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帅他不同意离婚》 作者：山有瓜兮 文案： 林敬知和元帅自结婚后就从未见过面。 得知元帅有了心上人，在后者苦口婆心的劝说下，林敬知选择了离婚。 因一年没有同房记录，系统判定离婚协议通过。 协议通过的下一秒，敌星的大本营就被炸烂了 协议通过的第九个小时，元帅站在了林敬知的面前 低情商禁欲研究院士受x腹黑狼狗戏精元帅攻 哨向cp 不虐，狗血甜饼文~~ 1v1 ps：强调一次，本文未来架空架空架空架空！任何设定请不要以现代标准代入谢谢！鞠躬了！ 内容标签：强强 业界精英 未来架空 爽文 主角：林敬知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你认为，我应该选择离婚？” 　　首都星科研院会客间内。 　　柔软的椅子上笔挺坐直了的，是一名黑发黑眸，鼻梁上架着镜框的男人。 　　他的头发被打理地一丝不苟，衣服也熨烫平整，倘若不是眉宇间的点点倦色，恐怕谁也不会把他和门外已经忙到翻天覆地的小组人员联想在一起。 　　更不会想到，他就是被当今科研院奉为瑰宝的存在，林敬知。 　　而坐在他正对面的，是一名身材窈窕，五官非常精致的女人，哪怕双眼已经哭到红肿，也依旧掩盖不了其美貌。 　　那是苏娜，联盟头条，大楼光板，以及星际网络剧上常年能看见的面孔，是时下联盟最红火的女星之一。 　　理论上来说，这样一个生长在耀眼镁光灯下的人，和林敬知的生活并不会产生交集，但一个小时前，这位女士却出现在了林敬知面前。 　　出现的地点，是他的工作单位；出现的时间，是傍晚七点五十分；出现的目的，是让他和他的丈夫西德元帅离婚；而理由，则是她现在手捂住的小腹下，已经有八周零三天大的胎儿。 　　“不，我认为，你没有选择。”书上曾说，哭泣的女人通常都柔软而动人，但林敬知却觉得，此时此刻坐在他面前的苏娜，更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刺眼的光芒闪地他脑仁疼。 　　“孩子的胎教很快就会开始，我不希望到那时候，我还无法告诉他他的父亲是谁。”苏娜的声音很凉，带着几分轻视和警告，“我想林先生你应该知道，联盟系统规定，一年内没有同居记录，婚姻任何一方申请离婚都可以直接通过，我把这个选择权交给你，是出于尊重，为了让你在这件事情上更好看一些。” 　　林敬知推了一下自己鼻梁上的镜框。 　　准确的说，是一年零八天又十三小时。 　　他和西德自结婚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面。并且在足足一年的时间内，除了例行公事一般的问候邮件以外，他们之间从没有过任何多余的联系。 　　传闻西德元帅风趣幽默，甜蜜饯永远都含在嘴里，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能轻易勾走男男女女的魂魄。然而他给林敬知写下的邮件，却永远都简短地宛若在做工作报告。 　　目光重新聚焦在苏娜身上，林敬知觉得头顶的灯光好像有些刺眼，“联盟对胎儿的监管非常严格，它被记录在册了吗？” 　　苏娜脸色不自然了一瞬，但很快就恢复了，“当然。” 　　林敬知看着她的眼睛，一动不动，语气认真道，“那么，在被记录在册的那一刻，它的父亲是我的丈夫，有关这一点，你可以在胎教的时候告诉它。” 　　确实很认真，认真到苏娜在感觉到自己被讥讽的那一瞬间，还忍不住质疑了一下自己的判断。 　　“林敬知，你什么意思？”回过神后，苏娜很快就冷下了脸色。 　　“告诉孩子真相，教会他们诚实，是非常好的人生第一课。”林敬知纤长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地点了点。 　　苏娜冷笑，“也就是说，你不打算离婚是吗？” 　　林敬知偏了偏头，黑色的瞳孔在金属镜框的折射下仿佛在发光。 　　“怎么？”对上林敬知的表情，再开口的苏娜声音有些僵硬。 　　尽管认识的时间不长，但苏娜自诩聪颖，她常年流连在各种社交场合，一个小时的时间，足够她看清楚大部分人，知道他们想要什么，知道他们吃哪一套。 　　这是苏娜引以为傲的本领。 　　而林敬知这种情商负数的角色，对她而言，很显然在这个“大部分人”内。 　　最开始，苏娜是打算用眼泪来解决这件事情的，但她没想到的是，在她哭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内，林敬知竟然一句话都没有和她说过，只是静静地坐在她面前，连动作都鲜少作改变。 　　当她对这点产生疑问的时候，对方给她的回答是，“我想在你能正常说话的时候，进行有效的交流”，以及，“介于你要诉说的事情我认为有听下去的必要，所以我给你的情绪冷却时间是四十分钟，超过这个时间，我就要工作了”。 　　然后苏娜就不哭了。 　　只是，事情并没有因为她的不哭而产生转变。 　　接下来二十分钟的交流里，这个在介绍人口中“情商极低”、“不善交际”、“眼里只有工作”的人，一点点磨平了苏娜的全部耐心，让她在此时此刻，彻底卸掉了伪装。 　　“在我的认知里，事情的决定权只存在于和它相关的人手上，”林敬知的手指再次在膝盖上点了点，像是在思索什么，停顿了两秒，“换言之，就我和西德婚姻是否应该中止这件事上，你不具备参与的身份和资格。” 　　“资格”两个字似乎刺激到了苏娜，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握紧了，一双美目瞪得很大，“我是西德的爱人！” 　　“这不合法。”林敬知冷静道。 　　“他爱我，他对我有着对你永远都不可能有的感情！” 　　“感情不能超越法律。” 　　苏娜肩膀上扬，咬紧了牙关，手移到了自己的小腹处，“这是我们的孩子，我们有孩子了，你到底明不明白---” 　　事实证明，苏娜这句话确实戳中了什么，一直以来但凡她说话，林敬知从来都会绅士地听完，这还是她坐进这间房间后，第一次被打断。 　　“抱歉，我并不想在一个未出生的婴儿身上过多的评头论足，但是从父母的行为出发，它，也是不合法的。” 　　凉凉的声音从林敬知的口中吐出，当苏娜看过去的时候，前者的表情和此前并没有什么差别。 　　看上去就好像在和人讨论一项学术题，鼻梁上那副古老的镜框将他的脸衬地更加死板---从苏娜的角度来说，应该是该死的死板。 　　她简直无法理解，西德元帅到底为什么会和这样毫无趣味的人结婚。 　　而这场对话，最终也以苏娜怒气冲冲地丢下一句“不知好歹”，并站起身冲出房间，将电子门天赋凛然地摔到震天响，宣告结束。 　　房间里陷入了一时平静，直到“蹬蹬蹬---”的高跟鞋声走到很远之后，林敬知才轻轻地皱了皱眉。 　　他不是一个擅长情绪外露的人，回想着刚刚苏娜告诉他的一切，林敬知唇角微微撇了撇。 　　良久，手腕上的终端响起，目光睐过去，看着上面写着他工作时间已经超过十一个小时的警告，林敬知眸光微动。 　　那是西德在他终端上安装的软件。 　　算是他们婚姻开始时，这人对他唯一的要求---连续工作时间不能超过十二个小时。 　　最初只有六小时，后在林敬知出色的精神报告及强烈要求下，提高成了十二小时，这种在西德眼里的超负荷工作时间。 　　今天之前，林敬知都严格遵守。 　　· 　　会客厅和小组中隔着较长的一段距离，所有的声音都被拦阻在两道门之外，此时的这个房间，就好像与世隔绝了一般。 　　“林师兄？” 　　半晌，门被人重新敲响，一个黄毛脑袋关切地凑了进来，看见林敬知的时候，嘿嘿一笑，“师兄，新一阶段的报告刚刚整合完啦，我们准备去聚餐，就是最近新开的那家餐厅！听说超级好吃的，教授请客，一起？” 　　“……不了。”林敬知捏了捏额角，关闭了终端上的“工作警报”。 　　“真的不去吗？这可是难得的假诶！而且那个餐厅里还有很多好看的小姐姐---”黄毛对林敬知的答复看上去有些失望。 　　林敬知没说话。 　　黄毛见状顿了顿，晃晃脑袋，识趣道，“那，那师兄你早点休息啊，想吃什么给我留言，一会我给你带回来。” 　　黄毛说着，目光一晃，落在了林敬知面前的桌面上一枚小小的芯片，目光点了点，好心提醒，“芯片不要忘记拿了啊！” 　　“嗯。” 　　门重新被关上，林敬知看了眼桌上那个发亮的芯片，刚刚和苏娜谈话时那股尖锐的感觉再次袭来。 　　芯片里放着的，是在边疆的时候，苏娜笑着撞进西德怀里，而西德反手将人搂住的视频。在灯光暧昧的酒馆里，他们看上去对那样的场合游刃有余，你来我往的举止显得暧昧又流连。 　　而那之后，还跟了一段模模糊糊，两个人相拥撞进走廊房间的监控录像。 　　林敬知看过一遍，每一帧都看过。而在看过一遍之后，林敬知认为，之前苏娜有一句话说的是正确的。 　　“你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林敬知确定自己无法对任何人，做出视频中那些暧昧的举止，哪怕对方是自己的伴侣。 　　而除了视频以外，芯片内还放着一份孩子和西德的血缘关系鉴定书，在上面签字的，是联盟内赫赫有名的专家。 　　结婚的时候，西德说过他很忙，联盟的边疆战争也的确从未停止过，身为联盟最年轻的一位元帅，各司其职，林敬知表示理解。 　　他像结婚时承诺的那样，理解西德的忙碌，遵守他要求自己单次工作时间不超过十二小时的规定，同时将对方设置为第一联络人，尽力以最快的速度回复对方的讯息。 　　这是林敬知的认知范围里，他所能做到的全部。 　　他一直以为西德是一个会对自己一切行为负责任的人，无论是对婚姻，还是对联盟。 　　而对方连婚姻最基本的原则都没有遵守，是超出林敬知判断的事情。当苏娜坐在他面前，拿出芯片，并展开内容的时候，林敬知就明白，在这件事情上，自己是处于最被动地位的人。 　　认清事实，承认事实，相信事实，是林敬知行动原则的第一点，但是在刚刚，他头一次没来由地耍了小脾气。 　　他的信任被辜负了，他的伴侣背叛了他。 　　想到这里，林敬知的嘴角微微下撇。他的眼睛里依旧没有涌现出过多的情绪，但下拉的嘴角却足以显现出他的难过和不快。 　　他盯着终端看了良久，最终再次关闭了工作警报，把芯片放入口袋，走出房门，埋身于工作中。 　　· 　　工作警报并不只是被安装在林敬知的终端上，西德的终端上也有。 　　只是等他收到同样的警报时，十一小时已经变成三十二小时了，而他，则刚刚从一个矿洞中出来，同行小队带出来的，是数百名的人质。 　　二十多小时的辐射矿洞潜伏行动并不容易，此时的西德看上去有几分狼狈。 　　“元帅！最后一个洞穴搜索完毕，人质名单核对完整，第一小队传来信报，说已经就位！”站在他面前的信报兵站直了身体，几天几夜没停的工作让这群人看上去非常疲惫，但却盖不住双眸里星星点点的光芒。 　　他们就要成功了！ 　　一直在边境肆意骚扰他们的星际海盗，终于要被他们一网打尽了！ 　　这是最关键的时刻。 　　西德对上信报兵激动的目光。 　　和后者稍显矮小的身材不同，西德的身材要高出许多，此时此刻他的上半身只有一件束身衣，黑色的布料紧紧地贴在身上，勾勒出身体的线条，胸前和手臂肌肉的起伏堪称完美，那不是夸张而又虚有其表的肌肉，所有人都知道，它们在关键时刻，能爆发出怎样凶猛而又令人惊叹的力量。 　　“人形兵器”的称号，就是来源于此。 　　而和“人形兵器”这四个字显得格格不入的，是西德的长相，黄灰色的头发落在脑后，和寻常士兵比起来有点过长，还带着点曲卷，一双灰蓝色的眼睛里更是充满了多情。 　　那是一张在初次见面，就能不由分说直接被棍棒打进花花公子一栏的脸。 　　“让所有人归队，感染者尽快抢救治疗，送离前线。”边疆矿星辐射对人体的干扰不是一般大，这一次潜伏足足二十小时，尽管中间队伍进行过换班，但队员中依旧有不少已经出现感染症状的，西德说着，接过亲卫兵递来的水杯，然后扯了扯嘴角，“至于法昂---” 　　“法昂海盗团团长于十分钟前矿洞爆炸时已经向我们发起求和消息，希望取得谈判！” 　　“谈判？”看了眼信报兵身后的红色夕阳，以及夕阳下倒得七零八落的人质还有伤兵，西德嗤笑一声，眼睛里带着嗜血的光芒，“现在知道要谈判了？真有意思。” 　　信报兵紧紧地盯着西德。 　　“按原计划执行，让他们滚。” 　　“是！” 　　伴随着洪亮的回应声，西德抬起手腕。 　　林敬知工作警报的讯息还没来得及传到他刚刚恢复信号的终端上，一条消息就率先出现在了西德的眼前。 　　“婚姻系统提示：林敬知博士于五分钟前，单方面向您提出解除婚约，系统判定解除理由、时间符合‘婚姻单方面判决条例’，现将此项目录入总系统进程，系统预计将在八小时内做出判决，如若您也选择离婚，则此项进度将即刻通过----” 第2章 　　“法昂海盗团向联盟递交降书，承诺将在一周内交出所拥有的十四颗矿星---” 　　林敬知在科研院里埋身工作的这段时间内，一条消息窜上了联盟网的头条，并炸出了巨大的水花。 　　在各色海盗团对联盟边境进行肆意骚扰的今天，规模最大最成熟，实力也最为强悍的法昂向联盟提出投降，这条讯息很显然是非常喜人的。 　　所以一时间，不光评论反响强烈，不少名人也参与了进去。其中，苏娜的速度一马当先，几乎在消息发出来的刹那，她就用自己的博客账号转发了，并写下“欢迎回家[亲吻]，我们在等你”一行字。 　　“！最猖獗的法昂海盗团投降了？！卧槽谁之前还扬言要半年搞垮我们边疆的，打脸啪啪啪，壮哉大西德元帅啊啊---！” 　　“法昂大本营被炸烂了？！简直大快人心！不过话说连法昂都投降了，这下边疆星球应该能至少安定个好几年吧？其他海盗团加起来都没有一个法昂棘手。” 　　“从苏娜女神那里过来的，女神一向走高冷路线，第一次这么温油啊！从上次女神采访元帅的时候就想说了，这两个人粉红泡泡简直炸人，感觉全世界只有我女神配得上元帅了，什么时候宣布在一起啊，坐等。” 　　“辛苦前线战士了，看原文报道，还是有很多受到辐射感染的伤兵，联盟应对辐射感染的手段不够成熟，事后医疗的手段也匮乏到不行，偏偏海盗团这方面特别擅长，处处压制我们，希望那些伤兵能早点好起来。” 　　“咦？等等，这次的集体回归视频里，我怎么没看见元帅的战甲啊？以前明明都会给特写的啊---” 　　关于这点，前去拍摄的记者也表示非常遗憾，联盟军团，西德元帅一直都是最大的爆点，对方俊美的长相配上仿佛能爆出镜头的荷尔蒙，还有在应对记者时不同于其他军人的风趣和体贴，都让他深受所有记者的喜欢。 　　采访西德元帅是一件快乐的事情---这是界内所有记者公认的。 　　而这一次，他们前往拍摄时，也都不约而同地默默预留了一大半的镜头给西德。 　　每一个人都卵足了劲准备抢独家采访的机会，哪怕只拿到一张照片一句话，那流量都绝对蹭蹭蹭地往上涨，结果现在不光人，连战甲都看不到是怎么回事？ 　　不少记者旁敲侧击想尽办法挤破脑袋地问，眼见各种猜测即将炸开，西德的亲卫兵才终于回复了一句。 　　“元帅亲自护送伤兵航甲，已经先行返回了。” 　　千辛万苦得到答复的记者想也不想就把这句话往回报，顿时各种说西德贴心的言论炸满论坛博客。 　　而载着伤兵的航甲上，某个穿着白大褂的军医正在冲着一面光板狂吼，“什么叫护送，有你这么护送的吗？你在的位置和我们距离有一个空间跃迁那么远，而且还在持续拉大！” 　　光板里，是西德心不在焉的脸，“那你开快点啊。” 　　“我---”波特简直被气笑了，大型航甲和战甲不同，是无法根据驾驶人的能力来提高速度的，而且……他可是医生！ 　　“你是希望我去抢驾驶台，然后把这座航甲直接开进黑洞吗？”波特冷声道。 　　“怎么会，让你在勘测仪上找个黑洞都挺费劲，我哪敢报这么大希望。” 　　波特：“……” 　　“波特，你不会以为法昂的人能追到这个位置吧？”西德手里握着一个小小的玻璃球，长而有力的手指轻轻捏着来回翻转，“他们要有这个本事，也不至于降书交的那么快了。” 　　“你好意思说？”波特闻言当即拉下脸来，“交降书这么重要的时刻你不坐镇前线，护送什么……找什么借口跑路？” 　　“跑路？”西德有点无辜，“我哪有，仗打完我就开始放假了啊，这也算跑路？那种仪式有的是人去主场，你是不是对我身边那个好大喜功的老家伙有什么误解？” 　　波特：“……”所谓好大喜功的老家伙指的是西德军团的监督，每每回想起那家伙的精打细算和事后贼笑，波特就忍不住有些胆颤。 　　“咳，那你也应该好好接受一下系统治疗，潜伏任务二十个小时，你手下队员交替执行都感染了一批，你可是从头到尾呆着的，就算你身体素质好，也该---” 　　西德无所谓地晃着手里的小玻璃珠，那小玻璃珠的构造非常特殊，外面是琉璃状的透明晶体，里面则是各种交叠着的水晶碎片，说是碎片，但却始终以一种奇妙的姿态维持着同一副模样，随着西德手上的动作而焕发出不同的光彩，“我这个人，别的优点没有，就是命大。” 　　“放屁！”波特身为古板医生的代表人，被他这个态度气到，本来就皮肤很黑的一张脸看上去似乎更黑了，“老这么说多晦气，你知不知道古时候有种说法叫做乌鸦嘴不吉利，经常说自己倒霉的人最后真的会倒霉……” 　　“波特。”西德把小玻璃珠放在了自己面前，打断了他的话，“你太太如果向你提出离婚，你会怎样？” 　　波特哽了三秒，“……你小子是不是故意气我？” 　　西德没说话，原本挂在嘴角淡淡的微笑消失，微微摆了摆首，目光还看着那个小小的玻璃珠。 　　看着西德模样，波特觉得他大概是认真在问，于是也收敛了表情，沉吟了半晌，“首先会弄清楚原因吧，对症下药么，其次脸皮要厚点，厚成猪皮最好了，反正天大地大老婆最大……” 　　话到一半，波特又觉得不对劲，“等等，你干嘛问这个，你又没结婚---”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这通通讯就被挂断了。 　　那不是西德挂断的，而是战甲在进入空间跃迁时自动切断信号接收的智能命令。 　　摸着下巴坐在靠椅上，西德的面色有点高深莫测，良久，他伸手轻轻地摸了摸那个小小的玻璃珠，嘴角浸出一丝笑意。 　　待空间跃迁结束后，点开终端，再一次向林敬知传去通讯。 　　漫长的忙音后面依旧没有那个熟悉的声音，但西德却没有停下，一通又一通，不厌其烦地将信号拨出去，目光也落在了勘测仪上，象征着首都星的小光点。 　　宇宙中，属于联盟最年轻一代元帅西德的战甲“蛟龙”，正在以史无前例的速度向首都星的方向前行，可即便是这样，当他赶到首都星的家中时，距离林敬知提交单方面离婚协议，也已经有足足八个小时零五分钟了。 　　婚姻系统上的提示时间，空无一人的家，以及始终无法接通的林敬知通讯，像巨型冰雹一样接连砸在西德的胸口。长期堆积的情绪像一头野兽，从他的身体向外钻出。 　　此时此刻，他的脸上哪里还有记者圈里流传的风趣幽默？看上去简直是吓死人的沉冷。 　　灰蓝色的眼睛在空旷的房子里转了一圈，看着大门上显示着上一次被打开已经是四十个小时前的事情，西德的双唇紧紧地抿在一起，修长的手指轻轻擦过窗边，带走一丝薄薄的灰尘。 　　八小时零十分钟，仿佛掐准了时间一样，他收到了一条新的通讯。 　　“西德元帅，您好，这里是婚姻系统终端处理人员。”女士甜美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您和林敬知博士的离婚协议我们已经收到，因最近终端内项目过多，处理时间超出预计十分钟，向您表示抱歉。那么请问对于林敬知博士提出的，离婚协议内的条例，有没有什么您不同意的？” 　　西德的眸子动了动，打开衣柜，单手捏着林敬知没有拿走的衣服，抬起袖口，低头嗅了嗅，预想中的味道被清新剂取代，西德的声音有些冷，“都不同意。” 　　那头的声音似乎愣了愣，“您是说，所有的条例，您都不同意？” 　　“不。”西德的手指在白色的袖口上摩挲片刻，目光里露出了一丝深深的眷恋。 　　“我不同意离婚。” 　　 第3章 　　“师兄---”黄毛冲进研究小组实验室的时候，林敬知正坐在一排繁杂的实验器材面前，眉头微锁。 　　说起来，林敬知的样貌生的算是好看，不是苏娜那种惊为天人艳压四方的好看，要比喻起来的话，大抵更像清酒一些，细细品尝之后，就算是最躁动的分子，都会忍不住为之平静。 　　看了眼桌边密密麻麻的一排工作记录光屏板，感受到里面一派沉寂的气氛，黄毛风风火火的劲头这才缓了点，停顿了两秒后，小声叫了句，“师兄？” 　　林敬知没说话，盯着其中最大的那根试管看了良久，伸手在记录板上写下了一连串的数字，末了抬起头，“怎么了？” 　　黄毛咽了口唾沫，“霍伯特教授的通知，师兄你收到了吗？” 　　“辐射感染伤员？” 　　“是。”黄毛彻底站进了实验室，将门关上，揉了揉刚睡醒，有些乱七八糟的头发，“据说上面让我们使用还在开发中的消散剂，还，还让您负责手术？” 　　“嗯。”林敬知点头，那是他一小时前收到的消息。 　　那批伤员从边疆出发被送回首都星，根据航甲上军医的诊断，上面决定将这一批次里的三名重度辐射感染伤员直接送往科研院，由林敬知负责隔离感染手术。 　　不过，所谓手术，也就是表面上说的好听而已。 　　联盟边疆自古就受到星际海盗的骚扰，之所以会从过去的小打小闹不足为惧，进化成如今若非西德出阵差点无法收场的局面，是因为以法昂为首的一批海盗团，掌握了一种矿物质。 　　这种矿物质，据说是在联盟管辖范围外的一颗野生星球上获取的，它能对人脑造成非常巨大的影响，轻则神经混乱，重则大脑过度兴奋导致神经无法承受而暴死。 　　海盗团掌握它之后，在联盟没有探查到的情况下，飞速将它加入自己的改装武器内使用，甚至研制出了能够屏蔽这种辐射干扰的东西。 　　这是最致命的，在这种矿物质初步投入战场的时候，联盟缺乏对战经验，也没能成功破译对方防止辐射干扰的技术，死伤惨重。而海盗团则因为准备充足，打了好几场几乎零伤亡的战争，士气大增。 　　那之后，就是西德的上阵以及消散剂的研究。 　　消散剂的研究，是林敬知所在的小组一年前才开启的。诚然一年内，小组取得了突破性的研究进展，但这次送回的三名伤员所达到的重度感染，以科研院当今的研究成果，依旧不足以治愈。 　　上面也是死马当活马医，而具体医法，大概就是手术开始后，林敬知把开发中的针剂注入，然后带着一行研究员坐在旁边听天由命。 　　“那可是还在研制中的消散剂啊，”黄毛面露难色，小声道，“变异反应都没有完全勘测完，最近几次数据也不够稳定，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林敬知盯着黄毛看了一会，而后，伸手按了按，桌边那展开的数十块光板就化为了道道量子虚影，钻回了他手腕处的终端，“这是唯一的办法。” 　　一句话，黄毛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低下了头，嗫嚅了片刻，“但，但我还是觉得使用研发中的抑制剂有点太过分了……” 　　“重度辐射感染患者，以科研院目前的数据来看，死亡率是百分之百。”林敬知晃了晃最大的那根试管，“那些药剂，有可能会将他们的存活率提高。” 　　“多，多少？”黄毛愣愣地抬头，目光里浮现起一丝希望。 　　“零点零一。” 　　黄毛，“……” 　　“但这是第一个，从第二个开始，存活率就会做加法。”林敬知面色平静地说着。 　　黄毛一愣，张了张嘴，似乎有些震惊，又似乎有点不能接受对方的说法。 　　林敬知见对方久未说话，抬眼望去，犹豫了半晌，最后还是有些不适应地问了，“你头发怎么变色了？” 　　“……啊？”黄毛愣了愣，不太明白话题怎么会转地这么快，但还是如实道，“染，染了啊。” 　　“为什么染两种颜色？”还是红色加绿色？ 　　“这，这个叫挑染……”黄毛有些不好意思，“就最近都这么流行的，我，我昨天刚染完挺帅的其实！只不过今天给睡塌了。” 　　“哦。”林敬知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流行？” 　　“对，很多明星都这么干的，还有灰挑粉的，但是太亮眼了，我怕霍伯特教授打我，就选了红挑绿。”黄毛点头。 　　这逻辑听上去总觉得有点毛病。 　　“那你穿不一样的鞋子，也是因为流行吗？”林敬知歪了歪脑袋。 　　“什么？啊，不是，不是！”黄毛低下头来，看着自己脚上一只拖鞋一只球鞋，瞪大了眼睛，“不是不是不是！” 　　这应该是他早上起来收到消息太着急不小心穿错了的！ 　　黄毛有些窘然地看着自己的双脚，面色通红，再一想自己一路上碰到过多少人，登时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师，师兄，我回去换鞋了，你你也早点休息啊！” 　　说完，黄毛掉头就跑。 　　然而等他一路狂奔回宿舍，好不容易冷静下来之后，又觉得哪里怪怪的。 　　他进去的时候，实验室桌面上堆满了各种器材，还有那些高高的实底桌，以林师兄的角度，不应该看得到他的鞋才对啊，除非在他推门进去的一瞬间，林师兄就已经在看他了--- 　　那也不对，他可记得，那时候师兄明明正低头看试管呢！ 　　黄毛有些想不通，轻轻挠了挠自己头顶的红绿毛。 　　· 　　林敬知看着黄毛风风火火的跑出实验室后，手指轻轻地在桌上点了点，而后，伸手把手里的试管递了出去。 　　下一秒，空气中就出现了一只淡蓝色的小胖鸟，就着林敬知的手将试管里的液体啄了两口，然后眯着黑豆眼冲林敬知叫，“啾啾啾---！” 　　林敬知还在企图理解黄毛红配绿的世界，过程有些艰难，所以一时间没缓过来，“怎么？” 　　“啾啾！”对心不在焉状态的林敬知十分不高兴的小胖鸟鼓起了腮帮子，用肥肥的小翅膀对着对方骨节分明的手指用力拍了一下，聊表抗议。 　　“这是药。”林敬知对小胖鸟抗拒喝药的举动很不赞同。 　　“啾。”小胖鸟愤愤地扭过头，抗议似的把毛茸茸的蓝色头顶变成了大红色，一边还一抖一抖地往外冒着热气。 　　“热？”林敬知皱眉，“温度已经尽力调到很低了，再低使用的器材就必须上报实验内容了。” 　　“啾……”小胖鸟低下头，挤出了委屈的双下巴。 　　林敬知看着小家伙挪着小爪子在他手上度来度去，时不时悄咪抬头偷瞄他的小模样，嘴角微微往上勾了勾，“把这次的先喝掉，我再想办法。” 　　“啾！”得到答复的小胖鸟欢呼一声，这才乖乖地将试管里的液体一饮而尽。 　　林敬知伸手摸了摸小家伙软乎乎的毛绒脑袋，把桌面上的东西全部归为原处后，走出了实验室。 　　· 　　“娜娜姐，真的要这么做吗？”首都星某栋高级公寓内，一个助理模样的人开着光屏，犹豫地说道，“万一被人拿到什么漏洞，那可是……” 　　在娱乐圈这样的地方，包装好一个苏娜这样的明星，要花千百般功夫和运气，但要毁掉，就是一夜之间的事情。 　　“你知道什么？”苏娜冷冷地斜了他一眼，“能有什么漏洞？” 　　“元帅他，”助理压低了声音，“他就算离婚了，也有系统的时间在啊。” 　　一旦那个姓林的研究员把时间爆出来，那苏娜不论如何都摆脱不掉小三的罪名，且这个罪名的铁证，就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孩子已经八周多，西德的婚姻却还没有终止，以联盟对胎儿从受精到出生的精密探测和记录，这个时间是绝对瞒不掉的。 　　在小助理看来，苏娜这一次走的实在太危险了。 　　然而苏娜却显然不这么认为，“那姓林的撑死也就只是个研究员而已，要势力没势力，要人脉没人脉的。” 　　说着，苏娜摸了摸自己的肚皮，自得道，“一旦发生了什么，我有一万种方法应对，他有什么？这里面怀的可是西德的孩子，就算他有朝一日捅到星网上，西德肯定也是站在我这边的。” 　　助理一愣，通过这一番话，突然想起了什么。 　　苏娜能从十八线女星，一路火光带闪电地红到今天，除却天赋和机遇以外，还有一个原因---她后台足够硬，连他们堪称界内大鳄的公司老总，都处处让她三分。 　　“既然他不肯主动离婚，那我就逼着他离，那男人一点趣味都没有，连床都没和西德上过，我就不信他被搞到一身腥，西德还能为了他放弃自己的孩子。再说，我视频里面的话可是句句属实，阿铭的一切状况都是真的，有他在，林敬知能拿我怎样？”苏娜说着，往脸上扑了点粉，“发。” 　　作者有话要说：　　西德：我家研究员超有意思的，你不懂不要乱叭叭。 第4章 　　今天的星网注定是热闹的。 　　几十个小时前，当法昂海盗团递交降书的消息传开，苏娜转发并评论后，她的不少粉丝就都开始冒粉红泡泡。 　　要知道，在很早以前，苏娜就曾经对西德进行过采访。 　　苏娜演员出道，并不是专业的主持人，那一次采访是苏娜知道对象是西德后，自告奋勇接下的任务。之后正片以及流传出的花絮里，一向高冷的苏娜不经意透露出的少女娇羞引来一片好评，她与西德的潜在cp粉也由此特别多。 　　这一次苏娜的转发，成功让那些潜在的cp粉如同雨后春笋般一个个冒了出来，苏娜的名字也迅速高挂在热搜榜上。 　　在这样的热度下，cp粉个个像打了鸡血一样剪辑视频和找各种“粉红证据”来卖安利。 　　排斥和反对的人也不是没有，但不论人们的想法如何，只要关注这个话题，就能使得这条绯闻的热度居高不下。 　　也正当其热度抵达巅峰的时候，一条来自苏娜博客的视频动态，再次震动了整个星网。 　　在视频里，被称宇宙第一美人的苏娜苏天后哭成了泪人，声泪俱下地告诉所有人，这一次的感染伤兵回归航甲里，有她的亲弟弟，苏铭，且她的弟弟，不偏不倚，正是新闻已经公报，备受关注的三名重度感染伤员之一。 　　苏娜父母离异，过去经常在博客上有意无意地提到自己的弟弟，姐弟关系还算不错，长期关注她的粉丝尤其知道这点，也见过苏铭的照片。 　　当苏娜把不知道从哪得来的，苏铭从战场被人抬进医院的照片发出时，粉丝瞬间炸了；而当苏娜诉说科研院决定将研发中的针剂使用在苏铭身上时，整个星网轰然大动。 　　之前炒cp的热度厚积已久，成功地将苏娜的视频在短短几分钟内，带上了热搜第一。 　　“我真的不希望这样的针剂使用在他的身上，更无法想象自己的弟弟会在浴血奋战后成为联盟的试验品，他最怕疼了，是为了守护联盟的疆土，才义无反顾地冲上前线---” 　　从出道开始，苏娜就一直爱惜羽毛，所以当她以天后的身份哭得双目通红，诉求字字泣血时，几乎所有人都站在了她这边。 　　“娜娜姐跟着妈妈，弟弟跟着爸爸，父母前两年相继过世，现在娜娜姐和弟弟应该是最亲的家人了，直系家属说拒绝手术科研院为什么不能配合？拿连研发都没有完成的东西出来是想害死人吗！还是想把我们娜娜姐的弟弟当成实验品？” 　　“我觉得大家稍微冷静一点吧，科研院应该也有自己的考量，苏娜听说弟弟病了可能焦急了点，但是我们要理智起来啊，万一是苏娜自己没了解清楚情况呢？” 　　“说苏娜自己没了解情况的，还有怀疑苏娜消息准确性的醒醒吧！法昂投降这么关键的时刻，西德元帅不押送法昂首领，不检查法昂大本营甚至不留下来坐镇收兵仪式，而是护送伤兵航甲回归，为了什么你们还看不懂？说苏娜是戏子，那西德元帅呢？” 　　“卧槽我也觉得元帅根本是为了娜娜姐才这么激动跑回首都星啊，按照以前元帅的行事作风，就算是留下来采访都不可能这么急匆匆地跑掉啊，他一直都还挺注重访谈这块。所以如果消息是元帅给的话，那科研院真的要给个答复了，简直是吃人血馒头啊！” 　　“球把做这手术的研究员曝光！人血馒头不带这么吃的，当我们傻吗？要是大明星抗议都没用，以后我们普通人遇到这种事怎么办，坚决支持苏娜！” 　　…… 　　科研院小组内，霍伯特教授正在顶着个大肚子对着光屏发脾气，“什么叫不知道？这种消息都能透露出去？消息下来总共经了几个人手不会查？现在给爆出来了，让我们研究员怎么办---” 　　“什么？想办法？来不及？你现在倒是会推了---” 　　霍伯特教授气得满小组内打转，几个小组成员大概都了解一点情况，个个面面相觑，唯有林敬知，面色从容地坐在位置上。 　　他能保持这个状态，一半性格使然，一半是他对星网博客之类的东西实在不了解，所以并不能充分认知到眼下的情形。 　　“教授？”身为新世纪上网青年，黄毛是最清楚现在网上已经骂成什么样子的了，通讯一挂断，他就连忙叫道。 　　霍伯特教授把光屏关闭，原地转了两圈，然后狠狠地踹了凳子一脚，伸手重重地抹了把脸。 　　“航甲在十五分钟前，刚刚入境首都星。按照原计划，进入首都星的瞬间，三名重度感染伤员就会直接被放上特殊飞梭，从航甲脱离，送往科研院。” 　　黄毛面色白了白，“那意思是……” 　　“我们没时间了，一点时间都没有，特殊飞梭不能撤回，两分钟就到，里面的伤员也等不了，性命攸关。记者还这么快就堵在门口了，这他妈一连串的---”根本不给人反应，简直就像是在下套一样！ 　　“那三个人里，真的有她弟弟？”小组内一个名叫弗利沙的女研究员问道。 　　“有。”霍伯特教授说着，丢出了一块光屏，光屏在桌子中间分散成好几块，落在每一个人面前，“就这个，苏铭，苏娜亲弟弟，亲的不能再亲了，怎么查都没问题。” 　　一直沉默的林敬知目光抬起，不动声色地扫过苏娜的照片。 　　霍伯特教授的资料做的非常详尽，从小时候到长大，几乎每一个时期都有。它们足以显现，苏娜绝对是个实打实的美人。和西德站在一起的话，应该会是极其般配的一对。 　　林敬知的手指轻轻地在桌缘上划了划。 　　“还真是她弟弟啊。”有人皱了皱眉，“听说她有适当曝光弟弟，那粉丝肯定认的比我们快，这视频咱们没法解释啊。”里面句句都是实话。 　　“教授，”黄毛定定地盯着那个光板上的面孔看了半天，鼓起勇气，“不然您和上面商量一下吧，就说不用研发中的针剂了，这么做本来也就不好……” 　　霍伯特教授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能不同意我他妈早就不同意了，但这可是最上面的命令，军部议院联合下的！” 　　黄毛一颤，“那，那就让军部或者议院说话？我们也不想的，只是奉命行事……” 　　闻言，霍伯特教授冷笑一声，弗利沙伸手拍了拍黄毛的肩膀。 　　“能不能联合安保部队？”静默的室内，一直在旁边没说话的林敬知开口道。 　　“不能，这时候让安保强行镇压，舆论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尤其是我们现在根本不清楚对方手上到底掌握了哪些证据，毕竟针剂……我们的确要用。” 　　如果他们现在强行镇压或者辩解，到时候苏娜拿出了更足的证据，那恐怕会酿成比现在还要大的舆论和公信灾难。 　　“想办法让飞梭躲过记者呢？” 　　“也不行，正面全给堵了，飞梭只能从正面进来，而且还必须得经过斜侧面的滑道，到时候一旦落地开舱门，那群记者分分钟就能围上去。”霍伯特教授说着，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妈的，不要命的玩意儿！” 　　重度辐射感染者本身，就已经是新的辐射感染源了，到时候那么多不听使唤的记者，指不定现场会成什么样，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些伤员连顺利进入科研院都难。 　　小组内一下子安静下来，黄毛有些无措地看了看周围。 　　“教授。”再次打破这份宁静的是弗利沙，“按理说，飞梭很快就会到研究院，但您能把通讯挂了，说明……上面应该是给了您他们认为的好方案的吧？” 　　霍伯特教授用力地捏着脑穴，不肯说话。 　　“教授？” 　　“让研究员登飞梭。”林敬知看了眼霍伯特教授，“飞梭不能停，伤员已经感染了足足八小时，不能再撑，也等不及他们查苏娜，那么比起打开飞梭让医疗舱挪下来，把做手术的研究员送上去是最省时省力的方法。” 　　黄毛听完，眼睛顿时瞪得大大的，“那怎么行！现在外面那么多记者，让林师兄出去简直就是给舆论竖活靶子，到时候他们不管不顾的---” 　　“不是林敬知。”霍伯特教授低沉着声音打断了黄毛，抬起脸，“不是林敬知。” 　　黄毛一愣，弗利沙脸色变了变，“他们想找替罪羊？” 　　手术只有林敬知能进行，而以林敬知的能力，上层很显然也舍不得放手，那么找个陌生人来假扮，然后让林敬知装助手混上去确实好办，只要奖金够丰厚，愿意做这种事的人大有人在。 　　但，这意思就是让他们小组把这锅背了？ 　　“可真够黑的。”有人冷笑一声，“万一在过程中敬知被人发现了怎么办？苏娜能知道研究中抑制剂的消息，怎么保证她查不到敬知？如果到时候她再做什么，敬知和科研院要承受多少舆论压力？消散剂接下来的制作会遭到多少阻力他们想没想过？” 　　霍伯特教授深呼吸了一口气，捏着被怒气冲到头疼的脑穴，“时间太紧，也太凑巧了，我只来得及和固定线路上的联系……但是这太不对了，太不对了。不行，我得找找别人。” 　　“时间会不会不够……”一个小小的声音传来。 　　“不够也不许出去！出去了什么下场你知不知道！”霍伯特教授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一边用力划着光屏，怒气使得他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不用了，教授。”就在霍伯特教授手指停顿在某个名字上时，坐在他身侧的林敬知突然打断了他，“我去吧。” 　　“消散剂是我主持研发的，手术也的确由我来做，这是事实，没必要找人替。”林敬知说着，站起身来。 　　“师兄！” 　　“这次研发中的针剂，本来就是为了重度感染者开发的---” 　　“可是数据根本不齐全！” 　　“难保不会出现奇迹。”林敬知淡淡地看了黄毛一眼，将下半句话说完。 　　 第5章 　　此时此刻的科研院门口，热闹非凡。 　　记者们正蜂拥在一起，展开设备并对自家的视频网站进行直播。尽管这会镜头里一个能够让他们提问的人都没有，观看的用户数量也始终居高不下，堪称年度巅峰，足以见这一次事件的影响力。 　　连科研院的门都能看的这么起劲，简直让人忍不住想象里面真的走出人之后，评论会是个什么样的光景。 　　而将这份热度再一次拔高的，是在直播开始后没多久，亲临现场的苏娜。 　　穿着简约的苏娜素颜出镜，红肿着眼睛对镜头说感谢大家支持的模样，简直我见犹怜，连路人都忍不住为其说话。 　　“以前还觉得苏娜冷冰冰的，现在看来她的柔情都给了至亲吧，有这样的姐姐真的太好了，老实说这种事情对她的事业影响很大的，还这么大胆地敢站出来，佩服。” 　　“为娜娜姐疯狂打call，科研院总会派人出来的，他们不妥协我们帮你骂！早就觉得这种权力机关都喜欢仗势欺人了，这还是有娜娜姐，如果是个普通人，他们肯定更无法无天！” 　　在弹幕的带动下，现场的记者也是非常兴奋的，和观众互动时的言语都故意带着极大的偏见。有这些记者若有若无的带动，直播间里的观众情绪自然一路高涨。 　　而与这种情况截然相反的，是那些替科研院说话，或者主张理智思考的媒体，他们大多都被苏娜的粉丝唾弃，带节奏不进入，关注度非常非常低，在人群中略显尴尬。 　　正当观众们在一个个直播间内再次嘲讽科研院缩头乌龟的时候，视频对准的大门打开了，从里面缓缓地走出了两个人影。 　　“林博士！”有眼尖的人立即大声叫道。 　　“是消散剂研制主创团队的林博士！”叫喊着的记者冲上前，眼睛里写满了兴奋，他们料到了科研院最终在压力之下一定会派人来面对舆论，但没想到科研院竟会大手笔到让林敬知出来！ 　　嗅到爆点的味道，记者们的动作简直堪称快狠准典范，在短时间内就飞快地将林敬知团团围住，将跟在他身后的黄毛生生挡了出去。 　　安保部门都来不及反应，数十只采访麦克风就已经对准了林敬知，各种角度的航拍机也开始在他头顶花式操作。 　　“请问这一次的手术和林博士您有关系吗？”围堵上去的记者没有给林敬知一丝一毫的喘息时间，飞快地将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抛出。 　　“请问使用研发中药剂的决定里，也有您的手笔吗？还是说这次手术会直接由您来进行？” 　　“请问林博士也和科研院一样，有将苏娜小姐的弟弟作为实验品的想法吗？” 　　原本站在旁边安静垂着脸的苏娜，在注意到林敬知出来的一瞬间，便别过脸去，红肿的眼角落下一滴泪，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捕捉到她表情变化的记者顿时更有冲劲了，一个个大刀阔斧地带着更尖锐的问题冲向林敬知。 　　刚出门就直接被几个记者推搡到地上的黄毛见状急了，拉着一旁的安保人员喊道，“能不能想办法进去啊，这么多记者林师兄他---” 　　他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这番话还没说完，黄毛就自己顿住了，目光愣愣地看向记者群的最中心。 　　林敬知身形修长，带着股独特的，清清冷冷的气质，和周围各式各样的机械以及头顶嗡嗡嗡直飞的飞行仪比起来，有些过分单薄。 　　通常这么多人急着冲着的时候，是最容易发生意外的，受到人群的冲击，有时候根本连站稳都难，更别提那些记者带着的器材可能造成的伤害了，这也是黄毛担心的点。 　　可十分奇怪的是，林敬知却似乎根本没受到旁边人群一丝一毫的影响，哪怕记者群内已经足够拥挤，他们和林敬知也始终宛若隔着一层无形的墙壁一样，没有一个人真正地碰到了他。 　　黄毛有些看呆了。 　　“这次手术确实由我负责并执行。”在那群记者轰炸式的追问下，林敬知清冷的声音传出，宛若炎炎荒漠里落下的一滴水。 　　得到这个答案后，所有记者立刻跟打了鸡血似的，各式灯光照地更加剧烈，头顶的飞行仪也晃动地更加有力。 　　“由你负责是什么意思？意思是说，科研院确实会给重度感染患者注入还在研发中的针剂是吗？” 　　“这种研发中的针剂，如果最终出现什么意外，这个责任林博士您承担的了吗？” 　　“苏娜小姐提到过针剂的排斥反应实验严重缺乏，注入后可能会造成不可逆的后果，请问是真的吗？” 　　“所有有关消散剂的信息和资料，都是科研院的高等机密。”镜头下，林敬知那双黑色的眼睛带着股特殊的牵引力，“我在这里，说出任何有关消散剂的情报，都有可能成为日后海盗团用以揣摩联盟在相关领域进度的线索。” 　　“也就是说您拒绝回答有关针剂的情报，且坚持要进行手术是吗，那相关的责任---” 　　“相关的责任，由我来承担。”林敬知一派从容的声音，将步步紧逼的追问再次打断，黑色的瞳孔在扫视一番记者群后，落在了远远的苏娜身上，那种自信深深刻在骨子里的目光，就像一座高高的城墙，将所有质疑的炮火抵御在外。 　　林敬知的目光没有在苏娜身上多做停留，淡淡扫过后，便一字一句地将下半句话说完，“我可以以我在科研界全部的贡献做保证，我们有能力将三名伤员救回。” 　　---这是最大胆的保证。 　　当林敬知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连星网上都沸腾了。 　　“三名重度感染者？全部？保证？他疯了吧！” 　　“这算什么保证？他的名声和地位能和三名伤兵的性命相提并论吗？” 　　“……林博士是真的大胆，把这么大的责任给扛下了。说他的荣誉无法和三名伤兵的性命相提并论的，做人不要太无知，重度辐射感染患者死亡率高达百分之百麻烦了解一下，林敬知‘消散剂之父’的称号也麻烦了解一下，不管这件事结果怎样，林敬知的研究是真的救了很多人。” 　　确实救了很多人，在消散剂问世之后，法昂海盗团的矿物辐射攻击造成的死伤比例直线下降，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法昂海盗团都将林敬知的名字高高挂在他们的死亡通缉榜上。 　　星网上的评论开始两极分跨，现场的记者群似乎也被林敬知的坦荡和自信镇住。 　　见状，苏娜的脸色有些难看了下来，抱在胸前的手微微紧了紧，哭到红肿的双眼里仿佛藏着道道血光。良久，她咬紧了牙关，突然站直了身体，手掌心里划出了一个小小的透明薄片。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那小薄片无声无息划出她手掌的一瞬间，林敬知的目光再一次落到了苏娜的身上。 　　那不是漫无目的扫荡的目光，而是无比精准地，将眼神直直落在了她的掌心处的位置。 　　黑色的瞳孔无比透彻，像是能把整个空间都隔绝一般，以至于在那一刹那，苏娜竟然无意识间惊出了一身冷汗，本能地将小薄片收回了掌心。 　　这不可能--- 　　苏娜的脑海中闪过了一行字。 　　“苏娜小姐---” 　　“请问苏娜小姐对林博士的回应有没有什么想说的---”那群卡壳了的记者见现场气氛不对，突然调转了目标，一个个将目光放在了苏娜身上，企图让苏娜为他们再一次打开局面，至少也要把时间拖延到飞梭抵达科研院门口，给予他们更多的拍摄素材才好。 　　然而事情并没有完全按照他们预想的方向走去，就在记者们分了一波向苏娜走去时，科研院的大门口落下了一艘中型飞梭，从飞梭的外形和上面的标志来看，正是运输三名重度辐射感染患者的航甲分离飞梭。 　　而除了那飞梭以外，还有一座像打了鸡血一样冲到科研院门口，然后哐当着地的黑金战甲。 　　但凡对军事了解一点点的人，都一定认得出那艘黑金战甲，战神西德元帅的座驾，蛟龙。 　　林敬知也认出来了，但他记得自己数个小时前就已经提交过离婚协议，按照婚姻终端八小时处理完毕的效率，这会儿他和西德之间的关系已经断了。 　　想想自己的发言已经结束，再留在这，也没什么可说的，于是林敬知便十分聪明地借着记者们跑向那战甲的间隙，不着痕迹地微微后退，拎紧了医疗箱，迈开长腿。 　　从探测到科研院门口站着的是林敬知开始，就晃着尾巴将自己的战甲速度拨到最大，不惜让战甲哐当着地的西德临出舱门前，还十分臭屁地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尽显狼子野心。 　　然而当舱门打开，留给他的却是各式各样扛着仪器向他奔来的记者，以及远处降低存在感偷溜的林敬知。 　　西德：“……” 　　这群堵在科研院门口的记者显然没有料到自己今天会收获一个又一个爆炸性的新闻画面，一个个都将拍摄仪对准了西德，个别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甚至主动问起了西德和苏娜之间的暧昧关系。 　　回想起刚刚在战甲上打开光屏时，看见林敬知被一群记者拥挤在一起寸步难行的画面，一股莫名的戾气就开始在西德的心脏里回旋。 　　而此时，远处的苏娜正在含情脉脉地看着他，且看着他的同时，似乎也在期待着西德的回望，在美丽的夕阳下，用手温柔地抚上了自己的小腹。 　　风暴堆积在灰蓝色瞳孔的深处，逐渐沉淀下去，西德并没有如苏娜所愿地与她完成一幕心有灵犀的对视，而是冲眼前的记者们露出了一个礼貌的笑容。 　　被他对上视线的记者仿佛受到了什么鼓舞，怀抱着能收获巨大新闻的盼望，再一次在人群中大声地喊出了苏娜的名字，而当她的声音终于艳压整个记者群所有人的提问声时，西德一脸被她嗓音惊到的模样，随即露出了一个困惑的表情。 　　“苏娜是？” 　　· 　　“没眼看了没眼看了，S级的战甲哐当落地，带响的那种！真的，还号称凶猛优雅兼备的战甲呢，卡特博士看见他这么玩得活活气昏过去---” 　　分离飞梭里，波特正靠在走廊上，面色夸张地逼逼叨叨着，面前光屏上是个长相清秀的女人。 　　“你是不知道，这家伙比我们早那么久到首都星也不知道干嘛去了，最后抵达科研院的时间居然比我们还晚，我就说了他一句，就立马跟疯狗似的突然狂加速，结果刹不住甲直接给哐当了，男人的自信心就是不经刺激哎---” 　　波特说着说着，朝飞梭旁边的转向玻璃看去，“现在外面那么多记者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把和咱们接线的研究员带过来。” 　　话音刚落，波特就看见飞梭尾部大门处的感应板亮了起来，他微微一愣，面色有些诧异。 　　他刚刚还在和人吹嘘说西德没个一时半会插翅难飞呢，这会儿就已经……回来了？ 　　正在波特愣怔的时间内，尾部感应板响了起来，“科研院，消散剂小组S级研究员林敬知博士，最高权限，验证通过---” 　　林敬知？ 　　感应门应声打开，看着门外穿着白大褂，拎着医疗箱慢慢走上甲板的男人，又看看感应门外远远的，成群的记者，波特面色有些震惊，“你，你一个人上来的？” 　　“嗯？”林敬知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想起了什么，回头看了看，“有个助手，没跟上。” 　　他说的是黄毛，那么多记者，估计够黄毛锻炼一番了。 　　波特张了张嘴，下意识想问句什么，然而余光扫到外面那落地姿势非常难看的战甲蛟龙，本着替老朋友留点尊严的出发点，强行换了个话题，“那，那你其他同事没有和你一起？” 　　波特不知道林敬知说的助手就是指他同组的黄毛，只以为是科研院随便打发了个人跟着林敬知出来。 　　他在路上也了解了一下科研院目前的情况，可以说是十分紧急了，这种情况让林敬知一个人出来……不太道义吧？ 　　“他们说要来。”林敬知摇头，“我拒绝了。” 　　最开始的冲劲过去，波特冷静下来，认真地打量了眼前的男人一番，一脸好奇，“为什么？” 　　林敬知被波特问的顿了顿，有些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回想起了十几分钟前小组内的情形。 　　那会儿知道林敬知打算独自出去应对媒体的小组成员个个情绪激动，纷纷询问林敬知缺不缺助理，一起上飞梭的那种，护短之情非常浓烈。 　　对此，林敬知断然拒绝。 　　当时那些人的表情，和这会儿波特的表情有八分相似。 　　想了想，林敬知决定将十几分钟前他给同事的答复在这里再重演一次，期待效果可以一致。 　　于是，林敬知伸手打开了自己面前的医疗箱，从里面拿出了一个针管，像举杠铃一样，动作僵硬地往上推了推，两个回合后，证明了自己的林敬知冲波特认真地点头。 　　“手术内容是注射针剂。” 　　“我一个人，拿得动的。” 　 第6章 　　面对林敬知的举动，波特尝试张了好几次嘴巴，都没能找到他一系列动作里的逻辑毛病。 　　见状，林敬知不甚在意地点了点里面，“三个人都在一个位置？” 　　“啊，对。”波特这才回过神来。 　　林敬知这三个字，可以说是所有奋斗在边疆的战士们都久仰大名的，波特端正了态度，认真地看了他一会后，回头透过转向玻璃看了外面一眼，“那群记者就这么放过你了啊？” 　　他以为就算是西德过去了，也得花一阵功夫才能把人带来呢，没想到这人竟然就这么自己上飞梭了。 　　“嗯。”林敬知点头。 　　见他这幅样子，波特突然有种预感，“你是不是说什么了？” 　　林敬知点头。 　　看着林敬知这一棍子走一步的样子，波特忍了好久才没把他平时和西德说话的那副腔调拿出来，强行耐下性子，“说什么了？” 　　他是真的挺好奇，这人得说了怎样的话才能把那么多记者都给震住。 　　“我说，我们有能力将三名重度辐射感染患者救回。”林敬知一边按照规定，当着波特的面展开了自己带上飞梭的医疗箱，一边一字一顿地说道。 　　波特：“……全，全部？” 　　“嗯，全部。” 　　波特嘴张到极致，愣愣地看着林敬知，“看不出来啊……”这人瞅着傻愣愣的，居然还挺会吹牛逼。 　　林敬知都把医疗箱打开半天了，见波特还是不给他反应，皱了皱眉，又把医疗箱往前面送了点，“看。” 　　“行行行。”波特扫了一眼，脑子还停留在眼前这人要把三个人从鬼门关拉回来的豪言壮志中，“那啥，这是病例，一路上这三个人的所有病情记录都是我亲自按照你们小组之前出的要求文件进行的，你看一眼。” 　　那份要求文件非常长，且内容极其苛刻，波特一路被文件里的要求刁难的头发都快要白，就差没忍住骂写下这些要求的人老变态了。 　　“知道了。”林敬知看的很快，翻到最后一页后，眉头微皱，“最严重的是苏铭？” 　　“是。” 　　顿了顿后，波特正经下来，捏了捏脑穴，“这人在矿洞里待的时间太长，其实早就受到感染了，但还强撑着，同行小队的竟然都没能看出来……在来之前已经经历过两轮不耐受导致的心脏停跳，虽然都强行抢救回来了，但情况是最不容乐观的，根据脑域分析仪的检查结果，大脑兴奋状态已经超越了我们之前所记录的所有案例。” 　　所有受辐射感染的人的大脑内，都是一个小型的旋涡中心，这种旋涡抵达极致的时候，很有可能会引起大脑爆炸，这是曾经林敬知给出的推论，听上去非常可怕。 　　尽管迄今为止联盟还没有出现过感染到这种程度的人，但林敬知对自己的推断从不怀疑。 　　修长的手指在那份光屏文件上轻轻点了点，林敬知睫毛微垂，又扫了苏铭的数据一眼。 　　他的目光精准地略过报告上的几个数值，脑袋微微偏了偏。 　　波特：“可能之前你已经收到公文了，但是我要再强调一次，军部的要求是，不论用何种方法，只要他们三个人能清醒，哪怕一瞬间。” 　　波特说到这的时候，还特地伸出食指来比了个动作，林敬知顺着看了看他。 　　“具体原因不方便透露，我想说的是，‘不论何种方法’这个限度非常非常大，所以你……”波特摸了摸脑袋，“你的任务只有这一个，最后他们三个的结果如何，绝对不会影响你在科研院的任何方面。” 　　这句话听上去可以理解的层面太多了，光是上层为什么不顾士兵生命这一点就够人问的。波特自己说完都有点尴尬，林敬知就算有些举动亚于常人，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也绝对不蠢，且搞研究的怪人多，波特有点担心对方会咄咄逼人。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林敬知竟然什么都没问，拎着东西就朝手术室的方向走了。 　　西德常说波特嘴欠，这句话在此时此刻有了非常高度的体现，只见波特面对着林敬知的背影，张了好几次嘴，最终还是没忍住问出口了，“那个，你……怎么打算啊？” 　　清醒一瞬间听上去似乎很简单，但这就好像让林敬知冲进龙卷风的中心将一个人拉出来一样，难度实际极大。 　　林敬知脚步停下，回过头，轻启薄唇，“我说过了。” 　　“……啊？” 　　“会把他们三个都救回的。” 　　· 　　林敬知穿上特制防护服，把浑身都包的严严实实的，然后拎着医疗箱通过层层关卡，走进了重度辐射室。 　　这里面温度有些低，穿着防护服虽然感觉不到，但林敬知还是敏感地眯了眯眼睛。 　　辐射室里，分别摆着三名患者的医疗舱。医疗舱全部采用最高规格的全封闭式胶囊，死一般寂静的房间里，只有时不时响起的数据记录版的声音。 　　林敬知抬头看了眼房间中间放着的一块赤红色的小石子。 　　那种石子，是林敬知进入科研小组后研发出来的，石子具备感应辐射强悍程度的能力，以绿-蓝-橘红-赤红-黑来辨别辐射感染的强度。 　　以目前小组内研发的消散剂，抵达蓝的状态，就已经有些棘手了。 　　将医疗箱放在了室内的一处桌面上，林敬知扫视了一圈，最终低下头来，目光落在三名患者身上。 　　如波特所说，这三个人里面，情况最严重的，就是苏铭。他被摆放在最中间的医疗舱内，身上的伤口并不多，且大多已经被医疗舱处理包扎过。此时他面色干净，双眸紧闭，呼吸轻微，看上去简直就好像睡着了一样。 　　然而旁边的数据板，却清楚地记录着他超乎常人许多倍的体温，以及因为过于兴奋而产生的剧烈大脑活动。 　　各种各样的鲜色在苏铭身体里疯狂地上下窜动，甚至在机械无法捕捉的地方，从苏铭的大脑开始，向外形成了一道又一道的无形波纹，宛若一只只看不见模样的触手，争先恐后地想要越出束缚地，触碰更外面的世界。 　　林敬知的眸光微垂，医疗舱的光芒打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映射出埋藏在皮下的，细小的血管。半晌，他伸手在医疗舱上轻轻地碰了碰。 　　就在他手指触碰到医疗舱的一瞬间，那些雀跃着向外律动的脑域辐射，像是被什么生生勒住了一般，静止在了原地。 　　· 　　“终于回来了？不容易啊。”波特坐在监控室里，听见外面有声音，扭头朝门外的方向看了一眼。 　　走进来的是西德，以及跟在他身后的黄毛。 　　两个人的身高差距非常大，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应付了一大堆记者的原因，西德此时的脸色看上去并不好看，连波特的话都没有回复。 　　他长腿跨进监控室，随处找了个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下，随意地扯开了身上的制服，目光透过反向玻璃，落在里面的林敬知身上，眸光微微闪动。 　　“苏娜那边什么情况？”波特对西德不搭理他也不怎么在意，等西德坐下后，又丢了个问题出来。 　　西德还是没说话，波特歪了歪脑袋，把目光转向黄毛，“搞定了吗？” 　　黄毛紧张地戳了戳手，回想起那一众宛若被雷劈了的记者，和脸色已经彻底不能看的苏娜，小声道，“搞，搞死了。” 　　波特一挑眉，斜了西德一眼，“那你可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啊，怎么着也算是相识一场---” 　　“闭嘴。”西德冷声打断他。 　　波特无所谓地耸耸肩，“我当初就不懂你干嘛那么抗拒她，边疆多缺女人，而且还是那么身材长相全都绝顶的女人，都送上门了，不上白不上的……这事儿---” 　　话说到这里，波特突然想起房间里还有个黄毛在，生生把剩余的话给咽了回去。 　　黄毛似懂非懂地挠了挠脑袋，只觉得波特话里的信息量好像有点多。 　　“你就是他说的那个助手？” 　　黄毛看向波特，又看了眼玻璃里的林敬知，有些羞愧地说道，“是我，我刚刚没能从记者群里跟上林师兄。” 　　也不能怪他，那群记者的围堵人的能力实在是太强了，虽说那会儿有西德给他们吸引注意力，但黄毛还是没能像林敬知一样那么轻松地脱身。 　　黄毛说起记者，波特就想起了什么，扭头冲西德道，“嘿，他刚刚跟我说，他在记者面前承诺了要把三个人都救回来？” 　　西德目光没舍得离开林敬知，灰蓝色的瞳孔有些贪婪地将林敬知所有动作一一收入，随意地应了一声。 　　“胆子真大啊。”波特摸着下巴说道，“我虽然在消散剂研制方面不是行家，但临床方面我得是精英中的精英了，要我说---” 　　“波特少将？”一旁的黄毛愣愣地盯着波特看了会，良久，不确定地叫道，“您是波特少将？” 　　“哎？”波特一扭头，“你认识我？” 　　黄毛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听，听过……” 　　西德麾下首席军医，救死扶伤无数，因为皮肤黝黑，被誉为奋斗在前线的黑色天使，业务能力超强，在界内非常有名。 　　“哎呀，不容易不容易，”波特看着黄毛，瞬间像看到了宝一样，一边冲西德炫耀，“你看，这年头出门，终于不是只有你能被人给认出来了……” 　　“您觉得，救回的希望不大吗？”黄毛不是个特别能贫的人，他现在心情非常紧张，在这种情况下也接不来波特的梗，只能把小脸涨的通红，生硬打断道。 　　波特顿了顿，“从我的角度来说，不大。” 　　黄毛的眸色瞬间暗了下去，唇角微抿。 　　“他说能救回？”一旁靠在软椅上的西德却突然开声问道。 　　他是以最快的速度冲到科研院门口的，战甲的最快速度需要驾驶人的精神高度集中，所以他虽然开了直播视频，但却并没能清楚地把林敬知和记者的对话完整听完。 　　黄毛有些支支吾吾，“嗯。” 　　“那就是能救回。”谁料西德想也不想就拍了板，目光再次留恋地看了看林敬知。 　　黄毛一愣，那头的波特下意识想笑，却被西德横空踹了一脚凳腿，“赌吧，输了麻烦你媳妇帮我个忙。” 　　听见前半句话的时候，波特一脸吊儿郎当地想接，一听下半句话，生生把这吊儿郎当收回，“我不。” 　　西德睨了他一眼。 　　“士可杀可辱老婆不可赌。”波特在西德的目光下强行仰着脸，“换个条件我绝对跟你赌，那可是重度辐射感染，你知道是什么情况？我这么跟你打比方，大脑就是个薄膜，里面的精神是薄膜里面的水，薄膜能忍受里面的水一定程度的翻滚，但现在这些人脑海里可不是翻滚不翻滚，那简直是起龙卷风了，还是带刀子的那种龙卷风，薄膜不破撑到现在已经很了不起了，救回来？拿什么救---” 　　西德要笑不笑地勾唇打断他，“赌-不-赌？” 　　波特冷静了一会，不答反问，“你输了怎么办？” 　　“我输？”西德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道，“没可能。” 　　说完后，他目光再次看向林敬知的方向。 　　波特一愣，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下意识就想骂这人自负，可又被西德这表情弄得有点不敢动。 　　他和西德从入军校那会儿就认识了，这小子从来都走欠揍风，打架、气老师、不正经都是全校第一，这还是波特第一次看他露出这样的表情，简直就像是，就像是--- 　　波特没能找到合适的形容词，但他的目光已经无意识地和西德一起朝林敬知的方向看去。 　　只见辐射室里的林敬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将针剂注入进去了---在波特看来，这就像往大海里投一颗小石子一样，本该毫无作用，然而出人意料的是。 　　“卧槽？”两分钟后，波特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第7章 　　矿物辐射感染最初出现在联盟的时候，一线军医的内心是崩溃的。 　　这种辐射感染，只要接触，就会陷入轻微阶段，而这种轻微阶段，则会扰乱人的意识并且使人产生幻觉，无法自控，敌我不分，甚至是陷入癫狂状态，军医将其称为“狂热症”。 　　在集体作战中，任何一名军人遭受矿物感染，都有可能造成非常严重的后果。而在最初完全找不到对应手段的情况下，最早时军医只能选择进行隔离。 　　然而隔离的效果却并不好，一方面最初受到感染的基数大，他们无法提供出那么多独立的单间，另一方面，哪怕隔离了，这些士兵在处于精神极端癫狂的状态下，哪怕伤害不了别人，也会自残。 　　撕咬自己，用指甲挖自己等等情况频频出现。再加上这些狂热者会出现一定程度上的身体强化，哪怕用东西束缚住他们，他们也照样能够伤害自己。 　　在非常大量的死伤下，联盟才逐渐发现了矿物感染者身体的“发热”的共通处，并加紧制造探测机械。 　　研发出来的机械，可以清楚地记录下辐射感染者体内的超乎寻常的鲜色。而鲜色，在身体的部位出现，意味着体温超常，在大脑，则意味着兴奋度。 　　苏铭在显示器上的兴奋度，已经抵达了有史以来，波特见到的最高峰值。 　　根据以往惯例，抵达这种峰值的人，基本都是死亡的结局。甚至波特曾经亲眼目睹过心脏停跳时，大脑依旧处于极端兴奋状态的案例。 　　---在心脏停跳后足足二十九个小时，大脑的兴奋状态开始解除，三十五小时，才被宣布脑死亡。 　　而这个伤兵的感染情况，并没有苏铭严重。 　　这种情况是非常可怕的。 　　波特从从医开始，从未怕过什么样的特征，但老实说，在那一次他负责检测的三十五小时的过程中，他感觉到过一丝前所未有的恐惧。 　　身体已经死亡，大脑却还狰狞着脸，释放着它里面令人害怕的杀人能量。 　　以上种种，都算是波特对于苏铭不可能被完全救回言论的根据。 　　然而现在，在他面前却出现了一个堪称奇迹的画面。 　　只见在林敬知将医疗箱内的针剂取出，通过医疗舱的一个小豁口注入苏铭的身体后，数据板上的鲜色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降温”。 　　“卧槽？”猛地站起来的波特磕到了膝盖，眼泪飚出来都不敢眨眼，一手下意识地拽住了黄毛，“我他妈是不是出现了幻觉？狂热反应消失---不对不对，开始下降了？卧槽？” 　　黄毛也惊呆了，瞪大了一双眼睛看着辐射室里。 　　“你你你，你们小组研究出了这么牛逼的东西怎么不早说怎么不早说---”那头的波特已经开始了语无伦次的模式，单手扯着黄毛用力晃动。 　　“我我我我也不知道我可能进的是个假组---”黄毛强行稳住被晃的身子，猛地回忆起在离开小组时，林敬知才说过的话。 　　“难保不会出现奇迹。” 　　这份针剂确实是为重度实验患者研制的，但是他们就连最开始做完美设想的时候，都没敢想到这一步，这可是已经进入重度辐射感染的患者了！已经达到赤色辐射感染级别的患者了！居然出现了“降温”现象？！ 　　“卧槽！兴奋频率降下100了？这已经属于清醒范围了---”波特差点没尖叫出声，“西德你看见没，这他妈---” 　　此时波特的兴奋，是奋斗在一线的人所最能领会的，所以波特下意识地向西德看去，企图从后者的脸上看到同样的欣慰和震惊。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当他转过头时，非但没看见西德高兴的表情，还从他那双眼睛里，看见了一丝肃然？ 　　“怎么了？”波特愣了愣，然后迅速冷静下来，“不对劲？” 　　身为医生，向普通人问出这样的问题听上去好像挺可笑，但对方是西德的话，却不尽然。 　　当年和边疆海盗团的战争，联盟因为矿物感染被逼到绝境时，西德之所以可以挂帅出征甚至扳回一城，杰出的战斗能力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便是他自身对辐射抵抗的能力。 　　没错，自身。就好像出生就自带了屏蔽器一样，矿物辐射根本无法影响他。 　　离开边疆前，足足二十个小时的埋伏行动依旧能安然无恙，就足以说明这一点。 　　所以在辐射方面，西德的敏锐值远超常人。 　　“还在降啊？”波特虽然冷静下来，但还是没明白西德严肃脸的原因，“你是觉得有什么不对？我让林博士停下？” 　　“怎，怎么了？数据非常正常啊……”简直是堪称奇迹的正常了，黄毛的反应速度没有波特快，还在这股兴奋的余韵中，没能领会到控制室气氛突然变冷的原因。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黄毛话音落地的一刹那，西德猛地从座椅上站起，然后健步冲了出去。 　　“怎么回事，他怎么---”一脸蒙圈的波特愣愣地看着西德冲出去的方向，有些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 　　而下一秒，他就听见旁边传来了一声惊叫，“师兄！” 　　“砰---” 　　那就是发生在一瞬间的事情，只见原本数据已经开始下降的医疗舱里，突然传来了一声闷响。 　　那是拳头击打在医疗舱内的声音，而下一秒，当拳头第二次击打在医疗舱舱壁上时，金属玻璃打造的医疗舱竟生生被锤变形，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豁口！ 　　一只骨骼有些变形的手伸出，扒在了医疗舱的舱壁上，微微用力后，露出一双赤红色的眼睛。 　　是苏铭，他的眼睛看上去没有焦点，却格外渗人。 　　---在消散剂出现以前，科研院曾经研发出，让“狂热者”陷入昏迷的镇定剂，这种镇定剂在前线被注射的数量至少百万，尤其是在被林敬知改良过之后，效果更加拔群。 　　这也是他们能够成功让这些辐射士兵沉睡到首都星的原因。 　　“他，他身上的镇定剂效果消失了？”一个念头从波特的脑海中闪过，他来不及去想可不可能，一道更加尖锐的预感就冲进了他的大脑。 　　轻度感染者，在被隔离时尚且因为身体的强化出过那么多意外，那么重度感染者--- 　　这个可怕的想法略过波特脑海中的一刹那，房间里的苏铭动了。 　　那是波特完全无法想象的画面，只见苏铭猛地从医疗舱内冲出，冲出的劲头甚至将医疗舱的边缘生生压变形，已经出现变形的手掌狠狠地朝林敬知的方向袭去，像一个嗜血的猛兽。 　　而林敬知则像是被惊住了一般，竟直接僵在了原地，一动不动的。 　　“操！”波特飞快冷静下来，正想按下沉睡剂的按钮，这是以前用在狂热者身上的，也不知道对苏铭有没有用--- 　　就在波特的手距离按钮只剩一公分的时候，实验室内再次发出了一阵巨响，厚重的金属大门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开，一道黑影从门口闪过，速度极快地冲了进去，将苏铭整个人扯到了距离林敬知半米以外的位置。 　　“啊---”被扯着脖子的苏铭，嗓子里发出了痛苦不堪的声音，他身上多处骨骼已经开始变形，眼睛更是充血到几乎看不见眼白，面色看上去无比痛苦，嘶声揭底地仰着头冲西德吼。 　　一边吼，一边用他变了形的手指，一下一下，用力地去抓西德的手臂。 　　不过，狂热者所具有的身体强化，在西德面前显然还不够看，一个重到能把人脖子劈断的手刀下去，苏铭整个人一挺，眼睛睁开到了极致，然后就这么倒在了地上。 　　在苏铭倒下很久之后，惊魂未定的波特才注意到西德的穿着，“妈的，这个疯子居然连防护服都不穿---” 　　· 　　厚重的防护服很好地将林敬知的表情遮挡了大半，就连监控器都没能拍摄下，在苏铭从医疗舱内站起的一刹那，林敬知瞪大双眼的惊讶从出现到消失是多么的假。 　　如果给个高清摄像头的话，这一幕里的演技一定能让人笑掉大牙。 　　看着角落里的苏铭倒在地上，林敬知将针剂放回了医疗箱内，在原地掐着秒停顿了片刻后，觉得自己被震惊的戏好像演的差不多了，这才略过西德，慢慢地走上前。 　　“干什么？”西德敏锐地拉住了林敬知的手。 　　林敬知回过头来，目光在西德的下巴处扫过，没有直视对方的眼睛，沉稳的声音从防护服里传出，“他还活着。” 　　西德没说话，低头看着林敬知脑袋上顶着的，那个大大圆圆光光的防护头盔。 　　“如果我再不过去的话，他就会死。”见西德不动，林敬知再次说道，依旧没有抬起头来。 　　西德皱了皱眉头，良久，又盯着苏铭看了一会，似乎感觉到了对方身上那股躁动的消失，终于松开了林敬知的手腕。 　　松开了之后，西德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喃喃了一句，“果然没看错。” 　　圆圆光光的防护头盔扭过来了一个小弧度。 　　“你瘦了。”西德看着那个“大脑袋”，灰蓝色的瞳孔里在那一刹那涌出了一股极其浓重的情绪，“很多。” 　　作者有话要说：　　吐槽小剧场- 　　事后看见视频的围观群众：卧槽林博士居然在这种情况下都能这么镇定，不愧是博士！ 　　林敬知：……？我不是我没有我很害怕很震惊 第8章 　　“你瘦了，很多。” 　　五个字在林敬知的耳边来回盘旋，他皱了皱眉头，挣扎了一会，还是没忍住，回答道，“我没有瘦很多。” 　　林敬知对体重的问题是非常敏感的，他日常靠快捷方便的营养剂生存，但他本身其实并不喜欢吃营养剂，这东西味道匮乏，口感也不怎么样，他经常会忘记吃。 　　然而，说是忘记，其实都是假的，以林敬知的脑力和严谨，词典里几乎不存在“被动忘记”这四个字。 　　主要是脑海中飘过“我该喝营养剂了”时，林敬知偶尔会偷偷摸摸地把它遮住，然后假装自己忘记了，来逃避口感单一到让人想吐的营养剂，达成任性一回的成就。 　　但任性的下场，就是体重会变轻。 　　霍伯特教授对每一个研究员的健康监管都非常严格，尤其是总能废寝忘食且没有性生活的林敬知，简直是他的重点监督对象，要求也是绝对的严格，一旦身体轻了超过三斤，教授就会剥夺他的研究资格。 　　这对林敬知来说简直是灾难，在拥有瘦了3.1斤而被停门禁不许回实验室的经历之后，林敬知偷偷不吃营养剂的次数就变少了，不光不吃营养剂的次数变少，对别人说自己“瘦了”“变轻了”等等也变得非常敏感且排斥。 　　所以他才会在西德这么说他的时候，下意识的反驳。 　　那头的西德没有料到林敬知真的会回答他，一时有些愣住了。 　　林敬知皱着眉头蹲下来，一边扒着苏铭检查他的情况，一边继续实事求是地小声道，“只瘦了1.8斤，我已经在调整营养剂了。” 　　西德正想说话，又听见林敬知继续补了一句，“上一顿营养剂也吃完了，没有剩。” 　　从林敬知反复纠结这个问题来看，被停掉门禁不许进实验室对他的打击是真的非常大。 　　西德动了动嘴唇，看着林敬知低头用一些小型仪器在苏铭身上做检查，认认真真的模样，耳边晃着“营养剂”三个字，心脏抽了抽，下意识想说除了营养剂以外，联盟还有很多的，真正的美食可以品尝，然而话到嘴边又被他给咽了下去。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画面，西德深邃的双眸紧紧地盯着林敬知的背影，厚重的情绪像火山爆发一样从他的双眸里涌出，那双眼睛里看不见一丝一毫展现在其他人面前的风度，唯有狂热到仿佛能将林敬知吞进去的猛兽在翻涌。 　　西德矮下身来，缓慢地朝林敬知的方向伸出了手，手指在擦过林敬知的防护头盔时，微微勾起，轻轻地在光滑的金属表面上蹭了蹭，是一个极其心疼和依恋的动作。 　　随后在反应过来的林敬知身体僵硬的一瞬间，将手穿过他的身侧，按住了林敬知想把苏铭搬起来的动作，“我来。” 　　感觉到身后一股热量靠近，也感觉到了有东西在自己的大头盔上碰了碰，林敬知有些莫名地侧过身体时，刚刚好看见弯下身的西德，目光聚焦在他的侧颜上。 　　又陌生，又熟悉。 　　林敬知记得，以前曾经在书上看过，说人之将死时，过往的一切都会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中晃过，有些快要忘了或者已经模糊了的情节，也会变得格外地清晰。 　　但，以他的大脑记忆能力，快要忘了或者已经模糊的情节，几乎不存在，他人生中的每一个片段，都被他清清楚楚地摆放在自己的记忆宫殿里。 　　而在这座磅礴的宫殿最上层里，是他发现自己匹配到的婚姻对象，是西德的那一天。 　　元帅的鼎鼎大名无人不知，不过，起初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林敬知并没有想太多。 　　因为根据他的判断，匹配系统里出现同性，不过是联盟这几年对于同性婚姻的一项妥协。所以匹配到了，并不一定意味着必须要和男性结婚，毕竟无法繁衍后代的结果摆在那里，大部分人都不会去轻易尝试。因此，差不多的匹配率里，系统一定会提供给他们一个女性选择。 　　西德拥有当前联盟内堪称战神的，最优秀的基因，身后还有个庞大的家族，所以林敬知认为，对方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会选择另一位女性，将这份优秀延续下去。 　　林敬知没想到自己会被那零点零一砸中。 　　所以当西德在餐馆前找到驻足的他，询问他是否愿意接受匹配，两人一起步入婚姻的殿堂时，林敬知是惊讶的。 　　“既然彼此匹配率都是最高的，那么如果以永久婚姻为前提的话，你愿不愿意和我试一试？”穿着正装的西德，那天是这么问他的。 　　午后的阳光照在对方漂亮的灰蓝色眼睛上，把里面的认真照地一清二楚。 　　林敬知同意了。 　　西德将苏铭放进新置进来的医疗舱内，扭过头，就看见林敬知站在他身后，黑色的瞳孔盯着他看，在他回过头时，又垂下双眸，修长而细密的睫毛在灯光的照射下亮晶晶的。 　　西德勾起唇角，快步走上前，在林敬知错愕地抬起双眸时，屈起手指，在防护头盔的正面轻轻地敲了敲，“想什么呢？” 　　西德脸上微勾唇角眼带温柔的笑意，和一年前他同意结婚时的表情相互辉映，串联在一起，闪亮在林敬知的眼前，然而在这一份闪亮身后，是如死海般的整整一年。 　　林敬知张了张嘴，下意识地想问一问西德原因，但在开口时，却又猛然想起站在门口的苏娜，和苏娜抚着肚子的模样，刚刚亮起的眼眸重新沉了下去。 　　他是个情绪比较寡淡的人，大部分事情都无法牵动他的烦恼，普通人的喜怒哀乐在他身上要清淡九成。 　　在遇到西德之前，林敬知从未想过要和一个人产生多么亲密的联系。 　　西德是他的冒险。 　　他失败了。 　　· 　　“你是不是一直没有打开过终端？” 　　波特穿着厚重的防护服冲进来时，刚刚好听见和林敬知面对面站着的西德说道。 　　彼时的波特已经被这家伙一而再再而三不要命的行径气疯了，脑海中压根没想那么多，对着西德就是一声河东狮吼。一边恨铁不成钢地骂一边指挥人把室内那个坏了的医疗舱做一番清理，还得慰问一下林敬知观察一下苏铭，行程安排可以说是天王级的紧凑。 　　“医疗舱放这个位置差不多就行了---” 　　“林博士苏铭的情况怎么样？稳定降温了吗？真的？好好好---” 　　“你是不是不要命了，这可是重度辐射感染的房间---” 　　伴随着波特愤怒的声音，林敬知继续将准备好的针剂注入另外两个人的身体里。 　　与此同时，那头的波特刚好骂到了，“一天到晚作践自己，嫌活得太长是吗”这一章节。 　　“你今天必须接受检查！”接下来，波特愤恨决绝的声音勾起了林敬知不祥的预感。 　　“我不---” 　　“林博士---” 　　两道声音齐刷刷的响起，又齐刷刷地停下，其中一个光速变卦。 　　“好的我接受。” 　　作者有话要说：　　变卦小王子露出了痴汉脸 　　波特：？ 　　林敬知：？ 第9章 　　在西德“好的我接受”的突然变卦背后，波特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一丝对方对过往自己的嫌弃，而林敬知，则隐隐约约地感觉自己看到了一匹瞪着绿油油眼睛的饿狼。 　　他下意识地想要拒绝，然而黄毛已经自觉地接过了他手上的仪器，波特也恰到好处地让开了位置。 　　林敬知：“……” 　　在三对眼睛期盼的目光下，林敬知走到了西德的面前，后者立马乖乖地伸出了手。 　　“……”林敬知抿了抿唇，“辐射检查和注射不一样，不用伸手。” 　　西德于是又乖乖把手收回去，并且在接下来整个检查过程里，完美地做到了林敬知说一他就坚决不二，让一旁每次说一都能被怼个三四五六七八九的波特差点七窍生烟。 　　一直到林敬知顺溜地给西德做完检查，确定他没事，并让波特安排三名重度辐射感染者进入科研院进行更系统的观察，而后领着黄毛朝外走去时，波特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 　　看着西德黏在林敬知身上舍不得挪开的目光，波特呆呆地喃喃了一句，“你小子是不是看上他了啊？” 　　话音一落，西德就扭过了头，看了波特一眼。 　　生怕被怼的波特立马改口，“我开玩笑的。” 　　西德咧了咧嘴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目光落在苏铭的医疗舱上，“他脑波里的芯片提取了吗？” 　　“提取了。”波特面色严肃下来，“从他清醒的那一瞬间，医疗舱就进行了波频读取，接下来我会送往军机处，让他们尽可能想办法分析出里面的声音片段，不过---” 　　西德：“？” 　　波特的目光停在苏铭的医疗舱上，想起了在边疆时，他面对成千上万陷入重度辐射士兵时的束手无策，良久，他低低地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进行这个话题，“苏娜的事情你想怎么解决？我之前就想问了，你这么着急回首都星，不会就是为了她的事情吧？” 　　西德挑眉，“你这么能想怎么不去当记者？” 　　“哈？” 　　“她自己都未必有这个自信。”西德踏进消毒间。 　　“就算不是为了她，这件事也基本可以确定了，你还不打算往上面报？”波特皱了皱眉，犹豫道，“以苏娜的身份，拿到研制中针剂消息的事情就足以说明一切了，和边疆的事情刚好能对上，而且法昂最近也归降了，他们的首领诺克不是和你达成协议了吗？我觉得现在说是个好时机。” 　　“不急。” 　　波特不解道：“为什么？” 　　西德松了松肩膀，脖颈处发出声响，“现在告诉他们，为了获得更多消息，他们不会放弃苏娜。” 　　波特愣了愣，依旧没能明白西德的点。 　　“他们不放弃的话，留给苏娜的选择就太多了。”西德笑了笑。 　　波特惊讶地看着他，“什么意思？这次的事情不是很显然是有预谋的吗，所有的东西都出现的恰到好处，苏娜顶多算他们明面上的一个棋子而已，你难道还打算逼死她？” 　　笑容逐渐从西德的脸上消失，他随意地拨了拨脑后的头发，面无表情道，“本来不打算的。” 　　· 　　当西德从黑金战甲里光芒万丈走出来的画面被一个个记者拍进直播间时，整个星网立刻就开始为之高潮。 　　然而这种高潮并没有持续多久，他接下来的那三个字，简直让男人听了沉默，女人听了流泪。 　　本来，从林敬知站出来并且主动表示愿意承担责任开始，网友的态度就已经初显转折。 　　林敬知身为科研院的研究员，自身流量和粉丝号召力等等自然是不如苏娜的，但他在消散剂方面的成就，联盟也从来没有在上面蒙过灰。他们小组中最常接受采访的霍伯特教授，就经常笑眯眯地将他挂在嘴边，这就直接导致了人们对林敬知的成就和能力，是有些许了解的。 　　这种了解或许不够深刻，无法被人时时刻刻的想起并记住，但是当林敬知出现在镜头前时，还是足以将其唤醒的。 　　而西德的三字真经，更是直接让这股转折变成了骨折。 　　“笑死，‘苏娜是？’，哈哈哈，苏娜的粉高潮了半天给打脸了吧，我身为一个元帅路人粉，就不懂了，苏娜粉都是小学生恋爱脑吗，西德都是联盟元帅了，就算和苏娜是男女朋友，他能公私不分到把这种事告诉苏娜？玛丽苏剧看多了吧？” 　　“从林博士出现开始我就说了保留意见，那么多苏娜粉私信骂我希望我全家以后躺上去也是real恶心，林敬知在消散剂方面就是一尊佛，救了那么多人，我真不觉得他会干出拿将死之人做实验的事情，然鹅这么牛逼的科研院院士在舆论上却玩不过你娜，我看的差点给气死，还好元帅出来说话了。” 　　“我是元帅粉，被苏娜的真命天女论真的给恶心了半天，谁不知道她怎么出的道啊，这些年背后金主一个个的换，粉还好意思吹只有她配的上元帅？” 　　听着小助理满脸惨色地念着网上的评论，苏娜的站在原地几乎咬碎了一口牙，冷眼看着几个朝她走来的记者。 　　“娜姐，咱们最早说好的可不是这样的，你不是说了有铁证的吗---” 　　“对啊苏娜，我们网站在直播间可帮你说了不少好话，你和西德的舆论我们也带了，现在这样，回头要我们怎么收场---” 　　“急什么？”苏娜这会儿哪里还有我见犹怜的样子，哭到红肿的眼睛里除了凶光，一点粉丝吹捧的温柔大气都没有，“这么点架势就把你们吓住了？当我苏娜是谁？” 　　苏娜是苏天后，在整个娱乐圈女星中地位巅峰的苏天后，单独靠炒作是得不来这个位置的，一定的底蕴和实力她也是有的，所以西德的一句话，并没有砍决所有苏娜粉丝的积极性，很快，就有苏娜的大v粉站了起来。 　　“你们高潮什么，元帅说不认识顶多算打了那些不懂圈地自萌cp粉的脸，这件事的重点还是科研院用研制中的针剂的事情好不好！你林可是说了要把三个人都救回来的，还消散剂之父呢，有一个救不回来我看他到时候怎么办！” 　　“娜娜姐心疼弟弟而已，消息怎么得来、和元帅的关系重要吗？不管怎样我都相信娜娜姐，现在在网上帮姓林的说话的简直站着说话不腰疼，消散剂之父就是个称号而已，消散剂能研制出来那是整个团队的功劳，也就他林敬知一天到晚以这个称号自居，也不嫌丢人！” 　　“你们怎么替林敬知说话也改变不了他在大众面前放大话吹牛逼的事实啊，就坐等他把整个科研院都救不活的人救活咯？” 　　十几个苏娜的大v粉丝重新带起了一波新的节奏，站在苏娜这边的记者也将信将疑地重新为她说了一次话，各种刚刚被打的六神无主的小粉丝也飞快凝聚了起来。 　　之前所有有关苏娜和西德的言论，全部都被苏娜的粉丝团成一口锅，盖在了cp粉的头上，苏娜的粉丝重新活跃了起来。 　　然而，这份活跃却并没有持续太久。 　　在林敬知进入飞梭后一小时四十分钟，由科研院官微发布，好几个联盟官方网站统一转发，林敬知治疗三位重度患者的剪辑视频，被放在了星网上，最后官方还特地做了一个数据表，来宣告这是科研院里程碑的一日。 　　这就是一个巨大的定时炸弹，爆炸在了为苏娜而战的粉丝面前。 　　“666苏娜粉要雷得雷快来认领！被打懵了没！坐看苏娜怎么收场！” 　　“卧槽，居然真的出现了降温现象？！辐射系研究子弟前来跪林博士了，真的是瑰宝啊，这是意味着联盟对重度辐射患者也有了新的突破？这么重要的时刻不要和什么明星扯上关系了，你们到底知不知道法昂一干海盗团用矿物辐射害死了多少联盟士兵---” 　　“之前我就说，林博士的话肯定不会乱来的吧，他在消散剂领域的成就去搜一下狗眼都会被闪瞎，但凡有关消散剂的项目，霍伯特教授都能不去但林敬知必须去，他的地位全科研院都认可，称号也是认可他的人起的，林敬知本人明明低调到不行。我现在怀疑这针剂有可能根本不是在研发中，这么说只是为了迷惑海盗团的眼睛，现在被苏小姐搞的不得不放台面上来了？” 　　“……给林博士道歉，我错了之前听信了苏娜的话路转粉帮她说了话，现在好不安啊，如果真的是机密被我们弄得不得不告知天下的话，会不会对联盟有很大的影响啊，现在肠子都悔青了QAQ” 　　看着网上声讨苏娜的声音越来越响，小助理早早地就护着苏娜远离了现场，回到朴素的悬浮车内的，她惨白着一张小脸，唯唯诺诺地看着苏娜，“娜娜姐，这，这……” 　　苏娜这会儿早就被星网上的评论打击的面无血色了，她早些时候特地选了这辆最低调的悬浮车来，本是为了体现她的孤苦可怜，没想到这会儿竟然反倒成为了她成功从记者眼皮子地下逃跑的利器。 　　看着苏娜面色狰狞，嘴唇不停蠕动，自言自语的模样，助理有些打怵，“要不，要不娜娜姐咱们先回去吧，不论怎么说，阿铭少爷算救回来了，回头等这阵儿过去，咱们认个错---” 　　也就好在苏娜没有把她肚子里怀着西德孩子的事情直接公布出去，只是苏铭的事情的话，事后发声明道歉，表示是自己因为弟弟的病情着急了，再顺道卖个姐弟情深，事情或许还是能圆回来的。 　　“瞎说什么？要我认错？要我认错？！我凭什么认错！”悬浮车内，苏娜尖锐着嗓子叫道，“你给我滚出去！” 　　助理被凶的一抖，撇了撇嘴，沉默了一会，转身走了出去。 　　“这和他们告诉我的不一样，不一样……”在助理走出悬浮车的时候，似乎听清了苏娜的小声喃喃。 　　她回头好奇地看了一眼，只见车厢里的苏娜，发丝凌乱，眼睛充血，单手不停地在自己小腹上重重地摸来摸去，哪里还有一丁点昔日大明星的风光？ 　　车门被关上，独自坐在悬浮车里的苏娜挣扎良久，哆哆嗦嗦地打开了光屏，然而当星网上滚滚刷新的评论出现在她眼前的一刹那，她就立马尖叫着将其关闭了。 　　反手拨出了一个信号，待通讯一接通，苏娜便嘶声揭底地吼道。 　　“是你说让我直接去找林敬知的！是你让我去找的！你们，你们不是说有高人相助，不是说特地找人把阿铭的脑子搞坏了，不是说他不可能活了吗！怎么会被林敬知救回来，现在要我怎么办---” 　　 第10章 　　“我看见视频了，谢了。”西德走上飞梭走廊，看着远处准备下飞梭的林敬知的背影，“老头子那边我解决，他们要是找你，把事推给我就行。” 　　对面似乎说了什么，西德一挑唇角，“消散剂研究也是一线工作，为了个明星，寒了所有埋头苦干的研究员的心，这买卖太亏我可不干。” 　　“方法急躁了点？不急躁怎么会有效果呢，行了，我这次要挨的骂多了去了，回头一个个排队来，不差这一个，挂了。”西德说完，掐断终端，快步冲出了飞梭，在林敬知即将被蹲在门口的记者们围上之前，率先冲了过去，单手护住人，将镜头挡在自己的身侧。 　　林敬知感觉到西德朝他奔来的时候，就下意识地往旁边缩了缩，但还是被那人反应灵敏地长手一揽，接住了后背。 　　这姿势看上去没有太暧昧，也没有靠的太近，就是一个极其绅士的动作，但对林敬知来说，还是有些过分亲近。 　　“我可以自己走。”且不谈之前那么多记者的时候他都能自己上飞梭，这会儿安保队早就整顿待发了，而且那些记者也不知怎的，冲劲完全没有早些时候强烈，也就是说，哪怕西德这会儿不过来，他也能顺利地回到科研院，包括身后那三座医疗舱一起。 　　“不行，万一受伤了怎么办，这群人冲起来没轻没重的，一点儿都不会怜香惜玉---”西德说着，往林敬知的方向靠近了一些。 　　“……我是男人。”怜香惜玉这个词不适合用在他身上，林敬知绷着脸说道，往旁边挪了两步。 　　“你都瘦了1.8斤了---”西德一脸关切地跟上林敬知的步伐。 　　被戳到痛楚，林敬知的脸绷的更厉害了，往旁边挪了一大步，义正言辞道，“瘦了18斤在生理学上也不会改变我的性别---” 　　“你居然还有瘦18斤的经历---？” 　　远处的波特面无表情地独自指挥安保队在重压之下将三座医疗舱运出，遥遥地看着前面两个你躲我粘的身影，最后忍无可忍地举起自己的光屏打开了拍摄模式，po上朋友圈。 　　“呵，两螃蟹。” 　　· 　　黑色天使波特，由于在前线过于繁忙，几乎很少发动态，所以他这个动态一弹，亲朋好友立即点了进去，眼尖的更是飞快就认出了西德。 　　老子就是盖伦：卧槽，这元帅？这么黏黏糊糊？宇宙第一美女送上床不要的铁树开了花？ 　　弗利沙是仙女：？这不是我们家敬知？流氓干嘛呢凑那么近？ 　　专泄天机：阿弥陀佛，我观这景象，红鸾星八级地震没跑了。 　　波特一挑眉，一指点了专泄天机：瞎说，你上次还说老子要当爸爸了呢，我都结婚两年了！ 　　这回复刚刚戳出去，波特立刻就收到了一条新消息的提示。 　　全宇宙最帅的男人：结婚两年也没见你回过家，隔空喜当爹这技能在梦里点吧。 　　波特一顿，讪讪地笑了一下，谁让他命不好呢，刚刚好赶上了联盟对法昂最紧张的时刻，别说回家了，有时候连睡觉都是奢侈，好在他老婆虽然平时看上去高冷，但对他十分谅解，现在他胡波特算是回来了--- 　　“等着，老子回去就温存个三天三夜，羡慕死你们这群单身狗！” 　　· 　　远处的林敬知已经走进了科研院的大门，一旁的西德不知什么时候调出了光屏，表情几经变转，最后一脸悲愤地抬起了头。 　　林敬知心里立刻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我也想温存七天七夜……”绿了眼睛的西德暗自秀了一下自己的持久度。 　　林敬知：“？” 　　一名研究员小跑到林敬知身边，一双眼睛宛若在发光：“林博士，霍伯特教授说让你和元帅即刻去小组会议室一趟。” 　　林敬知皱了皱眉头，这种事情用光屏传达就可以了，为什么要让人特地跑一趟？ 　　“您的终端一直处于信号中断状态。”似乎是看出了林敬知的疑问，研究员小声提醒道。 　　“还来了谁？”没等恍然大悟的林敬知答应，一旁的西德就率先问道。 　　刚刚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不光星网上轰动，整个联盟上层肯定也震荡了，况且霍伯特找林敬知有理由，找他没有。 　　“还，还有约瑟夫伯爵和首相朱利安先生，以及两名功勋上将……” 　　约瑟夫伯爵。 　　林敬知在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表情微微顿了顿。 　　这个人他知道，在上个世纪为联盟在宇宙中杀出一片血路，是个铁骨铮铮的男人，拥有全联盟最高的功勋爵位，影响力甚至超过现任首相朱利安先生。 　　同时，他是西德的父亲。 　　在西德和他结婚的那一天，和林敬知见过，虽然此后两个人几乎没有交际，但林敬知依然记得他，且记忆非常深刻。 　　西德示意那名研究员可以离开了之后，冲林敬知露出了一个极其悲伤的表情，“一会我可能会死的很惨。” 　　林敬知：“……” 　　“所以你愿意让我现在先留个遗言吗？” 　　林敬知努力回忆了一下他和西德面对面相处不多的片段，以及对方给自己发的简短的讯息，拧了拧眉头，认真地问道，“你有双胞胎哥哥或者弟弟吗？”长得一模一样的那种。 　　“什么？没有，怎么可能有，世界上这么帅的只有我一个，不行你不要转移话题。” 　　在林敬知怀疑的目光下，西德认真地说道，“你发来的消息，婚姻系统已经转达给我了，但是，我不同意离婚，因为我没有出轨。” 　　林敬知的心脏一动。 　　“你是因为苏娜向我提的离婚，对吧？”西德收敛表情，认真道，“我不知道她给了你什么让你做出这个决定，但是希望你能够给我看一眼它们的机会，我会给你充分的解释。” 　　林敬知定定地盯着西德看了一会，两天前苏娜的表情重新回荡在他的脑海里。 　　林敬知对苏娜有一种比较特殊的情绪，他从出生到现在，很少能对谁产生过多的情绪。但面对苏娜的时候，林敬知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内心绝对不是淡然的。 　　如果这么微弱的情绪也能称得上讨厌的话，那么他讨厌苏娜，比不喜欢营养剂还要强烈。 　　所以他将自己埋入工作，在苏娜那张脸偶尔飘过他的脑海时，偷偷地找东西遮上，强迫自己不去想她。 　　在飞梭上，西德出现在他面前时，苏娜不可防地跳出来，都被林敬知给按了下去。 　　他已经向西德提出离婚，令他讨厌的苏娜没有理由再来找他，木已成舟，林敬知不希望想起这个人来让自己的情绪产生波动。 　　失败的冒险对林敬知来说已经是一个错误，他人生中为数不多走错的路。 　　所以他不想向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和苏娜这个人，其实也不想从西德那里进行求证。 　　他的眼睛，他的大脑，异于所有人，他能判断的出来--- 　　“她没有说谎。”林敬知淡淡地说出了，苏娜找他那天，他花了足足四十分钟在苏娜脸上得出的结论。 　　而这种判断，倘若苏娜说的是其他事的话，林敬知可以在十秒钟的时间内得出。 　　西德因为林敬知这句话愣了愣，回想起苏娜的表现，皱了皱眉头，“我也觉得，这中间可能出了点我不知道的事，她太偏激太自信了，所以你愿不愿意给我一次机会，把她跟你说的全部告诉我？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第11章 　　西德说的没错，他确实死的非常惨。 　　铁骨铮铮的约瑟夫伯爵，不光在战场上能大杀四方，在小小的会议室里，也能用声音震翻天花板。 　　“你脑子怎么想的？这么机密的视频你随便让人剪辑一下就发出去了？能让那三名重度辐射患者清醒过来的消散剂是整个联盟的机密，机密！你在前线待了那么长时间不懂这新型消散剂的问世到底有多么的宝贵---” 　　从进门至今，足足十分钟的时间，约瑟夫伯爵不遗余力地展现了他骂人的好口才，将堂堂现任军部元帅西德骂得狗血淋头，而后者在这样的暴风摧残下，愣是违反嘴欠第一名的称号，一个字都没敢往外蹦。 　　在接受到西德第n次可怜巴巴的小眼神后，林敬知抿了抿唇，“伯爵，严格上来说，它还不能算问世。” 　　一听见林敬知开口，西德立马开始狗腿点头。 　　也不知道是林敬知的声音带着特殊的吸引力，还是他瘦弱的身板看上去太过弱不禁风，总之，当林敬知开口后，暴龙约瑟夫伯爵的声音一下子停了下来，那猛收一口气的动作看上去就像是生怕吼一句会把林敬知给吼没了一样。 　　朱利安首相的目光也静静地落在了林敬知的身上，唇角挑着几分笑意。 　　“没错，约瑟夫伯爵，”见林敬知开口，霍伯特教授也连忙站了出来，他对这种场合要比林敬知熟悉些，“目前三名重度辐射感染伤员的状况并不能算稳定，辐射从感染到脱离是一个很复杂的过程，我们使用的针剂确实还在研发中，还有很多的负作用存在的可能性，它现在的确不能算问世。” 　　在霍伯特教授说话的时候，终于能从约瑟夫伯爵的谩骂中喘一口气的西德，目光落在了站在约瑟夫伯爵和朱利安首相背后的两名上将身上。 　　伊莱，白岩。 　　目光扫到后者身上时，西德的眉间微微皱了皱。 　　“但是，霍伯特教授，重度辐射感染者的降温现象，是联盟史上从未有过的。它只要出现，对联盟而言的意义就绝对非比寻常。”首相朱利安的声音淡淡响起，“况且，以现在的联盟状况来看，我们需要这种消散剂的真正问世，所以秘密研究是非常有必要的。” 　　朱利安一边说，一边将目光放在了林敬知的身上，冲他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林敬知面色不动，身旁的西德脸色却变了变。 　　“……什么意思？迫切？”霍伯特教授面露困惑，“边疆海盗中声势最为浩大的法昂海盗团已经投降了，联盟应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打仗了才对---” 　　“法昂海盗团的投降，只是表面而已。”霍伯特话音未落，站在朱利安身后的白岩上将就开了声，“联盟现在的情况，并不能因为法昂的投降，而产生一丝一毫的松懈或者是后退。” 　　霍伯特教授一愣，他身侧的约瑟夫伯爵双眸眯了眯，嗅觉敏锐地将目光落在了远处的西德身上，当看清楚后者的表情后，一脸“你小子也有今天”地冷笑了一声。 　　只见之前在被约瑟夫伯爵指着鼻梁骂的时候，都能有空对林敬知卖可怜的西德，这会儿所有的表情都从脸上敛去了，熟悉的人都知道，这是他不高兴的征兆。 　　“数天前，西德元帅曾经组织参与过一场拯救人质的矿洞潜伏行动，该行动在计划内容上分为两组，一组由三人小队进行，负责乔装混入人质群，随时定位人质群的地点，在危机时刻保卫人质群的安全，而另外一组，则是由西德元帅率领的十人小队，进行跟踪潜伏，寻找合适的时机将人质救出。” 　　“在这一次潜伏行动中，海盗团给人质戴上了他们特有的防辐射装置，从而顺利地带人质从各种辐射矿洞中穿梭，给了追踪中的联盟军极其大的困难。” 　　霍伯特教授皱了皱眉头。 　　“可是，这次潜伏行动最终的结果却是---不得不跟随在后面，没有防辐射装置保护的所有联盟军，感染程度都控制在中度以下，而三名乔装成功了配到防护装置的士兵，却通通成为了重度感染患者。同时，根据我们事后从人质方得到的消息，他们称这三名士兵从未和他们分开，也从未引起海盗团的特殊关注，也就是说，这三名士兵身带防护装置，在左右数十名人质之间，独独成为了重度感染患者。” 　　白岩说到这，停顿了两秒，看向林敬知，“我想请问林教授，从专业的角度上来看，这种可能性存在吗？” 　　这个话题问的听上去寻常，但是搭配上白岩那耐人寻味的表情，就显得不太寻常了。 　　那是充满了探究和试探的眼神，坐在约瑟夫伯爵旁边的霍伯特教授下意识地就想护犊子。 　　“不排除这种可能。”然而在霍伯特教授开口之前，林敬知便直视白岩，一字一句道，“联盟对矿物辐射的研究不说深刻，连皮毛都未能攻破，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将辐射的感染渠道钉死。” 　　听见这充满林式风格的回答，霍伯特教授暗自松了口气，竖眉接话道，“白岩上将，三名士兵感染已经成为事实，防护装置出现问题也不是没可能的，你现在到底想表达什么？” 　　“三个月前，”这一次开口的，是西德，“在N579号星球上，联盟军和法昂的一战结束后，法昂海盗团的首领诺克曾经私下和我建立通讯。” 　　在场所有人，除了约瑟夫和林敬知以外，脸色均是一变。 　　因为这是西德没有按纪律上报的内容。 　　“他那一次就曾经向我表示出愿意归降的意向，但要求是，我能将法昂海盗团的余党带回联盟。” 　　“余党？”白岩一愣，诺克身为法昂的首领，在星际边缘占据一方，受万千海盗团追捧，该是怎样的情形，才会让这位一方霸主向自己的死对头低声下气？ 　　“没错，现存的法昂海盗团，已经不再是过去的法昂海盗团，他们于半年前和一个特殊组织进行合作，并且在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内，几乎被那个组织啃噬干净，就连诺克，也成为了名义上的傀儡首领。而之所以说是余党，是因为那名组织在参透法昂同时，一点点地通过‘任务意外’的方式，送走大部分的法昂团员，据诺克的长期调查结果显示，所有消失的团员，都被那个组织带往了同样的基地。” 　　“进行人脑改造实验。” 　　在听见这六个字的时候，林敬知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变化。 　　“该实验的目的，是孕育出具有辐射感染能力的‘人’。字面意思，将辐射感染能力凝聚在自己身上，形成区别于矿物辐射无差别攻击的能力，其中包括使人产生幻觉、陷入狂热状态、甚至致死等。据诺克说，经过半年多的筹备，那个组织已经掌握了数名具有这种能力的实验人。” 　　“他们可以控制辐射感染能力，并进行主观攻击，倘若能力运用的足够成熟，那么现有的所有防护装置，都无法抵挡。” 　　· 　　隐瞒不报在军队中，是非常严重的反纪行为，该受到的惩罚，哪怕是元帅也不能豁免。 　　于是，在整件事情沟通完毕后，约瑟夫伯爵和首相朱利安一起，暂停了西德的一切职务，过程中西德始终严肃着一张脸，出乎意料地没有进行挣扎，只是在离开房间前，冷冷地看了白岩一眼。 　　林敬知完成了问话之后，也和西德一起离开了房间。 　　尽管消散剂注入之后的情况一切良好，但所谓的降温，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完成的，所以被霍伯特教授发现工作时间超常的林敬知，被赶出了小组，勒令回去补觉。 　　林敬知没有拒绝，他也是人，在几十个小时的工作下，确实感觉到了一丝疲惫，于是他静静地跟在冷脸西德身后，一起上了一架停在科研院附近的悬浮车。 　　在车门紧闭的一瞬间，西德的面部表情飞速解放，面色十分激动地做了个扩胸运动，“老子从军这么多年，终于能放个假了---” 　　“……”他以为西德一路冷脸是在不高兴停职的处罚……？林敬知歪了歪脑袋，意识到西德的演技好像还不错，或者是…… 　　想起以前黄毛给他说过的新奇词汇，林敬知道，“你是在强颜欢笑吗？” 　　“？？”西德一愣，扭过头来，看着林敬知认认真真的脸，笑出声，“你这词哪学的，太不像你的风格了哈哈哈哈不过多学点好多学点好---东西带了没？” 　　前半句还是奔放的笑声，后半句就突然沉下了脸，整个一个007的范。 　　“……”林敬知认真地看着西德，良久，觉得对方应该是真的演技不错，而且比他要强，“带了。” 　　那两个小芯片拿出来，视频光看一眼，西德就露出了“我就知道”的表情，“这件事，不是她告诉你的那样。” 　　“嗯。”林敬知目光落在那段明显能看清楚是他们两个的视频上，走廊卿卿我我的监控他自己查过，太模糊，连身高都分析不出来，不足以作为证据，但在酒吧里拍摄两个人调情的画面，却是实打实连脸都照进去了的。 　　“刚刚在会议室里，有关我怎么发现这件事，并且确认诺克没有说谎的经过，还没有说完。那是在我们某个伤员送回基地之后发生的事情---” 　　那个伤员，不是普通的士兵，而是一名卧底，他早就深深地进入了法昂的内部，也顺其自然地摸到了那个组织的存在，就在他带着众多情报匆匆逃离法昂海盗团时，机甲在中途被袭击，幸好被当时西德麾下的一名中将撞见，强行带了回来。 　　带着这么多秘密离开法昂海盗团，自然是会遭到追杀，西德做好了万全准备，几乎用上了自己所有的战场经验，亲自来保护这个卧底，然而最终，对方还是得手了。 　　“没有用任何武器，最后的监控显示，那人光是混着人群往我的兵面前一站，没多久，人就没了，而当时，我就在房门外。” 　　“他们支开了你？”林敬知歪头。 　　“不是，在那个时期，没有任何人能找我去干任何事情，我所有的安排，全都随心而定，就是为了不让人摸到规律。” 　　林敬知想了想，“人很难做到真正随心，如果对方有心且相关知识足够的话，依然能从你身上找到规律。” 　　西德顿了顿，看向林敬知，突然笑了笑，“是你的话，我信。” 　　林敬知一愣，没料到对方会突然变气氛，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有些不自在，“然后呢？” 　　“排除所有可能之后，哪怕觉得不可能也是唯一的答案，再加上后来那名卧底脑内芯片取出，凭借着里面断断续续的芯片记忆，我们确定了法昂里，存在着另一个特殊组织。” 　　林敬知应了一声，手指在膝盖上摩挲了片刻，“然后，你找到了苏娜？” 　　“是有人让我找到了苏娜，并且经过试探，苏娜确实掌握一些消息，当时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我和波特，波特他不具备武力值，且如果人真的能够直接辐射攻击另一个人的话……” 　　“有抵挡能力的你才是最合适的人选。”林敬知看着视频上西德和苏娜之间的互动，那绝对是他无法做到的高级调情方式，不需要过多的接触，荷尔蒙的爆炸感就已经极其强烈。 　　但老实说，林敬知不怎么喜欢这种亲密方式，技巧和花招太多，缺乏单刀直入的真诚，“所以你选择色诱？” 　　“我靠，没有，绝对是误会，我最开始是想用钱的！让她在娱乐圈横着走也行，反正绝对没想到色诱，是临场的时候发现苏娜除了这套什么都不吃，才不得不---我发誓，我为了气氛这里确实靠的很近但绝对没有越界，她想坐我大腿的时候我直接站起来了说要去开房，但是进房间就把她打晕了，事后还洗了三次澡---” 　　林敬知静静地西德。 　　“做这些事没跟你商量我道歉，你想怎么罚我都可以，但是我没有说谎。”西德这才停下来，带着几分祈求地看向林敬知。 　　“嗯，我知道。”林敬知点头，认可了他的说法，但没等西德表情雀跃，又丢了一份文件在他面前，“但是苏娜在说这件事的时候，也没有说谎。” 　　那是一份鉴定报告。 　　西德顺着往下看，越看脸色越震惊，看到最后仿佛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了，“怀孕……？” 　　“嗯，文件查过了，是真的。” 　　“卧槽？不可能，她不能这样随便和人打个炮就把肚子挂我头上吧？不行宝贝你听我解释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问题，太委屈了，我憋了这么多年就想和你七天七夜的---” 　　作者有话要说：　　林敬知：什么是七天七夜⊙ ⊙？ 　　· 　　约瑟夫粑粑：停掉小崽子的职务让他好好反省一下！ 　　西德：脑婆脑婆脑婆我终于可以二十四小时粘你辣！！！?(? ???ω??? ?)?~~~~~~~~~~~~ 第12章 　　在一番慷慨激昂的解释之后，西德停了下来，转头看向林敬知。 　　悬浮车前昏黄的光芒洒在林敬知的脸侧，将垂下的碎发照地更加柔软，瞳孔深处一片清澈。 　　于是西德安静了下来，定定地盯着林敬知看了一会后，“你会相信我吗？” 　　林敬知眼睛有些发干，伸手揉了揉，点头道，“相信。” 　　“苏娜那边---”西德想说给他时间再去查一查，毕竟林敬知说过，苏娜也没有撒谎。 　　然而林敬知却摇了摇头，“你刚刚在会议室里说的人脑实验。” 　　西德：“？” 　　“轻度辐射可以使人产生幻觉，如果这种能力具象在某个人身上的话，那么给人催眠并制造幻觉是有可能的。”而苏娜如果近距离接触了那个组织，在不经意间受到了记忆篡改并不奇怪。 　　西德挑了挑眉，目光落在林敬知下垂的睫毛上，“为什么产生幻觉的人不会是我？” 　　闻言，林敬知朝他投去了一个奇怪的目光，沉默了片刻后反问，“为什么你能抵挡住正常人抵挡不住的矿物辐射？” 　　比起控制西德，控制苏娜明显要容易的多的多。 　　而且…… 　　脑海中划过了某个模糊的念头，林敬知没能把它看清楚，从刚刚开始就在盘旋的困意便袭上了心头，林敬知眨了眨眼睛，试图把这种困意驱散开来，但他并没有成功。 　　很奇怪，像是被放进了一个能极度让他感觉到安全感的地方一样，身体率先意识抛空了自己，林敬知就这么陷入了梦乡。 　　“所以---”那头的西德正想说话，扭过头，就亲眼看见了林敬知的眼睛缓缓闭上的过程。 　　大概是因为生活作息还算优良，除了偶尔偷偷不吃营养剂以外几乎没有陋习的原因，林敬知的皮肤很白，而且几乎没有瑕疵，昏黄的光芒打在他的脸上，像是扑了一层淡淡而细腻的金砂一般，甚至能看见上边细小而柔软的绒毛。 　　西德就这么盯着林敬知看了很久很久，灰蓝色的眼眸里充满着温情和喜爱，良久，他伸出手来，轻轻地略过林敬知的身体，为他设定安全装置。 　　两个人的距离不断拉近，西德能嗅到林敬知身上那股独特的淡奶味，甚至能感觉到林敬知浅浅的呼吸拍在他的脸侧。 　　他侧过脸，目光从林敬知的额头一路下落，停在形状漂亮，微微泛红的唇瓣上时，双眸微微眯起，然后是线条清晰的下巴，以及凸起的喉结。 　　伴随着视线的异动，暧昧的气息氤氲在车厢内，西德的脸克制不住地一点点靠近林敬知，眼眸也开始变得越来越深，像是看见了甜美猎物的猛兽，眼见就要辗转吻上林敬知的脸侧时---终端的提示音响起。 　　西德的眸色猛地一动，然后重重地把自己弹回了座椅上，胸膛剧烈的起伏，闭上眼睛，喉结上下滑动，花了足足一分钟的时间，才将呼吸平复下来。 　　那头响起的提示音在断掉两秒之后，锲而不舍地又拨了回来。西德重新睁开双眼，动了动肩膀后，狭长的眼眸看了眼终端上的数字，疏离和淡漠爬上他的面孔。 　　“能拿到我的波频，不容易啊。”西德伸手将自己的外套盖在林敬知的身上，顺手将他鼻梁上的框架拿下，然后转身轻手轻脚地下了悬浮车。 　　在车门被关上的一瞬间，某种气息也跟着一起消失了，睡梦中的林敬知皱起了眉头，不安地翻了个身，发出几声呓语。 　　“给我情报？条件呢？”站在车外的西德见状皱了皱眉头。 　　“我停不停职不是你该考虑的，”在看见林敬知第二次翻身时，站在门外的西德忍不住了，打开门重新坐了进去，“我任何身份任何处境，都不妨碍我想动你是轻而易举的事实。” 　　熟悉的感觉回笼，林敬知皱起的眉头微微舒展开来，原本有些僵硬的身体也开始放松。 　　看着他这幅状态总算放下心的西德也没注意听对方说什么，在位置上重新坐好，牵上林敬知的手吻了吻，手指在对方的手背上流连地抚了抚，脸上逐渐露出一个笑容，唇角上勾，眉眼向下，懒洋洋的声音打断了对方。 　　“我听说你怀了我的孩子？” 　　· 　　自从科研院公开表示支持林敬知之后，就连苏娜自己的铁粉都逐渐失去了站脚的理由，伴随着大批脱粉，昔日天后早就已经失去了光彩，落下神坛被全星网的人日日嘲讽。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苏娜并没有出面道歉。 　　她每天的心情就像是没有受到丝毫打扰一样，该吃吃该睡睡，日常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抚摸她自己日渐变大的肚皮，宛若里面怀的是个龙子一般，只要生下来了，她的人生就会被敲上成为太后的章。 　　形象遭毁的各种品牌方、剧组的声讨和赔偿都被苏娜自己用尽毕生的人脉强行对付过去，这些强行对付几乎耗尽了她在娱乐圈内积攒的全部人脉，然而苏娜并不在意，她日复一日地捧着自己的肚子，就等着能让她的人生从此登上一个更高巅峰的那一天。 　　在怀胎刚满三个月，约好的日子里，苏娜换上最漂亮的装束，叫来了全联盟的知名娱记，想向所有人公布她已经怀孕，且孩子的父亲就是西德的消息时，却被网上突发的爆料贴打击到溃不成军。 　　---那是在她踏上舞台的五分钟前，论坛上突然出现的一个爆料贴，名字就叫“悉数那些年苏娜爬过的床”，里面带着数十张拍摄非常清晰的艳照，被各种吃瓜看客顶在了首页。 　　照片里的苏娜各种不堪的表情，将她一直以来塑造的高冷玉女形象彻底击垮。 　　以为这一天，是自己人生中最幸运一天的苏娜在舞台上，幸福的表情还没有洋溢多久，就被台下及时收到消息的记者们尖锐的嗓音和问话逼得脸色一点点变白。 　　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娱记甚至直接将照片放在光屏上，调整到最大，询问苏娜图片中身体各色各样的男人们分别是谁，甚至询问苏娜在照片里的感受。 　　这些无比露骨的照片，将舞台上身着仙女裙的苏娜彻底照了个干净，她脸色苍白，仿佛看见了自己人生的落幕。 　　“苏小姐您刚刚说您怀孕了，请问孩子是这些照片里哪一位先生的呢？” 　　“苏小姐您私生活这么混乱，还能弄清楚您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是谁吗？” 　　一道又一道尖锐的提问像一把把锋利的匕首直直地向苏娜的身体刺来，她双腿抖到连站都无法站稳。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西德明明答应过她，等她在舞台上公布消息的那一天，就会给她应得的一切，哪怕是元帅夫人的位置！ 　　这应该是她走向彻底光明的那一天！ 　　“孩子，孩子是西德元帅的！”想到这里，苏娜瞪大了双眼，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尖声喊出这句话。 　　然而无比宽敞的舞台上，麦克风就好像约好了一样，齐齐关闭，苏娜的声音在这么多记者的问话下根本无法让任何一个人听见。 　　“孩子是西德的---！”剧烈的镁光灯下，是没有人能听得见的声音。 　　而摆在苏娜面前的，本该光芒万丈、荣耀加身的道路，正在残忍的，一点一点地，当着她的面关上自己的大门。 　　那条金光灿灿的路，就像是恶魔为沙漠旅人写下的催眠曲，在飘飘然中为她画出一片又一片可口的绿洲，又在绿洲即将成形之时，毫不留情地用巴掌将其打醒，进而没有一丝缓冲地，怪笑着将她拖进无边的地狱里。 　　· 　　林敬知是在松软的大床上醒过来的，才刚醒，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食物香味。 　　是真的很浓郁，和平时他常吃的营养剂气味并不一样。 　　肚子适时地咕噜一声，林敬知皱了皱眉头，有些懵地躺在床上，等了两秒神经缓过来了后，开始打量四周。 　　这个房间，既熟悉又不熟悉。 　　说熟悉，是因为它的格局非常像林敬知过去住了整整一年的房子，也就是他结婚后和西德的家。 　　而说不熟悉，则是因为四周的灯光都特别柔软，就连打进来的阳光都被雾面玻璃遮挡到了一个恰到好处的程度，能让人睡得更舒服，但却绝对不会打扰到睡眠的那种。 　　林敬知在这个房间住了一年，从没发现它有这么多功能。 　　然后就是--- 　　从床上坐起来，身上是被人换过了的宽松睡衣。 　　林敬知愣了愣，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警觉了？平时睡觉的时候只要有人靠近，他就能立刻反应过来的，昨天晚上居然直接在悬浮车上睡着了？是因为工作时间太长，还是因为救那三个人的时候花费了太多精力？ 　　也不对，那种程度费不了他多大力啊。 　　林敬知有些懵地从床上坐起来，双腿伸出床外，然后弯曲一勾，一个动作完成了下床。 　　床的侧面就有一个大镜子，一看就很像是西德的自恋手笔，林敬知站在镜子前，面色困惑的伸手抚上了自己的脖颈，那个地方有一个深色的痕迹。 　　“醒了？”厨房里的乒乒乓乓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西德出现在房门口，穿着一身居家服看着他，笑眯眯地看着头发还有点翘起的林敬知。 　　“嗯。”林敬知伸手摸上自己脖颈上的小印记，有些困惑道，“我是不是被虫子咬了？” 　　西德盯着那个小印记看了很久很久，沉重地点了点头，“可能是，最近这个季节，虫会变多。” 　　“……真的？”这方面林敬知倒是没什么了解，有些将信将疑地歪了歪头。 　　“对，而且他长得很快的，你平时多用点防蚊喷剂吧，不然……回头可能会叮地更大。” 　　林敬知对西德的“叮更大”言论不是很赞同，语气严肃地探讨道，“我觉得同一只虫，应该不会一直只盯着一个人。” 　　对此，西德的眸光闪了闪，“那不好说啊，万一他就对你情有独钟呢。” 　　林敬知：“？” 　 第13章 　　林敬知穿着居家服，坐在同样穿着居家服的西德对面，沉默了片刻，总觉得事情不太对劲。 　　“我记得我们离婚了。”林敬知说道，“这样的画面出现的似乎有点不合时宜。” 　　闻言，西德表情立即变得非常严肃，“这个问题我们可不可以留到饭后再讨论？” 　　林敬知沉默了一会，决定尊重一下对方，毕竟试想一下西德在前线吃个安宁的早饭可能也不太容易，“这些也给你，多吃点吧。我不需要，房间里还有营养剂，我喝那些就好。” 　　林敬知一边说着，一边把摆在自己面前，色香味俱全但却堪称陌生的食物往前推。然而他这个动作还没进行到两厘米，就被西德按住了碗缘。 　　林敬知抬起头来，刚好看见西德面露微笑，“你说房间柜子里的那些过期的营养剂吗？我早上起来的时候丢掉了。” 　　林敬知一愣，“你把房间柜子里的丢掉了？” 　　西德骄傲地点点头。 　　“……没事，储物间里还有几箱。”这毕竟是西德的房子，林敬知没什么异议，说完就要起身去拿，坐在他面前的西德一脸懵逼。 　　见状，林敬知解释道，“不同时期买的营养剂过期的时间不同，所以我会分很多个地方放。” 　　西德：“那，除了储物间还有别的地方吗？” 　　“有啊，”林敬知点头，看上去活像个屯粮的仓鼠，“门后面的小箱子，书房柜子里，另一个卧室的床底下，还有客厅那边的桌下面，都有。” 　　那看来用没有营养剂不得不吃手作的早餐套路是走不通了。 　　变通精目光垂下，酝酿了一下感情，声音里带着几分难受，“这些早餐我认认真真做了一个早上，做的时候一直在想和你一起吃的画面。” 　　到这里，西德觉得这份苦情可能还不太够，默默又给自己加了点戏，“想的时候，我一直很害怕这可能会是我和你待在一起吃的最后一顿早餐---” 　　这句话似乎戳中了林敬知。 　　也是，好歹也算是结婚了一年，最后的早餐是有那么一点纪念价值。 　　于是林敬知接受了这么个说法，重新把注意力落在桌上，然后，喉咙微不可见地动了动。 　　只见摆在他面前的盘子上，有被炒开了的蛋饺，泛着鲜嫩饱满的金黄色，以及一个看上去脆脆的卷饼，上面撒着弧度漂亮且有些浓稠的酱料，而在卷饼的周围，则被撒上了一圈营养值非常高的蓝果。 　　这么一个小盘旁边，还放着一碗清清淡淡的牛奶燕麦粥，可以说是一顿十分清淡的早餐了。 　　然而不管它清淡与否，对林敬知来说都是陌生的，他也分辨不清楚其中的食材，只知道是金黄的，深黄的，蓝色的还有白色的。 　　林敬知眨了眨眼睛，就见西德伸手点了点他面前盘子里的金黄色，“尝尝这个。” 　　西德一边说，一边转起了自己面前的叉子，从自己碗里叉了一小块蛋饺入口。 　　这动作发生的时机看上去简直像试毒一样，然而林敬知的眼睛却一直盯着他，两秒后，直到一个蛋饺被西德轻松吃下，林敬知才拿起了自己面前的叉子。 　　和西德无比随意的握法不同，林敬知的握法有点慎重又战战兢兢的味道，他无比慎重地将蛋饺插在叉子上面，然后在空中认真地看着蛋饺旋转的弧度，用心找了个极其好的切入点，咬下了三分之一个蛋饺。 　　柔软且带着汁水的馅味入口，林敬知一双眼睛瞬间瞪大了，然后很快，就把一整个蛋饺吃进了嘴里，鼓着腮帮子动来动去的模样看上去更像一只仓鼠了。 　　坐在他面前的西德单撑着下巴，全程痴汉脸，时不时溢出出两声憋不住的笑，把吃东西的林敬知弄得丈二摸不着头脑。 　　等林敬知把整个盘子的蛋饺都吃完，西德便伸手托起了他的盘子，和自己面前的餐盘互换了一下。 　　林敬知：“？” 　　“这份的脆饼切好了。”西德解释道。 　　“这种是要切开的吗？”林敬知闻言，有些好奇地问道。他以前在街上偶然看到的时候，大家好像都喜欢一口包，还有人会面目狰狞地挑战无比厚的饼。 　　这还是林敬知第一次看见有人把脆饼切成这么小一块。 　　“对啊，当然要切开，切开才好吃。”西德一脸认真地说道，然后一边看着林敬知，一边随意地抓起饼就是一大口。 　　林敬知，“……” 　　西德假装看不见林敬知的表情，继续咬着自己手里的脆饼。 　　他是真不知道怎么解释了，天知道这切饼的细致活都快把西德给弄疯了，这也就是林敬知他才有这个耐心，换成自己，不存在的，爱吃不吃，饿死拉倒。 　　林敬知并没有想太多，毕竟他接受不来西德一口包的吃法，而且……林敬知的目光落在距离他餐盘很近的刀具上，默默地推远了一些。 　　叉子的使用很简单，他可以一看就会，但刀具还是有点难的，林敬知觉得在公众场合用它之前，自己可能需要先练习一下。 　　在西德饱含期待的目光下，吃完一块小小的脆饼，林敬知一双黑色的瞳孔整个开始发光，“好吃。” 　　“真的？”西德兴奋地直起了身体。 　　“嗯，很好吃。”林敬知冲西德点了点头，“比营养剂好吃。” 　　这个表扬听上去一点儿也不让人高兴，然而西德却完全不介意，“你喜欢吃吗？” 　　“嗯。”林敬知务实地点头，又吃了一小块馅饼。 　　看着林敬知一口接一口的，西德的笑容越拉越大，活像个被猫咪临幸的铲屎官，一边小心翼翼地凑近了些，试探道，“那你明天还想吃吗？” 　　西德说完这句话之后，整个人几乎连呼吸都屏住了，宛若一个在等待决定终生考试成绩的学生，然而评判老师林敬知，却一直没有给他答复。 　　一秒，两秒，三秒。 　　林敬知吃完了第三块饼，擦了擦嘴巴，一脸认真地坐好，“我觉得在这之前，我们应该讨论一下离婚的事情。” 　　· 　　在林敬知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西德脸上同时闪现了法昂撞联盟世界毁灭波特怀孕等等一系列天崩地裂的情绪。 　　“你还是觉得我和苏娜---” 　　“不是。”林敬知摇头，认真道，“我在感情方面不擅长，但我认为婚姻对人来说很重要，所以即便不擅长，我在事后也花了很长的时间去考虑我们两个的关系，离婚并不是冲动做出的决定。” 　　“我觉得我们的婚姻开始的很奇怪，中间填充的部分也很奇怪，我无法罗列清楚其中的原因，但我认为，如果我们的婚姻不存在苏娜以外的问题的话，根本不会因为她的出现而走到尽头。” 　　这是林敬知，在苏娜走后，一个人在实验室思考了很久很久得出的结论。他并不擅长这些，所以反复查阅了非常多的资料，甚至去看了好几部他曾经从来不会去看的经典爱情电影。 　　而从其中主角们一次次接触和对视的眼神里，林敬知隐隐约约地摸到了这个答案。 　　苏娜的出现唐突又激烈，但在他出现之后，林敬知升不起想要去找西德沟通的想法，也无法从苏娜的言语中找到任何漏洞，甚至没有哪怕一瞬间去质疑苏娜所说事情的真实性，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这种错误的结果是双方共同造成的，我为我需要承担的那一部分责任向你道歉。”林敬知说着，将手挪下餐桌，“不合适的人不必要在一起浪费彼此的时间，所以我选择离婚，并终结我们的关系。” 　　林敬知的表情云淡风轻，在很长时间的思考里，理智已经让他走出了这段婚姻，而他现在要做的事情，只有将他和西德之间的联系斩断，然后纵容自己重新投入进实验的海洋中，那或许才是属于他的真正的另一半。 　　而和林敬知的云淡风轻比起来，西德的表情就不那么好看了，他一个字都没说，只用他那双灰蓝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林敬知看，那双眼睛和平时淡定的神情一点儿也不一样，就像是个膨胀到了极致的气球，只要林敬知再多说一句话，就能把他彻底戳破。 　　林敬知在原地等了足足五分钟，没有等到西德一声回应，皱了皱眉头，站起身来，冲对方微微欠身，往外走。 　　在经过西德的时候，后者出其不意地伸出手，像是想牢牢扣住林敬知的手腕，然而林敬知却在对方出手的一瞬间，像是做好了一整套精密的计算一般，以极其快的速度躲过了西德的动作。 　　“希望你可以尊重我的选择。”林敬知在略过西德五步之外后，回过头来，淡淡地冲西德点了点头。 　　 第14章 　　林敬知回房间去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将睡衣平平整整地叠好，然后丢进了清洁桶内，一转身，就看见西德站在门口。 　　男人的身体倚在门边，微卷的头发别在耳后，深邃的眼睛里仿佛有千言万语在，只等待着一个可以爆发的零界点。 　　林敬知收拾完东西经过他的时候，目光有些迟疑地落在西德的脸上。 　　在看清楚对方脸上那种仿佛被全世界遗弃的表情时，林敬知总觉得心脏小小地抽了一下。想说点什么，然而最终还是把话咽了下去，冲西德微微点头，走出了这套房子。 　　走出去时，林敬知回头看了一眼。 　　他曾经在这座房子里独自生活了一年，期间不觉得孤独，不觉得新颖，临走的时候好像也没有太多的留恋，甚至连必须要带走的东西都没有。 　　他将自己在这栋房子里留下的痕迹认真地塞进了一个小箱子里，随手丢进了街边的垃圾桶，最后头也不回地向科研院的方向走去。 　　而他身后，站在窗边的西德久久地凝视着林敬知的一举一动，一直等到林敬知的背影消失在视线范围内，他才深呼吸一口气，以光速冲下楼，朝垃圾桶的方向冲去。 　　垃圾桶是智能垃圾桶，十分抗拒西德想强行把它嘴巴掰开的行为，然而西德也不是盖的，拿出了率军打仗的气势，花了不到二十分钟时间，愣是把林敬知的小箱子从垃圾桶嘴里抢了回来。 　　· 　　“师兄---你终端怎么还是没有打开？苏铭今天早上的情况恶化了。”刚刚踏进科研院的门，黄毛就迎了上来，表情看上去非常焦虑。 　　“……忘记了。”林敬知对终端的依赖程度是真的不高，从这方面来说，他屡屡被霍伯特教授吐槽不像个现代人，“现在什么情况？” 　　“脑域的狂热反应确实降温，目前也没有反弹的征兆，但他身体的高温在初降之后又开始涨高，骨骼出现了多处变形，相较脆弱的手骨已经完全扭曲，内脏方面我们都不敢用探测仪，根本不确定它们现在的耐受值……” 　　“数据记录？” 　　“都在，我和弗利沙师姐昨晚轮流值班，霍伯特教授也一直呆在组内，记录一秒钟都没落下。”说到这，黄毛有些欲言又止。 　　“好，我现在过去。”林敬知没注意黄毛的表情，接过他手上的身体记录屏，加快脚步往苏铭监察室的方向走去，仔细看的话，会发现林敬知的步伐跨的有点快，不似往常般平稳。 　　这也不怪他，实在是从早上换好了衣服开始，林敬知就总觉得自己的裤子好像有点怪怪的，和平时好像不大一样。 　　黄毛自己心事重重的，也没有注意到林敬知的反常，眼见监察室的方向越来越近，他终于没忍住道，“师兄。” 　　林敬知回头，“？” 　　“三位患者的家属都到了，现在都在那边坐着呢，苏，苏铭的也到了。” 　　林敬知愣了愣：“……苏娜？” 　　“不是，是他父亲再婚之后的妹妹，叫苏燕，刚刚才到的首都星，看见苏铭的情况之后情绪波动很大，其他几位家属也是，可能是担心他们最终也会变成苏铭那样，现在希望科研院能对患者注射安乐剂，正在那边闹呢，然后上面的意思也有点松软……” 　　“安乐剂？”那可是致死的药物，林敬知不解道，“为什么？他们明明是可以被救回来的。” 　　黄毛有些无奈道，“他们还是觉得冒险，而且苏铭的状况实在太糟糕，不希望受这个痛苦吧。” 　　林敬知皱了皱眉，“让弗利沙想办法吧。” 　　“师姐在想办法了，但这批家属不太好打商量，尤其是苏燕，大小姐脾气特别暴躁，看到苏铭那会儿整个情绪崩溃，现在护犊子的不行，就堵在辐射室门口，说是想见---” 　　说话期间，林敬知一个转弯，伴随着砰砰砰的脚步声，弗利沙和一个穿着艳红色裙子的小姑娘倏地出现。 　　林敬知的脚步卡在刚刚好的地方停住，只见面前的小姑娘双眼红肿，身上也带着连夜奔波的疲惫。 　　“苏，苏小姐。”显然没料到这闹腾的小姑娘居然会跑到这儿来的黄毛被吓着了，下意识往前一顶，站在了林敬知前面，“你冷静一点儿，这位是---” 　　“你就是林敬知吧？”苏燕瞪着通红的眼睛质问道，“你是来给我哥哥做手术的？” 　　她身后的弗利沙伸手试图拉扯她的肩膀，却被小姑娘大力甩开。 　　“苏小姐，苏铭的状况我们还有待观察，手术做不做要等林博士看过之后再做决定---”黄毛硬着头皮顶在林敬知面前。 　　他本身也不是很擅长这种事情，然而那天在记者面前完全帮不上一丁点忙的情形刺激了黄毛，所以即便他现在依旧说不出什么漂亮话，也还是坚持站在了林敬知的面前。 　　“我是林敬知。”林敬知伸手拍了拍黄毛的肩膀，而后说道。 　　在林敬知冷静的注视下，小姑娘整张脸通红，捏着拳头道，“他，他现在整个手臂的骨头都变形了，和网上说排异反应不做可能导致的副作用一模一样，这药是不是有问题啊！” 　　“没有。”林敬知摇头。 　　小姑娘被哽了一下，咬了咬牙，继续瞪着眼睛，“他们，他们还说你想拿我哥哥当试验品，在他身上做消散剂试验来成就你的事业，是，是不是真的？” 　　“不是。”林敬知继续摇头。 　　他的回答简短又直白，被那双清清冷冷的黑色瞳孔注视着，小姑娘怒气冲冲的气焰愣是给莫名压下去了一大半。 　　苏燕呆呆地盯着林敬知看，也不知道是后者的表情太严谨，还是长相比较招人信任，苏燕停顿了很久之后，长时间奔波下的恐慌和焦虑终于再也憋不住了，红着脸大哭道，“那，那你救救我哥哥好不好？他现在肯定很疼，骨头全都变形了，皮肤裂开的厉害，伤口也好不了，一直在流血。他们都说只有你才能救他，所以，所以求求你不要因为苏娜讨厌我哥哥，尽全力救救他好不好？他和苏娜不一样的……” 　　林敬知在原地停顿了半晌，唇瓣动了动，良久，伸手拍了拍小姑娘的脑袋，“好。”. 　　· 　　波特在辐射房里，见到林敬知安然无恙地走进来，看了眼后面趴在玻璃窗边目不转睛地盯着里面看的苏燕，冲林敬知竖起了大拇指，“你这个人有点邪。” 　　林敬知走路还是不怎么舒服，闻言抬头：“斜？” 　　“没事，”对林敬知算是稍有了解的波特一点儿也不强求他懂新型人类的词汇，指了指医疗舱里的苏铭，“另外两个情况还算稳定，这个的反应有点儿太烈了。不是我悲观，他的手骨变形情况如果再不停止，就这个情况再保持三个小时，最后就是截肢一条路。” 　　林敬知不置可否，走上前开始查看苏铭的各项数值，黄毛站在旁边给他打下手。 　　“不过就算截肢，好歹也能保住命，现在怕就怕他骨头变形到直接刺破内脏---”见黄毛走到角落里去帮林敬知拿东西，波特话说到一半，突然凑近了林敬知，“我听西德说，他跟伯爵招供的时候你在旁边？” 　　在波特突然往前凑前，林敬知就已经往旁边挪开了半步。 　　这一跨虽然保持了绝对距离，但裤子的难受感更强烈了，他皱眉点头，“嗯。” 　　“那你说那种情况下……有可能是对方故意对苏铭下重手吗？不然没法解释为什么他的情况比这两个要艰难这么多啊。”波特问道。 　　如果有这种可能性的话，那就意味着苏铭很有可能知道了别人所不知道的事情。 　　林敬知强行摒弃裤子不太舒服的别扭感，认真看向医疗舱内的苏铭。 　　---他看见的苏铭，和其他人看见的苏铭都不太一样。 　　他的双眼，可以清楚地看见苏铭大脑形成的绝对脑域空间里的每一条沟壑，以及苏铭大脑往外辐射的每一道波频，甚至是埋藏在苏铭脑海中旋转的小风暴、还有象征着主人意识存活的脑域心脏。 　　而这种清晰看见脑域空间的能力，至少领先当今联盟数百年的时间。 　　林敬知纯黑的眼眸动了动，晃到苏铭的脑域中间，好几道神经触须交错的地方，有一处又大又粗犷的伤口。 　　如果企图杀死苏铭的人能力足够优秀的话，本该可以轻松地进入苏铭脑域，然后以超越苏铭大脑的辐射强度，在所有人都察觉不到的情况下，快狠准地割掉对方最脆弱且最无法修复的神经，造成不可逆伤害，最终达成自己想要的目的。 　　比如当林敬知看见苏铭的大脑时，他脑海中已经闪现了无数种可以将其轻易杀死的方法。 　　然而进攻苏铭的这个人，却选择了最笨拙最生疏最容易被抢救回来的一种。 　　于是他摇头，“我认为不是。”对方对辐射的掌控能力太差，或许连区分下手的重度都无法控制。 　　“那为什么偏偏苏铭的情况最严重啊……”波特不解道。 　　“说不上运气好还是坏，苏铭他自身比较特殊。”林敬知说着，看向了苏铭大脑深处，在剧烈的痛苦下依然奋力维持着自我意识的脑域心脏，那种努力在辐射中挣扎的样子，简直就像是一场即将破蛹而出的自我救赎。 　　“我想，对方可能在无意识间，让苏铭也成为了人脑实验者之一。” 　　“……认真的吗？”波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狐疑，看向林敬知，“我能不能八卦问一下，你和西德啥关系啊？” 　　林敬知：“……？” 　　“你知道，人脑实验这个猜测完全是西德在听见法昂首领诺克的招供之后自己总结出来的，事实上就连诺克都没有完全确信存在这个实验，只知道他消失的同伴会被送往同一个地方，但西德却不知道为什么敲死了这些人被推去进行了人脑实验。”波特支着下巴，好奇道，“所以你为什么那么相信西德那小子的话？我跟你说你可千万别被那男女通吃的玩意儿给带走了啊，据我最新分析，我总觉得他好像悄咪咪背着我结婚了，连我这种好基友都不告诉，你说他多渣男……” 　　林敬知顿了顿，好机油？ 　　他歪了歪头，看向波特，“你和西德什么关系？”什么叫好机油？ 　　被林敬知注视的波特一个激灵，一步□□道，“我靠你可别误会，就是普通的朋友关系，我可是结婚了的，对他那种一看上去就挺基的人一点也不感兴趣！你不知道，他以前工作的时候老爱看男人的照片，而且小心眼的不行，有次我不小心撞见了，明明啥也没看清，就被他黑脸了好几天---” 　　“看男人的照片干什么？”林敬知好奇地问道，“为了工作？” 　　“为，为了那什么啊？”波特被林敬知这一板一眼的问话给震道了，“就，都是男人，你懂得吧？” 　　作者有话要说：　　林敬知：？ 　　#知知每日烦恼之他们说话为什么不能直接一点# 第15章 　　被林敬知堂堂正正的一句“不懂”，哽的接下来十分钟都没能说出话的波特，在接下来的工作中，始终没能忍住偷瞄两眼林敬知裤子的举动，目光里带着十足的质疑。 　　波特是个皮肤很黑的人，因为他皮肤很黑，所以显得他眼球很白，而因为他的眼球被显得很白，所以他有一些眼神会被突显地特别猥琐，根本无法让人忽视。 　　而林敬知又是个五感敏锐的人，所以，被波特用猥琐的眼神反复注视着本来就不怎么舒服的裤子，他还挺不自在的，于是便默默把波特之前问的那一段话，都深刻地记在了心里。 　　而后，林敬知在监控室里待了两个小时的时间。期间，他尝试稍微修复了一点苏铭的脑域，将他被人撕扯开的神经连接上了几根。 　　其实以林敬知能力，他能在第一天就直接把苏铭治好，但他不能这么做，一方面联盟的技术没有达到这方面，想要以奇迹为借口形容苏铭最后被治好的结局，就必须一步一步来。 　　另一方面……如果强行在最开始就治好苏铭的脑域的话，对方会对他的精神形成依赖。 　　所以他只能一点点来，一方面降低自己治疗苏铭脑域的存在感，另一方面，他也想看一看苏铭的自我挣扎能走到哪一步。 　　不过即便他只是小小地修复了几根神经线，苏铭面色的痛苦也明显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数据板上的各项指标也开始朝健康的方向趋近。 　　从头到尾就站在他身边的波特都看愣了：“你身上是带着什么能把病人直接‘看’好的邪恶buff吗？？” 　　林敬知顿了顿，已经不怎么想和波特探讨他满口自己听不懂的话了，嘱咐黄毛两小时后叫他，转身就要离开辐射室。 　　当林敬知走出监控室时，发现苏燕还眼巴巴地站在门口，姿势都没怎么变过，看见他出来后，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笑容。 　　“你想和你哥哥说话吗？”林敬知突然问道。 　　“啊？”苏燕一愣，“可，可以吗？” 　　“可以，但不能太久。”林敬知说着，冲黄毛扬了扬下巴，“他还有意识，能听见你说话的，去吧。” 　　闻言，苏燕一双眼睛噌地就亮了，雀跃地在原地转了个圈，冲林敬知连说了好几声谢谢，然后跟着黄毛往里面走。 　　见苏燕走进去，林敬知脚下方向一转，朝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没错，洗手间。 　　裤子的怪异感已经完全忍不了了，林敬知想现在马上立刻就一探究竟。 　　找了个隔间走进去，关上门，打开裤腰带，低下头，林敬知沉默了两秒后，把裤腰带重新系上。 　　---这不是他的内裤。 　　有点大了，之前穿着睡衣宽宽松松没感觉，这会儿换成便服，别扭感立刻就被放大了。 　　林敬知坐在小隔间里发了会呆，脑海中晃过了西德的脸，他沉默了很久很久，最终还是没忍住，低下头打开了终端。 　　自从林敬知进入实验室给小胖鸟做药吃之后，就再也没有被打开的终端发出“滴---”的一声响，林敬知戳开社交软件，找到“全宇宙最帅的男人”，打开对话框。 　　林敬知：你好。 　　发完这两个字之后，林敬知停顿了一下，他在思考用什么样的措辞才能够精确地向前夫传达出“我内裤是不是被你拿走了”、“那条是限量版的”、“我很喜欢那条的你能不能还给我”，等意思。 　　然而这三个意思本质上都一个赛一个的尴尬，饶是林敬知，一时半会也没想出个好问法，于是有些僵硬地坐在小隔间里。 　　而就在林敬知继续思考的时候，横空中一只蓝色的小胖鸟突然出现，在林敬知面前转了两圈，正面一圈，背面一圈，转背面的时候，还特地撅起了毛茸茸的小屁股，像是在炫耀什么一样，“啾啾啾---” 　　只见那小屁股后面长出了一长一短的两根尾羽，在空中一晃一晃的，嘚瑟的不行。 　　“新长出来的？”林敬知往那短短的尾羽上一拨，“感觉好点了？” 　　“啾！”小胖鸟兴奋地上下飞着。 　　“不错。”林敬知屈起手指弹了那肥嘟嘟的小屁股一下。 　　“啾啾---”小胖鸟被弹了个踉跄，在空中不满地叫了两声，然后顺着飞到林敬知的手腕上，亲昵地蹭了蹭林敬知的拇指。 　　就在这时，林敬知的终端突然传来了叮咚一声。 　　那不是西德的回复，而是一条系统的提示音？林敬知愣了愣，小蓝鸟也跟着歪了歪脖子，露出了好奇的眼神，紧接着，一道声音便传入了林敬知的耳中。 　　“婚姻系统提示：于三十九小时前，西德元帅拒绝了您单方面申请婚约解除的项目，系统判定其拒绝理由及提供的相关证明，符合‘婚姻保护法’条例，若您选择直接接受，则您的离婚项目将会被即刻从系统中撤销，若您选择坚持解除婚约，则系统将会按照‘婚姻保护法’条例，给予您和西德元帅三个月的调解时间----” 　　· 　　林敬知：你好。 　　林敬知：请问是哪条保护法？ 　　第二条消息是林敬知十分钟后补上的，这次很快，他就收到了西德的回复，那是一条蔫蔫的语音条。 　　全宇宙最帅的男人：战时军婚法，我那一年的时间每一天都有出勤记录，属于特殊状况为国捐婚形的被迫不同居。 　　林敬知挑眉：为什么早上不告诉我？ 　　全宇宙最帅的男人：[委屈巴巴地哭.jpg]怕你觉得我死皮赖脸嫌我烦。 　　而且他也不是没想说过，之前在飞梭上的时候就已经说了一半，可惜被后来冲进去河东狮吼的波特给打断了。 　　他当时就问了一句没头没尾的“你是不是一直没打开过终端”，所以林敬知也没有联想到这个方面来。 　　林敬知：那你能撤销这项拒绝吗？ 　　全宇宙最帅的男人：不能！！！ 　　这满屏的感叹号没惊到林敬知，反而惊到了他手腕上的小胖鸟，小胖鸟猛地往后面一缩，挤出了肉嘟嘟的双下巴，半晌，回过头冲林敬知委屈地叫，“啾，啾啾！” 　　林敬知于是伸手安抚性地摸了摸小胖鸟的脑袋，声音温柔道，“阿略乖。” 　　“啾。”阿略闻言，黑色的小豆眼里一闪一闪的，展开翅膀，搂着林敬知的手，眯着眼舒服地蹭了蹭小肚皮，顺带还悄咪咪地用小脑袋挡住了屏幕上西德的自拍头像。 　　那头的西德见林敬知久不回复，忐忑地发了条新消息过来：你找我有事吗[狗狗期待的眼神]，我能两分钟到科研院，你尽管说。 　　林敬知：两个问题。 　　全宇宙最帅的男人：[跪着看你] 　　林敬知：第一，你给我换了裤子？ 　　全宇宙最帅的男人：……对啊哈哈哈总不能穿着外衣睡觉吧？那样多不舒服，顺手就给你换了，大家都是男人嘛。 　　看着西德发的最后一句话，林敬知总觉得哪哪不太对劲。 　　林敬知：内裤也顺手换了？ 　　全宇宙最帅的男人：……[突然脸红.GIF][那天的景色非常美好.JPG] 　　林敬知：？ 　　全宇宙最帅的男人：宝贝是这样的，不然你先问第二个问题，等我回答完了第二个，咱们俩再来慢慢地讨论第一个？ 　　林敬知歪了歪脑袋，通常情况下面对别人这种不痛不痒的请求，他都会选择答应。 　　林敬知：好。 　　接着，没等西德回复，他就又发了一串文字过去。 　　“我听波特说，你工作的时候喜欢看男人的照片，为了‘那什么’，这是什么意思？我没有听懂。” 　　西德：…………………… 　　作者有话要说：　　波特：？？？？？？完球了我要被打了。 第16章 　　伴随着西德惊天地泣鬼神，能活活震碎整个厕所天花板的一声“卧槽”结束，林敬知伸手戳了阿略一下。 　　这小胖鸟在西德漫长的省略号后面，用小翅膀捣乱，直接帮林敬知戳了个笑脸表情回过去，可是林敬知此时此刻并不想笑，所以看见后就立马撤回了，然而当他撤回的时候，笑脸前面已经有了个“已读”的小标志。 　　根据西德后来发的，说要马上来找他的回复，林敬知觉得这个笑脸可能给了对方不太正确的信号，而以他对西德的认识，他担心西德会直接把笑脸当成是他想要复婚的意思。 　　那就太灾难了。 　　想到这里，林敬知忍不住再戳了阿略一下。 　　“啾。”接连被戳了两次的阿略不高兴了，撅着胖嘟嘟的身体在林敬知手上撒娇，“啾啾啾---” 　　“苏铭？你喜欢他？”林敬知挑了挑眉。 　　阿略立刻从他手上跳起，竖眉插翅道，“啾！”才不是！ 　　“那你想说什么？看见了什么？” 　　“啾---”阿略晃着自己短短的小尾巴，小声道。 　　林敬知眸光一顿，“你确定？” 　　“啾！”阿略立马摆出了一副“你居然不相信我我要死掉了”的表情。 　　伸手摸了摸阿略的肚皮，林敬知沉默了片刻后，从小隔间里走了出来，提前走回了监察室，小胖鸟在他身边啾啾啾地飞着，最后直接停在了他肩膀上。 　　“师兄？”黄毛看见林敬知回来，冲他打了个招呼，飞来飞去的小胖鸟似乎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嗯，”见黄毛要给他准备入监察室要的东西，林敬知伸手制止，“不用了，我不进去。” 　　黄毛一愣，“啊？啊？哦，好。” 　　林敬知点了点头，走到了玻璃窗户旁边，目光定定地盯着苏铭的方向看了会，然后眯了眯眼睛。 　　“啾啾啾---！”小胖鸟适时地从林敬知的肩膀上飞起，在玻璃窗前忽前忽后地扑腾，一脸发现新大陆求表扬的小模样。 　　只见在小胖鸟的身后，苏铭的肩膀上，林敬知隐隐地看见了一个小影子，那小影子就好像一颗小小的胚胎一样，在苏铭的肩膀上，一深一浅地呼吸着。 　　“师兄，有啥问题吗？”黄毛凑到了林敬知身边。 　　“没有。” 　　· 　　林敬知在走廊上看了苏铭一会儿，本来是打算回一趟科研院给研究员配套的宿舍公寓。 　　他进入科研院的时候就已经和西德结婚了，所以宿舍里常年空置，不过林敬知偶尔实在忙不过来的时候，也还是会在公寓里小小对付一晚上的，所以里面有他少量换洗的衣物。 　　他想去换条裤子。 　　然而才刚刚离开走廊，林敬知就撞上了霍伯特教授。 　　“苏铭的情况怎么样？”霍伯特教授显然是要朝监察室方向过去的，看上去心情不错，撞见林敬知顺口就问了。 　　“恢复状况不错。”林敬知回答道。 　　霍伯特教授点点头，“这两天辛苦你了，法昂海盗团那边送了第一批他们的研究文件回来，我这段时间都和另外几个小组的教授在审批那些文件，监察室这边可能会有点照顾不到。” 　　“文件？”林敬知顿了顿，“有关防辐射装置？” 　　“对，”霍伯特教授连连点头，看上去心情非常不错，“所有辐射相关的文件我都拿到了权限，你要是感兴趣的话，下次轮到我们审阅文件的时候，我带你过去。” 　　林敬知重重地点了两下头，“好，我先回一趟宿舍。” 　　“回宿舍？”霍伯特教授愣了愣，“回去休息？” 　　“换衣服。”林敬知务实地回答道，“身上的衣服穿的不舒服。” 　　闻言，霍伯特教授立刻露出了一脸“我懂单身汉”的表情，“所以我就说你平时不要一天到晚都扎在实验室里嘛，人一辈子还是得有个伴的，不说别的，有人关心的感觉那就是不一样的，哎，不然回头我帮你留意留意？” 　　林敬知：“啊？”留意什么？ 　　“啊什么啊，就这么定了啊，”热心的霍伯特教授一拍巴掌道，“又聪明又高长得还好看，简直是咱们科研院的头牌，整个就一个优良基因，你婚姻匹配系统都没消息的吗？还没给你找到好点的姑娘？哎不是我说，就这条件，放相亲市场上得多抢手啊，敬知啊，你别担心，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了啊！” 　　“婚姻匹配”四个字出来，林敬知才总算弄明白了霍伯特教授这一顿炮轰的中心思想，连忙伸手，“教授，我不需要，我---” 　　霍伯特教授大手一挥，“你别这么抗拒，人总得试试才知道，这年头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主张自由恋爱，婚姻系统就是会出现匹配不到人的情况，千万别灰心，到时候我让弗利沙陪着你，那么多人，你不喜欢走了就是！” 　　霍伯特教授一边走嘴巴一边吧啦吧啦地输出，一直等到他走出五米开外的位置，林敬知才愣愣地把自己的话说完。 　　“---刚刚才离婚啊。” 　　· 　　告别语速很快的霍伯特教授，林敬知决定先回一趟研究员宿舍，把自己的裤子搞定之后，再去找霍伯特教授谈一下有关相亲的事情。 　　找到了自己有些陌生的宿舍，关上门，翻找衣柜，如愿地翻到了自己放在这里的换洗衣物后，林敬知如释负重地脱下了裤子。 　　然而裤腰带还没来得及重新系上，就听见宿舍门铃突然又响了起来。 　　林敬知一愣，一时间竟然没能想到谁会来研究员宿舍找他，他平时不住宿舍是大家都知道的，说起来也就是刚刚和教授提了一句他要回宿舍。 　　……是霍伯特教授？这，这么快就找到了什么相亲对象相亲宴会？不会吧？ 　　林敬知愁的鼻子都皱了，迅速系好裤腰带，然后转手把换下来的内裤丢进了清洗机里，而给林敬知一系列动作配音的，是锲而不舍的按铃声。 　　顺手打开了清洗机的林敬知快步走到门口，门一打开，林敬知就看见了西德那张挂着笑的脸。 　　林敬知愣了愣，目光里带着几分意外，良久，默默地把嘴边的“教授”两个字咽了下去，目光在西德那张脸上转了一会，各种各样的思绪从他脑海中晃过。 　　他不知道西德为什么会找到这里，也不清楚西德是怎么知道他这会儿就在宿舍的，但，他知道西德想说什么。 　　想到了那个欠揍的肉翅膀，林敬知低下了头，在心里叹了口气，“你误会了。” 　　还没开口的西德：“？” 　　“我不想复婚的。” 　　“刚刚发给你的那个笑脸，”看着门口的西德表情逐渐僵硬，林敬知小声解释道，“不是我想发的，是不小心点到的，你不要误会，我没有要复婚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西·突然死掉·德 第17章 　　林敬知和西德就这么面对面地站了足足五分钟的时间。 　　而在这五分钟的时间里，林敬知清楚地看见了西德脸上接连出现了，从扭曲到凶狠再到企图扑倒然后死掉等等一系列表情，堪称丰富。 　　不过西德内心真正的情感变化显然要比他表露出的还要多的多。 　　比如说在林敬知第二次强调他没有要复婚的意思时，西德阴郁的眸光狠狠地在林敬知的嘴唇上点了点。 　　直接亲烂掉他的嘴巴让他以后再也不能说出这样的话好了。 　　内心有只巨大的黑色野兽贪婪地说道。 　　不行不行，老婆只有一个只有一个，亲没了就完球了。 　　一只小小的，几乎看不到身影的白色兽类小声反驳道。 　　最终，西德凭借超强的毅力压下了内心的黑色野兽，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了足足三秒钟的时间，才盯着自己面前垂眼的小研究员道，“你能先让我进去吗，我来找你不是聊复婚的事情。” 　　他接到林敬知那个笑脸就火急火燎地从家里出发，到达科研院门口的时候刚刚好看见他从科研院里面走出来，顺着就跟着他来了研究员公寓了。 　　听见对方说不是来找自己聊复婚的事情，林敬知的表情先是出现了一瞬间的迷茫，没料到自己竟然会判断错误，而从迷茫中走出来之后，一股温度就径直窜上耳尖，仿佛有个小爪子在心里抓，林敬知停顿了两秒后，将门彻底拉开。 　　“你之后就打算住在这里？”西德在进来前，本来还有挺多话想说的，然而一看见房间里这空旷到堪称简陋的环境，其他什么瞬间就不想说了，眉头微微皱起。 　　“嗯。”林敬知点点头。 　　科研院高级研究员的薪资倒是不低，但林敬知没有去找房子的心思，手里反正有个现成的，离科研院还那么近，没什么可挑的，而且…… 　　“看起来和以前的差不多。”关上门后，林敬知如是地说道。 　　西德一脸问号地回头看他，“你说这里和家里差不多？” 　　林敬知点头。 　　西德：“……”当初和林敬知结婚的时候，西德充分考虑到了他的所有因素，连装修的时候都是完全按照林敬知可能需要的功能装修的。 　　从隔音效果到遮光效果，再到最新型的室内自动恒温器以及空气净化器，还有一些有利于林敬知这种高强度脑力工作者陷入舒适睡眠的香薰等等--- 　　再看看这个宿舍，恒温器上面都是厚厚的一层灰，被子恐怕也就是放着，都不知道多久没人清洗过了。 　　林敬知也就是现在乍一看，觉得有墙有床的应该都差不多，可一旦真的睡下去了，估计整个人都得懵。 　　环顾一圈，西德默默叹了口气，他其实特别希望林敬知能回家睡，毕竟这房间就算再怎么改造也改不到他当初装修婚房时那么精心的程度，所以他希望林敬知能回家，哪怕他不回去都行。 　　然而想想那天林敬知坚决的眼神，西德没能把这些想法说出口，“你接下来有工作吗？” 　　“有。”林敬知点头，要去复查苏铭的情况。 　　“那你到时候去吧，我帮你弄一下房间，回头晚上---六点的时候，接你去吃饭，餐厅我已经订好了。”西德说着，看了看时间，这会儿距离晚上六点刚刚好还有四个小时。 　　林敬知一愣，“我刚刚说过了我……” 　　“你不想复婚对吧，听见了。”西德耸了耸肩，打量了房间一眼，要一夜之间把这个房间方方面面改好确实不可能，但林敬知最贴身要用的东西必须得换，不然他第二天起来肯定会不舒服。 　　在边疆待久了的人，最清楚高质量睡眠的可贵性了。 　　“你听见了为什么还要和我吃饭？”那头的林敬知还有些不明白。 　　西德回过头来看着林敬知，偏了偏头，微卷的头发从脑后偷溜了出来，他勾起唇角，“因为我想追你。” 　　“……啊？” 　　“生物学上叫求偶。”西德补充了一句，“你说的离婚理由我听进去了，但我觉得还是我的问题大一点，结婚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擅长这些，理应由我主动的，变成现在这样，算我自食其果。” 　　林敬知一哽，没料到对方会突然巴拉巴拉地说那么多，思绪还停留在“求偶”两个字上，有些僵硬地回答道，“责任还是一半一半吧，如果我早一点意识到存在问题并且想办法解决，也未必会变成这样。” 　　或者说，像他这样的人，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因为莫须有的瞬间念头，同意和另一个人步入婚姻的殿堂。 　　---但对方彼时对他的吸引力实在是太大太大了。 　　那头的西德闻言停顿了一会，灰蓝色的眼睛里有着让人心动的真诚，“那你能不能通融这三个月？就当再给我一次机会，毕竟我想了半天，还是觉得我两挺配的。” 　　这话乍一听上去有点不要脸，但林敬知却没有反驳，或者说不知道怎么反驳。 　　他看着西德，这人的身材和气质都太过逼人，哪怕是在说着低落的话，在林敬知眼里都有些闪闪发光的。 　　他盯着西德良久，最终意义不明地回了一句，“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想说了。” 　　西德：“？” 　　林敬知：“你长得真好看。” 　　· 　　半个小时后，亲眼目睹西德一边干活一边时不时闷笑出声，偶尔还荡漾地哼几首小曲的模样，林敬知忍不住进行了深刻的自我反省，并最终得出了夸赞西德就是个错误的结论。 　　这不，元帅要是有尾巴的话，这会儿肯定都顶着天花板了，为了让他的尾巴稍微轻松一点，以后还是少夸---最好不夸为妙。 　　反省的同时，林敬知也看不懂西德在做什么，在好几次企图帮忙未果之后，索性找了个椅子坐下，开始刷终端。 　　这年头联盟各式各样的软件特别多，但林敬知喜欢用的就那么几个，基本都是比较偏向知识性论坛的，还有一些科研院的内网。 　　而他常去的各大论坛里，最近基本上都在讨论法昂回归，以及他此前和苏娜的那一番风波，林敬知随便戳了几个论坛，而后突然注意到了一个帖子。 　　《理性探讨西西里医生的‘无药式治疗法’对辐射患者的可行性》 　　“无药式治疗”？ 　　林敬知挑了挑眉毛，点进了这个帖子。 　　通过主楼的三两句话，能大概看出来，这帖主不是个外行人，他先是精确地分析了现今联盟对辐射的研究点，然后写下： 　　“诚然林博士消散剂的问世挽救了非常多的生命，但他的研究主要是以压制辐射反应为主，之前听过西西里医生的演讲，后者主张辐射或许能让联盟人得到一定程度的进化。从辐射中破蛹而出，便能获得新生这一理论给了我很多灵感，所以发出来和大家理性讨论一下，西西里医生主张的无药式研究，可行性强不强，辐射有没有可能真的成为人类迈向种族进化的一步。” 　　林敬知在这之前，没有听过西西里这个名字，但帖主对西西里的描写却勾起了林敬知一定的兴趣。 　　“在看什么？”那头的西德早在察觉到林敬知开始认真看东西的时候就消停了声音，没打扰他。 　　科研院里的家务机器人挺多的，西德将清扫的工作全部交给了家务机器人，自己负责逐个检查林敬知房内器械是否能正常工作，或者是有没有可能加入芯片进行维修升级，然后尽可能地调整成林敬知在家里已经用习惯了的那一套。 　　短短半个小时内，西德已经下了好几单芯片了。 　　“论坛。”林敬知回复道，他目光随意地扫了扫下面的回帖，并没有能勾起他注意的，于是索性不浪费时间，直接关掉论坛，去搜索了一下西西里这个名字。 　　身后的西德凑过来时，刚刚好看见这一幕，挑了挑眉，冷哼一声道，“呵，你当着我的面搜索别的男人的名字干什么？是想向我示威，引起我的注意吗？” 　　林敬知手上的动作一顿，回过头来，“……什么？” 　　被那双温润的黑色眼睛注视着，西德瞬间就变成了怂包本包，“没，我说你搜他干嘛。” 　　“你认识他？” 　　“听过。” 　　“哦，”林敬知应声，“刚刚看到有个说到他研究的帖子，还挺有意思的，所以想具体查一查。” 　　“无药式研究，人类进化论？” 　　听见西德精准地报出了这人的主要主张，林敬知再次回过头，面露好奇，“你知道他的事情啊。” 　　“知道啊，”西德做出了一个回忆的表情，“辐射爆发前夕，他曾经在边疆待过一个月的时间，为人有点疯，不怎么招人喜欢，每次都爱往偏僻的地方不要命的跑，我的兵捞过他几次。” 　　“那你怎么看待他的主张？”林敬知饶有兴趣地问道。 　　西德耸了耸肩，“疯子的主张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不过人类进化论这种东西，听上去好像挺热血沸腾的，但历史早就证明人类但凡想进化，都得付出惨痛的代价。当年联盟刚刚出现机甲的时候，不就狠狠地打了一仗？四分五裂了多少年才重新统一。” 　　林敬知目光带着几分探究地看着西德，“所以你不赞同他的结论？” 　　林敬知认真的时候，那双眼睛喜欢直勾勾地看着对方，别人被看的时候是什么感觉西德不知道，但他被看的时候，浑身上下就一个反应。 　　快起火了。 　　面对林敬知黑漆漆认真问问题的小眼神，西德一点儿也不想好好回答，就想凑上去亲亲摸摸抱抱蹭蹭。 　　然而想到自己前不久才信誓旦旦地说出的话还引来了小研究员的夸奖，眼见求偶进度向前大步迈进，他只能默默将内心的火苗熄灭，一脸衣冠禽兽道，“研究人员聪明的脑袋瓜不是我这个糙人能评价的，他说的是错的，我无法反驳；说的是对的我也不能改变，所以赞不赞同对我来说，有点多余。” 　　林敬知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地点了点，半晌，点了点头，“确实。” 　　西德看了林敬知两眼，并没有要把这个话题延长下去的意思，转身正想看看家务机器人工作的情况时，就亲眼看见某个正往林敬知床上凑，蠢蠢欲动想做个换床单任务的机器人。 　　双眉一竖，西德脸色瞬间难看到仿佛被人碰了自己珍藏二十年的宝贝小饼干似的。 　　“哎不是你给我停下！”西德一边向机器人的方向跑去，一边呵斥道，“说你呢丑不拉几的那个，床的范围是我的工作区，谁让你碰的？哈？造反了是不是，给我松口松口松口--” 　　身后的林敬知还在思考刚刚的对话，并没有及时对西德和家务机器人说话的场面做出反应，因为他总觉得西德刚刚说的一番话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他忽略了，而西德本身也没有主动解释的--- 　　“那你知道他当初为什么要去前线吗？既然是辐射爆发的前夕，就说明当时法昂还没有采取辐射攻击，他的进化论和无药式治疗也无从来之吧？”倏地抓到什么点的林敬知，双眸一亮，问道。 　　林敬知问出这句话，西德的表情和家务机器人抢活儿的利索手明显顿了顿，目光一晃，良久，回复道，“去查一件事情。” 　　“嗯？” 　　“差不多一年前的时候，联盟边疆曾经发生过接连几起陨石坠落事件，那疯子当时跑过去，非说坠落的不是陨石，而是什么来自高文明的未来人。” 　　西德一边随意而简短地概括着，一边竖眉冷脸地凶了那个家务机器人一把，就这么恰巧错过了林敬知剧变的面色。 　 第18章 　　西德说完那番话之后，没有要继续深度探讨这个话题的意思，而轻轻咬了一下下唇的林敬知，也刚刚好没这个意思。 　　对话就这么突然间结束了，结束的很是突然。 　　林敬知偷偷地看了好几眼西德训机器人的背影，然后面对着镜子，小幅度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争取让自己看上去自然一点儿。 　　“哦对了。”西德回头正想说什么，就刚刚好看见了端端正正僵僵硬硬坐在椅子上的林敬知，手摸膝盖的坐姿直接把西德剩下的话给呛没了，“……” 　　“不是，你紧张什么啊？”西德有些好笑地朝林敬知的方向走，心想他有空恐怕真的得给他家小研究员报个什么演技速成班了，就这表情往厨房门口一坐，全联盟人都会觉得他偷吃了鸡腿的。 　　林敬知嘴唇一抿，被戳穿心思的一瞬间，想法直接和西德达成了一致，也对自己的演技有了一丝懊恼，但他还是绷着脸倔强道，“没紧张。” 　　“行行行没紧张没紧张。”看着林敬知白花花着小脸蛋憋出这么一句话，西德心里痒痒的不行，恨不得把人搂进怀里，直接完成亲摸抱蹭四连发，机器人也不训了，转身朝林敬知的方向走去，“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林敬知点头。 　　“我发现，你同事好像都不知道我们两的事？”西德随便扯了个椅子，特王八二百五地岔开腿坐下。 　　离婚的事还是结婚的事？ 　　林敬知疑惑了一瞬，继而反应过来，“嗯。”两个都不知道。 　　“你真的没说啊。”西德摸了摸下巴。 　　没说，最开始是不知道怎么说，毕竟林敬知做不出拿着喇叭单方面冲全天下吼西德和他结婚了这种事，而到了后面，又觉得说了也没意思，就好像他一个人在唱独角戏一样，怪怪的。 　　“你也没说。”林敬知回道，心里其实是有点小郁闷的。 　　因为根据他看过的经典爱情电影，里面的主角结婚的时候都会举行婚礼，请来双方的好友，相当于是一个见证，但他和西德之间却没有这样的仪式。 　　“婚礼”这个概念，林敬知还是有的，但当时他并不清楚这个概念在西德那算不算必走的仪式，而从感情经历零突然进化成已婚的林敬知，也不知道怎么向西德去表达自己很好奇为什么没有婚礼的想法。 　　西德扯了扯唇角，他倒是想说，甚至恨不得直接往林敬知的脸上盖上他的章，圈在自己的底盘里，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这个人他西德罩了，敢招惹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条命够花。 　　但他不能。 　　彼时的西德荣光万丈，因为法昂的突击，以史上最年轻的元帅之称仓促登上联盟军事的顶峰。 　　聚焦在他身上的目光太多，他的位置没有坐热，军部内至今也都不是铁板一块，有人的地方就有黑暗，而当时的西德如果公布了他的婚讯，就相当于直接将自己的软肋曝光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而软肋本人，也肯定会遭到数不尽的黑手彻查。 　　那个时候林敬知的身份，根本经不起这种查法。 　　更妄论边疆到首都星，足足八个小时的时间，他每一天在都有任务要进行，算上任务与世隔绝的时间，林敬知一旦出了什么事，他本人甚至没法保证自己能在第一时间冲回首都星。 　　所以他只能把林敬知藏起来，藏在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 　　“是啊，挺后悔的。”林敬知因为消散剂研制者的身份被法昂挂上通缉榜首，照片里脑门上血淋淋的血洞让西德一度狂暴万分，一番思绪在眼睛里一闪而过，西德松了松肩膀。 　　林敬知盯着西德看了好一会儿，“你之前和现在……差别是真的很大。” 　　西德不置可否，“其实没啥差，我在边疆也一直都很想你的，波特说的‘男人的照片’就是你的，结婚那天拍的，晚上不看一眼睡不着觉，工作不顺心的时候也会看。” 　　完全没料到西德会把这种话这么直接面对面地说出口，并且脸上还没有一丁点异色，反倒听地热了脸的林敬知目光晃了好一会儿，才不自在道，“可以视频的。” 　　西德盯着林敬知慢慢变红的耳尖看了会，身体突然前倾，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热乎乎的温度在房间内升腾，彼此的气息交缠在一起，氤氲出暧昧的圈圈。 　　见状，林敬知整个人下意识地后缩，那种周遭被入侵的警告声在他脑海中不断盘旋，可警告声盘旋的背后，又带着点酥酥麻麻的感觉。这感觉顺着朝上，一点点将僵硬的警告声盖住，林敬知黑色的瞳孔微微一闪。 　　然后就在下一秒，终端响了起来。 　　是黄毛，提醒他去看苏铭。 　　· 　　林敬知沉声表示自己到时间要去检查苏铭的情况了，身后依旧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的西德出乎意料地毫无阻拦之意，爽快地冲他笑着挥了挥手，顺带解开了上衣衣领的两颗扣子，灰蓝色的眼睛里看上去有几分压抑。 　　早说过西德有幅第一次见面就能被棍棒不由分说打进花花公子一栏的脸，再配上他痞里痞气的气质，就这么岔开腿躺着的时候，浑身的荷尔蒙几乎能爆出棚。 　　林敬知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加快速度离开了房间。 　　“这次边疆送回来的人太多啦师兄，教授让我和弗利沙师姐去辐射治疗中心那边帮帮忙，顺便带点情况危急的病人回科研院，我回宿舍换套衣服就直接过去了，苏铭这边就拜托你啦。” 　　“晚上想吃什么可以给我发信息！我帮你带！” 　　看着黄毛活力十足的留言，林敬知的思绪总算从刚刚房内不太对劲的气氛中回过神来。 　　“现在已经到监察室了，晚饭我会吃的，谢谢关心。”谢谢关心四个字，是在林敬知发完前面一串话，认真想出来的，一个能表达自己心情的词汇。 　　这样一句话乍一看上去好像十分冷漠，然而是由林敬知发出来的，那就不一样了。 　　“！！师兄！！那你晚饭一定要好好吃啊，等我和弗利沙师姐回来你要还饿我们就去吃夜宵！” 　　换做过去，林敬知对这种小组内的聚会什么的是十分抗拒的，而且一向以营养剂为食的他，也不喜欢去吃夜宵之类的加餐。 　　然而自从那天在西德家开了一次荤，林敬知也开始逐渐明白这种食物是真的比营养剂要好吃一万倍，再加上他此时此刻的心情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还挺愉悦的。 　　于是他想了想，笑着回了句，“好。” 　　那头的黄毛在接到林敬知这句话的时候，简直忍不住要泪崩，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家自闭症多年的哥哥终于有一天开始主动和人交流了一样，黄毛甚至忍不住兴奋地把聊天截图戳给了弗利沙，想要和她一起分享自己的心情。 　　然而黄毛才刚刚发完截图，一抬头，却突然发现不太对劲。 　　他怎么看见林师兄的宿舍门是开着的……？ 　　他们一个小组的宿舍都被安排在差不多的位置，林敬知就在他隔壁，他知道对方大部分时间都不住宿舍的，而且刚刚他自己也已经说过去了监察室了，可是这会儿门却开着……小偷？ 　　黄毛立刻警觉，往前轻轻地猛跨了两步，体操难度十级地将自己挡在了门后，然后心脏狂跳地把脸一点点地凑到门前。 　　然后---他就看见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仰躺在一个宽松的椅子上，衣领解开，便衣紧绷，都不知道保持这个姿势坐了多久，但这身形和坐姿一看就知道不可能是林敬知。 　　黄毛还没来得及出声呵斥，那仰躺的男人就缓慢地抬起了头，目光直直地朝黄毛的方向看来。 　　而黄毛花了足足三秒钟的时间，才终于认出了对方。 　　“西，西德元帅？？” 　　西德从林敬知走后开始，思绪就一直在有关如何让别人知道他想酱酱酿酿，和如何让林敬知真的和他酱酱酿酿的点上左右徘徊。 　　而在看清楚黄毛的脸时，前一个问题的解答仿佛已经亮起绿色小灯泡，冲他挥了挥手，西德面色一亮，一秒从座椅上坐正，冲黄毛露出了蜜汁微笑，这场面简直是瞌睡碰到了枕头。 　　沉头僵硬了半天，在瞌睡鼓励的目光下，全然不知自己已经被任命为了宣传大使，磕磕绊绊道，“元帅你，你在林师兄的宿舍里，干嘛啊？” 　　“帮他打扫卫生。”瞌睡深沉地回答道。 　　枕头此时此刻已经懵了，只能循着对方的话语一点点往下，“为，为什么啊？” 　　“你猜一猜？”西德意味深长道，心说我想追你师兄啊，这还不够明显吗？ 　　愣愣地看着西德好一会儿，黄毛脑海里也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神经，看着西德背后家务机器人群魔乱舞的场景，呆头呆脑地说道，“这，这是副业吗，我听说您被停，停职了……” 　　西德：“？” 　　作者有话要说：　　西德：小伙子，我觉得你对我可能有什么误解 第19章 　　林敬知正朝监察室的方向走着，手腕上的终端突然震了一下。 　　低下头一看，是全宇宙最帅的男人发来的消息。 　　林敬知静静地看着这个提示消息好一会儿，停下了脚步，打开了西德的资料页，认真地给他上了个备注，两秒后，重新点开对方发给他的消息。 　　西德：[臣妾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JPG] 　　这次的表情包有点太花哨，林敬知乍一看竟然没能把表情包上的字认全。 　　不等他反应，西德就又发了条消息过来。 　　西德：刚刚有个非主流，磕磕绊绊地问我在你房间干嘛[脸洗了吗jio洗了吗怎么事儿那么多呢.GIF] 　　林敬知一愣：非主流？ 　　西德：对，就是那天跟着你上飞梭的那个。 　　林敬知了然：黄毛啊。 　　西德看见这三个字，努力回想了一下刚刚那个少年的发色，愣是没能想出他红绿相间的毛里看出哪儿有黄色的了。 　　于是在一刹那感觉到自己好像老了的西德说道：我觉得你们科研院的小年轻受社会荼毒太深了。[点烟.JPG] 　　林敬知：嗯？ 　　西德痛心疾首：没规矩，真的没规矩，他喊你师兄对吧，那我怎么说也是他未来的姐夫了，他刚刚居然堂堂正正地怀疑我的智商，我给批评教育了不到五分钟他就找了个借口说要和谁谁谁去哪哪哪然后就溜了，你说他是不是太不像话了--- 　　林敬知的思绪在师兄师嫂姐姐姐夫这些复杂的亲戚关系上转了足足有半分钟的时间，最后直接把喋喋不休的终端按灭了。 　　· 　　监察室内门的位置，波特正靠在里面伸懒腰，林敬知换上防护服走进去。 　　“苏燕呢？”这小姑娘没事儿就爱在门口守着她哥哥，寸步不离的。 　　“跟弗利沙他们走了，”被嫌弃的波特经历一天的工作明显有点疲劳，“一块去辐射中心了，晚点才会回来。” 　　林敬知点头。 　　波特歪着脑袋，打了个哈欠，“我感觉那小姑娘看见他哥哥一点点恢复，可能在心里立下了什么以后要当医生要当研究员的远大志向，你说咱们这是不是在坑人啊，把大好的漂亮姑娘往这种秃头的路上领---” 　　林敬知伸手碰了碰苏铭的数据板，停顿了两秒，扭头看了波特一眼，“我头发挺多的。” 　　波特一愣，下意识就要怀疑林敬知是在占他便宜，但转瞬间又觉得不可能，那可是林敬知啊，怎么可能从口头上占他便宜？ 　　然而事实证明，人有的时候，就是缺乏一个看清事实的镜子。 　　林敬知就成为了波特的这面镜子，他在说完上句话后，静静地待了两秒，无情地接了句，“但我觉得你有点危险。” 　　“我靠，”波特一顿，“你小子是不是被西德附体了感染了还是结合了啊？这讥讽人的方法简直一样一样的---” 　　“？”林敬知皱了皱眉头，“我没有讥讽你？我说的是事实，你的雄性激素分泌过于旺盛，工作时间不稳定，摄入的营养也不够平均，精神的抗压能力远远够不上你操劳的程度---” 　　波特瞪大了眼睛，总觉得自己脑袋上的毛被眼前这个科学怪人叨叨地字渐变少，十分没有安全感地一把摸上自己的头发，倔强道，“胡说！我头发还有这么多！” 　　“那只是现在。”林敬知摇摇头，“你没发现自己掉发的速度远远高于生发的速度吗？” 　　直击心灵的问题让波特瞬间成为了石波特，他愣在原地，半天没个反应，良久，下意识道，“那，那我还有救吗，我老婆可能不太喜欢秃顶---” 　　林敬知检查指标的手一顿，看了波特一眼，“辞职，每天尽可能少动脑，朝九晚五，多养生多睡觉，情绪波动尽量少，配合联盟现有的生发技术，每年38个疗程---” 　　“我还是秃了算了吧。”波特悲愤地打断了林敬知。 　　林敬知点头，似乎对波特看开了的表现感到欣慰，毕竟刚刚他那一连串波特就算做下来了，也未必能规避秃头的结局。 　　· 　　给苏铭这种患者进行系统检查，过程是繁琐而漫长的，等到完成，基本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总体来说，苏铭的情况还维持在林敬知的预想范围内，尤其是他肩膀上的那个小影子，存在感似乎更强烈了一些，并且带上了一丝生机，这是好征兆。 　　那头的波特还在担心苏铭浑身的骨头持续变形下去可能会面临的截肢和内脏刺破，但这些林敬知并没有放在心上，外加苏铭这两个小时的手骨变形明显有变缓稳定的趋势，还在他们能控制的范围内，波特稍微强调了两句，也就没继续说了。 　　“霍伯特教授说，明天一早要开个会，联合今天晚上黄毛他们带回来的患者，一起汇报安排一下。不过重点讨论对象估计还是苏铭，他的情况再不醒过来可就危险了。” 　　“嗯。”林敬知应声，将身上的防护服脱下，一边脱，一边似乎想到了什么，看了眼面前和西德明显是长期同事的波特，“你知道西西里吗？” 　　波特一愣，没料到他会突然说起这个人，“知道啊，怎么了？” 　　“刚刚看了一个有关他的帖子，无药式研究，还挺有意思的。”林敬知看上去很是随意地说道。 　　“哦，那个啊，嗤，看看就过去了吧，这疯子主张的无药式研究，意思就是让受辐射感染的人关在一起互相影响以毒攻毒，或者是辐射感染更重的去影响辐射感染轻的，以求达到进化。别的不说，这种事儿在早期的边疆，因为我们应对辐射的经验不足，也不是没出现过把辐射感染的人关一起的情况，死伤不少，痊愈的没有一个，更别提什么进化了，不然怎么说你是瑰宝呢。” 　　林敬知的手微微收紧，目光挪开，“从列举的理论数据和例子来看，他的设想并不是没有可能的，就这么评判他是疯子，不太好吧？” 　　“什么？”波特一愣，皱着眉头否认道，“不是不是，疯子说的不是他研究的事儿，这世界上想法怪异的研究员多了去了，领先世界一百年的疯子通常都能被后世证明为天才，我从来不因为研究员的想法去评判他们，我说他疯子是指他以前在边疆待过一段时间发生的事儿。” 　　“啊？”林敬知看上去有些惊讶，“他在边疆待过？” 　　波特的眼力不是很好，完全没看出林敬知惊讶表情里面的水分，“对啊，那会儿边疆有过个陨石坠落的事件嘛，然后这疯子就每天绕着那个坠落的地点转，非说那坠的不是陨石，而是什么高文明未来人。给驻军惹了不少麻烦，跨越了特别多的警戒线想干什么实地考察，好几次差点搞出人命。” 　　林敬知顿了顿，“未来人？” 　　“嗯，他当时就是这么说的。不过讲道理，刚刚听说的时候，我还是挺信的，”波特说着似乎上了瘾，一边回忆一边兴奋地讲道，“边疆有几个星球因为轨道和磁场问题，那段时间经常有陨石坠落的事件，但唯独那一次不一样，坑里是空的你知道吗，空的，就好像被人打扫过一样，干干净净的，什么东西都没有，我们只能探测到附近的磁场不对，还有一些异能源飘散分子，陨石的粉末都看不见---” 　　林敬知的眉头皱了皱，空的？ 　　“后来因为这件事，卡特博士亲自跑了一趟边疆，就咱们联盟的机甲天才卡特博士，喏，西德的机甲就是他造的。当时他好像解释了一整套系统，我也没太听懂，但算是解释清楚了，就说落下来的是个比较特殊的陨石，形成陨石坑的是陨石自带的能量，而陨石本身已经在坠落的过程中分裂掉了，你别说，还真挺有道理的，因为那个陨石坠落的时候，咱们整个边疆的人都看见了蓝光，特别漂亮，温度也特别高的蓝光。” 　　林敬知高高悬挂的心脏稍微平定了一些，但面色还是有些绷着，“这件事没报道吗？” 　　“报道什么啊，那段时间联盟和法昂的战局第一次出现了反转，辐射攻击已经隐隐有出现的势头了，当时人心惶惶，上面什么消息都想压着---”波特说着，打了个哈欠，“我跟你说，这类似的事情多了去了，而且我老婆今晚加班，不然这样，你请我吃顿晚饭，我一边吃一边给你慢慢讲---” 　　“不行。”把自己想知道的消息大概问出来了的林敬知是个偷摸准备过河拆桥的林敬知。 　　但其实他自己也不想的，这事儿换做平时他可能也就答应了，反正西德也认识波特，一块吃个饭没有什么关系的，但现在不行。 　　他担心一会聊天的时候波特再提起这件事情，到时西德会奇怪为什么他刚刚在宿舍里的时候不直接问，而以西德的脾性，林敬知觉得这么一个小问题，或许能被他能叨叨成宇宙爆炸的大毛病，反应百分之九十九会比波特知道自己要秃头还要强烈。 　　“为什么？”那头的波特还在追问。 　　林敬知抿了抿唇，都没去看波特的目光，活像个第一次入室偷窃，结果在企图开门的时候就被人给堵了的贼，心虚的不行，“我和西德约了吃晚饭。” 　　林敬知说道。 　　“单独的那种。” 　　“……哈？” 　　作者有话要说：　　西德（沉脸拍桌）：老婆的自信我来给，小金人拿过来，这一届的影帝我内定了。 　　瓜瓜（亲妈担心脸）：速成班是真的要提上日程了啊…… 第20章 　　西德完成了他的清洁工大业，把五六个家务机器人张牙舞爪地带出，批评一下这个走姿不好看再批评一下那个拿工具的爪子不够稳，完了嘚嘚瑟瑟地准备跑去找林敬知。 　　刚刚走到宿舍楼下，出入登个记，就收到了林敬知的消息，让他直接开车在院门口等。 　　组织都发话了，那当然就是干一个字啊。 　　于是西德直接把自己联盟新型土豪专用闪瞎狗眼的限量悬浮车---停在了科研院的门口，并且在林敬知身影出现的一刹那，十分狗腿地为他打开了车门。 　　这还不够，必须得主动跳下车近距离接触，才能将溢于言表的喜爱之情传达。 　　“小心点。”西德飞快地转到另一边，面带微笑地虚扶着林敬知上悬浮车，宛若即将坐上车的不是个活生生的人，而是块一碰就碎的豆腐一般。 　　林敬知已经对西德这种狗腿行动麻木了，几乎察觉不到什么异样，再加上他对刚刚过河拆桥的事情隐隐有点良心不安，此时只想迅速离开自己身为小毛贼第一次作案就被人门口堵了的犯罪现场，点点头就直接坐进去了。 　　然而，因为林敬知“要单独和西德吃晚饭”的说法被五雷轰顶过一次的波特，就不一样了，他站在科研院的走廊上，低头看着进入悬浮车后双双离去的身影，驻足良久，默默点了一根烟。 　　一直到悬浮车消失在视线内，波特才终于深呼吸了一口气，双眼迷离地看着虚空中的烟雾，然后一把打开终端，气势汹汹地点开了西德的对话框。 　　和阎王作对的男人：[图片]刚拍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不肯放屁直接绝交。 　　全宇宙最帅的男人：……你在啊。 　　波特痛心疾首地回道：不然呢？看你这殷勤的样，还想说没关系？你给谁干过下车开门这么傻逼的事儿？我要是没亲眼看见，你还打算瞒我多久？我们什么交情，你这点事儿都不告诉我，好歹我也是结了婚的，知道什么叫向前辈取经吗？我跟你说你可想清楚了，你这种浪子在酒吧一条街扒了裤子裸奔我都懒得管你，但人林敬知明显是个正经人，玩不起感情游戏，你要撩了不负责我可第一个看不起你，顺便把这事儿爆出去让全边疆的兵蛋子一起唾弃你信不信[呕吐.GIF] 　　全宇宙最帅的男人：[黑波特问号.GIF]第一，你暗恋你老婆八年相恋八个月结婚三个月，期间为你出谋划策力抗众老头之嘴放你回去结婚的是谁你好好想想；第二，你什么时候看过老子跟人玩感情游戏，长了张多情脸怪我吗？内里的专一忠诚求求你看看眼科再说话；第三，不告诉你是为你好，不过既然你诚心诚意的发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这我媳妇，我两扯证的时候你和你老婆八字还没一撇，份子记得补上，少于五位数绝交，以后跟他说话的时候嘴巴记得上个钢打的门，8。 　　一箩筐字发出来，每一个字都是一道雷，看到最后生生把波特雷了个外焦内嫩。 　　他反反复复地把这段话足足看了十遍，越看手抖得越厉害，最后忍不住直接扑上了票圈，愤怒地发了条新的动态。 　　“哭了，好基友结婚了伴郎不是我怎么办，要绝交吗，在线等，挺急的！” 　　发完之后，波特浑身放空了两秒，总觉得往事镜头一幕幕往脑海里塞，理都理不过来，半晌，强烈的求生欲让他哆哆嗦嗦地点开了“老婆大人”的对话框。 　　“媳妇儿啊，西德那混球小子背着我结婚了，让我随份子……” 　　两秒后，老婆大人：转账给你88888.88元，备注：不让你当伴郎不随。 　　波特停顿了两秒，瞬间感觉心中的愤怒疑惑好奇不甘一泄而空，在心中高呼三声“有老婆的男人是个宝”，然后雄赳赳气昂昂地和身后一名中将服饰的人交了班，顺手把聊天截图发给了西德。 　　和阎王作对的男人：看见没！看见没！我老婆发话了！不让做伴郎不！随！ 　　· 　　坐在悬浮车上，从刚刚开始就直接调整为自动驾驶模式，然后对着光屏啪啪啪奋力打字的西德收到了什么消息，突然冷哼了一声，凶巴巴地敲了“等着”两个字过去，一把把光屏给关了。 　　坐在一旁的林敬知听着这巨大的动静，终于没忍住扭头，“怎么了？” 　　西德沉默了两秒，带着期盼的眼神看向林敬知：“如果有一天我面临死亡，你举手之劳就能救我，你会救吗？” 　　林敬知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会啊。” 　　这句话问得有些莫名，不救还能怎么样呢，难道开两瓶酒庆祝吗？ 　　他不是那样的人。 　　“那我说我没有八万块就会立马死掉你相信吗？”西德说着，冲林敬知抛了个媚眼。 　　不知道西德为什么眨眼，但隐隐感觉到对方脑袋上的小雷达闪了闪的林敬知往后退了退，“……不信。” 　　“唉。”西德叹了口气，“我要是能长得再寒碜点多好。” 　　林敬知：“……”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星际币=现实rmb，瓜瓜是个懒人，而且记性不太好，不想搞那么多换算，绕死自己怎么办QAQ到时候写3000字三小时换个算3小时，完了还算错了，大家一起嘲笑我数学不好哭唧唧 第21章 　　到这，西德的终端又响了一次，似乎有人给他传了张照片过来。 　　以林敬知的方向，刚刚好能看到对方姓名的尾巴，和信件内容的一角。 　　……中将？抵达……？ 　　后面还有张照片，那照片内的场景有点儿眼熟……监察室？苏铭？ 　　“快到了，喏，咱们今晚就在这吃。”仿佛没看见那头林敬知好奇的目光，西德伸手指了指他们所在轨道往下的一个餐馆。 　　林敬知的目光旋即落在窗外，扫过熙熙攘攘的人群，面色微微地变了变。 　　“古中菜。”西德带着林敬知一起下了车，伸手把人拉的离自己近了一点，闹区的车流量可不是说着玩儿的，他们走的是加速通道，得穿过一个人行桥梁到对面乘坐光梯才能下去。 　　这会儿又是闹市区人流高峰，他觉得他不抓着林敬知点，以林敬知的好看和好骗程度，一回头人没准就被别人揣兜里跑了。 　　这么想着，西德十分未雨绸缪地又扯了扯人，“是联盟现存最古老的菜系了，花样特别多，味道也很好，老牌餐馆，特地带你来尝尝。” 　　四周的人流本来就很多，林敬知没怎么在意自己和西德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小的事情，毕竟比起和西德的距离缩小，他其实更排斥周围此时人多的环境。 　　林敬知不喜欢这样的场合，科研院门口围堵的记者未必会给他什么异样的感觉，但这种人来人往，每一个人身上好像都有故事的感觉，会让他不舒服，让他有一种无法融入进去的感觉。 　　曾几何时林敬知站在那些陌生的餐厅前时，也有过同样的感觉，所以他始终以营养剂为生。 　　看了眼下方那座素雅的餐厅里满满当当的人，林敬知有些担心道，“人很多？” 　　“不，我订了包间。”西德说着，看上去似乎没察觉到林敬知的异样，但却又把人拉近了自己一些，“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这家么？” 　　炽热的温度就在身边，某种熟悉到让人心安的气息好像有意识地将林敬知裹起来了一样，让他紧张的神经和无处安放的注意力微微放松，“为什么？” 　　林敬知并没有察觉到这股气息，只以为是西德在帮助他转移注意力。 　　“古中菜是联盟人前身，蓝星上流传下来的菜系，是现存最古老的菜系了。”西德一边说着，一边带着林敬知往餐厅的方向走，人流变得越来越多的时候，直接握住了林敬知的手腕，“传闻蓝星上和联盟不一样，每一个肤色的人所处的国家和文明各异，一颗小小的星球上足足有好几十个国家，而孕育出古中菜的，是和你一样黑头发黑眼睛的人。” 　　林敬知一愣，被西德握住的手都忘记了挣扎，任由对方的温度传达过来。 　　“我以前吃过一次，当时就想着，如果有机会能带你来吃就好了。”西德有力的大手牵着林敬知，一点点地信步往前走。 　　在那种温度的引导下，林敬知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的放空，一个陈旧的画面在他的脑海中回放。 　　那是一个精疲力竭，浑身遍布针扎伤口，身形羸弱的小男孩，他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眼角处是已经干涸的泪痕，手腕无力地垂在地面上，上面一道又一道青紫的勒痕，看上去疼极了，但即便是这样，他也依旧紧紧地拉着另一个小男孩同样纤瘦的手。 　　那双纯黑的双眸盯着天花板，执着声，带着几分紧紧压住的哭腔旋即传来。 　　“我想知道自己的根在哪里，想知道自己的同族在哪里，我觉得我应该有家的，我不要相信自己只是他们口中‘为实验而生’的人。” 　　声音远去，嘈杂的人群声近来，林敬知愣愣地看着自己面前的西德，突然往前跨了两步，主动靠近了对方一点点。 　　“好吃吗？” 　　林敬知仰头问道，透彻的黑色瞳孔里，带着星星点点的向往。 　　· 　　古中菜餐厅名字就叫古中，是一个和首都星鳞次栉比风格截然不同的餐厅。 　　装潢古色古香，建筑普遍矮小，占地面积非常大，并且就坐落在首都星心脏的位置，门口往来的客人络绎不绝。 　　从外往里看，镂空的木质墙里是弯弯折折的长廊，穿着古韵的侍者面带微笑地领着客人一位位地往里走。 　　“老板头脑不错，能让占地这么庞大的餐厅在首都星这种位置屹立不倒这么长时间，可不是常人能办到的事情，经营味道都是一绝，想来吃饭基本靠预定，等几个月是常有的事情。”西德一边带着林敬知往餐厅门口的方向走，一边低声介绍。 　　“你几个月前就预定了？”林敬知问道。 　　“啊？没有啊？”西德无辜地摇头，“我就是这里的老板。” 　　林敬知：“……” 　　“几年前它被人搞的经营不下去了，我买下来的。”西德用一种出门买了个菜的语气随口说道，顺便还不忘求夸奖，“眼光不错吧？” 　　林敬知：“……” 　　不错个鬼！ 　　当两人进入餐厅，林敬知的眼神第n次朝引路的漂亮女侍者身上瞟去的时候，西德心中仿佛有条霸王龙在喷火。 　　然而即将火烧屁股的林博士对此却全然不知，目光在周围溜哒哒地转了一圈后，又默默回到了女侍者身上。 　　于是西德的小宇宙终于忍不住爆发了，身体往前一倾，单手揽住林敬知，做了个哥两好的动作，脸上勾出勉强像人的笑容，“我不好看吗？” 　　“？”这声音的突然靠近和突然响起都宛若平地一声雷，林敬知反应不过来地回过头，下意识接了句，“好看。” 　　两个字飞快把霸王龙的鳞从头到尾给捋了一遍，捋的霸王龙忍不住发出了一声不合时宜的哼哼，哼完了又连忙强行竖起愤怒的尾巴，超凶挣扎，“和前面这位姑娘比呢？” 　　“谁好看？” 　　林敬知停顿了良久，才反应过来西德说的是面前引路的女侍者，身体轻轻地挣了挣，企图从对方的手下脱离，“……我没太看清楚对方的脸。” 　　“那你一直盯着她看做什么？”霸王龙的尾巴有点竖不住了。 　　“衣服，好看。”林敬知低声说道，“很特别，和常人穿的都不太一样。” 　　说着，他的目光朝旁边偏了偏，就是这么一个偏头的动作，让他余光扫到了旁边一条道上的人。 　　从进入餐厅开始，他们就因为定的包房被侍者引上了水上九曲桥，九曲桥顾名思义弯弯折折，从外面的镂空墙看是长廊，走进来了才知道实际建在水上。 　　这餐厅左左右右放着不只有一座九曲桥，那行人应该是被领上了另一道桥，且上去的时间比西德和林敬知都要早一些，当林敬知注意到他们的时候，人已经抵达那条九曲桥的重点了。 　　走在前面的，是前一天在办公室里，站在朱利安首相背后的上将，白岩，而他身后跟着的那个有些驼背头发曲卷的男人……竟然是西西里？ 　　这头林敬知才刚刚凭借记忆力认出了对方，那头人影就已经一闪而过，进入了包厢区。 　　林敬知微微皱了皱眉，下一秒，蓝色的小胖鸟就从空中出现，在林敬知面前“吱吱吱”地转了个圈，然后径直朝白岩和西西里消失的方向飞去。 　　两秒后，感应到了什么的林敬知微微垂了垂眼帘。 　　他的睫毛很长，细细密密地就像一把小扇子，九曲桥上温软的灯光洒在他光洁的额头上，一路顺着朝下，仿佛在小扇子上面蒙了层淡淡的薄纱。 　　霸王龙于是彻底软了，尾巴悄咪咪地往前勾了勾，把林敬知原地圈了起来。 　　“我记得有男款，一会去问问他们在哪订做的。”然后为你承包整个工厂，软掉的霸王龙用尾巴尖轻轻地勾了勾林敬知，骄傲地说道。 　　“不用。”林敬知闻言，果断摇头，“我平时都在实验室，用不着这些。” 　　他一边摇头，一边伸出手轻轻地挥了挥。 　　林敬知和西德，今天上身穿的都是衬衣，但是两者穿衬衣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不同于后者，身上矫健的肌肉能将整件衣服撑出性感的线条，每一个动作都能让人透过薄薄的衣衫感觉到爆炸的荷尔蒙---林敬知很瘦，没达到皮包骨的程度，但肉也不太多，赘肉几乎没有，穿衣服基本靠骨架来撑。 　　如果骨架生的不好，这样的消瘦几乎可以用难看来形容，穿任何薄点的衣服都在暴露自己的短处，但巧的是，林敬知这方面天赋极佳，外加后天良好饮食习惯的养成---往上是线条清晰而平直的锁骨，弧度刚刚好的肩头，往下是骨节点极其分明的胯骨。 　　小腹上并没有太有力量的肌肉，但在胯骨和肩骨的线条拉扯下---太适合那种带着古中韵味的服饰了！ 　　霸王龙眯着眼睛进行幻想着，粗粗的脖颈处凸起的喉咙剧烈滑动，盘旋的山洞里已然多了一间服装厂，他没和林敬知继续说下去，只等着服装厂到位的那天，用满满的古中服饰堆满小媳妇的山头。 　　 第22章 　　空气中晚风扫过，带着一点点荡漾出去的波频，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的林敬知微微偏过头，皱起了眉头，“别买。” 　　还沉溺在幻想中的霸王龙：“？” 　　“服装厂，别买，真的不穿。”林敬知说着，往前跨了两步，彻底挣脱了西德的手臂。 　　西德看了眼空掉的怀里和面前的林敬知，张了张嘴，两步追上，语气兴奋道，“你怎么知道我想买？宝贝你是会读心术吗，那你现在再读读我在想什么---” 　　喜欢你想和你酱酱酿酿--- 　　林敬知眉头再次皱起，在读取到一点点模糊画面的一刹那，耳尖开始微微发热，走得更快了。 　　· 　　古中菜有非常庞大的菜系，这家餐馆几乎汇聚了其中百分之八十。并且，看得出来，西德对这家餐厅是真的非常有自信，从一开始就直接把菜谱交给了林敬知，让他随便选，上边反正也有配套图片，店家还十分自信地在图片下标注了实物绝对相符。 　　于是林敬知就点了。 　　“回锅肉毛血旺水煮肉片鱼香肉丝鱼香茄子夫妻肺片糖醋里脊辣子鸡……”西德一边念着菜名，一边咽了口唾沫，“宝你是不是挺喜欢红色？” 　　“点多了？” 　　“没有！”西德一秒否认，然后壮胆似的一把按住了点单键，胃里其实已经开始翻江倒海。 　　林敬知这一手点单上的菜名后面辣椒标识一个比一个多，而西德本人身为一条霸王龙，十分跌份地并不怎么能吃辣，他已经开始后悔刚刚忘记给林敬知科普辣椒标志的意思了。 　　全然不知道自己点了个满辣全席的林敬知安然地坐在座位上，对面的西德磨磨蹭蹭了半天，突然憋出了一句，“林博士你知不知道，辣椒这个东西啊---” 　　虚空中蓝色的翅膀微动，林敬知抬眸。 　　“真的是非常的好吃！”在纯黑色眼眸的注视下，西德猛地一拍大腿，一巴掌打爆了自己企图犯怂的心。 　　“那就好。”林敬知点点头，旋即在西德的注视下站起了身，“我去一趟洗手间。” 　　西德笑眯眯地目送林敬知离开，在门被关上的一瞬间，笑容回收，单手撑着下巴，手指在脸上轻轻地点了点， 　　· 　　林敬知和西德所在的包房出去三个弯角是洗手间，两个弯角，是白岩和西西里的包房。 　　“我就是想上个厕所，又没要干嘛！你们这些军方做事都这么霸道吗，这样娘的下次谁跟你们配合---” 　　“什么叫五分钟前才上过，五分钟前上过了现在就不能上了吗？只要我乐意，住在厕所都不干你们的事儿！” 　　“什么什么？还找人跟着我？老子就是去---不行白上将我告诉你，做人咱们得有诚信，打交道咱们得讲任义，没有你下属这样他妈的谈个事儿连厕所都不让人去的！” 　　嚣张带着点土味儿的声音从包房里传出，响亮到整条长廊上的人约莫都能听见。 　　“你他妈别给我蹬鼻子上---”有人气极了。 　　“杰。”平坦的声音传来，是那天在办公室里的白岩。 　　“让他去。” 　　三个字，终止了包房内的争吵，下一刻房门拉开，西西里骂骂咧咧地朝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妈的就知道这群军方不能信，次次都是这样，上次是他娘的王八西德，这次是他大爷的二百五双人组，王八惹不起二百五看一眼都嫌烦，拽着就是问陨石陨石陨他妈的石，以前说了不信现在个个拉着老子说，我西西里的人生怎么就他大爷的这么难过---” 　　“哎我好像五分钟前真的才上过厕所，这会儿咋又想上，别他妈的到时候因为奋战在斗傻逼一线前列腺爆发而名垂千史吧，老子不想要这个结局啊---” 　　西西里一边叨逼叨，一边往厕所的方向走，一进门，余光就瞟到了洗手台的位置，站着个穿白色衬衣的男人。 　　西西里起初没有多想，只是闭上了自己的嘴。这年头穿白色衬衣的男人毕竟太多了。 　　不过他最终余光还是瞟了瞟对方---穿白色衬衣的男人是多，可味道能穿的这么独树一帜的，少了。身形高挑，硬领上面是修长而白皙的颈项，然后是纯黑色的碎发，透着一股冷淡又矜贵的气息，高挑而笔直的长腿极其吸引人的眼球。 　　西西里一边侧目看着，一边伸手掏裤子，掏着掏着突然感觉不对劲--- 　　虚空中，一只蓝色的小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半空中，与此同时，微量到常人无法察觉的波频伴随着小鸟煽动的羽翅在洗手间内晃动。 　　那小蓝鸟和过去绕着林敬知转的小胖鸟有那么点些许的不一样，身形拉长且变窄，翅膀和尾羽都比过去要大了好几倍，蓝色的毛羽中隐隐透出了点赤红，翅膀上下滑动时，仿佛感觉到了什么熟悉气息的西西里猛地一回头。 　　“你---！”这种微量的波频变化西西里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 　　卡特那老东西说的什么陨石横空消失都是拿来骗傻子的，他西西里当年亲眼看见过，那坑里就是有东西！真的有东西！而且根本就不是什么陨石，而是一架连卡特都不可能研制出来的，造型极其轻薄先进，又带着股怪异美感的机甲！ 　　而当时那机甲周围散发出来的能量感，和此时此刻在洗手间内微微弥漫起的波频简直一模一样，虽然这会的波频强度不足当时的百分之一，但西西里还是感觉到了---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西西里脑域内就猛然一黑，下一秒，人就这么瘫倒在了地上。 　　水流从纤长的指间持续下落，林敬知至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甚至连看一眼都没有，纤长细密的睫毛低垂着，往下是沉稳的目光，他揉了揉自己的指节，而后将手抽离，感应水流当即停止了流动。 　　“啾啾---”这是当初在外面的那个人吗？ 　　虚空中的小胖鸟转了个圈，漂亮的尾羽后面带着一圈又一圈淡蓝色的光晕。 　　林敬知擦干净手心，双眸抬起，看着镜子前自己的脸，黑色的瞳孔里闪过了一道光芒。 　　他于一年前，和自己下属的探测军队，在边缘宇宙进行弹性研究测验时，被卷入小行星爆炸的余波。 　　独自驾驶的该亚1099号机甲被迫脱离小队，并无法从爆炸的余波中维持自主驾驶，在一望无际的黑暗和机甲的疯狂震动中，林敬知陷入了昏迷。 　　身为该亚最顶级的向导之一，林敬知的量子兽阿略拥有实体化的能力，在机甲跨越维度，落入异宇宙并且完全失去降落和导航能力时，阿略拼命将机甲包裹在巨大的量子能量球---也就是它自己的身体里，强行带着林敬知降落在了波利海妮娅的边缘星球。 　　波利海妮娅，是已经完全陷入瘫痪的1099号机甲用最后一格能量给他报出的，他的抵达宇宙在该亚的称呼，这是在近二十年前，就被该亚探测到了的异宇宙，但二十年的时间，该亚却始终未能成功与这个宇宙成功建立桥梁。 　　半昏迷状态中的林敬知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在那一天，第一次看见了波利海妮娅的夜空。他身下是已经精疲力竭到无法继续维持实体的阿略，周围是灰蒙蒙的一片尘土，而在尘土之上，林敬知看见过一个人影。 　　恍惚间，林敬知看见那人向他的方向狂奔而来。 　　那时，林敬知的大脑在阿略的重伤下陷入了半停机状态，他听不见声音，看不见人脸，只记得在眼前一黑的刹那前，他浑身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包裹住。 　　像被孕育的胎儿，像归巢的倦鸟--- 　　在精神接驳被彻底切断的前一秒，1099号断断续续的声音传入了林敬知的脑神经。 　　“无法返航，无法汇报坐标，无法与母星进行联络，1099号左旋机、探测仪、续航器完全崩坏，将于10秒后以崩溃停机的状态进入原造芯片，十分抱歉无法与林敬知博士继续远航，我将尽一切所能进行自我恢复，并期待能够早日与林博士在未来重逢。停机前，1099号谨代表母星该亚，真诚地希望林博士能遵循《星际远航法》第2356条---” 　　“向波利海妮娅问好。” 第23章 　　看着地面上的西西里, 回想起降落在波利海妮娅边缘星球时的那种安全感，林敬知的目光露出了一瞬间的疑惑。 　　“是他吗？”三个字飘过林敬知的脑海。 　　“啾。”我觉得不能是，阿略一秒钟弹出了半斤赘肉，在空中飞了飞，黑豆眼里带着悄咪咪的嫌弃。 　　林敬知抿了抿唇。 　　他降落在波利海妮娅后不久, 就陷入了彻底的昏迷，再次清醒是在联盟边境星球的一间农舍里。 　　那间农舍里住着一对年迈和蔼的夫妇, 夫妇二人靠做一些手工机械为生, 有一片大大的农场，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当时的林敬知刚刚进入波利海妮娅, 花了十天时间掌握联盟语言, 最终能和那对夫妇进行沟通的时候，林敬知询问过是谁把他送来这个农舍的。 　　但在一番沟通之后, 林敬知却并没有成功得到自己想要的回复, 那对夫妇的来历大约不简单, 对有关送他来这里的人拒不提及, 打太极的功夫颇深。 　　以林敬知的能力, 入侵这样一对夫妇的大脑拿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十分简单, 但他没有这么做, 因为他承担不了后果。 　　彼时的林敬知脑域受到了非常严重的伤害，直接体现就是阿略别说实体化, 连形成量子形态都非常困难。林敬知对自己能力的控制也降到了史上最低点, 而当向导在入侵人脑企图获取消息时, 倘若无法精确地控制住自己的精神触须, 对拥有超强精神力的向导本人恐怕不能产生什么影响，但对被他入侵的人来说，却是莫大的灾难。 　　轻则神经受损，重则直接脑死亡。 　　恩将仇报、自私自利不是林敬知为人的准则。 　　在那对夫妇的精心照料，以及原造芯片里药箱的支援下，林敬知花半个月的时间恢复了身体，并且对联盟有了初步的了解。在初步了解之后，林敬知踏上了前往首都星的路程。 　　据他所知，当时整个波利海妮娅内所拥有的全部器械，只有首都星的科研院，才有可能制造出可以治疗阿略的药剂。 　　他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利用恢复的一点点精神力，进行了身份伪造，原造芯片内的一些其他该亚工具给予了他非常大的支援，而当一切准备就绪后，林敬知的目光落在了科研院身上。 　　他心中当时并不确定。 　　以波利海妮娅联盟的庞大程度来看，想要黑一个身份作为普通民众生活下去，对林敬知来说简直易如反掌，但科研院不一样。 　　作为一个联盟，一片宇宙科技的最核心地带，它拥有的所有审核标准，一定是最严格的，而为了能够顺利通过这样的审核，林敬知又多花了半个月的时间进行考察。 　　这半个月的时间对林敬知而言寸步难行，他毕竟刚刚来到这个宇宙，钱就是最惹人头疼的问题，这方面林敬知的天赋着实不太高，没饿死全靠运气支撑。不过好在，他的考核宛若有高人相助般顺利通过，最终成功地进入了科研院。 　　彼时法昂已经在林敬知伪造身份的这段时间内，拿出了辐射武器，而林敬知在进入科研院之后，也理所当然地选择了消散剂的研究作为自己的前进方向。 　　他认为，这是向波利海妮娅问好的方式之一。 　　那之后，林敬知还一直在和边疆的夫妇取得联系，但碍于林敬知的沟通能力，通常都是夫妇们寄邮件来问候他，而他逢适合老人的礼物就买一点寄过去，一来二去，足足一年的时间，林敬知依旧不知道当初巨坑之上的人影到底是谁。 　　一方面，是因为来到首都星后，他无法分心其他，繁重的工作占据了他大部分生活---也就是消散剂的研究。 　　从根本意义上来说，这就是把低级向导的能力药物化的一个过程，这样一个项目在该亚恐怕不出一个月就能研制完毕，但在波利海妮娅，受限于机械先进程度和科研人员的认知能力，他竭尽所能，花费了六倍以上的时间才好不容易成功。 　　而另一方面，面对老人的反复婉拒，林敬知也逐渐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常年与那对夫妇保持联络，倘若那天救下他的人有朝一日想要找他，一个通讯就能够办到。而该回报的东西，他也一定会回报。 　　这是林敬知一直以来的想法，直到他那天在论坛看见有人提及西西里的研究，并进而通过西德和波特的嘴了解到西西里一年前做过什么。 　　不安感袭上了林敬知的心头。 　　这和他设想的情况不同。 　　一年前，巨坑之上的人影向他跑来时，1099还没有完成微缩后进入原造芯片的过程，也就是说，对方很大可能已经看见了1099。 　　那么硕大的机甲变成量子形态进入原造芯片的过程，在波利海妮娅绝对堪称震撼，而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人还能依旧选择低调，并且坚持没有暴露出他信息，林敬知认为只有一种解释。 　　任何一个宇宙都是多面的，该亚知道波利海妮娅的存在，那么波利海妮娅里也很有可能有人知道该亚的存在。林敬知的设想，一直是他运气好，刚刚好跌落在了这样一个人面前。 　　毕竟排除掉一切不可能，剩下的再不可能也是真相。 　　林敬知在这样的思考下，将双方联系的主导权交给了对方。 　　可如果事实不若他所想，他的事情没有传播出去只是因为法昂给联盟上层的压力，导致上层封锁了他坠落的消息，又或者是当时情况比他想的复杂，并不只有一个人看见了他，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啾啾。”小胖鸟的声音打断了林敬知的思绪，它在空中盘旋了一圈，最后径直落在了西西里的脑袋上，仰起肥嘟嘟的毛脸蛋，冲林敬知的方向匪气十足地叫唤。 　　是驴子是马，开脑看看就知道了。 　　林敬知看了阿略一眼，正想说点什么的时候，突然敏锐地察觉到了门口一阵脚步声传来。 　　· 　　“说上个厕所上了十分钟了，上将就不应该心软让那家伙一个人来，这种地下街长大的玩意儿花招---我靠走路长不长眼睛了还！”愤愤不平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名为杰的上校冲进洗手间的路上，不小心撞上了个人。 　　那人身形有点瘦，这一撞其实也说不上谁先动的手，但对方却迅速说了句抱歉，完了继续往前走。 　　杰和随同他一起来的上尉下意识都想扭过头去看人，但明明晃晃中却仿佛双双受到了什么暗示似的，脑袋愣是没能扭过去。 　　原地愣了两秒，杰感觉自己的思绪就好像被什么灰蒙蒙的东西给遮住了一样，只来得及吸吸鼻子，嗅到空气中一阵清清淡淡的味道，等他回过神时，脚步就已经自行迈进了洗手间。 　　· 　　“回来了？”门重新被打开，西德依旧坐在老位置上，扭过头来看着林敬知，面前原本空旷旷的桌子不知何时被摆得满当当的，和离开前形成截然对比。 　　林敬知微微一愣，回想起刚刚走廊上那名上校说的话。他比西西里离开的还要更早些，也就是说，西德坐在这已经干等了十多分钟的时间了。 　　“有点久。”林敬知抿了抿唇，也没找到什么好的借口，关上门走了进去。 　　西德随意地耸耸肩，“没事，对了，才收到的消息。” 　　“嗯？”在位置上坐好，林敬知抬起头来。 　　“白岩也在这吃饭。”西德说着，伸手拿了个漆着蓝花的仿瓷汤勺，在饭桌最中间一碗白花花的软软的东西里，盛了一勺放在林敬知的碗里，“和我们不远。” 　　林敬知扶碗的手微微一顿，看向西德，停顿了足足三秒钟的时间，才问道，“白岩是？” 　　西德唇角上扬，目光落在自己面前装傻的林博士身上，撑着下巴，目光饶有趣味道，“你同事都说你能过目不忘---” 　　“……会议室里的那位上将？”林敬知努力接上。 　　话音落地，林敬知强行瞪着眼珠子和面前的西德对视，足足三秒后，后者的脑袋整个从手掌心滑落，卷发落下，然后又猛地往椅背后靠。 　　林敬知默默地看着笑得整个人都在抖的西德，有点不高兴地拿起了摆在自己面前的……勺子，然后并没有吃西德给他盛的滑蛋，而是赌气似的转手盛了一小块辣子鸡的肉。 　　上嘴唇才刚刚碰到辣子鸡，林敬知就皱了皱眉头，伸出舌尖舔了舔唇瓣，进而眉头瞬间皱地更深了，一把放下了汤勺里的小肉块，整张脸被那味道冲地做出了历史上最丰富的表情。 　　见状西德笑得更厉害了，一边笑一边给林敬知倒了杯水，摆在他面前，“猜到你吃不习惯，我后来加了不辣的菜，喏，这些。” 　　林敬知顺着西德指的方向看过去，停顿了片刻，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面前的桌子似乎被摆的有点太满了，完全不像是两个人能够吃掉的分量。 　　一眼看出了林敬知顾虑的西德摇头，“没事，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没碰的打包我带回军部，军团的一大队今天刚刚回来，保管不会浪费。”一听说是古中的菜，那堆刚从鸟不拉屎的边疆回来的兵恐怕能跑的比谁都快。 　　林敬知闻言，点了点头，目光有些为难地扫了一眼他点的那堆红彤彤的菜，然后收回手，抿了一口西德给他盛的滑蛋---在询问过之后他才知道这个叫滑蛋。 　　古中菜是如何把蛋做成这种形态的，林敬知不知道，但那种入口即化的质感进入口中，淡淡的、鲜美的味道在舌尖上炸开，伴随着暖呼呼的温度通过喉咙滑进全身---是一种他从营养剂里永远得不到的，有点幸福的感觉。 　　林敬知看着自己碗里的小滑蛋，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大脑的兴奋区为“古中菜”亮起，灵魂深处都为其开启共鸣。 　　他的舌尖轻轻地舔了舔唇瓣，看上去就好像一条活了十几年终于吃到了鱼的小猫，一向无表情的脸上带了点高兴的味道。 　　再小小咬了一口滑蛋后，林敬知突然想起了什么，“你不是停职了吗？” 　　“……”正欣赏小媳妇吃蛋的西德被猝不及防地一哽。 　　---这职位要是不搞回来日子怕是要过不下去了，西德沉默了两秒后竟有些无言以对，蔫蔫地想着。 　　“你和白岩关系怎么样？”那头的林敬知又咬了口滑蛋，状似随意地问道。 　　“一般。”蔫蔫的西德还没回过味。 　　林敬知黑黑的眼珠子转了转，“为什么？” 　　“对他不感兴趣啊，要那么好关系干嘛？”西德还停留在小媳妇可能不喜欢被停职的自己完蛋了宇宙要被毁灭了上，想也不想地就回道。 　　话音落地，房间内沉默了足足三秒的时间，林敬知垂下眼眸，正想自然地把碗里最后一口蛋吃完时，那头的西德宛若突然回了魂似的，“以前在军校的时候就认识了三观不符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玩不到一块去我还揍过他后来在军部的路走的也不是同一条所以关系一般般---” 　　“咳。” 　　“慢点吃慢点吃，这些蛋都是你的，不够再加，啊。”西德殷勤地伸手拍了拍林敬知的肩膀，一张脸上写满了关怀。 　　林敬知接过西德递来的纸巾，默默地擦了擦，后者一边看着他，一边自顾自地说道，“那天在办公室里你也看见了，我并不想那么早向上报告法昂内部还另有组织的事情，这其中有我自己的计划，白岩打断了我的节奏，虽然无伤大雅，也确实是他的职责范围内，但不站在同一战线是肯定的。” 　　“统一战线？”林敬知皱了皱眉头，“不都是……为了联盟而战吗？” 　　“为了联盟而战”这六个字抑扬顿挫地从林敬知口里出来，就能迅速判断出来，他当初应该也是补了不少当年军部出征的纪录片的。 　　“为什么会有好几个战线？” 　　“会啊，怎么不会，如果没有好几个战线的话，苏娜把舆论带到你身上的时候，怎么会连个出来给你们进行澄清的上层官员都没有？苏铭和药剂的消息怎么透出去的？霍伯特教授那天没告诉你吗，他想对研究员实施保护的那条申请路线整个都被堵死了，短时间根本没有回应他的人。”西德淡淡地说道，手指轻轻地捏了捏碗里的汤勺，“这就是一整条埋起来的线，冲的就是消散剂的研究。” 　　回想起那天在小组内大发脾气的霍伯特教授，林敬知皱了皱眉头，“为什么？” 　　林敬知从进入波利海妮娅开始，就完完全全投身于研究中。 　　基于个人性格和人际关系，以及他实在没有三头六臂的原因，他对联盟真实的内部情况不算太了解；再碍于该亚文明和波利海妮娅文明的些许差别，他对波利海妮娅的一些异常情况也没有太敏感；外加他对这个宇宙的归属感并不算强，过去在这方面的思考和关心自然也是真的较少。 　　比如说在和西德离婚的刹那，林敬知就有去看过原造芯片里的1099号，想确定后者的恢复情况，来思考有朝一日消散剂真的完成后，他能通过1099号回去该亚的可能性。 　　不过，当西德现在坐在他面前，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清晰地串在一起的时候，林敬知也确实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劲。 　　“消散剂的研究出问题甚至中止，对谁而言是大利，就是为什么的答案。”西德回答道。 　　“……可是那些媒体的动力和影响力都挺大的，”回想起至今还在网络上被炒的沸沸扬扬的他和苏娜的事情，林敬知好奇道，“不可以让他们帮忙澄清宣传吗？消散剂的研究对联盟而言百利无一害，把关系挑明了之后，人们都知道应该如何选择的吧？” 　　闻言，西德摇头，“多方势力相互牵掣的时候，打出去的直球就是任人发挥的差棋，这一步不能随便走。” 　　林敬知愣了愣，“那就没有别的办法---” 　　他话说到一半，手腕处的终端就突然响了起来，林敬知的目光看过去，见屏幕上显示的是黄毛。 　　“我的形象是其中之一，不然我干嘛每次都抽那么多时间去接受记者的访谈，当我真的喜欢呢---”西德话说到一半，他的终端也响了起来。 　　两人的终端双双响起，不太好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师兄---！”林敬知率先点开终端，那是一条通讯。 　　刚一接通，黄毛的声音就迫不及待地冲了出来，“首都星治疗中心这边崩溃了，数十名患者不知道为什么都脱离了镇定剂的状态，全部清醒过来了！而且还处于狂热反应中，现场完全失控，我联络不上霍伯特教授，苏燕她---” 　　林敬知倏地眉头一动，立刻就把手里的勺子放下了，也就在他放下的一刹那，黄毛的声音像是被什么东西掐断了一样，在一阵机械晃动音后戛然而止。 　　“……罗伯特？”林敬知不确定地叫道，但回应他的却只有通讯挂断的提示音。 　　与此同时，那头的西德似乎也听完了自己终端内的消息，低声吩咐了一句，“不需要你动，继续守着。”便挂断了通讯。 　　“治疗中心---”林敬知下意识地冲西德说道。 　　“收到消息了，我陪你一起去，别着急，治疗中心那边有专门的军队进行防守，你同事作为研究员会在第一时间被集中保护，不会出事的。”西德一边说，一边仿佛预料到了什么似的，伸手拉了林敬知一下。 　　果不其然，林敬知在起身踏出去的一瞬间，因为有些过于心急，脚不小心在地上绊了一下。 　　“别急。”一道沉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在踉跄的一瞬间，林敬知感觉自己被人稳稳拉住了。 　　他停顿了半秒，点点头，然后继续快步朝外面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继续给黄毛回拨通讯，企图多了解治疗中心的情况一点。 　　然而后者却迟迟没有接通，完了林敬知又找到了弗利沙和霍伯特教授的通讯号码，结果都是一样的。 　　三个人的通讯波频就像被人齐齐掐断了一样，没有一个能拨通。 　　回想起西德说的话，林敬知的眉头深深皱起，黄毛和弗利沙作为研究人员会在第一时间被保护起来，那苏燕呢？黄毛说到一半声音消失了的苏燕呢？ 　　西德在林敬知的身后，正低声冲侍者吩咐着什么。林敬知没心思听，黄毛的声音听上去太焦虑了，他有种预感，事情没有西德说的那么顺利。 　　一边快步往外走，一边企图和科研院其他人取得联系，数十个狂热患者脱离镇定剂，即便成功镇压住了，也要考虑新感染患者的可能性--- 　　“哎你等一下！”就在林敬知已经走出古中餐厅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吼。 　　他起初没反应过来，也没想过对方在吼谁，一门心思全在尽早赶往治疗中心上，就听见身后的人继续喊道。 　　“上，先生！就是他！穿白衣服的那个！”那个声音愈来愈近，到了林敬知身后两米时一个猛子往前扎，手用力地朝林敬知的手臂伸去，“当时我冲进洗手间的时候，闻到了味道！虽然没看清脸，但我狗鼻子杰不会闻错的！就是他---” 第24章 　　林敬知在听见“洗手间”三个字的时候就猛地一顿, 反应过来了什么，回想起那时在门口撞上的那个上校，又下意识觉得不可能。 　　他的精神屏蔽就算在该亚也少有人能挡住，更别提波利海妮娅，那人受到脑域暗示后根本就没回头, 也没有看见他的特征才对，怎么会--- 　　然而在听完一整段之后, 林敬知又皱了皱眉, 发现事情好像不简单。 　　狗鼻子杰？ 　　“这味道绝对没错！当时洗手间里只有他和西西里那老顽固---” 　　伴随着对方的怒吼，一道破空声传来, 林敬知就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往旁边一撤, 那人登时扑了个空。 　　这样一来，杰就更气了。 　　大概二十分钟前, 他撞完人进入洗手间, 从一个个小隔间里找到了迷迷糊糊揉眼睛的西西里。心情本来就不好的杰下意识地讥讽了西西里两句, 质问他是不是真的想以后住在厕所之类的。 　　可谁知道西西里那老顽固当即眼睛一瞪, 立刻就开始骂骂咧咧, 说他的安全没有被好好保护, 说他被人袭击了杰居然都不知道, 完了委屈巴巴天南地北地扯了一通，满脸写满了要临时变卦拒绝合作。 　　那之后白岩好说歹说了半天, 答应了一定会帮西西里找到袭击他的凶手, 后者这才稍微平复了一些。平复的时候还顺带一脸轻蔑地看了杰一眼, 那表情总给杰一种就算最后凶手找着了, 西西里也未必会真的和他们继续合作的感觉。 　　“你别想走！”那轻蔑的一眼回想起来就让人觉得生气，愤怒的杰冲上前去，几乎整个人都扑向了林敬知，然后下一秒，他的手就被人横空握住了。 　　“谁---”杰下意识地想挣脱，与此同时，前面的林敬知也回过了头。 　　一辆悬浮车以脱缰野马的速度从楼上的高速公路处狂奔而下，在林敬知身后稳稳停住，然后啪嗒一声，打开了自己的大门。 　　“上车。”西德脸上的表情很淡，捏着杰手臂的力量却极其大，仿佛能将他整个手骨直接捏碎一般，疼痛感冲上大脑，杰整张脸涨的几乎通红，面上的表情从最早的不可思议，逐渐演变成了一种发自本能的畏惧。 　　对方灰蓝色的眼睛里黑压压成一片，杰嘴巴夸张地张开，半天没能成功挤出一个音符。 　　林敬知看了西德两眼后，沉默了一会，转身上了悬浮车。 　　车门关上，与此同时，白岩也后知后觉地从餐厅里追出，这边的动静已然引起了一小部分人的关注，白岩的神色看上去有些紧绷。 　　“元，元帅……”杰梗了好半天，手骨的剧烈疼痛让他仿佛被粘住的喉咙不得不发出了一丝颤抖的声音。 　　然而西德却根本就没看他，手上的一个巧劲，杰瞬间就被扯住的手臂上传来的一阵劲道给甩了出去，那力度大到杰几乎无法保持平衡，就这么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被西德捏住的那根手臂仿佛彻底碎了一般。 　　剧烈的疼痛连带着恐惧感一起冲上了杰的脑门，“人形兵器”的称号再次划过他的大脑，这是杰第一次这么清晰地意识到这四个字的恐怖之处。 　　那简直不像是人能使出的力度--- 　　“有误会。”匆匆赶来的白岩这时候才站在了西德面前，他目光不自在地扫了扫被动静吸引来的目光，抿紧了唇瓣，小声道，“我在和知情人谈情报关系，他突然受到了袭击，杰也是着急---” 　　西德没说话，他的身形比白岩要更高大一些，此时下颚微微扬起，轮廓分明的脸庞带着傲慢的弧度。 　　最早的时候，西德曾经因为他的长相在军校极其不受欢迎。联盟军校以武力为尊，花花公子的那一套在军校根本就用不上，不少墙头草当着面给西德功勋伯爵的爹几分面子，背地里各种脏话乱飙。 　　而当西德用拳头把十个嘴碎的家伙揍了一顿后，他这种冷眼的傲慢在众人眼中就再不是家族和金钱堆砌出来的了，而是他能力的象征。 　　这人在动起来的时候，比猛兽的速度还要快，下手的时候，力度甚至能生生砸烂金属器械，没有人想和西德对殴，但凡见识过他能力的人，再被他这种冷淡的目光看着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回想起他的力量。 　　那种力量早就化为了气场，盘旋在西德的身后，形成了一头巨大的野兽，在他目光冷淡下来的时候，从黑暗中走出，冲他面前的人露出暴戾的獠牙。 　　白岩不是当初被揍的十人之一，他享有过被西德单独揍一顿的vip待遇。此时正紧了拳头，在西德的目光下强行稳住了自己的心绪，“他不知道对方是林博士，如果冒犯了，我可以代替他道歉。” 　　说到这，白岩的目光落在了西德的身后，那里面是刚刚坐进去的林敬知，但他却看不见对方。因为悬浮车的周围早在林敬知坐进去之后，就直接调整为了不透明状态。 　　白岩抿了抿唇，有些不甘心道，“杰的嗅觉灵敏程度在军队内闻名，在与鼻灵兽媲美的项目里年年都是第一，如果他觉得味道正确，那么就算是林博士---” 　　白岩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嗤笑给打断了。 　　他脖颈一愣，就见面前的西德突然偏了偏脑袋，曲卷的黄灰色发丝从他的脸庞划过。 　　“你知道林敬知三个字怎么写吗？”西德问道。 　　白岩在西德冰冷的语调下浑身僵住，而后捏了捏拳头。 　　对方深邃的双眸入侵性实在太强，他下意识地想扭过头，从这种紧迫的威压感中获得一丝空间。然而对方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黑影里的巨兽一点点靠近，根本不给他回旋的余地，便将他所剩不多的安全空间悉数挤压到了零点--- 　　就在白岩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都被窒住，仿佛真的要被什么东西生生吞下时，那种深深的威压感又突然横空消失。 　　白岩双眸不自觉瞪大，周围小小的议论声传入耳廓，他猛然回神，野兽早已消失不见，留在他面前的，依旧是那个面无表情的西德。 　　悬浮车远去，只留下停在原地的白岩和倒在地上的杰，四周一头雾水的群众被白岩带来的人进行了驱逐。 　　倒在地上杰哆哆嗦嗦了半天，小声问道，“上，上将，元帅是什么意思啊？” 　　气息还有些急促的白岩冷冷地看着西德离去的方向，回想起林敬知和西德站在一起的模样，又看了看自己身后八百米开外吊儿郎当的西西里，眸光微微暗了暗，充满了不甘。 　　“上将？” 　　“意思是，”一直到悬浮车消失在视线内，白岩才收回目光，逐渐平稳下来的声音里几乎没有情绪，“你需要一个假期。” 　　“……啊？” 　　“很长的那种。” 　　· 　　悬浮车内，西德才刚一坐进来，就立刻接到了一个通讯，他竖起眉毛，一脸凶道，“不去，不知道，不干我事，我不是在停职吗去什么去，军部又不是没人，白岩不是挺能干的吗这种卖命的活儿他最喜欢了---” 　　对方气到直接挂断，西德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随手在光屏上一滑。 　　见状，林敬知轻轻地咳了一声。 　　“我打了这么长时间的仗了好不容易有个公然休假不随时待命的机会，这群人怎么就不能体谅体谅我七老八十只想追老婆的心，不然怎么说当兵就是卖身呢---” 　　林敬知看了眼窗外，又咳了一声。 　　“而且这个卖身契签地还忒不划算---你感冒了？”西德后知后觉地扭过头。 　　“……没有。”林敬知无奈地摇摇头，“军部有紧急事件？” 　　“没啊，就治疗中心那个，我军团那个监督老头子让我过去，”说着，西德洋洋得意地一勾唇角，宛若完成了人生的壮举，“我拒绝了。” 　　“……你现在不是带我去治疗中心？”林敬知一愣。 　　“是啊，”西德看了林敬知一眼，捕捉到对方一头雾水的表情，笑眯眯地解释道，“护送媳妇儿过去和以元帅的身份过去是不一样哒，前者是福利，后者就是忙死的命---” 　　林敬知：“……”恕他直言，这个区别他有点感受不到。 　　西德也没有强行要林敬知感受的意思，正在因为自己的抗命而为被打压多年的时光扬眉吐气。 　　车内安静了一会，林敬知面容有些不自然，突然低声问道，“不问我吗？” 　　停顿了一下后，又补了一句，“刚才的事情。” 　　西德愣了愣，回头看了一眼才想起来，“什么？那两个傻子的事？问你干嘛，这年头强行断案也要讲个证据好不好，狗鼻子一闻就算定案了，那联盟法可真是气得要从文字里活过来了---” 　　“如果是我呢？”林敬知打断了西德的话，“如果那个知情人真的是我弄晕的呢？” 　　他说完后，偏过了头，目光紧紧地落在西德的身上，透彻的黑色眼眸里带着几分探究，放在腿上的手不自觉握紧，注意力变得专注起来。 　　他想知道西德对这些的态度。 　　西德似乎没料到林敬知会这么问，愣了愣，一脸懵地说道，“在，在后面给你鼓个掌？” 　　……看他的态度就是错的。 　　林敬知停顿了好半天，无奈道，“你不会觉得奇怪吗？我为什么要去袭击白岩的知情人，有没有可能我的身份……不单纯之类的？” 　　“哦，你说这个。”西德顿了顿，然后看了眼窗外，在林敬知目光的注视下，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这么说吧，你之前问过我和白岩关系怎么样，我说过，不喜欢他所以一般。之所以不喜欢他，是因为他做事的时候第一标准永远是利益，这种想法无可厚非，甚至会被很多人奉为是成熟的标志，但我在生死线挣扎这么久，就觉得吧---” 　　“还是有点人情味的好。” 　　林敬知微微一顿，窗外的景色在西德的超高速驾驶下疯狂后退。 　　“再回答你的问题，如果你想从消散剂这方面动手脚，那整个联盟的应对辐射措施会立马瘫痪，而且还是不知不觉得那种，我一点也不怀疑你的专业能力，这是基本。” 　　“而介于这一年时间内消散剂没有瘫痪并且一直在往好的趋势走，所以我认为你立场存在问题的可能性并不大。那么在这个前提下出发，我不会非要你站在我这边，也不会非要你配合我的计划，你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行。当然，如果有朝一日你改变了自己的立场，真的做了什么背叛联盟的事情，我肯定会是第一个去抓你的人。”西德说道，深邃的眼眸注视着前方，里面满载的，是林敬知没有见过的东西。 　　“人弹性很大，光用是非对错衡量太难了。我刚刚问白岩，他知不知道林敬知三个字怎么写。” 　　林敬知扭头。 　　“他知不知道不重要，但被你救过的人，肯定是知道。”西德说着，撇过头冲林敬知一笑，“我不是说我军团里第一大队回来了？那群呆子一个小时前给我发的消息，说有礼物想送给林博士。” 第25章 　　首都星治疗中心。 　　充满了金属气息的长廊上, 照明灯忽闪，雾气漂浮在玻璃隔绝的空气中，伴随着压抑分子一同慢慢地弥漫开来。 　　“成，成功了吗？”呼叫器里传来了一丝不确定的声音。 　　监控室内，一名穿着军服的少将紧皱眉头, “已经把镇定剂的浓度加强了足足十倍，这要是还不成功的话---” 　　“砰！”一声力量十足的闷响打断了少将的说话声, 进而传入所有人的耳中。 　　只见原本空旷的金属长廊上, 浓浓的烟雾之中，一只又一只僵硬的手臂伸了出来, 狠狠地砸向了玻璃门。 　　“砰！砰砰---！” 　　“艹……”伴随着监控室内一阵倒吸气声, 少将重重地将拳头砸在了桌面上，目光阴沉地盯着光屏里, 那一个个在镇定烟雾中重新爬起来的狂热者, 良久, 目光一斜, 瞟到了另一块小光屏上。 　　不光他, 很多人在看见长廊上的情况之后, 都下意识地做了这个动作。 　　只见那块光屏里, 赫然显示着一个小小的储物间，在七零八落的杂物背后, 黄毛紧紧地把苏燕护在怀里, 两个人相互依偎蜷缩在角落。 　　而储物间往外, 则是一群没能成功被格挡门控制的“自由”狂热者, 十分钟前，这群狂热者还在追着黄毛和苏燕跑，当两人费尽力气冲进了储物间后，或许是气味的隔绝，让他们稍稍平静了一点，但--- 　　“再加两倍浓度---”看着几个离储物间越来越近的狂热者，少将咬了咬牙，低声说道。 　　“不行。”一道女声打断了他，是站在少将身后的弗利沙，她发丝和身上的衣衫都有些许凌乱，面色沉冷，“他们两身上的隔离工具抵挡不了更高的镇定剂浓度。” 　　十倍的镇定剂浓度已经足够让普通人死得透透的了，再加？绝对不行。 　　“后援呢？”看着护着苏燕躲在储物间里的黄毛，弗利沙紧抿双唇，她手臂上有两处渗血的伤口，此时此刻却完全无暇顾及。 　　“后援五分钟内肯定能抵达，”监控室内，有人回应道，“我们的人手除去第一次突破时受伤的那部分，剩下的配合后援应该能再进行一次突破行动。” 　　“可是这群狂热患者的身体热度比以往我见过的都要高，”一名中心负责的医生低声道，“过往我听过的，镇定剂浓度最高的案例也就是八倍，而且凑效。弗利沙提出的十倍已经完全超过我的认知了，可是还没有效果---” 　　医生的话越说到后面，房间内的空气就越发低沉。 　　弗利沙的手指捏着桌子的边缘，指尖微微发白。 　　这不光是那名医生所知的，狂热反应最剧烈的一批。哪怕是在科研院中心工作，专门负责研究这一块，且已经看遍了全联盟各式狂热患者案例的弗利沙，也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况。 　　半小时前，当第一个狂热患者脱离镇定剂药效，并从医疗舱中脱离而出后，整个治疗中心就陷入了暴风一般的恐惧中。 　　本来，治疗中心就因为两天前边疆送来过多的辐射患者而爆满，就连走廊上都被迫造了许许多多的临时隔离间，而在这样的地方，数十名狂热患者恢复自由状态，并且现在留守治疗中心的，有过辐射第一战线战斗经验的居然就只有少将一人！ 　　弗利沙在知道这个消息后脏话都快飚出来了。狂热症患者严重爆满的地方，居然不安排足够多有前线经验的士兵守？就算以前没出过镇定剂失效案例，军部连未雨绸缪都不考虑吗？ 　　“怎么回事？”新的通讯插入，波特的声音传来，看上去急急忙忙的，“林敬知那个小助手和小姑娘还没救出来？” 　　“没有。”弗利沙咬着牙看着光屏上，越来越接近储物间的几个狂热症患者，面色有些难看，“守着这的没有几个有辐射对抗经验的，这群狂热患者的武力值超乎预料，第一批进去强行抢救的士兵全部重伤出来，现在躺在伤员室里，后援还没有赶到---” 　　“不要后援。”波特那边窸窸窣窣的声音停下，他冷静道，“护卫队最高军职的谁？让他接线。” 　　弗利沙一顿，扭头看向身旁的人，“埃布尔少将？” 　　军部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军医享有的军衔，比普通军人都要高上一级，曾经在西德麾下待过的埃布尔立即站直了身体，“波特少将！” 　　“别等救援了，边疆军团第一大队押着法昂的人半小时前刚刚着陆首都星，拨军部内线让他们派人赶过去。” 　　埃布尔微微一愣，紧接着眸光闪了闪。 　　“别他娘的犹豫了！数据我看过，完全不处于过去认知范围内的狂热症，我在边疆看过的狂热者能当饭吃了，算不算升级版得等林博士确定，但就这情况，我告诉你军部来多少后援都没用，这不是纸上谈兵的事，没经验就是办不到！狂热患者发起病来什么样我比你清楚，几十个同时发就别幻想着大事化小了，让边疆军团和治疗中心配合一下，想办法先把人救出来---” 　　· 　　首都星上空，一艘深灰色的巨型航甲缓缓驶过，内里四处弥漫着呼声。 　　“咯吱---”一声。 　　“航向正常，天气正常，啥都正常，正在按西德元帅的吩咐进行浪费能源的绕路行动，不出意外十五分钟后咱们就能成功浪费完能源降落在军部了，所以---赶紧给我拨线下去，让那群猪滚起来！睡成这个狗样子回头肯定得被老头子们喷死---喂？啥，紧急拨线？” 　　航甲控制室内，一个四肢发达，军装穿的乱七八糟的男人一边和旁人说着，一边接起了通讯，两秒后，漫不经心的表情从他脸上一扫而空，面色逐渐沉下来。 　　“---情况汇报完毕，请求一大队尽快赶到支援！” 　　航甲某个休息室内，震耳欲聋的鸣笛声响起，几名士兵倏地睁开双眼。 　　“治疗中心出现五十名以上脱离镇定状态的狂热患者，两名待解救，一小孩一研究员，干活了干活了！咱们刚好就在附近，一分钟内给我麻溜滚下来集合！” 　　· 　　“十倍镇定剂无效？”在街道上飞驰的悬浮车内，林敬知眉头紧皱。 　　“对，而且黄毛他刚刚护着苏燕，被一名狂热患者打伤了后背，隔离工具也坏掉了……虽然在储物柜里找到了新的，但，我怀疑他可能已经无法配合我们的安排自主进行逃生了，在监控里一直没给我动作回应---”和波特、埃布尔对话的时候还算镇定的弗利沙，一听见林敬知的声音，就下意识地把埋在心里许久的担心说了出来。 　　“我们用治疗中心的隔离走廊将其中三十名进行了控制，十倍镇定剂也是对他们使用的，但是没用，走廊里还有二十多个自由的狂热患者，而镇定剂的浓度如果超过十倍，黄毛他们的隔离工具就承担不住了。这几个自由的之前还挺漫无目的的，现在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个都朝储物间的方向过去。” 　　“怎么办啊……”看着储物柜里抱着苏燕一动不动，连镜头都不看一眼的黄毛，再回响起之前在走廊上黄毛的隔离装置被狂热者扯断的刹那，弗利沙心焦到了极点，“我们联络了一大队，他们刚好就在附近，说三分钟内就能到，但到了怎么救还没有头绪，这群狂热患者的身体比我之前看见过的所有数据都要高，这扇门根本经不住他们闹，我怀疑不出五分钟---” 　　“治疗中心的医生在不在？”林敬知打断了她。 　　“……在。” 　　林敬知停顿了两秒，扭头看向西德，“你们大队的人---” 　　那头的西德也在听弗利沙给林敬知的汇报，闻言立刻接上了话，“谁接的线？” 　　那头的弗利沙：“盖伦中将？” 　　“没问题，耐操的很，尽管安排，多艰巨都行。”西德无情地卖得一手好盖伦，顺带给了林敬知一个放心的眼神。 　　林敬知一愣，没明白耐操的很是什么意思，停顿了半晌后，索性忽略：“我需要治疗中心的医生，足够专注地听我接下来说的话。” 　　监控室内，一名看上去年龄最长的医生当即站了出来，“林博士您说。” 　　“狂热症和普通病症不同，在边疆的时候军医就提出过个体差异非常明显，而为了在保证狂热患者性命的情况下让他们沉睡的时间更长，所以每一个狂热者的镇定剂都是医生特别进行过编排，并且有做详细记录的。” 　　“没错，我们中心从医生到护士还有一些志愿者，这两天已经将这数百名狂热患者的镇定剂记录全部所有交接完毕了。”年迈的声音里带着属于医生的沉稳。 　　“我需要您，从这些记录里挑选出一个人。”林敬知说道。 第26章 　　“这个人的脑域狂热反应远远大于身体的狂热反应, 不需要太高浓度镇定剂就能保证身体的睡眠，但大脑的活跃程度却总是难以压制。待在他身边的其他狂热患者很容易受到他的影响，并且直接降低镇定剂的有效时间，所以你们不得不对他进行隔离，当做特殊个体继续观察---” 　　医生双眸当即一亮, “有！这种的在我们中心有两个！都进行了隔离！” 　　“在他们两个中，挑出大脑活跃程度高的那个, 然后, 请帮我转接盖伦中将。” 　　林敬知说完这句话后，手心在膝盖上微微蹭了蹭, 目光专注, 在脑海中为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做假设模型，企图想到能规避所有风险的方案。 　　悬浮车还在路上高速飞驰, 在林敬知蹭第三遍的时候, 西德伸手握住了他, “别着急。” 　　微凉的手被人握住, 一股炽热的温度顺道传来, 林敬知转过头去, 就看见西德的眼睛平视前方, “士兵在上战场的那一刻就做好了随时为联盟牺牲的准备，如果他现在醒着, 会向你敬礼的。” 　　· 　　盖伦, 中将, 西德麾下军团第一大队队长, 长相随爹妈，嘴皮随上司，说三分钟内到，两分二十秒就带着一队人马站在了监控室内，右脚踏进门的时候，林敬知刚好说完“请帮我转接盖伦中将”。 　　盖伦当时还没反应过来，紧接着西德下一句话就直接把他雷了个外焦内嫩：“……卧槽？元帅？这么娘唧唧的话咋都能说的出口，赶紧呸呸呸，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哄小情儿呢---” 　　林敬知坐在悬浮车内偏了偏脑袋，“娘唧唧？” 　　西德意义不明地冷笑一声，伸手拍了拍林敬知，“别搭理他，说正事。” 　　“博士！两名辐射患者中脑域活跃度比较高的找到了找到了！”医生的声音插了进来，“现在就把资料传过去！” 　　“啥资料啊？”盖伦扫了眼医生，目光又落在监控光屏上，“人在储藏间里？还是个死角？乖乖，这狂热者挺欢的啊---” 　　“力量也是现有案例之最，”身旁的埃尔文少将补充道，“十倍浓度的镇定剂都没有用，我们第一时间进行的疏散行动也没有完全成功，且受伤人员数量颇大。这两位中的研究员罗伯特存在被感染可能，小孩的情况也比较危险，通过传声器呼叫他们都没有获得回应，如果直接强硬突破的话，就必须做好和二十多名狂热患者正面冲突的准备。” 　　盖伦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问埃尔文要了一份治疗中心的分布图，扭头朝身后的方向喊道，“人呢？给我带上来。” 　　监控室内的人面面相觑，林敬知打开了资料，西德的眉毛挑了挑。 　　两秒后，由最后两位士兵并排押送上来了一名身形消瘦到几乎皮包骨的男人，盖伦一把把他扯到自己面前，声音冷淡：“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法昂独立研究室的什么狗屁主任，昆特。” 　　昆特两个字一出来，监控室内的人便齐齐变了脸色。 　　原因无他，实在是昆特这个名字太过有名。 　　他是法昂的中枢干部之一，在法昂内部享有除了首领诺克以外的最高地位，究其原因，矿物辐射的最初发现和使用，就是他提出并主持研究的。对联盟而言，他被活着押回的意义从根本上来说甚至要大于法昂的首领诺克。 　　之前都说第一大队是运输法昂研究文件回首都星，现在想想恐怕都是障眼法，这位昆特，大概才是真正值得西德麾下军团战斗力最强的第一大队亲自押送的人物。 　　竟然就这么直接带过来了--- 　　监控室内几个稍微了解点内情的人心下都忍不住有些打鼓。 　　悬浮车内的西德勾了勾唇角，慢声道：“骂可得自己挨。” 　　盖伦嘿嘿一笑，回了句“知道”，就想把昆特往前推，然而这时，那头的西德又补了一句，“不过今天他的作用不大，你行动的时候记得让人看好了。” 　　“……哈？”盖伦推人的动作一顿，“为啥不大，虽然我烦他，但这种事他应对起来，能力应该还，还看得过去吧？” 　　西德不答，扭头看向自己身侧，正在翻阅厚厚一沓资料的林敬知。盯着看了一会后，目光都忍不住变软了下来。后者哪怕是坐在高端悬浮车的软椅上，坐姿都依旧是挺拔的，额前细碎的短发下，是一双极其认真的眼神。 　　“他可以。”两秒后，在西德的注视下，林敬知阅读完资料的关键部分，抬起头，“盖伦中将还在吗？” 　　“……在？”盖伦听着终端里突然传出来的，有些清冷陌生的声音，面露好奇，“你哪位？” 　　见林敬知一脸想直接说计划，却生生被这句话打断而皱起眉头的样子，西德伸手在感应玻璃上将治疗中心分布图打开，直接替他回了句：“听着就是了，屁话那么多。” 　　“哦，哦……”盖伦眨了眨眼睛。 　　· 　　光屏时时刻刻监控的走廊上，自由狂热者们正在一点点地朝储物间的方向前进。 　　从他们缓慢的行动来看，储物间对他们的牵引力应该还是比较淡的。 　　但淡，并不意味着不存在，他们面向储物间的方向毕竟至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光这一点，就足以证明那地方对他们的吸引是实际存在且没有消失过的。 　　距离储物间最短的狂热者前脚刚刚踏进了五米范围圈内，后脚走廊的四壁上就突然喷出了一片薄雾，这种薄雾的形态和起初喷洒出来的镇定剂有些许相同，但却比镇定剂的要轻薄许多，不过，依旧没有对狂热者们造成一丝一毫的影响。 　　他们只是抬起头四处转了转脑袋而已，然后就继续朝储物间的方向走去。 　　“……这，这是兴奋剂的配方吧？能有用吗？生效之后他们动作会不会更快啊？”监控室内传来了质疑声，有人按住了他。 　　紧接着，穿着特殊防护服的盖伦就出现在了光屏内，从监控上来看，他的位置距离那群蠢蠢欲动向储物间挪过去的狂热者们不足十米。 　　“一组已就位，重复一遍，一组已就位，收到请回复。”呼叫器里传来的声音。 　　盖伦靠在了墙壁上，“收到，二组也就位了，储物间里还没反应？” 　　“刚刚又用传声器喊了一次，确定里面能听见，但是他们都没反应。”弗利沙接上。 　　“啧，那就真只能强来了。” 　　盖伦说完后，看了眼面前近十位狂热症患者。 　　进来之前，弗利沙给他们看了几个视频，很短，但足够让盖伦心里有个数，这和他过去在边疆制服过的显然不同，一旦对方产生了杀意，力量和速度都是无与伦比，且超越常人数倍的。 　　但是……视频内某一个狂热者，在刹那间一掌打碎了一块阻挡玻璃时，那力量运气的弧度，莫名让盖伦想起了他的顶头上司西德。 　　没人知道西德为什么会有那么快的速度、那么强悍的力量，但可以确定的是，那名狂热者一掌下去……力量没有西德大。 　　平时在体能室经常没事就爱和元帅对几招的盖伦，由此对这次任务的成功率很有信心。 　　指骨发出声响，盖伦眯了眯眼睛，“我数三二一，直接行动，在他们全部离开之前说好的A点之后，监控室配合打开储物间的门。” 　　“收到！” 　　盖伦往前摸进了两米，停顿了片刻后，“三---” 　　最尾部的一名狂热者已经发现了他，正扭过头来盯着他的方向看。但不清晰的思维却不足以让那名狂热者进行瞬间判断，盖伦眯起了眼睛，“二---” 　　“一。” 　　伴随着最后一声口令落下，距离储物间足足五十米外的走廊上，三名推着医疗舱的士兵，将医疗舱最上面的光感玻璃打开，面色警惕地盯着走廊的另一端。 　　而在光感玻璃被打开的一刹那，原本还在储物间门口的几位狂热者便瞬间僵硬了身体。 　　从监控里来看，走廊上明明没有出现任何变化，但那二十几名狂热者走向储藏间的脚步却通通就这么停了下来。他们在原地僵硬了足足五秒，而后，一个个头颅开始左右扭曲地晃动，贪婪和沉醉的表情出现在他们的脸上。 　　又过三秒，其中一名狂热患者以迅雷不及耳的速度径直冲了出去！ 　　“老天！”监控室内的医生瞪大了双眼，这速度和他接近储物间的速度简直判若两人！只有受了极端刺激的狂热者才能爆发成这样！而且这个速度，即便是五十米外，恐怕也--- 　　盖伦明显也意识到了这点，他在最后一名狂热者离开的刹那冲向储物间，“别管A点了，直接开开开！” 　　等待多时的弗利沙一把按下开门键。 　　盖伦是个大块头，速度不若西德那么快，但力度却超越了正常人好几个档次，黄毛和小姑娘对他来说不算事，哪怕后两者都没有配合他的意识，盖伦也轻易地将人扛在了身上，然后迈开腿就向指定的安全点跑去。 　　在他扛起黄毛的一瞬间，弗利沙猛地松了一口气，可这口气还没来得及松完，余光瞟到了另一块光屏后，呼吸又是一窒，“不对！” 　　“他们已经到这个位置了？！”其他人也注意到了光屏上的变化。 　　“这，这和预估的时间不一样，他们的速度也太快了吧！”五十米，且带了好几个弯道的长廊，中间他们还降下了数道阻挡门进行拖延，然而这一切对那群狂热者来说简直形同虚设！ 　　盖伦冲进区区八米的储物间并把两人扛在肩上掉头就跑的时间，那群狂热者竟然已经打碎了四道阻挡门，不要命似的朝被打开了的医疗舱狂奔而去！只剩下十米的距离就能到医疗舱的位置了！ 　　这到底是受了什么样的刺激--- 　　监控室内的昆特，在刚刚林敬知说计划的时候还默不作声，这会儿却发出了桀桀怪笑，目光里带着轻蔑。 　　“艹！”猜到发生了什么的盖伦猛地加快了速度，飞快把黄毛和苏燕放在了指定的安全点，完事后转过身就朝一组的方向狂奔而去。 　　“说过了，没用的。”看着一组那三名士兵飞快地想把医疗舱往另一个方向运，以及弗利沙不停指挥路径并企图降下更多阻隔门，昆特冷笑道，“你们以为他们的进化值还在你们控制的范围内吗？刚刚那个出方案的是谁我不知道，我还以为他知道的不少呢……但现在看来，也就这样了，没想到联盟对辐射的研究竟然才只到这个地步，他那个方案，就是让你们的士兵去送死---” 　　伴随着昆特的说话声，那群狂热患者已然冲到了推着医疗舱狂奔的三名士兵身后！ 　　“二组营救成功！关上医疗舱！”其中一名一边跑一边吼道，“从B出口走！那一代试验区多！医疗舱一过B出口立马降下所有阻挡门，不用管我，能降多少降多少！拖延时间直接往楼下跑！” 　　话音落地，那名士兵就猛地最后推了医疗舱最后一把，然后借着推力浑身一个翻转，一脚踩到了斜面的墙上，进而拽到了走廊高处的栏杆，从衣服后面利索地抽出了一把闪着银光的武器，随后想也不想地朝迎头的那名狂热者腿上狠狠地劈去。 　　“对不住了兄弟。”力量十足的一道攻击下去，伴随着嘎吱的骨碎声，狂热者应声倒下，那名士兵一秒不停，继续向第二名第三名狂热患者扑去。 　　长期的战斗经验让他浑身上下都绑满了警铃，在和力大无穷的狂热患者对拼下，思路清晰和本能，成为了他最好的武器，半分钟的时间，他便放倒了足足四位狂热患者。动作之快让监控室内的人纷纷看到了一丝希望，就连弗利沙都犹豫地将降下的一块阻隔门重新打开，企图在这名士兵抽身而出时，给予他一些助力。 　　“想太美。”昆特嗤笑一声。 　　下一秒，监控室内便有人惊叫了起来，“后面！后面！” 　　破空声从脑后传来，膝盖落地，正准备扑向第五名狂热者的士兵猛地睁大了双眼，在那一刹那凭借超然的预判，脑袋猛力往旁边一撇，身后那重重的一击生生劈在了他的肩膀处！骨裂的声音刺入耳膜！ 　　“怎么会这样！”一名医生发出了不可置信的声音，“刚刚那个力量的金属撞击足以将腿骨击碎，就算狂热者无法被痛觉刺激，也不可能再站起来才对，怎么会这样---！” 　　见状，昆特轻笑一声。 　　肩颈处被足以击碎阻挡门的一拳生生击中，剧烈的疼痛感袭上了那名士兵的脑膜，他整张脸涨得通红，看着身前身后双双夹击的两个狂热者，猛然发出一声暴呵，“啊---！”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身后那名狂热者，机械般地举起手就要进行第二次袭击的时候，士兵往前一冲，抱住前一位狂热者的腰，冲力让对方的上半身不得不弯曲下来，刚好挡在了他的身体之上，然后在那一拳落下的一刹那，士兵一个翻身，滚到了走廊的角落。 　　“撑住---！”盖伦的声音传来，“五秒内肯定到，想办法撑住！” 　　“……不行。”角落里的士兵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在地上尝试地撑了撑，然而一阵疼痛感却阻止了他的动作，“他绝对不止打碎了我的肩骨，力气太大了……肋骨和内脏恐怕都受到了波及，我，根本就用不上力---” 　　太疼了，他算是知道为什么视频里那些护卫队的人一个个就像塑料假人一样，在这群狂热者面前三秒都撑不到就通通重伤躺出去，一拳一个真不是盖的，哪怕是他这种边疆军，就算能凭借经验放倒再多的狂热者，只要一个不慎被击中，照样要完蛋。 　　“中将，千万别被他打中，一次，一次都不行。”打伤士兵的狂热者，对前者动静的捕捉并不敏锐，第二拳砸中另一名狂热者后，歪了歪脑袋，在原地停了很久之后，那双眼睛才僵硬地扭向走廊的角落。 　　士兵用力地眨了眨眼睛，眼前的景象依旧是一片重影，连腿都使不上力，他嗤笑了一声，“我还没被谁一拳打成这样过---” 　　他话音未落，总算看见了他的狂热者便露出了一丝狰狞的表情，快步向他的方向冲来，士兵看着对方身上和他相差无几的军服，捏紧了拳头。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那狂热者冲到他面前，一只脚已经抬起，就要狠狠踩下去的一瞬间，他的余光猛然捕捉到了一个人影！ 　　那人影光速闪现，一个手刀快狠准地劈向了冲到士兵面前的那名狂热者脖颈上，力度奇大无比，生生将狂热者的脖子打出了一个扭曲的弧度，但却出乎意料的凑效！ 　　在那名狂热者应声倒下的一瞬间，走廊另一头的盖伦狂奔而至，二话不说就把那名士兵架在了身上。 　　“走。”西德冷声说道，他身后的盖伦闻言一咬牙，一步不留，架着人就朝另一个出口跑去。 　　“元帅……”监控室内，认出了那个身影的人小声叫道，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目光里露出了一丝期盼。 　　西德，联盟史上最年轻的元帅，军校理论课堂永远的吊车尾，指挥以让人捉摸不定却每次都刚好能卡中要点而出名。 　　但他能在法昂和联盟战争一触即发之际，在联盟因为星际海盗们的辐射武器而节节败退之际，以0反对票之势登上元帅的座位，靠的却不是这些，而是一个无比简单粗暴的理由，强。 　　力量速度判断力全部都让他看上去根本不像个正常人，强悍的实力足以让所有敌人闻风丧胆，哪怕是最猖狂的海盗全部聚集在一起，都没有以肉身和西德对打的勇气。 　　这些传闻，即便是没在前线待过的人，都略有耳闻，但也只是略有耳闻而已，一直到今天，他们真正亲眼见识到了，西德为什么能被称之为超时代的人形兵器。 　　二十多名狂热患者，一拳能够砸烂阻挡门，能够生生劈坏一具久经沙场身体的力量，以及痛觉全失的身体，以他们的见解，就好像一个巨人一般，让人望而生畏，连出手的勇气都没有。 　　然而在西德面前，这群狂热者却什么都不是。 　　这人在走廊上，就好像将自己的身体化为了一道最锋利的匕首一般，穿梭在二十多名狂热患者中间，每一击的位置和力量都被他掐的恰到好处，整个走廊的任何一面墙壁和任何一个人身上都能成为他的借力点，浑身上下一丁点破绽都没有。 　　风是他的武器，空气也是他的武器，这里几乎成为了一个屠宰场，而西德就是那把刀，所到之处，没有人能重新站起来。 　　“……”昆特瞪大眼睛努力捕捉着光屏里西德的动作，那张脸越看越红，就好像孩子看到了自己最喜欢的玩具一般，口中不住地喃喃，“太完美了，太完美了，真是太完美了---” 　　“啊---！”一声尖叫打断了昆特的喃喃，只见一名女护士直直地指着光屏的一角，捂唇大喊道，“这，这里怎么会出现狂热者！” 第27章 　　女护士尖叫指着的, 是盖伦放下苏燕和黄毛的地方。 　　那个地方是他们在开始计划前就已经提前确认过的安全点，左右有数十道阻隔门可以降下，再加上距离储物间其实颇远，且和医疗舱的逃走方向是截然相反的，所以理论上根本不可能会有狂热者出现才对。 　　然而--- 　　“真的有啊, 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屏蔽区的墙壁被打碎了？那边三十多个狂热者出来了？！警报为什么没有响？！” 　　“不是，那种隔离门虽然比阻挡门厚点, 但也一样没有警报, 否则从刚刚开始监控室内恐怕警报声就断不了，可是他们跑出来了为什么会向安全点去？是嗅到了味道还是---” 　　“靠！是不是医疗舱！是不是从屏蔽区通往医疗舱的方向, 必须经过这个安全点啊？！” 　　走廊上的西德听见终端处断断续续传来的喊声, 抿紧了唇，手下的速度加快了足足一倍。 　　“能不能叫醒他们？安全点这个位置旁边有个门, 那门再往外走一点就是光梯了, 能直接通往楼下的, 他们能不能过去---” 　　“晕这么久了能醒早醒了！现在说有什么用！”弗利沙咬了咬下唇, 愤怒地打断了那人的说话声, 完事后用力瞟了治疗中心分布图一眼, 转身就朝监控室外跑去。 　　“弗利沙？！”有人惊叫道。 　　“她要过去吗？不是, 从监控室这边赶过去来不及啊，一会别连她一起---” 　　“看好监控室看好昆特, 给他们放阻挡门接应！”埃布尔少将下达命令后转身也跟着弗利沙朝外跑去。 　　“安全点被袭击了？”冲进来的盖伦一把将受伤的士兵放在了监控室外, 看了眼光屏上的景象, 狠狠地啧了一声, 脚步不顿地向外继续奔出去，速度飞快越过了弗利沙。 　　“正在往安全点赶！”两名士兵的声音同样在传声器内响起。 　　话音落地的一刹那，被二十多个人缠住的西德也结束了战局，强行把最后一个人甩在地上，转身朝安全点的方向跑去，光屏板上瞬间到处都是飞驰的人影，然而--- 　　“不行，来不及啊！” 　　“就，就五扇门了，而且这五扇还不是特质的，打碎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他们到底是被什么吸引了啊！医疗舱的玻璃不是已经关上了吗！？” 　　“四扇了---！” 　　“三扇---！” 　　就在监控室内尖叫声此起彼伏，并且因为狂热者越来越靠近安全点而陷入极端绝望之际，光屏上，那扇被所有人报以希望的，可以通往光梯的门，突然被人从另一边打开了。 　　没错，是从另一边打开的。 　　而从里面走进来的，是穿着白衬衣的林敬知。 　　只见他快步从那扇门里走出，在三十多名狂热患者的面前，目不斜视地走进那间房间，将苏燕抱到了门的另一边，之后，又默默地返回，在把黄毛架起来和抱起来之间，沉默地选择了抓起他肩膀上的衣服，然后，开始往门的方向拖。 　　“……林，林博士？”这一幕出现的简直猝不及防，生生卡住了监控室内所有人的咽喉。 　　这三个字断断续续的蹦出，让奔跑中的西德呼吸一窒。 　　“这，这样行得通吗？”有人小声问道。 　　被他问的人面色有些扭曲，毕竟不管行不行得通，和看上去面目狰狞的狂热者对比起来，不紧不慢拖着人的林敬知画风都相当的怪异啊！ 　　“为什么不把人架起来？” 　　“哪管的了那么多，不过我看这样好像，好像也行得通？都快到门里面了……林，林博士再拖快一点---” 　　“加，加油？” 　　安全点内的林敬知皱了皱眉头，薄唇紧抿。 　　黄毛身高189，比他高10厘米，林敬知在架人方面没有经验，单纯觉得自己架起高那么多的黄毛会很吃力，所以选择了拖。然而这个选择显然也是有点问题的，因为当林敬知动手的那一刻才知道，黄毛至少比他重三十斤以上。 　　这就是吃真实食物的魔力吗？ 　　林敬知皱了皱眉头，他已经很努力地在拖黄毛了，然而身体实在是有点力不从心，余光瞟了眼距离他只剩下两道组隔板的狂热者，并且感应了一下四面八方的监控，抿了抿唇。 　　他用半秒钟的时间，一边拖，一边在脑海中搜刮了一下自己看过的所有影视剧和书，还有剧本，企图找到和他此时此刻处境差不多的桥段来进行艺术领域的学习，然而---几乎没有。 　　唯一一个比较像的，是末世逃难片里抱着老婆从怪物口中踉跄狂奔的男主角，林敬知回忆着那个片段，在脑海中测量了一下那个男主角扭曲表情的弧度，然后尝试性地张了张自己的嘴巴。 　　……不行，表情里最关键的位置都学不会，他没有法令纹，嘴巴好像也张不了那么大，一点演戏的天赋都没有。 　　“砰---”的一声，倒数第二道防护门也被人砸开了，终端处传来了各式各样的惊呼，林敬知皱起了眉头。再次用力地把黄毛拖了几厘米。 　　---这件事情结束之后，他一定要多去看一点影视剧来学习，自从西德回来后，他面对的，需要临场发挥情况的频率就骤然增加，光靠他以前看过的那些已经不够用了。 　　“砰！”最后一声巨响在林敬知已经准备罗列影视剧名单的时候，在他耳边炸开。 　　三十多名面目狰狞，带着风的狂热者席卷而至，一个个眼睛都是绿的，喉咙里挤出了奇形怪状的叫吼声，冲着林敬知的方向就直直扑去。 　　行了，拖不进去。林敬知沮丧地看了眼自己身后半米的门，然后又垂死挣扎地张了张嘴，发现那个弧度好像还是达不到。 　　拖不进去，资源不够，嘴巴还没有演戏的天赋，对天要亡我这四个字头一次升起了强烈共鸣感的林敬知走投无路，只能抬起头来，扫了那群狂热者一眼。 　　与此同时，一只蓝色的小鸟在虚空中，从他身后旋转飞起，两长一短的尾羽后面散发出淡淡的光芒，一股无法用肉眼捕捉的波频于是在空气中散开来。 　　下一秒，三十多名狂热者便齐齐僵在了原地。 　　那场景在监控室看来简直戏剧，刚刚还在张牙舞爪朝着林敬知他们跑来的狂热者，刚刚还勾起了他们齐刷刷恐惧感的狂热者，在一瞬间就好像被人按了暂停键一般！倘若不是监控里被林敬知拖着的黄毛还在一截截地往门里挪，他们简直要怀疑是不是光屏出现了故障！ 　　半分钟，伴随着黄毛最后一截脚在光屏内消失，以及紧接着的嘎吱一声，林敬知关上了门。 　　“怎，怎么会这样？”这时候的监控室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刚刚发生了什么？” 　　“林博士干了什么，怎么，怎么那群狂热者就突然停下来了？” 　　这会儿，不光监控室内的其他人惊讶，就连昆特都几乎要把自己整张脸怼在光屏上了，满脸震惊，“不可能啊，这，这不可能，他怎么会，他怎么能---” 　　伴随着昆特的喃喃声，西德赶到了楼梯间。 　　盖伦的出发点比西德更近，所以抵达的也要更早一些，他本来刚到，就想直接冲上去帮林敬知扯回黄毛的，但却被当时所有狂热者停下的场景生生给震住了，别说动作，连话都说不出来，一直僵在原地。 　　同样看到了这一段尾巴的西德却没有丝毫停顿，直接飞奔上前，确定门确实锁好了之后，在有些微喘的林敬知面前停下，反复确认了一下他身上没有伤口之后，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我不是让你在楼下等我---！”忍了又忍，西德还是没忍住吼出了声。 　　“……我听到阻挡门被打碎了，阻挡门被打碎，按路线走，黄毛这边会有危险的。”林敬知胸前起伏了两下，停下排列影视剧名单的大脑，低声说道。 　　“那不还有我呢！你不信我吗！三十多个狂热者，你就这么冲上来，万一不小心被摸伤了抓伤了怎么办！你考虑一下我的心情---！” 　　西德被刚刚那个场景刺激的不轻，仿佛勾起了内心深处的什么恐惧一般，根本无法克制住自己向外喷火的气势。 　　林敬知被西德的大嗓门吼得皱起了眉头，“我……” 　　他确定自己不会被这区区三十个狂热者弄伤，摆在他面前的难题其实另有其他，但他不知道要怎么说，这表达起来有点为难他了。 　　楼梯间内的气氛一时沉寂了两秒。 　　那头的西德在走廊的暗光下，注视着林敬知。看着他有些发白的脸，以及那双通透的瞳孔，稍有躲闪的目光，满腔怒气登时就有些发不出来了，不光如此，同一时间，心里甚至还隐隐升起了点内疚。 　　那么大声干蛋啊，吓着了怎么办吧？ 　　哽了半天，看着不自在的林敬知，西德差点没忍住打爆半分钟前自己的脑袋，绞尽脑汁地想让林敬知从刚刚可怕的回忆中走出来。 　　终于，他在脑汁里捞起了曾经跟波特一起，偶然看见过的一部大妈剧。眼前一亮，声情并茂地现学现卖，发出的声音粗犷似水，委屈巴巴，“就算，就算你不想考虑我的心情，也考虑考虑咱孩子的心情吧，好不好？嗯？” 　　还在为难要怎么表达自己心中所想的林敬知：“……？” 第28章 　　门的另一边, 狂热者们似乎从空气冰冻的状态中缓过来了，正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思考什么样的哲学问题。 　　站在监控室里坐了一天过山车的众人，俨然也有点想加入思考哲学问题讨论组的意思。 　　隔着一扇门的林敬知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什么，没搭理西德, 默默抱起苏燕，转身快步往前走。 　　走到下两节楼梯后, 终于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被人占了便宜的林敬知：“我们没有孩子。” 　　西德皱起眉头, 把他怀里的苏燕抱过来，余光扫了扫下巴脱臼的盖伦一眼, 又扫了扫黄毛, “总会有的。” 　　林敬知停顿了片刻，总觉得自己好像又被占了一次便宜, 冷静地反问, 企图扳回一城, “你生吗？” 　　却不料这三个字一出口, 西德的嘴角就大大地勾了起来, “我生你认吗？” 　　一句话, 瞬间把勤勤恳恳经过他准备接黄毛的盖伦雷的一个脚步不稳, 差点摔地上去。 　　……这不是他认识的元帅。 　　不光盖伦，通过终端把楼梯处的声音接收了个干净的监控室内也是一片惨不忍睹的表情。 　　……这也不是他们认识的元帅。 　　认识这个元帅的林敬知扫了西德两腿中间一眼, “你不具备这个功能。” 　　“啧, ”西德小声道, “隔着裤子这种事怎么好判断, 万一我体质特殊呢，这样，咱两找个时间，我---” 　　“不看。”林敬知以惊人的预判力将西德的厚脸皮拍碎，旋即扬长而去，一秒都不停留的那种，绝情满分。 　　· 　　“……我感觉我刚刚好像吃了一个天大的瓜。”在监控室内宛若劫后余生的护士小声逼逼道。 　　“……我也感觉，他们怎么会牵扯到一块的，而且感觉元帅对博士……好不一样啊。” 　　“这，这瓜也太大了，林博士以前是这种会开玩笑的性格吗？还是他们两关系真的挺特殊？” 　　“不是。”开着终端在走廊喘气的弗利沙冷冷打断了那人的猜测，脸上流露出了来自娘家人的嫌弃。 　　走廊内，盖伦轻松撸起黄毛，三步两步跟上被林敬知甩在身后的西德，张开了自己被雷到合拢了快半年的嗓子，“元帅。” 　　西德兴致缺缺地扫了他一眼，思绪还停留在企图脱裤子被阻的事情上，表情看上去十分的阴郁。 　　“这，这就是林敬知博士啊？”盖伦扫了眼林敬知的背影，眨了眨眼睛，五大三粗的脸上露出了可疑的红晕。 　　情敌信号灯一秒响起，西德冷脸：“滚。” 　　“我，我给他准备了个老浪漫的礼物……”盖伦单手架着黄毛，单手摸了摸脑袋又摸了摸脖子，简直无处安放。 　　“呵，”西德冷笑，“一会就给你砸了。” 　　“那可不成，我花了老大功夫了，”盖伦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必须亲自送到林博士面前才行，指不定还能要个签名啥的，兄弟们也准备了，这是心意，咱们边疆打仗那段时间那么苦，要不是林博士，我这会儿可能早没了---” 　　盖伦在旁边絮絮叨叨地阐述着他对林敬知的各种念想，以表满心迷弟之情。西德听了简直牙痒痒，并且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些呆子们的礼物之举一点都不好玩儿，一个盖伦他都受不了，那么多人一起，那霸王龙就真的要喷火了，可偏偏这事儿他早先还嘴快直接告诉了林敬知--- 　　烦人。 　　不耐烦甩尾巴的霸王龙往前快走了两步，迷弟之情还没表达完的盖伦连忙跟上，“不是，元帅，你和林博士啥关系啊到底？刚刚那场景你看见没？特牛逼。” 　　“关你屁事。”不高兴的西德嘴里就没几个好词。 　　盖伦有些懵了，“不是，元帅你咋这样呢……等等，这，这不会就是之前波特发在朋友圈里的那个短视频吧，你，你变螃蟹粘着的那个？” 　　西德不想搭理他。 　　“元帅，万年铁树开枝花不容易啊。”盖伦突然猛地往前凑，“刚刚那招啥原理我不知道，但真的可牛逼了，我觉得你不然再努力努力，争取把人抱回咱们军团，边疆二军天天嘲讽我们没主帅夫人坐镇---” 　　“这个---”哗啦一声，霸王龙不耐烦的尾巴瞬间软在了地板上，宛若找到了同僚一般，挑了挑眉，一只手搭上了盖伦，“好说好说。” 　　· 　　林敬知甩开背后两人，径直走向了监控室的方向，看见弗利沙的那一刻就道，“黄毛和苏燕---”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发现室内好像有点过于安静了，这种安静，再配合着全部都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以及一张张欲言又止不知道该从刚刚那么多劲爆画面挑出哪一个进行询问的脸，显得有那么一丁点怪异。 　　林敬知一皱眉头，决定忽略这种怪异，“黄毛和苏燕各需要一个医疗舱，请尽快准备，然后直接送回科研院。” 　　一句话，瞬间把监控室内奇怪的气氛给打破了。 　　“严重吗？”弗利沙第一个反应过来。 　　林敬知回想起了一下刚刚在两人身上感觉到的气息，“苏燕没问题，黄毛可能有点轻度感染，但不严重，帮他准备一下2级消散剂。” 　　弗利沙一愣，悬了半天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直直地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伸手在胸口顺了顺。 　　四下的其他人，在长期的过山车中，也总算是因为林敬知这句话，找到了个落地点。 　　“你，你就是林敬知？”突然，低落的人群中传来了一个尖锐的声音，只见昆特快走两步，看上去神情极其激动，一把就要拉住林敬知的手。 　　然而后者却极其警觉地把手挪开了，碰都没让他碰到，顺带皱起了眉头。 　　“你就是林敬知，你就是林敬知……”昆特几乎整个人都抖了，丝毫不在意自己落空的动作，满脸发光，“怪不得，怪不得那三个人的情况能稳定下来，我就说联盟针剂不可能做到那种程度，原来是因为你，原来是因为你，你是怎么---” 　　林敬知看了昆特一眼，似乎在思考要怎么回答面前这个只差原地转圈的人，然而目光落在他双手的手铐上后，表情瞬间了然。 　　---不是自己人啊。 　　那就没必要浪费时间了。 　　于是林敬知径直绕过了昆特，走向监控室的中间，冷声道，“现在，把狂热者群周围的隔离门尽可能降下，根据刚刚治疗中心医生给我的数据卡，我确定，这一批狂热者的状态已经超过了我们之前知道的所有，可以被立为是进化版，降下隔离门后，我以消散剂小组内一级研究员的身份，允许你们破格使用二十倍浓度的镇定剂，请做好前后防护措施，杜绝让普通人或者其他患者接受到这种浓度的镇定剂的一切可能---” 　　身后的昆特看着林敬知，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对方说的话，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双手紧紧地交缠在一起，在背后上上下下地看着林敬知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面上的表情简直兴奋到了一定程度，连呼吸都开始变得急促起来，看上去简直恨不得整个人往林敬知身上扑一样！ 　　---没扑成功。 　　因为就在昆特控制不住自己，已经往前走了两步时，一个身影突然横在了他面前。 　　“什么玩意怎么还留在这？”西德踏进了监控室，径直挡在了林敬知身后，皱起眉头看了昆特一眼，“带出去带出去，辣眼睛，盖伦？直接给我送军部去交差！” 　　“不不不西德元帅，你给我个机会，我，我，我---”昆特说到这，在兴奋的状态下吃力地咽了口唾沫，“我就想和林博士单独相处一下---” 　　“……”西德眯了眯眼睛，随手抄了个东西把昆特顶到了半米开外，“独处个蛋？活着不好吗？你就这么向往死亡？” 　　“不是！”昆特一双眼睛闪闪发光地盯着林敬知，“西德元帅，你就让我和他处处，处处，我，我给他打下手都行，我什么都愿意说，法昂的一切情报我都能告诉你，绝对知无不言，知无不言！你下属之前问我的，联盟的其他事我也能说！我都能说！你让我和他处处吧，我就想看看他，近距离看看他---” 　　昆特整个人都颤栗地抖起来了，完全没看见西德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就在这时，那头安排事情的林敬知刚好回过了头，“我不要。” 　　昆特：“？” 　　西德：“？” 　　“打下手和独处，”林敬知摇头，“都不要。” 　　昆特：“……” 　　西德先是愣了愣，随后当即反应过来，大笑了两声，眼睁睁地看着昆特脑门上名为疑似情敌的灯熄灭，心情愉悦到不行，把人往盖伦身上一推，“听见没？我们林博士对你不感兴趣，盖伦，把人赶紧带走---盖伦？” 　　一边推一边觉得好像哪不太对劲，西德抬起头来，就看见盖伦和其他几个士兵都满眼发光地看着监控室内，专业素养爆棚地指导其他人怎么调制20倍特殊镇定剂的林敬知，脸上不可抑制地升起了一片可疑的红晕。 　　西德：“……” 第29章 　　保险起见, 黄毛的消散剂是林敬知在治疗中心直接进行注射的，没有等到运回科研院。 　　被注射进去的是2级消散剂，目前已经研制成功，并且广泛制造使用的消散剂共分为5个等级。2级消散剂就能治好的辐射感染，足以见其感染程度并不是很严重。 　　弗利沙站在林敬知身侧, 看着医疗舱内的黄毛各项指数恢复正常，且趋于稳定, 总算是松了口气。 　　回头看了眼低头反复摸着额头的弗利沙, 林敬知皱眉：“你肩膀上有伤口。” 　　“嗯？”弗利沙有些疲倦的声音从手心传出，“啊, 知道, 之前忙忘了，一会就去包扎。” 　　林敬知点点头, 把黄毛医疗舱前的数据板关闭, 沉默了两秒后, 站在原地将自己的精神触须悄悄从脑域中伸出, 虚空中, 一只小胖鸟停在了黄毛的下巴上。 　　“啾。”阿略轻声叫道。 　　脑域内风平浪静, 除了象征着生命力的地方, 其他基本都是灰暗的，和波利海妮娅境内的其他普通人一样, 没有什么太大的异常。 　　反复试探了一会后, 林敬知放下心来, 收回触须, 转身离开了病房。 　　离开之前，他再向弗利沙强调了一遍，“你肩膀上有伤口。” 　　七个字，一个字没差，和三分钟前的一模一样，生生把刚刚还一脸倦怠的弗利沙给听笑了，再三保证马上就去，林敬知这才满意地走出去。 　　· 　　这次事件下来，受损最大的还是治疗中心，他们用来阻挡狂热者四处奔散的玻璃门，其实是治疗中心原用于隔离辐射患者的特质玻璃，这样的玻璃经过这么一番闹腾，被打碎了至少五十面以上。这就意味着这整整五十面格挡门内的范围，无法再按要求收入患者，而玻璃的特质性，又加重了他们的重装时间。 　　接收的患者数量本就爆棚，还一下子有这么多空间被迫不能使用，这可把中心的负责人给急坏了。要知道，辐射类的治疗中心成立要求高，数量并不多，首都星内的基本都是爆满状态，完全没有分流的空间。 　　不过好在，关键时刻，霍伯特教授总算拨回了电话，询问完了一通情报，尤其是有关黄毛的之后，将治疗中心转移科研院的人数又往上拨大了一倍，解了燃眉之急。 　　黄毛昏迷，弗利沙受伤，多的这一倍患者自然是由林敬知来安排，他离开病房后，原想确定一下被注射20倍镇定剂狂热者们的情况，但路过监控室的时候，却刚好看见里面围着的几个小护士。 　　“对对对就是这里，真的就停住了诶，我还是第一次看见非镇定状态的狂热者能这样。” 　　“而且这个医疗舱为什么能吸引到那么多的狂热者啊，完全不明白手法，林博士是做了什么吗？” 　　“能做什么啊，难道上楼期间还随手捏了个20倍定向喷射镇定剂吗，他这个时候双手都捏着那个叫罗伯特的研究员，什么也没干吧，说接触就是抬眼看了一下而已，难道看一眼就能把狂热患者看停？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林敬知脚步停下。 　　“咳咳。”一道声音打断了小护士们的讨论，“中心都忙成什么样了，你们在这干什么？” 　　那是一名看上去挺年迈的医生，林敬知听过他的声音，在最早和弗利沙接线的时候，告诉他中心有两名他需要的狂热患者的，就是这位。 　　“华，华伦医生！”几名小护士立刻站好了，继而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林敬知，一时间脸色一个比一个红，“林博士。” 　　林敬知没说话，就听见其中一名小护士道，“是主任医生让我们来找技术人员重看监控，确定那些狂热者们一共跑过了哪些区域的……” 　　治疗中心这两天病患数量极增，器械遍布，外加狂热患者本身对各种辐射的敏感原因，对终端的使用并不如外界一般随意，他们有自成的一套内部呼叫系统，但现在治疗中心忙到人仰马翻的状态，有些事就不得不让人亲自去跑腿。 　　“那技术人员呢？”被称为华伦的医生头发已经花白，看上去年纪挺大了，说话的时候语气没有很重，但却带着几分不怒而威的味道。 　　“这，这就去找！”一下子被戳穿的几个小姑娘脸红到了极致，根本不敢去看林敬知，掉头就跑离了监控室。 　　看着小姑娘们跑掉的背影，华伦摇了摇头，冲林敬知微微一欠身，“最近中心工作量猛增，对临时医护人员的审核不得不放宽了些，还请林博士多担待，不好意思了。” 　　林敬知看了看对方，礼貌性地也回欠了个身，转身就想离开。 　　在楼梯口使用了能力，并且没能找到可以模仿的影视剧片段开始，他就预料到了这种结果，所以他并不在意小姑娘说了什么。刚刚停下来，纯粹是想听听看，小姑娘们的讨论和猜测能进行到什么样的层面，为以后其他人正面问他这个问题，做一些模拟。 　　不过可惜，他只听见了三句。 　　“等一下。”早听说林敬知性格较为古怪，华伦这些年在中心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了，对对方的寡言并没有太大的异议，“林博士，你刚刚看见昆特了吗？” 　　林敬知回头，略一思索，想起了西德给他科普的那个戴手铐的人，科普的时候后者一脸“这就是个逆天大混蛋你可千万得离他远点”的表情，“看见了。” 　　“噢，那你知道日后昆特会被送往哪里吗？” 　　林敬知皱了皱眉头，对这方面的流程运转，他还真不怎么清楚，也从未想过要去了解。 　　看出了林敬知一脸迷茫样的华伦笑了笑，“果然，把精力都投给研究的人啊。” 　　“我是治疗中心的老医生了，”华伦摸了摸下巴，“以前也在科研院待过一段时间，我对你的研究能力和专业素养非常敬佩，这是真心话，但有件事也想以过来人的身份给你提个醒。” 　　“您说？” 　　华伦笑眯了眼睛，眼角带出了不少纹路，压低了声音，“现在的科研院，不是个能让人完全陷入研究的干净地方，我知道你在霍伯特手下，他过去应该替你挡了挺多事，才能让你至今都维持这幅脾性。但如今昆特被运回来了，那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恐怕就连霍伯特，都不能再完完整整地护着你了。” 　　闻言，林敬知愣了愣，旋即脸上流露出了一丝迷茫，很显然，他没听懂华伦在说什么，“护着我？” 　　“你……”华伦愣了愣，随后是真的被惊住了，他知道林敬知是从小地方上到科研院的，但通常就是小地方晋升到科研院，经历的事情反倒不一定会比长期呆在首都星或者科研院的人少，毕竟这样的机会实在难得。他原以为林敬知是在霍伯特的保护下逐渐失去了对周遭环境的敏感度，所以才这么半说半留，想着激起对方的警惕就可以，却没想到……林敬知这性格难不成不是霍伯特那家伙惯出来的？ 　　华伦下半句话还没来得及问，余光就突然瞟到了个人影，紧接着，一道声音就冲了出来，“林博士---” 　　是西德，“我在病房门口等你好半天了---” 　　说到一半的话彻底咽下，华伦的目光落在西德身上，眯了眯眼睛。 　　“我有个大宝贝想给你看。”西德凑近了林敬知，神秘兮兮地低说道，完事后看向华伦，礼貌地一笑，“您好，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林敬知皱了皱眉，“华伦医生在和我说话，没说完。” 　　西德面色不动，继续看着华伦笑。 　　“不，”华伦停顿片刻，摇摇头，后退了一步，再次欠身，笑眯眯道，“已经说完了，希望林博士能注意身体，我刚刚粗略地看了一眼，你的体脂应该严重不达标，还请多多注意，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嘛。” 　　“你又瘦了？”西德眉头立刻皱地仿佛能夹死一只苍蝇，转过头来。 　　本来还在思考着华伦之前那段话意义的林敬知被这个话题猛地一刺，当即全副武装抵抗，“没有。” 　　“人医生都说你太瘦了---” 　　“没有。” 　　“不行，一会去称称，前边就有体重计，你让我看看你现在到底多少斤---” 　　“我不要。” 　　华伦医生站在原地，看着林敬知被西德扯着半打半闹地走开，良久，嘴角露出了一丝淡淡地笑意。 　　转身拿起监控室内的呼叫器想拨个通讯，但想了想后，华伦还是把呼叫器放下了，转身走向了偏僻的走廊，打开了私人终端。 　　“说了？”终端那头，是霍伯特教授有些疲惫的声音。 　　“没有，被西德拦住了。”对方没明摆着做出来，但那个时间点刚好的出现，还有那个表情，大约也只有林敬知看不出来端倪了，“他似乎不想让林博士知道这些。” 　　霍伯特教授啧了一声，“这小子就不能让我省点心……他当然不想了，他找我不就是看中了我打太极贼溜？不过老实说，我当初刚接触敬知的时候，真没想到，他给我塞的是这么大的一个宝贝。” 　　“现在该知道了。”华伦想着西德粘林敬知的那副劲，一笑，“约瑟夫以前打仗的时候，研究领域随军的就咱们三，留在科研院的如今只有你，除了你，他也没别人能信得过了。” 　　“信个屁，跟我也没说全话，没大没小地直接让我护着，王八玩意儿，”霍伯特冷哼一声，“要不是敬知脾性是真的不错，外加消散剂的研究也是真的不能停，我早八百年就撂担子了，破事这么多，我老脸都差点没给他奔光。” 　　霍伯特教授的话音落下后，终端内停顿了一段时间，华伦看了眼窗外，昆特正被盖伦押着朝航甲的方向走，“你去军部了？怎么说？” 　　“不行。”霍伯特顿了顿，而后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家伙心思邪的很，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约瑟夫退位之后，联盟就是他的一言堂了，至今二十年，首相换了四任，现在联盟内根本没人能和他抵抗了。以前西德上位，还以为能有人牵制一下他，结果那小子刚上位法昂就用辐射攻击边疆，弄得他不得不去应战，仗是打赢了没错，但这联盟内部……” 　　华伦：“我听说西德被停职了？” 　　“嗯？哦，那个是约瑟夫和朱利安签的，拜尔德那家伙大约是避嫌，没在场，从头到尾也都没参合这件事。”说到这，霍伯特冷笑一声，“这方面的心眼，他比谁都多。” 　　“一向如此。”华伦顿了顿，良久，露出了个苦涩的笑。 　　霍伯特叹了口气：“我早些年还义愤填膺呢，联盟当年四分五裂成那样，好不容易才统一，完了一统一约瑟夫立马像火烧屁股似的就退位了，前五年的时候有老首相在还能牵制着点，这两年越来越放肆---我就不懂了，这江山是约瑟夫拼老命打下来的，他当年是鬼迷心窍了还是怎么着，说退位就退位，这二十年更是像瞎了一样对拜尔德的事情又聋又哑的---” 　　那头的霍伯特越说越上火，华伦耐心地听他发完牢骚，“那你还不肯从科研院里出来。” 　　“出他妹，这是咱们打下来的江山，凭啥就这么给他，我当年出的力都比他多。再说了，你也就是离开了科研院，这不还不甘心就这么退下在治疗中心忙活着么，”霍伯特说着，顿了顿，满脸不服气，“况且，当年我们三，卡特造的一手好机甲，你是约瑟夫的首席军医，论专业领域我最不行，你两都给拜尔德逼走了，他睁只眼闭只眼留下我，假装做人留一线，当我不知道他瞧不起我呢？不过也好，这样我才能留内部给他把这水搅个稀巴烂！嘿你不知道，华伦，当初西德那小子让我帮忙照顾敬知的时候，可是拿了条件跟我换的。” 　　华伦挑了挑眉。 　　“他说他打法昂最多不超过一年半时间，如果敬知在这期间能平平安安的，他就在我退休之前把拜尔德给我做了。”霍伯特教授得意洋洋地说道。 　　“哼哼，我觉得疯子就得小王八蛋治，等着看吧，我为了敬知这一年私下里可是忙秃了头的，还两年就退休了，这小子要不兑现承诺，我就去跟敬知说他坏话，从他以前玩泥巴摔成狗吃屎开始！” 　　· 　　走廊上，好不容易忙会完了所有转移科研院人员名单，并且确定那五十多名狂热患者的镇定剂效果没问题的林敬知被西德死皮赖脸拉着要去测体重。 　　林敬知坚决不从，拒绝的理由是晚餐没吃，可是这哪能搪塞的过西德？ 　　正当两人在体重器面前拉拉扯扯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爆呵声，一个长得挺娇小的老头儿走了过来。 　　“哎。”一听见这声音，头还没回呢，西德就忍不住叹了口气，“我就知道，这体重该回家称的。” 　　林敬知：“？” 　　“我们军团的监察官，欧门提督。”西德一边说，一边哼哼唧唧地转身，“就天天逼我接受采访搞得我备出名的那个，外号抠门提督，名副其实---” 　　话还没说完，那个矮小的老头儿已经走到了他们背后，吹胡子瞪眼地怒骂道，“边疆仪式不去！烂摊子不收！一堆兵不管！不跟大队！特立独行！借着送伤兵的名头跑路，你这元帅位置还想不想坐了！啊？！” 　　林敬知：“……”抠不抠门他不知道，但嗓门大是真的，这一声吼下去，估计整一层楼的人都能知道西德在挨骂。 　　“这不是已经被停职了嘛。”西德小声道，他不怕和人打架也不怕和人打嘴炮，约瑟夫从小就因为这点，对他这个犯罪分子极端潜力股头疼得不行，这么多年，唯一能表面上制得住西德的，也就只有欧门。 　　靠的不是上天的武力值也不是牛皮都能吹破的嘴巴，而是嗓门，三个西德堆一块也拼不过的分贝，吵起架来简直分分钟宣布胜利。 　　“你还好意思说？！被停职了是不是光荣的很？要不要我给你拉个横幅挂大街上让全联盟的人---” 　　眼见欧门的声音越来越大，隐隐有要让楼上楼下都听听他英勇训话声的意思，西德绝顶聪明地打断了他，“盖伦他把昆特带出来了！” 　　欧门：“……” 　　“真的，”西德露出了一脸诚恳的表情，“现在在毁尸灭迹的路上呢，刚走不久，您赶紧过去指不定还能抓个现行---” 　　西德话还没说完，欧门已经毅然决然地扭过了头，吼声简直能贯穿整个治疗中心：“盖伦！！！” 　　当欧门扭过身的那一瞬间，西德就立刻推着凌乱的林敬知狂奔出了这片走廊。 　　“盖伦已经走了半小时了---”被西德推着的林敬知说道。 　　“嗨，航甲楼下停着等人呢。”西德没脸没皮道，“也不知道等谁呢红个脸不害臊的，在那停半天浪费燃料，走走走，咱们回家。” 　　林敬知看了眼身后风风火火的欧门，再看了看逃难似的西德，一时间整个人都有点凌乱：“……你们平时打仗也这样吗？” 　　这还是林敬知第一次对研究以外的东西感到好奇。 　　“什么？没有！我打架可帅，下次抓两个打给你看，主要是更年期的小老头就得这么哄，不能和他们讲道理，这么多年我都哄出经验了---”顿了顿，西德想起了刚刚自己看着脸红的盖伦牙痒痒的模样，突然一阵心酸，心想绝对不能让自家小研究员也体会这样的憋屈感，连忙解释道，“不过这个和哄你的性质不一样的，绝对不一样，你可千万别吃醋啊。” 第30章 　　林敬知不知道西德说的醋是哪个醋, 也没跟着西德走，事实上也确实跟不了，因为以治疗中心的情况，林敬知手头还有很多事要忙，且同样忙碌的还不止是他。 　　没多久, 西德就收到了一通通讯，耳内播放式的, 林敬知听不见声音, 不知道内容是什么，唯一能看见的, 只有西德从玩笑状态中逐渐收敛的脸色。 　　“我得出去一趟。”挂断通讯, 西德看着光屏上还未消失的来讯人名，眯了眯眼睛, “要事。” 　　林敬知点头, 一个字没多蹦, 西德看了看他：“你要在中心等科研院的飞梭？之后是回宿舍还是回院里？” 　　“回院里。”林敬知说道, 他得去看看苏铭的情况 　　“啧。”西德看了眼时间, 眉头皱起, 对林敬知这个工作时间点的安排并不是很满意。但看看治疗中心的情况, 想了半天也愣是没找到个让林敬知回去休息的理由，毕竟此情此景角色对换, 西德觉得自己大概也不会从。 　　“车留给你, 之前就录入过你的数据, 直接开, 里面有去科研院的记录路线，打自动驾驶就行，你可以在上面补一觉。还有，后座有我之前让人打包的饭菜，刚你忙的时候送过来了，记得吃点，让你同事也吃点，今晚这种情况，估计一时半会都休息不了。”西德放弃了劝林敬知休息的想法，但眉头还是没松开，想了想又不放心地补了一句，“忙不完你也得记得休息，一会晚上我那边事情处理完了，就过来找你。” 　　从悬浮车那段，林敬知就已经想拒绝了，听到后面更是一愣一愣的，“找我？” 　　“对啊，”西德一脸理所当然，注意到林敬知迷茫的脸色后还笑了笑，“我们还没离婚呢，我没有强求你回家，其他的也不要，你不会连让我找你都不允许了吧？” 　　还没离婚。 　　这四个字戳中了林敬知，他下意识地就想同意西德的说法。毕竟按照婚姻互相负责的关系来说，他认为在未离婚的情况下，即便西德要求他回去住，也是没什么错的。 　　但，错是没什么错，感官上还是奇怪了些，于是林敬知下意识地没应声。 　　看着林敬知默不作声的模样，西德正想说点什么，余光瞟了眼时间，薄唇抿了抿，想说的话愣是没空说出口，交代了两句，转身快步离开。 　　· 　　当天晚上林敬知确实在治疗中心忙到了很晚，他把西德给他留的那些饭菜大部分都送给治疗中心的人了，自己只留了一小份白米饭，和那个他在古中餐厅内吃过就念念不忘的，热乎乎的小白蛋，一个人坐在监控室里吃。 　　那小白蛋别看软乎乎的，分量其实也不少，所以最后全部都吃完时，林敬知看着光溜溜的碗，心中骄傲的情绪油然而生，这还是他少有的不太排斥吃东西的时候。 　　感觉至少能重两斤。 　　摸了摸小鼓的肚子，林敬知眯起眼睛算计着。 　　吃饭只是个中场休息，吃完了还是得忙，不光要忙科研院的，治疗中心内部的一些补救工作林敬知也搭了把手，波特是中途到的，顶了弗利沙的位置也忙了一阵，到将近十二点的时候撑不住回了家，他比林敬知要多值一个苏铭的班，走的时候整个人都快累垮了。 　　黄毛和弗利沙也都率先送回了科研院，其他要送的人都被林敬知婉拒了，他一个人等到一点多，要送往科研院的患者才终于被安置妥当，整个过程其实基本都是飞梭上的运输工具在动，并不需要人消耗太大的力。 　　“……没有位置了啊。”跟着飞梭一起被派来的是一名挺年轻的小研究员，他露出了为难的表情，看了看飞梭内，又看了看飞梭外，而后想了想，热情道，“要不，林博士我陪您一起找车回去？” 　　林敬知摇摇头，随口问道，“苏铭的情况还好吗？” 　　“好啊。”那人一脸憨厚的笑容，一边笑一边搓了搓手，“他各项指标都趋于稳定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旁边那两名士兵的情况也挺好的，所以林博士您就不用担心啦。” 　　林敬知看着那人，眯了眯眼睛。 　　从处世角度来说，以林敬知的身份，这飞梭上倘若除了病患以外，真的就只有一个能回科研院的位置，那坐上去的一定应该是忙碌了一天的林敬知，而不是眼前这个小研究员。 　　然而，处世方面林敬知的经验几乎为零，故而完全没有察觉到这方面的问题，更何况西德临走前才给他留了悬浮车，坐不坐上飞梭对林敬知而言差异并不大。 　　不过，他还是感觉到了一丝怪异。 　　揣在兜里的手指微微动了动，林敬知莫名地想起了早些时候华伦才对他说过的话，那会儿他是真没听懂，包括后来反复想了好几遍，对这番话也是一头雾水，不明白华伦到底想要表达的是什么。 　　但此时此刻站在这里，林敬知好像突然懂了。 　　“那就好。”看着面前这个眼生的研究员脸上让人不舒服的笑容，林敬知什么也没说，“你回去吧。” 　　“啊？”对方脸上露出了一瞬间的惊讶，“我回去吗？那林博士你呢，你还回院里吗？治疗中心这边离科研院也挺远的……” 　　林敬知看着他，路灯照进黑色的眼眸里，一片波光。 　　“应该不回了，”林敬知回答道，“有点累，想回家休息。” 　　小研究员眸光一闪，当即点头，随口说了一堆林博士辛苦了之类的好话后，就转身走上飞梭，临走前，还半鞠了好几次躬。 　　梭门关闭，林敬知在原地目送飞梭离开，双眸里转着看不清楚的情绪，许久，他慢慢地走到街边西德留给他的悬浮车面前，裹着冷风坐了进去。 　　车里面的恒温器大概一直就没关过，而且被人特地调高了一些，林敬知坐进去，刚好被周遭的一股暖意包裹，等刚刚那种刺骨的冷意下去后，林敬知把恒温器调回了正常状态。 　　他没有启动悬浮车，而是坐在驾驶座上，盯着面前的路灯看了很长时间，眼前的景象都逐渐变得陌生。 　　深夜的治疗中心门口是空旷的，空旷到让人忍不住生出一丝格格不入的感觉来，林敬知垂下眼眸，打开终端，在光屏上滑了一会，目光无意识地落在了通讯页的第一个名字上。 　　那是之前被他设为特别关心的西德，他终端用得少，点了离婚之后也忘记了要取消。 　　目光在这两个字上流连了挺长一段时间，林敬知最终还是闭上了眼睛，将终端关闭，伸手摸向了手臂的位置，那个地方的皮肤层往下，埋着属于他的，来自该亚的原造芯片。 　　正准备将精神力探进去查看一下1099号的恢复情况，林敬知面前的终端突然就亮了起来。 　　“西德”两个字闪现在光屏上，就像一股暖流，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就这么把林敬知整个人给包裹起来了，周遭格格不入的感觉仿佛在瞬间被打破，新鲜的空气涌了进来。林敬知停顿了片刻，垂下眼眸来，纤长而细密的睫毛微微颤了颤，挡在下面的眼睛里是一片流转的光芒。 　　“喂？”林敬知接起终端，停顿了片刻后，小声道，“有件事我能不能和你说？” 　　· 　　西德正在军部舌战牛鬼蛇神，一张嘴把那群一个个企图让昆特进入科研院的傻逼老头明朝暗讽了个遍，达成气死人不偿命的成就，这才哼着小曲离开。 　　骂人这个东西，虽然不一定解决问题，但解气效果却绝佳。 　　坐上盖伦的悬浮车，下意识地就想给林敬知拨个通讯过去，但转眼一看时间，又担心这会儿人会不会已经睡了。 　　“问问中心的人呗。”盖伦打了个哈欠，“我觉得不一定，中心那状况真是够呛，真忙起来啊，指不定这会儿连科研院都没能回。” 　　西德瞟了眼时间，眉头微皱，拨了个电话给华伦。 　　“林博士？”那头的华伦声音疲惫，“啊，应该还没到科研院，二十分钟前科研院的飞梭才刚刚走人呢，不过我看他好像没上飞梭，上了辆悬浮车，我以为是你来接他，不是？” 　　“不是，我回军部办事了，但车是我留给他的。”西德回复道，“这么晚打扰您了，早点休息吧，我---” 　　“咦？”西德话还没说完，那头的华伦就打断了他，声音里带着几分困惑，“我刚刚从办公室往外看，那辆悬浮车怎么还停在路边呢？这么久了，林博士在里边睡着了？” 　　西德一愣，继而眉头皱地更深了，“知道了，我现在拨给他，打扰了。” 　　“车上累到睡着？”一旁的盖伦也听着呢，问道。 　　“不是。”西德面色有点冷，“那点工作量他会累，但不至于。” 　　林敬知是个做事非常有条理的人，西德早先就说过车上有回科研院的自动驾驶，调一下就能搞定的事情，治疗中心就算再忙，也不可能忙到林敬知连这点事都干不了就直接睡着的地步。 　　“啊？”盖伦愣了愣，“那是---” 　　这会儿西德已经按下了林敬知的通讯信号，通讯很快就接通了，林敬知有些沉闷的声音传过来的第一秒，西德的脸色就不好看了。 　　许久，通讯挂断，西德面无表情地坐在副驾驶座上。 　　“不想让林博士回科研院？什么意思？”旁边的盖伦听得有点蒙圈，那头的林敬知没有暴露自己的能力，说出来的话特别含蓄，完全能听懂的大概也就只有西德。 　　西德冷笑一声，“霍伯特之前应该是去军部了。” 　　“……啊？” 　　“有人想把昆特插进消散剂小组，并且由他来代替林敬知主持接下来消散剂小组的工作，霍伯特大概没有同意。” 　　“那必须不能同意啊，这不神经病干的事儿吗？”盖伦眼睛都瞪圆了，“而且咱们刚刚才为这事儿和他们干了一仗呢，他们不是放弃了吗？” 　　“放弃个屁。”西德冷声道，“正面程序走不动，花花肠子就开始往外边流。” 　　“……他们想让林博士出事？” 　　西德斜他，“一直不都是这么想的？苏铭那边让大山继续看紧点，必须寸步不离，还有，给我把之前那几个帮苏娜炒气氛的媒体找来。” 　　盖伦愣了愣，“不，不太好吧，那群媒体不是咱们这边控股的，这万一……” 　　“一个情报点两百万，关键情报翻五倍，实际操作不劳他们出手，但记得说清楚了，敢报假，明天我就去军部扛炸弹把他们家炸了，说到做到。” 第31章 　　往科研院方向的飞梭上, 那名研究员坐在昏暗的角落里，开着终端，声音压得低低的，“没问题，我们这边都安排好了, 林敬知晚上不会回来，他这个人说话向来算话, 而且就算他来, 也不可能比飞梭的速度还快，到时候你只要过来就行, 门禁那边应该有人给你数据芯片和虹膜标了吧？” 　　“拍摄设备一定要隐蔽, 而且要尽快录完，事后发出去不会有人拦你们视频的……什么, 直播？” 　　研究员眉头紧紧皱起, “不行, 当初谈的时候就说过了直播不行, 你这是突然变卦……什么叫你们也不好办？不是说过会联系人帮你们搞话题吗, 有人带风向有什么不好办的？价格方面介绍人应该也和你谈过了吧？” 　　“不是价格的问题啊, 刘先生, ”那头接线员的声音有些为难，“有人带话题确实好办, 但也就是当时好办而已, 苏娜的例子还躺在那呢, 闹的时候她苏娜全天下最可怜, 事后为她说话的媒体多少被网友拉出来鞭尸的？道歉都没用，名声全坏了，资金链也是各种出问题，你们不愿意用自己手里的媒体用我们这种年轻散户我能理解，咱也确实缺这个钱，但这风险实在太大了，总得给我们多点好处吧？一段直播再加一段事后视频，独家的，不然这事儿我看有点难办。” 　　研究员的面色不太好看，深呼吸了一口气，看了看周围，“那你等会，我得问问。” 　　“成。”接线员爽快道，挂断通讯，顿了顿，看向另一块光屏，笑了笑，“元帅，我可都按您说的做了，播放渠道改直播，您放心，他们肯定会答应的，时间紧迫，他们又舍不得自己手里的肥肉冒这个风险，散户里，肯做这事的，我家条件最优。” 　　顿了顿，那人咧出了个油腻的笑容，“我能做的就这些，您也说了只要对方同意改直播，我们任务就算完成，那等他们同意改了，您答应的条件……也得兑现啊。” 　　光屏内的西德支着脑袋斜了他一眼，凉凉地勾了勾唇角，“当然，不过如果直播过程不按我说的做，不用明天你们公司就得玩完，明白？” 　　“哎，明白明白。” 　　挂断通讯，西德目光深沉，盯着通讯关闭后的透明光屏看了半天，意味深长道，“钱可真是个好东西，这群媒体里就不能有几个不站边骨气硬点，只报实事的？” 　　“……这种的早两年有，咱们出去一年，倒光了吧。”盖伦小声道，“主要手段太脏，这年头谁不是上有老下有小的，都怕着呢。不过这一年来，老爷子也帮我们控着几家，之后只要运营起来妥当，我觉得舆论上也不一定会输给那家伙。” 　　西德顿了顿，皱眉摇头，“不，联盟要纯的，哪边都不站的那种。回头你让人去找，公司形式的现在估计难，上下总有几个不齐心的，留意个人，找到了先别接触，报名字过来。” 　　盖伦应了声。 　　五分钟后，他们收到了接线员的消息，就两字，“成功。” 　　· 　　深夜两点二十分，刚刚还在飞梭上联络媒体的研究员刘可，正站在监控室里，看着苏铭方向的光屏，脸色有些难看。 　　半个多小时前，他向上申请之后，对方给他的答复是让他想办法搞定，否则就算任务未完成，尾款没有，冻结的定金也要回收。 　　那刘可哪肯干？为了今天晚上他花了多少心思？说未完成就未完成，钱还全部回收？绝对不行。 　　现在联络其他家的媒体来不及，但一旦直播，肯定会被很快发现，而且苏铭的房间离出口远着呢，到时候又难跑掉，这可怎么办才好？ 　　刘可的面色有些难看，看着右下角和记者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忍不住捏了捏拳头，到底怎么办？ 　　“谁在那里？”一道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凌晨两点多的科研院和白天比是相当的空旷，这声音在走廊上响起显得有些渗人，本就心虚的刘可猛地回头。 　　“……李大爷？”刘可愣了愣，认出了身后站着的巡逻老头儿，那是科研院里看门的，平日里存在感低的很，尤其是看门的职务早被机器人取代的差不多了，同事都说李大爷还能留在这，纯粹就是院里同情他，帮着养老，“您这么晚了……还在院里呢？” 　　“哎哟，小刘呀。”李大爷笑眯眯地走进来，“这不巡逻呢，每晚总得巡一边才能放心。” 　　“这不都有机器人在吗？”刘可掩下刚刚被吓到的面色，强行笑笑，“这么大晚上的，您也太操劳了。” 　　“嗨，我在科研院看了十多年的门咯，这里边的人啊物啊都跟我的娃一样，总得看看才放心嘛，”李大爷捋捋下巴上的胡子，“年纪大了，尽给院里添麻烦，总想在别的方面弥补弥补，也就只能巡巡逻，多到处看看啦，对了小刘啊。” 　　“啊？” 　　“你会不会用那个，那个什么息……就那个搞得特别真的---” 　　“全息投影？”刘可一愣，继而脑海中灵光乍现，一直为难着他的东西仿佛瞬间被解开了一样。 　　“对对对，哎我家小孙女儿说想要个什么移动版的，我老头子也不懂，找了半天资料，那么多牌子呢，你看你啥时候有空帮忙看看不？”李大爷说着，就要去滑手里的光屏，“这个什么菲立啊什么什么到底哪个好点儿---” 　　心头大患解决了的刘可整张脸都明媚了，哪里有心思帮看门大爷挑全息投影器，几句话就把人给打发了，“我手头还有点事没忙完，李大爷您在保安室等着吧，我一会儿忙完了就过去找您。” 　　被半推着离开走廊的李大爷扭头看了眼刘可离开的方向，叫了声，“那，那麻烦你了啊小刘？” 　　· 　　凌晨两点三十分，一道鬼鬼祟祟的人影不知不觉地刷着门禁，拿着早就准备好的虹膜标进入了科研院，刚刚好和被刘可打发的李大爷错过，手脚利索地躲过了几个巡逻机器人，来到二楼等了半天，才等来满头是汗的刘可。 　　“你怎么回事？”鬼鬼祟祟的人影就是那家媒体派来的记者，一见到刘可眉头就竖起来了，“超过预播时间十分钟了……” 　　“怪谁？不是你们临时变卦会这样？还好意思说？”刘可的脸色也不太好看，狠狠地瞪了那记者一眼，抹了额头一把汗。 　　那记者被堵了一下，目光瞟了瞟，不进行这个话题：“你准备好没？没什么漏洞吧，一会我开镜了可什么都改不了了啊？” 　　“准备好了，等下你可得聪明点，最多播五分钟就差不多得跑路，之前给你的科研院分布图带没带着？得从C出口跑，那边我全做好准备了。” 　　记者一听，连忙确认了一下C出口在哪，保证自己一会铁定飞毛腿跑到。这两年联盟因为和海盗打仗的原因，边疆变得特别乱，他们只要逃出科研院，买到去边疆的票，待个把月回来就又是一条好汉，但倘若当场被抓，那意义可就不一样了。 　　“你干啥接这么大风险的活儿啊？”那记者走着走着，突然忍不住问了句，“我们记者无所谓，这年头记者也好当，你们研究员不挺难才能混到首都科研院的位置么？而且能到这，脑袋瓜应该都挺聪明的吧，这叫什么……对对对，高知分子！” 　　刘可的脚步顿了顿，很快，凉凉地说了句，“废话少说，快点走。” 　　科研院漆黑的走廊上，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地走着，刘可看着周遭的环境，身后记者的问话又传入了他耳中。 　　“挺难混到这位置的么？”，“脑袋瓜应该挺聪明的”、“高知分子”！ 　　拳头握了握，刘可抿紧了唇，把这些杂念抛出了脑海，取而代之的，是账户上多出来的三百万。 　　这只是定金而已……刘可是小星球转上来的，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而加上尾款一共是八百万，他在科研院干半辈子都赚不回来。他的研究能力在普通人面前还行，但在科研院里，根本就不够看，混了两年还是个底层研究员，也没人欣赏他给他项目，再这样下去，还不如靠着这一笔彻底远走高飞。 　　回想起他在治疗中心才见过的林敬知，刘可眼底闪过了一丝嘲讽，他早就听说林敬知除了研究什么都不行，真见面接触了还真是。他为联盟付出了那么多，消散剂那么重要，还不是有人想搞他？为联盟都是假的，以林敬知的能力，在科研院赚八百万或许比他这个底层研究员容易，但出去呢？如果他为海盗干活，早就享尽荣华富贵了，别说八百万，八千万都是动动手指的事情，金钱好酒美女全都会自动往上贴。 　　想到这，刘可的目光里露出一丝贪婪，如果他能有林敬知的脑子…… 　　· 　　和西德的通讯结束后，林敬知心情稍微好受了一点。 　　他只知道那个小研究员不希望让他今晚回院里，尤其是不希望他今晚去看苏铭，侧面证明今晚苏铭和院里可能会发生什么事。但具体会出什么事，林敬知不知道，他猜不出那些乱七八糟的手段，也根本不愿意去深想，但人心可以很黑这点，林敬知从来都是知道的。 　　他是从地狱般黑暗的实验室里活下来的人，幼年的经历至今都是林敬知脑海中的一道坎，他还记得，自己当初被从实验室里解救出来，沐浴到真正的阳光时，曾经回头看了眼。 　　那一眼，让林敬知看见了捆绑在自己脚下，已经完全深入骨髓的黑泥，连阳光都照不明媚，同时，也让林敬知看见了自己身体里他不愿意看见的，黑色的东西。 　　他恨过的。 　　经历过极端黑暗的人，要么与黑暗融为一体，要么和黑暗抗争到底。林敬知想，他应该是个软弱的人，做不到抗争到底，所以最终的最终，林敬知选择了逃避。 　　敏锐的大脑是最好的工具，它能在第一时间捕捉人脑的真实想法，哪怕只是一个微小的念头，都能够捕捉到。而在捕捉到的一瞬间，林敬知就会把那些探知来的黑暗想法屏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的眼前终于鲜少出现黑色的东西，那些不该有的回忆被勾起的次数也终于越来越少，他身体里那些黑色的东西再没有骚扰过他。 　　那么，要不要干脆把痛苦的回忆直接删掉呢？ 　　在该亚的时候，有人问过林敬知这个问题，而以该亚的技术先进程度，记忆删除手术可以完美成功。 　　但林敬知的答案是不要。 　　因为在那些昏暗的记忆里，他曾经有过一个小太阳，照着他走到今天的小太阳，林敬知他不想忘。 　　“林哥哥你不要怕，”记忆里的浅发男孩额头上绑着绑带，冲林敬知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难受的话就吃我给你的糖，痛痛就会飞走啦。” 　　那个笑容是林敬知心脏上最大的一块疤，碰一下，就是绵绵密密到席卷全身的疼。 　　“咚咚---”一道声音打断了回忆，林敬知愣了愣，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宿舍，扭头，是窗户的方向在响。 　　走到窗边，林敬知看着窗外，停顿了好半天，表情有些僵硬地拉开了窗户，“……你一定要以这么不寻常的方式来找我吗？” 　　一只手抓着窄窄窗沿的西德抬头冲他抛了个媚眼，“这样是不是比较帅---我操！” 　　他话还没说完，在另一只手往上抓的过程中，已经抓住窗沿的那只手不小心一个打滑，整个人眼见就要在空中失去平衡，突然，一只冰凉的手向前伸，盖在他手背上，抓住了他的手腕。 　　是林敬知。 　　微凉的手心紧紧地贴着西德的手背，有些用力，这是一个向上拉扯的动作---其实是无用功，林敬知心里知道的，他连黄毛都拖不动，更何况貌似比黄毛还要重个十二十斤的西德。 　　但当时他就是下意识地这么做了，并且在发现西德能稳住自己时，都没有松开。 　　两个人在黑暗中对视了片刻，西德没说话，一个借力从窗沿上翻进去，林敬知的手还落在西德的手背上，一直到他整个人确实进来了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要松开。 　　然而哪有那么容易？翻进房内的西德反握住林敬知的手，把他整个人往自己面前扯了扯，从林敬知的角度，刚好能看见对方棱角分明的脸。 　　西德没有在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紧紧地握着林敬知的手，看过来的眼神里带着十足的侵略性，甚至连身体都逼近了一些。 　　周围的气压骤然降低，林敬知愣了愣，下意识地往后一退。 　　也就是这么个动作，让西德注意到了林敬知的脸上似乎有那么点不对劲，他停住脚步。 　　“你哭了？” 　　刚刚在夜色中，林敬知背着光，西德还有点看不清他的脸色，现在一看，顿时发现不对劲。 　　林敬知的眼睛有些湿润，细看也不像是大哭过，但和平时确实不大一样，西德当即眉头就皱起来了，“怎么回事？因为科研院的事？不是你听我说，那点破事你往我这丢就行了，你别想那么多---” 　　“没哭。”林敬知摇头打断他。 　　停顿了片刻后，又抿了抿唇，“你有糖吗？” 第32章 　　林敬知说完那四个字的一瞬间, 西德就翻身跳窗了，十分钟后，捧着五盒崭新的糖果盒重新爬窗回来。 　　“……为什么不走门？”眼睁睁地看着西德在窗户那摩擦了一个来回，林敬知没忍住问道。 　　西德帅气落地，闻言冲他一笑, “因为隔壁在拍电影。” 　　林敬知：“？” 　　“咱们出事的时候人家都假装度假去了，礼尚往来嘛, 他出事我也要搞个不在场证明。进你宿舍楼可是得登记的, 造假芯片太麻烦了。”还是翻窗简单点，虽然林敬知住的有点高, 但这并不是问题, 西德说着，把糖果盒一排摆在了林敬知面前, “想吃哪种口味的？” 　　林敬知闻言低下头来, 然后微微一顿。 　　该亚和波利海妮娅的食物是不同的, 所以他以为糖果应该也会存在差异, 不论是口味还是外包装。然而让他感到惊讶的是, 西德买回来的五盒糖果, 尽管内芯有些许不同, 但外表上却和林敬知小时候吃过的那些糖……几乎一模一样。 　　白色包装，淡淡的奶香味, 很甜。 　　林敬知的舌尖勾了勾其中一个糖, 感觉到熟悉的奶味在味蕾上弥漫开来, 目光看向其他的小盒子, 双眸亮晶晶的。 　　“喜欢？”西德压低了嗓音看着林敬知，双眸里有情绪在堆积，如果这时候的林敬知没有因为糖果而分心的话，一定能听出西德声音里的一丝颤音。 　　带着期盼、兴奋，和不敢置信。 　　“嗯。”林敬知点头。 　　“那还难受吗？”几乎想都没想，这个问题就从西德嘴里脱口而出。 　　林敬知下意识地就想摇头，然而在那一刹那，从糖果中回过神的大脑似乎在回忆里捕捉到了什么和此时非常相似的片段，他抬起头来，盯着西德看了好半天，“为什么觉得我难受？” 　　那种探究和好奇的目光刺醒了西德，他眼内的情绪一收，故作轻松地越过林敬知，把糖盒都放在了桌上，“都写脸上了，怎么会不知道？这些都留给你，以后我随身会带的。” 　　林敬知皱眉，下意识地就想说不要。他会记住牌子，以后想吃的话自己去买就是，不需要西德随身带这么麻烦。 　　然而当他抬起头看着西德的背影时，话突然又有些说不出口。因为在那一刹那，林敬知蓦地发现，西德其实很少背对他。 　　从边疆回来之后，除了谈离婚以外，这人一直都是爱笑的，至少在他面前是这样。 　　· 　　林敬知吃下第二颗糖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四十分。 　　科研院内，刘可已经把那名记者带到了自己新找的地方。这个地方所在的区域，不算科研院的内部区，和外边专用于接待军部、议院造访人员的接待厅比较近，故而这个点还留在这辛苦加班的人几乎没有，要进来偷偷用点什么东西，也比较简单。 　　好在刘可平时跑腿的多，才能对科研院内部情况，和夜间地区空旷程度这么了解，否则的话，这么紧张的时间内，还真不一定能找到这么个地方。 　　“这不是苏铭那吧？”那记者才不知道刘可的千辛万苦，他来之前觉得苏铭那种程度的重点看护病患，附近应该是到处都是精密的仪器，可这地儿，“好空啊？” 　　“苏铭的重症监护房往外至少有三道防护大门，还不包括细节关卡的指纹膜、虹膜、基因卡检测，就算上面全部都帮我们做好了假芯片，但那附近也没有逃生出口，录制还好说，去那给你直播？”刘可冷笑一声，“怎么不上天呢？” 　　“那在这也拍不了吧，什么东西都没有的，这可是直播，又不能通过后期来给你p个上去---” 　　记者话还没说完，走在他前面的刘可就打开了一扇门，当那扇门被打开，看见里面一边花白的布景之后，记者一愣，随即瞬间恍然大悟，“全息影视间？你把苏铭那边的场景导入进来了？” 　　“地方不算大，一会走动的时候自己注意点，别让人看出端倪了。”刘可说着，伸手在全息影视间内部按了一下，房内瞬间升起了一阵可见的波频，紧接着，和苏铭的重症室门外一模一样的场景，便出现在了投影间内。 　　· 　　在科研院赴约刘可的，是一家叫乐盈的媒体。 　　这间媒体于一个小时前，也就是凌晨一点半，在自家的博客上发布过一条新的动态，声称将于凌晨两点半，通过直播，揭开一个年度大事件。 　　名为乐盈的媒体并不出名，在诸多媒体中也不算主流，一直处于不温不火的经营状态，关注的人数也不怎么多。所以这个动态，起初自然没有引起太大的注意，少数几个注意到了的吧，也嫌弃这时间太晚，故而当记者打开镜头的时候，直播间里并没有几个人。 　　但这影响其实不大，因为几乎就在镜头被打开的一刹那，各大论坛内，便突然有一批人开始活动，用各种各样的姿势去推荐这个视频，推荐词说的模模糊糊，大多都是：“你们看见乐盈最新发的视频了吗？大瓜！”、“卧槽没想到苏娜的事还能反转？”之类。 　　这种不直说的方式，反倒勾起了许多人的兴趣，尤其是彼时星网上，有关苏娜的讨论热度虽然稍微掉下去了一些，但身为年度大瓜，余韵还是存在的。 　　尤其是，即便苏娜在那次事件之后几乎成为了过街老鼠，但却并不意味着星网上所有的网民全部都已经站在了科研院那边。事实上，将苏娜撇开，这件事还隐隐有点没完没了的意思。 　　因为这段时间在论坛内，总会时不时有个别帖子冒出来，要么一脸天真地问，“林敬知真的把苏铭治好了吗？”，要么一脸阴谋论地表示，“苏娜倒的这么快说不定就是联盟政府在控制，为了保下科研院和林敬知，说到底，你们还是不懂那些高级官员心有多黑”。 　　这样的说法起初是没人相信的，那会儿大家都处于对林敬知和科研院极端愧疚之下，甚至会有网友冲进去对着楼主就一顿骂，然而时间久了，怀疑的风声挺多了，论据多了，出现的频率高了，逐渐就真的在人们心中留下了一个小影子。 　　这种影子辐射开来，成为了乐盈这次想要挑起事件的最好养料。 　　在一部分人若有若无的带动下，镜头不过打开半分钟时间，直播间就已经涌进了数百万人。 　　与此同时，记者有些压抑的声音，传进了房间内每一个观众的耳中。 　　“---刚刚大家也看见了，这是科研院的一名研究员冒着巨大的风险让我进来的，在这方面，我和他达成了观念上的一致---不希望联盟人民被蒙在鼓里，为此我和他都没有掩盖姓名，甚至连脸都给大家看了，就是为了让大家相信我们。” 　　记者声情并茂地说道，“众所周知，之前科研院发布视频声称林敬知已经将苏铭救回，而我刚刚拍摄的那一整段，就科研院的走廊，现在，我将带大家进入你们最关心的地方，做这件事会招来很多麻烦，但在知道实情之后，我觉得我无论如何都做不到视而不见。” 　　下一秒，伴随着镜头的转动，直播间内的人数、评论瞬间就开始爆炸。 　　只见视频上，苏铭的数据板内各种鲜色剧烈起伏相互冲撞，可怖的气息扑面而来，哪里有一点点传说中从狂热状态中脱离的意思？并且比数据板更直观的，是苏铭的身体，被撑开的皮肤和露出的白骨，还有往外不停渗出的血，看上去狰狞万分。 　　倘若林敬知和波特在的话，一眼就能认出这是苏铭两天前从飞梭上刚刚被送往科研院的状态，但看直播的观众却不清楚这一点，并且直接被这从未见过的惨烈景象给震住了。 　　“卧槽，这，这不会就是苏娜之前说的排异反应吧？？骨头都扭曲成这样了科研院居然还说救活了？！” 　　“……我刚刚还想谴责记者这样进科研院不好，万一拍到不该拍的给了海盗团灵感怎么办，但这一幕真的太惊悚了，我，我之前还站了林博士呢，现在怎么会这样……这是不是真的啊？我到底应该信谁？” 　　“到底应该信谁 1，苏娜的事情刚开始一边倒，最后反转成那个样子，现在又来一个拍摄，我感觉整个人都懵了？” 　　“这个骨头变形太严重了，身为医科生表示这种出血量，失血到休克再到死亡最多不超过三个小时，但现在镜头内居然一个人没有，信誓旦旦说要救人的林敬知也不在，这是什么意思？不管了吗？” 　　“不是我说，我真心觉得科研院应该把研究项目进行透明化，让我们全联盟人一起监督他们在研究什么，我之前还看见网络上有个什么西西里的说辐射能使人进化，还说希望科研院注意到。疯了吧？不记得上一次有人提出机甲能使人进化之后，联盟发生了什么么？打了那么久的仗，好不容易统一，又搞进化论？那科研院可真牛，前脚出卡特，后脚出林敬知，普通人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我觉得大家还是冷静一点吧，上一次事件西德元帅也帮林博士说话了，这种研究过程中肯定会有很多无可避免的意外，还是要给他们信任才行。” 　　“信任个屁啊，变异成这个样子了还不承认是拿人当试验品，官方公然为保护个别研究员欺骗我们普通人，如果这个视频是真的，我简直都要开始怀疑消散剂是不是真的有用了，只是给前线士兵用，我们又没用，鬼知道那些什么百分之百好的数据是不是官方在造假，瞒着我们---” 　　同时，视频内，刘可看上去又心疼又无奈的，“很多话我不知道怎么说，但我真诚地希望，希望可以停止对这些患者的折磨吧，这样活着真的太痛苦了，法昂本来就已经和联盟归降了，现在的联盟真的没必要为了研究这么慌不择路，选择这样的方法……用这种极端的手段也是想引起大家的注意，希望大家可以在舆论上帮帮这些患者---” 　　刘可捏着手指，尽可能做出可怜巴巴又无奈的表情，一边瞟了眼记者的方向，就见后者给他比了个完美的手势。 　　刘可是看不到直播间讨论的，但那个记者能看见，而这个手势是他们直接约好了的，意味着舆论已经彻底被挑起来了，他们可以收拾收拾把最后一场“被人发现，保命逃跑”的戏码演完了。 　　届时舆论会给科研院很大的压力，他们也能乘乱逃到边疆--- 　　八百万触手可及，刘可整颗心都快雀跃起来，调整调整表情就打算把最后一幕戏演完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传入了他耳中。 　　“小刘啊，这是不是还是菲立的好啊---”声音传来，刘可和记者的面色双双一变，后者下意识地就想关镜头，然而李大爷从喊人到开门再到开灯整个过程简直表现出了不符合他年纪的迅捷。 　　全息投影间内的场景巨变，李大爷全然不觉，满脸好学道，“我看咱们科研院用的好像也是菲立的，估计挺好的吧，哎这怎么还多了个人……” 　　李大爷说着，目光后知后觉地转到带着一堆拍摄工具的记者身上，一脸惊讶，“你们在干啥啊？拍戏呢？” 　　刘可：…… 　　记者：…… 　　刚刚还吵得不可开交的观众：…… 　　带节奏带到不亦乐乎的水军：…… 　　坐在终端前吃糖的林敬知：…… 第33章 　　从看门李大爷出现, 到一连串的机器人闪着警报器从走廊上狂奔而至，再到整个区域亮起的红光，同恍恍惚惚中涌入的人影杂糅在一起，形成一段优美的死亡通告，那名记者终于后知后觉地关闭了摄像头。 　　然而这个动作显然来得太迟, 直播间内早就一片沉默。 　　“……麻烦让让麻烦让让，我有句妈卖批我一定要第一个喷！托马斯旋转喷！是不是有病！啊！” 　　“辐射系子弟, 刚刚还打了一长串想给林博士说说话, 现在简直五味杂瓶，笑笑不出来, 气也气不出来, 妈的逗我呢？” 　　“凌晨三点不睡觉在这吃塑料瓜，现在满嘴塑料味的我整个人都是懵的, 感觉自己是傻逼, 傻逼想问一下诸位大佬, 这前因后果到底咋回事, 那人是不是真的科研院里的研究员？刚刚不还有浑身骨头变形的苏铭吗？不还讲得声泪俱下可怜巴巴吗？现在怎么成这样了？” 　　“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先说好, 我从苏娜那次反转开始, 就已经不敢在这个事上再轻易表达立场了，就因为当时感觉到了哪不大对劲, 今天这件事简直更坚定了我这个想法。讲道理, 上次和这次, 很显然林博士都是被动方吧？这是有人想搞他的意思？还动这么大力气, 从联盟内部搞，你们说是海盗下的手我都不信，这事直接反应高层有问题。” 　　“……我看到最后差点以为这是不是菲立这牌子脑门冒光拿这种事打广告？现在回过味简直气笑出声，高层有问题 1，而且我坚决站林敬知，被打脸就被打脸，纯粹看不惯这龌龊的手法，又是苏娜又是造假视频的，说我傻也好白也好，但我就觉得是林敬知平时让他们找不到漏洞，才想着拿这种方法来暗地里搞他。” 　　“我觉得大家注意一下吧，这视频虽然搞笑了点，对这两人智商也是无语，但说真的，挺很恐怖啊，莫名感觉有人在拿我们当枪使。就刚刚那个阵仗，风起来的那么快，全都冲着林敬知，我不信这是没计划的，肯定有人在带节奏，如果不是老大爷进来了，结果如了人家的意？那我们岂不是成了幕后推手的助力了？” 　　“注意一点 1000，而且如果苏铭真的如他所说情况不好，直接拍出来就是了，何必还搞个全息视频来？坐等大佬分析出他们那个全息是不是自己合成的还是怎么回事，以及，林敬知被黑两次了，我觉得在他下次主动搞事正面说话之前，相关新闻我一条都不想相信！！” 　　坐在光屏前的水军们和懵逼的观众们情绪在这一刹那，产生了强烈的共鸣感，转头看向他们的头子：“……老大，这风向怎么带？还能找到骚点的强黑角度吗？” 　　在一众小弟的注视下，水军头子抖抖索索地摸出了根烟，一脸沉重，“骚是不可能的了，这辈子都不可能的了。”带了这么多年的节奏，怎么着也算是个开山祖级别了，还第一次见客户这么能作的。 　　“……那钱？”有人小声问道。 　　头子当即一脸凶狠，“他还敢不给？不给我就去把交易记录曝光！头可断血可流，钱不可少！我一人吃饱全家不愁还怕他们？” 　　同时，科研院内，李大爷眼睁睁看着刘可和那名记者双双被押走，人还有点懵懵的。 　　“咋回事啊？”远远的，看见霍伯特教授满面严肃地走进这边，李大爷悄咪咪地问了旁边认识的小年轻一嘴，“这么大阵仗？还抓人来了？小刘他怎么了？” 　　那小年轻个性比较内向，但兴许是这会儿情绪激动，听李大爷这么一问，当即就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通，说到最后“这群人就是想欺负林博士”的时候，小脸涨得通红，看上去气到简直要原地爆炸。 　　小年轻的表达能力并不怎么好，这么简单一件事说了足足五分钟，但李大爷却极其聪慧地听懂了，并且当即一拍大腿，“这么坏的？造假？还就在科研院里面造假？哎那另外那个就是记者了？他怎么进的院里？完了完了，这可是我老爷子的失职了，这种人怎么都能随便放进院里来---” 　　“不怪您啊李大爷，”小年轻一听，连忙挥挥手，“刚刚查过了，那人应该是拿到了伪造芯片和虹膜标，用的都是刘可的身份，估计是串通好的，前面的门禁器都没检验出来，这事儿真不能怪您，而且您当时也不在门口呢。” 　　“伪造芯片？”李大爷一愣。 　　小年轻点头，给大爷科普了一连串，什么叫伪造芯片，说得要多高大上有多高大上，本想安慰一下李大爷愧疚的心情，可谁知道李大爷一听，那脸色就更加严肃了。 　　“还有这么大的空子可钻？！”李大爷惊讶到仿佛得知自家鸡场外围了一圈黄鼠狼，“我之前不听人说那些什么机械啊机器人啊挺高级的吗？这么容易就给忽悠过去了？这看起来这群机器人还没我老头子好用嘛？”毕竟如果当时李大爷在门口，这人恐怕也不能这么轻易进来了。 　　小年轻一愣，突然觉得好像是挺有道理的。因为科研院长期会和议院、军部，甚至是个别商人谈到合作的原因，所以科研院的前边，整个都是比较偏访客厅的，门禁自然也就简单，只有到比较复杂重要，被放在科研院内部位置的项目，关卡门才会变难，审核标准也会同样严格，而这样的设定下，就造成了前门其实是比较容易被有心人突破的。 　　伪芯片和虹膜标的制造并不算太难，虽然可以确定这些东西不能刷开重要项目的门禁，但……万一呢？是不是派人和门禁双重防守会比较好一点？ 　　小年轻还没来得及想清晰，就听见那头的李大爷就晃了晃脑袋自言自语道，“不行，这得往上面反应反应，得让他们多派点看门的过来，我看这机器人做事还是太年轻，不踏实不踏实。” 　　李大爷这个“看门的”也没特别说指谁，但或许是在今天发生的事情确实严重，小年轻听到这话后，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军队。 　　没有什么比军队更可靠，但也没有什么比喊军队支援更难的了。 　　这两年前线打仗打得厉害，尤其是和法昂的战争爆发之后，兵力大多都往边疆涌去了，辐射武器出现后很长一段时间兵力都严重枯竭。再加上有了二十多年前因为争夺机甲而分裂的先例在，首都星的兵力比起保护科研院，更倾向于派往各个星球镇压四方，数十个星球的镇守还得时不时轮番换，这士兵需求得有多大？首都星内部护卫队人头早就紧张，不然治疗中心当时也不至于就那么点人手导致出乱子了。 　　况且，科研院也不是没有安保人员的，只是以科研院的庞大程度，那些安保人员数量根本不够瞧。此前也有人向上申请增加安保人员数量，但始终没被同意过，安保都不行，更别提严重短缺的军队了。 　　咦，不对？ 　　小年轻突然眼前一亮，元帅手下的第一大队不是刚刚才回来吗？那第一大队回来了，是不是意味着边疆军整个都在返回的路上，这么想想好像也不至于不够用……？那特殊时期向西德元帅申请一下，应该会通融通融的吧？ 　　想到这，小年轻忍不住看向了远远的霍伯特教授，手在裤腿上搓了搓，犹豫着一会要怎么表达才好。见状，李大爷把还想继续说的话咽回了肚子里，满意地摸了摸下巴。 　　· 　　第二天一早，林敬知刚醒，就下意识地看了眼沙发，却发现西德已经不在那了，在宿舍内的光屏上留了条六字讯息，“急事，出去一趟”，就没了。 　　这画风和前一天晚上还死皮赖脸非要留在这睡觉的模样截然不同，反倒是莫名让林敬知想到了之前这人还在边疆时候的样子。 　　起床洗漱完毕，几乎是掐着点的，门被敲响，机器人将配好的早点送了进来，中间还有一整碗林敬知喜欢的滑蛋，微微一愣后，林敬知接下了早餐，乖乖吃掉。 　　清晨的光芒透过细碎的发丝落在他脸上，像是铺了层淡淡的金砂，显得格外细腻且温柔。 　　头发好像有点长了啊，林敬知看着有些遮挡住视线的发丝想着。 　　正当他琢磨着要不要直接用剪刀一刀切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声轻响，他微微一愣，很快就分辨出了那声音不是用耳朵听见的，而是直接通过精神触须传入他的脑域，换句话说，就是声响并非来自波利海妮娅。 　　林敬知一只手抚上了自己的手臂，那里有他在该亚时就被植入的原造芯片。 　　半晌，林敬知的神经探入芯片，在确定波频和神经分子正确后，芯片内的景象在他的精神触须面前迅速铺展开来。 　　那是一片以宇宙为背景的无极之地，而在无极之地的中心，是一架造型轻薄而优美的机甲---1099号。 　　那是林敬知从进入该亚军队开始，就被分到的匹配机甲。而这机甲旁边，还零零散散地摆放着许许多多的金属工具，那些全部都是林敬知以前在该亚从事研究的产物。 　　林敬知的神经触须在芯片内微微晃了晃，很快，就听见1099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廓。 　　“好久不见，林博士。”金属音在空间内缥缈响起。 　　“好久不见，”林敬知应声，“你恢复了？” 　　金属声音停顿了两秒，再次响起，“如果您问的是机身的话，是的。但如果您问的是所有的话，很遗憾，1099号体内的能源严重不足，无法支撑跨宇宙航行，也无法跳出这个宇宙寻找母星的信号。” 　　林敬知闻言，皱了皱眉。 　　之前说过，该亚从二十年前开始，就已经探测到了波利海妮娅这个异宇宙，尽管二十年来从未取得沟通桥梁，但那不意味着该亚办不到，而是它对相互尊重的定义。 　　换句话来说，就是该亚认为，沟通的桥梁必须建立在双方都愿意的基础上，因此在没有得到波利海妮娅的回应及同意前，该亚不会强行去建造多宇宙通道，打乱异宇宙秩序，这是写在该亚法上的条例。 　　但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他坠入了波利海妮娅，理论上来说该亚是一定会派人来寻找他的，这种寻找倒不意味着建立桥梁，仅限于将他接回，至少给1099号信号是必须有的。但一年时间，1099号竟然都没有检测到该亚的信号？是在寻找的过程中出现了什么差错？还是他位于波利海妮娅太心脏的位置造成的？ 　　“知道了。”林敬知睫毛微垂，控制着精神触须绕过1099旁边的一堆金属，离开了原造芯片。 　　睁开双眼，林敬知环顾四周，沉默了片刻后，看向了不远处的五盒奶糖，纤长的手指在其中一颗上轻轻地碰了碰，回想起之前1099说过的话，似乎有片刻的犹豫，但最终，那皙白的手指还是一勾，拿着奶糖离开了宿舍。 第34章 　　林敬知前脚刚刚踏出宿舍门, 后脚终端处便传来了一声轻响，那是脱离室内免打扰状态的提示。 　　这个状态是前一天晚上西德打开的，林敬知从来不会主动打开这种状态，毕竟他过去的生活里除了研究没有其他，且在消散剂还处于研制的阶段里, 经常会出现很多突发性状况需要他亲自前往查看并解决的，这种情况下如果开了免打扰, 容易误事。 　　当时西德开的时候, 林敬知还觉得挺没有必要，毕竟会找他的人除了小组内的成员, 几乎没有其他--- 　　看着终端被打开后, 就开始“咚咚咚”疯狂传入消息的林敬知：“？” 　　要不是头顶第一条消息是来自霍伯特教授的，林敬知简直要当场怀疑这到底是不是他平日里安静如鸡的终端了。 　　粗略看一眼, 发现来讯姓名竟然还基本都是一些不太熟悉的人, 有些甚至是直接从科研院内网上私信他的陌生人, 发送时间从凌晨三点到现在都有, 内容大多环绕昨晚的事情展开, 安慰他不要难过不要伤心诸如此类。 　　林敬知沉默了片刻后, 在其中一个输入框点下了, “我没有难过。” 　　然后在第二条消息看了半天，没找到什么值得回复的点, 最终选择复制粘贴第一条消息, 第三条亦然。这五个字往后一个个奔, 等不懂群发的林敬知终于回了一大半时, 人已经到了科研院内。 　　“敬知？”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时，林敬知还机械地在最后一个输入框上进行重复慢动作，那人见状便干脆凑上前来，“在干什么呢？吃早饭没？我这买了挺多早点的。” 　　来人是研究小组内的大师兄，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咬了口嘴里的小包子。 　　“吃过了，在回信息。”林敬知回道，“它突然变得很多。” 　　“什么消息？”大师兄顿了顿，好奇凑上去瞅了眼，光看两封信息，眉头瞬间就皱起来了，“你收到多少条了？上回苏娜的事你收到他们的信息没？” 　　林敬知回忆了一下，“上百条了吧，没有？” 　　闻言，大师兄顿时有些欲言又止。 　　老实说，苏娜那次才是他们小组真正的危机，毕竟当时谁也没料到林敬知真的能把那三名重度辐射患者从死亡线上救回来，和那一次相比，这件事简直蠢得不值一提，上次没消息，这次消息蜂拥而至，还一点也不考虑人睡眠时间从晚发到早的---大师兄打心眼里看不太上这种行为，但看了看林敬知认认真真的复制粘贴，话又有点说不出口。 　　师兄师弟这个东西是按照进组顺序来定的，他是霍伯特教授的学生，一直跟在教授身边，也是第一个进组的，等他们把小组手续全部办完后，林敬知才进的组，所以理论上他是大师兄。虽然在研究上他从未把林敬知当师弟看，但生活中就不一样了。 　　一年的相处，谁都知道林敬知虽然人不坏，但在生活和人情方面就是一张白纸，亲近的人自然会忍不住生出点照顾的心思，但问题是林敬知这张白纸吧，不教点东西怕他被欺负，教了又觉得好像有点玷污了他。 　　纠结了半天，大师兄伸手拍了拍林敬知的肩膀，意味深长道，“随便回回就行了，真是辛苦你了啊，治疗中心那个情况，昨晚还被吵着了。”小组内的其他人是在刘可的事情发生后被霍伯特教授喊回来，接手那些狂热患者的，他们四五个人一块做都觉得忙得够呛，足以见治疗中心林敬知一个人挑大梁是什么光景。 　　“没有被吵到。”林敬知摇头，“开免打扰了。” 　　大师兄一愣，满脸新鲜道，“你开的免打扰？”他这个师弟居然还知道这时候会有人找他，提前开好了免打扰？ 　　是西德开的。 　　林敬知抿了抿唇，觉得这么回答好像有点怪怪的，便含糊其辞地嗯了一声。 　　大师兄摸了摸下巴，顿时有了种家养猫终于学会爬树的欣慰感，连连点头，“长大了长大了，对了，昨晚那个视频我也看了，咱李大爷助攻挺牛逼的，而且之后看网友的反应，估计那些人是不能再在舆论上搞什么风浪了，不过---” 　　说到这，大师兄无奈地摆了摆头，“我倒是挺想安慰你放宽心别去想的，不过事实摆在那，明显有人想搞我们，这段时间院内气氛肯定会有变化，还是注意点的好。但，先说好，注意归注意，你的重心还是在研究，其他杂事我和老师会尽量帮你搞定的。” 　　看着大师兄一脸保证的表情，林敬知点头，随即想起了什么，“昨天晚上治疗中心之后……我没回院里，黄毛弗利沙，还有苏燕，情况怎么样？” 　　“哦，这个。”大师兄想了想道，“弗利沙皮外伤，霍伯特教授批了她假，养好回组，不过她有点心急，这两天事毕竟太多了，可能今天下午就会回来。黄毛的话，消散剂已经注入了，目前在降温中，不过这小子的体质不太好吧可能，在科研院待着把大好的青春身体给养钝了，恢复速度有点慢，都能从总体曲线图来看，应该没事。”说到这，大师兄笑了笑，“那个小姑娘完全没问题，一直被黄毛护着，回来没多久就醒了，这会儿正黄毛和苏铭床前两头跑呢，据说还做了点养生汤？也就好在弗利沙没在院里，否则这小姑娘估计得忙到恨不得长出三个脑袋。” 　　闻言，林敬知放心了一大半，“我看完苏铭之后，就去黄毛那边。” 　　大师兄点头，完了又想起了什么，“对了，昨天治疗中心加班加点送来的资料，霍伯特教授发给你了吗？就那五十多个狂热者的。” 　　“发了，”他打开终端后第一条就是霍伯特教授的文件夹，“我还没看。” 　　“那一会你上去的时候看看吧，有点状况，当时的情况你应该比我清楚，就走廊上，不是有名士兵被狂热者从背后袭击了吗？”大师兄回忆了一下报告，说道。 　　其实这个片段的时候，林敬知不在监控室内，尽管弗利沙后来是打开了视频按钮的，但那种混乱的情况下，林敬知没法将监控室内所有监控情况都收入眼底，所以他只大概知道有这么回事，并不清楚当时的具体场景是什么样的。 　　不过他有印象，“嗯。” 　　“就袭击那名士兵的那个狂热者，后来被元帅打晕了的，治疗中心的华伦医生说他情况不一般，所以特别给他做了个测试，发现这人细胞和组织再生能力特别强，远超正常人十倍不止。”大师兄说着，比了个夸张的手势，“而且其他狂热者里，同样的再生能力在这五十个人中，有三十五个是具备的，比例算是非常大的了，值得引起我们注意，文件是华伦医生加密直接送来我们小组的，这会儿看过文件的就我和教授，我们都觉得这件事不一般，就等你看了。” 　　愈合力。 　　林敬知抿了抿唇，回忆起那天看见的画面。 　　有些事果然还是拦不住的。 　　五感敏锐，战斗力超强，在狂暴状态下拥有极快的自愈能力，在该亚，这种人被命名为哨兵。 　　而当天林敬知让华伦医生另外找出的两名患者---身体狂热度不强，但脑域活跃程度却相当高，这一类人和他相似，在该亚，被称为向导。 　　向导对哨兵拥有天然的吸引力，所以那一天，数十名发狂的哨兵才会本能地朝医疗舱的方向狂奔。 　　想到这，林敬知目光暗了暗。 　　但他觉得不对劲，从他知道辐射武器出现开始，就觉得不对劲。 　　任何宇宙的成长，都是有一定模式的，譬如说他们常提到的卡特博士制造机甲，在提升波利海妮娅战斗力的同时，将波利海妮娅拉入了一个新的武器纪元，也就是机甲时代，这恐怕才应该是波利海妮娅的正常进化轨迹，而分裂战争，则是进化轨迹带来的负面影响，有得就有失，这是平衡。 　　而在这样的前提下，波利海妮娅现在已经统一，理论上来说，应该是朝先进机甲的方向行进才对。当然了，出现进化成哨向的分支或者说是意外不是没可能，但……不该是通过这样的方式。 　　和机甲这种身外之物不同，哨向的进化是直接反应在人体本身的，而物种通常只有在面临极端环境下才会进化，譬如数百年前的该亚，就是在整体环境变化下不得已进化出哨向。 　　相比之下的波利海妮娅……根本不像是人类的主动进化---从辐射矿物区域性出现，到辐射武器出现，比起主动，更像是被动。 　　所以当初林敬知才会选择以抑制辐射反应的消散剂为主来进行研究，而不是选择用自己所知来让波利海妮娅的人一起进行进化，因为在他的潜意识里，波利海妮娅的情况很奇怪，很不自然。 　　要知道，主动进化和被动进化的差异可是极其大的，主动进化，是人类的求生欲，但被动进化，就得把其他可能性算入了，比如，异宇宙干扰。 　　事情有没有恶劣到这个情况，林敬知觉得还有待观察，但随着无法抑制住狂热症的患者越来越多，林敬知认为他需要考虑一下，将哨向的出现以波利海妮娅人可以接受的方式，平铺在他们面前，做好心理准备。 　　“好，我会尽快看完资料，到时……”林敬知话还没说完，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一股尖锐的目光，他脑袋一转，落到了走廊的尽头。 　　只见逆着光的方向，站着一位穿着军装的男人，歪着头看向他的方向，身侧一名眼生的研究员正说着什么。 　　林敬知眯起了眼睛，那军装上的徽章和西德的不同，服装样式也微有差异，如果要说的话，反倒和约瑟夫伯爵的比较相像。 　　功勋伯爵？ 　　那人在林敬知看过去的一瞬间，便将尖锐的目光收了回去，然后竖起宽厚的手掌，打断了研究员的说话声，继而向林敬知走来，一边走，一边露出了一个看上去亲和力爆表的笑容，“这位就是林博士吧？” 　　身侧的大师兄明显僵住，林敬知礼貌性地握住了对方的手，“您好。” 　　那人握着林敬知的手，乐呵呵地晃了许久，在林敬知皱眉后，才开声道，“在下拜尔德，久仰博士大名了。” 　　林敬知是不会说客套话的，并且不是很喜欢对方长期握着自己手的动作，径直抽回后，纯当对方只是想认识一下，点了点头意思他记住了名字，转身就想继续走。 　　见状，拜尔德身侧的一名男军官面色动了动，有些不善地看向林敬知，然而拜尔德本人对此却是毫不在意，慢悠悠的开口，“林博士？别急着走啊。” 　　林敬知回头：“？” 　　“有件事，我想和您讨论一下，”见林敬知停下，拜尔德笑眯眯地说道，“有关昆特进入你们小组后，担当哪方面职位的问题。” 　　林敬知身侧的大师兄闻言瞬间倒吸了一口气，眉头紧皱道，“伯爵先生……” 　　话未说完，拜尔德便冷冷地斜了他一眼，这一眼同看林敬知时截然不同，锋芒全出，大师兄哽了哽，顿时觉得后背有些发凉，硬着头皮就要继续说时，林敬知清冷的声音传来，“您是说，法昂海盗团的研究部主任昆特？” 　　林敬知的记忆很好，之前他或许不知道昆特是谁，但在治疗中心的时候，盖伦已经介绍过一次了，足够他记住。 　　拜尔德轻咳了一声，抬高声音提醒道，“是‘前’主任，现因专业能力过强，经科研院上层专家决定，将他收为己用，不管怎么说，消散剂的研制工作都过于繁重了些，一直以来由林博士一个人挑大梁，想必在相关方面压力也是不小的，新增一个这样强有力的助手，对林博士来说益处是非常大的，不是吗？” 　　林敬知停顿了半晌，思考了片刻，继而看向拜尔德，真诚道，“没有吧？” 　　拜尔德身后两名军官闻言，都当即朝林敬知投来了敌意的目光，大师兄愣住，唯有拜尔德不动声色，看上去似乎是在等待林敬知的下文。 　　“辐射是个大领域，内部分为很多种类。单说一年内在首都星多处成立的辐射学院，光系部，就分为六种，这其中的区分非常精确，学习的方向也是大相径庭，所以如果科研院真的想要将昆特收为己用的话，我建议院内为他单独成立一个‘辐射武器研究’的小组。” 　　拜尔德似乎没料到林敬知会说这么多，而且态度看上去还颇为认真。 　　低笑了一声，他垂首看了看地板，那双眼睛重新抬起来时，藏在亲和力下面的威压隐隐升起，“林博士，虽然我敬重您的专业素养，但也希望您知道，自从辐射武器给边疆人民带来大量痛苦之后，联盟就承诺过，即便有朝一日收服海盗，本着人道主义精神，也不会成立这样的研究部，现在您给我提这样的建议，含义是不是有点过于---” 　　林敬知看不见他太过含蓄的威压：“？您不想成立武器组？” 　　拜尔德还没来得及说话，林敬知便面露狐疑道，“那您为什么要把他收为己用？我不认为昆特在其他方面有什么过硬的专业能力？” 　　停顿了片刻后，林敬知还真的回想了一下，然而根本就想不通，于是脸上的疑惑更重了，“这真的是科研院上层专家的决定吗？” 第35章 　　林敬知话音落地的一瞬, 以他为中心半径两米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来来往往路过的研究员隐隐听见了什么“武器组”、什么“这真的是科研院上层专家的决定吗”，再看看说这话的两人，顿时一个个面面相觑，已经走近了的连忙低头快速通过，稍微远点的干脆直接掉头。 　　也不能怪他们, 这段时间科研院内的气氛毕竟太奇怪了，接连出了两次针对消散剂的舆论麻烦, 且都是林敬知首当其冲, 傻子都能看出暗中的风起云涌。而像科研院这样的地方，还真的不存在什么当局者迷, 越是在院内待得久的研究员, 对黑林敬知这件事的幕后黑手会是谁，心里就越有数。 　　再看看大早上站在林博士面前, 一身金灿灿功勋徽的拜尔德, 心里这点数都快开始炸裂了。 　　拜尔德是谁？二十年前那场因机甲而引起的联盟分裂战中, 于约瑟夫伯爵麾下担任要职, 彼时双方关系与今天的西德盖伦相当, 但其存在感, 却远不如盖伦。用当时人们的话来说---“拜尔德是约瑟夫的影子”。 　　拜尔德喜不喜欢这样的称呼没人知道, 但他的实绩，确实狠狠打了这句话一耳光。 　　在分裂战结束, 联盟统一时, 拜尔德以数十场区域胜仗总指挥官的战功及个人前线战绩, 几乎要与其直属上司约瑟夫平分秋色。 　　最终战绩总结盘出来的时候, 不少人都大吃一惊。拜尔德能力确实不弱，但在当年为联盟征战四方威慑天下的约瑟夫面前，实在是有些逊色。并且约瑟夫和西德相同，都具有不一般的身体素质，故而两人都不是单指挥型统帅，尤其在绝境局势中，直接率军出击以振士气的次数非常多，在这样的情形下，人们根本没料到，拜尔德竟然能闷声憋出这样的成绩。 　　阴谋论者什么时候都是不缺的，更别提彼时约瑟夫锋芒全出，在民间呼声极其高，军部高层有意让他继续坐在最高位，在统一后与当时代表议院的老首相相互牵制。于是在面对拜尔德闪闪发光的战绩时，自然不乏有心人私下询问约瑟夫。 　　要知道，在战场极端混乱的情况下，尤其是分裂战争时不少军事基地、数据基地全部被捣坏的情况下，以约瑟夫和拜尔德之间的军职关系，拜尔德真的想在指挥官和战绩上动手脚，也不是没可能。 　　然而约瑟夫面对这样的询问，却一个字都没往外蹦，在联盟宣布统一的第二天直接向全联盟递交辞呈，从此再未出现在军部一次。 　　约瑟夫的辞呈在当时的首都星卷起了一阵腥风血雨，不少败在他手下的分裂军都开始重新蠢蠢欲动，然而面对此景约瑟夫却头也没回，说消失就消失。 　　在几番激烈探讨和割舍下，军部不得不将拜尔德捧上元帅之位，任职二十年，直到边疆战争因为法昂再次打醒，西德被拥上位。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拜尔德离开了军部。 　　退下元帅之位的拜尔德被封与约瑟夫平起平坐的功勋伯爵之位，在西德征战法昂时，又被请回军部，再度掌权军部一年时间，一直到法昂归降，西德回首都星的前一天，将时间线卡到近乎精准地交接完所有任务，一秒不多流连，离开了军部。 　　风格可以说是极其拜尔德。 　　这一点上，无论是和他共事多年的军部高层，还是与他略有几面之缘的普通人，都会有这样的认知。 　　拜尔德本人，是一个可以将周遭所有事情都处理到刚刚好的人，他步步为营，眼睛里永远带着刻度尺，性格和约瑟夫截然不同。 　　所以人们通常都不喜欢和拜尔德面对面说话，也不喜欢与他那双仿佛能看破一切的眼睛对视。 　　然而林敬知，很显然不在这个范围内。 　　他和约瑟夫伯爵也只有过结婚时及两天前办公室两面之缘，但他对约瑟夫的印象很不错。总体来说，约瑟夫是个爽朗豪迈的人。 　　而眼前这人和约瑟夫分明穿着差不多的衣服，林敬知以为很多方面应该也会差不多才对，但没想到……逻辑能力是真的有点奇怪，且思维方式好像也怪怪的？ 　　造武器的人和做解药的人为什么能摆在一起呢？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点。 　　“如果矿物辐射，是昆特制造出来的话，我会很赞同您让昆特加入我们小组的决定，并且深度认可昆特的能力，但昆特只是制造辐射武器而已。”林敬知看着拜尔德默不作声的脸，担心他没有听懂这其中的区别，耐心地再举例解释道，“希望您知道，昆特的研究是建立在‘发现现存辐射矿物’，‘研制可以将辐射发射出去的武器’，‘两者合一’之上的；而我们小组，是以‘研究辐射分子’，‘消散辐射分子’、‘将辐射与人体组织精密分离’等为主旨，双方除了和辐射挨边以外根本泾渭分明。” 　　停顿了片刻，林敬知以他杰出的情商观察了一下拜尔德的脸色，再回想了一下自己刚刚说的话，似乎觉得这样拂了一个老先生想为科研院做好事的心情似乎不大好，于是停顿了两秒后，给拜尔德指了条明路。 　　他谦虚有礼道，“先生，如果您真心希望科研院的消散剂研究能有更大的进展的话，我想，比起将昆特放进我们小组，努力探究最早发现矿物辐射的星球，会更有意义一些。” 　　林敬知诚恳的长篇大论结束，四下里已经安静到连根针掉下去都可以听见的地步了。一旁的大师兄面色憋到堪称扭曲，拜尔德身后的两名军官看上去也有些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看向林敬知的目光简直像是在看外星人。 　　就连拜尔德，那张万年微笑老脸都差点没绷住。 　　正想说话，四处便突然传来了一声又一声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对这种声音极其敏锐的拜尔德瞬间抬起眼睛，逆着光朝林敬知身后看去，那双充满褶皱的眼睛微微一眯。 　　“拜尔德伯爵，早上好啊。”远远的，一声熟悉的声响传来，林敬知头都不用回，就听出了声音的主人是谁。 　　大师兄没听出，扭头看了看，一愣，再看了看面前的拜尔德，面色瞬间有些见鬼，四周研究员的表情那就更不用看了，这会儿分明是大早上，但科研院内关键走廊处的人数简直少到能和凌晨媲美。 　　毕竟，全联盟都知道拜尔德和西德不对付，甚至有不少人形容他两一旦见面就意味着火山爆发。 　　正大胆踩在火山口的林敬知回头看了看西德，又看了看拜尔德，感觉他们好像有很强烈的对话欲望，正准备走人时，就听见拜尔德面色不善地对着西德，“你派军队来科研院？这不合规矩吧，西德元帅？” 　　派军队？ 　　林敬知顿住，再次回头看了眼，发现了跟在西德身后的盖伦，还有好几个他没见过的士兵，而那几名士兵再往外，还跟了足足近百名士兵，正站在科研院的大厅处。 　　大厅门口的位置肉眼是看不见的，但林敬知的可视范围超过肉眼，收回脑域精神触须，林敬知瞥了西德一眼，回想起这人早上留下的字条。 　　西德并没有看林敬知，略过他径直站在拜尔德面前，一脸玩味地隔空丢了块光屏版过去，“四个小时前，第一大队接到科研院数十名专家和研究员的联合申请，请求得到军队的保护。根据核实，昨晚发生的情况符合向军部申请保护条例法，故而派士兵前往科研院进行护卫。护卫和派军的区别可是很大的，拜尔德伯爵，这帽子，您还是自己留着吧。” 　　将西德丢过去的那块光屏上的信息重点扫过，拜尔德的脸色瞬间有些下拉。 　　西德知道他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拜尔德演戏，那一定是真演戏，不在场证明也是真做。他这种不爱给人留下把柄且处处步步为营，觉得哪哪都有算计的人，说出去度假就一定会出去度假，而且这么好的机会能公然离开首都星，去一些私人地方，他怎么可能会放过？ 　　根据入境记录，拜尔德这一趟出去，直到凌晨才匆匆回来。 　　他是铁了心要把昆特往科研院里塞，西德也懒得和他直接冲撞，拜尔德连夜派人去搞昆特入院的手续，他也连夜派人演戏然后请求军队护卫，两方势力相互拉锯。 　　接受护卫任务的当然是他的兵，于是今早的形式就成了拜尔德拎着昆特来科研院，西德则让自己麾下军团把整个科研院包起来。 　　以为自己跑得挺快，结果一扭头，发现身后还跟了匹黑马，脸色自然好不起来。 　　一旁的林敬知沉默地看了眼西德，又看了眼拜尔德，始终没发现哪里有帽子。 　　听不懂他们说话，也不想在这继续耗时间，于是他抬起脸来，冲拜尔德点了点头，“伯爵先生，您如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询问我们其他的科研员，他们一定会耐心给您解释的。我之后还有工作安排，失陪了。” 　　这是今天早上，林敬知在院内的这个转角处，第三次尝试转身，并且这个第三次和过去两次一样，步伐还没跨出去，就被人打断叫停。 　　“站住。” 　　“去吧。”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拜尔德瞬间眯起了眼睛，西德唇角上扬。 　　在拜尔德身后的军官转身要去追林敬知的瞬间，盖伦身后的士兵迅速出列，军靴沉重而响亮的声音在走廊上响起，林敬知脚步停顿了两秒，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36章 　　拐角处, 拜尔德微微偏头看向林敬知的背影，半晌，目光才重新落回到西德的身上，微眯的眼睛里带着审视和嘲讽。 　　四下因“火山”即将爆发而静悄悄，整个走廊上, 除了最早和拜尔德对话的研究员正瑟瑟发抖地努力降低存在感，几乎再没有其他人经过。 　　“感情不错。”良久, 拜尔德没头没尾地冒出了一句。 　　听着这四个字, 回想起昨天晚上死活没有争夺到同床共枕机会的自己，西德有点唏嘘, 然而他肯定不会把“又没有搂着媳妇睡觉真是弱小可怜又无助”表现在脸上的。 　　“托您的福。”脑海中闪过苏娜的事, 西德皮笑肉不笑地回道。 　　认出了他这句话里的含义，拜尔德低低地笑了, 锃亮的鞋在地面上磨了磨, 慢条斯理道, “身正不怕影子斜啊西德元帅, 我记得在你很小的时候我就教过你, 做每一件事每一个动作, 都要想象周围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你, 从而谨慎谨慎再谨慎才对。居高位者更是如此，放大镜可是时时刻刻摆着的, 不过你没学会, 留把柄给别人抓的样子, 和约瑟夫倒是很像。” 　　说到这, 拜尔德脸上露出了怀念的表情。 　　“像老子才正常啊，像你算什么东西？那我爸不如当年在前线的时候就直接挖个坑把我当小土包埋了。”西德无所谓地耸耸肩，觉得和拜尔德这种阅读理解之父聊天是真的很烦，还不如乘早去多看两眼林敬知，于是晃了晃手里的光屏，“文件您也看过了，完全符合军部的流程，我来这也不是想找人吵架的，要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带人去忙了。” 　　拜尔德目光扫过他手上的文件，面上晦涩难明。 　　“哦对了，”在拜尔德深邃的目光下，已经转过身的西德想起了什么，扭过头来，冲人一笑，“最近天气变得厉害，您年纪也挺不经风的了，内外两头跑手脚那么长，还是太操劳了些，记得勤更衣护好身体，努力活到老，加油哟。”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再度响起，拜尔德冷冷地看着西德离去的背影，鹰隼般的目光里升起一丝厌恶和不甘，但很快就消失不见。 　　良久，他后退一步，斜了那名瑟瑟发抖的研究员一眼，在后者跑开之后，向着身旁的军官，“按章程让昆特尽快来科研院报到，你们负责跟踪监督，昨天晚上那种事---” 　　“我不想看见第二起，负责人怎么处理不用我多说，往上一整条支线一并处理。传令下去，近三个月内，不准再碰舆论。” 　　“是，伯爵先生。”其中一名军官挺直了身体，“那，林博士那边，还动吗？” 　　拜尔德的眸光闪了闪，“法昂的诺克，什么时候被押回来？” 　　· 　　“我刚刚走的时候，听见那老头子肚子里的黑水在咕噜咕噜了。”远处，安排完士兵巡逻分配任务的盖伦，凑到了西德身边，悄咪咪道。 　　“要我夸你耳朵好？”确定工作全部做完的西德，正把目光投向科研院内，企图用他的钛合金眼越过层层围墙找到他家的小研究员。 　　“成，你夸。”闻言，盖伦厚颜无耻地点头，旋即在西德的冷眼下，哐当把自己的厚颜无耻强行拐回了正道上，“咳，不过你刚刚那话，老东西接了啊，这算不算变相承认他和那个埋在法昂肚子里的组织有关系？咱们可是查到了苏娜和那个组织确实有关系的，并且很有可能就是组织里的一员。” 　　“不认也得认，海盗动小心思那也是在联盟外。联盟内能动小心思到搞出这么多事的，除了他还有谁？”西德一边说，一边找了个转角，然后就开始扒外衣，“不过这老东西做事向来喜欢往后想一百年，他肯让人去碰舆论，甚至在我面前暴露，就说明他做好了搞砸的准备。不对，应该说这两件事就算搞砸，对他的大业也没什么影响，所以他才会放开手脚。”甚至让下面人去做。 　　“他后备计划多着呢，让人快点把苏铭脑中取出的那个芯片进行破译和修复，边疆那边继续跟进，这仗还没打完，都别给我疲---”西德话还没说完，就注意到旁边的盖伦目光炯炯的，忍不住皱眉，“干嘛这么看着我？” 　　盖伦左右看了看，一脸神秘兮兮地凑到西德身边，“不是，你刚提到后备计划，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西德：“？” 　　盖伦：“我觉得那老东西可能会找人离间我们。” 　　西德：“……理由？” 　　“理由不是明摆着的吗？”盖伦十分意外西德竟然想得还没他多，“你刚刚没听见那老东西说‘感情不错’？那不就是说我两吗，说的时候眼神那么猥琐，肯定是想到了什么离间计……” 　　西德原地僵了足足三秒，惊恐地看了盖伦一眼。 　　· 　　把盖伦狠狠教训了一顿，坚决要求他将自己下个月的薪资提至少一半去充值智商的西德甩下一干小弟，独自一人进入科研院。 　　元帅拥有联盟军事的最高权限，可以刷过科研院大部分的门禁卡，而早上他为了能顺利让自己麾下军队接受护卫科研院的任务，不得不在军部一众人的强烈要求下，和“阴险狡诈”的欧门提督做了笔交易，恢复了自己的职位。 　　坏处是以后又得开始呕血的忙碌和操不完的心，好处则是找媳妇的时候可以更方便一点，尤其是媳妇在给他手下的兵看病时。 　　畅通无阻地进入苏铭病房所在的监察区，经过走廊上某个窗口的位置时，西德放缓脚步，朝窗外随意地看了一眼。下一秒，五百米外的一颗大树上便闪过了一道光芒，在西德微微点头的一瞬间，那道光芒旋即消失，一阵风吹过，树枝与树枝间交互跳着舞，没人看见那光芒到底是从哪发出来的。 　　西德的表情至始至终看上去都好像一个第一次来到监察室，随意观察周围环境的游客一般，收回目光后，也没有加快脚步，就这么慢悠悠地走进了监察室最里端的走廊。 　　“西，西德元帅？”刚刚还在和林敬知絮絮叨叨着昆特加入小组事件的大师兄瞳孔一睁，很意外在这里看见西德。 　　林敬知头都没抬，正低头在数据板上写着什么，眉间微微蹙起，看上去不是很愉快。 　　“怎么了？”一眼就看出了林敬知情绪的西德问道。 　　“啊？”大师兄愣了愣，然后顺着西德的方向看了看林敬知，才意识到前者在问什么，摸了摸后脑勺道，“喔，我师弟平时工作安排得很紧张，一般都从早忙到晚，刚刚耽搁了一会，导致有些数据的检查时间不是很及时，他一向不依赖数据板，比较喜欢自己亲眼看见，所以和过去的记录可能会有出入---” 　　“师兄？”西德抓住了一个关键词。 　　大师兄：“？？？” 　　“没事。”西德脸上挂着平易近人的笑，略过愣在原地的大师兄，直接走到了林敬知身边，动作和脚步都很轻，没有打断后者的思绪。 　　室内气氛因西德的出现而徒然降低，原本还在跟林敬知絮絮叨叨的师兄大气不敢出，一时间观察间里只剩下林敬知的终端上偶尔响起的声响。 　　足足二十分钟过后，林敬知再度看向苏铭。 　　只见在他的视线里，苏铭肩膀上窝着的那个黑影已经越来越明显，轮廓几乎清晰可见，浑身上下因为骨头扭曲的伤口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再看了看终端上只有他自己看得懂的记录，林敬知沉默了片刻，偏头看向西德，“你有空吗？我想和你谈---” 　　“莱恩！”话音未落，一道声音便打断了他的话，是监察室的呼叫器，声音之后，紧接着打开的视频光屏里，是霍伯特教授那张气到不行的脸，“我刚刚听说拜尔德那老东西来科研院了？你打他没？！” 　　瞬间被赋予重任的莱恩大师兄十分羞赧地回道，“没，没有。”何止没打，连话都没说利索。 　　光屏那边的霍伯特教授立刻冷哼一声，“我教你这么多年有什么用！”话音落下，他的目光又朝旁边的林敬知看去，而后将目光锁定在了西德身上。 　　“报告，”西德当即从善如流，“我也没打。” 　　霍伯特教授简直要气死了，狠狠瞪着西德半天，才看向另一头一脸不知所以的林敬知，强行对着那张白乎乎的脸把怒气按下去，“敬知啊，今天早上我发你的资料你收到没？” 　　这问话声和刚刚的一比简直天上地下，和颜悦色到不行。 　　“收到，我刚刚正想和元帅说，”停顿了半晌后，林敬知想到了什么，问道，“教授你有空吗？一起？” 　　林敬知身后的西德闻言简直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霍伯特教授纯当没看见，一脸戏谑，“报告，五分钟后就到。” 　　绝对是故意的！霸王龙生气地冲屏幕内嘚瑟的霍伯特教授做了个暴怒的表情，对有人打扰他和小媳妇的双人约会十分不高兴。 　　然而今天的霸王龙注定是条不顺利的霸王龙，暴怒的表情还没做完，就听见旁边传来了一道天真的询问声，“我也一起吗？” 　　尾巴已经忍不住悄咪咪开始圈人的西德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那头的林敬知迅速点头，“可以啊。” 　　西德：…… 　　圈人的大尾巴委屈地掉在了地上，可怜巴巴地用小尖尖一下一下地蹭着林敬知的裤腿，浑身每一块鳞片都是丧丧的。 　　林敬知：“？” 　　· 　　十分钟后，四人来到了霍伯特教授准备的一间会议厅内，林敬知将前一天治疗中心的秘密报告和今天苏铭的身体检查摆在了桌面上，然后在话题的最开始，就迅速丢下了一颗炸弹。 　　“苏铭很快就会苏醒。”林敬知点了点光屏上的文件，进而给这个“很快”做了个定义，“慢则二十四小时，快则十二小时内。” 　　一句话，莱恩大师兄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看了看霍伯特教授，又看了看林敬知，小声道，“真的？” 　　共事一年时间，莱恩对林敬知专业上的任何判断都不会怀疑，因为过往的一切已经向他们证实过了，林敬知在辐射领域内的想法从不会出错。 　　“嗯。”林敬知点头，“并且我认为，他的清醒会造成很大冲击，希望你们可以做好心理准备。” 　　“哪方面的冲击？”霍伯特教授皱了皱眉，第一时间问道，“可以提前预防吗？” 　　“很难预防，他的清醒会打破你……我们过去在辐射领域上的大部分认知，我刚刚在想到未来可能会出现的情况时，也很吃惊，”林敬知面不改色地说了一排僵硬的谎话。 　　语毕，他看向西德，认真道：“而且该冲击不单单只是对科研院而言的，我刚刚说想和你谈谈，是出于这一点。” 　　“法昂内部组织的人脑改造实验？”西德几乎在林敬知开口说苏铭很快就会清醒的一刹那，就猜到了对方想和他谈谈的用意，沉吟了两秒后，冲林敬知露出了一个抱歉的表情，“不能回答太多，能说的我都会尽量告诉你，不能说的，希望你可以谅解。” 　　就如他之前和盖伦说的一样，这场仗还没打完，看上去部队现在在往回撤离，但实际上边疆还有他留下的人在暗地里进行调查。这种调查是很危险的，几乎和命悬一线没有区别，他们的生命和安全西德必须优先考虑，所以哪怕问话的是林敬知，有些东西他也不能说。 　　对此，林敬知没什么多余的想法和念头，直接点头答应。早说过，各司其职，他能理解的。 　　“你以前说过，苏铭在最后受伤的时候，进行了一场人质解救任务。” 　　西德点头。 　　“那么，这些人质为什么会被挟持？”林敬知说到这，停顿了片刻，对自己的问题进行了解释，“从逻辑上来说，这场人质任务一定很重要。因为任何以投降为终点的战争，通常都像棋盘，相互堵死对方的后路进而竞出胜者。且过去也你曾经说过，和法昂的首领诺克有过接触，那么我想你对法昂的投降时间点应该是有所预料的。而在你选择在这种敏感的时间点亲自去参加人质任务，所以我想边疆战争的最后一个战场，不是当时交战面积最大火力最凶猛的一线区，而是这场人质解救任务，对吗？” 　　停顿了片刻后，林敬知重新抛出了自己的问题，“所以我想知道，那些人质被挟持的理由，或者说他们值得你在那个时间点去亲自营救的特殊性在哪里？” 　　这个问题可以说是直击要害，林敬知对联盟各方势力了解不多，但当他把关键点全部清晰说出时，霍伯特教授几乎瞬间，就想到了那群人质和法昂之间可能存在的千丝万缕的关系。 　　西德沉默了半晌，良久，才终于回应道，“下一个问题。” 　　五个字，将室内的气氛瞬间压到了零点。 　　林敬知蹙眉，放在桌面上的手指微微点了点，“第二个问题是，那些人质现在在哪，不过我想你不会回答的。” 　　话音落地，西德在座位上停了足足五秒的时间，最后看着林敬知蓦然失笑，“问题找得可真准啊宝……林博士。还有第三个吗？” 　　“啥，啥意思啊？”莱恩愣了愣，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一个不小心进入了一场十分不得了的会议。 　　“没有了。”林敬知摇头，沉默了半晌，看向霍伯特教授，“教授，您觉得我可以信任他吗？” 　　“他”指的是西德。 　　“信吧，”隐隐察觉到了什么的霍伯特教授面色深沉道，“除了他也没谁可信了。” 　　林敬知收回目光，在桌上点了点后，重新看向西德，“那我换一种方式，我把我推测出来的线索和我想知道的东西全部告诉你，由你来进行整理，你准备一下，我接下来说的话，会很长。” 　　在西德点头之后，林敬知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首先，我要纠正你的说法，法昂肚子里的组织，进行的不是人脑改造实验，而是人体变异实验，甚至他们可能会称之为‘人类进化实验’。” 　　“进化是关键词，也是他们的目的。制造出身体素质极强的新型人类，实验媒介是辐射，方式和狂热者相同，区别只在于用更强更高浓度的辐射直接注入人体，然后等待千百名中唯一成功的那一个‘进化士兵’。这种实验的死亡率极高、成功率极低，但苏铭的情况印证了其可行性。虽然我至今还没有看到他们将这种新型人类派出，但这并不意味着实验未成功，事实上我的推测是，他们或许依旧在联盟宇宙范围内的某个角落，进行着这样的实验，且很有可能已经拥有一定数量的成功进化者。而只要这种实验还在进行，联盟就不可能从岌岌可危的状态下逃脱，这一点，等苏铭清醒后，你们对他做身体测试就能明白。” 　　“而我之所以问你那两个问题，是因为我不认为苏铭他如你之前所说，是混在众多人质中，什么事也没做就被感染的。” 　　“我想那批人质的特殊性，应该和法昂有关，因为诺克曾经向你提出过‘余党带回就投降’的条件。那么根据人质解救成功和法昂投降时间的前后关系，我是不是可以认为，那批人质就是诺克和你协商好的条件？而如果这是你们早就商量好的交换条件的话，法昂肚子里的那个组织听见风声，很大可能不会善罢甘休，所以我的推测是，当时被劫持的人质，是法昂海盗团里的人，而劫持者来自那个组织，解救者是你。” 　　“法昂以投降向你换取的人质一定非常重要，清楚这一点的神秘组织不会轻视这群人质。以这种寄生性组织的行为模式上来说，他们在未成形前会很怕曝光，所以他们要么不需要法昂，在发觉法昂投降意图当即甩他们而去；要么就是还需要法昂，并且是冒着暴露的危险需要法昂，那么，他们一定不会单单派出简单的一两个士兵，然后在知道辐射对你无效的情况下，单单以辐射矿洞做掩饰。” 　　“所以我的问题更具体来问的话，应该是那天在人质解救计划里，苏铭及其他两名士兵，有没有和我之前描述的‘进化士兵’正面交战过？如果有，请你一定要告诉我。” 　　· 　　交谈结束后，第一个离开实验室的就是林敬知，这一段谈话耗费了他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他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而有关那个问题，西德最后给他的答案很简单，点头。 　　这样一个动作，几乎瞬间就在林敬知脑中炸开了，继而引爆了一个又一个的问题。 　　正面接触过了，那么对方成型了多少哨兵？存不存在向导？数量是多少？那个神秘组织到底在哪里找到的矿物辐射？他们为什么会知道矿物辐射能使人进化为哨兵？ 　　知道的越多，脑海中的问题就越多，进而往自己肩上放置的压力和担子就更多。从他决定做消散剂的那一天开始，就笃定了林敬知不可能对这种事情袖手旁观。 　　他的人生经历塑造了他的信条，人体实验，尤其是强迫式人体实验，是林敬知最厌恶的东西。他不知道那个组织到底是怎么得到这些信息的，但以波利海妮娅对哨向的了解程度，如果没有他在，恐怕联盟连今天都撑不到，消散剂的出现很大程度上拖缓了那些人的进程。 　　这大约是林敬知唯一欣慰的地方。 　　他不会放弃的，当初也正是因为有人不放弃，他才能从黑暗的实验室里走出来，即便走出来时，林敬知看见了自己脚下甩不掉的黑泥，也不妨碍他喜欢那一天看见的阳光。 　　他想把这种光芒从该亚传达到波利海妮娅，所以他需要做很多很多的工作--- 　　一整排思绪还没来得及想完，林敬知就突然感觉到肩膀上传来了一股重力。 　　“去工作？”西德一只手搭在林敬知的肩膀上，偏头问道。 　　“嗯，”林敬知应声，敏捷的大脑已经在快速给他罗列他接下来需要做的事情，把睡觉吃饭的时间全部都压缩到最低，完成一个初始方案，然后让西德和霍伯特教授配合，他们对哨向一无所知，林敬知需要想一个能让他们接受，并进而让所有人接受的方案，然后还得加紧赶上那个组织的进度--- 　　大脑中嘈杂的思绪交缠在一起，运转速度越来越高。 　　“翘班吧。”西德的声音打断了林敬知满脑子的思绪。 　　“……啊？”林敬知最开始还没明白过西德的意思，明白过来了之后，回过头，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西德，“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你来科研院一年时间每一天都在加班加点，有给自己放过假吗？”西德皱眉看他，“一天都没有吧？” 　　没有，怎么能放假？研究工作永远都进行不完--- 　　“工作是做不完的，尤其是科研这种工作，事情越多越不能着急，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西德说着，伸手捏了捏林敬知不赞同的下巴，“出事有我顶着，保护联盟安全是我的责任，那些乱七八糟的弯弯绕绕也是我考虑的东西，你只要看见辐射，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就行。” 　　在西德一字一句的话音下，林敬知有些愣愣的，被迫对上西德那双深邃的眼睛，无形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两人之间四散开来，那种熟悉的，让人心安的感觉又出现了，一点点地抚平了林敬知脑域中的喧闹声。 　　林敬知没有见过西德打架，对这人的真实能力也不是很了解，但他在那一瞬间，突然萌生了一种直觉---如果有朝一日西德也进化的话，一定会是个极其优异的哨兵。 　　窗外风起鸟啼，注意到林敬知已经逐渐平静下来的情绪，西德的手指轻轻划过他的脸颊，微凉的触感从指间传达进来，西德抿了抿唇，强行忽略掉内心涌起的冲动，伸手拍了拍林敬知的后背，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了一颗白白的糖果，俨然和昨天晚上的一模一样。 　　他递给林敬知，“别想了，乖。” 　　看着对方手心的糖果，熟悉的感觉重新飘上心头，林敬知眸光一顿，盯着那颗糖看了半天，刹那间感觉到心中仿佛有什么结冰的地方，被温暖的阳光普照，正在冲他闪闪发光。 　　接过糖果，攥在手心，林敬知抬起头来，嘴角勾起了一个很浅很浅的弧度。 　　猝不及防对上那双微微弯起，带着谢意的眼睛，西德喉咙一紧：“……” 　　想亲。 第37章 　　气氛刚好, 四下无人，连空气都是温热的，可以说是相当的天时地利人和了，非常适合做酱酱酿酿的事情。 　　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想做优秀的霸王龙就亲下去！”的西德握紧拳头, 生生看着林敬知把那颗糖果吞下去，然后, 史上最怂霸王龙原地诞生，艰难地从嗓子里挤出了低沉的三个字, 还是带着商量的那种, “翘班吧。” 　　林敬知含着糖扭头看他, “不要。” 　　空气中飘起淡淡的奶香味, 西德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开始发热。 　　那头的林敬知还在认真解释，“弗利沙和黄毛都在养伤，他们的工作需要有人分担。”而在这种关键时刻翘班把自己的任务也送出去, 加重其他人的负担，很显然不符合林博士的作风。 　　当然了, 在人齐的时候翘班其实也不太符合林博士的作风。 　　然而热了脑的西德拒绝想这些，小声咬牙逼逼道, “霍伯特那老家伙就不会多招点人---” 　　“招了。”耳朵很不错的林敬知道，“两个，刚好是之前预备的，今天就会来报道。” 　　说完, 不等西德反应就继续接了一句, “新人入组, 要交接的工作很多。”所以就更不可能翘班了。 　　条条大路要罗马，罗马直接关门了。此时此刻对这句话产生深刻共鸣的西德沮丧地低下了脑袋，想把科研院瑰宝直接从科研院绑走的小心思在大脑内蠢蠢欲动。 　　没多久，说完话就直接开启工作模式朝实验室方向走的林敬知往回看了一眼，在注意到西德那张丧丧的脸时微微一顿，然后往前走两步，又回头看了眼，薄唇微抿。 　　· 　　“林、林博士好！”新招进来的一共两个年轻人，交叉分配给两位组里的前辈接触不同的工作，其中一个由大师兄莱恩负责，进行实验室这一块的了解时，刚刚好和林敬知碰上。 　　莱恩这会儿还因为刚刚会议室里的四人谈话内容走着神呢，看见林敬知后，勉强地点了点头，目光落回一实验室的器材和数据上，正想做介绍，转念一想，林敬知之前说过的“大部分理论都可能会被推翻”就开始在脑内打转，即将出口的话被他给生生咽了回去。 　　这动作太明显，正常人基本都能看得出莱恩的不在状态，然而可惜的是，此时此刻屋内的两个都不是正常人。 　　林敬知不用说，这方面情商满分，一旁的小年轻正因为零距离接触偶像，浑身的气血都在往头顶涌，脸涨得通红，激动道，“我，我是您的粉---不，不是，我，我崇拜您很久了，特别喜欢您编造的辐射系初版教材！” 　　初版教材，林敬知了然。 　　在他们小组成立，并且消散剂达成初步成功时，联盟就因为紧张辐射的问题，迅速在首都星成立了第一个辐射学院，而初版教材，理所当然地由林敬知来编写。 　　林敬知写得很认真，那版教材如他一般，没有夸张成分，没有猜测成分，全部由大量的实验数据作为论点的支撑，每一个标点都极其严谨，同时，又存有一些小小的浪漫。 　　没错，那名小年轻在看完那本书后，内心悸动了很久很久，也想了很久很久，才终于找到这个词眼来概括它带给他的感觉。并且和同样看完这本教材的其他同学交流过后，在这方面产生了极高的共鸣。他们中间很多很多人，都是因为那本教材，才在辐射系学院刚刚成立时，以相关院系极优生的身份，义无反顾转院的。 　　换做普通人去看那本书，可能除了乏味的数据什么也看不到，但对于他们这些科研欲望非常强烈的学生而言，却能透过那些数据，看到更加广阔的宇宙，看到让他们想要追求的东西。 　　---林敬知在严谨的论据之内，并没有把辐射的未来框死，也没有把辐射像常人一样钉在“坏事上”，他在书里曾经明确向所有学生表示，辐射它拥有无限可能。 　　无限可能这四个字，在科学上，尤其是当时辐射被所有人看成洪水猛兽的时候，要说出来，是需要相当大的勇气的，而它背后所代表的含义，也极其引人深思。 　　而那四个字在教材上所表达出来的感觉，就好像有人在一片黑暗里点起了闪闪发光的星星，星星一路往前延伸，光芒虽然越来越弱，但划出去的弧度，却能让人看见更加广阔的远方，让人隐隐产生想看见星星尽头的世界是什么模样的欲望。 　　那版材料，在消散剂突飞猛进的发展下很快就被取代，然而却始终是他们第一批辐射子弟奉为神坛的书。 　　“就是因为那本教材，我才选择了从化工系转到辐射系！您对我的影响真的非常深远，我的梦想就是有朝一日能用尽自己所学，然后进入您所在的小组与您共事，我是真的非常非常喜欢---”您！ 　　小年轻涨红了脸，慷慨激昂地把前一天接到通知后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写下的稿子背到了最高潮的部分，然后，被自己的本能生生打断。 　　没错，本能。 　　因为喜欢您三个字刚刚说完三分之二的小年轻，突然感觉到了背后有一阵刺骨的冰凉感，就好像被什么人注视着一样。 　　顺着本能回头，小年轻原本涨到通红的脸一点点变白。 　　只见在实验室外窗口的位置，双手抱胸，下巴收起，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幽幽绿光的，可不就是全联盟都认识的西德元帅吗！ 　　他，他为什么这么看着自己？ 　　而，而且还保持了这么长时间？ 　　被莫名隔空凶打断了对偶像激昂告白的小年轻十分委屈，脸上一会红一会白的，却完全不敢抱怨。以你为接下来整整一个小时的时间里，西德都保持着这样的状态站在那个位置，直把人看得发毛。 　　“仪器的使用方法错了。” 　　“抱，抱歉！” 　　“数据计算里小数点的位置出错了。” 　　“对，对不起！” 　　“取的样本少了零点零一毫升。” 　　“我，我……” 　　在西德目光的关爱下，小年轻在男神面前频频犯错，到最后简直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埋了，别说和近在咫尺的林敬知套近乎再度表白了，简直连对视都不敢。 　　“这段实验差不多就到这里了，一会找个空置实验室自己练习一下，这里是今天要完成的任务，莱恩会带着你的。”林敬知说完后，收起自己的光屏，径直朝外面走去，步伐看上去竟然有那么点点匆忙。 　　然而小年轻根本观察不到这点，在林敬知转身的瞬间，感觉到某种附着在自己身上的压力终于消失的他看着男神的背影，整个人都快哭出来了，“大，大师兄。” 　　“嗯？”莱恩还在神游。 　　“我，我是不是特别没用啊。”小年轻泪眼汪汪地看着莱恩，看上去可怜巴巴极了，“犯了好多错啊，师兄明明说得很慢了，但我还是跟不上节奏。” 　　“还行，第一次都这样，这里做的和学校学的肯定会有点不一样，不过你犯的错确实……”多了点，下次要注意啊。 　　莱恩下半句话还没说出口，余光就瞟到了墙壁上的时间显示器，当即一愣，“一个小时？他一个小时把常规任务做完的？” 　　“对，对啊。”小年轻听见莱恩这句话，当即心里咯噔一声，心想完了完了，他就说明显感觉到刚刚男神讲解挺慢的来着，该不会男神为了他还特地延缓了实验时间吧，比如半个小时拖成了一个小时？都翻了一倍他还犯了这么多错之类的……？ 　　瞬间感觉一封回炉重造的退请书摆在自己面前的小年轻脸都白了。 　　“这么快啊。”莱恩摸了摸下巴，“他平时自己做多久我不知道，但和我做一般都是两个小时，之前黄毛刚刚进组的时候他为了讲解花了四个小时。如果一个小时的话，那你犯得错误也不算多嘛，不愧是辐射系第一名毕业的，加油啊，我看好你。” 　　实验室内，接受鼓励的小年轻和鼓励人的大师兄对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觉得好像不大对劲。 　　“不是，他今天为什么做这么快？” 　　“是，是考验我吗？” 　　“不不不，你林师兄脑海里是没有这种概念的。” 　　“那，那是不是因为---”小年轻想到凶了自己一个小时的窗外元帅，哽了一下，心理阴影成功地让他没喊出那个名字，小眼神都不敢往那个位置瞟。 　　莱恩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窗外消失的人影，良久，沉重地拍了拍小年轻的肩膀。 　　· 　　“我工作做完了。”林敬知一出门，目光就瞟向了地面，然后说道。 　　“翘班吗！”在窗外四散怨念等了足足一个小时的霸王龙当即竖起了尾巴，兴奋地摆了摆。 　　“……”林敬知看了看时间，再看了看西德，似乎做了很长时间的心里挣扎，随后道，“我头发有点长了。” 　　“剪剪剪！” 　　“……两个小时够吗？” 　　“三---不，四个小时！”迅速从霸王龙状态回归精明元帅的西德讨价还价。 　　“太久了。”林敬知皱眉，“这样我会赶不上下午苏铭的检查时间。”其实赶得上，但离开自己的研究室去外界的时间太长，林敬知会没安全感。 　　他来波利海妮娅一年的时间，对科研院，他确实产生了亲近感，但对那种闹市区他还是不行。 　　该亚星球众多，相比之下人口算少，所以林敬知始终习惯不来波利海妮娅的闹市，在那么多人中间穿梭，林敬知会觉得难受，严重的时候甚至会呼吸不过来。 　　“那，三个小时五十分钟。”充分考虑了林敬知给出理由的西德如是说道。 　　林敬知一顿，随即眯了眯眼睛，“我不去---” 　　“三个小时三个小时！”西德满脸心痛道，“少一分钟我都要闹了。” 　　大概是被对方浑身欢脱的情绪感染了，林敬知忍不住弯了弯眼睛，“好。” 第38章 　　一得到林敬知的首肯, 西德就立刻就要吭哧吭哧地跑去开他那闪瞎人眼的悬浮车, 路上的时候, 出了个来自盖伦的小插曲。 　　话说之前西德从大门闪人去找林敬知，巡逻的后续任务就由盖伦坐镇，这种情况很常见, 毕竟就算分配任务已经进行完了，在第一次执行的时候也多多少少会出现一些问题，这种时候就需要一个高级别一点的军官来处理。 　　按道理，盖伦不是处理这种巡逻问题的级别, 但介于科研院地方特殊, 后面还有个拜尔德在虎视眈眈随时准备捣乱，所以这个任务就这么架在了他身上。 　　盖伦倒是无所谓，这点事和边疆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而且首都星太闲了，闲得都快能下蛋了, 有点工作对他来说才比较自在, 更别提, 这工作还是在科研院的。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可以在林敬知上班下班的时候和他零距离接触，并且送出自己准备已久的超浪漫小礼物！ 　　提前知道自家老大要把科研院搞成自己地盘的盖伦早就迫不及待地拿来了自己的礼物, 安排完工作后, 站在门口岿然不动，就一个下班的林博士了！ 　　可万万没想到, 带着林敬知下楼的竟是西德, 后者刚刚好和双手背在身后的盖伦撞上, 上下司一对眼，瞬间明白了彼此在想什么，西德想都不想，拉着林敬知就往小道上跑，一边跑还一边命令士兵去给盖伦找事，可以说是一条十分会滥用私权的霸王龙了。 　　被强行拖住送不出礼物的盖伦被气得在原地直瞪眼，但西德早就乘着他分神的空隙把林敬知给拐走了。 　　好不容易躲避了野心勃勃送礼物的盖伦，抄小道取车，又在附近撞上了几个结伴准备去吃饭的科研院工作人员，西德懒得管了，光顾着和林敬知说话，殊不知他身上那股热乎劲直接把那群工作人员给吓懵了，缩在小角落里等悬浮车扬长而去后，在原地围了个圈小声逼逼。 　　“那，那是元帅？” 　　“跟，跟上车的是林博士？他们两关系这么好的吗？” 　　“元帅在媒体前帮林博士说过话，之前治疗中心的事情听说也是他两赶过去之后才解决的，虽然具体细节没让往外说……但元帅总共才回来几天啊，这个待在一块的频率应该是关系不错吧？” 　　“我觉得不止不错诶……林博士以前可是研究狂人啊，这时间他一般都在工作吧，第一次见他这个时间离开科研院？而且，而且元帅刚刚那个态度也---” 　　话音到这，小声逼逼团体都静默了下来，回想起刚刚西德看着林敬知时那满脸欢喜的表情，简直整个元帅人设都给崩了，而且，而且那个眼神怎么看也不像是装的啊。 　　单纯的小研究员们感觉自己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大秘密。 　　“难道……元帅也是林博士的小迷弟？” 　　“有，有可能？我听说他们边疆的人好像都多少对林博士有点迷弟情节。” 　　就是一边疆的壮汉小迷弟怎么听怎么让人觉得瘆得慌。 　　几个人脑海中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纷纷觉得瑟瑟发抖，再把刚刚元帅对着林博士的态度复制粘贴一万个，瞬间有点冷汗倒流。 　　做偶像不容易啊，众人如是地想。 　　· 　　西德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外人的定位竟然已经和盖伦差不多了，正在专心致志地驾驶着悬浮车，挑了最高速通道，朝某个方向狂飙而去。 　　林敬知感受到车速，内心有点紧张，从刚刚开始就已经有点这个症状了，连西德为什么带着他一路狂奔都不想问，满脑子都在想理发店理发店。 　　想来想去，他还是有点放不下心，最终点开了光屏，以一个西德看不见的角度，偷偷在搜索引擎上输入了“首都星理发店”六个字。 　　该亚的理发可以通过机器全部完成，在家就可以做出自己想要的所有造型，而且效果还都很不错，至少完全能满足林敬知这样在造型上毫无欲望的人。 　　但波利海妮娅似乎还是需要人力的，这也就意味着但凡想剪发，自己没点动手能力，就必须得出门。 　　很快，搜索引擎就给了林敬知他想要的答案，只见映入眼帘的一整排搜索结果，最前面几家写着大热标识的，地址基本全在他之前吃古中菜的那个商圈里，往后虽然也有其他区域的，但……基本也都在商圈。 　　再点开图片粗略一看，几乎每一张都是满满的人，坐着的站着的，到处都是，还有一些干脆在店前面挂了个“人满需预约”的标识。 　　人能把一整家店全部塞满是什么程度啊？林敬知盯着那张照片，默默按比例尺和人占空间算计了一下，然后整个博士都被震惊了。 　　他扭过头看向西德，张了张嘴，十分想告诉西德他不剪了，但再看看隐隐有遮住眼睛之势的碎发，又有点说不出口，麻烦刚刚受了伤的弗利沙吗？也不太好。 　　为什么波利海妮娅没有自动剪发机呢？林敬知有点沮丧地想。 　　一旁的西德瞟了他一眼，“路会有点远，你累的话就休息会。” 　　“不累。”林敬知说完后，回忆了下上次的那个商圈位置，下意识回道，“十五分钟不算远的。” 　　以西德悬浮车的性能，可以登上首都星最新建造的超高速通道，驾驶在这种通道上的速度甚至远远快于首都星内的飞梭，上次就是十五分钟到的。 　　西德摇头，“不是上次那地方。” 　　林敬知：“啊？” 　　“去我一个朋友那，时间大概三十分钟左右。” 　　不是那些商圈理发店？林敬知眼前一亮，“人多吗？” 　　“地点你家，人最好就你一个，半小时到。”西德随手滑了条消息出去，然后把对方的抗议声直接压在了光屏里，转过头冲林敬知笑眯眯道，“不多啊，他听说你要过去特别高兴，主动把一整天的工作都推干净了。” 　　林敬知悬着的心突然着了地，紧张的情绪也没有了，本着只要人不多，什么都好说的信念，他慎重地点了头，“好。” 　　· 　　半小时后，西德的悬浮车停在了首都星的郊区，这个区域虽然是住宅区，但每一栋住宅占地面积都比较大，故而人看上去并不多。 　　西德径直将悬浮车开到小区深处。停下来后，透过窗户和镂空的铁门，入目便是一整套漂亮的大型别墅，整个建筑以白色为主，前方有一个很显然被精心处理过的中心花园，里面的花花草草沐浴在阳光之下，看上去非常惬意。 　　林敬知靠在悬浮车内，原以为他们要在外边等西德的朋友---别墅的主人出来接应他们，或者是后者遥控打开门禁，却没想到西德竟然直接伸手在花园门口的折叠金属片镜上刷了一下，紧接着，花园外就微微一闪，镂空铁门紧接着缓缓打开。 　　伴随着镂空铁门缓缓打开，林敬知突然想起来，刚刚进入小区的时候，西德好像也没有进行什么访客登记，刷了下终端就直接进来了？不是说是朋友家吗？ 　　波利海妮娅的朋友连家里钥匙都会给彼此，还刷得这么熟稔的吗？ 　　林敬知皱皱眉，瞟了西德一眼。 第39章 　　悬浮车驶进宽敞的花园, 蓬勃的花花草草给这栋别墅增添了不少朝气, 西德熟门熟路地停好车, 带着林敬知往里面走。 　　一边走，一边时不时搭上一两句介绍，连小区的安保情况和分布图都能说得清清楚楚，熟悉程度就差没直接把花园里的每一株花都报出名来。 　　林敬知瞟了他几眼, 在西德又一长段介绍后，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也不知道是不是林敬知平时这样回复的多了，那头的西德兴致勃勃地介绍着，一时间竟没发现他的不对劲。 　　“这种别墅区很安静，四周安保工作做得也都很好，闲人勿扰模式完全可以实现，比街边那种随意的一室一厅一卫的公寓好多了。而且空间很大, 想干什么都可以, 特别舒服---” 　　“嗯。” 　　“虽然到科研院时间比较长, 有半个小时，但这种类似别墅区还有很多，离科研院近的也不是没有, 悬浮车十分钟到位的那种我可以给你找到一堆---” 　　“嗯。” 　　“所以, ”偷偷进行传销洗脑课程的西德努力地弯弯绕绕着，总算把话题绕到了他的最终目的上, “你要不要考虑一下住进这种房子里？” 　　林敬知看了西德一眼, 继续往前走了好几步, 才慢慢地回了一句：“不要, 这是你朋友的房子。” 　　西德一愣，看着林敬知头也不回的背影，后知后觉地发现哪哪不大对劲，但又没完全明白过来，“对啊，这是我朋友的房子。” 　　林敬知闷声不吭往前走，只觉得西德刚刚那种态度，就好像在以主人的身份向客人介绍一样，而且态度过于热情。 　　这让林敬知心里有点不舒服，但是这种不舒服挺没道理的，毕竟来之前，西德已经强调过是朋友家了，所以或许他只是喜欢这种房子，才用这种热情的口吻介绍的？走到别墅前的楼梯时，也不知道林敬知想到了哪，抬头看了看这栋属于朋友的房子，再看看满目期待的西德，足足三秒的时间，终于被情商女神眷顾地顿住了脚步，“多少钱？” 　　西德：“？” 　　“这套房子，多少钱？”林敬知扭过了头，又问了一遍。 　　西德看着林敬知，想说你要住我给你买啊，但目光落在林敬知无比认真的表情上，下意识愣愣地报了个数字。 　　林敬知：“……” 　　半秒，林敬知在脑海中做了十次工资计算，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买不起，太贵了，完全买不起。 　　老实说，科研院给的薪资绝对算比较高的了，尤其是林敬知的，可即便是这样，他也得花个十年不吃不喝才能攒出这样一套房。 　　想想自己每个月到账的工资，再想想介绍别墅时满脸都在发光的西德，林敬知皱了皱眉，突然体会到了饲主的苦恼。 　　· 　　西德是直接刷终端开的门。 　　熟稔的动作直接让林敬知终止了思考“怎么早日买下这样一套房子来装霸王龙”的念头，甚至继而隐隐有了想把这念头和西德一起丢到十万八千里外再也不看一眼的欲望。 　　这欲望来得莫名其妙，林敬知自己都理不顺，幽怨地看了西德一眼。 　　西德在从背后直射来的目光下，顺着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动作，脑内灵光一闪，总算是明白从刚刚开始的不对劲气氛是怎么回事，下意识把两只手一收，“不是，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这儿住的真是我一个朋友，就普通朋友，一会你看见他你就知道了，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什么也没想。”林敬知把目光扭开了，淡淡地说道。 　　“你撒谎啊林敬知小朋友，你明明在想，你刚刚那个眼神就是在怀疑我---” 　　“没有。”林敬知又把目光扭到了另一个方向。 　　“……宝贝儿你能看着我说话吗？” 　　林敬知抿了抿唇，再不回话，快步越过了西德打开的半扇门，朝里走去。 　　见状，身后的西德急忙追上，生怕再产生什么不必要的误会，正想说点什么时，余光瞟到二楼有道骚粉一闪而过。西德和林敬知的脚步当即双双顿住，半秒不到，那骚粉就已经突到了二人面前。 　　是个男人。 　　而且是个体型非常健硕的男人，这种健硕和他脑袋上那摊骚粉形成了相当截然的对比。 　　事先说明，林敬知绝不认为自己是个以貌取人的人，但当他看见那个男人，以及那个男人身上围着的理发工具的一瞬间，内心还是忍不住强烈质疑了一下自己同意来这里剪头的决定。 　　“我来看看，今天要把脑袋送给我的是哪个小宝贝---”对方显然没料到自己差点失去一位顾客，面上正带着热情洋溢的笑容，目光径直忽略西德，看向林敬知，一边说一边伸手就要去搭林敬知的肩膀，语速极快道，“上门洗剪吹三千元一位办卡优惠两千元哟，宝贝我看你骨骼清奇长相诱人可以给你个折上折顺送特殊服务---嗷！” 　　身后凌厉的一脚踹下去，骚粉碰都没来得及碰到林敬知，就当即一个踉跄差点直接给扑地上，勉强稳住身体，转头怨念地看着西德。 　　西德凶巴巴地瞪回去，“老实自在点会死？”瞎碰碰什么？林敬知真想要特殊服务轮得到他？ 　　“会！”骚粉明显不似盖伦好欺负，当即理直气壮地站起来，单手叉腰掐着嗓子怒道，“你把我关这鬼地方多长时间了看都不看一眼我说什么了吗！给人提供个特殊服务你都这么生气怎么不早把我接到你身边去呢死鬼！” 　　林敬知在这强行尖锐的嗓音下忍不住一抖，瞟了骚粉一眼，又瞟了西德一眼，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西德背后长眼睛似的伸手一把拉住人，不让林敬知挣开，往自己身后带了带，对着骚粉冷笑，“说人话？” 　　这动作护短之情简直溢于言表，骚粉当即翻了个白眼，勇敢地坟头蹦迪：“这么多年了你套路就不能换个，隔三差五招花惹草带野男人来我这，你不知道我们仙女已经不吃这套了吗？我跟你说啊这年头有句话叫什么今天的我你爱答不理明天的我你高攀不起---” 　　“宝贝你在这等我一会。”西德突然回过头，把林敬仔细地塞在了门边的小角落里，“一会就好。” 　　一根食指竖起收回，西德一个转身，动作矫健，按着骚粉就是一顿暴揍，拳拳到肉拳拳带响，顿时整栋别墅里都充斥着骚粉的嗷嗷叫声，可以说是悲惨到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十分钟后，西德去角落里把乖乖窝着的林敬知原封不动取了出来，拉着人大步流星地走进客厅。 　　“……靠。”身后被塞在角落里一顿打的骚粉好半天才缓过气，“娘的……” 　　“我手下的一个兵，剪头天赋很不错，以前我们一整个军团都是他剪的，哦，战俘也是他剪的，反正边疆的头他基本都碰过。”进了客厅，西德开始给林敬知介绍骚粉的丰功伟绩，打归打，到底是自己推荐的人，该吹也是要吹的，“退役之后也有去专门学习，拿过不少奖，技术够硬，你放心。” 　　林敬知眨了眨眼睛，看看他又看看门口的骚粉，“你们两---” 　　“他是和我穿一条内裤长大的傻子。”骚粉扭曲着一张脸杀气腾腾地走到客厅，目光落在林敬知身上，浓眉一竖，“这位小帅哥是？” 　　“你村通网吧？”西德斜了他一眼。 　　“妈的？”他不说还好，一说骚粉就更气了，“老子在家奶孩子呢？你是不是没奶过孩子，不知道养娃很艰难吗？这要不是他这会儿睡着了我闲着没事，真能直接给你把门禁换了看你怎么进来！” 　　“没养过，不知道，拆了你的花园啊能怎么进来。” 　　“你他妈---” 　　“林敬知。”两人正吵得兴头上，被林敬知插进来的三个字给生生打断。 　　骚粉骂人的话生生被这名字震住了，客厅内安静了足足三秒，骚粉才回神，“哦，林敬知啊。” 　　他兀自重复了一遍，没再继续找西德吵架，想了想，随手从自己腰上抽了个工具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工具太滑，他第一下竟然没拿稳，“前边疆军第一军团上将大金，编号998，你想剪什么头？” 　　“前面的，修短一点就好。”林敬知拨了拨脑门前的碎发，他的发型始终留的是中规中矩的那种，没有太复杂，几十年如一日。 　　“哦，成。”大金应了一声，然后抄起了剪刀，在林敬知的脑门前比了比，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林敬知的脑门倒是挺正常的，但大金的手绝对不正常，那完全是双快抖出帕金森的手啊！ 　　在大金握着剪刀的手再次打滑的一瞬间，西德猛地伸手挡在了林敬知脑门前，后者也顺势往后一退。 　　“你他妈能不能行啊？”这场景看上去太惊险了，也就好在那手工刀的剪短似乎有个什么保护装置，在掉下去的瞬间封了口，不然这一下还真没准会蹭到，西德皱起了眉头。 　　大金一把把那剪刀掏回来，冲林敬知说了好几句抱歉，完了晃晃手跑到一边，“老子缓缓。” 　　“别搭理他，他情绪波动比较大。”西德看了大金一眼，也没多说，扭头亲昵地拨了拨林敬知额前的刘海，注意到被大金剪掉的那一小个凹口时，嘴角露出了一点笑意，捏着玩了玩。 　　“穿一条内裤长大的意思是很小就认识了吗？”这种形容，前不久林敬知在经典爱情电影里面看过，当时他没有听懂，是后来上网搜索了，才明白的。 　　“差不多。”西德摸了摸下巴，“他是我爸在战场上随便捡的，然后我两一块儿在前线长大。” 　　“在前线长大？”林敬知一愣，“打仗的前线吗？”是二十年前约瑟夫伯爵在打分裂战争？这年头都流行战场捡孩子吗？所以西德那么小的时候就已经在战场上了？ 　　“对。”西德无所谓地耸耸肩，“我妈过的早，我爸又比较糙，他觉得死不了就行，不太注重这些，况且我体质从小就比较好，战场不算什么。”正是因为在边疆待的时间太长，所以西德很长一段时间都养成了谁拳头硬谁说话的习惯。 　　“他当年才九岁，伯爵手下的一些成年兵就已经干不过他了，小怪物的称号就那会儿得来的---林博士，我缓好了，刚刚真是不好意思。”远处窝成一团的大金一边说着，一边晃着剪刀对林敬知那个凹剪了两道，小凹瞬间变成了一个弧度平整的口。 　　普通的发型优点就是剪得快，长得好看的优点则是这么普通的发型也能衬地很好看。十五分钟后，恼人的碎发从眼前彻底消失，大金在进行最后的修剪处理。 　　“西德这玩意很久没带陌生人来我这剪头了，猜到来人不简单，但没想到是你。”两段碎发，大金说道，“既然是你，推一天客户倒也值。” 　　这说辞显然和西德最早说的不一样，林敬知斜了站在旁边不语的人一眼。 　　“法昂战争我打了个开头，没等消散剂造出来就退役了，不过即便没造出来，我也听过你。” 　　“那会儿咱们饭堂里，每逢有你或者霍伯特教授的采访就会反复播放，我不知道联盟怎么想，但咱们那会吃着饭，是打心眼里希望消散剂能制造成功，然后后来就真的成功了。” 　　西德砸了咂嘴，“话怎么就这么多呢---” 　　“所以我觉着吧，这事儿西德找你来，我挺赞同的，除了你，我大概也想不到谁能更好的给我们建议了。”最后一缕碎发剪断，大金随手抄了个发光的器械让林敬知闭眼，对着一扫，他身上落下的碎发就被吸得干干净净。 　　林敬知还在回味大金刚刚说的话，“什么事？” 　　大金意外地看了西德一眼，皱了皱眉，看上去挺不赞同，“你事先都没和人说清楚的？” 　　西德耸肩，“现在说也一样来得及，开门吧。” 　　· 　　这真的是一座非常大的别墅，从外面看的时候，林敬知只是单纯地觉得它大，但当大金按下某个按钮，整个客厅的地板拉开，走下去之后，林敬知再次认识到了这栋别墅的“大”。 　　在巨大的别墅之下，还有一个地下室，地下室里放满了各种各样的机械甚至是武器，而且看上去人气很足，这意味着前不久应该还有人在这工作着。 　　就是在这个地下室里，西德和大金给林敬知播放了一段录像。 　　不是高清影像，也不是监控，而是一段被处理过的热度采集器的波频录像。而录像的地点，应该就是边疆的那次人质解救任务的所在地点，辐射矿洞。 　　被处理过的地方也是周围太显眼的矿物质，而在整个视频里，林敬知可以清楚的看见一名身高约一米九左右的男人，正在对数十人进行疯狂的攻击。 　　没错，而且从还手能力上来看，这数十人大概也不是什么普通的边疆百姓。 　　“人质？”林敬知眯了眯眼睛。 　　“法昂海盗团的人，”西德解释了他们的打斗能力，“你猜对了一大半，被劫持的表面上是边疆百姓，但对方的目的，是这群百姓中间夹杂的法昂的人。这就是诺克和我谈的条件，这群人活，法昂就归降，所有矿星和研究资料一并呈上联盟。” 　　“苏铭的身体素质非常好，他在我的军团里，是能以体术强悍程度让我留下印象的兵，另外两位素质也非常高，加上这群法昂的人，我们的原计划是三名士兵想办法放人质自由，等到自由之后---” 　　“那个组织派来的人手会控制不住人质。”人数过于悬殊，尽管在矿洞内对拼会受到很大的限制，但在外面有西德亲自率队接应的情况下，成功率其实非常大。 　　西德也不傻，他当然知道那个组织冒着那么大的危险劫持法昂的人，肯定留有后手，这些守卫不会是那组织唯一的一步棋。但在前线领军久了都知道，万无一失的方案是几乎没有的，两军对搏，尤其是势均力敌的对搏，很多时候看的就是主帅的应变能力。 　　西德千算万算，唯一没算到对方留的后手会是这样一步棋。 　　“速度敏捷，力量极其大，且区分于狂热者，有冷静的头脑。”身侧的大金沉声道，“说实话，如果一对一，我不认为我有太大的胜率，盖伦同样如此，我们两的体术在军团内绝对数一数二，其他人就更不用提了。元帅的胜率倒是很高，但如果对方不止一个这种家伙的话---”就不一定了。 　　“为什么没有杀人呢？”林敬知看着那段录像，有些好奇地问道，那男人动手了足足十分钟，但最终却没有任何一个人下重手，那他那么长时间在干什么？拖延时间吗？ 　　“诺克到底是一方首领，他既然能为了保这群人做出投降这么大的牺牲，肯定会保得更彻底一点。” 　　“他们身上携带法昂机密？” 　　“而且是那个组织非常想得到的机密。”说到这，西德摆了摆头，表示边疆军对这个所谓的机密一无所知，“但这应该是诺克用来在归降后，在危难时刻再保自己手下一次的手段。所以我们才说，能够从这个视频上看出攻击人是有理智的，他能衡量利弊，从而控制自己的力度，而且从他后来的行为方式来看，他应该是抱着毁掉机密都不让联盟拿到的想法的。也就是说，如果他的身体没有出问题的话，这次人质拯救行动很有可能会失败。” 　　地点是辐射矿洞，而且是层层包叠的深处辐射矿洞，西德可以进去和那人打，但只要他进去，对方就会立刻将攻击人的目标转为攻击矿洞，而矿洞一旦崩塌，里面所有的人质都会受到巨大的辐射感染，回天无力，届时联盟什么也得不到。 　　“出问题？”林敬知偏了偏头。 　　西德应了一声，调整了一下进度条，拉扯到视频的尾巴部分，“你看这里，他体内的鲜色突然猛增了一段，虽然后面平静下来了，但却让他直接选择了放弃这块战场，在临走前，应该是这个动作，导致了我们军团那三个兵的重度感染。这个是故意的，因为他在这一段有个挑人的动作，虽然幅度很低---” 　　西德说到一半，突然发现身后的林敬知没了声音，顿了顿，回头看人，“怎么了？” 　　林敬知眯了眯眼睛。 　　从热度波频来看，这人的身体鲜色闪烁的极其厉害，和治疗中心的狂热者如出一辙，但却能保持头脑清醒地进行攻击，应该算是接近哨兵的进化人，而这种鲜色的跳跃，也确实意味着他在矿洞里快把持不住自己的大脑了。 　　毕竟矿物辐射，是勾起哨兵头脑风暴最好的武器。 　　但问题是--- 　　“你为什么认为那是他的身体出了问题的象征？”林敬知目光看向西德，透色的瞳孔里带着一丝探究。 　　西德不是研究小组的成员，他对辐射以及辐射可能衍生出去的区域应该了解的不算深才对。正所谓术业有专攻，当时那人撤离的行为从战争或者阴谋的角度上来说，能给出千千万万种理由，但为什么西德单单笃定对方是身体出现了问题？ 第40章 　　林敬知这句话问出来之后, 整个地下室都安静了一阵。 　　西德直接被哽了一下，顿了片刻后, 对上林敬知的脸，眨了眨眼睛, “猜的？” 　　林敬知：“……” 　　“就掐指一算，觉得他可能得出点毛病，毕竟邪不能胜正嘛，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啊, 关键时刻肯定会有这样一个机会给正义才符合常理。”西德抄了把椅子坐在林敬知身边, “你不知道, 我们这种打仗的，能赢多少都带点运气加成的，像我这种一直赢的，简直就是幸运女神的化身, 所以打的时候灵光一闪---” 　　林敬知：“……我的大脑看上去像没有发育完全吗？” 　　西德看着林敬知较真的眼睛，逗博士的心不合时宜地扬了起来，正想说那必须不能像, 你老聪明了的时候，一旁的大金忍无可忍地把林敬知的话进行了粗暴版翻译，“你傻逼吗, 这也太扯淡了, 好歹搞个卧底通信什么的, 可信度还高点吧, 能不能行了还？” 　　西德瞪他：“闭嘴吧你, 我刚想着那理由过不去我就说这个的，你这样让我还怎么说？” 　　“那理由过不去用脚趾都能想到好吗？你就不能早点想到？”大金不甘示弱地骂回去。 　　林敬知面无表情地抬起终端，“时间是不是快到了？” 　　“没没没。”西德伸手就去拦他，“我真就是发现了，虽然没你厉害，但手下也出了太多狂热者了，人家不都说久病成医么？” 　　林敬知看着他，一副不接受这个理由的模样。从这个角度上来看，林敬知大概是有点记仇的，西德曾经在会议室里两次不肯回答他的问题，这个行为一定程度上造就了他现在的不屈不挠。 　　地下室重新安静下来，良久，西德似乎是被他看得有些无奈了，伸手摸了摸下巴，突然笑了笑，“那怎么说你才信？是外星人怎么样？” 　　林敬知的眸光一动。 　　“就那种童话故事里坐着小飞碟长着翅膀巴拉巴拉巴拉跑到一个新大陆的那种---” 　　大金在旁边听着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他不知道眼前这两人为什么突然开始纠结这个问题的，但如果林敬知是本着西德不好好回答就不谈正事的话，那他怀疑今天这一趟很有可能要泡汤--- 　　“你们从什么时候发现这个组织的？”出人意料的，林敬知在听完西德那句话后，居然没有再纠结，直接越过了之前那个话题。 　　那头的大金愣愣地看着林敬知，有些不可置信西德那么蹩脚的理由居然就这么混过去了，惊讶地再去看西德，却见那头的西德没事人似的调整了个坐姿，示意大金回答林敬知。 　　而等到大金也把头扭过去的时候，在没人看见的地方，西德缓慢地舒了口气。 　　· 　　这一趟剪头之旅称不上美妙，因为根据最后大金提供的时间，大概在辐射武器出现的前一个月，那个神秘组织就和法昂有了接触。 　　从这个时间来看，那个组织已经接触辐射矿洞很久很久了，一年以上的时间，可能制造出的进化人无法估计。 　　期间，大金在从林敬知口中得知苏铭很有可能会成为和辐射矿洞内同样的进化人后惊愕不已，再三恳求林敬知照顾好苏铭，从大金的表情来看，那名矿洞中疯狂攻击的进化人，很显然给他留下了很大的阴影。 　　这种阴影是可以理解的。二十年前，联盟因为机甲打分裂战，二十年后，联盟因为辐射再打海盗战，两次战争已经将联盟掏的干干净净，甚至连自己内里的政局都稳定不了，如果再因为进化人打第三次战争，那第三次战争不论对谁而言，都一定是充满绝望的。 　　最后林敬知走的时候，大金到花园门口送他们，后者有些欲言又止，林敬知大概猜得到。他应该是想问以联盟的技术，有多大把握能利用辐射来将普通人变成进化人。 　　但这种问题确实不太合适，所以大金最后忍住了。 　　回程的路上，林敬知靠着座椅，目光落在窗外。 　　“大金着急了些，之前在前线的时候，他也受到过辐射攻击。”西德比林敬知更了解自己的手下，“命大，程度轻微，熬了一阵子就等到了你的消散剂，但是波特诊断说小脑还是受到了什么什么影响……就是情绪容易失控，辐射虽然确定是没了，这个算后遗症吧，提前退役了。” 　　“现在在首都星一直有接受治疗，才算稳定了点。” 　　林敬知挑了挑眉，“这个个例我以前看见过。” 　　“嗯，都有上报科研院的。” 　　“但你的个例我没见过。”林敬知偏过头来，目光落在西德身上，带着几分探究，“外星人？” 　　西德勉强咧了咧嘴角，知道这个话题今天自己是绕不过去了：“……你相信吗？” 　　“你觉得呢？”林敬知微微偏过头来，看向西德。但他没办法用肉眼从西德那张脸上看清楚什么，良久，蓝色的小鸟慢悠悠地在空中出现，漂亮的尾羽已经从最初的两三根长成了五六根，身型变大变长。小鸟在空中微微一晃，淡蓝色的光点就开始慢悠悠地扩着。 　　西德没有看见那只蓝色小鸟，但，蓝色小鸟也“看”不见西德。 　　“啾---”一声鸟啼在虚空中响起，林敬知眯了眯眼睛。 　　阿略它进不去西德的脑域。 　　这不正常。 　　林敬知屏息凝神，在转瞬间控制阿略进行了第二次脑域试探，还是失败，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不可思议。 　　西德的脑域就好像一个纯黑色的电子光球，林敬知在外面，非但没办法渗透进去，甚至连一点点里面的信息都看不见。 　　那是个林敬知此前从未见过的，完全封闭的脑域，就连该亚那些高级哨兵，都没有这样的脑域。 　　· 　　西德是个说话算话的人，三个小时的时间准时把林敬知送回了科研院。 　　而林敬知也是个足够敬业的人，一回到自己的岗位上，立刻就能撇除内心的所有杂念投入工作中。 　　结束一天的工作已经是深夜了，苏铭没有清醒，消散剂的研究也没有更新的突破，再加上只要手上的工作一停，林敬知就会忍不住想起西德的脑域，所以一整天过下来，他的心情并不好。 　　下班回宿舍时，远远地看见了盖伦，也不知道是不是林敬知的表情看上去太肃穆了，把原本想打招呼的盖伦看得生生愣在了原地，林敬知没管，径直回了宿舍。 　　深夜十二点准点，窗户被人敲开，西德像前一天一样不由分说地进了林敬知的宿舍。 　　凌晨两点，林敬知从床上一个翻身坐直了身体，盯着自己的腿看了一会后，目光渐渐地挪到了西德的身上。 　　他还是想不通。 　　为什么会进不去，为什么会看不见，为什么是纯黑色的？这三个问题反复地在林敬知面前绕啊绕啊绕，根本就没办法好好睡觉。 　　西德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真的外星人，还是被辐射感染到连他都控制不住的地步了？ 　　在床上坐了足足三十分钟的时间，林敬知鼓起勇气，蹑手蹑脚地下了床，他慢慢地摸到西德身边，最终在沙发旁边停住，低下头来，幽幽地看着西德。 　　这场景看上去有点渗人，但西德这种脑域的存在对林敬知来说才更渗人。 　　阿略再一次在空中出现，绕着林敬知飞了一圈后，附身冲向了西德的脑域。 　　“哐当---”一声，林敬知脑内自己给阿略的行为配了个音，总之，阿略再一次被拦在了那纯黑色的脑域屏障外。 　　这不正常啊。 　　面对着阿略有些委屈的胖脸，林敬知还是想不明白，他慢慢地蹲在了西德旁边，抬头看着男人的睡颜。 　　有鼻子有眼，挺像人的，但脑域为什么会这么奇怪呢？ 　　阿略在主人强大的好奇心下，重新飞起来，对着西德的脑域又是一阵俯冲，然后再次哐当被弹了出去。 　　太不正常了…… 　　足足十分钟的时间，阿略已经从最开始的俯冲，偷懒成了站在西德的脑域边用嘴一下下地低头当当当地啄着，但还是没用，对方的脑域太坚固了，阿略根本就进不去。 　　就在小胖鸟这么啄了将近一百下，小嘴巴都啄疼了的时候，西德突然翻了个身，眉头微皱，面色看上去不是很好看，一副睡眠被打扰的样子。 　　林敬知顿了顿，理智告诉他应该离开了，感性却让他再次默默地扒上了西德的大脑，犹豫了一阵后，想起了他们两个还没有断绝的夫妻关系，旋即，直接从自己的脑域里伸出了一根亮晶晶的精神触须。 　　这触须和林敬知之前用过的都不一样，颜色偏蓝，而且又细又软，是所有向导脑域中最脆弱，但含向导素最浓，能力也最强的一根。 　　林敬知控制着它，在西德的脑域边缘，轻轻地蹭了一下，就那一下，林敬知能清楚地感觉到西德的身体猛地一僵。 　　……有戏？ 　　林敬知两眼闪了闪，控制着自己软乎乎的小触须，幽幽地在那漆黑脑域屏障上，再次蹭了蹭。 第41章 　　每一个脑域, 都是一个人的世界。 　　这里要被强调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世界”。进入一个人的脑域, 就相当于进入了他的世界，只要进去的人能力足够且愿意，就能看见被进入者的所有想法, 有好的, 有坏的, 有正直的，自然也有伪善的。 　　这一切构成了人的脑域, 林敬知的向导能力在该亚数一数二，是哨兵群内炽手可热的香饽饽，林敬知倒没有自负地认为世界上就没有他进不去的脑域，但, 哪怕进不去的脑域，也绝对没有纯黑色的说法啊。 　　通常就算是进不去的脑域, 在外面也能看到一点点脑域的颜色, 或者是能感觉到哨兵一个不慎释放出来的情绪波动---他们天生就不擅长处理这种东西。 　　而哨兵尚且还有打理脑域收敛脑域的意识, 普通人相比之下完全没有这个概念，理论上脑域就更容易被突破了。 　　而西德这种存在，放在林敬知的认知里, 大概就好像走在路上看见的都是人, 有情绪内敛, 有情绪外放, 也有善于伪装的, 不易看透的，这些都很正常，然后你走着走着，突然看到个裹着金刚罩的。 　　而且这金刚罩林敬知还戳不进去，虽然从理论上来说吧，金刚罩戳不进去才正常，但……从林敬知盯着西德都快发光的眼睛来看，他很显然拒绝接受这种常识并选择了继续在金刚罩的边缘试探。 　　软乎乎的触须在黑色的屏障上摸来摸去，林敬知的注意力都落在那屏障上，全然没发现沙发上背着他的西德身体已经越来越僵。 　　就这么蹭了足足五分钟，林敬知才把自己的触须收回去，停顿了片刻后，站起身走开。 　　黑暗中，似乎有人松了口气，然而这气还没来得及松完，脚步声又小心翼翼地挪回来了，伴随着轻轻的一声响，林敬知重新回到了沙发边，不是空手回来的，这次他带了个小凳子。 　　悄咪咪坐端正了，林敬知还知道收敛一会，确定西德好像没醒，眨了眨眼睛，想着一根好像不太够，摸的太累，既然这人没有要醒的迹象，那么---林博士的脑域里慢腾腾地冒出了两根小触须。 　　一旁的胖鸟“啾”了一声。 　　“嗯？”林敬知无声地扭过头。 　　“啾啾啾。”我觉得他好像快醒了，小胖鸟在脑内小声说道。 　　林敬知一愣，脸上露出了狐疑的表情，“真的？” 　　小胖鸟努力地点了点头。 　　林敬知抿了抿唇，小触须犹豫了一会，撑着膝盖稍微站起来了点，好容易看见了西德的脸，还有紧闭的双眼，顿时松了口气，冲小胖鸟摇头，“没醒。” 　　接着，不等胖鸟再叫，就运起精神触须，朝眼前再次浮现的黑色屏障摸过去。 　　是真的很硬。 　　林敬知的触须反复在旁边蹭了很久，都没找到可以进去的地方，而且他也没办法在脑域外面感知到里面的东西，包括情绪，一丁点都感觉不到。 　　这不对啊，虽然林敬知不会没事就去看别人脑域，又费力又不礼貌，但他以前和西德出去吃饭的时候，曾经无意识听见过西德脑域里发出的声音，对方当时的情绪应该比较强烈，不管怎么说林敬知都听到了，那这应该足够说明西德的脑域是正常的才对。 　　小触须还在摸啊摸，林敬知依旧想不通，他控制着自己的触须左右开弓，企图从硬邦邦的金刚罩上找到自己能钻进去的地方，以稍微大一点的白色触须为辅，小一点的蓝色触须为主，一寸一寸地摸着。 　　那小触须比较关键，是向导的主触须，非常敏感，饱含精神力，而且在关键时刻上面会布满向导素，主用于哨向结合，是疏离哨兵脑域最好的一根触须，这根触须正常的用法当然不是这样，但林敬知体质比较特殊，他不需要哨兵也能过一生。 　　就在脑海中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的时候，林敬知突然感觉那根小小的蓝色触须似乎碰到了金刚罩上什么凹陷进去的地方。 　　察觉到这点的刹那，林敬知便眼前一亮，就要用小触须去探的时候，触须的尖端突然传来了一阵麻痹的感觉，小触须立刻委屈地收了回来。 　　那感觉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小口一样，虽然不疼，但电流感传入脑中，还是让林敬知愣了愣。正当他想退开的时候，手腕又被人一把攥住了。 　　“嗯？”黑暗中，沙发上的人懒散地哼出了一个音节，林敬知呼吸一窒，下意识地就想把手抽回来，然而对方的动作比他还快，刹那间，林敬知只看见一个黑影朝他的方向扑来，紧接着就是一片天旋地转，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人搂在了怀里。 　　宿舍的沙发是真的不大，西德一个人睡都勉强，更何况加个林敬知？这姿势林敬知整个人几乎是半躺在西德的怀里才能勉强够住，后者有力的大手护在林敬知的腰上。 　　“想我了？”身后传来西德迷迷糊糊的声音，林敬知分辨了半天，又努力看了看他的眼睛，没睁开，没醒，于是林敬知判断西德应该是做梦了。 　　那刚刚那个凹进去的小点--- 　　林敬知抿了抿唇，就着这个艰难的姿势，最后倔强了一把，不死心地把触须往刚刚那个小凹点蹭去，就在他好不容易找到时，身后的西德突然把林敬知整个往后一揽，而后一个翻身，单手将林敬知完全压在了身下。 　　鼻息抵在林敬知的而后，含糊的声音冒了出来，“不许闹。” 　　就差一点点了。 　　林敬知还没反应过来这姿势的不对劲，全身心都在金刚罩身上，就在他用小触须再次想蹭那个点，并且明显感觉到自己好像摸到了什么入口，金刚罩就要打开了的时候--- 　　金刚罩没打开，倒是有什么硬硬的东西抵在了林敬知的腰后，硌得慌。 　　林敬知起初是真的什么都没想，他太想搞清楚那金刚罩到底是怎么回事了，所有注意力都在小触须上，只当背后是不是夹着什么不对劲的东西，随手往后面撸了一把，想把东西撇开。 　　然而不撸不要紧，一撸，黑暗中的气氛直接不对劲了，伴随着某个东西在自己身后上下弹了弹，林敬知的耳尖迅速蹿红。 　　旋即林敬知就感觉那东西贴他贴得更近了，这种贴近，莫名带着点威胁的感觉。 　　现场气氛一度十分尴尬，小触须扒在口子旁边好奇地探脑袋，又被林敬知身后的东西搞得进去不是不进去也不是，而且小触须每次试探性地往前伸，那东西好像就会贴地更近一点。 　　林敬知就这么红着耳朵一边纠结，一边被西德抱着，出乎意料的没因为窄小的沙发而觉得拥挤，相反，又逐渐回到了那种他已经开始逐渐熟悉的安全感里，梦乡也比以往来得要更快更突然一些。 　　模模糊糊间，林敬知想起了一个问题，也不知道那头西德梦的到底是谁--- 　　因深度睡眠而平缓的呼吸声响起，小触须也因为主人脑域的沉睡而变得更加柔软，整个一条贴在金刚罩上，正想偷溜回家，奈何精神力不济，速度太慢，而且从刚刚开始就硬的不要不要的黑色屏障，突然打开了一个大口，紧接着纯黑色的，无形的小风暴从那个口里涌了出来，轻轻地将那根最淡蓝色的，最软的小触须抓住，完全地包裹起来。 　　风暴涌动的很是温柔，就好像一个又一个细密的吻一般，落在迷糊的小触须身上，小触须被亲得不知所措，又唤不醒被西德拥在怀里的主人。黑暗中，同样随着林敬知一起即将陷入睡眠的阿略迷迷糊糊地扫到沙发边似乎有个巨大的身影，粗粗的尾巴在林敬知的腰上盘了整整一圈，那黑影好像还有一双蓝蓝的眼睛，正贪婪的盯着……它？ 　　鸟毛狠狠一抖，支撑的精神力越来越不足，阿略也同样无法叫醒林敬知，而且现在林敬知即将进入的深度睡眠状态，阿略非常喜欢，这种睡眠有助于他快一点长出自己受伤的尾羽。 　　于是，阿略放弃叫醒林敬知，独自最后的挣扎，只见他用力地挤出了足足三层双下巴，终于努力地把脑袋缩进自己的翅膀里，在沙发角落里缩成了一个小包。 　　· 　　第二天一早，林敬知是在床上醒过来的。 　　胸前有一小片青紫，林敬知摸了摸自己的胸，表情有点迷茫，一转头，就见西德一脸严肃地站在床边。 　　那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以至于刚睡醒的林敬知当即就被震住了，睁大了惺忪的双眼。 　　“你最近是不是特别想我睡觉？是不是特别迷恋我的身体？”西德冷声质问道。 　　林敬知扣上自己的睡衣，连连摇头。 　　“你撒谎，你昨天晚上还跑到沙发上，非要我睡一起，搂了我一晚上，都不嫌挤的！” 　　林敬知看着巨大的锅惊恐地继续摇头。 　　“要不是我半夜发现了把你抱回来，你今天身体能不舒服一天，就这样你还说不想和我睡觉？！还说没有被我的身体俘虏？” 　　林敬知脑袋都快摇成拨浪鼓了，“没有啊，我一个人睡挺好的，而且我，我不喜欢你的身体啊。” 　　西德被哽了半天，简直要被对方认真的声音气死了，都顾不上替自己的身体委屈，瞪着一双眼睛，“那你说，你昨天晚上为什么要和我一起睡？” 　　“我，”林敬知脑子里三路十八弯，愣是没找到个合适的理由，电视剧里也没这样的桥段，最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摇头摇到底，“我没和你一起睡啊？你是不是做梦了啊？” 　　他一边说，一边从床上下来退到了角落，镇定地点了点头，给自己的谎话盖了个真实的戳，“我昨晚听见你说梦话了，声音特别大。” 　　“真的。” 　　一番有力的解释到最后，林敬知都没有挪开视线，简直能直接从演技速成班毕业了！ 　　他快速换好衣服吃好早点，秉承着只要西德说话就摇头，坚决不承认和他睡了一晚的最高宗旨，在饭后穿着自己的白大褂安全地跑到了科研院，期间，他发现自己蓝蓝的小触手好像有点不对劲。 　　只见原本充斥着淡蓝色向导素的小尖尖好像被什么东西吸过了一样，一块白一块蓝的，浑身斑驳，正在林敬知的脑域里委屈地缩成一团。 第42章 　　林敬知盯着可怜巴巴的蓝色小触须看了会, 点了点脑域里的小胖鸟。 　　林敬知：“怎么回事？” 　　小胖鸟睡眼惺忪地看着他，“啾？”嗯？ 　　林敬知：“……你睡着了？”他身为人需要睡眠很正常，但阿略是他的精神体，是不需要睡眠的，过去那么长时间林敬知也没见它睡过觉。 　　“啾……”小胖鸟也愣了一下，努力搜索了一下记忆, 然而除了模模糊糊的一片以外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于是摇摇头, “啾啾？”它也不记得自己怎么睡着的了，但是睡得很舒服。 　　看着在空中把肉嘟嘟的身体强行展开伸着懒腰，但形状依然是个球的阿略，想想睡得同样挺舒服的自己, 再看看脑海里的委屈的小触须, 林敬知陷入了沉思。 　　小触须精神力强悍, 而且极其敏感, 不同于其他精神触须是向导能力的展现, 是后天锻炼出来的，这根比较小的触须可以说是向导本人的化身，一名向导因为能力强弱的关系, 可能拥有的触须也有多少粗细之分, 但唯有这一根触须, 是每一个向导都一定会有的。 　　但又因为其可以释放并且储存向导素的缘故, 大部分向导都不会随意将它探出, 一方面被敌人探知到了后, 对方可以根据向导素永久地定位到这名向导，另一方面，这根小触须对哨兵而言，是最好的催情素。 　　小触须里有的向导素，其实是向导在日积月累的生活下攒出来的。向导素积攒到一定程度会诱发向导的发情期。所以一旦哨兵感知到了向导素，就会极其兴奋，就好像看见了可口的前菜一样，而真正能让哨兵疯狂的，是在结合时，小触须迸发出的更浓郁的向导素，那是稳定哨兵脑域风暴最好的良药，对哨兵来说，就像沙漠旅人看见甘泉一般欲罢不能，由此甚至可能会干出失去理智强占的事情。 　　而介于以上种种原因，向导强悍的小触须在时间的推移下，主要功能逐渐就只剩下了结合，平时基本不使用，而脱胎于它的精神体，则代替其进行引导工作。 　　林敬知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把这根小触须拿出来了，他体质特殊，尽管优秀的向导能力让他在该亚有无数盯着他看的哨兵，但对林敬知自己来说，他可以一辈子都不需要哨兵，并且如果他不想的话，也可以一辈子都不出现发情期，所以向导素对他来说其实可有可无。 　　不过，就算可有可无那也是他的向导素，就这么被吸了一大半……看着缩成一团的小触须，再想想昨天晚上的金刚罩，林敬知眯了眯眼睛。 　　“你昨天晚上真的什么都没有看见？”林敬知觉得阿略应该会比自己睡得晚一点，遂问道，然而目光一转，就发现阿略正站在他面前冲他挤屁股？ 　　肥嘟嘟的小屁股冲着林敬知的方向一拱一拱的，伴随着胖鸟兴奋的叫声，漂亮的尾羽在林敬知面前一下又一下地闪动着，“啾啾啾！”五根了，五根了！第六根也有小尖尖了！当初降落波利海妮娅被烧光的尾巴终于重新长出来了一半了！ 　　“你有没有看见……” 　　“啾啾啾！”一半了一半了！ 　　林敬知：“……” 　　精神体脱胎于那根象征着向导自己的触须，其外形来源于向导的能力，而性格则由向导内心最渴望的东西造就的，林敬知很长时间都想不明白，他到底渴望了什么东西能生成阿略这幅性格。 　　“啾！”那边的小胖鸟还在抖屁股炫耀自己的尾巴，林敬知在那实实在在的肉上一捏，任由他自己开心去了。 　　· 　　撇开了兴奋到想拔毛的阿略，林敬知还在想着西德的脑域问题，再回想起过去的种种，比如波特说西德不畏惧辐射，再比如众人都说他体术超常，还有他的金刚罩。 　　不畏惧辐射这点林敬知是知道的，这个虽然奇特但并不奇怪，任何病症都有可能会有人存在天然抗体，同样的例子不只在辐射领域有，而且以前西德的身体数据是上报给科研院检查过的，还提交了血液样本给科研院进行分析，并没有什么问题，体术超常林敬知没有亲眼看过，但这个比不畏惧辐射还好理解，可配合上金刚罩，那就不一样了。 　　林敬知一边想，一边踏进了科研院的大门，为了逃避西德睡觉论，他今天出门比往常都要早一点，这会儿科研院的人还不是太多，林敬知前脚刚刚踏进门，就遥遥地看见了有个人蹲在远处，他定睛一看。 　　那是面色凝重，眼下乌青，背着一个小包的盖伦，只见他沉着脸盯着林敬知，再往他身后一瞟，旋即松了口气。 　　林敬知：“……有事吗？” 　　“有。”盖伦慎重地点头，然后就想拉着林敬知往角落里跑，但在快碰到林敬知的手时，又被强烈的求生欲勒令抽回，想了想，冲林敬知做了个跟他走的手势。 　　后者停顿了两秒，跟上了。 　　盖伦领着人七拐八拐，走到了走廊上的一个小角落里，一边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一边冲林敬知小声念叨，“林博士我耽误你一下，这事儿真的有点着急，你千万不要介意啊。” 　　林敬知：“不介意，什么事？” 　　盖伦对上林敬知那双黑晶晶的眼睛，顿了两秒，面色红了红，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我想送你个礼物。” 　　林敬知：“……礼物？” 　　“对，”盖伦诚恳地点点头，“不光我，很多人都想送，但都还在路上没回来呢，我就想先送，主要我这个礼物也比较特殊---” 　　林敬知：“哦……” 　　虽然听懂了来龙去脉，但林敬知还真挺少收到礼物的，上一个让他印象深刻的，应该还是小时候那个男孩子的糖果，所以这会儿有点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盖伦嘿嘿一笑，一边说着“你别嫌弃”，一边从自己从刚刚开始就背着的包里，轻手轻脚地掏出了一个四方玻璃水缸，只见那水缸里，放着一个墨绿色的乌龟，乌龟的贝壳斑斑驳驳，还有好几道开裂的痕迹。 　　“我家乡是F区的卡尼尔星，挺旱的，上次下雨都是八年前了，”盖伦一边拿，一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虽然常年从别的星球运水，也没渴死人，但我们那的人都特别期盼自己的雨。这种乌龟就叫卡尼尔龟，平时很少出现，但只要出现，就意味着大雨将临，是卡尼尔的福气象征，背后的裂痕越多，就说明年龄越大，福气堆积的也就越多。” 　　盖伦一边说，一边把那个玻璃水缸递给了林敬知，慎重道，“这个水缸是我特别找人做的，模拟了卡尼尔龟的生存环境，我希望它能把它带给卡尼尔的福气也带给你。” 　　林敬知顿了顿，伸手接过那个玻璃水缸，在他的手触及凉凉的玻璃时，那只卡尼尔龟从龟壳里探出脑袋，懒洋洋地瞅了他一眼。 　　盖伦见林敬知一直不说话，面色忍不住有些发红，紧张道，“我知道你们科学家可能不信这个，习俗味有点重，但我，我也想不到什么好东西了，我们家的人都比较喜欢这个……” 　　“这个很好。”林敬知抱住水缸，盯着那老乌龟看了一会，想起之前西德在车上说过的话。 　　“被你救过的人会记住你的名字”，“他们说想送给林博士礼物”，“做好心理准备啊”。 　　其实从盖伦讲述卡尼尔龟的瞬间，林敬知就想出了无数种雨和卡尼尔龟同时出现的科学解释，但他没说，因为他在那一刻觉得，盖伦的说法带着他自己发自内心的真诚，比那些硬邦邦的解释要温暖很多，于是冲对方轻轻一笑，“那我就收下了，谢谢你。” 　　那笑容宛若将朗月都拥入了怀中一般，能直直地透彻到人心里去，仿佛一卷清流淌进人心，一直到林敬知离开去工作，盖伦还在原地幸福地冒泡泡，满脸傻笑。 　　“元帅要是追上了那真幸福啊……”傻笑的盖伦嘿嘿嘿道，“我们军团也好幸福……” 　　· 　　林敬知回到小组工作间，看了看里面到处都是仪器的桌面，找了临门的一个安静角落放下水缸，然后用终端精确搜索了一大堆卡尼尔龟饲养生存法则，存入自己的档盘里，准备空闲时看，末了又盯着那懒洋洋的乌龟看了会，心情还算不错。 　　以至于小组门再次被人打开的时候，林敬知破天荒地主动说了句，“早上好。” 　　走进来的弗利沙：“……” 　　林敬知也看见了来人，目光在她手臂上的伤口包扎处扫了扫，不赞同地皱了皱眉。 　　“咳咳，在家太闲了，”弗利沙随口解释，立刻转移话题，“你知不知道---” 　　“靠靠靠！”然而弗利沙话还没说完，小组门便再次被打开，另一个成员冲了进来，满面惊恐的表情，“霍伯特教授在楼下快跟拜尔德伯爵干起来了！” 　　林敬知：“？”拜尔德？ 　　弗利沙竖眉：“那老东西真把昆特送来了？！还亲自跑一趟？！” 　　那人咽了口唾沫，点头，“不，不是，昆特他昨天下午就被人送过来了，但那会儿咱们院已经由边疆军护卫了，然后边疆军愣是不肯放昆特进……” 　　谁都知道边疆军和法昂有多大仇，看见昆特没当即按在地上打一顿已经是非常良好的职业素养了，送法昂来的人软磨硬泡了一个下午，别说西德，连盖伦都没见着，没办法，拜尔德只得今早亲自过来一趟。 　　他这一趟当然是没带昆特的，到底是老狐狸，和人打太极做阅读理解，有朝一日被人曝光都好解释争辩，但拎着昆特进科研院这画面一旦被人拍下，传出去就是妥妥的万人唾弃，所以他今早亲自来一趟，其实是为了找西德做交涉的。 　　要再早个五年，整个联盟几乎都是拜尔德的天下，他想干什么都不可能费这么大的劲，但这五年不一样了，西德的上位拿走了他手上最重要的筹码，兵权。 　　那几个老东西联合起来把西德拥上位的时候，拜尔德并没有多慌，新旧更替，他早就做好准备了，只是一个位置而已，兵权在谁手上才是最重要的，他甚至曾经想过在军部建立一个新的体系，兵权不由元帅单人控制，而是分散在好几个功勋老将的手上，当然也包括他自己。 　　但这计划搞了半天，想了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最后却被西德一刀斩断，再没能抬上过桌面，从那时候开始，拜尔德就知道约瑟夫那个儿子不容小觑。不过他的优点就是审视适度且能忍，在反应过来之后，飞速将自己的大局重新布置，在联盟做人时也开始低调夹着尾巴，只要不影响他的大业，拜尔德并不怎么在乎自己那张老脸。 　　可谁料在楼下好巧不巧地就碰到了霍伯特教授，这两可是死对头了，从二十年前的分裂战到现在都没对过头。 　　“昆特没来？”弗利沙松了口气，“那没关系，教授声音大，那老东西吵不过的，而且也不敢拿咱们教授怎么样，元帅在不在？” 　　“不知道啊，从昨天就不见了，一直也没在院里见过，也不知道能不能赶过来……”被问的人很是迷茫。 　　林敬知倒是见过元帅，虽然不是在院里。 　　但回想一下他走的时候，西德还在房间里强行扒开上衣扣子给他展示自己的诱人的身体，被林敬知哐当把门关上……按照从打击中恢复的时间以及换衣服吃早点的时间，这会儿大概是到不了科研院的。 　　至于拜尔德和霍伯特教授吵起来，在林敬知印象里，前者是一个想为科研院做贡献的老人，但方法有点极端且不合适，他之前已经解释过了，对方有可能没理解，今天就又来了。 　　林敬知实在不擅长应付这些，细想之下可能霍伯特教授去应付的效果会更好点。 　　“工作吧。”林敬知于是挥了挥手，“苏铭那边的观察任务要再仔细一点，今天的纪录频率增加到每十分钟一次---” 　　林敬知话还没说完，一连串整齐的脚步声便向小组的方向传来，紧接着，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哟，林博士啊。” 　　林敬知回过头，看看臭着脸的霍伯特教授，再看看拜尔德，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礼貌并开门见山，“您好，您还是没有理解昆特对我们小组并没有实际作用这个事实吗？”逻辑和理解能力真的这么不好的吗？ 　　他这个时候的表情是疑惑的，而且是很真诚的疑惑，但从旁人的角度来看，愣是能看出点怀疑智商的意思，方才才被霍伯特吼了一通的拜尔德顿时忍不住抖了抖脸。 　　半晌，他强行挤出了一个笑容，“不不不，我明白，我明白，我刚刚才和霍伯特教授谈过呢，今天来主要就是想给你们消散剂小组道个歉的。” 　　弗利沙眉头一皱，看了看霍伯特教授，给消散剂小组道歉？这怎么听上去那么像黄鼠狼拜年呢。 　　“霍伯特教授刚刚和我说过了，说你们小组有足够的的能力解决自己分内的事情，我想了一下，也确实不太应该这么直接插手你们组的事情，这确实是对你们不尊重了些，怎么说也是咱们科研院内数一数二的小组呢是不是？特立独行也正常，总该有点不一样的待遇嘛。”拜尔德笑眯眯道，“那件事我是不会再提啦，今天来也是想顺便给元帅也道个歉，大家都是一个战线上的嘛，彼此之间都要和谐一点，不要轻易因为一些小事儿弄出隔阂、矛盾了，不值当，你们对不对？” 　　林敬知认真地点头，“对。”合适的礼物，像卡尼尔龟，会让人心情愉悦，不合适的礼物，像昆特，则会让人感到困扰。 　　拜尔德被林敬知笃定的语气哽了一下，强行整了整表情，正要继续自己的演讲时，就听见身后突然扬起了一道声音。 　　“听说拜尔德伯爵一大早就来啦，这么早让我多不好意思啊---”是西德。 　　男人信步推开小组大门，一眼就看见了被林敬知放在门口的卡尼尔龟，脸上露出了一丝震惊，快步走上前去，“拜，拜尔德伯爵？” 　　众人：“……” 　　良久，拜尔德用尽一生素质强行压着不快，冲西德露出虚伪的笑，“元帅，我在这呢？” 　　“哎！”西德扭头，一脸抱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长太像一不小心就给看混了，这两天实在是没睡什么好觉，回头我就去看眼科---” 　　拜尔德：“……” 　　说到这，西德环顾了一下周围，“我听说您是来找我的？那咱们借一步说话？别一大早打扰人家研究员工作了，多惹人烦啊是不是？” 　　于是，在众人惊悚的目光下，两座火山移步门外，一边走一边继续滋啦滋啦地随时准备喷岩浆。 　　“门关好啊门关好，哦伯爵先生，我刚刚说到哪了？” 　　“……说到你这两天睡得都不是很好？年纪轻轻的睡眠不好可是大问题啊元帅，我一把年纪了一天都能保持充足的睡眠，这样才有利于身体健康嘛。” 　　“噢这个，那没办法啊，年轻人总得有点夜生活嘛，老婆粘人的很，睡眠不充足就不充足了呗，大不了少活两年，老婆最重要，不然一个人孤独终老有什么意思您说是不是---” 　　拜尔德快气死了，室内的林敬知面色也有些怪异。 　　其他的同事还在小声议论，林敬知伸手默默打开了终端，点开西德的对话框，冷静输入，“我没有粘人。” 　　顿了顿，又发现不对劲，“我们离婚了，我不是你老婆。” 　　澄清了两点的林敬知心情并没有不好，脑海中回荡着西德那句“xx最重要”，甚至抿了抿想勾起来的唇角。 　　两分钟，西德回了个消息过来，“QAQ你这样打击我我和老东西打嘴炮会赢不了的，气势最重要啊宝贝你不要让我腹背受敌，快亲我一下给我加个油。” 　　林敬知面色肃然地强行忽略掉前面一大段，回了个“加油”过去，然后绷着脸关闭了终端。 　　一大段细密的工作过去，有个同事走近林敬知，递了个芯片过来，“林博士，心情不错啊？” 　　林敬知抬头看他，“嗯？” 　　那同事嘿嘿一笑，“看你表情比以前好看很多，开心就好啦，还担心拜尔德影响你了呢。这是治疗中心之前狂热者那件事的第二段文件，监控视频会和第三段文件一起传过来，你先看看这些。” 　　林敬知点头，“好。” 　　收下芯片后，林敬知突然想起前一天他想去看黄毛来着，最后因为西德和其他的工作没去成，正想收拾东西过去一趟时，小组门就被人撞开了。 　　“林博士林博士！苏铭他醒了---！” 第43章 　　“砰---！”监察室内, 一道巨响传出, 几名科研人员站在控制室内飞快地按击控制面板, 然而各种警报声还是接连不断地传来。 　　“滴滴滴，医疗面板故障---” 　　“防御墙壁出现故障---” 　　“光感门出现故障----” 　　往监控光屏上看去，只见监察室内根据林敬知“苏铭即将醒来”说法安排的保护措施，此时几乎全部都被砸了个干净。穿着病号服的苏铭十分钟前就从医疗舱内挣脱了出来，他挣脱出来之后先是在原地呆愣了片刻, 紧接着控制室还没来得及通过传声器向他发出信号，苏铭就开始了剧烈、无差别的猛烈挣扎，他力大无穷, 速度极快, 开始奋力攻击后, 首当其冲的就是医疗舱。 　　控制室起初还尝试用言语和他沟通，然而试了两次都没有效果，控制室选择了放弃。 　　和狂热者用语言是无法沟通的，因为他们根本无法保持理智, 这是所有辐射领域工作者的共识。他们此时会对苏铭进行这番尝试，而不是直接使用镇定剂，还是因为林敬知说过他特别。眼睁睁地看着苏铭把房间内的东西尽毁, 已经有要砸坏门的趋势，外面的研究员都开始焦急起来，苏燕被一名女研究员用力拉扯住。 　　“不行啊, 再多两次监察室的里门就要直接被砸坏了, 他力量指数比正常的狂热者还要大, 林博士还没来吗？允许使用高浓度镇定剂吗？他的状态和狂热者差不了多少，这边都快控制不住了！” 　　“不，不是比狂热者差不了多少，而是比狂热者还要强悍啊，而且这个速度是怎么回事啊，一会在这边一会在那边的---” 　　“伤口愈合了，他砸玻璃的伤口愈合了！做了记录没做了记录没！”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记录，等他砸坏里门和外门人就要跑出来了！这到底是什么蛮力啊，林博士到了吗？！” 　　林敬知就是在这样的一阵嚎叫声中刷过门禁走进监察走廊的，周围人看见他后迅速围上来，各种各样的数据光屏和记录光屏一起往他脸前怼，霹雳巴拉的汇报声同时响起。 　　“林博士，他的愈合能力非常强悍，力度也非常大，各种指数甚至超过了之前科研院那批暴动的狂热者！这种情况我觉得还可以再观察观察---” 　　“但是他的脑域鲜色很艳，处于狂热不冷静状态，我们的喊话声他也没听见，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维持攻击模式，我认为应该优先考虑使用高浓镇定剂，否则一旦逃出后果不堪设想---” 　　林敬知皱了皱眉，在人群中竖起手做了个停的手势，然后径直越过人群和控制室，朝监察室的方向走去，目光落在房间内疯狂用拳头砸门的苏铭身上。 　　变形或彻底裂开的金属在他手上划开一道又一道深深的伤口，血液顺着下流，但苏铭就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一刻没停地继续砸着。隔着监察室两扇厚重的大门，无法用耳朵直接听见他的声音，但林敬知探出的精神力，却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对方的痛苦和挣扎。 　　“这家伙骨头扭曲的伤口完全痊愈了，连疤都没留下。”早就听说苏铭将醒的消息，波特最近来科研院来的很是频繁，接到消息之后当即往这边赶，比林敬知还要早到一些，“力量我就不说了，你也看见了，重点是他的速度比我们上次去治疗中心擦屁股的那批狂热者还要快，要是那群狂热者都有他这个速度，你那个小助手估计已经歇菜了。我听他们说你觉得他特殊，是指认为他的精神状态可能变稳定吗？如果能稳定的话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这种存在意义太大了，你知道---” 　　林敬知站在监察室旁的单向玻璃前，凝神看向苏铭。 　　身后的研究员议论声四起，尤其是在监察室的门看上去越来越岌岌可危的时候，这种讨论声冲到了最高点，林敬知直接将那些杂七杂八的情绪和声音全部屏蔽在外，继续专注地盯着苏铭。 　　那人还在狠狠砸着变形的金属，炽热的脑域让他根本感觉不到皮肤被刺穿的疼痛，痛苦、绝望和愤怒席卷了他整个脑域，卷起一层层凌厉的精神力。 　　虽然看上去同样是失去理智，但苏铭是由情绪引起的脑域风暴，和狂热者因辐射引起的神经错乱，存在本质上的差别。 　　林敬知在分辨清楚这一点时，有一刹那的失神。以你为这种差别意味着，一旦苏铭的大脑可以冷静下来之后，他或许会成为联盟所孕育出的，第一个哨兵。 　　· 　　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传来，盖伦和西德两人带着一队士兵朝这边小跑过来，在士兵队伍的尽头，还跟着霍伯特教授和拜尔德。 　　四下其他人见状齐齐松了口气，军队，尤其是西德的出现，让所有人吞下了一颗定心丸。唯有林敬知始终没有回头，他早将周遭人的情绪和反应屏蔽在外，盯着苏铭看了良久后，似乎确定了什么，收回视线往旁边一跨步，目光偶然地扫到了角落里被女研究员抱着的苏燕。 　　小姑娘脸上挂着两行泪，嘴唇都在抖，但愣是没发出一点声音，已经盯着林敬知看了很久很久了，在和后者目光对上后，合上双手，做了个“拜托”的表情。 　　收回视线，林敬知径直打开了监察室的外门，旋即在众人惊恐的喊声中走进去，并将门重新关上。 　　众人瞬间瞪大了双眼，“林博士！” 　　弗利沙瞪大了眼睛，直接扑到了外门上，厉声叫道，“林敬知！”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就要去开门，然而林敬知似乎是从里面把门给反锁了，一时半会按正常程序竟然打不开。 　　西德站在弗利沙的身后，看着那个消失在外门的身影，眸色暗了暗。 　　林敬知站在外门和内门中间的消毒间内，盯着里边摆放的防护服斟酌了两秒后选择放弃，就要往里面走时，耳边突然传出了一道声音。 　　“开门。”是西德。 　　林敬知转过头，单向玻璃从里面是无法看见外面的，但林敬知可以，所以他知道西德正站在那看他，阿略在空中煽动翅膀，西德的轮廓便清晰地出现在了林敬知眼前。 　　“我不拦你，但你必须开门，让我进去，否则我会直接让控制室放高浓镇定剂。”西德的眼眸很深，这间监察室最里面，在普通人闻不到的空气中，夹杂着一股浓浓的，疯狂的哨兵气息，而林敬知正在往那股气息的方向走。 　　无论是林敬知即将涉险，还是即将被这股味道包裹，都挑战了西德的本能。 　　“不能放镇定剂。”林敬知下意识地反驳，末了才想起西德的声音是通过传声器进来的，他这样直接说话，后者在外面是听不到的。 　　“那你就开门。”然而那头的西德也不知是会读唇语还是怎么，竟听见了他在说什么。 　　林敬知看了看里面还在哐哐砸门的苏铭，停顿了片刻后，将门打开了一个小缝。 　　外面的嘈杂声传来，没过两秒又再次被隔绝。 　　西德站进消毒间，注意到林敬知不打算穿防护服，没拦他也没说话，只是紧紧地贴在林敬知的身后，甚至扬起一只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随时准备护人。 　　林敬知顿了顿，抿了抿唇，手伸向内门的开关。 　　在内门应声而开的刹那，林敬知可以无比清楚地听见苏铭的嘶吼声，看见他扭曲的面部，感受到他满腔悲愤。 　　对方看见人时似乎愣了愣，旋即一刻不停地挥起拳头就要往这边冲，说时迟那时快，林敬知飞快地伸出了自己精神力的旁支触须，眼见就要探入苏铭的脑域强行按压住他的情绪时，徒然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人往后猛地一扯，只见身后的西德快步冲上前，单手精确无比地擒住了苏铭。 　　刹那间，林敬知感觉到虚空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强硬地挡在了自己触须面前，紧接着，一道正常人耳无法捕捉到的嘶吼声响起，那声音冗长而充满威压，将整个房间的空气都狠狠地积压到了极致，冥冥之中，林敬知仿佛看见了什么巨大的身影在房间内一闪而过。 　　他微微一顿，低下头来，好像在自己的腰上看见了一道又粗又长的……尾巴？ 　　眼前的苏铭反应却是比林敬知还大，整个人僵硬在原地，宛若受到了什么来自本能上的压制，恐惧和害怕出现在他的脸上，逐渐盖过了他冲昏头脑的愤怒，原本席卷的脑域风暴也开始有渐缓的趋势。 　　“你好，”林敬知看了身侧的西德一眼，抓住了苏铭脑域变晴朗的一瞬间，一字一句，条理清晰道，“我是林敬知，人质解救计划成功，法昂战争结束，你于五天前被送回首都星，现在位于首都科研院内，非常安全---” 　　苏铭那通红的双眼游离了片刻后，定定地落在林敬知的身上，身上的力气也逐渐开始流失，见状，西德收回了自己的手。 　　良久，总算缓过神的苏铭三步并两步冲到林敬知面前，哑声道，“我，我还有两个队友---” 　　监控室外齐齐发出了惊叹声，林敬知看着苏铭的眼睛，慎重点头，“他们也在科研院。” 　　苏铭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从控制室的方向可以看见他脑内的鲜色又开始往上增，波特一把拉过传声器，就要向里面的两个人发出警告时，那鲜色又突然消失了。 　　抑制住自己脑内冲动的苏铭这时候才扭过头，看见一旁的西德，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忍耐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往下掉，宛若终于从无尽的噩梦中清醒过来了一般。 　　“辛苦了。”西德冲他点头。 　　苏铭通红的双眸一颤，当即站直身体，敬了一个无比标准的军礼。 第44章 　　林敬知带着波特、弗利沙和莱恩三人亲自对苏铭进行了身体检查。 　　在那之前, 林敬知为了照顾苏铭随时可能稳不住情绪的脑域, 先让控制室给房间做了个测试, 确定房间内的辐射已经完全被驱散掉，自己也放出触须感应了一会后，点了几个名字，让他们直接进来。 　　然而准备说话的时候却被西德拦住了，后者把林敬知的话进行了翻译, 详细说明了里面的情况，和不能穿防护服的要求，让外面的人自行选择进来与否。 　　弗利沙和波特想都不想就直接站了进来, 莱恩顿了两秒后, 也跟了进去, 剩下那群面带犹豫的人留在外间穿着防护服进行接应。 　　霍伯特教授忙前忙后地驱散了闲杂人等，拜尔德被他以老年人容易被感染，需要重点隔离为由，强行请去了会客间。 　　拜尔德最开始还不愿意, 长篇大论了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强烈要求见见这位刚醒来的小年轻，也就是苏铭。然而说到最高潮的时候，林敬知突然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看上去有几分欲言又止，说话欲望相当强烈。拜尔德当即一哽，再不多说, 直接转身走人。 　　在霍伯特教授亲自动手的情况下, 监察室走廊上的人没到五分钟就被清理了个干净, 留下的全是能干活的---除了死皮赖脸的西德。 　　“我不走，打死都不走。”死皮赖脸如是地说道，目光直直地挂在林敬知身上，一下一下地用尾巴尖在林敬知周围画圈圈，强行圈地盘。 　　霍伯特教授瞪他，“你在这有什么用？” 　　死皮赖脸：“……净化空气！” 　　霍伯特教授：“……”智障晚期，没救了啊这孩子。 　　霍伯特教授怜悯地看了西德一眼，再瞅了瞅终端上不断传来的消息，想想还是没赶西德，转身顶着一个头两个大的脑袋继续处理其他事去了。 　　获得赦免令的西德立刻大马金刀地坐在林敬知身后，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给苏铭检查身体的动作。碰到了衣服咳一下，碰到了皮肤咳两下，碰到脸那直接就快给咳死了。 　　苏铭一脸不明所以，还好心询问元帅有没有生病。 　　林敬知当即在同理心项目后面点了个勾勾，旋即冲西德满意地点了点头，深觉演技这个东西是真的很有用，等空闲了一定要多多学习。 　　完全没和林敬知对上脑回路的霸王龙感受自己受到了鼓舞，咳嗽的声音努力往震耳欲聋的方向靠近，最终还是弗利沙忍无可忍，怒着脸吼了一通。不过还是没把人赶出去，毕竟苏铭的清醒意义重大，霍伯特教授刚刚之所以会那么迅速离开，也是因为外界闻讯而来的人过多，而西德坐在监察室里，一定程度上可以压一压外面那群心思各异的人。 　　此时，被检查的苏铭也逐渐发现了自己身上的变化，明白了什么。但他一直没开口，任凭林敬知他们检查，只是偶尔会看着一个方向发呆。 　　“你妹妹在外面等你。”弗利沙的心思到底要比其他三个人都细腻一些，在苏铭第一次发呆的时候，就看出了对方的异样。 　　苏铭眼睛一亮，“她……” 　　“吃好喝好睡好，还胖了二两，所以你赶紧把丧脸收收，能醒轻易就死不了。”弗利沙言简意赅。 　　林敬知在旁边赞同地点头。 　　波特默默扶额，冲简单粗暴的弗利沙道，“你别把人家吓着了……” 　　“对啊，”莱恩和波特保持统一战线，旋即指了指房间的某面墙壁，“苏铭你看那，那是单向玻璃，她就在外面看着你，一会我们给你做好检查确定没问题了，就让她进来见你，但是她年纪小，可能要穿防护服，你别介意啊。” 　　苏铭整双眼睛都亮了起来，波特余光瞟到光屏上他脑域鲜色部分又闪烁了起来，心脏微微一紧，正担心着呢，可是下一秒，这种鲜色就暗淡了下去。 　　波特微微呼出一口气。 　　弗利沙懒得搭理这群人，伸手一把抓住苏铭的手臂，测试仪器径直往二头肌上面怼，全然不顾苏铭朝单向玻璃看去的目光，低头往下时，突然发现了什么，将对方的手拎了起来，“咦？好了？” 　　“什么？”莱恩扭头。 　　“伤口啊，刚刚他砸门的伤口，那会儿都刺进去那么深了，现在就只剩了一个小口子……”弗利沙翻来覆去看了眼，拿仪器左右观察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啧啧称奇地放下了，还有点恋恋不舍。 　　苏铭有些不自在地收回了手。 　　“痛不痛啊？”弗利沙好奇地问道。 　　“还，还好，不是很痛。”最痛的那段时间他的神经是不正常状态的，等缓过来之后，身体已经陷入了自愈状态，自然就感觉不到多少痛了。 　　“自愈速度比治疗中心的所有数据都要快。”林敬知在一旁评价道，“力度和速度也是一样的，我们院内有没有大一点的房间？” 　　“你想对他的速度和力量进行实地勘测？” 　　林敬知点头，“我想知道他现在能做到的最大限度是什么，之后会不会存在增长可能，以及增长幅度是多少。” 　　其他三个人闻言，面面相觑了一瞬。 　　苏铭能够在狂热者的能力下保持头脑清醒，光是这点，就已经超乎所有人的意料了，如果这只是一个初期，还存在潜力没有被开发的话，那听上去可真是让人……又期待又担忧。 　　期待不用说，担忧是因为长期沐浴在复杂的环境下，除了林敬知以外的科研人员在面对一项新的进展，尤其是苏铭这样的进展时，考虑到的东西已经远不止实验室内的问题了。 　　就比如说波特的第一反应，是等到时候消息出去后，科研院要面对多少牛鬼蛇神，而摆平这群牛鬼蛇神，要花费多大的力气，还有那个还活跃在边疆的神秘组织…… 　　顿了顿，莱恩和弗利沙对了个视线，把林敬知拉到了角落，理智分析道，“速度好说，但力量的话，准备相应的测试仪器和材料都需要时间，而且霍伯特教授那边恐怕也等了不少人，我觉得现在可能不太合适做实验。” 　　“可是起始点测试对成长表格来说非常重要，是必须做的，”林敬知皱了皱眉，他全心全意都在研究上，根本就没想过其他事情，也不明白莱恩的说法，“等什么人？” 　　莱恩顿了顿，看了远处的苏铭一眼，一字一句小声道，“会有一些人，对苏铭的情况关心过甚，他现在这个状况，对联盟来说意义重大，军部议院恐怕都已经来了人，就在会客厅等着结果。如果太张扬的话，到时候……” 　　“起始点测试必须做。”林敬知听了莱恩的说法，觉得他的困扰和测试的重要性不对等，“这份数据非常宝贵，任何人都不能阻止这项实验，如果他们关心，就把他们一起请到测试间外，只要不打扰到我们的测试就可以。” 　　莱恩张了张嘴，还想劝说点什么，那头的林敬知就已经转身走开去联系人找房间了，看得出来，他对这项测试非常重视，莱恩有些担忧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苏铭，最终朝西德投去求救的目光。 　　西德的目光一直都跟着林敬知，所以轻而易举地接收到了莱恩的信号，他微微侧头，实验室内的光芒照在他的脸上，将他的五官拉扯出一根根交错的笔直线条，透着一股冷冽的感觉，半晌，他冲莱恩摇了摇头。 　　西德此时此刻的模样和方才咳嗽时截然不同，就好像从骨子里都换了个人一样，浑身上下都是和林敬知相仿的坚决，并且比林敬知的气势都要更足一些，这种气势仿佛能从空气中直直地传达到对方的脑海中一样。比如说莱恩就感觉自己在刹那间，好像被什么凶猛的野兽注视了一般，本能地闭上了嘴。 　　远处的林敬知似有所感地回过头，目光落在西德身上，眸光微微动了动。 　　“啾啾！”我感觉到了感觉到了！虚空中的阿略扇动着小翅膀，聒噪地叫道，“啾啾啾！”他在作弊！ 　　一边说，阿略一边面露指责地看着林敬知，“啾啾啾啾啾！”看见没看见没，这里可是波利海妮娅，也就只有你天天遵守着该亚的规则不随便对人用精神暗示了，这里普通人那么多，精神暗示多好用呀。 　　林敬知不赞同地斜了阿略一眼。 　　“啾？”阿略这才猛地想起了什么，精神暗示？会用精神力？那他是向导还是哨兵---？ 　　“啾啾啾！”猛然想清楚这点的阿略翅膀煽动地更用力了，整个鸟脸涨得通红，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抗拒，不要哨兵！ 　　林敬知抿了抿唇，伸手又给苏铭做了几项检测。 　　他的向导素被人吸走了不少，当时房间内只有西德在，连第二怀疑对象都没有。可问题是如果西德吸走了他的向导素的话，两个人在精神上应该会产生一些很亲密的共鸣才对。林敬知虽然没有经验，但他教科书也是看过不少的。 　　总之，如果西德那天真的吞了他的向导素，那他现在应该很容易就能进到西德的脑域，可他此时探出触须，西德的脑域对他而言还是一个金刚罩。 　　是他的精神力没有完全恢复的原因？还是那天晚上他向导素的消失和西德没有关系？ 　　在两个选择之间摇摆了一会，林敬知在脑内问道，“你还需要多久能养好？” 　　阿略晃了晃自己妖娆的肥屁股，有些不确定道，“啾---”第六根已经在长啦，如果能按照第五根长出来的速度那么快的话，没多久就能长好了，可是我感觉第六根它涨得好慢喔，完全没有第五根的速度。 　　阿略一边说，一遍又用力扭了扭，惆怅道，“啾啾。”你说我多扭扭，它会不会长得快一点呀。 　　林敬知：“……”老生常谈，他真的不明白阿略这性格到底像谁，以及他当初到底是想着什么东西才能孕育出它这幅脾性的。 　　监察室的门被人推开，前一天才见过的小组新人站在了门口的位置，认真道，“师兄师姐，测试房间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过去。” 　　· 　　“林博士。”离开监察室之前，乘着其他人都在忙的时候，苏铭小心地叫了一声，把一直堵在心里没有问的问题问了出口，“我是不是也被辐射感染了？” 　　林敬知点头，“嗯。” 　　苏铭目光闪了闪，紧接着失神了一瞬，“那我是不是很快就会……”他想起了边疆那些同样陷入感染的士兵，内心一阵翻滚，良久，抿了抿唇，没继续说下去，“我另外两个队友醒了吗？” 　　林敬知摇头。 　　“果然，”苏铭苦笑了一下，而后左右看了看，把声音压到了最低，“那林博士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林敬知：“？” 　　“我想要一个和西德元帅独处的时间，不会超过二十分钟，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汇报，你能不能帮我找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苏铭祈求道。 　　“可以。”林敬知看了眼那头在冲他招手的小组新人，对方的手势意味着运送苏铭的线路和人都准备好了，“等测试完之后帮你找地方，想说多久都行。还有，你暂时不会像那些狂热者一样失去理智，你很特殊，所以希望你能最大限度地配合科研院，抑制好自己的情绪，我们或许能在你身上发现把其他狂热者也拉回理智线的关键，不要放弃。” 　　苏铭一愣，僵在病床上，一时没说出话来，一直等到被人打包送往大房间的方向时，才回过头冲林敬知郑重地点了点头。 　　林敬知挥挥手，留下来和波特等人确认了一下一会要给苏铭做的测试项目以及测试方法。 　　全部敲定后，林敬知才朝大房间的方向走去。西德一直跟在他身侧，冲波特使了十万次眼色，后者才拉着弗利沙和莱恩直接走了，留这两个人单独走在后面。 　　林敬知想了想，把苏铭刚刚说的话给西德复述了一遍，并开门见山道，“他是不是想和你说那个进化人的事？我可以在场听吗？” 　　西德应了一声。 　　“我觉得他的情况应该可以稳定住，情绪处理能力不错，情况也很乐观。如果有人问你，你可以和他们说。”虽然认为莱恩说的牛鬼蛇神不比测试重要，但林敬知也没有完全忽视这个问题，还特地提醒了西德一句。 　　西德斜了他一眼，不吭声。 　　“而且身体发育的也很不错，力量和速度都是上呈，爆发力应该不会太差，这个一会做测试就知道---怎么了？”林敬知话说到一半，注意到身侧的西德突然停住了脚步。 　　“你不舒服？”林敬知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皱眉看他。 　　“不舒服。”西德想也不想就应了，旋即小声逼逼，“你怎么不夸我啊，我觉得我发育的也很好，不信你摸摸。” 　　林敬知没说话，林敬知沉默了两秒，林敬知转身就走。 　　“真的啊，哪哪都发育的巨好，手感超棒，你快摸摸就信了---”西德快步上前追人。 　　那头的林敬知被西德强行拉扯着手腕去够后者的二头肌，收都收不回来。 　　硬邦邦的手感传来，林敬知抿了抿唇，盯着对方的眼睛，猝不及防地发问，“有尾巴吗？” 　　西德一僵，虚空中一道黑影也僵在了墙边。 　　“发育出了尾巴吗？”林敬知再度问道。 第45章 　　“林博士！重力测试板准备好了, 三分钟后开始测试可以吗？”走廊尽头有人喊了一声。 　　林敬知扫了僵住的西德一眼，收回视线, 冲那人点头，“可以。” 　　话音落地, 林敬知便向那个方向走去，他没有回头, 身后的脚步声也迟迟没有响起。 　　两人之间距离渐渐拉开, 西德有些复杂地看着林敬知的背影, 张了张嘴, 但最终还是没发出声音，虚空中，一条粗粗的尾巴在地上不耐烦地甩了甩。 　　· 　　消散剂研究小组缩所占的实验区域虽然比较大, 但之前因为治疗中心病患转移的缘故, 这会儿小组内的空间几乎已经被塞得七七八八了，故而这个即将要被用来做实地测试的大房间, 其实是从其他小组临时借调过来的。 　　莱恩组织着人摆放好了需要测试的项目，把苏铭也放进了房间里，出门正打算去调看控制工具时, 就看见了站在控制间内一脸愁容的霍伯特教授。 　　“教授？怎么了？”莱恩问。 　　“会客厅那边天花板都快被掀了。”霍伯特教授也是过来看情况的，他忙到脚都快点不着地了, 这会儿头疼地揉了揉脑袋, “科研院这边就连个镇场子的都没有, 麻烦的不行。” 　　莱恩微微一愣, 旋即反应过来。 　　现在的首都星科研院, 是二十年前联盟分裂战结束后才重建的，不过现在也基本快要毁在联盟内部的黑色风暴之下了。 　　院长之位悬空了足足十五年，而这近十五年里，科研院比较重大的决定基本都是由上层专家做的。这种上层专家团如散沙一般，人员极易变动这些麻烦不说，最大的弊端，就是关键时刻根本站不出个有分量的人来。 　　“西德元帅在，能不能请他……？”莱恩小声道。 　　霍伯特教授摇头，“他刚刚才接了护卫科研院的担子，再在这种时候替科研院出头，不好。” 　　“消息通得那么快啊？”另一头的波特听见了他们这边的讨论声，打了个哈欠，随意搭了一句，“前脚才醒呢后脚就全来了，首都星的大人物们最近是不是都闲出蛋了？跟我一样天天在家候着呢？” 　　霍伯特教授顿了顿，扫了外面来来往往搬运东西的人一眼，叹了口气。 　　“吵的话就把人都带过来吧。”波特把最后一个项目设置好，直起身子，在酸痛的老腰上拍了拍，“林博士不也说么，是驴子是马，把人带过来，大家一起看着就是了。” 　　霍伯特教授有些欲言又止。 　　“别想那么多啦，”波特摆了摆手，“苏铭这么大个人，藏肯定是藏不住的，为了那么几张嘴丢了宝贵的实验数据才傻，况且只要苏铭自己立场坚定，其他应该都没什么大问题，教授你也别太不相信西德了。” 　　“那家伙平时不着调的很，但该干的事没少干过一件，不然就他那个皮来皮去的性子，谁敢跟在他后边卖命？”波特说完，贼兮兮地看了眼遥遥朝这边走来的林敬知。 　　他可是听说好几次林敬知怼拜尔德的光辉事迹了，据说场面那叫一个劲爆，可惜他运气不太好，没撞上。千年老王八表演变脸啊，抓住机会必须得看一看。 　　· 　　“这些都是最新的重力测试台，可以模拟出各种形态重量，并进行记录，这种版本的测试台还没发行，是我们临时向它研发小组小组借的。”大房间外，有人正冲林敬知简短地做着介绍。 　　顿了顿，那人补充道，“刚刚波特医生的意思是就用这个，比较不容易受伤。但我听说您好像之前让人准备的是金属？金属变形后的尖角多，如果有需要的话，同样的金属我们也能尽快准备---” 　　“不用，”林敬知摇头，直道，“自愈力不需要这种方法测，用这种测试台就可以。”他之前是不知道波利海妮娅有这种机器的存在，如果知道的话，最早就会找人去要。 　　那人顿了顿，点点头，飞快地走了。 　　“力度和速度都好测。”波特朝林敬知的方向走来，“死数据，肯定能测到，但爆发力你打算怎么测？选个几百吨的机甲，或者防护装置，让他一通狠砸？” 　　林敬知摇头。 　　见他不说话，波特也没继续问，他记得之前苏铭骨头变形的时候就是这样，现在他算是得出经验了，只要林敬知不着急的东西，最后基本都不会出问题。 　　“我有一个问题。”波特想了想，举起了手，“你真的确定，苏铭还存在潜力值吗？” 　　按说，苏铭已经是众多狂热者中最特殊的一个了，说是百万分之一都不为过，如果说狂热者可能会成为苏铭这样的人，他们研究了这么长时间心里好歹还算有个数，但苏铭再往上进化……？那得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层次？真的有可能吗？ 　　林敬知的目光落在苏铭身上，良久，对着波特的眼睛，点头，“确定。” 　　他还没有看见之前一直窝在苏铭肩膀上那个黑影，也就是苏铭精神体的清晰模样，所以苏铭一定还存在潜力值。 　　得到笃定答案的波特愣了愣，正想接着问句为什么的时候，林敬知就已经走远了。 　　· 　　林敬知亲自检查了第一个项目的关键设施和记录仪器，等他检查完的时候，那边的测试仪器就已经准备开始运行了，林敬知后退了几步，见苏铭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焦虑，且目光一直在盯着某一个方向看。 　　林敬知偏头，余光朝那个方向扫了眼，旋即了然。 　　霍伯特教授把人都请过来了，就在那个方向的单向玻璃后面。这种实验室当然不存在隔音不好的问题，苏铭会感到焦虑，和他越渐敏锐的五感有关，而刚苏醒的哨兵，很显然还学不会熟练地控制这些。 　　林敬知轻轻地拍了拍手，力量分明不重，但那清脆的声响却迅速将苏铭的注意力拉扯了过来，旋即，他点了点测试仪器，给苏铭做了个“专心，尽力”的口型。 　　后者一顿，用力地点了点头。 　　第一个项目是速度测试，这个测试非常简单，就是让苏铭在房间里跑，然后掐秒计算。至于怎么跑，弗利沙直接在地面上用电子板做了个跑道，苏铭按着跑完所有的，大约是一千五百米左右。 　　而这一千五百米里，根据林敬知的要求，还设置了非常多的弯道来考验人的应变能力。 　　这个项目苏铭做的非常轻松，弗利沙让他来回跑了足足十回，苏铭的速度值都始终稳定在一分半。十回十五分钟，连一秒的多余值都没有出现。 　　惊讶已经写在弗利沙的脸上了，要知道，她为了稍微对苏铭进行更深的了解，故意在十回中间没给苏铭休息的时间，一次都没有，就是为了试探他的耐力，但这点小心思对苏铭没有丝毫影响，十回下来依旧是面不红心不跳的。 　　弗利沙看着自己手心的数据有点出神，目光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第二项，力度测试。”耳边传来波特的声音，弗利沙和莱恩继续在苏铭身边进行辅助，林敬知则找了个最佳的观察角度站定。 　　“200kg。”伴随着波特的声音，房间中央的模拟测试仪传来了一声轻响，苏铭根据莱恩的指示上前，正想去拉那个测试仪的横杆时，突然想到了刚刚林敬知的话，“尽力”两个字在脑海中闪烁，他眸光闪了闪，最后只伸出了一只手，运起力量，没多久，便将那个横杆整个拉扯了出来。 　　莱恩眸光猛地一颤。 　　200kg几乎相当于一架古典钢琴的重量，而苏铭这个力度……意味着他单手可以不用太费劲地扛起一架古典钢琴……？ 　　而且苏铭看上去实在是太轻松了，轻松到简直让人忍不住想要怀疑那仪器是不是出现了问题，但在刚刚已经做完了的速度实验下，这种能力的出现好像又显得不是那么的唐突。 　　莱恩发愣的时间里，林敬知已经低下了头，在自己的记录板上写了点什么，而后，冲控制室的方向打了个手势。 　　那头的波特看见林敬知的手势，微微一顿，然后报出那个数字，“600kg。” 　　闻声，莱恩和弗利沙同时猛地转过头，目光里露出了同样不可置信的神情，直接翻三倍？！ 　　“一倍一倍翻太慢，”对此，林敬知在传声器中冷声解释，“我想知道的是他的上限。” 　　测试仪器再一次传出一声鸣叫，苏铭自然也看见了上面显示的数值。他遥遥地看了林敬知一眼，走上前，在拉杆上碰了两下后，最终还是选择了只用了一只手。 　　但不同于上次，这次他几乎使出了浑身解数，整个背部的肌肉都开始爆起，酝酿了足足十五秒的时间，才终于将那根横杆拉出，这个过程中，林敬知甚至在虚空中隐约看见了一团黑色的影子。 　　他眯了眯眼睛，等到苏铭彻底把那个横杆拉出来之后，冲控制室的方向再次挥手。 　　“停？”波特愣了愣。 　　“换一种模式。”林敬知一边在记录板上写了点什么，一边说道，“调整为防御模式，让他进行攻击，只需要一次，告诉苏铭，记得拿出全部力气---这个机器的耐受值最高是多少？” 　　“很高的，相当于一个高级战甲的物理防御能力了。”波特还没从刚刚的测试回过味来，一边说，一边把控制面板上的数值直接发给了林敬知，然后换了模式，冲弗利沙那边方向做了个手势。 　　林敬知随便扫了一眼，手指在上面轻轻地点了点，“不够。” 　　那头的波特已经把指令下下去了，闻言一偏头，“哈？” 　　“会坏的。”林敬知说道。 　　波特双眸一瞪，还没来得及说话，房间中间的苏铭便在一小段急速冲刺之后，一拳狠狠地砸向了那个巨大的机器。 　　巨大的闷响声在房间内响起，莱恩和弗利沙连连后退了好几步，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脸上的五官都皱了在一起，并且紧接着就在下一秒，那个机器的受力面板就开始开裂。 　　单向玻璃外的人是彻底坐不住了。 　　“一个高级战甲的物理防御能力？！”单向玻璃外，有人惊声感慨道，“认，认真的吗？”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啊？而且，而且刚刚他的冲刺速度你们看见了没有？” 　　“看见了看见了！肉眼根本就看不清楚，感觉就好像一条激光被射出去了一样，下一秒人就直接到了机器面前，这个比他速度测试拿出来的水平还要快吧---” 　　“这就是狂热者清醒后的实力吗？那如果所有狂热者都能进入这个状态的话，对联盟军队来说---” 　　“先别管什么联盟军队了，你们看见没，刚刚他一拳头砸上去的时候，这边面板显示的脑域鲜色整个网上跳了一下，这意味着什么啊？是不是意味着他的情绪还有可能存在不稳定，存在变回狂热者的可能？” 　　“我刚刚也看见了！这么不稳定的话，真的挺吓人的……咦，他们还打算继续做实验吗？林博士在干什么？刚刚苏铭的脑域都跳过一次了，继续做的话会不会很危险啊？” 　　“速度和力量都测过了啊，他们还想测什么？” 　　别说单向玻璃外的人，就连波特，都不知道林敬知要测什么。或者说林敬知要测什么已经根本不重要了，因为光是速度和力量两方面，苏铭就已经上交了一份出乎他们所有人意料的答卷。 　　看着光屏上的数据，波特的心跳都开始加速，大脑也开始堵塞。 　　他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身体到底经历过什么样的变化才会达到这种前所未有的地步，这完全是一个联盟没有探知到的领域，再想想如今联盟内数额庞大的狂热者，以及那个神秘组织，波特只觉得一阵心悸。 　　有种什么东西正在隐隐改变着联盟的感觉传上了他的心头。 　　“他到底要怎么测苏铭的爆发力？”良久，波特艰难地扯了扯唇角，一边扯，一边冲中途走进控制间的西德说道，“就苏铭前两项的测试结果，我根本想象不到什么样的东西能刺激出他的爆发力，难道让人去开一艘战甲来对着苏铭开炮吗---” 　　波特说话间，里面的林敬知也放下了记录板，他走向了苏铭的方向，转身和弗利沙及莱恩说了点什么。 　　西德盯着林敬知的背影，良久，似乎猜到了什么，眉心微微皱起，目光里闪过了一丝纠结，修长的手指在自己的手臂上轻轻地敲打着。 　　很快，弗利沙和莱恩就在林敬知的要求下离开了房间，而当那两人离开后，林敬知也转过了身，目光无比精准地穿过墙壁，落在了西德的身上，亮晶晶的黑色眼睛里带着几分试探和几分犹豫。 　　在接受到那束目光的刹那，西德纠结的表情就瞬间被化解了，原地失笑。 　　“不，不是吧？”波特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林敬知在看谁，当即愣住。 　　“别怀疑了，就是。”西德把手里的东西随手丢在了桌上，在那一瞬间，突然觉得从刚刚开始自己就一直在纠结的东西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尤其是在他看见林敬知亮起的双眸时，西德突然觉得，他什么都可以不要，唯独不能接受那双眼睛暗淡下去，那才是最让他难以接受的。 　　“喂喂，你真的去啊？”波特在西德身后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去，为什么不去？他想让我干什么都可以，何况只是这个？”西德一笑，伸手推开了房门，径直走向大房间的方向，而后再次开门，在林敬知讶异的目光下，一步步朝他的方向走去。 　　“很意外？”走近林敬知后，西德垂下眼眸问道。 　　单向玻璃外还有一堆人在，林敬知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抿了抿唇，“我有别的方案的。” 　　言下之意，就是哪怕西德不出来，也没有关系。 　　西德眨了眨眼睛，身体微微转了个方向，然后在其他人看不见的地方，用手背亲昵地蹭了蹭林敬知的手背，“我出来是最好的，而且与其想那些，不如好好想想，一会我要是赢了，你要怎么奖励我？” 　　林敬知一顿，正想说话，余光便突然瞟到一个巨大的黑色身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并且这一次不同以往，他能实质地感觉到有一条硬邦邦的大尾巴圈住了他的身体。 　　他错愕地抬起头来，刚刚好对上西德带笑的眼睛。 　　“它很喜欢你。” 　　伴随着西德的话音，那大尾巴的尖端往上伸了伸，亲昵地蹭了蹭林敬知的脸。 第46章 　　在那尾巴尖蹭到脸上的刹那，林敬知甚至清楚地感觉到了那种硬邦邦的触感, 紧接着, 有什么东西在虚空中轻轻地推了推他。 　　连带着腰上的力量一起, 林敬知就这么一路被送到了门口, 再回过头时，那条硬邦邦的大尾巴已经看不见了。但看不见归看不见，刚刚那种触感是不可能会出错的。 　　尾巴，精神体, 而且还会……实体化？ 　　这三个词汇在林敬知的脑海中排了个序, 他一时甚至没能接受过来, 愣愣地走出门后, 再回过头看向房间内的西德，竟徒然觉得那人有些陌生。 　　他曾经想过西德有可能会变成哨兵, 甚至想过西德可能就是一名哨兵, 但, 一名精神体已经可以实体化的哨兵？这在该亚都是万里挑一的存在。 　　“啾啾啾……”阿略在空中出现, 两只黑豆眼丧丧的不行，委屈的情绪在眼眶里咕噜咕噜地打转，真的是哨兵啊。 　　林敬知的目光动了动。 　　那精神体虽然他刚刚只看见了一眼，甚至匆忙间没能完全看清模样，但不会错的。哨向的精神体在体态上就存在本质的区别，哨兵的精神体会更具有攻击性一些, 而西德精神体的长相和体型……他确实不可能是向导。 　　“啾啾啾。”阿略把脑袋埋进了小翅膀里, 一边埋一边往后退, 小屁股不高兴地撅着，悄咪咪嘟囔，为什么是哨兵啊，它不喜欢哨兵，哨兵最烦了，那么自以为是，还喜欢留标签留气味，所有哨兵它都不喜欢，超讨厌的。 　　阿略的小脑袋越埋越深，林敬知被他委屈巴巴的情绪感染到了，遂伸出一根旁支触须在它的身体上轻轻地抚了抚，脑海中闪过的问题比阿略还要更多一些。譬如西德他是怎么变成哨兵的，再譬如波利海妮娅既然已经存在了哨兵，而且还是这种精神体可以化为实体的哨兵，在辐射方面的研究和认知为什么会那么浅薄等等。 　　但这些他暂时都还不能问。 　　林敬知踏出房门后，再次回过头透过单向玻璃看了西德一眼。 　　“这是第三个项目？”那头的波特在控制室里等了半天没把林敬知等进去，有些着急了，干脆直接推门出来。 　　林敬知回神，点了点头。 　　“……就让他们两个打吗？” 　　林敬知：“对。” 　　周围人纷纷倒吸一口气。 　　控制室和走廊离得很近，故而两个人的对话那些人是能听见的，他们一个个面面相觑，尤其是之前在第二项测试时看见了苏铭脑域鲜色变化的几个人，心情更是复杂。 　　“林博士。”有人向前一步，把自己刚刚看见的脑域鲜色变化说了一遍，进而道，“您确定还要继续进行测试吗？苏铭能保持清醒在狂热者中应该已经是非常罕见的存在了，如果这种测试给他造成持续性压力，然后将他重新逼回狂热者状态，那……是不是有点得不偿失？” 　　这人说话时表情还算客气，但没等林敬知回答，旁边便有人接了一句。 　　“让西德去和苏铭打，已经不能算是测试了吧？”一个穿着正装，看上去一脸精明样的男人往外走了走，“西德他身为元帅，体术强悍程度人尽皆知，这前两项先把苏铭的能力推上去，让大家又惊喜又意外的，最后一项再让西德来亲自进行压制，安排的可真挺有深意的。” 　　男人一边说，一边朝走廊远一点的地方，带着一排士兵站岗的盖伦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元帅和科研院的关系可真是不一般啊。” 　　一番话，瞬间让四下人小声议论起来，最开始那个客气询问林敬知的男人皱起了眉头，不赞同道，“可多先生怎么能这么说？前两项测试都是公开进行的，苏铭的能力确实摆在那里，这是事实，最后一项是爆发力的测试，让元帅帮忙进行也属于正常，爆发力就是要将人逼到极致才能够进行测试的，所以我才会担心苏铭的精神状况问题……” 　　“你怎么知道那测试就是真的？”可多一脸“你太年轻”的表情打断了男人。 　　林敬知也挺年轻的，一点也没听懂可多说的话，“测试为什么不是真的？”如果造假的话，那这个测试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啊。 　　那头的可多还以为林敬知是想和他对质，于是扯扯嘴角，扫了周围一眼，一副要发表演讲的模样，“因为这个测试很难服众啊。是，从狂热者状态中保持清醒确实难得，那个速度测试也确实肉眼可见，但光是速度快有什么用？你们别和我说力量测试哦，这个力量测试，除了上面有人报数以外，有任何佐证吗？万一就是演了个戏呢？苏铭只是在速度方面异于常人呢？狂热者的身体强化也没有规定一定会强化在方方面面吧？” 　　“况且，我退一万步说，就算你们做的测试，都是真的，有必要让西德亲自上去吗？逼迫苏铭进行爆发力测试而已，用水淹啊，用火烧啊，灾难模拟现场啊，出动战甲啊，那么多方法呢？偏偏要劳驾元帅上场？而且元帅他身为元帅，日理万机不为过，一个小小的测试就轻易答应帮忙？还在这么多人面前？不知道的还得以为你们项目负责人和他什么关系呢。” 　　到这，可多做了个意味深长的表情，不继续说了。 　　有些话，留白比完全说清楚要更有效果一些。 　　果不其然，周围人的声音顿时往上涨了起来，各种各样的说法传入耳中，其发散能力和猜想能力简直让林敬知听得叹为观止，最早那个提问的男人反应过来了什么，冲林敬知露出了歉意的目光。 　　现在能站在这里的，全部都是在联盟多少有点身份的人，而这部分人里的大多数，最在乎的是自己的立场和利益。换言之，就是他们开口时，根本就不在乎事物的真相到底是怎样，只要能把事情往自己的受利面推，他们就能用各种扭曲的角度找出一万个问题。 　　就好像面前的可多，议院人士，立场常年和军部不和，人尽皆知。 　　“就算我这个说法偏激了一点吧，”那头的可多见气氛被带起，老道地开始卖乖，“但这个测试看上去漏洞是真的很多，林博士与其用这样的实验来应付我们，装模作样给我们看，不如索性直接把苏铭的数据报告发出来，或者把苏铭移交出去，让其他的团队也都测一测，如果好几个团队出同样的报告，那真实性好歹也强一点，比现在这样让两个人去对打要强得多，元帅和手底下一个连少将位置都没坐上的小兵打，不觉得欺负人么---” 　　走廊上安静了下来。 　　可多的话里有没有问题他们根本就不在乎，他们的关注全部都在刚刚可多说过的“数据报告发出”和“苏铭移交”两个点上，这是两个关键，人群中甚至有人已经贼兮兮地开始打起了注意。 　　林敬知站在原地，垂下了眼眸。 　　室内的西德和苏铭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目光朝外面看过来。 　　波特担心地看了林敬知一眼，抢在已经开始咬牙的弗利沙前开了口，“可多，你这话说得---”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那头刚刚还低着头，看上去一副被堵得说不出话模样的林敬知就骤然抬起了眼睛。 　　“我没有应付你们。”林敬知开口道，“这个实验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你们打造的，你们的存在并不值得我修改实验结果，至于你的建议，从专业的角度上来说，它没有被采纳的价值。” 　　刚刚可多那一大箩筐话，下分到每一个字，林敬知是听得懂的，但合并成一段一段的话，他就有点听不懂了，花了比平时更长的时间，依旧没能理解过来。对方的逻辑太清奇了，林敬知觉得就是一条直线这么简单的东西，可多却硬是能在里面生生翻出八百个蝴蝶结，其理解能力是真的非常优秀。 　　“听听，听听。”林敬知说话本就冷，情绪起伏少，难以让别人对他产生共鸣，可多最喜欢和这样的人说话了，他可以很轻易地带动大家的情绪站到他那边，“那林博士你认为，谁的建议有被采纳的价值？西德元帅的有吗？” 　　说到这，可多一拍手，一脸“我什么都知道”的表情，“有件事我可是在心里憋了很久，这会儿真忍不住了，林博士来科研院一年的时间，一向只关注自己的工作，这方面可多我佩服得很，但最近，林博士外出的好像有点频繁？” 　　那头的弗利沙觉得她再不爆粗她就要气死了，“关你屁事啊？” 　　可多一笑，“是是是，不关我的事儿，林博士有点自己的私人生活实在轮不到我来评头论足。但如果这些外出全部都是和同一个人进行的，而且这人还位高权重，这意义就有点不一样了吧？” 　　房间内的西德眉头皱起，脚步向门的方向迈去。 　　“你和西德元帅来往亲近，并且把关键项目交给他，西德身为元帅，这种项目对他来说完全称得上鸡毛蒜皮，竟然也愿意帮你，”可多眯起了算计的眼睛，然后讨好的笑了笑，“林博士你我是信的，这几天下来发生了不少事，你也确实受了不少委屈，大家都知道你心思单纯，但这单纯要是被有心人利用了，或者不小心交付错了人，那可就不太好看了呀。” 　　可多越说到后面，走廊就越是安静。 　　早说过，科研院院长之位悬空足足十五年，直接导致科研院这地方就好像一个孤儿一样，在议院和军部中间夹缝生存，这么多年来上层的手段都一直黑得很，而可多现在在这说的话，可以说是相当的诛心了。 　　林敬知可是整个消散剂项目最主要的牵头人，他和西德的关系一旦扣起来……那得有多少让人遐想的空间？ 　　众人的目光朝林敬知看去，突然很是好奇他会作何回答。 　　“他的建议被采纳的价值确实比你要高，因为他各方面综合能力都比你强，很多。”林敬知说道，在脑内竖起了一个小板子，小板子上清楚地把可多说的所有问题都罗列了出来，他一个个看着回答，“我最近确实频繁外出，也确实都是和西德，这两者之间我不认为有什么意义。我不需要你的信任，我也没有委屈，我今年二十九，单纯这个词汇不是很适合我。至于这个测试对元帅而言是不是鸡毛蒜皮，以及他为什么要帮忙，我不知道，不过你可以在测试后去问他本人。” 　　可多：“……” 　　在空气即将凝结时，林敬知总算把小板子上的问题回答完了，如释负重地在小板子最后的结论上重重地画了一个红圈，抬起眼睛，了然道，“你说这么多，归根结底，就是不相信苏铭刚刚的检查结果，对吗？” 　　可多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那头的林敬知继续道，“那你为什么不亲自进去试一试呢？” 第47章 　　“那你为什么不进去试一试呢？” 　　林敬知的声音又轻又冷, 从里面几乎感觉不到一丁半点的情绪, 所以乍一听, 可多感觉自己整个人仿佛都被丢进了冰窖里一样。 　　他下意识就想拒绝, 甚至想骂林敬知, 他觉得眼前这个人简直不可理喻，对起话来难不说，思考方式也相当奇怪, 根本就没有办法沟通。 　　还让他进去和苏铭进行测试？光是拒绝的理由他就能想一万个出来, 不安全, 他是文员, 他没有那个义务；甚至可以进而扣帽子, 比如林敬知是不是想他出意外，是不是有什么暗地里的小手段等等。可多自信地认为以他的口才, 保管能把眼前这个脑回路清奇的博士说到语塞。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没必要。 　　为什么不进去呢？他的目的又不是和林敬知吵架，而是最好能找到理由让其他团队也接触接触苏铭, 再不济，强行让消散剂小组交出苏铭的完整研究报告也不错。只是现在的他提这样的要求，很显然是站不住脚的, 毕竟不论怎么说, 消散剂小组对苏铭都拥有完全的控权。可如果他进去了，并且在里面因为苏铭受了点伤, 然后以此证明苏铭的状况依旧非常危险, 并且进而还可以质疑消散剂小组的工作能力, 他想要的是不是就能行得通了？ 　　可多眼珠子转了转，如意算盘打得漂漂亮亮的，为自己聪明的脑袋点了个赞，“行，我进去就进去，也替大家检验检验你们小组，但，我有个要求。” 　　林敬知：“？” 　　“西德元帅必须全程都在场内。”可多说着，露出了抹精明的笑。 　　可多坚信西德能保卫他的安全，并且一旦他到时候假装受了什么伤，还可以顺带往西德身上发几个帽子。 　　这简直是一箭双雕啊，要知道，林敬知刚刚可是亲口承认了他最近经常和西德出去的，现在林敬知又让他进去，还是西德在里面的情况下，一旦他一不小心受了伤……哼哼，事后他可多发誓绝对会把西德和林敬知之间不良的私密关系发扬出去，到时候西德一定会很难堪。 　　万事俱备，只欠林敬知一句同意了。 　　“可以。”林敬知果真点头，可多心里一喜。 　　· 　　很快，可多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穿着防护服走进了房间 　　没错，穿着防护服，这是可多要求的，即便在搬运过程中，消散剂小组已经确定了苏铭的身上不具备感染人的辐射，且刚刚也有很多科研人员直接接触了苏铭，但可多还是强行要求穿上防护服，理由是那些科研人员出来的时候经过了消毒间，所以有可能苏铭身上还是有散发辐射的几率，即便轻微，他也必须得为自己的生命安全做着想。 　　但穿着厚重的防护服……和苏铭对打？ 　　走廊上的人看着里面的场景，纷纷露出了惨不忍睹的表情，总觉得穿着防护服的可多和苏铭对比起来，真的很像一个沙包。 　　沙包本人全然不知，甚至兴奋地搓了搓手，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走进了那间大房间，一眼就瞟到了角落里脸色不太好看的西德，满脸小人得志，“林博士真是太可爱了。”居然这么轻而易举地就把他放了进来，替他省了不少事。 　　西德危险地眯了眯眼睛，“是啊。” 　　沙包乐呵呵地一笑，觉得西德心里大概也在恼火林敬知傻呢放他进来，遂冲西德挤了挤眼，“是不是挺后悔的？”选了这么个拍档。 　　西德不答反笑。 　　沙包见状，也不强行继续和西德说话，转过头冲苏铭道，“来啊，干嘛不动？” 　　苏铭有些犹豫地顿在原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西德，但西德正盯着可多呢，那表情看上去像是能撕碎他一样，苏铭的目光于是迷茫地落在单向玻璃上，很像努力从那些模糊的轮廓中辨别出林敬知的位置。 　　他觉得他随便一拳下去可多可能会死，真的要打吗？ 　　“你别看林博士啊，你老看他干嘛？那么信任他啊？”可多认出了苏铭在看谁，嗤笑一声，“哎你是不是不知道……喔对，你当时在昏迷，那你一定是不知道你姐姐做了什么事了？” 　　苏铭神色一顿，西德也眯起了眼睛，虚空中，硬邦邦的大尾巴甩地的频率愈发地快了起来。 　　可多满面可惜，“真的不知道啊，你姐姐控制舆论来着，说林博士拿你的身体做实验呢，她那一手玩得还挺高的，带了一群记者堵科研院的门，当时林博士被骂的可惨了---” 　　苏铭眼睛逐渐瞪大，反应过来了之后，目光有些仓皇地落在了单向玻璃上，旋即整个耳朵都开始变红，“我，我……” 　　“啊对，你姐姐的粉丝还说林博士吃你的人血馒头，说林博士他不配当消散剂之父？哎呀还有什么我给忘了，不过我问你，你设身处地想想，换成是你，你能对这种女人的弟弟有什么好感吗？所以你信任谁不好，信任他呢？” 　　苏铭满面错愕，耳朵已经红到不能再红，下意识朝单向玻璃看去，当他发现他还是找不到林敬知的身影时，又看向西德。 　　西德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目光很淡，但在苏铭看来，这种时候的不变化就相当于承认了可多的说法。 　　也就是说，在他昏迷的时候，他姐姐……苏娜真的？ 　　苏铭猝然后退了两步，还未说话，那头的可多便又想开口，苏铭当即吼道，“你别说了！” 　　话音落地，走廊外的人便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倒不是因为苏铭说了什么，而是因为苏铭此时的脑域鲜色发生了变化，各种鲜艳的色块在他的脑内疯狂地弹跳，这模样，几乎要和狂热者没有区别！ 　　那头的可多全然不知，还在坟头蹦迪，房间内的苏铭粗喘声越来越重，林敬知眯了眯眼，他已经能隐约看见苏铭脚后那个黑色的影子了，只要他情绪波动再大一点，就可以--- 　　“啊---！”正想着，房间内的可多突然停止蹦迪并发出了一声惊叫，“那，那是什么！” 　　只见可多的视线内，就在苏铭身后，徒然出现了一个形状怪异的影子，那个影子又大又长，像是整个被拉扯开了一样，还有一条细长的尾巴在身后一下一下的甩着，粗壮的爪子刨着地，看着可多的目光里充满了暴戾，并且伴随着它的出现，室内的气压愈来愈低。 　　那，那是什么？ 　　可多感到自己的呼吸开始变得困难，他挣扎地后退了两步时，冥冥中，仿佛听见了那东西的低吼声，又沉又哑，配合着那满目狰狞的脸，和迸射的视线，就好像有什么东西直直地冲进了可多的身体里一样，带着血腥味的和极强的压迫感！ 　　“吼！”虚空中，那东西不耐烦地发出了一声吼。 　　“啊！”房间内的可多再次惊叫出声，他猛地往后退了两步，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别，别过来！” 　　耳边是那怪物的呼噜声，可多在空中用力地挥舞了两下手，就开始疯狂地往门的方向跑，中途还不小心摔了一跤，在地上连滚带爬地朝门的方向奔去，整张脸已然恐惧到扭曲，疯狂地拍打着大门。 　　“有，有鬼，快放我出去！放，放我出去！他们在阴我！林，林敬知他想害我，不要过来！”可多惊悚地用双手用力地摸着门板，“快，快放我出去！林敬知他想害我---” 　　西德的眼睛一眯。 　　下一秒，虚空中便有一条无比粗长的尾巴横空扫来，这尾巴和刚刚涣散的黑影截然不同，分量十足且形状相当清晰，可多只听见一声沉重的风声，那尾巴便狠狠抽在了他的身上，可多感觉自己整个身体仿佛都快要被那尾巴抽散架，眼泪都被吓出来了，哆哆嗦嗦地惨叫道，“林敬知他想害我！他阴我！” 　　那条大尾巴在空中一旋，在可多说出“林敬知”三个字时，再次狠狠地抽了他一下，直接横穿过了可多的身体。可多顿时感觉浑身每一根骨头都疼得要命，惊恐地看着室内，还没来得及说话，大房间的门便咔哒一声被打开，可多精神当即一抖，即便连站都不站起来了，他也不介意，就这么飞快地就着大门的方向爬了出去，甚至大声命令那些工作人员快点把门关上，一边说，一边手脚并用地离门的方向又远了一点。 　　众人：“……”看看十万八千里外的西德和苏铭，再看看一个人演完整场戏的可多，纷纷认为他真的可以转行去拿个影帝。 　　林敬知往上前了一步，目光落在苏铭的身上，他脑域鲜色还在跳跃，那黑影林敬知已然能大概看清楚了，应该很快就能显现出完整的形状，也不知道那精神体会是什么模样的--- 　　林敬知一边想一边把脑袋往那边凑，然而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苏铭的精神体，房间里便横空出现了一个庞然大物，只见那庞然大物歪了歪头，强行把自己整张大脸怼在了林敬知视线范围内，生生挡住了苏铭，刷存在感的欲望可以说是非常强烈了。 　　“吼吼---”空气中，甚至能隐隐听见那家伙的吼声。 　　林敬知转了好几个角度，那家伙都跟着他转，反正就是用自己的大脸挡住苏铭，半晌，林敬知不得不把视线收回，落在那个巨大的家伙身上，然后微微地抿了抿唇。 　　这应该就是西德的精神体了，林敬知还没有见过这种两足生物，浑身光溜溜的没有毛，头颅骨非常非常的大，盘旋在身后的尾巴亦然，腹部往下的部分非常粗壮。 　　似乎感应到了林敬知的目光，那家伙一双蓝色的眼睛微微发亮，把脑袋直接抵在了单向玻璃上，这个场景可以说是非常渗人了，但其实在林敬知看来……不尽然。 　　主要是西德的精神体和他本人一样脑回路比较清奇。 　　毕竟理论上来说，精神体是维度以外的生物，不受维度控制，尤其是波利海妮娅这种对精神维度没有任何认知的宇宙，创造出来的所有墙壁啊，围栏啊，其实都不具备阻挡精神体的能力，也就是说，现在这个大房间的单向玻璃，对这个庞大的家伙来说应该是毫无作用的。 　　但，那家伙却愣是在大房间的角落里，演出了一副空间很挤的模样，肥大的腿和屁股都缩在一起，看林敬知的时候，也没有穿透墙壁，而是将那张巨大无比的脸贴在玻璃的位置，嘴巴微张，露出尖锐的牙齿，满脸写满了垂涎。 　　和下面粗壮的腿不一样，那家伙上面的一对爪子简直出奇的短，在脑袋非得抵着玻璃的情况下，根本什么都碰不到，但其中一只还是在空中倔强地做了个摸着墙的动作，另一只则做了个很是古怪的爪势。 　　林敬知愣愣地看着那个手势，下意识地学了学，用拇指在另外两根手指上轻轻一抹…… 　　“干嘛呢？”旁边的波特注意到了林敬知这个动作，挑了挑眉，“要钱？你缺钱？” 　　林敬知：“……” 　　不是，要奖励呢。 　　回想起西德进去前才说过的话，林敬知的嘴角抽了抽。 　　那巨大的家伙似乎发现林敬知懂了它的手势，冰蓝色的眼睛弯了弯，小短手往上一伸，大概是想矜持地做个捂嘴的动作，但奈何根本就够不着，开心到裂开的嘴里，一口锋利又狰狞的牙齿暴露无遗。 　　林敬知：“……” 　　房间里的西德突然猛地一回头，咧嘴的家伙当即反应过来了什么，面色一肃，飞快合上嘴巴，上下嘴唇抿地紧紧的，用力包住了自己的牙齿，细看之下还有点细小的褶皱呢。 　　林敬知：“……” 第48章 　　林敬知正盯着大房间里那个庞然大物看着, 旁边就骤然响起了一声惊叫。 　　“啊！”是终于被工作人员拖出来的可多, 他眼睁睁地看着大门被关上, 七魂六魄好不容易归位，双腿还在地面上拼命蹬着，努力想把自己的身体挪地离门更远一点, “你你你你们到底藏了什么怪物在里面！” 　　横腰被什么东西狠狠穿过的感觉让可多至今想起都忍不住瑟瑟发抖, 尤其是那条粗壮的尾巴抽向他身体时, 他几乎能清楚的感觉到浑身骨头都被生生抽断的疼痛, 恐惧就是这么笼罩住他的。 　　走廊上的人面面相觑, 有实在看不下独角戏的好心提醒, “可多，里面根本什么都没有啊？” 　　“对啊。”就只有苏铭和西德，还有几个工作人员，但他们碰都没碰过可多, 几十双眼睛都看着呢。 　　“谁说的！我刚刚都看见了！都看见了！”可多瞪大了眼睛叫着，目光里带着癫狂, 话音落地后定定地看向大房间内, 很努力地想要给自己的说法找证据，然而却始终没有再看见那个黑影。 　　他的目光在空中瞟了一会, 抿紧的双唇里充满了不可置信，接着目光滑向西德时，一双眼睛骤然睁大, “西德在那！他, 他刚刚没有救我, 他刚刚眼睁睁地看着我被那怪物追都没有救我！他也想害我！” 　　四下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大房间内的场景徒然一变---只见原本还停在原地粗喘的苏铭呼吸越来越急促，到最后更是连脑域鲜色都开始疯狂扇动，接着宛若冲破临界点了一般，双眸充血地往大门方向疯狂地扑过去，那里还站着一名刚刚才把可多送出去的工作人员！ 　　人群中发出一声尖叫，千钧一发之刻，原本离苏铭还有五六米远的西德如离弦之箭般飞快地拦在了苏铭面前。 　　“出去。”单手架住苏铭的西德回过头来，冷声对着自己身后人下令。 　　四周的人还没来得及从西德那瞬间化为虚影，甚至比苏铭还要更快的速度中回过神来，一旁的可多就突然大笑了起来，“西德他居然还去拦？他根本不知道他拦的是个什么样的怪物，那根本就不是人！” 　　回想起那条粗长的尾巴，可多浑身都开始颤抖，他用力掐住自己的双手，满脸报复地瞪着单向玻璃，恶狠狠地大叫道，“就是个怪物！西德不可能是那怪物的对手，没有人能遏制得住它，西德会被那怪物直接撕碎，他会死的，他一定会死的---！” 　　突然奋起的苏铭，鬼叫的可多，走廊上的气氛一时间凝聚到了最低点。 　　站在可多身侧的一名工作人员见不对劲，正欲去拉他，余光又突然瞟到了什么，紧接着浑身一僵，下意识地朝那个方向看过去，“林，林博士！” 　　林敬知还是站在原地，脚步没有挪动过分毫，此时正偏过头，目光落在可多的身上。这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动作了，但那双眼睛，那双眼睛…… 　　那名工作人员猛地吞了口唾沫。 　　那双眼睛太冷了，就好像极地深处的冰川一般，光是看一眼，就能感觉到无尽而刺骨的寒意，无孔不入地钻进人的身体。林敬知的表情向来是少的，故而经常会有人觉得他冷淡，可和此时此刻的他比起来，平日里的神情简直平易近人到了极点。 　　尤其是在刚刚刹那间，那名工作人员感觉自己好像还从林敬知看向可多的目光里，闪过了一丝厌恶？ 　　“吵。”林敬知看着可多，薄唇轻启，凉凉地蹦出一个字。 　　“我，我马上就把他带出去！”那名工作人员一个激灵，当即回道，可当他回过神真的去拉可多时，却发现原本闹腾的可多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竟不叫了。 　　只见他整个人几乎无神地坐在原地，瞳孔都是涣散的，内里写满了恐惧，就好像在做什么噩梦一般，那模样看上去诡异到不行。 　　那工作人员身体一个哆嗦，脑海中仿佛有什么念头猛然划过，下意识地再抬头时，却发现林敬知已经没有在看他们的方向了。 　　刚刚那种冰凉刺骨的感觉已然退散，林敬知还是以前那个林博士，手里端着数据光屏做记录，并认真地看着大房间里的西德和苏铭，刚刚的一切就好像只是他自己的幻觉一般。 　　而四下人也都在盯着大房间内的动静，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小角落里刚刚发生了什么，就连离林敬知站得最近的波特都没有。 　　那人快速收回视线，不敢多说一句，飞速把浑身僵硬的可多拖出了走廊。 　　· 　　“能行吗？”波特后来发现可多不见了，但眼睁睁看着大房间里面的战况愈演愈激烈，哪还顾得上他，满面担心地问道。 　　林敬知：“还差一点。” 　　波特面露怀疑，看看里面几乎旗鼓相当的两个人，再看看苏铭已经隐隐要取得优势的模样，“狂热者体力都挺好的吧？我怕时间长了西德他会撑不住。” 　　“不会，”林敬知摇头，低头在光屏上记了几个分点，言简意赅，“他体力也好。” 　　“但是，”波特话说到一半，突然哽住，再把林敬知刚刚那句话细细一品，顿时，“……” 　　“干什么？”更远一点儿的弗利沙注意到突然僵掉的波特，皱眉问道。 　　波特悲惨地看着房间内的西德，用力抹了抹额头，“我觉得我是个禽兽。”兄弟在房间里苦苦奋战，他在外面居然还有心思脑内开车。 　　林敬知不赞同地摇摇头，“不，你不是。” 　　波特满面惭愧，“不，我是。” 　　林敬知皱眉看他，“你对自己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弗利沙：“……” 　　“砰---！”房间内又是一声巨响，只见西德不知怎的，整个背脊都撞在了玻璃上，而且还就是林敬知面前的墙，后者顺着看过去，不着痕迹地抿了抿唇，指尖在光屏上无意识地点了点。 　　“林博士，测试还没有结束吗？”走廊上有人见状急了，“那可是狂热者啊，不知疲累的，元帅他一直这么撑着会不会有危险？他刚刚才从前线回来，身上说不定还带着不少伤，让他就这么一直涉险也太过分了吧？” 　　“砰！”第二次，西德的背部再次刚刚好撞在了林敬知的面前，他整个背部的衣服几乎已经湿透了，胸膛起伏的厉害，隔着单向玻璃林敬知都能听得清他的喘声，点光屏的手指速度于是愈发地变快。 　　当西德的背部第三次撞在林敬知面前时，他的手指在光屏上一滑。 　　那人再次惊叫出声，“林博士！” 　　“够了吗？”弗利沙也面露担忧地问道。 　　还不够，苏铭的精神体还没有完全现行，没有精神体的哨兵是绝对不完整的，而且在波利海妮娅的环境下，除了让人给他压迫感，进而逼他在压力中孕育出自己的精神体以外，根本别无他法。 　　林敬知以为这个测试会很顺利的，他认为西德应该很轻松就能压制住苏铭，难道是他错估了西德的能力？这样下去，是不是真的会受伤？ 　　正当林敬知已经开始斟酌要不要按下暂停键的时候，室内突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只见原本三次被狠狠砸在墙上的西德像是突然充满了电似的，原地反扑，一拳重重地砸在了苏铭的脸上，那力道几乎能粉碎人整个头颅！两人顺着惯性跌在地上时，苏铭的身体甚至生生将地板砸出了一个凹陷。 　　“……出点汗真不容易啊。”房间内西德小声嘀咕了一句，房间外敲击光屏的林敬知动作顿时一停。 　　那头的西德旋即单手擒住苏铭的双手，在腿弯处用力一踹，而后用手按住苏铭的脖颈，将他的脑袋用力嗑在地板上，冷声质问，“还不醒？” 　　青筋暴起的苏铭在他手下奋力挣扎，断断续续不成形的嘶吼声冲他喉咙里挤出。 　　西德将他的脖颈往上拎，旋即再次砸回地板上，“清醒点没？记得刚刚可多说什么了吗？你姐姐干完那些破事之后，林博士他们还尽心尽力地照顾你，每天没事就往你病房里跑---” 　　苏铭牙关紧咬，臂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没说过一句委屈也没抱怨过一句，对你比对他自己还上心，消散剂小组那么五次三番看着你，饭都未必好好吃过几顿，愣是把你从死亡线上拉回来了---” 　　“……”苏铭的喉咙里艰难地挤出了一个碎到几乎听不出来的“滚”字，面色越来越红，身上的精神波动也越来越强，然而不论他怎么挣扎，双手都死活挣脱不开西德的束缚，甚至连一点点松动都办不到。 　　“滚你大爷。”西德最后一次将他上半身拎起，然后将他的脑袋重重地砸在地板上，地板上的凹陷越来越严重，西德灰蓝色的眼睛里迸射出一丝狠厉，“你就拿这个报答他？你眼睛里就只看得见这么点东西？那当初还不如在前线直接刨个土坑把你给埋了，浪费人力物力救个自暴自弃的废物----” 　　“啊---！”苏铭被强行压在背后的手在自己狠狠的摩擦下已然破皮出血，一股强悍的精神力伴随着吼声，从他的脑域向外猛然冲去，大房间内的第一扇玻璃墙甚至生生被震出了裂纹，角落里掉下了一整块破碎玻璃。 　　周围的人满面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西德早在苏铭吼出声的一刹那就一跃到了五米开外。 　　“怎，怎，怎么回事！” 　　“玻璃碎了？玻璃怎么会碎？” 　　“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苏铭，苏铭---” 　　波特满面惊讶地看着鲜色跳跃肉眼可见变缓的数据板，他身侧的林敬知早在第一时间就打开了大房间的外门。 　　“我，我没有，我没有想自暴自弃，就是控制不住……”苏铭的腿还有些打颤，花费了很长时间才站起来，一只才刚刚到他小腿肚那么高的小家伙正站在他身后，它看上去全然不若之前可多看见的那么可怖，身体的花纹显现出来，此时正低垂着眼睛，敦实的爪子不安地在地上挠了挠。 　　“哟。”西德看不见苏铭的精神体，但他能大概感觉到苏铭脑海中逐渐收敛回去的精神风暴。 　　所有哨兵，在刚刚觉醒时，都会陷入因为五感过于敏锐而长期失控的脑域风暴，过多的细节捕捉会让他们逐渐失去聚焦的能力，而在没有找到自己的匹配向导前，精神体是哨兵的这类风暴的第一道封印枷锁，可以一定程度上的替他们进行过滤。 　　“林博士……”那头的苏铭通红的双眼正在逐渐恢复正常，远远地看着向他走来的林敬知，高高大大的个儿看上去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站着。 　　西德也当即满脸邀功地看向林敬知，然而后者目光却压根就没落在他身上过，径直走向苏铭。 　　“指数都正常。”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在林敬知转身的一瞬间，弗利沙就跟了上去，这会儿在林敬知身侧，率先检查了苏铭的面板，“狂热压下去了。” 　　“嗯。”林敬知淡淡地扫了眼苏铭脚后那个金色的小豹子，后者和他对了个眼，在虚空中小心翼翼地举起了一个爪子，在空中刨了刨，轻轻地嗷呜一声。 　　“没关系。”林敬知似乎听懂了什么似的摇摇头，转而冲弗利沙：“给他注射消散剂，五级的，然后让他睡一觉，测试结束了。” 　　“啊？不是镇定剂吗？”弗利沙一愣。 　　“消散剂。”林敬知说道。 　　他最早制造消散剂的时候，就是在模拟向导素，而对苏铭这种状态的哨兵而言，消散剂比镇定剂要有用的多。 　　苏铭一愣，还想说点什么，那头的林敬知便冲他轻轻的点了点头，很快，在弗利沙的注射下，苏铭就陷入了昏睡。 　　整个过程里，西德都在林敬知的身后，暗自磨牙。 　　“这个指数可真惊人啊。”后知后觉进来的莱恩和波特面色都有些复杂，“这就是狂热症吗？这样的程度已经完全不能是正常人了吧……？” 　　“对啊对啊，”西德完全不甘心就这么一直磨下去，见缝插针地跟着连连点头，“我都被按着打了好几下，可痛了。” 　　众人：“……”那后来把苏铭按在地上哐哐哐的又是谁？ 　　“林博士，”西德才不管他们怎么想，直接腆着脸凑到林敬知身边，小声道，“测试算不算成功啊？” 　　林敬知回想起之前西德低声的那句喃喃，收回检查苏铭的手，面色有些意味深长，“算。” 　　“那，奖励？”西德双眼发光地看着他。 　　波特一脸惨不忍睹，脑袋上写了一排“少儿不宜”。 　　林敬知低头再扫了那些数据一眼，对外面已经开始喧闹起来的人群毫不在乎，那不在他的工作范围内。 　　“送苏铭回去休息吧，所有的记录全部做好，我要苏铭和之前治疗中心所有爆发狂热者的横纵向对比，每一个方向都要。”检查完的林敬知下达命令，语毕，冲西德道，“跟我来。” 　　· 　　“痛痛痛痛---！”医疗室内，西德趴在床上，挣扎得像条咸鱼，一边还不忘用咸鱼的身体喊出骚话，“宝贝有话好好说你不会是想守寡痛---！” 　　“你自己说的。”十分钟前，在众人的目光下跟着林敬知离开的西德，看着林敬知坦荡荡的目光，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没忍心得寸进尺，单单提了个想要林博士亲自给他上药水的愿望，一边说着，一边豪放地扒光了自己的上衣，露出了自己漂亮的腹肌。 　　明明有医疗舱的情况下还要人手动上药水，这个要求太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林敬知自然是给他上了药水，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其实说起来，西德身上的伤口疤痕之类的几乎没有，极端不符合他在一线奋斗多年的形象，就连刚刚狠狠砸在玻璃窗上三次，都未能留下什么过深的痕迹。 　　所以西德的初衷，就是想近距离感受一下林敬知摸在自己身上的手而已。 　　然而，林敬知也不知道用的什么上药水的手法，竟生生把西德弄得痛到不行。 　　“我知道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波特为什么见到你那么狂暴了。”到底是林敬知在按，西德再痛也不敢反抗，乖乖地任由他捏。 　　“你是不是仗着自愈力，受伤也不爱去看医生？”林敬知的声音很冷，“自愈力不是万能药，只是细胞组织再生比常人更快而已，重伤的情况下骨头错位愈合都是有可能的，你对自己的身体太自信了。” 　　西德脑袋埋在枕头里，听着训话，生生觉得自己上衣都拖了想要的绝对不是现在这个画面，于是试图撒娇，“我刚刚跟苏铭打才受了伤---” 　　“故意的，”林敬知凉凉地扫了他一眼，“我听见了。” 　　西德：“……”自言自语真的不是个好习惯。 　　室内尴尬地安静了两秒，西德强行捡起他厚若城墙的脸皮，继续尝试撒娇，“那我也真的撞到了，墙那么硬，我还撞了三次---” 　　林敬知目光落在那块乌青上，良久，手在上面轻轻地碰了碰，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你是想要我帮你上药吗？” 　　西德：“？” 　　“如果只是想要我帮你上药，直接和我说就可以，我会包扎的伤口都能帮你。”林敬知说道，“下次不要这样了。” 第49章 　　林敬知说出这句话时, 室内连空气的流动都变迟缓了。 　　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发现此情此景竟有些似曾相识, 新旧片段交叠在一块, 林敬知眸光闪动, 一时没察觉到手下的身子也跟着僵了僵。 　　“在想什么？”一道声音传来, 林敬知抬头，猝不及防地对上西德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那眼睛的颜色和记忆里的小男孩在刹那间重叠, 林敬知差点没分辨出来。 　　“……没有。”林敬知垂下眼眸，收起药水, 而后问道, “你今年二十七？” 　　当年那个小家伙如果还在的话，这会儿差不多也该是这个岁数了。 　　林敬知想到这, 手上的动作忽地顿了顿。 　　“对啊, ”那头的西德冲他眨眼睛，“二七一枝花哟，客官要不要考虑买回家？床上床下十八项全能, 什么都能干哟。” 　　林敬知手在西德的背上不轻不重地按着, 听着那句“要不要买回家”,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抿了抿嘴角没接话。 　　这时，西德的光屏突然弹了出来, 他也没避着林敬知, 后者能清楚地看见来件人“吉娜”两个字, 往下粗略一看，大概是份公文。 　　再回头看了眼自己也弹了半天的光屏，林敬知觉得两人都是时候回去工作了，苏铭的情况对波利海妮娅而言兹事重大，况且他这个药上的也差不多了，这么想着，林敬知就要停下手里的动作，却见身下趴在枕头上的西德也不知什么时候回过了头，正盯着他看呢，“奖励结束了吗林博士？” 　　这人样貌是当真生的好，这会儿回过头，面上带着点笑容看过来的模样，顿时让林敬知再次回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西德时的感觉，但现在又和当初有那么点不一样。 　　好像要更亲近一些。 　　“嗯，结束了。”林敬知收回手，将那药水的罐子合上。这种药水以前在该亚林敬知没见过，其实首都星也几乎看不见，只有边疆才有，是伤员数额过多，医疗舱严重不够时的紧急用品，“该工作了。” 　　那头的西德歪了歪脑袋，小声逼逼，“……不想去。”全是些糟心事，哪有陪在林敬知身边好玩。 　　林敬知正放药水呢，一时没听清，“什么？” 　　西德：“我说不想去。” 　　“那你想干什么？”林敬知疑惑道。 　　“想……”西德靠在床边，吐了一个字出来，旋即盯着林敬知看了会，室内的气氛于是安静下来，“想多和你呆一会，奖励时间，再多给我五分钟吧，我想问你个问题，行不行？” 　　林敬知看了眼终端上的消息，点头，“刚好我也有话想问你。” 　　西德大概猜到他想说什么，抬手示意林敬知先问。 　　“你对自己身体的认知有多少？”苏铭是刚刚觉醒的哨兵，并且能力在林敬知见过的里面，不算日后可能继续发育的潜力值的话，属中层，在波利海妮娅大概算上上层。西德和他打起来却堪称收放自如，尤其是还具有那么庞大的精神体，这在一定程度上反应了西德对哨兵能力的运用，是比苏铭要熟络的。 　　而这一点，和波利海妮娅的现状极度不符。 　　“很深。”西德看着林敬知的眼睛，旋即半开玩笑道，“说不定不比你少。” 　　林敬知心脏一跳，隐隐觉得西德这句话似乎意有所指，尤其是对上对方的视线后，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 　　回想起西西里之前说过的话，林敬知深深觉得自己当初的坠落，很有可能不止一个人看见，这种后知后觉和他当时事后堪称粗糙的处理相比，在林敬知身体里勾起了一丝不安，他默默地捏了捏手。 　　西德将他的动作看在眼里，但却出奇地没有说安慰他的话，也没有对自己之前说过的话进行否认，反倒是伸手在林敬知的手背上轻轻地拍了拍。 　　“你呢。”良久，林敬知将那些情绪收进心里，放弃了继续追问。 　　西德一顿，胸腔起伏了半天，最终像是终于下定决心，定定地看向林敬知，“你还生气吗？” 　　林敬知没听明白。 　　西德做事向来干脆，领兵打仗亦是如此，还鲜少在什么事上过多纠结过，但这件事不一样，西德问得很艰难。他对待林敬知，从来都像宝贝，不是已经据为己有的宝贝，而是悬在面前，随时可能消失的宝贝，来之不易，不敢擅动。 　　“……苏娜，我没有和你说的事。”西德这次停顿了足足五秒的时间，好在林敬知的脸上没有露出丝毫不耐烦，只是静静地坐在他面前等，“你还生气吗？” 　　林敬知听见苏娜这个名字，第一反应是遥远。 　　其实细算一下，这件事也没过去太久，但或许是苏娜之后，林敬知一成不变的生活突然就变得忙碌了起来，太多事情挤占了大脑的空间，以至于他这会儿再坐下来想想，发现那件事在他心里几乎都已经没占什么位置了，西德如果不提起的话，他或许永远都想不起来。 　　“不了。”有一说一，林敬知诚实地摇头。 　　西德乘胜追击，倒不是追的林敬知，而是自己的档口，把淤积在心里很长时间的问题推出口，“那你会讨厌我吗？” 　　这问题乍一听上去一点儿也不像两个成年人的对话，但西德的表情很认真，并且能看得出来，他是真的非常害怕从林敬知脸上阅读到肯定的回复。那种感觉就好像在追问挂在天边一闪一闪，随时可能隐于暮色下的星星。 　　好在，林敬知很快就摇了头，“不讨厌。” 　　于是西德整个世界都亮了。 　　“但如果可以的话，”林敬知又接道，“我还是希望你可以给我一个解释。” 　　西德一顿。 　　林敬知直视他的双眼，“我答应和你结婚的时候，非常认真。在这方面我不是很擅长，细枝末节可能想的也不是很周到，这听上去或许很玄妙，但即便当时我们只见过两次，我也从未抱过试一试的想法，这是事实。” 　　“你给我的感觉很特殊，所以当我点头答应和你去登记，我真的以为那就是我一生中唯一一次婚姻。” 　　“离婚的时候，”林敬知说着，垂下了眼眸，小声道，“我也是真的很难过。” 　　就算用实验，用工作把自己彻底埋掉，也改变不了他一静下来心脏就不舒服的事实。 　　“我明白每一个人都有难言之隐，我有，所以我认为我也应该接受你有，但至少和我相关的部分，我希望你给我一个解释。”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林敬知重新抬起头来，尾音无端带上了几分倔强，“时间很重要，何况那是一整年。” 　　坐在床上的西德接受到林敬知的目光，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抽打了一般。 　　林敬知说话言简意赅，没有过度描绘自己的感受，情绪凝聚到最高潮的时候，也就只有一句“难过”，但西德顺着他这句话去想象他过去的每一天，每一秒，心脏都疼得厉害。 　　像是能看见林敬知一个人站在科研院的走廊上失神，也能看见他一个人沉默又孤独地坐在家里，日复一日。西德无比想跨越时间去给那寂寞的人影一个拥抱。 　　但办不到，当时办不到，现在也办不到。 　　“好。”良久，西德扬起头，用手背盖住自己的眼睛，旋即，又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握住了林敬知的手腕，像是想确定他还在一般。 　　林敬知感觉到周围属于西德的，突然漂浮起来的情绪因子，皱了皱眉，正想说点什么，虚空中，一条粗大的尾巴也不知什么时候轻轻绕到了他脚边，就这么趴在地面上，尾巴尖一上一下地摆动着，小心翼翼的。 　　林敬知看了看西德，又看了看那条尾巴，良久，伸出手在它的尖端上轻轻地摸了摸。 　　于是那个庞然大物瞬间在房间内现了形，把整个脑袋都凑到林敬知面前，一双冰蓝色的眼睛里写满了期待。 　　“……我之前忘了问，”林敬知想来想去，还是伸手在那家伙的脑袋上轻轻地摸了摸，“它是什么生物？” 　　被摸了的大家伙整个眼睛都彻底弯成了月牙，喉咙里发出一声声的咕噜噜。 　　“史前霸王龙。”那头的西德还蒙着眼睛，“古蓝星上的灭绝生物。” 　　林敬知一愣，紧接着，一双眼睛骤然瞪大。 　　一道稚嫩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那当然是霸王龙啦！”有着浅色头发的小男孩满面期待地站在他面前，“超凶，超大，如果我有精神体的话一定要长成那样，然后来保护哥哥！把所有坏人都踩扁！” 　　记忆片段在林敬知面前一闪而过，再回过神时，就见那条巨大的霸王龙不知什么时候，眼睛弯得越来越厉害，粗长的尾巴已然绑在了他的腰上，巨大的嘴巴里发出了“吼吼吼”的笑声。 第50章 　　林敬知是一名优秀的博士。 　　尽管他五分钟前才和西德在房间里讨论过深沉的感情问题, 并被那条巨大的霸王龙用尾巴左蹭蹭右蹭蹭了了半天，衣服上都出现了一排褶皱, 但五分钟后转身离开房间时，却能立刻投入工作, 站在科研院内指点江山，即时调动数百人的工作都不带混乱的，下到每一个人的工作内容记得比当事人还清楚，条理清晰到让人感觉他的大脑简直就是个高端机器。 　　“林博士。”盖伦看着几乎被人群围起来的林敬知, 好不容易找到了个空隙，生怕自己耽误了林敬知的时间, 飞速道, “你看见元帅没？我刚找了他半天, 霍伯特教授说会客厅那边有点乱。” 　　“我走的时候他还在医务室。”林敬知回道。 　　“哦……”盖伦顿了顿，总觉得这句话有那么点不一般, 但他单身八十年, 反应没波特快, 脑内的小车车硬是没开起来。 　　反倒是那头的林敬知回想起刚刚西德的状态，当时尽管他没有再贸然尝试突破西德的脑域, 但他还是能在对方的脑域外围清楚的感觉到情绪波动。 　　外围都能感受到，说明程度已经非常剧烈了，也不奇怪，毕竟即使是再强悍的哨兵, 伴随着年龄的增长, 在激烈情绪方面的处理都会变得越来越缓慢。 　　更何况, 西德已经二十七了。 　　咦，林敬知皱了皱眉。 　　他记得曾经在该亚的时候，好像曾经在什么资料报告上见过，说哨兵的普遍“失控”年龄在二十三岁？西德已经二十七了，虽然刚刚他出来的时候确定过对方的情绪波动没有到能造成脑域风暴的程度，但越来越接近失控年龄是事实。 　　波利海妮娅并没有哨兵可用的抑制剂，他是不是应该找个时间回忆一下那些抑制剂的分子式，然后想办法给西德做一点？他自己的向导素虽然比任何抑制剂都要好用，但……一旦向导本人主动分泌向导素注入哨兵脑域并被后者接纳，两个人之间就会产生非常亲密的联系，也就是所谓的精神结合。 　　尽管他不知道之前西德有没有，或者到底对他脑域里的堆积向导素做了什么，但精神结合，林敬知还没有做好准备。 　　想了想，他叫住了准备去医务室找西德的盖伦，“会客厅那边怎么了？” 　　· 　　林敬知，绝对，不是一个，处理会客厅纷争的，好人选。 　　盖伦深以为然，但当时也不知怎的，一听见林敬知说了那句，“我和你去看看吧”，愣是没敢反击，就好像接到了什么圣旨一样，就这么怂怂地把林敬知给带过来了。 　　在会客厅门口和霍伯特教授对眼，盖伦再次偷偷在心里懊恼了一下自己的如鲁莽，正企图劝退林敬知时，人群中眼尖的拜尔德就已经看见了他们这边。 　　“哟，林博士。”拜尔德亲切地冲林敬知招了招手，“你来啦，来来来。” 　　林敬知回想了一下刚刚走廊上的人群里，好像没有拜尔德，遂开口，“您不是走了吗？” 　　拜尔德动作一顿，素养极好道，“没走呢，没走，在会客厅喝茶。” 　　林敬知思考了一会，到底还是没有问拜尔德为什么要在会客厅喝茶，在四周人的目光下，走进了那间宽敞的会客厅。 　　林敬知走进去之后，看着满桌一排人，对正欲说话的霍伯特教授做了个制止的手势，开门见山，“我听说各位有很多问题想问，但苏铭的清醒很重要，在他醒来之前我需要大额的准备工作，十分钟，足够你们问完问题吗？” 　　众人：“……” 　　此时此刻能坐在这的，在首都星大多都是有头有脸，不，应该说是相当有头有脸的人物，平时在自己的圈子里，个个都是被供奉起来的存在，即便是可多，在议院也一直凭借着心思和眼见力左右逢源，从来都只有他们给别人限定时间的时候，这待遇突然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变化，还真让人感觉无比酸爽。 　　有人受不太住这个委屈，阴阳怪气道，“林博士可真是个大忙人啊，我们这群不懂行的家伙在这浪费你时间，是不是还得提前道个歉送个礼呢？” 　　林敬知摇头，“不算浪费时间，我们有向你们解释的责任，只是现在情况特殊，希望可以得到谅解，不需要。” 　　那人一哽，还想说话，便有一道声音打断了他。 　　是最早在走廊上向林敬知提问的男人，他这会儿说话还是和从前一样，打断那人后也不管对方投来愤怒的目光，挺客气的，“既然时间不多，就不要浪费在不相干的话上了，林博士，我有个问题。” 　　“你说。” 　　“经过你们科研员的检查，说苏铭不会再像矿物辐射一样感染人，你和很多研究员亲自无防护服接触了苏铭，我相信这个结论，但你们小组怎么保证苏铭接下来的情绪不会反复，变回狂热者的状态呢？刚刚我担忧的情况也出现了，按照当时的场面来看，一旦再次反复……太危险了吧？” 　　林敬知点头，“这方面我们会继续跟进调查，相关的测试也会再反复做，直到有服众的数据前，我们不会让苏铭直接和普通人接触。” 　　或许是有人开了个好好问问题的头，待林敬知回答完第一个后，剩下的人也跟着开口，但这个口，开得却有那么几分意味深长。 　　“林博士，苏铭的情况是不是意味着其他狂热者也有成为他这种状态的潜力？林博士你之前才刚刚接触过治疗中心的狂热者集体爆发事件，请问他们有没有可能通过任何途径，变成苏铭现在这个状况？还有之前和苏铭一起的那两名从边疆运回首都星的士兵？” 　　林敬知抿了抿唇，严肃地看着这人，“并不是每一个狂热者都具备成为苏铭当下情况的潜力。” 　　“那并不是每一个，是不是说明还是存在有这种潜力的狂热者？”那名穿着中将服饰的人锲而不舍地问道，“有没有可能将这群狂热者通过什么基因……总之想办法让他们变成苏铭那样？” 　　“是啊，这种全方位的身体素质提高对联盟来说太重要了，简直就是一种新型士兵，在战场上作用非常大……” 　　“而且苏铭对辐射还具有抵抗能力，如果能投入一批像他这样的士兵到边疆的话，说不定能把剩余的那些星际海盗全部一网打尽。” 　　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拜尔德在角落里露出了一个极淡的微笑，霍伯特教授的眉头深深皱起，林敬知站在原地，反倒沉默了下来。 　　他一扫台下的场景，大脑能清楚地将每一个人的发言都清楚听进去，但他脸上并未出现惊讶或者意外，像是早就料到一般，眼神里唯一一闪而过的情绪是失望。 　　良久，林敬知开口。 　　“确实可以办到。” 　　四个字刚落地，便瞬间让整个房间都沉寂了，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林敬知，其中有几个更是已经兴奋地问起了方法。 　　林敬知忽略掉了那几个问话声，声音很凉，“从边疆开始辐射战争至今，因辐射而死亡的人数为2.293亿，至今因为辐射无法回归正常状态，并且被迫日日陷入昏迷的人数为1.993亿。” 　　“从辐射状态进入苏铭当下状态人数为1人。” 　　“4.286亿分之一的概率。”林敬知目光终于落在房间内的每一个人身上，“请问刚刚是谁说想做士兵进化实验的？” 　　室内寂静到针落可闻。 　　良久，还是站在角落的拜尔德打破沉默，轻笑了一声，“话也不能这么说啊林博士，把我们说的像什么杀人凶手似的，大家今天坐在这，可不都是为了联盟的明天能更好么？” 　　林敬知正想说话，那头的拜尔德就挥了挥手，“行啦，林博士今天忙，心情不好也正常，咱们就不要在这打扰他了。苏铭的情况呢，我相信消散剂小组肯定会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的，尤其是最近消散剂小组刚刚才进来了三名新人，对他们而言可以说是如虎添翼，我信任他们的能力，所以今天咱们就到这里结束，行不行？” 　　很大一部分人脸上都写了不高兴，然而拜尔德既然开了口，也没人敢反驳，正当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林敬知屈起的指节突然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 　　是真的很轻，但却宛若什么清脆的钟声一样，让所有人都停在了原地，并下意识地朝林敬知的方向看去。 　　“首先，我没有不高兴，其次，不论您相不相信，消散剂小组都一定会给所有人一个合理的解释。”林敬知看向拜尔德，偏了偏头，“最后，您这样三番五次地曲解我的意思，给我们的工作造成困扰，我认为我可以合理怀疑您对我们的工作存有敌意，伯爵先生。” 　　拜尔德一顿，双眼微眯，迸射出危险的光芒，四周的气压也随之开始降低，然而林敬知熟视无睹，完全不被那点氛围影响。 　　“以及，感谢您对我们小组的密切关注，但实际上，我们最近只添加了两名从首都军校毕业过来的优等生，您说三名，意思是您还是想让昆特进入我们小组，是吗？” 　　昆特两个字一出，众人的脸色瞬间一变。 　　拜尔德搞手段，在没有实现之前，当然是暗中的，他先斩后奏运筹帷幄那套玩得非常好，在事情既定且无法改变之前，拜尔德非常懂得“低调”两个字怎么写。毕竟联盟上下本就不是一条心，高调做事在事成之前就会被各方面影响，生出些细枝末节的事情来实在是没有必要。 　　就比如昆特的事情，除了和这件事密切相关的接手人员以外，其他人还真的没有听到过什么风声，即便是偶然听见了，大多也抱着怀疑的态度，现在林敬知就这么直接挑开--- 　　别的不说，有几名军部的要员，当即脸色就变了。 　　那名最开始客气询问林敬知问题的男人，眉头也深深地皱了起来。在这方面，他们比林敬知要更敏感，想的也要更多。 　　“……是两名吗？”拜尔德指节捏了捏，强行挤出了一丝笑容，“那可能是我记错了，我可以向你道歉，但林博士也没必要把这么严重的事情强加在…… 　　“道歉不需要，”林敬知摇头，又看了眼时间，“我也真诚地希望是您记错了，毕竟在您第一次提出时，我就向您解释过昆特不适合我们小组的原因，如果您依旧没有听明白没关系，但执意要把他塞进来的话，我会很困扰的。” 　　在众人的目光下，拜尔德被强行哽住，从鼻腔里满腔哼出了两声笑，看向林敬知的双眼里溢满了阴毒。 　　“十分钟到了，如果各位还有其他什么问题的话，可以之后给我发邮件。”林敬知并没有过多关注拜尔德，点开光屏，对着把自己的公共邮箱抄了一遍，“我看到之后，会尽快回复。” 　　语毕，林敬知冲众人点了点头，把企图收尾的霍伯特教授直接拉出了房间，询问他空间和人员调配的问题，独留一群牛鬼蛇神在房间内相互瞪眼。 　　· 　　这是一场处处都是地雷的谈话，蹲在外面盖伦整个人都不明觉厉了起来，瞟到拜尔德最后那个意味深长的目光，心下有些担心，于是悄咪咪的偷拍了张照片发到自己的群内，西德的回复速度堪称一马当先。 　　全宇宙最帅的男人：老东西还是十年如一日的丑啊。 　　盖伦还没来得及喊西德，立刻又有两条消息跟上。 　　仙女吉娜：我快飞吐了，正在交接诺克，后天到首都星，盖伦带R街小龙虾来接驾！ 　　和阎王作对的男人：拜尔德什么表情，又想搞事？我回来之后就没好好休息过两天，妈的我胡波特的婚姻有朝一日要是破灭了，阉了那老东西信不信！ 　　大山：。 　　仙女吉娜：哟，山儿，最近忙啥呢？ 　　老子就是盖伦：元帅你在哪啊，刚刚会客厅这边差点吵起来！ 　　和阎王作对的男人：你说这条哈巴狗吗？[视频] 　　点开小视频，只见西德正满脸发光的看着面前的林敬知，给他端茶送水---啊不是点光屏送针剂。 　　盖伦：“……” 　　和阎王作对的男人：[哈欠]新情报，有林博士的地方就有你们元帅，下次试试这招，保管有用，不然就去林博士曾经去过的地方找找，指不定泰迪精上身在那回味无穷--- 　　仙女吉娜：？？？林博士？！哇这就是真人吗！元帅你快放开让我来！直男拍摄都这么好看的吗？天啦噜想亲--- 　　[仙女吉娜被群主禁言1000天。] 　　西德看着屏幕冷笑一声，把光屏随手一甩，继续满面忧愁地教育自家小研究员，“宝贝儿你下次看见那老东西走人就是了，要么就让他来找我，和他浪费时间浪费口水干嘛，不值当啊不值当，你要是感觉有多余的不如浪费在我身上……” 　　林敬知：“？” 　　波特隔空给西德丢了个惨不忍睹的表情。 　　话说回来，西德之前在医务室内，确实花了点时间才平静下来自己的情绪，这就是哨兵的弱点了，他们在情绪处理方面，妄论向导，比普通人都要更差劲一些。 　　而等他原地满血复活，才刚一出门，就听人说了会客厅里发生的事情。 　　西德当即怒气冲冲地跑去和拜尔德在科研院门口完成了一次火山爆发，结果以拜尔德气到吹胡子瞪眼拂袖而去。这还不够，西德对着拜尔德扬长而去的悬浮车，没忍住内心沸腾的小黑水，给名叫“大山”的下属发送了一封邮件过去，这才火急火燎地又跑去给他家小研究员撸毛。 　　“这边数据差不多了。”林敬知把手里的东西一推，旋即想起了什么挂在心上许久的事，“苏铭那边的分析数据让之前那两名新人做，弗利沙监督，我去看看黄毛。” 　　他之前想去看过好几次，但最后都被打断了，细算下来治疗中心事件过去了两三天，黄毛的身体应该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什么毛？”旁边的西德一顿，半秒后反应过来林敬知说的是谁，当即热烈地表示自己也要一起去。 　　“你没有工作吗？”走廊上，林敬知很是好奇地询问跟在自己身后的西德。 　　西德目光深沉，“慰问为革命作出牺牲的同志就是我的工作。” 　　林敬知：“……哦，那一会你要不要去看看苏铭？” 　　“看，”西德点头，旋即想起了什么，“哎对了，那家伙是不是也有……这个？” 　　西德说着，巨大的霸王龙在虚空中出现，只见那大家伙正迈着小碎步跟在两人身后，闻言配合西德伸出了自己的尾巴。 　　“有。”他说的是精神体，哨兵是看不见自己匹配向导以外人的精神体的，并且即便是匹配向导，也只有在精神结合之后，才能时时刻刻看见。 　　西德闻言当即产生了敌意，恶狠狠道，“比我的大？” 　　林敬知摇头，“没你大。” 　　“形状有我的好看？” 　　林敬知有些茫然，“不是一个类型的？” 　　“哈？”西德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了戏谑的笑容，“是，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像我一样有这么又凶又帅气的大家伙。” 　　西德一边说着，一边在霸王龙粗壮的大腿上骄傲地拍了拍。 第51章 　　黄毛在治疗中心受伤之后, 一直被安排在科研院内的病房进行看护。 　　黄毛在首都星没有家人，而院内一旦忙起来，小组内其他成员几乎不回宿舍也不回家，故而放在设备齐全的院内，也方便他们常去看看。 　　安排上，尽管科研院内房间因治疗中心病患转移极度短缺, 霍伯特教授也依然给黄毛找了一间虽然不算宽敞，但独立朝阳的看护病房。 　　西德说是说慰问伤员，可隔着窗户看见里面黄毛对着窗外愣神的模样，想了想，停在了走廊上。 　　最终进房间的只有林敬知一个人，他刚踏进去，就嗅到了空气中一股淡淡的清香。 　　只见黄毛正坐在病床上, 一脑袋红配绿的毛被剪地七七八八只剩下了点硬茬子, 气质大变，乍一看，林敬知差点没认出来。 　　“师兄。”黄毛看见林敬知, 眸光一动，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你来啦。” 　　这笑容出现在黄毛的脸上让人有些不适应，林敬知顿了顿，应了一声, “嗯。” 　　语毕, 径直朝黄毛床边的数据板走去。 　　“早上弗利沙师姐来过, 给我插了花。”黄毛说着，指了指床头柜，旋即动作微停，目光里闪现了一丝落寞，“但她插到一半就急急忙忙跑出去了，院内是出了什么事吗？” 　　黄毛住在病房里休息的这些天，小组内几乎每一个成员都来看过他，包括那两名新人，但他们本着让黄毛静心修养的想法，几乎不给他讲院内近况，换做是平时，一两天也没什么关系，但偏偏现在的科研院是多事之秋，一两天的时间就已经足够让人产生脱轨的感觉。 　　“苏铭醒了。”林敬知想也不想地回答道，并在这个间隙内，把黄毛过去每一个时间段的身体指数记录看完。 　　黄毛瞪大了眼睛，“醒，醒了？” 　　“嗯，醒了。”林敬知点头，瞟到黄毛满脸期待的眼神，“给他做过测试了，监控视频我没有，报告有，看吗？” 　　“看看看！”黄毛两眼发光。 　　文件机密，而且是新鲜出炉未被处理核实过的数据，林敬知没有直接发给黄毛，而是展开光屏铺在他面前，黄毛也不介意，就这么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遇到复杂不懂的地方直接问林敬知。 　　在他阅读的过程中，林敬知就站在他身边，时而沉默时而回答问题，半晌，伸出了一根旁支触须，在黄毛的脑域周边开始转。 　　尽管数据显示板上不存在什么问题，但对象是黄毛，林敬知还是下意识想亲自看看。可当那触须伸到黄毛脑域附近时，又有些犹豫。 　　该亚有未经允许不得擅自闯入他人脑域的法律，尤其是在这方面能力超群的向导。每一个向导的从觉醒开始就会被收集非常少量的信息素，放在该亚的集中处理中心，这种信息素能帮助中心定位到向导的位置。 　　而一旦有人察觉到自己被入侵，在处理中心找到了匹配的向导素并进而确认是那名向导，入侵也证据属实的话，后者是要获刑的。别说篡改记忆情绪引导这种只能在战场上才被允许拿出的完全不道德能力，光是将触须伸入非自家匹配哨兵的脑域，哪怕什么也不做，刑罚也非常重。 　　林敬知过去在该亚的身份特殊，即便赞成这项法律，记忆篡改和情绪引导没少做过。也正是因为做过，所以会更明白，以他的能力，一旦他的触须进入黄毛的脑域，后者绝对不会感觉到丝毫异样，但问题是，一旦他进入，黄毛脑域内的所有想法，正面的，负面的，为人知的，不为人知的，全部都会被他“看见”。 　　这和苏铭那会的紧急情况是不同的，小触须在黄毛的脑域周围犹豫了片刻，最终收了回去。 　　“这样的数值太惊人了，所有的指数全部往上翻了好几倍的情况下，苏铭竟然还能主动压制住大脑里的辐射反应，”那头的黄毛看完了报告，啧啧称奇，“太神奇了，太神奇了！” 　　“嗯。”林敬知点头，扭过头又盯着那份记录数据看了足足三遍，这才找了把椅子，坐在了黄毛身边。 　　黄毛意犹未尽地盯着那份报告看了很久，他们为消散剂不停歇地工作了一年多，日日夜夜埋头苦干，苏铭的出现就好像多年努力种下的树终于开花结果一般。 　　“师兄，苏铭身上的血液样本可以进行提取吗？能不能找到他身上到底是什么，或者怎么抵抗住了辐射？”半晌，黄毛抬起头来，“如果找到了的话，按照差不多的构成去对其他的辐射患者进行根治，有没有帮助……或者哪怕是完善我们之前制作的那个消散剂？” 　　听着黄毛的话，林敬知的面色柔和了一些，“莱恩他们在做了。” 　　黄毛眸光一闪，连呼了好几句“太好了”，又多看了好几遍，这才恋恋不舍地把光屏关上，还给林敬知，一双眼睛熠熠生辉道，“师兄，之前师姐说我身体没什么大问题来着，我自己也看了，面板数据还不错，这两天应该就能好，我一定会好好休息快点恢复，然后回小组内帮忙的！” 　　林敬知看着雀跃的黄毛，轻轻一笑，“好。” 　　此时此刻的黄毛才更像他过去认识的那个，林敬知把自己吃饭的时间挤出来陪了黄毛二十分钟，然后继续出门工作。 　　· 　　苏铭的清醒确实是大事一件，霍伯特教授尽可能地将和军部、议院以及外界的交代接轨任务都挪到了自己身上，林敬知则带着全组人员将精力投注在苏铭身上。 　　第一次消散剂注入之后，苏铭沉睡了大约两个小时左右，醒过来林敬知对他的数据再次做过一番采集，并带他去霍伯特教授想办法借来的一间训练房做身体训练，耗光了苏铭身上所有体力之后，后者再一次陷入了沉睡。 　　这次的记录工作交给弗利沙，林敬知和莱恩一起，将苏铭身上采集下来的血液样本与和实验室内的其他样本进行对比。 　　不知不觉，二十四小时就这么过去了。西德准时出现在实验室门口对着林敬知跟前跟后，强烈要求后者进行休息。 　　对此，莱恩也相当赞同，“去吧，早该休息了，我和弗利沙已经倒过一次班了，全组就你操心最多，回去睡会儿吧。” 　　林敬知觉得自己还能再多撑一会，但看着门口的西德一脸随时准备冲进来哐当打晕人扛走的模样，犹豫了两秒，还是妥协了，把之后的工作要点又给莱恩说了一遍，旋即想起了什么，“治疗中心最后那一批文件他们还没有送来吗？” 　　莱恩回想了一下，“还没有？” 　　治疗中心之前被那群发狂的狂热者砸得够呛，事后恢复花了不少时间。那种地方，到处都是精密的仪器，随便坏几个都有可能导致整个区域不能工作，而且最要命的是，治疗中心至今不知道那群狂热者到底为什么会突然“发病”。 　　当天晚上林敬知和波特留下来进行收尾工作，主要就是想检查治疗中心到底有没有设备出现问题，从而导致这种结果，然而他们的结论是没有。 　　到最后，林敬知只能要求他们上交所有病例，查看一下这几十名狂热者过去的身体指数变化规律，来看看会不会有什么相似点。 　　但此前说过，因为边疆运回的狂热者病患实在太多，治疗中心本身人手就严重短缺，更别提被砸了一通后，很多部署都要重新改过。 　　所以在资料移交方面，加班加点至今也只给了两个阶段的，监控视频则因为有好几个部分被狂热者弄坏，还在想办法处理。 　　“还有多久？”林敬知皱起了眉头。 　　莱恩挠了挠脑袋，“不清楚，这方面之前都是教授在催来着，他现在也忙……不然我回头再问问？” 　　“嗯。” 　　林敬知说完后，就跟着西德离开了，莱恩留在实验室内看了看时间，这会儿深夜三点多了，但想想最近他们个个都忙到脚不着地的，莱恩也就没想着什么礼节，直接一个通讯催促了过去。 　　· 　　“还在工作呢？”治疗中心内，华伦医生抱着个包裹，打着哈欠路过监控室，扭头就看见里边坐着两年轻人。 　　之前那次事件造成治疗中心多处病房不能使用，即便科研院移交过去了一些，剩下的也要治疗中心自己消化解决，故而很多办公室都被临时挪用为了部分转轻患者的病房，所有工作空间都在缩减，控制室也不单单只是控制室了。 　　比如说现在坐在控制室内的其中一个小年轻，就正在对光屏上的一些监控文件进行修复。 　　“华伦医生，”那名小年轻眼下乌青，见到华伦医生还是想站起身来，被后者制止，揉了揉眼睛，“在呢，科研院那边在催第三批文件。” 　　华伦医生皱眉，“第三批文件之前不是处理好了？” 　　“处理好了啊，但监控没有。”小年轻说着，苦了张脸，“之前林博士在咱们这不是没从机器上找到那些狂热者爆发的原因吗，就想从身体记录和监控入手，文件是弄好了，但这监控……之前被狂热者砸烂了好几个，有一个集中收取信号的面板也被打烂了，那一片区域的监控完全是混乱的，时间空间都分不清……我正在想办法对比呢。” 　　华伦医生了然，点点头，“中心人手短缺，文件重要，能信任的人就那么几个，不过一个人处理这些监控，确实是辛苦了。” 　　小年轻一听，腼腆地笑了笑，“您过奖了，能帮到中心我就很高兴了，这两天大家都没怎么休息，我就是对对监控而已，也没有太累，应该的。” 　　华伦医生和蔼地笑了笑，旋即想到了什么，把手里的包裹往小年轻面前一晃，“今晚大概是不能睡了，M星特产的提神茶，我刚收到的，要不要来一杯？” 　　小年轻两眼一亮，M星特产的提神茶是相当有名的，但碍于那边距离首都星很远很远，运输方面有困难，价格也昂贵，他只偶尔喝过两次，没那个闲钱囤。 　　不夸张的说，效果相当不错。 　　看看手上成堆的工作，小年轻有些心动，但又不好意思。 　　“我买了很多，回头中心内大家都打算发点，看见你了就提前给给，泡吧，没事儿。”华伦拍了拍小年轻的肩膀。 　　后者大概是真的困得受不了，最终还是接下了那个茶包，旋即又有些为难地看了看自己面前的工作板，上面还有些监控在进行数据分析呢，终止软件的话，之前好一通忙活就泡汤了，直接放在这没人看着也不好，他也不可能让华伦医生帮他去泡茶…… 　　“您能在这等我一下吗？”小年轻想来想去，想房间里反正还有一个人在，这会儿也正在往他们这边看呢，于是便小心地对华伦医生道，“我，我去泡泡就回，很快就好的。” 　　华伦医生笑眯眯，“行啊。” 　　小年轻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华伦医生扫了他的背影一眼，旋即冲房间内另外一个看着监控的人笑了笑。 　　那人大概不好意思，被他一笑直接扭过了头。见状，华伦不动声色地挪开步子，卡着监控死角，走到了那人背后，快狠准地将什么东西刺入了他的后颈。 　　那人没吭一声，脖子当即微微一侧。 　　“宝刀未老啊，二伯。” 　　耳边传来一声不着调的调侃声，华伦眯了眯眼睛，“不是早叫你别这么喊我了？” 　　“我爸说不喊就打断我的狗腿，我能怎么办吧？”那头的人打了个哈欠，背景音有阵阵水声。 　　华伦听见了，也没问，再次走到之前那小年轻的桌边，不着痕迹地往上面放了一个几乎肉眼不可见的小“虫子”。 　　眼见小虫子顺着爬向正在处理监控文件的光屏主脑部分，华伦再次走到监控死角，点开自己的光屏，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他松了松肩膀，感慨道，“我可真没想到这些当年逼着学出来的手段如今还能派上用场。” 　　“所以我说您宝刀未老嘛。”那头的人回道，“稳健，谨慎，瞧瞧这风范，怪不得我爸当年天天把我往您那踹。” 　　华伦似乎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无声地笑了笑，手上动作不停地越过一大堆数码，点开了那个光屏。 　　如果小年轻还在的话，一定会相当讶异华伦对监控破译和整理的熟悉程度。 　　他的速度甚至比小年轻还快，一下就找准了自己想要的那一段监控，将自己准备好的替代片段顶了进去，前后合到天衣无缝。 　　仔细看，正是林敬知当时冲上楼去救黄毛的那一段。 　　从视频上来看，那群狂热者在林敬知的注视下齐齐全部僵住的画面可以说是相当地明显又渗人，一直到林敬知的门关上，才回过神似的重新扑上去，但凡是个人见到这片段，恐怕都得对林敬知产生怀疑。 　　换进去的片段里，狂热者往前扑的速度比原有的更快，感觉比起因为林敬知而停住，更像是因为林敬知的出现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扑上去却已经晚了的样子。 　　“好了。”将片段纹丝合缝，华伦收回了之前放在桌上的小虫子，靠在墙角，打了个哈欠。 　　“改过了？”那人问道。 　　华伦点点头，而后反应过来对方看不见，开口，“嗯，不过我只是改了监控而已，当时在场的人很多，肯定都看到了，也就是这两天每个人都忙到不行，没空去讨论这些事，这么干纸包不住火。” 　　“知道，我就是想拖延时间，边疆那边快定位到法昂当年发掘矿物辐射的星球了，一旦发现星球，那群藏在法昂肚子里的家伙也会被连揪出来，等诺克回来，移交结束，我会秘密去边疆一趟，不会太久，这段时间内，不能让拜尔德那个老东西找林敬知麻烦，以他的性格，就算听说了消息，也一定会对捕风捉影的东西花上时间去调查，直到确定才会动作。” 　　华伦的眸光动了动，有些感慨道，“是啊，那家伙确实是不找到确切证据绝不动手的性子，但为了找证据，什么不择手段也愿意用就是了。” 　　那头的人一顿，“您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知道，都过去了嘛，”华伦说着，目光突然一变，“但你也别忘了，一旦他找到确切证据，下手比谁都狠，林博士我见过了，阴损那一套他玩不来，边疆那边，你最好早去早回。” 　　“知道，我去的时候会让大山和吉娜看着他的，”那头说着，又小声嘀咕了一句，“不是，二伯，他玩不来那套是他不想玩，真面对面干起来那老东西肯定没他厉害的，我就是舍不得他操那个心……” 　　“行了，”余光瞟到走廊尽头走来的小年轻，华伦打断了对方的话，“能帮的我帮了，接下来就看你自己的了。” 　　“嗯，”那人应声，旋即想了想，又问道，“那段删掉的视频，您看过了？” 　　华伦眉头一挑，“怎么，信不过我？” 　　“绝对没有---” 　　华伦没好气道，“你是我和你爸二十年前边疆捡的，林敬知四舍五入一下，也得算是我和你爸捡的，我能有什么想法？要有什么想法你能好好活到今天？” 　　“是是是---” 　　· 　　科研院配套研究员宿舍内，林敬知洗完澡出门，就看见沙发上坐着的西德。 　　他当即一愣，扭头又看了看半敞开的窗户，“……” 　　危机感油然而生，林敬知觉得，天凉了，他也是时候去买个钉死的铁窗了。 　　一眼看出了林敬知面色不悦，西德当即讨好地贴上去，“洗完啦？吃糖吗？” 　　林敬知：“……不吃。” 　　西德一脸楚楚可怜，“干嘛不吃？” 　　林敬知；“不想吃。” 　　西德眨眨眼：“那你吃我吗？” 　　林敬知：“？我不吃人？” 　　“试试啊，凡事都有第一次嘛---”西德说着，撸起袖子就往林敬知身边凑。 　　他凑林敬知就躲，两人几乎把整个房间都站遍了，堵到最后一个墙角时，林敬知伸出一根手指抵住西德的胸膛，“停。” 　　西德：“……” 　　“你到底想干什么？”林敬知皱眉问道。 　　西德看了看抵着自己的那根手指，有点委屈，“我今晚想睡床。” 　　堂堂八尺元帅，回首都星后日日睡沙发，传出去简直男默女泪--- 　　林敬知看了看委屈的西德，又看了看旁边的床，出奇爽快地点头，“行。” 　　然而西德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那头林敬知走向沙发，拿走了西德的枕头，和床上自己的枕头进行了个交换，眼见就要一本正经地走向沙发，身后的西德眼睛都瞪大了，连连喊停认输，把自家会错意的大宝贝请回了床边。 　　临到睡觉的时候，西德还是不死心，眼睛偷偷瞟向林敬知，“我今晚不想一个人睡。” 　　林敬知这会儿还站在床边弄枕头呢，闻言扫了他一眼，“我帮你叫盖伦？” 　　西德咬牙，“……我想和你睡。” 　　林敬知沉默地看着西德，沉默地走到了窗边，沉默地拉开了窗户，然后沉默地再次看向西德。 　　西德他没说话，西德他快要哭了，哭丧着脸问林敬知是不是不喜欢他了。 　　林敬知顿了两秒，把窗户又拉开了一点。 　　西德一扭头，看上去一脸小心脏碎光了的模样，把脑袋整个埋在了枕头里，整个房间里顿时飘满了难受的情绪分子。 　　林敬知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关窗关灯回床睡觉，而后在床上躺尸了五分钟，最终还是默默地叹了口气，起身从床头的盒子里顺了一颗糖，走到沙发边递给西德。 　　西德悄咪咪从枕头里露出了一个眼睛。 　　林敬知看着他：“吃。” 　　西德没说话，保持了这个动作良久，才把脑袋从枕头里挪出来，转而枕在自己弯曲的手上，在黑夜里冲林敬知一笑，做了个张嘴的动作。 　　林敬知：“……” 　　最终，他认命地剥开糖衣，剥着剥着耳尖就忍不住红了，但他最终还是挪开视线，把糖递在了西德嘴边。 　　西德将林敬知的举动悉数看在眼里，满面笑意是藏都藏不住，整颗心都在为林敬知疯狂跳动。他单手握住林敬知的手腕，张嘴咬走那颗糖之后，在林敬知的指节处轻柔地吻了吻，随即在林敬知没反应过来前，手上一个用力，后者当即一歪身，刚刚好坐在了西德屈起身子空出来的位置上。 　　他还没反应过来，西德捏着他手腕的手便已经扣住了他的腰，“林博士。” 　　黑暗中，林敬知看见西德偏过头，一双带笑的眼睛里充满了蛊惑。 　　“我想和你睡，行不行？” 第52章 　　林敬知的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小腹上方, 双眸闭着, 细密的睫毛像一把小扇子, 在黑暗中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西德就这么盯着林敬知的睡颜看了好半天, 缓缓伸手将他眉间的褶皱抚平。 　　他的动作很是轻柔, 在林敬知有些偏凉的皮肤上停留了片刻, 旋即,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虚空中, 有一股无形的力量从他的脑海中溢散而出, 那力量是黑色的，带着股浓厚的逼迫感, 施加在任何场景任何人身上, 都会形成巨大的威压，但唯独在这里没有。 　　只见他它轻柔而又缓慢地在林敬知的周围晃动着，像是矮下身子引诱什么可口猎物一般的猛兽，无比耐心地蹲守在林敬知的脑域周围，一直到一根小小的, 淡蓝色的触须从林敬知的脑域中小心翼翼地探出了一个脑袋, 那飘散在周围的力量瞬间围堵上去，将那根小触须完完整整地包裹在其中。 　　早说过, 向导的这根触须，是所有触须里最强悍的一根, 只是因为其能分泌向导素, 在日常使用中总是会不经意让哨兵失去理智, 引来连篇的麻烦，才逐渐退化成仅在结合时使用，但这并没有影响它的能力，换言之，就是像西德现在做的事，应该是非常危险的，一个不慎非但会被小触须攻击，还有可能直接反噬大脑。 　　在向导强悍的致幻能力下，没有匹配向导的哨兵根本抵不住这种反噬，精神风暴会立刻席卷，更妄论林敬知这种能力的向导。 　　而那根小触须在被西德包裹住时，也确实小小地扑腾了两下，好几次甚至已经续起了精神力，亮出了自己的爪子，又在察觉到那精神力到底来自谁时下意识将爪子收了回去，就这么半推半就被大怪物得寸进尺，一口一口地温柔吞没。 　　软绵而又甜腻的触感和味道旋即传入西德的大脑，他的表情已经紧绷到了极致，甚至出现了一丝暴戾。目光凶狠而用力地在林敬知的身上流走。大怪物在彻底将小触须吞入后，开始在它身上印下绵绵密密的吻，并且用力摩擦挤压着，属于哨兵求偶的疯狂因子在空中飘荡，强烈的味道几乎要将小触须冲昏。 　　在睡梦中的林敬知眉头再次轻微皱起时，西德脑域内散出去的野兽终于轻轻地在小触须身上一咬。 　　刚刚还只是隐隐约约的香甜瞬间化为实质涌入西德的大脑，他几乎使出了浑身解数，才强忍着把小触须榨干，逼迫它直接开始分泌向导素的欲望，将吸取来的堆积向导素从自己的脑域中重新吐出。 　　经过哨兵脑域的向导素剧烈地兴奋起来，携带着一大波能量重新涌回林敬知的大脑，睡梦中的阿略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往自己的身体内涌，并且很快，第六根尾巴根部就开始隐隐发热，但像上次一样，这个梦太深太舒服了，它醒不过来。 　　一直等到所有的堆积向导素全部被林敬知自己的脑域吸收回去，西德的额头上已然浮起了一片薄薄的细汗，他实在没忍住，伸出一只手撑在林敬知另一边脑侧，低下头来，极其用力地吻上了对方的额头。 　　虚空中，巨大而无形的怪物也再次抓住了那根又失去了一大部分堆积向导素，想要把被掏空的身体收回去的小触须，在它尖端上轻轻一吻，将一点点自己的味道注入其中，它用了极大的克制力，才强行按灭了自己企图把整个小触须都涂满自己味道的欲望。 　　那一点点属于西德的味道流入小触须的身体里，非但没有被小触须本能排斥，亦或者惊醒主人，相反，带着一股深深的安全感，直接进入小触须的深处，催促着它加快分泌堆积向导素的本能。 　　“不知道得再试多少次你才能好，这笨方法确实……难。”过了很久很久，这间小小的房间里才传出了道低哑的声音，西德自嘲地笑了笑，将林敬知整个圈入怀里，再次吻了吻他的额侧，“晚安。” 　　· 　　林敬知第二天早上是自然醒的。 　　没有闹钟，也没有任何噪音杂物的打扰，就是有了那种“睡饱了”的感觉，然后自然醒的，周身所有的疲惫都被一觉消化得干干净净，仿佛浑身上下的毛孔都要被打开了一般，浑身爽利到不行。 　　林敬知还没从这股舒适感中回过神，那头的阿略就立马开始冲他炫耀地撅起了小屁股，一排排尾巴一晃一晃的，“啾啾啾！”第六根，第六根，长出来了！ 　　林敬知还没来得及夸他呢，虚空中就又传来了另一道能量，只见巨大的霸王龙正憋屈地缩在墙角处，仿佛感知到了什么似的，冰蓝色的眼睛注视着空中，鼻子一吸一吸的。 　　“啾！”阿略当即反应过来了什么，嫌弃地瞪了瞪那只大家伙，旋即整只鸟往林敬知脑域里一钻。 　　伴随着阿略这个动作，林敬知刚刚好看见蜷缩在脑域深处的那根小触须，他盯着小触须看了半天，总觉得哪哪好像不太对劲，身体里的堆积向导素又变少了，而且这次似乎还有一股熟悉又陌生的味道环绕在它的身边？ 　　林敬知尝试性叫了叫那根小触须，然而被榨干的小触须非常需要休息，懒洋洋地冲林敬知弯了弯自己的脑袋，就一动不动了。 　　林敬知：“……” 　　他扭过头看了西德一眼。 　　堆积向导素被强行吸走，倒不会给小触须造成什么伤害，顶多会让小触须感觉空虚。毕竟正常向导素被吸走就意味着结合，结合就意味着哨兵的信息素也会进入小触须的身体，那样只会让向导充满安全感，并在本能上被抚慰地一本满足，单方面索取…… 　　看着还在睡眠中的西德满脸疲惫的模样，回想了一下这家伙已经远超需要匹配向导的年纪，再想想之前他飘出来的情绪因子。 　　算了。 　　吸走就吸走吧，堆积向导素对他来说没什么大用，本质上来说就是堆在脑内的废品，但对西德而言用处就很大了。他这个年纪，正是需要向导素的时候，不过消散剂就是以制造低级向导素的目标来做的来着……不然回头多给西德准备几支消散剂？ 　　这个念头从林敬知脑海中划过没两秒就被他按灭了，比起消散剂，他的向导素显然要有用的多。 　　于是林敬知就这么盯着西德的睡颜沉默了片刻，什么也没说，转身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西德的睡眠是很浅的，常年边疆生活养下来的习惯，按理说林敬知醒的刹那他就会跟着醒，然而这一天早上，直到林敬知洗漱完毕出门，他还一直困倦地躺在床上。 　　出门的林敬知想了又想，跑去搜索引擎上找了个教程，把室内改为令人神经放松的睡眠模式，而后，又在房门上设置了“免打扰”的标识，转身离开。 　　· 　　“中心说视频和第三批文件中午之前就会发过来---敬知，这是你的乌龟吗？”林敬知才刚一踏进房间，就听见了莱恩的声音。 　　“是。”看了眼那只窝在壳里的卡尼尔龟，林敬知一愣，旋即想起自己昨天忙到把它给忘了，后来被西德急急忙忙地扯回宿舍，一直没想起来。 　　“乌龟……认主吗？”莱恩有些好奇地问道，“它昨天晚上一直在盒子里爬啊爬的，好像着急找什么似的，我以为他饿了，把你旁边食盒里放着的东西丢进去了点，但它就凑上来嗅嗅，看我一眼，都不吃诶？” 　　“……确实该饿了。”林敬知回神，看了看时间，面色有几分懊恼，“错过了两次喂食时间，可能它不喜欢这种味道的？那些是我临时买的。”当然有一部分也是盖伦给的。 　　不过就盖伦长期打仗的架势，林敬知觉得他对这只老龟口味可能也没那么了解。 　　这么想着，他走近了那个水箱，里边的卡尼尔龟似乎感应到了他的出现，龟壳一动，慢悠悠地把脑袋伸出来，对着他的方向吐了几个泡泡，似乎是在抱怨他把它给忘了。 　　莱恩是看不太懂这一番动作，只以为老龟是真的饿了，但林敬知却能从它身上散发出来的波频里感觉到老龟到底想说什么。 　　“抱歉。”想想，林敬知对着水箱道了个歉，然后在莱恩不解的目光下，从水箱边的食盒里抓出了一小块肉，试探地丢进了水箱，“现在只有这个，五分钟后我帮你下单别的。” 　　林敬知话还没说完，那老龟就突然在水中奋力一划，飞速咬下了那块肉。 　　“他吃了！吃进去了！”旁边的莱恩惊奇道，“这乌龟都能认主啊，居然还会拒食……” 　　卡尼尔龟的饲养习性百科上没写这一条，林敬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见那只卡尼尔龟还在水里冲塔吐泡泡。 　　林敬知于是又丢了好几块下去，期间莱恩试探地也和林敬知一起丢了一块，那卡尼尔龟精地很，将林敬知丢下去的全吃了，独留莱恩丢的在水面上，碰都不碰一下，用一双黑色的眼睛斜了莱恩一眼。 　　莱恩彻底惊了，“真聪明啊，敬知，你要把他带回宿舍吗？” 　　“什么？” 　　“这乌龟太灵性了，我想说你要不要考虑把它养在办公室来着？反正咱们平时颠三倒四地，在办公室的时间比回家多多了。”莱恩建议道。 　　林敬知一想，觉得也不错，他回宿舍基本都是睡觉，万一忙起来连宿舍都没空回，放在科研院确实好点儿，于是点点头，“好。” 　　卡尼尔龟慢悠悠地在水中晃着，突然发出了一声悠悠的“嗝---”声，那声音冗长又沉闷，把莱恩直接给逗笑了，“哟，这是饱了呢？” 　　林敬知停下了喂食的手，“嗯。”他感觉到了老龟发出的信号，确实是饱了。 　　说来也奇怪，探知动物脑域林敬知经常干，它们看见的小细节在很多时候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在该亚，甚至有驭兽人这样的职业，但这种基本都是建立在向导主动去探知的前提下的。 　　然而这只卡尼尔龟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如盖伦所说，年纪太大了，竟然会主动向林敬知传达它的意思。 　　“苏铭醒了，你去看看他再回来看文件吧，我得去一趟实验室。”莱恩迈着步子往外走，旋即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过头，“哎对敬知。” 　　林敬知：“？” 　　“你昨天是不是去看了黄毛？” 　　林敬知点头，“去了。” 　　“你看了他之前的身体指数吗，我和弗利沙都看过好几次了，都觉得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小黄毛在那两名新人来之前，是组内年纪最小的，大家朝夕相处一年时间，他受伤，其他人其实都挺急的，经常去看看不说，那数据也是每一个人都要把一次关，生怕出了一丁半点的差错。 　　“确实没问题。”林敬知回道，他昨天也看过那个指数好几次。 　　“哦……”莱恩皱了皱眉，“你也觉得没问题啊。” 　　林敬知：“怎么了？” 　　莱恩一讪，摸了摸脑袋，“没有，就我和弗利沙觉得小黄毛最近有点变了，之前还一直担心是不是因为工作受了伤，他心里有点接受不过去，也一直在陪他聊天来着，但最近他好像……” 　　“好像什么？” 　　“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感觉变体贴细致了很多，成熟了吧，这小子以前可没这么精的……受一次伤变聪明了？”莱恩一边说一边朝外走，最后可能觉得这事儿也没什么大不了，冲林敬知晃晃手，就心大地走了。 　　体贴细致？ 　　回想起以前黄毛总是耐心给他科普各种网络知识，林敬知觉得黄毛一直都挺体贴细致的，至于成熟，年纪到了有所经历，这两个字自然会来到人的面前。 　　但如果只是普通的成熟的话，莱恩也不至于会去怀疑他的身体数据出了问题。 　　林敬知想了想，把自己今天的午饭时间也挤给了黄毛，转身走向苏铭的病房。 　　· 　　苏铭的身体素质每一次醒来都会接受一次测试，那种全身耗光力量的感觉……至少林敬知不喜欢，他不爱动，以前在该亚就不爱动，所以苏铭每一次都乖乖地做完所有测试，并且脑域周围没有丝毫不耐烦，亦或者是不乐意的因素，就冲这点，林敬知挺欣赏他的。 　　不光他，弗利沙和莱恩还有波特，显然都挺喜欢苏铭的性子的，本来醒来具有这样的能力，就已经存在不少麻烦了，如果身体的主人还不是个省油的灯，那简直就是腹背受敌。 　　这天早上，林敬知走到苏铭的病房前，刚好就看见了等在走廊，手里捧着个盒子的苏燕。 　　苏燕一看见他，立刻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林博士上午好。” 　　“你好。”林敬知冲她点头，目光落在他手里的盒子上，“在等你哥哥？” 　　苏燕摇摇头，“不等啦，哥哥做完训练就要睡觉，我等下要去看罗伯特哥哥。” 　　林敬知想起之前莱恩说苏燕总是黄毛苏铭两头跑的话，点点头，“辛苦你了。” 　　黄毛没有家人，受伤的时候最需要陪伴，他们这些人说是说经常会去看，但基本都是点个到聊两句就走，根本没有时间过多地停留，真的能长期陪着黄毛的，也只有苏燕。 　　苏燕自己也挺会卡时间，苏铭睡着了她就去陪黄毛，等到黄毛要休息了，又跑来看哥哥，来来回回的，弗利沙干脆让她住在了自己的宿舍，省的她再往住处跑，一个小姑娘，不安全。 　　“罗伯特哥哥是因为我才受伤的，不辛苦。”苏燕摇摇头，说着，把手里的那个小盒子递给了林敬知，“林博士，这个是给你的。” 　　林敬知一愣。 　　苏燕笑眯眯道，“是糕点哦，谢谢你救了我哥哥，以前在妈妈身上学的，她做的可好吃啦，爸爸和哥哥都很喜欢，我特地给你做的，加了一点点补营养的东西，配方都写在里面了，你吃前看看有没有什么忌口的，如果有什么喜欢的就再告诉我，我以后每天都可以给你做。” 　　林敬知接过那个盒子，听着苏燕又重申了一次谢谢林博士，蹦蹦跳跳地往黄毛的房间那边跑的背影，心下暖呼呼的。 　　林敬知一走进去，苏铭就认出了他怀里的盒子，目光里带着骄傲和温柔地冲他一笑。 　　“你妹妹很可爱。”林敬知这句话不是来自情商的奉承，而是发自心底的称赞。 　　照例监督完成测试之后，林敬知试探性地问了问苏铭能不能看见自己周围有什么东西。 　　因为从林敬知的视线里，他能清楚地看见那只黄色的小豹子，正趴在苏铭坐下的大腿上，养着脖子，细长的尾巴在后面一晃一晃的。 　　金黄色的眼睛里明显带着期盼。 　　然而苏铭给他的答复是不能。 　　这大概就是刺激之下强迫精神体诞生的坏处了，主人还没能跟上这种阶段性的跨越。 　　一番询问之后，今天的检查就算是完了，到最后，林敬知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你之前问我，能不能安排你和西德单独见面，你现在还想要吗？” 　　苏铭一愣，旋即用力地点头。 　　“不着急的话，明天吧，你今天该休息了，到时候我给你安排。” 　　苏铭点点头，“好。” 　　林敬知见状就要走，那头的苏铭却喊住了他，“林博士，我姐姐的事情……对不起啊。” 　　林敬知一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苏娜，“没事，过去了。”确实过去了，要不是有人接二连三地提，林敬知都快想不起来这么号人物了。 　　“她小时候不是这样的，我爸妈离婚之后就断绝了联系，我和我爸去了边疆，我爸一直没有和母亲还有姐姐联系，是后来姐姐她在娱乐圈红了，我们才知道母亲在爸爸走第二年就过世了，等我们发现去见姐姐的时候，她性格就已经变得……挺奇怪了，不知道她那些年经历了什么，我和爸爸都挺后悔想补偿，但姐姐她不接受。”苏铭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道，“林博士，我说这么多不是想让您原谅我姐姐，我看了那些视频和言论，确实过分了，我知道我道歉也无济于事，总之……您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我，我能做到的都会去做。” 　　林敬知盯着苏铭看了会，回想一下苏娜，再想想苏燕，“你们兄妹姐弟间，性格差距很大。” 　　他没有手足，但小时候在实验室里，有一对兄弟，大的处处照顾小的，吃的挨打都会护着，难过的时候也会互相取暖，林敬知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都很羡慕，一直到那个小男孩来到他的身边。 　　他也有了想照顾的人，虽然事后回想，好像都是小家伙照顾他多一点。 　　“啊？”苏铭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喔，我姐姐和燕燕没有血缘关系的。” 　　林敬知：“？” 　　苏铭抓了抓脑袋，脸有点红，但看着林敬知又不好意思撒谎，于是坦白道，“我姐姐和我是同母异父，我爸爸就是因为这个才离的婚，而燕燕，她是我后来的妈妈和前夫生的女儿。” 　　林敬知的大脑一碰到这种复杂的感情问题，就开始当机，“但他们两一个姓氏啊？” 　　“那是因为苏燕她亲生父亲……是个酒鬼，”苏铭说到这，眼神里闪过了一丝厌恶，“喝醉了之后经常打燕燕，我爸爸就是有一次救了燕燕才进而认识了妈妈，接受了我爸爸和我之后，燕燕坚持要求改姓，苏是我和我爸爸的姓，燕是我妈妈的姓。” 　　林敬知懵懵地在原地站了会，十分不林博士地花费了足足两分钟，才理解完里面的关系。 　　尽管关系复杂难以理解，但林敬知还是知道“酒鬼，挨打”两个字的前因后果的。 　　以前在实验室里，看守人里就有一个酒鬼，酗起酒来不要命，发酒疯……想到那张又恶心又狰狞的脸，林敬知掐断了企图回想的意识，又看了看自己怀里的盒子，转身走了。 　　走出去没多久，林敬知就听见前台那边提示说有他来自边疆的包裹。 　　林敬知还挺讶异，难道刚刚给老龟买的新的粮食就到了？这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一些？但那粮食好像也不是边疆发货的吧？ 　　等他取了包裹回来一拆开，看见了一个特质透明箱，里面放着一排相当精致的冰雕。 　　那冰雕简直细致到了骨子里，一整排最中间那个，还能明显看得出来是照着林敬知的模子做的，冰雕上的林敬知带着点浅浅的笑意。 　　都说作品是会倾注人心血的，林敬知此时就能明显感觉到，这雕刻主人在制造这份作品时，满满的温柔感。 　　林敬知一眼就瞟到了来件人，是边疆那对当初收留并照顾了自己的夫妇，从雕刻的签署名来看，应该是伯母雕的。 　　林敬知还没来得及细细看完这些礼物呢，就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 　　一扭头，是西德，西德才刚一看清楚包裹里的东西，脸瞬间就黑了，不等林敬知发问，就率先道，“林博士你看看我。” 　　林敬知：“？” 　　西德看着那雕塑中间，笑得不知道多温柔的林敬知，想想这么长时间林敬知还没怎么对他这么笑过呢，顿时酸得牙痒痒，“你看看我今天头上是不是有点绿？” 　　林敬知：“……？” 第53章 　　“不绿, 挺黄的。”林敬知看了眼西德脑袋上黄灰色的毛, 如是说道。 　　“是吗, 我出门前刚照了个镜子，总觉得自己头上有点绿---”西德直勾勾地看着林敬知怀里的盒子, 一脸意有所指。 　　林敬知眉头一皱，“可能是我房间镜子坏了，回去换一面。” 　　西德：“……”他错了, 他真的错了。 　　元帅任命收回了自己一嘴火车，往林敬知身边一凑，“谁给你寄的包裹啊。” 　　林敬知：“朋友。” 　　西德目光一扫，隐约看见了快递箱上的寄件地址，好奇道, “边疆的朋友？” 　　林敬知一愣, 这才反应过来什么, 连忙把箱子上的地址一遮, “不是，你看错了。” 　　他履历上故乡写的是首都星周围一个小星球，当然, 假的, 用触须控制了几个中枢工作人员伪造出来的。而伪造履历上的林敬知，人生简直可以用平淡无奇来形容, 无父无母, 社会接济, 孤僻学者, 社交寡淡，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顾做研究，故乡的朋友都没两个，更别提边疆了。 　　其实除了隐去了该亚部分以外，其他的和林敬知自己本人的真实经历差不多，故而在科研院面试环节中，他也能对答如流。 　　林敬知想到这，伸手就要去清空包裹上的电子记录，然而那头的西德速度却比他还快，伸手一把抓住包裹的另一边，往自己的方向扯，“谁说我看错了？宝贝我眼神儿特好，八百米外能看清楚法昂机甲内坐的是哪个狗子，就这神眼肯定不能看错，刚刚那绝对是边疆两个字---” 　　“啪！”清脆的一声响，只见那头的林敬知力量上抢不过，眼见地址就要一点点暴露在空气下，急了，一巴掌拍在了西德抢箱子的手背上。 　　他心急，下手太快，心里又没点数，这一巴掌下去，响的四面八方目光全看过来了。 　　偏偏西德回过神后，还瞬间一把捧住了他的手，满脸痛心疾首，“不给看就不给看啊，你冲动什么，手打疼了没---” 　　瞬间感觉到周围各种各样的目光和细小的讨论声围来，林敬知面色一红，当即一扯箱子转身就走。 　　西德哪里还敢跟他争，屁颠屁颠地跟在身后，这场景把一大早来科研院的波特看得一脸啧啧啧。 　　“哎我跟你说，”波特快步跟上他们的步伐，拍了拍西德的肩膀，“我最近有件事愁的不行。” 　　西德瞟了他一眼，“滚蛋，忙着呢。” 　　说完就要继续往前面的林敬知身边扑，波特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人，强行道，“你这么重色轻友不对吧？我两一条内裤至少穿了八年，就想像你取个经，你说这钱要是花不出去怎么办啊---” 　　“陪你老婆逛商场！” 　　“不行不行，陪我老婆逛商场怎么能用给兄弟随份子的钱呢你说是不是---” 　　西德停下脚步。 　　“而且八万八这个数吧上不上下不下的，我这平时带着还觉得挺沉---”波特说着，看了看头也不回的林敬知一眼，意味深长的拍了拍西德的肩膀，“长路漫漫啊，我伴郎服都买好了，啥时候能穿？” 　　西德愤怒地凶了他一脸，“滚！” 　　· 　　脱离西德的追踪，林敬知跑到办公室才长舒了一口气。 　　把包裹上的所有信息仔细抹除，放到一边，又把那冰雕看了一会。 　　救他的夫妇是靠做一些小型机械为生的，大伯对机械很是了解，伯母手工活比较细，两个人最爱做的就是小玩具，伯母在大伯的机械上画各种各样的漂亮图案，卖给镇上的孩子，两人非常受欢迎。 　　伯母以前就爱把自己做的小玩具寄给林敬知，当然不是直接寄给科研院，林敬知给他们的地址是一个中转站，东西到了中转站后，会再经过两三个转站，最终到林敬知的手上。 　　过程复杂，礼物收到的时间也会拉长，但谨慎出发，林敬知不得不这么做。 　　盯着桌面上那个细致的冰雕看了会，林敬知低头点开了那对夫妇的通讯框，想了很久，也只写出了一段最简单的感谢话。事后他把卡尼尔龟放在了冰雕旁边，手指在两个箱子上摸了摸，这才转身继续去工作。 　　中间莱恩看见了，问了两句，听说是朋友送的，还挺惊讶。毕竟林敬知在他们看来，社交圈是真的可以用寡淡来形容。 　　一上午的工作完成，林敬知随手在走廊上买了点营养剂。 　　没错，自从那次古中菜之后，林敬知又开始恢复营养剂了，倒不是他不喜欢实质的食物，而是一旦忙起来，是真的没空去吃。 　　一边喝营养剂，一边往黄毛房间的方向走，路上刚好遇见了弗利沙和黑着脸的霍伯特教授。 　　后者一看见林敬知，眉头就皱了起来，“就一瓶营养剂？” 　　林敬知一顿，下意识道，“达标了。” 　　“达标了又怎样，你不知道等量交换？不是跟你说了忙起来的时候至少要喝双倍才行？你多久没去医务室那边体检了？”霍伯特恨铁不成功地瞪着对吃饭敷衍了事的林敬知，“明天给我回办公室称体重！然后去体检！” 　　林敬知握着营养剂的手一抖，那头的霍伯特教授已然愤愤地挥袖而去。 　　此时的林敬知，心情和年幼时得知下周要体测的心情相似，一颗心扑通扑通地就停不下来了，看看营养剂又看看走廊，再茫然地看看霍伯特教授，完全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要遭受这么剧烈的惩罚。 　　“教授他心情不好。”弗利沙见状，安慰地拍了拍林敬知的肩膀，“而且你也确实吃得太少了，忙成这个样子，身体是最需要能量的时候，虽然你来科研院这么长时间也没生过病，但身体这个东西，防患于未然的好，而且---” 　　林敬知：“？” 　　“你为什么买这个牌子的营养剂？”弗利沙一脸怀疑，这个牌子的营养剂营养成分出了名的少。 　　林敬知伸出舌头舔了舔唇瓣，“甜。”是他吃过的所有营养剂里，最合他口味的一种了。 　　弗利沙：“……所以你所谓营养达标，是按照医生说一天三瓶营养剂来的吗？” 　　林敬知点头，“对。” 　　弗利沙：“你买的都是这个牌子的？” 　　林敬知继续点头。 　　弗利沙：“……我觉得你明天还是自求多福的好。” 　　在林敬知一脸困惑的表情下，弗利沙默默地摇了摇头，“我回去给你把营养剂的成分谱找找吧，你这样吃身体也太危险了，早晚撑不住，一会你忙完了回趟办公室，我先给你准备点撑撑身子，今天就要开始吃，你喜欢什么口味，到时候从我挑的牌子里去选。” 　　突然被要求体检完了，又突然被要求加餐，林敬知捧着营养剂感觉心里苦苦的，那头的弗利沙又问道，“哦对，你这个方向，是要去看黄毛？” 　　林敬知啊了一声。 　　弗利沙看了看走廊的方向，叹了口气，“你去看看也好，不过黄毛最近，确实变得有点不对劲。。” 　　莱恩也这么说过，林敬知回想了一下，“变体贴了？” 　　弗利沙摇头，“有人说黄毛对自己在治疗中心受伤的事情，没得到及时的救援，然后人不太高兴。” 　　林敬知顿了顿，旋即坚定道，“他不会。” 　　弗利沙无奈道，“我之前也不愿意相信，但，黄毛好像真的有点排斥我们。之前还热烈地拉着我们聊天，现在我们在里面坐不了多久他就会问我们还有没有工作，这就是变相赶客的意思了。所以都说他心有芥蒂，霍伯特教授也是因为这点不高兴的，最近本来就忙到不行，最怕就是小组内也跟着出问题。” 　　林敬知皱眉，不太相信弗利沙的说法。 　　弗利沙挥挥手，“也有可能是我们多心了吧，我也不愿意相信这些说法，你去看看他吧，他平时最喜欢你了，说不定会愿意和你多说一些。” 　　· 　　林敬知踏进房间的时候，黄毛手里正捧着一本书，见他进来的一刹那，脸上闪过了一丝焦躁和疲惫，但很快又压了下去。 　　“师兄。”黄毛叫道。 　　林敬知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头的黄毛就接道，“能把门关上吗？” 　　林敬知一愣，回头看了眼门，又看了看黄毛。 　　这话说得有些唐突，至少和林敬知昨天才见过的黄毛差距是比较大的，尤其是林敬知这会儿是正常进门速度，门不是他不关，而是没来得及关，足以见黄毛话语里的催促意味之浓，简直就好像外面走廊上有什么牛鬼蛇神似的。 　　目光垂下，见黄毛一只手正拽着被子，神情看上去相当紧张。 　　“可以。”林敬知这么说着，把门给关上了。 　　进房间第一时间，当然还是看数据板，中间有一名研究员进来过，大概是给黄毛换药，换的过程中不小心把一大摞东西弄散了，在地上乒乒乓乓地直响。 　　黄毛的脸色几乎瞬间就变了，双手伸直隐隐有要把被子都抓破的意思，面色紧绷。那人大概是个新手，碰到了瓶子就一直在床尾的地方火急火燎地翻翻找找，越急越坏事，半天都没能找到。 　　其实这个过程里，声音也没多大，但床上的黄毛面色就是难看到不行，到最后像是忍耐到了极致，倘若林敬知不在这个房间的话，或许他下一秒就能直接吼出声。 　　林敬知盯着黄毛看了半天，到他手捏被子已经捏到了一定程度，才转身拍了拍那个研究员的肩膀。 　　动作精简地从那一堆药中翻找出来了五瓶，“出去吧，我来。” 　　那研究员一愣，面色有些发红，“林，林博士……” 　　“去吧，他们问你，就说药是我拿的，用完之后我会送回监管科登记。” 　　那研究员支支吾吾半天，最终在林敬知的目光注视下，还是没敢吭声，跑了出去。 　　他的身影消失，门重新关上后，黄毛紧绷的面色才终于缓解了下来。 　　林敬知手脚利索地给他换了药。 　　那之后，他又陪黄毛聊了会天，出乎意料的，黄毛脸上并没有出现弗利沙说的那种“赶客”的欲望，相反，他似乎很享受林敬知待在他身边的感觉，那种紧绷的模样也不复存在了，浑身都舒展开来，甚至在林敬知要走的时候，黄毛还下意识留了他一下。 　　反应过来后，黄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地说耽搁师兄工作了。 　　“下午工作结束后，我会再来看你一次。”林敬知似有所感道。 　　黄毛目光一闪，期待道，“真的？” 　　林敬知点头，旋即道，“罗伯特，你相信我吗？” 　　黄毛愣了愣，用力点头。 　　“那么，发生什么都不要怕，难受的话告诉我就好。”林敬知说着，那双黑色的眼眸像一座大山一样，给人一种强烈的可依靠感，“我不会让你出事的，明白吗？” 　　黄毛捏紧被子的手骤然一抖，像是堆积在心底深处许久的委屈终于被人看见一样，眼眶突然就湿润了起来，良久，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 　　西德下午倒是不在科研院，但让林敬知头疼的事情也并没有减少。 　　其中顶梁柱就是弗利沙的加餐，这点是真的很让人难以接受，尤其是弗利沙选出来的牌子，一个赛一个的……难吃，难吃也就算了，弗利沙还要求翻倍，说了一大堆营养价值理论知识。 　　看着林敬知越来越难受的表情，弗利沙也猜到了他心里在想什么，劝他，“实在不行就吃实质食物吧，营养丰富味道还好。” 　　林敬知抿了抿唇，他倒是想吃，但食堂的饭菜都是在营养剂的基础上进行加工，林敬知尝不太出其中的区别，像古中菜那样的根本没有。这样算的话，吃一趟实质食物要跑很远不说，哪怕是送到科研院来，他吃也得花不少时间，完全没有营养剂来的迅速。 　　于是对着弗利沙点头答应一定会好好吃，但转头喝了半包就受不了，把剩下两包直接塞进口袋，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转身投入了研究。 　　晚上工作快要结束的时候，弗利沙绕到林敬知身边问他有没有吃完自己的加餐，林敬知这才猛然想起了什么，背后一层冷汗，面上还点头如捣蒜。 　　完事看都不敢看弗利沙一眼，转身吭哧吭哧的跑了。 　　一直跑到了没人的小角落里，林敬知才慢慢地拿出了藏在口袋半天的营养剂，满脸阴暗地盯着看了半天，活像只见了柠檬的猫。 　　他捏着那营养剂半天，看了看楼梯旁的回收箱，一颗心蠢蠢欲动，再想想明天霍伯特教授要求的体检，蠢蠢欲动又被啪叽按死，整个人纠结地都快炸毛了。 　　不想吃，必须吃，不想吃，必须吃。 　　两个选项在林敬知的脑海中天人交战，他捏着那营养剂半天，最终还是没能突破自己，把营养剂往口袋里一塞，翻开光屏，给西德发了条信息。 　　林敬知：你好。 　　出乎意料的，以往看见林敬知消息就立刻开始摇尾巴的西德竟然没有秒回。林敬知盯着光屏等了半天的消息，最后又痛苦地摸出了那瓶营养液，咬着牙磨蹭了足足五分钟，一把扭开盖子，就要喝的时候，他的光屏突然狠狠震动了起来。 　　西德刷屏回复表情包：[我在我在我在.jpg] 　　整整十张，并且在最后回了条文字：刚刚有点事，才看见，怎么了？ 　　林敬知像是终于得救了似的，吸了吸鼻子，把营养液一把塞回了口袋，回复道：我想吃上次那个古中菜。 　　西德：！ 　　林敬知：弗利沙说我今晚之前不吃明天就死定了，那家店还开门吗，我现在还能过去吗，今晚之前能吃到吗？ 　　西德：！！！去个毛，你等着！不用今晚，半个小时我给你把店直接扛过去！！在科研院等着啊，乖！ 　　二十八分钟，西德带着三个大箱子，香喷喷的饭菜如白马王子般抵达科研院。林敬知瞬间把手里的营养液推得远远的，看都不再多看一眼，快步迎上去。 　　西德见状眼睛都亮了，还以为自己终于感动了自家小研究员呢，瞬间张开手臂想得到一个大大的拥抱，然而林敬知却径直绕了个大圈，晃过他直接走向了三个大箱子，完事后还回过头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像是在问他那个奇怪的动作是想干什么。 　　西德：“……” 　　那头的林敬知为了自己的小命打开了箱子，一看眉头就皱起来了：“你是不是买太多了？”吃不掉啊。 　　“啊，店里所有能做的菜我都要了一份。”西德无所谓道，“你们这挺多人加班的，一起分呗，不会浪费的啦。” 　　林敬知顿了顿，思考了一会，从箱子里面拿出了自己上次吃过的滑蛋，又拿了一盒饭，抱在怀里，指了指那三个大箱子，“这些可以去分。” 　　西德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但也反应过来他家宝贝应该是不太喜欢和陌生人一起吃饭，对于这点他求之不得着呢，又从里面挑了点林敬知上次吃着挺喜欢的菜，把剩下的交给了波特，就带着林敬知找角落去了。 　　· 　　天台，地板，满脸垂涎的西德，跟着一起垂涎的霸王龙，还有小口吃的津津有味像猫一样的林敬知，构成了一副和谐的画面。 　　“好吃吗？”看着林敬知吃的津津有味的模样，西德整个人简直一本满足。 　　林敬知点点头。 　　“你今天是不是一天没吃饭了？”西德想起了之前林敬知在通讯里说的话，面色瞬间正经下来，“弗利沙为什么催你吃饭？” 　　林敬知咬了咬筷子，小声把今天被要求体检又要求加餐的倒霉经历说了一遍。 　　西德一听，也跟着皱起眉头，“你确实吃得太少了，最近有没有称体重？” 　　林敬知不满地看了西德一眼，他以为自己是拉同盟队友的，没想到西德这么快就反了水。于是也不说话，毕竟体重一直都是他的心魔，从来没让他如意过，只要上称就是掉。所以林敬知的宗旨是能不称就不称，上次测当然是上次体检的事了。 　　“不喜欢吃营养剂？”西德看了看林敬知的脸色，又看了看他吃的还算入味的古中菜，问道。 　　林敬知咬了一小口滑蛋，闷闷道：“嗯。”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那些牌子，不好吃。” 　　“营养成分高的通常都不怎么好吃。”西德见状有些哭笑不得。 　　林敬知下意识就想反驳，心说该亚的营养剂就挺好吃的，虽然没有古中菜美味，但怎么说他也吃了二十多年了，但也就是想想，没真说出口。 　　“以后我让他们定点给你送吧，早中晚都送，刚好你也能准点吃。”顺便找个营养师搭配一下，比什么营养剂都好。 　　林敬知抿了抿唇，想说太忙了没时间吃，但想想那两盒真的难吃到了极点的营养剂，最终还是没说话，算是默许了。 　　那头的西德还是不怎么放心，伸手就去捏林敬知的臂膀，皱眉道，“你是不是真的瘦了？我感觉你脸色差了很多，不过你这身体瘦不瘦都一样就是瘦---” 　　“没有，你别胡说。”林敬知矢口否认。 　　“不行，你让我捏捏，别躲。”西德强势地伸手去拉林敬知。 　　林敬知手里还端着饭呢，被他拉着也不敢太剧烈挣扎，只小心地往一边躲。 　　西德一捏，林敬知的手臂上还是有一层细细软软的肉，但这点肉在西德常年面对壮汉的眼睛来看和没有几乎没什么区别，触感虽然挺好的，但也隐隐有种不健康的感觉，于是拉着人继续道，“腰。” 　　林敬知合上饭盒就想跑，西德一圈就把人搂进了怀里，完了满脸纳闷：“和昨晚差不多，太亏了，以前也没抱过，以后一定得喂胖点……不是，哎，你这腰上就没肉啊，不是都说坐办公室的会有小肚腩吗，你的小肚腩呢？” 　　林敬知：“……” 　　“不行，明天开始给你加餐，多吃点赶紧给我养个小肚腩出来，要白白胖胖的那种---” 　　西德话还没说完，林敬知就开始剧烈挣扎，手里的饭盒都为挣扎做准备合上了，那头的西德却像来劲了似的搂着人死活不放，甚至还不要脸地就着这个姿势问林敬知要吃的。 　　林敬知：“……” 　　阳台上，西德将人圈在小角落里，双手拦着对方的腰，从高往低地看着林敬知，在分辨出对方脸已经开始有点红的情况下，忍不住勾起一抹笑。 　　那笑容温柔到了极致，弯起来的桃花眼熠熠生辉，像是看见了什么视若珍宝的东西一般。 　　林敬知一僵，饭盒都差点没拿住。 第54章 　　西德看着怀里的林敬知, 把在他手里颠簸的饭盒顺了过来。林敬知见状，想乘他抬手的间隙钻走。然而没得逞, 被西德眼疾手快地撸了回来, 扣得牢牢的, 林敬知在后者怀里用力支起上半身，努力想离对方炽热的身体远一点，脸强行扭开，看向阳台上的角落。 　　西德笑眯眯地靠近林敬知, 感觉到林敬知的身体逐渐变僵硬，圈着人的手在后颈处安抚性轻轻地摸了摸, “我一会回一趟军部。” 　　林敬知硬邦邦地回答, “嗯。” 　　“忙完了就回去找你。” 　　“嗯。” 　　“今晚还想和你一起睡。” 　　“……” 　　到这，看着林敬知的表情，西德是真的憋不住了。 　　脸骤然靠近他怀里已然硬成一块石头，还在努力撑着脑袋离自己远一点，双眼里写满了不知所措的林敬知, 笑到几乎不能自已地垂首用额头在林敬知的额角处轻轻蹭着, “你怕什么啊，我又不会吃了你。” 　　感觉到对方越来越近的气息，被那种无形的哨兵味道笼罩, 林敬知的本能似乎都被满足了，浑身都热乎乎的。此时此刻强烈的安全感就像一个巨大而甜美的冰淇淋般让人想要沉沦, 但林敬知不敢沉沦。 　　于是他推了推西德, 努力让自己的身体离大冰淇淋远了点, 强装镇定道，“没有怕，我知道你不会吃。” 　　“哦？”西德一挑眉，突然感觉自己是不是温柔过了头，他家小研究员居然这么信任他隐藏在身体里的野兽，“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吃？” 　　“你没有食人的习惯，”林敬知说着，斜了西德一眼，小声补了句，“况且你刚刚自己说过了，不会吃我的。” 　　西德一哽，刚想说他不是那个意思，旋即又好像被林敬知的反应戳中了笑点，垂首笑到腰几乎都要弯下来。 　　这个动作让西德的身体离林敬知远了点，后者感觉到大冰淇淋的骤然撤离，气压降低，林敬知紧绷的浑身好不容易放松了一点，结果还没等他偷偷舒口气，西德的身子就再次压了上来，满脸笑意，“此吃非彼吃啊宝贝，‘吃你’直接点的翻译应该是‘干你’、‘上你’，当然还有更露骨的翻译方式比如说---” 　　眼睁睁地看着回过味的林敬知红到了耳尖，西德突然就这么在冥冥之中领会到了单刀直入的快感，笑得连自己原本想说的话都忘了。 　　林敬知最后是乘着西德笑到都快站不起来时，强行推开人从天台上走掉的，把手上的饭盒一股脑地塞进了西德的怀里，在西德愈来愈爽朗的大笑声中同手同脚地镇定离开。 　　· 　　这会儿才八九点，还没到结束一天工作的时候，林敬知回了趟办公室，远远地就嗅到了一股浓郁的饭香，再往里面走，就见办公室内围了一圈人，认识的不认识的，个个吃的津津有味，而桌上各种散开来摆着的，赫然是西德不久前带来的三箱饭菜。 　　那群人见林敬知进来了，个个都热情地冲他打招呼，言说谢谢款待之类的话，林敬知还有些不适应。 　　“他们都幸福炸了。”分发食物的波特是这么说的，“古中菜本来就好吃，忙了一天后又是热汤又是热菜还有热米饭的，别提多舒服了。哎，这是不是商圈那边的那家？” 　　林敬知点头，看了看被人群完全围起来的饭菜一眼。 　　“我就说，古中菜能做到这么好吃的我也就吃过那家了，嗨那家人特多，”波特感慨道，“我追我老婆那会为了带她去吃一趟多辛苦啊，那家预约都排到明年了，我想着要明年才吃到我婚事说不定就得黄了。听了小道消息在门口排队等了半天，也就还好小道消息属实，那天确实有人临时取消预约，我磨了半天主管好不容易进去，坐好了才敢喊老婆来……不过讲道理，那味道，吃一吹八百年，辛苦不亏，而且装潢特别带劲，你去过没？没去过一定得试试，那氛围太棒了。” 　　林敬知点头，“去过。” 　　波特瞬间像找到患难兄弟一样冲他一挤眼，“是不是等了超久？你一年前就预约了？” 　　“没有。”林敬知诚实地摇头。 　　波特一愣，“为什么？” 　　林敬知想了想，找到了原因，“西德说那家店是他的。” 　　波特：“…………” 　　林敬知点点头，对自己找到的原因予以肯定，旋即又看了看那一堆菜一眼。 　　人群中有一直盯着他们这边看的，发现了林敬知的动作，连连道，“林博士是不是还没吃过呢？我们这太过分了，一个个把正主都给忘了，林博士快来---” 　　“我吃过了。”林敬知摇摇头，“还有汤吗？我想去看看黄毛。” 　　弗利沙一听，瞬间放下了手里的碗筷，“有，我来。” 　　身后的波特这会儿才回过神来，恶狠狠地咬牙，“去他妈的八万八，西德他没有伴郎了！没有了！” 　　林敬知：“……？” 　　乘着弗利沙盛汤的间隙，林敬知喂了卡尼尔龟。老龟吃饱了之后冗长的嗝声让忙碌了一天满身疲惫的研究员们笑得颠三倒四，配合着可口的古中菜一起，办公室内洋溢起了一阵愉快的气氛。 　　兴许是吃过林敬知“请客”的古中菜，又看了林敬知养的龟，大家感觉这位平日里眼里只有研究，进院没两天就直接被挂上瑰宝名号，看上去如高岭之花般的林博士也不若以前那么冷冰冰了，心大的开玩笑聊天时也会拉上林敬知扯两句。 　　大部分时候林敬知是听不懂的，但感觉到一屋子的欢快气息，心情受到感染，跟着好了起来，脸上也忍不住挂上了点笑容。 　　当他离开房间，大家一起冲他说谢谢款待时，林敬知下意识地想说菜都是西德买的。可转眼就看见波特硬撑着心思郁结的脸冲他摇头。 　　弗利沙也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毕竟林敬知的性子实在不像是能干出请客吃饭还特地从商圈心脏位置买知名饭店外卖的事情。 　　于是小声冲林静知道，“你觉得开心就好了，当是他送你的礼物就行。” 　　林敬知顿了顿，这才把解释的话咽了回去，感觉到一屋子人满溢的善意，再回想起前不久还搂着他的西德，眼睛弯了弯。 　　去看黄毛的路上给西德主动发了条信息。 　　“礼物收到，大家吃的很开心，谢谢。” 　　· 　　黄毛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看上去有些紧张兮兮的，脸色比几个小时前看上去要憔悴了不少，这么说听上去会有些夸张，但事实就是如此，肉眼可见的憔悴速度。 　　林敬知把弗利沙盛的那些清淡的饭菜汤摆在了黄毛面前。原本他只想给黄毛带汤的，虽然他之后还有很多事要做，但黄毛是病患，这个时间晚，吃多了不易消化。但弗利沙说黄毛中午和下午都没有吃过，故而坚持多弄了一份饭菜，让林敬知劝黄毛吃点。 　　还是和上次一样，林敬知一推开门，黄毛的神情瞬间就变得紧绷起来，而且程度比林敬知中午来的时候还要严重，像是非常惧怕门后面的东西一样。 　　而当黄毛看清楚进来的是林敬知时，这种紧张又立刻变得像是看见救星一般。 　　关门，放下饭菜，看数据板。等林敬知做完这一套回过头时，发现黄毛已经在小桌板上把他带来的饭菜吃得狼吞虎咽。 　　黄毛不是很会用筷子，抓着勺子夹某些菜有点费劲，但他一点儿也不介意，塞饭的速度非常快，吃相有点不雅观，不过林敬知不在乎这些。 　　“弗利沙说你中午和晚上都没有吃。”林敬知看着黄毛吃饭的劲儿，深深感觉自己是不是带少了。“既然饿，为什么不吃？” 　　那头的黄毛咽下去好几口白饭，小心翼翼地看了林敬知一眼，视线很飘，都不敢对上他的目光，面色惨淡，双手不自在地在被子上蹭了蹭，看上去内心挣扎的厉害。 　　林敬知定定地看着他，那双眼睛里透出来的光芒非常沉稳，无形中安抚了黄毛。 　　“太吵了。”黄毛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崩塌的情绪，揉着眼睛，面色无助道，“真的很吵，师兄，我是不是病了啊？我能听见好多声音，走廊上的，讲话的，甚至能模模糊糊听见人心里想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总之一有人耳边就吵个不停，根本受不了，脑袋都快要炸掉了，每天都感觉头好热。师姐他们都说我数据不错，我自己也看了，明明没有问题的，而且也不会像其他狂热者那样身体燥热，但，但我还是这个样子，是不是也病了……” 　　五感变敏锐，对人的情绪感知能力增强，甚至能隐约听见普通人心里所想。 　　这些，全部都是初期向导觉醒的征兆。 　　林敬知听着黄毛的话，眸色逐渐变深，沉默了半晌后，走上前去，伸手在黄毛的脑袋上缓缓地摸了摸。 　　他推掉了接下来的一部分工作，陪了黄毛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和每天用在苏铭身上的时间几乎相当，最后等黄毛满脸安宁地陷入沉睡，林敬知才站起身来。 　　黄毛是朝着林敬知方向的，睡得很沉，那模样看上去像是八百年没睡过好觉一样，蜷缩着的身体是极度缺乏安全感。 　　见状，阿略从虚空中飞出，在黄毛的脸上盘旋，“啾啾啾。”要我给他做个精神屏障吗？波利海妮娅都没有人造脑域防护罩的，初期向导觉醒，不懂得屏蔽周围的声音，肯定会难受的。 　　而且听见了太多人的心声，心思稍微脆弱点的甚至会情绪崩溃。 　　“做吧。”林敬知摇头，旋即盯着黄毛看了会，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为难吗？” 　　阿略一翘屁股，身后的尾羽在空中晃了个漂亮的弧度，“啾啾。”还行，我有六条尾羽啦，护个一两天不算为难的。 　　林敬知盯着黄毛看了会，“他一时半会不一定能完成转换。” 　　阿略闻言，顿时低下了脑袋：“啾……”如果它没有受伤的话，护着黄毛多久都没有问题，但它现在受伤了，六条尾羽意味着能力才恢复一半。并且对受伤的向导来说，一半和全盛的区别是很大的，因为他们没有了的一半不是被封印起来了，而是脑域伤口造成的，使用能力的时候必须要小心自己会不会将之前受伤的伤口再度拉扯开来才行，不然二度创伤自己，那就得不偿失了。 　　“能撑多久就撑多久吧，之后再想办法，就让他这样被打扰下去，神经会崩溃的。”伴随着林敬知的话音，阿略在黄毛的脸上轻轻一晃，一个淡蓝色的圆弧形在空中出现， 　　回想起早上才看过的治疗中心送来的视频，第一批被封住的狂热者击碎玻璃之后疯狂朝黄毛他们的方向奔去。当时就连他都以为，是因为他选出的那两名治疗中心内，进化方向偏向导的狂热者吸引了那批偏哨兵的狂热者，而黄毛所处的位置不偏不倚刚刚好在追逐向导化狂热者的必经之路上。 　　现在想想，那群狂热者大概是真的嗅到了黄毛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 　　狂热者等于失去理智的哨兵，这种情况下，对向导的感应，会因本能而放大无数倍，而哨兵感应向导的能力是没有强弱之分的。 　　离开房间后，盯着房门看了好半天，林敬知最终低下头，沉默地给霍伯特教授发了封信息，将有关黄毛的身体情况，以一种比较能让人接受的理论角度，发送了出去。 　　那天黄毛受的辐射影响分明很轻微，是林敬知亲自判定的，并且在之后由弗利沙亲自注射消散剂。消散剂不会有问题，他的判断，大概也没有问题，然而黄毛依旧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理由只能是一个，那就是他的身体内，本身就具有转换为进化人的潜力。 　　但这种进化潜力，在波利海妮娅几乎没有任何对脑域精神力有辅助性作用的药物和机械，科技也严重跟不上的情况下出现，其实非常不容乐观。 　　他可以保住黄毛的。 　　林敬知扭过头，朝放着更多狂热者的病房方向看了一会，良久低下头，重重地捏了捏眉心。 　　他保住了苏铭，也确实可以保住黄毛，但那之后呢？ 　　· 　　林敬知这一天是主动回宿舍的，在没有任何人的催促和劝说下，自己回去的。 　　如果说前几天那些看上去很繁重的工作量对他并没有造成影响，每次被人强行拖回宿舍的时候还有种我能再工作五百个小时的强烈欲望的话，这次的林敬知是真的累了，阿略分出去的精神力以及之后繁重的任务压在他的肩膀上。 　　心脏都有种沉沉的感觉。 　　房间内是黑的，西德还没有回来，林敬知在门口站了一会，才慢慢地拖着脚步往里面走进去，打开灯，扫了扫空空如也还相当安静的卧室，白色的床单和墙壁在这种时候都变得刺眼了起来。 　　林敬知反手将灯关了，想进浴室冲个澡，但疲惫一时袭上心头，连脱衣服都变得吃力起来。 　　他站在浴室的门口停顿了一会，最后两眼一闭，直接朝床的方向走去。 　　整个人扑在松软的大床上，清新的味道扑面而来，枕间似乎有西德的味道在里面，林敬知挪动了位置，下意识把自己的身体靠在了那股味道间，盖好被子，没多久就昏昏沉沉地陷入了睡眠。 　　很多人说，人累到极致是没有梦的，但林敬知还是做了个梦。 　　他梦见自己身上好像趴了个巨大的怪兽，正在用湿润的东西在他的后颈处一下一下地亲吻着，那里有向导的腺体在，故而那块地方对任何向导而言，都是敏感的。林敬知身体一抖，下意识地伸手去推那个大怪兽，连精神力都忍不住酝酿了起来，然而伸出去的手却很快被什么东西牢牢抓住，精神力还没来得及冲出去，林敬知就醒了。 　　床头昏暗的灯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打开了，林敬知刚好可以看见坐在他身侧的西德难看的脸色。 　　是真的挺难看的，连带着周围的气压都变得低了起来。 　　林敬知还有点没回过味，目光下意识地转了转，就看见了角落里蹲着的那条巨大的霸王龙。 　　它正在角落里粗喘着气，厚重的爪子在地上一下一下地刨着，那双眼睛也不复以往的冰蓝色，透出一抹猩红来。 　　林敬知一愣，发生什么了？ 　　“你今天怎么了？”一道低沉的声音问道。 　　话说西德今天离开军部，又跑去科研院转了一圈，本来以为能像以前一样把自家小研究员捞回家，却没想到得知的消息是林敬知早就走了。 　　学会了自己回去休息？西德还没来得及为林敬知的进步鼓掌，一回来，就看见了躺在床上的人。 　　在看见林敬知的一瞬间，西德就因为他面色的疲惫皱了眉，靠近之后，感觉到他浑身上下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沉重和疲惫，西德当即打开了灯。 　　精神力探到林敬知的脑域边，像以前一样想要引诱那根小触须，可这次小触须只冒出了一个软乎乎的头，根本不愿意动，看上去疲惫到了极致。 　　向导只有在情绪非常不好，亦或者是能力完全掏空的情况下，小触须才会变成这幅模样。这是哨兵没有办法容忍的，哨兵对向导有本能的保护欲，没有任何一个哨兵能够接受自己的向导受伤，而且还是精神上的伤。 　　西德和林敬知现在没有绑定，但这并不影响西德的愤怒。 　　货真价实的愤怒，向导受伤对哨兵来说，就是直接被人狠狠踩住了底线，霸王龙接受到他的情绪感染，浑身的暴戾都被挑了起来，粗长的尾巴在背后不耐烦地狠拍着地板。倘若这会儿西德给了它幻化实体的权力的话，整栋研究员宿舍都会被毁于片刻之间。 　　他本来想直接把林敬知拉起来问的，但看着对方满面疲惫的样子，最终还是没舍得，低下头来，在对方趴着露出来的后颈处一下一下地亲吻着，带着十足的安抚意味。 　　而那后面隐隐散发出来的，属于林敬知的味道，也稍稍安抚了西德一些。 　　“你回来了。”林敬知刚醒，脑子还不是很清楚，揉了揉眼睛，声音很小道。 　　“嗯。”情绪不若方才那么狂暴，再对上林敬知温润的眼睛，西德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今天出什么事了？我八点看见你的时候你还不是这样的。” 　　“没事。”林敬知摇头。 　　闻言，西德努力变温柔的手一抽，眉头深深皱起，“你不说我现在就去科研院按警铃把他们全叫出来一个个问，你信不信？” 　　林敬知一顿，没说话，黑暗中，一双透彻的黑色眼睛盯着西德直看，刚醒来的人泪腺大约比较能造作，这会让的林敬知眼睛看上去有些湿湿的。 　　这目光把西德看心疼了，他伸手摸了摸林敬知的头，“不信任我吗？” 　　“信。”林敬知应声，没有拦住西德的动作，任由他一下一下地在自己的额前动着。 　　黑暗中，林敬知这句话说得格外笃定，虚空中的霸王龙被顺了把毛，一双渐红的眼睛重新变蓝，良久，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巴，两只小短手在空中轻轻地搓了搓。 　　“那就需要我，多需要我一点。”西德说着低下头来，抵住了林敬知的脑袋，“你肯定遇见什么事了，不要否认。你自己处理自己的事情我没有意见，但处理不了的时候，要记得找我，我不喜欢你受伤，心情不好也不行，明白吗？” 　　林敬知的脑袋微微往后偏了偏，黑色的碎发凌乱地散在额间，一双眼睛在床头灯的照射下像是在发光，“需要你？” 　　“嗯。”西德柔下嗓音，把林敬知额前的碎发抹到他脑后，“哪方面都可以，多需要我一点。” 　　林敬知盯着黑暗中靠着他无比近的男人，看着西德那双漂亮的灰蓝色眼睛。那双眼睛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太阳下就亮闪闪的，仿佛一下就能勾住人的魂魄一般，让人忍不住想要看到更深的地方。 　　而这会儿在昏暗的光芒下，林敬知感觉自己好像看见了那个所谓的更深的地方，他伸出手，好奇地在上面轻轻一抚，“你不会累吗？” 　　感觉到林敬知触碰的西德身形一僵，“嗯？” 　　“你工作也很多吧，”林敬知这段时间遇见的事情是挺多，但西德要率兵打仗，回来之后还要面对那么多人，从职位高低想象一下，西德应该比他还要忙碌，事还要多，还要复杂才对，“你不会累吗？” 　　“会啊，都不是永动机，怎么可能会不累？” 　　林敬知好奇道，“那你累的时候会怎么做？” 　　西德注视着林敬知，那双眼睛在氤氲的气氛下，像大海一样温柔，“想你。” 　　林敬知一愣。 　　“多想想你，多想想未来，就不累了。”西德说着，拉住了林敬知停止抚摸他眼睛从而往下落的手，偏头一吻，“所以你也多想想我，或许现在在你心里我还不够合格，不够让你有信心再次交付自己，这个我可以慢慢等，但人总要有一个支撑的，我发誓我能成为你最有力的后背，所以碰到解决不了的问题，一定要想到我。” 　　林敬知看着黑暗中西德的模样，那张脸和那张脸上的神情，像是能直接映进他心里一样，将他之前的疲惫和郁结全部拉扯开来，用最干净炽热的阳光照射进去。 　　看着僵在原地的林敬知，像是担心会惊扰了他，西德轻声问道，“可以---” 　　他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他扣着的手腕一个用力挣脱了自己，不及反应，那手腕的主人将手从他脑侧伸过，紧接着，一个消瘦的身体就这么撞在了他的胸膛上，撞进了他的怀里。 　　“……吗。”最后一个字从西德的声音里流出，消失在房间内。 第55章 　　昏暗的床头灯在室内渐渐安静的氛围下, 自动降低了一个档位，微亮的光芒氤氲在空气中, 恒温器也在兢兢业业地运转着, 将温度维持在温热的, 最能让人昏昏欲睡的模式。 　　然而这一切对西德都是无效的。 　　他不困，他不想睡觉，他整个人都快要爆炸了。 　　努力维持着支着脑袋的动作，耳边是林敬知浅浅的呼吸声, 西德从耳侧到被搂住的脖颈往下一整片都是僵硬的。 　　许久，室内都没有再响起一丁点声音, 一直到虚空中的霸王龙不耐烦地“吼”了一声, 西德才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似的，声音很轻，“……宝贝？” 　　耳边的呼吸声依旧浅浅。 　　林敬知睡着了。 　　或许是太累，或许是从一开始就没完全清醒，又或许是西德在身边这点给了他太充分的安全感。 　　他睡着了。 　　在察觉到这一点时, 西德先是错愕懊恼了两秒, 紧接着，又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要说他脸皮再厚如城墙，也从来没有幻想过以林敬知的性格, 有一天竟然会主动亲近他，就算有, 西德也以为会是在他们重修于好很久很久以后, 以至于当林敬知抱上来的时候, 他甚至没能及时反应过来。 　　而就那么几分钟的僵持时间，这人竟已经睡着了，环在西德脑后的手臂松下来，脸颊就在西德肩膀往前一点点的位置，轻轻地靠着。 　　西德就这么保持着支着脑袋的姿势没动，没敢动也没舍得动。他盯着林敬知看了良久，模仿着之前的动作，继续在林敬知的后颈处一下一下，安抚性地顺着，一边顺，一边偏头看着林敬知的脸，在发现对方的眉头越来越松之后，西德的嘴角噙了份笑意。 　　脑海中不断回播着方才林敬知抱上来的片段，再看着他此时此刻贴着自己完全放松下来的样子。 　　没有任何一刻比此时更能让西德意识到，林敬知对他是有感情的。 　　就像贝类一样，无声地将自己最柔软的地方摆在你面前，毫无防备地敞开自己，惹人疼爱到了极致。这份感情不显眼，不突出，想要细细品味才行。 　　“宝贝……”黑暗里，西德摸过林敬知的额边，小声叫道。 　　他就这样不厌其烦地看到了后半夜，顺了林敬知足足半个晚上，才终于重新拾起自己的工作，将精神力溢出脑海。 　　有人曾将哨向的信息素结合比喻为涅槃重生，这种说法不算夸张，主要来自于该亚百年前的一场战争。 　　在数百年前，该亚刚刚进化出哨向的时候，向导因为稀有且体力较为弱小，处于被支配地位。觉醒便被送进向导学院，读作学院，写作监狱或许更为合适，到了发情的年纪，就被送出学院，由哨兵进行挑选。 　　那时候的向导唯一的作用，就是被哨兵标记，然后为哨兵疏离脑域，维持哨兵的寿命，一辈子皆是如此。并且在标记了之后，弱小的向导们会对哨兵产生一种本能地依赖，换言之，就是就算不喜欢，也不敢逃走不敢拒绝，“被支配”三个字烙印在每一个向导的身上。 　　这种对向导而言极其恶劣的环境大约持续了十到二十年左右，向导群中，出现了一名能力极为优秀的向导，他挖掘出了向导除了替哨兵梳理脑域风暴以外的其他能力，其中最典型也最凶狠的，就是精神支配和精神切断，通过刺激脑域的方式，令被刺激者直接瘫痪，甚至是死亡。 　　而篡改记忆和情感共鸣，也是那名向导之后逐一发觉出的能力使用方式，强弱因向导个人能力不同而不同。 　　在向导天生缜密的思维下，配合着优异的天赋，那名向导在该亚掀起了一场来自于向导的平权战争，而在战争结束后很长一段时间，该亚的向导都极其排斥和哨兵的亲近。 　　没有了向导的哨兵平均寿命骤然下降，几乎都在二十几岁爆发脑域风暴开始，就已经走向了面临死亡的绝境，尤其是那群过去强迫标记向导，甚至囚禁向导的哨兵，几乎全部都在平权战争，所属向导毅然决然地离开后，步入死亡。 　　在这样的极端环境下，曾经该亚每一个家庭，都很担心孕育出一个哨兵孩子。 　　一直到十年之后，该亚遭到异宇宙的袭击。 　　在那一次袭击中，哨兵为保护该亚而战，但异宇宙实力强悍，该亚略有不敌之势，眼睁睁看着异宇宙即将突破该亚的外层防御，那名天才向导在战争至关重要的时候，带领精英向导群踏上战场。 　　向导群依旧不擅长打斗，但他们的精神操控能力，在那次战争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无论是篡改记忆还是通过脑域杀人，个个都是能直取心脏的招数，让异宇宙军队极大的打击。 　　而在战争结束的同时，该亚还有了一个巨大的发现。就是旗鼓相当的哨兵和向导交缠和结合---不是像过去一样由哨兵单方面标记，而是双方给予对方自己的信息素之后，会营造出一种比任何药水或医疗舱都要管用的物质，夸张点来说，几乎可以多给彼此一条性命。 　　当时最极端的例子，就是最早率领哨兵和异宇宙作战的该亚上将，受到了几乎无法痊愈的伤害，被那名向导扛回房间之后，第二天就几乎浑身毫发无伤地走了出来。 　　而西德这段时间做的，就是在排出自己的哨兵素，和林敬知的向导素结合，创造出那种物质后，将所有物质全部都顶进林敬知的脑域，以此达到治疗的效果。 　　这种做法非常困难，毕竟历史所有哨兵在碰到自家向导的信息素后，都会立刻原地化作泰迪，兴奋道想要直接结合来让那种物质充斥在双方的脑域内，并且这其实才是最有效的方法，保管林敬知第二天就什么伤势都回复了，哪像西德现在这样，要一而再再而三耗那么多力气？ 　　但强占……西德低下身，温柔地亲了亲林敬知的鼻尖。 　　亲完之后，他就准备像过去一样勾引林敬知脑内的小触须，却发现今天的小触须似乎比平时要更配合一些。 　　几乎在感应到了西德的一瞬间，就主动从林敬知的脑域内慢吞吞地爬出。 　　小家伙和方才的状态差不多，疲惫的很，故而只探出了一个小脑袋，冲大怪兽无力地晃了晃，一脸虚弱地打着招呼，大怪兽微微一顿，旋即迅速将软绵绵的小触须搂进了怀里。 　　被大怪物一番剧烈的亲吻之后，小触须身体再次被掏空，而虚空中的阿略尾巴也再次热了起来。 　　因为林敬知之前给黄毛做精神屏障用了不少精神力的缘故，所以西德这次用力不得不比过去更猛。故而等到小触须回到林敬知的脑域时，他整件上衣后背都已经湿透了。人更是克制到了极点，空气中弥漫起一丝不太对劲的味道，西德难耐地蹭了蹭林敬知，额间的汗珠细细密密，手也忍不住朝林敬知的腰间伸去。 　　就在快要碰到那片微凉的肌肤时，西德却骤然收回了自己的手，猛地从床上坐起，回首看着林敬知看上去比之前还要更轻松的模样，恨不得立刻从给予转换为索取。 　　良久，他捏了捏脑穴，手腕上的青筋跳起，伸手一蹭林敬知的脸侧，关灯下床，进了淋浴间。 　　将近两个小时后再出来，天已然蒙蒙亮，西德觉得这样下去自己大概早晚会猝死，一边感慨一边低头亲了亲自家大宝贝，寻求奖励似的将人紧紧搂进怀里，就这么睡着了。 第56章 　　林敬知第二天早上是在西德的怀里醒过来的, 睡得和前一天一样舒舒服服的，所有的疲惫仿佛都在一觉之间被洗干净了一样。 　　看着距离自己近在咫尺的脸，林敬知先是愣了愣, 旋即回想起了前一天晚上的一些片段。 　　当记起自己主动抱住西德的那一段时, 林敬知的面色一热, 迅速伸出小触须把那个片段遮住了，假装自己没有看见。 　　他不记得自己那会儿为什么会想抱西德了，但当时看着对方的眼睛时，就觉得……想抱一下。 　　究其原因，大概还是因为昨天晚上的西德实在太温柔了，看着他碰着他时都用尽真情实感。林敬知从来就不讨厌西德，否则也不会在他乡猛然冒出想要和人在感情上冒险的想法。 　　而昨天晚上，在本来就累到极致的情况下，被西德用一滩柔水网住，林敬知感觉自己的心脏都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戳了戳, 下意识地想要回应西德一点什么。 　　于是他就抱了对方。 　　回想起那些如今进行回忆, 几乎都变得不太真实的记忆, 林敬知掩耳盗铃地悄咪咪离西德远了点，蹑手蹑脚地挪到了床边。 　　在床边坐了半晌, 理智慢慢回笼，林敬知还是没忍住回了头，逆着阳光盯着西德看了会后, 走到他那侧, 轻手轻脚地给他将被子盖好。 　　在盖被子的过程中, 借着阳台渗透进来的一点点光芒，林敬知看见了西德眼下的黑眼圈。他微微一愣，进而回想起前一天晚上两个人才讨论过的话题。 　　是工作太繁重了？ 　　林敬知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犹豫了一会后，从脑域内弹出了根触须，他本意是想在脑域外围给西德做一些睡眠方面的精神暗示，毕竟在他的印象里，西德的脑域对他而言就是个金刚罩，根本进不去。 　　而脑域外围的精神暗示虽然远远不及脑域内的有效，但多少还是带点效果的，至少睡个舒舒服服的觉是没什么问题，只是不能控制长短和深浅而已。 　　可当林敬知探出自己的触须，在虚空中游向西德的脑域时，却发现这次和以前好像有点不一样。只见西德的脑域，似乎……不像上次一样那么严防死守了？ 　　不再是那么又硬又黑的脑域防御，隐隐地能看见里面的一些轮廓，林敬知感觉自己如果尝试的话，是有可能突破对方脑域的。 　　是西德对他卸下了防备，还是因为阿略最近恢复了第六条尾羽？ 　　林敬知思考着，触须在西德脑域门口蠢蠢欲动了良久，但最终还是没有进去，给他在外围做了个睡眠暗示之后，转身随手拿了换洗衣物，飞速冲了个澡，转身离开了宿舍。 　　有点不对劲。 　　离开宿舍的林敬知脑海里闪过了这么个念头，总觉得自己裤子好像没有穿好，然而在镜子面前看了半天都没发现不对劲在哪，于是林敬知最终放弃了这个念头，朝科研院的方向走去。 　　· 　　林敬知一大早刚刚到科研院，就找人问了霍伯特教授在哪。 　　他前一天晚上给霍伯特教授发送的，有关黄毛的身体问题，霍伯特教授竟然罕见地没有回复他，消息前面闪烁的还是“未读”两个字。 　　这太不正常了，从他发到现在，已经有将近七八个小时了，完全不符合霍伯特教授的作风。 　　问了一圈后，林敬知得到的答案是开会去了。 　　据说这两天法昂的首领诺克将会被运回首都星，兹事重大，高层领导开了个会议，霍伯特教授和另外几个教授作为科研院的代表也去参加了会议。 　　具体内容是什么不知道，但教授自从去了之后，就一直没有回院内，也许会议到现在都没有开完？ 　　可林敬知回想了一下躺在宿舍内的西德，又觉得有点奇怪，理论上来说这样的会议，西德应该不太可能没有参与权吧？可教授没回他消息，也就是开会的这段时间内，西德一直都在他身边啊？ 　　他想了想，问了波特。 　　“你知道他们这个会议干嘛去的？”波特一听，挑了挑眉，给林敬知解释，“主要就是争诺克之后的监管权问题啦，军部和议院前些年其实也闹得厉害，尤其是拜尔德上任之后，有点军部议院两边握的意思，他握是握住了，但下任之后，议院多少有点后怕么。现任议院首相朱利安不是省油的灯，他极端反感议院再像之前那样被拜尔德控制着来着，就一直不太肯消停。也就是这会儿打仗呢，不得不仰仗西德，才安静了一阵子，最近一看表面战争停了，西德回来了，手脚可不是就得开始做起来了。朱利安抓着以前诺克和西德私通过还没有上报的把柄，西德去了也没意思，索性就直接不去了。” 　　林敬知听得一愣一愣地，在诺克说完后，默默地眨了眨眼睛，“就是说，在争取同一个东西，西德弃权了？” 　　波特耸肩，“差不多就这个意思吧，不过我觉得以那玩意的性子，他不要的基本都是他不想要的。” 　　林敬知抓了抓脑袋，有些不明白。 　　诺克和西德的私通，就是指那次诺克告诉西德，法昂肚子里还有一个组织的事，而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林敬知觉得诺克对那个组织应该是比较了解的，也就是说，想要了解那个组织，诺克的情报应该是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 　　可西德就这么放弃了？而且波特的意思难道是西德不想要这个情报？ 　　自从知道那个组织进行的是进化人实验开始，林敬知对它的在意程度就直线上升，故而对西德的做法实在有点不知道怎么理解，忍不住问道，“西德他不在意诺克的情报吗？” 　　“谁知道他怎么想，我之前也问他来着，但他好像信心满满地，说不管最后落谁手里，送之前就能把话全撬干净，说他有终极大宝贝什么的。这家伙一直就这么自信欠打我也不是很懂……哎不是，你去看了你们小组那个黄毛没？我听弗利沙说他今天情绪好多了？” 　　林敬知顿了顿，对这个话题的转变有点猝不及防，“看过了，中午还会再去的。” 　　他没有告诉波特黄毛的真实情况，因为他不确定黄毛的消息到时候要怎么对外传达。 　　这方面霍伯特教授比较专业，想的也会比较周到，所以他想了想，还是决定等霍伯特教授给他回消息之后，由教授来处理。 　　毕竟其他人早知道晚知道黄毛的情况，对黄毛的身体都产生不了什么益处。 　　例行看过苏铭之后，林敬知想起了前一天答应过苏铭，要给他和西德独处机会的事情。试探过苏铭，发现他今天还是没能看见自己的精神体后，林敬知就离开了检查室，一边走一边给西德发消息，想确定他有没有醒。 　　消息还在编辑中，就碰巧遇见了准备去苏铭那的莱恩。 　　“哎，我就知道你来了。”莱恩说着，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也就你在的时候，元帅才会来咱们办公室来得那么勤快。” 　　林敬知发消息的手一停。 　　“小黄毛精神状态好多啦，我刚刚才去过，弗利沙也这么说，他还问我你什么时候过去呢。”莱恩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林敬知看了看手里的光屏，又看了看距离他不是很远的办公室，将光屏关闭，再次回答道，“中午就过去，教授还没有回来吗？” 　　“没……估计还得过一会吧，他们那个会议复杂的很，教授去的时候还抖着手找人要了强心针呢，你想象一下。之前昆特回来的时候他也去参加了，反正都不太省心就是，怎么了，你找教授？” 　　昆特？ 　　林敬知回想起这么一号人物，点点头。 　　莱恩见林敬知没直接对他说内容，也不问，挠了挠头道，“那你再等等吧不然，教授把咱们小组都设置了特别提示音，出来了看见了，肯定会第一时间回你的。” 　　林敬知点头，告别了莱恩，朝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小组内的办公室这会儿人不多，林敬知正要迈进去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把脚步收回。 　　这么个动作将他裤子的那种违和感又拉扯了出来，林敬知站在原地僵了一会，直到那种违和感下去，才转身舒了口气，双手在身侧轻轻地握了握，一番准备之后，埋进了办公室。 　　一进去，就见西德正坐在他的位置上，似乎是在端详他那个冰雕？ 　　不只是端详。 　　电光石火的一刹那，林敬知总觉得……西德好像把他那个冰雕的柜子打开过，并且从里面取了什么东西出来。 　　速度非常非常快，他进来的时候只是刚好赶上了这个动作的尾巴，并且从动作的尾巴来看，西德好像只是在他的箱子上轻轻摸了一下。 　　但他的大脑却通过细枝末节自动做出了这么一系列的推测。林敬知一顿，觉得自己的判断是不是出现了错误？西德为什么要从自己的冰雕里面拿东西？ 　　不及他想明白，那头的西德目光就已经落在了他身上，满脸笑眯眯，单刀直入“早啊，林博士，你昨晚抱我啦，还记得吗？” 　　林敬知刚想说早，就被他后半句话哽地浑身一僵，裤子变得更难受了不说，脑域里还不得不手忙脚乱地用小触须去堵即将涌出来的，有关昨晚的记忆片段，整个博士忙到不行，却还要强行绷着脸，“不记得。” 　　那头的西德瞪大了眼睛，“你撒谎，你明明抱我了。” 　　“我没有。”林敬知决然摇头。 　　“你有。”西德不屈不挠。 　　林敬知抿唇，觉得西德有些难搞，于是用上了老配方，诚实地骗人，“可能是你做了梦。” 　　西德满脸凶巴巴，“不可能，我怎么可能做梦，你昨晚就是抱我了，林博士君子一行驷马难追你知不知道，抱就抱了我又没让你负责你居然不承认---” 　　眼睁睁地感觉到西德的声音越来越高，林敬知两只耳尖都红扑扑的，双手紧张地贴在不舒服的裤子旁边，活像个被班主任教育的小学生，小触须都快堵不住昨晚让他面红的画面了，半晌，抿唇打断了西德，“你能不能不说这个？” 　　西德表情一收，撑着脑袋，目光在林敬知的腰际往下晃，“行啊，那我们换个话题。” 　　林敬知：“？” 　　西德学乖了，毕业了，再不满嘴跑火车了，直接问道。 　　“我的内裤穿起来舒服吗？” 第57章 　　林敬知花了半分钟时间把今天早上的画面全部回想一遍, 花了五秒时间将画面定格在自己拿错内裤的那一刹那，然后又花了十秒钟的时间回忆了一下自己整个上午觉得裤子摩擦起来触感不对劲的每一个片段，最后脸蹭地一下红了起来, 转身就要往办公室外走。 　　坐在办公桌上的西德准备充足, 技艺高超, 在将林敬知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笑到颠三倒四时，还能及时冲出来把林敬知搂住，然后顺手把门一关。 　　“这里是办公室。”林敬知被西德搂着，挣扎了两下无效，目光严肃地看他。 　　虽然这会儿没人在，林敬知也觉得不可以这样。 　　“办公室怎么了爱情的力量是无穷的，办公室也不能阻拦它释放光芒---”西德死皮赖脸地搂人，一边眼睁睁地看着林敬知的面色变化，在他即将面无表情的一瞬间, 乖乖收手原地站好, 面上的笑意也是瞬间收住, 看上去人模狗样的。 　　然而事实证明他根本帅不过三秒，正色的表情还没摆出来多久, 就被林敬知满面僵硬，小心翼翼，充满试探, 还隐约带着点视死如归的一句“你内裤洗过了吗？”, 一秒破功, 笑到差点连站都站不住。 　　波特就是在西德的狂笑声中走进办公室的。 　　军医处和战甲一起回归之后，大部分人都跟在治疗中心那边进行帮忙，但波特作为首席军医，对病情比较严重的患者关注度更高，故而就一直留在科研院这边。 　　时间长了，霍伯特教授干脆给他在办公室也划了个工作空间。 　　“我八百里外就听见你的笑声了，一路走过来没消停过，进来之前我还在想你一会会不会就这样活活被笑死……哦，林博士也在，我就说呢。”波特伸手把门口的西德一推，扫了两个人一眼，“什么这么好笑啊，是我的八万八终于要花出去了，还是我终于要当伴郎了？” 　　“林敬知他太---”可爱了，西德话还没说完，就被那头敏感兮兮的林敬知伸手捂住了嘴巴。 　　这个动作做出来别说波特和西德了，连林敬知自己都吓了一跳。 　　但他当时以为西德是打算说出他穿错内裤的事情，这怎么能让别人知道？于是他下意识地就做出了这么个动作，殊不知这个动作瞬间把他和西德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了无数倍。 　　波特眉头一挑，眼睁睁地看着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出去，原地拍了拍手，觉得自己的八万八应该真的是留不太住了。 　　· 　　林敬知奔回宿舍换了下内裤，把那条在身上有些大的裤子脱下来。 　　知道那条内裤是西德的而不是他的，林敬知光是捏着裤子的边缘，脸上就已经彻底热到了极致，更别提回想起他一早上下半身是怎么和这条裤子亲密摩擦的了。 　　那些片段带出来的炽热林敬知得花十根小触手才能努力堵上。 　　好不容易换好了裤子，同手同脚地快步走出浴室，刚准备把它往换洗机器里丢，就被西德眼疾手快地夺下。 　　“洗什么洗洗什么洗不许洗我回头得裱起来的！” 　　西德的力量大不说，每次面对林敬知还特别喜欢用巧劲，轻轻松松地就把东西给抢走了。 　　而林敬知哪有西德那么脸皮厚，眼睁睁地自己穿过的贴身衣物在没被洗的情况下，就被别人握在手里，浑身都是热的，伸手，“给我。” 　　西德眨了眨眼，“不给。” 　　林敬知看着他，“给我。” 　　西德继续摇头，“不给。” 　　在原地就这么僵站了几秒，林敬知急得头发都要炸开了，偏偏那头的西德还乘机把内裤捏成了各种形状，像是恨不得让那内裤上的每一寸布料都和自己的肌肤亲密接触一般。 　　林敬知的脸在他的动作下越来越热，最后大概是真的急了，伸手就去抢，偏偏抢起来又没点数，好几次抢的动作都差点整个人重心不稳摔下去，西德于是干脆一把把人扣住，任由他在自己身上拼命把手伸长，而在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的身体摩擦下，西德慢慢地也不笑了。 　　等林敬知反应过来时，房间内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静悄悄的，他一偏头，就是西德那双深邃的蓝色眼睛。 　　那双眼睛正由上而下地注视着他，距离近到仿佛下一刻就要吻上来一般。 　　林敬知身体一颤，脚下一个用力，下意识地想离西德远一点。 　　然而他在这方面哪有西德擅长，后者仿佛早就看穿了他的动作似的，和他几乎同时用力，林敬知只感觉到眼前一片天旋地转，等再回过头时，他已经就着西德的胸膛倒在了床上。 　　“别动。”不及他反应，西德便扣紧了他，另一只原本拿着内裤的手也落在了林敬知腰际，语气相当严肃道，就这声音，套进黑漆漆的小巷里也完全不违和。 　　林敬知一顿，还以为怎么了，真的就这么趴了半分钟的时间，一边还不忘探出小触须，谨慎地检查四周，然而他周围还没检查完，耳边就听见那头的西德搂着人发出了一声喟叹，“太他妈的爽了。” 　　林敬知：“……” 　　挣脱，起身，冷眼，走人，一系列动作在十秒内完成，西德忙不迭地跑出去追人。 　　虚空中，一条霸王龙悄咪咪地出现在了房间里，努力地把自己的身体压得很低很低，然后静悄悄地靠近了床，动作迅速矫健不留痕迹到堪称特务龙。 　　良久，床平面上缓缓升起了一颗光秃秃的脑袋，紧接着，又是一双幽蓝色的眼睛。 　　那眼睛冒出的一瞬间，就如两道激光一样，炽热地射向床上的那一滩内裤看，胸前的两只小短手蠢蠢欲动到不行，三根指头在空中一张一合，一张一合。粗犷的脖颈处唾沫一咽，然后慢吞吞地把身体往床上凑，冰蓝色的眼睛努力朝下看，为小短手找方向，眼见就要抓住床上那和它身形相比简直小的可怜的内裤时，霸王龙的后肢突然受到了什么无形的力量，旋即被那股无形的力量往后一扯。 　　粗长的尾巴当即一僵。 　　与此同时，已经走到科研院里的西德身体也同样被什么无形的力量一扯，而后当即反应过来了什么，他一脸阴沉地对林敬知说，“宝贝你等我一下，我去杀个龙，十分钟就回来。” 　　林敬知：“？” 　　然而西德没等林敬知反应，就光速冲回了他的宿舍，在墙上爬的速度快成了一道闪电，迅速透过窗户冲了进去，就着倒在床上用力护着小内裤的霸王龙脑袋就是一拍，“放手！” 　　“吼吼！”霸王龙搂紧了那条小内裤，大尾巴在地上着急地直抽，整个身体圈成了一个c形，粗壮的后肢也在虚空中一下下蹬着，“吼吼吼吼吼！” 　　西德听懂了他的龙言龙语，当即眉头一竖，“造反了是不是你放不放手再不放手今天晚上科研院的加餐就是烤龙肉---！” 　　与此同时，科研院门口，霍伯特教授刚刚从特质的接送飞梭上下来。 　　这种上层会议，去的大多都是联盟内有头有脸的人物，过去曾经出现过有人钻这个空子，对上层会议地点进行袭击的例子，从那之后，每一个与会者都会被这种特质飞梭接送，从上飞梭开始，身上所有信号都会被屏蔽，一直到被送回来，下飞梭，才能重新展开。 　　霍伯特教授一边按开自己的终端，一边盯着宿舍楼的方向眯了眯眼睛，冲旁边另一个教授道，“你刚刚有没有看见什么东西飞上去了？” 　　那名教授迷茫脸，“什么？没看见啊？” 　　霍伯特教授皱眉，“我看见好像有什么东西上去了……” 　　· 　　林敬知借着苏铭训练的间隙，支开了他另外三个同事。 　　苏铭的训练一直都是他们小组内的成员亲自负责的，每一个环节都是。故而林敬知想安排绝对安静的空间，那三个人也没什么异议，其中一个还特意提醒了林敬知要注意暗道监控。 　　苏铭训练有好几个房间，主要是为了多方面测试他的能力。而为了效果能够更精准一些，有些房间需要从环境上来进行压制，极冷或者极热的温度变化，甚至带电流等，监控在里面会特别容易机械不稳最终爆炸，甚至是影响实验效果。 　　故而官方监控是没有的，只要求使用时必须三名研究员以上，并且必须进行严格登记才行，那名组员提醒他，是想他注意隔墙有耳。 　　不过以林敬知的大脑探知能力，隔墙有什么耳朵他都能发现，所以这种提醒对他来说算是单纯的善意。 　　等林敬知进去，房门关上，那三名小组成员也不走，就在原地一坐，其中一个咬了口早上带进院内，已经冷掉的早点。 　　良久，咬早点的那个看了看房间的方向，小声逼逼道，“我刚刚看见……” 　　就五个字，后面的被他自己给生吞下去了，像是不确定该不该说。 　　“我也看见了，”另一个人低下头，“那么大个人谁看不见啊，长得还就不是低调的那款，还高……他走侧门进去的，也不知道他进去的时候有没有避开监控，侧门那边好像也有两个监控？” 　　“敬知和他的关系是真的好啊……” 　　“好就好呗，也是好事，他可比其他那些人靠谱多了，要是连他都一堆坏肠子，联盟大概就真的完蛋了。” 　　“不行，我还是不放心，敬知这样把我们支开，说明他们讨论的内容应该挺保密的吧？那谁还故意走侧门不走正门，是不是不想让人发现啊？我觉得我回头还是去监控室看看，监控室的人我挺熟的，看看他有没有被拍到？” 　　“嗨，你当那位谁啊，人家可是在边疆走钢索的人物，科研院这点监控哪难得住他，砸机甲砍法昂的……还是去看看吧？万一呢？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如果发现有一个打掩护一个想办法删掉监控记录？” 　　“那我留在这帮他们放哨？有人来了好提前支会一声。” 　　三名消散剂小组研究员互相看了看对方，确认过眼神，都是有做特务潜力的人，他们迅速分成两组，目光肃然地开始行动。 第58章 　　和苏铭的聊天重点, 依旧是那次人质解救行动。 　　此前说过，苏铭之前被送回科研院时，根本没有人料到林敬知真的能够把他救回来。当时的军部和议院上层根本不管最终人能不能好，只要让苏铭的脑域产生波动, 然后赌一把能不能让波频达到激活脑内芯片的程度, 通过正常手段将芯片取出，他们需要芯片内的东西。 　　而那种芯片如果被强行取出, 也就是在感应到脑域状态不正常下被强行取出的话, 就会直接陷入自毁模式。 　　但那枚芯片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明明是在苏铭被林敬知救到脑域完全清醒的时候由医疗舱正常取出的，芯片内还是遭到了破坏，一直到现在都在破译中。 　　而苏铭这会儿要找西德说的, 是那天在洞穴内, 他亲眼所见的事情。 　　他把和他们数十个人对打的那名进化人的能力详细描述了一遍, 在他描述的过程中，林敬知看了看西德。 　　因为其实细细地整理一下, 就会发现苏铭的描述和他之前在大金家看见的那个热度测试仪拍摄下来的视频差不了太多，而且根据那个视频，他们已经完全了解到了那名进化人的能力了, 否则当时大金也不会露出畏惧的表情。 　　而苏铭, 很显然是不知道热度测试仪的存在的，正绞尽脑汁地从脑海中挖着记忆, 企图将所有的画面全部都描绘清楚。但他描绘了这么久, 基本都是视频内他们已经看见了的内容, 林敬知以为西德会打断他直问主题，却没想到西德耐心地听了足足十分钟。 　　一直等到苏铭自己觉得回忆地差不多了，他才开口，“那他为什么要逃走？” 　　已经将记忆内所有打斗片段详细描绘过，自觉把那名进化人的具体实力勾勒的足够清楚的苏铭正想强调一下对方的强悍程度，被西德这么一问给问愣了，“他逃走了？” 　　西德点头，“对，逃走了。” 　　而且从之前那个视频上分析，那人应该是在苏铭做过什么之后，才逃走的，这是关键，也是他现在站在这里最想从苏铭口中得知的。 　　但苏铭却满脸错愕，“不是因为元帅你们救援及时吗？” 　　“不是，”西德皱了皱眉，语气坚定道，“你们当时在洞穴内，碰到过什么东西，那之后他分神了，我注意到他分神才带队进入，他在我们进去后选择了逃走。” 　　这很显然和苏铭的认知不同，他暗自喃喃道，“我记得我当时晕过去了，我以为我能活着回来是因为救援及时……” 　　认知冲突，而且是和西德的认知产生冲突，苏铭很自然地开始怀疑自己脑内的记忆，完全没有怀疑西德的意思，也没有好奇西德为什么能看见里面的情况，他只顾着把问题面向自己，然而却越想头越疼，“我……” 　　空气中有什么波频传出，林敬知眉头一皱。 　　一些片段在苏铭的脑域中浮现，然而每当他想要看清楚的时候，就会有一阵剧烈的疼痛感上浮，那种疼痛和身体的疼痛不同，足以能辐射全身每一个角落。 　　但那个片段差一点点他就可以看清楚了。 　　苏铭紧皱眉头，完全没注意到不过顷刻之间，他就已经出了一身汗，就在他越来越努力，拳头攥地越来越紧，看那个片段几乎只剩下一层薄纱就能看见时，一只手突然轻轻地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动作很轻，但却迅速将苏铭的神智给拉了回来。 　　他抬起头，是林敬知。 　　“不能想了。”林敬知说道，“再想下去，你的大脑会崩溃的。” 　　苏铭张了张嘴，像是想表示自己可以，然而低头一看，就见自己浑身的衣物已然湿透，胸腔也在剧烈的起伏着，头隐隐有些犯晕。他想说点什么，却对上林敬知那双乌黑的眼睛。他看见林敬知瞟了西德的方向一眼，下一秒，他就被打晕了。 　　· 　　林敬知走出了控制室，在门口只看见了三名同事中的一名，那名同事身形绷直，两目瞪大，活像个守门神兽，在看见林敬知走出后，和他对了个颜色，神情看上去简直像是完成了什么史诗级重要任务一般。 　　林敬知心里装着事，和那名同事告别之后，也没注意去问另外两名去了哪里，一脸沉重地往办公室的方向走。 　　西德是从侧门离开的，也不知道他从哪儿绕的，在林敬知快要到办公室之前，追了上来。 　　“芯片为什么没有好？”他才刚一过来，林敬知就问道。 　　西德一顿，皱了皱眉，“被破坏过。” 　　“苏铭进辐射矿洞之前还是好的，进去之后就一直在你们的热度探测仪的监控下，也就是说，芯片是在洞穴内被破坏的？” 　　西德点头，“运送回来的时候，我有让波特盯紧他，他的芯片很重要，波特肯定照办了，路上应该也没有人有机会，芯片没有被破译确实很蹊跷……你有什么想法？” 　　林敬知张了张嘴。 　　首先，他曾经在治疗苏铭的时候就说过，苏铭的大脑被人切断了，手法粗糙到不能看。当时林敬知以为，那是什么新型辐射武器，毕竟用辐射武器也可以造成这样的效果。 　　但。 　　苏铭的记忆被改过了，他忘记自己在昏睡前做过了什么，并且那些被改过的记忆还被有心人遮住了，能做到这点的，只有向导。 　　那名进化人的力量和速度来看，必须是哨兵，而身体素质强悍还具备精神攻击能力的完美进化人，连该亚都不存在。并且林敬知本人对“完美进化人”这种概念极其清楚，当年把他抓走的实验室，做的就是这个研究。 　　他可以确定，洞穴里那个绝不是个完美进化人，真正的完美进化人，会比他还要强悍的多，割人脑域的手法也不可能粗糙。 　　那就只能说明一点，当时在场的，应该还有一个向导。 　　视频上没有看见那名向导的身影，但苏铭应该是判断出来了，并且对那名向导做了什么，才造成了进化人选择逃离的结果。 　　林敬知几乎要将那个场景还原出来了，甚至想到了不少细枝末节的东西。 　　比如，苏娜也曾经出现过错觉，只是那时候的林敬知对进化人的事情还不算敏感，也没有想到这一层，只认为给人一种“你怀孕了，父亲是某某”的错觉，通过催眠就能办到。但如果和这件事联系起来的话，再想象一下当时苏娜的坚决和肯定，林敬知认为，对方应该确实存在一名已经诞生的向导。 　　他当时不光对苏娜进行了心理暗示，甚至有可能改过了苏娜和别人的……亲密片段，制造出对象是西德的幻境，来让她的内心无比笃定，她怀的就是西德的孩子。 　　而如果这么想的话，那份鉴定证书的出现，也有了原因。 　　至少就林敬知来说，他都已经能把自己的生平履历伪造出来了，控制人造个鉴定证书，实在不是什么难事。 　　“我觉得，当时应该还有一个人。”林敬知皱眉，“你也看见了苏铭的情况，情绪这么长时间还是很不稳定，而那名组织进入法昂的时间也不算长，我认为他们对进化人的研究应该没有到完全透彻的程度，如果完全透彻，并且拥有很多稳定的进化人，他们早就可以抛弃法昂了。而既然他们没有抛弃法昂，就说明他们的实验还没有成功，那么，就这么放一名进化人出来执行这么重要的任务，不正常。” 　　西德：“他们非常谨慎，能派出来，就说明他们相信那名进化人本身不会有问题，也就是说，在场可能存在一名能控制他，或者能保障他执行任务的人。” 　　林敬知应声，“并且那个人应该非常重要，我觉得苏铭当时可能是判断出了那个人的方位，并进行了袭击，很有可能袭击成功了，所以那个进化人才会选择离开，从这个角度上来说，那个人的存在说不定比任务本身还要重要。” 　　一番对话结束，西德用力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点开光屏就要和盖伦联系，步伐迈开，一副准备部署任务的样子。 　　然而他身后的林敬知却突然顿住了脚步，看着西德的背影，一股异样袭上了心头。 　　他们刚刚的交流，是不是太顺畅了一点……？ 　　西德太信任他了，完全没有对他产生一丝一毫的怀疑。 　　林敬知刚刚的说法，把那个至关重要的潜在向导换成机器，换成矿物，以波利海妮娅的认知也完全说得过去，但西德却根本没往这个方向想。 　　他和林敬知一样笃定，那个能够控制那名哨兵，保障他执行任务的，一定是一个人。 　　并且他甚至都没有询问过苏铭的记忆为什么会和实际有出入？这太反常了。以西德的身份，他应该是运筹帷幄的那一个，根本不可能因为谁的三言两语就去制定计划，他必须了解一切才行，而他这种不闻不问的做法，简直……像是心里早就明白了原因一样。 　　“你对自己身体的认知有多少？”记忆里，他曾经在医务室内这么问过西德。 　　“很深。” 　　当时西德是这么回复的。 　　“说不定不比你少。” 　　不比谁少？ 　　林博士……还是林敬知？ 第59章 　　林敬知站定在西德身后, 突然回忆起了过去很多忽略的细节。 　　那些细节就好像破碎的拼图碎片一样散落在身旁，乍一看上去没有丝毫特殊，和其他的记忆几乎相同，但却在某个时间点, 因为某个想法而转变连成一条连贯的线出现在你眼前。 　　走在前面的西德似乎终于发现了林敬知的止步, 停下来回头望他，手上还开着和盖伦的对话光屏, “怎么了？” 　　林敬知“我……” 　　他才刚刚吐出一个字, 进之前那个特殊房间，按照房间规定而关掉的终端就恢复了信号，霍伯特教授的消息赫然挂在最上端。 　　霍伯特教授回的是林敬知发过去有关黄毛身体的消息，且回复内容很简单。 　　“你来一趟办公室。” 　　一扫, 林敬知就迅速想起了那个沉重的问题, 思绪飞快地就想要往黄毛身上转, 但有关西德的那些细枝末节的回忆又时不时往眼前跳。 　　思维被两线拉扯，且两边还都是需要集中精力的事情, 这种感受并不好过。林敬知咬了咬唇部，想叫西德的时候，一抬眼, 就发现对方还停在原地, 姿势没动，和盖伦的对话光屏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关掉了, 正皱眉盯着他看。 　　不等林敬知说话, 西德就开了口, “有事？” 　　林敬知看了看终端上霍伯特教授回复的消息，点头，不光有事，而且是急事，因为霍伯特发这条消息已经有二十多分钟了。 　　西德目光也跟着林敬知一起，扫过了他手上光屏的方向，最终落在林敬知脸上，声音很沉，“你脸色不好看，发生了什么？和昨天晚上的事情相关吗？” 　　相关也不相关。 　　西德面部表情越来越淡，俨然要朝昨天晚上林敬知醒来时看见的脸色转去，后者不得已挪开了视线，心中有无数个问题差一点就脱口而出。 　　例如西德他到底为什么对哨向的了解程度远超林敬知认知中的波利海妮娅？他所谓的“说不定不比你少”，是指波利海妮娅的研究员林博士，还是指因缘巧合从该亚落到波利海妮娅的林敬知？西德他对于自己到底知道多少？再比如那些此时此刻浮上他记忆的片段，那些过去被他忽略，或者以其他角度已经解释通了，这会儿突然回过味发现不对劲的点点滴滴又是怎么回事？ 　　这一个个的问题让林敬知心焦，但他现在…… 　　看了看光屏上霍伯特教授的消息，林敬知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冲西德摇了摇头，“霍伯特教授有事找我。” 　　末了也不等西德说话，就加快脚步略过他，朝办公室的方向走，仓促间都没来得及去看自己对面人的脸色。 　　一直等到林敬知消失在走廊的尽头，西德还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极其寡淡。 　　· 　　当林敬知赶到办公室的时候，发现小组内的成员几乎都已经到齐了。 　　在看见这个画面的时候，他顿了一瞬。 　　最近因为苏铭醒过来，他们小组几乎陷入了连轴转的模式，对苏铭的检查全部由小组成员亲力亲为不说，实验室和那些从治疗中心转移来狂热者的进度也不能落下，忙碌的工作让他们逐渐分为了两批，交替接班，故而林敬知已经很久没有在同一时间看见这么齐全的组员了。 　　霍伯特教授坐在他们面前最大的那张桌子上，此时此刻面色难看到几乎能阴郁出水来，时不时伸手掩面。 　　在林敬知进来后，教授抬起头看向了他，，一双眼睛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一般，透着血丝，“来了。” 　　伴随着两个字的话音，房间内大部分人都瞬间将目光投注在了林敬知的身上，与此同时，一段慌慌张张的脚步声也自林敬知身后响起。 　　那是之前他为了让苏铭和西德单独谈话而支开的同事，当时应该有三位，另外两位此时已经坐在了办公室内，此时在他后面匆匆赶来的，是他离开时遇见的那位。 　　“苏铭的测试全部完成了，现在已经送回了监护病房，然后我才看到教授的信息……”那人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感受到房间内的气氛，话语一哽，面色有些慌张，“怎，怎么了？” 　　霍伯特教授对那人点头，示意他坐进来，旋即对林敬知招了招手，面色疲惫道，“来，你来说吧。” 　　小组内的成员见状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 　　他们二十分钟前都收到了霍伯特教授要求来参加紧急会议的信息，然后相互告知，就连在家里的都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可回到办公室，只能感觉到气氛一片死寂，没一个人敢说话。 　　霍伯特教授的脸色难看到吓人，然而坐了这么长时间，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个别几个壮着胆子的问，也照样除了沉默以外什么信息也得不到。 　　这样的情况只会加剧人心中的恐惧，于是整个小组都开始胡思乱想了起来，而在他们想象中可能听见的厄运，第一个就是有关林敬知的。 　　这段时间林敬知身上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拜尔德手脚多不说，最近还一直想把昆特弄进他们小组，一副野心勃勃想直接取代林敬知位置的意思，根本没人知道他脑袋里在想什么。尤其是他们坐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看见林敬知，无形之中加剧了他们这种想象。 　　有几个甚至私下里已经给林敬知发了消息进行询问，而现在林敬知站在这里，从表情上来看……好像也不太像是他身上出了什么事的样子？而且如果真的是林敬知出事的话，霍伯特教授不可能会让他自己来说明情况的。 　　那……到底发生了什么？ 　　另一头的林敬知也在看霍伯特教授。 　　他在知道黄毛的消息后，第一时间之所以告诉且只告诉了霍伯特教授，就是认为消息传达这种事必须由霍伯特教授来，认为霍伯特教授比他擅长找到更能让人接受的办法。 　　但看着霍伯特教授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的模样，林敬知在心中了然。 　　直说是下下策，但黄毛的问题上，只有直说，才是对小组成员最好的交代。 　　“到底怎么了啊？”长时间的沉默让人鸡皮疙瘩四起，有人忍不住小声说道。 　　他话音落地，那头的林敬知就动了，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走到了霍伯特教授让出来的位置上，那名在他之后才抵达的小组成员也一脸懵地准备入座。 　　“罗伯特的身体出现了一些问题。”那人才刚刚坐下，就听见林敬知用清冷的声音，在办公室内丢下了一枚炸弹，并且迅速接道，“治疗中心那次事故后，虽然我对他的受感染诊断是轻微，消散剂有及时注射，身体也持续受监控，甚至所有的指数至今都没有出现任何异常，但依然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用直接一点的话来说，就是罗伯特即将陷入和苏铭相同的状况。” 　　话音落地，室内陷入了极端的安静氛围，几乎针落可闻。 　　错愕的表情出现在小组内所有人的脸上。 　　这个消息出现的太突然了，他们中间每一个人都去看过黄毛，并且频率还不低。甚至每一次去都会把黄毛的身体数据看个好几遍，有时候还会亲自换药，彼此遇见了之后相互讨论一下，最后得出的结论都是---黄毛在往好的方向恢复。 　　但林敬知现在却突然告诉他们，黄毛的身体出问题了？ 　　“怎，怎么可能啊……”良久的沉默之后，有人第一反应就是不敢置信，“我之前还去看了黄毛，没有问题啊？” 　　“黄毛也没有陷入狂热症状吧？情绪挺稳定的啊？所有药剂反应都挺不错的……” 　　原本同样一脸惊愕的弗利沙听见情绪稳定四个字，面色突然一动，双手握紧了。 　　不对，黄毛的情绪没有稳定--- 　　回想起她之前和黄毛相处的一幕幕，后者从最早的耐心到后面情绪越来越不稳定，弗利沙最终不可置信地看向林敬知，对上后者沉冷的双眼，心里咯噔一声。 　　“所以我说过了，虽然很难相信，但这是事实。”林敬知双眸盯着下面的每一个人，情绪冷静到几乎看不出一丁点波澜，仿佛他在讲述的不是和他一起工作了一年时间，并且平时最喜欢粘着他的黄毛，而是一个素未谋面的普通病患。 　　这种清冷的声音，将台下四起的情绪逐渐强行压了下去。 　　霍伯特教授也跟着重重地叹了口气，办公室内终于重新安静了下来。 　　然而这种安静，很显然是暂时的。 　　每一个人脸上都写着疑惑，写着不可置信，林敬知说的话根本就是将他们之前的认知完全推翻，没有人能够在一瞬间就接受。 　　要知道，为什么林敬知能被成为科研院的瑰宝？因为他制造了消散剂，制造一个消散剂就能成为科研院瑰宝级人物，足以见消散剂救了多少人命。 　　如果黄毛在轻度感染，消散剂可以治愈的情况下，还进入了变异……那就相当于将他们之前的工作全部打破，甚至添加了许许多多新的未知危险和可能。 　　学术领域要愈挫愈勇，要勇敢克服困难，但他们不单单只是学术，他们已经放出去的药物数以亿计，身上背负着无数鲜活的人命。 　　情绪磁场炸开，林敬知和霍伯特是组内的两座大山，分别主内和主外，当这两个人站在同一个地方宣布一件事时，他们根本就不会去怀疑这个消息的准确性。 　　他们脸上露出的无措，吐露出来质疑的言语，是针对自己的认知，针对他们过去工作的一阵年。 　　此时此刻，林敬知早就准备好的腹稿突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看着小组成员一个比一个茫然、不可置信的脸，目光也暗了下来。 　　那种感觉就好像一个人在拖千军万马往前走，林敬知没有将任何人视为包袱的意思，他只是突然有点拖不动了。 　　一个人，两个人，他可以解决，数十个，数百个，他也可以想办法搞定，但好几亿……这么庞大的数据在眼前，林敬知脑海中根本找不到完美的解决方法。 　　他救得了这么多吗？ 　　林敬知的嗓音卡了一瞬，放在身侧的手捏了捏，撑着声音道，“我给大家解释一下黄毛的情况。在治疗中心的时候，我曾经让治疗中心的华伦医生，帮我找过当时，在治疗中心内部的两名特殊的狂热者---” 　　一双双眼睛落在林敬知的身上，充满了迷茫，这是林敬知第一次面对这样的目光时，连自己的心里都没有底，也是他第一次发现，原来正常说话都可以变得很难。 　　他一咬牙，强行把后面的话说完，“这两名狂热者，和我们之前认知的狂热者不同，他们的活跃鲜色在身体上几乎没有，而是全部都凝聚在大脑里，和最常见的狂热患者症状完全相反。这种个例尽管很少，但是也曾经出现过，相信在座的各位一定不陌生。从比例上来说是非常少的，因为治疗中心数额庞大的患者群中，只有两名出现这种症状的狂热者。” 　　“而黄毛，应该是第三名，并且他身上的症状转变速度，比前两名还要快。” 　　· 　　剧烈的情绪因子在林敬知脑海周围飘荡，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面前所有组员每一分每一毫的情绪。他有将小触须好好收回，但向导对于周围的情绪和环境有天生上的敏感，换言之就是他即便不去听其他人大脑里的真实想法，也能通过小组人毫无遮掩的面部表情中，感觉到他们的无措。 　　把能说的全部说完了之后，他就直接冲出了办公室，弗利沙在他身后猝然站起来，却被莱恩拉住，后者摇了摇头，做了个冷静的手势。 　　霍伯特教授捏着眉心站在原地，口中不停自言自语着，之后身形突然猛地一晃，四下哗然，纷纷往霍伯特教授的方向伸手。 　　波特就在他身边，一把扶住了教授，眉头皱起，“您回去休息吧，这边忙完没停就去开会，多久没合眼了啊，别把自己和年轻人比。” 　　“对啊，您回去休息吧，都多长时间没有合眼了……” 　　霍伯特教授摇摇头，缓缓地坐在椅子上，看上去极其费劲地呼吸了一会后，颤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阵强心剂，交给了波特。 　　波特皱了皱眉，沉默了两秒，手脚利索地打上，一边打一边医生本色，“强心针不是兴奋剂，打了您也得休息，都多大年纪了还胡闹，一会就让莱恩把您送回去。” 　　强心针注入，霍伯特教授终于缓过了劲，努力伸手在莱恩的手腕上拍了两下，声音有气无力道，“去让林敬知，做体检，监督他……吃饭，睡觉，你们也一样，咱们小组，一个都不能再出事了，明白吗？” 　　· 　　林敬知才刚一出办公室，就看见了面无表情的西德。 　　这人也不知道在门外等了他多久，然而此时此刻的林敬知根本就没有说话的心思，他径直往科研院最偏僻的一个小角落走去，耳边是西德跟在他身后的脚步声，林敬知没管，直接进了一个楼梯口，在寂静无人的角落里，终于靠在了墙上，眉心紧紧皱着，“你先别进来。” 　　他一只手还落在门上，虚虚地拦了一下西德在外面想推门的动作，而伴随着他的话音，外面的人果然收力了。 　　“让我静一会。”林敬知的声音很轻，像一张欲水变薄的纸，随时都有可能被戳破一般。 　　外面的西德一双眼睛已经暗到了极致，目光冷地像是能把那扇门直接冰碎掉一样。 　　“我给你一分钟。”良久，他是这么说的。 　　然而这会儿的林敬知根本就已经没在注意听四周的环境了，他的全部思绪，都停留在那些狂热者身上。 　　黑暗的实验室被军方闯入时，十八个孩子里只剩下了林敬知一个。年幼的他被人牵出那个实验室时，一双眼睛里连光彩都看不见。林敬知曾经一度非常抵触自己的能力，甚至害怕再次被禁锢，无数次运用自己的能力，在未痊愈的时候，就企图从军方的医院里逃跑。 　　他聪明的大脑和优秀的操控能力，让他真的逃离了军方的医院，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一艘波频车突然闪现在了他的面前。 　　下来的，是一个年过花甲，长相和蔼的老人，那是该亚的上将。 　　林敬知认识他，就是后者，将他从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救出来的。 　　老人笑眯眯地表扬了当时的小林敬知，夸赞了他聪明，然后在他恐惧地后退时，送给了他一张环该亚的旅游星舰票，并给了他一个全新的身份芯片，和一张黑色的卡。 　　“这个世界很大的，小敬知，”老人打着哈欠把林敬知的指纹信息录入自己的波频车，并将波频车送给了林敬知，当时的林敬知虽然年幼，但操控这种东西已经不在话下，“去看看吧，卡里的钱尽管刷，会一直支付到你二十岁，这是该亚欠你的。但等你看完了之后，一定要记得好好问问自己，是想安居一隅，还是想再看看更广阔的地方？” 　　林敬知在该亚晃了八年，重新回到了老人面前，给出了他的答案。 　　他想看更广阔的世界，想认识更多的人，想让自己身体里发黑的地方，变成光芒照射在别人身上。 　　他无父无母，甚至连牵挂都没有，他想通过这条路，来求证自己的人生。 　　而波利海妮娅，对林敬知来说，就是他当初那个小小黑色的实验室，变大了一百万倍。如果他在这里收手离开的话，那些接下来死去的人，就会像过去那些实验室里，在他面前闭上眼睛失去温度的小伙伴们一样。 　　但他要怎么救……？ 　　沉默的楼梯间里，连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林敬知感觉心脏重重的，正准备就这么坐到地上去的时候，耳边就猝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一分钟到。” 　　伴随着话音落地，楼梯间的大门被打开，西德面无表情地迅速地站进了房间，将门锁上，一把扯住了林敬知的手臂，灰蓝色的眼睛里，神情堪称凶狠。 　　“痛。”林敬知被他扯得身体一晃，下意识道。 　　西德就这么注视着林敬知，他浑身都在往外散着低气压，那张脸像是能生生把人撕碎一样，仿佛将怒火压抑到了极致，但听见林敬知的声音后，手上的力气还真的松开了一点。 　　林敬知就站在他面前，面色惨淡，嘴唇发白，看上去浑身都有些无力，精神状态可以说是糟糕透顶。 　　良久，林敬知垂下目光，修长的睫毛有些微颤，“我不是说想静一会吗？你为什么进来？” 　　西德冷冷地看着他，“我也说过只给你一分钟，时间到就进。” 　　林敬知张了张嘴，没说话，在那一刹那，脑海中又重新闪过了许许多多有关西德的，不对劲的片段。 　　看着眼前林敬知挪开视线的模样，西德浑身上下都充斥着无名火。 　　他自问林敬知说过的话，他时时刻刻都有记在心上，时时刻刻都选择了尊重，但林敬知呢？告诉过他在没有办法的时候要学会依赖自己，他是不是永远都把自己的话当做耳边风，是不是什么都能记住唯独记不住他的话--- 　　西德这个几乎冒着火光的想法还没有在他脑海中闪完，那头的林敬知就突然身体往前一倾。 　　“那你让我靠一会吧。”林敬知按灭了自己脑海中那些不对劲，还带着怀疑的片段。他闭上双眼，像汪洋大海中一艘禹禹前行的独木舟一般，在黑暗中不顾一切地抓住了最后一根缰绳，小声道，“我有点站不住，太累了，你让我靠一会吧。” 　　感觉到林敬知的身体压在自己的身上，耳边是他轻下来的声音，西德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好像生生被什么东西刺进去了一样，他的手都在抖，虚虚地揽住了林敬知，在他的背后晃了许久，胸膛起伏了一次又一次，最终另一只手猝不及防地扣住了林敬知的下巴，将人撞在了墙上，低下头去狠狠地吻住了对方的唇瓣。 　　在林敬知错愕地睁大双眼的一瞬间，西德已然冲了进去，近乎泄愤地在柔软的唇瓣上一下下碾压啃咬，吮吸汲取着对方的一切，力气大到像是恨不得要将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一样。 　　他情绪炸裂地咬过了林敬知唇齿间的每一个角落，一直到后者的呼吸都开始困难，才恋恋不舍地放开来。 　　一道银丝在两人之间拉扯开来，西德用力抵住林敬知的额头，深邃的眼睛将林敬知整个映进去，指腹在他的脸颊上怜爱地一蹭。 　　“告诉我。” 　　“问我。” 　　“现在。” 第60章 　　在终于被西德松开之后, 有接近五秒钟的时间, 林敬知的大脑是空白的。 　　他下意识地伸手碰了碰自己的唇瓣, 然后目光跟着直直地落在了西德近在咫尺的唇上, 刚刚才烙印在身体上的, 炽热的温度重新翻滚起来。 　　乌黑的瞳孔晃动, 耳边是西德的话音。 　　“告诉我。” 　　“问我。” 　　“现在。” 　　七个字，字字坚决, 林敬知仿佛冥冥中受到了什么牵引似的, 就这么撞进了西德的眼底，本来就已经加速的心脏更是快到像是下一秒就能直接窜出胸膛一般。 　　楼梯口足够宽敞，但西德留给他的空间却相当狭窄, 林敬知几乎能感觉到西德的味道将自己完全笼罩，整个人都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然而他非但没有觉得闷, 没有觉得难以呼吸, 相反, 还像是被放在了什么安全至极的港湾里一般。 　　“告诉我”，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回响。 　　林敬知动了动脑袋, 良久, 把脑袋磕向西德, 然后在后者的额头上蹭了蹭，眼皮下垂, “黄毛出事了, 诊断是我下的, 针剂没有问题, 虽然和正常的狂热者不同，但他确实进入了狂热状态。” 　　西德退后了一点，在林敬知磕出响的脑门上亲了亲，“你救不了他？” 　　林敬知心尖一动，手贴紧了自己。 　　正常的医生也好研究员也好，都不会在这样的问题上承诺百分之百，但林敬知可以，困扰他的问题从来就不是黄毛。 　　可一旦这么如实回答了，答案后面的，他藏起来的东西也就会被迫暴露出来。 　　那头的西德似乎察觉到了林敬知的犹豫，伸出手来抬起他的下巴，两人的视线强行在空中交汇。 　　西德的力度用得有些大，失去平衡，林敬知不得已后退了一步，手下意识地抓向了西德的腰际，用力有些大，刚刚好碰到了对方的身体。 　　林敬知眉头动了一下，想了想，没有将手收回，就这么慢慢地放在了西德的腰边。 　　“……能救。”良久，林敬知看着西德的眼睛，小声道。 　　话说得太含糊，西德有些没听清，“嗯？” 　　林敬知清了清嗓子，捏紧了西德腰际的衣服，“可以救，黄毛不会出事的。” 　　他说这句话，就已经做好了一切被质问的准备，不论西德问题为什么这么有信心，亦或者是问他要怎么去治。 　　然而西德的脑回路完全异于常人，只见他偏了偏头，“那你为什么心情这么糟糕？” 　　林敬知一顿，觉得这个走向和他预料中的好像不大一样，“……你不问我为什么这么肯定可以救黄毛吗？明明诊断是轻微，消散剂也用过了，此前有上亿位患者都是这么处理的，小组的工作也是在这个体系上面不断摸索前进，制造出能够痊愈感染程度更严重患者的消散剂。黄毛的身体出事，意味着体系基层完全被打散，潜伏危险非常大，不说现在还被联盟各地治疗中心负责的狂热者群，那上亿名已经痊愈了的都存在突然复发的可能，并且因为个人体质原因，完全无法预估复发时间的快慢，算是消散剂领域走到今天的重大事故……我知道这件事不超过一天，就笃定可以救黄毛，你不觉得奇怪吗？” 　　“不觉得。”西德耐心地听完林敬知噼里啪啦一大堆，摇头，旋即狡黠地一笑，“你说可以救苏铭的时候，我也没有怀疑过。” 　　林敬知张了张嘴，刚想说当时那个针剂怎么说也已经研制到一半了，和黄毛这种陡然变化是不用的，那头的西德就开了声。 　　“虽然官方解释是奇迹出现。”西德想了想霍伯特教授的说法，“老实说我前二十多年都不太相信奇迹这个词，主要是祈祷多了老不来，就觉得这玩意操蛋，去年开始信是信了，但苏铭这个事吧……我觉得和奇迹没什么关系，你明白吗？” 　　林敬知目光盯着西德。 　　“这个和我相信你也没什么关系，”西德看着林敬知的样子，终于知道想靠他一个人把所有话说出来是不可能的，林敬知心防太重，异国他乡孓然一人的情况下把自己封闭得更紧，于是耐下心来循循善诱，像是在对待一只躲进巷子深处的小猫，“当然了，我信你是肯定的，我想表达的是，就算我当时对你什么感情都没有，也照样相信你能救苏铭，这种信任不是出于感情上的，而是出于对你能力的了解，黄毛也是一样的。” 　　“对你能力的了解”七个字刺中了林敬知，像是眼前的薄纱终于要被人掀开来，他顿了顿，问西德，“为什么相信我的能力？” 　　这个问题正中红心，很显然对西德来说也有些难以回答，想想如果轻而易举地就能开口，他和林敬知之间恐怕也不会绕那么多弯子。 　　但他看着林敬知那双好不容易往前迈了一点，愿意和他沟通的双眼，最终一咬牙，“你觉得我第一次看见你，是在哪里？” 　　长期的对话下来，那头的林敬知已然若有所感，“……边疆？” 　　西德摇头，“该亚。” 第61章 　　当该亚两个字被吐出的时候, 林敬知惊愕地睁大了双眼。 　　西德看上去却有些如释负重, 撑在林敬知身侧的两只手一个用力，把自己顶出去了些, 然后呼出了一口气。 　　林敬知的手还在他腰上, 于是被他这个动作带出去了些, 后者察觉到这一点，于是把林敬知的手拿下来, 紧紧地握在了手心，“我很早的时候就想说的---” 　　话未说完，就被林敬知打断，“什么时候？” 　　他的眼睛落在西德的身上, 在大脑终于开始重新工作的时候，内心的不可思议流淌开来，慢慢消失在了身体里，人也逐渐清醒了。 　　就在刚刚，西德说“了解你的能力”时, 林敬知终于把过去对方对他每一次极端信任的片段都回想起来，并逐渐圈成了一个圆。 　　他那么信任自己对苏铭话的分析，那么相信他口中“当时还有另一个人在辐射矿洞里”的判断，对哨兵，至少自己身体能力的了解程度远超波利海妮娅，再加上“了解你的能力”重点在“能力”两个字上, 暗示意味十足的话。 　　林敬知已经在猜测对方或许已经知道该亚的存在了。 　　而这样一个猜测, 和林敬知曾经的某个念头不谋而合。 　　他降落在波利海妮娅, 是谁救了他，又是谁把他送到边疆那对夫妇身边？他分明记得自己在巨坑之上看见那个人影时，1099还未来得及将自己的身体收进原造芯片内，然而那个人却对1099的存在，对他的存在在整个一年的时间里，都没有生出过多余的好奇，甚至连主动联络他的意思都没有。 　　过去林敬知就曾经猜测过，像该亚知道波利海妮娅一样，波利海妮娅或许也有人知道该亚。回想起西德过去的一幕幕，林敬知想过对方或许就是那个在边疆把他抱回去的人，而以西德的身份和家世，或许他真的知道该亚的存在也不为过，但……西德说，第一次看见他是在，该亚？ 　　……该亚？ 　　“就是把你搂回去的时候就想说啊，我当时在边疆执行任务，感觉到那股精神波动就冲出来了---” 　　一年前，西德站在边疆的军部基地里，遥遥地看见天边划开一道蓝色的光芒，并感觉到那阵光芒散发出来的能量时，整颗心都充满了不可思议，旋即立马操控自己的机甲不要命地往蓝光坠落的方向狂奔而去。 　　也就是在同一天，巨坑之上，他看见了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的画面。 　　“不，”林敬知摇头，“我说，你什么时候遇见我的？在该亚。” 　　林敬知的人际交往圈有限，波利海妮娅和该亚都是如此，他不记得自己在该亚的人生中遇见过“西德”这么个人，最重要的是，不记得曾经见过西德这张脸。 　　那可是能让他觉得好看，并且第一次见面就能给他一种想要在感情上冒险冲动的西德，林敬知觉得自己见过了，不可能会忘。 　　林敬知说完这句话后，就见对面的西德突然笑了一下，和正常的笑不一样，有点苦涩的味道在里面，“这个事情吧，我能不能为自己申请一下从轻发落？” 　　林敬知：“……？” 　　西德的喉咙动了动，靠近了林敬知，“我觉得你可能不太能接受，但是刚开始在边疆看见你的时候我是真的很高兴，想把什么都告诉你，想问你过去我没有陪着你的那二十年你经历了什么，怎么从那个地方出来的，也想把我在……我不知道母星把这里称作什么，总之，我也想把我在这里的经历告诉你的，但是在你昏迷的那段时间，我守着你的那几天里，突然改变了想法。” 　　“我喜欢你，想和你结婚，想干你，就觉得你是我的，这么说起来是不是特别变态特别荒谬？但我当时看见你一身伤、一身血倒在那个地方的时候，我真的都快急疯了，浑身都热得像是能随时爆炸一样。当时就是这么想的，直接结合吧，不会让你痛的，你一下子就能好了，其他的事情等你醒过来再说，反正结合了你就离不开我了。你根本不知道我二十多年来是怎么想你的，当时就只想把你捆在我身边，怕告诉你之后你反而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最开始根本就没有想过要隐瞒，但私心上的犹豫和摇摆却将最好的坦白时间拖延，而一切越到后面就越发不知道怎么说。忍住自己的欲望，让林敬知的伤口靠自己的痊愈能力恢复已经耗光了当时西德的耐心，他害怕说出口后林敬知露出无法接受，甚至想要逃离的表情，如果再被发张弟弟卡，等来一句“我接受不了”，西德觉得自己大概真的会理智尽失，做出什么让他从今往后都会后悔的事情。 　　只可惜就算他煎熬着没有说，让他后悔的事情没有做，也曾经一度差点失去林敬知。 　　那头的西德在扒拉扒拉地说，这边的林敬知直愣愣地跟上他的思维。 　　过去，二十年，那个地方，干，干你？ 　　林敬知看着西德的脸，面部僵硬到不行，以他的能力，根本就已经找不到自己五官可以做出的，更惊讶的表情了。 　　二十年前是个关键词。 　　他从那个黑暗的实验室里出来，该亚发现了波利海妮娅的存在，以及那个小男孩死在他面前，一身实验体服饰被鲜血染红，幼小的身体就那么在林敬知面前失去了温度……都是在二十年前。 　　林敬知看着西德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现了形的霸王龙，正满目忐忑地蜷缩在角落里，一双冰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不安。 　　“那当然是霸王龙啦！”记忆里的小男孩信心满满的模样再次浮现在林敬知的眼前，“超凶，超大，如果我有精神体的话一定要长成那样，然后来保护林哥哥，把所有坏人都踩扁！” 　　“‘西德’是来了这边之后，我父亲给我起的新名字。”西德说到这，目光有些闪烁，末了带着点忐忑和期待地看向林敬知，“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以前在该亚的时候叫……” 　　所有的一切终于连成了一条线，林敬知内心被各种各样的情绪冲击，大多都是质疑，是不敢置信，也有荒谬，他能在西德的话语里找到无数个漏洞，然而这些情绪和举动加起来，都没能抵得过他心里那一丝小小的，期待的种子。 　　就在西德终于要把那个名字吐出来的时候，林敬知突然往前了一步，捂住了西德的嘴巴。 　　“阿略。”他就着这个动作，盯着西德那双灰蓝色的眼睛看了许久许久，最终，将脑袋低下，深深地抵在了西德的胸口处，声音有些发颤道，“是吗？” 　　楼梯间里神色忐忑的霸王龙把自己的大尾巴抱在了怀里，在听见林敬知发出那两个字的声音时，冰蓝色的眼睛终于弯成了一个大月牙，嘴巴憨憨地咧开来，露出一口锋利到渗人的牙齿。 　　而西德也在感觉到林敬知的体重靠过来时，胸膛起伏了一瞬，最后将他用力搂住，“是。” 　　虚空中，蓝色的，原本正坐在林敬知的肩膀上，抱着自己肥嘟嘟，终于长出了第七条尾羽的小屁股直看的阿略也抬起了头，懵懂地歪了歪脑袋。 　　空旷的楼梯间内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气氛就这么僵硬了一瞬。 　　西德正忐忑地想要问林敬知，是不是准备给他发弟弟卡了的时候，就见林敬知突然抬起了头，视线撞进他的双眸里，带着不解和疑惑，张了张嘴，有什么问题卡在了嘴边。 　　“不许怕，你不相信我？”西德一见他又是这幅有什么说不出口，想封闭自己的模样，当即瞪眼了，“问出来，听见没有？” 　　林敬知一哽，保持着原样站在那，似乎在尝试突破自己，眉头微微皱起，原本闲着的那只手也搭上了西德的腰际，在他的衣服上轻轻地捏了两下，一边索取力量，一边摇头肯定道，“没有，我相信你的。” 　　“那就说出来。” 　　林敬知皱了皱眉，努力确定了一下那个记忆片段，面色看上去有些痛苦。 　　足足一分钟，林敬知都没能把那句话憋出来，攥着衣服的手越来越紧，余光瞟见那头的西德离他越来越近，他的脑袋动了动，没有躲开，任由西德亲了上来。 　　这个吻比起最开始那个带着愤怒的吻要温柔许多，西德用舌尖在林敬知柔软的唇瓣上轻轻地舔了好几次，没有像上次一样吻到林敬知喘不过气才收手。 　　浅尝即止。 　　一吻结束，是最无声也最有力的鼓励，林敬知顺势靠在了西德的肩膀上，耳边是对方的声音，良久，终于松了口气，低声道。 　　“我记得你……死了。” 　　说到“死”这个字，林敬知的声音都是抖的，像是生怕这个字会打破眼前的梦境一般。但这并不影响他清晰的记忆，当初那个小男孩阿略，确实是倒在了实验室中，再没有爬起来过，当时唯一被安全送出实验室的只有林敬知一个，所以如果西德真的是当年的小男孩的话，为什么会出现在波利海妮娅？ 　　· 　　即便林敬知曾经幻想过无数次，如果那个小男孩没有出事，他的人生会变成什么样子，也不妨碍他清楚地记得，阿略是怎么死的。 　　在军队终于攻入实验室，那群守着实验室的雇佣兵狰狞着脸冲过来抓他的时候，他拼命挣扎，甚至不惜放出自己尚还年幼的精神触须，那群雇佣兵的脸色是在一瞬之间就变掉了。 　　他们的脸上露出如痴如醉的表情，有的甚至满面贪婪地小声念着，说“真甜”。 　　成年哨兵的精神力疯狂地围向林敬知，迫切地想要将幼小的林敬知抱入怀中，想要在他的大脑里，在他的后颈处刻下印记。 　　林敬知拼了命地挣扎，但那群哨兵的身体还是越靠越近，就在他尚还年幼的脑域终于要抵挡不住那群成年哨兵的袭击，手腕也被其中某一个哨兵死死扣紧，眼见就要被拉回到那人的怀中时，林敬知心中的恐惧升到了极致。 　　就在那个有着绿色眼睛的哨兵气息笼罩着他，强硬地想要在他的脑域刻下印记时，一道蓝光从林敬知的面前闪过。 　　那是林敬知最后一次见到那个小男孩。 　　闪着光芒的小太阳在哨兵群内疯狂地攻击着那群雇佣兵，血色逐渐蔓延开来，各种各样的伤口出现在了小男孩的身上。林敬知感觉到自己在喊，然而他却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一阵几近模糊的喧闹和打斗过去，留给林敬知的就只剩下了那个小家伙倒在地上的身体。 　　在冲他笑，就算是身体完全浸润在伤口和血泊中，也没有忘记要冲他笑。 　　而这个回忆片段的下一秒，林敬知的眼前就变成了一片黑暗，等到意识再回复的时候，他就被人带出了实验室。 　　小男孩没有出来，他又保护了他一次，自己却没有被带出来。 　　“……不对吧，那不是我。”西德听着林敬知断断续续的描述，皱了皱眉，“我在那之前就和你分开了，然后在一场爆炸中受了重伤，被炸的蛮惨的，但我当时没有看见你，被一个路过的杂碎捆到舰甲上……操，妈的，他们碰你了？” 　　想讲故事的声音最后还是没忍住磨牙爆了粗口，西德的面色看上去相当不好看。 　　津津有味听故事的林敬知一愣，摇摇头说没碰到，旋即推了他一把，示意他继续说下去，“然后呢？” 　　西德撇了撇嘴巴。 　　“他被军队追疯了，光想着逃命，也没有管我，我能活下来纯靠命大吧。而且他精神状态挺不对劲的，一直在那神神叨叨，我流血过多听不清楚，后面就昏过去了，再醒过来的时候就到了这边，当时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一直到发现这边在打仗，用的全是又笨又大又老又奇怪的机甲，我才反应过来，我可能是被丢到另一个维度的宇宙了---但我可以确信，我在那之前就和你分开了。” 　　林敬知顿住。 　　可是他分明记得很清楚，那个闪着蓝光出现在他面前，把那群成年哨兵全部打晕，最后倒在血泊里的人……就是那个小男孩啊？ 　　“所以那个人不是我，”西德摇头，身后霸王龙已经气到尾巴在地上以一分钟上千次的频率疯狂抽地板，“是我肯定会直接杀掉，打晕什么打晕啊，又不是他们妈哪有那么好的慈悲心让他们活着浪费空气---军队最后把他们抓走了没？” 　　“……死了。”林敬知觉得那些画面好像变得越来越模糊了，他一边努力回想，一边回答西德的问题，“你倒下之后，我好像很生气，然后他们就全死了……不对，好像也没有全部死，是不是还有人走了……？” 　　林敬知发现自己的记忆片段越想问题越多，好像有很多东西杂糅在一起，让他区分不开，那种感觉就好像记忆被什么东西扯成了碎片，然后又被人粘粘补补上去了一些别的一样。 　　西德看着林敬知回想着有些吃力的表情，低下头来亲了亲他，“别想了，你受伤了。” 　　林敬知自己也感觉到了不对劲，轻轻地咬了咬牙，是记忆被人篡改了？不对啊，这种感觉和记忆被人改了不太一样。 　　“是不是脑域受伤了啊，不然我进去看看？”那头的西德露出了担忧的表情，“听说哨向结合的时候会生出那种可以愈合所有伤口的分泌物，你让我进去看看，一准你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林敬知嘴唇一抿，听懂了他在说什么，正想回答，脑海中突然又闪过了一个念头，将他之前有关波利海妮娅的猜测也连到了一起，只见他眼前一动，“等一下，你说你当时晕过去，醒来就在波利海妮娅了？那那个开舰甲的人---” 　　“杂碎，不是人，宝贝你不要抬举他，”西德面色严肃地瞪林敬知，旋即正色，“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也想过的，而且我到这边之后……所有的事情都没瞒过我爸，我当时很想回去，就和他做交易，我说那个人舰甲上肯定带了不少好东西，我帮他找到人，里面的东西给他，机甲模型也让他扫描，别用什么大笨丑机甲了，用我们的他打仗肯定赢，然后我带机甲回该亚。我爸虽然嘴上天天骂我，但他也一直都在找。” 　　“我爸虽然退位了，但他在联盟的影响力还是很大的，即便是这样，也没有查到过那个人的存在。二十年，我真以为他是不是进行跨维度宇宙航行的时候被虫洞替天行道了，一直到第一个辐射导致的狂热者出现---” 　　直到第一个狂热者出现，西德一眼就看出了对方和哨向之间的关联程度，这个不需要专业领域，但凡接触过哨向这个概念的人都可以联想到，也是那时候，西德才冥冥感觉到，虫洞可能不太给力，老天的道还没人行。 　　林敬知也联想到了这一点，毕竟也只有这一点，才能够把西德出现在波利海妮娅，且波利海妮娅完全在向哨向的方向进化解释清楚。 　　西德，阿略还有小男孩之类的词汇和回忆片段被他暂时放在了一边，波利海妮娅被来自该亚的人进行宇宙入侵，甚至做实验这点，事态堪称严重至极。 　　林敬知反复想了许久，最终眉头深深皱起，“可是他为什么在这边潜伏了二十多年？你确定是雇佣兵吗？如果是雇佣兵的话……应该不会这样潜行几十年来做实验吧？这不符合雇佣兵的行为模式，或者当时舰甲上你确定除了你以外，只有一个人吗？” 　　西德顿了顿，皱起了眉头，“宝贝我当时真的被炸得挺惨的，能看清楚有人就不错了，我倒是记得他的脸，但我不记得以前见过他啊……” 　　一个记忆片段受了伤，一个被炸得挺惨，两个人四目相对，最终，林敬知打破了沉默。 　　“你进实验室的时间不长，很多人你都不认识，不记得见过正常，你能把你看见的脸画出来吗？” 　　西德看着林敬知，良久，沉默地接过了林敬知递过来的光屏，沉默地花了五分钟时间作画，然后和林敬知一起，对着自己的画作沉默。 　　“哨向结合之后，”林敬知看着光屏上浮夸的简笔画，良久，开了声，认真地看向西德，“会分泌出能治疗所有伤口的物质，同时我也可以彻底地进入你的脑域，看见那张脸，我总感觉这个行为模式比较像我认知里，实验室里的一个研究家，我得看看他的脸才能确定，你要不要试试？如果真的是那个人的话，在跨宇宙建交史上就意味着该亚入侵了波利海妮娅，我觉得不能这样，必须要想办法通知母星---” 　　西德愣了愣，以为自己的耳朵可能是憋太久坏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林敬知，抖着嗓子问了句，“宝贝你再说一遍？” 　　如果那个人真的是来自他年幼时的实验室的话，那么这个人根本就是在拿波利海妮娅做自己新的大型试验场，而实验的目的，林敬知联想到了很多很多，他一边思考着各种可能和危险，一边应西德的话音把自己说过的又重复了一遍。 　　再回神，就见西德和身后的霸王龙双双宛若五雷轰顶一般，站在他面前。 　　“……林博士我是个有尊严的人你下次说结合这两个字的时候可不可以在爱情的立场上出发---” 第62章 　　自从林敬知一席话下去之后, 办公室内的气氛就很是低落, 霍伯特教授被莱恩送走，其余人就都沉默地坐在原地, 个别平时性格热情的企图活跃气氛，也几次无果。 　　波特想了又想, 决定去走廊上透透风, 心情显然也有些沉重，站了许久后，掏出光屏给自家老婆发了条信息。 　　“在干嘛呢？” 　　消息发出去之后看了眼时间，是上班的点, 波特也没指望消息能被回地多快, 然而半分钟不到的时间，他的光屏就再次响了起来。 　　老婆大人：“左边第二个口袋，硬盒里有解压糖，慢慢来。” 　　波特看着心里一动, 顿时觉得身上暖呼呼的。 　　默念三百句有老婆的男人是个宝后, 伸手就着那个口袋摸了摸, 果然摸到了一个小小的盒子。从里面拆出了个小糖咬进嘴里, 清爽的味道瞬间在口腔内弥漫开来，好像真的驱散了一点点烦躁感。 　　波特享受地眯了眯眼睛, 正要回消息的时候，就看见身侧不远处, 走廊上楼梯间的大门被打开了, 走出来的是林敬知。 　　林敬知显然也看见了他, 冲他点了点头，示意了一下办公室的方向，那个动作应该是让他进去。接着不等波特，就自己率先转身走了过去。 　　波特面色有些讶异，想着林敬知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把手里的糖衣一卷，正准备跟着一起进办公室时，就见楼梯间的门再一次被打开了，这一次是西德。 　　只见西德面色扭曲，慢吞吞地从里面挪出来了一个脑袋，那脑袋靠在门板的方向，小心翼翼地朝林敬知离开的地方看了眼，没见着人影，于是长舒了一口气，然后一扭头，就和波特来了个四目相对。 　　西德：“……” 　　波特：“……” 　　没等波特想出一个良好的词汇来精确形容一下此时的西德，那头的西德就面色一变，如同看到了什么救星一样，一脸哥两好地凑到了他身边，“特特啊---” 　　尾音拉得老长，生生把波特激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往旁边撤了一个大步，但还是被西德重重的一手臂搭在了脖子上，那力度大得仿佛能把人砸出脑震荡。 　　波特感觉脑内一阵来自中年人的嗡嗡声，咬牙切齿地瞪了西德一眼，“你下次敢这么搭林博士试试？” 　　西德正想说什么，被他这句话一堵，古怪地看了波特一眼，“特特，我发现你的自我认知系统好像总出故障？他怎么能和你比？这些都是我给你的专宠啊，他享受不到的。” 　　波特：“……那我真是谢谢你了。” 　　“不谢不谢，太客气了，咱两什么关系啊。”西德谦虚地摇头，一边摇头一边道，“是这样的啊，你回想一下，当年你追你老婆的时候，我是不是各种出心出力出人出计？你两最后能结婚，不说一半，至少四点九九成有我的参与度在里边吧？” 　　语毕，压根不等波特回应是不是，西德就拍了拍他的肩膀，满目严肃道，“你回报的时候到了。” 　　生生能把跑火车的话说出一股精忠报国气势的也是没谁了，波特伸手把西德一推，挽救了一下自己即将报废的肩膀，一边揉一边满脸冷漠道，“干什么？” 　　“我和我老婆刚刚产生了一点点口角……”西德说着，面色有些纠结起来，那头的波特还没来得及恶从胆边生冷嘲热讽一下，就听见西德继续面色纠结，“他想和我……那什么，就，大家都是成年人，你懂吧？” 　　说最后三个字的时候西德还冲波特黏糊糊地挤了挤眼睛，被他那么一挤眼的波特整个都懵了。他下意识认为西德说的成年人和他理解的成年人不是一个意思，但偏偏西德的脸色体现出来他想表达的成年人就是那么个意思。 　　可是…… 　　波特满脸都是懵懵的，林，林敬知想……？不，不对吧。 　　波特觉得这和他想象中的，西林恋不太一样，他一直以为以西德这段时间的尿性来看，他和林敬知之间的亲密问题应该是由西德全权主动的。比如乘着林敬知睡觉的时候在旁边垂涎三尺，再比如在林敬知洗澡的时候蹲在外面饲养自己满脑子的黄色废料，然后等林敬知出来后发现色情的西德，满脸一本正经地揪着耳朵教育他联盟大法好等等。 　　反正不管怎样，林敬知都不太像是能提出，那个那个要求的人……吧？ 　　回想一下他和他老婆十年抗战好像也是到结婚才那什么的，他以为西德找这么个满脸刻着性冷淡的媳妇儿得比他还困难呢，可没成想林敬知好像是个外冷内热的……？ 　　话题冲击力太强，把刚刚从胆边生出来的恶给吓了回去，这恶可以说是非常的怂了。失去了怂恶的波特也再凶不起来，满脸愣愣道，“那就，上啊？” 　　“不行。”西德严肃地摇头，“他想和我这样那样的心思不纯，我虽然平时对他挺好的，但这件事上绝对不能惯着他。” 　　波特于是更懵了，“林敬知心思不纯……？怎，怎么可能啊，他心思怎么不纯了？” 　　西德痛心疾首道，“他要我根本就不是为了爱情！是为了研究你懂吗，研究！” 　　波特：“…………” 　　很好，这很符合林敬知的人设。 　　波特一秒从世界观炸裂回归现实，看向西德的目光里还忍不住带了几分同情，“他想研究你的持久度还是想研究你的腹肌硬度？还是想在性生活中和你一起探讨哲学？” 　　西德冷脸，“他想研究我的脑子。” 　　波特当即哈哈大笑，“这还用得着研究？里面必须全是水啊哈哈哈林博士那么聪明怎么没想到这一点---我错了，所以你拒绝他了？” 　　看着西德越来越不好看的脸色，波特识趣地把话题转了转。倒不是他怕西德，主要是他担心西德生起气来就不继续这个话题了，那波特感觉自己可能会没了一整年的笑料。 　　“没有，”西德皱紧了眉头，一脸坚定道，“我跟他说我要考虑考虑，我不接受鼓掌声里没有爱情。” 　　波特：“那你打算推迟到什么时候鼓掌？” 　　“推迟？”西德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推迟是不可能推迟的，我要想的是怎么让那个闷葫芦一边鼓掌一边明白自己的掌声是为了爱情响起来的。 ” 　　西德说完这句话，一边推波特暗示他和自己一起想，一边小声逼逼着什么，波特凑近了听，才听清楚那傻逼竟然一直在恨铁不成钢地念叨着闷葫芦。 　　波特：“……”你也不是第一天才认识他吧，这会儿再来骂闷葫芦是不是有点迟？ 　　想来想去，都不是很愿意真的和西德探讨这种掉智商问题的波特眼角抽了抽，旋即就着之前那个想法又想起了什么，“所以你是真喜欢他啊？” 　　西德斜了他一眼。 　　回想起过去种种，波特觉得自己好像被带着智商也有点问题，就西德那模样，还能不是真喜欢呢，但心里的疑惑还没有解开，“为什么啊？” 　　波特和西德倒不是什么从小一块儿玩泥巴长大的竹马竹马，他两大学才认识。 　　刚入学那会儿，像西德这样武力值爆棚长得还颠倒众生，家里有权有势自己还颇具人格魅力，瞬间就吸引了不少男男女女的视线，情书这个东西虽然老土，但西德还真的从来没断过，看得波特可以说是羡慕不已。 　　只是那个时候，西德对这些情书也好爱慕也好表现出来的兴趣淡然，老实说，回想起来一直都挺欠揍的，而且他又不像花花公子一样每天去约姑娘，一天到晚像是得了什么感情厌恶症一样，波特以前经常拿这个来吐槽他。 　　一直到后来波特遇上了自己的老婆，西德一直都在旁边看着，那时候从交流的细枝末节里，波特发现西德其实好像也不是完全对感情无感的，而且远远在边疆看着波特找人给他直播的婚礼时，后来流露出来的情感似乎也还挺羡慕。 　　那时候波特就想，西德或许也是想要一个人来陪的，而他未来的一半大概也是小鸟依人一些，多纵着他一些，毕竟这人破事儿实在是太多了。 　　可现在……现实和他预料中的来了个大反转，至少波特怎么也想不到，西德会对林敬知那样的类型达到穷追不舍的地步，而且这种感情，至少在波特看来是骤起的，没有一丝一毫的预兆，追起来的时候整个人简直变得波特都要认不出了。 　　越想到后面，波特就对这个问题越好奇，正想再重复问一次为什么的时候，就见远远的走廊尽头，林敬知从办公室里探出了个脑袋，那眼神看上去像是在询问他们什么时候进去。 　　波特一顿，正欲说点什么，那头的西德就摸了摸下巴，回头朝他邪魅一笑，“你不懂。” 　　波特看着见他们不动，疑惑地走近的林敬知，“你，你等一下……” 　　“不用等，我老婆和你老婆不一样，我跟你说，我打从懂事开始，就知道我总有一天会踩着七彩机甲去接他，从小就认定的那种，十六岁那会儿打飞机想象的都是他长大的样子，你别说，我在这方面就是个天才，现在一对比还挺像---” 第63章 　　“我想在办公室里举行一个小型会议, 你有空参加吗？”林敬知走近后，冲波特礼貌地问道。 　　他的声音一出现, 站在波特面前的西德就已经僵了, 那表情看上去简直像条瞬间把尾巴夹起来的霸王龙。 　　波特惨不忍睹地看了他一眼, 递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过去, 点点头, “去。” 　　说完转身就要走, 那头的西德狠狠瞪了他，对他临阵弃盟友的行为表示了十足的唾弃，旋即又立刻狗腿地跟上, “我也去！” 　　林敬知张了张嘴，觉得他接下来要开的那个会议和西德并没有什么关系，他去听了也没有用, 然而他还没开口，西德就直接跟在波特后面窜走了, 两个人一下子和林敬知拉开了距离。 　　两米, 足够人把说话的欲望咽下去，林敬知慢慢地走在最后，一双眼睛看着前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倒是那头的西德，没走两步就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见林敬知一个人在后面, 一颗小心脏又忍不住跳了起来, 半晌, 夹着尾巴凑到了林敬知身边。 　　林敬知看上去似乎在想什么事儿，西德凑到他面前半天，强行搭了好几句没营养的话，他才终于扭过头，满面百思不得其解道，“打飞机是什么意思？” 　　两米开外的波特脚下一个踉跄，西德：“……” 　　· 　　林敬知在办公室内开了个很短暂的会议，这个会议主要是针对接下来消散剂小组需要新增的注意事项，并根据这些注意事项，来安排一些新的工作。 　　说是“一些”，其实客气了，早说过，黄毛的出事，意味着他们整个消散剂体系都出现了问题，过去那些已经痊愈了的患者，也有复发的可能。 　　为什么这么说呢？ 　　就拿黄毛来举例，林敬知的判断没有问题，消散剂也没有问题，那么真正导致黄毛依旧进入和苏铭一样的状态的原因是什么？是他自身的体质问题。 　　换言之，就是在波利海妮娅境内，本来就存在这样基因的人。 　　他们的基因链决定他们的身体素质其实已经和哨向有点接近，只是这种接近卡在一个，靠自己没有办法觉醒，但一旦碰到了像矿物辐射这种东西，反应就会比正常人还要迅速的尴尬点上。 　　而在这个点上，消散剂根本阻挡不了他们的转换，因为他们的基因让他们比普通人，更容易受到辐射的刺激，辐射也会渗入他们身体比其他人要更容易。 　　既然存在黄毛，那就意味着波利海妮娅内肯定还存在其他人有类似的情况，只是因为个人体质以及环境因素，被察觉的时间会和方式会大不相同，更有甚者说不定一直到症状完全爆发都无法被发现。 　　林敬知现在还不能从波利海妮娅机械可以探测到的数据上看出那些隐藏患者，这是一个难点，而那些隐藏患者不论最终是在朝向导还是哨兵的方向迈进，一旦复发都必然会伤到正常人，也是一个难点。至于之后那些控制治疗什么的问题，更是像座座大山一样摆在他们的面前。 　　小组成员看上去都挺丧气的，林敬知自己也脑内也暂时没找到个妥善的解决方法，但该布置的工作还是要布置，问题也已经出现，该进行的补救工作也还是要做，早补救早好，资料早收集也早好。 　　大家都明白这个道理，并且大概都看出了林敬知情绪有点不大对劲，好几个甚至反过来对他进行了安慰。 　　“霍伯特教授尽快让你去做体检。”弗利沙靠在桌边，神色看上去有些憔悴，细看一下，就会发现她的面色要比其他组员更差劲一些。 　　林敬知听见这句话，僵硬了一瞬，看了弗利沙一眼，“你到换班时间了。” 　　“嗯，一会就回去。”弗利沙揉了揉脑穴，“别忘了体检。” 　　“知道了。”林敬知点点头，收起东西就往门外走，门才刚出呢，那根一天到晚屏蔽这个屏蔽那个的小触手，就偷偷摸摸把体检的事情，放在了他接下来要做的项目清单最后面。 　　“体检？”小触手才刚放过去，还没来得及神不知鬼不觉地收爪子，耳边就响起了一个声音，林敬知扭头，是西德。那人正站在他身后，似乎从他的动作中看出了一丝逃避一般，一脸饶有趣味地看着他，“好东西啊，现在就去吧？” 　　小触手咻地一下收了回去，林敬知脸色也热了热，看了他一眼，一本正经，“我还有工作。” 　　“工作哪有身体重要？霍伯特教授不也说让你尽快去做，走走走---”西德说着，就伸手要去揽林敬知，一边语气略带责怪地说道，“都是想鼓掌的人了怎么能这么不在意自己的身体---” 　　那头的林敬知躲不过，被他逮了个正着，强行架着往医务室的方向走。 　　离医务室越近，林敬知的身体就越紧绷，最后真的到做了检查的时候，西德在旁边看着都快笑出声了。只见从来都以科学严谨著称的林博士，在医务室内简直僵成了一块雕塑。 　　让抬手抬手，让转身转身，绝对不多做一个动作，每次结果要出来的时候，还会偷偷把脑袋往另一个方向瞟，一脸不是很想看的样子。 　　那些指数西德又看不懂，只能等医生的结论。而眼睁睁地看着医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也笑不出来了，一脸忐忑地蹲在林敬知的身后。 　　忐忑二人组整个体检花了大约十五分钟左右，医生的眉头都皱得能打麻花了，林敬知抿了抿唇，冥冥之中预感到了什么，偷偷往后面站了一点。 　　西德凉飕飕地看了看他，径直对上医生犀利的视线。 　　“林博士啊？”医生年纪有点老，面色也挺严肃，说起话来有股不怒而威的味道在里面，“聪明是聪明，厉害也是厉害，但再聪明再厉害，身体跟不上也是白搭吧？你这么搞下去，是想自己身体垮掉呢，还是想自己身体垮掉？” 　　所有的小触手都收回了脑域，林敬知拒绝接受周围一切情绪，站得离医生远远的，还有种想要把声音一起隔绝的冲动，西德强行把他拉了回来，听着那医生一顿训。 　　林敬知被强拉着站在凶巴巴医生面前，这会让他要是有尾巴的话，一定是夹着的。 　　十五分钟检查，二十分钟训话以及警告结束后，西德牵着林敬知走出了医务室。 　　“营养严重失衡。”把林敬知拉到了一个小角落，西德竖眉看着他，“微量元素血糖还有什么蛋白质什么什么全部都不足，免疫力下降，肌肉值也不够，各种导向病症乱七八糟的，你看看这图标上一堆红，林博士你是不是想上天啊？” 　　林敬知不说话，低垂着视线，暗中用力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 　　然而那头的西德却拽地紧紧的，怎么都不肯松开，语气还巨凶，“走什么走走什么走，还想走？你以后一日三餐我亲自送，亲自看着你吃，你不吃试试看？” 　　林敬知想说食堂其实也有，他虽然喜欢吃古中菜，但也没必要每天都让西德特地送，可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这会儿西德语气听上去有点太凶了，于是也不说了，只留声音闷闷道，“知道了。” 　　“回头我去找营养师帮你调身体均衡质，每一周都要按任务达成，不达成我就让霍伯特教授给你减工作卸门禁了。” 　　林敬知一顿，抬头看他，面色充满了不赞同，“小组内的工作阶段进行到了最危险的时刻，你不能这样捣乱……” 　　“捣乱？什么捣乱？”西德恨铁不成钢地瞪着林敬知，最后一咬牙，声音硬邦邦地威胁道，“你还想不想结合了？” 　　林敬知眨了眨眼睛，“想。”他想看见那个人的长相，而且如果能完全切入西德的记忆的话，他感觉自己对神秘组织的判断会更清晰一些。 　　“那就给我好好听医嘱，听见没有？”西德一见有效，瞬间威胁到底。 　　那头的林敬知看了看长长的医嘱表，又看了看握着自己的西德，好半天，才慢吞吞道，“好。” 第64章 　　黄毛最终还是被送进了监察室, 就在苏铭的隔壁。 　　送黄毛去监察室的当天，小组成员除了弗利沙以外都到了。林敬知自然也在，他为黄毛续了一个精神屏障, 否则同时被那么多人包围，向导刚觉醒的敏锐感知能力会让黄毛崩溃的。 　　这精神屏障换成是几天前，林敬知可能还续不出来, 不过那天晚上和西德一块儿睡了一觉之后, 阿略的第七条尾羽就长出来了，这才能让林敬知此时此刻好好的护住黄毛。 　　精神隔离方面的器械林敬知已经回忆过结构图了, 但以波利海妮娅的能力，并不能制出。也就好在监察室那边经过的人比普通病房要少很多, 黄毛之后的大脑遭到的刺激应该也能少一些。 　　兴许是因为有了林敬知护航的缘故, 黄毛的情绪看上去还不错, 对自己身体情况的接受度也还算高, 过去的路上反过来安慰自己的师兄师姐们, 甚至私下里还满脸担忧地问了林敬知弗利沙师姐去了哪。 　　他这副模样和那群需要用特质束带捆住的狂热者们截然不同，笑起来的样子让小组内不少人都心酸不已, 但没有人在黄毛面前表现出来。 　　送完黄毛，并确定他被安全送进了监察病房内，林敬知就转身离开了。 　　两次远距离使用精神屏障，对林敬知造成的疲惫感比连续工作72小时还要强。 　　因为精神屏障本身, 通俗点来说, 就是在另一个人脑域周围设一个屏障, 把对方的脑域保护起来, 防止对方受到刺激用的，其中需要被划重点的词汇是时时刻刻。也就是说，给人设置精神屏障，其实和把自己的精神力长期分出去没太大差别，是很累的，故而确定黄毛被安排妥当了之后，林敬知就回了办公室，准备休息一下。 　　喂完老龟，听着他冗长的饱嗝声，林敬知坐在办公室的软椅上，原地僵硬，自我排斥了一会，小触手在脑内蠢蠢欲动了半天，最终还是乖乖按照医生的医嘱把各种营养剂和补充性药物吃了，一边吃，还一边不忘给西德拍证据，拍的极其细致认真，宛若漏拍一项他就白吃了一样。 　　那头的西德正在军部忙得人仰马翻，收到一排证据视频和图片后，完全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之词，把林敬知夸上了天，被夸了的林敬知弯了弯眼睛，径直询问西德吃了是不是就能结合。 　　走在路上的西德被这句话哽地差点摔个狗吃屎，踉跄了好几步，强行在一众下属面前保持正人君子的形象，但回过头来心里还是相当痒痒的。 　　话说回来，换做谁这样被老婆要求能不心痒？西德可是十六岁就开始少儿不宜的男人。但转念一想林敬知想鼓掌的理由，西德心下又有点打鼓。 　　他要求林敬知必须为爱鼓掌，不是没有原因的。 　　毕竟他觉得以林博士的性格，如果不是出于这个高尚的理由进行鼓掌的话，说不定在床上真的能一本正经地说出：“你慢一点，我想好好观察一下这个人的五官”或者“掌声太快太响了，晃得我没看清他脸上有几颗痣，你克制一下”诸如此类，想象一下西德就觉得阴郁极了，整条霸王龙都是丧丧的。 　　偏偏他还拿林敬知没有办法，下手不管是重了还是猛了他都不太舍得，真的被林敬知这么在床上问候，指不定能在心里把自己掐出血，都舍不得咬林敬知一口。 　　但鼓掌这件事本身还是太过诱人，于是西德想了半天，冒着阳痿的危险，默默回了林敬知一句：医嘱保持一周，体质上来了，就鼓掌。 　　鼓掌？ 　　收到消息的林敬知皱了皱眉，下意识想问为什么结合要鼓掌？还是西德的意思是在提醒他，结合不易，成功了之后必须两个人面对面给对方鼓掌？可是这怎么想都有点奇怪吧？正琢磨着，林敬知又想起了之前在走廊上听见的那个打飞机，西德最终也没有给他解释是什么意思，只是一直到办公室门口，面色都充满了一言难尽。 　　所以又什么是飞机？为什么要打它？ 　　林敬知百思不得其解，最终喊住了进门拿东西的波特，把自己的问题一股脑地问了出来。 　　这大概就叫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让其回办公室拿东西，然后哐当一声响将大任砸在脑门上。 　　听着林敬知用波澜不惊的口吻说出，“打飞机和鼓掌是什么意思”，接到大任的波特脸都快绿了。 　　而有关波特脸绿的问题，鼓掌是不打算背这个锅的，打和飞机两个词其实也没有什么锅，之所以会造成波特脸绿，纯粹是因为这三个词摆在了一起，以及不久前西德才神经兮兮地和他说过的一大串话，让人瞬间就明白了林敬知想问的东西是什么。 　　解释还是不解释，是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转换一下，大概可以改成是被西德打死，还是眼睁睁看着林敬知这么懵懂地撞进岔道上。 　　毕竟林敬知现在这个表情实在是太茫然了，波特深深认为前不久西德才给他说的那一大段话里，恐怕有百分之八十是他自我意淫出来的结果。 　　想了半天，波特决定给林敬知指一条明路。 　　他让林敬知直接去搜索引擎上找这两个词汇，言说这样比他解释，会来的更精确一些，热心的网友有时候还会带上一些卡通图片来予以解释，理解起来也会更方便。 　　顺便，波特还不忘细心地提醒林敬知，搜索的时候，不要忘记在鼓掌前面加上“为爱”两个字，完了就深藏功与名，迅速消失在了办公室。 　　得到波特明路的林敬知真的打开了搜索引擎，本着学习新知识的出发点，认认真真地把两个词汇输入了搜索引擎，期间大脑里的小触须都准备好记笔记了，然而笔记是没有笔记的，黄色废料倒是铺了一脑子，各种各样的图片和话语描述杂糅在一起，堪称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林敬知就这样在桌子前坐了很久很久。 　　期间消散剂小组的一名小新人偶然回办公室，看见林敬知的表情被吓了一跳，还以为又出现了什么新的问题，慌得眼睛都不知道怎么放。 　　· 　　黄毛的情况被林敬知定性后，小组的压力一夜之间增大了百倍，而且是全方位的增大。 　　因为消散剂体系出问题后，除了他们自己需要更改的工作和新增的工作量以外，还不得不面对军部和议院上层的压力。 　　黄毛的事情不可能隐瞒，无论是消散剂小组，还是科研院都没有隐瞒的权力，只能如实上报，随之而来的各方询问是必然的。 　　霍伯特教授身体不行，故而小组内压力最大的那段时间，基本都是莱恩在焦头烂额地顶着。 　　林敬知只率领小组工作，对这些外部变化并不敏感，毕竟他在过去工作的时候，也的确没操心过消散剂研究以外的事情，故而对莱恩的压力并不了解。 　　不过后来，林敬知还是察觉到了。 　　主要从小组成员的小声探讨，和波特好几次欲言又止，以及最最重要的，西德回了首都星后，竟然连着两天没有来找他睡觉，林敬知感觉不适应极了。 　　西德不在他身边，睡眠质量整个都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第一个晚上他几乎到凌晨才勉强睡着，第二天被西德送午饭发现了之后，当晚林敬知房间里就多了条霸王龙。 　　主人距离太远，霸王龙的身型比正常时候要小不少，就趴在床边，尾巴卷着林敬知的手腕，虚空中还把脑袋放在了林敬知的肚皮上，小短爪轻轻地勾住了林敬知的手。 　　隐隐有西德的味道在旁边，林敬知这才睡得舒服了点。 　　两天不回来睡觉，尽管西德只说是有事要忙，但林敬知还是在这方面留了心思，稍微探知一下，就知道了消散剂小组的现况。 　　非常紧张。 　　只能用这四个字概括，剩余的林敬知听来了不少，但他并不能恰当理解，一直到他终于被叫出去谈话。 　　· 　　那是军部和议院联合在一起，针对科研院消散剂事故的一次面谈，所有大人物抵达科研院，给科研院带来了一片低气压，院内上上下下的研究员大气不敢出。 　　更别提整个面谈就宛若审讯一般，高层重要人物几乎来了个遍，人数虽然不多，但个个手握大权，全都冷脸坐在冰凉的房间内。 　　小组成员接二连三地被叫进去，林敬知是最后一个。 　　多多少少对这种问话有些了解的小组成员们都有些担心林敬知，知道这种事背后的含义是什么，心下不满的同时，又有些担心。 　　莱恩安抚好他们的情绪，硬着头皮学以前霍伯特教授的模样，强行要跟着林敬知进去，然而身份和资历差距摆在那，他的话语权很显然没有霍伯特教授重和管用，全程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在那些人面前护林敬知，坐在后方，面色逐渐有些狼狈了下来。 　　这场谈话西德也在，他坐在军部最往前，也是最中心最重要的位置上，和其他人端正的坐姿和穿衣比起来，看上去相当的随意，而且随意地还仪表堂堂，看上去挺英俊，别的不说，就那头发，来前估计得是捋了好几遍，最上面的一颗扣子都被他解开了。这看上去不像是进行什么庄严的谈话，反倒更像是什么相亲现场似的。 　　林敬知最开始看见西德的时候，还晃了一下神。 　　他一天没看见西德了。 　　第一天不回来睡觉的时候，西德好歹送了个外卖，第二天干脆连外卖都是盖伦送的了，细算一下，足足有二十六小时四十分钟，他没有真实地看见这人了。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林敬知的心下动了动，半晌，走到了那么一排人的正前方，孤零零地坐着，接受他们的问话。 　　“也就是说，你之前完全没有想过，消散剂可能会出现问题？”一番对话之后，议院有人皱起了眉头，冷声问道，“相关的补救措施也没有？” 　　林敬知纠正他：“不，先生，消散剂没有出问题，它依旧是有效并且正确的。问题出在个别人的基因上，他们的基因导致他们跨出了消散剂可以治疗的领域，算是极特殊的案例，这方面我确实没有考虑到，因为在小组内此前收到的，一亿以上的案例里，并没有出现过类似罗伯特的情况---” 　　那人面色本就庄严，听了林敬知的一席话，对他的态度似乎很是不满，重声道，“林博士，这一次审讯是为了及时掌握科研院，以及你们小组犯下的错误，狡辩和争论对你们没有任何好处，希望你在之后的问话中放弃这种行为。” 　　林敬知一顿，旋即眉头皱了起来。 　　狡辩？他没有，他不是在称述事实，并且通过事实来表达黄毛的情况确实特殊吗？而且他已经点出了基因两个字，这就是黄毛会在注射消散剂后依然出现转变症状的中心原因，同时也是他们已经治愈过的人里，需要注意是否会爆发和黄毛相同情况的主要条件，为什么是狡辩？ 　　林敬知整理了一下语言，正要反问的时候，就突然瞟见西德朝他笑了一下。 　　很轻的笑，从旁人的角度来看，对方就是随意地扯了扯嘴角，然而林敬知却从他的动作里看出了点别的意思。 　　西德是在让他不要说？ 　　一秒钟的停顿，台上的人就当林敬知接受了那番话，而再次问话的人也换了一个，这个还是来自议院的，就坐在首相朱利安的旁边，是个看上去精炼的女人，长相温婉，只见她看了看面前的光屏资料，“林博士说的情况确实属实，从数据上来说，研究员罗伯特的情况的确万里挑一，研究的过程中出现误差和失误我认为是可以接受的，消散剂本来就是探索中的区域，林博士已经帮助边疆战士渡过了最难的那一关，如果接下来可能复发的那部分患者数量很少的话，我认为可以当做研究意外来看待。” 　　说到这，那名女士顿了顿，突然眼神一变，温婉尽退，朝林敬知投来无比犀利的目光，“而我的问题是，为什么林博士您能够在机器显示数据完全正常的情况下，判断出研究员罗伯特也出现了变异状况呢？并且一直到现在，罗伯特都没有显示出和苏铭，或者其他狂热者相似的发狂症状，你却判断出来了，并且无比坚持自己的半段，对此，你作何解释？” 　　林敬知抿了抿唇，对这个问题充满了不理解，“我不需要任何解释？发现感染者身上的问题是我的职责，女士你是在质疑我的能力吗？” 　　那女人一挑眉，看向林敬知的目光里带了几分探究，正想询问是专业方面的能力，还是其他方面的能力时，她身侧的朱利安点了点桌面，那女人瞬间闭嘴，将自己的一身锋芒收起，又回到了之前那种温婉的状态。 　　“现在消散剂小组出现了这么大的问题，林博士还认为自己的能力不应该被质疑吗？”女人是收起了话头，但旁边却很快就有人接上了话，林敬知一看，觉得那人似乎有些眼熟，不正是苏铭出事那天，在办公室内明里暗里说林敬知态度不好的那位么？ 　　只见那位抖了抖脑袋，做了个有些欠揍的表情，“我之前就说嘛，科研院这个瑰宝的名头和给消散剂小组独立的福利，就容易让人持宠而娇啊。” 　　话音落地，莱恩的手就紧紧地攥了起来，那头人还觉得火上浇油不够，摆了摆脑袋道，“不过现在出了事，我们还一副离不开人家的样子，持宠而娇也是应该的嘛，但这样长久以往下去不是办法啊，我觉得，差不多也是时候成立个消散剂二组了吧？这小组都成立了一年时间，选个新的领头人出来也没什么问题，顺便还能多吸入点新鲜血脉---” 　　“不可能。”之前再怎么插不上话，听到这句莱恩瞬间急眼了，忍不住开声，“我们小组之前一年的工作完全是在林博士的带领下达成的，再创造独立小组也---” 　　“你看看，你看看。”那人一听，当即做出了个不屑的表情，“这么好的福利，连个能当新领头人的家伙都没养出来，你们小组不出问题谁出问题啊？离了林博士就不能转啦？真是---” 　　“米昂。”这话说得直白过分，场内不少人都变了脸色，朱利安轻扣桌面，制止了对方的话，旋即朝军部的方向投去了一个目光。 　　从刚刚到现在，一直都是议院的人在说话，军部至今还没个表态的，朱利安有些期待他们会给出什么样的答复。 　　谁不知道，自从西德复职了之后，就一天到晚在军部作天作地，说作天作地，其实就是在换人洗血，只是这个换人的方法颇具个人特色，故而被形容为作天作地。 　　西德走到今天，蓄下的力量让人十分出乎意料，朱利安一直以为他得花上一点时间才能清理掉拜尔德留下来的各种毛病，却没想到对方雷厉风行，如今的军部已然有点焕然一新的意思了。 　　关于这点，拜尔德的态度一直都挺琢磨不定，故而朱利安十分好奇对方整顿后的军部，成了什么样子。 　　那头的西德接到朱利安的眼神，饶有兴趣地一勾唇角，觉得对方身为议院老大没说话，自己啪啦啪啦说一大堆，好像挺没面子的，于是龙尾巴一甩，回头瞅了一眼。 　　坐在军部后面的某个人瞬间按了按鼻梁，朗声道，“停职。” 　　两个字一出，莱恩的脸色直接就白了，四下里也是面面相觑，倒是西德挑了挑眉，朝那人投去了个不满的眼神。 　　心说人家都巴拉巴拉说了一堆，你怎么能就两个字呢？气势上就压不过去好不好？ 　　那人接受到顶头上司的眼神，按着桌面的手压了压，想了想，强行憋出了一堆话，“不论怎么说，消散剂小组出现重大事故都是事实，而林博士作为这次事故的主要责任人……” 　　那人说到一半，突然发现西德又换了种脸色瞪他，满脸都写满了：我让你多逼逼会你说林博士干什么？！ 　　发言很难，发言是真的很难，那人心中充满了绝望的窒息感，最终强行一句话定音，“总之，根据军部议院科研院三方的规定，这种情况对主要负责人进行停职处理，符合章程。” 　　坐在林敬知身后的莱恩指甲都快掐进肉里了，正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就对上了西德的目光，他停了又停，最终闭上了嘴巴。 　　` 　　最终，给林敬知的处理结果是停职，具体复职期限没说明。 　　对此，别说小组成员和莱恩，就连与会人员都是懵逼的。他们来参加会议的时候，只想过问清楚自己的问题，还真没想过要给林敬知定什么罪。 　　毕竟林敬知的身份和成就摆在那里，就算一朝出事，聪明点的都知道其实抹不灭对方的功绩，毕竟林敬知这人实在是奇，他们也的确找不到能代替他的人。 　　故而那些人也就只是想借着这种时候给林敬知多下点绊子，说点难听的话。让林敬知低头，而只要林敬知一朝低头，以后基本就都抬不起来了。 　　然而军部人员这一次发言，却直接把整个会议朝一种难以理解的方向拐去，偏偏席上对林敬知不满的，随大流的，亦或者打了小心思觉得林敬知走了他们好开二组的占了绝大多数，再加上军部几乎一边倒的情况，这会议到最后，莫名其妙地就把林敬知的职位给停了。 　　“元，元帅。”会议结束，林敬知直接离开了会谈室，莱恩着急地就要去找西德，却被西德慎重地拍了拍肩膀，话没问出口，那头的西德就跑向了楼梯口。 　　莱恩还不懂西德为什么要跑楼梯口，就见那头的林敬知已经转弯进了另一条走廊，而跑进楼梯口的西德七拐八拐，最终在另一条道上截住了林敬知。 　　“哎哎哎宝贝别跑别跑，我真不是有意的，你听我解释，我绝对没有要捣乱你研究的意思，你听我解释---” 　　林敬知看都不看他，那表情看上去绷到了极点，目光里还透着点难过。 　　早就猜到林敬知会是这个反应的西德依旧心疼不已，一把拉住了人，小声哄道，“结合，一会我们回去就结合，之后什么都听你的，只要你肯听我解释，好不好---” 　　“不好。”不提这个还好，一提林敬知就想到了自己白天搜出来的那一片结果，他直勾勾地看着西德，一字一句道，“我不要和你结合了。” 第65章 　　林敬知从听见“停职”两个字开始, 心情就已经不是很好，而会议结束后负责人雷厉风行的公文下达以及科研院门禁消除速度, 更是让林敬知心情跌入了低谷。 　　他进不去实验室，所有的监察病房也都对他封闭了, 林敬知于是干脆连办公室内的东西都不想拿, 直接回了宿舍, 把门窗都锁的紧紧的，然后关灯睡觉。 　　说睡，其实也没有睡着，睁着眼睛在床上发呆呢。 　　淡蓝色的小鸟出现在他的鼻尖,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情绪波动, 轻轻地“啾”了一声, 林敬知没有搭理它，于是就把小嘴巴一抿，扭过身子，就着那个角度刚刚好把自己的屁股伸到了林敬知眼前, 用力凸了两下。 　　林敬知伸手就着他的小屁股一拨，阿略顿时在他的脸上一个踉跄, 团成球滚到了胸口, 缓过神后迅速站起来，用力抖了抖毛, 一抬头, 就刚好对上了林敬知偏过来的, 黑色的眼球。 　　也是这时候林敬知才发现, 阿略戏好像也挺多的，就好像那只霸王龙一样，异维度的鸟被拨弄还能顺着本维度的人体滚？还带抖毛的？ 　　“你到底像谁啊。”林敬知莫名顺着他这动作想到了霸王龙，继而又想到了某人，伸手把阿略的鼻尖一弹，这一下是运用了精神力穿越维度的动作，阿略被他弹了个踉跄，还有一点点疼，于是气鼓鼓地把脑袋变成了红色。 　　林敬知看着他的模样，嘴角忍不住勾起了一丝笑意，轻轻地摸了摸它毛茸茸的小脑袋。 　　精神体是哨向在转换之后，才逐渐生成的，生成的形态由本人决定，生成的性格和时间由本人的欲望和环境决定。 　　在该亚，基于生活普遍比较安定的原因，精神体很多时候更像一个永远不会离开自己的朋友，譬如一个从小缺爱的孩子，转换后在自己潜移默化和发自内心的渴望中，生出一个性格成熟且处处都会照顾到自己的精神体，并且会在这种渴望达到巅峰的时候诞生。 　　至于阿略…… 　　林敬知回想了一下，他记得好像是他外出游历的时候诞生的？不对，又好像是回到那名上将身边时诞生的？仔细回想了一下，林敬知发现这个记忆片段似乎有些薄弱，和之前那些实验室的片段相同，都蒙了一层薄薄的雾。 　　但是和回想那个记忆片段的刺痛不同，他回想有关阿略出生的片段，大脑会感觉到一阵困意，像是有人亲切而温柔地在劝他不要去想一样。 　　就在林敬知顺从这个潜意识，渐渐地开始堆积睡意时，窗户那边突然就被人敲响了，感觉到熟悉的气息，林敬知被脑域内那种无形的催眠控制的感觉稍微清醒过来了一点，他停顿片刻后，看都没有看窗户的方向，直接在床上翻了个身。 　　从思考阿略的情绪中拉扯出来，林敬知开始回想不久前的那次和军部、议院的会谈。 　　他有些苦恼。 　　消散剂的使用过程中，没有考虑到波利海妮娅存在黄毛这样，基因本来就接近进化的人，确实是他的疏漏，但停职……为什么？对科研院有什么好处吗，单纯只是为了惩罚他的话，停薪降职就可以了，停职，那小组内之后的大方向谁来主持？林敬知绝对没有看低自己同事的意思，但在辐射这个领域，从已知哨向的存在来倒推，对各种症状概念可以直接对号入座，主持工作和研究的时候，都能省去很多猜测其他的时间。而完全不知道哨向的话，就会生出无数岔路。 　　当初如果不是他主持了消散剂工作的话，波利海妮娅再过个五年十年，一直到整个联盟都被感染的差不多，在极端环境下说不定才能够产生对消散剂类似的概念。 　　他没有夸张说法，所以他们到底为什么要停他的职？为什么不让他继续研究？还是在这种消散剂出了新岔子的情况下，为了让感染情况更严重吗？ 　　而且西德。 　　回想起会议上，西德没有帮自己说一句话，看向军部发言人时情绪里还飘着几分赞同的样子---林敬知再次翻身，把脑袋直接埋进了枕头里。 　　说来奇怪，林敬知以前不是那种会在这方面进行埋怨的人，毕竟当时议院的人态度已经出来了，林敬知就算听不懂他们一些饱含深意的话，也能感受得到他们飘荡出来的敌意，故而西德就算说话，可能也不是多有效果。 　　但林敬知莫名有些期待西德能帮他说话，哪怕一句很浅很浅的，只要他能感觉到一点维护，都可以。 　　可西德没有。 　　身后的敲窗声还在继续，林敬知没开，把脑袋深深地埋进枕头里，良久，就这么顺着窗户那边的味道和缓慢的敲击声睡着了。 　　模模糊糊间他还想着定个闹，旋即又想起自己已经进不去科研院了，动作的手一顿，彻底垂进了厚厚的枕头上。 　　· 　　盖伦收到消息跑来研究员宿舍的时候，左右看了半天没找到西德，挑了挑眉，拨了个通讯过去，那边没接，于是他又绕了科研院整整一圈，最终在一个草垛里找到了大马金刀蹲在里面，一脸深仇大恨的西德。 　　“送来了。”盖伦也不废话，把手里的工具往西德怀里一甩。 　　那是个很小的方形金属，构造简单，功能简单，主要用于---开窗，曾就职于特种任务，现今转行给元帅哄老婆。 　　往西德头顶的方向看了会，盖伦乐呵呵一笑，“我就说让你提前给林博士打个招呼，不然肯定得生气吧。” 　　西德一脸阴郁，没接这话，转身就要往窗户的方向爬，那头的盖伦见状道，“你这样强行破窗，他反应过来了得更生气吧？” 　　西德的脚步一顿，回过头斜了他一眼。 　　盖伦连忙伸手在嘴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半晌，在西德就要准备开始攀爬的时候，提醒了一句，“刚刚吉娜来消息，说诺克已经上押送航甲准备往首都星来了，用的大型慢速航甲，路线特定过了，会在中间停留1-2个星球，估计后天早上到，具体情况她说过会儿给你单独报信。” 　　“嗯。”西德应声，脚下一个用力，手脚利索，没有借助任何工具地爬上了公寓墙壁。 　　盖伦看了看楼顶，又看了看西德，啧啧了两声，心说元帅可真强悍啊，就这个身体素质和能力，和苏铭放在一块，恐怕都不知道谁被感染的要多一些。 　　喔对，之前元帅已经镇压过苏铭了，当时一堆傻子在那质疑苏铭的数据可能被科研院造了假，但盖伦是生死线挣扎的人，一眼就看得出来，苏铭那绝对是真材实料的家伙。 　　这么说来，元帅都已经是这个强度了，如果他有朝一日也成为苏铭那样的进化人的话---呸呸呸！ 　　盖伦眉头一皱，用力在自己脑袋上敲了一下，想什么呢！ 　　· 　　林敬知在睡梦中，听见了窗边一声响。 　　那声音很细微很细微，正常人耳几乎都听不见，但林敬知一方面不是正常人，另一方面，他睡得实在很浅。所谓由奢入俭难，自从西德不在他身边，他的睡眠质量就开始一落千丈。 　　感受了一下气息，林敬知知道是谁，想想窗户应该是被强行打开了，那人要来了，心里有些不高兴，于是伸出小触须，在窗户口推了西德一把。 　　察觉到那一点杀伤力都没有的小触须屈起尖端在他身上一顶，翻窗的西德勾起唇角，心里软软的，正想把小触须拐过来用力咬两口的时候，那头的林敬知大概是察觉到他进来了，郁闷地将触须收了回去。 　　没多久，撬窗的人气息便轻手轻脚地贴了上来。 　　说来这具身体实在是不争气，一感觉到西德的存在，林敬知瞬间就全身都开始放松，瞌睡的欲望也跟上来了，他强行忍住，甚至在西德靠上来时，伸出一只手挡住了对方的胸膛，进行无声的抗拒。 　　西德低头看着那只白皙的手，良久，牵起来吻了吻，察觉到林敬知没什么排斥的意思，知道对方到底是心软，于是吻得更深，末了身体向前，带着热乎乎的能量靠近林敬知，看着对方留给他的后脑勺，直奔主题，“休息一会不好吗？” 　　林敬知没说话。 　　“今天面谈的时候，说的话你也听见了，他们想动你不是一天两天，拜尔德也没放弃把昆特插进科研院的事，他们开二组为的就是给这个做铺垫呢，而且二组一旦开了，就会和你们小组产生竞争压力，外面挂的还都是消散剂小组，说不定出什么事儿最后都得在你名下，会闹出很多事的，霍伯特教授这一年来别看他在研究上没出什么力，能把你们小组维持的干干净净就是最大的功绩---” 　　“昆特他根本不适合做消散剂工作。”林敬知闷着声音说道，“我说了很多次了，没有在为自己狡辩的意思，他是真的不适合，为什么你……他们就是不明白呢？论相关知识和能力连在读学生都不如，就算他经验比学生多，也完全不对口---” 　　“他们明白啊。”西德见林敬知终于肯说话，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愿意说话就意味着愿意沟通，意味着没有像以前一样封死自己，他垂下身子来，在林敬知的背上给他顺了顺，柔声道，“所有人都明白昆特不适合消散剂小组，并且以昆特过去那些破事，拎得清的也都知道他根本就没有进入科研院的资格，哪还有杀了那么多边疆百姓的推手来科研院就职的道理？拜尔德之所以这么做，就是希望消散剂小组出现问题。” 　　西德一边说，一边继续给林敬知顺毛。 　　“问题还不够多吗？”苏铭，黄毛，两个人引发的一大串问题都快让消散剂小组停工了，连林敬知现在都有点迷茫，这些人还希望小组出问题？出什么问题？ 　　“再出问题，不如直接把消散剂小组解散。”林敬知还真是第一次在研究过程中碰到这么多弯弯绕绕，以前在该亚的时候，也有人和他争锋相对，是个军部的中将，每次见了林敬知就喜欢对着他叽叽歪歪，但那种争锋相对，从来都不会影响到他的工作。 　　消散剂和打仗并没有什么区别，他们为什么要连轴转不带停？就是因为他们每浪费一秒，未来就有可能有人因为他们浪费的一秒而失去生命，而现在有人干脆把他的职位停了？在完全没有人能够顶替他的情况下，这和间接性杀人有什么区别？ 　　“他们不会把消散剂小组解散的，那样不利于民心。”西德听出了林敬知话里不高兴的味道，垂下身来吻了吻林敬知，“拜尔德他很重视民心的，所以才会花那么多精力去控制媒体。” 　　林敬知皱了皱眉，心想在乎民心却不做对联盟百姓有好处的事情，那这个“重视”听上去不觉得可笑吗？ 　　而且…… 　　“为什么又是拜尔德？”林敬知发现，自从这个名字出现在他的认知里之后，科研院和消散剂小组好像就开始频出事故，他不是记得拜尔德和西德的父亲约瑟夫坐拥相同地位吗？都坐到这种地位了，为什么做出来的事情总给他一种不以联盟总体利益为中心的感觉？ 　　“有关拜尔德，我之前没有说完。”西德歪了歪头，想了想道，“我是二十年前来到这里，当时，联盟正在打仗。” 　　这个林敬知知道：“分裂战争？” 　　“嗯，拜尔德那时候是我爸的副手，有关我的身世问题，最早完全知道的，除了我爸以外，其实只有华伦医生，因为是他和我爸一起捡到我的。” 　　林敬知一愣，治疗中心的那个华伦医生？ 　　“对，就是他，”看出了林敬知眼底的疑惑，西德点头，“一起捡到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是医生，我那时候身上很多伤，也是他给我包扎的时候发现我的伤口痊愈速度非同一般，起的疑心。那时候我也还小，马脚多，慢慢就暴露了，更何况我当时真的很着急，我想回去找你，我不知道你有没有从那场爆炸中逃出来，所以最后直接和我爸摊牌了，告诉了他母星的存在，希望他可以帮我找和我一起坠落的那个人。” 　　说到这，西德顿了顿，低声道，“母星有没有给这个维度的宇宙取代名？” 　　林敬知点头，“波利海妮娅。” 　　“果然……”西德笑着摇了摇头，“当时我来到这边之后不久，母星其实有派航舰来追我的，边疆曾经一度因为母星派遣的跨宇宙航行的舰队，而产生能量异频，我也听见了母星航舰上发出的特殊波频，告诉了我父亲，他没有声张，只是打算派机甲把我送到波频最剧烈的地方，打算让母星带我走的。” 　　“你没被送过去。”林敬知这才想起来，波利海妮娅在该亚发现宇宙维度存在后，直接被列入无法建交的维度宇宙中了。 　　“对。”西德点头，“拜尔德偶然发现了我和我爸之间的秘密，极力反对我父亲的想法，认为他的举动和我的存在会给联盟……波利海妮娅带来不幸，甚至在我想直接在边疆星球上予以回应时，将我打晕绑在了一个很偏僻的星球，我爸最后还是把我找回来了，但当时我被反复注射药物昏迷了七天，在波频结束两天后才清醒，彻底错过了回应母星的时间。” 　　林敬知一愣，“那拜尔德……” 　　“拜尔德知道母星的存在，虽然对母星的了解没有父亲那么详细，但也知道我的能力非同凡响，他就是用我来要挟我父亲退的位，选择是要么把我上交科研院做实验体，要么让位。”西德摸着林敬知的背，摸着摸着就忍不住摸到了腰，“他掌握了不少证据，我爸不得不妥协退位，退位之后他碍于我爸的势力也不敢再在我身上造什么次，怕逼急了……” 　　林敬知皱眉，把他不安分的手挪开。 　　“那老东西这些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我一直觉得辐射突然出现，以及法昂这两年攻克我们这么迅速和他绝对脱不开关系，但讲道理，这么多年我依旧没弄明白那老东西的诉求是什么，就觉得他讨人厌的很。尤其是最近，他出去‘旅游’的频率越来越高了，一副不在乎联盟中心的样子，我总感觉他在憋什么大招，所以军部有人说认为可以停职你的时候，我就动了这个心思，这确实是下策中的上上策了……哎哎哎，宝贝你别跑啊。”西德看着躲不过他的手，干脆一个翻身下去站在床边，低头冷冷看他的林敬知。 　　“别生气了好不好？”西德跟着坐起来，看着来林敬知，“你停职的这两天我打算带你去接触诺克，他最近要回来了，谈判的时候我带着你。而且你也不会完全接触不了小组工作，实验室我帮你准备了个新的，就在大金那边，上次带你剪头的地方。这两天都在忙这个，保证你的工作不会落下，只是不能在科研院做实验，实验进度也不上报科研院而已，反正报不报也差不多，相关资料我会让霍伯特教授发过来的，宝贝你别生气了，我就觉得那群家伙忽视你的付出生气，我在这长大，算半个波利海妮娅人也就算了，你根本就不是这儿的，能帮忙是你心好，他们凭什么---” 　　林敬知皱眉看他，“那你为什么不提前……” 　　他话音未落，西德的光屏就响了起来。 　　是吉娜。 　　西德顿了顿，冲林敬知做了个抱歉的手势，表示这个通讯必须接，林敬知没什么异议，站在原位。 　　那头的西德一边伸手讨好地拉他，一边接通了吉娜的通讯，那头的吉娜一张浓妆艳抹的脸出现在光屏上，穿着军装，将姣好的身材勾勒地越发飒爽。 　　“早啊元帅，给你播报一下，诺克在途，航道秘密，边疆小队任务还在进行，目前没有探知到被跟踪，预计后天凌晨三点左右到首都星，相关信息只上报给了朱利安首相----林博士？” 　　吉娜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光屏，曝出了一系列具体信息，完了目光偶然一抬，看见了西德伸手拉着的人，再往上，就看见了林敬知的脸，她当即瞪大了眼睛，“老天，盖伦说的是真的……？这，这也太暴殄天物了吧---” 　　西德皱眉瞪她，“话那么多，现在在边疆哪个位置？” 　　吉娜对着林敬知犯了一阵花痴，然后才笑嘻嘻地在西德额头青筋微跳的时候给他报了个坐标，坐标才报到一半呢，信号就开始断断续续了起来，影像也开始变得时有时无。 　　“怎么回事？”西德沉下脸色。 　　“喂，喂？听得见吗？”那头的吉娜晃了好几下脑袋，声音一阵断续之后，才好不容易顺畅传来。 　　“有人进行信号干扰？”西德问道。 　　“没有啦。”吉娜摇头，“刚刚给首相做汇报的时候也是这样，信号没有干扰，就是我这片地区最近也不知怎的，磁场有点怪怪的，过了这片区域就好啦，目前一切正常。” 　　吉娜说着，冲西德比了个ok的手势，“三点哦，记得准时接驾，和议院的人说过了，他们对接之前，会留两个小时给我们---” 　　通讯挂断，西德看向林敬知，“后天上午，凌晨时间，可以吗，啊对，你刚刚想说什么来着……” 　　“没什么，”林敬知自动跳过了那个话题，旋即点头，“可以。” 　　顿了顿后，补充道，“诺克是法昂海盗团的团长对吗？他有没有见过那个组织的首领？” 　　西德摸了摸下巴，思考了一下，“诺克性格比较谨慎，我觉得应该是见过的---” 　　“好。”林敬知点头，“我和你去，进入诺克的脑域简单很多，通过他的大脑看见，我刚好可以不用和你结合。” 　　西德：“…………？？？” 第66章 　　林敬知被卸任的消息向外传达的速度, 远没有他门禁被卸来得快。 　　一方面莱恩他一直拿不准要怎么说，怕霍伯特教授的身体承受不住这样的噩耗, 又怕已经焦虑到了极致的小组成员们也没办法接受这个消息，每天都惶惶不可终日。 　　而另一方面, 停职林敬知的决定在那些上层看来可能也有一点操蛋, 故而带着一种莫名的心虚, 愣是没敢大张旗鼓。 　　所以小组内的成员只发现在那天面谈结束后，林敬知和莱恩二人就都没有再回到办公室，这现象导致他们一个下午都颇有些心不在焉。 　　换做平时，还可以当做是休息去了, 但偏偏这两人刚刚参加完一次面谈, 而且是一次对他们小组极其不利的会谈, 因为就算再迟钝的人，也感觉到了那天军部和议院的来势汹汹，故而小组内的成员都有些紧张，但又不敢掀起太大的风浪, 怕弄巧成拙，所以一个个最早都憋着。 　　而当林敬知到第二次轮班还没有像过去一样出现在小组内时, 他们开始慌了。 　　有人想着要不要干脆去林敬知的宿舍看看, 但又担心真的出了什么事，林敬知自己心情不好, 他们去了反倒雪上加霜, 于是想来想去, 纷纷把目光投给了莱恩。 　　莱恩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满脸愁容和疲惫打开房门，并将林敬知被停职的消息告知的，与此同时未等他们反应过来，当天下午，科研院就颁发了成立消散剂二组的消息。 　　至于林敬知，上层的官方可以说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声称林敬知这一年来工作辛苦，故而科研院给他放了几天假，让他出去好好玩玩。相关文书颁布的合情合理字字怜惜，然而但凡长了脑子的，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此时，消散剂小组---不对，现在已经更名为消散剂一组的成员们，齐齐地坐在办公室内，气氛凝聚，仿佛分分钟就能爆炸一般。 　　“我他妈就不懂了，”良久，终于有人打破了沉默，“停职谁不好停职林博士？他们到底在想什么啊？” 　　“……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另一个平时性情稳重点的，低声道，但明显情绪上还是很不好过，顺带伸手抹了把脸，“他们之前就在敬知身上下了两次绊子，一次苏铭争气，熬过来了，一次被当场戳穿，两次都没能得逞，现在好了，咱们小组出这么大差错，能放过才怪呢---” 　　拳头重重砸在桌上的声音响起，有人愤怒道，“他们到底想怎么样？就不让科研院活了是吗？这样下去谁他妈还愿意搞研究啊？老院长当年也是这么被卸任的，咱们院长之位悬空整整十五年，要不是这样也不至于在哪都这么被动，根本就没有一个可以出去说话的人---” 　　“哎哎哎，冷静点冷静点，这个还是别---” 　　“有什么别的？他们都做到这个地步了不让我们说？”那人愤怒到了极致，当即反驳道，“老院长被卸任之后，在科研院内连个痕迹都没留下，除了老一批和他共事过的人知道咱们还有这么个院长，新来的小年轻谁知道？”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眼小组内那两个一脸茫然的新人一眼，“看见没，谁知道？我们也很努力很尽心了吧，每天没停过工作，多的事什么也没干，就因为挨着他们争权的道，就这么直接抹消？现在说是说敬知停职，谁知道能不能复职？再往后他的成就也被嚯嚯干净了，是不是敬知这个名字就要从咱们科研院消失了？” 　　一段话噼里啪啦地下来，小组内个个都沉默了下来。 　　谁都知道这话说得夸张，说得容易引人猜忌，说得大胆。 　　但历史摆在那，资历稍微老一点，基本都知道科研院十五年前还是有一个院长的，而那个院长是怎么被当时的军部和议院联合搞下台的事情大家历历在目，那时候的军部还是拜尔德掌权的军部，议院当时几乎是附庸品的存在。 　　首都科研院的院长啊，说下台就下台，说抹消就抹消，上一任老院长是谁，后进来的新人连听都没有听说。 　　几乎从那时候开始，科研院就已经开始在议院和军部之间的夹缝生存，而且是连消散剂这种关系到千万人性命的小组都能说搞就搞的夹缝生存。 　　回想起过去的种种，还有当下的一切，听着小组成员要齐齐喊着不如一起罢工的声音，弗利沙深深地呼了口气，“冷静点吧。” 　　“这个时候罢工，正中他们下怀了。敬知被停职，他们就是知道自己理亏才不敢大肆宣扬，我们一旦闹了，这点理亏就没有了。而且他们短期内不会敢再动我们的，我们还得好好工作着，至少把敬知之前交代的任务完成，他要是知道因为他走我们都不工作了，实验进度完全停滞，才会生气吧。”弗利沙说着，深深地捏了捏鼻梁，“况且如果连我们都罢工，他们二组不知道上哪儿请来一群妖魔鬼怪，消散剂恐怕就真的得彻底死在这个阶段了，还有那么多人昏迷着等我们去救呢，别把我们变得像他们一样。” 　　话说到这，弗利沙深呼吸了一口气，重重道，“只要被我们救过的人记得我们，救人的信念就不可以丢，都去吧。” 　　· 　　林敬知消息被发出时，科研院内大大小小就都被炸开了。连林敬知都动，多少研究员都忍不住联想到了自己？他们成就还没有林敬知那么耀眼呢，以后岂不是要消失要滚蛋动动手指的事？ 　　与此同时，当天下午，一辆大型悬浮车驶入了科研院。 　　车身巨大且隐蔽性极强，约莫能容纳下七八个人左右，并且上面还挂着议院的标识，就算是西德派出镇守科研院的士兵也不能无故阻拦，扫过公函之后只能放行。 　　那车一路顺畅地往里面驶，就在快直接进入科研院斜侧的停车隧道时，大门口的阻拦屏迟迟没有被拉开，并且很快，一道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今天下午没议院的预约啊，你们怎么回事啊？”那声音就从阻拦屏侧面一个不起眼的小房间里传出。 　　两秒后，那黑色的巨大悬浮车沉默地在车外挂出了一个光屏，上面就印着科研院的公函。 　　“啥玩意？”里面的人道，“我老爷子眼神不好，看不清楚，你们凑近点儿---” 　　那车不动。 　　这时，小房间终于打开了个窗户，李大爷的脸从里面露了出来，“喊你们呢，凑近点儿，还有，得下来个人，这是规定，见不着人搞神秘的车不放。我守这门多少年了，公文许可的编码真伪一眼就能判定，你们凑近点儿我看看，否则不给过啊不给过，而且今儿个没有议院的行程嘛！” 　　那车安静了许久，里面响起了一个声音，“我们是新上任的消散剂二组---” 　　“那也得过啊！而且你得下来让我认个人头，我不说全部，带头的总得给我认给我拍个照吧，回头要是出事儿了，我一问三不知怎么办啊？守院门二十年了，想我晚节不保呢那不是？”李大爷说着，狠狠瞪了那辆车一眼。 　　闻言，车内似乎商量了片刻，似乎想让李大爷派机器过去。 　　李大爷一听就皱起了眉头，“什么机器？你们不知道科研院可怜巴巴地穷着呢？还机器，年轻人真是异想天开，总之不下来不给过啊，自己掂量着吧。” 　　李大爷声音越来越大，已经吸引了左右不少目光，并且眼见就要去关小房间的窗户，车里的人再度商量了一会，向上拨了个通讯，然而后者只压低声音让他们尽快低调地过外门，不要过多停留，甚至言说守门大爷要看公函凑近了看就是，这么点点事儿还搞不定企图找外援呢？ 　　于是最终，车门还是打开，走下来了一个块头极其大的男人。 　　他关门和开门的动作都非常迅速，像是生怕被人看见车内的情形一样，然而即便是再迅速，早在李大爷附近徘徊的一枚“小飞虫”，也及时将画面捕捉了下来，且角度极佳。 　　科研院的门口，大大的黑车内，坐着的人，可不就是昆特？ 　　联合着之前那人说的“消散剂二组”，小飞虫满足地在空中绕了个旋，转身飞走了。 　　敏锐地捕捉到小虫子飞走声音的李大爷眯了眯眼睛。 第67章 　　在那辆黑色的悬浮车缓缓进去之后, 李大爷像过去一样，神色如常地守了半天的门，中午吃饭那会儿, 开门出去呼吸新鲜空气，顺带伸了个懒腰, 也不知怎的，鞋带就脱落了。 　　科研院门口人来人往，最是眼杂，大爷低下头来系个鞋带，神不知鬼不觉地顺走了地上一个变色小飞虫, 可不正是之前那人下来时，迅速拍下黑色悬浮车内光景的那只小飞虫么。 　　“哎, 李大爷。”有顺路出去的, 熟悉的小年轻和李大爷打招呼呢，李大爷一脸老神在在地靠在小小的不起眼的守门间里，表面上对着那些来往的年轻人露出和蔼的笑容, 手在桌面不被监控看见的小角落里飞速操作，那都不用眼睛就能控制精细小飞虫内张开的小小光屏的能力, 哪里像是上次那个连全息品牌都搞不清地看门大爷？ 　　桌面下的小飞虫一震, 图片和视频全被传出去了, 李大爷又笑眯眯地和一个路过的小年轻打了个招呼, 不着痕迹地将小飞虫收了起来。 　　· 　　自从消散剂二组进入科研院后, 院内的气氛就一阵诡异, 其中涵盖的各种深意都不需要多说, 在消散剂二组进来之后，最被膈应的，当属消散剂原小组。 　　首先，二组人就在原消散剂小组，现消散剂一组的地盘上，将一组的实验室会议室测试室等等，分出去了足足一半。分出去了一半也就算了，原组早就做好这方面的准备了，可问题是，他们的行事作风实在是让人烦得很。 　　消散剂二组在使用实验室，录入和输出数据的时候，外面都会派两个彪形大汉守着，里面的人出来，还会多加两个，四个彪形大汉护得严严实实的，总之就是不会让人看见在里面做实验的是谁，以至于消散剂二组出现这么长时间，一组都没把人给看全，根本就不知道传说中的二组里，到底有什么牛鬼蛇神。 　　而在这样的前提下，资料共享就让原组人非常焦虑了。 　　没错，这些新进来的，没人知道是什么牛鬼蛇神的消散剂二组成员们，可以和原组人完全共享实验数据，无论什么等级的机密文件都可以查阅。换言之，就是他们小组之前那些实验数据，全部都会被这群至少对他们而言，来历不明的消散剂二组看见。 　　同为消散剂小组，大家都是同事，所以共享资料，简直理所当然又堂而皇之，就连苏铭和黄毛的身体研究，二组也都在同时跟进。 　　苏铭和黄毛私下里都偷偷和消散剂小组沟通过，说是给他们做测试的时候，正儿八经的研究员也就一个常年死鱼脸的，其余全是彪形大汉。并且黄毛还自动脑内回忆了一下，结果发现他不记得在领域内见过这个人。 　　说到这，黄毛这段时间来的变化确实越来越让人惊讶了。 　　他的反应力，记忆力，和思考速度，都比正常人要快了很多倍，大脑内简直就像一个高清摄像头一样，能够将周围发生的所有事情记录，并条理清楚地摆正，甚至连之前的记忆片段都被擦得更清楚了，他能精确地回忆出自己六岁生日那一天吃过的糖果颜色，计算能力等等也出众到了极点。 　　但这种优点附带的缺点就是，他们发现黄毛的情绪起伏会比较大，有时候一点点小事都有可能造成他挺大的反应，故而小组成员们都没敢把林敬知的事情告诉黄毛，只说林博士最近忙，然后把黄毛的仇恨全部转移到二组身上，各种明里暗里骂消散剂二组。 　　黄毛的情绪也的确成功转移了，他对二组的意见相当大，在被二组进行测试的时候，他小心眼，会故意藏拙装傻，然后每天找时间偷偷摸摸把自己的真实情况报告给原组，他本来就是研究员，比谁都清楚要怎么把自己的数据精确上报，再加上优秀的大脑，有时候原组成员碰到实在想不开的问题，还会主动借着时间去问黄毛。 　　一方面黄毛的变化实在是太过惊人也太过珍贵，另一方面，林敬知走后，被黄毛形容成“测试宛若儿戏”，“专业素质严重不行”的消散剂二组根本没人指望，即便是消散剂原组的工作能力也大幅度下落了，而且是肉眼可见的幅度。 　　他们小组自认足够清楚林敬知在消散剂领域的重要性，然而等到林敬知真正离开的时候，他们才发现，他们过去的认知还是浅，林敬知在消散剂这个领域的重要性，比他们认知的还要更多。 　　又是一天，消散剂原组如约去测试黄毛，却发现黄毛的情绪波动，好像比之前的几天要更大了一些，与此同时，隔壁苏铭的情况也变得有些不对劲了起来。 　　· 　　林敬知被停职之后，就根据西德的说法，转移到了大金那边新准备的实验室继续自己的工作。 　　霍伯特教授给他传来了大部分数据---说到霍伯特教授，他自从那一次身体不适回去养后，就一直没有养好，年纪大了，身体恢复能力变差了很多。林敬知找时间去看过他一次，霍伯特教授出乎意料的平静，拉着林敬知好半天没说出两个字，但林敬知却切实感觉到了他的平静。 　　临走的时候，在西德和教授说话的间隙，林敬知偷偷给他脑域中，掌管睡眠那一块部位做了手脚，人想太多的时候容易影响睡眠，而为了让教授恢复的更快，优质的睡眠很有必要。 　　两天时间，除了这一次看教授以外，林敬知基本都在实验室。新的实验室有些许不顺手，不过好在西德肯花钱，打造出来的所有仪器都是最好的，部分设施甚至比科研院的还要先进，故而林敬知没有花太多时间就适应了。 　　实验进度重新跟上，林敬知对停职的不高兴就没有了，说到底，他对林博士啊，科研院啊之类的东西都无所谓，只要能让他不离开实验室就可以，不停止对消散剂的研究就可以。 　　又是一天夜里，完成了自己工作，并且把霍伯特教授发来的小组成员最新进展记录下来，林敬知勾出了他们不少出问题的地方，旋即，就通过阿略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给黄毛第二次续脑域屏障的时候，续了两天，但黄毛的大脑在飞速发育中，能力爆发后，探知能力变得更强，而原本的精神屏障自然就有点不够用，失效的快。 　　他察觉到这点，立刻就拨通了西德的通讯。 　　他毕竟进不去科研院，只能问问西德有没有办法。 　　“不行，刚开始也不会完全崩溃，宝贝你就是太惯着他们了，人要进化当然就要自我付出，又不能一辈子都要你保驾护航---”那头的西德一听，脸色就拉下来了，坚决拒绝林敬知的想法。 　　林敬知皱眉，“那可是向导，一旦崩溃的话，区域面积的普通人遭到他无克制的精神输出，会怎样你不明白吗？。” 　　那头的西德思索了片刻，知道林敬知说的有道理，然而如果林敬知这会儿跑去，不又给那帮家伙收拾残局呢么？ 　　想了想，他道，“我带你去附近看，但你要答应我，一定要等到实在不行的时候才出手，可以么？” 　　林敬知顿了顿，不太明白西德要求的理由，不过如果这是作为西德带他进科研院的条件交换的话，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只要他在，就能控住场面。 　　于是林敬知点了点头，“可以。” 　　于是半小时后，科研院内最大最高的那颗老树上，西德抱着浑身僵硬，都不敢低头看一眼的林敬知，“来来来，坐好宝贝儿---” 　　正说着，树枝一晃，林敬知猛地把自己的身体贴紧了西德。 　　“你之前没有和我说是这里……”林敬知紧紧抓住了西德胸膛处的衣服。 　　“这里的角度是最好的。”西德躺在数十米高的老树上和躺在床上一样轻松，半条腿还在下面随意地晃着，他没晃一下，坐在他身上的林敬知就跟着动一下。 　　“你不要晃了。”良久，林敬知终于忍不住了，低声道。 　　“怕什么，抱着你呢。”西德说着，示意了一下自己环住林敬知腰的手，“多高都能护着---哎你别闭眼睛啊宝贝，这附近风景多好，看看这夜色多醉人---” 　　“你放我下去。”林敬知还闭着眼睛不肯睁开，小声道。 　　“不行，”西德狡黠地一笑，“这个位置往上有大树挡着，往下可是很多人都能发现的，你不是想看着黄毛的情况？” 　　林敬知咬了咬唇，又是一阵风吹过，就在他心中下意识一慌时，突然感觉到自己腰上传来一阵有力的感觉。 　　低头一看，只见在西德的手外，异次维度里，霸王龙的尾巴在他腰上有力地环着。 　　粗长尾巴带来的安全感绝对是十足的，林敬知在愣怔片刻后，缓缓松开了拉紧西德衣服的手，转而轻轻搭在了那条粗粗的尾巴上。 　　西德察觉到他的动作微微一愣，旋即在虚空中狠狠瞪了某只咧开嘴巴憨笑，手都快兴奋地搓破皮的霸王龙一眼。 第68章 　　林敬知和西德待的大树，是科研院环形建筑里围着的, 最大的一颗。树龄悠久, 当年科研院被定址在此建造的时候, 还特意绕开了老树, 然后才有了它现在环形建筑的样子。 　　林敬知扒住了霸王龙的尾巴，感觉整个人的安全感油然而生, 在近百米高的大树上腰不僵硬人也不害怕了，端正的身体离西德越来越远, 开始自行探知黄毛所在的方向。 　　正透过墙壁搜索黄毛所在监察室的情况呢，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西德已经对霸王龙开启了无线眼神杀模式。 　　林敬知近在咫尺，所以西德没说话, 只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狠狠地瞪着霸王龙，再瞪瞪他圈着林敬知的尾巴。 　　“松不松开？！”上下晃动的凶狠眼神如是说道。 　　霸王龙张开嘴巴，无声地呼出几口气, 学着西德让眼珠子在眼眶里瞎瘠薄转，“吼吼。”不松！ 　　西德眯起眼睛，伸手就要在那粗长的尾巴根上狠狠一拍时，听见破空声, 感觉到护着自己的大尾巴要受袭，林敬知敏感地扭过头, 看向西德, 皱眉道, “你干什么？” 　　西德还没来得及解释, 那头的霸王龙就麻溜地缩到了林敬知的身后，一脸可怜巴巴地冲林敬知，“吼吼……”嘤嘤嘤，他欺负我。 　　林敬知是听不懂霸王龙的声音的，但他可以感知到霸王龙委屈极了的情绪，从而无形之中明白了它想说什么，再联想一下刚刚的破空声，眉头皱的更紧了，“你打它干什么？” 　　霸王龙见林敬知替他说话，一双冰蓝色的眼睛都开始发光，粗长的尾巴又多圈了好几圈，面上喜形不于色地继续维持着可怜巴巴的表情，甚至到最后还一脸害怕地对着林敬知的胸膛做了个钻的动作。 　　那种感觉就好像受了惊的小动物一样，林敬知被它钻的时候起初还有点不自在，然而霸王龙身上的气息他实在太熟悉了，那是和西德身上一模一样的，能让他安心的味道，并且霸王龙也并没有将身体全部幻化为实体，故而林敬知只能感觉到自己胸口有一圈精神力，并不能感觉到霸王龙的重量。再看看那张看上去可怜巴巴的脸，想了想，林敬知也就不纠结它把脑袋靠着自己的问题了，继续就着这个被尾巴圈被脑袋靠的姿势观察科研院内。 　　感觉到自己的动作被允许的霸王龙在林敬知头扭开时，原本的悲伤从脸上一扫而空，冲着西德的方向裂开了一个大到狰狞的笑容，兴奋的小爪子又悄咪咪地搓了搓。 　　那头的西德恶狠狠地瞪着那条霸王龙，恨不得当着林敬知的面把那家伙的真面目戳穿！然而霸王龙的演技和反应速度直接脱胎主人，每每林敬知有低头的趋势，就一秒切换可怜巴巴的表情，喉咙里还时不时发出两声委屈的哼唧，演技炉火纯青，堪称影帝级别，以至于林敬知后来都忍不住伸手在它的脑门上安慰地摸了一把。 　　被摸的霸王龙兴奋地瞪大了双眼，这还不够，喉咙里还要不停地发出舒服的咕噜声，环住林敬知的尾巴尖也在后面疯狂地晃动着，那晃动的力度林敬知感觉到了一点，猛地一回头，不赞同地看向西德，“他已经很害怕了，你干嘛又打它？” 　　西德没说话，西德不知道怎么说话，西德他被气死了。 　　· 　　消散剂原组人员，在三个小时前就发现了黄毛的不对劲。 　　从机械上来说，脑域显色跳跃频率和程度加快，大脑分泌出各种物质的速度也在短时间内迅速攀升，而从接触上来说，黄毛的情绪波动明显变大，一点点细小的声音都容易造成他巨大的反应。 　　如果把黄毛的大脑比作是一片海的话，那么同样的石子，过去只能造成小小的涟漪，如今却能掀起惊天海浪。 　　远远坐在树上的林敬知察觉到了这一点，越是探知黄毛的情况，他的眉头就皱的越深，一边对身后的西德道，“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进去？罗伯特的脑域快要撑不住了。” 　　没人回应他。 　　“或者想办法把他带出来也可以，苏铭如果脑域出现波动好歹还可以暴力控制，但黄毛脑域出问题---” 　　林敬知说到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身后的人一直都没有回应他，顿了顿，林敬知转过身皱眉，“西德？” 　　那人实在是太安静了，要不是林敬知这会儿还坐在对方的腿上，几乎都快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干什么？”一直到林敬知转过头，西德才声音冷冷地问道。 　　林敬知：“我说，什么时候可以进去？罗伯特的脑域快要撑不住了。” 　　“急什么？”西德言简意赅，全然不复之前和林敬知说话的态度，“没到时候。” 　　林敬知张了张嘴，下意识想说黄毛这个情况已经很到时候了，再晚一点，连隔壁的苏铭说不定都会受到他的感染。 　　可西德的态度却让他的话音一哽。 　　他沉默了片刻，下意识伸手去碰腰际的粗尾巴，却骤然发现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霸王龙竟然已经消失了，换言之，就是他现在是毫无支撑地坐在近百米高的树上--- 　　林敬知心中一颤，身体也跟着晃了晃，手本能地想要去抓什么东西，但回忆起刚刚西德说话语气，又下意识地没去碰他。 　　也就在这时，西德主动拉上了他的手腕，把人往自己的方向扯，“我和你从来不用这种语气说话，是因为对我来说你是最特别的。” 　　被稳稳抓住的林敬知闻言还以为后面有什么下文呢，那头的西德就已经搂着他换了话题，声音和态度回归到了过去那样，“别这么急，我知道你担心小黄毛儿，但你也不可能一辈子跟在他身边保驾护航，该经历的还是要经历的，只要保证他没有伤到人就可以，有些难关虽然痛苦了点，但靠他自己一个人渡过，未来会更好，你不要太溺爱孩子了……” 　　而且，西德挑了挑眉，才哪到哪呢，这样就着急上去了，那群人根本就领会不到他家林博士对科研院的重要性。 　　那头的林敬知却关注点完全跑偏，他伸手推了推西德，“我们没有孩子。” 　　说完后，还略带谴责地看了西德一眼，“你不要总是胡说。” 　　西德闻言，低低地笑了笑，身体越发靠近林敬知，下巴轻轻地放在了他的肩膀上，动作慵懒而随意，带着股浓浓的亲昵，“生一个呗，不就有了。” 　　林敬知：“说过了，我不具备生孩子的……” 　　“说不定我具备啊，”西德说着，那双蓝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林敬知，末了一挑唇角，声音极具诱惑道，“要不要试试？” 　　这一天夜里的风吹得格外温柔，林敬知看着西德那双漂亮的眼睛，心里有些痒痒的。 第69章 　　以三小时前为时间节点，黄毛的情况开始越来越糟糕, 不光对他进行例行检查的原组成员发现了, 就连黄毛自己都明显感觉到了, 他大声呵斥住原组成员们说话的动作, 甚至连说话的欲望都不允许有，并强烈要求他们立刻离开自己的检查房。 　　黄毛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的都不是愤怒, 而是那种被逼到崩溃边缘的恳求，弗利沙最开始还坚持想要留在监察室内继续看黄毛的情况, 但最后也败在了他痛苦的表情上。 　　“求求你，我怕我会伤害你们，求求你们了, 快走吧, 我快控制不住自己了---”当时的黄毛紧紧地捂着自己的大脑，声音痛苦地说道。 　　站在监察室外，聚在一起的成员们脸上都充满了焦急和迷茫, 他们看着外面光屏面板上的每一份数据，看着照射着黄毛脑域的那部分鲜色越来越明显，频率也越来越快，一个个都忍不住攥紧了手心。 　　上面的每一个数据他们分明都看得懂, 但却完全不知道这时候应该怎么做，和闻讯赶来的其他原组成员一起, 群龙无首地对着各种数据进行探讨, 并且越说越无措。 　　“不然直接用镇定剂？”有人最终建议。 　　“不行, 镇定剂之前已经用过了, 醒来了还是这样，只是拖延时间而已，这样长期使用下去也不是办法，而且黄毛他的鲜色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只分布在脑域，万一镇定剂一个剂量把握不准确，直接影响了大脑怎么办？” 　　有人急了，“怎么会把握不了剂量？以前我们做了那么多患者的镇定剂匹配剂额报告和判定---” 　　“可，可是最特别的那一些，都是林师兄来判断的啊……”有人小声道，“而且就算是我们做的那些剂量判断，也是林博士给了个大致范围，给我们讲解了充足的案例之后我们才慢慢会判断的，黄毛他情况这么特殊，按照过去---” 　　按照过去，这种时候都是林敬知来做决定，从剂量到用药时间再到用药之后的后续措施等等，他思考，他决定，他拍板。 　　被他反驳的人顿了顿，想到林敬知如今已经被停职卸门禁，在空气中用力挥舞了一下拳头，“操他妈的---” 　　良久，有人又道，“我觉得也不需要那么频繁用镇定剂吧，黄毛的肌肉一直没有强化迹象，速度啊什么的也和苏铭不一样，和正常人差不多，他就是脑力变高了，制造物理伤害的能力应该不强？” 　　“可是小家伙看上去也太痛苦了，就不能想想办法吗？上次，上次苏铭出现精神暴动的时候，敬知是怎么做的来着？” 　　有人下意识抛出这个问题时，短短的一段对话，当林敬知的名字再次出现时，消散剂原组成员彻底沉默了下来，继而纷纷露出了一丝苦笑。 　　这都不知道是多少次了。 　　所以说，他们身为消散剂原组，和林敬知共事了足足一年，从不怀疑林敬知的重要性和他的能力，但也一直到林敬知离开，才真正清楚地明白，这个领域，至少在联盟已知范围内，没了林敬知是真的转不动。 　　而林敬知离开之后，他们几乎在每一件事解决不了的时候，都会想到他，刚开始还会下意识地问问左右，林博士在哪儿，有问题想问，他们过去一年都是这么过来的，然而如今问出口之后，却只能和对方相视苦笑。 　　林敬知不在科研院了，他们也就只能想想他当初是怎么做的。可那个时候每个人手里都有工作要忙，谁会把林敬知做什么清清楚楚地记下来？就算记下来了，谁又知道他脑海里是怎么想出这些结论的？ 　　所有人盯着监察室内痛苦的黄毛，一个个深深地叹了口气，也就在这时，一道脚步声传了过来。 　　熟悉的四个彪形大汉，熟悉的被遮挡到根本看不见人脸的中间研究员，熟悉的动静，熟悉的行为模式。 　　“你们干什么？”弗利沙第一个站上了前，目光极冷道。 　　“听说狂热者罗伯特出现异样，我们代表消散剂二组来进行观察。”其中一名彪形大汉说道。 　　对，他们每一次形容黄毛，都喜欢加上“狂热者”两个字，而且还是重读带着轻视的那种，弗利沙的眼底浮现出厌恶之色，“他现在的情况不适合进行观察也不适合做实验---” 　　“怎么不适合？你们一组不是刚刚才进去过么？”在四名彪形大汉旁边，还有一位带着镜框的死鱼眼，也就是黄毛之前见过的那位，他冷声道，“而且也没掉一块肉的出来了，怎么，大家都是消散剂小组，你们能进，我们不能进？” 　　弗利沙还想说话，那个死鱼眼就使了个颜色，彪形大汉中的其中一个当即伸出手把弗利沙狠狠一推，旋即四个人重新迈开步，将他们中间那个从来都不露脸的二组中心研究员，带了进去。 　　外面一片喧闹，却没注意到监察室内的黄毛已然将头抬起，血丝漫上的眼珠狠狠地盯着监控室外的方向。 　　“我真他妈---”看见弗利沙被推，消散剂原组的成员们里有血气方刚的男人当即就要冲上去，却被同伴们强行拉了下来。 　　那名彪形大汉在进去前，还蔑视地看了他们一眼，“能力又弱胆子又小，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高抬给你机会让你看我们人的本事，好好站在那珍惜就对了，这都不明白？” 　　“你拦着我干什么，你拦着我干什么？！”监察室的房门被关上，那四名彪形大汉和死鱼眼一起护送着中心研究员走了进去，眼见他们越来越靠近黄毛，刚刚想动手的男人眼睛都气红了，“根本不知道他们什么来历，他妈的除了这四个傻逼和那个死鱼眼的，其他研究员一个都没看见！万一他们乘着黄毛情绪不稳搞什么手脚然后推脱成医疗事故怎么办，万一黄毛他妈的在里面出事了怎么办，你们拦着我干什么？！” 　　那人的声音越来越大，一边吼一边伸手就要去拉监察室的门，原本还扯着他的另外几名研究员被他一番话说得脸色纷纷僵住，明显是被吓到了，反应过来之后和那个男人一起扑向了监察室门的方向。 　　然而黄毛那边的监察室门却被人从里面反锁了。 　　几名原组成员错愕的抬起头，刚刚好对上那彪形大汉朝他们看来的，清冷的眼神。 　　“操！”火气最大的男人狠狠踹了监察室门一脚，旋即迅速反身就准备跑去控制中心拿这边的门禁芯片，也就在这时，他耳边传来了一名小组成员颤抖的声音，“不，不对，苏，苏铭也变了，他的色块怎么也跳动的那么厉害---” 　　准备跑走的男人闻言顿住了脚步，回过头来，瞳孔猛地睁大，看见了他大概永远都不会忘记的一幕。 　　只见被那一排彪形大汉围起来，从他的角度只能隐隐看见人影的黄毛，似乎受到了极端刺激，又似乎再也不想忍耐，找到了合适的发泄点，整个身体猛地后仰。 　　他几乎能隔着监察室的玻璃墙听见黄毛崩溃的吼声，而就在那个吼声到达临界点的时候，他面前刚刚还推了弗利沙一把的彪形大汉突然整个身体一直，紧接着就像一个失去了拉扯线条的提线木偶一样，姿势诡异地倒在了地上。 　　旋即就在下一秒，隔壁房间的苏铭从床上腾空而起，不要命似的撞击着他和黄毛之间的墙壁，消散剂原组的成员们看见这一幕都纷纷呆在了原地，警报器在耳边鸣起，五次撞击之后，墙壁破碎，苏铭破空而入，将另外三名大汉和死鱼眼同时按到在了地上，那死鱼眼根本经不住折腾，被按在地上的一瞬间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剩下三名彪形大汉也纷纷挣扎不过一秒，就全部横七竖八地倒在了地上。 　　而被那四个人护在中间的，一直以来最为神秘的研究员，也就是这时候，消散剂小组的成员们才看见他的脸，他居然还在脸上带了面具---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因为苏铭在按到最后一个彪形大汉后，身子一跃而起，罩着那人的脸打了一圈，后者脸上的面具机械瞬间崩坏，而面具下的脸，赫然就是昆特。 　　在看清楚那张脸时，弗利沙确定，苏铭的脸色变得更加扭曲了。 　　昆特一边往后退，嘴里一边喃喃地叫着什么，最后慌慌忙忙惊叫着冲出了监察室。 　　他冲出监察室时慌得连门都不记得关，一路连滚带爬地往外跑，苏铭紧跟而至，站在门外的消散剂原组成员纷纷心中一窒，然而苏铭就像是根本看不见他们一样，疯狂地朝昆特的方向袭去。 　　那就是一阵风，他们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苏铭就已经消失在了走廊上，而与此同时，大开的门让他们能完全听见黄毛痛苦的叫声，几个人一动，纷纷想要往里面埋。 　　然而黄毛感应他们的速度却非常快，即便此时的他用力把脑袋埋在被子里，也还是在弗利沙企图踏进房间的一瞬间感觉到了。 　　“不要进来，不要进来，你们不要进来---”他用力撕咬抓弄着被子，青筋爆出，整个身体都涨得通红，仿佛有什么怪物要从身体里涌出一样。 　　弗利沙看着黄毛的样子，眼眶就忍不住有点酸，那天在治疗中心，是黄毛坚持他可以去找苏燕，要弗利沙回去和大部队集合，之后才会发生那些的--- 　　“啊啊啊---你不要过来！”黄毛的喉咙里爆出一声吼，弗利沙深呼吸一口气，再次往前迈。 　　“不可能。”瞟了眼黄毛身侧，那个跳动速度已经快到连肉眼都有些难以捕捉的数据光盘，弗利沙咬了咬牙，“菲克，进来，给他注入舒缓剂。” 　　身后名叫菲克的人犹豫了两秒，迅速冲了上去，另外跟上了两个男同事帮忙按住黄毛。 　　弗利沙闭上眼睛，心里飞快进行验算，“给他注射镇定剂，5:3配比我们之前才完成研究的消散剂一起。” 　　“那，那个两个小时前才完成的，林博士没过目，而且也没有在任何人身上用过---”有人下意识道。 　　弗利沙当然知道，她一咬牙，“用！” 　　黄毛本来就生的高，剧烈挣扎起来几乎要把整张床都拆掉，几个人吃力地按住他，舒缓剂才刚刚注入，黄毛就本能地推开了好几个人。 　　最后弗利沙也冲上了前，她用力按住黄毛的胸膛，强迫对方看着自己，然而她拉回黄毛神智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下一秒，就感觉到了有什么无形又尖锐的东西猛地朝自己的方向窜过来。 　　分明用肉眼捕捉不到，但弗利沙就是本能地想到了前不久才浑身动作僵硬地倒在她面前的那个彪形大汉，被这股力量袭中，会不会也和那人一样……？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那力量几乎都快到弗利沙眼前的时候，监察室内的所有监控同时爆炸，下一刻，西德就抱着林敬知出现在了弗利沙的身后某面窗户处。 　　林敬知的脚悄然落地，千分之一秒内，弗利沙亲眼看见，有什么淡淡的，蓝色的东西，在空中温柔地替她挡住了那股力量。 　　熟悉的身影和味道出现，仿佛强有力的定心丸，落在了监察室内。 　　“不错了。”林敬知淡淡地说道，旋即下一秒，刚刚还剧烈挣扎的黄毛，就身体一歪，软软地倒在了床上。 第70章 　　在林敬知走进房间的一瞬间, 一股力量就在空中晃动, 黄毛立刻昏睡了过去。可这会儿才刚刚注射舒缓剂, 镇定剂和消散剂都还没来得及呢, 故而周围人纷纷都对黄毛这个状态感到惊讶，毕竟舒缓剂是不具备让人这么快就沉睡效果的。 　　而且转头一看, 就会发现黄毛大脑的鲜色板虽然还在疯狂跳跃着, 身体也时不时发生抽搐, 但频率很显然比之前要慢下来了很多。 　　于是那个念头再次浮上了他们的脑海。 　　舒缓剂……不应该有这么大的效果吧。 　　弗利沙看向林敬知的方向, 眼神微微闪了闪, 再回想起上一次苏铭症状爆发时, 林敬知也曾经两手空空走进实验室的模样，还有治疗中心的时候。 　　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心中一阵狐疑, 但最终还是习惯性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朝刚刚踏进房间的林敬知身上投去了期盼和依赖的目光, 有人甚至想开口进行汇报。 　　林敬知走后的两天，他们没有停下过自己手里的工作，基本都在按照他过去安排的那些要求进行下去，指明了方向的药物研究他们还是很在行的, 再加上有黄毛这个隐隐往超级大脑发育的小帮手在，他们甚至化悲愤为力量地将实验进度超过了预期。 　　然而即便是超过了预期，在面对这两天完全不在科研院, 对他们进度完全不了解的林敬知时, 小组成员也会下意识地想要听林敬知的判断。 　　“我们……”有人已经开了口。 　　林敬知看出了他的意图, 轻轻地摇了摇头，“不用了，继续注射吧。” 　　霍伯特教授每一天都有将小组内的进度发给他，所以林敬知对小组内的进程还是其实非常了解，还有一点，就是林敬知后来想想，觉得西德说的那句话是正确的。 　　他不可能永远都为所有人保驾护航，该放手的东西到时候也应该放手。 　　更何况他现在不在科研院里，不能时时刻刻的盯着，也不能随时纠正他们每一个错误。 　　就比如刚开始他去大金那边的实验室工作，霍伯特教授发给他的第一份小组成员实验进度里，林敬知看见了一堆错误，当时眉头皱的恨不得立马回科研院给他们全部纠正了。 　　大金按住了他，而之后一天的时间里，随着实验数据一点点更新，林敬知发现，那些错误基本都被他们自己找到，然后逐渐完善了。 　　虽然慢了一点，但小组成员总要学会去相信自己的判断，判断这种东西，下了一次两次三次，才会有轻车熟路的机会。 　　他刚刚只是压住了黄毛精神力伤人的可能，剩余的那些平复反应的工作，还是要看看药物能做到哪一步。 　　拿着注射剂的组员闻言顿了顿，一咬牙，将针剂内的所有药物全部推入了黄毛的身体。 　　在药剂刚刚注射进去的时候，黄毛的身体反应比之前还要更加强烈，脑域鲜色蹿地也更快，那种幅度剧烈上上下下的样子，让四周的人脸上完全被忐忑笼罩，而这时，唯有林敬知站在原位，盯着黄毛。 　　消散剂对黄毛是有用的，并且小组人员最新研制出的新型消散剂，也就是苏铭之前使用的那支消散剂的完成版，效果会更好一些。 　　之前说过，消散剂本身，就是在模拟低级向导素，故而消散剂注入向哨兵发展的狂热者身上时，会很大可能的抚平他们的情绪，林敬知在向导素上面又进行了针对辐射的改造，所以才能够让轻微的辐射患者完全痊愈。 　　以上，是当被注射这种针剂的患者是哨兵趋向时的情况。 　　而当被注射者是向导趋向，那么所有的就会像另一个方向转变，就好像林敬知给黄毛制造脑域屏障保护一样，药物向导素的注入可以给黄毛的脑域提供一层薄薄的保护膜，这种保护膜可以一定程度上隔绝外界的干扰，从而让黄毛情绪逐渐冷静下来，而保护膜的薄厚程度，隔绝能力，则由药物本身决定。 　　不过，这种药物作用相较哨兵趋向的狂热者而言，对向导来说还是很轻微的，所以林敬知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意识到，给黄毛注射的药物里，最主要的应该是镇定剂的成分。 　　波利海妮娅的镇定剂还停留在生理镇定上面，没有办法让黄毛的脑域同样被镇定，但生理镇定配合着药物向导素一起，却能给脑域一种“需要安静”的潜意识，而一旦产生了这种潜意识，大脑的喧闹就会降低---只是降低，不会完全消失，剩下的那部分还是得靠黄毛自己来。 　　“砰---”的一声，当黄毛的面板上显示即将完全降温时，众人的身后发出了一声巨响。 　　林敬知眉头微皱，扭头一看，发现西德竟然还站在他身后，大大咧咧地坐在窗沿的位置，将半个身子完全支出去，津津有味地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你不去拦着苏铭？”那头的小组人员在迅速记录黄毛身体情况减缓的数据，林敬知看了看黄毛紧皱的眉头，和已经开始逐渐和自我意识打架的脑域，转身走到了西德的面前。 　　“不急啊，大晚上的一栋楼都没几个人，也就你们小组个个加班狂魔一整个组都在。”西德一边说，一边伸手划开光屏，打开通讯仪器道，“哎，上的时候都给我留意一点儿啊，剩一口气就行，多一点都别留。” 　　林敬知顿了顿，也往窗户那边看过去，就在西德的胸膛前倾身，跟着往外看了看，就在他探身的一刹那，一道尖锐的叫声在耳边响起。 　　“啊----” 　　不远处的建筑里，在惊叫声背后，灯光迅速闪烁，有什么大型仪器缓缓倒下，摔了个震响。 　　至于那个叫声--- 　　林敬知想了想刚刚才夺门而出的苏铭和昆特：“……” 　　“不要打我不要打我---！”远远的林敬知还能听见有人惊恐的叫声，然而回答那人叫声的却是无比重的一拳。 　　两秒后，那个叫声再次响起，回应他的是和刚刚一毛一样的拳声，伴随着一拳又一拳的闷响，林敬知明显感觉到，那个叫声越来越小，越来越有气无力，伴随着各种骨折的噼里啪啦声，到后面几乎就化作了闷哼。 　　林敬知：“……” 　　“我今晚带你来主要就是看这个戏嘛。”西德一边说着，一边笑眯眯地拉着林敬知。 　　林敬知按了按额角，“这一层很多重要的实验器材和放着实验数据的大型主端脑---” 　　“不怕，”西德说着，朝里面的黄毛看了一眼，然后凑到了林敬知身边，“苏铭是不是被你们组这个小黄毛影响的？” 　　西德靠得很近很近，林敬知大概是和他相处的时间太多了，已经习惯了他这么凑近说话的方式，并没有感觉到丝毫异样，也没有注意到身后已经有人在朝他们的方向看，自然地点点头，“嗯，苏铭的情况趋近稳定，刚刚突然变成那样不是哨兵脑域风暴，应该是被罗伯特影响了。” 　　西德单手搂着林敬知的肩膀，啧了一声，“果然，我就说，苏铭那小子这个状态还能那么精，追人都是避开大型实验室追的，你看看他那个路线啊，碰到资料室和实验室还会把昆特拽出去打---” 　　林敬知看着西德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一脸不解，“苏铭被黄毛影响的话，确实会潜意识对黄毛觉得重要的地方避开攻击，而且比起这个，你还不过去按住苏铭吗？他这样，就算毁不掉重要资料，也会无意毁掉很多仪器的。” 　　“不急啊，我的人不是去了么？而且毁掉就毁掉呗，你们小组穷死了，我还是给你买实验机器的时候才知道你们小组用的都是什么老古董啊，昆特搞坏了回头议院肯定得理亏拨款赔的，到时候让霍伯特教授去吵一架，你们就能拿到一套全新的装备，不要慌嘛---”西德说着，狡黠地用下巴点了点某个方向，“喏，看见没，我的人来了，努力救着呢，就是苏铭能力太强，他们可能得等昆特就剩一口气的时候才能救得下来---” 　　林敬知再次顺着他下巴点的地方看过去，就见几扇巨大的内，苏铭把昆特按在地上，扬起了隔着十万八千里都能感觉到十足力度的拳头，而周围那些进行解救的士兵…… 　　林敬知，“……这样是不是不太好？”看上去也太不敬业了点，上去拉人的动作跟摸一样轻巧。 　　“是啊，我也觉得，”西德闻言立刻凝重了神色，“都是我的兵了，演技怎么还能这么差呢？” 　　林敬知：“……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啊，林博士？”西德笑嘻嘻地说着，凑近了对方。 　　林敬知发现，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西德好像就特别喜欢这么和他说话，靠的很近很近，那双深邃的眼睛仿佛能将他吞进去一样，每每到这种时候，林敬知就会感觉到有一丝不自在，心脏都麻麻痒痒的。 　　“我的意思是，之后别人调监控的话，”林敬知强行稳住了自己的音色，“不太好。” 　　“怕什么？”西德动了动肩膀，看上去匪气十足道，“战犯，联盟法又不保他。” 　　林敬知：“……” 　　他决定不和西德讨论这个问题了，只再三要求西德保证，昆特不会死在苏铭手下，然后就随他去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在身后响起，林敬知转过身，就看见黄毛的状态也不知什么时候稳定在了一个值，没有完全痊愈，但也没有到刚刚鲜色疯狂跳跃的地步。 　　针剂生效了。 　　林敬知回想起他之前在大金那边的实验室内，有给小组成员们制造的新阶段实验工作，再看看生效的针剂，决定还是晚一点再看看要不要将计划给他们，现在姑且让他们自己试一试，也未必摸索不出来。 　　如果消散剂可以完全由实验小组运营的话---想到不久后西德说过要带他去见诺克---林敬知觉得自己或许可以全身心投入边疆那个活跃的组织，和西德一起。 　　他隐隐觉得，那个组织活跃了一年时间，研究出来的东西应该不会少，而倘若他们真的像之前他和西德猜测的那样拥有一位向导，那林敬知想，西德如果有朝一日真的和那个组织起冲突的话，会需要他的。 　　黄毛的情绪稍微平定在一个值，没有完全降低，小组成员看上去都有些紧张，再次下意识地看向林敬知，然而林敬知却什么也没说，任由他们自行发挥，只转过身去苏铭的房间里感受了一下他暴起之前的情绪波动。 　　确定是由黄毛引起的之后，林敬知就打算让西德带他离开，然而就在这时，弗利沙跟了进来。 　　她的神色看上去很疲惫，莱恩还在忙外面的事情，霍伯特一直没回来，林敬知又被停职，小组工作的大头很多时候都落在了她身上。 　　“你最近，怎么样啊？”弗利沙看了眼被打裂了的墙的另一面，小声道。 　　“不错。”林敬知回道。 　　“听上去比较徒劳，”弗利沙苦笑了一下，“但是我们一直有向上申诉---” 　　林敬知摇头，“不需要。” 　　这一次他离开科研院，在大金那边，因为大金长期与西德地下一些暗线联系的缘故，他知道了很多有关那个神秘组织的事情，所以林敬知想，他也确实不可能永远留在实验室，永远留在波利海妮娅，故而一个职位对他来说，实在不重要，只要让他把消散剂研究彻底完成，弄清楚那个边疆组织到底怎么回事，就可以了，他不需要永远的林博士身份。 　　“做好实验就可以，其他的都不重要，你们最近做的很不错了。”林敬知想了想，在后面加了一句有些生硬的夸奖。 　　“那你呢？”弗利沙看向他，目光里露出了一丝关心和担忧，“你和西德一直都走的很近，是因为？” 　　“我和他结婚了，很久。”林敬知自然地说道，说完之后，发现说出口好像也没有那么难，紧接着，在弗利沙震惊的表情下道，“之前有离过婚，但……” 　　弗利沙哽了哽后，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军人，延缓三个月。” 　　“嗯。”林敬知点头。 　　弗利沙想了想，在离婚理由和还打不打算继续离婚中，选择了第二个。 　　“不知道。”林敬知摇头，目光里有一点点迷茫，“我脑海中有关这个的判断想法不是很强烈。” 　　弗利沙了然，她到底还是比较了解林敬知的，想了想，换了一种说法，“离婚的话，就代表西德会离开你，你能接受吗？” 　　林敬知一顿。 　　弗利沙以为林敬知没明白过来，还耐心地给他解释，“而且离婚之后重建家庭也有可能吧，比如他和别人重建了家庭---” 　　“不能，不要这么说，”这一次的林敬知反应很快，他皱紧了眉头看着弗利沙，“我不喜欢这个假设。” 第71章 　　听着林敬知的话, 弗利沙露出了解的神色, “我明白了。” 　　林敬知点点头，正要越过她离开这个房间去找西德, 擦肩而过时, 弗利沙的声音再次传来。 　　“最近二组, 来了科研院之后, ”弗利沙的声音压得很低, “一直在调查治疗中心的视频。我想办法查过记录，他们看得最多的，就是黄毛被你救出来的那段。” 　　林敬知脚步一顿。 　　“我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你小心一点吧。”弗利沙偏了偏头。 　　“知道了。”良久, 林敬知应道, 重新迈开脚步朝外面走，却见原本在窗边的西德也不知什么时候挪了位置，此时就站在弗利沙身后, 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林敬知心中升起了不太好的预感。 　　· 　　“不喜欢那个假设？”回去的路上，这个问题果然就被抛出来了，窗外景色倒退, 西德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身侧的人。 　　林敬知靠在副驾驶座上, 沉默了两秒后, 觉得好像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 于是点头, “嗯。” 　　“为什么不喜欢那个假设？”西德一听, 一把把悬浮车打到自动挡, 转身就开始面向林敬知，脸上充满了探究。 　　林敬知：“没有为什么，就是不喜欢。” 　　顿了顿，林敬知还是本着回答问题要尽量回答详细的精神，努力为西德的问题找了个理由，“感觉上来说，不太好。” 　　西德于是又凑得离林敬知近了一点，一脸笑意道，“为什么感觉不好？” 　　车还在继续往前进，林敬知看了眼一副要刨根问底的西德，“你想和别人组建家庭吗？” 　　西德刚想果断地说不想，但琢磨了一会，看向林敬知，眯了眯眼睛，试探道，“我要是想呢？” 　　林敬知眉头一皱，看了西德一会后，慢慢地把头扭了回去，手在衣服上轻轻地捏了捏，良久道，“那你停车。” 　　西德弯起了眼睛，霸王龙也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车内，一脸期待地看着林敬知。 　　西德故意酝酿气氛地停了会，那头的霸王龙急不可耐的用脑袋狠狠地顶了西德一下，“吼吼！”快问，快问！ 　　“你知道，三个月后如果你选择离婚的话，我们双方都会重新拥有组建家庭的权力吧。”西德斜了霸王龙一眼，说道，“到时候---” 　　正当林敬知以为西德会说到时候他说不定会想和别人组件一个新的家庭感受一下新生活，心里正闷着时，就见那头的西德靠近了他。 　　“到时候我肯定还是会选你，”然而西德却是这么说的，他到底还是不太舍得让林敬知以难受的方式来做出抉择，“但是如果你不选我，或者选择了别人，我会很难受的，明白吗？” 　　林敬知听着西德的话，握紧的手终于放松开了，慢慢地转过头来，对上对方那双眼睛，诚实道，“我不会选择别人的。” 　　西德一动。 　　“你是不是不想离婚？”林敬知终于明白了什么，看着他。 　　西德的眼睛眨了眨。 　　“我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会在你和再也不结婚中做选择。”林敬知想了想道，“没有别人，所以你也不要有别人，可不可以？” 　　西德的眼睛都快能迸射出镭射光线了，恨嫁的不要不要的，“可以，但你什么时候选？” 　　“很快，”林敬知看向西德，他觉得他对这人果然不是没感觉的，但这种感觉要重新被激活的话，好像还需要一个小小的契机，但是--- 　　西德粘着他这么久了，各种各样的话也对他说了这么多了，林敬知觉得自己好像知道对方想听见什么。 　　想想西德一直以来是怎么待他的，林敬知觉得这句话他不介意说给西德听，如果西德能够因为这句话而高兴的话，那他也会很开心。 　　于是林敬知偏头看向他，“我是喜欢你的。” 　　五个字落地，西德还没来得及反应，一直坐在后面紧张地搓手手的霸王龙，粗长的尾巴就开始在地上疯狂地甩，用力甩，甩到后面甚至直接把自己整个直线上升地甩了出去。 　　“吼吼吼吼吼----！” 　　只见一条巨大的龙从黑色的悬浮车上方，直线冲出车外，阵阵龙鸣声还环绕着悬浮车，而西德的嘴角更是咧的大大的，自己身后都快幻化出一条粗尾巴跟着一起疯狂甩了。 第72章 　　当天深夜。 　　盖伦站在军部元帅办公室内, 一板一眼地进行着汇报，“押送诺克的航甲现在正在首都星外贝塔区域徘徊, 很快就会进入首都星的宇宙范围内---” 　　“哈哈。”坐在他面前的西德肩膀一耸, 爆出了一声笑。 　　“……”盖伦眉头上的青筋用力跳了跳，“大概三个小时左右会进入首都星，然后三十分钟左右抵达我们预定的暂移地---” 　　“哈哈哈。”西德的肩膀再次用力地耸了耸。 　　“操。”盖伦猛地把光屏一关，瞪着从刚刚他进门开始就一直神经不太正常的直属上司, “大哥你还听不听了啊？” 　　只见坐在他面前的西德单手撑着下巴, 已然把脸彻底笑成了朵花。 　　盖伦深觉, 如果三个小时之后西德顶着这张脸去进行交接的话, 全联盟的人都会怀疑他和诺克有一腿的。 　　“盖伦啊---”盖伦还没想完呢, 那头的西德就已经荡漾着尾音, 满脸堆笑地看向了他。 　　盖伦第一时间鸡皮疙瘩就起了一身, 浑身涌起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末了听见西德道，“你什么时候找个伴啊，我跟你说啊, 有伴的快乐你根本就想象不到啊---” 　　盖伦刚开始还想表达一下自己的唾弃呢，听到后面越来越不对, 脸上瞬间涌起八卦的神情，“咋, 咋啦元帅, 林博士答应你啦？啥, 啥时候结婚？有喜酒不？” 　　西德啧了一声, “我两都老夫老妻了结什么婚？结婚多肤浅啊。” 　　盖伦撇了撇嘴角，一脸不相信，“就听你这么说，人林博士都没表示过。” 　　“哈？”西德一听，怒瞪着盖伦，“怎么着，我让你去守着科研院，你尽和波特鬼混去了是吧？这一口反骨和他简直一毛一样！” 　　盖伦抖了抖身子，不说话。 　　他到底不像波特，对西德还是会下意识的服从。 　　那头的西德又在糖蜜饯里游了会泳，才终于想起了正事，“昆特怎么样了？” 　　“不太好。”盖伦深沉着脸。 　　西德眯了眯眼睛，“不太好才好啊，说来乐乐，怎么个不太好法？” 　　“身上多处骨折，胸腔骨被打断了好几根，差点失血过多就没命了，现在正在医院里神神叨叨呢，我琢磨着再这样下去，能给他和可多安排在同一间。” 　　可多，就是上次那个在实验室里，被霸王龙吓得屁滚尿流的议院议员，至今精神状态也都不是很好，每天都觉得有人要害他。 　　西德支起了脑袋，满意道，“挺好的挺好的，议院那边怎么说？” 　　“能怎么说啊，刚开始米昂气死了，这事儿怎么说也是他是负责人，非说我们用了什么小手段，当时就加急赶来科研院说要调监控，气势汹汹的，结果吧---”盖伦耸耸肩，“房间是自己要进的，人是自己要招惹的，咱们救援时间出现的虽然不算太快但也没多慢，落不着话柄，而且没多久就把人捞起来了，不过昆特他自己不经打，等我们捞起来的时候就剩一口气了，议院能怎么办啊？打碎牙往里边吞呗。偏偏他们选的还是个上不太了台面的，想往外告状都不行。” 　　西德玩味地笑了笑，“赔偿那边怎么说？” 　　“嗨！”之前盖伦说的还挺随意的，一到这个环节，两只眼睛都亮了，冲向西德，“元帅我跟你说，霍伯特教授那真是神了，我这不前两天才看见他在医院里病恹恹的么，昨天那事儿一出，立马就暴跳如雷地去找议院了，那叫一个舌战群儒，连着林博士被停职的委屈一起带上了，把米昂数落的当场签了赔偿额，那场景叫一个壮观！” 　　西德一笑，心说霍伯特之前那是装着呢，天知道霍伯特教授得知林敬知被停职的当天时，情绪是多爆炸的，西德冒着被他打死的风险给他解释了一连串，才好不容易把他的怨气压下去，但也就是压下去而已，没有消失，那一肚子气随时准备对着议院哗啦啦啦喷出来。 　　说到这，盖伦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哎对，元帅啊。” 　　西德看他。 　　“我跟你说，我听霍伯特教授那边过来的消息说，米昂不是签了赔偿额呢么？签的时候啊，议院那边还明里暗里偷偷问了林博士的行踪呢。” 　　西德挑了挑眉。 　　“然后听他们说，只言片语里好像是想把林博士职位恢复的意思？一直暗示二组组长出事消散剂得多个领头的呢，这个事儿你要不要和林博士说说看？” 　　西德嗤笑一声，“想的倒是挺美。” 　　盖伦耸了耸肩，“议院也确实站不住脚，主要那二组的工作进度好像也不太能看，据说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阅览他们消散剂小组原来的资料呢，美其名曰是什么组内相互学习？研究方面是一点成果都没有，谁知道议院那帮人怎么想的？而且他们是不是和拜尔德站在一块儿了啊，把昆特送进科研院这馊主意不是那个老东西的么？” 　　西德听到这，想起了之前林敬知才跟他说过的话。 　　准确的说，是弗利沙告诉林敬知，林敬知再转述给他的。 　　二组人最近在频繁地看治疗中心发给科研院的那些视频，并且还着重看了林敬知去救黄毛的监控视频。 　　“拜尔德最近在哪？”西德想了想，问道。 　　盖伦报了个地点。 　　“又度假呢？”西德挑了挑眉，“这老东西每次度假都在放长线钓鱼，昆特一时半会肯定是回不去了，二组的其他组员让科研院那边的人稍微为难一下，我倒要看看这老东西接下来想怎么走，还有，边疆那边一定给我看牢了，那个组织有任何动静都给我盯着，我看完诺克之后就会返航回边疆，相关军情给军部留一份。” 　　盖伦挺直了腰，“是。” 　　西德说着，就要让盖伦下去，旋即又想起了什么，“对了，这次昆特的事做的确实不留把柄，不过议院心里有数，回头诺克方面肯定会用点小心思。” 　　盖伦一顿，“啊？” 　　旋即皱了皱眉，“他们不会压缩我们的时间吧，如果压缩的话---三个半小时本来就不太够啊，怎么办？” 　　“能怎么办？”西德冷笑一声，“吃亏不是我的风格，让吉娜自己看着办---嗯？她这一次回来怎么就只做了一次报告？而且这次报告还是你来替做的？” 　　理论上来说，刚刚盖伦汇报的那些有关航甲的消息，都应该由吉娜来进行汇报才对。 　　盖伦想起了什么，“哦对，这个大多数都是吉娜文件发给我的，少部分是之前视频聊天的时候说的，我自己判断判断总合了，总合的时候确定过，事实和我的报告没差。” 　　西德皱眉，“她为什么不自己发？” 　　盖伦摇摇头，“好像是说之前他们回来的时候，在边疆某个区域，那一大块的磁场都不太对，导致吉娜耽误了不少工作没做，正补着呢，这事儿就推给我了，她不是一向这样---” 　　西德顿了顿，磁场不太对？ 　　哦对，之前吉娜和他通讯的时候似乎是说过的，那一带的信号都不怎么样。 　　想了想，西德看了眼盖伦一边说一边指的那个磁场不太对的区域，挥了挥手，让人下去了。 　　· 　　盖伦走后，西德在原位伸了个懒腰，靠着椅子又坐了一会，旋即脑袋一歪，目光落在了房间的一个角落里。 　　良久，他站起身来，轻手轻脚地推开了那个角落里的隐形门，旋即身形一晃，溜了进去。 　　林敬知在床上睡觉。 　　诺克被送回首都星的时间是凌晨，议院只留给了军部三个半小时的时间，之后，诺克就要被彻底移交给军部管理，故而西德只能在凌晨的时候带着林敬知过去。 　　可凌晨带过去，让林敬知熬夜到那个点，西德是绝对不肯的，大金那边距离暂移处又太远，西德就索性把林敬知从车上一卷，带回了军部，他在军部有房间，虽然常年不睡，不过说实话，条件比科研院配给研究员的宿舍要好。 　　他提前预约机器人收拾了一番后，一到，就按着林敬知去睡觉了。 　　林敬知起初也不太想睡，主要是自从他离开科研院之后，休息的时间就变得越来越充沛，故而睡眠时间吃饭时间都变多了，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两天西德不在他身边，睡眠质量下降的缘故，西德一旦在他身边了，人就立刻来了睡意。 　　西德轻手轻脚地靠近床上的人，一脸笑意地盯着他看。 　　“没睡着呢？”在林敬知身后支了会脑袋，西德似乎看出了什么端倪，目光落在某人微颤的睫毛上，脑袋跟着往对方的肩膀上方歪了歪。 　　两秒后，林敬知的眼睛睁开，“睡着了。” 　　“喔，”西德想想，换了个问法，“什么时候醒的？” 　　“你走了就醒了。”林敬知小声道。 　　西德又凑近了些，“那看来锅还是在我身上了。” 　　林敬知动了动身体，看了他一眼，“什么锅？” 　　“又大又黑的锅啊，”西德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张开林敬知身边的被角，贴着人钻了进去。 　　林敬知轻轻闭上了眼睛，任由西德靠着他的各种动作，“你要去边疆？” 　　“嗯？啊，对。”那头的西德钻着钻着听见这句话，点点头，“要去的，过两天就会走，我之前回来的时候就有在那边留下一些部队盯着那个组织，这会儿确实差不多该过去了。” 　　闭上眼睛的林敬知眉头微皱，“去多久？” 　　“不确定，要看边疆那边的工作多久能做完。”西德摇了摇头。 　　林敬知靠在枕边沉默了半晌，终于睁开眼睛，扭头看向西德，“我也想去。” 　　西德一顿，进而眉头微微皱起，很显然他之前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边境和首都星不一样，西德之所以可以在首都星处处带着林敬知，是因为首都星相对安全，发生了什么他都好护着林敬知。 　　可边疆，他连能不能时时刻刻待在林敬知身边都不能保证，更妄论边疆大环境问题摆在那。 　　那头的林敬知见西德半天没有回复他，已然在床上转过了身，“我以前在该亚的时候也从事过类似的工作，所以应该没问题，不会给你拖后腿的。” 　　西德一顿，心说他担心的哪里是这个？半晌，伸手在林敬知的额头上碰了碰，“你让我想想。” 　　林敬知看着他，“我没有问你可不可以。” 　　言下之意，就是哪怕西德不同意带他，林敬知也会想其他办法去边疆的，后者方法复杂了点，但结论就是林敬知一定会在边疆。 　　听懂了这层意思的西德看着林敬知那双黑色的眼睛，琢磨了一会，觉得自己一个人偷摸去边疆这种事林敬知好像还真的干的出来，这人一向倔惯了的。 　　“你让我想想。”但良久，西德还是这么回复的林敬知，旋即像是担心林敬知生气一样，低下头来，用脸在他的额角前讨好地蹭了蹭，喃喃着重复道，“还是让我想想。” 　　林敬知本来不想说话，但在感受到西德小心翼翼地蹭着他，像是生怕他会生气一样的动作，想了想，还是伸出手在西德的后脑上轻轻地顺了顺，温柔至极，“好。” 　　得到鼓励的西德当即变本加厉地将脑袋放在了林敬知的脖颈处，并进而埋得更深。 　　林敬知显然感觉到了，但却并没有阻拦也没有抗拒，手依然在西德的脑后顺着，白皙的颈项间，灰蓝色的眼睛在这阵温柔下都快强行弯成了月牙，身后无形的尾巴一下一下欢快地甩着，俨然和他之前唾弃的那只霸王龙的状态一毛一样。 　　· 　　诺克的移交时间在凌晨三点钟左右，地点的话，从军部这边驾驶悬浮车过去只需要五分钟的时间。 　　西德带着林敬知往地点的方向开时，心情还挺不错的，林敬知就靠在副驾驶座上。 　　果然和西德猜想的一样，睡之前说不要不要，睡之后再醒就困得很，迷迷糊糊地靠在那，头一点一点的。 　　西德正琢磨着要不要伸手给林敬知托个脑袋呢，那头的霸王龙就幻化出了自己的身体，两只胸前的小短手轻轻地托住了林敬知的脑袋，还特别细心地避开了自己锋利的爪子。 　　西德还没来得及挑眉，就见那条霸王龙尾巴也缠上了林敬知，巨大的脑袋俯下，在林敬知的背后一下一下地吸着味道，脸上充满了和他一般无二的花痴笑。 　　就在西德要忍不住呵斥住这条色龙让它滚蛋时，那头的霸王龙似乎心有所感，身子一转，把大屁股对准了西德，将林敬知托在自己怀里，遮得严严实实的。 　　“造反了妈的。”那头的西德眉头一挑，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霸王龙当即挪了挪屁股，也在心里小声道，“吼吼！”他刚刚都抱了你那么久了，我抱抱怎么了怎么了，开你的车！ 　　“那是我老婆又不是你老婆，你滚不滚蛋？”西德一边说着，一边重重地将自己的手穿越维度，狠狠地排在了霸王龙结实又肥硕的大屁股上。 　　“吼吼吼---”霸王龙还在努力挣扎，说你老婆就是我老婆！ 　　西德都快被他这种说法气笑了，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要不是我精神体，这句话出口你脑袋就没了---” 　　旋即说到这时，西德又突然想起了什么，眯了眯眼睛，“你是不是还没见过我老婆的精神体？” 　　霸王龙诚实的摇头，旋即，冲西德露出了期待的目光。 　　那头的西德居高临下地看着它，“我要让我老婆把精神体放出来，你能变妖娆点诱惑住它吗？” 　　如果诱惑的住的话，很快就可以精神结合的。 　　霸王龙很显然也明白这点，他动了动爪子，把林敬知的脑袋轻轻地完全转移到自己一只爪子上，然后，将空出的一只小短手在空中比了个大力先生的姿势，炫耀自己健美的肌肉，信心满满道，“吼吼！”没问题！ 　　西德一看，当即眉头就皱起来了，“哎不是你这肌肉怎么长这个样，一点也没我的风范啊？就这么一小坨谁喜欢你呢……” 　　霸王龙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打击，旋即上下嘴巴紧紧一抿，伸出去的小短爪更用力了，“吼吼！”这样呢！ 　　“还要再大点再大点。” 　　“吼吼吼吼吼---！” 　　霸王龙憋到丑脸都快红了个彻底，憋出来小短手肌肉也还就那么一坨，那头的西德终于勉强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凑活吧。” 　　好不容易听见这两个字的霸王龙也不管这词汇是不是在夸它了，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回过头的目光十分期待地盯着西德。 　　“行，我会帮你的。”西德点点头，“但是在那之前，你得先滚蛋。” 　　霸王龙尾巴一僵，看了看手心里的林敬知，又看了看西德，脸上露出了十足的恋恋不舍。 　　“滚，蛋。”西德不容二话的瞪着它。 　　霸王龙心中一颤，小心翼翼地将林敬知放回副驾驶座，然后抹着眼泪少女抽泣地哐哐哐跑回了自己的维度。 　　西德见那条碍事龙消失，这才满意地眯了眯眼睛。 　　一边幻想了一会林敬知的精神体会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一边继续开车，也没故意找林敬知说话，就想着让他能多睡一分钟是一分钟，然而这车还没开出去多久，西德的眉头就突然皱了皱，旋即，目光落在了控制台上，将车后场景完全照下来的那片光屏上。 　　那里将西德身后的所有车都映了出来。 　　手微微在下巴上摩挲了片刻，正思考着呢，西德就发现身侧的林敬知也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目光和他放在同样一片光屏上。 　　“你也感觉到了？有人在跟着我们。”西德见林敬知那副睡眼惺忪，双眸睁地都有点困难，却还依旧倔强地要盯着那光屏看的样子，莫名有些想笑。在林敬知第三次努力尝试睁大双眼时，伸手轻轻遮住了他的眼睛，用温热的掌腹敷在他的眼球上，“闭会儿吧。” 　　林敬知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动作一顿，他眼睛确实有一点难受，被对方炽热的掌心温度暖了会后，眼睛舒服多了，林敬知伸手拍了拍西德的手背，“好了。” 　　“啧。”西德似乎还挺喜欢林敬知这个动作的，他砸了咂嘴，“不行你再拍两下。” 　　林敬知于是就真的再拍了两下。 　　微凉的触感在手上轻轻拍打的感觉真的很不一样，西德眯起眼睛来，不知足地舔着脸又要求再来两下。 　　那头的林敬知却没再动了，良久，他就着被西德捂住眼睛的姿势偏过头来，微微歪脑袋地对着西德。 　　后者这会儿看林敬知还隔着自己的手背呢，但即便是这样，他仿佛也能直接看见林敬知双眸里投射出的，无奈的目光。 　　也不知怎的，西德莫名感觉心里特别暖，仿佛从林敬知有些无奈的动作中，真切地感觉到了对方对自己的感情一般。 　　如果不喜欢的话，林敬知推开他会推开的很果决，也不会纵容他毫无理由地要再拍两下的要求，性格使然，是因为喜欢他才没有直接推开他，才会尝试打破自己的规则去接受他。 　　心里被这些细节骚扰的痒痒的，于是西德想更过分一点。 　　高速悬浮车驾驶道路上，西德在倒退的景色中，也不管后面那早不知自己早就暴露还在努力隐藏的悬浮车，凑近了林敬知，“林博士，我得打个报告。” 　　林敬知眼睛还被捂着呢，他看不见西德的表情，只能通过他的声音来判断，这样的情形其实是比较容易让人紧张的。然而林敬知却极其信任西德，他在身边的情况下，就算被剥夺视力也没有太大的排斥和不习惯，慌张就更别提了。他唯一的感受只有西德凑到他耳边说话时的语气和气息，让自己心里有些酥酥麻麻的。 　　“嗯？”于是他道。 　　“我想亲你。”西德带笑的眼睛里涌上了几分紧张，就这么盯着被自己捂住眼睛的林敬知看。 　　林敬知似乎愣了愣，旋即也没想多久，就反问道，“想亲哪里？” 第73章 　　“想亲哪里？” 　　四个字落在悬浮车内, 西德感觉自己很快就要螺旋式升天了。悬浮车还在往前继续开，酷炫的车厢内，西德紧紧地盯着林敬知, 心脏狂跳。 　　“嗯？”久久没有得到答复，林敬知又耐心地问了一句。 　　那头的西德在对方的注视下, 胸腔起伏，然后呼啦啦出一大串, “额头眉毛眼睛鼻子嘴巴下巴脖子胸肚皮小腹还有小---” 　　话未说完，西德突然感应到了什么, 猛地扭过了头, 一边扭的同时一边反应飞速地在控制面板上按下了好几个按钮。紧接着下一秒，伴随着黑色悬浮车在高速通道内突然停下来的动作，前后两声“砰---”的巨响就传入了车内二人耳中。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的话, 大概不得不夸赞一下这辆悬浮车不亏能标榜为土豪专用款，即便是完成了西德下达的一秒内从高速直接停车的指令，在地上滑下了一条重重的痕迹，在完成时也只给林敬知带来了轻微的晃动感。 　　驾驶座上的西德眯了眯眼睛, 目光落在控制版面上, 显示着悬浮车前方和后方的光屏, 旋即手指在臂膀上轻轻的点了点。 　　都差点忘了，他后面还拖了根搅屎棍, 而且---西德在前面的那几辆车中瞟了一眼, 挑了挑眉, 这搅屎棍也不知怎的突然就吭哧吭哧地跑到前面去了。 　　“怎么回事？”那头的林敬知也跟着一起看向了光屏, 旋即皱起了眉头。 　　只见光屏上显示着他们前方刚刚出现了一场车祸，两艘悬浮车在高速通道上相撞，事发极其突然，三三两两的碰撞声惊扰了后面的悬浮车，驾驶员层次不齐的反应让整个高速通道上撞成了一片。 　　而所谓层次不齐的反应，指的是，他们现在正行驶的地方，是波利海妮娅首都星的高速通道。 　　高速通道顾名思义，这种高速通道在首都星内目前还只建造了那么一两架，对登上通道的悬浮车有相当高的性能要求。而一旦上了这种高速通道，悬浮车就会立刻和通道桥上的系统接轨，然后由通道来负责车辆的车速以及间距，也就是说，正常情况下，车辆只会统一往前渡，是非常难发生车祸的，至少建桥至今是没有的。 　　故而大部分人上了高速通道后，其实都是出于一种放松的状态，他们只需要选一个目的地点，然后坐在车里吃喝玩乐，睡觉都没问题。而就是这样的状态，让巨响出现时的驾驶员们产生了不同的反应，有的听出了车祸声响或者看见了什么的，下意识不希望车继续往前行驶而关闭了和通道接轨的系统，尝试自我驾驶，然而他后面车辆的驾驶员却有可能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就这样，桥梁上除了西德以极快的反应能力及控制能力，再配合上黑色悬浮车超强的性能指数，强行在这一连串的车祸中稳住了车以外，整个高速通道上几乎撞成了一片。 　　这种可能性在波利海妮娅出现的概率大约是百万分之一。 　　扫了眼最初酿造这场车祸的那辆悬浮车，林敬知眉头微皱，这不就是之前那辆一直跟着他们的吗？ 　　车祸酿成的刹那，通道两旁的警示灯就猛地亮了起来，发出警告的同时，停下了后面的的车辆来避免酿造更多的车祸。 　　波利海妮娅的悬浮车性能非常好，故而在这样的车祸下，人员伤亡的可能性虽然比较小，但会影响后面车辆的进程以及通道的正常工作倒是真的。 　　此时，前方车祸的车主一脸懊恼的从悬浮车上走了下来。 　　那是个身型不算太魁梧的小个子男人，在看见自己前方和后方酿造出来的一片惨状时，脸上瞬间就涌出了一丝后怕和惊恐，只见他用力地抓了两把头发，然后一脸焦虑地在原地紧张兮兮地踱了好几圈，甚至在看见通道管理员朝他的方向走来时，惊慌失措地直接原地蹲了下来，看上去无助极了，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承担这份罪过。 　　就算没有人员伤亡，阻挠大桥工作以及这么多车辆的损失费都不可能是一个小数额。 　　男人用力地抓着自己的头皮。 　　两米开外黑色悬浮车内，林敬知看着这位演技炉火纯青走来走去的驾驶员，面上表情全然不为所动，感受了一秒对方的情绪，旋即轻启薄唇，凉凉道，“假的。” 　　西德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可不是。” 第74章 　　焦虑的情绪, 慌张的动作，无措的表情，全部都是假的, 再看看他们前前后后完全被堵住的模样，两人的表情上都出现了一丝了然。 　　酿造车祸来影响他们的进度, 目的不难猜，手段不是太高明但却很有效果，比如说现在，不宽敞的高速通道上，他们确确实实被堵住了。 　　“这通道系统能让驾驶员自动切断就是个错误。”西德深深的把眉头皱了起来。 　　“这个项目才刚刚开通不久。”林敬知说道。 　　“啊？”西德有些惊讶, 偏头看他，“你怎么知道？”林敬知不是一向号称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顾做研究的么？居然还能知道这桥开放了多久？ 　　“……刚刚入桥前的面板上有写开放时间, 你没看见吗？”林敬知反问了一句，并且很快，目光就又落到了面前的车辆上，“而且比起这个，我觉得那边更需要你的注意。” 　　前面那个演员, 专业素养是真的到达了极致，他全程都在自己的车和被自己车撞上的那辆车周围走，时不时和走来的通道管理者进行交流, 面上时而焦急时而绝望, 看上去一副被通道管理者说的话打击的不要不要的模样。 　　总之, 就是从来都没有把眼光往西德和林敬知这边放过, 看上去似乎一丁点都不在乎他们这边的情况，倘若不是坚定地感觉到了这人情绪里的虚伪成分，恐怕连林敬知都要相信他了。 　　反倒是通道管理者过来交流了好几次，有的甚至是直接从那个男人面前走到林敬知他们的方向的，然而即便是这样，也没有吸引那个男人的目光。 　　“还有十分钟就到移交时间了。”议院给了他们三个半小时，十分钟就到移交时间，意味着十分钟后开始，他们的三个半小时就要进入倒计时了。 　　而眼前这个情况…… 　　西德询问了一下管理者，说是快的话，大约需要四十分钟左右，才能完成疏散和清理工作。 　　四十分钟这个时间长短一出来，西德就皱了皱眉，“能紧急疏通吗？” 　　紧急疏通，就是指把前面的拦路车辆加急处理完毕后，让他的车优先通过。西德的脸就是一张卡，全联盟的人都认识，哪里都可以刷。 　　那名管理者很显然也很懂，猜到元帅可能是有什么大任务在身，当即肃了一张脸，宛若在拍电影一般，配合程度十分热情，“元帅您有需要的话，十五分钟的时间，我们可以尽快让您优先通过。” 　　十五分钟。 　　西德摸了摸下巴，回了谢谢和暂时不用后，把身体靠回了驾驶座。 　　“怎么了？”等到管理者离开，林敬知和西德中间那块用来阻隔视线的光板才逐渐下降，林敬知的脸露了出来。他有些好奇的看着西德，十五分钟时间，不会耽搁审讯太长，故而林敬知以为西德得到这个答案后，应该会立刻和对方确认希望紧急通过。 　　“时间上不太对。”然而西德却耸了耸肩，“拦着我不管是十五分钟还是四十分钟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 　　林敬知算了算，“会减少你的审问时间。” 　　“你把你老公想的太乖了，我的审问时间能说减就能减？”西德挑眉，冲林敬知痞痞的一扯嘴角。 　　林敬知还没来得及纠结西德那个称呼问题，那头的西德笑容就慢慢消失了，单手支在车窗边，摸了摸下巴，“还是不太对。” 　　林敬知：“？” 　　“这不像议院的做事风格。”西德眯了眯眼睛，“他们喜欢玩弄权术多点，拿着各种法律条文在移交处等着我然后用一张张嘴皮子扭曲事实把黑的都说成白的，从而压榨时间也好讽刺军部也好，这样才更符合他们的办事风格。” 　　林敬知皱了皱眉，有些似懂非懂。 　　“十五分钟不管怎么说都太少了，而且你看见没，”西德说着，指了指光屏上的某个方向。 　　林敬知望过去，见西德指的，是那些管理者的车，和偌大的悬浮车不同，体积相对娇小很多。高速通道不管怎么说都太长了一些，管理者要及时赶到现场的话，确实需要这样的工具来代步。 　　“我要是想的话，借一辆直接开走也完全没有问题，所以这个车祸从本质上并不太能阻拦我的进度啊，那它出现在我面前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西德眉头紧紧皱起。 　　· 　　在西德感到狐疑的同时，他背后那撞成一排的车堆里，人们也开始唉声叹气。 　　“赶着去出差呢，这会儿又得耽误一班飞梭，第二艘得晚两个小时也不知道能不能赶上，今天出门怎么这么背啊---” 　　“后面的车都撤离了，就咱们卡在这，晚上来一秒也是好的啊，都撞成这样了现在走都走不掉。” 　　“喂老婆啊，是这样的我现在---” 　　此起彼伏的说话声在各自的悬浮车内响起，从外围来看本该听不见声音，但却偶尔有人心急地打开车窗车门，想多探探外面的环境，从而流露出一两声谈话声以外。 　　也就在这样的断断续续小小的声音下，悬浮车与悬浮车地下间，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流淌出了一道可疑的液体，正在缓缓地流过每一辆悬浮车之间，逐渐变得像一道道蜘蛛网一般，盘旋在所有的悬浮车之下。 　　只见那“蜘蛛网”越来越大，覆盖的车辆越来越多时，空气中也逐渐堆积起了一丝淡淡的异味。坐在黑色悬浮车内的西德敏锐地偏过了头。 　　“怎么了？”林敬知看他。 　　哨兵和向导的五感都异于常人，但双方五感强化的方式不同，哨兵是真正的感官强化，向导的则是以精神体的方式强化，譬如说林敬知可以越过墙壁看到画面，是因为阿略可以成为他的眼睛，远远的听见声音，也是因为阿略可以成为他的耳朵，而阿略就象征着林敬知精神可以抵达的范围。 　　换言之，就是它实现了向导在五感方面的范围拓展，这种能力比普通人要强一点，但真正使用起来，敏锐度还是不及哨兵。 　　“有东西。”西德看着自己身后的方向，眉头微皱。 　　接着还没等林敬知反应过来，西德就看见了什么似的，猛地推开了悬浮车的门。 　　车门外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西德皱了皱眉，控制嗅觉尽量从那股香味中间去寻找让他觉得不对劲的味道。 　　“元帅！”还是刚刚那个言说可以十五分钟提前放西德离开的管理员在西德下车的一瞬间就应了上来，只见他热情地盯着西德，“我们这边---” 　　西德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目光落在后面的车辆与车辆间，眸光越发深沉了起来，突然，他猛地迈开了脚步，快速朝身后的方向健步走去。 　　西德下车到离开悬浮车附近的这个过程里，林敬知一直都坐在悬浮车内的副驾驶座上，他的目光落在控制面板上显示着车后监控的地方，看着西德的背影，乌黑的眼眸里也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一道微风拂过，将淡淡的香味卷进车内，林敬知朝某个方向慢慢地偏过头，就见在西德离开的门的方向，本该自动关上的车门被什么东西强行卡住，而那个原本热情的通道管理者，正站在门口，在林敬知扭过头的一瞬间，唇角高高扬起，朝他勾出了一个诡异至极的笑容。 　　“林博士好啊。” 　　· 　　越是走近车群，那股味道就越浓烈，稍微往那边埋了两步，西德就直接确定了那是什么东西的味道---燃料。 　　虽然从味道堆积来看，这点浓度的燃料可能并不足以畏惧，但西德却总觉得不太对劲，他低头在某块湿了的地面上轻轻一抹，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这是军用燃料。 　　军用燃料和民用燃料浓度和味道的要求截然不同，而他手下这种的应该是在军用燃料的基础上，又将气味大幅度压低。 　　都各方面压低到这个程度了，此时的味道还能这么强烈，只能说明--- 　　想到什么的西德脸色变了变，半晌，他慢慢地将身体完全低下去，顺着这道湿掉的地面往后看了看。在看清楚整个蜘蛛网后，又找到了燃料释放的源头---那是一辆再普通不过的悬浮车，西德靠近的时候，还能听见车主人在车内和朋友高兴地通着电话。 　　无声地通知了几位通道管理员的西德摸了摸下巴，故意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在确定应该不会再多发生什么时，西德才转身走向悬浮车的方向，一边走，一边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刚刚下车的时候，是不是没有关车门？ 　　西德愣了愣，不对啊，他就算再急匆匆冲下车也不可能不关车门，除非当时打断了他的注意力，但也不该啊，他不会是那种忘记关车门的人，而且那会儿林敬知就在他身边，如果有人故意打断的话，林敬知一定看得出来--- 　　反复回想了好几次，都觉得那个片段好像越来越灰蒙蒙的西德脸色变得越来越差，只见他三步并两步地冲上前，猛地拉开车门。 　　一股怪异的香味飘出，车内哪里还有林敬知？ 　　西德冷冷地看着空掉了的副驾驶座，半晌，头低下来，捏着车门的手猛然用力，与此同时，眼见脸上的表情就要变得越来越暴戾时，一条霸王龙突然出现在了西德面前。 　　“吼吼吼---！”老婆留了气味，老婆留了气味！ 　　西德抬头看着他，面色不动，那完全没有一丝表情的模样看上去骇人至极。 　　“吼吼吼吼！”他说等你回来了之后，就让你顺着气味去找他就可以！ 　　霸王龙用力地晃着小短手说道，天知道几分钟前，那个人企图伸手够林敬知时，霸王龙是拒绝的，甚至当即就想从虚空内和那家伙打一架。 　　然而林敬知却拒绝了它的拒绝，让霸王龙只能一个人抱着大尾巴在角落里偷偷扼腕。眼睁睁地看着林敬知被带走，霸王龙蹲在角落里整条龙都快被烧死了，偏偏林敬知也不知怎么想的，连肚皮都不让它用大尾巴缠着，一个人就这么跑掉了。 　　“吼吼！”霸王龙一边想，一边焦急地催促着西德，见他不动，甚至还用脑袋去顶。 　　然而西德的眸光却越过霸王龙和层层车辆，落在了某个人影身上。 　　· 　　林敬知从最开始，就感觉到了西德那边不大对劲。 　　因为就在西德开门出去的一刹那，一阵低低的频率在空气中弥漫开来，那是向导被使用能力的特征。 　　回想起那股能量波动，林敬知坐在一艘小小的通道管理者的车内，双手被什么东西紧紧地捆住，目光看着那名坐在前座上的通道管理者。 　　除了那阵很低微的能量波动以外，当时车内还出现了一股香味，林敬知最早以为对方使用的是致幻药或迷魂药之类的东西，然而后来他才发现，他想错了。 　　那股香味，是为了放大这人的向导能力在其他人身上的效果而出现的。 　　对方就是利用了那股香，才能在刚刚那么多人的情况下，将林敬知顺利带走，并且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的话，这人的能力实在没有多强悍。 　　就比如说现在，对方似乎完全没有发现自己的能力和药物都没有在林敬知身上产生一丝一毫的作用。 　　正当林敬知想着的时候，前面那人突然回过了头，在林敬知的脸上盯了会，然后再次露出了一阵诡异的笑容。 　　“还说这项任务难，我看也就那么回事，堂堂元帅的警惕性就那么一点点，这么快就让我把人给带走了---” 　　林敬知靠在后座的位置，一动不动的。 　　他觉得这人说的没错，对方的向导能力并没有多强悍，以西德的能力，刚刚没有在第一时间察觉到确实奇怪。 　　那头的人还在断断续续的说着呢，“还说你是最聪明的，研究了那么多药物，我怎么感觉不到呢，人家都说聪明的人难控制，可你刚刚傻愣愣扭过头的样子都快把我给笑死了，而且大脑还这么快就被我控制住了---” 　　傻愣愣的林敬知还是没动。 　　表演不动如山，大概是他众多演技中最纯熟的一个，所以才会导致此时此刻对方完全没有怀疑自己的能力是否有效的情形。 　　“我可是我们这一队人里最擅长用精神引导的了，出任务的时候他们竟然还敢质疑我……”那人说着，冷哼了一声，“我现在把你带回去，他们就知道自己过去的眼光差的有多离谱了。” 　　林敬知的眸光闪了闪，终于找到了可以打破自己僵坐这么久的问题了，于是他反问道，“你们一队有几个人？” 　　那人在林敬知声音出现的一瞬间浑身一抖，猛地瞪大了双眼回过头。 　　那种感觉大概就像是黄鼠狼刚刚准备吃鸡，餐盘调味料什么都准备好了，却发现桌上早就被料理好的鸡睁开了双眼还在询问他问题一般--- 　　那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砰---！”的一声巨响就从他们身后响起。 　　林敬知浑身一顿，旋即猛地扭过了头，穿过悬浮车薄薄的墙壁，看见了身后有什么东西爆炸的场景。 　　炸的还挺狠，一片火光之下，林敬知几乎要看不见自己之前坐着的那辆黑色悬浮车，而黑色悬浮车后面的那一排又一排的悬浮车直接被烧在了一起。 　　“等一下，你把车开回去一下。”见状，林敬知坐在后座上说道。 　　前面的管理者闻言只觉得荒谬，心说他身后带着的这位林博士是不是脑子不正常？他虽然没花多大力气就把他从那人堆里，从西德的手里拿了过来，但那是他凭本事少花的力气，怎么可能送回给自己增添麻烦？而且，而且这人到底为什么没有被他的能力控制住？！ 　　管理者努力地运气了自己的能量朝林敬知的方向袭去，然而林敬知周围就好像被裹了一层透明的墙壁一样，他的精神力根本就无法靠近分毫，更别提想要控制了。 　　管理者努力地伸着自己的精神触须，却发现那根本就一点用都没有。 　　“开回去一下吧，从这里走回去有点太远了。” 　　反之，在林敬知清清冷冷的声音下，坐在前座的管理者就好像受到了什么蛊惑一般，真的伸出手在控制光屏上按了好几下，旋即吭哧吭哧地载着自己刚刚绑架走的人质，把车给开了回去。 　　一丁点绑架犯的尊严都没有。 第75章 　　火光是真的火光, 爆炸也是真的爆炸。 　　只见高速通道上原本还闷在各色悬浮车内的抱怨声在一瞬间内迸射开来, 转换为带着实质恐惧的尖叫, 浓浓的烟雾和热火之中, 人群飞速逃窜着, 各种警笛声交杂在一起。 　　这几乎是在一瞬之间发生的转变，原本还只是一场交通事故而已，根本没有人知道那爆炸声是什么时候响起又是在哪里响起的。 　　停在高速通道上的人们只觉得他们在一天之中，耳朵经历了两声巨大的爆炸，第一声让他们驾驶的悬浮车撞在了一起, 第二声让他们悬浮车内的温度猛然攀升, 并且几乎下一刻, 他们就处于了一片火海之中。 　　前后两声交杂速度之快时间之迅速，让人根本就反应不过来。 　　别说通道内的驾驶者, 就连那些因为车祸而赶来的通道管理者都是懵逼的，通道应急系统倒是迅速反应过来, 朝着车祸中心点喷洒着灭火喷雾, 与此同时, 各种应急用品也飞速从通道的四周弹了出来。 　　“把这个裹在身上快跑！” 　　“不要再停留在悬浮车周围了！” 　　“二次爆炸还有可能发生，请大家迅速撤离悬浮车周围前往通道紧急避难处！” 　　在一声又一声的提醒下，人们迅速涌向高速通道内标识出的紧急避难处方向, 而与此同时，火光的中心点, 两道身影正扭打在一起, 且越来越往火光外围的方向冲。 　　有人在匆匆逃跑时偶然感到面前晃过两股巨大的能量, 且那能量以排山倒海之势猛然压来，仿佛能在无形之中将人彻底碾碎一般，那人本能地发出一声恐惧的尖叫，旋即很快，那涌来的能量就横空戛然而止，堪堪停在了他面前。 　　那种压力在一瞬间消失的感觉实在奇妙，奇妙到那人甚至没忍住，压着恐惧睁开了双眼。 　　只见就在他面前，一个身形矫健，肌肉迸发的男人单手撑在他身侧的悬浮车之上，手臂借力将自己整个身体支起，旋即在空中划过一记凌厉的侧踢，将一名黑衣服的男人狠狠地踹了出去。 　　“滚蛋！”凌空中，一道愤怒的吼声传来。 　　本该逃窜的人见状，几乎不要命地愣在了原地，目光似乎完全被眼前的场景给吸引了，四周的声音都被屏蔽开来，眼前仿佛只剩下了那两人在空中对峙的画面，而待他面前那个矫健身形者的脸转过来时，他忍不住狠狠地倒吸了一口气。 　　西、西德元帅？ 　　那，那他面前那个人是？ 　　愣在原地的人没有发现，两侧的人群还在疯狂涌动，唯有他一个人停下来，满心探究甚至盖过了恐惧和本能，不自然极了地想要看清楚元帅对面的人长什么样。 　　那黑衣男子被西德狠狠踹了出去，在各种各样的悬浮车和火苗间弹了足足十几米远，才好不容易在某一辆悬浮车车顶稳住身形，缓缓地将自己的脸抬起来。 　　火光和大雾之中，停下来的路人在这样艰难的条件下，却依旧清楚地看见了对方的脸，那是一张看上去极其俊美，又说不清楚哪里充满怪异的脸，对方脸上即便是被踹出去了那么远，也没有沾染到一丝灰尘，嘴角还挂着笑意，看上去就好像，就好像那种精雕细琢出来的图片脸谱一样--- 　　正当那人愣在原地，企图将黑衣男子的脸看的越来越清晰时，一个力度突然在他身后一推。 　　“走。”西德低沉的声音将什么无形而清脆的东西打碎，那人浑身猛地一颤，接着伴随着一阵鸡皮疙瘩，寒意猛然冲上头顶，僵硬的身体书被西德的声音打破了什么开关，猛地往前跑了两步。 　　迈开了那两步之后，因周遭环境而起来的不安和恐惧，让他本能地迈开腿，往外狂奔而去。 　　一边跑，一边余光还是忍不住再次那人，却发现隔着这么厚的火光，十多米开外的位置，他哪里看得清对方的脸？完全是灰蒙蒙一片，那刚刚那个是--- 　　“真烦。”西德看着那个愣在原地的路人终于逃脱了这附近空气中漂浮的，若有若无的精神力，目光冷冷地落在那被他踹出去，又立马想冲回来的男人一眼。 　　“堂堂元帅，边打边跑，丢不丢人？”那黑衣男子上一秒还在五米外的位置，下一秒声音就已经近到西德耳边，换做普通人定然会被他的速度所诧异，然而西德的表情却完全不动，伸手在空气中某个方向猛地一抓，然后凌空一拳狠狠砸在了对方脸上。 　　“我他妈看完人就回来揍死你。”西德被一身戾气裹着，看上去根本就不想和男人交缠，一拳揍完之后又迅速在悬浮车顶，绕着火焰往外跑。 　　那头的黑衣男人堪称打不死的小强，在闪不开又被狠狠地揍了一拳后，仿佛感受不到疼痛般，再次迈开脚步追了上来，“你说林敬知？” 　　西德没理他。 　　“放弃吧，”那男人宽敞大帽子下传出了一声低笑，“这个时间点他早就离开通道了，通道下面就有我们的人接应，不过半分钟的时间他就能跑到连你也追不到的地方---哦，你可是元帅，要追到也不是没有可能，但你想想，就你找人的那个时间，我们能在他身上做多少事情---” 　　“砰！”的一声，只见原本还在极速狂奔的西德脚下突然一个急转，下一秒，又是一拳落在黑衣男人的另一边刚刚没打到的脸上，后者的身体迅速失去平衡，在往下坠的时候伸手在悬浮车上一撑，借力就想往西德身上踹去。 　　如果刚刚那个停下来的路人在这的话，一定会惊觉，这人的动作竟然和半分钟前西德的一模一样，无论是角度还是力度，都模仿到了极致，然而--- 　　西德在空中轻松略过，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的东西少学。” 　　旋即身形往下一冲，狠狠砸向了黑衣男人的腹部，后者闷哼一声被撞击在了一辆悬浮车上。 　　“我没有担心他被你们拐走。”空气中，西德的声音伴随着金属破裂声传来，“我是不高兴有人在我没注意的时候动了想把他拐走的心思。” 　　冰冷的声音仿佛能在空气中化为一道道锋利的匕首一般，将他语气中环绕着戾气的“有人”两个字千刀万剐。 　　手下的拳头就着抵在黑衣男人腹部的动作，一丁点缓冲都没有做，目光残忍地看着他，肌肉和力量同时运起，就连空气都被压缩到了极致。 　　肋骨碎裂的声音传来，黑衣男人喉咙里瞬间尝到了血腥的味道，他看着从头到尾几乎碾压他的西德，挤出了一丝模糊的声音，“果然，怪不得父亲说你是最完美的杰作……” 　　西德收起身体，在空中甩了甩沾上了血渍的手，凉凉地看了男人一眼后，伸手从身后掏出了什么东西，将男人拷在了最近的一辆悬浮车上，转身就要走的时候，那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过无所谓了，”他笑了笑，“父亲早就研究透了你的弱点，我们这一行的目的也根本就不是要拿你怎么样，只要林敬知被带走就算完成，你现在去追也是无济于事---” 　　转身准备走的西德听见这句话，突然顿住了脚步。 　　黑衣男人眼睛一眯，以为他就要就自己有关“父亲”两个字的话题提问，正准备用一套说辞哽死西德时，后者就回过头来，扫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黑衣男人一顿。 　　“我说了，他不会被你们带走。”西德斩钉截铁地说道，“我现在过去是要把那个敢在我车上动人的打一顿，打完了就回来打你，一个个来，一顿打都不会少，明白？” 　　黑衣男人还想嘲讽，想再次给西德强调他们的计划，强调西德是不可能能追上林敬知的。 　　然而话未出口，耳边就捕捉到了一丝熟悉的引擎声，他愣了愣后，错愕地扭过头，就见那艘本该按计划离开通道的管理者专用悬浮车，像它离开时一样，又慢悠悠地开了回来。 　　他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 　　· 　　那辆通道管理者专用车停在了火光的背后，看着面前炸成一片，还时不时有人倒下的混乱场景，坐在车内的林敬知紧紧地皱起了眉。 　　他一边不满足于悬浮车内，控制面板上受限的视野，故而径直探出自己的精神力去外面寻找西德的踪迹，一边冷静着声音吩咐坐在旁边---半分钟前还企图绑架他的那名伪装通道管理者，“你给急救中心拨个通讯，告诉他们这里的情况，让他们尽快派人来救援。” 　　就那吩咐的声音和语气，把此时他身边的人换成黄毛或者弗利沙，也不会有丝毫的违和感。 　　那头的绑架者心里简直发毛，然而被控制地又根本不敢有脾气，这一路他都反复挣扎过好久了，愣是没把自己大脑的主动权抢回来，手狠狠地在裤腿上一下又一下地搓着，一边搓一边努力和自己脑域周围那股来自林敬知的力量做尊严的抗争，带着他最后的倔强道，“……我不。” 　　爆炸也是他们计划中的一环，让他来给急救中心拨通讯？这和让杀人犯杀了人之后，自己去首都星维序局报案有什么区别？！他已经很没有尊严地把车开回来了，绝对不能变的更没有尊严！ 　　绑架犯一边想着，一边用力控制着脑域周围属于自己的波频，稍微酝酿了一会后，便堆起更大的能量企图将周围那股陌生的精神力挤开。 　　然而他几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浑身都溢出了一身汗，也没有将那股精神力推动分毫。 　　它就像一股无形又厚重的墙壁一样，格挡在他的脑域周围，任凭他在墙壁内怎么撞墙怎么自爆，对方都完全不为所动，悍然而立。绑架者最后实在无可奈何，只能偷偷地伸出了自己小小又扭曲，形状一点也不饱和，充满了营养不良感的精神触须，想要进入那幢墙壁，探一探它的根源。 　　然而当他的精神触须抵达那堵墙的周围，就已经被那广阔到仿佛没有边际，如海一般磅礴的精神力给震住，别说探知根源了，他连进去都难。 　　这下，绑架者的内心不光发毛了，整个身体都开始变凉。 　　怎么会这样？这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这个林博士不就是个普通人吗？也就是聪明了一点，但他刚刚控制这人时，完全没有感受到丝毫障碍啊？而且聪明一点怎么了，他过去执行任务的时候，连军部的中将都能轻轻松松的制服，眼下这个人……到底什么来头？ 　　绑架者一边焦虑的伸手搓着自己的裤子，一边偏过头，面带探究地看向林敬知。 　　然而那头的林敬知注意力根本没放在他身上，这种忽视感让绑架者强烈意识到自己的脑门上好像被贴了大大的“无足轻重”四个字，正当他咬牙切齿准备再进行一波脑域攻击时，那头的林敬知终于回过了头。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 　　“你不喜欢拨急救中心的通讯？”林敬知的目光紧紧盯着一个方向，随便猜了个理由，语速比平时要更快，听上去似乎有些担心，“那你给维序局拨吧，急救中心的我来。” 　　绑架者：“……” 　　这比给急救中心拨通讯更没有尊严好吗！ 　　然而林敬知这次却似乎并没有打算给他留有余地，话音落地就已经自行伸手拨通了急救中心的电话。另一头的绑架者明显感觉到，就在林敬知伸手拨通急救中心电话的一刹那，自己的手仿佛再也不是自己的手了，也跟着不由自主的伸了出来，在光屏上点了两下。 　　两秒后，维序局接通了他的通讯。 　　绑架者简直欲哭无泪，声音略带哽咽---其实是强行挤着自己喉咙不想发出声音，但又被控制着不得不发出声音的结果---将高速通道上现在正发生的，事无巨细地告诉了通讯那一头的人。 　　而当他亲口按照脑内下意识排列出来的语句说出，“希望你们能够尽快赶到，对始作俑者进行抓捕”时，整颗心都凉了，尊严尽失地窝在驾驶座上，感觉自己就是一条咸鱼，彻底废了的咸鱼，无论如何都翻不了身了的咸鱼。 　　不过，即便是这样，他也没有忘记要观察林敬知，因为这人实在是太奇怪了。 　　只见此时此刻，后者正在给急救中心打电话，严谨的本性让他说起话来会惯性更细致一些，几乎方方面面都说了个全，绑架者想到的没想到的，他全说了。故而通讯挂断的比他也要更晚一些，并且在拨通讯的过程中，绑架者发现林敬知的目光一直落在悬浮车内的某一个角落。 　　他顺着林敬知的目光看过去，发现那个角落里什么也没有，就只是普通的金属块而已啊？ 　　然而林敬知的眼神却特别认真，甚至在某一个瞬间时，仿佛捕捉到了什么紧张的画面，看着那个方向的眼睛一眯，和急救中心说话的声音都停顿了一瞬。 　　绑架者反复盯着他看了半天，又看了看控制面板上的光屏，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在他脑海中产生。 　　这个人……可以透过金属看见外面的情景？ 　　脑海中有记忆片段浮起，似乎想到了什么，绑架者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直在搓的手也蓦地停了下来，内心一片骇然，一边蠢蠢欲动地朝手腕处光屏侧面的小芯片摸去，想要发射并传达什么消息。 　　与此同时，另一个想法窜上他的脑海。 　　林敬知在看什么？ 　　回想起那个和林敬知同车的元帅，再回想一下和他同组做任务的人，最后强行伸出自己营养不良的触须感知了一下外面的世界，乒乒乓乓的声音之间，绑架者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惨不忍睹的表情，料想对方的情况可能和自己的差不了多少，偷偷发消息的手速更快了起来。 　　“麻烦你们了。”那头的林敬知终于将高速通道上的情况完全说完，迅速挂断了通讯，他的目光还落在那块金属片上，似乎不愿意放过那一个方向所发生之事的任何片段，然而声音却道，“别发。” 　　绑架者手上动作一抖。 　　那头的林敬知也不是很喜欢为难人，更何况他现在全身心都在西德那边的战局上，于是言简意赅道，“或者如果实在紧急的话，你给我看过了再发也可以。” 　　绑架者：“……” 　　他狠狠地瞪了林敬知一眼，心想这个人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啊？正想不搭理他直接把信号发出去呢，却发现自己的手不能动了，怎么用力都动不了了，他的大脑根本就不听他的使唤，也根本就不能按照他的意愿去执行，这种感觉实在是憋屈极了，于是他将所有愤怒都化在眼中，再次狠狠地瞪了林敬知一眼。 　　那头的林敬知却对他的两次瞪眼十分不以为意，说起话来也理直气壮的，“你还没有给我看。” 　　所以就不给他发。 　　绑架者：“……” 　　他几乎已经快被堵地说不出话来了，心里难受的厉害，偏偏对方的眼神还完全没有落在他身上，就能看见他的一举一动，绑架者心中有些不爽，但他对眼前这人又实在太过不了解。于是暗骂了一句发任务的人没好好探清楚这人的情况，这种能力的根本不是他能处理的了的，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派他过来，等级上来说他虽然不错，但也只是B而已。 　　正偷偷在心里埋怨呢，他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慌慌忙忙小心翼翼地将自己脑内的那些情绪和想法收敛好。 　　他知道，像他这样的人的能力是什么样子的。 　　然而他小心翼翼收想法的动作还没进行两秒，那头的林敬知就突然开问了，而且这次，是带扭头的，“发任务的人？这是你们的任务？谁给你们发的任务？什么叫B级？最高什么级？” 　　绑架者：“……” 　　他一口牙都快被自己咬断了，好半天，才勉强挤出了一丝愤怒的声音，“关你什么事啊？问我那么多？” 　　林敬知耐心地为他解释：“有关啊，你任务目标是我，所以是和我有关系。” 　　甚至担心对方会听不懂，在后面还重复了一遍“有关系”来表强调。 　　那头的绑架者还没来得及说话呢，余光就突然瞟到光屏上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下一秒，整个悬浮车就重重的一晃，一个身影蹿到了他们的车侧。 　　绑架者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那人影到底在哪，旁边的林敬知就已经下命令了，“开窗。” 　　林敬知自己大概不觉得自己在下命令，他这声音和平时在实验室里的“打针”、“注射”并没有什么两样，更像一句嘱咐，语气也没有多强烈，然而在绑架者看来，在他完全无法反抗林敬知言行的情况下，这就是个命令。 　　并且下一秒，绑架者就被迫乖巧的执行了。 　　两道透明的窗户缓缓降下，林敬知那边的窗户却是空的，注意到他看向自己这边的视线，绑架者心下一凉。 　　下一秒，一股凌厉的破空声就从他脑后传来，重重的一巴掌就着他的后脑勺，把他的脸狠狠地砸在了面前的控制面板上，将面板砸出了一个坑。 　　鲜血迅速从他好像断了的鼻腔内流出，未及反应，车又猛然一晃，下一秒，西德狗腿的声音就出现在了林敬知那边的方向。 　　“你没事吧老婆我看看我看看受伤没吓着没他拿你怎么样了没？！我靠那个混蛋是不是恐吓你了你怎么都不说话？！等着等着我过去再锤一拳！” 　　绑架者：“……” 第76章 　　火光往前, 通道管理者专用的悬浮车内连着发出了哐哐哐的三声重响, 哀嚎声响起，继而警笛长鸣, 维序局和急救中心双双赶到现场。 　　西德把绑架者狠狠地打了一顿后, 顺手找了个东西将他拷住, 旋即就把林敬知捞回了自己车上坐好，然后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 　　林敬知心里有些无奈, 他刚刚就是换了辆车出去了一趟，没受惊也没受伤, 偏偏在西德眼里他就好像被人打断了手脚一样, 必须静坐在一个地方好好养伤，还不许动的那种, 着实是有些伤脑筋。 　　瞟到被西德捆在一起的绑架犯和黑衣男, 和来了一队的维序局的人，回想起之前他在绑架犯脑域里探知到的一些线索，林敬知担心这两个人就这么被维序局带走, 伸手按下了开车门，正准备出去时, 一个巨大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他面前。 　　“吼。”大大的脑袋上是大大的鼻孔和大大的眼睛, 霸王龙严肃地蹲坐在林敬知面前的地面上，轻轻地一甩尾巴，拦在了车门处, “你不许下去”的意思表达的相当充足。 　　林敬知：“……我没有受伤。” 　　“吼吼。”那也不许下去, 霸王龙垂着小短手, 用力地摇了摇脑袋，如是说道。 　　林敬知没有和西德结合，故而他理解霸王龙的意思并不若西德一般轻松，只从他摇头和横尾巴挡路的动作里看出了对方的抗拒。 　　“我刚刚听见了一些东西---”不过，即便对方很抗拒，可眼下事关重大，林敬知还是尝试和霸王龙沟通，一边说着，一边继续想要迈开脚。 　　“吼吼！”听见了东西也不许下去！霸王龙一双冰蓝色的眼睛变得威严起来，肃着脸就用光溜溜的脑袋去顶林敬知的胸膛。 　　那脑袋硬邦邦的，顶上来的时候还有点疼，林敬知下意识伸手按住了它的脑门，旋即扭过头朝西德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后者竟然也在看他，林敬知当即冲西德摇了摇头，示意对方让霸王龙放人。 　　然而对方接受到林敬知的目光后，看了看霸王龙的行径，一丁点要阻拦的意思都没有，脸上还露出了一丝揶揄的笑意。 　　林敬知顿了顿，明白自己一时半会恐怕是真的下不去了，这么多人在桥上呢，即便西德的车这会儿因为之前的飘逸停在一个犄角旮旯里，他也不好对霸王龙做出太多明显的动作，于是干脆放弃，静静地坐回了驾驶座的位置。坐了一会，他正想伸出小触须去探西德那边的话音时，一直蹲在外面的霸王龙盯着林敬知的侧颜，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动了动身体。 　　他动的那个部位和他身体的总体积比起来实在是太小了，以至于林敬知最早都没太发现。霸王龙见状，当即更用力地重复了一下那个动作。 　　风声传过，这一次，林敬知才终于反应过来，扭头看向霸王龙的方向，就见后者正就着蹲在车门口的姿势，努力地把巨大的身体弯下来，尽可能地将自己的小短手拉入林敬知的平视视野中，然后十分献媚地做了个大力先生的动作。 　　林敬知：“？” 　　“吼吼。”霸王龙见他不明白，连忙往前挪了两步，然后继续挤了挤自己小短爪上的肌肉，满脸期待地看着林敬知，尾巴尖也在讨好地蹭他。 　　林敬知：“……？” 　　“吼吼吼吼吼！”看见林敬知一脸不懂的样子，霸王龙彻底急了，张开血盆大口吼了几声，然后哐当把自己的大脑袋甩在了悬浮车顶上，将小短手彻底摆在了林敬知面前，疯狂地，以一秒一次的频率做着大力先生的动作，将一坨肌肉直接怼在了林敬知眼前，进行霸王龙式勾引。 　　“吼吼吼！”好不好看，好不好看，你喜欢吗？喜欢吗？！ 　　悬浮车顶上传来缥缈的龙声，林敬知满脸不明所以地看着几乎要怼在他鼻梁上的霸王龙爪，和硬邦邦的肌肉，深深觉得这条龙和他的主人一样，脑回路相当让人……难以揣摩。 　　然而都已经直接放在他眼前了，林敬知大概也猜得到对方想让他看什么，耳边听着霸王龙焦急的叫声，林敬知思来想去，觉得这种时候似乎应该适当夸奖一下。 　　“挺大的。”林敬知认真地观察了一下那块起起伏伏的肌肉，挑了个词汇出来。 　　“吼……吼？”那头的霸王龙传来了不可置信的声音。 　　林敬知一顿，以为它觉得不够，眉头微皱，又从脑库里翻了半天，最后目光定格在肌肉再次起来的状态上，“挺，挺硬的？” 　　霸王龙浑身瞬间像是被电过了一样，咔擦地僵成了一坨，再回过神时，黑黑的脸皮上已经出现了可疑的红晕，脸上也露出了痴汉的笑容，冰蓝色的眼睛弯弯地，粗长的尾巴在地上欢快地拍着。 　　· 　　“……这个傻逼。”远处的西德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一回头，就看见了霸王龙把大脑袋靠在悬浮车上，不停地扭着大屁股，一会用左边的小短手做大力先生状，一会用右边的，肥厚的脚掌晃来晃去，从远处看简直就像是在跳舞一样，尾巴还配合地在地上有节奏地甩啊甩。 　　林敬知没把门关上，故而从西德的方向还是能看见一点他的脸的。 　　无措，无奈，又带着点淡淡的纵容，而且西德可以清楚地看见，那条蠢龙每扭一下，林敬知就会张嘴说两个字，于是他侧耳听了听。 　　“漂亮”、“好看”、“大”、“硬”依次从西德耳边晃过，他：“……” 　　站在西德身侧的维序局一大队队长亲眼看见元帅恶狠狠地磨了两下后槽牙，那凶狠程度以至于大队长听着声音都有点怀疑元帅的牙是不是已经要被他自己给咬断了，而且，发生了什么这么生气啊？他好奇地顺着西德的目光看过去，然而却什么也没看见。 　　就一辆黑色的悬浮车，和……刚刚被元帅塞进去的林博士？他看不太见林博士的脸，但却能隐隐看见对方的裤腿，林博士不就安安静静地坐在里面么？ 　　怎么了吗？ 　　“……元帅。”大队长迷茫地叫了句，正想说点什么扯回西德的注意力时，那头的西德就猛地扭过了头。 　　“有女朋友没？” 　　问题飞速砸来，大队长都懵了，“啊，啊？这个不属于工作范围吧---” 　　西德严肃的看着他。 　　强悍的威压在头上盘旋，大队长很没骨气地低下了头，“……有。” 　　“哦，那如果有个……傻子天天喜欢粘着你女朋友，在你女朋友面前晃来晃去蹭好感度，你会怎样？”西德一边说，一边端出了一副安排刺杀帝国首相任务的架势。 　　可奈何他表情再怎么严肃声音语气再怎么一本正经，也掩盖不了这个问题本身很是掉智商的事实，那头的大队长都快惊了，完全难以想象向来风流倜傥女性渴望伴侣指数第一名的西德元帅，竟然还会有这样的一面。 　　而他碍于西德的淫威，努力地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后，旋即道，“打，打他？” 　　“不能打，”西德露出了一个悲伤地表情，“傻子不怕痛，而且演技还贼高，特别知道怎么让你女朋友心疼，某些层面上来说说不定比你还能讨你女朋友欢心……” 　　大队长努力地看着元帅的脑袋，总觉得上面好像有点绿油油的。 　　然而绿油油的西德却没注意大队长的表情，还在默默对他的感情困难进行描述，“不过那傻子丑，丑到看着吃不下饭的那种，和我……不对，和你肯定是不能比的，你女朋友就是同情他……对，就是同情他太傻了才会那样。” 　　大队长脸色僵了又僵，有点不能相信这种小言情景剧和绿油油会突然被人强加在自己身上，但对方是元帅啊元帅，于是大队长忍辱负重，“那不能带着你---带着我女朋友离开傻子吗？” 　　西德露出了悲壮的表情，“不能，一辈子都不能。” 　　听见“一辈子”三个字，大队长都快吐血了，特别想劝西德不如干脆成全了傻子和女朋友，可看着西德那张脸，队长强烈的求生意识告诉他，他只要给出这个建议，人生就离落幕不太远了。 　　“那，那，”于是大队长脑筋急转弯了半天，终于眼前一亮，“那当成儿子好了！这样大家心里都会好受一点，然后你……哦不，我如果对傻子也好的话，女朋友说不定还会觉得我这个人很有善心，继而愿意和我结婚，一辈子都在一起！” 　　“开什么玩笑？”西德眉头一竖，露出一个不可置信的表情，下意识道，“我怎么可能有这么丑的儿子。” 　　语毕，他又盯着大队长看了会，最终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大队长：“……” 　　“行了，继续说这两个家伙，不归你们秩序局管，一会军部就会直接派人来接，手续方面会有人补给你们的---” 第77章 　　绑架者和黑衣男两人双双被盖伦丢进了军部专用的押运车内, 这件事就发生在高速通道上, 四周人看见时，还纷纷有些讶异--- 　　说到这, 得补充一点。 　　这场爆炸本身, 是西德和黑衣男在打斗中发生的, 严格上来说，应该是黑衣男酝酿已久的计划, 从之前逐渐在地上形成的蜘蛛网就可以判断出这一点。 　　而后者在和西德翻打的过程中也一直企图点燃地上的燃料物质，可几次出手都被西德拦下, 最后豁出性命把自己整个身体往地上压, 顺带着点燃物质一起时，被西德一脚踹到了一个犄角旮旯里, 然后引起了爆炸。 　　那黑衣男虽然速度和力量方面均不如西德, 但逃离这样的爆炸现场还是可以办到的。不过即便他逃离的速度再敏捷，也掩盖不了这场爆炸是在车堆边缘处爆发的事实，而彼时的大部分人都还坐在自己的悬浮车内, 有悬浮车厚厚大大的金属墙壁挡着，故而爆炸虽然引起了一定的恐慌, 但伤害到的人其实并不多, 尤其是在这个爆炸被推到角落，那一块燃料也不是很充足的情况下。 　　而真正导致后面人流大肆逃窜的，是爆炸引起的火花。物理爆炸如果无法穿透悬浮车的话, 惊吓就只是一时的, 可火焰就不一样了, 热度和危机感都是真实的。再加上任何悬浮车被大火长期烧灼，最后都一定会出现爆炸的可能，故而人们才会四下惊逃。 　　也就好在这座新修的高速通道各种急救措施还算及时，迅速出现的灭火剂和隔火防护服都将各种损失降到了最低，受伤人数也控制在了个位数上，不过各种悬浮车的受损肯定是巨大无疑了。 　　此时，所有人都在通道在灾难发生后拉开的紧急通道口内，诧异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西德和黑衣男在打斗的时候，高速通道上的火光还没有完全消失，故而他们并没有看清楚西德和黑衣男打斗的全过程，基本上也不太清楚爆炸是怎么来的。 　　只是当火光降下，看见西德的脸，出现的维序局和急救中心的人，还有那两个明显被西德按住的，看上去很像罪为祸首的家伙，一个个心里都稍微放下去了些，可谁也没想到，军部的人竟然也会来。 　　眼睁睁地看着盖伦将疑似制造了今天一切的两名嫌疑人都压上悬浮车，四周人目光里都闪现了一丝诧异，首先，是没想到这件事会惊动军部，以为维序局赶到现场就已经差不多了。 　　虽然这次事件不算小，但以海盗团还没有完全归降地今天来看，惊动军部……还是有些让人意外的。 　　不过如若把这些人想象成是什么潜入首都星的极端恐怖分子也不是不能理解，但---盖伦亲自过来，还是奇怪了点吧？ 　　盖伦穿的可是中将服饰，而且是边疆军的中将服饰。说到这，这算是军部乃至联盟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能穿上边疆军服饰的，就是边疆军战时的一员，战争结束后全部都会进行升级。那些有重大功绩的，事后甚至可能会升好几级，而看看盖伦身上那一排排的徽章，别的不说，等军部那边忙过来了，一个上将的位置是妥妥的。 　　那么，也就是说，现在，一个准上将，竟然跑到高速通道上，来抓两名引发爆炸的嫌疑人？总隐隐有种不太对劲和大材小用的感觉，就算那两人是什么极端恐怖分子，感官上还是怪怪的。 　　其实不光是周围人，连维序局的大队长也有些想不明白，想了半天，最终还是用盖伦是西德麾下的主将来强行解释了。 　　所以，为什么是盖伦亲自来押送这两个人，其原因大概也只有西德、盖伦还有林敬知三人清楚了。 　　“议院那边的人已经等在暂移处了，吉娜还在顶着，元帅你时间不多了啊。”将该收拾的收拾好后，盖伦第一时间提醒道。 　　西德点了点头，“知道，一会就过去。” 　　“不过议院那边的人看上去还挺正常的，不像是想搞幺蛾子的样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盖伦小声喃喃了一句后，扭头看向了押送车上的两人，来的路上，西德已经告诉过他这两人的情况了。 　　“要不要直接送回科研院？”想了想，盖伦小声道，“或者请科研院的人过来做个对比测试？” 　　西德摇头，“先押军部，按他们的说法，还有同伙，之后可能会生事端，送科研院不好。” 　　盖伦点头表示知道，完了看了眼押运车内，被西德打晕，齐刷刷并排倒着的两个人，语气唏嘘，“没想到还真有这种人啊，这算是他们的实验成果么？林博士怎么说？” 　　“算。”西德当即道，末了又补了一句，“他说算。” 　　盖伦心大的很，没发现西德说话的连贯性，挠了挠脑袋，有些头疼道，“苏铭还好说，元帅你还能控制住，但那个黄毛啊，就是和林博士一个小组的那个小家伙。昨天晚上出的那个事，昆特现在不是还在医院里惨着呢么？” 　　“嗯？”西德看他。 　　“然后科研院那边给黄毛做了紧急测试，之后得出来的结论有点吓人---” 　　西德眯了眯眼睛，“怎么？” 　　“他们说，之前昆特不是带着人进房间么？引起了那个黄毛儿的情绪波动，然后说什么……专业词我听不懂，反正意思就是，这个黄毛在有情绪波动的时候，大脑出现了一种什么什么波频，那种波频在什么方面和辐射特别像，然后影响了苏铭，才会导致苏铭爆起，然后就有了后来的一幕。而且那些人好像还和治疗中心的资料对比了一下，然后他们说想提出一个大胆地假设，就是这种波频是可控的---”盖伦说到这，感觉自己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伸手撸了撸自己粗壮的手臂，“你懂吧元帅，意思就是说如果科研院这个大胆的想法成立，那小黄毛儿训练得当，就可以控制一批狂热者，尤其是苏铭那样的。而且听他们说啊，如果连苏铭那样的都能控制的话，那普通人更不再话下，而且，而且那个波频如果真的能控制到极致的话，说不定还能下达命令，比如坐下啊杀人啊之类的，正常人还无法反抗，就像无法反抗辐射一样---” 　　说到这，盖伦咽了口唾沫，“是不是巨吓人啊？那小黄毛儿看上去跟个豆芽菜一样，以后说不定一下子就能号令千军万马的，虽然听科研院的人说就算假设成立，小黄毛儿离那一步也老远，但我就是觉得吓人……” 　　“而且啊，”盖伦说着，用力拧了拧眉毛，“小黄毛儿怎么说也是我们这边的，他能号令多少人我都觉得可以接受，但一想到边疆那群人早就开始做实验了，这会儿都不知道成功了多少个了，我就觉得吓人地很……而且他们要是已经达成了科研院口中的什么理想形态的话，不行，想想就觉得这能力恐怖，现在还真的就出现了一个---” 　　听着盖伦的长篇大论，西德突然不明所以地笑了笑，“以后还会看见更恐怖的。” 　　“……哈？”盖伦浑身一抖。 　　“放宽心，”西德看他一副真的被吓到的模样，伸手在肩膀上一拍，“你抓走的这个发育不良，没我们这边地黄毛厉害的。” 　　盖伦惊讶地看了看西德，又看了看押送车上的绑架者，“真，真的？” 　　西德严肃地点头，语气重重道，“嗯，林博士就是这么说的。” 　　盖伦一听见“林博士是这么说的”就好像看见了什么宇宙究极章一样，当即胆肥肥人不怂，啥也不怕了，长舒一口气后，看向押运车内的绑架者时，目光里还莫名带上了点同情，“营养不良啊……” 　　“嗯，”西德点头，也朝绑架者投去了同样的光芒，“营养不良。” 　　绑架者身为向导，精神敏感，在被打晕之前就给自己的脑域做了个防护罩，就是为了能早点醒过来，在他昏迷后，这股能量就会倒流进脑里，对大脑进行刺激。而当他费尽力气，终于在押送车里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时，就看见西德和盖伦正一脸同情地逆着光看他，那场景简直诡异极了，而且还是带配音的那种。 　　“醒了啊。” 　　“再打一次吧。” 　　“你来，当练手，该学了。” 　　“好的元帅。” 　　绑架者：…… 第78章 　　远处押送车前, 盖伦手起刀落三次，终于成功把绑架者打晕。 　　而通道另一头的林敬知对着霸王龙, 脸则已经完全僵掉了, 他从未有任何一刻比此时更能明白，“绞尽脑汁”四个字的状态是什么样的。这短短十几分钟对他而言实在是感触颇深, 他接触了他过去完全不熟悉的夸人领域，然后明白了, 夸人很难, 夸人是真的很难。比在实验室里连续工作八十个小时不休不眠还难,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以后绝对不会再夸人了，坚决不。 　　可眼下, 自己选的路还是要走完的，看着不停在他面前各种哼哈低吼摆pose的霸王龙, 林敬知只能硬着头皮从脑海里挑词汇, 偶尔还十分心虚地从自己夸过的词汇里摸出两个重新夸一次，每每做这种事的时候, 林敬知都会紧张地捏捏手, 因为他觉得礼貌上来说，重复用同样的词汇来夸赞同一个人，意味着夸赞者的心意不足。 　　不过好在，霸王龙沉浸于甜言蜜语之中, 全然没有发现他的小动作, 整条龙都是怒放生命与喜悦的龙, 到后面甚至都不光是小短爪动了，连肥肥的屁股和大腿都一起跟着摆动起来，前后左右各种凹造型，时不时高亢地吼吼两声，求偶状态十足。 　　然而林敬知根本就听不懂，只能在霸王龙吼吼吼半天后，僵硬地夸了句叫声真好听。那头的霸王龙一听，整条龙直接要上天了，之后摆pose都开始自带配乐，让林敬知夸得是越来越心有余而力不足，阿略在脑海里冷哼了一声。 　　同为精神体，他比林敬知更能理解精神体的一些动作，然而他就是不说，甚至嫌弃地埋在林敬知的脑域深处，搂着自己长出来的，七条漂亮尾羽，随便扯了个小触须过来当被子，就这么呼呼大睡，一点看霸王龙求偶表演的意思都没有。 　　也就好在，林敬知真的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西德回来了。一回来就对准了龙屁股狠狠一踹，下一秒，霸王龙就哭丧着脸消失在了林敬知的视野里。 　　“你别理它。”西德一边说，一边坐上了车。 　　见霸王龙消失，虽然这么做有点不道义，但林敬知还是偷偷舒了口气，看向远处的盖伦，“他们两个怎么说？” 　　西德：“不会送维序局，送回军部了，等下见完诺克就让你看。”之前说过，暂移处到军部，如果不发生今天通道上的事情的话，其实只有五分钟的路程。 　　说着，西德看了眼时间，“三个半小时只剩两小半时了。” 　　林敬知看了看他。 　　西德没多磨蹭，迅速启动悬浮车，他之前让盖伦来的时候，有让他带一些起重器之类的东西，而有了盖伦带来的工具，面前那些挡路的悬浮车很快就被挪开了。维序局和急救中心的人留下来收尾，西德和盖伦兵分两路离开高速通道，一个回军部，一个继续前往暂移处。 　　而当押运车行驶到西德看不见的地方时，一辆小型悬浮车悄悄地跟在了押运车的身后。 　　控制室内的驾驶员感觉到眼前一晃，愣了愣后，看向副驾驶座的人，“你刚刚看见我们后面有什么东西没？” 　　一道轻微的波频闪过，副驾驶座的人闻言凑上前，皱眉仔细观察了一会，摇头，“没有啊。” 　　驾驶员：“……我刚刚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闪过去了，不会有人在跟着我们吧，中将之前还说要小心谨慎一点---” 　　“可是我们后面连辆正经车都没有啊，”副驾驶座的人皱了皱眉，“都没有跟着我们的车，而且军部没两分钟就到了，就这么通知，没必要吧？” 　　驾驶员想了会，觉得好像也是这么个状况，但心里还是放不下，便还是自主通知了盖伦。 　　盖伦得到消息后立马前往控制室，亲自盯着控制面板，然而一直到抵达军部，他都没有看见有车跟着的迹象。驾驶员的脸已经在盖伦在控制室内站半分钟地时候就红了，这会儿整个人羞到恨不得钻到地下去，不停地向盖伦道歉说可能是自己看错了。 　　盖伦拍了拍驾驶员的肩膀，示意他放松，“多谨慎点比心大好。”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来之前元帅就提醒过他，这两个人还有同伙在的。 　　想想也确实，这次那个组织应该是为了林博士才出动这样的人的，被抓住的话，理论应该会不留余力地救，可为什么会都回军部了，还一个人都看不见呢？ 　　再结合一下驾驶员说好像看见了什么东西，盖伦越想越本能地感觉不对，这种不对，是长期作战养成地本能直觉，很多时候比分析要更有用。 　　他实在认为，军部押运车的驾驶员和普通的驾驶员不一样，一晃而过什么的……思考再三，他勒令在军部门口停车，让一众士兵将押运车团团围起，然后亲自下车一寸一寸地查看，尤其是车底的部分，几乎每一个犄角旮旯他都看遍了。 　　殊不知，就在他某一刻的视线前方，就趴着三个人。 　　这三个人中，两个是身形结实且肌肉十分有力的男人，其中一个怀里抱着个身型相对瘦弱一些的，最后一个在盖伦低下身时，传出了一阵波频，这波频范围很大，不光盖伦在其中，军部门口的检测仪器也在其中。 　　半分钟后，押送车畅通无阻地进入了军部。 　　· 　　同时，去往暂移处的路上。 　　“那两个，能算是实验成功的么？”西德坐在驾驶座上发问。 　　“算。”林敬知点头，顺便把之前从那个绑架者脑海中听见的，有关B级和任务那些告诉了西德，并最后道，“时间有点紧张，我没来得及把他的想法全部看完。”他当时一大半心思都在西德身上，能听见这段话都算偶然。 　　那头的西德摆头，“没关系，一会回去你想看多久就多久。” 　　林敬知应了一声，靠在座位上，想了想道，“发布任务这个词汇出现，应该说明他们已经形成了一种体系了吧？而B级，说明像他一样的人应该不少，并且他的能力在他们中间也不算强。” 　　西德点头对这个分析表示同意，但同时眉头也皱了起来，说，“有点麻烦。” 　　确实有点麻烦，主要原因就是，西德在今天之前，对这一点竟然毫无概念。 　　有关那个神秘组织，西德的了解还只停留在诺克告诉他对方在做实验上。至于对方已经实验成功，甚至成功的人数可以用来分组，并且还已经成立了发放任务的体系，这些，他完全不知道。 　　最重要的是，他完全不知道六个字，还是建立在他离开边疆时，有派小组在边疆继续进行摸索的情况下发生的。 　　听说了西德的顾虑，林敬知想了想道，“也不奇怪。” 　　“哨向本身，战斗力和普通人就不在一个层面上，尤其是在对方拥有向导的情况下。再弱小的向导，在碰到完全对精神领域没有概念的普通人，都拥有绝对催眠的能力，这是毋庸置疑的。”所以就算西德派在边疆的小组曾经遇见过这些实验人，恐怕事后也会被处理记忆，“而且对方的条例很清晰，在哨兵出现的同时，一定会配备一个向导，这应该是他们的分组模式。” 　　而西德这段时间并不在边疆，只要他本人不在，他手下那些精英队伍，就算训练再怎么有素，终归也还是要被归为普通人一类。武力值上，数十个精英士兵恐怕能压住一个哨兵，并且哨兵无法抹消自己的存在痕迹，所以哨兵悄然出现在波利海妮娅，还不算可怕。 　　但向导不同，向导的能力和物理攻击完全不在一个次元，甚至和整个波利海妮娅的认知都不在一个维度，故而对方哪怕只是拥有刚刚那个绑架者那般的向导，都已经可以在西德手下的精英部队面前，瞒天过海了。 　　这可以说是一件非常糟糕的事情，它意味着波利海妮娅如果失去西德的话，一旦那个组织成熟了，就很有可能完全失去战斗力。 　　可是……林敬知皱了皱眉。 　　对方到底要什么呢？ 　　如果那个组织的创始人和他还有西德分析地一般无二，就是当年那个和西德一起掉落在波利海妮娅，后来失去踪影的家伙的话---也只能是他了，因为那个神秘组织很显然对哨向非常了解，对方的作为与其说是在向位置的领域靠近，不如说更像是在复刻已知领域，用不知道怎么制成的辐射让普通人变异成狂热者，进而以千万分之一的概率去赌哨向成品就足以说明此---但，目的是什么？ 　　剥夺波利海妮娅的联盟政权，然后做国王？ 　　不对，总觉得对方的目的还要更大一些。 　　林敬知正准备把这些想法告诉西德时，一转头，就见对方神色有些严峻地坐在驾驶座上，拧眉的样子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他在思考什么也不难猜。 　　如果精英部队在神秘组织面前完全不够看的话，就说明敌人可以非常轻易地深入联盟的腹地。而在苏铭和黄毛完成转换之前，能面对那个神秘组织的，在波利海妮娅就只有西德一个人，但他不可能面面俱全，尤其是在对方有向导的情况下。 　　确实挺困难的。 　　林敬知想了想，缓慢地伸出手去，覆在了西德的手背上，然后安慰性地蹭了蹭。 　　那头的西德一顿，似乎没料到林敬知会这么做，诧异地扭过头来。 　　“我会陪你一起的。”那头的林敬知面对西德惊讶的眼神，如是说道。 　　那头的西德一愣，表情从懵逼到惊喜，再到欲言又止，最后一双眼睛蠢蠢欲动地看着林敬知。 　　见状，林敬知皱起眉头，反应过来了什么，“你不是在担心波利海妮娅没有应对他们的手段吗？” 　　“不，不是啊？”西德摇头，“我是在想，他们人那么多又那么强那么厉害，我有点怕怕---” 　　林敬知一听见“怕怕”，就下意识安慰道：“也不一定会很强---” 　　“或许我们结合，胜算会更大一点。” 第79章 　　听见“结合”两个字，林敬知先是愣了两秒, 旋即特别有种温情好意被人当成驴肝肺的感觉, 而且偏偏西德说起“结合”的时候, 勾起了他脑海中某些不太想回想地记忆。 　　脸上热了又热, 最后没崩住, 肃下脸就要把自己的手收走。 　　然而那头的西德却在这种时候反应极其迅速, 一把就把林敬知给拽住了, 一边拽还一边小声嘟囔，“我的小手你都摸过了怎么能收走呢，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和渣男有什么区别……” 　　“……”一如既往的对西德的碎碎念无言以对, 林敬知坐在副驾驶座上看他, “我以为你在担心波利海妮娅的局面。” 　　“担心啊, 担心啊, ”西德立刻作出一副心很痛的样子, “担心死了, 饭都要吃不下去了, 日子也过不下去了，老婆你说怎么办啊这---” 　　林敬知不想理他的跑火车, 只想用力抽手。 　　“哎别, ”感觉到林敬知是用了真力气，西德担心自己强行拉着人会把他弄疼, 于是迅速切换成了一本正经脸, “我是挺担心, 但担心并不能解决问题, 而且我是真的觉得咱两结合天下第一谁来打谁，这是实话，而且宝贝你之前不也说了喜欢我么，所以要不要考虑一下---” 　　林敬知本来都已经任由西德牵着的手微微一动，对西德的提议其实并没有多排斥，喜欢的前提下，和哨兵结合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在该亚的话应该算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他之前会因为研究对西德提出“结合”，也是出于这点，他必须是喜欢西德的，否则不论他对那个神秘组织多好奇，都不可能提出以结合为条件来探得消息。 　　而之后之所以突然改口，除了因为停职的问题有些小不高兴以外，还有一个原因--- 　　有什么画面闪过脑海，最终，林敬知坚决地摇了摇头，“不要。” 　　两个字一出，西德瞬间就垮了。 　　林敬知看着他垮掉的样子，满脸欲言又止，抓了抓脑袋，想问问正常夫夫是不是必须结合，可回想一下又觉得这个问题简直没有意义，在该亚，没有哪一对哨向是不结合的。 　　再想想之前弗利沙和西德都聊过的，什么过得不满意离婚，离婚完了还可能会重组家庭之类的问题，林敬知瞬间开始头大。 　　· 　　最后抵达暂移处的时候，西德整个德都是丧的，那张脸看上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刚来路上被人抢了几千万---几千万估计不至于丧成这样，大抵应该是被抢了个老婆，才能成那副模样。 　　一下车，远远的，吉娜和议院的人就站在那，西德悻悻地走过去，一点也没有往日脚下生风的气势。 　　背后的林敬知见状，眉头微皱，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最终还是闭上了。 　　和议院打交道不需要林敬知，让他进去是西德的主意，故而和议院的交涉交给西德就可以---这是西德的说法。 　　于是林敬知只需要远远地坐在悬浮车内等西德的手势，然后跟他进去就好了。 　　他等啊等，一边等，一边忍不住回想起西德刚刚听见他说“不考虑”，整个人都蔫下去的样子，微微抿了抿唇，再侧耳听了听远处西德说话明显没有以往那么气势十足的样子，手也不自在地在袖口搓了搓。 　　最终，他思考良久，还是伸手打开了光屏，面色有些发热的在光屏上输入了几个关键词。 　　往上仔细一看，赫然是那天波特告诉他要搜索地词汇。 　　打飞机，还有为爱鼓掌。 　　林敬知的生物学学的不错的，至少这些生物的基础知识，他是知道的，只是教科书上……和网络上搜出来的到底还是不太一样，他上次搜的时候，就是这种感受。 　　仿佛以前他从生物的基础上对这些东西了解，只是推开了一扇门，而网络上的东西，才能真正让他看见这扇门里，他过去从未想象过，几乎颠覆世界观地风景。 　　看着搜索引擎上出来的各种帖子，很多还是带配图的那种，譬如第一次进去要怎样才会让对方舒服，怎样才会减少疼痛，什么样的姿势会让双方更好的结合，要尽可能温柔才会不让对方出血，做的时候一定要照顾对方的心情，切记不可以过于急躁--- 　　林敬知看着看着，耳朵已经红到了极致，关掉光屏的欲望非常强烈。 　　可每当他想关掉光屏，脑海中就会自动回想之前西德失望的样子，想着对方以前处处是怎么照顾自己的，林敬知强行勒住自己的欲望，继续把帖子一个个地看下去，尤其是什么防护措施啊都看得清清楚楚。 　　还记了笔记呢。 　　林敬知浏览的速度本来很快，虽然最早的时候，那些让人面红耳赤的语言描述和图片让他很是不自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他的速度，但后来习惯了之后，他整个人就彻底钻了进去，陷入单纯渴求状态的林博士是非常恐怖的，连西德在远处叫他都没有听见。 　　就在他坐在悬浮车内，用科学的眼光苦思冥想要怎么一边为爱鼓掌，一边让西德咬他后颈进行双重结合的好姿势时，叫他半天没得到回应的西德直接过来了。 　　林敬知手忙脚乱地把光屏关了。 　　其实也没多乱，但和他平时严谨的模样相比，反差还是很大的，故而西德在看见时，第一时间顿了顿，“你在干嘛？” 　　“没干嘛。”林敬知挪开视线道，“可以进去了吗？” 　　“……可以。”西德看着他，还是觉得很不对劲，而且他觉得林敬知那个慌慌张张的模样有点眼熟……特别像他小时候看小黄片被他爸抓到的样子--- 　　西德这么想，就这么问了，“你是不是看了小黄片？” 　　这会儿的林敬知已经跟着下车了，闻言一顿，他哪里知道小黄片是什么意思，但从西德的眼神和前面偶尔听了一耳朵的旁人回头的表情来看，应该不是什么好词汇，于是他坚决摇头，“没有。” 　　“真的？” 　　林敬知：“真的。” 　　西德有些将信将疑。 　　他喊林敬知，林敬知没给他回应的时候，他还觉得对方是不是太困所以打盹去了，或者没休息好有些反应迟钝，可他一往回走，林敬知那个状态一看就明显在偷偷看什么东西……看什么东西呢？ 　　西德一边想，一边模模糊糊间感觉好像有什么视线……落在自己的屁股上？ 　　他偏过头，发现不知不觉中，林敬知已经落后了他半步，长而细密地睫毛垂着，探究的视线正落他身后。 　　在两股之间，往里面进去x厘米会有x点，反复刺激，最好要记得用上一些润滑的东西，然后可以运用枕头把腰部抬高减少疼痛--- 　　林敬知一边盯着西德的屁股，一边在心中默默把自己刚刚记下的考点全部复述了一遍，最终当他确定自己记录下来的笔记全部都记得时，深呼吸一口气，抬头看向西德。 　　他一抬头，就发现后者不知什么时候也在看他，目光里充满了疑问。 　　刚好。 　　林敬知看了看他们周围，距离他们不怎么远的其他人，内心有些纠结，一方面觉得这么多人在周围，说这些不太好，另一方面又希望西德不要再这么丧气下去了，他看着会不舒服。 　　纠结来纠结去，第二个念头战胜了第一个。 　　“那个。”林敬知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他凑近了西德，尽量把声音压到最低。 　　还不是很习惯老婆突然凑近的西德：“？” 　　“你怕痛吗？” 　　西德：“……？” 　　“我，我可能不太会，”林敬知垂下了眼眸，“所以结合，就，你可能得多担待一下，网上都说有点痛……” 　　西德：“？？？” 第80章 　　一大步，一小步, 零点二五步。 　　西德的步伐看上去越走越年迈, 大脑也以差不多的频率开始当机, 痛，痛？什么痛？哪里痛？结合痛--- 　　“西德？” 　　---结合痛，结合？ 　　“西德？”林敬知的声音再度响起。 　　仿佛终于明白过来了什么，西德一秒从梦幻的状态中解除，伸手拉住了林敬知，“你说真的？” 　　林敬知脸皮还是比较薄的，见四下里有目光因为西德的声音朝他们投来, 于是伸手推了推对方, 示意他在外面不要这么张狂，至于西德的问题---他话都说出口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犹豫的必要了，于是他点头, “嗯，但是---” 　　“我不擅长结合，看网上都说第一次会比较痛，所以你多担待一下……” 　　“好好好没问题没问题---” 　　林敬知见他答应的迅速，面露狐疑，重申一次, “真的会很痛, 而且都说是最开始有可能会一点都不舒服, 所以你要忍耐---” 　　怕痛所以要他多忍耐？ 　　那头的西德顿了顿, 进而一张脸都快能迸射出镭射光线了，连连点头，“没问题没问题我保证会很温柔的。” 　　林敬知懵懵的，总觉得好像事情和他想象中有点不大对，因为他理解中的，西德结合时的状态并不能用温柔来形容，但--- 　　笔记第十条：“相互理解，相互触碰，相互感知，才能迎来最好的结合”。而且仔细想想，在下面好像也不是不能温柔的啊。 　　林敬知幻想了一下那个场景，耳根不自在地红了，伸手搓了搓衣角，小声道，“我也会的。” 　　西德脑海里瞬间炸开了锅。 　　于是接下来的十分钟里，周围人能明显感觉到，西德元帅他飘了，走路都不能着地了，上一节台阶整个人都差点摔个人仰马翻，看上去实在是有点蠢。 　　唯有林敬知不这么觉得。 　　大概是有关结合场面的脑补问题，让林敬知莫名对西德生出了不少怜爱之情，尤其是一想到之后西德要在床上因为他而受痛，得知这件事时还一副大义凛然全不在乎的模样，说话的语气就忍不住尽可能地放轻一些，甚至在西德飘到没踩稳的时候，还伸手扶了扶他，并提醒道。 　　“小心一点。” 　　四个字，西德原地渡劫成仙。 　　· 　　就算西德和林敬知私下里都已经做好了回去要好好疼爱对方的准备，他们此时也必须先见一见诺克。 　　这一次诺克被运回，暂移处定的地点是军部附近的一个监狱。而这个监狱之所以离军部近，是因为它通常都在为军事法庭而关押罪犯。 　　既然是为军事法庭服务的监狱，相关设施肯定不会差，且常年由军部管理，算是这一次诺克暂时关押地点的最佳选择。 　　待诺克抵达后，他会在这里停留三个半小时供军部审问，这是军部和议院共同商量出来的结果，而三个半小时一到，诺克就会被移交给议院。 　　至于最终他会被会怎么关，怎么处理，还要等诺克被提上最高法院之后，由法院进行决定，而在诺克登上最高法院之前的剩余这段时间里，他都将由议院来看管。 　　而现在---西德正对着议院的人用上了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强烈要求将他和林敬知刚刚在路上因爆炸事故而耽搁的那一个小时弥补回来。 　　这个要求其实不太符合章程，尤其是在当下军部和议院关系并不怎么样的情况下，议院想要拒绝，是能拿出很多堂而皇之的理由的。 　　但西德从就不是个死守规则的人，他认定了的事情通常不管怎样都一定要办到，所以在这方面心里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然而，今天的议院还是让西德吃了一惊。 　　有昆特的事情在前，西德本以为这次诺克的事对方怎么也会找补回来，也顺带为难为难他，这才符合他们过去的相处模式。 　　可没想到的是，议院方代表对西德这一次的要求，竟然答应的十分痛快---应该说比西德想象中的要痛快很多，仿佛从一开始就没怎么打算在时间上为难他一样，包括他想带林敬知进去这一点，议院方代表点头的也非常迅速。 　　西德当时心下有些讶异，于是仔细地看了看，发现这一次议院派来的人里面好像都没有类似米昂和可多那样不识趣的人。他挑了挑眉，有些意外，看了看议院方代表，朱利安首相的首席秘书，同时也是那天和林敬知会谈时，看上去十分温婉，但却能在一瞬间锋利起来的女人。 　　“你们老大是不是转性了？”西德看着女人，半开玩笑道，“他以前可没有这么温柔过。” 　　女人温柔地一笑，“朱利安首相一直都很提倡军部和议院之间友好相处，互利互助。” 　　西德挑了挑眉，“友好使者，昆特？” 　　女人淡淡地抿了抿唇，旋即，冲西德露出了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 　　西德就是在这个笑容之后，才回到悬浮车处找林敬知的。 　　而眼下，他已经带着林敬知走进了关押诺克的监狱。 　　· 　　既然将三个半小时留给了军部，那么议院在这个时间段内就不会对军部和诺克聊天的话题进行任何干涉，西德直接带着林敬知和吉娜等人，一路深入到监狱内。 　　走进去的这段时间里，除却被介绍了一下这个监狱以外，林敬知主要认识了西德麾下三名主要中将之一的吉娜。 　　热火朝天，能将军装穿出性感曲线的女人，她的五官相比之下不若苏娜精致，但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气场和荷尔蒙---客观评价，这是林敬知见过最有魅力的女性。 　　……如果她不一直往林敬知身上凑的话，印象分应该会更高一些。 　　西德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他第n次打断了吉娜企图让林敬知在她胸上进行签名的行为，满脸冷漠地看着她，“你是不是很闲？” 　　吉娜早在议院的人消失后就对着林敬知不能自已了，恨不得冲上去对着林敬知的脸进行拉捏揉三部曲。 　　闻言，她夸张地冲西德比了个手势，“瓷娃娃，这皮肤简直像瓷娃娃一样，老天他年纪比我大怎么能看上去比我还小---” 　　“小什么小？首都星滞留半年怎么样？喜欢吗？”西德伸手就把林敬知往自己怀里带。 　　“哎---”吉娜发出了沮丧的声音，“老大你怎么这样，小气死了，林博士是全联盟人民的你知不知道，你怎么能动据为己有的龌龊心思？” 　　西德冷哼一声，看向吉娜的脸上写满了“我乐意，我就要，不关你啥事”。 　　那表情欠揍极了，吉娜偷偷握了握拳头，下意识看向林敬知，本以为这样的老大一定会遭来林博士的嫌弃，却没想到林敬知从头到尾都保持着被西德搂着的姿势，一点反抗意识都没有。 　　这不对啊。 　　吉娜想，之前盖伦说的不还是老大路漫漫其修远兮么？这会儿她怎么总有种元帅已经修成正果了的感觉？那，那也太快了吧，从盖伦和他通消息到现在这才几天呢？ 　　吉娜细算了一下，越算越为林敬知感到不平，总觉得这得是一朵至高岭白菜花被裹泥猪给滚了的悲惨故事。毕竟和林敬知这种一看就是一片白纸的人比起来，他们老大心思实在是太复杂了，真要演个戏骗一下林博士，根本就是手到擒来好不好，虽然这么形容自家老大好像不太好，但是吧--- 　　内心煎熬地在老大和男神之间摇摆了许久，最终，吉娜觉得她什么都可以违背，唯独不可以违背自己的良心，于是偷偷摸摸地找了个西德离开他们周围的时候，凑到了林敬知身边。 　　“林博士，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元帅特别幼稚啊？”吉娜越想越觉得，林敬知这种小白包子一样的人一定是被元帅的外表给欺骗了，如果这么容易就被撸回家的话，以后受欺负了怎么办？身为小迷妹，她觉得她有相当的责任要将元帅的真面目掀给男神好好看看。 　　“没有吧？”那头的林敬知疑惑道。 　　“有啊，怎么没有？”吉娜一听，立刻来了精神，噼里啪啦地就开始给林敬知科普西德的糗事，“他幼稚的很啊，林博士你不知道，以前我们聊天的时候，聊到家里有没有兄弟姐妹的事么。盖伦他们啊都说想要个妹妹或者弟弟，只有元帅，喝醉了酒一直说想要哥哥，那模样简直缺爱死了----” 　　“而且他还成天沉迷星网上那些什么浪漫文字，什么我们终将相遇啦什么什么的，每次看他备忘录一排这样的我鸡皮疙瘩都会掉一地，林博士你要是真的和他待在一块估计得在这方面没可能少费神，因为他少女心也就算了，那心还特别容易碎---” 　　吉娜说着，又噼里啪啦地举了一堆西德闹小脾气给她和盖伦穿小鞋的例子，一大串苦水结束后，吉娜满脸期待地看向林敬知，“怎么样，是不是特幼稚啊？” 　　那头的林敬知还听得挺津津有味，他对于他错过西德的那段人生感兴趣极了，闻言摇头，“我觉得还好。” 　　“想要哥哥”四个字落在林敬知耳朵里有些麻麻的，那种麻麻的感觉一路顺到心里去，到现在都没消散掉，末了，他冲吉娜轻轻一笑，“我挺喜欢的。” 　　吉娜：“………………” 　　· 　　虽然诺克现在在这个监狱只能算是临时关押，但相关规定依旧严谨，就算是西德要见，程序也照样要走，刷脸是不存在的。 　　西德这会儿就是离开走廊单独走程序去了，而程序这个东西走起来其实也挺快，按理说两分钟前就已经走完了，然而西德却一直没有要离开这间房间的意思， 　　“元，元帅？”和西德对接手续的狱警看着趴在门框边上，笑得半天直不起腰的元帅，最初心下还有些拿不住该不该叫，可眼睁睁看着西德的手续上的对码芯片卡即将过期，如果还不进去的话就得再走一次程序，最终，他还是试探地叫了叫。 　　“哎？”那头的西德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浑身绕满了粉红色泡泡，“咋了少年，你想知道我开心地秘诀吗？” 　　年过三十五，满脸络腮胡的狱警：“……”其实是想提醒一下你手里的对码芯片快过期了，而且这个称呼实在是太让人羞涩了。 　　然而看着西德那张笑出眼泪的脸，狱警竟然莫名还真挺想知道，有什么能让元帅高兴成这副模样的，于是鬼使神差地就顺着问了。 　　“谈恋爱吧，谈恋爱吧，”西德整张脸都充斥着满足，一边说一边往门外走，“恋爱使人幸福，恋爱使人变年轻，老婆选的好，重回十八不是梦---” 　　狱警：“……”他明明在兢兢业业的工作，到底为什么被人横空塞了一碗热腾腾地狗粮？ 　　“咳咳。”门一开一关，西德走回了走廊上，满脸堆笑送给林敬知后，扭头斜了吉娜一眼。 　　西德的五感超群，在他们这群亲兵面前不是什么谜团，吉娜扁了扁嘴，知道自己刚刚说的话老大应该是全听见了，不过---看看西德的表情，再看看林敬知，吉娜心里又酸又甜的。 　　甜大概是甜这两个人似乎出乎意料的配，酸则是酸她身为一届大龄少女，至今连个恋爱都没有谈过，本以为元帅那么奇怪的性子怎么着也该是他们中间最晚嫁出去的，现在看来--- 　　“半年吧，我自动领罚。”吉娜耸了耸肩道，休息半年，刚好说不定也能找个甜甜蜜蜜的男朋友，像林博士这样的，多好啊？ 　　“战争结束，多久假都给你放。”西德瞥了她一眼，说道。 　　· 　　对码芯片输入，一系列验证进行完成，林敬知跟在西德身后，走进了一条长长的金属甬道。 　　这金属甬道长、不宽敞也就算了，左右能打开的房间都几乎没有。这种又长又封闭地走廊，从心理上会给人一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林敬知是不受这种感觉影响的，但吉娜不知道，一路上都在企图和林敬知搭话，想转移他的注意力来让他好受一些。 　　三个人足足走了七八分钟的时间，才终于走到这条走廊的尽头，伴随着对码芯片的插入，和又一系列繁琐的验证，林敬知跟在西德身后，踏进了一个光亮十足的房间。 　　在这个房间最里面的部分，有一道完全透明的墙壁。墙壁本身由波利海妮娅最先进的军事防御控制技术打造，往外飘着好几块电子光屏，上面详细记录着墙壁内关着的人的身体素质。 　　林敬知的目光落过去，这是他第一次看见传说中的法昂首领，诺克，从看见诺克的第一时间起，林敬知就眯起了眼睛。 　　出乎意料的，诺克和他想象中五大三粗的海盗团团长形象并不相同，如果忽略他此时脸上略微憔悴的神情的话，就会发现比起海盗团团长，名望贵族或许会更符合他给人的第一印象。 　　微卷的头发下，是一双浅绿色的眼睛，即便是被拷在玻璃房内，看上去也依然带着几分优雅。 　　林敬知看着诺克，手在身侧轻轻地点了点，偏了偏脑袋。 　　他在对方身上感觉到了一丝异样和熟悉，而这两种感觉都来自同一个认知，那就是，诺克身上有什么不该属于波利海妮娅的东西。 　　他在看里面人的同时，里面人也在看外面，当那双浅绿色的眼睛将目光落在西德身上时，露出了一个极淡地笑意，“你来了。” 　　“嗯哼。”西德随便挑了把椅子，语速极快道，“三个半小时，该说什么自己好好想想，三个半小时之后你就不归我管了，到时候想说什么都晚了啊。” 　　“该说的我之前不都全部告诉过你---”诺克的神情看上去有些无奈，目光略过西德和吉娜，最后落在林敬知的身上，他微微一愣，“……林博士？” 　　“干嘛？没见过？”西德看着他，想起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面色有些冷，“你把他的照片挂上通缉令的时候就该见过了。” 　　“那个不能算是我的主意，”诺克看上去似乎对这件事有些头疼，轻轻地捏了捏自己的脑穴，半晌，叹了口气，满脸怅然若失，“我以前真的就只想当个普通的海盗，自由自在的在宇宙航行，探索未知的领域和未知的秘密，和联盟远方的星球交流接轨---” 　　“犯罪就犯罪，别往自己身上贴花，你以为当普通海盗就不违法了？”西德冷声打断他，“抓起来照样往死里打。” 　　诺克：“……你这样我没法接话。” 　　“那就别接，我过来不是找你聊天的，情报。”西德说着，一扬下巴，颚角弧度充满了不容拒绝。 　　诺克失笑：“你这人可真是不讨人喜欢……” 　　他说着，目光和话锋突然同时一转，看向林敬知，眯了眯眼睛，声音里带着几分意味深长，“讨论问题还是循序渐进的好，对吧，林博士？” 　　刚刚才吃过一盆狗粮的吉娜闻言，为诺克这种找打的行为提前露出了个惨不忍睹的表情，果不其然，下一秒，林敬知就说话了。 　　“不，我觉得单刀直入比较好。”他如是说道。 　　伴随着西德脸上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诺克明显一副被哽住的样子。 　　“而且如果你觉得直接陈述比较难的话，提问形式也可以。”想了想，那头的林敬知还给自己“单刀直入”四个字添加了方式。 　　这个倒不是他偏袒西德，而是林敬知，和这里另外三根老油条不一样，他是一个务实的人。 　　什么叫务实的人呢？就比如说，关于三个半小时这个时限，三根老油条心里都各有各的底，对西德来说，这三个半小时根本就不算个限制，他想的话，以后诺克去了议院他也还是有办法见得到。对诺克来说，超出三个半小时他还有很多机会能向外接触，真想见西德，也不是没有别的方法，而吉娜跟着西德这么长时间，什么场面都见过了，自然也知道这三个半小时上能动不少手脚。 　　唯独林敬知，对他来说，三个半小时就是三个半小时，而且他来之前还细心研究了一下军事法，发现诺克这种情况的，最后百分之九十九得判死刑，也就是说，在林敬知眼里，三个半小时之后，诺克基本就踏向死亡了，没得问了，所以他所有问题，都必须压缩在三个半小时以内问完。 　　这可是个浩荡的工程啊，林敬知觉得时间是真的非常不够用，太紧张了，而在这种紧张的情况下，诺克竟然还有空顾左右而言其他--- 　　“哦？”相比西德，诺克很显然对林敬知的兴趣要更大一些，他笑眯眯地看着后者，声音绕弯，“那么，林博士想问我什么呢？” 　　“装腔作势的家伙就应该拖出去枪毙---”那头的西德冷哼地骂了句，虚空中，霸王龙也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房间内，冲诺克露出了一口凶牙，一边尾巴迅速地围上林敬知的腰宣誓主权，那动作叫一个熟门熟路。 　　林敬知想问的东西很多，至少见到诺克之前，是很多地。 　　比如刚刚桥上那两个人怎么回事，比如诺克知道那个实验到底进行到了哪个层次，再比如是不是在诺克归降前，那个神秘组织就已经生成了任务体系等等，然而此时，他更想问另外一个问题---诺克身上的那份异样和熟悉。 　　脑域触须在诺克身边打了个圈，确定了什么后的林敬知径直问道，“你身上有精神力阻碍屏障？” 　　精神阻碍屏障，也就是之前黄毛在转换时，林敬知用精神力给它做的东西。而那种屏障，在该亚，其实是可以用机械来完成的，但前提是在该亚。 　　林敬知尝试过，波利海妮娅根本不具备制造这种机械的能力。 　　诺克一顿，最初明显愣住了，显然没有料到连西德都没发现的东西，会被林敬知发现，而且还是第一眼就发现了。末了，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看了看西德，又看了看林敬知，最终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反问，“这个答案可以告诉你，但是在那之前，我也想问林博士一个问题。” 　　西德皱了皱眉，那头的林敬知“你说”两个字已经跳了出来。 　　其实，不需要诺克的回答，他也能确定对方身上确实有精神力阻碍屏障。而他之所以想要诺克的回答，是因为一旦诺克承认了这个名称，就意味着他一定和来自该亚的人有过接触。 　　“你和西德是什么关系？我来的路上听见过一些风声，说你们走的很近。”那头的诺克看着林敬知，微微一笑，“情报应该是交换的，你们想要我的东西，自然也该透露点东西给我，这样才公平，不是吗？” 　　西德和吉娜闻言双双皱起眉头，诺克一路都在被严密监控，而且是吉娜本人亲自进行，所以他从哪里听到的风声？反应过来什么的吉娜下意识地就想叫停林敬知，然而那头的林敬知已经开口了。 　　“伴侣，爱人，”林敬知半天没犹豫地说出了这四个字，后两个还是他刚刚看帖子的时候学来的呢，旋即，在吉娜震惊的目光下，平视诺克，“到你了。” 第81章 　　吉娜发誓, 在林敬知说出那四个字时, 她亲眼看见西德整张脸都帕金森了一秒, 就在她深觉如果不是场景不对, 元帅能当场笑趴到地上去时, 西德不负她望的浑身抖了抖。 　　是真的抖了抖, 先是整个肩膀疯狂耸动，旋即低头，以手捂面，三秒之后，吉娜听见了一阵抑制不住的低沉笑声。 　　吉娜：“……”这绝对不是他们边疆军引以为傲的统帅---不过, 回头看看一点儿也不犹豫地将那四个字吐出来的林敬知, 吉娜又莫名羡慕的很，总觉得像林敬知这样的人能够将这四个字在人前毫无芥蒂地在人前吐出，换做是她, 恐怕也会经不住笑出声吧。 　　林敬知显然也听见了这笑声, 他看向西德, 乌黑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 他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那头的西德也偏过头看他, 一双灰蓝色的眼睛里是浸死人的温柔。 　　林敬知心中一动,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受。倘若不是真的被人用那种目光看过, 其实很难想象, 单一个眼神, 就能在平静的水面上荡起阵阵涟漪, 甚至卷起风暴的景象。 　　强烈的感情动荡下, 就算是再天生迟钝的人，也会忍不住进行回应。 　　于是很快，吉娜就发现，室内的气氛越来越不对劲了。 　　如果说西德刚刚的模样可以被归为特别、少见这一栏里，那林敬知虽然五官变化不大，但整张脸都带着纵容的模样，是真的能映进人心坎里。 　　深呼吸一口气，真切地明白了什么叫“窒息感”的吉娜猛地扭头看向始作俑者诺克，眼神超凶，“到底是眼力不好还是智商不够能让你问出这样的问题？活着不好吗？一定要被狗粮噎死才能感到快乐吗？” 　　那头的诺克迅速低头整理悲伤，“我发现了，我错了，我马上就进行深度的自我检讨---”身为在边疆占据一方的霸主，诺克身边男人女人来往不断，还没怎么领会过这样的感情，不过从他一脸逢场作戏的模样来看，他对这样的感情也没多向往就是了。 　　“晚了。”吉娜声音冷冷的，“被狗粮噎死还是林博士的话老实回答，两条路，自己选吧。” 　　诺克眨了眨眼睛，“亲爱的吉娜，相识一场，你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折断我第三条路？” 　　“哦？”吉娜看他，“不然呢？还想怎样，非要折断你第三条腿才能满意是吗？” 　　诺克：“……” 　　林敬知：“？” 　　就在林敬知的视线往诺克两条腿周围打转，探究性地寻找第三条时，那头的诺克深呼吸了一口气，看上去有些头疼，伸手捏了捏脑穴，“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但是西德，我们认识这么长时间，正所谓相爱相杀感情深---” 　　“不，”西德纠正他，“是单方面毒打。” 　　诺克一哽，“行行行，单方面毒打单方面毒打，老实说我以前一直怀疑联盟是不是私下里研制出了什么激素才能造就你这种怪物---”一代枭雄诺克，在联盟以外的宇宙区域曾经占据一方，看上去是温文尔雅了点，但骨子里的好战好强是肯定的。 　　而他当初之所以会选择以那样迂回的形式向西德“求救”，倒不是因为他有多信任西德的人品，也不是因为什么相杀久了的惺惺相惜。他之所以当初会选择西德，理由其实非常简单粗暴，那就是他横行宇宙近二十年，西德是他唯一不战就清楚要败的人。 　　这种认知源自于亲自对打过的经验，早说过，就算是再强悍的海盗聚集在一起，当得知对手是西德时，脑海中的第一反应都一定是逃跑。 　　“我曾经怀疑过联盟会暗地里进行什么激素试验，并且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甚至强烈怀疑你就是联盟相关实验的第一个实验品。这种情况也不难想象，毕竟联盟军部自二十年前分裂战争结束后，就一直企图壮大自己的实力，这种壮大的速度一度让我觉得，他们就是干得出用激素创造超级士兵这么疯狂的事儿---” 　　西德靠在椅子上，看上去有些高深莫测。 　　分裂战争结束后，联盟确实一度处于一种在军工业上高速发展的状态中，从议院被军部压了足足二十年就能看得出来，拜尔德看上去是个四平八稳的人，但他领导下的军部却从来都极端强势。那段时间很多人都说，拜尔德是受了分裂战争影响，想在短时间内提升军部的实力来避免联盟再陷入战争。 　　“而为什么觉得你是激素士兵呢？说实话，我不知道联盟怎么评估你的身体的，也不知道你当年大学时期年年体检老约瑟夫是怎么给你搞定的，但至少你这种身体素质，在我看来根本不是什么锻炼不锻炼能解决的，是基因差距，以我的身体素质不论怎样努力，都不可能逾越的差距，这不是自我嘲讽和自卑，这是最清楚的判断。”诺克说着，冲西德比了个手势，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吉娜皱起了眉头。 　　诺克虽然看上去像名望贵族，但其实他并不是，自小从混混街长大，他从未接触过联盟上层，也从未接触过军部深处，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猜测。而作为一直在体系内成长的吉娜清楚的知道，元帅并不是他猜测中的激素士兵，联盟也从未开启过什么激素试验。 　　“废话少说诺克，林博士的问题是，你使用的东西是不是---”吉娜正想提醒诺克回复跑题，但却莫名有些想不起林敬知刚刚问的那个东西的名字了，那名字有点长，而且以她的认知也有点过分生疏。 　　于是她下意识地看向林敬知，以为后者这时候会接上自己的话音。 　　也就在她扭头时，那头的诺克摇了摇头，“精神力阻碍屏障是吗？不不不，吉娜，你要耐心一点，我说的其实是一个事。我确实怀疑过，联盟军部在过去高速发展的二十年内，甚至不惜制造激素士兵来壮大自己的实力。而联盟到底有没有制造激素士兵其实不是重点，重点是，联盟过去对军部的重视程度已经到让我怀疑他们在制造激素士兵的程度了，你还不明白吗？” 　　吉娜回过头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林敬知的表情，那头诺克的话音就把她的注意力给扯了回去，座椅上的西德眯了眯眼睛，与此同时，诺克将他最后的话补完。 　　“这很奇怪啊，亲爱的吉娜，为什么要这么努力迅速的发展呢？甚至不惜牺牲民愤和议院？这对联盟有什么好处？”诺克说到这，突然笑了笑，“因为机甲引起的分裂战争，说到底，还是联盟自己和自己打。而重新统一了之后，放眼整个宇宙都没有人是联盟的对手，我们这些海盗说是说让联盟头疼，但也只是头疼而已。即便是巅峰时期的法昂，如果没有辐射的话，也从来没能真正的伤害联盟太多，所以军部那段时间的猛然崛起和发展，到底是为了什么呢？除了自己，它在周遭明明已经没有对手了啊？稳步发展让百姓过得更好，来降低内部矛盾才是最好的选择不是吗？可那二十年里，军部可不是这么做的，它甚至不惜打破了联盟诸多平衡让它变成现在这副残破的样子，就为了发展军业。你说军部是单纯为了巩固联盟实力，我是不信的，说给它看见了新的敌人，你不觉得反倒更贴合一些吗？” 　　吉娜眉头紧紧地皱着，在听完诺克这段话时，她耳边莫名回荡的，是诺克之前才说过的，“分裂战争结束后，联盟周遭分明已经没有可以和它抗衡的敌人了”，这句话是真的，可诺克又说到新的敌人……在哪里？ 　　到这，玻璃墙壁内的诺克终于朝西德露出了一个笑容，嘴里叫着吉娜的名字，“所以，吉娜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宇宙其实不是唯一的宇宙，在我们宇宙之外，还有其他宇宙，甚至是文明高于我们许许多多的宇宙存在？” 　　在吉娜惊讶的目光之下，诺克完全没有看西德身后的林敬知，仿佛他只是这场谈话中不起眼的配角一般。 　　没错，在诺克的认知里，林敬知确实是个专业领域极其杰出的人才，在联盟内绝无仅有，但也只是联盟内而已，和如今他所知的异宇宙比起来，实在是不够看，而即便林敬知确实和西德有点关系---爱侣如衣服的诺克认为这比林敬知的能力要更不值一提。 　　所以他将目光完完全全地落在了西德的身上。那双绿色带笑的眼睛里，有警告，有交易，也有暗示，他在告诉西德，他将最关键的问题留在了口中没有问出。 　　他只问了吉娜有没有想过存在异宇宙，没有问对方有没有想过，异宇宙非但存在，而且已经有来自它们的人来到了联盟---这个问题一旦问出，就意味着他彻底抓住了西德的命脉。 　　但他没有问，是想要和西德互相留一线，毕竟至今，诺克也说不清楚那个组织和西德之间，谁的赢面更大一些。 　　那头的西德坐在位置上，沉默不言了足足半分钟的时间，最终一笑，冲吉娜拍了拍手掌，“可以走了。” 　　吉娜：“……？” 　　林敬知的眸光闪了闪，收回了他在诺克脑域周围的精神触须。 　　“分析的不错。”在诺克意外的目光下，西德冲他偏了偏头，“想法也不错。” 　　“但那不是我的软肋，你抓错了，诺克。” 第82章 　　三个半小时到, 诺克交给军部的限定时间归零, 议院准时前来提人。 　　还是朱利安的首席秘书，还是那套完美的笑容和交接词。 　　过后，林敬知、西德、吉娜三人坐上悬浮车。吉娜本该跟着大部队一起回军部报道的, 但她还没有从刚刚诺克的言行中缓过神来, 所以这会儿才会跟上西德的车, 就是想找人解惑来的。 　　因为她总觉得, 刚刚场内四个人里, 好像只有她一个人, 对诺克的话几乎完全不明白。说来也奇怪, 当吉娜发现自己好像完全没听懂诺克那一大堆意有所指的话时, 本以为听不懂的不该只有她一个人, 至少还应该有一个同伴，比如林敬知。 　　却没想到, 当她扭过头想要寻找那种惺惺相惜感的时候，发现林敬知竟然看上去疑虑完全没有她多，吉娜当时都快怀疑人生了。总觉得自己的智商是不是被人下了药降低了，林博士都不是长期呆在前线的人，听起诺克的话来, 反应速度居然比她还快？而且她事后也花了不少时间啊, 居然一直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 　　“他承认了。”一坐上车, 吉娜还没来得及说话, 林敬知就开了口。 　　什么承认了？ 　　未及吉娜反应, 西德就点头, “嗯，那个东西，你能攻破吗？” 　　什么攻破？吉娜一脸蒙圈。 　　“试过，可以，但在我攻破它的同时，信号会被直接传达到放置机械的人手上。”林敬知回道，“我可以确定，那绝对是该亚的东西，联盟造不出来那么精密的仪器。” 　　换言之，就是既然仪器来自该亚，以波利海妮娅的技术就不可能正常攻破，而一旦他攻破了那个仪器，信号传达之后，林敬知就很有可能会暴露，而且--- 　　“妥善攻破的话，需要的时间比较长。”精神屏蔽这种装置是直接和大脑接轨的，如果对方设置了什么攻破的同时瞬间炸掉诺克的大脑的话，林敬知觉得就算是他也未必能及时把人救下。 　　那头的吉娜已经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了，就听见西德接了一句，“所以你没看见？” 　　林敬知疑惑地看了看他，“看见了啊，就是他藏得比较深的一些东西不好看见，我担心我看了他大脑会被炸掉---” 　　西德一脸随意，“为什么要担心这个，炸掉了也没关系啊？” 　　林敬知有些懵了，“啊？”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那头的吉娜已经完全懵了，她发现自己的思维根本就跟不上眼前这两位，听不懂诺克在说什么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连元帅和博士的私人对话都听不懂？难道她的智商真的待缴费吗？ 　　“在讨论生命大和谐的问题。”西德挥了挥手，示意吉娜不要插嘴。 　　“那为什么我完全听不懂？”吉娜眨眨眼睛。 　　“到该懂的时候自然会懂了。”西德语重心长道，“比如现在，你听出来我想让你从车上下去的意思没？” 　　吉娜摇头：“这个不想听懂。” 　　“但是人很多时候要珍惜这种缓冲的机会嘛对吧---” 　　林敬知坐在位置上，听着西德和吉娜你一言我一语地搭着话，一边在内心回忆着刚刚诺克说过的话，和他在诺克脑域附近晃的时候，透过他身为普通人，相当透明的大脑看见的画面。 　　首先是他说过的话，很显然诺克已经知道了该亚的存在，他或许还不知道该亚的名字，亦或者没有从那个组织的首领口中了解到该亚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宇宙，只知道除了波利海妮娅以外，还另存着另外一个宇宙，因为当林敬知在他的大脑周围晃悠时，发现诺克对该亚的记忆片段其实非常非常少。 　　这不符合常理，毕竟诺克本身对该亚的兴趣可以看得出来是非常大的，而倘若他对该亚是真的很了解的话，在他兴致勃勃地冲西德说那么一大堆的时，大脑里一定会浮现出他对该亚认知的画面，而且至少是带着狂热和憧憬情绪的。 　　但是没有。 　　林敬知感受到了他对异宇宙的好奇，但也仅限于好奇而已。 　　而除了这些以外，林敬知还尝试性的摸索过诺克的其他情绪，比如说他在最后和西德对话时，其实林敬知也看不太懂他那个表情想表达什么，但他可以确定，当他说那一段话时，大脑里真切地闪过了有关那个组织的一些画面，和边疆军的画面。 　　那或许是个对比意识，而从对比的结果看来，诺克并不清楚这两方谁赢的机会要更大一些。 　　这些画面相较比较模糊，但其实已经能说明很多。毕竟当时从诺克的大脑里，林敬知看见有关边疆军的认知，是乌压压的一片人，和一个突出来的西德，而他对那个神秘组织的认知，人并不是很多，尤其是和边疆军的比起来，人数的骤降相当明显。 　　超过了百人吗？好像都没有。 　　而且，和之前突出的西德一样，诺克在思考人的时候，似乎习惯性的会按照他眼中地强大值给对方排序，而他想象那个神秘组织时，站在最前面的似乎有两个还是三个人--- 　　林敬知罗列了脑海里一系列看见的画面，正要和西德分享时，就见那头的吉娜光屏震动，接着很快，他就看见吉娜猛地把眉头皱了起来。 　　与此同时下一秒，他们耳边传来了一声巨响。 　　西德和吉娜齐刷刷地扭过头，林敬知顿了顿后，也看向了巨响的方向，那是---军部？ 　　· 　　话说三个半小时前，将那两人押送至军部的盖伦，他将西德的话牢牢地记在脑内，从运输到后来地移交再到找地方关押，全部都亲力亲为。 　　而在整个过程里，盖伦明确地感觉到了一丝怪异。 　　边疆锤炼多年地本能让他总感觉似乎有什么人在盯着他看，可偏偏当盖伦扭头，眼睛细细地扫过每一个角落时，什么人也看不见。 　　盖伦不敢大意，他在边疆多次靠这种本能直觉活下，故而他没有因为自己看不见，而刻意去按压抑他的本能判断。他几次尝试试探自己身后是不是真的有人，反复带着亲信压着那两人跑了军部好几个区域，好几次都是进去转到很深的地方，借助他对地形熟悉的优势，突然猛地拖着人走向另一个出口，然后迅速关闭出口大门。 　　他一整套动作做起来非常迅速。 　　在又一次离开房门时，盖伦不厌其烦的多次试验，终于得到了回报---就在他再一次快步带人离开一个走廊时，明显感觉到了身侧飘起的一丝，不易察觉的破风声，而且从风声来判断，破风的东西体积还不小。 　　那头的盖伦心里一动，确定了什么，正开始想办法要将那一直藏在黑暗中的人揪出时，两个人影在空中现了形。 　　盖伦还来不及去思考这两人刚刚一路到底是怎么隐身跟在自己身后的，对方就迅速动作起来。 　　· 　　“A区炸了两层楼---”黑色的悬浮车向军部的方向一路狂飙，吉娜的面色凝重，一边看着军部的方向，一边对着自己的光屏进行汇报，“三层了，入侵者两名，速度和力量全部类苏铭。” 　　“炸高速通道的人呢？”西德冷下脸色。 　　“说是已经被劫走了，盖伦根本跟不上对方的速度，还在想办法追人---” 　　伴随着一阵紧急停车声，悬浮车在军部大门前整个车身一斜，西德和吉娜迅速跳下悬浮车。 　　坐在副驾驶座的林敬知也跟着偏头看向军部，不看不要紧，一看，整张脸都凝重了下来。 　　他感觉到了空气中那种轻微的精神力漂浮。 　　这种轻微的精神力漂浮，看上去好像不太打眼，但其实不然，因为他发现，那种精神力似乎笼罩了整个军部。 　　不对劲，这和高速通道上绑架他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一个级别--- 　　林敬知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头的西德就已经飞速回身将黑色悬浮车的所有车门锁上，冲林敬知露出了一个“乖乖等我”的表情，伸手就要在悬浮车上按下什么指令。 　　看着西德的一系列动作，林敬知的眼皮跳了好几下，他总觉得不太对劲，哪里不太对劲。 　　这种来自本能的判断，让他抢在西德按下指令前降下悬浮车车窗，旋即单手伸出，一把拉住了西德。 　　“不行。” 　　林敬知说着，微凉地手紧紧地握住了西德有力的手腕。 第83章 　　军部内第一声巨响响起时, 盖伦当即猛地按住了他身侧那个之前企图绑架林敬知的家伙。 　　这是他下意识的判断, 因为自从他看过科研院那边有关黄毛能力的判断之后，就莫名对黄毛的能力产生了一种潜意识的恐惧。 　　这种恐惧来源于当人们对某件事情完全无法理解也完全找不出方法进行应对的时候。 　　以盖伦的想法，苏铭体质是强, 打起来他有可能会死, 但就算是死，也好歹能死个明明白白的，比如知道自己是被打死的，但黄毛那可就不一样了。 　　看看现在还躺在急救中心重症监控室里的四个彪形大汉，一个个生命垂危，不知道能不能从死亡线上挣扎后回来也就算了, 回头哪怕是挣扎回来了，对自己这些日子受到的苦难恐怕也是一头雾水。 　　所以这种能力, 要比苏铭的那种要更可怕一些, 故而在危难发生的时候, 盖伦下意识地就按住了他, 一方面是想将最危险的留给自己，另一方面，也是本能感觉这两个人相比起来, 他按住的这个要更重要一些。 　　“别动！”狠狠按住对方脖子的盖伦感受到了那人剧烈的挣扎，他的双目紧紧地盯着周围环境的变化, 一边观察一边低呵了一声。 　　那人还真的就不动了。 　　就在盖伦目光依旧落在四周, 用每一个毛孔感知周围的变化时, 蓦地反应过来, 自己周围的人好像都不见了。 　　……不对啊？刚刚不是还在他旁边呢？他刚刚明明还感觉在他身边的呢？ 　　盖伦愣了愣后，直起腰来，有些茫然地看向四周，进而发现，非但四周人没了，他手里刚刚还压着的，真切感觉到温度的人…… 　　也不见了。 　　· 　　“怎么回事……？”吉娜跃下悬浮车，冲进军部大楼的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一丝强烈的违和感。 　　首先，就是安静。 　　要知道从他们一路看过来，整个军部被炸了足足三层楼，可她在踏进这栋熟悉的建筑时，却发现里面竟然一丁点紧张的气氛都感觉不到。 　　如果不是她刚刚是坐着西德的悬浮车来的话，都快要怀疑是不是自己久未回军部跑错地方了。 　　这也安静地太诡异了一些吧。 　　吉娜下意识地放缓了脚步，身后传来西德对着林敬知絮絮叨叨的声音，“一会要跟紧我”、“发生什么事都按我说的来”、“不听话回去就让你痛哭”等一系列叮嘱声传入吉娜的耳中，有些喧闹地声音和面前死一般寂静的场景形成截然相反的对比。 　　就在吉娜开始自我怀疑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感受到了附近不太对的气氛，为什么元帅还有心情在那说些有的没的，并下意识想回过头去让西德认真一点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不对啊，这番话她是不是之前就听元帅说过了……？好像是元帅答应让林博士下车那会儿就已经在叮嘱了？ 　　而且仔细回忆一下，就会发现此时她身后絮絮叨叨出来的话语，和刚刚下车时的根本一模一样，连语气停顿都是一样的，简直就像是，就像是记忆被复制粘贴了一样。 　　身后的声音还在进行，吉娜浑身鸡皮疙瘩四起，她咽了口唾沫，旋即猛地回过头来，却发现自己身后不知什么时候，也变得空荡荡了起来。 　　元帅呢？林博士呢？而且周围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过去就算是再晚的军部都从来没有变成这个样子过，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吉娜浑身开始冒冷汗时，一个清脆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朵。 　　她先是愣了愣，旋即感觉到眼前的场景一晃，下一秒，她就看见了林敬知。 　　还是那张表情很是寡淡的脸，手里正捏着一个小小的，碎掉了的晶体，乌黑的眼睛对上吉娜视线的同时，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 　　“醒了？” 　　说来也奇怪，林敬知的身体看上去明明很是消瘦，甚至让吉娜觉得挡不住她奋力一拳，但此时此刻这人却能够带给她无限的安全感，像浓雾里的一盏明灯一般，将之前那些莫名其妙的感觉全部驱散开来。 第84章 　　“怎么……回事？”吉娜对当下发生了什么完全理解不过来, 在原地顿了好半天，目光看向林敬知旁边空空旷旷的一片时愣住，元帅呢？ 　　虽然才到首都星, 第一次见林敬知, 也刚知道林敬知和元帅之间的关系，说实话，刚刚在诺克面前听见两人的说法，吉娜确实吃了一惊，她之前听过一些风声, 但没想到两人动作会这么快，对其过程也完全不了解。 　　但她怎么说也在西德麾下多年，对顶头上司的性情很是了解, 所以她比诺克更清楚，无论是西德还是林博士，对于他们之间的关系肯定没有儿戏。 　　那按这个逻辑思考的话, 元帅察觉到里面不对劲肯定比她快, 怎么会放任林博士一个人走在她后面？ 　　这个想法才刚刚从吉娜的脑中闪过, 她就感觉到周围有一股细微的空气流动，紧接着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她的大脑周围晃了晃, 下一秒, 站在他面前的林敬知就开口了。 　　“不知道。”林敬知一边说, 一边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抱歉, 情况特殊。” 　　吉娜一愣, “啊？什么，抱歉什么？”林博士为什么要突然和她道歉？而且，而且她刚没有问元帅的情况吧，是她面部的疑惑表情做的太充足了，让林博士看出来了？ 　　永远学不会看人脸色的林敬知没有接她的话。 　　从他离开悬浮车开始，就感觉到了军部被一股淡淡的气息裹住，而越是走近那栋爆炸的大楼，这股气息就越浓郁。 　　那是来自向导的精神力，而且控制一整栋大楼，还能往外溢散出那么多精神力的浓郁程度来说，这股精神力的主人，和炸高速通道的那位绑架犯完全不是一个阶层上的。 　　而感觉到这一点的不止是他，还有西德。 　　哨兵对精神力的本能感知并不逊色于向导，他们同样可以清楚地感觉到精神力的存在，只是无法像向导一样进行细分，更无法像向导一样通过精神力来区分人。 　　感觉到这股精神力控制了整个大楼时，西德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 　　因为一旦向导想要用精神力去控制普通人，那和捏死一只蚂蚁的难度差不了多少，而对方控制了一整栋楼，换言之，就是这一整栋楼里的人，都是对方的人质。 　　林敬知当时让他不要紧张，因为他总感觉这股空气里，有一丝怪异的感觉，而正当他想要上去提醒吉娜的时候，西德就消失了。 　　他尝试过回去找西德，但在往回走了一阵没找到人之后，他就放弃了，选择继续找吉娜。哨兵的行动力不是盖的，一旦西德真的想冲往什么地方，给林敬知一辆悬浮车他都追不上。 　　故而他一边跟在吉娜身后，尝试解开她被军部内这股向导精神力控制的大脑，一边探开精神力去搜索周围的情况。 　　搜索的目的有两个，一个是找出释放精神力的根源，另一个则是找出他之前觉得怪异的原因。 　　而从结果来看，这件事有点复杂。 　　林敬知想着，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那个小晶体。 　　这种晶体的出现，让他更加确定，那个组织背后，绝对有来自该亚的人存在，并且这个人在该亚的身份，应该也不简单。 　　这种晶体在该亚叫导向体，是该亚宇宙范围内某一颗特殊星球上生成的物质，该物质分为表层和里层，里层的晶体颜色要更深，能吸入的精神力也要更多，表层恰好相反。 　　功能上来说，里层晶体主要用于将向导的精神力存入，在需要的时候铺散开来，就可以形成这位向导的专属磁场，专用于控制大面积范围内人的大脑。如果数量够多，纯度够浓，基本可以说是将一个范围内所有比那名向导能力弱的哨兵、向导、普通人的性命都捏在了手里，磁场的主人一个念头下来，就能让这些人的大脑全部崩溃。 　　而表层晶体的用法则比较简单，专用于哨向之间的联系。该亚的哨兵到了一定年龄，就会陷入头脑风暴，向导无法时时刻刻待在哨兵的身边的话，就可以用这种晶体来用以安抚。 　　相比表层晶体数额多，制造简单，随处可见，里层晶体要复杂很多。 　　首先，它因为要容纳巨大的向导力的缘故，对晶体本身要求很高，而成色和品相还有容纳量最好的那一批晶体，均由该亚军方控制，军方在开采的时候会将成色不好的直接摧毁，其原因在这种里层晶体一旦流出，是非常好用于制造毒药的手段。 　　但，任何产业链都不可能做到完美无缺，即便该亚军方对这种晶体大力克制，也依旧让一小部分里层晶体流出到了走私市场上，其中以成色不好的巨多。 　　林敬知看了看手里轻易被他捏碎的导向体，初步可以确定是走私场获得。 　　这种晶体在大楼内肯定不止一处被放置了，而如果对方早有预料和准备的话，那么，此时此刻这栋大楼内的所有人，现在都处于受控状态，想要解除这种受控状态，只有找到全部的晶体并摧毁，届时，磁场的主人对这栋大楼的控制会大大降低。 　　林敬知在走廊上探开精神力，为的就是这个。 　　只是以林敬知的精神力强度，一旦他探出触须，离他那么近的吉娜大脑根本就是一片透明，赤裸裸的什么念头他都能看见。这一点林敬知也没有办法，普通人的脑域根本就一点防御措施都没有，这种感觉就好像正常人在登高眺远的时候，偏偏有一个人要在你的视线范围内扒光衣服一样，想不看都难。 　　“大楼内的情况很奇怪。”那头的吉娜三步两步跟上来，目光扫了扫林敬知手里的东西，她不傻，而且还相当敏锐，能参战一年活下来的人，对这种事情都有超乎的直觉，“是这个小东西的原因么？” 　　“嗯。”林敬知点头。 　　吉娜顿了顿，身为士兵，在这种危难的情况下对周围一点也摸不着头脑让她有些不自在，但到底清楚林敬知的能耐，再想想之前盖伦和她偶尔提过的，首都星科研院发生了不少事，她迅速调整过来，“那有什么我能做的么？” 　　出现突发情况的时，候确定发布命令者后不问原因直接接受任务并执行，是前线士兵的第一准则，吉娜信任林敬知，这种信任来源于对林敬知的了解和西德，故而即便对当下情况一头雾水，她也依旧认为所有的疑问都应该等脱险之后再问。 　　“两种，”林敬知道，“我会给你找一个出口，你们军部不止一栋大楼，你去其他大楼看看情况。我推断陷入这种情况的大楼应该只有这一栋，所以你出去之后确定其他大楼的安危后，和援兵一起等待信号。” 　　“第二种呢？” 　　“留着。”林敬知就说了两个字，他没明确说留着做什么，但吉娜瞬间选了第二种。 　　林敬知能给她第二种选项，就说明认为她留下来是有用处的，而如果不是真的毫无选择，吉娜不想把林敬知一个人丢在这。 　　“可以，跟我来。”林敬知说着，冲她招了招手。 　　他把吉娜带到了窗边，用精神力划开了这边的一片区域，“发信号，让人准备接应。” 　　那头的吉娜顿了顿，火速从列表里找了个人，将信息发送出去后，手轻轻地拨了拨，下意识回头看了看林敬知。 　　刚刚林敬知把她带到窗边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了周围空气的一阵轻微的流动，并且跟随着那阵流动，她的大脑也产生了一种很轻微很轻微的麻痹感。 　　这种感觉很奇怪，太奇怪了，而且那阵轻微麻痹感出现后，吉娜能明显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都变地通透了许多，呼吸也没有最开始那么困难了。 　　为什么呢？ 　　而且--- 　　林博士他在看什么？ 　　吉娜的目光落在林敬知身上，只见他正站在走廊的中间，目光直直地看向墙壁，仿佛目光能径直穿透那层层厚重的墙壁一样。 　　· 　　“怎么回事？还是没有信号吗？”军部内一层某个房间内，四五个穿着军装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外面的气氛也不对啊，”其中一个离门口近一点的，第n次拉开大门偷偷往外面瞟，“一个人都没有，这个时候的军部怎么可能一个人都没有啊？这空的，空的简直像个---”鬼楼一样啊。 　　那人没敢说完，暗自咽了口唾沫。 　　“十二分钟前，有异常波频出现，八分钟前，异常波频大造，很有可能和这种波频有关系。”有人坐在最里面的位置上，紧紧地盯着面前的仪器，良久，一字一句道。 　　“开什么玩笑啊？什么波频能让整个军部的人都消失？” 　　“就是，怎么可能啊？” 　　“不一定让整个军部消失，”坐在里面的人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抬头看向他们，“说不定是让我们以为自己‘没看见’呢？” 　　空气里一阵静默，有人下意识地想反驳他，但感受一下周围不对劲的空气，又莫名觉得他的说法还挺对的，紧接着，一个个身上都开始起鸡皮疙瘩。 　　“也，也有可能，电影里都这么演的对吧，但我觉得，”有人试图调节气氛，“我觉得现实不一定有电影那么夸张---” 　　“太乐观了，一年前，我们也没有想过联盟会出现那么多狂热者。” 　　他话音刚落，房间内的众人就明显感觉到耳边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胆小的瞬间抓住了自己身侧的人。 　　“谁啊！”有人壮着胆子问了句，面上充满了忐忑。 　　外面没人应声，就在那人想再喊一声时，一股力度直接搭上了他们的门把手。 　　门口的人下意识抽出了自己腰带上的武器，然而还没来得及比划出去，就被人横空握住了。 第85章 　　那只手纤细而有力度, 被握住武器无法动弹的人心脏本能地狂跳起来，咽了口唾沫，猛地抬头，两秒后，眼前一亮。 　　“吉, 吉娜中将！” 　　门外站着的果然是吉娜，只听后者应了一声, 走进房间看了他们一眼, “都在这了？” 　　四下人被她问得一顿, 左右看了看，不明所以, “都, 都在这了啊？” 　　这里是军部的传达室，专用于接收消息和物件的地方，算后勤的一部分，但传送消息本身的大部分工作都靠光脑完成, 故而这一片区域的工作人员已经越来越少, 同一时期差不多就那么五六个人在。 　　“中，中将，”见吉娜才刚一进来就立刻朝控制主脑的方向走去，有人忐忑道, “发生什么事了啊？外面怎么一个人都看不见了？而且我们的信号传不出去, 求救不了, 人, 人好像也走不出去。” 　　“是啊中将，到底发生什么了？”另一人接上。 　　吉娜没有回复，径直向房间最里端走去，看出吉娜的方向，原本坐在光脑前的人下意识主动让开位置，在注意到吉娜走来直接点开监控时，愣了愣，提醒道，“中将，监控坏---出故障了。” 　　不能说是坏，因为那几个监控，工作也还算是在工作的，只是监控捕捉到的画面，都是空荡荡的走廊，一个人都没有，这和军部正常状态差太多了，只能用设备故障来解释。 　　出乎意料的，吉娜似乎早有预料，扫了一眼就把视线挪开，“知道，军部最新地图给我发一份，然后把监控权限直接转到我终端上。” 　　“这不符合规定，”那人皱了皱眉，“按规定，正常监控权限不可调给个人，如果真要调配的话，也需要军部上将以上级别的盖章签署---” 　　“这个事后一定补，先给我调。”吉娜不容拒绝道。 　　那人顿了顿，似乎还在犹豫，就被旁边人轻轻拽了拽，想了想现下的情况，又想了想吉娜的身份，他抿了抿唇，妥协道，“好吧，我现在给你调。” 　　这人显然级别比其他人要高一些，可以决定间监控地权限，但又不是太高，或者刚升职没多久，亦或者还处于临时期，轻易就被周围的人左右了。见他答应，房间内的其他人都松了口气，很明显，吉娜的存在让他们心里安定了一些。 　　他们正想问问吉娜现在军部到底是怎么回事，多久能恢复正常时，就见一直在桌边等待的吉娜，目光始终都落在门外的方向，稍微靠近门口一点的人下意识跟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旋即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门外还站着个人。 　　他投过去的目光，先是下意识被对方修长而白皙的颈项吸引，进而颈项往下，是一身极其简单的衬衣，但即便是这身简单的衬衣，也被那人传出了一股说不出的味道。那人身形略显单薄，绝对不是个能和“士兵”两个字搭上关系的人，从门口人的角度稍微能看到一点点他的侧脸，只觉得那皮肤通透的好像……一戳就能出个血洞一样，瓷得很。 　　所以那是谁？为什么会在门口，而且吉娜中将为什么会一直盯着看？ 　　那人狐疑地想了半天，和旁边的同伴对了个颜色，心说……不会是吉娜中将的男朋友吧？可那四分之一张侧脸看上去好像又有点眼熟--- 　　到底是谁呢？ 　　这个问题才刚刚从那人脑海中闪过，房间内的吉娜就一拍手，“搞定！” 　　“中，中将？”眼见吉娜就要这么走出去，房间内的人忍不住叫住了她，“到底，到底怎么回事啊？” 　　“军部受袭，具体情况现在不好说，你们自己安排人在这里守房间，来两个跟我出来，准备去隔壁叫救援。”吉娜说着，回过头冲他们比了个手势，在看见里面人一脸犹豫时，眉头一皱，催促道，“快。” 　　“我，我吧？”站在门口的人突然举起了手，他不知道吉娜中将会让他怎么去喊救援，其实也挺怕的，毕竟外面的氛围实在是太诡异了。但莫名的，他心里就是很想看看走廊上那人的脸，总想着，光是背影就这么让他挪不开视线的人，正脸该长什么样--- 　　“那我和他一起吧。”站在他身侧的人咬咬牙，举手自告奋勇。 　　吉娜点头冲他们招手，两个人当即同手同脚地跟了上去，才刚踏出房门，从刚刚开始就心心念念着外面的那个，目光就下意识想往窗前的人身上瞟，然而他目光还没来得及看过去，余光又瞄到了什么，下意识地一偏头，紧接着，双眸猛地睁大。 　　只见刚刚他还出来看过，空无一人的走廊上，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聚满了人，还不是来来往往的那种，而是每个人仿佛都被锁在空气中无形的墙壁内一样，有的在转身，有的在原地踏步，甚至有的在自言自语，简直，简直就像着了魔怔一样--- 　　“是不是挺奇怪的？”那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耳边就传来了吉娜幽幽的声音，“我刚刚进了房间两次，第一次，你们的状态和这个差不了多少。” 　　两人瞪大了双眼。 　　“别想了，这事诡异的很，一时半会我也说不清楚，总之，你们按这条路出去，喏，我给画出来了，出去之后就去其他地方喊救援---” 　　吉娜的话音在耳边划过，两人显然都被走廊上的场景震住，都快忘了窗前还站着个人。也就在这时，最初站在门口的那个士兵，发现面前的空气里好像晃过了一丝淡蓝色，还有些闪闪发光的，只见那东西像温柔的波涛一样在空气中流淌，所到之处给人一阵清明的感觉。 　　他微微一愣，想把那蓝光看的更清楚时，光芒就不见了，下意识地偏过头，刚好和窗前一直站着的人视线撞了个正着。 　　林，林博士？ 　　· 　　“监控和地图都拿到了，只是收发室这边的监控不全，只有出入口这一段的，要全面监控得去控制中心那边。”吉娜一边说，一边绕过了两个在原地狂跑的人，目光忍不住看了过去。 　　她刚和林敬知走进来时，也被这些场景给吓了一跳，这会儿说是说接受过来了，其实也不尽然，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可以让一整栋楼的人都进入这样的状态？而且她一路看过来，发现林敬知竟然可以解除这种状态，对方解除的速度虽然慢，但脸上又完全看不出吃力的感觉，能力的强弱完全无法判断，至于解除的方法---吉娜这一路都没看明白。 　　“没关系，看出入口就可以，剩下的根据地图判断就好。”林敬知看了眼她手里的光屏，“先找盖伦。” 　　军部发生的事情十有八九和高速通道上的有关系，而倘若有关，押着那两个人的盖伦就一定是重中之重。 　　吉娜点了点头，看着光屏的方向，又绕过了两个在原地窜来窜去的人，最后实在忍不住，扭过头问林敬知，“博士，那元帅呢？” 　　那头的林敬知看了她一眼，目光继续看向某个方向。 　　又是那种仿佛能穿透一切的眼神，正当吉娜以为林敬知这状态是不想讨论这个问题，决定收收心思先把盖伦的路线找出来时，耳边就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 　　“砰---”的一声，正是从林敬知目光所向之处传来的！ 　　紧接着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他们头顶地天花板裂了一大块，碎裂的瓷砖哗啦啦地往下掉。 　　“小心！”吉娜瞠目欲裂，猛地就要伸手去把林敬知推开时，身侧的林敬知却好像预判了她的动作一般，在她伸出手前，身体瞬间往后撤了一步，紧接着下一秒，吉娜感觉身侧一阵风涌过。 　　她愣了愣，强行站住脚步后抬起头来，就见他们头顶那些本该掉下来的天花板，宛若被什么无形撑开的伞挡住了一般，绕着弧度落开来，竟连一片碎屑都没有落在他们的身上 　　吉娜反应过来后，下意识地朝林敬知的方向看去，就见原本面部表情清清冷冷的林博士，不知什么时候将双手环了起来，仿佛在虚空中抱住了什么东西一样，手一下一下在空气里顺着弧度抚摸着，而那微微带着点纵容的笑意，温柔地简直不像话。 　　· 　　“吼吼吼吼吼----！” 　　时间退回到一分钟前，从林敬知的角度来说，在天花板裂开的一瞬间，他就看见虚空中有一条巨大的龙揣着小短手往他的方向冲。 　　那龙的表情看上去委屈极了，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欺负一般，林敬知见状，下意识地伸出了手。那头巨大的霸王龙见状，眼前立刻一亮，迅速蹬蹬蹬，踩着风火轮冲进了林敬知怀里，同时将粗大的尾巴升起，为林敬知挡住了头顶掉落下来的各种砖块。 　　林敬知过去是挺抗拒和任何东西亲密接触的，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西德的原因，他连这条巨大的，看上去有些丑丑的霸王龙都开始觉得可爱了起来，并且一点儿也不排斥对方的靠近。 　　感觉到它依赖的扑进自己怀里，林敬知心里忍不住生出一些柔情，于是手下意识抬起，在它光溜溜地大脑袋上撸了好几下。 　　“吼吼吼。”原本还在委屈巴巴嘤嘤嘤的霸王龙，这会儿已经开始舒服地打起了咕噜，一边咕噜一边用硬硬的脑壳在林敬知的胸膛上蹭。 　　“砰！”又是一声巨响，什么东西将墙壁直接撞裂了，林敬知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伸手捏了捏霸王龙脸边的小皱皮，“你不去帮他吗？” 　　这个“他”，说的当然是西德。 　　“吼吼！”不去不去！想起了什么的霸王龙将一双冰蓝色的眼睛竖起来，看上去超凶，“吼吼吼吼吼！”死了算了死了算了！ 　　二十米开外的西德面色一阴，与此同时，霸王龙面前，放开所有感知触须的林敬知察觉到霸王龙的四周漂浮出来的心绪，隐隐猜到了什么，跟着皱了皱眉，伸手在它的脑壳上一拍，“不可以这么说。” 　　“吼吼---”这一敲对霸王龙而言连挠痒的力度都没有，但它愣是摆出了一副委屈到了极致的表情，小短手努力地想伸出去摸摸自己的脑门，但却死活够不到，万般无奈之下，索性低下头来在林敬知面前晃啊晃，“吼吼吼吼吼！” 　　他刚刚欺负我，不让我来找你，说要是来找你就打断我的腿！ 　　霸王龙越说越委屈，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里，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两只小短手在空中不停地晃来晃去，比手画脚地想将自己的遭遇描绘地更可怜一些。 　　然而，它委屈的哭诉却并没有如愿传达到林敬知的耳中，后者只能感应到情绪，面对异次维度的精神体，在没有结合的前提下，他依旧无法听懂复杂的言语。 　　不过，林敬知还是从霸王龙的脸上看出了对方的委屈的，想了想，最后还是心软地在自己刚刚拍过的地方轻轻摸了摸，算是安慰。 　　感觉到林敬知又一次触碰的霸王龙肥屁股都快扭出花了，二十米外的西德面色抖了抖，看向面前的黑衣男，面部一挑，声音无奈道，“看见没？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不能养小孩的原因，我老婆他能把孩子个个宠上天，回头年纪大了打不动了，就成你这幅模样了，想想就觉得恐怖---” 　　黑衣人一愣，不明白他被打着打着，话题怎么就拐到养小孩上面了。 　　然而那头的西德却说得津津有味，而且他一边说，还一边想象着，结果越想越觉得那场景吓人的很，最后忍不住在黑衣男的脸上狠狠揍了一拳，满嘴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说，你和你的兄弟姐妹们这回又干什么了坏事了？” 第86章 　　“元帅！” 　　破开的天花板上拉出一个巨大的口子, 缝隙中, 可以看见楼上的一举一动, 西德将那黑衣人一拳揍在地上之后, 随便找了个角度降落，蹲在缝隙口处，一脸怨念地往下看。 　　看着霸王龙把整个大脑袋埋在林敬知怀里疯狂蹭蹭蹭的模样，西德那张帅脸上的嫉妒简直可以化为实质。 　　精神体和主人到底是心灵相同的，所以西德满腔的不爽不快不悦不高兴, 全部都顺利地传达到了霸王龙的心里, 情绪共沉沦, 霸王龙对主人的一切都感同身受, 旋即迅速崛起了肥屁股, 冲着西德的方向一扭一扭，整张龙脸高兴到狰狞。 　　“操……它还给老子炫耀。” 西德蹲在两层楼往上的位置, 低声骂了一句，“妈的我怎么会有这种傻龙当精神体, 太他妈不像我了。” 　　“元帅！”楼下的霸王龙还在扭屁股，楼上的吼声就第二次传来，并且声音越来越近。 　　是盖伦。 　　“干嘛？”西德扫了眼被锤进坑里，努力想爬出来的黑衣人, 随手在地上捡了块巨大的碎石, 往那个坑的方向一砸。刚刚才直起腰, 都没来得及缓过神的黑衣人瞬间被重重地压了回去, 空气中还能听见一丝骨碎的声音, 西德脸上当即一皱，给配着做了个“好痛哟”的表情。 　　“元帅！”那头的盖伦叫了第三声。 　　“叫魂呢？”西德看他。 　　“没，没找到！”盖伦似乎刚刚经历一个八万里冲刺，一边喘，一边整个人瘫在西德打破的墙边上，瘫了两秒后，又一次重申道，“没找到啊，我绕不出去，越走越奇怪，根本招不着人，这路都不是我认识的军部了！” 　　西德皱起了眉头。 　　大概十几分钟前，他和林敬知、吉娜一起走进这栋军部大楼时，瞬间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他当即和林敬知分享了自己的感受，但他还没来得及和对方细说，就猛地听见楼顶上传来了一声吼。 　　哨兵的五感强化是化为实质的五感强化，是真的能听见遥远区域声音的五感强化，尤其在军部内那些若有若无的向导精神力对他并没有什么影响的情况下，那声音他听得很是清楚。 　　而几乎在听见那声音的一刹那，西德就判断出来了，那是盖伦的声音，里面充满了痛苦，而且不是那种吼一下就结束的，而是那种明显被人掐住了要害，声音越来越走向崩溃的吼声，西德来不及和林敬知对信，稍微判断了一下局势，确定军部这么点点大的楼房他一个来回也用不了一分钟，就径直冲了出去。 　　然后果不其然，在大约十六层的位置，他看见了盖伦。后者当时正被现在西德毒打的黑衣男摁住喉咙，西德赶到的时候，盖伦整张脸都已经开始变紫，可以想象西德要是再晚到一点，他得变成什么模样。 　　黑衣男的实力不强，但哨兵具备的自愈力却发育地异常不错，三个多小时前在高速通道上挨得那顿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只是才刚刚活蹦乱跳一下，就被西德给按住了。 　　正如三个多小时前被砸的一通乱七八糟的高速通道一样，军部这次也没有豁免，这不，两层楼就这么一言不合被打坏了。 　　而西德在殴打黑衣男的同时，还给盖伦下达了一个任务，那就是去抓当时在高速通道上试图绑架林敬知的家伙。 　　那个家伙，起初盖伦确实是抓住了的，他察觉到周围不对劲的第一时间就抓住了的。但黑衣男强行把盖伦按住后，那人就跑开了，当时的盖伦心急火燎地想抓人，不经意间，留给黑衣男的空隙就越来越多，然后才会那样迅速被黑衣男单方面遏制。 　　好在，西德赶来的速度算快，盖伦原地扭了扭脖子就顺着那绑架者离开的路线去追，却发现，军部的路似乎变了一个模样，变得他完全不认识了，不论他怎么追都追不上，而且追不上也就算了，盖伦后来竟然发现自己好像有点迷路了。 　　盖伦发誓他不是路痴，而且军部这种工作了这么长时间的地方，怎么也不能认不出路吧？想了半天，觉得周围情况实在不对劲的盖伦就想先原路折返，但偏偏，他追不到那个绑架者也就算了，如果不是西德这边连着发出了好几声巨响，他连摸回来都困难。 　　说来也奇怪，两层楼而已，还被西德打烂了好几个地方，明明上下都应该快的不得了，但盖伦愣是觉得自己仿佛跑了十万八千里一样，尤其是最早他没有听见西德这边的声响之前，那路叫一个漫长，要不是听见了那声响，盖伦感觉自己能再跑一个十万八千里，也到不了这。 　　这感觉玄妙极了。 　　“不认识路？”蹲在缝隙间的西德皱了皱眉头，怀疑地看了盖伦一眼，“你被他掐傻了？” 　　“我没，我绝对没。”盖伦表示自己可以发誓，智商绝对没问题。 　　西德摸了摸下巴，正想说他赶上去的时候还隐隐约约感觉到了绑架者往外跑的气息，也给盖伦指了路，绑架者不是黑衣男，体力并不强悍，所以盖伦怎么可能抓不到的时候，他面前终于再次从石堆里挣扎着爬出来的黑衣男，发出了一阵阵的怪笑声。 　　西德皱眉，顺手又抄了块巨大的碎石，还没来得及丢过去，就见那头的黑衣男就朝他的方向投了个蔑视的目光。 　　“没想到吧？”黑衣男咳了两声，双眼里流露出了一丝愉悦和快意，但这点情绪却完全无法遮掉他面上被毒打过的疲惫。 　　“没想到，确实没想到。”西德接了个腔，摇摇头，“被打竟然这么累。”他打人出力的还没说话呢。 　　黑衣男：“……” 　　西德看了看手里的大石头，又看了看黑衣男，斟酌了两秒后，问道，“你还想被打吗？” 　　黑衣男：“……” 　　“不想？” 　　“……” 　　“行吧。”西德的脸上在那一瞬间流露出了一丝父爱，旋即，他将过吨的大石头随手丢在一边，轻松得仿佛那东西就是快凝结起来的空气一般，“那你给我讲讲吧，你和那群小兔崽子，又干了什么坏事？” 　　黑衣男：“……” 　　“不说话？”西德皱了皱眉，随手就要再把那块大石头举起来时，对面的黑衣男本能地做了个“不要”的动作。 　　做完之后，连黑衣男自己都愣住了，一脸怀疑地看了看双手，深觉刚刚那个下意识的动作实在是太没有尊严了。 　　然而西德却似乎对他地动作很是受用，那张脸上写满了“孺子可教也”，如山的父爱看上去更浓烈了。 　　黑衣男被他这表情一刺，手握紧，旋即恶狠狠地看向西德：“你根本不知道我们的计划是什么样的！” 　　西德挑眉，“嗯？那你想让我知道？” 　　黑衣男嘴巴下意识张开，旋即猛地想起了什么，喉咙哽住，目光再看向西德的时候，带了几分毒辣，觉得这人实在是狡猾极了，下巴一扬，冷声道，“你想都别想。” 　　西德索然无味地砸了砸嘴巴。 　　“你根本就什么都不懂。”那头的黑衣男想到了什么，阴霾地笑了笑，“是，你的能力确实强悍，但你根本不懂，还有一种人，还有一种人。” 　　黑衣男说着说着，怪笑地看着他，“还有一种人比你更强悍，不知道他们的存在你才会这么得意，等你见过他们了，就会明白，强有什么用？再强，你也会被他们控制住，父亲什么都想好了，什么都为你准备好了，我们都是一样的---” 　　西德看着他，撑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对方断断续续口齿不清的话到底想表达什么，然后笑眯眯地再次举起那块大石头，往黑衣男身上一砸。 　　他速度快，黑衣男本身就没有完全从石堆内出来，身体再次被砸了个正着，闷哼一声，掉进了坑里。 　　“我们不一样。”西德一边说，一边黏黏糊糊地朝林敬知的方向看了一眼，“我有老婆的。” 　　· 　　同时，军部顶楼。 　　盖伦找不到的绑架者跌跌撞撞地打开门冲上了天台，只见那空旷的天台上赫然站着的两个人，可不正是之前扒在盖伦车下的三个人中的。 　　而除了那两个人以外，楼顶还放着一排仪器，以及好几个看上去有些诡异的阵法，绑架者面上当即一亮，“你们---” 　　“滴滴滴---”仪器响起，之前被身形高大的男人抱住的消瘦身体，这会儿就站在男人身侧，仔细一看，就会发现那竟然是个小姑娘。 　　那小姑娘睁开眼睛，淡淡地扫过绑架者，目光落在屏幕上。 　　“又这样？”旁边的男人皱起了眉头。 　　“嗯。”小姑娘的声音有些懒散，“晶体坏了，你们什么时候好？” 　　“什么叫把晶体坏了，晶体怎么会坏？父亲不是说过，没有人知道晶体的用法吗，难道有人想破坏我们的---”那男人对晶体似乎很在意，一听见小姑娘的说法，当即面色就难看了起来，握起的拳头将他的紧张暴露出来。 　　“我怎么知道？”小姑娘皱了皱眉，打断他的话音，“我也和你一样站在这里，问我不觉得多余吗？难道我能在楼下多个分身？” 　　“你可是S组的向导，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判断不出来？那要你们向导做什么？”男人眉头紧皱，语气加重道，“少开玩笑了，还有，你态度最好给我放好一点，一路上就没配合过，要不是你在通道上就不配合，我们也不至于要跑到军部来，别以为你是S组的回去父亲就不会惩罚你。” 　　“随你便。”小姑娘摸了摸自己的小裙子，强行挪开视线道，“通道上是你们自己办事不利导致任务失败，我跟到这来已经是在给你们擦屁股了。又要我控制一整栋大楼，又说五分钟内一定解决，现在十多分钟了都没有结束，你们再拖延下去，就算没人碰晶体大楼都早晚会失控---” 　　小姑娘越说到后面，男人的面色就越难看，最后甚至往前站了一步，浑身气场看上去压人的很。 　　“向导而已，”良久，男人压低了声音道，“你以为父亲说你们厉害，我就把你们当回事？等到你发情期的时候，强上绑定了之后还不是唯我是从？现在让你倔，到时候有你受的。” 　　男人一边说，一边低下头去凑近了小姑娘滑嫩而软糯的后颈，鼻尖一吸，一股淡淡的味道瞬间钻入了他的大脑，忍不住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真香啊。” 　　“你是不是有病啊！”小姑娘尖叫一声，往外跑了好几米，单手捂住自己的后颈，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排斥和恐惧，旋即目光往下一滑，瞬间看见了什么恶心至极的画面，她猛地把自己的脸别过去，用力想要将那个画面从脑海中删除。 　　男人冷笑一声，把仪器往她面前一推，“继续，别停，否则还是那句话，到时候有得你受。 ” 　　小姑娘咬了咬牙，死死地拽住自己的裙摆，好半天，才凑到那些机器面前。 　　男人见状，骂了她一声不识好歹后，就朝绑架者的方向走去。 　　小姑娘原地吸了吸鼻子，看向男人的目光里充满了厌恶。 　　良久，乘着男人不注意，她偷偷地伸出了一根淡粉色的小触须。 　　那根小触须比绑架者的触须要更圆滑饱满，但行动起来的速度明显连绑架者都不如，往外跑的动作生涩极了，时不时还会在空中滑弯找不到方向，像个刚刚开始学会走路的小孩，跌跌撞撞地朝她刚刚感觉到精神波动的方向跑去。 　　小姑娘努力维持着自己的脑域波动，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她大脑的防御层比绑架者还要厚，触须也比绑架这样要更多，很显然，在向导能力上，她发育的比绑架者好很多。 　　粉色的小触须努力地在空中划着，左碰碰右碰碰地一路往下钻，她之前确实感觉到楼下好像有一阵特别强的波动来着，那种波动她在实验室内都没有感觉过…… 第87章 　　“米克那边好了没有？”军部顶楼, 粗鲁地将绑架者随手捆上一艘小型航甲的男人扭过头看向坐在仪器面前的小姑娘, 开声问道。 　　“不知道。”小姑娘伸出去的粉红色触须轻轻一抖，镇定道, “他没有和我联系。” 　　这里的“他”，也就是“米克”, 指的是当初和她还有男人一起趴在盖伦车下进军部的第三个人。 　　男人听了, 眉头迅速皱起来，“不是说向导的感知能力强, 十万八千里内什么都能看见的吗？” 　　小姑娘皱了皱眉，没说话，天知道她生出去的触须压根就没有跟着米克过，首先是不乐意，其次她能力运用的不熟练，用能力操控那些晶体控制大楼已经很是为难了。她本来就对这次任务不感兴趣, 能省力的地方坚决不愿意多出力的。 　　“真没用。”男人显然看出了小姑娘表情下藏着的话，面色看上去有些嫌弃, “完全不明白父亲为什么那么看重你们, 打起架来一点用处都没有，还说能洗脑，我看也就那么回事。” 　　男人说到这，目光往绑架者的方向看了一眼, 表情看上去不屑极了, 显然对对方任务失败的事情相当耿耿于怀。 　　“等米克上来了, 我们晚一点再走。”男人看着绑架者, 突然想起了什么，眯了眯眼睛。 　　小姑娘抬起头来，皱了皱眉，“什么？” 　　“把那个废物失败的任务做完，不就是一个林敬知么？”男人邪邪地笑了笑，“就是矫情惯了，非要用什么脑力什么假象引导，直接强抢不就完事了？” 　　粉红色的小触须再一次碰到了磅礴的能量，小姑娘张了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但眼珠子转了转，最后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喂，你说，”男人伸手摸了摸挂在腰际的武器，自信之情溢于言表，“我要是把姓林的带回去了，父亲会怎么说？” 　　小姑娘坐在仪器前，面色顿了顿，目光下意识瞟了瞟楼下，粉红色的小触须晃了晃，“你刚刚听见楼下的响声吗？” 　　“什么响声？”男人回过头，面露疑惑，很显然没有听见。 　　哨兵虽然五感会加强，但强度也是由个人能力决定的。 　　小姑娘在大楼内散开的精神力，一定程度上影响了男人的感应能力，而男人的感应会被轻易影响，说明他的能力从天赋上来说，并不如小姑娘，否则应该像西德和林敬知一样，对小姑娘的磁场完全不以为意。 　　能被磁场影响的，能力都低于磁场主人。 　　看着他好像耳朵很聋的样子，小姑娘笑了笑，“我说，父亲应该会觉得你很棒的。” 　　男人眼睛眯起，露出了一个自信的表情，野心勃勃地扫了楼下一眼，“给我定位姓林的，我一会就去弄他。” 　　· 　　姓林的此时正站在军部二楼的位置，怀里搂着一只霸王龙，霸王龙背后是喷火的元帅，元帅旁边是一脸懵的盖伦和吉娜。 　　几分钟前，西德再一次把黑衣男弄到坑里爬不起来后，就命令找不到绑架者的盖伦先去找林敬知。 　　两层楼的高度，对盖伦来说直接跳下也没什么难度，可偏偏盖伦就像个傻子一样，在缝隙口边站了半天，也没看见他正下方的林敬知。 　　西德最开始还以为他在逗自己呢，到后面才反应过来，盖伦是真的没看见，最终还是楼下的林敬知伸出触须，划开了那一片的精神磁场，盖伦才得以看见。 　　重新恢复视力的盖伦很是新奇，满面不能理解为什么刚刚林敬知就站在他下面他竟然会看不见，而一旁目睹了全程的吉娜则脸色凝重地看看元帅，又看看林博士，像是不明白什么，又像是发现了什么。 　　“整栋楼都被控制了？”军部每一层，人数分布也是不均的，比如说林敬知之前和吉娜所在的是公共楼层，走廊上就处处能看见人，而往上是特殊楼层，人数就不一定多了。 　　故而盖伦还是落到林敬知这层后，才一脸懵地看见走廊上那一排人原地各种奇形怪状的模样，其中还有一些被掉落下来的碎石块给砸住了，从接收室里出来的几名士兵正在想办法挪动着那些大石块。 　　“嗯。”林敬知摸了摸霸王龙的脑袋，点头，“都被控制了。” 　　他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了那块已经破碎掉了的晶体，递到西德面前，把原理给西德讲了一遍。 　　他和西德对精神力都很是了解，故而介绍得言简意赅，和当初与吉娜解释的时候截然不同。身侧的吉娜听着林敬知的第二遍解释，越听，面色就越凝重，满脸都写着欲言又止。 　　“把晶体全部破坏之后，磁场就会消失？”那头的西德差不多听明白了，问道。 　　“嗯。”林敬知点头，“直接突破也不是不可以，但这样比较安全。” 　　磁场控制了军部大楼内所有人的脑域，如果对方受刺激或者是下了杀心的话，这些人就算是被比着脖子的人质，早救下早好。 　　“哦。”西德应声，看了盖伦一眼，指了指废墟中还尝试着爬起的黑衣男，命令他去把人抓过来。 　　而等盖伦一脸绿光怒着脸把还未恢复的黑衣男给抓回来，看着黑衣男一脸愤怒的表情，西德偏了偏脑袋，“他们有几个人？” 　　林敬知：“四个。” 　　那头的黑衣男一愣，西德露出了点笑意，“在哪？” 　　“三个，包括磁场的主人在楼顶，”林敬知在黑衣男瞪大双眸的注视下，抬头看了眼，“还有一个在27层的角落里。” 　　“角落？他在角落干嘛？”西德皱了皱眉。 　　“有可能是在安置晶体。”林敬知话说到这，还没来得及去继续细致感知，就突然横空感觉到了一股柔软的向导力向他的方向跑来，他愣了愣，伸出去的触须顿在了空中。 　　“怎么了？”西德看他。 　　“……有人？”林敬知皱了皱眉，悬在空中的触须缓缓松开，让那个柔软的向导力稍微靠近了一些，旋即，感应到什么的林敬知脸上露出一丝诧异。 　　这股精神力在试图和他对接并传达讯息……？ 　　在一众人疑惑的目光下，林敬知的耳边刚刚好听见了那股向导力带给他的“声音”。 　　“给我定位姓林的，我一会就去弄他。” 　　粉红色的小触须在虚空中传出了断断续续的波频，不远处的西德也迷迷糊糊地听见了一些，一双灰蓝色的眼睛眯了眯。 　　“恰恰---”霸王龙也感应到了什么，当即从林敬知怀里拔出一张凶巴巴的脸，裂开锋利的牙齿，粗长的尾巴在空气中甩动着，喉咙里发出了林敬知之前都没听过的声音，看上去凶极了。 　　· 　　“好了？”天台上，进出大门再次被刷开，男人看着跑进来的同伴，也就是米克，扬了扬下巴。 　　“可以了。”米克甩了甩手上的一个很是特殊的仪器，冲男人露出了自信的笑容，“你们呢？” 　　男人扁了扁嘴巴，斜了不远处的小姑娘一眼，“就那样吧，废物一个，不中用，除了顶楼做了个磁场，输了点精神力给晶体，什么事都干不了。” 　　米克愣了愣，“她不是S组的---” 　　“谁知道呢，”男人摇了摇头，不耐烦道，“我本来就觉得向导没用，尽整些虚的。” 　　“不能这么说吧，”米克显然之前也没有和小姑娘合作过，犹豫地看了看小姑娘后，想到了什么，“她弟弟挺厉害的。” 　　远处的小姑娘捕捉到这一句，身体忽地一顿。 　　想起那个小男孩，男人脸上的厌恶感更强烈了，很显然，他不是很愿意讨论这个话题。 　　“走吗？”米克也没有要继续深入聊的意思，把手里的东西全部收进腰间的包内，问道。 　　“不，”男人摇头，露出了一丝贪婪的笑容，“我们去把姓林的抓回去。” 　　还在放东西的米克被他这句话一惊，猛地抬起头来，“什么？不是说了这项任务放弃吗？我们这次来军部的目的除了救回那个B组向导以外，只有测试完整式晶体磁场对西德到底管不管用，抓林敬知的任务已经废除了---” 　　“这两个任务也太简单了，咱们可是闯了一趟军部，父亲给的晶体都控制了整栋大楼了，不再搞点事情回去，你甘心？”男人伸手在自己的武器上拍了拍，“而且，我早就觉得父亲对这群向导的希望抱太大了。” 　　米克看着他。 　　“父亲所说的那些能力，这群向导根本就展现不出来，你看看这个小东西，一路上不是我护着她，她能干什么？”男人说着，斜了远处的小姑娘一眼，伸出舌头舔了舔牙尖，“林敬知的事也是一样的，既然那群向导办不到，那就我来办。” 　　米克有些犹豫地看着他，看上去还想继续劝，“别吧，安科，太冲动了，我们还带着人呢。” 　　他一边说，一边看了看小姑娘，又扫了扫不远处的绑架者。 　　“不用管。”安科伸手把武器取出，做了个活动的姿势，“顶楼那女的做了防护层，这防护层我感觉了一下，还行，没人能强破，她也就这点能耐了，把他们留在这就行，谁也上不来的，等我下去把林敬知搞了---” 　　他话音未落，就感觉到脚下的地面一阵强震，旋即未及他反应，他口中“没人能强破”的防护层就被人猛地割开了个口子，仔细看的话，还会发现那口子割地竟然是个平平整整的正方形！ 　　大脑完全没反应过来谁能干出这种事的安科耳边紧跟着来了一声几乎能刺破耳膜的嘶吼声。 　　“吼---”只见一只巨大的霸王龙从那平平整整的正方形中迅速钻出，冗长又愤怒的吼声几乎能将人的身体活活震碎。那霸王龙一跃而上，在天台潇洒落地，而后前半身压低，用力地抓紧了小短手，朝男人的方向张开锋利的大口。 　　“吼吼吼---！” 　　与此同时，空中一道黑影狠狠砸在了安科的脖子上，进而把他整个人都深深地卡进了天台的地板里。 　　砖块破碎的声音传来，安科感觉到自己的脖子被人死死掐住。 　　“再说一遍，搞谁？” 第88章 　　“F1楼被不法分子控制？”接收室内的两名士兵在吉娜的交代下, 迅速跑出大楼，而后一秒不停地按照吉娜的吩咐去隔壁大楼寻求救援。 　　而当他们把消息带给隔壁楼时, 那楼的消息接收室内的士兵先是一脸严肃, 继而在听见他们描述的“全楼被控制”、“发生爆炸”、“事态严重”时, 目光里露出了一丝不可思议。 　　“爆炸？哪里有爆炸？”在两名士兵的信息汇报下，那边接收室的人一脸狐疑。 　　“F1，33，34层。”士兵重复道。 　　“小型爆炸？”接收室的人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顺带看了看在他们视线里，完好无损的F1大楼。 　　“报告，大型爆炸，全楼炸毁，而且就在刚刚, 2楼和3楼之间还发生了楼层坍塌---”那士兵下意识地进行汇报，完事后在注意到面前接收室的人不可置信的目光时, 一懵, “你们没看见？” 　　这么大的声音啊，他们跑出大楼的时候发现周围竟然没有救援等着, 也没有救援试图突破, 甚至连个看情况的都没有，就已经觉得奇怪了，而现在看来……隔壁其他楼竟然根本就没发现他们大楼的异样？ 　　“没有, 你们确定有爆炸？”接收室的人也皱紧了眉头。 　　发生爆炸, 警报器必响, 而就算警报器没有响，他们离得这么近，大型爆炸怎么可能看不见？可事实是，他们什么也没看见，只觉得F1像往日一样，没有分别。可说F1发生爆炸的又确确实实是他们的同僚，而且还是曾经共事过的同僚。 　　接收室的负责人站在后面也不知听了多久，皱眉想了想，“我先过去和你们看看。” 　　“来不及了，”士兵用力摇头，按照吉娜的吩咐一字一顿道，“救援队伍一定要尽快赶到，并且带上救援□□器械进行准备，同时请求急救中心那边的帮助，要求派遣大量的急救飞梭过来。” 　　他话音未落，耳边就又传来了一声巨响，士兵猛地回过头看向了F1大楼楼顶的方向，听出声音是从那边传来的，而且这一声不比之前他们跑出大楼时听见的2楼楼顶被砸开的动静小。 　　再扭过头时，那名士兵的面部表情更加紧张了，“希望救援尽快抵达！” 　　接收室内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那名士兵惊恐回望却明明完好无损的F1大楼，负责人面色逐渐沉重下来，“你知道，你请求的这些救援，没有公文根本就叫不到，这里可是军部内部，如果没有一定级别的人盖公章，调遣根本不可能完成，你现在要我对着一栋我完全看不见发生了什么的大楼强行调遣，为难了点吧？” 　　那士兵绷直了身体，他下意识想说，他说的那些救援要求，接收室的负责人级别是有资格进行调遣的。 　　接收室本来就是个非常特殊的位置，他们除了接收消息以外，还兼并处理特殊情况，故而负责人级别普遍都是上尉，而且是有过军功的上尉。 　　比如之前治疗中心发生的事情，如果直接上报军部的话，救援队伍就会由接收室的负责人进行安排，数额庞大，负责人就会在安排完毕后，往上递给中将或者上将，后两者只负责过目签字。 　　而此次的调遣在军部内完成，吉娜要求的调遣救援士兵数量其实并不大，完全在负责人能够承担的范围内，真正需求量很大的救援是急救中心，吉娜明确要求至少10艘以上的急救飞梭。 　　首都星内正常一艘急救飞梭可以容纳50人，20艘以上就是500人。这在边疆或许不是个多奇怪的数字，但就在军部内，送500人进急救中心，这意义可就截然不同了，负责人此时犹豫的，正是这个。 　　然而那名汇报的士兵却并没有想这些，他在想另外一件事情，并且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 　　为什么其他大楼的人完全没有看见F1发生了什么事？那些爆炸和楼房坍塌可是他亲眼看见的，为什么其他人却完全没有反应？ 　　如果他的脑子没有问题的话，他之前所经历的一切都不是幻觉的话，那么，这一次入侵军部的……到底是什么人？ 　　士兵想到这，顶着一身鸡皮疙瘩，绷直了身体，凛然道，“报告！03445保证汇报绝对属实，救援命令下达方为吉娜中将，希望立即得到救援！用军徽起誓，如若事实与汇报不符，我愿接受一切惩罚！” 　　那名负责人有些头疼地按了按脑袋，良久，深呼吸一口气，扭过头，“去，按他说的做。” 　　· 　　F1顶楼。 　　安科被西德直直地压在地上后，身体下意识地就想反抗，然而西德的力气哪里是他能抵抗的住的？而且他不过只是用一只手按住了安科的脖颈而已，后者将四肢力量全部用上，竟然都没法从地上爬起来。 　　这也就算了，被按倒在地上的安科几乎瞠目欲裂地看着面前那条朝他疯狂吐着鼻息，张开大嘴又咔擦闭上，完了再张开再闭上，隐隐传出锋利牙齿碰撞声音的霸王龙，手指在地上攥紧了，整个身体由内向外地灌出寒意，“引，引向精神导体---” 　　霸王龙显然对这个名字一点兴趣都没有，他把巨大的脑袋垂到地上，几乎要将自己巨大的鼻孔抵在安科面前，凶巴巴地冲着安科咧牙，散发出浓郁的血腥味和压迫感。 　　还是那句话，精神体强弱代表主人的强弱，如果说向导精神体的强弱，很多时候要等它使用能力才能看出，那哨兵的就比较简单粗暴了，强势和能力，都能通过压迫感，在精神体身上一览无余。 　　看着那只巨大的猛兽，安科心里下意识地升起了一丝恐惧，连身体都忍不住想要往后退，旋即蓦地想起在高速通道外，他们刚刚得知绑架者任务失败，并接下前往军部救人试用磁场任务时，父亲的叮嘱。 　　“绝对，不要和西德正面冲突”。 　　现在想想，光屏内的父亲虽然情绪很淡，但却带着强烈的不容置疑。 　　安科起初并不相信，也不以为然。他们这些被父亲造出来的哨兵，没有一个不知道西德的，后者每一天，都被父亲形容为“完美品”，以此来标榜他们。 　　而安科从出生至今，时时刻刻都在听着有关西德方方面面的消息，后者就像他永远逃不开的影子一样。 　　强烈忘我地想要得到一个人的赞美，而对方的注意力却完全集中在其他人身上时，人会妒忌，进而攀比，最后就有可能变成安科现在这个样子。 　　他不信邪，他想要和西德对抗，这种想法在他接下任务的一瞬间，就化为种子在他心底生根发芽，然而在对方一只手的钳制下，他竟然连动都动不了--- 　　“不说话了？”西德掐着人的脖子，伸出手掌，像之前打绑架者一样，拍在安科的后脑勺上，教训意味十足道，“刚刚不是屁话挺多的？” 　　安科咬了咬牙，顶着被霸王龙超凶脸对着的恐惧，努力想要从地上爬起来，然而他身上的西德就像有上万吨重一样，压得他根本无法动弹分毫。 　　“米克！”安科的手指几乎要掐进厚重的地砖里，声音里带着愤怒地吼道。 　　同样被西德和霸王龙震住的米克这才反应过来，抽出身边的武器咬牙就要往前冲的时候，西德就着按住安科的姿势，懒洋洋地回头瞥了他一眼，“无用功就少做了吧？” 　　米克一顿，刹那间一股寒意顺着涌进身体，继而灌进他每一个细胞里。 　　光一眼，就是云泥之别。那种裹着强烈杀意和精神力，以及浴血战斗过的野性绝对不是假的，它们浓浓地裹在西德的身侧，细细密密地让米克甚至在某一瞬间，感觉到脚底有些发软。 　　再回过神时，米克发现自己的背后竟然已经浸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我们来玩玩我问你答的游戏吧。”西德随意地扫了米克一眼，伸手在安科的脑袋上再次拍了一下。 　　那力量不轻不重，像是在训不懂事的小辈一般，完全没有置人于死地的味道，常人或许会感觉到西德的宽容，但安科内心涌动的只有耻辱。 　　他喉咙里断断续续地发出嘶吼声，身体不断地挣扎想要从西德的钳制下涌出，身下的地砖被他的大力按出一道又一道的裂痕，见状，西德的脸色变得有些冷淡，一股戾气在他的目光中闪现，很显然，安科的反应不是他想要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安科感觉到自己身上一轻，他以为是自己的努力有了效果，双眼一亮，正要奔向自由时，脑后又是重重的一巴掌。 　　刚刚的所有努力在一瞬间被人轻易拍了回去，被拍的那么轻易，又那么彻底，接着，是西德的声音，“老实呆着。” 　　远处终于带着林敬知走楼梯上来的吉娜见状，面色已经不能用复杂来形容了，今天一整天，在一系列她完全看不懂的问题之后，她竟然还能看见这样的西德。 　　“我第一次看见这么温柔的元帅。”吉娜咂了咂舌，忍不住小声吐槽道，“他以前对法昂可不是这个样子的，能打死的从来不废话，面对这些人竟然还有耐心和他们聊天---” 　　盖伦被派去拆晶体了，林敬知把大致的方位都告诉了他，故而这会在吉娜身边的，只有林敬知。 　　闻言，林敬知微微地弯了弯眼睛，那双乌黑的双眸里，像是带着理解，又像是带着纵容和欣慰，然而他这个表情还没有做超过一秒，林敬知就敏锐地察觉到了空气中漂浮的什么东西，目光一动。 　　“蔚然！”在看见林敬知的一瞬间，安科几乎要咬断一嘴牙，愤愤地吼出小姑娘的名字，“抓他！抓他！把磁场放在他一个人身上！弄死都可以---” 　　话音未落，西德脸上原本还带着点嬉笑的情绪瞬间就没有了，他表情变得极快，旋即，不同以往的拍打，西德直接揪住安科的头发，进而控制住他的脑袋，用力地往地上砸去，力度大到用安科的大脑直接在地上开了个坑，口中是冷漠至极的声音。 　　“阳光大道不走，非要去坟头蹦迪，你脑子是不是不太清醒？”西德居高临下地看着安科，手上的力度一点点变重，这种重度完全可以碾碎一个人的大脑，而西德竟然奇迹般地从这种动作中得到了一丝肆虐的快感。 　　“弄死他，蔚然，弄死他---”被按住的安科似乎找到了激怒西德的点，他强忍住巨痛继续嘶吼道，一声接着一声，仿佛这样就能将从刚刚开始占据他整个大脑的耻辱宣泄出去一般。 　　而压着他的西德面色果然越来越冷，手上的力度也越来越大，甚至将五指张开，按住安科的大脑，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前所未有的暴虐，收紧的五指几乎要将安科的大脑直接捏碎。 　　“弄死他，弄死他！弄死林敬知！”微弱的波频在阳台闪现，安科的声音还在耳边回旋，暴虐席卷了西德，以至于他根本没有思考，一个已经被他大力碾到五官几乎都要尽毁的人，是怎么口齿清楚地吼出这些话来的。 　　而正当安科的头骨在他的手掌之下开始扭曲时，一道清冷的声音传入了他耳中。 　　“西德。” 　　声音落下，西德猛地一愣，旋即像是脑域被骤然从什么黑色的东西里抽离了一样。 　　他抬起头来，有些茫然地看向声音的主人，目光偶然落在林敬知身后的吉娜身上，注意到她惊愕的眼神，西德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什么，“我---” 　　“嗯。”林敬知点了点头，伸手轻轻拨开西德额前的碎发，将清冷的手背贴上对方的额间。 　　天知道那种东西不过在西德身上凝聚了几分钟的时间，他的额头就已经冒出了一层薄汗，脑域失重感接踵而至，西德有些难耐地皱起了眉头，呼吸微喘，下意识地伸手握住了林敬知的手腕。 　　“没关系的。”林敬知说着，进而伸手将西德的头发捋上去，面对手腹下的汗珠，面色一点也不变，轻柔地拂过，甚至还带着点温柔。 　　而就在他想要更贴近西德时，早就禁了声但却死死被西德按住的安科终于耐不住头骨传来的巨痛感，和从刚刚开始就无时不刻威胁着他的霸王龙，脑域内迸发出一阵强烈的精神震荡，伴随着一声吼，化为实质的波频朝西德的方向涌去。 　　那头的西德还沉浸在那股感觉中，一时半会没回过神来，眼见就要被那波频袭中时，一道淡蓝色的精神力在空中划过，轻轻松松地就将那波频化解开来。 　　“别吵，”林敬知低下头来，目光似往常一样冷淡，再不见刚刚看向西德时的温柔，“让他休息一会。” 第89章 　　盖伦在F1大楼内左右冲刺, 他一向心大，但任务方面却从不敷衍, 林敬知将他感应到的所有晶体都标地清楚，盖伦也拆地谨慎。 　　然而安装的人不是傻子，晶体本就小，对方挑安装点刁钻不说，很多时候还会故意把晶体埋在很深的地方。 　　林敬知如果在现场的话，直接感应那遇墙拆墙遇铁拆铁就好, 然而盖伦不是林敬知，他只知道位置，到了实地之后还得自己判断着去找晶体，动作上慢了不少。 　　不过好在, 他每一个点都有找到, 而等到慢慢熟悉了对方的套路之后，野性的直觉被培养起来, 动作也自然而然地跟着快了起来。 　　他一边拆, 一边时不时看看周围, 而不管看多少次, 他都觉得四下的情形有些过分骇人了，绝对可以列为他从军这么长时间以来，看过的最恐怖的画面之一。 　　只见周围到处都是那些被限制在一个空间内，做着各种各样奇形怪状动作的人, 个别人他甚至还能听见自言自语……不对, 应该是和“其他人”说话的声音。 　　这场景简直毛骨悚然, 如果不是最早吉娜就给他做过心理建设，盖伦认为自己恐怕很难接受过来，更无法想象，自己曾经也是其中一员。 　　回想一下此前他跑了十万八千里都找不到的绑架者，盖伦心中忍不住一颤，继而头皮发麻起来。 　　从刚刚开始，无论是吉娜还是林敬知，都没有给他解释过这一切发生的原因，气氛紧张，盖伦也没有问，但他现在细想一下，怎么都觉得难以想象，就靠那几个晶体，就能控制一整栋大楼，让一栋大楼里的所有人都陷入这种状态，连挣扎都办不到，联盟到底在面对一个什么样的敌人？ 　　看了眼光屏上林敬知给他标出来的数十个小点已经被去除了大半，盖伦深呼吸一口气，正打算继续时，余光瞟见大楼外面正站着一群人。 　　仔细一看，是急救中心的飞梭，救援队和……传达室的士兵？ 　　常年在F1工作的盖伦一眼就认出了那名传达室的士兵，他眼前一亮，想到吉娜之前确实提过找人叫了救援的事，本着人多晶体找起来也快的想法，盖伦企图拨个通讯出去，让他们派点人手上来，然而信号频也不知怎的忽有忽没的，盖伦皱了皱眉，看了看楼层觉得并不高，索性打开走廊的窗户将身体探了出去。 　　喊叫的声音响起，传达室的士兵当即扭过了头，只见他表情看上去充满了困惑，在看见盖伦的一瞬间，双眸猛地瞪大，闪过了一丝惊喜，那丝惊喜旋即又被怀疑给替代。 　　而他周围的其他人，从救援到急救中心的人，全部都像是没有看见盖伦的存在一样，在面对传达室士兵的指点和说话声时，面上充满了质疑。 　　盖伦起初还有些懵，旋即逐渐明白过来，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F1到底发生了什么，哪怕已经站在了F1门口，他们都看不见。 　　这种麻痹人神经和认知甚至五感的能力让盖伦再一次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再度看了看下面成群的人堆，掏出光屏拨给了吉娜。 　　· 　　“林博士？元帅他怎么了？”楼顶的吉娜被盖伦的光屏呼叫声惊醒，她一边接起，一边快步往前冲，看着被林敬知伸手按住额头的西德，低声问道。 　　三分钟前，吉娜带着林敬知上到顶楼，看着压住安科的西德时，刚吐槽了一句“从未见过元帅这么温柔的样子”，顶楼的画风就变了。 　　只见原本按住安科时，面色还算正常，甚至带着点调侃的西德，脸色一点点冷下来，到最后整张面无表情的脸被暴虐席卷，吉娜还没反应过来，身侧的林敬知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快步往西德的方向走去。 　　现在再回想一下，就会发现西德的转变几乎是在瞬间被完成的，安科从生龙活虎地骂人到半死不活都没要超过十秒的时间，而倘若林敬知的动作再慢一点的话，她此时该回想的就不是什么半死不活了，应该是二十秒内安科是如何被掐死的记忆。 　　“元帅？元帅咋了？”那头的盖伦一接通通讯就听见吉娜这么一声，当即问道。 　　“不清楚，楼上出了点小问题。”吉娜见林敬知没打算回复的样子，应声道，“你那边呢？” 　　“在拆了在拆了，就是藏得隐蔽，拆的有点儿慢，还有你们往外面看了没？救援已经到了，但是---” 　　那头的盖伦将自己刚刚在走廊上看见的场景描述了一遍，吉娜顿了顿，有些疑惑地看向了林敬知。 　　林敬知冲点头，示意盖伦的猜测没有错，外面的人就是看不见里面的情况。旋即，冲吉娜做了个待命的动作。 　　那头的吉娜深呼吸一口气，将意思原封不动的传达，挂断通讯后，决定先把脑中乱七八糟的猜测和疑虑丢光，小声道，“博士，那，现在要怎么办？” 　　林敬知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腹下喘气声逐渐平复的西德，再扫了眼肚皮朝天倒在阳台上的霸王龙，眉头微皱。 　　“等？”吉娜猜测道。 　　“没用。”一直站在旁边地米克仿佛终于找到了自己可以插进话的时候，他目光扫过吉娜，重重地落在林敬知身上，“等没用，这些磁场就是父亲亲自根据西德设计的。” 　　林敬知礼貌性地抬头望他。 　　米克被那乌黑的双眸扫过，内心以为有戏，深呼吸一口气，开声道，“我们来做一笔交易吧，林博士。” 　　“嗯？”林敬知冲吉娜示意了一下，两个人合力将西德从安科的身上挪了下来，也就在他们将西德挪下来的一瞬间，安科被按到断裂的颈骨猛地一动，那是哨兵自愈力工作的征兆。 　　米克朝安科的方向瞟了一眼，“你们放过安科，让我们全身而退，我告诉你们怎样解开这栋大楼的磁场。” 　　顿了顿后，似乎是担心这个条件说服力显得不够，米克又补充了一句，“只有解开这个磁场，西德才有恢复的可能，否则其他什么都是徒劳。” 　　米克的声音如果仔细听的话，就会发现有故作镇定的成分在，而他话里也饱含深意，他故意说到“磁场”两个字，却不加以解释，目光直直地盯着林敬知，无非就是想测试后者的反应。 　　刚刚的一切他可是看在眼里的，西德本来都着道了，他都已经做好准备在西德情绪炸裂的一瞬间将安科抢走，然后带着蔚然一起跑路的准备了，父亲的磁场绝对不会出问题，是米克坚信的事情，他们所有人都知道，父亲为了针对西德花费了多少时间来制造各种磁场武器，而父亲既然有心让他们实验，送出来的方法就一定是成功率最高的。 　　然而，米克没想到的是，林敬知往前一凑，西德竟然就这么生生冷静下来了。 　　米克没有安科那么自负，他认清事实，并开始小心翼翼地试探林敬知。 　　然而，不论他有多么小心翼翼，当他把这些想法从脑海中过滤的一瞬间，就已经被不远处的林敬知看了个干干净净。 　　“不需要。”林敬知看了看米克，将他的心思和陷阱都看得明明白白的，思考了一下，觉得没有和对方绕弯子的意义，遂道，“没有必要。” 　　米克的手在林敬知半承认他知道“磁场”概念时，忍不住在裤腿处轻轻一攥，“父亲”的脸和话语在他脑海中闪过，米克的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起来，内心里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忍不住再一次道，“你是想说，你能在不解决磁场的情况下，把西德救回来？别开玩笑了，林博士。” 　　“反复试探没有意义，我说可以就是可以。”西德的身体又动了动，林敬知的目光很轻易地被吸引了过去，却依旧不忘一语道破米克，半晌后，皱了皱眉道，“你刚刚在想什么？” 　　米克一愣，他刚刚在想父亲的话？他记得父亲曾经说过，“磁场”是父亲从极乐宇宙中带来的，在他们这个维度的宇宙除了西德，根本不可能有人知道“磁场”的概念和存在--- 　　那头的林敬知在米克再次回想起“父亲”时，用小触须在他脑域周围一晃，瞬间捕捉到了对方的面部长相，将画面记在脑中，林敬知对米克的存在有些兴致缺缺，起身在吉娜的帮助下扛起西德，目光有些犯难地落在肚皮朝天吐出舌头的霸王龙身上。 　　“阿略。”林敬知在脑海中小声叫了一句。 　　没人应他。 　　“阿略？” 　　第二声响起时，那头的米克终于回过了神，他三步并两步地冲上前去将安科拨到自己这边，旋即直起身来，紧紧地盯着林敬知的背影，在一瞬间几乎要拿不住眼前这个人到底是谁，到底拥有什么样的能力。于是他下意识地朝蔚然的方向看去，本着向导的洞察能力会更强悍一些的初衷。 　　而在看过去时，米克清楚捕捉到了蔚然眼底满当当地崇拜和向往，那种情愫在少女的眼中闪现--- 　　米克眸色一暗，伸手缓缓摸进口袋，而远处的林敬知还在盯着地面上的霸王龙。 　　“啾啾啾啾！”阿略最后是被林敬知的小触须强行从脑海里拖出来的，小蓝鸟百般不情愿的模样，显然对林敬知强行把它拖出的行为气愤极了，不停地在空中闪动着小翅膀。 　　“带它走。”林敬知没搭理阿略的抱怨。 　　“啾啾啾！”你傻了吗，精神体不都是随主的，把西德拖走它自然而然也就被拖走了！ 　　看着小胖鸟被气得不轻的模样，林敬知陷入了沉思，他觉得阿略说的有点道理，但--- 　　“风很大。”林敬知感应了一下周围的气息。 　　“啾！”这和风有什么关系！ 　　林敬知的目光在霸王龙翻出来的肚皮和舌头上点了点，满脸都是多余的担心，“会着凉。” 　　阿略：“……” 　　迷迷糊糊听见了什么的西德：“……” 　　因为西德听见了什么触发心灵感应的霸王龙，即便在半昏迷的状态下，也不忘嘚瑟地抖腿，只见那粗壮的腿在空中一抽一抽的，还十分不小心地穿过空气，在西德凌乱的发丝上踹了两脚。 第90章 　　朦胧间感觉到自己发丝遭到凌辱的西德皱起了眉头，思绪逐渐清明, 旋即快准狠地伸出一脚揣在了龙屁股上。 　　同步调清醒的霸王龙也不甘示弱地踢回去, 天台上俨然开演了一场大战, 然而, 这只是林敬知的视角。 　　从西德昏迷开始, 原本显现在米克等人面前的霸王龙就消失了，而吉娜从始至终都是没有看见霸王龙的, 故而此时此刻的天台, 除了林敬知以外的所有人，看到的都是西德单方面伸脚在空气中乱轮的样子。 　　而他身侧的林敬知时不时蹦两个字进行安抚，顺顺西德的后背企图让他冷静下来的画面--- 　　吉娜：“……”怎么看怎么像元帅在外面喝了假酒。 　　远处的米克乘机伸手摸向了地上的安科，一边摸一边朝蔚然使眼色。然而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盯着林敬知看的蔚然似乎并不想就这么离开，在原地动作踌躇地往外挪了一步就不动了, 目光始终盯着面前的某个仪器看，表情上写着几分不可思议。 　　那仪器是用来标注军部内所有晶体所在位置和状态的记录仪, 米克看见蔚然的动作, 隐隐察觉到一丝不对，眉头皱起，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块很小很小的芯片，远处的蔚然似有所感，回过头来, 目光落在米克手心里的东西上, 小小的眉头一皱。 　　“走。”米克拉起安科, 朝蔚然张口做了个嘴型。 　　话音落地, 米克就再不停留，转身无声地将安科放上了顶楼的一艘飞梭内，顺带将此前已经被安科放进去的绑架者塞进角落。 　　远处的蔚然捏了捏裙摆，显然不是很想就这么离开，然而之前米克掏出的那个芯片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蔚然抿了抿唇，撩起裙摆就要往飞梭的方向跑。 　　也就在这时，吉娜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猛地扭过头来。 　　“站住！”发现后面异样的吉娜第一时间冲了出去，与此同时，肩膀上的西德彻底落在了林敬知一个人身上。 　　话说回来，即便是之前头脑有些迷迷糊糊状态的西德，身体本来也就是靠在林敬知这边多一点的，后者虽然吃力，但也已经习惯过来了，故而此时吉娜松开手，林敬知脚下也只是一顿，旋即迅速反应回来，勇猛地撑起了体重超群的西德，然后---走不太动路了。 　　就在林敬知被西德的重量压得微微低头，僵在原地思考人生的时候，肩膀上已经有点回神的西德伸手抹了抹额头，很快，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 　　“人跑了？”他问。 　　“没有。”林敬知头也没回，眉头微皱，尝试性地往前迈开了腿，然后那条腿在空中停了半秒不到，就果断收了回来，笔直落地，强行稳住身体。 　　失去平衡的感觉旋即传来，林敬知用力伸手碰了碰额角，然而西德还像是什么也没察觉到似的，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林敬知身上，状似瘸子，林敬知的后颈处几乎能感觉到对方的鼻息。 　　与此同时，不远处，在林敬知话音落地的一瞬间，蔚然和米克就已经带着安科钻上了飞梭，飞梭门抢在吉娜赶到之前迅速关闭，引擎启动。 　　林敬知注意到西德望过去的目光，也跟着往那个方向扫了一眼，但他的脖子转地有点艰难，努力扭过视线后，脑袋还有些晕乎乎的。 　　平复了一会，林敬知力顶千钧，语气艰难地宽慰着，甚至还伸手在西德的背上顺了顺，“跑不掉的。” 　　“我知道。”西德那一眼本就懒散，轻易收回后，靠林敬知靠得越发地近了，“我刚刚是怎么回事？” 　　刚刚他按住安科的时候，最开始的愤怒和不高兴发自内心且真实的，然而到后面，那种情绪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故意撩拨开来，进而在空中直接发酵了一样，大概感觉就好像兴致正好的时候突然被人横空注射了一管兴奋剂，并且就在当时，西德还没有察觉出有什么不对的。 　　“……”林敬知张了张嘴，看上去确实挺想解释点什么的，然而身上的重量压得他觉得说那么一长串话很是困难。 　　“嗯？”西德见状，靠得更近了，目光落在林敬知上下颤抖的睫毛上，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意，把后者压得在地上一个踉跄。 　　“增援呢？让增援拦住他们！”不远处的吉娜眼睁睁地看着飞梭升起，迅速伸手去摸光屏，然而回应给她的却只有“滋滋啦啦”的声音，吉娜皱眉扫了光屏一眼，又把频道切回到盖伦那边，“晶体还没有清除干净？” 　　“没呢还有四分之一！”盖伦的声音跟着传来。 　　吉娜眉头深深皱起，手在空气中狠狠打了一下，同时，飞梭上的蔚然皱起了眉头，看向米克手里一直握着的那块芯片，“你真的要用那个？” 　　米克斜了她一眼，完事后又盯着自己接收不到信号的光屏看了会，伸手从飞梭内取出了两小块机械，其中一块带在自己耳后，另一块丢给了蔚然，“能不用我也不想用。” 　　蔚然接住，低头一看，眉头皱了皱，这是精神屏障仪器，而且还是最新型的，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他们在出任务前两天刚刚研究出来的。 　　这东西她在上向导课的时候虽然经常会用到，但他们平时并不使用这些，组织将这个开发出来，主要是给进出基地的普通人的。 　　“带上。” 　　“有必要吗？”蔚然皱了皱眉，“正常人根本不会脑域攻击，也攻破不了我们的，退一万步说，如果连我们的脑域都被攻破的话，就算它是最新型的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带上。”米克不由分说地再次说道，伸手按向控制面板。 　　蔚然抿了抿唇，良久，偷偷地看了林敬知的方向一眼，将东西不情不愿地带上，一边带，一边想起了什么，朝顶楼上的黑衣人方向努了努嘴，“我们还有个人。” 　　“来不及了。”米克斜了那个方向一眼，认出对方应该是之前和绑架者一起执行任务的哨兵。 　　B组成员接触的核心秘密少，他们的行动原则从来都是以向导为优先，换言之就是如果这会儿落在对方手里的是一名向导，哪怕是C组的，他们也必须回去救，但如果是哨兵，那就不一定了。 　　一边看着，米克又忍不住往林敬知的方向瞟了一眼，那张脸上写着深深的怀疑，下一秒，控制面板亮起，指令输入完成，眼见飞梭就要逃离军部F1区，然而米克的神情却完全没有放松的意思，他始终盯着林敬知的方向，手里紧紧地握着那块小小的芯片。 　　“过来，你来驾驶飞梭。”良久，米克对蔚然招了招手。 　　· 　　阳台上，西德还将半边身体挂在林敬知身上，他的耳朵早就捕捉到飞梭离开的声音了，但说来也奇怪，这样紧张的场景下，他的目光和注意力都不太愿意离开林敬知的身上。 　　被他几乎整个黏住的林敬知觉得整个肩膀都不再是自己的了，他的精神触须在周围飘了一圈，明显感觉到了西德已经恢复的神智，林敬知觉得自己的判断不会出错，然而面对西德，他还是没忍住多问了一句，“你感觉好点了吗？” 　　“没有，我头很晕。”西德睁着眼睛说瞎话，声音里还充满了来自戏精的难受。 　　林敬知：“……” 　　他所有小触须都在告诉他，西德这会儿已经完全康复了，然而在听见西德的答复时，又蓦地把自己的结论推翻来。 　　在那一刹那，林敬知冒出了一个念头，觉得不管西德是真难受还是假难受，他说难受，自己就多架着他一会就好了。这人说过愿意为了他在结合的时候忍耐疼痛，那么此时为了对方也忍耐一下，林敬知觉得一点问题都没有，甚至觉得自己应该对西德更好一点才行。 　　地上瘫痪的霸王龙已经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了，看上去很是想继续粘着林敬知，但冥冥之中又接到了什么信号，不情不愿地穿过吉娜，朝阳台的边缘走去，粗长的尾巴伸到空中，在那艘即将逃离的飞梭后面紧紧跟着，仿佛随时能化为实质，一尾巴将那飞梭抽到地底下去。 　　就这么跟了五秒，霸王龙打了个巨大的哈欠，放射出的波频将那辆小小的飞梭推地一颤。 　　飞梭内地米克本能地惊出了一身鸡皮疙瘩，手紧紧地握住了芯片，下令让蔚然速度再快一点。 　　然而却发现，之前即便不情不愿，也好歹会回他一句的蔚然这一次全然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仔细一看，就见蔚然坐在原位，整张脸看上去就好像睡着了一样，连呼吸都非常缓慢，米克见状，猛地将目光投向了蔚然脑后屏蔽仪的位置，然而---屏蔽仪却并没有任何异常。 　　“那你就再休息一会。”林敬知额头都开始在往外面冒冷汗，但说出来的话音还是充满了纵容。 　　天知道西德爱死他现在这幅模样了，凑近林敬知，整颗心都软了下来，无形之中也轻轻用了一点力度，不再将整个身体都压在林敬知的身上，再次问道，“我刚刚怎么了？” 　　“有向导力，你被影响了。”回忆起刚刚顶楼漂浮起来的那一丝向导力，林敬知也皱了皱眉，目光看向了飞梭的方向。 　　那股向导力和蔚然的不一样，比她要强有力很多。 　　“真的？”西德皱起眉头，看上去显然有些不敢置信。 　　能影响哨兵脑域的，只有匹配向导，和比哨兵更强大的向导，但……怎么可能？ 　　而与此同时，兴许是楼下的盖伦加快了速度，晶体即将被清除完毕，一直朦朦胧胧盖在F1大楼周围的精神力被逐渐驱散，楼下人惊愕的声音传了上来。 　　他们似乎很是吃惊楼顶突然出现的非军部飞梭，并且迅速动作起来想要拦住那飞梭的行动，楼顶边缘的霸王龙已经换了个支脑侧躺的姿势，看着楼下一片匆忙。 　　“嗯，他们的磁场布置的有一点古怪。”林敬知点点头。 　　虽然他也觉得不可能，但在西德狐疑的目光下，林敬知还是再次肯定了自己刚才的说法，表明他感应到的确实如此。 　　“二大队呢！上将刚刚批准了对那飞梭进行击落行动！强行击落也没有关系！” 　　“这种飞梭怎么会出现在军部里---” 　　“击落舰准备好了吗！” 　　人声鼎沸中，林敬知抬头看向西德：“他们对你很熟悉，熟悉地过分，从能力到你的真实身份都很了解。” 　　西德眉头紧皱。 　　那艘已经快要飞出军部范围内的飞梭在空中一顿。 　　林敬知看都没有往那个方向看一眼，“我刚刚在被你压制住的那名哨兵脑海中取到了一个画面。” 　　西德抬头看他。 　　与此同时，远处的飞梭前进方向出现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有点模糊，对方的脸被刻意遮起来了，但我有捕捉到一个侧面，所以，我想和你大脑内，有关二十年前和你一起落到波利海妮娅的人的面部进行一下对比。”林敬知说道。 　　他话音刚落，飞梭就在众人惊愕到沉默的面色和语言下，无比乖巧地，缓缓回到了他们的包围圈正中心。 　　米克的精神屏蔽器无声地闪动了一下，存在感极低，他本人面色扭曲，一只手紧紧地攥住自己的裤腿，另一只手用力地按下了自己手心内芯片上的一个小小的按钮。 　　同时，楼下疯狂回收晶体的盖伦怀里，几颗体型比其他较小的晶体，无声息地裂开。 第91章 　　“怎，怎么回事？”F1楼下, 人们看着那辆飞梭跑开, 又看着它自己回来, 张张脸都写满了蒙圈。 　　原本这飞梭突然在军部上空出现, 就已经足够叫人震惊了。 　　这该是抱着怎样穷极凶恶的不轨目的来的？这可是军部啊, 无声闯入就是蓄意，再加上同时和飞梭一起出现的，被炸得遍体鳞伤的F1大楼，和之前坚称有不法分子闯入的F1接收室士兵。 　　众人还未思考其中的原理, 就已经率先拿出了攻打边疆海盗的架势，连强行击落飞梭需要承担的后果都做好准备了, 可想而知事态之严重。 　　然而就在军部已经严阵以待, 做好万全准备时, 那艘飞梭竟然自己又飞回来了？ 　　那飞梭缓缓落地时, 聚在F1周围的增援还有些不敢置信，他们先是愣怔了两秒, 继而利索的用一大堆仪器对着飞梭开始了检查，检查结果是一切正常，没有什么高杀伤力武器和爆炸性武器的存在, 但即便如此, 也依旧谁也不敢上前。 　　看了看旁边分明几分钟前在他们眼里还完好无损的F1大楼，再看看面前的飞梭, 众人莫名地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咽了口唾沫。 　　· 　　“快了快了！”楼下因为飞梭而震住的同时, F1内还在到处跑的盖伦又拔下了一块晶体，朝着光屏喊道，“让急救中心做好准备，52楼的晶体也清除干净了，能接通的话就让他们派几个人上来帮忙---！” 　　他说完后，转过身朝自己身后看了一眼。 　　之前的每一层都是这样，只要他处理完一整层楼内所有的晶体，楼内的人就会从那种被限制在某种空间内的状态中抽离。说抽离，但也没有完全抽离，大部分都七倒八歪地瘫在了地上，少部分倒是还能维持站立，但盖伦中途路过几个尝试过对话之后，发现对方显然意识还是没有回归的。 　　这又让他忍不住思索，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这么多人在悄无声息中毫无抵抗地陷入这样的状态里，而越想，就越觉得毛骨悚然。 　　看了看手里的晶体，盖伦的目光里还是有些不可置信，显然不是很敢相信这一切全部都是这么一块块小小的晶体造成的。 　　“52楼？”光屏内传来西德的声音，“我们现在下去。” 　　“元帅？楼上结束了？”全神贯注奋力拆晶体的盖伦仿佛和世界脱了轨。 　　“差不多吧。”西德回道。 　　“哦，”盖伦有些迷茫，看看四周还明显神志不清的人，不知道什么意味着结束，也不知道是怎么结束的，反正结束了就好，这些事一看就不是三两句能解释的完的，等元帅到面前了再说也来得及，“53楼吧，52楼我拆完了，元帅你来53楼找我。” 　　“嗯。” 　　盖伦得到回复，拎着林敬知叮嘱过他，拆了之后一定要带在身边的一大堆晶体往上走，一边走一边想着，元帅干嘛亲自下来找他，结束了不应该去料理那边的事情吗，难道元帅要亲自下来帮他拆晶体？话说回来那事儿到底怎么结束的？ 　　他一边想着，一边脚下没留神踩踉跄了一步，手里的晶体一个颠簸，盖伦连忙稳住步伐，目光下意识地望过去，接着敏锐地察觉到那些晶体中间，有那么几块好像隐隐有点……碎掉了？ 　　盖伦一懵，想着不会是他刚刚不小心颠碎了吧？有关系吗？林博士之前好像就说这些晶体挺重要的来着--- 　　盖伦一边想着，一边走到了53楼，正点开光屏想着干脆给林敬知拨个通讯时，身后就传来了清脆的一声破窗响，紧接着，就是两道交叠的人声。 　　“所以我认为应该好好调查一下，但是将他们五个控制住的话，对面很有可能还会有别的动静---”镇定的是林敬知。 　　“可我是真的受伤了，腰特别疼的那种，不信你摸摸，你摸摸---”死皮赖脸的是西德。 　　盖伦捧着一手的晶体回头，正想吐槽一下自家元帅的不要脸时，就见身后的林敬知，他真的伸手去摸了。 　　盖伦：“……”他觉得他手里捧得不再是晶体，而是被强行塞入口的某种粮食。 　　“对，对，就这，特别疼，你多摸摸你多摸摸。”林敬知一边摸，西德一边嘟囔，两相配合，让刚刚拆了五十多层晶体的盖伦拳头有点发痒。 　　话说回来，同样的感受大概也适用于几分钟前的吉娜，她焦虑的想让人去追那飞梭，见飞梭自己转回来了还没来得及高兴两秒，一回头就见林敬知和西德那边地气氛极其严肃。 　　吉娜当时被吓到了，以为自己不懂的那些东西又出了什么差错呢，结果往他们两个身边一凑，就见西德一秒从苦大仇深脸变成了受伤撒娇脸。 　　而另一头的林敬知本来还想一本正经地探讨问题，被西德说着说着，就探讨不太下去了。 　　吉娜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独自冲下顶楼的。 　　而此时此刻，和她感同身受的盖伦正要开声表达不满时，就听见西德的终端响了起来。 　　“知道，说过了你们直接拆开把人抓了就行，不会有危险---吉娜不是下去了？我告诉过她要怎么处理---” 　　西德接通时将声音直接调整为了入耳式，故而另外两人都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就见西德露出一脸无奈的表情，“行行行，我一会就下去。” 　　对方似乎对“一会”这个时间不是很满意，反复催促了半天，从对话间，盖伦得知元帅似乎受伤了，可他目光往后者身上一转，并没有发现什么明显的伤口，连衣服都是完好无损的。 　　“不用拆了。”那头的林敬知安抚了西德一会，脸上充斥着腻死人的宠溺，而后才想起了盖伦，冲他点了点头，“磁场主人离开，这些晶体很快就会失效了。” 　　“磁场主人？”盖伦一顿，才刚刚反问完，又想起了什么更重要的事情，迫切道，“那那些人呢？逃走的那个和闯进来的？” 　　“抓住在楼下，吉娜去处理了，急救中心的人马上上来。”西德扫了走廊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人一眼，指了指自己身后，似乎还想说点什么，然而就在这时，空气里浮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西德皱眉，一吸鼻子，“咦，你今天喷香水了？” 　　“没，没有啊？”盖伦愣了愣，不明白话题怎么就拐到这个方向去了。 　　林敬知也跟着吸了吸鼻子，脸上露出了和盖伦差不多的表情，他也没有嗅到香味。 　　“我怎么感觉---”西德皱了皱眉，看了盖伦一眼，旋即挥了挥手，“没有就算了，不重要，要是有的话---” 　　盖伦：“？” 　　“换一瓶吧，这个味道好臭。”西德伸手在鼻子前端扇了扇。 　　盖伦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在心里劝诫了自己无数遍，这是顶头上司，联盟元帅，联盟就这么一个元帅，打死了就没了。 　　旋即深呼吸，看了看周围，再回想了一下刚刚西德说过的话，发现迫在眉睫的问题好像都被处理了，于是身体终于放松下来了一些，“所以元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西德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蠢蠢欲动想开口解释的林敬知，示意后者把注意力都放在自己受伤的肩膀上，他来解释：“简单来说，就是军部被袭击了，复杂点来说，是军部被未知方法袭击了，再复杂点---这方法是辐射的衍生体。” 　　他解释的非常流畅，显然刚刚已经用此来回答过同样的问题。 　　而辐射衍生，这四个字一出现，盖伦脑海中就蹦出了一个画面，“所以这果然和那个叫罗伯特的研究员的能力差不多---” 　　西德脸上立刻露出了孺子可教也的表情，“嗯，更详细的你得等军部会议了，出了这种事，到时候肯定会开一个大会---” 　　他话音还没落，催促的终端就再一次响了起来。 　　西德扫了那终端一眼，吧唧挂断。 　　“不下去吗？他们等你很久了。”身后一直给他揉着腰际的林敬知问道。 　　西德的腰扭到了，对此林敬知是非常愧疚的，刚刚在顶楼上，他最终还是很不大男人地没架住西德，当时西德正在和他说话，自己也没收住，于是干脆地扭了个嘎嘣脆。 　　“下去，马上就下去，但我伤口很痛---”西德已经掏出终端开始发命令了，甚至脚步都在往窗户的方向迈了，嘴上还不忘跑个火车。 　　然而这火车竟然还成功跑到了林敬知心里，他皱起了眉头，看上去非常不能接受西德为了结合以外的事情忍受疼痛，尤其是这个疼痛还是自己造成的，对方愿意忍受结合痛，对林敬知来说已经是莫大的牺牲了，于是他想了想道，“我帮你上点药水？” 　　长腿已经迈出去的西德听见这句话两眼发光地扭回头，“好好好---” 　　他一边说好，一边冲盖伦使了个眼色，巴拉巴拉地交代了一大堆，大体就是那个飞梭里没有炸弹让人放心去拆，盖伦好好镇个场子让楼下的人不要害怕云云，然后拍拍屁股表示即便是元帅，在受伤时也是需要及时治疗的。 　　林敬知在旁边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打发了盖伦，随便找了个医务室拿了点药水，衣服一掀，光光滑滑溜溜，别说青紫骨折，连破皮都没有。 　　林敬知：“……” 　　西德：“……” 第92章 　　F1楼下乱成了一锅粥。 　　盖伦冲出大楼的第一件事, 就是让他们赶紧将急救中心的人先送进大楼。外面增援部队的人注意力完全被飞梭吸引, 显然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一茬，闻言立刻动起来。 　　而F1内的形势之严峻和需要被急救的人数数量远远超过他们的想象, 其中还不乏一些高级将领，一时间来来往往的急救人员和被急救人员充斥了整个军部。 　　有盖伦和吉娜双双带着西德的命令下来，楼下的人也没有再多质疑，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飞梭，顺利抓捕了飞梭内神智不清，双目涣散地倒在舱内的四个人, 和吉娜从楼顶带下来的黑衣男, 共计五名。 　　将这五人团团控制住后, 所有增援人员就光速投入了F1大楼的抢救工作中。 　　而在整个过程里，所有士兵基本都是懵的, 没人明白到底为什么F1就突然成为了眼下这个样子, 为什么一瞬之间就出现了好几层被炸烂的楼层, 而又为什么它之前真正被炸烂的时候, 他们分明就在邻楼却什么也没察觉到？ 　　这种疑惑和后知后觉蒙在每一个人的心上，像是印证着野兽到来的脚步。 　　士兵们在沉默地进行着救援，同一时间，军部上层可以说是炸开了花，比如军部中心控制室内，就有一名中将在大发脾气。 　　“感应器全部都瘫痪了吗？一艘那么大的飞梭进来竟然都能检测不到？” 　　“一丁点信号波频都没有？就是说你们连它什么时候进来的也不知道了？” 　　“有, 有一道信号波频, 我们后来查过了, 但是那个信号波频是从军部内部发出去的，之后防御系统似乎就被人嫁接了---”有工作人员小声解释道。 　　“那他们怎么莫名其妙进的军部？F1大楼的警报器全部瘫痪是怎么回事？初步检测都三处爆炸了，为什么没人没发现---” 　　“还发脾气呢史蒂夫？”那中将说到一半，身后就传来了一道声音，史蒂夫扭头，在门口看见了个身材矮小的老头。 　　身材虽然矮小，但肩膀上的徽章能看得出来，他品级非常高，至少比史蒂夫是要高上不少的。 　　“欧文提督。”史蒂夫顿了顿，扭过头来，两眼一亮，飞速冲矮小的男人敬了个礼，后者是西德麾下赫赫有名的督查。 　　“别骂啦，整个F1出事，还是爆炸那么大动静的事儿，军部上上下下这么多人没一个察觉到的，你骂他们也没用，这不是他们能力内能解决的事。”小老头儿晃了晃手。 　　“但是，”史蒂夫一顿，“但是这可是中心控制室啊，这是他们的责任，整个军部都归这管的，如果连他们都发现不了，那以后军部的防御岂不是每一分每一秒都岌岌可危---” 　　“真要到你说的那个地步，岌岌可危的就不只是军部了。”小老头说着，晃了晃脑袋，随即伸手点了个人，“你，对就你，说军部之前有收到信号波频的那个，把信号波频拿出来我看看。” 　　被他点中的人犹豫地看了史蒂夫一眼，似乎是不明白该不该给，史蒂夫见状狠狠瞪了对方一眼，深觉自己的手下可能都是榆木精，这可是西德军团内的提督，现场看个波频还有不给的道理？连声催促道，“赶紧啊！” 　　那人连忙点头开始调记录，史蒂夫则站在欧文的身边，一脸欲言又止，好半天，才小声问道，“提督，所以这事儿到底什么情况啊？元，元帅那边有说法没？我刚刚经过总厅那边的时候听他们说---” 　　“说什么？”欧文抬了抬眼皮，“你刚进军部？不知道军部最忌讳没有实证瞎猜？我看你一向性格稳重，跟着他们胡闹些什么？” 　　打从出生开始就没被人夸过“性格稳重”的史蒂夫中将懵了，受宠若惊地点头，“是是是，不该胡闹不该胡闹---” 　　欧文从鼻腔里哼出了个音节算做回复。 　　控制室内的士兵还在努力调着记录，气氛一时间安静下来，良久，欧文清了清嗓子，冲史蒂夫招手。 　　史蒂夫一直都在密切的盯着欧文的一举一动，见状连忙狗腿地凑了上来，一脸洗耳恭听的模样。 　　“他们八卦些什么了？说来我听听？” 　　· 　　外面的救援在紧张进行，房间内的西德死皮赖脸地让林敬知多往他身上看看，并且强烈要求林敬知从他身上找个伤口出来。 　　“真没有伤口。”林敬知最开始见他疼还挺紧张的，到后面确定这家伙身上根本连块疤都没有，还被强行要求找伤口，面露无奈，“你是不是不想下去？” 　　西德拉着林敬知之前给他到处扒伤口的手摊在床上，“没有。” 　　说是说没有，但瘫在床上不愿动的行径却暴露了他真实的想法，林敬知伸手在西德的背上拍了拍，“那就休息一会，不下去也没关系。” 　　探出去确定了那五个人还处于昏迷状态的小触须收回，林敬知如是道。 　　确实，被他的触须影响过神经之后，基本就陷入半昏迷状态了，如果有清醒过来的话，他会察觉到的，而如果没有清醒过来的话，那就比抓捕普通人还要简单，因为他们是完全失去自主能力的。 　　“老头子催着呢。”西德把脑袋埋在枕头里蹭了蹭，完事后，抬起上半身看了看光屏。 　　“催你下去抓人？” 　　“催我下去解释。”光屏上空空如也，西德将手腕放下，从床上坐起来，掰了掰脖子。 　　解释？林敬知一顿，“解释什么？” 　　西德耸了耸肩，正想说话时，鼻尖一动，又嗅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 　　这一次的味道比上一次似乎要浓烈一点点，西德一下就捕捉到了，顿了顿，扭过头看向了林敬知，“你也喷香水了？” 　　林敬知：“……？” 　　“怎么还是和盖伦同款的呢。”西德皱了皱眉，一边嘟囔着，一边忍不住靠近林敬知身上去嗅，鼻息一下一下地打在林敬知的脖颈处，猛吸了好几口后，回头看了一眼，“这味道……好臭啊。” 　　林敬知：“……” 　　饶是再不懂情趣，被喜欢的人贴近说臭也是让人很尴尬的体验，林敬知连忙伸手去把西德的大脑袋推开，然而西德却不管不顾地将林敬知的手撇开，甚至把整个鼻子埋进林敬知的脖颈处。 　　“不是说你，”良久，闷闷的声音传来，像是凭着本能寻味道的野兽，“这里比较香，外面很臭，太臭了。” 　　林敬知皱了皱眉，鼻尖忍不住跟着动了动，但是，他没闻到异味啊？不过仔细想想的话，就会发现西德好像不是第一次说有味道了，之前和盖伦在53楼的时候，西德也说过。 　　但他确实没有闻到味道啊？ 　　林敬知思索片刻后，甚至放出了阿略，让它绕着上下三层军部飞了飞，但确实没有嗅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脖颈处的西德还在一蹭一蹭的，只是这蹭，从最开始地逃避气味，到现在似乎变了个味道，当感觉到西德慢慢地蹭向他脖颈后方，似有似无地用他高挺的鼻尖在某个位置轻轻一碰时，林敬知一个激灵，猛地将西德推了出去。 　　“嗯？”被推出去的西德面色迷茫，像是迷迷糊糊中被突然惊醒一样，而且林敬知这一下本能使出来的力度还不小，西德有些懵，“怎么了？” 　　林敬知看着西德不像作伪的表情，皱了皱眉，“你刚刚……” 　　西德：“啊？我刚刚怎么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揉眼睛，双目看上去非常不清明，一边说着，一边顺带又往光屏的方向瞟了一眼，“老头子刚是不是又来催我了？通讯你接了？” 　　“……我没有。”林敬知看着西德的模样，眉头皱的越来越紧，到底怎么回事？西德的状态很不对。 　　他伸出小触须去想要碰西德的脑域，然而那金刚罩像往常一样隔离了他。 　　是因为那个磁场主人的向导素？林敬知抿了抿唇，不应该，当初他们身上被做的实验，是冲着完美哨向去的，而西德的实验成功程度，笃定了他不应该被向导素所轻易影响。 　　那，他是怎么了？刚刚凑到后颈那个动作--- 　　“哦。”那头的西德随便抓了两把头发，仿佛真的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转身就要下床，一边下一边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刚刚那个飞梭，是你让它开回来的吗？” 　　林敬知还在思索西德刚刚不对劲的状态，闻言随意地点了点头。 　　“向导能力可以直接控制物理机械？”西德疑惑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不能啊。”林敬知摇头，“是控制了那个磁场主人的脑域之后让她开回来的。” 　　说到这个，林敬知想起了之前在军部大楼内，有一股能量尝试和他产生对接的事，现在想来，应该就是那个小姑娘了，他把这事告诉西德。 　　听说了林敬知的说法后，西德点点头表示知道，旋即摸了摸下巴，又回到了刚刚那个问题上，“既然向导能力不能控制物理机械，那他们是怎么在完全不惊动防御系统的情况下进入军部的？” 　　林敬知张了张嘴，正想说点什么时，那头的西德就突然扭过了脖子看着他，“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第93章 　　西德话未说完，自己就顿住了, 目光里闪现了一丝困惑, 紧接着, 手里的光屏就跟着响了起来, 他愣了愣, 回头看了一眼，顶头的是一封来自名叫“大山”的人的讯息, 西德还没来得及打开, 一通通讯就拨了进来。 　　“欧文提督”四个大字在光屏上赫然显现。 　　西德扁了扁嘴，不接都猜得到通讯内容，朝林敬知做了个手势, 指了指光屏上四个大字, 完事后匆匆跑了出去，可跑出去没两秒，又把脑袋探回来，看向林敬知道，“我一会让盖伦过来善后, 你有什么问题找他，我忙完找你？” 　　西德说这句话，语气听上去很有征得林敬知同意的意思，然而林敬知能有什么不同意的？等人走了之后, 他原地坐了一会, 回忆着刚刚西德的种种表现, 沉默了半晌, 最终起身离开了房间。 　　推开门后，外界的杂音迅速钻入了耳朵，和之前完全被磁场控制的F1大楼不一样，急救中心的增援涌入让这栋大楼喧闹了起来，故而林敬知才刚一走出来，就能看见他所在这一层楼的几名医护人员皱着眉头指挥着救援，一边时不时讨论道。 　　林敬知粗粗略过了一眼，但那几个人的讨论声还是不绝耳地传入。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身上也没个伤口？兴奋剂指数检查了也都趋于正常。” 　　“整栋大楼都是这样，也不知道那飞梭里的人到底什么能耐，第一批放进医疗舱的怎么说？” 　　“检查到了大脑亢奋啊，但血液内就是没有兴奋剂的成分，不知道是不是新型兴奋剂，不过就算是新型，把整栋大楼的人都控制住力度也太可怕了吧，说实话如果不是这些人生命体征完全正常，而且有几个在楼下有已经醒过来了的话，我都快怀疑这是不是新型狂热症了。” 　　“狂热症？哎你别说还真挺像的，那几个大脑亢奋是不是有点像脑域鲜色活跃度来着，但程度可能要---” 　　“林博士？”话音未落，人群中就有眼尖的看见了走过来的林敬知，正欲开口叫人时，就见林敬知行色匆匆地路过了个拐角，然后直接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范围内。 　　“真的是林博士啊？”旁边的人有些讶异，“他怎么会在这？什么时候上来的？” 　　“不知道啊，不过我刚刚听说，这事儿军部直接找科研院的人来了，说这边症状得让科研院看看，有可能就是那会儿来的？” 　　“啧，你消息也太不灵通了一点吧，林博士他早就被科研院停职了啊，怎么会跟着科研院过来---” 　　讨论声在身后响起，林敬知迅速略过，直奔目的地。 　　他现在所在的是56楼，这一层盖伦还没来得及拆晶体，所以林敬知就地感应了个最近的，走到差不多的位置迅速拆开某个装置一看，眉头微微皱起。 　　两秒后，林敬知离开那个位置，快步走到第二个地点，又拆了个晶体。 　　四周有不少人看见了他的动作，纷纷有些好奇地朝他看来，然而林敬知却脚步不停地走向了第三个地点。 　　就这样，他几乎拆了一整层楼的晶体后，摊开在手心里，看着它们大小隐约有些不一样，眉头皱地越发深了。 　　“林博士？”正当林敬知找了个小角落，细细地看着手里的晶体时，一道声音传了过来。 　　林敬知抬头一看，是盖伦，之前西德就说过，会让盖伦来善后的，所以他没有多意外。 　　“我刚刚在楼下，听他们说看到你在找东西，就上来了，你找什么啊---”盖伦说着，目光往林敬知的手心一瞟，“晶体？” 　　“嗯。”林敬知点头，“你之前拆的那些呢？在身上吗，给我看看。” 　　“在啊，当然在。”盖伦一直心心念念地记着林敬知说过这些晶体很重要，而且即便他不敢相信整栋楼都是被这小小的晶体控制住的，眼下它也是最大嫌疑人，当然时时刻刻地待在身边了。 　　一边说着，盖伦一边把一小包的晶体往林敬知面前一摊，一边摊一边道，“不过刚元帅要了两颗走，说那边一会会有科研院的人过去，打算让他们看看，所以少了两颗，不过其他都在---” 　　要说林敬知手上那么几颗，看上去还不够明显，那么盖伦手上几乎能堆成一个小山包的晶体，林敬知瞬间目光就沉了下来，他飞速从小山包里挑出了几块裂开的，且体型比较小的晶体，放在手上细细地看了一会后，面色一动。 　　“西德呢？”两秒后，林敬知问道。 　　“元帅？他开会去了吧，怎么了？”盖伦看出了林敬知脸色的不对劲。 　　林敬知抿了抿唇，问了盖伦在哪开会之后，就行色匆匆地往楼下赶，盖伦见状眉头一皱，连忙给吉娜和西德分别发了个消息，旋即快步跟上林敬知。 　　· 　　与此同时，军部。 　　会议桌前戴着各种军徽的人吵成了一团，西德坐在最主座上，手里好几个晶体反复揉捏。那晶体时不时往外面散发着淡淡的味道，西德有时候闻得到，有时候闻不到。 　　而每每闻到，西德的情绪就会突然波动一下，这种感觉反反复复的，让人奇怪的很，换做平时，西德恐怕早就开始怀疑手里的晶体不对劲了，可今天不一样。 　　那晶体里出来的味道明明不好闻，他忍不住想闻就算了，临走的时候还没忍住从盖伦那要了两颗。而会让他情绪反复的东西早就该提高警惕，可西德愣是提不起来，对那股味道一丁点抵抗力都没有，甚至还隐隐有种要沉进去的感觉。 　　“咳。”就坐在他身侧一点点，将他动作看的清清楚楚的欧文提督咳了一声，在桌下伸出小短腿踹了西德一脚。 　　西德抬了抬眼皮，下面的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停下来干什么？”西德扫了他们一眼，完全不知道自己一直变来变去的脸色早就吓到了不少人，轻敲桌面道，“继续说啊，有什么问题，大胆说出来。” 　　四下人面面相觑。 　　“我觉得，这事儿应该和诺克有关系。”良久，会议桌上有人打破了沉寂道，“诺克前脚刚刚进首都星，后脚就出了这档子事，法昂的余党本来就没有完全归降，寻求报复也是有可能的。” 　　这个推论一出来，就立刻遭到了其他人的反驳。 　　“开什么玩笑？那飞梭是在防御系统和我们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进来的，诺克都归降了，他的余党还能有这个能耐，那联盟早就---”话说到一半，那人似乎觉得这话这么说不太好，禁了声。 　　然而即便他没把接下来的话说完，坐在这房间里的所有人也已经自动联想了，并且还纷纷觉得确实是那么回事。 　　室内再一次沉默了下来，许久，有人道，“我们在这讨论也没意思，办事讲实证，不如直接把那几个人审了先，多少能发现点蛛丝马迹，比我们在这猜，要来的好。” 　　“还没醒呢，急救中心那边已经派过来人了，说他们大脑活跃度很低，刺了清醒剂都醒不太过来，不知道怎么回事。” 　　“会不会是他们的自我保护方式？话说回来，我们把这些人扣了，如果他们真的有幕后，之后会不会对军部发动第二次攻击？” 　　第一次攻击都已经是这样了，第二次他们积累了经验，到时--- 　　“那怎么办吧？”有人丧气道，“难道我们就什么都做不了，什么情报也没有，只能靠瞎猜吗？这些人行事诡异来路也诡异，什么都摸不着的---” 　　“倒也未必。”有人捏了捏下巴，“不管他们从哪儿来，和诺克的时间刚好撞上也是事实，而且，诺克的回归时间可没有被公开过。” 　　众人一顿。 　　“他们是误打误撞，还是故意挑这个时间点我不知道，不过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既然这四个人暂时审不到，那诺克---”这人一边说着，一边朝西德投去了目光，“对，元帅之前审过诺克了？” 　　“嗯，审过。”刚审完就被这事给缠上了，故而这会儿的西德还没来得及做军部内的报告，也没来得及进行通知。 　　“怎么说？”那人想了想时间，大概也猜到了其中的仓促，于是问道。 　　西德顿了顿，他深知这时候应该好好停下来开个会，回到首都星之后，他一刻不停地对军部进行了大换血，如今留在军部的，不说个个向着他，但个个向着联盟是没问题的。 　　这次受袭事件必定还有后续，那个组织对那五个人也必定不会放任不管，他必须得好好地做一下后续计划，然而---不论他怎么想，神智都会忍不住被那晶体勾过去。 　　他已经确定了，他之前两次闻到的味道，就是从这晶体里出来的，那味道确实很臭，但，但如果仔细闻的话，就能从那臭味的深处，嗅到一丝甜腻勾人的香味。 　　那种感觉就好像在垃圾堆下面藏了颗钻石一样，西德反复勾到了几次那甜腻的味道，有些欲罢不能，理智让他强行扭回思绪，在有人问话之后，抬眼看向了他们，极力克制自己，将晶体放入口袋，同时，思绪强行扯了回来， 　　“诺克说。”味道还在周围散着，西德抿了抿唇。 　　三个字落地，西德的面色严峻下来，重新变得人模狗样，进入工作状态，然而霸王龙就不一样了。 　　代表着主人最深切欲望的精神体，此时正张大了鼻孔，把脑袋匍匐下来，对着西德的口袋一阵狂吸，用以求偶的尾巴竖地高高的。 　　而西德本来想好的一大段铺垫，这会儿也说不下去了，言简意赅道。 　　“有外星人。” 第94章 　　西德这个说法, 让会议室内炸了一下。 　　正常人听见了第一反应就是不可思议, 然而西德的脸色看上去却并不像作假, 所以在短暂的议论声后, 其他人逐渐反应过来，西德好像并没有在开玩笑, 尽管他的用词很像随口一说。 　　“是指有新的星球……？”有人在四周沉静下来之后，试探性地问道。 　　西德摇头。 　　于是室内再次一片沉默。 　　异次宇宙的说法，联盟内当然也是有的，他们曾经有过边疆航行时捕捉到特殊信号的经历。这种特殊信号有人将其解释为是周围其他星球散发出来的磁场，也有人将其描述为是异宇宙波频, 众说纷纭，信者有不信者无，因为不论哪方, 都没有给出过足以完全服众的证据。 　　但曾经有那么段时间, 有关异宇宙的说法在联盟内声音还是比较大的，这种说法大概是勾起了人本身的探索欲, 故而在一时间内得到的支持也很多。 　　只是后来的联盟几经战争，人们的精力完全放在联盟本身上, 自身都难保，不论是异宇宙还是新星球, 思考其相关的人也就自然开始越来越少。 　　一直到今天的西德坐在位置上将这句话抛出。 　　“……所以那个可以把整栋大楼控制的技术也是？”良久，有人小声试探道。 　　西德靠在主座上, 身侧的霸王龙还在努力嗅着那个小小的晶体。 　　“以诺克的说法, 是的。” 　　他的目光很沉, 看上去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眼神一扫，便将自己桌下那些质疑也好震惊也好尽收眼底，顺带不着痕迹地在桌下踹了身侧张大鼻孔闻他口袋晶体味道的霸王龙一脚，而后伸手将自己的口袋捂紧了，强忍着不去闻。 　　然而强忍这个方法显然不是很好，因为不论西德怎么努力尝试转移自己的注意力，那股味道都会见缝插针地钻向他的鼻尖，然后在他的大脑里勾起一阵又一阵的涟漪。 　　桌前其他人还在讨论着诺克的说法和F1大楼这次被控的事情。 　　无疑，后者给他们带来的冲击增强了他们对前者的相信程度。尤其是他们事后调查防御系统的记录和监控等等，所有系统都没有丝毫被突破过的痕迹，这无疑印证了这次对军部进行入侵方的技术上全面碾压。 　　而这番激烈讨论的结果，就是在会议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军部对那之前抓起来的五个人关押严密程度直接升到了最高，几乎用了一整队士兵不说，关押的牢房和地点全部都启动了联盟最高，并且对议院也进行了通知，多方表态，希望尽早就这次事件开一次大型会议。 　　同一时间，遥远的边疆星外。 　　米克在被控制前按下的那个芯片，在光速间化为一道实质的波频，轻易突破了军部的所有防御网，朝边疆的方向冲去。 　　“存在向导？”荒芜的星球上，某个军事基地内，有人微微偏过头，长袍之下，暗哑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是，最后显示他们佩戴了精神屏蔽器的大脑被入侵，可能性和信号判断来说，是向导没有错。”微微弯曲身体的男人小声道，“父亲，这种信号出现是不是意味着联盟可能也掌握了培育向导的技术？” 　　穿着长袍的人彻底转过身来，男人咽了口唾沫，“之前早就得知消息，他们那边除了苏铭以外，还有一个研究员已经有了向导趋势---” 　　“不重要，只要能控制西德，其他都不重要。”穿着长袍的人看了看男人递上来的信号数据，手指在桌面上轻轻一点，“按计划施行就是。” 　　男人面色动了动，目光四处一转，小声道，“可西德元帅那边消息说没处理多久就去开会了，我们只收到了小队的这一个向导存在的反馈，西德有没有被控制住，还不能确定。” 　　穿着长跑的人偏了偏脑袋，那厚重的衣物下传出了一声轻笑，配合着他本就古怪的声音，气氛毛骨悚然了起来，“没有问题，基因上写着的东西，不可能失效，早晚而已。”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从桌面上端起了一个小小的玻璃瓶，而那小小的玻璃瓶内，有一块柔软而又细小的肉片，肉片本身像是有呼吸一样，在玻璃瓶内一呼一吸的，而在那小玻璃瓶周身，被人接了好几根气体导管，小肉片分泌出来的气体，全部都引入了导管之中。 　　“多美啊。”良久，那人手指在玻璃瓶上轻轻眷恋地一碰，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小小的身影，那身影被按在偌大而冰冷的手术床上疯狂挣扎的片段反复放送，男人沉醉地回味了片刻后，眯了眯眼睛，“腺体是向导致命地弱点，我以前一直认为这东西应该很丑才对。” 　　“……父亲？” 　　“放心吧，只要它在一天，西德就会被我控制一天，他挡不住的，从小就挡不住。”那暗哑的声音一边说，一边轻笑了两声，“那个向导还是要去查，从哪来的，怎么来的，都查清楚了，不过---” 　　他一边说着，一边盯着那玻璃瓶看了许久，最终轻笑一声，面上带着几分不屑一顾，挥了挥手，让四周的人都离开。 　　领命倒退的男人乖顺地走到了门口，而后回头，最后看了那人一眼。 　　只见厚长的帽领下，那人的眼睛形状略微奇怪，被什么烧灼过的痕迹几乎遍布整张脸，而他看向那瓶口的眼神，莫名让退出去的男人感觉到，那瓶子里，才是父亲最喜欢的试验品，他们基地里所有人，就连过去常常被父亲提起的西德，都没有得到过父亲这么炙热的眼神。 　　是个……向导？ 　　· 　　男人得到“父亲”的命令并进行下达的同时，军部那边的会议总算结束，他们选出了一个联络人代表对议院进行联络。 　　又一段短时间的交流后，议院同样认为这件事事态严重，同意和军部举行共同会议，军议两方严阵以待的态度将士气一下子凝结起来，而当联络人正准备就多方会议去找西德确定一下他的时间，来最后对会议时间进行调整时，就发现原来的主座上地西德，这会竟然已经看不见人了。 　　“咦？”那联络人一愣，他分明记得五分钟前，元帅还在自己的位置上坐着啊？人呢？ 　　联络人茫然地朝四周投去目光，然而此时的西德，确确实实已经不在会议室内了。 　　他就是在那五分钟内跑离会议室的。 　　这行为纯属无奈，他原本开会的时候就已经在各种想方设法地忍着不去闻晶体里散发出来的味道，绞尽脑汁地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然而没用，那味道愣是越来越浓，并且伴随着霸王龙浑身都变得硬邦邦，情绪越来越亢奋，时不时传出一两声龙吼的声音，西德低头一看，就见自己下体已然支起了一个坚硬的帐篷。 　　见状，他面色瞬间铁青了下来。 　　脑海中的所有理智意识都在劝他迅速将手里的晶体处理掉，然而他的本能却并不让他这么做，尤其是当他逃离会议室，拼尽自制力想要将那晶体掏出丢掉时，当那晶体落在他身上的一瞬间，西德非但没丢，相反，还忍不住将晶体放到鼻前嗅了嗅。 　　极臭中带着淡淡的香味就好像能让人上瘾一般，西德一边嗅，一边不着痕迹地瞪了尾巴高高圈起的霸王龙一眼。 　　只见那条霸王龙现在完全不满足于站在西德旁边悄咪咪地嗅嗅，已经到了蠢蠢欲动地想要伸出自己的大尾巴，恨不得直接把西德手里的那块晶片抢走的地步了，一人一龙空中对了个眼，后者的大尾巴在地上一甩一甩的，彼此都很想揍对方一拳。 　　西德是实干派，这么想就真的这么揍了，一拳打过去，霸王龙在虚空中瞬间“嗷呜”了一声，与此同时背后的尾巴一晃。 　　说来也奇怪，当霸王龙的尾巴尖在精神维度内，阴差阳错地彻底覆盖在那块晶体上时，那晶体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味道在一瞬间从若有若无，直接转换为了浓郁。 　　一股令人窒息的臭味旋即传来，霸王龙被呛得在西德身侧打了个巨大的喷嚏，西德也忍不住屏住呼吸，而伴随着这股臭味一起，弥漫出来的那股甜腻的香味几乎无孔不入，西德眸色转深，垂首看着手心内闪闪发光的晶体，长舒一口气。 　　在整个大脑几乎要被本能冲昏的一瞬间，西德下腹一阵紧绷，猛然拉扯回意识的脑海里闪过林敬知的脸，千钧一发之刻，西德用力将那东西往旁边一甩，然后靠在墙壁上粗喘。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是新型精神药物，还是向导素？向导素好像更像一点，但，怎么会有将他勾到这种程度的向导素？ 　　西德靠在墙壁上剧烈地呼吸着，抑制让他整个额头都升满了汗珠。 　　正当他努力压抑着自己时，一扭头，就见自己身边的霸王龙一点儿也不犹豫，一个猛子扎了上去，旋即捧着那块小晶体，粗长的尾巴一晃一晃的，整张龙脸上都写满了花痴。 　　精神体是没有三观和所谓道德枷锁的，看着霸王龙这种完全放纵自我的模样，西德皱了皱眉，那股味道再过鼻尖时，突然从本能里感觉到了一丝似曾相识，有什么预感在冥冥之中升起，然而他此时的大脑持续发热，根本无法细想那股感觉。 　　就在西德眉毛紧皱，克制住自己的本能，一个转身往外走时，卫生间的大门几乎同一时间，被人拉扯开。 第95章 　　林敬知在F1找了许久晶体, 发现其中不对劲后, 立即询问盖伦西德的所在之处，被告之西德在会议室开会。 　　所谓军部高层会议室，在军部好几栋大楼都有, 并且都在比较高的楼层, 楼层高，门禁和审核自然也严格。 　　军部到底不同于科研院, 不像后者一样能让林敬知自由刷脸，而如果林敬知还有“林博士”这层身份的话，军部这边的门禁也稍微会行一些便利，但林敬知如今已经没有这层身份了, 还想进入那样高的楼层, 就不得不让盖伦跑了好几趟手续。 　　也就好在盖伦本身官职高, 以及林敬知虽然不能完全刷脸，但他本人还是名声大噪，故而手续虽然复杂，但最终还是办了下来。 　　盖伦领着林敬知一路朝会议室走，二人刚到, 还在会议室里找人问西德的位置，一直走在后面一些的林敬知就突然转了身体，朝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盖伦还有点懵，以为林敬知大概是在外面站太久酝酿出了三急, 可转念一想, 又觉得不对劲, 因为林敬知往那个方向拐之前，并没有询问他卫生间在哪？ 　　他之前……没有来过军部吧？就算来过，应该也没有进过高层吧？之前他在办手续的时候，那边的工作人员给他搜林敬知访军部记录时，上面分明是一片空白的啊？那他怎么知道那个方向是卫生间？ 　　“中将？元帅他不在这啊，十分钟前就不见了，光屏信号还在屏蔽中，我们这边也在找……”伴随着盖伦询问的士兵答复传出，那头的林敬知已经快步走到了卫生间的门口，顺手一推--- 　　盖伦当时也不知出于什么想法，下意识想跟上，往前快跑了几步，要不是担心礼数不对以及行为太过粗暴，早就想喊林敬知问他过去想做什么了。虽然这听上去很像一段废话，但盖伦莫名觉得，林敬知去卫生间的目的和寻常人不一样。 　　而当西德的脸在林敬知按开门的一瞬间出现在门的另一边时，盖伦脚下一顿。 　　顿住的不止盖伦，还有卫生间内已经快要爆掉的西德。 　　他本就在强行按压住本能，在看见林敬知的刹那，目光一晃，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而当林敬知身上那股特有的那股气息传来时候，西德的眸光在一瞬间就暗了，一把把林敬知扯了进去，旋即关门锁门，一整套动作做得没有丝毫拖沓，让在林敬知身后想要前往卫生间的士兵脚步一顿。 　　同时，门内的西德一把将林敬知拉扯进了怀里，其力度之大仿佛恨不得将人直接糅进身体里一般。 　　被强行抱住的林敬知身体不适应地动了动。 　　那头的西德却将脑袋深深地埋进了后者的脖颈处，旋即低下头来，朝林敬知后颈的方向移去。 　　够到存放向导腺体的位置，熟悉的淡香味传来，西德用力地蹭了蹭。 　　那地方一直都没有散发出过太浓郁的味道，和成年向导方圆五里哨兵都能闻到味道不同，林敬知的，只有在靠到很近很近的时候才能嗅到一股极淡的香味，那股香味勾人极了，西德忍不住将自己整个脸都埋了进去。 　　四周那股臭味中带着香味的气息变淡。并逐渐被取代，西德感觉自己似乎完全被林敬知的味道包裹了，他用力地嗅着林敬知身上传出来的味道，朦胧间凭借本能判断，感觉这味道和刚刚晶体里散发出来的隐隐香味，好像有那么一点点相似，但又有些不同。 　　区别在林敬知的味道是完全干净的，而那晶体里的香味虽然和林敬知好像有那么点相似，但上面还覆盖着一堆让人感到恶心的气味。 　　可两相比较，又会让人觉得那晶体里散发出来的香味似乎要更浓郁一些。 　　正当西德的大脑迷迷糊糊地想着，并且在林敬知后颈的位置嗅地越来越有劲时，在他怀里挣扎的林敬知也看见了角落里的晶体，和对着晶体竖尾巴的霸王龙。 　　“那个晶体---”一眼就认出了那晶体和他前不久找到的晶体中，体积较小的相符，林敬知皱起眉头。 　　“知道，别动，”西德沙哑的声音传来，单手按住了林敬知的后背，“让我抱会，别动。” 　　林敬知一顿，他对西德抱他没有什么意见，但眼下这人用力实在太大，下边又杵着个存在感极强的东西，前后夹击让他疼了，感受到对方好像越来越收不住的力度，林敬知抿了抿唇，小声提醒，“那你轻一点。” 　　这样的要求对于帐篷已经支地老高的西德来说很显然是有点儿高的，但他的大脑也很显然接收到了林敬知发出的信息，因为后者能明显感觉到，他说出那句话后，西德的状态变得更加难耐了。 　　像是在跟自己的本能意识进行抗争，伴随着他逐渐松开林敬知的手，身体也开始疯狂地在林敬知身上蹭着，确定对方的行为有些无法自控，林敬知担忧地伸出了精神触须去探知西德的脑域。 　　金刚罩在，没有精神结合的他还是无法轻易进去，但，如果哨兵陷入脑域风暴的话，防护罩理论上会开始变软，从而能让向导在外围轻易感觉到，这一点和向导进入发情期后，味道四散来吸引哨兵的理论是相同的。 　　只是林敬知的小触须伸出去探了半天，却并没有接收到西德被点燃脑域风暴的信息，对方的大脑这会儿虽然欲望强烈，但却并没有出现精神风暴。 　　回想起年幼时实验室内，西德被进行的实验，林敬知了然地将小触须收回，思考了片刻后，伸手在西德的后脑勺上摸了摸。 　　“那个晶体里是不是有向导素的味道？”良久，林敬知还是不放心地瞟了角落里的晶体一眼，小声问道。 　　埋在他脖颈间的西德很久后才沉闷地传出一声，“嗯。” 　　“它可能是被人调制的向导素，里面夹带了哨兵兴奋剂之类的物质，可以大幅度的将向导素的影响力变大，让哨兵变得更容易失去自我，具体要等我把东西带回实验室里才能得出确切的结果。” 　　又是许久，抱着林敬知的西德才小小地应了一声，“嗯。” 　　这一声结束，卫生间内彻底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门外似乎有细小的说话声，但两人很显然都顾不上这些，林敬知被西德抱着，一会顺顺他的肩膀，一会朝墙角里晶体的方向看去，看上去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目光最终落在墙角处还在瞪着鼻孔吸晶体的霸王龙，林敬知最终还是忍不住了，皱了皱眉道，“你很喜欢……那个味道？” 　　过去在该亚的时候，人们常说，向导素是比皮囊还要更勾引哨兵的东西，换言之，就是匹配向导后颈处散发出的向导素，能让一个哨兵彻底失控并疯狂。 　　这种疯狂，有两种原因，第一，是后颈散发出味道的向导素，意味着向导本身的性成熟，并且透露出渴望得到标记的气息，它能勾起哨兵骨子里的征服欲，而另一种，是当向导后颈散发出向导素，就意味着这名哨兵可以通过和向导进行精神结合，得到向导大脑内的精神向导素。 　　匹配向导的精神向导素，是每一名哨兵最好的春药，哨兵出生就在大脑控制方面有所欠缺，所以对这方面的追求是印在骨子里的。 　　而当哨兵对向导进行标记后，意味着精神向导素的供应能够持续一生。故而全方面标记并绑定匹配向导，这是每一名哨兵在不算感情的情况下，最高的生理追求。 　　可是，哨兵本就更像本能野兽，如果没有匹配向导的存在的话，一名哨兵在脑域风暴和被向导素勾引的情况下，是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在对一名向导产生浓厚兴趣后，会遵循本能干出什么完全可以设想。而当一名哨兵对另一股向导素产生兴趣，对匹配向导而言，是非常冒犯的事情。那感觉和波利海妮娅中，人们看着伴侣对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其实是一个意思，并且前者跨越雷池的可能性还更大一些，因为大部分哨兵都难以和自己的本能做抗争。 　　所以林敬知心里的潜意识，还是不太喜欢西德因为那股向导素成这副模样。 　　“喜欢。”那头的西德在林敬知的脖颈处不断嗅着，身上变得越来越燥热。尽管味道有一点相似，但比起那浓郁带着令人作呕物质的味道，林敬知干干净净而又清淡的气息对他的魅惑要更大，兴致本就被那晶体挑起了一些，西德想也不想地回答道。 　　林敬知心里咯噔一声。 　　“是你的。”然而，还没等林敬知的心情下落，那头的西德就低声说着。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抚摸着林敬知后颈上一层薄薄的软肉。摸着摸着，呼吸开始越来越重，在林敬知的耳边小声呢喃道，“那是你的，是你的---” 　　他的？ 　　林敬知一愣，目光再一次朝那小小的晶体看去，波利海妮娅有人能模仿他的向导素？ 　　不对，回想起他之前和西德的猜测，那个和西德一起掉落在波利海妮娅的人，林敬知下意识地伸手去碰了碰自己的后颈。 　　很多年前，在实验室里的时候，他被进行的是完美向导的实验，而他后颈处能释放向导素的腺体在那个时候被--- 　　“是你的！”另一头的西德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自己的向导受了永久的伤害这一点在朦胧间更大的刺激了他的本能，他的身体猛地一个调转，将林敬知压在了卫生间的墙壁上，那墙壁刚刚早就被西德的体温覆盖过，这会儿林敬知被压上去也丝毫不觉得冷。 　　将人压下去的西德面色看上去可怖极了，林敬知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又见那头的西德目光里露出了一丝悲哀。 　　只见他缓缓地握住林敬知捂住自己的手，将其拉扯开来，并在对方平滑的后颈上蹭了蹭，然后轻轻地，试探性地在上面一咬。 　　“我为什么不在呢？”良久，西德小声呢喃着，带着几分愧疚和不快，尖锐的牙齿在林敬知的皮肤上一下一下地磨着，时而划过他刚咬出的淡淡齿痕。 　　西德进入实验室比林敬知要晚，进去的时候，林敬知就已经被做了很多实验了，而那么半大的孩子，哪里会对腺体摘除这样反人道的实验有所了解。 　　林敬知顿了顿，只觉得那实验怪谁都怪不到西德身上，思索良久，轻轻地按了按对方的后脑，沉默地应允了西德在他后颈更肆意妄为的动作。 　　牙齿摩擦刺刺痒痒的感觉，将暧昧的气氛终于彻底传到了林敬知的身上，感受着对方炽热而硬邦邦的身体，和完全清晰的某处，林敬知抿了抿唇，似乎想说点什么，然而话未出口，西德的身体就一僵。 　　在后者猝然抬起的狂喜视线中，林敬知面部有些微热地扭开了脑袋。 第96章 　　卫生间内的气温一路攀升, 林敬知后颈处散发出的味道被西德之前因为晶体而勾起的全开嗅觉, 一点不差地捕捉到。 　　事实证明，西德也确实不是个寻常哨兵。 　　因为即便这会儿的林敬知不是处于什么向导发情期, 后颈的味道不够浓郁，但到底也还是有向导素在往外面散的。正常哨兵嗅到这种味道，都会直接丧失理智，进入疯狂状态，旋即强行想要对向导进行标记, 而向导普遍难以抵抗疯狂状态中的哨兵。因为在旗鼓相当的情况下，疯狂状态中的哨兵能力会更进一层楼, 让因为进入发情期而体质虚弱的向导难以对付。 　　该亚曾经的向导平权战，就是因为这一点而打起来的。 　　而如今的该亚, 在克制哨兵本能方面的药物和仪器都非常发达，故而一定程度上有效地防止了哨兵在嗅到向导素时瞬间失去理智的情况，形成了一个比较合理的发展模式，但---那是在该亚。 　　波利海妮娅什么都没有，所以林敬知在察觉到体积较小的晶体很有可能是那种存放向导素的表层晶体后, 当即就开始担心西德会不会由此失控。 　　然而从现实来说，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因为西德还依旧能够在嗅到林敬知的味道后保持理智---并且在林敬知身上狂蹭，看上去绝非寻常哨兵。 　　关于这点, 林敬知是不承认的, 因为西德狂蹭乱蹭的动作一直在刺激着他的身体和神经, 热潮一波又一波地传来, 他整个耳朵都快红透了，尤其是五感在被刺激后被迫放开，让他能清楚地听见门外的盖伦和其他人解释卫生间暂时不能用的低语声，整个人窘迫到了极致，伸手用力地推了推西德。 　　“外面有人。”林敬知道。 　　“听不见的。”西德驳回，并且不依不饶地蹭他，一双大手极其不安分的在林敬知的身上游走。 　　他走一步林敬知就伸手去拦一步，往返几次，西德干脆直接按住了林敬知的手，后者大脑里有些嗡嗡嗡的，一时间不知道应不应该顺着西德的动作进行下去，可西德都已经做到这一步了，而他身为理论上的主动方，这个时候不论是推开西德还是拒绝西德，似乎都有那么点不对味。 　　这样会不会让西德备受打击进而觉得自己没有魅力？ 　　想起网上的那些评论，以及西德变成蔫头耷脑的模样，林敬知抿了抿唇，手上的动作逐渐放松开来。 　　察觉到怀里人的动静，西德眼睛一亮。 　　室内气氛一路攀升，林敬知的额头上也冒出了一层细细的薄汗，他整个大脑都在高速运转，企图想起之前帖子里是怎么说结合时主动方应该怎么做的，可在西德一套流利的动作下，他根本什么都回想不起来，而且隐隐地觉得----事情好像有那么点不对劲？ 　　模模糊糊中的林敬知脑海里刚窜出这个念头，那头西德的大脑里就分泌出一片黑色的物质，将林敬知脑域中的小触须吸引出来，而后一口包住，在柔软的蓝色触须上，印下一排细细密密的吻。 　　林敬知企图去碰西德后方的手猛地一抖。 　　· 　　和卫生间内气氛几乎截然相反，盖伦此时此刻，正一脸黑面佛似的等在卫生间门口，冷冷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盖伦其实也不想冷，他纯粹是实在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表情去面对当前的场景。 　　二十分钟前，林敬知突如其来的一个转弯，西德再突如其来的一个开门，让盖伦成了世界上最孤独的人。他一个人懵逼地站在门外，根本不知道那两人发生了什么。 　　亏他一路上都在因为林敬知的说法担心元帅的安危，各种七想八想的，甚至连一会要是真出事了，他得摆出什么样的姿势都想出来了。可这会儿这两人都进去---看看时间，快三十分钟了吧，还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他站在这引人注目，不站在这又担心路过的不明所以会直接误闯进去，毕竟他也不清楚那两人到底在里面干什么，万一是什么军事机密呢？元帅又刚好忘了下门锁呢？或者……想想一路上林敬知急到不行的样子，盖伦心中有些隐隐地打怵，不会是西德元帅出事了，关门之后直接晕过去了，林博士那身板一看就扛不起元帅，然后被元帅压昏过去了……？ 　　盖伦越想脸上越开始冒汗，心里突突直跳，只觉得自己站在这的每一分钟，里面两个人的死亡风险好像就上升了一点点，他站在这里这么长时间，指不定都要上天堂了，正满心不安的时候，有人走上前。 　　“盖伦中将，”那人在旁边蠢蠢欲动地看了很久了，想了想道，“你联系的到西德元帅吗？” 　　嘴上是这么说的，但眼睛已经往盖伦身后的卫生间瞟去了，很显然是刚刚看见了门内的西德。 　　盖伦面不改色头还在留冷汗，“不知道。” 　　尽管他这会儿看上去十分心虚，但天地良心他绝对不是因为对方的问话而心虚的，而是总感觉门后面的人生命都在流逝，心痒痒的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面前的士兵犹豫了一会，看着盖伦的脸色，“我们这边想确定开会时间，元帅这边一直联系不上……” 　　“开会？开什么会？”盖伦皱眉。 　　士兵把之前高层会议的内容给盖伦复述了一遍。 　　盖伦一听，觉得事态有些严重，思考了一会，“军部那边说什么时间？” 　　“一个半小时后，是朱利安首相定的议院方时间。” 　　盖伦仔细想了想，记得西德之后应该没有什么要紧安排，也没有要去见什么关键人物之类的行程，有的话，西德都会提前告诉他的。 　　而卫生间，他们一个小时要是还不出的话，他是一定要敲门喊人的，于是道，“那就一个半小时。” 　　士兵见盖伦答应，却没有立刻去回复，而是有些犹豫地再次看向卫生间的方向。 　　盖伦，身为西德麾下的最高级将领，在西德不在的时候，确实有当主帅并发号施令的能力，但这到底是军议两边的大型会议行程安排，不容出错，所以那小士兵看上去有点纠结。 　　而他面前的盖伦，看上去神色也很是沉重。 　　“去回复吧，”良久，盖伦沉声道，“现在最严重的问题不是这个。” 　　小士兵一脸懵，就见那头的盖伦沉痛地看了身后一眼，一副上前不是后退不是，好半天，打开了自己的终端，在搜索栏上输入，“如何隔门判断人的生死”一行字。 　　四十分钟过后，在盖伦都快要愁的把自己头发扒光时，卫生间的门终于打开了。 　　说来奇怪，门开了的一瞬间，正当守在门口已经快要僵掉的盖伦，第一时间察觉到的不是走出来的人，而是突然流通的空气，以及……空气中夹杂着某股奇怪的味道。 第97章 　　那股奇怪的味道迅速在空气中散去, 期间盖伦隐约感觉有点鼻熟，好似在哪闻过。 　　未及他想起, 身后的西德就已经拉着林敬知走了出来。 　　四周这会儿来来往往的人不多不少，尽管之前所有路过的人都对盖伦杵在这感到好奇，但他大小也是个中将，大部分人好奇也只能闷在心里, 只有少部分和盖伦勉强算有交情, 或者说是真有正事的才敢上前。 　　不过即便是后者，大部分也都在完事儿之后被盖伦下逐客令了。 　　故而等西德出来时，门口并没有形成什么围观群众，只有三三两两的人经过偶尔瞟那么一眼。然而，连盖伦他们都不敢驻足, 这会儿换成西德, 就更不敢了, 瞟上两眼就连忙加快脚步往前走, 偶尔胆子大的目光多停留两下, 都会被西德精准地捕捉到然后直接看回去，那眼神可不是谁都能遭得住的, 再大的胆子也得在一瞬间偃旗息鼓。 　　“怎么了这是？”其他人不敢看，盖伦就不一样了, 他眼神先上上下下把西德扫了一遍, 确定他身上没什么能要命的伤, 又将目光落在了林敬知身上, 然后以野兽的直觉---发现不太对劲。 　　进去前他还明明看着林博士穿着整整齐齐的呢, 那衬衫别提多好看了，让盖伦都隐隐有种想要回去买几件绷上身的冲动。可就这么四十分钟的功夫，林博士的衬衫上多了许许多多细密的褶皱不说，脸看上去都有点红扑扑的，脖侧也有几块很奇怪的痕迹，似乎有些……发红？ 　　……这，这两人不会是在里面打了一架吧？ 　　野兽的直觉在空气中发作，盖伦内心深处的瞎六感告诉他肯定就是这么回事，于是当即就面色不满地朝西德看过去，而且越看，越觉得这个猜测很正确。 　　因为西德这会儿的脸色也比较不好看，像是在隐忍着自己身体中的野兽一样，再看看明显整个人都有些蔫掉且严重不在状态的林敬知--- 　　盖伦脑海中瞬间脑补了一整套动作大片，里面全是西德失去理智仗着自己身强体壮对明显体虚的林博士百般欺负的画面，盖伦想着想着想象不下去了，只觉得元帅这行为实在太过邪恶，忍不住以下犯上地把西德给批了一通。 　　主要内容大概是元帅怎么能那么禽兽他知不知道刚刚林博士到底有多担心他现在竟然恩将仇报云云。 　　西德忍不住朝他投过去了一个看智障的眼神，一旁的林敬知早在感受到来来往往人的目光和脑内好奇的声音时，就已经将脸撇向墙壁，对他们的对话无动于衷。 　　“你是不是被那东西影响了？连林博士都动手？”盖伦压低声音怒道，事实上他的分析也是有理有据的，一下子就联想到了之前控制F1，并且被西德要走了几块的晶体，面色严峻道，“不行，让你带着林博士还是不安全，不然你找科研院的人看看脑子，那些F1的都送过去了，你跟着一块也去看看，我送林博士出去---” 　　盖伦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就要去碰林敬知。 　　那头的西德本来听盖伦说话的时候面色还挺正常，时不时还会观察林敬知的面色，虽然眉宇间依旧带着几分压抑，但那点压抑是可以忽略的，换言之，就是他还是理智的。 　　可当盖伦显现出想要碰林敬知的意图时，那抹压抑就突然从西德脸上炸开了，他重重地将盖伦的手砸开，喉咙里发出了低低地警告声，“别碰他。” 　　手上瞬间红了一大块的盖伦：“……？” 　　虽然疑惑，但盖伦还是下意识地遵从命令收回了手。 　　而当盖伦的手离林敬知有一定距离时，西德的脸色瞬间恢复，仿佛刚刚那个突然狂暴起来的人不是他一般。 　　“他身体不舒服，我送他回去休息一会，一个半小时后我会回来参会。”西德言简意赅地说完，就领着林敬知直接走向了一部专用光梯，独留盖伦在后面一脸懵。 　　林博士不舒服？为什么不舒服？严重吗？元帅他刚刚不是一直在卫生间里面，那传达的小士兵也说了没联络上元帅，那他，他怎么知道会议定在了一个半小时后？ 　　盖伦愣愣地站在原地，一直到西德和林敬知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才逐渐回过神来。 　　瞟了眼时间正一边好奇那两人，一边琢磨着接下来自己要干什么时，肩膀突然被人一拍。 　　“吉娜？” 　　拍他的正是吉娜。 　　这件事情发生后，吉娜要比盖伦更忙，她主要负责押送那五名不法分子，并安排针对其的一些防守措施等，责任重大，琐事也很多，用焦头烂额来形容也不为过。 　　“你忙完了？”盖伦摸了摸后脑，像往常一样嘿嘿一笑。 　　“元帅呢？”吉娜面色看上去却没有他那么放松，从眉心上来看，她心中似乎有些重重的。 　　盖伦闻言，把自己刚刚看见的讲了一遍。他和吉娜共事多年，相处起来虽然男女有别，但情意上却不逊色与他和元帅之间，故而他和吉娜讲话时很放松，天马行空的瞎想都能随意地说出。 　　“也不知道元帅那会儿发生了什么事，林博士那么着急，我就没见过他步伐迈的那么快过。嗨这么说起来，吉娜你是不知道，林博士简直神了，突然一个转弯就去卫生间，元帅又刚好在卫生间，你说巧不巧！要不是我一路在林博士身边确定他没看光屏，都快怀疑他是不是提前和元帅联系上了，就是不知道他两为啥在里面呆了四十多分钟---”盖伦说着说着，就一脸悲痛地把元帅可能没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差点把林博士给打了一顿的猜测说了一通，顺带重点描绘了一下他们出来之后，西德面色的压抑和林敬知躲闪的目光，来进行佐证。 　　吉娜前面听得还有点用心，后面眼神明显有些飘了。 　　“吉娜？”盖伦皱眉。 　　“在。”吉娜深呼吸一口气，挠了挠脑袋，回想起之前在禁闭室那边，科研院的人给那五人做出的测试，声音沉重，“别玩了盖伦。” 　　盖伦：“……啊？” 　　“现在不是玩的时候。”吉娜抿唇，将盖伦拉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警惕地看着周围，“那五个人的身体报告出来了。” 　　盖伦面色瞬间肃然：“怎么说？” 　　“那个小姑娘，和之前桥上企图绑走林博士的，波频显示相同，剩余的三个人，和苏铭的情况相同。”吉娜捏了捏额角，“通俗点来说，五个人中，两个大脑进化者，三个身体进化者，并且，每一个，都比那个叫罗伯特的研究员和苏铭的指数，要么稳定，要么更强。” 　　盖伦呼吸一窒，忍不住回想了一下苏铭把昆特暴走一顿的场景，那还历历在目呢，现在吉娜却说比他强的还有三个……？ 　　而那个研究员，盖伦早就说过，比起苏铭，那研究员看不着摸不到不可控的能力更让他觉得棘手，而现在，比他稳定或比他强的，也有两个？ 　　“可是，可是他们都被我们押下了啊？”盖伦迷迷糊糊地说道，内心越觉得他们强大，就越觉得刚刚的抓捕行动似乎有点儿不可思议，“苏铭的能力我知道，比他还强的三个，和两个大脑进化者，都被我们押下了，咦，我们是怎么押下的来着？他们自己飞回来的？假，假的吧，不会是有什么陷阱---” 　　“应该不会，他们现在还没有醒，周密的检查也已经进行过了。” 　　“你确定吗？”盖伦疑惑地看着吉娜，“我们对f1的情况一无所知，会不会他们是故意飞回来让我们抓住的？” 　　吉娜手指在衣服的边缘轻轻搓了搓，朝盖伦刚刚指给她，林敬知和西德消失的方向看去，良久，认真地点了点头，“应该不会，我相信不会，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 　　盖伦无论是对吉娜还是对西德，都是绝对信任的，他也清楚自己不擅长的版块在哪，故而当吉娜敲定“重点不是这”时，立刻乖乖地听下文。 　　“重点是，你知道咱们现在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了没？上层在怀疑这一次的攻击和诺克被押回有关，说有可能是诺克残党造成的。”说到诺克，吉娜想起了那天的谈话，神色有些沉重了下来。 　　“不是诺克残党吧，”盖伦闻言，下意识摇头，他是边疆打过仗过来的，清楚法昂海盗团的能耐，也清楚法昂肚子里还有个组织的真实状况，故而坚决道，“这件事不是诺克残党造成的，要说肯定是那个组织干的。” 　　说完后，盖伦和吉娜一对视，从对方眼底看出了一丝赞同。 　　“但是他们卡的时间点和诺克到首都星的刚刚好这点是不容否认的，就算不是法昂余党，也十有八九是奔着诺克来的。军团内部不可能被渗透，而诺克抵达首都星的大致时间点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我们中途在多个地区停留，最后真正抵达首都星的时间可以说是半随即的，并且在确定最终时间点后，我也只对朱利安首相和你进行过叙述，将时间点告诉你是为了让你转达给元帅，难道你想说这几个人中有问题？” 　　“是为了让你转达给元帅”这句话让盖伦蓦地想起了什么，“有没有可能是中途通讯设备被拦截？” 　　他一边说着，一边猛地一拍手，“你中途不是经过了一个区域，信号一直被扰乱吗？说不定是那？被信号拦截了？” 　　“不是。”吉娜想都没想就摇头，“他们如果要拦截我的信号，只会想着怎么不让我发现，而那里的信号波频太大，我早就让人细致查过很多遍，绝不可能是人为，更像是宇宙外层传进来的波频，然后进而影响到了整片宇宙---” 　　“那是怎么回事啊？”思考这种问题不是盖伦的强项，他皱紧了眉头，“最近事怎么这么多啊，而且每一个怎么都感觉好像有点难以理解，一会出现这么多超高能力的，一会又是宇宙波频，再来个神秘组织，根本就让人没有头绪，再这样下去我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老了不中用了，怎么什么东西都想不通……” 　　“盖伦。”回想起回到首都星看到的种种，吉娜总觉得自己的脑海中已经将其连成了一条线。 　　科研院里的两人，是辐射影响成狂热者后，脱颖而出的超强士兵，神秘组织派往袭击军部的超强士兵完成体，诺克的话，和他说话时的一言一行，以及……天台上的西德元帅和林博士。 　　“你有没有想过，真的存在比我们要更强的，异宇宙人种？” 　　吉娜的话音落地，十万八千里外，波利海妮娅边疆的某片区域之上，波频躁起多时的的宇宙深处，一片漫无边际的黑暗里，闪起了一道道银色光芒，虚空中磁场扭曲，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一点的挤进来。 　　而在和银色光芒几乎隔着两个区域的某刻看上去十分荒芜的星球上。 　　“林敬知？”遥远的边疆星球上，穿着长袍的男人坐在一排仪器面前，手里握着一个细小的透明针剂，正在往自己的身体里注射药物，一边注射一边听着身后属下的报告，在听见这三个字后，转过头来。 　　“是，根据情报，当时在天台的只有西德元帅，他麾下的吉娜中将，以及林敬知林博士，除此之外，没有第四个联盟人。” 　　“林博士……林博士。”针剂内的液体被完全推送进去，长袍男人将这三个字念了一遍，偏了偏头，“是个有意思的人。” 　　空掉的针管掉落在托盘上，发出发出“啪嗒”一声的清脆声响，男人动了动身体。 　　手下人见状，继续汇报，“拜尔德先生传来消息说，让我们还是小心一点这位林博士，说以他在科研院安排的人手来看，这位林博士似乎不太简单，具体的他还在查，说等到有确切结论之后，会联络您的，让您不要忘记之前的约定。” 　　男人嗤笑了一声，“拜尔德的在查，就是已经有结论了，不过不说而已。不过，先是消散剂，后是联盟进化人，绑架他的计划失败，军部计划也失败，棘手的事里都有他在……传令下去，确实该好好查查我们这位林博士了。” 　　手下人点头。 　　“蔚然那边怎么样？”男人问话，并且很快，就得到了军部进行应对的全部措施。 　　“让S组的人做好准备，其他人可以不救，不给科研院留活口就行，但蔚然，一定要给我带回来。”男人说到“蔚然”两个字时，比起一个食指，轻轻地在空中一点，像是想起了什么关键点，偏了偏脑袋，“让蔚钧去练练手吧。” 　　“是！” 　　听见这个字，男人似乎联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画面，刚刚那个偏头的动作，让他的脸暴露在了灯光之下，那被火烧灼过的扭曲脸这会儿正挤成一团，憋出了一个让人鸡皮疙瘩四起的笑。 　　他一边笑，一边走出大殿，朝某个长廊而去。 　　那长廊很长很长，越走到里面，磁场的气息就越重，男人面不改色，但他身后的手下却面色剧变，等到男人推开尽头那扇沉重的门时，浑身都是一震。 　　那其实是个露天的房间，在房间的最中心，束着一根巨大的金属物体，金属物体散发出尖锐的波频，悉数朝宇宙壁涌去，像是想要穿透宇宙壁，朝外输送什么能量一般，和遥远的另一片宇宙区域，一出一进，形成截然相反之势。 　　那手下人强忍住不适，目光朝上看，见乌云滚滚，脑海中迷迷糊糊地想着，自这金属棍竖起的那一日开始，这片天好像就再也没有蓝过了。 　　“西德呢？”半晌，男人开声问道。 　　“西德元帅，西德元帅四十分钟前就从会议室内消失了，一直在卫生间，盖伦中将，在，在门口守着，刚刚人才出来，据说，是和林博士一起。” 　　男人眉头一挑，似乎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父，父亲？” 　　“他果然不简单。”男人一笑，“还知道这些……” 　　“……父亲？” 　　“不过，没用的，垂死挣扎而已，他能满足西德多久？”男人一边说，脑海中一边回想起了那块漂亮的软肉，“完美匹配向导的向导素，可不是什么下三流的向导都能满足的。” 　　手下人还一脸不明所以，那头的男人转过身来。 　　“看来拜尔德的情报还不够足，联盟瞒着我们造了不少东西，我早就说过，就算联盟再傻，西德也坐到那个位置了，不可能不为自己谋求些什么，不过---我还挺好奇他给自己造了个什么样的小向导，这么看，好像也没有太差。” 　　“去吧，让S组的人出发，之前的任务项目不变，多给我带个林敬知回来，还有---” 　　男人说到这，声音一顿，回头看了眼金属物体往上，乌云翻转的天空，“差不多也是时候了，启动B计划吧，让拜尔德做好准备，两个小时候，我要直接连线联盟高层，三连击，真希望我们倔强的联盟能再次挺住啊。” 第98章 　　这一天注定是忙碌的一天。 　　林敬知前一天晚上本就因为次日要见诺克而没睡几个小时，接着凌晨时分匆忙出发, 又是高速公路被拦截, 又是约见诺克。完事儿后还没来得及休息一口气, 就出现了F1大楼的事件。 　　而F1大楼好不容易被稳定下来的时候, 虽说不过是上午十一点左右, 但一连串的事情下来，疲劳的种子其实已经种下了。 　　故而即便林敬知过去没有午休的习惯, 在被西德从卫生间运往自己办公室的小隔间后，困意也止不住地往上涌。 　　尤其是他之前在卫生间内被西德……释放过两次之后, 这种困意就像是瞬间叠层了一样。故而抵达小房间的林敬知，模模糊糊的脑内只来得及划过“这行为是真的很耗精力很不科学，可是西德好像又很喜欢怎么办”一行字, 就一秒睡了过去。 　　靠在床边的西德看着林敬知的睡颜，面色却是和往常不太一样，压抑感过重，目光也很沉, 紧紧地盯着林敬知的模样, 像是恨不得将他当场拆吃入腹才能满意一般。 　　西德就这么站了许久, 一直等到开会约好的一个半小时还差五分钟, 才堪堪收回目光, 与此同时，一道黑色的能量从林敬知的脑域中恋恋不舍地退出。 　　那东西退出的时候, 沿路在林敬知的蓝色小触须内留下了不少“黑色种子”, 种子和触须内的向导素交合, 涌入触须深处，将黑色能量在最兴奋时才烙印下去不久的痕迹充斥地蹭蹭发亮。 　　那是哨兵对向导的临时标记。 　　黑色能量很快收回脑域，淡蓝色的向导素也随之跟进，在西德的脑域里亮起点点光芒。 　　但那光芒只要不是腺体标记和精神标记同时进行的最终结合，就终有一天是会灭的。 　　伸手在林敬知的额角眷恋地碰了碰，用力看了好几眼后，西德才转身离开。 　　· 　　军议大型会议在军部高层就F1事件开启的小型会议结束后一小时四十分钟举行。 　　其规模宏大，与会人数众多，堪比二十年前分裂战争后，联盟第一次统一会议，不过不同于上次大家都喜形于色的表情，这次与会的所有人，明显面色都很是沉重。 　　会议室最前端最中心的位置上坐着的，除却西德和朱利安以外，还有不少以远程光屏形式参与的，曾经联盟德高望重人士。 　　而这些人中，包括西德的父亲，前军部元帅约瑟夫伯爵，与他同时期的一些老将领；朱利安往前数两任议院首相，及首相们的部分副手；还有科研院的一些老研究专家，包括霍伯特教授在内。 　　人数动员之多，级别跨度之大，足以证明这次F1事件引爆了一颗多么大的炸弹。 　　会议开始，在情报人员的一顿综合汇报，和四下人有关进化人能力的激烈讨论之后，在场的所有人都意识到了所谓“进化人”的能力。 　　不光“进化人”，诺克有关“异宇宙人种”的说法，也在每一个人心里回荡。他不仅将这种说法告诉西德，在察觉到F1事件发生后，诺克又申请向议院要了第二次招供的机会，将“异宇宙人种”的消息传达给了议院，并且他传达给议院的版本，要比西德的版本更为详尽一些。 　　少了很多试探的成分，全是平铺直叙的解释。 　　议院的人自然是震惊的，而当他们转述出来后，整个会议室的人也都是震惊的，于是会议室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 　　这份沉默涵盖了在场大部分人从惊讶到不敢置信，再到不得不相信的过程，也将小部分人知道些什么，却企图以不变应万变的小心思囊括其中。 　　沉默持续不了太久，终究是要被打破的。 　　议院前前任首相---分裂战统一之后，和约瑟夫伯爵同期掌管议院的那位，如今已然是位老先生了，不过身形看上去还算硬朗，只见他轻轻敲了敲自己面前的桌面，说话从语气到声音，都带着习惯性的强势，他点了点面前有关进化人的数据报告，“异宇宙人种的猜测话题先不论，我想问问，这次军部F1事件被捕的五人，全部都是实验成功的进化人？” 　　就在他座位光屏往下不远处的朱利安颔首，“是的，来福先生。” 　　“也就是说，这次又和上次辐射武器一样，人家都把东西放到你们眼前，你们才慌慌张张地发现人家又搞了个新的项目，然后急急忙忙地跑来开会？”老来福用力敲了敲自己面前的桌子，吹胡子瞪眼，满面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另一头的约瑟夫伯爵闻言，身体一动，配合着他摇头感慨，“都这把年纪了，半边身子还不能安心入土啊。” 　　下面的人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 　　老来福和约瑟夫这两位，可以说是联盟统一的史诗级别人物了，无论是约瑟夫当年在战场上所向披靡，还是老来福在统一后对着纵横捭阖的联盟整顿，都是放进了教科书的案例。故而在场所有人，对他们都怀有十足的敬意，很大一部分甚至是年幼时受了他们的影响，义无反顾地加入军议两部并开始工作的。如今被老来福恨铁不成钢的一批，个个都不是很敢接话。 　　而老来福现在已经退任了，说起话来早就不似当年一样圆滑和考虑周到，如果说当年的老来福，是圆滑中藏着狠厉的话，那现在的老来福已经没有圆滑了，他看见不爽就一阵痛批，一旦发现错误就谁的面子都懒得给，一通臭骂，但偏偏他不论批还是骂，都能一语中的，故而即便讲话难听一些，人们也不太敢有异议。 　　“也不要太悲观嘛，”约瑟夫话音落地，在老来福旁边的一块光屏，联盟前任首相，和拜尔德同期的那位，眯了眯和颜悦色的眼睛，“这进化人的数据看上去是挺吓人的，但不也被咱们军部的战士降服了不是？现在还被关着呢，可见事态也没有太严重，完全可以从长计议---” 　　“这还叫不严重？情报落后是多严重的问题诸位还不够清楚？它意味着我们和对方之间的差距早就在无形之中被拉的远远的了！来，我就问问，”老来福理都没理他，目光一撇就朝科研院的方向看去，“汇报上说科研院也有两位‘意外’产生的进化人，对吧？” 　　他故意强调了意外两个字，显然一眼就看出了科研院相较神秘组织，天差地别的研究进度。 　　“那你们科研院认为，从头到尾自主完成实验并且产出，”老来福说着，看了光屏上的数据一眼，伸手比了个数，“不说多，八名吧，进化人，要多久？” 　　霍伯特教授和老来福是同期一起打过仗过来的，故而言语和面上完全不及其他人那般对他畏惧，了当地回道，“不清楚。” 　　是真不清楚，黄毛和苏铭现在虽然情况稳定，但并不意味着消散剂小组工作轻松，相反，他们压力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焦头烂额了。 　　繁重的工作压在身上，如今的消散剂小组要继续消散剂的研究，还要看着黄毛和苏铭，面前又没有一个明确的引路人，即便专业素养还算不错，能勉强顶住，但也只是勉强顶住的程度了。要知道，过去林敬知带领他们的研究方向，完全是以抑制住辐射反应为目的的，如今进化人的出现，让多方都隐隐有对进化人进行了解的想法，但，那是和林敬知带领下完全相反的道路，如果消散剂小组要去研究，就相当于重新开始，并且这个重新开始，在没有林敬知的情况下，谁也拿不准最后成功的几率有多大。 　　它不像消散剂，后者小组成员已经跌跌撞撞走了一年多，即便林敬知离开，他们脑海里对消散剂的认知也已经到了一定的程度，虽然面前遍地荆棘，但他们也能大概看得到终点的位置，而倘若他们放下这条路，去走通过实验创造进化人的路，无异于替自己重新选了个纯黑摸不着头脑的领域，再加上上面一直没有下公文，他们也就一直选择钻研消散剂。 　　这些细枝末节，老来福是不知道的，他本以为霍伯特会给他回个“少说三五年”之类的答案，在他心里，这样的答案已经够坏了，故而完全没想到自己会得到这三个字。 　　老来福有些懵了，心说联盟相较那个组织，已经落后到这个地步了？ 　　“不是，这两人都能稳定下来了，说明你们至少对这个流程有那么一点了解吧？霍伯特你---”老来福先生说到这，蓦地想起霍伯特也很多年没进过实验室了，旋即偏了偏脑袋，“不对啊，这事儿怎么你来汇报呢？我不是记得科研院这一年得了个挺厉害的年轻人，我那些学生一个个老爱提他说他厉害，叫林什么---林什么知？人呢？让他来汇报啊？” 　　朱利安首相目光一晃。 　　“嗯？人呢？这么重要的场合他怎么没被请来？”老来福目光一动，觉得不太对劲，扫了在场所有人后，那双充满褶皱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精光，嗅到了不对劲的味道，快狠准地点名道，“你，对，就你，霍伯特后面那个，出来说说，怎么回事？” 　　事实证明，来福当年能震住议院，让初上任的拜尔德处处碰壁感到棘手，能耐是一点也不差的，尤其在看人方面。 　　他故意挑了个一站起来就面红心跳眼神恍惚的研究员，然后一会给糖一会打一棍子的逼问，很快就把林敬知离职的事情问了个清清楚楚。 　　林敬知离职的事情，军议两方的人可以说都是各有看法，有不少心里其实也是愤愤不平的很，总之不管抱着什么样的心情，伴随着那小年轻的汇报，场内越来越鸦雀无声就是了。 　　而老来福，老来福听完全程后，气得连胡子都不想吹了，在视频内猛地拍了下桌子，“情报情报严重落后，外部外部干不过，内部内部一盘散沙，能救人能干事的赶走，不能救人不能干事的留下，就你们这样还开什么会？打开大门迎接海盗去算了，浪费我老头子什么时间！？还有昆特，昆特都敢用？这谁的主意？赶紧给我说说，谁的主意？” 　　老来福愤怒而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场内循环，军部好几个人都朝朱利安的方向投去目光。 　　停职，是军部建议的，但二组和昆特，却妥妥的是议院选择的。 　　注意到他们的目光，老来福愤怒地看向朱利安，冷声道，“怎么回事？” 　　朱利安虚掩着清了清嗓子，良久道，“来福先生，这件事情---” 　　“这件事情和咱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嘛。”朱利安还未说完，和拜尔德同期的那位首相就清了清嗓子，还是那张看上去极其无辜的脸，“来福前辈，咱们现在不应该好好讨论一下怎么对付那个神秘组织吗？这样的进化人不管他们拥有多少，恐怕都不是轻易能造出来的，我们军部一下就押了五个，对面说不定很快就会有反应，这个时候去追究过去的一些过错，是不是有些不合时宜了点？是是是，过错肯定是要追究的，但完全可以等这件事完了之后呀，我看啊，现在怎么把这五个人身上的料都挖干净了，然后再想办法将他们牢牢扣住，才是最重要的。” 　　前任首相说的算有一定道理，早就因为军部压住那样五个数据超凡的嫌疑犯而惴惴不安的人，连连点头表示同意，认为应该先好好商量一下抵挡神秘组织的战术。 　　然而老来福却一脸否认的样子，“挖什么扣什么怎么对付还用商量？你连人家大本营在哪都不知道，人家已经把你的大本营掏过了！整个F1大楼被控制，里面多少高级将领精锐士兵？能挣扎吗？现在在场的有哪个敢站出来说能和这些进化人打吗？” 　　老来福说完，怒视室内沉默的一圈，旋即扭头。 　　“就这样还和我谈应对他们的战术？我告诉你，就你这个想法出去领队，联盟二十年前就直接散了，还谈什么统一！重要的是技术，能治本的也是技术你懂不懂？这么大的差距，再好的战术也就只能拖延时间，你拿什么去赢这些数据成这样的进化人？当年统一战能赢，你们都以为全是约瑟夫能打的功劳？没有卡特跟在后面不停改良机甲，不停研发机甲，现在你我根本不可能坐在这里！” 　　老来福噼里啪啦的一通说完，看着眼下一圈人的静默，突然想起了什么，顿时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在脑门上一样，刚刚那种火气在一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一脸没救地看着下面的人，冷哼一声，“哦，卡特也被你们赶走了。” 　　朱利安轻轻咬了咬牙。 　　“来福先生，”和前任首相一个时期的副手见状，想了想道，“那既然技术这边没有办法，咱们也该先商量一下战术，至少在战术上暂时能抵御住了之后，咱们才有从长计议的时间吧？不然我们瞬间被敌人攻克，这技术也谈不上什么提高不提高了。” 　　老来福用力地摇了摇头，显然对相当不赞同这副手的话。 　　副手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过纠结，转眼就看向西德：“元帅你觉得呢？” 　　西德想说他一个能打四个，但想想这么说好像有点和现场气氛脱节，于是道，“击败体力进化人并不是全无可能，数名擅体术的精锐将领一起的话，还是有对付可能的，麻烦的是脑力进化人。” 　　“控制F1大楼的也是……？” 　　“应该是的。” 　　“可不是说，科研院那边检查那名脑力进化人，只有探知能力增强，情绪感知能力强，存在直接攻击他人大脑可能的潜力？这控制大楼---” 　　“任何能力都是有延展性的，先生。”西德偏了偏脑袋，语气一本正经，“这个问题很好解释，您将科研院的脑力进化人理解为初期，而控制F1大楼的脑力进化人理解为中后期，就可以了。” 　　闻言，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有关脑力和体力进化人的大部分详尽报告，其实都是来自苏铭和黄毛，而这两人的报告已经让他们震惊至此了，却还只是……初期？ 　　“西德你转行搞研究去了？”场下人还在被西德的话惊住，那头的老来福就敏锐地察觉到了西德说话语气的不同以往---不太像是他能说出来，或者是总结出来的话。 　　既然和约瑟夫同时期，自然就说明老来福也是看着西德长大的，对后者还算了解。 　　西德耸了耸肩，“我现学现卖而已，原话是林博士说的，F1现场的时候，他和我在一起，而且F1大楼受控情况，基本都是他出手解除的。” 　　“F1大楼的状态是林博士解除的？”闻言，有人惊呼一声。 　　“不，不是因为元帅将那五人制服了吗？” 　　“不是啊。”西德满面无辜，“他把状态解除了我才上去和那些人干架的，还被打了一顿，受了不少伤呢。” 　　所有人眼睛一眨一眨的，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询问林敬知是怎么把状态解除，还是问问西德和那五个人交手的感觉。 　　那头的西德见他们不问，索性就自己慢悠悠地说了，“你们不知道科研院里他们那个消散剂二组的昆特不慎受伤的事情？后面不是确定了是那个研究员受了刺激后影响的？脑力进化人就是能刺激人大脑，后期的脑力进化者能控制，这是林博士的猜想，当时F1那个情况，我要是直接上去找人干架，人家手里握着一整个F1的脑子，那我是打还是不打？当然要先想办法把状态解除---” 　　朱利安狠狠地瞪了西德一眼。 　　那头的老来福瞬间反应过来，“昆特？！” 　　又是一通劈头盖脸的当面痛骂，老来福气得差点把光屏直接关了，被四周的人劝了半天，才找人送来了强心剂，一脸阴霾的坐在光屏前。 　　“那，林博士是怎么解除状态的啊？” 　　“不知道啊。”西德摇头。 　　“林博士怎么知道解除状态的方法啊？” 　　“不知道啊。”西德继续摇头。 　　“那，那，有没有可能把林博士请回来问一问---” 　　老来福冷哼一声。 　　“不知道啊。”西德一笑，“这个问倒我了，不过设身处地想想换我的话---” 　　大部分人这会儿都知道西德和林敬知交好，于是屏气凝神地等着他的后半句话。 　　“估计不太乐意吧。”西德耸了耸肩。 　　众人顿时露出了丧气的表情，有人甚至开始想讨论要以什么办法把林敬知请回来，开出什么样的条件云云，俨然将林敬知看成了解决这次事件的关键。 　　期间有其他人插话表示应该应该讨论一下战术问题，然而众人却不以为然。F1的前车之鉴就摆在那，老来福说的没错，一旦那些人想要控制他们，就能让他们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届时还说什么战术？根本一点办法都没有好吗？他们刚刚还同意讨论战术，是因为不知道那种无形之中控制人的方式是可解的，而他们现在从元帅口中得知了这一点，那么把林敬知想办法请回来，顺利坐在了在场所有人心中的第一重位上。 　　其他人在讨论，老来福在观察西德，后者的语调过于轻松，老来福反复将他开会以来说过较少的那几句话在脑海中过了过，眯起了眼睛，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碰了碰。 　　众人热烈地讨论了半天，几乎想到了所有林博士可能会需要的条件和福利，从房子到财产到荣誉，要不是西德面色不好看，连老婆都快想到了，就在他们兴致勃勃地想要将这些条件和福利送出时，却尴尬地发现，他们根本联络不上林敬知。 第99章 　　众人都在企图联络林敬知时，林敬知本人正在西德办公室的小隔间里睡觉。 　　要说西德以前被人称为纨绔子弟、花花公子等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这人的办公室看上去是挺简单的, 但一走进这小隔间，那些花里古哨的气息瞬间就藏不住了。 　　上等的复古熏香, 最先进的恒温器和睡眠仪，松软宽阔的大床，极简中尽显奢华气息的室内装潢, 完全不像一个忙忙碌碌一天到晚脚不点地的联盟元帅，反倒更像一个富二代。 　　不过, 这么个隔间做出来, 西德他自己睡过的次数有没有超过一只手感受如何---有待商榷，林敬知这么两次睡得倒都还真的挺舒服的。 　　毕竟房间内不论是床还是仪器，都比研究员宿舍要好上太多倍, 外加林敬知确实也是累了, 陷入睡眠的速度非常快。 　　并且罕见地，做了个梦, 足以见其疲劳程度。 　　首先，“做梦”这两个字, 在该亚的向导身上, 一向都是比较少见的。因为它本来就是脑域比较紊乱的一种表现方式, 而身为一名向导, 基本功就是控制好自己的脑域, 故而通常情况下, 向导都不会做梦。 　　但当向导本身因为脑域受伤对自身脑域控制减弱, 亦或者是被某个问题困扰太久太强烈的情况下，也是有做梦可能的。 　　就比如说林敬知现在，就处于一个脑域受伤没有完全好的状态中，并且前不久在卫生间里经历过的事情，也确实让他困惑极了。 　　当西德最初想要触碰他的时候，他本来只觉得灼热，不自在，但也就仅此而已，还是可以忍耐的，所以他当时才会产生“不如满足一下西德”的刹那念头。然而，当对方的黑色物质探入自己的脑域，同时握住他时，林敬知的感觉就完全不对了。 　　身上的所有感官和情绪，以及体内涌动的血液都开始不由自主地倒流向头顶，那种感觉简直奇妙极了。 　　向导从出生开始就要学会“控制”，尽管这不算什么荣耀，但能被在年幼时期就选入实验室的林敬知，对“控制”二字的认知理所当然地更深刻。 　　可是几个小时前在卫生间的经历，却让他充分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失控”。 　　在即将失控的最边缘处反复徘徊时，西德并没有因为他的喊停而中止动作，反倒一下又一下地亲吻他的额角，像是宽慰一样，林敬知根本拿他没有办法。再加上黑色物质冲入他的大脑并刻下痕迹后，就像是将那些从前没有的渴望也带进去了一般，想要更亲密接触和更深度结合的本能被激活，让林敬知也隐隐地开始对某些东西感到期待。 　　理智上对“失控”的排斥，和感性上对“失控”背后行为的期待在林敬知心里撞出火花。 　　于是慢慢的，林敬知抵抗的幅度越来越小，到最后只是用力攥紧西德的衣角，小声地呜咽着请求，那声音直到大脑只剩下一阵空白，戛然而止。 　　林敬知依稀还记得最后回神的时候，他整个大脑都是有点模糊的，分明知道盖伦就站在门口，但被西德带出门的时候，眼神却愣是不怎么能聚焦在盖伦身上。 　　大概是身体和心灵以及地点的三重刺激将他带带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领域，一直到西德把他带进房间的时候，他大脑里还是一片又一片的涟漪，甚至在这张床上倒头就睡的时候，脑域中还时不时有种被什么东西吮吸的感觉。 　　就是以这个吮吸的感觉为开头，林敬知开始做梦的。 　　在梦里，他和西德再次相互交缠在一起，从气氛和动作上来看，和卫生间里的情形很是相似，但这一次，他们的背景却不在是卫生间了，而是改成了一个巨大的……会议室内？ 　　周围密密麻麻的座位让林敬知头皮发麻，并且那些座位上还都是有人的，他能听见并且感觉到，那些人似乎在激烈讨论着什么，期间甚至迷迷糊糊地听见了自己的名字。但西德却牢牢地将他抱在怀里，让他根本无法去听其内容。 　　他不停地想要让西德停下，那头的西德却冲他反复邪魅笑，完全不听他的请求，最后将他整个人都抬上冰冷的桌子，想要扒他的衣服。 　　林敬知有些急了，耳边还有什么“进化人脑力体力”什么什么的词汇传入，他一边压低声音去用力推西德，警告他这里很多人在，这里场合不对，人要理智要跟着科学走云云，一边将自己的身体不断往后撤。 　　他越动，面前的西德笑得就越邪魅，一直到林敬知就这么往后退了好几步，以为自己终于要逃脱时，脑域里那个被黑色物质烙下的痕迹暗暗发光，旋即，林敬知的身体里出现了一个黑色小人。 　　黑色小人在不断怂恿林敬知往西德身上凑，不停地告诉他凑上去了会多么快乐，多么愉悦，林敬知则用力地摇着头不断抗拒。 　　可渐渐地，也不知道是不是那黑色小人实力太强大，林敬知只觉得周围的声音越来越缥缈，身体上渴望和西德碰在一起的欲望也越来越强烈，伴随着这欲望的强烈，脑内的黑色小人面积也变得越来越大。 　　同时，对面的西德大概是看出了林敬知的犹豫，眯着眼睛一笑，也不动了，就站在原地。 　　那个角度，林敬知刚刚好能看见之前他在卫生间内被迫摸过的家伙，只见西德比着后者指向他，“真的不要？” 　　林敬知见状有些惊了，看看周围又看看西德，难以想象对方会在公共场合做出这样的动作，可他的目光又像是受到了什么魔怔似的，一时半会没办法从对方身上挪开，睁大眼睛道，“不要。” 　　后者于是转了个圈，“真的不要？” 　　林敬知头摇地更厉害了，“不要。” 　　后者见状，直接开始了三百六十度疯狂转圈圈，俨然要将自己朝电风扇的方向冲去，邪魅的笑容还挂在脸上，并且一步步地走近，低声道，“真的不要？” 　　这个画面给林敬知造成了极大的伤害，他猛地后退了一大步，将声音拔高，坚决道，“不要！---” 　　话音刚落，林敬知就猛地一睁眼。 第100章 　　双眸睁开后, 首先入目的, 是光线调节后的房间, 以及一双冰蓝色的眼睛。 　　“吼……”霸王龙的脸就在林敬知视线的上方，看上去似乎有些担忧地看着他，小短手无措地在胸前搓啊搓。 　　林敬知顿了顿, 梦境中的画面还在脑海里晃荡，他脸上一阵热，好半天才发现霸王龙还在盯着他看，整张龙脸上都写满了欲言又止, 这才蓦地反应过来了什么。 　　“我刚刚叫出声了？”他问道。 　　那头的霸王龙轻轻点头，吼吼了两声，然后用尖锐的爪子指了指某个方向。 　　林敬知顺着那方向看过去, 顿时身体僵硬, 半天，缓慢地掀开了自己身上的被子, 只看了一眼，便用力把被子严严实实的合上。 　　然而不论他动作多快，在他掀开被子的一瞬间, 空气里都漂浮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味道, 嗅到那丝味道, 林敬知的耳垂顿时红了起来。 　　“吼吼？”霸王龙歪了歪脑袋, 似是对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不解。 　　“没事。”林敬知有些艰难道, 一边说, 一边安慰着自己这是正常现象, 男人都会有的生理反应，没什么可奇怪的，他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可是安慰着安慰着，林敬知还是不自在地伸手捏了捏被角，心说以前确实有过，但他也没做过那样的梦啊，而且，而且量好像也没有这么大啊？ 　　想来想去，林敬知都觉得自己的反常和那个梦境有关，所以说，他到底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 　　是被西德之前在卫生间里的行为影响了吗？还是身体在那次兴奋之后没来得及回归平静就陷入睡眠，故而不甘地在大脑中编织的画面？亦或者是因为脑域里被烙下了临时标记，所以开始本能地想要和自己的哨兵产生更亲密的接触？ 　　可，可即便是这样，即便是他想要和西德结合所以做了那样的梦，又为什么会在那样的场合里？ 　　那可是……会议大厅？四周人都在开会，而他却在和西德做……那种事情？ 　　林敬知简直要对自己的梦境和想象能力叹为观止并刷新下限，完全没有发现，旁边的霸王龙情绪越来越低落，冰蓝色的眼睛暗淡下去，小短手也不再搓了，大尾巴无精打采地垂在地上，见林敬知一直没有和它说话，心情跌落到了低谷，一步步地朝房间角落里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叹气的那种。 　　等到那霸王龙将自己的脑袋duang的一声撞进墙角，林敬知才反应过来，朝它的方向看过去，眉头一皱，“怎么了？” 　　“吼吼吼---”霸王龙在墙角里小声地絮絮叨叨，悲伤的情绪蔓延出来，连声音里都漫上了一丝哭腔。 　　林敬知顿了顿，正欲再问一句发生了什么时，就听见那头的霸王龙继续道。 　　“吼吼吼吼吼---” 　　说来奇怪，换做过去，林敬知是不能听懂霸王龙的声音的，他顶多只能感受到霸王龙身上漂浮出来的情绪，可今天，他却在一阵断断续续后，慢慢听懂了霸王龙在说什么。 　　“他不喜欢我了，他不喜欢我了，他以后都不会喜欢我了，他果然讨厌我了---”霸王龙泫然欲泣的粗狂声音传来。 　　林敬知一顿，有些莫名，“我没有啊？” 　　还是霸王龙口中的“他”代指的不是他？ 　　正当林敬知有些愣怔的看着霸王龙的方向时，那头的霸王龙也听见了他的声音，瞪着一双漂亮的冰蓝色眼睛，眼眶还在往外滚着巨大的泪珠。 　　“吼吼？”真的？你不讨厌我？ 　　很显然，就这个问题上，林敬知至今还没明白过来霸王龙的点，好奇道，“我为什么要讨厌你？” 　　霸王龙见林敬知好像面色确实没有什么厌恶他的神色在，但龙心又有些放不下，左右观察了半天才敢确定，确定之后，哇啦一下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给林敬知把自己的心理路程讲了讲。 　　原来，之前F1大楼事件解决，西德从盖伦手上要到了两枚晶体之后去开会，期间那晶体散发出若有若无的味道，除了西德以外，其实也一直在吸引着霸王龙。 　　这种吸引一直持续到卫生间里时都没有减弱，反倒有越来越强的趋势，彼时的霸王龙所有的理智都被那晶体散发出来的味道给消耗干净了，一心只想把晶体据为己有，囤积在身体里许久的占有欲蓄势待发。 　　所以当西德转手将那晶体丢到角落里去时，完全被迷惑住的霸王龙才会想也不想地就往晶体的方向奔，为那臭味中隐隐的香味而着迷，浑身上下都几乎硬成了一块铁。 　　它就这样绕着那晶体像一名吸毒患者似的，云里雾里了半天，一直等到林敬知进入卫生间足足十分钟后，才回过神来。 　　林敬知身上的味道太淡了，论浓郁程度甚至连那块小小晶体里的十分之一都不如，但他身上的味道，却带着一股独特的，清凉的气息，霸王龙因为那清凉的气息而被唤醒之后，怅然失措地发现，自己竟然一直在追着一个晶体闻，并且林敬知还就在它身后，很有可能将它不断地在晶体上面吸吸吸的丑陋模样和不经意间竖得高高的求偶尾巴给看了进去！ 　　这一切的一切，让霸王龙心中大震，只觉得羞愧极了。它沉浸在晶体里，刚刚好错过了西德和林敬知就晶体问题交流的时间，回过神后西德也没有再和它讲解有关晶体的问题，以霸王龙自己的智商是肯定想不通其中的关联的，于是就越来越愧疚，接连半天都不是很敢在林敬知面前露面。 　　刚刚听见林敬知在睡梦中喊，实在是担心的不行，才偷偷露出了脸，好不容易等到林敬知醒，揣着小心脏去小心试探，然而林敬知只和它说了一句话，看了眼被子之后，就再也不理他了！ 　　意识到这点的霸王龙整个都是丧丧的，这会儿正眼泪巴巴地蹲在林敬知身边，哭着说以后再也不会了，一定会克制住自己，要成为一条有道德的龙云云。 　　林敬知被它说得头有点儿晕，正想说点什么安慰一下时，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阵声音。 　　“所以应该加强那边的防范---” 　　“加强都还不够，我认为应该尽早审问那五个人---” 　　“审问？怎么审？不是都说了那几个脑域进化人可以控制人的大脑吗，直接进去是你审他还是他审你啊？” 　　一个接一个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林敬知愣了愣，下意识四处一看，然而周围却什么也没有。他仔细听了听，发现这些讨论的声音和梦境里的极其相似，这附近……难道真的有人在开会吗？ 　　可是没有啊？小隔间出去就是西德的办公室，办公室里他能感应到是一个人都没有的，那那些声音，是从哪里来的？ 　　林敬知在床上思考了一会，顺带安慰了一下霸王龙，然后在霸王龙一脸又犹豫又期待又可怜巴巴的目光下，走进了旁边的小卫生间里，接了捧凉水往脸上一扑。 　　声音依旧没有消失，不过林敬知却可以选择性地屏蔽，只是当他的小触须撤销屏蔽之后，那声音还是会出现在他的大脑里。 　　看着脑海里那个属于他和西德的印记，林敬知逐渐明白过来了什么。 　　他记得西德带着他出卫生间的时候，有和门外的盖伦提及到“会议”这个词汇，也就是说，西德现在在开会，而这个印记，将西德那边的声音传达给了他，这就是所谓将双方大脑连起来的精神标记吗？ 　　林敬知一边模模糊糊地想着，一边干脆在卫生间里一个顺手，把自己有些脏了的内裤换下，然后又一个顺手顺手地将其丢进了同在卫生间内，一个形状十分小巧的机器内清洗。 　　机器清洗的同时，林敬知就这么站在机器的旁边，聚精会神地听着那边会议的声音。 　　正在激烈讨论到底要怎么应对这个组织以及怎么安排那五个人的会议室内，谁也没有想到，他们在无形之中多了一名听众。 　　“我认为还是应该早日让科研院启动应对这种脑力进化人的防御设备，不就和法昂当初那个防辐射装置一样吗？我们也想办法弄个。” 　　“说得倒是简单，那防辐射装置我们到现在都没有拿到其中的细节，联盟也做不出来---” 　　“我也觉得想办法开发这样的仪器进程比较好，至于那个防辐射装置，法昂的诺克和昆特现在都在我们这了，他们两个又不是什么进化人，想办法审就是了，然后科研院这边也快点把防脑域进化人的设备提上日程---” 　　“科研院人手本来就不足，之前昆特那么一闹，院里设备坏了大半，就这样的条件怎么新增项目啊？” 　　“设备还没有换？议院不是答应下达款项了吗！都过去一两天的时间了还没给换上？做事这么墨迹还有空来开会？！”这暴躁的声音是老来福的，自从知道林敬知被赶走，昆特被送进科研院后，老来福就没有一次好脸色。 　　“先生，我们已经在尽快更换了---”这是朱利安的声音，林敬知听过，一下就从这么多陌生的声音里辨别了出来，于是有些好奇，朱利安是联盟首相，能被他用这种恭敬的语气对话的，该是谁呢？ 　　“要换最好的，最先进的，一整套全部给人家补齐！赔偿额也不能吝啬！”老来福还在生气，早在十分钟前，他就实在憋不住就昆特进科研院的事情大发了一次脾气，四下的人只敢听着，谁也不敢反驳。 　　老来福统一战争之后的第一名首相，对联盟来说是意义非凡的。因为一个正常的，和平而繁荣的联盟，是很难因为机甲的研发这么一件事而轻易分裂的，联盟能分裂，机甲只是导火线，真正的原因还是在联盟本身。 　　而联盟能够重新统一，并且如若没有星际海盗的问题，还能更长久的统一下去，除了机甲问题以外，过去堆积下的问题被老来福解决了大半也是重要的原因之一。他的名声并不比约瑟夫少多少，毕竟在统一之后，联盟经济工厂和普通人的生活等问题，都是老来福来解决的。联盟人在战后恢复的越快，老来福就越受欢迎。 　　而除此之外，在议院内，至今也都还有不少人是老来福的学生。故而尽管如今的老来福已经退隐到找不着人，但这样一个人，和约瑟夫一样，基本就是联盟的活字招牌，从某些方面来说，因为约瑟夫退位太早，他或许比约瑟夫还要有号召力。 　　故而即便他年事已高，也没有人愿意轻易招惹他。 　　更何况老来福大发雷霆的时候，连朱利安都没有放过，话里话外都有议院再这样差劲下去，早晚得全换血一次，这话里的意思可是明明白白的，朱利安连吭都不敢吭一声，更妄论其他人？ 　　“是，先生。”朱利安在老来福的怒火之下，又一次应道。 　　“可是这设备到位了之后，科研院也未必能那么快搞定吧，完全是一个新项目啊这，人手不足也就算了，这林博士还不在……不行，不管怎么想我都觉得，林博士既然能知道怎么解除那个F1状态，说不定对这个防护器上面也会比较有想法，有他在的话，我们要开启这个研究才能如虎添翼，尽快完成，所以当务之急，应该还是把林博士请回科研院。” 　　林敬知也不知道这话题讨论着讨论着，怎么就到自己身上了，要把他请回科研院？做精神屏蔽仪？ 　　林敬知在大脑里过了一下，觉得以科研院现在的设备也好技术也好人手也好，都有点强人所难。 　　话说回来，那那个组织为什么就做成了呢？ 　　比科研院起步早是一方面，拥有比波利海妮娅更强的科技能力，恐怕也是一方面。 　　林敬知想了想，伸手摸了摸自己手臂上的原造芯片。 　　原造芯片是该亚十年前才研发出来的异次空间，以镶嵌在手臂内的形式使用，由军工厂研发并主要用于军务人员。而在更早的时候，和原造芯片比较像的，是该亚内某家公司开发的“空间口袋”，空间口袋的容量没有原造芯片大，也不及原造芯片方便，但依然可以存放进去不少东西。 　　如果对方在从实验室逃跑的过程中，捎上了不少仪器的话，再在波利海妮娅花时间复原，那么科技比联盟要强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林敬知想着想着，一边让小触须到原造芯片内去探了一大圈。 　　重点，看了看1099号的情况。 　　只见1099还在老位置，开着自己的信号探测仪，林敬知路过和它打了个招呼，然而1099似乎全身心地将意识投入进了探测中，并没有回应他。 　　又到处看了好半天后，林敬知退出了原造芯片，想起1099曾经和他说过需要的矿物能量，想了想，将那个分子式丢给了西德，询问他有没有在哪里见过。 　　这会儿身侧的机械已经完成清洗了，这机器比研究员宿舍配的好，自带烘干功能，林敬知拿出重洗了一遍后干干净净的内裤穿上后，走出小隔间。 　　一边走，一边发现脑内好像没有那些会议室的讨论声了，只剩下了……脚步声？ 　　感觉到某股气息越来越近，林敬知身形一僵，下一秒，小隔间的门就被人打开了。 　　西德扫了眼林敬知只穿了条内裤的下半身，迅速将门关上，眉毛一挑，“醒了？” 　　林敬知看了他一眼，一看他，脑内就忍不住联想起之前梦里的电风扇，然后面色一热，这才猛地发现一件事。 　　如果刚刚那个真的是西德去开会传达过来的声音的话，那是不是意味着，西德也有可能察觉得到他这边发生了什么？ 　　林敬知紧张地捏了捏衣角，朝西德的方向看了一眼，“你刚刚是不是去开会了？” 　　“是啊。”西德想也没想地就回答道，面上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色，把林敬知拉到床上坐下，“你听见了？” 　　“嗯。”林敬知模模糊糊地应了一声，有点想问对方刚刚有没有察觉到自己这边的动静，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什么时候醒的？”那头的西德一边接水，一边问道。 　　就这个问题，让林敬知的眼前突然一亮，心想难道那种感应，是只有向导方才能得到的？ 　　“那睡了还挺久的，舒服吗？”西德开会开的整个身体都僵了，把接来的水递给林敬知之后，就一直在活动自己的身体，骨节和骨节之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林敬知摸着水杯，面色有些不自在地看向旁边。 　　他是不知道西德怎么保持和以前一样的心情的，反正他现在只要一和西德说话，就会忍不住联想之前的那些画面，对方的手和对方的温度，还有那个梦境里的电风扇…… 　　交杂在一起，怎么屏蔽都屏蔽不了。 　　而且对方这样运动身体，将肌肉线条勾勒出来，怎么看怎么有种……勾人的味道。知道这样想好像不太对，但林敬知就是忍不住，他将最后的水喝完，而后将水杯往西德的方向一递---他很少这么麻烦别人，这么做纯属希望西德能停下他的动作。 　　那头的西德也确实停下了，他意外地看了看水杯的方向，挑了挑眉，“不留给我吗？” 　　仓促间喝了太多水，刚喝的还没来得及咽下的林敬知半鼓着腮帮子愣了愣。 　　就见那头的西德看着他的方向，突然一勾唇角，“没关系。” 　　旋即下一秒，那个人就整个压了下来。 　　唇瓣碰上唇瓣后，旋风般的攻势和瞬间被搂紧的身体，还有一刹那间被汲取完所有水分的舌尖，让林敬知明白过来。 　　西德的内心也并没有太平静。 第101章 　　唇瓣交叠, 地点刚好, 气氛渐深, 就在西德快要就着这个姿势把林敬知按到床上去时，办公室的大门系统蓦地响了起来，是有人想要拜访的提醒音。 　　能容纳下这么宽敞又舒适的隔间及小卫生间, 足以见西德的办公室面积很大。而隔间既然是用来休息的地方，隔音效果做的也自然不会差，如果不是西德本人对房间内的系统下达了将办公室内的声音、讯息、通讯等传达给小隔间的指令的话，隔间里是一丁点杂音都听不见的。 　　就比如说现在, 办公室大门的声音只是在办公室内回响而已。但介于现在待在小隔间内的两人五感都不寻常，所以还是听见了。 　　林敬知当机立断地一把将西德推开，后者两只手早就贪婪地在林敬知身上游走了, 一下没平衡住, 被林敬知推了个正着。 　　“有人找你。”虽然每次看见西德难耐的样子, 都会忍不住生出点纵容的心思，但林敬知这会被接二连三的刺激三观底线，着实有些吃不消，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也是需要时间的。 　　于是西德的身体一离开，他就迅速往旁边挪了一大片空位出来。 　　西德面色本就有些阴郁，眼睁睁地看着到手的香饽饽挪开，顿时更阴郁了, “我早晚有一天会被憋死的。” 　　林敬知没太理解憋死是什么意思, 但他知道死是什么意思, 闻言正色摇头, “不会的。” 　　西德挑眉，正想说风险还是有的，不如你就地从了我，外面的提示音就又响了起来。 　　一声接着一声，十分急促，对方没有直接拨打他的通讯，足以见不是有什么急事，但又这样在元帅门前噼里啪啦按门铃的……西德觉得这作风有点眼熟。 　　一开门，果然就看见约瑟夫伯爵站在门口，盖伦站在约瑟夫的身后，见他开门，做了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爸，你无不无聊啊。”西德看了看背着手的约瑟夫，懒洋洋地说道。 　　他和约瑟夫虽然不是亲生父子，但这么多年来，约瑟夫待他和亲生儿子并没有区别，给他起名，抚养他长大，教他做人，甚至过去不惜为他将自己好不容易挣来的元帅之位辞去。对西德来说，约瑟夫的存在弥补了他身为孤儿，自小入实验室最缺失的那份至亲爱，他愿意为联盟战斗，而不是一成年就寻找回该亚的方法，大部分也是因为约瑟夫。 　　约瑟夫为他退让，如今他长大，也选择扛下约瑟夫想要扛下的责任，至少要保联盟平安，才能安下良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约瑟夫两步跨入房间，一脸审视的模样。 　　他的五感虽不及进化人，但到底当年也坐过元帅之位，凡事都难逃他的眼睛，对微小事的观察非常敏锐，西德不敢抄作业交空白作业本基本都是因为这个，可惜老师从来不理解他。 　　只见约瑟夫环顾了一圈，视线立刻就落在了通往小隔间方向的墙壁上。 　　小隔间是用隐形门隔开的，如果不是西德自己告知的话，同常人都不知道小隔间的方向，约瑟夫就不知道，他对西德虽好，但却不是那种天天念在口里事事关心的父亲。 　　西德正想解释，就突然感觉到身侧一阵风刮过，他未及反应，就见一个矮小的身影滋溜一下蹿了进来，一屁股坐在了他的沙发上。 　　“舒服！”那身影一坐上去就感慨道。 　　西德定睛一看，睁大了眼睛，“老来福？！” 　　老来福一瞪眼，“没大没小的，叫爷爷！” 　　约瑟夫一脚踹过去，“爷什么爷？胆子肥了连老子的便宜都敢占？！” 　　老来福嘿嘿一笑，躲过约瑟夫那一脚窝在沙发里就开始嘤嘤嘤，“前元帅现伯爵打人啦，快快快，小盖伦把视频录下来，我要放出去控诉！” 　　盖伦满脸黑线地把门关上，旁边的西德脸色也没好看到哪去，冷声道，“刚刚那门铃谁按的？” 　　他爸无聊的时候通常都喜欢把他打一顿，一般都不屑于这样恶作剧的，他刚还想说年纪大变性了呢，现在一看，罪为祸首恐怕另有其人。 　　老来福打死不认，就在沙发里打滚，西德看着也挺无奈的，找了把椅子给约瑟夫，自己也坐了下来，“说吧，什么事？”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想起了什么，看了老来福一眼，“你刚刚不还在度假村？” 　　是这样的，刚刚开的军议，在请那些德高望重的退休人士时，基本都是去了通讯希望能到会参加的，当然了，都说德高望重且退休了，人家不肯通常也不会勉强，连提都是小小提一嘴，能混到这个级别的人，基本都是人精，小小提一嘴的程度足矣。 　　老来福当时说不来现场，就说是在偏远度假村赶不及，只同意了视频对话。 　　可现在会议结束了还没二十分钟呢，人就在他办公室了？ 　　“没开十分钟就给你们这群小屁孩搞得乌烟瘴气的联盟给气死了，让人开飞梭送我回议院准备骂人。”老来福一提这个就来气，坐在沙发上一脸胸闷气短的样子。 　　“光屏上的背景没变过？” 　　“怎么？我一老头子就不允许我与时俱进用全息了？我就想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好好看看他们搞成了什么样子！”老来福怒意盎然道。 　　“那怎么来我这了？” 　　老来福哽住。 　　旁边的约瑟夫轻飘飘地道了句，“怕去了真给气死。” 　　西德眉毛一挑，那头的老来福瞬间像被戳破了的气球一样，坐在沙发上好半天，最后肩膀一耷拉，整个人看上去都没了生气。 　　议院是他工作了半辈子的地方，从分裂前，到统一后，心血消耗巨大，好在得到了家人充分的理解，如今得以享天伦之乐，实在是庆幸至极。要知道，老来福一直以来对子女最大的两个记忆，一个是出生，一个是结婚，中间漫漫长的岁月，他几乎都没有任何参与，妻子更加，若不是生了场大病，他至今都不会知道自己妻子的身体当初一度差到了什么程度。 　　就他这个工作劲头，被妻子儿女怨恨也丝毫不为过，所以他从来都说自己幸运。 　　可倒头来，一把年纪，连自己一手打下的议院，如今都不敢回。 　　不能骄傲的回，和不敢回，是差别非常大的两个程度。 　　到底年迈力不足，他就算骂的再狠，也该认清事实，如今以他个人的能力，的确难以将整个军部重新整顿，这种事情，需要有力气想法胆决的年轻人来。 　　“然后你就来找我了？”西德靠着椅背，“找我没用啊，打架还行，议院那套我做不来。” 　　“谁找你了？对你爷爷说话客气点！”老来福瞪他。 　　约瑟夫一脚踹过去，老来福堪堪躲过，将瘦小的身体缩在沙发的一侧，想了想道，“我来问你林敬知的情况的。” 　　西德眉头一挑。 　　· 　　西德刚开门，林敬知从隔间里面“看见”了约瑟夫，立刻就开始换衣服。 　　如果换做来的人是吉娜或者他不认识的惹，林敬知觉得自己百分之八十不会出去，而会在里面等西德把话说完。 　　但约瑟夫就不一样了，一方面林敬知和约瑟夫见过，知道后者看上去大大咧咧，但其实心非常细，说不定能察觉到他就在里面，而一旦约瑟夫开口，他是一定要出去的。另一方面，早年的林敬知对西德和约瑟夫关系不了解，彼此之间交流也甚少，平时只当做伴侣的父亲看待，但知道西德就是实验室里的那个小孩后，这种感觉瞬间就改观了。 　　西德能平安长大，和约瑟夫一定脱不开干系，而西德这样的人愿意承认约瑟夫是他的父亲，后者肯定付出良多。故而对约瑟夫伯爵，除了过去“伴侣的父亲”这一层，于林敬知而言大概还多了个恩人的身份。毕竟如果没有约瑟夫的庇护，以西德刚到波利海妮娅的年纪，难免会遭遇诸多问题，很难平安长大。所以有机会，他是很想向约瑟夫伯爵表达自己的谢意的。 　　穿好衣服后，他就在床上正襟危坐，霸王龙窝在他的腿上玩自己的长尾巴，听见外面的人说到自己的名字时，林敬知微微一顿。 　　· 　　“找他干嘛？”老来福话音落地后，西德顿了顿，回复道。 　　他没问老来福为什么管他问林敬知，后者是个人精这点西德从小就知道，再加上他不需要提防老来福，索性开门见山。 　　老来福对他这个开门见山很满意，以前一直在弯话里打转费脑筋，如今年纪大了就越发喜欢直来直往，“聊聊他怎么看联盟现在这个情况。” 　　一顿会议下来，老来福连西德和林敬知走得很近，能直接来后者这问人，那么，议院什么样，朱利安什么样，科研院什么样，他自然心里也是门道清的。 　　如今坐在西德这，无非是想以他自己的面子，来挽回一下林敬知。 　　不管老来福多不敢回议院，对议院多失望，他也不可能不顾及联盟的安危，才统一二十年的联盟，实在不是什么经得起消耗的地方。 　　“那您先说说，您怎么看吧。”西德坐在椅子上，淡声道。 　　老来福一顿。 　　他料到了西德和林敬知走得近，却没料到西德和林敬知走到这么近了，在林敬知和联盟之间，对方站的竟然是……林敬知？ 　　并不需要过多言语，从态度和说话方式，以及谈及林敬知时，西德身体语言的护卫上，老来福就能看出来这一点，他认知中的西德绝不是个公私不分的孩子，老来福心下凛然，暗自揣摩了一会，说道。 　　“我暂时，还不知道议院现在被搞成什么样子，但他们当初让林敬知走，绝不是出于为联盟好的本意，昆特能进科研院，这点就更明显了。” 　　“嗯。” 　　“而我站在联盟的角度出发，如果我是议院现任首相，我绝不会做这样的决定，哪怕我下任都不会让林敬知离职，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老来福盯着西德，“分裂战正打的时候，联盟可以没有我，但不能没有你父亲，和这个意思一样，当下的联盟可以没有首相，但不能没有解决辐射的人，这是我的观点。尤其是现在还面临更多的问题，进化人，甚至是外域人，尽管后者我们还不能完全确定，但也不是没有可能，应该未雨绸缪起来。毕竟一旦如诺克所说，所谓的外域人从人种上就比我们更强悍的话，那么林博士就更比首相重要了，因为等到那一天，科技会成为联盟的脊梁骨。” 　　西德挑了挑眉毛，“可惜现任首相的想法和您不同。” 　　说到这个老来福就有气，但他有气也暂时解决不了这一点，议院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绝非三两个人的过错，想了想，他叹了口气道，“我以前有心远离这些事，想下半辈子多陪陪家人，对联盟的现状疏于关心，现在想想也是我的问题，如果我能多点关心早点止损，现在也不至于变成这样。刚刚来的路上，我问过学生了，听他们说过之后，我觉得林博士应该是个比较有大义的人。” 　　“不能让你们安心离职，是后辈的问题与你们无关，”西德摇了摇头，旋即道，“不过林博士不在这，来福叔您夸他他听不见的。” 　　“不不不，我不是夸他，这是我的评价和判断。他那个脑子能干很多赚钱的事情，但他偏偏选择了这种状态的科研院，你说我卑鄙也好，小人之心也好，但我觉得如果我用全联盟人的性命去和他谈判，他会心软回来的。” 　　西德看着老来福，笑容变淡了一点点。 　　“可我不想这么做，我想从你这了解一下他的真实想法，或者说怎样才能弥补议院和科研院最近的决断，只要他愿意回来，他开的所有条件都由我去谈，绝不讨价还价。” 　　老来福一字一句地落在房间内。 　　他年纪已经很大了，但正因为年纪大，攒下来的人脉其实非常不一般。 　　给议院大换血，指正方向，重新整顿这些事老来福办不到，但帮林敬知拿条件，老来福是绝对办得到的。 　　他人情世故向来做的极好，一双子女如今在各自的领域也都是佼佼者，再加上他还有数不尽的学生，以及他身为议院活招牌的身份，一直一直以来都是许多人心中的仰慕者，这种种的一切造就了他一旦许下这种承诺，就一定会极尽所能去办到，并且很大可能一定会办到，老来福是绝对不会希望自己将愧疚带进棺材里的。 　　但---林敬知能需要什么？ 　　一间装备摆满的研究室？最新的研究设备？还是一顿古中菜？ 　　西德觉得老来福对林敬知的判断还不够精准，后者根本不需要老来福用全联盟人的性命去谈判，只要给他一个充满资料的实验室，对林敬知而言，就已经是莫大的诱惑。 　　但有些事情，林敬知不在乎，不代表西德不在乎。 　　“来福叔叔，您从小看我长大，我也敬重您，所以有句话我现在就和您说清楚，林敬知和我们不一样。”西德看着老来福道，“和我，和您，和我父亲，都不一样。我们有为联盟效力守卫联盟的责任，但他没有，有朝一日联盟就算破灭了，联盟人全部死亡，都和他没有丝毫关系。因为他从任何层面，都没有为联盟尽力的责任，从根本上来说，他愿意为了联盟做消散剂，是他足够善良，而不是责任使然。他所做的一切，哪怕只是开口给了一句指点，都应该是联盟的福泽。” 　　老来福闻言面色还有些迷茫，倒是旁边的约瑟夫，略一思索后，蓦地想起之前华伦就林敬知在治疗中心的事，对他一阵欲言又止的模样，微微变了脸色，朝小隔间的方向看了一眼。 　　· 　　老来福带着半懵半懂的表情和约瑟夫一起离开了办公室，西德正要去小隔间里找林敬知时，就发现盖伦还站在他身后。 　　“出去忙吧。”西德挥了挥手。 　　盖伦有些迷茫地看着他，“元帅，我有个问题想问。” 　　西德看了他一眼，“问。” 　　“士兵有为联盟坚守边界线，战斗至死的责任，医护人员有关键时刻为联盟冲上战场，甚至连夜抢救士兵的责任，议院有为联盟深入敌腹谈判，改造联盟，引领联盟的责任，就算是人民，有朝一日联盟边界被攻破，也有操着家伙站起来，或者在和平时期成为社会齿轮的责任，人愿不愿意背起这个责任，能不能完好地履行责任两说，但什么样的人，会从一开始就不需要对联盟负责？” 　　盖伦一番话说得困惑万分，虽说完全不像是他问问题的风格，但这的确就是盖伦。 　　盖伦向来五大三粗，当年申请入边疆精锐军团的笔试考得可以说是一塌糊涂，之所以能被西德一眼挑中，是因为他最后一大题的论述。 　　“为什么从军？” 　　问题简单，但越简单的问题，往往就越难回答，当时的盖伦只在答案上写了“责任”两个字，西德在面试时，也就问了他为什么写下这两个字。 　　而如今盖伦说的，就是他当年的面试答案。 　　他说从出生开始，每一个公民就都对联盟有责任，而他盖伦想了二十年，觉得自己的能力扛守边疆的责任是最合适，什么剑配什么鞘，让他去干其他任何事，都是浪费了一把好剑。 　　是的，他自诩好剑，而之后他进了边疆军，也确实一路将自己的能力发挥到极致，最后成为了西德的左臂右膀。 　　每一个人都有责任，是盖伦的信条，而当初因为他这一点许他进精锐军团的西德，如今却推翻了他的信条，故而盖伦从刚刚开始，就不解极了。 　　那头的西德点开光屏，本想让人给林敬知准备点吃的，闻言扭过头来，盯着盖伦看了许久，最终道。 　　“不属于联盟的人，或者说，不属于这片宇宙的人。” 　　· 　　早在老来福和西德对话的时候，林敬知就有一点想从小隔间里出来了，因为他觉得西德的言辞有一点点过分，他不认为联盟的现状和他毫无干系，尤其是在如今几乎可以确定，那个组织的幕后很有可能是当年那个逃脱的实验室主谋之一，也就是该亚的逃犯。 　　他是该亚军方的一员，尽管是技术部的，但也算一员，而该亚的犯人逃到异宇宙来作乱，他太有责任了。 　　但他又觉得这样出去贸然打断西德不好，首先他信任西德，认为不应该在人前打断西德，就算不赞同，也应该等这阵子过了之后，再和西德好好聊聊，其次，有关西德在和老来福讨论的领域，不是他所擅长的，或者说，是他不擅长的。 　　林敬知没有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强撑的意思，所以犹豫再三还是选择等在小隔间里。 　　而当老来福和约瑟夫离开，林敬知本想出去，但才刚刚往前踏一步，他就感觉到了一丝缥缈的气息，他在房间内猛地一回头。 　　下一秒，人就迅速冲出了小隔间，打断了西德和盖伦的对话，指着窗外寻常人眼中一片湛蓝的天空道。 　　“有飞梭想进入军部！” 第102章 　　林敬知从小隔间里跑出来时把盖伦吓了一大跳, 这种刚刚还在讨论某个人结果某个人就真的出现了的感觉是确实很不一般。况且虽然他们刚刚也不是在说什么坏话，但西德那句“不属于这片宇宙的人”，意义实在是太深了，深到盖伦看着林敬知的脸忍不住恍惚了一瞬，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飞梭？又来？！”说完后, 他就立刻扭头朝窗外看去, 然而从他的视线里，却什么也看不见。 　　换成过去，盖伦肯定会下意识质疑一下。然而刚刚经历了F1事件的盖伦却清楚地认识到, 和那帮神秘组织的人交手，眼见有时候是真的不能为实，于是他看向西德，当他注意到后者的视线和林敬知的视线都落在同一处时，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那头的西德看着窗外，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 手里迅速划开光屏，在军部地图上飞快地划下了几道横线和简易标志, 一把将光屏推到盖伦面前，沉声道, “去布防。” 　　这个就是盖伦能看懂的了, 他迅速站直身体, “是！” 　　“他们进来的速度不算快。”待盖伦转身离开, 西德看着窗外道。 　　“你也注意到了？” 　　“嗯。”西德应声, 他可以很清楚的看见那艘飞梭。 　　这和过去不一样，F1事件发生的时候，虽然磁场对他本身没有效果，但西德对磁场的了解不若林敬知清晰，眼中所见的磁场也不如林敬知一般清楚。他顶多只能感觉到某个方向有气息---换算成此时此刻的场景的话，就是他顶多能感觉到天空上有一团气息，但具体那团气息是什么，就无从得知了。 　　可现在不同了，他可以清楚地看见那企图驶入军部的飞梭的外表，甚至可以隐隐透过那金属外壳，“看见”里面站着多少人。 　　这就是和向导的精神结合之后？ 　　“五感传导，将彼此的视听进行传输。”林敬知说着，并加以解释，“我看见的东西，可以通过印记传输给你，反过来亦然。”梦境里和睡醒后的会议室声音，恐怕也是因为这一点。 　　西德挑了挑眉。 　　他离开该亚的时间太早，对哨向结合后会发生的具体事例并不算清晰，有心想问，但显然眼下不是合适的时机。 　　稍微观察了那飞梭片刻后，他便和林敬知双双离开办公室，此时走廊上的气氛还不算紧张，这是西德要求的。 　　他没有让盖伦立刻去通知所有人，因为多栋大楼紧张起来的话，对方就能够立刻感知到情绪波动，而相反，有多栋大楼的人数做掩护，只有少部分人情绪紧张的话，反倒不容易引人注目，因为这种情况在军部算正常，尤其是刚刚受袭的前提下。 　　带着林敬知熟门熟路地走到了某一栋军部大楼的顶层，有西德亲自带领，林敬知的出入高层走廊不需要任何手续，很快，他就跟在西德身后来到了一座指挥间。 　　这指挥间大部分时候是用来指挥训练士兵用的，里面涵盖了整个军部的大部分监控，和各种测试的仪器表，而西德之所以带林敬知来这间指挥间，是因为它好巧不巧，就是西德刚刚递给盖伦布防图中的中心点。 　　一边走，西德一边和林敬知商量现在就开在军部前上方那艘飞梭，指挥间的门一打开，就见约瑟夫和老来福就站在里面。 　　这两人是西德邀请的，他们的出现西德倒是不意外，他意外的是这两人的状态，不对，不光是这两人，还有房间里的工作人员，他们似乎全部，都将目光落在了房间里的一个角落，看上去似乎在聚精会神地盯着什么看。 　　西德微微一顿，回想起来他之前有叮嘱过盖伦，对指挥间也要暂时保密，盖伦不会不遵守他的命令，而现在…… 　　目光落在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上，西德眉头皱起，冷声道，“发生了什么？” 　　“元帅！”室内人朝西德的方向一看，好在震惊归震惊，这些人似乎并没有像之前F1里的人一样被控制情绪，一看见西德，就立刻为他让出了一条道路。 　　西德朝人群的方向扫了一眼，从其中认出了几个熟面孔，那是盖伦率领的精英部队下的士兵，后者和他对了个眼神，很显然都做足了准备，由此也可以判断，盖伦是按照他的吩咐行事的，这些人眼下的状态恐怕和盖伦没有关系。 　　保险起见，西德还是回头看了眼林敬知，后者冲他缓慢地摇摇头，意思是这里面的人脑域都正常，没有被操控的现象。 　　“过来！”约瑟夫严肃的声音传来，西德不再停顿，快步上前。 　　才刚一上前，他的目光就凝住了。 　　林敬知本就跟在西德身后，此时也没有落下，再加上旁边众人也有给他让个位置的意思，所以他很快就站在了西德身后，看清了后者在看什么后，面色也微微一动。 　　只见指挥间内的所有人，从刚刚开始都在看的，其实是一面光屏。 　　那面光屏是谁的无从得知，从林敬知的角度，唯一能看见的，只有那光屏上面的画面。 　　而画面，是赫然军部。 　　从角度上来说，是有人从军部的前方进行俯拍的，林敬知和西德面面相觑后，同时看向了窗外其他人都看不见的飞梭。 　　与此同时，屏幕上被打造的触目惊心的倒计时又降低了一秒。 　　林敬知第一次看的时候还没认出那个花里古哨的数字是倒计时，只觉得和眼下的情况相比，那个数字看上去似乎有些过于跳脱儿戏了一点，在数字的边缘甚至还有不少幼儿喜欢的卡通人物形象做衬托。 　　而这被林敬知认为“不正经”的东西，落在其他人眼中，却显得有几分渗人，再配上那个监控，总给人一种被人握在手心，随时都会被捏死的感觉。 　　· 　　“成功接入军部系统！他们恢复防御系统的速度倒是挺快嘛，好像还改了几个程序，不过和之前小蔚然他们发来的那些都差不多，万变不离其宗啦，搞定！”军部上空，一艘形状看上去有些小巧的飞梭内，一名红色卷发的小姑娘嬉嬉笑笑道。 　　“蔚然他们传来的报告不是跟着军部的车潜伏进去，搞定磁场后才控制飞梭自动驾驶到F1楼顶接应？我们就这么直接大摇大摆地进去么？”飞梭的一角靠着个光头肌肉男，正在整理自己手腕上的手铐，面色较为严肃，闻声询问道。 　　“我也很苦恼啊，”卷发小姑娘吐了吐舌头，“我还是比较怕西德的嘛，父亲做的有关他的分析表都好恐怖哦，之前也在想尽量低调一点点，反正不要那么早被他发现啦，报告不是说他现在还在军部？但是少爷他不肯啊，非说潜伏进去太累，让他潜伏他就直接打道回府，我有什么办法？不过这样也好啦，刚好可以拍视频耶，父亲说对我们这个角度很满意哦。” 　　“视频用什么东西不能拍？用飞梭纯熟小题大做。所以我说执勤带向导麻烦，金贵的不行，如果只有我们几个的话，哪里会需要飞梭这种惹人注意的东西？进去出来不过分分钟就能完成任务。”一个束着凌乱马尾的男人从高高的二层隔板上轻轻落地，嘴角带着不屑的弧度。 　　“安啦。”卷发小姑娘伸出手指转了转，俏皮地嘻嘻一笑，“没关系嘛，都走到这一步了，这艘飞梭可是父亲的最新杰作耶，功能比老的多了不少，还有我和少爷坐镇，不会出问题的啦，我们只要等父亲的指令下来，就可以了。” 　　“想太美，别忘了，蔚然和你一样，都是S组的向导。”马尾男看了小姑娘一眼，对她的自信有些不以为意，“她被这么轻易降服，我可不觉得你能好到哪去，况且父亲那边之前已经提醒过了，军部内，可能也存在一名向导，如果蔚然就是因为斗不过那个向导导致他们五个人被抓的话……我可真不知道又带两个同级向导来有什么用。” 　　卷发小姑娘背对着马尾男的方向偏了偏头，红色的发丝略过她的脸庞，微微眯起的眼眸，是一个向下睥睨的眼神，不过很快，她这个眼神就消失的无隐无踪，嘿嘿一笑，“我是和小蔚然差不多啦，但不是还有你们吗？小蔚然可没有这么强有力的同伴，再说了---咱们还有小少爷呢。” 　　“少少爷来少爷去的，还不是向导，”马尾男一动身体，浑身的肌肉就开始发出皮噼里啪啦的声响，“蔚钧他人呢？” 　　这次回话的是窗边的光头，“在睡觉。” 　　马尾男的面色一抽，骂人的欲望极其强烈。 　　“忍住哦。”卷发小姑娘支着脑袋看他，皮笑肉不笑，“少爷今天心情不是很好，被他听见你就完蛋啦。” 　　马尾男拳头一握，强行把话咽下去，紧接着仿佛找到了情绪的宣泄口，瞪着卷发小姑娘，“不是和你说了不要叫---” 　　“啊啊，差不多要准备登入啦，倒计时快到了，楼下A组的哨兵们准备好了没？”卷发小姑娘身体突然往前一倾，“等父亲指令下来，我们就要去把军部搅个天翻地覆啦---” 　　“咦？”小姑娘话说到一半，目光突然落在某个角落里，双眸微微一眯，像是看见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 　　同一时间，正在布防的盖伦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人一拍，他顿了顿，回过头来，就看见了林敬知的脸。 　　“……林博士？”盖伦一愣。 　　“嗯。”林敬知点头，“布防图需要改动。” 　　盖伦没反应过来，“元帅说的吗？我的光屏信号正常啊？”言下之意，就是西德为什么不直接把布防图发给他，而是让林敬知……让林敬知来跑腿？ 　　“不能用光屏，军部的信号被入侵了，用光屏传达很危险，他们的探查能力无孔不入。” 　　盖伦一听，情绪瞬间凛然下来，正想让林敬知等等，他去找个偏僻无人的地方时，就见那头的林敬知摇了摇头。 　　与此同时，盖伦感觉到了旁边下属有些讶异的目光。 　　为什么是讶异？ 　　“你现在看见的不是我本人，是我分出的一律精神力，除了你以外的人都看不见，不需要担心被人听见，接下来你不用说话，听我说就可以。” 　　林敬知说完后，就想继续把布防图的改动直接说了，却见面前的盖伦似乎陷入了沉思。 　　“怎么了？”林敬知问道。 　　“还，还真的是啊……”盖伦环视周围，发现除了他以外，其余的人目光好像都不在林敬知身上，再回想一下之前元帅说过的话，和那个黄毛的能力，盖伦小声感慨道。 　　不过，盖伦的接受能力还是比较强的，再加上林敬知变成什么样都是他们这边的人，盖伦对自己人天生就少根筋。 　　于是他一边感慨，还一边顺带评价了一句，“这能力有点牛逼啊。” 　　“什么？”林敬知没听清。 　　盖伦左右看了看，觉得眼下不是问这些问题的时候，而且外域人、外星人之类的词汇对现在的军部来说都有些过于敏感了。 　　于是他选择闭口不说话，冲林敬知使了个颜色，示意后者直接将布防图的改动说完。 　　在林敬知说话期间，盖伦认真地记下了所有要点，然而目光却还是忍不住在林敬知的身上转，反复在林敬知白嫩的颈项和耳尖上看了好几遍，盖伦最终还是没忍住，在林敬知说完所有改动之后，小声问了句，“你原本是不是不长这个样子啊？” 　　林敬知：“……？” 　　隐隐听见了点声音的周围人：“？” 　　“就耳朵啊，是不是其实是那种尖尖的，老长老长的，然后鼻子也老长老长的，眼睛头发和嘴巴都是绿色的那种---” 第103章 　　盖伦描述着描述着, 觉得越说越那么像回事，脑海中的林敬知俨然换了个模样，脑袋还忍不住凑向了林敬知的耳朵，偷偷地瞟了眼。 　　这么看来，他确实对这个问题好奇极了, 倘若林敬知这会儿真的在他眼前的话, 盖伦说不定会忍不住直接把脸凑到对方耳边去好好看看有没有什么隐藏起来的尖尖角。只可惜现在林敬知不在他面前，而一旦凑近，盖伦就发现眼前的“林敬知”其实是有些粗糙的, 连耳部的轮廓都不是很清晰, 就更别提让他看见尖尖角了。 　　……也许是故意藏起来的？还有绿色的头发？也被藏起来了？ 　　盖伦正想着呢, 心里越发的蠢蠢欲动，而他还没来得及继续给脑内绿头发绿皮肤尖耳朵长鼻子的林敬知再多安几个金金角呢, 手腕上的光屏就突然一响。 　　点开，是西德发来的讯息。讯息内容非常简单, 只有一张图片, 图片上, 是一把带血的刀。 　　“好吧，”盖伦看了一眼，快狠准地做完了阅读理解, 面上流露出了失望之情, “这个也不能问啊。” 　　“……盖伦中将？”一直在盖伦身边准备听布防安排的下属有些忍不住了, 开口叫了声自己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自言自语身体左右晃动宛若磕了药的上司。 　　盖伦再次抬头时, 发现林敬知这会已经不在他的视野里了。转角里有一只小鸟, 周身裹着蓝色的光芒一闪而过，不过，盖伦是看不见那只小鸟，也看不见那道蓝色光芒的。 　　其实从刚刚开始，站在盖伦面前的就一直都是那只蓝色小鸟，是后者对盖伦的脑域进行影响，才让盖伦以为他看见了林敬知。 　　幻想消失，盖伦站在原地，将林敬知之前说过的所有改动在心里过了一遍，他怎么说也是中将，对于西德的每一个安排每一个改变背后的深意稍稍揣摩，都能明白过来。半晌后，他晃了晃手，点开自己的光屏，开始给下属讲述新的安排。 　　所有人都听得很是认真，在安排结束之后，相应的士兵就立刻前往武器库去取需要的东西，而这一小片的区域指挥官则留在了原地，看上去有些担忧地看向了盖伦。 　　“中将，这一次袭击我们能挡得住吗？”那人看上去有些忐忑，“我们的人已经拆解了之前那艘飞梭，在里面发现了很多超出联盟的技术，还有监控仪，监控仪里面有之前天台上那些打斗的全过程，再加上科研院的数据分析……那些进化人那么强，如果这一次是大面积袭击的话，我们会不会顶不住？” 　　盖伦严肃地看了那人一眼，正欲说点什么时，目光一晃，落在了走廊处的一块光屏上。 　　军部为了能让士兵时时刻刻地接收到消息，在每一条走廊上都放置了供给查询信息的多片小光屏，以及一片时时刻刻都在播放着最新消息的大光屏。 　　小光屏平时会被收起来，如果士兵有需要，通过自己的身份芯片就可以打开，但大光屏不同，大光屏平时时时刻刻都是开着的，这一直以来都是军部的标志，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了在经过走廊时，旁边大光屏的新闻播报，可现在……那大光屏竟然是关着的？ 　　听见盖伦的疑惑，那名指挥官面色也有些奇怪，“不知道啊？之前F1出事的时候还是开着的呢，现在怎么关上了？坏了？” 　　盖伦没说话，加紧往前面走了几步，抵达转角后一转身，目光又沉了一点。 　　那个转角过后另一条走廊上，大光屏也是关闭的。 　　就这样，盖伦来来回回看了好几个走廊，无一例外，里面的大光屏，全部都是关闭的。 　　他皱紧了眉头。 　　· 　　“报告！军部内所有走廊光屏均已关闭并切断电源！”指挥间内，一名士兵站直了身体汇报道。 　　他的汇报是冲着老来福的，后者闻声沉重地点了点头，挥挥手示意士兵退下，目光继续落在那块光屏上，过了好半天，才似乎想起了什么，看向身后的西德，“你之前为什么不说话？” 　　这个问题得从十分钟前开始说起。 　　十分钟前，光屏上刚刚出现这一段视频，老来福就已经命令人去关闭了走廊上的光屏，用意很简单，就是在他们摸清楚对方到底在想什么之前，不能扩散恐慌，军部才刚刚经历F1事件，再看见这个影像的话，容易自乱阵脚。 　　这一点，当西德进入指挥间后，老来福有向他解释过，西德当时耸了耸肩，没有同意也没有不同意，老来福还有些疑惑，本想问问他是不是觉得自己的行为不妥当，那头光屏上的倒计时就清空为零了。 　　于是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老来福也将这个问题忘在了脑后。 　　只是，那原本看上去非常渗人的倒计时，实际上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因为它清零之后到现在，军部都什么也没有发生，而他们派出去探查的士兵，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但即便如此，指挥间里的人也依旧耐着性子看着光屏上的每一寸变化，因为只要这个监控影像没被处理掉，就意味着他们还处于危险中，没人敢怠慢。但老来福紧张的心情倒逐渐缓解了下来，他重拾自己的节奏，将事情从头到尾想了一遍后，蓦地记起之前自己解释关闭光屏时，西德不表态的样子。 　　“你不赞同这个做法？”老来福本想问西德是不赞同这个做法，还是不喜欢他不问过对方直接下命令的行为，但转念一想，西德不是后者那种人，遂将第二个问题咽下。 　　“无用功。”西德看了眼窗外还停留在原位，不进也不退的飞梭一眼。 　　闻声，老来福肃了脸色，“怎么说？” 　　“您对他们的能力还是不太了解，如果他们真的想让军部所有人都看见光屏里的画面的话，就算您把整个军部的电源全部切断，他们也依然能找到办法的。” 　　西德说着，朝林敬知的方向看过去。 　　自从倒计时清零，光屏却迟迟没有动静开始，西德、林敬知、老来福还有约瑟夫四人便前往了二楼的一间独立办公室，然后使用办公室内的光屏来转接之前那个光屏画面，剩余的其他人还在一楼大厅的位置，围观着原本的那一块光屏。 　　空旷的办公室内，林敬知正站在一个角落里，靠着墙壁，微微低头，隐隐有将脸埋进墙壁的趋势。 　　见状，西德走向了林敬知，“怎么样？” 　　“他们在等。”听见西德的声音，林敬知摸了摸额角，抬起头来。 　　西德朝窗外的方向看了一眼，“我知道，你能看出他们容纳了多少人吗？” 　　林敬知略一思索，偏头道，“飞梭分两层，下面一层总共有十二名，并且全部都是哨兵，和之前那五人中的哨兵能力相仿，强弱程度差不多。” 　　这个消息的提供可以说是非常精准了，西德记下后又问道，“那上一层呢？” 　　“四个人。” 　　“那看来重点是在这里了？”西德挑眉。 　　“……应该是。”林敬知点了点头，他明显感觉到楼上的防护层要比楼下厚重的多，有器械和人为的双重防护，确实应该是重点保护地带没错了。他想了想，为了把里面看得更清楚一些，将蓝色触须收回，转而派出了阿略。 　　阿略起初并不是很愿意，从盖伦那边回来之后就一直窝在林敬知的脑域里不肯动，但形势紧张，在林敬知的强烈要求下，阿略还是慢慢地从他的脑域里飞了出去。 　　如今的阿略，因为有和西德的精神结合，在之前七条尾羽的基础上长出了第八条尾羽。八条尾羽在身后缓缓地晃动出一片亮晶晶的蓝色精神粒子，虽说和没受伤时的十尾还有些区别，但也已经足够漂亮了。刚刚还一直在角落里玩尾巴的霸王龙，嗅到小鸟的气息瞬间蹭地一下就蹦了起来，吭哧吭哧地跑到透明玻璃窗前，对着蓝色的小鸟的方向喘气。 　　“上层里面有两个哨兵，比下一层十二名哨兵都要强，一个有些特殊的向导，还有一个人---”将阿略探知到的信息反馈，但林敬知说到一半，话音却戛然而止。 　　“怎么了？”察觉到什么的西德看他。 　　蓝色的小鸟在飞梭的附近反复扑腾着小翅膀，冥冥之中，似乎感觉到了一双眼睛，正在盯着自己看。 　　林敬知抿了抿唇，皱起了眉头，“他发现我了。” 　　西德一愣，未来得及问“他”指的是谁，那头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没什么动静的光屏就像是得到了什么信号似的突然亮了起来，在一阵短暂的画面晃动之后，一个穿着长袍的男人，便出现在了光屏之中。 第104章 　　当长袍男人出现在屏幕上的一瞬间, 飞梭里等待多时, 已经开始歪着头闭眼打瞌睡的小姑娘突然脑袋一歪，以一个奇特的弧度将脸转向光头男, 一双眼睛倏地睁开。 　　“S209。”无机质一般的声音从小姑娘的喉咙里传来, 那双眼睛全然不复几十分钟前的光彩。 　　光头男原本还在撑着地板做着每一天的日常肌肉训练, 听见这个声音，瞬间感觉一股寒意从背后涌起，他微微偏过头看向小姑娘, 而后就着这个姿势缓慢地从地板上站了起来。 　　喉结处上下动了动, 光头男道, “在。” 　　“任务开始了。” 　　光头男一顿, 低头看向了小姑娘面前的仪器，注意到其中某一个屏幕上面闪起的信号，眸光微微一动。 　　那是一个连接军部内部的信号探测仪，专门用来探测切入军部的所有波频, 而其中一道红色的，是早就标记过的, 来自他们基地的波频。 　　他们基地能向军部发出的波频只有一道，那就是父亲的。而根据计划，从父亲波频发出的一瞬间，他的任务就要开始了---救蔚然，并解决其余四人。。 　　于是光头男瞬间站直了身体, 一脸肃然地说, “是！” 　　说完后, 他就动作迅速地从飞梭内壁里抽出了自己的工具包，手脚利索地别在身上，一边别，光头男一边觉得有点不对劲，于是他在收拾的过程中小心地看了那小姑娘的方向一眼，有点不明白，一个任务开始的指令而已，那个人为什么要亲自出来下达--- 　　这问题在脑海中浮现的时间还未超过一秒，一种被监视的感觉就蓦地从大脑皮层升起，光头男猛地想起了什么，从尾椎处蔓延起了一股畏意，飞速将念头按下。一系列动作下来不过片刻时间，他的脑门处就溢出了一丝汗珠。 　　快步朝舱门的方向走去，未来得及按下舱门口的按钮，小姑娘又开声了。 　　“带着葵一起。”她说。 　　光头男一愣，“这和计划不符，葵她应该是和你们一起---” 　　“带着葵一起。”小姑娘又重复了一遍，机械冷淡的语调，和之前没有丝毫不同。 　　但光头男愣是从其中听出了一丝让他恐惧的东西。 　　在原地站了几秒之后，光头男微微低下了头，“是。” 　　伴随着光头男话音落地，脑袋扭到一个机械弧度的小姑娘身体就猛地一松，眼睛也旋即闭上，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刚刚那个不自然的姿势已经让她的大脑开始充血，脸上泛起不自然的红色。 　　压迫人的气息散去，光头男在原地深呼吸了一口气，这才转过身，将闭着眼睛的小姑娘扛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转身拉开舱门，纵身跳了出去。 　　· 　　与此同时，指挥间内。 　　当长袍男人出现在光屏上时，指挥间内的气氛蓦地往上提了一整个海拔。 　　不论是之前冗长的倒计时和监控作铺垫，还是长袍男人身后昏暗的光芒，以及隐隐看得见的半边充满伤疤的脸，都为紧张的氛围打下了基础。 　　指挥间楼下的那些工作人员，几乎都在看见画面变动的一瞬间，纷纷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旋即朝二楼西德他们所在的房间看去。 　　偌大的指挥间，在那一瞬间几乎针落可闻。 　　“有磁场过来了。”在画面突变的一瞬间，林敬知便看着飞梭的方向，提醒道。 　　西德顿住，“能屏蔽吗？” 　　“可以屏蔽一半，这样不会打草惊蛇，做一个保护层来防止磁场的精神窥伺就好---对方在磁场方面并没有下太大的力气。” 　　换言之，就是指挥间内可以轻松保住，但既然对方没在指挥间内下大力气，就意味着他们的重点很大可能不在这边。 　　西德摸了摸下巴，而后目光一晃，落在了远处的飞梭处，那个方向似乎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你看见了？”林敬知问道。 　　“嗯，有人跳下来了。” 　　“两个人。”林敬知补充，“一名哨兵，一名向导。” 　　西德是看见，林敬知是感知。 　　“我大概知道他们会去哪了。”西德眯了眯眼睛，“磁场已经到房间里面了？他们可以听见我说话？” 　　“还没有，暂时不行，你想怎么做？” 　　“我得跟过去一趟，如果只有哨兵的话，吉娜或许可以顶住，但向导---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林敬知点头，他在不擅长的领域建议向来很少，但这时候还是忍不住提醒道，“指挥间内呢？” 　　就算是西德过去，也顶多能制服那个哨兵而已，那名向导不弱，如果对方配合好的话，到时候说不定反倒是西德吃亏，所以如果想速战速决，他也一定要跟着西德一起过去。 　　西德琢磨了半晌，转身看向了老来福和约瑟夫。 　　· 　　飞梭那边发散而来的精神磁场抵达指挥间，将指挥间彻底包围时，一道淡淡的蓝光从约瑟夫口袋里的一枚晶体里散发出---是的，就是F1大楼之前被盖伦辛辛苦苦捡回去，并且能够散发出诱人香味的晶体，那是该亚的里层晶体，可以吸收向导素和向导的精神力，林敬知将里面原本存着的向导素抽出，注入了自己的能量，足够在老来福和约瑟夫周围形成一道淡淡的光圈。 　　那光圈不能阻挡磁场看见老来福和约瑟夫，但却能阻止磁场将老来福和约瑟夫看的太深，并且会做出一些掩饰性的假波频来混淆磁场，让磁场误以为接受到了老来福和约瑟夫心中所想。 　　那蓝色的光屏实在太淡了，再加上林敬知将自己的痕迹收拾的干干净净，对方并没有察觉到这个房间里曾经存在过向导，故而没有察觉到异常，将指挥间包裹之后，就再也不动了。 　　约瑟夫是察觉不到周围的变化的，他不过是将晶体按照林敬知和西德的说法在身上藏好而已。 　　至于移交晶体的事情，这得回到五分钟前，当时的西德告诉他们自己有急事要去做，询问指挥间内能不能暂时交给他和老来福，由约瑟夫来开着光屏的收音器，将声音传达给西德，让西德听见对方接下来会说什么，而倘若对方是要对话的话，就由约瑟夫和老来福先应付一阵。 　　老来福问都没问是什么急事，就直接叫他滚蛋，约瑟夫则认真地将晶体放好，打开收音器，于是指挥间内就只剩下了两人。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老来福和约瑟夫静静地等在光屏前。 　　眼下的一幕让约瑟夫忍不住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时间线拉回到了二十年前，他和老来福共同为了联盟并肩作战的时刻，如今联盟没再分裂，但脚下的土地，他们的家园，却依旧没有彻底和平下来。 　　“你们将走廊的光屏关闭了。”这个念头才出现在脑海中不久，磁场闭合，一道低沉的声音便从光屏的那头传来。 　　不带一丁点疑问语气。 　　老来福眼睛一眯。 　　光屏内的长袍男人摇了摇头，似乎在嘲笑他们无意义的挣扎，“我确实是想对着整个军部直播的，不过，算啦，也不影响什么。” 　　“你到底想干什么？”老来福沉下脸色。 　　约瑟夫感觉不到磁场，他当然也感觉不到，只是面对着男人看上去太自如的说话声，一时间竟忘了竖在他们面前的只是一块放着直播视频的光屏而已。 　　换言之，就是这视频从刚刚开始就只是在接收信号，并没有发射信号，故而他们可以看见长袍男人，但长袍男人却看不见也听不见他们---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 　　然而事实却显然不是。 　　只见那头的长袍男人在老来福的话音落地后歪了歪头，淡声道，“这位是来福先生吧？我很久以前就听人提起过你，算是久仰大名，传闻来福先生聪明得很，所以不如你来猜猜，我想干什么？” 　　男人话音落地，约瑟夫便微微皱了皱眉。 　　简短的话听不出来，但一旦说这种长句子，就能隐隐感觉出，这人说话有点怪怪的，并不像本土联盟人的口音，更像是比较偏的边疆居民。 　　但又---有点奇怪。 　　约瑟夫年轻的时候也算是在边疆待了半辈子，各个边疆星球基本都驻扎过，他过去还真没听过这样的口音，而联盟近十年来也没发现过什么新星，所以，这口音是哪来的？ 　　那头的老来福不耐男人说话的方式，大概是年轻的时候在军部虚与委蛇那套玩得太多，年纪越大，老来福就越烦弯弯绕绕的东西，一看长袍男人这故作腔调的样子就有气，但这人他不知根知底，也明白不能乱发脾气，于是只能把一张老脸憋臭，“谁跟你说我聪明的？他情报有问题！我不知道你想干嘛。” 　　指挥间的信号依旧没有传出去，但长袍男人却将老来福的声音和模样都尽收眼底，低低一笑，“他对你的情报可不会有问题。” 　　闻言，老来福眸光微微一动，面色依旧很臭，小声嘀咕道，“爱信不信，我说他情报有问题就是有问题，都多少年没人说过老头子我聪明了，说我老头子聪明的，那估计都得是十几年前的情报了，你那朋友是不是很老？” 　　感觉到老来福的试探，长袍男人将双手重叠在一起，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看上去并不打算和老来福继续就这个问题纠结下去，“约瑟夫伯爵也在，不如你们二位一起猜猜，我想干什么？如果人数不够的话，还可以把西德元帅喊上，虽然他不在这个房间，但我想你们应该有很多办法通知他过来吧？我有的是时间陪你们。” 　　老来福盯着光屏，没好气道，“你就不怕花的时间太长，军部反侦察到你的位置？” 　　“我既然敢这么说，自然是不怕的，你们军部还没有这个能耐。”长袍男人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嘲弄地笑了笑，“连近在咫尺的危险都察觉不到，妄论十万八千里外的我？” 　　这声音一出，约瑟夫和老来福瞬间就想到了之前那个监控画面，双双忍不住朝那个画面的方向看去，然而，和之前几次一样，他们什么都没有看见。 　　看出了他们这个动作的用意，长袍男人笑的更肆意了，“所以，不要白费功夫，跟着我一起猜一猜，我到底想干什么？” 　　老来福面色阴晴不定，听着男人慢声细语的，就有点想骂人，所以没有开口，怕自己忍不住。 　　倒是那头的长袍男人见老来福半天不说话，索性换了个目标，“或许约瑟夫伯爵会更清楚一些？” 　　· 　　F1事件抓获的那五人，对外说法是在F1事件结束之后就准备押往首都星内一个比较全面的监狱，但事实上，那五人最终被关押在了军部总部里的监狱，定地点的时候，只有朱利安和西德，以及几名军议两边的要员在，统共加起来不超过五位。 　　关押之后至今，那五个人一直没有清醒过来。 　　有关这一点，奉命接触他们的军医和科研院的人都想不出一个好的解释来，不过这倒是让看守他们的士兵压力减轻了不少。 　　毕竟军议会议结束后，众人得出的结论是那个组织很有可能会派人来对他们五人进行营救，而这五人本身实力就不凡，到现在军部的人都不知道能怎么对付他们，也不知道他们当初要自投罗网。 　　所以，这么强悍的犯人在短期内醒不过来是好事，至少有朝一日有人真的要来营救，他们能免于腹背受敌的困境，并且军部也暂时想不出什么好方法来审问这样的敌人。 　　负责看守大队的是吉娜，亲眼在天台上看过这些人有多强悍的吉娜没有丝毫怠慢，全程亲自坐镇监狱，几乎用上了自己从军这么多年来看押俘虏战犯的全部经验，亲自看守，不定期检查，看守队伍不定期更换，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包围。 　　此时，她看了看时间，感觉是时候再换一拨看护队伍了，脚步往前一迈，正欲越过走廊去随机抽取小队时，突然隐隐感觉到走廊上传来了一阵风。 　　她蓦地回过头，空荡荡的走廊像是在告诉她她刚刚的感觉是错的，然而回到首都星以来发生的所有事堆积起的经验，却将警惕灌入了她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里。 　　· 　　“为什么这么说？”见自己被点名，约瑟夫看上去还算镇定。 　　那头的长袍男人停顿了半晌，最终突然大笑了起来，“岁月真是个有意思的东西。” 　　“我有位朋友告诉我，联盟当年有两尊守护神，曾任元帅约瑟夫骁勇善战性格开朗，统一后第一任首相来福深谋远虑见微知著，如今不过二十年过去，未曾想两位的性格竟已完全大变，你们说是不是很有意思？可见世间能永驻的东西确实太少---” 　　约瑟夫还在思考他这句话里面的深意，那头的老来福就一脸莫名其妙，“不是我老来福吹牛，我和约瑟夫的丰功伟绩，在联盟内任抓一个三岁小孩都能娓娓道来，你还要朋友来告知？年轻人，你听我一句劝，情报不通是真的很难办成大事啊。” 　　长袍男人微微一哽。 　　同时，约瑟夫像是听明白了什么，联想起这人嘴巴里他没听过的口音，低低一笑，“岁月确实很有意思，那请问我和来福，让你想到了什么？” 　　老来福的打岔看上去是在跑火车，但实际上却掐中了什么要害，让长袍男人停顿了许久，末了，后者左右想想，又发现现在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到他了，老来福即便是识破了他的身份，也奈何不了他。 　　于是他彻底放开来，“想到了我的一个宝贝。” 　　“是我最漂亮的一个杰作，任何人都不能和他比拟，我现在还能记着他光滑的皮肤，和稚嫩的脸蛋，只可惜---我走的太快，连名字都未曾给他起，二十年一晃而过，每每记起，心里都很是想念。” 　　“所以你想去见他？”约瑟夫问道。 　　“那是自然，”长袍男人将什么玻璃罐头拎到面前，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像一个有长期毒瘾的人终于得到了满足一般，“约瑟夫伯爵，如若您有这样一个放在心尖上牵挂了二十年的人，会不想去看他吗？我恨不得将他每时每刻都带在身边，来诉说我的想念---” 　　“那他想你吗？”老来福突然问道。 　　长袍男人的声音蓦地哽住，许久后，干巴巴的声音传来，“我创造了他，是他的父亲，是他的主人，他的一切都是我的，来福先生认为，他怎么可能不想我？” 　　“很有可能不想啊，因为我要是这么和我儿子说话，或者我爸这么和我说话，那父子关系可能早就终止了吧，”老来福畅想了一下，评价道，“太恶心了，真的。” 　　长袍男人对老来福的评价丝毫不在意，甚至深觉后者太狂妄自大，他冷声道，“那是因为你没有像我一样花费那么多的精力，你不过是贡献了一颗精子而已，而我---” 　　“贡献了一颗卵子？”老来福满脸惊讶，“那你确实比我厉害一点。” 　　长袍男人：“……” 　　约瑟夫：“……” 　　老来福摆摆手，“我觉得吧，那些天花乱坠的话就不要说了，我这辈子听太多了，咱们说点实质的。既然说你做这么多事，都是为了见那个人的话，那想必那人不太好见吧？” 　　长袍男人似乎还哽在刚刚的对话中没回过神。 　　老来福于是继续，“如果把你现在做的一切都当成是见那个人的代价的话，那不如你来说说，你还打算把这个代价付诸到什么程度？” 　　良久，长袍男人幽幽道，“怎么？我告诉你我要付诸到什么程度，你就会倾力相助？” 　　“那不可能，”老来福想都不想道，“现在看来你为了见那人的代价是用联盟来支付的，我忍住不骂你不打爆你的脑袋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哪里来的倾力相助？” 　　长袍男人突然沉默了下来。那头的约瑟夫盯着长袍男人，手指在臂弯上轻轻地点了点。 　　口音没听过，对他和老来福不了解，做的实验和西德很多年前和他描绘过的“该亚母星、哨兵向导”相仿，以及西德小时候曾经和他说过，一个和他一起掉落在联盟边疆的男人。 　　一切在约瑟夫的脑海中串成了一条线，他眯起了眼睛，发现敌人似乎比想象中还要麻烦一些。 　　如果一个联盟人想要加害联盟，那加害程度再深，也不会以让联盟死无全尸为目的，因为那样的话，他自己的栖息之所也会没有，而重塑一个联盟精力消耗之大，一个人用尽一生恐怕都等不到。 　　但不是联盟人，那就不一样了，他完全可以将整个联盟都赌上，来拼凑出回家的道路。 　　对，回家。 　　想见的那个人在该亚的话，那这个男人付出的一切代价，应该就是为了回到该亚，可是--- 　　“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了。”长袍男人突然说道，“五分钟后，我的孩子就会完成我的第一步计划，等到那时，便开弓没有回头箭，你们再怎么挣扎都没有用了，联盟早就是我的囊中之物，所以这五分钟，我再最后陪你们聊聊吧，先说好，来福先生，屏蔽军部光屏是没有用的，有关这一点，你五分钟后就知道了。” 　　老来福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旁边的约瑟夫突然问道。 　　“为什么要做进化人实验？”约瑟夫问道，“这也是你想要见那个人的代价吗？” 　　约瑟夫虽然这么问，但他觉得不是。 　　西德曾经说过，如果想要引起该亚的注意，只要不断在联盟边缘宇宙处发出独属于该亚子民的信号即可，如果有该亚的远航队经过，就可能可以取得联系，这期间可能会耗时很长，但并不需要用进化人来辅佐，所以，这就成了约瑟夫心中最大的疑惑。 　　如果只是为了回家，那么长袍男人为什么要制造进化人？ 　　听见约瑟夫这个问题，长袍男人停顿了两秒，而后，发出了桀桀怪笑声，这笑声持续了很久很久，久到男人停下时，连气息都有些不稳。 　　“这是你们的欲望。”良久，他说道。 　　“我曾经经历过一场生死浩劫，”他说着，指了指自己脸上的疤痕，“有人救了我，知道我的能力和来历之后，你问的那场实验，是他要求的。” 　　某个名字呼之欲出，约瑟夫和老来福脸色双双一变。 　　“诺克都告诉你们了吧？还存在更高文明宇宙的事情，你们刚刚已经在会议上讨论过了，所以诺克一定是告诉你们了，”长袍男人低笑道，“而这些，他早就知道了。” 　　“我是不是没有告诉你们？我是个科学家，我的实验，能够创造出比高文明宇宙人更强悍的人种，所以，我的恩人希望能牺牲一半，或者牺牲一大半，甚至是牺牲百分之八十的联盟人来让你们的宇宙变得强大完美，向其他宇宙发起进攻，掠夺资源，博取更长远的未来，这是一个非常伟大的梦想啊。” 　　长袍男人一边说，一边将脸凑到了光屏前，这是他距离镜头最近的一次，他的眼睛清晰地暴露在镜头下，连带着野心和蛊惑一起。 　　远方，从听见长袍男人说“我有一个宝贝”开始，赶到吉娜那边和光头男干上的西德就开始大发雷霆，在听见这句话时，怒着脸将光头男的脸深深砸到墙壁里面，和老来福同时怒吼道。 　　“伟大个屁！” 第105章 　　早在长袍男人开始对话前, 西德就向约瑟夫和老来福打过招呼, 和林敬知一路向关押F1事件五人组的方向赶去。 　　“赶”这个字眼对林敬知来说是比较残忍的，他跑步速度倒不算慢, 但耐力实在跟不上, 没跑两个走廊人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 见状西德索性直接揽着腰一路以非正常速度闪电狂奔而至，刚刚好救下已经被光头男按在了墙壁上的吉娜。 　　吉娜为什么会被按在墙上？时间再往前推三分钟, 正准备去抽取新的小队看守五人组的吉娜在走廊上因为隐隐感觉到了什么而停下脚步，未及她在空荡荡的走廊上看出什么异样, 黑暗中就有一道身影快狠准地迎面直上。 　　吉娜浑身上下每一根寒毛都在刹那间竖起，无数次死里逃生的经验让她的身体瞬间做出了反应，那反应对普通人来说已经足够快了，但也不过是堪堪躲过了那黑影的攻击而已。 　　一个跟斗落在五米开外的位置，脸边的发丝已经被割掉了半截。 　　身后跟随的士兵们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然而他们除了突然大动作的吉娜以外什么都没看见，方才茫然地举起武器, 耳边一道风过, 便横七竖八地倒在了地上。 　　重物砸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注意力高度集中的吉娜额间已经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她一直在想办法判断那黑影的方位，然而很显然对方没有给吉娜这个时间的意思，解决那些士兵之后, 就瞬间化为了强有力的压迫感, 宛若一张紧密的蜘蛛网, 朝吉娜的方向涌去。 　　后者用尽浑身解数，可面对前所未有的速度和不熟悉的套路，也只是强行抵住了两招，就被一股无穷大力掐住脖子按在了墙上。 　　那是置人于死地的力度，并且没有一丝磨蹭的意思，后脑被重重撞在墙上让吉娜眼前一黑，但依旧伸手拼尽全身力气和掐住自己脖颈的力量抗衡。 　　对方显然觉得缺氧而死太慢，倘若西德再晚到三秒，吉娜就会抵挡不住，脖子应声而断。 　　看着西德抵达，身前那股无形的压力瞬间撤去，吉娜捂着脖子痛苦地在地上喘了两口气，一股腥味涌上，连眼球都开始泛起血丝，但她坚持抬起脑袋，将一双眼睛几乎瞪到发酸，才终于在西德的攻势下，看清楚对方的脸。 　　光头，长得和普通人一般无二，一身肌肉从外面看和盖伦也差不了多少，但那速度和力量……吉娜身体往前一倾，手猛地撑住了地面，咳出一口血。 　　“你还好吗？”旁边被西德以非人类速度带来，导致整个人都有点发晕的林敬知也是这时候才缓过神，见状凑到吉娜身边，一边问，一边打开光屏给盖伦传了条讯息。 　　这是路上西德交代的，让他通知盖伦过来。林敬知在“用阿略传讯”和“通讯通知”之间犹豫了两秒，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 　　阿略这时候还在那飞梭的附近，林敬知暂时不想将它收回，因为那艘飞梭里面散发出来的能量有些古怪，除此之外……虽说他受了伤，但即便是在该亚，能反侦察到他动静的向导，也少之又少。 　　另一边的吉娜听见了林敬知的问话声，但她喉咙火辣辣的疼，说不出话，只能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目光聚焦在西德和那个光头男身上。 　　林敬知看了看她，大概知道她的摆手是在说没事，但并不认同对方这个回复，盯着吉娜道，“你肋骨断了一根。” 　　吉娜一顿，伸手去轻轻一按，眉头瞬间皱了起来，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断的，但她现在半边身体都是麻的，已经感觉不到了，再看着面前激烈的战况，摆摆手示意林敬知不要管自己。 　　林敬知皱了皱眉，将声音提高了一点，再次强调，“你肋骨断了一根。” 　　吉娜：“……我一会就去找医生。” 　　她声音又哑，说起话来又断断续续的，但林敬知还是听明白了。他希望吉娜可以立刻被送到医生那边去，可左右看看，四处的士兵七零八落的躺着，西德和光头男正在走廊上打的难舍难分，那不然他送吉娜过去……？ 　　全然不知道吉娜即便看上去苗条，身上的肌肉堆叠起来的重量已经远超黄毛的林敬知天真地想着，并且眼见就要将自己的建议提出，可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到了什么，目光朝光头男背后的角落里看过去。 　　那头的光头男，在看见西德脸的一瞬间，面色明显震了一下，但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和西德在走廊上打了起来。 　　他速度真不算快的，和西德完全不在一个阶层上，但却大力无穷，胜过西德之前见过的所有哨兵。但即便如此，无论是对能力的控制，还是对干架的经验，西德都远胜于他，再加上力量虽大，但速度不足是硬伤，没多久，光头男就显出劣势。 　　注意到这点的除了吉娜，还有光头男自己，但他没有丝毫要退却的意思，沉默地继续出拳，耐力不是一般强，西德因为长袍男人的话音愤怒地将他一把按进墙壁后，他也迅速挣脱开了，身上脸上处处都是伤痕，但目光依旧坚若磐石。 　　“名不虚传。”两人对峙近十分钟，光头男第一次开了口。 　　“客气。”西德因为长袍男人的话怒火中烧，只想着尽早解决掉光头男，解决掉那艘飞梭，然后直接杀到他们大本营去，但反侦察部是肯定侦查不到对方信号的，这一点西德不用问都知道，来自该亚的人和波利海妮娅存在技术上最根本的差距。 　　于是他想了想，突然回过头看向了吉娜的方向，“吉娜，去问指挥间信号侦查的结果！” 　　吉娜根本不知道西德说的信号是哪个信号，但常年并肩作战的默契让她迅速反应过来，配合着点头后退了两步，掏出光屏一副真的要询问的模样。 　　那头的光头男抓准西德回头的一瞬间，目光露出一丝野性，原地腾空而起扑向对方。然而即便回过头的模样看上去漏洞百出，西德也能头也不回地闪过攻击，只见他一边敷衍光头男，一边继续给吉娜下各种各样的命令。 　　几次下来，光头男因为明显的被忽视而狠狠握紧了拳头，瞪着西德的方向，压低了声音，“你会后悔的，元帅。” 　　西德动了动手腕，半咧开嘴角，“你们的人废话太多了，给我们这么多时间，不查一查你们的大本营，太亏了点。” 　　光头男眸光闪了闪，握紧的拳头冲着某个方向突然动了动。 　　这从正面看上去，是一个找角度预备出拳的姿势，但如果从另一个角度看的话，就会发现那其实是个给人信号的手势。 　　然而从西德的角度是看不见的，他偏了偏脑袋，看着光头男，意有所指道，“不过如果你愿意直接告诉我的话，可以给我们不少时间，看在这个份上，或许之后在军事法庭上我会为你申请减刑---”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没用的，试探我也没用。”光头男冷声打断西德，突然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了一个手套，“我听说你们这边有一个向导。” 　　西德话音一停，面色不显，心里却是微微一沉。 　　“林敬知，对吧？”那手套的五指处泛着金属光芒，光头男一边带上，一边道，“能安抚你的向导不会太弱，你可以把他叫来，看我的大脑，我保证你什么信息都得不到。” 　　光头男一边说，一边就着戴手套的动作，悄悄做了第二个手势。 　　这一次，西德看见了。 　　他的经验到底太丰富，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敏锐察觉，他顺着那个手势对应的方向看去，而后眯了眯眼睛。 　　“不光我，落在你们手上的所有人都一样，如果那个向导能力足够的话，或许能从他们的大脑里看出点什么信息，但大本营---元帅你最想要的信息，不可能看到。”光头男说着，一双眼睛紧紧地看着西德。 　　西德面色动了动，与此同时，那头的光头男三步并两步地狂奔上前，戴上了手套的拳下生风，卷起一阵又一阵狂野的味道。 　　西德和光头男间依旧存在差别，但伴随着手套上坚石般金属的加成，光头男再落在西德身上的拳头，就和过去不一样了，被三次攻击同一个地方的西德往后退了好几步，伸手在那处按了按，看向身上伤口比他还要重还要深，却像是感知不到疼痛一般继续攻势的光头男，目光深沉。 　　他不打算给对方时间了。 　　拳风如人，西德认为光头男应该不是花花肠子很多的类型，说的应该是事实，况且不论对方是不是，抓住了给林敬知看看自然就会真相大白，于是他飞快擒住再次冲上来的光头男，手上一个动作，朝他之前已经被重伤过的补位狠狠砸去，光头男瞬间发出了一声痛苦的爆呵声，西德顺手将他的身体一个扭转，正打算直接卸下对方两根臂膀时，就见光头男突然打了第三个手势。 　　一道精神波频瞬间化为利刃，带着浓浓的杀意朝西德的方向袭来，后者心下一惊，下意识就要松开光头男往后撤步躲开，又猛地反应过来精神力从物理层面是躲不开的。 　　眼见那道光芒就要直挺挺地冲进西德的大脑，以毁灭的目的撞上他的脑域防护罩时，空气中突然浮现起了一层蓝光。那蓝光飞速在光芒的尖端形成保护盾，护住西德的大脑，并在抵挡住那光芒的一瞬间，反向形成一股能量条，尖锐地将那光芒里的浓浓杀意彻底粉碎，并且直直地冲进了光头男身后的一个角落。 　　半秒过后，一道痛苦的尖叫声在走廊内响起。 第106章 　　光头男的腹部此时已经被打出了一个血洞, 脑内也有受伤，耳鸣声时不时响起，眼前更是阵阵发黑, 整个人都已经不是很清醒了，故而在听见那声尖叫的第一时间，他误以为是西德发出的, 也没细想过西德怎么会发出那么尖锐的叫声，只当他是受到了极端的惊吓控制不住自己，心下一松。 　　所以说，心不细有时候真的很耽搁事。 　　光头男身体上上下下几乎已经被打散架了，伴随着这阵松懈, 人直接坐到了地上, 但他并不以为意, 因为只要不是西德, 其他任何人都无法给他造成威胁，哪怕此时此刻他已经身受重伤。 　　正当他这么想着，伸手想按按自己还在发疼发胀的脑穴时，耳旁一道风起, 下一秒，他的臂膀就被人卸下, 未及反应, 另一根也遭受了同样的待遇。 　　光头男愕然地抬起头, 然而眼睛就在这时好巧不巧地黑了一下, 他还没反应过来, 人就被按在了地板上。 　　无论是力道还是味道亦或者是行为方式，让光头男不需要看脸都能确认，那是西德。 　　“怎么会……？”被按在地板上的头颅还在尝试反抗，对现状显然十分不能理解的光头男用力地支撑着地板，企图将自己的身体支起，“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抵挡住葵的攻击，从数据上来说明明不可能，葵她是有能力攻击你的---” 　　光头男话还没说完，就猛地意识到，不对。 　　如果刚刚那声尖叫不是西德发出的话，那葵的攻击就不光只是被抵挡住，十有八九还遭到了反击但--- 　　怎么可能！ 　　强悍哨兵的脑域防护罩可能可以抵挡住向导的攻击，但绝不可能在精神层面上反击向导！除非，除非，父亲之前说过--- 　　那个答案还没能浮现到光头男的眼前，他身后的走廊处，就出现了一个人影。 　　他原本是背对着那个方向的，但他靠墙缓缓坐下后又被西德将头按在地板上，导致这会儿的光头男的脸，其实是正正冲向那个方向的，所以他能够清楚地看见，那个人影从黑暗处走到光明处的全过程。 　　而他越看清楚对方的脸，双眸就忍不住睁地越大。 　　“葵，是这个小姑娘的名字吗？”林敬知彻底地站在了光头男的面前，并缓缓将一个瘦小的姑娘放在了墙角处，倚着墙壁。 　　而那小姑娘靠着墙壁转过来的脸，赫然是之前飞梭上那个卷发小姑娘，也就是葵。 　　光头男瞪大了双眼，满心写满了不可能。 　　他之前从飞梭上跳下之后，葵就已经清醒了。他们商量过作战方案，就是担心西德会闻声赶来，而两人同时暴露在西德面前的话，葵还来不及酝酿出精神力就被西德一掌拿下，那他们救蔚然的计划就会彻底失败。向导柔弱的身体和光头男可不能比拟，葵在西德的手下是绝对一拳都挨不住的，反之，林敬知在光头男手下也是一样，向导天生在物理层面就远弱于哨兵。 　　所以他们才最终决定，由光头男先去搞定那些守卫士兵和防御系统，如果西德不过来，那他们就万事大吉，如果西德过来了，光头男抵挡的同时，葵在后方小心找机会攻击西德的脑域。 　　可---为什么会失败？ 　　如果被西德察觉到了失败了也就算了，但这个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光头男瞪大的瞳孔里写满了震惊，看向林敬知的方向，“你什么时候---” 　　哨兵的五感超强，侦查和反侦察对他们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课。他给葵选的那个位置，就在他的正后方，完全处于他的感知和防守范围，从刚刚开始根本就没有人接近才对，而且葵也有用精神力对自己的行踪做藏匿，他发誓从刚刚开始，连西德都没有发现那个方向有端倪，葵也没有向他发出过被发现的提醒讯号。 　　也就是说，眼前这个人非但瞒过了他的五感，而且还瞒过了葵的精神感知，溜到了后者的身后，并且在她试图攻击西德的时候，一举反击？他到底…… 　　光头男愣愣地看着对方，临出行前，父亲有警告过他们，这一次任务中可能会遇到一个向导，甚至说过他们这一次任务要将这名向导也带回基地，并且给他们看过那名向导的照片。 　　照片光头男很早就见过，林敬知大噪的名声并不仅仅局限于联盟，星际海盗中也是相当有名的，所以来之前，光头男就早有准备，可……他没有料到对方已经到这个程度了啊？ 　　“刚刚。”林敬知把小姑娘轻手轻脚地放在了墙边，看着后者完全没知觉偏过去的脸，眉宇间不自觉地皱了皱，“她受伤了。” 　　光头男：“……不是你干的吗！” 　　“我没想下这么重的手。”林敬知说着，将精神触须从小姑娘的脑域内抽回，里面的情景显然不是很好，连带着林敬知的表情看上去也有些沉重，“最初只想拦住，但她袭击西德的精神力里，杀意太浓了。” 　　闻言，西德一挑眉。 　　林敬知转头看向地板上的小姑娘。 　　从潜能天赋上来说，葵和蔚然相仿。但蔚然的能力应该是刚刚生出不久的缘故，运用起来严重不熟练，像一个跌跌撞撞学走路的幼儿，而葵的能力运用起来已经算熟练了，算上来大概有点步入青春期的味道。只是，不管是幼儿还是青春期，对林敬知来说都太小了。 　　成年人不会对孩子下杀手，林敬知亦然。 　　但是刚刚那股浓郁的杀意朝西德奔去的时候，刺中了林敬知内心某根不可名状的线弦，所以他一时没控制住。 　　“把她放在医疗舱里吧，等这件事结束了，我帮她修复一下大脑。”林敬知道。 　　西德闻声回头看了吉娜一眼，“还能动吗？” 　　“太小瞧我了。”吉娜从地上站起来，动了动肩膀和手腕，身上到底还是疼的，吉娜不具备哨兵的愈合能力，不能像他们一样受了伤还变态地忍忍就过去了，慢慢站起来后，咧了咧嘴角，声音持续沙哑道，“虽然我到现在都不是很能看懂你们的能力，但我算是确定，林博士你也不简单了。” 　　“我？挺简单的。”林敬知说着，伸手将自己手腕处的衬衣扣子解开，没能完全控制住自己的能力让他觉得身上有些发凉，想到阿略那两根还未恢复的尾羽，嘴唇不自觉地抿了抿。 　　“不简单不简单，太谦虚了。”吉娜摆摆手，她虽然看不太懂发生了什么，但她能看出在光头男一脸得志前，西德的肢体语言切实表达出的震惊，她鲜少从自己的上司身上看到那样的情绪，所以她没看见的那一击，从光头男的话语里可以判断出，应该是林博士挡下了，而且从林敬知目前的状态来看……挡的还颇为轻松。 　　“你修复她大脑什么意思我没听明白，不过听上去就不是简单的活，太耗精气神的话完全可以不做。你攻击她并不违反法律，而且等这件事结束了，这小姑娘就会被安上战犯的标签送上军事法庭，如果最终审判结果显示她罪大恶极又难以长期关押的话，解决道路就只有一条了。”吉娜没说那条解决道路是什么，但这并不难想象。 　　“怎么审问是联盟的事。”林敬知摆了摆手，“不是很耗精力。” 　　比起伤人，修复他反倒更为擅长。 　　“行。”吉娜不再多废话，在走廊上申请了一个医疗舱---因为里面那F1五人组至今没有清醒的缘故，联盟将其分别关押并且均放在了医疗舱内。而后有备无患地，在走廊附近还放了几个新的医疗舱备用，所以他们只要在走廊上等片刻，就会有机器人从轨道上直接将医疗舱送来。 　　被西德按住的光头男怪异地看着林敬知。 　　“我刚刚看过她的大脑了。”林敬知走近，“确实感应不到他们的基地位置。” 　　西德：“做了防护措施？” 　　“做了，修改了一些记忆，让我追溯不到他们过往的记忆，用的是该亚的手法。不过，这只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他们基地本身的问题。”林敬知回想了一下，“我其实能隐约看见她脑海中有关基地的样子，只是感应不到位置，也预知不到基地距离我们的方位和距离，但如果要形容一下我感知到的话---那个地方就好像完全被孤立了一样，和周围其他星球的连接都没有，并且周围磁场很乱很乱，磁场很乱是重点，应该就是那个磁场，影响了我对基地的判断，或者说就是这个磁场，影响了他们自己对基地认知的记忆。” 　　“磁场很乱？”西德摸了摸下巴，“边疆往外有很多星球自古就有紊乱磁场的现象，科研院那边应该有相关的数据表，有没有可能从中抓取？” 　　林敬知皱了皱眉，“如果是超过一年的紊乱数据的话，应该不是，那个磁场应该是人为的。” 　　西德没明白，“为什么？” 　　“因为紊乱的磁场会影响人的脑域，向导天生不喜欢被影响脑域，所以如果磁场是星球自带的话，正常向导应该会对其产生厌恶的感情，但她没有。”林敬知说着，想了个词汇，“我觉得她对磁场，是有期待和向往的。” 　　像一个黑暗中的匍匐者，在祈祷那个磁场可以带来的光明。 　　但话说回来，非人为状态的紊乱磁场也有可能让葵产生向往，只要磁场本身特殊就可以。但林敬知就是觉得那应该是个人为的磁场，应该是在葵的大脑里看见了什么东西让他做出了这个判断，但，看见了什么呢？ 　　林敬知正想着要不要再进去看一次的时候，医疗舱就到了。 　　吉娜将葵放了进去，林敬知思索了片刻，回想起之前在葵的大脑里看见的一片狼藉，最终还是没有将精神触须深入，而是反复挖掘着自己脑海中有关刚刚去葵大脑里看见的记忆，企图找出他的判断依据。 　　也就在林敬知思索的同时，被吉娜放进医疗舱内的葵，睫毛轻轻一动，一抹红色的精神力在她的身上乍现，与此同时，还停留在军部上空的飞梭内，最里端的房间，一双眼睛骤然睁到了极致。 　　伴随着那双眼睛的睁开，一股无形的磁场逐渐辐射向了军部大楼。 　　这股磁场和蔚然的截然不同，它周密、迅捷，并且不需要借助任何辅助类工具，就好像一个血盆大口一般，将这栋大楼完完整整地吞了进去。 　　吞进去之后，那血盆大口的充满红丝的眼珠微微一转，直愣愣地看向了西德和林敬知所在的方位。 　　无形而细小的力量在空气中汇聚，逐渐化为磅礴之势，充斥着猩红的血腥味，席卷而至。 　　“你到底是什么人？”被按在地面上的光头男还停留在林敬知和西德刚刚的对话中，他完全没有想到，父亲只是提了一嘴的向导，竟然能强悍到这种地步，不过片刻功夫，就已经将葵的大脑看了个清清楚楚？ 　　要知道，不论是哨兵还是向导，对自己的大脑都是有保护层的，这种保护层随着哨向的强悍程度而变厚变坚硬，原理和密码锁相似。葵已经是他们基地上上层的向导了，可这人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这么，撬开了葵的大脑？ 　　林敬知看了他一眼，没回复。 　　“葵她不可能这么轻易地就被攻克，你到底是什么人？是联盟秘密研制出的进化人吗？还是西德？是不是他早就开始为自己研制向导了，你是不是就是实验成功的产物？你是不是---” 　　伴随着光头男的话音，红色的精神力逐渐攀向林敬知的后方，化为一只瘦骨嶙峋却极其锋利的手，五指并拢，像是想生生刺穿眼前那颗黑色的脑袋。 　　就在那手已经挪到林敬知的脑后时，他突然开口了。 　　“你之前话没有这么多的。”林敬知淡淡道，紧接着，蓝色的光芒从他的脑内乍现，和之前面对葵攻势时的留情截然不同，这一次的蓝光连抵挡都没有，径直在空气中化为了一道锋利的匕首，动作堪称快狠准地将那只无形的红手绞碎。 　　红手瞬间化为零星的碎片，但却没有消失，而是在空气内飘散开来。 　　原本还在地板上疯狂质问的光头男在一瞬间失去了生机，大脑重重地落在地上，并逐渐化为粉末消失。而按住他的西德，送葵进医疗舱内的吉娜也理所当然地不见了。 　　红手---不，现在已经是化为红色碎片的精神力了，在林敬知周围漂浮着，像睁开的无数双眼睛一般，盯着自己的猎物，发出垂涎的桀桀怪笑声，并向周围散发着一阵又一阵的波频，那波频里带着阵阵记忆片段，一会儿是西德抱着林敬知赶来，一会儿是吉娜被光头男按在墙壁上，再一会儿，就是光头男被西德按到在地上，不断地询问林敬知的身份。 　　“你到底是谁？” 　　“你到底是谁。” 　　“你到底是谁---” 　　林敬知沉默地看了眼面前空荡荡的走廊半晌，将周围嘈杂的声音尽数听进，而后低下头去，将刚刚撸下去的袖子重新缓慢地拉起。 　　“林敬知。” 　　“你呢？” 第107章 　　“林敬知，你呢？” 　　林敬知五个字的话音在走廊上刚刚响起, 那一堆红色碎片就突然发出了高昂的笑声, 朝林敬知的方向猛冲过去。 　　然而它还没来得及碰到林敬知的发丝, 红光身后便突然乍现起了一股蓝光，蓝光波动的精神力像大鸟的翅膀，狠狠一击下去，便将那汇聚在一起的红光碎片拍地七零八落。 　　这一击用力很深, 连带着包裹住大楼的大嘴也颤抖了一下，与此同时, 飞梭内那双眼睛的主人, 身体也猛地动了动。 　　从之前尝试突击被发现开始，就转进攻为监视，遥遥飞着的阿略见状，轻轻地落在了距离那人最近的一块金属铁板上。 　　远处指挥间内的霸王龙脑袋跟着阿略的方位一起动，并高高地竖起了尾巴，垂涎万分地盯着阿略狂看, 冥冥之中感觉到了什么在召唤它，也丝毫不理，即便是尾巴被某股力量拉扯着朝某个方向过去，脸和眼睛也死死地贴在落地窗前。 　　走廊上, 被击中的红色碎片发出了一阵高昂的尖叫声，待林敬知抬起脑袋, 那些光点便悉数落在他乌黑的眼眸内。 　　那双乌黑的眼睛在那一刻, 仿佛卷起了一股无形的吸引力, 尤其是当瞳孔中间泛起蓝光的时候，似是能让这世间所有活物都为他而动。 　　红色碎片在空中波动许久，最终，从其中某一片里传来了声音。 　　“……蔚钧。”那声音说道。 　　然而，还没等林敬知反应过来是哪个蔚哪个钧，那碎片便在空气中一顿狂魔乱舞，而后尖锐并带着嘲讽的笑声旋即传来。 　　这笑声倒不是嘲讽林敬知的，更像是在嘲讽蔚钧这个名字。 　　林敬知微微皱了皱眉头，蓝色的光芒继续往外散，他想要引诱那个声音说出更多，却遭到了红碎片的抗拒，碎片将蓝光抵挡在外，偶尔吸入一点点蓝光的精神力，波动变得更加厉害。 　　“你就是林敬知，研究消散剂，让西德平静下来的那个？哈哈哈---”和之前说名字的声音截然不同，这一次的声音和之前的怪笑声相仿，高亢到刺耳，“你就是林敬知，林敬知就是你---” 　　林敬知完全不明白对方的情绪为什么会这么激烈，在言语方面他从不擅长，想了想后，看了眼空荡荡的走廊，单刀直入道，“你给他们也用了幻境？” 　　红色碎片闻言，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你怎么知道他们在不在这？你怎么知道这幻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你怎么知道我是什么时候来这---” 　　“刚刚，从小姑娘的衣服里，你的幻境迷惑不住我，不用虚言。”林敬知目光再次落在空荡的走廊上，“这是幻境使用失败的产物。” 　　红色碎片一哽。 　　“哦，算半成功吧，他们确实从我眼前消失了。”但这个消失，是林敬知默许的，在那红色精神力从葵的口袋里出来开始，林敬知便有所察觉。 　　不对，更早，从阿略被发现开始，林敬知就根本没有收回阿略，他虽然不能主动探知，但那飞梭内一旦主动泛出精神力，他便可以立刻察觉。 　　他一直觉得那精神力古怪，有种说不出来的古怪，所以当感觉到那精神力在袭击他的时候，林敬知选择性地接受了一部分。 　　这是向导之间的战争，当那光芒将林敬知吞噬的同时，无形之中，也将林敬知带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对其他人来说，可能接下来要面临的是无法停止的幻境，和任人摆布的结局，但对林敬知而言---省了很多力气。 　　红色碎片探知不到林敬知的想法，但却对他此前“失败的产物”五个字反应极大，在空气中晃起了一阵几乎能将自己幻境打碎的波频。 　　林敬知见状，不是很赞同的皱了皱眉，有一点点想指导它应该怎么正确维护自己施展出的幻境。 　　“林敬知，林敬知，林敬知---”那碎片不断地喊着他的名字，“你竟叫这个名字，我之前为什么从来都没有想到---” 　　“我一直都叫这个名字。”林敬知纠正他。 　　“不！”红光尖叫了一声，“你以前不叫这个名字！我闻到过你的味道！我有你的味道！” 　　林敬知一愣，与此同时，已经钻进飞梭内金属的阿略也嗅到了什么东西，一路传导到林敬知的脑内。 　　在那信息传达到的一瞬间，红光尖锐地说道，“你以前的名字，叫S009！” 　　有什么让人不悦的画面在脑海里升起，林敬知偏了偏脑袋。 　　他一直都叫林敬知。 　　那名上将给他起的名字。 　　……那是从实验室出来之后的事情了。 　　而S009，是他在实验室里的称呼。 　　内心深处，有什么地方再也盖不住地涌出黑色物质，情绪从林敬知的脸上褪下。 　　“谁告诉你的？” 　　伴随着冰冷的话音，那翅膀幻化为了一整只巨大的蓝鸟，在走廊内显现出自己完整的面貌，并且自尾羽处，泛起赤红色的光芒。 　　光芒似火，由尾羽一路上升，在蓝光内斑驳地闪耀着，像是想展现自己最原本的颜色。 　　八根尾羽后面星星点点的蓝红灼热了整个走廊，高亢的鸟啼声传来的一刹那，那些碎片便被吞噬殆尽，已经钻入飞梭金属内的阿略似有所感，小小的身体迅速膨胀，和自林敬知方向而去的精神力在空中结合，于空气中留下一阵阵斑驳的蓝红光点。 　　它不再停留，带着炙热的火光，直接刺入飞梭内那人的大脑。 第108章 　　飞梭内, 蓝光的刺入让男孩吃痛地骤然睁大眼睛, 他垂在腿侧的手也同时下意识地一挣, 旋即，指尖便碰到了冰凉的金属和一阵黏腻的凝固体。 　　他想去看, 但睁大的眼睛却并不听从主人的使唤，瞳孔涣散, 看上去就连睁开这个动作都是无意义的, 因为他视线所及并不能传达到他的大脑里，整个人就好像一个被割裂开来的提线木偶般。 　　意识到这点的小身体似乎被震住了，一双手止不住地颤, 想要再次摸向那块金属，然而指尖未能触碰到, 他的身体就率先猛地一抖，像是一台被按了停止键的机械，不大的手掌软软地垂下，周身的凝固体逐渐发热，那被插满了各种各样导管的医疗舱也同样开始闪着光芒运作。 　　男孩的眼睛重新闭上, 豆大的汗珠从他的脑门冒出，然而稚嫩的身体和小脸上, 却一丝表情都没有。 　　同一时刻，刺入的蓝鸟和红光早就在他的大脑里打成了一片。 　　但在刺入之前，蓝鸟---也就是阿略, 才刚一踏进飞梭, 就感受到了一阵网状的力量, 那力量细碎的同时，带着股让人喘不过气的压迫感，仿佛只要进入这个空间，就会为那无处不在的暗红光芒所支配。 　　这好像就是那暗红色精神力的特性，它在占据某个空间时，总是偏爱将自己的身体区分为很多块，然后蛰伏在房间内的每一个角落，像无数双光芒各异的眼睛，盯着即将进入房间内的猎物。 　　于是在蓝鸟涌入的刹那，便瞬间化为千千万万道锋利的匕首伺机刺向它。 　　它显然在这个房间内待了很长时间，故而那力量已经酝酿地足够强悍，随便一片飞出去，就足以杀死一个普通人，更妄论这千千万万片。 　　然而阿略对此却并不以为意，但当它看见飞梭内躺着的小男孩时，行动还是稍微迟缓了一瞬。 　　于是那暗红色的精神力便抓住了这个机会，如洪水般涌去，阿略迅速反应过来，尾羽处泛起的赤红色光芒，便轻松地将企图阻拦它的暗红色光芒烧之殆尽。 　　灼灼之火足以反刺进对方的精神力里直接伤害大脑，然而那暗光就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被烧掉的失去光芒落地消失，其余的碎片继续跟着阿略逆流而上。 　　阿略的身体旋转上升，冲出飞梭的空间范围后，向下睥睨着那些跟在它的尾羽处穷追不舍的暗光，而后身体猛地一转，带着磅礴到几乎能让整个飞梭爆炸的精神力径直刺入男孩的大脑。 　　---那是能在1099号强行跨宇宙飞行时，和空间扭转做抗衡的精神力，即便只有八成，也足够吞没一艘飞梭。 　　躺在医疗舱内闭眼的男孩浑身上下都开始战栗，嘴唇和脸色均白到了极致，而那原本还跟在阿略背后的暗光也不知什么时候被烧了个干净，星星点点地落在房间内，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而后直接消失在空气内。 　　随同消失的，还有这房间里无处不在的低气压。 　　在蓝鸟冲入大脑的一刹那，男孩的身体下面也出现了一层薄薄的蓝光，将他从黏腻的凝固体内缓缓隔离出来。 　　与此同时，逆流而下的阿略没有丝毫留情，直接用精神力将包裹着暗红色光芒的脑域防护罩碾碎，并注入自己的精神力，席卷的同时，连带着林敬知的声音一起，在那暗光的脑域内回响。 　　“谁告诉你的？” 　　脑域内的暗光力量未曾想到会这么快被逼入大本营，它尝试着将阿略挤出自己的世界，然而没有用。 　　阿略直接在那脑域内化为了自己最原本的样子，以巨鸟之势在里面飞了个来回，八根尾羽散发出零星的精神力悬浮在空中，将暗处伺机想要冲出的暗光又往里逼了一点。 　　“谁告诉你的？”林敬知再次问道。 　　那暗光在角落里发出阵阵低吼声，像是想要将闯入者吓跑。 　　林敬知当然不会被吓跑，但他借着阿略的眼睛环顾那脑域周围后，却微微皱了皱眉。 　　进入一个向导的脑域，就相当于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与哨兵不同的是，能力较弱的哨兵，可能根本就没有脑域世界，即便是强悍的哨兵，脑域世界也完全是根据本能建造的；而向导，即便是再弱小的向导，都拥有自己的脑域世界，并且伴随着向导能力的强悍程度，他可以对自己的脑域世界进行改造，将最重要的，最深刻的东西，隐藏在层层叠叠的幻境之下。 　　这算是一种自我保护。 　　只是这种改造，并不能违背向导的本性。就好像黑暗的人无论如何也无法在脑域内造出一片纯粹的蔚蓝色天空，所以不论向导在自己的脑域内叠加多少层幻境，只要进入，细心感受，依旧可以倾听到属于这名向导最原始的欲望和诉求，看见最本质的东西，它藏在脑域内的每一件事物，甚至每一抹空气里。 　　林敬知过去见过的脑域世界里，有鸟语花香，有一片寒冬烈日，也有暗黑世界的，而根据进入脑域的方式不同，其主人也会给进入者定义不一样的身份，再根据这个身份，进入者会遭到不一样的待遇。 　　鸟语花香的世界是该亚一名过早清醒，却因为种种原因罕见地没能被保护好，导致脑域受到太多刺激而直接崩溃的小女孩，那小女孩显然天分极佳，才刚觉醒向导能力，脑域内便已经形成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小世界，林敬知偶然经过顺手搭救，在清楚他的身份和目的后，那个世界对他百花齐放。 　　而黑暗世界---蓝光四处张望了一阵，林敬知觉得眼下这个大概算其一了。 　　只见蔚钧的大脑里，灰蒙蒙的一片，时不时卷起的阵阵轻风，都是带着血腥和恶臭味的，身处其中，仿佛能感觉到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看。 　　非但如此，越是站在这里，那种古怪感就越来越强烈。 　　林敬知总觉得，自己好像在那些灰蒙蒙的东西下面，看到了很多很多个记忆片段，感觉到了很多很多种不一样的情绪，这完全不像是能发生在同一个向导身上的记忆和情绪，不论那个向导的年纪有多大，经历有多么丰富，都不可能同时存在这么多的片段。 　　……而且。 　　蔚钧是个小男孩，林敬知已经看见过了。 　　他知道那个叫蔚然的，在F1里企图联络他的小姑娘，并且从她的记忆深处，曾经看见过蔚钧这个人，确实可以和飞梭内躺着的小男孩对上号。 　　所有出自实验基地的人记忆都或多或少被人为改造，亦或者被磁场影响过，但一个向导内心最深处的东西，足以影响自己未来精神导体的东西，除非将这名向导打碎重塑，否则是不可能改变的。 　　所以林敬知知道蔚钧的，那是个比蔚然还要小的男孩子，可他站在这脑域中心，却无法判断出脑域的主人年龄和性别。 　　这可是向导最基本的能力，也……太奇怪了一些。 　　林敬知思考了片刻，决定将自己的力量收回一些，伴随着阿略在里面扑腾了一下翅膀，原本悬浮空中的蓝色精神碎片被回收，属于林敬知的力量也变小了一点。 　　似乎是感觉到了来自蓝鸟的压力减少，藏在黑暗里的光芒又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 　　于是林敬知的感受就更深了。 　　当那抹精神体出现情绪上的挣扎时，里面各种念头的反复简直不像是同一个人的……就比如说当阿略将自己的压迫感收回时，林敬知在那暗处同时感受到了害怕、犹豫、恐慌、愤怒、兴奋、愉悦等等，它们中间有的想继续往后退，也有的想直接攻向阿略，还有的想要再观望一会---这也就算了，竟然还有想离开自己脑域内的精神力……？ 　　而最最诡异的是，这些情绪竟然还在相互安抚，相互规劝，企图让对方妥协自己。 　　“精神引导体，引导体！”正当林敬知感到奇怪时，男孩的脑域内突然响起一抹和走廊上一般无二高亢的声音，这显然是某一抹情绪取得了胜利的象征，而和它相驳的那些则暗下了光芒。 　　说起来，这到底是那光芒的大本营，力量更充沛，那声音也显得比走廊上的要更响，且处处回响着，就好像无数人声同时响起一般。 　　有些过分刺耳了，并且随之而来的那些如洪水般的情绪，也过分嘈杂了一些，像千万张嘴巴在人耳边念叨。 　　精神力越强的向导，就越能共情，而即便是心智再坚定的人，这千万种情绪中也总能被那么一两种戳中心窝的，身在其中不得不听完的林敬知有些头疼。 　　尤其是中间晃过了好几个实验室的血腥画面，让林敬知心脏有些突突的，隐约勾起了点不耐。 　　于是他看了眼面前空荡荡的走廊。 　　之前是为了能够更顺利进入对方的精神世界，才在最开始选择中一部分对方幻境的招，接收一部分能量，来让反噬的时候变得更加容易一些。 　　而现在阿略已经进入了那人的大脑，他就没有继续接收对方能量的意义了。 　　精神触须微微一挥，走廊上便闪过了一道波动，消失的吉娜、西德和光头男重新出现在林敬知的眼前，而前两个人，像之前F1内的那些士兵一样，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墙壁控制在了原地。 　　光头男此时倒是早已经挣脱了西德的控制，但他受伤实在太重，恐怕连站起来都困难，故而正倒在墙壁边气喘吁吁地养伤，看着林敬知投注过来的目光，面色已经不能单单用震惊来形容了，显然是很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从蔚钧的幻境中脱离。 　　脑海中划过了任务内容，光头男的手下意识地一收，暗自运力，然而还没等他做好准备，林敬知的目光就精准地落在了他身上，只一眼，光头男瞬间就像被戳破了的皮球一般，颓在原地不敢动。 　　他受重伤了，西德在即将陷入幻境前，察觉到了什么，在他伤口上反复揍了两拳才进去的，这会儿他肠子都快流出来了，捧着腹部的血洞，光头男意识到，他能不能在瞬间活捉林敬知或取其性命不好说，但林敬知可以在他爆起的瞬间引爆他的大脑，是绝对的。 　　连蔚钧的幻境都可以走出来……想到那个令人感到可怖的家伙，光头男咽了口唾沫，对林敬知的来历更好奇的同时，识相地松手，做了个投降的眼神。 　　于是林敬知将目光径直略过他，看向了吉娜和西德二人，吉娜的脸上充满了恐惧，而西德……一边小打小闹似的挥手，一边烦躁地看着周围。 　　光是看着后者的脸，林敬知内心就莫名涌起了一股暖流。 　　于是他想了想，走上前去轻轻碰了碰西德的脸，将不知什么时候沾上的血渍抹掉。 　　阿略此时还在对方的脑域内。 　　“引导体就是向导的第二个身体，我重伤你的引导体，就相当于重伤你，你就这么将它送进来---”那暗光尖锐着嗓子说到这，突然音色一转，变成了一个粗狂又低沉的声音，“是瞧不起老子吗！” 　　感受到那人皮肤下的温热，再看看手心内的血渍，之前被影响到的情绪逐渐暗下去，林敬知淡声道，“你可以试试。” 　　到此，对方似乎也察觉到了林敬知的波动，于是阿略的周围又开始涌起了阵阵嚎声，然而这次，它却并不以为意，没有丝毫害怕和停顿，甚至在那脑域内自由地转了个圈，飞来飞去的，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那暗光不知道它在找什么，只是这行为在他看来显然是挑衅极了，不过片刻，那暗光就已经将自己的身体从阴影处支出了大半，在阿略身边虎视眈眈地低吼着。 　　“但是在那之前，烦请回答我一下，谁告诉你的？”阵阵噪音中，林敬知凉声说道，并反手捏住了西德的下巴。 　　对方显然还处于幻境中，完全不明白自己的下巴怎么就不由自主了，却又冥冥之中感觉到了什么，顺着那力度看过去，有些眼巴巴的。 　　从这个状态来看，西德显然是识破幻境了，但没有向导的帮助，他一时间难以挣脱，尤其是霸王龙死活不愿意回去的情况下。 　　哨兵精神体已经是哨兵浑身上下在精神层面最强悍的东西了，它不愿回去，对身处环境的西德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 　　林敬知用力按了两下对方的下巴，发现痛觉并不能让西德清醒过来，而他现在在和暗光抗衡的同时，还要支出一部分来保护整个军部的安危，相当于在和暗光抢人质。故而在重伤它之前，他已经没有力气再生出更多的力量来替西德解困了，他现在做的，就是他目前能力以内的极限。 　　于是林敬知只能放下手来。 　　然而那头的西德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的，眨了眨眼睛后，顺着下巴往下的弧度，一把抓住了林敬知。 　　即便在幻境的那头他抓住的只是一抹空气，也似有所感地捏紧了，脸上扯出了一抹笑意。 　　“谁告诉我的你会不知道？父亲他可喜欢你了，我要是把你带到他面前，我要是把你带到他面前，他就不会对我---”一个有些激动的声音说道，但还未说完，一道愤怒的声音就打断了它，“你真以为我拿你没有办法吗！” 　　阿略还在那脑域里转着，林敬知没有收回被西德拉着的手，闻声，冷道，“我说过了，你可以试试。” 　　“你，你---”那声音又转为了尖锐，然而在尖锐的声音说话的同时，还有其他的声音想要上涌，就好像一个鼓到了极致的气球，里面的人都在争先恐后地想往外冲一样，几乎要面临崩溃的边缘。 　　但这也不怪它，阿略身为入侵者，在它的脑域内都能那么行动自如，暗光显然已经被逼到了极致，却还偏偏不得不承认，它和眼前这精神力的主人，有着云泥之别。 　　“难怪父亲那么看重你，那么喜欢你，难怪！但！我会让你后悔小瞧我的---” 　　林敬知没说话，继续让阿略在那脑域内搜索着。 　　“我会让你知道，向导不仅仅只有精神攻击，单单精神力强又怎样，只是天赋而已！预判、脑力、计算，每一个都是必修课，在这方面，你绝不可能超过我！我有的是方法把你抓回去！” 　　一道声音再次博得头筹冲出暗光，它近乎疯狂地诉说着，并且在下一秒，不等林敬知说话，就直接分出了两股精神力冲出脑域。 　　这两股精神力分出去的动作很快，但它留在脑域内的能量本来就不多了，再突然没了两股，让阿略忍不住回了头，它觉得这脑域内有些空荡荡的，只要随便散出点能量，就能将这个脑域据为己有。 　　……还有这么对自己大本营的吗？ 　　看着脑域内仅剩下来的能量，阿略有些摸不明白对方是怎么想的。 　　站在人家的脑域中心还摸不清楚对方在想什么，对阿略来说是一个很新鲜的感受，但这并不能怪他，因为对方大脑内的声音实在太多了，当意见不统一的时候，就会变得更多，听哪一个声音都不太保险，因为保不准它下一秒就会被取代。 　　于是阿略想来想去，还是选择继续了自己的事业。 　　见状，暗处的光芒发出了低低的怪笑声，像是在嘲讽对方的大意一般。 　　与此同时，那暗光的两股力量飞快冲出飞梭，分别涌入了两个人的大脑，一个是在驾驶室内的马尾男，一个是在走廊上的光头男。 　　两个人在被暗光涌入的刹那，马尾男迅速冲出了飞梭，而还躺在地上修复伤口的光头男像是被突然鬼上身似的，一反之前的安静，直接挺起了还带着血洞的身体，朝林敬知的方向扑去。 　　“只要把你抓住就可以完成任务，向导的身体和哨兵比起来根本不堪一击！他们就算是负伤累累也足够把你抓回来！”在精神力顺利传达，两个人开始动作时，暗光尖叫道，甚至兴奋地直接朝阿略扑去。 　　林敬知垂了垂眼眸。 　　千钧一发之际，一直在玻璃窗前痴痴地看着阿略的霸王龙看见飞出的马尾男，往外吐着舌头的动作一顿，一双眼睛中间的皮逐渐皱了起来，无形中似乎感觉到了马尾男冲出去的方向，于是粗壮的后腿一蹬，径直穿透玻璃窗，从西德那边抽取了一部分力量，在空中化为巨大的实体将马尾男单爪制住，对准了脑袋张开血盆大口就是一声龙哮。 　　同一时间，没有把霸王龙的力量抽回来还反倒被抽出去力量的西德明白过来了什么，即便在幻境中，也立即伸手将林敬知拦进了怀里，企图用身体护住人。 　　只是一瘸一拐的光头男连西德都还没来得及碰到，就被转角处冲出的一个人影飞速扑到地面上。 　　“卧槽！我我我！”盖伦惊讶地看着一脸痛苦的吉娜和肢体怪异的西德，一边死死按住重伤的光头男，一边朝看上去唯一清醒的林敬知道，“我来晚了吗！” 　　“没有。”林敬知看了眼时间，从他之前发消息给盖伦到现在，一共---“十分钟，刚好。” 　　下一秒，在男孩脑域内的阿略尾羽便一动，将那暗光悉数甩开，在空中一个翻转，朝脑域内一个角落俯冲而去，那个方向似乎让那些暗光感觉到了无穷的恐惧，他们争先恐后地尖叫了起来，疯狂地想要拉扯住阿略。 　　然而那点力量对阿略来说如瘙痒般无畏，它冲进了那个角落，并且在千千万万个声音中，用脑袋轻轻地顶了顶其中一个。 　　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泪眼巴巴地抬起头来，在周围其他声音恐惧尖叫的同时，阿略温柔地蹭了蹭小男孩的脑袋。 　　而就在阿略蹭过去的一刹那，千里之外，联盟边疆某颗磁场紊乱的星球上，从头至尾都在看着飞梭内的动静，并且逐渐从震惊中平复下来的长袍男人，按下了自己面前的一个按钮。 　　伴随着小男孩破涕为笑的脸颊，脑域外，男孩身体周围的黏腻凝固体也开始涌动，与那医疗舱配合，涌起一阵阵气泡。 　　并且在刹那间，和透出的暗光相勾连，点燃了足够炸毁整艘飞梭的精神力。 　　“轰---！”的一声，爆炸的飞梭骤然出现在此前什么也看不见的人们脑中。 　　而就在那片爆炸的火光之中，蓝色的火鸟从中显出实体，宛若神祇一般向上飞起，其光芒，其颜色，其波频，和附着在一年前降落在波利海妮娅边疆“不明物体”身上的能量，一般无二。 第109章 　　长袍男此前和老来福对话一阵, 点破了异宇宙和高文明的存在。 　　然而老来福和约瑟夫的反应却并不如他所想, 至少他们一点都不期待通过长袍男人和异宇宙接轨，也没有表现出意识到联盟和异宇宙差距太大，要依赖长袍男人的意思，临阵倒戈加入他就更别提了。 　　当然, 这两人的反应对长袍男人来说是无关痛痒的，毕竟他已经准备万全, 会询问约瑟夫和老来福的看法也纯粹是娱乐而已，而既然无法娱乐, 长袍男人按计划说完一切之后，就径直切断了通讯, 任由光屏那头的人诧异震惊---虽然关闭了军部的其他大型光屏, 但指挥间内的人数并不少，故而不论老来福和约瑟夫是怎么想的, 人群中的震惊肯定是不会少, 只是长袍男人对他们的态度不感兴趣而已。 　　关闭光屏后的长袍男人原本并不想继续关注军部，在他而言, 所有计划都已经万无一失了，十几年来精心布下局不可能出现问题, 更妄论他的局一环扣一环, 任何一个环节出错, 都有其他地方替补上,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 就算是西德的存在都没有让他太过忌惮。 　　而比起继续盯着这他看了二十多年的无趣宇宙自相残杀, 长袍男人显然更热衷于去观摩观摩自己即将事成的“秘密武器”。 　　就是那根在星球上屹立着的巨大的金属柱体。 　　想到那根柱体，长袍男人迈开的脚步忍不住加快了一些。他待在这个宇宙的时间到底太长了，起初还会因为技术和能力的悬殊，以上帝般的视角看着他们打打杀杀而感到有趣，但时间长了，未免乏味，回归该亚的想法日渐变强，加之那边还有实验成功之后，他都没来得及多看两眼的大宝贝，二十年一晃而过，他对对方的成长实在是好奇极了。 　　和当初在该亚不一样，那个时候在该亚，他不过是实验的主谋之一，是该亚动军队可以歼灭的存在。而现在，他将整个联盟都控于手心，一旦利用那柱体将宇宙通道打开，他就能用联盟众多人口和他的孩子们杀出一条血路，强势回归该亚，造成巨大的威胁之后，换取自己的一席之地。 　　正当长袍男人内心美滋滋地想着，并朝那柱体的方向走去时，厅内的仪器却突然捕捉到了蔚钧的异动。 　　就是阿略钻入房间，导致蔚钧隐约清醒过的那一次。 　　长袍男人对军部放心，甚至可以说不关心，因为那只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而已，但对蔚钧却不能。因为那是他来到这个宇宙之后，最满意的作品，出于科研家的心里，他对自己作品每一分每一秒，都想要记录清楚。 　　而蔚钧之所以被他当做满意的作品，自然也是有原因的。这小家伙平时在基地里，能帮助长袍男人同时骚扰乃至篡改好几十个人的记忆，并能监视他们基地周围的所有动静。这份能力让长袍男欣喜的同时，也让长袍男越发的对他有信心，这一次军部的任务纯当让蔚钧出去玩一趟，只要蔚钧不出现问题，军部任务就不可能失败，而事后只需要让飞梭将蔚钧对军部做的一切记录下来，他有心情了看看就可以。 　　而那艘被他倾力改造过，各个方面极其接近该亚的飞梭，可以完美地将这一项任务完成。 　　只是长袍男人怎么也没想到，蔚钧会出事，更没想到，军部的计划会面临失败。 　　在蔚钧异动之后当场打开飞梭内各种监控仪，将军部那边的情况尽收眼底的长袍男人表情先是惊讶，再到愤怒，最后是隐隐认出林敬知时的疯狂。 　　他没见过林敬知的精神导体，后者是林敬知离开实验室后孕育而出的，但仪器上熟悉的波频，却点燃了长袍男人体内的血液，让他兴奋至极。 　　他近乎欣喜的看着蔚钧脑内的波频变化，而每一道出自林敬知的波频，都能让战栗感从他脚底一路往上。 　　回想起记忆里那个柔软的孩子，长袍男人的眼神愈来愈狂热。 　　而这个时候，蔚钧在他眼里，就已经不是什么需要珍视和保护的作品了，有更好的摆在眼前，长袍男人近乎癫狂地按下了飞梭的爆炸键。 　　他走的时候，S0009还没有成长出这么漂亮到让人挪不开视线的精神体！他想看看，他想看看他离开的二十年，能孕育出这等精神体的大宝贝到底成长成了什么模样！ 　　一个按钮下去，原本在蔚钧身下的黄绿色凝固体便开始蠕动。 　　那东西其实很特殊，剥去外面一层软衣，再细看的话，就会发现那其实是一块一块的碎肉，而和暗光相勾连的爆炸不是普通的爆炸，而是精神磁场的爆炸。以蔚钧的能力，他的磁场被引爆，可以将方圆十里内的普通人轻易杀死，不杀死的也会被他的精神力所影响，从而失去理智，即便是再优异的向导，在碰到这样的情况下，也难免会受伤，因为在精神磁场被引爆的那一瞬间，它本身的伤害力，其实已经超出了那原本精神力的数倍。 　　而当蓝鸟从爆炸中浴火腾起，看上去没有受到丝毫损伤时，长袍男人兴奋地几乎要将自己整张脸贴在光屏上面，而后抚掌大笑，几乎眼泪都要笑出来，显然没有料到自己竟然会这么鸿运当头。 　　而与此同时，就在飞梭爆炸的一瞬间，有什么圆形的东西，从爆炸的中心，也就是那个小房间内垂直落下。 　　那东西体积不小，甚至有些重，是玻璃制的，但却神奇地并没有被爆炸影响，像是被什么在爆炸的一瞬间圈起保护住了一般，其周围还有被导管插入过的痕迹，内里和黄绿色凝固体有些相似的东西，只是那里边包裹的肉片，看上去沟壑要更多一些。 　　而从纷乱的场景中，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见它的一个虚影，能见那被包裹在里面的东西，和蔚钧身下是不同的，似是有生命般，以一小片一小片为单位缓缓蠕动、鼓动着。 　　长袍男人见状，笑容才终于收敛一些，在仪器上按了几个按钮。 　　于是，和那东西同时落地的，飞梭往下一层，林敬知之前侦查到的十二名哨兵中的某一个，好巧不巧地就落在了那个玻璃小球的周围，感觉到什么后，有些机械地扭过头来，末了捡起小球放进怀里，朝和其他人完全相反的方向奔去。 　　而受到蔚钧精神磁场影响的剩下十一个哨兵，则朝军部的方向蜂拥而去。 　　见状，长袍男人终于满意地一笑。 　　· 　　且不论爆炸发生前，长袍男人经历了什么样的心理路程，对军部所有人来说，它发生的都太突然了一些。 　　而那十一个哨兵的进攻，空中拦着马尾男的霸王龙是最先看见的，它先是愣了愣，而后尾巴一甩，拦下了其中两个，但也就是两个而已，剩下的依旧朝军部的方向蜂拥而去。 　　同一时间，整个军部，除了指挥间内的人还稍微有点铺垫以外，其余所有人，可以说是完全懵的。他们不知道面前的飞梭从哪里来，也不知道爆炸是怎么回事。 　　因为此前蔚钧的爆炸磁场被早就做好抢人质准备的林敬知拦截，没有伤害到他们太多，所以大部分人只感觉到了一阵波动和耳鸣，但却并没有多想，纯当是因为爆炸而起的。 　　于是眼下先是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爆炸飞梭，和从爆炸中冲出，此前从未见过的蓝鸟，以及在半空中突然现身的，从未见过，看上去超凶的两足生物，尤其是后两者的模样，足以打破他们的世界观。 　　有些人甚至以为自己在做梦。 　　然而那蓝鸟真实到过分，连身上的火焰都是带着温度，飞梭爆炸的余波也震碎了不少玻璃，两足生物粗长的尾巴更是在地上用力地甩着，每一下都能引发巨响。 　　以至于他们不得不从“这可能是一场不知道哪儿来的全息产物”的幻想中走出来，并面临事实。 　　“这到底是什么啊……”指挥间内还没从刚刚长袍男人的打击中清醒过来，就接受了阿略又一波冲击的人们叹道。 　　“是，是鸟吗？联盟境内还有这种鸟吗？那个两足的又是什么，太，太古恐龙？” 　　“看那里！那个鸟背上有东西！”有人伸出了手指。 　　“……是，是个小孩？太危险了吧，那么高！会不会从鸟背上摔下来！要不要通知楼下做紧急措施啊！那么高一旦摔下来！” 　　“不是啊，这鸟从刚刚开始就是直线向上飞的，也没有见男孩子掉下来，也太神奇了吧，而且这鸟，感觉连骨骼都看不见，周围那散出来的也不像毛---” 　　“啊---！那是什么！” 　　人群中突然传出一声惊叫，只见那人手指的方向，有一道黑影正通过被爆炸震碎的玻璃窗口，冲进军部，手起刀落，一个士兵便连挣扎都没来得及做就倒下了。 　　“那边也有！”不及人们看清，又有人惊道。 　　那九个哨兵此前和爆炸的飞梭，空中盘旋的蓝鸟以及超凶的两足生物比起来实在是太不引人注目了，导致很多人一时间都没有发现他们，一直等到人到眼前才发现，而与此同时，那些人的性命也基本危在旦夕了。 　　这里是军部，不乏精英士兵，然而和那些完全被支配，已然成为杀人兵器的哨兵比起来，他们显然还不够看。 　　尤其是最早的时候，没有人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走廊上的所有人可以说都是懵的，有些甚至连反抗意识都没来得及生出，就已经身首异处。 　　但这时候，西德之前已经进行过的布防安排就起到效果了，尽管走廊上的人大部分都没有反应过来，但早就开始准备的精锐部队，却迅速严阵以待了起来。 　　一个普通人面对哨兵，是完全没有胜算的，不论他过去在星际海盗战中有怎样的丰功伟绩，都不会改变这一点。 　　而一支武装军队，在面对一个哨兵时，虽然依旧会打的非常艰难，但胜算却并无可能，而这里到底都是有编号的士兵，一旦有早就准备好了的军队站出来，那些士兵就会迅速反应过来，并且跟着军队一起和哨兵作战。 　　然而---也不能太乐观，因为他们面临的，是九名失去理智的杀人兵器，并且皮肉比普通人坚硬的多的同时，还艰巨自愈能力极强，闪避能力极强，总而言之就是，打不中，打中了也不一定有效，并且在这个打不中的过程中，如果他们胡乱使用武器的话，还有可能中伤自己人。 　　千辛万苦也不知道花了多长时间，好不容易解决了其中三名，精锐部队已经损失惨重，重伤乃至死亡的士兵太多，队长也成为了其中之一，他们实在是疲累极了，并且在整个过程中，联络不上后援，盖伦和西德的通讯也拨不通，那种漫无尽头的感觉，剧增了他们的疲劳。 　　而那六名哨兵虽说身上也多多少少有些伤口，但基本都是不痛不痒的，对于杀人兵器而言，只要不死，他们就会继续执行脑内的任务。 　　那些精锐士兵们这会儿还在强行握着武器企图进攻，想要坚持到生命最后一刻，可那副模样却根本就入不了那六名哨兵的眼，正当他们准备就着军部的颓势，一举收割整个走廊的人时，一道身影突然从窗口闪入，将冲在最前面的那名哨兵狠狠扑到了地板上。 　　走廊的尽头也紧接着跑出来了好几个人。 　　精锐士兵定睛一看，发现从窗户口翻进来的，是一个穿着一身白衣……看上去好像有点像病号服的男人，而从走廊尽头跑出来的，看服饰竟然是科研院的人！ 　　“你们过来干什么！”有人瞠目欲裂地低吼道，连军队都不是这些人的对手，科研家在他们面前更是脆弱的不堪一击。 　　“都到这边来，这边的门可以暂时阻挡住他们的攻击！”然而那几个科研院的人对他们的质问熟视无睹，一边冲他们指方向，一边伸手就去搬离他们最近的一名伤兵。 　　“你们不要命了吗！”有士兵从地面上飞快冲出，拉着那两个科研家就往角落里推，“这里是军部！什么地方有什么东西我们能没有你们清楚？！赶快走！谁让你们来这里的！” 　　言下之意，不是不躲，而是不能躲。 　　连他们都躲了，退了，这军部被那些家伙糟蹋成一团糟的话，那联盟还拿什么去和那些不明家伙背后的势力打？ 　　“我们是科研院消散剂小组，”那群穿着白衣服的人中，一个女人急急忙忙地跑了上来，正是从林敬知离开后，逐渐开始管理小组的弗利沙，只是这会儿的她和之前相比几乎瘦脱了形，唯独那双眼睛目光炯炯地盯着那名士兵，“那位是之前一直在科研院监视的特殊狂热患者，也是你们的一员，边疆部队苏铭。” 　　现场都乱成这副模样了，那士兵只觉得这些柔柔弱弱的科学家站在这的行为无异于自杀，一个个自己拿着刀比自己脖子呢，满脑子都想着要把他们推离这个地方，哪儿有心思听进去弗利沙在说什么？ 　　然而他还没推两下，身后就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那士兵猛地一回头，就看见了让他极为诧异的一幕。 　　只见那个从窗边飞进来的影子正和那六名哨兵打成一团，兴许是那人影要更强一些，又兴许是那六名哨兵之前确实被精锐部队耗了不少精力，身上带着的伤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影响，以至于那人影一人在一时间竟然能面前和六人打成平手。 　　刚刚才亲身经历了那些哨兵强悍之处的士兵睁大了双眼。 　　“你刚刚说，他叫什么名字？”那士兵咽了口唾沫，低声问道。 　　“苏铭。”弗利沙再次回答，并且语速极快道，“对方人太多，他也撑不了很久，你们先退下，等把门封锁之后，苏铭他就会想办法跑掉---” 　　“能封门，窗户封的住吗？能制服他们控制伤害吗？”那士兵道。 　　弗利沙一哽，慌乱之下，她能把苏铭带过来就已经算不错的了，哪还想得到那么多？ 　　“不能就不能走。”那士兵说着，回头和自己的同伴使了个脸色，尚且能战斗的士兵全部都从地上爬了起来，“你既然说他曾经是边疆军，那他会懂的。” 　　弗利沙见他们还想打，瞬间就慌了，“你们都已经重伤成这样了还想继续？苏铭的情况也不稳定，随时有可能出问题的，我们能把他带过来已经在冒险了，这里有六个体力进化者！万一连他也---” 　　是的，苏铭的数据还没有完全稳定，至少没有达成能让科研院完全任之在外面行走的程度，能咬牙把人强行带过来，弗利沙已经是拼命了。 　　然而那些士兵心中显然已经有了定论，不论弗利沙怎么说都不会改变了，虽然他们不知道弗利沙说的苏铭不稳定是怎么回事，但情况再怎么恶化，也坏不过现在了。 　　于是他们重新捡起武器，冲苏铭的方向喊道，“撑得住吗兄弟！我们配合你，想办法拿下这六个人行不行！” 　　在六人中周旋到底还是为难了些，此时的苏铭身上已经隐隐出现了点伤口了，他一咬牙，爆呵一声将攻向他的人在整个举起，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 　　然而这个动作显然满是漏洞，当即就有哨兵朝他的腰际扑过去。 　　此时的士兵倒得倒，能站立起来的已经不多了，那名和弗利沙交涉的士兵快狠准地朝那扑向苏铭腰际的哨兵放了一枪。 　　两声闷哼，苏铭朝他们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然后看都不看自己的伤口，继续往前冲去。 　　弗利沙见状，知道自己是拦不住了，但要她走也不可能，于是她一咬牙，干脆和其他几名科研员一起，将受了伤的士兵一个个搬到他们说的安全处，申请急救中心那边的救援。 　　苏铭的速度和力量均为上乘，他每一天都有进行苛刻的身体训练，而那些训练项目，是前期林敬知还在的时候列出，后期黄毛根据他体质变化加以修改出来的，这些训练再加上边疆军的战斗经验，让黄毛打起架来绝对不逊色于那些被长袍男人特训过的所谓A级哨兵，甚至如果单挑的话，还能占优势。 　　但同时应付对方六人，对苏铭来说确实很是吃力，加之那些精锐士兵虽然有配合，但他们到底已经重伤了大半，余下的身上也多少带伤。 　　故而在他们的万般努力之下，也只是将剩下六人中的四人解决，此时的苏铭已经精疲力尽，身上好几处重伤，余下的士兵也大多都倒在了地上。 　　剩下两名哨兵见状，正想袭向苏铭彻底结果这场不知打了多久的战斗，一道重重的龙啸声传来，在其他大楼楼层内人们的惊呼声中，那个超凶的两足生物将巨大的脑袋顶进了走廊，用坚硬的头顶直接将其中一名哨兵撞进了墙壁，而后张开血盆大口，将剩下一名咬进了嘴里。 　　从好几名士兵眼中看见了切实恐惧，那两足生物转了转眼珠，意识到好像自己的出场吓到了不少人，为难地想伸爪挠挠脸，但奈何前爪太短，最终只能用粗粗的尾巴轻拍那几名士兵的肩膀，咬着人咧开嘴狰狞的一笑，想要让他们放轻松。 　　与此同时，西德正带着林敬知，直直地朝那名抱着玻璃球离开军部的哨兵冲去。 　　鸟啼声响起，阿略将林敬知顶上脑袋，同一时间，西德原地腾空而起，单手将那哨兵制服在地。 第110章 　　那哨兵被西德按住之前, 正驾驶着从军部外面偷来的军用飞梭一路狂飚。 　　波利海妮娅不同于该亚，前者还没有创造出精神锁链之类的东西，而这种停在外围的飞梭作为很普遍的交通工具, 也不会故意设置为某人专用, 防御等级也不会太高, 有心加上有技术和工具, 花点功夫就能抢走。 　　那哨兵花了半分钟左右的时间解开并启动飞梭, 然后设置了一个地点，将飞梭拉到最高速度狂奔而去。 　　这种飞梭虽然普遍，但既然属于军部，自然就会有定位器，只是这时候的军部自顾不暇, 而等他们解决燃眉之急反应过来并进行追踪的时候, 这哨兵早就带着东西跨越星球消失不见了, 所以对于用军部的飞梭, 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忌惮。 　　并且一路上, 他还利用飞梭属于军部这一点, 各种使用高速通道上能用的特权，以极高的速度狂飙。通道管理者见状先是以为有什么紧急事件, 选择放行, 但旋即又反应过来没有公文，没有通知, 还没有验证身份, 拨通讯找军部确认也迟迟没有回复, 便起了疑心企图拦下这辆奇怪的飞梭。 　　于是各种属于通道管理者的专用限速车开始出现并尾随，要求取得联络或停职穿梭，眼见那些人越来越近，那哨兵却丝毫没有压力地坐在飞梭内一动不动。 　　大脑里的暗光已经为他算计好了一切，其中也包括了这些通道管理者的反应速度，故而等后者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其实已经走完了所有需要走的高速，并且距离军部十万八千里外远。而与此同时，不远处还就有个废梭场。 　　不顾行人安危的几个急转让哨兵甩掉了那些管理者，并且在车高速行驶的同时毫不畏惧，直接跳车冲向废梭场，只要从这里取到新的飞梭，哪怕破旧一些，辗转两道街再继续换车，他的任务基本就已经完成大半了。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坐入新的飞梭，就被一股力量狠狠按下。 　　是西德。 　　其实早在西德出现在那哨兵背后时，后者就已经有所察觉，被向导支配的大脑增加了他的敏锐性，然而他就算感应到了，速度也没有西德快，所以还没来得及躲避或反抗，人就已经被制服在地。 　　同一时间，林敬知从鸟头上落下。 　　西德一边按住那人，一边朝军部的方向看了一眼。 　　“弗利沙把苏铭带过去了，盖伦束缚住走廊上那两人之后，也会赶过去，他们一起能撑一段时间的，别担心。”林敬知看出了西德那一眼的意义，安慰道。 　　“走廊上的那两人”，自然指的是他们没来得及处理的光头男和葵。 　　刚刚飞梭进行爆炸，蔚钧的精神磁场也爆炸时，林敬知用了极大的力量才好不容易让阿略将蔚钧从那灾难中救出，然而还未来得及让阿略将蔚钧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便感应到了那十二名哨兵的异动。而这其中，那名突然朝反方向跑的哨兵尤其吸引了林敬知的注意，他感觉对方受到的脑域指令似乎和剩下的十一名不一样。 　　彼时的西德刚刚在林敬知的帮助下从蔚然的幻境中安全走出，林敬知随即将吉娜的脑域暂时稳住后，就告诉西德，让他去追这个人，因为他总感觉那人带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那时候的西德是担心军部的，十一名哨兵对军部而言绝对是一场灾难，但林敬知从不会夸夸其谈，他说重要，就一定很重要，两相权衡，再加上林敬知的预判，西德选择了追。 　　此时，那哨兵还在西德的手下抵死挣扎，两人对了个视线，西德见对方根本没有理智，不存在对话的可能，索性直接将对方劈晕，转身给还在大道上穷追不舍的通道管理大队拨了个通讯。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路上看到管理大队好几次，都没有打过招呼。 　　在西德和那边联络的同时，林敬知蹲下，盯着那个哨兵看了会。 　　这人的脑内显然还是有暗光在窜动的，感应到林敬知的存在，暗光似乎自主的灭了点，变得很淡很淡，林敬知尝试驱除，但却没有成功。 　　“为什么？”和通道管理队联络完毕的西德蹲在了林敬知身边，见状问道。 　　林敬知皱了皱眉，随手在附近找了个长条物，戳了戳那名哨兵的身体，见那哨兵像是完全昏死过去了一样，便想用长条物直接去翻对方的身体。 　　然而就在这时，原本昏死的哨兵身体突然猛地一抖，一双眼睛瞪得极大，直直地朝他的方向看来，手上的肌肉和额角的青筋同时暴起，只是还未来得及从地上撑起，人就又被重重按了回去。 　　及时出手的西德按着人，皱起了眉头，“他应该晕过去了。”他亲自下手，才过去总共不到五分钟，不应该失败才对。 　　林敬知上上下下地看了对方一眼，发现这人盯着他的视线，连眼睛都不带眨的，呼吸和心跳频率也不太对劲，“确实晕过去了。” 　　西德想了想，“和他脑内的精神力有关吗？”虽然晕过去了，但那股精神力还在强行操控他的身体？ 　　“嗯。”林敬知点头。 　　“会不会是他？”飞梭已经爆炸，距这里有十万八千里远，怎么想也不可能是飞梭上的精神力还在控制这人，而且能到林敬知都切不断的程度，于是西德想了想，看了眼阿略背上，紧闭着双眼的蔚钧。 　　“不是。”林敬知摇头，他好像明白了什么，长条物在那哨兵身上反复拨弄了半天，期间那哨兵一直尝试攻击林敬知，西德也尝试打晕他，然而两人都没有成功，只能一直保持着按与被按的关系。 　　也就在这段持续了大概五分钟时，林敬知突然在那哨兵衣物里戳到了什么，他轻轻一拨，一个玻璃球形的东西滚了出来。 　　在看到那东西的一刹那，林敬知便双目一沉，西德则是盯着看了好半天，才隐约认出来了一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这是……” 　　一个玻璃球，玻璃球外，有导管断裂的痕迹，导管断裂后，和导管连接的口被什么东西自行堵上。玻璃球内，首先是几乎挤满了整个圆球的黄绿色凝固体，而在黄绿色凝固体内包裹着的，处处沟壑的鼓动肉片，怎么看怎么眼熟。 　　“……脑片？” 　　那一片一片的，带着树枝状沟壑的，可不就像大脑一样，只是似乎被人切的很是细碎，在凝固体内凑成一坨。 　　正当林敬知想要去碰那个玻璃球时，倒在地上的哨兵突然发出了一声尖锐的笑声，那笑声和当初林敬知在走廊上听见的一模一样，他还没来得及抬眼，尖锐就转为了粗犷。 　　紧接着，就在林敬知和西德二人面前，那倒地的哨兵一连发出了无数种声音，甚至有哭声夹杂在其中，他们每一个人都想说话，但每一个人都无法将自己说的话说完，就这样，没过一分钟的时间，那哨兵就突然在地上一阵抽搐，等到停下来时，就好像死了一般。 　　“还有鼻息。”西德伸手一探。 　　“没用了。”林敬知摇头，“大脑损耗太严重，他经不起这样的折腾。”死亡只是时间早晚的事而已。 　　他说完后，目光重新落在那个充满了脑片的玻璃球上。 　　那玻璃球刚刚本来还是慢慢的鼓动的，这会儿也不知是因为哨兵的死还是怎么着，鼓动的速度突然变急躁了起来。 　　林敬知正准备伸手去拿的时候，突然感觉从里面涌出了一股巨大的能量，朝蔚钧的方向猛然冲去，林敬知当即就伸出精神力来挡，然而也不知是那暗光和蔚钧之间已经形成了一种默契还是怎么，后者接受暗光的速度非常迅速，像是一个已经磨合好了的容器，反倒是对林敬知的精神力比较排斥，故而他这一挡并没有挡住。 　　被暗光涌入的蔚钧在阿略的背上继续闭着眼待了半晌，就在林敬知琢磨着要不要让阿略把人放下来时，蔚然的眼睛突然一睁。 　　和之前在小房间里一样，没有聚焦的瞳孔，稚嫩的小手垂在两边，直直地盯着天空的方向，嘴巴却往上翘出了一个弧度，诡异至极。 　　“林敬知，我的宝贝。”许久，细小的脖子里传出了一道声音，那声音的腔调古怪极了，和蔚钧的外貌看起来极端不符，更像是个成年男人的，对方说完这七个字后，就突然卡着嗓子笑了起来。 　　林敬知正想动作，西德手腕上的光屏就突然一弹。 　　一个视频蹿了出来，同样是那七个字。 　　“林敬知，我的宝贝。” 　　与此同时，同样的声音，同样的腔调，还出现在了军部指挥间的那个荧幕里，就在约瑟夫和老来福面前，并且，不光是指挥间，甚至是之前被关闭了的大小光屏，也不知什么时候被人重新打开。 　　虽然他们的光屏没有拥有像西德一样的特殊待遇，但大面积光屏的展开，让同样的七个字在一时间，回响在了整个首都星，甚至无限往外传播至整个联盟。 　　视频里的人，声音是低沉的，面孔是黑暗的，只能在零星的荧幕反光中，看见长袍男人勾起的，带着伤疤的嘴角。 　　那嘴角的弧度，和躺在阿略背上的蔚钧一般无二，而后者虽然眼睛没有聚焦，看上去宛若死尸一般，但声音却极富情感。 　　“好久不见，我是你的父亲，穆罕。” 第111章 　　军部往内, 和九名哨兵的大战刚刚结束，士兵们一个个正精疲力竭地倒在地上，霸王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所有人都惊魂未定。 　　军部往外，大部分首都星人，或者说联盟人，都在像往常一样, 该工作工作, 该上学上学。因为军部本身地偏的缘故, 所以这场战斗并没有传达到他们的视线内，他们的生活于是也像往常一样宁静。 　　只是, 这份宁静终归是要被打破的。 　　一道低沉的声音, 一个阴暗的画面, 插入于各式各样的光屏之中, 以西德手腕上的终端为中心，亮起荧幕的光芒向外扩散到整个首都星, 乃至整个联盟。 　　“希望你还记得我, 我的孩子。”镜头前的穆罕拉长尾音，偏了偏头，“我创造了你, 给予了你新生, 却遗憾地未能见证你的成长, 原以为我想要见到你还要花费更大的功夫却没想到---” 　　穆罕一口气说完一整句话后顿了顿, 眯起了眼睛, “缘分竟能这么奇妙。”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有关这一点，我想有朝一日我们能坐下来好好聊一聊。”穆罕说着，将炯炯的眸光隐藏在黑暗之下。 　　他当然听过林敬知，从他带着自己的实验和人手潜伏在法昂肚子里时，就听见过林敬知的大名，知道他的事迹，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过，这人竟然就是自己挂在尖尖上的那块心头肉。 　　到这，穆罕似乎想起了什么，眯了眯眼睛，“虽然我一向对哨兵的研究任务不感兴趣，但西德作为当年同僚的成品，如今倘若还和你结合了的话，我可以为他也留一个座位。” 　　“搜不到信号源？”那头的西德对着光屏锁眉。 　　远处通道管理队的人这会儿已经跑到了他和林敬知面前，一个个举着手里的光屏，看上去困惑极了，为首的那个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报告元帅，搜不到。边境那边磁场最近紊乱的厉害，已经持续很多天了，我们中间辗转了好几个信号节点，模模糊糊追到坎达尔星，这个信号源就消失了，我们怀疑，坎达尔星恐怕也是个幌子，那信号源很有可能钻进了边疆那些紊乱区域……” 　　“信号紊乱？”西德看了林敬知一眼，想起了什么，打断了对方的报告声，“在哪些区域？” 　　对面停顿了一会后，报了足足二十个坐标点出来，并且这二十个坐标点还是以宇宙区域为划分的，每一个坐标点中所含的星球，少说也得有五六七八个。 　　西德皱紧了眉头，“联系边疆军，让他们配合你们，想办法近一步缩小范围，锁定区域。” 　　说完之后，西德就挂断了通讯，脑袋一偏，看向了远处的高楼大厦。 　　那些高楼大厦里，有的是顶部张开光屏，有的整个建筑的身体外围都是光屏构成的，而但凡有光屏的地方，就有穆罕的脸。通过那千千万万块光屏，穆罕将自己的声音几乎传达到了联盟的每一个角落。 　　石击大海，荡起层层不绝的涟漪。 　　“……什么结合啊？”原本进行正常工作的人们微微微微一愣，“林博士和元帅结合？什么意思？” 　　“哎你那的光屏也变成他了？这人是谁啊……哨兵是什么意思？什么哨兵实验研究？” 　　“哎听说我老家那边的光屏也变成这样了，这是什么情况？恐怖袭击吗？但为什么是和林博士对话？” 　　逐渐变得愈来愈响的讨论声穿过空气，传达到了西德和林敬知的耳中，与此同时，军部内的人也是一脸严肃，就连指挥着治疗中心和士兵配合进行抢救的高级将领也停了下来。 　　“关不掉吗？直接让中心电台把信号全部切断啊！”有人急冲冲地走着，在走廊上就开始吼着，“联络人呢！” 　　“尝，尝试联络过了！”房间里有人叫道，而后小声道，“但是，但是没用啊，对方拒绝了我们的联络！” 　　“是啊中将，不光首都这边的电台，地方星球也有很多电台拒绝了我们的联络，我们只能联上其中一批，但，但就算我们切断了这一批，有其他星球在直播放松，到时候恐怕也……”无济于事。 　　“拒绝联络？电台拒绝军部的联络？！”那中将气得七窍生烟，“议院呢？让议院他们尝试联络没！” 　　“议院那边的通讯也一直忙音---” 　　那中将闻言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那么大，气得差点骂出全联盟断电的愚蠢命令。 　　然而这显然是不行的，别的不说，他们刚刚已经见识过那些人的能力了，一旦断电断能源，无异于将自己的弱点往别人眼前凑，而且，以联盟现在的情况……军部的命令能不能落实也是个巨大的问题。 　　“我们，我们已经派军队直接去首都星的电台了，地方军那边也在联络，能联络上的都已经带队去电台了！”有人报告道。 　　那中将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让他们快去！” 　　“是！” 　　原本已经跑到了门口的盖伦见状，眉头紧紧一皱，调转方向往指挥间的方向跑去，一边跑，他脑内一边飞速转着，怎么想怎么不对。 　　从对方那么快破开了军部的所有系统，再到如今的电台不给回应，那长袍老男人就算再厉害，也绝不可能在千里之外将联盟摸到这么透彻的成都！ 　　盖伦打开了通讯，拨通了大山---西德麾下除了他和吉娜，第三名上将的通讯。 　　通讯刚一接通，盖伦就竖着眉毛问道，“拜尔德在哪？！” 　　然而他话音才刚刚落地，急急奔走的脚步就突然猛地一停，目光落在了距离他最近的那块光屏上，旋即，瞪大了双眼。 　　“我本来有很多话想要对联盟的各位说，但今天，我改变主意了。”这是上一秒，才传进盖伦耳边的，穆罕的声音。 　　而下一秒，穆罕就轻轻拍了拍手，紧接着，光屏上面的画面突然猛地一变，盖伦转过头时，刚好看见的就是这一变的场景。 　　只见那光屏将军部之前，从F1事件各种各样陷入诡异形态的士兵，到后来指挥间接到穆罕的信息，再到军部再次受袭，甚至包括中间的蓝鸟和两足生物，都拍的清清楚楚---盖伦完全不知道穆罕是怎么拍摄的，但这画面就是这么呈现在了整个联盟面前。 　　它说起来耗时挺长，但吸引到人的目光之后，短短一瞬就播放完毕了，而当影片播放完毕后，穆罕的脸再一次出现在了屏幕面前。 　　“以上呢，是从三个小时前至今，发生在联盟军部内的真实事件，所有感兴趣及方便的联盟人民均可以前往参观，而这一切，全部都是我的手笔。在参观的时候，请不要过于吃惊，也不要过于责怪，因为你们的军部耗尽全部力量阻挡住了我足足二十名孩子，关于这一点，我认为是值得表扬，因为它很显然超出了我的预料。”穆罕说着，象征性地拍了拍手。 　　然而他所谓的值得表扬，联盟人很显然是感受不到的，他们正在被屏幕中的画面所震惊。 　　“那是……军部？” 　　“他到底在说什么啊？军部爆炸？还有那个鸟？假的吧……” 　　“我天那些速度很快的人到底是什么东西？从，从一楼直接平地升上二十多层楼？！” 　　“而我之所以说我改变主意了，是因为我原本的计划是打算等我的孩子将军部彻底击垮，并且将军部的惨状摆在你们面前，让你们感到足够恐惧后，再告诉你们一切的，而现在，我因为林博士，改变主意了，”穆罕看上去仿佛真的在和联盟人对话一般，他的目光和声音里都充满了悲悯，唯有在说最后一句话时，嘴角重新扬起了弧度，“我换了个目标。” 　　星球之上，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光里充满了疑惑。 　　“林敬知，我的宝贝。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来到这个宇宙的，但我细算了一下你的名字出现在我视野后，你所做的一切---我决定和你做一个游戏。”穆罕微微一笑，“我把我接下来的计划完成速度延长了24小时，如果你能在24小时内阻止我，你就能来到我的面前，带着西德一起，我可以将我的一切都给你，而如果不能---” 　　穆罕做了个“一无所有”的动作。 　　且不论林敬知在看见这一段是怎么想的，配合屏幕后面的场景，和穆罕说话时自带的腔调，正观看着光屏的所有人都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而正当他们准备等待穆罕继续说下去，阐述他的游戏规则时，“啪”的一声，光屏灭了。 　　一块光屏灭了，千千万万块光屏跟着灭了。 　　站在屏幕面前的人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就这么没了？什么游戏啊？24小时是什么？这人到底是谁？” 　　“为什么他全是冲着林博士的？不会是星际海盗，法昂的余党吧！诺克最近不是才被押送回首都星吗？林博士一直都在他们海盗团的通缉榜单上！” 　　“星际海盗有这么大的能力，那，那诺克怎么可能会被我们抓住啊？话说有人理一理他话里是什么意思吗？我怎么感觉我完全没有听懂？还有还有，那个军部的画面是真的吗！” 　　“！我觉得是真的！我家离军部还算近，他开军部画面之后我就直接开飞梭过去了，这会儿被人拦住进不去，但，但给你们看这个！” 　　光网上最后一名网友留言的图片里，赫然是停在军部门口，急救中心的特别飞梭，他的画面是很远很远拍摄的，但也依旧能迷迷糊糊看见一点急救中心来来往往的医护人员，以及军部好似被什么攻击过的模样。 　　“卧槽？！急救中心出动这么多飞梭？这得有多少伤员才需要这么多？后面看样子好像还有新来的？” 　　“[图片][图片]这个残角和视频里的一模一样，我现在怀疑他说的是真的了……” 　　“一直没怀疑这什么穆罕的真实性，据我所知他可是黑了全联盟的光屏，谁吃饱了撑着花这么大力气拿来开玩笑啊？现在需要思索的应该是他的目的，他怎么做到这一切，以及他话里到底是什么意思吧？” 　　“他二十名孩子指的是军部前面这些黑影吗？这个画面好恐怖啊，飞梭都停留在这这么久了，正对面的落地窗里有那么多士兵，我还看见了西德元帅！根据后来的画面，这应该不是军部的飞梭吧，意思是这飞梭停这么长时间，里面的人都没看见吗！” 　　“还有还有，那个F1士兵的画面也好可怕啊，他们是不是中了什么新型病毒？可以导致幻境的那种？” 　　“等一下！这个视频这一段，看见我截图的没？这画面里我看见林博士了！而且林博士抬起头和镜头来了个对视，他对视完之后，元帅也朝这边看了一眼，是不是意味着他们两发现了飞梭？” 　　“为什么他们两看见了，其他人没有看见，我还是不明白啊！” 　　“不对不对，你们看这里，这里我截图的！这个地方，九个黑影腾空而起冲入二十八层楼后，和里面的士兵打成了一团对不对？然后在这个地方，外面又飞了个白色影子进来，你们看看，你们看看！这不是苏铭吗！” 　　“这不是苏铭吗！”这条留言，再次将网友的视线吸引住，他们根据这名网友的截图自己倒回去看了看，很快，就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十个人表示，他们确实看见了苏铭。 　　苏铭这两个字，迅速勾起了人们才过去不久的回忆，他们都还记得，苏铭身为苏娜的弟弟，曾经因为重度辐射感染而在网络上勾起了怎样的腥风血雨，而眼下苏铭竟然也能像那些黑影一样平地跃起二十多楼---有人猜测，会不会是辐射改变了苏铭，让苏铭变成了眼下这副模样。 　　这样的回复有赞同有否认，跟着各种质疑军部和议院的声音，将今天光网的浏览量推至了多年来的顶峰。 　　而与此同时，林敬知和西德已经带着蔚钧回到了军部。 　　林敬知本是想回科研院的，他对手里的那个玻璃制内的东西很是重视，只有科研院才有足够齐全的器材能够让他开始观察和研究。 　　然而，急救中心那边一团糟，那边的医护人员对F1事件的士兵根本是一头雾水，再加上蔚钧的磁场爆炸也绝不容小觑，林敬知就算抵挡住了，也不能保证每一个人都是完全安全，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影响的，这种影响埋在人脑内，指不定就会在哪个夜深人静的晚上爆发，所以保险起见，林敬知还是得回军部看看情况。 　　而不过一来一回的时间，军部远处已经堵满了人，虽说西德在来的路上就已经让通道管理队的人联合起来，对前往军部的路上进行交通管制，然而管制，也只能管制之后来的人，那些早就已经到军部前方的，除了隔离和劝退以外，军部暂时不能采用任何暴力措施。 　　因为军部此时的模样，已经被那些赶至的人们拍摄下来，向全联盟直播，这个时候的暴力措施，只会连篇的增加民众恐慌，他们暂时只能将人控制在一个范围内，并且不断地将那个范围与军部之间的距离拉大。 　　西德和林敬知的出现，被远处眼尖的人发现，他们大声叫了句，西德却头也不回的带着人走了进去。 　　· 　　走进军部，就会发现它实际比外面看上去的还要更狼狈，众人受到了被攻击和穆罕视频的双重冲击，一个个心里还惦记着此前大战中出现的，无法用他们科学解释的蓝鸟和两足生物，盯着林敬知及西德看到眼神都有点不太对。 　　才刚一进去，西德就被一堆事情缠住，不得不暂时离开，临走前让盖伦跟着林敬知，并且把蔚钧转交给盖伦抱着，言说自己晚点就到。 　　让盖伦盯着林敬知，自然也是有用意的，在穆罕的一席话下，军部内恐怕也有不少人起了乱七八糟的心思，他们不敢冲西德来，出于身份，出于能力，都不敢，但林敬知就不一样了，尤其是林敬知说要先去看伤员，西德担心有哪个不长眼的会这时候去欺负林敬知。 　　在这种事情上，盖伦就是最好的保镖，因为他这个人比较神奇。别人都在为穆罕的话细思极恐，而盖伦，盖伦他根本就不会细思。 　　他觉得林博士是个好人，再加上他极其信任西德以及西德的眼光，所以根本就不会去多想，元帅让跟着就跟着了。 　　反倒是这时候的林敬知，根本没心思关注西德，更没心思关注那些弯弯绕绕，他在军部转了一圈，几乎把所有人都看了个遍，发现除了吉娜以外，没有什么紧急到需要他立马治疗的伤员。 　　至于吉娜。 　　当初在走廊上的时候，精神磁场的爆炸对其他人来说，是从外的一道攻击，被林敬知挡住也就挡住了，但对吉娜来说，就不一样了，她本就受了磁场影响，又不像西德那样有金刚罩，林敬知和西德一起出去追那哨兵前，只来得及把吉娜稍微稳了稳。 　　现在回来了，他于是仔细将吉娜的大脑调理了一阵，然后告诉那些医护人员，先给受过蔚然和蔚钧磁场影响的伤兵使用镇定剂，稳定住，然后等他把眼前最要紧的事情解决之后，再来一个个看。 　　后半句话是林敬知自己的打算，他没说，那些医护人员原本还有些将信将疑。林敬知现在怎么说也已经没有科研院的身份了，再加上穆罕这么一说。 　　但看看林敬知身后的盖伦，再加上闻讯赶来的华伦医生的带动，他们最终还是将疑惑咽下肚，迅速按照林敬知的指示动起来。 　　见状，林敬知觉得伤员这部分暂时可以放下心，便问人要了个可以做实验的房间，转身过去了。 　　军部内的实验室，自然是没有科研院内丰富的，它仅有最好的那个，还是F1事件五人组被抓获之后，军部为科研院的人准备的，希望科研院能够在审问五人组时给予一些技术上的帮助。 　　既然是审问五人组用的，那么那实验室，自然也是靠近F1五人组关押房间的。 　　“新的那两个也送进去了，和之前五个一模一样的关法。”盖伦一边说，一边打开了实验室，半大点的蔚钧在他身上宛若空气一样，丝毫不影响他的行动。 　　开灯，盖伦在看见里面的场景时，动作顿了顿。 　　五大三粗的盖伦对实验室里的小导管自然是不熟悉的，只是他开门后发现，这实验室里似乎有很多已经展开了的试管。 　　就算他再不熟悉实验室，也看得出来那些试管似乎是在工作的，有些甚至刚刚好就放在机器里，“嗡嗡嗡”的直响。 　　“……之前科研院的人用过这些仪器了，可能做到一半被惊出去---”盖伦正想着那些人做到一半，让林敬知进来，会不会又影响林敬知又影响之前人的实验。 　　却没想到林敬知十分娴熟的走了进去，看上去对里面东西的摆放和所做的实验丝毫不陌生，三下两下，就给自己清出了个空地，甚至还给蔚钧也清了个空间出来，让盖伦去弄个医疗舱进来，将蔚钧放下。 　　得，人家的领域。 　　盖伦把原本担心的话咽下去，跟着林敬知一起走了进去，处理好蔚钧后，他目光无意识的一晃，将视线投向了那个玻璃制的小球。 　　“这什么啊？”那东西实在太恶心了些，观感极差，让本想安静当个背景板的盖伦忍不住问道。 　　“脑片。”林敬知回复道，并找了几个导管出来，按照那玻璃制圆球上已有的痕迹，一个个接上去。 　　“脑片？”盖伦一听，反应了半天那个脑那个片，瞬间惊了，“谁脑子长这样啊？” 　　接好导管，林敬知拨了拨那个小球，而后找工具从里面抽取了一些黄绿色的液体出来，将其倒在器皿里，这才回答盖伦，“不是一个人的。” 　　盖伦一开始还没明白过来，心想什么叫不是一个人的？这脑子还能不是一个人的呢？但旋即定睛一看，从那一薄片一薄片的切痕中，蓦地明白过来了什么，这可不就不是一个人的脑子吗！ 　　“这么恶心啊……”盖伦五官都皱巴到了一起。 　　这一次，林敬知没有回答他。 　　他细心地将那个黄绿色的凝固体进行分析，也是这时候，站在他后面的盖伦才发现，林博士虽然看上去挺瘦弱的，但手却极稳，用那种眼睛都快看不见细度的管子从圆球里取液体，竟然都能一次成功。 　　盖伦自己掂量了一下，觉得他长得可能是猪蹄，没个千儿八百次是绝不可能成功的。 　　正当他打算继续安安静静当背景板时，门突然被人一把推开了。 　　盖伦一愣，拍着疲累的脑袋走进来的人也是一愣。 　　房间里，只有林敬知还在继续看着那取出来的凝固体，分离并且放进某个仪器后，林敬知才转过头，看上去并不意外，“来了。” 　　“啊……”弗利沙愣了愣，盯着林敬知的脸看了好半天，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似乎很久很久，没有看见对方了，“我想起来这边还有个项目没做完……” 　　“你瘦了，至少十八斤。”林敬知上上下下地看了看她，而后道，“营养剂不好吃的话，可以换古中菜。” 　　弗利沙顿了顿，一时间竟然觉得鼻子有点发酸，低下头来掩饰性地摸了摸额角，“可不是么，这会儿才知道你以前压力多大。” 　　仪器响起，林敬知回头去提取成分表。 　　那头的弗利沙迅速调整好自己，捏了捏鼻梁，“我让他们去休息了，搬了不少伤兵累坏了，你需要人手的话我可以让他们过来……这是什么？” 　　“不需要。”林敬知盯着那成分表看。 　　弗利沙显然比盖伦敏锐，两秒后就反应过来，“脑片？！” 　　“嗯。”林敬知说着，把成分表光屏随手划在了一边，再次看向那个玻璃瓶，这一次，他打算从里面取点脑片出来。 　　不过，脑片显然不若那凝固物那么好取。 　　那些脑片是凝聚在一起，并且彼此之间好似有吸引力，感觉到林敬知的抓取时，竟然还有挣扎意识。但即便是这样，林敬知也只花了两次，就将脑片取了出来。 　　身后的盖伦一边感慨自己的猪蹄，一边小声问道，“这脑咋还会动啊……活得？切成这样还能活呢？” 　　“成分带营养物。”弗利沙将光屏拨到自己面前，“大脑被切成这样了，还能养？” 　　林敬知不答反问，“爆炸发生的时候，你们在实验室？” 　　“在啊，我们就是听见爆炸响才出去的。” 　　“当时有探测到波频吗？” 　　弗利沙一愣，旋即想到了什么，语速极快道，“军部没有探测仪器，但是黄毛说他有感觉到很强烈的磁场冲击，是那个吗？” 　　林敬知手上的动作一顿，眼底闪过了点惊讶，又好像带着点欣慰，“嗯。” 　　“黄毛说什么都想来看看，但他当时已经被影响的很厉害了，我们就只带了苏铭过来。”苏铭都是强行带的，不过这话弗利沙没说，目光重新落在那玻璃小瓶子上，“这和那有什么关系吗？” 　　林敬知点头，“那股波频，就是它散发出来的，波特医生以前说过边疆的案例，心脏死亡，大脑依旧处于活跃状态的那个，你还记得吗？” 　　弗利沙看着那个脑片堆起来的肉坨，捏了捏手，“记得，所以这难道是将那种状态的狂热者大脑进行切割，然后？” 　　“不，比那个要更深一点，用你们的话来说。”林敬知放下那块吸取出来的脑片，同时，也抽回了自己伸出去的小触须，“切割的应该是脑力进化人的大脑，强弱不一，性别不一。” 　　弗利沙瞪大了双眼盯着那个脑片，还未来得及说话，那头的盖伦终端就突然一响，在骤然安静下来的实验室里，显得有些突兀。 　　也听得津津有味的盖伦被自己终端的声音吓了一跳，连声说了几句抱歉，接着打开自己终端一看，是大山发来的消息。 　　里面显示的，是拜尔德此前五个小时的定位。 　　盖伦的表情瞬间肃然了下来，正想将消息转发给西德，然而，还没来得及发出去，就感觉到了一股视线，他抬起头，发现那头的林敬知不知什么时候回过了头，正在盯着他看。 　　“……不好意思我，吵到你们了？”盖伦一愣。 　　林敬知摇头，“你想给西德发消息？” 　　“是啊？” 　　“他的终端不太对。”回想起追捕那名哨兵时，西德终端自动弹出的样子，林敬知皱了皱眉，“你当面告诉他吧，或者我来。” 　　盖伦下意识想说就算要跑肯定是他去跑，怎么可能让林敬知跑，可转念一想，发现林敬知的“我来”可能不是什么亲自跑一趟。 　　这个想法一出现在盖伦面前，他瞬间就浑身一个激灵，猛地想起了什么他此前忙忘了的事情。 　　那是不久前，他正在交代布防安排的时候，突然听见林敬知声音，并且看见他模样的场景，那段记忆他可是清晰的记得，那时候的林敬知，别人是看不见的。 　　由此可见，盖伦心是真的很大，以及他既然相信林敬知，是真的脑子里没啥细思的感念，连这种事情都能说抛脑后就抛脑后。 　　眼下，盖伦静下心来，想想那时候的林敬知，想想之前的大鸟和两足猛兽，再想想那神神叨叨的老头在视频里对林敬知的态度，可以说是相当细思了一番，而后，盖伦默默在林博士标签的“牛逼”后面，又加了三个“牛逼”，然后就把大山发来的消息给他看了，还说了句，“元帅早点知道好。” 　　“嗯。”林敬知点了点头，那信息他看不太懂，用了不少专业术语，但他只需要把原文传达出去即可，既然和西德已经精神结合，讯息传达起来自然会更加容易一些。 　　此时的弗利沙正在对面盯着那脑片看，似乎还沉浸在林敬知刚刚的说法里，没走出来。 　　林敬知没有打扰她，反倒是看了眼不远处的蔚钧一眼。 　　现在，在没有暗光的情况下，林敬知有点能看见对方脑域内，那裹着的，薄薄一层比粉红色要深一点的光芒了，在脑域内隐隐闪着，那光芒注意到林敬知的视线后，当即被吓得在林敬知脑域内打了个转，然后哆哆嗦嗦地躲了回去。 　　那，恐怕才是真正属于蔚钧的精神力。 　　林敬知再左右探了探，发现蔚均的脑域区域很大，他粗略一算，发现那圆球里的精神力非但不会让他像那名哨兵一样被消耗致死，相反，那些精神力连他的大脑都撑不满。 　　饶是林敬知，都不能保证自己的脑域有这么大的空间，这显然是个天赋极佳的孩子。 　　看了眼桌面上玻璃球内四处撞的暗光，林敬知的眼神动了动，正欲做点什么时，实验室的门被人敲响了，西德走了进来。 　　他看上去有些急匆匆的，一见到林敬知和盖伦，就和他们对了个神色，那意思是在说，自己收到消息了，一旁的盖伦见状，也放下心来。 　　“怎么样？”使完眼色后，西德才看了眼弗利沙，点头示意后，开门见山地问道。 　　不管从说话方式还是从语速上来看，西德都显然都是比过去要急促一些的。 　　也不奇怪，穆罕的做法让军部警铃大作，他的说辞自然也会被军部重视。那么，在这样的前提下，穆罕说的林敬知三个字会刺激他们，穆罕说的24小时也会刺激他们，一个个跟在西德后面问。 　　西德好不容易将自己能想到的事情全部安排下去，并让自己的亲军去各地联络地方军，弄明白电台的情况和拜尔德的位置，同时，也让边疆军配合四处寻找那个信号源，搞定这一切后，在约瑟夫和老来福的帮助下，从众人口中脱身，这才能来实验室。 　　“精神力都是它的，那个孩子只是容器而已。”对方是西德，林敬知于是言简意赅。 　　“容器？” 　　林敬知点头，“之前那个哨兵你也看见了，他支撑不住那股精神力，不超过一分钟就死了。” 　　而蔚钧能支撑柱，恐怕就是因为这一点，穆罕才会看中他。并且林敬知刚刚探知了一下，发现蔚钧的大脑，恐怕不仅仅只能容纳这一个小圆瓶内的精神力。 　　对方是个天赋极佳的孩子，拥有非常大的脑域空间，难怪穆罕会重视。 　　“那它现在不控制这小孩了？”西德回想起之前蔚钧被控制，和光屏内的穆罕同声说话的样子，转而问道。 　　林敬知摇了摇头，“它快要死了。” 　　林敬知刚刚抽取了一些脑片出来，然后发现这脑片的存活率从刚刚开始就在呈现活跃度降低的趋势，而且它不光没有控制蔚钧的想法，同时，林敬知总感觉……这东西似乎已经因为存货度降低，控制不住蔚钧了。 　　“因为飞梭爆炸？”西德问道。 　　林敬知：“不对，穆罕让那名哨兵带着它走，应该不是完全无用功，如果我们没追上的话，那名哨兵应该是可以带着它回去的。” 　　西德眉头紧皱，看上去像是在压抑着什么，“那它为什么现在不行了？” 　　林敬知盯着那脑片看了许久许久，最后，脑海中突然升出了一个有点可怕的想法。 　　“不对。”那个想法变得越来越明显之后，林敬知眸光猛地深了下来，“脑片的制成一定花费了穆罕很多精力，光是那些向导的培养就不简单，他不应该这么随便就将它丢下才对。” 　　旁边的弗利沙不似盖伦，隐约能跟上他们的节奏，听到这句话问道，“会不会是因为你？他在视频里说过了，他……很重视你？”现在显然不是个询问穆罕为什么会那么说林敬知的时间，故而弗利沙只是实事求是地这么一说。 　　旁边的西德却咬了咬唇，眸光里闪过了一抹黑色。 　　林敬知似有所感地抬起头，然而当他抬起头时，西德的面色一丁点变化也没显现出来，脑域内也没有什么异常。 　　“……我觉得不是。”林敬知盯着西德看了会，最终收回视线，“我没记错的话，穆罕他不是一个太强的向导，如果他没有足够的底牌，不应该那么从容地同时邀请我和西德两个人，而且刚刚……穆罕似乎对我们的情况了如指掌，我没记错的话，他是在我们抓住那名哨兵之后，才控制蔚钧开始说话的。” 　　“也就是说，他能知道我们在说什么。” 　　“渠道呢？” 　　林敬知自问自答地说完一串话，最终猛地回想起自己刚刚探知到的，蔚钧还有些空旷的脑域，再想了想之前的种种，目光最后落在快要再也蠕不动的脑片上，突然道，“有没有可能，这个脑片，不是他的作品，而是他从他的作品上割取下来的？” 　　“他那里还有它的母体，所以才能察觉到我们当时的动静，甚至能远程感知到我们的情况。” 第112章 　　林敬知话音落地后，房间里安静了一瞬, 他清楚的从盖伦投注在玻璃瓶上的目光里看出了一丝惊恐。 　　“干, 干啥都能看见啊？”他指着那隐隐还在鼓动的肉片问道。 　　林敬知回想了一下之前他和西德抓住那名哨兵时的场景，点点头, “嗯，相当于远程监控, 并且它的身上自带精神力，所以能够控制蔚钧。” 　　末了, 他似乎从盖伦的动作里反应过来了什么, 解释道, “现在不能了, 它趋向死亡, 传导能力变弱，我也用精神力限制过, 所以它现在看不见的。” 　　于是盖伦松了口气。 　　但旁边的弗利沙却偏了偏头，“精神力？” 　　林敬知看了她一眼，而后, 又看了看西德。 　　西德点了点头。 　　于是林敬知想了想，对着弗利沙道，“刚刚那个视频，你听见了？” 　　弗利沙愣愣地点头。 　　“法昂的进化实验，如果不出意外, 十有八九就是那名叫穆罕的人主持的。” 　　林敬知吐出“穆罕”两个字时, 面前的西德明显眸色动了动, 但像上次一样，他恢复的很快，再次没有让林敬知捕捉到。 　　“……所以？”弗利沙还有点没明白。 　　“他这场实验是有实验基础的，而基础，来自于另外一个宇宙。”林敬知平平地看向弗利沙，“在联盟所属宇宙之外，你们没有探知，之前也没有任何了解的宇宙，名为该亚。” 　　“科研院目前定义的脑力进化人，在该亚被称为向导，体力进化人被称为哨兵。不似联盟，哨兵和向导，在该亚随处可见，穆罕曾经在该亚就是一名人体研究家，因缘巧合之下来到这个宇宙后，便开始用这里的人民做进化实验。” 　　弗利沙一愣，林敬知说的言简意赅，但内涵的信息量却极其庞大。 　　“你为什么会知道……”过去一年的时间里，林敬知完全没有离开过科研院，整个人的形象就是除了实验以外什么也不知道，而现在他离开科研院的时间也不长，为什么会突然知道那么多？还有他刚刚说的那些精神力--- 　　“因为我也来自该亚。”林敬知看着弗利沙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八个字，弗利沙完全怔在了原地。 　　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脑海中连成了一条线。 　　所以林敬知才会那么了解辐射，所以他来到科研院后才会那么迅速地提出消散剂的蓝图，所以他之前才能突然控制住苏铭，所以他才会那么清晰果断地判断出黄毛的身体问题。 　　“那你……” 　　“我和罗伯特的进化方向一样，以科研院的方式，叫脑力进化人，以该亚的称谓，叫向导。” 　　弗利沙张了张嘴，她想问林敬知说的是不是真的，想问向导的能力，还想问穆罕和林敬知之间的关系，但话到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倒是那头的西德皱了皱眉，“如果脑片母体在控制子体，有没有可能追着中间牵连的精神力，查到他们的大本营？” 　　林敬知摇头，“它们中间没有牵引的精神力，或者说，它们根本不需要牵引的精神力，如果穆罕那边真的有这些脑片的完脑的话，那么他只要控制那些完脑的波频和想法，这些脑片就会跟着动作，它们从本质上还是属于那些向导的，所以思维模式不会出现太大的改变，只要在离开前设定的足够好，再远的地方也能控制住。” 　　他话说到这里，突然发现西德从刚刚开始就目光炯炯的盯着他看，光线的照耀下，显得他瞳孔有些发沉。 　　林敬知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怎么了？” 　　西德收回视线，“没事，如果这个脑片暂时不会造成什么安危的话，当务之急就只有两项，他们的大本营，和所谓的24小时游戏，前者信号源追踪和脑片追踪都不行，赞且搁置，后者的话，你怎么看？” 　　24小时游戏，就是穆罕在视频中说的，如果能在24小时内阻止他的话，他就会让西德和林敬知站在他的面前，但，他只说了这么一个结果，有关游戏内容，一个字都没有多说。 　　“暂时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头绪。”林敬知说道，“不过，我也认为，这个应该是重中之重。” 　　西德看着他。 　　“首先，他说的是，把完成速度延长了24小时，这句话的意思，应该是他的游戏已经开始了，但将原本早就该结束的游戏，延长了24小时。”如果把穆罕理解为危险的话，那么，危险就已经在联盟开始扩散了。 　　“那他的……游戏，可能会在哪里开始？”西德问道。 　　林敬知摇了摇头。 　　有关这一点，他暂时还没有想明白，穆罕到底要做什么？打开宇宙通道吗？宇宙通道的打开何其艰难，它需要宇宙和宇宙间隔膜刚好碰撞到某个零界点才存在被打开的可能，这个零界点，如果有该亚的机器来寻找并不难，难得是等到那个零界点，并且两边都产生足够强悍的冲力，才有可能形成隧道。 　　穆罕能用什么东西让波利海妮娅形成那么大的冲力？而就算他形成的冲力再大，该亚那边没有回应的话，都不可能打开。 　　因为就算穆罕能将该亚的东西复制再多，受限于波利海妮娅的科技和机械能力，有些关键性的机器他还是复制不出来。 　　退一万步说，就算穆罕准备完全，真的能够打开波利海妮娅和该亚之间的通道，也绝不可能游刃有余到想推迟时间就推迟时间。 　　所以，穆罕的游戏到底是什么，他的棋盘在哪里？ 　　看出了林敬知眉宇间的思考，西德明白他暂时也没有什么线索。 　　24小时其实很紧张，从这点上，足以见穆罕的狡猾，联盟之大，哪怕是军用光速飞梭想要前往边疆，都需要花费至少18个小时，这还是在直奔目的地，中间绝无停顿的情况下。 　　也就是说，如果穆罕的游戏在边疆或者更远的话，留给他们的时间根本就没有多少。 　　看了看林敬知紧锁的眉头，西德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对他再说什么，而是在林敬知还在思考的同时，伸手将他一拦，搂进怀里吻了吻他的额头。 　　林敬知一顿。 　　“辛苦你了。”那是一个极其克制的吻。 　　一吻落下后，西德罕见地径直离开，多余的话一句也没有说。 　　林敬知迟钝的反应神经终于伸了个懒腰。 　　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 　　“他是不是哪里不对劲……”林敬知说着回过头，正想问盖伦时，就见后者的目光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直炯炯有神的盯着他，连刚刚大大方方落下一个吻的西德都没有分走他的目光。 　　“怎么了？”林敬知一愣，他刚刚一直在想西德抛出来的那两个问题，一时间没顾得上盖伦和弗利沙听完他那段话后的反应。 　　弗利沙很显然是被震碎三观了，盯着脑片的目光都是直的，而盖伦…… 　　盖伦朝林敬知竖起了大拇指，“我盖伦果然没选错偶像。” 　　林敬知在原地顿了几秒，才隐隐反应过来，盖伦这句话应该是争对他之前对该亚的那段阐述。 　　“……你不会觉得难以接受吗？”林敬知说着，看了眼正处于难以接受状态的弗利沙。 　　“不会啊，为啥难以接受啊？”盖伦做了个神奇的表情，“我一直觉得你牛逼，现在不就是又牛逼了一点吗，多好啊，我都在想让我以后的娃要不也姓林了，说不定能聪明点，就叫林盖伦，或者盖伦林……” 　　在盖伦的碎碎念中，林敬知又想起了刚刚西德有些反常的举动，迅速开口问道，“你有没有觉得西德不对劲？” 　　“你两不是在一起了吗？”盖伦抓了抓脑袋，“这情侣不都一点通，他对不对劲你不该是最清楚的吗？” 　　林敬知顿了顿，将盖伦的意思理解为了他们之间的精神联合。 　　说来也奇怪，林敬知虽然能通过西德看见他面前所见之物，对他的情绪感知比以前更加明显，但从刚刚到现在，他愣是没从西德脑域内看到一丁半点的不对劲，连点精神风暴都没有，对方脑域内静成一片，什么异常也没有。 　　那他刚刚觉得西德不对劲那些想法，难道真的是他的错觉？ 　　“不过要说不对劲，也有吧。”盖伦抓了抓脑袋，“他脾气好像变好了。” 　　“嗯？”林敬知扭头。 　　盖伦嘿嘿一笑，“我偷偷告诉你，你别和老大说是我说的啊。其实吧，他以前脾气挺炸的，打嘴仗的能力不比打架弱，每次都能完成在干倒对方的同时言语上还羞辱一番的光荣成就，这都是他的传统了。” 　　“所以？”林敬知没明白。 　　“所以他脾气变好了呗，林博士不是我说，我们老大可是很喜欢你的，平时连我说说都不行，那穆罕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黏黏糊糊娘唧唧恶心吧唧的，他居然看上去一点都不愤怒……所恋爱使人脱胎换骨啊。”盖伦摸着下巴，感慨道。 第113章 　　盖伦和林敬知说话的同一时间, 首都星邻边的某颗星球上。 　　该星球天刚蒙蒙亮, 有人从小巷的公寓中匆匆走出，坐入小小的悬浮车。 　　“先生, 前往边疆的票穆罕先生已经为您准备好了, 就在今天上午……” 　　“不去。”后座男人的脸逐渐被车内的光线照清晰, 可不就是消失已久的拜尔德，只见他面色发白，眼下发青，俨然一副没有睡好的样子, 唯有那双眼睛还算有神。 　　“可是先生，电台封锁很快就会让军部的人怀疑上您，到那时候……” 　　“你听不明白我说话吗？”拜尔德的眉头深深皱起, 里面陷出一条又一条的沟壑，“开车！” 　　前座的人顿了顿，垂首应声，“是。” 　　悬浮车缓缓启动, 后座的拜尔德双目依旧迥然。 　　他怎么会不知道电台的事情军部会怀疑他？都不用电台，从更早的时候开始，西德和约瑟夫那些家伙的目光就已经盯在他身上了，只是苦于找不到足够的证据将他彻底按死，外加也忌惮他的手腕和势力，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么多年, 这次电台的事件一旦发现是他主使的, 那么光一个通敌叛盟罪就足以钉死他, 那些家伙下手的速度一定会很快，不可谓不危险。 　　但，那些人拜尔德了解，他知道他们的能力底线在哪里，怎么也是三十多年的交道，可穆罕就不一样了。 　　这人没有按照他们的计划行事，现在又一声招呼也不打的就把计划往后拖延24小时，两人说好的计划现在成了穆罕一个人的计划，摆明了不把他拜尔德放在眼里。 　　而这种不放在眼里，其实代表着另外一种信号，那就是他对穆罕来说没用了，所以穆罕才会丝毫不顾及他的想法，计划说改就改。 　　混迹军部三十年，经历过得势失势的拜尔德对这样的情况极其敏锐，他不傻，穆罕的能力他见识过，上门理论无异于自杀，他思考一宿，觉得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等。 　　假若穆罕一路顺到底，那么他拜尔德就是白给人当了回跑腿的，但……谁能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回想起之前从某个目击者身上搜集到的资料，有关一年前跌落在异宇宙的蓝光，和出现在巨坑里的机甲，还有缥缈的能量…… 　　对方坚称事情和卡特博士说的截然不同，那绝不是一场陨石坠落。 　　拜尔德的手指在腿上轻轻地点了点。 　　身后有车甩尾而过，拜尔德那双眼睛里光芒一闪。 　　“不用回去了。”拜尔德道，“这个地址暴露了，准备计划，改道去坎达尔星。” 　　· 　　“跟丢了？”从实验室出来的西德接到了一通通讯。 　　“是，就在刚刚，两个转角之后突然就不见了，我们已经很努力地掩藏踪迹了，但在交接的过程中可能还是出现了点差错，被他识破了。”对方语气很是抱歉道。 　　西德摇头，“那老东西狡猾三十年了，不意外。” 　　“元帅，为什么选择跟踪而不直接实施抓捕？我们获取联络的那几个电台，虽然大多是被入侵了信号和主机，但有那么少数几个直指拜尔德，甚至像信徒一样在审讯的过程中称永远追随拜尔德大人诸如此类，有这样的证词，抓他回首都星审讯理由充分吧？” 　　“物尽其用。”闻言，西德冷声吐出四个字，“放了他这么多年，只是抓回来关着，太浪费他的才能了。” 　　对方这次停顿了半晌，回过味来，“您是想通过跟踪拜尔德，找到那个穆罕的老巢？对啊，他现在消失，会不会就是去和穆罕会和……” 　　几个转弯，终于踏入办公室的西德扯了扯衣领，对方的言论似乎让西德有些烦躁，他关上房门打断道，“事情发展成这样，拜尔德未必会去找穆罕，那些视频他也看过了，只有藏在暗处的时候，穆罕才需要他，一旦正大光明他就会失去利用价值，而以穆罕的能力，他几条命都不够用。” 　　“那他……” 　　“他之前说看着我长大可真不为过。”西德到这个点才发现，他竟然还挺了解对方的，甚至能猜测到对方的想法，于是嗤笑了一声，“以拜尔德的性格，前线越是乱，他就越能藏。” 　　二十年前的分裂战争也就是这样，约瑟夫在分裂战上打的激烈，老来福在统一后各个政党间游走盘旋，拜尔德就一直在后面看着。 　　看着看着，等时间差不多了--- 　　“他才会出来。”这次也差不多，见穆罕和西德直接挑起来了，以拜尔德的性格，这种时候他是绝对不会站出来当出头鸟的，西德碰了碰手腕，“追他是没用的，这老东西执政这么多年，手底下的人脉资源无数，与其追，不如好好想想，他接下来会去哪。” 　　“如果不去找穆罕的话，按您说的，那也许拜尔德会找一个偏僻一些的星球藏起来？” 　　西德摇头。 　　能捡漏的人也并非毫无准备，就好似当年，拜尔德能顶替约瑟夫，甚至控制老来福退休后的军部，背后的经营肯定颇为苦心，拜尔德会静，会沉默，但不代表他会什么也不做。 　　现在穆罕向军部或者说向联盟公然宣战，拜尔德不敢去招惹，也调查不了穆罕，那在这样的前提下，他那双眼睛能看的，就只有联盟了。 　　可联盟的一切他几乎了如指掌，那还有谁他了解的还不够多的呢？ 　　回想起穆罕之前视频里的话，西德的面色沉了沉。 　　林敬知。 　　不知不觉中，林敬知已经成为了一个绝好的突破口，他既牵绊着西德，又和穆罕的来历貌似相同，调查林敬知，就相当于掐西德软肋的同时，增添对穆罕的了解，简直一箭双雕。 　　而眼下的情况，拜尔德绝不可能冒着重重危险回军部进行调查，那他会去哪呢？ 　　西德的手指在桌上一点，冷声道，“派人去坎达尔星。” 　　说完之后，西德想起了什么，“大山在首都星？让他把科研院的门卫一起带过去。” 　　· 　　二人均提及的坎达尔星，是边疆众多星球中，还算朴素的一颗，它科技不发达，甚至可以称之为弱后，但因为地理优势的缘故，即便是星际海盗战打了这么多年，它也鲜少受到波及，故而当地居民的生活还算幸福。 　　不过，这种幸福最近却隐隐卷起了点风暴的味道。 　　什么是风暴的味道？ 　　曾经的坎达尔星借着地理优势，环境在诸多边疆星球中还算宜人，明媚的阳光在这里也不难见到，然而最近，坎达尔星的天空却总是布满了滚滚黑云，有着风雨欲来之势。 　　这黑云既不是受周遭星球影响，也不是什么气候变化，纯粹是因为，坎达尔星球所处的这片宇宙，最近的磁场极其紊乱。 　　这种紊乱，可以追溯到吉娜押送诺克回首都星时，他们也曾经经过过坎达尔星所在的宇宙，当时的吉娜，就是因为该宇宙的磁场紊乱，才会转而让盖伦替自己向军部报告。 　　从那时到现在，已经足足好几天之久，乌云都从未散过。 　　要说起来，磁场紊乱导致的乌云也不是一般的乌云，它不下雨，只是将天空遮黑，带着股浓烈的低气压，仿佛用五指将人的心脏罩住，不见天日的闷。遥远的宇宙尽头还会时不时亮起闪电般的光芒，像是有什么东西想要从那一片黑暗的宇宙中呼之欲出一般。 　　坎达尔星的某片农场里，一名老妇人担忧地在窗口盼了许久，好不容易，才从视线的尽头看见了一个小小的黑影，她连忙从房间里跑出去接应。 　　“不是说了家里的还够用，不用你去镇上买吗？”老妇人走近，就见那黑影竟是个头发有些泛白的老人。 　　老人嘿嘿一笑，“这两天没下雨呢，就乘早去买，过阵子要下了暴雨再买，就来不及啦。” 　　老妇人伸手给对方擦了擦汗，一双眼睛里又是心疼又是责怪。 　　老人耐心的听完，拒绝了老妇人想要伸手帮他分担重物的动作，拍了拍后者的肩膀，突然话锋一转，“小米回来没？” 　　老妇人一顿，朝远远农场里的棚子看了眼。 　　那棚子从外面往里面看，和普通农场用来关牲畜的一般无二，但只有走进去了，才能发现里面其实大有乾坤，摆的并不是什么牛羊，而是一台台构架极其径直的小型飞行器。 　　小米，是其中一台的名字。 　　“回来了。”老妇人答道，“上午就回来了，它这次跑的可远了，身上受了点伤。” 　　老人点头表示知道，又问，“怎么说？” 　　老妇人左右看了看，冲老人紧密地使了个眼色，“好像有点眉头，但它受伤后就自动回程了，我把里面的芯片取出来，让小饭继续去了。” 　　老人眯了眯眼睛，摸了摸下巴上浓密的山羊胡，“那是时候了，你给敬知准备的礼物做好没？我下午再去一趟镇上给他寄过去吧，不过这次，得换个邮寄的方式啦。” 　　老妇人一听，又免不了一顿唠叨，但唠叨结束后，还是回家将自己辛辛苦苦采摘回来的一些大补的草药捆绑在一起，周密地包好后，又小心翼翼地往某一根粗壮一点的草药里，塞了块极小的芯片。 　　· 　　老妇人和老人在乌云之下回到家中的同一时间，边疆的某颗星球上，一名穿着黑衣的男人迅速掠过走廊，进入大殿。 　　“父亲。”进入大殿的男人迅速跪下行礼。 　　“嗯。”主座上的穆罕手里正把玩着一个小瓶子，那小瓶子和放置脑片的玻璃瓶一般无二，里面一样有黄绿色的凝固体，只是凝固体内裹着的不再是脑片，而是一块颜色较浅的小肉块，也就是向导的腺体，“放下去了？” 　　男人垂首，“是，父亲，根据之前的准备，都放下去了，但……” 　　穆罕降下视线。 　　“联络不上拜尔德先生了。”那人低声道。 　　穆罕抬眉。 　　“他没有按照我们的邀请登上飞梭。” 　　穆罕握着手里的瓶子停顿了片刻，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嘴角一扯，“那就随他去，反正到头来，结局都是一样的。” 　　地上的男人垂首。 　　“我今天思考了很久，”拜尔德对如今的穆罕来说似乎确实有点不值一提，说了随他去之后，穆罕就再没想过拜尔德，反倒是看着手里的玻璃瓶，“你说，当孩子忤逆父亲的时候，应该怎么惩罚才好？” 　　那男人一抖，还以为穆罕说的是自己，当即忍不住将头埋得低低的，怎料穆罕根本看都没有看他。 　　“虽然他现在还没有，但我把他身边的人寻思了一遍，总觉得那一天应该不会太远。”穆罕意有所指地说着，手指还顺带在烧瓶上轻轻一划，晃了晃里面的肉块，“是疼痛一点的教育呢……还是索性吃掉，让他重新回到父亲的怀抱？” 　　伴随着穆罕的话音，地上的男人身体越来越低，恐惧压顶，他哽了许久之后，才干巴巴的挤出了一句，“我，我愿和父亲永远同在---” 　　他话音未落，手里的终端就突然一响。 　　都快凝聚起来的画面终于被打破，男人眼里的感激几乎都要荡漾出来的抬起头来，然后双眸一喜，“父，父亲，一个区域已经成功接种了！按照这个速率下去---” 　　穆罕眉头一抬，对这个结果表示了满意，但也不忘提醒，“不要忘记给我的宝贝留二十四小时，那是我答应他的。” 　　“是！” 　　“行啦，忙活了这么久，我饭还没有吃呢。”穆罕偏了偏头。 　　“这就让人去给您准备！”男人如获大赦道。 　　“不了，”穆罕轻轻点了点那个小烧瓶，嘴角漫起一丝笑意，“让他们把工具拿来，我自己动手。” 　　男人顿了顿，乖顺地低下头，“是。” 　　他说完后，便退出了大殿，顺着弯曲的走廊一路向外，命令人去拿些烹饪用具来。 　　厨房里的人闻声连忙动作，一顿收拾间，某块大理石板上躺着的，胖胖的饭粒轻轻滚了好几圈，顺着在男人收拾的那些用具上蹭了蹭，最后掉在了没人发现的小角落里。 　　· 　　远在首都星内，还在房间里思索着西德反常动作的林敬知突然感觉到后颈一痛。 　　他眉头皱起，目光一晃，弗利沙就在眼前，正低头看着烧瓶里的脑片，不知在想什么，与此同时，出去过一次的盖伦重新回到实验室。 　　“西德呢？”林敬知问道。 　　“开会去了。”盖伦抓了抓脑袋。 　　这个时候的会议，就比较简单明了了，此时的外界闹得沸沸扬扬，各种各样的猜测四起，那些以联盟人的观念无法解释的事情，全部为他们所讨论，有些人甚至将其推给了外来文化。 　　而军部内，有了之前穆罕和老来福及约瑟夫的一番对话，他们很显然对信息的掌握要更精准一些，这个时候，西德难免需要解释一番。 　　被这么交代的时候，盖伦还有些模模糊糊的，当时看着西德脸色太难看，脾气也不怎么好，浑身都被低气压裹着还不是很敢问，这会儿见了林敬知，才道，“林博士，我刚刚听他们说，老来福和那个什么穆罕的对话里也提到了该亚，那，那你是该亚人？” 　　林敬知点头。 　　“元帅也是？”盖伦摸了摸下巴，想起了西德以前对辐射百毒不侵的事情。 　　林敬知再次点头。 　　旁边的弗利沙似乎总算将林敬知说的那些消化掉了，闻言，抬起头来，“会不会有影响？” 　　盖伦：“什么？” 　　“之前元帅一直能抓住苏铭的时候我还没什么多余的想法，只当他厉害，一直以来在联盟人心里他也确实厉害，现在通过敬知知道该亚的事情之后……如果元帅也来自该亚的话，会不会对他的职位和权力之类的，有影响？如果到时候也对他罢职的话……” 　　“不会。”盖伦摆了摆手，“罢职元帅可没有罢职研究员那么简单。”兵权，军团，士气，替代者，全都要考虑，更何况如今的军部早就被西德洗盘，真实情况出现，可能会有一定的影响，但轻而易举不会换帅。 　　他话音落地，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脸愧疚的看向林敬知，“哎不是，林博士，我不是那个意思。” 　　“什么意思？”林敬知看他。 　　盖伦一愣，“就是……” 　　“别管了，”弗利沙在旁边听着，知道这两人的脑回路没接到一块，打断盖伦的话音道，“现在的重点，应该是那24小时的游戏吧？” 　　林敬知的身份和来历虽然令人震撼，但震撼过后，林敬知还是弗利沙熟悉的那个林敬知，所以她认为目前的矛头，应该指向穆罕，和他的游戏。 　　“听他的说法，这很显然不是个会让我们感到愉快的游戏。”弗利沙说道，“而且我总感觉，他那个游戏是针对你的。” 　　穆罕的原话，是他细思过林敬知在联盟做的所有事情之后，决定要给出24小时，虽然弗利沙不清楚林敬知和穆罕之间的关系，但这样的说法针对性报复性和挑衅性都太足太足了。 　　那么，他可以针对林敬知做什么样的游戏呢？ 　　林敬知的大名响彻联盟是在一年前开始的，他做了什么？消散剂的研究，消散剂的对立面又是什么？ 　　“辐射。”弗利沙说道，旋即又有些困惑，“可是辐射的运用方面有很多啊，他的游戏在哪个范围呢？” 　　林敬知盯着那个脑片看了许久许久，最后眸光一肃，摇头，“不对。” 　　弗利沙看着他。 　　“穆罕的游戏不是针对我的，他知道我的存在总共不超过3小时，而他潜伏在暗处那么久，终于愿意露出水面，显然他计划了很长时间。所以他的游戏不能从针对我的角度思考，他的游戏，应该是他从一开始就想做的，只是恰巧和我搭上了一点关系而已。” 　　那么，穆罕想做什么？ 　　林敬知盯着那个脑片，放在桌面上的指尖突然一个用力。 　　穆罕想做什么？他曾经在和老来福的对话中说过，他的恩人想要牺牲一半，甚至一大半，来让波利海妮娅变得更加完美，然后向其他宇宙发起进攻。 　　当时听见这句话，林敬知瞬间就否认了他说法的可行性。 　　该亚的士兵绝不会比那些攻击军部的哨兵弱，甚至可以说强上数倍，而穆罕拥有的实验人再多，也绝不可能超过该亚举国之力的军队，更何况，退一万步说，即便他研制出了和该亚士兵相同强度的进化人，科技和机甲之间的差距又要怎么弥补？ 　　这根本是一个无底洞，波利海妮娅挑战该亚，就算再加上十个穆罕，都不可能赢。 　　那穆罕到底想做什么？他确实想打开宇宙通道，他也说过他确实想回去，那到底什么能够让他回去？哨兵军队……？不对。 　　“我对哨兵的研发任务不感兴趣。”同样也是穆罕的原话。 　　那他对什么感兴趣？ 　　向导。 　　他来波利海妮娅后沉寂了这么多年做过的研究除了进化人以外，作用最大，恐怕也是他耗时最长的就是--- 　　林敬知垂下目光。 　　脑片研究。 　　一个子脑片可以控制军部，那么完脑可以控制多少人？而完脑的威力难以想象的话，那用整个波利海妮娅所有有潜力进化为向导者的大脑呢？ 　　“病毒。”林敬知道。 　　如果能将辐射以病毒的形式传播，进入到整个联盟内，那么届时，穆罕就会有数不尽的材料任他挑选。 第114章 　　坎达尔星距离农场稍远的小镇, 是整个星球最为繁华热闹的地方。 　　吃过午饭的老人被老伴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围脖衣帽口罩全部用上, 浑身上下没一块皮肤是完整露出来的, 这才被允许在狂风中离家。 　　他们的农场很大, 老人慢慢乘坐农用小车到农场的最外围，然后搭坐直达小镇的高速飞梭。 　　登上飞梭, 拍了拍身上寒气老人发现四周似乎与往常不同。 　　坎达尔的飞梭一向是慵懒的，尤其他所处的地方较为偏远, 故而能坐上这班直达车的人从来不多，并且大多零星的各自睡着或者看看时报，然而今天却不一样，只见他周围每一个人都握着自己手里的终端，目不转睛的看着，并且那些人的画面竟然还都有些相似。 　　老人偶然瞥到两眼，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光屏，最终抱着疑惑下了车, 径直向邮局走去。 　　坎达尔星的邮局还是老式邮局, 星球政府聘请了不少职员。来的次数不少，故而老人在这里有不少老熟人。 　　今天的邮局像以往一样冷清, 刚走到门口, 老人就注意到坐在门口椅子上的年轻人正交头接耳地讨论着什么，个个手里像刚刚飞锁上一样, 端着光屏。 　　里面有几个字眼很是抓人, 回想起车上的画面, 老人忍不住停顿了片刻。 　　“所以真的有可能是其他宇宙的人？那个林博士？那是不是那边宇宙的人也像他一样聪明？” 　　“这个视频里的蓝鸟我看了至少一百遍，太漂亮了……” 　　“喂喂，漂亮什么的放一边啊，要知道那么大的话，破坏力肯定也很强吧？而且现在的重点，难道不该是那个老男人说的什么24小时游戏吗？” 　　小年轻说到这，似乎感觉到了一束视线，他下意识的抬头朝邮局的方向看去，然而那个方向却空荡荡的，只有一扇刚被将要关闭的门。 　　“怎么了？”同伴抬头道。 　　小年轻疑惑地看了看四周，“没事，可能看错了吧。” 　　老人踏进邮局内，今天和以前不同，进门的时候没有人再亲切地呼唤他“卡巴特先生”，所有人都在盯着光屏，从表情上来说应该不是看见了什么喜事。 　　“您好，我想寄件？”他走到其中一个窗口，从腰间老式的包包中掏出了一个包裹。 　　里面的人这才挪开了一直钉在光屏上的视线，抬眼看了看他，瞬间惊喜道，“卡巴特先生！” 　　“哎，您好，我想寄件。”卡巴特重复道。 　　他是镇上有名的器械修理师，小镇上总说，不管什么样的器械，只要你能找到那位有着神奇双手的卡巴特先生，并给他一些不算太贵的报酬，任何损耗程度的机械他都能够恢复如初。 　　传闻未免夸张，但事实上卡巴特确实是机械修理方面的好手，他在小镇上时间长了，甚至有不少家长都想将自家孩子送到卡巴特身边去学习技艺，卡巴特似乎也有意在小镇上办一个免费的课堂来教授这里的孩子们。 　　现在是机甲时代，对器械的了解可以让孩子们有更好的未来，是这个弱后星球公认的，所以卡巴特先生在他们这里有着不低的人气。 　　“我知道，您总是这个时间来寄件，不过今天您来的巧，这里刚好有一个您的包裹。”那人冲卡巴特熟稔地笑着，说着，回身去翻了一阵子，然后将一个包裹递给了卡巴特，“最近天气不好，我们本想下午的时候直接给您送去农场的，喔对了，我们邮局最近接到了一艘飞梭的赞助，主管说了，以后您有需要，通讯说一声就好，我们可以安排它直接去您的农场上收件。” 　　那人一边说，一边接过了卡巴特手里的包裹，问道，“还是老地方吗？” 　　“对，老地方。”卡巴特一边说，一边看了看对方竖在旁边，这会儿还时不时瞟一眼的光屏，又看了看四周，“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吗？” 　　那人一愣，“您不知道？” 　　卡巴特茫然地看着他。 　　那人发觉自己刚刚说了句废话，还有些不够礼貌，连忙捂嘴歉意地冲卡巴特笑了笑，然后将自己手里的光屏转过来，冲向卡巴特，为他讲述四个小时前在军部内发生的事情。 　　“太惊险啦，这些视频他们有人去了现场，都说是真的。法昂没投降多久，还以为能稍微安定一阵子呢，没想到又来一茬，也不知道联盟会变成什么样，老实说，我真受够战乱的日子了……”那人说着说着，重新拿起了卡巴特手里的包裹帮忙包装。 　　那头的卡巴特视线还落在光屏上，面色有些凝重，一直到里面的人快要包完，他才想起什么似的收回了视线，“喔对，我这还有个东西麻烦你帮我寄。” 　　“嗯？” 　　“这个。”卡巴特说着，递出去了一块芯片。 　　那人接过，疑惑地盯着看了眼，“就这么直接寄吗？也是老地方？” 　　“不，换个。”卡巴特摇摇头。 　　那人一顿，卡巴特自从一年前开始经常来邮局寄件，地址一直都只有一个，从未变过，大家都猜测收件方是卡巴特先生在外的孩子，并且对方应该过的不错。 　　要知道，星球的信件外包装也是有区别的，像坎达尔星寄出去的外包装通常都比较古老且简单，甚至有些破旧，而卡巴特先生每次收到的那个住址的来件，都是象征着首都星的先进包装。 　　首都星啊，对落后的坎达尔星来说，几乎是梦一般的存在，有这样优秀的孩子，大家心底都替卡巴特先生高兴。 　　“那这次寄哪呢？” 　　“不是，这次不寄实物。” 　　准备填写单子的人愣了愣，“那您……” 　　“寄那个，邮件你知道吧，我不是很会发。”卡巴特摆了摆手，说着，一边拆手边的包裹，一边准备报邮箱号。 　　报到一半的时候，手里的包裹拆完毕，卡巴特顿了顿，伸手按了按脑袋，“抱歉，刚刚那个邮箱我记错了，那是我太太的，应该是个……” 　　那人愣了愣，将卡巴特后面说的邮件地址记下。 　　在信息发达的今天，邮局是不提供类似服务的，但对方是卡巴特先生，连主管都客气相待的对象，他很快就打开了邮箱，将芯片内的信息拷入。 　　卡巴特图片放的很随意，甚至连带密码的文件夹都没有，点开来就是两张图，一张是草药的照片，另一张是细细密密的，粗略看，大概是将那些草药的使用方法，配合着刚刚那个包裹，分明就是在老家挂念孩子的父母送的特产和烹饪方法。 　　那人一笑，迅速按照地址发送了出去。 　　完成这件事后，卡巴特抱着新拿的包裹离开了邮局，走在路上的时候，又看见街道角落的诊所里吵闹的很。 　　他皱了皱眉，往里面走了点。 　　“他就是发热而已，你们诊所干嘛不收！什么？有传染病患者了？” 　　“是啊是啊，传播了不少病人不说，据说他们诊所有个医生都被感染了，也不知道是什么病，听说症状还挺新。” 　　“哎，我们这小地方的诊所就是不靠谱……” 　　“可别这么说，我儿子富达星的，那可是二线星球，但听说他们那好像也出现了感染病的情况，据说还拉了防御警报呢……” 　　“乖乖，富达那么远居然也能扯上一样的症状？这别是什么瘟疫吧……什么症状啊？” 　　“就是发热，咳嗽，神志不清，然后据说还带情绪狂暴啊什么的，我觉得咱们还是离这诊所远点的好，万一感染上多不值啊。” 　　议论声传来，卡巴特眉头紧皱，转身匆匆往车站的方向跑去，在拥挤的人群中和好几个囔囔着要去诊所的人们擦肩而过，卡巴特的眉头于是皱的更紧了，脚下一个转弯，找到了一个没人的地方。 　　说来神奇，年迈的卡巴特先生，找到的所谓“没人”的地方，还刚刚好是监控的死角，只见他神色纠结了一会后，点开自己手腕处的光屏，熟练地找到了一个模拟信号源，然后发送了一条消息出去。 　　发送完后，卡巴特就迅速将自己手腕处的终端信号关闭，左右看了看。 　　而当卡巴特先生在车站处发消息的同时，他的老伴正在家里照例维修机械，完毕后，把棚子收拾的更像个棚子，然后转身回家忙碌晚饭。 　　饭做到一半，传来了敲门声。 　　老妇人面色一喜，带笑地快步走了出去，然而正当她像往常一样打开门准备迎接自己的老伴，看向门外人时，笑容却凝固在了脸上。 　　· 　　西德给军议双方开的会议并不是很成功，很显然不是所有人都能消化他的信息，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迅速接受这个晴天大霹雳。 　　换做过去，西德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对众人的情绪进行安抚，然而现在的西德却和过去不大一样，说完该说的话后，就直接离开了会议室，一丁点也没有要顾忌一会议室人情绪的意思。 　　老来福和约瑟夫因情况特殊，同样坐在会议室里，见状互相看了看，最终约瑟夫留在了会议桌上，老来福追了出去。 　　回到办公室的西德捏了捏额角，他的脑域防护罩里，和林敬知之间的关联标记比最开始要变淡了一些，正当老来福敲门的时候，西德手腕处的终端响了。 　　两条讯息。 　　一条是坎达尔星的邮局发送过来的，在那两张看上去平平常常的照片里，藏着一个定位信息。 　　而另一条，则是卡巴特在车站发送的。 　　正当西德定睛看的时候，林敬知的通讯也拨了过来。 　　他眉间一皱。 第115章 　　“病毒性传播？” 　　“嗯, 刚刚找过华伦医生了，他们那边接到了好几个星球防疫站的新型病例，病症和狂热者相似, 弗利沙已经回科研院申请发联盟疫情警报了。”林敬知肃然地从刚刚那间实验室里走出来。 　　那头的西德撑着下巴停顿了一会, 目光看了看卡巴特发来的消息，信件上的猜测与林敬知的说法差不多，言说他在小镇上看见的疑似传染病症状。 　　辗转一遍后，他的目光落在另一个光屏上的定位器，手指轻轻地在桌面上敲了敲，“好, 知道了。” 　　他说着，看了敲门进来的老来福一眼, “我会让来福叔叔过去，你想进哪里都可以。” 　　老来福眉头一挑, 全没想到自己好心跟过来还没来得及说上话就被小崽子发配了任务。 　　“如果辐射爆发, 科研院会需要你。”西德接着说道。 　　按照林敬知的推测，穆罕如果真的研究出了病毒性辐射的话，那么轻而易举将毒素投入一个星球，进而让整个星球被辐射感染恐怕都不是难事。 　　但林敬知还没有复职，一直到现在议院那边还乱的很，军部出事的时候一会联络的上一会拒绝联络的，所以真正等林敬知站到了科研院内, 未必不会受到奇奇怪怪的阻挠, 而旁边有老来福跟着的话, 那就不一样了。 　　然而这句话，却让走出实验室的林敬知停下了脚步，他近乎困惑地皱起了眉头，“什么意思？” 　　与此同时，老来福也有些吹胡子瞪眼地看他。 　　西德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在那个定位器上盯了很久很久，最后手指一晃，另一个光屏便带着路线图出现在了他面前。 　　“我以为我会和你一起去找穆罕的。”通讯的那头传来林敬知的声音。 　　西德并没有直面回应，“疫情爆发，联盟会很需要你。” 　　于是，老来福和林敬知的眉头同时皱起。 　　前者皱起，是因为这实在太不像西德说的话，这家伙前阵子还在军议会议上宣扬林敬知不欠任何人，这会儿竟然自己用联盟来牵绊住对方？ 　　而林敬知皱眉，则是因为他不赞同西德的说法，“那也要在找到穆罕之后，穆罕如果真的能做出病毒性辐射，他那里会有很多现成的资料，有资料的加成，到时候抑制住辐射反应才会更快，在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留在科研院意义不大。并且如果他真的能够将病毒注入的话，理论上来说从注入的那一刻他就赢了，因为联盟没有任何防守措施，即便是我也未必能力挽狂澜，感染的速度一定会比研究的速度要快，所以穆罕的实验室才是关键。” 　　“我知道，所以资料我会帮你带回来。”西德打断他。 　　林敬知：“……” 　　到这里，他终于可以确定，西德确实不对劲了。 　　“你不希望我和你一起去找穆罕？”林敬知问道。 　　西德盯着那路线图看了好半天，最终一把收起，从椅子上站起，越过老来福朝外面走去。 　　那头的林敬知见西德不回话，才终于确定了这一点，他皱着眉头上下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于是道，“如果理由正当，我可以理解。” 　　到这里，林敬知还是相信西德作为一名联盟元帅的判断的，不论怎么说，林敬知在战斗方面都不够擅长，对边疆的了解就更别提了。 　　闻言，西德张了张嘴，以他对边疆的了解，他能说出一大段冠冕堂皇的理由，跑火车是平日里他最为擅长的，但最终，还是闭了嘴。 　　脑内有什么东西终于抑制不住的卷了起来，像是某种在呼啸的情绪，走廊上的林敬知似有所感，与此同时，西德闭了闭眼，坐上光梯，最终直道，“表面来说，我一个人去解决这件事比较方便，里层来说，我想自己去找他。” 　　林敬知一顿，“不带军队？” 　　“带军队没有意义，应付穆罕这样的敌人，和带多少人没有关系。” 　　这句是实话，哪怕让西德带上一整支军队，结果恐怕也会像之前吉娜和光头男在走廊上一样，未及反应，那些士兵便已经倒下。 　　即便是吉娜，在光头男手下也过不了两招。 　　听着西德笃定的话音，正想问他为什么连自己也不带的林敬知，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你知道穆罕在哪了？” 　　西德没说话。 　　不算长久的沉默之后，光梯抵达了最下层的机甲库。 　　“是。”刷过机甲库的大门，西德径直朝里走去。 　　军部机甲库分为好几扇门，走进去最外面的一个，排列整齐的全是士兵常用的机甲，越往里面走，机甲的等级明显就越高。 　　西德走的速度很快，身份公开之后，他连监控都不大在乎，没多久就经过了更长的走廊，然后到了最里面，一看就戒备森严的一扇门前，刷下自己的身份卡。 　　“那为什么不和我一起？”这时候那头的林敬知已经反应过来了，西德所谓不带人过去里面的“人”，恐怕也包括他。 　　一阵短暂的滴声之后，西德踏入了一艘黑色的战甲，那是当年卡特博士为他量身定做的战甲，蛟龙，驾驶难度极高，伤害和速度均无与伦比，曾经被誉为战场上的死神镰刀。 　　机甲启动，西德冷声道，“你和我结合之后，在我的大脑里看见了什么？” 　　林敬知一愣，没料到西德会一转身提起这个。 　　“什么也看不到。”林敬知想了想后，如实说道。 　　他当时被西德按在卫生间里做那种事情的时候，前所未有的快感冲击了他，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在他一片空白的时候，他曾经顺着精神结合，进去看过西德的大脑。 　　那是一种本能，也可以说是向导在结合之后对哨兵产生的占有欲。 　　而那一次，西德脑域外围确实没有金刚罩挡着他，但林敬知依旧什么也没看见，他只能在一片黑暗里，看见他们二人标记的信号，那信号在淡淡地发着光芒，光芒附近隐约看得到一些物体，但除此之外，全是黑的。 　　林敬知当时并没有细想，早就说过，脑域存在各种各样的形式，尤其是哨兵的脑域，他完全是哨兵的本能和经历筑建而成的，而以西德的经历，拥有这样的脑域，并不奇怪。 　　“这就是我不想带你一起去的原因。”西德淡然道，蛟龙在他的手下缓缓驶出。 　　林敬知：“？” 　　“有些东西，你不看见会比较好。”蛟龙驶出军部，在空气里划出一道弧线，西德的面色彻底冷下，像一把 　　没有感情的凶器。 　　林敬知停在了走廊，盯着蛟龙远去的方向，沉默了许久。 　　“怎，怎么回事？”通讯挂断，身后的盖伦看着远去的蛟龙，直接呆了。 　　不光他呆，整个军部现在都是呆的。 　　就连老来福，都气急败坏地跑回了会议室，期间，所有人都是懵的。 　　西德开着蛟龙出去，其中意味着什么再明显不过了，而他诚然是联盟的战神，但孤身一人出征？ 　　“他一个人去？一个人去什么去！个个都是孤狼，都以为自己了不起！他了解对方什么实力吗就乱来！你们还愣着干嘛？不去追？到时候让他一个人在外面吗！”老来福在会议室内大发脾气。 　　“这，这，蛟龙战甲的速度是最快的，当初卡特先生将它的速度拉到了正常机甲的八倍往上，元帅驾驶蛟龙的话，根本追不上啊。” 　　“我通知了各个星球的站点进行拦，拦截……”有人小声道，说完之后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他竟然在通知站点拦截联盟元帅？ 　　“拦截也没用啊，蛟龙完全可以将那些站点全部都撞毁，啊！约瑟夫伯爵！”有人叫道，“我们收到了蛟龙的信号！” 　　“元，元帅把蛟龙的定位发给我们了！” 　　“这是让我们跟上的意思吗？” 　　会议室内吵吵囔囔，走廊上的盖伦直接怒了，“元帅他怎么能这么不道义，打架居然连我都不带？！他一个人去万一被人家阴了怎么办！不行，林博士对不住了啊，我得想办法追上了，现在去机甲库的话以我的能力可能最后到目的地和他的时间只差三小时，我让我小弟跟着你，他肯定不敢误事的，我就先走了……” 　　盖伦说着就要往外跑，然而脚步还没跨出去，那头的林敬知就稳稳地拉住了臂膀。 　　· 　　定位器并没有顺利地等到西德抵达穆罕所在的星球。 　　事实上，它在西德出发不久之后就熄灭了。 　　熄灭的原因不明，西德联络卡巴特时，后者表示还没有回农场，所以暂时不清楚原因，只提醒西德要记得小心。 　　确实要记得小心。 　　因为穆罕不可能突然把自己的基地哐当一下挪到其他星球去，而以西德对边疆的了解程度，他看过那个定位器一眼，基本就能大致抓到其所在区间。 　　所以即便穆罕发现了，他所能做的，也就只有设置陷阱阻挠西德而已，别无他法。 　　从首都星到边疆，即便是以蛟龙的速度，也要行驶十四个小时，再加上此前消耗的时间，距离穆罕开始游戏，已经过去了十八个小时了，西德看了眼科研院那边输入的疫情，十四个小时，科研院已经按林敬知说的那样，发出了特级联盟疫情警报。 　　再通过科研院手机的疫情分布图来看……林敬知的推测是正确的，穆罕确实将辐射制成了病毒，并将其带到了各个星球间。 　　又一次空间跃迁，西德轻轻地敲了敲自己面前的控制台，大脑里下意识地就浮现起了林敬知的脸，但是很快，他就把那个画面按了下去。 　　越过坎达尔星后半小时，西德进入了一片极端紊乱的磁场。 　　所谓磁场紊乱，对战甲机甲航甲等飞行物而言可以说是致命的，没有磁场做参照，大部分飞行物都会丧失判断能力，没法继续朝目的地前进也就算了，以飞行物在宇宙间的超高速行驶，如果没有控制台上的预判仪，谁知道在黑暗中他们会撞上什么东西？ 　　故而，就算是蛟龙，进入这片区域后，速度也逐渐降了下来。 　　西德朝周围看了一眼，这片区域，曾经被联盟誉为死地。 　　所谓死地，倒不是多可怕的地方，因为地理位置距联盟较近，若干年前，联盟就想过要开发，然而探险队进去一次之后，却发现这地方没有多少物产不说，里面的星球还基本没几个是能为联盟所用，大多连居住都难。因为死地一开始就有一点磁场问题，它造成了各种航甲的行驶困难，随时有可能被周围的环境影响航向，遭遇不测不至于，但会耗费很多精力和燃料倒是真的。 　　简单来说，就是在这里扩大联盟的领土，付出和收获严重不成正比。 　　所以联盟就逐渐放弃了这片区域，并且称之为死地。 　　死地名不虚传，因为即便是后来猖狂的星际海盗，也少有来到这里安家的。 　　西德对死地的了解仅限于报告和巡逻时的偶然经过，不过，如今的死地，和过去的死地已经大为不同，如今死地的磁场紊乱程度，基本可以堪称战甲杀手，一队没有准备的军队进来，光是这磁场，就能结果掉一大半人。 　　西德看着周围，将自动改为了手动。 　　他记得那个定位器所在的区域，哨兵的脑域不被蛊惑，五感就永远不会出错。而他不打算弄什么花样，直逼心脏是最好的做法。 　　因为如果林敬知的猜测是真的，那么论侦查和感知能力，西德不可能强于完脑，小心行事徐徐图之，除了暴露自己之外，什么用处都没有。 　　然而就在西德驾驶着蛟龙光速在磁场中穿梭，都已经看见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地时，一道波频晃过，西德面前的紊乱磁场突然消失了。 　　他和面前那个星球，就好像双双被置入水中一般，周遭的喧闹声和嘈杂声在一瞬间撤离。 　　“欢迎来到，穆罕基地。”一道机械音传入西德的耳中，或者说，传到了他的脑域。 　　紧接着，那声音一变，换成了俏皮，“恭喜你，在游戏开始的第十八个小时就来到了基地，但你的座驾上并没有带着主人喜欢的小宝贝，所以---” 　　“咯吱”一声，西德的骨节响了响。 第116章 　　“所以基地的大门不会为你这种人打开的, 该死的西德！”说到最后一句话时, 那声音突然换为了一个极其粗狂的声音，念着西德的名字时近乎咬牙切齿。 　　如果盖伦在这的话, 一定能迅速认出这个声音, 它属于曾经法昂海盗团的某位高级干事, 率领着海盗进犯边疆无数次, 在边疆战争的后期消失，后经诺克和西德的联络证实，这人属于被神秘组织带走后再也未曾出现的法昂成员之一。 　　而盖伦能认出，西德自然也能认出, 然而他的表情却并没有变化。 　　周围的磁场归于平静，但又不单单是平静，蛰伏表象之下，有什么东西正伺机盯着蛟龙所在的方位。 　　西德的手腕在操控台上按了按。 　　蛟龙是卡特博士许多年前还未离开的时候, 为西德铸造的, 那个时候的西德还没有登上元帅之位, 而卡特当时之所以特地为西德打造了这么一艘机甲，除却西德父亲约瑟夫伯爵的情分加成以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联盟彼时所有的机甲，都不能满足西德。 　　当时的西德堪称军校里的机甲毁灭大王，但凡他驾驶的机甲, 一定会出现超于其他学生的破损, 甚至摧毁的情况。起初校方以为是西德不够敏锐, 所以控制不好机甲，于是严厉警告他控制不好机甲后造成的损失要个人承担。而他“胡乱”，是的，当时的老师称西德驾驶机甲的方式为胡乱，甚至想要因此暂停西德的机甲课程让他好好反省，在遭到后者的强烈抗议后，称如果西德继续这样驾驶机甲导致自己受伤的话，校方将拒绝承担责任。 　　可当时西德的机甲主课老师却慢慢发现，西德虽然会继续弄坏机甲，但每一次自己都能敏锐的全身而退，于是他研究了西德每一次弄坏机甲的视频，而后，找约瑟夫伯爵谈了一次，表示他认为或许不是西德不够敏锐跟不上机甲，而是机甲的各方面性能跟不上西德的反应速度，希望约瑟夫伯爵能让西德去做一次身体素质的检查，交给当时的机甲研究小组做分析参考之类。 　　被谈话的约瑟夫在老师离开后，找到了卡特，希望机甲之父卡特，可以研制出跟上西德身体的机甲。 　　这个要求听上去非常无理取闹，别说当时约瑟夫已经退位，就算不退位，他也没有这样要求卡特的权力。要知道，那时候的机甲正处于一个大力发展的时期，其势头不逊于现在的消散剂，而彼时卡特的地位和如今林敬知相差无几，故而约瑟夫要求那时候的卡特单独为西德研制机甲，无异于现在有人要求林敬知为其单独制造消散剂一样荒谬。 　　但谁也不知道约瑟夫到底用什么说服卡特的，最终，卡特竟然真的答应了。 　　他证明了西德的各方面身体素质确实优于常人，并为他研制出了蛟龙号，而如今的蛟龙号在无数次升级之下，已经成为了西德最好的战斗伙伴。 　　西德很少手动操控蛟龙，一方面曾经面对海盗的时候，蛟龙的自动模式已经足够应对，另一方面，手动操控风险依旧很大，在宇宙间如果机甲的身体出现了破损或者被摧毁严重的话，就算是西德也无回天之力。 　　“啪”的一声，西德按下了某个按钮。 　　周围依旧是茫茫无边的宇宙，它宁静的样子和几分钟前截然相反，仿佛被人按下了暂停键一般。 　　蛟龙因为探测不到信号而异常宁静，以波利海妮娅的能力，机甲还无法做到完全人工智能的程度，正当蛟龙改自动模式为手动，机身出现变化时，侧面突然出现了一道强烈的能量波动。 　　检测到波动的蛟龙迅速响起警笛声，紧接着就在下一秒，一道光束直接朝蛟龙的方向迅猛袭来！ 　　也就在那光芒出现的一瞬，西德将速度值一路上提，飞速从光芒之下蹿走。然而那光芒却并没有气馁，在蛟龙窜走的一瞬，方向一拐，继续朝机甲的方向穷追不舍。 　　光芒越近，蛟龙的警报声就越响，各种仪表盘都震动不已，蛟龙号无数次向西德发出警告，然而后者却仿佛看不见似的，驾驶着蛟龙在宇宙区间内狂奔，目标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就是那颗星球。 　　蛟龙速度被推到极致，身后的光芒紧追不舍，到后面甚至分化为了两股，呈包围之势继续进攻，多次躲闪之下，蛟龙距离那星球已经越来越近。 　　突然，那化为两股的光芒再次将蛟龙逼地往前一跃时，突然在空中分裂为四股，朝蛟龙的方向直逼而去！ 　　蛟龙的反应一点也不慢，在西德的驾驶下从四股光芒内窜出。就在那四股光芒在蛟龙上一秒所处的位置相互撞击至爆炸时，蛟龙还未来得及松口气，控制仪就突然显示检测到所在航道前方存在陨星。 　　这个检测结果太突然了，要知道蛟龙刚刚才被西德将速度提到了最高，现在唯有紧急变向一条路可以选，正当蛟龙预测可变向位置时，身后爆炸的中心又一次涌出了新的光芒，朝蛟龙的方向直追而来。 　　控制面板上某个宇宙区域飞速亮起，那是蛟龙在给予西德安全位置的建议，然而西德却仿佛没看到一般，再次将蛟龙的速度提高。 　　已经彻底抵达临界值的蛟龙在身后光芒的追踪下，奋力冲向了那颗陨星。 　　“滴滴滴”的警笛声在蛟龙内响起，西德目光没有丝毫波澜，就在蛟龙的身体即将撞上那星球的一瞬间，“嗡---”的一声，伴随着又一道磁场的爆炸音，方才还在身后穷追不舍的光芒发出的声音在一瞬间隔绝，眼前的陨星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焦黑的土地。 　　蛟龙落地，四处泛起一片厚厚的灰尘，但那“灰尘”似乎有些与众不同，覆在蛟龙身上时，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并留下斑驳的痕迹。 　　四周偶尔可见的生物，全部都是在联盟内不存在的，远处有古堡，在寂静的土地中略显诡异，脑海中和林敬知相交的印记焕发着淡淡的光芒，也不知是不是距离的原因，它如今似乎变得更加淡了。 　　西德看着那古堡，思考片刻，最终在开着蛟龙过去和自己过去之间，选择了后者。 　　在控制台上按了几个按钮，确保蛟龙和终端的信号还能隐隐连上时，西德打开了舱门。 　　地面上厚厚的灰尘瞬间随风扬起，看上去似是想将这不速之客包裹收身，然而西德的速度实在太快，上一秒还在舱门口的人，下一秒便破空而去，不过半分钟的时间，人便已经站在了古堡之下。 第117章 　　这星球环境奇特, 且明显没有足够支撑人活动的氧气。 　　早在蛟龙落地时, 检测仪就已经对此给出了警告，刚离开机甲的西德还因此迟疑了半秒，但他最后想了想，依旧选择了向古堡的方向冲去。以他的速度, 不过五秒，人便已经到了古堡之下，而古堡附近，大约往外数数十米左右的样子, 有一圈很薄很薄的膜层，西德轻轻碰了碰那层薄膜, 那膜便将他的手“吞”了进去。 　　他停顿半晌，最终将其冲破，膜层在他背后自动痊愈, 很快, 氧气便充沛了起来。 　　站在薄膜内其实已经看不太见古堡的堡顶了，看着过分宁静的古堡, 一股不自然的气息油然而生，西德微微皱眉，脑海中和林敬知相结合的印记越来越淡。 　　注意到古堡某个角落上方一片不自然的阴沉后, 西德的眉头皱了皱, 三步并两步就欲登上古堡探个究竟。 　　然而才登上古堡中央, 一道破空声便猛地响起, 西德大腿肌肉近乎同时间用力, 勃发的肌肉将整个人往一蹬，躲过那凌厉的匕首后，手在墙边借力，身体瞬间在空气中化为了一道影子，径直向射出匕首的方向奔去。 　　闷哼声响起，一具身体软绵绵随即倒下，西德扫了那人一眼，发现对方的脑穴边似乎贴着什么东西，正在一闪一闪地发着光，西德正想低下头呢，两道身影便从两边乍现。 　　几乎不需要反应时间，在五感进行判断后，肌肉便随之运动，然而这两道还没完，很快，三道，四道，齐刷刷的人影继续朝西德的方向俯冲而来。 　　这些拥有超强身体素质，速度和攻击力放出去都是一人顶一小支精英部队的哨兵，同时进行的攻击在西德眼里却显得无力极了。 　　“不觉得无聊？”单手握住古堡突出的窗沿，一脚将又一个人踹出了数百米开外，西德面不红气不喘地将身体落在古堡某层突出的楼台上。 　　这话显然不是说给此时此刻距离他最近的那群哨兵听的，但西德的声音却并没有因此而加大，他一边说，一边看了眼就倒在自己脚底下的那名士兵脑穴处类似贴片的一个小金属块。 　　不出他所料，话音落地后，桀桀怪笑声便随之响起。 　　“是你报方位，还是我自己找？”再次掐住冲上来一人的脖颈，西德冷声问道。 　　“在别人的底盘就这么单枪匹马猛地胡来，元帅未免也太放肆了些。”怪笑声停止，一道不屑的声音跟上，“若不是我想，你连刚刚的氧气层都无法突破！” 　　“那就是我自己找了？”随手将手上的人砸在还想往前冲的另一人身上，眼见那两人一起飞出所谓的“氧气层”，西德波澜不惊道。 　　语毕，他继续往上跃，注意到身后似乎还有人影在蠢蠢欲动，气息不乱道，“放那么多人，不觉得浪费？” 　　对方不答反笑，西德微微锁眉，将冲上来的追兵一齐剿灭。 　　倒不是西德太强，主要是古堡这里的“黑影”，实力实在是有些参差不齐。所以那句话果然是对的，即便穆罕有能力筛选出有潜力的普通人并将其进行转化，最后的进化结果他也依旧无法影响。 　　正如此前在该亚一般，哨向天生便有强势弱势之分，所以不论穆罕怎么努力，基因就是基因，在不具备该亚那么强悍的研究环境下，他创造出的进化人，一定会有强弱之分，也就正如此前林敬知从那五人组脑海中探知到的什么“B级”、“S级”。 　　从这里，西德大概可以判断出，他之前遇见的光头男应该算穆罕手里相当上成的实验品，因为至少现在为止，他没有在古堡内遇见过比光头男还要强悍的哨兵。 　　又是几个跃进之后，西德终于站在了古堡的顶端，他的目光一扫，便看见了古堡远处，有一个类似于烟囱的造型，那“烟囱”的中心伸出来一根长长的金属物体，遥遥看去宛若直插云霄，其周围的磁场肉眼可见的紊乱，非但如此，在“烟囱”的附近，还包裹着一层类似于氧气层的薄膜，那层薄膜似乎隔绝了一定烟囱内的磁场，但从其饱和度，以及内里强烈的压强来看，爆破恐怕是早晚的事情。 　　那是什么？ 　　抬头看了眼上方的天空，西德面色肃然下来，在手腕上按下了几个按钮。 　　隐约的信号传出，远处的蛟龙随之而动。 　　而在蛟龙腾空而起时，冷笑声传来。 　　西德宛若听不见似的，再次将冲上来的一个人影制服在地，观察了一下古堡的顶层后，又将那人举起，带着在古堡的顶层跑了数米，感应到了什么后停下，而后直接把手里的那人当成人肉铁锤，在古堡某处上方开了一个洞。 　　西德对精神力的探知能力没有林敬知强，如果带林敬知来的话，这会儿恐怕能直接在古堡的外围就探测出所谓的“完脑”在哪，而如果能找到完脑，穆罕绝不会坐以待毙，可以说是一箭双雕。 　　然而林敬知不在，西德只能靠自己，在战斗这方面他也习惯于靠自己，察觉到某处和其他地方不大一样后，便当机立断在上面开了个洞。 　　身后还有人想冲向西德，但后者已经不想停下来一个一个应对，越晚找到完脑对他就越不利，哨兵攻击“向导”的黄金时间便是在后者没能将精神力孕全的时候。 　　然而正当西德准备就着那个洞口往下跳时，一道强有力的精神力却猛地从洞口伸出，就好像一根巨大而无形触须一样，将那开出来的大洞完全撑满。 　　与此同时，身后那两道原本还有些鬼鬼祟祟的身影在一瞬间扑出，直直地朝西德的致命点袭去。 　　而就在那精神力冲出的一瞬间，西德的大脑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击打了一下，五感在一瞬间停摆，他的身体几乎是靠着本能躲开了身后两人的攻击，但许是脑域受到了攻击，亦或者是五感的停摆让他一瞬间放大了那两人的杀意并本能做出更激烈的反应。 　　总而言之，这一次的西德，并不没有在那两人失去意识后就作罢。 　　一只手掐向其中一个人的脖颈，五指用力便将头颅摘取下来，将那人脖颈处喷涌着鲜血的身体踹出后，转而顺着将那人手里的匕首取下，刺向另一人的脑穴，特质匕首连着脑穴边的铁片一齐割裂，并进入骨肉。 　　他一系列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速度快到那两人连他的身体都没来得及碰到，便已经齐齐化为了两具死尸，向古堡下滚去。 　　被捅入大脑的那名哨兵起初面色并没有丝毫变化，但当那铁片从他的脑边滚下之后，痛苦却漫上了他的脸颊，一瞬间通红的双眸最后看了西德一眼，眼角似乎带着几分疼痛激出的本能泪水。 　　但那特质匕首刺入脑穴的伤口根本不可逆，这人的挣扎也不过一秒而已，便像被捏断头颅的人一样，身体失去支撑，滚下了堡顶。 　　五感恢复的西德刚刚好对上那人的表情变化，目光略过手上被喷溅的鲜血，眉头微动。 　　同一时间，那从洞口涌出的大触须朝西德的方向猛然进攻，像是一台肉眼无法捕捉的加农炮一般，向西德的大脑狠狠炸了过去，空气中明明什么也没有，但西德愣是被那股精神力逼退了好几步。 　　脑域防护罩被猛击的下场就是五感继续出现紊乱，西德强行稳住自己的大脑，与此同时，和林敬知的标记彻底淡了下去。 　　再抬起头时的西德，双目开始发红。 　　见状，按触须像是炫耀一般的，从一整根触须里分出无数细细小小的触须，朝西德的方向张牙舞爪。 　　· 　　“父亲。”古堡之内，就在西德往下数两层的大殿内，有人正毕恭毕敬地站着，他手边放着一块巨大的光屏，那光屏上现实着无数模型。 　　人的模型。 　　模型约莫有七十几个，其中前三十个已经被划上了红杠杠，显示着“报废”的标志，而每一个显示着报废标志的模型旁边，都会出现一排数据。 　　大概是，报废速度，战斗时间，和报废前大脑涌出的各种刺激分泌物等。 　　穆罕正坐在远处的一张桌子前，面前摆着一个看上去十分精致的小盘，小盘中间放着一块烹饪好了的肉块，穆罕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那数据表，一边动作夸张地为自己带上餐布。 　　很快，七十几个人中没有被打上“报废”标志的就只剩下了而是几个，穆罕拉长尾音地嗯了一声，偏头微微一笑。 　　“父亲，西德很快就会将他们全部杀死了，等到那时候……” 　　“不急。”穆罕晃了晃手，嘴角露着自信的笑容，转过头来看向桌前那份他花了足足有十八个小时切割烹饪出来的肉块。 　　“这些人打死了没用，只要完脑不出问题，西德就下不来。”穆罕一边信心满满地说着，一边操起桌边的银刀，轻轻地在那肉块上面一划。 　　很显然，那七十多个人的死活他并不在意，派出去只是为了试验数据，而西德，刚刚好就是他的一个免费测试机。 　　站在下面的人双眸早就没有光彩了，闻声乖巧地低下头去。正当穆罕划开那块肉，想要用叉子将其拿起时，身后突然传出了一声巨响。 　　有什么东西重重地砸开了整整两层楼的墙壁，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那竟然是从顶楼墙壁上强行掰扯下来的一整块巨石。 　　举着叉子的穆罕一顿，那头的大触须下意识地顺着洞口向下贯彻，但感应到穆罕后，那触须似乎迟疑了一瞬，而后迅速向上涌去。 　　穆罕微微一笑，似是给予那大触须聪明做法的褒奖，然而他没注意到的是，在那股精神力迟疑的那么零点零一秒内，楼顶上有一道黑影猛然冲了下来，就在他再次举起叉子的一瞬间，一只大手掐上了他的脖颈。 第118章 　　肉才刚刚碰到唇角, 穆罕的脖颈就被突如其来的力量猛地按住。 　　即便进化，喉咙也依旧是哨向致命的弱点之一, 尤其是那股力量根本一丁点情面都没有留，一巴掌照着喉结拍下去，穆罕大脑瞬间“嗡”的一声，浑身上下的骨头仿佛都错了位，喉咙连着向下的胃里更是一阵翻江倒海, 窒息的感觉接踵而至。 　　若不是同一时间那巨大的触须也朝西德的方向猛然发力, 让后者爆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后力量有些偏差的话, 穆罕的生命恐怕在那一瞬间就能走到尽头。 　　大触须这一次的攻击很显然是够狠的, 再加上西德纵使速度再快，也是在它的“身体”内冲向穆罕的, 从而让触须的攻击大大加成。 　　可即便是西德没能全力, 单靠最初的力量和那点惯性, 穆罕的脸也已经被憋至通红, 那张脸本就狰狞怪异，这下看上去更让人瘆得慌。 　　脑域的疼痛让西德的身体往旁边一偏, 察觉到脖颈处的压力似乎没有之前那么大的穆罕当即本能地偏过头去猛呼吸, 有些发黑的目光看见了不远处的地面有什么在暗暗发光，穆罕面色一扭，猛地伸手去操起那东西直直地刺向西德。 　　那正是之前穆罕手里握着想要切肉的银刀！ 　　大脑还在被进攻的西德五感几近麻痹不说, 连意识和身体都开始变缓慢, 眼前阵阵发黑, 完全没能及时防范住穆罕这么一手。 　　他只能凭借本能将身体往上抬, 但即便是这样，刹那间，西德也没有完全躲过那银刀。 　　不过，也不知是穆罕刚刚受到重击导致力度不够，还是西德的身体素质非同凡响，那把用来就餐的银刀不过在西德的臂膀上轻轻划了个浅浅的伤口，便哐当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同一时间，大触须再次向西德的脑域袭去，西德翻身一跃，落在了穆罕十米开外的位置。 　　这位置刚好，因为十米的距离对西德来说半秒都不费，但对穆罕来说却不尽然，所以不论是进攻还是防守都是不错的选择。 　　然而他才刚刚落地，那大触须就再次用它的尖端攻向西德的大脑，脑域防护罩发出重重的嗡声，连带着整个大脑都开始产生痛感，西德身体一歪，单手用力地撑在了地上。 　　那头的穆罕胸腔剧烈起伏了好一阵子，才缓慢地从地面上坐起身来，浑身上下哪里还有刚刚品尝食物时的从容不迫，他面色几乎扭曲地冲刚刚还在向他进行汇报的下属挤眉弄眼，想让那人赶紧乘着西德被触须攻击分神之际进行偷袭。 　　然而那人也不知是被方才西德攻击穆罕时的模样吓住了还是怎么，原地顿了半天都没敢向前，最后那大触须分出一律精神力后，被支配着朝西德的方向迅速冲去。 　　但他不过跑到一半，虚空中就传来了一声龙啸，一只巨大到几乎能顶到大殿天花板的霸王龙横空出现，一口咬住了那人的身体，然后巨大的脑袋一甩，大殿的墙壁上便出现了一个洞，尝试攻击的人就这么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霸王龙身后的西德一个踉跄，指腹在地面上抓出了五道凹痕。 　　精神体本就是哨兵身上在脑域方面最有力的武器，当霸王龙在大殿中幻化出实体的同时，也意味着西德的脑域失去了保护。 　　果不其然，那触须抓住这个缝隙，瞬间迸发出更大的力量攻向西德的脑域。 　　精神体本就和主人相连，疼痛让霸王龙的眼睛也充满血丝，它吼叫着就要冲向穆罕，却因为那触须的又一次攻击而被迫停在原地，发出痛苦的吼叫声。 　　“哈哈。”穆罕原本还因为霸王龙的动作被吓得连滚带爬地后退了好几步，见状笑出了声，“哈哈哈，果然，果然！” 　　霸王龙痛苦的声音溢出喉咙，冲穆罕的方向大吼大叫。 　　然而穆罕根本不以为意，他仔细盯着霸王龙和西德看了会后，继续抚掌大笑，“我就说，我就说，我的作品才是最优秀的！完美哨兵又怎么样，倒头来还不是得输给我的宝贝！等我把它完成了之后，该亚还能有谁奈何的了我，他们还有谁敢看不起我---” 　　十米开外的西德手指在地上用力收成了拳头，指尖深深地掐进皮肉里，然后猛地在地上一锤。 　　发出巨大声响的同时，地面上也出现了一道又一道深浅不一的裂痕。 　　裂痕的中心点便是西德的拳头，那力量光是看看就能令人生畏，然而穆罕却并不如此，他大笑了好半天，“瞧瞧，瞧瞧这力量！多漂亮啊，但有什么用？直接上最美丽的东西还是大脑，外力就算再强悍也绝不可能忤逆大脑---” 　　那触须依旧在猛攻着西德的脑域，所谓猛攻，和林敬知当初小心翼翼的试探可不一样，以毁灭为目的的向导攻击，后者纵使是有着再厚的脑域防护罩，此时此刻也不得不显出颓势。 　　---哨向之间的战争拖得越久，向导就越占上风。 　　西德抬起头来，想寻找穆罕放置“完脑”的地方在哪里，穆罕不足为惧，但倘若再不解决那个完脑的话，他的境遇只会越来越糟糕--- 　　正当西德抬起头来环顾四周，想要寻找完脑的房间时，目光突然瞥见了什么东西。 　　那是被砸到碎成两半的桌子中间，一块精致却破碎的盘子，以及盘子中间的一块---肉。 　　那肉显然被烹饪了不久，周围漫出各种调味料的气息，和一股似有似无的……熟悉的味道。 　　那味道太淡，尤其是夹杂在一堆调味料之下，起初甚至让西德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觉，然而当他的目光再一转，落在角落里的一块空瓶子里时。 　　那双蓝色的眼睛却在一瞬间瞪大了。 　　空瓶内的气息和那块肉散发出的淡淡气息交叠在一起，构成某股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味道，大脑终于反应过来什么的西德另一只撑着地面的手猛地一用力。 　　地面上一整块石砖就这么被他抓在掌心，并碎成一块又一块，那颗头颅猝不及防地抬起，看向远处还在大笑的穆罕。 　　暴戾席卷了西德的双目，支配了他的大脑和五感。 　　感觉到西德脑域防护罩放松的大触须抓住机会猛地朝他的大脑一攻。 　　然而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那触须用尽全力撞向西德大脑的同时，后者也从地面上腾空而起，当触须撞上他脑域防护罩的一瞬间，西德也浑身肌肉紧绷，牙齿几乎都要咬碎，他在那一刹那间仿佛化为了一只野兽，单手朝穆罕的脸侧用力一击！ 　　刚刚还在狂笑不止的穆罕只感觉到耳边一阵破空声，紧接着，他就笑不出来了。 　　……咦？ 　　穆罕一愣。 　　脑袋随着那力量的惯性往旁边猛地一侧，目光刚刚好看见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视线内飞了出去。 　　那是他的……下巴？ 　　穆罕还没来得及确认那是不是他的下巴，就感觉到肩上一痛，血窟窿出现，穆罕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叫嚣着疼痛。 　　他似乎想说点什么，又似乎是想叫，但他叫不出来，冥冥之中大脑像是为了弥补他这点小心愿似的，自动模拟出了无数尖叫声。 　　那尖叫声还挺耳熟，仔细想想，就会发现那竟全是他过去在实验中听见过的声音。 　　手臂一轻，巨痛传来，穆罕目光有有那么几秒的失真，然后，他在几乎和野兽无差的西德脸上，看见了痛苦。 　　于是穆罕想起来了，想起了他的作品，他的完脑，并且进而意识到，就算西德能把他杀死，在他死的那一瞬间，西德的脑域也一定会碎个彻底，然后步他后程。 　　这么想想似乎有点亏，但看着西德那张脸，穆罕的身体里却涌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快意。 　　他知道什么刺激了西德。 　　他知道是什么让西德变成了这样。 　　于是他就这么抬起脸，想要露出一个骄傲的笑容，甚至伸出那血肉模糊的舌头舔舔自己的唇角表示味道不错时，却又发现，西德脸上的痛苦好像不见了。 　　……？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穆罕眼珠几乎都要从眼眶中爆出地看着他手腕处显示着完脑状态的光屏，他不可置信地用尽身体最后一丝力气，让精神体涌向完脑的房间。 　　然后，他就看见了林敬知。 　　和被他被捅的破破碎碎的，完脑。 　　在穆罕的精神体涌去的一瞬间，站在完脑房间内的林敬知就感知到了什么，他回过头，那双黑色的眼睛里是前所未有的寒意，下一秒，蓝色的火鸟便出现在了空中，尖锐地刺向了穆罕，然后在临近穆罕时突然向上一飞，用嘴叼住了后者的精神体，向完脑的方向一丢。 　　那个方向像过去一样，有无数道声音，如今那声音变得更大，更强烈，像深渊里的手臂般涌出，它们争先恐后地包围住了穆罕，并将他撕裂。 　　灭顶的恐惧终于冲上了穆罕的大脑，他眼睁睁地感受着自己的精神体被吞下，一双眼睛里再没了一丝光彩。 　　· 　　“博士！”盖伦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元帅他什么情况啊！我喊他不理我---” 　　“他受伤了。” 　　完脑的房间就在大殿上面一层，林敬知跟着盖伦他们跑到西德之前开出的洞边，低头看向下面的西德，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受伤？！”盖伦一愣，低下头去，“我，我咋没看见呢---” 　　“重伤。”林敬知说着，从早就准备好了的医疗箱内抽出了一根高浓度的镇定剂。 　　这是他在离开首都星前，特地亲自为单枪匹马去找完脑的西德调配的高浓度镇定剂。 　　盖伦依旧看不见西德身上的伤口，但林敬知说是重伤，盖伦瞬间就一脸“完蛋了元帅马上就要死了”的表情，着急到恨不得马上跳下去，“那，那我去抓着他，博士你给他打针？！” 　　林敬知皱起了眉头，正想说点什么的时候，旁边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中将、博士，我去吧。”苏铭从黑暗里走了出来，他的身上还有搏斗过的痕迹，但比起盖伦，明显好了很多，这就是哨兵身体的优势了，“元帅现在这样，我去比较保险。” 　　盖伦正想反驳，那头的林敬知略一思索，就点了头。 　　见状，盖伦道，“那，那我跟你一起下去！元帅他赤手空拳打人吓着呢，回头一拳给你砸个窟窿，我下去元帅就算没啥理智说不定也还记得情分不打我，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走走走！” 　　苏铭皱眉，“你下去博士怎么办？我只能挡住元帅一瞬间，主要还是靠博士的镇定剂，如果你不在的话，博士恐怕很难抓住那一瞬间的空隙。” 　　被委以重任的盖伦看了看下面的西德，又看了看林敬知，最终一甩手，“行吧那你下去吧，快点儿，再慢点穆罕就真成肉饼了！” 　　盖伦话才刚刚说完前面两个字，苏铭就已经一跃向下。 　　他就落在西德前面五米的位置，但却并没有直接制止西德砸穆罕尸体的动作，而是先尝试进行交流。 　　然而他元帅两个字还没喊出口，那头的西德就抬起了头，并且就在他抬起头的一瞬间，身体猛地向前扑，将苏铭按在了地上，血淋淋的拳头迅速举起。 　　他按着苏铭的位置刚刚好就在屋顶洞的下方，盖伦眼见西德像是要就这么在苏铭的脑袋上开一个窟窿，急得狂给林敬知使眼色。 　　与此同时，林敬知的声音传入了苏铭的脑中。 　　“躲开。” 　　就两个字，苏铭目光瞬间一动。 　　紧接着，就在苏铭拼尽全力从西德单手牵制下向外翻滚了两米的同一时间，林敬知根本没管旁边的盖伦，直接从楼顶向下一跃。 　　十米高的楼顶，盖伦瞠目欲裂，苏铭见状也赶紧想在地上调整好姿势去接林敬知，而此时，西德还在盯着苏铭。 　　那双通红的眼睛看着苏铭就像在看什么死敌一般，勒紧的肌肉恨不得下一秒就扑上前将苏铭撕裂，唯有这样才能解开他满腔愤怒。 　　然而有什么东西却在西德的身体里面挣扎了起来，只见他的腿分明已经准备向苏铭的方向跃进了，却在最后千分之一秒，浑身力量一个扭转，将林敬知稳稳抱住。 　　挣扎的声音从他的喉管处传出，冲着林敬知时，那张脸看上去也没脱离野兽状态多少。 　　而那头的林敬知似乎早就计算好了自己会以什么样的方式被抱住，在西德转身的一瞬间，便快狠准地举起针管，刺向了西德的脖颈。 　　针剂内的液体注入，面前的西德身形先是猛然僵住，那双手臂甚至本能地想要将挂在他身上的林敬知甩出去，然而每到快要碰到林敬知时，身体就会自动勒停所有动作。 　　最终，在液体从针管内消失的一瞬间，西德身体一歪，倒在了地上。 　　盖伦落地，林敬知也从西德的怀里直起身体，将针剂从他的脖颈边拔出。 　　“元帅是不是也被那什么狂热症了？这是消散剂？”盖伦愣愣道，“这么快见效……” 　　“不是消散剂，是高倍镇定剂。”林敬知将针管丢到一边。 　　“啊？那消散剂呢？” 　　“他不需要。”林敬知说着，把西德的头掰正了，伸手在他额角的血迹处轻轻一抹，紧接着，便将自己的触须轻柔而缓慢地探进了西德的脑域，卷起的触须在后者脑域防护罩上的伤口处柔软地一蹭。 　　“他有我。” 第119章 　　古堡内狼藉一片，顶楼还时不时掉落下细碎的石块, 盖伦和苏铭合力将西德挪到了比较阴凉的角落之后, 二人就走了出去。 　　他们要找到蛟龙, 给后续跟上来的军队发送信号, 原本盖伦是打算把这个任务交给苏铭的, 他不是很放心把林敬知和昏迷的西德单独留在大殿内，毕竟谁也不知道穆罕到底在这个大殿内留下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因为看见了完脑的样子，所以盖伦对这个大殿已经一丁点好感都没有了, 穆罕在他心里更是和绝顶变态划上了等号。 　　可蛟龙的通讯器苏铭肯定是打不开的，而且苏铭的等级也不够，要知道，后者现在能来到这个大殿, 都是因为临出发前林敬知说了句, 带苏铭帮助会很大，盖伦直接去把人抢走的, 回去不知道要写多少检查，更何况科研院院方至今都没有完全信任苏铭, 所以发信号这种事, 盖伦做比较好。 　　可林敬知却坚持要求苏铭跟着盖伦保护盖伦, 后者憋红了脸表示男子汉大丈夫不需要人保护, 但最终还是拗不过林敬知，和苏铭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开了大殿。 　　事实证明盖伦从来就不是个会多想的人, 前脚还在表示自己不需要保护, 后者出门了就和苏铭熟络的说起了话, 但苏铭并没有因此就随意起来，相反，还是像对上级一样毕恭毕敬的。 　　两人偶尔聊到以前的任务，不该说的盖伦嘴巴都是紧紧的，能说的胡天海地的说。 　　大殿内出乎意料的安静，两人就这么一路走到了殿外。 　　只见古堡和薄膜之内，他们最先看到的，是一艘造型极其轻便且弧度优美的机甲，这种机甲在联盟根本前所未有，两翼薄到几乎接近纸片，根本让人难以想象能够在宇宙中航行。 　　“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它的速度竟然能比蛟龙还快。”盖伦看着那艘机甲，冲旁边的苏铭说道。 　　在十几个小时前，西德驾驶着蛟龙离开首都星，盖伦下意识就想追的时候，林敬知拉住了他，并问他能不能找到一种燃料。 　　说来也巧，这种物质在联盟非但有，而且非常多，只是因为几乎派不上用场，所以基本都烂在各个星球上，盖伦过去也没想过这种东西竟然能被称之为燃料。 　　他花费了大约三四个小时的时间，和老来福和约瑟夫通了口信后，由后两者暂时稳住军部，而他带着燃料找到林敬知。 　　换做其他人，可能会对盖伦的行为极其不解，元帅生死未卜的时候，他去找一些没用的物质给林敬知，就妄想这样能追上蛟龙。但盖伦根本没多想，他只算了算自己拼尽力气追上也会比西德晚到三小时，而林敬知保证只要他找燃料的速度够快，就能和西德在差不多的时间抵达。 　　盖伦信了，就去做了，而当他把燃料找回来时的画面，盖伦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第120章 　　只见得到那些燃料的林敬知在手臂上轻轻一按, 空气中就出现了无数小小细密的分子, 然后他们在空中逐渐汇聚成形，变成了眼下这一艘，特具怪异美感的机甲。 　　盖伦当时根本不敢相信这东西竟然能在宇宙间航行, 但坐上去离开首都星后，盖伦就什么都不敢说了。 　　这艘机甲, 比联盟内现有的所有机甲, 包括蛟龙在内, 都要先进多了不止一星半点, 无论是里面的人工智能, 还是没有操控台就能控制机甲的神秘操作方式, 以及内里展现出来的所有功能，都让盖伦耳目一新。 　　“是, 卡特博士为元帅量身定做出蛟龙之后，一直引导机甲小组制造出和蛟龙一样强度的机甲, 那时候很多人都不理解, 现在想想，博士已经很有先见之明了。”站在盖伦身侧的苏铭看着那艘庞大到充满了异域感的机甲，面上生出了一丝向往。 　　盖伦看了看他, 回想起来, 也确实如此。 　　在卡特博士提出要做出这么强大的机甲时，很多人, 甚至包括机甲领域的一些研究人也表示, 像西德那样强悍身体素质的人到底太少, 这样研究强杀伤力的机甲根本就没有意义。但现在看来，如果联盟之外还存在更高文明的宇宙，强力的机甲怎么会没有用？ 　　说到高宇宙文明，回想起之前联盟发生的种种，亲身经历过辐射攻击，也打过边疆战争的苏铭，视线忍不住暗了下来，他们和拥有辐射的海盗打尚且被重伤至此，如果那个高文明对他们发起进攻，那他们和案板上的鱼肉有什么区别呢？ 　　“走吧，去传信号。”那头的盖伦欣赏够了机甲，转身拍了拍苏铭的肩膀，“得找蛟龙，我刚刚通过元帅的终端看了眼，应该在那边。” 　　苏铭嗯了一声。 　　两人顺着空落的古堡走着，盖伦四处张望，时不时点评一下这座古堡，苏铭最终忍不住了，道，“中将。” 　　“啊？”刚好在对走廊墙壁进行评价的盖伦扭头。 　　“你不担心吗？” 　　“啥？”盖伦一脸困惑。 　　“我们刚刚出来的时候，军部内已经乱了，弗利沙教授他们都回科研院了，据说出现了一级警报，辐射被以病毒的形式投入了星球，舆论崩坏，现在还有高文明的存在，你不担心吗？”苏铭抬起头来，他是在辐射中挣扎过的人，对辐射以病毒形式投入可能会发生什么，是最为清楚的了。 　　盖伦往前走了两步，顿了顿，看上去有些困难地理解了一下苏铭的话，然后勉强地一列嘴角，“怎么，觉得处境特别绝望？” 　　苏铭想了想，点头。 　　“那就少想呗，想不通就不要想了，我一般都这样。”盖伦耸了耸肩，“不过我因为这想法以前经常被人诟病，你别看我现在中将了，其实每次升职考核都会被卡，基本都是元帅给我过的，后来我也问过他，我是不是不太适合做将领，比起吉娜他们，我确实太粗了。” 　　苏铭看着他。 　　“然后元帅说，军队需要我这种听命令不多想的人，听上去好像挺像骂人的，但我觉得还挺适合我的，嘿嘿，”盖伦一搔脑袋，“反正我就打呗，要我上我就上，打头阵干嘛都行，能战死就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了，如果这样也扭转不了局面，那我怎么想都没有用，我就一条命，搭在这了，极限也就是这样了。” 　　“不过如果你喜欢想的话，可以找吉娜交流交流，她擅长这个。”盖伦想到这，又补了一句。 　　话音落地，盖伦继续朝前走，没走两步，又开始观察周围的建筑，一边好奇的说这说那。 　　似乎是受到盖伦的感染，苏铭感觉自己的心情也好了很多，快步跟了上去。 　　他们和后续的军队取得了联络，得知他们正在向坎达尔星的方向行进，路上接到了不少星球的急报，身中辐射的人太多，重度的想转送首都星，但科研院根本忙不过来云云。 　　苏铭一听，心情瞬间沉了下去。 　　盖伦闻言，当即吩咐了一半人去帮忙运输，说这颗星球暂时安全，不需要太多的人手过来，让他们加力观察沿途星球的情况，快一点和地方星球的军队接轨。 　　结束通话后，见苏铭还在旁边心情沉重的模样，盖伦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就准备回大殿。 　　“咦，那是什么？”然而他还没往外走几步，目光就突然捕捉到了天空处一块不太自然的黑色。 　　话说回来，这颗星球的环境本来就奇怪，到处都是灰蒙蒙暗沉的很，故而那一块天空，如果不是能感觉到磁场的人，光用肉眼分辨其实是看不太清楚的。 　　盖伦眼尖看见了，喊喊苏铭，苏铭于是也看见了。 　　他的感知能力并不是很强，盯着那个点好一会儿，才迷迷糊糊道，“好像有东西。” 　　“嗯？什么东西？”盖伦回头。 　　“不清楚。”苏铭摇头，然后皱眉，“我感觉不到，去看看？” 　　就连西德都判断不出来那是什么，苏铭就更别提了。 　　盖伦皱了皱眉，“你绕一下大殿，和林博士说一声，这的东西十有八九是穆罕的手笔，林博士会更清楚一些，我先过去，你问过了情况跟过来。” 　　苏铭一顿，张了张口下意识就想拒绝，然而就在这时，整个古堡突然猛地一震，轰然的声响中，仿佛地面都晃了晃。 　　一股尖锐的波频自古堡的后方向上直直冲了出去，苏铭瞬间感觉到大脑似乎受到了什么重击。 　　与此同时，殿内将小触须伸进西德大脑里的林敬知也抬起了头。 　　只见磁场一路向外延伸处，黑暗又无尽的宇宙里，再一次闪起了白色的道道光芒，这次的光芒比之前要更加闪耀了一些，冥冥之中，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透过白光，穿破黑暗的宇宙层一般。 第121章 　　“那是什么？”坎达尔星上，卡特博士十几个小时前才看见的小诊所前混乱景象, 此时已经遍布了整个星球, 疫情的飞速扩散在这个落后的星球迅速引起恐慌。 　　即便这里靠近边疆，由边疆军分支进行管辖, 且后者早就按照首都科研院的指令尽可能隔离了感染人群，但在疫情面前，光这样并不足以让人们定下心来。 　　低沉的天空摇摇欲坠, 疫情飞速在人群中传播，隔离工作还未完成, 就连军队内部都有不少人被感染了, 可怕的疫情还在人群中四窜，坎达尔星死寂一般的沉默了下来。 　　那声突然响起的话音打破了这阵沉默，将人们的目光带到了空中那闪烁的白光上。 　　同一时间, 不光坎达尔星，几乎整个边疆区域, 全部都看见了那闪在空中的屡屡白光。 　　· 　　“妈的, 都给我闪开！”古堡内, 走廊上, 和苏铭分道扬镳的盖伦一边向前冲, 一边吼道。 　　不知道是不是穆罕本人的性格原因，他的古堡建设的非常细致, 之前四处参观的时候, 盖伦记住了不少路, 故而在苏铭原路返回后, 他往那根棍棒金属物的方向冲刺的速度还算快。 　　但，认识路不代表能够轻易过去。 　　各种技术、机械限制不说，盖伦一路上还遇见了不少穆罕的“实验品”。 　　这些实验品基本都是体力进化人，但也许是他们刚刚损坏了完脑的缘故，行动并不利索，跌跌撞撞踉踉跄跄的，特别像短路了的机器人。 　　所以，比起生命威胁，用烦人来形容或许更为恰当。并且虽然他们的攻击力降低，盖伦能够抵御，但却不具备将他们一次性清扫干净的能力。 　　周围的气压还在下沉，盖伦野兽的直觉告诉他再这样拖延下去很不对，可他偏偏没法从这些人中脱身，于是没过多久，就不耐烦地吼了一嗓子。 　　而这头他话音才刚刚落地，那头身后就闪出了一个身影，在空中飞速闪了两下，那些颠三倒四的哨兵就倒在了地上。 　　“中将。”是苏铭，他的身形和盖伦相比几乎可以说的上“苗条”，落地后，他回头看向盖伦。 　　“来了？”盖伦立刻转过头，“博士怎么说？” 　　有人乘着盖伦扭头的缝隙冲了上来，苏铭飞速撂倒，同时，盖伦也将另一侧冲上来的人一个过肩摔在了地上。 　　“我没有看见博士。”迅速解决那人后，苏铭抿唇道。 　　“啥玩意？！”盖伦惊了，猛地扭头，“没看见博士是什么？没看见你怎么不去找跑这来干什么---” 　　“元帅也不在。”苏铭摇摇头。 　　盖伦肃然了下来，此时，这一段走廊上的哨兵们已经基本七横八竖地倒在了地上，盖伦往前看了看，又看了看后面。 　　“博士那个身板不可能搬得动元帅。”半晌，盖伦低声道。 　　“我看到穆罕的尸体还在地上，应该不会是他，但这个古堡是穆罕的地方。”苏铭说着，四处看了看。 　　古堡是穆罕的，就说明他们对这个地方还不够熟悉不够了解，他们离开了大殿之后，林敬知和西德可能发生什么也是无从得知的。 　　苏铭看向盖伦，一副听命令的模样。 　　“你来的路上，经过了蛟龙吗？”他和苏铭是在蛟龙那分道扬镳的，说来也巧，要顺利来到他这里，必须要从古堡外面绕一段路，那段路上，也一定会经过蛟龙。 　　苏铭点头。 　　“蛟龙的信号还开着吗？”盖伦又问道。 　　苏铭沉默了一瞬，迟疑地点了点头。 　　“那说明元帅应该还安全。”盖伦说到这，往后看了看，最终道，“我们继续。” 　　苏铭一愣，“不管林博士那边了？” 　　盖伦搓了搓手，“林博士他厉害着，如果连他都解决不了的人，我两去也没有太大意义，而且他会那什么千里传音，反正如果求救的话，我们早就该听见了。” 　　盖伦说着，冲苏铭挥了挥手，迈开脚步就朝外跑。 　　那头的苏铭愣了愣，然后才后知后觉地追上。 　　“所以我们现在是要去那个柱体那吗？” 　　“对！” 　　“中将你觉得那个的作用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一长段路过后，盖伦跑进了一道长长的甬道，朝身后的苏铭道，“但！穆罕连辐射病毒这么险恶的事情都干了，这东西就放在他老巢，肯定不会是什么好家伙，说不定比辐射病毒更毒，所以我两必须得快点过去---” 　　“咦？”跑着跑着，盖伦突然顿住了脚步，回过头来看苏铭。 　　“你有没有发现，这人好像比之前变少了？跑到都比之前快多了……” 　　· 　　就在盖伦朝那个柱体的方向狂奔时，林敬知和西德在一个小房间内。 　　这个小房间，实际上是个控制室，包括盖伦一路朝前跑的景象都照的清清楚楚。 　　踏进这间控制室时，虽然有点不恰当，但在那一刹那，林敬知有种回到该亚的感觉。因为它就连开门处的锁，都是做成该亚的精神波频类。 　　尽管不如该亚那么高级，轻轻松松地就被林敬知解开了，但不得不说，穆罕长达二十年的准备不是白做的，他将该亚的很多技术都照搬了过来，控制室内的光屏控制，也是可以由精神触须操作的。 　　但越是这样，林敬知心里就越沉。 　　他一边控制着那些按钮，给苏铭和盖伦开路，一边扭头看着被实体化的安略搬进来的西德。 　　而他脑域内最关键的那根触须，此时正跟西德连在一起，后者的脑域非常混乱，完脑的多次碰撞将他的脑域防护罩撞出了一小块碎裂的痕迹。 　　而脑域防护罩碎裂，会让脑域内的想法变得不受控制，就好像敲碎了的蛋壳，精神力会不断向外涌不说，内里也是一团糟。 　　林敬知偏头看着西德好一会儿，伸手将后者的手握在了手心，然后在注意到盖伦和苏铭停下来时，将阿略放出。 　　没多久，他的声音就传入了盖伦的脑海中。 　　“继续往前走。”他道，“通过走廊尽头那扇门，就能到了。” 　　“博士？！”盖伦一听见他的声音，瞬间喜出望外。 　　“嗯，我在监控室里，能看见你们。”林敬知应声。 　　隔太远的距离控制哨兵的脑域比普通人要难上一些，所以林敬知这些话只有盖伦能听见，而苏铭虽然听不见，但一见盖伦的反应，就知道林敬知应该没事，也算松了一口气。 　　得到命令的盖伦想也不想，卵足了劲顺着林敬知说的方向狂奔而去，而没有那些哨兵的骚扰，他和苏铭的速度明显快了很多。 　　林敬知还靠在指挥室内，看了眼旁边的西德。 　　而走廊上刚刚还影响了盖伦大脑的阿略一路向上飞，飞出古堡，直直地注视着那根柱体的方向。 　　只见那柱体周围的磁场已经凝聚到压抑感越来越强悍，林敬知捏了捏西德的手心，下一秒，远处的1099号便腾空而起。 　　而当1099号腾空而起的一刹那，盖伦也走到了走廊的尽头。 　　“中将，好像有点不对。”苏铭皱起了眉头。 　　“啥？”正在冲监控的方向招手，提醒林敬知该打开门了的盖伦回过头来。 　　“我总觉得，那种压迫感好像变远了。”苏铭说着，疑惑地回过头，“我们刚刚跑的这个方向，是那根柱体的方向---” 　　他话还没说完，“叮”的一声，一道屏障便在他和盖伦的面前升起，封死了他们的出路，突然被困的两人双双一顿。 　　与此同时，控制室内的林敬知看见了这一幕，扭头看了西德一眼。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能够复制该亚这么多技术的穆罕，那根柱体应该是想要用来打开宇宙通道的。但宇宙通道的打开何其艰难，光是穿破两个宇宙时，相互产生的吸力，就足以摧毁一整片边疆区域。 　　别说波利海妮娅内的技术根本不够了，就算是在该亚，他们也从未在星球的边缘开通道。跨宇宙航行的通道通常都距离星球很远。 　　所以，这柱体一旦成功打开通道，对波利海妮娅来说一定是灭顶的伤害，而想要阻止它，其实方法也很简单。 　　摧毁就可以。 　　只是以波利海妮娅的技术，想要办到这一点，恐怕很难。 　　半晌，林敬知站起身来，将自己的小触须主动递给了西德脑域内的精神力，结出和之前一样精神交融的印子，但这次只有他单方面这么做，所以最终的刻印非常非常浅。 　　林敬知盯着西德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最终，俯身低头在他的额角轻轻一吻。 　　同一时间，1099号也已经抵达了预期位置，正在向林敬知的方向发送信号。 　　“目标锁定，所有档位预备就绪，火炮力度S，伤害等级S，速度等级S，本次任务执行后归还率为零。” 　　1099号是林敬知的绑定机甲，他使用起来的次数不多，所以1099号并不像该亚的某些机甲一样，几乎和人无差，再加上机甲的性格普遍随主，所以他和1099之间的对话从来都是言简意赅的。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和1099没有感情，事实上，对林敬知来说，1099号有着很强烈的，“故乡”的感觉，那是他来到波利海妮娅后，和该亚之间，仅存的最有可能联络上的方法。 　　他盯着西德好半天，最终道，“执行吧。” 　　1099没有任何迟疑，它和林敬知之间的互动一向如此，正当它引擎开始运作的同一时间，宇宙间层外，一艘和1099有些相似的机甲上，一名金黄色头发的男人正大大咧咧地坐在驾驶座里，摆着头道。 　　“分子凝聚力确定，通道确定，精神力确定，即将根据穿梭计划准备进行强行突破二十年前发现的异宇宙波利海妮娅，突破进行中，看看我的小宝贝发现了什么---” 　　那男人说到这，不规矩架起的脚突然猛地一收。 　　“1099？” 第122章 　　在林敬知说出“执行吧”三个字后, 1099就没有犹豫地向前冲了。 　　基于林敬知过去在该亚的身份，1099其实并不是战甲类型的机甲, 身上具备的攻击程序全部都达不到该亚的军队水平, 防御水平倒是采用了该亚的超一流技术，但在眼前这根大柱子面前, 很显然还是无济于事的。 　　和盖伦对话完毕后, 便从走廊处冲出的阿略, 在1099行进时包裹住了它，两者相互交融，和当初护着林敬知进入波利海妮娅时一般无二。 　　而等到行进至距离那根大柱子只剩下大约五百米左右时，1099停了下来。 　　这个位置还没有突破大柱体周围的薄膜，但却已经能叫1099感受到很强烈的压迫感。 　　在该亚，异宇宙通道的打开技术并不新鲜, 毕竟迄今为止，该亚已经与数十个宇宙建立了良好的关系，所以这样的技术已经相当成熟了, 但那是在该亚，波利海妮娅并不具备这些, 甚至连个技术基础都没有。 　　所以穆罕只能制造一个简易版，以柱体来吸收他此前酝酿了多年的能量物质, 一朝释放，在探测出的宇宙空间对接位置, 冲破二者之间的隔膜。 　　而届时, 所造成的巨大冲透力将会完全由周围的其他星球承担, 唯有通道直直向下的星球会在一瞬间处于真空状态，不受波及，穆罕就可以趁着这个时间，带着他的一切冲向该亚。 　　1099和阿略都经历过宇宙穿梭，故而能够真切地明白，冲破宇宙这件说起来容易的事情做起来究竟有多难。打开宇宙通道，本身就是一种破坏宇宙平衡的方式，它会遭到的反噬是非常严重的，而眼下，1099和阿略的任务是阻止足以打开宇宙通道的波频，并且尽可能将它的扩散程度降到最低。 　　这比他们过去，单单只是保护林敬知在夹缝中渡过未成形通道还要难，所以要付出的代价也一定比过去要惨烈。 　　控制室内的林敬知闭上眼睛，阿略的力量还没有恢复到最好的时期，故而他要让它们同时撞上那个柱体，时机和角度都必须得抓好。 　　但不论他再怎么抓时机和角度，1099和阿略的结果最后都一定不会很好。 　　林敬知静静地躺在控制室内，定了定神的同时，空气中的阿略也开始不断地集赞能量，而在这期间，阿略所可以看见的整个古堡景象，全部都同步给了林敬知。 　　而林敬知的大脑就像一个高级分析仪，正对着那根柱体进行着最细致的观察，他的目光略过阿略所能看见的一切地方，并且控制着阿略开始绕着那柱体旋转，企图找到最好的位置。 　　穆罕的膜层技术虽然和该亚的看上去原理相似且装备相似，但却并没有使用的很好，因为不论是隔离空气的膜层还是隔离那根柱体的膜层，做的相对都比较粗糙，这大概是穆罕努力过也没能成功复制的结果。 　　所以那根柱体一定有一个关键性的装置，既可以帮助穆罕不断地调动这些混乱的波频，又可以控制他们附着在柱体上，尽可能的不对那层外膜造成过大的刺激。 　　阿略绕着那柱体不断地飞，林敬知的大脑也在不断分析，就这样，不知过去了多久，那柱体向上的天空阴霾越来越重，气压也越来越低时，林敬知的大脑内突然猛地一闪，柱体上的某个地方瞬间被标识了出来。 　　正当林敬知要控制着阿略和1099用尽全力向那个位置猛冲时，他突然感觉到脑域内的某根触须一抖。 　　林敬知愣了愣，太过集中注意力让他在一时间没能分辨出，抖的到底是那根触须，冥冥之中错以为是阿略，忍不住睁开了双眼，以为是距离那薄膜太近，阿略产生了退意。 　　当初护着他从未成形的宇宙通道中强行降落波利海妮娅后，阿略浑身重伤的样子林敬知历历在目，而阿略受伤，就意味着他的脑域也受伤到了一个程度，那种疼痛感是能铭记一生的。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林敬知甚至不能很迅速地思考问题，反应和思考能力比较他自己过去，是相当的迟缓，甚至连学习联盟语，花费的时间都比他正常情况下要长。 　　所以即便他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脑域最深处的本能不愿意再经历那样一次的痛苦，也是正常的。 　　然而正当林敬知准备睁开眼睛安抚一下阿略时，却并没有在包裹着1099的阿略身上看出什么异样。 　　倒是躺在他身侧的西德手指突然抽了抽。 　　全身心盯着1099的林敬知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他皱了皱眉头，反复确定阿略确实没有问题后，重新闭上了双眼，也就在他闭上双眼的那一瞬间，阿略和1099同时冲向那柱体！ 　　短短五百米而已，无论是对阿略还是对1099来说，都短的可怜，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抵达，可此时却完全不是如此，隔膜前还好，突破隔膜后，几乎每一米，都是耗尽精力的迈步。 　　那里面的力量实在是太乱太强悍了，1099和阿略行动就好像用肉身闯入龙卷风的人类，相比穆罕用来准备打通整个宇宙的能量，它们都显得实在太渺小了。 　　突破隔膜连一分钟都没有到，林敬知的额角就已经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在精神力高度集中的前提下，那薄膜内紊乱的磁场就好像一根根细细的小针，朝林敬知的脑域四面八方的扎来。 　　疼痛感是绝对真实的，但就在这样的疼痛感中，林敬知还得保持清醒地盯住他之前探测出的位置，并且确定自己可以在1099和阿略的冲力最大化的时候撞向那根柱子---也就是他之前寻找的装置。 　　这太难也太痛苦了。 　　尤其是，他要想让阿略继续进攻，就必须得消化阿略被磁场攻击的那些疼痛，将他们全部都过度在自己的身上，并且不断地提供给阿略更多的精神力。 　　脸上的汗珠开始变多，手也不自觉地越握越紧，林敬知的眉头紧紧锁住，竟没察觉到有一只大手覆盖上了他的手心。 　　而当1099和阿略抵达了他最理想的位置，且那个装置已经肉眼可见的时候，1099的外表早已被摧毁了多处，阿略的情况也不是很理想。 　　见状，林敬知猛地一咬唇，血腥味漫上的同时，控制着那二者同时朝那个装置俯身冲去！ 　　尖锐的刺痛感在一瞬间几乎疯了一样冲向林敬知的大脑，那薄膜内的波频似乎是察觉到了林敬知的意图，拼死抵抗，就连突破波利海妮娅的时候，林敬知都没感觉到大脑内这么痛过！ 　　他仰起脖子，正欲一咬牙让阿略他们冲到底的时候，大脑内的精神力却突然陷入了一股真空状态。 　　是的，从那种尖锐的刺激感中，突然猛地过度到了一种完全无痛的状态，不光无痛，而且连刚刚还能感觉到的混乱波频都没有了。 　　林敬知愣了愣，下意识地睁开了双眼，也就在他的视线重新开始工作时，五感恢复，林敬知注意到了自己被抓紧的手。 　　他偏过头看向西德的同一时间，隔膜内的阿略也看见了霸王龙。 　　只见西德的精神力不知什么时候，顺着林敬知结下的浅浅印记，攀爬到了后者的脑内，在那股精神力本能的包裹住林敬知疼痛到不行的脑域时，霸王龙也将阿略裹在了身体里。 　　而当1099撞向那装置的一瞬间，薄膜在顷刻间被撕扯碎，抑制了多时的精神力瞬间朝四面八方涌去。 　　振聋发聩的声音传出，不光是那柱体发出来的，还有躺在林敬知旁边的西德脑域发出来的。 　　而后者那曾经林敬知小心翼翼尝试着，却怎么都难以进入的脑域防护罩，已然碎得彻彻底底。 第123章 　　在霸王龙和阿略的包裹下, 1099冲向那根柱体，两股波频相互撞击，巨大的声音在这个星球上响起，四散开来的波频将强烈的震感辐射到周边的所有星球。 　　“妈妈！”坎达尔星上, 一名小女孩尖叫着扑向着母亲的怀抱。 　　“怎么了, 这又是怎么了, 这个星球就不能安定一点吗！” 　　“波频信号断了，和旁边苏达星的波频信号断了, 连不上了, 你们有谁也是这样的吗！” 　　“还关心信号？那边几个小孩子都晕过去了, 你不觉得胸口发闷吗？这是不是又是什么新的疫病！我要找军队问问去！” 　　“找什么找！负责我们这片的什么队长今天早上就被送去隔离间了！” 　　“老天, 这都几个了？军队都被感染几个了？疫情还控制不住, 科研院也没个说法，联盟是要完蛋了吗！” 　　“啊！”伴随着又一声尖叫, 人们的讨论声骤然停止, 只见某处人群堆里冲出了一个人, 那人眼眶发红, 浑身发热，对自己周围的人疯狂进行攻击, 但时不时又停下来用力抓挠自己的手臂，状态和初期狂热者一模一样。 　　“又来了, 又来了！快让军队把他隔离, 不, 把他那一片人全部都隔离---！” 　　“妈妈？”距离喧闹的人群很远, 在街边角落的位置，那个惊叫的女孩趴在母亲的怀里，好一会儿才敢扭过头。 　　那张小脸麻木地盯着街对面的景象看了半晌后，扭过头，目光刚刚好落在远处的天空。 　　“那是什么？”小女孩盯着那地方看了好半天，轻轻地拽了拽母亲的衣角。 　　然而她的母亲在周遭环境的影响下，浑身已经紧绷到了极致，根本就听不进去小姑娘在说什么，见小姑娘拽自己，只能凭借着本能将自己的孩子更紧地搂在怀里。 　　被紧紧搂紧怀里的小姑娘在附近人的吵杂声中，愣愣地盯着天空看。 　　她总觉得刚刚天空闪过的一道光芒里，似乎出现了什么东西，但那东西闪过的实在太快，她目光有些追不上。 　　到底是什么呢？ 　　· 　　坎达尔附近的星球和它的情况没有差多少，人们都在为近在眼前的事情所焦虑，小姑娘看见的东西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关注。 　　但这里所谓的“太多人”，指的是边疆的普通居民，其中不包括正在根据信号赶往古堡所在星球的后援队。 　　“那是什么？画面捕捉到了吗？”军舰上，有一名穿着少将服饰的人扭头问道。 　　“报告，捕捉到了！正在尝试还原画面。” 　　“这是……” 　　“还是只能看见一点点，它是不是和林博士之前驾驶的那个……有点像？” 　　“速度有点太快了，但可以确定它降落的方向应该是和盖伦中将此前传达来的信号位置一致！” 　　那名少将沉默片刻，询问了还需要多久才能抵达那星球，得到两小时以上的回复后，沉吟了半晌，“把图片和视频全部发给首都科研院，让他们帮忙分析，通讯部尝试继续联络盖伦中将，剩下的人，全速前进！” 　　· 　　少将企图让通讯部联系的盖伦中将，是震感波频传出去后的第一批体验者。 　　早在震感出现前，被林敬知关在走廊尽头的他就已经开始急到跳脚，恨不得把周围的墙壁啃出一个洞，强行冲出去。 　　要说，如果元帅在，盖伦还不至于这么担心，但林敬知在他眼里就是个纸板，风轻轻一吹就能成稀巴烂的那种，再想想之前他们一走廊碰到的那些哨兵，让林纸板去单独应对，盖伦哪能不急？他觉得那些哨兵稍微重呼一口气，林博士就得嗝屁。 　　而当震感传来后，盖伦疯狂撬墙企图钻出去的行为终于停了下来，扭头看向苏铭。 　　“你……感觉到没？”许久后，盖伦问道，“林博士把这古堡搞塌了？” 　　最开始被关进来时，苏铭是想用理智分析一下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的，但盖伦这种平时连西德开会都能和周公会面的人，哪里会听苏铭理智分析。盖伦的一根筋思维就觉得只要多耽误一秒，林博士嗝屁几率就大一点，而林博士一旦嗝屁，什么事都不用谈了，光疫情就能按死联盟，所以撬墙救林博士才是唯一的可行之径。 　　苏铭在旁边想了半天，发现好像确实怎么想也绕不开盖伦的逻辑，于是索性跟上了盖伦的思维，一起撬墙。 　　“应该不是吧。”听着盖伦的发问，苏铭抬起头来，偏头听了听，“是地在震，不是古堡。” 　　闻言，盖伦蹲在林敬知降下的阻隔墙前，脸都皱成了一坨，他已经想了很久的办法了，被关进来后一刻没有停过，却愣是怎么也打不开眼前的墙壁。 　　“你不是能感应？不然你感应一个我看看？”蹲着的盖伦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脸期待地看向苏铭。 　　“我……”苏铭正想和盖伦解释一下他的感应力其实很弱这件事时，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挡在他们面前的阻隔门，突然缓缓升了起来。 　　苏铭一愣。 　　他还未反应过来，旁边的盖伦就突然猛地往地上一扑，一个翻滚冲出了阻隔墙，出去之后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苏铭，“出来啊！你上官没教过你要抓住每一个机会吗！等下你被关了我可不等你啊！” 　　苏铭：“……” 　　半秒后，两人站在了走廊上。 　　“林博士是不是出事了？”苏铭有些忧心地看着自己身后的走廊尽头。 　　盖伦瞪他，“呸呸呸！赶紧的，咱两得分头。关咱两的墙得在控制室才能操作，博士应该在控制室，你过去，我继续去看看之前那个柱体怎么回事，你确定了博士的安危就先留在那，或者把博士带过来，元帅带不带没关系，博士必须得带着，听懂没？” 　　苏铭顿了顿，皱眉道，“中将，这个情况我们还分头行动……？” 　　“就是这个情况才要分头，嘿小子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我怎么说也是从那么多场战争里活下来的，信我的准没错，分析不够经验来凑，这事儿绝对得分头，哪边晚了都不行，快去！” 　　盖伦说着，伸手把苏铭一推，然而就在他推开苏铭时，脑海中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是林敬知的。 　　只是他不知是太累了，还是距离有些远，这会儿声音听上去既疲惫，又带着股深深的倦意，盖伦很是仔细地才将他的话听清。 　　“不用来控制室了，继续朝着盖伦中将之前的方向前进。” 　　苏铭本想走，见盖伦的动作和表情突然停下来，扭头，“林博士？” 　　盖伦顿了顿后，点头。 　　苏铭脸上顿时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林博士没事就好。” 　　“有事。”盖伦皱了皱眉，“他语气不对。” 　　苏铭瞬间紧张了起来。 　　“好像有点困？”盖伦偏了偏头，然后伸手拍了身后的苏铭一巴掌，“走吧，快点，博士吩咐了我们就去看看，看完了好让博士回去好好睡一觉---” 　　盖伦走着走着，突然感觉到余光一闪。 　　下一秒，他面前即将转弯的走廊上，就突然出现了一个金发男人，在那个男人出现的一瞬间，苏铭浑身上下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精神维度内，一只美洲狮绕着苏铭转了好几圈，最后在他的脸上轻轻一舔，同一时间，和美洲狮相比起来要小许多的小豹子，强行撑着身体一下一下地嗷呜叫，被苏铭轻轻挡在了腿后。 　　美洲狮睥了小豹子一眼，同时，那男人也饶有兴趣地看了苏铭一眼。 　　“哟，算是看见了个发育不错的了。” 　　就在盖伦总算是看见了金发男人身后一整个走廊，惨烈的穆罕实验题们时，那男人再次用他们听不懂的语言道。 　　“希望你的脑子比他们好使，我再问一次，你们见过，林，敬，知---这个人吗？” 　　· 　　脑域防护罩完全碎裂，对哨兵来说是致命的伤害。 　　通常，拥有脑域防护罩的哨兵在没有向导的情况下，成熟后大约五年左右的时间才有可能出现精神隔离，而接下来五到十年内，最低以每年一到两次的频率，这时候，对哨兵来说，找到相匹配的向导并结合就是已经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了。 　　而失去脑域防护罩，就意味着哨兵的脑域将会完全“大度”地接纳周围的一切信息，它将让哨兵每一分每一秒都处于精神游离的状态，进而狂暴症爆发最终死亡。 　　而就算是相匹配的向导，也不可能每分每秒都为哨兵进行精神疏离，因为脑域防护罩是哨兵唯一的保护盾。 　　保护盾无法再生，哨兵就永远无法从那种状态下解除，而向导只能梳理，并不能为他们屏蔽一切。 　　所以当西德脑域破碎的声音传来时，林敬知身体瞬间凉了下来。 　　他就是对哨向之间的事情再不了解，也清楚脑域防护罩对哨兵的重要性，否则他当初面对西德时，怎么会那么小心翼翼的试探？因为蛮力在哨兵脑域防护罩留下的疤痕，是一辈子都不可能消除的，并且很有可能会在日后的人生中成为其他向导的弱点攻击处。 　　林敬知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将西德碎下去的脑域防护罩的碎片抓住，可是没有用，几乎在保护罩碎掉的一瞬间，西德就立刻进入了脑域风暴，林敬知有些急了，他不断地想要用自己的精神力筑成围墙来保护西德，然而他一边疏离一边筑造根本就忙不过来。 　　他紧紧的握着西德的手，几乎将西德的手掐出道道横印，才好不容易将西德身上出现的第一道脑域风暴解除。 　　林敬知累急了，尽管霸王龙包裹住了阿略，也不意味着阿略可以不用出力，只是最致命的那一下西德帮他挡住了而已。 　　他盯着眼前很快就要进入第二次脑域风暴的西德，心中第一次变得不安了起来---他找不到解决方法。 　　林敬知拽着西德，只觉得心脏闷的不行，甚至忍不住在西德的手腕处落下了一个深深的牙印，他的大脑里全部都是西德，甚至无法分神去思考那柱体爆炸后的波频震荡似乎比他预想的小了很多的原因。 　　正当他倔强地想要用自己的触须帮西德进行第二次梳理的同一时刻，他终于感应到了什么，顺着自己的感应一扭头，就看见了监控里和盖伦、苏铭对峙的金发男人。 　　林敬知的眼睛骤然睁大，几乎同一时间，霸王龙身侧，同样带着各种伤口的阿略在前者身上降下一根羽毛，转身飞入走廊。 　　“蒙沙，”林敬知声音的出现打断了金发男人准备攻击苏铭的动作。 　　“我要医疗舱和哨兵屏蔽仪，现在。” 第124章 　　盖伦看见那个金发男人摆出攻击架势时, 心里还有些紧张。 　　虽然穆罕的实验体他之前已经应对过了，但这金发男人身后倒下的数量实在有些过分, 尤其是从刚刚开始，他和苏铭就一直在这段走廊上, 可是在这期间他们除了伴随着震感的声音之外，没有听见其他什么很大的声响，再看看眼前男人那一脸悠闲的样子--- 　　盖伦平时确实粗了点，但不意味着完全不会审视适度, 尤其是他发现, 这金发男走来的方向，好巧不巧和那柱体的所在位置一致。 　　这一点让他更能笃定, 那金发男不简单。 　　所以, 早在对方出现不久后, 他就给苏铭摆了个手势。 　　这个手势，边疆军基本都知道, 是“分头行动”的意思。盖伦也没办法，眼前这金发男人一出来说的什么他听不懂，尝试沟通无果, 也不清楚这是不是穆罕的新型研究, 唯一知道的, 就是他没见过这么个人。 　　而介于这人看上去能力不弱的样子，盖伦的决定是自己留下, 苏铭去找林敬知, 他见过苏铭的速度, 只要他能拖住金发男人一瞬间，苏铭脱身的几率会比他大。 　　在这种危难时刻徘徊犹豫不是边疆军的作风，但在盖伦伸出手势的一瞬间，苏铭的眼中还是闪过了一丝犹豫。 　　兴许是因为他的小花豹感应到了那只大狮子的缘故，所以苏铭对那男人的能力也有隐隐的认知，这种认知意味着他能意识到，倘若他留下盖伦一个人在走廊，后者很大可能会面临什么样的结局。 　　而最终事实也证明了，盖伦他对那金发男人能力的估计还是稍低了一点。 　　因为那金发男人发现这次依旧无法沟通后，他便迅速摆了摆手，做出了攻击的姿态。 　　而当金发男人做出攻击姿态的时候，他的目光始终都落在苏铭的身上，他故意将自己的起始攻击速度降到很低，让人肉眼可见。也是这时候，盖伦才蓦地明白过来，他此前单单凭借一走廊的实验体来判断男人能力的行为有多么愚蠢，对方光是变了眼神，还不是对着盖伦变的，便足以将后者潜伏在身体深处的恐惧悉数勾出。 　　那种恐惧不是因为理智分析引起的，而是生物在面临比自己强大许多倍的敌人时产生的本能畏惧。 　　所以当盖伦总算看清楚了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对手时，他当时的想法只有一个。 　　他盖伦今天应该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不过好在，林敬知声音恰时在金发男的脑中响起，让盖伦并没能就这么成功地潦草退场。 　　“哟。”那声音只回响在金发男的耳边，用的还是该亚的语言，后者瞬间一挑眉，将原本放出的光芒尽数收回，他似乎偏头听了一会儿这个声音，然后笑眯眯道，“很久没听见你叫我了，真怀念啊。” 　　林敬知没有搭话，转而将声音投进盖伦的脑中，“我认识他，不是敌人。” 　　盖伦和金发男一对眼，双方都从对方的眼底看出了一丝了然。 　　“怎么了中将？”苏铭站在盖伦的身后，他一直都是听不见林敬知声音的。 　　“林博士说是朋友。”盖伦拍了拍苏铭的肩膀，朝金发男人的身后看去。 　　他确实没见过这人，不得不说，这金发男人容貌长得很是不错，甚至可以说是耀眼的那一类，如果见过，盖伦觉得自己一定能记住，尤其是对方那扑面而来极具攻击性的气息…… 　　“会不会和林博士还有穆罕一样，是……那个宇宙来的？”苏铭在盖伦身后小声道。 　　其实他没有必要压低声音，因为他就算把这句话喊出来，对方也是听不懂的。 　　“不知道。”盖伦摇头，从这人给人的感觉和实力来说，苏铭的猜测很有可能是真的，但对方是从柱体方向过来的…… 　　再次朝金发男人身后看了一眼，盖伦的戒心还是没有完全放下。 　　他会信任林敬知，首先是因为极端信任西德，其次才是他对林敬知的了解，而眼下他虽然信任林敬知，但并不代表他会直接信任林敬知所信任的人，毕竟在盖伦的眼里，林博士除了研究以外的事情都太单纯了，眼前这人长得怪好看的，万一林博士被骗了呢！ 　　蒙沙倒是没想那么多，林敬知的声音一出现，他便将攻击的念头收回，一边扫了苏铭和盖伦一眼，“新朋友？” 　　“屏蔽仪。”林敬知的声音很冷。 　　但了解他的人，可以从他的声音里听出着急。 　　蒙沙砸了砸嘴，嘀咕了两声后，瞟了苏铭一眼，那眼神带着几分……好奇，褪掉攻击性，这会儿可以认得出来，是纯粹的好奇，下一秒，那人就从二人的眼中消失了。 　　盖伦：“……” 　　苏铭：“……” 　　“你能有这么快吗？”盖伦看了看四周全部都很是“漫长”的走廊，又盯着那男人来的路上一地的试验品，回想了一下之前看林敬知训练苏铭的场景，咂舌问道。 　　苏铭摇头，有些不自在地看了旁边的大狮子一眼。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这只狮子是对方故意给他看的。 　　“那你两打起来，谁能赢？”盖伦继续问道。 　　苏铭不说话了。 　　盖伦在苏铭的沉默里理解到了某种信息，事实上问出那个问题之前，他自己心里就已经有点数了。 　　想了想，盖伦伸手在苏铭身上拍了拍，宽慰道，“没事儿，这种事不打起来谁知道呢，你看他那么点点小身板，长得还没我壮，回头干一架，指不定你能把他按在地上刚。” 　　盖伦一边说，一边嘿嘿嘿笑着往前走。 　　身后的苏铭面色明显僵硬了一瞬，眼珠子微微一瞟，看了看站在一旁整张脸看上去十分冷漠的大狮子。 　　再低头一看，就会发现原本还会站在苏铭旁边的小豹子已经消失，前者的精神力还没有稳定到能让那只小豹子永远维持身型的地步，哪怕是精神维度内的都办不到。甚至他能看见小豹子，都是最近的成果，至于命令精神体之类的，对他来说还很是遥远---不对，应该是对整个波利海妮娅来说都很遥远，所以苏铭其实对精神体的了解并不多，还处于摸索状态，所以他不知道这大狮子留在这，会不会无形中让那个金发男人听见盖伦的声音。 　　而兴许是那只狮子的身形看上去太过庞大，面色看上去也太过冷淡，往旁边一站压迫性十足，以至于苏铭根本就已经忘记金发男根本听不懂他们的语言了。 　　“哎？你不信吗？”走了两步见苏铭没跟上的盖伦回过头，以为他还在纠结打架的事情，于是继续大大咧咧地安慰道，“不信不然一会咱试试---” 　　苏铭哪敢让他继续说下去，赶忙往前走了两步，迅速转移话题，顺带努力将那大狮子的冷漠光线屏蔽在脑后。 　　“中将我们去哪？”追上盖伦的苏铭打断前者的话音问道。 　　“我去柱体那边看一眼，你跟刚刚说的那样去找林博士---”盖伦哇啦哇啦地吩咐了好几句，重点叮嘱一定注意观察林博士会不会是给那金发男给骗了，后者怎么看怎么像一小白脸。 　　前面说的还好，说到最后三个字的时候，苏铭明显僵硬了一瞬，他这次连头都不敢回了，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转身和盖伦分道扬镳。 　　身后的那只大狮子宁静地看着二人远去的身影，最终，慢慢地退回了精神维度。 　　· 　　“你的新朋友很有意思。”古堡，控制中心内，离开苏铭和盖伦视线的金发男已经站在了林敬知的面前。 　　林敬知没说话。 　　那从走廊上消失的狮子又出现在了控制室内，一脸睥睨天下地扫了房内的所有人---包括他的主人蒙沙。 　　蒙沙伸手摸了摸那狮子的下巴。 　　其实苏铭猜的没错，这狮子确实可以把自己看见的听见的传达给主人，但和向导不一样的是，哨兵的精神体除非有他的匹配向导做媒介，可以去到非常远的地方，否则的话，活动范围便只限于那哨兵的五感能力以内，换言之，就是那精神体存在的地方，都是哨兵五感可以感受到的地方，也就是说，哪怕那只大狮子不在那，蒙沙也一样可以听见他们说话，因为走廊和控制室之间不过是个上下楼而已。 　　至于为什么要让那只狮子在那待一会，大概就只有蒙沙自己知道了。 　　他摸了两把大狮子的下巴，在后者退后一步表示抗拒后，头一偏，看向控制室内，视线在林敬知身上转了转，“我是不是应该表示一下对你依旧存活的庆幸？” 　　“还是---”蒙沙的目光落在西德的身上，“应该好奇一下你身边的这位朋友？” 　　林敬知还是没说话。 　　他为西德戴上哨兵专用的屏蔽仪---一个整体看上去非常小的片状物体，就贴在西德的脑穴处，然后在西德的手腕处贴上了一个贴片，那是该亚医疗舱最主要的一个部分，贴片内除了一个判断仪以外，还有原造芯片，原造芯片内有各种各样的治疗工具，当贴片分析出患者的伤势之后，那些被需要的治疗工具就会出现。 　　“好吧。”蒙沙摸了摸脑袋，“虽然我还想说或许你可以庆幸一下我们的重逢以及我刚巧随身带了这两东西的行为，这种娘娘腔的事情我以前可从来不做，不过---” 　　蒙沙说着，目光落在医疗舱的判断结果上，“你应该明白，到这个程度的哨兵已经无药可救了吧？” 第125章 　　在蒙沙那句话结束之后, 和盖伦分开的苏铭就抵达了控制室。 　　感觉到人来的蒙沙回头睐了一眼, 侧过身, 给苏铭空出了个可以进去的位置。 　　此时的苏铭也顾不上那么多, 见状便快步往里跨。 　　而当他刚开始看见西德的模样时，表现的并没有太吃惊, 因为此时的西德身上伤口并不多，穆罕和他的试验品们根本就没能在他身上留下什么伤痕, 唯一穆罕拼尽全力刺进去的银刀伤，这会儿早就愈合了，所以此时此刻的西德在苏铭眼里更像是睡着了。 　　而引起苏铭不安的, 是林敬知的样子。 　　苏铭从未见过林敬知露出这么严肃的表情, 哪怕是当初给他进行治疗的时候, 对方也没有这样过。 　　“博士, 元帅怎么了？”苏铭往前走了一步。 　　林敬知没说话，他的目光始终都落在西德身上，在哨兵屏蔽仪起作用之后，他低下头来看了看西德手腕上的医疗舱显示器。 　　长长的睫毛垂下，随之降下的阴影，将他的面部渲染地更加冷漠了一些。 　　“博士……”苏铭还想问，却感觉到手臂被人扯住，回头，正是那个金发男人, 也就是蒙沙。 　　蒙沙将苏铭往外扯了扯, 而后盯着林敬知看了会, 摇摇头，转身离开了控制室。 　　苏铭完全不明所以，他连着问了好几句，林敬知都没有回复他，着急到不行的时候，突然又想起蒙沙之前那个示意他离开房间的动作，于是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几乎急病乱投医地冲向已经去走廊的蒙沙。 　　---他又一次忘记了自己和蒙沙根本语言不通的事情。 　　看着冲过来的青年，蒙沙从对方黑色的瞳孔上略过，抬了抬眉毛。他当然听不懂苏铭在说什么，但这种情形下，这么着急着指向房间，就算语言不通，也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于是蒙沙摇了摇头。 　　苏铭的瞳孔瞬间瞪大，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看上去像是想讨个说法， 　　这种情形蒙沙见多了，尽管之前他因为苏铭身上的气息从而对他有些好奇，但也就仅此而已，如果任何好奇都能让蒙沙动恻隐之心的话，那他在该亚的时候，恐怕拥有不了能认识林敬知的地位。 　　“确定了，是他。”蒙沙的目光略过苏铭，决定让这个青年自己好好伤心一会，转而偏过头道。 　　他的身上没有出现终端，也没有出现光屏，但看模样却是在和人通话。 　　“1099也在，情况有点复杂，但具体我得问过林之后才能确定，不过增援队肯定是要来的，之前那个巨磁爆炸应该是林的手笔，这样的话烂摊子会很多，不太可能单纯把人接走完事。嗯？哦，他现在情况不太好，拒绝对话，他那有一个脑域完全崩溃的哨兵，对，所以增援队伍里面最好派一支擅长这方面的医疗队，然后回去军部麻烦汉斯爷爷跑一趟，他以前有过治疗崩溃哨兵的经验---死马当活马医呗，能怎么办呢，林认死理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跟爷爷说找到林了他肯定跑的比谁都快---” 　　蒙沙和那头的人说了挺长一段话，因为他估计林敬知一时半会也解决不完里边那名哨兵的事情，所以讲起来并没有太着急，而当他说了好一会儿，无意间回头的时候，却发现苏铭还站在原来那个地方，身板直挺挺的，眼神飘忽，满脸“我有话想说！”的模样。 　　蒙沙：“……” 　　他上下看了苏铭一眼，挑了挑眉。 　　“您，您也和林博士一样，是异宇宙的吗？”见蒙沙看自己，以为对方的通讯是说完了，苏铭当即大声道。 　　蒙沙没说话。 　　眼前的苏铭满脑子都在想着蒙沙之前对元帅现状表示摇头的那个动作，一直在想到底要怎么办，西德在波利海妮娅人民的心中意义太不一样了，以至于他从刚刚开始根本就没听进去蒙沙一个人在那边说什么，也就没记起来他和蒙沙语言不通这件事情。 　　“元帅之前在会议的时候说过，异宇宙的文明和科技都要远高于我们，所以有没有可能请你们帮忙救救他，拜托你了！”苏铭越说身板挺的越直，然而蒙沙却并没有回应他。 　　走廊上安静了好一会儿，这种安静，让时间仿佛都流淌地慢了一点，苏铭一颗心也在不断地下沉。 　　突然，对面的蒙沙开声了，但却是对通讯那头的人说的。 　　“听见了？他们这就这个语言，录回去根据情绪分析一下，嗯，受伤的那个哨兵是这小子的上司，不是在问我他上司的情况就是在问我能不能救。”蒙沙说着，又叮嘱了两句之后，把通讯给挂了。 　　而在蒙沙说话的过程中，回过神的苏铭终于反应过来，蒙沙应该是听不懂他刚刚在说什么的，除了一瞬间的迥然以外，更多的是慌张。 　　他想不到其他可以救元帅的方法了。 　　那头挂断通讯的蒙沙瞟了面部以肉眼可见速度开始变僵硬的苏铭一眼，略过他直接走了。 　　来到一个新的宇宙需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尤其是在他们是带着目的前往的情况下。该亚从来不主张强行和一些不给予回应或者拒绝交流的异宇宙产生联系，更别提直接突破宇宙层这么暴力的做法了。 　　而这次蒙沙能够来到这里，可以算的上是该亚历史性意义的破例。 　　其导火线当然是林敬知，在林敬知被黑洞吸走之后，该亚的军队在周围游走了很长时间，最终根据1099临走前留下的求救信号，判断出林敬知百分之九十以上可能掉入了波利海妮娅，也就是他们二十年前发现的一个不给予回应的宇宙。 　　在确定这一点后，该亚就已经决定要派人在不破坏宇宙间和平的情况下将林敬知接回，而之所以会拖一年这么长时间，首先，是因为波利海妮娅和该亚之间没有宇宙通道。 　　没有宇宙通道的话，那么宇宙间的磁场就会不断地相互变动，这种时候如果在错误的时机进入通道，基本和进入无底洞没有区别---而所谓宇宙间的通道，其实也就是为了将宇宙间的磁场始终维持在一个比较稳定的值。 　　所以，他们不得不等待一个良机。而除了这点之外，还有便是该亚发现，他们和波利海妮娅这个宇宙间，与二十年前不同，可以说是很突然的增生了一种非常奇怪的磁场。 　　这种磁场，会扰乱进行穿梭时机甲的导向器。这点对穿梭未成形宇宙间的机甲而言相当致命，在分析了一段时间后，该亚确定这种磁场是以打通宇宙通道为基本的蓄积能量，但---使用方法恐怕非常野蛮，并且对方在拥有这个企图之前，并没有提前和该亚打招呼，这一点冒犯了异宇宙交往的规则。 　　于是，该亚一边等待合适的时机，一边为准备穿梭的机甲研制了屏蔽那些磁场的仪器，顺便还在这个宇宙通道前摆下了一个可以说非常严峻的军阵，三方做好后，合适时机一到，蒙沙便作为领头军进行了穿梭。 　　他顺利抵达，并且好巧不巧，刚刚好撞上了那个磁场的爆炸。 　　和准备冲出宇宙通道的爆炸不一样，蒙沙当时看见的，是被人中途摧毁磁场的爆炸。 　　见状，他的机甲迅速做出各种物质分析并反馈给总军队，那之后，蒙沙便操控着自己的机甲，和该亚此前就准备给他的一些防御系统和仪器，想办法对那爆炸磁场进行约束。 　　也就是说，这磁场爆炸最终给边疆星球产生的那些震感，已经是1099、林敬知、西德，还有蒙沙四层努力之下的结果了。 　　看了苏铭一眼，蒙沙决定去这古堡继续看一看，林敬知的状态暂时不适合交流，而从他刚刚和古堡里的人交手的情况来看，这古堡机关多多，但却不足以畏惧，也就是说，除却那个磁场爆炸以外，蒙沙觉得情况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糟糕。 　　于是，他决定在大部队抵达前，自己去收集一些情报。 　　而在蒙沙在古堡内溜达了一整圈的时间内，苏铭也不知道处于什么想法，一直跟着他，他期间和盖伦通过一次通讯，结束后便又在角落里开始盯着蒙沙。 　　蒙沙起初还觉得挺有意思，但当他看见完脑之后，面色瞬间就变了。 　　苏铭大概还本着好好和蒙沙打好交道，表现好的话高文明或许会愿意在元帅的伤势上给予点帮助的心理，见蒙沙变了脸色后，便带他找到了大殿内穆罕的尸体。 　　蒙沙盯着穆罕那张脸看了会，用仪器对后者烧伤的脸进行了还原后，再次拨通了通讯。 　　· 　　蒙沙和苏铭在古堡外活动的时候，林敬知正在控制室内专心地盯着西德。 　　之前，苏铭询问他西德情况的时候，林敬知其实是听见了的，但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复，西德的伤势用轻来形容的话，很显然是骗人骗己，用重来形容……好像又不尽然。 　　更深的描绘词林敬知不愿意去想，所以才会选择沉默。 　　他花了一点点时间来收起自己的情绪，将自己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屏蔽掉周围所有嘈杂的信息声音之后，林敬知将自己的触须送入了西德的脑域中。 第126章 　　恢复一个脑域完全破碎的哨兵大脑是近乎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用普通人来作比喻的话, 林敬知现在做的大概就是恢复一个浑身上下所有皮肤全部被扒光的血人。而在技术发达的今天, 皮肤或许可以用一些其他物品来替代，但脑域防护罩绝不可以。 　　并且，就好像穆罕灼伤了的脸一样，皮肤即便无法完全恢复原样, 比如穆罕那种程度, 但好歹能维持个人形，基本也就够用了，可脑域防护罩完全不同。它非但要将每一个碎片全部都恢复如初, 并且连一条裂缝，最终都不可以留下。 　　但凡留下一条，哪怕只是微小到不仔细看都察觉不到的一条，最终也会成为哨兵致命的缺点。 　　这个缺点有多大呢？ 　　比如说西德，西德的脑域防护罩, 是林敬知见过的所有哨兵脑域防护罩中, 最坚硬的一个。可以这么说，除非是林敬知这个等级的向导下定决心，并且蓄意攻击，否则的话，其他人对他的脑域根本就奈何不了。 　　但在脑域防护罩粉碎后就不一样了，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最终林敬知将他的防护罩慢慢拼回来了, 只要其中还存在一条裂缝, 不论它多小, 最终哪怕是刚刚觉醒的向导，都足以摧毁西德。 　　而即便他拥有再强大的身体和行动力，在裂缝的脑域面前，也是无济于事的。 　　所以蒙沙才会将西德的情况称之为“无药可救”，因为没有人可以将碎尽的脑域缝补到一丝痕迹都没有的程度。 　　林敬知当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但他依旧全神贯注地将自己的触须深入了西德的大脑。 　　这不是林敬知第一次进入西德的大脑，上一次是在卫生间里被标记的时候了，但那时候的林敬知，所有的注意力基本都集中在西德的手上，而整个精神结合的过程，也基本都是由西德来主导。 　　对方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之前疗伤的时候，已经被林敬知的脑域所接受了，从而导致结合的过程异常顺利，而最终西德将自己的味道通过林敬知的小触须注入他的大脑时，林敬知的快感也抵达了高峰，所以当时并没有注意其他。 　　也就是说，这是林敬知第一次，正式的踏进西德的脑域。 　　能力原因，林敬知想要进入任何能力比他弱的哨向脑域都易如反掌，但也正是因此，让林敬知并不喜欢进入他人的大脑。 　　他进过的大脑越多，就越能认识到，脑域里的人类都太过真实，一些不太被世人展现出来的人性赤裸裸地展示在其中，那些并不是林敬知喜欢看见的场景。 　　就连西德的脑域，其实如果不经过他的允许，林敬知也是不打算随意进入的。 　　即便是伴侣之间也应该有空间，是林敬知一直信奉的道理。 　　不过眼下很显然是情非得已的情况，林敬知的触须缓慢地穿刺进了西德的大脑，并且最终，落在了他的脑域上方。 　　西德的脑域是黑色的，并且是纯黑色的。 　　有关这一点，林敬知还有点意外。 　　不过，尽管没有了脑域防护罩的阻拦，林敬知进去的方式依旧小心翼翼，他先是慢慢地踏进西德的脑域，兴许是因为二人已经有过两次精神标记基础的缘故，西德的脑域完全没有排斥他的意思，这个过程还算顺利。 　　要知道，虽说失去了脑域防护罩的哨兵脑域基本不具备排斥的能力，但如果是闯入者的话，依旧会遭到脑域波频的敌视。 　　林敬知顺利地将触须深入了西德的世界，后者的世界是非常完整的一片黑，但走近了就会发现，那些黑色其实是交叠起来的，像是一块又一块的方形碎片，就这么向上摞着。 　　林敬知观摩了一会后，目光眺向远方。 　　虽然林敬知也不知道西德为什么到了这个年纪依旧没有经历过脑域风暴，但或许就是缺乏这方面经验的缘故，导致西德的脑域风暴形成速度非常快，即便是林敬知已经足够迅速地将其脑域封锁保护起来，这会儿西德的脑内也已经出现了两道脑域风暴。 　　林敬知凑近，缓慢地将那些交杂再一起疯狂卷动的信息梳理开来。 　　在梳理的过程中，林敬知尝试性地伸出了触须，将西德的周围用精神力裹起来，就像之前为黄毛做的临时防护盾一样。 　　在哨兵专用屏蔽仪和林敬知的保护下，西德的脑域运气很好地没有再卷起第三道脑域风暴，但西德却并没有醒过来。 　　林敬知盯着西德沉睡的脸看了会，从对方的眉宇间看出了一丝疲惫，思考了半晌后，林敬知凑过去，在那眉头上轻轻一吻，而后，继续在西德的脑域内游荡。 　　他先是找到西德脑域破碎开来的碎片，碎片的寻找要耗费的功夫非常大，林敬知花了不知道多长时间，最终也只找到了五块，而且是面积都比较大的那种。 　　他把那些碎片小心翼翼地放在一起，然后一边继续让触须在里面找其他碎片，一边再分出了一根触须，去翻找西德的记忆。 　　他想从西德的脑域记忆里，找到他碎片破裂时那一瞬间的影像，然后看见碎片破裂的版图，这样有助于他最后帮助对方拼凑上去。 　　分开的精神力触须过多，让林敬知的注意力不得不高度集中，而高度集中做这种事情是非常耗费精力的。 　　就这样，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林敬知找到了十八块碎片，个个都是比较大的，并且根据他找到的碎裂版图来看，这十八块基本上就是碎后最大的了。至于整个脑域全碎后的碎片数量，林敬知看了眼眼，有四百六十三片，其中有一些已经碎到林敬知很是怀疑他肉眼到底能不能找见。 　　---不管能不能找见林敬知都一定会去找，这一点，是肯定的。 　　于是拼装完这十八片后，林敬知便想继续去寻找那些其他碎片，然而他才刚刚迈开两步，就突然注意到西德的脑域内，似乎卷起了一阵风。 　　那阵风绕过林敬知的身侧，在他的触须尖端轻轻一蹭，像是落下了一个轻柔的吻，接着不等林敬知反映过来，四个小碎片便到了他的手中。 　　看着手里躺着的碎片，在一瞬间，林敬知只觉得鼻尖一酸。 　　他从来都不是太感性的人，在看见西德脑域碎的乱七八糟时，心里也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只想着要修复，想办法修复，至于最终能不能修复，他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可以说是近乎麻木地在执行自己的修复计划。 　　但当这四片小碎片落在手里时，林敬知突然产生了一种，不是他一个人在面对这一切的感觉。 　　西德在他的身边。 　　林敬知捧稳了那四个小碎片，半晌，睁开眼睛来，将自己的椅子拉的离西德更近了一些，亲了亲对方的下颚角，而后，将脑袋埋在了西德的胸口处，小触须继续在对方的脑域内工作。 　　· 　　林敬知光是寻找那十八个碎片，外面的世界便已经过去了四个多小时。 　　在这四个小时内，蒙沙对这个古堡已经基本有了一系列的初步判断，其实他光是让机器判断出穆罕那张脸，心里便开始有数了。 　　而当他看见被盖伦引导来的那些明显穿着正规军队服饰的普通人士兵时，眼中尽是了然之色。 　　穆罕做过的事情，该亚是有相当清晰的记录的，一下就能调出来。看看这些普通人，想想走廊上那群行动极其诡异的哨兵，整个过程其实不难推测。 　　“林博士还在上面？”盖伦和苏铭会和之后，让后者又去看了一次林敬知。 　　当时苏铭过去的时候，发现林博士很安静地待在元帅的身边，心里瞬间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本想叫一叫林敬知的，却被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蒙沙给拦住了。 　　后者给他打了个手势，制止了他这个想法，于是苏铭便只在旁边呆了会，确定里面的两个人心跳呼吸都还在后，便跑去给盖伦进行汇报。 　　“在，博士和元帅在一起。”苏铭说道，然后把他看见的情况，和蒙沙的动作全部对盖伦说了一遍。 　　盖伦回头看了看不远处角落里的蒙沙。 　　这人从外表上来看，和寻常人没有差异，就是生的好看了一些。站在角落里大部分援军见盖伦没有动作，也没有表示，便直接将对方化为了友军范围内。 　　恐怕谁也不会想到，这人其实是刚刚才从异宇宙穿梭而来的。 　　“你第一次和他同时在房间内，林博士有没有拦你？”盖伦问道，“有没有异样？” 　　苏铭摇头。 　　“那应该没问题。”盖伦回道。 　　“可是……”苏铭犹豫了一会，把之前在走廊上，蒙沙对西德现状的摇头给盖伦讲了一遍。 　　盖伦闻言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却没多说什么，摆摆手就走了。 　　“中将---” 　　“疫情已经扩散，首都星内已经出现了两例。”苏铭追上后，就听见盖伦的声音道，“按照科研院之前观摩出来的数据，两例基本上就意味着上百例，传播速度非常快且完善的隔离手段还没有完全研究出来。” 　　“古堡的爆破发生后，边疆周边越二十个星球出现了震荡，十三个星球的防御站检测到了特殊波频，其中有八个星球确定有居民感受到震感辐射，并且身体开始出现变异。” 　　苏铭愣了愣，还想询问西德的话音哽在了喉边。 　　“联盟大危机，要忙起来了，不准松懈。”盖伦说着，拍了拍苏铭的肩膀后，转身走开了。 　　那头的苏铭站在原地停顿了片刻，最终一咬牙，转身投入了搜救队中。 　　在苏铭离开后，原本走开的盖伦回过头，朝古堡的控制室方向看了一眼，半晌，隔空做了个对拳的手势。 　　远处的蒙沙看见，眯了眯眼睛。 　　“检测结果出现了，”同一时间，他的耳内出现了一道声音，“古堡内的那个多脑实验室进行了抽调并且做了记录，这个古堡应该就是穆罕来到波利海妮娅之后的实验基地。” 　　“这个宇宙本该不存在进化人的。”蒙沙回道。 　　“是，但根据探测仪显示，他们的宇宙现在存在非常多的高热者。”那头道，“初步推测，应该也是穆罕的手笔，高热者结束后会有几率激发潜力进入进化人区域，你之前碰到的那些不成熟的哨兵，应该就是这么过来的。” 　　“得。”蒙沙从原地站直身体，“来接人回家还得顺带帮那个老东西擦屁股，还是我亲自给他擦，他几辈子能修来这种福分” 　　“传令下去，救援队开始尝试空间跃迁，带上脑与治疗的医生和科研队，哦对了。”蒙沙说着，想起了什么，“之前让你们做的语言翻译机，做好了没？” 　　· 　　盖伦指挥了一整个搜救的任务，古堡内大部分倒下的试验品哨兵，基本都没有受到生命威胁，尤其是西德解决的那一批，都只是晕过去了而已，既然有一线生机，盖伦的决定是救，其他事情等救活之后再说。 　　而除了这些人需要救援以外，古堡内还有很多资料需要收集。 　　其中最重要的当属穆罕的实验室了，盖伦亲自监督资料的收集，并将其传送回首都星。 　　差不多安排好了这边的工作之后，盖伦就开始对线边疆星球，准备联络进行他们星球的情况。 　　除却这些以外，他还必须得和首都星那边取得联络，他们在这边的发现，他们在这边的情况，包括他擅自带苏铭离开等等，全部都是要上报并做记录的。 　　盖伦将西德和蒙沙的情况全部都上报了，首都星那边对蒙沙很感兴趣，想让盖伦传达会面的信息。 　　刚好准备好翻译器的蒙沙成功和盖伦对上话之后，对此表示了同意。 　　疫情还在继续外扩，整个联盟的人民都惴惴不安，各种各样的讨论声在网络上弥漫开来。 　　而与此同时，林敬知和西德也跟着蒙沙那一趟飞梭，一起回到了首都星。 　　蒙沙带来的医疗团队为西德诊断过之后，像蒙沙说的一样，将西德的伤势定义为无药可救的那一类。 　　这项结果被林敬知拒绝，之后，他和专程从该亚赶来的汉斯爷爷进行了短暂的交流，而后，便将西德带回他们之前的新房，日复一日的帮助西德重连脑域碎片。 　　起初的时候经常会有人上门拜访，也就是盖伦和吉娜还有弗利沙那些，一天三次，准时送餐被林敬知多次拒绝后，变成了轮班每人来一天。 　　见状，林敬知没有再继续拒绝。 　　听说最终该亚和联盟达成了协议，蒙沙将整个古堡和穆罕的实验资料复刻版都带回了该亚，并且向波利海妮娅索要了一个矿星，用以交换该亚的科研团队，帮助他们研究那些四散的病毒。 　　有一整个该亚的科研团队和仪器在，林敬知才能放下心每天都在家里专注西德。 　　后来听前来家里探班的弗利沙说，外面的疫情在该亚的帮助下迅速好转，弗利沙的表情带着明显的雀跃，说完一切后，便询问林敬知的近况。 　　回家之后的林敬知瘦了很多，但如今他不再就职于科研院，没有霍伯特教授跟在后面催着他补充营养了，其他人看出他瘦，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去监督他。 　　于是半个月的时间下来，再和林敬知面对面，当他窝在沙发里的时候，看上去身体似乎比过去还要差了一些。 　　弗利沙等人对此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盖伦后来来的时候经常会带上一些古中菜，同时也会要求其他前往探望的人也带着，然而林敬知基本都吃不太下去。 　　“元帅……怎么样了？”在说完外面一系列好消息之后，像是希望这些好消息可以感染林敬知一样，弗利沙在兜兜转转了许久圈子之后，最终小心翼翼地问道。 　　“还好。”林敬知回道。 　　闻言，弗利沙眼底一亮，以为林敬知说的“还好”指的是有好转，当即就想继续问下去，却被面前的林敬知转移了话题。 　　于是弗利沙心底也明白过来了什么，那张脸明显暗淡了下去。 　　送走了弗利沙之后，林敬知又在沙发处坐了一会，将弗利沙带来的菜肴吃掉一部分后，起身进入了卧室。 　　卧室内非常安静，林敬知一路踱步到床边，伸手在旁边一晃，一站温软光芒的小灯便打开了。 　　西德的五官在这样的光芒照射下显得更加柔和了一些，林敬知就这么盯着看了许久，最终坐在了西德身边。 　　半个月的时间，林敬知一直都在不断地为西德寻找他的脑域碎片，他和汉斯爷爷交流过了，后者曾经复原过自己匹配哨兵的脑域，后者碎裂程度没有西德这么彻底。 　　而汉斯给林敬知的建议只有两个字，“耐心”。 　　林敬知将这两个字发挥到了极致，他已经将那碎落在西德脑域四处的四百多片碎片全部找齐了，西德脑内时不时的“风”是他每天最期待的东西，也是他拒绝该亚团队诊断的最主要原因。 　　他将那些碎片完全拼在了一起，但裂缝还在，而裂缝在，精神风暴自然也就在。 　　林敬知花了很长很长时间，依旧无法将其拼凑完整，那些裂缝不论他怎么处理，永远都会存在一些，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西德至今都没有彻底清醒过。 　　在这半个月的时间内，为了找碎片的林敬知将西德脑海内几乎看了个遍，其中包括他们小时候在一起的片段，也包括西德一个人来到波利海妮娅的片段。 　　也不知为什么，越是这种时候，林敬知其实越不愿意看见这些，他以前确实很好奇西德来波利海妮娅之后的生活，但比起以这种方式看见，他更希望西德可以亲口把那些告诉他。 　　床边的仪器响起，提醒林敬知该到擦身的时候了。 　　这项工作有专门的护理仪器可以完成，但林敬知一直都是亲自用手帮西德擦的。 　　他记得西德的手在自己身上游走的感觉，那份感觉会让他非常愉悦，所以他也想将这份愉悦感传达给一直昏迷的西德。 　　他不知道西德沉浸在哪一块脑域风暴内游离不回来，但他有些私心地希望，这份愉悦感能压过那些脑域风暴对西德的拉扯，让他回到自己的身边来。 　　擦西德的身体这项工作还是比较累的，对方的身体实在太重，林敬知不得不借助一些支撑工具。 　　像以前一样，手臂完了是胸膛，那些孔武有力的肌肉线条匀称地赏心悦目，擦了半个月的林敬知几乎能记住西德身体每一块肌肉的起伏弧度。 　　胸膛向下是小腹，最开始擦到这个部位的时候，林敬知也曾有过不自然，但熬过第一次后，基本就好了。 　　因为那个部位大部分时候都是软趴趴的，和当初欺负挤压小林敬知时的狰狞截然不同。 　　……什么时候能醒呢？ 　　帮西德擦过小腹处的肌肤后，林敬知想着。 　　自从从边疆回来之后，林敬知经常会做梦，大部分的梦境，都是西德的精神力那会儿突然包裹住他的模样。 　　当时的西德已经陷入昏迷了，所以他到底是凭借什么样的意识，在那个时候冲出来保护自己的？他知道自己当时要面临的是什么吗？ 　　这个问题，林敬知一直都很想当面质问西德。 　　如果当时撞上柱体的是阿略，林敬知的情况未必会太惨，他到底是向导，精神疏导和精神恢复能力远比西德要强，也许会经历疼痛，和之前一样的思考缓慢，但最终林敬知十有八九是可以恢复过来的。 　　但西德呢？ 　　将正面完全擦好，林敬知扭过头来看向床上熟睡男人的脸，最终面色也没有变得太严厉，黑色的瞳孔在昏暗的房间里很是温柔，最终，林敬知低下身去，吻了吻西德的额角。 　　而就在林敬知转身准备将擦身布拿去清洗机并换一块新的过来时，床上的男人突然动了动。 　　已经走到门口的林敬知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顿住了脚步。 　　为了能让西德的脑域更少遭到精神风暴的蚕食，林敬知的小触须全天候地保护着西德的脑域，也就是在西德的脑域内，而此时走到房门口的林敬知……似乎听见有人在叫他。 　　握着布的林敬知在原地僵硬了好一阵子，精神触须用力地挤进西德的脑域，好几根同时竖起耳朵，屏气凝神地等待，最后，终于听清了那声似有似无的呼喊。 　　熟悉的声音，在叫“宝贝”。 　　在第一次听清楚这两个字时，林敬知心里还有些不可思议，他在原地僵硬了许久，脖颈几乎僵硬的扭过头来，就看见床上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双眼。 　　那双深邃的眼眶里的蓝色眼眸，正微微弯着，冲他的方向笑，林敬知扭过头，从对方的眼睛里，看见满当当当，全是自己。 第127章 　　“于星际历557年, 联盟与异宇宙该亚正式建交, 为深化双方友谊，增进互信和了解, 共创美好未来。联盟和该亚商议决定将于半年后开放民用宇宙通道, 日穿梭数额度约为200提姆……” 　　一则新闻在大街小巷公放着, 来来往往的路人听见“该亚”两个字，纷纷停下脚步，好奇地将新闻看完, 而后，每一个人脸上都露出了喜悦的表情。 　　大约两个月前，穆罕死亡后, 他所留下来的恶果却并没有由此终结。 　　疫情的不断扩散升级让科研院措手不及, 眼见越来越多的人被感染，联盟人民心中的恐慌升到了极点，他们哪里还有空关心边疆有个恐怖分子，或者说恐怖集团的落网, 心里只想着科研院到底什么时候能拿出治好传播性狂热症的药来。 　　可科研院之前有关消散剂的研究都是林敬知组织的，在失去林敬知的档口，让他们面对更高级的狂热症, 和数量翻了几倍不止的狂热症患者，谈何容易？ 　　也就好在, 穆罕事件结束后, 盖伦从边疆带回了蒙沙, 后者代表该亚, 和联盟进行了一次谈判。 　　为表庄重，同时也代表着某种不寻常的意义，军议高层经过投票决定，谈判会议由老来福和约瑟夫做主，朱利安参会但全程都未获得发言权。 　　彼时朱利安还挂着首相的职位，对此，嗅觉稍微敏锐点的，都能瞧出点门道来，蒙沙也不例外。 　　不过他并没有对此予以过多的关心，在谈判最终达成后，便如约将该亚的研究团队接来波利海妮娅，进行研究。 　　蒙沙的态度同时也代表着该亚的态度，从始至终，该亚都没有对联盟的高层现状发表看法，提出的交换条件也均为合理。譬如，帮助波利海妮娅研究狂热症解决办法的回报是该亚有权留下最全面的且最细节的文件做备份，并且有权对那些痊愈者进行后续观察，并同样备份数据和细节。 　　而由该亚出大头建立的宇宙通道，回报则是联盟的一整颗矿星，那颗矿星里盛产的，正是之前盖伦找给林敬知当能源的物质。 　　没有趁火打劫，也没有插手联盟的其他事物，对方表现出来的大方和慷慨，让老来福和约瑟夫都非常惊讶。 　　在重整议院后，通过议会投票，联盟将该亚奉为上宾，并且将该亚的一切作为写进史书和教学材料内，对此事进行宣传的同时，承担事后空间维护的全部费用，并降低对该亚进口物品的关税等等。 　　大约在双方谈判后半个月，该亚的研究团队对抑制和彻底医疗狂热症有了阶段性进步，同时，朱利安被革职。 　　一个月后，该亚的痊愈方案初步实施，议院也上任了新的首相。 　　军部元帅经过投票，最终还是由西德来担任，对此，西德表示了强烈的不满，并且向上写了好几封信表示抗议。 　　“打都打完了还让我留什么军部。”躺在床上的西德眉头皱的紧紧的，“天天看着那些公文掉头发吗？” 　　自从穆罕一战结束后，西德就一直处于待家养伤的状态，他身上一道伤口都没有，但脑域伤害严重，该亚专家的诊断结果是无法恢复。 　　林敬知花了很长时间，才将他的脑域碎片一点点拼起来，接着又等了许久，才好不容易等到西德苏醒。然而苏醒之后却并不是皆大欢喜，因为那一次苏醒的时间却非常短暂，几乎没来得及多说几句话，西德就再一次被拉进了脑域风暴内。 　　对此，所有的该亚专家都表示不可置信，因为脑域受伤到那种程度的哨兵恢复可能趋近于零，而西德能醒过来，简直是奇迹发生。所以他们纷纷建议林敬知可以继续尝试，但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对此林敬知没有什么想法，因为不论西德的情况多么严重，哪怕连他自己都放弃了，林敬知也不会放弃，半途而废都不是他的风格。 　　就这样，两个月的时间下来，尽管西德依旧没有完全恢复原样，但他头脑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之间的间隔也越来越短，在林敬知的悉心修复下，他的防护罩更是被拼的完完整整，除却一些少数的裂纹以外，几乎和没有破损前的一般无二。 　　按林敬知的记录来看，现在是两个月来，西德第五次醒来的第十二个小时，情况算好，看上去非常精神。 　　“蒙沙说，在这种时候把两边高位者全部换掉，动荡会过大，对联盟不利。”林敬知从外面走近，手上拿着的是前不久波特才送来的古中养生汤。 　　林敬知不是很会照顾人，拿汤的时候要准备小碗都是弗利沙提醒之后才知道的，不过不管有没有小碗，只要是他拿的，西德都会全喝就是了。 　　接过碗，听着林敬知说的话，西德小声嘀咕了一会。 　　他确实不喜欢文书，也不太喜欢元帅这份工作，但责任使然，哪可能说撂担子就撂担子，如果没有看到联盟彻底稳定下来的那一天，恐怕军部的人让西德走他都不会同意。也就是想对着林敬知抱怨两句而已，而这一点上，和西德的病情很有关系，自从脑域受损后，西德的记忆和思考能力就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问题，他总是会忘记自己已经对林敬知说过了什么，从而反复询问同样的问题，在注意到林敬知担心的表情后，西德就悄无声新地将日常聊天改为了这样毫无营养的对话。 　　“你和蒙沙很熟吗？”喝了一会儿汤的西德想起了什么，抬头问道。 　　他问出这句话后仔细地观察林敬知的表情，发现对方的脸色并没有什么异样，心里暗自松了口气，还好，这个问题他之前应该没有问过，西德想。 　　“还好。”林敬知眼睛不眨地在光屏上划了一笔，上面显示“你和蒙沙熟不熟”的类似问题，西德已经问了八十多遍。 　　“他是解决该亚实验室事件老将军的独子。”林敬知继续道。 　　西德思考了一会，“那你们……是小一起长大的？” 　　和上句次数一模一样。 　　“没有，我小时候出去游历过很长时间，和老将军的家人不熟，是入职后认识的。”同样回答了八十多遍的林敬知说道，然后像过去一样等着西德听完这句话后的一通叨叨。 　　今天的西德也一样叨了，还是那些没营养的话，但叨到一半，似乎想起了什么，“我这次能醒多长时间？” 　　“数据分析看，能醒五天左右。”林敬知回答道。 　　“那和上次清醒之间的间隔时间是？” 　　“缩短了，一周。” 　　西德顿了顿，想问问“缩短”是缩短了多久，但他模糊记得林敬知以前好像回答过他这个问题，又忘记了林敬知当时说的答案是什么。 　　正斟酌着要不要将这个问题再次抛出时，西德的脑中突然涌起了一股挡都挡不住的困意，被子下的无意识地抓紧了，半晌，他强行扯了扯嘴角，“那，母星和联盟现在是什么情况？” 　　西德的话音落地，对面的林敬知视线明显在他身上停留了一阵，两秒后，林敬知上前，十分自然地坐在了西德的床边，声音很林敬知式地将联盟最新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而西德则半靠在床上，半靠在林敬知的身上，一只手紧紧地握着他。 　　林敬知任由他握着，就这么讲了约莫一两个小时后，话音停止，垂下目光去，看了看怀里眼皮开始止不住打架的西德。 　　这是第五次了，每一次西德快要睡着的时候，就会询问联盟的现状，他大概是想用联盟的现状来刺激自己，用思考抵制睡眠，然而每一次都没有成功。 　　“睡吧。”林敬知大概知道西德的心情，他和西德的精神相连，很多时候对方的想法并不能瞒过他，甚至为了西德的心情考虑，林敬知也逐渐开始学会将一些情绪收敛，甚至学会流露出一些西德看见心情会比较愉悦的表情。 　　他知道西德是担心他接受不了，所以每一次都在困意来袭的时候故意询问同样的问题来让自己保持清醒的时间更长一些。但其实这是一种很痛苦的做法，在受伤的大脑想要睡觉，主人却竭力不愿意让它睡时，大脑会出于报复心理反馈疼痛来刺激主人，而没有防护罩的大脑对这样疼痛的抵御简直无力。 　　“没关系的。”在说完那两个字后，林敬知感觉到了西德大脑内对睡眠的持续抗拒，于是他伸出手在后者的脑袋上轻轻拍了拍。 　　然而这个动作却并没有作用，西德依旧在和自己的大脑抗争着，没有停歇。约莫半个小时之后，浑身湿透了的西德紧紧地将林敬知的手握在手心，林敬知动了动，发现抽不开，索性也就不抽了，低下身来在西德满是汗的额头上轻轻一吻。 　　也就在他落下那一吻的同一时间，早就留在西德脑域内，随时准备在西德情况不对劲进去抢救的小触须感觉到里面有一股精神力抓了他一下。 　　似乎是有人让他再等一等。 　　“好。”林敬知的唇瓣停在西德的额角上，低声说了一句。 　　那股力量在等到这个字后，才像是终于满意了似的，伴随着西德松下的身体一起消失。 　　半晌，林敬知的手指在西德的脸边划过，就这么静坐到外面进入黄昏，才起身洗漱，掀开西德身上的被子，将自己也塞了进去。 　　黄昏之后，是例行为西德治疗脑域的时间。 　　一直以来，不论西德的情况多么反复多么无常，林敬知都从未放弃过帮他治疗，虽然如今脑域裂缝的治疗难度远超于当初的碎片拼接，但林敬知也依然没有想过要放弃。 　　他记录下西德这一次苏醒的时间，都不用去细看，林敬知就知道这一次西德清醒的时间要远远少于上一次，他对着光屏发呆了片刻后，便将自己的触须探入了西德的大脑，想要寻找原因。 　　幽蓝色的小触须在西德的脑域中行驶的越来越自由，它像以前一样，先是轻柔地抚摸着西德脑域上面的每一道裂痕，然后将自己的向导素，和自己的精神力注入其中，企图让它们在西德的脑域中化为粘合剂，将那些破裂开的脑域碎片一块一块的黏上。 　　然而林敬知从来没有成功过。 　　脑域碎片的寻找和拼合都花费了他很大的力气，但那只是很大而已，最终都成功了，并且也有效果。可裂缝却完全不一样，此时西德脑域内的裂缝情况，和大半个月前几乎没有差别，林敬知虽然百思不得其解，但也想不出能有什么更好的治疗裂缝的方法。 　　而在治疗脑域裂缝的间隙，林敬知也观察了一下西德的脑域内。 　　自从西德的脑域破碎之后，他的大脑就因为主人长期被带去精神游离而变得宛若一潭死水，完全没有任何情绪和思想的反馈给他，林敬知只有很长期地待在里面，才能偶尔听见西德类似梦话一样的脑内呓语。 　　一边为西德治疗着脑域的裂缝，林敬知一边将自己的精神力注入二人精神结合的印记---这个印记的保留时间太短，林敬知不得不频繁巩固。而在巩固之后，他的触须就开始巡视西德的脑域，他想要找到西德这一次清醒过来的时间为什么会这么短的原因。 　　理论上来说，西德的情况是在好转的，所有看过他的该亚专家都这么说，就连汉斯爷爷都表示，这么进行下去，西德理智保存的时间会越来越长，而现在突然就只清醒两三个小时就进入昏迷……很不正常。 　　林敬知的小触须在西德的脑内不断地转着，谨慎地检查每一个角落，想要看看西德是不是在他不注意的情况下出现了什么新的伤口。 　　然而，没有，西德的脑域还是像以前一样，甚至比以前的情况要好了一些，林敬知皱了皱眉头，正思索着还有可能是什么样的原因造成西德这一次只清醒这么短时间时，突然感觉自己飘荡在西德脑域空中的小触须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扯了一下。 　　那感觉和之前西德快要睡着时一模一样。 　　林敬知一愣，下一秒，他就感觉到自己的小触须被什么东西吸住了，然后还被对方用力地吮了两口。 第128章 　　西德进入第六次昏迷时的模样, 和前五次有些许不同，他开始会向林敬知“索取”, 通过吮吸他伸进去治疗的小触须，来从小触须里汲取向导素以及精神力。格格党#小@说 　　对于西德的这部分需求, 林敬知全部满足, 并且在给予的同时, 也会观察西德的脑域。 　　而奇怪的是，西德的脑域即便每天都向林敬知索取了数额不低的精神力和向导素, 但其本身却并没有出现什么太明显的变化, 裂缝没有消失，脑域也没有因此变得明亮起来，还是那副黑乎乎的样子, 要说唯一的变化，大概是那个林敬知单方面刻上去的精神标记，颜色变得越来越明显了。 　　不过，一点点小的改变, 对这时候的西德来说都是好的, 至少意味着他还有变好的可能。 　　黄昏的治疗结束后林敬知往往会直接进入睡眠，次日清晨醒来时, 发现终端上有一封信件。 　　是蒙沙发来的, 说想要过来拜访，时间定在林敬知看到信件的两小时后。 　　林敬知想了想, 同意了这个拜访, 回复信件后, 便照例开始观察西德的身体数据，这个数据本身其实和前几天的变化不大，但林敬知依旧仔细地将它们记录了下来。 　　两小时后，蒙沙准时抵达门口，敲门进入，手上还带着一份古中菜系的早点。 　　“我回去之后，一定要想办法找公司来学习这种制作食物的技术，我保证，它在该亚绝对会大受欢迎的，和它比起来，技术再好的营养剂都不够看。”蒙沙坐在沙发上，将手里的早点分成两份，一份递给林敬知，一份自己吃得津津有味。 　　林敬知也尝了两口，他不太习惯在吃饭的时候聊天，但蒙沙不在意这点，夸赞完古中菜系后，就说起该亚和联盟最近的情况。 　　林敬知以前对闲杂事情就甚少关心，而自从西德的身体变成这样之后，他对外界的关心就更少了。其实以他的身份和情况，作为该亚和波利海妮娅中间的连接人是再合适不过的，但他无心参与，该亚那边也无心勉强，而该亚不提出让林敬知出面，在谈判中明显有些劣势的波利海妮娅自然也没好意思提。 　　尤其是知道林敬知的身份之后，一些老的议员每天都在心慌慌他们过去做的一切会不会遭到反噬，哪里还敢随便要求林敬知，尤其是后面林敬知和西德的关系逐渐公开化之后，联盟高层就更加谨慎了。 　　所以这么长时间下来，进入林敬知和西德家的，只有他们双方的老熟人。 　　而林敬知所知道的那些消息，也基本都是零零散散从这些老熟人和新闻中得知的，但弗利沙和盖伦他们得到的消息首先不会比身为该亚的代表人蒙沙更多，其次他们有心想要让林敬知清净一些，平时很少去涉及这些，加之林敬知本身也没有主动了解的欲望，所以这一次蒙沙说的消息里，有好几条是林敬知此前完全不知道的。 　　“撤离？”听到某个部分时，林敬知放下了手里的小勺，问道。 　　“嗯，”蒙沙点头，“差不多就一周后吧，这边疫情已经基本稳定，不适合再派这么多人手停留，等通道完成后，母星就会把大部队撤离，前段时间科研团队那边已经进行过志愿申请了，把愿意留下的组成了一个小团队继续监视疫情的情况，后续也会加派一些人手往返。” 　　说到这，蒙沙朝房间的方向看了一眼，“母星那边也有意送可扛跃迁的医疗舱过来，你有需要的话，可以把他带回去继续治疗。” 　　林敬知沉默了片刻，摇摇头。 　　“你确定？”蒙沙挑眉，“虽然该亚目前也没有碎到他这个程度痊愈的案例，但能提供的护理和营养条件都比这边要好太多，还可以帮你找脑域恢复领域的向导做辅助。” 　　林敬知继续摇头，“他的脑域经受不了颠簸，一丁点都不行，就算有跃迁仪在，以他现在的情况，穿梭宇宙也是极大的冒险。” 　　蒙沙顿了顿，“也是。” 　　脑域完全碎裂的大脑确实太脆弱了一些，以西德恢复至今的程度，没人知道他能扛住什么样的压力，也没人敢试，所以这种时候，平平稳稳不要随意变动，就是最好的安排。 　　“你也走吗？”聊到最后，林敬知想起了什么。 　　“我暂时不了。”蒙沙摇摇头，“汉斯爷爷会走，但他不放心你，所以我会留下，而且……” 　　林敬知看他。 　　“这边有趣的东西也还挺多的。”蒙沙眸光闪动，冲他一笑。 　　林敬知偏头，似对他的话语不解，但蒙沙没有解释，看了看时间，这个时间和他之前计划好的不一样，要更短一些，但蒙沙看看四周，最终还是站起身了。 　　“我觉得我得收回前言。”走到门口的时候，蒙沙突然顿住了脚步，朝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我之前说脑域损伤到这个程度的哨兵基本都无药可救，可我这次来却明显能感觉到讨厌的味道比以前更浓了，说明那家伙的确是在好转的。” 　　林敬知一顿。 　　所谓讨厌的味道，指的是哨兵之间相斥的精神力和哨兵素。 　　西德的精神力天生就自带一股强悍的压迫感，在他不想或者不能管理的时候，这种压迫感倾巢而出，像一个划了底盘后耀武扬威的雄性，弱小太多的哨兵根本经不住这种摧残，所以从他们回来后，苏铭的问候通常都是以信件方式的，本人从未到场过，而蒙沙虽然能受住，但也是有时限的。 　　“而且，幸存可能那么渺小的宇宙跃迁你都挺过来了，这次说不定也会化险为夷，所以，压力不要太大了。”蒙沙说着，伸手拍了拍林敬知的肩膀，正欲再说点什么的时候，突然感觉到周围的压力在一瞬间加大。 　　他眉头一皱，目光下意识看向自己拍着林敬知肩膀的手。 　　“嗯。”那头的林敬知倒是没有感觉到这股压力，还十分认真的点点头，庄重地收下了蒙沙的祝福。 　　“都这种时候了还有力气赶客……”蒙沙小声嘀咕了两声，旋即就感觉到周身的压力愈发变大，他撇了撇嘴角，正想直接转身离开的时候，眉头突然一动，想起了什么，嘴角一扯。 　　林敬知：“？” 　　“我以前是不是没和你说过？”蒙沙看着林敬知，眼角眉梢都透着邪气。 　　林敬知：“什么？” 　　“我是真的很高兴，这一次冲破波利海妮娅宇宙边界之后，能感觉到你的气息。”蒙沙说着，长手一揽，强顶着周围骤然变强悍的气压，企图将林敬知拥在怀里，“非常高兴你还活着。” 　　然而，这么简短的一句话，蒙沙说却用了非常大的力气才说完，到最后两个字几乎可以说是咬牙切齿的程度。眼见周围的气压飞速雄起，在一瞬间仿佛要将他碾爆一般，蒙沙龇了龇牙，一刻没停留，说完那句话后，便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这栋房子。 　　独留身后感觉不到家里某股张牙舞爪气息的林敬知在玄关处懵了一会。 　　刚刚蒙沙做出拥抱举动的一瞬间，预判到了的林敬知便下意识地伸手挡住了，他不喜欢和别人太过亲近，所以最终蒙沙其实也没有靠的他太近，所以林敬知有些不明白蒙沙的仓皇离去的原因，是因为没有抱到？ 　　蒙沙不像因为这种小事计较的人啊？ 　　林敬知思索了许久，最终给蒙沙发去了一封慰问的信件，便转身继续去观察西德的情况了。 　　· 　　当晚，林敬知照例给西德进行脑域疗伤，用小触须不断地在裂缝中行走，然而让他感到讶异的是，这一天的西德却并没有主动向他索取。 　　这让林敬知有点不习惯，要知道自从西德这一次陷入昏迷后，每一天的治疗期都会以索取的方式和林敬知产生互动，后者都快习惯这一点了。 　　而当林敬知在西德的脑域内滞留了远超于过去疗伤的时间，西德却依旧没有想要向他索取的意思时，心下忍不住动了动。 　　他思考片刻，正准备将小触须收回，离开西德的脑域，去查看一下他今天的身体状况有没有出现什么异常时，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咬了自己的小触须一口。 　　那力度有些重，和平时不太一样，他微微一愣，未及反应，那咬他触须的精神力就消失了。 　　蓝色的小触须于是有些迷茫地带着咬痕在西德的脑域内转着，想看看刚刚咬它的到底是什么，结果没转多久，又被不知道从哪涌出来的力量给咬了好几口。 　　那力量速度极快，咬完就走，毫不停留，几番下来，小触须身上到处都是印子，向导素四处散落着，林敬知整个已经懵掉了。 　　这力度和过去比实在是太粗鲁了些，尽管汲取的分量和过去差不多，但整个过程就像是在闹脾气一样，咬了就走，完全不给小触须看见正脸或者接触的机会。 　　正当林敬知聚精会神，准备在接下来一次攻击中抓住对方时，小触须突然感觉到自己周围升起了一股强大的气压。 　　林敬知从来不对着西德展现自己真正的能力，一方面是因为哨向使出真正的能力时，基本都带杀气，他对西德产生不了杀气，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受伤后的西德承受不住林敬知的能力。所以大部分时候，林敬知都会派出自己最不具有攻击性，同时和自己联络最紧密的小触须，去完成为西德治疗的任务。 　　就是想要在不打扰对方，也不引起对方本能排斥的情况下，给对方最好的治疗。 　　可小触须的抵御能力也是很弱的，这么放进西德的大脑，和正常人主动将自己的心脏塞进别人手里没有区别。 　　眼见小触须被那股能量包裹到喘不过气，身上坑坑洼洼到处都是印子，西德脑域内的精神力还有种不罢休的架势，林敬知皱了皱眉头。 　　被人捏心脏是很难受的，从而产生恐惧更是生物本能，要说林敬知完全不想将小触须收回是假的，但最终，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让小触须留在西德的脑域内继续任由他索取，并且伸出手来，在西德的背上，轻轻地拍了拍。 　　做完这个动作后，林敬知就闭上了眼睛，将额头抵在西德的胸膛前，一动不动的。 　　西德脑内的风暴还在继续，小触须被对方几乎啃到没了完形，就这样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林敬知突然感觉到小触须被那股力量猛地一吸，下一秒，一只大手便落在了他的腰际。 　　“你别怕。” 　　熟悉的声音自脑袋上方响起，血液几乎一瞬间冲到了林敬知的头顶，他的手轻轻地握紧了一些，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不确定有没有效，但我就想这么做，想要，宝贝你如果害怕的话---” 　　“我不害怕，你要的话，都可以给你，只要对你有帮助。”林敬知想也不想地说道。 　　紧接着，西德就感觉到在脑域内的小触须突然舒展开了自己的身体，姿态和模样堪称慷慨，下一秒，浓郁的向导素便将他整个脑域全部占满。 　　那头的林敬知偏偏还仰起了头，乌黑的眼眸在黑暗中盯着西德，看上去像是在期待刚刚那个动作可以给西德带来的帮助。 　　“嗡”的一声，他脑海中名为理智的那根弦，彻底绷断了。 第129章 　　林敬知和西德还没有举行婚礼。 　　主要因为某个夜黑风高的晚上, 西德的脑域因为深度精神结合而完全恢复后, 为表庆祝, 林敬知拖着酸疼的腰出去买了趟菜，临走前还特地叮嘱“重伤患者”西德乖乖在家等他。 　　西德于是准备好了所有炊具，就等着自家伴侣回来搞个满汉全席，却没想到林敬知这一去, 足足四个小时才回来。 　　出门就是集市, 来回不超过20分钟，就算林敬知跑到集市基因突变了死活要和小摊贩讨价还价, 按照西德过来人的经验，时间也不会超过1小时。 　　可林敬知花了四个小时。 　　足足四个小时啊。 　　询问信息发出去回复一律是马上，西德蹲在家门口都快成望夫石的时候，林敬知总算是回来了。 　　说话支支吾吾，眼神飘飘然然, 把一箩筐菜往西德怀里一塞，转身就钻进了浴室。 　　看着手里全是自己喜欢的菜品, 西德压了压火, 觉得夫夫间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不就多了三个小时嘛, 等就等了呗, 为这个吓着了他昨天晚上才被折腾了一宿的心肝宝贝，多不值当。 　　于是他哼哼唧唧地进了厨房，撇开家务机器人开始做菜。 　　然而，西德万万没想到的是, 买菜四个小时不回家，这只是个开头。 　　在接下来的一周时间里，林敬知还出演了“去邻居家借五小时调料”、“家门口隐身浇六小时花”、“军部隐身上七小时厕所”等等戏码，每一次都以支支吾吾和眼神恍惚结局。 　　一周了，西德简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拆穿林敬知拙劣的演技。拆穿吧，担心林敬知心里不好受，毕竟他鲜少有点自己的小秘密，不拆穿吧，西德又觉得日子难过。 　　“你昨晚没在家睡觉。”又是一天清晨，西德顶着黑眼圈走出卧室，看着餐桌边端坐的林敬知。 　　“我在。”林敬知咬了一口面包，眼睑低垂，“还听见你打呼噜了。” 　　西德：“……” 　　他昨晚压根就没睡！ 　　但是！ 　　看着林敬知在桌下偷偷绞着衣角的手，西德拼命在心里默念不能发火不能发火，一辈子就这么一个心肝，吓跑了这日子就彻底过不下去了，要顺着来顺着来，慢慢开导，有话好好说，有话慢慢说--- 　　然而。 　　“叮咚”，饭吃到一半，林敬知的终端响了。 　　十分钟后，林敬知小心翼翼地看了西德一眼，“家里缺调料吗？” 　　西德：“……” 　　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西德梗着老脸抬起头，瞪了林敬知半晌，“不缺！” 　　林敬知：“那……” 　　“花也不用浇！” 　　林敬知：“……” 　　“不许去厕所！” 　　林敬知：“……” 　　二人就这么对视了半天，西德终于意识到自己刚刚有点凶，半晌，喉结狠狠一滑，强行软下语气道，“谁给你发消息？” 　　林敬知眼神立刻就开始飘，“朋友。” 　　西德盯着林敬知看了半天，强行把“哪个朋友”，拐成了“哪方面的朋友”，宽限了答案区间。 　　然而即便是第二个，林敬知也没能给出个答案。 　　看着演技为零的林敬知想要强行撒谎的模样，西德心里有些好笑，心里仅剩的那点脾气没了，差点笑出来的表情看上去十分没有面子，暗自感慨一声林敬知大概是老天派来克他的，耐下性子来开始好好讲话。 　　于是，西德就这么软磨硬泡了足足一个多小时，林敬知才终于坦白。 　　话，得从买菜的那四个小时说起。 　　就连西德都忘了，林敬知早就今非昔比，他那张脸现在走出家门，和大明星没什么差别，故而那天林敬知几乎一出门，就被人给认出来了。 　　不过好在所有人对他的态度良好，除了总被行注目礼有点难受以外，也没有什么太特殊的，可是就在林敬知买完菜准备离开集市时，却突然撞见了一个人，那人是该亚的生物技术专家，年纪比林敬知小，过去在该亚刚好错过了林敬知的时期，后者在这一次波利海妮娅的疫情中出了大力，言说对林敬知久仰大名，听说他出现在集市附近，就立刻赶过来了。 　　两人见面，对方提出要小坐一会，选的店就在集市附近，林敬知同意了，想着应该也花不了太久，不至于耽搁午饭。 　　而他原本在行程确定之后，就打算给西德发消息说一声的，可转念一想，最终还是没说。 　　“所以你之后那些……浇花上厕所，都是去找他了？”西德问道。 　　林敬知一脸“就知道你发现了”的沮丧表情，“是去他的工作室了。” 　　西德觉得二者没差，“去他工作室干嘛？” 　　林敬知又不说话了。 　　“嗯？”西德把人手攥住，轻轻地捏了捏。 　　林敬知盯着他看了好半天，最终撇过头，小声道，“腺体。” 　　“啊？”西德没听清。 　　林敬知转头看他，停顿了好半天，一字一句道，“我想再生腺体。” 　　那天晚上西德最终还是没有咬下去，后颈处没有腺体，哨兵再咬除了疼痛和伤口以外，毫无用处。尽管当晚还算酣畅淋漓，最终二人精神结合也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深度，从而帮助西德治疗好了脑域，但……林敬知还是觉得少了点什么。 　　哨兵天生有标记向导的本能，向导也天生有想要被标记的本能。 　　故而那天西德没有咬下去，林敬知没好意思说，但他觉得有点……空落落的。 　　年幼便被取走腺体，除了巨痛以外，林敬知没有多余的感受，甚至在之后的二十多年来，还曾为自己没有腺体感到过庆幸，因为没有腺体，所以他不需要过非有哨兵不可的生活。 　　可这个想法，因为西德，又一次被改变了。 　　林敬知喜欢西德，所以想要被西德标记，他想要通过哨向之间这条最亲密的线，将两人彻底连在一起。 　　后来想想，他当时会鬼使神差答应素未谋面的生物学家，除却来自该亚的叙旧以外，八成也是潜意识就有想要恢复的想法。 　　至于为什么不告诉西德，那是因为精神结合后，林敬知在为西德治疗时，看见了他攻击穆罕的场景，知道西德是因为在穆罕那看见了自己的腺体而暴怒，所以为了不引起西德的情绪波动，以及不希望西德跟着自己一起期待最终迎接一场空，林敬知没有说。 　　再生腺体，是该亚至今没有攻破的课题，需要它的人太少，经费不足是一点，还有便是向导腺体的组织复杂，它至今都是哨向之间一个巨大的谜团，还有非常大的潜在可能被发觉，所以想要再生它，是非常难的。 　　林敬知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但长期欺骗西德也不是办法，更何况他知道西德已经发觉了，所以之前就酝酿好了要坦白，可事到临头……开口还是有些困难。 　　不过好在，在西德的耐心之下，林敬知顺利地将一切都说了出来。 　　听说林敬知这段消失的时间都是想要去做腺体实验后，西德僵在原地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 　　“……其实没有必要。”许久，西德有些艰难道。 　　林敬知如果想要做这个实验，那么最好的实验对象很显然就是他自己，可如果让林敬知为了这个实验去用自己的身体做各种测试，从身体里面反复抽血进行化验，西德觉得自己大概会心疼死。 　　“你只有我，我也只有你，这是既定的事实，腺体标记并不是最重要的。”西德说道。 　　林敬知盯着他看了会，缓慢地摇了摇头。 　　他还是想做这个实验，在实验方面，林敬知一向是确定了目标后便倔强到底的。 　　而二人讨论到最终，西德还是妥协了。 　　穆罕一战过去之后，林敬知没有恢复科研院的身份，他没有意向，西德自然也不会提，至于以后科研院整顿完毕，林敬知还想回去打法时间，西德也不会有异议，总而言之，如果把再生腺体也当成林敬知的工作的话，西德觉得自己是可以接受的。 　　唯一前提，就是林敬知不可以用自己做实验。 　　这一点上，西德得到了林敬知的承诺。 　　在之后许多年，林敬知在研究再生腺体的课题上渐行渐远，西德始终都陪伴在他的左右，二人几乎形影不离，穿梭在各个宇宙间。 　　不过，即便西德整顿联盟完毕后卸任元帅，有空陪林敬知回到该亚，林敬知最终也依旧选择了长居波利海妮娅。 　　因为这里是林敬知朋友最多的地方，他时常和苏铭、黄毛、弗利沙以及波特盖伦等人往来，性格相较过去明显要有人味了不少，蒙沙在过了哨兵鼎盛时期后转文职成为了该亚和波利海妮娅之间的外交官，基本也长居波利海妮娅。 　　时光荏苒，好友二三，阳光之下，波利海妮娅再无战争，在重建和前进的脚步声里，还能看见这群人曾经为之拼搏的身影。 　　又是一天下午，林敬知送走前来喝下午茶的盖伦及他的孩子们，回到家中，看见西德正倔强地对着健身仪发呆。 　　这是这几天来的第无数次了，林敬知大概知道原因，西德的身体扛不住他巅峰时期的训练值了，这家伙平日里虽然看上去大大咧咧，但其实对自己的身体固执的不行，八块腹肌消失的那一天，林敬知怀疑西德可能会消沉很长一段时间。 　　“喝茶吗？我之前去卡特琳星带回了他们那的特产甜品。” 　　“不。”西德纳闷的声音传来。 　　“真的？有你最喜欢吃的蜂味淡奶也不吃？”林敬知偏头望向健身房。 　　良久，里面探出了个脑袋，“你陪我？” 　　林敬知笑了笑：“嗯。” 　　“不去实验室了？” 　　“嗯，”林敬知道，“放假三天，都陪你，吃不吃？” 　　“吃！”西德美滋滋地从健身房里冲出，和爱人在黄昏的光照下幸福地享受着他们的小世界。 　　这样的日子总能让林敬知想起他来波利海妮娅后第一次见到西德的那一天，他人生中难得冲动地交出了自己的婚姻和一生。 　　确实冲动了点。 　　林敬知侧脸看着西德吃甜品的模样，微微弯了弯眼角。 　　即便十几年过去的今天，冲动尤在。 　　“热量这么高的食物你也带回家，”饱腹一顿的西德偏头做了个生气的表情，然后在林敬知的目光下，捏住他的下巴在他额角一吻，“要负责的啊，林博士。” 　　阳光下的林敬知不较过去那般年轻，但在时光的洗礼下，被磨出了别具一格的韵味，他看着西德的眼神像过去一样柔软，“嗯，好。” 　　二人就这么久久的坐在窗台边，相互依偎着，像是回到了重逢的那一天，又像是回到了过去的每一分每一秒。 　　日落西山，旭日初升，时光流逝，时光永恒。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拖了很久，因为感觉一直找不到，今天终于写完啦~~ 　　人变老挺悲伤地，但和喜欢的人一起快乐的变老应该是很幸福的事情趴，所以就让他们慢慢变成快乐的小老头好啦~ 　　感慨万千，我还会继续走下去的，感谢陪伴瓜瓜至今的大家，爱你们，么么哒=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