他们帮我保密,我打算直接去军营。”   作为一起长大的玩伴,宋华几乎立刻明白了徐咸的意思:“所以你来告诉我就是想等你走了,让我跟去你爹说?!”   “你你你……”他颤着手指指着徐咸。   徐咸理所当然的点头:“你可别忘了上回你哭着喊着要学法医,是谁收留你帮着你的?”   “这如何能一样!”宋华反驳,“我若帮着你遮掩,你爹怕是连我都要怨上了!”   投军可比做法医危险多了,看阅兵展示出来的,圣人显然野心勃勃,早晚有一日会起战,届时定是要去战场的。   而且徐咸与他的境况不同,他上有兄下有弟,徐咸父亲却只他一子,平日便宝贝的不像话,若知道他投了军,岂会善了。   徐咸自然知道这点,正因为知道,所以才要瞒着。   作为工部尚书的嫡长孙,他自诞生便有荫封在身,但自从宋华一心奔着学了法医,便不再跟他们一道玩闹,他渐渐也觉得整日胡闹没了趣味,尤其跟着宋华凑热闹的时候,旁观俞六郎的变化,给了他极深的触动。   他思来想去,终于在看到阅兵时恍然醒悟,决定投军。   “无须担心,我写了封信,届时你帮我交给我祖父,他会拦着我爹。”   宋华咬咬牙,接过来:“行,便帮你这一回!”   ·   元清帝知道徐咸投军的消息时正与皇叔“学习”完,龙阳大全被丢到了地上,龙床上一片凌乱,皇叔支着头帮他按腰。   他闻言摇摇头:“徐卿若知晓,皇叔可有得头疼了。”   徐家的事他知晓的再清楚不过,徐父年轻时伤了身子,只有徐咸一子,若徐咸出事,可以想象他会如何。   不由道:“若徐卿闹得厉害,便将徐咸遣回去罢。”   他不想皇叔太为难。   肃王笑道:“不必,徐咸既报了名签了契,便得遵守军规,若人人都这般后悔要退,岂不闹成了笑话。”   其实比起寻常百姓,他更乐意徐咸这般出身的来投军。   百姓中愿意来报名的,大多是走投无路,想要投军有一口饭吃,这样的兵体质太差,单调养就得一段时间,反而不如像徐咸这类,体质好,上来就能立刻训练。   元清帝听着不由心中一动:“其实我一直在想,能否像邵岩所说,开设一个训练营出来,将宗室跟京城里的纨绔弟子都丢进去,不知是否能真的脱胎换骨?”   尤其是宗室,如今年纪小的都入了资善堂,日渐学好,往后皆是栋梁,但那些已经长歪的逼着他们读书却是掰不过来了,不如扔进军营里,让他们仔细体验一番,或许能有用。   “也不需要他们投军,只要能改好就行。”   肃王眯了眯眼,已经在心里盘算了起来:“不错,此法可行,只是需得陛下开口,才能让他们甘愿。”   穿越者们弄出新鲜事物越来越多,这些长安城里的纨绔子弟能闹的点子也越来越多。   有比富买来玻璃窗乱砸的,有驾马车在城外飙车的,建了池子夏日游泳冬日滑冰,且越建越大,越闹越荒唐,是该整治整治了。   元清帝笑了:“只要皇叔不嫌多事,明日我就下旨。”   肃王道:“无需我亲自去,随意抽调几个排长便足够了。”   如今的禁军已远超从前,营养供给体质加强,又经过严格的训练,以及相关思想教育,对付区区纨绔不在话下。   于是两人三言两语,便定下了叫一众纨绔痛苦嘶嚎的未来。   而与此同时,关于僧人的舆论发酵,随着时报席卷全国,僧人们做的这些事是确实存在的,并非记者杜撰,有不少百姓们亲眼见过,顿时各式各样的爆料层出不穷。   一时间人们对僧人的感官急剧下降,哪怕记者只是针对犯戒的僧人,但人都有连带心理,而且不算不知道,有好事者一清算,才发现僧人多么富有,叫百姓哗然。   很快接连闹出了有贼人上寺庙偷盗的事,别说还真被有贼人得手,偷出了大把金银,销赃时被官府抓获,才拱了出来。   百姓们自发举报,很快凡成亲生子的僧人都被查了出来,要么还俗要么出家,否则以奸论。   不出半个月,各地寺庙终于扛不住向元清帝投诚了,否则这样下去失信百姓,信众越来越少,佛教何存。   其实这些主持也是被元清帝唬住了,以为他真的要提刀清算,加上舆论压迫,匆匆败下阵来,事实上元清帝压根没有要赶尽杀绝的意思。   几位当世有名的僧人齐齐进了京,大有共存亡之意,倒叫元清帝微惊,同时切身感受到了舆论的力量。   相比之下道士们就低调许多,也聪明许多,记者说僧人时只捎带了道士几句,并没有重点描述,所以众人矛头全放在了僧人上,道士们不少悄无声息离开了长安城,回深山道观避风头去了。   也有不少被吓到还了俗,还有一些事不关己纹丝不动,继续专心修道。   元清帝早就派人盯着各大道观,凡是意图蒙混过关的全都被拿住,必须二选一。   同时下令对全国僧道进行普查,必须呈上来精确的数字,然后为他们制作身份牌,身份牌上必须标出明确的身份,若要还俗需得重新更换,而百姓中有要出家的,也需得更换已有的身份牌。   这一番闹下来,僧人们不得不服了软,认下了元清帝制定的新律法,各寺庙开始进行整顿,凡不愿舍弃妻儿的,一律放出去还俗,而不愿还俗的,必须与俗缘了断,没有破戒的则更加谨慎。   同时整理所有产业,按税法规章补税。   许多寺庙历来悠久,攒下的基业不比上层贵族少,元清帝也不赶尽杀绝,只要求他们缴纳他亲政至今的所有税银。   至于如何查缴,元清帝并不相信当地官员,正好邵岩要继续巡视,便将此事交给他和锦衣卫,一路协同办理。   而与此同时,元清帝吩咐程绰在新一期时报宣布消息,朝廷将与各大庙宇道观合作,建立居养院,凡鳏寡孤独,贫困不能自存者,经官府核实,可换取特别说明身份牌,拿此身份牌去往寺庙道观,或可直接住下,或按月领取口粮,以及柴碳被褥等日用品,病者还可免费问诊,领取药剂。   元清帝的想法很直接,既然僧人都是慈悲为怀,讲究积善行德,收容照料孤寡,即救了人,又积了善,岂不是两全其美。   算起来僧人反而还得了好处。   何况这些粮食日用品和药七成由朝廷出钱,他们只需出三成就可。   道观也是一样。   此消息一公布,原本被抨击的僧道口碑立刻有了翻转。   民心舆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元清帝感慨的同时不由更加谨慎,且制定律法坚决杜绝民间办报。   而在居养院建立的同时,由太后皇后等出头,施行元清帝先前的承诺,长安城第一间慈幼局成立。 第124章 离开   长安城第一间慈幼局设在了开化坊荐福寺附近, 荐福寺的居养院已经建了起来, 短短几日, 有不少附近的孤寡凭身份牌入住,也有老人结伴来领取口粮和日用品。   为了不让这些慈善成为面子工程,元清帝特意吩咐大理寺在门口设置了举报箱, 凡是有寺庙敷衍了事甚至虐待老人的,可以匿名举报,由大理寺派专人调查。   其它各地也一样, 在官府门口设立举报箱。   而且为了防止官僧相互, 会派记者和当地一些乡绅村长定时参观。   慈幼局也一样,为防止克扣虐待, 会定时派人抽查。   当然,元清帝设立举报箱还有其它目的, 只是暂时不便立刻拿出来,等大家习惯了举报箱的存在后, 再慢慢添加。   慈幼局开门的当日,元清帝特意下旨准许太后皇后等人出宫剪彩,受到邀请的各命妇们纷纷到场, 直接借着慈幼局的院子, 举办了大魏第一场慈善拍卖。   将慈幼局交给太后皇后几人来管理,是元清帝做了多方考量后的决定。   在面对孤儿方面,女子天生比男子更富同情心更有爱心,尤其自身有子女的,关于现代孤儿院的种种, 皇后和梁才人也与他详细谈过,便是主张人人平等,律法更完善的现代都无法避免各种虐待事件出现,何况如今,民间蓄养幼婢的不在少数。   大魏律法规定强奸者,绞;未成者,杖一百,流三千里。   更详细些,欺奸有夫之妇者,死;无夫者,杖一百七;十岁以上女者,杖一百七;十岁以下女者,死,虽和同强。   凡豪势之人,强夺良家妻女奸占为妻妾者,绞,夫殴妻致死者,绞,等等。   而对受害女子也有明确安置,强奸妻前夫女,并杖一百七,妻离;男妇受翁欺奸,男妇归宗;父妾受欺奸,妇人归宗等等。   然而官府无法时时刻刻盯着每个人,元清帝也顾及不到所有,总会有豪强贵族私下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便是宗室中也有不少,加上受害女子多数都会隐瞒,律法在许多时候形同虚设,元清帝也没有办法,只能慢慢一步步来加强。   加上慈善一事事关大额银钱,天长日久难免财帛动人心。   所以关于慈幼局一事,他思来想去,选择交给太后和皇后几人来办,再加上许多闲来无事的命妇,对这种出风头涨名望的事想必会极热衷。   果不其然,慈善拍卖会当天,算上捐款,总共统计了近三十万贯,还是各命妇们克制后的结果,毕竟没有哪位官员会愿意沾上贪腐的名号。   元清帝瞧着皇后几人一箱箱拉回来的银钱,心中感慨,同时暗下决定,像这样的慈善事业一定要继续下去,扩散到全国,当然相关制度也必须完善。   “这些命妇下次未必会再捐这么多。”皇后也有她的考量,“我打算下回连长安城的富商家眷们一道邀请来,恐怕就不是区区三十万贯了,不过要她们甘心捐钱,得有一个彩头,这便得劳烦陛下了。”   “什么彩头?”元清帝问。   皇后笑道:“只需要一个名号就行,义商,凡是捐款数额排到前三的,便可以得到义商的称号,最好再由陛下亲笔题字做成匾额发下去,想必这些富商会趋之若鹜。”   只怕不止长安城的富商,各地的都会赶来。   元清帝不由点头赞道:“不错,此计甚好,朕准了。”   皇后从容道:“陛下且瞧着,我保证会给陛下一个惊喜。”   不止是为了给元清帝一个惊喜,也是为了给大魏的女子争取一些权力,多一个出路。   皇后一直在潜移默化为大魏的女人们争取更多权益,女报虽然为女子们科普了许多安全健康知识,提供了更多的享受,但归根结底只是外在的东西,而且能享受到的依旧只是上层的部分。   这一回的慈善却不同,虽然目前来说只是为了凑款,但等队伍壮大起来,保持下去,并且运作得当,便能成为一个为女人们发声的平台,或许需要几年十几年才能做到,但至少比没有强。   而且慈幼局的成立,也为一些寡妇或者无家可去的女子找到了工作,等日后在全国建立起来,会有更多女子找到出路。   因为刚刚举办过慈善拍卖,不宜相隔太短,皇后将下一次拍卖定在了三个月后的端午。   不过有关第一次慈善拍卖的新闻很快登上了时报头条。   一时茶馆里酒楼里都在宣读着有关拍卖的事宜。   “……当日慈善拍卖榜单,诚亲王妃居榜首,郑相夫人、曹相夫人次之,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对三人高义大加赞赏,圣上听闻此事,隔日临朝时特别对诚亲王、郑相与曹相此举多加赞扬,并下旨给予赏赐。”   关于慈善的新闻出来时,大使馆的事情已经定下,主动上奏留下来的韩倬和负伤不得不留下来的刘愿正在茶馆里听着新闻。   刘愿听得津津有味,这些说书先生并非干巴巴诵读,都很有一套,不输现代那些主持人,甚至更强,直接可以模仿文章里各人的声音。   《口技》里描述的情形活生生出现在眼前,他如何不着迷。   韩倬则一边听一边结合他知晓的分析,诚亲王是大魏当今的伯父,能从当年诸王夺嫡中安稳活到现在,有这样的财力不稀奇,不过这样毫不避讳露白,应该是想让大魏皇帝照顾其孙辈,听说大魏宗室子弟如今都在宫中进学。   郑相与曹相这么做就更好理解了,两人即将要致仕,刷个好名声,也能从容离去。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捐款的总数额,每人捐了多少并没有一一公布,只公布了总数额,便是他听完都忍不住吸了口气。   不由想象若此法在大辽是否可行。   “……禁止民间私自举办慈善拍卖,各地官员筹备,需得上奏朝廷,备案批示,待朝廷派下监察,才准许开办……”   “……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有令,待五月端午会进行第二场慈善拍卖,除命妇外,各地商者也可参加,捐款不限银钱,可以粮食丝绸等相抵,届时商者排行前三者,得陛下亲笔所提义商匾额……”   韩倬这回彻底没了话说,如此一来,可以想象能够揽到多少银钱。   几乎从他到大魏开始,各式各样稀奇新鲜事就没有停过,一出接一出,尤其先前的阅兵,吓坏了各国,连他们陛下知晓后也大惊,连夜招来百官商议,最终还是同意了设立大使馆一事。   除了较远的天竺大食外,与大魏紧邻的各国皆同意了此事,如今各国派来的使臣已经陆续到达,住进了建好的各国使馆中。   而他对大魏的印象也从以往的不在意到深深的忌惮。   也更坚定了留在大魏,将观察到的呈给父亲,希望大辽能从中得到借鉴。   然而想到那些枪炮,以及朝中各皇子日渐严重的矛盾,越发年迈的陛下,心中隐忧渐起。   刘愿余光瞥见韩倬的神色,心里叹了口气,这也是他为什么不撩对方的原因之一,立场不同,注定了日后说不定会站在对立面,他很怂,很怕死,所以只能对不起男神,选择投靠元清帝。   至于辽国,他本来就不是辽国人,没有什么背叛不背叛。   听完最后一条八卦新闻,吃光盘子里最后一根薯条,刘愿擦擦手,又擦擦嘴,一枚黄豆大小的丸药顺势落入口中,几乎立刻,他脸色泛白,双唇发紫,头咣当一声冲着桌子磕了下去。   晕倒的瞬间,朝着窗外的方向瞧了一眼,元佩和梁平安可千万要给力啊,赶快拿解药来,还有皇帝陛下,这回总算能相信他了吧,他可是连命都豁出去了。   辽国皇子在茶馆中毒生死不明,几乎不到两刻,消息便传遍了整个长安城。   元清帝震怒,立刻派刑部和大理寺清查,出事的茶楼封锁,背后的主家被查出乃吏部郎中卢英。   在辽大使馆的施压下,大理寺不得不先将卢英暂时收押,再继续调查。   不用说,这件事自然是元清帝和刘愿联合演出来的,演给吏部尚书刘和来看。   经过锦衣卫连续昼夜不停的调查,至少可以判断吏部郎中卢英确确实实是刘和的人,所以元清帝才会命刘愿在卢英名下的茶馆中发难。   只要能撬开卢英的嘴,便极有可能拿到刘和谋逆的证据。   而与此同时,宫里在悄悄进行一场送别会,梁才人任务完成,要离开了。   “不好意思,我要先回去了。”   梁才人环顾众人一圈,有些不舍。   夏婵抹着眼泪:“梁姐你等着,等我回去一定找你,还说好要跟你蹭直播玩呢!”   皇后倒是带着笑:“道别都道别过好几回了,该说的都说过了,剩下的等回去再说,反正我们也不是同一个时间穿越的,别看你现在回去的早,等我回去还比你早半个月。”   一旁的梁平安犹豫了下,掏出一个盒子来递给梁才人:“这个是邵岩叫我给你的,说是送别礼物。”   梁才人目光闪了闪,垂眸瞧了一眼,笑着收下:“替我谢谢他。”顿了下,“还有,告诉他保重。”   皇后看向梁才人,神色微愕。   梁才人摇了摇头,没有多言,大家互相拥抱告别。   等皇后几人悄悄离去,梁才人提着食盒去了紫宸殿,名曰为陛下送汤。   两刻钟后,紫宸殿传出消息,梁才人中毒身亡。 第125章 四通   梁才人中毒身亡自然是假的, 不, 也不能说完全假, 梁才人是将毒药含进嘴里之后让系统送她回去的。   于是在旁人,尤其是仵作和太医们看来,她就是中毒而亡。   除了元清帝和肃王, 没有人知道这些穿越者们互相熟识,知晓一些内情的宫人早就表过忠心,凡有异心的也早被元清帝清理掉, 所以元清帝请元佩来验尸, 没有人认为会有假。   短短几个月,元佩已经协同大理寺办理了不少案件, 加上少包的宣传,不论是朝臣还是百姓, 对他都十分信服。   元佩和太医一同得出中毒身亡的结论,那梁才人就是中毒身亡的。   于是立刻, 元清帝招来太傅郑相曹相和几位尚书,隐晦表示这一回的下毒其实针对的是他,并非梁才人, 因为梁才人的那碗汤是送来给他的, 只因他手中朝务脱不开手,便叫梁才人先用,没想到一命呜呼。   众臣闻言果然大惊失色,包括刘和。   大魏建朝以来,虽说历代皇帝的死因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可言说, 譬如太祖是喝多从台阶上摔下去当夜断得气,因此紫宸殿前的台阶被压平了好几道,仁宗是与宠爱的幼子玩闹时被幼子调皮用竹签插入喉咙不慎而亡,神宗上位后便处理了这位小皇子,当然,他死的最荒唐,英宗提剑杀入紫宸殿的时候,他正与十来个嫔妃嬉闹,一口气没上来便去了。   但像今日被人下毒这还是头一回。   众臣大惊的是下毒,刘和震惊的却是谁干的,因为这件事并非他指使的。   元清帝听着几人的心声,尤其是刘和的,神色极冷:“元日刺客一事卿等至今没有给朕一个说法,午间辽国皇子中毒,还不到一个时辰,宫中便有人给朕下毒,荒唐!”   他抄起桌上的镇纸砸到了地上,白玉的镇纸撞在金砖之上,碎裂开来,渣滓溅落到几人脚边。   “陛下息怒。”   众臣齐齐跪地。   元清帝这一回却不给几人半点面子,毕竟威胁到了他的性命,哪个皇帝能忍?   哪怕郑相与曹相年过六旬,也跪在地上听他训话,跪足了两刻钟。   连向来受器重的太傅也一视同仁,其他人瞧着也只能埋头挨训。   元清帝此举除了印证下毒的真实性,也是为了趁机探听刘和的心声,果不其然刘和慌了神,原本在他面前紧绷的心声终于露出了破绽。   【究竟是谁擅自动了手,是姚文道还是江景?竟敢不听我的命令擅自行事,不论是谁,必须得赶在之前查清解决……】   元清帝心中一凛,姚文道是谁他不知晓,江景他却再熟悉不过,乃是都察院左都御史!   竟连左都御史都与刘和有所勾结!!   都察院掌监察弹劾,且与刑部、大理寺共掌大魏司法,尤其各省各府分设监察御史,除了巡按州县,还兼带官吏的考察和举劾一责。   本意是与吏部互相监督,若两人勾结,那历年来大魏四品以下官员的任免可以说完全掌握在了他们手中!   元清帝心中不寒而栗。   以刘和以往的表现,若非他有了听心之术,只怕到事发都不会觉察,毕竟连太傅都对刘和赞赏有加。   如果说之前是佯装生气,眼下却是真的怒了。   “查!给朕彻查!!朕倒要看看是谁想要朕的命!”   元清帝自亲政以来,虽素来威严,但像这样震怒不顾老臣脸面却是头一回,顿时满朝上下战战兢兢,全力运作开始彻查此事。   而元清帝则在表演完之后与太傅通了气,命太傅与锦衣卫配合,一明一暗开始调查。   因为梁才人也算是为了他而死,元清帝追封她为德妃,棺椁暂且安置在殡宫,待日后他的陵墓建好再搬迁。   元清帝原本想到的称号是静,但想起与魏曙沟通时曾流露出来的种种,改成了德,不管另一个时空皇儿与德妃有何仇恨纠葛,这个时空不会再有德妃出现。   虽然元清帝对魏曙重生有些芥蒂,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对他表露出来的种种,他还是有些在意的。   这一世的宋婕妤已经变成了宋杰,如今连德这个封号都被梁才人带走,应该多多少少能抚慰些许魏曙的不平。   而对于梁家人,元清帝除了赐予银钱外,并没有特别赏赐,大魏为防外戚专权,历来都没有大肆提拔妃嫔家人的举措,除非其兄弟子侄才华十分出众,连神宗时再荒唐再宠爱某个妃嫔,也不过是赏赐金银物器而已。   梁才人的葬礼由贵妃和宋杰主办,皇后还在做月子,太后身份不适合,便只能交给剩下唯二的两个妃嫔。   夏婵和梁才人也私下帮了不少的忙。   等葬礼结束,对中毒事件的调查也有了眉目,只是结果让元清帝并不满意。   刘愿的毒在中毒当天已经解开,目前身体较虚在修养,辽帝亲自写来通函,要求将此事调查清楚给他一个交代。   然而被抓起来吏部郎中卢英隔天就自绝于牢中,留下一封血书认罪伏法,表示他是潜伏在大魏的匈奴细作,给刘愿下毒是为了挑拨魏辽两国关系,谁曾想刘愿很快就被救了回来,所以才又命人给元清帝下毒。   之所以自杀认罪,是因为他的家人并不知情,且都是大魏百姓,希望元清帝能饶他的家人一命。   一派胡言!   元清帝看完就将血书扔到了地上。   不管是刘愿中毒还是梁才人误亡,都是他提前安排好的,根本与卢英没有半点干系,这显然是做了替罪羊。   何况就算他认了,匈奴也不会认。   “继续查!”他冷笑一声,朝太傅道,“朕就不信他能真的不露出一丝马脚来!”   他眯了眯眼:“给朕查查江景,还有一个叫姚文道的人,尤其江景,仔细找找他可有何错处。”   原本还想用江景将刘和引出来,现在看来倒是不必了,也不用什么谋逆的名头,找些其它错处将他撤下去就是,到时候他倒要看看刘和如何应对。   至于卢英……   他略一思索道:“传话下去,朕觉得卢英之死有蹊跷,待查明真相再判。”   依附刘和的这些人,未必所有都知道他真正的身份,相反,知晓他意图谋逆的恐怕在少数,更多只是想要攀附于他,不能一概而论,等日后查到确切证据再做区分。   若下毒之事是真,他恐怕宁可错杀一百也不会放过一个,但相反目前是他占了先机,所以不必焦急。   下毒一事元清帝并没有要遮掩的意思,很快闹得满城皆知,托了时报的作用,原本对政事并不关心的百姓,也渐渐开始参与议论起来。   大魏除非恶意咒骂皇帝,散播有害言论外,并没有以言获罪一说,众人皆可敞开畅所欲言。   尤其三月便是三年一度的春闱,各地学子齐聚长安,对此事更关注了,不少人担心会影响到此次的会试。   黄修是从应天府来应试的举子,他是寒门学子,他父亲昔年在山中打猎时救了一位乡学里的老夫子,夫子提出报答时,父亲便将他推到夫子面前,只求收他做学生。   黄修的命运便从那一刻改变。   十三年苦读,终于在他及冠这年考中了举人,前来长安参加会试。   一路和大哥黄贵赶到长安城,从进城开始两人就连连惊叹。   黄修农家出身,唯有考上秀才后,才进城入了府学,长安城的一切叫他新奇不已。   两人下了长途客运,一时有些懵。   “劳烦请问宣阳坊如何去?”黄修先回过神来,拦下一旁的行人询问。   依照他打听来的消息,前来长安城应试举子,大都会住在宣阳坊中。   行人瞧见他的打扮,忙行了一礼,然后笑着指了指不远处的站牌:“贵人可到公交站牌下候车,六路十九路公车都直达宣阳坊西门,或者去坊市门口的出租车停靠点,租一辆专车,可直接送贵人到宣阳坊内。”   “多谢。”黄修回礼。   目送行人离去,黄修和黄贵一商量,决定去坐公交车,因为他们带来的银钱并不多,能省则省,否则也不会现在才入京来了。   一般举子上元过后便会动身前往长安,黄修家境不富,虽中举后稍好了一些,但也经不起大肆挥霍。   大约因是午膳时分,乘坐公交的人不多,一路没有多少停留便到了宣阳坊。   “这公交可真方便!”下了马车,大哥黄贵看着走远的马车,“要是咱们县里也有该多好。”   自打弟弟中举,他们已经从村子里搬到了县里。   黄修笑笑,道:“快了,时报上说了从本月起便开始在府城施行,等大哥与我归乡,说不得便能见到了。”   进了坊内,黄贵环顾四周,小声说:“修哥儿,咱们要住哪里?”   虽然他是大哥,但从小到大兄弟姊妹间都是弟弟拿主意。   黄修早有准备,道:“找四方馆,唐兄临走前说过他到了京城会在四方馆入住。”   黄贵立刻道:“你在这等着,我去问问四方馆怎么走。”   修哥儿如今可是举人,跑腿的事怎么能叫他来。   黄修瞧着大哥鼓起勇气问路的样子,不由笑了笑,大哥从落地便跟泥土打交道,若非他要来会试,只怕一辈子都不会离开县里。   而且性子太过老实内向,谁都能拿捏住,这一回他拒绝父亲带着大哥出来,也是想让他锻炼锻炼,开开眼界。   黄贵很快回来,憨笑道:“修哥儿,问到了,说是从这里穿过两条街就是!”   黄修回过神来,两人顺着街道朝四方馆走去。   走出几步,忽然听到一阵叫喊声:“题纲出售,题纲出售!国子监最新月考试卷整录,各个学科齐全,还有名儒估题模拟考卷!十文一份,一份十文,各位举人老爷走过路过莫要错过!”   黄修脚下一趔,遁声瞧去,看到了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身上斜挎着沉甸甸的兜包,手里晃着一沓试卷,旁边还跟着一个四五岁大小的稚童,怀里也捧着一沓卷子,亦步亦趋跟着少年,不时吸溜着鼻涕。   见黄修看过来,少年立刻上前几步:“举人老爷可要瞧瞧?这是国子监最新的月考试卷,各科皆有,尤其圣上特别点出的明法与明算,只要购买试卷,可免费赠送标准答案……”   少年凑近一些压低声:“出这模拟考卷的,也参与今科会试的出题,老爷买一份瞧瞧,说不得便能压中几题。”   黄修接过来瞧了一眼,看到卷头上方的印记松了口气,既有正规书坊的印记,那便是得到授权的,买了并不碍事。   想了想,便掏钱买了一份。   大半年前这种新的考试方式就由国子监散布到了全国,被各书院广泛应用,尤其年前圣上亲自下旨今科会试也用这种新式考卷来考,新式考卷迅速风靡开来。   国子监每月的考卷都会被抄录送往各府学县学,又很快传到所有私塾。   黄修自己做过的卷子,算一算也有三百多份。   虽然改了考卷方式,但内容还是那些内容,而且这样考试效率更高,对读书人来说也更明确些。   少年见他掏钱掏的干脆,眼睛一亮,更凑近了些:“老爷,小的这里还有一些卷子,不过价钱要稍稍贵一些,是宫里传出来的……”   黄修目光微动:“你有资善堂的卷子?”   自从时报兴起,一些大大小小的新奇理论总会夹杂在其中,譬如新数,地球是圆的,亚洲地图,以及以往一些叫人惊吓的现象,时报里统称为化学,还有透露出来的物理生物等等。   虽并没有真正明确的将这些学科提出来,但通过时报的只言片语,大家还是知道了不少,尤其这些新奇理论被一一验证后。   甚至有些高呼朝闻道夕死矣,但陛下捂得极紧,那些进学的宗室们也从不向外多透露,于是资善堂的考卷便成了众人好奇的对象,有办法拿到手的,总会争相私下传阅。   黄修也从唐兄手中得到过一份,没想到在长安城里竟然随便一个报童都能出售。   少年嘿嘿笑了一声,给他一个意会的表情,从怀里的布兜里掏出一本巴掌大的小册子,翻开一页让黄修瞧了瞧。   黄修只看了一眼便应了:“好,我买了。”   少年立刻眉开眼笑。   黄贵一边掏钱一边咋舌,爹说的对,长安城果然处处要花钱,连考卷都要花钱来买。   买了卷子,黄修和黄贵继续前行,走过半条街,远远看到一辆比寻常大许多的马车出现在街道上。   黄贵立刻瞪大了眼:“修哥儿快瞧,好长的马车!”   黄修也是一愣,马车的确很长,但并不是一体的,而是由三截连在一起,每一截下面都是四个轮子,前面由两匹骏马拉着,三截四四方方的车身上都印着相同的两个大字:四通。   一旁在小摊上吃着茶的人听见黄贵惊呼,哈哈笑了几声,朝两人解释,眉眼带着骄傲和得色:“这是咱们季行走带来的新马车,说是专门用来载货的,不过听说日后公交也会换成这种,能坐人多些,可不瞧着就宽敞。”   黄修问:“这四通是何意?”   “四通物流货运!”这人道,“若有想要寄出去物什或者书信,都能托给他们,会帮你完好送到,还又快,我前两日托他们给我那丈人送了两双胶鞋,今日一早他们便带着回信送到了我家!”   旁边一人道:“你那丈人定是离长安不远,我也想送信回老家去,可惜四通暂且还通不到我老家。”   “你老家是?”   “广州府。”   前一个人哈哈哈笑了起来:“难怪不通,你且别急,总有一日会通的。”   “那借您吉言了。”   黄修听着路人的交谈,瞧着远去的马车久久才回过神来。 第126章 名册   中毒事件发生半个月后, 调查终于有了进展。   这个突破口来自元佩。   之前刘愿发现有人给他的药膳做手脚要害他时, 元佩便自告奋勇去调查, 经过一个月的潜伏,终于被他找到了证据。   他运用易容进入驿馆做了厨房打杂的小丫头,慢慢接近那个被刘愿发现的厨娘。   因为他还有宋行走和淑妃这两个身份, 进展难免慢了些,经过一个月,才撬开了厨娘的嘴, 知道了买通她下药的人, 又通过跟踪知道了这个人的住处,再经过几日的盯梢, 才当场擒获了来与此人联络的人。   而这个人,竟然是元清帝十七亲卫中的一位千户。   这一回属于秘密抓捕, 刘和暂不知情,没有办法再搞出畏罪自杀的假象, 终于在连夜刑审中撬开了千户的嘴,拿到了关键性的证据。   一份名单。   记载了所有与刘和勾结贩卖私盐的名单。   这份名单本来是千户给自己留的后路,没想到没有用到刘和身上, 先被元清帝拿到手了。   大魏律法明确规定, 贩卖私盐是死罪,元清帝也不需要找到刘和谋逆的证据,直接以此发难。   于是元清帝亲政以来,最大规模的一次朝堂清洗拉开了帷幕。   肃王进来紫宸殿的时候,元清帝正在发火, 奏折摔了一地,夏恭在旁边一个劲儿劝着,见他进来连忙道:“王爷快劝劝陛下,小心陛下气着了身子。”   “陛下为了刘和的事?”肃王上前来按住元清帝的手,从他手里抽走折子。   元清帝看到皇叔怒火稍稍降下去了一些:“朕是为了这些给他求情的折子!”   居然有近半朝臣认为刘和是被冤枉的,包括工部尚书徐适,他倒不是刘和的人,而是真的信任刘和,相信他的为人,真情实意不认为他会做这些事。   恰恰是他们的这种态度气到了元清帝,可见有多少人被刘和以往表现出来的假象蛊惑。   肃王一目十行看完,将折子放到一边,牵起他的手:“陛下不必为了这些人生气,待确凿的证据摆出来,他们自然会看清楚刘和的为人。”   “朕知道。”元清帝也知道自己这纯属自找气,被皇叔这一安慰,火气顿消,而且皇叔有几日没有进宫,他也不想让皇叔看到他怒气冲冲的样子。   “行了,收拾了罢。”他朝夏恭摆摆手,和皇叔离开书房去了暖室。   “皇叔可有五日未进宫了。”进了殿内,元清帝松开他的手,脸色不是很好。   他不能随意出宫,要见皇叔便只能皇叔进宫来,两三日不见他还能忍得住,但这一回一连五日都没有来,他如何不恼。   若他还未明悟便罢了,那时他根本不在意皇叔进不进宫来,虽然见到皇叔也很高兴,但见不到也无所谓,现在却不同,他明白了对皇叔的情意,尤其上元之后,感情日渐深厚,恨不得日日都在一道。   古人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原本不懂,如今终于懂了。   肃王见他这副模样,心里却极欢喜,因为越是这样代表元元越是在意他,重新握起他的手,解释道:“原本前两日便要来见陛下的,只是军营里出了些事耽搁了,是我不好。”   元清帝脸色好转,到暖榻上坐下来:“出了何事?”   肃王顺势在他旁边坐下,元清帝立刻动作熟练的拿了抱枕给他靠到身后,他顾及皇叔背上的伤已经习惯成了自然,哪怕如今伤口已经好了大半,这一连串的动作却没有忘。   “有人意图潜入火器营,被火器营的士兵捉住,当场自绝。”   元清帝心中一凛:“是何人?”   倒也不意外会有这种事,从那些新式火器公布到诸国使者面前的时候,他就预料到肯定会引来觊觎。   肃王帮他褪下鞋子,不小心太过用力连袜子一起脱了下来,便干脆两个一起脱掉:“这些人是死士,查不到身份,不过不是辽就是匈奴。”   其实不止辽和匈奴,各国皆对火器营虎视眈眈,尤其大使馆建立后,派来驻守的大使明里暗里都在朝着火器营使力,他已经明着拦了一批。   元清帝看着露在空气中的双脚,有点哭笑不得,忍不住踢了皇叔一脚,却被他伸手握住,一时没能挣脱开来:“皇叔怎的不早早报上来。”   肃王瞧着手中的脚,不大不小,因为不常走路,没有半丝茧子,常年不见光,比露在外的皮肤更白皙,忍不住握在手心里揉捏了几下。   “陛下这几日都在忧心刘和之事,我本想抓到人再来禀报,不成想这些探子竟都是死士。”   元清帝浑身一颤,一股奇异的感觉从脚上直冲上来,立刻就要抽回来,却被肃王牢牢捏在手里,没有抽动。   “松手。”他蹙起了眉,这感觉太诡异了些,让他有点不适,而且脚有什么好摸的,难道不嫌脏。   肃王挑了下眉,没有放开,反倒两只手一起握了上去,一脸正经道:“陛下这几日辛苦,我帮陛下按一按,舒缓舒缓。”   元清帝忍着不适,道:“不用了。”   真的实在太奇怪了。   肃王低笑了一声,没有放开,直接按了起来。   元清帝几乎要跳起来,但浑身一软,没了力气,只能瞪着眼睛任由皇叔揉捏。   “你……”一开口声音颤颤,立刻闭了嘴。   肃王也很新奇,没想到元元的脚竟然如此敏感,想起那本龙阳大全中的描述,黑眸一暗,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唇:“陛下这几日可有想我?”   元清帝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他这会已经反应过来为何会这样,那本龙阳大全他没有白看,只是从来没想过原来脚竟然是他的敏感处,之前他和皇叔不管如何胡闹,却没有像这样碰过他的脚。   心中赧然,咬牙:“松手!”   肃王如今已经拿捏住了他的脾气,面对他没有了之前的百依百顺,非但没有放开,还将另一只脚也拉过来凑到一起,面带伤心:“原来陛下并不想我,我可是日日都念着陛下。”   元清帝这回彻底没了抵抗的力气,再瞧着眼前浮起来的画面,横过手臂捂住脸。   ……   两人白日宣淫不是头一回,毕竟不管是季行走还是肃王都不能经常留夜,尤其季行走,只在白日出入紫宸殿,但是像这样刺激却是头一次。   元清帝整个人都是瘫的,没有半丝力气,连洗澡都是被皇叔全程抱着去的,等回来看到暖榻上的痕迹,两人齐齐沉默了一瞬。   肃王得了便宜,不敢再招惹他,忙抱着他去了里间,将他放在了床上,用被子裹紧:“我去收拾。”   瞧着被被子包裹的圆滚滚,只露出一张冷脸的元清帝,忍不住笑了一声,俯身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元元实在太可爱了。】   元清帝的冷脸险些有点维持不住,皇叔如今在他面前越来越放肆了,偏偏他又很喜欢这种放肆,只能无奈叹了口气。   罢,罢,谁让他喜欢呢。   ·   在刘和和其党羽被关押七日后,大理寺终于审讯出了重要结果,从刘和一位叫姚文道的门客口中得到了刘和谋逆的证据,从刘和书房的密室里搜出了龙袍。   消息传出,顿时满朝哗然。   刘和对外维护的形象实在堪为天下读书人楷模,连元清帝和周宗夔昔日都对他赞赏有加,何况外人。   确凿的证据摆了出来,原本叫嚷着要给刘和申冤的学子们顿时熄了声,更别提曾经真情实意为刘和上书的朝臣。   一时往日所有与刘和有关的人都吓得战战兢兢,生怕被牵连。   在将刘和宅中掘地三尺抄了一遍后,元清帝翻看着名册开始一一清算。   正如穿越者们吐槽过的,大魏官员之间的关系太过冗杂,师徒师兄弟姻亲,同窗同乡,甚至同一届科考也能算得上关系,很容易便拉帮结派。   刘和倒下,连带拖出了许多人。   元清帝翻看着册子上记载的名单,又是一通怒火。   几乎从他开始着手处理刘和的事开始,火气就没有断过。   改制。   脑海里冒出这个念头来,随着一道道圣旨批下去,越来越清晰。   不能再放任这样冗杂的官制在继续下去,尤其拉帮结派的做法,必须杜绝!   元清帝心中各种想法交织,洋洋洒洒写了几大张,最终只能叹了口气,折起来锁到了抽屉里,不能急,不能急,还是得一步一步慢慢来。   刘和是前朝余孽的证据始终没有找出来,连他的心腹也只知道他想要谋逆,却不知道他谋逆的缘由,甚至猜测他是它国间者。   元清帝便打算亲自见刘和一面,想要套出证据来,他不信刘和没有另做准备,或许还有其他前朝余孽隐藏在暗处,必须揪出来。   然而还不等他出宫,刘和便悬梁自尽了。   元清帝脸色难看,招来锦衣卫指挥使谢同:“去将刘和自出生到如今所有仔仔细细查一遍,尤其查查他是否悄悄置有外室。”   刘和这一自尽,更是验证了他的想法,他果然另做了准备,正因为留了后手,所以才会不为自己辩论分毫就选择自尽。   “等等。”他叫住谢同,“还有刘和的三个儿子,也仔细查一查。”   刘和一事牵扯太大,从二月底一直到三月初会试开始,整个长安城都在沉重压抑的气氛中,城西独柳树几乎每日都有人被斩首,血流成河。   更有不少被贬官流放,时不时便能看到曾经锦衣华服的男女老少被官兵押解出城,去往岭南。   原本抱着金榜题名做官掌权之心前来会试的举子们旁观着,心情各异,尤其被流放被砍头的人中也有即将参加会试的,原本与他们同窗的举子们瞧着,心情更是复杂,有些胆小的甚至被吓住,只打算随意答几题落选回去当个举人就好。   也算误打误撞锻炼了此届举子的心智。   同时元清帝在朝臣和百姓心中威严更甚。   而刘和的落马也牵扯出了元清帝即将打算要做的一件事:盐改。   不过在此之前,夏婵先给他惹出了一桩祸事来。 第127章 出事   自从梁才人离开后, 夏婵一直都很闷闷不乐, 虽然一开始她被皇帝吓到是皇后安抚了她, 但后来相处下来,她跟梁才人更能聊得来,皇后毕竟年纪比她们大, 对直播漫画游戏这类话题不是很了解。   葬礼过后,夏婵一时又闲了下来,她不像梁平安除了平日伴驾还要忙活妇产科, 也不像邵岩可以巡查全国, 元佩有两重身份可以随意出入宫廷,宋杰也有排演舞台剧的工作, 梁才人一走,她顿时没了串门的朋友, 安王结婚后,她也不再去找他玩了, 毕竟要避嫌,皇后有宫务要忙,她跟贵妃又不熟, 无聊之下, 便决定去找宋杰给他帮忙。   说到这夏婵觉得有点不忿。   明明一开始排演舞蹈教导梨园伎人是她提出来的,结果却被宋杰后来居上,用舞台剧揽走了这个工作,她不是专业学舞蹈的,排演过几个现代比较大火的舞蹈后就歇了菜, 从少包火了之后,陛下完全将梨园交给了宋杰来管,根本没有她什么事。   公园走上了正轨,她除了每个月拿分红,再插不上手。   近一年过去,资善堂也培养出了新老师,不需要她再去亲自授课。   为什么偏偏就她穿成了宫女呢?瞧瞧别人,不是皇后就是公主,再不济也是妃子,邵岩他们还能当官,就她是个宫女,虽然比一般宫女强了点成了女官,但还是宫女。   夏婵很郁闷,总觉得她好像没有了什么作用,整日就只有她无所事事。   皇后叫她学琴棋书画,她心里其实并不怎么情愿,一开始她还兴致勃勃很有兴趣,以前看各种视频里的小姐姐们穿着汉服弹琴跳舞,她就很羡慕,但是学了几回,越来越觉得没意思,好不容易不用再没完没了的跑学校和补习班,这都穿越了就不能让她轻轻松松的玩一玩吗?   心情不是很好的夏婵在帮宋杰排演完后,干脆跟着伎人们一起出宫去芙蓉园演出,就当散散心。   不过碍于身份,她只能待在后台。   今天这出戏比较重要,演的是《上错花轿嫁对郎》的第一出,两女出嫁。   这部戏暂时没有写成小说在报纸上连载,只发过预告,有白蛇传和少包做基础,来看首演的人坐满了整个剧场,连过道里都挤着不少人。   宋杰不方便出宫,现场指挥就交给了夏婵和一位管事姑姑。   “金玲,去问问道具组,都准备好了吗?金巧,去将倒计时挂起来!”夏婵举着扩音器,如今她指挥起下面的小宫女来,已经越来越熟练了。   一开始被小学生一样的小宫女服侍的时候,她浑身不自在,现在早起睁眼看不到小宫女端水来,她反倒不习惯了。   反正大家都接受了,皇后宫里光贴身伺候她的宫女就有十来个,连梁平安也有一帮小太监抢着服侍,还有不少宫女想跟他对食,都是穿越者,她凭什么不能享受。   这么想着,她也就心安理得接受这些小宫女伺候她了。   而且她现在慢慢从刚来时的惊吓中缓了过来,觉得穿越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不用再上学,不用担心考不上好的大学怎么办,每天想吃什么吃什么,漂亮的汉服可以随便穿,有自己的小院子,还是在皇宫里,可比什么别墅庄园牛多了,这要放在现代谁能住在紫禁城里?还有小宫女小太监服侍差遣,除了要守一些规矩外,比现代好多了。   虽然她也很想爸妈想外公外婆爷爷奶奶,但一想到回去要面对的境况,又不想了。   有时候她忍不住想着,倒不如留下来,不过一想到皇后他们都会回去,到时候只剩下她一个,又犹豫了,虽然还有元佩,但她跟元佩不是很熟,甚至还有点怕他。   唉,要是皇后或者再来一个穿越女陪她一起留下就好了。   夏婵胡思乱想着,演员们已经就位,十个数倒计时已经挂了上去,虽然有了阿拉伯数字,但钟表还没造出来,演出时习惯了用数字倒数来开幕。   两个女主角是重新选出来的,漂亮到让夏婵惊叹,她穿越这一趟最值的就是看到了不少帅哥和美女,没有PS没有磨皮没有滤镜,完全纯天然,随便一个拉出来放到现代都能成为偶像,再不济也能当个网红。   不过就她目前见过的,最漂亮的还是贵妃,不愧是仙人转世,光皮肤一项就有赢了所有人,最帅的当然是皇帝陛下了,肃王爷也很帅,但不是同类型,可惜帅哥都是帅哥的,她只能看看了。   “……三、二、一!”   倒数结束,帷幕拉开,表演开始。   夏婵吩咐金玲端来小板凳,在舞台一侧坐下来观看,两个女主角本来就漂亮,这一化妆打扮起来,帷幕拉开就听到了台下不住的惊叹抽气声。   第一段表演完,中场换幕的时候,台下便传来了一声声高喝:“张公子送花篮十个,马公子送花篮二十个,赵公子送花篮二十五个!钱公子送花篮三十个!”   夏婵托着下巴一阵羡慕,这看脸的世界啊,果然从古至今都是一样,送花篮打赏的规矩是宋杰定出来的。   大魏的女伎是极受欢迎的,尤其梨园中出来的,很受长安城里的纨绔子弟们追捧,只是梨园女伎们若真算起来归属皇帝,除非到了年纪没有受宠被放出去,在这之前都算是皇帝的女人。   原本这些少爷们对梨园女伎的追捧还没有这么热烈,但自从白蛇传问世后,仿佛打了鸡血一样活跃了起来,当然这也是因为皇帝陛下表现出来的洁身自好,让大家觉得这些女伎总有被放出来的一天,他们能够抱得美人归。   而在这之前,为了给这些少爷们攀比发泄的渠道,宋杰定制出了送花篮规矩,即雅致又不贵。   夏婵最初看到的时候很新奇,因为这种事她只在民国电视剧里看过。   大魏人本来就爱花,规矩定出来的当天,长安城里的花篮就销售一空,花农们大赚了一笔,过了个殷实年,去城外山中采花的也更多了,有不少百姓都在家里的小院子里种起了花,也能贴补些家用。   听着这些花篮的数目,看来大家对这回的两位女主角都很满意。   夏婵看着两个女主角受人追捧的情形,心里有点羡慕,又有点蠢蠢欲动,虽然这些女伎身份低微,但这样的待遇,堪比现代的明星。   她心里也是有过明星梦的,只是她没学过什么才艺,爸妈也不允许她考艺校,每回刷微博看到明星和网红被一大票粉丝追捧着,她都很羡慕。   可惜她现在的身份,皇帝陛下肯定不会允许她演戏的,这里毕竟不是现代,女伎再受追捧也比不上明星。   夏婵心里遗憾着,忽然灵光一闪,宋杰培养演员,她可以培养爱豆啊!直接搞个女团出来,唱歌跳舞,性感不行卖萌可爱也可以啊,宅舞她会不少呢!至于歌曲,电音暂时是没有了,但可以唱诗啊,直接改一改把诗词唱出来,她记得水调歌头不就是唱出来的。   夏婵越想越觉得可行,有了女团男团还会远吗?而且还可以发展产业链,周边搞起来,那也能赚一大票!   什么巡回演唱会,见面会,握手,嗯,这个就算了,太超前,见面会就好。   一圈巡下来,门票也能赚到不少吧,而且不止一圈,什么二巡三巡四巡,算下来不知道能赚多少钱。   夏婵想到大把大把飘来的钞票,忍不住眉开眼笑,这样一来到回家的时候,她就可以带大把金银玉饰回去,这些都是她赚的,皇帝陛下说了可以帮他们兑换部分带走,有了钱那还辛辛苦苦考什么学,以后就环游世界好了。   她不能当爱豆,她可以制造爱豆啊,想想几百年后有了娱乐圈,说不定每个人进圈的都要拜一拜她呢!   或许还能提升一下伎人的地位,有可能许多技艺也不会失传了。   夏婵越想越美,恨不能立刻回宫找皇后商量,直接去找皇帝陛下她怕皇帝陛下详细问起来,有些她答不上来,还是先找皇后帮她参谋参谋的好。   于是接下来的表演夏婵全程走神,仔细构思起了她的女团大业,好歹她也是追过星的人,从韩团到国内小鲜肉,跳出粉丝思维,对偶像这个行业还算了解。   不知不觉演出结束,夏婵准备带着一众女伎回宫,哪知冷不丁听到外面传来喧哗声。   “怎么回事?”她问道。   “夏婉侍,不好了,甄姐姐被张公子和马公子堵在了桥上!”金巧慌慌张张跑进来。   夏婵连忙站起身:“怎么回事?怎么会堵在桥上?”   金巧嘴里的甄姐姐叫甄珍,是这次演出的女主角之一,演得是嫁给将军的大家闺秀。   金巧看向身后来报信的小丫头,小丫头还在喘气,忙回道:“回婉侍,甄姐姐卸了妆想去更衣,我们便陪着她去了后面公厕,谁知道回来的时候张公子和马公子忽然出现,拦住了我们,说要跟甄姐姐说话,我怕出事就趁他们不注意绕着跑过来报信了!”   说完还不忘给她嘴里的甄姐姐说好话:“夏婉侍,甄姐姐今日头一回登台,并不认识两位公子,是他们自个儿找来的……”   夏婵匆匆出了后台:“前头的保安呢?怎么放了他们进来?”   为了避免观众太过激动闹出事来,每次表演时都会有保安来维护秩序,守住进入后台的几道门,按理来说是不可能有人进来的。   “这……小奴不知。”小丫头怯生生摇头。   夏婵也知道问不出什么,直接去找人。   剧院后台连接着一座小园子,伎人们有时会连着演好几场,中间休息时便安排在这园子里,厕所在池塘后,要去厕所便得过桥。   夏婵带人过来的时候,远远便瞧见两个纨绔公子哥正围甄珍调戏,甄珍缩在一角躲闪,旁边两个小丫头吓得不知所措。   顿时怒火中烧,她最恨的就是这种调戏女孩的公子哥,她原本有一个好朋友,被学校里一个富二代纠缠,她朋友没答应,渣男就四处传闲话,闹得全校都知道,她朋友扛不住转学了,还差点得了抑郁症,渣男却好好的,还交了新女朋友。   夏婵怒上心头,上去一把将两人推开:“你们在干什么?!”   她自认推开的力气不大,但谁知靠着桥边的那人没有站稳,竟然从桥上摔了下去,落到了结了薄冰的池塘里,冰面碎裂沉了下去。   众人皆惊。   元清帝听到消息的时候,那位落水的张公子已经被救了起来送回了府,夏婵裹着一身狼狈跪在了他面前。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轻轻推了他一下,谁知道他会落水……”她一脸焦急的解释。   匆匆赶来的皇后瞪了夏婵一眼,道:“是我的错,我该看着她才是,不过我也听说了事出有因,况且夏婵也亲自救了那位张公子,还请陛下酌情处理。”   元清帝有些头疼,这位张公子说起来还与他连着亲,是他祖父神宗的外祖家,承恩侯张氏,若只是张氏也就罢了,毕竟已过两朝,关键他祖父的姨母,安国夫人还活着!   这位老夫人曾救过他祖父的性命,所以才破格被封了安国夫人,一直受他祖父尊敬,若老夫人要为曾孙出头,他也不得不给几分颜面。   冷冷瞧了夏婵一眼:“朕以为你跟着皇后学了一年已经有了长进,如今看来是朕高看你了,回去待着,没有朕的允许不许踏出一步!”   他本以为夏婵跟着皇后和梁才人稳重了不少,哪知遇事竟然会这样冲动。   夏婵吓得一颤,从她投诚以后,这还是头一回皇帝陛下朝她发这么大的火,当初的恐惧再次回来了,还有委屈,伏在地上战战兢兢:“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明明是那个张公子先做错了,我也救了他,扯平了为什么要骂我……】   元清帝眼中露出失望,看了眼皇后:“带她下去吧。”   夏婵的表现叫他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对这些穿越者太宽容了些?以至于连夏婵都不再怕他?   想着心头蓦然一沉,连夏婵都不再怕他,可想而知其他人,仔细回想几人的态度,对比刚戳穿身份时,确实在他面前都大胆了许多。   皇后邵岩素来稳重,元佩也极聪明,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夏婵宋杰和梁平安确实变得太多,越来越恢复他们的本性了。   看来不能再放纵下去,得让他们警醒警醒了。   皇后眉头紧皱,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沉着脸将夏婵带走了。   等皇后带人离开,元清帝立刻派了太医去张家,并对外表示对夏婵施了仗刑,因他之前与穿越者有过约定,暂且给夏婵一次机会,没有真的责打她,先交给皇后处理。   本以为事情到此结束,哪知隔日传来消息,那位张公子去了。 第128章 事件   张瑄, 就是那位张公子的死讯传来, 元清帝登时头大。   “怎么回事?”   明明昨晚太医回来报并无大碍, 修养几日就好,怎么过了一夜忽然没了?   夏恭回道:“说是夜里发热喘不上气来,不等大夫到便去了。”   元清帝拧起了眉:“去吩咐杨仲仁和宋行走, 叫他二人去仔细瞧瞧,看看张瑄究竟因何而死。”   “等等,夏婵呢, 她昨夜可有请太医?”   夏恭摇摇头:“夏婉侍并无大碍。”   元清帝也不在意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 挥挥手让他快去了,他隐隐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 张瑄落水后立刻就被夏婵救了上来,两人同样受了寒, 夏婵还为了请罪裹着湿冷的衣裳没有立刻换下来,结果反倒张瑄病死, 她相安无事,这似乎有些说不通,难不成张瑄还不如一个弱女子。   沉吟片刻, 他唤来小太监:“去叫梁平安来。”   不过怀疑只是怀疑, 也很有可能张瑄确实是因风寒而逝,若是这样,那此事怕是不能善了,顿时一阵头疼。   若张瑄没有出事,虽说夏婵推了他, 但他调戏冒犯女伎在先,而且梨园女伎也算他的后宫,若非碍于安国夫人,他大可以不必理会,甚至反过来以调戏宫妃的罪名将其训斥治罪。   他“杖责”了夏婵,算给足了张家人面子,张家人昨日选择息事宁人也是因着这个原因,但如今张瑄死了,他一死,事情就变了味。   梁平安很快匆匆赶来,看样子已经听说了这件事,一进门便跪下了:“陛下——”   元清帝知道他要说什么,直接挥手打断:“去将夏婵拖过来。”   夏婵被“杖责”过,自是得拖着过来。   梁平安脸色微变,抬头看到元清帝的神色,心中一惊,硬着头皮求情:“陛下息怒,事情还未查明,未必是夏婵的错,还请陛下……”话音在元清帝冰冷的目光下消失,低头,“是。”   【完了完了,陛下要来真的……】   等梁平安离去,元清帝吩咐小太监:“传下话去,若安国夫人进宫,直接让她来见朕。”   “是。”小太监领命离去。   元清帝猜得果然不差,不出片刻,前头便传来话,安国夫人进宫了,与此同时梁平安带着底下的小太监将夏婵拖了过来。   皇后和宋杰也赶来了。   夏婵一脸惊惧:“陛、陛下……”   元清帝不想听她废话,也不想多做解释,面无表情道:“堵上她的嘴,将她带到殿外,打,朕没有喊停之前,不许停手。”看向梁平安,“你亲自来。”   皇后脸色微变,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吭声。   宋杰几乎立刻就要跳出来,被皇后眼疾手快拦住了。   “陛下,我错了我错了……”夏婵被吓住,连忙磕头求饶。   元清帝这一回却是铁了心要给她一个教训,摇摇头:“不,是朕错了,朕不该对你们百般纵容,还愣着干什么,拉下去!”   宋杰急急朝皇后使眼色,虽然平时他跟夏婵总爱互怼,但再怎么夏婵也是个女孩,这样打肯定会出事的。   皇后按住他的胳膊,朝他摇了摇头,今天这件事,她是站在元清帝这边的,夏婵确实做错了,撇开她穿越者的身份,不管真相如何,处置个宫女给安国夫人一个交代不过是小事一桩。   并非她冷血,毕竟这不是讲求人权的现代,宫女太监说白了就是奴才,根本没有什么人权可言,别说皇帝,就是她要处置,也只是一句话的事,她到底做过四年的真皇后,算起来,她手里也是有过人命的,虽然并不是她亲自动的手。   同时心中也有懊恼和自责,是她太过放松了,疏忽了这些穿越者的心理变化,最初的陌生感和谨慎过去,又因着陛下宽容的态度,便渐渐恢复了本性,尤其是夏婵和宋杰。   邵岩经历过末日心志坚定,不会轻易被动摇,元佩很聪明,也不用她操心,梁平安虽说穿来的时间已经很长,但因着一直被压在底层,如今“位高权重”,还是浮躁了。   其实仔细想想,这一年下来,他们多多少少都有了变化,若是穿越者的身份没有被揭穿也就罢了,说不得他们还会碍于皇权谨慎行事。   偏偏身份被揭穿,陛下也接受了他们,给了他们特权,这样一来仿佛拿到了免死金牌,出入前呼后拥,行事难免就松懈膨胀了。   今天的事也算给了她提醒,看来得找个机会找大家来开个会了。   皇后这边盘算着,那边夏婵已经被堵住嘴拖了下去,就在殿外,由梁平安和小达子亲自动手打起了板子。   宋杰透过玻璃窗看到外面的情形有点不忍心,但瞧着元清帝的神情,还是选择了闭嘴,总觉得他若求情非但帮不上忙,还会火上浇油。   听着板子啪啪啪击打声和夏婵抑制不住的痛哼声,冷汗从额头上渗了出来,想想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事,后知后觉感到害怕。   梁平安冷汗比他流的还要多,这一板子一板子打下去,手都是颤的。   “安国夫人到——”   随着一声通报,皇后立刻拉着宋杰跪在了元清帝面前:“……臣妾为后宫之主,监管无方,求陛下责罚。”   安国夫人一路到了紫宸殿,看到殿外的刑责,又看到殿内的情形,原本汹汹气势便降下去了几分。   “老身见过陛下。”   “老夫人安好。”元清帝忙叫夏恭给安国夫人看座,安国夫人已经年近九旬,在大魏已经算得上是人瑞,这样的人即便没有夫人的称号,也是极受人尊敬的。   安国夫人光看长相是个十分慈和的老太太,走路稍稍有些颤,但还算精神,被贴身的嬷嬷扶着。   元清帝主动道:“是朕管教无方,叫老夫人看笑话了。”   嘴里说着,却亲手扶了皇后起来。   安国夫人瞧着心里就有了数,顿时改了态度,她原本进宫来也不是为了追究责任的,摇摇头道:“陛下此话却是错了,皇后是极好的。”能这样毫不避讳直白指出元清帝错了,又夸赞皇后的,除了宗室几个年老的长辈,也就只有她了。   “老身并非是来为瑄哥儿讨公道,正相反,老身是来请罪的,是老身管教不周,致使小辈无德,做出欺男霸女有辱门风之事,还望陛下恕罪。”   【只盼陛下看在我豁出老脸的份上,大事化小了。】   元清帝眯了眯眼,看来张瑄的死果然不寻常,或者是张瑄做过些什么,让安国夫人担心怕他查出来连累张家,不得不来求情。   安国夫人既然不顾脸面说出了这样的话,他自然要给面子,何况他也不是真的要置夏婵于死地,便顺势道:“老夫人此言差矣,老夫人年事已高,岂能顾及所有子孙,瑄哥儿之事朕亦十分心痛,还请老夫人节哀。”   安国夫人面露痛色:“只怪瑄哥儿福薄,身子骨太弱,夜里忽的发起了热,不等大夫赶来就去了,实在教人痛心,只是一事归一事,瑄哥儿以往做错了些事,如今他去了,老身便想着为他谋些福报,将他做的那些个错事一一补偿,好叫他在下面少遭些罪。”   老夫人神色黯然,叹了口气:“陛下也莫要责怪那位婉侍,毕竟是瑄哥儿有错在先。”   【唉,我这张老脸在陛下面前是丢尽了。】   元清帝更加断定张瑄做了极严重的错事,老夫人怕影响张家,所以以退为进,道:“老夫人高洁,此事朕允了。”   瞧向窗外,淡淡道:“既然老夫人不做追究,便饶她一命,将人拖下去。”   梁平安几乎瞬间就停了手,看着腰下血迹斑驳的夏婵,慌乱了一瞬,忙蹲下身去看她的脸,见她眼睛半睁还有呼吸,顿时松了口气,立刻招呼小太监们小心将人抬走。   他下手有分寸,应该没伤着筋骨,有长乐公主的止血药,很快就能好,只是得忍着些疼了。   这会他也渐渐恢复了理智,陛下既然让他动手,显然并不是想要夏婵的命,夏婵这样,吃些苦头也好。   而且连他自己也该反省反省了。   元清帝不知道张瑄究竟做了什么能让安国夫人豁出脸面来求他,但既然能让安国夫人心里连声感叹丢脸,想必定然是极严重的事,本打算将此事揭过,这会听着老夫人的心声,却反而想查个清楚了。   便没有立即放安国夫人离去,而是拉着她聊了起来:“老夫人近来身体可好?”   安国夫人咳了一声:“唉,还算健硕,只是比不得从前了。”   正东拉西扯聊着,元佩进宫来了,元清帝立刻将他宣了进来。   元佩进来见到安国夫人愣了下,行了礼道:“臣失职,无法给出张三郎的尸检报告,还请陛下降罪。”   【来找陛下?果然有问题!】   元清帝挑眉:“为何?”   元佩道:“臣与杨院使去到承恩侯府,张三郎已经大殓,承恩侯并不愿开馆验尸。”   就他所知大魏人死后第一日大都先小殓,即招魂、沐浴、裹尸等,一日或三日后,才会大殓,装入棺中,张三郎凌晨断气,到他们上门才不到半日,却已经大殓,而且承恩侯各种借口拦着不让他们验尸,实在可疑,但他和杨院使又不能硬闯灵堂,便只能趁机脱身,让杨院使稳住承恩侯,他来找元清帝报信。   【糟,这孽障,该让查才对,遮遮掩掩才引人怀疑。】   安国夫人目光微变,见元清帝看过来,脸色黯然道:“时远骤然丧子,只怕一时接受不了这个打击,行事慌乱了些,还望陛下莫怪。”   张瑄的父亲张召,字时远。   只怕不是慌乱这么简单,元清帝眯了眯眼,若非他能听心,只怕也会碍于老夫人的求情将这件事抹过去,但听着她的心声,却不愿了,只是当着老夫人的面他并不表露,只淡淡道:“老夫人也请节哀,既然瑄哥儿是病逝,便不扰他安眠了。”   等送走安国夫人,立刻招来谢同,吩咐他和元佩一道去调查此事。   锦衣卫出马,很快调查出了真相。   元清帝本以为张瑄如安国夫人所说做了些寻常欺男霸女之事,哪知张瑄做的远比这要严重许多。   原来张瑄竟有特殊嗜好,喜欢殴打鞭挞女子,就锦衣卫调查出来的,张瑄从十四岁起,身边的丫鬟几乎每半年就会少一个,说是放了出去,但锦衣卫走访时并没有见到这些被放出去的丫鬟,相反这些丫鬟的家人日子过得越来越好,有些甚至毫不避讳表示发了财,但仔细调查起来,他们口中所说的发财来路皆是假的。   锦衣卫费了些功夫,从其中一家丫鬟的妹妹口中得知了真相,她姐姐根本没有被放出来,那妹妹猜测姐姐是死在了承恩侯府。   许是怕丫鬟消失多了会被觉察,自两年前起,张瑄身边的丫鬟不再消失,反而是他纳的小妾,接连病逝了三个,一个失足溺水,一个小产,一个得了急症猝死,为此张瑄的夫人还得了妒妇的名头,都怀疑是她心狠手辣容不得妾室。   元佩偷偷开馆验了尸,这些人的死都有蹊跷,死前都受过殴打,甚至从最后病死的那位身上验出了明显的虐待痕迹。   但那些消失的丫鬟却不翼而飞,锦衣卫们猜测可能埋在了张府。   元清帝果断下令搜查。   谁曾想竟从张府一处荒院的枯井里挖出了近二十具女尸,经元佩验过,生前全都遭过残忍的虐打。   消息一出,满城哗然。   元清帝大怒,直接吩咐大理寺立案,对张瑄开馆验尸。   果不其然,张瑄根本不是死于风寒急症,而是被贴身丫鬟反抗误杀。   原来那晚张瑄气不过被夏婵推下池塘,在众人面前丢了颜面,便将怒火发泄在了贴身丫鬟红儿身上,结果红儿受不住折磨失手误杀了他。   张瑄的母亲林氏将红儿关了起来,直到锦衣卫上门搜查,才从后院柴房里找到了奄奄一息的红儿。   林氏恨极了她,吊着她一口气日夜折磨。   元佩上前探过红儿的脉搏,又掀开她的眼皮看了看,摇摇头:“不行了,叫她家人来见最后一面吧。”   须臾,红儿的父母冲进来,两个老实巴交的农户,看到浑身是血的女儿当即扑上去大哭。   饶是现代见多了各式各样案件和尸体的元佩,也忍不住眼眶微红,深深叹了口气,因为实在太惨了,女孩身上几乎没有一处好的地方,最重要这叫红儿的丫鬟才十五。   若放在现代,还是个初中生。   红儿眼珠动了动,看了父母一眼,似乎撑着一口气就是为了这一刻,然后眼神黯淡下去,彻底断了气。   来跟踪新闻的记者被吓到了,捂着嘴险些吐出来,硬生生忍了下来,拿起铅笔记录。   等看到枯井里不断挖出来的残骸时,还是忍不住跑到一旁去吐了。   “不是瑄哥儿做的!”被锦衣卫抓出来的林氏一脸固执,“瑄哥儿自小心善,连蚁虫都不舍得踩踏,绝不会做出这等事!是有人害他,是老六,是瑾哥儿,是他要害瑄哥儿!”   大理寺少卿陈恕皱眉:“带走。”   林氏一直到下狱提审都坚持认为不是张瑄做的,是有人陷害诬蔑他,并且一口咬定这个人就是张瑄的庶弟张瑾。   元清帝虽然也认为参与此事的不止张瑄一人,但并不认为是张瑾,命锦衣卫将往日与张瑄来往密切的人全都仔细查了一遍。   再通过一一核实那些尸体的身份,还真查出了两人,皆是以往与张瑄称兄道弟的友人,也都是勋贵之子。   张瑄一事情节太过恶虐,经过时报报道,发酵到全国,顿时引发了巨大的民愤。   张家与其余两家被夺爵,张瑄已死,剩下两人被判绞刑,其他参与帮张瑄三人残害女子的,皆被判处死刑。   元清帝并没有剥夺安国夫人的名号,也没有收走张家府宅,但于张家而言,夺了爵便气数已尽,何况张瑄之事闹得人尽皆知,单舆论便足够他们痛苦了。   元清帝并不信张家人丝毫不知情,安国夫人或许是张瑄出事才知晓,为了张家的脸面选择遮掩此事,但未必其他人不知,知情不报也不算无辜。   他对张家的妻妾争斗以及张瑄如何会变得如此残暴也没有兴趣,不管张瑄有多少苦衷,残害女子夺人性命是事实。   不过因着这件事,先前他跟皇叔提过的收拾这些京城纨绔一事正巧有了理由。   元清帝命锦衣卫悄悄收录了京城所有纨绔的名字,然后在结案当日,下旨命这些人三日后去京郊大营报道,进行集训。   纨绔们自然不愿,回家闹了个鸡飞狗跳,但张瑄一事闹得太大,而且元清帝上朝时放了话,不愿去可以,那就让锦衣卫一家一家开始彻查,凡是做过欺男霸女违背律法的,一一清算,绝不姑息。   于是原本还想求情的纷纷噤了声,这些凡在高位的官员,谁家还没有个纨绔,到了集训那日,更是亲自压着儿子去报道。   此是一桩,还有第二桩,元清帝之所以放任将张瑄一事闹大,除了此事实在恶虐,且为收拾纨绔做借口外,还有一个目的,为了人口普查。   人口普查这件事从去年十一月正式开始,到如今已经有四个月,逐渐引发了不少问题。   普查最容易的是百姓,吩咐百姓带着户籍来登记发放身份牌就可,麻烦的是贵族官员家中的仆役,尤其一些见不得光的存在,还有不想为人所知的门客等。   元清帝一直忍着没有提,如今终于可以借着张瑄一事将此事摆到明面上来了。   借着舆论的趋势叫记者写了一篇普查论,直接言明登记人口发放身份牌的种种益处,呼吁各府各家向官府汇报登记各家人口,若有下人病逝、意外、赎身等人员变动,需得及时向官府上报更改等等。   并且表明不论是乞丐还是囚犯,都需要普查登记,发放身份牌,如此一来可防止山匪混入城中,也可防止冒名顶替等等。   有张瑄案与舆论造势,加上先前刘和一事清洗了朝堂,一些曾经亲近刘和但并没有参与谋逆的夹紧了尾巴,恨不能高呼万岁表明心迹,元清帝旨意一出,纷纷附和。   于是人口普查终于有了大进展,户部忙到脚不沾地,一户一户上门登记了起来。   元清帝同时对身份牌的作用做了延伸,日后凡出城、迁移、婚嫁、住店、买卖田产、当赎、通过四海物流邮寄书信快件等等,皆需出示身份牌,有些需户籍与身份牌一起,有些只需身份牌便可。   有了这些限制,这些官员勋贵以及富户们便不得不让下人们登记上册。   若如此还有人隐藏,元清帝也只能无奈,但有了身份牌限制,便是想用这些人来做些什么,也得先掂量掂量。   长安城天子脚下有户部直接普查,到了各省各府,便只能依靠地方官员的能力了。   对此元清帝也鞭长莫及,只能等日后身份牌发挥效用,众人慢慢形成登记变更的自觉。   开年之后一件事接着一件事,众朝臣们和百姓们都有些缓不过来,直到三月中会试放榜,终于给长安城带来了一丝喜气。   与此同时到了肃王的生辰。 第129章 生辰   大魏会试在三月初, 若按照以往的规矩, 单考试便要考九日, 而如今换了新的科考方式,只三日便足够了。   且考生不再需要接连三日待在狭小的考间里,也无需过夜啃干粮, 只需按照发放的考试时间表做完卷子即可。   而如此一来,批阅考卷的效率也大大提高,原本会试放榜至少得需半月, 常常是三月考试, 四月才放榜。   而这一回,月初考完, 月中便放了榜。   榜单贴出来的同时,报子们开始敲锣打鼓挨家挨户报信。   因着开年后闹出了一桩桩大戏, 难得有了喜事,元清帝便特意发话让热闹一些, 于是今年报子的队伍庞大,还特意叫人定制了锦旗,写上所有贡生的名号, 表明是哪年哪月考中, 吹吹打打亲自送到贡生手中。   “中了,中了!”黄贵气喘吁吁跑进四方馆,脸上欣喜若狂,“修哥儿,考中了!”   黄修心里松了口气, 面上却还是稳重模样,端了水递给黄贵:“辛苦兄长,快歇一歇。”   “我们少爷呢?”一旁一个丫鬟急急问道,“我们少爷中了吗?”   被称少爷的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正看似悠哉品着茶,闻言一口茶噎住,连忙道:“别说!先别说先别说,先让我缓一缓……”   黄修笑道:“唐兄,早听晚听都得听了,躲是躲不过去的。”   唐延是黄修在府学认识的好友,家中几代皆是读书人,又是三代单传,全家人的期盼都在他身上,虽是如此,他为人却十分洒脱风趣,也不像其他人瞧不起他,一来而去两人便成了友人。   “别别别……”唐延抚拍着胸口,“再让我缓一会儿,你说的那个什么词来着,心理准备,对心理准备,让我再做做心理准备。”   黄修哈哈笑起来。   唐延虽然不笨,但却不是很喜欢念那些经史,更喜欢学医,可惜医只属于中九流,在上九流眼中上不了台面,唐家是绝不会允许他放下大好前程去做大夫的。   他三年前已经考过一回,这一回若再不中,又得继续回去苦读。   “好了,说吧。”唐延一口气干掉杯中的茶,深吸口气。   黄贵这会已经喘匀了气,笑道:“恭喜唐兄榜上有名。”   唐延先是一惊,然后瞬间跳了起来,对着天大喊了一声。   方才问话的小丫鬟也惊喜轻呼。   “走走走!”唐延喜上眉梢,立刻过来揽住黄修的肩膀,“去平康坊,今个儿咱们也感受感受什么叫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一拍胸脯,“我请客!”   黄修失笑:“报子还没有来。”   唐延摆摆手:“无妨,我们先去前头等着!”   说罢便拉着黄修走了。   会试放榜闹得热闹非常,整个长安城顿时被喜气萦绕,记者们纷纷围着入榜的考生做采访,尤其甲榜头三名,会得到很大篇幅的专访,这一回的榜单是按分数排的,每人名字后的分数都写得清清楚楚。   当然有人欢喜有人忧,也有许多举子铩羽而归,只能回家准备三年后再来。   考中的则开始狂欢,顺便准备十日后的殿试。   不过对元清帝来说,在这之前,最重要的是皇叔的生辰。   肃王生辰在三月十九,往年元清帝也会惦记着他的生辰,派人送贺礼给他,只是那时只当他是皇叔是兄长,这一回不同,便想要好好给皇叔过一回。   元清帝思来想去,又找皇后得了些建议,终于想出了个主意。   三月十九这日一大早,他便带着皇后几人去了城外的温泉行宫,美其名曰泡温泉,实际悄悄为皇叔准备惊喜。   “陛下要不要亲自试试?”皇后正指挥着宫女做蛋糕,见他进来笑着道。   元清帝瞧着快成形的蛋糕,犹豫了下:“那朕试试。”   皇后微愕:“陛下真的要试?”   【不是吧,我开玩笑而已。】   元清帝卷起袖子上前:“真的。”   上回他的生辰蛋糕就是皇叔亲自做的,虽然他没有说,但后来吃蛋糕时他听到心声了,为何他不能给皇叔做一个。   皇后笑了:“那陛下就试试。”   【宝宝这是真的真爱了。】   然而做蛋糕并没有元清帝想的那么简单,以为抹上奶油写上字就够了,他费了半天劲儿奶油就是抹不平,好不容易抹平了,也弄不出装饰来,第三次失败后,只能无奈放弃了。   “算了,朕做长寿面就好。”   为了挽回颜面,元清帝改成了长寿面,这回倒是简单了,有人负责生火,他只需按着步骤来就行。   很快一碗面做好,他自己先尝了尝,顿时满意了。   从上午开始忙活,到了傍晚,终于一切准备就绪,梁平安气喘吁吁来回报:“陛下,肃王已经出府,估摸着再有两刻就到。”   元清帝放下折子:“行了,你们都下去吧,夏恭和梁平安留下就行。”   “那臣妾就告退了。”皇后笑眯眯行礼,忙活了一天,总算能去泡泡温泉了,无污染的天然温泉,可一定要泡个够!   皇后离去,元清帝也起身去了花园,正直春日,园中桃杏盛开,树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云蒸霞蔚恍若仙境。   园中有一冬亭,亭中煤炉燃烧,上头架着锅,热水沸腾,旁边放着食盒,里头是准备好做长寿面的食材。   桌上摆着蛋糕和糕点瓜果,元清帝仔细看过一圈,确定没有什么疏漏,吩咐梁平安:“你去门口候着,皇叔来了直接带他过来。”   “是。”梁平安领命去了。   元清帝瞧着他恭恭敬敬的模样,摇了摇头,他教训了夏婵之后,皇后元佩几个还好,梁平安和宋杰确实被吓到了,两人再面对他恭敬了不少,再也不像之前会随口乱开玩笑了。   元清帝虽有些遗憾,但无规矩不成方圆,未免穿越者们惹出更大的祸事,该有的约束还是得有。   皇后事后与他仔细谈过,其实这件事他们彼此都有错,穿越者之所以行事越来越松懈,说到底还是他纵容的,若非他给了他们“免死金牌”的错觉,他们也不会膨胀至此。   元清帝接受皇后的建议,便对梁平安和宋杰的忐忑选择了无视,心怀谨慎总比肆无忌惮的好。   至于夏婵,还在养伤没有见到,也不知她是知错了还是心里有了怨,不过不论是哪样他都并不在意。   若非夏婵的任务苛刻,好感度必须得达到九十五,他早就送她回去了,他如今便是想着皇叔,好感度也堪堪才过九十。   这样算下来,皇后邵岩宋杰包括刘愿,好感度一项都能达到了,只是几人还有其它任务,必须做完才能离开。   宋杰倒还好,皇后邵岩和刘愿三人,对元清帝来说不论哪个如今都很重要,并不希望他们离开。   还有梁才人,他倒是希望夏婵能与梁才人换一换。   正一边捞面一边可惜着,小达子气喘吁吁来报肃王来了。   元清帝立刻快速盛了面摆放好:“行了,你们下去吧。”   然后大步走到一棵开得最盛的杏树下,不不,这个位子无法正对园口,便又换了个地方,站到了旁边的桃树下,确保皇叔一进来就能看到他。   而且正好微风吹来,还有花瓣落下。   元清帝头一次为别人这样费心准备生辰,便是太后和皇后也只是吩咐下面人按流程去办,一时心情忐忑。   若待会儿出错了怎么办?若皇叔不喜欢怎么办?   正紧张着,听到脚步声,立刻挺直脊背,摆出最好的姿态来。   肃王进来看到元清帝便禁不住笑了,在他生辰这日邀他来别宫,分明心思昭然若揭,却偏要装的神神秘秘的也只有元元了。   不过看着花灯下的元清帝,还是恍惚了一瞬,难得见元元穿红色衣衫,尤其在灯下,在桃树下,恍若桃仙。   不由上前几步,含笑道:“不知陛下召臣前来有何事?”   元清帝听着皇叔的心声,也不由笑了,罢了罢了,反正人都到了,还装什么神秘,便直接朝他伸出手:“还能有何事,自是为皇叔庆贺生辰了。”   看来惊喜这一招是行不通了。   肃王握住他的手,环视园子一圈:“这些是陛下安排的?”   元清帝摇摇头:“随我来。”   这些花灯是梁平安带着下面小太监装饰的,算不上惊喜。   带着皇叔进了亭子,关上门,揭开桌上的罩子:“这才是朕安排的。”   肃王看见桌上的长寿面一愣,有些不敢置信,莫非这是元元亲手做的?   元清帝却是神色一紧,他已经是算着时间在下面了,还是有些发坨,连忙拿起筷子塞到皇叔手中:“自然是我亲手做的,快趁热尝尝。”   心中略懊恼,这才头一个惊喜就出了差错。   肃王却半点不在意面坨不坨,只知道这是元元亲手做给他的,若放在去年生辰,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竟有一日会吃到元元亲手为他做的长寿面,黑眸深深凝视元清帝一眼,各种滋味在心头滚动,坐下来大口吃了起来。   “小心些小心些,这是一根面。”元清帝连忙道,“千万不能咬断,要整根吃完才行。”   他煮面的时候特别小心翼翼,就怕断掉,可千万不能功亏一篑。   肃王没想到元清帝竟会信这个,瞧着他焦急的模样,便按他说的来。   朕原也不信。   元清帝心里嘀咕一声,他原本也是不信的,但皇叔比他年长,如今为了皇叔,也得信了,希望他能健康长寿。   面并不多,肃王很快见到了尾,剩一指长时,他忽然朝元清帝招了招手。   元清帝不明所以,往前凑了凑。   然后就见皇叔夹起面来送到了他嘴边。   元清帝:……   作者有话要说: 肃王:一起长寿。   元清帝:还有这种操作? 第130章 礼物   元清帝瞪着那根面, 心里只有两个字:输了。   皇叔只这一个举动就将他准备的这些浪漫手段比了下去, 压住扑腾的心脏, 不由感慨一句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皇叔竟然连这种手段都想得到。   而且如此浑然天成。   若不是他能听得到皇叔的心声,还真要怀疑他是不是经常做这类事了。   元清帝不知道现代有句话要无形撩妹最为致命,如果知道, 就不难解释他此刻的感受了。   肃王不解,拉过他的手催促他。   他并没有其它想法,只是单纯想要与元元分享他的“长寿”。   直到元清帝凑上来咬住面条的另一端, 四目相对, 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元清帝刚眨了下眼,就觉眼前一暗, 唇上被亲了一下,咬住的那截面断掉, 落到了嘴里。   两人相视一眼,齐齐笑了起来。   吃完长寿面, 元清帝将蛋糕上的蜡烛点燃:“皇叔来许个愿吧。”   上一次他许过,这一次皇叔也不能漏下。   肃王将纸巾扔到桌旁的垃圾桶中,朝着蛋糕闭上了眼。   【愿元元此生平平顺顺, 身体康健。】   元清帝微怔, 他本以为皇叔会许愿与他长长久久在一起,没想到竟只为了他,真是……   眼中各种情绪涌动,一颗心仿佛泡在了温泉里,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皇叔, 等他吹完蜡烛,按住他的肩膀就亲了上去。   “别动!”   他立在皇叔面前,捧起他的脸:“闭上眼睛。”然后从额头开始,到眼睛到鼻子到脸颊,亲吻温柔到不可思议。   到唇边的时候停顿了一下,飞速道:“我喜欢你。”   话音刚落就吻了上去。   肃王呼吸一滞,下一瞬反客为主,右手扣住他的后脑,左手揽住他的腰将他按坐到了腿上。   这是一个异常激烈的吻。   肃王仿佛要将一直压抑的感情全部发泄出来,元清帝一开始还能迎合,后来只能被动承受,舌头被吮吸到发麻,来不及咽下的津液顺着唇角没入衣领。   肃王大手撩开衣襟探了进去。   ……   冬亭里门窗紧闭,炉火烧得旺盛。   有一角窗帘没有拉上,从元清帝的角度,恰好透过玻璃能看到外面情形,那桃花树上的花灯上上下下一闪一闪,时快时慢,不知闪了多久,他眼前一花,看到了漫天星光。   ……   元清帝再醒来的时候是在温泉,睁开眼发现他正趴在皇叔怀里,皇叔躺在池边阖着眼轻抚着他的后背。   “醒了?”肃王立刻睁开了眼,亲了亲他的脸颊。   元清帝眨了眨眼,大脑渐渐恢复清醒,想起先前自己竟然晕倒,淡定的表情再也绷不住了。   之前那一回,他喝醉酒晕倒也就罢了,这一回他清醒着竟然也能晕,实在是……   丢人。   原本就被打击到的攻心越来越弱,虽然羡慕嫉妒,但不能不承认,不论从外表还是实际作用,他都比不上皇叔。   意识回来,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动了动身体,立时瞪大了眼:“你……”   立刻就要起来,却忘了这是温泉,脚下一滑,重重坐了下去。   肃王眼疾手快接住他,后仰的时候头一下磕在了台阶上,发出一声响,两人齐声闷哼。   “没事吧?”元清帝没想到会这样,顾不上不适,忙探身去看皇叔的头。   这一下磕得结结实实,连肃王也没能扛住,头嗡的一声响,眉头紧皱:“嘶——”   元清帝伸手摸了摸:“肿了。”心里有点哭笑不得,扬扬下巴,“看来老天也站在朕这边,见不得皇叔欺负朕。”   肃王无奈:“是是是,是我不好。”却按着他的腰半点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元清帝迟疑了下,最终没有起来,帮他揉着肿起来的包:“算了,看在今日是你生辰的份上,随你高兴罢。”   肃王凑上来亲了亲他的唇角,元元这般乖顺的模样真教他爱极。   温存片刻,元清帝忽然后知后觉想起来:“朕的贺礼!”   他为皇叔准备的贺礼还没有拿出来。   肃王长臂一伸,从散落在池边的浴巾里拿出了一个木盒子,含笑摇了摇:“可是这个?”   他帮元元脱衣服的时候瞧见的,一看便知是要送给他的贺礼,便特意拿了出来。   “是这个!”元清帝立刻接过来,心中懊恼,“你看过了?”   这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在他原本的设想中,皇叔吃了长寿面吹了蜡烛,他们一道吃着蛋糕瞧着园中的灯景,待气氛越来越好,他再拿出这个礼物,再然后一道来泡温泉。   如今全乱了套。   对比当初他过生辰时的情形,简直……   美色误人。   “没有。”肃王回道。   元清帝半信半疑地睨着他,这个回答与他无关,所以听不到他的心声,转念又摇了摇头,打开盒子放到他面前:“罢了,反正本就是要送给你的。”   巴掌大的木盒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肃王微微一愣。   “是指环。”元清帝将盒子里的两枚金戒指拿出来,戒指做的很简单,表面看不到任何刻印,只有内里刻着名字。   他拿起刻着他名字的那个朝皇叔道:“伸手。”   肃王依言将手递给他。   “皇后说,在他们那里指环又叫戒指,是成婚用的,一人一个,代表一对。”尽管两人此刻的姿势有些不雅,但元清帝表情还是很庄重的,“戒指戴在无名指上表示已婚,所有成婚的人都会戴着婚戒。”   大魏指环虽也是定亲的信物,但只是其一,也没有这般详细的意义。   听皇后描述过后,他就有了这个想法。   他拿起戒指小心翼翼地给皇叔戴上:“本来该是单膝跪地才行的,不过……”   这样也不赖。   “这戒指虽瞧着丑了些,但是朕亲手做的。”元清帝表情有点赧然,实在是这对戒指瞧着确实粗陋,他怕来不及只能做简单打磨,跟皇叔送给他的手链一比,便有点拿不出手。   “待朕再练一练,下回重做一对来换过。”   “不,这就好。”肃王心头滚烫,喉头一哽,深吸了口气才压下去,双手掐住他的腰,将他从身上提起来,转身放到池边坐下,然后单膝在他面前跪下来,学着他方才的样子,帮他也戴上戒指。   眼睛泛红:“我很喜欢。”   元清帝感受着他此刻情绪混乱的心声,不由握住他的手笑道:“从今以后皇叔便是朕的人了,若有一日朕发现皇叔有了他人,绝不饶你!”   虽是半开玩笑的语气,但目光却极认真。   是皇叔先招惹他的,他被他的情意打动,对他动了心,甚至愿意雌伏在他身下,若有一日皇叔后悔,或者喜爱上了他人,他一定不会原谅他!   他没有父皇的胸襟,能容纳下第三个人,若有那一天,他不能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虽然此刻看来有些荒谬,毕竟知情者看来,皇叔对他的情意更深,怎么可能会背叛他,但正因为如此,他才会不安。   因为皇叔付出的太多,他付出的太少,哪怕他愿意在下,但皇叔为他做的那些,单这一点根本无法完全回报。   他担心有一日皇叔的感情会耗尽,不再像这般喜爱他。   正因为动了心,所以他才会患得患失。   他已经在努力学着对皇叔好,学着回报他的感情,希望皇叔能给他一些时间,希望他预想的情景永远不要到来。   肃王虽听不到元清帝的心声,但以他对元元的了解,多少能看出一些,握住他的手将他揽到身前,亲了亲他的脸颊:“我此生只是陛下的人,陛下若不信,便同我一道来验证如何?”   【唉,我只爱你一人都来不及,哪里还有别人。】   元清帝的不安被抚平,扬扬下巴:“朕准了。”   理智恢复,看着两人眼下的模样,顿时失笑,叹气道:“原本我设想的,在烟花灯火下送上戒指给皇叔,哪知成了这般情形。”   大型焰火太扎眼便罢了,但小型烟花却是可以的,原本说好的烟花灯火微风花瓣,结果一样都没有实现。   若叫皇后知道他们是在温泉里光裸着交换的戒指,只怕会大笑出声来。   “这般就很好,我很高兴。”肃王也缓了过来,只是眼睛还泛着红,在他唇上亲吻了一下,抱着他重新换回之前的姿势。   元清帝全身泡进了温泉里,懒洋洋舒展了下身体,下巴抵在皇叔胸口,抬头看着他:“等日后我们老了,我便退位做太上皇,和皇叔住到这行宫里来,只有我们两个,除了服侍的宫人,谁也不带。”   若说他多么喜爱做皇帝,并不是,他的人生从出生就没有第二条路可选择,太傅教给了他什么叫责任,他便得担起大魏,担起他的责任。   但他也想任性一次,等日后的太子能够接的起这个责任,他就可以解脱,做自己想做的事。   “如果还能走得动的话,便去四处走一走,看看这个世界。”   一把龙椅一座皇宫几乎就是他所能见到的全部,他治理着这个国家,却连邻省都没有去过,所谓大好山河只是书本里的文字,尤其从穿越者那里了解的越多的时候,更想要亲眼看看这个世界。   “等走不动了,我们就回来,一起老死在这里。”   肃王凝着他晶亮的双眸,眼中各种情绪涌动,有骄傲有心疼有感动……最终深吸一口气,将他牢牢揽住,戴着戒指的十指交握:“好。” 第131章 热恋   借着皇后身体不适需泡温泉, 元清帝在行宫待了足足五日, 肃王和季行走交换着出现, 也在行宫陪了元清帝五日。   两人正在热恋期,恨不得时时黏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 畅想不完的未来,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勾起彼此的欲望。   便是什么都不做,相拥立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景致都能看半天。   这日清早裹着被子看着窗外廊下的鸟雀, 元清帝心情极好, 笑道:“改日叫人给这鸟雀也配个伴来,一个未免太孤单了些。”   他如今看什么都希望成双成对。   肃王笑了笑, 在他唇角吻了一下:“陛下说的是。”   【元元真是可爱。】   元清帝顺势回吻,两人很快又缠到了一起。   窗外的鸟雀歪着头好奇地看着里头的情形, 小眼睛瞪得圆溜溜,不明白人类为什么喜欢压在一起晃啊晃。   小鸟跟着那只翘起的脚晃动身体, 晃着晃着晕了,从杆子上一头栽倒下来,扑棱着翅膀。   元清帝餍足, 扭头看到掉到笼底的小鸟, 忍不住笑了。   肃王从后面拥着他,轻抚着他的脖颈,忽然道:“陛下要不要……”似乎有些说不出口,犹豫了下,道, “陛下可要试试……”   后面的话终是说不出来,直接拉过他的手示意。   试试在上。   元清帝几乎立刻抽回了手,有点懵。   肃王将他翻过来面对他,神色认真表示他不是开玩笑:“其实我原便是这么想的,只是万没想到陛下会愿意为我至此,陛下若想,我不会拒绝。”   不说未挑明时,便是元元同意与他尝试,他也未想过元元会愿意在下,他舍不得元元痛,舍不得他难受,更重要他是皇帝,如何能为他人臣服。   所以如今这般,他心里虽十分欢喜,却还是有些不安的。   尤其他清楚元元愿意为他如此,多是看在他为他舍命的份上,恩情感激总会随着时间渐渐褪去,他不希望元元日后后悔,更不希望在他们之间留下挟恩图报的种子,仿佛只是因着这恩情才在一起一般。   虽然他知道并不是,元元对他亦有情,但他不得不承认这份恩情确实在其中起了很大的作用。   他不想耗费他们之间的感情,所以只要元元愿意,他不会拒绝。   元清帝听着皇叔的心声,从发懵中回过神来,盯着皇叔瞧了片刻,握住他的手,摇摇头:“不了,这样就好。”   之前他确实有过这个念头,尤其在皇叔为他舍命前,他从未想过会愿意在下,其实皇叔想的对,恩情确实起了很大的作用,但这个作用不是让他对皇叔百般退让,而是让他明白了他对皇叔的心意。   他喜欢皇叔,想要让他高兴,愿意让他舒服,皇叔不愿意让他受苦,难道他就愿意让皇叔受苦吗?   何况他并不觉得痛苦,事实上,咳,很舒服。   皇叔对他的情意是他永远无法企及的,至少若有一天面临先前皇叔救他的情形,他是不会去救皇叔的。   不是他害怕胆怯,因为他是皇帝,他身上背负着整个大魏,他不能死,他可以在死后去向皇叔求得原谅,却做不到为他舍命。   至少现在不能。   他无法回报同等的感情,这对皇叔不公,所以这种事他愿意妥协。   再者或许就像刘愿几个认为的,他其实本就是天生的受,至少一次次的欢好,带给他的是享受而非痛苦不适,这便更怪不得皇叔了。   只是没想到皇叔竟然还有这样的顾虑,元清帝不由笑了笑,一点一点将自己的想法说给他听。   顺便趁机甜言蜜语安抚皇叔的心:“……不过就算我天生如此,让我心甘情愿的,也只皇叔一人。”   这是实话,即便他真的只能在下,除了皇叔绝不会接受其他人。   肃王黑沉的眸子凝着他,眼中情意涌动,伸手一把将他抱进了怀里:“能得陛下此言,我便是死也无憾了。”   这就够了,他不需要元元为他死,哪怕有一日他去了,他也希望他能好好活着,平平顺顺高高兴兴的活着。   当年若没有元元,他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他的命是他给的,他是他的救赎,是他的信仰,相比其它死法,他反倒宁愿为他而死。   元清帝原本还想嘲笑一下皇叔又重出山的死而无憾,转念听到他的心声,心头滚烫一片,眼眶竟有些发热。   忍不住按住他的肩膀,一个翻身将他压到身下,坐起来,扬扬下巴:“既然皇叔喜欢这样的,朕便满足皇叔一回。”   ……   满足的后果就是元清帝回宫的时候全程瘫在马车上,让皇叔给他揉腰。   “上面一点上面一点,右边右边,嘶……不行不行,往下往下……”   “嗯嗯,啊啊,轻点轻点……”   原只是单纯的指挥,瞧着皇叔的神情,哼哼唧唧起来。   肃王无奈,伸手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别闹。”   元清帝眼中带笑,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想作弄皇叔就想逗他,好像从前的顽皮全都回来了,看到他变脸就很高兴。   一脸无辜:“我哪里闹了,是皇叔手太重。”   肃王哪能看不出他的小心思,若是从前他只会应和,如今,他捞起元清帝的腰将他拉到怀里,在他唇上轻咬了一下:“陛下可以再闹试试,还有更重的。”   说话间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元清帝瞪他,片刻后舔了舔唇:“试试就试试。”   龙阳大全上说叫什么来着,对了,车震,似乎很不错的样子。   肃王被他打败,却并不依他,直接将他按回软垫上,拉过外衫兜头盖住,继续给他按摩。   元清帝乖乖趴着,眼里满是笑意。   ·   肃王生辰过后便迎来了殿试,不过在这之前,趁着会试的喜气,元清帝宣布成立医学堂,并打算在全国开设卫生站。   大夫在大魏的地位并不高,尽管有太医,但太医院最高官署院使也不过五品。   韩愈师说有云:巫医乐师百工之人,君子不齿,今其智乃反不能及,其可怪也欤!   虽是赞扬,但也说明了医的地位。   自古巫与医并称,春秋时期扁鹊出现,巫医才渐渐分离,到汉时依旧有巫蛊巫术之事发生。   到如今虽朝廷已经明确为医建立了官署,但民间信奉神婆巫术者亦有不少,百姓愚昧,生病不去求医,求神拜佛者更是不在少数。   当然,这也与医坊较少有关,大魏医药不分离,医坊即买药又负责诊病,要么是大夫自己开设医坊,要么是药商请来大夫坐堂。   但医坊大都开设在府县中,往往十里八乡要看病需得进城,若哪个村子中来了大夫,便会极受欢迎,然而很少会有大夫住到乡下。   元清帝亲政后特意下了令,命太医院医官每年下访,但会真心走访乡村的没有几个,大都是在府县走一圈,为当地官商诊治过便会回京述职。   他一直想要解决百姓求医难的问题,如今终于有了机会,有了卫生所。   卫生所借由现代的卫生服务站而来,元清帝打算从府县到乡镇,日后甚至到村中,每一处都设立卫生所。   现有的医坊可以直接整改,卫生所所长赐七品,大夫赐八品,可以说直接将如今管理医坊之人从工商提到了官。   此项旨意出来自然有人反对,但医事关性命,加之又是造福百姓之事,随着太傅领头,反对之声很快就压了下去。   不过元清帝也做了让步,卫生所虽有品级,但并不领俸禄并无实权,薪资由所长发放,至于所长的俸禄,自是从百姓看病与药材买卖所得。   否则等卫生所遍布全国,单发俸禄就得将元清帝发穷,除非将药材管制,从此官营,这显然不可能。   不过药品定价可以进行管控,但需要慢慢来,先等卫生所建起来,等大家接受之后再一步步施行。   当然,这些官职的发放并不是随意发下去的,若想要取得卫生所的经营权,这些医坊便得像科举一般,进行严格的科考,尤其是大夫。   因没有统一的管理,大夫中藏着不少庸医,元清帝看过的案宗中,便有不少祸事都是因大夫误诊而引发。   所以他明确点出凡是挂着大夫名号出来行医的,必须得考取行医证,得到太医院的肯定,否则不得为他人诊治开药,而百姓若找了无行医证之人治病,出了事概不负责。   至于如何考试,如何发放行医证等等细节,便由元佩梁平安和太医院院使杨仲仁负责决定。   而医学堂设立,便是为了日后广布卫生站做准备。   因学医并非科举,所以凡是愿意学的都可以去医学堂报名,太医院御医之上皆可为师。   待这些学生学成通过考试后,便可以分派到各府各县,一直到乡镇的卫生所中,为百姓行医,治病救人。   不过这至少也得需三五年,所以目前最重要便是已在坐馆行医的大夫。   这一消息通过时报,在会试放榜后第五日放出,顿时天下哗然。   尤其各地开设医坊的,激动得难以遏制。   从工商一跃到官,如何不激动。   更有不少原本并不经营药材的商人立刻转行,或者多加一行,开起了医坊,一时各地原本隐在山野村子中的大夫变的抢手起来,医坊需要有大夫才能开馆,且时报明确规定,一家卫生所至少得有一名大夫。   元清帝对此并不制止,甚至乐见其成,所长只有一个名额,这些商人便是开设,也只能选出一人来,且所长并非实职,不过是个名号罢了,甚至他要的便是这些商人来办,他对卫生所的设想可远不止这点,日后会有更多用处。   于是在殿试开始的时候,太医院医官两人一组,分派到各省,进行考试。   而新建好的医学堂门前,涌来了大批的学生,从学过医想更进一步的中年,到被父母带来刚够招取年纪的童子,足有三四百人,还有大批学生从全国各地赶来。   与此同时,元清帝坐在龙椅上瞧着一个叫黄修的学子蹙起了眉。 第132章 殿试   大魏殿试在大庆殿内举行, 所有考生一一检查过后找到对应编号的桌子坐下, 开始听题答卷。   殿试只考一场, 由皇帝直接命题,大都与时政有关,这一回元清帝也不例外, 虽考卷的样式有了更改,但题目依旧是他到场后才命题。   而他给出的题目很简单,只有两个字:私盐。   元清帝毫不避讳叫众人知晓他接下来的打算。   刘和虽已经问斩, 但他插手江南盐务贩卖私盐一事并没有完全了结, 这其中牵扯太多人,他只是将名单领头的几个大臣解决, 然而这些人做的无非只是滥用职权给盐帮行方便之门,真正参与贩卖的却并不是他们。   邵岩年后巡查, 也顺便在私下探查此事。   考生们听完题目,有人欢喜有人忧, 不过到底是在大殿上,不论心里想法如何,都不会表露在脸上。   元清帝不动声色听着众人的心声, 高兴的抱怨的他都不在意, 心怀有异的全都被他分辨出来剔除,听着听着,忽然蹙起了眉。   【果然,皇帝下一步打算要盐改了,也是, 有穿越者提供晒盐法,以后盐的产量会越来越高,是该改了,不过这论述该怎么写才能让皇帝眼前一亮……有了!】   穿越者!   又来了一个穿越者!   元清帝仔细分辨,很快找到了声源,拿起座位单瞧了一眼,黄修,来自应天府,从桌上找到他的详细资料抽出来,翻看了看。   凡是参与殿试的考生资料都会事先调查清楚放在他面前,一份是今科考官整理呈上来的,一份是锦衣卫私下调查所得。   元清帝仔细看过两份,按照描述,黄修本是应天府治下青山村一农户之子,因其父对其师有救命之恩,收了当时七岁的黄修为弟子,十二岁考中童生,十六岁时参加乡试未过,后苦读三年,才在去年秋闱时中举,而后进入府学,接着便是来京城参加会试,得以榜上有名,会试成绩排甲榜第六。   两份描述并没有太大的出入,毕竟时间匆忙,锦衣卫不可能将所有来会试的考生都调查的清清楚楚,只能通过推荐信以及近期的接触观察得出结论。   没有落水没有重病没有意外,元清帝也无法知道黄修是何时穿过来的,但他判断,应该不超过一年,甚至极有可能与夏婵宋杰几人差不了几日。   若黄修是穿越者,他定然有金手指,不可能会落榜,应该是在落榜后三年中穿来的,然而这三年应天府并没有传来什么有穿越者迹象的新鲜事迹,自从时报出现,元清帝特意吩咐过这些记者,多多注意各地古怪新鲜事,一旦发现立刻查报上来,皇后几人便能第一时间判断出是否有穿越者出现。   时报并没有呈上应天府有什么与穿越者有关的事迹出现,要么是黄修一心埋头读书什么都没有做,要么就是他来得晚,等回过神来像王五一样知道了水泥,不敢再露头。   元清帝看完将资料重新放了回去,不管怎么说,黄修肯定是穿越者无疑,只是不知道他属于哪一类,若似王五,却规规矩矩来参加了科举,若似邵岩几人,却在听到消息后并没有立即来相认,元佩和刘愿身在它国千里迢迢都要赶来,他却直到会试才出现。   而且来京这么久的时日,并没有想着接触任何一个穿越者。   要么是他心有顾忌,要么他的任务与他无关,当然,也有可能与王五一般怀有异心。   元清帝便打起精神来辨别他的心声,本是想听听他的来意,却被他所想的内容吸引。   【……盐钞法大魏已经有了,皇帝要盐改,那就跳过盐引和纲盐制,直接运用票盐制,纲盐制的本质还是剥削,历史也证明了纲盐制的失败,嗯……不过票盐制虽然打消了盐商对盐的垄断,商贩可以自由贩卖,解决了私盐泛滥,但票法本身不好解决,多了就容易造假,还有肯定会引起盐商反弹……】   【不过正好,以我现在的年纪地位,写的完美无缺就太显眼了点,有不足才对……】   【就这么写了,嗯,解散盐禁同米麦,无需再配盐钞,自宜令买客赴运司纳课,领票赴盐场买盐……只论盐客之有无,不论商贾之南北……嗯,再把十条写上去,正好。】   【一、按旧科则酌减外费,以轻成本也,二……最后一条,册除繁文,以归简易也,搞定!】   元清帝听着,只觉豁然开朗,盐改一事便是专门学习历史的刘愿都了解不深,原打算让他攒些积分兑换资料,没想到黄修竟然懂得,而且他提出的票盐制确实提到了点子上。   不由眼前一亮,起身装作巡视考场,走到了黄修身边,他已经打好了底稿,此刻正在往卷纸上誊抄,元清帝过来,他手腕一顿,险些晕了卷纸。   元清帝却半点没有要避开的意思,就站在他桌案旁将他的底稿完完整整看了一遍,再打量黄修一眼:“不错。”   黄修手腕又抖了一下。   【我去,皇帝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是对我的文章惊为天人记下我的名字,然后一会儿阅卷的时候给我前排名次的吗?这面无表情的冷淡样子,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难道是皇帝真的不满意陆荣,所以想要推我出来打擂台?】   元清帝挑了下眉,陆荣是这一届会试的头名,黄修还真猜对了,他确实对陆荣存有偏见,因为陆荣是刘和的学生。   刘和一事他秉公处理,参与谋逆的诛九族,其余与刘和勾结做下违法之事的抄家流放,按律定罪,但也有如陆荣一般,只单纯是刘和的学生或门人,并未参与这些种种,并未定罪。   只是其他人都羞愧离去,或者避开这一届科举,打算等下一回,唯有陆荣选择继续参考。   其实陆荣本身并没有什么大问题,甚至极有才华,但他曾是刘和的学生,只这一点,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元清帝就不能将状元给他。   原本他是打算在第二第三名之间挑选一人,如今冒出来个黄修正好,拿他这篇文章出来,也没有人会不服了。   答卷时间为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小太监们收了卷子,分序放好呈上来,元清帝挥手叫考生们去侧殿歇息,他一个个开始阅卷。   元清帝之前,殿试需得两三日后才会宣布名次,他亲政后直接改为当场批阅,待考生们用完午膳就能得到结果。   此回参与殿试的考生有二百三十六人,原本会更多,但因刘和一事牵扯到了不少人,许多举子都选择避开这一届,等下届再考。   二百三十六份试卷,元清帝不可能逐字逐句全部看完,基本看过开头几段不符合题目或者只顾堆砌辞藻便通通撂到一边。   然而这样的考卷占据了近半,不由叹气,这是他亲政后第二次科举,头一次他信心满满,却铩羽而归,入他眼值得他培养的亲信并没有几个,挑出来的几人放到翰林院磨砺,三年过去,也都泯然众人,叫他失望。   更别提有些依附了刘和,他倒是希望太傅能教导一些学生出来,然而太傅为了避嫌,早已不再收徒。   不过这一回却不能避开了,他打算开办一所学院,叫代表刘愿的季行走出面,太傅为院长,真正开展新学。   他所打算开设的新学,除了君子六艺,添加数学物理等几个容易立刻实验的科目,施行半军事化管理规则,先从慈幼局的孤儿开始,待书院名气渐起,再招揽名儒,放开名额。   刘愿身份有碍不能真正出面,再者月初他身体好转后就被辽帝召了回去,至少得两月后才能回来。   皇叔假扮的季行走也不能时时出现,所以便需得太傅出面,至于老师,翰林院多得是闲置的进士,便让他们去教导孤儿六艺,也能得个好名声,新学方面,资善堂里年纪稍大些的学生完全可以担任,一年的学习,基础知识他们已经滚瓜烂熟。   他也不求所有孤儿都能立刻掌握高深的数理化生知识,只希望能给他们建立一个基础的认知,若真有天赋极好的,再挑出来详细教导。   元清帝还有更长远的野望,他希望日后每一个学科都能有相应的学院,好比现代的农业医科等专业大学,甚至厨校技工等,百姓们哪怕不读书,也能选择想要学的手艺。   这样一代代传承,哪怕有一日大魏不在,一些手艺也能保留下来,不至于像穿越者们所说失传。   当然目前只是设想,想要实现还得一步步慢慢来。   言归正传,元清帝快速批阅试卷,倒也挑出了几个不错的,陆荣确实有才,他的文章与黄修的侧重点不同,黄修看明白了他的意思,没有在私盐上着墨太多,直接给了他盐改的办法,陆荣则紧贴题目,阐述了如何遏制现有的私盐,终究稍逊一筹,但他提出的点子也极有参考性。   一个多时辰后,所有试卷批阅完,元清帝期间还用了午膳,考生们就安排在侧殿,会有太监为他们送来膳食。   最终御笔批下,黄修为状元,陆荣为榜眼,探花则被一国子监年轻学子所得,对得起探花这个称号。   殿试素来不黜落考生,只是分定出名次,名次分三甲,一甲取三人,状元探花榜眼,二甲三甲人数不等。   刘和事件后,元清帝有意对官吏施行新的考成法,便没有立刻加赐这些人官职,打算等恩荣宴仔细考量过每个人后再一一分配。   旨意发出,众考生前来殿中听宣。   元清帝注意着黄修。   【滴——主线任务三达成,通过殿试成为进士,宿主考取状元掉落额外奖励,记忆回溯丸三颗,请慎重使用。   新任务:成为一县之令,三年内获得当地百分之八十的百姓拥戴,成功奖励身体强健药剂一枚,失败抹杀!   请宿主奋发图强努力完成任务,早日成为一代贤臣。】   【靠靠靠,三年?有没有搞错?!】   不同于黄修的抓狂,元清帝笑了,这下不需要想办法要黄修暴露了,毕竟不能单凭一篇文章就断定他是穿越者,只怕元佩几个看了也猜不出,只要将他稍稍拖住些日子,等邵岩回来自能定夺。   作者有话要说: 黄修走的是X点常见的历史文套路,科举崛起一类。 第133章 黄修   黄修很郁闷, 状元袍加身被漂亮姑娘夹道欢迎也弥补不了他此刻的郁闷。   可以说他从穿越后就一直很郁闷。   其实算起来能在死后再活一次已经是千年难遇的大幸事, 但偏偏好死不死的, 他绑定了一个什么一代贤臣系统。   四个月内考上举人,半年内考上进士。   他穿越来一年,几乎什么都没有做只顾着学习了, 头悬梁锥刺股都不足以形容他刻苦的程度。   他的原身虽然不笨,但绝不是什么天才,从七岁读书, 到十六岁参加乡试, 在他们小县城已经算得上厉害的了,可惜第一回 没有成功落榜了。   这一落不要紧, 老师年纪大去了,差点就要成未婚妻的姑娘转投他人, 小伙子闷闷不乐差点抑郁,晚上跑到山上对着星星月亮抒发愤懑, 结果一脚踩空从山坡上滚了下来,当场丢了命。   因为撞到了头,黄修穿过来后接收到的记忆都是残缺的, 也就是说原身学到的那些知识他都得从头认真读一遍。   黄修郁闷啊, 吐血啊,看着系统明晃晃的抹杀两个大字,只能拼了,他本来就是死了的人,能活一次还有什么计较的。   谁知埋头苦读两个月, 冷不丁冒出了个水泥,这还不止,什么压水井、时报、商场、公园……   他只有一个字:牛。   这什么海外来的御前行走,简直牛大发了。   他倒是想去试探试探认个亲,尤其又出现了个宋行走的时候,但是他得考试,根本走不开,等考完乡试又得为会试做准备。   他当年高考的时候都没有这么认真过,幸好考中举人后得到了个过目不忘的技能,从此会试不是梦。   不然他真的要哭了,这尼玛文言文太难了,还有这个经那个史,还得学怎么写诗,简直要他的命。   他上辈子根本不是学霸,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代贤臣系统会找上他,难道因为他做了不少善事?   到了京城黄修仔细将大魏这一年来的变化打听了一遍,吉祥商场他去了,公园他去了,安王新搞出来的会所他也去了,凡是跟穿越者有关的变化他都瞧了一遍,这瞧着瞧着,就瞧出了问题。   貌似这穿越者不止什么邵行走宋行走和季行走。   感觉好像从皇帝到太后到皇后都是穿越的。   于是他迟疑了,本来是打算趁着会试前找机会接触接触,现在倒有点不想了,万一这些穿越者是组团来的互相认识呢,那会相信他一个外人吗?他这个一代贤臣的任务会不会跟他们冲突?之前不是冒出来个搞大烟的,这不很快就没了踪影,虽说被搞死纯属活该,但谁知道这群组队会不会排斥他这个单排的。   这一犹豫两犹豫,再加上这宋行走和季行走也不是他能立刻见到的,后宫那些娘娘更不用说,转眼到了会试,干脆决定考完再说。   直到今天,考中了状元。   还没等他高兴,一个大任务就砸了下来,晴天霹雳,三年得到一个县百分之八十百姓的拥戴,简直地狱难度。   他上辈子就是一个普通人,别说当县长,他连村长都没当过,本来是打算先在翰林混几年攒攒资历,没想到系统上来就给他一个“大礼包”。   郁闷的黄修也顾不上他的文章会不会被那些穿越者看出端倪,直到游街结束回到四方馆都闷闷不乐。   转头看向他在大魏交到的第一个好朋友唐延,发现他竟然也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   “唐兄这是……”他疑惑。   唐延迟疑道:“你说……我去考行医证如何?”   黄修呛住:“哈?”   敢情这兄弟还没熄了想学医的心。   他犹豫,若以现代角度来看,学医没有什么不好,反倒很好,但这不是现代,虽然皇帝似乎看起来开始重视医了,但再怎么也不能跟正规的科举比较,百姓心里肯定还是考进士当官更重要,虽然好朋友的梦想是该支持,但——   “伯父恐怕不会同意。”   别说唐父,唐家那一大家子都不会同意,唐父他接触过,是一个完全信奉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腐儒,唐延能长成现在的性格简直奇迹,唐家其他人更不用说,全都指望着唐延光宗耀祖。   唐延闻言果然露出沮丧的表情,但很快,咬咬牙:“我虽过了会试,但不过是个同进士,最多也就得个八品庶吉士,跟大夫有何区别?再者观陛下此举,显然是要提拔医者,说不定日后医者也能升迁。”   那怎么也得正规医院建起来,分个主任院长什么的你才能升迁,黄修心里吐槽,道:“你打算如何?”   说到底他只是朋友,拿不了别人人生的主意,还是得看对方的意思。   何况他现在也有个头疼的大麻烦。   唐延坚定道:“我打算去考行医证,等被分配了卫生所,木已成舟,父亲便是反对也无效。”   黄修忽然心中一动:“这样如何,我打算请旨外放,治下一县,若事情成了,你便同我一道,去县里做个县大夫如何?”   唐延的医术他是知道的,不说严重病症,治疗一些小病症完全没有问题,如今医学堂开学,听说专门有给大夫深造的课,可以让唐延去听一听,那几个穿越者里明显有学医的。   有了唐延,他完全可以从医疗方面打开突破口,卫生所办起来,到时候看病的费用肯定会降低,费用低选择看病的人会越来越多,而需要的药材也会越来越多,他大可以从种药材开始,打造一个医疗产业链大县出来。   黄修越想越觉得可行,只是县的选择上就得慎重,哪个省适合种药材来着?   新科进士有人报考行医证,这件事很快传遍了整个长安城,元清帝听说的时候很是惊讶,几乎要怀疑这个人也是穿越者了。   竟有人愿意不在意进士身份而去做一个大夫,这简直算得上奇事。   叫来锦衣卫一调查,竟是真事,这叫唐延的进士确实真心实意要学医,据说从小就爱研究医书,还有叫元清帝微愕的,这人居然和黄修是好友。   不由叫他怀疑起来,这人是不是也是穿越者。   疑惑之下干脆宣了人入宫来见了一面,才知道并不是,只是单纯喜爱学医罢了。   同时也闹明白了他和黄修的打算,想了想,干脆成全了两人,他倒也想看看黄修的能力如何。   如果真的足够,不妨接受他这个“贤臣”。   “来人,拟旨!”他招来夏恭,“进士唐延有医者仁心,特赐悬壶济世四字,准许其参加医考,并去医学堂进修。”   “唐延,朕赐你这四字,是望你永记心中,若有违反,朕决不轻饶。”   “是。”唐延大喜。   很快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人们对医科和医学堂的议论更多了,已经有不少人决心叫孩子来学医。   医学堂并非完全免费,太医院也支撑不起完全免费,是故会收取部分学费,且按年来交,不过进了学堂吃穿住便不用再另付。   还是有不少百姓争相送孩子前来,尤其家中孩子多的,毕竟能少一张嘴是一张。   而与此同时,元佩的法医学也与医学堂并到了一起,学生们从他的府中搬了出来,搬到了医学堂。   “师父,我们是不是也要搬进医学堂?”   梁平安刚从宫外回来,就被学生找了上来。   来找他的是他的两个得意弟子,一个叫吴巧云一个叫张月奴,两人差不多已经出师,如今长安城里有人生产,多是她们两个带着师妹们出诊,他已经很久没有出手了,虽然他是阉人,但在外人看来能避开最好。   闻言摇摇头:“暂时不用。”   倒不是他不想,而是妇产科如今只能用女子,大魏虽男女大防不严重,但也没有达到能够让男女一起毫不避讳上学的程度。   吴巧云和张月奴相视一眼,吴巧云暗吸一口气上前来:“师父,弟子有事想请师父答应。”   梁平安疑惑:“什么事?”   莫非是找到了对象想成亲了,这倒是,他这些弟子们这一年下来简直改头换面像是换了一个人,能做宫女的长得都不差,如今在他的“洗脑”之下,一个个越来越独立,气质越来越好,不比那些个大家闺秀差,又时常出入各府,会遇到喜欢的人也不稀奇。   唉,徒弟都找到对象了,他却还是个处男,不行,看来得去找安王聊聊,让他悄悄给他在会所里安排安排,不说感情,先享受了再说。   正想着,却听吴巧云道:“回师父,如今下头不少师妹已经能够独当一面,我和月奴想着能不能云游走方,将妇产知识传播全国,造福百姓?”   在跟随师父之前,她本以为此生已经无望,不过就是疏通关系找个人家做个教养姑姑,日后再做教养嬷嬷。   跟师父学了妇产之后,她重新有了指望,而了解的越多,看着一个个健康的婴儿从她手中诞生,她就越是想要大魏女子都知晓妇产知识。   想想家乡里夭折的婴孩,因难产死去的家人,她大姐便是难产去的,去的时候才刚十六。   她自小和大姐关系最好,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大姐会因为难产离开。   如果能让女子们人人都知晓妇产知识,便能避免这样的惨事发生。   梁平安闻言赞许道:“不错,不错,我正有此意,没想到你们先一步提了出来。”   他招揽了这么多宫女,为的就是造福百姓,自然不可能只蜷缩在京城,迟早是要走出去的,只是眼下能出师的太少,也就眼前两人他完全放心,其她人还得再积攒经验。   “此事为师早就与陛下商议好了,你们只管去,不过且记着,谨慎行事,绝不可狂妄自大。”   “是。”   吴巧云和张月奴欣喜应下。   两人很快收拾细软,带着几个师妹,在一队禁军的护卫下开始了漫长的宣扬妇科之路。   漫长到用尽了两人的一生,终身未婚未育。   很多年后教科书上赋予两人同一个称谓:妇科之母。   作者有话要说: 梁·真妇女之友·妇科之父·平安 第134章 开学   吴巧云和张月奴离开, 梁平安继续教导手下的宫女, 不过如今妇产科已经发展了起来, 不适合再放在宫里。   他思来想去,又和元佩一商量,干脆将医学堂隔壁的别院盘了下来, 改成了妇科堂。   本想换一个听起来含蓄又诗意的名字,但想了想还是算了,医不是其它, 关乎生命, 简单明了就好。   因为要做一些医学研究,所以医学堂设在了城外, 在皇宫西北方,原是元清帝的一处私宅, 是他还是太子时父皇赏给他的,他其实从来都没有去过, 后来登基,这座宅院也就纳入了皇家私库,这一回元清帝为了表明他对医学堂的支持, 特意拨给了太医院, 用来做学堂。   医学堂的隔壁是一宗室郡王的别院,正巧这郡王妃半年前生产是梁平安救回来的,听到梁平安有意想开设妇科堂,便直接连地契一起送了过来。   于是一番修整,妇科堂很快正式开学。   妇科堂不比医学堂, 梁平安没有大办,找了个黄道吉日放了两束鞭炮便正式开课了。   不过还是有不少曾经得过他恩惠的前来捧场,尤其是女眷。   妇科堂开学,最激动的要数旁边的医学堂了。   “哎哎哎,你们往那边一点,给我留个位子!”   “我说你能不能快点!”   “你别挤我,再挤掉下去了!”   妇科堂不远处的大树上,爬上去了七八道鬼鬼祟祟的身影,目光灼灼地盯着妇科堂大门。   确切说是门口两列排开穿着粉色裙衫的女学生。   “快瞧快瞧,左边第三个,真好看!”   “我瞧着右边第六个最美!”   “别争了,我觉着都好看,要是能天天跟她们一道上课就好了。”   “想得美,我听说法医科本来是有女护士的,院长不同意,如今全都归了妇科堂。”   “你说等日后咱们行医的时候,会不会分派护士给咱们?像宋副院长那样?”   “怎么可能,宋副院长带的是他的弟子。”   “有啊,护士科全都是,随便你挑。”   “那都是男子,如何能一样?”   ……   几个人七嘴八舌说着,没发现树下走来了几道身影。   宋华摇着扇子笑笑呵呵冲着旁边的青年道:“外科的学弟们还真活泼,我们法医科的师弟们就差了些。”   青年脸色发黑,抬头一声喊:“还不给我下来!”   “啊,徐师兄!”   “师、师、师兄……”   “哎呦!”   几个少年立刻从树上滑了下来,险些摔倒。   “瞧瞧你们的样子,成何体统!”徐希冷声呵斥,“站好!”   几个少年战战兢兢站好。   “怎么出来的?翻墙?作业都做完了?谁出的主意?是不想学想给别人腾地方了?”   徐希问一句少年们吓得抖一下,听到最后一句脸色都白了。   他们几个家中都是世代学医的,本以为这辈子不过做个大夫,顶天考入太医院,谁知陛下忽然对医大加扶持,不但提出个卫生所,还专门为医建了学堂,这是自古以来开天辟地头一回。   以往太医们的医术并不轻易外传,便是他们家中,也会严格审查收徒,如今太医们愿意将医术传授,如何不令天下医者趋之若鹜。   更何况太医们教授的不止以往的望闻问切,竟还有他们从未见过的新医学,单是一个细菌说就叫他们震惊。   他们都是家中特意挑选出来符合招收年纪的,因家学渊源,很容易就被收入门墙。   原本他们还有些不愿,等学到新医学,再瞧着满员后想进来却没有办法进来的那些人,心中自然有了骄傲和得意。   因为自小学医,他们直接被分入甲班,被其它各班同学羡慕,难免得意忘形,今日听说妇科堂开学,便偷偷翻墙跑出来了。   谁知还没瞧几眼,就被大师兄抓住。   如果被院长知道赶他们回家,肯定会被爹娘骂死的。   “好了好了。”宋华给几个学弟解围,“吓唬吓唬就行了,别真吓坏了。”   徐希还要训斥的话就卡在了嘴边,瞥了宋华一眼,无奈摆摆手:“行了行了,既然宋师兄求情,就放你们一回,回去将<外科概论>抄写十遍拿给我。”   “是是。”几个少年连忙应声。   站在宋华身后的两个法医科学生冲着几人做了个鬼脸,嘲讽意味十足,让这些外科学生平日瞧不起他们法医科,一起上课的时候还嫌弃他们,活该!   宋华和徐希是代表医学堂的学生来给妇科堂贺喜的,医学堂的老师代表这会已经到了,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变身宋行走的元佩。   “你就不能低调一点?”梁平安一脸无奈的看着带着四个女徒弟登场的元佩。   元佩摇着扇子,这可比仿冒版的宋华要风流潇洒多了,再瞧着身后如花似玉的四个姑娘,不像大夫,倒像是哪家公子哥出游。   “我哪里高调了?”他笑眯眯道,“我这不是给你送人过来了,呶,我这四个徒弟可是我精心教导出来的,每人都擅长一两门外科,加起来教你那些学生足够了。”   梁平安眼睛一亮。   医学不是说只掌握专科知识就足够了,差不多每科都得了解一点,哪怕只是最基础的理论。   他建立的是妇科堂,而不是产科堂,他从一开始就不单只是想宣扬妇产,从妇科炎症到科学打胎到性病到不孕不育到妇科保健……甚至新生儿护理简单儿科等等,他都想要传播开来。   从根本建立起体系,造福这个世界的百姓,甚至全人类。   他一个人精力有限,且妇科不比其它科,还能找太医们研究商议,一些涉及到隐私的妇科太医们根本不愿研究,他只能跟医女们研讨,元佩这回算是帮了他大忙。   “谢了!”   元佩笑道:“别,我可不是白帮你,我那些女学生可都到了你的地盘,还得请你日后多关照。”   他当初招学生虽然没有限制性别,但并不觉得能招到女学生,结果没想到竟然还真有,一年下来,也招了三十多个,除了几个有天赋的跟他学了医,剩下的他想了想干脆朝着护士的方向培养了,原来还有点发愁这些姑娘今后怎么办,包括跟他学医的,如今仵作也是公务员,虽然没有品级,但还没有开放到招收女子的地步,现在有了妇科堂,也算有了出路。   两人东拉西扯又聊了一会儿,梁平安作为妇科堂的院长,出去剪彩训话。   虽然梁平安对妇科堂野心勃勃,但一开始还是让他失望了,跟医学堂招收盛况不同,妇科堂开学半个月,没有一个学生上门。   饶是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梁平安还是被打击的不轻。   瞧着空荡荡的大门口,只能无奈叹气,没办法,尽管他努力将妇产和稳婆区分,但在百姓心中,给孕妇接生的就是稳婆,年纪轻也是,甚至一开始有些人因为他那些弟子年纪太轻根本不信,宁愿相信稳婆,要不是他打出了名气,又有陛下和皇后撑腰,只怕现在还举步维艰。   虽说民间稳婆还算受人尊敬,但若论地位实在不高,所谓三姑六婆,稳婆就是其一,走街串巷,出入府宅之中,在百姓看来不是良家妇女所为。   加之有不少贱民也干稳婆这一行,这地位想高也高不起来。   梁平安设身处地想一想,换成他是大魏寻常百姓,恐怕也不会愿意自己的女儿来干这一行。   但是他不求年轻少女,结过婚离婚的妇女也行啊!   然而大魏再婚率太高,离婚妇女也不多,不少还跑去孤儿院做了奶妈,轻松又有工资,哪还愿意跑来费心学习。   梁平安蹲在大门口简直快要哭了,这没有学生还办什么学。   就在他考虑要不要在时报上买个广告或者上街宣传的时候,终于大半个月后有人来报名了!   发现来人的时候是一大清早,天还没有全亮,最先发现的是守门的老太监。   说老其实也不算老,四十出头罢了,只是在这个平均寿命三十的时代,四十出头已经算老了。   因为妇科堂都是女学生,守门不适合用护卫,护卫有专门安置的地方,正好宫里有年老退休的太监,梁平安就将他们调来守门,或者洒扫做饭之类,也算是给他们一个出路,等日后动不了,妇科堂给他们养老。   其实不少离宫的太监比宫女还要惨,太监们需得早早就给自己做打算,要么认个干儿子,要么到寺庙捐个居士,日后在寺庙了此残生,运气好干儿子孝顺寺庙和尚心善,运气不好,晚年可谓凄惨。   梁平安瞧着实在于心不忍。   当然他肯定是详细调查过的,心理有问题的绝对不行,不过能做到平安退休的太监,都不笨,知道分寸,再者他们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什么人品大家也都很清楚了。   守门老太监早起开门发现来人,立刻就来给梁平安回报,梁平安穿上衣服到大门口,眼睛一亮,竟然不止一个,足足有八个人!   这些女子从十几岁到三十几岁不等,风尘仆仆,似乎走了很久的样子,穿着打扮十分朴素,身上背着前头挎着,每个人眼中都带着警惕,最小的那个女孩躲在几人身后悄悄探头。   看到梁平安出来,领头的妇女上前一步:“敢问这里可是妇科堂?”   问完有些局促的抿了抿唇。   梁平安笑道:“是,这里是妇科堂,我是院长,你们可是来报名的?”   女人们齐齐松了口气,领头的妇女问道:“报名需要交钱吗?”似乎有些为难,摊开手露出里面两小块碎银子,不知道攥了多久,汗津津一片,小心翼翼道,“我们只有这些,不知够几个人?”   梁平安忙摇头:“妇科堂与医学堂不同,不收学费,只要有向学之心,都可来报名,进了学堂,日后吃住免费,不过只一项,必须服从学堂管教,且每半年会有考试,需得合格才能继续留下。”   女人们眼睛一亮,几乎齐刷刷看向梁平安,倒将他吓了一跳。   那领头妇女死死盯着梁平安:“真不交钱?”   “是。”   “能吃饱?”   “是。”   “能有住的地方?”   “是是是,还有四季衣衫可以领,其它各类用品也都免费发放。”梁平安有点无奈。   几个女人闻言却齐齐红了眼眶,领头的妇女回头朝几人道:“吴女官没有骗我们!”声音激动。   原来是徒弟宣传来的,梁平安恍然,正要开口,却见几人齐刷刷朝他跪了下来:“求大人收留。”   “我认得字,能学得好!”   “我手巧,能给大人缝补!”   “我从前帮人接生过,手熟。”   ……   到了最小的小女孩,小心翼翼道:“我,我,我会背三字经,路上听人说的,我听了几遍就记住了……”似乎怕梁平安不信,急急道,“我真的会背,我背给你听,人之初性本善……”   梁平安看着一张张脏兮兮却急切期盼的脸,忽然喉咙有点哽,再朝下一瞥,看到几人不同程度破烂的鞋子,深吸口气:“行了,我同意了,你们从现在起就是妇科堂的学生了。”   几人睁大眼瞧着他,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倒是小女孩先反应过来,砰砰砰就朝梁平安磕起了头,声音响亮,大滴大滴的眼泪砸在水泥地上,绽开了花。 第135章 偶像   梁平安虽然收下了这几人, 但该询问的还是得问清楚, 万一几人是在当地犯了事才跑来的怎么办, 同情归同情,该调查的也得调查。   这一问才知几人是从平阳府赶来的。   吴巧云和张月奴离开长安城后的第一站就是平阳府,因为山西就在长安近旁, 一年下来许多妇科知识已经传了过去,比起较远的南方,这里的百姓更容易接受。   两人在平阳府停留了半月, 宣扬了不少知识, 同时也给妇科堂打了个广告,只是那时候妇科堂还在整修中, 她们也不清楚具体情况,所以赶来的八人才会以为跟医学堂一样要收学费。   这八个女子都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在当地待不下去, 才鼓起勇气远离家乡来投奔梁平安的。   譬如领头的妇女是因为丈夫去世,婆婆死活不同意她归家改嫁, 甚至为了小叔子想要将她的女儿卖给地主,她又怕给父母带去麻烦,便托人留下口信, 带着女儿来医学堂了。   那年纪最小的女孩就是她女儿。   路上遇到了两个走投无路自杀的, 被她救了下来,其中一人因为被休弃,父母早死,哥嫂不容,一人是女伎, 被骗了钱财,劝说之后结伴来了长安。   剩下四人也是在路上遇到的,来投奔的队伍从母女两个变成了八个人,因为没有多余银钱,又怕到了学堂交不起费用,几个人一路都是徒步,战战兢兢终于到了长安,找到了妇科堂。   她们夜里就到了,但怕太晚打扰,生生在门口等到了清晨。   梁平安听完叹气,他从穿越就一直待在长安,不知道远离皇城是什么情形,但天子脚下,大体都是光鲜亮丽的,哪怕长安城周围的村镇也是如此,所以也难怪每年有不少人争着涌入长安。   但即便如此,还是看得出来古代女子的艰难。   大魏风气再开放,这依旧是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上流贵族还好些,有娘家撑腰,底层的女人真的是一辈子靠丈夫靠儿子,不是说她们立不起来,而是自生下来被灌输的思想就是靠丈夫靠儿子,做一个贤妻良母,即便他看不过去劝离愿意提供帮助,说不定先反对的不是男人,而是女人。   虽然有女户,但真正敢立的没有几个,想来当初魏太祖毫不犹豫答应这条律法,也是料定了掀不起波澜。   不过这几个人的出现倒是提醒了梁平安,那些读过书识过字的姑娘他是招不到了,年纪小好培养的也不会被父母送来,那就干脆专攻那些走投无路的女子,还能救人一命。   一边想着上报纸买广告,一边吩咐人带几人去收拾。   时间倒退几日,梁平安妇科堂开学的时候,邵岩回来了。   他这一趟出门去了三个多月,主要去了江南,之后又与高晏汇合,对大魏如今的食盐买卖情况做了一个汇总,将他们查探到的具体消息带了回来。   元清帝看完蹙起了眉。   他料到民间贩卖私盐的情况严重,但没想到会严重到这个地步,完全超出了他预计的底线。   高晏受伤也算换来了些成效,新盐不再受盐商们打压,已经开始贩售,但价格被盐商们抬得很高。   大魏的食盐属于定点销售,商人们领到盐钞后到指定产盐地取盐,然后去指定地点贩卖,决不允许跨省。   而就邵岩调查来的,私盐贩卖已成风气,甚至有组织有预谋,且不止一家,官商勾结成风。   元清帝脸色微沉,这些盐帮已经堪比山匪。   盐改一事必须得尽快进行了。   盐改的风声已经通过殿试放了出去,想必这会各处已经收到了消息,他倒要看看谁先沉不住气。   放下折子,他道:“这几月辛苦你了,暂且歇息歇息,待端午过后再提巡查之事。”   “谢陛下。”邵岩应道。   “对了。”元清帝似不经意般道,“朕吩咐了新科状元,叫他待你回来后上门拜访,此人于盐务极有一套看法,朕觉得可行,你挑着些能说的告诉他,看看他能否再想出什么办法来。”   邵岩是御前行走,黄修如今不过是个翰林修撰,之前恩荣宴上,他并没有立刻许了他下放的请求,打算等邵岩回来揭穿了他的身份再说,以两人身份差距,不容易碰得上,他干脆直接叫人上门去。   送走邵岩,元清帝就派人去招皇叔进宫,关于处理盐帮一事,这一回恐怕需要皇叔出面。   传令的太监出去不久,忽然有小太监来报,皇后来了。   元清帝诧异,自打他与皇叔真正在一起后,他就极少进后宫了,皇后几个也完全不在意他去不去,甚至他不去他们还自在些。   有太后压阵和皇后管事,后宫掀不起什么波浪。   当然主要是后宫根本没有几个妃嫔,唯有的几个也都一团和气,一些怀着小心思的宫人们就是想挑事也挑不起来。   邵岩元佩几个在宫外忙碌,皇后几人在宫里也没有白忙活,之前培育的一些新植物已经陆续有了成果,譬如像草莓、菠萝、大小西红柿、花生等等,还有一些生长在其它洲的花朵,譬如夏婵心心念念的向日葵,只等到时间开花结果。   元清帝也打算陆续将这些新植物分门别类传播开来,按照生长适宜性进行种植。   尤其是橡胶树,虽然得需五六年才能见成果,但不得不种,依照眼下的发展,杜仲胶不是长久之计。   四轮马车有了,虽说一整个自行车如今制造起来有些困难,但车轮或者说车胎可以尝试着造一造。   一年过去水泥路已经越来越普遍,可谓四通八达,便是有些深山中也开始集全村人手想方设法修建。   水泥路虽平稳快速,但也加重了对牛马蹄子的损害,便是钉了马蹄铁也依旧会造成损伤,为此元佩几人还将他们在现代见过的马蹄铁画出来交给营造司,对大魏现有的马蹄铁进行了改良,总算减缓了一些,但并不够。   所以在得知了橡胶轮胎这个东西后,营造司的工匠便又找到了一个新的研究方向。   元清帝虽说支持他们研究,但并不看好这种轮胎的应用,至少在橡胶树长起来之前不抱期待,按照穿越者的说法,杜仲胶产量太低,而且论弹性根本比不上橡胶,现代科技那样发达,照样是橡胶轮胎占了市场,可见这不是技术问题,而是杜仲胶本身就不适合。   不过这也算一个研究课题,就当是在橡胶出来之前积攒经验。   营造司如今研究的东西太多,一些需要人力物力的交给他们,有些小玩意儿被皇后几个拿来当成了实验课,叫资善堂的学生们去尝试,譬如继续改良纸张,制造出硬纸来,还有能在硬纸上书写的羽毛笔,仿制长乐公主兑换出来的画笔颜料乐器等等,虽说他们不能用,但看一看还是无妨的。   如今营造司制造玻璃已经越来越熟练,元清帝下旨单独开设出了玻璃坊,与营造司分开来,像元佩他们需要的简单玻璃器皿已经有了成果,足够他们来做一些小实验。   除了植物,皇后几个也弄出了不少新东西来,不过碍于身份,多都是与衣饰吃食有关,随着新的织布机投入使用,织布效率大大提高,各式各样的花锦也争相而出。   上个月慈幼局的慈善拍卖,拍卖的就是皇后几人研究出来的新衣裙。   皇后不是一个人来的,竟然还带了夏婵。   元清帝挑眉,自上回那件事后,他还是头一回再见她。   伤筋动骨三个月,有长乐的止血药,倒是好的快。   “见过陛下。”夏婵看到他瑟缩了下,恭恭敬敬行礼。   大约是太过害怕,竟然没有什么心声,只能感觉到惧意,元清帝摆摆手,直接问皇后:“皇后可是有事?”   皇后从不会无缘无故来找他。   果然,皇后笑道:“确实有事,我来找陛下是有件事想跟陛下商量。”   元清帝示意她坐下说。   皇后转头,夏婵立刻端来了小圆凳放到皇后身后,等皇后坐下,她乖乖站在旁边,这样乖觉,倒是惹得元清帝瞧了她一眼,看来这一回是真的懂事了。   皇后拍拍她的手做安抚:“现代的明星效应我跟陛下提过,其实还有一个现象叫文化入侵,想来单看字面陛下已经知晓是什么意思,如今舞台剧火爆,我便想着能不能在大魏制造出明星来,尤其是偶像,然后用这种方式去与各国交流,最后潜移默化传播华夏文化。”   “舞台剧虽然也可以,但语言不通,歌曲舞蹈不同,更容易传达感情,那些女伎受欢迎的程度陛下也都看到了,如果将她们培养起来,巡游各国,粉丝喜欢她们,就会来了解咱们的文化,再叫这些伎人加以引导,不提战争,先在文化上侵蚀他们,一年两年可能看不出什么,等十年,二十年,说不定到时候这些国家全都念着中文,写着中文。”   “当然,这可能有点夸张,不过不管怎么说,文化入侵是有效的,在我们现代哈韩哈日的孩子不少,我们也可以效仿让他们来哈中,就算做不到完全侵蚀,也可以趁着巡游,去各国弘扬大魏文化,展现大魏国威。”   元清帝听着,心中微动。 第136章 想通   不得不说, 元清帝对皇后说的文化入侵很是心动。   之前穿越者们身份刚暴露的时候, 皇后跟他仔细捋过两个世界历史的不同, 皇后所说的盛唐时包容开放的情景很是叫他心动。   不单只是皇后,其余几人提起唐朝也都是盛赞。   那是真正的万国来朝。   作为一个皇帝,元清帝自然也有这样的野心, 恨不能其它诸国都对大魏俯首称臣。   但西有匈奴东有辽,要想实现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不过皇后说的文化入侵却是一个极好的办法。   饶是匈奴和辽成功立国又如何,他们如今用的写的说的, 还不是汉字, 自上而下的体系也依旧沿袭周制,甚至不少参照大魏。   皇后继续道:“咱们汉人, 或者说华夏人,是最为包容的, 出则夷狄,入则华夏, 只要认同汉家文化,学着一样的文字说着一样的语言,那他就是华夏人, 又何必以血统肤色来区分不同?”   她神色认真:“唐时上到朝堂上的官员, 下至伎人舞姬,都有来自各国的胡人,唐朝消亡的本质原因也并非包容了这些胡人,我希望有一日能在大魏看到盛唐时的情景,不, 希望比唐做的更好。”   大魏虽说也接受各国来朝贡求学,但远比不上唐时包容,不过也正因为唐太过包容,使得日本借机发展了起来,数百年后反过来坑害了华夏。   所以她希望能够反过来借由文化入侵来给其它国家洗脑,尤其如日本这类小国,这个时候他们本国的文化还不发达,许多更是连属于自己国家的文字都没有,用的依旧是汉字,既然如此,不如干脆归入华夏,不不,是民族大融合,她记得穿越前教科书已经改成了这个说法。   用着他们的文字仿照着他们的风俗,那就是华夏民族之一,那就妥妥得融合,反正倒退千年本来就是一家人。   当然,咳,倒退几十万年全人类都是一家人,统称猿人。   元清帝沉吟片刻:“你们打算怎么做?”   皇后就看了眼夏婵,笑道:“其实这个主意还是夏婵提出来的。”   元清帝看向夏婵,夏婵瑟缩了下,对上皇后鼓励的目光,硬着头皮道:“回陛下,我,我是看舞台剧的时候想到的,因为我追星,知道粉丝效应有多强大,就想着在大魏也制造出偶像来。”   “在我们那,偶像是很受欢迎的,因为男的很帅女的很漂亮,再有点才艺,如果人品不错的话,就更受欢迎了。尤其以前那些日本韩国,噢,韩国就是高丽,他们可擅长制造偶像了,以前我们偶像制造不发达的时候,大家都很迷那些韩国偶像,有好多十几岁的小孩喜欢他们,为他们学韩语,攒钱坐飞机去韩国看他们,看他们的演唱会买他们的唱片,反正就是给他们花钱。”   她皱眉:“还有不少喜欢到为了偶像诋毁自己的国家,反正各种各样的脑残事都有,可见偶像对人的影响力,尤其是小孩子。”说完急忙道,“不过我不脑残的,如果我爱豆做了坏事,我就不喜欢他了,真的,我不傻的,大不了换一个喜欢呗,而且现在我已经不喜欢韩国偶像了。”   【现在国内小鲜肉这么多,一周一个都喜欢不过来呢。】   “嗯。”元清帝示意她继续。   夏婵松了口气,继续说:“所以我就想着能不能反过来文化输出给他们,说不定以后不需要打仗他们主动就愿意做大魏人了呢?”   她看新闻香江回归这么多年还有年轻人念叨着要搞独立,甚至要求英国继续统治,说明文化输出洗脑这个手段还是有用的。   皇后最后补充:“眼下大魏不是缺少人手吗?不说偶像效应,咱们还可以夹带私货,让这些伎人们顺便宣传宣传大魏,当年马可波罗一本游记让外国人认为华夏遍地是黄金,趋之若鹜,现在也可以,咱们如今有先进的枪炮,这一回换成他们怕咱们。”   国外如今也都不怎么太平,与其在本国水深火热,不如来大魏追求安稳的生活,来给大魏打工,来为大魏发展添砖加瓦。   元清帝目光微亮,最后这一点算是真正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大魏如今确实缺少人手,按刘愿所说,与大魏同时段的大宋,人口是大魏的两倍,百年后甚至达到了亿万,然而大魏领土面积是宋朝的三倍多!   如今百废待兴,日后新兴出来的各行各业都需要人手,大魏眼下地广人稀,正需要开发,尤其挖矿一事,因为有一定危险性,除非走投无路的百姓才会来报名,即便丰厚的报酬砸下去,人手依旧远远不够。   若能吸引些劳动力来,自是最好不过。   “好,你们说的偶像一事朕准了,详细列个章程交给朕。”   皇后立刻就笑着从袖子里取出了一封折子来:“我们自是想好了才敢来找陛下的。”   元清帝接过来一瞧,果然是准备好的,关于如何制造偶像,如何管理,如何借此盈利等等,一条一条写的非常清晰。   看到最后他微诧,抬眼看向夏婵:“你确定你要去?”   折子上最后写的,日后带队去各国巡游的领队竟然是夏婵,旁边签署了她的名字,毛笔字看着有模有样,比之前强了不知道多少。   夏婵被他瞧着一怯,却又很快深吸一口气鼓起了勇气,用力点头:“嗯,是我去。”   抿了抿唇朝着元清帝深深鞠了一躬:“陛下对不起。”   “我知道错了,这些天我想了很多,我不想再这样混日子,想要帮助陛下,也是帮助我自己,给我自己积攒点经验,陛下放心,我会努力认真把这件事做好的,绝对不会给你丢脸!”   她是真的真的想通了。   或者说被打通了。   被梁平安和小达子绑在椅子上打的时候她以为自己要死了,她吓破了胆,死到临头,活了十八,不,十九年的种种在眼前跑马灯一样回放,终于叫她明悟,知道了自己的蠢笨,后悔不已。   本以为死定了,谁知陛下并不是真的要他的命,只是想要给她一个教训,许是经历了生死,她看明白了很多,也看开了很多,趁着休养的这两个月,也想了很多,准备真正做些事,即为陛下也为自己。   只是面对陛下到底有些惧,还是拉了皇后一起。   元清帝看夏婵的目光都变了,夏婵简直给了他一个惊喜。   世上最困难的就是承认自己的错误,并且加以改正,作为皇帝他对这一点体会尤深,没想到夏婵竟然如此干脆,完全不似她之前嘴上轻巧的一句我错了,而是发自内心承认了错误。   “不错。”他不由赞了一句,“你能想明白最好不过。”   夏婵终于露出笑来。   “不过……”元清帝看了眼折子道,“你确定你可以?”   这不是在他们有飞机火车的现代,在这个时代巡游列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即便如今与各国通过大使馆合作修建起了水泥路,也绝不轻松。   当然最重要的是夏婵的能力,她想明白归想明白,能力这种事却不是想就能有的。   夏婵神色坚定:“我可以,我打算先培养偶像,等培养出来,他们打出名气,然后再出去,这样算下来至少得半年,这半年我会跟皇后好好学习,我已经十九了,等真正开始巡游也差不多二十了,放在大魏这个年纪孩子都有了,就算在我们那也不小了。”   “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想要出去看看,至于安全问题陛下放心,我不会走的太远,再说会有护卫一道,不能因为害怕危险就不出门。”   “至于任务……”她顿了下,似乎下了决心,实话实说,“短时间内我不打算走了,皇后说得对,穿越这种机会不是人人都能有的,我有了这个机遇却不把握,跟拿到千万彩票撕掉有什么区别。”   她自嘲的笑了下,似乎在笑自己之前的傻。   “希望陛下原谅我之前做的错事,我以后会遵守规矩,保证不再胡闹。”   元清帝简直要对夏婵刮目相看了。   如果夏婵能懂事成长起来,那也不乏为一个助力,不管她性格如何,她的思想她的知识确实是超出大魏寻常女子许多的。   连连点了几下头:“好极好极,你能有这般悟性再好不过,既然如此你要去便去,不过朕不能只听你空口所言,就以半年为限,届时朕会仔细考验你一番,合格才能准许你带队。”   “是!”夏婵用力点头应下。   皇后瞧着心里就松了口气,总算两个月的思想工作没白做,她是希望夏婵留下来的,梁才人一走,穿越女这边可谓损失了一员大将,相反穿越男出现的越来越多,不管是太后还是贵妃,到底跟她不是来自同一个时空,她眼下唯一能有共同话题的只有夏婵了。   所以尽管夏婵性格叫她头疼,还是不希望她也离开,如今能想明白最好不过了。 第137章 消息   皇后和夏婵离开不久, 肃王便入宫来了。   “皇叔!”元清帝看到他眼睛一亮, 挥手打发夏恭出去。   如今夏恭对他和皇叔的关系已经知晓得一清二楚, 最初确实十分震惊,不过两人多年主仆,不用他吩咐, 夏恭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肃王这一回是用自己的身份来的,外人看来季行走这会还窝在邵府里著书。   为了两个身份互换方便,对外季行走是沉默寡言不常出门的性子, 跟喜爱热闹的元佩完全相反, 因着他的脸,大家也都理解, 而且表明了要专心著书,所以静心沉思。   至于时常出入宫廷, 元清帝也找到了一个好理由,让季行走还给他讲话本。   是的, 讲话本。   刘愿的任务是出书,这个书并没有什么专业性的限制,于是写小说就成了最快的方法, 至于写什么, 他思来想去,又在跟几个穿越者接头的时候商量了一下,决定写《西游记》。   《西游记》原著哪怕他看过,但这么多年过去,不可能还记得清楚, 便打算按照他们看过的电视剧,再集合所有穿越者的记忆,写一个新的版本出来。   这一点当初宋杰也提过,打算在《西游记》里插入海外旅游指南,神神鬼鬼可以保留,但关于路经的每个国家,这些国家的特点,全都写实描述出来,尤其遍地是黄金的天竺。   以此鼓励百姓去开拓去冒险,尤其是商人,如今周边一些国家,尤其小国,已经通过大使馆与大魏达成了协议,用他们国家的物品来换取水泥,在他们国家修建水泥路,一旦架设起来,通商便会变得容易,甚至将整个东亚串联起来。   不过这还不够,元清帝希望的是连起整个亚洲,日后通过经济和武力影响,让周边所有国家都依赖大魏,说不定夏婵所说的不动一兵一卒拿下它国的念头确实能够实现。   他会答应皇后的偶像计划一半是因着这个原因,让他们去宣扬大魏国威,吸引更多劳力,赞同刘愿重新改编《西游记》也是一样。   有各国使臣来进驻,加上从商人口中征集来的信息,对于周边甚至较远的几国都有了详细了解,肃王借着季行走的名头收集资料,转头交给刘愿写书,然后再以他的名义开始在时报上发表。   到今日时报已经刊登了三期,因为只有一份报纸的垄断式营销,很受欢迎。   当然更重要的一点,今年恰好是猴年。   百姓们只能追着连载,元清帝作为皇帝自然有属于皇帝的特权,直接将“作者本人”宣进宫,每隔三日一次,给他讲后面的故事。   当然,咳,究竟是不是真的讲故事,只有他们自己知晓。   鉴于季行走前天才进宫来过一趟,所以今天来的是肃王。   “这是邵岩带回来的,你瞧瞧。”元清帝也不多话,直接将邵岩递上来的折子给他。   肃王自然而然地接过来,如今对这种事已经习惯,不再小心谨慎生怕逾越,看着皱起了眉。   元清帝苦笑:“朕虽料到民间私盐流通,却未曾想已到了如此泛滥的地步,这一回,只怕又得劳烦皇叔走一趟了。”   他所得到的消息,唯有官员报上来奏折,锦衣卫虽直属他管辖,但锦衣卫并非万能,而且锦衣卫也是人,是人便会有私欲,无法保证百分百的公正,至少邵岩这一回查到的,有一些便是锦衣卫也不知晓,或者说知情不报,为此他特意叫来谢同敲打了一番。   往后的一些事也不能完全依靠锦衣卫,得再扶持起一方势力来,官宦不行,明朝所谓的东西厂他已有耳闻,暂且只能选择再设立一卫与锦衣卫对垒。   不过此事目前还在思量中,容后再谈。   私盐一事事关重大,交给他人他不放心,只能交给皇叔来,邵岩原本是个极好的人选,但他并不是万能,若叫他上阵杀敌可以,玩心计他玩不过那些官员。   一年下来元清帝对穿越者们的性格能力已经有了充分的了解,作为一个皇帝,他不需要什么都精通,最重要的是懂得知人善用,发掘每位臣子最适合的能力,若事事都要他亲为,还要臣子做什么。   邵岩的性格就适合摆出铁面无私的形象去巡查,不适合与官员虚与委蛇,便是到了地方上查探一些事,也多是手下护卫和锦衣卫出手,他负责撑住门面唬住那些官员就行。   肃王看完放下折子:“陛下有托,臣自不辱使命。”   撇开两人的关系不谈,他是臣子,自是得替圣上分忧,何况他也正有其它事禀报。   “正好,我这里也有一桩事要办。”他在元清帝身边坐下来,“如今身份牌逐渐普及,那些藏匿在山中的盗匪恐怕会因惶惶而猖獗,我正打算来请旨带兵剿匪。”   经过一年的训练,禁军已经完全正规化,但兵不能只靠练习,得需实战才能真正脱变,这一点他从边关回来的士兵跟后招来的有着明显的区别。   禁军放着不动,每日都在消耗银钱,倒不如拉出去抄灭山匪,以战养战。   按照元元的预计,接下来四五年之内不会开战,禁军却不能散,与其白养着,不如真正做些事。   元清帝闻言点头赞同:“那正好,皇叔此去,一路也可顺便剿匪。”   除非那类罪大恶极的匪徒强盗,百姓们出于无奈成为山匪,他能理解,这是他作为皇帝的无能,若国泰民安,百姓哪会放着安稳日子不过而去做被人人唾弃的匪徒?   但如今有了红薯土豆,有了玉米,营造司研制出了更先进的农具,根据穿越者们所言也研究出了新式肥料,包括如何科学种植养殖,都在时报上陆续记载,南方秋冬种下的如今已经大丰收,北方的春播种子也已经撒了下去,只要不是极其懒惰之人,就不会饿死。   若这样一来还有人积极投匪,那他无话可说。   自他收拾了刘和和张家后,人口普查一事快了一大截,长安城里包括乞丐都有了属于自己的身份编号,不过如今长安城中需要的劳力越来越多,哪怕是老人也可以扫街,便是总角的孩童也知道帮店家挥旗叫喊四处做宣传,再不济还有居养院和慈幼局,一番整治下来,长安城里的乞丐十不存二。   不论是人口普查,还是居养院和慈幼局,之后都会陆续在全国展开,如此一来山匪们没有身份牌便不能进城,甚至不能进行一些交易买卖,长此以往定会造成动乱,所以得在这之前将他们解决。   皇叔去处理盐帮正好可以顺道剿匪,何况这些山匪中恐怕也有不少参与贩运私盐的。   不过这一去,不知得多久才能回来了。   元清帝一想到要跟皇叔分开,顿时不舍,犹豫:“要不叫吴靖替你去,或者让元佩去?不,还是两人一道比较好些……”   吴靖是皇叔麾下的亲信,元佩聪明过人,两人一文一武配合正好。   元佩注定是要留在大魏的,不像邵岩几个,一个御前行走就算了事,他总得真正参与朝政办差,不如就借此试一试?   肃王也不舍得离京,他正与元元如胶似漆,哪舍得离开,但正事要紧,若因为他耽误了朝事,误了元元的名声,他宁愿当初不坦白。   握住元清帝的手安抚他:“陛下心里清楚,这一趟我去最合适,何苦为难别人,我保证会尽快解决绝不拖延。”   元清帝叹气,他当然知道皇叔最合适,只是自欺欺人一下罢了,不甘不愿道:“好吧。”   肃王将他拉过来揽住,调笑道:“原先我一去数月也未见陛下如此,怎的这一回就这样愁苦?”   那怎么能一样?元清帝心里嘀咕一声,当初他拿皇叔当兄长当叔叔,如今……咳咳,不必说,若是叫父皇知道他会跟皇叔在一起,恐怕会大惊失色。   说到这,他忽的蹙了下眉,迟疑片刻,道:“皇叔可知道父皇他们的下落?”   当初父皇退位离去的时候他年纪还小,他们只对他说了要离开,交代他日后好好听太后和太傅的教导,要去哪里会不会回来甚至与太傅等有没有联系他根本不知道。   如今大魏变化这般大,出现了这么多先进的事物,像公交一类很容易看出是现代所属的,不难联想到穿越。   如果母亲如皇后几人所说是穿越者,那么没道理不回来看看,大魏时报如今已经散播到了大魏周边各国,便是天竺大食也经由来朝贡的使者带了回去,父皇和母亲不可能不知道,除非他们早就离开了亚洲。   否则哪怕躲进了深山中,一些日常用品也需得出来购买的,何况他不认为以父皇母亲的身份,会甘愿在深山中靠种田度日。   只要他们与人接触,自然会知晓这些变化。   然而这么久他们都没有出现,那么还有一种可能——   他们已经不在这个世上。   肃王叹了口气:“陛下莫要多想。”   但听语气,也是赞同三人已经不在的事实。   甚至他内心深处,是希望他们不在的,就算回来又能如何呢?如今大魏的皇帝是元元,先皇已经是先皇,与其再出现引起不必要麻烦,不如继续隐下去。   再者当初既然狠心撇下元元离开,又何必再归来。   元清帝听着皇叔的心声不由笑了起来,是啊,他们回来又能如何呢,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哭闹害怕的小太子,他有母后有长乐有安王有太傅,更有皇叔,父皇和母亲早就不是他心中最重要的存在,又何必在意。   反手扣住皇叔的手:“好,朕便听皇叔的,不多想。” 第138章 蹴鞠   既然皇叔进宫来了, 又即将要出远门, 元清帝自然是将他留了下来, 趁着离开前能多相处就多相处。   “正好,宋杰前几日搞出来了个新蹴鞠的法子,皇叔随朕一起去瞧瞧!”   元清帝撂开奏折, 带着皇叔去了后头的跑马场。   到了跑马场上,划分出来的蹴鞠场中,已经有两队宫人正在比赛。   一身宫装打扮的宋杰正坐在高台上瞧着, 台下他宫里的大太监正拿着简易喇叭嘶吼指挥着, 宫女看到他们过来,忙拉了宋杰一把, 宋杰转过身立刻大步走了过来。   “陛下,肃王。”   宋杰脸上露出讨好的笑:“你们怎么来了?来看比赛吗?”   元清帝带着肃王到台子上坐下来, 看了眼下面热火朝天的蹴鞠场:“这就是你说的新玩法?”   改良蹴鞠这件事,宋杰早就跟他提过, 只是之前宋杰一直忙着舞台剧的事,到如今开春,才正式开始准备。   “正是!”宋杰忙指着下头大变样的蹴鞠场给两人解释, “我将这草地专门圈出了一块, 往后就在这里头踢球,球门也降了下来……”   虽说蹴鞠是足球的起源,但和现代足球的规则还是有很大不同的,大魏蹴鞠依旧沿袭前朝,球门是用两根球杆高高竖起来, 在中间制造出一个直径约一尺的圆孔,叫风流眼,比赛时立在球场中央,哪方将球踢进风流眼的次数多哪方获胜,有点像是脚踢篮球,或者说脚踢网球。   元清帝之前听宋杰讲过现代足球,只是时间太久他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他每日有许多事情要处理,这种小事一般听过就罢。   如今宋杰真正组建了起来,他才有兴致来瞧瞧。   听他讲着新规则,确实有些意思。   宋杰介绍完新规则,又道:“下头这些人原是宫里鞠球属的人,我瞧着他们平日也都闲着,就想着不如组织他们来踢球。”   经过他的观察,在大魏蹴鞠可谓是全民运动,男女老少皆宜,大魏蹴鞠分两种,一种像足球一样都是跑起来争夺进球,叫筑球,另一种叫白打,相当于现代的花式足球,有单人还有二三十人的大型表演。   宋杰头一回看到的时候惊得差点掉了下巴,原来古代人玩足球已经这么厉害,什么倒挂金钩神龙摆尾,颠球绕球那都是小意思,皇家球队里随便拉一个出来都能从头颠到肩到背到膝再到脚。   甚至一些宫女也玩得那叫一个溜。   大魏虽然有皇家球队,但元清帝并好大喜功,也不喜玩乐,一直闲养着,偶尔才会被拉出来表演表演节目。   宋杰早早就打上了皇家球队的主意,只是之前冬天不方便,现在春暖花开,正该动起来才是。   元清帝听着他的心声,不由道:“嗯,说说你打算做什么?别跟朕说你只是玩一玩。”   肃王在旁没有出声,捻起果盘里的荔枝剥了起来。   自打水泥路修建起来,南北互通,各种时令水果也送来的越来越快,虽价钱降下来了些,但卖出了数量却也越来越多,不会再出现往年烂到地里的情况,已经有聪明的打算扩大种植了,更有不少人打上了皇后培养出的新水果的主意。   宋杰嘿嘿一笑:“陛下英明神武,果然什么都逃不出您的发言。”先拍一波马屁,才道,“这样,我先给陛下讲讲足球在我们现代的发展状况……”   他扶持蹴鞠队自然是有目的的。   现代围绕足球这个运动发展出了多么壮大的一个产业链,高度甚至能与国家荣誉挂钩。   君不见国足叫多少人捶胸顿足,满腹遗憾。   即便如此,每场球赛还是会有无数人买票去支持。   而他想做的,就是将蹴鞠发展成像足球那样强盛,明明华夏是足球的起源,却被它国发展兴旺,如今他们都穿越了,若还被别人分走蛋糕,那是不是太没用了点。   尤其国足之痛,他希望这一回能一雪前耻。   “……陛下您看,我是这样想的,咱们也可以举办足球比赛,暂时先按照省来划分,每个省派出代表球队来京城比赛,赢得头名的队伍颁发荣誉和奖金,然后建立正规的球社,往后可以用球赛来收门票,咱可以月赛季赛半年赛总决赛,这算下来能得一大笔收入。”   “往后还能吸引其它各国来参加,什么亚洲杯世界杯,都来一发!”宋杰越说越兴奋,嘴上没了顾忌,“除了门票还有各式各样的周边,再像那些受欢迎的伎人一样,捧出蹴鞠明星出来,现在广告都有了,也不差个代言嘛,这样以后发展起来,代言费也能收不少。”   “而且各省挑选人来比赛,还能促进大魏团结,等以后跟其它各国比赛,更能激发百姓的荣誉感。”宋杰激动,“百姓大都不识字,想用大道理感化他们难,像蹴鞠这种只要懂规则就能参与的运动,真的很容易激发他们的爱国荣誉心。”   元清帝接过皇叔剥好的荔枝吃了,他倒不担心宋杰说的是假话,反而很确信他说的是真的,只是不相信他看事情的全面性,没有任何一件事是完全有利而没有弊的,还是得找邵岩元佩来询问过后再定。   不过也不打击宋杰的积极性:“你暂且先写个详细章程来,朕看过再说。”   “是!”宋杰不知道元清帝的考量,只当是同意了他的看法,高兴应下。   元清帝也捻起一颗荔枝剥开递给皇叔:“皇叔看如何?”   肃王看着伸到眼前的荔枝,含笑接下:“我听着这蹴鞠的新规则有些意思。”看向宋杰,“不知可有什么适合大营里的将士们玩的,蹴鞠还是太软了些。”   “呃,这个……”宋杰想了想,眼睛一亮,“有了,橄榄球!橄榄球绝对是纯爷们玩的,野蛮又不血腥,正好还能锻炼力量,嗯,其实篮球也行,不过篮球要身高,而且以现在的技术,也造不出能完美使用的篮球,橄榄球就无所谓了,橄榄球本来也是从足球衍生来的。”   肃王来了兴趣,示意宋杰仔细讲一讲。   这回换了元清帝在旁听着,顺带帮皇叔剥荔枝,还顺手剥了几枚坚果。   宋杰空隙间瞧了一眼,默默吞下了这口狗粮。   三人坐在高台上一边闲聊着,主要听宋杰描述现代足球的趣事,一边看着下面的比赛。   别说,这样看起来,还真的很能调动人的情绪,看到进球时元清帝都忍不住赞了一声。   “陛下要不要来一场?”宋杰见状趁机建议,总得让陛下亲自体验一下,才知道蹴鞠的好处。   元清帝本想拒绝,忽然心中一动,瞧向皇叔:“皇叔可要跟朕来比一比?”   肃王挑眉,忽的一笑:“可有彩头?”   元清帝瞧着眼前出现的画面脸上的表情险些绷不住,皇叔赢了,竟是能想出连龙阳大全上都没有记载的情景,虽瞧着有些羞耻,但莫名的,竟然还隐隐有些心痒。   咳咳,元清帝正色:“一个要求如何?输了的一方要应承赢的一方一个要求。”   “好!”肃王站起身,“一言为定。”   “自然!”元清帝拍拍手中的残渣也站了起来。   于是元清帝和肃王换了衣裳,加入到了下面的队伍中,一人挑选了一队,元清帝是红队,肃王是绿队。   宋杰从高台上下来,亲自做裁判。   “嗯咳!”他举着旗,“所谓赛场无父子,希望大家抛却身份,专注比赛,下面我宣布比赛正式开始!”   黄色的龙旗落下,拿到上半场开球权的绿队一脚开球。   虽说赛场无父子,但元清帝和肃王到底一个皇帝一个王爷,球员们还是有些放不开,元清帝朝己方的球员道:“肃王那里朕来盯着,你们只管看着其他人就是。”   “是!”球员们得了信松了口气,随后看着对面的队员,战意熊熊。   李总管可是特意吩咐过了,日后球赛能不能办,他们能不能出头,就看这一局,一定得让陛下玩的高兴!   元清帝按他说的,立刻就找上了皇叔,谨防死守着他不放,皇叔几次想要突围都被他拦下,瞧着他无奈的神色,得意的笑笑。   虽说他力气比不过皇叔,但踢球不是用蛮力,何况用力推拉对方算犯规,挡着皇叔不放他还是能做到的。   很快,红队进了一球。   元清帝更得意了。   然而接下来却没了好运气,很快绿队接连进了两球,有一球还是肃王突破他的封锁踢进去的。   元清帝原只是玩玩,这一比,心里的战意彻底点了起来。   “王爷接球!”绿队队员传球过来。   元清帝和皇叔一起高高跳起,结果球没接到,两人相撞倒在了草地上,倒下的瞬间肃王抄起他的腰调换了个姿势,自己做了肉垫。   元清帝正想起来,眼底忽然划过一丝狡黠,顺着倒下的姿势将脸紧挨着皇叔蹭下去,埋头在他颈间,对准他的耳朵轻轻咬了一口。   然后不等皇叔反应,立刻站了起来,瞧着皇叔震惊的脸,无辜道:“皇叔可有伤着?能起来吗?”   这种众目睽睽之下,仗着别人看不到偷偷摸摸,有种说不出的刺激。   肃王回过神来,深深看了他一眼。   于是片刻后,坚定死守着肃王的元清帝脚下一空,连带肃王一起倒了下去,肃王含笑伸手垫在他身后,趁着压倒的瞬间,双唇从元清帝的嘴角一路滑倒了耳垂,快速舔咬了一口。   然后学着他刚刚的样子站起来伸出手:“陛下可有伤着?”   元清帝:……   场外的宋杰:吗个叽踢个球都要暗戳戳秀恩爱,单身狗还有没有活路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元清帝:贼拉刺激。   肃王:Me too。 第139章 节操   这场球赛最终以七比三结束, 七是肃王一队, 三是元清帝这队。   最后一球是肃王踢进去的, 进球之后正好比赛时间到,遏制不住低喝一声,然后朝着元清帝勾了勾手。   难得见皇叔还有这样朝气活力的模样, 元清帝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虽说在穿越者嘴里皇叔还算年轻,但在大魏, 皇叔这个年纪大都已经成家立业, 孩子都有两三个了。   加之皇叔素来稳重,这是自他去边关后, 元清帝头一次见他这样活跃,一下子仿佛年轻了不少。   “陛下恕罪。”   正感慨着, 输了球的球员们却吓坏了,有一瞬间面如死灰, 立刻跪了下来。   “无妨。”元清帝摆摆手,“赛场无父子,游戏输赢实属正常, 朕何以计较这些, 行了,都起来吧,你们踢得不错,往后听宋……”想说宋婕妤,转念觉得不妥, 宋杰到底还是他的妃子,不适合时常跟球员接触,想起之前在场边训导的太监,话音一转,“听吴连海的吩咐,仔细训练,日后赛事办起来,可不能丢了朕的脸。”   踢过这一场蹴鞠,他对宋杰所说的蹴鞠魅力有了深刻体会,这比赛的事还真可以试着办一办。   “是!”众球员激动不已,纷纷拜下。   吩咐继续训练,元清帝和肃王还有宋杰一道离了跑马场,宋杰到底是宫妃,适当观球消遣可以,却不能停留太久,免得惹出传言,之前他训练球队都是叫身边的总管太监吴连海出面的。   元清帝道:“你既要办这件事,便得仔细想想要怎么来,一直叫吴连海出面不是长久之计。”   吴连海还得管着宋杰宫里的宫务,哪有时间日日都来训练,何况既然要发展比赛,事先得制定起详细的规则来。   宋杰点头,这个问题他已经想过,只是他手下一时没有什么好人选,只能叫吴连海去,便不由看向元清帝,跟他寻求帮助:“那陛下看……”   “这个你自己去想。”元清帝却不想惯着他,如今连夏婵都想明白知道上进了,宋杰也不能只想着依靠别人,“既然这蹴鞠一事是你提出来的,遇上问题你自己去解决,总不能事事都等着别人帮你想。”   “好吧。”宋杰无奈,只能应下。   出了跑马场宋杰回宫,元清帝则和皇叔去换衣洗漱,虽是春日,但一场蹴鞠下来还是出了不少汗。   进了汤池,挥退众人,元清帝笑着道:“皇叔可想到要朕做什么了?”   比赛前说好的,输了的一方要答应赢的一方一个要求。   只是这话此时此刻在此地说起来,任谁听着都别有意味。   肃王挑了下眉,接受他的暗示,大步上前将元清帝按在了圆柱上亲吻了起来。   这是一个异常激烈的吻,不给元清帝半点反应的机会,唇舌交缠,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霸道,完完全全由肃王掌控。   他紧紧盯着元清帝的脸,观察他的表情,见他没有反感没有抗拒,心里松了口气,同时掠夺的更加激烈。   一吻完,安抚着舔吻元清帝的唇瓣,深深凝着他:“这就是我的要求,这离开这间屋子之前,陛下都听我的,不得反抗。”   这一刻强势到了极点,浑然不似以往小心翼翼伏小做低的模样。   元清帝从意乱情迷中回过神来,愣了一愣,下意识点头:“好。”   然后还没等他回过味来,眼前又出现了皇叔放大的脸,同时身体腾空,哗啦一声随着皇叔一道摔进了浴池里。   为防溺水,浴池最深也只到腰处,但两人并非跃下去,而是直接躺倒下去的,瞬间整个人没入了水中。   元清帝几乎要睁不开眼,鼻子无法呼吸,只能憋气,双唇被紧紧封缄,想要挣扎却被皇叔压着动弹不得,深吻到近乎窒息。   干脆放弃了反抗,他相信皇叔不会害他。   果然下一刻皇叔渡了气过来,虽听不到具体的心声,却能感觉得出他心情十分愉悦。   然后箍住他的腰将他从水中带了起来。   “咳咳……”元清帝抹着脸上的水,连连咳嗽,蹙眉道,“皇叔莫闹。”   肃王揽着他没有放开,任由水渍顺着脸颊滴落,双眸黑沉:“陛下方才亲口答应了,在出去之前,都得听我的。”   说完不等他反驳,掐着他的腰将他抱了起来,顺手在他臀上拍了一把:“听话。”不容置疑。   元清帝还是头一回被人这么强势对待,便是父皇当年面对他都是和风细雨,感觉有些奇怪,但并不反感。   愣神间被放到了池边专门凿来坐浴的平台上,皇叔曲膝分开他的双腿,大掌按住,轻抚着他的脸颊,目光温柔却又意味深长:“还请陛下遵守承诺。”   元清帝咬牙:“好!”   谁让他输了球呢,再说,咳,他既然提出这个赌约,心里也是打着歪主意的,只是被皇叔抢先了而已。   然而尽管如此,元清帝还是小瞧了皇叔,等走出屋子,消失的不止是赌约,还有他的节操。   什么“叔叔”“哥哥”“官人”“老爷”……   简直不相信是从他嘴里叫出来的。   从此对皇叔另眼相看。   肃王在宫中留了两日,到了第二日下午,不得不出宫准备去往江南,尽管不舍,但两人身份摆在这里,也并非矫情之人,互道珍重后依依惜别。   而就在肃王离开的第二日,邵岩带着新科状元黄修进宫了。   确切说是穿越者黄修。   “见过陛下。”黄修行了礼,这一回比之前明显少了紧张,多了几分安心。   邵岩找到他叫破他的身份的时候,他吓了一跳,等知道真相后只有一个想法:抱大腿!   是的,抱大腿。   别的穿越者怎么想他不知道,就他这任务,必须得抱紧陛下大腿到死不动摇!   反正他在现代已经死了,也没有什么牵挂的人,回不回去都不重要,再说他也回不去,白捡了一条命,自然得加倍珍惜,他再看得开,还是想活着不想死。   “起吧。”元清帝假装没有听到两人的心声,看向邵岩,“这是……”   邵岩介绍道:“回陛下,前日黄修上门来拜访,我发现他也是穿越者,便带他来见陛下了。”   原本当天就该带过来的,但他听闻肃王进了宫,就没有来打扰。   “哦?”元清帝摆出惊讶之色,打量黄修。   黄修连忙上前自我介绍,不过一开口还是紧张:“回陛下,学生,啊不,臣,呃,我,我叫黄修,跟元佩是一个世界来的,我之前,不,前世,我前世也叫黄修,同名同姓,我前世得了癌症病死了,然后不知道怎么醒来就成了现在这个黄修,差点被当成诈尸。”   他醒来的时候黄家一家人以为他断了气正哭声起伏,幸好还没被抬走,否则就真成诈尸了。   元清帝终于可以问出他之前好奇的事:“你是何时穿来的?”   见元清帝果然跟邵岩说的一样对穿越者不排斥,黄修一直吊着的心就放了下来,虽说邵岩元佩几人说过他们并不是组团,在现代也都不认识,尤其邵岩还来自末日世界,但他也没有办法判断他们说的是真是假,何况被突然叫破穿越者的身份,是真的吓了他一大跳。   再者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先来的,已经在皇帝那里有了印象,他到底晚来一步,再加上很快又要下放,更没有时间跟这些穿越者联络感情,而且这里头除了元佩以后都是要回去的,说不定等他三年后回京,已经不剩几个了,与其费心跟穿越者拉近关系,不如在皇帝面前留个好印象。   现在看皇帝的态度,他心中就大概有了数。   回道:“回陛下,去年三月初五。”   那就是跟梁才人来的时间差不多,元清帝点点头:“那么你今日来见朕是有何打算?”   黄修立刻道:“回陛下,我与元佩一样,前世已亡,已经没了回头路,如今得上苍垂怜多活一世,既落在了大魏,那往后便是大魏百姓,任凭陛下差遣。”   说着深深拜下。   元清帝闻言在心里在黄修的名字旁又加了一点:能言善道,这并非贬义,相反,要做官能言善道是好事,只要不落为巧言令色便好。   黄修小心觑了眼元清帝的神色,继续说:“我的金手指叫一代贤臣系统,顾名思义,我要想活命,就得按照系统发布的任务,做一个贤臣效忠陛下,造福百姓,事关性命,我绝无半句谎言。”   元清帝自然知道他没有说谎,但并不想这样轻易应下:“你又如何证明你眼下所说并非谎话?”   他放心元佩除了他的心声和他的两重身份,还有一点便是他的金手指并不算强大,甚至还不如长乐,威胁不到什么,黄修却不同,所谓一代贤臣未必没有漏洞可钻,尤其在他非常了解现代的君主立宪制后,如此一来,臣依旧是臣,君却不再是君。   黄修苦笑一声:“我也知晓单凭我一面之词难得陛下信任,但我敢以我此生性命担保我所说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谎言这条命立刻毙掉,当然,陛下若不信,只管让我任务失败就是,任务失败我自然会被系统抹杀。”   【唉,我就知道自古皇帝皆多疑,心塞。】   元清帝再次体会到黄修的能言善道,不说这番话真假,至少叫人感觉十分真诚,极具煽动力,当然事实上他说的很对,如果他发觉到黄修有异心,大可以不让他完成任务任由系统将他抹杀,尤其他有听心之术,有没有异心很容易看得出来。   如此看来这一代贤臣系统找上黄修也不是没有理由。   深深打量黄修,直到他额头渗出冷汗来,才开口:“好,朕便信你一回。”   “谢陛下!”黄修大喜,再次拜了下去。   等直起身道:“陛下既信我,我有一事禀报。”   “何事?”元清帝以为他要说外放一事。   却听黄修道:“南直隶除我之外,还有一个穿越者。”   此话一出,别说元清帝,连邵岩都露出了惊讶之色。   作者有话要说: 黄修算是目前唯一一个不跟穿越团一起组队的单人玩家。 第140章 孙昭   元清帝觉得他给黄修还得再加上两个词:识时务和沉得住气。   竟然能将这个消息藏得这么严, 哪怕在心里都没有想, 又在成功投诚后立刻就拿了出来, 即摆明了自己的态度又有了功。   “是谁?”他问,“你又如何得知?”   黄修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道:“回陛下,事情是这样的,我穿来的时候是三月, 因为我的第一个任务是通过乡试考上举人, 因为时日不多,我只专心学习, 到考试之前基本在县学和家之间来去。”   他真穿越了才知道那些小说里写的一穿越就立刻能满腹经纶学会古代经史成功三连跳考中进士甚至状元的打脸情节都是假的,哪有那么容易, 除非原身本来就很优秀,并且留下来了所有记忆, 当然自带过目不忘金手指的不算。   他三月穿过来,八月考试,光是养病就养了一个月, 头悬梁锥刺股什么都不干只学习才好险过了乡试, 有了喘息的时间,同时得到任务奖励记忆提升丸,这才有底气进京来参加会试。   “八月乡试后我才得以进了应天府府学,然后到了九月,从杭州府传来了一样新鲜吃食。”他说着顿了下, 表情有点古怪,“糖葫芦。”   是的,就是古装剧里最常出现的一种老少皆宜的零食——糖葫芦。   “一开始我没有当一回事,我以为糖葫芦在大魏已经发明出来了,以为是从女报中传出来的。”黄修道,“因为我爷爷年轻的时候卖过糖葫芦,跟我提过糖葫芦的来历,在我们那个时空,它应该是一百多年后南宋一位皇帝为了生病的妃子求医而制造出来的,而且一开始只是单个,差不多到清朝才成串。”   “可这回辣子炒菜都提前出来了,我便以为糖葫芦也是太后娘娘一道公布出来的。”黄修表情略尴尬,应天府离长安比较远,加上他的身份,根本看不到完整的女报,传出来的美食这么多,加上他原身不过是个乡村穷小子,又没有进过大酒楼,见识过大魏真正的美食,他也判断不来哪些是穿越者发明出来的哪些不是。   元清帝仔细回想母后和皇后几个搞出来的美食,他还真没见过糖葫芦这个东西。   邵岩闻言道:“我去江南时见过,过年时长安城也见有商贩售卖,不过眼下已经过了时节,街上没有再见了,我本以为是民间百姓想出来的。”   糖葫芦这种东西,他还真没跟穿越者联系到一起,黄修还知道糖葫芦是什么朝代有的,他根本不清楚,古装剧看多了以为自古就有。   这种不起眼的小东西,哪怕他之前蹲在长安街头都没想到过。   不由好奇问黄修:“那你又是如何发现这是穿越者弄出来的?”   黄修表情更尴尬了,道:“那个,咳,我怀疑的那个穿越者其实就是我前任,啊不,我原身的前任的现任,这个说来就话长了。”   元清帝和邵岩一同迷之沉默了几息,这一刻嗅到了八卦的气息,元清帝轻咳一声:“那就坐下来慢慢说。”   黄修表情更尬了,和邵岩一起端了圆凳来坐下,继续道:“那个,是这样的,我原身虽然农户出身,但因为读书识字还考了童生,所以在村子里还是很受欢迎的,同村住着个落魄秀才的女儿,两人也算青梅竹马,原本两家说好等原身考完乡试就定亲,但谁知道原身落榜了,秀才一家暂时没有再提这件事,说往后放一放,等下一次考上再说,谁知道就在今年三月,这一家忽然消失不见了,说是搬去了杭州府,投靠亲戚。”   “我起初跟原身还有原身家人一样以为秀才女儿是嫌原身没考中举人所以才将亲事作废,直到我中了举人,才从一个同乡口里知道原来秀才女儿早就与她如今所嫁的丈夫相识,原身乡试失利只是借口而已。”   他当初知道这一出的时候只想着我去这不是退婚打脸流的开头吗,什么莫欺少年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不过他听完只一笑了之,虽然有原身残存的记忆,但他跟那女孩半丝感情都没有,哪来那么多愤恨要报复之类的情绪,不相干的人罢了,他桌案上成堆的卷子都做不过来,打脸这种事还是交给别人吧,他又不是主角。   “我虽然没仔细打听过她所嫁是谁,但总有人会来跟我说,知道嫁的似乎是个迷路到此的富家公子,因被秀才女儿所救,报恩娶了她。”   邵岩忽然道:“这人是不是跟我一样是身穿来的?”   黄修眼睛一亮:“恭喜你猜对了!没错!”   元清帝蹙起了眉:“他是何时出现的?”   黄修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去年一月初。”他听懂了元清帝的言下之意,道,“他应该是受了伤,被秀才女儿所救,暂时栖身在山里。”   他又将话头绕回最初:“我一开始知道糖葫芦的时候没有多想,后来到了十月底,安王的吉祥百货开到了杭州府,我便和同窗去了杭州府看新奇,到了吉祥百货看到了一家果脯专柜,专卖糖葫芦等小吃,我隐约觉得有些看着不像是大魏有的,就跟店员多聊了几句,才知道他们东家就是那个娶了秀才女儿的富家少爷。”   “其实我到这都没有联想到穿越上,毕竟零食这种东西,高手在民间,谁知道晚上在酒肆里遇到了那店员,喝大了跟人吹嘘,说他们东家少爷多么多么厉害,知道多少零食方子,我才觉得不对劲。”   “我当时心里起了疑,然后托人查了查这个孙少爷,这一查,就查出了不对劲来。”   好歹他当时已经是个举人,这点事还是能托人办到的。   “这个孙昭出现的太古怪,他自称是从杭州府迷路来的富家少爷,但杭州府根本没有找到他说的孙家,不过他也算聪明,到了杭州府认了一户亲,身份过了明路,所以才没有人怀疑。”   “我按照调查来的猜测,他应该是身穿,一出现就出现在了青山村后山里,我记忆里从去年年初开始,秀才女儿频繁去后山,说是秀才身体不好帮忙采药,应该是去见孙昭,而且孙昭很有可能受了伤,否则他不会一直待了一个月才正式露面。”   “他在镇上的铺子里当过一个玉雕,因为是死当,被当铺转手卖给了县里一个富商,我找了个机会瞧了一眼,虽然我不懂玉雕,但也看得出来明显是现代样式,那玉品质一般,卖的就是一个样式新奇,当时水泥啊时报啊这些东西还没有出来,他恐怕没想到还会有穿越者出现,所以随便当了。”   黄修一口气没停说的口干,停下来缓了缓。   邵岩问:“这孙昭可是做了什么?”   否则黄修也不会以告密的语气来跟他们提起这个人。   黄修点头:“我当时发觉他是穿越者以后,没敢直接上去相认,毕竟我跟他好歹还挂这个前任现任的牌子,谁知道他会不会反过来害我,而且他拐带人家小姑娘这件事做的确实不地道,虽然两家没正式定亲,但村里人差不多心里都有数。”   别说孙昭,那秀才一家也不地道,你要嫌贫爱富就早点来说没这个意思,非得在原身满怀期盼的时候给他一击。   而且根据他查来的,那姑娘根本就是怀孕了所以才不得不搬出村子的,她在十一月生下了一个女儿,算下来分明就是在搬走的时候有的。   他一时都不知道该夸这姑娘胆大还是夸这位穿越同胞撩妹本事厉害了。   “……古代情报调查有限,我托的人也就调查出这些,这个孙昭一开始恐怕是想大干一场的,但还没等他开始,水泥时报就传过来了,他也就歇了菜,只专心卖小零食了,这样不起眼,如果不是我误打误撞发觉古怪起了心思调查,还真想不到他身上。”   元清帝听完道:“这样听来,这叫孙昭的除了没有来京城外,似乎并未做什么过分之事。”   跟王五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做个小商贩安稳过日子,这样的穿越者他也不是容不下。   黄修闻言表情变得古怪:“这么说吧,有一种穿越者,他没有考状元当宰相的本事,也做不了沈万三,他有点小聪明,能在古代过得好,不缺吃不缺穿,但唯一的爱好就是,咳,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我这么说陛下明白吧,哦,差点忘了,沈万三是明朝有名的富商。”   “就我来之前,我给你们算一算啊。”他掰着手指当场算了起来,“秀才女儿是孙昭的正妻,他有三个姨夫人,一个是落魄官宦之后,一个是豆腐西施,一个是秦淮河的花魁,五个小妾,这个包括他身边伺候的丫头,都是梳了头但是暂时还没有名分的,听说还有救回来的一些美貌小女孩在府里养着,看样子是想来个养成,这还只是他这穿越一年的数,这要放任下去三年五年,就真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了。”   黄修不知道元清帝和肃王的事,稍微带了玩笑的语气道:“这可过得比陛下都要快活了。”   作者有话要说: 邵哥表示又给他送了万吨粮食。   孙昭表示很委屈,他就想安静的做一个种马男。 第141章 比例   种马男这个词元清帝并不陌生, 皇后几人坦白身份后, 便对各种各样可能会出现的穿越者做了推测, 种马男是第一个提出来的,而且极其被穿越女们深恶痛绝,并且劝诫穿越男们千万不要学习。   不过大约除了元佩, 其他几人显然并没有要在大魏成家立业的意思,当然,现在又有了一个黄修, 日后天长日久, 恐怕他们自己也无法保证能真的做到一心一意。   尽管黄修眼下看起来对种马男所做很不屑的样子。   “有了一个破绽,就能找到更多, 孙昭刚来的时候邵哥他们的消息还没传出去,他估计以为只有他一个穿越者, 哪怕如今低调了,但当初还是留下了不少痕迹, 不过就算我猜出了他的身份,也不能对他怎么样,毕竟他没有犯法。”黄修道。   其实他对孙昭的看法还是挺复杂的, 不屑有, 鄙夷有,毕竟这种见一个上一个的种马男谁不恶心,但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穿越者,而且对方并没有主动来招惹他,可以说是直接无视了他, 不知道他是自信还是如何,竟也不怕他出头后反过来报复,否则按照一般剧情套路,他这个前任肯定是得想办法解决以绝后患的。   而且身穿过来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能快速闯下产业,孙昭显然也不是那种狂妄自大目空一切毫无头脑的人。   所以他决定将这个麻烦推给皇帝来解决,至于说暴露孙昭的身份,他却是半点都不觉得愧疚,毕竟原身可是因为他拐跑他的未婚妻丢了命的。   当然,他绝对没有羡慕嫉妒孙昭撩妹本事的意思,没有!   邵岩闻言皱了皱眉道:“既然如此,我便去应天府一趟,将他驱逐。”   他已经研究明白了他的系统,不管是魂穿的还是转世的还是身穿的等等,只要是穿越者,都能驱逐。   黄修倏地看向邵岩,目露惊疑:“这驱逐的意思是……”   【不是吧?】   邵岩点点头:“嗯,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除了能探查到穿越者外,还能驱逐。”在黄修没有表明态度之前,他肯定不会将杀手锏告诉他。   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据系统的说法,穿越者一旦被驱逐出这个世界后,要么彻底消亡,要么被困在时空夹缝里,当然也有可能重新回去,不过这不包括在现代已经死亡的。”   至于还有四分之一的可能能重新穿越到一个新世界这一点还是不要说的好。   黄修咽了口口水,不由庆幸自己选了投诚。   元清帝却有其它的考量,淡淡道:“驱逐了之后呢?”   邵岩和黄修一愣。   是啊,将孙昭驱逐出这个世界之后呢?   首当其冲的,那些女人没了丈夫,秀才女儿生下的孩子没了爹,听说还有其她怀孕的,如此一来孩子还没出生就没了父亲。   这不是他们在的现代,性格强一些的女人丈夫出轨立刻就离婚,厉害点的直接弄到对方净身出户,离婚而已,日子该怎么还是怎么过,大大方方漂漂亮亮,说不定还能再找一个更好的。   大魏虽说不限制女子再嫁,但跟现代的自由度比是无论如何都比不上的,除非娘家强势,或者手里有很多嫁妆的,再嫁基本都属于下嫁,过的好不好,只有本人清楚了。   何况在这个时代,女子们大都还存着从一而终的念头,再嫁也是因为必须得有个男人依靠才不得不嫁,不像现代,离婚就离婚,能遇到更好的就嫁,遇不到单身照样潇洒。   孙昭走了就走了,留下这些女人孩子要处理起来却有点麻烦。   当然心狠一点管她们怎么样,大不了悄悄给点补偿就好了。   但,邵岩和黄修相视一眼,显然狠不下这个心。   黄修无奈,你说这种马男怎么就怎么操蛋呢!不找这么多女人他能死吗?这人在现代就是个没见过女人的D丝吧?也不怕肾亏!   邵岩皱了皱眉,他面对谁都能狠心,但对女人和孩子,尤其是孩子,这样一来要完美解决这件事就有点麻烦。   元清帝见两人明白了他的意思,便朝邵岩道:“这样,你且去应天府跑一趟,将孙昭带来,具体如何处置,待朕见过之后再说。”   尽管他已经跟皇后等学了不少现代知识,也知道了许多现代的情况,但在这件事上他跟穿越者的看法并不同。   从古至今,男尊女卑三妻四妾这是融入百姓骨子中的认知,没有哪个男子会因纳妾而获罪,会被人嘲笑,所以孙昭在这件事上虽叫穿越者们厌恶不屑,但放在大魏,任谁看来都实属正常。   当然,大魏律法明确规定了上层官员拥有妾的数额,亲王可拥有十妾,郡王以及一品官员可有八妾,二三品六人,四五品四人,六七品两人,民间百姓唯有四十以上无子的,才可奏选一妾,违者笞四十。   然而尽管律法如此规定,却依旧无法遏制民间纳妾之风,纳妾需得到官府报备得到允许才能进行,民间纳妾大都省去了此举,那些妾虽说顶着妾的名头,其实并没有真正妾的身份,大约相当于皇帝的妃子没有册书,如此一来便不能算得上是纳了妾,这些妾其实与伺候的丫头没有不同,只是主家因着宠爱私自做出划分罢了。   甚至还排出了等级,地位最高生下子嗣的叫姨夫人,接着是小妾,再来是通房丫鬟。   有些纳妾多的官员为避免被弹劾,家中的妾一概称丫鬟,如此一来也不算违了律法。   元清帝对此也无可奈何,因为从形式上来说,这些人确实没有违背规定。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会愿意继续纵容此事。   甚至这是他接下来打算着手解决的一个问题。   因为人口普查出来的结果,大魏四千万人口,男女比例平均接近二比一,也就是说将近二百个男子才有一百个女子。   再放大来看,两千个男子中,有近乎一半没有妻子。   更不提那些一个人便拥有数个丫鬟小妾的。   元清帝看到这个数字的时候不由心惊,民间溺杀抛弃女婴之事他有耳闻,但没想到竟会如此严重。   若长此以往,不说增添人口,只怕会引起民间动乱。   所以上元过后,他才会督促长途客运尽快连通全国,甚至叫元佩出面,去与各省富商联系,合股开办客运公司。   因为各省各县的男女比例是不同的,有男多女少也有男少女多,有了便捷的交通,百姓便不用再怕远嫁。   加上有了四通物流,传递信件货物更快,男女比例相差太大的省县,便能得以中和。   元清帝原本并不在意皇后几人所说的现代婚姻制,但看到了调查报告,这样刺目的数字,便不得不考虑了。   只不过要像现代那样完全取缔纳妾,就目前来说根本不可能,何况即使是现代,有钱有权者,私下依旧拥有不少妾室,根本无法杜绝。   元清帝也不打算先从这方面下手,而是打算提高女子的存活率。   推广土豆玉米等新作物是一个,百姓为何溺杀女婴,无非是因为家中孩子太多,养不起,虽也有如穿越者所说的重男轻女现象,但这个现象体现在家中孩子太多时,先卖女儿,或者先扔先溺女婴,但像现代那样医学发达私下看出是男是女直接堕胎的,却极少。   如今有了这些高产的新作物,又有了改良的新农具以及科学的种植法,百姓但凡勤劳便不会再饥饿。   实在不行,还有慈幼局,至少能保证这些女婴活下来。   再有便是梁平安带来的妇产知识了,能大大提高新生儿的出生率。   他愿意支持梁平安创办妇科堂也是为了这一点,让那些走投无路的女子有处可投,而不是选择轻生。   只要她们活下来,又整日与孕妇婴孩打交道,难保会变了心意,选择再嫁。   当然,他想见一见孙昭而不是立刻就叫邵岩送他离开还有一个原因,看看他是否知晓其他穿越者不知道的新知识,或者说他拥有什么能有用的金手指。   穿越者们厌恶反感他的理由,在他看来并不算什么,只要他并非强抢民女,对比起王五,孙昭的所作所为勉强在他的容忍范围之内,若真计较起来,恐怕满朝文武没有几个能叫穿越者们不反感的。   不过还是得亲眼见了人再说,谁知道孙昭是否怀着什么别的心思。   就目前来说,他所见到的穿越者,除了高艳和王五,其余人虽说性格上多少都有一些问题,但人品都还过得去,若孙昭人品有恙,那他也会命邵岩送他离开。   孙昭的事便这样定下,元清帝准了黄修的请奏,同意他治下一县,不过除此之外并没有给他其它特权,黄修和邵岩几个不同,他是要留在大魏的,加之又带着贤臣系统,便得仔细考察和磨炼他的能力。   同理还有元佩,也是他着重打磨培养的对象。   于是很快,邵岩和黄修也陆续也离了京,转眼到了五月,端午之前云喜生下了一子,元清帝大喜,一边派人去给高晏报喜,一边命梁平安派他的学生去伺候云喜坐月子。   而一旁因为皇后要求父子两每隔三天必须相处半个小时而送到紫宸殿来的大皇子魏曙,闻言露出了一个无齿的笑。   【诚哥儿来了,这一回本王绝不会再叫人害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宝保是古代封建社会的皇帝,所以不能指望他一下子立刻就接受穿越者的思想,他就是个封建古人,虽然学了一些现代知识,但骨子里还是古代人,所以他看种马男的角度跟穿越者不一样。 第142章 魏曙   诚哥儿这三个字, 元清帝已经不是头一回从魏曙心里听到。   自从知晓魏曙是重生而来的, 他面对这个儿子的心情就十分复杂, 他本打算等魏曙能流利说话后再与他多接触,但皇后却不赞同他的看法,等魏曙过了满月, 便每隔三天亲自将他抱到紫宸殿,强制他们必须相处满半个时辰。   头一个月他和魏曙都很不自在,如今三个月过去, 两人已经习惯了对方的存在, 一个坐着一个躺着,各自做各自的事。   而元清帝从魏曙心里听到的心声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完整。   他总结了一下, 大体分三点:怨他、想娘、想诚哥儿。   怨他这个情绪不是一般的复杂,复杂到元清帝都替他累得慌, 不过等了解了大概都发生了什么,只剩下无奈了。   按照魏曙心中所想, 在没有穿越者的那个时空,皇后的原身赵三姑娘被异母的嫡妹捂死,其父为包庇小女儿, 谎报赵三姑娘得急症而去, 后被拆穿,赵家一家获罪流放,那位杀害赵三姑娘的嫡妹被元清帝赐死。   临大婚前皇后暴毙,这无论对元清帝还是对大魏都不是一件好事,之后更不知从哪里传出流言蜚语来说元清帝命格有异, 否则先皇和先皇后怎么会突然逝去,甚至连英宗原配皇后的死都被算在了元清帝头上。   在这种流言蜚语中元清帝重新挑选了一位皇后,便是魏曙的生母,郑相的曾孙女。   元清帝起初听到时十分愕然,郑相和曹相几乎已经被他踢出了亲信的人选,只等两人致仕,又怎么可能娶了郑相的曾孙女为皇后,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因为批命。   据说郑相曾孙女去慈恩寺上香,被批命贵不可言,又有钦天监合了八字,两人极合,最终被选为皇后。   元清帝几乎可以确定这就是一个局,只是不知里面牵扯到多少人,而且恐怕闹得很大,否则不会连太傅都没能阻止,至于母后,虽说没有了皇后他们这些穿越者,但母后是早早就穿越来的,并非因为他,只是她并非来自现代,怕也是相信这批命的。   总之,郑相的曾孙女最终成功成了皇后。   然而跟这个世界一样,整整四年皇后没有诞下一个子嗣,终于不得已,后宫进了新人。   没有穿越者,梁才人自然是溺水死了的,于是换来了个周才人,夏蝉也活着,成了夏美人,贵妃也存在,但等魏曙晓事的时候她已经薨逝了,至于真薨还是假薨他也不清楚。   然后便是被魏曙咬牙切齿怨恨不已的宋婕妤,嗯,确切说是德妃。   没有凡是他的嫔妃都被穿越的定律,宋婕妤不但活得好好的,还步步高升,甚至与皇后几乎同时怀孕,并且提前半月生下了皇长子,魏曙是二皇子。   接下来发生的事,元清帝几乎可以不用听魏曙的心声都能猜出来。   无非是他更偏爱宋婕妤或许还更偏爱皇长子,导致魏曙嫡子之位岌岌可危,最后选择了造反。   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只不过这其中还牵扯到其它事。   虽然隔着时空,但他还是他,元清帝带入那个时空的自己,大概推测出为什么他会这么做。   首先他娶魏曙的母亲定不是心甘情愿的,被逼着娶妻,与他主动娶是两回事,但或许最开始他还是怀着些期待的,至少在那个时空,他也坚持了四年没有纳妃,直到皇后无子,才像如今一样妥协。   但在这里,在知道皇后穿越者身份之前,他原本还打算假装宠幸,继续维护皇后,恐怕在那个时空,他与那位皇后的关系并不好,根本没有这个顾虑,否则宋婕妤也不会在皇后之前生产了。   而原本的宋婕妤,能得到母后看重亲自派人送来宫中,能得他的偏宠也不无道理,看他给她的封号便能知晓她在他心中的印象。   不管宋婕妤是真心还是假装,但能得这个封号,至少表面上她做的是极得体的,那个时空的他可没有听心之术,不可能看透每个人。   宋婕妤升到了妃,大皇子出宫建府后也被他封了王,而此时太子之位还没有定下来,同样被封王出宫的魏曙意难平,毕竟他是嫡子,而且在他看来,或者说在皇后看来,她被冷落都是宋婕妤的错,矛盾从这个时候逐渐凸显到了台面上。   元清帝大概能理解自己的矛盾,德妃十分聪明,将皇长子教导的也极优秀——这一点是魏曙本人心声承认的,而皇后被嫉妒冲昏了头脑,使得魏曙在她的影响下变得乖张不驯,对比起来,他自然会更属意皇长子。   除去中间夭折的,下面还有周才人生下的五皇子,淑妃——不是元佩这个淑妃生下的七皇子,德妃再次生下的八皇子,某个婕妤生下的十皇子,再魏曙闭眼之前,还有最小的十一皇子刚刚诞生。   元清帝听到这段一时不知是该为他“曾经”的多子而高兴,还是为这一世只有一个魏曙而遗憾,不过想想皇叔,再看看魏曙,还是算了,儿女多了都是债,一个魏曙就够他头大的了。   上有兄下有弟,母后又不受宠,儿子多了元清帝自然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只专注关心魏曙一个,于是魏曙长着长着就歪了。   这个歪不止是说他的性子,包括感情,嗯,用现代术语叫性向。   他不喜女子,喜欢男子。   当然元清帝现在自己都歪了,也无法说他。   不过在另一个时空,没有听心之术,没有穿越者的影响,元清帝并没有表露出龙阳之好,甚至因为魏曙有此倾向更属意立皇长子为太子。   而导致他们父子二人矛盾激化,魏曙怨他的原因,是因为诚哥儿死了。   在魏曙那个时空,高晏没有被高艳穿越,安安全全从边关回来,顺顺利利与云喜成婚,并且没有外放,留在了京城,诚哥儿也同样在这个时候出生。   高晏是他的伴读,以他对高晏的信任,自然诚哥儿也同样做了魏曙的伴读,两人青梅竹马一道长大,日久生情。   因着两人的身份,这件事本是秘密,被两人遮的严严实实,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二人的关系还是被传了出来,闹得沸沸扬扬。   最终诚哥儿为了保全魏曙的名声,去郊外策马坠马而亡了,可谓即保全了他的名声,也使计反坑了皇长子一军。   不管怎么说诚哥儿是高晏的长子,出了事,高晏自然是要讨个公道的,元清帝带入自己,以他和高晏的情谊,只怕不会拦着他报仇。   高诚一死,魏曙理智全无,在他看来诚哥儿是被他们所有人逼死的,于是他选择造反了。   元清帝听完来龙去脉,倒是对他造反一事稍有释然,若放在从前,他绝不会这样想,但如今他有了皇叔,倒是有些能理解了,再者他不信魏曙一人能造得了反,这其中定是有人撺掇,恐怕就有刘和在其中搅局,在那个时空,没有听心之术,只怕刘和早就被他信任提拔,位高权重。   不过魏曙和诚哥儿这件事,他实在有些头疼,听魏曙的心声,显然是打定主意这辈子也认定诚哥儿不放了。   这可叫他跟高晏如何交代。   魏曙怨他,他无所谓,大概因为魏曙是重生的缘故,他心里失去了那种油然而生的作为父亲的感情,倒不是说完全没有,有还是有的,只是每每见到魏曙,他的心声都在提醒着他,眼前的婴儿身体里是个比他年纪还要大许多的成人,便实在无法拿他当真正的婴孩来看。   相比看待孩子,他反倒更像是将魏曙当做子侄辈如魏恒等看待,又有些像是对待穿越者。   总之,他心底对魏曙可谓十分复杂了。   不过魏曙也不在乎他的复杂心情,仗着不能说话几乎不怎么搭理他,只躺着等时间过去皇后来接他。   元清帝见状便也不搭理他,反正日子还长得很,看谁能耗过谁。   甚至恶趣味在派走梁平安后自言自语般道:“奉安在河间府恐怕没个三年五年还回不来,等出了月子,便让云喜带孩子去陪他。”   魏曙几乎立刻就睁开了眼睛,直勾勾看向他。   【不行!诚哥儿不能离开京城!】   元清帝仿佛没有发觉他的视线,依旧自言自语:“待盐改成功,恐怕还得他在江南再待些日子,如此一来恐怕得七、八年才能了,不如连奶娘也一并送去,好叫他们一家团聚。”   这倒不是他乱说,盐改之后,他肯定是得派人盯着海盐盐场的,以免再闹出贪腐一事,高晏如今在此事上得心应手,交给他正好,只是这一待肯定得好几年,总不能叫他跟云喜和孩子分离,还有奶娘,如今水泥路四轮马车都有了,也不怕路途遥远颠簸,大可以送他们团聚。   魏曙小眼睛透出愤怒的光,咿咿呀呀冲着他开口。   【把诚哥儿给我留下来!】   元清帝笑眯眯看向他:“怎么?皇儿也赞同我所说?”   【反对,我明明是反对!】   魏曙小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元清帝伸手在他脸上捏了一把:“看来你跟奉安的这个儿子关系不错,竟为了他肯跟朕开口。”   魏曙心里一惊,瞬间闭上了嘴。   【不能叫父皇知道!】   元清帝假意眯着眼打量他片刻,道:“要朕帮你将人留下可以。”   冷不丁伸手抽掉魏曙靠着的抱枕,小小的婴孩儿控制不住直挺挺倒在了榻上,小眼睛瞪着他,挥舞着手脚努力想要坐起来。   然而他不过才四个多月大,根本坐不起来,吭哧吭哧半天,只翻了个身,变成了趴着,然后拼命仰头看他。   元清帝伸出两根手指,捏住他的胳膊轻轻一拨,刚翻过来的魏曙重新又躺了回去。   魏曙:……   【%#@%*&】   作者有话要说: 元清帝:忽然发现新乐趣。 第143章 谈话   元清帝瞧着魏曙郁卒的表情心情大好, 忽然感觉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 原来跟魏曙相处起来也并非无事可干, 像这样逗弄他就极有趣。   按住魏曙扑棱的小胳膊:“朕猜猜,奉安的儿子是你的伴读?挚友?或者……还有其它关系?”他捕捉到魏曙眼里的慌乱,大约是因为变成了婴孩的缘故, 魏曙的表情一览无余。   “别跟朕说什么都不是,你同朕相处这几个月,可从未开口求过朕什么, 即便朕提到你母后, 也没见想要去见她,怎的这一回就这样沉不住气?”   他本打算等魏曙能开口说话跟他好好谈谈, 看来得提前了。   魏曙沉默。   他怎么可能不想见母后,不管曾经母后如何待他, 她到底是生他养他的母后。   只是他不敢面对。   他又让母后失望了。   似乎从懂事起,他永远都在让母后失望, 不过是晚出生了半月,却好像无论什么都晚了一步,念书、识字、习字、练武……他很努力很努力, 却永远比皇兄差一些, 好像从出生就注定了他一辈子永远落后。   以至于母后一次次失望,然后待他愈加严苛,后来近乎疯魔。   他不怪母后,因为确实是他做的不够好。   年幼时他也曾埋怨过她,为什么她不能像德母妃一样温柔慈和, 哪怕像周才人也好,五皇弟那样蠢笨,她也从不嫌弃,只一个劲儿夸着他赞着他。   他羡慕皇兄,有聪慧细心的母妃,有视他为骄傲永远偏爱他的父皇,还有关心他的同胞姐妹和能助他的同胞亲弟,而他只有越发歇斯底里的母后,和永远拖后腿的外祖家,随着长大这份羡慕变成了嫉妒和埋怨,如果没有皇兄,如果是他早出生一步,是不是拥有这一切的就会是他?   这份嫉妒啃噬着他的心,叫他失去了理智,被人稍加引导挑拨,一错再错。   现在想想,他在外人眼中,恐怕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   他不甘,他不忿,只有诚哥儿理解他,陪着他,但他连诚哥儿也没有了,还有什么可在乎的。   带兵杀进皇宫的时候,他只想问问父皇,为什么不能像待皇兄一样待他?明明他才是嫡子!难道就因为母后不得他的喜欢?可当初母后也不过是一枚棋子,是他给了母后希望,却又生生碾碎,母后有不对,难道父皇就完全没有半点错处吗?   可惜还没等他到紫宸殿,就被皇叔祖拦住手刃。   不知道听到消息的母后会不会伤心,他造反母后并不知情,依父皇的性子,应当会饶她一命。   大约是想起了母后,又或是因为身体太小无法控制,魏曙眼里竟然聚起了水雾。   元清帝沉默。   他不清楚那个时空具体发生了什么,无法判断那个时空的他做的是对是错,但必须得承认,魏曙变成这样,他有一半的责任,嗯,确切说是另一个他,现在的他表示十分无辜。   非但无辜,还有点倒霉,原本好好的期盼着会有一个儿子来好好教导继承大统,结果来了个冤债,那个词怎么说来着,背锅,是的,背锅,简直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什么都没做,就给另一个自己背了锅。   但谁让那个也是他自己呢,“自己”做的孽,总得自己来想办法解决,况且人已经送到他面前了,他就是不想也得想。   他抛开思绪,继续刚刚的话题:“所以你这是默认?”   魏曙看着元清帝,心情有些复杂,眼前的这个父皇跟前世的父皇有些不一样,或许是因为没有被逼着娶妻,又有了这些所谓的穿越者的缘故,眼前的父皇意气风发神采飞扬,不像前世,不是面无表情便是眉头紧锁,唯有在皇叔祖和诚哥儿父亲还有德母妃面前才会放松几分。   他知道前世的种种不该迁怒到现在的父皇身上,只是或许因为临死前没有到父皇面前问到答案,到底有些意难平。   再加上刚出生一时还没适应成为一个婴孩,浑浑噩噩到最近才缓过来。   沉默片刻,他点了下头,干脆直接承认了他跟诚哥儿的关系。   不是他自暴自弃,而是经历过生死,他也算看开了,不想去争夺什么太子位,也不再奢求什么父皇的偏爱,母后这一回也不再是他的母后了,他唯一有的,便只剩诚哥儿。   出乎意料,眼前的父皇并不震惊也没有发怒,竟伸手将他抱了起来,魏曙瞬间瞪大了眼。   前世婴孩时父皇有没有抱过他他没有记忆,但在有记忆后,父皇只抱过他三回,一回是他五岁时比皇兄少背了两篇文章,被母后罚跪在她面前背诵,正巧父皇进来,看到他顺手将他抱了起来。 第二回 是学骑马的时候,父皇亲自将他和皇兄抱上了马,甚至还抱着他们一起跑了一圈,他为此兴奋了一整个月。 第三回 是母后与父皇大吵一架后病重,他吓坏了,那时他才十二,人人都知道德母妃和皇兄受宠,不论母后如何待他,若母后去了,他的日子绝不会好过,他到紫宸殿外跪着求父皇,父皇终于出来许了他一番孝心,并顺手抱了他起来,说是抱,其实该是扶才对。   这是他和父皇仅有的最亲近的接触。   元清帝倒是没有听到他这番心声,全被一片震惊覆盖,不过通过这震惊也大约猜出另一个时空他和魏曙并不十分亲近。   将他放到腿上,让他坐着面对他:“你与奉安的儿子可是两情相悦?”   魏曙立刻点头,这是当然,他为了诚哥儿,亲自挑选了王妃,人人都道他对王妃情深不悔,却不知他与王妃心中皆另有所属,王妃与府中护卫相爱,两人原打算私奔,特意被他截住做了交易。   诚哥儿却比他更坚定,借口身体不好一直未曾娶妻,当初秋猎时诚哥儿为救他伤了根基,不过这一回有他护着,定不会让他有事。   元清帝伸手戳了戳他的额头,一针见血:“可那是你上辈子的事。”   “朕虽不知你因何与奉安的儿子走到一起,但你如何能确定这辈子的他依旧会看上你?或者这辈子的他还会是你上辈子喜欢的那个人吗?上辈子你们会在一起,定然是因为一些事情催化,但如今和你上辈子不同,同样的事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你又如何保证这辈子你们还能再在一起?”   便如他和皇叔,在魏曙的上辈子,没有再冒出穿越者,他没有得到听心之术,没有这些种种的催化,他根本没有和皇叔在一起,而这辈子,他却和皇叔走到了一起。   魏曙上辈子和高诚两情相悦,这辈子呢?所谓蝴蝶效应,上辈子催化他们感情的事这辈子无法再重演,这辈子没了偏执的母亲没了大皇子,魏曙的心结总归是会解开,加之他如今内里已经是成人,性格与前世有了不同,而诚哥儿却还是个孩子,还能再与他玩在一起,再喜欢他吗?   魏曙被他问懵了,瞪着眼睛没有反应,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想着这一回要如何护着诚哥儿爱着诚哥儿,一时有点慌,如果重来一次,却不能与诚哥儿相守,那他为何要重来?   元清帝又捏了把他的脸:“朕来猜猜你如何想的,定是想着这辈子早早见到奉安的儿子,让他做你的伴读,宠着他哄着他,但如此一来,这般被你哄着长大的他性格还会是你上辈子喜欢的那个吗?万一这辈子他被你哄的无法无天任性霸道呢?”   魏曙想到那样的诚哥儿,不禁抖了一下,他的诚哥儿再善解人意不过,才不是这样!   随即目光沉了下来,不得不承认父皇说的对,他确实是这么打算的,但仔细想想,以他对诚哥儿的情意,加上心中的愧疚,只怕的确会毫无底线哄着他,如此一来,诚哥儿还会是前世的诚哥儿吗?   元清帝见他能想通,便道:“所以,不要想着立刻就如何,难不成你上辈子也是一出生就跟他玩在一道的吗?且安心长着,急什么,等到了你选伴读的时候,朕自然会将他选来,只是朕希望你能答应朕收敛,不得故意诱导他。”   他能接受,不代表高晏能接受,他不希望魏曙仗着诚哥儿年幼无知诱导他。   魏曙被他说得心中没了底,脑子里乱糟糟,思来想去,最终迟疑着点了下头。   元清帝就笑了,他大约知道另一个时空的他为什么不看好魏曙当太子了,这小子其实就是外强中干,瞧着乖张阴沉,实际内里意外的单纯,这就被他忽悠着走了,既然上辈子忽视了他,那这辈子就好好教育教育。   魏曙忽然伸手抓住他的衣袖,咿呀了一声,虽然说不出话,但表情和眼神表达的很明显。   元清帝道:“你是想问朕为什么这么平静就接受了这件事?”   魏曙点头。   元清帝挑眉:“这个嘛,你往后自然会知晓。”希望等皇叔回来,他看到他和皇叔相处不会太过震惊。   顿了下,轻笑一声:“难不成你是担心朕只有你一个儿子,往后没了太子?朕可没说要立你做太子,朕的子侄多着呢,有能者得。”   魏曙不屑,爱给谁给谁,谁稀罕,不过心里有些恍惚,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和父皇有一天会这样敞开谈话,父皇会对他说这样的话,恍惚间觉得有些不真实。   元清帝目光朝下,伸手做了一件他从刚刚就一直想做的事,在魏曙开裆裤露出来的小叽叽上弹了一下,这样够真实了吧。   魏曙:……   【@#¥%&*】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魏曙上辈子的事如果站在德妃和大皇子的角度,那妥妥两人是主角,魏曙属于炮灰,正因为他是炮灰,所以才重生了,要换成大皇子,本来就是人生赢家,重生没有意义。   魏曙属于父母婚姻不幸福造成了孩子性格的缺陷,苛刻压迫式的母亲,一碗水无法端平的父亲,久而久之性格就扭曲了,本性不算坏,慢慢调教,也算是一个自我救赎的过程。 第144章 水患   元清帝和魏曙的第一次父子谈心还算比较成功, 两人就诚哥儿这个问题达成了一致, 暂且维持魏曙上辈子时的情形, 等他满五岁进学,再将诚哥儿招进宫来做他的伴读,且在诚哥儿十六岁之前, 不得使用诱导手段,若诚哥儿并没有如上辈子那般喜欢上他,那么魏曙就得选择放手。   虽然最后这点在魏曙看来绝无可能, 但还是答应了。   父子单独相处时间快结束的时候, 元清帝将魏曙放下来:“你可想见见你母亲?”   魏曙愣了愣,最终摇了摇头。   刚重生时他惦念着母后, 很想见她,但这几个月过去, 他已经想明白了,这个世界的母后已经不是前世的母后, 见了又如何,徒增伤悲罢了。   “那便罢了。”元清帝其实也不赞同他见,在通过魏曙的心声知晓了他母亲是谁后, 他特意着人去调查过, 那位郑五姑娘在他与皇后大婚的前一月便嫁人了,嫁的是其父同僚之子,两年前随着丈夫外放去了苏州府。   调查来的,两人夫妻恩爱琴瑟和谐,有两子一女, 过得很是不错,郑五姑娘在当地出了名的温柔贤惠,甚至苏州府的慈幼局便是她在领头张罗。   元清帝看到资料有些不相信这个郑五姑娘与魏曙心中那个苛刻偏执的母后是同一个人,但事实证明确实是同一人,不由感慨命运的神奇,这也是他为何不赞同魏曙现在就见诚哥儿的原因,他母后变化如此之大,诚哥儿也未必不会变。   高晏有子的喜悦还没持续多久,几日后河北传来急报,黄河沿岸连日大雨不断,下游决堤,大名府被滚滚河水淹没,水势汹汹,很快蔓延到了山东境内,数万顷良田被淹没,百姓流离失所,尸殍遍野。   元清帝震怒,下令立刻赈灾救民,并派锦衣卫去详查决堤真相,自从制出水泥,知晓了可以用水泥混竹木筑堤,他便拨款勒令黄河沿岸各府县加固堤坝以防水患,不曾想竟有人敢私吞拨款,应付了事!   水患不是小事,大魏昔年最严重的一次,三十二个州县受灾,造成了二十八万户流离失所,大魏元气大伤,花费许久才缓和过来,本以为有了竹木混凝土,短时期内不用再怕水患,哪知才不过一年,便出了事,他如何不怒。   正巧高晏就在河北,便立刻传去旨意叫他彻查此事。   同时轰轰烈烈的赈灾活动拉开了帷幕,宫里,皇后和太后起头,趁机裁剪宫中用度,之前端午原为慈幼局筹集到的慈善捐款拨出了一半,换成米面粮食送往灾区。   宫外梁平安和元佩一合计,很快起草出了一篇演讲稿,一边投给时报让快速发行,一边派弟子在东南西三市搭起台子开始进行赈灾捐款动员演讲。   在东市的是宋华,他手里拿着简易的扩音器,站在高台边,撸起袖子嘶声喊着:“……就在几日前,黄河水患,顷刻间,无数同胞失去了家园,嗷嗷待哺的婴孩失去了母亲,白发苍苍的老者失去了儿女……”   路过的百姓纷纷停下脚步,这时大名府水患的消息还没有传的人人皆知,只有一些恰好从大名府及时逃回来的人知晓,闻言一个个震惊惊疑。   宋华见有人围聚过来,声音更拔高了几分:“所谓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大名府的灾情牵动着我们每一个人的心,此刻我们的同胞正在受难,他们没有了家没有了亲人,食不果腹伤痕累累,同为大魏百姓,同为华夏子民,我们得团结起来,给与他们力量!”   “天道无情人有情,只要我们团结起来坚守互助,洪水又如何,只会使我们更加团结,坚不可摧!今日你为他们奉献一份善心,他日也会有别人为你奉献爱心!”   宋华慷概激昂:“只要我们携手同心众志成城,就不怕任何灾难,我们有爱民如子的圣上,有立刻奔赴第一线的军人,有为受灾群众祈福的所有百姓,大灾有大爱,国难兴邦,天佑大魏!”   “国难兴邦,天佑大魏!”不知是谁跟着喊了一句,紧跟着一声又一声响起,很快连成一片,声音震耳,响彻整个街道。   妇科堂的女学生迅速挂起募捐箱站到人群前,先冲着人群鞠了一躬,站在中间的妇女道:“不论多少只求心意,或许你的一文钱,便能救活一条命。”   这妇女名唤芸娘,便是两月前从平阳府逃来的八个女子中领头的那个,旁边是她十岁出头的女儿兰姐儿。   相比旁边另外几个还有些拘谨羞怯的女学生,兰姐儿就要胆大多了,而且是新学生中学的最快的一个,梁院长亲自夸赞过她。   她此刻肃着一张小脸,紧抱着募捐箱,冲着每一个往捐款箱里投下铜钱的人鞠躬,她也曾失去亲人,两年前父亲进山采药时出了意外,她哭了整整半月才缓过来,也知道吃不饱是什么滋味,因着祖母偏心,她和母亲时常饥一顿饱一顿,如今她吃得饱穿得暖,便希望那些遭了灾的百姓也都能得到帮助过得好。   捐款持续了将近两个时辰,宋华几乎是不停歇的喊着,到了最后声音嘶哑,已经快要发不出声来,募捐箱已经换了好几个,还有些富户直接写了凭书盖了印章,答应提供粮食。   等演讲结束,看着一箱又一箱的钱,别说那些女学生,便是宋华也暗自咋舌,心里对师父的崇拜更加一层。   赈灾演讲只持续了三日,三日不长不短正好,太短有些人还来不及知晓,太长难免引起百姓心理反弹,除了头一日,东市剩下两日都是宋华几个学弟代为演讲的,他喊破了嗓子,一开口声音沙哑的吓人。   不过他也没有走,跟着护卫一道看守募捐箱。   最后一日演讲结束,百姓们慢慢散去,宋华指挥着护卫将箱子搬上马车,这马车还是同四通货运借来的,圣上发了话,四轮马车先用来货运和公车客运,解决了这些再开放给百姓。   正将最后一箱搬上去,几个十来岁的少年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等等等等——”   跑在最前面的那个跑的太快一时没刹住,扑上来撞到了兰姐儿身上。   “哎呦!”   “啊!”   两人没稳住朝地上摔去,幸好旁边有人,伸手接住了,才没真的砸在地上。   “对不住对不住……”少年连忙道歉,动作是习惯性的卑微。   兰姐儿被母亲扶着站稳,摇摇头:“不妨事,你这样着急跑过来可是有事?”   “不是,我们是来捐款的!”少年半垂着头,他身后赶来的几个也都跟他一样,甚至不敢走到前面来,隔着五步远就停了下来,局促的看着宋华几个。   宋华几乎立刻识破了几人的身份,这些显然是贱民巷的孩子,只有贱民巷的孩子,面对他人才会如此姿态,俞小六最初便是这副模样,只是如今早已脱胎换骨,非同以往了。   “可是捐款已经结束了。”他道。   不是他瞧不起几人,相反,贱民自己都生活不易,何必为别人来捐款。   少年神色一慌,但很快镇定下来,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袋,抬头对上宋华的目光,认真道:“这钱不是我们从家中拿的,也不是我们偷拿的,是我们几个这三日去搬货得来的辛苦钱。”顿了下,似乎怕宋华不接受,声音涩涩补充道,“不脏的。”   宋华顿时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他自小养尊处优,别说贱民,便是寻常百姓的生活他都未曾经历过,跟随师父学了法医科后,才渐渐看到了以往看不到的种种,他对贱民是有些偏见的,却不想这几个少年竟会有这样的心性。   压下心中的感慨,道:“既然你们诚心要捐,那我们便破例一回收下了。”说着抱了募捐箱递到少年面前,“来,放进去就好。”   少年欢喜,咧嘴一笑,露出两个尖尖的小虎牙,显得伶俐可爱,惹得兰姐儿不由多看了两眼。   “快过来捐钱!”少年转头招呼身后的几个同伴,等人过来一枚一枚铜钱分着丢进了募捐箱中,一个个异常兴奋,仿佛完成了什么重要大事。   宋华瞧着起了爱才之心,问道:“你可是读过书?”   少年迟疑,道:“只是识得几个字罢了,算不上读过书。”   宋华笑道:“我观你行事品性,你可愿随我去医学堂学法医?”   少年目光先是一亮,随后摇摇头:“不了,我已经答应了别人,要随他一道做事,不能失信。”   宋华不由对他更另眼相看了,贱民中有这样品性的孩子,实在难得,若说刚刚是起了爱才之心,这下是真的想要将人招揽回去了,法医科需要的便是这种品性的学生。   “你答应了何人,我去同他说。”   少年却坚定拒绝了:“答应的事就得做到,不能说话不算数。”   宋华又劝了几回,甚至连自己的身份都摆出来了,仍旧没有说动少年,干脆道:“你要随那人去做什么事,我派人帮你们一道去办,待事毕再来医学堂也不迟。”   少年又笑了,露出虎牙,目光晶亮:“我要去西天!我听说书的说了<西游记>,我想去天竺一趟,说不定我会比唐僧和孙悟空还早到一步!”   宋华顿时明了,又是一个被《西游记》中说的天竺遍地是黄金吸引想去掘金的,自从《西游记》问世,不少百姓被里头描述的情形震到,有打算去高丽国挖高丽参的,或者去交织打算倒卖玳瑁象牙,去蒲甘挖玉石原石等等,恐怕日后伴随着《西游记》对其它各国越来越多的描述,打着发财梦出去的百姓也会越来也多。   显然是劝不动少年了,便叹气道:“既如此,我便不再劝你了,不过哪一日你回来仍旧可以来找我。”   少年感激道:“谢谢大人。”   放了少年离开,宋华正要转身,忽然想起什么叫住少年:“啊,险些忘了,你叫什么?”   少年回过头来:“朱驯,我叫朱驯!”   很多年以后,朱驯这个名字出现在教科书上,被称为大魏第一富商,著名经济学家,开启全面国际贸易第一人。 第145章 俞生   黄河水患救灾还在继续, 早在急报送来的第二日, 元清帝便招来如今的步兵统领吴靖, 命他着手派兵奔赴前线抢险救灾。   元佩和梁平安包括皇后几人,连夜回忆现代各种救灾事宜,整理出来交给了元清帝, 只等禁军们去执行。   因着筑堤拨款被贪一事,元清帝不是十分相信当地府兵厢军,再者当地的士兵也及不上精心训练出来的禁军。   吴靖接到消息当场就应了下:“请陛下放心, 臣等必不负陛下嘱托!”   军改之后军队设立了严格的升官制度, 虽说士兵们的待遇越来越好,但除非有战事, 和平时期要想升官难上加难,这一次的抗洪救灾恰巧是个机会, 先前肃王去剿匪带走了一部分,没有被选上的士兵们无不遗憾, 如今好了,机会又来了!   吴靖作为步兵统领并不会亲自前去,他还有负责驻守长安城的职责, 尤其肃王不在京城, 他更得尽心尽力,立刻派了两个手下带兵前去。   吴靖是皇叔的亲信,元清帝对他还算放心,不过出于谨慎,还是派了金吾卫一道协同处理, 这一回他没有派锦衣卫,之前因锦衣卫失职一事,他便考虑过要再提拔一卫与锦衣卫一道办事,互相竞争互相监督,如今救灾便是个机会。   金吾卫指挥使谷瞻接到旨意立刻打起了精神,帝王亲军本是十七卫,如今多了一卫金吾卫,金吾卫的作用作为统领他再清楚不过,想想锦衣卫人前的风光,其它各卫也是羡慕不已,如今有了机会,自是得抓住。   这是金吾卫头一次任务,即关乎金吾卫的名声,也关乎他自己的前程,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两批人马心里皆怀着趁此建功的念头,气势汹汹快马加鞭冲向灾区。   至于说会不会一去不回,金吾卫们还会考虑考虑,谨慎行事,那些步兵们却根本不考虑这点,毕竟军改后军人得到的福利能叫朝堂上的官员都羡慕不已,如今百姓间流传关于士兵的一句话,一人牺牲全家不愁,甚至一开始不少报名投军的都是冲着这一点去的,早就做好了牺牲自己的性命保得全家安稳一生的打算。   尤其即将修建成的长安书院,早在修建时就传出话来,除了准许慈幼局的孤儿免费入学外,凡之前与匈奴一战中为国捐躯的烈士和日后被评为烈士的,他们的直系子女,都可得到两个免费入学名额。   消息一出,更有不少百姓想来投军,只是报名时间早已截止,除非有老兵退伍腾出名额,暂时不会再招兵了。   以如今的军人福利,再招揽太多,便是元清帝也要养不起了。   虽然随着各国开始修建水泥路,通过四通物流和各大使馆,各国之间已经构架起了简单的贸易链,不少大魏研究出来的新鲜物品远销各国,但贸易链才刚刚开始,要靠此支撑国库,还得再等一等。   不过元清帝私库倒是添了不少进项,自从镜子研制出来,还有各式各样的玻璃制品,最初趁着新鲜售出的头一批狠赚了一大笔,这些钱他没有归户部,而是纳入了自己的私库,等赚的差不多,才开放交给户部出售。   元清帝如今已经在思考打算将户部再做细分,分出一个财务部来,专门来管理国家收入和支出。   这一点,是为了将来的纸钞和银行做铺垫。   是的,纸钞,或者说银票宝钞,早在皇后几人发明出卫生纸的时候,他就在考虑这个问题了。   大魏虽不缺铜,但因大魏货币的通用性,不仅仅在大魏境内,连辽匈奴甚至交织等国都用的是大魏铜钱,导致铜钱外流严重,再者使用铜钱交易,一旦超过十贯便得需箱筐来装载,百贯千贯的,就得马车来拉,实在太过不便,于是在元清帝看到皇后几人发明出卫生纸后,结合他们所说的后世纸币,有了启用银票的念头。   既然卫生纸能造出来,那么能够适用于制造银票的纸张想来也能造的出来,果不其然,前些日子资善堂的学生们研制出了简易的水印纸,还有更适合用来印刷报纸的新闻纸等等。   更有一桩重大研究,崔昭同班中两位同学一道研发改进了如今的印刷术,在原有的活字印刷基础上加入一些机械原理,大大加快了印刷效率,并且研究出了四色彩色印刷。   元清帝欣喜,当即给予了几人发明创造奖,同时登上时报宣扬全国以作表彰,并亲自鼓励几人继续研究,他期待有一日穿越者所描述的印刷机能诞生。   有了这两样,他对制造出银票信息十足,只等适当的时机制造发行。   同样的还有银行。   通过这一年多与辽匈奴等诸国的贸易,元清帝已经太清楚掌控经济命脉的重要性。   不说其它,单看这个冬日去辽国收羊毛的商户所得,几乎扼住了草原上一半牧户的生计来源,而羊毛脱脂技术只有穿越者懂,确切说皇后懂,她小时候亲眼见过。   而就在一月前,他用这项技术从辽国换取了千匹优质种马,大魏虽也有草场有马匹,但因自隋后连续不断的战争,导致良马渐缺,尤其是优质种马,千匹看似不多,但若培育的好,便能诞出更多良马来。   梁才人离去前留下的记载中,似乎天竺也有良马,据说不但耐得住严寒酷暑,还可长途疾驰,只是她记的不是很准确,怕弄错所以没有立刻就提起,既然要走,便也不管对错先写出来。   元清帝已经派了人去天竺打探,想来再过些日子便能有消息。   不过即便天竺有良马,羊毛脱脂技术还是得给辽国,所谓将欲取之,必先予之,大魏如今各行各业兴盛,并不差这一项,等细绒棉种植开来,棉织品也会随之增多,还有只在上层流行的羽绒,便也不只局限于毛织品。   而且一旦辽国牧民开始从羊毛赚到钱,那么选择养羊而弃马的会越来越多,百姓的思维没有那么复杂,既然羊毛赚钱,自然就会多养羊,就如前两月在大魏流行的稻花鱼一般,听说非但不影响水稻生长还能收获卖得高价多添一门进项,便纷纷效仿养了起来,若能叫辽人弃马养羊,那如此一来辽人的好战之心便会被磨的越来越少。   大魏有强大的军事做依靠,日后若又能紧紧捏住各国的经济命脉,还何惧战争,只怕届时反过来倒是辽和匈奴惧怕开战。   所以元清帝开始琢磨起了银行这件事,不过目前只在心中有了大体构思,要真正开始着手进行,还是得在等一等。   不提元清帝的思虑,跟随着军队一道去抗洪救灾的,还有太医院的太医,以及部分医学堂的学生,一来帮助救治灾民,二来防止因尸体过多造成瘟疫。   俞小六也在此行的学生队伍中,虽说这一回不是破案是治病救人,但因他是元佩的第一个学生,最先得到他的亲自教导,虽说叫他诊脉治病及不上那些太医们,毕竟他才只学了一年,但一些外科小手术他要比这些太医更熟练,都是在真人身上亲手练出来的。   所以这一回要上前线,他也报了名,事实上他们法医科报名的人不少,但被准许随行的只有他一个,按师父的说法术有专攻去了只是添麻烦,若非他外科手术做的不错,太医院也不会批准他跟来。   俞小六,嗯,现在该叫俞生,是他自己给自己起的,俞生,余生,余生他将凭所学为生者权为死者言,绝不辜负师父的看重和教导,生也算新生,他从人人鄙夷的贱民到如今受百姓称赞的俞医师,何不是新生?   俞生随同来的几个学生坐在一个马车里,这次为了赈灾,圣上特意调了数辆四轮马车来,除了分给随行的医者三辆,剩下全都用来拉了货,随行的士兵,除了先行兵骑马先走一步,剩下大都是随车步行,守护物资,跑一段停一停,稍加歇息然后再继续。   叫俞生和几个同伴瞧着心里不是滋味,毕竟整个队伍只有他们这些医者全都坐着。   “要不我们也下去跑一跑?”有人迟疑道。   “还是算了吧,你觉得你能跟得上?万一掉队更添麻烦。”   “就是,还是想想到了灾区该如何救人才是,术业有专攻,咱们擅长的不是跑步而是医术,只要到了灾区记着多救些人就好。”   “这倒是,听说大名府被淹的可惨了,咱们到时候恐怕有的忙了。”   ……   然而还不等到大名府,才到开封,沿路的情况便叫众人心惊。   无数衣衫褴褛的百姓沿路而来,有的携家带口有的孤身一人,踉踉跄跄,看到军队过来纷纷跪地磕头,哭喊着求救,士兵们于心不忍,但仍旧紧紧握着手中的刀,看护着物资。   领头的营长见灾民越聚越多,立刻吩咐手下士兵拿起扩音器沿路叫喊,告诉灾民们会很快在城外设置救灾点,让他们去那里等着。   俞生看着车窗外的情形心中大受震动,他虽贱民出身,但住在长安城从未缺过吃穿,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凄惨的情景。   大约以为马车中坐着重要人物,马车经过时,一个抱着襁褓的女子忽的拼尽全力撞了上来,死死抠住车壁:“求求大老爷救救我的孩子吧,孩子已经发了整整一天热了,我实在没有办法了,大老爷心善,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声声泣血。   女人眼眶含泪,憔悴脏污的脸上满是哀求。   饶是跟着师父看惯了各种案件和尸体的俞生也不由心生叹息,一旁的同学已经快一步打开车门,就想伸手救女人一回。   冷不丁一柄长刀横过来将他的手打了回去,却是一个骑兵驾马过来,冷冷道:“此举危险,还请各位在进城之前莫要出来。”转头一探身从女人手里将襁褓捞到手中,从打开的车门中递进去,一边等人接一边对女人道,“你若想救你的孩子便莫要再闹,只管去城外救灾点等着,待孩子医治好,自会有人去寻你。”   女人闻言看看车又看看士兵,咬咬牙放开了马车:“多谢大老爷!”   几个医学生本有些愠怒,接了襁褓才发现四周的灾民都停下了脚步一眼不眨的盯着他们,仿佛只要他们救了女人上车下一秒就要冲上来一般,等女人重新回去,才收回了目光继续前行。   几人顿时松了口气,再看那士兵心生感激,若因为他们坏事闹出乱子来,只怕他们一条命都不够赔的。   俞生却认出了来人是谁,正是他那位宋师弟的好友徐咸,据说跑去从了军,没想到他竟然也来救灾了,数月不见,竟是大变样,浑然不似从前肆意纨绔的模样。   本以为对方没有认出他来,毕竟他跟宋师弟关系一般,只在宋师弟身边见过对方几回,从未正式打过招呼,想必以对方的身份,也不会记得他这样的小人物,正要收回目光,却见徐咸隔着窗户对他点了下头。 第146章 纨绔   因为水泥路的出现, 消息传播迅速, 水患的消息比以往提早递到元清帝面前, 他又迅速派遣禁军救援,并组织救灾捐款,虽然水灾泛滥淹没了数万人家, 但因着救灾及时,还是挽回了不少。   当地时报记者以及从京城报社总部赶来的记者不畏艰险冲到第一线对救灾情况做了记录,很快忠实呈现在了时报上, 让天下百姓皆知。   茶馆里酒楼里纷纷都在讨论着这件事。   “……特此鸣谢黄大郎胶鞋、于娘子冰糖、张大毛线坊……以及长安百姓赵钱孙三周安……以上第三批三万零三百八十四人的捐款, 共计……”念报的说书人一口气念了三万多个名字,口干舌燥, 端起茶润了润,才继续念, “所有捐款支出将会详细记录在册,在时报上刊登, 保证所有人捐助的每一文钱,都会用在灾民身上,感谢每一个为我们受苦受难同胞伸出援手的人……”   “有我的名字, 我的名字!”   “吵什么吵, 好好听报纸,有就有,有什么可喊的。”   “你这是羡慕嫉妒吧,我可没听到你的名儿,连同名的都没有。”   “这有什么羡慕的, 不就是登个报有什么了不起。”   “就是了不起啊,被圣上亲自点名赞赏,我回头就买一份把我的名字圈出来然后叫人裱起来挂在家中,好歹也算个传家宝贝了,你就羡慕去吧。”   “你……”   “行了行了,别吵了继续听。”   ……   “……凡涉及筑堤拨款贪腐的官员已全部被伏,押解京城交由大理寺审查……”   “……截止记者交稿,已经有两万三千四百二十三户灾民得到安置,被洪水摧毁的城县也已经开始组织灾民重建,初步预计在中秋之前会全部安置完毕……”   “……溃决的商胡堤坝也在禁军步兵二师的帮助下重新修建,在这场与洪水的战斗中,这些将士用自己的身体为百姓们拉起人墙,让数以万计的百姓脱离危险,然而有些士兵却永远留在了洪水中,他们用血肉换来了百姓的平安,笔者在次要特别致敬这些为我们大魏为圣上为百姓牺牲的士兵……”   “截止交稿,已牺牲军人达三十八名,望灾民牢记这些为他们架起安全之桥的人,望全国百姓不忘他们的牺牲……”   “据兵部传来的消息,这些牺牲的士兵家人除了得到应有的抚恤外,圣上特批在堤坝修筑丰碑,镌刻他们的姓名,让他们的事迹永存。”   随着说书人的念读,酒楼里原本还吵吵嚷嚷的百姓一个个安静了下来,甚至有不少人红了眼眶。   还有人忐忑不安,因为自家儿郎就是那去救灾的军人之一。   说书人深吸一口气,压下喉间的哽咽,继续念道:“牺牲军人名单如下:王武、张庆……周石……”   正念着,忽然啪得一声响,不知谁的酒杯没有拿稳,砸在了水泥地上,众人正听得肃穆,不由怒目而去,却见砸了杯子的是个年近五旬的老汉,老汉停在空中的手直颤,眼眶泛红,双唇抖动:“我儿子,周石是我儿子……”   说着两行泪就落了下来。   众人默然,下一刻几个书生打扮的男子齐齐站起身,朝着老汉行了一礼。   其余人见状,也纷纷学着行礼,酒楼掌柜上前来,一边招呼小二收拾一边冲老汉行礼道:“老伯儿子高义,叫我敬佩,老伯不必在意这酒杯,今日这酒水也算我请。”转头招呼另一个小二,“去叫马车,护送老伯归家!”   ……   这样的事在长安城包括其它各省各县陆续发生,元清帝早在派禁军去救灾时就做好了会有牺牲的准备,毕竟这样大的洪灾不可能没有牺牲,牺牲名单公布登上时报之前,便传旨给了各地官员,嘱咐各地县官及时上门慰问,同时将第一笔抚恤金发放下去,有各地村长宗族以及记者监督,不怕这笔钱不到位,同时愿意让子女进学的,都可以在子女满六岁后送来长安书院。   持续不间断的灾情报道,公开透明的捐款账单,还有一桩桩悲惨但正面的事迹,调动起了全国百姓的心,以往大魏哪处有难,往往灾难平复其它各地百姓才会知晓,甚至较偏远的地区,便是灾情结束都不知晓,如今却全民参与,一时元清帝和禁军在民间声望大盛。   若放在曾经,武将有这样的声望,元清帝必定会忌惮,并且绝对会抑制,但如今他非但不会抑制,反而操纵让名声发酵,如今大魏精兵全都握在皇叔手中由他掌控,绝无二心,再者大魏虽说并没有明确重文抑武,但几代下来,武官的地位已经越来越低,若非出了匈奴来犯皇叔跳出来,恐怕朝堂上的文官会越来越多,武官会越来越少。   再者他心中还怀着开拓疆土的心,军队必须培养,尽管眼下没有战事,但像剿匪救灾守卫边关等等这类事件也可以派士兵去做,即帮助了百姓又锻炼了士兵,一举两得。   最重要借此宣传,加强了军民对大魏的认可,激发百姓对大魏的爱国之心,不再像以往,百姓只管埋头过自己的日子,哪管上头皇帝是谁,今朝又是哪朝。   武有皇叔文有太傅,有穿越者们提供的新知识新技术,有高产的粮食有安稳的生活,百姓何苦发动战乱,只怕厌憎还来不及,天下归心还有何惧?   武将声望如日中天,朝中一些文官便坐不住了,变着法子给肃王给几个统领上眼药,然而刚有苗头便被元清帝拉出来狠狠批了一顿,并且借由太傅,透露出了即将推出的新式考成法。   自刘和被伏诛,百官着实惶惶不安了一阵,元清帝没有再令设吏部尚书,直接交由太傅接管,邵岩回来后,他招来太傅还有元佩,他们四人就现代各种官阶制度以及考核等等做过一番详细深讨。   大魏建国已经一百多年,如今的官制已经深入人心,要想彻底大改没有那么容易,元清帝和太傅仔细商议过,决定先从官员考成开始,   以往四品以下官员主要由吏部负责,元清帝对这些官员的印象大多来自吏部,锦衣卫虽遍布全国,但只在各府城,极少会去乡县,也正因此才会导致官场站队现象严重,内阁相公和六部尚书门下皆盘踞着不少官员。   尽管朝廷颁布了各种规避法,但此事根本无法完全解决,只要是人就会有亲朋有同窗,同乡、友人、姻亲等等各种人际关系,是以无法保证官员不会以权谋私,哪怕只是丁点小事。   就元清帝所知,便是现代这种人情关系在官场依旧根深蒂固,所以根本无法彻底根除,只能细化吏部设定详细的官员考核制度,并且设立监督管理机构。   而这个机构,元清帝借照现代和明清官制,命名督察院。   顾名思义,专门用来监督调查官吏,上到内阁相公下到无品小吏,都在督察院审查弹劾的范围内。   乍一听与御史台所行职责无二,但比御史台权力更广,划分的更细致,元清帝直接将整个御史台官员调了过去,或者说其实就是给御史台改了名,增添了职责。   不过他并不打算将权力完全交给御史台的官员,经过刘和一事,他对这些平日不作为,出事只会缩头的御史大为失望,只是之前罢免流放了许多官员,目前没有合适的填补,先放了他们一马,但要把检察这样重要的事交给他们,自是不行。   元清帝正犹豫要调谁来,梁平安一句话提醒了他。   “陛下,京郊大营传来消息,安康郡王世子训练时不慎从高处摔下,不过正巧他们拉练在医学堂附近,太医已经赶了过去。”   元清帝目光一亮,他险些忘了还有这一茬。   派这些被改造的纨绔们去做监察正好!   寻常官员派出去,总会有所顾及,甚至有些担忧仕途随意巡查过就回京,但这些纨绔们不怕,尤其宗室子弟,他们最大的靠山便是皇家是他,倒是那些官员要忌惮几分。   如今他提拔宗室的意图上下皆知,如此也不算突兀。   元清帝沉思片刻,心中有了主意。   “来人,拟旨。”   京郊大营。   安康郡王世子魏怀头上裹着纱布,不耐烦的挥挥手:“行了行了,都围着我做什么,都说了没事,摔了一下而已,能有多大事儿。”   顺和郡王庶子魏惇担心追问太医:“三哥真没事了?”   太医回道:“郎君安心,世子并未摔到要害,只是落下时擦伤了额头,按时换药,最多十日便能痊愈。”   “那就好那就好。”魏惇松了口气。   旁边其他几个纨绔也都是一样的反应,可见这一群人是以魏怀为首。   太医离去,魏怀掀开被子就下了地:“快去前头瞧瞧,是赢是输!”   魏惇连忙扶住他:“三哥快小心些,输了便输了,咱们下回再比。”   “你懂个屁!”几个月训练下来,这些纨绔子弟也被熏染的粗俗起来,魏怀撸起袖子,“这都输了八回了,你们就不觉得丢脸?”   旁边一个纨绔出声道:“世子,那是特一营,别说咱们,听说就是锦衣卫也比不过。”   “就是就是。”另一个纨绔道,“据说锦衣卫跟特一营比斗的时候也输了好几场呢!”   “锦衣卫怎么了?特一营怎么了?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忘了他们当初怎么折磨我们了?别人赢不了,不代表咱们也赢不了!”魏怀瞧着几人恨铁不成钢,“我告诉你们,小爷决心下定了,不赢了特一营决不罢休!”   其余纨绔们顿时愁眉苦脸,话说世子您平日也没少折磨我们啊。   正说着,忽然帐帘掀开,几个太监走了进来。   “梁公公?!”魏怀和魏惇作为宗室自是认识圣上身边的几个大太监,两人相视一眼目光惊疑。   梁平安笑眯眯上前:“给世子请安了,陛下听闻世子受伤,特派咱家来前来瞧瞧。”   魏怀忙道:“劳烦圣上惦念,还请公公告知陛下并无大碍。”   “那便好。”梁平安笑道,“咱家路上还想着若世子摔得严重该如何是好,这接下来的事没有世子可实在难办。”   接下来的事?魏怀眯起了眼:“公公这是……”   梁平安脸色一整:“陛下密旨,安康郡王世子接旨!”   魏怀隐隐预料到了什么,目光一亮,撩开衣袍便跪了下去:“臣接旨。” 第147章 盐帮   梁平安带来圣旨的隔日, 京郊大营里的纨绔们带着一帮手下悄无声息的出了城。   “都到齐了?”魏怀站在马车前。   “齐了齐了。”魏惇连忙道。   魏怀居高临下环视众人一圈:“都给本世子听好了, 记住咱们此去是为了什么, 在消息传回长安之前,谁要是敢泄露半分,休怪本世子翻脸无情!”   下面一众纨绔立刻点头:“世子放心, 这是咱们建功立业的事,谁要是敢泄露就遭天打雷劈!”   也有人面露犹豫。   魏怀打量几人:“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怕咱们这一查牵扯出你们父亲, 也牵连到你们的前程是不是?但前程是自己挣出来的, 再说即便你们父亲加官进爵,跟你们有何关系?赵三儿, 我记得你爹可最属意你二弟,根本不管你吧, 还有留哥儿,谁不知道你爹宠着你那庶出的大哥, 你们自己不争,难道就以为你爹能把家业给你们?日后还不是要仰仗兄弟的鼻息。”   几个纨绔脸色难看,眼中透着怒意。   魏怀心中却很满意, 这些人可都是他专门挑选过的, 纨绔归纨绔,本性却都不坏,只是喜爱玩乐了些。   除了那些真纨绔无药可救的,往日他们胡闹,不过是因为未来没有什么指望, 他身为魏家人,几乎落地就注定了这辈子只能做个领着岁供度日的闲散宗室。   他幼时也曾幻想过上阵杀敌想或是科举为官,但不行,他们从出生就注定了只能像牛马一样被圈养起来,唯一比牛马好的,他们不需要干活。   于是久而久之,他也就只能纨绔了。   谁知忽然上头改了主意,要提拔宗室,先前资善堂读书的事儿他是赶不上了,第一批他年纪超了,第二批他年纪虽然在范围内,但自懂事后他根本没有认真进过学,反正学了也白学,还学它做什么。   这下好了,叫魏恒那小子中秋在圣上面前拔了头筹,一下翻了身,康王叔祖当年宠妾灭妻,放纵妾室害死嫡子,就为了扶那妾生子上位,如今天道轮回,便是康王叔祖也得看魏恒的脸色度日。   谁曾想当初在他们中不起眼的魏恒竟然鱼跃龙门,一下成了圣上门生,便是那些科举出来所谓天子门生都及不上他们,显然这些人是圣上打算培养的亲信,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未来可期。   魏怀虽纨绔,但不傻,心里也曾有过建功立业的念想,自陛下开始提拔宗室,心思便活络了起来,背地里重拾起了书本,甚至悄悄跟隔壁庆宁郡王叔家的小堂弟学了新学,之后宋华跑去做了法医,徐咸去投军,都得到了圣上的赞赏,更叫他确定了圣上的心思。   只是错过了两次进学,他一时不得门路,只能一边拉拢调教手下这帮纨绔,一边等待机会,不曾想还真被他等到了,陛下竟下旨将他们这群纨绔送进了大营,魏怀当时就赞了声好,二话不说收拾东西去了。   他不怕苦,就怕上头不给他们出头的机会。   下头这些也都一样,要么是父母太过溺爱,要么就是在家中不得重视,正需要眼下这个机会。   “况且你们有没有想过,陛下为何要将这件事交给咱们来做?”他一脸深沉。   下头一个纨绔立刻举手:“因为咱们牛叉!”   魏怀:“……”   “报告班长!”另一个纨绔举手,“我觉得是因为咱们的身份,虽说咱们在家不受重视,但到底顶着名头。”还不忘拍一下马屁,“尤其世子您,谁不知道郡王爷在圣人面前的分量,那些地方官,听到您的名头还不速速招来!”   谁不知道所有郡王中,圣上最亲近的就是安康郡王。   然而魏怀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父王在圣上面前哪有什么分量,不过是因为他祖父曾在先帝未崛起前帮过几回,而且他们这一支从来安稳不胡闹,才得圣上多看一眼罢了。   不过外人的误会他们自然不会点破。   “我觉得……”纨绔中也有脑子活泛的,“圣上看重的就是我们的纨绔。”   魏怀学着大营里的教官握着马鞭手叉腰,鼓励道:“你说说。”   少年连忙挺胸抬头道:“虽说朝堂上的事我也不太懂,但督察官员渎职贪污这种事,要派了巡查使去,那还是个官,谁知会不会官官相护,咱们就不同了,反正咱们是纨绔,即便打着名头去,恐怕谁也不会当真,咱们就吃吃喝喝只当游玩,说不得就能调出鱼儿来!”顿了下,“让外人们瞧瞧,咱们纨绔也是厉害的!”   “不错不错。”魏怀称赞道,“总算有个有脑子的,就是这个理儿,都听明白了?”   众人点头:“明白了!”   魏怀有点怀疑:“明白了什么?”   众人沉默,你看我我看你,先前最先举手的那个纨绔弱弱道:“继续跟着世子吃喝玩乐?”   魏怀:“……”   最终艰难开口:“也对。”   魏怀怀着复杂的心情带着一众纨绔踏上了吃喝玩、呸,建功立业的漫漫长路。   这群纨绔出京的消息到底没有瞒住太久,毕竟纨绔大营里还有其他行迹恶虐的真纨绔依旧在改造中,近一半的同伴消失,自然叫他们怀疑,不过元清帝也没指望能瞒多久,只是截断了魏怀几人第一时间和家人通气的路,这些纨绔们平日并不接触政事,连自家亲爹门下都有哪些官都不知晓,何况其他各家的。   元清帝看中的便是这点,转头吩咐锦衣卫仔细盯着各家,看谁家会传消息,魏怀那里他也交代过了。   他倒要看看,谁会这个时候沉不住气跳出来。   赈灾的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虽然派了士兵前去救助,但并不能事事全靠军队,高晏很快将灾民们组织了起来,以劳力换取米面,重建被洪水冲击的村县,灾民知晓是给自己建房,一个个干的热火朝天。   太医们带着医学堂的学生日夜不停为每位灾民诊治,当地刚刚新建起来的卫生所也参与其中,记者们穿梭在灾区撰写记录一桩桩事迹,很快刊登上报。   在堤坝修复好之前,不断有牺牲的名额报上来,若放在现代只怕整个省的官员都要胆战心惊,但这是古代,一场战争牺牲的远比这要多得多,所以尽管不断传来消息,却在百姓们接受的范围内。   再者有丰厚的抚恤金做安慰,百姓只会心怀感激。   趁着这件事,元清帝召集户部和工部以及翰林院,抽调出十五名官员,成立水利调查团,命他们出发去往全国,勘探各地水利状况,沿路顺带也可以对当地矿产等自然资源做一个初步调研,穿越者们虽知晓矿物分布,但毕竟隔着千百年,或许会有不同。   同时元清帝也在时报上刊登了这一消息,公开招揽民间擅地理水利之人,若有意向可来京参加调查团所出的考试,百分试卷得分九十以上者可直接加入调查团,成为其中一员,虽无品级,但也算有了官身。   一时全国各地自觉对这方面有信心的,全都赶往了京城。   全国注意力都放在洪灾上,正好方便了肃王,带着一众部下悄无声息对准江南盐帮挥起了长刀。   本是夜深人静月圆夜,扬州一处河畔此刻火光熊熊,哭嚎声枪声喊杀声连成一片。   “好好好,我认栽,我认了!”寨楼上站着一个虎背熊腰的中年壮汉,原本锦绣衣裳被血渍浸染,一手捂着肩头的枪伤,一手持刀支撑着地,神情悲愤,冲着前方嘶嚎,“肃王爷,我韩老三投降,我韩老三该死!但这寨子里的老少都是无辜的,你放了他们一命,寨子里的金银财宝我全都给你,包括我韩老三的命!”   寨楼下一列骑兵排开,手持火铳齐齐对着寨楼,整个寨子已经全都攻了下来,只剩下这座寨楼。   肃王稳坐马上,神色冷厉:“本王说过,只要你交出账册供出你背后之人便放过寨子里的无辜百姓既往不咎,是你不愿就范,一再逼迫本王,本王再给你十声,十声过后,若还闭口不言,便休怪本王无情。”   骑兵齐刷刷将枪口对准韩老三,一齐出声喝道:“十、九……”   韩老三脸色难看,嘴唇翕动,似乎有什么顾及。   “大哥,告诉他们吧,咱们快撑不住了!”韩老三旁边有人哀求。   “大哥求你了,再这样下去一个都活不了了!”   寨楼下面躲满了男女老少,哭喊求饶声成片。   “……三、二、一!”   十声数完,韩老三咬着牙硬生生没有开口。   肃王目光冷沉,抄起手中的弓,几乎瞬间便搭弓射出了一箭,快到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韩老三额头被一支箭射中,脸上带着不甘倒了下去。   寨楼上瞬间作鸟兽散,慌乱一团。   “王爷。”旁边的下属请示。   肃王看了眼聚在寨楼大厅里战战兢兢的男女老少,沉声道:“除了女人和孩童,全杀。”   “是。”属下领命,一声令下,带兵翻身下马冲了进去。   瞬间尖叫哭喊声此起彼伏。   肃王神色没有半丝变化,盐帮在河上横行数年,被他们打劫害死的百姓不在少数,这些寨民吃的用的,全是他人的血肉堆出来的,如今不过是因果报应罢了。   很快,整个寨子只剩下女人和孩童,孩童早就被打晕,女人们虽然恐惧,但真正伤心的没有几个,毕竟这里头的女人十之八九是被劫掠来的。   肃王皱了下眉:“赵安,暂且将这些人带下山去安置,剩下人搜索整个寨子,掘地三尺也要把账册找出来!”   “是!”   士兵们分头行事,在寨楼里仔细搜索起来,很快有人来报:“王爷,地窖中发现密室!”   随着一道爆破声,地面震动几下,密室门破开,一箱箱金银玉石被士兵们抬了出来,肃王神色冰冷,直到从一个木盒中翻出一沓账册,才好转。   翻了几页,看到上面的记载,终于安心,总算不负元元对他的信任。   收起账册瞥了眼半空的圆月,心中压不住的思念,终于可以回京见到元元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元清帝此刻:沉迷工作不可自拔。 第148章 酒店   全国百姓的注意力都被各式各样的赈灾新闻吸引, 江南盐帮覆灭的消息除了相关人员, 几乎没有百姓会去关注, 当然元清帝也稍稍控制了新闻版面,只将这则消息放在了不起眼的角落。   转眼已是六月,月初便有了桩喜事, 安王妃有孕了,元清帝得到消息立刻命人赏赐,并叫梁平安从妇科堂调了两个弟子做看护, 也不必叫她们时刻不离, 只按时按点早去晚归,类似上班, 安王负责按月发放工资给她们。   这是梁平安的定下来的规矩,他想要扩大生源, 那么就得让女子们知晓,进了妇科堂, 学了妇产知识,并不是像丫鬟嬷嬷一样去伺候人,而是若府衙里的官吏一般, 按时按点完成自身的职责, 且是有回报的,而且依据排名和资历,越厉害的取得的回报越多。   譬如他的几个直系弟子,去那些大户人家看护孕妇,每月可得三十贯, 要知道寻常三口之家一年需十贯便能维持温饱。   之后收的那几个虽跟着有了不少经验,但还不算有成,依旧在学习中,虽会接活,但价格并不高,有些银钱的人家都会选择找最好的,而剩下还都是学生,在拿到毕业合格证之前,不准许私下接活,否则一经发现立刻退学,并登报通报全国。   而且对外明确表明凡是私下请了还未结业的学生接生的,若出事概不负责。   当然这是针对大户人家,寻常百姓也不会浪费多余银钱来请看护,最多也就是生产时会花些钱来请接生,其它各省不提,如今长安城包括周边,愿意来妇科堂请妇产医生接生的越来越多。   有了收入做保证,长此下去妇科堂便不愁没有生源。   而且妇科堂在东南西三市都设有专堂,每日从早到晚不间断在门口开设关于孕保知识讲座,并且孕妇可以领取一份孕妇手册,由负责人员记录在册后,可以免费来做定期检查,听取正确的孕保孕养以及新生儿相关知识。   当然那些会读书识字的最好,直接将册子发给她们便罢。   最初门可罗雀,虽说大魏民风开放,但是对妇科包括妇产,还是羞于启齿,直到元清帝和太后皇后一起为梁平安背书,又随着官宦贵族人家后宅陆续传来喜讯,才叫百姓们渐渐相信,如今一年多过去,已有不少现身例子出现,当然也并不是每次接生都会成功,但至少与以往相比,婴儿和孕妇活下来的几率已经大大提升。   梁平安也正是为这一点,才坚定要自费花钱不间断宣传孕婴知识,即便是医学发达的现代,都不能保证每一位孕妇和婴儿都平安,何况现在,所以相比接生,更需要的是提早预防。   这一年来他也不断的在时报上见缝插针加入孕婴小常识,再加上吴巧云和张月奴的努力,以及元清帝的支持,妇科知识深入人心惠及百姓只是时间的问题。   当然凡事有利便会有弊。   妇科堂的崛起,导致长安城里许多稳婆失了业,尤其年后,妇产效果凸显,相信的百姓越来越多,妇科堂并不打算靠接生来赚钱,所以百姓来妇科堂请接生女医,花费的银钱与请稳婆一样,甚至以往产妇和婴孩平安后,还得给稳婆发红包,这一点妇科堂是严厉禁止的,于是两厢对比,百姓自然会选妇科堂。   不过稳婆也并不只是靠着接生度日,毕竟不可能每天都有人生产,她们往往都有副业,譬如织布浆洗,甚至一些贱民巷出来的稳婆,私下兼带卖身。   而随着水泥路公厕新式织布机新作物等出现,也诞生了一些新职业,清洁工、扫厕工、织布局女工等等,稳婆们即便失业,只要不是好吃懒做之辈,不愁找不到新的活计。   东南西三市妇科堂鼎盛还引来了一桩趣事,交趾大使馆的使官有一回路过听了一场讲座后,竟然连续一月不间断跑来听讲,一众女子中他一个男子显得格外突出,惹来不少百姓来看热闹。   最初有不少孕妇不适,但交趾大使只安分听讲,从不多言也不多事,众孕妇也渐渐忽视了他。   梁平安听闻这件事后,立刻招来了相熟的记者,特意让去采访了一番,将这件事登上了时报。   他并不是为了凑趣,而是想要借此事宣扬男子了解妇科和育儿知识的风气,孕妇除了自身努力外,丈夫也得帮忙,他本以为产后忧郁症这种事在古代应该很少,要有也是在那些官宦贵族后宅中,毕竟寻常百姓为生计操心,每日忙得不可开交,物质都无法满足,哪还顾得上精神,然而就他调查来看,还是有不少现象存在的。   所以不管是为了安抚孕妇,提高产妇和婴孩的存活率,还是减少产后各种精神病症,都需要丈夫来帮忙。   不需要男人们辛苦学习什么,只需要他们了解懂得就好。   再者,难道男人们就不想知道胚胎是如何成形的,到底几个月、什么样才是早产,以免被欺骗,以及如何从遗传判断孩子是自己的等等,毕竟在这个没有亲子鉴定的年代,孩子是谁的,在长大之前,只有母亲自己清楚。   单是这一点便能吸引不少男子前来。   更不提梁平安还叫妇科堂暗暗放出风去,表示他们有提高怀孕率的方法。   时报发出去隔日,便有不少人男子偷偷摸摸或者假借陪妹妹陪姑嫂等等来询问。   到如今东南西三市的妇科堂里已经专门分出了两个教室,分别授课。   而元清帝也考虑起了鼓励生育一事,不过赈灾还未完全结束,如今整个大魏注意都在赈灾上,决定等这件事平复再提。   安王妃有孕,最高兴的自然是安王,欣喜之下宣布所有吉祥商场打折三天,所有商品一律八折,各商家的差价他来补。   自打安王奉旨行商以来,可谓日进斗金,如今吉祥商场已经遍布大魏一半省府,后建起的会所虽然并未开设分店,但收入不比商场差。   有宋杰这个货真价实的现代富二,不,富四代在,现代各种新鲜有趣的玩法通通被他想办法改头换面放到了会所里,会所吸引的是上流贵族,单是一个消费满一定金额才会发放的会员卡,就引起了一阵攀比,何况便是会员卡也有分级,更不提其它。   若这会所是寻常商人所开设,恐怕单会员卡一项就会乱成一团,但会所是安王开设的,安王背后靠的是圣上,没有人敢仗着身份造次,连魏怀这等纨绔以前去了会所也都乖乖遵守会所里的规矩。   为了吸引官宦贵族以及富商来消费,会所要奇有奇,有雅有雅,没有做不到,只有他们想不到,甚至包括勾栏淫事都被重新包装,成了雅事,各种新奇的事物吸引着上流贵族前来,流水般花费。   而与此同时一个消息网悄无声息建了起来,这才是元清帝的目的,纵然进来的人知晓会所是安王所建,而安王背靠的是圣上,但玩到兴处,难免会说漏嘴,尤其当来会所成为流行,便是不愿意的也只能随波逐流来了。   不过元清帝暂时并不打算让安王将会所开到全国,会所与商场不同,一旦管理不善,极容易会被利用,只设在京城便足够了。   安王建立吉祥百货后得到的奖励是地下超市模板,然而以大魏目前的建筑水平,无法修建出类似现代的地下超市,而系统显然也想到了,模板带了锁,需得日后解锁,第二个任务开设分店也已经达成,安王得到了新奖励,也是新任务,建立一所酒店。   自从坦白了系统的存在,安王便坚定了抱紧皇兄大腿不动摇的态度,毕竟系统任务事关他的性命,而这些任务只有皇兄全力支持才能完成。   于是在前一个任务完成新任务发布的当天他便急匆匆进了宫,将事情一五一十说给了元清帝听:“……要建立一所酒店,还要招待满万名顾客才算完成任务,任务完成会奖励我煤油灯制造图纸。”   元清帝听到煤油灯目光亮了亮,酒店是什么他自然知晓,但他看中的是后面的煤油灯,那些现代的照明灯他早就听皇后说过,很是期待大魏有朝一日也能做到夜亮如白昼,但皇后几人中并没有人知晓灯如何做的。   他本期望等刘愿攒够积分换取相关记载出来,没想到皇弟给了他一个惊喜,需要用电来启动的灯具目前要造出来还有些困难,但煤油灯不同,它不需要电,按照梁才人留下来的记载,煤油灯正式传入中国是在清末,是电灯出现之前的主要照明工具,一直到六七十年代,还有一些地区在用煤油灯,然而她只记得相关描述,却没有认真查过具体是如何造出来的。   太后倒是见过也用过,但她来大魏已经近二十年,时间久远,记忆早就模糊了。   皇后几人所在的年代早没了这个东西,他们只在电视电影里看过,每个人画出来的图纸都不相同。   实验园里的工匠按着穿越者提出的设想一直在进行研究,但至今没有成果,若有了图纸,想来会有大进展。   元清帝先叫梁平安给安王简单科普了什么是酒店和煤油灯,然后吩咐道:“酒店一事你立刻着手去办,我会命匠作司全力配合,有任何需要只管来同我说。”   “是。”安王应下。   作者有话要说: 安王:出来冒个泡。 第149章 通史   煤油灯的事先不着急, 毕竟等酒店建起来正式营业还得一段时日, 而必须得等任务完成才能拿到图纸。   元清帝交代过安王后, 便暂时先放到了一边,等拿到图纸再说。   几乎在安王进宫的同时,被辽帝召回去的刘愿终于回来了, 一入京就光明正大进宫来觐见元清帝。   “给陛下请安了。”刘愿进了紫宸殿,笑着给元清帝行了个礼,语气带着些许玩笑, 许是因为辽国皇子的身份, 他面对元清帝要比其他人轻松许多,尤其如今适应了新身份, 隐隐也透出了几分上位者的气韵。   这一点便是在太后和皇后身上也没有,太后是因本性, 谨小慎微惯了,皇后虽统领后宫, 但到底还是仰仗元清帝,尤其穿越者的身份暴露后。   刘愿却没有这种顾及,作为辽帝最宠爱的幼子, 他在辽国几乎算是众星捧月, 一年多的熏陶,自然而然便有了改变。   不过只要有系统任务限制,他在元清帝面前依旧得放低姿态,当然,他本人也从来没有什么建国立业做皇帝的想法, 只想着赶快完成任务回家。   元清帝自然清楚他的想法,所以对刘愿的表现并不在意,毕竟他身份特殊,不管刘愿穿越前如何,只要他顶着辽国皇子的身份,他待他自是与其他穿越者不同。   “起吧,说说来找朕何事?”   穿越者们基本都是有事才会来找他,尤其他教训过夏婵之后,一般都是深思熟虑并且由穿越团一起讨论过才来。   刘愿笑嘻嘻坐下来:“难道没事就不能来找陛下吗?”   见元清帝淡淡瞥过来,立刻轻咳一声说正事:“是这样,上一个鸿雁传书的任务完成了,又有了新任务,是给陛下过生日,但是离陛下生日还有几个月,我的连环任务得放一放了。”   五百个与元清帝相关的连环任务他已经完成了六十九个,本以为有元清帝配合,可以很顺畅的完成,哪知第七十个任务是给元清帝过生日,元清帝的生日在十月,现在才六月,也就是说整整有四个月任务要闲置了。   五年内五百个任务,平均下来至少一年得完成一百个,他本以为有元清帝帮忙,说不定一年就能完成,没想到竟然还有时间限制,幸亏元清帝生日在十月,这要是在上半年,尤其是五月,他肯定得抓狂。   元清帝颔首:“所以?”   “所以我打算完成另外一个任务,著书!”刘愿道,“除了西游记,我还得写九本书出来。”   而且每一本声望值都得达到百万,这个百万不是说有人知道有这本书就成,必须得从头到尾看过,并且真心喜爱才算声望。   元清帝顿时明了,这是来找他要审核了,他们先前说好的,刘愿要发布的书必须经过他的同意。   “你打算写什么?”   刘愿舔了舔唇:“我打算写世界通史!”   他眼里泛着野心勃勃的光:“我想将目前整个世界的局势写出来,西游记虽然也科普了不少国家,但只是亚洲,这还不够,我希望能将当下整个世界全部构建出来!”   “这两个月我在辽国见了不少番邦夷人,还有去行商的商人,从他们口中打听到了不少关于其它各国的消息,还有去过欧洲非洲的,跟我知道的历史比对,要写一本世界通史应该没有问题。”   事实上这件事他在最初接到任务的时候就在想了,他想要让大魏让这个世界的华夏人快些认识外面的世界,让他们不要只聚在亚洲打来打去,在他看来辽国也好匈奴也罢,只要他们学着中文说着中文,那都算华夏。   只不过大魏属于汉人正统,如同大宋,但在后世,宋元这一段教科书已经修改成了华夏民族内部矛盾。   刘愿从小听着五十六个民族是一家、看着雄鸡地图长大,对他来说只要是在这个地图范围内的都是国人。   所以站在他的角度,出则夷狄入则华夏,就如皇后说的文化入侵,日后全世界都说着中文,学着中文,那就算分裂成N个国家又如何?   他承认他是有一点小愤青的,他们这些穿越者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上,那总要做些什么,至少要为这个世界的华夏抹去欧洲野蛮人的进攻,抹去小日本的入侵。   什么不该殖民不该战争,是,我们温和了,我们包容了,但那些欧洲人会因此感恩会因此受到感化而不去殖民不再发展吗?   不会!   他们这些穿越者提前带来了先进的技术,这些技术总有一天会传入欧洲,到时候那些疯狂的欧洲人恐怕会比他们那个世界的更疯狂,在他所在的世界,欧洲人用天花用枪炮,几乎对印第安人造成了毁灭性的屠杀。   他当然不赞成屠杀,他希望的是以教化为主,武力为辅,将华夏文化带到美洲带到澳大利亚带到非洲,这个时候这几片土地上还是非常落后的,他们带着一整个先进的知识体系去,未必一定要用屠杀来占领。   他希望这个世界的未来全世界不再是以英语为主,而是以汉语为主,不管是美洲非洲甚至欧洲,都吃着中国菜,写着毛笔字,念着诸子百家。   所以他想要将世界通史写出来,让华夏百姓知道外面还有更广阔的天空,等海船研发成功,大航海时代开启,可以先一步去传播华夏文化。   他做不到我来我见我征服,那总得留下些什么,告诉国人,让他们来他们见他们去征服!   心里慷慨激昂完,他脸色正了正,难得严肃:“我知道陛下的顾虑,这本书传播开来可能大家会冒险去航海去海外,可能去行商,也有可能……”顿了顿,“称王称皇。”   这是无法阻止的一件事,别说隔着海洋,就算在亚洲这片地上,皇帝管辖的范围内,依旧有人在当地作威作福,天高皇帝远,这是事实。   一旦那些勇敢的先行者发现新大陆,很难保证每个人都忠君爱国不为所动,肯定会有人选择留下来独立称王。   事实上对刘愿来说,他根本不觉得这有什么,甚至乐见其成,毕竟他不是土生土长在封建时代,封建帝王制在他来看是迟早有一日会覆灭的,也正因此,他才更想要著书让国人去征服全世界。   中国跟欧洲各国不同,欧洲人靠对外掠夺来解决内部问题,他们会将原有的东西彻底打碎,鸠占鹊巢,所以即便王朝陨落,所造成的的影响依旧深刻存在,中国受儒家文化影响,更为内敛,类似辐射影响,而一旦朝代没落崩裂,对外的辐射就会立刻降低甚至消失,对外的影响很快会变得越来越小。   所以他希望国人能够抢先一步。   但换位想想,对一个皇帝来说,恐怕就不是一件愉快的事了,尤其对一个年轻的野心勃勃的帝王来说,所以他才来找元清帝,需要他的批准。   至于说隐瞒什么的,这显然不可能瞒得住,不如从一开始就说明白。   元清帝确实不是很愉快,其实这件事他有想过,他畅想过未来整个亚洲,包括其它各洲被大魏兵马占领尽数归入大魏版图,但他也清楚,即便纳进去也未必管得了,不说距离问题,要维护庞大的王国,需要庞大的人力财力兵力,稍不注意,可能就会分崩离析。   或许在他活着的时候可以做到,但他死了,他的子孙他的后辈未必能做得到,纵观历史,没有一个王朝是长长久久不变的,而且随着社会的发展,封建帝王制还会继续存在吗?   穿越者所来的世界已经用事实告诉他不会,终有一日封建王朝会消失,即便他不愿意,但社会进程带来的大势所趋不是他不愿意就不会发生的,所以一直以来,他避免去想这些,毕竟那可能是很久很久之后的事,他只要知道自己活着,自己还是皇帝就够了。   但现在,随着各种各样的发展稳步进行,有各个穿越者出谋划策各显神通,对他来说壮大大魏似乎没有了什么难度,只是时间的问题,或许再过三年五年,大魏就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   而许是因为这些基础难题迎刃而解,他开始思考未来,思考更深的问题,正是刘愿和皇后几人所想的,要如何对待对外扩张这件事。   其实刘愿想的是对的,他不可能管得住所有,要么恢复昔日汉室分封疆土制,将皇室宗亲都分出去管辖,要么干脆放手,鼓励百姓去冒险。   但是再怎么说他是皇帝,要他放弃一统天下实在不甘心。   当然,现在想这些可能还有些早,至少也得三五年之后,但既然刘愿提出来了,他也确实该好好考虑考虑。   元清帝沉吟良久,最终摇了摇头:“你且容朕再仔细想想,待过几日朕再答复你。”   皇帝不代表就是万能的,皇帝也会犯错,而且一旦犯错,错误的代价是不可估量的,所以他不能轻易下决定,得找人仔细商量商量。   刘愿有点失望,但能理解,点点头应了。 第150章 回京   六月中旬, 肃王终于归京, 一同回来的还有邵岩跟那位种马穿越男孙昭。   原本邵岩早该带着他进京的, 但路上听闻发生了洪灾,便改道去了大名府帮忙救灾,这一耽误就耽误到了六月, 直接跟随肃王一道回来了。   元清帝便直接叫邵岩带他进了宫。   孙昭长得跟元清帝想的有些不太一样,元清帝本以为是个胸无大志形容猥琐之人,然而见了真人却发现并非如此, 孙昭长身玉立形容风流, 根本不猥琐,反倒像是翩翩公子。   他属于身穿, 也就是说眼前的模样就是他本身的模样,这通身气质瞧着, 半点不像皇后几人说的D丝。   不过等他一开口,就知道为什么了。   孙昭紧张上前:“草、草、草、草民孙昭……见、见、见、见过陛下……陛、陛、陛……”   原来是有口吃。   元清帝顿时明了, 等他磕磕绊绊说完,道:“先将你的来历一五一十说来。”   孙昭立刻看向邵岩,示意他来说。   邵岩便将孙昭的来历道来。   原来孙昭是在去年年初穿来的, 他在现代确实不是D丝, 相反家境很不错,但是因为从小口吃,被父母不喜,尤其他弟弟出生后。因为口吃他一直明着暗着受嘲笑,初中上到一半就不再去了, 整天颓废在家里沉迷游戏沉迷二次元。   穿越前他刚从快递小哥手里接过来超市采购的物品,谁知一关上门转身就发现自己穿越了,住的小公寓消失不见,成了一片荒山野岭,震惊的他脚下没注意,从山坡上摔了下去崴了脚踝。   然后正好被陪父亲上山采药的秀才女儿撞见,救了他。   孙昭虽然宅但不傻,立刻假装自己是撞车迷路到这里来的,他并没有明说自己是什么富家子弟,只是他的谈吐气质加上随手拿出来的东西,引导秀才跟秀才女儿,让他们误以为他是富家少爷。   秀才家在后山有药田,便将孙昭安置在了药田的小屋里,孙昭养病时秀才女儿经常来照顾他,一来二去便日久情深。   元清帝听到这不禁对孙昭另眼相看,论相貌,黄修确实比不上他,但不论如何黄修当时也是童生,虽说第一回 落榜,但毕竟他年纪还轻,再歇几年未必考不上。   再者孙昭来历不明又有口吃,竟然能哄得秀才女儿跟他去,也是一种本事。   孙昭面露羞意:“草、草、草、草民是真心喜、喜、喜爱我家、家、家娘子的!”   【最爱三娘。】   元清帝挑眉:“你那三个姨夫人和五个小妾呢?”   孙昭满面深情:“草、草、草民也是真心、喜、喜、喜爱她们的。”   【燕娘、小怜、盈盈……】   元清帝:“……”   邵岩表情比他更无奈,解释说:“这倒是真的,他那些姨夫人和小妾都是自愿跟他的,他没有强迫过哪个。”   【也是厉害。】   孙昭在旁连连点头。   他真的对每个爱人都是真心的,他在现代父母不爱同学不亲,暗恋的女孩视他为耻辱,到了古代,这些女孩不嫌弃他对他好,而且她们那么可怜,他赚了钱能养得起她们,何必再让她们去辛苦。   “草、草、草民不、不、不是每个……”他怕元清帝误会,着急解释,但越解释越磕绊,无奈看向邵岩,想要他帮忙。   邵岩叹气道:“他那些姨夫人小妾还有丫鬟,有不少是因为落魄无路可去被他收到家里的,他只是给了她们名分,并不算真的夫妻,按他的说法,日后那些女人哪个想走他不会阻拦。”   博爱的人他不是没见过,但博爱成孙昭这样的还真是头一回见,这简直不是博爱,是圣父了。   这家伙是有多缺爱,连带孩子的寡妇都愿意收留,还让孩子叫他爹,他简直服了。   孙昭连忙附和:“是、是、是、是这样,我、我、我真的不、不、不、不是种、种马!”   元清帝深以为然:“是,你不叫种马,叫多情,不,滥情。”   他若只单纯为了享乐三妻四妾他还能理解,从古至今哪个不是,但这般对着每个女人都说真爱,他实在理解不了,母亲跟父皇和萧九遥两个他都不能理解,何况孙昭这样对无数个。   如果真的喜欢,绝不会愿意与他人共享,如果皇叔除了他之外又喜爱上别人,他绝不会原谅他。   同时深爱着许多个人,真的是真爱吗?   孙昭被他说得脸色一红,但坚决不承认:“不、不、不、不是,我真的是、是、是、是真心的!”   【我对三娘燕娘小怜盈盈……都是真心的!】   元清帝:“……”   本以为是个叫人厌憎的,没想到却是个奇葩,原本准备好的说辞便不得不改一改。   元清帝看了眼邵岩,邵岩朝他摊手表示无奈:“您说他这样我也不能驱逐他不是,而且这回赈灾他也捐了不少银子。”   其实邵岩一开始就觉得黄修几个有点小题大做,种马不种马,只要不是强迫,你情我愿的事还真怪不到孙昭身上,孙昭愿意发挥他的同情心,那些女人或许是真的喜欢他或许是别有所图,但就目前来说,都是真心愿意跟随他的,不能因为他花心就将他驱逐。   他们这些穿越者里,谁还没有一两个无伤大雅的小毛病,夏婵不用说,老实如梁平安都在会所里包养了个小倌。   当然,前提是他别祸害未成年,不过在这个十四岁就谈婚论嫁的古代,未成年也得往下调低两岁。   显然孙昭并不是恋童癖,不管是他的正妻还是几个姨夫人小妾都过了十六,养成的意图或许有,但他并没有现在就对那些女孩做什么,只是将她们好吃好喝养着,还请了女先生来开蒙,过得不比那些大家闺秀差了。   他找上门的时候孙昭以为自己回不来了,唯一的要求是希望不要缴了他的财产,留给这些女人。   邵岩真的服气,说起来他在末日不是没见到过圣母圣父一流,然而圣到像孙昭这样的还真是少见,末日就算同情心再泛滥的,也不会说一个人将一大帮人闲养着,怎么也是有付出才有回报,当然或许真有像孙昭这样毫不计较完全付出的,但这类人除非能力超群,活到末日第十年的他还真没见过。   他本来奔着任务奖励去的,谁知道遇上个奇葩,顿时没了脾气,只能带回来交给元清帝看着办了。   元清帝将两人心声纳入耳中,想了想,问孙昭:“你先说说你会什么?有什么金手指?”   孙昭一路上显然已经从邵岩那里知道了来龙去脉,忙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呈给元清帝:“回、回、回、回陛下,都、都、都在这、这、这、这上面……”   元清帝接过来一瞧,目光不由亮了亮,这孙昭会的东西还真不少,什么热气球、自行车、自制发电机……不像夏婵梁才人只有理论知识,他是真的自己亲手做过试验过。   孙昭磕磕绊绊给自己加砝码,他也知道这种时候不能含糊,他不像什么皇后妃子是魂穿,一刀下去他估计直接就没了,他好不容易才有了爱人,还不想死。   “我、我、我没有金手指,从前,闲着没事,喜欢自己,研究……”   他宅归宅,动手能力还是很强的,父母虽然待他冷淡,但他不会缺他钱,从初二他就没有再去过学校,学的都是自己感兴趣的,从电视录音机游戏机到电脑手机,哪怕灯泡,他都自己动手拆过。   他跟一些志同道合的宅友一起研究造过热气球,造过全木头的自行车,造过自制发电机……   当然他懂得最多的还是游戏,可惜估计这辈子是无用武之地了。   原本他研究这些是因为兴趣,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成了救命的东西。   他相信皇帝看了这些,会放他一马。   元清帝听到没有金手指蹙了下眉,将纸上罗列的看完,道:“没有金手指?”   太傅和母后不算,这些穿越者中还是头一回出现没有金手指的。   孙昭怕他不信,用力点头:“真的,没有!”   【真没有。】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他没有。   又来一个要留下的。   元清帝蹙眉,没有金手指也就意味着孙昭没有办法回去,只能留在大魏。   孙昭瞧见他的表情有点急,但是他一急说话就更结巴,忙看向邵岩,希望邵岩能帮他。   邵岩只好道:“我想他不会说谎,如果有,何不告知陛下叫陛下看重他,陛下若担心,不如叫他留在长安,放在眼皮底下看着他。”   元清帝看着手中的纸张,如果上面写的都是真的,那孙昭很有用,甚至有大用,想了想,看向孙昭:“你且说说你有何打算?”   孙昭立刻跪下来,努力不让自己结巴:“草民,愿,归顺,陛下,绝无,二心,草民,发誓,从未,有过,异心……”   他是真的没有什么别的心思,不然他也不会只窝在小县城里开个零食铺了,他只想安安稳稳当个小地主,赚一点小钱,为他喜欢的人建一个安乐园,大家在安乐园里快快乐乐过日子。   谁知道忽然冒出来这么多穿越者,将他安稳计划完全打破了。   他不能死,他死了娘子她们该怎么办?   元清帝瞧着额头冷汗嘀嗒的孙昭,难道正因为他这种不求上进,所以才没有金手指?   摇摇头,开口:“行了,起吧,那便依邵岩所说,你搬到京城来,你所说是否属实容后再看,若有假,朕定不会轻饶。”   孙昭顿时长松了口气:“谢,陛下。”   作者有话要说: 孙昭:我,真的,真的,真的,只想,安静的,做个,种马男。 第151章 物品   孙昭带来的不止是他所会的全部知识, 还有他当初穿越时从现代带来的一些东西, 这次随邵岩上京时被他从家中重新挖出来带来了。   孙昭穿越的时候刚刚从外卖小哥手里接过从超市采购的两大袋东西, 没想到关个门转身的功夫就穿了,所以他穿越的时候,除了身上的一身衣服和贴身带的饰品, 还有两大袋现代物品。   穿越后他没有将这些东西暴露出来,幸好外卖小哥送货的时候将两个袋子连在一起扎得很紧,他跌倒都没有散落出来, 连救了他的秀才和秀才女儿也不知道是什么, 只当他是家中带出来的随身物什。   孙昭也知道谨慎,没有将里面的现代东西拿出去糊弄人, 只把自己手腕上带的一个小玉雕拿去卖了钱,算是有了发家的起始资金。   “给、给、给、给陛下……”他看向邵岩, 示意他将东西展示给元清帝看,他没有系统, 也就没有空间,东西挖出来给了邵岩,让他帮忙收着以防丢失。   邵岩将东西取出来, 代替孙昭给元清帝一一介绍:“这些便是孙昭从现代带来的东西, 他说里面能食用都已经被他吃掉了,不过他留下了包装袋,跟其它东西一起装起来埋到了地下……”   一开始孙昭是为了留个纪念,毕竟在他看来是不可能再回去了,这些东西也算是他在另一个世界存在过的证明, 埋起来说不定很多年以后还能给未来考古工作者留一个悬念。   怀着这种玩笑的心思,他将包装袋也都留了下来,跟其它东西一起埋到了后院树下。   后来看到水泥路和报纸,知道这些东西更不可能见天日了,甚至以防万一重新挖出来埋到了书房里。   他本来以为自己小心谨慎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不会跟那个搞大烟的神经病一样被发现,没想到还是被找上了门。   于是为了上京给自己加重砝码,他将这些东西重新挖出来带了过来。   他和邵岩一起到旁边的桌子前一件一件取出来给元清帝展示,元清帝从上首走下来。   “这个是洗发水和沐浴露。”邵岩将几个瓶罐样式的东西排列立起来,“还有一瓶润肤乳,嗯,男式专用的……”   孙昭拿出一管已经开封的牙膏解释道:“我本来,想买,牙膏,顺便,买了,这些。”   作为一个死宅他几乎很少出门逛街采购,基本都是让送货上门,他本来只是想买一盒牙膏,但翻着菜单不知不觉就一套买齐了,反正这些东西也不会放到过期。   元清帝接过来一一瞧了瞧,很是新奇,不管是材质还是上面的花纹,尤其看到生产日期时,心里感概了片刻。   虽说这些穿越者一直说着他们来自现代,未来如何如何,通过心声他也知道他们没有说谎,但毕竟一切都是他们口说,除了当初邵岩那块手表,这是头一回让他真真切切感受到未来的气息。   他轻轻抚了抚瓶身上的日期:20180101,虽然按照穿越者所建议的新的纪年法即将出炉,但他们已经推算出了按照他们原本纪年大魏如今所处的年份,公元1011年,二零一八减去二零一一,相差一千年。   这种时光带来的冲击,叫他久久不能回神。   孙昭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以为他是喜欢这个东西,犹豫了下,道:“这些,我只用过,几次,陛下,若不嫌弃……”   这些东西包括牙膏他只最初在山里的时候用过,等下山置办了产业和宅子就没有再光明正大拿出来了,毕竟谨慎一点不是坏事,其实一开始他还想研究制造牙膏的,但水泥路和报纸的出现,立刻叫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元清帝想了想:“拿一部分先叫皇后他们去研究。”   洗发水和沐浴露先不说,牙膏这个东西皇后他们一直在想办法研究,也研究出了成果,但明显比不上孙昭拿出来的,或许有了实物能让他们更进一步,至于牙刷,大魏早就有了,只是并未完全普及,只在上层使用,毕竟要用牙刷便得配套药膏或牙粉,百姓洁牙,还是更喜爱漱或嚼这两种方式,省事又不花钱。   “是。”孙昭连忙点头,顺便极力推销自己,“我,可以,帮忙。”   不是他吹,手工方面他恐怕比如今任何一个穿越者都要厉害!   邵岩帮他说话:“这点我可以证明,之前在大名府救灾时,他帮忙设计造出了滑翔机,用来救灾。”   虽然只是匆忙之下造出来的简易版本,但确实派上了用场,救了不少人,这也是他愿意放孙昭一马的主要原因,否则他心冷一点,大可以随意编撰一个理由直接将他驱逐,有黄修的前言,加上他在众穿越者中的分量,他相信元清帝不会追究。   只要他不说,孙昭在大家心中不过一个废物种马男的形象。   正因为孙昭这份能力,而且心思不坏,所以他才留下了他。   元清帝瞥了邵岩一眼,淡淡道:“朕且信你一回,你去找元佩,想来你也知道,他与你一样是要留下来的,朕会命他来安排你。”   “是。”孙昭应道。   孙昭带来的除了洗漱用品,还有两罐可乐,嗯,确切说是可乐罐,里面的可乐已经被他喝光了,只剩下罐子,放在现代不过是往垃圾桶里一扔了事,但眼下,却堪比考古学家挖出来的稀有古物,即便现在“破解”不了,也得作为标本慎重安置起来或者取下部分用做研究。   受这种待遇的还有一个老干妈罐头空瓶,一个装过话梅的塑料空瓶,两个酸奶玻璃空瓶,一袋三个装的湿纸巾,一盒八粒装七号电池,一盒棉签,以及一个指甲刀。   孙昭采购的重点是食物,所以他那两大袋一袋半都跟吃喝有关,里面的食物他早都已经处理掉了,所以剩下最多的就是塑料包装袋和各式空瓶。   “这、这、这、这……”孙昭举起指甲剪给元清帝演示,着急之下说话又结巴了起来。   他拿起来十分轻易的剪掉了多余的指甲,叫元清帝眼前一亮。   大魏修剪指甲有剪刀锉子等用具,但远没有这指甲剪方便,他拿起来仔细瞧了瞧,按耐住了想试试的冲动,好奇心远没有此刻威严形象的维护重要,不过——   他默默将指甲剪放到了那堆洗漱用品旁边,神色不变道:“不错,是个好东西,你可能画出它的图纸来,送到实验园尝试打造?”   孙昭连忙点头:“可以,指甲剪,的原理,不难,我看见,镊子,这个,也可以,造出,来。”   指甲剪用的是杠杆原理,先前赈灾的时候他看到那些太医拿出了镊子,还有手术刀,这些能造出来,那指甲剪应该也可以造出来,不过几个零件可能比镊子更需要花费功夫。   “还有这个。”邵岩的关注点放在了老干妈罐头瓶和酸奶瓶上,“如今玻璃厂对玻璃的制造已经越来越娴熟,可以让他们尝试做做罐头瓶,然后便可以制造罐头了。”   密封有杜仲胶,不难,玻璃的成本其实并不高,可以尝试做罐头食品,而且这种罐子只要不打碎可以回收多次利用。   这样一来不但能带来一项新收入,还能增加食物的多样性。   “不错。”元清帝自然知道罐头食品,甚至吃过,长乐拿出来的,但她兑换出来的时候是用木头罐子装着的,她的系统十分防备外人,画笔乐器没有办法变化,只能让拿着的外人用不了,但这些吃食,几乎全都换了木器来装。   如今有了样板,便可以尝试来制造了,还有这棉签洗发水沐浴露等,这些都要送到实验园去研究。   不过元清帝的重点与孙昭和邵岩都不同,他拿起了桌上的电池:“你可能研究出电灯来?”   他已经知晓电在未来的巨大作用,太远的不说,只电灯这一项,若能研究出来,便能在各个方面起到重大作用。   孙昭微愣,思考片刻,道:“回,陛下,电其实,并,不难,造出来,我以前,自己,造过,发电机,但是,材料是,现成的,灯,需要灯泡,灯泡,要钨丝……”   他表情略为难,但是这种时候又不能说完全做不出来,最终只能道:“需要,研究。”   他在现代确实自己造过发电机,当初2012末日说沸沸扬扬,那时候他还没有脱离中二的年纪,自己做了很多准备,手摇发电机就是一个,但他造的时候材料几乎都是现成的,现在让他在古代零基础来造,肯定得研究研究。   更别说电灯泡,单一个钨丝当初难倒了多少人。   元清帝心里多少也清楚,毕竟他有学物理知识,虽然考试只是及格,但大体原理还是明白的,关于电资善堂的学生们已经在研究中,只是还处在最简单的阶段,皇后夏婵也好或是元佩邵岩也罢,他们都不是专业研究这方面的,甚至除了夏婵,剩下的人关于理化知识早就忘记了,提起那些物理公式,恐怕还不如刚刚笼统学完的他记得多。   如今孙昭出现的正是时候,恰好衔接上了他们的不足,只是——   他看着孙昭蹙起了眉,他希望孙昭能将他会的教授给资善堂的学生,但他的口吃是一个大问题。   想了想,道:“资善堂你可知道?”   孙昭点头:“知、知道。”   这个不用邵岩告诉他,时报上已经传出来了。   元清帝道:“朕派几个学生给你,你将你所知晓的教给他们,与他们一道研究。”   倒不是他不相信孙昭,这种事显然不能让他一个人去研究,总得派人手给他,派外人去根本不懂,唯有资善堂的学生能帮得上。   孙昭迟疑了下,道:“是。”   不管怎么说,只要留下他的命,结果他只需要接受就好,也没有他选择的余地。   “至于你的身份……”元清帝略一沉吟,“便与元佩等同吧。”   邵岩的寻人启事至今没有撤下去,为的便是防备有新的穿越者出现,可以以此为借口给他们新身份,孙昭便也与元佩一样,算作邵岩的同伴。   孙昭犹豫:“我,我,早就……”   元清帝不用听心也看懂了他的意思,摇摇头,道:“无妨,对外你便以失忆为借口,据说你们现代什么电视剧里很流行这个?只说你这一年失忆,最近刚刚想起来,传信给了邵岩。”   恰好也为邵岩去找他做了解释。   孙昭心里长松了口气,明白到现在才算真正过了明路,算是正式入了编制,忙行礼道:“多谢陛下!”   欣喜之下甚至都不结巴了。   元清帝又跟邵岩和孙昭商谈了片刻,将任务详细分配下去,并且听邵岩给他回报赈灾事项,与他拿到的折子一一做对比。   等商量完已经是一个时辰后,将两人送走,脸上的严肃一扫而光,神色轻松,眼中带起笑意,脚步轻快地走向寝殿。   皇叔正等着他。 第152章 温存   肃王是跟邵岩孙昭一道进宫的, 元清帝要先召见后者, 只能让他去寝殿候着, 他掀帘进去的时候肃王正坐在榻上翻看着手中的册子,见他进来十分自然的朝他招手:“来。”   元清帝也不在意他的态度,甚至在他看来, 皇叔对他越随意越自在越好,若他们之间都计较君臣之别,还有何感情可言, 他要的反而就是皇叔对他的这份随意, 若皇叔对他也如其他臣子一般战战兢兢,只怕才要叫他失望。   而且皇叔这一去两个多月, 他甚是想念,如今见了他高兴还来不及, 那还顾得上其它。   当下快步走上前,握住皇叔的手:“皇叔在看什么看的这样——”   话还没说完, 一道大力传来,整个人撞入一堵硬实的胸墙,皇叔带着喟叹的低沉嗓音在耳畔响起:“总算见到了……”叹息完微微带起笑意, “臣在外日日夜夜思念着陛下, 陛下可有想我?”   元清帝稳了稳身形,按住他的肩膀坐起来,后退一些,仔仔细细打量他,慢吞吞道:“不想。”   肃王两道浓眉皱起, 眼里透出些许错愕,似乎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   元清帝没忍住笑开,捏住皇叔带着胡渣的下巴在他唇上吻了一下,然后伸手回抱他:“想,日日夜夜都想,如何不想?”   从前不知相思苦,如今却是体会到了,尤其皇叔此去有可能遇险,这两个月他没少担忧,生怕他出了什么事,皇叔离开时长乐的积分还没有攒够,兑换不了玉露丹,再者要用得上玉露丹至少也得确保人留有一口气,若当时便出了事,再多的玉露丹都无用。   如今见人完好无损平安回来,心里松了口气。   以他对皇叔的了解,除非是瞒不住的大伤,小痛小病他根本不会告诉他。   肃王毫不反抗任由他居高临下这样抱。   元清帝虽说愿意为他雌伏在下,平日里却还是更喜欢做主动掌控的一方,毕竟他是皇帝,习惯了高高在上,即便再放下身段,皇帝依旧是皇帝,何况元清帝从来都不是一个亲和的皇帝。   肃王对他最了解不过,所以除了床事,他也甘愿处处依着他。   元清帝没有抱太久,很快就放开了,又打量皇叔几眼,蹙起了眉:“瞧着还是瘦了,我叫杨仲仁帮你仔细补一补。”   如今太医院在药膳的研究上已经越来越详细,加上又有了不少新食材,百姓间注重药膳养生的人也越来越多,安王的会所便有这一项,分门别类提供各式养生膳食,有不少人便是冲着这些膳食去的。   毕竟如今许多病症无法凭借眼下的医术医治好,关于一些病症已经在时报专栏上科普了出去,有些可以用手术解决,或者用药来缓解,但有些如近视散光心脏病等靠现在的医学水平根本无法医治,便得靠人们平日多注意多养生保养。   元清帝现在正是缺人的时候,几乎每一个百姓他都看的很重,除了提高生育率,还得提高百姓的寿命,这也是他为何重视且支持元佩梁平安推进医学的原因,想想日后好不容易培养出人才,动不动就因为各种病症没了,他找谁哭去。   肃王谢过他的心意,将放到一边的册子拿起来递给他:“先说正事,这是我这次江南之行拿到的名单……”   元清帝听到正事脸色一整,立刻接过看了起来。   “……这上头半数官员已经被我处置,剩下这些便交给陛下抉择。”   肃王此行确实凶险,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虽然有许多人惧怕他的身份不敢贸然行事,甚至有闻风而逃的,但也有胆大不管不顾反过来想对付他的,碰上这类不要命的,他也会怕,毕竟他也不过是个凡人,尤其心中有了牵挂,行事起来比亡命之徒多了几分顾忌。   若是一年前的军队带出去,只怕他也不能保证能完好无缺的回来,但如今有各式火器,又有训练有素的士兵,一路上遇到各路人马都被他斩杀,一直杀到了盐帮老巢。   江南盐场经此一役不说全部肃清,至少清理了大半,接下来只等新的盐改下来,慢慢形成新的制度。   元清帝翻完册子心中有了数,除了某些叫他意外的名字,剩下的跟他知道的差不多,点点头:“朕知道了,此去辛苦皇叔,接下来皇叔便歇息一段时日,进宫来……”顿了下,轻咳一声,摆出正经的表情,“进宫来给朕仔细讲讲此行所发生的事。”   肃王瞧着他假正经的模样,不禁失笑:“是,臣遵旨。”   两人接下来还真就江南一行讨论了起来,肃王这一去不止是江南,路经了好几个府县,剿了不少盗匪,这些在元清帝案头只是一纸捷报,并没有详细描述,如今听肃王讲来,仿佛听话本。   元清帝也将期间长安发生的趣事说给他听,尤其那群纨绔一路做出来的趣事。   两人许久未见,挨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一直说到了傍晚,元清帝理所当然叫了肃王一道用餐,然后借口商讨要事留宿。   期间皇后和长乐来拜访,肃王也去太后宫中走了一趟。   等礼数走完,挥退众人,元清帝拉着皇叔进了浴室,发生什么自不必说,他到底年轻,一朝开荤对这种事食之味髓,憋了这么久如何不想,其实他大可以不必这样忍着,只要他愿意,将侍寝过的人直接吩咐夏恭处理掉就好,这样即便皇叔回来也不会发现,但他做不出这样的事。   或许是因为父皇和母亲当初给他带来的冲击太大,他从一开始就不愿多纳妃,当初便是母后塞人进来,他也想着虚与委蛇,依旧只幸皇后一人,只是没料想发生了后头这些事。   如今认定了皇叔,自然更不会再找他人了。   不过——   元清帝忽的抬脚,踩在了立在池中要帮忙清理的皇叔胳膊上:“险些忘了,有件事朕要审审你。”   肃王握住他的脚踝,看到他眼中促狭的笑意没有移开,反而动了动,让他踩的更舒服些,笑道:“陛下且说。”   元清帝努力收敛笑意让自己严肃起来,扬起下巴自上而下睨着他,一副标准县官审案的表情:“皇叔此去可有看上谁家女郎,或是郎君?”   肃王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先是错愕,而后笑出声来,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是笑得停不下来。   【元元真可爱。】   “笑什么?!”元清帝踹了他一脚,颇有点恼羞成怒的意味,努力板起脸,维持审问的表情,冷眼道,“说!”   这是原则性问题,再怎么夸他都没有用!   肃王半点没接收到他的冷眼,反而被他这一眼一瞧,刚刚才消下去的火气又冒了出来,他就喜欢元元这副生动模样,瞧着他还脸上还未完全褪去的红晕,目光暗了暗,握着脚踝的手轻轻摩挲了几下,含笑道:“我有陛下便足够了,哪还有功夫理会旁人,谁家郎君都比不上我家侄儿……”   虽说两人都清楚两人其实并非亲叔侄,但毕竟担了这么多年名分,肃王在心思变质之前,也是拿元清帝当亲侄子亲弟弟看待的,元清帝也一样,但这样说出来,多多少少还是带了点禁忌的味道。   尤其两人刚刚才做过,皇叔侄儿这样助兴的话可没少喊。   元清帝忽然觉得喉咙有点干,下意识舔了舔唇。   肃王目光更暗了,干脆扔掉了手帕,直接栖身上前将他从池岸边抱了起来:“不过陛下这般模样,叫我真心欢喜。”   元清帝失了支撑,连忙攀住他的肩,嘴上却毫不示弱,应和他的称谓道:“谁又能证明叔叔说的是真是假?”   先前问话虽有玩笑的成分,但未必没有几分真心,虽说他相信皇叔不会,但总会控制不住这样想。   他从前畏惧情爱便是因为这般,怕自己跟当初的父皇一般变得患得患失不择手段,从前心里多少有些讥讽父皇曾经的做法,如今设身处地才知晓情爱的无法控制,哪怕心里清楚知道不会,但就是控制不住会去想。   被皇叔像抱孩童一样抱着从水里往岸边走,叫元清帝蹙了蹙眉,这种没有支撑失去掌控的感觉让他有些不适,拍拍他的肩示意他放下来。   肃王非但没有放开,还托住他的臀将他往怀中按了按,额头抵着他的,低笑道:“有人能证明。”   元清帝:“谁?”   肃王:“小叔叔。”   元清帝没有立刻明白他的意思,脑子里还在想着小叔叔是谁,下一秒身体微颤,闷哼了一声,睁大眼看着皇叔:“你……”   肃王抱着他踏上台阶,一脸正经道:“看,小叔叔帮我作证,若非做了亏心事,绝不会像现在这般行得正站得直。”   元清帝这才反应过来小叔叔是什么,心中咋舌,顺着皇叔的目光低头看下去,还来不及说话,出口声音成了细碎的呻吟,瞪了皇叔一眼闭了嘴。   两人两个月未温存,这一胡闹断断续续闹了一整夜,元清帝彻彻底底感受了一番小叔叔的证词,直到凌晨两人才相拥睡去。   元清帝迷迷糊糊闭上眼的时候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下次要告诉小叔叔,不用行得这么正站得这么直,适当圆滑变通未必不是好事。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叔叔:不,我钢铁直! 第153章 球赛   好不容易盼得皇叔回来, 元清帝也顾不上其它, 找了各种借口将人留下来, 两人厮混胡闹了好几日,季行走的身份虽然不能留宿,但白日打着商谈要事的旗号召进宫还是无妨的。   先前为避免有人怀疑, 元佩还假装过几回季行走,他对这种换装游戏倒是乐此不疲。   到肃王一行回京,大名府的救灾活动基本已经告一段落, 只剩下后续收尾工作。   从民间收来的救灾款全部用在了灾民身上, 无论是发放粮食被褥以及日常用品,还是后续帮他们重建家园重置土地, 以及失去亲人的孤儿安置问题等等,在高晏得到元清帝的允许对当地官场“大开杀戒”后, 再没有官员敢违抗,全部按照指示认真执行。   再者, 即便他们想做些什么,一天十二个时辰在灾区跟踪报道的记者们也叫他们打消了这个念头。   时报上关于救灾的款项和进度每期都在更新,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展现给百姓看, 包括所有官员的所作所为, 做得好的官员被表扬,做的不好的毫不留情被批判,这种传播全国甚至全亚洲的报纸,哪个官员不想露脸。   在大魏,对文人而言名声是极其重要的一件事, 甚至有人因为名声就可以安枕无忧一辈子。   所以但凡爱惜羽毛的官员,就不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   在解决过那些不肯配合的刺头后,救灾工作进行的出奇顺利。   等这次的灾情彻底画上句号,已经是七月底。   而元清帝命各部协助建立的水利调查团也正式成形,当然,现在得再多加一个名头,水利地质调查团,除了对江河湖海做调查外,还包括脚下的土地。   元清帝特地接见了从民间选拔出来的几位在这方面有才能者,就怕有人作弊糊弄,通过心声确定他们确实有才,也并非有恶念,才命户部拨发了第一笔款项。   这笔款项将作为他们接下来工作的经费,让他们能够巡游全国,认真调研,而为防止款项被贪污,元清帝特命他们每次出行都要写好规划,将所有花费记录在案,届时他会命锦衣卫或金吾卫按照记载随意抽查。   调查团在经过商讨后,规划好了第一次出行的路线,通过元清帝的批准后,于八月初从长安出发,同时元清帝将从刘愿那里兑换来的相关资料,整理成册交给了巡使,给予参考。   至于这些资料会在调查团中造成多大的轰动元清帝没有在意,因为就在使团出发的同时,长安城或者说大魏第一届全国蹴鞠大赛开始了。   关于蹴鞠大赛这件事早在去年宋杰就心心念念想要尝试进行了,只是那时候大魏百姓温饱问题都还未能解决,哪有心思搞这些,就算可以,元清帝也不愿意将时间浪费在这件事上。   如今全国大半地方的新作物都已经有了收成,南方更是早一步,去年赶上冬种,比北方更早一步丰收。   农报虽说还没有完全分出来,但关于农事的小册子元清帝已经叫人整理成形,刊印出来发送到了每一个县里,并严令当地县令派人到每一个村中宣讲,务必确保所有百姓都清楚。   为此,元清帝甚至定下了收成指标,按照各县土地状况届时亩产必须达到一定数量。   农事册中记载了各式各样新农具的用法,还有科学的种植方法,各种肥料的作用等等,但凡依照上面的来,绝不会不达标。   果然上半年南方各省府爆发出大规模的丰收,其产量足够供应全国的百姓,加上有了水泥路以及越来越成熟的四通物流,南粮北调,哪怕北方的新作物还没到收成的时间,却已经满大街都是新作物做成的食物,且价格低廉。   而新织布机的出现也加快了布匹成形的速度,在邵岩和元佩的影响下,各商贾已经学会了简单的流水线制造法,虽说锦缎丝绸依旧居高不下,甚至新研制出的花布更是贵重,但那些普通布匹的价格已经降了下来。   所以凡大魏百姓,只要双手勤劳,温饱绝不再是问题。   又有寺庙道观所设的居养院,官府直接出面建造的慈幼局,于是闲暇之余,越来越多的百姓开始关注起了娱乐。   大魏百姓们的娱乐活动,以往不过是喝酒听书听曲一类,寻常庙会红白喜事去凑凑热闹,有些闲钱的会去青楼走一趟,或到街边玩玩各式各样的关扑小赌一把。   上层贵族们基本相差无几,只不过比百姓们玩的更大更风雅罢了,倒是安王的会所建起来叫他们大开了眼界,从此有了新去处。   当然,得益于穿越者们,百姓们也有了新娱乐,听时报听小说是一个,再有就是去公园看舞台剧了。   而如今又多了一项,看球赛。   长安城城南几坊原本人烟稀少,自去年有了公园,又开设了南市,选择在城南定居的百姓才多了起来,甚至公园和南市周围的房价高涨,让好些百姓借此发了财,乐得合不拢嘴。   不过尽管如此,还是不能与其它坊市相比,仍旧有不少空闲土地,宋杰便看中了其中一处,在此建起了一座足球场。   “陛下瞧瞧如何?”宋杰带着元清帝几人从贵宾专区悄悄进了球场,站在贵宾区的包厢里一脸骄傲得给众人介绍,“这里是贵宾区,专门接待会员,而且是高级会员,必须在我们球社消费够一定银钱才能得到这个称号。”   他一挥手,立刻有下人端上净手的水盆毛巾,还有水果饮品望远镜等等。   眼下是八月下旬,刚刚过了中秋,长安城逐渐转凉,却依旧有下人端上了冰盆,还有人手一个手摇小风扇。   手摇小风扇是资善堂学生们的研究成果,同时发明出来的还有立式大风扇,前者小巧价廉,深受百姓喜欢,后者则进入了上层官员贵族家中。资善堂参与研究的学生都得了奖项,并且从元清帝这里得到了技术股,这些卖出去的风扇,他们都拿到了分红,很是赚了一笔。   其中以崔昭拿到的最多,这已经不是他的第一项发明,他对理化的天赋极高,整日埋头钻研,许多研究都是他率先提出的,尤其被元清帝派到孙昭身边后,又学到了不少新知识。   大约两人名字相同,虽说差了好几岁,但沟通毫无障碍,甚至惺惺相惜。   两个月下来,两人关系极好,崔昭正式拜了师,孙昭也拿他当嫡亲学生看待,因为他的种马,加上又是后来的,他与穿越者们的关系只算一般,反而与大魏人关系更亲近些,不论是他的妻妾还是学生。   再者他不知是被吓到还是如何,被邵岩带回去安排下后,极少出门,也就他那些妻妾进京时去接过一次,外加前几日中秋随邵岩元佩进宫赴宴,毕竟他也顶着御前行走的名头。   元清帝对此乐见其成,不论是他的胆小谨慎,还是他的宅,都叫他十分满意。   既然留下已成定局,他自然希望留下来的能识趣安稳一些,若换成是高艳王五一类,不管他们有没有用,带了多么厉害的金手指,他定然先下手处理。   “这些都是会员专属,只要客人需要的,我们都能提供,当然,”宋杰笑道,“肯定在合法范围内。”   元清帝捻着手摇小风扇,哂笑一声:“你倒是省事。”   安王的会所不提,就他所知长安城里稍稍知名的酒楼都舍得下本钱买立式风扇来吸引客人,或者叫人手摇,或者借用水力,宋杰说着会员,却还要会员自己手摇吹风。   宋杰笑嘻嘻道:“这不是最热的天儿已经过去了么,何必再弄什么大风扇,有冰块饮料还不够?再说球赛也不会在最热的天进行,如今这天气,用小风扇便足够了。”   这又不是现代,有中央大空调,可以随便让球员们训练比赛,这要大夏天上场,肯定会中暑,严重点说不定会出人命,所以他特地避开了最热的两个月,等过了中秋才正式开始举办比赛。   所以也就不用再浪费人力物力搞什么大风扇了,不然还得多请员工专门摇绳。   这足球场兼带赛馆可是他自己掏钱建的,能省一分是一分。   皇后在旁笑道:“行了吧,你这就是抠,我就不信你赚的那些钱还不够?”   “我赚了多少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我是真穷,瞅瞅这大一片地得要钱吧?这建这么大的看台得要钱吧?还有这专门搞得草坪比赛地,这可都是真草啊,每天踢完都要维护的,球员得吃喝吧?得发工资吧?还有这贵宾楼……”宋杰委屈叫穷。   他是真没钱了,像他前身这类小宫妃进宫是不准许带东西的,进宫来所带的都要检查过,虽然后来宋家人兜兜转转托人给他塞了些东西,但他并不想用,毕竟他不是原身,他把这些东西又重新换成赏赐变相还给了宋家人。   宫里得来的赏赐倒是有不少,但很多都是四司六局造出来的,刻着皇家印记,想卖没有那么容易,再者他也不想卖,打算存起来到时候带回现代去。   所以他手头的钱也就是跟皇后他们合作赚取的,还有他手下梨园表演团的门票收入。   他本以为是很多,但球场一建银子如流水哗哗花出去,才知道根本不多,至于想靠门票会员获利,那也得等这次比赛结束。   “行了行了,什么叫我还不知道,听着可别叫别人误会了。”皇后摇摇头,“我算是看明白了,合着你今天提前带我们过来,是来哭穷想让我们帮你赞助?”   宋杰嘿嘿一笑,冲着皇后作了个揖:“娘娘英明!”   皇后看向元清帝,虽说陛下早就许了他们,他们赚得的钱自己分配,但既然陛下在场,自然得问过他。   元清帝摆摆手:“这件事你们自个儿看着办,朕可不管。”   他今日来只单纯想带皇叔来凑个热闹看看球赛,按穿越者的说法叫约会,什么大事小事他一概不想理。   说完便拉着皇叔在仅有的两个贵宾位上坐了下来。   皇后失笑,转身和宋杰出了包厢,顺便拉走了好奇张望的长乐,夏婵识趣的紧随其后。 第154章 赌注   因为是第一届全国赛, 所以赛事只进行三天。   在大魏蹴鞠本就十分盛行, 民间各省府皆有蹴鞠社的存在, 譬如齐云社和圆社,这一次的全国赛就有他们的球队参加。   既然是全国赛,自然是全国各省所有球队一道参赛, 所以早在三月初宋杰便登报将全国赛的消息放了出去,邀请各省有名的球队来京进行集训,因为球赛的规则改了, 需要这些球队来适应新规则。   宋杰在时报上公开表示比赛前三名将会得到丰厚的报酬, 利益驱使,登时吸引了不少球社纷纷带球员进京。   甚至不畏炎热, 经过三个月的训练后,在六月进行了省赛, 来自同一个省的球队进行比赛,角逐出唯一代表。   宋杰训练的皇家蹴鞠队也参与了赛事, 跟京城与陕西其余各府球社进行比拼,最终险而又险拿到了第一。   皇家球队虽代表皇家,但在宋杰目前的设想中并不代表国家队, 一来眼下还没有国际赛事, 二来这些队员并不算最顶尖,有很多只是因为家传或者无路可去选择蹴鞠,而且皇家选人,更看重的是这些人的球技表演,而非真正的踢球技术。   他打算趁着第一届比赛从其它各队中吸收有潜力的新球员, 着重培养,为两年后的国际赛做准备。   所以,皇家球队本质上也算球社,算是皇家私养的球社,并且经过协商,球社暂属于宋杰管理,而因着他的身份,元佩邵岩或者梁平安会代替他出面,当然最大股东自然是元清帝,不论宋杰凭借蹴鞠赚到多少,最终得利的还是元清帝。   而为了吸引百姓们对全国赛的注意力,宋杰这几个月做了不少铺垫,三月开始就在时报宣传,几乎每期都有相关文章,要么是关于新规则的科普,要么是各球队的介绍,要么是免费发放门票等等。   省赛的时候新球场还没有建成,比赛设在齐云社的操场中,宋杰自然不会将赚钱的机会让给齐云社,直接发放免费门票,饶是如此,齐云社通过兜售吃食饮品也赚了不少。   更别提各队周边。   在长安城里谋生的百姓,有许多来自各地的长漂,虽说有不少已经抓住机会得以在此扎根,但每一位都会记住自己的祖籍,更不用提那些千里迢迢从外地来谋生的,尤其如今有了水泥路和长途客运,人流越发频繁,元清帝每每看到奏报,都不禁庆幸事先进行了人口普查,发放了身份牌,否则长此以往定会生乱。   于是省赛开始时,来自各省的球队遭到了乡亲的热烈欢迎。   宋杰趁机引导,制造队服制造队旗,还有各式各样代表各省的周边,以及游街助威等等一系列活动,挑起了所有人的胜负心,即便大家都是大魏百姓,但省与省之间依旧有着比较,何况大魏百姓间的同乡关系能详细到乡县。   只不过先前出了洪灾一事,大家注意力更多放在洪灾上,也就只有热爱蹴鞠的会密切关注,如今洪灾结束,又是全国赛开启,加上百姓也需要有件事来转移洪灾带来的伤感,顿时整个长安城关于球赛一事炒的火热,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而将热度推向顶峰的便是博彩的出现,当然,按照宋杰的说法叫体育彩。   大魏律法明确禁制赌博,一经发现必会严惩,但赌博这种事却是没有办法从根本禁制的。   几个总角孩童围在一起用拿到的压岁钱押大押小,这算不算,要不要抓?贵族官员流觞曲水用吟诗下棋做赌,这算不算,要不要抓?纨绔公子们聚在别院斗蟋蟀斗蛐蛐斗鸡算不算,要不要抓?   因为没有明确的监督系统,所以很难判断。   于是民不举官不究,甚至在大魏初建大力打击赌博时,各个赌博行业摇身一变,变成了关扑,改成了游戏的模式,如今长安三市里走一遭,几乎能看到各个店铺门口都有关扑摊。   不管是美食还是绸缎亦或者首饰,都可以通过花钱玩小游戏来扑得,这是穿越者们出现之前就有的营销方式,因为获利不是银钱,在大魏律法上无法定性为赌博。   当初大力禁赌的太祖也知道不能一味镇压,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了关扑的存在。   百年过去,关扑已经潜移默化扎根大魏,成了一种全民默认不会受罚的赌博方式。   当然也有私下利用关扑直接赌博银钱的,这类人一经揭发必会严惩,不过除非是不小心被诱骗,能去参与这类关扑的也多是中毒已深的赌徒。   不过天子脚下,经过整顿,尤其人口普查身份牌发放后,这类事明显少了不少,或者说藏得更深了。   所以这一回体育彩的出现,却是明晃晃将赌博摊开到了所有人面前,合法赌博,如何不刺激不叫人激动,不管多少,万一中了呢?哪个人没有做过发财梦?   体育彩这件事宋杰和穿越者们讨论了很久,元清帝和太傅等几位臣子也讨论了很久,足足商讨了半月,进行了各个方面的设想,才终于通过。   宋杰一开始提出的只是足球彩,在跟皇后邵岩等商量过后,才提升到了体育彩,足球赛已经出现,那么日后其它体育项目还会远吗?   或许需要秒表计时的还无法进行,但像跳远跳高骑马射箭一类却是可以裁出胜负的。   宋杰要办体育彩的意图很明显,只有一个:赚钱。   在他看来与其将这个商机交给旁人,不如自己来赚,而且有国家首肯正规化,比让百姓偷偷摸摸去那些暗庄赌钱的好,说不定到时候人财两失什么都得不到。   而且有国家管控,还能直接控制购买金额,通过身份牌限制购买额度,将博彩变成像关扑一样的娱乐休闲,而非那种倾家荡产要命的烂赌。   经过百年禁赌严打,赌博的危害大魏百姓都是知道的,除非那些染了赌瘾或者白日做梦想发横财的,很少有百姓会花大钱去参与赌博。   这种时候不禁关扑的好处便显现出来了,堵不如疏,如果一直严厉打压禁制,反倒会激起百姓的好奇心,有关扑做消遣,又配合律法和宣传,选择靠赌来发家致富的到底是少数。   所以体育彩出现,虽然引来了百姓纷纷来购买,但大多数人只是博一个乐子,如同关扑一样,并没有寄希望能中多少奖,中了开心,不中也无所谓,只当是支持家乡球队。   关于体育彩收益的用处元清帝亲自撰写了说明刊登在时报上,以免让百姓误以为赌博合法,体彩的收益一部分会拿来作为大魏公共基础建设的维护,譬如公共厕所垃圾桶,免费为困难村镇修建水车,筑堤修港等等。   还有在元清帝的预计中,未来要建设的公立学校。   除了这些作用,一部分还会拿来作为慈善款拨给慈幼局居养院等,还有对球队的支援奖金,这一点是宋杰坚持的,如果没有足够的利益,怎么吸收新人,怎么让球社甘愿花大价钱培养球员,他对现代国足耿耿于怀,现代他是帮不上什么忙了,但在大魏,他要誓死捍卫国足尊严!   有了这些说明,百姓们对体彩的认知便天然跟赌博分了开来,相当于做慈善。   上午的比赛在巳时正,元清帝为避开人群带着皇后一行提早来了球场,撵走几人后,安心和皇叔趁此机会约起了会。   不过两人也没有独处多长时间,很快拿到票的百姓们开始进场,三栋会员包厢也坐满了拿到邀请函的官员勋贵,男客女客自有下人领着分开,官员勋贵们透过敞开的看台看到元清帝和肃王,纷纷过来请安,女客也都去了皇后所在包间。   下首看台上进场的百姓难得看到这么多贵人,尤其看到元清帝,哪怕离得远看不清,也不减他们的热情。   “陛下万安!”   “陛下万岁!”   不知谁起的头,纷纷高喊了起来。   数千人齐声高呼,声音响彻天际,别说官员勋贵,便是元清帝也愣了愣。   他自认自己勤政爱民,一切都以繁荣大魏,百姓生计优先,也知晓这一年多来他做的这些事肯定在百姓中声望不小,但没想到竟会如此,毕竟他心里清楚其中有不少是他暗暗操纵舆论抬起来的。   瞧着下面激动嘶喊的百姓,心中各种情绪涌动,从前他勤勤恳恳,除了太傅教导他的责任感,更多是为了维护自己的身份地位,毕竟皇帝不像官员或夫子之类,可以主动请辞,他只有这一条路,否则便是死,即便为了安稳的活着,也要做好这个皇帝。   他是做到了爱民如子,下达的一道道旨意都是为了让百姓过得更好,让大魏更强盛,但却是头一回从百姓这里得到回馈,哪怕只是简短的呼喊,依旧叫他心绪起伏,久久不能平复,即使成千上万的嘈杂心声也无法转移他的注意。   这一刻大约也只有肃王能体会他的感受,借着袖子的遮掩,握住他的手给予安抚。   包厢里的官员勋贵们也都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虽然他们多少明白当今圣上在民间的声望,但从未像这样直观感受过,心中各自感慨。   各国受邀而来的大使也都心中震动,思绪万千。   史官在旁奋笔疾书,将今日见闻如实记录。   宋杰很会营销,让元清帝做了开场嘉宾,随着他一声宣布正式开始,乐队奏乐,抽到第一场比赛的参赛球员进场。   尽管球员们经过这几个月的比赛已经习惯了被围观,但面对如此众多的观众,还有帝后,压力不可谓不大,甚至有人同手同脚,引来了观众善意的笑声。   元清帝持着望远镜瞧见也不禁笑了笑,他慢慢也摸索出来了不让自己头痛的办法,只要他尽量将注意力集中在身边的人身上,其余心声的影响力就会变小。   “这第一场是哪两队?”   肃王从旁拿起巴掌大的小册子:“广东的齐云社和广西的圆社。”   会员包厢自然有会员专属优待,所有赛事日程都刊印成了小册子供翻阅,甚至还有各队详细说明。   “这倒是巧了。”元清帝笑道。   齐云社和圆社是大魏两个最大的球社,遍布全国各省,据说以往便常有争端,如今有了这全国大赛,看来是要决一胜负了。   “陛下可要押注?”肃王提议道。   元清帝心中一动,来了兴致:“皇叔要押什么?”   肃王在袖子下捏了捏他的手,含笑道:“赌一个称谓,若我赢了陛下,日后私下无人时陛下与我可以姓名或表字相称,如何?”   元清帝想到自己的名字沉默了两息,想象一下皇叔叫他名字的情形,无奈道:“那皇叔且容朕想一想,想个表字出来。”   他还未及冠,自然没有表字,再者他本也未曾想过要取表字,取了又如何,也不会有人叫,何必多此一举。   别说表字,连他的本名都少有人知,毕竟他与父皇不同,父皇登位时已二十有五,做过皇子做过王爷,他的名讳和表字都有流传,不过在他登位后渐渐隐而不彰,且表字不会记录在册,久而久之有也和没有没什么两样了。   而他出生就做了太子,幼时除了母亲会叫他的名字,其余人包括父皇一概称呼他为太子,他懵懂时甚至以为太子就是他的名字。   肃王心里早有了想法,自然不应,笑道:“表字便不必了,我心中早就有了称呼,你只说应不应就好?”   他心中的称呼自然就是元元,元,始也,代表首个第一,又沾了元元年号的第一个字,最适合不过,当然最重要他早就习惯了这样称呼他。   元清帝:“……”   果然如此,他就知道。   不过也好,总比他的名字好,他至今自己都不愿说出那两个字。   “那我也得想想该如何称呼皇叔?”他忽的一笑,“我想想……”   目光狡黠:“寄寄?”   肃王:“……”   元清帝一本正经:“皇叔本姓季,名中也有同音寄,如此一来岂不正好?正好皇叔得和季行走交换出现,也省了我再想一个。”   肃王无奈,不过转念立刻拍板:“那便如此,若我赢了,你不得反对我对你的称呼,若你赢了,我便同意你这般称呼我,如何?”   “好!”元清帝应下。   两人丝毫没有考虑赌注的合理性,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浑然失去了以往的聪慧和理智,若叫宋杰几人听到,恐怕得齐齐感慨一句果然爱情降低智商。   不过元清帝和肃王却丝毫不觉得,于两人而言不过是相处的小乐趣。   “我压齐云社。”元清帝率先道。   “那我便压圆社。”肃王紧随其后。   两人拿起望远镜观察球场,跟随着赛事进程时而皱眉时而开怀,彻底感受了一遍球赛的魅力。   最终比赛以圆社超出一球获得胜利。   最后一球踢进去的时候全场沸腾,啦啦队也好,候场的球员也好,还有加油的百姓,全都站了起来,大声嘶喊。   漫天喊声中,肃王凑到元清帝耳畔,低笑一声,嗓音低哑:“元元。”   两个字透着尘埃落定的心满意足。   元清帝没有转头,只回握了他的手。   球场上史官奋笔疾书,记载眼前的盛况,而有擅丹青者将这一幕画了下来,不论是远处贵宾席中亲密言笑的皇帝和肃王,还是看台上形色各异的百姓,惟妙惟肖。   这幅画辗转流传,后被收藏在了博物馆中,引无数人研究观赏。   作者有话要说: 元清帝:寄寄寄寄寄寄寄寄。 第155章 长大   阳春三月, 草长莺飞, 暖风熏人醉。   长安城热闹非凡, 敲锣打鼓,烟花炮竹声震耳,一条长长的游街队伍正穿过朱雀大道, 往城南走去,路边围满了来凑热闹的百姓,或挥舞着手里的小旗子, 或挥舞着花环, 今天是蹴鞠亚洲杯球赛开幕的第二天,国足十六进八, 刚刚结束赛事出来,百姓如何不激动。   “少爷, 慢点慢点!”   人群里一个小厮打扮的少年正追在一个十岁左右的男童身后,那男童穿着一件连帽衫, 帽子遮挡了大半面容,看不清长相,但男童小小年纪身手意外的矫健, 很快从人流中蹿到了马路对面, 他身后的小厮反而跌跌撞撞有些跟不上。   男童,即魏曙此刻心情不是很好,玉似的脸蛋紧绷着,漂亮的眼珠透着怒意。   然而这怒气却不知道该朝谁发。   所以他只能闷着一股气朝前奔。   不知奔了多久,拐弯的时候忽然撞上了一个人, 两人都从拐角拐过来,而且速度都很快,这一撞,撞得结结实实,两个脑袋磕在一起发出砰一声响,一起翻倒在了地上。   “哎呦,疼疼疼疼疼……”对面传来孩童奶声奶气的吸气声。   魏曙眯眼瞧去,是一个梳着两根麻花辫的小女孩,粉雕玉砌,十分漂亮,此刻正捂着脑袋泪眼汪汪的看着他。   魏曙皱了下眉。   “少爷!”   “姑娘!”   追在两人后面的小厮丫鬟跟了上来,见状连忙过来扶人。   “少爷没事吧?”魏曙的小厮梁福脸色动作还算镇定,但目光仍是透着慌乱,毕竟他家少爷身份不一般,若出了事,他九条命都不够抵。   “没事。”魏曙揉了揉额头,从梁福手里要来小镜子瞧了眼,只是红了而已,大概因为他这辈子出生的方式比较特殊,身体也比常人要强许多,譬如他如今刚满七周岁,但看起来却已经跟十岁的孩童没有两样了,寻常小磕小碰也不会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倒是被他撞到的女童额头明显肿起了一个包。   “抱歉,是在下不小心让姑娘受惊了,姑娘若不放心,在下愿承担姑娘的医药费。”不管怎么说他是男子,虽然他们是同时撞的,出于礼让,他还是先道歉。   “扑哧……”哪知那女童闻言却笑出了声,扶着自家丫鬟站起来,憨声道,“你说话怎么像那些酸秀才一样文绉绉的。”   魏曙一愣,跟着也笑了:“说的是。”   他两世为人,还不至于跟一个小女孩计较。   女童也从自家丫鬟手里接过镜子照了照,看到鼓起的包撅了噘嘴,却没有再喊疼,反而好奇的看向魏曙:“小哥哥你也在被人追吗?”   被人追?   魏曙不由看向女童身后,脸色变得严肃:“有人追你?”   难道经过严打,还有不怕死的人贩子?   “是啊。”女童应声,刚说完,背后传来呼唤声:   “表妹!”   “三姑娘!”   她顿时蹭得一下蹿到了魏曙身后,拉起他:“快跑快跑,他们追来了!”   猝不及防被拉着一起跑的魏曙一阵莫名,追的又不是他拉他做什么,还有,看不出来这小女孩力气挺大,居然能拉得动他。   不过想到自己刚刚撞伤了对方,他也就没有挣扎,决定帮她一把,也算扯平。   “跟我来!”魏曙反客为主,拉着女孩跑回了主干道,蹭进了游街的队伍里,顺手从花车上拿了两个备用面具,分给女孩戴了上去,混进了花童中,跟着队伍走远。   “小哥哥你怎么知道花车上有面具?”摆脱了被人追的“危机”,女童好奇地扭过头问。   她带着小白兔面具,面具是给比她更大一些的孩童准备的,所以完全覆盖了她整张脸,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眸,黝黑纯粹,像葡萄又似玛瑙,叫原本不打算再理会她,准备趁机离开的魏曙怔了怔。   “听人说过……”他含混道,转移话题,“谁在追你?”   女童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闷声道:“是我表哥,他很坏,总喜欢揪我的辫子,总是欺负我,可是母亲偏要我跟表哥一起玩,所以我就跑掉了。”她说到这声音变得得意起来,咯咯笑道,“我趁着他不注意,偷偷躲到了巷子里,然后他就找不到我啦。”   魏曙收回目光:“你就不怕迷路被人抱走?”   女童扬扬下巴:“才不怕,老师教我们了,要是遇到坏人就大声喊,找路边的巡警叔叔,而且我才不会去那些没人的地方,长安城的地图我背得滚瓜烂熟,所有公交线路我的记得,我很聪明的!”   葡萄似的眼睛满满的骄傲。   魏曙挑眉:“你是长安学院的学生?”   女童自豪地挺起胸膛:“是啊!”   魏曙登时了然。   长安学院正是那些穿越者们搞出来的学校,最初建起来是为了慈幼局的孤儿跟牺牲的士兵后代,后来军中的军官士兵全都将孩子送了过去,引来百姓侧目,有不少家中稍有富余的百姓也趁机将自家孩子送了进去。   而真正让长安学院变成如今大魏第一学院,则是在四年前。   资善堂第一批学生毕业,这些皇室子弟全部进入了长安学院,成了学院的新老师,并且对学院进行了大改革,而宫中的资善堂不再开设,所有准备进学的皇室子弟全都进入了长安学院。   此举顿时引来各方揣测。   在魏曙着急长大的这几年里,资善堂学生的名声已经扩散到了整个亚洲,甚至其它各洲。   不管是各种新鲜事物的发明还是理论的证实,都跟资善堂学生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   如今皇宫中用的沼气灯,曾经的木制自行车,如今橡胶制的自行车三轮车,滑翔机,热气球,可以在海上远航的船只等等,都是资善堂学生的研究成果。   当初崔昭在京郊斜塔做自由落体实验的时候,聚集了数万名人来观看。   当然,这其中最重要的是父皇的态度,他明确支持长安学院,并且积极促进科举的改制,如今科举已经分门别类划分的越来越详细,而从长安学院中出来参加考举的学生中举率也越来越高,甚至就算不考举,凡是从长安学院中成功毕业的学生,也绝不会缺了出路。   于是长安学院超过国子监成了大魏第一学府,甚至每年有无数它国留学生千里迢迢来求学。   魏曙对此十分感慨,前世父皇那样勤勉,几乎耗尽心血,才将被太公挥霍一空的大魏维持下来,这个世界有了穿越者,不过短短几年,却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所谓万国来朝便是这般了。   而那些超前的新知识他从周岁后便开始学习,看到了世界的广阔,知晓星空的浩渺,虽然想起前世的某些事还是有些耿耿于怀,但怨气却是全部消散了,甚至回想起自己曾经的做法,觉得蠢笨而幼稚。   到底曾经做过皇子,又是中宫嫡子,他并不傻,又死过一次,最初躺在榻上只能吃奶的那段时日,他反反复复仔仔细细将自己的前世检视了一遍,该懂的不该懂的,该醒悟的不该醒悟的,他都已经想明白了。   那样偏激却不自知的自己,在父皇眼中又如何担得起大任,对比皇兄,不论他是真心还是假意,单城府一项他便输了,一个连自身情绪都无法控制的皇子,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   倒是这一世,他除了诚哥儿无欲无求,随着这几年学习,整个人越发平静。   若是叫上一世的父皇和母后看到如今的自己,只怕要大吃一惊了。   想到这,魏曙不由哂笑一声,别说大吃一惊,恐怕要认不出他了。   上一世他由母后十月怀胎生出来,容貌更像母后,这一世出生方式不同,他像极了父皇,任谁看去,一眼便看得出他是父皇的亲子,以至于父皇不得不打消了让他隐藏身份到长安学院进学的打算。   他原本也是不想去的,他从周岁就跟着穿越者们学习新知识,他以成人的思维学习,如今学到的已经远超同龄人,叫他跟一群孩童坐在一起念书,他反而不自在。   但现在他却想去了,因为诚哥儿。   想到这魏曙平静的心态难得烦躁,被他压下去的怨气隐隐有再次冒头的意思。   除了刚刚重生的那两个月,他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不平静过了。   在他原本的设想中,他安心等诚哥儿长到五岁进宫来做他的伴读,然后他护着诚哥儿随他一起慢慢长大,他们重新再在一起,日后游山玩水悠然过完这一世。   然而事情的走向并没有按照他所想的而来,上一世诚哥儿被留在了京城陪伴祖母,自小随着祖母长大,与外放的父母感情一般,后来又被送进宫,那时的他不受父皇喜爱,被母后训斥,他和诚哥儿相处多少有些相依为命的意味,后来机缘巧合促使他们走到了一起。   但这一回,诚哥儿被父母带去了河间府,后又去了江南,一直拖到今年才回来,他才终于见到了他。   见到人他沉默了。   上一辈子这个年纪的诚哥儿生的白净乖巧,因长在祖母手中,多少有些娇惯和怯懦,后来随在他身边久了,才脱离最初的战战兢兢,变得开朗起来,长成了温文儒雅的俊秀公子。   然而这一世的诚哥儿活泼又健谈,虽然在他面前已经尽量遮掩,但藏不住的调皮狡黠,浑身上下透着海边长大的自由气息。   最重要的,他并不喜欢留在他身边做他的伴读,更喜欢回海边去,他喜欢大海,想要开船去航海——对着六岁的孩童,魏曙轻易就套出了想听的话。   这样大的差别,叫魏曙如何不沉默。   在跟诚哥儿相处了半个月后,他不得不承认,父皇当初的顾虑是对的。   环境不同,情况不同,换了一个方式长大的诚哥儿还是前世的诚哥儿吗?   就算他将诚哥儿留下来,依旧与他朝夕相处,但这一世他已经没了前世那些危机,他是大魏唯一的皇子,地位尊贵,人人都视他为未来的储君,也没了压得他喘不过来气的母后,再和诚哥儿相处,心境完全不同,遇到的事情也完全不同,没有前世那些促进他们感情的共同经历,诚哥儿还会喜欢他吗?而这样的诚哥儿还是他喜欢的诚哥儿吗?   他前世的那些感情又该算在谁身上?   平行空间理论在他脑中划过,他真的是重生而不是来到了平行世界吗?   魏曙心中迷茫。   自重生来,找到诚哥儿和诚哥儿在一起已经成了他唯一的执念,但如今这个执念摇摇欲坠,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所以他之前才会怨无处发,从宫中跑了出来。   “小哥哥你别难过……”   旁边的女童看到他这副模样,似乎误会了什么,掀开面具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从上衣的小兜里掏出两颗圆形的水果糖:“小哥哥给你吃,吃了甜甜的就不难过了。”   她还十分聪明的拿了一个拨开包装纸放到自己嘴里,似乎在示意没有毒,她不是坏人,然后将另一个糖果塞到魏曙手里,眼睛弯弯道:“我每次被娘亲训斥,都会吃甜甜的糖,吃了就不难过了。”   说完还笨拙地在他背上拍了两下,安慰他:“别难过,会过去的。”   魏曙回过神来,看看手里的糖,摇摇头:“谢谢,我不难过。”   难过倒不至于,只是忽然失去了目标,让他有些迷茫罢了,他好歹也活了两世,不至于理智全失。   女童没说什么,一脸我明白但不拆穿你的大度,眉眼俏皮而灵动。   魏曙见状不自觉道:“如果你有一个友人许久未见,再见面却发现他变了,跟从前你认识的性子完全不同,你还会跟他继续做朋友吗?”   问完自己先在心里拍了自己一下,这是怎么了,竟然跟一个小姑娘问这种事,她又懂什么。   女童果然歪着头神色懵懂,不过很快,她道:“你是说罗姐姐吗?罗姐姐就是这样,去年她去了外祖家,我还写了信给她,可是她回来就不找我们玩了,我只跟娘亲去看球赛的时候见过她,她都不怎么理我……”她说到这扁了扁嘴,有点委屈,“可是我很喜欢罗姐姐,她生的漂亮,又温柔,从前对我可好了,我还是想找她玩。”   她想了想,眼睛一亮:“我想到了,罗姐姐不来找我,那我就去找罗姐姐,除非她说不许我去找她,那我就天天去,这样罗姐姐就又会对我好了!”   顿了下,补充:“带好吃好玩的去,老师说要好朋友要分享。”   魏曙道:“那若她真的变了,不想再理你呢?”   女童皱了皱鼻子,似乎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重重一点头:“那我也不理她了。”   “可是你只有她一个朋友。”魏曙不甘心,像是说给自己听。   “为什么呀?”女童不明白,掰着手指算起来,“我还有二姐,有周姐姐,有沈姐姐,有六表妹,有——”   魏曙打断她:“只有一个。”   他声音冷不丁沉下去,女童被惊了下,放轻了声音,糯糯道:“我……我不能去交新的朋友吗?”   魏曙心头微微一震,不过转念摇了摇头,唇边溢出一丝苦笑,说的轻松,哪有那么容易。   叹了口气,结束这个话题:“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女童笑开:“谢谢小哥哥!”   魏曙按照女童说的,送她去了城西外祖家,结果半路便遇到了女童认识的人,一个嬷嬷,女童远远便跑上去叫住了对方。   “张嬷嬷!”   “表姑娘?!您怎么来了?同谁来的?”   “我来找外祖母,我想外祖母做的甜糕了……”   ……   魏曙表情愕然,因为这位张嬷嬷也是他的熟人,正是前世他那位王妃身边的得力嬷嬷,据说是她外祖母给她的,那么如此一来,这女童的身份呼之欲出,难怪他初见觉得女童有些眼熟,再加上三姑娘的称呼,不是他前世的王妃又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魏曙和诚哥儿来自我看了一些重生文的困惑,很多男主或者女主重生想要补偿前世辜负或者因为各种状况没有在一起的恋人,但是没有前世共同经历的那个人还是上辈子喜欢的那个人吗?如果环境没有变还好,人还是那个人,性格可能还是那个性格,但有些小时候就找到了对方,影响了对方的生活,这样一来受影响改变了性格的那个人还是前世的恋人吗?而且对方未必也一定要按照他期待的喜欢上他。   这辈子魏曙和诚哥儿所处的环境改变这么大,两人的变化就更大了。 第156章 疯狂   魏曙上辈子的王妃是他特意挑选的, 那个时候他已经跟诚哥儿说开, 为了不辜负诚哥儿他特意费心做了一番挑选, 在有资格做他王妃的姑娘中,找到了心有所属却无法与情人相守的晏家三姑娘晏朝容。   上辈子的晏朝容上有兄姐,下有弟妹, 且皆是同胞嫡亲,所以处在中间的她难免被忽视,谁也不知道何时她与其兄长的护卫有了私情, 并且准备好了一道私奔。   魏曙查到这件事时并没有多做什么, 只在她被发觉时站出来将那护卫换成了他,于是晏家人便当与晏朝容有私情的是他。   晏朝容一个闺阁千金, 太过想当然,私奔哪有那样容易, 那护卫也小看了晏家的眼线,以为两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离开, 其实晏家早有人发觉,只等两人暴露来算计晏朝容,顺带打击晏父, 晏家内里可并不太平。   魏曙借此拿捏住了晏朝容, 他可以容许晏朝容与护卫继续来往,但晏朝容必须得配合他做他的王妃。   后来诚哥儿出事,他便让她假死脱身了,之后去了哪里过得如何他一概不知,那时候他伤心欲绝, 一心想为诚哥儿报仇,哪还有心思顾念其它。   重生后他并未刻意打听过她的消息,毕竟这辈子他认为不会再有交集,谁曾想竟然会这样偶遇。   魏曙看着前头笑意盈盈的小女孩,微微有些恍惚。   不一样。   诚哥儿不像上辈子的诚哥儿,王妃也不像前世的王妃。   前世的王妃仿佛印刻出来的纸张,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好似经过丈量,看似温柔可亲,实际本性安静怯懦,远没有现在这样活泼灵动。   或许因为年纪不同?   他不知道前世王妃幼时是何性子,但单与她长大后相比,完全不同,所以他一开始根本没有将两人联系到一起。   所以又是成长环境的问题?   因为长安书院?   上辈子的晏朝容可没有进入什么书院,和寻常闺阁千金一样,都是在家请的西席。   那么,这辈子的晏朝容还会跟前世一样,再喜欢上那护卫吗?   魏曙沉默,心头莫名有些物伤其类的唏嘘感,也没有打招呼,直接带着梁福走了。   等晏朝容跟嬷嬷叙完话回过头来,已经不见了小哥哥的踪影。   魏曙本打算出宫来泄泄心中的愤懑,没想到反而添了几丝郁郁,出了街巷到路口停车点招手叫了一辆人力三轮车过来。   如今大魏除了公交和长途客运用的是牛马车以外,其余都是人力车,要么骑自行车,要么骑三轮,因为牛马车长久在水泥路上行走太伤蹄子,长此以往,很费牛马,圈养牛马以及维护需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   虽然有了新作物,衍生出来不少喂食动物的食材,但自从新的养猪养鸡法在农报上科普出来,人人都去养鸡养猪了,再不济养鸭养羊也行,哪还有功夫去圈养牛马,何况牛马本来也不是寻常百姓想买就能买到的。   便是官员勋贵们也不例外,甚至朝廷特别规定官员必须使用人力车,当然他们也可以拥有马车,但只能跑长途,不得在城内使用,出行要么去坐公交,要么使用人力车,如今连官员上朝用的都是人力三轮车。   不过官员勋贵们使用的三轮车当然比寻常外头见的要更华贵些,要么镶金嵌银,要么造型独特,还曾引起过一股攀比风潮。   那些少爷姑娘们喜爱的自行车也一样,甚至还有品牌区分,譬如质量最好也最贵的叫疾风,乃是皇家名下的独营品牌,不单是贵,寻常百姓想买也买不到。   而最受百姓们喜爱的叫飞鸽,基本手头宽裕的人家至少有一辆。   “小少爷好,您要去哪儿?”   过来的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穿着人力车行专门定制的统一制服,虽个子不算高,但瞧着颇有些气力,笑容憨厚。   “去……”魏曙顿了下,“去公园。”   他也不知道去哪里,随便散散心吧。   “好嘞!”车夫顺手将挂在车一侧的小板凳拿了下来,似乎是觉得魏曙年纪小不好上车。   魏曙上车坐下,看了眼要打算陪跑的梁福,干脆也给他叫了一辆让跟在后头,梁福了解他的脾气,也不多话,立刻谢恩去了。   三轮车拐进专门划分出来的专用道上,车夫大声问:“小公子要快行还是慢行?”   “慢行,不急。”魏曙道。   “是。”车夫应一声,不紧不慢地骑了起来。   因是春日,车顶没有放起来,春风徐徐吹着,叫人惬意,慢慢吹散了魏曙心中郁气。   车子拐到朱雀大道上,骤然热闹起来,车道和人行道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穿着各式各样统一衣衫的男男女女笑闹着走过,衣衫上印着的不用看都知道肯定是各蹴鞠队队服。   还有不少异国人也在其中,手里举着代表自己国家的小旗子,跟在一个个戴着红帽子的导游身后。   路边有背着彩旗彩绸围巾等兜售的孩童,蹦蹦跳跳穿梭在人群中,坊外的大道上原本禁制行商,但这几日是特殊时期,加上又是孩童,路边三轮车上的巡警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了。   眼前的一幕幕是魏曙上辈子绝对想象不到的,虽然已经不是第一回 看到,还是忍不住心中惊叹。   这已经是第二届亚洲杯,当初第一届全国赛结束后大魏便通过大使馆向各个使馆连通国发出了邀请,鉴于见识了大魏的军事力量,没有不同意的。   第一届比赛便设在了全国赛两年后,总共有十一个国家参赛,不管这些国家原本知不知道蹴鞠,会不会蹴鞠,都派了国内体能最强的人过来,有百姓有士兵,在经过一年的集训后,开启了第一届亚洲杯。   毫不意外,大魏获得了冠军,亚军由大辽所得,季军出乎意料不是匈奴也不是早就熟悉蹴鞠的高丽日本,而是交趾。   虽只是运动,但这样许多国家一道比赛还是头一回,比赛成绩又通过时报,通过国际报昭告整个亚洲,让得到冠亚季军的三国欢喜不已,尤其交趾,几乎全民沸腾,反观匈奴高丽几国,无不愤愤。   所以时隔四年,开启第二届,各个国家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准备复仇。   而且这一回随着连通的使馆国越来越多,大魏时报和国际报传播的越来越广,报名参赛的国家又添了许多,大大小小足足有二十三个,几乎整个亚洲,包括南洋各岛国都来了。   从去年中秋过后,便陆续有各国球队和代表前来,提早集训适应。   到了二月,整个长安城都沸腾起来。   这种时候大魏百姓不管原本支持家乡队的,或者支持京城各球队的,都纷纷拿起代表大魏的小龙旗,支持起了国家队。   这些能进国家队的球员各个都有一大票球迷支持,国社这一回单是出售正版周边也能赚取不少钱。   而会购买的不止大魏百姓,其它各国也会有不少人千里迢迢来看球赛,这些能来的大都有钱有势,为支持自己国家,花起钱来毫不吝啬。   大魏各球社的周边都会由球社联系商家制造,盗版会遭到严厉打击,于是其余商人想要赚钱,便打上了这些异国人的主意,制造起了异国队旗队标,找来孩童去兜售,也能赚不少。   魏曙心头感慨,见有兜售国社正版周边的孩童经过,也顺手买了几个,他自然也有喜欢的球员,算作支持。   正版周边会按照事先签好的契约抽取一部分给球员。   如今做一个蹴鞠球员已经是许多百姓的梦想,将孩子送去球社也成了一种出路。   刚刚将印着队标的长檐帽戴上,前头路上传来一阵喧哗,还有尖叫声。   “出什么事了?”   “怎么回事?”   路边行人纷纷张望。   很快有人打探来消息,喊道:“是文娱社的队伍,他们从天竺回来了!”   顿时引来阵阵惊呼,人们蜂拥着朝前方跑去,包括那些夷人,路边的交警和巡警立刻骑着车维护秩序。   魏曙也被调起兴致,这是夏姑姑回来了。   夏姑姑叫夏婵,是当年的几个穿越者之一,也是他现代知识的启蒙老师,他从三个月开始就跟着她学习现代知识,直到一年后她带着她组建起来的大魏文娱社巡游,才换了人给他讲解,他对夏婵多少有半师的名分。   虽说以他实际的年纪不该叫夏婵姑姑,但谁让他转世成了婴孩,穿越者们看着他重新长大,也就没了顾忌。   夏姑姑每年都会带着文娱社去各国巡游,年初出发年底归来,去年去的远了些,一直拖到了这个月。   魏曙虽然知道她要回来,却不知道是今天。   文娱社的车队浩浩荡荡过来,作为远行的队伍,自然用的是马车,前后左右都有护卫簇拥着,顺带帮忙清道,路上的车辆都纷纷避让。   魏曙坐的三轮车也往自行车道避了避。   “赵雅芝!”   “白娘子!”   “林青霞!”   “包黑炭!”   “展昭!”   “孙悟空!大圣!”   ……   百姓们冲着队伍大声呼喊,有喊艺名的有喊剧名的,五花八门混合,但都难掩激动。   比大魏百姓更疯狂的是那些夷人,尤其文娱社曾经去过的国家,纷纷挥舞着手里的旗子高喊,喊出口的名字和话语竟然十分标准,完美的京城口音。   魏曙瞧着他们夸张的模样,忍不住笑起来,一时心情好了许多。   作者有话要说: 魏曙的感情状况不会描写太多,毕竟主角是咱们宝保,他只是作为一个六年后的引子,借着他的视角展现如今的变化,可能也写不到他长大。 第157章 归来   文娱社的归来让原本就热闹的长安城更火热了, 百姓们纷纷出来看热闹。   六年过去, 文娱社在夏蝉手中发展的如火如荼, 伎人虽受身份限制地位低下,但在百姓甚至在上流勋贵中的印象却极好,毕竟能成为一名合格的伎人并不容易, 甚至一些能力出众的伎人极受追捧,地位超然。   如今又有了弘扬华夏文化的名头,他们的地位逐步上升, 尤其当那些夷人来到大魏来到长安城, 第一件事便是询问这些伎人的事迹,几乎个个都能操着长安话念那些经典台词或唱曲, 叫大魏百姓渐渐意识到了文化传播的作用。   当然,现在伎人们有了新的名字, 为避免与妓相撞,那些演舞台剧的伎人被称为演员, 唱歌的伎人被称为歌手,擅长乐器以及口技等等一类的伎人称之为演奏家或表演家,而所有伎人又统称明星, 据说寓意天边启明的星辰, 为那些茹毛饮血的夷人们带去大魏先进文化,开化启智。   鉴于这话说的似乎过于夸张傲慢,所以只说是据说,并没有真正报道证实过。   而梨园也已经从宫中分了出来,圣上为表彰明星们对传播大魏文化做出的贡献, 特意在皇家别苑中挑了一座出来,作为新的梨园场所,用来容纳所有伎人,所有明星在嫁人或成亲之前都得住在梨园中,接受统一管理。   至于成亲后,男伎人还会出来演一些配角,或是继续歌唱演奏等,女伎人却基本都不会再出来了,要么便是做些幕后工作。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即使在现代,还有很多女明星嫁入豪门后选择息影相夫教子,何况这古代。   夏婵已经做了她能够做到的全部,剩下只能交给时间来改变,毕竟在现代八、九十年代人们还视明星为戏子,也就是二十一世纪后,明星的地位才水涨船高,越来越受追捧。   而大魏,新出炉的明星们至少已经可以正常婚嫁,而不是在宫中蹉跎一生,或者放出来后随意为妾为婢,甚至当初大红的几位嫁的都不错,譬如上错花轿嫁对郎中扮演女主角的两位女伎,一位嫁给了一富商庶子为正妻,一位嫁给了一小官嫡子为继室。   虽然是在梨园改制,传播文化的报道出现后才得以实现,且是圣上特意挑出来树立的典型,但至少实现了。   不过也有很多女伎选择了不嫁,尤其在夏婵带着她们四处巡游后,这些女子本就读了书明了理,不像其她乡间农女懵懵懂懂没有开智,只随波逐流劳碌一生,她们见识过大魏最繁华的城市,见识过上层百态,这一番出游又增长了见识,但凡有些心气的,都不会想要相夫教子平凡一生。   夏婵虽说从来没有跟她们灌输过什么女权崛起的思想,但她平日所说所行,还是潜移默化影响着这些人,加上皇后从封建夹缝中一点点为女子争取到了越来越多的福利,譬如长安学院的女院,妇产科出来的女官等等。   无形中还是让许许多多的女子逐渐觉醒。   梨园的女明星们经过各种剧本的洗礼以及眼界的开拓,可谓首当其冲,甚至比那些女学生女官还要更超前一些,毕竟她们首先少了家世身份的束缚,更放得开更豁得出。   譬如此刻,她们一个个面带微笑,神色从容地与百姓们挥手示意,并且配合交警和巡警,温声劝说大家不要拥挤。   夏婵作为梨园现任园长,也帮忙维护秩序。   六年过去,她好似脱胎换骨,浑然不似六年前那个莽撞闯祸的女孩,笑容温和,气质独特,温婉中透着坚毅。   这六年她苦学琴棋书画,虽说比不上从小就学的那些人,但因着现代人的见识,又有系统帮忙,也算小成。   腹有诗书气自华。   琴棋书画陶冶了她的情操,改变了她的脾性,风餐露宿的跋涉锻炼了她的意志。   如今的她早已不是从前的她。   她无比庆幸自己的醒悟,并且感谢这场穿越,也正因此,哪怕回去的条件已经可以达到,她也没有让元清帝立刻就施行,而是选择再留一段时日,不论是为了自己,想要留下来再多学多历练一点,还是为了改变女子的地位,传播华夏文化,她都不想半途而废。   夏婵看到车窗外那些激动的外国人,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骄傲和自豪,便是现代都没有做到的文化传播,她做到了。   如今整个亚洲无不以学习华夏文化为荣,甚至周边有一些小国效仿大辽和匈奴,直接改用起了汉字汉话,以表忠心。   虽然有大魏武力越来越强的因素在,但她和梨园的功劳也是不可磨灭的。   可以支持远航的海船已经研究制造了出来,她希望未来不止局限在亚洲,可以传播到欧洲美洲,传播到所有能去到的地方,抢在欧洲之前文化殖民整个世界。   夏婵微笑挥着手,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大皇子魏曙!   魏曙也看到了她,朝她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希望被认出来,夏婵会意,很快便移开了视线。   “……好漂亮,阿姐,我也想去梨园,等长大跟她们一样坐花车。”路边一个拿着糖葫芦的小女孩羡慕道。   被叫阿姐的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眼中同样透着羡慕,嘴上却凶巴巴道:“别做梦了,梨园只要长得好看的,你看看你的样子,梨园才不会要你,你又不是丑小鸭,不会变白天鹅的。”   小女孩似乎习惯了阿姐这样说话,也不难过,一脸认真的反驳:“周三哥说了,童话书都是骗小孩子的,鸭子就是鸭子,不会变成鹅的。”   “你不是小孩子?”阿姐白了她一眼:“我当然知道,丑小鸭只是叫丑小鸭,它本来就是鹅,只是生错了窝,所以你看,丑小鸭本来就是鹅,你却连鹅都不是,别作白日梦了。”   “可是……”小女孩不想放弃,“要是进了梨园当了明星就有钱了,这样阿爹就不会总说要卖我们,阿娘要是再生妹妹,也不会又生病没有了。”   阿姐沉默。   她知道阿爹一直想要一个儿子,可是娘生了七个都是女儿,她上面原本有两个姐姐,大姐被卖掉,二姐出生就被阿爹溺死了,到了她这里,因为娘伤了身体需要人照顾,家里也得有人干活,就留下了她。   正好那个时候圣上颁发了生育令,她没进过学堂,只跟隔壁周三学过几个字,不清楚具体是什么意思,只知道有了这个令,爹就不能再把妹妹溺死,也不能随随便便卖了她们。   但是六妹八个月的时候,还是病死了,都说是意外,但她知道,是爹做的,因为娘又怀孕了。   哪怕六妹不用阿爹养,官府每天会派人送来鸡蛋面糊或者米粥,有时候还会有牛羊奶。   这些东西一直会送到三岁,因为四妹和五妹就是这样活下来的,要不是一家有两个以上孩童可以领取补贴,爹估计连她和四妹都要卖掉了。   但是因为娘又怀孕了,临街的阿婆说这一回是弟弟,爹就让六妹死掉了,怕娘因为照顾六妹分了神,养不好弟弟。   结果生下来又是个妹妹。   虽然爹怕被官府抓走一直养着七妹,但她害怕等娘怀孕,七妹又要被爹“病”死了。   “不会的。”她握紧四妹的手,“圣上说了,十岁以下的孩童不能随便发卖,只能雇佣,就算卖也不怕,大不了去给贵人当丫鬟。”   因为怕像大姐那样不知道被卖去了哪,她专门找人打听过,现在不能随便卖孩子,十岁以下只能雇佣,就算满了十岁也不怕,要卖得经过官府同意,牙行得到官府备案才行,这样一来,就算爹要卖了她,也不怕被卖到青楼楚馆,只要不是去青楼,她都能努力活下来。   小女孩也紧紧回握阿姐的手,只是小脸上带着担忧,目不转睛看着花车:“要是能进梨园就好了。”   “行了,别想了。”阿姐又恢复凶巴巴的样子,“听说梨园现在可难进了,除非长的好看被看中,不然去上课都是要交钱的,还要考试,阿爹不会花钱送你去学堂识字的。”   “走了,早知道不来带你凑热闹了。”她将小女孩从花坛上拉下来,“快把糖葫芦吃完,记得擦嘴,别被阿爹看到。”   “知道了。”小女孩嘟囔,“我还想留给阿娘和五妹。”   “我在怀里藏了糖果给她们。”   “阿姐你吃了吗?”   “你吃你的。”   ……   魏曙耳聪目明,隔着花坛听到了两姐妹的对话,瞧着她们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朝梁福使了个眼色,梁福看看身后,人群中立刻有人分开人潮跟了上去。   纵使政策设立的再好,也依旧有顾及不到的地方,这一点便是父皇也没有办法,就像皇后娘娘说的,只能寄希望于下一代,总归会越来越好。   顿时也没了心思继续看下来,干脆吩咐车夫打道回府,到离皇城最近坊市前停下,多走几步从侧门回了宫。   结果刚走到紫宸殿外,就撞见了同样来找父皇的肃王叔祖。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由宝保皇叔和魏曙奉上曲目:三代同堂。 第158章 道理   魏曙看到肃王, 立刻恭敬行礼:“见过王叔祖。”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 叫魏曙从心底里惧怕的只有一个人, 就是眼前的肃王叔组。   不光是他,前世他们所有皇子公主包括宗亲子弟,都惧怕他。   他们从小听着王叔祖在边关的事迹长大, 他曾三征匈奴两征大辽,护住了大魏边疆,传闻他在边疆时曾杀人如麻饮血碎尸, 魏曙不知道传闻是真是假, 但见到王叔祖那张肃冷的脸,别说是他, 便是皇兄也每每躲着走。   尤其那年国宴,有人意图行刺, 被王叔祖当庭击杀,鲜血正好溅到了皇子席位, 当时魏曙不过六岁,留下了深深的阴影。   更不用提他后来造反是被王叔祖亲自砍的头,死前被割掉脖子留下的痛苦太清晰, 以至于他每每看到王叔祖都觉得脖子一痛。   上一世他还能避开, 这一世却避无可避,父皇如今只有他一子,王叔祖几乎日日进宫,他根本无法避开。   “出宫去了?”肃王瞧了一眼魏曙的穿着道。   “是。”魏曙老实回道,“在街上转了一趟。”   所幸经过这几年的锻炼, 他也已经习惯了。   包括王叔祖和父皇的关系。   是的,王叔祖和父皇。   魏曙最初发现这件事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其实根本没有什么重生,这一切都是他的臆想。   父皇若是宠幸男宠圈养男伎他倒不稀奇,他们大魏皇室历来都有这样的做法,昔年曾祖神宗就男女不忌,祖父英宗和父皇的太傅也被传过流言,虽说后来澄清是其他皇子陷害,但是真是假谁知。   叫他震惊的,王叔祖和父皇可是亲叔侄!   他是知道历史上其它各朝也有过不少违伦之事,但万万没想到居然会发生在本朝,而且离他这样近。   他恍恍惚惚了好几日,才终于接受了这个爆炸消息,然后愕然发觉,似乎从夏姑姑到母后到梁平安到邵先生,所有人都知道,而且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魏曙一时怀疑是不是自己太大惊小怪了些,或者说在未来这种事其实很正常?   直到后来他才自己慢慢回过味来,从父皇的暗示中听出了不对,似乎王叔祖并不是曾祖的亲子。   这样一来就对了,前世王叔祖的那些古怪行为似乎也能对的上了。   上辈子王叔祖到他死都没有成亲,不仅如此,身边甚至连一个侍妾或者男宠都没有,传言说王叔祖在战场上受了伤,身体有恙,所以才不娶妻。   不过王叔祖的功绩在那里,又是为了保护大魏受的伤,没有人敢嘲讽他什么,只是大家心里难免会嘀咕几句,甚至还会有人私下暗讽。   魏曙曾怀疑过王叔祖此举是为了降低父皇对他的忌惮,毕竟一个无后的亲王,就算功绩再大也无用,但王叔祖数十年都未成亲,到教他信了他确实有恙。   而现在,他恍然明白,什么有恙什么降低忌惮全都是假的,王叔祖从上一世就对父皇有意,所以才不愿成亲!   明白过来的魏曙又恍恍惚惚了好几日,回过神来想到他和陈哥儿,再看王叔祖,莫名多了几分亲近,没想到王叔祖原来也是性情中人,竟为了父皇能做到那般,并且上辈子没有一个人知晓他对父皇的心意,恐怕父皇本人也不知道。   这份能一直压抑隐匿在心底的情感,实在叫人敬佩,毕竟以他们的身份,以上辈子的情形,绝无可能走到一起。   只不过这份亲近在看到王叔祖脸的时候立刻化为了恭敬,没办法,上辈子留下的阴影太大,他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   一如此时,他恭恭敬敬竖耳听训。   肃王问:“你出宫可有告知你父皇?”   魏曙低下头去:“出宫走得急,未曾告知,正要进去请罪。”   他是被刺激到一时冲动出了宫,明明跟前世一样的情景一样的事,诚哥儿说的做的却跟前世完全不同,一次两次,积累到这一次,他终于压不住爆发了。   肃王皱了下眉:“且随我一道进去。”   “是。”魏曙见他没有训斥,松了口气。   进了殿内,发现邵先生和元先生也在,夏婵出游后,便是邵先生和元先生接替了她来教导他现代知识,直到他五岁,在外人看来他到了进学的年纪,进了资善堂拜了太傅,实际上他早就跟着穿越者们学习了。   “……最新的海船初试成功,可以投入使用,先遣部队已经派了出去,不过海上天气莫测,虽说从刘愿那里兑换了航线的记载,但时空不同,还是需要探索……”   邵岩和元佩正坐在下首跟元清帝汇报着最新的消息,见夏恭领着两人进来,停住了话音。   元清帝看了眼面前的折子,朝两人摆摆手:“行了,今日先到这里,朕会看折子,有事明日上朝再说。”   “是。”邵岩和元佩起身,识趣的退下了。   魏曙规规矩矩行礼:“见过父皇。”   元清帝先朝肃王招招手,让他上前来,这才看向魏曙,神色淡淡:“出宫去了?”   魏曙知道自己的行踪瞒不过人,很干脆的承认:“是,儿臣出去散了散心。”   “因为诚哥儿的事?”元清帝让出旁边的位子给皇叔。   魏曙头几回看到两人并肩而坐的时候还会惊讶,现在已经见怪不怪了,回道:“是。”   几年过去,他已经能够完全心平气和的面对父皇,就像皇后说的,上辈子父皇给他的那些阴影,而他又对不起父皇的,不该算在这一世的父皇身上,上辈子的恩怨就只留在上辈子,这辈子重新来过,何况或许因为只有他一个,这辈子的父皇对他确实不错。   不过要说他们是父子,反而更像是——   元清帝神色平和,没有要责怪他的意思,开口的语气不像是对儿子,更像是对一个同龄的友人。   “朕没想到将诚哥儿送到他父母身边会发生这样大的改变,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元清帝当初将诚哥儿送去高晏身边,一方面是为了魏曙,那时候刚重生的魏曙情绪不稳,按现代的话讲是心理出了问题,整个人消极而偏执,他将诚哥儿当成了唯一的执念,这样不管是对他还是对诚哥儿都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他趁机忽悠住他约定好将诚哥儿送走,让他趁着这几年修复心境。   这件事上皇后和几个穿越者都出了不少力,终于将他从消极中引导了出来,有了现在平和淡然的魏曙。   另一方面自然是为了诚哥儿了,确切说是为了高晏,毕竟高晏是他唯一的挚友,他不希望因为一己私欲放任自己的儿子害了他的儿子。   只是连他都没想到,诚哥儿的变化会这样大,跟魏曙口中说的那个诚哥儿完全不同。   魏曙沉默片刻,道:“我想再试一试。”   他不甘心,不想就这么放弃。   元清帝和皇叔对视一眼,看到彼此眼中的无奈,叹了口气:“朕就知道你会这样说。”   他点点下巴示意魏曙上前来坐,等他坐下才道:“先不说诚哥儿有没有变化的事,朕且问你,如果现在有一个人来告诉你,他是你前世的恋人,你们上辈子十分相爱,近乎同生共死,他这辈子又找到了你,想要跟你在一起,你会接受吗?”   “当然——”魏曙想说愿意,开口却蓦然顿住。   元清帝看他的表情挑眉:“看,你自己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不管是平行世界还是重生,对多了一辈子记忆的人来说,幸也不幸,幸运的是他们有了先知先觉,或者比常人多了一段经历,尤其像魏曙这样从婴孩开始的,天然就比其他人起点高出许多。   如果这辈子他没有听心之术,也没有皇后这些穿越者出现,说不定魏曙这一回便能胜过大皇子。   而不幸的,他们拥有这多出来的一段记忆,天然便给别人提前划分了标签,将上一辈子的情感,无论是仇恨还是喜爱,投注到这辈子还没有共同经历的人身上,不管是对他们自己,还是对别人,都不公平。   当然重生便是赢了,又何来公平可言。   但是元清帝还是希望魏曙能看清楚,不要将来后悔,毕竟不管怎么说他是自己的儿子,要换成其他人,他根本不会在意。   “你看着诚哥儿的时候到底看的是谁,是现在的诚哥儿,还是上辈子那个?”   魏曙抿了抿唇。   “哪怕诚哥儿因为你的无微不至再次喜欢上你,你觉得你能不去想前世那个为你牺牲的诚哥儿,而只看着这个跟你没有那些共同生死经历的诚哥儿吗?你换到诚哥儿的角度想一想,觉得这样对他来说公平吗?”   真正喜欢的一个人,又怎么可能会觉察不出来爱人的心思,那种透过自己看着谁的目光想必没有一个人会喜欢。   魏曙眼中露出挣扎,强辩道:“可是父皇不是跟王叔祖在一起了吗?”   然而说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没有说服力,毕竟他们的情况并不一样。   元清帝挑眉:“现在说的是你的问题,再说了,朕跟皇叔同你与诚哥儿不同,先不说皇叔并没有上辈子的记忆,再者,皇叔心悦朕可从未强求过,是朕主动说破的。”   肃王不想插进这对父子的训话,翻看着桌上的折子,闻言勾了勾唇,默默握住元清帝的手。   魏曙瞥见默默挪开了视线。   “何况朕相信,就算皇叔同你一样重生,也绝不会像你这般做。”   肃王思考了一下,皱起了眉。   “那对儿臣便公平吗?”魏曙开口,“就因为我多了一世的记忆,便必须放弃?”   道理他都明白,但心底还是不甘。   他坚持了这么久的执念,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朕并没有要让你放弃。”元清帝淡淡道,“朕只是将利害关系跟你讲清楚,至于要如何选择还是在你,毕竟你不是真的孩童,不需要别人来帮你做决定,选择之后的后果你自己承担,将来不管如何,都不能后悔。”   既然魏曙说他上辈子忽视了他,那么这辈子他就认真做一个负责的父亲,该给他讲明的道理绝不落下一个。   反正他从来没有将魏曙当做未来的继承人,他还年轻,有长乐的药和皇贵妃的丹,还有发展越来越先进的医术,他在位的时间还很长很长,有的是时间从宗亲中培养合格的继位人选。   不说魏曙的心理问题,就算他正常也足够优秀,他也不会让他一直等下去,对魏曙他早就想好了如何安排,魏曙自己也同意了。   这回换魏曙叹气,无奈道:“多谢父皇提点。”   还真是谢谢了,让他比出宫前脑子更乱了。   “行了。”元清帝也不想再跟他讨论感情问题,转而道,“正好有件事朕打算跟你商量一下,刘愿要回来了,这一回回来他不会再走了,为避嫌,朕决定派他去江南开设长安学院分院,朕想着等学院建好,你便去江南吧。”   六年过去,辽帝的生命终于到了尽头,辽国几个皇子已经闹得不可开交,刘愿准备趁机带着母妃假死过来大魏,这一回过来他就不会再走了,他在京城露过面,留在京城很容易被认出来,不如去江南避一避。   为了假死后安心待在大魏,这几年他即使来长安也很少再露面,而且几年过去他长大了不少,早已不再是少年模样,再化妆一番,除非亲近的人,想必很难认出来。   正好元清帝打算将长安学院的模式慢慢全国化,刘愿就派上了用场。   而他早就想让魏曙去长安学院跟大家一起学习,接受集体生活,在长安书院他被认出来的几率太高,江南便不会,就算随着长乐将现代各种画技传授出去,人像越来越逼真,乔装打扮一番还是能避免的。   “诚哥儿也去?”魏曙下意识脱口。   “你说呢?”元清帝看他的目光颇有些恨铁不成钢,“朕打算撤了诚哥儿的伴读,以他母亲病重为由放他回江南探病,正好你便趁此随他一道去,你的身份朕也替你想好了,诚哥儿在京中的一门远亲,父母俱亡,去投奔他父亲,如何?”   魏曙听到父母俱亡,轻笑:“父皇不介意,我自然也不介意。”   肃王瞥了他一眼:“我介意。”   魏曙立刻收敛了笑意,肃着小脸:“王叔祖说的对,还请父皇收回父母俱亡的一说。”   元清帝:“……”   “那便这样。”他一挑眉,“改成生母病逝,父亲另娶如何?”   说到另娶两个字,特意瞥了皇叔一眼。   肃王煞有其事的纠正:“该说是另纳,毕竟臣并未有名分。”   元清帝:“……”   魏曙:“……”   作者有话要说: 元清帝(手一挥):肃皇后,肃贵妃,肃婕妤随便选。   肃王:我缺一个王妃。 第159章 辽事   关于是娶还是纳这个问题容后再谈, 说定了魏曙未来的去留问题, 元清帝便打发他去见皇后了, 毕竟名义上魏曙还是皇后的亲子。   刘愿要回来至少得需半个月,等江南的分院建好,也得一个月后, 不急。   元清帝着急支走魏曙倒也不是为了跟皇叔单独相处,而是为了刘愿偷偷传回来的讯息。   这封信是用拼音写出来的,拼音用法并没有普及, 只有穿越者和他们看得懂, 拿来做密信正好。   信里刘愿阐述了辽国的现状,他毕竟是辽国皇子, 还是辽帝最宠爱的幼子,对辽国朝政了解的最为清楚不过。   加上这几年他一心树立闲云野鹤与世无争的形象, 对年迈的辽帝来说比那些摩拳擦掌心心念念争权的儿子更合他的心意,辽帝一些政事对他毫不设防, 而且辽国其他几个皇子也认为他没有什么威胁,甚至争相拉拢。   “皇叔怎么看?”元清帝道。   肃王一目十行看完信,这几年他也在跟元清帝学习现代知识, 水平不比资善堂的学生差多少, 拼音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他略一沉吟,断言:“不出两月辽国必乱。”   元清帝颔首:“那皇叔觉得谁会成为下任辽帝?”   肃王手指在信上一处点了点,意思不言而喻。   元清帝便笑了:“朕瞧着也是他。”   辽国如今夺嫡最热门的有三人,辽帝长子许王,太子以及太子嫡长子, 即皇长孙。   许王占了长,又因生母是辽帝早年真爱,十分受宠,虽说这些年大不比从前,但毕竟有早年情分在,他又在军中历练多年,辽国武官大都支持他。   太子自然是因为太子的身份,只是他为人刚愎自用,为辽帝不喜,但他太子的身份,便天然占了优势。   辽帝不喜太子,却十分看重皇长孙,当初刘愿刚来大魏时,皇长孙与太子还算一脉势力,几年过去,却已经严重拆分开来,去年皇长孙查明后院子嗣接连夭亡与太子侧妃有关后,父子两方算是彻底撕破了脸,只是维持表面和气而已,外人不知,刘愿却知道的一清二楚。   原本夺嫡热门还有刘愿这个宠子,但因为他的主动退出,原本想要攀附他的势力都转而投了他人。   然而元清帝和肃王看中的,既不是许王,也不是太子和皇长孙,而是一直跟随在皇长孙身边的楚王。   楚王虽是皇长孙的叔叔,但并不比他大多少,他生母身份低微,幼时偶然与皇长孙搭上,便成了皇长孙的“随从”,借着皇长孙,渐渐起了势,久而久之身边也聚集了一些人。   楚王为人低调,对外从来处处以皇长孙为先,任谁都觉得他是支持皇长孙上位的。   但刘愿却觉得他不简单。   “我以我男人的第七感打包票,这厮绝对是扮猪吃老虎,虽说我拼阴谋拼算计拼不过他们,但好歹我也是熟读中外历史的,什么宫斗小说历史‘名著’没少看,他要是没夺嫡的心我就把头卸下来当球踢。”   这是刘愿的原话。   元清帝没有见过这位楚王,他也不完全相信刘愿的直觉,而是看证据,看分析。   楚王从前的表现确实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但近几年即使他再谨慎还是露出了一些马脚,刘愿来投奔大魏后,元清帝便趁着建立大使馆安插了人过去,专门盯着楚王府。   只要楚王有夺嫡的心,那么难免会露出一些蛛丝马迹,又有刘愿这个内应在其中搅局,终于被他们找到了切实的证据。   楚王与女真部族有联系。   地理位置风俗的缘故,辽国周边有不少部族,其实楚王与女真族有来往并不算突出,毕竟其他各王爷或皇子多少都跟部族有联系,甚至一些皇子的母妃便是部落送上去给辽帝的。   但偏偏,在穿越者所来世界的历史中,恰恰就是女真族后来灭了辽国,再加上探查出来的一些其它证据,不得不得出结论,楚王有夺嫡之心,甚至早早就在暗暗筹划。   其实想想也是,楚王也是皇子,甚至能够凭借自己的能力而非单纯靠辽帝的宠爱封王,这样的人又如何甘心给自己的侄子俯首称臣。   不是所有叔侄都是他和皇叔,楚王和皇长孙显然与他们并不相同。   当局者迷,他们站在外人的立场,反而更容易看得清。   当然,皇长孙等人或许也并非完全毫无芥蒂相信楚王,连父子都能反目,又何况叔侄,不过是利益罢了。   楚王能忍辱负重隐忍谋划多年,单这一点就比养尊处优的太子几人强出许多,这样的人尤为可怕。   尤其辽国现在的形势,辽帝是在斥责太子的时候晕倒病重的,一直处于昏迷中,太子几乎被废黜,但也仅仅是几乎,辽帝在最关键的时候倒下,废黜的话并没有说出口。   许王和太子两方正在互搏,皇长孙冷眼旁观,必要时给太子支援,毕竟他还不是皇太孙。   楚王肯定会在这个时候暗暗搅弄。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楚王恐怕打定主意要做这个黄雀。   元清帝眯了眯眼:“朕却不能让他这皇帝做得太安稳。”   从他得到听心之术得到穿越者辅佐至今已有八年,八年过去,大魏已经足够修生养息,可以负担得起征战了。   先不提其它诸国,辽国和匈奴却是必须要灭的。   大魏与辽国与匈奴三国绝无可能做到永远的和平,今日他不出手灭了两国,那总有一日大魏会被它们所灭。   尤其他从穿越者口中知晓与大魏同一时间宋朝的结局后,更坚定了灭掉两国的心。   总不至于再来一次崖山之恨。   这些年元清帝虽说一心发展大魏,但同时也在疯狂收集周边各国的信息,尤其水泥路与大使馆建成后,各国的情况了解的越来越清楚,哪怕是日本,也在一代又一代海船问世后安排去了大使,知晓了真正的日本是何情形。   在重新修缮的书房内室里,挂有一张巨大的亚洲地图,完整描绘了亚洲所有国家的疆土,而离大魏越近的国家标注的越详细。   所以这一次辽国内乱,便是他对辽国下手的最好时机。   肃王对辽和匈奴从来都持灭亡的态度,看着手中的信,眼中划过冷光:“自然不能让他这般安稳,潜在辽国的间者随时待命,只等陛下令下,再由刘愿配合,想必很快陛下就能听到辽国传来的消息。”   刘愿打算制造出遇刺坠落山崖的假象死遁,趁着他和他母妃为辽帝去庙中祈香的时候,这样一来不用费心安排尸首。   大魏宫妃若无御令禁止出宫,辽国却并没有这样严格的规矩,盖因辽国没有固定一处的都城,辽帝每年都会在几个京都中来回,宫妃自然也都跟着一起。   虽说刘愿这些年已经竭力表明了不参与夺嫡的态度,但在那些看重权势的人眼中,多少肯定还是会怀疑他是以退为进,故意摆出这样的态度来迷惑辽帝,毕竟辽帝对他的宠爱确实远超了其他皇子。   他一死,一旦辽帝醒来,肯定会震怒彻查,这样一来,那几个夺嫡的皇子定会互相怀疑,届时就看谁憋不住先跳出来将事情闹大了。   元清帝自然是希望几败俱伤,即使楚王夺位成功,也不要太过轻松,背负着杀兄叛侄的名声,最好再有一个弑父,这样一来,他倒要看看他皇帝的位子怎么做的安稳。   辽国经过百年发展,早已汉化严重,他不信辽国朝中那些汉臣不会有意见。   还有虎视眈眈的女真部族,不知那位楚王知不知道自己是在引狼入室,就算不知道,元清帝也要让他知道。   而等到女真部族与楚王撕破脸开战,就是大魏趁虚而入的时候了。   “恐怕不出半年……”元清帝看向皇叔。   肃王看懂了他的意思:“禁军是该动一动了。”   军改至今已有七年,军中的将士也已经换到了第三届,前两届复原的士兵有些做了交警,有些做了巡警,或是被四通物流招揽,或是加入了圆满外卖等等,各行各业都有他们的身影。   而随着农业的全面发展,新一届的士兵身体素质越来越高,训练后的成果也越来越好。   大魏境内的盗匪已经清剿一空,同时大魏将士的盛名传出,边关几乎很少再有它国军队作祟,被枪炮轰过几次后看到大魏官兵便闻风而逃。   禁军已经有大半年没有接到实战任务了,军队每日运作,即便有后勤部可以承担部分经费,也扛不住数十万将士的消耗。   要想不花费国库金银来养军,以战养战便是最好的办法。   而且将士们一直闲置,迟早会生出惫懒,刀自然要越磨才越厉。   元清帝看着皇叔欲言又止,禁军一动,也就意味着皇叔也要动了,这一去可不是剿匪或者除贪,一半个月就能回来,至少也得两三年才能结束。   这几年他习惯了皇叔的陪伴,他们越来越默契,感情越来越深,他又如何放心看着皇叔离去,何况这是去打仗,到了战场上刀剑无眼,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肃王握住他的手,摇了摇头:“我知道陛下顾虑什么,你见我可是那种莽撞冲动之人,你且安心,我自会平安归来。”   元清帝有他的志向,他也有他的抱负,守卫大魏开疆拓土,即是为了元元,也是为了他自己,这是他自己期待且喜爱做的。   有些话无法诉诸于口,所以他用心声传递过去给他听。   元清帝听到了,也感受到了他的情绪,心里叹了口气,暗暗有些后悔告诉了皇叔他能听心一事。   是的,他已经告诉了皇叔他有听心之术,在皇叔去剿匪一次次跟他隐瞒自己伤情的时候,忍不住说了出来。   他原本以为皇叔会惊讶,然而并没有,反而一种果然如此的表情,按皇叔的原话:“你我相处这么久,我又如何觉察不出不对来?”   元清帝恍然失笑,别人觉察不出来,皇叔和他朝夕相处,他难免会在放松时表现出一二,以皇叔对他的了解,又如何觉察不出来,不过是因为他不说,所以他也当没有发现罢了。   不过说开了也好,元清帝初时觉得这听心之术乃是上天对他的恩赐,时间久了,却也感觉到了不便之处,人生在世有些事情难得糊涂,然而他看得太清,几乎每个人在他面前都是透明无遮的,他们想什么念着什么他都清楚,人与人相处总要保持些距离,若非他是皇帝,只怕从此只能孤身一人了。   幸好他还有皇叔,虽说他也能听到皇叔的心声,但只能听到与他相关的,对他来说这就足够了,不需要在听到其它。   当然也有叫他无奈的一面,自从皇叔知道了他能听心后,便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原本耻于说出口的,通通用心声对他表达了出来,连上朝时都不放过,叫他措手不及。   皇叔却玩的不亦乐乎乐此不疲,元清帝难得见他这样不稳重的一面,新奇之下便也没有阻止。   元清帝对上皇叔的目光,知道这件事已成定局,再者理智上他也清楚根本无法阻止,心里叹了口气,道:“不急,具体事宜等刘愿回来再议。”   肃王点点头放下了手里的信,要真的出兵肯定得从长计议,不仅仅是对辽国,届时还得防着匈奴趁火打劫。   “皇叔今日来可是有事?”元清帝将信放进带锁的柜子中,转而问道。   肃王轻笑:“果然瞒不过你。”顿了顿,瞥了眼他的脸色,道,“是长乐……”   元清帝闻言瞬间黑了脸。   作者有话要说: 皇帝全力支持举国发展,肯定比以单个穿越者为主角的文发展的要快,而且已经八年了,其实文里已经尽量让发展的慢了,要是举国之力只专注研究一项,加上刘愿提供的记载,八年时间蒸汽机研究出来应该没问题了,至于怎么应用能不能应用这是另外的问题,当然文里还没有,现阶段还不可能这么快就进入工业。 第160章 变化   元清帝得到听心之术已有八年, 长乐公主也从当年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长成了如今全国甚至全亚洲称颂的大魏长公主。   八年的时间, 她跟着自己的系统和皇后几人学到了很多, 她懂得的远比资善堂毕业的学生们要多得多。   她从自己的系统那里选择了衣食画乐医五项,其中衣食和医只是提供成品让她来兑换,画和乐才是她自己选择要学习的, 系统列出了从古到穿越者前来的现代所有存世的画法,以及乐器乐谱各式唱腔歌曲等等,等待她用积分解锁学习。   连相关画具和乐器都提供了兑换, 经过八年的学习, 长乐在这两项上有了很高的造诣,尤其是她最喜欢的画, 几乎各种画法她都尝试着学习过。   而这些年,她也逐渐将大魏从未出现的新画法传播了出去, 除了有些需要特定画具而目前还无法造出来的,其它新画法在大魏遍地开花, 已经逐渐形成了各式各样的学派。   乐方面也同样有了很大的变化,乐器上,吉他提琴甚至钢琴等凡是能做出来的乐器全都被做了出来, 虽说比不上现代做工, 但作为乐器已经合格,为百姓的生活增添了一些新的乐声。   而且长乐与夏婵合作,兑换出了不少乐谱,给梨园的弟子使用,舞台剧的配乐也精彩了许多, 引人入胜。   与乐相关的其它方面,也逐渐被长乐兑换解锁,譬如各式唱腔各类戏曲等,叫夏婵惊喜不已,两人合作拿来教导梨园弟子,毕竟在大魏这个时代戏曲还未产生,许多剧种都是在之后的几百年中逐渐诞生的。   除了太后来自民国听过戏曲外,皇后他们几乎没有人完完整整听过一场,顶多只是会一些耳熟能详的片段,但也仅限于知晓歌词,什么唱腔身段通通不懂,就是太后,也只是作为娱乐听过,她忙着帮厨还来不及,哪有功夫学戏,何况那个年代,戏曲是不会随便外传的。   于是长乐解锁出来的这些戏曲便十分重要了。   不过大约是因为舞台剧先诞生的原因,以及戏曲唱腔和语言等问题,百姓们最喜欢的还是舞台剧,更多是将戏曲当成了一种华丽的表演,包括后来的美声歌剧也是。   毕竟百姓们不识字的多,于他们而言,所谓高雅所谓炫技的东西也不过是叹一声厉害而已,想要让他们喜欢,还是得越简单越易懂越好,这些需要一定欣赏水平的东西,至少也得等到人人都能识字读书的时候再说。   相反小品相声一类就很受百姓欢迎,还有那些通俗易懂的歌曲,几乎梨园歌手唱完的隔天就会口耳相传,传遍整个长安,很快扩散到全国,甚至不需要娱乐报纸传播。   说到这不得不提,如今的时报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时报,原本的大魏时报早已不复存在,当初的各个板块拆分开来,时政有时政报,文学有文学报,商有商报,八卦娱乐有娱乐小报等等,各式各样发展的如火如荼,记者们也随之慢慢分出了类型,各人负责各人擅长的领域进行采访。   而百姓们也可以按照兴趣去购买喜欢的报纸,在百姓中销量最高最受欢迎的不是商报也不是娱乐小报,而是图画报,或者说漫画报,毕竟对他们来说,写满字的报纸犹如天书,远不如这些画报,尤其那些没有文字全篇都是图画的,他们最喜欢。   由此还产生了图画单行本小人书,字越少的卖得越好。   元清帝同意推广小人书,也是希望能够潜移默化提高百姓的识字率,就算只是嘿嘿哈哈一些拟声词,总比大字不识的强,也能因此提高孩童对识字读书的兴趣,为日后发展学院打下基础。   而随着报纸的改革,送报行业也随之发展了起来,清晨和傍晚,都会看到骑着自行车挎着大包的报童行过,这些报童都是慈幼局的孤儿。   虽说慈幼局的孤儿受皇家免费供养,尤其长安城的孤儿,比普通百姓还多一项福利,可以免费进入长安学院就读,但这不代表元清帝就会愿意白养着他们,他不希望这些孩子生出侥幸惫懒心理,寻常百姓家的孩童从落地走路起就要帮助家里,尤其乡村,各种农活不断,总不至于这些孤儿反倒安逸享受起来。   如此一来偏离了他创办慈幼局的本意。   所以元清帝特意下令慈幼局中的孩童按照年纪划分,需得完成分配的活计,而干活的所得将会成为他们的零花钱,可以用来购买自己需要的东西,也可以不干活,但慈幼局除了负责他们的日常生活,不会给他们多余的银钱。   一句话,想要钱自己赚。   当然身体患有不能自理的病症或者天生残疾的孤儿,会按照他们的情况酌情对待。   话说回来,随着舞台剧和歌唱的发展,由长乐公主出资的第一座歌剧院建了起来,梨园弟子的表演终于从公园中脱离出来,有了正式表演的场所。   长安城第一座歌剧院就建在南市旁边,为了拉动城南的繁荣,元清帝也费了不少功夫,第一座公园第一座会所第一座酒店……几乎都放在了城南,总算让原本荒芜的城南热闹了起来,这几年前来长安的百姓不会再拼命往皇宫附近各坊拥挤,更多选择留在了城南。   歌剧院开业的第一天,元清帝为了表明支持长乐的态度,还特意和皇后一道出宫去参加了开院首映。   各种新式表演引得百姓新奇不已,如今茶余饭后去歌剧院听歌或者看戏成了百姓日常的一大消遣,也是来长安旅游的番邦夷人们必会去的一个景点。   到如今未央歌剧院已经在全国大半省份开设了分院,虽然其中有大半股份出于元清帝,但长乐公主仍旧占了不少。   加上馥春,昔日的馥春已经发展成了享誉全亚洲的知名品牌,几乎每一位来长安城的番邦夷人都会购买一套,或自己用或送人,这种消耗品每年的销量惊人。   长乐名下还有元清帝赏赐他的各种产业,八年过去,她俨然已经是整个大魏最富有的女子,连皇后和太后都不及她。   三年前长乐随着夏婵代表大魏对周边各国进行了友好访问,美丽优雅的大魏公主立刻获得了各国百姓的一致好感,长乐公主声名远播。   元清帝对此乐见其成,这几年他已经看出了文化入侵的显著效果,所以并不排斥长乐去露面访问,如果是一国皇子或者皇帝前往,定然会引起对方的恐慌,换成公主就不一样。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长乐这一去,竟然不想成亲了。   长乐和崔昭在三年前订了亲,当时说好等她访问归来就成亲,结果归来后长乐不知道跟崔昭说了什么,两人居然双双来告诉他,打算将婚礼推迟到五年后。   元清帝很不高兴。   当初知道崔昭将长乐拐跑的时候,他花了很大的力气说服自己,在他看来自己的皇妹身份高贵又如此优秀,哪是一个身份低微的穷小子配得上的,虽然崔昭这些年已经证明了自己,研究出了各种发明,发表了各种论述,甚至俨然新学派的领袖,名声大噪,但在他看来还远远不够。   然而等他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接受了,承认了,还同意他们订了亲,结果两人转头来跟他说不结了?   元清帝摔桌子的冲动都有了,这是逗他玩呢?   当然,最重要的,按大魏的年纪算法,长乐已经二十了。   大魏律法明确规定,年过二十未婚配的女子,官府会强制婚配,这不是元清帝定下的,而是自前朝就有的规定,毕竟他们这个时代不是穿越者们所处的现代,没有动辄上亿的人口,必须鼓励百姓多多生育,而想若要增加人口,就必须得让女子们嫁人生子。   这也是为什么大魏不排斥女子改嫁的原因,甚至从官府到民间都给予支持。   元清帝知道皇后她们说的现代女子权益,但那是现代不是现在,对眼下的大魏而言,需要的就是大量的人口,需要女子们嫁人生子,否则就算他未来打下偌大的疆土,没有足够多的大魏百姓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这些年他大力支持梁平安宣传妇产,鼓励生育奖励生育,并且毫不避讳鼓动边疆的男子们与周边各国女子通婚,只要愿意定居在大魏,生下来的孩子领取大魏身份牌,那就是大魏百姓。   甚至重新对纳妾律法进行了详细规定,凡不够资格纳妾的都不得纳妾,原本已经纳的便算了,而在律法下达后还敢像之前那般换个名头糊弄的,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还专门让夏婵给梨园安排出了妻妾宅斗的舞台剧,在各个省府甚至下放到村镇去表演,就是让人们看看,妻妾多了会酿成怎样的惨剧,别说还真唬住了不少人。   再配合律法,这两年民间纳妾率呈直线下降。   虽然元清帝本意是拉近男女比率,尽量确保男子们都能娶到妻子,从而增加生育率,但不得不说,也确实间接催动了一夫一妻制。   元清帝可以允许皇后他们为女子开拓出路,提高她们的地位,但决不允许打破他的计划。   他自认已经足够开明,但在这件事上绝无商量的可能。   所以长乐的做法,无疑挑战了律法,挑战了他。   他有听心之术,明白长乐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确实从皇后几人那里学到了不少知识,同时也受到了他们的思想影响,日渐趋向于现代女性思维,元清帝原本觉得这是好事,毕竟他也很欣赏像皇后以及早已离开的梁才人这类女子,哪怕现在的夏婵也叫他另眼相看,但现在看来,并非全是好事。   长乐是一国公主,也是大魏如今唯一正统的长公主,尤其她如今的名声和名望,引得天下不少女子效仿,她推迟婚姻,自然也会影响到其她人,或许短时间内看不出什么,但长久下去必定会有影响。   所以他十分头疼。   同时也很矛盾。   长乐是他看着长大的妹妹,几乎相当于半个女儿,以往她要什么他都会给她,而且长乐自小到大都很懂事,哪怕有了系统也为了他的安危立刻暴露出来,兑换出来的好东西立刻拿来给他用,单是画给他的肖像画就已经堆满了一屋子。   他疼爱长乐,又想要答应她的请求。   其实也就是推迟五年而已,况且长乐是公主,身份不同,外人就算想要效仿,也得看父母和律法同不同意,掀不起多少风浪。   然而他心里清楚,长乐能提出推迟成亲,绝不只是单单一个推迟而已,她接下来肯定还有更多的事想做。   其实真正让元清帝生气的,长乐被他禁足后,竟然打着去高丽访问的名头跑了,再一查,崔昭也不知所踪,显然是跟她一起走了。   这叫他如何不生气,连带暗中帮忙的皇后宋杰和梁平安都被他狠狠训斥了一顿,若非顾及长乐的名声不能将真相传出去,他定要将三人禁足处罚,然而他到底还是念着长乐,只能默认她确实是去访问而非逃跑。   所以这几天元清帝心里很恼火,谁跟他提长乐他跟谁急,皇叔也不例外。   肃王无奈:“太后托我来劝劝你……”   要不是太后托到他头上,长乐的事他也不想插手,奈何太后当年对他有过恩惠,这些年也一直对他时有关照,太后难得托到他头上,他怎么也得给几分颜面。   不说太后还好,一说太后元清帝更气了,长乐能顺利从宫里逃走,最大的“功臣”可不就是母后,否则单是皇后如何能指挥得动守卫。   “谁也别来劝朕,你帮朕带话给母后,让她告诉长乐,朕只给她半年,半年内必须回来成亲,否则朕会重新给她指婚!”   肃王心中好笑,这对兄妹这样闹脾气还是头一回见,抚了抚元清帝的脸颊哄他:“好好,我会告诉太后,别气了,长乐总会明白你的苦衷。”   元清帝叹气:“她若明白就好了。”   他现在算是明白皇后的聪明之处了,她从不在他面前表露所谓男女平等的意思,可以说从来没有提过,所作所为都是为那些生活不易的女子谋求一丝生路,便是她自己也从不揽权,不该她管的半点都不逾越。   但是她却教出来了一个继承了她意志的长乐,她料定了他不会对长乐如何,她不需要调教宫女引导女官,甚至连什么书册都不需要留下,只需要一个长乐就够了。   哪怕她任务完成离开,有长乐在,便足矣。   先前有夏婵挡在她面前,倒教他忽略了她。   “还真是……”元清帝失笑,不得不承认在这件事上确实是他输了一筹,哪怕他有听心之术,毕竟听心只能听到当时的想法,若有人心里有必须对他隐瞒的大秘密,那么面对他便是想也不会想,如同当初的刘和一般。   这也是他作为皇帝不好的一点,若换成他是另外一种身份,或许别人面对他也不会这般谨慎。   他讲给皇叔听,却见他并无惊讶之色,甚至眼里带着笑意:“陛下终于发觉了。”   元清帝愕然:“你知道?”   肃王颔首:“看得出来。”见元清帝一脸为什么不早点提醒他的表情,笑着解释,“其实我也只是猜测,不过我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坏事。”   所谓当局者迷,他对长乐自然没有元元的感情深,虽说接触不多,但长乐的变化他看在眼中,时间久了总能看出些许,尤其这一回长乐的反抗,叫他有了猜测。   他张开手,拍拍身边的位子,示意元清帝靠过来,不紧不慢道:“长乐其实一直都在长大,只是平日她在你面前自然不会表现出来。”   他说的隐晦,元清帝却立刻明白过来,心情顿时有些许低落。   是的,他是皇帝,小时候长乐还能因为懵懂百分百将他当做兄长看待,但随着年纪增长,懂得的越来越多,恐怕无论如何也无法再像从前那样面对他,仔细回想长乐跟他相处时的心声,确实没有从前那样纯粹,只是他下意识忽视了。   倒不是说长乐对他的感情不在,而是她懂得了先君后兄。   “她已经长大了,是你没有习惯而已。”肃王道,他眼里有些不忍,却很快压了下去,他知道对元元来说长乐是他心中最亲近的家人,但人都是会变的,虽说他对长乐没有什么意见,甚至觉得她做的很好,但他却不希望长乐拥有能够左右元元的能力。   如果元元不是皇帝,那么他不会多说什么,但他是君,他的一举一动牵连着天下百姓,他的每一个举措每一个命令都会引发巨大的涟漪,所以他不希望有朝一日,长乐会借着这份恩宠来谋求一些东西。   哪怕元元有听心术,但感情有时候会蒙蔽住一切,再者他不希望到了那个时候元元会因此而伤心。   虽然现实揭开有些残忍,但他却不得不说。   撇开他与元元的关系不谈,他首先是大魏的亲王,得为大魏的未来着想,而大魏的未来自然是牵系在皇帝身上。   在感情上他可以纵容元元,但作为亲王,作为皇叔,哪怕不是亲的,他也有义务督促元元做一个明君。   这些话他没有明说出来,却通过心声清清楚楚告诉给了元清帝。   元清帝沉默,尽管不愿意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皇叔说的是事实。   随着他在位时间越来越长,大魏变得越来越强盛,从长乐到母后到安王对他的态度多多少少都有了变化。   安王已经很久没有在他面前闹腾过了,当然也是他长大了成长了,母后对权势完完全全撂开了手,时时刻刻不忘约束母家,长乐不必说。   不止他们,大臣们面对他也越发谨慎越发恭敬,口呼明君圣君,看他的眼神颇有一种看庙里供奉神像的意思,虽然这里面有他操纵舆论宣扬的缘故,而且他从来没有避讳承认这些功绩来自这些海外来的行走们,但这种变化确实存在。   就连太傅面对他也越发恭谦,行事越发低调了。   包括这些穿越者,再没有人会在他面前像刚开始那样肆意玩笑。   孤家寡人。   他脑子里突然浮现起这四个字。   从前不觉得,他有太傅有母后有皇妹皇弟,现在终于品出了些意味。   不过幸好——   他捏紧皇叔的手,盯着他:“不管他人如何,皇叔不会变,可是?”   心里竟有一丝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感觉。   肃王叹气,回握他的手:“自然,无论何时无论发生什么,我待陛下的心永远不会变。”顿了顿,笑道,“其实反倒是我要求着陛下莫变才是,陛下后宫三千,我一个无名无分之人何敢祈求更多。”   故作幽怨的语气叫元清帝顿时笑开:“无妨,朕不介意皇叔求得更多些。”   “既然如此……”肃王低笑一声,干脆利落地将他抱了起来,神色正经道,“刘愿这次归来,这季行走的名头便得还给他,不能再用了,日后我便也不能日日进宫来伺候陛下,陛下可得补偿于我……”   元清帝横了他一眼,到底是谁补偿谁。   肃王轻笑,也没有抱他到榻上,直接放在圆桌上便栖身上去,箍住他的后脑吻住了他的唇,霸道而不容置疑。   元清帝主动勾住了他的脖子,丝毫不落下乘的回吻了回去。   随着这些年的相处,皇叔在他面前越来越展露本性,不再因他皇帝的身份而顾及,尤其在床事上,越发霸道,掌控欲十足,等他发觉过来的时候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节奏,便只能叹一声气随他了。   反正对外皇叔面对他毕恭毕敬,外人看不到的地方,便给皇叔些面子吧。   这也算他这几年自己摸索出来的恋爱经验。   因为长乐的事,元清帝再见皇后的时候不由深深打量她一眼,开门见山:“皇后可否告知朕从何时开始的?”   皇后微愣,瞧着他的神情,很快明白过来是在问什么,平静道:“陛下可是来问罪的?”   【竟然被发现了。】   “朕若要问罪便不会来问你。”   元清帝自认自己的心胸没有那么狭窄,不至于因为这点事就给皇后定罪。   但是他还是有点不爽,被人涮了的不爽。   皇后微笑:“所以陛下是想让我去规劝长乐?”她摇摇头,“长乐已经长大,有了自己的想法,恐怕不会听我的。”   【劝不动也不能劝。】   元清帝蹙了下眉,没有说话。   皇后倒也不急,干脆倒了茶给他和自己,品了一口才道:“我知道陛下在担心什么,其实陛下有没有想过,依照大魏现在的发展速度,再过三十,或者再长一点,五十年,民间百姓识字明理的便会越来越多。”   顿了下,笑着恭维了一句:“以陛下的身体状况,再活五十年肯定没有问题。”   然后将话题拉回来:“我相信只要陛下在位一日,大魏定会越来越好,虽然那个时候我是看不到了。”   所以她才决定要留下些什么。   “如果陛下是那种坚信百姓不用识字,施行愚民政策的皇帝,我也不会教导长乐,陛下愿意让百姓开智明理,又何妨让这个百姓包括女子。”   “陛下相信我,我并没有什么野心,也不会不顾现有的秩序,我相信这么多年,我的为人陛下已经了解,再者,就算陛下不相信我,至少也该相信长乐,我敢保证,她绝对不会做对陛下不利的事。”   她确实没有什么想要颠覆男尊女卑推翻男权社会的宏伟理想,何况她也做不到,她只是希望能够让提高女子地位的火苗不熄,而不是在她和夏婵几个离开后就迅速被扑灭。   纵观她所在世界的各个朝代,分明时代在朝前发展,女子的地位却在逐渐后退,所以她不希望在她离开,在元清帝也逝去的将来,他们好不容易发展出来的开明盛世退化到明清那样。   虽然她也不知道有没有用,或许等长乐逝去,等再过一二百年依旧不会有大的改变,或许就算变了,有朝一日大魏消亡,又会有类似明清的朝代出现,但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好。   元清帝眉头蹙得更紧了,不是因为皇后说的这些话,而是因为皇后的神情。   皇后见状笑笑,放下茶杯:“陛下来的正好,纵使你不来,我也打算去找你,有件事需得告诉你。”   她看着元清帝,面带微笑:“我要走了。” 第161章 回家   皇后的主线任务只有两个, 在大魏推广一百种新植物, 以及元清帝好感度达到八十。   前者在两年前就已经达成了, 相对地球上三十多万种植物,一百连个零头都算不上。   这个任务难在她的身份和如何拿出来推广,但在她开口向元清帝坦白来历的时候难度基本归零。   有皇帝全力支持, 举国试种,一百种精心挑选出来的植物已经遍布大魏,从农作物到花果到药草等等应有尽有, 即使远航去寻找美洲的船还在路上, 美洲以及其它各洲的植物却早就已经在大魏开花结果。   土豆红薯玉米不必说,花生南瓜辣椒洋葱西红柿甚至苦瓜, 水果有香蕉西瓜菠萝草莓,以及和大魏本土不同更优良的苹果等等等等。   药材方面单一个金鸡纳树就拯救了无数人的性命, 在这个时候疟疾是要命的大病,梁平安元佩和太医院联手研制出来的第一个药品就是金鸡纳霜, 虽说也有几率会出现副作用,但总比没了性命强。   皇后挑选的植物都是从实用性出发,所以花草相对占的比例就少了一些, 这些花花草草等以后大航海时代开启, 总会传过来。   不过她的金手指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这三十多万的植物都可以供她翻看,不论是生长习性原产地还是作用等等,旁边都有详细的记载。   这对大魏,对这个时代来说都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皇后花了整整三年的时间, 一点一点将这三十多万的植物分门别类记录成册,放进了宫中的藏书阁。   为了以防万一,元清帝又命人抄录了一份重新找了地方安置。   而这些植物记载,这几年陆续通过农报通过医报传播了出去,尤其是与农相关的,不论是农作物,还是瓜果,凡与民生相关的元清帝都毫不吝啬公布了出去,并且特意嘱咐当地官员配合为百姓每月定时进行宣讲,这一项会记录进官职考核,所以没有哪个官员敢忽略。   还有一些大家已经了解,或者是其它各国各洲才有的,被元清帝叫人抄录出来重新装订放到了图书馆。   是的,图书馆。   三年前由“季行走”出资,在长安城建起了第一座图书馆,当时引发了不小的风波,不过元清帝早就做好了准备,刘愿扮演的季行走配合,加上时报舆论引导,不仅让那些守旧的世族吃了个大闷亏,还让他们不得不贡献出家中的藏书。   所以如今民间连总角的孩童都知晓路边的花花草草叫什么,又有什么作用,山里山外哪些野花野果有毒,哪些没有毒,从而避免了不少因为误食中毒而亡的悲惨事件。   这项任务完成后,皇后没有立刻就让元清帝帮他完成任务二,而是选择留下来再待一段时间,一来她在学的琴棋书画还没有学完,二来魏曙还小,至少在外人眼中他还小,这些年元清帝再没有纳过新人,若不是宫里还有贵妃宋杰和元佩这个基本神隐的匈奴公主,加上他这些年积威渐重,大臣们肯定会找各种理由让他扩充后宫,实在是只有一个魏曙太少了。   毕竟繁衍子嗣也是作为一个合格皇帝的职责。   有皇后在,他还可以借口是与皇后伉俪情深,所以不愿纳新人,皇后如今在民间口碑和名望都极高,有她在能避免许多麻烦。   而且这些年后宫各种事宜被皇后打理的井井有条,元清帝由衷希望她多留一些时间。   所以闻言他蹙了下眉:“朕并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   虽说有一点被算计的不爽,但还不至于因为这件事怪罪皇后,只能怪他当初思虑不周,但也能想通,毕竟皇后年长他近一倍,阅历摆在这里,他自是不如。   然而皇后这样做,好像是怕他责怪才选择离开一样,有点以退为进的意思。   皇后摇摇头:“与此事无关,我是真的打算要走了,我来这里已经十三年了,该回去了。”   她脸上露出一丝怅然:“再久一点,我怕自己要忘记家人长什么样子了。”   他们这些人里,梁平安来的最早,然后就是她,她来这个世界整整十三年了。   十三年足够一个呱呱落地的婴儿长成少年,足够一个孩子从小学念到大学,她几乎相当于重新过了一回人生。   时间的力量是可怕的,她从一开始的新鲜好奇忐忑以及对未知的恐惧,到如今淡定安然应对自如,从不习惯被别人服侍到如今醒来自动伸手,从一开始被人下跪的不适应到现在毫无波动。   她已经改变了太多太多,而这些改变有好也有不好。   她学会了琴棋书画,除了从原主那里继承来的古琴能力,她自己又学了古筝和琵琶,学会了下棋,学会了楷书隶书,学会了画国画。   虽然她从前也算所谓的成功女强人,见识过不少,但远比不上一国之后,她如今的气度和眼界,是她在现代奋斗到死都培养不出来的。   同时,她也学会了宫斗手段,不是那种电视剧里跟嫔妃的勾心斗角,而是跟宫人,女官、嬷嬷、宫女、太监,十二监六局,她从刚进宫什么都不懂,一点一点慢慢收拢人手,拉拢人心,到现在得心应手,着实费了一番功夫,她从前虽然也算是个领导,却从来没有管理过这么多人。   然而得心应手的代价是她手上有了人命,虽然不是她亲手杀死的,但其实跟她亲手没有两样。   最初她还会不舒服,但十多年过去,她已经毫无波动,不得不说,手中掌握着别人生杀大权的滋味确实很好,所幸她理智还在,没有沉迷,克制住了,但十几年下来,还是有了一种高高在上的主子心态。   这种心态让她有时候回味过来甚至有一些恐慌,因为高高在上的感觉实在太好,好到她有时候真情实意将自己当成了一国之后,甚至有些不想回去了。   所以她不想再待下去了,她怕再待下去,她反而会被这个世界同化。   她已经忘记了很多关于现代的记忆,甚至连亲人朋友的脸都开始模糊。   什么保守本心不跟这个世界的人有多牵连,事实证明根本不可能,她不是石人,只要是人,就有喜怒哀乐,有七情六欲,就会跟别人产生感情,不管是跟了她十几年的贴身宫女还是元清帝长乐公主太后魏曙,相处了这么多年,说没有感情是假的。   所以她打算及时止损,不能再待下去了,再待下去,她怕自己真的舍不得离开了。   她来自现代,是得了绝症不得不穿越的赵慧,不是大魏皇后赵惠,她还有亲人朋友在现代等着她,她得要回去。   皇后将自己的想法一点点说给元清帝听:“……其实陛下也能看出来吧,我们变了……”   有变化的不仅仅是她,不管是梁平安宋杰夏婵,还是元佩刘愿,或者黄修孙昭,以及后来的两个新人,甚至邵岩和贵妃都有了变化。   除了她和邵岩贵妃,其他人穿越前都是十几岁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正是出社会定性的时候,骤然穿越到古代,比她受到的影响更深。   夏婵不必说,梁平安和宋杰越来越稳重,再没有之前的跳脱,梁平安的妇科学院发展的越来越好,妇产的效果在这几年体现的越来越显著,他成了人人称颂的圣手,甚至赶超医学院,毕竟繁衍生子在古代百姓的心目中排第一位重要。   太监的身份对他而言不再是束缚,反而成了一种荣誉的象征,百姓们都觉得他是因为成了太监,才被送子娘娘选中做了弟子。   那些年老出宫的太监们也有了一个出路,去投靠梁平安,这些太监见识手段都不缺,也能给扩展妇产科帮不少忙。   宋杰顶着宫妃的身份行动有限制,但有元清帝的默许,他也做了不少事,梨园的演艺事业让给了夏婵,他却又发展出了蹴鞠,全国赛亚洲杯发展的红红火火,衍生出来的周边产业给他带来了不少的财富,只是很少有人知道他才是背后的最大股东。   而在贡献出了大半股份后,宋杰得到了可以女扮男装出宫的许可,有元佩帮忙,加上他内里本来就是男人,还真没人认出来,况且谁也想不到元清帝会准许宫妃出宫。   然而宋杰最大的变化不在这,如果说最初他只是说着玩玩,现在的他确确实实有了建功立业的野心。   虽然他嘴上不再提,但皇后却知道,随着他和古代逐渐融入,他的野心越来越大,很大可能不会再回现代了。   不过大魏的发展注定他不可能在亚洲称王称霸,他在等,等着大航海时代的开启,他的目标是美洲或者澳大利亚。   元佩不用说,他是个聪明人,从来都知道怎么做,而且他本来就是要留在大魏的,跟他一样的还有孙昭,说起来变化最小的反而是他,一心窝在小院子里做宅男,跟崔昭两个一起搞研究,其它包括他们穿越者之间的聚会都不怎么参加,而且是他们这群人里唯一一个有妻有妾有儿有女的,比元佩适应的都要好,元佩到现在都没有娶妻。   让他们用现代人的标准跟古人认认真真谈恋爱,实在难,元佩想找的是能跟他精神相通的,然而就他喜欢女装癖这点,估计没有几个古人能接受,哪怕是接受新式教育出来的女学生。   相比梁平安就想得很开,只谈金钱不谈感情,在会所里轮换着包养了好几个小倌,基本一年一换,按他的话说,时间久了怕有了感情,不如从一开始就明确是金钱交易。   剩下黄修刘愿还有新来的两人,皇后跟他们不是很熟,黄修一直外放在外,很少回京,刘愿每年大魏辽国两头跑,加上他的身份也不适合时常进宫,新来的倒是有一个穿越女,但她是一京官的庶女,不适合时常召见,而且她来才不过一年。   另一个更离谱,成了个五岁的孩童,自己找上了门来求助,被元佩收养了,顺带编了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给他挡了不少桃花。   其实中间还出现过几个穿越者,但心思不正,被邵岩送走了,邵岩得到的物资已经足够他们小队什么都不干吃到死,他留下来的理由跟她一样,学习各种各样的技能,毕竟末日世界已经跟古代没有什么两样,都得靠自己双手来造。   还有一点,他也是有野心的,他的野心跟宋杰不同,他想要看看大魏一统亚洲,尤其日本,毕竟他是当过兵的,有一种情结,想要亲自上一回战场。   “……我没有建功立业的心,也没有其它什么期盼,所以我想要回去了。”   元清帝蹙眉:“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皇后要走确实不在他的预料之内,虽然他知道他们总有一天会离开,但这样猝不及防,还是让他有点不能接受。   尤其这个要走的人是皇后。   “我心意已定,陛下不用再劝我了。”皇后神色坚定,“陛下不用担心宫中事宜,我走后有太后有贵妃,不会有太大的问题,陛下莫要小瞧了母后,还有贵妃,这些年她可学会了不少。”   后宫的管理制度经过她一点一点的修改和完善,要管理并不难,她从三年前就开始慢慢教给太后和贵妃,太后从前只是为了性命藏拙,其实并不笨,再怎么说她也曾垂帘过数年,手段还是有的。   以太后如今的身体状况,再活个三十年不是问题。   贵妃更不用说,她是仙人转世,智商只高不低,只是从前不通世事而已,经过几年的相处,早就开窍了。   元清帝叹气:“你知道朕在意的不是这个。”   皇后不同于其他穿越者,他当初是对她动过心,想要和她过一辈子的,只是一开始被皇后的“冷淡”打了回去,而他本身也不是主动的人,便不再主动,当时他想着反正他们有一辈子时间慢慢磨合。   只是没想到后来事情会发展成这般,以至于说开之后每每回想起来,都叫他有些哭笑不得。   所以尽管他对皇后早没了那些心思,但他们之间的默契和感情还在,他没有皇姐,皇后在他心中就相当于长姐,长姐要走,他自然不舍。   皇后也叹气:“我当然也舍不得陛下,舍不得你们所有人。”   她看着元清帝从青涩的少年长成现在意气风发的青年,几乎像看着自己的弟弟或者半个儿子,又如何舍得。   “可是,我得回家。”   她露出一个笑,不是那种标准皇后式的微笑,而是真诚的纯粹的,像一个小女孩:“我想我妈做的红烧肉了。” 第162章 病重   皇后心意已决, 元清帝纵使不舍也尊重她的决定, 不过皇后的身份摆在这里, 她想要离开远没有像梁才人那样容易。   首先得找一个原因,如今朝内朝外四海升平,帝后威望可谓前所未有, 甚至超越了大魏开国帝后,梁才人那种中毒离开的方式便不适用,否则元清帝还得想办法找个幕后黑手出来, 然而并没有。   于是最终只能定为病逝, 有贵妃帮忙作假,隔天整个长安城都知道皇后病了, 而且是急症重病。   经过这几年的发展,医学在大魏的发展可谓神速。   医者并没有儒生那样顽固, 有太医院一众顶尖医者带头,又有元清帝圣旨明下, 新医学的推广几乎没有遭到半点抗拒,毕竟原本大夫的地位就不算高,而经过医改后, 大夫的地位呈直线上升。   当初的卫生所计划已经在大魏遍地开花, 平均每三个村庄就会配备一座卫生所。   医生考核制度设立后,那些以往招摇撞骗医术不合格的都被剔除,其中一些败类更是被刊载到报纸上公之于众,每年考核通过的医生名单也会公布出来,包括身份牌号码和年龄特征, 正是以防有人假冒害人。   想要成为医生行医必须得拿到行医资格证,否则即便开了方子,没有医证号码和签名,病人便是拿到方子也不会有药房会给抓药。   对元清帝来说如今正是缺少人口的时候,每一个百姓都十分重要,所以不管是医学院还是妇科院他都大力支持发展。   几年下来,百姓们对卫生所越发信任,有官员每周每月不间断的宣传,包括卫生所展开的下乡义诊科普等活动,民间巫术迷信基本杜绝,至少再也不会有人相信喝符水香灰能治病了。   医学院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极高,医学院每年都能收到大量来投的学生,甚至包括各国夷人。   所以作为医学院院长的元佩和太医院院使杨仲仁一道亲自诊出来的病,谁也不信会是作假。   大家不得不相信,皇后确实病重了。   一时不管真心还是假意,整个长安城沉寂下来,这些年受过皇后恩惠的百姓无不哀戚,甚至有人去寺庙拜佛祈求,其中以慈幼局的孤儿们最甚。   皇后这些年一直在大力推动慈善,不单单是在长安城,全国各省府的慈幼局能建起来并且运作完善,大半是皇后的功劳,这样大的一个工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   但凡皇后有一丝贪心或者疏忽,这项工程便会沦为表面,然而皇后丝毫不放松的建立起来了,哪怕她足不出户,连长安城都没有出过几回。   不止是慈幼局,还有安济院,慈幼局庇护的是未满十六的孤儿,安济院则是为残障百姓所设。   慈幼局中虽说也有生下来就得病或残缺的,但他们到底年纪小,可以从小培养,只要不是毫无行动能力,都能学到一项技艺日后得以糊口,而且慈幼局的孤儿们大约没了父母的缘故,同一个局里长大的便相当于兄弟姐妹,凡有了出息的都会帮扯一把。   大魏毕竟还是以仁信礼义为先的时代,不管这些孤儿是想要博一个好名声,还是真心如此,都会一直做下去。   慈幼局的孤儿们正赶上了好时候,大魏正是急缺人才的时候,元清帝对他们有很大的期望,想方设法栽培他们,他们未来会有无限的可能,相比之下安济院的百姓就没有这般幸运了。   这些人大都已经成年,有不少被家人所厌沦为了乞丐,便是他们想要自力更生也没有人会雇佣,尤其那些连田都种不了的,活活饿死冻死的不在少数,更有许多被父母亲人放弃送入深山喂了虎狼。   这些年倒是好了些,有了土豆等新作物,好歹不会少了一口饭吃,但这些人的生活依旧是问题。   于是在居养院和慈幼局相继成立后,皇后又提出了安济院,来安置这些无家可归的残障人士。   居养院有寺庙和道观负责,基本不需要朝廷花费多少,只每月每季按时上门检查就好,慈幼局的孤儿们长大成人都会离开,甚至反过来回报慈幼局,唯有安济院可以说只有开支没有收入,完完全全是花钱供养着这些人。   虽然也有一些得救的百姓心怀感恩自己学习本事挣钱,但杯水车薪,远比不上每日消耗的。   不统计的时候不知道,一统计下来,大魏残障的百姓足有三百多万,这还不算那些因为生下来有异被父母溺死的。   其中包括那些曾经上过战场受伤的士兵,这些士兵虽说得到了补偿,但那个时候大魏国库不丰,肃王大半身家都花在了养兵上,也没有多余的银钱,只能尽量补偿,直到穿越者们出现后,元清帝才从各种盈利中拨出款项,按照军改后的制度再次给予补偿。   这些残障百姓若单只是不会说话或者听不到还好一些,在大魏,只要手脚健全便饿不死,这些人好安排,也不需要住进安济院,只需每月定时领取一定的补助,而且为了避免意外,这些补助只是米面粮油一类,确保他们不会饿死。   那些得了大病或者手脚不健全,失去生存能力又无处可去的,可以主动或者托人将他送进安济院,安济院会照顾他们到死。   不过安济院只能确保他们最基础的生活水平,不可能像老爷一样供着他们,而且皇后还想出了彼此互助的办法,让这些百姓三三两两结成小组,互相帮助,也能省去请人这一项开支。   尽管如此,每一座安济院中仍旧需要不少人手,而且安济院建立到现在也只能普及到府县,无法到村镇,村镇符合条件的必须得想办法赶到府县去。   不过安济院的建立倒也给当地百姓又多添了一项活计。   皇后通过慈善拍卖,以及这些年不管是新化妆品还是新物件赚来的钱,全部一笔一笔记录下来,公开公正的用到了慈幼局和安济院上,专门设立出了慈善基金会,每月都会有报纸刊登每个月的花费。   不提皇后做过的其它事,单是慈善这一项,便得到了全大魏百姓的爱戴,甚至通过报纸流传到全亚洲,周边各国都对皇后赞不绝口,各国王后也都以皇后为榜样。   如今皇后病重,可谓全民皆哀。   慈幼局的孤儿们每日都会特意来经过皇宫,对着皇后宫殿的方向磕一个头,安济院里的百姓,能走出来的也都会过来,哪怕是坐着轮椅,还有去寺庙里给皇后诵经的,不止这些人,普通百姓也无不叹息。   皇后听到消息沉默了半晌,然后摇了摇头,眼眶微红:“去劝他们不用这般,我做这些也非全是为了他们,只求自己问心无愧。”   她做这些确实没有想过要得到什么回报,她穿越过来就是绫罗绸缎吃喝不愁的大家闺秀,紧跟着又成了皇后,根本没吃过什么苦,相反她穿的用的吃的都是全大魏最好的,做这些慈善她是有帮助大魏百姓的意思,但更多是跟元清帝展示她的能力。   没想到临走竟然得到百姓这样对待,叫她动容。   “看在百姓如此诚心的份上,不如再留些时日?”虽说木已成舟,元清帝仍想要劝一劝。   所谓做戏做到家,为了应证皇后的病重,他这些日子几乎日夜不休守在她身边,连上朝都停了,奏折全都搬到了清宁殿处理。   不止是他,魏曙贵妃夏婵也全都在这,魏曙跟他一样日夜守在殿中,贵妃夏婵白日过来晚上回去,太后碍于身份,只每日来探望一回。   长乐公主还在赶回来的路上。   皇后闻言面露无奈:“我再回答你第三十七次我心意已决,你要再问我真要生气了。”   元清帝耸肩一笑。   大约因为即将要离开,皇后对着他轻松自在也许多,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自在,连陛下也不再称呼,两人像是真的姐弟一般相处。   不止是对他,对夏婵梁平安等也放下了皇后的架势,如同多年老友,而皇后这一调剂,倒也让元清帝和穿越者之间的关系轻松了不少,大家有点像是回到了最初刚坦白的时候。   魏曙坐在元清帝旁边的小桌子前,一边写作业一边在心里叹气,他刚得到消息的时候还真以为皇后得了重病,虽然皇后不是他的亲生母亲,但到底以母子的名分相处了这么多年,还真将他吓了一跳,谁知道等他跑来清宁殿,却看见皇后正跟父皇夏姑姑几人言笑晏晏。   亏得外人都以为皇帝伤心欲绝,满宫悲戚,哪知道其实清宁殿里其乐融融压根没有什么悲伤。   夏婵和贵妃也在完成她们的作业,两人面前放着成堆的书册,这些是各种账册和人事记载等,皇后一走,她手头管理的那些事情便得交给她们来打理,宫务有太后和贵妃一起,夏婵则接手了慈善一事,这几天她们守在清宁殿主要是来跟皇后学习,等她们学的差不多,皇后也就该真的咽气了。   剩下宫外的其它杂事会交给长乐,她定亲后便有了公主府,元清帝许了她随意出入。   “对了,夏姑姑,你这回回来还要再出去吗?”魏曙问夏蝉。   夏婵摇摇头:“今年不出去了,我打算等明年跟船队去一趟日本。”   东亚这边的国家她基本都去过了,只剩下日本,之前能安稳渡海的船没有研究出来,现在研究出来了,她打算等明年去一趟,日本,可是个需要他们好好宣扬的地方。   魏曙放下笔道:“我听说有一个叫朱驯的富商,夏姑姑可认识?”   夏婵讶然:“殿下如何知道他?”   “看来果然认识。”魏曙笑道,“我前几日在茶馆里听人提到了他,觉得此人经历甚是有趣。”   当年西游记大火,引发了一场西方掘金潮,不少百姓遁着唐僧的脚步去了天竺,确实有不少人发了财,但要说最厉害的还属这个朱驯,据说他当年去的时候也不过十五六岁大,经历各种艰辛发展成了如今丝绸路上第一富商,据说还差点被天竺南部某国公主看中召为驸马,其经历之精彩堪比唐僧。   魏曙随着穿越者们开眼看到了整个世界,对外界很是向往,同时对这类敢于冒险的人很感兴趣。   夏婵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表情有些古怪,但又很快恢复正常,笑笑:“这朱驯确实是个人才,不过他短期内恐怕不会回来大魏,我离开天竺时,他转道去了黑汗,殿下若真对他有兴趣,我可以叫人联系到他。”   “那便算了。”魏曙摇摇头,“我只是想听听他一路的见闻,也不用为此事去打扰对方。”   虽说从夏姑姑这里也能听到,但她是去做文化交流的,对别国来说是贵客,未必看得到当地底层的真实状况,可惜他现在身体年纪还小,就算父皇允许他也不会去,重活一次,当初寻死的勇气已经没有了,他还是想好好活着。   “还有一人夏姑姑可——”   还想再问,却被父皇开口打断,抬眸瞥过来:“作业写完了?”   魏曙:“……”   话说母后都病重了,他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作业要写?!   作者有话要说: 魏曙:我承受了我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痛。 第163章 姜菡   不管百姓们多么挽留, 皇后的病还是按照计划越来越重, 终于在四月十二这日闭上了眼。   八年前的这一天, 正好是皇后跟元清帝坦白身份的这天,挑在这天离开,也算有始有终。   “圣宗皇后赵氏, 元清七年八月二十三日立为皇后,元清二十年四月十二日崩于清宁殿,年二十八, 谥曰昭德皇后。”   皇后薨逝, 满城缟素,元清帝哀恸不已, 闭朝十日,并表示永不再立后, 且坚持为皇后守孝一年,朝前朝外无不悲痛, 各类报纸头版头条都被这则新闻占领。   自梁才人去后,元清帝的陵宫便开始修建,名曰昭陵, 皇后出殡过后便直接葬入昭陵, 元清帝亲自撰写碑文,包括陪葬的东西,全都由他亲自挑选。   所以没有人知道他其实写了两篇碑文,外人所知只有给皇后的那篇,实际还有一篇写给真正的赵慧, 或者说写给他的义姐,可能未来某日考古学者打开陵墓破开由穿越者们共同制定的机关密码,才会知晓真相。   他并没有学先辈撰写祭文祭诗,毕竟在他心中皇后只是回家而非死去。   皇后的离去让穿越者们也十分伤感,梁才人离开的时候大家相处不过一年还好一些,皇后却跟他们相处了八年,尤其在宫里的几个,包括太后和贵妃,难过了许久。   贵妃尤甚,可以说是皇后手把手教会的她人情世故,不然以她的性格,估计这辈子过完都不可能真正学会入世。   元清帝听到她的心声,她甚至打算历练结束后去皇后的世界找她。   不过也正好,借着皇后薨逝,魏曙自请在宫中为母守孝三年,实际乔装打扮,扮作高家远亲,跟诚哥儿一道去了江南。   等皇后薨逝的阴影过去,已经到了六月。   这几日长安城沸沸扬扬都在说着一件事:第二届优秀记者评选会。   大魏时报兴起后,元佩上书建议成立新闻部,既然决定要将报纸握在官方手中,那必定要专门设立来管理的机构,元清帝自然也想到了,于是有了新闻部的诞生。   经过七年的发展,新闻部已经有声有色,全国各地的记者管理也趋向成熟化,一开始确实发生过一些记者为了报纸销量捏造诬蔑他人的事件,但很快被揭穿,究其原因,在元清帝一开始的设定中记者只是事件的采访和撰写者,当地有村长族长还有官员,除非全部勾结,想要完全瞒住根本不可能。   而且为了避免造成这种事,每个衙门都会配备两方记者势力,为的便是互相监督。   除此之外,元清帝还亲自制定了律法,凡是做出违背记者操守捏造诬蔑他人的,轻则除名判刑,重则斩首流放。   为了起到威慑作用,最初违法的几个记者被压送来京城,由元清帝亲自给了严惩,并且叫来全国各省府的主编亲眼观刑。   自此之后到如今再没有哪个记者敢做出违反记者法的事情,虽然八卦娱乐报纸会夸张一些,但并不会凭空捏造,猜测便写明是猜测,遣词用句绝不会说是事实,不过倒也促进了大家对文字的运用,还因此诞生出不少新的成语。   而记者职业的兴起,也帮忙消化了不少童生秀才,大魏考取功名的读书人相对全国人口来说是不多,但对相对官职来说却不少,这些人很多已经再考无望,虽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但放任这些读书人在民间对元清帝而言也并非好事。   而且许多秀才一心埋头做学问,其它万事不懂,元清帝并不需要这样的人来入朝为官,正好可以让他们在做记者的时候多了解了解民间世事和疾苦,免得全都成了酸腐。   再者这些年他一直在潜移默化修改科举制度,如今的科举跟八年前相比已经变化了太多,老一批考出来的秀才已经完全被他摒弃在可用人选之外,朝中的官员越发趋向年轻化,满朝上下朝气蓬勃。   几年下来,随着各类报纸兴起,有很多自知科举无望的童生秀才都选择加入了新闻部成了记者,不管怎么说记者也是正经有品级的官,更有做的不错的已经晋升到了主编。   同类还有法医,不过相比记者,法医更难让这些读书人接受,毕竟记者是新兴的官职,之前完全空白,而且一出来便配了品级,自然也就没有贵贱之分。   法医则不然,它的前身是仵作,仵作自古以来便被视为低贱行当,这种思想已经流传了千百年,虽说这些年通过元佩以及小说舞台剧等让人们大为改观,甚至地位也从原来的小吏提到了有品官员,但根深蒂固的思想很难拔除,那些酸腐儒生更甚。   不过对元清帝来说却正好,记者帮忙消化了这些童生秀才,法医则给了平民百姓一条出路,两不相撞,刚刚好。   儒生们得了利益,记者这个行业便不需要穿越者们多费力就被认可,并且迅速发展兴盛。   不过优秀记者评选这个点子却还是穿越者们提出来的。   顾名思义,评选出各类报纸最优秀的记者,为了鼓励记者们多多努力,最优秀名额有三人,而且按照报纸分类来评选,也就是说每一类报纸都会评出三个人来,大大增加了参与性。   评选每三年举办一次,获奖者除了得到金银奖励外,还能得元清帝亲自召见,并赐予他亲自所书的奖牌,对读书人来说,后一项是极大的荣耀,而且得奖的记者从此一朝闻名天下知,对这些没有考中科举的读书人而言,相当于圆了错失的梦。   “姜同学!”   姜菡从图书馆出来就被人叫住,转头一看是同班同学李妍,她停下脚步回礼:“李同学。”   因为出身的关系,她对这个李妍的印象并不深,只记得似乎是一七品小官之女,倒不是说她的出身多高多瞧不起对方,相反,平日里反而是她们这些嫡女瞧不起她们这些庶女,虽不是人人都是这般,但极少有嫡女会跟她们来往。   当然也不排除家世高贵的庶女身边有小官嫡女跟随,但姜菡现在的父亲不过是个五品文官,所以她在学院里相熟的都是跟她差不多出身的庶女。   哦,忘了说,姜菡就是那个穿越来的小官庶女。   她是三年前穿越来的,她穿越的原因跟皇后差不多,皇后是得了癌症,而她是因为眼盲,现代的她两年发生意外伤到了眼睛,手术治愈的几率极低,她成了一个瞎子。   就在她痛苦伤心的时候,系统找上了她,跟她做了一个交易,只要她去古代完成任务,不但能让她重回现代,还能治好她的眼睛,她当时几近绝望,毫不犹豫便答应了。   她的任务总结一下就是庶女逆袭,最终目标攻略当今皇帝,成为帝王真爱。   然而等穿越过来她就傻眼了。   这根本就是一个被穿成筛子的世界!   唐诗宋词三百首变成皇帝亲妈的作品就不说了,玛丽苏女主套路大家都懂,尼玛水泥公交报纸……这浓浓的男频风格是闹哪样,要不是了解到有海外行走这几个人,她都要怀疑皇帝就是穿越男了,当然事实证明皇帝确实不是。   姜菡不蠢,她活了二十多年,唯一一次犯蠢,给她和家人带来了毁灭性的打击,也给她狠狠上了一课,失明的两年让她懂得了很多东西,闹明白这个世界是怎么回事后,她果断想办法找上了元佩。   邵行走不是她的身份能轻易见到的,那位季行走十分神秘,几乎很少出现在人前,更难见,孙行走俨然一个宅男,专注科研妻妾成群,虽说可能是最容易见到的,但显然不是最好的沟通者。   梁平安她接触不到,宫里的娘娘更不用说,而且除了夏婵,她不能确定她们一定就是穿越者,但夏婵那时不在大魏,所以在收集够资料后,她选择了宋行走,当然后来知晓他的真名叫元佩。   元佩虽担着医学院院长的名头,但闲暇时依旧会协助大理寺办案,而且会带着学生一起来实习,时常在长安街头出没,姜菡便瞅准时机跟他见了一面,穿越者之间若要对暗号十分简单,她只说了一个英文单词就接上了头。   等了解了所有真相,她更庆幸自己的选择,然后果断跟元清帝投诚展示了自己的诚意,不过她能贡献的并不多,一些基本发明早就已经被元佩他们实现,各种创意也早早呈上了元清帝的桌头,她来晚的不是一步,而是整整五年,所以她能做的就是安分守己配合他们。   当然她也不是没有贡献,她学的是珠宝设计,这两年和安王的珠宝行合作,贡献了不少设计方案,服装设计她也有涉猎,如今馥春推出的成衣便有大半出自她手。   不过外界没有人知晓,毕竟她现在的身份年纪太小,才刚刚十三,而且原身从前从未接触过这些,读书识字还是在她来之后,短短三年不可能突然就成了天才。   “我听说你抽到了投票卡?”李妍微笑着问。   姜菡顿时明白了李妍叫住她的原因。   眼下长安城最热闹的无非是记者评选,为了做到公平,评选会会在百姓中随机发放三千张投票卡,拿到投票卡的人需得在三天之内去投票箱投票,长安学院被分配到了一百张,院长为了公平发给每个班让学生抽选,姜菡正巧抽到了真卡。   记者评选关乎到不少记者的前程,虽说官方严令禁止,但私下还是有不少人会发动人脉关系,找出拿到投票卡的人,想方设法让其投自己,只要不涉及威逼,你情我愿的事官府也没有办法处理。   再者除了百姓评选还会有评委评选,综合两方分数才定下最终人选,最后还有元清帝把关,足够确保了公正性。   老师让他们抽卡时说明了抽卡结果并不强制公开,姜菡不想找麻烦,便没有像别的同学那样立刻说出来,只是悄悄展示给了老师看,为了保证投票的公正,拿到投票卡的人是需要立刻登记身份牌的,投票不支持匿名,以防有人故意收集投票卡。   所以李妍是怎么知道她有真卡的?   姜菡不由皱了下眉。 第164章 宋良   姜菡不觉得李妍有能力从老师那里拿到消息, 她也不觉得李妍是自己要用, 想起李妍平日的作为, 心念微转,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动声色道:“李同学从何得知?”   言下之意便是承认了。   李妍微笑, 带着一丝骄矜:“我自有我的渠道,你不必管,你只说可愿接受议价?”   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记者评选关乎许多人一生的仕途, 尽管评选已经足够公正,但总会有人找到漏洞加以利用, 第一届评选时便有参选者派人找到有投票卡的百姓,用金银收买。   有需要就有市场, 还真有不少百姓因此发了财。   于是到了现在第二届,有心想要一争的, 早早便盯上那些拿到投票卡的百姓,而拿到投票卡的百姓,也想着借此发一笔财, 不过评委办料到会有此举, 所以发放出去的投票卡大半给了读书明理的儒生学子和军中士兵,寻常百姓只拿到三百张。   能上京来参选的记者原本就是从各省府选过一轮的佼佼者,为显公平,投票卡有一半是按照籍贯来发放的,各个省府的学子都有, 古人最重同乡情谊,哪怕为了气节脸面,也不会轻易被收买,如此一来便可将票数分散开来。   当然,不能避免仍是有一些囊中羞涩的,打算借此充裕钱袋。   只要不是恶意大批量刷票,一些小举动评委办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毕竟就算查到,百姓一口咬定就是愿意支持对方,谁也没有办法。   所以投票只做一个参考,主要还是看评委打分以及皇帝的喜好。   姜菡知道有这一回事,却没想到这些人竟然敢将手伸到长安学院来。   李妍能找到她肯定是有人买通了老师,否则不可能知道她有,她除了老师没有给任何人看过。   长安学院如今的发展势头已经能与国子监并肩,甚至在百姓心目中远远超过了国子监,毕竟国子监只招贵族子弟,长安学院却面向所有百姓招生,教授的知识也更全面。   虽说一开始被上流官员贵族不屑,但随着元清帝的大力扶持,和资善堂毕业学生的加入,长安学院一跃翻身,成了官方撑腰的民办院校典型,官员贵族们也都明白过来,原来这长安学院背后是元清帝在撑腰。   伴随着一桩桩新事物从长安学院发明诞生,全国甚至全亚洲的视线都聚焦了过来,在大批量来长安求学的夷人请求拜入长安学院后,长安学院的声望达到了顶点。   知道长安学院背后是皇帝还敢做手脚的,不知是真的不怕还是胆大。   当然也可能是直接通过评委办拿到了所有持卡者的名单,这样那问题就更严重了。   姜菡眯了眯眼,面上做出迟疑的表情:“可是吴同学让你来的?”   李妍一愣,脸上划过一丝错愕,似乎在惊讶她是怎么知道的,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自爆了底细,眼里闪过懊恼。   果然如此,姜菡顿时明了,虽然她跟李妍不熟,但班里几个小圈子她还是清楚的,嫡女圈主要有三个,两个是班中地位最高的女孩,两人身份势均力敌,身边自然而然有人聚集过去,剩下一个便是不愿沾染这些是非的嫡女圈,平日十分低调。   庶女同样也有相对的小圈子,当然也少不了一些游移在外的,姜菡自己就是,毕竟她的心理年龄是这些小女孩的二倍,加上身份和见识,实在说不到一起。   若是眼盲之前的她穿越,恐怕很快会融到这些人之中,然后想方设法给自己博取前程,让自己过得更好,眼盲之前她可是切切实实的白富美,白富美与白富美之间暗潮涌动的勾心斗角没少经历,只是没想到会看错了人,引狼入室,家破人亡不说,自己也真的瞎了眼。   姜菡心底轻叹一声,撇开跑偏的思绪,道:“抱歉,我的投票卡已经投出去了,恐怕帮不到吴同学。”   吴同学叫吴攸,是庆康大长公主的孙女,也是最得庆康大长公主宠爱的孙辈,其父是庆康大长公主第二子,因庆康大长公主自己的原因导致这个儿子天生体弱,所以自幼便偏爱一些,五年前其子终于撑不住去了,只留下吴攸一女,其母年纪还轻,归家改嫁了,庆康大长公主便怜惜吴攸,将其带在身边,感情自然与其他孙辈不同,甚至为她向元清帝求了一个县主的身份。   庆康大长公主如今是所有皇室宗亲中最风光的一个,英宗时她机敏站队成功,得了英宗照拂不说,女儿也被破格被封为公主,便是嘉善公主,八年前同崔昭等人一同进入资善堂学习,如今是长安学院里最受欢迎的老师之一。   因庆康大长公主帮过英宗,元清帝对她也多有尊重,而且庆康大长公主十分识趣,这些年帮着元清帝做了不少事,各种新鲜事物的出现,都有她活跃推广的身影。   再加上嘉善公主和崔昭,尤其崔昭,是资善堂培育出来的最优秀的学生,又是长乐长公主的驸马,未来前途不可限量,而他是庆康大长公主带在身边养大的,对他有恩,投桃报李,他也对庆康大长公主一家多有照顾。   即便庆康大长公主什么都不做,只要崔昭前途不断,庆康大长公主一家就不会倒。   何况庆康大长公主这样识时务,只要她不犯错,元清帝在位期间公主府便绝不会倒,甚至更昌盛。   有这样的背景,被庆康长公主带在身边的吴攸地位也水涨船高,加上她生得漂亮,自幼聪慧,性子又十分温柔,极受追捧,李妍会帮她做事并不稀奇。   学校也是个小社会,以吴攸的身份,想巴结的人不在少数。   李妍闻言俏脸一沉:“我能来问你,自然知晓你到底有没有投过,你既知道我是为谁而来,还不快些填了了事,难不成你要县主亲自来同你说?”   姜菡做出畏怯的表情:“不知县主要为谁投票?”   李妍满意了,眼底露出淡淡的不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递过来:“你不必多问,只管照着这纸条上的名字写就是。”   姜菡看到名字大概明白吴攸为何需要这投票卡了,赵是吴攸母亲的姓,她想帮的显然是自己外祖家。   姜菡目光闪了闪,她不喜欢吴攸,倒不是什么女人的嫉妒心,她还不至于心眼小到去嫉妒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准确说是害怕,因为害怕所以不喜欢。   说起来有点丢人,毕竟她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却害怕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但这却是事实。   姜菡在现代法治社会长大,尽管所谓的白富美姐妹团之间也会勾心斗角,但也不过就是什么抱团孤立背后不着痕迹说坏话上眼药之类的小手段,要么就是拼购物拼人脉拼爹甚至拼男友,然而这里却不同,这些小姑娘从小就受尊卑教育长大,在她们眼中身份代表着一切,一个身份能压制一切。   姜菡如果看不顺眼家里哪个佣人,顶多就是辞退,她们却有万般手段设法惩戒,不着痕迹毁掉某个丫鬟小厮,对她们来说轻而易举。   甚至姐妹闺蜜的名声,必要的时候也是可以算计的。   姜菡原本以为曾经看过的那些宅斗小说不过是现代人胡诌,但亲自经历,才发现并不完全是虚构。   不说别人,单说她现在所在的姜家,虽然表面和乐融融,但实际暗潮涌动,不然原主母女也不会出事,她也不会穿越过来了。   虽说也有律法,但法不责众,而且对她们来说,要做什么并不需要自己亲自去动手,就算出了人命出了事,只要身份够高,总有人会帮她们扛下。   这一点是姜菡学了三年也学不会的。   她之所以害怕吴攸,是因为她曾经撞见过她整治别的女孩,清纯漂亮的小姑娘云淡风轻说着阴狠毒辣毁人一生的话,对比现代同样年纪的初中生,让她不寒而栗。   虽然她明白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社会规则,但不妨碍她不喜欢。   只是没想到有一天轮到了自己头上。   她心里叹了口气,做出不得不答应的表情:“我知道了。”   李妍就露出算你识趣的表情,又从兜里摸出一块玉佩给她:“这是报酬,日后可别说是县主强迫你。”   她心里也松了口气,这一次好不容易能帮县主做事,可千万不能出了差错,她特意从名单上挑了姜菡,一个无依无靠的庶女,因生母救了嫡母一命才有机会被送入学院,根本不用担心。   姜菡伸手接过来,没有再说什么,她大概能猜到李妍为什么来找她,无非是觉得她没有背景好欺负,然而……   她装好纸条和玉,趁着大课间去小基地找到了宋良。   “哟,大小姐今天怎么想起来找我了?”见她进来,一个八、九岁大的男孩笑眯眯朝她招手。   “有事找你。”姜菡平静道,她从前也是活泼张扬的性格,但自从变成瞎子,整个人沉寂了下来。   男孩耸耸肩,从墙头跳下来:“什么事?”   姜菡将事情说了一遍:“……你帮我告诉元哥。”   她来的太晚,所有她知道能发明出来的都已经发明出来,加上学的专业问题,她能做的贡献并不多,能做的就是不添麻烦不多事,那些喜欢多事的下场她也知道,更不会多做什么。   当然她自己本身也不愿意高调张扬,上辈子她张扬了高调了,结果落得那个下场,她现在只想平平静静生活,多多充实自己,等回去重头来过报仇。   元佩给她安排的任务就是在长安学院安心读书,帮他们留心学院中的情况,现在出了这种问题,她肯定要上报。   宋良拿起来看了看,皱眉,随即脸上露出一丝不屑,浑然不像八、九岁的孩童,倒像是成年人,他嗤道:“还真以为刷票就能拿到名次?也太小看我们了点,你放心,我回去就告诉元哥。”   顿了顿,语气嘲讽:“庆康大长公主那里你不用担心,她这两年也是昏头了,陛下愿意尊着她,是因为她识趣,真以为她私底下做的那些事没人知道?这些老宗室也是飘了,陛下扶持也扶持的是年轻有才的新一代,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不过,”他看看手里的玉佩,若有所思:“说不定还真可以从这里入手敲打敲打。”   姜菡摇摇头:“你这肆无忌惮的态度得改一改,别万一哪天被人听到拿捏住。”   宋良也是后来的穿越者,差不多跟她前后脚投靠元佩,她也是因为听说他投靠过去平安无事,才冒险去找了元佩。   跟她的低调不同,宋良就比较张扬,神童的名号远播,什么儿童玩具游乐场童话故事成语故事总编等等,没有一天不折腾的。   宋良撇撇嘴:“我知道,这不是在你们面前吗,我又不傻。”   他其实比姜菡还要早穿越两年,但那个时候他还是个没爹没妈的三岁小孩,住在亲戚家蹭着百家饭长大,他根本不敢表露什么与众不同,生怕被驱邪弄死了,一个三岁的小孩忽然讲话条条有理出口成章,不被当成妖邪附体才怪,就算是现代,你表现的忽然超出正常人认知的范围,也会被人怀疑。   他一直等啊等,等了两年,眼睁睁看着水泥路修到家门口,镇上开起了卫生所,报纸新闻各种消息传到村落,慢慢了解到发生这些变化的原因,才终于谋划着来了京城。   他穿越来的山村在开封府,倒是离长安不远,但他一个五岁的孩子独身出门远没有那么简单,幸好他是成年人思想,加上有了长途客运,一路上磕磕绊绊总算平安到了长安,这还得得益于身份牌的问世,还有巡警的设立,使得人贩子少了不少。   跟元佩成功对上暗号的时候他都快要哭了,他在现代虽说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但也是小康家庭长大的,什么时候过得这么惨过,足足两年,简直跟乞讨的孤儿没什么差别,吃的喝的穿的都是别人家剩下的,小胳膊小腿想做的什么改善一下都不行,他又不想去孤儿院,去了肯定不能轻易出来。   冬天冷夏天热,还不敢生病,生怕一病小命就没了。   简直荒野求生了两年,终于找到了组织否极泰来。   姜菡说完投票卡的事,迟疑了下,道:“你能不能帮我给夏婵捎句话,问问她下一次出国是什么时候?”   宋良一愣:“你问这是……你想跟她一起出去?”   “嗯。”姜菡也不避讳,承认道,“我想出去多见识见识。”   她前世虽然因为家世的原因见识超过不少人,但也正因为家世,她被保护的太好,从小到大顺风顺水什么都没有愁过,如果不是家里出事,恐怕盐和糖她都分不清,当然这么说是有点夸张了,但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尽管遭难她性格大变,但变的只是性格而不是能力,不代表她就能立刻无师自通变厉害,所以她需要锻炼,需要学习如何变强大。   待在长安城固然安然无忧,也能学到东西,但她不是来享受到,她想学的不单单只是古代的知识。   她花了三年时间蛰伏适应这个世界,现在是时候出去走一走历练历练了。   宋良从小抽屉里拿出一个精美的小攒盒,揭开盖子,里面是五颜六色的糖果,推给姜菡:“新出的奶糖尝尝,加了果味的。”说着随手捻了个红色的丢到嘴里,“嗯,草莓味的。”   然后含混道:“那你不做任务了?”   他成了元佩的儿子后才知道原来他们这些穿越者竟然还是有金手指的,如今出现的穿越者,就只有他和孙昭没有,叫他愤愤不已,要是他有金手指,刚来那两年也不会过得那么辛苦了。   不过没有系统倒也一身轻,不需要按照系统的指示去做事,前路只由他自己规划。   姜菡摇摇头:“不急,任务可以放到日后再做。”   她的任务要完成并不难,庶女逆袭简单,等她跟随夏婵历练出来,成了梨园女官,自然就是逆袭了。   至于另一个成为元清帝真爱,也不过是达成百分百的好感度,皇帝陛下已经允诺了会帮她实现。   日常刷分任务是按照她所处的环境来的,并不是非得要将她困在京城。   “行吧。”宋良点点头,“你放心,等我下次遇到夏婵就会跟她说。”   他现在的年纪和身份,成了这些穿越者最好的传声筒,大家有什么不方便让下人带话的都交给了他,以前皇后在的时候还会借着大皇子召他进宫去。   姜菡也捏了个橘子味的奶糖吃了,在他旁边坐下来,正事说完聊起了闲话:“你怎么没有跟大皇子去江南?”   宋良虽说不是魏曙的伴读,但这两年经常和魏曙玩到一起,大概两人都是成人变成小孩,比较有共同话题。   宋良嘎吱嘎吱将糖果咬碎:“人家那是去泡妞、不,泡仔培养感情去了,我去了这不是当电灯泡吗?”   魏曙跟高诚的纠葛他们虽然并不是十分清楚,但多少也知道一点,尤其他时常跟在魏曙身边,看他对高诚的态度就知道了,所以魏曙问他去不去江南的时候他没答应,相比江南,他更喜欢越来越繁华的长安城。   再说穿越者同伴都在这,他干嘛要去江南,万一出事怎么办,到时候那些侍卫肯定先顾着魏曙,魏曙那厮肯定先顾着高诚,剩他一个自力更生还得吃狗粮,虽说他不怕死,但还不想这么快离开。   姜菡轻笑:“我还以为你打算跟着大皇子了。”   宋良立刻脸色一正,假装严肃道:“姜同志你可不能诬蔑我的清白,我是忠于陛下忠于组织的,绝对没有另起炉灶的想法。”   他虽然跟魏曙关系好,但并不代表他就成魏曙一派了,外人不知道他们这些穿越者还不清楚,元清帝显然没有要拿魏曙当继承人培养的意思,想想也是,有长乐公主的药和越来越先进的医术,元清帝再活个三五十年不是问题,魏曙总不能一直等到五六十再上位?   再说了,他压根就没有想要做官的打算,做个唐伯虎那样的逍遥才子才是他的目标。   姜菡忍不住笑出声:“行了行了,我就这么一说,你想怎么我可管不着,反正那时候我早都回去了。”   她不可能在这个世界待太久,她给自己设定的时间极限是十年,绝对不能超过十年,她比任何人都迫切想要回去报仇。   宋良笑嘻嘻:“我可没想着要在这待一辈子,我也是要回去的。”   他虽然没有系统没有金手指,但他不会跟孙昭元佩一样会永远留在这里,总有一天会回去,这是一种预感,没来由预感,在他穿越睁开眼的时候就有了这个预感,好像有人灌输到他脑子里的一样。   而且他在现代可没有死,他是睡着醒来发现穿越的,没道理回不去。   所以他行事有点肆意,死了就回去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不过他也不会作死,好不容易穿越一回,总不能辜负这么好的机缘,他做的事都在底线范围内。   “对了。”姜菡忽然道,“我听梁平安说陛下打算要跟辽国开战了?”   “嗯。”宋良脸上的笑淡了下去,“刘愿假死的当天辽帝就暴毙了,比他还早一点,辽太子和皇长孙都拿出了传位圣旨,楚王打着清君侧的旗号起事,三方正在博弈,要乱了。”   姜菡轻叹:“所以是要打仗了吗?”   她说的打仗不单是指跟大辽,跟大辽估计不过是战争开始的序幕。   就算她对战争不懂,但历史也是学过的,大魏现在的发展,肯定是要对外扩张的,有哪个皇帝会不想开疆拓土。   其实内心深处她也支持,虽然大魏是架空国家,但根本上还是华夏,她自然希望华夏越强盛越好,何况不是他们不扩张就不会有人来打他们,不然曾经清朝的下场恐怕就是这个世界大魏的未来。   “是啊。”宋良去捏糖的手一顿,目光遥遥看向远处,表情惆怅,但目光坚定,“要打仗了。” 第165章 军医   大魏要跟辽国开战了!   这个消息像风一样迅速席卷了整个长安城。   消息传出来的时候肃王带领的禁军已经到了魏辽交界。   战地记者们随军赶到了前线, 准备撰写第一篇报道, 而其它各报也纷纷各显神通, 采访相关人员,争夺头版头条。   茶馆里酒楼中百姓们议论纷纷,但几乎很少有人露出惶惑哀戚等负面情绪, 全部都兴致勃勃讨论着。   这在其它国家是十分罕见的,毕竟这个时代战争意味着流血意味着分离,更甚者家破人亡, 永不再见。   然而大魏尤其长安城的百姓, 却大都是积极向上的,即便是自家有儿郎去往前线, 也并不像曾经大魏与匈奴开战时那样充满忧愁和哀戚。   这些年大魏的发展百姓们看在眼里,作为底层最直接的受益者, 即便他们不识字没有读过书,但与自身切身有利的道理他们还是懂的, 加上这些年各种新闻报纸的轰炸,不识字不读书,不代表他们见识少。   虽说为了不泄露消息, 唯独军事没有独立的报纸, 相关军事消息也只通过政报才能了解只言片语,但这些年每隔三年就会进行一次阅兵,大魏禁军的风采百姓们是亲眼见过的,更甚者炮火演习时造成的动静,百姓们也是远远感受过的, 枪炮给了他们足够的底气。   而且这些年在禁军的努力下,盗匪几近灭绝,相关新闻没少登报表扬,大魏百姓们都是有眼睛有耳朵的,看得出来大魏禁军的强大。   当然这其中也有元清帝潜移默化舆论推动的原因,战争注定是要开始的,必须稳住百姓,避免战争时百姓动荡,也防止有人趁机动歪脑筋。   东市小吃街里,午后歇息下来的店家们也在讨论此事。   长安城六月的午后热浪腾腾,过午后小吃街的客人少了大半,只剩店家们摇着扇子坐在外面的棚下乘凉。   “老张,我听说你那侄女也跟着去前线了,你可知道些内幕?”一高大微胖瞧着就是厨子模样的男人笑问。   被叫老张的正好跟他相反是极瘦的小个男人,闻言笑呵呵道:“青娘确实是跟着去了,可这军中之事哪能告诉咱们,青娘都说了,要说出来是要被处罚的。”   “那就说说能说的,你就不担心你那侄女这一去回不回得来?”厨子显然对打仗的事很感兴趣,不想放弃。   “呸呸呸。”他背后一妇人走出来,狠狠瞪了他一眼,“胡说什么,你这张嘴就不能说点好的?”转头冲着老张笑道,“张三哥莫怪,他这人就是不会说话,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老张仍是那副笑呵呵的样子,半点不生气,显然是个好脾气的老好人:“我知道,我知道,其实要说能说的,青娘临走时倒是说过,他们这一回愿意随军去前线的医生,若能平安归来,日后会被编入军制,领军衔。”   “真的?!”此话一出,别说厨子,连妇人都惊住了,还有旁边其他几个店主纷纷投来惊讶怀疑的目光。   “怎么可能?”   “真的假的?”   “女子如何入军制?”   ……   老张见众人的目光全落在自己身上,有点不自在,结巴了下,道:“这、这是青娘说的……”   “可不是真的。”一道女声从他背后的店里传出来,走出来一个微胖的妇人,冲着众人笑眯眯道,“青娘临走前亲口跟我们说的,等她回来到时候就是军医,往后专门负责给军中将士治病,那待遇跟将士一般,且跟将士一般是终身制。”   “有这等好事?”   “那青娘这辈子可不愁吃穿了。”   有人羡慕。   也有人嫉妒质疑:“女子如何能入军中,岂不是乱了套?”   “女子怎么了?”微胖妇人脸上的笑敛了敛,“你不是女子生的?你婆娘你女儿不是女子?”   “咳咳……”被问话的人看了眼身旁斜眼看过来的妻子闭了嘴。   “唉,早知道当初我就让我那侄女也去医学院学医了。”有人拍着脑袋懊恼。   “可不是,要是去了现在你那侄女也有一份了。”有人也跟着道,那人忽然看向先前厨子夫妇,“欸,我记得当初青娘可是叫你家英娘一道去的,真是可惜了。”   厨子脸色不太好,他哪里听不出来这人是故意刺他的,他妹妹英娘和青娘当初都被休弃归家,青娘不知道从哪里听到有医学院招人,不,一开始是妇科院,他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青娘后来又去了医学院。   总之当初张三同意让妹妹青娘去了,他和婆娘没同意,他当时心里还笑话张三昏了头,青娘都多大了还送去学堂,学了医又能如何,留在家还能添个人手,万万没想到会有这样的造化。   如今哪个百姓不羡慕将士的待遇,不说每月俸禄,哪怕是普通的士兵,只要出示士兵身份牌,无论到哪里都能得到优待,坐公车都不用掏钱,更不用说士兵牺牲后的那些待遇,如今民间传者一句话,一人送命全家不愁,说的就是禁军将士。   没想到青娘竟然能得到将士待遇,若当时他送英娘去,那说不得得到这待遇的就是他家英娘了。   厨子心里懊悔,那微胖妇人还在说:“……可不是,我们青娘现在可不愁嫁,等回来就是半个官身,跟那些女官差不多……呸,谁说我们青娘回不来,难不成你觉得咱们打仗会输?”   “自然不是!”碎嘴被喷的人忙道,这话可不能乱说。   旁人跟着道:“咱们如今有枪炮怎么会输?我看那辽人怕还来不及。”   “可不是,前年炮团演习的时候就在我那丈人家山后,我当时正好在,隔着老远都能感到震动,还以为是地龙翻身了,听说后来有人进山去瞧,半个山都被炸没了。”   “有这些还怕啥,看看那些来长安城的夷人,哪个不羡慕咱大魏。”   “那是,都是圣上圣明,不然哪有咱们坐下这闲聊,不说远的,就说这小吃街,若非圣人下令整改,咱们恐怕还不知道在哪里谋生。”   这话一出一旁的店主们纷纷赞同。   他们这条小吃街当初要重新规划三市时圣上特意点出来建立的,专门将各种小吃摊子集中到一起,虽然不像从前那样在路边自在摆摊,但至少有了铺面,且还不用他们掏钱。   一开始大家不能理解,以往大家都是各自划分区域分开来,这是默认的规则,同样的吃食聚在一起还如何做买卖,虽说有吉祥百货小吃城的例子,但小吃城里的吃食都是不重样的。   然而事实证明圣上果然圣明,小吃铺子聚在一起非但没有让他们的收入减少,反而增多。   他们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原来这就好像吉祥百货的铺面,所有铺子聚在一起,反而比分散开来更受百姓欢迎。   如今来三市的百姓们若要吃饭,要么去吉祥百货的小吃城,要么就是选择他们小吃街。   加上有了外送,即便最热的夏季或是最冷的冬季都有源源不断的订单,不愁断了生计。   他们这些店家无不得意当初的选择,那些不看好没报名的现在没有一个不懊悔的。   “张三两口子可有福了,你们这些年帮着青娘,等她回来,肯定念着你们的恩。”有人羡慕道。   老张笑容憨厚:“不求不求,青娘自己过得好就行。”   老张婆娘也笑眯眯道:“我们当初送青娘去医学院,也不是为了求什么回报,只要她自己过得好就成。”   她这说的是实话,都说小姑子难处,但她跟青娘的关系却极好,可惜青娘所遇非人,当时他们看青娘郁郁寡欢,才提出让她去妇科院。   其实去妇科院还是她先提出来的,他们那时在东市西头摆摊,她听食客提到了妇科院,才想着让青娘去试试,有事做说不定就会好起来,没想到青娘还真在学医上有天赋,很快被调去了医学院,更有了今日的造化。   他们如今不缺吃不缺穿,并不惦记青娘那点钱,她家三子一女,长子在自行车行上工,待遇可不少,再攒两年,只怕连娶妻的钱都不用他们掏了。   二子随了他爹,往后家里这铺面是要交给他的,女儿已经说好了人家,更不愁,剩下幼子青娘临走前说了,等她拿了军功回来,就可以推荐幼子去长安学院,这可比什么都强。   “哎呀,你家青娘走了,往后可不知该托谁去买药了。”有人忽然一拍脑袋道,“我还想着托你找你家青娘帮我买些宝塔糖,我家小宝又闹肚子了,跟他说了无数回让他先洗手再吃东西就是不听。”   “是啊是啊,我这几日上火,还想着买些黄连上清丸。”有人附和。   这些年太医院研究出来不少成药,一些小病不用他们找大夫拿方子抓药,直接对症买药就行,省了麻烦也省了钱。   妇人笑道:“没事,青娘临走前跟我们交代了,要买药可以去找她一位学姐,她就在隔壁常乐坊的卫生所。”   因为医学生买药有折扣,所以常常会有人来托他们让青娘帮忙买药,大家都是街坊邻居,帮一帮也无妨,只不过不能太多,青娘说了有限量,若是超过必须说清去路,还会有责罚。   众人顿时又是一阵羡慕。   有人已经在心里琢磨,要不要等医学院招生的时候送自家孩子去报名。   作者有话要说: 宝塔糖是打虫药,八零到九零这个年龄段的同学应该知道。 第166章 银票   连知晓一星半点的百姓们都对大魏禁军信心十足, 元清帝就更不担心了, 随着大使馆建立商路开通, 他对周边各国的战力水平已经多少有了数,他敢说如今没有哪个国家能与大魏一敌。   除了应用了现代练兵方法,当初造出来的鸟铳火铳火炮等, 这几年一直在不断改良。   刘愿那里虽然只有文史知识,但在这些文史资料中,总会有关于枪炮的记载, 哪怕没有详细制作方法, 但总有提及,元清帝让他先将这些兑换了出来, 交给了枪炮营去研究。   现在的枪炮早不是当初的基础版本,不管是鸟铳还是火铳, 全部改名叫了枪,大炮也做了改良, 有专门攻城的,有专门给船上用的等等,更不提其它各种火器。   再加上这些年大魏禁军一直在实战训练, 从未懈怠。   元清帝对这一战信心十足。   至于匈奴会不会趁机碍事, 他丝毫不担心,这几年阅兵大魏展示出来的战力,早就让他们不敢造次,又通过经济和文化逐步侵入,就算他如今不管不顾直接开战, 也不怵任何人。   他毫不介意向各国展露自己的野心,他们即便明白也不敢反抗,像高丽交趾等小国,早就表达了臣服之心,自动请旨上奏要成为大魏属国。   如今辽国和匈奴,在经济上完全依靠大魏,一旦他打定主意要切断与两国的经济往来,两国百姓只怕会最先跳出来怨声载道。   不过大魏自称礼仪之邦,这次出兵自然是有光明正大的理由。   就在一个半月前,辽帝薨逝,皇长子许王被指认弑君谋反,被辽太子当场格杀,辽国虽套用了汉制,但更多还是讲究强者为尊成王败寇,许王已死,又有所谓证据,加上辽帝薨逝,太子乃正位,除了许王手下,没有人再多事为其平反。   然而就在辽太子打算继位之时,皇长孙拿出一纸诏书,表示辽帝想传位的是他而非自己的父亲,请辽太子直接成为太上皇。   因辽帝在世时确实不喜太子更看重皇长孙,又有圣旨在册,朝臣们动摇起来,但偏偏按照顺位规章,太子才是首位。   于是两方开始了拉锯。   而就在这时,被遣去边关的楚王伺机发难了,打着要帮太子和皇长孙调解、认为他们父子之所以反目成仇是有小人奸臣作乱的旗号,带兵攻向了东京辽阳府。   辽太子和皇长孙虽早有防备,但他们万万没想到楚王城府竟有这般深,握有三十万亲军不说,且迅速击溃边关禁军,整顿合一,带领五十万兵马一路攻向京都。   辽太子和皇长孙不得不暂时握手言和,随后通过大使馆传信给大魏,寻求支持。   所以大魏出兵有名,至于届时结局究竟会如何,就得看肃王的手段了,这些年元清帝送去大辽的探子不是白送的,现在正是需要他们出力的时候。   元清帝没打过仗,兵书看得再多也只是纸上谈兵,所以打仗的事交给肃王和众将士,他只负责做好协调就行,就算是皇帝也不可能做到什么都擅长,他需要擅长的是识人善用,让所有人各司其职。   虽说不担心此战的结果,但刀剑无眼,军队出发前,他还是为皇叔做了各种保障,这些年从长乐那里得来的丹药大半都给了他,还有研制出来最先进的防弹防护衣等。   枪炮营不单单只改良了火器,对刀枪剑戟等冷兵器也做了改良,甚至按照刘愿搜索出来的文字创造出了一种战车,只是这种战车适合平地大范围的战争,一直没有真正投入使用,现在正好可以用这一战来试手。   同时还派去了邵岩,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些拥有金手指的穿越者还有一个作用,他们能够随身储存物资,尤其是邵岩,他如今已经拥有数万吨粮草,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日后与它国开战根本不用担心前线将士会缺吃穿!   在这个时代,单凭这一点大魏已经站于不败之地!   当然邵岩自己也是愿意去的,他一直想要真正上战场走一回,即是满足他的心愿,也是为未来征战日本做准备,尽管他经历过末世身手了得也亲自带兵剿过匪,但却从未真正上过战场。   元清帝对此自然乐见其成,所有穿越者中,唯有邵岩所在的世界危机重重,其他无论男女皆成长在和平时代,自小养尊处优,让他们安逸生活在长安城出些主意可以,派去上战场却是够呛。   这也是元清帝压根不担心宋杰想要建功立业的主要原因,虽说他也未曾上过战场杀过敌人,但承位而上的皇帝和开国皇帝是不一样的,哪个开国皇帝不是一路浴血奋战上位的,不说宋杰有没有帝王之才,单叫他提刀去杀人只怕要鼓半天的勇气,真正杀人不是说说而已。   这么多年下来元清帝也算摸透这些现代人了,奇思妙想学识巧言一堆堆,但大半别说杀人,连鸡鸭猪牛都没有弄死过,加上生活的环境太过和平,很容易被欺骗算计,也就来了大魏才慢慢被迫学会,这点以夏婵和梁平安最甚。   夏婵还好一些,刚来就暴露了身份,有皇后梁才人等维护教导,梁平安却是自己一个人小心摸索了好几年,若非身份暴露又有了穿越同乡,恐怕长久下去他自己先扭曲了心理。   后来的这些穿越者更不必说,有邵岩等帮忙,只要他们诚心来投,都不会过得太差。   打仗的事不需要元清帝多操心,他眼下还有一件重要事情要做。   大魏从立国至今所用货币以铜钱为主金银为辅,但铜钱多于五贯便沉重不便携带,也因此民间百姓私下交易时常会以物易物,或用绢布丝绸或用粮食油盐等等。   从前大魏并不重商,对货币并没有多做改良,而如今随着各项商业飞速发展,只用铜钱已经不能满足大笔交易,虽说自从玻璃镜价格降下来,民间用得起铜镜的全都换了玻璃镜,大大减轻了铜的耗费,甚至还能拿来多余制造其它物件,但对于如今动辄万万的交易来说,还是不够的。   金矿银矿虽加大了开垦,但携带非常不易,一旦涉及多金银的交易便需要请镖师请护卫,虽说如今有禁军有巡警海晏清河,但总有求财不要命之人。   而且自从大魏崛起小国俯首,四通八达的商路开通,各国贸易上了正轨,很多异国夷人也用起了大魏货币,大魏境内有安全保障,但远去它国行商却没有巡警帮忙,于是随着商业渐渐崛起,元清帝不得不考虑对货币进行改革。   至于如何改革,自然而然想到了现代的货币。   自从卫生纸出世,营造司便单独分出来了造纸署,专门为皇家提供各类纸张以及继续再研究,七年过去,在造纸上早有了新进展,足以制造出能够供大魏百姓使用的新货币,或者说叫银票。   当然这其中还有民间百姓的功劳。   这些年发明创造奖一直没有撤销,甚至经过几年的发展已经分出了类型,元清帝结合皇后等人所说的现代各种奖项,设置了大魏皇家奖,下分皇家发明奖、皇家理论奖、皇家手工奖、皇家医学奖、皇家诗画奖、皇家文学奖等等,获奖者不分男女不分老幼,只要拿出证明是自己所创,皆可以报名。   前几项显而易见是为了鼓励百姓多多发明创造,后面则是向朝臣和儒生的妥协。   其实应该再详细些像现代那般分物理化学生物等等,但眼下这些学科还没有完全普及,等普及后再改也不迟。   因着奖金的刺激,使得这些年民间各种发明创造遍地开花,尤其百姓提出的,多与民生相关,大大提升了大魏百姓的生活水平,这其中还闹出了一些趣事和几桩冤案。   利益放在这里,自然会有人铤而走险,不过有无处不在的锦衣卫和金吾卫,还有群众自发举报,再加上提交发明必须说明来龙去脉,需得当场制造演示,而且一经发现必定重罚,这般做的总是在少数。   话说回来,正因为发明创造奖的设立,使得现在元清帝想要改革货币时,不愁没办法可用。   事实上第一批银票在他的授意下已经印了出来。   巴掌大小,印着龙纹暗花,底色是白色,格式是事先刊印好的,只留了金额签名日期备注等空白。   抬头除了银票二字,还有一行印花大字:大魏皇家银行。   与其说这是银票,倒不如说是一张存折。   是的,元清帝真正想要改革的不单单只是货币,而是想要放出银行这个他早就谋划了很久的东西!   早在从穿越者口中知晓银行的存在,他就在琢磨着有朝一日如何将它建起来,如今八年过去,终于是时候了。   他看着手中的纸张,真正作为货币的纸币其实还在研制改良中,毕竟存折可以一式多份保存,货币却很难,站在百姓的立场上,远没有铜钱实用,在银行未建起来之前,纸币并不适合拿出来,再者即便有了纸币,铜钱还会是主要货币。   不过他弄出银票重点是为了缓解大面额交易,小额并不碍事。   当然,关于铜钱也在改良中,现代的银币有些难,但民国的银元却是可以试一试的。   而要建银行,他之前想过的财务部便需要设立起来了。   “来人,宣安王来见朕。”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八年时间抗战都打完了,银行也该搞出来了。 第167章 银行   元清帝之所以要挑这个时候放出银行, 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与安王有关。   银行是安王的系统发布给他的新任务。   这些年, 所有拥有系统需要做任务的人中, 就属安王最积极,没有有之一,没办法, 只有他的任务有失败抹杀这一项。   其实随着越来越多的穿越者出现,再结合他们的任务,元清帝隐隐摸到了一种规律, 似乎越对他皇位关联大或者说威胁大的人任务越苛刻, 像是刘愿,好好的一个大辽皇子走了文人路线, 皇弟成了商人,连魏曙都是带着愧疚重生的, 叫他不得不怀疑这些不管是穿越者还是金手指携带者,都好似专门有人安排给他的一般。   他做过各种猜想, 还跟皇叔一起讨论过,但事实真相究竟是什么他也不知道,便撂开不管了, 不管是老天爷也好还是列祖列宗又或者是其它原因什么也罢, 他只知道对他对大魏有好处就是了,其它多思无益。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想多了。   话说回来安王为了自己的性命,兢兢业业认真完成系统发布给他的任务,元清帝自然不会看着自己的亲弟弟送命,给了不少支持。   其实要说元清帝和安王有多么深的兄弟情, 并没有,元清帝出生即是太子,母亲又是宠妃,在他登位之前,压根和安王没有多少交集,毕竟那时候安王才是个三岁稚童,再者他是因为英宗和元清帝母亲闹别扭才出生的,英宗当时本是要处置掉安王生母的,是元清帝母亲出言保住了她,才有了安王降生。   英宗为了讨好元清帝母亲,再没有理会过安王母子二人。   安王生母谦太妃倒也是识趣之人,不争不抢只默默抚育安王长大,和太后也相处得很不错,是故在安王出宫建府时,元清帝许了她同安王一道出宫,也算成全了他们母子。   谦太妃如今含饴弄孙过得好不惬意。   谦太妃这样的性子,她教养出来的安王从小乖顺胆小,见了元清帝从来都是战战兢兢,如今虽好了一些,但对上他依旧十分小心,幼时是因为懵懂而惧怕,现在则是因为懂得而谨慎。   所以要说元清帝和安王有多少亲情……   只能说他和安王的感情远不及与高晏,甚至长乐公主也不及。   元清帝宠爱长乐公主,一是怜她年幼失牯,二来长乐公主也确实聪慧懂事,人与人的感情是相处出来的,有来有往才会增进,安王见了他就躲着走,又如何亲近的起来,而且那个时候他忙着进学忙着学如何做一个皇帝,哪有功夫理会其它。   但不管怎么说,安王仍是他唯一的亲弟,与其它宗室不同,加上他的性格和心性,在来向他坦诚求助时,他选择了帮忙。   事实也证明系统没有找错人,安王确实很有经商的天赋,系统下达给他的一桩桩任务他都完美完成,并且他自己也乐在其中。   银行一事事关重大,不论是从身份还是手段上,安王是最好的人选。   传令下去没多久,安王就匆匆进了宫,六月中旬的天气,他又着急赶路,没有坐车也没有骑马,直接骑了自行车,等到紫宸殿出了一身的汗,毕竟骑马坐车到了宫门口都得下来走进去,从宫门口到紫宸殿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自行车却不禁在内。   如今朝臣上朝或上班几乎全都选择骑自行车,要么是自家购买直接从家里一路骑过来,要么是坐车骑马到了宫门口再换上宫门口特意安放的公共自行车,骑到办公区域。   元清帝鼓励臣子多多运动,他不想大魏的朝臣也像宋朝那般全是文弱书生四体不勤,而是希望他们像刘愿所说的唐,能文能武,一个健康的身体才是做一切的本钱。   他自己也会时不时骑着自行车去前朝巡视,上行下效,官员们除非真的学不会或者年事已高,纷纷改骑自行车。   更不提从前年开始推广的全国运动操,官员贵族可以药膳保养,即便生了病也能立刻得到最佳的医治,百姓却不能,所以必须从根本开始,提早锻炼,增强体质。   而一件新事物的普及也会连动产生其它新事物,譬如为了骑车方便改良的新式骑衫、护腕护膝,还有之后为孩童生产出来的小自行车等等。   “王爷安好。”   安王刚在台阶前停下来,便有小太监上前接手将车推到划分出来的指定停车区域。   宫女早早捧了脸盆帕子和绿豆汤等候在旁,安王一边上台阶一边擦汗,到门口端起绿豆汤一口气喝了,然后理理衣衫进了紫宸殿书房。   一进殿里,一路上顶头的热浪瞬间消失,整个书房清凉如春,安王被太阳晒得燥热的心也跟着静了下来。   不过倒也不惊讶,以他如今的财力,皇兄享受到的,他也一样享受的到,甚至皇兄作为皇帝想要大肆修缮皇宫还得有所顾忌,他一个王爷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他在王府里可是直接修建了一栋地管小楼,夏日通凉水,冬日过热流,冬暖夏凉,连皇兄都要羡慕几分。   当然,这桩小楼是他建给母妃的,虽然皇兄不介意,但他不想给别人抓到把柄让皇兄为难。   “皇兄。”他近前行礼。   “坐。”元清帝示意他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穿越者带来的改变在方方面面,眼前的书房或者说会谈室体现的最明显。   透明的玻璃窗替换下了最初的绿色玻璃窗,书房更加明亮,淡黄色的落地窗帘被束起,安静的垂在两侧。   长榻改良成了更方便更舒适的紫檀木沙发,围成开了一横的口字型,套着舒适的软垫,面前配套紫檀木长茶几,十分巧妙的雕刻成了龙吐珠茶盘,脚下是柔软的羊毛地毯,背后靠着鹅绒靠枕。   元清帝坐着的沙发两侧各立有一座三角小高几,自下而上有三层,下面放着书册文件和一些杂物,最上面放着两个青瓷花瓶,插着时令鲜花,搭配的十分漂亮。   沙发主位后放着一面十二扇大屏风,将书房一隔为二,隔开了后面的书桌,屏风上是长乐公主亲手所画的龙腾九州图,五爪金龙腾飞在云雾中威风凛凛,龙头正面冲着人,仿佛下一秒就要颇屏风而出,每个来看到的人都会被震撼。   而认真仔细看就会发下云雾下的所谓九州其实是缩小的世界地图!   安王在沙发旁的冰盆上摸了一把,冰块凉爽的触感让他精神奕奕:“皇兄找我有何事?”   元清帝将准备好的文件拿出来:“看看,觉得如何?”   文件就是改良过的奏折,是他从穿越者的红头文件得到的灵感,穿越者递给他的文件简洁明要,该是什么事说的清楚明白,奏折用语冗长累赘,尤其有些臣子极喜欢咬文嚼字,元清帝在改革官职考评制度时,便下令整改奏折,换成了文件样式。   各个部门的文件直接刊印好发放下去,一看文件封皮就知道是哪个部门的,有事汇报直接在上面按照格式填写,清楚明确。   安王翻开文件立刻露出了喜色,只见上面写的正是他期待的银行!   他一个月前就收到了这个任务,但当时皇兄说需要准备,他就一直等着,虽然这个任务的期限很长,但事关自己性命,他当然还是希望越快越好。   他刚刚在路上还琢磨着皇兄召见他会不会要跟他说银行的事,没想到真的是!   “多、多、多、多谢皇兄!”   虽然这些年安王长大沉稳了不少,但这一激动就会口吃的毛病还是没能改掉。   说到这倒是要提一下孙昭,许是因为同样都是口吃,又有着能分享的秘密,所有穿越者里,安王跟他的关系最好,若是其他人元清帝还要在意一下,但换成孙昭这个足不出户的宅男,就随他们去了,当然他能听得到他们的心声,就算在意也不怕。   元清帝摇摇头:“先别着急谢朕,银行这件事可不是之前的商场酒店,事关重大,只许成功不能失败,你心中可有了章程?”   他倒不是故晾安王一个月,当时辽帝刚刚薨逝,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了辽国上,即便没有辽太子来请援,他也打算找借口跟辽国开战。   再者,给安王一些时间让他好好考虑考虑到底银行究竟要怎么开,银行不比他之前开商场开会所,涉及到了国事,需要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到,如果安王什么准备都没有,他就得考虑考虑换个人来了。   幸好安王没有辜负他的期望,立刻道:“有、有、有、有章程……”   【有好多好多!】   元清帝就笑道:“这样,朕就问你一个问题,你且说说如果银行开起来,要怎么才能让百姓愿意存钱进去?”   他也不需要安王一条条说给他听,只一个问题就能知道他这一个月有没有考虑,能不能胜任。   安王平稳了一下心情,不让自己口吃,道:“我、我暂且想了三计,第一,首先是将银行的具体作用通过报纸广而告之,让百姓们知道银行是做什么的,要塑造出银行的可信度。”   说到这他给自己打了个“广告”:“如果由我代表皇家出面,会更增加说服力。”   毕竟他这些年行商童叟无欺的诚信形象还是很深入人心的。   元清帝笑了笑,示意他继续说。   “第二,定出铜钱与纸币的兑换规章,譬如即使有损的铜钱银行也可以同价兑换,这样一来,肯定会吸引百姓来兑换。”   元清帝听到这不由点了点头,虽说每年都会回收有损的铜钱融掉重铸,但民间流通的铜钱中还是有很多有损缺的,不可能完全收回来,这种有损缺的铜钱,有些商家不在意会收,也有一些不收,但会收的大多会折价,如果银行能同价回收,肯定会有人愿意兑换。   安王见状信心大增,说话也越来越流畅:“当然,单这远远不够,可以直接要求商家只收纸币而不收铜钱,这样一来百姓就算不想用也得用,这点我可以帮得上大忙,吉祥百货、吉祥酒店、吉祥会所、吉祥车行……所有我,啊不,咱们名下的产业都能下令让只用纸币,还有长乐元佩夏婵他们名下的产业,只要皇兄开口,应当不成问题。”   “第三便是带头作用,银行建立后,可以让宗室和朝臣作为代表优先存钱,还有这些年评选出来的义商,皇兄下令,他们定会遵从,除了这一项,还可以设置俸禄存折,将朝臣的俸禄直接通过银行拨发到他们的存折中,还有养老金也一样,可以每月直接通过银行扣除留在他们的存折里,等退休后发放。”   养老金也是官考改革后的产物,元清帝给所有官员涨了俸禄,并且表示所有官员致仕后都能拿到养老金,每月按时发放,一直到他们去世,此令一出没有官员不口呼圣明,但相对的,若是这样还有朝臣贪污,一经发现绝对严处,锦衣卫和金吾卫可不是吃干饭的。   安王说起来滔滔不绝:“除了朝臣还有皇兄的宫女太监,我王府的下人,雇佣的掌柜伙计等等,全都给他们用存折发月钱,对了还有将士的月俸也可以用存折,尤其先前承诺发给牺牲将士家人的抚恤金,可以放在其父母或妻儿的户头中每月定时发放,如此还能防止有些人冒领或者一次领完挥霍掉……”   元清帝看安王的目光便带了赞赏,安王能想到这些说明他这一个月确实仔细研究过了,虽然有些可能是孙昭或者梁平安给他出的主意,但至少他有去主动了解。   “不错,你能说出这些,我也能放心将此事交于你,不过除了银行,还有一事,朕打算将财政从户部分出,设立财政部,由你与户部侍郎陈停一道去办,如何?”   安王这下彻底震惊了,他没想到皇兄真的会愿意让他参政,虽然还是与商有关,但这个财政可不是像之前经商,是真正掌管国库,掌管天下财产,如何能不叫他震惊。   他本以为他现在积攒的家产越来越多,皇兄会对他防备不会用他,这他能理解,换成是他他也会防备,没想到竟然真的让他参政。   不禁为自己之前的揣摩羞愧。   虽说他拥有万千家产,但总得为子孙后辈着想,皇兄如今又不禁宗室参政,他总不能落后其他人。   激动之下,说话又变回了结巴:“谢、谢、谢、谢皇兄!” 第168章 韩倬   辽国争位之事不止辽国百姓在关注, 几乎整个亚洲都投来了目光——因为国际报的存在。   若国际报是它国所设, 恐怕还要顾忌不敢报道, 但大魏如今不惧任何国家,所以光明正大报道相关报道,还附送外交部、即原来的鸿胪寺官员, 以及其它几国驻辽大使的分析。   前线记者甚至已经到了辽国都城,和驻辽大使联系上了辽太子和皇长孙,采访了两人对楚王的看法, 也有记者去拜访了楚王。   这些年看到舆论带来优势的不止是大魏, 周边各国帝王也都发现了时报的妙用,学着大魏搞起了本国时报, 各国报纸甚至通过往来的商人辗转传到了遥远的大食拜占庭等国。   不提报纸以及报纸上所描述的内容会给这些国家带来怎样的变化,对大魏来说太过遥远暂且顾及不到, 还是先顾好眼下。   辽太子皇长孙以及楚王也打起了舆论战,发行报纸来给彼此造势。   太子皇长孙攻击楚王谋逆作乱, 实乃乱臣贼子,楚王坚持自己是为了大辽,为了太子和皇长孙着想, 不让他们被奸人懵蒙蔽, 将自己塑造成了一朵为国为民的白莲花,哦,白莲花这个词在现代的含义还是元清帝从夏婵嘴里听来的。   总之,肃王带兵前去“支援”的时候,双方正舆论战打得不可开交, 并且太子和皇长孙内部还不安稳,市井中关于太子害死了刘愿这位前大辽皇子的留言传得有板有眼沸沸扬扬。   而辽国派来与肃王接洽的,正是当初和刘愿一起来大魏的韩倬。   “将军一路辛苦。”八年过去,韩倬已经从当初接近及冠的少年变成了即将而立的青年,面容依旧俊朗,甚至相比当年更添了成熟稳重的气质,若是刘愿在这里,肯定又要在心里暗戳戳搓手痴汉了。   肃王对韩倬也不陌生,当年使馆刚刚建立起来的时候,韩倬便作为第一任辽国大使在大魏待了一年,之后几年刘愿前来大魏,他偶尔也会跟着一起。   当然肃王知道他更多是因为刘愿,刘愿对此人一直有觊觎之心。   许是因为他和元元的缘故,他对与他们同样喜好,或者说叫性向的人会多关注一些,像梁平安和刘愿,梁平安那种做派他能理解但不喜欢,刘愿虽然说话直白了些,但他对韩倬的感情多少让他有些感同身受。   再者,咳,他某些直白的言语对增进他和元元的感情也有很大的帮助。   所以看到韩倬肃王心情有那么一丝复杂,尤其想起如今隐姓埋名去了江南的刘愿。   这些年刘愿找各种借口拒绝了辽帝给他的指婚,虽说是因为他以后要回现代,但跟韩倬多少也有些关系。   而且不知道是冥冥中注定还是其它什么缘故,韩倬这些年竟也没能成亲。   他原本有一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妻,但天生体弱,在成亲当天病逝了,据说连高堂都没拜成,刚刚进门便倒下了,韩倬自愿为她戴孝一年,好不容易出了孝,他祖母又突然病倒,不过几日便去了,祖父母去为齐衰,又是一年守孝期。   待孝期结束韩倬已经二十有四,与他同龄之人子嗣都能遍地跑,不过以他大丞相之子的身份,仍是很快订了亲,然而没想到这一回又没成,这位未婚妻在订婚一个月后骑马从高坡上摔落当场没了。   韩倬克妻,这个传言很快传遍了整个辽国,导致接下来两年韩家都没能为他找到适合的人选,以韩倬的身份,若韩家降低要求,也不难帮他找到,然而一个半月前辽帝薨逝,皇长子许王谋反时杀害了韩倬的父亲,这位辽帝最信任的大丞相。   父母去为斩衰,韩倬又得守孝三年,等三年后出孝已是而立。   肃王虽知晓刘愿对韩倬有意,却并不知韩倬如何看待刘愿,刘愿每每嘴上说得一套一套,但真让他去跟韩倬表明,却立刻变怂,这次他假死归来大魏也没有提过韩倬半分,看样子似乎是打算断了念想。   不过韩倬此刻恐怕也没有心情考虑自己的婚事,韩倬父亲韩石是韩家的支柱,他一倒下,韩家垮了大半,又是皇位交替的非常时刻,韩家如今的处境十分微妙。   大魏有周相,大辽有韩相,韩石在当今是与太傅周宗夔齐名的人物,他做了将近二十年的大丞相,辽帝对其十分信任,韩石对辽帝也是忠心耿耿,然而韩家却与太子有着龃龉,前太子妃病逝后,太子想要与韩家联姻,为怕韩家不愿意,他私下引诱了韩家女,却被韩家人识破变相拒绝,太子自此记恨在心。   不过这也是辽帝更信任韩石的原因,恐怕没有哪个年迈的皇帝会愿意看到自己的丞相与太子走的过近。   韩石也许是真的看不惯太子,或许是顺势而为,总之韩家并没有参与夺嫡一事,至少韩石这一脉并没有,哪怕韩倬后来与刘愿走得近,在本就偏宠幼子的辽帝看来只是两人私交。   但也正因为韩家不站队,又曾拒绝过太子,被太子记恨,韩石的死说是许王所为,但当时那般危急的情况下,未必没有太子在其中做了手脚。   从欣赏人才的角度,肃王对韩石的死感到可惜,但站在大魏的角度,韩石的死却对大魏来说是好事。   没了辽帝又没了韩石,太子皇长孙和楚王还在为皇位互搏,大辽气数已尽。   不提肃王如何与韩倬寒暄,大魏这边,得到了元清帝的准许,安王雷厉风行办起了银行。   当然在这之前得先组建财政部。   户部执掌全国疆土、田地 、户籍、赋税、俸饷及一切财政事宜,银行本该纳入户部管理,但如今大魏商业繁盛,并且日后随着大航海的开启,只会越来越繁荣,所谓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元清帝便想要将财政从户部分出来,单独列一个部门专职管理。   商业的繁荣带来的便是商户的逐增,这些年元清帝有意扶持商人,给了皇商义商的名头,聪明的商人们也立刻把握住了机会,大把大把的慈善捐款往出撒,来成全自己的名声,加上创造发明奖连带发展出的商行或店铺,也渐渐让百姓们改变了对商的看法,谁不希望自己发明出来的东西给自己带来切实的利益。   创造发明奖诞生出一个个新兴行业,百姓们选择行商的越来越多,只是区别在于有人只养家糊口,而有人趁此成了豪商。   于是随之而来,便是商税。   魏太祖一统中原后,便废除关税,只收市卖之税,并且细碎物品和农具书籍免税,也就是说百姓小本经营的吃食小摊等几乎都是免税,只有那些贵重物品以及大笔买卖的商人才需要缴税。   后来神宗时添加了住税和市肆门摊税,从此买卖宅院都需缴纳百分之三的税金,不过市肆门摊税却并不包含百姓经营的小本食摊,只对城中主要店铺有效,譬如一城内人人皆知的酒楼客栈等等。   而如今越来越多的商铺林立,这些商铺背后或多或少都有着官员勋贵的影子,所谓官官相护,人情往来,市肆门摊税对他们而言根本不起作用,只有那些无背景的商人才会按时缴纳。   元清帝这一回分出财政部,便是想重新制定商税并且加强执行力度。   他打算按照交易金额来收取商税,交易达到既定的金额,便需缴纳相应的税金,从而正规商税。   譬如原本刊印售卖书籍是不收税的,但如今随着文化入侵计划的施展,由穿越者们整理售卖出来的小说话本还有各种画册周边等等越来越多,这两年甚至远销到了其它诸国,这样大的销量,不可能不收税。   还有纸张,原本纸张亦是不需缴税的,但如今纸张分出了各种类别,尤其卫生纸,早已应用到了大魏每家每户,并且远销各国,虽说一叠纸巾最便宜不过一文钱,但每日都在不停的消耗,收益十分可观。   皇家造纸署所造的纸巾可以不收税,但别人呢,譬如当初最先售卖卫生纸的庆康大长公主,单单卫生纸这一项就给她带来了不少的财富,遑论其它,元清帝念在她是长辈又识趣的份上对她规避缴税的做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现在建起了财政部,便需得统一对待。   除了本国商业还有关税,这些年各国交易越来越多,之前是为了打开市场,拿捏各国的经济命脉,如今也该收取关税了。   至于具体如何实行,元清帝完全撂开给了安王和陈停,是器重也是考验,若他们连这点问题都无法解决,他又如何放心将财政部交给他们。   安王确实很苦恼,他现在对行商一事驾轻就熟,就没有在他手里起不来的生意,而且还不是依靠系统,毕竟系统只是给他提供商品提供模板,具体如何营运靠他自己,嗯,以及他从穿越者那里学来的一些现代经营理念。   但他对政事却是束手无策,虽不能说是一窍不通,但也差不多,为了避免皇兄猜疑,他除了节日朝会基本就没去上过朝,而这也是他身上头一次有了实职,什么都很新鲜。   他这个王爷的身份虽说尊贵,但对上那些朝中重臣,尤其宗室勋贵,恐怕也不见得有用。   所以安王对上门讨薪啊不讨税这种事有点头疼,他又不想去找皇兄请锦衣卫或金吾卫帮忙,这样跟作弊有什么区别,他又如何让皇兄看重。   “王爷莫急。”见他愁眉不展,安王妃了解来龙去脉后笑道,“要联系金吾卫又何须通过圣上,王爷可记得当初十纨绔下江南一事?”   安王眼睛一亮,脱口道:“你说魏怀!”   是了,他怎么忘了魏怀!   昔年的安康郡王世子,如今的安康郡王,当初皇兄调教满城纨绔,他也跟着去了大营,后来不知怎么跟其他九个纨绔一起去了江南,这一去,一路上掀起了一场又一场“腥风血雨”“惊涛骇浪”,不知多少官员倒霉,当然也有不少官员升官,十人掀起的这场大变革被百姓戏称十纨绔下江南。   安康郡王魏怀也自此崛起,成了宗室中除了魏恒之外第二受皇兄器重的子侄,回来后被授予金吾卫,担任巡察监督官员一职。   魏怀也成了全京城纨绔的表率,纨绔们提起他没有不服的。   有魏怀带着金吾卫出面,还怕那些店铺赖账?说不得让魏怀一忽悠啊不一劝,那些纨绔们便直接给自家铺子掏了钱。   安王心中一喜,不由握住安王妃的手:“果然本王贤妻。”   他这位王妃虽出身一般,容貌也不算绝美,但知书达礼聪慧体贴,嫁给他这些年将王府打理的井井有条,与母妃的关系也极好,又为他诞下了两子一女,更重要她从不嫌弃他,得妻如此,他已经别无所求了。   说起来他最初倒是对夏婵动过心,毕竟夏婵是第一个没有对他口吃表现出嫌弃的同龄女子,不是因为他的身份,而是真正不嫌弃他这个人。   而且那时他刚刚接触穿越者,夏婵的性格和她口中时不时冒出的新鲜话语,都叫他新奇不已。   不过夏婵却只拿他当朋友,她又心心念念要回去,他也订了婚,便将念想压了下去,等后来他对穿越者了解的越来越多,心底那丝念想也渐渐消散了。   现在回想起来,只一笑而过罢了。   安王得了主意,立刻去了安康郡王府。 第169章 问话   长安七月的天热如火笼, 过了正午最热的时候, 百姓们逐渐上了街, 没钱或者不舍得花钱的就在树下乘凉,有钱的自然是在家里吹着风扇吃着冷饮。   也有脸皮厚些的干脆溜达到吉祥商场门口蹭个免费的绿豆汤或者酸梅汁,然后假装要买东西赖在里面乘凉, 商场里装了风扇,还放了冰,十分清凉, 听说还装了什么管道, 里面有水流过,冬暖夏凉。   所以即便只是为了取个暖或者乘个凉, 总有百姓喜欢进去转转,脸皮薄一些的总会买些东西拎在手里, 以示自己的客人,脸皮厚的默默找个不起眼的地方待着。   起初还有地痞流氓进去耍赖, 他们也不做太过分,只冲着零食柜台和小吃城,这个捏一块那个拿一粒, 要么就是没完没了拿免费试吃, 或者占着小吃城的座位不挪开,可谓无赖至极,后来被安王找来锦衣卫抓典型收拾了几个,这种现象才减少。   再后来,大魏自长安城到全国来了一场肃清活动, 对地痞无赖还有游侠全都进行了大清洗,所有犯过事的全部按照律法来处置,该关押关押,该斩首斩首。   随着公车四通物流和外卖等新兴行业的出现,只要有手有脚就不怕会饿到,若这般还能堕落成为地痞无赖游手好闲,那只能说一声活该,出了事完全自作自受。   如今不论是府城还是县镇,甚至各个村子,都有巡警巡视,极少会有青壮不事生产出来作乱,这些巡警可不是原来的那些乡兵,而是每年从禁军中一批批退下去的退伍士兵,他们离开前专门接受过培训,知晓如何训练巡警。   所以很少再有地痞无赖再敢上街肆无忌惮讹人。   不过夏季最热冬季最冷的时候,还是会有百姓赖在商场里不走,但只要不占位子不妨碍到他人这倒也无妨,甚至商场后来重修时专门在四面临窗下添加了一道长长的横板,类似现代商场里靠墙的长椅,供百姓安坐。   眼下小吃城里,就有一些百姓买了吃食在蹭凉。   这些年经过扩建改造,小吃城早不是当年的模样,比起当初大了两倍,原本砖木构造早就改成了全砖加水泥,以防厨房火灾,除了跟商场通着一道门,基本上已经算是独立的门市。   相比小吃街,小吃城可能有些名不符实,毕竟它并没有小吃街大,里头的食铺也没有小吃街多,远远担不上城这个词,但它比小吃街修建的更高档更干净些,吃食也更精致,好比后世大商场顶楼美食城和菜市场旁边美食街的对比,介于高档酒楼和底层百姓喜爱去的小吃街之间,一些手有余钱却又不足顿顿去酒楼的百姓便会选择来小吃城。   阶级这种东西,不论是哪朝哪代哪个时候都存在。   周老汉便是其中之一,他如今手中有些余钱,就是躺着什么都不做也能安稳过完后半辈子,再者他年事已高,也做不动什么,只每日来商场里溜达。   他倒不是专门为了乘凉,以他手头的余钱,去酒楼都足够,只是单喜欢商场人来人往的热闹,最重要能看到跑来跑去的孩童。   一如此刻,他正坐在小吃城十字道中央的室内花坛边,花坛一圈专门用了平滑的石砖堆砌,方便给客人休息。   “小四儿,过来。”他朝右手边一个五六岁大的男童招招手。   “周爷爷。”男童正一边吸溜着鼻涕一边拿着抹布擦着一糕点窗口前的玻璃,闻言眼睛一亮,笑眼弯弯就跑了过来。   周老汉也笑眯了眼,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小木盒,打开,里面竟是一排棒棒糖,他随手捏出两个递给男童:“给你。”   男童顾不上抹去鼻涕,双手并拢接住,咧着嘴满是笑,然后吸吸鼻涕,想起老师教过的,冲着周老汉弯腰行礼:“谢谢周爷爷。”   “不谢不谢。”周老汉笑得更开心了,“真乖。”   他自己没有孙子,便十分喜爱亲近别家的孩童,尤其喜爱像小四儿这样乖巧懂事的孩子。   周老汉本出生在长安城一普通农户之家,年少时父母猝然逝去,他还来不及伤心,便被兄嫂赶出了门,幸得早年父亲给他定下了一门亲事,岳父不计较收留了他,也恰好岳父没有儿子,他便干脆做了上门女婿。   不过岳父岳母都是善人,并未让他担了赘婿的名,他也主动同他们说好,他与妻子生下第二个儿子便冠岳家姓,长大后过继岳家,不让岳父家断了香火。   然而天不遂愿,长子长到两岁时,不知村中谁给他塞了一颗梅子,孩子不懂事吃到嘴里噎住了,待他们发现时已经脸色发青,来不及送到吴婆那里就咽了气。   可惜当时没有宋行走,不知道这种状况有专门的急救法,只要实施得当,有很大可能能活下来,再不济还能快些送去卫生所,当时他只能束手无策,眼睁睁看着长子咽了气,周老汉每每想起此事便懊悔不已。   长子去后,妻子接连生下了三个女儿,直到小女儿三岁时,才有了第二个儿子,妻子也因生他伤了身体,之后再未怀过。   岳父岳母虽失望,但也没再强求,倒是他自己觉得愧疚,许下承诺,待幼子娶妻生下孙子后再过继给岳家,然而老天再次让他失望了,七年前黄河水患,身为禁军步兵的幼子随军前去救灾,结果牺牲了。   周老汉当时只觉整个天都要塌了,儿子走前虽娶了妻,却还未来得及生下孩子,他和丈人两家可以说就此断了香火!他那日专门去酒楼里听报,就怕听到儿子的名字,没想到竟真的有,后来还是酒楼掌柜派车送他回的家。   他和妻子伤心欲绝,也幸亏岳父岳母数年前便去了,否则当时听到噩耗,只怕会撑不住。   他们夫妻二人浑浑噩噩了半年,多亏二女儿和离在家,长女和幼女也轮流回家来照顾才撑了过来,至于儿媳,她还年轻,又未有生育,他老两口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放她还家再嫁了,儿媳也孝顺,放心不下他们,再嫁之前总会抽空过来帮衬一二。   周老汉原本和岳家住在长安城外的村子里,靠着一点薄田,外加给人帮农度日,虽清贫但也不缺吃穿,尤其岳父岳母和三个女儿都出嫁后,更是攒下了薄产,但幼子却一心想要进入长安城,想要出人头地,城里传出消息报名征兵时,他便背着他夫妻二人去了,一直到村长上门,他们才知晓。   事已成定局,他便是再气恼也无用,只能让儿子去了,所幸头一年不错,儿子还参加了阅兵,他和妻子当时别提有多骄傲,村中一同来观看的人都对他们羡慕不已。   谁曾想也不过一年,儿子便牺牲了。   好在朝廷给他们发放了抚恤金,并且每月都可以去衙门领取补助,他和妻子便是什么都不做,也能安稳活到老。   他搬进长安城后除了每日风雨无阻去朱雀广场看升旗仪式,再去英雄纪念碑前看看自己儿子的名字外,便喜欢听听报看看剧,或者在商场里瞧瞧那些跑来跑去的孩童打发时间,妻子倒是闲不下来,被二女儿介绍去妇科院帮厨。   “周伯来了。”小四儿的爹一看自家儿子乐呵呵噙着个小木棍回来,就知道是周老汉来了,忙从玻璃窗口后面走出来,取下脸上的口罩,“怎么又给小四儿零嘴了,您可别惯着他,有那些银钱快给自己买些好的。”   周老汉笑着摆摆手:“一点糖果,不值钱不值钱。”   他的确不缺钱,儿子去之前他本来就有积蓄,儿子去后三个女儿轮流帮衬,尤其二女儿和离时分得了不少银钱,又被儿子介绍去了妇科院,学了一手好本事,成了坊市里有名的妇科医生,收入颇丰,还在城里买了宅子,每月都会给他和妻子一些让他们随意花,儿子的抚恤金他们几乎没有动过。   只可惜二丫这些年一直未再嫁,实在愁人。   小四儿的爹立刻转身挖了一小碗甑糕端过来:“这一锅刚做好的,还热乎着您快尝尝。”怕周老汉嫌少,他解释道,“甑糕不好克化,不能一次吃太多。”   周老汉本不打算接,但他知道小四爹的性子,推拒两下便接了过来,小四儿家的甑糕可是一绝。   小四儿爹送完吃食没有立刻就走,犹豫了下,问:“周伯,最新的政报您听了吗?”   周老汉一听就知道他想说什么,笑道:“你是想问银行的事?”   小四儿爹搓搓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不是听说存钱会得利,我便寻思着这事能不能成,这来往的客人都说的各有道理,咱也不知道该听谁的,想着问问您老?”   周老汉有个因公牺牲刻上朱雀广场英雄碑的儿子,还有个做医生女官的女儿,不像其他客人要么不熟,要么爱吹嘘说大话,算是他认识的比较可靠的人,他想听听他的建议。   周老汉一拍大腿:“那你可问对人了!” 第170章 獠牙   小四儿爹闻言立刻弯腰蹲下来:“您老请说。”   周老汉拍拍身边的位子:“你先坐, 咱坐着说坐着说。”等小四儿爹坐下来, 道, “你若愿意听我的意见,那便只管去存,不用怕!”   周老汉虽年过六旬, 但说起话来却中气十足:“你没听报纸上说了,这银行可不是民间商人开起来的当铺,那是圣上开口让朝廷置办的, 难不成你怕圣上坑了你的钱?”   小四儿爹急忙摇头:“自然不怕。”   “银行是做什么的报纸上说的明明白白, 我就不多说了,你要是不清楚也不会犹豫要不要存钱。”周老汉道, “你瞧瞧连官爷都往里头存钱,还有什么担心的, 我家二丫的月钱都改从银行发了,以后每月太医院直接发到那存折里, 什么时候想用只管去取。”   他瞥了眼小四儿家的玻璃柜台:“再说有了银行,你也就不用每日抱着钱罐担心。”   小四儿爹透过玻璃窗看到马路对面新建起来的银行,不由点了点头:“这倒是。”   别看他这店小, 但每日的流水不少, 有时候一个大钱罐都装不下,虽说商场里有保安巡视,路上也有巡警,但还是担心,丢钱这种事又不是没有发生过, 还有那些偷儿,手段防不胜防。   若有了银行,那晚上打烊,就能直接到对面去存了。   不过,他迟疑了下,皱眉道:“可这不是怕钱存进去万一……不是咱不信圣上,您也知道,我这一家七口,就靠这店支撑,若存进去的钱没了……”   他露出苦笑,若这唯一糊口的没了,他一家还怎么活?   周老汉哈哈笑了两声,示意他看银行门口过来的马车,那是四通物流的货运车,每个马车旁边都围着一圈护卫,还有巡警在前后开路。   “你看看,人家那一箱里的金银恐怕比咱们一生赚得的都要多,人家都来存钱了,难不成他们不怕钱没了?咱们那点钱算什么。”   小四儿爹看着那一箱一箱往银行里搬运的大箱子,眼里露出羡慕:“您说得对,是这个理,不过……”   他脸上露出一丝不好意思:“这不是想着那银行宣传单上说的利息,其实我前两天就去银行问过了,只要有身份牌就能办存折,但若想要得利,至少得存十贯钱,还得存够半年往上,存的时间越久利息越高。”   周老汉道:“这是好事啊!把你暂时用不着的积蓄存到银行里,还能得利,岂不美哉,这种白给钱的好事哪里找,我就把我家石头的抚恤金存进去了,直接存了三年,到时候光利息就这个数……”   他用手比了个数字,感慨:“这抚恤金我自个儿都在家放了七年了,若那时有这银行,七年那得翻一番。”   石头留下的这笔抚恤金,他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他就是死也不会花一分,这是他家石头用命换来的,他要留着给石头找个烧纸祭拜的人,免得他和老婆子走了以后,没人去朱雀广场看看他家石头,陪他说话,更不希望有人忘了他家石头是为什么走的。   这件事他早就跟三个女儿说好了,他大女儿和小女儿嫁的都不错,不需要这些钱,大女儿头些年还有点艰难,后来渐渐好了起来,尤其邵行走带来了土豆红薯,还有新肥新农具,收成一年比一年好,每年除了留够自家吃的,还能剩余不少出来卖钱,而且还多了空闲时间种菜养猪。   小吃城和小吃街有好几家铺子都是从他们村子收的食材。   二丫最出息,虽说没遇到个好人家,但如今可是医生女官,要放在十年前,谁能想到他家二丫居然会当上女官,他老周家往上数就没有一个做过官的,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有人能当官。   可惜他家石头去得早,不然回来现在好说也能当个警长了,李家那小子不就是,当年和他家石头一起去救灾的,他回来了,他家石头却没回来。   他每每瞧那小子穿着警服骑着巡警车的威风样子,就会想起他家石头,心里就不是滋味。   想给他家石头过继个子嗣的愿望就越迫切。   小四儿爹看到他比划的利息眼睛亮了亮,但还是有点犹豫:“可这三年是不是太长了些,万一……”   在他看来若不是为了那利息,他更愿意将钱藏在家中,那银行虽说是朝廷弄出来的,但谁知道会不会出事,用不着立刻就去,钱还是握在自家手中安心,但有了这利息,他便禁不住时时刻刻去想,这可是白送的钱!   什么都不干就能利滚利得钱,这样的好事万一错过再没有了怎么办?   什么打折促销开业酬宾之类的手段他又不是没见过,商场里经常搞这些活动,都是头几日占便宜,他怕银行也是这样,晚去就没了利息一说,不然他肯定会观望一阵,等去存钱的人多了再盘算。   周老汉道:“瞧你这话说的,人家都白给你钱了,你也总得承担些风险吧,就像那戏里头说的,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若真白白给你了,你放心?”   小四儿爹立刻摇了摇头,别说,要真有人平白无故给他送钱,他还真要怀疑是不是有诈。   周老汉说到这左右看了下,微微压低声音:“我家二丫说了,据说这一开始是有优惠的,只要是存定期的,都会发会员存折,会员是什么不用我说了吧,你们这商场不就有,虽说现在还不知道有什么福利,但往后肯定不会少,我去存的时候,一听说我是存定期,可是有专人招呼的。”   小四儿爹原本就动摇不定的心更不稳了。   “你自个儿在想想。”周老汉道,“就算不存钱,也是能换钱的,你可以把那些有缺的铜钱换新的,还能换金子和银子,拿回家也好藏一些。”   小四儿爹心里有了决断,朝周老汉拱了拱手:“我明白了,多谢周伯告知,您等我一下。”   转头不给周老汉说话的机会,跑到他们店隔壁,买了十个鸡蛋糕送了过来:“这给您,您拎回去给伯娘,替我问个好。”   周老汉自是拒绝,刚刚已经拿了甑糕,怎么好意思再白拿,他说的这些消息也算不上什么秘密,说不得过个几日就满城皆知了。   小四儿爹坚持,还叫来小四儿让他拎着,让他一会儿陪周老汉回家,将鸡蛋糕送给周老汉妻子。   “这是送给伯娘的,您可不能拒绝。”小四儿爹笑着说。   小四儿乖乖过来将鸡蛋糕拎在手里。   周老汉推拒不掉只能应下,心里想着家里还有些糖果,是买来准备等大女儿带重孙回来给小重孙的,他几个外孙早都长大了,尤其大女儿家的两个孙子,都已经成亲生子。   想到这,他看着乖巧的小四儿不由赞了两句,他那两个小重孙可没有小四儿这么乖巧有礼,别说读书识字,还光着屁股在地里在泥土里打滚,虽说也会帮家里做事,但见了人就会傻笑,根本不知道礼貌问好。   就拿他刚刚给小四儿糖来说,他家那两个小重孙笑嘻嘻抓起来就吃了,哪像小四儿,知道双手接过来还给他行礼说谢谢,这差距太大了。   而且小四儿这么小就开始进学,就像报纸上说的,教育要从娃娃抓起,他那两个小重孙,包括村里的孩童,一开始就差了这些城中的孩童一步。   他犹豫了下,问道:“你觉得小四儿上的那幼学如何?”   自去年开始,朝廷办起了幼学,说是专给四到八岁的孩童建的学堂,以坊市区分,每个坊市东西南北各设置一家,只要是家在坊市里够年岁交得起束脩的孩童都能去报名。   周老汉虽住在坊中,但他没有适龄的孙子,两个重外孙住在城外的家中,他们有父有母,亲家公也健在,不可能来跟他一道过。   不过倒是说好可以过继一个来给他,当年他家石头去了,朝廷发放了抚恤金,兄嫂一家便找上门来,话里话外想要挑个孙子来过继给他,当初他们那样对他,将他赶出门,走的时候连一床褥子都不给他,他如何能答应。   本家他是不想了,都是些不怀好意的,想占他家石头的抚恤金和福利,当年他被兄嫂撵出去的时候没见一个人帮过他,若不是他那老丈人,只怕他早就没了。   他如今也想得开,女儿怎么了,就像戏文里说的,身体里也留着一半他老周的家的血,他已经跟两个亲家公商量好了,日后谁家重孙子里有超过两个的,便过继一个来。   他也不需要孩子来陪,只要等他们去了,冠上他们周家的姓,给他们老两口摔个盆,记得给石头烧纸祭拜就好。   可惜如今重孙统共也就两个,一家一个,不可能过继给他,但想想自家那两个小重孙,再看看小四儿,他开始寻摸着到底该不该让日后要过继的孩子还待在村里了,他一个大字不识的老汉,听听报看看剧便开了不少眼界懂了不少从前不懂的道理,若从小就开始进学,那长大了得多有出息,也算帮石头圆了他出人头地的念想。   小四儿爹听他问起,立刻笑道:“您别说,这幼学着实不错,您别看小四儿现在这么听话,没进学前可气人了,我和他娘恨不能整日给他身上栓个绳子绑着,这才念了不到一年,就变化这么大,您说值不值?您说咱在这从早到晚辛辛苦苦,还不是为了孩子将来过得好。”   他说的是实话,他不是吉祥商场开业的时候就进来小吃城的,而是三年前扩建的时候才托了人进来的,当时为了这一个铺面,几乎用光了所有积蓄,能托的人都托到了,幸好没辜负他的期望,一年后就连本带利赚了回来。   有了钱日子好起来有了盼头,他自然是想着将孩子送去进学的,可是族学府学小四儿都进不了,私塾倒是可以,但长安城的私塾太贵,他得再攒两年才能维持得起,长安学院只招八岁以上的学子,他家小四儿光年纪就过不了。   当时正巧看到时报宣传幼学,他便送小四儿去报名了,一个学期半年只一贯钱的束脩,他本也没想着会学到什么,只希望有人能帮忙管束,总比整日在市井里跟着其他孩童调皮捣蛋的好,这点道理他还是知道的。   只是没想到幼学给了他这么大的惊喜,小四儿会读书识字了不说,还变得越发懂事。   “您家里若是有孩子想送去的直管去送,一学期也就一贯钱,而且学堂中午还包午膳,不过必须得是住在坊市里,早起去傍晚回来,上五天休两天。”   大约是因为进学的孩童年纪太小,幼学不像府学县学还有长安学堂可以住下来,傍晚下学必须离校回家,所以才只收家住坊内的孩童。   周老汉点点头:“这个我晓得。”   他整日出来溜达,在街上看见过穿着校服排着队去上学回家的幼学学生,只是当时并未想过让重外孙入城来进学,毕竟是外重孙,他不能插手太长,再者他想着村子里有乡学,要进学也是送到乡学去,烈士家属入长安学院的名额只限在直系子嗣,他几个外孙都够不上,何况重外孙,长安学院的名额他是打算留着给未来过继的嗣子的,但现在看小四儿和那些幼学学生的机灵模样,他却重新考虑了起来。   小四儿爹想起平日周老汉总是关照自家生意,又时不时给小四儿塞些好吃的,便道:“您若真有孩子要入学,我便去学堂找老师给您问问,正好马上要放暑假了,等假期结束新学期开始,正好能报名。”   周老汉忙道:“不麻烦不麻烦,我只先问问,待我回去商量商量再说。”   “是该商量,是该商量。”小四儿爹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打定了主意回头去学堂一趟,不说情分,单周老汉有个做医官的女儿,这关系就不能断了。   两人坐在这说着,却不知他们的谈话被路过的一大一小听了去。   大的是个相貌平平无奇的女子,小的也一样,但因着年纪的缘故,梳着麻花辫显得有几分可爱,看样子似是一对母女。   小的正啃着刚刚买来的玉米棒,经过周老汉和小四儿爹身边,听到两人的谈话不由回头看了一眼,等转回来出了小吃城,目露得意,含混道:“哎呀,你听听你听听,我说开幼儿园没错吧,教育就得从娃娃抓起,还是得看我的!”   女子也拿着个玉米,却不像小的那样直接拿起来就啃,而是慢条斯理地用手指轻轻剥着,一粒一粒的吃。   那小的脸上就露出了个不忍直视的表情:“我说咱能不能不要这么入戏?”   女子悠悠咽下嘴里的玉米,红唇轻启,吐出两个字:“不能。”   小的听着这堪比志玲姐姐的温柔女声,抖掉身上的鸡皮疙瘩,无语望天。   这一大一小,赫然是名义上的父子元佩和宋良。   作为一个拥有变装系统的女装大佬,出门逛街自然得乔装打扮一番,再加上他如今也算是名人,想安安稳稳走在街道上,就只能扮成这样平平无奇的样子,而作为名义上大明湖畔找上门的遗腹子,宋良自然得“子承父业”,也跟着扮丑而且扮成了女孩。   宋良很无奈,宋良很无语,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从了,好在他现在的身体年纪还小,勉勉强强能接受。   但转头一看到元佩,就有点说不出话来,倒不是歧视什么的,而是这厮扮的太像了,外表变化就算了,反正现代他在网上也见识过女装大佬,不是不能接受,但很多都是靠美颜靠P图,真人站出来其实还是看得出来的,元佩就不一样,外表像就算了,连神态动作都跟普通女孩没什么两样,他第一次看到他女装的时候差点以为元佩有个双胞胎妹妹也跟着穿过来了。   于是他从此不但多了一个爹,还多了一个娘。   作为一个钢铁直男,不管多少次看到元佩女装大佬时的样子,他还是不习惯。   “所以我说,建学院的事不急,先把幼学普及了再说,咱们要抓的是基层,得学大大,走农村包围城市路线,等那些腐儒反应过来,小孩都已经被新学洗脑,额,不能用洗脑这个词,应该说是沐浴在新学的光辉下成长了,还怕什么腐儒?”   是的,幼学这件事是宋良搞出来的,作为一个幼师,而且还是一个没有金手指的幼师,在摸清了这些年所有穿越者的贡献后,他提出了幼学计划。   所谓幼学就是幼儿园,他仔细调查过,长安学院收的都是年纪超过八岁的,毕竟长安学院是寄宿制学校,年纪太小不好照顾自己,而且对老师来说容易哭闹不好管教,大一些的懂事。   于是八岁往下这段就有了空白,虽说有什么乡学府学,但那培养的依旧是儒生,不如设置个幼儿园出来,来一招釜底抽薪,直接从根本掐断儒学唯一的论调,何愁新学不能普及?   终于在他通过卖童话故事儿童玩具等赚到钱后,在陛下的支持下投资开设了幼学,先以长安为试点开设,往后可以逐步扩展到全国。   这才短短一年就有了极大的成效,但偏偏长安学院起来的早,陛下更看重长安学院些,叫他难免有些郁闷。   元佩闻言瞥了他一眼:“你是还嫌不够乱?”   长安学院正式建起来到现在整整六年了,儒学跟新学的矛盾终于浮出水面凸显了出来。   当初陛下组建起资善堂,虽说也教了新学,但教授的对象是那些在别人看来注定没前途的宗室子弟,更有大臣猜测陛下是要二度洗脑养废这些人,还引得宗室里有些人惶惶不安猜忌了好一阵。   所以一开始在资善堂推广新学的时候基本上没有遭到什么阻拦,再者教授资善堂学生的也有翰林院的儒生,明面上并没有将他们教的这些新学传扬出去,即便后来被学生们说出去,那也是打着说给宗室子弟一条新出路的说法,大魏百多年宗室子弟不入朝堂的印象已经深入人心,甚至有些维护正统的官员们觉着这样更好,宗室子弟学了旁门,也不会威胁到上头陛下。   包括后来推广阿拉伯数字也好,通过时报告诉人们一些物理化小知识小技巧也罢,都是用潜移默化的手段,一点一点慢慢来渗透,并没有说立刻站出来驳斥儒学,说什么百无一用是书生,儒生误国之类的说法,基本能规避就规避。   哪怕是建立了长安学院,一开始也是打着抚恤牺牲士兵子嗣和管教孤儿的名头,学校里的学生又是资善堂毕业的宗室子弟,任谁听着都像是一群年轻人小打小闹,起初并没有当一回事。   虽说如今的大魏科举繁盛,早没了所谓的世家,但寒门学子依旧难出头,就算有出头的,当了个官赚了钱,三代过后那又是一个小世家,他们的孩子从出生就赢在了起跑线,这种优越感叫他们不会在意什么寒门。   再者有陛下支持,而且这些宗室子弟再怎么瞧着没前途,好歹也是皇亲国戚,身份摆在这里,多少得掂量掂量。   长安学院就这么开了起来,然后在儒生们完全未预料中迅速壮大,堪与国子监齐平。   儒生们也没有意识到这些小手段的背后潜藏着一只猛虎,正虎视眈眈等待着时机,一旦时机成熟,就会扑上来将他们撕扯干净。   而眼下就是最好的时机,新学从去年开始真正露出了獠牙,拨云散雾般彻底展露在儒生面前。   这也是陛下会同意宋良办幼学的主要原因。   他看了眼南方:“还是你想去跟刘愿作伴?”   刘愿的归来就是开战的信号,学历史出生的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儒学的弊端和益处,新学与儒学对垒的事当年就说好会交给他解决。   嗯,当然背锅的也是他,如今刘愿可是一己之力扛下了新学,引得无数儒生愤慨谩骂,连带着他们这些行走也受到了牵连,毕竟名义上他们都是从海外归来的同伴。   宋良立刻拨浪鼓似的摇头:“这就算了。”   听说刘愿现在天天被儒生堵门,江南长安学院正式招生那天可是有不少老腐儒抱着牌位要以身殉道阻止新学,连长安城里的长安学院也有人来找茬,要不是碍于这些皇亲国戚,只怕不比江南的长安学院好多少,甚至有不少心志不坚的学生打退堂鼓退学了。   他也不敢再随便跑到学院里浪了,乖乖回幼学去当孩子王,毕竟他现在身体年纪还小,万一出事还怎么玩。   他还是悄悄发展,猥琐发育吧。 第171章 争吵   刘愿这会确实像元佩和宋良想的那样不太好过, 尽管他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 但事到临头还是有点头疼。   他假死到江南已经快四个月了, 头一个月他和母亲一起养病,他是皮肉伤,假死摔下悬崖的时候他没有让别人来替, 而是自己亲身上阵,母亲是替身就算了,若两个都是替身, 容易被看出破绽。   不过防护做的再好还是受了点伤, 好在不算非常严重,除了一些皮肉伤, 也就左手腕折了下,有他从梁平安那里分得的长乐公主的药, 已经全好了。   反倒是他母亲来到江南后大病了一场,尤其听到辽帝去世的消息后, 郁郁了好些时候,差点真去了,吓了刘愿一跳。   虽说他不是原来的刘愿, 但他用了原身的身体, 接了他的身份,对他母亲自然得照顾一二,再者相处这么多年,就算原来没有感情也有了,他又不是什么冷血无情的特工杀手, 谁对他好对他不好,他还是分得清的。   反之便是辽帝,虽说他嘴里叫着他父皇,但心里到底没有办法像待他母亲那样带他,皇家无父子,辽帝对他的宠爱也不过建立在威胁不到他的情况下。   当然他母亲的心情他也能理解,辽帝在世的时候对他母亲确实是不错的,虽说后来几年辽帝更爱鲜嫩的新人,他母亲保养的再好,也近四十了,跟小姑娘比不得,但纵观他母亲进宫后一路的历程,基本上是没有怎么吃过苦的。   不过要说他母亲对辽帝有多么深刻的感情,那倒未必,他母亲进宫时才十三,十五岁得宠,而那时候辽帝已经四十多了,保养得再好那也是父亲甚至爷爷辈,如何真情实意爱慕的起来?   更何况辽帝对他母亲也只是宠而已,他母亲并不是那类一味沉迷情爱看不清局势的女人,她的病更多是因为这些年积攒下来的隐忍和苦楚在轻松解脱后一朝爆发,加上背井离乡的无奈,辽帝去世只是最后压垮的那根草,不管怎么说,好歹也做了二十多年夫妻,不可能没有一丝感情,虽说她算起来只是妾室。   等缓过来,刘愿正式开启了他计划已久的新儒之战。   这件事他谋划已久,可以说从跟元清帝他们坦白身份后就在策划了,他虽说没有什么称王称霸的野心,但总归是希望这个与华夏同枝的世界越来越好的,科学技术方面他给不了支持,但却能从根上改变社会发展进程。   而这个要解决的根自然是儒家。   若像他原本的世界一样,再让儒家掌控王朝,恐怕不管他们攀了多少科技树,到头来还是会被腐儒误国。   这些年他一直明着暗着发表各种文章,什么论语新解、学说解读等等,一点一点从边边角角逐步侵蚀,虽撼动不了儒家根本,但多少改变了一些儒生的思想,像京城长安学院和如今江南长安学院里教学的儒生便是,他们虽未完全抛弃儒学转入新学,但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分辨。   事实上,他内心深处更希望别说是儒学,最好连封建帝王制都一同消除,不说民主社会,至少也达到君主立宪制,不过这点也只能在心里想想,有生之年估计是看不到了,只要元清帝还活着,就不可能放弃权利,再者他要想完成任务回家,还得靠他。   而且这种事太遥远,还是先考虑考虑怎么应对那些儒生,在长安城好歹还有陛下撑腰,江南这地界各种儒生势力抱团盘根错节,一个做不好,他说不定连命都得折在这。   正头疼着,小厮急匆匆进门来报:“老爷,糟了,诚少爷和东白少爷在门口跟那些儒生吵起来了!”   刘愿顿时头更疼了:“他们两个是怎么出去的,不是说让你们看好他们的吗?!”   这诚少爷是高晏的儿子高诚,东白少爷更不得了,是大魏如今唯一的皇子魏曙,化名赵东白,乔装打扮跟着高诚来了江南。   高诚进入长安学院自然是来撑面子的,以高晏的身份,他的儿子进入长安学院,能帮忙拉来不少生源。   但自打新学正式宣布与儒学对垒,长安学院时常遭到儒生围攻,他的季府也被这些江南儒生盯上了,整日有人来找他下战帖,这里面有真心厌恶新学的,也有心怀鬼胎想要借着他扬名的。   他就怕高诚和大皇子给他搞事,没想到两人还真跑出去了。   二话不说出门骑起自行车就往大门口赶,自打有了自行车,大户人家的宅子地面都重新做了修整,基本除了大门,里头的门槛全都卸了,地面铺平,就为了进出方便。   到了大门口,远远就听见诚哥儿带着怒意的声音:   “……我看在你们眼里不合你们心意的都是奇淫技巧吧,什么为了国本为了大魏,呸,虚伪!”   “你这小儿,我儒家教化万民乃为国本,岂可由得你们这些邪门歪道蛊惑百姓动摇国本!”   “就是,我等当效仿先贤拨乱反正,铲除妖邪!”   “吴先生说得好!我等与先生共进退!”   ……   高诚一个总角童子,面对众多愤慨激昂的儒生丝毫不怯半分,撸起袖子道:“你们才胡说!我们新学才是为国为民,哪像你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儒生,就知道埋头钻研经书,还教化万民,敢说你们读书不是为了做官?”   魏曙冷不丁插话:“这位吴先生,若我方才没看错的话,您方才过来时,骑的可是自行车?”   “还有。”他看着极有礼貌,语气也十分温和,但说出来的话却让儒生们脸色连变,“你们脚下踩的似乎也是新学发明出来的水泥路。”   高诚顿时眼睛一亮,得意洋洋道:“好啊,你们不屑新学,有本事不要用新学造出来的东西!”   这怎么可能!   如今吃穿住行,包括玩乐,哪一样没有新学的痕迹,若真让他们放弃,哪有那么简单,就拿脚下的水泥路来说,如今大魏哪条路不是水泥砌成的,就算原本的青石板路也加了水泥凝固,难不成还让他们坐在马车里永远不沾地?   可如今的马车也是新学改良的!   几个儒生脸涨得红,不知是惭愧的还是气的,但那位领头的吴先生显然气得不轻,瞪着高诚胡子颤颤。   正因如此他们才要反对新学,这新学阴险狡诈,竟在他们没注意时悄然渗透,待他们回过神来,发现满城尽是新学的影子,若放任发展,不知会发展成何样。   眼看着要爆发,刘愿立刻上前几步站到人前,高诚见他出来缩了缩脖子,他虽莽撞,但对刘愿这个院长还是怕的,魏曙倒是不怕,但这件事是他们冲动了,闭了嘴没有再多话,诚哥儿要出来,他没法拦着。   刘愿只瞥了两人一眼,给他们一个警告的眼神,转头冲着吴先生皮笑肉不笑:“不知吴先生上门,有失远迎。”   这位吴先生在江南小有名气,在城外开了家书院,有不少学生,这一看就知道不知是被谁撺掇着来找事了,真正聪明的根本不会这样贸然跳出来露头。   不管新学如何,长安学院背后可是有陛下支持的。   而儒生出身的官员和儒生们也正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才如临大敌,真正将新学放在了眼里,毕竟这关乎他们未来的前程,别说这些人读书考举不是为了做官,真正不图名利的名士能有几个。   吴先生横眉冷哼:“你便是那季行走?”   刘愿面无表情:“正是在下。”   当初因为身份的原因,他不方面出面,是肃王分出了一个季行走的名头帮他发表文章,他也没有另立身份的想法,干脆就接着继续,他又不是永远留在这个世界,不图那些虚名,就算将来留下,也没什么大不了。   也幸亏他当初机智,没让肃王给季行走的名字叫愿,不然季愿多难听,虽然季流听着像鸡柳,但再怎么也比季愿强。   吴先生冷笑:“果真是歪道杂学之辈,不识礼数!”   他还道这新学之首多有本事,如今一瞧不过是个及冠不久的黄口小儿,靠着一些旁门手段蛊惑圣上罢了,何谈立学教人。   刘愿压根不想跟他废话,不过是别人推出来的炮灰而已,直接道:“何为杂学?何为旁门?百家争鸣之时,你儒家也不过是百家之一,在它学眼中同样是杂学是旁门,你儒家不知进取,还不许它学崛起?若你儒学真如你所说,何以新学会发展至此?不反思自身反而一味打压他人,这就是你儒学之风?”   近十年的皇子生涯,为他养出了一身气度威严,一字字冷言厉语出来,还真将这帮儒生震慑住。   “你且回去告诉那叫你来闹事之人,三日后我会在城中设下擂台,咱们便来比一比,究竟是儒学强还是新学更强,百姓们更认同儒学还是新学!”   说完也不理会这些人,将高诚和魏曙一手一个拎起进了门。   家丁立刻识趣的关门,护卫排开一列挡在了门前。   这厢刘愿正式跟儒家下了战帖,长安城里,元清帝看着外交部送上来的文件,脸色难看。 第172章 再现   元清帝本来心情是极不错的。   银行开业不到一月, 安王呈上来的流水便给了他一个大惊喜, 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 从勋贵官员到富商农户,存入银行的钱财远超出了他的预计。   这还只是开始,还有不少谨慎小心的在观望, 银行的营运性质聪明人稍作研究就会明白,存钱进去虽然保护了财产,但也同时暴露了自己的积蓄, 尤其财路不正的一些人。   便是那些光明正大的富商也要考虑一下, 毕竟财不露白。   除了那些真的认为银行方便的,大都只是碍于政令敷衍而已。   但即便如此, 整个长安城八间银行加起来积攒出的财富,还是叫元清帝惊喜, 甚至心惊。   他知道那些勋贵大臣虽对着他哭穷,其实并非如此, 却没想过远比他以为的更富,当年大魏与匈奴开战时,太傅提议希望勋贵众卿踊跃捐资, 然而拿出来的还没有眼下报表上的零头多。   元清帝想到当时那些臣子的嘴脸, 再看着眼前的报表,只觉莫大的讽刺。   这还仅仅只是长安城,且仅仅只是开始,若等银行遍布整个大魏,只怕存进来的财产数会震惊天下。   所幸银行并不是单纯提供他人存钱, 不然单靠那点手续费根本维持不了多久,重点是存贷利差,而且有了这些流动资金,先前搁置的一些事也能快速进行了。   然而好心情在看到外交部的上奏时全无。   元清帝看到的是来自驻交趾大使的文件,上面说的却不是交趾,而是交趾邻国真腊。   真腊出现了大烟!   八年前有一个叫王五的穿越者,在云南制造出了大烟,控制了数名官员意图造反,被前去义诊的太医发现,后来他本人也被邵岩捉住自杀了。   当时元清帝为了杜绝大烟,雷厉风行处理了一大批人,强硬也好怀柔也罢,各种手段齐上阵,总算没有让大烟在大魏传开。   这些年持续不断通过报纸舆论宣传大烟的危害,连舞台剧里都植入了相关剧情,如今在大魏随便拉一个人来,都知道大烟有多可怕。   罂粟花在大魏作为禁品严格管制,只有实验园栽种有,民间基本绝迹,一旦发现哪家偷偷栽种,举报有奖,被发现后按照律法严惩不贷,甚至发觉有人表露出吸食大烟后会有的反应,也可以举报对其进行检查。   即便是太医院想要用罂粟入药,也得先写申请,待元清帝批阅后才能去实验园领取。   单是为大烟设置出来的律法就有一大堆,列出来足叫人咋舌。   这样严格甚至苛刻的规定下,大烟在大魏境内基本灭绝。   但元清帝管得了大魏,却管不了它国,尽管当初他将大烟的危害通报给了其它各国,国际报也在三五不时的宣传,并且跟各国签署过条约,坚决杜绝它国将罂粟带入大魏,边境商贾贸易明令禁止不能买卖交易罂粟花,一旦发现抄家灭族。   所以看到文件,他心中虽怒,更多却是果然如此终于来了的落定感。   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   凡事都有两面性,他的确宣传了大烟的危害,杜绝了罂粟的存在,但同样的,也是变相告诉了大家,这世上有这么一种东西。   世上总有些人,越是不让做什么,越要去做,就像亵玩娈童小倌一般,有些人未必是因为喜好,只是为了追求刺激。   魏晋时五石散的危害那些上流名士难道就真的丁点不知?   像大烟这种东西,只要沾染一次,就难再撇开,一旦有人好奇研究出来,只怕会像瘟疫一般迅速传播开来。   当初王五是有心算计,他想要的是闷声将这些人拿捏在手里,自然不会大肆传播。   但这一回真腊的情况却不同,乃是一富家公子出于猎奇专门指使人给他研究出来的,就像先前说的,越是禁止便越想尝试,富家公子通过报纸知道了大烟这个东西,偏不信邪好奇要亲眼看看,没料想居然真的成了,然后很快便染了瘾,不出半年,拉着全家一起吸了起来,且不知是出于何种心理,大肆传播,很快他所在的半个城都被大烟侵蚀,然后飞速向着全国扩展。   真腊恰好是适宜栽种罂粟的国家,不出一年,近乎半数上层贵族都跟风抽了起来,甚至包括现任国王!   然而真腊原有的罂粟花再多也经不起这样耗费,那些已经抽红眼离不开的真腊人便将目光投向了两邻,即交趾和蒲甘,这两国也是适宜栽种罂粟的,不过交趾国王自打彻底像大魏表达了臣服后,也跟风下令拔除罂粟,虽不像大魏这样苛刻严厉,但少了大半,蒲甘虽也承认了属国,却并未在意这项,于是真腊朝蒲甘收购起了罂粟。   但偏偏,送来文件的却是驻交趾的大使,而非蒲甘,甚至驻扎在真腊的大使从未上奏提过这件事。   不难猜测恐怕这两国大使不管是主动还是被迫,都已经染上了大烟,因为知晓大魏对大烟的严苛,所以才不敢上报。   元清帝方才脸色难看不是因为大烟的再次出现,更多是因为这点。   大烟的再次出现在他预料之内,甚至比他预想的还晚了两年。   这世上有真心良善的人,便也有那类阴险恶毒之人,利益动人心,知道了有大烟这种可以控制他人的东西,难免不会起心思。   律法严苛又如何,杀人同样有律法需偿命,但仍旧有人会去做,何况只是私下偷偷研究。   他原本做好准备等待大烟在大魏有朝一日重新冒出,没想到却是它国先了一步,一时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头疼。   若在大魏,以这些年对大烟危害的宣传和如今的军力,他有把握能迅速安稳解决,但在它国,便有些鞭长莫及,却偏又不能眼睁睁看着它扩散无动于衷,何况蒲甘是邻国,若放任不管,恐怕很快就会传到大魏来。   大烟堪比毒药,就算自身不愿,若被人下药陷害,要脱身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元清帝想到这心一沉:“来人,召外交部长周明世来见朕。”   “是。”   门口听候差遣的小太监立刻应声去了。   想了想,又派人去宣了元佩和太傅来。   如今所有穿越者中,最得他重用的已经从邵岩转到了元佩。   一来元佩不会回现代,这就注定了他会比其他人更在意也更认同大魏。   八年的时间足够他对邵岩几人完全了解,不管是邵岩宋杰还是梁平安夏婵,虽然都认真完成他交付的事,帮助他发展大大魏,但其实他们并没有从心底认同他们是大魏人,要么是想要历练自己多学些东西,要么是满足自己的心愿,总归是游离在外。   只有元佩和孙昭是真的认同了自己如今的身份,还有黄修,甚至他比元佩和孙昭更快融入大魏。   元佩虽是魂穿,但生在皇家,又是个假公主,他原身本来的性格就不招人喜爱,跟其他亲人哪有什么感情,再者很快便和亲到了大魏,算是孤身一人无牵挂。   孙昭也一样,他是身穿,也就这些年有了妻妾子嗣才有了牵挂,但他性格使然,躲在宅子里不出大事不出门,也不与他人来往,又如何融入。   而且他们两个基本没有吃过苦。   包括宋杰夏婵还有已经离开的皇后梁才人,他们穿过来就在长安城,非但没有吃过苦,还锦衣玉食,夏婵虽说这些年游历各国,但出去也是护卫开道众人簇拥,刘愿这个皇子更不必说,邵岩的情况跟其他穿越者都不同,连大魏的安稳生活都打动不了他一定要回去,何况其它。   也就梁平安受了苦,可以说是所有穿越者里最惨的一个,宋良那点苦跟他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但这也使得梁平安一定要回现代,他如今留下来,一是为了历练多学些东西,二是享乐,是的享乐,依着他的心声,他在现代碍于父母不敢坦诚性向,别说恋爱,连牵手都没有,如今半年换一个,随他开心。   按夏婵的说法,刘愿是明骚,梁平安是闷骚。   黄修跟他们都不同,他穿越来便是底层的普通农户,别说锦衣玉食,刚刚饱腹而已,也不像夏婵几个碍于身份跟原身的亲人没有直接接触,他日日与黄家人相处,有祖父祖母有父母,还有兄弟姐妹等等,不可能无动于衷。   且他当初科举后从最底层县官做起,深入基层了解民生,可以说比其他任何一个穿越者都切实了解且融入大魏。   当初他回京述职时,百姓洒泪相送,所谓父母官不外如此。   又有父母亲人牵扯,十年过去,他自然比夏婵几个更有归属感。   不过他被任务桎梏,必须得外放从底层慢慢升起,所以元清帝眼下还是更看重元佩些。   二来邵岩总是要离开的,若参与太多,将来交接手头的差事便是一堆麻烦,不如直接起用元佩。   再者单就为官来说,其实元佩要比邵岩强出许多,不管是为人处世还是人情往来,邵岩都要逊色些,邵岩更适合带兵拼杀。   所以三年前他将元佩调去了吏部锻炼,如今胜任吏部郎中。   周明世和元佩这会都在前朝,有自行车,很快便来了紫宸殿,太傅在宫外,还需得一会儿才能到。   元清帝不等两人行礼,直接挥手示意免了,让夏恭将驻交趾大使郑方承上奏来的文件给两人。   周明世和元佩进门看到元清帝的脸色心里便咯噔了一声,尤其周明世,瞥见文件封皮时,眼皮狂跳,不用看上面的图案,光看颜色就知道是他们外交部的文件,难怪陛下会召他来。   心中猜测着许是哪国出了事,结果看完文件,额头冷汗都冒了出来。   陛下对大烟有多痛恨,涉及大烟的律法有多严苛,满朝皆知,莫说朝臣,去街上随便拉一个百姓都知道,竟然还有人敢明知故犯。   他说的自然不是真腊百姓而是驻扎在真腊的大使,郑方承虽未明说,但不难猜出在真腊大使估计已经染了大烟,起初那半年还可以说不知,后头半年连真腊国王都带头抽了起来,岂能不知,却未有半丝消息传回来。   恐怕还有蒲甘大使……   周明世心里想着,俯身就要请罪。   “行了。”元清帝面无表情地打断他,毫不掩饰自己不佳的心情,“朕叫你来不是想听废话,给朕一个解决方案。”   周明世快速转动脑子,思考解决办法。   元佩见状为他解围,问道:“此事或有可能与那昔年在大魏制出大烟的人有关?”   意思这件事有没有可能是王五做的。   元清帝眯了眯眼,这不是没有可能,当初王五虽说是自杀,但他有个能帮他换魂的金手指,虽然邵岩几个猜测他换魂的能力只有一次,但也只是猜测,或许这么多年过去,他的能力又能用了呢?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们想多了。   元佩瞅了眼周明世,周明世立刻俯身道:“此事是臣疏忽失职,臣愿亲自前往真腊查明真相。”   元清帝心里叹了口气,周明世才华出众,精通多国语言,为官也清廉,从前做鸿胪寺卿只负责接待外宾足够,但对于应付如今的外交部就有些勉强了,没出事时还好,如今出了事便更显了出来。   他一边示意元佩扶了他起来,一边琢磨着等这件事了不如便让周明世致仕吧,正好他年纪也大了,差不多到了规定退休的年限,再者江南的长安学院也缺人,以他的名气正好可以给刘愿添些助力。   心里想着,道:“大烟已在真腊传开,只怕早有防备,你去又能如何?”不等周明世再回话,直接道,“周卿身体不适,暂且下去歇息吧。”   言下之意戴罪在家等消息吧。   周明世脸色一白,却无可辨驳,转身退下了。   元清帝这已经算是给了他脸面,他为禁止大烟设立了那般苛刻的律法,近乎暴政,不可能轻拿轻放,否则他人如何作想。   等太傅进宫,他脸色一肃,正式商议起了对策。   作者有话要说: 未免大家想岔先透剧一下,这件事跟王五没关系,就是文件上说的原因,富家公子闲的没事搞出来的,人类的好奇心和作死能力从古至今。 第173章 新闻   元清二十年七月底, 关注时政的百姓们都在等候着大魏与辽开战的消息, 甚至有不少嗅觉敏锐头脑灵活的, 打算看能不能趁机发一笔战争财。   这些年各种报纸小说画本舞台剧包括跳绳蹴鞠等运动项目在大魏呈井喷式发展,在丰富了百姓们娱乐生活的同时,也开拓了他们的眼界和见识。   从奴隶制到封建帝王制, 上层人士大都普遍认同愚民政策,士大夫们恨不得将书籍藏在家中腐坏烂掉,也不愿拿出来与民共享, 毕竟若人人都读书明理, 又如何凸显出他们的珍贵。   对许多皇帝来说也同样,在他们看来百姓就该乖乖听话接受统治, 懂得太多生出二心动不动要造反该怎么办,于是便有了民心淳朴天下大治的美化之说。   元清帝生而知事, 虽说他母亲在性格感情方面有些糟糕,但她到底是穿越者, 她的许多先进或者说跳脱思想还是影响到了他,后来太傅接手教导他,虽说太傅上辈子所在的也是古代, 但那是游戏世界, 所有的设定都由制造游戏的策划者们决定,跟真正的古代还是不一样。   受背景设定和玩家言论的影响,他的思想并不完全古化。   先是现代来的生母,再是现代制作出来的游戏世界来的太傅,即便没有皇后等这些后来的穿越者, 元清帝在两人的影响和教导下,思想也不迂腐。   他十分赞同太傅所说让民开智的论调,虽有风险,但统治一群愚民跟圈养猪狗有何不同,况且只要他这个皇帝勤政为民,百姓开智反而能明白他的苦心,而不至于被有心人愚弄。   至于后代如何,若真有后代堕为昏君导致百姓怨声载道,他宁愿百姓奋起抗争,总好过像皇后他们所在的世界,先被外族踏平占领又被它国联军入侵的好。   当然这是最坏的打算,他自是希望大魏永存不朽,不过他也知道几率不大,世界发展进程决定了未来社会制度势必会发生改变,即便大魏真的能做到一代代传下去不灭,封建帝制也总有一日会被淘汰。   不过这应该是很久以后的事了,现在多思无益,他先顾好眼下再说。   话说回来,百姓们关注着辽事,却不想七月末,大魏对辽的“帮助计划”还未实施,冷不丁政报爆出了一桩大新闻,大魏要对真腊用兵!   报纸刊印出来的时候,陆军师将吴靖已经带领陆军三师四师前往云南临安府,与驻边关十四师十六师汇合,俨然要大动干戈而非警告。   等百姓听完报纸上的详细报道,纷纷唾骂起来。   离当年的城门戒烟一事过去也不过八年,当时的朱雀门还不像现在修出了一片平坦的广场,添了旗台,每日早起国旗飘扬,一侧添了高大的英雄纪念碑,刻录着牺牲的将士。   朱雀广场如今已经成了一大景点,几乎每个来长安城的游人,不管是大魏百姓还是它国夷人,都会来观看一番。   当年戒烟时只是在朱雀门前圈起了一片空地,那些染了毒瘾的人便被关进空地中当着所有人的面戒烟,只要当时去朱雀门瞧过的,都对那些人表露出来的惨状记忆犹新。   这些见过当年惨状的骂起来比那些没见过只听报纸宣扬的更凶,也都更气愤,   骂声中自然也有其它的声音,自从元清帝下旨表示不以言获罪后,民间便不再为言辞而战战兢兢,一开始还有顾及,渐渐发觉确实没有人因言获罪后,便敞开来畅所欲言,尤其这些儒生士子,   当然也没有人真的蠢到去辱骂皇帝辱骂皇室,万一哪日上头又改了念头呢,届时清算起来,这些人首当其冲。   眼下茶馆中就有书生打扮的青年听着众人骂声忍不住开口:“这大烟哪有这般可怖,不过是报纸刻意宣扬罢了,我幼时在山中曾见过连绵盛开的罂粟花,殷红如火,妍好千态,那般美景,后人却不得再见,可惜,可惜。”   这么多年过去,上层官员勋贵也渐渐明白了舆论的奥妙,别说他们,就连不少百姓也反应过来,尤其商贾,深谙广告的意义,如今报纸早就依靠广告转亏为盈。   这也意味着众人不像一开始那样容易糊弄了,大家慢慢被培养出了辨别能力,逐渐分得出哪些是报纸夸大,哪些是真实。   当然,总有些人自觉众人皆醉我独醒,自以为看到了真谛,这种人还不少。   至少眼前的书生显然是,自认为自己看破了朝廷的意图,大烟或许确实有害,但恐怕更多是朝廷日复一日恐吓式的宣传,在他看来一朵花能有多么可怕。   他旁边的书生也附和道:“的确,我昔年也曾见过,漫山遍野五彩缤纷煞是好看,结果禁烟一起,全部拔除干净,风景不在,确实可惜了。”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但还是被旁边的茶客听到,那人看到他们一脸无所谓的表情,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直接过来一巴掌拍到了桌上,怒道:“可惜个屁!”   发怒的是个青年大汉,个头高大身材魁梧,这一巴掌下去桌子震了三震,酒杯弹起来翻倒,酒全洒出来,正好滴落在了那书生的衣衫上。   两个书生显然被这突然袭击吓了一跳,整个人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一齐恼怒:“你做什么?”   大汉怒道:“当年大烟害惨了多少人,你们竟然还说可惜?!”他神色激动,仿佛下一刻就要冲上去将书生揪住打一顿,旁人连忙劝解。   店小二飞快跑过来挡在两人中间,这要在店中出了事,他们可是要担责的,再者店里面打架,影响也不好。   好在大汉不是恶徒,胸膛极速起伏几下,压抑住了自己的怒火,朝众人道:“我本云南临安人士,当年遭那王五迫害的就有我兄嫂,我兄长本是县令管家,嫂嫂也在后宅做事,县令染上大烟后不知是毒物,当做赏赐叫我兄长一起,结果令我兄长也染上了大烟,后来嫂嫂也不能幸免,可怜直到事发我兄嫂还只当是主家赏赐……”   “我兄长来不及上京,在路上便毒发撑不住自尽了,嫂嫂清醒后也追随他而去,留下一双儿女。”大汉说到这眼圈微红,“我兄嫂那般良善的人,却不得善终,都是那大烟所害,这些书生却还说看不到花可惜,你们说我该不该怒?”   他怒瞪着书生,颇有再敢说可惜就真出手的架势。   旁边人听了,也纷纷用谴责的目光看向两个书生。   “是该怒,怎能说这样的话,这要换我我也气。”   “那罂粟开花是好看,但又如何,戏文里不是说了,越是漂亮的动物植物毒性越大,总不能为了好看不要性命。”   “当年我可是亲眼见了那些在城门口戒烟的人,发病的时候别提多可怕,一个个失了神志涕泪横流,说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为了大烟,说让卖掉儿女丁点不犹豫,让动手杀人都不拒绝,这种毒物禁掉哪里可惜了?”   “这么可怕,这要是扩散开来……嘶……”   ……   那书生听着众人的指责,脸色不好,强辩道:“我并未说此物不该禁,只是随口感慨一二罢了。”   见众人还想再说,他立刻转移话题:“如今是真腊出现了大烟,又非我大魏,与我大魏又有何干系,何必如此兴师动众?”   他旁边的书生摇头,一脸悲天悯人:“赵兄此言差矣,真腊百姓也是人,他们许多都是被害,并非主动吸食,既是我大魏属国,我大魏便该解救他们于水火才是。”他说到这皱起了眉,“要我看来,此事不该派兵,该遣医生前去救助,我大魏礼仪之邦,不能靠武力震慑它国,何况真腊乃我大魏属国,连年朝贡,此时正应出手扶持,否则如何服众,也可彰显我大国胸襟。”   众人听了有人皱眉,有人懵懂,有人觉得似有些道理。   那大汉冷哼一声:“果然百无一用是儒生,什么不靠武力,不靠武力难道靠你们这些书生?我看那新学学子们说得对,你们都是读书读傻了,若无武官若无枪炮,那些夷人会奉我大魏为上国?若没有肃亲王没有禁军征战剿匪,你们能安稳坐在这喝茶吃酒?”   “你——”这话却是戳中了两个书生的痛处,不止他们,其它桌上的儒生也都变了脸色。   如今新学和儒学正在对垒,前些日子新学领头季行走下了战帖与江南儒生比斗,结果新学三局两胜赢了,儒生落败,这下彻底点燃了两方的战争,这几日长安儒生憋着劲打算想办法赢新学学生,这大汉这样说,在场儒生如何不变脸,这话简直如同赤裸裸扇了他们一巴掌。   “胡说!”有儒生立刻站出来道,“自古征战莫不劳民伤财,如今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何故主动挑起战争?”   有书生立刻附和:“是极,这也是为众将士着想,战争残酷,这一去不知要牺牲多少性命,多少家庭破碎。”   “无耻至极!”大汉冷笑,“果然叫那新学学子说中了,你们不过是怕圣上重武轻文,少了你们文人的利益,既然觉得劳民伤财,舍不得百姓受苦,你不如叫你们这些儒生将家中财产捐出来,一人哪怕只一贯,天下儒生加起来,只怕也足够征战了,这样不就不劳民伤财了。”   “说得好!若非咱们禁军越来越强,还有厉害的火器,那些夷人怎会来朝拜咱们,以为我们还是原本的蠢人,你们说什么就听吗?”   “哈哈哈,可不是,新闻上都说了,咱们早就告诉这些属国不得栽种罂粟,真腊不听不说,还造出了大烟,是他们先违背在前,也别怪咱们动武。”   “还派医生救助?如何救助?那大烟是医生能治好的?当年那些染了大烟的,完全戒了活下来的有几个?若这回不处置了真腊,万一那大烟传回咱大魏怎么办?”   “就是,若传回来怎么办?还有它国呢,合着真腊的人是人,它国的人都不是人,活该被传染?”   ……   众人一人一句,说的书生们脸色涨红再也坐不下去,起身灰溜溜走了。 第174章 战起   类似茶馆里书生与百姓的对话不止发生在一处, 并非所有人都赞成战争, 但这一回情况不同, 大烟的问题必须解决,这种时候元清帝这几年不间断关于大烟的宣传便有了作用,基本上大都赞成给真腊一个教训。   元清帝听到这些市井传来的消息, 心头欣慰,总算没有白费他让百姓开智的心思,多数人脑子还是很清醒的, 至于那些头脑不清楚的, 他自动过滤掉了,别说真腊, 他日后还想要将周边各国全都拿下来,届时这些人岂不是要气死。   对他来说, 除了参战将士的家人有资格抱怨外,其他人没资格说不战。   先不提开疆拓土是每个帝王都有的野望, 以大魏目前的发展趋势,盛世已经开始,而纵观历史, 盛世之后大都会转为衰败, 即便如今他正在逐步制定从古至今最为完善的制度,并且认真执行,但谁也无法保证这个制度能一直完损无缺的传承下去,更不能保证他之后的皇帝都如他一般勤政爱民,一旦出现一个昏君, 可能他辛苦建造起来的制度便会化为乌有。   或者像他祖父神宗那般,大约做皇帝做得太久,到了晚年肆无忌惮昏聩起来,谁也管不住,若不是下头皇子们为了夺嫡反而做了不少实事,几方博弈将朝堂撑起来,说不定大魏延续不到如今,更不用说轮到他来做皇帝了。   当然,也有一劳永逸的办法,即直接改制,改为君主立宪,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再不用操心往后如何,甚至还能保大魏永存。   但作为一个大权在握的皇帝,元清帝当然不会这么做,至少目前完全没有这个想法,至于什么民主社会就更不用提了。   话说回来,盛世到来,且无意外定会持续很久很久,至少元清帝能保证自己在位时绝不会衰落。   盛世是好,国力强盛,百姓安居乐业,万国来朝,但繁华很容易滋生安逸,安逸之下便是腐败,一旦生出懈怠之心,文恬武嬉,衰落远比强盛更快。   所以元清帝更愿意在他活着的时候向外开疆拓土,不管是用武力侵占纳入版图,还是文化移民入侵传播世界,皆好过抱着这些先进知识安居一隅。   将百姓的目光拉向远方,扩展到整个世界,总比只看到眼前,只惦记着在朝堂上玩弄权术来得好。   虽说他也清楚不可能真的做到将全世界纳入版图,甚至想要将整个亚洲纳入疆土都有些困难,并非打不下来,而是打下来要治理不容易,距离和地理的原因,无法完全集权到皇城,除非如元佩黄修所言,等火车铁轨问世,一直铺设所有疆土。   再者,随着皇后拿出来的种子越来越多,各种粮食也慢慢传到了其它各国,只怕迟早有一日会传遍全世界,包括原产地,要知道皇后拿出来的种子可是经过千年改良后的产物,产量与如今的原产不可同日而语。   包括各种农具农书,这些都是无法避免被学走的,有了这些,它国也会迅速发展起来,虽说枪炮还未传出去,但未来一旦开战,总会传播开来,除非憋着永远不使用。   若大魏沉溺眼前的盛世,等有朝一日它国发展起来,恐怕又要重蹈另一世界的覆辙。   所以长远来看,是必须要朝外开疆拓土的。   也正好趁着这个时候,给文官们他重武的信号,帮刘愿将新学扶持起来,趁着儒家还未扭曲到皇后世界明清时期的模样将其遏住,扭回正道。   扼杀当然不可能,先不说不可能完全扼杀,元清帝也不会真的将儒学扼杀。   朋党并非儒家独有,只要有人有利益,便自然而然会形成团体,没了儒学朋党,依旧会有新学朋党,除非人人都识字明理,在教育完全普及之前,他不希望看到一家独大,当一家独大时便会不思进取滋生骄纵,甚至扭曲了原本的学说,儒家就是最好的例子。   若树立起对手来,即分化了势力,也将矛盾转移。   而且儒家虽腐朽僵化,但就帮助大一统这点,他就不可能完全将其舍弃。   学说不可当政,万不可将学说凌驾于政治之上,更不能被一种学说垄断。   所以元清帝想要的是儒学和新学并立,至少目前是。   至于日后是否会融合重塑,暂且不论。   而这样抑文扶武会不会造成武官势大,这点不用担心,先不说如今军权主要捏在肃王手中,元清帝当初早就参考现代军制对大魏军队做了军改,从班、排、连、营、团到师,详细划分,编制明确。   原本的监军改为监管委员,简称监委,也是现代所说的政委,随连配备,与将士一同在军中,专司军队日常,与将领共同管理军队,人事变迁,战功确认等必须得两方一同审核才算。   最重要,监委如今有一项重要任务——教导将士们读书识字,以及一些能够传播的技能,以便将士退伍后能够快速找到谋生之路,如今哪怕是种田,也是需要通过农报悉心学习的。   当然,现下各个行业新兴,正是需要青壮的时候,这些退伍士兵一退伍便有空缺填补,直接由朝廷统一按照在军中的表现做安排,丝毫不用担心无事可做,这样做只是为了早早形成规矩,方便将来职位饱和后这些将士有路可走,再者也是做给百姓看,让他们看到当兵的种种福利,无后顾之忧。   还有一点,识字明理的将士退伍后也能更好的完成安排的职位,不管是继续为官做巡警交警还是去四通物流等,都比大字不识的好。   军队每年都会有士兵退伍,班、排定期重新编排,又有监委与将士同领,大大减少了将领对军队的控制权。   再者,所有军队按照一二三四数字来命名,也避免了那些杨家军赵家军的崛起,直接截断了有心之人想要拥兵的意图。   再配合监委不间断爱国忠君的思想教育,还有何惧。   何况如今天下太平,元清帝又非昏聩无度之君,百姓也开了智不会被轻易糊弄,哪有人会动不动想要造反。   像刘和那般的前朝余孽如今也早已销声匿迹,盛世来临,哪有他们作乱的机会。   元清帝还考虑日后恢复前朝武举,且在长安学院增添一门武学,或者说穿越者口中的体育生,这世上并非所有人都聪慧适合读书,那些考不上科举的可以走武举之路,不必为了科举年复又一年,即耽搁了前程,也浪费了人力。   如此一来,往后也就不用监委费心教导将士,且说不得教育普及还要依靠武学,毕竟对寻常百姓而言,冲着科举去读书,代价太高,且还不知何时能有回报,若冲着武举,却只需强身健体,完成基础课业罢了,哪怕考不过,便是去种田,也比他人身强力壮。   当然此事暂时只是元清帝的一个设想,眼下不是适合施行的机会,往后再说。   真腊一事元清帝雷厉风行,与元佩和太傅商议后,便遣京中禁军迅速去边关与边军汇合,也不给真腊辩解反应的机会,直接送上了战书,可谓强势至极。   报纸新闻登出来的时候,军队早已到了边关,这些年禁军时常外出实战,先前吴靖带兵出行倒并未引起他人怀疑,直到真相大白,众人才恍然过来。   元清帝要让大魏百姓包括周边各国都知晓,事关大烟,绝无宽和的可能。   真腊果然慌了手脚,真腊国王当即派来使臣和谈,然而使臣还未进京,便传来急报,真腊国王之子联合朝臣反叛,手刃了国王,将大烟一事全部推到了国王身上,表示全赖国王一意孤行,才使得大烟肆意,新国王向元清帝表示臣服,愿意继续拜大魏为上国,并且处理了当初研制出大烟的富家子弟,表示愿意配合全国禁烟。   话里话外透着一个意思,希望能够看在属国的份上放真腊一条生路。   元清帝看完只冷笑一声便丢到了一边,真腊国王其实并不昏聩,这一手只怕是他为了保住真腊刻意所为,自知逃不过一死,不如干脆演绎一场,占得大义,好让他放手。   然而他一点也不想如了他的愿,若这一回就这样放过,先前对大烟定下的苛刻律法又如何实现,要知道如今大烟传到的可不只是真腊,蒲甘与交趾皆有被染的,甚至南洋诸国也有传到。   交趾国王识趣,发现痕迹后便派人探明真相且呈给了大使,这也是因为其一早便附议学习大魏禁烟的缘故,使得大烟在交趾一出现便被举报,否则只怕沦为真腊一样的境地,蒲甘则不然,元清帝虽不会责惩蒲甘,但也不会派人去帮忙,若蒲甘能自行遏制住便罢了,若遏制不住正好趁着这回将它和真腊一起拿下。   元清帝义正言辞驳回了真腊使臣的请求,一边派人将他们安稳送回国,包括驻扎长安的真腊大使,一边旨令快马加鞭到边关,大魏与真腊正式开战。   这一仗几乎是压倒性的胜利,吴靖带领四师几乎直线挺进真腊国都,沿路那些饱受大烟摧残和迫害的真腊百姓甚至欢迎魏军进城。   这就看出了文化入侵的作用,以及放开行商,从日常的衣食住行,到报纸舞台剧话本漫画等等,几乎每一样都在向它国不间断输出,尤其真腊乃大魏邻国,各种新鲜事物传输的容易且迅速。   在真腊百姓眼中,大魏便是上国,各处繁荣,叫他们无比欣羡,当然这里面也有吴靖派斥候兵沿路散播舆论谣言的作用,百姓们一听魏军杀来,势不可挡,自是保命要紧。   真腊等级森严法典严苛,土地皆由王室贵族掌控,百姓需缴纳地租才能耕种,下层平民奴隶对上层王室贵族本就多有不满,如今有人舆论诱导,很容易倒戈。   吴靖行军顺利,蒲甘却是吓破了胆子,一边急忙遏制国内大烟流传,一边迅速遣使臣来请罪,蒲甘国王为表诚意,使团领头的是一位王子,说是向往大国风范来顺道学习,实际是作为人质,元清帝也不客气,直接让人留下了。   其它各国见此情形纷纷沉默,哪怕原本强势与大魏辽国三国鼎立的匈奴也一声未吭。   而就在真腊一战顺利进行的同时,辽国那边也终于有了动静。 第175章 伏诛   从辽帝驾崩至今已三月有余, 一国三月无国君, 这在大魏是绝无可能之事, 辽国竟真的做到了,实在叫人哑然,主要是有辽太子和皇长孙在, 在多数朝臣看来,这皇位总归会为他父子二人所得,且不管谁上位都是正统, 拖些时日也无妨, 何况此事也事关他们切身利益,不得不斗, 若换成其他王爷皇子,绝无可能撑得这样久。   辽太子和皇长孙也知道不能长久, 但两父子矛盾已深比鸿沟,说是父子, 倒更像仇人,辽太子并非只皇长孙一子,皇长孙下头还有四个异母庶弟, 其中最小的是太子宠妃所生, 极得太子宠爱,太子妃早已逝世,皇长孙在辽太子面前可谓孤立无援。   否则两父子也不会成现在这般,皇长孙的子嗣也不会一折再折,以至于至今膝下只有一个病怏怏的庶子, 偏辽太子未继位一日,皇长孙便不得另开府邸,只能与其父一同住在东宫,直到辽帝薨逝,才得以抽身,后院很快便有妃嫔怀孕,这下更验证了他子嗣单薄的蹊跷。   生母的病逝,子嗣的夭折,皇长孙与辽太子之间绝无缓和的可能,辽太子也深知不能让皇长孙上位,否则他只有一死,连同宠妃幼子也都没了活路。   这样深的矛盾,父子两如何甘心握手言和,楚王便是拿捏住了这一点,无所顾忌,甚至这两父子会变成如今这般,他恐怕没少在其中出力。   至于说这矛盾中有没有大魏的手笔……   元清帝笑而不语。   总之,三个月的僵持,终于楚王率先按捺不住兴兵北上,他虽手握大军,但五十万大军吃喝住行皆是问题,三个月的空耗,便是他事先有再多准备也耗费不起,他心怀大业,又岂能肆意搜刮百姓,若再耗下去,只怕不用起事,从内里便会溃散。   辽太子和皇长孙也是仗着这一点不着急对外,内里斗得热火朝天,这也是他们朝大魏求援的原因之一,有大魏帮忙牵制,楚王更会顾及许多。   然而又怕大魏趁火打劫,并未让魏军真的入关。   元清帝对这两父子的厚脸皮也是有了见识,既想要帮忙又不希望被人染指,哪有这等美事,毫不客气大开口要了五座城池。   辽太子和皇长孙竟也丁点不犹豫便答应了,大约在他们眼中眼下没有比先夺到皇位更重要的。   不过也正好,用五座城池麻痹住他们,好过让他们心有警惕,发觉他的真正目的。   元清帝自觉自己这些年展露给各国和平友好的印象还是很深入人心的,不然换成匈奴或辽国帝王,手握这样精锐的将士和武器,只怕早就迫不及待要开疆拓土了。   楚王孤注一掷,一鼓作气兴兵直指大辽京都。   辽太子与皇长孙暂且放下内战对外,调动兵马迎战,虽说求了大魏援助,但万不得已,还是不希望大魏插手其中。   肃王看完辽国使臣送来的手谕,心中哂笑,转头叫副官递给下首几个师将和监委。   最先看完的一师师将率先冷嗤:“这父子两倒是打的好主意,明明有求于咱们,却还这般高高在上指手画脚。”   说完冲旁边的一师监委求赞同,却见对方面露沉吟没有搭理他,悻悻收了回去。   二师将不满道:“只怕他二人先前来求援就打的这个主意,只想让咱们帮着震慑楚王,并不希望真正派兵。”   二师监委没说话,只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五师将皱了皱眉,和身边的五师监委交换了个眼神,没有立刻发表意见。   剩下几个师将和监委正在传阅。   肃王道:“既已与辽国签契,那便依着他们说的来,若辽太子与皇长孙能应付的了,也省了将士们去厮杀。”   副官笑着附和:“可不是,既然那辽太子自觉能应付得来,咱们又何必浪费军力,若撑不住,自会派人来求援,不急。”   “可这万一没来求援,咱们岂不是白跑一回?”一师将耿直,快言快语。   其他几个师将显然也都跟他一个想法。   这些年兵力越发强盛,实战的机会反而越来越少,各省各府的匪徒剿灭一空,起初还有救灾能赚取战功,但随着堤坝水车沟渠等等修筑起来,各地风调雨顺,也就有过两次地动,还被先知先觉并未酿成大灾,地动之前会有的征兆如今谁人不知,还有什么地震多发地带之类的知识。   于是想要立功升迁越来越难,根本没有机会!   如今好不容易开战,不说他们这些师将,下头士兵们摩拳擦掌等着立功,哪怕是个三等功都成,将来退伍分配也能分配的更好,那些有战功的将士的待遇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   “那便撤回。”肃王何尝不知道手下的心思,神色不变,淡淡道,“行了,今日召你们来只是通知一声,都下去吧,回去管好手下的兵,若出了事一律军法处置!”   “是!”   军令一下,几人瞬间收敛,齐齐正色应声。   而等众人退下,肃王朝副官道:“布置在两军中的人可都准备好了?”   副官这会敛了笑容,神色肃然:“是,零三六计划正在施行中,最多半月便会见结果。”   肃王看着桌上的手谕眯起了眼。   什么撤回,当然不会撤回!   他已经等了这日许久,比对匈奴都要急切,自从从穿越者口中得知灭掉与大魏同时期的宋的源头便出自辽,他便知道辽一定要灭,八年过去,终于时机到来,定要一击即中,彻底拔除!   这些年他早早就在辽国安插了人手,从皇宫到民间到军队,楚王便是不争,他也会让他争,没有楚王还有其他王,可惜许王死的太早,若他活着,辽国更乱。   什么声援辽国,什么按兵不动,他要两方务必打起来,两败俱伤是最好。   准备了这么久,绝不容有半丝闪失。   八月中,楚王拒绝了辽太子最后的招揽,杀掉使臣,孤注一掷带兵北上,一路势不可挡,一月后便杀到了皇城外,辽太子与皇长孙未曾想溃败的如此之快,慌张之下立刻向魏军发来求援。   然他们先前将魏军排斥在外,等魏军接到消息拔营前来,皇城已被攻破,辽太子当日便带亲兵逃亡,被楚王手下捉住,却在追赶中不慎从马上跌下触石而亡,楚王这一下失了大义,便干脆露出了獠牙。   皇长孙镇守皇宫,在城楼上坚守了两日,却在魏军赶来之前身中一箭奄奄一息。   魏军到来长驱直入,枪炮上阵短短一日便将楚王伏诛,送到了皇长孙面前。   肃王策马径直进了辽国皇宫,楚王为擒住辽太子用了火攻,眼前的宫殿被烧毁了大半,魏军来援时又用了枪炮,皇宫城墙已经彻底崩塌,前朝后宫地上满是来不及清扫的残躯和血迹,那些被俘虏的辽兵和太监正在魏军的监管下一脸麻木的清理着。   正值秋日,不见烈阳,风吹来卷起几片落叶,更显萧瑟。   副官迅速汇报道:“辽太子尸首已经收敛,安置在了正殿,他逃跑时所带的妃嫔皇子皆被楚王斩杀,皇室和大臣在开战前便逃走了一部分,剩余那些此刻全被‘护送’进了宫,这会正在殿中为太子守灵。”   “皇长孙如何?”肃王在殿前下马。   副官道:“皇长孙伤了心脉,只吊着一口气,说是要见将军。”   正殿里辽国宗室和臣子正在战战兢兢哭灵,无论是头发花白的老者,还是襁褓里的婴儿,都在哭泣,男人们埋头怨恨,女人们苍白惶惑,懵懂不知事的孩童也被气氛影响惊惧大哭,一片哀戚。   肃王心中却无半丝动容,魏辽匈奴早已是不死不休之局,若今日哭泣的不是辽人,那么改日就是大魏,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元元让大魏落到如此境地。   他看了眼副官,示意将人看管住,转身去了侧殿,去见皇长孙。   皇长孙背靠长孙妃,因为伤了心脉,箭头无法拔除,只折掉了箭杆,他脸色苍白,额头冷汗潺潺,却坚持着一口气,眼睛直直看着门口,见肃王进来,伸手:“求、求……”   开口却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脸色泛起了青灰,长孙妃忍着哽咽,眼泪直落。   皇长孙说不出来,只能目光示意,看向长孙妃和塌边被宫女抱在怀里孱弱的幼子,意思不言而喻。   肃王看了眼那孩童,颔首:“可。”   皇长孙得了承诺,也不管是否会遵守,了结心愿闭上了眼。   “殿下——”长孙妃伏身痛哭,而后竟伸手拔出了皇长孙胸口的箭,然后插入自己心口,瞬间气绝。   肃王叹息一声:“来人,将两人厚葬。”   “是。”副官应声,迟疑了下,“这孩子……”   肃王看向那孩童,抱着孩子的宫女立刻跪下来,抖如筛子,他伸手将孩童抱起来,不到两岁的孩童正在酣睡,虽孱弱了些,却生的乖巧可爱,根本不知方才发生了什么。   “王爷……”副官见自家王爷的模样,忍不住出声提醒,这孩子可与那些大殿里的皇室不同,虽说他不是皇长孙嫡子,但是这一脉唯一的子嗣,便是那大殿中的人都留下来,这孩子也不能留。   “我知道。”肃王淡淡道,轻轻抚过孩童的脸颊,而后递给副官,“找个人家收养了吧,送远一些。”   孩童蓦地放声大哭起来,嘶声凄厉。   副官低头瞧去,孩童那闭着眼的双眼渗出了血,显然已经瞎了。   肃王一边走出侧殿一边掏出手帕拭去手指上的血渍,神色一片肃冷。   他这一生甘愿为元元为大魏挥刀饮血,他已无父母,更无需子嗣,杀孽也好罪恶也罢,只管来找他!   作者有话要说: 战争就不详细写了,一来我不擅长,二来估计大家也不爱看,太拖沓,这要放在X点估计光打仗从开始到结束就能写个五六十到一百章。 第176章 完结┃正文完。   元清二十年八月, 魏灭真腊, 真腊并入大魏疆土, 同年九月,辽国内乱,皇室或逃亡或死于内乱, 辽灭,纳入大魏版图。   元清二十二年七月,匈奴进犯大魏边境, 回纥发兵相助, 西藏有部族伺机反叛,致使大魏陆军三师被伏, 所剩无几,大魏举国震怒, 同年十月叛乱平定,次年二月匈奴灭, 回纥撤兵以五座城池求和,战乱暂熄。   经此一役,周边各国莫不战战兢兢, 递书求和。   初夏五月, 午间已是烈阳高照,却挡不住长安百姓的一腔热忱,城内一片欢欣鼓舞,众人纷纷走出家门聚在大道上欢迎得胜而归的将士。   自元清二十年与真腊战起至今已有三年,远去边关的士兵终于归来, 且一次次大捷,百姓如何不欢欣,如何不骄傲。   修整宽阔的朱雀大道上,交警巡警拉起警戒线,百姓们立在红绸之后,几乎人人手中摇着代表大魏的龙旗,大声兴奋呼喊,两侧高楼之上不知是哪家大胆的姑娘丢出了香囊手绢,立刻引来一阵跟风,包括花瓣彩绸,不断从楼上落下来,砸在将士身上。   这些将士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迈步朝前整齐的前进,虽目不斜视,但在这般热情的招呼下还是忍不住露出笑意。   不过抛洒鲜花的百姓们不约而同避开了领头那匹高头大马上的肃亲王,实在是他往日留给大家的印象让人不敢造次,眼下也是,瞧着那面无表情的模样,便是有胆大想闹一闹的,也在扔出去的瞬间不由改了方向。   百姓太热情,很快将士们头上身上便挂满了花瓣绢帕,再配上肃穆的模样,叫人失笑。   一个三四岁的孩童避开巡警从红绸后面跑出来,一把抱住了一个将士的腿,一边口呼着阿爹,一边从胸前的小兜兜里掏出棒棒糖垫着脚要递上去,道路边一妇人打扮的女子焦急呼唤。   将士不由停住了脚步,眼眶微红。   这一停,整个队伍也停了下来,前头几个随在肃王身边的师将立刻看向肃王,肃王摆了摆手,一层层传过来,将士立刻弯腰一把将孩童抱了起来。   百姓先是一愣,而后爆发出了更热烈的欢呼。   将士看向路边的妇人,朝她咧嘴露出一个笑,然后抱着儿子大步朝前走去。   妇人抹着眼泪笑靥如花。   走时新婚燕尔儿在襁褓,日日倚窗盼良人平安归来,如今终得相见,只求盛世太平再无征战。   经这一打岔,队伍原本肃然的氛围全无,虽仍整齐的前行,但将士们轻松了许多,一个个露出笑来。   百姓们的欢欣更盛。   一侧高楼上,元佩几人也来凑热闹。   已经长成少年模样的宋良跟风掐了桌上的鲜花扔了下去:“嘿,砸中了!”得意洋洋。   扮回男装跑出来的宋杰无语:“你都多大了,有意思吗?”   虽然同姓宋,但不知为什么两人有点看不对眼,遇上总要怼一怼。   “有意思啊,比坐着只能看不能露面有意思多了。”宋良笑嘻嘻,他本来就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仗着死了随时能穿回去肆无忌惮,一点不怵这些穿越老人。   宋杰翻了个白眼,他讨厌宋良就是讨厌他这种态度,他自认拥有一腔抱负,却偏偏男穿女,宋良穿过来不管是年纪还是时机正好,年纪小可以趁机学习适应这个时代,等成年正好追逐梦想,又是在他们已经打好基础之后穿过来,天时地利人和,想做什么不好做。   他恨不能跟宋良调个个,偏偏这厮还一副不在乎的模样,自己抓心挠肺想得到的,却被别人弃之如敝屐,他能看他顺眼才怪。   夏婵看他一眼,轻笑:“你跟个孩子计较什么?”   十年的岁月在她身上刻下的痕迹最为深刻,早已经磨平了最初的棱角,目光温柔,气质平和。   “孩子?他?”宋杰不屑。   大约时常待在深宫,他反而没有夏婵改变的多,依旧保留着一颗跳脱的少年心。   宋良不甘示弱,冲着大家无辜卖萌:“我怎么不是孩子了?”   梁平安忍不住吐槽:“是,他还是个孩子,所以请不要放过他!”   元佩闻言收回目光,回头笑道:“估计等你们回去,这词早就过时了。”说完眼中不觉流露出一丝怅然。   现代他是回不去了,只能将他们一个个送走,不过也正好,他们回去还能帮他解决一下身后事,收拾收拾遗产。   夏婵正好面对他坐着,看到他的表情心中叹了一声,神色不变,笑道:“那也未必,那边时间是静止的,回去应该还没过时。”   元佩笑了笑。   “我准备——”梁平安刚开口,外头热闹的声响忽然静了下来,几人诧异,探头去看。   先前那雄赳赳气昂昂的队伍已经走远,这时走来的却是一列列伤兵残兵,前头几列还好些,只是受伤或裹着或绑着绷带,后头慢慢的走来了残兵,有断了胳膊的瞎了一只眼的瘸了腿的,还有缺了腿或重伤只能坐着轮椅过来,无不展露着战争的残酷,不过他们精神却都极好,一个个整整齐齐认认真真朝前,甚至有人脸上像前头那些士兵一样带着笑。   而叫百姓完全沉默的,是后面走来的、捧着牌位的一列,战争带来的就是死亡,即便大魏一边倒的胜利,依旧避免不了会有人死去。   边关路远,又是夏日,不可能千里迢迢将尸体运回来,只能在边关收敛掩埋,设立墓园,带回来的便只有遗物和牌位了。   牺牲士兵的名单早就已经通过政报公布,那些牺牲士兵的家人不会在这时来凑热闹,捧着牌位的士兵会一个个挨家挨户将遗物和牌位送上门,而战功评定和烈士纪念会在之后一并进行。   捧着牌位的将士一步一步朝前走着,庄严而肃穆,欢愉的气氛不再,百姓们不自觉沉默下来,看着他们远去,到岔路口依着地址分流。   游街结束,百姓们怀着或欢愉或感慨的心情陆续离去。   “一将功成万骨枯啊。”宋杰叹气。   “然而你还是想漂洋过海去称王。”宋良习惯性怼他,说完轻轻一拍脑袋,“哦,忘了,准确说是女王。”   最后两个字咬字格外加重。   宋杰冷哼:“那又怎么样,至少比你一天天混日子强。”   他就是看不惯宋良这种不管做什么都闹着玩的态度。   宋良笑眯眯:“那您倒是说说您这国打算什么时候建起来?还有您打算去哪建?这可都十年过去了。”   宋杰噎住。   跟其他人对比一下,他这十年确实没有做出什么大的成就,但谁让他偏偏成了宫妃,相当于半囚禁在了宫里,想做点什么都得借着别人的名头,平时也就只能多学习了。   “这能怪我吗,谁让一个航海船研究了好几年才研究出来,我总不能拿自己命去搏,你有死了就传送的buff你当然不怕。”   他也想早点去,连计划都写了好几沓,但船没造好航线没弄清楚谁敢去,这又不是现代,海上万一出事可是尸骨无存。   宋良耸耸肩,嘀咕:“反正我又不称王称霸。”   宋杰忍不住看向元佩:“我说你们真的不跟我一起去帮我吗?”   要回去的几个他是劝不动也根本不考虑,像元佩他们不回去的,他却希望能跟他一起去开创事业,反正也没差,你情我愿的事他也不怕元清帝说什么。   “等你开完荒建了国我倒是可以去帮忙,之前就算了。”元佩断然拒绝,开玩笑,他放着长安城安逸富贵的日子不过去原始社会吃苦这不是找罪受嘛。   唉,他就知道,宋杰失望,其实像这样人上人的富贵日子过久了,他自己的雄心壮志也快消磨完了,他现在有点迷茫,想建国却又怕出事,毕竟他没有宋良的续命,要是在这里死了,那就真的死了,想回去,却又有点不甘心……   “我要走了。”梁平安冷不丁道。   “去哪儿?”宋良随口接道,“回宫?这么快?不是说今天不当值的吗?”   “回家。”梁平安目光平静,“我准备回现代了。”   元佩和宋杰愕然看了过来。   就在元佩几人聊天的时候,将士们巡游完毕回营的回营,回家的回家,肃王直奔皇宫,进了宫门,远远便看到大庆殿高台上站着的明黄身影,目光不自觉缓了下来。   两人遥遥相望,不约而同露出笑来。   他一步步走上台阶,夏日带着花香的暖风里,他看到那风仪更盛的青年微笑着朝他伸出了手。   他毫不犹豫上前紧紧握住,一如幼年初见。   ————   不知何年何月何地,一女子将采来的鲜花放到了两座相邻的孤坟前。   “度假任务结束,是否要脱离回到主神空间?”   “当然。”女子声音慵懒。   “确认离开,正在开启情感剥离,请稍后……”   “等等。”女子忽的出声打断,“我有个东西要兑换……”   元清十二年春,一脚踏入披芳阁的元清帝忽然眼前一晃,再睁开眼,耳边听到了一连串心声。   作者有话要说: 嗯,正文完结,然后是一连串番外,大魏的发展,这个世界的未来,还有交代每个穿越者。   以及新文先求个收藏,感兴趣的可以点专栏收藏一波,谢谢。 第177章 番外一 十周年┃离开。   元清二十三年, 是穿越者坦诚身份, 与大魏本土政府“建交”十年的日子。   虽说有的来得更早, 有的来得较迟,但大体来说,大家都认可十年这个时限, 所以面对十周年这个值得纪念日子,大家决定做点什么。   “做点什么?”姜菡问。   这是第N次穿越者圆桌会议,圆桌会议没有主席位, 不拘身份人人平等, 虽然他们每次讨论的都不是什么有建设性问题,连商量聚会旅游地点都要圆桌会议一下, 能指望有多权威。   不过也没人太在意,本来就是闹着玩的。   所有穿越者, 不管穿过来是它国皇子异域公主深宫皇后还是太监商户农家少年,都没有利益冲突, 不管是要回去的还是不回去的,所有的矛盾点都集中在了任务、或者说集中在了元清帝身上。   发现穿越金手指牵制规律的不止是元清帝,穿越者们也早就发现了, 甚至得益于现代信息大爆炸的熏陶, 已经补脑出了各种版本。   什么天命之子位面主角,或者世界气运神仙帮忙等等五花八门。   虽说元清帝对他们态度已经算是极好,但隐隐的,他的存在反而将所有穿越者凝聚在了一起。   当有更大的“外敌”出现,团体内部的矛盾便不值一提。   可以说从根本上大家就生不起矛盾, 非但没有矛盾,在这个封建古代,他们彼此之间反而是最亲近最能信任的人。   哪怕是死宅如孙昭,有些事也不能跟他那些红颜知己倾吐,还是得跟穿越者们说,这是思想上的局限,很多事情只有他们彼此才能理解。   所以要留下来的元佩和黄修实在很难理解那些穿越古代或异世的小说主角是如何迅速接受当地异性的,而且还不止一个,相处起来真的能发自内心聊到一起?这不是一个看脸就能解决的,谈恋爱可以只看脸,但真要长长久久生活在一起,至少得有共同话题,能相互理解。   然而这个时代注定局限了女子的见识和性情,就算有那种符合他们期望的,那也是万里挑一,也很难让他们先接触慢慢从恋爱走向结婚,哪怕是梁平安和刘愿,没有什么男女大防更容易接触挑选,想找到合心的对象也难,毕竟在这个时代,传宗接代是主流。   所以刘愿只能默默暗恋,梁平安干脆只谈钱不谈感情。   元佩和黄修当然是想要结婚生子的,不说传宗接代,谁想孤零零过一生,但现实迫使他们只能将目光放在长安学院培养出来的新学生上,到时候老牛吃嫩草了,穿越女就算了,不说没有一个留下的,就算有彼此也未必适合。   当然,只要他们愿意,随便开口吩咐,三妻四妾不成问题,但两人自认跟孙昭不同,更追求精神上的契合。   话说回来,这一次的圆桌会议跟以往还是有点不一样的,十周年是一点,还有一点,又有一个穿越者要离开了,是梁平安,两者相加,才让这一次的会议被大家重视起来,不过也从四月拖到了十月,终于所有穿越者都腾出空档,齐聚京城。   “十周年又撞上老梁要走,怎么也得搞个活动出来吧。”宋杰提建议,“欢送会?”   “没新意。”宋良习惯性反驳,“来来去去还不就是那些节目。”   “那你说怎么弄?”宋杰扬扬下巴,想要摆出大人教训小屁孩的姿态,然而女儿身的他站着跟宋良差不多高,加上秀丽娇憨的容貌,气势没看出来,只看到了傲娇。   宋良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宋杰瞪他。   “确认过眼神……”刘愿端着奶茶幽幽飘过。   “……遇上对的人。”元佩默契的接上。   宋杰和宋良对视一眼,下一秒齐齐撇开脸呕了一声。   众人笑喷。   梁平安笑完道:“欢送会就不用了,十周年纪念倒是可以搞一搞。”   其实对他来说,不止是十周年纪念,而是十五周年,他来这个世界已经十五年了。   事实上他早就可以走了,他的任务并不难完成,升职只是陛下一句话的事,一开始是作为交换,他必须得做些什么换取回家的返程票,后来是他自己主动想要普及妇科,但普及十年已经足够了,他不想再待下去了。   他怕再待下去,自己真有了心理问题。   梁平安在现代时是那种天生乐观的人,书香小康家庭长大,除了性向这个问题给了他一点困扰外,基本顺风顺水,所有的一切都被家人安排稳当,小挫折有,大挫折却半点没经历过。   然而到了古代,睁开眼成了身有残缺的太监,即便他性取向为同性,也甘愿下位,但他仍旧是个男人,只要是正常男性就没有人能接受自己变成太监。   若不是有系统帮他撑着,后来又坦诚了身份有了同伴,他说不定真的会变态。   不仅仅是某处的残缺,随着这具身体年岁渐长,去势的后果越发明显,身高身形嗓音,还有外人的目光,即便他创立了妇科院,当了院长,有了圣手的美称,但仍旧无法改变人们根深蒂固的偏见。   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了十年,他自认自己已经足够乐观,若换了别人,恐怕早就心理失衡了。   但这两年,不说别人,他自己也渐渐感觉到了自己心理上的变化,尤其看着那些包养的小倌,已经从最初的享乐变成了嫉妒,甚至带了怨,嫉妒对方身体的完好,怨为什么偏偏是自己这么倒霉。   他害怕再这样下去心里的阴暗控制不住,所以打算趁早离开了,反正他能做的也都已经做了,妇科堂早就上了正轨,能教的他都已经教了,不能教的也留了资料等后人去研究,感情上除了穿越同伴,还有干爹梁忠外,他跟其他人也没有过多牵扯,干爹去年去了,他也再没有什么可留恋的,再者像夏婵几个往后回去还能联系。   而且该学的他也都学完了,又没有什么称王称霸的野心。该回家了。   他从四月就开始称病,到现在已经半年,再不走快要瞒不过去了。   “我们来办个cosplay晚会吧,就咱们几个,恩,可以叫上长乐公主和安王,你们不介意的话也可以邀请陛下和肃王。”他提议道。   “这主意不错!”宋杰立刻响应,“还有贵妃和太后,一起叫上聚一次,难得大家都在,下回想再聚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   这些年大家都有事要忙,尤其夏婵和黄修,一年有大半不在京城,邵岩和元佩更是各自有各自的工作,连梁平安都不常在宫里,自从长乐公主出宫建府,皇后也离开后,他在宫里越来越无聊,不过反倒跟贵妃和太后关系更好了些,没办法,后宫的主子就剩他们三个了。   刘愿放下茶碗,道:“行啊,我无所谓。”   邵岩正在跟黄修说话,闻言抽空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黄修也跟着用表情表达了同意。   剩下几人自然也就随了大流。   于是在十月二十这天,穿越者们在元佩京郊的私人园子里举办了十周年cosplay趴。   宋杰跟随元清帝一行从宫里过来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到齐了。   “你这cos的是……”宋良嗖的一下就凑了过来,斜眼瞧他,明知道宋杰不待见他,他还偏爱往跟前凑。   宋杰刷的一下将扇子展开,额前专门挑出来的两簇刘海朝后一甩,摆出一个自认风流潇洒的姿态:“这还看不出来?”   这打扮这动作,盗帅楚留香是也。   “噢……”宋良恍然的表情到一半蓦然停住,摇头,“看不出来。”   宋杰:“……”   要不是看这厮外表年纪小,他可能会出手锤爆。   两人互怼间,邵岩几个上来跟元清帝打招呼。   “陛下扮的是……”元佩打量一眼,元清帝穿着一身朴素衣衫,面带微笑,浑然不似以往冷淡威仪的模样,同样拿着扇子,在宋杰手里是潇洒装X,在元清帝手里更衬托的他温润如玉。   他猜测:“花满楼?”   元清帝赞许一笑:“不错,正是在下。”   刘愿兑换出来的武侠话本人物里,他最欣赏的唯有花满楼。   元佩失笑,陛下来扮花满楼,总感觉像是走错了片场,好比明明该演西门吹雪的偏偏演了花满楼。   不过说到西门吹雪……   这不眼前就有一位,这一身白衣手持长剑的不是肃亲王是谁。   “西花啊,我的本命之一。”深度宅腐的孙昭略激动,“有生之年有生之年……”   夏婵和姜菡也在旁边惊叹:   “真的好像!比以前那些电视剧里都像!”   “完了,我还打算试试排一排陆小凤呢,有陛下和肃王在前,还让我怎么挑演员。”   来的不光元清帝和肃王,长乐公主和安王也来了,长乐公主扮的是白娘子,安王大约是配合她,扮了许仙,不止他们两个,太后和太傅也来了。   太后换下了宫装,穿了民国时的洋装,连头发都烫了卷,虽说她已过四十,但这些年养尊处优保养的极好,尤其这样一打扮,看着不过三十出头,手里还拿了把用蕾丝覆盖专门配套的遮阳伞。   太傅倒依旧是古装打扮,但肉眼可见不是大魏原本的形制,也不是这几年姜菡设计出来的新款式,感觉像是武侠游戏里的套装,果然太傅自己说了,他扮的就是他自己,他上辈子在游戏里的模样。   不过众人更在意的,他和太后两人这一洋一古的模样站在一起,居然莫名和谐相配。   这该不会……   众人相视一眼,一颗八卦的心蠢蠢欲动,不过碍于元清帝在场,没人敢明着说出来,窃窃私语去了。   元清帝假装没听到众人的心声,母后和太傅并非他们想的那样,但也并非什么都没有,其实他并不反对,甚至想要撮合。   母后上辈子就过得不好,这辈子虽说荣华富贵有了,但却将最好的年华都埋葬在了宫中,母后照顾他这么多年,他不想让她一辈子孤单一人,若从前他是不会这样想的,但他有了皇叔,懂了情爱,便希望身边的人都能幸福。   只是先前没有人选,毕竟母后身份特殊,直到偶然看到她与太傅相处,才忽然反应过来。   太傅原配妻子已经去了很多年,他也未再娶,膝下儿女也早都各自成了家,再者太傅的为人,若将母后交给他他最放心不过。   不过他也不想强求,希望让两人顺其自然,这一回元佩几个本没有邀请太傅,是他加上的,想给两人制造机会。   因为说好是私人聚会,大家便放开了身份,寒暄完很快互相招呼着便玩了起来。   元佩和夏婵扮的是罗密欧与朱丽叶,当然罗密欧是夏婵,朱丽叶是元佩,虽说身高有点不对,但光看脸和装扮还是很像模像样,直接就在亭子里表演了起来。   元清帝肃王几人听说过这个故事,知道跟梁祝差不多,但亲眼看还是头一次,坐下来一边吃茶点一边看了起来。   邵岩宋杰几个在湖边搞起了BBQ。   吃吃喝喝玩玩闹闹到下午,夕阳西下,大家齐聚到了湖心亭。   告别的时候到了。   梁平安站在中间,所有人齐刷刷盯着他让他有点不适,无奈笑了下:“这万众瞩目的,先让我缓缓。”   虽说他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但眼下还是不一样。   他清清嗓子:“首先感谢陛下,感谢陛下这些年对我的照顾和器重。”   自从说明了身份,元清帝便再没有拿他当小太监使唤过,让他的日子好过了不少,器重更不用说,从大魏建国到现在,恐怕没有哪个太监有他风光了,说名留青史不为过。   虽说他不想留在这个世界,但能在史书上留下一笔,他还是很高兴的。   “也感谢你们,感谢大家感谢所有人的照顾和帮助。”   许是因为他开局比所有人都艰辛,大家都很照顾他,也都很顾及他的情绪。   回想这十五年来发生的种种,一切好似一场梦,终于到了梦该醒的时刻。   “该安排的我都已经安排好,你们不用担心。”   原身母亲在生他时便难产去了,父亲很快再娶,俗话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不然他也不会被送进宫当了太监,坦诚身份后他给了他们银钱,已经算仁至义尽。   “我那些学生还希望陛下多照顾一二。”他朝元清帝道。   他唯一有点放心不下的就是他那些学生了,皇后一走,他再一走,他怕好不容易给女子建立的出路被撤掉。   元清帝还没发话,长乐公主立刻表态:“此事你放心,我会帮你看着,是吧,皇兄?”   元清帝无奈笑笑:“是。”   他本来就没有要撤销妇科堂的打算。   “谢谢。”梁平安感激道,然后每个穿越者一个个看过去,挨个叮嘱。   “邵哥,希望你不管在这里还是以后回末世都能过的越来越好,元哥也该考虑考虑终身大事了,再挑就真成老男人了,宋杰你别老跟小良吵,还有你那建功立业的事再好好考虑考虑,想当国王哪有那么容易。”   又转向孙昭和黄修:“辛苦你们两了。”顿了顿,一笑,“不过以后恐怕还得继续辛苦。”   最后看向夏婵刘愿几个:“你们就不说了,咱们现代见。”   这一番嘱托下来,别说几个穿越者,就是元清帝几人也心有感慨,十年不是十天,怎么可能没有感情。   梁平安深呼吸,压下喉间的哽咽,最后冲着众人露出一个轻松的笑:“那么,我先走一步了,再见。”   说完坐下来闭上了眼。   【是否结算任务脱离?】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