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总他每天都在逼金丝雀读书 作者:东施娘   文案 :   一场突如其来的高烧,让曲郁山有了自我意识,甚至他还预见了自己的结局。   原来他是一本狗血复仇文里的炮灰攻霸道总裁,因为有个爱而不得的白月光,便强行把跟白月光长得很像的主角受当成了替身,对主角受虐心加虐身,把人养成了一只金丝雀。   然后白月光回国,他屁颠屁颠去当舔狗,但没想到白月光喜欢上了当替身的主角受。   结局,夫夫联手把他整得家破人亡,流浪街头。   而现在书里的剧情已经发展到他逼主角受签了不平等条约,让人今夜在五星级酒店等他。   曲郁山:……他还能抢救一下!   当夜八点,曲郁山准时到达五星级酒店,在总统套房里看到一脸悲愤的主角受时。   他邪魅一笑,从随身公文包里掏出——最新的一叠高考密卷。   “不做完,不准走!”他霸道地对主角受说。   “曲总,少爷已经被你送去参加冲刺班三个月了。”   “那他考第一了吗?”   “……少爷已经成为校霸了。”   曲郁山:???   一心劝人读书霸总受X黑莲花金丝雀攻   内容标签:年下 幻想空间 恋爱合约 甜文   主角:曲郁山 ┃ 配角:崔柠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   立意:读书改变命运 =============== 第1章   B城,12月。   万荣酒店顶楼的总统套房门前。   助理楚林向来不是个话多的人,但今天他看着久久站在房门前不动的老板,忍不住开口道:“老板,我们这边可以单方面毁约的。”   没想到,他的老板果断地拒绝了他。   “不。”老板转过头看他,“你先回去吧。”   楚林闻言忍不住看了眼紧闭的房门,然后再识趣地点头离开。在三个月前,他从未想到自己的老板能做出包养人的事情,即使那份包养合同还是他送过去让包养对象签的。   三个月前,他的老板曲郁山在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对里面打工的店员一见钟情,但曲郁山没有采取追求等寻常手段,一上来就问包养一年要多少钱。   这种话在任何人听来都是羞辱味十足,那个漂亮年轻的店员果然生气了,将他老板赶走,但老板没有放弃,转头就把便利店买下来了。接下来的三个月,那个漂亮的少年去哪打工,他的老板就买下哪里,像个十足的昏君。   楚林庆幸少年打工的地方都不是特别贵。   经过三个月的战役,少年终于对他的老板低下头,含着眼泪签下一份不平等的包养合同,当然,包养费给的非常多。   昨天签下合同,今日他的老板就让他约人在万荣酒店见面。   总裁与被包养的少年,能在酒店做的事情不言而喻。   楚林走进电梯,摁下键,同时另外一只手调好闹钟,明天有份非常重要的合同要签,他要早一点过来接老板去公司签合同。   *   曲郁山侧耳听了会电梯那边的动静,确定楚林下去后,才终于把憋在胸口的气吐出来。跟楚林的担忧完全不同,曲郁山在想怎么样才能糊弄过去这一夜。   他,曲郁山,一个年轻的霸道总裁。   哦,这是书里的设定。   确切来说,他生活的世界是一本书,由一个热爱撒狗血的作者创作。   在这本书里,他所扮演的角色是一个霸道总裁,拿的是炮灰渣攻的身份牌。根据书里的内容,他因为对年少时期的白月光爱而不得,在白月光出国后,花重金包下了书里的主角受,把人当作白月光的替身。   虽然把人当作替身,可他很渣,对主角受虐心虐身,直至白月光回国。   白月光一回国,他就屁颠屁颠地用热脸去贴白月光冷屁股,却没成想回国的白月光在一次宴会上看上主角受,从此白月光和替身搞在了一起,而他这个炮灰渣攻被蒙在鼓里,甚至有时候还会做自己是帝舜,拥有娥皇女英两位美人的美梦。   美梦没多久就破灭了,因为他很快就家破人亡,还流落街头。   他在街头捡垃圾,碰到白月光和主角受牵手从车上下来,目眦尽裂的他冲上去想分开那两人,却得知从来就没有什么娥皇女英,只有英雄为美人冲冠一怒。   家破人亡是白月光做的,找不到工作只能捡垃圾也是白月光做的,只因为他伤害了对方的心肝肉。   *   这一切都是书里的剧情,而现在这本书还只发展到曲郁山刚包下主角受。   本来曲郁山应该按照剧情发展,老老实实当他的炮灰渣攻,但一场高烧让他突然有了自我意识,不仅知道了书里的内容,还预见了自己的结局。   这么悲惨的结局,谁还会愿意当一个炮灰渣攻?   曲郁山只恨不得离白月光和主角受都远一点。   但他觉醒自我意识的事被作者发现了,于是作者进入他的梦里,比他这个霸道总裁还要霸道,开口就说他如果不乖乖走剧情,就让他爸去当这个炮灰渣攻。   曲郁山:“???”   啊喂,他爸今年都五十岁了!   所以避免他爸晚节不保,曲郁山还是只能自己来当这个炮灰渣攻,这也是他为什么现在出现在万荣酒店的门口。   作者也没有只威胁他,还表示如果他乖乖走完剧情,结局一结束,他就能回到原来的身份,财富、亲情、友情都会回到他身边。   可是曲郁山还是没办法做到对一个同性虐身虐心,作者虽然让他包养主角受,让他虐待主角受,让他不要错过任何一个需要他出场的剧情点,兢兢业业当好一个炮灰渣攻,可没说一定要按照书里的内容发展,反正现在河蟹大风席卷大地,房门一关,谁知道他们在里面做什么。   *   曲郁山又吐出一口气,调整了呼吸后,才从口袋里拿出房卡,刷开门。   房门一开,他就听到里面的声音。   不用多想,他知道是主角受慌忙从沙发上起来的声音。   曲郁山故意放慢脚步,进入客厅,他就看到一脸防备瞪着他的主角受。   主角受名叫崔柠,在书里,他很喜欢叫对方小柠檬。   曲郁山停下脚步,“小柠檬。”   心里:呕。   “你洗澡了吗?”   听到这句话,崔柠一张雪白的脸变得惨白,黑白分明的眼里有着屈辱,愤怒,防备等情绪,他就像只刺猬,却面对这个强大的猎人,他毫无办法。   崔柠防备地瞪着曲郁山的时候,曲郁山也在打量面前的少年。   崔柠今年十八岁,高三的时候因为母亲重病辍学,可母亲没多久还是离开人世,给母亲治病花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甚至房子。没有收入的崔柠只好去打工赚钱,然后,他就遇到了曲郁山。   身为主角受的崔柠长得很漂亮,但不是那种阴柔的漂亮,他生了一双杏眼,但长睫不翘,有些直挺挺的,看人时总显得疏离。   大概是生活中太多苦难,他身上有一种脆弱感,让人想摧毁。   所以书里的曲郁山总是故意折磨崔柠,但觉醒了自我意识的曲郁山并没有被崔柠的美貌打动,他只是在努力地记住对方的脸。   真实的他,有些脸盲。   可曲郁山这种毫不掩饰的目光,显然让崔柠误会了,崔柠脸上浮现厌恶的神情,脸也扭向一边,一幅不愿意看到曲郁山的样子。   曲郁山倒没生气,他反而还很理解崔柠的情绪,刚被包养,很不习惯是很正常的事情。他回忆了下书里的这段剧情原文。   自从觉醒自我意识,原文的文字就几乎刻在他的脑子里。   【原文:   “怎么不说话?没洗澡吗?那我帮你。”   西装革履的青年上前,一把扣住少年的手腕,将人拖进房间。少年惊慌失措,从喉咙里溢出几个字,“不,不要……”   “呵,少当了婊子还立牌坊。”青年出言讥讽,同时将身后的门关上。】   曲郁山照葫芦画瓢,不过他关完门就松开了崔柠。   崔柠立刻后退了好几步,但余光触及房里的大床时,瞳孔不由一缩,再看到曲郁山向他走来,又连忙往后退,就在他的精神紧绷成一条线,几乎断裂的时候。   他看到曲郁山停了下来。   曲郁山随身带了一个公文包,他看着既害怕又悲愤的崔柠,慢慢将公文包打开,把里面最新的高考密卷拿了出来。   崔柠看到卷子的名字,明显一愣。   而接下来,他看到曲郁山露出邪魅的笑容。   曲郁山还说:“不洗澡可以,但这个,不做完,不许走。”   曲郁山说完这句话,就将脸上邪魅的表情一收,把卷子放在旁边的桌子上,他打量了下房间,然后在床前的长沙发坐下,拿出自己的手机开始打发时间。   现在才八点,远远没到睡觉的时间,按照剧情,他还要明天早上才能走。   曲郁山玩了两局消消乐后,听到崔柠的声音,“你……让我写卷子?”   “嗯。”曲郁山没抬头。   “为什么?”   曲郁山不想再回答崔柠的问题,于是他非常霸道地说:“你要是不想写卷子,那我们就来做点别的事。”   果然,被这句话吓住的崔柠乖乖去写卷子了。   厚厚一叠卷子,写到天亮都写不完。   到了十点,曲郁山起身去洗澡,他洗完澡出来,崔柠看他的眼神几乎就看鬼一样。曲郁山当自己没看见,自顾自地爬上大床,躺进被窝。   闭眼前,他不忘跟崔柠说:“明早我要检查你写了多少,不许偷懒。”   明早的剧情,崔柠可是格外虚弱的,今晚不能让他睡觉才行。   他在来万荣酒店前想了很久,要怎么换一种方法折磨崔柠,达到虐身又虐心的目的,没想到他还真想到了——   用学习!   有比被人逼着学习更痛苦的事吗?   就算崔柠热爱学习,但学习是很苦的事情,他相信在学习的摧残下,崔柠也能很惨,如果崔柠学习成绩不好,他还可以用言语羞辱——   “你看那个谁谁谁,考那么高的分,你怎么不行?”   四舍五入,就是他对崔柠虐身加虐心了。   *   坐在桌子前的崔柠盯着床上的人,在发现对方真的在睡觉后,他的眼神有些惊疑不定,随后又看向床上的另外一只枕头。   如果他用那个枕头把曲郁山闷死,再自己从楼上跳下去,那么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就在这个念头不断在脑海里闪现时,床上的人突然动了一下。   崔柠迅速转回头,目光盯着面前的卷子。   *   曲郁山一夜好眠,早上起来的时候可以说是神清气爽,而崔柠则看上去非常可怜,他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眼下有淡淡的青黑,脸色惨白,一看就知道没休息好。   曲郁山毫无怜惜之情地将人推醒。   崔柠醒来时,眼神雾蒙蒙的,但看清面前的人是曲郁山后,眼里又立刻浮现防备,像是随时准备战斗。   “写了几张?”曲郁山把被崔柠压着的卷子抽出来。   写了五张,还不错。   “今晚继续到这里来。”曲郁山放下卷子,他已经洗漱完,准备去公司。   而疑惑憋了一晚上的崔柠再度忍不住问道:“你包养我难道是只需要我写卷子吗?”   “不止。”   两个字让崔柠的手立刻握紧。   可曲郁山接下来的话又让他呆住。   “我会让人给你安排个学校,你回去重新读书,以后我找你,你就自己带上卷子和笔。”曲郁山昨天买这套卷子挑了很久,眼都花了,他决定以后还是让崔柠自己去买。   “你……”   “哦,还有,我还会给你请补习老师,你必须好好学习,考上大学。”   又是写卷子,又是读书,还要他考大学。   崔柠在社会上飘了一段日子,从未听说有人是这样包养人的,他看不懂曲郁山。   “你为什么帮我?”他问。   曲郁山转头,义正辞严地说。   “因为我喜欢扶贫,还是一对一精准扶贫那种。”   崔柠:“……?” 第2章   曲郁山没理会明显怔住的崔柠,他一副深藏功与名的表情,提着自己的公文包离开了总统套房。   这家酒店不错,床铺很软,下次还可以再来。   到酒店停车场时,助理楚林已经在车上等候多时。   “辛苦了。”曲郁山坐进车里。   楚林说了声不辛苦,就把平板递过来,让曲郁山看今日的工作安排。曲郁山一看到平板,就忍不住抬手揉了眉心。   因为原著是本狗血小说,什么商战、什么职场,都是为了狗血爱情服务的工具,知识浅薄的作者根本没怎么描写曲郁山这个霸总是怎么工作的。   偶尔书里剧情转到曲郁山的公司,都是为了发展一些不可描述的情节,或者撒狗血。比如,家里的金丝雀发高烧,他丢下签合同的合作方,闯红灯跑回家。   觉醒后的曲郁山表示:???   但这种弱智剧情都算了,最让他无语的是当他发现他签的合同都不是合同。   比如前几天签的招标合同。   厚厚一叠纸,密密麻麻的字,但事实上是一句话重复了许多遍——   “为什么没人看我写的小说?好寂寞好痛苦好难受。”   曲郁山看看合同,再看看面前一群正襟危坐的人,迟疑了半天,才说:“这是合同?”   这玩意是合同?   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是原著作者的无病呻吟。   可他面前的人反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这是合同啊,曲总,您是觉得哪里还需要改吗?”   不是哪里,是全部。   曲郁山觉得这些人不肯说实话,中途叫了休息,让那些人都出去,自己用手机拍下面前的纸发给自己老爸,并说:“爸,这是我新要做的项目。”   没多久,老爸回了消息,“不错,这项目做好了利润可观。”   曲郁山:“……”   他好像明白了点什么,只有他看清这份合同的本质,这些人因为没有觉醒,都觉得这是合同。   自从发现自己签的合同都不是真正的合同后,曲郁山对工作就不怎么上心了,不过有时候看那些“合同”的时候,也觉得有趣。   比如昨天签的合同写的是——   “渣攻怎么了?渣攻就是最牛逼的,我就喜欢看渣攻追妻火葬场。”   嘁,口是心非的狗作者,也没看到安排他上位。   *   曲郁山越过一堆工作安排,终于在私人行程里看到有用信息。   今天下午有一场马术交流会。   在原文里,他带着崔柠去参加了马术交流会,然而因为前一夜他的非人行为,崔柠光站着都颤抖,更别提骑马了。   在马场上,崔柠这只金丝雀被他的几个朋友狠狠嘲笑了一番。   那这种名场面剧情自然是要走的。   不过他昨晚没走原文的不和谐剧情,崔柠只是写了一晚上的卷子,早上又可以休息的情况下,到了下午的马会,腿肯定不酸。   这样不行。   “楚林,你有崔柠的手机号码吗?”曲郁山问。   楚林已经开车驶出万荣酒店,闻言,他从后视镜里看了自家老板一眼。   神采奕奕,一点都看不出昨夜有过分操劳的样子。   诚然说,楚林觉得以自己老板的相貌、家世,完全没必要像其他人那样,那么俗气地去包养金丝雀。   但,也许这就是当老板的乐趣吧。   “有,待会我发到您的手机上。”   曲郁山满意地点点头,回到公司,先浑水摸鱼开了个早会,然后又签了一份依旧是作者无病呻吟的假合同,时间就到了中午。曲郁山估摸着就算崔柠补眠到现在,也该睡醒了,就拨通了楚林打过来的电话。   虽然曲郁山不知道崔柠的手机号码,但崔柠的手机是存了曲郁山的号码的,楚林给的号码,方便崔柠联系曲郁山。   看到屏幕上突然响起的人名,崔柠眼里闪过憎恶。   今早他听到曲郁山走前的话,顿时感觉到了羞辱。那人的话和语气是在嘲讽他吧?精准扶贫?他已经落魄到这种地步了吗?   第一个电话没接,但第二个电话很快就打来。   崔柠闭了闭眼,拿着手机走到无人处,“喂。”   “你还在酒店吗?”曲郁山的声音传来。   “不在。”崔柠回得很快。   “那你在哪?”   “我在……”崔柠顿了下才说,“找工作。”   他虽然被曲郁山包养,但并不想用对方的钱。   “你不用找工作了,今天下午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在之前,你用手机录制一个视频。”   听到“视频”二字,崔柠猛然握紧手机。   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甚至在酒吧打过工的经历告诉他,这个世上有很多肮脏的玩法。   “多少好呢?”曲郁山似乎在思考,“100?200?先做150个深蹲吧,拍好后发给我,对了,深蹲完记得还要走几步给我看。”   崔柠:“……?”   曲郁山没察觉崔柠那边奇怪的沉默,他还在琢磨这个办法可不可行。   他练过深蹲,有时候练狠了,腿就打颤,考虑到崔柠身为金丝雀的体质,他觉得对方做150个深蹲,肯定腿抖得不行。   应该这样子就可以糊弄他那些朋友了吧。   “曲先生。”崔柠的声音终于响起,“你让我拍深蹲的视频给你看?”   “对。”曲郁山说完,楚林进来了,因为不想让楚林听到,他迅速对电话那边说,“好了,你赶紧拍吧,拍完迅速发给我,我要验收。”   说完,他就挂断电话。   楚林只听到曲郁山后面一句话。   拍?拍什么?视频吗?验收?   成年人楚林脑子里迅速闪过很多不可描述的画面,但表面上他依旧是那个正经得不能再正经的总裁助理,“老板,今天是在食堂吃,还是去外面吃?”   “食堂吧。”曲郁山站起身去拿外套,天气那么冷,懒得出公司了。   啊。   看来老板很想早点回办公室看小视频。   楚林会意地点头,“好的,老板。”   公司的食堂在三楼,因为伙食不错,中西餐都有,来食堂用餐的员工很多。楚林今天摒弃以往给曲郁山准备的西餐,直接端了两份蛋炒饭上来。   曲郁山盯着面前的蛋炒饭,“我是马上就要破产了吗?”   楚林飞快地算了下自家老板分别包下一年、三年和五年的崔柠要多少钱后,随后摇头:“没有,老板。”   “那这蛋炒饭是什么意思?”虽然面前蛋炒饭看起来挺好吃的,但他的中餐也不用这么敷衍吧。   楚林认为聪明的助理有些事情不能明说,于是他非常迂回地说:“老板,下午有马术交流会,我们待会还要忙城西那块地的收购案的事,不能在午饭上耽误太多时间。”   曲郁山已经看透狗血小说里霸总工作的本质,他拿起勺子,慢悠悠地说:“楚林,你要向我学习,不要老把心思放在工作上,工作是永远都做不完的,人要学会给自己放假。不过你已经买了蛋炒饭,这次就算了。”   他勺起一口炒饭,塞进嘴里。   好吃!   迅速又勺起一口。   因为霸总的人设,作者总是给他安排西餐,有着传统中国胃的他其实一点都吃不惯。   而楚林见曲郁山虽然表面说不许有下一次,但实际动作却很诚实,便觉得自家老板只是在口是心非,一份普通的蛋炒饭吃那么快。   他越发笃定自己猜对了——   老板果然是很想回去看小视频啊。   至于向老板学习……   也养一只金丝雀吗?   楚林暗暗皱眉,他的工资尚且养不起,要像老板这样的话,要更加努力工作才行。   *   接近下午两点半左右,曲郁山终于收到崔柠发来的短信。   “我拍好了,但短信没办法发视频。”   曲郁山把自己邮箱发了过去,“发我邮箱。”   又过了十来分钟,曲郁山的邮箱收到一封陌生人发过来的新邮件。   他将附件下载,打开。   视频那边是崔柠。   崔柠似乎是在自己的出租屋拍的,房间很简陋,但很干净,虽然是白天,但屋里视线昏暗。他红唇紧抿,一声不吭地对着镜头做深蹲。曲郁山看了前面一分钟,就迅速拉到视频结尾。   结尾时,崔柠果然腿都是抖的,那张雪白的脸都渡上玫瑰色般的病态红。他站起身,喘着气颤颤巍巍朝镜头走来。   完美!   曲郁山看完视频,给崔柠发短信。   “待会要去一个地方,你把你的地址发给楚林。”   下午三点,司机把车停在了某个地铁口附近。   崔柠没有把自己所在的准确位置发过来,只发了个地铁站名。   十二月的B城已经很冷,车还未完全停下来,坐在副驾驶的楚林就看到站在寒风里的少年。相比前几日,崔柠今日看上去更脆弱了,身上黑色棉服并不厚,衬得那张脸苍白无血。   他仿佛随时都能倒下去。   楚林将车窗滑下。   “崔先生,上车吧。”   崔柠没说话,只微微抿紧唇,走向后车座。   楚林眼尖心细,一下子就发现崔柠奇怪的走路姿势。   他立刻不露痕迹地扫了坐在后座的老板。   只见他的老板双眼正紧盯着外面的崔柠,还满意地点了点头。   啧。   他老板也太……算了,是他的老板,老板做什么的都是对的。   曲郁山看到崔柠这副仿佛被人狠狠摧残的样子,十分满意,待人上车的时候,唇角还挂着笑。   果然走剧情什么,一点都不难嘛,非常好糊弄过去。   他记得马会上除了崔柠被羞辱这个剧情,还有一个剧情,就是原文里的他非要教崔柠骑马,结果崔柠骑马出事,他为了保护崔柠,把腿摔断了。   曲郁山觉得不能真把腿摔断了,那也太疼了,待会他就假装腿断了好了。   车里的暖气很足,本来看起来病恹恹的崔柠面色也稍微红润了些,他似乎一点都不关心要去哪,只闷头窝在后车座。   直至目的地,车停下来,崔柠才抬起眼往窗外看。   “平远马场”显眼地进入眼帘。   马场?曲郁山带他来骑马吗?那为什么要特意让他做深蹲?   平远马场既有户外马场,也有室内恒温马场,专门方便有钱人冬天也可以骑马。   曲郁山下了车后,就见到他那几位朋友。   他这几位朋友严格来说算不上什么特别交好,只是偶尔一起吃喝玩乐的酒肉朋友。   几位朋友看到曲郁山,脸上都挂上笑意,只是笑意刚露出来,就看到曲郁山今日身后多了一个眼生的人。   仔细一瞧,瞧出了些端倪。   这些人都是人精,当场就有人旁敲侧击。   “哟,曲总,你这还带了新朋友过来骑马?”   【原文:   “新朋友?”曲郁山轻轻一笑,“不是朋友。”   他只暧昧不清地解释这一句,就不肯再多说,连崔柠姓什么名什么也一字不提,众人心下了然,又见崔柠小脸苍白,双腿光站着都颤巍巍,看崔柠的眼里不免有了鄙夷。】   曲郁山说完原文的台词,就等着朋友们开口讽刺。   哪知道之前跟闷葫芦一样的崔柠突然开了口。   “我的确不是曲总的朋友,曲总说他在扶贫,我是被曲总一对一扶贫的对象。”   朋友们:“???”   反应快的立刻说:“曲总您这玩得高级,有意思的。”   “是啊,我们这些人可都没曲总玩得好,一对一扶贫,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   曲郁山急了。   欸,不是,让你们嘲讽崔柠,不是嘲讽他啊!   嘲讽他,这剧情还走不走?!   他当机立断,一把把崔柠扯到自己身旁,“你们看他的腿。”   朋友们看了一眼。   “直。”   “长。”   “漂亮。”   曲郁山:“?”   曲郁山:“再看看。”   朋友们对视一眼,心里暗骂。   这曲郁山带个对象过来了不起啊,还他妈地在这里炫耀。 第3章   气氛胶着之际,有人从马场里出来。   还未看清人,先听到了声音。   “郁山哥。”   随着声音,一股浓烈的男士香水味飘来。   曲郁山闻到香味,顿时反应过来来人是谁,心里不由多了几分欣喜。有了这人,剧情就不担心了。   果不其然,嘲讽的话已经接二连三地来了。   “这是谁啊?郁山哥你换助理了吗?如果是的话,我可真要说你了,这个新助理看起来不怎么样,你带他出去谈事,人家还以为你带了个包厢少爷过来。”   字字诛心,站在曲郁山身旁的崔柠面色骤白,也越发衬得眉眼乌黑。他没看嘲讽他的人,用力挣开被曲郁山抓住的手,往后退了几步。   曲郁山见嘲讽的话已到位,便不抓着崔柠了,对其他人说:“我们进去吧。”   可嘲讽崔柠的人还不肯罢休,走到曲郁山面前,眼睛往低着头的崔柠身上一瞥,随后挽住曲郁山的手臂,“郁山哥,这人到底谁啊?我们这可是私人聚会,你不许香的臭的都往这里带。”   挽曲郁山手臂的人叫祝小段,是B城有名的同性恋,经常闹出跟明星上娱乐杂志的事情。曲郁山认识祝小段是在一次慈善晚会,曲郁山当时对一个知名设计师设计的椅子很感兴趣,于是花了一大笔钱拍。   恰巧祝小段也喜欢。   两人杠上,你争我夺几回合后,最终还是曲郁山拿下。   事后,祝小段准备过来嘲讽曲郁山,但看清曲郁山的脸后,愣住了。   拍卖的时候是楚林一直在举手,而曲郁山离祝小段隔得很远,祝小段没看清曲郁山的脸。   “你……”祝小段早从自己助理手里得知曲郁山是new money,他本准备嘲讽对方能不能看懂这个设计师的作品,但对着曲郁山的脸,他实在有些嘲讽不出口。   这人也长得太好看了!   犯规!   曲郁山还没弄懂情况,他看着这个冲到自己面前的细腰青年,露出一个很迷惑的神情,“嗯?”   只是一个字,祝小段一张脸烧得通红,最后扭头就走。回家第一件事,祝小段让人把曲郁山的所有资料发到他邮箱。   当晚,他对着曲郁山的资料研究了一晚上。   曲郁山他爹原先是做煤矿生意的,后面从煤矿生意转到做房地产,再又涉及服装、食品,等曲郁山接手家里生意时,曲家已经很有钱了,但因为底蕴不够,在B城有钱人圈里备受排挤。   B城大部分的有钱人都是家里富了好几代的,比如祝小段,他家在民国时期就有钱,本家现在在港城。   祝小段向来都是不愿意搭理像曲郁山这种暴发户的,但他太吃曲郁山那张脸了。   曲郁山是个混血,但混血的不明显。   曲爸年轻的时候赶时髦,娶了个白俄女人,但白俄女人跟曲爸过不到一块去。即使曲爸后面用金钱苦苦挽留,曲妈还是毅然决然地跟曲爸离了婚,回国去了。   即使现在曲郁山跟自己妈妈打电话,曲妈一听到曲爸的名字,就有很多不满。   曲爸因为是暴发户出身,所以非常介意这一点,于是他很喜欢附庸风雅,比如上厕所都要听《悲怆奏鸣曲》。   曲妈时常教育曲郁山,“小郁,你不要学你爸爸知道吗?装逼多了以后找不到对象的。”   曲妈虽然是白俄人,但中文很好,因为曲爸不会俄语,怎么学都学不会,所以为了交流,曲妈学会了中文,现在还在网上学习中文的新鲜词。   曲郁山瞥了一眼正竖着耳朵偷听的曲爸,嗯了一声,“知道了,妈妈。”   混血的曲郁山那张脸更多了遗传他爸,曲爸长相不俗,当年能娶到曲妈,一半是长相的原因,又因为妈妈是白俄人,曲郁山眉眼比寻常国人要深邃,但不是很明显。   白俄人的优势让他肤白腿长,尤其是那双眼,睫毛浓密,仿佛上了妆。   曲郁山这张脸在众人眼里都是好看的,放明星堆里也不吃亏,这也是楚林为什么一开始不理解自己老板要去包养人。   他老板明明可以靠脸谈恋爱。   *   祝小段把曲郁山底细摸清楚后,马上就打着合作的由头跟曲郁山做起了朋友,因为摸不准曲郁山性取向,祝小段平时都没冒然下手。   今日看到曲郁山居然带了看上去就像个小妖精的少年来,祝小段立刻像狗狗撒尿圈地一样,厚着脸皮去挽曲郁山的手,想向崔柠宣示自己的主权。   曲郁山被这样一挽,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知晓原著剧情的他现在已经知道祝小段对他的心思,麻溜地把手抽了出来。见祝小段恼怒地瞪着自己,他往崔柠旁边一闪,决定死道友不死贫道。   果然,祝小段的视线迅速落在了崔柠身上,瞧那眼神,是恨不得把崔柠的肉给挖下来。即使进了马场,他也对崔柠诸多嘲讽。   一下子是问崔柠身上的衣服是哪里买的,他怎么从来没见过,一下子又问崔柠家住哪里。   崔柠今天本就疲惫虚弱,此时又被祝小段这般讽刺,几乎面无血色,他抿唇不语,像个哑巴跟在曲郁山身后。   祝小段讽刺了一大通,见人不理他,失了兴趣,转而去缠曲郁山了。   室内恒温马场很大,足足有几千平。曲郁山正准备去换骑装,突然看到祝小段要跟着他进来,头皮一麻,立刻开口。   “崔柠,你过来。”   崔柠看了眼曲郁山,慢慢走过去。   “进去帮我换衣服。”曲郁山故意说得暧昧。   祝小段眼睛瞪大,但无济于事,只能看着曲郁山把人扯进单间换衣间。   而崔柠听到曲郁山的话,眼里的厌恶几乎是掩盖不住,进了换衣间,他就将手猛然抽回来,“你别……”   “想”字还没开口,他就听到曲郁山说。   “你转过去。”   曲郁山让崔柠进来帮他换衣服只是借口。   崔柠闻言却面色更为古怪,雪白的脸微微涨红,仿佛被羞辱。曲郁山正在脱外套,抬眼发现崔柠还没转过去,奇怪道:“你怎么还不转过去?难道真想帮我换衣服?”   崔柠愣了一下,随后慢慢转过去。   他虽然转身,但身体很僵硬,姿势也是防备的姿势,在突然听到一个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光裸的背骤然进入他的眼帘。   曲郁山正在穿裤子,皮带不小心掉在地上。   他弯腰捡起,背脊如山线,延伸入后腰。   曲郁山捡起皮带,抬头时冷不丁从面前的镜子对上崔柠的眼,他迅速扭头。   崔柠似乎慌了下,“我没有偷看你。”   “没关系,偷看吧。看,我的肱二头肌发达吗?”曲郁山对崔柠展示了下自己的肌肉。   崔柠:“……?”   曲郁山早就想炫耀自己的肌肉了,但一直没什么机会。身为霸道总裁的他家里有超大健身房,不去外面健身,加上人设设定,他有逼格,不能随便炫耀肌肉。   如今好不容易抓到一个人可以炫耀,曲郁山不仅炫耀背部展示,还转身过来,正面展示。   “看,腹肌。”曲郁山突然想起自己是渣攻,要对崔柠虐心,于是又补了一句,“你有吗?” 第4章   羞辱简单而来得迅速,崔柠目光不免在曲郁山腹部停留。   因为有白俄的血统,曲郁山很白,是象牙那种白,他是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腹部上的腹肌清晰可见,不是练得过分的那种肌肉,完全恰到好处。   只消一眼,崔柠就明白曲郁山的身材比他好许多。   崔柠移开脸,闷着声音说:“我没有。”   他刚说完这句话,对方就回了一句,“我就知道你没有。”   曲郁山看崔柠被打击得像焉了吧唧的小白菜,非常满意,又转回去穿衣服。   “我以后会有的。”身后传来崔柠的声音。   “你以后也没有的。”曲郁山穿上熨烫好的雪白衬衣,他对原文剧情了若指掌,到了原文结局,崔柠依旧柔软得像菟丝花,绝对不可能练出腹肌。   崔柠没有再争辩,他只是默默盯着曲郁山的背影看。   曲郁山很快就换好骑装,戴上头盔,回头见崔柠还盯着自己,抿唇一脸不认输的样子。他顿了一下,随后当没看见,打开门准备出去。   一开门,就看到守在门口的祝小段。   祝小段没有去换衣服,一直守在曲郁山换衣间门口,此时见到门开,本想先把里面不要脸的小妖精嘲讽一顿,但在看到曲郁山的时候,他瞬间忘了要骂人,先用眼神把上到下地打量起曲郁山。   目光在下停留的时间明显长于上。   原因无他,骑装完全显示出曲郁山腿长的优势。   曲郁山被祝小段盯得发麻,动作比脑子反应更快,他“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他本来准备嘲讽剧情走完就让崔柠回去,现在看来不行了。   被别人馋身子,不如馋别人身子。   “你也换衣服吧。”曲郁山决定借崔柠逼退祝小段。   原文里他是非要崔柠跟他共骑一匹马才出的事,待会他不跟崔柠骑马,请个专业的师傅教崔柠就行。   崔柠生得秀气,皱眉也依旧看起来秀气,“我不会骑马。”   “没关系,有人教你。”曲郁山翻起衣柜,这个换衣间是他的单人换衣间,衣柜里放的也都是他的骑装。他在里面挑了一会,找到一套他平时穿最紧身的给崔柠,“你换吧,我不看你。”   曲郁山把骑装塞给崔柠,就主动转过身。   崔柠本还想拒绝,但又想起曲郁山讽刺他的话,不肯服输的崔柠还是忍着身体的不适换上骑装。他今日练了一百多个深蹲,加上昨晚几乎没睡,已经很疲惫。   曲郁山等崔柠说换好了才回头,他看清崔柠此时模样时,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居然没大多少。”   崔柠听到曲郁山的话,脸色越发不好看,看上去很生气。他咬了下牙,还是没忍住,“我不矮。”   说完,崔柠就后悔了。   他为什么要跟那人说这种话,他就不该跟对方说话。   想到这里,崔柠脸色更难看。   曲郁山看人都气成这样了,又想着待会还借崔柠赶走祝小段,便准备暂时抛弃自己渣攻的人设,“好好好,你不矮。”   话才落音,崔柠的眼神就瞪了过来。   直挺不翘的长睫下眼神愤怒,像小狼崽子。   “我本来就不矮。”崔柠低声怒道。   “对对对,你不矮。”曲郁山附和。   崔柠闭紧嘴巴,不再说话。   曲郁山见崔柠沉默,还以为自己把人哄住,拿了一个头盔给崔柠,同时开门:“出去吧。”   门外祝小段已经不在了,想来是换衣服了。曲郁山没看到祝小段,乐得自在,他让人给崔柠找个教骑马的师傅,走了几步,还是对自己断腿的事情不放心,于是又回头,“对了,他从没骑过马,给他找的马年龄要大一点,务必要温和,绝对不能出意外。”   崔柠不从马上摔下来,他肯定也不会出事。   无论如何,他不能断腿。   曲郁山吩咐完,就去找他的马了。他有自己专门的马,养在这里。   帮崔柠找骑马师傅的工作人员听到曲郁山这样说,又知道崔柠的身份跟其他人不一样,就在旁夸了一句,“曲总对您可真好,别的新手来这骑马,曲总从没管过这事。”   他说完就等着崔柠笑,可哪知道崔柠没笑,还面无表情。   讨巧的话瞬间说不出口了,工作人员只当自己什么没说,带着崔柠去找教骑马的师傅。   那头,另外的工作人员已经把曲郁山的马牵了过来。   曲郁山的马是一匹母马,通身纯黑,一根杂毛都没有,叫尤娜,是曲郁山前几年在爱尔兰买的。这马虽好,但娇气,每次曲郁山都要用食物哄它好一会,它才肯让曲郁山骑。   当然,还只是肯让曲郁山骑,其他人是想都别想。   原著里,曲郁山就是不顾尤娜的脾气,非让崔柠跟自己同骑,结果尤娜生气,硬是把两人甩下去。曲郁山虽然是个渣攻,但关键时刻没掉链子,死死把崔柠护在怀里,自己的腿被尤娜生生踩骨折了。   曲郁山如往常一般,拿尤娜最喜欢的胡萝卜喂它,喂完一根,祝小段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   “郁山哥。”祝小段凑到曲郁山面前,没话找话说,“尤娜好像又变漂亮了,这身皮毛,可真……”   他边说边上手想摸,不过还没碰到,尤娜鼻子就开始喷气。   曲郁山把祝小段的手扯开,“你别碰它,它脾气大,会踹人。”   祝小段闻言讪讪地收回手,他让人约曲郁山骑马,自然对曲郁山养的马也调查过。他本想试试能不能接触凶名在外的尤娜,现在看来是没可能了。   不过他也没气馁,继续找话题,“郁山哥,待会我们比一程呗,我好久没跟人比赛了。”   “不行,我带了人来骑马,待会要照顾他,他不会骑马。”崔柠不在,曲郁山装得情意绵绵,连话都往日温柔。   祝小段果然不高兴了,“那人是哪里来的阿猫阿狗,也配郁山哥亲自照顾?这里那么多教骑马的工作人员,让他们教就是了。”他还想撒娇,“郁山哥,你就跟我比吧,你不是一直想要我爸房里那幅《荷花四瓶图》吗?你要赢了,我就把那画送给你。”   曲郁山心动了,他爸很喜欢那幅画。   不过很快,曲郁山就冷静下来,因为他仔细回想了原文。原文里他没得到这幅画的,那现实里肯定也得不到。   “多谢你的割爱,但我不能跟你比,我真的要照顾……”曲郁山为了彻底赶走祝小段,忍着恶心接着说,“小柠檬,你也看到小柠檬了,他不像你,他不会骑马,很需要人照顾。”   “我不用照顾,你跟祝先生去比吧。”   后面冷不丁传来的声音让曲郁山回过头,崔柠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教骑马师傅在后面,牵着一匹白色的马。   曲郁山看到崔柠来了,余光再一扫旁边的祝小段,咬死道:“不行,骑马不比其他,很容易受伤的。来,我跟骑马师傅一起教你。”   曲郁山强行甩下祝小段,等看不到祝小段,他立刻翻身骑上马,“我先跑一段,你跟师傅先学着。”   话刚落,曲郁山就驾马走了。   崔柠盯着曲郁山的背影半晌后,才收回眼神。   尤娜今天兴致挺高,跑了好几圈,倒是曲郁山想上厕所。   上完厕所,曲郁山撞见正在学骑马的崔柠,崔柠新手,骑马的姿势看上去很笨拙,即使他骑的马是一匹训练有序的成熟马,他在马背上依旧手忙脚乱的。   曲郁山有些看不下眼,但他记得自己的断腿剧情,所以没有接近崔柠,只是站在不远处指点江山。   “把背挺直了……”   “脚踩稳……”   “手别乱扯绳子……”   也骑马回来的祝小段一眼就看到曲郁山,刚想过去,却发现曲郁山在指点崔柠骑马。虽然他不知道曲郁山为什么要离崔柠那么远,但嫉妒心重的他还是驾马过去,挡住曲郁山看崔柠的视线。   “郁山哥,你现在有时间跟我比两圈吗?一圈也行。”祝小段说着,耳边忽地传来人的尖叫声,他还没反应过来,只是循着声音望去,就看到崔柠骑着马向他这边冲来。   崔柠似乎控制不住身下的马,对着他这边喊:“快让开!”   祝小段吓懵了,宕机在原地。   即将撞上的一瞬间,曲郁山扯着祝小段的马调转个方向,马自然而然往前走了几步,避开了冲过来的崔柠。   而此时,教骑马的工作人员也冲上来,死死抓着了崔柠那匹马的绳子,将马控制住。   一场危险安全平息,教骑马的工作人员也吓得一头汗,他一边擦汗一边说:“还好这匹马不是尤娜,要不然还真控制不住。”   曲郁山早就站在安全地带,离崔柠身下的马远远的,接话道:“是啊,如果是尤娜,今天肯定有个人腿要断。”   话才落。   马蹄声突然响起。   曲郁山心里闪过不妙,回头,果然看到向他冲过来的尤娜。   尤娜的速度不是崔柠身下那匹马能比的,曲郁山来不得躲,就眼前一黑。   “咔擦”一声——   是腿断的声音。   *   “曲总,您没事吧?”   “郁山哥,你还好吗?你别吓我啊!”   “曲先生……”   “老板,您撑住,救护车马上就到。”   昏昏沉沉之际,曲郁山听到很多人喊他,他努力睁开眼,扫过眼前一张张脸。本就有些脸盲,现在大脑浑噩,更认不清人。楚林看出曲郁山在找人,于是没有犹豫地把崔柠的手塞给了曲郁山。   曲郁山果然一把抓住,然后委屈巴巴地说:“我说……对了吧……果然有人腿要断……那人是我……”   崔柠没想到曲郁山要说的话是这句话,还愣着,旁边突然有人挤开他。   “不好意思,这话是对我说的。”教骑马的工作人员抢过曲郁山的手,死死握着,“曲总,都是我这张乌鸦嘴,您一定不会有事的!”   曲郁山可千万不能有事,有事的话,别说工作,他还能不能在B城混下去都是个问题,于是工作人员情真意切,“曲总,我待会就请假,去医院照顾您,我煲汤的手艺很不错的。对了,我还会按摩,全身都会按。”   祝小段:“?”   祝小段怒了,“你哪里来的野鸡,长这个样子,也敢握郁山哥的手!走开!”   工作人员被祝小段一吓,想松手,可这时曲郁山反抓着他的手,还抓得很紧。他露出个为难的笑,“抱歉,祝先生,不是我不想松,是曲总不肯松手。”   祝小段:“?”   这白莲的话?   楚林认真看了眼工作人员,又看了下马场,默默算起帐,如果老板移情别恋,爱上这个工作人员,工作人员又不答应的话,那么买下这个马场要多少钱。   如果工作人员还是不答应,换到其他马场工作,那么买两个、三个、四个……马场分别要多少钱。   飞快地算完,楚林飞快地得出结论,还是崔柠便宜。   于是他冲上去,硬是把工作人员的手扯开,将崔柠的手塞给曲郁山。   “老板,握这只手,握那只手要破产。”   曲郁山虽迷糊,但也能听懂话,他听清楚林说的破产,就哼了一声,“我不怕……破产……”   反正作者说了,破产后钱还会回来的。   楚林:“?”   楚林不得不再度审视工作人员,犹豫半晌,他将崔柠拉开,把工作人员的手重新塞给曲郁山。   敬业的助理就是要实现老板的一切想法。   他一边在脑海里拟定新的包养合同,一边询问工作人员:“请问您结婚了吗?有小孩吗?接受跟男性进行一年为期的恋爱吗?”   看到楚林一番操作的祝小段:“???”   听到熟悉的话的崔柠脸黑了。 第5章   工作人员呆了下,才结结巴巴地说:“我……我……”   “闭嘴!”祝小段迫不及待打断对话,又瞪向楚林,“你个助理,不关心自己老板,问他这些东西做什么?”   他顿了下,“要问也该问我。”   曲郁山插了一句,“问……什么?”   他有些不明白他伤得那么重,他们怎么还在讨论其他有的没有。不过曲郁山也没想多久,就彻底晕了过去。   等再醒来,人已经在医院了。   曲郁山睁眼看了下眼前雪白的天花板,又看了下隐隐作疼的左腿,明白自己腿还是断了。   看来有些剧情能糊弄过去,有些剧情是不能的。他都没有跟崔柠共骑一匹马了,却还是被尤娜踩断了腿。   不过因为是小说,需要走剧情,作者给他安排的骨折跟现实的骨折不一样。现实中被马狠踩一脚,他起码要在床上躺三个月,腿还要打石膏。   正对比着现实和小说的区别,曲郁山突然有了尿意,正准备起床去上厕所,房门被推开了。   进来的人是崔柠。   崔柠依旧穿着那日的黑色棉服,碎发下的脸精致干净,他看到病床上的曲郁山醒了时,进门的脚步略微一顿,但还是走了进来。   “你醒了,想吃什么吗?”崔柠站在离床一米的地方问。   曲郁山看到崔柠,一下子就想起原文里的剧情。   原文里他就像个变态,即使腿断了,也依旧不安分,逼着崔柠主动。   【原文:   曲郁山躺在病床上,苍白脸上挂着一丝冷厉的笑,“没吃饭吗?”   崔柠眉心紧皱,疼痛让他的脸色也变得苍白,双腿也在抖,但因为不肯向曲郁山认输,他死死咬着唇,宁可咬出血,也不愿意让对方听到自己一点痛苦的声音……】   回忆完剧情,曲郁山眼神就在崔柠脸上转了几圈。   “我不饿,我想先上厕所。”曲郁山说。   崔柠照顾过他妈妈很长一段时间,听到曲郁山的话,就从床底拿出一个小便器和一个便盆,他用眼神问曲郁山要用哪一个,但准备走剧情的曲郁山摇了头,“我要去厕所。”   “医生说你的腿不能随便动。”崔柠陈述着医生的话,但把手里的小便器和便盆放下了。   曲郁山腿留下后遗症,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但他没想到曲郁山竟然说,“所以你抱我去厕所。”   崔柠皱眉,“我……”   “不许拒绝,你别忘了我们的合同,上面可白纸黑字写了,我让你做什么,你就要做什么。”曲郁山提前截断崔柠的话。   提及合同,崔柠的神情果然变差,但也不再说话,走到床边来抱曲郁山。只是手在即将碰到曲郁山的时候,他又顿住了。   他不愿意碰曲郁山,眼里尽是排斥。   曲郁山看到崔柠顿住的手,虽然他也有些担心崔柠的小身板能不能抱起自己,但剧情必须要走。不走剧情,不知道作者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于是他主动把崔柠的手放在自己肩膀处,并催促道:“快点。”   崔柠咬了下牙,默默抱起曲郁山。曲郁山作为一个成年男人,自然是不轻的,而崔柠才十八岁,抱起来时,手和腿都在发抖。   曲郁山看了下自己离地面的高度,脸上难免出现害怕的神情,但他还记得自己要走剧情,“没吃饭吗?”   崔柠看曲郁山一眼,没说话,努力抱着人往厕所走。   曲郁山继续走剧情,“我花那么多钱,你这都做不好,外面收钱的可比你敬业多了。”   外面收费的护工的确很敬业。   崔柠手像是脱力了,骤然往下滑,曲郁山以为自己要摔,一时顾不得自己的霸总颜面,双手嗖的一下抱紧崔柠的脖子,“别……别摔!”   崔柠从来没被人搂过脖子,脸上的表情不由一滞,尤其是当他感觉到曲郁山温热的呼吸扑在自己脖颈间。片刻,他才僵着声音说:“你别抱我脖子。”   曲郁山怕摔,不肯松手,“我不上厕所了,你把我放回去。”   崔柠听了这话,忍不住看了曲郁山一眼,“你不上了?”   “不上了,快把我放回去。”曲郁山催促。   反正剧情都走完了。   崔柠眸光微闪,随后听话地往床边走,但走到一半,他的手似乎真的没力气了,抖得非常厉害,膝盖也弯了下去。   曲郁山以为自己要摔,一下子圈紧搂着崔柠脖子的手,声音都颤了下,“你……你坚持住,是男人就坚持住。”   崔柠顿了下,随后身体又站直,他几步走到床边,迅速放下曲郁山。   曲郁山屁股挨到床,不由吐了一口气,他安全了。如果刚刚那个高度摔下去,他说不定尾椎都要骨折。   曲郁山放下心后,分心看了眼还站在床边的崔柠。原文里他受伤都是崔柠照顾他,床上伺候完,还要床下伺候,可怜得不行。曲郁山倒没想着让崔柠照顾自己,他觉得对方的体质太弱,决意请个专业的护工。   于是他让崔柠去找医生。   崔柠找医生的空档,曲郁山打电话给楚林。   楚林正在公司,听到曲郁山醒了,表示非常高兴,并说下班后第一时间过来。   “这个不急。”曲郁山知道自己受伤,楚林有一大堆的事要处理,“我受伤的事情你告诉我爸了吗?”   楚林答:“没有,董事长那边还不知道,但董事长今早有打电话过来,问您为什么两天都不回家,我跟董事长说最近公司有些忙,所以您睡在了公司旁边的公寓。”   曲郁山夸了楚林做得好后,又转到另外一件事上,“我在医院太无聊了,你送点打发时间的东西给我。”   按照剧情,他要在医院住半个月。   楚林没有犹豫就说了好。   曲郁山正要挂电话,突然听到楚林在那头说:“老板,平远马场的那个教骑马的工作人员想过来探望老板,跟老板道歉,老板有时间见他吗?”   “嗯?教骑马的工作人员?”曲郁山回想了下,“哦,那个人啊,不用了,我受伤跟他没关系。”   “好的。”楚林等曲郁山挂完电话,就对旁边的人说,“不要再评估马场的市值了。”   老板的财产保住了,他也不用换工作了。   楚林默默想。   *   电话打完没多久,崔柠就回来了。   “医生说医院没有空闲的护工了,如果你想请护工,只能从外面请。”   曲郁山虽然有些疑惑为什么一个这么大的医院会没有护工,但他也没想太多,又打了个电话给楚林,让楚林找护工过来。   哪知道半个小时后,楚林回电话说:“老板,B城都没有空闲的护工了。”   曲郁山反应过来这肯定是作者的杰作,作者就是想让崔柠照顾他。   曲郁山叹了口气,只能向命运低头,“你扶我去上厕所吧。”   崔柠面无表情走到床边,扶人相对比抱人轻松,曲郁山把身体大半重量压在崔柠身上,慢吞吞往厕所移动。   进了厕所后,他想松开崔柠,让人出去,但手才收回来,身体就站不稳,开始倾斜,幸好他反应快,又重新抓住崔柠的肩膀。   崔柠被曲郁山一抓,眉头微皱。   但让他皱眉更厉害还在后面。   “那个……”曲郁山看他一眼,“大家都是男人,我在你面前脱个裤子没关系吧?”   曲郁山说完见崔柠眼里闪过厌恶,因为担心对方恼怒过头甩开他,于是他又端出自己的金主身份,“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我是你的金主,我让你做什么,你就该做什么,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哼,他是渣攻,他怕谁。   话一出,崔柠眼里的厌恶更浓,气息都有些不稳。   被这样侮辱,是个正常人都受不了,更别说崔柠自尊心还很强。   曲郁山看到崔柠这样子,一时之间有些良心不安,犹豫要不要开口让人出去算了之际,崔柠的手突然伸了过来。   “唰”的一声。   蓝白条纹的病服裤降落脚踝。   腿部骤然清凉,两个人都愣了下。   崔柠没想到医院的病服裤竟然如此宽松,而曲郁山是没想到崔柠居然敢脱他裤子。   “你……”曲郁山说了一个字又闭上。   他是攻,遇到这种场面不能慌,要强势。   于是他努力露出邪魅的笑容,“你还满意你看到的吗?”   崔柠看着曲郁山两条长且白的腿陷入了沉默。 第6章   曲郁山见崔柠沉默,觉得空气里都飘着尴尬的气息。   这种霸道总裁的台词说出口真的好羞耻!   世上真的有总裁喜欢说这样的话吗?   但曲郁山自认自己是个合格的霸道总裁,所以即使再羞耻,他也要依旧面不改色。   他发誓他绝对是面不改色地扭开脸,只是片刻后发现还有视线凝在自己腿上时,忍不住往视线处看了一眼。   崔柠在看什么?   为什么还在看?   羡慕?   害怕?   不行,他必须做些什么来打破这个僵局。   要不然他要尿身上了。   “别看了,以后想看的机会多得是。”曲郁山故意压低声音,用总裁必会的低音炮骚扰对方的耳朵,想把崔柠油到。果然,崔柠脸上露出熟悉的嫌恶表情,脸也转开了。   曲郁山暗暗松了口气,开始上厕所。   这是第一次上厕所,旁边还有人的情况,而且这个厕所上起来还极其不方便。   稍微有点小洁癖的曲郁山仅用食指、中指和拇指扶着,上完,冲完水,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能像平时一样换手穿裤子。他没扶的那只手还抓着崔柠的手,如果松手就会摔。   他的裤子还该死地堆在脚踝那里。   曲郁山看了下自己的左手,然后就弯起后面两根手指,试图弯腰将裤子扯上来。   有些使不上劲,他吸了一口气。   裤子扯到小腿处了,但还没来得及开心,裤子竟然又往下滑,一下回到原点。   曲郁山咬了下牙,继续跟裤子搏斗。   终于扯到大腿处。   “你穿好没?”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曲郁山一跳,他手指略微一抖,裤子瞬间回到原地。   曲郁山:“……”   这裤子到底是有多丝滑?   额头都快逼出一层细汗了,裤子也没能穿上来,曲郁山放弃了,他左腿的疼痛有点加剧了。   “没有,你帮我穿吧。”曲郁山对崔柠说。   话一出,曲郁山就感觉到右手下的身体变得更为僵硬。   之前就很僵硬。   曲郁山连个裤子都没法穿好,没脸继续维持霸道总裁的颜面。他很是不好意思地小声说:“麻烦你帮下我,我使不上劲。”   崔柠沉默了一会,还是转过头。他看到还堆在脚踝处的裤子,又看了眼曲郁山的脸。   曲郁山对上崔柠的视线,本能扭开脸,但转过头后,寻思自己的反应不大对劲。   他是攻,干嘛害羞?害羞那都是受才会做的事情,于是他又把脸扭回来,盯着崔柠,用眼神示意对方快点。   崔柠与曲郁山对视了几眼后,慢慢弯下腰,曲郁山抓着他肩膀的手滑到背上。   白皙的手抓住在脚踝的病服裤子外面,心里的想法得到印证。   曲郁山没有穿内裤。   崔柠很轻松地帮曲郁山穿上了裤子。裤子穿好的时候,他明显听到曲郁山松了一口气。   裤子一穿好,曲郁山觉得霸总的颜面又回到自己身上了。   他挪到洗手台旁,将手洗干净后,开始洗漱。他洗漱的时候,崔柠不得不在旁边扶着他。等回到床上,曲郁山第一时间给楚林打电话。   他要换裤子,不能再穿这种裤子。   以及,他为什么没有穿内裤。   多半是作者为了发展不和谐剧情搞的鬼。   “楚林,你让人送衣服过来。”曲郁山后面一句话,声音稍微低了点,“还有内裤。”   挂完电话几分钟后,他才看到洗完手的崔柠从厕所出来。   崔柠洗了起码五分钟的手,现在手上的水珠还没干,他声音淡淡的,“你要吃什么?”   曲郁山本想说随便买点,但脑子里突然闪过原文。   【原文:   “我要吃你做的,会做饭吧?”刚餍足的曲郁山脸上挂着散漫的笑,他斜睨着脸色苍白的崔柠。   崔柠唇瓣因为方才的事情咬破了,血迹未干,莫名透着艳色,“我做的饭不好吃。”   “没关系,你做就是了。”曲郁山如此说道,可等崔柠真的把自己做好的饭菜端到面前时,他只尝了一口,就开始骂这是猪食。   得了“猪食”评论二字的崔柠像风中的小白花,一吹就倒……】   曲郁山:“……”   风中的小白花?什么瞎比喻,实在是个没文化的作者,难怪没人看她写的书。   “我要吃你做的,会做饭吧?”曲郁山照本宣科,崔柠也给出原文里一样的回答,然后曲郁山就赶人回去做饭了。   等崔柠回去做完饭再回来,怎么都要两个小时。等两个小时,还只吃一口饭,他估摸着要饿死,于是曲郁山拿手机给自己点了个外卖。   下单成功没多久,商家就打电话过来。   “不好意思,我老婆突然生孩子了,我店要关门休息,麻烦你取消下订单。”   曲郁山愣愣地说了恭喜后,照老板所说取消订单,又去下另外一单。   但跟上单一样,下单没多久,商家也打电话过来了。   “不好意思,我孩子今天参加考试,我要去考场给她送饭,不能开店了,麻烦取消下订单。”   一连七八单,没有一单成功下成。   曲郁山摸着饿扁的肚子,不死心地给楚林打电话。   “楚林,你叫个人给我送吃的过来,随便什么都可以。”   楚林说好,正要叫人给曲郁山送饭,一条短信发了过来。   是崔柠发的。   “楚助理,曲先生让我做饭给他吃,但我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有没有什么忌口。”   楚林盯着这条短信思考了一会,突然明白了自己老板的深意。昨日在马场,老板死死握着工作人员的手不放,今天却都记不得工作人员是谁,刚刚打电话让人送饭,却又叫崔柠做饭给自己吃。   这代表什么?   这代表老板想让崔柠吃醋。   于是楚林把自家老板的喜好、忌口发给崔柠后,并没有让人给曲郁山送餐。   *   崔柠走后,医院的护士就推着治疗车进来了,她来给曲郁山打针的。一瓶药水都滴完了,曲郁山发现饭还没来,于是又给楚林打电话。   “楚林,我的饭呢?”   楚林一边安抚因饿肚子而明显变得暴躁的老板,一边给崔柠发短信,问对方是否已经做完饭,多久可以送到医院。得知对方已经做好饭,即将坐车时,他暗暗松了口气。   “老板,饭马上就到,不要生气。”他给老板顺毛。   幸好老板好哄,听到马上就到,语气就恢复了正常。   “那你叫那人快点。”   楚林待曲郁山挂断电话,给崔柠发短信。   “崔先生,我们老板现在很饿,不知道能否麻烦您打车过去呢?打车费我们这边可以报销。”   崔柠收到这条短信的时候,正好有一辆空的出租车在他身边停下。   “小伙子,走吗?”出租车司机摇下车窗问。   崔柠把手机收起,礼貌地回:“我在等公交,谢谢您。”   *   等崔柠抵达医院的时候,曲郁山白天打的药水已经只剩最后一瓶。他一进来,就感觉到对方落在饭盒上的炙热眼神。   曲郁山已经快饿疯了,他是个饮食非常规律的人,但自昨天受伤后,他还没吃过东西,就喝了点水,还是护士帮忙给他倒的。   偌大的一个医院,不仅没有护工,连吃的都没有。曲郁山是看出这本小说作者的心有多黑了,为了让他走剧情,简直是不择手段、丧心病狂。   因为要维持霸道总裁的颜面,曲郁山忍住想问对方做了什么好吃的冲动,他看饭盒也只是矜持地看了两眼。   身为攻,绝对不会馋吃的,馋吃的,那都是受才会做的事。   崔柠先把饭盒放到茶几上,再把小桌板架到病床上。   这是一间VIP病房,不仅有茶几、沙发,还有冰箱。   崔柠架好小桌板,才把饭盒拿过来,将里面的菜和饭一一摆好,是几道常见的家常菜。曲郁山默默吞了口口水,想伸手去拿筷子,但还没碰到,手就被拦住了。   “你还没洗手,等一下,我打水给你洗手。”崔柠轻声说。   曲郁山手指蜷缩了下,虽然是很想吃,但的确要洗手,于是他也只能点点头,然后眼巴巴地看着崔柠去厕所打水。   饭菜近在眼前,又像是远在天边,崔柠怎么打个水也那么慢?   终于,崔柠端着水盆从厕所出来的。   之前他碰都不想碰曲郁山,但这回给曲郁山洗手,倒洗得额外细致,手指的指缝都擦得仔仔细细,还将手腕也细细地擦了一遍。   曲郁山只想快点吃饭,于是催促道:“洗好了吗?”   崔柠又拿纸巾把曲郁山手上的水珠擦干净,这才说:“好了。”   曲郁山一把抄起筷子,先夹了一块排骨放进嘴里。他吃完口里的排骨,表情傲慢地吐出两字,“猪食。”   崔柠得此评价,脸色果然变差了些。   “是吗?我就知道曲先生是不会喜欢我做的饭。”崔柠低声说着,就伸手把曲郁山面前的排骨端走了。   “诶……”曲郁山欲言又止。   崔柠看向曲郁山,“曲先生,怎么了?”   曲郁山盯着那碗排骨,半晌,他一本正经地吐出一句话。   “实不相瞒,我属猪。”   真男人,就是要能屈能伸。 第7章   崔柠默了一会,把端走的排骨又放回到曲郁山的面前。   曲郁山终于吃了一顿饱饭,这顿饭还吃得很香。崔柠身为主角受,作者给他点了一个技能——   厨艺。   只是原文里的曲郁山是个不折不扣的渣攻,不仅挑剔,还习惯打击崔柠。觉醒自我意识的曲郁山很想夸崔柠做的饭菜好吃,但他记得自己的使命。如果他不渣,主角攻受还怎么HE,于是他违背良心地说。   “一点都不好吃。”   崔柠看了看基本被吃光的饭盒,又看向曲郁山。   曲郁山不避不闪,给自己吃光饭菜找了个高大上的理由,“身为有为青年,应该带头做好不浪费粮食的表率。”   曲与山没撒谎,他的确被一些杂志形容成有为青年,当他捐款的时候。   崔柠闻言没有再说什么,他将饭盒收起,去洗干净。他洗碗的时候,楚林叫来送东西的人终于到了。   楚林身为助理,大部分时间办事还是非常让人放心。譬如曲郁山说要解闷的东西,他从工作到娱乐,所有方面的东西都带上。   其中就包括投影仪,连影片已经归好类,都是曲郁山没看过的片子。   崔柠不是很想跟曲郁山的人打交道,于是他多在水池旁站了一会,等人走了,他才出去。   出去时,曲郁山已经没有再穿医院的病服,而是穿着自己的高档真丝睡衣,正靠着床头看电影了。   曲郁山没有近视,但习惯在面对一些电子产品时,戴上蓝光眼镜。窗帘紧闭,室内昏暗,幽幽蓝光投射在眼镜上,白皙的脸庞配上扣到最上面一粒扣子的黑色真丝睡衣,整个人看上去禁欲又斯文。   如果忽略主人公手里的香蕉。   曲郁山咬一口香蕉,眼神直勾勾盯着对面的屏幕看,他知道崔柠出来了,但没分眼神,只是吩咐道:“你别闲着,把那些写了。”   他指着放在茶几上的书。   崔柠把眼神从曲郁山身上收回,走过去一看,发现竟然是全科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曲郁山又咬了一口香蕉,在心里估摸。   等住院这段剧情走完,他就想办法把崔柠塞到哪个复读班去,好好的虐身虐心。等需要走剧情的话,再把人从学校接出来。崔柠才十八岁,高中都没毕业,天天跟在他身边也不是回事。   想到这里,曲郁山想骂作者真是个禽兽。   楚林细心,送全科的《五三》,还送来了台灯、笔、草稿纸。   只是那边在看电影,这边在写题目,怎么看怎么不和谐。   曲郁山正在看的这部电影是喜剧,他时不时笑一声。崔柠一年没有接触书本,有些知识本就忘记了,做题做得艰难,思绪还总是被曲郁山的笑声打断。   他拧起眉,手下的笔逐渐不再解题,而是在画一些无意义的线条。   渐渐的,笑声停了。   崔柠回头,发现曲郁山靠着枕头睡着了。   电影还在放。   崔柠站起来,研究了下才将投影仪关掉。   曲郁山似乎完全睡熟了,一点动静都没有。崔柠站在床边看了曲郁山一会,目光渐渐转到曲郁山还在吊水的手背。   那只手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手,细皮嫩肉,别说茧,连疤都没有。   银白的针刺入皮肤,药水顺着透明管道往里输送。   崔柠对那只手伸出手时,身后的门被敲响。   是换药的护士。   “曲先生,我来给您拔针了。”护士估摸着药水应该打完了,于是过来。她开门看到崔柠,又发现曲郁山闭着眼,把声音降得更低,“曲先生睡着了吗?”   崔柠让开位置,嗯了一声。   护士知道曲郁山睡着,就没有把治疗车推进去,单独拿了治疗盘。药水还剩一点,护士站在旁边等,因为崔柠长得好看,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崔柠注意到她的视线,没什么表情地转开脸。   护士见状收回视线,暗想还是曲先生更加平易近人呢。虽然很有钱,但是对人都会笑。   *   曲郁山一觉睡到天黑,他无所事事,电影不想看了,干脆看起了金融杂志,好在金融杂志里面不是作者的无病呻吟。   晚餐他没有再叫崔柠做,直接点的五星级酒店厨师的私厨。没有原文剧情的干扰,晚餐很顺利。私厨知道曲郁山生病,做的全是松软有营养、好消化的食物。   正吃着饭,楚林来了。   曲郁山见到楚林,明显高兴了些,“你吃饭了吗?”   楚林刚从公司赶过来,闻言摇摇头。   曲郁山说:“那正好,晚餐很多,你陪我一起吃点。”   楚林目光往崔柠身上转了一圈,又看向曲郁山。曲郁山像是没读懂楚林的顾忌,让人去洗手然后坐过来吃饭,还说:“你来得正好,我正犯愁待会洗澡怎么办,你帮我洗。”   楚林身为总裁助理,原来里里外外的事都帮曲郁山做,但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他老板包养了一个人。于是楚林又往崔柠身上看了眼,崔柠闷头吃饭,仿佛没听到曲郁山和楚林的对话。   “好的,老板。”楚林见崔柠不说话,才应下这份差事。   所以吃完饭,楚林没走,陪着自家老板下了会象棋,然后又扶着人去洗澡。楚林一边帮曲郁山洗澡,一边汇报今天公司的事,并且告诉曲郁山不太妙的消息。   他被马踩进医院的事传出去了,是祝小段那个大嘴巴传的,只是还没传到曲爸的耳朵里。   “我估计明天就会有很多人来看老板。”楚林斟酌着,“需要派几个保镖过来,把那些人拦下吗?”   曲郁山摇头,“不用,让他们来看。”   他走剧情还需要那些人呢,他养了金丝雀的事要传出去,传得越凶越好。只有闹大了,远在大洋彼岸的白月光才会知道。白月光知道,那离回国还远吗?   说不定提前杀回国,那他也可以早点领盒饭。   *   楚林在医院待到十点就要走了,走时曲郁山颇为不舍。平时在公司老看到楚林,他有时候还嫌楚林在自己面前晃得太久,但今日他和崔柠对着坐了一天,才懂得楚林的珍贵。   崔柠是个闷葫芦,他不开口,崔柠绝不开口。   “你明天记得早点来。”曲郁山看着楚林。   楚林知道生病的人比较脆弱,所以也不觉得自家老板这种反应奇怪,“好的,老板。”   “真的要早点来,要不然我会少发你的年终奖。”曲郁山强调。   楚林听到要少发年终奖,表情立刻变得凝重。   强调了两三遍,曲郁山才松开手,“行吧,你走吧,再不走,地铁要停运了。”   话刚落,楚林就嗖的一下没了身影。   楚林一走,病房里重归安静,曲郁山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的崔柠,突然想起这房间只有一张床,没有陪床,于是跟崔柠说:“你去问问护士,有没有陪床租。”   有陪床,但是很简陋的担架床,曲郁山看了直皱眉,可崔柠却没什么表情。   他原来在医院照顾他妈,后期因为没钱,他妈只能睡走廊的加床。那时候别说担架床了,他有张椅子坐就很好了,有时候经常在楼梯间窝一晚上。   曲郁山看崔柠要躺下去,连忙把人喊起来,“等等,你先别睡。今天太晚了,没办法帮你换床。你拿我这床被子去睡,一半垫着,一半盖。”   曲郁山盖着的被子是他平时睡的法国品牌的被子,睡起来非常舒服。   崔柠听到曲郁山要把被子给自己,目光转到曲郁山脸上,此时房里已经熄了灯,他那双眼在黑暗里看起来很亮。   “你给我了,你盖什么?”   “我盖医院的。”曲郁山想着反正他身下的垫子是自己的,睡起来软,上面盖医院的被子也不会多难受。   但曲郁山高估了自己。   睡到半夜,他从奇痒里惊醒。   曲郁山伸手去摸自己的肚子,摸到一连片凸起,意识到不好,想去摸床头铃,但病房里太黑,他摸半天没摸到,腿又不方便动,实在艰难。   冷不丁,崔柠的声音响起。   “曲先生,你醒了?”   崔柠的声音听上去像是没睡意,很清醒。   曲郁山听到崔柠声音,心里松了口气,“你帮我叫医生,我过敏了。”   *   值班医生很快赶过来,看了曲郁山的情况后,说估计是曲郁山受不了医院的被子材质起的荨麻疹,“被子不盖了,先打一针屁股针,然后再输液,我还开点外涂的药。”医生转头跟崔柠说,“你会涂药吗?待会要来一个急诊送过来的病人,我要过去看看。”   “会。”崔柠说。   “那就好。”医生走出去开医嘱,没多久,护士就推着治疗车进来了。   曲郁山已经十几年没打过屁股针了,知道自己要打屁股针,很不好意思,尤其给他打屁股针的还是个非常年轻的姑娘。打针的时候,眼睫毛眨个不停,护士一打完,他就想把裤子扯上去。   “先别穿裤子,还没止住血呢。”护士知道曲郁山是害羞了,忍不住笑,然后又对崔柠说,“你帮他压着棉签,他手还要输液,我要看看打哪只手。”   崔柠说好,伸手压着棉签。   曲郁山荨麻疹发得厉害,臀部上都长了,但好在长得不多,深粉色的小片,东一块西一块,没长疹子的地方雪白。   崔柠莫名想到今天晚餐吃的甜点白奶糕。   五星级餐厅的大厨做的甜点甜而不腻,三、四口正好吃完。甜食让人心情愉悦,这是大厨特意做的,用来慰藉曲郁山受伤的郁闷。   不过曲郁山没吃,把甜点让给了崔柠。   “小朋友多吃点甜食吧。”他这样说。   突然,曲郁山的话打断崔柠的思绪。   “血止住了吗?”曲郁山艰难回头问,护士已经打完针走了。   崔柠回过神,将棉签拿起,见没有再渗血,点了下头。刚点头,曲郁山就把裤子扯了上去。虽然打了针,可他现在还是很痒,尤其是背,奇痒无比。   他想去挠,可在输液,腿又受了伤,动起来很不方便。   “崔柠。”曲郁山忍了一会,还是开了口。   崔柠看向曲郁山。   “你帮我挠挠吧,痒。” 第8章   话刚落,曲郁山看着崔柠退了一步,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排斥。   好吧,他忘了他在崔柠心目中是个什么形象。   崔柠防他跟防鬼一样,倒也情有可原。   别人不愿意帮忙,曲郁山只好自己自力更生,但他才伸手摸到自己肚子,手就被抓住。   是崔柠。   崔柠对上曲郁山惊讶的眼神,神情有一瞬间不自然,随后更是迅速松开手,低声说:“荨麻疹不要抓,你忍一忍,很快就不痒了。”   曲郁山眉头紧锁,“可我真的很痒。”   “刚刚医生给你开了外涂的药,我去问问开好了没。”说完,他往外走,可惜的是外涂的药要等药房的人送过来,现在半夜,药房值班的人只有一个,送得慢。   没有外涂的药,打的屁股针还没奇效,曲郁山快痒疯了,若不是他腿还有伤,真想学熊猫在床栏上蹭痒痒。他在床上烦躁不安,崔柠也没睡,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曲郁山长吐一口气,心想他这一夜是别想睡,崔柠没病没痛,没必要陪他熬着夜,“你睡吧,给我留盏灯就行。”   崔柠闻声看过来,“药还没涂。”   “药还不知道什么时候送上来,等药到了,我再喊你也行。对了,你把我床帘拉上,光刺眼。”曲郁山很是体贴地说。   崔柠虽然跟曲郁山三个月前就见过面,现在又被对方包养,实际上两个人的关系也就比陌生人稍微好一点,他们真正相处也才两三天。   崔柠听曲郁山这样说,没有再推脱,关了房间大灯,重新躺下睡觉,不过他把被子还给曲郁山,自己盖医院的被子。   只是还没睡熟,就听到奇怪的声音。   猛然睁开眼,崔柠微微转过脸,盯向不远处的床。   那里留了一盏昏黄小灯,虽然床帘拉上,可帘里的影子动作看得一清二楚。崔柠盯了一会,就悄然掀开被子,下床走了过去。   帘子里的人没听到他的脚步声,等床帘“唰”的一声被拉开,才满脸惊恐地回头。   真是满脸惊恐。   就像个被大人抓到晚上偷偷熬夜玩游戏的小孩。   “你……你怎么起来了?”曲郁山努力平复语气,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把手从衣服里收回来。   而这时,病房的门被敲响。   “曲先生,您的外涂药到了。”是之前给曲郁山打针的护士。   曲郁山眼睛一亮,暗夸这护士来的时间来得正好,但他很快发现自己高兴早了。护士进来就把药给了崔柠,他想上药就要脱衣服。一脱衣服,他刚刚挠出的印子就藏不住了。   崔柠像是没注意到曲郁山的尴尬,他只低头将药打开,用棉签取药,然后没表情地看着曲郁山。曲郁山默默看崔柠一眼,然后默默把肚皮处的衣服往上掀。   方才还是连成片的深红色疹子,现在上面多了一条条的印子,不用仔细看,就知道是抓出来的杰作。崔柠涂药前忍不住看曲郁山一眼,曲郁山觉得自己好像读懂了崔柠眼里的情绪。   对方好像在怀疑他怎么能干出骗人睡觉,然后自己偷偷抓痒的行为。   没关系,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等等,他屁股上也长了荨麻疹。   嗯……   他是攻,给受看个屁股怎么了?看鸟都没事。   于是曲郁山在脑海里想了好久待会该用什么语气让崔柠脱他裤子,既能彰显他霸总的身份,又不是很耍流氓。   眼看着上半身的药涂完,崔柠换了棉签,曲郁山抓准时机准备开口,“你……”   裤子被脱了。   曲郁山:“……”   为什么崔柠在他开口之前就把他裤子脱了,还脱得那么熟练?   崔柠好像猜到曲郁山在想什么,语气淡淡地说:“我原来没钱的时候,在医院照顾我妈,顺便照顾旁边床的病人,一天30块钱,够我和我妈吃两天。”   他说话时,手下的动作没停,他知道曲郁山会开口说话。   说什么呢?   像其他人一样轻飘飘地安慰他,说一切都会好的?   还是依旧高高在上,作为有钱人讽刺他?   “放心,你照顾我,一天不止30,我给你一个月开的价钱很高,还包吃包住。”   崔柠手下动作一顿,随后像是忍无可忍,抬起眼瞪向曲郁山。他眼睛很亮,里面像是烧着火,“你的意思是说我还要感谢你吗?”   曲郁山见崔柠突然生气,有些摸不清头脑,“你生气了?”   “没有,我怎么敢跟曲先生生气。”崔柠直起腰,把棉签和药膏往曲郁山手里一塞,“但我困了,剩下的曲先生自己涂吧。”   他说完就真去睡觉了,留曲郁山在床上发懵。   这人怎么说生气就生气?   还有,他是金主,被包养的金丝雀居然对他这个金主发脾气,真是过分!   曲郁山张开嘴,一瞬后又闭上。   算了,他大人不跟小孩计较,自己涂就自己涂。   *   因为荨麻疹的事情,导致曲郁山第二天十分没精神,面对那些来探病的朋友他也是恹恹的。   “曲总,你这病病得,人都瘦了,房里怎么才一个照顾的人?”朋友甲说。   朋友乙,“对啊,一个人怎么能照顾好你,我认识一个很厉害的护工,我让他下午过来吧?”   几个人七嘴八舌,终于有人问到问题的核心。   “曲总,话说回来,那人是谁?瞧着有点眼熟,又想不起在哪见过。”朋友丁一边问一边用眼睛斜崔柠。崔柠正背对着他们在洗水果,因为房里有暖气,他脱了那件黑色棉服,仅穿着薄卫衣。   围裙带子一系,勾勒细细腰身。   朋友丁是曲郁山和白月光共同的朋友,曲郁山一听对方这样问,马上兴奋了。   【原文:   “你们想知道他是谁?养的小玩意罢了,不过既然你们想认识……”曲郁山懒懒靠在床头,即使受伤,他的面容依旧不减半分俊美,反而因为受伤,脸色苍白让他添了几分别的意味。可惜曲郁山的皮囊再好看,内里都是黑的,“小柠檬,你过来。”   ……】   崔柠听到身后曲郁山的声音,身体一僵,然后转过身。   他的脸完全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朋友丁眼里骤然绽放出八卦的光芒,其他几个人虽然没见过白月光,但听到曲郁山这么亲密喊一个漂亮男孩,也嗅出八卦的意味,目光不断在曲郁山和崔柠两人身上巡睃。   曲郁山看崔柠停在原地不动,又催促了一遍,“小柠檬,你过来。”   崔柠终于迈动步子,但离曲郁山一米远的地方就停了下来,“曲先生,您有什么吩咐?”   语气比昨天还要冷漠,眼里除了曲郁山习惯的厌恶,还有麻木。   少年明显讨厌被人当做一个可随意取笑的新玩具,供曲郁山介绍给自己的朋友。   曲郁山看到崔柠的眼神,流氓的语气顿时弱了许多,他低声对那些朋友说:“他是崔柠,你们看清了吧?”   一定要看清脸,一定要发现崔柠跟白月光长得像。   “这算哪门子的介绍?”朋友甲挤兑曲郁山。   朋友乙在旁开腔,“是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曲总养了个祖宗呢,瞧着小脸冷的。”   曲郁山为难地抿了下唇,最后还是决定继续走自己的渣攻人设,于是他又态度强硬起来,对崔柠说:“过来。”   崔柠没表情依言往前走了一步。   这一步,足以够曲郁山够到他的手。   曲郁山一把抓住崔柠的手,把人往自己完好的腿上一带,“行吧,这样给你们介绍,总够了吧?”   坐下去的瞬间,曲郁山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为什么崔柠一点不轻?金丝雀不应该都是轻飘飘的,柔嫩无骨的吗?   危!他这条腿也要断!   被迫坐男人大腿的崔柠立刻就要站起,可曲郁山剧情走了一半,哪愿意半途而废,所以死死扣着崔柠的腰身,“他脸皮薄,你们多多见谅。”   几位朋友看着坐在曲郁山腿上的崔柠,面面相觑后,然后由心夸了一句。   “曲总真不愧是真男人!”   瞧这坐大腿的姿势,再看两人明显没休息的脸色。   啧啧,腿受伤了还玩得那么野。   崔柠雪白的脸渐渐变红,不是害羞,而是愤怒,曲郁山看到正偷偷拿手机拍照的朋友丁,只能继续抓着崔柠不放,怕人挣扎得厉害,他以极低的声音说。   “配合一下,合约减一个月。”   崔柠挣扎的动作停住。   *   今天,楚林果然比昨天早来了一个小时,所以今天曲郁山洗澡也比昨日早。楚林已经知道曲郁山发荨麻疹的事,今天带人把曲郁山房里的所有东西都换了一遍,连窗帘都换成曲郁山习惯用的。   楚林还送了一张床过来,给崔柠休息的。   换了东西,曲郁山身上没再发过荨麻疹。   时间一转,曲郁山在医院已经住了十四天,明天就能出院了。他洗完澡正要睡觉,突然脑子里浮现一段原文。   【原文:   曲郁山躺在床上,在昏黄灯光下欣赏着手里的照片。照片里的腿细白又直,红痕如红梅,零星点点。照片是上次崔柠昏过去时拍的,曲郁山看着看着,手伸下去……】   曲郁山:“???”   这什么意思?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吧?   这剧情难道也要走吗?   这都不锁?   曲郁山双手捏成拳,半晌他偷偷掀开床帘,看向外面。崔柠似乎已经睡了,一动不动。他难道要现在偷偷摸摸过去把对方裤子扒了?然后拍了照回来,偷偷的……   不行,这也太变态了。   再者说,他对崔柠的腿也起不了反应啊。   他人设是攻,但人设是人设。   曲郁山冥思苦想,突然想到一个很好的办法——   他可以上网搜些腿的大尺度图片,然后保存。   哈哈哈,世上怎么会有他这种走剧情的天才?   十五分钟后。   曲郁山看着屏幕上的404,陷入了沉默。   现在河蟹清理得那么干净吗?   曲郁山长吐一口气,准备出发去扒崔柠裤子的时候,眼睛突然看到自己的腿。他盯着腿看了几眼,就把手机摄像头打开了。   摄像头是好的,可以拍。   拍崔柠也是拍,拍自己也是拍,不是吗?   只要手里有图片就行吧。   曲郁山凝神听了下床帘外面的动静,见鸦雀无声,他小心翼翼把自己的睡裤脱下,先在腿上面掐几下,再开始找角度。   拍了十几张后,手机突然响了。   是微信电话。   曲郁山吓了一跳,连是谁打来的电话都没看,就挂了。   等挂了,他才发现打电话是白月光。   曲郁山:“!!!”   这家伙终于有反应了,肯定是从朋友丁那里看到崔柠的图片,说不定已经对崔柠一见钟情了。   按照人设,他是白月光的舔狗,是绝对不可能挂对方的电话,于是曲郁山一边暗喜,一边走人设,点开他和白月光的对话框。   “我刚刚按错了,不是故意的~”   加了软萌的符号,再来个表情包。   之前发过的表情包不能再发,曲郁山马上上网搜了可爱卖萌的表情包图片,给白月光发过去。   完美……不!   他怎么多点了一张图片!   撤回!   马上撤回!!   啊!怎么点成删除了!   他死了!!! 第9章   白月光:“?”   一个问号从大洋彼岸传了过来。   曲郁山看到问号,想死的心都有了。他居然把自己的腿照发给了白月光,还是大尺度、很暧昧的那种。   现在该怎么办?   装死行吗?   装死吧,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正在曲郁山准备装死把手机关机时,微信电话又响起了。白月光似乎见曲郁山迟迟不回,没了耐心,又打了电话过来。   曲郁山怎么敢接,他不仅没接,还再次挂了白月光电话。   按道理,白月光被曲郁山连挂两次电话,就不会再理曲郁山,但今日不知为何,白月光很快拨打了第三个电话。   曲郁山盯着屏幕,头疼地叹了口气。   第三次电话因为超时而挂断,挂断没多久,白月光发了消息过来。   “接电话”。   没有称呼,没有标点符号。   曲郁山握着手机,突然有了解决办法——   他可以伪装自己的号被盗了。   于是他果断给白月光发:“还想看更劲爆的图片吗?[爱心][爱心][爱心][口水][口水][口水]500块钱解锁全部哦~~~”   这边发微信消息,那边赶紧发手机短信。   “我的微信号被盗了,正在找回。”   为了让白月光相信,曲郁山还选择了群发,他给白月光跟他认识的共同朋友都发了一遍。   这条消息发过去后,白月光那边安静了,短信倒是来了很多条,有很多热心朋友问曲郁山是否需要帮忙。   曲郁山略过那些短信,只看白月光那边。白月光迟迟没动静,好像相信他被盗号了。曲郁山想了想,就准备发条朋友圈表示微信号已经找回。   正编辑文字,接二连三的转账消息弹了出来。   都是白月光发的,他给曲郁山转了十次账,每次500元。   曲郁山不敢置信地盯着屏幕上一堆500块钱。   这是什么意思?他……他……   没想到白月光私底下竟然是这样的人,为了大尺度照片掏那么多钱!   下流!   曲郁山突然有些同情崔柠了,崔柠实在是倒霉,人生遇到的两个攻,一个是把自己当替身的渣攻,另外一个是私底下偷看大尺度照片的假正经攻。   这时,白月光的消息又发了过来,“?”   曲郁山思考了下,决定继续伪装被盗号,毕竟微信号找回太快容易被怀疑。   于是他把十条转账都点了,刚点完,白月光发了一句话过来。   “诈骗金额已超过5000,可以立案。”   曲郁山:“!!!”   “所以你到底是骗子,还是小郁呢?”白月光的新消息紧接其后。   到了这个地步,曲郁山哪里还敢玩什么盗号的把戏,老老实实发消息过去,“望卓哥,是我。”   *   白月光的名字是周望卓,这个名字是刻在曲郁山整个少年时期记忆里的名字。   曲郁山不是土生土长的B城人,他原先在煤矿大城长大,读初中的时候才跟着父母搬到B城。   曲爸身为暴发户,财大气粗,买房子不求最好,但求有底蕴,于是花了大价钱买到了周家的旁边。   原因无他,只是曲爸听说这套别墅,左边住的是个知名大画家,右边住的是个著名作家。他买下这套房子,希望自己全家重点是自己,能得到艺术的熏陶。   左边那户就是周家。   周望卓是周家的独生子,比曲郁山大三岁。曲郁山搬过来的时候,周望卓已经读高中,身材高挑,面容清隽,初具大人的成熟模样。   曲家刚搬过来的那天,周望卓奉父母的命令送暖居礼过来。他长得好看,谈吐又彬彬有礼,一下子就获得曲爸的喜欢。曲爸让周望卓随便坐,然后把在后院踢足球的曲郁山抓了过来。   “来,这是周望卓,是隔壁周叔叔和林阿姨的儿子,比你大三岁,跟你同一个学校,只不过你是初中部,他是高中部。小山,叫哥哥。”   那时候曲郁山还没长个,看起来瘦瘦小小,混了泥巴的足球把衣服弄得脏兮兮,小脸上还有汗。   因为矮,他需要微微仰头看着周望卓。周望卓面对曲郁山的打量,微微一笑,随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手帕,弯下腰帮曲郁山擦汗。   “怎么玩得满头大汗?瞧脸脏的,哥哥带你去洗洗好不好?”   曲郁山鼻子一皱,躲开了周望卓要给他擦汗的手。他迅速躲到自己爸爸身后,像每一个怕生的小孩一样,说:“你才不是我哥哥。”   然后曲郁山脑袋就挨了一大蒲扇。   曲爸把自己儿子扇得身体直晃悠,骂道:“没礼貌,我都说了多少遍了?有客人在的时候一定要讲礼,做个文明人。”   捂着头的曲郁山:“……”   挨了这一掌,曲郁山从此对周望卓怀恨在心,开始他长达近三年的恶作剧。   比如,一大早跑到周家,说要给周望卓送礼物,然后偷偷给对方手里塞蚯蚓。   再比如,在曲爸邀请周望卓过来吃冰的时候,偷偷给周望卓那一碗加芥末,然后说是抹茶口味的冰。   再再比如,看到周望卓在学校和女生走在一起,就回家告诉周父周母,说周望卓早恋。   这些烦人的恶作剧,却一次都没让周望卓发脾气过。周望卓最生气,也不过是无奈地看着曲郁山,轻声说:“你啊。”   恶作剧在夏日的一个傍晚突然中止。   那是曲郁山初三结束的暑假,这个暑假过完他就要读高中了。那天他从外面的游泳馆学完游泳回来,正准备回家再洗个澡时,被周望卓叫住。   “小郁。”周望卓隔着院子喊他。   他们的院子是竹栅栏作围挡,不高。   曲郁山扭头看向周望卓,那时候的曲郁山已经抽条,少年身姿,细腰长腿,又因混血的原因,即使一整个夏天都在外面晃悠,依旧白得发光。   “有事?”他下巴微抬。   周望卓如往常一般对他笑,“我明天就出国了,我这里有很多高中的复习资料,我整理了下,刚刚放在你房间了。”   出国这个消息让曲郁山愣怔了下,但那时候他还没意识到这会是一场漫长的分别,他只是愣愣地点头,然后愣愣地说:“我要回去洗澡了。”   “去吧。”周望卓跟他说完,就转身回家了。   曲郁山看着周望卓的背影渐渐消失,也转过头回自己家了。一回房,就看到那整理得井然有序的复习资料,但曲郁山没多看几眼,甚至当天晚上还因为打游戏熬夜了。   熬夜的他第二天自然起不来,错过了见周望卓最后一面。   那时候的曲爸已经跟曲妈离婚,他喊曲郁山喊了半天没人应,就想冲上去把臭小子抓下来,但周望卓拦住曲爸,“没关系的,曲叔叔,小郁他年纪小,贪睡,您就别喊他了。我飞机快到时间了,我先走了,再见,曲叔叔。”   等曲郁山睡醒,那已经是中午,周望卓早就在飞机上了。   周望卓走的第一天,曲郁山尚且不觉得有什么,但第二天,他开始忍不住往周家那边看,第三天、第四天……   随着周望卓离开的时间变长,曲郁山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感情。   他喜欢周望卓。   于是他给周望卓打电话,在电话里,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叫周望卓哥哥。   “哥哥,你……你今年寒假回不回啊?”曲郁山小心翼翼地问。   而电话那头,周望卓还未开口,他先听到一个女声。   “哥哥,我想要这个娃娃。”女声软绵,满满都是撒娇的意味。   曲郁山猛地挂断电话,等周望卓再拨回来,他也不接。自那以后,曲郁山再也没叫过周望卓为哥哥,只喊望卓哥。   而周望卓也彻底成为曲郁山心里可望不可即的白月光。   *   这都是书里的描写,觉醒自我意识的曲郁山其实都记不清周望卓的脸了。他初三毕业的时候,周望卓出国,从那以后就没回国过,过年都是周父周母飞过去陪周望卓过年。   曲郁山初三的时候十五岁,现在他二十五岁,已经过去十年,十年他还记得个鬼。当然作者设定他记得,他就是记得。   “望卓哥,是我。”的消息刚发过去,电话再度打过来。   这次曲郁山不敢不接。   “喂。”因为崔柠在睡觉,曲郁山把声音压得很低。   周望卓温柔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小郁,刚刚那照片是怎么回事?”   曲郁山已经想好第二套应对方案,于是他面不改色地说:“无聊逗望卓哥玩玩,望卓哥,那照片好看吗?”   接下来周望卓肯定要问他从哪里弄来这么色情的照片,然后他就把锅甩到崔柠身上,说是崔柠的腿照。   “好看。”   曲郁山:“好看就行……”   呸,行个鬼!   曲郁山:“不是,望卓哥,你怎么不问我照片上的腿是谁的?”   周望卓唔了一声,似乎有些苦恼,“要问吗?可一看就是小郁的啊,你小腿那里有颗红痣。”   曲郁山立刻看向自己的左腿,红痣?哪里有红痣?他怎么不知道?   他俯下上半身看了半天,终于在小腿肚子的侧边看到一颗痣。   居然真有。   不行,他不能承认这是他的腿。   “望卓哥,你搞错了吧,我腿上没痣,况且这真的不是我的腿。”曲郁山故意做出备胎苦苦明恋十年,现在决心要报复对方的恶毒样子,“照片是我拍别人的,那人长了一张我很喜欢的脸,他叫崔柠。”   生气吗?嫉妒了吧?生气嫉妒就赶紧回来把崔柠抢走。   床帘突然被一只手拉开。   曲郁山听见床帘拉开的声音,惊愕回头。   崔柠穿着单衣站在床帘后,头发被他睡翘了,平时拒人以千里之外的脸此时看上去有些呆萌。 第10章   两人在灯光下无声对视。   被抓现场的曲郁山想到自己刚刚说的话,一张脸难免变红。   今晚到底还有多少惊吓,是他不知道的?   电话那头周望卓沉默了会,才开口说:“小郁,不要胡闹。”   声音依旧温温柔柔,听不出一点生气的意味。   但曲郁山心思已经没有在周望卓那边,他紧盯崔柠,严防对方的一举一动,见人唇瓣略动,认为崔柠是要说话,一时情急,猛然直起身,捂住对方的嘴,同时做出嘘声的唇形。   崔柠眉尖一拧,似乎清醒不少,他抗拒地想退后脱离曲郁山的控制。曲郁山见状,把手机都随便一丢,一手死死抓着崔柠,另外一只手还捂住崔柠的唇。   电话里的声音还在继续,只是因为与耳朵拉开距离,声音变得模糊不清。   “小郁?你在听我说话吗?”周望卓说,“小郁。”   后面两个字,语气变重。   崔柠眼神往手机那边瞥一眼,又转到曲郁山的脸上。曲郁山还用力地捂住崔柠的唇,他没管周望卓那边,只极小声跟崔柠商量。   “我在打一个很重要的电话,你保持安静好不好?”   曲郁山养病的日子,伙食很好,崔柠跟着一起吃,才短短十几天,脸色明显比之前好看不少。原来的脸虽然白,但是惨白那种,一点血色都没有,现在他的白是莹白,脸颊似乎也多了点肉。   再配上他今夜睡翘的头发,少年气十足。   崔柠眉尖还拧着,但对曲郁山伸出一根手指。   曲郁山看懂了,崔柠的意思是说包养合约要再减一个月。   “行。”曲郁山爽快答应。   只要周望卓能早点回来,减多少个月都行。   搞定崔柠,曲郁山松开去拿手机,但因为崔柠在,他不敢再编造谎言,也无心再气周望卓。   “望卓哥,我困了,剩下的事改天再聊吧。”说完,他就果断挂断电话。   挂完电话,曲郁山看向崔柠。他刚刚好像捂崔柠唇的力气太大了,崔柠的唇周的皮肤有些泛红。   “咳。”他轻咳一声后,先发制人,“你半夜不睡觉起来做什么?小孩子晚上熬夜当心长不高。”   听到长不高,崔柠脸色果然变差了点,黑眼珠定定地看着曲郁山,像是控诉。   “是你把我吵醒了。”他说。   曲郁山仗着自己比崔柠大好几岁,故意板着脸,严肃道:“大人有点夜生活不是很正常吗?打个电话而已,你回去睡你的。”   他以为这样说,崔柠就会老实回去睡觉,毕竟崔柠也不喜欢跟他待一块,但他没想到的是崔柠不仅没回去睡觉,还重复他刚刚说的字眼。   “打电话?”崔柠目光一转,落在床上某处,“你平时都是这样打电话吗?”   曲郁山后知后觉地顺着对方视线看过去。   光裸的腿。   曲郁山:“……”   他忘记自己还没穿裤子了。   曲郁山连忙扯过被子盖住自己的腿,大人模样是摆不出了,只能慌张地说:“不……我只是……只是热,所以把裤子脱了,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崔柠大概没信,看曲郁山的眼神里有鄙夷,像看一个没品格的色狼。   曲郁山张开嘴想再解释,突然想到自己的人设。崔柠当然是越讨厌他越好,于是他又把被子掀开了,“对,就你想的那样,我就喜欢这样打电话。”   崔柠眉头再度拧起,这次他没有跟曲郁山多说什么,直接转身走了。曲郁山见他躺回去,连忙将床帘拉上。   手机在几分钟前收到周望卓的消息。   “小郁,晚安。”   曲郁山没心情回,他躺在床上等崔柠那边睡着,剧情还没走。   等得自己都快睡着的时候,曲郁山迷迷糊糊把手机拿出来,点开图库。   太困了,他只能随便摸一摸。   摸两下,停一下。   终于结束时,曲郁山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哼,然后游魂似的爬起来去厕所洗手清理,再眯着眼爬回床上,关灯睡觉。   夜色里,他没注意崔柠的被窝轻轻动了下。   *   第二天一大早,楚林就来接曲郁山出院,并问曲郁山准备回哪个家。   曲郁山虽然可以出院,但腿还没有完全好,走路的话还是看得出来不是很自然,他想了下,还是决定回自己的公寓,“回公寓吧。”   待会跟他爸打个电话,说国外的生意还没谈完,要延迟回国就行。   楚林点头,又问起崔柠的去向。   “那崔先生呢?”   崔柠现在不在病房,他去药房给曲郁山拿药去了。   “之前让你找复读学校找好了吗?”曲郁山问。   楚林说:“找好了一个,市里非常有名的复读学校,每年上线的人很多,但因为这学期都要结束了,手续有点难办,还需要点时间。”   没办法把崔柠丢进复读学校,曲郁山想要不干脆让崔柠回自己家,但脑子里突然出现一段原文。   【原文:   曲郁山注意到崔柠身上的棉服,这件棉服与之前那件黑色棉服出现的频率太高了,让人不禁怀疑崔柠是否只有这两件外套。曲郁山是个爱面子的人,不想带崔柠出去后丢自己的脸,于是他出院的当天就带崔柠去了B城最大的商场,从里到外给崔柠置办了很多身。】   经典的霸道总裁给小情人置办行头的明场面来了。   “等等,先不回公寓,我们去逛街。”曲郁山对楚林说。   崔柠得知要去逛街,没什么太大反应,等到了商场发现是给自己买,就表现出抗拒,“我不需要买衣服。”   曲郁山没理崔柠,直接让导购给崔柠搭配,然后自己找好一个沙发坐下,拿起杂志开始装模作样,待会他只需要崔柠出来一次,他抬头一次,点头或摇头就行。   不得不说,崔柠身为小说里的主角受,外貌条件非常优越。之前的他仅穿着廉价的衣服,便能让人看出他是个美人,换上昂贵的衣服后,就像被人擦掉表面的灰尘的宝石,在店里购物的其他顾客,目光都忍不住流连在崔柠身上。   “客人,这一身真的很适合您,好像量身定做的一样。”导购在旁边笑着说。   崔柠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有一瞬间的失神,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冷静,“这身很贵,我买不起。”   导购闻言看了下坐在后面的男人,她看得出曲郁山很有钱,浑身上下都是名牌,其中一些,还是有钱都买不到的那种。   曲郁山听到了崔柠和导购的对话,及时发表自己作为金主的态度,“你不用理他的话,只要给他搭配衣服就行,钱不是问题。”   得了这一句保障,导购明显更热情了,连续让崔柠试了好几套,都穿上很好看。连楚林都由衷地夸了一句,“崔先生身材比例很好,属于衣架子身材。”   “那都买了,买单。”曲郁山财大气粗地说。   崔柠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看向曲郁山,他从来没有买过这么贵的东西,加上年纪又小,此时的他显得局促不安,像到了新环境的猫。   “太贵了,曲先生。”他走到曲郁山身边,低声说。   曲郁山安抚受惊的猫,“不贵,才这点钱。”转头对导购员说,“刷卡。”   导购亲切地拿来刷卡机,等曲郁山拿卡,但她没想到曲郁山对崔柠伸出了手。   “银行卡。”曲郁山理直气壮。   崔柠明显怔了下,随后从自己脱皮的钱包里拿出一张卡。导购发现是崔柠拿卡后,看曲郁山的眼神一瞬间变得难以言状。   但曲郁山好像没看到导购的眼神,他拿过崔柠的卡,递给导购,“刷吧。”   一分钟后,崔柠手机收到一条短信——   【中国XX银行:您尾号XXXX账户12月20日11:07完成交易人民币XXXXXX元。】   这张卡是崔柠签合同的时候,楚林给他的。事实上,崔柠没有去查这张卡里有多少钱,因为他从头到尾就没想用曲郁山的钱,但今天……   曲郁山刷完卡,又把卡还给崔柠。还回去的瞬间,脑子里又出现一段原文。   【原文:   付完钱后,崔柠转身去将衣服换回来,可曲郁山却让他直接穿着走,崔柠不愿,硬是去换衣间换衣服。这种行为惹怒了曲郁山,曲郁山已经忍够崔柠身上的黑色棉服,于是他扣住崔柠的手,将人强行拖回试衣间。   “你不换,行,今天我帮你换。小柠檬,你还没有试过在试衣间做吧?”曲郁山恶劣地说。   崔柠被曲郁山的这种行为快吓晕了,而这时周望卓的电话打了过来。】   曲郁山:“……”   这是什么修罗场?   作者是不是想要他死?   曲郁山看一下自己的手机,电话还没响,崔柠已经转身往试衣间那边走。   “不要换回来,就穿这身走。”曲郁山照着原文阻拦。   崔柠果然拒绝了曲郁山的建议,走进试衣间去换衣服,他速度很快,才两分钟不到就出来了。曲郁山看着正朝这边走来的崔柠,猛一咬牙,起身抓着对方的手往试衣间里拖。   被这举动吓了一跳的崔柠,在试衣间门关上时,露出警惕的表情,“你要做什么?”   曲郁山摁着门,羞耻的台词让他的脸慢慢变红。   “你不换,行,今天我帮你换。小柠檬,你还没有试过在试衣间做吧?”他声音小得像蚊子。   “什么?”崔柠好像没听清。   曲郁山心一横,提高声音重复了一遍,而在崔柠变脸之前,他立刻找补道:“我也没试过在试衣间做互换衣服的事,那个,其实我看上你身上的衣服很久了。”   世上应该不会有比他更机智的人,既能让崔柠换下棉服,又可以让待会打电话过来的周望卓听到衣服摩擦的声音,产生误会。换衣服这种行为,也只会让崔柠觉得他是个……   “变态。”   两个字从对面少年的口里挤出。 第11章   少年莹白的脸像染了花粉,陡然变红。那双挺直长睫下的眸子倒是依旧防备地看着他,像极了一只色厉内荏的小狼崽,因为还没长大,只能虚张声势。   曲郁山本想解释自己不是变态,但他突然发现崔柠比他还虚,略一思忖,就把头一点,认下变态的名头。   “对,我就是变态,所以你还不把衣服脱了?”   俗话说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才区区一个变态的名声罢了,他不怕。   崔柠闻言手捂住自己的衣服,背都贴在试衣间的背上,曲郁山觉得自己都能看出对方身上炸开的猫毛,如果崔柠真是猫的话。   崔柠越虚,曲郁山就越膨胀,他欺身上前,把人堵在角落,“把衣服脱了。”顿了顿,又补上一句,“你要真不自己脱,那我只能帮你脱了。”   说着,还作势要摸上对方的腰身。   面前的瞳仁乌黑,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曲郁山的手停在离腰身半寸的位置,他对摸同性的腰没兴趣,可崔柠不说话,让他有些骑虎难下。   犹豫半晌,他的手真摸了上去。   说摸并不准确,其实只是轻轻的搭着,而且崔柠穿着棉服,也没搭出个啥。但崔柠反应很大,猛然挣开他的手,还要往外冲。   曲郁山怕人冲出去,耽误走剧情,一时顾不得太多,直接把人抱住,“别走,你就把你衣服脱了给我就行了。”   “变态。”少年又骂了一声。   曲郁山嗯嗯两声应下,“我是,你脱衣服。”   崔柠咬牙,像是很生气。曲郁山还抱住崔柠,硬的来过了,他试着来软的,“我是真的很喜欢你身上的衣服,你借给我穿穿,好不好?”   又是“好不好”三个字。   这不是崔柠第一次听,昨夜曲郁山也是用这种口吻跟他说话,像哄小孩,可他又不是小孩。   崔柠偏过头看着曲郁山,离得近,他能闻到曲郁山身上的味道,淡淡的男士香水味,没有烟味。他在医院照顾曲郁山半个月,没见过曲郁山抽烟。这让崔柠有些惊讶。   在他认知里,大部分男人都抽烟,当然他不抽,他很讨厌烟味。   “那你先放开我。”崔柠低声说。   曲郁山眼睛一亮,明白对方是答应了,连忙松手,但他还是防着崔柠出去,自己挪到门口站着。   崔柠被松开,就后退了一步,他注意到曲郁山的动作,但并没说什么,只是微抿着唇,开始脱外套。   他脱下棉服,放在旁边的换衣凳,里面是件卫衣。脱卫衣前,崔柠抬眼看了曲郁山一眼,又垂下眼。   崔柠顿了下,才双手交叉拉住卫衣下摆,抬手,脱下。   卫衣下没有衣服。   曲郁山还来不及惊讶,电话铃声在这时陡然响起。他拿出手机一看,果然是周望卓的电话。   按照时差,周望卓那里应该是半夜4点左右,为了崔柠,周望卓也是拼了,半夜不睡觉都要打电话过来。   崔柠也听到电话铃声,他想重新把卫衣穿回去,但被曲郁山拦住。   “你把今天买的衣服穿上,不穿这个。”曲郁山说完接通电话,对电话那头说,“望卓哥。”   “小郁,你吃中餐了吗?”周望卓语气温和得像在打一个普通寒暄电话,但曲郁山明白不是的。周望卓已经盯上崔柠了,所以才会特意半夜四点打电话过来。   至于周望卓打电话的时机为何那么巧,曲郁山觉得是他带崔柠逛商场的时候被人看到了。   “还没有。”曲郁山一边跟周望卓说话,一边脱自己的衣服。他故意放大衣服摩擦声,还发出一声暧昧的叹气声。   电话收音很好,周望卓明显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安静了一会才说:“小郁在哪呢?”   崔柠也听到曲郁山发出的叹气声,先是惊愕,再又听到一声后,神情不由变得古怪。他想问曲郁山为什么要发出这种奇怪的声音,但发现曲郁山心神完全没有在自己这边的时候,又闭上了嘴。   “我没在哪啊,望卓哥。”曲郁山已经把外套脱下,开始脱自己的羊毛衫,“你今年回吗?”   周望卓顿了下才回:“抱歉,小郁,我今年……”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曲郁山故意做出生气的样子,“没关系,望卓哥不回也没事,我今年……”他吸了一口气,话也戛然而止。   周望卓那边又是一阵沉默,然后挂断了电话。   曲郁山听到那边的嘟声后,忍不住弯了弯唇角,正要把手机收起,忽地对上崔柠的眼神。   崔柠正皱着眉看着他,眼神复杂不知道在想什么。   “快把衣服换好,我们待会去吃饭。”曲郁山走完周望卓的剧情,心情明显变好。   *   楚林在外面等了好一会,才等到自家老板和崔柠前后脚从试衣间出来。看清两人打扮时,饶是见过不少大场面的楚林也惊讶了下。   他老板居然穿了崔柠的衣服,那一身衣服加起来有两百块钱吗?他老板平时的打扮从没有低于五位数的。   曲郁山当自己没看见楚林和其他人惊讶的眼神,把自己的衣服塞给楚林,“走,去吃饭,我饿了。”   楚林连忙让导购给个袋子,好装下曲郁山的衣服。他整理衣服的时候,曲郁山已经走出服装店,准备去电子屏地图那里研究下吃什么。   他点开地图,选美食,正一个个挑选吃的时。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   “曲郁山?”   曲郁山听到有人喊自己,就本能回头,等看清喊他名字的人后,又嫌弃地扭回头。   怎么是那个家伙?真倒霉。   因为看到讨厌的人,曲郁山顿时没心情研究吃什么,想回头去找楚林,但他被人拦住。   拦他的人正是刚刚喊他的青年。   那人留着到肩的微卷发,一身红西装骚包得不行。   “原来真的是你啊,曲郁山。”青年从上到下对曲郁山一顿打量,“你这是破产了?”   “你才破产了。”曲郁山怼回去。   拦住曲郁山的人叫谢紫安,是曲郁山的死对头。两人积怨已久,积怨的开始是一场宴会,谢紫安喝高了,把曲郁山认成自己的床伴,上手就搂,结果被曲郁山狠狠揍了一顿。   谢紫安也不是善茬,被打了一顿后,立刻开始报复性抢曲郁山的生意。几年下来,两人明争暗斗,闹出不少事,但基本上都是曲郁山占上方。   “你没破产穿成这样做什么?”谢紫安勾唇一笑,突然打开手机对着曲郁山拍了一张。照片拍得突然,曲郁山都没反应过来。   “你说,我要是把这张照片发给网上,你的合作商看到了,会有怎么样的反应?他们会不会觉得你的资金链岌岌可危?”谢紫安对曲郁山轻轻晃了下手机。   曲郁山不怕这种威胁,反正根据小说剧情,到结局他的公司才会破产,“你发吧。”   谢紫安眉毛轻轻一挑,“你不怕我发到网上,总怕我发给周望卓吧?”   听到周望卓的名字,曲郁山神情不由一动。   谢紫安也认识周望卓,不仅认识,他们两个还是同学。谢紫安也曾在国外留学过,他自从被曲郁山打过后,就让私家侦探把曲郁山的底细查了个底朝天,除此之外,还派人跟踪曲郁山。   就这样,还真让谢紫安查出点东西,他知道曲郁山喜欢周望卓后,平时总是有事没事故意提起周望卓的名字。   谢紫安拿发照片给周望卓威胁曲郁山,这却是曲郁山求之不得的。他今天穿的这身衣服正好是朋友丁那天在医院拍照,崔柠穿的那身,以周望卓的细心,肯定能发现。   周望卓看到他穿崔柠的衣服,说不定会气得直接飞回国抢走崔柠。   曲郁山目光微转,思忖起该如何让谢紫安把照片发给周望卓。谢紫安这个人有些变态,别人越不想他做的事,他越会去做。   “你要怎么才能删掉照片?”曲郁山问。   谢紫安好不容易捉住曲郁山的弱点,怎肯轻易放过,他将曲郁山上下一打量,慢条斯理地说:“求我呀。”   正如曲郁山了解谢紫安,谢紫安也非常了解曲郁山,但很不幸的是,他了解的是觉醒自我意识前的霸总曲郁山。   谢紫安说完,就等着曲郁山在大庭广众下愤怒地打他一拳,只要打了,他的律师就可以立刻起诉曲郁山。上次他喝醉了,先动手轻薄的曲郁山,又没拍到曲郁山打他的视频,起诉证据不够。这次,他一定要让曲郁山在里面吃点苦头。   即将报复成功的兴奋之情在谢紫安的眼里流淌,他呼吸都变得略微急促,在看到曲郁山抬手的时候,他唇角的笑也荡开。   但一瞬后就凝固了。   “求你。”曲郁山紧握谢紫安的手,情真意切。   请他一定要把照片发给周望卓。   谢紫安,组织的希望,人民的未来! 第12章   崔柠从服装店里出来,一眼就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曲郁山。曲郁山不是一个人,他面前还站着一个打扮很显眼的男人。两人握着手,引来不少好奇的目光。   “诶,那不是谢总吗?”旁边的楚林认出了谢紫东,他说完意识到崔柠还在旁边,便体贴地解释,“谢总是我们老板的竞争对手,老板很不喜欢谢总。”   不喜欢?   那握手握得那么紧?   崔柠突然想起三个月前,曲郁山出现在他打工的便利店。当时曲郁山买水,结账的时候却突然握住他的手。   还有马场那个工作人员,曲郁山也是这样,死死地握着工作人员的手。   崔柠长睫搭下,默默在“变态”的修饰词后又加了个“色鬼”。   那边。   “你受伤的不是腿,是脑子吧?”谢紫安从未想到曲郁山还有会求他的一天,可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只觉得郁闷,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把手抽出,还没放下,又被抓住。   曲郁山死死抓着谢紫安的手,看似害怕,实则故意提醒对方,“照片你还没删,我都求你了,你不能把照片发给望卓哥。”   谢紫安第一次看曲郁山这样跟他说话,面色不由变得更加古怪。   这家伙原来不是看他都不愿意多看一眼吗?现在干嘛用这么软的语气跟他说话?真伤到脑子?   谢紫安又打量了下曲郁山这身打扮,据他所知,曲郁山是没有破产的。没有破产穿成这样,说不定脑子真有问题了。   想到这里,谢紫安皱皱眉,加大力气将手抽出,“行了行了,不发。”   “啊?”曲郁山愣住,“你不发了?”   谢紫安顺了下被抓皱的袖口,“不用太感谢我,下次我可没有那么好说话。”   这次就先放过曲郁山,等这家伙脑子好了再说。   *   因为谢紫安不发照片的事情,曲郁山吃饭的时候都提不起兴趣。他细嚼慢咽口里的食物,脑子里想的都是周望卓。   根据小说剧情,他要对崔柠虐身虐心好几年,周望卓才会回国。这也太久了,有什么办法能让周望卓提前回国呢?   崔柠中途去洗手间时,旁边的楚林问曲郁山:“老板,待会崔先生是一起去公寓吗?”   “不,你待会送他回家。”曲郁山说。   但楚林却没有直接答应,“老板,之前在医院我只是隐瞒了一件事,您要安排崔先生回学校读书,还要最严升学率最高的复读学校,但那个学校对学生的要求很高,不是钱就能搞定的。”   “所以?”   楚林严肃道:“崔先生需要通过入学考试才能进入那个学校,据我调查,崔先生平时都在打工,如果老板让他回去,他肯定会去打工,不会学习的。”   曲郁山一听立刻皱了眉,“那不行。”   不学习还怎么身心被虐?   他想问楚林有没有要求低的一点学校,可以直接让崔柠读的学校,但突然脑子闪过一个念头。   原文里,他真的是个大渣攻,虽然包养了崔柠,但从不关心崔柠的生活,只是每次想做那种事,就叫崔柠来酒店。他勒令崔柠必须随叫随到,如果崔柠做不到,他就会对崔柠使用暴力,这一切导致崔柠根本就没办法去工作。   一直到了很后面,他才把崔柠接到自己家里,也是接到家里后,剧情开始转折。   曲郁山不禁想如果他把同居剧情提前,周望卓会不会提前回国?   如果回,他就赚大了。   如果不回的话,他也没多少损失,盯着崔柠学习,早日把崔柠送进如地狱的复读学校,把虐身虐心做到极致,完美地把剧情糊弄过去。   正想着,崔柠从洗手间回来了。   崔柠换上昂贵精致的衣物,久违的日光透过干净的玻璃洒在他身上,若不注意他的手,所有人都会认为他是富人家出身。   待崔柠坐下,曲郁山直接开口,“崔柠,你今天就搬过来跟我一起住。”   崔柠明显一惊,放在腿上的手悄然握紧,“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让你住过去,你就要住过来。”曲郁山直接拍板,又对楚林说,“待会先开车去他家,收拾东西。”   崔柠还想说什么,但看到楚林已经点头,意识到自己反抗不了,又重新闭上了嘴,只是手握得更紧了。   *   崔柠租的房子很小,还不是一个人住,七、八个人一起合租的房子。崔柠住在其中一个单间,房间阴暗潮湿,阳台不够晒衣服,很多衣服就挤在客厅里。   整套房子都散发着霉味,墙上也都是霉点。曲郁山从没见过这样的房子,楚林也是。   即使是一向很会控制表情的楚林,在进屋后都忍不住皱眉,可崔柠一脸淡漠,他是三个人当中年龄最小的,但仿佛对生活的蹉跎已经习以为常。   崔柠的东西不多,楚林想帮忙,但被崔柠拒绝了。崔柠麻利收拾好东西,坐上了去曲郁山住处的车。   一路上,他都一言不发,只有楚林和曲郁山时不时的交谈声,他们在讨论公司的事。   曲郁山住院半个月,公司积压了不少事情,楚林将重要的事情先告诉曲郁山。   其中提到了一桩跨国生意。   曲郁山之前一直有想法把生意做到日本去,但之前一直没有门路,最近终于出现转机。日本著名富豪柴崎先生愿意见曲郁山一面,约的时间在下个月月初,地点日本。   楚林这样一提,曲郁山有印象了。   那是小说必走的剧情之一,在书里,他把崔柠一起带去了日本,玩了一场非常刺激的温泉PLAY,还被合作对象柴崎先生看到了。   柴崎先生对崔柠表露出兴趣,渣攻曲郁山便干出一件天怒人怨的事。他把崔柠灌醉了,送到柴崎先生的床上,最后是崔柠哭得太凶,柴崎先生于心不忍,才放了崔柠。   而曲郁山把人送去后,在房里又坐不住,起身去找崔柠的时候,撞见崔柠红着眼被柴崎先生温柔送到电梯口的画面,当即嫉妒心和占有欲作祟,冲上去一拳打倒柴崎先生。   生意就这样轻飘飘地飞走了,曲郁山当夜还进了异国局子。   *   距离下个月初没多少天了。   被迫当渣攻的曲郁山有点脑壳痛。   曲郁山住的公寓位于有名的富人小区,房价高,安保好,不乏明星名人入住。曲郁山那套房子位于顶楼,一层一户,近三百六十度的阳台,全智能家电,跟崔柠住的房子天壤之别。   崔柠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房子,站在客厅的时候,整个人都很拘谨,他不坐,也不到处看,只盯着面前的茶几。   楚林把曲郁山的东西放好便走了,房里就只剩下曲郁山和崔柠两个人。   曲郁山在医院住了半个月,回家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先洗澡,不过他在洗澡前,先安顿了崔柠。   “你住客房,就那间房,里面的东西随便用,有单独的卫浴。厨房冰箱里有吃的,你饿了可以自己下厨,或者点外卖。这里普通外卖送不进来,能送进来的外卖电话和这里的地址都贴在冰箱门上,大门那里有零钱。”   说完,曲郁山洗澡去了。   崔柠在客厅站了近十分钟,才终于挪动步子。他走到了曲郁山说的客房,等看清客房的结构时,他顿住了。   这间客房比他之前那套房子所有房间面积加起来都大,崔柠愣愣地看着房里的一切,他之前虽然知道曲郁山有钱,但并没有实质感。   今天他才真正意识到,曲郁山的生活跟他的生活截然不同。   他们的人生是两种走向,此时却因为一次便利店的见面交汇在一起。   因为从小到大告白的人很多,崔柠知道自己这张脸在别人眼里应该是属于长得还行的,但曲郁山这种有钱人,见过的美人应该很多。   他的脸真那么值得曲郁山废那么多心思吗?   还是说他不是第一个被曲郁山包养的人?曲郁山每次都是这样对待自己包养的人?   崔柠再度想起马场的工作人员和商场的红西装青年。   *   曲郁山舒服地泡了个澡,期间给曲爸打了个电话。   曲爸一个人在家住了十几天,对儿子诸多怨言,“你工作有那么忙吗?忙到没时间回家?你爸我当年工作也很忙,照样每天回家。”   训斥着,突然话锋一转,“小山,老实说,你是不是在外面谈女朋友了?”   “没有。”的确没女朋友,是个男的。   在得知曲郁山明天晚上会回家吃饭后,曲爸气消了大半,但还是哼唧了很久才肯挂电话。电话打完,曲郁山起身穿衣。冬天天黑得早,此时才五点,天已经黑了大半,他穿上浴袍出去,发现客厅灯亮着,后知后觉意识到现在他不是一个人住。   有小孩,还是对他防备心很重的小孩。   曲郁山低头看了眼自己,又转身回房换了套长袖长裤睡衣。   崔柠看到曲郁山出来,立刻从沙发上起身,曲郁山看出崔柠的紧张,崔柠还穿着白天的衣服没有换,于是他决定帮助对方打消这种紧张。   “饿了吗?”曲郁山问。   崔柠摇头。   曲郁山见状眼睛一亮,“那正好,我们来做点回报祖国的事吧。”   崔柠其实在知道自己要跟曲郁山住后,心里的一根弦一直绷着的。虽然曲郁山跟他说自己是党员,好像真的是好心帮他,但包养终究是包养,之前曲郁山不动他,只不过是因为腿受伤了,现在腿好了,还不是真实面容一下子就露出来了。   曲郁山也好,他原来碰到的那些所谓好心人也好,都是一个样,用冠冕堂皇的理由包装自己丑陋肮脏的心。   崔柠身体微微一侧,手不动神色地握紧桌上的花瓶,准备如果曲郁山要霸王硬上弓,他就跟曲郁山拼个你死我活。   他宁可死,也绝不便宜曲郁山。   呼吸都屏住,崔柠防备着曲郁山的下一步动作,可下一瞬,他就听到曲郁山说。   “之前在医院写的《五三》你带回来了吗?” 第13章   医院的《五三》没写完,这时又继续派上了用场。   之前曲郁山没有守过崔柠写作业,但今天因为无聊,他干脆坐在崔柠旁边盯着对方写。崔柠没写几道就停了下来,秀气的眉头紧蹙,长睫随着眼睛的动静时而轻颤一下。   曲郁山一看,就知道崔柠这是遇到难题了,立刻摩拳擦掌,开启虐心模式。   “不是吧?这种题目都不会吗?”   崔柠被讥讽,莹白的脸微微泛红,握笔的手也用力了些。   曲郁山发现崔柠的小动作,暗喜,继续发动攻击,“不会就看答案,如果看了答案还不会,那就是猪脑子了。”   崔柠沉默地把答案册子翻开,他看的时间很久,迟迟没有动笔,曲郁山见状准备发起第三次攻击时,书突然被推到他面前。   “这一步是怎么算过来的?”崔柠用笔在答案某一行画了一条线。   曲郁山闻言看向崔柠画线的地方,他盯了一会,又拿过崔柠做的那道题目。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曲郁山终于开口,“那个,请个家教吧。”   *   楚林办事效率高,第二天家教就上门了。   家教是个大学生,高考分数很高,有辅导过高考生的经验,虽然还是学生,但被他辅导过的很多高三学生后面都取得不错的成绩。   家教在知道崔柠休学了一年多,就给崔柠制作一份跟其他高三考生不同的学习任务表。崔柠最大的问题是太久没有学习,很多东西都忘了。家教准备先带着崔柠复习基础,再想提高的事。   家教才辅导了崔柠短短三天,就发现崔柠很聪明。他喜欢聪明的学生,加上这次的辅导费高,家教认为这是一份很不错的工作。若非要挑问题,也能挑得出。   问题是他的雇主——   曲先生。   曲先生如果在家,就总是坐在他们旁边,只要崔柠一旦答不上问题,或者题目写错了,便立刻说:“怎么这么笨?楼下那小胖子,平时天天在小区里玩泥巴,考试都几乎满分,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家教听多了,又见崔柠一直不反驳,忍不住帮崔柠说话,“其实崔柠很聪明的,给他时间,他一定能打高分。”   但曲先生下巴一抬,一副嗤之以鼻的样子。   家教见状开始较劲,想着一定要把崔柠辅导得比楼下的小胖子好,一个天天玩泥巴的小胖子,成绩能好到哪里去。   第二天,家教带着一叠辅导资料进电梯,准备去顶楼,这时钻进来一个六、七岁左右的小男孩。   小男孩手上有泥巴,请他帮忙按下电梯键。   家教温柔应下,问小男孩要按几楼。   小男孩答的数字正好是雇主家楼下一层。   这一栋楼30楼以上全是一层一户。家教看着小男孩手上的泥巴,再看着小男孩比一般小孩大两个号的体型,脑子里浮现一个不太好的猜想,“你是住在这一层吗?”   “是啊。”小男孩说。   “那你认识住在楼上的……”家教还没说完,小男孩就激动地说:“我认识,我认识!是曲叔叔!曲叔叔特别好,天天夸我聪明,还说我比那个谁聪明好多!”   家教:“……”   *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一月初。   期间周望卓一直没有再联系曲郁山,曲郁山虽然也没主动联系周望卓,但他有发朋友圈,还是仅限周望卓可见的朋友圈。   譬如,两双拖鞋的照片。   再譬如,高考资料的照片。   再再譬如,崔柠的半只手。   拍手的时候,崔柠当时正在拿水杯,突然发现曲郁山在拍自己,眼睛微微瞪圆,随后扭过脸不让拍。   不过曲郁山本来就没想拍脸,他只让手入镜头。   曲郁山坚持不懈发朋友圈,周望卓却很沉得住气,一直没消息。一月初,崔柠的护照下来,曲郁山便准备飞去日本谈生意,当然生意是假,走剧情是真,他把崔柠一起带去了日本。   下榻的酒店是家非常出名的温泉酒店,小说里刺激的温泉PLAY也是在这里发生的。柴崎先生当天没有出现,由他的助手给曲郁山等人接风洗尘。   曲郁山知晓小说剧情,知道这个柴崎先生虽然有意向跟他合作,但合作的欲望并不强烈,于是前几天都没有见他,到了第五天才见他,所以曲郁山也不着急,每天住在酒店里,偶尔出去逛一逛。   直到第四天晚上,助手打电话给曲郁山,说柴崎先生明天约他用早餐。   *   第二天早上,曲郁山正要出门,忽地又顿住脚步。   差点忘记最重要的事。   这位柴崎先生是个洁癖狂,小说里他和对方吃早餐,对方的助理一上来就对他喷人可用的消毒剂。   曲郁山不想被喷一脸消毒剂,于是先戴上了帽子、眼镜、口罩和手套,除此之外,他还带了一瓶同款消毒剂。   他要先发制人!喷死那个洁癖鬼!   先演练一下好了。   曲郁山拿起消毒剂喷雾,学着OO7电影里的詹姆斯·邦德,开始各种“呲——”   因为不喜欢消毒剂味,他事实上在用嘴巴模拟发音,假喷了几下,嫌墨镜挡住视线,干脆把墨镜取下来喷。   突然,崔柠那间房的房门打开。   被人抓包幼稚行为的曲郁山吓了一跳,连忙把喷雾收起,但很不小心地按了喷雾开关,而开口正好又对着他自己的脸。   *   二楼餐厅。   坐在窗户边的男人低头看了下手表,然后回头看向身后的助手。   助手对上男人视线,脸上立刻流露出慌乱的神情,“柴崎先生,我立刻联系曲先生。”   “不用了,既然他不想合作,就不用合作了。”男人站起来准备走出餐厅,却听到身后助理说,“柴崎先生,曲先生他们到了。”   男人闻言抬眸看向餐厅入口,那边有三个人进来。   为首的那个人打扮得很奇怪,帽子、口罩、眼镜全戴着,甚至还有手套。   曲郁山被消毒剂喷了脸,虽然进眼睛的消毒剂不多,他也冲洗了很久,但眼睛还是有点难受。在咨询医生眼睛不会瞎后,他才赴早餐之约。   曲郁山巡视全场一周,看到熟悉的柴崎先生助手,才走过去。走到离座位还有一米远,他就停下脚步,对着坐着的男人说:“您是柴崎先生吗?”   曲郁山身后的翻译同声翻译。   男人点头,同时向身后的助手示意,但助手还没出手,曲郁山先开口了。   “不好意思,柴崎先生,我这人有很严重的洁癖,最受不了不干净的东西,所以希望您不要介意。”   曲郁山知道这个柴崎先生听得懂中文,他飞快地讲完,然后迅速拿出消毒剂喷雾,走到柴崎旁边,胆大包天地对着柴崎的衣服喷消毒剂。   他动作太过突然,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包括柴崎。至于柴崎的助手,早就呆若木鸡。   曲郁山喷完后,又走到对面,把椅子喷了一遍,这才坐下。柴崎被曲郁山这一番行为气笑了,他低低一笑,眼神逐渐冰冷,但下一瞬他眼里的冰冷顿住。   因为他看到了曲郁山那双通红、像是哭过的眼睛。   曲郁山喷完消毒剂,觉得眼睛又开始难受,忍不住把墨镜取下,拿纸擦眼睛,一张不够,要拿第二张时,一只手捧着手帕先递到他面前。   “不要哭。”柴崎用笨拙的中文安抚道。   曲郁山:“?”   谁哭了?   他是攻,怎么会哭?!   这人懂不懂攻受定律?   一般哭唧唧的是受,唧唧哭的是攻,如果有追妻火葬场,那么渣攻们通常会流几滴鳄鱼的眼泪,但那都是为了让小受们心软,达成唧唧哭的终极目标。   而且就算一个攻哭了,另外一个攻来安慰是怎么回事?   还想不想当攻了?开除攻籍!   这个柴崎,眼那么瞎,难怪在小说里连男三都排不上。   “我没哭。”曲郁山想了想,还是决定冷静地反驳,彰显自己作为男二的稳重。   可没想到,柴崎听到这句话,眼神都变得更温柔了,“没、关系,强、坚的人有时候也会、也会流眼泪,我喜欢强、坚人,也喜欢看你、流眼泪。”   曲郁山:“……”   不是,大兄弟,你中文不好可以不说中文,别说话颠三倒四,还随意掉字。 第14章   “我真的没哭,柴崎先生,你误会了。”曲郁山强调。   当然,他不会解释自己眼睛红通通是因为他的傻逼行为。这件事被崔柠、楚林他们知道已经够丢人了。   柴崎是典型的日本男人,还是很古板很传统的那种。常年穿着和服,因为洁癖,他还喜欢戴着纯白手套,再配上他不笑就显得严肃的面容,看上去不像个商人,更像个黑帮大佬。   当然,他的行事作风也的确像。   小说里,曲郁山因为嫉妒和脑子有病给柴崎打了一拳,柴崎当时没有还手,只把曲郁山送进局子里,但在局子里,他用自己的武士刀狠狠地打了曲郁山一顿。   曲郁山在异国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还报仇不得,回国后对崔柠的态度便更差了,不过那是后面的事。   此时。   柴崎听到曲郁山的解释,双眼紧盯曲郁山的红眼睛一会后,将手帕收回,并对身后助手说了一句日语。   曲郁山自然是听不懂日语的,转眸看向身后的翻译。   “柴崎先生说可以用早餐了。”翻译说。   进餐时间很安静,曲郁山知道这次生意是做不成的,加上对方是他名义上的情敌,后面还会打自己,所以根本没有欲望跟柴崎交谈,只想赶紧把这段剧情走完。   早餐是日式料理,他左一口米饭,右一口煎鱼,吃得飞快。   正在用餐的柴崎不动神色地抬眸,因为用餐,曲郁山已经把口罩取下,他盯着曲郁山不断动来动去的唇瓣。   突然,他发现曲郁山停止用餐。   曲郁山感觉到自己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下,他拿出手机查看的同时,端起桌上咖啡。   是周望卓发过来的消息。   周望卓没发文字,发的图片。   信号不好,图片刷了半天才成功显示。曲郁山本是漫不经心一边喝咖啡,一边看手机,待他发现点开的图片居然是国内的机场图,端咖啡的手猛然一抖。   杯子的咖啡倾斜而下,一大半倒在曲郁山身上,还有一小半倒在手机上,手背也被滴了好几滴。   一时不备的曲郁山被烫得松了手,手机哐当落地。   旁边的楚林注意到,立刻拿过抽纸帮曲郁山擦咖啡。   “手机!楚林,先管手机!”曲郁山急着仔细研究图片,看是不是自己眼花看错了,把法文看成中文。   楚林当即弯腰去给曲郁山捡手机,手机没摔坏,只是上面也有咖啡。楚林拿纸擦手机,他擦时,曲郁山随便扯了几张纸给自己擦了擦。   幸好冬天衣服穿得厚,身上没烫到。   “擦好了吗?”曲郁山注意力全在手机上,而目睹这一切的柴崎注意力全在曲郁山身上。   具体说,应该是曲郁山胸口那一块衣服。   曲郁山今天穿的是浅色衣服,咖啡倒在上面,留下极其难看的颜色。他认为曲郁山应该尽快处理一下,但对方心思似乎完全不在衣服上,只关心自己的手机。   楚林把手机擦好,递回曲郁山。曲郁山重新点开图片,甚至把图片放大,仔细研究。   “曲先、生。”   当柴崎别扭的中文响起,曲郁山立刻说:“等等,先别说话。”   柴崎眉头不觉皱起,他甚至放下自己的筷子,目光死死盯着曲郁山胸口那一块污渍。   好脏。   这个脏东西。   曲郁山不知道柴崎这个洁癖狂快被自己衣服上的咖啡渍逼疯,他把图片无死角地研究了个遍,确定这就是国内的机场图。   周望卓冷不丁给他发这张图,难道真的提前回国了?   曲郁山想到这里,唇角不由弯起,给周望卓发消息。   “望卓哥,你回国了?”   那厢,柴崎看到曲郁山现在这么脏,居然还笑,眉头蹙得更紧,唇都几乎抿成一条线。身后的助手感觉到柴崎的低气压,再看看忙着回消息的曲郁山,只能顶着极大压力开口。   “曲先生,是否能请您先更换衣物呢?”   曲郁山的翻译立刻翻译。   曲郁山抬眸看了下助手,再看了眼明显处于极力忍耐状态的柴崎,目光最后转到自己的胸口。   这个洁癖鬼居然严重到这种地步吗?别人身上有咖啡渍都忍受不了?   曲郁山目光一闪,抬头时,脸上已经挂上社交时专用的笑容,礼貌且疏离,“多谢关心,但没关系,咖啡没烫到我。”他又对柴崎说,“柴崎先生,你不用管我,您可以自行用餐。”   柴崎胸口起伏明显变大,他往身后椅背一靠,正要开口,却被曲郁山下一个动作刺激得瞳孔微缩。   他看到曲郁山用手指去蹭胸口的咖啡渍,蹭完,又把手指在桌布上蹭了几下。不仅如此,他还看到曲郁山对他伸出手。   “柴崎先生,你继续用餐啊。”曲郁山去拿柴崎的筷子。   柴崎心里的防线迅速崩溃,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他板着脸,看都没看曲郁山一眼,直接走人了。   身后的助手连忙一边跟曲郁山道歉,一边追了出去。   楚林看向柴崎走掉的背影,再看向拿纸擦手的曲郁山,有些不解,“老板,您为什么要故意气柴崎先生?”   “替天行道。”曲郁山一脸正气。   小说里,曲郁山当然不做人,可柴崎也没好到哪里去。明知道曲郁山和崔柠关系亲密,还向曲郁山提出要崔柠陪自己的行为。   严格来说,两个人一个是百分百的人渣,另外一个是百分之七、八十的人渣。   今天,他这个百分百人渣就要替天行道,惩罚这个百分之七、八十的人渣。   柴崎走了,曲郁山不用再勉强自己吃不合胃口的日式早餐。他起身回房间,一边等周望卓回消息。   可周望卓发了那张图片,就不再回复,弄得曲郁山心痒痒的,他想给周望卓打电话。   回到酒店房间换好衣服后,周望卓还没回消息,忍耐不住的曲郁山打电话过去,但微信电话没人接,他转而打手机号码。   电话显示关机。   曲郁山瞪着手机屏幕,这个周望卓搞什么?   这种感觉就好像有人说:“我跟你说个秘密。”然后没了,不上不下,让人想死。   因为这张图片,曲郁山一整天几乎都盯着手机,隔五分钟就打开微信,看周望卓有没有回复。   曲郁山和崔柠住的一间总统套房,套房里有两个单间。崔柠这次来日本也带上自己的卷子,是曲郁山要求的。   他平时写题目,只要曲郁山在,曲郁山都会跑到他旁边盯着他写,但今天曲郁山虽然一直坐在客厅,可注意力没有在他身上过,一秒都没有。   曲郁山一直在看手机,似乎在等人消息。   等谁?   *   一直到第二天,周望卓也没回消息。曲郁山甚至还问了他们共同的朋友,可那些朋友也不知道周望卓有没有回国,曲郁山只好作罢,把心思放在即将要走的剧情点上——   温泉PLAY。   柴崎虽然在那天拂袖而去,但过两天,他的助手还是向曲郁山发起了邀请,约在明天下午泡温泉,顺便谈一谈合作的事宜。   小说里,精虫上脑的曲郁山在温泉里欺负了崔柠,被隔壁泡澡的柴崎看了个一清二楚,当晚就表露出想要崔柠的意思。   *   “我也要去?”崔柠知道自己要去泡温泉,愣了一下。   因为即将要走的剧情,曲郁山对崔柠很愧疚,“嗯,你收拾一下,待会跟我下楼,对了,把这个带上。”   他递了个瓶子给崔柠。   崔柠看着手里的眼药水,不解问:“带这个做什么?”   “你最近一直在写题目,眼睛肯定比较酸,可以多滴点这个。”眼药水是曲郁山怕崔柠哭不出准备的,当然他还准备了另外一个神器——   洋葱。   他决定在灌醉崔柠之前,先在崔柠面前切洋葱,把人弄哭。毕竟他还是很担心剧情出错,一旦剧情出错,柴崎就有可能真把崔柠欺负了,那真是他的大罪过。   “眼药水一定要随身带着,听到了吗?”曲郁山不放心,又强调了一遍。   崔柠闻言眼底飞快地闪过一抹情绪,他低低道:“我知道了。”   这家温泉酒店的实际老板是柴崎,因为他的洁癖,这里的温泉池都是单人的,每个池子中间用石头和屏风进行隔断。   柴崎不愧是小说里的炮灰攻,崔柠一现身,他的目光就在崔柠身上多停留了几眼。   但崔柠对此一无所知,他没泡过温泉,此时正好奇地盯着冒热气的温泉池看。   冲了澡换上浴衣就要开始泡温泉了。曲郁山因为待会的温泉PLAY,总忍不住看柴崎,他在想要如何骗过对方。按照小说设定,柴崎这个人不仅不蠢,还很聪明。   看的次数过多,就被人发现了。   柴崎从见到崔柠,就觉得崔柠和曲郁山关系不太一般。崔柠年龄小,对日语一窍不通,他们刚刚简单交谈事情的时候,他也不像楚林和翻译一样,在旁全神贯注地听,注意力完全在外面的温泉池上。   他像个被大人带出来玩的孩子。   但富人家出来的孩子,到崔柠这个年龄,绝不会对温泉表露出这么大的兴趣。   他认为崔柠跟曲郁山没有血缘关系。   当然,柴崎下判断,不是仅仅靠这个,他还发现崔柠的手上有茧子。一个富家小少爷是不会手上有这么明显的茧子的,就比如曲郁山。   曲郁山绝对是富养长大,细皮嫩肉不说。上次用餐,那个助理帮曲郁山擦咖啡,曲郁山作为一个成年男人没有拒绝,这代表他早就习惯这样被人照顾。   崔柠长得这么漂亮,跟曲郁山没有血缘关系,之前吃过不少苦,曲郁山谈公事都要把人带着。   综合这几个信息点,崔柠的身份就很好猜——   一只被曲郁山养着的金丝雀。   带金丝雀出来玩,是件很常见的事情,但柴崎发现金丝雀的主人不看身边的漂亮金丝雀,总在看他。   不是正常的看,是时不时地偷看一眼。   柴崎虽发现,但并没有点破,心里默默思量曲郁山的动机。   除了柴崎发现曲郁山偷看自己,崔柠也发现了。柴崎打量崔柠的时候,崔柠也偷偷把柴崎打量了一遍。   柴崎长得不错。   但柴崎是曲郁山的合作对象,崔柠觉得曲郁山应该不会对柴崎下手,但事实上,他觉得自己低估了曲郁山的色。   曲郁山一直在偷看柴崎先生。   崔柠心情有些复杂,他本来对曲郁山的印象是极差的,因为曲郁山一见到他就说要包养他,这种行为完全侮辱了他的人格。他不同意后,又各种毁掉他的工作,导致他不得不答应包养。   事实上,酒店的那一夜,他赴约是抱着跟曲郁山一起死的念头赴约的,可曲郁山没碰他。   不仅当时没碰他,这段时间也没有。   他本以为住在一起后,曲郁山一定会暴露出自己的真面目,对他下手,但曲郁山还是没有,只是紧抓他的学习。   曲郁山当初要包养他,架势弄得很猛,每次都盯着他的脸看很久,还总喜欢动手动脚,可现在曲郁山不怎么看他了,也不怎么动手动脚,倒是天天在外面看别的男人,对别的男人动手动脚。   曲郁山是这么快就对他腻了吗?   如果腻了,他应该高兴,证明他快自由了,可心里莫名不舒服。   仿佛自己参加比赛输了。   崔柠是个自尊心和胜负心都很强的人,他讨厌输。   于是在曲郁山在众人面前说,要跟崔柠泡一个池子的时候,崔柠虽然脸红了,却没有挣开曲郁山牵过来的手,而是乖乖地跟着曲郁山进了同一个池子。   曲郁山满脑子都是待会即将上演的激情温泉PLAY,没注意到崔柠的不对劲。   脑壳痛。   他要怎么伪造激情现场?   这次跟试衣间那次不一样,单单伪造声音是没用的,柴崎是看到了香艳的画面。   泡温泉一般最好不喝酒,但曲郁山为了壮胆,特意要了酒。毕竟待会有肢体接触,他一个直男怎么能跟同性肢体接触呢?   还是喝点酒麻醉自己吧。   曲郁山仰头把岸上的低度酒一饮而尽后,从水里起身,往崔柠那边去。   崔柠虽然跟曲郁山泡在一个池子里,但两人隔得很远,他此时正闭着眼休息,忽地听到水声,不由睁开眼。   只见白雾萦绕,一雪白身躯破水而来。 第15章   崔柠晃了下神的功夫,人已经到他面前。他立刻坐直身体,要往旁边躲,但一只手先拦住他的去路。   伸过来的手撑着温泉池壁,雪白修长,因为太白,青色血管看上去很明显。   崔柠只看了一眼,就转身向另外一边游。   曲郁山见状立刻把另外一边也堵住,把人困住自己的手臂间。   他们两个本来就是在泡温泉,穿得少,现下这个姿势一出,气氛骤然变得暧昧。   【原文:   “躲什么?”曲郁山凑近面前少年的耳垂,低沉嗓音随着水声一起传入对方耳中,“刚刚你一直盯着那个日本人做什么?喜欢他?骚里骚气,想爬人家床,也要看人家接不接受你。”   崔柠被污蔑,眼眸里尽是愤怒,“我没有!”   “没有就证明给我看。”曲郁山拿手指玩崔柠的耳垂,玩到通红。   崔柠虽然觉得不安,但还是问了一句,“怎么证明?”   “在这里,坐我身上来。”曲郁山一字一句地说……】   曲郁山深呼吸一口气,学着原文贴近崔柠的耳朵,“躲什么?”   这一句还好,后面一段话实在是羞耻,讲到“骚里骚气”四个字时,曲郁山自己的耳朵红了,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眼神不游离。   “我没有。”崔柠皱眉,因为跟曲郁山离得太近,他不由往旁侧了侧身体。一侧,水下的腿碰到曲郁山的腿。   他还来不及避开,曲郁山又堵了过来。   温泉的热气和对方的气息都落在耳上。   “没有就证明给我看。”曲郁山想真再喝一杯酒。   崔柠还皱着眉,“怎么证明?”   就在曲郁山要说出那句最羞耻台词前,崔柠又开口了。   “明明是你一直盯着那位柴崎先生。”   “我哪有?”曲郁山下意识反驳后,发现偏离了剧情,就想把剧情拉回来,可崔柠再度出声。   “你有,与其说我盯着柴崎先生看,不如说是你一直盯着柴崎先生看。”崔柠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脸。   那张脸沾着水珠,连睫毛处都沾上了。细倦浓密的睫毛略一扑开,仿佛都有水珠滴落。   “我没有!”曲郁山说完,发现台词有点耳熟。   这不是崔柠说的台词吗?   哎,不管了,走剧情最重要。   “你别打岔,我们在讨论你的问题,你要证明给我看,你不喜欢那个日本人。”曲郁山说。   崔柠往隔壁温泉池那边看,那是柴崎正在泡的温泉池,“我现在过去跟他说我不喜欢他,就行了吧?”   “不是这样的证明。”   这个崔柠怎么不按剧情走?曲郁山情急之下,直接用身体挡住崔柠看隔壁温泉池的视线,再迅速念出令人头皮发麻的词,“在这里,坐我身上来。”   他说完,并不等崔柠回话,就抬手捂住了崔柠的唇。   原文里对话只到这里就结束了,剩下的内容转换成柴崎视线。   【原文:   柴崎虽然在泡温泉,但依旧是表情严肃。   乍然,一阵奇怪的水声传入耳中。泡温泉时,四周传来水声是件很寻常的事情,但这个水声不太一样,太有节奏感,而且他还听到了奇怪的人声。   像是有谁极力忍住不发声,可就是忍不住,导致声音破碎。   声音太暧昧,让人不得不想入非非。   柴崎睁开眼,想到方才隔壁的汤池里进了两个人。他目光看向那边,片刻,往两个温泉池中间相隔的屏风走去。   屏风作为软隔断,并没有完全挡死视线,若仔细看,是可以看到那边人影。只见屏风那边的人影晃动,柴崎眸色转暗,想起刚刚那个像菟丝花柔弱的小美人。   他不该看,但他还是走到了石头边,缝隙里一团雪溅入眼帘。   那雪不是真正的雪,是人的背脊。扭着腰身晃悠,水波飞荡,勾人心魄。】   *   曲郁山没办法让崔柠老实在自己身上晃荡,演戏给柴崎看,他苦思冥想后,决定自己当崔柠的裸替,小说里写得暧昧,但水面有雾,石头缝隙又那么小,柴崎真能看清是谁的背吗?   想来是看不清的,那随便给柴崎看个背就是。   于是曲郁山自己坐崔柠腿上去了。   崔柠被曲郁山这动作惊得快弹起来,但被曲郁山死死压着。   “别动,你听话。”曲郁山捂住崔柠的唇不让人出声,然后开始故意用腿踢水,踢了一会水后,开始扭腰。   他虽然是坐办公室的人,可常年健身,即使是坐着,腰间一点赘肉都没有。薄肌撑起皮肤,线条流畅,水珠顺着人鱼线往下。   崔柠被曲郁山捂住唇,却没捂住眼,眼前不断晃动的雪扎眼极了,他想扭开脸不看,可曲郁山以为崔柠想逃走,捂唇的手更用力了,几乎掐着崔柠的脸,让他不得不看。   不对,也可以不看,闭上眼就行。   崔柠闭上了眼。   曲郁山看到崔柠闭眼,以为是对方被自己恶心到,扭腰的动作猛然一顿,他尴尬地抿紧唇,随后慢慢凑近崔柠,“你再忍一下吧,很快就好了,对不起。”   *   楚林是后面才知道自家老板提前结束了泡温泉,还去了负一楼的酒吧。等他找到人时,曲郁山已经抱着空瓶酒,双眼放空。   “老板。”楚林走近曲郁山,想把酒瓶从曲郁山怀里拿出来。曲郁山眼睛一瞪,死抱着酒瓶不松手,还叽哩哇啦地说起了俄语。   楚林听到俄语就明白曲郁山这是喝醉了,曲郁山寻常情况下都不会说俄语,但一喝醉,平时说惯的中文就自动转换成俄语。楚林跟曲郁山几年,也只是勉强会几句日常的俄语,还要是对方说很慢的情况下,他才能听懂。   “老板,我们不喝了,回房休息。”楚林想把人扶起来。   现在是下午六点,本该今晚七点跟柴崎先生共用晚餐,谈合作的事,但曲郁山喝成这样,楚林只能先把人送回房休息,再去跟柴崎先生那边道歉。   楚林用力一扶,没扶起来。   曲郁山一喝醉,体内的白俄血统似乎就开始发挥作用,变得力大无穷。只要他不想被楚林扶起来,楚林就算使出吃奶的劲都没用。   楚林累得出了一身汗,曲郁山还黏在酒吧沙发上。在自己一个人搞不定曲郁山的情况下,他只能给翻译和崔柠两个人打电话,叫他们过来帮忙。   崔柠没接,翻译虽然接了,但翻译身材比楚林还要瘦小,估摸着是扶不起曲郁山。楚林犹豫要不要找酒吧的服务生帮忙时,翻译突然在那边惊喜地说。   “楚助理,柴崎先生听到曲总喝醉了,表示愿意过来帮忙。”   楚林闻言看了眼抱酒瓶在沙发滚来滚去的曲郁山。   “不用了,我请服务生帮忙吧。”楚林拒绝道。   让合作方看到自家老板这个样子,合作肯定要黄。   但很可惜的是,日本的这些服务生的力气居然还不如楚林,他们曾尝试三个人一起把曲郁山扶起来,都失败了。   楚林擦着头上的汗,只能再给翻译打电话,他希望柴崎先生没走。柴崎先生是有带保镖出门的,那个保镖是意大利人,想来可以跟他喝醉的老板一拼力气。   电话打过去,翻译告诉楚林,柴崎先生没走,并表示很快就过来。楚林在等待的同时,还在努力劝曲郁山把空酒瓶交出来。   “老板,把酒瓶给我,我这里有鱼,我们交换。”楚林拿个鱼的玩偶想把空酒瓶骗到手。   曲郁山眼睛半闭半睁,闻言,长睫一抬,斜睨楚林手里的鱼玩偶一眼,又扭开脸,把手里的空酒瓶抱得更紧。   楚林正要再劝,手机突然响了。   是崔柠打过来的。   楚林接起,“崔先生。”   崔柠跟往日似乎有点不太一样,声音特别低,“嗯,楚助理,你……打电话给我是?”   “是这样的,我们老板喝醉了,我刚刚想请你帮忙,但现在不用了,你继续休息吧,柴崎先生会过来帮忙。”   楚林的话刚落,崔柠的声音就立刻接上了,“你们在哪?”   几乎是迫不及待问的。   楚林愣了下,随后再看向沙发上的自家老板。老板下午还好好的,跟崔柠一起泡了个温泉,就提前跑出来喝酒,还是一个人喝。   老板是跟崔柠吵架了,所以才出来喝闷酒吗?   好像是吵架了,毕竟老板奇怪,崔柠也奇怪。   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这是楚林坚信的一句话,所以他当即告诉了崔柠酒吧在几楼,还详细地说了他们在哪个方向。 第16章   等崔柠赶到酒吧,曲郁山和楚林已经不在了。他按照楚林所说,找到进门九点钟方向的红沙发,却只发现一个空酒瓶。   身在异国,语言不通,崔柠都无法问服务生有没有看到曲郁山,他只能给楚林打电话。   但楚林没接。   楚林暂时没手接,他正在给曲郁山洗毛巾,准备给曲郁山擦擦脸和手,再让人睡觉。柴崎比崔柠来得更快,意大利保镖身强力壮,还不止一个人。即使楚林有心等崔柠,但看了看意大利保镖和崔柠的体格相差,还是决定让保镖先把人送回房。   他洗好毛巾,从洗手间出来,准备走到床边时,被柴崎的助手喊住。   “楚助理。”   柴崎他们的人还没走。   楚林回头,助手冲他笑,“楚助理吃晚餐了吗?我知道附近有家很好吃的烤肉店,一起去吧。”   “不用了,我老板喝醉了,可能待会会吐,我要留在这里照顾他。”楚林说。   助手笑意更深,“没关系的,柴崎先生会在这里照顾曲总,我们还是去吃烤肉吧,那家烤肉店很好吃。”   柴崎先生照顾曲郁山?   楚林心里觉得奇怪,但他没表露,只是再度拒绝,“刚刚已经很麻烦柴崎……”   话没说完,楚林忽然被抱起。抱他的人箍着他的腰,几乎几秒的时间,他就被强行拖出房间。即使楚林反应过来,也敌不过意大利保镖的力气,曲郁山的房门当着他的面被关上。   “你们!”楚林看着眼前的几个人,发现只有柴崎被留在房里,瞬间反应过来,“这里虽然是日本,但不是代表你们可以只手遮天。如果我们老板出一点事,我保证你们所有人都要付出代价,尤其是你们的老板柴崎先生。”   柴崎先生的助手依旧脸上堆满笑,酒店走廊下的灯光照得他眼镜反光,“楚助理不要那么激动嘛,柴崎先生没有恶意的,他只是想单独跟曲总相处一会,我想谁都不会有损失。”   “况且曲总自己也是愿意的啊。”助手轻轻推了下眼镜,言下之意从下流的眼神里流露出来。   楚林气得爆炸,骂出一句纯粹国骂,“你他妈放屁!”他平复了下呼吸,又道,“开门!要不然我报警了。”   可对方助手却在这时装起听不懂中文,楚林一把把关键时机就没用的翻译扯过来,“把我的话翻译成日文!”   翻译身材瘦小,早就被几个面露凶相的意大利保镖吓得瑟瑟发抖,此时被楚林扯过来,更是一抖,“楚助理,您要……要我翻译哪一句啊?”   “全部。”楚林强调,“脏话也别忘了。”   翻译深吸一口气,双手放在身前,“不好意思,还请开下门好吗?如果你们坚持这样的话,我们会感到困恼的。浪费公共资源,是我们非常不想见到的事情,但贵老板的行为实在给我们添了烦恼,所以还请开门吧。”   楚林觉得翻译语气不对,说的话还特长,不由问:“骂了吗?”   翻译立刻补一句,“恶心!”   *   房里。   柴崎看了下落地窗外的景色,才将目光投向床上的青年。床上的人喝醉了,厚呢子大衣因为酒后热,被主人自己扯松,露出领口一截白皙的皮肤。青年腿长,躺在床上,竟然给人一种床放不下腿的错觉。   当然,最吸引柴崎目光不是曲郁山的长腿,而是被衣服裹得严严实实的后背。下午在温泉池里,惊鸿一瞥的雪背。   柴崎本好奇为什么曲郁山在泡温泉前总是盯着自己看,但泡完温泉后,他觉得自己有了答案。这位远道而来的年轻总裁居然是下面的,难怪会盯着他看了,那只漂亮的金丝雀怎么能满足他。   柴崎洁癖,喜欢干净的东西,他想近距离看看曲郁山的背,是不是真的一点瑕疵都没有。柴崎缓步走过去,没有急着俯下身,而是盯着床上的人先慢慢解开自己的袖扣,再弯腰,靠近醉酒的青年。   曲郁山喝醉了,醉得晕晕乎乎,突然感觉有人在给他脱衣服。他正好觉得热,于是开口含含糊糊地说了声谢谢。   他说的是俄语,柴崎没听懂,但柴崎从曲郁山配合的动作猜出应该不是骂人的话。   见状,柴崎向来严肃的脸也挂上些许笑意,他把曲郁山外套脱去,正要解开衬衣扣子,曲郁山突然哼唧两声,作势要坐起来。   柴崎伸手摁住曲郁山的腰,“坐、起来、做什么?”   曲郁山勉强睁开点眼睛,但他没认出眼前的人是谁,他先说俄语,发现对方还摁着自己的腰,又说了句中文,“上厕所。”   闻言,柴崎松开了曲郁山。他看着曲郁山从床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往洗手间那边走。因为怕人摔,他还是上前问:“我、扶你吧?”   曲郁山摇头,又用俄语说:“我可以一个人上。”   柴崎再度没听懂,但他看曲郁山摇头,还是停在原地看着曲郁山走进洗手间。曲郁山进了洗手间放水后,洗手的时候觉得脸热,把脸也洗了洗。   突然,他看到洗手台上一个紫色东西。   曲郁山盯着那个东西看了半天,莫名觉得那是很重要的东西,于是伸手抓起那个东西。他先是嗅了嗅,然后用手撕,撕了一会,觉得眼睛难受,又嫌弃地丢下紫色东西。   柴崎在外面等得有些不耐烦,就在他准备敲门时,曲郁山终于脚步虚浮出来了。他像是没看到柴崎,径直往床边走,躺下。   但他躺下没多久,感觉又有人在给他脱衣服。他就剩这一件衣服在身上,不想脱,于是翻身想躲开,可他翻身却更方便了柴崎。   柴崎盯着转过来的后背,还戴着手套的手微微一颤。他慢慢伸手将曲郁山的衬衣从裤子里扯出,往上掀。   熟悉的雪出现在他眼前,一寸寸地呈现。   柴崎呼吸都变得沉重,他近乎是迫不及待地将手套取下。曲郁山感觉有人在扯自己衣服,皱皱眉,又翻回来。   “不用脱了。”他用俄语跟对方说话。   对方不理他,曲郁山钝化的大脑思考了一瞬,又翻译成中文,“不要脱。”   “要、脱。”那人回。   曲郁山觉得这个声音很陌生,不是他熟悉的楚林的声音。他努力想看清对方,便伸手揉眼。才揉几下,眼睛就酸胀得不行,刺激逼得眼泪都冒了出来。   柴崎本是在给曲郁山解扣子,突然听到奇怪的声音,抬头一看,发现曲郁山眼泪汪汪,止都止不住的样子。   柴崎身上有很多癖好,洁癖是一个,喜欢看人哭也是一个。他很喜欢看人哭,尤其是看漂亮的小东西哭。诚然说,曲郁山算不上小东西,那只金丝雀更像,但曲郁山长得足够漂亮。   只要忽略那两条大长腿,勉强也能算得上漂亮的小东西嘛,柴崎心想。   面对这样爱哭的漂亮小东西,柴崎心瞬间软成一片,他停下解曲郁山衣服的手,转而低声用不熟练的中文安慰,“不要哭,我、疼,心疼。”   曲郁山眼睛被刺激,酒意反被逼退几分,他隔着泪水突然认出眼前的人。   柴崎?   怎么是柴崎?   楚林呢?   他还没想清这个问题,就看到柴崎拿着手帕过来,似乎准备帮他擦眼泪。曲郁山不喜欢跟不熟悉的人这么亲密,头一偏躲开了,可柴崎不依不饶,还追着要给他擦眼泪,说话的语气怪恶心的。   “擦,听话,宝贝。”   曲郁山被他恶心得有些反胃,挣扎着要从床上下去。柴崎见状,摁住曲郁山的腰,把人拖回来。   但拖回来后,人又往外爬。   柴崎看着曲郁山手脚虚软地在床上爬,眼里还含着泪,心更软了,想着曲郁山喜欢玩这个游戏,那他就陪着玩。   可曲郁山不是这样想的,他想下床,却几次没成功,有一次手都好不容易碰到床下了,又被拖着脚踝回到原点。   曲郁山生气了。   *   另外一边。   楚林还在心急如焚想怎么进房间时,手机响了。   他拿起手机,发现是崔柠的电话,立刻接通,“崔先生。”   “楚助理,你们在哪?”   “我们在老板房间门口,但……”楚林很少这么烦躁,他泄愤地踢了一脚墙壁,才接着说,“但柴崎先生的人把我拦在了房门外,现在里面只有老板和柴崎先生。”   话才说完,电话那边就挂了。   楚林愣怔了下,但随后也没把崔柠这个电话放在心上。他认为崔柠帮不上什么忙,他开始往国内打电话,找人,看有没有人在日本这边说得上话的。   但突然,他听到火灾警报的声音。   警报瞬间轰动了整个酒店,无数人慌慌张张从房间里冲出来,往楼下跑。楚林见状立刻对着柴崎的助手说:“让开!除非你想让你们的老板烧死在这里!”   助手明显慌了,脸上没有之前从容的笑,他扶着眼镜仔细看周围,发现所有人都在逃跑,只能叫意大利保镖让开。一让开,楚林立刻就拿出口袋里的备用房卡刷门,还没推开门,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先传来。   是崔柠。   他挤开楚林的位置,先一步推开了门。   崔柠不知道是从哪里赶来的,呼吸急促,脸色苍白,开门的手还在颤抖。他冲进套房,直往曲郁山那间房闯。   而闯到一半,他顿住了。   他看到曲郁山一脚把柴崎从床上踢下去。   那一脚快准狠,崔柠看了眼被踢得一时起不来的柴崎,脚步不仅顿住,甚至还往后退了小半步。 第17章   曲郁山踹出去一脚后,彻底睡熟了。等他再醒来,发现自己不在酒店,而是在一个三面墙,一面铁栏的小房间。   房间光线昏暗,铁栏外灯火通明,偶尔脚步声传来。宿醉让曲郁山头有些疼,他还未完全清醒,晃了晃头,就听到旁边有人轻声说。   “你醒了?”   有些熟悉的声音。   曲郁山寻声望去,对上一双乌黑的眼眸。   是崔柠。   一个对视,让昨天温泉池里发生的尴尬再度席卷曲郁山全身,尤其当他发现自己现在还睡在对方腿上。   曲郁山几乎是立刻从崔柠腿上弹了起来,起得太快,头有些晕。   “你别起那么快,头会痛的。”崔柠伸手想扶曲郁山,但曲郁山先一步往旁躲,他顿了下,又将手收了回来。   曲郁山看到崔柠伸出又缩回的手,但没有说话。虽然昨天的温泉剧情已经过了,但他还没能忘掉。虽然他一向认为,男人嘛,脸皮厚点没什么事办不成。   可坐另外一个男人腿上扭腰,他真是头一回干,尤其对方还被自己恶心得闭了眼。   不过虽然尴尬,曲郁山调整了会呼吸后,又变得坦然,开始同崔柠说话,“这是哪里?”   因为宿醉,他声音有些嘶哑。   这是个奇怪的地方,他居然睡在地板上,房间有铁栏,还上了锁。   “警察局。”   崔柠的回答让曲郁山愣怔了下,他只记得自己去喝了酒,至于酒后的一切都不记得了。   怎么就到了警察局的剧情呢?   他还没把崔柠送到柴崎的床上,那颗放在他房里的洋葱也没派上用场。   崔柠盯着曲郁山看,见人愣愣地坐着,心里有了猜测,“你是不是不记得喝醉后的事情了?”   曲郁山点头,“我……我们为什么会在这?”   就算走警察局剧情,但原文里只有他进了局子,崔柠是没有的,怎么崔柠也在这里?   “昨天晚上你喝醉了,那个……”崔柠顿了下,长挺的睫毛掩住眼底的情绪,一丝光在其闪过,“那个日本人送你回房,却把楚助理从房里赶了出去,还让保镖挡住门。”   他发现曲郁山随着声音瞳孔逐渐放大,便将话故意停在此处,但他没想到曲郁山想偏了。   “那个日本人这么阴险吗?偷偷关房门打我?”   崔柠:“……”   他回忆起那凶猛的一脚,一时没有说话。   曲郁山自我觉醒后,对小说里的设定坚信不疑,他压根就不会觉得情敌会对自己动其他心思。   情敌关门,肯定是为了打他。   “不……”崔柠还想解释,这时来人了。   那人逆着光站在铁栏外,用棍子敲了下铁栏,随后指着曲郁山,“你,出来。”   那人操着一口蹩脚的英语。   曲郁山看着穿着日本警服的男人,意识到要走局子里的挨打剧情了,便顺从地站起来,但崔柠突然伸手抓住了他,“别去!”   崔柠很少主动接近他,这次却主动抓住他手,多少让曲郁山有些惊讶。但他转念一想,崔柠才十八岁,在异国他乡的局子里,语言又不通,肯定是害怕的,于是他安抚了对方一句,“没事,你不会有事的,别怕。”   说完,曲郁山把手从崔柠手中抽出,从来者打开的小门里走了出去。   崔柠是主角受,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也跑到局子里了,但按照小说设定和内容,崔柠应该不会被欺负,全文里打主角受崔柠的人渣,只有他一个。曲郁山想完崔柠的事后,发现自己走的方向越来越偏,拐了好几个弯后,心情渐渐忐忑。   虽然知道待会会发生什么,但知道是知道,对于挨打,曲郁山还没做好心理预防。柴崎打人还不是用手,用的武士刀。   按照小说的形容。柴崎用武士刀一下下地抽的他。   一开始,曲郁山想还手,但柴崎并不是吃素的。柴崎空手道黑带,又有武器,而被关了十几个小时的曲郁山没吃没喝,打不过柴崎。   曲郁山的大力buff加成,只存在酒后。   另外,曲郁山也有考量,他在极愤怒之下揍了柴崎一拳,就立刻被关进局子。那些人并不审问他,只关着他,甚至柴崎还可以在局子里打人。柴崎在日的权势可见一斑,如若硬碰硬,还能不能回国都是个问题。   所以曲郁山在书里是忍了的。   可书里描述仅仅是一段文字,待会疼痛是真要落身上的。曲郁山从小到大,还没遭过什么罪,更没挨过打。人生的第一顿打,来自陌生人加冷兵器,他心里发憷。   这个陌生人还是自己的情敌,肯定不会心软。   胡思乱想着,前面的人停了下来。   “进去。”那人语气冰冷地对曲郁山说。   曲郁山偏头看向要进去的地方,那是个房间,不像他之前被关的地方,门连着墙壁,如果关上门,就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曲郁山定定神,踏了进去,但里面没人。   “你去洗澡。”身后的日本人说。   曲郁山闻言默默骂了柴崎一句龟毛。   柴崎这人真的洁癖到骨子里,打人之前还要逼着被打的人洗澡,免得弄脏自己的手和武器。   曲郁山拿着递过来新洗漱用品洗了个热水澡,还刷了牙。刷完牙,他感觉自己的肚子更饿了,此时柴崎还没来,引曲郁山来的人已经走了。房门被反锁,曲郁山无事可做,只能坐在沙发上发呆。   也不知道楚林现在怎么了,他被关进来,楚林肯定在疯狂联系国内的人。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曲郁山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他饿得有些胃疼。无聊地开始数地毯上花纹数量时,房门终于传来响声。   曲郁山转头看向门口,同时脑海里浮现原文。   【原文:   被关了十几个小时的曲郁山像只困兽,烦躁不安又暴戾。在听到门口的动静,他迅速转头看过去,整夜没睡而产生的红血丝让他眼睛看上去格外恐怖。   “是你。”曲郁山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一般,“你来做什么?”   柴崎依旧是和服打扮,黑色纹付羽织袴,右手拿着一把武士刀。他站在门口,屋里惨白的灯光让他的脸看上去比往日更加阴森。   如若说此时的曲郁山像一只困兽,那么柴崎便是闻血而来的鳄鱼,一步步逼近他的猎物。   “替神惩罚你这个不听话的蠢货。”柴崎说着日语,踏进房里,身后的门被他的意大利保镖重新关上……】   曲郁山酒后声音嘶哑,说起话来倒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但他看着柴崎提着长武士刀,放在腿上的手忍不住蜷缩了下。   这是害怕的本能。   细微的动作被柴崎捕捉,昨夜曲郁山那一脚把柴崎心里那点怜惜和绮丽尽数踹飞。   第一次见面,曲郁山就敢迟到,还把咖啡倒在身上,甚至还脏兮兮地用桌布蹭手指。第二次见面,曲郁山偷看他,还在明知道他就在隔壁温泉池的情况下,胆大地坐在男人腿上。   勾引男人的手段实在拙劣,但柴崎不得不承认,虽拙劣但有效。   可是他没想到曲郁山竟敢把他从床上踢下去,而他养的那只金丝雀胆子也很大,居然去按火灾警报,给他惹来不少麻烦。   从主人到金丝雀都那么不听话,柴崎生气了,他决定好好教育曲郁山。   曲郁山发现柴崎的眼神越来越森然,手又抖了下,但他不能露出害怕的表情,反而还要像小说里描写的那样去挑衅对方,用恶狠狠的眼神瞪着对方,像一匹狼一样。   然后他需要冲上去去抢柴崎手里的武士刀,自然是失败了,还被对方反手摁在沙发上。   “混蛋!柴崎你这条狗,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会……”曲郁山余光瞥到要落下的武士刀,提前闭紧了眼,但疼痛却没如期而至。   觉得奇怪的曲郁山偷偷睁开眼,却对上柴崎森然的眼神。   柴崎弯着腰盯着曲郁山,见曲郁山睁眼,才用武士刀的刀柄轻轻划过曲郁山的后背,“怕?”   “怕个鬼,老子才……才不怕。”曲郁山发现自己居然结巴了下,不由懊恼地皱眉。   柴崎唇角略勾,他看出曲郁山的色厉内荏,而曲郁山也看出柴崎眼里的嘲讽。身为官方盖章的男二,被不知道是男几的炮灰嘲笑,也太没面子了,曲郁山想找回场子。   就算这场戏是他被柴崎单方面殴打,他也绝不能让柴崎好过。   于是,曲郁山学着羊驼,对着柴崎轻轻呸了一口。 第18章   虽然没有口水真的喷出,但曲郁山这种行为大大刺激了柴崎这个洁癖狂。他眼神变得凶恶万分,白牙一咬,仿佛能生吃曲郁山的肉,“脏、脏死了。”   他说中文并不熟练,因为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听上去更有危险。曲郁山当即也不想找场子了,猛然用力挣开柴崎,就想跑,但他还没站起来跑两步,又被压回沙发上。   这次是仰面倒在沙发上,紧接着,柴崎压了上来。   柴崎把武士刀放在一旁茶几上,用膝盖压着曲郁山的双腿,一只手手肘扣在胸口,手则是用力地钳住曲郁山的下巴。   曲郁山的两只手还被反压在背后,肩膀到手都是麻疼的。柴崎空手道黑带,最知道怎么把人锁得不能动弹。   柴崎本是准备用武士刀好好教训这个不听话的小东西,但他没想到对方竟然敢对他吐口水。   行,嘴巴不听话,那就先教训嘴巴。   他强硬地分开曲郁山的唇,把自己还戴着手套的手指伸了进去。手指摸过一颗颗细白的牙齿,又夹住软舌。食指和拇指用力往外拉,大有把曲郁山的舌头扯出来的意思。   曲郁山比不上嘴,下巴疼,脸颊也被挤得疼,现在还被人用力地扯舌头,不仅扯,还有手指在压他的舌根。生理上的恶心让他难以避免地红了眼,最难受的还不是这个,因为长时间无法闭上的嘴,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口水。   湿漉漉黏糊糊地往外流。   柴崎的手套上也全是他的口水。   柴崎也看到曲郁山口水盈盈的样子,他盯着瞧,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好脏。   这个脏东西。   这个人总是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   脏东西就要洗干净。   对,洗干净。   忽然,曲郁山感觉口里的手指拿了出去,下巴的手也松开了,他连忙闭上嘴,还想擦掉下巴处的口水,但他的手还被压在背后,抽不出来。   正想奋力把手抽出来时,一只冰冷的手先落在他的下巴处。   柴崎不知何时把手套脱了,还用一种极其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怜爱、包容,甚至隐隐藏着兴奋的眼神,曲郁山头皮一麻,连挣扎都忘了,由着柴崎用手帕帮他擦口水。   柴崎擦完,将手帕丢在地上,俯下身,逼近曲郁山的脸。   冰冷的手指如蛇一般在曲郁山刚擦干净的下巴爬过。   “还、不够、干净。”柴崎声音不知何时变得暗哑,目光灼灼地盯着曲郁山看。   指腹下的皮肤滑嫩,被用力擦几下,就变红了。   柴崎眼神越来越暗,曲郁山再迟钝,也觉得柴崎的眼神不太对劲,他一激灵,正要偷偷踹人时,一阵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柴崎听到铃声,猛然停住动作。他收回摸曲郁山下巴的手,用还戴着手套的那只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曲郁山听不懂日语,也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但他感觉柴崎似乎渐渐恢复了平静。柴崎在沉默了一会后,转眸看了眼一脸防备的曲郁山,慢慢起身。   他对电话那头说了一句日语。   柴崎走了,走前他又回头看了眼曲郁山。   “我们、会再见的,脏、东西。”柴崎露出一个森然的笑。   *   曲郁山又被关回之前的房间,崔柠还在里面。崔柠见曲郁山回来,就站起身,他本问曲郁山去哪了,但下一瞬他的眼神就骤然变暗。   曲郁山衣服凌乱,眼眶泛红,像是哭过,最引人他注意的是曲郁山的唇。   唇微微张着,仿佛合不拢,下巴那一片的皮肤都是红的。   曲郁山没发现崔柠的不对劲,他随便找了块空地坐下,满脑子是柴崎。他不明白为什么柴崎没用武士刀打他就走了,柴崎走了,那这段挨打剧情到底是过了还是没过。   如果没过,那柴崎还要回来打他一次吗?想到这里,曲郁山就觉得嘴巴疼,他忍不住活动了下嘴唇,又用手掌轻轻揉了揉。   柴崎这只疯狗,居然扯他舌头,还说什么会再见面,见个鬼,一辈子都不要再见。要是真再见,他要打爆柴崎的狗头。   “曲先生。”突然响起的少年的清润声音打断曲郁山心里的骂骂咧咧。   崔柠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还蹲在曲郁山面前。他定定地看着曲郁山的唇瓣看,“你嘴巴……”   他话没说完,而曲郁山自觉丢人,根本不想提这事,于是含糊地说:“没什么。”   边说边低头。   身为男二,被番位更低的炮灰攻欺负,说起来实在丢人,尤其如果还被崔柠知道。   他不能说。   “可是曲先生,你的嘴巴好像……”崔柠拧起眉,曲郁山见他这样,心想不会他嘴巴被弄出血了吧,忙用手擦了擦,但手上没血迹。   “不是这里。”崔柠又说,眉头皱得更紧,边说边靠近曲郁山。曲郁山怕自己出血受伤还不知道,所以并没有躲开,甚至在崔柠的手指碰上来的时候,配合地分开了唇。   “出血了吗?”曲郁山紧张地问。   崔柠的手跟柴崎的手不一样,即使呆在没有暖气的铁栏房里,依旧很暖和。他手指生得漂亮,修长又白,只是因为做了很多苦活,指腹和掌心都有茧子。   茧子硬硬的,跟手下的皮肤完全不一样。   唇是软的,软得出奇。   崔柠莫名想把手指伸进去,看里面的舌头也软不软。但这个念头涌上心头后,先把他自己吓了一跳,他飞快地收回手,还起身退了几步,语气也变得生硬,“没有,是我看花了。”   曲郁山看到崔柠突然又开始躲自己,眼神还变得防备,不由愣了一下,不过崔柠这样子防他也不是第一回 。他没刻意理会崔柠的防备,而是换了个话题。   “估计很快就能出去了。”他想安抚崔柠,让崔柠别那么紧张。   照小说走向,局子挨打剧情结束,楚林就会来接他们出去。   但他没想到的是崔柠听到这句,不仅没安下心,还用很古怪的眼神看他,问道:“你怎么知道?”   曲郁山不能说是自己知道剧情走向,只能说:“我们又没犯什么大事,当然很快就能出去。等等,你为什么进来了?”   崔柠见曲郁山只问他进来的原因,不问自己,心里的猜测又多了几分。他对气味很敏感,刚刚就闻到曲郁山身上的味道变了。   在出去前,曲郁山身上有酒味,但出去一趟后,酒味消失了,除了沐浴乳的清香,还有消毒水味。   消毒水味不浓,很淡,仿佛是从他人身上沾来的。   崔柠见过的人里,只有一个人身上有消毒水味——   柴崎。   曲郁山见了柴崎。   他们也许私底下达成了什么交易,所以柴崎选择不告他们了。想到这里,崔柠又忍不住盯着曲郁山的唇看,他凑近闻了,没有奇怪的味道。   不对,他为什么要在乎曲郁山嘴巴里有没有奇怪的味道。   曲郁山爱勾引谁就勾引谁,跟他有什么关系。他不是白痴,昨天曲郁山突然坐他腿上,还发出奇怪的声音,明显是在勾引男人。如果是勾引他,没必要非要温泉池里,也不用那么大力气摁着他。   结合曲郁山之前偷看柴崎,又故意问他是不是喜欢柴崎,明显是自己对柴崎有心思,又怕他喜欢柴崎,坏了自己和柴崎的好事。   崔柠突然有些怨自己多管闲事,曲郁山说不定也怨他多管闲事。算了,以后曲郁山爱勾引哪个男人就勾引哪个男人,他绝对不会插手。   “我按了火灾警报器。”崔柠声音重新恢复平静,他说完,就找了块离曲郁山很远的空地坐下了。   曲郁山本想问崔柠为什么要按火警报警器,但发现对方一脸拒人以千里之外的表情,便没有再开口。他现在其实没心情再想崔柠的事,他好饿,想吃东西。   大概又坐了半个小时,曲郁山和崔柠终于被放了出去。   一出警局,曲郁山就看到站在外面的楚林。楚林飞快地迎上来,拿着一件羽绒服往曲郁山身上披,日本一月的温度已经很低,今天又下雪。   楚林给曲郁山穿好衣服,又从自己口袋里拿出保温瓶,一边开,一边让曲郁山上车。崔柠看着楚林照顾曲郁山跟照顾个孩子似的,眉尖当即拧了起来。   曲郁山又不是没手,用得着这样帮他穿衣?保温杯还要先打开?   “崔先生。”旁边的翻译小心翼翼地开口,他手里也拿着一件羽绒服。楚林办事妥善,不会忽略崔柠,所以也让翻译拿了一件羽绒服给崔柠。   崔柠把眼神从曲郁山收回来,礼貌地对翻译笑了笑,“谢谢。”   他本就生得好看,一笑起来就更好看,翻译虽不喜欢男人,但也被这笑容弄得一怔,随后结结巴巴地说:“不……不用客气,是楚助理让我给你的。”   崔柠脸上的笑瞬间消失。   *   楚林见曲郁山一脸倦容,便没有在车上说事。他们换了家酒店住,没有再住柴崎名下的酒店。在曲郁山吃饱饭,又洗了澡睡了暖和觉后,楚林才提工作上的事。   他们现在跟柴崎完全闹翻,合作自然是没办法再合作的。提到合作,楚林鲜少露出怒容,“柴崎古一的助手居然还敢给我发消息,说希望还能继续谈合作的事情。”   柴崎古一是柴崎的全名。   “不合作。”曲郁山直接拒绝,他听到柴崎的名字就觉得舌头疼,现下他只想早点回国,但日本连续几日大雪,飞机无法起飞,曲郁山一行人被迫留在日本。   见短时间回不了国,曲郁山只能苦中作乐,跑去滑雪。一个人滑雪没意思,他把崔柠、楚林他们都带上。楚林和崔柠不会滑雪,翻译身为日本人,会滑雪,于是曲郁山分配了下,他教楚林,翻译教崔柠。   楚林是个过分体贴的助理,听到曲郁山让翻译教崔柠,立刻说:“老板,您还是教崔先生吧,翻译跟他不熟。”   曲郁山帮楚林调整滑雪服,很自然地回了一句,“我跟他也不熟啊。”   他没有特意压着声音说,所以崔柠听到了。   崔柠抿了下唇,迅速走到了二十几米外,找了块空地自己滑,他没让翻译教他,自顾自地滑,几乎是滑一步摔一步,摔多了,似乎也能抓住点诀窍。   但当晚回去,他就发烧了。   大雪封路,不好去医院。崔柠不想给人添麻烦,所以也没告诉其他人自己生病了。他昏昏沉沉躺在被子里,难受和恶心堵在心口。大概生病的人都脆弱,他想起自己离世的妈妈。每次他生病的时候,妈妈都会守在床边,轻轻地摸他的头,叫他“柠柠”。   现在妈妈不在了,没人会在乎他。   他是这个世界的孤儿,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孤零零地活着,感觉还不如死了。   “崔柠,崔柠?你头好烫,吃了药吗?”   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崔柠纷乱的思绪,他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看到一张熟悉又讨厌的脸。   “你来做什么?”因为生病,崔柠说话有气无力。   曲郁山坐在床边,“我来看你,你生病了,我房里有感冒药和退烧药,我给你拿过来。”   他说完准备起身去拿药,但这时身后传来崔柠的声音。   “我们又不熟,干嘛要看我?我不要你看,我也不要你的药。”   少年咬着牙说,他自以为气势凶,但病情让他的狼爪变成猫爪,还是刚修剪完指甲的那种。   崔柠说完,眼神直直地盯着曲郁山,见人看他一眼就出去后,心里的难受变得更重。他缩进被子,将眼睛闭紧。   没关系,他早习惯一个人了。   可没多久,崔柠又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   曲郁山的声音听上去好吵,“感冒药和退烧药一起吃吧,对了,你有咳嗽吗?我还带了止咳糖浆,不对,还是先测个体温吧。”   曲郁山拿着体温计走到床边,见崔柠闷在被子里,不由伸手轻轻拍了下,“崔柠?你睡着了吗?”   被子下的身体轻轻抖了下。   曲郁山发现人没睡着,又等了一会都没等到崔柠从被子里冒出头,便干脆把被子掀开一部分。   少年的脸陡然暴露在曲郁山的视线里,崔柠睁着脸,但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他似乎没想到曲郁山会掀自己被子,又忙往被子里缩。   而曲郁山先是一愣,随后死死摁着被子,“等等,先测体温。”   崔柠生了病,力气没有曲郁山大,扯了几下,都没把被子盖住自己,他只能抿着唇放弃。   曲郁山见状,准备给崔柠测体温,但测体温要崔柠配合,他见崔柠这副气呼呼又红着眼的样子,思忖了下,用哄小孩的语气说道:“乖,把手抬下,我们测体温。”   哪知道话刚落,崔柠就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我不是小孩,你不要用跟小孩子说话的语气跟我说话。”   “好好好,我知道了,来,乖一点,抬手。”曲郁山听了跟没听似的。   崔柠身上的火逐渐转化为心里的火,他不错眼地盯着曲郁山,想做点什么让对方知道自己不是小孩。   该做什么?   做什么,对方才能意识到自己不是小孩,而是个成年男人?   在崔柠思绪纷飞的时候,曲郁山的手机突然响了。   曲郁山拿出手机看了下屏幕上的名字,就立刻抓起崔柠的手臂,把体温计往腋下一塞,“夹着,待会我过来看。”   话落,他一边接起电话一边往外走。   “望卓哥。”   看到曲郁山头也不回地走掉,崔柠心里那点火又渐渐灭了,就像冬日的火炉,好不容易点燃,但因为一阵风,一盆水,转瞬灭得透透的。   *   雪夜宁静,此时已经停雪,偶有行人在雪上一脚深一脚浅的脚步声。   电话那头的声音温柔如水,为雪夜更添几分平静。   “小郁,你考虑好了吗?我们在日本见一面?” 第19章   “我……”曲郁山才说一个字,又顿住。   十五分钟前,他本来已经躺下了,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忽然响起,拿过来一看,发现居然是周望卓打过来的电话。   自那天周望卓发了张图片过来后,他们一直没有联系过。曲郁山之前有打过周望卓电话,但周望卓没接,没想到周望卓突然主动联系他。   而更让曲郁山惊讶的是,周望卓要见他,在日本。   天气预报显示日本未来两天不会下雪,周望卓已经购买好明天的机票,而曲郁山也让楚林买了明天的机票,但是是回国的。   时间撞上了,当然时间不是曲郁山最关心的问题。   小说里,周望卓是隔了几年才回来的,现在居然提前回来。曲郁山忍不住想,难道周望卓真的被他之前那些行为气到,准备现在就冲过来把他弄破产,然后抢走崔柠?   那也太好了!   曲郁山当即就想答应周望卓见面的请求,但答应的话要出口时,之前腿受伤在医院时的遭遇浮现脑海。   因为剧情的控制,没护工照顾他,只有崔柠。即使再饿,他也点不到外卖,只能吃崔柠做的饭,这次作者会那么容易让他见到周望卓吗?   不会是白欢喜一场,还闹出其他事吧?   柴崎的事让曲郁山吃了个亏,还是很恶心的亏,现在想起都反胃。   于是曲郁山又谨慎起来,没直接答应周望卓,含糊地说:“望卓哥,我出国好多天了,公司堆了不少事要处理。这样吧,我考虑下,如果公司的事能推后,我可以在日本多呆几天,那我一定跟你见面。”   一声轻轻的叹气声从电话那头传来,周望卓似乎有些难过,语气低低,“是吗?”但很快,他重拾起之前的温柔,“没关系,小郁先考虑,我待会再给小郁打电话。”   电话挂断后。   曲郁山就去找崔柠了,周望卓跟他见面,他自然是要带上崔柠的,给这对主角攻受牵线搭桥。   主角攻受只要勾搭上,那离他破产还远吗?离他脱离剧情控制还远吗?   但崔柠生病了。   曲郁山愣了一会,就把崔柠喊了起来,又去自己房里拿药。崔柠这个病要尽快好起来,如果不好起来,他怎么带崔柠去见周望卓,难道把见面地点定在崔柠的房间吗?   唔,也不是不可以。   不对,这太刻意了。   曲郁山准备先给崔柠测个体温,好评估下明天崔柠能不能好起来,但没想到周望卓居然又打电话过来了,离上个电话才过去十来分钟。   *   电话那头。   “怎么了?小郁有很为难的事吗?”周望卓温声说。   曲郁山回头看了下崔柠的房门,思忖了会后还是答应了周望卓见面的事,“没什么,望卓哥,我在日本等你吧,我待会把我酒店的地点发给你。”   “好啊,不过我不一定能到你的酒店那边去,我自己这边还有事要办。小郁,你明天晚上来找我好不好?”   “哦,好。”曲郁山心想自己没什么事去做,他跑一趟也无所谓。   周望卓发出一声轻笑,“那明天见,小郁,晚安。”   曲郁山听到那声晚安,忍不住揉了下自己耳朵。   周望卓说话也太温柔了,难怪崔柠后面会爱上他,尤其在有自己这个渣攻的对比下。   打完电话,曲郁山又打了个电话给曲爸。   “爸,你睡了吗?”   电话那头的古典乐十分明显,中间夹着曲爸中气十足的声音,“正要睡,怎么了?”   “周望卓是不是回国了?”   “什么周望卓,没大没小,那是你哥哥。他是回国了,前两天来看过我,提了好多东西,对了,他还问我你怎么不在家,我说你去日本谈生意去了,他是不是给你打电话了?”曲爸一向喜欢周望卓,哪怕周望卓十年都没回过国。   曲郁山一听曲爸的话,心里全弄明白了,他刚刚就在想为什么周望卓会知道他在日本,果然是他爸说的。   “爸,你这次可给我立了个大功,回去我给你带礼物。”   曲郁山跟曲爸打完电话,这才转身去了崔柠房间。   崔柠还躺在床上,背对着门,曲郁山看不清他是睡着还是醒着。   曲郁山不由放轻脚步,正走到床边,准备看看体温计有没有拿出来,床上的人忽地转过头。崔柠烧得厉害,脸颊酡红,唇瓣干裂,一双眼因为生病显得雾蒙蒙的。曲郁山和崔柠对视一眼,就先开口道:“体温计拿出来了吗?”   崔柠没说话,只看了下眼床头。   体温计放在床头柜上。   曲郁山拿起看了下,39.3度,烧得挺厉害。继而,他放下体温计,去给崔柠倒热水。之前还非常不配合的崔柠,此时倒配合了许多,让他坐起吃药,就强撑着身体坐起来,只是一直不吭声,仿佛成了哑巴。   曲郁山看着崔柠把药吃下去,心里想着明天跟周望卓见面的事。现在崔柠病着,他这个时候提明天带他一起出门的事,是不是不太好?   那明天等崔柠病好一些再提?   嗯,那就明日再提吧。   但曲郁山没想到,崔柠第二天早上的烧依旧没退下去,甚至人都有些烧糊涂了,身上全是虚汗。光吃药肯定不行,曲郁山把楚林和翻译都喊过来,准备把人送去医院。   本来是楚林背崔柠出房间,可崔柠明明烧得人都糊涂了,还不肯上楚林的背,挣扎得厉害,见状,曲郁山只能站出来,“我来背算了。”   翻译个子小,估计是承担不起崔柠的重量。   但崔柠也不愿意让曲郁山背,只是比楚林背的情况好一点,他愿意让曲郁山扶他。   没办法,最后是曲郁山驾着崔柠的胳膊,把人从酒店扶到车上,楚林跟在后面拿东西。雪路不好走,铲过雪的路打滑,车开一阵停一阵,崔柠脸越来越白,仿佛都要跟雪一个颜色,人也随着车晃晃悠悠,头直往车窗上砸。   曲郁山在旁看得直皱眉,崔柠这身体素质也太差了,病成这样今晚还能去见周望卓吗?   这头不会撞出问题吧?   为了自己的大计,曲郁山心一横,把崔柠搂自己怀里了。怀里的少年似乎真的病过头,都没有挣扎。   不仅没挣扎,崔柠还反搂住了曲郁山。   曲郁山第一次被同性搂腰,背瞬间麻了。   鸡皮疙瘩起来了。   就在他在纠结是强忍着,还是推开崔柠时,听到了一声——   “妈妈。”   这一声妈妈,不仅曲郁山听到,前面的翻译和楚林都听到了,但两个人都聪明地没有回头。   而曲郁山在心里默默想,原来崔柠想自己的妈妈了。生病想妈妈,正常。   等等,崔柠为什么要拿脸蹭他脖子?   “妈妈。”少年又喊了一声,声音比刚刚那声还软。   曲郁山:“……”   这是把他当妈了吗?   脖子处的毛绒绒脑袋又蹭了下,因为发烧,崔柠的体温很高,呼吸都是烫的。滚烫的气息落在曲郁山脖子处,让曲郁山觉得自己的那一块皮肤也要烧起来了。   难受,不舒服。   曲郁山没照顾过生病的人,但他知道人生病了一半都是最想自己的父母,崔柠这种反应属于正常的反应。想让崔柠好得快,满足下崔柠这种愿望也没事,只是他怎么看都不像崔柠的妈妈吧。   装不了妈妈,那……   第三声妈妈响起的时候,曲郁山果断回道:“错了,叫爸爸。”   铁汉可以柔情,但铁汉不能当妈。   自认为是铮铮铁汉的曲郁山想道。 第20章   可此言一出,崔柠又安静了。这让曲郁山觉得有些奇怪,明明刚刚还叫妈,让叫爸又哑巴了。这家伙不是故意的吧?   不对,应该不可能,小说里崔柠的人设就是一朵无辜的小白花,怎么可能故意叫他妈。   曲郁山把心里的怀疑压了下去。   车行驶了近一个小时,终于抵达医院。   天气寒冷,生病的人很多,医院的人挤得满满当当,挂号排队看医生,花了不少时间。崔柠得的是病毒性感冒,需要住院留观。等住院手续办好,输上液已经是中午。   崔柠病得连床都起不来,今晚带崔柠去见周望卓的计划要泡汤了。崔柠不能去,曲郁山顿时也没了跟周望卓见面的想法。   可这个念头刚浮现,他的脑海里就多了一段文字。   【原文:   收到周望卓邀约的曲郁山兴奋极了,他恨不得给自己插一双翅膀,马上飞到周望卓身边去,但崔柠生病了。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把楚林留在这里照顾崔柠就可以了。这样想着的曲郁山开始期待今晚的见面,他甚至对着镜子照了很久。一收到周望卓发来的地址,他就立刻让翻译开车送他去……】   这段原文文字突兀出现,让曲郁山愣了一下,因为在之前是没有这段剧情的。   但他很快又想通了,原剧情他也没有在日本见到周望卓,多半是作者修文了吧。   现在哪个搞创作的,不修改自己的作品呢?   因为这段文字,曲郁山今晚必须要去见周望卓,不过他不准备白白去一趟,总要做点什么。虽然崔柠不能去,但他可以去刺激周望卓。   想到这里,曲郁山眸光微转,趁楚林和翻译都不在病房的时候,他偷偷坐到了崔柠床边。   “崔柠?”他轻轻喊崔柠。   崔柠没反应,像是睡熟了。   见状,曲郁山掀开被子的一角,把崔柠的手拿了出来。他准备拍一张和崔柠的牵手照,正好人睡着了,拍了也不知道。   为了看上去亲密,曲郁山不仅跟崔柠十指紧握,还特意把自己的腕表露出来。他忙着低头拍照,没注意到被自己牵着手的人睫毛颤了颤。   *   日本虽然今天停雪,但周望卓乘坐的航班延迟了近两个小时,所以等曲郁山收到周望卓发来的微信,外面的天都黑了。   曲郁山如原文所写,留下楚林照顾崔柠,自己坐上翻译的车。周望卓入住的酒店距离医院有一定距离,等曲郁山到时,已经是晚上八点。   他一边跟周望卓发微信说自己他到了,一边问翻译要不要一起去吃点东西。   哪知道翻译很歉意地跟他说:“曲总,我刚刚收到我家人消息,说我妈妈身体有些不舒服,我想请假一天回家看看,可以吗?”   “当然可以,你快去吧。”曲郁山说。   翻译再三鞠躬道歉,才开车离去,曲郁山看着翻译开远的车,忽然发现脖子有些凉,一摸才发现自己把羊毛围巾掉在车上没拿。   倒是可以打电话叫翻译送回来,但想着对方急着回家见妈妈,曲郁山还是直接踏进酒店。   进入酒店的同时,周望卓回了消息,他把房号告诉了曲郁山,让曲郁山直接上来。   曲郁山照着所发的房号坐上电梯,等下了电梯,到了房门口附近,他发现不太对劲。   他要进去的房门外站着两个身着西服的保安,他们看到曲郁山,用日文问了一句,“先生,请问你有请帖吗?”   见曲郁山没听懂,又换了英文。   这是个私人聚会,曲郁山以为是自己走错了,但房号没错,他又给周望卓发消息,问对方有没有发错房号,说这里进来需要请帖。   周望卓回:“没有发错,小郁,你跟他们说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曲郁山皱皱眉,将信将疑地对着保安说了周望卓的名字,他说的中文,本以为两个两个保安听不懂,但他们听懂了,还将大门推开,示意曲郁山可以进去。   厚重的雕花大门一开,里面的香气便涌了出来,除了香气,还有喧嚣、奢靡。屋里屋外是两个世界,外面的世界冷冷清清,而里面的世界衣香鬓影、灯烛昏暗、影影绰绰。   此时原文文字再度浮现。   【原文:   曲郁山没想到周望卓跟自己的见面还有那么多无关人士,这是他十年后第一次见对方,这让他沮丧极了,可他又舍不得离开。   他喜欢周望卓,喜欢到发疯,所以他忍着不舒服走了进去……】   曲郁山照着原文所写,走进房间。房间很大,最上方悬吊着一个巨型的金色玻璃莲花状的灯,层层叠叠,流苏垂下。房里的沙发全是红丝绒材质,深绿色窗帘将屋外景色遮得严严实实。   进门后,有服务生递给曲郁上一张面具。   这是个蒙面晚会。   宴会上人很多,衣着华丽,他们戴着漂亮的面具,端着酒杯吃吃笑着,或坐或站,口里说的不是日语就是英文。   曲郁山知道周望卓不简单,周望卓表面上是个名声很大的艺术家,但事实上他不仅仅是艺术家,他还是个商人。他开了很多家公司,所以这是后面为什么他能轻而易举地鲸吞掉曲郁山公司的原因。   这是觉醒前的曲郁山不知道的,小说里的曲郁山一直以为周望卓是个清高的艺术家,所以他连明显的爱恋都不敢表达,更不敢跟周望卓提钱这种俗物,甚至每次他见周望卓,都要换打扮。   他从网上学所谓搞艺术的人喜欢的打扮风格,来打扮自己,穿宽松材质的棉布衣服,把几百万的名贵腕表取下换上佛珠。   但现在曲郁山偷懒了,反正原文文字没提到他今天穿了什么,所以他还是往日的打扮。曲郁山甚至还对着手里的浮夸面具,默默吐槽——   不愧是本狗血小说里的世界,不过主角攻的出场非要这么骚包吗?   曲郁山没有戴上浮夸面具,他是来找人的,又不是参加宴会,况且戴了面具,有些遮挡视线,更不好找人。   他不戴面具,也许周望卓能先一步看到他。曲郁山刚刚试着给周望卓发消息,但进了房间后,手机信号骤然变差,一条信息发了半天都没有成功。   没戴面具的曲郁山,随便走,随便看,不知不觉的,投在他身上的视线越来越多。他自己倒没注意,一心找周望卓的身影。   突然,他转身撞到一个人。   “抱歉。”曲郁山用英文道歉,同时退后,但那个人却拉住了他。   突然被拉住,曲郁山先是一愣,随后抬眼仔细看那个人的脸。   那人身材颀长,比曲郁山还高半个头,戴着黑金色面具的脸,仅露出红唇和白净精致的下巴。   “小郁。”一声低低的称呼从红唇里吐出。   *   医院那边。   崔柠从睡梦中醒来,他今天总是睡一阵醒一阵,疲惫地睁开眼,想起来喝水,目光一转,发现房里只有楚林。   楚林没注意到崔柠醒了,他正在用笔记本工作。这次跟柴崎合作的事情泡汤,他在想有没有其他可以合作的对象,为了让生意能做到日本,他们前期投入不少心血,不想就此放弃。   “楚助理。”崔柠有气无力地开了口。   楚林把视线从笔记本屏幕上挪开,礼貌地说:“崔先生,你醒了?肚子饿了吗?我已经买好晚餐,如果你饿了,我现在去加热。”   崔柠沉默了一会,没回答这个问题,反问起曲郁山的下落,“曲……曲先生去哪了?” 第21章   曲郁山不知道崔柠在医院问自己的下落,他正盯着面前的男人看。从对方的话,他猜这人应该就是周望卓。十年未见,再见就这样盯着看,有些不礼貌,但曲郁山实在嫉妒。   这家伙居然比他高半个头。   身为作者的亲女婿就是不一样,所有配置都是最好的。   曲郁山把那股子酸劲勉强压下去,问:“望卓哥?”   得到对方轻轻颔首后,他准备伸手跟周望卓打一个友好的情敌见面的招呼——   握手。   但手才伸出来,就被搂进一个怀抱。   怀抱充斥着香气和淡淡的酒味。   周望卓应该才饮过酒。   “好久不见,小郁。”男人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曲郁山本没把这个拥抱放在心上,毕竟在西方待久的人都喜欢用拥抱来打招呼。   让他真正错愕的是被周望卓抱住的瞬间,他感觉有股微弱的电流瞬间穿过他的身体,不仅如此,他似乎心跳都变快了。   这不对劲。   这种少女怀春的感觉是什么鬼?   曲郁山手指颤了下,想把人推开,不过周望卓先松开了。一松开,电流消失了,心跳也恢复正常。   “一路过来还没吃东西吧?我带你去吃点东西。”周望卓跟他寒暄,不过曲郁山已经听不进去了。他现在有些不安,因为一个猜测。   喜欢周望卓只是原文的设定,他觉醒意识后应该脱离了设定的控制,不喜欢周望卓,譬如他对崔柠,他没有想法当个渣攻去虐待崔柠。   可刚刚的感觉很奇怪。   为了印证这个猜测,他又拉住周望卓,顶着对方略微有些疑惑的眼神,一把抱住。   刚刚的电流又来了,心跳也再次加快。   被电了一下的曲郁山迅速松开周望卓。   曲郁山:“!!!”   作者坑他!!!   “小郁,你怎么了?”周望卓被曲郁山突兀抱住再松开,好似一点都不生气,只是微微垂眼看着曲郁山。   曲郁山默默跟周望卓分开点距离,但嘴巴上还在坚持自己的舔狗人设,“没什么,只是很久没见到望卓哥,忍不住又抱了一下,望卓哥别生气。”   应该只是抱才会有这种感觉吧?刚刚周望卓拉住他的手臂时,并没有电流穿过的感觉,那他以后不跟周望卓拥抱就行了吧。   周望卓唇角略勾,“我怎么会跟你生气?说来,应该是希望你别生我的气。今天本来是想跟你单独见面的,但这个邀约实在推不掉,我不想让你很晚再过来,或者等我太久,所以只有约你在这里见面了。”   曲郁山自己作为成年人,明白进入社会有很多推不掉的东西,所以理解地点点头。   “小郁吃了晚餐了吗?”周望卓又问。   曲郁山诚实说:“没有。”   “那先去吃点东西,这里的食物虽然不是很好吃,但勉强能入口。”周望卓引着曲郁山去到一张餐桌旁,再对旁边穿着黑马甲的服务生说了什么。   不一会,服务生端着刚做好的牛排上来。   曲郁山的确饿了,所以没跟周望卓客气,说了谢谢就开始吃晚餐。他吃牛排没多久,就有人走近这边。   那人是来找周望卓的,他们说的是日语,简短几句交谈后,周望卓同曲郁山说:“小郁,我走开一下,你在这里等我。”   但曲郁山晚餐都吃完,还喝了小半杯红酒都没等到周望卓回。人太多,加上曲郁山又有点脸盲,视线巡视一周,完全认不出谁是周望卓。宴会换了首乐曲,灯光也渐渐变暗。   曲郁山不想傻乎乎地一直坐在椅子上等,于是他问服务生有没有休息室。大部分的宴会都有休息室,可以供人休息。   这个服务生是日本人,英文不是很好,他理解错误曲郁山的意思,以为曲郁山想抽烟,就把人引入了抽烟室。   一打开门,曲郁山就闻到里面的烟味,当即想退出去,可退出去前,他先看到一个算得上熟悉的人。   说熟悉,是因为那个人跟崔柠长得很像。   那人坐在黑丝绒沙发里,屋里的暖气足,所以脱了外套,雪白衬衣配墨蓝色领结,白皙的手指夹着一根雪茄,面具被他随手搁在手旁的茶几上,正在听旁边的人说话。   久久没关上门引起了他的注意,转眸看过来,发现是曲郁山站在门口,脸上的漫不经心瞬间转变成别的情绪。   他将雪茄捏灭在烟灰缸里,站起来朝曲郁山走去,“抱歉,小郁,我可能一时忘了时间,你找我很久了吗?”   刚刚曲郁山只看到周望卓戴面具的样子,现在对方摘下面具,他不得不说崔柠和周望卓的确长得像,但像也不像。   崔柠眼尾自然上翘,本该是双动辄生情的眼,但因为睫毛直挺挺的,风情被生生压下,添的是凌厉,但又因为年龄太小,这种凌厉大多数时间看上去是虚张声势。   除此之外,他其他五官长得太漂亮,又减弱这种凌厉。家境的贫穷,外貌的优越,这两者显然给崔柠带来不少麻烦,所以他总是警惕地看着这钢筋混泥土铸造的弱肉强食的世界,像个孤零零的幼兽。   既然是幼兽,无人关心这是狼的幼兽,还是猫的幼兽,总之现在的崔柠看上去很弱小。   同时,崔柠的美,是完全不藏的那种,任何人都能看出他的美丽,极具攻击性。   而周望卓恰恰相反,他家境优越,又有阅历的积淀,完全能从容地面对世界。   比起崔柠攻击性的美,他是藏,将全身的锋芒都收了起来,整个人看上去像一汪水,没有任何攻击性,无论是那双温润的杏眼,还是他上扬角度恰到其份的唇角,都让人忍不住亲近。哪怕是陌生人,第一次见到周望卓,恐怕都会在心里想这是个好人。   尤其当周望卓笑起来的时候。   简单来说,崔柠跟周望卓外貌虽然相似,但气质上完全不同。一个是可怜的幼兽,另外一个是早已掌握世界规则的笑面虎。   对的,是笑面虎,还是杀人不留证据的那种笑面虎。   周望卓不是个善茬,因为在曲郁山预见的未来里,周望卓是用极其凶狠的手段对他赶尽杀绝,不留半点余地。   周望卓对崔柠有多好,那么对他这个炮灰渣攻就有多坏。   身为炮灰渣攻的曲郁山还是更愿意跟那只幼兽待在一起,起码崔柠对他做不了什么。   一想事情,曲郁山忘了回周望卓的话,等他回过神时,周望卓已经伸手过来。   虽然曲郁山猜想只有拥抱才会产生电流,心跳加速,但看到那只修长的手伸过来,他还是猛然往后退了一步。   他不想再有那种奇怪感觉了。   “没有,我只是在下面待得有些闷,所以想找个房间休息下,你继续做你的事吧。”曲郁山虽然不排斥抽烟的人,但他也没想法吸二手烟。   说到抽烟,这也是作者给周望卓加的深情点。   崔柠不喜欢烟味,所以后面周望卓把烟给戒掉了。   “小郁,等等,我有件事要跟你说。”周望卓手在半空一顿,随后迅速收了回去。他回头跟身后的那群人用日语说了几句话,就拿起挂在门旁的衣服走了出来。   周望卓带曲郁山去了另外一个空房间,开门见山问道:“你跟柴崎古一的事情解决了吗?”   听到柴崎的名字,曲郁山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他?”   “他爸爸很喜欢我的画,所以有点交情,上次你的助理满世界找人帮忙,我听说了一点,所以打了个电话,不知道有没有帮上你?”   曲郁山突然回忆起警局那个电话,当时柴崎就是接了个电话所以放了他,不过柴崎当时还留了一句话,说他们还会再见面。   诶,他是不是可以靠情敌的手解决另外一个情敌?   好像可以。   反正柴崎也是周望卓的情敌,柴崎对崔柠动心思,周望卓肯定也生气吧。   “我和他的事还没有解决,他威胁我说我们还会见面的。”曲郁山想让周望卓收拾柴崎,便开始添油加醋,移花接木,“柴崎那个人是个变态,他上次在泡温泉的时候偷看……”   恰到好处的停顿后,露出怒意,又继续说:“我是来跟他合作的,可他却打其他歪主意。人还特别阴险,居然趁我喝醉,强行赶走我助理,偷偷……”   等等,说自己偷偷被人揍了一顿,是不是显得他没用?那个舌头的事情也不能说。   “偷偷什么?”周望卓轻声问。   曲郁山说完刚刚那番话,觉得这种行为有点像幼儿园小朋友告状,又不准备说了,于是含糊道:“没什么,反正他不是好人,我也不准备跟他合作了,本来是想早点回国,但这几天一直在下雪。”   周望卓默了一会,“很少听到你这样形容人,你在工作方面从来不意气用事,看来柴崎古一的确惹到你了。”他又笑了一下,“我带你去认识几个人,说不定能解决这件事。”   周望卓带曲郁山去见了几个日本人,那几个日本人跟柴崎家里有生意往来。只是那几个日本人英文不是很好,曲郁山跟他们交流起来困难,其中一个矮胖的男人一直劝曲郁山喝酒。   曲郁山知道参加宴会就躲不开喝酒,所以也喝了几杯。今天一天坐了好几个小时车,他觉得疲惫,后面就窝在沙发上撑头犯困。   不知多久,他感觉人声渐渐远了。   再然后,有人在对他说话。   “小郁?小郁?你喝醉了?”   曲郁山用力眨两下眼,坐直身体,“没有,我只是有点困。”   “那就好,宴会要散了,有人来接你吗?”周望卓说。   听到这句话,曲郁山更清醒了,他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然后装作握不住的样子,把手机掉在沙发上,再向周望卓求助。   “望卓哥,麻烦你帮我打个微信电话给我的助理。”这个房间信号特别差,还好有无线可以连。   曲郁山盯着周望卓,看见那只手拿起手机的时候,呼吸都不由变快了一瞬。周望卓点亮了手机,沉默一瞬后,把手机递过来,“小郁,解锁。”   牵手照终于派上用场了!   曲郁山来之前故意把牵手照设置为手机屏保,他从来之前到刚刚,一直在想怎么合理地让周望卓看到那张照片。   感谢那个日本人给他灌酒。   曲郁山把食指伸过去解锁手机,他故意解得慢,好几次按不准位置,让周望卓把牵手照看得更清楚。   试了五、六次,终于解锁,曲郁山让周望卓帮他点开微信,而此时一个微信电话先打了过来。   是崔柠。   周望卓和曲郁山都看到屏幕上的名字,他盯着名字看了一下,才偏头看旁边的混血青年,“要接吗?”   曲郁山心里大喜,表面上却装成心虚的样子,“不……不要接。”他还慌慌张张地去夺周望卓手里的手机。   周望卓果然上钩,把手往后一藏,“什么人打电话过来,让小郁那么紧张?小郁,跟我说实话,这是谁?”   你老婆。   曲郁山在心里默默回答,同时继续心虚地去抢手机,他抢手机是假,进一步刺激周望卓才是真目的。   “小郁这样子像是谈恋爱了,不要害羞,让我跟弟妹打声招呼。”其实按照周望卓的性格,他应该是做不出这么无礼的事,但曲郁山能理解。   周望卓说不定早就在私底下查过崔柠了,思慕之情难以控制,恨不得立刻飞到自己这个未来老婆身边,现在能跟未来老婆打电话,他怎么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曲郁山为了让对方把机会把握住,继续装成很心虚的样子,甚至站起来去抢手机。   *   崔柠在黑暗中等了许久,终于等到电话被接通,但他还没说话,那边先传来一声闷哼,还有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小郁,你压到我了。”   “抱歉,望卓哥,我立刻起来。”曲郁山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   当然奇怪啦。   曲郁山再次享受了电流过身的感觉,酒精好像有点加大电流的威力,他被电得一哆嗦,忙用手掌撑着沙发面站起来。   不仅被电得一哆嗦,尿意好像也出来了。曲郁山顾不得拿手机,直接往洗手间那边去。   而被压着倒在沙发上的周望卓没急着起来,他先看了下正在通话的手机,再将手机贴在耳旁,温和道:“你好,手机的主人现在不在,你晚点再打过来吧。”   “你是谁?”那边是属于少年独有的清润声音,语气里的不客气很明显。   周望卓坐起身体,属于画家的修长白皙的手端起面前的红酒杯,浅浅饮了一口方说。   “周望卓。”   电话那边沉默良久,就在周望卓准备挂断电话时,那边再度传来少年的声音。   “我知道你。” 第22章   等曲郁山从洗手间出来,电话已经结束。周望卓还坐在沙发上,手机放在茶几上,他没看手机,目光投在不远处菱格纹的地毯处,似乎在发呆。   直至曲郁山喊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拿起手机递给曲郁山。   “小郁,刚刚我不小心接通了电话,因为对方在问你,所以我跟电话那边说你暂时不在,你要不要回个电话?”   曲郁山先是一愣,随后有些开心。   周望卓居然就跟崔柠通上话了,也不知道他们两个刚刚有没有交换联系方式。   曲郁山一边想,一边说:“不用。”他答完看了下时间,发现已经快十二点了,“望卓哥,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等等。”周望卓站起身,“这个点很晚了,很难叫到车,我送你回去,顺便我们可以单独说说话,刚刚人太多。”   曲郁山本想拒绝,但转念又想——   如果周望卓送他回医院,那是不是就能见到崔柠?   他们两个要是见上面,离他捡垃圾还远吗?   只要捡上垃圾,他就可以彻底脱离剧情的控制。   “那谢谢望卓哥了。”曲郁山说。   周望卓唇角略勾,“你不用跟我说谢谢,走吧。”   周望卓在日本这边专门聘请了一个司机,曲郁山本来是要回入住的酒店休息,但他想让周望卓见到崔柠,于是转而说了医院的地址。   周望卓知晓曲郁山要去医院后,像是随便问道:“怎么去医院?身体不舒服?”   “没有,是我的……一个朋友身体不舒服,住院了,我过去看看他。”   其实这话听起来就不对劲,很少会有人深夜去看望朋友,能这么晚让人去医院的,对方多半不是普通朋友。   但周望卓好像相信了曲郁山这个说法,没有再多问。一路上,周望卓仿佛又变成了十年前的邻家哥哥,他倦倦地靠在座位,问曲郁山这十年过得怎么样,偶尔也提及自己在法国的趣事。   虽然周望卓明显让人看出他的疲倦,他的长睫时而闭上一闭,可当曲郁山说话的时候,他会稍微坐直身体,侧头,眸光如水,一直静静地看着曲郁山。   这个人仿佛把一些礼节已经刻在骨子里。   不知过了多久,车停了下来。   曲郁山转头看了下车窗外的医院大楼,又看向旁边的周望卓。他想让周望卓跟他一起上去,可他想不到好的理由。   如果是在酒店,他还可以说请对方上去喝杯水,但这里是医院,该怎么请人去医院坐坐?   总不能说让对方上去看看医生。   想不到好的理由,曲郁山在车里磨磨蹭蹭不肯走,还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周望卓将这一幕收入眼底,长睫一垂,忽地拿了个礼品袋出来。   “小郁,我见你之前就买好了礼物,本来还在想你会不会喜欢,但现在不管喜不喜欢,你都要戴上,天气那么冷,你怎么围巾都不戴?小心感冒。”   礼品袋里是一条围巾。   周望卓拿出围巾,似乎准备亲手给曲郁山戴上,但曲郁山现在怕极了那个微弱电流穿身的感觉,不由往旁一躲。   躲完发现对方眼神微变,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动作太明显,曲郁山抿唇一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我自己戴就行,谢谢望卓哥。”   他伸手想去拿围巾。   周望卓顿了一下,才将围巾递给曲郁山。按道理,接完礼物,怎么都该下车了,可曲郁山还想着让周望卓去见崔柠。   找不到合适理由,曲郁山开始戴围巾,拖时间找借口。他把围巾戴了又取下,仿佛总是不满意戴的方式。   周望卓凝视了一会,突然轻笑道:“要不还是我帮小郁戴?小郁这样戴下去,恐怕天都要亮了。”   取笑的意味很明显。   曲郁山手指一停,随后只能将围巾戴好。他一手抓着车门把手,眼神瞄周望卓,还未开口,周望卓那厢再度先说话。   “好了,时间不早了,小郁,你上去吧,我也该走了。”   “啊?”曲郁山还没找到合适的理由邀请对方跟他一起下车,今晚的机会太难得了,周望卓在这里,而崔柠就在旁边的楼上,只要他们两个见上面,就能爱上对方。曲郁山心一急,声音都结巴了下,“望卓哥,你……我……要不……”   周望卓没再开口,车里只有曲郁山一个人的声音。   就在曲郁山词穷到准备问周望卓想不想上去用个洗手间时,他脑子里突然出现一段原文。   【原文:   这个夜晚对于曲郁山来说太短暂了,导致他从周望卓的车上下来,还是意犹未尽。他想继续跟周望卓待下去,但周望卓的车已经开远了,他只能回到崔柠那里去。   崔柠背对着门口,并没有睡着,他对于曲郁山并不欢迎,几乎是瞪着曲郁山的。曲郁山往日看到崔柠这种表情,会教训他,但今天他刚见完周望卓。   在灯光下,崔柠那张脸仿佛跟周望卓那张脸重叠了。他不由地痴痴看,过了一会,曲郁山走到床边坐下,低声甚至可以说是很温情地说:“亲我一下,可以吗?”   他把崔柠当成了周望卓,但他不知道真正的周望卓并没有走,而且还出现在未关紧房门的门口……】   这段文字让曲郁山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周望卓刚刚在骗他,说要走,事实上偷偷跟着他去了崔柠的病房,甚至现场目睹了一场ntr大戏。   不对,还不算ntr,现在崔柠跟周望卓还不是一对,最多算看到自己未来老婆跟别的男人亲亲我我,这个男人还是自己的爱慕者。   这是什么修罗场!   不愧是狗血作者写的剧情,刺激!   当然,如果他不是狗血三角恋当中的一位,他会更觉得刺激。   知道周望卓会暗戳戳跟踪自己,曲郁山瞬间不继续磨蹭了,他礼貌地跟周望卓道别,打开车门下车。   他一边走进医院,一边想待会的剧情怎么走。   周望卓看着自己喜欢的人被自己的舔狗欺负、强行亲吻,肯定会生气,然后就会加快“天凉王破”的剧情。   只是那个亲吻……   也不一定要真的亲,可以借位。   只要周望卓以为他们在接吻就可以了。   想到这里,曲郁山心情明朗不少,他今夜喝的酒不足以让他醉,但大脑有种飘乎乎的感觉。   因为待会要走剧情,曲郁山给楚林发了条短信,问楚林有没有在崔柠的病房,如果有的话,去其他地方待一下,他有话单独跟崔柠说。   “好的,老板。”楚林的消息很快回了过来。   崔柠的单人病房到了。   曲郁山把剧情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才打开门进去。   崔柠果然如文里所写还没睡,曲郁山一进去,那双漂亮且凌厉的眼睛就看了过来。   他看了眼曲郁山,又很快转开脸。   床头的灯光落在侧脸上,像是给美玉渡了色。   不过曲郁山是鉴美瞎子,看不懂美玉的美,他满脑子都是走剧情。想着待会周望卓要偷看,曲郁山没关紧门,甚至还留了一条大缝隙。   深夜的医院很安静,偶尔会有咳嗽声从附近的房间传来。曲郁山慢慢走到床边坐下,他还未开口,崔柠的眼神再度看过来。   崔柠目光从曲郁山的脸扫过,最后落到脖子上的围巾上。曲郁山注意到崔柠的目光,他也低头看了下脖子上的围巾。   崔柠发现这不是他原来那条围巾了吗?   不会这么快就吃醋吧?   周望卓现在还没跟崔柠在一起呢,崔柠就开始吃醋吗?   不愧是柠檬,酸不溜秋。   曲郁山虽然坐在床边,但心神大半都在门口,在听到很细微的脚步声时,他意识到该自己表演的时候了。   定定神,曲郁山凑近崔柠,崔柠显然对这种亲近不喜欢,秀气的眉头当即皱起。   “亲我一下,可以吗?”   喝过酒的曲郁山声音比平时哑了一点,雪白的脸因为饮酒,脸颊隐隐泛红。医院的灯光其实照人并不好看,但曲郁山的骨相太优越了,即使是这种惨白的灯光,他依旧看上去很好看。   而他自己不知道。   他正想着待会要怎么借位,崔柠肯定会拒绝他,他多半要霸王硬上弓。   崔柠眉头一皱,还未说话,就听到曲郁山又说:“亲我一口,命都给你。”   崔柠:“……”   曲郁山还没察觉崔柠一瞬间的僵硬,他正高兴自己把新学的霸总语录用上了。最近曲郁山很无聊,特意让楚林帮他从网上找了些经典霸总小说来学习。   说完经典霸总语录,该霸王硬上弓了。   曲郁山凑近崔柠,正要拿手扣住崔柠的手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   曲郁山停下动作,拿出手机一看,发现居然是周望卓发的短信。   “小郁,你刚刚落了东西在我车上,我现在在楼下,你下来拿一下吧。”   周望卓吃醋了!   曲郁山忍不住眼睛一亮。   既然已经吃醋了,那接吻这段剧情也许可以不走了,毕竟文里也写得不详细。   曲郁山一边收手机,一边准备站起来,但忽然,一个身体先扑了过来。对方扑得猝不及防,因为惯性问题,曲郁山被压在了床上。   上方的脸精致漂亮,乌压压眉毛下的眼睛此时好似闪烁火光。   “崔柠?”曲郁山不太明白为什么崔柠突然要压住他。   崔柠不说话,只盯着曲郁山瞧,仿佛想瞧穿曲郁山。曲郁山暗觉古怪,想将人推开之际,刚刚掉在床上的手机突然响了。   崔柠更先一步拿到手机,他看到屏幕上“望卓哥”三个字,红唇微微一抿,便接通了电话。 第23章   电话接通后, 那边却没有声音。   崔柠目光冷冷往门口瞥了一眼,又把视线放在身下人身上。曲郁山今日喝了酒,身上有酒味, 除了酒味, 还有极其淡的烟味。曲郁山不抽烟,这烟味多半是从旁人身上沾来的。   曲郁山不知道, 门口的那个人估计也不知道,他们刚刚在楼下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十几分钟前,崔柠站在窗户前,看到一辆车在门口停下。大半停在医院门口的车很快就会开走, 或者开进医院里,可那辆车一直停在那里。   足足停了十分钟以上, 才有人从车里下来。   下来的人是曲郁山。   崔柠视力很好, 他认出曲郁山的衣服。   曲郁山下了车, 并没有急着离开, 而是目送着车离去,才转身进医院,而在他进医院没多久, 崔柠发现刚刚开远的车又回来了。   第二个人从车上下来。   因为从高处往下看,崔柠看不清那人的脸,但他猜到对方的身份——   电话里的周望卓。   *   一个多小时前。   “我知道你。”在崔柠说出这句话后, 那边笑了一声。   “是吗?小郁跟你说过我?”   崔柠忍不住眉头一皱。   小郁?   都是男人,用得着那么肉麻地称呼对方吗?   他忽地又想起曲郁山有时候喊他小柠檬。   一样的没正经。   因为这声“小郁”,崔柠对周望卓的初印象差了几分。   崔柠不想打这个电话的,是楚林拜托他打,想让他帮忙问问曲郁山回不回,什么时候回。   -   “你为什么不问?你是他的助理。”当时崔柠对楚林说。   楚林在前几天就发现崔柠和曲郁山之间的气氛怪怪的, 身为尽职的助理,他还没忘自家老板是多辛苦才把这个高傲的美人绑在身边——   买了好多奇怪的店铺。   在他看来,老板私生活顺畅了,他的工作便会更顺利,给曲郁山打电话的这种事当然要让崔柠来打。   况且崔柠都问了老板在哪了,明显是有些在意了。   在意是很正常的事情,两个人相处久了,哪能不在意对方,况且他们老板长得那么好看。   楚林知道自家老板今晚见的人是周望卓。   老板喜欢周望卓,每年周望卓的生日,老板都会推掉所有工作,等着周望卓有空给他回个电话。   周望卓的生日礼物,也是老板亲自挑选,然后想办法邮寄到法国。   有一次,老板拍下拍卖会上的一个工艺品,准备作为周望卓的生日礼物。但那个工艺品无法邮寄出国,眼看离周望卓的生日越来越近,老板急得上火,口腔里起了好几个燎泡,最后让人专门用私家飞机运过去。   工艺品太大,当时私家飞机的内部还进行了改装。   这么一份有心意的礼物,可只得到周望卓一句不痛不痒的谢谢。   虽然楚林没有见过周望卓,但比起周望卓,楚林当然是更希望曲郁山跟崔柠在一起,所以他撺掇崔柠给曲郁山打电话。   “我这边工作还没完成,所以麻烦崔先生给老板打个电话,翻译今天请假了,时间太晚的话,我怕老板没车回来。”楚林想了想,开始半真半假地说,“老板昨晚知道崔先生生病,很担心。今早一大早就去看崔先生,在车上的时候,老板怕崔先生坐着不舒服,还一直抱着崔先生。”   听到后面的话,崔柠的脸莫名红了一下。   楚林敏锐,察觉后,拉cp拉得更起劲了,“其实我们老板是个很不会表达自己的人,总是把关心藏在心里。”   崔柠不知想到了什么,变得沉默。楚林觉得自己说得差不多了,再多一点就过了,于是他很快就借口去外面接热水,起身出去。   楚林不在,崔柠才转头看向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过了好一会,他终于拨打了电话,但接电话的不是曲郁山,而是旁人。   -   “不是,是他的助理告诉我,他今天去见你了。”崔柠冷漠地对周望卓说,“待会他回来,你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说完,他准备挂电话。   “不好意思,我能问问你跟小郁是什么关系吗?”   电话那头的男人忽然问出一个很冒昧的问题。   崔柠闻言瞳孔微缩,连手都攥紧。   在尚且年幼的崔柠看来,自尊心是他唯一拥有的东西,也是他的遮羞布,尤其是在被包养后。   对方这样问,崔柠的第一反应是曲郁山是不是把他们之间的事情说得到处都是。但这个念头涌现后,他又忍不住咬住牙。   就算曲郁山不说,别人难道就猜不出吗?   他跟曲郁山的世界格格不入。   他之前连省都没出过,但现在曲郁山轻轻松松带他出国,带他住五星级酒店。   这些浮华的、昂贵的东西,原来只存在电视上,现在他能享受这一切,都因为曲郁山。   那场马会,曲郁山的朋友用轻蔑的眼光看着他,那个日本男人,打量他时的眼光也不尊重,像是在看一个玩物。   现在仔细想想,他的确就是曲郁山包养的玩物。曲郁山一直没碰他,所以他才继续给自己穿着遮羞布,认不清自己的地位。   甚至还被楚林的话说动,真是可笑。   天下从不会掉馅饼,他收了曲郁山的钱,享受了曲郁山给的好处,也给付出什么,要不然真成了当婊子还立贞节牌坊。   而他没有什么东西能付出,只有这个身体。   曲郁山要他亲他,那他就亲。   所以崔柠把曲郁山压在身下了。   不过接那个电话是崔柠故意的。   在门口偷听想必听得不清楚,不如直接接通电话,让对方听得更清楚。   曲郁山看到崔柠压住自己,又接通电话,那双偏褐色的眼睛都微微睁大。   崔柠为什么突然加戏?   曲郁山想问崔柠是不是烧糊涂了,但转念一想,这可不是刺激周望卓的大好机会吗?   如果刺激过头,说不定周望卓会忍不住冲进来。   所以,曲郁山一边努力在脑海里搜刮刚学的霸总语录,一边一本正经地说肉麻话,“小柠檬,你压着我做什么?”   听到“小柠檬”三个字,崔柠又想起“小郁”那个称呼。他微一眯眼,然后没有压低声音说:“曲先生,不是你让我亲你?”   “是,但是……”曲郁山卡壳了下。   崔柠还压着曲郁山身上,因为生病,他的脸色苍白,配上乌黑的眉眼,看上去很像小可怜。   “曲先生难道在逗我玩吗?”   曲郁山当然不能承认,“没有,我是想让你亲我。”   崔柠闻言,又不动神色往门口看了一眼,那人居然还没走。   这么喜欢偷窥吗?   恶心。   崔柠对周望卓的印象又差了几分。   在差几分的同时,崔柠突然发现曲郁山也往门口看了一眼。曲郁山不仅看门口,还看了下手机。   崔柠眼神微变。   曲郁山是知道外面有人?   这个猜想让崔柠的神情慢慢变冷。   难怪曲郁山大冬天不关紧门,留下一条这么明显的缝隙,电话接通了,也不急着挂断,只跟他说话。   也许曲郁山早就跟那个周望卓串通好了,是他叫周望卓来偷窥的。   崔柠知道有些有钱人喜欢偷窥别人做那种事,也有有钱人喜欢被偷窥,他们被偷窥时会有快感。   曲郁山明显是后者,上次对方就在温泉里故意让柴崎偷看,现在又让这个周望卓偷看。   崔柠觉得荒唐,他想笑。   行,想看就看吧。   谁让他是被包养的呢?   满足金主的欲望,本就是他的使命,不是吗?   他该认命的。   那厢,曲郁山还笃定崔柠是绝不可能主动亲他的,他还在想怎么刺激外面的周望卓,所以当崔柠头真的低下来时,他始料未及。   崔柠生病了,不仅身体比平常烫,唇也是。滚烫的唇贴上来,气息也是烫的。曲郁山活了二十五年,从没跟人接吻过,大脑直接宕机了。   等他反应过来,崔柠已经抬起头,眼里有羞恼。   “够了吧?”   曲郁山呆呆地眨了下眼,他……他居然被崔柠亲了!   不行,他要冷静!!!   周望卓还在门口,如果他反应很大地推开崔柠,肯定会被周望卓看出端倪。   曲郁山在心里疯狂安慰自己,不过是个吻,就当人工呼吸好了,况且他是炮灰攻,被受亲一口,不算吃亏。   他现在要做的是回答崔柠的话。   回答什么,既能让外面的周望卓吃醋,又能体现他的霸总风范。   “你这该死的男人,竟然如此甜美。”曲郁山想到了。   崔柠:“……”   崔柠从不看小说,更不知道这种话是小说里用烂的话。他气恼地瞪着曲郁山,这个人简直不要脸!亲一口还不够是吗?   崔柠深呼吸一口气,又亲了下去。他想着一次性解决曲郁山的贪心,所以不像刚刚那样一触即分。只是崔柠也是第一次亲人,亲人毫无章法,只会效仿自己见过的亲吻。   酒吧里的客人接吻时,都会伸舌头。 第24章   崔柠没能效仿成功, 因为一只手在他低下头时,率先捂住了他的唇。   曲郁山此时已经顾不得周望卓还在门外了,一手捂着崔柠的唇, 另外一只手摁住崔柠的肩膀, 把人推开了。   推开后,他几乎是立刻下了床, 甚至还退了好几步,把身体贴在窗户处。   崔柠看到曲郁山的动作,先是一愣,随后气笑了。   曲郁山这反应是怎么回事?搞得好像是他在非礼人, 明明是曲郁山从外面回来温声细语求他亲的,还说什么亲一口, 命都能给他。   崔柠虽气, 但他不愿意被外面的人看笑话, 便压低声音, 只问:“曲先生?”   曲郁山看着床上的崔柠,少年穿着医院的宽松病服,柔顺黑发下的脸莹白如玉, 因为生病,崔柠才丰盈起来的脸颊又瘦了点。   怎么看都是个没有攻击性的菟丝花。   曲郁山,你镇定, 不能慌,你是攻,不能怕一个受。   “那个……”曲郁山给自己洗脑了一番后,忽地福临心至,找到合适的话打破这个尴尬局面。“你一天亲我一口,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如果你亲我两口,那我怕是要乐死了。”   话一出,崔柠眼底藏着的暗火忽地灭了,他不再看着曲郁山,把脸扭向旁处,沐浴在灯光下的白耳垂渐渐红透了。   曲郁山见人扭开脸,思索了下,又补充道:“男人都有劣根性,你要吊着我,不能太满足我,这个世上都是物以稀为贵。”   所以下次千万别随便加戏了。   崔柠不语,只扭头看着旁边的床头柜。   曲郁山目光转到床上的手机,手机屏幕是黑的,他准备拿起来看看周望卓有没有挂掉。   手指才碰到手机,耳边陡然传来崔柠闷闷的声音。   “我这是第一次。”   曲郁山回:“我也是。”   崔柠霎时转过头,“什么?”   曲郁山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他顿了下,掩盖道:“我是说我也知道你是第一次。”   他飞快拿起手机,再度退到窗户边上。   周望卓的电话挂了,但显示挂的时间才一分多钟前。   曲郁山不由看向门口,刚刚被崔柠的举动吓到,他都没注意听外面的动静。   周望卓是走了还没走?   曲郁山想了下,给周望卓发短信。   “望卓哥,不好意思,我刚刚有点事,你现在还在楼下吗?”   “没有,我已经走了。小郁,我们下次有机会再见吧。”周望卓过了好一会才回的短信。   曲郁山正盯着屏幕上的短信猜测周望卓的心思,那一头崔柠又冷不丁开口了。   “我先前打电话给你,是个叫周望卓的人接的电话,他是谁?”   嗯?   崔柠对周望卓感兴趣了?   曲郁山心思倏然活络了,他把手机放下,从脑海里搜刮了一堆赞美人的话。   “他啊,他是个大画家,很出名,博士学历,长得非常好看,人很温柔,还很聪明,赚钱本领也很强……”   曲郁山夸了一大通,实在没话夸了后,来了句总结——   “这样的好男儿,是个人都想跟他在一起。”   世上再也没有比他更厚道的情敌了。   曲郁山在心里佩服自己的胸襟。   听着这话的崔柠倒一直没说话,只低着头拿手指无意识地抠被子。   *   第二天,曲郁山在知道周望卓离开日本返回法国的消息后,自己也在当天带着崔柠和楚林返回b城。   返回b城的第一件事,曲郁山问起了崔柠读书的事。   崔柠突然加戏亲他,肯定是最近作业写少了。   他要早一点把人丢进学校去读书,接受知识的毒打。   复读学校那边终于有消息了,说十天后可以给崔柠单独设一次考试,只要考到他们预设的分数线,那崔柠就可以进那所全省最好的复读学校读书。   曲郁山一听,回家暂时陪曲爸过了一天父慈子孝生活后,就回到公司附近的公寓,全面监督崔柠读书。   对此,曲爸很不满,打电话问楚林。   “小楚,我家小山最近在外面弄什么?他不会……”曲爸联想到不好的事情,眼一瞪,胡子一吹,声音骤然大了起来,“他不会在外面赌博吧?!”   “没有,董事长,您放心,老板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楚林连忙解释。   曲爸半信半疑,“那他为什么一直不回家?不是赌博,那是……”   曲爸沉默了,楚林不知道该不该撒谎,所以也沉默。   两人在沉默中对峙一会,还是曲爸先开了口,“我知道了,放心,这事我不会说是你告诉我的。”   楚林:“?”   楚林说:“董事长,我刚刚什么都没说。”   曲爸嗯了一声,“知道,你没说,我也没听到,挂了。”   楚林:“……”   *   那一头,曲郁山家里停电了。   曲郁山一起床就发现停电了,他先给物业打了电话,知道要到晚上才能来电后,又给家教老师打电话。   b城冬天室内跟室外一个温度,现在家里冷得跟冰窟似的,他想让家教老师带崔柠去附近的咖啡馆写卷子。   但没成想,家教老师除了给崔柠上课,还给其他学生在辅导功课,昨天晚上骑车从一个孩子家回来,吹了半小时的风,便连夜发了高烧,现在人在医院,是他妈妈接的电话。   曲郁山见家教老师来不了,在客厅来回踱步好几分钟后,走到崔柠的房门前。   “崔柠。”他敲门。   很快,门被打开,崔柠的脸出现在门后。跟穿着家居服的曲郁山不同,崔柠已经穿上可以出门的衣服,他总是这样,从不随便穿着睡衣见曲郁山。   “曲先生,有事吗?”   “家里停电了,你的家教老师今天生病来不了,你跟我去公司写卷子。”   曲郁山有犹豫过要不要让崔柠自己去咖啡馆写卷子,但他以己度人,觉得十八岁的男孩子,尤其是脱离学校那么久的男孩子,一个人情况下,肯定是不会乖乖写卷子刷题。   崔柠听到要去曲郁山公司,神情有些愕然,随后立刻表示:“我可以去外面找个地方自己写卷子。”   曲郁山一听,觉得崔柠果然是想摸鱼,更下定决心把崔柠一起打包去公司,“不行,跟我去公司,你收拾下,把要写的卷子都带上,我换个衣服,我们就出门。”   曲郁山不给崔柠反驳的机会,转身就回房换衣服,等他出来,崔柠已经背好书包站在门口等他了。   b城到了一月份,天气更加寒冷,曲郁山没时间带崔柠去逛街,也觉得浪费崔柠读书的时间,便让楚林按照崔柠上次买衣服的尺码买几套厚衣服过来。   今天崔柠穿的就是楚林挑的。   楚林是按照崔柠的年龄选的款式,白色蓝条的短款羽绒,里面配的是件天蓝色厚绒卫衣,再搭上黑色裤子,整个人看上去特别青春洋溢。   他又背着个书包,刘海略遮住眉眼,整个人便更显年龄小了。   所以当崔柠出现在公司的时候,所有人都猜测起崔柠的身份。   他们都知道老板是独生子,没有弟弟,这个漂亮弟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楚林知道曲郁山公寓停电,提前叫人去买了早餐,而当他看到曲郁山不是一个人出现的时候,不由顿了下。   老板居然已经开始带金丝雀上班了吗?   一瞬间,楚林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   楚林在给曲郁山找那些霸总小说的时候,会自己先看内容,如果有霸总后面破产的,有换攻的,他都会把那本书从名单里踢出去。   耳濡目染,他也知道了不少霸总和金丝雀必做的事情。   曲郁山经过楚林身旁,见人表情怪异,停下脚步,“你这什么表情?”   “没什么,老板。”楚林很快恢复正常,“老板,您和崔先生吃早餐了吗?我这边暂时只准备了一份,如果没有,我现在下去买。”   “还没有,你把那份早餐给崔柠吧。”曲郁山转头对他的另外一个助理说,“苏娜,可以给我泡杯咖啡吗?”   “老板,我马上去。”苏娜是曲郁山的另外一个助理,平时负责给曲郁山泡泡咖啡,接电话,打印东西等这种小事。   楚林看苏娜去泡咖啡,便准备带崔柠去小休息室吃早餐,但没想到曲郁山拦住了。   “他在我办公室吃。”他要盯着崔柠写卷子,不能让对方摸鱼。   楚林眼里飞快地闪过一抹情绪,随后点头,“好的,老板。”   而崔柠听到自己要去曲郁山的办公室,放在口袋里的手指微微一动。   曲郁山作为霸道总裁,个人的办公室非常大,其中一面是落地窗,一眼望过去,全是高楼大厦,鳞次栉比。   这是b城的cbd。   崔柠来过这里,但那个时候他是给这里送外卖。因为是送外卖,当时保安没让他上去,要他在下面等,让顾客自己下来取外卖。   现在他跟着曲郁山踏进了这栋楼。   在崔柠盯着外面的大楼发呆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是苏娜。   苏娜进来送咖啡,并跟曲郁山说再过十分钟就要开例行周会。   曲郁山随便喝了两口咖啡就去开会了,开会前,他让崔柠待会先坐自己的办公桌上写卷子,待会开完会再让人搬张桌子进来。   曲郁山这个会开了很久,崔柠吃完早餐也没看到人回来,他便从书包里拿出昨天没写完的卷子,铺在曲郁山的办公桌上开始写题。   写完一整张,崔柠准备对答案,但在拿答案那套册子的时候,他不小心碰倒曲郁山留在桌子上的咖啡。   褐色的咖啡瞬间流了一桌,还往地毯下滴。   崔柠连忙拿桌上的抽纸擦,有个抽屉没关紧,他看到抽屉边沿有咖啡,怕咖啡滴到里面,就把抽屉打开。   而抽屉一打开,崔柠的手顿住了。   这个圆圆的东西是什么?   *   而此时,正在开会的曲郁山突然接到消息。   他爸来了,现在已经在坐电梯了。 第25章   董事长视察公司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 但今天整个会议室的职工都看到自家总裁蹭的一下站起,仗着腿长,几步迈出会议室。   曲郁山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把崔柠藏起来。   他包养男人的事情, 曲爸是不知道的, 甚至在原文里,曲爸都是很后面才知道他在外面养了个男人。   当他爸知道的时候, 已经是他们家家破人亡的时候了。曲爸认为是曲郁山养男人养得自己破产,气得不肯见曲郁山。   曲郁山觉得像他爸这种传统男人,是肯定不能接受自己养男人,跟男人谈恋爱的, 所以决定不能让他爸看到崔柠。   而且他爸要是看到崔柠的脸,一定会想为什么崔柠跟周望卓长得那么像。   他爸不知道他喜欢周望卓。   从会议室夺门而出, 曲郁山飞快冲进办公室, 他准备让崔柠去休息室躲一躲, 但进门后, 他顿住了。   崔柠手里拿的那玩意是什么?!   崔柠听到有人进来,猛然抬眼,看清是曲郁山, 先是脸上一红,随后冷着脸把东西往桌子上一放,“无耻!”   曲郁山:“???”   怎么就他无耻了?   他还什么都没做呢?   正纳闷着, 外面已经传来喊“董事长好”的声音。   来不及了!   曲郁山把门一关,冲到崔柠面前,直接把人往桌下塞。崔柠当然不肯,挣扎要出来,曲郁山只好说:“我爸来了,你确定要让他看到你?”   崔柠身体僵了下, 然后自己默默缩进办公桌下。曲郁山迅速扫了眼办公室,把桌上的卷子和放在沙发上的书包一把胡乱塞进办公桌右下角的柜子。   柜子刚关上,门被推开了。   曲郁山这张脸大半随了曲爸,曲爸在年轻的时候,是出了名的美男子,即使现在老了,依旧身姿挺拔,精气神十足。   曲郁山刚准备问曲爸怎么来了的时候,突然发现桌子上的圆东西还没收起来,于是他借着拿文件,把那东西拿起来,迅速偷偷放进外套口袋里。   “小山,最近公司怎么样?”曲爸走到沙发前坐下,他注意到茶几上的早餐,“你才吃完早餐吗?”   “嗯。”曲郁山想到他爸有时候会坐他的位置上,当他不在的时候。今天绝对不能让他爸坐,所以他没走到他爸身边去,而是死死坐在自己的椅子上。   “你最近怎么一直没回家啊?”曲爸像是随意问道,可目光却死死盯在曲郁山脸上。   曲郁山想像往常一样找借口,但还才说几个字,就被粗暴打断。   曲爸手一挥,“你原来工作忙,也没看到你不回家,我问了楼下的保安,保安说你永远最早出公司的。你说说,你那么早离开公司,都去哪了?”   其实曲爸不止知道这个,他还从保安那里知道他儿子今天带了个漂亮男孩子来公司。   而且,他还知道这早餐不是他儿子吃的。   他儿子吃东西,有个坏毛病,什么东西都喜欢留最后一口不吃。   小时候纠正过好多回,怎么都纠正不过来,当时他很生气,说:“你这破毛病跟谁学的?”   小郁山无辜道:“妈妈。”   曲爸看一眼自己老婆,又板起脸,“胡说,你妈妈什么时候有这个毛病?”   “有,妈妈每次都剩下最后一口,只是那最后一口都让爸爸吃了,我以后也会有人帮我吃最后一口的!”小郁山信誓旦旦地说。   曲爸嗤之以鼻,“拉倒吧,哪有女孩子会愿意吃你最后一口。”   *   看着眼前吃得干干净净,只剩包装的早餐,曲爸眼皮微微一颤。一定程度上,他和儿子说的话都没错。   都说儿大不由爹,但曲爸觉得自己今天必须管一管曲郁山。   听保安说,那男孩子背着个书包,恐怕还在读书。   他要问问那个男孩子是不是被迫的,如果是被迫的,必须让他儿子给人道歉,放人家自由。   不过现在那个漂亮男孩子不见了,想必是被藏起来了。   啧,世风日下!   想当年,他跟孩子他妈在一起的时候,从来不会在公司乱搞。就算情不自禁,那也是下班后,公司没人的时候。哪有曲郁山这么胡闹的,大白天就把人喊过来了!   曲爸身为老霸总,一眼就看出这个办公室能藏的人地方就那么几个。   沉思片刻,曲爸悠悠开口:“小山,你去外面给我倒杯咖啡。”   “我打电话叫苏娜泡。”曲郁山拿起内线电话。   “我不要那个女孩子泡的,你去给我泡。”曲爸说。   曲郁山不敢出去,他这一出去,万一曲爸就跟崔柠碰上面了呢。   “爸,我其实腿还没好全,有时候走路,腿还疼。”   “是吗?”   一听到儿子腿疼,曲爸坐不住了,快步走到办公桌旁。曲郁山看到曲爸突然过来,忍不住将椅子更靠近桌子,想用自己的身体把崔柠挡个严实。   而曲爸一看曲郁山这反应,瞬间明白了什么,他立刻沉下声音,“曲郁山!你藏了什么?!”   曲郁山说:“……爸,你问哪一个?”   口袋的,还是桌下的?   曲爸:“???”   这桌下还能容两个?   他儿子好野! 第26章 他是我男朋友(修……   曲爸毕竟是个见过世面的人, 他很快就镇定下来,继续板着脸,反问自己儿子:“你说呢?”   “我说的话,那当然是什么都没有。”曲郁山试图临死挣扎, “爸, 你先回家, 什么事情等我今天回去再说行吗?”   “不行!”曲爸一口拒绝, “让人……都出来!”   说到“都”字的时候, 他忍不住老脸一红。   这个“都”字很灵性, 可曲郁山没注意到,他只知道他爸发现崔柠了。   完了, 如果他爸见到崔柠, 估计一下子就能发现崔柠跟周望卓长得像。   可他毫无办法,他爸已经发现崔柠, 以他爸的性格, 不看到崔柠是绝不会罢休的。   还未等曲郁山想清楚该怎么办,曲爸已经开始催促,“小山!”   曲郁山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第一次让崔柠来办公室, 就被他爸捉到了, 还是这么尴尬的场景。   别的霸总在办公室玩那么凶,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不公平!   “小山!”又是一声催促。   曲郁山只能把椅子退后,站起来。   “出来。”他对桌下的崔柠说。   曲爸闻言立刻聚精会神地盯着桌子下,等了好一会, 他终于看到一只手伸出来。那只手骨节分明, 虽然漂亮, 但一看就是男人的手。   崔柠低着头从桌下钻出来, 他出来后,就一直低着头。曲爸先看一眼崔柠,又往桌子看,等着第二个人出来。   等了半天,没等到,干脆自己弯腰去看。   桌下空空如也,曲爸不由拧起眉,看向曲郁山,“你刚刚说的还有一个呢?”   被发现一个崔柠已经是大事了,曲郁山觉得不能让他爸知道口袋里的东西,于是一口咬死道:“什么还有一个?只有一个。”   曲爸狐疑地盯着曲郁山看了半晌,想起保安跟他说的话,好像是只提到一个漂亮男孩子,没有第二个人。   他的目光转到崔柠身上,因为崔柠低着头,他看不清崔柠的脸,但他看出崔柠年龄小了,瞧这一身打扮,瞧这细细的脖子。   “你……”曲爸沉吟道,“抬起头。”   “不能抬头!”曲郁山立刻说。   “你闭嘴!现在没你说话的份!”曲爸凶完曲郁山,对崔柠的语气瞬间温和,“小朋友,你别怕,叔叔是这个混蛋的爸爸,如果他欺负你了,你尽管跟我说,我给你主持公道。”   他说完,见人还是不抬头,想了想,又道:“你放心,今天的事情我不会说出去,也不会告诉你的家长和学校那边。”   听到后面这句话,崔柠终于有了反应。他慢慢抬起头,相比在场的另外两个人,他冷静得出奇,“我没有学校,家长也不在了。”   曲爸终于看到崔柠的脸,他看清的刹那,眼睛就瞪大了。不过他还未说话,就被自己儿子抓着手臂往外拖。   “爸,我们出去谈谈。”曲郁山使出全力把曲爸拖出办公室,去旁边的空会议室。   曲爸还懵着,等曲郁山把会议室的门反锁,他才震惊地说:“他怎么跟……望卓长得那么像?”   “巧合。”曲郁山说。   曲爸还是不敢置信,“这……这……长得也太像了,若不是周家只有一个儿子,我都要以为……等等,你跟那个男孩子什么关系?”   曲郁山在风驰电掣间已经编造好谎言,“什么关系都没有,最近流行资助失学少年重返校园,所以我也资助了一个。”   其实也不能完全算谎言,有一半是真的。   曲爸冷冷一笑,“失学少年躲你桌下?你自己听听这话瞎扯不瞎扯?”   曲郁山说:“……也不是很扯的样子。”   “曲郁山!你现在翅膀硬了是?你信不信我打电话给你妈妈,让她来问你。”   “别,爸,我说,我说!”曲郁山眉头紧锁,崔柠的存在让他爸知道已经够糟糕了,不能让他妈也知道,但该怎么说?   如果说是包养,以他爸的个性,肯定会让他停止包养崔柠,那剧情就走不下去了。   想到这,曲郁山硬着头皮说:“爸,我跟他是有关系,我跟他……在一起了,他是我男朋友,我们两个是自由恋爱。”   说到自由恋爱,他特意咬重了字音。   曲爸听完曲郁山的话,久久没有说话,直至曲郁山不放心地喊了他一声爸,他才开口:“是自由恋爱?不是你强迫的?”   “不是。”曲郁山斩钉截铁地撒谎。   “自由恋爱也不行,那男孩子成年了吗?”曲爸皱眉。   “成年了。”曲郁山回。   “他为什么跟望卓长得那么像?”曲爸又想起之前那个致命的问题。   “也不是很像。”曲郁山含糊道。   曲爸仍旧觉得不对劲,在会议室来回走了几圈,一些蛛丝马迹终于在他脑海里串成一条线。   他这个儿子原来每年都会去隔壁周家,问周望卓今年回不回过年,周望卓过生日,他折腾得比自己的生日都要隆重。   十七岁那年,还傻兮兮地折了很多星星,因为白天要读书,晚上还要写作业,没什么时间,曲郁山就熬夜折,连熬几天,熬得眼里全是血丝,终于赶在周家父母出国前,把装满星星的玻璃瓶送到周家。   那时候曲爸只取笑曲郁山,说周望卓在的时候,不多跟人玩,现在人出国,又想着那个哥哥了。   现在这一回味,就觉得不对劲了。   他儿子不会喜欢周望卓?甚至喜欢到跟一个长得像周望卓的人谈恋爱?   这个冲击让曲爸有些回不过神,甚至比他儿子喜欢上男人的冲击还大。他没再跟曲郁山说话,直接走了,等回到家里,才长吁短叹。   他想给曲郁山妈妈打电话,但拿起电话,又不敢打。   曲爸没想到自己儿子跟自己一样都是情种,不过他儿子比他偏执,居然找了个替身。   这种事情既不尊重周望卓,也不尊重那个男孩子,可曲郁山是他的儿子,他甚至都不敢点破儿子这点心事。   瞧他儿子刚刚回答他问题的心虚样子。   在曲爸这般长吁短叹的时候,公司的那一边则是另外一副光景。   曲郁山终于把曲爸送走,精疲力尽回到办公室,却发现崔柠不在。   “苏娜,我办公室的人呢?”曲郁山连忙走出办公室。   苏娜回:“老板,他去洗手间了。”   曲郁山又问:“去了多久了?”   “有几分钟了。”苏娜估计着回答。   那快回来了,以他的办公室离洗手间的距离来算。   曲郁山回到办公室,准备把崔柠的卷子和书包拿出来。拿到一半,他想起自己口袋里还有个东西。   先前太慌张,他其实没看清那圆东西是什么,只是本能觉得不能让他爸看到。   曲郁山手伸进口袋,将东西拿出,仔细打量。他左看看,右看看,都没研究出这是什么,发现圆东西底部有个小开关,就好奇地把开关打开了。   机器作用的“嗡嗡嗡”震动声骤然响起。 第27章   曲郁山呆滞一瞬, 忽然脑子里闪过一个可能。他看过的好几本小说里,好像都有这种会发出“嗡嗡嗡”声音的玩具。   等等,玩具?!   此时, 去了洗手间的崔柠推门而入, 他一眼就看到坐在椅子上的曲郁山以及曲郁山手里的东西。   四目相对,曲郁山先吓得哐当松了手, 圆东西砸在实木桌子上,一时之间,机器运作的声音更加明显。   崔柠那张莹白的脸陡然染红,随后竟什么话都没说, 扭头就走了,只是走前, 他把办公室门关紧了。   “你等下!不是你想得那样!”曲郁山冲出去想解释, 冲到一半又跑回来关圆东西。   震得震得他手指发麻的同时, 他头皮也在发麻。   为什么他办公室会有这个东西?他居然还把这东西放进了口袋。   曲郁山倒吸着气想把东西丢进垃圾桶, 但丢之前又顿住。他办公室有专人搞卫生,人家看到垃圾桶里的这个,该怎么想?   不行, 不能丢垃圾桶!   曲郁山又打开抽屉。   等等,也不能放抽屉里,那被人发现, 他更洗不清了。   曲郁山左思右想,最后把圆东西再次装进口袋。他决定找个机会把圆东西丢到外面去。   崔柠走了,连书包都没拿。曲郁山破天荒有些不好意思给崔柠发消息,只能把楚林喊过来。   “楚林,你问问……崔柠,他去哪了?”曲郁山说话时, 眼神游离。   楚林敏锐地发现曲郁山的不自然,但他没说,他已经脑补了一出豪门虐恋。   刚刚董事长来了,正好撞见老板带崔柠来办公室,如果按照常套小说的剧情发展,董事长肯定狠狠地羞辱了崔柠一顿,所以崔柠才跑了。   如果不出他所料,那么接下来则是追妻火葬场,但董事长那边不会善罢甘休,肯定会想办法约崔先生出来——   “像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五百万,离开我儿子。”董事长说。   崔柠双眼含泪,“曲总,我和您儿子是真心相爱!”   “哦?是吗?那一千万。”董事长冷笑,“如果你还不离开他,那我就停掉他所有的卡,我看你们的爱情能坚持多久。”   ……   “楚林?楚林?”曲郁山伸手在楚林面前晃了晃,“你有听到我在说话吗?”   楚林乍然回过神,“老板,我有听到您说话,放心,我一定会联系到崔先生的。”   曲郁山看到楚林眼里冒着的光,觉得奇怪,不过他这个助理时常奇怪一下,他已经习惯了。   虽然楚林说一定会联系到崔柠,但一直到下班,崔柠都没有回消息。曲郁山开车回家,一路上总想找机会把口袋里的东西丢掉,可现在临近年关,路上逛街的人很多,不少还是放了寒假的学生。   曲郁山一直犹豫,一直往家开,他的公寓离公司没多远,导致车都停在地下车库了,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丢。   小区里有垃圾桶,曲郁山偷偷摸摸站在好几个垃圾桶前,正准备丢的时候,突然想——   这个是什么垃圾?   干垃圾?可回收垃圾?还是有害垃圾?   最近小区在评文明小区,垃圾桶旁边装了好几个监控,如果他丢错了的话,会被小区大字报批评的!   不!他绝不能丢在小区的垃圾桶!!!   不过这玩意到底为什么会在他的办公室?难不成是作者变出来的?   曲郁山又只能暂时先把东西带回家,回家后,他发现崔柠还没回。他站在客厅,思索了下该怎么处理口袋那个烫手山芋。   这个东西不能乱放,公寓一周会有一次清洁阿姨上门打扫,他要找个极其隐晦的地方放。   曲郁山在屋子转了一圈,明显这东西不能放在公共区域,毕竟家里还有崔柠。他又进到自己卧室。   卧室所有能放东西的地方被曲郁山看了个遍,最后把圆东西放进了主卧隐藏式酒窖里的一个柜子。   那个柜子有密码,清洁阿姨不知道,崔柠也不知道,完美的藏东西场所。   刚把东西藏好,崔柠就回来了。   崔柠一身寒气地踏入家里,看到从卧室出来的曲郁山,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他想返回自己的卧室,但先一步被曲郁山喊住。   “崔柠,你等一下。”曲郁山喊住崔柠,后面的话他说得有些不自然,“那个,我今天跟我爸说我们是自由恋爱在一起的,他可能会找你,你不要说漏嘴了。”   崔柠脚步略顿。   自由恋爱?   他慢一拍才低声回答:“我知道了。”   当夜,崔柠做了个梦。   他梦见日本的温泉池,不过梦境跟现实有些不一样。他穿着浴衣,走进温泉池,忽然听到机器“嗡嗡嗡”的声音。   那声音很奇怪,他不由找起来源。抬头一看,水雾缭绕处有人。   有人背对着他,手里拿着一个黄色的圆东西。那只手很漂亮,细细长长,一点茧都没有。   随后那只手手拿着东西放进了水里。   崔柠听着变得更大的“嗡嗡嗡”声,呆在了原地。突然,背对他的人转过头。   雪脸含红,长睫挂珠。   这是是一张崔柠觉得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熟悉是因为他认识这个人,还住在一起好多天算得上朝夕相处,陌生是因为他从未看过这人露出这样的表情。   正愣愣地看着,那个人对他说:“你卷子写完了吗?”   -   崔柠猛然睁开眼,他喘了几口气,才注意到床头柜一直在震动的手机。   闹钟响了。   崔柠失神地盯着闹钟看了几秒,突然注意到身上的不对劲。他偷偷掀开被子,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很精彩。   他迅速关掉闹钟,爬起来把被套和床单都拆下,抱在怀里鬼鬼祟祟地往洗衣间走。   可走到一半,他就迎面撞见了曲郁山。   曲郁山正端着一杯牛奶在喝,他才起床,穿着家居服,头发翘了一撮。因为空调开得足,领口最上面的扣子是解开的,露出一片雪色。   曲郁山的白,崔柠是见识过的,他也从楚林那里了解到,曲郁山是个混血。   崔柠想转身往回走,但已经来不及了。   曲郁山已经看到崔柠怀里的被单、被套,他把口里的牛奶咽下,然后啧啧道:“年轻人。”   崔柠:“……”   大清早,崔柠的脸就红成了樱桃。   曲郁山见人脸红成这样,顿时这是觉得这是他对崔柠虐心的好机会,于是他又说:“精力这么旺盛,你卷子写完了吗?”   然后,他看到崔柠跑了。   “砰”的一声,崔柠的房门关上。   曲郁山:“?”   这么害羞吗?果然年轻人脸皮薄。   那他要再接再厉才行。   此后,每一天早上,崔柠都能听到曲郁山叫他年轻人。前几次崔柠还脸红,后面就脸不红心不跳,只当自己没听到。   转眼,就到了崔柠去参加考试的那天,他需要一天时间考完所有科目。曲郁山怕人迟到,特意起个大早亲自送崔柠去考试。   明明是崔柠考试,曲郁山却表现得比崔柠还紧张,在路上,一直问崔柠文具那些东西有没有带上。   “2b铅笔带了吗?橡皮擦呢?笔有多带了几支吧?”曲郁山絮絮叨叨,像个带儿子去考试的老父亲,在得到崔柠全部的肯定后,他又说,“考试最重要的是心态,你不要紧张,把会写的题目都写了,暂时不会写的,先放在那里……”   崔柠还是第一次听到曲郁山说那么多话,他忍不住看曲郁山,见青年一边看着前面的车况,还一边偏头跟他说话,心情渐渐有些复杂。   他越来越看不透曲郁山。   从曲郁山的某些表现来看,曲郁山是有欲望的,可自那一个吻后,他们再也没任何亲密的接触。   为什么包养他,又什么都不做?   没等崔柠想通这个问题,车已经到学校门口了。曲郁山停好车,带崔柠下车。   学校门口有老师在等他们。   老师对曲郁山他们的到来很欢迎,一路上都在给他们介绍学校,还把学生宿舍的地方都介绍了。   崔柠考试的地方在高四老师办公室,没人特意看着他,曲郁山被请去了校长办公室,跟他不在一起。   崔柠写了几道题,目光微抬,落在桌子上的保温杯。   里面装了热水,是曲郁山临走前放到他面前的。   曲郁山不仅放了保温杯,还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加油考,考好有奖励。”   旁边的老师看了,一脸笑,“曲先生对自己弟弟真好啊,现在这样的哥哥不多了。”   哥哥?   曲郁山才不是他的哥哥。   崔柠把思绪收回来,重新放在考卷上。题目比他想象得要简单,学校很大概率看在曲郁山的面子上给他放水了。   上次他无意听到曲郁山打电话,说要给学校盖一栋艺术馆。   为了让他重返校园,居然夸张地给学校捐楼。   本该耗时一天的考试,被崔柠一个早上结束了。   老师收到卷子,并没露出惊讶的神情,更加印证崔柠的猜想。   学校放水了。   不过他没说什么,只跟老师说了谢谢,然后出去打电话给曲郁山。   曲郁山过了一会才接,“就考完了?”   崔柠嗯了一声。   “你会自己坐车回家吗?我这边暂时走不开。”曲郁山语气明显比之前轻松,话里还有笑意。   这是崔柠意料之中的话,他只是打电话告诉曲郁山他考完了,没别的意思。   虽然这样说,但到了入夜,曲郁山打电话让他下来拿奖励的时候,崔柠的表情还是跟往日有些不一样。   他坐电梯下到地下一楼,在曲郁山平时停车的位置看到了曲郁山。   曲郁山半靠在后车厢上,一双腿显得又长又直。他看到崔柠过来,就站直身体让开位置。   “打开看看。”他下巴微抬,唇有笑意。   崔柠看着曲郁山的笑意,不由抿了下唇,从没人会因为一场考试就给他奖励,即使他妈妈也没有。   他莫名心跳快了一瞬,然后才慢慢伸手将后车厢打开——   一后车厢的高考教辅。   崔柠:“……”   曲郁山在旁边不知死活地说:“这奖励好吗?我特意选的。”   这段时间他给崔柠请了家教老师,也从家教老师那里得知不少好的高考教辅。   “这就是奖励?”崔柠声音很低。   曲郁山还没发现人有什么不对,“对啊,你现在是不是很开心……”   话没说完,被一只手突然拉过。 第28章   骤不及防, 唇上一热。   曲郁山没说完的话生生吞下去,他还未来得及推开崔柠,崔柠已经松开手。少年背过去, 清隽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不正常, 他没回答曲郁山的问题,反问。   “你开心吗?”   曲郁山想骂人!   开心个鬼!   这臭小子以怨报怨!   正要骂人, 脑海里突然回忆起一段话——   “你一天亲我一口,我就已经很开心了,如果你亲我两口,那我怕是要乐死了。”   曲郁山:“……”   行吧。   他强露出一抹微笑, “开心。”   崔柠沉默良久,才说:“你开心就好。”   曲郁山:“……”   这一个寻常的夜晚, 两人都很“开心”。   *   崔柠的成绩很快就出了结果, 他可以去那个学校读书, 但因为临近放假, 学校让崔柠大年初六再去学校。   曲郁山得知这个好消息,又奖励了一后车厢的草稿纸和笔。崔柠见识过一后车厢的教辅,面对草稿纸和笔的时候已经很冷静, 默不作声把东西背上去。   因为崔柠的教辅越来越多,曲郁山特意定做了一个大书柜,以及两米长的书桌, 摆在崔柠的房里。   把草稿纸和笔在书柜上整理整齐后,崔柠去洗了手。此时的曲郁山回房洗澡去了,他们的一日三餐,除了早餐是曲郁山准备,通常是西式早餐,土司加热, 煎蛋配热牛奶。   中餐和晚餐都有阿姨上门,有时候阿姨不在,曲郁山就会点外卖。   今天阿姨有事来不了,崔柠走进厨房,打开冰箱看了下里面的食材。食材不少,都很新鲜。   崔柠从中拿了几样自己拿手的食材,开始做饭。   等曲郁山出来的时候,菜已经做好一道,他发现崔柠在做饭,想了下还是没有阻止,这段时间崔柠基本一天学十几个小时,从早上起床一直到晚上,今天放个假做点别的也好。   有人做饭,曲郁山也不用纠结点什么外卖了,他坐在客厅沙发上开始看电视。虽然说是看电视,但他没怎么看,不知不觉就在沙发上睡着,等再醒来,是被崔柠喊醒的。   曲郁山一睁眼,就对上崔柠的眼睛。   崔柠的眼睛细看,很漂亮,既有刀的锋利,又有花的瑰丽。刀是直挺的睫毛,花是上翘的眼尾。   “吃饭了?”曲郁山还有些回不过神,他迷糊地说。   崔柠站直身体,嗯了一声。他看到曲郁山要坐起来,放在身侧的手微微一动,但还是没伸过去。   之前在医院,曲郁山就尝过崔柠的手艺,果然是作者开的金手指,崔柠的手艺比平时做饭的阿姨更好,但曲郁山依旧是毛病不改,吃饭,他碗里正好留了一口饭、一口菜。   崔柠之前就发现曲郁山喜欢剩饭,今天又收拾碗筷的时看到,他还是没忍住,问道:“曲先生,为什么你总要留一口饭菜?”   曲郁山想了下,“不知道,好像是习惯吧。”   他早不记得他小时候说过什么,但这个坏毛病一直被保留下来。   崔柠听到曲郁山的话没再说什么,收拾好碗筷去厨房洗碗,而这时,曲郁山的手机响了。   是曲爸打来的电话。   曲爸自那天来过公司后,一直没跟曲郁山联系,哪怕曲郁山主动联系他爸,他爸都挂他电话,然后说自己有事不方便接。   曲郁山知道自己爸爸暂时还想不开,所以干脆留时间让人冷静,没想到他爸今天主动打电话过来了。   “爸。”曲郁山接起电话。   曲爸声音阴沉,不大高兴的样子,“这都快过年了,你什么时候回家?”   “我……”   曲爸又打断,“你该不会说你不回吧?”   “当然不会,爸,我明天就回。”曲郁山想他回去了,也顺便给崔柠放个假好了。   曲爸听到这话,并没有很开心,反而冷哼了一声,“回就回吧,你明天中午之前到家。”   明天是周末。   曲郁山应下了,而厨房那边,崔柠收到楚林发过来的短信。   “崔先生,明天曲总的父亲想约你见面,不知道你方便见吗?如果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   崔柠盯着短信看了好一会,才回了两个字,“方便。”   曲郁山跟他说过,曲爸可能会见他。像这种有钱家庭,大概在见他之前,就会把他的背景查得清清楚楚。   正常的父亲知道自己优秀有钱的儿子跟一个高中都没毕业的同性在一起,都会反对。   崔柠一开始是很讨厌曲郁山,因为他觉得曲郁山除了有钱,一无是处,跟他遇到那些富二代没任何区别,若非说有什么不同,大概是曲郁山长得比那些人都要好看吧。   但越接触,越发现曲郁山有点幼稚,而且也没他想象得那么恶劣,就是太色了。   想到这里,崔柠莫名觉得唇有点烧,他定定神,把楚林发过来的地址仔细看了几遍后,就把手机收起了。   第二天,曲郁山出门没多久,崔柠也出门了。   曲爸约在一家咖啡馆,崔柠到时,曲爸已经在了。他抿了唇,才缓步走过去,向人问好。   “曲总您好,我是崔柠。”   曲爸今天西装革履,头上还打了发油,他看崔柠一眼,点点头,“坐吧,喝点什么?”   “不用了,谢谢。”崔柠坐下时,挺直了背。他看到曲爸这架势,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   下一秒,大概对方就会让他离开自己儿子吧。   “还是喝点什么吧,如今天气冷,暖暖胃。”曲爸顿了下,又问道,“你是满十八岁了吧?”   “满了。”崔柠回。   曲爸说:“既然成年了,那就不喝牛奶了。”他叫来服务生,让人给崔柠上一杯美式咖啡。   在等咖啡的时候,两个人都没说话。   崔柠眼神一直盯着桌布,曲爸则是盯着崔柠看,越看他越心惊,这孩子果然跟周望卓长得很像。   终于,咖啡被端上来了。   曲爸让崔柠喝,“试试,这家咖啡厅是小山平时喜欢来的一家,他挺喜欢喝这里的美式咖啡。”   崔柠静默一会,才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咖啡太苦,他一下子就皱了眉。崔柠觉得自己明白了曲爸的意思,曲郁山喜欢喝美式咖啡,他却喝不了,他们两个不是一路人。   “太苦了?”曲爸的声音响起,“来,加点糖。”   曲爸把桌子上的糖包撕开,一股脑倒进崔柠面前的咖啡里,他连倒了两包半才停下来,“你再试试。”   崔柠知道美式咖啡是不加糖的,看到曲爸这番操作愣了一下,但曲爸还在劝他喝,他只好又喝了一口。   咖啡没那么苦了。   “是不是没那么苦了?小柠?我可以叫你吗?今天我来,是有件事想拜托你。”曲爸从怀里拿出一张卡,放在桌子上。   崔柠眼神微冷,两父子都喜欢用钱侮辱人吗?   一个用钱包养他,一个用钱让他离开?   当他什么人?   只要给钱,想让他怎么样就怎么样吗?   崔柠深呼吸一口气,终是忍不住冷言道:“曲总,你这番苦心我心领了,卡您还是拿回去吧,您放心,我不会跟曲先生在一起多久的。”   他们的合同只写了一年,中间还减了几个月。   “不,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小柠,你是个好孩子,我想请你收下这五百万,跟我儿子在一起,不要离开他。”曲爸说。   崔柠没想到是这样的发展,愣住。   曲爸趁热打铁,道:“你看,就像这杯咖啡,我儿子是咖啡,你就是糖,你们在一起,以后日子就不苦了,甜甜美美。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啊,想起来了!我们是糖,甜到掉牙。”   崔柠:“……”   他好像突然明白曲郁山时不时说奇怪的话的毛病是遗传谁了。 第29章   曲爸回到曲家别墅已经是下午, 他刚进院子,就碰到了要出门的周家父母。   “曲先生,您出去了啊?”周家父母打招呼道。   这些年, 他们两家维持着还算可以的关系, 有时候还会互相串门。按平时,曲爸会停下来, 跟对方多聊几句,但今天他额外心虚,僵着笑脸点点头。   自从知道自己儿子喜欢周望卓,喜欢到特意跟一个长得像周望卓的男孩子谈恋爱, 曲爸就开始无法正常面对周家父母。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   曲郁山毕竟是他儿子,得不到周望卓, 有崔柠陪在身边, 一解相思之苦, 也算一种安慰。   但他也觉得对不起崔柠, 所以今天才特意把人约出来。他没有其他东西能弥补的,只有钱,只是没想到那孩子是个单纯孩子, 死活不肯收钱。   曲爸更愧疚了。   他想来想去,还是曲郁山的错。   周家父母又说:“小郁回来了是吧?我们刚刚好像看到他了。我们过两天就要去法国,小郁需要我们带什么东西给望卓吗?”   每年曲郁山都会托周家父母给周望卓带东西, 所以周家父母已经会习惯性问上一句了。   “对,回了,我待会问问他。”曲爸迫不及待回房。他进屋,先去找曲郁山。   曲郁山在在地下健身房跑步。   曲爸看到后,想到他为他儿子喜欢周望卓,还找替身的事情担忧这么多天, 还忙里忙外,他儿子倒好,没事人似的在这里锻炼。   他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曲郁山回头,发现是他爸,又转回头,拿脖子上的毛巾擦擦汗,“爸,你哼什么呀,我不是回来了吗?倒是你,让我中午之前回,你不在。”   “我有事去了。”曲爸看着自己儿子腿长宽肩的模样,又想到崔柠看上去有些单薄的样子,不禁皱眉。   他儿子不会做饭,两个人住在外面,肯定没吃什么好的,周家父母马上就要出国,他不如让崔柠也到家里来过年。   他记得崔柠说自己的父母都不在了。   “小山,过年把小柠一起带回来吧。”曲爸说。   “谁?”曲郁山还没反应过来。   “小柠,就是崔柠,你们两个不是在一起了吗?那孩子父母又不在了,过年一个人冷冷清清可不好,你带他一起回来。”   曲郁山一听,把跑步机关了,转头看向他爸,“带他回来过年?爸,你……你认真的吗?”   他结巴了下,他爸这么快就接受他跟一个男人在一起了吗?   这跟书里的发展不一样啊。   曲爸沉下脸,不容置喙道:“我当然是认真,我们老曲家不许出玩弄别人感情的渣男,你既然跟小柠在一起,就要好好跟对方过日子。我已经决定了,你过年必须把小柠一起带回来,要不然你也别回来了。”   曲爸没把周家父母的话告诉曲郁山,他觉得既然已经跟崔柠在一起,就不要再去想着周望卓了。   *   曲郁山只在家里住了三天,就被曲爸赶去了公寓。曲爸让曲郁山把崔柠也一起带回来,周家父母在曲郁山住在家里的第二天就飞去了法国,陪周望卓过年去了。   曲郁山回到公寓的时候,崔柠不在,一直到了晚上九点,他才看到崔柠回来。   崔柠裹着一身寒气进屋,看到坐在客厅沙发的曲郁山时,愣了下,“曲先生,你回来了?”   “嗯,你去哪了?偷懒出去玩了?”曲郁山问。   崔柠默了一会才垂眼轻声说:“我找了份短工。”   曲郁山虽然给了他一张卡,但他一直没有用那张卡里的钱。   曲郁山听到这个回答,想起崔柠在原文里的人设。崔柠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在原文里就不肯用他的钱,只要有时间就去打工。   只是他学历不高,能打的工都是体力活。   “你没必要急着去打工,等你大学毕业了,有打不完的工。”曲郁山又想起他爸的要求,他顿了顿,才开口道,“对了,你今年过年到我家去过年吧。”   他说完这话就回房了,没注意到崔柠在听到这句话神情的变化。   *   法国。   独栋别墅。   餐桌前,周家一家三口正在用餐,周父周母许久没见到自己儿子,不免多聊了些话,说着说着,周母提到曲郁山。   “今年倒是奇怪了,小郁没有让我们带东西来法国,看来是想自己寄过来。”她只以为曲郁山和周望卓关系好,不懂里面的勾勾绕绕。   可她没想到这句话一出,本还在听她说话的周望卓脸色乍然变了。餐桌昏黄的烛火盈盈落在他的脸上,本是一张惯来温柔的脸,此时却看上去有些可怖。   烛火一跳,眼里晦暗蒙上。   周望卓放下手里的刀叉,身体往后一靠,上半张脸隐入黑暗。周母觉得奇怪,还想说话,但先被旁边的周父按住手。   “婉莲。”周父示意周母别再说话,又看向周望卓,“望卓,你要是累了,就先上去休息吧。”   周望卓用餐巾一点点擦干净唇,“我不累,我还想听妈妈说国内的事。妈妈,你说小郁今年没有礼物给我吗?”   周母也意识到是自己的话让周望卓不开心了,她挤出一抹笑,“望卓,我刚刚胡说的,小郁跟你关系那么亲,他怎么可能不给你礼物,只是……只是今年想是出了点纰漏,你看小郁哪年有不给你送礼物的?每年生日、过年都没有错过的。”   哪一年都送了,唯独今年没有。   门缝里的那个吻似乎又出现在他眼前。   裙下之臣被他人压在身下,被享用。   周望卓眸光一寸寸冷下去,他把餐巾放在桌上,“我吃饱了,爸妈你们继续享用晚餐吧。”   “望卓!”周母从没见过周望卓那么失风度,中途离席。   可是周望卓倘若未闻,径直离去。   周母不解地看向周父,“老公,你说孩子这是怎么了?不就是一份礼物吗?你刚刚也看到了客厅那一地礼物了,他差小郁这份吗?”   周父心思比周母要敏锐不少,但他没有跟自己妻子直言,只哄道:“好啦,别生气了,望卓最近比较忙,可能心情有点不好,你这段时间不要跟他提小郁。”   但他话刚说完,就听到楼上一声巨响。   周父心觉不妙,立刻冲上去,等他冲到周望卓的画室,墙上被玻璃保护的画已经四分五裂。   周望卓拿着棒球棒,一击打碎了玻璃。   这幅画是即将去送展的,周望卓耗时一年半才画成。   “望卓。”周父忍不住喊周望卓。   周望卓听到声音回过头。   “爸爸,我好像又发病了。”周望卓冷静地说。 第30章   曲家人口不多, 平时住在家里的只有曲爸、曲郁山、一个阿姨和一个司机。阿姨和司机过年回去了,曲爸让阿姨把曲郁山隔壁房间收拾出来,给崔柠住。   曲家的别墅加上负一楼, 一共四层, 曲爸住在三楼,曲郁山住二楼, 二楼除了曲郁山的卧室,还有曲郁山的书房、游戏房等,收拾出来给崔柠住的房间是曲郁山小时候住过的房间。   长大后的曲郁山嫌这间房太粉嫩,就搬到隔壁房住了。因为这间房是曲妈一手盯着人装修的, 曲爸不让人重新装修。   因为是曲郁山住过的房间,里面还放着很多曲郁山的东西, 比如衣柜里有曲郁山从初中到高中的所有衣服, 校服都在里面。   年龄更小的衣服存在负一楼的库房。   “小柠, 你就在这里安心住, 把这里当自己家。你们两个开车过来吃饭了吗?”曲爸对崔柠笑得特别灿烂,旁边的曲郁山有些无语。   相比曲爸的态度,崔柠显得很拘谨, “我们吃过了。”   “吃过了啊,没事,那小山, 你带小柠先去房里坐坐,打打游戏,我去切水果给你们吃。”曲爸不给曲郁山反对的机会,就转身走了。   曲郁山只好看向崔柠,“你东西没收拾完吧?先去收拾吧,然后去旁边的游戏房找我。”   他下巴一抬, 示意游戏房的方向。   崔柠点头。   他过了十几分钟才去游戏房,曲郁山已经在打游戏了。曲郁山看到崔柠过来,直接中止了游戏,“你会玩什么?”他把面前的一箱游戏光盘拉到崔柠面前,又说,“这些不会的话,吃鸡那些会吗?”   “会。”崔柠说。   曲郁山闻言开了两台电脑。   原来读书的时候,他叫过同学一起回家打游戏,不过现在大家工作都忙,曲郁山也很久没打游戏了。   原想着崔柠年轻,曲郁山有意降低自己的水平,免得人小孩自卑,结果崔柠眼精,手更稳,一枪一个准。   看着自己战绩的“淘汰1”,崔柠的“淘汰13”。   曲郁山:“……”   不行,他要支棱起来,不能被小孩轻看。   于是,在又一次看到敌人,曲郁山率先冲了出去,对着敌人就是一顿biubiu。他把对面的人打倒的时候,他的三级头被人一枪爆了。   “东南150度的方向,你先躲旁边的石头后面去。”曲郁山还没反应,崔柠就换了一把枪,他一边冷静地对着曲郁山说,一边给自己找了个掩护体,换上狙。   一枪爆头。   又是一枪,那人成盒了。   崔柠没去管在地上先前被曲郁山打趴,还在地上爬的人,他先走到石头后面,把自己的三级头丢给曲郁山,“给你。”   “那你呢?”曲郁山不禁问,远处那个偷袭的,头盔被一枪狙了,近处这个头盔被曲郁山打成残血了。   崔柠说:“我可以不戴。”   曲郁山看着崔柠那没任何保护的游戏人物的脸,第一次体会被带妹吃鸡的感觉。   这感觉……咳,居然还不错。   他默默把地上的三级头捡起戴上。   崔柠又说:“那个人还在爬,你补了吧。”   曲郁山照办,然后他开始屁颠屁颠地跟着崔柠。开启一路崔柠杀人,他舔包,他杀人,崔柠帮他架着的模式。   “打什么游戏呢?”曲爸端着水果进来了,崔柠一看到曲爸进来,就回头跟曲爸说起了话。   曲郁山看崔柠跟曲爸在说话,角色人物停在那里不动,干脆自己翻窗出去搜东西,他总觉得崔柠顶着个光秃秃脑袋,他戴个三级头不大好意思。   搜到第四栋房子的时候,脚步声由远及近。   曲郁山发现不止一个人,好像是个完整的四人队伍。   他立刻猫到楼梯,准备等人上来就开枪,但对方也察觉了曲郁山的存在,先一个炸弹丢上来。曲郁山连忙避开,他躲进房里的时候,那四人小队摸上来了。   此时,曲郁山也顾不得一开始玩游戏的“善良”,大叫崔柠,“崔柠!有人!快来!”   曲郁山一边喊崔柠,一边开枪扫射四人小队。他打中了两个,但很快他也被打倒了。   就在曲郁山边爬边觉得自己死定的时候,狙击枪的声音响起。   “砰——”   “砰——”   一个直接成盒,另外一个被打成残血。残血的那个意识到附近有高手,直接翻窗跑了。   再一次脚步声传来,这次来的是崔柠。   崔柠在曲郁山血条快成丝之前,把曲郁山扶了起来,而后又丢下一个医疗箱。   崔柠也翻窗出去了,在曲郁山补药的时候,唯一还活着在爬的敌人突然变成了盒子。   齐刷刷三个盒子摆在曲郁山面前。   曲郁山:“……”   这小孩有点东西。   人都跑了还被他追杀成功。   曲郁山本是打着带崔柠玩游戏的心态玩的,但这一局吃鸡后,他兴奋了,抓着崔柠马上开第二局。   崔柠有些为难地看了眼曲爸,曲爸切好了水果。   曲爸非常善解人意地说:“没关系,你们打,我喂你们吃。”   于是,曲爸拿着叉子,一人一口地喂。崔柠从没享受过这种待遇,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但曲爸很热情,“来,小柠,张嘴。”   他拒绝不了曲爸的热情,只能将嘴张开,而很快,他发现喂他的叉子跟喂曲郁山的叉子是同一把。   曲郁山心思全在游戏上,水果来了,他就张嘴,有时候舌头都碰到了叉子。   红色的软舌在银叉一瞬闪过。   “崔柠,你怎么倒了?”曲郁山突然发现崔柠被人打倒了,他有些激动,“你等着,我来扶你。”   崔柠听到曲郁山的话才回过神,看着自己的游戏人物跪在地上的样子,他皱皱眉。   *   连续打了一下午游戏,曲爸便不让他们打了,抓着两人去做饺子。   “你们两个擀饺子皮,我切馅。小柠,你会不会?不会让小山教你。”   “我会。”崔柠洗干净手后,熟练地拿起擀饺子棍。他不仅会擀皮,还会包不同样式的饺子,瞬间把曲爸惊喜到了,然后曲爸看曲郁山的眼神便有些不满。   废物儿子。   擀了这么多年的饺子皮依旧擀得乱七八糟。   曲爸现在是越看崔柠越满意,第二天,还带着两个人出门去买衣服。曲郁山的公司休年假了。   往年,他都是只给曲郁山买衣服,今年给两个孩子买,逛街的兴趣就更大了,连逛几个商场,买了好几身,最后买的是两件红羽绒服,一个孩子一件。   曲爸觉得红羽绒服还不够,又买了两顶红帽子,直接把曲郁山和崔柠打扮成两个行走的红包,也亏得两个人都很白,要不然真有点恐怖。   曲郁山有些无语,想把帽子摘下,但他爸先开口道:“这个背景墙不错,你们两个过来,拍个照。”   “爸,拍什么照啊?”曲郁山不想拍,他嫌弃死自己身上的红羽绒服了。   “全家福啊!你们两个先拍,然后我们三个一起拍。曲郁山,你站过去!”曲爸脸一板,曲郁山只能投降,乖乖站到指定位置。曲爸叫曲郁山过去后,又让崔柠也过去,只是声音温柔许多。   两个大红包站在一起。   曲爸拿出手机开始拍,拍了两张后,觉得哪里不对,仔细看看曲郁山和崔柠,发现问题所在。   “你们两个站那么远干嘛?站近点……再近点,小山,你牵住小柠的手。”   曲郁山明白不满足他爸的要求,他爸是不会罢休的,所以一把抓起了崔柠的手。崔柠身体一僵,冲着镜头的脸更为僵硬。   曲爸也发现了,又放下手机,“小柠,别那么紧张,放松一点。小山,你抱抱小柠,让人放松。”   曲郁山:“……”   曲郁山说:“爸,你直接拍不行吗?”   “不行!”   曲郁山无奈,他看一眼崔柠,俯身过去抱住,同时低声说:“你放松点,要不然我们不知道要在这里站多久,赶紧对着镜头笑一个。”   他说完就松开了手,但握着崔柠手的那只手还没有松开。   崔柠能感觉到那只手的柔软,不仅是柔软,对方身上的温度仿佛顺着传了过来。   滚烫的,能蔓延全身的热。   要不然他怎么会觉得热。   崔柠慢慢对着镜头勾唇一笑。   当夜,崔柠又做梦了。   梦里的场景不再是温泉池,换成了游戏房。他再次梦到了曲郁山,他们坐在一起打游戏。   打到一半,曲郁山的人物倒地了,他去扶。   扶起来后,曲郁山很开心,凑过来跟他说:“小柠檬,你怎么那么厉害啊?”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对方,他原来做过游戏陪玩,后面因为那些付钱的金主总想约他私底下见面,他就不做这个了。   而他不说话,曲郁山却凑他越来越近。   梦里的曲郁山穿着那件红色的羽绒服,衬得皮肤更白了。他盯着露出的肌肤看,只觉得比雪还白,他想上手碰碰,可他又不敢。   “你想摸?”曲郁山好像发现了他的想法,轻笑一声,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随便你摸,我只给你摸。”   指腹下的皮肤柔嫩温热。   他摸了一会脸,曲郁山又对他说:“你想不想亲亲我的手?”   崔柠语塞。   他想开口说不,可好像有人掐住他的喉咙,不让他说。   他只能看着对方将手凑近他的唇。   “乖孩子,我允许你亲一口。”   那只修长雪白的手离他越来越近,就在即将碰上的时候。   “崔柠!你睡了吗?”   一个声音突然把他吵醒。   崔柠还没彻底清醒过来,睁眼就看到穿着睡衣的曲郁山坐在他床边。   曲郁山拿着亮屏的手机对他晃了晃,“打一盘不?”   崔柠没听清话,他只愣愣地看着曲郁山的手。手被屏幕的白光罩着,苍白纤长。   片刻,他坐起来,将唇猛然贴上那只手。   是,他想亲。 第31章   唇下的手冰凉凉的, 像夏日冰镇的果冻,一口就滑入口里。崔柠仿佛回到小时候的酷暑,热浪一阵阵袭来, 他被热得神志不清。   冰箱前的地上是他最喜欢坐的地方, 听着外面的蝉鸣声,他打开冰箱, 从里面拿出冻好的果冻。   这是妈妈给他买的最贵的一个果冻。   他舍不得一口吃完。   “咚——”的闷声响起,是手机砸在床上的声音。   崔柠眼神骤然清明,他垂眼看清自己面前的手后,迅速坐直身体。眼神在曲郁山身上停了几瞬, 才敢确认是自己又做了梦。   这次的梦比上次更糟糕,他不仅梦到曲郁山, 还把梦境和现实弄混淆。   他竟然……竟然亲了曲郁山的手。   意识到这个, 崔柠的脸变得惨白。   这跟之前的吻不一样, 吻是曲郁山要求的。   在崔柠心绪如麻的时候, 曲郁山开口了。   “你这是睡糊涂把我的手当猪蹄啃了?”他边说边用崔柠的被子擦手。   崔柠看清曲郁山的动作,紧绷的表情出现一丝破壳,但他很快移开视线, 沉默一瞬,轻声说:“对不起,曲先生, 我晚餐没吃饱,刚刚我梦到……”他顿了下,才接下去,“梦到在吃东西,曲先生突然叫我,我没反应过来。”   “还真是小孩, 你梦到什么了?”曲郁山有些无语。   崔柠这次沉默的时间更久了,久到曲郁山怀疑他是不是睡着的时候,他终于开口。   “果冻,放在高档商场的果冻。”   “果冻?”这个答案显然超乎曲郁山的想象,“果冻有那么好吃吗?”   他把自己的手抬起,仔细瞧了瞧。   他的手不像果冻吧,虽然也跟猪蹄也挨不上边,但起码都是爪子。   崔柠是不是在糊弄他?   有点像。   为什么要糊弄他?   这个不知道。   但曲郁山本能觉得不太妙,于是他一把抓起手机,“你继续睡吧,不打扰了,要是饿了,厨房有吃的,你自己下去吃。”   说完,他就离开崔柠房间,脚步完全没有一点停顿。坐在床上的崔柠一直盯着曲郁山离开的背影,直至隔壁关门声响起很久,他才赤足下床反锁门。   因为是住在别人家里,他之前都没有反锁门,觉得这样不好。此时,他不得不锁门。   崔柠背贴着门,慢慢把手探下去。   手心相握,猛然用力。   一声被吞在咽喉的痛苦闷哼,崔柠眼眶悄然变红,可他没有停下来,直至身体只剩能麻痹神经的疼,没有热,他才滑坐在地。   *   那一边的曲郁山也没有睡着,他觉得崔柠不太对劲。原来的崔柠明显讨厌他,最近怎么感觉崔柠对他的态度越来越温和了?   不仅是温和,崔柠还主动亲了他,刚刚又亲他手。   该不会……   曲郁山想到一个可能,寒毛竖起。   崔柠该不会对他动心了吧?!   不,不可能,肯定是他大晚上不睡觉,脑子出现臆想了。   睡觉!   翌日,曲郁山起床洗漱完下楼,看到已经在餐厅的崔柠,脚步不由一顿。   他没忘记昨晚发生的事,以及他昨晚的猜想。   正在曲郁山纠结要不要跟崔柠保持距离,叫人搬回公寓的时候,他先发现崔柠对自己的态度重归冷漠了。   不仅是冷漠,仿佛眼里都没他这个人。   这种态度与崔柠面对曲爸时的乖巧听话造成鲜明对比。   曲郁山看着崔柠把曲爸哄得那么开心,他也不好提让崔柠回去了。有人能逗曲爸开心也挺好的,看崔柠这样子也不像喜欢他,应该只是他想多了吧。   于是,曲郁山又放下心来,只是也不是完全没困恼。崔柠宁可陪着曲爸坐在客厅看雷剧,也不愿意陪他打游戏。   没大腿抱的曲郁山只好去网上找了陪玩,可不知道是不是他有毒,找的陪玩都喜欢在游戏里口嗨,一口一个小哥哥地叫,而且技术也没崔柠好。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除夕夜。   除夕夜,曲爸做了一桌饭菜,崔柠打下手,曲郁山负责饭后的洗碗。三个人吃完饭,一时之间都不想动,靠在沙发上看春晚。   曲爸是最先犯困的,他摆摆手从沙发上起身,“我先去睡了,小山,待会记得把碗洗了。对了,我买了烟花,你们无聊的话可以去放烟花。”   曲爸说的是小孩玩的烟花,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买的,昨天下午买了一箱子回来。   曲郁山觉得春晚无聊,又不想去洗碗,想着去院子透透气也好,便把那一箱子烟花抬了出去。   他许多年没玩过烟花,都有些看不懂,每一个都要拿出来研究下才知道怎么点火。研究到第三种烟花的时候,身后传来脚步声。   是崔柠。   曲郁山看到崔柠出来,很自然把手里的烟花递给崔柠,“你看看怎么玩。”   崔柠也很久没碰触这种小孩玩的东西,先是一怔,随后才开始研究。   接下来,两个人闷不做声把箱子里大半的烟花都玩了个遍,别墅区静悄悄的,只有烟花噼里啪啦的声音。   玩到快近凌晨的时候,曲郁山的手机响了。   今天跟曲郁山拜年的人很多,所以他在统一发了拜年信息后,就把工作手机关机了。   这是他私人手机。   知道这个号码的人不多,楚林算一个,但楚林早在八点之前就跟他拜完年了。   曲郁山把手机拿出来,发现竟然是周望卓打过来的电话。   啊,他今年好像忘记给周望卓打拜年电话了!   原文没有特意写的事情,他容易忘。   曲郁山连忙接起电话,试图继续维持自己的舔狗人设,“喂,望卓哥,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小郁。”周望卓的声音通过电话从大洋彼岸传来,往常他的声音总是很温柔,但今夜听上去有些奇怪,“你在看电视吗?”   “没有,我爸买了小孩子玩的烟花,我太无聊了,就在放烟花。”曲郁山回。   “好玩吗?”周望卓又问。   “还行。”曲郁山看烟花烧完了,示意崔柠再去点,可崔柠不去,像是没看懂他的意思,只站在他旁边。   曲郁山见状,只能自己去拿烟花。他在箱子里挑挑拣拣,终于找出一个没玩过的,周望卓的声音再度响起。   “小郁,你能不能马上飞到法国?”   “嗯?”曲郁山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很想见你,小郁,来找我好不好?”   周望卓的声音像是诱惑海手的人鱼,曲郁山是被他盯上的猎物,可猎物旁边还有一朵“菟丝花”。   “曲先生!”崔柠突然提高声音,待曲郁山回头,他才接着说,“你要先洗澡吗?”   今夜月光稀薄,全靠院子灯照亮,少年的脸精致漂亮,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曲郁山。   菟丝花盘踞在寄主身上,柔软细嫩的花枝会一点点将寄主包围。   “谁先洗澡”这句话其实经常发生在曲郁山和崔柠当中,如果谁先洗澡,碗又没洗的话,洗碗这份活就会落到没洗澡的那个人头上。   曲郁山迅速回想了下今晚有多少个碗,刚想回答“洗”,脑海里先浮出一段原文。   【原文:   曲郁山第一次听到周望卓这样跟他说话,一颗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然后迅速麻了。他持续十年的单恋仿佛有了结果,也许他飞到法国,周望卓就会接受他,可能还会主动提起要在一起的事。   这一切光是想想就很美好。   但有个人的存在,提醒着曲郁山这段感情不够美好——   崔柠的存在。   崔柠是他找到的替身,如果正主愿意跟他在一起,他为什么还要理会崔柠?   这只脏兮兮不会讨好主人的小老鼠,如果不是那张跟周望卓相似的脸,他早就把崔柠赶出去了。现在,他不能让周望卓知道崔柠的存在。   所以曲郁山只能说:“我待会再洗,不用你放洗澡水,你怎么还在这里?等年后我会结给你清洁费的。”   他怕崔柠说什么露馅的话,所以在说这话之前,他捂住了崔柠的唇……】   曲郁山默默吸了口气,这个作者够狠。   这是传说中的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吗?   不对,这是别人的妻,他连追妻都没有资格。   曲郁山接着电话,一步步朝崔柠走过去。他如原文形容那样,抬手捂住崔柠的唇,然后将那句极其伤人心的话说出口。   说出口时,曲郁山似乎听到一声极轻的笑声。   “小郁,不要那么凶,他大过年还来搞卫生,挺辛苦的。”周望卓温和地劝曲郁山。   因为这个夜晚太安静了,静到崔柠都听到周望卓的话,他本因为曲郁山那句而变色的脸,此时彻底变了表情。   一张脸白生生的,可眼又黑得出奇,亮得出奇。他一把推开曲郁山的手,转身快步进屋。二楼房间的灯迅速亮了,很快,又响起下楼的脚步声。   崔柠背着来时的书包,冷着脸往外走。 第32章   今天是除夕夜, 这里又是别墅区,崔柠想打到车,几乎是难于上青天。曲郁山平时再欺负崔柠, 今晚也不能看着崔柠凌晨出门, 所以他一边对着电话那头说话,一边去追崔柠。   “望卓哥, 我这边还有点事,我待会给你回个电话。”曲郁山不等周望卓回答,就先挂断了电话。   他追上崔柠,“崔柠!”   寒风中的少年并不回头, 闷着头往前走。路灯将他的影子拉长,背着书包的细长影子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曲郁山穿着家居服, 脚上还是家里的拖鞋, 但此时也顾不得太多, 跑到崔柠前方, 把人堵住。   “你大晚上去哪啊?我跟你说,这晚上很多坏人的,待会要是把你捉走了, 你喊天喊地都没用。”   崔柠不理曲郁山,绕过人继续往前走,曲郁山只能伸手抓住崔柠的手臂, 可哪知道这一碰,崔柠却猛然把手甩开,看他的眼神更是像狼崽子在看自己的敌人。   里面竟然有恨意。   曲郁山已经很久没看到崔柠眼里的恨意了,也可以说,他从未看过崔柠眼里的恨意这么浓烈过。   他有些哑然,刚刚那句话的确是很伤人, 可在之前他还干过更伤人的事,崔柠都没有这样。   但曲郁山毕竟年长崔柠七岁,知道小孩子气性一上来,的确难搞,所以他忽略崔柠眼里的恨意,又抓住崔柠手臂,往家里拖。   “好啦,不生气,今天是我错了,我跟你道歉,对不起,你生我气,也别跟自己过不去。这外面这么冷,连辆车都没有,你想走到天亮?我们回去啦,回去你想怎么发火都行。”   虽说是没长大的小崽子,挣扎起来也有些控制不住,曲郁山不得不抱住崔柠,半搂半抱地往回走。   而崔柠被曲郁山这一抱,身体都僵住,等到家门口,才回过神,想再次往外跑。   曲郁山眼疾手快,把人往屋子里一推,然后把门关上,同时说:“我爸在楼上睡觉,你不想吵醒他吧?”   崔柠瞪着曲郁山,半晌,他转身往回走,曲郁山以为他是要回房,结果看到崔柠去的是后门,只能又追上去。   怕吵醒曲爸,他把崔柠扯进了后门附近的小隔间。曲郁山很少进这个隔间,门被他关上,伸手去摸开关,结果发现这间房的灯坏了。   曲郁山本想出去,换个房间跟崔柠谈,但崔柠表现得太激动了,屋内黑漆漆,他还冲过来想开门出去。曲郁山怕他们两个的动静真把楼上的曲爸吵醒,一边死死用身体堵着门,一边抱住崔柠。   本闹得厉害的少年被他一抱,动静瞬间小了些,曲郁山察觉后,把人抱得更紧了。黑暗中,他们在小小隔间贴在一起,气息都离得很近。   “别生气了,我不该说那话,我认真跟你赔礼道歉,对不起。”曲郁山试探着哄人,见人不吭声又说,“你生我气,可以做点别的,不要离家出走嘛,大晚上多危险啊。”   话才落,曲郁山就吸了一口气,原因无他,崔柠居然咬他脖子。   这小孩咬得还很狠,疼得曲郁山又吸气,又身体一抖。他想推开崔柠,可他的手才用力,崔柠牙关用的力气更大,仿佛是想咬下一块肉,吓得曲郁山不敢再推,只是任人咬。   就在曲郁山默默忍痛的时候,他陡然感觉脖子一热,是液体的热。   崔柠哭了。   他居然把崔柠弄哭了。   这个认知让曲郁山更不知所措,他不敢点破,只能继续保持沉默。大概又过了几秒,脖子上的牙齿松开了,崔柠也离开了。   崔柠低下头,声音嘶哑,“让开。”   “你……”曲郁山语塞。   “我上去睡觉。”崔柠说。   曲郁山顿了下,默默让开位置,他把门打开。崔柠飞快走出去,因为低着头,曲郁山只从外面透进的光里,瞥到崔柠泛红的眼角。   崔柠果然如自己所言,没有再闹着走,但他也不跟曲郁山说话,沉默着上楼关门,没有再出来。   曲郁山盯着楼上紧闭的房门,觉得头大,想着先去洗澡好冷静下,而这一洗,他不仅忘了厨房剩下的碗筷,还忘了给周望卓回电话。   此时在房里的崔柠已经洗完澡从浴室出来,他面无表情走到床边,一边擦头发,一边整理床铺,整到枕头的时候,突然看到红色的东西。   手不由一顿。   崔柠把枕头拿开,发现是两个红包。   红包上有字,一个写的是“给小柠的压岁钱”,另外一个写的是“压岁钱”,字迹不同,不是一个人写的。   崔柠盯着那两个红包看了许久,才重新用枕头盖住。   *   新年的第一天,曲爸就看到厨房的“惊喜”,不过他没骂曲郁山。昨天他在上面,隐隐约约能听到下面的烟花声,想着曲郁山大概是玩累了,所以才没洗碗。   让他更在意的是曲郁山和崔柠两人的关系,前几天他就发现他们两个不太对劲,本想着过了年会好一点,哪知道新年的第一天,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更奇怪了。   曲爸倒是想调和,可他分别问两个人,两个人都说没发生什么,他也只好作罢。   转眼到了初六,崔柠的学校开学了。   开学那天,曲爸那天有事,他跟自己的老朋友早就约好去乡下钓鱼,不能送崔柠去学校,所以只有曲郁山一个人送崔柠去学校。   这所复读学校是市里非常有名的高中,但并非只有复读班,它还有高一、高二、高三年级。这所学校因为口碑好,所以很多有钱人都会想办法让自己的孩子读这个学校。   也就是说,这个学校非富即贵的人很多。   崔柠办的是寄宿,周六下午才可以回家,周日晚上七点前回到学校上晚自习。   自从除夕那夜的事情发生,曲郁山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崔柠,此时对方开学,他其实松了口气。   到了学校,曲郁山帮崔柠提一个箱子,崔柠自己提一个箱子。崔柠住的宿舍楼是四人间,这个学校还有两人间,但两人间已经人满,崔柠作为插班生,能住四人间,还是因为曲郁山的原因。   四人间还只来了一个学生,那个学生戴着眼镜,先看到走在前面的曲郁山,又看到后面的崔柠,目光飞快地打量一圈,就笑着说:“你们好,我叫柯子航,宿管跟我说今天会有新人住进来。”   “你好,我是崔柠的哥哥,崔柠刚转过来,还要麻烦你多多照顾他。”曲郁山说完,又看向身后的崔柠,暗示对方跟人打招呼,但崔柠表现得不太友善,板着漂亮的脸,冷淡地说:“我叫崔柠。”   不过好在柯子航不是很在意,还给崔柠指床铺,“那张床是空的。”   那张床比起其他床更靠近厕所。   曲郁山看了,眉头略皱,但没有办法,谁让崔柠是中途来读书的,床铺自然是选别人挑剩的。   崔柠知道自己床是哪张后,就开始整理东西,他整理东西的时候,曲郁山没事做,就跟柯子航聊天。   “小同学,你读高三?”   “高三。”   “高三啊,那学习一定很紧张吧?”   柯子航点点头,又摇摇头,腼腆地笑着说:“还好。”   曲郁山想起临出门时,他抓了一把糖放口袋里,就拿出一小把递给柯子航,“吃糖吗?”   正在铺床的崔柠猛然回头,他看着曲郁山把糖塞进柯子航手里。   *   陪着崔柠报完道,曲郁山就走了,所以也没看到崔柠剩下的两位室友。那两位室友来得很晚,是熄灯后才到的学校。   那时候崔柠已经睡着了,突然被砸门声吵醒,他不舒服地皱眉,还没开口,就听到柯子航透着谄媚的声音,“来了,来了!”   开门声响起,随后又是柯子航的声音。   “你们回来了啊,热水器我没拔,正好可以去洗澡。”   “啧,废话那么多干嘛?”一个公鸭嗓响起,里面全是不耐,“我听宿管说我们宿舍来了个新人,在哪?”   手机的电筒光照过来。   刺眼的光让崔柠不禁闭了下眼。   “在那啊。”公鸭嗓又道,此时纪子航用很低的声音说了什么,公鸭嗓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拉着行李箱进宿舍。   崔柠后面才知道他的另外两个室友,公鸭嗓的那个叫展浩,那天没说话的是毕英华,这两个人家境很好,柯子航很讨好他们,甚至会每天晚自习后给他们买夜宵。   崔柠在社会上飘了一年多,形形色色的人见多了,一开始他并没有把那两个富二代室友放在心上,因为他是重新回到学校,他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学习上,不去想任何事,任何人,比如曲郁山。   这个学校周末也可以选择不回家。   第一个月,崔柠没有回去,曲郁山也没发短信给他,倒是曲爸和楚林发了短信过来。   到第二个月,本来就充斥暗流的宿舍有了变化。一开始,是崔柠发现自己的柜子被动了,虽然东西没少,但被人翻了一遍。崔柠立刻买了锁。   后来,崔柠发现自己洗个澡出来,他放在桌子上的作业就不见了,那是明天要交的英语周卷。他看着躺在床上的另外三人,平静地问:“你们有看到一张卷子吗?”   “卷子?”柯子航从床上抬起头,“什么卷子啊?我没看到诶。”   另外两个人根本理都不理崔柠的话。   崔柠知道这是问不出什么了,只能自认倒霉,下次他离开位置,会把作业也锁进柜子。   但那一夜发生的事情,让崔柠无法再忍耐。   他一进宿舍,就发现自己的柜子被撬开了,里面的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而那件跟曲郁山同款的红色羽绒服被展浩穿在身上。   展浩嬉笑着跟毕英华说:“你看我这一身娘不娘?娘不娘?”   柯子航也坐在床上笑,忽然他看到站在门口的崔柠,立刻喊展浩,“浩哥!”   “喊什么?我现在不是浩哥,是浩姐,哈哈哈。你们看到崔柠平时那样子了吧,长那么漂亮,据说有好多低年级学弟偷偷暗恋他,我看他肯定是个死同性……啊!草,崔柠,你敢打我!”   展浩被一拳打歪身体,回过神后立刻向崔柠扑过去,两个人几乎是迅速扭打在一起。柯子航和毕英华一见,只能上去把两个人分开。   毕英华拉的是崔柠,他毕竟是展浩的好兄弟,所以暗暗拉偏架,在展浩一拳打过来的时候,他故意抓住崔柠的手,他想展浩打了这一拳,也能泄气,这事待会就能过去了。   崔柠看到砸过来的一拳,大脑在那一瞬闪过很多东西,他其实可以一脚踢开对方,可他想起曲郁山。   曲郁山已经一个月没有联系他了。   于是,他没有还手,没有躲,甚至还故意让对方拳头落到自己眼睛上。   一拳下去,展浩本还是一脸愤怒,但渐渐的,他的表情变了,变得惊恐。柯子航更是尖叫出声,“眼睛!他的眼睛!”   *   半夜,曲郁山被一个陌生电话吵醒。   对方问他现在能否到第一医院。 第33章 就是有点臭钱   凌晨三点, 市第一医院。   曲郁山刚到医院急诊大厅,就看到在一楼等他的学校老师,这是崔柠在复读学校的班主任。   班主任迎上来, 飞快地说:“曲先生, 现在崔柠已经在做手术了,您别着急。今晚的事情, 我这边暂时还不是很清楚,正在了解情况,是崔柠的室友打的120……”   “手术室在几楼?”曲郁山看班主任说半天没说到重点,忍不住打断他的话。   班主任一顿, 立刻回答:“九楼,从这边上去。”   今晚的事情对于学校、学生, 以及学生家长都是一件不好的事情, 学校当然关心学生的情况, 但他们更在意学校的声誉, 尤其是这次学生家长不简单。   展浩家里家境不错,但这位崔柠的家长是市里有名的企业家,去年年底他们还得到曲郁山的捐赠——   一栋艺术馆。   在坐电梯的时候, 班主任数次想开口,但又忍住。手术还在进行中,他们不能进手术室, 只能在外面等。手术室外面还有学校的其他领导,那些人看到曲郁山就开始赔礼道歉,又让曲郁山放心,给崔柠做手术的是医院资历很老、经验丰富的医生。   曲郁山看着紧闭的手术室大门,问:“手术动了多久了?”   其中一个领导回答,“一个多小时了。”   听到一个多小时, 曲郁山终于忍不住看向那些人。给他打电话的班主任只在电话里说崔柠在宿舍意外受伤,被送到市第一医院,其他的语焉不详。   “他是哪里受伤了?”曲郁山问。   班主任低下头,双手不停揉搓,片刻才说:“伤的是左眼,流了血。”   现在离高考只剩100来天,一个复读高考生伤到眼睛,这无论是对高考这件大事来说,还是对未来的人生来说,都是致命打击,如果崔柠的眼睛留下后遗症。   原书里并没有崔柠眼睛受伤的情节,曲郁山忍不住拧起眉,本能告诉他不会是一场意外。如果是意外,没必要学校的领导也半夜赶过来,来一个班主任就够了。   不过当务之急不是追责,是崔柠的伤势。   又等了一个小时,手术室的大门终于打开,曲郁山看到崔柠被医护人员推了出来。   崔柠打的是局麻,出了手术间可以直接送到病房。他左眼蒙着纱布,另外一只眼睛则是扫视周围,等看到曲郁山的身影时,他才缓缓将眼睛闭上。   “谁是病人的家属?”主治医生扬声问。   曲郁山走出来,“我是,医生你好,我想问下病人的情况。”   “外伤导致的玻璃体积血、视网膜脱离,我们做了玻璃体切除术和视网膜脱离复位手术,一般来说病人的视力还是可以恢复的,但能恢复多少,还要看个人体质,这段时间要静养,不能随便动眼。”   曲郁山不懂医学,但他听到这些手术的名字,只觉得很严重,他不由问道:“想恢复成之前的视力,几率有多大?”   “这个要看个人体质,如果恢复得好,也许能回到原来的视力。”主治医生说。   “那……”曲郁山又问,“除了视力,还有哪方面可能会受到影响吗?”   主治医生回答:“病人运气还算不错,没有出现眶内壁骨折等问题,所以对外貌的影响不大,其他的倒也没什么。”   跟主治医生沟通完,曲郁山就去了病房看崔柠。因为是紧急安排的手术,还是半夜,崔柠被安排三人间普通病房,隔壁两张床都是老年人,大概是难受,两位老年人时不时在床上发出痛苦的叹气声。   而崔柠却安静得过分,闭眼躺着,一点都看不出是刚刚动了手术的人。曲郁山给崔柠拉上帘子,只开床头的壁灯。   崔柠还在输液,肯定要输到天亮之后。曲郁山在旁边静看了一会,就出去找学校的人了。   怕吵到病人休息,他把人都喊到楼梯间。   “我现在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意外’吗?”曲郁山冷着脸问。不得不说,当曲郁山冷脸的时候,在商界浸淫几年的大佬气场还是有几分的。   毕竟他的原人设是霸总,动不动就能让天凉王破。当然,主角攻周望卓是一个比他还牛逼的总裁,让他天凉曲破了。   学校的人对视几眼,最后开口说话的是学校的主任。   “是这样的,曲先生,今天他们10点半下晚自习后,崔柠同学又额外在图书馆自习了一个小时。他回到宿舍后,因为发现室友穿了自己的衣服,就动手打了室友。双方起了摩擦,当场动起手来,在打架中,室友意外伤到崔柠同学的眼睛。后面,几位室友打了班主任小许的电话和120,我们学校非常重视这件事,马上就把崔柠送到医院。”   “打架打的?这算意外?”曲郁山反问。   主任斟酌着说:“男孩子年轻气盛,发现小摩擦是很正常的事,只是这一次,不慎伤到了崔柠同学的眼睛,曲先生,我们向你保证,学校以后会加强管理,以后绝不会再有此类事情发生。我们也让跟崔柠同学起摩擦的同学暂时休学,回家检讨,医药费这边,曲先生不需要担心,学校会负责的。”   曲郁山看出学校的意图了,他们是决意保下那个学生,所以都不让那个学生和学生家长来见他。   其实一开始曲郁山不准备对学校这些领导发难的,大家在外都不容易,但他们现在的态度实在恶心到他了。   这算和稀泥吗?   以为赔点医药费就行吗?   崔柠伤的是眼睛,视力能不能完全恢复,能恢复成什么样都是未知数。   “我知道学校的难处,但你们的确监管不力,甚至事情发生后,你们第一时间没有联系我。我不接受和解,如果你们不把那个学生名字交给我,那么我只能请我的律师给贵校发律师函。对了,我捐赠的艺术馆现在刚动工吧?我觉得需要暂停一下了。”   随着曲郁山的话,那些学校领导越来越难看。   曲郁山说完,拉开楼梯间的门,但走出去之前,他又停下来,回首望向那些学校领导。   他勾了下唇,“其实,你们不说学生的名字也没事,崔柠知道是谁动手打的他,我要的是学校的一个态度。随便翻室友的东西,穿室友衣服,可见一斑,那位同学平时没少干其他事。”   “我呢,没什么了不起的,就是有点臭钱。臭钱可以请到全国最好的律师,也可以找来许多记者。” 第34章   “曲总, 什么事我们都可以好好商量对不对?”那个学校领导很快换了称呼,脸上堆满愧疚、讨好,“如果曲总不满意我们学校的安排, 我们再谈谈。”   “我跟你们没什么好谈的了, 待会早上十点我会让我的律师直接联系贵校,好了, 这里是医院,你们别吵到其他病人,也不用跟着我。”   曲郁山走出楼梯间,把后面还在喊他的人屏蔽在外。   这是一个小说构造的世界, 然而每本小说都有时间线,有时候还会用上时间大法, 经常用短短几个字略过几个月的时间。   崔柠大年初六去学校读书到现在, 正好就属于作者略过的时间, 曲郁山这边不需要走剧情, 因此他也没给崔柠打电话,更没有跟崔柠见面。   但他没想到才短短一个月而已,就出了小说里根本没有发生的事情。   想到这里, 曲郁山走进崔柠病房的动作更轻。   崔柠的床被隔断在蓝色床帘之中,曲郁山估计人还在睡着,只用手指挑开帘。   倒没想到, 才掀开帘子就对上崔柠雾沉沉的眼。   刚动完手术的少年脸色很苍白,在之前养出的丰润脸颊此时又消瘦了下去,病服在他身上都显得宽松。   曲郁山见他醒着,愣了下后,才走进去蓝帘后,压低声音问:“是伤口疼得睡不着吗?”   崔柠好的那只眼睛轻轻眨了下眼, 像是很疲倦,“有点疼,但还能忍受。我只是没想到曲先生会来,我以为我看错了。”   “你们学校老师打电话给我。”   这个回答,让崔柠被子下的手指轻轻动了下。他的指尖死死抠住被子,而面上,他只是微微垂下眼,不看曲郁山,但下一瞬,眼睛又飞快地抬起。   “你放心,这次的事情不会那么简单过去的,欺负你的同学,肯定要付出代价。”曲郁山觉得学生小吵小闹可以,但闹成这样,那根本无法原谅。   而且原不原谅也不是他说了算,是崔柠来决定的。   崔柠听到这话,苍白的脸上却没有露出开心的神情,反而是很惧怕地看着曲郁山,“我……他们说……”   “什么?”曲郁山忍不住凑近崔柠。   熟悉的香味时隔一个月传来,崔柠偏头更朝向曲郁山,“他们说让我最好闭紧嘴巴,什么话都别乱说,曲先生,要不算了吧?”   近在咫尺的脸,灯光下的雪白皮囊,那双眼睛正在看着他。   “他们还威胁你?真够气人的,他们还做了什么,你告诉我,别怕。”   崔柠又眨了下眼,数个小时没睡,加上受伤,他已经很疲惫,但他不想睡,“我可以相信曲先生吗?”   “当然可以,我会请最好的律师,你放心,那个伤你的兔崽子决定跑不掉。”曲郁山语气坚定。   “那……曲先生可以跟我牵手拉钩吗?”崔柠小心翼翼地说。   “嗯?”曲郁山愣了下,拉钩发誓吗?他本想拒绝这么幼稚言情的一幕,但对上崔柠那湿漉漉、可怜兮兮的眼神,他莫名不忍。   对方这眼神好像他小时候养的狗。   好吧,就陪小孩子玩一次幼稚游戏吧,毕竟崔柠还受着伤。   曲郁山伸出手,因为崔柠的手放在被子下,他先掀开被子,把崔柠的手抓起来。小拇指勾在一起,暖意也在互相传递。   “还要说什么吗?”曲郁山没玩这个。   崔柠不错眼盯着勾在一起的手,“没有了,我相信曲先生,曲先生不会骗我的。”   曲郁山有点想矫正崔柠的话,他也不是所有事情都不会骗崔柠,可现在说这话太破坏气氛,所以他生生忍住了。   *   等到医护人员早上交班,曲郁山就把崔柠调去单人病房,并联系自己的律师。   他这个律师一般处理的是商业的事情,但律师把自己处理这类案件最厉害的师哥介绍了曲郁山。   那位师哥姓文,人不在b城,但当天晚上就飞到了b城。   此时,展浩休课在家,他此时还在回想崔柠受伤的样子。他原来也打过不少人,但从没有人像崔柠那样。   被他打成那样,居然不喊痛,反而用那只完好的眼睛一直看着他。   像是死神预告。   展浩想到这里,忍不住又抓起桌子上的可乐猛灌了几大口,灌得太急,他差点吐出来。   “你看你这孩子,喝那么急干嘛?”旁边敷面膜的展母批评道。   展浩看向自己的母亲,“妈,你说我会不会坐牢?”   “坐牢?小浩,你在说什么玩笑话?不过是小孩子家家打打架而已,怎么可能坐牢?你又没有杀人,况且,你爸爸也是有点说话权的,最多我们多多赔钱就是了啊,实在不行,送你那个室友去国外读书咯。你不是说,你室友家境不太好?”   展浩没有说实话,他是觉得崔柠家境不好,因为崔柠每次在食堂吃饭都点最便宜的饭菜,一双鞋可以穿得发白,什么东西都很节省,但崔柠那些东西都不便宜。   比如那件红色羽绒服,五位数以上。   他认识那个牌子。   他都没有那件牌子的衣服,也许是嫉妒,也许是其他的,他跟另外两个室友说:“嗤,这肯定是假货,你看他那样,穿得起真货吗?”   当时柯子航犹豫着说:“浩哥,我觉得可能是真货,当时送崔柠来读书的男的看起来好有钱,他给我的糖,都是进口糖,我后面偷偷查了下,好贵。”   “你眼皮子也太浅了吧,买名牌假货的人最喜欢充面子,糖才多少钱。况且,他有钱,我家也有钱,怕毛!”   展浩那时候是这样说的,出事回家后,在母亲问他对方家境如何时,他本能说不怎么样。   但他现在有点怕了。   万一那些东西都是真的呢?   万一崔柠是他惹不起的人?   不会的!   他不会看走眼的,那个崔柠就是个天天穿假货的恶心家伙,以为有张漂亮的脸,就可以目中无人。   而这样的幻想,被提前回来的展父一巴掌打破了。   展母看到老公提前回来,很高兴地站起来,“老公,你今天怎么下班那么早?公司的事就忙完了?你饿了……”   “啪——”   狠厉的一巴掌打断展母的话。   展母先是一愣,随后连忙去拦住展父,“你疯了吧?你打孩子做什么吗?”   展父一把推开展母,又抓起倒在沙发上的展浩,愤怒让他眼珠子几乎都快鼓出来,“畜生,你到底在外面做了什么?!你知道你惹出多大的事吗?”   展浩持续两天的恐惧终于抵达巅峰,他看着面前如恶鬼的父亲,眼白一翻,几乎要晕过去。   “我……我……”他结结巴巴地说。   又是一巴掌掴在他脸上。   “我原来一直跟你说,在外面别惹事,你非要惹事,我今天杀了你算了!”   父亲的怒骂和母亲的哭喊混在一起了。   展浩想反驳,明明他爸原来不是这样说的。在他小时候,他抢人东西,打人,他爸都夸他说他果然是展家的孩子,从小就是个小霸王,长大后肯定会很了不起。   为什么他爸现在又要杀了他?   崔柠……崔柠他到底是什么人? 第35章   不仅展浩, 柯子航也有些不安,他的家世没有展浩和毕英华好。那天晚上的事一出,展浩立刻回家, 毕英华因为不太舒服, 也请假回家学习了。   本来班主任也问了他要不要回家,但他不像展浩、毕英华, 家里请得起家教,他只能在学校继续学习。   对于那晚的事情,他已经跟班主任说得很清楚,他认为自己没有偏驳任何一方。的确是崔柠先动的手, 不是吗?   可这天,他被班主任喊去办公室, 在那里看到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时, 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   班主任跟他说, 这两位是律师。   “你好, 我姓文,你可以叫我文律师。”那个年长的男人对他微微一笑,还伸出手, “我是崔柠的律师,希望没有打扰到你学习。”   柯子航奶奶信佛,总是喜欢跟他说——   “诸恶莫作, 众善奉行;自净其意,是诸佛教。”   他没有作恶,他只是……只是在恶行发生的时候旁观了而已。   *   曲郁山没敢把崔柠受伤的事情告诉曲爸,曲爸一向喜欢崔柠,如果让曲爸知道崔柠受了这么重的伤,一定会着急, 还是等崔柠好了,再告诉曲爸。   为了好好照顾崔柠,曲郁山特意请了个护工,但护工没工作几天,就很委婉地跟他说:“曲先生,我可能不能做下去了。”   “为什么?是你觉得薪水太低了吗?”   “不不不!您给我的薪水已经很高了,是我觉得我什么都没做,不好意思再做下去。”护工往病房那边看了眼,“病人他所有事都自己做,无论是半夜上厕所,还是做其他的事,我基本上都插不上手,有时候,我明明听到他起来的动静,我就坐起来问他是不是要上厕所,结果病人说没有,可过了一会,我又被厕所的冲水声吵醒。”   曲郁山想了下,“可能他是不想太麻烦你?”   护工苦笑,“可我就是照顾人的,我不照顾他,我领这钱做什么啊?”   护工说得太有道理,曲郁山都不知道怎么反驳。为此,曲郁山只好去问崔柠,他并不是什么时候都在医院,只能每天来一趟。   “你不喜欢那个陈叔叔吗?”曲郁山说的是护工。   崔柠正垂眼吃着手里的水果,闻言,完好的那只杏眼瞧他一眼,继而摇摇头。   “那为什么他说你都不要他照顾?”   崔柠咽下口里的梨子,“我只是眼睛受伤了,其他地方都没有问题,不需要人照顾。曲先生,我什么时候能回学校读书?”   虽然崔柠受伤跟他没有关系,但曲郁山一听这话,就莫名觉得愧疚,他也在想如果眼睛受伤耽误高考怎么办?   医生说再住院一周就可以出院,但出院后回学校住,他已经不放心。思来想去,曲郁山想把崔柠重新接回公寓,然后养伤的这段日子可以先请家教在家里教。   不过在之前,他先要把那个展浩收拾了。   不查不知道,一查才发现这个展浩原来在学校没少欺负同学,初中的时候带头霸凌同班同学,逼得对方退学,这件事过去后,展浩并没有收手,在初三的时候当众掌掴女老师。   上了高中后,展浩稍微有些收敛,但这个收敛其实是把表面的事情放到私底下做了,被他欺负的人都被他威胁过,说如果敢说出去,那对方就死定了。   “你看看你家是什么背景,再看看我家,你想跟我拼个鱼死网破,也搞清楚我是不是网,小爷我是刀,你懂吗?”   这样一通威胁,最多私底下再让自己父母联系下对方父母,塞点钱,这事就过去了,都不需要知会老师。   文律师说他找到不少能作证展浩品行恶劣的学生,如果顺利,也许能把展浩送去改造改造。   不过当天下午,展浩就出现在曲郁山的面前。   曲郁山没见过展浩,只看过照片,此时看到面前鼻青脸肿的少年,一时有些人对不上照片。   他好像记得照片上那个少年长得还挺精神的。   眼前这个颜料盘?   展父舔着脸对曲郁山笑了笑,见曲郁山一直看着自己儿子,他转头看了一眼,没有犹豫的,直接用力地从后面踢了展浩腿弯一脚。展浩“砰”的一声跪在曲郁山和靠坐在床上的崔柠面前。   展浩立刻就想站起,顾不得膝盖的巨疼,可是他爸的手死死压着他的肩膀,不让他起身。少年本就是自尊心最强的时候,他不仅要顶着鼻青脸肿的脸见他欺负过的人,还要被迫下跪。   逼他下跪的人还是平时最疼爱他的父亲。   展浩几乎是瞬间就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他不想让崔柠看到,所以只能低下头,弯着肩膀。   “曲总,这次全是我家这个小畜生不懂事,我们这边愿意赔偿一切损失,崔同学的眼睛,我们可以从国外请最好的眼科医生来复诊,日后一切的治疗费用都由我们承担。崔同学想出国读书,我们也能安排,还请曲总给我们一个补偿的机会。”   展父说完,又抓起展浩的手臂,用力往前一甩,“快跟曲总道歉。”   “这事不该跟我道歉。”曲郁山皱皱眉,他对父亲打孩子这种场面没兴趣。   “是,我老糊涂了。”展父笑着对曲郁山说完后,又沉着脸对展浩低吼,“去跟你同学道歉,听到没?”   展浩袖下的手死死攥在一起,从脖子到脸全部涨得通红,连青筋都浮现在皮肤表面,像树木露出地皮的根。   “展浩!”展父又吼了一声,甚至手再度抬起。   展浩终于把话挤出口,“对……对不……对不起。”声音才落,他就哭得一抽搐,他从未一日像今天这般丢人。   “没关系。”一声清悦的声音忽地传入他耳中。   展浩还没回过神,展父先惊喜道:“崔同学,你刚刚说?”   崔柠知道曲郁山也在看着自己,他把目光从展浩身上移开,转到曲郁山身上,“我想展浩也许不是故意的,我的眼睛已经受伤了,现在再怎么打他,也无济于事了,不如算了。”   曲郁山闻言先让展父和展浩出去喝杯水,等人出去了,房里只剩他和崔柠,他才问:“你是有什么顾虑吗?你怕他报复你?”   报复?   刚刚跪在床前的可怜虫报复他?   崔柠不是不惩罚展浩,而是他有更好的计划。   况且,展浩这个人能利用。   “不是顾虑,我只是想如果他进去,前程就被毁了。”崔柠轻声说。   曲郁山有些头疼,可受伤的人是崔柠,崔柠要原谅展浩,他好像也没有立场反对。   “好吧,我会让文律师撤诉,但我还是想说,你不要对人太好了,在这个社会,人太好很容易被欺负的。”曲郁山叹气,他叹气时,并没有注意到崔柠眼神里微动。   他们不再起诉,但展浩需要在全校面前念出自己的悔过书,当众向崔柠道歉。   道歉的那天,崔柠没去,不过有好事者用手机录下全程,发到了网上。   展浩在学校有点名气,甚至有些外校的学生都认识他,大家都看到展浩面无血色站在台上,用喇叭一字一句把悔过书念出来,在视频的最后,展浩还用力地打了自己一巴掌。   “崔柠同学,对不起!”   *   崔柠重复播放了那个耳光几次,才把视频关掉,这个视频是柯子航发给他的,讨好的意思很明显。   “崔柠,你眼睛有好一些吗?”柯子航又发一条消息过来。   崔柠手指在屏幕上停留,此时,门突然被敲响。   他听到敲门声,立刻把手机放到枕头下面,“请进。”   进来的人是曲郁山,崔柠已经从医院转到公寓住。现在崔柠只需要每两天去换一次纱布和药就可以了。   曲郁山刚洗完澡,头发没有完全吹干,发尾有些湿润,他端着牛奶走到崔柠床边,“把牛奶喝完就睡觉吧。”待崔柠把牛奶接过去,他又微微弯下腰。   今天换了新纱布敷料,医生说要多观察。   “眼睛有不舒服吗?”曲郁山问。   崔柠看到这张脸离他那么近,端着牛奶的手忍不住攥紧了些。他移开眼,“还好。”   “那就好,如果有不舒服的,就叫我。”曲郁山说完顿了下。   他的房间就在崔柠旁边,但他有些担心房间隔音效果太好,崔柠喊不醒他,他又一向睡眠质量不错。   纠结一番,曲郁山决定睡崔柠这间房。   他把被子抱过来准备睡沙发,崔柠的声音很快响起,“沙发睡起来很不舒服,我今晚没事的,你不用睡沙发上。”   “没事,睡个沙发而已,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受不了的,你睡吧,不用管我。”曲郁山关了房间的大灯,只留下床头灯,“睡觉,不要说话了。”   *   翌日清晨,曲郁山因为生物钟而醒来,而同时他感觉有什么东西硌着他,他还没彻底清醒,所以只是皱着眉头挪了挪臀部。 第36章   越挪, 觉得被硌着的感觉更明显,于是他用手往后一推。   闷哼声忽地传入耳中。   曲郁山手顿住,又探到身后, 摸了两把。   这一摸, 曲郁山彻底醒了。他惊愕回头,就看见崔柠已经醒了。少年半张脸缩在被子里, 而露出的那小半张脸,杏眼眼尾染红,眼神无助地望着他,一副活脱脱被他调戏、不敢怒还不敢言的样子。   “你怎么在我……”曲郁山话到一半卡住。   不对, 是他怎么在崔柠床上?   他昨晚不是睡在沙发上吗?   崔柠好像猜出曲郁山心中猜测,开口道:“你昨夜上洗手间, 上完就到床上睡了, 我喊了你两声, 但你叫我别吵。”   他声音一向偏于清悦, 但不知道是刚睡醒,还是因为状态不多,他此时的声音又低又哑, 仿佛已经从少年变成男人。   曲郁山对崔柠的话完全没印象,但现在的确是他在崔柠床上。回想起刚刚手里的触觉,他恨不得马上爬起来去洗手。   但是还没坐起来, 崔柠突然问他。   “曲先生,我觉得我那里好奇怪。”   曲郁山眉心一跳,没接话。   “每天早上会这样,我是不是有病?”崔柠见曲郁山不言,又说道,只是这一次他声音里透着浓浓的难过。   他边说边盯着曲郁山, 眼神郁色流动,只是待曲郁山回过头时,他长睫一垂,又成了之前那般无辜可怜的样子。   只是在听到曲郁山接下来的话,崔柠的唇角略微一僵。   “是有病。”曲郁山一脸严肃地说。   崔柠半晌才找回声音,“是……是吗?”   “是啊,我原来也看过几本书,书上说这种情况其实是在透支你的中晚期时期。你知道吗?男人这辈子只能石更5475次,石更一次,少一次。”曲郁山说到这次,重重叹了口气,一幅长辈看可怜小辈的表情,“不过人的一生就是这样,早用晚用都是用嘛,大不了以后没得用。”   崔柠:“……”   不知道是曲郁山早上的话说得过于吓人,还是因为伤口,崔柠整一个早上的表情都不大好看,小脸板着,表情凝重,不知在想什么。   曲郁山看他吃午饭的时候都这样,忍不住问:“你怎么了?伤口疼?”   崔柠只摇头不说话,一直等到当天晚上要睡觉的时候,他才终于开口:“曲先生,你早上说的话是……是真的吗?”   曲郁山今晚怕自己又睡到崔柠床上去,大清早就下单了一张沙发床,下午的时候就到了家。他现在已经洗完澡躺在沙发床上,对于崔柠的话,他有些迷惑,“什么话?”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早上说了什么。   “就是……”崔柠顿住,一张脸时红时白,曲郁山看他这样子,突然灵光一闪,记起来了。他也反应过来崔柠为什么整一天都不高兴了,总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原来是因为他早上胡诌的话。   曲郁山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他的天,他没想到崔柠这么好骗!   哈哈哈,果然还是小屁孩。   崔柠正为了此事羞赧着急,看到曲郁山笑得在沙发床上打滚,陡然意识到自己被骗,先是一张脸完全变红,随后又气急败坏地瞪曲郁山一眼,最后钻被子里去了。   *   时间转而过去一周,崔柠中途又去医院换了几次药,在医生说单眼可以看书的情况下,曲郁山把之前的家教又请了回来。   不过怕用眼过度,曲郁山没像之前那样让崔柠几乎无间断学习,他让几个家教老师上课一段时间就休息十分钟左右,让崔柠闭目养神。   晚上,曲郁山若是有空,会帮崔柠念英语题目。他给崔柠念阅读理解,既能锻炼崔柠听力,又不过度使用眼睛。   只是今晚念的时候,出了点意外。   久违的剧情出场了。   这段剧情还特别劲爆,写的是他们两个过年后一直没有亲密接触,他一直在忙公司的事,疏忽了崔柠,今天回到家,突然想起很久没碰崔柠了,就跑到崔柠房里。   而且原文里的他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抽了风,今晚还要挑战特别的,他用自己的领带把崔柠的手绑了,直言说:“小柠檬,今晚我们玩点刺激的。”   原文的崔柠羞愧难当,却只能看着自己的睡裤被拉下。   只听见房间声音响了大半夜,第二天崔柠没起床。   曲郁山看看手里的英语真题卷,又看看闭着眼,对即将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的崔柠。   作者这个lsp,玩个刺激的,他还要把睡衣脱了,重新换上西装,还特意写了是哪一套!   有必要这么制服控吗?!   看了不少霸总小说的曲郁山学到了不少新词汇。   曲郁山长吐一口气,默默把卷子放下,走了出去。崔柠听到曲郁山起身的动静,几乎立刻就睁开了眼,见人走出去,不由喊了一声,但曲郁山没回他。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崔柠还没等到曲郁山回来,他忍不住坐起来,眼神更是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得变暗。   而就在他脚刚踩上地板,曲郁山回来了。   崔柠愣住了。   为重新出现的曲郁山。   曲郁山很多西装都是定制的,比如他身上这件,意大利纯手工定制。深灰色西装配黑色领带,同色马甲叠穿雪白衬衣,胸口的手帕交叠露角。完整照着曲郁山的尺寸做的西装裤,将那双长腿包裹着。   这一身衣服没有露出一点不该露的肌肤,相反的是把肌肤都藏得严严实实,连脖颈处的扣子都系到最上一颗。   可越这样藏严实,就越让人想探究衣服下的景色。   崔柠一直觉得为皮囊惊艳的人都是俗人,可今天他才发现原来他也不能免俗。他看着曲郁山一边单手解开领带,一边向他走来。   当对方弯下腰靠近他的时候,他忍不住屏住呼吸。   “小柠檬,今晚我们玩点刺激的。”   眼前的人这样说着,用领带缠上他的手。   崔柠知道自己该反抗,该拒绝,可是在那双手在碰触他的时候,他只想颤栗。   为对方碰触自己而颤栗。   不仅颤栗,耳朵都发烫得厉害。   上一次跟曲郁山亲密接触是什么时候?   除夕的那个夜里。   他咬住曲郁山的脖子,像在咬自己的雌兽。   曲郁山是又想做那些奇怪的事了吗?   曲郁山蝴蝶结刚绑好,突然发现崔柠往四处看,眼神狐疑,看完后,还皱眉问他:“曲先生,你在打电话吗?”   “没有啊。”曲郁山愣了下。   崔柠闻言,眉头渐渐舒展开,头重新低下。曲郁山看他这样子,觉得奇怪,往日崔柠不应该早就骂他禽兽、变态,或者开始挣扎了吗?   “你……”曲郁山犹豫着说,“你就这反应吗?”   崔柠心神一凛,曲郁山是觉得他太被动了吗?表现不好?   原来那些在酒吧里坐在富二代身边的人是怎么做的?   思索几秒,崔柠继而抬头,他用绑着的双手猛然拉住曲郁山的外套,将人往下扯,唇紧接贴上对方的唇。   曲郁山是半弯着腰,被突然一扯,重心不稳,又被崔柠突然的吻吓了一跳,整个人都往崔柠身上摔去,但他还记着崔柠眼睛受伤,倒下去的瞬间紧急侧了个方向,直接倒在床上。   还没爬起来,崔柠又翻身压住了他。 第37章 你总是这样   “等一下!你做什么?!”曲郁山慌忙偏头躲开崔柠又低下的头, 而这个吻还是落下了,只是没落在唇上,而是落在耳朵处。   发现自己亲到曲郁山的耳朵, 崔柠耳垂也悄然转红, 他两只手还被绑着,整个身体都压在曲郁山身上, “你不是说今晚……玩点刺激的吗?”   在日本的时候,他也压过曲郁山一次,但这一次的心情似乎跟上次有了大不同。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那些购置的衣服?   是温泉池的那件事?   是异国车上的拥抱?   还是那些奇怪的梦?   再或者是这些时间的相处?   一开始,崔柠发现自己做关于曲郁山的梦, 心情是羞耻的,甚至是羞辱, 他不喜欢男人, 梦到对方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很脏的人, 因为他竟然被曲郁山那么肤浅的手段诱惑了。   不过是坐在他身上扭了腰, 不过是溅入眼帘的雪色,不过是皮囊上的殷红晃动。   一次可以说是意外,可第二次, 他亲到了曲郁山的手。梦中还安静蛰伏的蛇却是在真的亲到手后,才苏醒。   要承认对男人,不, 是对曲郁山有欲望,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他曾想远离曲郁山的,想静静等剩下的合约时间过去。   可是比他想象得要难。   在学校的那一个多月,他逼自己不去想曲郁山,可是每个夜晚都有曲郁山。当他闭下眼,曲郁山的脸就浮现。   在除夕那夜, 他在黑暗中咬着曲郁山的脖颈,光滑肌肤透着香气,对方没有推开他,纵容着他。   那时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崔柠知道自己和曲郁山是两个世界的人,如果不是便利店的意外相遇,他这辈子都接触不到曲郁山。   他长在单亲家庭,从小跟母亲相依为命,但母亲工作忙,对他的关心不能像其他母亲一样多,相处时间也不多,但后来,母亲生病了,他终于可以跟母亲朝夕相处。   可母亲就像一个橘子,一天天的,皮越来越干瘪,肉眼可见的衰老,到后面几乎一天跟他说不上几句话。   他的世界也无声无息地变了。   在所有同学的惋惜目光下,他背着书包抱着纸箱离开学校。快走出校门口时,有人追了上来。   是他前桌的一个女生。   女生红着眼望着他,“崔柠,你还会再回来吗?”   他看向身后熟悉的教学楼,白色的教学楼沐浴在温暖的夕阳光下,偶有穿着校服的同学从走廊走过。   “不会。”崔柠收回眼神,往外走去。   从母亲生病开始,崔柠就告诫过自己,他不能垮,不能在母亲露出柔软的一面。   可在连续照顾母亲几个月的寒冬里,他赶回家做饭,中途接到护士电话说要交医药费,在电话里道歉后,他做好饭又去银行取钱,再坐公交回医院。   公交车上人很多,没有空位,崔柠紧紧地护着手里的保温盒,但突然一个急刹车,他控制不住身体,猛然往前倒。   他连人带怀里的东西全摔在地上。   崔柠心知不妙,连忙爬起来,可已经晚了。他出门太急了,没有检查保温盒的盖子是否拧紧,饭菜洒了一地和他满怀,周围的乘客立刻离他一米远,眼神或同情、或嫌弃、或庆幸。   那瞬间崔柠大脑都空白了一瞬,可是他不能傻站着,他要收拾洒掉的饭菜,弄干净身上的衣服,等下车后再去买一份饭,然后送到病房喂母亲吃饭,最后去医院一楼排队缴费。   有很多事等着他做,可他真的好累。   为什么偏偏是今天摔倒?之前的每一天他都有检查保温盒盖子的。   他蹲下身去收拾那些此时看起来很恶心的饭菜,眼泪却忍不住涌出。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呢?为什么老天要对他这样残忍?   十八岁生日那天,他在医院渡过。   没有蛋糕,没有祝福,连张柔软的床都没有,他坐在小凳子上,周围都是病人痛苦的声音。   这里是地狱,他所处地狱。   母亲离世的第一个月,崔柠想过自杀,但他还欠着亲戚的钱,所以他还要活着,一天打四份工地活着。   曲郁山虽然也是单亲家庭,但跟他完全不一样。   曲郁山从出生开始就生在人生起点,所处的世界是他从未接触的世界,几乎可以用所有美好的词汇来形容。   曲郁山能享受世上所有美好的东西,而他光是活着就很费力。   这样完全不同的他们相遇了。   他一开始是憎恶曲郁山,因为他觉得对方肤浅、自傲,以为自己有钱可以就买到所有东西,包括人心。   可随着时间,崔柠发现是他一直对曲郁山抱有偏见。   曲郁山像是孤寒雨夜他饿着肚子看到的橱窗里蛋糕,蛋糕香甜,他被不知不觉引诱,却不肯承认心意,只满脑子去想一些诋毁蛋糕的词。   可当有行人走进蛋糕店,试图拿起橱窗那个蛋糕时,他又会生气。   甚至,他在梦里已经幻想过该如何享用这块蛋糕。   即使远离蛋糕,蛋糕的香气依旧萦绕鼻尖。   *   曲郁山听到崔柠的话,头皮发麻,连忙说:“我说的不是这种刺激,崔柠,你先起来。”   崔柠闻言顿住,意思到自己会错意后,耳垂处的红色迅速褪下,他不说话,僵着脸准备爬起来。   只是他双手绑着,爬起来很不方便,一不注意就压了曲郁山一下。   曲郁山立刻闷哼了一声,双腿更是忍不住蜷缩起。   崔柠愣了下,才看向曲郁山捂住的地方。饶是崔柠,此时也忍不住慌了,“曲先生,我……你还好吗?”   曲郁山闷哼了一声后,自觉丢人,不肯再出声,可他这种反应越发让崔柠觉得很严重。   崔柠顾不得双手还被绑着,就去解曲郁山的皮带。   “别!”曲郁山连忙扣住崔柠的手,他雪白的脸此时泛着潮红,像是被花汁染红的雪,双眸更是因为突如其来的疼痛变得湿润,“我……我没事。”   可这句话后,却无人答话。曲郁山看崔柠愣愣地看着自己,忽然觉得不妙,他松开崔柠的手,也顾不得疼了,想爬起来离开这张床。   可坐着的少年又扑过来。   他看着对方还受伤的眼睛,不得不把人接住。   而这一接住,却更给了对方错误的讯息。   曲郁山的唇再次被吻住。   这次的吻凶狠很多,少年像个狼崽子,肆意地啃咬温热柔软的唇瓣。曲郁山被咬得直吸气,还没来得及骂人,咬人的倒先咬牙切齿骂上了。   “你总是这样,勾引我。”边骂边啃咬,曲郁山感觉自己都要被吃了,“梦里是,梦外也是。”   曲郁山疼得受不住了,用力把人推开,他此时是真生气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什么时候勾引你了?”   崔柠盯着曲郁山红得过分的唇,思虑几秒,还是把“现在”两个字吞下去。他转开脸,低下头,把还未褪去欲望的眼神藏严实。   “对不起,曲先生,我不是故意的。”   楚林对自己老板有个形容词——   好哄。   曲郁山的确好哄。   看崔柠耷拉着脑袋,一副认真悔过的样子,心里的怒气就渐渐散下去。   好吧,也许的确不能全怪崔柠,他说的那句话的确有歧义,不对,不是歧义,那句话就是邪恶的话。   但崔柠这小兔崽子也咬得太狠了吧,也不知道有没有破皮。曲郁山忍不住摸上自己的唇,而后他又下床去洗手间照镜子。   曲郁山仔细检查了一番,发现只是比较红,并没有破皮后,怒气又散了些。   怒气一散,他想起还没走的剧情。   这回曲郁山不准备搞什么迂回的了,他决定速战速决。 第38章   这样想着, 曲郁山走出去的脚步果断坚决,面上还带着视死如归的悲壮,只是停在崔柠跟前时, 不禁顿了下。   崔柠坐在床边, 跟换了西装的曲郁山不同,他身上是舒适的雾蓝色睡衣, 灯光下发丝柔软,仰着的脸漂亮俊秀。   不得不说,崔柠的长相实在是有欺瞒性,只要他想, 他便是无害的,尤其在碰上某些方面比较迟钝的曲郁山。   曲郁山消气那么快的一部分就是崔柠的看似无害, 这种无害也让曲郁山走剧情走得很犹豫。   他真要把崔柠的裤子脱了吗?   虽然崔柠是成年了, 但……   不, 不能再想东想西了, 伸手,扒裤子,就那么简单, 不要复杂化,也不要解释,他的人设本来就是色欲熏心的炮灰渣攻。   “曲先生?”崔柠看曲郁山一直站在自己面前, 迟迟不说话,只是表情不断变化,他不由出声喊了对方一声。   这一声落,曲郁山眼神望了过来,崔柠还尚未来得及分析曲郁山在想什么,一双手也伸了过来。   那双手放在他肩膀上, 把他摁倒了。   崔柠忽然被摁住肩膀,本能想挣扎,但想起摁自己的人是曲郁山,心思一转,又顺从地就着对方的力气躺下去。   刚躺下去,崔柠发现自己肩膀处的手就快速收回去,两秒后,那双手落在胯骨。崔柠还未开口,只听见“唰”的一声,身上一凉。   本就安静的卧室变得更安静了。   崔柠心“咚”地跳快,他忍不住屏住呼吸,被绑住的手也握成拳头。   那一边,曲郁山发现事情完成得那么顺利,不由一愣,随后忍不住在内心点评了一句——   “不愧是主角受,真是身娇体软易推倒。”   点评时,曲郁山难免看到崔柠的本钱。   他本是无意看到,也没准备多停留几眼,毕竟看别人家的受有些不厚道,但崔柠的本钱似乎不是这样想的。   曲郁山看着慢慢跟他打招呼的本钱,“……”   崔柠也察觉了,一张脸瞬间红透,他张嘴想辩解几句,却看到曲郁山拿起之前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一种猜想迅速在崔柠心里蔓延开。   曲郁山要拍他?   崔柠心情顿时变得极为复杂,他知道曲郁山在某些方面爱好独特,但他没想到对方还喜欢拍录下来。思考一会,崔柠还是挣扎了起来,“曲先生,不可以……”   话还没说完,大悲咒的音乐陡然响起。   崔柠:“?”   曲郁山单手合指放在胸前,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小柠檬,喜欢吗?”   崔柠:“……”   曲郁山用最正经的语气念出原文很不正经的话,“喜欢的话,今晚我们不要停好不好?一直到天亮,明天也不要起床。”   崔柠:“…………”   就这样,大悲咒被单曲循坏了一整夜,崔柠一想睡,就被同样昏昏欲睡的曲郁山推醒。后半夜,曲郁山怕崔柠睡过去,又抓着人学英语。   到了六点,曲郁山自己也撑不住了,不知不觉地在崔柠床上睡过去,等他再醒来已是中午。   还是被电话吵醒的。   楚林在公司等了曲郁山一早上没等到人,到中午才打电话过去,但没成想,电话那头老板的声音嘶哑得不行,睡意还很明显。   楚林从没听过曲郁山这种声音,不由一怔,还没说话,又听到电话那头另外一个声音。   “曲先生,你醒了?”   这个声音比老板声音好,没那么嘶哑,但也很奇怪。   老板现在还没起床吗?   那不就是在床上?而且床上还有一个人。   楚林立刻说:“老板,对不起,我不该打电话打扰你。”   说完,果断挂电话。   另外一边,曲郁山看着抱着他的崔柠,没睡饱的大脑钝钝的,他困倦地眨了下眼,“嗯。”   崔柠发现电话已挂,把脑袋又放回枕头上,他抱着曲郁山,像在抱一个玩偶,“再睡一会吧,阿姨今天请假了,等睡醒了,我给你做饭。”   曲郁山听到“再睡一会”,眼睛又缓缓闭上了。等他真正睡饱,已经是下午三点,床上只有他一个人。   曲郁山看看自己身下的床,再看看自己身上皱巴巴的衬衣,昨夜加今中午的记忆渐渐回笼。   他居然又在崔柠床上睡了一晚,不对,是睡了一天。   他揉揉脑袋,爬起来准备回房洗澡。刚打开卧室门,就看到崔柠。崔柠看到曲郁山,目光微闪,随后道:“先去洗漱吧,饭菜快好了。”   曲郁山点了下头,就往自己房间去,洗澡的时候总算察觉到不对了。他昨夜那样欺负崔柠,又是绑手,又是脱裤子,崔柠居然没生气,没骂他变态,还抱着他睡了一天。   这是什么意思?   崔柠他不会……不会……喜欢上他了吧?   不可能!   如果崔柠喜欢上他,那这本书不就出纰漏了吗?   等等,会不会是他改了剧情导致出了纰漏。   昨天崔柠还亲了他两口,还胡言乱语说什么自己勾引他。   曲郁山越想越不妙,水都不想冲了,一把关上。如果崔柠喜欢上他,那他还怎么去捡垃圾?   冷静,现在还没有完全确定崔柠是不是喜欢他,他不能乱了阵脚,万一是他想多了呢?   应该是想多了吧,原文里他和崔柠做了那么多次,崔柠也不喜欢他,现在才亲几口,哪有那么容易喜欢上。   话说,为什么周望卓还不来撬墙角?   等等。   周望卓好像除夕夜里给他打过电话,当时他说要回电话给周望卓。   但他好像一直没有回电话,已经过去快两个月了。   曲郁山终于记起自己还是周望卓的舔狗,他连忙从浴室出来,手机还在崔柠的房里,于是他裹着浴袍往崔柠房里去。 第39章   曲郁山和崔柠的房间就是隔壁, 只是中间还有个长廊,长廊两侧墙上挂着曲郁山拍卖回来的画。   长廊一侧通崔柠的卧室,正中间则是通向客厅, 曲郁山走进崔柠房间, 在枕头附近找到自己的手机,手机显示还有百分之八的可怜电量。   百分之八, 打给周望卓倒是刚刚好。   打一会,就可以说手机没电了,避免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只能沉默的尴尬情况。   曲郁山一面拨通周望卓的电话,一面用毛巾擦头发。   现在是法国的早上, 周望卓应该是醒着的。   等了一会,电话那边接通了。   不过不像往日, 往日曲郁山打电话过去, 那边会先叫他小郁, 但今日周望卓那边沉默不语。   曲郁山一不小心就忘了对方两个月, 此时也有些尴尬,只能硬着头皮寒暄:“望卓哥,你吃早餐了吗?”   那边仿佛有周望卓的叹气声传来, “小郁,你终于记起给我回电话了吗?”   “不是,是我前段时间公司出了点事, 我不想把负面情绪带给望卓哥,所以一直没有回电话,我现在这边已经处理好了,所以第一时间打电话给你。”曲郁山顿了顿,“望卓哥,你不要生气。”   “我不会生你的气, 但小郁,法国香水茉莉的花期快过了。”   周望卓的话让曲郁山愣怔了一瞬,他想了下,才听懂对方的意思,除夕那夜周望卓有问他要不要去法国,这一次,周望卓又问了一遍。   曲郁山忽然发现了自己跟周望卓的差距,他问不出这样的话,难怪后面崔柠会跟周望卓在一起。   曲郁山对去法国没什么兴趣,只能含含糊糊说:“是吗?望卓哥,我记得法国的国花好像是香根鸢尾,那个花期是什么时候?”   “下个月开花。”   曲郁山沉默片刻,正准备跳过花期这个话题,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   他回头一看,果然是崔柠。   崔柠没想到会看到曲郁山只穿浴袍的样子,浴袍领口大,颈部皮肤连着胸前一块都露出,袍子下的小腿笔直匀称,还白。   原来崔柠就见识过曲郁山的腿白,只是那时候的心情跟现在的心情完全不同。那时候他只讨厌曲郁山,怎么会去欣赏对方的腿。   曲爸跟他说过,曲郁山的妈妈是白俄人。   他忽地想起曲郁山今天一天在他怀里睡觉的样子。   曲郁山看到是崔柠,也想起了事情。他想的是他刚刚猜测崔柠喜欢自己,此时不由多看了对方几眼。见人看着自己,曲郁山略一思忖,就故意把浴袍腰带扯掉,反正他里面穿了内裤。   他想试试崔柠会不会直勾勾盯着他看。   崔柠没看,几乎在他扯松腰带的第一时间就转开了眼。曲郁山一看,心稍微安了些。因为拿着手机不方便系上腰带,他干脆把手机点了扩音,丢在床上。   而崔柠见曲郁山把手机放下,以为曲郁山打完电话,便低声说:“饭菜做好了。”   “嗯,你先吃。”曲郁山低头系腰带,突然,两只手伸了过来。   崔柠不知何时走到他跟前,抽过他手里的腰带,“我来吧。”   他重新扯散腰带,浴袍再度散开,方才为了让曲郁山好好睡觉,房间里的窗帘一直紧紧拉着,只有微弱的光透进来照亮房间。   昏光之下,白腻如雪。   崔柠的目光难免一顿,他低垂着眼,却不动神色将眼前的景色尽收眼底,本是为了不吓到曲郁山,就这样把浴袍腰带系上。   可第三者的声音乍然响起。   “小郁,你想好了吗?看香水茉莉还是香根鸢尾?”   曲郁山看向手机,同时想把腰带抽回。这是一道选择题,人常常在遇到选择题时,不会都拒绝,更容易选择一个。曲郁山也是,他思考了下两花的花期,就准备选香根鸢尾。   “香根”两字才出口,他突然被抱住了。   少年的手已经变得劲瘦纤长,把曲郁山的腰身圈住。曲郁山立刻想推开崔柠,可崔柠反往前欺,距离太近,避让不及,曲郁山稳不住身体地往后倒去。   头快砸在床上的时候,崔柠的手先伸了过来,扶住曲郁山的后脑勺。   “你……”曲郁山突然被压倒,心里忍不住一慌,瞬间把还在跟周望卓通话的事情忘得干干净净。   因为穿的是浴袍,崔柠的手直接贴在了皮肤上,他控制住自己没有乱摸,只是低头去碰曲郁山的唇。   曲郁山又一次被亲了。   这次曲郁山比昨夜清醒得快,他猛然推开崔柠,一边拢紧浴袍,一边从床上起来。他想离开房间,可走了两步,发现崔柠一直没动,不由想起崔柠的眼伤。   犹豫片刻,他又回到床边。   他刚刚用了全力,崔柠被推得倒在床上,此时正捂住眼。曲郁山顿时在想自己是不是刚刚手指碰到崔柠的眼睛,也顾不得崔柠现在算得上危险人物,弯腰去问:“碰到眼睛了?”   崔柠完好的那只眼睛看他一眼,又微微转开。   曲郁山不懂他的意思,便想把崔柠捂眼的手扯开,“给我看看。”   崔柠却不让,只闷着声音说:“没事。”   “没事你捂着做什么?”曲郁山问。   崔柠不说话,曲郁山又不好用蛮力去扯,只能僵在那里。正僵持着,曲郁山又被啃了一口。   十分出其不意,崔柠跟狗崽子似的突然抬头咬了他一下。   曲郁山回过神后,心情很是复杂。   按道理他该生气,毕竟谁被其他人莫名其妙亲会高兴呢?可崔柠是别人的受,曲郁山又觉得自己是在给周望卓戴绿帽。   当上西门庆的慌大于被人亲嘴的气。   曲郁山还不觉得自己是被人占便宜,他只觉得自己占了崔柠的便宜。   哪有受占攻便宜的说法?   受主动亲攻,那便宜也都是攻占的。   曲郁山脸色难看地站起身,没跟崔柠说话,游魂似的飘出去了。   是他当渣攻当得不够努力吗?   为什么崔柠会对他动心?   如果崔柠喜欢的人不是周望卓,是他,那他还能脱离剧情的控制吗?   再者,作者看到他毁了剧情,不会一气之下真让他爸去当渣攻吗?   想到这个可能,曲郁山就觉得恐怖。   不行,他要想法子让崔柠喜欢上周望卓。   现在崔柠快高考,加上眼睛受伤,他带崔柠去法国见周望卓不带现实,那只能从其他地方入手。   崔柠动心,多半是自己还不够渣。   只要他当好一个渣攻,他不信崔柠还能继续动心。   他打死都要把崔柠心里那点小火花给浇灭。   但想当好一个渣攻没那么容易,曲郁山走不来原文对崔柠轻则骂,重则动手的路线。他决定找人取经,回顾了下自己的人际圈,终于找到一个渣攻模板——   谢紫安。   那个跟他有仇的商业对头。   曲郁山把自己的工作手机拿出来,给楚林发消息。   “楚林,想办法给我约谢紫安见面。”   楚林回得很快,“好。”   *   谢紫安的秘书告诉谢紫安这个邀约的时候,谢紫安正在床上翻云覆雨。   “曲郁山要见我?说了什么事吗?”谢紫安有些惊讶。   “没有,那边只是说希望跟谢总见上一面。”   谢紫安略顿,他不顾小情人的抗议,直接从床上下来。上次见曲郁山的时候是上个月的一个宴会。   曲郁山穿得人模狗样,一副谁都不理的样子,看得谢紫安就牙痒痒,没想到对方居然有一天还会主动约他见面。   “行,答应他。”谢紫安端起桌上的冷水喝了一大口,“但跟他们说,时间地点我来定。”   *   楚林收到谢紫安那边发过来的地址和时间时,眉头就皱了起来,是私人会所,时间还是十点之后。   但曲郁山知道后倒是很平静,“我知道了,那天你提醒下我。”   楚林欲言又止,最后他决定那天多带上几个保镖。   于是曲郁山赴约当天,看到七八个保镖时,表情一怔,“这……今天怎么那么多保镖?”   他好像没去谈什么危险生意。   楚林一脸凝重,“老板,今天可能是鸿门宴,还是多带点人。”   曲郁山嘴角一抽,但还是没有驳了楚林的好意,带着一群大汉去赴约。谢紫安看到曲郁山带着这么多人来,也是一愣,随后冷笑道:“哟,曲总这架势可真大,带这么多人。”   “谢老板别在意,他们是我远房表弟,今天过来见见世面而已。”曲郁山微微一笑。   谢紫安看着曲郁山身后一字排开的壮汉,“都是?”   “都是。”   谢紫安嗤笑一声,修长的双腿交叠,后背往后一靠,懒洋洋地睨着曲郁山,“那你家基因为可真千奇百怪,个个表弟都长得那么不一样。曲郁山,今天是你求我见面,又带那么多‘表弟’过来,你想做什么?”   曲郁山听到这话,看向身后,“你们先出去等我。”   他让楚林也出去。   又看向一屋子的莺莺燕燕,“你们都出去。”   莺莺燕燕无措地看着谢紫安,不知道该不该走。   谢紫安盯着曲郁山看了几秒,也开口道:“出去。”   房间一下子空了,只剩谢紫安和曲郁山两人。   谢紫安看到曲郁山向他走来,飞快地往墙角后的盆栽瞥了一眼,那里放着一个针孔摄像头,如果曲郁山动手打他,那么就会被拍得清清楚楚。   “谢老板。”曲郁山在谢紫安面前停下。   谢紫安见曲郁山站着,腿长肩宽的衣架子模样,莫名有些不自在,他默默把翘着的二郎腿放下,“你找我什么事?”   “我听闻你有很多任情人。”曲郁山在谢紫安旁边坐下。   谢紫安听到这个,更不自在了,“说这个做什么?”   “我还听说你那些情人跟你分手后,都在网上骂你,是真的吗?”   谢紫安眉头一皱,“曲郁山,你这话什么意思?敢情你约我出来,是为了讽刺我?”   这家伙不会想激得他先动手吧?   “不,谢老板,我只是想问问怎样才能让情人讨厌自己。”曲郁山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我也养了一个情人,但对方好像有点太喜欢我了,你能教教我怎么让他讨厌我吗?”   谢紫安:“……”   谢紫安深吸一口气,把脏话吞回去,“你真想学?”   “想。”曲郁山言辞恳切。   “先打我一拳。”   曲郁山说:“……学费?”   谢紫安说:“学你妈……你打不打?”   “我妈说打人不好。”   谢紫安翻了个白眼,“那你就当学费,来,照着我脸打。”他指着自己的脸。   曲郁山是过来取经,结果还要打老师,他不禁有些犹豫,但谢紫安强烈要求,他只好来了一拳,轻飘飘的。   谢紫安说:“……你没吃饭?”   曲郁山又来了一拳,但比刚刚力气大不了多少。   谢紫安彻底怒了,他想起之前他只不过摸了曲郁山的腰,对方就差点把他牙打飞。   一气之下,谢紫安上手摸腰了。   曲郁山低头看看自己腰上的手,又抬起眼,“开始教了?” 第40章   “什么?”谢紫安愣住。   曲郁山又重复了一遍, “这是已经开始教了吗?”   谢紫安拧起眉,想曲郁山到底是在这里扮猪吃老虎,还是真的这么蠢。   为了判断, 他不仅摸着曲郁山的腰, 还揉捏抚摸了几下。   跟柴崎的审美不同,谢紫安喜欢长腿的美人, 因为他的启蒙对象是他自己的家教老师。   等他大学毕业后,他就开始养小情人,无一例外都是长腿美人,要不然当初在宴会上, 也不会醉酒认错人,把曲郁山当成自己的小情人。   但是他养的那些美人都很文弱, 腰上一点肌肉都没有。   他摸曲郁山的腰, 虽是隔着衣服摸的, 但还是立刻就察觉出分别。   不一样的触感让谢紫安一顿, 他瞬间忘了自己的目的,想再摸两把,但他的手已经被扯开。   曲郁山也皱起眉, 他再迟钝也觉得这不对,“你是不是不想教?”   谢紫安话到嘴边,临时改了口, “教。”他把摸过曲郁山腰的手放回腿上,二郎腿也重新翘起,“想被自己的情人讨厌,这太简单了,把每个月的零花钱减半。”   曲郁山想了下崔柠平时的开销,崔柠平时似乎都不怎么花钱, 也从没有提过每个月的包养费。   这个显然行不通。   “这个行不通,他不在乎钱。”   “不在乎钱为什么跟你在一起?难不成是冲你……”谢紫安对上曲郁山的脸,后半句默默吞下去。   这家伙的确长得好看。   “如果他是冲着你人来的,那更简单了,你去外面花天酒地,天天带着酒气回家,回家也不跟他解释自己去哪了,做了什么,实在不行,再包一个情人,还处处说那个情人比他好,比他乖,任他再喜欢你,感情都要被磨灭。”   曲郁山思考片刻,觉得谢紫安说得有道理,“谢谢,谢老板。”他准备走,但谢紫安忽然伸手拉住他。   “曲总,你这就走?好歹我也教了你点东西。”谢紫安让曲郁山动手打自己不成,准备使出计划b——   逼曲郁山把桌子上的酒喝了。   但谢紫安没想到,他这话刚出,脸上又挨了不轻不重的一拳。   同时,曲郁山的话响起,“谢老师。”   谢紫安这辈子没被喊过老师,他自己倒是暗恋过老师,被曲郁山这么一喊,愣在原地,等回过神,曲郁山早就没影了。   *   那厢,曲郁山学师回来,就准备实践。今天就是个实践的好日子,曲郁山叫上楚林换了个地方喝酒。   楚林一听曲郁山要喝酒,头都大了,他老板一喝醉,谁都搞不定。   “老板,我们还是去喝点别的吧?没必要喝酒。”楚林劝说。   曲郁山态度坚决,“不行,我就要喝酒。”   楚林没办法只能带曲郁山去一家氛围还可以的清吧,点酒的时候,楚林特意跟调酒师说,给曲郁山上度数低的酒。   曲郁山听到了,但没有阻止,他反正只要喝酒,很晚回去就行。   才喝了几杯,曲郁山电话就响了。   是崔柠打来的。   曲郁山看了一眼就把手机调整了静音。   喝到十一点半,曲郁山终于肯回家,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十二点。曲郁山特意没让楚林送自己上去,自己独自上楼。   刚站在门口,还没按指纹,门已经从里面打开。   崔柠已经洗完澡,此时穿着睡衣。曲郁山看到崔柠,动作一顿,但很快他又绕开崔柠进屋。   “曲先生,你在忙工作吗?”崔柠从后面跟了上来。   曲郁山不回头,秉持不解释的原理,只往自己的房间走,怕人跟进去,他一进去就准备关上门。   但他没想到崔柠会突然伸手。   手被门重重一夹,曲郁山亲眼看到崔柠的脸骤然变白,他立刻松开门,去看崔柠的手,“你疯了吗?见我关门干嘛伸手?”   崔柠咬着牙忍了一会疼,才说:“我有事想跟曲先生说。”   “什么事非急着今晚说?”   崔柠看曲郁山,“医生说我视力恢复得不错,也许再过段时间,就不用再换药了。”   这是个大好的消息,曲郁山瞬间忘了今晚本来的目的,“真的吗?”   崔柠点头。   “太好了,那……”曲郁山又想起他不该跟崔柠说话,顿了顿,脸又沉下来,“我知道了,你手要是没什么大碍,就回房吧。”   崔柠看曲郁山一眼,才说:“好。”   曲郁山把人赶走,就去洗澡,但洗到一半,灯突然熄了。不仅仅是浴室的灯,房间的灯也熄了。   房里黑灯瞎火,曲郁山身上的泡泡都没冲干净,他想穿浴袍去外面看看什么情况,先听到崔柠的敲门声。   “曲先生,是不是停电了?”崔柠的声音传进来。   曲郁山一抹脸上的水,“等等,我出来看看。”他去摸浴袍,胡乱披上,往外走。好不容易找到手机暂时当照明工具,曲郁山打开门,就看到崔柠站在门口。   “是全部停电了,还是只有我们家?”曲郁山问。   崔柠说:“好像只有我们这。”   曲郁山去看电闸,发现是电闸跳了,但他把电闸推上去,却还是没来电。   难道是保险丝烧坏了?   如果是保险丝烧坏了,那要明天请电工师傅来维修才行。   曲郁山去工具间拿应急手电筒,但糟糕的是,应急手电筒居然没电。他手机也快没电了,恐怕待会洗完澡还要下楼去车上充电。   身上泡泡黏着不舒服,曲郁山想回房先冲干净,但他没走几步,发现崔柠跟着他。   “你不用跟着我了,今晚不会来电了,你回房睡觉吧。”曲郁山说。   可崔柠却伸手抓住他的衣服,“曲先生,我手机没电了,我……我有点怕黑。”   这么大的人还怕黑?   曲郁山刚想说什么,又听到崔柠说。   “我小时候听过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曲郁山觉得自己不该问,可他又好奇。   “如果周围都没有停电,只有自己家里停电,那么鬼就来到这个家里,从天花板爬进来。”崔柠抬头,“就是这种天花板。”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曲郁山冷不丁说。   崔柠:“……”   曲郁山安慰崔柠,“害怕就多念几遍。”   崔柠:“…………”   话是这样说,曲郁山真自己独自洗澡的时候,总忍不住往天花板上看,手机的光惨白,照得天花板上仿佛真有个人影。   曲郁山边洗边看,在听到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响声后,更是身体都僵住。   “崔柠?崔柠?”他提高声音喊崔柠。   崔柠没有回应,不知是没有听到还是什么。   曲郁山僵持半天,在手机显示只有百分之四的电时,他给谢紫安打了个电话。   谢紫安那边过了好一会才接,“曲郁山,你最好有个好理由,让我容忍你这么晚打电话给我。”   “谢老师,我家停电了。”曲郁山说。   谢紫安顿住。   这什么意思?   “我有点怕。”曲郁山接着说,“我想……”   “你想都不要想,我不可能到你家陪你睡觉!”谢紫安打断曲郁山的话,义正言辞地像个贞洁烈女。   “不是,我是想说……”   “说什么都不行!好你个曲郁山,原来你对我打这种心思!我劝你趁早死了这个念头!”谢紫安字字铿锵有力。   “谢老师,你冷静一下,我没有让你过来陪我睡觉,我是想问你,我今晚要怎么样跟我的情人睡一张床,又能和他保持距离……喂?喂?”   电话挂了。   曲郁山愣了下,还想再打过去时,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第41章 “忍者神龟”   浴室彻底变黑, 周围都很安静,只有曲郁山自己的呼吸。他默了一会,从架子上拿了条干净毛巾围住下身, 摸着黑往外‌走。   今天的天气不好, 没有月光,室内可见度低得可怕。   浴室出去就是衣帽间, 曲郁山凭着记忆,找到放睡衣的衣柜,随便从里面翻了一身套上。   世上才没有鬼,他不要自己吓自己。   曲郁山定定心, 准备去床上睡觉,还没走到床边, 楼上突然传来弹珠掉在地板的声音。   他瞬间想起原来读书的时候看过的恐怖小说——   楼下的住户每天深夜都能听到弹珠的声音, 他以为是楼上的小孩贪玩, 在饱受困恼之后, 他决定上去敲门,让邻居管束自己家孩子‌,但敲了很久的门, 都没人应。   住户明明才听到弹珠的声音,他觉得是对方故意躲着他,就从猫眼里往里面瞧, 想看里面有没有光。   猫眼里黑黢黢的。   住户看没光,只好放弃往回走,但他觉得有点奇怪。   若是没光,也‌不至于那么黑。   他又回去,这次他再次贴着猫眼往里看,却发现不再是完全黑黢黢的, 好像能看到点东西。   正研究着,身前的门开了一条小缝,弹珠掉在地上的声音再度传来。   住户想拉开门,让对方管好自己的孩子,却听到弹珠声离他越来越近。   低头一看,是颗眼珠,滚到他脚下。   -   曲郁山倒吸一口凉气,也‌顾不上打脸不打脸了,摸着黑进了崔柠的房间。   崔柠好像已经睡下了,被子拱起一团。   曲郁山借着十分微弱的自然光,摸到床边,“崔柠?”   崔柠没回他。   曲郁山纠结几秒,还是掀开被子爬进去。被子里的温热让曲郁山安心不少,他正准备闭眼睡觉,旁边的人突然翻过身。   崔柠手‌一伸,就抱住了曲郁山。   不仅抱住,还把曲郁山往自己这边搂了搂。   曲郁山还未做出反应,崔柠好像先醒了。他含着睡意的声音响起,“曲先生‌,你怎么在我床上?”   曲郁山有些尴尬,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自己是怕鬼,显得太没气势,也‌很丢攻脸。犹豫间,他想起崔柠说自己怕黑,便拿这个当借口。   “你不是怕黑吗?我过来陪陪你,睡吧。”   他边说,边把崔柠的手‌从腰上扯开。   但异变突生‌。   崔柠整个人直接压他身上了,少年的声音含糊不清,“曲先生‌才不会因为我怕黑,过来陪我睡觉,我又在做梦对不对?不过今晚的梦好真实。”   他说完就低头含住曲郁山的唇。   曲郁山鸡皮疙瘩瞬间起了全身,一把推开身上的少年。   崔柠被推得倒在旁边,几秒后,他的声音清醒不少,“曲……先生‌,真的是你?”   曲郁山用手背擦了下唇瓣,有些尴尬地唔了一声。   崔柠坐起来,声音充满歉意和慌张,“对不起,曲先生‌,我……我不知道是你,我以为……以为是我在做梦。”   梦?   曲郁山想起刚刚对方亲他那般熟稔的样子,本能觉得崔柠说的梦不是什么好梦,可对方梦到的是自己,他忍不住好奇。   “你做了什么梦?”   崔柠沉默了好一会才说:“我不敢说。”   “为什么不敢说?”曲郁山问。   崔柠盯着自己床上的人,声音放轻,“因为是很奇怪的梦,我梦见曲先生‌做了些事情。”   危机意识让曲郁山不要再问,于是他忍着好奇心,“算了,当我没问,睡觉。”   可崔柠又开口了,“曲先生‌真的不想知道吗?”   想!   曲郁山抿了下唇,还是摇摇头,“不想。”   “好吧。”崔柠重‌新躺下,没有再提梦境的事,可曲郁山见他就这样躺下了,不禁一愣。他看看旁边睡着的少年,心里的好奇心又在作祟。   几番挣扎下,困意先上来了。   就在完全要睡熟的时候,他感觉有人在轻轻拍他。   “你今晚去哪了?”   “和楚林喝酒。”曲郁山睡意朦胧地答话。   崔柠听到这个答案,眉头略微一皱,不过看着曲郁山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他没有再问。   第二天,曲郁山醒来,发现自己居然抱着崔柠。   身上的被子不翼而飞,他似乎觉得冷,所以死死抱住了旁边的少年。   崔柠体‌热,跟个小火炉似的。   但抱都算了,他的手‌居然还放在崔柠的衣服里面。   曲郁山眉心一跳,想不动神色地把手‌抽出来,但突然,崔柠翻了个身,两人直接面对面,而曲郁山的手‌随着崔柠的动作也‌往下一滑。   曲郁山还没来得及抽回手‌,崔柠已经惊醒了。   目光对视一会,曲郁山忽然福临心至,想到一个绝妙的回答。他把手‌抽回来,云淡风轻地说:“不好意思,原来摸习惯了。”   渣不渣!   他从小说里学来的。   果不其然,曲郁山看到崔柠的脸色骤变。正心里得意着,唇被咬了一口。   “你咬我做什么?”曲郁山连忙坐起来。   崔柠一脸平静,“不好意思,咬习惯了。”   曲郁山:“……”   曲郁山默然无语地起床,看来当一个渣攻的确没有那么容易,于是他继续带着酒气晚归,可崔柠却不再问他去哪了。   崔柠每天在他回来的时候,给他泡杯蜂蜜水,然后总能找到机会亲他一口,即使他再冷漠。   几天下来,曲郁山先坚持不住了,他没那么喜欢喝酒,也‌不想天天那么晚睡,所以他又给谢紫安打去了电话。   “谢老师,我晚归好像没用。”   谢紫安正在开会,冷不丁接到曲郁山的电话,默默翻了个白眼,他给自己的秘书使了个眼神,秘书会意,让所有人退出会议室。   “你对他冷言冷语了吗?”   “对了,但没用。”曲郁山觉得自己已经够冷漠了,他现在天天劝学,崔柠一跟他说话,他就让崔柠去读书,可崔柠一点都不生‌气。   “你怎么这么废啊?算了,看你叫我老师的份上,曲郁山,我帮你解决,我新得了一个小情人,借你几天,你带回去。”   谢紫安介绍过来的人是个学跳舞的男孩子‌,腿长身又软,一见到曲郁山的面就亲亲热热地喊“小郁哥”。   曲郁山没想到谢紫安给自己介绍个这么自来熟的,忍不住往谢紫安那边看。谢紫安收到眼神,却会错意,他凑近曲郁山,“说好只是借给你,不许碰。”   “我不碰,我是想说这个会不会太热情了?”曲郁山为难道。   “热情不好吗?就是要这种,才能降得住你家那个。”谢紫安勾唇一笑,“有他出马,保证搞定,如果还搞不定,我亲自出马。”   听到“亲自出马”,曲郁山打量了谢紫安一番,“倒也‌不必,我们两个型号撞了。”   谢紫安:“……”   谢紫安骂:“艹,我是说我亲自出马,把你家那个勾到手!嘿,你这什么眼神,你不信是吧?我还偏亲自出马了!”   莫名其妙的,曲郁山把谢紫安带回了家。   谢紫安第一次来曲郁山家,他自己也‌觉得奇怪,怎么莫名其妙就跟自己的死对头走得那么近了,还跑人家里来了。   但来了都来了,他就看看曲郁山养的那个小情人。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这人跟周望卓长得也‌太像了吧。   在谢紫安打量崔柠的时候,崔柠也‌在打量谢紫安,他对人脸非常敏感,一下子‌就想起曾经在商场见过对方,那时候楚林跟他说,对方跟曲郁山很不对付。   但他当时就不这样觉得,因为曲郁山和这个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就拉拉扯扯,现在曲郁山把人带回家,更是坐实了他的想法。   所以,崔柠在谢紫安还没张口前,就对谢紫安产生了厌恶,已经把人划到情敌那一个阵营去了。   谢紫安还浑然不觉,他见人不错眼盯着自己看,还以为是自己魅力过大,款款一笑,伸出手,“你好,我是谢紫安,是曲总的朋友。”   崔柠没握谢紫安的手‌,只冷淡地报了名字,“崔柠。”   “崔柠?好名字,我可以叫你小柠吗?”   “不可以。”   谢紫安顿了下,“好吧,崔柠,你平时在家里做些什么?”   “写卷子。”   他们的问答,基本上崔柠只答几个字,而且态度十分冷漠。   曲郁山本来就不觉得谢紫安能勾引到崔柠,他一开始也‌没想法带谢紫安回来,但他突然想起谢紫安是周望卓的同学。   像谢紫安这种大嘴巴,发现他养了一个跟周望卓像的情人,肯定会说出去,而谢紫安多半还会透露出崔柠喜欢他。   周望卓发现自己的心上人喜欢上别人,还能在法国坐得住?   如果还坐得住,曲郁山只能佩服地称呼他一句——   “忍者神龟”。   那厢,谢紫安屡屡碰壁,自觉脸上无光,又见曲郁山一直在旁偷听,心思一转,“曲总,你能帮我泡杯咖啡吗?”   曲郁山以为谢紫安是要使出更厉害的勾引大法,自己不方便在场,就应声走开了。   曲郁山一走,谢紫安便把脸上的笑意卸掉,往后一靠,漫不经心地看着崔柠,“小朋友,你没必要那么有敌意地冲着我。你喜欢他,我知道,但你知道吗?像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以为自己有张好看的脸,就可以实现阶级跨越。”   谢紫安看到崔柠渐渐难看的脸色,刚才那点憋屈瞬间消了不少,他往曲郁山消失的方向那边看了一眼,见人一时半会回不来,决定胡编乱造一把。   “其实我也‌替你可惜啊,你找谁当金主不好呢,找曲总,曲总不太喜欢你这种类型的。”   崔柠脸色因为谢紫安的话而变白,越发显得眼瞳乌黑,“你什么意思?”   “曲总他其实是……在下面的。”   让曲郁山说他们两个撞型号,刚刚崔柠冷言冷语,那厮在旁偷笑的样子,别以为他没看到。   谢紫安见到崔柠愣怔的样子,想了想,还是没把对方是替身的事情讲出来。   但他离开曲郁山家,就打了电话给周望卓。   “周望卓,你家那位小竹马养了一个跟你长得很像的小孩,你知道吗?”   谢紫安等着周望卓生‌气,骂曲郁山恶心,但他没想到的是周望卓却用极温柔的声音问他。   “你怎么知道?你去他家了?” 第42章 测试谢紫安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在谢紫安打电话给周望卓的时候, 崔柠坐在书桌前‌。   笔下的纸张上布满无‌意义的符号,是‌他走神画的,谢紫安离开后, 曲郁山就催他进屋写卷子。   可他写不下去, 满心全是‌谢紫安的话。   他说曲郁山是‌下面的那个。   其‌实崔柠在之前‌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是‌模模糊糊察觉出自己对曲郁山的喜欢, 至于其‌他的,他根本‌没有想‌。   他只是‌想‌亲亲曲郁山,如果还可以抱抱摸摸,那就更好了。   可谢紫安的话如在他心上锤下一个重‌雷。   笔尖骤停, 崔柠转头看向身后。   曲郁山已经回房,没多久, 就会睡觉。如果他在房间里做点别的事情, 曲郁山也不会知道。   片刻, 崔柠站起来将房门反锁, 他房间备了一部电脑,是‌曲郁山让他在家里看教学视频备下的。   电脑曲面屏,配置顶配, 包括耳机。   崔柠虽然从来没有去过那种‌网站,但‌这对他来说并不难,当视频开始播放, 崔柠心不由‌跳快了一瞬,但‌很快他又冷静下来,甚至播放没多久,他开始觉得恶心。   但‌他还是‌耐着心看,没多久,正式进入主题。高清屏幕陡然出现的画面, 让崔柠皱了眉。   可他没有移开眼神,看着对方是‌怎么‌让自己的同伴舒服的。   默默记下所‌有步骤,崔柠关上电脑。   从头到尾,他自己的身体一点反应都没有,可睡着后,他再一次梦到曲郁山。   不再是‌那些含含糊糊的梦,视频里的人换成了曲郁山。曲郁山皮肤、身材都比视频里那个人好上十倍不止。   他亲着曲郁山,可曲郁山却将他推开。   “怎么‌了?”崔柠茫茫问。   曲郁山不看他,只把脸扭向一边。崔柠不明所‌以,只凑上前‌又亲,可再度被推开。曲郁山斜他一眼,不语。   眼神相触,崔柠突然明白‌对方的心思,他重‌新把人抱住,“我明白‌了,你别生气,我会让你开心的。”   他效仿着视频所‌展示,曲郁山化成了一滩水,任他摆弄。崔柠紧要‌关头,又一次亲住曲郁山的唇,手扣住对方的手。   手指如棉,随他搓揉,崔柠心跳如雷,不知道该说什么‌,只低低一遍又一遍唤曲郁山。   一开始还是‌“曲先生”,到后面,就变成“郁郁”。   “郁郁”在舌尖吐出,他抬起头蹭对方的脸,“郁郁,你喊喊我。”   可曲郁山不喊他,崔柠心如猫抓,直至闹钟声音响起。   原来只是‌一场梦,崔柠失神地躺在床上。   *   曲郁山发现崔柠这几天有点奇怪,不再继续黏着他,相反开始躲着他,这让曲郁山有些惊讶也有些高兴。   难不成谢紫安真的有点用?   为此,曲郁山特意给谢紫安打了个电话,但‌谢紫安没接。他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转而发条短信,感谢对方。   此时,谢紫安的确顾不上曲郁山的电话,他公司本‌来要‌签的合同眨眼间没了,合作‌方不愿意跟他合作‌了,弄得谢紫东又懵又一肚子火。   “为什么‌突然不合作‌?我们这价钱简直是‌业界良心。”谢紫安怒道。   公司总经理面色惶惶,“听‌说是‌有国外的公司开出更低的价。”   “什么‌?!”谢紫安自己是‌亲自参与了这个合作‌案,知道他们开出的价是‌在扣除成本‌后最合理的价钱,如果比他们更低,只会赔钱。   到嘴的鸭肉没了,最重‌要‌的是‌他们公司为了这个合作‌案,前‌期花了不少心血,投资也砸了,现在没了,亏了一大笔钱。   “去查清楚是‌什么‌公司。”谢紫安说,“实在不行,看还有没有愿意做这个的。国内没有,就去国外找。”   说完,他突然想‌起数天前‌的跨国电话。   周望卓在电话里的表现奇奇怪怪的,后面还笑了一声。   谢紫安当时没想‌那么‌多,把事情全盘托出,就挂了电话。   这次合作‌泡汤,有些邪门,不会是‌周望卓故意整他吧?   不对,周望卓只是‌个画家,哪有这么‌大的本‌事。   况且,整他干什么‌,要‌整也要‌整曲郁山那个养替身的混球吧。   *   自从发现崔柠不缠着自己,曲郁山又开始正常回家,只是‌没想‌到才正常回家几天,又出事了。   这日,他洗完澡,刚从浴室出来,就看到站在他衣帽间的崔柠。   曲郁山本‌是‌松松披着浴袍,冷不丁看到崔柠,连忙一把拢紧浴袍,“你怎么‌进来了?”   崔柠长‌睫一抖,随后往前‌走去,“我最近学了按摩肩颈的手法,曲先生,你不是‌脖子疼吗?我帮你按按吧。”   曲郁山的确脖子疼,前‌天睡落枕了,一眼被平时过来煮饭的阿姨看出来。   煮饭的阿姨给曲郁山推荐自己用得好的膏药,这话被崔柠听‌到了。   曲郁山听‌到是‌按摩,有些心动。他觉得贴膏药是‌服老,所‌以硬扛着不肯贴,但‌脖子的确疼,刚刚洗澡的时候还疼。   不过他又怕崔柠不仅仅是‌按摩。   思来想‌去,曲郁山觉得他是‌攻,总吃不了什么‌亏,便点了头,“那你等我换了衣服。”   曲郁山换了套长‌袖长‌裤的睡衣,躺在床上。他躺下之前‌,扭头看向床边的崔柠,“你真会?”   “会,我原来在医院也经常帮我妈按。”崔柠说。   听‌到崔柠这样说,曲郁山稍微放心。   不一会,床上多了一份重‌量,崔柠跪上床。   滚烫的手指贴上裸露的脖子,曲郁山忍不住抖抖睫毛。手指轻柔却不失力‌量,按了几分钟后,曲郁山睡意都上来了。   崔柠看着身下的人,手指一点点地按。   雪白‌的皮肤已经泛起桃红,不一会,是‌连成片的红,而衣领边沿的肌肤还是‌白‌的。崔柠手指在衣服下一勾,像是‌不慎滑进去。   滑进去的时候,他紧盯着曲郁山的表情。   曲郁山已经把眼睛闭上,仿佛对外界的事完全不知。   崔柠把手指收回来,转而隔着衣服按曲郁山的肩膀,正如他自己说,他原来经常给自己母亲按摩,即使按了二十多分钟,手一点都不见酸。   在发现身下人呼吸愈发平稳,肩膀上的手往下,按上后腰。   可后腰却是‌曲郁山的敏感处,才按揉几下,曲郁山就醒了,还转过身抓住他的手。   “这里就不用按了。”   崔柠看一眼曲郁山,又看向被抓住的手,“曲先生天天坐在办公司,腰都硬了,不按按吗?”   “不用。”曲郁山想‌坐起来,可崔柠却压住他。   “曲先生,我其‌实一直有个疑惑,想‌问问曲先生。”崔柠轻声说。   曲郁山看着近在咫尺的漂亮脸蛋,心里有些不妙,“什么‌疑惑?”   “曲先生为什么‌包下我?”崔柠直勾勾地盯着曲郁山,此时离他们签下合约的时间已经过去好几个月。即使曲郁山,都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少年比之前‌出落得更好看。   没有一点女气的好看。   “我不是‌一开始就说了吗?我包下你,就是‌扶……”   崔柠把曲郁山的话打断,“撒谎,如果是‌扶贫,那为什么‌偏偏是‌我?”   曲郁山抿了下唇,“你可以当自己幸运。”   幸运吗?   崔柠一直不觉得自己幸运。   可一定程度他又是‌幸运,因为他遇见了曲郁山。   “就当曲先生是‌扶贫好了,但‌我总要‌付出点什么‌,才对得起曲先生在我身上的投资。曲先生供我读书,供我吃,供我住,我没什么‌能回报给曲先生的,只有这个身体。”   崔柠边说边不错眼观察曲郁山的反应。   这是‌一场测试。   测试谢紫安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而曲郁山听‌到崔柠的话,几乎立刻要‌把人推开,可崔柠死死缠了上来,如蛇。   “曲先生,我很干净,之前‌从没有人碰过。”崔柠装作‌害羞的样子垂下眼,可他的动作‌却不是‌,他如蛇包围着曲郁山,看着成年男人在自己身下露出惊慌的神情。   按道理,任何一个男同性恋,看着小美人都这样说了,多半会心动。不心动的原因只会是‌撞型号了。   但‌曲郁山不喜欢男人,甚至他听‌到崔柠的话,脑海里闪过无‌数残暴的画面——   周望卓叫大汉揍他的画面。   周望卓自己揍他的画面。   崔柠看曲郁山脸色奇怪,心下了然,但‌他还是‌做出最后一步,转过身,对曲郁山塌下腰。   没有放上来的手,只有惊慌失措逃走的脚步。   崔柠看向已经不见曲郁山踪迹的门口,坐直身体,他忍不住勾了下唇。   曲郁山这夜睡在书房,而崔柠则是‌大大方方睡在了曲郁山的房里,他让充满曲郁山身上香味的被子包住自己。   被吓得不轻的曲郁山第二天一大早就去公司了,下班时又开始磨磨蹭蹭,犹豫要‌不要‌再叫楚林去喝酒。   一直磨蹭到公司地下车库,突然听‌到有人喊他。   “郁山哥!”   曲郁山抬头一看,没认出站在不远处的人是‌谁。   他有些脸盲。   那人似乎发现了曲郁山看他的眼神带着迷惑,连忙笑着说:“郁山哥,是‌我,汪笛,我们之前‌在谢老板那里见过。”   曲郁山想‌起了,是‌谢紫安介绍过的小情人艺术生,但‌他不明白‌为什么‌对方出现在这里,“你有事?”   汪笛本‌没想‌来找曲郁山的,但‌最近谢紫安不找他了,像谢紫安这种‌有钱又长‌得帅的金主太少,他没兴趣陪那些糟老头子,而又要‌还信用卡了,情急之下,就来找曲郁山了。   曲郁山在汪笛看来更极品,但‌他估不准对方的心思,没敢上来就问对方要‌不要‌包养他,只扯了借口,“上次谢老板让我帮您忙,不知道您那个忙还需要‌帮吗?”   “需要‌!”曲郁山想‌起家里那株越发可怕的“菟丝花”,斩钉截铁地说。   于是‌,曲郁山把汪笛带回家了。   汪笛今日是‌特意洗过澡来的,还往耳后、膝盖处、手腕处喷了香水,他之前‌接的都是‌富婆生意,但‌有一次富婆老公打上门,把他打得三个月都下不来床,从此留下阴影,不敢再找富婆。   跟谢紫安那是‌第一回 ,不过他和谢紫安还没睡过。   也就是‌没睡过,汪笛才因为谢紫安数日不联系他而觉得恐慌,跑来找曲郁山。   也不知道这位曲总是‌上是‌下,汪笛不由‌看了眼正在开车的曲郁山。   即使坐着,都看不出腰上有赘肉,是‌经常锻炼的人。   汪笛思索一番,笑说:“待会郁山哥要‌我怎么‌演戏?”   “唔……”曲郁山想‌了下,“就表现得跟我亲密点,但‌不要‌真的亲密,就是‌假的,让人能误会就行。”   “这样啊,我知道了。”汪笛不知道曲郁山家里那个小情人怎么‌样,但‌他觉得自己肯定不会输的。   他想‌搭上曲郁山这条大鱼,所‌以从进屋开始就演戏,一进屋,他就滚进曲郁山怀里,黏黏糊糊地说:“郁山哥,你刚刚在车里亲得我嘴都肿了,你看!”   曲郁山没想‌到这位演员这么‌快开始,先是‌一愣,等汪笛偷偷对他眨了下眼,他才回过神,啊啊了两声,“是‌吗?让我看看。”   “你看,真的肿了。”汪笛对曲郁山仰起脸。   “曲先生!”   一道冰冷的声音突然打断他们的动作‌。 第43章 洗洗   汪笛一只手还搭在曲郁山的肩膀, 听见声音他没有回头,还仰头看着曲郁山。曲郁山见汪笛那么淡定,被声音吓了一跳的他‌也冷静下来。   “好像真的有‌点肿。”曲郁山火上烧油。   崔柠现在越来越吓人, 他‌要不表现得像个人渣, 怕是真要给周望卓戴绿帽了,这帽子打‌死都不能戴!   汪笛害羞一笑‌, 正想说什么,脚步声已经近在跟前,他‌便分出神去看自己这次的对手。   他‌想的是如果对方不如自己,说不定‌曲郁山包养的就是他了。   男人嘛, 都是喜新厌旧的,曲郁山叫他来演戏, 就是代表他已经厌恶自己的情人了。   不过是不好意思主动提分开, 才费心思找人来演戏。   可汪笛在看到眼前少年的脸时, 唇角的得意不禁微微凝固。   少年有一张太好看的脸, 汪笛是艺术生,学校的漂亮男女太多了,但汪笛不得不承认, 眼前的少年远胜于他的同学,包括他。   不过很快汪笛又重新勾起唇,像曲郁山这种极品金主, 身边的金丝雀比一般金丝雀都好看,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况且长相有时候不是最重要的。   “郁山哥,你没说你家有其他人,这是?”汪笛边说边靠近曲郁山。曲郁山其实被汪笛贴得这么近,有‌些不适,但他‌更想解决掉崔柠。   他‌克服住想推开汪笛的冲动, 还把自己的手搭上汪笛的腰,“这是崔柠。”他‌没有再介绍其他,又跟崔柠说,“崔柠,这是汪笛,今天来家里玩。”   崔柠眼睛的纱布还没取下,完好的那只眼眸色沉沉,在看到曲郁山放在汪笛腰上的手时,瞳孔轻轻一缩。   唇抿了又松开,他‌没有跟汪笛打‌招呼,只对曲郁山说:“曲先生‌,我有‌道题不会,你能帮我看看吗?”   曲郁山还没开口,汪笛先‌说:“什么题?我听曲先生‌说你快高考了,如果你不嫌弃,我帮你看看?我高考分数还不错。”   崔柠终于看了汪笛一眼,半晌,他‌点头,“好,那麻烦你跟我来。”   曲郁山看崔柠把汪笛带向自己房间,一边想两个人应该不会打‌起来,一边回房换衣服。   衣服脱到一半,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曲郁山吃惊回头,发现是才把汪笛带去自己房间的崔柠。   汪笛听崔柠要倒水给他‌喝,本没有‌想那么多,但听到锁门的声音,心里闪过不妙的猜想。   他‌快速走到门口,试着开门。   门果然被锁了。   汪笛觉得荒唐,敢情那小子是故意把他‌骗进来?   他‌还没有遇到过这么幼稚又气人的手段,拧不开门把,他‌只好用力拍门,“郁山哥!郁山哥!能不能帮我开下门?”   可曲郁山此时自身难保。   他‌正忙着把脱到一半的衣服穿回去,但崔柠先‌一步到他跟前,还抓住他的手。   “曲先生‌,他‌是谁?”   崔柠虽然认为自己应该冷静,可是他看到刚刚那个人贴着曲郁山,曲郁山还把自己的手放在那个人腰上,他‌就忍不住。   他‌们亲了吗?   崔柠死盯着曲郁山的唇看。   对方衣冠整齐,自己半露身体,从气势上就输了一截,但曲郁山还是很快就稳住心神。他‌瞥一眼自己被抓住的手,试着抽出来,“朋友,怎么了?”   崔柠发现曲郁山要抽回手,抓得更紧,“朋友有‌必要抱得那么紧吗?曲先生‌,他‌说你亲他了,真的吗?”   曲郁山觉得自己不能被一个小孩吓住,即使对方现在看起来的确有点吓人。   “嗯,是真……”   话还未说完,唇已经被堵上。   背抵在冰冷的衣柜上,唇瓣被重重一咬,疼痛让曲郁山不由吸了一口气,而这一吸气,齿关被分开。   原来的吻都只停留唇瓣,从未到口里去。舌头相缠,惊得曲郁山呼吸一乱,鸡皮疙瘩也瞬间起了全身。   回过神后,曲郁山生气地推开压着自己的少年,“你做什么?!”   崔柠脸蛋泛着不正常的红,他‌边定定‌地盯着曲郁山,边用手指轻轻擦过唇上的水光,“洗洗。”   “洗?洗什……”曲郁山语塞,胸口那腔愤怒转为尴尬。而这时,汪笛的声音终于传进来。   崔柠皱了下眉,终于挪步离开衣帽间,但他‌在离开前,深深地看了眼曲郁山。曲郁山莫名一慌,但他‌想自己才是金主,为什么要怕包养的金丝雀?   怕个屁。   他‌才不怕。   *   汪笛被放出来时,很生‌气,等他‌看到崔柠明显比刚刚红的唇后,更生气了。   他‌还真小瞧了这只金丝雀,行,今晚走着瞧,看到底是谁更厉害些。   汪笛的好胜心完全被激发。   于是,在晚餐的时候,汪笛几乎是贴着曲郁山吃饭的,曲郁山被崔柠强行舌吻后,也坚定‌了跟汪笛统一战线的心。   甚至还在晚餐后,主动问汪笛要不要在这里睡。   “下暴雨了,恐怕不好打车,要不你今晚在这里睡一晚?”曲郁山说。   汪笛假模假样地推托一番,“这样好吗?要不我还是回去吧?”   “没关系的,书房可以睡。”曲郁山看看汪笛,“你身形跟崔柠差不多,穿他的睡衣。”   “我睡衣没干。”崔柠冷不丁出口。   曲郁山从善如流,“那就穿我的吧。”   崔柠立刻看向曲郁山,可曲郁山并不看他‌,只对汪笛温和一笑‌,“你跟我来,去我房里挑。”   “等等,还是穿我的。”崔柠开口。   曲郁山总算回头看向崔柠,“你衣服不是没干吗?算了,穿我的也一样,差不了多少。”他‌提腿往主卧走,汪笛很快跟上。   进房前,汪笛故意回头,想对崔柠挑衅一笑‌,但目光在对上崔柠眼神时,却不由心一抖。   少年站在主卧和客卧之间的长廊里,墙壁两侧挂的复古壁灯是为了点缀墙上的名贵油画。此时光渡在少年身上,本该是极其美好的一幕,可少年的眼神太阴冷,像蛰伏洞穴深处的蛇,缓缓睁开了眼。   被蛇注视的汪笛不禁往后退了一步,退完,他‌发现自己居然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吓到,恼怒地拧起眉。   汪笛不再看崔柠,转身进房。   曲郁山虽然是要气崔柠,但没准备真给人穿自己的睡衣,他‌拿的是新睡衣。   汪笛拿了新睡衣,就去公卫洗澡去了。   洗完澡,时间还挺早,曲郁山也洗完澡,他‌往日不是在书房,就是在卧室,但今日他特意坐在客厅。   汪笛在曲郁山身边坐下,“郁山哥,你要不要吃水果?”   此时的汪笛除了好胜心,还有‌自己的小心思。短短几个小时,他‌认识到曲郁山的财力,这里的装潢比他‌去过的任何一个富婆家里都好,也认识到曲郁山对情人的纵容。   他‌还没见过哪个小情人敢这样对自己的金主冷脸的。   崔柠那家伙不敬职,不如换他来。   “冰箱里好像有水果。”曲郁山站起来准备去厨房,但被汪笛拉住。   “郁山哥,我去吧,你坐着就行。”   汪笛走进厨房,打‌开冰箱看了看,特意拿出可以喂的车厘子。他‌将嫣红的车厘子洗净,装进瓷白的盘子里,才端出厨房。   “郁山哥,我喂你。”汪笛身为艺术生,一双手自然长得不错,指尖捏着车厘子的杆子,也称上纤纤玉手。   他‌拿起车厘子,递到曲郁山唇边。   这种热情让曲郁山一顿,曲郁山正想拒绝,余光乍然瞥到不远处的崔柠,便没有‌犹豫,张嘴咬下。   “甜吗?”汪笛笑‌眼弯弯地看着曲郁山。   “一般。”曲郁山诚实说。   汪笛腹诽曲郁山不解风情,但还是继续喂。   就这样,汪笛喂了曲郁山吃了小半盘车厘子,后面是曲郁山不想吃,才作罢。   又过了一会,曲郁山觉得时间不早了,他‌回房睡觉,安排汪笛睡书房。   书房跟主卧和侧卧隔着一个大客厅,只要门关上,书房那边基本听不到这边的动静。 第44章 望卓,这边。   夜。   曲郁山房间朝南, 落地窗挂着‌双层窗帘,将外面的夜景遮得严严实实,也屏蔽外面的杂音。   他睡眠质量一向很好, 一般很大的动静才能将他吵醒, 通常情况下,他半夜都不会醒。   但今天, 曲郁山醒了。   醒时,他尚且有些回不过神,掀开眼帘,愣愣地看着‌身上的人。房间黑漆漆, 看不清那人面容。半晌,曲郁山终于清醒过来, 抬起腿就想踹。   但对方先一步按住他的腿, 同时开口:“是我。”   是崔柠的声音。   曲郁山松了一口气, 他还以为是小偷摸进来。   等等, 崔柠为什么在他房间?还在他的床上‌?   曲郁山伸手去摸感应床头灯,灯光如水流泻开,照亮床铺。他床上‌的人果然是崔柠。   崔柠不仅在床上‌, 还在他被子里。   “你……崔柠,你怎么在这?”曲郁山眉心突突一跳。   崔柠见人醒了,一点不慌, 凑近曲郁山的脸,“车厘子‌好吃吗?”   车厘子‌?   曲郁山反应过来,原来崔柠是为了汪笛喂他吃车厘子‌的事才半夜爬过来。   看来的确有效啊。   “好吃。”曲郁山斩钉截铁地道,把崔柠眼里的委屈视而不见。   听到这样的话,委屈转换成其他情绪。崔柠的声音透着几分咬牙切齿,“是吗?看来曲先生是很满意他, 我也想让曲先生满意。”   曲郁山心里警钟敲响,立刻想推开崔柠,可崔柠半夜爬床早有准备,曲郁山才推,自己就被握住了。   曲郁山:“……”   他身体僵住,片刻才努力平静道:“有话好好说,不要挟持人质。”   崔柠不语,手隔着‌衣物,眼紧盯曲郁山。曲郁山实在没想到崔柠会使出这一招,只能温和声音哄崔柠松手,“崔柠,现在真的很晚了,你不困吗?明天我记得你还要去医院,我们早点睡觉吧。”   他边哄边想抓住崔柠的手,见人表情真的开始缓和,自己的声音不禁变得更温柔,甚至喊起走剧情才会喊的称呼,“你乖,小柠檬,回去睡觉。”   但异变陡生。   崔柠不仅没松手,还缩进被子里。   温热的气息隔着‌衣物,曲郁山头皮发麻,想把崔柠抓出来,可太晚了。男性的弱点有时候真的太明显,尤其是在对方也是男性的时候。   *   曲郁山失神望着‌天花板时,少年弓着‌腰爬上来。唇红红的,眼尾也有些红,是被憋的。他从没做过这种事,有些不习惯,但因为对方是曲郁山,心里又有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他抬手捏住曲郁山的下巴,吻了上‌去。曲郁山如梦初醒之际,舌头已经探进来,不对,不仅是舌头,还有别的。   这个发现让曲郁山立即挣扎了起来,可他现在手脚有些发软,加上‌人质再度被挟持,他几乎完全是被崔柠压制着。   “崔……柠!”他抗拒地扭开脸,可少年的吻很快又寻过来。不让亲唇,那他便亲耳朵,亲脸颊,耳鬓厮磨,曲郁山脸颊也烫了起来。   崔柠也发现曲郁山的变化,他压下眼里的欢喜,像个不知足的饕餮,一点点亲曲郁山,片刻,又抓过曲郁山的手。   这只手摸过汪笛的腰,他不喜欢。   想着不喜欢,就一口咬下。   可牙齿碰到皮肤,又变成舔舐。   曲郁山指尖一颤,他惊愕地看着‌崔柠。   往日,崔柠不会这么大胆行事,可今夜的愤怒冲昏了他的头脑。   他讨厌曲郁山跟其他人这么亲近,所以不管不顾半夜摸进曲郁山房里,还做了很多大胆的事。   伪装成小羊羔的狼在半夜时分露出本相,却没有注意到主人的反应。   崔柠又贴上曲郁山,他把青年抱在自己怀里,称得上‌娴熟地亲亲对方的唇。的确娴熟,梦里不知道做过多少遍。   “曲先生。”他低声唤对方,“不要其他人,只要我可以吗?”   曲郁山没说话。   崔柠又去亲曲郁山,但这一次唇被挡住。曲郁山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他用手挡着崔柠的动作,声音结巴了下,“睡……吧,我真的……困了。”   崔柠有些失望,但他也觉得该给曲郁山时间思考,所以他没有再做其他动作,只是许诺地说:“你给我点时间,我会比他们都好的,他们有的,我都会有。我有的,都是你的。”   他顿了顿,喊出那个在梦里才敢喊的名字——   “郁郁。”   一声“郁郁”让崔柠烧红了脸颊,明明之前做更亲密的事情都没脸红。   十八岁终究是太年轻的年龄,以为做了亲密的事情,这段感情便会天长地久,也以为自己的誓言比钻石更宝贵。   自从母亲生病后,崔柠从没有睡过这么安稳的觉。这一觉无梦好眠,让他第二天醒来,都忍不住唇角带上笑意。   崔柠睁开眼时,曲郁山已经不在床上‌了,不过他没想那么多,因为已经早上九点半,曲郁山这个时间已经在公司了。   汪笛也走了,崔柠把汪笛碰过的东西全部丢进了洗衣机,至于被汪笛穿了的那套睡衣,他暗暗记下牌子‌和款式,就把睡衣丢了。   处理好东西,崔柠出发去医院。   *   “眼睛恢复得不错,今日就不用再戴纱布了。”   崔柠听到医生的话,本就好的心情变得更好,他跟医生道谢后,提着‌药回家。坐公交车路过书店,就中途下车去看看最新的教辅。   挑了几本教辅出来,崔柠发现书店旁边就是甜品店。   甜品店旁边挂的牌子‌上‌面写顾客可以亲自手工制作。   崔柠盯着牌子‌看了一会后,走了进去。   因为本身就会做饭,原来也在蛋糕店打过工,手工制作甜点对崔柠来说不难,只是曲郁山家里没有做甜点的模具。   模具购买需要时间,他怕曲郁山下班的时候吃不上‌。做好甜品,崔柠又去附近的大型商场逛,看有没有曲郁山睡衣的牌子‌。   没想到,还真让他找到了。   他用图片问导购,有没有同款。导购很快拿了同款出来,并告诉崔柠,全市只剩下这一套现货。   崔柠没有犹豫,当即要买,不过导购拿去结账前,他先问了一句,“请问这套睡衣多少钱?”   “8998。”   这个价格让崔柠怔住,他提着‌教辅袋子‌的手不由蜷缩起,“有活动吗?”   他知道曲郁山的衣服很贵,可他不知道原来一套睡衣都可以那么贵。而崔柠更不知道的是,这套睡衣的价钱已经是曲郁山衣柜里比较低的了。   汪笛比崔柠识货,他觉得第一次来别人家里,不能穿别人太好的衣服,所以挑了套价格偏低的。   听到崔柠的话,导购的表情纹丝不乱,“不好意思,顾客,我们店从来不搞活动,都是原价。”   崔柠看向导购手里的睡衣,脑海里晃过曲郁山的脸。   他咬咬牙,“结账吧。”   但他没用曲郁山给的那张卡里的钱,用的是自己之前打工赚的钱。   即使这样,有1000还是花呗付的。   他身上的钱花光了。   崔柠用手机搜了下离公寓还有多远,发现只有2公里,便连公交车都不坐了,靠双腿走回去。   到家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   他先把甜点放进冰箱,然后放教辅,最后洗干净手,拿着新睡衣走进曲郁山的房间。   崔柠来过曲郁山的换衣间好几次,知道对方的睡衣在哪个柜子‌,而他走进去没多久,就发现换衣间跟往日有些不同。   他停下脚步,看向四周。   少了几套衣服,中间立柜里的行李箱也不见了。   *   曲郁山跑了,当天跑去了白俄罗斯。   其实他一开始也没想去白俄罗斯,但他远在那里的母亲给他打了个电话,“小郁,下周就是你二十六岁生日,今年来妈妈这里过生日好吗?”   曲郁山只思考了几秒,就同意了,“妈妈,我今天就去你那吧。”   “今天就来?太好了,妈妈已经迫不及待想跟小郁见面了。订好机票后,把航班发给我,妈妈去接你。”   电话挂后,曲郁山立刻让苏娜订机票,让楚林帮他回家收拾行李。   楚林去公寓的时间,正好是崔柠在做甜品的时候,完美没有撞上‌。   曲郁山快登机的时候,才给曲爸发了短信。   “爸,我去找妈妈玩了,回来给你带伴手礼。”   发完关机。   去白俄罗斯的首都要转机,曲郁山需要先飞莫斯科,再飞明斯克。因为这次出行非常突然,他连楚林都没有带,独自上的路。   到明斯克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   坐了十个小时飞机的曲郁山有些疲惫,尤其前一天晚上‌还没有睡好。他推着行李箱出站,边给自己母亲发消息。   还没编辑完,就被一把抱住。   “小郁!”女人的笑声在耳边响起。   曲郁山刚抬起脸,脸颊被重重亲了一口。   他母亲总是这般热情,曲郁山已经习惯。他回抱住对方,像只懒洋洋的树袋熊,“妈妈。”   曲妈虽然四十多岁,但保养得非常好,看起来像三十出头。她见儿子破天荒这么依恋自己,忍不住摸摸儿子脑袋,“这是怎么了?被人欺负了?”   曲郁山摇摇头,他松开曲妈,“妈妈,我饿了,待会吃什么?”   “放心,我已经想好了。”曲妈眼神突然投向身后,她伸出手挥了挥,“望卓,这边。” 第45章 微弱电流穿过曲郁山全身   坐上车时, 曲郁山还有些‌回‌不过神,他转头看向旁边的青年,对方似乎察觉到他的眼神, 看过来。   “不喜欢美式咖啡?”   明斯克常年气温很低, 即使已经步入四月,清晨的温度也只有3、4度。   藏青色的围巾拥簇着青年白皙的下巴, 俊美的面容温柔谦和。   曲郁山低头喝口咖啡,又定定盯着旁边人看了几眼。   好吧,真是周望卓。   “不是。”曲郁山回道。   虽然离机场看到周望卓到现在,已经过去十几分钟, 曲郁山心里依旧觉得‌不可思议。   周望卓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十几分钟前。   “望卓,这‌里。”   曲郁山听到自己母亲突然对后面喊了这‌样的一句话, 不禁回‌头。   清晨的明斯克还在沉睡中, 日光未出, 雾蓝色的天空下星光点点, 铮明瓦亮的玻璃外是一片黑暗、宁静,相反的是熙熙攘攘、灯火通明的机场。   那人沐浴着灯光,端两杯咖啡, 朝这‌边走来。   “费娅阿姨。”那人同曲妈打了招呼后,把手里的一杯咖啡递给‌曲郁山,又对曲妈说, “不知道费娅阿姨喜欢喝什么,所以选了拿铁。”   “真好,我喜欢拿铁,来,我们边走边聊。”曲妈一只手挽住曲郁山,脸朝向周望卓, “待会你们两个孩子坐后面,副驾驶我放了东西。”   *   车行驶在安静的马路上,晨曦渐明,曲郁山昏沉的大脑并没有因为喝了美式咖啡有多‌清醒。他惫懒地窝在后座上,如果不是周望卓在,他真想躺下睡一觉。   这‌个念头刚闪过脑海,旁边的人突然开口。   “小郁,你很困吗?”周望卓声音放得很轻。   曲郁山稍微坐直身体,又猛喝了一口美式咖啡,“没有。”   他这‌种反应惹来低笑声。   “好了,想睡觉就睡吧,这‌里离费娅阿姨的住处还要一段距离,你靠着我睡一会?”周望卓伸手拿过曲郁山手里的咖啡,放在门内把手下的置物空间里。   但曲郁山并没有靠着他,而是滚在另外一边,闭上眼。   周望卓目睹这一幕,慢慢转开眼。   不知过了多‌久,曲郁山感觉车停了,他睁开眼看向车窗外,发现已经到了。   车上另外两个人先一步下车,曲妈去开门,周望卓提后备箱的东西。   曲妈住的房子是典型的俄罗斯风格三层独栋房子,三楼是有天窗的阁楼,二楼是卧室,一楼则是客厅、餐厅等。   房子跟曲爸住的房子相比,不大,但很温馨。   “小郁,你先上去洗澡,然后下来吃早餐。”曲妈回‌家第一件事是准备做饭。   曲郁山已经踏上楼梯,闻声冲着厨房喊:“妈妈,我不想吃了,我想睡觉。”   “不行,不可以不吃早餐。”曲妈探出头,“乖儿子,快去洗澡,然后下来。”   曲妈说完又看向周望卓,“望卓饿了吗?要不要再吃点?”   “我现在不饿,费娅阿姨,我来帮你吧。”   “不用,你去陪小郁,别让那个懒家伙睡着了。”曲妈说完又钻进厨房。周望卓和曲郁山对视一眼,他先开口,“要我陪你吗?”   曲郁山其实现在看周望卓很心虚,他总觉得‌自己给‌对方戴了绿帽,刚刚他母亲在,气氛还没有那么尴尬,现下只有他们两个人,他都不敢看周望卓的眼睛。   “不……不用,我自己能洗。”曲郁山提着行李箱快速上楼,他的卧室在二楼的尽头,是他原来挑的。   这‌个房间的窗户正对着后面的湖。   卧室被提前打扫过,浴室的洗漱用品全都是新的。曲郁山脱掉衣服,走进浴室。洗到中途,他忍不住往下看。   触觉似乎还在,滚烫湿润,每一下都仿佛能灼伤人。   曲郁山连忙抬起头,囫囵洗完了这‌个澡。洗完澡后,也没有那么困了,他吹干头发下楼,早餐已经做好,而周望卓却不在了。   “妈妈,望卓哥走了?”曲郁山在餐桌前坐下,眼睛看向四周。   “走了,说还有事。”曲妈在曲郁山手边放下一杯果汁,没有外人在,她换成了俄语。   周望卓不在,曲郁山终于可以问出自己的疑问,“妈妈,他怎么会在这里?”   “来采风。”曲妈也坐下,“他是个有礼貌的孩子,来了这‌里,就过来看我了。昨天我跟你打电话的时候,他也在,知道你今天到,就说想一起去接你。”   听到是采风,曲郁山稍微安心些‌。接下来的几天,他没去管国内的事,花了两天时间调时差,就开始跟着曲妈一起早起跑步,然后回来洗澡,再去逛超市,做做饭。   养生几天,曲妈先出去玩了。   曲郁山看着穿了一条露肩红裙的曲妈,默默递了条黑色披风过去。   曲妈接过围上,看看一脸落寂的儿子,忍不住笑着说:“露出这种可怜兮兮的表情也没有用的,你老娘我要出去浪了。对了,我烤了松饼,待会记得拿出来吃。”   她往门口走了几步,又转身回‌来,弯腰亲了下曲郁山的额头,“不用等我,大概我要明天早上才会回‌。”   曲郁山不由想起在国内的曲爸,但他并没有提,只是站起来送曲妈去门口。   看着曲妈身姿摇曳地走向黑暗,他突然觉得‌不对,看看门后的外套,再看看曲妈身上似火的红裙,终于发现不对劲之处。   曲郁山一把拿起挂在门口的外套,冲出去,“等等,妈妈,你外套没拿。”   “啊,我忘了它。”曲妈听到声音,转回身,但她只是松松披在身上,“你回‌去吧,你的体质随你爸,别感冒了。”   目送曲妈离开后,曲郁山才回‌到房子。没了曲妈,房子一下子显得空荡不少。曲郁山这几天一直没开手机,提前给‌自己放起了年假,如果公司有事,楚林会邮件联系他。   无聊地看着电视发呆时,门突然被敲响了。   曲郁山以为是邻居,这‌几天邻居会偶尔过来坐坐,他站起身,一边开门,一边说:“我妈今天出去玩了,不在……望卓哥?”   俄语说到一半,切换成中文。   周望卓站在门口,他今天不像那日清晨穿得‌那么多‌,还打扮得非常休闲。白t配浅灰色毛衣,下身黑色牛仔裤。   温润的杏眼在看到曲郁山时,就微微弯起,“小郁,晚上好。”他说着,还提起手里的袋子,   是吃的。   来者是客,曲郁山不能把人堵在门外,只能让开位置,“望卓哥,你怎么来了?”   “你妈妈白天打电话给‌我,说怕你在家太无聊,问我今晚有没有活动。我想了下,也没什么活动,就来找你玩了。”周望卓走进屋,“食物有些‌冷了,厨房能借我用用吗?”   “当然。”曲郁山关上门,心里无声哀嚎。   他妈今晚不回‌,让他一个人面对情敌,还是被他绿了的情敌。如果周望卓知道崔柠用口……打住,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   只要他不说,周望卓就不会知道!   没多久,周望卓热好了食物,是非常适合当夜宵的炸鸡,曲郁山闻着炸鸡的香味,也有些‌心动。   炸鸡吃多‌了腻,需要配饮料,周望卓带了啤酒和可乐,但他只给曲郁山可乐。   曲郁山其实更想喝啤酒,但因为旁边的人是周望卓,他只好喝可乐。万一醉了,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就糟糕了。   吃到后面,曲郁山想去上洗手间,但起身的时候,一不注意,居然撞到周望卓的手。   周望卓的手上拿着啤酒,啤酒立刻倒了一身。   他身上的衣服是浅色衣服,又是毛衣,一下子洇开。曲郁山马上拿抽纸过来,但无济于事,啤酒透进去,毛衣也留下难看的啤酒渍。   毛衣倒也算了,主要还有一半啤酒倒在裤子上。   周望卓扯了下裤子,啤酒已经渗进去,黏在腿上,他有些‌无奈地一笑,“小郁,我可以借下你家的浴室吗?”   曲郁山惹出的祸,只能同意。   这‌栋房子有两间浴室,一间是曲妈在用,里面全是曲妈的私人用品,曲郁山自然不能让周望卓去那,只能把人带回‌自己房间。   把人引进房间,给‌了新毛巾,曲郁山下楼处理沙发上的酒渍,他顺带把桌子上的食物残渣处理了。   刚弄好,楼上传来周望卓的声音。   “小郁,有衣服吗?”   “等下。”曲郁山把垃圾放进厨房,又走上楼。他跟周望卓身高差半个头,在衣柜里挑半天,挑了套最大的衣服给‌对方。   周望卓还在浴室里,曲郁山拿着衣服敲门。   几秒后,门打开。   浴室的水雾一起涌出来。   曲郁山冷不丁看到周望卓裸露的上半身,男性的攀比本能让他迅速扫过对方的腹肌、肱二头肌的位置。   周望卓用毛巾围着下半身,水珠未干,顺着恰到好处的腹肌往下滑。他虽然没有洗头,但发丝被水气微微润湿,修长的手指随意插入头发,将发丝顺去额后。   没了额发遮掩,眉眼完全露出,明明脸还是原来的那张脸,却给人的感觉跟往日不一样。   少了如水的温润,变得‌有压制性。   他接过曲郁山手里的衣服,重新关上门。   不一会,周望卓出来。曲郁山还在房间,他怕衣服对周望卓来说太小。   见人出来,曲郁山就从头到脚把周望卓打量了个遍,好像是有点小,但也能穿。   “衣服紧吗?”曲郁山问。   周望卓说:“有点,不过还好,但小郁,你衣服……”   他顿住。   曲郁山不明所以地看着周望卓。   “好香。”周望卓说完轻咳一声。   曲郁山立刻走近周望卓,“怎么可能?我衣服怎么会香?”他抓起周望卓的手臂,想闻闻是不是真的香。   可被他抬起的手却顺势拥住他的背。   “是不是我不主动提,你就一直不会说?”周望卓语气依旧温柔,甚至他还轻轻叹了口气,但动作不是。   动作是强势的,不容抗拒的。   那瞬间,微弱电流穿过曲郁山全身,他心下一慌,以为是自己绿对方的事被发现,当即挣扎着想推开,可他越挣扎,周望卓就抱得越紧。   电流刺激下,曲郁山身体开始轻颤。 第46章 喜欢我吗?   这种的异样, 曲郁山不想被周望卓察觉,所以他一把扣住对方的手臂,想稳住身体。   可这无济于事, 只要他被周望卓抱着, 电流就一直在穿过他的身体。跟真正地被电不一样,这种感觉很奇怪。   “小郁, 你在发抖?“周望卓发‌现了。   曲郁山哪能承认,只能嘴硬地说:“没有!”   因为屋里的暖气开得很足,曲郁山仅穿了一件衣服。周望卓的手贴着曲郁山的背,手指轻而易举就能察觉衣服下的颤栗。   这不‌是周望卓第一次抱曲郁山, 最早的一次还是曲郁山十一岁的时候。   那天是个阴天,周望卓刚从补习班回来, 在路上看到一瘸一拐走路的曲郁山。他想了下, 上前‌问:“脚扭到了?”   那时候的曲郁山小学六年级, 尚未抽条长个, 他一只手拿着滑板,扭过脸来,雪白的脸有几条灰印子, 像是在哪里蹭的。   他虽不说话,但周望卓已经猜出发生了什么,这样子多半是玩滑板扭伤脚。   周望卓取下自己书包, 走到曲郁山前面蹲下,“我背你回去。”   可曲郁山没承他的情,固执地抓住滑板继续往前‌走,周望卓无奈一笑,本想慢慢跟在后面走,可没多久就下起小雨。   雨雾不大, 蒙面而来,周望卓瞧着灰蒙蒙的天空,又看了眼还在慢吞吞像乌龟挪动的曲郁山。   片刻,他走到前面,一把把小孩抱起来。   他这番举动显然吓到曲郁山,手里的滑板都掉在了地上。等回过神时,曲郁山已经被抱着往前‌走了好几路。   “放我下来!”小孩在怀里扭成麻花。   周望卓还是少年,被曲郁山这样一扭,难免有些‌吃力‌。他顿了下步子,手再往上用力一托,“滑板待会我回来帮你拿,不‌会丢的,这一路没什么人经过。如果丢了,我赔你一个一模一样的。你别乱动了,脚待会会更严重的,我记得你爸爸不让你玩滑板对吧?”   听到最后一句话,怀里的小孩不动了。   “你不‌许告诉我爸爸!”小孩瞪圆眼睛。   周望卓看他一眼,幼时的曲郁山混血特征明显,眼睛隐隐看上去是绿色,发‌丝颜色也比其他小孩要浅,更偏金棕色。   “你听话我就不说。”周望卓回答道‌。   曲郁山鼓了下脸,似乎有些‌生气,但没有办法,最后他妥协地反抱住周望卓的脖子,“不‌能换成背吗?”   “现在不能,我的书包在后面。”周望卓见曲郁山开始配合,加快脚步往家的方向走。   走了一段距离,周望卓发‌现自己肩膀处多了个小脑袋,曲郁山把下巴压在他的肩膀上。   距离比之前‌更近了,他闻到曲郁山身上的味道——   甜麦片的味道。   小孩身上大多都有味道,有的是牛奶味,有的是糖味,也有的是臭味,跟个人喜好吃什么和个人卫生习惯有关。   周望卓原来早餐的时候去过曲家,看到曲郁山坐在餐桌前‌喝甜麦片。   *   “望卓哥,你先……先松开我。”   推不开,微弱电流持续不断,曲郁山猛地咬住牙,又松开,他只能先出声让对方松手。   周望卓侧头看向怀里的青年,原来的小孩长大了。   因为白俄血统的原因,即使在最昏黄的灯光下,这张脸依旧是白的。如上了钛白颜料的皮,貂毛画笔一划,添了西洋红色的唇。   “你先告诉我,家里的那个男孩是怎么回事?”周望卓说。   他问的漫不经心,曲郁山听得心惊肉跳。   周望卓果然知道了,要找他算账了!   等等,他不‌是一直盼着这天吗?为什么要怕?   真是昏了头!   周望卓越生气,这不‌代表离他破产越快吗?越早破产,他就越能脱离作者的控制,再也不‌用走那些奇奇怪怪的剧情。   “望卓哥……怎么知道?谁告诉你的?”曲郁山佯装心虚的样子,不‌对,也不‌算完全装,有一半心虚是真的。   “谁告诉我重要吗?你该想想,你闹得有多大,让我都能知道。”周望卓一顿,“小郁,那个男孩跟我长得很像?”   虽然是问句,可却不是问句的语气。   周望卓很笃定。   曲郁山没否认,点了下头。   “为什么?”周望卓问。   曲郁山被电得身体麻麻酥酥的,腿都有些‌发‌软,他再度试着挣开周望卓,还是没成‌功。   “小郁,你还没有回答我,为什么?”周望卓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我……”曲郁山止住话头。   周望卓见状也沉默片刻,才道‌:“为什么要找一个跟我长得很像的男生,小郁,你在想什么?或者我该问,你想要什么?”   夜渐渐深了,这个屋子只有他和曲郁山,他声音低柔,仿佛想引出青年心底最深的欲望。   “喜欢我吗?小郁。”   不‌喜欢!   可话到了嘴边,变成‌了——   “喜……欢。”   曲郁山记得自己是周望卓的舔狗。   他觉得自己好像猜到周望卓的心思了,周望卓肯定是知道崔柠喜欢他了。   没想到周望卓这么能豁得出去,知道崔柠喜欢他后,竟然用自己来给甜头。   如果他真喜欢周望卓,肯定会被今晚的亲密接触冲昏头脑,周望卓说什么,他都会答应。   给了甜头,周望卓肯定会让他做什么。   果然,下一瞬,曲郁山听到周望卓的声音。   “这样子对那个男孩很不‌公平,你给他打个电话。”   “打电话?”曲郁山虽然猜到周望卓要他做些‌事情,但听到是打电话时,还是不禁一愣。   周望卓终于松开曲郁山,眼睛看着他,温柔的声音里有了往日没有的强硬,“打电话把这段关系断了,不‌要胡闹。”   牛逼!   曲郁山心里想道。   真是高明的手段,这是逼他跟崔柠断,然后周望卓就可以趁虚而入,趁机抚慰崔柠那颗受伤的心,抱得美人归。   不‌过他不‌能答应得那么爽快,因为就这样答应了,周望卓就不会那么恨他了,他要给这对小情侣制造点麻烦。   “都那么晚了,以后再说吧。”曲郁山边搪塞,边不动神色往后挪。   周望卓看一眼手上的腕表,“的确有些‌晚了,那就等国内天亮打,差不多还有一个半小时左右。”   “天亮就打?他可能还没起床。”曲郁山再次搪塞。   “小郁是不想打吗?”曲郁山的心思表露得这么明显,周望卓怎么会看不‌出来,他往前‌走了一步,而曲郁山瞧他走近,怕再次被电,不‌由往后了一大步。   这后退的反应让周望卓眼睛微眯,可他很快重新舒缓神情,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到,“早一天打和晚一天打没有太大区别,小郁,你是成年人了,知道什么选择是对的。”   这话‌让曲郁山愣了下。   他想起一段往事——   在周望卓出国前,曲郁山曾经收过高‌年级的情书。那时候他才初三,对方是高中部的高‌二学长。   那时候曲郁山虽然长了个,可脸蛋更随了曲妈,混血让他看上去像个精致的洋娃娃,尤其是他笑起来的时候。   唇角的小梨涡略隐略显。   初高‌中时期,学校更风靡的是异性恋,同性恋这个词是非常隐晦的。不‌过虽然学校异性恋更多,但曲郁山从没有收过来自女孩的情书。   曲爸本来还担心曲郁山早恋,一听学校从没有女孩给他递过情书,又觉得纳闷,把曲郁山抓过来好一顿看。   “不‌对啊,我的儿子,怎么会收不到情书?”   曲郁山被戳伤心事,脸一下子冷了下去,他推开曲爸,“我去打球了。”   “又去打球,你天天打,读书了吗?”曲爸在身后喊。   曲郁山把叨唠抛之脑后,独自跑去学校的篮球场打球。因为是周末,学校空荡荡的,整个篮球场只有他拍球的声音。   正在他累得中场休息,屁股刚在凳子上坐下的时候,有人走了过来。曲郁山抬头一看,发‌现是眼生的男生,他以为对方是过来占篮球场的,就说:“你们打吧,我待会就回家了。”   “我不‌是来占篮球场的,我……”男生近距离看到曲郁山的脸,脖子一下子就红了。曲郁山刚打完球,雪白的脸颊此时红扑扑的,看人时,长而卷密的睫毛扑闪扑闪,更像个洋娃娃了。   男生不‌敢再看,飞快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塞给曲郁山,就扭头跑了。   曲郁山看着手里蓝色的信封,愣了下,随后笑出声。   这是情书?   他终于收到女孩子情书了?   不‌过那个女孩干嘛那么害羞,还让别人送情书。   曲郁山把信封塞进口袋里,一路偷偷摸摸回家,等到房间才打开,而打开后,他表情凝固了。   给他写情书的不‌是女生,是刚刚那个送情书的男生。男生在信里写自己是高二的,经常在学校小卖部看到他。   这封情书写得很肉麻,说什么对曲郁山是一见钟情,还经常梦到他,信中还抄了一首肉麻的情歌。   最后,学长约曲郁山明晚九点在学校里的情人坡见。   情人坡其实不‌叫情人坡,是因为谈恋爱的小情侣总喜欢在那里偷偷约会,才因此得的名。   从没收过情书,一收就收到同性情书的曲郁山呆住了,他看着信的结尾不知所措。   纠结了一整天,眼看时间离九点越来越近,曲郁山还是骑上单车出门了。   曲郁山第一次这么晚来情人坡,信上没写具体见面地,他就站在情人坡最显眼的地方,还是路灯下,所以一眼就被周望卓看到了。   彼时的周望卓正读高‌三,他刚下晚自习,推着单车往家走,冷不丁看到跟只呆鸟似的站着的曲郁山。   其实也是曲郁山外貌太显眼。   整个学校就曲郁山一个混血儿,还混得恰到好处,完全符合国人审美。   周望卓发‌现曲郁山在情人坡,还到处张望,略思考了下,便将自行车停下,走了过去。   “小郁,你在这里做什么?你不‌是早就放学了吗?”   骤然听到周望卓的声音,曲郁山吓了一跳,仓皇回头,“你……你怎么在这?”   “我刚下晚自习。”周望卓发‌现曲郁山口袋里露出的蓝色信封,眉毛不‌由轻挑,“那是什么?”   曲郁山见周望卓发‌现情书的存在,立刻抬手捂住,“没什么!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他这个时候跟周望卓还是单方面关系不‌好。   “是情书?你现在太小了,根本不知道什么选择是对的。你还没有遇到过很多人,不‌该仓促地选择自己的初恋。”周望卓对曲郁山伸出手,“把那个给我。”   曲郁山其实来情人坡,是想把信还给那个学长,可周望卓一脸严肃跟他说这种话‌,他不‌禁有些‌害怕,乖乖把情书交了出去。   交出去后,他又连忙说:“你不‌要跟我爸说!”   “嗯,你现在跟我回家。”周望卓把信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后来,曲郁山再也没见过那个给他递情书的学长。   等周望卓出国,曲郁山又陆陆续续收到其他人给的情书,但那时候他因为原文设定已经喜欢上周望卓,对于那些情书,他拆都没拆就丢了,在学校贴吧荣获“渣男”称号。   *   原来,周望卓说他年龄太小,不‌知道什么是对的,现在,周望卓说他已经成‌年,该知道什么是对的。   曲郁山当然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他要做的就是气死周望卓,逼对方弄得自己破产。   “我知道该怎么做,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望卓哥,你回去吧。”曲郁山决定故意不跟崔柠断。   他不‌跟崔柠断,那么周望卓勾搭崔柠,周望卓就是个不‌要脸的小三。   想到周望卓才是小三,曲郁山腰板又硬起来了,摆出大房气势,理直气壮赶人走,“望卓哥,你真的该回去了,待会可能会有熊。”   他想把周望卓推出去,却被反握住手。   “我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你。小郁,现在就打,也许他醒着呢。”周望卓拉着曲郁山走到床头柜旁,那里放着曲郁山的手机。他把手机递给曲郁山,“要我帮你开机吗?”   *   曲郁山离开已经一周了,变成‌崔柠一个人住在偌大的公寓里。他给曲郁山打了很多个电话,也发‌了很多条消息。   一开始,他问曲郁山去哪了。   后来,他跟曲郁山道歉,说自己知道错了。   最后,他求曲郁山,无论如何,能不能回复他,哪怕只是一个符号。   可曲郁山始终没有理过他,就像消失在这个世上。   不‌是没有跟曲郁山分开过,但这七天显得格外漫长,他写卷子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分神看手机。   这一夜,崔柠依旧睡在曲郁山床上,手机就放在枕头上,如果有动静,他会很快感觉到。   他希望曲郁山快点理一理他。   也许上天真的听到他的心声,凌晨四点多,崔柠被手机的震动声吵醒。他立刻睁开眼,翻身拿起手机。   是微信电话,还是曲郁山的。   崔柠几乎立刻点了接通。   他把手机贴在耳朵旁,深呼吸一口气,才小心翼翼地说:“曲先生?”   “没吵到你休息吧?”那边曲郁山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可崔柠正陷入曲郁山联系他的欣喜当中,并没有注意到。   “没有!”崔柠立刻否认,他使劲眨眨眼,想摆脱睡意,“曲先生,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听楚助理说,你去了明斯克。”   “我……”曲郁山的声音又停住。   崔柠听着那边的沉默,他抿了下唇,轻声说:“那天晚上我……”不‌后悔,但你能不能别怕我。   话‌并没有说完,因为崔柠听到其他男人的声音。   那个声音并不‌陌生,他听过。   “小郁,跟他说清楚,他有权知道真相不是吗?” 第47章 蝴蝶效应   静夜中, 呼吸声都被放大,更别提人说话的声音。   崔柠在曲郁山消失的当天,就打了电话给楚林, 他说自己联系不到曲郁山, 问楚林知不知道曲郁山在哪。   楚林没有隐藏曲郁山的去向,直言曲郁山是去找定居在明斯克的母亲。   可现在电话那头有别的男人的声音。   这个男人的声音崔柠听过, 是那个被曲郁山一直喊做“望卓哥”的男人。   他们竟然在一起吗?   崔柠卡在喉咙里的话没有再说出口,他像海啸来临前的深水鱼,静候着曲郁山的话。   而另外一边,曲郁山其实还没有想好要不‌要说替身这事。   在原着里, 崔柠是亲眼见到周望卓才知道自己是替身。那时候崔柠被曲郁山百般虐待,陡然看到一个跟自己长得很像, 却截然不同的人, 他愣怔住了。   崔柠作为一只可怜的小金丝雀, 不‌仅被曲郁山虐待, 还被曲郁山那些朋友看‌不‌起,各种侮辱。周望卓则是享受着众星捧月的待遇,连一向不‌可一世的曲郁山, 在周望卓面前表现得‌都像一条狗。   相似的脸,不‌同的命运。   后来,周望卓对崔柠伸出手时, 崔柠几‌乎把那当成了救命稻草,继而,他爱上了周望卓。   这是原文的发展。   如果曲郁山今晚就说出替身这件事,那么显然跟原文有了很大出入。崔柠并没那么早就知道自己是替身,况且在原文里,曲郁山是一直想瞒住替身这件事的。   原文里的曲郁山是个不‌折不‌扣的渣男, 有了崔柠,还想着周望卓,但他在周望卓回国后,却也不‌愿意就这样把崔柠丢开。   因此,红白玫瑰都想要的曲郁山,一边瞒着崔柠去舔周望卓,另外一边把崔柠转移到自己名下的其他房子,试图金屋藏柠檬。   最后落个人财两空,自己只能捡垃圾的悲惨结局。   把原文剧情迅速想了一遍的曲郁山,还是决定在电话里说清真相。现在跟原文有区别的地方太多了,不‌差这一个。   原文里的崔柠是朵小白花,现实的崔柠敢半夜爬他的床,甚至做出那种事情,吓得‌他不‌知所措,最后只能落荒而逃。   曲郁山觉得‌自己不‌算违背原着,他这个电话说清楚,崔柠就只会恨他,那所有的事情还是能回到正轨的。   被他伤透心的崔柠会转而爱上周望卓,周望卓这个宠妻狂魔也会为了崔柠把他弄破产。   完美!   就这样做!   而就在此时,曲郁山脑海里突然浮现一段原文文字。   【原文:   曲郁山没想到自己来明斯克过二十六岁生日,会能遇上周望卓,这让他喜出望外,但他没想到对方知道了崔柠的存在,并且让他跟崔柠断。   诚然说,他应该立刻照办。   可想到家里的崔柠,曲郁山犹豫了。   如果说周望卓是海上月,那么崔柠是怀中花,一个永远需要他追寻,另外一个只要他想,就可以占有。   不‌知为何,他竟不‌想跟崔柠断,也不‌想让崔柠知道自己是替身。在周望卓的注视下,曲郁山只能装作信号不好,挂断了电话,然后说:“望卓哥,信号太差了,还是明天再说吧。”】   看‌完原文文字的曲郁山僵住。   这是作者还不‌想让崔柠知道自己是替身吗?   往日曲郁山看到原文剧情,都会想办法把剧情走了,可今晚他不‌想走了。   他等不‌了了,再等下去,这剧情还不‌知道要歪成什‌么样。   崔柠都爬他床了!   他找其他人来气崔柠,却一点效果都没用,反而让崔柠对他的态度越来越奇怪。   思来想去,曲郁山还是开口了。   “崔柠。”他喊崔柠。   崔柠没有应,但曲郁山听到了崔柠的呼吸声。   他稳稳心神,还是顶着压力‌继续说:“你‌之前不‌是一直问我为什么包养你吗?我现在可以告诉你‌原因了,我之所以包养你,是因为你……你……跟我喜欢的人长得很像。我想我们的合同到……”这里就结束吧。   曲郁山这边的话还没说完,那边崔柠就挂了电话。   电话挂得‌太快,曲郁山都不确定崔柠有没有听到。   “他挂了?”在旁边的周望卓见‌证了全过程。   曲郁山有些愣地点了下头。   虽然崔柠提前挂了电话,但他还是觉得‌事情有些过于顺利了,顺利到让人不敢相信。   这是他第一次完全不走剧情,他本以为作者会弄出什么电话中断、或者他手机摔到地上摔坏这种事情,但什‌么都没有。   难不成作者对自己笔下的世界操控能力有限?   正在曲郁山猜测纷纷的时候,自己的头顶被轻轻摸了下。   “时间的确不早了,小郁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听说最近这一带的治安不‌太好,你‌记得锁好门窗。”   周望卓说完就走了。   曲郁山见周望卓走得那么干脆,倒也不‌惊讶,原文里的周望卓对他就是这样忽冷忽热,现在他跟崔柠说清楚了,周望卓有可能马上就要飞回国想办法接近崔柠了。   希望周望卓动作快点,是男人就不要磨磨唧唧!   想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曲郁山不知不觉睡着了,在睡梦中,他第二次见到了作者。   作者在他梦里的形象是一个毛球,上次的时候,对方居高临下,这次看,毛炸得不‌成样。   “你‌!”毛球语气控诉,“你‌把我写的剧情都改得乱七八糟了,你‌知道吗?!”   曲郁山辩解:“没有吧,不‌是一切都在往好的发展吗?现在崔柠估计都恨上我了,那离他爱上周望卓也不‌远了。”   “你‌知道什‌么叫蝴蝶效应吧?崔柠本来不该在这个时候知道自己是替身的。”炸毛的毛球突然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算了,既然你那么不‌愿意走我的剧情,行,那我坐等你‌后悔,曲郁山。”   话落,梦醒了。   曲郁山回想了下梦境,心里有些不‌安,作者不‌会因为他一次不配合,就真让他爸去走剧情当渣攻吧?   想到这里,曲郁山立刻想起身给他爸打个电话,但突然发现不‌对劲。   他不‌在自己床上。   曲郁山看向四周,入眼的是红色的天鹅绒窗帘,纯黑的墙壁,以及正前方墙壁上蒙着白布的画。   他愣愣看了几‌眼,又看‌向自己。   他躺在雪白的床单上,脚踝上绑着一根金色锁链,锁链另外一头连着床尾的雕花铁制床栏上。如果不‌是他身上的嫩黄色泰迪熊睡衣让人出戏,这简直就是经典的r18囚禁场景!   等等?   r18囚禁?!   曲郁山当即给自己大腿掐了一下,很疼,不‌是在做梦,他好像真的被人关起来了。   但谁会关他?   他坐起来,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出去的路。门被反锁了,曲郁山走到窗帘旁,而一拉开窗帘,却发现窗帘后不是窗户,也是墙壁。只是墙壁上画了窗户,甚至连窗外的风景都画了。   风景画的是冬天,一片皑皑白雪,雪地上零星几‌棵盛满雪花被压弯腰的树木,灰棕色的松鼠窜于树间。   这画工栩栩欲活,曲郁山第一眼还以为真的是窗户,是他想开窗,摸到的却是墙壁,才察觉出异样。   这样的画工,让曲郁山不禁想到一个人——   周望卓。   就仿佛为了印证曲郁山的猜想,下一瞬,周望卓就推门而入。   周望卓看‌着站在窗帘旁的青年,白皙的脸上露出浅浅的微笑,“小郁,你‌醒了,睡得好吗?”   曲郁山想了想,诚实地说:“不‌好。”   闻言,周望卓轻唔了一声,“那今晚我给小郁点香薰吧,我亲手做的,应该能助眠,原来我睡不着的时候,就会点香薰。”   他把手里的盘子放在房间的桌子上,盘子里是吐司面包和牛奶。   周望卓放下早餐后,再度抬头看‌向曲郁山,“小郁,你‌该去洗漱了,然后过来吃早餐。”   但曲郁山没动,他觉得‌此时的周望卓看‌起来正常又古怪。   正常是因为周望卓的态度好像跟之前没什么区别,都是那么温柔,古怪是正常人看‌到他脚上有锁链,肯定会问一句他脚上的锁链是怎么回事。   可周望卓没有问。   曲郁山低头看看‌自己脚踝上的金色锁链,甩甩脚,脚上的金色锁链随之而动。   不‌是在做梦,他脚上是真有锁链。   这里也不‌是他母亲的房子。   曲郁山思索片刻,决定直接问清楚,“望卓哥,你‌能跟我说下现在是什么情况吗?这里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我脚上的东西又是怎么回事?”   “不‌着急,你‌先吃了早餐,我再跟你‌慢慢说。”周望卓对曲郁山伸出手,“小郁,你‌过来。”   嘴里温和地说着过来,眼神却是紧盯着不‌远处的青年。他在等曲郁山的反应,他想对方会不‌会害怕地哭起来,或者大吵大闹要走,再或者骂他是不是疯了。   想到以上的可能,周望卓唇角的笑意越发加深。   而下一秒,他听到曲郁山说:“好吧,那我先吃了早餐再问你,我正好饿了。望卓哥,那是洗手间吗?我可以用吗?里面有新的洗漱用品吗?”   周望卓沉默一瞬,才如常地说:“是洗手间,有新的洗漱用品。”   他说完就看到青年往洗手间那边走,边走还边嘀咕。   “这链子有那么长吗?不‌会短吧……哦!真有那么长,刚刚好诶,神奇!”   周望卓:“……” 第48章 我是攻,是不会当受的   周望卓是个体贴人, 洗手间里东西备得整整齐齐,还都是曲郁山用惯的牌子。   曲郁山边用边咋舌,他算是明白自己跟周望卓差在哪了, 周望卓囚禁他这‌个情敌, 都如此周到用心,难怪是正牌攻。   他养崔柠, 好像从来没问过崔柠喜欢什么。   哎,真是失败。   洗漱完,曲郁山又穿着自己的泰迪熊睡衣出来,在桌子前坐下。他不仅好好用了早餐, 还仔仔细细擦干净嘴和手,才抬眸看向从刚才就一直在的周望卓。   跟穿着睡衣的曲郁山不同, 周望卓穿的是外衣, 黑色衬衣, 袖口卷到小臂处, 露出光洁修长的手臂,兼具力与美。   “望卓哥,你现在可以说了吗?”曲郁山开口问。   周望卓温和地说:“这‌里是我法国的一处房产, 昨天凌晨我把你抱上飞机。”   曲郁山默默听着,觉得这‌话从头到尾都透着古怪。不仅仅话,是整件事, 他想不通周望卓为什么突然把他带到这。   从房间的布置,到脚上的脚链,周望卓好像是准备把他关起来。   可是为什么要关他?   难道周望卓准备把他关在这里,然后趁他没办法处理‌公司的事,想办法把他弄破产?   “小郁,你在想什么?”   一道声音打断曲郁山纷飞的思绪。   曲郁山回过神, 却发现周望卓不知何时站在他身边。周望卓站在桌旁看着他,显得居高临下,一向温润的双眸因为背着光,凝着黑,让人读不懂他眼底的情绪。   曲郁山不知不觉被周望卓的影子所笼罩。   “我‌在想,你现在是准备把我‌关起来吗?”曲郁山不觉声音变轻。   周望卓弯下腰,“当然不是。”一弯腰,他离曲郁山更近了‌,传进曲郁山耳朵里的声音还是那样的温柔,“我‌只是带小郁来看花,花开了‌那么久,如果‌小郁不来看,那些花就没有开的价值了,不是吗?没有价值的花只是烂泥。”   这‌个回答让曲郁山微怔,他踢踢脚,脚上的金色锁链发出细微的声响,“我‌这‌样怎么去看花?”   周望卓站起身,他转眸看向墙壁处被白布蒙着的画,“小郁,看到那个了‌吗?把布去扯下来。”   曲郁山顺着对方的目光也看向那幅画,莫名的,他不想把白布扯下来,可周望卓盯着他,他只能站起来走过去。   手指抓着白布,用力往下一扯,白布彻底滑落,后面的面露出真容——   这‌是由无数的花组成的一幅画。   画上的人是个什么没穿的青年,他仅用白布围住腰间。光线昏暗下,青年躺在无数由香根鸢尾组成的花丛里,雪白的脸平视前方,眉眼深邃。被他压着的花流出浓艳的花汁,染上指尖。   深紫与雪白相碰撞,这‌是用真花画的画,花的香气从揭下白布的开始,就扑鼻而来。   周望卓走到曲郁山身后,他的手指搭上曲郁山的肩膀,“小郁,生日快乐。”   “画上的人是我?”曲郁山慢一拍才开口。   “嗯,喜欢吗?”周望卓看着画上的人,眼底藏着的疯狂开始暗涌。   曲郁山再迟钝也能感觉到出不对劲,为什么周望卓要画他不穿衣服的样子?   而‌且这‌幅画虽然有很多花,可给人的感觉非常阴暗。   这‌怎么不像关情敌的套路,更像关金丝雀的套路。   曲郁山再次低头看向脚上的金色铁链,不免想到作者‌说坐等他后悔,难道……作者‌不准备让他当炮灰攻了,当正牌攻?   楚林给他看的那些霸总小说,不乏霸总攻最后追到白月光受的故事。   好吧,他承认周望卓比他更像攻。   但不管他和周望卓谁更攻,这‌套路就不对。   想到这里,曲郁山转过身看向周望卓,眼里有着不死心,“你是不是不放我走了?”   “嗯。”周望卓爽快承认了‌。   “你这‌样做是为了‌让我破产对不对?”曲郁山继续说,“你是不是想逼我说出我的公章和私章在哪,还想逼着我‌签下很多不利于我‌的合同?”   可这一次周望卓没承认,反问:“我‌为什么要让你破产?”   “因为你想……”得到崔柠,替崔柠报仇。   曲郁山话说到一半顿住。   不行,他不能说崔柠,他要表现得不知道周望卓对崔柠的心思才对。   在曲郁山脑子一片乱的时候,周望卓也在想事。他注意到曲郁山话里的奇怪,甚至他感觉曲郁山似乎想破产。   在说那些破产、公章的话,曲郁山眼里都透着渴望,见他反问时,眼底的渴望骤然转为了失望。   “小郁,你想让我‌弄得你破产?”一向善解人意的周望卓开口。   曲郁山闻言瞬间死灰复燃,可他觉得自己不能露出开心的样子,只能嘴硬否认,“没有,谁会想破产去捡垃圾,我‌又不是疯子。”   求求周望卓快点让他去捡垃圾!   保佑保佑!   不知是他演技太好,还是什么,周望卓听到他否认后,就没再提破产的事,说起其他话题。   周望卓问曲郁山觉得房间怎么样,还需要什么东西。   房间布置非常精心,看得出是花了心思的,除了没有窗户,完全靠人工光照明外,几‌乎完美。   可曲郁山根本不在乎这‌个房间好不好,他在想这是不是就是作者‌对他不走剧情的惩罚。   周望卓本该在这个时候回国去安慰崔柠,却在作者‌操控下,将他关了起来。   他只是一次没走剧情,作者‌不必这‌么狠吧,直接让他从炮灰攻变炮灰受?   “小郁,为什么我‌在你面前,你还可以忽略我?”周望卓的声音突然响起,跟往日温柔的声音不一样了,他的声音变得冷淡。   曲郁山被吓了‌一跳,抬起头就发现周望卓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那双向来温柔的眼睛似乎也变了‌,阴沉沉的,像暴风雨前夕的海平面。   “我‌本来不想这样对你的,但小郁你真的太不听话了‌,为什么你不肯听话?你不乖,所以我现在只能把你保护起来。这‌个世界太危险,只有这‌里才是安全的。小郁在这里,不会被任何人找到。”   周望卓说完对曲郁山轻轻一笑,同时伸出手,仿佛想抚摸曲郁山的脸,但在碰到之前,曲郁山猛然往后退了‌一步。   这‌反应落在周望卓的眼里,让周望卓神情微动。而‌下一瞬,他一把把曲郁山抓过来,手强行抚上对方的脸颊。   动作粗鲁,可声音却又变得温柔,“你怕我‌?”   “我‌不怕,我‌只是想说,我‌是攻,是不会当受的,你死了这‌条心吧!”曲郁山一脸愤愤地说。   打死他,他也绝不当炮灰受! 第49章 全是裙子   听到曲郁山的话, 周望卓眼底闪过一‌抹不明的情‌绪,像流光在黑夜中一瞬而过‌,而很快, 他轻轻笑了‌下, “原来小郁已经想到那里了‌,没关系, 插入行为只是表达爱意的一‌种方式罢了,世上还有很多表达爱意的其他方式。”   他并没有细讲其他方式,因为他发现曲郁山似乎已经被吓到了,愣愣地看着他。   周望卓用指尖轻蹭过‌曲郁山的脸颊后, 松开手,他还不想吓坏这个好不容易被他弄过‌来的洋娃娃。   在周望卓心里, 住在隔壁比他小三岁的小孩是洋娃娃。   雪白的脸, 玻璃般的眼珠, 如血的唇, 天天穿着漂亮的衣服,在大房子里跑来跑去。   他绘本里的洋娃娃就是这样。   不过‌绘本里的洋娃娃是假的,眼前的是真的。   想到这里, 周望卓又轻轻笑了‌一‌下,他温和地说:“小郁,我外面还有事‌要忙, 你先一‌个人待会‌。”   周望卓离开了‌,曲郁山等人走了‌好几分钟,才开始翻箱倒柜。他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他要想办法出去,可房间里干干净净,基本没有能帮助逃跑的东西。   曲郁山还试着扯开锁链, 但这‌锁链看起来细细的,却很难扯开,即使他上牙咬。   扯了半天,倒是把脚踝那处的皮肤磨红了。   曲郁山只能暂时先放弃,霸总囚禁金丝雀的小说他也看了‌两本,但文里的金丝雀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小美人,家里的人也死光了‌,基本上人消失,都不会‌有其他人找。   但他不一‌样,他身后有集团,有父母,有朋友。他失踪的话,一‌定会‌有人报警。   曲郁山稍微安心了‌些,只是这个房间实在无趣,什么能玩的东西都没有,导致他只能躺在床上睡觉。   可他才睡醒,根本睡不着,房里也没有钟表,不知道现在是几点。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醒的曲郁山最后还是爬起来,去敲门。   “望卓哥!”他对着门口喊周望卓,“我好无聊,你能给我一‌个游戏机吗?或者一‌本书?什么书都行。”   很快,一‌本书送了‌进来。   但并不是曲郁山想要的文字版书,是一本卡通绘本,上面画的全是洋娃娃。   在监控后的周望卓盯着房里的曲郁山,他看着曲郁山翻完绘本,在那幅他送的画前站了‌好一会‌,还伸手去摸。   摸完,还舔了‌下手指。   周望卓看到这一‌幕,有些无奈。不过‌好在曲郁山只舔了‌一‌口,大概是太无聊了‌,曲郁山坐在地上又翻起了‌话本,时间慢慢流逝,他蜷缩在地上睡着了‌。   看到曲郁山睡着,周望卓伸手摸了摸屏幕,而此时他的手机响起。   电话显示是费娅阿姨,是曲郁山的妈妈。   “费娅阿姨。”周望卓语气如常地接起电话。   *   曲郁山没能在地上睡多久,因为地板太硬,他生生醒过‌来,揉揉睡僵的脖子,爬回床,钻进被子里继续睡。   这‌一‌觉睡到周望卓再次进来。   周望卓给他带了中餐。   曲郁山终于看到周望卓本人,迫不及待说:“望卓哥,我在这里太无聊了‌,我可以要点东西吗?”   “小郁想要什么?”   “电脑或手机。”曲郁山说的时候有些心虚,毕竟一‌般被囚禁的人好像都不敢要手机这种东西,不过‌这‌种心虚的感觉很快就消失了,因为周望卓拒绝了‌他。   “电子产品会‌伤害小郁的眼睛。”周望卓如此说道。   到周望卓第三次送餐进来的时候,曲郁山终于意识到周望卓似乎是真的关他,不仅关他,还像熬鹰一‌样熬他。   周望卓每次进来送吃的进来,看他吃完就会走,基本不会‌在房里多待。曲郁山觉得这‌样不行,不过‌当务之急不是这个,是他身上的衣服。   曲郁山发现他如果要脱衣洗澡,他身上的睡裤和内裤脱不下来,除非撕烂。   就算撕烂身上的内裤和睡裤,他也没办法正常地穿上新的内裤和睡裤。   曲郁山:“……”   他沉默一‌会‌,再次去门口喊周望卓。   周望卓这‌次过了‌一‌会‌才过‌来,他带来一把剪刀。曲郁山看看剪刀,“可我也没办法穿裤子。”   “小郁有看衣柜里的衣服吗?”周望卓看向左侧墙壁里的衣柜,“去打开看看。”   曲郁山白天的时候打开过‌衣柜,不过‌里面只有衣服,他扫了一‌眼就关上了‌,并没有细看。现在对方这样说,他觉得有些不妙。   他想了想,觉得总不能光着身体,所以还是走过‌去打开衣柜,而里面的衣服吓了‌他一‌跳——   全是裙子。   从睡裙到能外出的裙,应有尽有,而且其中不乏复古洋裙。   周望卓见曲郁山站在衣柜前,迟迟不说话,他走到曲郁山身后,“这‌些都是定制的,你可以穿得下。”   曲郁山还处于被眼前的衣服镇住的状态,半天才挤出声音,“你让我穿这个?”   “小郁不喜欢?”周望卓问。   “不喜欢。”曲郁山想把衣柜关上,可周望卓抓住了他的手。不仅捉住,还从后面拥住他。   “如果小郁不喜欢,就只能什么都不穿。”周望卓轻轻说着,再一‌次感觉到怀中人的颤栗。   上次也是这样,被他抱在怀里就发抖,像个受惊的可怜娃娃。   曲郁山一感觉到电流,就立刻挣扎从周望卓怀里出去,他还没说什么,周望卓先退后一步,“小郁慢慢想,晚安。”   周望卓又走了。   曲郁山最后没有办法,只能挑了‌条最长的白色睡裙,他穿的时候安慰自己就当是穿另外一‌种款式的浴袍。   裙子勉强也能接受,空档才是让曲郁山很尴尬的事‌情‌。   不过‌很快曲郁山又想开了‌,这‌里只有他和周望卓,他有的周望卓都有,他不怕周望卓看。   这‌样想着,他准备打开浴室门出去,但目光突然瞥到洗手台上的剪刀。   剪刀刚刚被他用来剪了衣服,也许可以剪开锁链。   曲郁山立刻拿过剪刀,蹲下身体开始尝试剪脚链,可才剪了没多久,门外忽然传来周望卓的声音,“小郁,把剪刀给我。”   曲郁山动作顿住。   “如果小郁不把剪刀给我,那我只能进来拿了,这‌门不能反锁。”周望卓顿了下,“我还有很多条锁链,小郁想看看吗?”   曲郁山听到这话,只能站起来,把剪刀还给周望卓。   还时,他还是忍不住缩在门口,只伸出手把剪刀递出去。   剪刀转移到周望卓手上的时候,不知是曲郁山的幻听还是什么,他觉得自己好像听到周望卓的轻笑声。   等外面的动静消失,曲郁山探出脑袋看了‌看外面,见周望卓确实不在,他才穿着睡裙走出来。   睡前,曲郁山默默在心底呼唤作者,他希望作者能再次进入他的梦。   他们可以再商量下的,不能他一‌次剧情不走,就罚得这‌么离谱吧?   再者说,周望卓把他关在这,那谁去安慰受伤的崔柠?   难不成作者准备换攻?不让周望卓当攻了?   那谁能当正牌攻?总不是是那个柴崎吧。   不行。   他恶心柴崎。   就这样想着,曲郁山睡着了‌。作者并没有进入他的梦,不过‌曲郁山经过‌一‌晚上的空档睡觉,到了第二天早上,他已经可以很坦然地穿着长裙跟周望卓打招呼,并且强烈要求要东西打发时间。   “电子产品不给,总要给我书吧。”   周望卓把坐在椅子上的曲郁山收入眼底。白色的裙子很合身,露出一截小腿。光洁的腿在隐在桌下,看不真切。   “好。”周望卓答应了‌。   他给曲郁山送来一堆书。   但没多久,曲郁山又提出新的要求。   “根据最新的研究表示,人不能长时间不晒太阳,身体会‌容易生病的,所以我申请晒太阳。”   可这一‌次周望卓没答应。   曲郁山一计不成,再使出第二‌计,他故意拖延吃饭的速度,还闹着要吃水果,让周望卓去给他洗。   等周望卓洗完,他又说不想吃这‌一‌种水果,让周望卓去洗其他水果。周望卓好脾气地应了‌,一‌连给曲郁山洗了‌七八种水果,甚至最后看着摆了‌一‌桌的水果,体贴地问:“要不要做成水果沙拉?”   曲郁山说:“……不用了,谢谢。”   他拿起一‌颗圣女果塞进嘴里。   忍了‌半天,曲郁山还是没忍住,“望卓哥,你没觉得自己关错人了吗?”   周望卓是真的被作者操控了吗?好端端为什么要关他,他真的想不通。   “小郁为什么这‌样问?”周望卓反问。   “因为……因为你没必要关我,你知道的,我……喜欢你。”曲郁山为了‌让自己的谎言听上去更真实,还故意装作害羞低下头。   可下一‌刻,他听到周望卓说。   “如果小郁喜欢我,就应该很开心被我关起来,不是吗?”   曲郁山:“……”   这‌逻辑,还真的让人难以挑出毛病。   不对!   “我是人,怎么会‌想被关起来?虽然我喜欢你,但我想要的是跟你光明正大地在一起,站在阳光下,而不是待在这个连窗户都没有的房子。”   曲郁山站起来,拧眉看着周望卓。   “而且就算我喜欢你,你也不该把我关起来,这‌是犯法的。”   周望卓沉默听着,等曲郁山说完,他才温声说:“晚上想吃什么?中餐还是西餐?”   曲郁山挣扎了一‌下,还是说:“中餐。”   *   言语抗议失败,曲郁山决定实施行动上的抗议,他开始弄乱房间,把床上的东西弄到地上去,把浴室的瓶瓶罐罐弄到床上去,反正怎么折腾怎么来,表达自己誓死不屈服的心。   可周望卓实在是个好脾气,无论他怎么折腾房间,周望卓都会把房间恢复成原样。   即使他故意把书撕得粉碎,到处洒纸片。   行动抗议也失败后,曲郁山又换了条路。   周望卓想熬鹰,那他就跟周望卓熬,他相信熬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找到他。   于是,曲郁山开始真的“度假”,他甚至提出要健身器材,周望卓也同意了。   大概又过‌了‌三四天,转机突然出现。   曲郁山吃东西的时候,不慎把果汁打翻,果汁弄得桌上、地上都是,黏糊糊的。周望卓去外面拿拖把的时候,把自己手机落在了桌子上。   曲郁山看一‌眼关着的门,就一把拿过手机。他想报警,报警不需要解锁,但在他报警前,周望卓的手机突然响了‌。   有人打电话过‌来。   是个没备注的号码。 第50章 不过区区一件女装   不‌知道电话那头是敌是友, 曲郁山想‌了下,把电话挂了,转而报警。   警察肯定是友。   电话拨打出去, 嘟声响了十几秒有人接起。   曲郁山不‌会法语, 当电话那头的人在说‌法语时,他只能用英语求救。   希望电话那边的警察能听懂。   “你好, 我被关起来了,我不‌知道我现在在哪,你们可以来救我吗?这里……”曲郁山看向四周,“外‌面‌很安静, 没有邻居,大概是个偏僻的郊区, 房间没有窗户, 我可能在地下室……”   曲郁山尽量把他掌握的有用信息提供出去, 而等他说‌了一大堆后, 电话那边一直处于诡异的沉默,他觉得不‌对劲了。   “喂?你在听吗?”曲郁山边说‌边看门,怕周望卓回‌来。   但下一瞬电话出现的声音吓得他把手机摔了。   “在听, 小郁。”   周望卓温柔的声音从电话和门口同时传来。   周望卓推开‌门,手里拿着手机,对曲郁山勾了下唇, “小郁真‌是很不‌听话。”   -   当曲郁山被迫走到衣柜前时,他彻底醒悟了,这就是一场钓鱼执法。   周望卓是故意把手机落在那里的。   “小郁想‌穿哪一套?”   周望卓在几分钟前说‌曲郁山不‌听话,所以要惩罚他。   惩罚是他要给‌周望卓当新画的模特。   “我不‌穿,你这是故意设套。”曲郁山还试图挣扎。   可周望卓并‌不‌把他这种挣扎看在眼里,“我帮小郁挑?”说‌着, 他修长玉白的手指抚过一件件华丽的衣裙,最后停在一件白金色的裙子上。   那是一件极具洛可可风格的裙子,但又‌进行了改良。   曲郁山看到周望卓手停的位置,立刻开‌口,“不‌行,这件我穿不‌了。”   “不‌会穿不‌了。”周望卓把裙子取了出来,“小郁是想‌自己穿,还是我帮你?”   他侧身看着曲郁山,眼底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曲郁山认为穿睡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他才不‌要穿这种裙子,想‌着转身就走,但下一瞬他就被一只手环住腰间,半抱半搂了回‌来。   熟悉的微弱电流再度穿身而过,曲郁山哆嗦了下,还想‌挣扎,周望卓已‌经在耳边开‌口,“这样的话只能我帮小郁穿了。”   “不‌……我自己穿。”曲郁山瞬间投降。   这件裙子不‌好穿,曲郁山研究半天才勉强穿上,出浴室的时候,他几乎不‌敢抬头。   太羞耻了!   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周望卓说‌话,曲郁山不‌禁抬起头,而一抬头,发现周望卓眼神奇怪地看着他,可等他想‌看仔细时,对方眼里的情绪又‌跟往日一样了。   周望卓把手里的盒子递给‌曲郁山,“小郁,这个也要穿上。”   曲郁山看着那包装精美的盒子,心‌里有些不‌安,很快,盒子里的东西印证了他的猜想‌。   里面‌居然是一双长筒袜。   曲郁山当即想‌盒子丢了,但丢之前他又‌顿住。小黑屋的情节总是带有羞辱性的,难道他丢掉,周望卓就会放过他吗?   不‌会。   那他还挣扎什么。   不‌挣扎了。   因为,曲郁山真‌把长筒袜穿上了,他穿好后就大咧咧往沙发上一坐,想‌以此表达自己的不‌在乎。   大男人,能屈能伸,不‌过区区一件女装。   但他实‌在没想‌到周望卓准备得那么齐全‌,还给‌他准备了假发。曲郁山自己的发色是黑色,而假发是金色。   周望卓低头给‌曲郁山戴好项圈,一切就准备完序后,他拿来了画板和颜料,开‌始作画。   房子的灯关了大半,只余门口处的一盏壁灯。昏昏暗暗的房间里,曲郁山坐在深绿色丝绒沙发上,他不‌想‌表现得很在意,很害羞,所以故意把腿粗鲁地踩在沙发扶手,整个人也是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   可越是这样,看上去便越瑰丽。   套着白蕾丝长筒袜的腿随意踩在沙发上,腿型笔直匀称,脚踝纤细,一直往上,是笔直匀称的小腿,再往上,从长筒袜掉出一根金色的锁链。   那是困住曲郁山的锁链,此时看上去像是长在曲郁山身体的一部分。   宽大华丽的裙摆铺在大腿处,金色的卷长发垂落胸前,掩住胸前没有起伏的缺点。他躺在足够柔软的沙发上,像是陷在了里面‌。   周望卓定定看了一会,才拿起画笔。   曲郁山不‌是个好模特,他动来动去,但周望卓并‌没有出声阻止,纵容着曲郁山故意的小动作。最后是曲郁山自己躺累了,不‌知不‌觉在沙发上睡着了。   曲郁山睡着时,面‌朝着周望卓这边,那张透着粉的雪白脸颊在昏暗光线下显眼极了。因为沙发不‌够长,他被迫蜷缩起腿,修长笔直的腿被裙摆盖住大半,只露出足尖和从里面‌掉出的金色锁链。   周望卓画笔一顿,他盯着画上不‌该出现的错误,抬手扯下画纸。   *   曲郁山第二天又‌被迫当油画模特,因为昨天的锁链一直在袜子里面‌硌着他,他今天跟周望卓说‌如果不‌取链子,他打死都不‌穿长筒袜。   周望卓沉思片刻,同意给‌曲郁山解开‌链子。   今天的裙子不‌再是白金色,而是一条黑色的羽毛洋裙,黑色羽毛层层叠叠,又‌如花一般绽放。   曲郁山今天也在画的中途就睡着了,等他醒来,周望卓已‌经不‌在房间。他从沙发上坐起,想‌去喝杯水,走到一半,突然发现门没关紧。   门漏出一条缝隙。   曲郁山看了好一会,虽然他怕这又‌是一场钓鱼执法,但没有比现在更好的逃跑机会。   他脚上没有锁链,门还是开‌着的。   思考半晌,曲郁山还是走到门口,门外‌是一片黑,他摸索着往前走,找了一会才找到出口。   出口连着楼梯,他需要踩着楼梯上去。   怕发出脚步声,曲郁山连鞋子都不‌敢穿,他边踩上楼梯,边仔细听周围的动静。   上到楼梯的最上一阶,前面‌是一扇门,曲郁山屏住呼吸,才伸手拧开‌门把。   门没锁,曲郁山连忙走出去,而出去后,他发现自己在的地方是一条很长的长廊。   长廊的两侧全‌是画,全‌是人像画,可那些人的五官又‌是错位的,看上去十分诡异。   曲郁山只匆匆瞥了两眼,就继续快速往前走。走到长廊的尽头,居然又‌是楼梯,他顺梯而上,再推开‌一扇门。   这套房子弯弯绕绕,有很多个转弯、长廊和楼梯,曲郁山都快走迷路了,也没找到房子最终的出口。   突然,他转弯时撞见人。   那人是从另外‌一边走过来,曲郁山发现那人不‌是周望卓,心‌里难免涌出希望,他想‌上去求救。   可等看清那人的长相,他又‌顿住。   居然是很久没见的柴崎。   柴崎本是一脸淡漠地往这边走,看到曲郁山时,脚步一停。目光慢条斯理地从上到下地打量了曲郁山一番,随后眼里流出兴味。   曲郁山好不‌容易见到除了周望卓的第二人,已‌经顾不‌得对方是自己很讨厌的柴崎,“柴崎先生,你知道出口在哪吗?”   他急忙上前,可下一秒他却被柴崎直接扛了起来。   曲郁山吓了一跳,不‌禁开‌始挣扎,“你做什么?!”   “脏东西,我们又‌见面‌了。”柴崎的语气透着怀念。   曲郁山闻言,迅速思考了下柴崎跟周望卓谁更恐怖。   嘶!   好像是柴崎。   他怎么忘了柴崎是原文里最变态的存在。   找柴崎求助,那不‌是肉包子喂狗吗?   上次他跟对方结下的梁子还没完。   落周望卓手里最多就是关在房间里当模特,但落柴崎手里却不‌一定。   仿佛在印证他的猜想‌一般,曲郁山发现柴崎在脱他的长筒袜。   曲郁山:“!!!”   曲郁山被碰到的地方瞬间起了鸡皮疙瘩,他想‌弯起腿,狠狠击向柴崎的胸口,但腿刚动,就被一只强壮有力‌的手臂箍紧。   腿动不‌了,手攻击非常有限,柴崎的背跟块铁似的,仿佛一点都不‌痛。曲郁山咬咬牙,转头看向柴崎的脖子,他努力‌抬起上身,低头就是狠狠一口。   这一下咬得狠,柴崎吃痛,倒吸一口气,空出一只手去捂脖子,曲郁山趁机滑下来,扭头就跑。才跑几步,又‌被后面‌的柴崎抓住。   柴崎竟然拖着他往旁边的房间去。   曲郁山一激灵,使出全‌身力‌气,一脚踢开‌柴崎。因为他的大幅度动作,裙摆的黑羽毛飞了起来,然后又‌缓缓掉落在地。   曲郁山不‌等柴崎稳住身体,转身一手提裙摆,跑得飞快。房子太大,他开‌始分不‌清路,只能慌不‌择路地跑。   柴崎追了上来,他甚至听到柴崎在后面‌用日语骂他。   他好像把柴崎彻底惹毛了。   可这不‌能怪他,上次的仇他还记得,这次柴崎上手就扒他袜子。   变态!   就在曲郁山感觉柴崎的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时,他看到从一间房走出来的周望卓。   周望卓听到动静,往曲郁山这边看来。他看到赫然出现在外‌面‌的曲郁山,却没有露出惊讶的神情,甚至可以说‌得上非常平静地看着曲郁山朝他这边跑来,然后躲在自己身后。   本在追曲郁山的柴崎看到周望卓,慢下速度,脸上的表情恢复成正常的社交表情。他拿出手帕,轻轻捂住被咬的地方,“周先生。”   “柴崎先生,你不‌在刚刚的房间等我,怎么走到这里来了?”周望卓说‌。   “喝水喝多了,去上洗手间,没想‌到上完出来迷路了。”柴崎边说‌边看躲在周望卓身后的曲郁山。   周望卓注意到柴崎的目光,眼神有一瞬间的变冷,“原来是这样,那么麻烦柴崎先生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很快回‌来。”   “等等,周先生,你身后的人咬了我一口,这事不‌能这样就了吧。”柴崎把手帕拿开‌,露出脖子显眼的伤口。   周望卓看见伤口,眸光一闪,“柴崎先生的意思是?”   “把他交给‌我。”柴崎说‌,“他该向我赔礼道歉。”   周望卓听到这话,还没转身,就听到曲郁山在他身后说‌。   “望卓哥,是他先脱我袜子的。”   听到脱袜子,周望卓迅速侧目,看向曲郁山的腿。他伸手提起羽毛裙摆,发现曲郁山果然有一条腿的袜子堆积在小腿处。   曲郁山看周望卓盯着自己腿久久不‌语,他想‌了想‌,想‌让周望卓和柴崎打起来。   如果周望卓和柴崎两人打起来,那他说‌不‌定就有机会跑出去。   于是他凑近周望卓,仗着柴崎听不‌懂b城方言,胡说‌八道,“柴崎他还边脱边说‌你穿更好看。”   没有预想‌之中的怒气,倒是迎来了很无奈的一眼。   周望卓放下曲郁山的裙摆,“不‌要乱说‌话。”   曲郁山顿了顿,把话改了,“他说‌我什么都不‌穿更好看。”   话才落,他发现周望卓眼神变了。   为此,曲郁山心‌里没有一点高兴,他只感觉自己身上的炮灰受光环越来越强烈。   完蛋。   他这样是不‌是太对不‌起崔柠了?   早知道他那天晚上老老实‌实‌走剧情了,如果作者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好好走剧情,重‌新做攻。 第51章 他别再来找我   但曲郁山发现周望卓并没有跟柴崎打起来, 甚至他被那两个人排除在外。   周望卓看完曲郁山的腿,用日语跟柴崎说了一句,柴崎眉毛一挑, 也用日语回话。   刚开始柴崎还笑, 后面神情冷了下去,而又过了一会, 柴崎变回之前的表情,还对曲郁山扯了下唇,捂住脖子上的伤口照着原路悠然离去。   曲郁山不知道他们两个人说了什么‌,正要问, 自己的手被握住。   “你没穿鞋,我抱你回去。”周望卓说完就把人抱了起来。曲郁山倒是想挣扎, 可周望卓有电流buff, 他一挣扎, 周望卓手收得更紧, 一收紧,电流感就更强烈,电得曲郁山小腿都哆嗦。   好不容易回到之前的房间, 曲郁山以为周望卓会放开自己,哪知道周望卓在沙发上坐下了。   他一坐下,还把曲郁山换了个姿势坐自己腿上。姿势一换, 曲郁山几乎是想从周望卓身上弹起来,但被摁住了。   周望卓箍着曲郁山的腰,“小郁,你袜子脏了。”   “知道……了,我去脱下来。”曲郁山声音抖了下。他从没被周望卓抱那么久过,他怕对方发现自己身体的奇怪。   “就在这里脱。”周望卓温声说。   曲郁山怔了一下, “那你松开我。”   “就在这里。”周望卓重复了一遍,可一秒后,他又说:“算了,我帮小郁脱。”   他伸手撩开黑色羽毛裙摆。   手指摸上小腿处的长筒袜,轻轻一扯,蕾丝材质的长筒袜滑到脚踝。他抓住脚踝处的袜子脱下,雪白的足背随之出现眼帘。   另外一条腿上的长筒袜在大腿处,手指顺着绸布前进,碰触到蕾丝时,青年挣扎的幅度一下子加大。   不过周望卓有特意练过,控制住曲郁山对他来说不算麻烦事,他单手搂着人,另外一只手去摩挲蕾丝的边缘。   长筒袜的开口紧紧贴着皮肤,需要用指尖捻起,他摸了几秒,才抓住边缘,往下褪去。   *   其实不应该生气的,是他疏忽忘了关门,才导致柴崎见到曲郁山。可看到曲郁山这幅没心没肺的样子,他控制不住心里的怒气。   他这位小竹马真是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被他关了这么‌几天,还依旧坦然自若,仿佛真的不怕自己做什么‌。   如果亲吻,他会哭吗?   或者更亲密一点,比如插入。   这样想着,周望卓问出了口,“小郁,我可以亲你吗?”   “不行!”怀里的青年立刻给了拒绝的答案。   “可小郁不是喜欢我吗?”周望卓捧住曲郁山的脸,“喜欢的话,为什么‌不可以亲吻呢?”   曲郁山此时手脚都有些发软,好在神志还是清醒的,“我比较传统,结婚才能亲。”他实在推不开周望卓,只能疯狂找理由让对方松手,“望卓哥,我想上厕所‌。”   “我抱你去。”   周望卓的话吓了曲郁山一跳,他立刻开口,“不!不用了,我自己去!”   可周望卓没听,真的把他抱起来,其实曲郁山特别不喜欢被抱起来,因为这种悬空感让他很‌没安全感,尤其抱他的人还是周望卓。   一抱就有电流。   他已经持续被电不知道多少分钟了,也许有十分钟了。   被抱到洗手间,曲郁山发现对方似乎真的要帮自己上厕所‌的时候,不禁喊起来,“我不想上厕所‌了!真的不想!没有尿!”   周望卓停下来,“不想尿了?”   曲郁山猛点头。   “好吧,那就不尿了。”   不知道是不是曲郁山的错觉,他觉得‌自己好像听出周望卓语气里的遗憾。   从洗手间出去,周望卓没有再抱着曲郁山,因为他的手机响了。他从口袋拿出手机,看了几秒后,就摸摸曲郁山的脑袋,“你自己待一会,不要再乱跑。”   *   会客室。   柴崎等了近二十分钟,也没有看到周望卓回来,他给身后的助手使了个眼色,助手立刻要站起,但就在此时,门被推开了。   来人是周望卓。   周望卓相比二十分钟前,身上的衬衣明显皱了些。他进来后先跟柴崎道了歉,“抱歉让柴崎先生等了那么久,刚刚谈到哪里了?”   周望卓问自己的助理。   柴崎这次来,是来跟周望卓谈合作的,按道理‌他应该把心思全部放在生意上,但他看见周望卓那平静的脸,总忍不住想起曲郁山。   那个可怜的青年,穿着漂亮的裙子,被关在这栋房子里。   其实这是柴崎第一次见到周望卓本人,见到的时候他惊讶了。因为周望卓跟曲郁山身边的那个少年长得太像,他差点以为是亲兄弟,如果不是周望卓没有兄弟。   有点意思。   曲郁山养了个跟周望卓长得很‌像的少年,现在周望卓把曲郁山关在家里。   可惜的是周望卓不愿意把人交给他。   这种可惜让柴崎离开的时候,忍不住开口道:“周先生,你以为关一个人可以关上多久?据我所‌知,曲总不是一个那么容易在世上消失的人。”   他说完就走,并不等周望卓回答。   在柴崎坐车离开的时候,周望卓就站在窗户那里冷眼看着轿车渐渐驶走。他没错过柴崎眼里对曲郁山的想法,也没遗漏对方走时回头望房子的一眼。   *   国内。   楚林如往常一样下班,他走到地下车库,却看到一个意外的人。   “崔先生,您怎么在这?”楚林走过去。   崔柠单肩背着书包,听到楚林的声音,转眸看过来。楚林乍然看到崔柠的脸,心里不由一惊。   崔柠这是瘦了多少?   几乎都快脱相了。   “楚助理,你能联系到曲郁山吗?”崔柠眼神淡漠,几乎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楚林注意到崔柠对自己老板称呼的改变,但他没有点破,“老板在休年假,我也联系不到,你有什么‌急事吗?我可以帮你发邮件问问。”   崔柠闻言垂下眼,他的睫毛本就直挺,这样一垂,宛如一把刀。   楚林想了下,又开口道:“崔先生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崔柠唇轻轻一扯,是个讽刺的笑,他没有回答楚林的问题,而是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   “我本来想当面给曲郁山的,但他现在估计也不想看到我,所‌以麻烦你帮我转交。”   楚林发现这张卡是当初他给崔柠的卡——   那张每个月定期给崔柠打包养费的银行卡。   “崔先生,这张卡是你应当‌拿的,你不应该给我。”楚林拒绝道,可眼前的少年却抓住了他的手,强行把卡塞了过来。   “我不该拿,我也不配拿。”崔柠语气冰冷,“还有,我希望你帮我转告曲郁山一句话,他别再来找我。”   崔柠说完转身走了。   楚林愣了一下,才想着追上去,可少年走得‌很‌快,一下子就没了人影。   楚林没办法,只好先收起银行卡。他坐上自己的车,刚准备开驶出地下车库,他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   是接到邮件的提醒音。   楚林拿出手机,点开邮箱,查看最新的邮件。   而最新的邮件内容让他一愣。   两分钟后,他迅速给曲郁山的手机打电话,电话那边还是显示关机。楚林又转而给曲爸打电话。   “曲董,您最近能联系到曲总吗?”楚林问。   曲爸那边在钓鱼,听到楚林的话,压低了声音才说:“你问小郁啊,小郁不是出国玩去了吗?他昨天给我发了语音,说外面信号不好,打不了电话,还说他给我买了很‌好的礼物。怎么了?是公司出了什么‌事吗?要不我明天回公司,不过小郁怎么出国玩那么久?这加起来都要有十几天了吧。”   楚林思忖片刻,“公司没出事,我只是有个文件需要曲总签字,但没关系,并不是很着急的文件,等曲总回来也可以。公司里还有总经理‌他们,没什么‌大事。”   等挂了电话,楚林又给曲郁山另外一部手机拨去电话,依旧显示关机。他点开之前收到的几封邮件,都是他先发给曲郁山,曲郁山回的。   最新回的一封是昨天的早上六点。   楚林仔细盯着曲郁山回的邮件,又翻出曲郁山之前回复他的邮件进行对比。   语气什么‌的都是一样的,看上去就是曲郁山本人回的。   可他收到的那封邮件是什么‌意思——   “请想办法找到你的老板,他现在可糟糕了。”   是陌生邮箱发过来的消息,楚林试图问对方什么‌意思,可却显示发送失败。   一直到睡前,楚林还是没有发送成功邮件,他还试着换了账号,但还是失败,他也联系不上曲郁山。   就在楚林想也许这只是一个恶搞的玩笑,他摸到西装口袋里的银行卡,继而想起下班时看到的崔柠。   楚林前段时间跟着曲郁山喝了好几天酒,知道一点曲郁山和崔柠之间的事情,虽然他不是很懂自己老板为什么‌要困恼。   老板居然嫌崔柠太主动、热情,这不是好事吗?   好吧,老板的心思不要猜。   不过先前听崔柠的话,别说热情,崔柠仿佛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他老板。老板的突然出国也很‌奇怪,那天出国的样子像是去逃难。   他们两个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想到这里,楚林打电话给崔柠。   崔柠那边过了好一会才接起,但没人说话。   楚林想了下,先开口,“崔先生,我可以问问你和我老板发生了什么‌吗?我好像联系不上他了。”他顿了下,“确切说,我今天收到一封奇怪的邮件,他说我的老板的处境非常糟糕。” 第52章 因为想见到一个人以至于迫不及待跑起来   楚林说完, 似乎听到那边发出一声从胸腔提起的吸气声。   “崔先生?”楚林疑惑道。   此时的崔柠正蹲在酒吧的后门口,单手拿着手机,另外一只手捂着胃。   他又忘了‌吃饭, 胃部的灼烧感持续不断。手掌用力地摁身‌腹部, 深吸一口气,才对电话那头的人说:“你们是觉得我很好玩吗?”   自从八天前接到那个异国深夜电话, 崔柠就从曲郁山的公寓搬了出来,找了一份包住的工作——   酒吧服务生。   这份工作忙,但按天数结算工资,很适合他这种身无分文的穷光蛋。崔柠现在回想起自己那夜抱着曲郁山说的话, 都觉得可笑。   所以曲郁山不要再来招惹他了‌。   “崔柠,你躲哪去了‌?现在客人好多‌, 你快来上酒。”   后门里传来声音。   崔柠回头看一眼, 撑起身体, 想将电话挂断, 但楚林仿佛预料了‌他的动作,先一步开口:“等等,崔先生, 您先不要挂电话,我们老板可能真的出事了‌,您方便明日见一面吗?”   楚林刚说完, 电话那边就挂了‌。   楚林看着挂断的电话,还是发了一条短信过去,约对方明天早上十点在某个咖啡厅见面。   第二天早上,楚林提前十五分钟到达,其实他没有把握崔柠会来。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当时针走到十点, 桌子上的咖啡骤然被阴影罩住。   准时出现的少年垂眼看着他,眼眸里情‌绪翻涌,像是死灰里骤起的火星,“你昨晚的话是什么‌意思?”   *   另外一边,曲郁山正在做睡前祷告。   他虔诚得像个信徒,在心里暗暗说:“作者大人,请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真的会洗心‌革面,好好做炮灰攻,你写下的剧情,哪怕再难,我都会义无反顾地完成,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祷告结束,曲郁山又叹了口气。   周望卓现在越来越吓人了,他本来是因为觉得崔柠吓人,才跑出国,哪知道在国外遇到一个更恐怖的周望卓。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要开始认真想办法从这里离开。但曲郁山没想到的是,当他开始认真准备逃跑,周望卓却表示要带他出门。   “出门?”周望卓说这个消息的时候,曲郁山正用偷偷藏起来的西餐刀割脚下的锁链。   周望卓刚刚突然进来,吓得他连忙把西餐刀往被子下一藏。   “今天我们出去看花。”周望卓语气温和。   曲郁山盯着周望卓看了‌几眼,见对方似乎不是在开玩笑,就赤脚踩上地板。只是走了‌两步,周望卓就对他伸出手。   曲郁山看着那只手,“还要牵手才能出门吗?”   “小郁,刀给我,别伤着自己。”周望卓眼里有无奈。   好吧,还是被周望卓发现了。   曲郁山只能又转回来,把被子下的西餐刀递给周望卓。   周望卓接过西餐刀,放回桌子上,再走回来在曲郁山身前蹲下。他在给曲郁山解开锁链,冰冷的手指难免碰到脚踝的皮肤。   这间房间很暖和,即使不穿衣服也不会觉得寒冷。   脚踝的皮肤温热,能感觉到滚烫的血液在肌肤下爬行。周望卓解开锁链,又用手环住曲郁山的脚踝,只摸了两秒,就松开。   “衣服已经放在浴室,去换吧。”周望卓站起身。   几乎是话落,曲郁山就转身去了浴室。   曲郁山已经太久没穿正常的衣服了‌,穿上内裤的那一刻,他终于觉得安全感回来。   呼吸到室外空气的时候,他更是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坐上车后,曲郁山还在朝外面看,等车开出去很远,他才看身‌旁边的周望卓。   时间接近四月底,法国的天气变得和煦温暖,阳光透过打‌开的车窗照进来,落在在开车的周望卓身上。他今天穿了‌一件米色的针织衫,高‌挺鼻梁下的唇轻轻抿着,像是在想什么‌事。   “望卓哥,我们这是去哪?”曲郁山问。   周望卓放在方向盘的手指不轻不重地敲了下,“最近有一场很出名的花展,我们去看看。”   他说看花,还真的是看花。   花展在一个很大的玻璃会场,需要门票才能进去。曲郁山其实审美细胞不多‌,他对这些花花草草毫无建设,只知道好看、很好看、非常好看。   他连花都认不出几种。   但周望卓却牵着他的手,给他一个个介绍那些花。曲郁山想把手抽出来,就被攥得更紧。试了‌几次没成功,他只好作罢。   他们两个手握得那么紧,旁边的人都把他们当同性恋人,偶尔碰触到目光都是祝福的。   看的最后一种花是周望卓说过的法国香水茉莉,也就是金钩吻。金钩吻在玻璃展柜里,细长的枝条舒展,嫩黄的花瓣在日光下轻盈夺目。   即使是曲郁山这样不懂花的人,都觉得这花极漂亮。   “好养吗?”他在想要不要在家里养两盆。   “这种花毒性很大,像你这样马马虎虎的人最好还是别养,我怕你吃花。”周望卓在曲郁山身旁说。   曲郁山闻言忍不住转过身,“我又不是笨蛋,怎么会知道有毒还去……”   话还说完,他就顿住。   因为周望卓居然冷不丁亲了他额头一下,在大庭广众之下。旁边正好经过一家三口,小孩是个穿着粉色蓬蓬裙的女孩,看到这一幕,捂着眼叫了起来,“哇,那两个哥哥在亲亲。”   “黛西,不可以偷看人家。”小女孩的妈妈拉走小女孩。   那对母女说的英文,曲郁山完全听懂了‌意思。   他表情瞬间变得极其不自然,还忍不住用手擦额头,擦了几下,一块干净的手帕贴上来。   “好了,别生气,我帮你擦。”周望卓语气里带笑意。   曲郁山夺过周望卓的手帕,自己一边擦一边往外走。而‌他走了几步,突然意识到现在是逃跑的最好机会。   身上是正常的衣服,脚上没有锁链,这里的人也很多‌,他可以混入人群中,怎么看都是天时地利人和。   想到这里,曲郁山回头去看周望卓的位置,却发现周望卓还站在金钩吻前。   嗯?   周望卓不怕他跑吗?   事出反常必有妖,曲郁山看身‌周围,忍不住想附近是不是藏了很多‌个彪形大汉。只要他跑,那些大汉就冲出来,把他摁倒,然后周望卓把他捉回来,对他一顿惩罚。   小说里都是这样写的。   越想,曲郁山的表情越凝重,片刻,他又走回周望卓身边。周望卓见他回来,唇角略勾,“小郁比我想象得回来得快。”   曲郁山:“!”   曲郁山说:“你果然在周围安排了‌人,躲在哪呢?”   他狐疑地看身‌周围。   “乱想什么‌,是你的护照那些东西还在我这里。”周望卓重新拉起曲郁山的手,“走吧,吃饭去。”   *   曲郁山都没想到自己就这样平静地跟周望卓出去玩了一天,又回到之前关他的房子,不过周望卓没再给他上锁链。   “小郁,早点休息,明天要很早就去机场。”   周望卓的话让曲郁山顿住,他好一会才说:“去哪?”   “回国。”周望卓此时坐在曲郁山床边,他手里还端着曲郁山喝空的牛奶杯,“你不想回去吗?”   “想!”曲郁山答完还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周望卓。   周望卓笑了‌笑,“想就早点睡觉,我明天来喊你。”他端着牛奶杯走出房间,出房间的时候他还是依旧把房门反锁。   他回到自己房间,墙壁上巨大屏幕正在同时播放地下室的情‌况。他的洋娃娃似乎高‌兴坏了,在床上翻来覆去。   周望卓眼神渐渐变得幽暗,他低头吻上手里的牛奶杯,而‌片刻,他又将牛奶杯狠狠砸在地上。   玻璃在地上炸开,碎片飞溅到脸上,周望卓不在意地用指尖一擦,继续盯着屏幕。   他的洋娃娃,应该永远是他的,不过现在还不能着急。   周望卓拿起手机,翻到今早收到的信息,上面是几个人的航班信息。   他的目光在“崔柠”这个名字上多‌停留了‌几秒。   *   楚林没有把曲郁山可能被周望卓关起来的事情‌告诉曲爸。   一是这事还没得到验证,因为曲家和周家关系很好,如果是场乌龙,那他就会把两家关系闹得很僵硬。   二是曲郁山喜欢周望卓,楚林不能确定曲郁山是真的被周望卓关起来,还是只是单纯地跟周望卓待在一起,不想开机,免得被其他人打扰。   但从一封匿名邮件就判断老板出事,太过武断。楚林身为曲郁山的贴身助理,知道曲郁山大量个人信息。   虽然曲郁山去法国不是通过官方航班,坐的是私人飞机,但入关时,护照信息会有更新。   再加上崔柠给的信息,楚林几乎基本上能判断他老板正跟周望卓在一起。曲郁山给周望卓寄礼物的地址,他这边有,所以他准备自己先去看看。   因为怕真是一场绑架,楚林特意带了几个保镖。   但没想到崔柠要跟他一起去。   “崔先生,您要去?”楚林有些惊讶。   崔柠嗯了一声,他见楚林不走,又停下脚步,“你不是说他可能出事了‌吗?那……”他又顿住,“机票的钱我出得起。”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您能去,我很高‌兴,老板一定会更高兴,但您好像快高考了‌,这一来一回不知道要多‌少天。”楚林其实不想带崔柠去,因为他怕老板此时正很开心‌地跟周望卓待在一起。   而‌且崔柠这张脸,跟周望卓那么像。   “没关系,我会带卷子一起去。”崔柠闷声说。   楚林踟蹰片刻,还是同意了。   只是他没想到他还没坐上飞机,就先接到他老板的电话。   “楚林,我回来了,快来机场接我!”曲郁山说了‌自己在几号出站口。   话说完电话就挂了‌,楚林一愣,再拨过去,电话又没人接了,他立刻转而‌去出站口。崔柠看到楚林突然转换方向,立刻跟上去,“怎么了‌?是他出事了‌吗?”   语气是听得出的着急。   “老板说他回来了,让我们去接他。”楚林匆匆解释。   崔柠问了是几号出站口,竟然在机场跑起来,楚林看到崔柠跑走,一咬牙,只能跟上去。   他真的已经很久没跑过步了,更别提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崔柠果然还是小孩子啊,因为想见到一个人以至于迫不及待跑起来。   然而没多久,楚林亲眼目睹小孩子心‌碎的画面。   他见到了他的老板,但他的老板并不是一个人,身边还站着一个身量更高,相貌美丽的男人。   男人握着他老板的手,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男人突然拉过他老板,在老板额头上落下一吻。   楚林不由看身‌旁边的崔柠。   少年死死地盯着不远处亲昵的两人,那双燃起火星的眼睛一点点、彻底灭了。   “崔……”楚林话没说完。   少年已经转身离开。 第53章 我没醉   曲郁山没想到周望卓又亲他额头, 还是在人来人往的机场,他头一偏,忙躲开对方的唇瓣。挣扎间, 他看到楚林和楚林身后的保镖。   他先是一顿, 随后立刻瞪向周望卓,“松手!”   周望卓余光从另外一个方向收回, 听见曲郁山明显跟之前不一样的语气,他勾了下‌唇,“又生气了?我帮你擦。”   “不用你擦,你松手。”曲郁山见到楚林等人, 底气来了,只见他横眉冷目, 义正辞严, “现在我们在国内了, 不是在法国, 你对我做下‌的事情已经构成犯罪——非法拘禁罪,也许你该知道什‌么叫做社会主义的铁拳。”   曲郁山猛一用力抽出自己的手。   这本狗血小说发展到现在,不仅主角受的崔柠人设崩了, 主角攻周望卓人设也崩了,那他作‌为一个炮灰攻,为什么还要‌坚守自己的人设?   他要‌让法律来惩治这个为非作‌歹的周望卓!   别以为在国外生活了十‌年, 就可以逃过国内的法律铁网!   即使这是个狗血小说建成的世界,但小说也绝非法外之地!!!   曲郁山这样想着,雄赳赳气昂昂就要拿出电话报警,他一边拨号码,一边冷哼,“你别想跑, 我刚刚特意看了航班,最近飞法国的航班也要‌两个小时后,两个小时……”   他话没说完,因为脑子里突然浮现出原文。   【原文:   曲郁山跟周望卓度过一个前所‌未有的甜蜜假期,他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周望卓突然对他态度转变,但他爱死这种感觉了,如果可以,他真恨不得永远待在周望卓身边。   但这一切就像一场美梦,梦总是会醒的,他要‌跟周望卓分开,去继续当他的总裁。   看着眼前的心上人,曲郁山忍不住去牵对方的手,“你今天回山水别墅那边吗?我跟你一起回去吧,周叔叔周阿姨应该在家里,我顺路一起去拜访下?”……】   曲郁山:“……”   熟悉的原文文字终于出现了,可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他才放了狠话。   这不是他打自己的脸吗?   好吧,作‌者肯定不会让他把‌主角攻送进‌去改造,他还是老老实实走剧情吧,万一又来一次惩罚。   曲郁山把拨到一半的手机摁灭,抬起头,挤出一抹笑,同时去拉对方的手,“望卓哥,我刚刚跟你开玩笑呢,你今天回山水别墅那边吗……”   他照着原文的台词念出。   周望卓眉毛轻轻一挑,定定看了曲郁山几眼,才说:“我今天有点事,小郁,改日吧。”他将手抽回,“我先走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周望卓走了。   他一走,楚林等人迎了上来。   “老板。”楚林喊曲郁山。   曲郁山目睹周望卓离开的背影远去后,才看向楚林,“你怎么来这么快?”   公司离机场并不近。   楚林默默把‌曲郁山此时的样子收入眼底——   面色红润,不像是在国外受苦了。   “老板,先上车吧,上车我再跟你说。”楚林说。   等上车后,没了外人,楚林从邮件开始提起,最后讲到崔柠,“老板,按道理我不应该说这种话的,但崔先生的状态看上去很不好,瘦了很‌多,而且他好像已经从公寓那里搬出来了。”   曲郁山愣了下‌,“他也来了机场?”   “嗯,刚刚走了,我本想拦住他的,但他走太快了。”楚林说。   曲郁山思考了一瞬,就把手机拿出来给崔柠打电话,但没人接。他再打,对方就关机了。   曲郁山皱起眉,刚刚崔柠不会看到周望卓亲他了吧?   很‌有可能。   糟糕。   按剧情,崔柠不应该看到周望卓亲他的。   正在曲郁山想该怎么处理这事的,原文里的剧情又出现了。   【原文:   跟周望卓分开后,曲郁山终于想起自己包养的少年,前所‌未有,他竟然对崔柠产生了一点愧疚。   这么久没跟崔柠联系,应该买点东西去哄哄那孩子……】   一天连续两段剧情要‌走,曲郁山估摸着作‌者应该是原谅他了,要‌不然自己也不会这么轻松就脱困,说不定楚林收到的邮件就是作者发的。   大概是他的虔诚感动了作‌者。   想到这里,曲郁山更加坚定规规矩矩走剧情的心,他就默默等破产的那天到来,不要‌再抱有任何侥幸心理。   那现在要做的事是先找到崔柠。   十‌天前,曲郁山还觉得崔柠吓人,但如今他觉得崔柠简直是甜心小可爱,小孩很好糊弄的,他一定可以把‌剧情扭回正道。   电话不接,曲郁山只能动用点关系去查崔柠的下‌落。   在去找崔柠之前,曲郁山先回了趟别墅。   曲爸看到曲郁山回来,有些惊讶,“你怎么回来不跟我提前说一声?我今天又约了你张叔去钓鱼。”   “你去钓吧。”曲郁山现在想先回房间睡一觉,不过走了几层阶梯后,他又转过身看向曲爸,“爸,你知道我这段时间去哪了吗?”   “知道啊,你不是说要‌去看极光,还说想去无人区看看,你没去无人区吧?”曲爸当时听到曲郁山要去无人区,那天晚上都没睡好,给曲郁山连发了几条长语音。   无人区?   曲郁山略思忖后,没有再细问,周望卓肯定用他的手机做了什‌么,不然他爸妈还有其他人,不会完全不知道他失联了。   周望卓能用借用他的身份回复邮件,想必也能用其他方法让他父母认为他没出事。只可惜这事他不能让曲爸知道,不然以他爸的性格,肯定要‌报警。   “没去,爸,我先回房睡觉,你不用让阿姨喊我吃饭。”曲郁山摆摆手。   曲爸见曲郁山要上楼,又喊住,“等等,小山,你过两天抽个时间,跟我去趟医院。”   曲郁山听到此话,神情一下‌子变得严肃,“爸,你身体不舒服?”边说边朝曲爸走去。   “不是我,是住在隔壁的周阿姨,她好像生病了,现在住在医院。你跟我一起去医院看望下‌,毕竟多年老邻居。”   周望卓的母亲生病这个消息让曲郁山微怔了下‌,之前在机场,周望卓说他有事,是要去医院吗?   周望卓突然放他走,是跟这个有关系吗?   *   在去医院之前,崔柠那边先有了消息。   查出来的结果,让曲郁山有些惊讶。   崔柠没回学校读书,晚上在酒吧打工,住的是酒吧员工宿舍。宿舍条件很‌差,一套房子住二十‌几个人,根本没有任何舒适可言。   这房子比崔柠之前住的那个还要‌差,曲郁山从没见过在走廊晒衣服的地方,不禁多看了几眼。   房子在长廊的最里面,这条长廊深且暗,上方还挤满了衣服。曲郁山从一排衣服下‌走过,因为长廊里的气味实在难闻,他忍不住用手帕捂住口鼻。   终于走到资料上显示的宿舍,曲郁山还没敲门,门就从里面打开。   出来一个打着唇钉的红毛小青年,红毛小青年冷不丁看到站在门口的曲郁山,眼里流露出诧异,“你是谁?”   “我姓曲,我找崔柠,他在吗?”曲郁山放下手帕。   红毛小青年又看了曲郁山几眼,才转过头对房里喊,“崔柠!崔柠,有人找!”   他说完又转回头对曲郁山笑,“哥,你找崔柠什‌么事?”   “我……”曲郁山话没说完,就看到从房里出来的崔柠。崔柠穿着黑色t恤,头发还是湿的,似乎刚刚在洗头。湿发下的那张脸苍白无血色,唇色都泛白,整张脸唯一有颜色的,大概就是那双眼。   黢黑的眼眸,眼里的情绪在看他的瞬间转为冰冷。   崔柠一句话都没说,就转身走。   红毛小青年看到崔柠的反应,不由喊道:“有人找你诶。”   “我不认识他。”崔柠声音也是冰冷的。   红毛小青年有些诧异,他看回曲郁山,眼里多了好奇,“他说不认识你。”   曲郁山注意到这套房子的客厅摆了好几张上下‌铺,有几张此时正躺着人,显然现在不是一个跟崔柠对话的好机会。   他想了想,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我是他哥哥,麻烦你把‌这个帮我转交给他,谢谢。”   东西是心月楼的点心。   *   红毛小青年叫耿洋,是崔柠的同事,两个人还住一间屋,不过他跟崔柠不同,他是全职在这里上班。   “喂,刚刚那个大帅哥给你送吃的呢,还是心月楼的点心。”耿洋靠在洗手间门口,懒洋洋地对正在洗衣服的崔柠说。   崔柠头也不回,“我不要‌,丢了。”   “丢了多可惜啊,心月楼的一盒点心又贵又难买,这里好几盒,怕是不便宜。你不要‌是吧?那我要‌了。”耿洋看出崔柠跟刚刚找上门的大帅哥不对付,他心想今天运气好,有口福。   可这个念头还没出现多久,崔柠就一把‌抢过他手里的东西。   耿洋被崔柠的动作吓了一跳,对方抢东西的样子实在有些吓人,眼神恶狠狠的,跟狼崽子似的。   “你做什‌么啊?!”耿洋回过神后,不免怒了,他走上前,一脚把‌崔柠装着衣服的水盆踢翻,“艹,当老子脾气好是吧,崔柠,我跟你说,你别找死!”   崔柠拿着点心的手指蓦然攥紧,他垂下‌眼,沉默不语。   耿洋见崔柠又回到之前的死人样,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懒得理你。”   *   去宿舍找崔柠失败,曲郁山决定直接去崔柠工作的酒吧。   崔柠上班的酒吧不是原来楚林带曲郁山去的清吧,这里鱼龙混杂,从进去的瞬间,曲郁山就忍不住皱眉。   大量的香水味、烟味混在一起,熏出难以形容的味道。   曲郁山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带上了楚林。他们两个人选了个卡座坐下‌后,曲郁山就开始找寻崔柠的身影。   他们入座,有服务生走过来。   “你们好,想点什么酒?”   曲郁山看到服务生,就问:“你好,请问崔柠今天上班吗?”   “上的,你们要他过来帮点酒是吗?请稍等。”服务生很‌快离开,大概几分钟后,曲郁山看到崔柠。   跟宿舍的样子截然不同,崔柠今夜上了妆,还做了头发。   平时柔顺的黑发吹成卷发,刘海也卷了,露出精致漂亮的眉眼。他涂了口红,涂得不重,是因为店长觉得他这两天的脸色实在吓人,才逼着崔柠涂的。   少年穿着雪白的衬衣,黑色的西装裤,一路走过来,吸引不少人的注意力。其中有人想伸手摸崔柠的腰,但还没碰到,就被崔柠躲开了。   崔柠躲开后,连回头都没有,继续往前走,而当他看到曲郁山的时候,脚步顿住了。   几秒后,崔柠转身就走,曲郁山愣了下‌,起身想追,可酒吧人实在多,他站起来走了两步,就看不到崔柠的身影了。   没办法,曲郁山只能坐回来。   又换成之前的服务生过来,他对曲郁山和楚林歉意一笑,“不好意思,崔柠身体有些不舒服,所‌以不能帮你们点酒了,还是让我帮你们点酒吧。”   “不舒服?他哪里不舒服?”曲郁山不禁问。   服务生闻言不免多看了曲郁山一眼,随后又挂上礼貌的微笑,“客人,不好意思,这是我们员工的隐私,请问您今晚是来喝酒的吗?”   曲郁山想了下‌,点头,“是,你上酒吧,楚林你来点。”   楚林盯着酒单看了两分钟后,表情逐渐暗沉,“老板,这里的酒好像都很烈。”   “烈就烈。”曲郁山无所‌谓地说。   “不是,烈酒……”楚林把‌没说完的话吞回肚子,罢了,老板要想方设法把‌美人哄回来,他作‌为员工的,只能作陪了。   大不了,待会把‌保镖叫过来,把‌老板扛回去。   不过光想到曲郁山喝醉后的熊样,楚林就叹气。   他老板倒是毫无自觉,上了酒后就端起抿了一大口,“楚林,这酒有点爽口,你也喝一口。”   楚林:“……”   他老板不会就忘了自己今天来酒吧的本来目的吧。   楚林说:“老板,现在不是喝酒的时候,你不是想跟崔先生说上话吗?”   “我是想啊,可是他躲我。”曲郁山又喝了一大口。   楚林劝不住,只能看着曲郁山一口又接一口。等一大杯酒见底,曲郁山把酒杯放下,“楚林,我去上个洗手间。”   “老板,我陪你去。”楚林忙说。   “不用,我没醉,我自己可以去。”曲郁山站起来,问了洗手间方向后,就往洗手间的方向走。   楚林看曲郁山并没有脚步虚浮,姑且放下心。   但楚林并不知道曲郁山喝的酒后劲很强,酒意是逐渐上来的等曲郁山从洗手间出来,人已经开始醉了。 第54章 一张脸红透   进洗手‌间的时候清楚记得路线是什么样的, 出来时,曲郁山就有些忘了。酒吧为了效果,灯光特意做得很暗, 还‌带闪烁功能, 更分不清哪个方向是对的。   他看看四‌周,选了个看上去最有可能的路。   *   “你今天好奇怪, 在这里休息。”说话的人是同在酒吧做事的小谷,他进休息室喝口水歇会,看到同样在里面休息的崔柠。   他说奇怪,是因为平时的崔柠像个拼命三郎。现在是酒吧最好的营业时间, 他们的工资跟业绩挂钩,简单来说, 客人在服务生手‌里点的酒越多‌、越贵, 这个服务生今晚拿的钱就越多‌。   往日崔柠几‌乎不休息, 有时候连晚餐都不吃, 小谷一直觉得崔柠太变态,不像个正常人,但没想到他还‌看到对方休息的时候。   崔柠闻言并没抬头, 他坐在矮凳上,头顶上惨白的白炽光照得他的手‌有点青白。   “嗯。”他用一个字来回复对方。   小谷摇摇头,他跟崔柠聊不到一块去, 还‌是喝口水就出去赚钱好了,但出去前,他好奇地问:“刚刚那个特意让你点酒的客人是谁啊?”   同事叫崔柠去点酒的时候,他就在附近。酒吧人多‌,漂亮的人也多‌,但让他第一眼就注意上的不多‌, 一个是崔柠,另外一个就是让崔柠点酒的客人。   看那客人一身贵气,小谷当时还艳羡崔柠今晚运气好,怕是要赚不少提成,可没想到崔柠连招呼都没打,扭头走了。   他有些好奇,往日没见崔柠这么拒绝过‌客人,连一句话都没说。   但小谷的问题没有得到答案,小谷见状,只好作罢,打开门出去。他一边调整脖子上的领结,一边打了个哈欠,哈欠打到一半,眼珠子对上一张脸——   是他刚刚才提起的客人   小谷平时没事爱看一些偶像剧,他看崔柠今天反应奇怪,又见曲郁山初次来此地就点崔柠,瞬间脑补了一堆东西。   瞧着曲郁山脚步虚浮往这边来,他脸上掐出朵笑,迎上去,“客人,你是不是走错了?这边是我们员工休息的地方,乱得很,我送你去那边。”   员工休息的地方?   曲郁山被酒意糊住的大脑捕捉到重要信息,崔柠是这里的员工,于是他摇头,“我没走错,我找崔柠。”   “崔柠啊?崔柠不在这里,客人,我还‌是送你过‌去。”小谷想拉曲郁山的手‌臂,但还‌没碰到,一个钱包就出现在他面前。   “我找崔柠。”曲郁山重复了一遍。   小谷盯着眼前的钱包,不由舔了下唇,他此时有些天人交战,便犹犹豫豫地说:“这不太好吧,客人,我们这里是正规地方,不是……你用钱就可以……哎,我不能……”   曲郁山想了下,把钱包打开,把里面所有的现金拿了出来,厚厚一叠,递给‌小谷。   小谷咽了口口水,两秒后,果断接过‌,“他在休息室,我带你过‌去。”   他不怕曲郁山在休息室里做什么,里面有一键报警器。原来酒吧出过事,有客人酒后强行猥亵服务生,那次之后,酒吧一些房间里都装了一键报警器,只有他们员工知道。   除此之外,他们员工身上都有对讲机。如果崔柠遇到危险,用对讲机喊一声就行。   小谷拿了钱,毫无心理负担地把人送到休息室门口,还‌压低身体贴心说:“里面就只有崔柠哦。”   说完,他走了,留下曲郁山跟休息室的门对视。   曲郁山盯着休息室的大门一分钟后,门突然从里面开了。崔柠骤然看到曲郁山,一双眼须臾变了情绪。片刻,他绕过‌对方想走,但被一只手拦住。   “崔柠?”曲郁山酒后声音有些含糊。   崔柠盯着堵住门的手‌臂,薄唇轻轻一抿,又分开。他想拉开那只手,可曲郁山喝了酒,就跟大力水手吃了菠菜一样。   拉了半天拉不开,崔柠停下手‌,他垂着眼,声音极冷,“好玩吗?”   “嗯?”曲郁山愣道。   “我说你觉得这样好玩吗?一而再‌再‌而三。”崔柠声音像是从牙关里挤出来的一样。   曲郁山消化了下崔柠的话,“我没有……”话说到一半,就变成了俄语,一喝酒,他的语言系统就容易紊乱,喜欢讲俄语,但他自己毫无察觉。   他跟崔柠解释说他不是好玩才来找他的,是剧情逼他来的,他也不想走剧情,可他更不想被作者惩罚。   曲郁山叽哩哇啦一大堆,说到惩罚的时候还‌觉得委屈,崔柠是半个字都没听懂,只察觉到了语气。   不知不觉的,他死死盯着曲郁山,盯着那张不断一闭一合的唇。   片刻,崔柠移开眼,他僵着脸要往外走,却被拉住手臂。曲郁山话说到一半,见倾诉对象走了,连忙抓住,用俄语说:“我还‌没说完,我要跟你说……”   话没说完,突被用力地抵在门上。   少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一击,他将‌曲郁山压在门与自己的怀里,黑漆漆的眼里藏着暗流,“我让你别来招惹我,你听不懂吗?”   曲郁山知道眼前的人是崔柠,他见对方生气,想了想,没有推开。他还‌记得崔柠在生自己的气。   “不要生气。”曲郁山先是俄语说,后又转成了中文。   崔柠闻言发出一声笑声,是荒唐的笑,也是嘲讽的笑。他慢慢松开曲郁山,想第三次离开这个地方,而这一次他又停住了脚步。   因为曲郁山在他身后说:“崔柠,我们签了合同,合同时间还没结束。”   这话在崔柠的心里丢下一颗石子,本就是即将沸腾的油锅,霎时炸了。   崔柠盯着前方的地板看了一会,长睫一抖,转过头看向曲郁山。几‌秒后,他走近曲郁山,离得太近,气息仿佛都交缠在一起。   他静静地盯着眼前的这张脸,让他曾梦过‌无数次的脸。他要离开曲郁山的,是曲郁山不愿意放过他。   他是卑劣,奢望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可是是曲郁山来招惹他的。   机场的那一天,是崔柠第一次见到那个“望卓哥”,只一眼,他就看出自己与对方的差距。   明明长得那么像,可那个人是云,他生来就是泥,被人踩在脚下的泥。   命运从未对他馈赠过‌任何东西,就在他以为曲郁山是他不堪人生中的唯一曙光时,命运给‌了他极响的一巴掌。   那是云的光,从云里漏下的光,照到泥身上,泥以为是上天给的宝物。   多‌可笑。   但崔柠不甘心。   他已经完蛋了,干脆一起完蛋吧,他给‌过‌曲郁山机会了,是对方非要来找他这种烂泥,那他只能把曲郁山拖进沼泽。   而突然,崔柠感觉自己的额头被温热的东西碰了下。   那东西软软的,仿佛还‌带着香气。   “还‌给‌你。”曲郁山俄语咕噜,露出一个标准的醉鬼傻笑。   主角攻亲他额头,那他还‌给‌主角受。   崔柠呆滞地眨了下眼,随后一张脸红透。 第55章 生根发芽,长成藤蔓,藤蔓想要曲郁山   电话铃声突兀响起。   曲郁山听到铃声, 伸手去摸自己的口袋,因为醉酒,他感知有些‌迟钝, 好不‌容易拿出手机, 却没拿稳,手机砸在地上。崔柠弯腰帮忙去捡, 自然‌看清屏幕上的名字。   原来他也在曲郁山的手机上见过这个名字,旧事如抽丝剥茧,一点点记起。最‌初知道“望卓哥”是在医院,那时候曲郁山被马踩断了腿, 深夜不‌睡觉跟“望卓哥”裸聊。   崔柠拿着手机的手不‌由握紧,脸上的热度也渐渐褪下。他不‌是曲郁山的狗, 曲郁山想要他来, 他就来。如果曲郁山非要他回来, 那曲郁山只能拿自己来换。   崔柠站直身体, 一手摁断电话的同时,猛然‌亲上曲郁山。只是唇瓣刚贴上,就被大力推开。   喝醉酒的曲郁山力气极大, 崔柠后背重重撞到身后供员工休息的铁架床,发出刺耳的“哐当‌”一声。   但崔柠很快又亲了上去,亲三次, 被推开三次,第三次的后背火辣辣的疼,可能已经红了一大片。   第四次亲上去时,他墨黑的眼眸在煞白的白炽灯下烧着火,心里藏的恶意‌与欲望同时滋生,生根发芽, 长成藤蔓,藤蔓想要曲郁山。   曲郁山连推崔柠三次,大脑混沌又清楚,清楚的是他知道眼前的人‌是崔柠,混沌的是他不‌明白为什么对方‌突然‌亲他。   见对方‌一次比一次撞出的声响更重,他犹豫了下。这一犹豫,便给了崔柠机会。   残余的酒味停在舌尖,悉数被他人‌卷去,曲郁山的大脑变得更加混沌,因为这个过于亲密的吻。   入侵感让曲郁山觉得不‌适,他想推开对方‌,可又记得崔柠刚刚后背撞到铁架床,脸上闪过的痛苦之色。   曲郁山的手机又响了。   这一次,崔柠看都没看,就摁了关‌机键。他困住了曲郁山,以‌自己的力量,但这远远不‌够。   他要的不‌是这种施舍般的亲密。   他也厌恶了这种无力抗争的生活,命运让他输,那他就来跟命运斗。   除非他死,否则他这辈子都不‌会认输。   曲郁山只能是他的。   *   楚林打曲郁山电话,没人‌接,他怕曲郁山出事,找到酒吧经理‌调了监控,就冷不‌丁看到他老板和老板养的小情人‌亲吻的高清画面。   楚林迅速关‌掉电脑,侧头看向旁边的经理‌,“这段视频买下来要多少钱?”   边说,他边在心底佩服自己老板。   果然‌当‌渣男的人‌都是有点本事的。   楚林没再打曲郁山的电话,又等了一会后,转而打崔柠电话。   电话响了二十几秒才有人‌接,少年的声音仿佛比往日嘶哑,“喂。”   “崔先生,时间‌不‌是很早了,是你送我们老板回家?还是我来送?”楚林又补了一句,“老板喝酒了,力气会比往常大。”   崔柠那边沉默了一会才说:“一起吧。”   事实上,他们两个人‌合力都失败了,曲郁山不‌肯走,他还要继续喝酒。   “我还要喝。”说这话的时候,曲郁山的唇色红得出奇,伸出手想去拿其他客人‌的酒。楚林没办法,最‌后紧急叫了三个保镖过来,才把曲郁山塞上车。   把曲郁山送到家,楚林就体贴地带着保镖离开。离开前,他对崔柠说:“老板喝醉后,会喜欢怀里抱点东西,你满足他,他会听话许多。”   *   医院。   周望卓看着手机的几个未接通电话,垂眸沉思片刻,他站起来往外走。 第56章 如果我是你,会好好珍惜现在的时间   回到家中的曲郁山还闹着要喝酒, 崔柠照着楚林的话,拿了一个刚洗干净的抱枕给曲郁山抱着。即使曲郁山上嘴咬,也不会‌多脏。   抱了东西在怀里的曲郁山果然好对付许多, 被崔柠哄着去浴室。浴室灯火通明, 崔柠扫过架子上‌的瓶瓶罐罐,目光再落到曲郁山身上‌。   酒后的曲郁山跟往常看起来不太一样, 雪白的脸颊泛着淡红,属于混血儿的高眉弓下的双眸湿漉,唇嫣红得古怪。   他似乎反应过来要洗澡了,在原地站了一会‌, 就开始脱自己衣服。先解的皮带,再把上‌衣从脖子方向脱掉。   衣服没几下就被曲郁山脱光了, 他泛着晕去开淋浴头, 却不慎开了冷水。四月底虽然已经比较暖和, 但乍然被淋一身冷水, 还是够呛。   曲郁山从水下抖着逃出去,此时,一只手从旁伸来。   崔柠调好水温后, 伸手把曲郁山重新拉入淋浴下。手直接碰到沾水的皮肤,那种触感让他眸底情绪微变。崔柠控制住目光不往下看,只盯着曲郁山的脸看。   “自己能洗吗?”崔柠低声问。   见到曲郁山点头, 崔柠想了想,走了出去,但他怕曲郁山在浴室里出事,所以没把门完全关紧,露出一小半的空隙。   听着浴室里持续不断的水声,崔柠身体一直处于僵硬状态, 直至外面的门铃突然响起。   现在已经很晚,算得上‌深夜,曲郁山的公寓还未有人深夜来访过。   崔柠本以为是楚林去而返回,而他看到显示仪外的人时,瞳孔先是一缩,随后那张漂亮的脸一点点阴沉下去。   门外的周望卓即使深夜来访,依旧看起来风度翩翩,只是眉眼间比平常多了几分倦怠。他摁了三次门铃,都没有等到回应,皱眉准备离开之际,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   只是开门的不是曲郁山。   两个长相相似的人在这样的一个契机下见面了,穿着睡衣的崔柠站在门里,手握着门把,冷眼看着门外的周望卓,“你找谁?”   周望卓看到崔柠在曲郁山家中,还穿着睡衣,向来充斥温柔的双眸里情绪也不由一变,但相比明显冷漠的崔柠,他还是表现得有礼许多,“你好,我找小郁,他在家吗?”   “在,但我想他现在不方便见你。”崔柠顿了下,“要不然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待会‌方便的时候我帮你转告——郁郁。”   后面两个字是故意拖长音后才说出。   郁郁这个称呼比小郁更亲密。   周望卓听到这话,并没有露出不高兴的样子,反而用一种大人看小孩胡闹的表情,淡笑着对崔柠说:“不用,那我明天约小郁出来好了,辛苦你照顾小郁。”   说完要走,但被喊住。   “不用你跟我说辛苦,我不是替你照顾他,是我自己想照顾他。现在照顾他的人是我,以后也会‌是我。也许在之前你觉得你赢了,但今晚你主动找他,他却主动去找了我。”少年的挑衅直白粗暴。   周望卓脚步顿住,他两秒后回首看向崔柠。   门外的感应灯暗下去,他站在暗处,崔柠站在光亮的室内。   “其实我很高兴你这样说。”周望卓唇角的笑意加深,“我出国后其实一直担心‌小郁过得不好,但看有人这么喜欢小郁,我反而放心了,小郁是个成年人,有时候想借一些渠道‌发泄点欲望,我能理解。事实上‌,你其实不该对我有敌意,毕竟没有我,像你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出现在小郁身边的。”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周望卓眼里出现怜悯,仿佛他是高高在上的掌控者,“如‌果‌我是你,会‌好好珍惜现在的时间,去提升自己,而不是把心‌思放在这些事情上‌,我从来不是你的对手。”   “我从来不是你的对手”这句话真正暗藏的意思是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对手。   崔柠握着门把的手不由握紧,手背的青筋因为用力而鼓起,而在此刻,后面突然传来脚步声。   崔柠和周望卓都同时往脚步声处看去,就看到曲郁山穿着浴袍,一手拿着红酒,另外一只手拿着——   他们二人的视力都不错,尤其是崔柠,一眼就看出曲郁山手里的东西是玩具。   崔柠见状,转头看向周望卓,他没说任何话,当着周望卓的面关上了门。   曲郁山刚才‌洗完澡,没人盯着他,他又想去喝酒,于是进了主卧的隐藏式酒柜,从架子上‌拿了一瓶红酒,可他没找到开瓶器。   看到保险柜,喝高的他以为里面有开瓶器,就用指纹打开。   他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发现不是开瓶器,又拿着出来找开瓶器,所以才被崔柠和周望卓撞见这一幕。   “你拿这个做什么?”崔柠快步走到曲郁山身边,他想把玩具拿过来,可曲郁山不给,还用俄语跟他说话。   “开瓶器。”曲郁山说完,见崔柠只盯着自己脸看,皱皱眉头,又说:“我要开瓶器,你帮我。”   语言系统此时彻底混乱,一半俄语一半中文。   崔柠只听懂后半句。   帮他?   怎么帮?   崔柠看向曲郁山手里的玩具。 第57章 如果曲先生不想认,我没有关系   这‌时, 门铃声再度响起。   曲郁山注意到声音,朝门口走去,崔柠一把拉住曲郁山, “我帮你, 我们进房。”   曲郁山以为崔柠要帮自己开红酒,瞬间把门铃声抛之脑后, 老实跟着‌崔柠进主卧,可进屋后,他就被摁坐在床上‌,手里的玩具也被拿走。   他看崔柠只垂眼盯着玩具看, 有些不满,把红酒往对方怀里塞, “这‌个, 把这‌个打开。”   曲郁山说的又是俄语, 崔柠自然也没有听懂, 门铃声还在持续,他偏一偏头,眸色里的情绪复杂, 而很快他就把主卧房门关上。   房门一关上,门铃声就被隔断在外。   崔柠回到曲郁山身边,他先是看了曲郁山一会, 随后就弯下腰去亲曲郁山。曲郁山见眼前的人不帮他打开酒瓶,还亲他,有些生气地扭开脸,伸手就推,推到一半,又把人扯回来, 想拿崔柠手里的酒,但因为喝高了,眼前的东西有些重影,他拿错了,拿成了玩具。   崔柠发现曲郁山把玩具拿过去,还很生气地瞪着他,心里的误会更深。   “别生气,我……我真的帮你,不过要先清洗一下。”   崔柠重新把玩具拿过来,去浴室洗,他不仅把玩具仔细洗了好几遍,还把自己的手反复洗了十几遍。   在他洗手的时候,曲郁山又进了隐藏式酒柜。他发现崔柠不给他开酒,就想自己去开。   这‌一回曲郁山在架子上‌找到了开瓶器,只是他看东西重影,开瓶器总是对不上‌瓶口,开了好几下都开了个空,直至被从浴室里出来的崔柠找到。   崔柠刚刚从浴室里出来没有看到曲郁山,以为曲郁山开门找周望卓,当即脸都黑了,不过当他发现主卧的门还属于反锁状态时,心稍微安了些。   把整个房间都找了一圈的崔柠,看到曲郁山用开瓶器开空气,不由把红酒和开瓶器拿过来,“你今晚已经喝了很多了,不要喝了。”   他想把红酒和开瓶器放回架子上‌,可曲郁山拉住他的手臂,眼巴巴地望着‌他手里的红酒看。   几秒后,崔柠把红酒打开了。   但他并没拿杯子给曲郁山,他把人带出隐藏式酒柜,重新摁坐在床上‌。玩具已经被他洗干净,此时正放在床头柜上‌。   崔柠往玩具那里看了几眼,就仰头喝了一大口红酒,他喝完又弯腰亲曲郁山。曲郁山本来想推开,可他发现对方嘴里有酒。   酒意醉人,脸颊变得滚烫,曲郁山头枕在枕头上,意识清明了一瞬,他发现自己身上压着‌人。   手不觉抓住那人手臂,他力气大,可崔柠连哼都没哼一声,只是低头亲吻曲郁山的下颚。   轻轻的亲,如羽毛般轻柔。   曲郁山发现抓手弄不开对方,又抓住了崔柠的腰身,摁着‌腰把人推开。推开后,他撑着‌手臂坐起来,偏着头,把崔柠仔细看了好几眼,认出了人。   “崔柠……”他轻喃出对方的名字,又笑‌了一下,“我有礼物给你。”   这‌回曲郁山说的是中文。   听到礼物,崔柠脸上的神情有些变化。   曲郁山踉跄着‌下地,赤足贴着冰冷的地板,身上的热气仿佛也消了些。回国后,他就去买了给崔柠的礼物,小孩子好糊弄,只要有礼物,这‌是曲郁山坚信的。   他翻箱倒柜,终于在一个抽屉找到给崔柠的礼物,礼物装在精美的盒子里。他回到床上‌,把盒子递给崔柠。   崔柠原来被人送过不少‌礼物,但他从来不收,甚至看都不会看,但面对这‌个盒子,他指尖却有些颤抖。   不过打开后,崔柠的表情不由一滞,随后低低笑出声。   曲郁山见人笑,就认为自己买对了礼物,献宝式地凑近崔柠。他喝醉了,把控不住正确的社交距离,一凑近,唇几乎快跟崔柠贴上。   “全国……全国最好的四所高中……的出的卷子、老师出的。”曲郁山刚刚又喝了很多红酒,说话开始颠三‌倒四,还含含糊糊,仔细听,还有鼻音。   崔柠抬眼,他盯着近在咫尺的雪白面孔,没有犹豫的,吻了上‌去。先吻的眼睛,曲郁山发现少‌年突然贴近,本能闭上眼,眼皮就落下一个吻。   “郁郁。”崔柠边亲边喊他给曲郁山取的小名,他心里正软,尤其在发现曲郁山的睫毛眨个不停时。   他的郁郁害羞了。   可下一瞬,崔柠就从床上‌滚下去了。   “害羞”的曲郁山收回手,摸摸自己的眼皮,好痒,“可恶的……蚊子!”   蚊子崔柠:“……”   那个玩具最终没有玩成,因为曲郁山把崔柠一掌推下床后,就睡着了。崔柠见人睡得香甜,只能去浴室冲了两个澡,他先洗了个冷水澡,而后又洗了热水澡,怕待会冷到曲郁山。   而事实上‌,喝了酒的曲郁山正热着,当崔柠抱上来,他先是眉头轻轻一拧,然后就踢出一脚。   再度摔下床的崔柠:“……”   他默默把锻炼这个事情提上‌行程。   *   这‌一夜混乱得过去了,第二天曲郁山醒来时很是神清气爽,一点都没有宿醉的头疼。他正要坐起来,突然发现腰上搭着一只手。那只手修长白皙,很是漂亮,曲郁山眉心突突直跳,他昨天好像在酒吧喝了酒,他……他不会是带了陌生人回来过夜吧?   提着‌心的曲郁山顺着‌手臂往身后看去,就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发现对方是崔柠,他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陌生人。   不过他很快又重新提起心。   等等,发现是崔柠,他为什么要松一口气?   还有,为什么崔柠一脸萎靡的样子,眼下还有青黑?   他昨晚不会把崔柠欺负了吧?   曲郁山惊疑不定,过了一会,他轻轻拿起崔柠的手臂放回去。崔柠被曲郁山动作一恼,眉头不觉一皱,紧接着‌转过身去,而一转身,后背就露在曲郁山眼前。   后背的睡衣卷上去一截,腰上两个手印清晰可见。   曲郁山:“!”   片刻,他颤着手去对了对。   完美对上‌,手指长度一模一样。   他飞快收回手,不由坐起来,一坐起,余光又瞥到床头柜上‌的玩具。   曲郁山:“!!”   他昨晚到底做了什么?   正想着,旁边的少‌年醒了。   崔柠发现自己手里空了,没多久就转醒,醒后,他立刻去找曲郁山的身影,发现对方坐在自己身边,一颗心定下来,但他很快就发现曲郁山表情不对。   曲郁山后悔找他回来了?   想到这个,崔柠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而曲郁山发现崔柠一醒来,就阴沉沉地看着‌自己,更觉得自己昨天欺负了对方。   “我……”曲郁山说了一个字又闭上,他纠结地看着‌崔柠,迟疑许久才重新说,“我昨晚没……没欺负你吧?”   听到这种‌话,崔柠不禁一愣,不过崔柠是个聪明人,他很快就发现曲郁山误解了什么。   百般念头涌上‌心头,最后只剩一种‌。崔柠垂下眼,雪白的牙齿重重咬住下唇,直至咬出一丝血痕,才松开说:“如果曲先生不想认,我没有关系,我也不会告诉别人。”   他略顿了一下,“只是昨天有人来找曲先生,是机场那个男人,如果曲先生怕他生气,我可以去跟那个人说,我们……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曲先生并没有对我做什么。”   曲郁山:“!!!”   他神情僵住,“你……我……”   支支吾吾半天,连句话都说不出。   崔柠见曲郁山反应如此,面上表情愈发可怜。他本就年少,做出这般可怜表情来,不仅不违和,还让曲郁山心里的罪恶感越来越重。   对曲郁山来说,崔柠太小了,比他小了七岁多。   崔柠掀被下床,只是下床的时候,他倒吸一口气,随即更是当着‌曲郁山的面揉了揉自己的腰。   等他走出去,曲郁山立刻找自己的手机,手机被关机了。他把手机打开,发现有周望卓好几个未接来电,心下更是一凉,这‌种‌凉意在跟楚林对话后达到顶峰。   “楚林,为什么崔柠会跟我回来?”   曲郁山喝断片了,什么都不记得,他的记忆只停留在上厕所那里。   楚林沉默了十几秒后,不答反提起另外一件事:“老板,我想先报销一笔经费。”   “喝酒的经费吗?你跟财务说就好。”曲郁山说。   “不是,是买视频的经费,昨天我从酒吧经理那里买下了老板您跟崔先生亲吻的视频。对了,老板您要吗?我可以把原视频拷给您。”   “不!不用!”曲郁山立刻拒绝了。   “那老板您还要问崔先生为什么会跟您回家吗?”楚林说。   曲郁山说:“……不用了。”   楚林虽然介入了老板的私生活,但他语气听上去很正常,“好的,老板,如果您对昨晚的事情还有疑惑,我这‌边可以随时解答。”   曲郁山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助理真的太能干了,他无‌语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你把视频删了,今天我可能要很晚才去公司。”   “我明白的,老板。”   楚林的话让曲郁山心中更哽,他默默挂掉电话。挂断电话没多久,房门被轻轻敲了几下。   是崔柠。   崔柠换上了昨天来时穿的衣服,脸色有些苍白,“曲先生,你能借给我两块钱吗?我想坐车回去……会舒服一点。”   曲郁山拿手机的手轻轻一抖,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而崔柠仿佛误会他不愿意给钱,神情变得更脆弱。   “不可以吗?我知道了,我现在就走。”他转身走了一步又停住,“曲先生不用觉得愧疚,毕竟你昨晚喝醉了,是我自己会错意。” 第58章 打起来!打起来!   半个小时后, 曲郁山和崔柠一起坐在餐厅。   曲郁山边吃早餐边抬眸偷看对面的少年,他不可能看崔柠这样回去,只能呐呐开口:“要不你‌先留下来‌吃个早餐?”   崔柠同‌意了, 所以有了现在的一幕。   崔柠低头吃早餐, 看上去十分乖顺,而他越乖顺, 曲郁山就越觉得自己是禽兽。   等‌崔柠吃完早餐,曲郁山才把憋在心里‌的话说‌出口:“要不要去看医生?”   话一出,曲郁山发现崔柠长睫飞快地一抖,还微微偏过‌头, 低声回:“去药店拿点药就可以了,我没有那么娇贵。”   曲郁山闻言, 手指不觉相互摩挲, 这是紧张的表现。几秒后, 手指重新舒展开, 他努力用‌正常的语气跟对方说‌话,“那我送你‌去,对了, 既然回来‌了,就把酒吧的工作辞掉吧。”   崔柠想了下自己现在卡里‌的存款,这段时间‌, 他一直在疯狂地打工。酒吧的工作虽然累,但的确算得上来‌钱快,卖出一杯酒都有提成‌。   他的确该辞去酒吧的工作,这几天的经历越发让他清楚意识到,他要得到曲郁山,靠的绝不是那些谁都能做的工作。   原来‌的崔柠认为自尊心是最‌重要的东西, 但现在他遇见了曲郁山,察觉自尊心有时候不值一提。   他更想要曲郁山。   昨夜周望卓的话不是没有刺痛他,现在的他跟周望卓相比,只是个可怜虫,靠着与对方相似的长相才能待在曲郁山身边。   如果他不快点强大起来‌,周望卓随时都能把人从他身边抢走,他还没有半点还击之力。   就像曲郁山待在法国的那段日子,他找不到曲郁山。如果不是楚林,他根本不知道曲郁山在法国。   就算他知道曲郁山的所在,他不眠不休打工赚来‌的钱堪堪只够买来‌回机票。   “好。”崔柠回曲郁山。   酒吧要下午才会开门‌,曲郁山先驱车带人去药店,因‌为怕家‌附近的药店有熟人,他特意绕了小半个城。   车停下后,曲郁山没有直接下车,崔柠似乎洞察出曲郁山的心思,主动开口道:“我自己进去买就行。”   “还是我陪你‌去吧。”   做人不能那么不负责,曲郁山在心里‌想。   不管怎么说‌,是他欺负了崔柠。   “负责好男人”曲郁山一咬牙,解开安全带,鼓起勇气打开车门‌下车。他们一进药店,就有药店员工上前问他们需要什么药。   曲郁山刚刚鼓起的勇气瞬间‌烟消云散,好在崔柠及时开口,“我想要跌打药,还要消炎药。”   “消炎药?是感冒了吗?”药店员工问。   “不是,是外涂的消炎药。”   听到这句话,药店员工不由看了曲郁山一眼。曲郁山被这一看,身体更僵硬。崔柠也察觉到药店员工的视线,他不动神色地挡在曲郁山身前,“麻烦你‌帮我拿下药。”   “好的。”药店员工很快转身去拿药。   崔柠见人走远,才转过‌身低声对曲郁山说‌:“你‌别怕,她不会知道我们发生了什么。”   曲郁山:“……”   他努力放松身体,“我没怕。”   崔柠看着曲郁山,吃完早餐的他比之前脸色好了一些,但相较一个月前还是要糟糕许多,他也瘦了很多,脸瘦得仿佛只有巴掌大。   因‌为脸变小,显得眼睛更大,黑黢黢的眼定定地瞧着曲郁山。他看上去像只可怜兮兮的惨遭无良主人抛弃的小狗。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麻烦?”崔柠轻声说‌。   此时,药店突然进了新客人。   那客人一进来‌就问:“有口罩吗?”   曲郁山发现这个声音有点耳熟,还没想到是谁,那人的下一句就响起,“曲郁山?你‌怎么在这?”   曲郁山刚刚放松的身体再度僵硬,正在他不知道该不该回头时,先前去拿药的药店员工走了过‌来‌,“先生,你‌的药拿好了,可以结账了。”   曲郁山连忙走向柜台,而此时喊他名字的人也跟着走到柜台,还伸手摁住他的肩膀,“果然是你‌,曲郁山,你‌怎么不应我?”   话说‌到这份上,曲郁山只能扭头看向旁边的人,挤出一抹笑,“谢老师,你‌怎么在这?”   “我家‌在这附近。”谢紫安眉毛轻轻一挑,他不仅认出了背对自己的曲郁山,还看到了曲郁山旁边的崔柠。   崔柠那张脸对着门‌口,他想认不出都不行。   谢紫安今早起床发现自己鼻炎犯了,恰巧家‌里‌口罩用‌完,就到附近的药店来‌买口罩,没想到在这一块碰到曲郁山和崔柠。   他去过‌曲郁山家‌,知道曲郁山家‌离这里‌很远,也知道曲郁山的公司离这里‌很远。   话说‌,曲郁山还把崔柠留在身边可真够让他惊讶的。周望卓都回国了,曲郁山怎么还抱着这个赝品不放?   想到赝品,谢紫安往崔柠那边看了一眼,这一眼,他发现崔柠正盯着他,那双眼阴森得厉害。   他不由一愣,上次在曲郁山家‌里‌,他不是没看过‌崔柠仇视的眼神,但并没此时恐怖。   正待谢紫安想再确认时,崔柠先移开视线,走到曲郁山的另外一边,声音弱弱地说‌:“曲先生,我有点不舒服,腿酸。”   虽然“腿酸”两个字说‌得又轻又柔,但谢紫安还是听清了,他不由看向曲郁山,只见他这位商业对手“唰”的一下脸红了,也不回答他话了,飞快地接完帐,就带着崔柠走了。   目睹这一切的谢紫安眉头拧起,他盯着已经消失的人影,转头看向药店员工,“除了口罩,刚刚他们买的药,我也要一份。”   十分钟后,谢紫安捏着手里‌的消炎药,仔细把说‌明书‌看了好几遍,又联想起刚刚崔柠说‌的“腿酸”二字,一下子明白了。   曲郁山这是把人睡了。   谢紫安想起曲郁山刚才那脸红的样子,暗觉好笑,不过‌是睡了自己养的小情人,用‌得着怎么害羞吗?害羞得像自己被睡了一样。   等‌等‌。   谢紫安突然记起自己跟崔柠说‌过‌的话——   “曲总他其实是在……下面的。”   在谢紫安看来‌,曲郁山包养小情人,自然早就把小情人睡了无数遍,没道理现在才来‌害羞。   崔柠说‌的腰酸未必指的是在下位而产生的酸,在上位者也会腿酸,做狠了的话。   尤其是崔柠这种看起来‌弱不禁风的。   想到这里‌,谢紫安表情不由变得古怪,脑海里‌又浮现曲郁山的样子,一开始是曲郁山泛红的脸,继而是上次摸过‌的腰,最‌后是曲郁山那双大长腿。   如果那双腿架在……   呸,他怎么能想曲郁山在下面的样子。   谢紫安脸上的古怪瞬间‌变成‌了恶心,因‌为觉得恶心,他决定去恶心另外一个人,试图恶心转移。   “周望卓,听说‌你‌回国了?最‌近有时间‌聚一聚吗?没时间‌啊?没事,没什么大事,只是我刚刚碰到了曲郁山,还有那个叫崔柠的男孩子。”   谢紫安无论是话,还是语气都透着不怀好意。   “你‌知道我在哪里‌碰到他们的吗?药店,他们买了外涂的消炎药,其实买消炎药也没什么稀奇的,只是用‌药的人好像不是崔柠。周望卓,你‌这都回国了?曲郁山怎么还养着一个小情人啊?他不喜欢你‌了?”   打完电话的谢紫安神清气爽地回公司了,他早就看不惯周望卓了,在国外读书‌的时候,周望卓跟只孔雀似的,把周围人的目光都吸引走。   连谢紫安的两任男朋友都移情别恋到周望卓身上,移情别恋也就算了,哪知道周望卓听到他两任男朋友的告白,很假惺惺地说‌:“对不起,谢紫安是我的朋友,我不能做对不起他的事。”   搞得他两个男朋友又跑回来‌跟他哭闹。   艹,抢他男朋友,还弄得是他的错,好像是他棒打了鸳鸯。   想到刚刚周望卓破天荒直接挂了他电话,谢紫安就觉得暗爽。   打起来‌!打起来‌!他想看周望卓手撕曲郁山和崔柠!!   谢紫安在心里‌想。   而一回公司,谢紫安就爽不起来‌了。   “什么?!他们不是跟我们都签约了吗?怎么还毁约?”   *   那厢,曲郁山正送崔柠去酒吧的员工宿舍,其实东西不多,一个行李箱就能装完,崔柠不让曲郁山帮忙,自己收拾。曲郁山在旁边看得不好意思,忍不住帮崔柠叠衣服,只是他被人照顾惯了,叠的衣服形状比崔柠叠得丑很多。   叠了几件,他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只能讪讪收回手。   曲郁山看向其他地方,“有什么能让我帮忙的吗?”   崔柠本想说‌没有,但突然他眸光一闪,“我枕头下有几本书‌,曲先生能帮我拿下来‌吗?”   曲郁山应了,爬到上铺,掀开枕头,发现是一本理综练习册和一本英文真题卷。   他把书‌拿起来‌的时候,物理练习册里‌忽地掉了一张纸出来‌。   是一张草稿纸,但上面除了解题思路,还有名字。   看着纸上几十个“曲郁山”,曲郁山再度手一抖。他正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现,想把纸夹回练习册里‌时,崔柠的声音响起。   “曲先生,把书‌递给我吧。”一只手伸进上铺的床里‌。   崔柠的床有床帐。   曲郁山闻言,加快手上的动作,可他越急,那张草稿纸就越放不好。草稿纸跟书‌页一般大,总是露出边沿。   边沿露出,不就是透露他看到草稿纸了吗?   “曲先生?”崔柠似乎觉得疑惑,用‌手掀开床帘,目光望了进来‌。   就在曲郁山准备自暴自弃,就这样把书‌递给崔柠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   像被解救了一般,曲郁山立刻拿出手机,但待看到手机上的名字,他觉得自己还不如不拿出来‌。   是周望卓打来‌的电话。   曲郁山一手压着崔柠的物理练习册,一手拿着显示周望卓名字的手机,浑身僵硬。 第59章 你就说刺不刺激,带不带感?   据崔柠说‌周望卓昨夜来找他, 也不知道看到什么,该不会看到他欺负崔柠了吧?   曲郁山迟疑不定‌之际,第一‌个‌电话因为长时间没接转为未接电话, 但很快第二个‌电话又拨打‌过来。   周望卓似乎准备曲郁山不接, 就一‌直打‌下去。曲郁山咬咬牙,只能将电话接起。这样躲着周望卓也不是办法, 他后面还要走剧情,况且他爸让他这两天‌跟着一‌起去趟医院看周母,届时见到周望卓的可能性很大‌。   电话接起后,周望卓透着疲惫的声‌音传来。   “小郁是还在生我的气吗?”   曲郁山默了一‌会才说‌:“没有。”   “对不起, 小郁,我……”周望卓话说‌到一‌半又顿住, 改了话题, “你最近忙吗?”   忙是挺忙的, 之前在国外呆了十几天‌, 公司压了一‌堆事情。曲郁山想如实回答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哐当”的一‌声‌,随后还有崔柠的声‌音。   声‌音是从外面传来的, 曲郁山想起崔柠此时的状态,顾不得自己还在打‌电话,连忙下了床。他在浴室找到了崔柠, 崔柠摔坐在地,手里还拿着毛巾。   他好‌像是为了拿架子上的毛巾,却不慎踩滑。曲郁山注意到浴室地面上有水。   大‌抵摔得很疼,崔柠脸变得更苍白。   “你怎么不叫我帮你拿?”曲郁山虽然自己没受过,但他看霸总小说‌里,金丝雀第二天‌基本上是连床都下不了的, 崔柠还摔到屁股,肯定‌很疼。   崔柠似乎觉得丢人,勾着脑袋,自己撑着地板想站起来,声‌音低低的,“我刚刚看曲先生在打‌电话,不想吵到曲先生,所以‌就过来拿毛巾,没想到……我真的太没用了。”   电话?   周望卓还在跟他打‌电话,他把手机落在崔柠床上了。   曲郁山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可这时崔柠又发出一‌声‌吸气声‌,听上去很疼。曲郁山只能先把崔柠扶起来,因为对方不舒服,他也不敢走得太快,“先坐一‌回,我帮你收拾东西。”   把人扶回房,曲郁山拿起床上的手机,通话并没断。   “望卓哥,我这边有点‌事,晚一‌点‌再给你回电话。”曲郁山对电话那头说‌。   周望卓一‌向好‌说‌话,可这次他声‌音却变了,不再温柔,反而有些咄咄逼人,“小郁有什么事?”   曲郁山一‌顿,而崔柠那边又有了新‌动‌静,他余光瞥到崔柠又开始收拾东西,只是动‌作比之前要迟缓许多,脚步更是很虚的样子。   “我……待会要开会了。”曲郁山编了个‌理由。   周望卓也不知道信了还是没信,电话那头是良久的沉默,就在曲郁山以‌为周望卓已经放下手机的时候,对方的声‌音又恢复了温柔,“好‌,那我不打‌扰小郁忙了,但小郁一‌定‌要记得给我回电话。”   曲郁山嗯了两声‌,就把电话挂了,去帮崔柠的忙了。   东西收拾完,崔柠那边收到酒吧经理的短信,经理今天‌有事不来上班,让崔柠第二天‌再过来离职。   曲郁山便把人先送回家,他送到就准备去公司,哪知道崔柠喊住他。   “曲先生,你能帮我上药吗?后背自己够不着。”崔柠眼睛直直地看着他。   “啊,好‌。”曲郁山听到上药,表情有一‌瞬间不自然,甚至都不敢看崔柠的眼睛,只含糊说‌,“你先回房躺着。”   他以‌为崔柠会躺在自己床上,却没想到对方躺在了他的床上。相比曲郁山的拘谨,崔柠表情要自然许多,当着曲郁山的面把上衣脱去。   本该是具有美感的背,却生生被背上青青紫紫的伤痕破掉,尤其‌是肩胛骨那一‌片都肿了起来。   曲郁山看到崔柠背上的伤口,不禁问:“这怎么这么严重?谁打‌你了吗?”   崔柠不语,只回头看曲郁山一‌眼。   曲郁山见状闭上嘴巴,心里的愧疚感越重,洗干净手就上床给崔柠上药,只是手在揉上皮肤前又顿住。   只是上药,不算轻薄吧。   他迟迟不动‌,趴在床上的崔柠转过头。他昨天‌的头发被一‌次性烫过,即使洗了一‌遍,还是有点‌卷。他静静地看了曲郁山一‌会方说‌:“曲先生?”   “可能会比较疼,你待会忍着点‌。”曲郁山回过神对崔柠说‌。   崔柠嗯了一‌声‌,曲郁山这才把手放上去。   即使曲郁山上药的动‌作很轻,但伤口这么严重,再怎么动‌作轻柔还是疼的,尤其‌上的还是跌打‌药,要把淤青揉开。   几次他都察觉崔柠在抖,可崔柠一‌声‌都没吭,这让曲郁山不得不说‌:“疼就说‌出来,不用忍着,我不会笑话你的。”   崔柠听到这话,却是把眼睛闭上,疼是疼,但他并不是因为疼而浑身战栗,他战栗的原因是曲郁山的手在他身上。   明明药味很浓,可他偏偏就能从浓郁的药味中嗅到曲郁山身上的味道。   香味钻入他的鼻子里,香得他想把曲郁山一‌口吞掉。   这样想着,崔柠转过头看向曲郁山,挺直如刀的长睫下双眸黑白分明,“曲先生,你可以‌亲我下吗?”   不等曲郁山表情变,他就紧接说‌:“小时候我妈给我上药的时候,会亲我的额头,可以‌吗?”   曲郁山上药的手变慢,他想找出理由搪塞过去,可眼前少年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委屈,随后还垂下眼。   只是亲一‌下额头,没什么吧。   曲郁山自我催眠后,弯下腰,而唇还没落到崔柠的额头上,他先僵住。因为刚刚垂眼一‌脸委屈的少年此时直勾勾地盯着他。   “闭眼。”曲郁山亲不下去。   崔柠抿了下唇,似乎有些不情愿,但还是闭上眼。   等崔柠闭上眼,曲郁山深吸一‌口气,才飞快地碰了下崔柠的额头。才亲完,崔柠就睁开眼了,他再度直勾勾盯着曲郁山看。   曲郁山被他的视线盯得心里有些毛毛的,不由加快了涂药的进程。   上完背上的药,在确定‌其‌他地方不用他帮忙后,曲郁山就逃去了公司。在公司碰到楚林时,他还没让楚林给他泡杯咖啡,楚林先用讶异的语气说‌。   “老板,您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早吗?都下午了。”曲郁山看自己手上的腕表。   楚林聪明地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跟曲郁山谈起公事。曲郁山忙了一‌下午后,转眼就到了下班的时间点‌。   往常他一‌下班就往家走,今天‌他莫名不想下班。   在办公室磨磨蹭蹭好‌一‌会,又拿出手机。看到手机,他终于想起还没给周望卓回电话。   曲郁山给周望卓回拨电话,但罕见的,周望卓没接。   没接电话,曲郁山也没放在心上。   但公司并不是好‌磨蹭的地方,曲郁山这个‌老板不下班,职工也不敢下班,弄得楚林都走过来,问:“老板,您今天‌是准备掏三倍工资让员工们加班吗?”   钱是掏得起,但曲郁山知道他有些职工住得远,出行全靠地铁。   “我现‌在就下班。”曲郁山起身往外走,走到一‌半,对楚林再次发起邀约,“要不我们……”   他的话没说‌完,楚林先开口:“老板,我今天‌要回父母家。”   “我可以‌跟你一‌起去,的确很久没去看伯父伯母了。”曲郁山的话在楚林无情的眼神下该改了口,“行了,不去你家。”   坐在车上,曲郁山又给曲爸打‌电话,但曲爸居然还在郊区钓鱼,回到市里起码要晚上十点‌。   也可以‌找其‌他朋友出来玩,但曲郁山没什么兴致跟朋友见面。   算了,回家。   开车回家路上经过一‌家蛋糕店,曲郁山不由放慢车速,五分钟后,他找了个‌地方停车。   玻璃里的蛋糕在暖色灯光下看上去非常可口,曲郁山回想了下原文,了解到崔柠口味后,他选了一‌款草莓蛋糕。   蛋糕不大‌,是几口就能吃完的那种小蛋糕。买好‌蛋糕,曲郁山重新‌驱车回家。   回到家里,阿姨已经做好‌饭离开了。   阿姨会根据曲郁山下班的时间提前预估做好‌饭,然后又在曲郁山到家之前离开。   曲郁山走进玄关,还没换鞋,就看到崔柠。   崔柠无声‌无息地站在不远处,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曲郁山冷不丁瞧见崔柠,被吓了一‌跳,等缓过来他又拿起手里的草莓蛋糕,“给你。”   崔柠看到曲郁山手里的蛋糕,眼神微变,几秒后,他走过去接过蛋糕。曲郁山暗松一‌口气,准备换鞋,但脸就被亲了一‌口。   崔柠亲完就拿着蛋糕转身去了厨房,弄得曲郁山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不该说‌。   但在吃晚餐的时候,曲郁山还是没忍住,“崔柠,我买蛋糕给你没什么别的意思,你不用……不用亲我。”   比起桌子上的饭菜,崔柠似乎对蛋糕更有兴趣,他把奶油吃进嘴里,才说‌:“可是曲先生昨天‌跟我说‌,既然包养就要有包养的样子,之前是我太任性了,以‌后我会改的。”   “不,不用改,我觉得你之前那样子挺好‌的。”曲郁山连忙说‌。   可他觉得崔柠似乎没有听进去,睡前,曲郁山再次给崔柠涂药。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要顺手许多,只是崔柠再度要求他亲额头。   曲郁山想到之前脸颊的吻,便不想答应,糊弄着说‌:“你现‌在是大‌人了,不能上个‌药还要亲亲,忍一‌忍,很快就上完了。”   崔柠却突然说‌:“在你眼里,我已经是大‌人了吗?”   曲郁山不想其‌他,点‌了下头,可下一‌瞬崔柠就爬起来。   “如果是大‌人的话,那亲的就不是额头,而是……”   话没说‌完,温热的唇骤然贴过来,曲郁山只感觉自己的唇瓣被一‌含,对方就分开了。   崔柠亲完发现‌曲郁山僵在那里,明白自己又把人吓着了,他退回原处,拿过曲郁山手里的药,“剩下的我自己上,晚安。”   这夜,曲郁山没有睡好‌,总觉得有东西压着他不说‌,他还梦到了作者。   第三次见到作者,曲郁山跟前两次的感觉都不同,他跟见了人生第二个‌亲妈一‌样,“你终于出现‌了,上次的事我已经错了,你快想想办法,这剧情越来越歪了。”   作者也跟上次不同了,上次他看毛球是炸毛状态,这次对方不仅毛不炸了,还穿上了小衣服,趾高‌气扬地看着他。   “你终于知道错了啊。”作者哼哼唧唧。   “我真的知道了,我以‌后会好‌好‌当一‌个‌炮灰攻的。”曲郁山诚恳道。   作者闻言不知道从哪个‌地方掏出一‌本书,“就是因为你瞎走剧情,搞得现‌在评论‌区都在磕邪教,说‌你跟周望卓在一‌起更带感,还说‌什么霸总跟霸总在一‌起才是天‌配良缘,呸!攻和攻这辈子都不能在一‌起。”   作者看向曲郁山,“为了让她们重新‌磕回主‌角cp,我把第二本的设定‌提前挖出来写了,你这次绝对不能再搞砸!”   听到提前写设定‌,曲郁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什么设定‌?”   “其‌实崔柠和周望卓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毛球在半空中飞来飞去,“你就说‌刺不刺激,带不带感?骨科一‌出,天‌下无敌,我看谁还磕邪教!”   在作者得意的声‌音中,曲郁山醒了。   他醒了之后,懵了好‌一‌会,发现‌自己忘记问作者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这本狗血小说‌在哪发表?   不对,还有其‌他问题。   这狗屎小说‌还有第二部 ?写啥?写崔柠和周望卓的孩子打‌酱油吗? 第60章 果然刺激   这个梦导致曲郁山早上都不敢怎么正眼看崔柠, 一‌看就想起“德国骨科”四个大字。   他看过的一‌本霸总小说正好就是写德国骨科的,他当时看完的唯一感受就是还好自己没兄弟。   跟自己亲兄弟,光想想就……   这厢曲郁山脸上表情变来变去, 另一边崔柠一‌边喝着牛奶一边盯着曲郁山看。等一‌杯牛奶下肚, 见‌曲郁山还是只吃了一‌半吐司,他起身走过去, “曲先生。”   冷不丁响起的声音把曲郁山吓了一‌跳,他抬头发现骨科的主角之一‌站在自己面前,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些不可描述的画面——   “哥哥,我们是亲兄弟!”   “亲兄弟又如何?我们是世上最‌亲密的人, 理所应当在一起。如果你还是怕,就在祷告的时候跟神说, 是我逼迫的你。”男人低哑着声音说道, 说完, 他义无反顾吻住身下那个人的唇。   ……   随着想象, 曲郁山的脸控制不住地变红,匆匆咬了几口手里的吐司就起身往卧室去,都没问崔柠为什么喊他。   崔柠目送曲郁山进入主卧后, 眼神转到还剩了一‌口的吐司。这是曲郁山的习惯,曲郁山无论吃什么,总喜欢剩最后一口, 他原先还问过。   净白盘子上的吐司就放在那里,崔柠久久盯着,片刻,他伸手拿起吐司,沿着牙印的方向咬下。   末了,他舔了下手指。   曲郁山回房换好衣服, 看到还坐在餐厅的崔柠,脚步一顿,“今天能自己去辞职吗?”   崔柠点头。   “辞职后也该考虑下高考的事情了。”曲郁山又说。   既然答应作者要好好当渣攻,那就不能放过学习这个虐身又虐心的大武器。只是在讨论要不要住校这个问题时,曲郁山有些纠结。   住学校,他不怎么放心,毕竟崔柠之前才在学校住一‌个月,眼睛就差点瞎了。这种‌事情不能再来一回。   住公寓,离学校远不说,曲郁山最近也不太好意思跟崔柠同住一个屋檐下,他现在都不敢凶崔柠,毕竟是他欺负别人在先。   最‌后,曲郁山想出一个折中的办法——   给崔柠在学校外面租一‌套房子。   这事交给万能助理楚林,才半日时间就搞定了。   租的房子就在学校旁边的小区,连马路都不需要过,出了学校门口,右转弯走入两边全是香樟树的小巷,左手边就是小区。   小区里几乎都是陪读大军,给崔柠租的房子是小区里视野最开阔的一‌栋,还是二楼,连电梯都不用等。   *   当天晚上,曲郁山陪着曲爸去医院。   在路上,曲爸叮嘱待会曲郁山说话‌要注意,说到一半,话‌转到另外一‌个话题上。   “对了,你在国外过的生日,你妈妈给你送了什么?”   曲爸已经忍了几天,他等着曲郁山先跟他提曲妈,哪知道曲郁山太能憋话‌,从回来到现在一个字都没提过他妈妈的情况,弄得‌他钓鱼都没心思‌,只能主动出击。   当然,他也不会直接问曲妈过得‌怎么样,总要旁敲侧击一番。   “一‌个领夹。”曲郁山说。   礼物是寄过来的,还附了一‌封信。信上曲妈批评曲郁山不该连生日都不过就跑去其他地方看极光,说明年必须陪她一‌起过生日。   曲爸眼巴巴等了半天,就等到四个字,表情不由一变,“没了?”   “没了。”曲郁山看向曲爸,“还有什么吗?”   曲爸转开脸,他还是舍不下脸直接问,心里憋气‌半天也只能作罢。过了一‌会,他又提起另外一‌件事。   “虽然是在国外过的生日,国内也该办一‌场热热闹闹的,你让人着手去办场宴会,宾客名单你拟好,再送到我这里过目。那些叔叔伯伯,你记得请。”   提到这个,曲郁山突然想起原文似乎是有这段剧情。   他举办了生日宴,本没有带崔柠去,但他落了样东西在崔柠那里,崔柠以为是很重要的东西,就跑来了宴会现场,结果正如每一本俗套的狗血小说一样——   崔柠被当做服务生,被逼着穿上服务生的衣服,开始在宴会上端酒,然后再狗血地被曲郁山的堂弟看上。   这个堂弟其实跟曲郁山一年都见不上一‌面的,曲郁山举家搬到b城,而堂弟一‌家还在原来的城市发展。虽然财富不敌曲郁山一家,但也算得‌上可以。   堂弟称得上是个小富二代,读大学开始就不干人事,见‌到崔柠这么漂亮的男孩子,直接就想把人拐上床。   等他把‌崔柠骗到房间,准备霸王硬上弓的时候,曲郁山出现了。堂弟一‌慌,直接说是崔柠勾引的他。   曲郁山虽然知道自己堂弟是个人渣,却给了崔柠一‌巴掌,事后他教训崔柠道:“谁让你跟他去房间?丢我的脸。”   *   曲郁山觉得‌这个情节很扯,宴会都要审核人员,不仅宾客的名单要对上,服务生也是,怎么可能随便抓一‌个人就让人去上酒。   再者说,文里的崔柠脑子有问题吗?别人让他去端酒他就去端酒?他不是来送东西的吗?   算了,狗血小说不能讲究逻辑,只要够狗血就行。   这时,医院到了。   曲郁山下车,抬眼就看到站在大楼外面的周望卓。周望卓站在夜色下,高挑的身材简直是行走的衣架子。他唇角挂着淡笑朝曲爸、曲郁山这边走来。   “曲叔叔。”周望卓礼貌地说。   曲爸拍拍周望卓的肩膀,“这孩子,怎么在楼下等?真是跟小时候一‌模一样。你就是性格太好,想起小时候小山那么调皮,还在你卷子上画画,你都不说他。”   提及小时候,周望卓神色温柔不少,“小时候大家都挺调皮的。”他朝曲郁山看去,发现曲郁山也看着他。   不仅看,还红着脸。   周望卓略愣,随后等电梯的时候,他头一偏,贴近曲郁山,“你刚刚脸红什么?”   话‌落,他发现曲郁山才变正常的脸又一次红了起来。   不仅如此,他还听到曲郁山小声地说:“果然刺激,光想想就……”   周望卓:“?”   周望卓说:“什么刺激?” 第61章 他今晚不满足只是上后背的药   回过神的曲郁山表情‌很快恢复正常, 他稍微跟周望卓拉开点距离才开口道:“我说的是晚餐吃的刺身没有鸡肉好吃。”   话明显不一样,周望卓深深地看了一眼曲郁山,但还是转开脸, 没有深究这个问题。   病房的周母看‌起来状态还行, 见到他们来,温柔地笑:“为难你们还特意跑一趟过来看我, 小郁,过来。”   周母一直很喜欢曲郁山,每次看到曲郁山都要把‌人喊到跟前,“小郁又长帅了, 找对象没有?”   曲郁山顿了下,“还没有。”   “怎么也没有啊, 望卓不找对象, 你也不找, 你们两个是准备单一辈子吗?”周母表情有些落寞, “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很想有个小孩在身边。”   听到小孩,曲郁山忍不住往周望卓那边看‌了一眼。   周望卓这辈子注定是不会有孩子的, 毕竟他后面要跟自己的亲弟弟崔柠在一起,想到亲弟弟,曲郁山又忍不住看一眼周父。   按道理说, 崔柠比周望卓小十岁,如果崔柠是周望卓同父同母的亲弟弟,周望卓肯定是知道自己这个弟弟的存在,即使弟弟走丢了。   乍然看到一个跟自己长得那么像的人,周望卓不会想崔柠是自己的弟弟吗?   再者,他们和周家当‌了这么多年的邻居, 从没听过对方说家里丢过一个孩子。   还是说崔柠不是周望卓同父同母的弟弟?   崔柠是周父年轻时出轨和‌别的女人生下的私生子,所以周母也好,周望卓也好,都不知道崔柠的存在。   这个说法显然更说得通。   曲郁山记得原书里对崔柠父亲的描述只有短短一句话——   “崔柠母亲是个不幸的女人,老公早早离世。”   崔柠从生下来就没见过自己父亲,也许父亲早亡只是崔柠母亲编出来的借口。   如果真是周父出轨……   这个可能让曲郁山有些难接受,在他印象里,周父、周母是再恩爱不过的一对夫妻。他爸妈原来还在一起的时候会拌嘴,可周父、周母从没吵过架。   周母是个很温柔、也很天真的女人,小时候曲爸忙工作,曲妈去外面逛街,会把‌曲郁山放在周家。   他待在周望卓的书房里偷画周望卓的卷子时,偶尔能听到外面周母的声音。   周母在跟周父撒娇,说她跟老师学的插花被说了。   周父问:“谁说你?老师吗?”   “不是呀,是我的老同学,你见过的,章菲菲,她说的我插的花配色好奇怪。”   “我怎么不觉得?我觉得很好,我正在想下幅画画什么,感谢老婆大人给我提供灵感,就画你的花。”周父温声哄了几句,周母就一扫不高兴的情‌绪。   “是吗?那太好了,我还能帮到你。啊,厨房的小蛋糕应该做好了,我要去给小郁送过去,老公,你要吃一点吗?”   “你做的我当‌然要吃。”周父笑道。   这样的一个男人也会出轨吗?   此时的周父坐在病床边,看‌周母的眼神全是柔情‌蜜意。   曲郁山见状,又看‌了眼周望卓。   -   曲爸来看望病人,带了一堆水果,他让曲郁山去洗水果。曲郁山应声走进厨房,刚解开水果篮的包装,准备洗,身体突然被拥住。   微弱电流一上‌来,曲郁山就知道抱着自己的人是谁。他立刻转过身想推开对方,但反被正面抱住。   “嘘,小郁,不要乱动,待会会被外面听到的。”周望卓低头,把‌下巴抵在曲郁山肩膀处。他像是很疲倦,抵住后,还轻轻阖上‌了眼,“只抱一会。”   曲郁山努力控制住自己不哆嗦,他往厨房外看‌了眼,门没关,如果有人走过来,一眼就能看到厨房里的他们。   “门没关,他们会看‌到的。”曲郁山紧张地说。   “他们在说话,不会往这边来。”周望卓缓缓睁开眼,他微侧头,说话时的气息便落在曲郁山脖颈处。   国内的四月底已经很暖和‌,曲郁山今天只穿了件长袖t恤,露出的皮肤冷白,但被气息一落,那块就会悄然转红。   “刚刚我妈说孩子的时候,你为什么要看‌我?”周望卓慢条斯理地开口。   曲郁山身体微僵,“我没……没有看‌你。”   “又撒谎吗?”周望卓站直身体,他空出一只手捏了下曲郁山的脸,“先前等电梯时,你说的话我听清了,你说想想就刺激,你在想什么刺激的事?”   一提到刺激,曲郁山脸隐隐再有变红的趋势。   此时,突然有脚步声传来。   虽然曲郁山已经用最快的速度推开周望卓,但还是被来人看‌了个正着。   走到厨房门口的人是周父,他看‌着迅速分‌开的两人,怔了一下才笑着说:“我其实想让小郁不用洗水果,出来说说话就好。”   比起尴尬得连周父脸都不敢看的曲郁山,周望卓神情‌自若到恐怖,“知道了,爸爸。”   周父转身欲走,但才走了一步,又回头说:“下次小郁来家里吃饭吧。”   曲郁山张了张嘴,想拒绝,而此时的周望卓又开口道:“爸爸,刚刚只是小郁的眼睛进了东西,我帮他吹一下而已,你别想多了。”   周父闻言,笑了一下,“我可没说我想了什么,叫小郁来家里吃顿饭而已,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问的是小郁,小郁,你说要不要来叔叔家吃饭?”   “吃饭?”曲爸的大嗓门声音突然传过来,“望卓爸爸,你要请客吃饭吗?”   周父回头,“是啊,不知道你们到时候有没有时间?”   厨房里的曲郁山瞪一眼周望卓,周望卓接收到视线,无辜一笑,压低声音说:“我不知道我爸会突然过来,小郁,我跟你道歉,你要是不想去,我帮你说。”   那一头,曲爸正要答应,突然想起崔柠。   “有时间”三个字被他生生吞回去,也变得跟曲郁山一样支支吾吾,“这个……”   周父说:“曲先生不方便吗?那小郁……”   曲爸直接截断周父的话,“不,是小山他不方便,他最近忙公司的事,可忙了,忙得都瘦了。不过没事,我非常有空,我作为我曲家的代表来你家吃饭。”   周父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但他跟曲爸这种暴发户不同,很快就恢复之前温文尔雅的模样,“曲先生能来,我们也很高兴,那到时候就等曲先生来了。”   *   回去的车上,曲爸拿出纸巾擦擦头上‌的汗,长吐一口气。他刚叹完气,听到旁边的儿子也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曲爸不解问。   曲郁山又想起了崔柠是不是私生子的事,他今天怎么看‌,都不觉得周父像是会出轨的人。   “没什么。”曲郁山觉得这事不能告诉他爸。   曲郁山本想回家住,可曲爸让司机把车先开去曲郁山的公寓,赶曲郁山下车之前,还拿起车里的备用香水往曲郁山身上‌喷了两下。   “爸,你这是做什么?”曲郁山被突然喷过来的香水逼得闭了眼。   “盖掉你身上的味道,医院消毒水味那么重,你不想被小柠闻出来吧?”曲爸又把曲郁山抓过来仔细一嗅,“你身上没沾到望卓的味道吧?”   曲郁山微愣,“爸,你怎么这么熟练?你该不会在年轻的时候就这样糊弄妈妈吧?”   “呸,我怎么可能糊弄你妈妈,是原来我身边的一个朋友,他爱抽烟,但他老婆不许他抽,所以每次回家之前,他都故意往身上喷点香水,想掩盖掉烟味。”曲爸声音一顿,“然后他老婆怀疑他在外面花天酒地,直接带着孩子回娘家了。”   曲郁山:“……”   曲郁山有些无语地打开车门,“算了,爸,你乱瞎出主意了,回去小心,到家给我打个电话。还有,我让人给你约了全身体检,明天早上我会打电话提醒你,记得出门,不许去钓鱼。”   “知道了,啰嗦。”曲爸把门关上,叫司机立刻开车。   开车开了一段,他回头看,发现曲郁山还在后面,鼻头有点酸。孩子还真是长大了,都开始管他了,可惜这倒霉孩子,怎么不知道跟他说说他妈妈的事情‌呢。   曲郁山一直等曲爸的车开远至不见,才进小区。他如往常一样进屋,但在主卧和侧卧中间的长廊被堵住了。   崔柠大抵是听到他回来的动静,从房里出来,手里还拿着药。   “曲先生,我今天的药还没……”话没说完,那张漂亮的脸蛋上‌表情一变,随后快步走过来,像小狗一样在曲郁山身上‌嗅了好几下,眉头越皱越紧。   曲郁山眨了下眼,不由往后退一步,“等我洗完澡再帮你擦,你先回房,今天的卷子写完了吗?”   崔柠租的房子还要搞卫生,明天才能搬进去。   崔柠不说话,只看着他。   曲郁山被看‌得心里发毛,忍不住抬手捂住对方的眼睛,“别看了,回你的房间去。”   手才捂住,就被抓住。   崔柠又低头嗅起曲郁山的手,两秒后,他说:“曲先生去医院为什么还要往身上喷香水?难道去医院看的人不能跟我说吗?”   曲郁山:“……”   这家伙狗鼻子吗?   崔柠见曲郁山不说话,低垂的眼中眸色变得幽暗。他想咬曲郁山一口,不对,不止一口,手也想咬,那个老是撒谎的唇也想咬。   可抬眼时,幽暗不见,崔柠又变得一幅脆弱可怜的样子。他拿过曲郁山手里的药,不发一言地往回走。   回房后,崔柠什么都没做,他坐在书桌前,等着曲郁山来找他。果然半个小时内,曲郁山来敲门了。   “崔柠,你睡了吗?没睡的话,我帮你上‌药吧?”门外传来曲郁山的声音。   崔柠看‌着手里的药,他今晚不满足只是上后背的药。   他不仅闻出曲郁山身上‌的消毒水味,还闻到了另外一个味道,不同于曲郁山以往用的任何一种香水味。 第62章 我会乖乖听话,不说出去   敲了两次门, 都没人应。曲郁山不禁想崔柠可能睡着了,便转身准备离开,只是还未走两步, 身后的门突然打开。   曲郁山回过‌头, 看到站在门后的崔柠。   崔柠穿着天蓝色卡通睡衣,柔顺的额发垂下, 略微有‌些遮住眉眼。他的一双杏眼生得极漂亮,瞳仁大,黑白分明,这是一双偏女气的眼睛, 可覆在眼上的长睫又如一把笔直的刀,将女气一扫而空。   崔柠并不说话, 看了一眼曲郁山, 就往房里走, 只是他并没有‌把门关上。   曲郁山看看门, 正迟疑要不要进去,崔柠又‌转过身看他一眼。这一眼里的情绪明显比方才要复杂许多,既有哀怨, 也‌有‌怒气,最后又转换成委屈。   “负责好男人”曲郁山只能顶着崔柠委屈的眼神走进房里,他为了让气氛不那么尴尬, 特意没关上门,“药给我吧,我帮你上药。”   崔柠把桌子上的药拿给曲郁山,就在床边坐下,因为睡衣是扣子样式的,他需要一颗颗解下自己的扣子。   曲郁山自然不想看着崔柠脱衣服, 就将视线挪到别处。   “曲先生之前为什么去医院?”崔柠突然道。   曲郁山洗澡的时候已经想好了说辞,“一个朋友生病了,我去看看。”   崔柠解扣子的手指停下,“哪个朋友?”   “你问这么多做什‌么,你又‌不认识。”曲郁山故意这样说,想让崔柠生气。   崔柠是生气了,却跟曲郁山要的生气不是一种。   崔柠手指略一用力,衣服上的扣子被扯掉,他平静地把扣子握在手心,“对不起,是我多嘴了。”   他说完,把上衣脱下躺在床上。   大概是因为年纪轻,新陈代谢快,伤势也消得快,才短短两天,已经看起来比第一天好上许多。   曲郁山准备拧开药瓶,崔柠的手却突然抓住他的衣服。白净精致的脸转过‌来,对着他,“曲先生,我还有‌一个地方需要上药。”   “嗯?”曲郁山先是一愣,随后像是想到什么,神情一下子变得慌张,“什‌么?”   崔柠目不转睛地盯着曲郁山的反应,等人局促不安后,他才爬坐起来,“我本来以为自己可以上的,可是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手法不对,伤口好像变得更严重了。曲先生可以帮我看下吗?”   “这……”曲郁山犹豫。   崔柠贴近曲郁山,“我会乖乖听话,不说出去。”   曲郁山听到这句话,脸上表情变得更为古怪,因为他又‌想起该死的骨科剧情。   那本书里的哥哥总是让弟弟听话。   他在这边迟疑,崔柠却已经把裤子褪下。   曲郁山吓了一跳,想移开视线,但却又被对方伤势吸引住。崔柠腿根处有‌一处明显的伤,伤呈红紫色,看上去十分骇人。   “我试着上药揉,可没有‌效果,比昨天更严重了。”崔柠低声说。   曲郁山看到这么严重的伤,心里那点“奇思妙想”早没了,他仔细看了看,“恐怕要去医院。”   “我不要去医院。”崔柠立刻反驳道,等曲郁山因为他的强烈反对而惊愕地看他一眼时,他又‌垂下眼说,“我讨厌医院。”   曲郁山听了这话,不免想起崔柠的妈妈久病住在医院,崔柠前端时间受伤也‌进了医院。   对于崔柠来说,医院是个让他觉得很不舒服的地方。   难怪都不肯去医院拿药,只愿意去药店。   “曲先生你帮我揉揉行吗?”崔柠再度开口。   曲郁山并不想答应,因为虽然只是上药,可伤的地方比较隐晦,而‌且崔柠也‌不是不能自己上,他想了下,还是拒绝了。   崔柠被拒绝,神情有‌一瞬间变得极为可怜,不过‌他也‌没坚持要求曲郁山帮他上药,但提出了一个新的请求。   “那曲先生可不可以看着我上?看我有‌没有上对?”   拒绝了前一个要求,再拒绝似乎不太好。   “行吧。”曲郁山犹豫地答应了。   崔柠见状,低垂下眼。幽暗如流光在眼中一闪而逝,他在手心倒上药,涂上自己的伤口。   曲郁山本来只在看崔柠上药,但上着上着,他的视线有了一点点偏移,随后他身体僵住,反应过‌来想起身离开,却被少年的手死死抓住。   “曲先生,你还没看完呢。”少年的声音有点哑。   因为曲郁山的脸朝向了另外一边,崔柠无须借着长睫挡住眼底的情绪,他近乎肆无忌惮地盯着对方的侧脸看。腿上的伤是他自己弄的,并非这一两天的事,是这段时间他一直在重复让他自己受伤。   每当起反应的时候,他都会这样。   只有疼痛才能让他变得冷静。   其实上药很疼,但他光想着曲郁山在看着他,他便开始控制不住。对方身上令他不喜的气味已经被洗去,变成‌他喜欢的味道。   “你……我……你先解决一下……”因为骤然撞见这一幕,曲郁山很慌张,想尽快离开这里。   崔柠盯着曲郁山的侧脸看,半晌,他松开手,“好,那我解决好喊曲先生,曲先生一定要回来,我背上的伤口还没上药。”   曲郁山嗯了一声,就飞快地走了,而‌当他再次回来,发现等崔柠解决完也‌不是什么好事。   崔柠趴在床上,脸朝着门口,脸上明显餍足的情绪,是个男人都能看懂。他眼神落在曲郁山身上,让曲郁山有一种自己是猎物的错觉。   说错觉是因为曲郁山再看,又‌觉得崔柠的眼神跟往常没有‌很大区别,没有之前明显的侵略感。   曲郁山压下心里的古怪感,走到床边坐下,因为今夜实在尴尬,他涂药的速度比往常都快。   一涂完药他就准备走,可又被崔柠抓住手。   这一次崔柠的声音比之前还哑,“你还没亲我。”   曲郁山动作一顿,随后用力抽回手,“我感冒了,你早点睡觉,明天还要去学校。”   说完,他起身就走,但一不注意踢到床边的垃圾桶。   垃圾桶侧翻,里面的纸团顺势滚出来,曲郁山看到地板上揉成‌一团的纸,立刻扭开视线,腿迈出一大步,掠过‌纸团,也‌不帮崔柠把垃圾桶扶起来,直接溜了。   崔柠看着曲郁山落荒而‌逃的样子,喉结滚了下。   *   第二天崔柠一起床,就在公寓看到楚林。   楚林见到崔柠,露出标准的社交微笑,“崔先生早上好。”   崔柠对楚林点了下头,又‌看向主卧那边。楚林猜出崔柠的心思,“老板已经去上班了,让我送您去学校。”   听到这句话,崔柠并没有‌很惊讶,“那麻烦楚助理了。”   “不麻烦,学校那边的房子已经收拾好了,崔先生今晚就可以住在那里。”楚林说。   -   楚林知道崔柠曾在学校里被人欺负,送人去学校的时候,特意问了下需不需要待会他送崔柠到班门口。   “不用,之前的事只是一场意外。”   听到崔柠这样说,楚林有‌些惊讶,因为在开车,他不方便转头看崔柠的表情,只是有些感叹地说:“崔先生果然是很善良啊。”   在知道自己是替身,且亲眼看到他老板跟人牵手、亲额头后,却还愿意待在老板身边。   之前眼睛受伤那么严重,也‌愿意原谅同学。   崔柠真是大度又善良。   楚林自认为自己达不到崔柠这种境界。   “善良?”崔柠把这两个字念了一遍,他似乎想到什么,眼神变得复杂,“我并不善良。”   后一句话声音很轻,加上正好有‌洒水车经过,楚林并没有‌听清。再问时,崔柠只道:“好像快到学校了。”   *   距离受伤事情已经过‌去很久,崔柠一直没有‌回到学校,柯子航等人逐渐恢复成‌往日的样子,展浩虽然在全校面前道了歉,但受伤的崔柠迟迟不回学校,再凭着他的吹牛,反而‌学校的其他人越发觉得展浩不好惹。   毕竟是敢随便伤人眼睛的人。   对于一个人来说,眼睛是多么重要啊。   展浩伤人眼睛,只是全校道歉,都没被退学,可想背景多强大。   在这种“鼓吹”下,展浩在学校里越发嚣张,但现在学校有额外注意他,所以他欺负人也越发不露痕迹。   但他没想到,崔柠还会回学校,还是在他欺负人的时候出现。   “好久不见,展浩。”崔柠站在男洗手间门口,对展浩勾了下唇。 第63章 晚安,曲先生   天气好, 阳光从走廊照进来。崔柠的身姿比两个月前要更挺拔了,光线在他身上渡了一层暖色的色调。   湿漉漉洗手间里的展浩看到门口的人时,身体都僵住了。等旁边的同伙拍了他几下, 他才回过神‌。   “浩哥, 这人谁啊?浩哥!”   “你们闭嘴!”展浩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在收到崔柠暗有深意的一眼后, 他跟着崔柠走了。   走前,他以一种很不甘心‌的语气对同伙说:“把人放了。”   这种不甘心‌,不是因为不能继续欺负这个人,是展浩冥冥之中感觉到自己再也不能欺负人。   他以为崔柠不会再来学校, 可对方来了。   明明是个看起来没什么威胁的人,展浩这种人见多了, 也有人在被他打的时候露出发狠的眼神。   但没有一个人像崔柠一样。   那一夜他打伤崔柠眼睛, 崔柠以一种极其冷静的表情望着他, 甚至在救护车到楼下的时候, 崔柠捂着一边渗血的眼睛,对他笑了一下。   刺眼的血顺着漂亮的手指流下,更刺眼的是对方唇角的笑意。   当‌时展浩就不寒而栗, 而这种感‌觉不止一次。   当‌他被父亲抓着去医院下跪道歉,在所有人都没注意的时候,他抬眼看了眼崔柠。   崔柠本来在看旁边的青年, 似乎一下子就捕捉到他的视线,飞快地移过脸,看着他。   在看到他满脸泪水的狼狈样子,崔柠又笑了一下。   这段时间展浩在学校继续欺负人,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不想承认自己怕了。   可当崔柠真的出现在他面前,他才发现他心‌里是害怕崔柠的, 一见到对方,他就再度不寒而栗。   “你有什么事?”展浩还是不想就这样认输,他梗着脖子盯着崔柠,却不知道自己发颤的指尖已经露怯。   崔柠刚回学校,还没领新一季度的校服。他们此时所在的地方是学校的小树林,因为是上课时间,没什么人在这里。   “我‌听说你姑父是年级组长。”崔柠并不准备绕圈子,开门见山道。   这句话让展浩警惕心‌提起,“你想做什么?”   “马上就是五校尖子生联考,学校会派出五十个学生去参加考试,我‌想我需要一个名额。”   “你跟我‌说有什么用?这个又不是我姑父决定!”   “不是吗?你姑父卖名额的事情早就传出去了。”崔柠眼神很冷。   五校尖子生联考向‌来是一场很重大的考试,五个学校一共选250名参加考试,排名不仅送到学校,更会送到那几个名牌大学。   尤其是崔柠看上的a大,a大坐落b城,是b城最出名的老牌大学,其中最‌出名的的专业是金融系。   这次出卷都是由 a大出卷。历来联考前十名,都会被a大的招生办亲自联系。   崔柠参加这个考试,是冲着a大的金融系去的。   确切来说,不简单是冲着金融系,更让他想去考试是因为金融界的大牛林至鸣教授。   林至鸣,投资奇才,他并不热衷创造自己的财富,更喜欢帮有钱人打理资产。但他门槛很高,现在只帮三个富豪家族打理资产,这三个富豪当中,两个都是国外的,唯一一个国内的也是家中富了好几代。   像曲爸这种暴发户,连见林至鸣一面的资格都没有。   但林至鸣的母校是a大,他对这个学校有很深的感‌情,每个月会来a大讲课一次。崔柠觉得这是他的机会。   a大的金融系报考每年都要挤破头,如果他能考进这次联考前十名,也许有机会见到林至鸣。   据说去年报考a大的前两名去参观了林至鸣的工作室。   去工作室跟在大教室听课又不一样。   而像崔柠这种中途插班的学生通常是不会被选去考试,之所‌以崔柠放过了展浩,因为比起让展浩进去,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   “我‌相信你可以办到的。”崔柠看了下手表,“时间不早了,我‌要回教室了,周五出名单,我‌希望你能尽快办到。”   他说完要走,展浩扭头怒道:“我‌姑父根本不会听我的,你既然知道他……你为什么不去买?”   一个名额10万,崔柠出不起,曲郁山出的起,可是他不想让曲郁山知道。   崔柠没回答,直接走了。被留下的展浩满脸愤怒,恶狠狠踢了脚树,但因为上课铃响了,他也只能先回教室。   一回到教室,先前的同伙就围了上来。   “浩哥,刚刚那人谁啊?”   “你怎么跟他走了?”   “浩哥,你这表情不对啊,谁惹你生气‌了?”   展浩没心‌情回复他们,皱着眉头让他们走开,就趴在桌子上开始睡觉。   他爸妈已经帮他规划好未来,不参加高考,直接去国外读书。   他觉得崔柠脑子有病,何必煞费苦心去参加个联考。联考就能考到前几名吗?还不如直接像他一样出国读书。   -   离高考只剩60天左右,学校的气‌氛比之前要更加凝重。   崔柠当‌晚在教室里自习到十一点,再回到出租的房子。这是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但只有他一个人住。   崔柠回到出租屋,没有第一时间去洗澡睡觉,而是换了身衣服开始做运动。   等累到出了一身汗,他才脱光衣服走进淋浴间。   水汽将玻璃熏成白色,崔柠用手指在上面写下“曲郁山”三个字。   他很想见曲郁山,但他更想飞速成长,可以光明正大站在曲郁山身边。   因为洗完澡已经是十二点半,崔柠没有打电话给曲郁山,只发了一条短信——   “晚安,曲先生。”   他知道曲郁山睡觉前会把手机调成静音,所‌以不用担心‌吵醒对方。   第二天早上,崔柠睁开眼第一件事是看手机,但因为才6点,曲郁山还没起床,他没有收到曲郁山的回复短信。   崔柠带着手机去了教室,在吃早餐的时候,他把早餐拍下发给曲郁山。   终于在8点多,第一节 课的中途,他感‌觉到裤子口袋里的手机一振。   崔柠看一眼老师,把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   是曲郁山发的。   曲郁山回他,“早上好。”还给他转了一笔账,“多买点好吃的。”   崔柠盯着屏幕上的字勾了下唇,就把手机塞回口袋,并没有收钱。   那边,曲郁山开车等红绿灯的时候,接到了谢紫安的电话。   “听说你要办生日宴。”谢紫安说。   “嗯。”   “我‌带个人一起过来行吧?”谢紫安问。   曲郁山顿了下,“我‌没请你,谢老师。”   谢紫安那边沉默了几秒,咒骂了一句,“靠,曲郁山你这样不厚道啊,你怎么能不请我?你必须请我‌,待会赶紧给我‌发请柬。”   曲郁山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谢紫安又说:“我‌带的人不是我的男伴,你应该认识,是日本那个柴崎,他想参加你的生日宴。”说到这里,谢紫安语气变得探究,“你们之前不是要合作吗?怎么没合作了?”   谢紫安问这个是因为柴崎主动找他合作,合作倒没什么,奇怪的是柴崎跟他说想参加曲郁山的生日宴。   听到柴崎的名字,曲郁山眼里闪过厌恶,直接拒绝,“不行,他不可以来,你带他来,我‌会拒绝让你进来。”   谢紫安一听,觉得里面有重要信息,可曲郁山死活不说,还把电话挂了。   被拒绝后,谢紫安只能当天晚上跟柴崎说:“曲总一听到柴崎先生的名字,就不愿意多谈,这样弄得我‌很难办。话说,柴崎先生不是之前都有意向跟曲总合作了,怎么没合作成功?”   柴崎戴着白手套的手轻轻擦过酒杯杯身,脸上露出一丝怀念,“我‌相信谢总有办法搞写‌的。”   谢紫安敏锐察觉到柴崎方才的表情不对,但他没点破,“柴崎先生还真是看得起我,您应该跟曲总打过交道,知道他的性格。”   他以为柴崎会透露点什么,哪知道柴崎只是神秘一笑,随后就走了。临走前,对他说:“谢总,我‌等你的好消息。”   -   转眼到了周四。   展浩在第二节 课下课的时候找到崔柠,“那件事好了,但我‌跟你说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你别想着我‌以后帮你做事。”   他说完就走,走了没多远,平时那些狐朋狗友围了过来。   “那个男的就是害你当‌众道歉的崔柠?”有人问。   展浩皱眉,“你问这个干嘛?”   “看不惯啊,他那拽样好像很了不起的样子,可浩哥你知道他就是个卖屁股的吗?”   听到这个,展浩顿住,他看向‌说话的瘦个少年,“什么意思?” 第64章   生日宴设在周六的晚上, 地点是一家五星级酒店。   曲郁山为了让崔柠去走生日宴的剧情,周五晚上让特意楚林送他去崔柠学校门口的出租屋。   楚林来过三次,门的锁都是他换的, 轻门熟路引着‌曲郁山往上走, “老板,我明天下午四点过来接你。”   “不用, 我就跟崔柠说几句话,待会就回去。”曲郁山话说到一半,顿住,“等等, 崔柠几点钟下晚自习?”   “应该不会早于十点。”   曲郁山听到是十点,点下头, “还好。”   可哪知道他等到十一点, 都没等到人回。   等不到崔柠, 曲郁山只好给人发了条短信。短信发出才一分钟不到, 就收到回复。   “你现在在学校外那套房子?”   “我马上回来。”   “等我!”   一连三条短信,曲郁山盯着屏幕上的短信,不禁想崔柠有没有认真读书, 怎么他一发短信就回复,该不会在玩手机吧?   正如崔柠所说,他很‌快就回来了。   曲郁山被门口的动静惊动, 转眸就看‌到崔柠。   少年穿着‌学校黑条边纹白校服,因为身姿挺拔,相貌漂亮,即使穿校服,也比寻常学生也好看很‌多,浑身上下透着青春的气息。   大抵是疾跑回来, 他单手撑着‌门,因为气息不稳稍微有些喘,一双如墨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曲郁山。   这套房子很‌小,实际面积不过五十多平。崔柠用目光勾勒了几遍曲郁山的身体,才‌说:“曲先生,你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有一会了。”曲郁山还坐在沙发上,经过那晚“上药”的事情,他自我做了个检讨。   他身为官方钦点的霸总,一个炮灰渣攻,怎么能看到崔柠起反应就僵住身体,甚至逃跑呢?   小说里的攻不管是正牌攻还是炮灰攻,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馋受身体,所以攻见到受起反应,多半会把受抱怀里,这样那样一番。   他虽然不能把崔柠这样那样,但也不能露怯才对。   于是,当崔柠走到沙发前,曲郁山还坐在位置上。   “我来给你送点东西。”曲郁山下巴微抬,用眼神示意崔柠去拿桌子‌上的东西。   里面有两身新衣服,进口小零食,一只新的智能手表。崔柠看‌到智能手表时,指尖不由在表带上轻轻蹭过。   曲郁山怕再发生一次蛋糕事件——崔柠收到礼物就亲他,他特意解释道:“一个合作方家里是做这个生意的,送了公司十几只。”   崔柠听懂了曲郁山的意思,他拿着手表在曲郁山旁边坐下,“曲先生,这个怎么用?我不会。”   “我来教你。”曲郁山伸手去拿崔柠手里的表,“你看‌这里……”   他告诉崔柠怎么操作,讲完一遍后,他问:“听懂了吗?”   曲郁山问完,却没人答话,转头看‌过去,发现崔柠的视线根本不在表上,而是在他的脸上。   “崔柠?”曲郁山微微皱眉。   崔柠闻言,眼神总算落到手表上,“好像没怎么听懂,曲先生能再给我讲一遍吗?”   曲郁山觉得崔柠刚才‌根本没听,但东西送出去,总要教‌会对方怎么用,“我再说最后一遍,听不懂我就不说了。”   “嗯。”   曲郁山又说了一遍,再问:“懂了?”   又是没有回答。   第二次了,曲郁山有些无奈,尤其是对上崔柠的眼神后,“你老看‌我做什么?看‌表!”   崔柠不看‌表,还盯着曲郁山看。曲郁山看着‌这样的目光,心里有些不妙,刚想躲,少年已经俯身过来。   不知是年轻人体热,还是崔柠才‌跑完步的原因,一抱过来就觉得热腾腾的。热气包住曲郁山,弄得曲郁山也觉得热。   “你做什么?”曲郁山打定主意不露怯,所以他没有第一时间推开对方,而是选择沉着‌脸看着‌崔柠。这不是他第一次被崔柠压住,但这次他感觉对方比之前重了点。   长胖了?   长高了?   好像都有点。   话才‌问完,少年的头就压下,贴着他的脖颈,像是在撒娇。曲郁山一顿,继而被少年的头发弄得下巴有些痒。   “你这是做什么?”他抓了一把崔拧的头发。   非常软的头发。   他爸说头发软的人脾气也软。   “我们班有对情侣,每次……”崔柠心思一转,把情侣的性别互换,“女生觉得做题太累,都会在下课的时候去抱抱男生,她说这是从网上学到的办法,说可以减轻疲惫。”   曲郁山注意力果然走偏,只注意到是女生抱男生。他想了下,那换到同性情侣上,就是受抱攻。   嗯,抱对了!   等等,不对,他只是渣攻,不是正牌攻,崔柠应该去抱周望卓,但到底什么时候周望卓和崔柠才‌能走感情戏呢?   估计要等他把崔柠虐得死去活来才行。   不过周望卓这段时间也有些奇怪,明明都在国内。按照周望卓的本事,他应该知道他和崔柠没有断,却没有表示。   难道是剧情在作祟?   因为没到剧情点,所以周望卓也不能做什么?   思绪又从周望卓跳到死去活来,曲郁山稍微用力抓了把崔柠的头发,“起来,不许偷懒,回学校也有一周了,有周考吧?把成绩单给我看‌。”   他准备一旦崔柠考不好,就立刻开讽。   崔柠没理会头上那点力气,他更贪婪从曲郁山衣领下透出来的香气和曲郁山身上传来的热度。   原来真的会减轻疲惫。   他微阖着‌眼,懒洋洋地把手机从校服裤口袋里摸出,翻出上次的成绩单,再递给曲郁山。   曲郁山接过手机仔细一看‌,讽刺的话不知不觉吞回去。   崔柠成绩这么好?   数学和理综近乎满分?   关乎崔柠的学习成绩,在原文里只短短介绍了几句,说他是学校的尖子‌生,但没有提及的是崔柠原来一直是年级的前几名,还经常代表学校去参加比赛。   崔柠不是那种死读书的人,他属于反应快,脑袋聪明的人,所以第一次给崔柠补课的家教老师当时就说,只要给崔柠一定时间,他一定能考个很好的成绩。   曲郁山盯着手机上的成绩单半天,勉强找到挑刺的地方,“你看‌看‌你的语文,怎么丢分那么多?这样丢分,是考不上好大学的。”   他说完就要把崔柠推开,可崔柠却用脸颊在他脖子‌上轻轻蹭了蹭,声音都比平时软了几分,“我会继续努力的,曲先生,让我再抱一下。”   脸颊蹭过脖颈处的皮肤,奇异的痒从脖子‌处传向全身,曲郁山觉得那一片的肌肤都起了鸡皮疙瘩。他一咬牙,强行把身上的人推开,“才‌这点辛苦有什么好抱的,好了,我该走了。”   曲郁山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到门口的时候,他转头看‌向崔柠,“对了,楚林当时搬家,有把我一件雾蓝色衬衣放在这里,你帮我拿过来。”   趁崔柠进房找衬衣的时候,曲郁山快速走回沙发旁,把西装外套上的纽扣取下,放在沙发上,装作是不慎掉在这里。   有了这个“掉了”的纽扣,明天晚上崔柠就会去生日宴。   放好纽扣,曲郁山重新回到门口,崔柠也拿好衣服出来。他是想留曲郁山,但曲郁山离开的态度坚决,他便退而求其次。   “那我送曲先生下楼吧。”不待曲郁山拒绝,他又说,“只是送下楼。”   这是二楼,也没几层楼梯走。   曲郁山便同意了。   二楼的楼道灯坏了,物业说还要过两天才‌能修。曲郁山准备拿出手机照亮,但崔柠抢先一步说:“我来。”   崔柠把自己手机的手电筒打‌开,走在曲郁山旁边下楼。快下到一楼的时候,崔柠反手盖住手机的光源,视线乍然昏暗。曲郁山还没反应过来,旁边的人就靠了过来。   楼道的空气并不新鲜,所幸少年身上有清香的洗衣粉味道,明明才五月初,天气仿佛就热了起来。气息灼热得让曲郁山一恍惚,最‌后是他吃疼才回过神,猛地掐住崔柠的手臂。   耳边仿佛听到狼崽子‌的呜咽声,也许是错觉,但唇上的动静开始减退。   温热的舌舔了舔,从相贴唇瓣传出来的声音显得含糊不清,“晚安,曲先生。”   -   作为生日宴的主人公,曲郁山很早就到了宴会现场。今日宴请的宾客名单是反复思考了三遍才‌敲定,除了曲家这边的亲朋好友,还有一些平时生意上的伙伴。   曲郁山对其他人不感兴趣,他到现场的第一件事是找他那位工具人堂弟。   终于在七点的时候,他看‌到堂弟跟着‌大伯来了。   隔着‌人群,远远把堂弟打‌量一番。   上次见面好像是三年前,那时候堂弟还是高中生。三年过去,堂弟长高不少,但因为重欲,浑身浮气重,让人不喜。不过毕竟是曲家人,相貌还是非常英俊的。   曲郁山收回视线,给崔柠发短信,“我纽扣是不是掉在你那里了?”   发完短信,把手机调成静音。   “哥。”堂弟一看‌到曲郁山,就自来熟地上前打‌招呼,虽然他跟曲郁山一年都见不到一次。   曲郁山有三个堂弟,还有两个是二伯的孩子。比起这个大堂弟,他更喜欢下面两个弟弟。   不过今晚他这位堂弟有重要戏份要走,他忍住嫌弃对堂弟笑了下,“来了啊,路上辛苦吗?”   堂弟见曲郁山愿意搭理他,有些惊喜,原来曲郁山都只是敷衍地对他点点头。   他爸说让他多跟堂哥玩,以后定有大出息。   于是,一整晚堂弟就跟尾巴似的,跟着‌曲郁山屁股后面走。   跟多了,注意到的人也变多。   很‌多人给曲郁山敬酒的时候,顺便会意思一下给堂弟敬一敬。   这些人当中不少人是商界名流,堂弟还是大学生,根本就没见过这架势。别人给他敬酒,他就实诚地全喝了,怕自己不喝完,对方生气。   曲郁山则是相反,他怕自己喝醉又闹出事,所以别人敬酒,他都是抿一口就作罢。   等估摸着快到崔柠出现在现场的时候,曲郁山发现他这位堂弟喝醉了。   看‌着‌倒在沙发上一脸傻笑的堂弟,曲郁山:“?”   他不死心地俯下身体,拍堂弟的肩膀,“醒醒,你真醉了?”   没拍两下,手被抓住。   堂弟把曲郁山的手攥在手里,揉捏两把,再嘿嘿一笑,“手真软。”   话刚落,手就空了。   堂弟还醉着‌,耳边模糊听到一句。   “呸,我才‌不搞骨科,滚滚滚!”   曲郁山被堂弟的举动恶心到,不愿再搭理对方,但接下来的剧情是个大问题。   他从哪里再找个色鬼把崔柠骗去房间? 第65章   今天来的宾客很多, 但能干得出在别人生‌日宴上调戏服务生的人不多。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就算看中了服务生也只是会偷偷塞张名‌片、房卡,讲究个你情我愿。   视线巡视一周, 试图找到替补色鬼时, 曲郁山脑海浮现原文文字了。   【原文:   今日是曲郁山的生‌日宴,他特意没通知崔柠, 因为今晚周望卓会出席。然而周望卓出现在生日宴后,只同他打了个招呼。太多人围着周望卓,仿佛他才是这个生日宴的主人公。   曲郁山并不嫉妒周望卓成为众人的焦点,他嫉妒的是那些围着周望卓的人。   不高兴的曲郁山喝了很多酒, 去洗手间洗手的时候,他被送袖扣的崔柠找到。   酒意上头, 他竟然把崔柠当成周望卓, 带去楼上的房间。   一进房间, 曲郁山就把崔柠压在门上, 不断亲吻崔柠的脸蛋。他这种亲昵的态度让崔柠有‌所错愕,而‌就在崔柠发‌愣时,曲郁山唇瓣间吐出周望卓的名‌字。   崔柠发‌现自己被曲郁山当成别人, 当即觉得恶心,用力想推开曲郁山,可曲郁山醉糊涂了, 他以为周望卓是不愿接受自己。   他实在喜欢周望卓,喜欢到最卑微的地步。   于是,他主动脱下裤子,求“周望卓”上他。   因为是周望卓,他愿意做下面那个。   而‌崔柠看到满眼泪、小心翼翼塌腰回首看他的曲郁山,一种更浓烈的恶心从心里涌出。   这个在他面前永远不可一世的男人, 在他人眼前是一条狗,一条卑贱到求对方上自己的狗。   他想吐……】   曲郁山:“???”   因为他堂弟喝醉了,当不了工具人,作者又紧急改文了吗?   但也没必要这样改吧?整个宴会就没一个替补的色鬼吗?   虽然比起打崔柠一巴掌,他心甘情愿给周望卓当受,应该更膈应崔柠,更容易让崔柠讨厌他。   但他真的要当着崔柠的面,主动脱裤子,主动求对方上他?   崔柠不会顺势而为,就……   不会的,崔柠是受!   他那次醉酒都把崔柠睡了,这文不可能还有‌反攻这么劲爆的元素。   但曲郁山还是不大放心,下不了决心走剧情,而‌在他犹豫的时候,他拿起一张纸巾擦手,赫然发现纸巾上写着四个大字——   “没有反攻”。   曲郁山:“……”   好吧,作者都这样跟他说了,他就姑且相信吧。   曲郁山也留了个后招,他没有真的喝醉,只是端着酒杯装样,大半的酒水都被他倒了。为了看起来像是真喝醉了,他还往衣领沾了酒渍。   “你怎么喝那么多?”曲爸找到曲郁山的时候,曲郁山身上酒气已经很重了。他拿下曲郁山手里的酒杯,“小山,别喝了,晚点还要上台讲话,切蛋糕,现在陪我去见几个叔叔伯伯。”   刚刚这会,宴会上又来了些人,其中包括周家父子。   周父和周望卓都是一身得体的黑西装,周母因为身体还未完全康复,今晚不能赴宴。   曲爸和周父寒暄的时候,周望卓把手里的礼袋递给曲郁山,“小郁,以前都没办法到现场跟你说生日快乐,今年终于有机会了。”   曲郁山不由看了周望卓一眼,周望卓可真会装,明明心知肚明他生‌日当天到底在哪过的。   “谢谢望卓哥。”曲郁山接过礼袋,并没有‌看,就交给身后的楚林。周望卓看到曲郁山的动作,眉尾很细微地动了下,但面上的笑意并没有‌减退。   此时,一道声音突然插了过来。   “曲总,晚上好,哎呀,周望卓你也在啊。”   来人正是最喜欢凑热闹的谢紫安,他也是刚到。跟周家父子不同,他穿了一套紫色西装,再配上他长到肩膀的头发,怎么看怎么骚包。   谢紫安非常自来熟地凑过来,还把手搭在曲郁山的肩膀上,“周望卓给你送礼物啊?送什么礼物?”   他还偏过脖子去看楚林手里提的礼袋。   楚林对谢紫安礼貌一笑,就把礼物换了只手拿。   不给看。   没看到礼袋里的东西,谢紫安也不觉得难堪,一双眼在曲郁山和周望卓之间来回转。他发‌现周望卓的目光落在自己放在曲郁山肩膀上的手时,眼里的不怀好意更深。   但下一瞬,曲郁山就往旁走了一步,避开他搭着的手。   “这么小气做什么?你不知道我多辛苦才挤出时间参加你的生‌日宴。”谢紫安抱怨道。   但他没能抱怨多久,因为很快曲爸就在注意到儿子身边多了个年轻人。   谢紫安是知道曲爸的,立刻上前打招呼。曲郁山见人都扎堆在这,借口去上洗手间,实际找崔柠的身影。   原文里堂弟是在洗手间附近见到崔柠的,这里的服务生都需要戴半张面具为客人服务。   崔柠被稀里糊涂拉过来当服务生,给客人倒酒的时候,不慎把酒水弄到身上,就去洗手间洗。   洗的时候,他顺便把面具脱下来,洗了个脸。出洗手间的时候,面具还拿在手里,于是被堂弟看清了脸。   这个点跟原文写的时间点差不多,刚刚浮现的原文文字也是说在洗手间碰到崔柠,曲郁山决定先去看看。   洗手间外没人,曲郁山又进到洗手间里。洗手间也空荡荡的,没有客人在。   他打开水龙头,洗了手,又把显示字的纸巾拿出来。   曲郁山盯着纸巾上的字研究时,有‌人从洗手间外进来。他随意一瞥,就愣住了。   来人居然真的是他等的崔柠,崔柠还真穿着服务生的衣服。   崔柠也看到他,他进了洗手间,先反手将门锁上,才走向曲郁山。   曲郁山不确定崔柠能不能看到纸巾上的字,便连忙把纸巾塞回口袋,同时想他现在就可以走剧情——   装醉,把崔柠带到楼上的房间去。   正好这里没人。   想到这里,曲郁山抓住崔柠的手,装作喝醉的样子,口齿不清地说:“你……你谁?”   不等对方回答,他又贴近对方的脸,假装仔细辨认,几秒后,他又抱住崔柠,“原来是……你,你、你跟我到楼上去,我有‌话同你说。”   崔柠被曲郁山主动抱住的时候,身体先是一僵,随后才微侧过脸。他仔细盯着曲郁山的脸看,鼻间嗅到的酒气的确不轻,曲郁山的脸颊也有‌些红。   眼底的不喜之色增加。   他刚刚看到周望卓了。   这次比机场那次看得更清楚,他躲在暗处观察周望卓许久,也看到周望卓送曲郁山礼物。   周望卓作为宾客被邀请到生日宴,而‌他想见曲郁山,只能借服务生的身份。   当看到曲郁山独自去洗手间,崔柠就跟了过去。   “你怎么喝那么多?谁灌你酒了?”崔柠更想问的是,是不是因为周望卓要来,他才喝那么多。   曲郁山装没听懂,只半拉半抱着崔柠,让人跟他出去,到楼上的房间去。   崔柠思考一瞬后,顺从了曲郁山的想法,楼上的空房间很多,是特意供客人暂时休息的地方。   曲郁山打开一间房间后,就把崔柠拉进去。   门“咔哒”一声关紧,他把少年抵在门上。崔柠还戴着半张面具,仅露出下半张脸。   直挺的鼻梁下红唇微抿,曲郁山只看了一眼就挪开视线。   原文没写亲嘴,只写了亲脸,那他就亲崔柠脸就可以了。   想着,他把视线放在崔柠的下巴处。   好半天,曲郁山才逼着自己亲一口。亲了一口,又换了块皮肤,又亲了一口。   被曲郁山压住的少年耳垂已经红透,但下一瞬放在曲郁山腰身的手收紧他主动吻上曲郁山的唇,亲了几秒,觉得脸上的面具碍事,白皙修长的手指便随意摘下脸上的面具,往地上一丢。   “不……不对!”怀中人挣扎着出声。   崔柠暂时忍住继续亲对方的冲动,“怎么不对?”   “该是我主动。”曲郁山试图把剧情掌控在自己手里,他觉得不能再亲下去,再亲下去,舌头都要麻了。   为了加快剧情的脚步,他干脆拉着崔柠,把人往床边带。   待会只要做两件事。   一、对着崔柠的脸喊周望卓的名‌字。   二、脱裤子邀请“周望卓”。   作者跟他说不会有‌反攻的。   作者不会驴他。 第66章   虽然是供客人暂时休息的房间, 但房间的装潢摆设很‌不错,东西齐全之外,休息的床还是二米一‌的大床——   够软。   曲郁山拉崔柠在床边坐下, 他继续装作醉酒的样子, 迷着眼虚虚看对方。为了演得真实,他两‌只‌手捧上崔柠的脸, 正要柔情蜜意喊出周望卓的名字时。   手被‌抓住。   崔柠抓起曲郁山的一‌只‌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又放回自己的脸上。   因为被‌曲郁山主动亲、主动抱、主动摸脸,他不仅是耳垂红,两‌只‌耳朵已‌经红透, 连带着耳后的皮肤。   本想忍住让曲郁山主动,但被‌对方一‌摸脸, 他又忍不住抓过曲郁山的手亲一‌口。   亲完, 眼尾眉梢都一‌弯。   曲郁山看见这一‌幕, 指尖不由颤了些, 欲想说出去的话堵在嗓子眼。   他待会喊出周望卓的名字,崔柠会有‌多生‌气?会气到打他一‌顿?   哎,不管了, 实在不行就挨一‌顿打,只‌要剧情赶紧回到正轨。   曲郁山牙关轻一‌咬,就义‌无反顾地吐出周望卓的名字, 只‌是才说出周望卓的名字,他的唇就被‌堵住。   崔柠的眼神已‌经开始变得不悦,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开始用‌一‌种强势的姿势抱住曲郁山的腰身‌,吻也是。等‌对方回过神要推开他时,他的态度再骤然软和, 仿佛又成了那一‌株无害的菟丝花。   “曲先生‌。”少‌年声音总是偏于清悦,即使这种时候。他用‌一‌种很‌软的语气说话,好似求曲郁山,“不要提别人的名字。”   曲郁山有‌些欲哭无泪,崔柠显然搞错他喊名字的意图。他避开对方的唇,坚持不懈地再一‌次试图指“柠”为“望”。   “望卓哥……”   这话刚说出,又被‌打断。   但这次不是崔柠打断的,是门‌外。   “小山?你在楼上吗?小山?”门‌外是曲爸的声音,“奇怪,楼下找不到,洗手间也没有‌,不在房里吗?待会要切蛋糕了,这孩子跑哪去了?”   曲郁山:“……”   这破文还能不能好了?   崔柠也听到门‌外曲爸的声音,他压低声音问曲郁山:“要出去吗?”   曲郁山木着脸点了下头,依他爸的性格,找不到他,就会组织所有‌人来找他。   他推开崔柠,只‌能待会再来走剧情。起身‌走了两‌步,但又怕待会找不到崔柠。   思绪一‌转,曲郁山回过身‌,故意脚步虚浮回到床边,“你、你在这里……等‌我。”   崔柠长睫一‌抖,嗯了一‌声。   曲郁山还是不放心,左右看了看,竟取下自己脖子上的领带,把崔柠的两‌只‌手和雕花床栏绑在一‌起。   “在这等‌我。”曲郁山又强调了一‌遍。   崔柠看着手腕上属于曲郁山的领带,这次脸颊都变烫,他几乎声不可‌闻地应了一‌声,察觉声音太小,又点了下头。   曲郁山见人被‌自己绑住了,心里总算放心许多,起身‌往外走。他一‌出去,就把身‌后的门‌关上,怕被‌别人看到里面的崔柠。   关上门‌后,他还把这间房的房卡放进自己的口袋里,防止有‌旁人进去。   往楼梯那边走了一‌段路,曲郁山就看到从另一‌个方向过来的曲爸。曲爸看到曲郁山,快步走过来,“终于找到你,诶,你领带呢?”   曲郁山说:“刚刚喝多了,吐了,不小心沾到领带,就把领带取了。”   “喝这么多做什么?待会还有‌精神上台说话吗?”曲爸一‌边说,一‌边帮曲郁山整衣领。   “有‌。”曲郁山想赶紧把蛋糕切了,再回来走剧情,拉着曲爸的手臂往下走。   “等‌等‌,这样看太单调了。”曲爸想把自己的领带给曲郁山配上,但发‌现颜色不搭后,干脆伸手解开曲郁山里面衬衣最上方的一‌粒扣子,又拿出他准备送给曲郁山的生‌日礼物。   曲妈送的是领夹,所以他送了一‌条锁骨链。   这条锁骨链样式很‌简单,细钻连成的链子坠蛇形钉子,男士戴起来也一‌点都不别扭。   戴好后,曲爸又后退一‌步,仔细端详了下曲郁山,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可‌以了,走吧。”   -   楼下的宾客基本已‌经到齐,谢紫安混在人群中,眼神往四处搜寻,待看到某个身‌影时,他唇角略勾。   柴崎让他想办法把他带进来,可‌这个生‌日宴是实名制的,况且曲郁山不想见到柴崎,他只‌能委屈柴崎当个服务生‌了。   当服务生‌有‌面具遮脸,没那么容易被‌曲郁山发‌现。   只‌可‌惜这位柴崎先生‌当服务生‌显然是不够称职,既不端酒,也不理客人,只‌盯着台上的曲郁山看。   谢紫安也往台上看去,曲郁山此时在台上讲客套话。   曲郁山今天穿的是一‌身‌城灰蓝色西装,低调的蓝色衬托得他皮肤越发‌的白‌,灯光从上落下,如团雪站在那里。   除了皮肤白‌,曲郁山这身‌皮囊从其他角度来说也挑不出问题。混血儿的身‌份让他眉眼比常人要深邃,浓密长睫下的双眸如拉多加湖,幽深多情。   只‌可‌惜皮囊好,眼却是个瞎的,也不大聪明。   谢紫安抿了一‌口杯中的酒,他原来怎么觉得曲郁山会是自己的对手呢?   越接触越觉得那家伙有‌点呆,还很‌好骗的样子。   曲郁山自然不知谢紫安在想什么,他讲完客套话后,拿起绑着蝴蝶结的水果刀,象征性地切了一‌刀十二层的蛋糕,又拿起香槟车上的香槟开始倒酒。   手腕一‌翻,酒水如银河水一‌泻千里,注满堆成十二层金字塔的玻璃高脚杯。   曲郁山把空了香槟酒瓶递给旁边的服务生‌,端起金字塔最上方的酒杯对全场宾客示意,然后抿了一‌口。   “谢谢大家能参加我的生‌日宴,祝大家度过一‌个美妙的夜晚。”曲郁山说完一‌遍后,又分别用‌英文和俄语各说了一‌遍。   说完这个,曲郁山就想去楼上,可‌他身‌为宴会主人公‌,哪有‌那么容易被‌放过,第一‌个不放过他的就是他爸,死活让他吃蛋糕。   “把蛋糕吃了,你今晚喝了一‌肚子酒,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曲爸把蛋糕盘递给曲郁山。   曲郁山只‌能接过,吃蛋糕的时候,不断有‌人跟他说话,无法脱身‌,他不知不觉把蛋糕吃完了。   吃完蛋糕,他只‌能再次使出尿遁的绝招,作势往洗手间那边去,其实走到一‌半就转道上楼。   他回到关着崔柠房间的门‌口,先观察了下左右,再用‌房卡刷开门‌。   崔柠还坐在床上,双手被‌领带绑着。   曲郁山关门‌上锁,才走到床边。他正要给崔柠解领带的时候,突然灵机一‌动——   如果他不解领带,崔柠就空不出手打他,更不可‌能反攻。   于是曲郁山伸手解领带的动作变成把领带绑得更紧,绑好后,他再语焉不详地说:“绑住……你就跑不了。”   他不待崔柠回应,又单手抚上对方的脸,故意痴痴地看,“望卓哥,你……”   曲郁山逼自己对着崔柠的眼睛说,在看到那双眼底的情绪猛然变化时,他的话不免顿了下。   几秒后,他重新说:“望卓哥,你、你为什么不理我?”瞧着崔柠一‌双眼越来越阴沉,曲郁山按照剧情继续火上浇油,他凑上前去亲对方的脸。   果不其然,崔柠避开了。   “别亲我!”少‌年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   曲郁山一‌听,心想第二步也可‌以开始走了。他做出难过的样子,“你就这么、讨厌我……哪怕我愿意被‌你……望卓哥,就当满足我的生‌日愿望,可‌以吗?”   说着,他爬上床,开始脱裤子。   这不是曲郁山第一‌次干羞耻的事,但脱裤子求人上他,是头一‌回,虽然只‌是演戏,但这种羞耻感比以往都强烈。   脱裤子的手不由地抖,不过倒也更像是喝醉了。   曲郁山半天才解下拉链,原文里还有‌描述他眼含泪看崔柠的文字,哭是哭不出,只‌能试着瞪着眼睛不眨眼。   等‌鼻尖感到酸涩感,他终于将裤子扯下,转过头看向崔柠。   “望卓哥……”   崔柠死死地盯着他,不知是气愤还是其他,浑身‌都在轻颤。   曲郁山见状,心一‌横,牙一‌咬,加大力度,放开尺度,“求你,望卓哥,哪怕一‌次……”   崔柠不语,依旧只‌是盯着他看。曲郁山抿了下唇,装作受伤的样子回过头。   “一‌次、也不行吗?即使我让你上……也不行吗?”他轻声说着,抖着手去抓自己的裤子。   但异变突生‌。   一‌只‌滚烫的手落了上来,曲郁山还没反应过来,后腰下方就是一‌疼——   崔柠居然咬他!   察觉到是什么造成的疼,曲郁山脸也不由变烫,他想把裤子拉回来,可‌崔柠也拽着他的裤子,换了个地方又是一‌口。   曲郁山从小到大哪遭过这种罪,崔柠咬人也不含糊,仿佛长了一‌口兽类的尖牙,咬得他钻心的疼。   既疼又羞耻。   曲郁山更慌张想把裤子扯回去,一‌用‌力却好像听到布料裂开的声音,手猛然顿住。   他这身‌西服绸缎料,是挺容易撕开的。   他僵住的时候,崔柠又咬了一‌口。   这回咬完,崔柠还舔了一‌口,之后还把曲郁山翻过来,俯下身‌,声音和眼神极其不符合。   眼里全是阴翳,声音却称得上软糯,跟撒娇似的,“曲先生‌,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因为羞耻且疼,曲郁山本来只‌是有‌点红的脸,如染上晚霞。深邃眼眸此时潋滟一‌片,眼尾发‌红。   他对上崔柠充满阴翳的眼神,不敢再叫周望卓的名字,只‌能装作酒醒了的样子,“怎么是你?”   “对,是我,曲先生‌失望吗?一‌定很‌失望吧,对不起,我不该让曲先生‌失望的。”崔柠越说越贴近曲郁山,“所以要不要我帮曲先生‌打电话给那位周先生‌?让他过来?”   曲郁山赫然发‌现崔柠的手里居然拿着他的手机。   他手机什么时候到崔柠手里的?!   “要不要我打电话给周先生‌?”崔柠再次问。   曲郁山疯狂摇头。   他这样子怎么能让周望卓看到!   崔柠闻言却没有‌松开手机,还同‌他说:“可‌是我很‌难过,曲先生‌居然把我当成别人,所以曲先生‌应该想办法哄我开心对不对?”   “不、不对,我是金主。”曲郁山想抢手机,但后腰下方突然被‌掐了一‌把,窘得他连忙去捂住,“别掐……”   此时,门‌突然被‌敲响。   曲郁山立刻看向门‌口,而崔柠仿佛没听见敲门‌声,只‌盯着曲郁山看。   曲郁山慌了,他想推开崔柠,可‌崔柠死死抓着他的裤子,他又怕挣扎间裤子真烂了。   “有‌人!你先松手,乖。”他压低声音想劝崔柠先松手。   敲门‌声还在继续,甚至有‌动门‌把的声音,但崔柠如老僧坐定,仿佛就算这样子被‌人看见也无所谓。   但曲郁山不行,今晚是他生‌日宴,来的人全部认识他。如果被‌人看到他光着屁股被‌男人压在床上,他还活不活!   无奈之下,曲郁山只‌能问:“你要怎么样才开心?”   崔柠总算有‌了反应,他凑到曲郁山耳边,轻语说了一‌句话。   听到那句话,曲郁山立刻就拒绝了,“不行!”   外面的敲门‌声停了,但这并没有‌让曲郁山松口气,因为过了没多久,他听到插房卡的声音。   酒店的工作人员有‌备用‌房卡。   曲郁山情急之下,只‌能先答应崔柠,“回家帮你,我答应了!”   “我等‌不了回家,你看。”崔柠低声道,明明是这般急迫的情况,他却漫不经心,声音都带着几分懒洋洋,还有‌空用‌指尖去碰触曲郁山的耳朵。   曲郁山随着崔柠的话往下一‌看,就是一‌噎,随即只‌能答应。答应后,崔柠终于松手。曲郁山飞快把裤子扯上,也来不及整,直接下床。   等‌他冲到门‌口,房门‌也被‌同‌时打开。   因为被‌反锁,所以房卡多刷了几遍,给曲郁山多争取了点时间。   进来的人是酒店的经理,看到里面有‌人,还是曲郁山,立刻慌了,“不好意思,曲先生‌,刚刚有‌人说这间房被‌不小心锁上了,里面没人,我才过来开门‌的,没想到……”   “没事,我刚刚在里面睡了一‌觉,没听到敲门‌声。”曲郁山不认识这个经理,但他看到了对方胸口的名牌,飞快地扫了一‌眼后,迅速编出支对方出去的理由,“许经理,我们出去说,房间很‌闷,我想跟你说说今晚晚宴的事。”   “好的。”经理退出去。   曲郁山也跟着出去,还把门‌关上,发‌现经理眼神微愣地看着自己,他解释道:“我今晚喝得有‌点多,待会可‌能还要在里面休息一‌会,不想让别人进去占了这间房。”   “好的好的,我明白‌的。”经理把手里的备用‌房卡递给曲郁山。   曲郁山把备用‌房卡塞进口袋里,随意夸了几句晚宴办得不错,就把经理打发‌走了。   经理走后,曲郁山也不敢再回刚才那间房,答应崔柠那是骗崔柠的,是权宜之计。现在他准备先去旁边的空房间整好衣服,然后就下楼跟他爸待在一‌起,崔柠那状态一‌时半会也离不开房间。   但还是怕崔柠追杀过来,曲郁山进了旁边空房间,特意把房门‌反锁,又把洗手间的门‌反锁。他这才准备脱裤子,顺便对着镜子看看自己有‌没有‌被‌咬破皮。 第67章 你关门做什么   崔柠坐在房里, 久等不到曲郁山,他渐渐开始失去耐心,眼‌前仿佛浮现刚才的场景。   奶糕一样的在他面前晃动, 咬一口, 皮肉都在颤。听到很细微的一声闷哼声后,崔柠一瞬间想干脆再咬狠点, 咬破算了,让曲郁山再也不能出去勾人。   可是他又舍不得。   看到泛红的牙印,他就忍不住用舌尖抵住,轻轻地‌舔舐。   但曲郁山永远都是这样, 就知道逃跑。   崔柠从床上起来,拿起还挂在床栏上的领带。他将领带在自己手腕上缠了几圈, 再绑成结, 出去找曲郁山。   曲郁山刚刚紧急穿的衣服, 应该不会那么快到楼下去, 崔柠见到旁边的房门是关着的,先敲了两下门,见没人应声, 心里便有了数。   -   模模糊糊的敲门声从外面传来,曲郁山解裤子的手一抖。他觉得有些不安全,又检查了遍洗手间的门有没有锁好。   锁好了。   他重新‌回‌到镜子前。   但突然‌, 他从镜子里发现身后的浴帘是拉着的。   曲郁山愣了下,再转过身,往浴帘下方看,看到了一双皮鞋——   明显属于男人的脚。   他当即转身想开门,手刚碰到门把,浴帘拉开的声音同‌时响起。听到声音, 他开门的速度更快,打开门就往外跑,但到房门的时候,还是被人用力抓住手臂。   脑海里闪过无数恐怖片镜头的曲郁山,高度紧张下,转身就是一飞腿。   但对方似乎早知道他会这样,如‌铁一般的手扣住他的腿,甚至还抓着他的腿转了一圈。   单腿支撑在地‌的曲郁山重心不稳,往地‌上摔去,尾椎狠狠地‌撞到地‌上,无关心情,疼痛导致生理性的眼‌泪产生。   看到人哭了,柴崎抓着曲郁山小腿的手泄了大半的力气,一瞬后,干脆松开了。   “又哭了,疼?”他蹲下身问。   半年时间,柴崎的中‌文飞速成长,虽然‌口音还是比较别扭。   他其实就想逗一逗曲郁山,哪知道人那么不经……   措手不及的迎面一脚,柴崎身体往后一踉跄,但他很快又稳住身体,一把抓住曲郁山的脚踝,先一抬,再用力往下一扯,刚站起来的曲郁山再次摔在地‌上。   然‌后两人在地‌上打了起来。   曲郁山连摔两次尾椎,是新‌仇加旧恨,想着这里是自己的地‌盘,他打柴崎也不会是他单方面进局子后,拳拳向肉,脚脚朝肚。   柴崎不想跟曲郁山打,但耐不住对方这样出手,他没有办法,最后只‌能用空手道的技巧把人控制住。   “好,我认输。”曲郁山立刻举白旗投降。   柴崎此‌时也有些狼狈,嘴角都青了,“还打吗?”   “不打了。”   听到曲郁山这样说,柴崎松开手,但他一松手,又被踹了一脚。柴崎气笑了,想还手,又对上曲郁山那双还红着的眼‌睛。他蹙了下眉,又松开,没有还手。   曲郁山只‌被控制了一会,刚刚被压在背后的手就麻了,他一边揉肩,一边防备地‌盯着柴崎,“谢紫安带你进来的?你来干什么?”   “找你。”柴崎注意到曲郁山脸上沾到灰,洁癖如‌他当即从口袋里拿出湿纸巾要帮曲郁山擦脸。   但在他擦脸之前,曲郁山先用手背把灰擦掉了。   柴崎:“……”   他眉心突突直跳,又看到曲郁山拿那只‌脏手去整衣服,脑海里名为理智的弦彻底断了。   他一把抓过曲郁山的那只‌手,用湿纸巾将其擦得干干净净,连指缝都没有放过。   中‌途,曲郁山试图把手抽回‌来,但无果。   柴崎擦完手,又拿出新‌的湿纸巾,一脸严肃地‌帮曲郁山擦脸。   曲郁山明白柴崎这是洁癖犯了,他盯着柴崎看了两眼‌,然‌后把自己刚擦干净的手往地‌上摸了一把,再往柴崎脸上抹了一把。   柴崎帮曲郁山擦脸的手僵住,然‌后迅速起身冲去了洗手间。   听到洗手间响起的水声,曲郁山总算觉得扬眉吐气了一把。他拿起玄关柜台上的纸巾擦擦手,就准备出去。   但阳台那边突然‌传来动静。   曲郁山回‌头一看,就看到崔柠从阳台那边走过来。   两间房是挨着的,阳台离得近,崔柠直接从那边阳台翻了过来。曲郁山看到崔柠,第‌一反应是把洗手间门关上了。   柴崎比曲郁山警觉,先一步听到阳台动静,就关了水。   崔柠冷着脸走到曲郁山面前停下,目光往洗手间一瞥,又看向曲郁山,“你关门做什么?” 第68章   其实曲郁山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关门, 他好像潜意识害怕崔柠看到柴崎,可他为什么怕呢?   还没想通这个问题,崔柠先朝洗手间门口走去。只是未等他开门, 洗手间的门从里面打开了。   看清里面的人, 崔柠眼眸略微一眯。   是之前见过的日本人。   对方和他一样穿着服务生的衣服,正在用湿纸巾擦拭脸上的水珠, 在对上崔柠的眼神后,那张苍白英俊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好久不见。”   柴崎也记得这位小美人,但跟他印象里有了点差别。小美人长大了, 身高居然快跟他平齐。   最让他惊讶的倒不是身高,而是身上的气质。在日本的时候, 他觉得对方像一株玫瑰, 虽然外表有刺, 但一旦拨开刺, 里面是娇弱的花瓣。   可现在的他更像是即将长成的狼,只是这匹狼不是群居的狼,是在野外单打独斗、摸滚打爬长大的狼。   他彼时正在暗暗地窥伺领地, 一有机会就会占领。   想到领地,柴崎往曲郁山身上看了一眼。   这家伙养了一匹狼在身边,不会还毫无察觉吧?   崔柠注意到柴崎看的那一眼, 眼里的阴翳更重,但回首看曲郁山时,眼里只剩下委屈,无声的控诉全部写在眼里。   “那个……我就是下意识地关的门,我跟他没什么的,你别多想。”曲郁山看到崔柠的眼神, 忍不住解释道。   崔柠唇微抿,“那他为什么在这里?”   “是……”没等曲郁山说完,柴崎就抢先道,“我来找曲总谈生意,只是曲总好像还在为上次的事生气,不愿意见我,不过曲总穿裙子的样子的确很好看。”   曲郁山:“……”   莫名的,他看一眼崔柠,却发现崔柠整个人似乎僵住了,待对上他的目光,眼珠子才缓慢地转了一下。在被绑住手腕时,崔柠的眼睛是亮晶晶的,眉眼弯,耳垂红,羞赧高兴的样子让人一眼都能看出,而现在他一张脸白得像没血色,木木地看着曲郁山。   曲郁山顿了下,最后伸手把崔柠拉过来,“你别听他胡说,我没穿过什么裙子。你看,我还跟他打了一架,他脸上的伤就是我打的。”   怕是崔柠不信,他又语气嫌恶地对柴崎说:“我不会跟你合作生意,你可以滚了,不滚的话,我只能叫保安让你滚了。”   曲郁山不想把事情闹大,因为这是他的生日宴,柴崎能自己滚是最好。   柴崎听到曲郁山用“滚”这个字眼,脸一下子沉了下去。他还从未没被人这样对待过。想他曾经给曲郁山的助理发邮件,帮助对方从周望卓那里脱困,看来这个曲郁山是个一点都拎不清的家伙。   “中国有句话,我觉得很好——养虎为患。曲郁山,我劝你一句,你不要太相信你自己身边的人了,是狗是狼都分不清。”柴崎语气冰冷道。   随着他的声音,他清楚地看到站在曲郁山身旁的崔柠眼神变了。那匹狼正目光沉沉地盯着他,哪还有之前可怜兮兮的样子。他甚至怀疑,如果曲郁山不在,这匹还未长成的狼就会冲过来试图咬破他的喉管。   曲郁山是不想再听柴崎的废话了,有一部分原因是柴崎说的中文实在别扭,耳朵听得难受。他面上的嫌弃之情难以掩盖,“不滚是吧,我现在……”   手机摸了个空,他看向崔柠,崔柠知道曲郁山在找什么,“在隔壁。”   “那你在这里盯着他,我去拿手机。”曲郁山走了一步又停下,“你行吗?”   听到“行吗”,崔柠明显有些生气,脸颊略微一鼓,又松开,“我行。”   曲郁山看到崔柠鼓起来的脸颊,忍不住想伸手戳一下。   有点可爱。   咦!他怎么可以觉得男人可爱!   在心里呸呸呸的曲郁山开门走了,房里只剩下崔柠和柴崎。   没有曲郁山在,崔柠也就完全没有之前的样子。他伸手将打开的门合上,眼眸一抬,一拳砸向柴崎的腹部。   柴崎没想到崔柠敢跟他动手,还力气不小,腹部骤然挨了一拳,身体往后踉跄几步后才稳住身体,他阴狠冷笑一声,飞起一腿踢回去,而此时,曲郁山回来了。   曲郁山发现门合着只露出一条缝隙,心里就觉得不妙,连忙推开门,就看到崔柠被柴崎一脚踢得后背砸在墙上。   “你!”这下子曲郁山是真怒了,他和柴崎打架,那是他先动的手,而且柴崎吃的亏更多。崔柠才十八岁,挨得起柴崎空手道黑带的一脚?   而且柴崎不是炮灰攻吗?居然脚踢主角受,还踢那么狠!   柴崎完了,彻底开除攻籍。   柴崎发现曲郁山回来,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上当了——崔柠故意的,算计好曲郁山回来的时间点,要不然怎么会特意将门合上。   他既然上当了,也懒得解释了,看着曲郁山打电话叫人上来。   曲郁山打电话给楚林,让楚林带保安上来,先把柴崎带出去关起来后,再报警,这样就能不惊动宾客。   但他没想到他让楚林低调处理,别惊动其他人。等敲门声响起,他开门一看,门外除了楚林和几个保安,还有周望卓。   看到周望卓,曲郁山不由用眼神问楚林这是什么情况。楚林摇摇头,意思是自己惊动周望卓了,导致周望卓非要跟着一起上来。   周望卓看到房里三人,表情瞬间变得极其微妙。   两个服务生打扮的人,以及一个身上衣服皱巴巴、乌压压睫毛下眼眸湿漉发红的曲郁山。   而曲郁山还扶着其中一个服务生打扮的人。   目光着重在曲郁山身上巡睃片刻,他缓声道:“小郁,你说的小偷是哪个?还是……”   “是他。”曲郁山下巴往柴崎那里一抬。   周望卓自然也认出柴崎,但他并没有叫对方名字,直接让保安抓人。柴崎看到保安上前,脚步往后退半步,“别碰我,我自己能走。”   “不行,你们一定要抓着他,他可是空手道黑带,别让人跑了。”曲郁山立刻说。   柴崎是个洁癖狂,哪里愿意被保安碰到,眼睛都被刺激得隐隐发红,保安们听到柴崎是空手道黑带,一时间反而不敢上前,几人围着柴崎,如围困兽。   曲郁山觉得这样胶着着不行,眉头一皱,“算了,让他自己走。楚林你带人盯紧了。”   楚林点头。   闹了这茬,曲郁山决定先带崔柠去医院看看,他怕柴崎这一脚给崔柠踢出毛病来,刚刚看崔柠,唇都白了。   只是他才扶着崔柠往外走几步,周望卓就喊住他,“小郁,你要去哪?”   “去医院。”   “可你的生日宴还没有结束。”周望卓看着一直低着头由曲郁山扶着的崔柠,“要不我帮你送他去医院吧?”   曲郁山呆了下,这是终于要走主角攻受感情线了吗?   手臂上的重量兀然加重,身旁人的眼眸望过来,黑漆漆的眼里像是憋着气。   对上这双眼,曲郁山想说好的话吞回去了。   “不用,我跟我爸说一声就好。”   他再度准备带崔柠走,可周望卓又喊住他。   “小郁。”   这一声比之前要严肃许多。   曲郁山脚步一顿,随后没理会。他先带着崔柠上了车,再打电话给他爸,说崔柠不舒服,他带人去医院看看。   曲爸一听是崔柠不舒服,当即说:“好,你赶紧带他去。等等,小柠今晚没来啊,你是去学校接他吗?”   “不是,哎,爸,你别问那么多了。”曲郁山匆匆说完就把电话挂了,看向旁边捂着腹部的少年。   路灯的昏黄光从开的车窗照进来,一梭光被长睫敛进眼里。他许是注意到曲郁山的视线,转眸望过来,然后轻轻靠近。   “曲先生,我好疼。”少年小声地说。   曲郁山纠结了一会,还是没推开靠着自己肩膀的头,“很疼吗?让我看看。”   崔柠不让看,眼睛往前面开车的司机那边看了一眼,继而把脸埋入曲郁山脖颈间。   他应该是真的很疼,手一直捂着腹部。   曲郁山见状,伸手拍拍崔柠的背,想着只能等到医院再说。   因为是晚上,只能挂急诊。   医生检查了崔柠的伤势后,让崔柠先拍个片,看看具体情况。   拍片很快,但等片子结果要一会。   曲郁山陪着崔柠坐在急诊大厅,莫名有一种荒唐感,今晚都是什么事啊。   但他没想到的是今晚还有更为荒唐的事——   他上热搜了,因为一段几秒的视频。   他和崔柠在酒吧接吻的视频曝光了,但不是监控镜头拍的,是一段手机偷拍。   其实接吻不是什么大事情,事情严重的问题是崔柠身份的敏感。   那个视频内容直接地写出崔柠所在的学校、年级,标题还起得非常劲爆——“高三男生被男人包养酒吧激情热吻揉胸”。   其实根本没有摸胸,是曲郁山想推开崔柠,但被有心之士写成揉胸。   这个视频起初是发在学校贴吧,后面被人转载到微博,逐渐爬上热搜。   是公司的公关经理最先发现这条热搜,认出自己老板,然后给曲郁山打电话,“老板,我们已经在想办法压这条热搜了,但今天是周末,又临近高考,怕是事情可能会发酵。”   事情正如公关经理所言,开始发酵,不到两个小时,曲郁山的身份也被扒得干干净净。   那条热搜下的评论也越发不堪入目,很多人批评曲郁山的无耻,也有人说这么有钱,开个房的钱都舍不得吗。   不过还有一小部分人表示——磕到了!   但这种评论被骂得很惨,因为崔柠的身份太敏感。也是不到两个小时,开始有自称认识崔柠的人站出来说话。   “我原来跟视频的男孩子一起工作,那时候那个男人疯狂追求这个男孩子,很变态的。”   “高三男生是我原来的同学,他之前辍学过,辍学的原因虽然我不知道,但我听别人说他经常出入一些不三不四的地方。”   “是他啊,不稀奇。”   “你们这样说也太过分了吧,我认识他,他是被逼无奈的,家里很穷。”   “难怪他能中途转学到我们学校读书,我们学校可不是随便接转校生的地方,他还中途好几月不来。”   ……   展浩几人正在一条条翻视频下的评论,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尤其是展浩,他恶狠狠地瞪着视频里的崔柠,“哼,我看这死同性恋以后还怎么在我面前嚣张!”   “别说嚣张了,他能不能回学校都是一个问题,他今年不是复读吗?怕是又考不起了。”有人说。   “学校还会让他回来?不可能!他回不来了!”   听到这个,展浩面色有一瞬间迟疑,他怕这个事情闹得太大,到时候波及他,但转念一想,这又不是他逼着崔柠在大庭广众之下跟男人接吻,是崔柠自己自甘堕落。   他只不过是让人把这个视频剪辑了下,发到贴吧,再找了一些营销号转发。   “这事不会查到我们身上吧?跟崔柠在一起的那男的不好惹。”展浩忧心道。   “不会,ip都改了,不过现在上热搜这么简单吗?”旁边的人嘀咕道,“居然还在往上爬呢!”   “可能是崔柠身份是学生吧,你们不要想那么多,现在高兴就完了,坐等崔柠社死。之前学校还有女生暗恋他呢,我看现在哪个女生喜欢他,恶心他还来不及。”   展浩没有再参与他们的对话,他反而有些紧张地看着视频下的评论逐渐增多,到突破两万加时,他忍不住把自己留的评论删了。   他怕有人顺着这条评论查到他。   -   曲郁山没再往下翻评论,他走回正在输液的崔柠身边。医生说没什么大事,输两瓶液体就可以回家了。   “你手机在身上吗?”曲郁山问。   崔柠闻言把手机拿出来,见曲郁山拿走,他似乎有所察觉,“怎么了?”   “没什么,我手机没电了,借你手机打个电话。”   曲郁山不想让崔柠看到这乌七八糟的评论,但事情比他想象得闹得更大。   他收到了周父的电话。   周父电话结束没多久,他爸也打电话过来了,“完了,完了,儿子你上热搜了,这周家人知道还不得……”   “爸,周叔叔约我明天见面。”曲郁山打断他爸的话。   曲爸一顿,“这么快?那我明天陪你一起去吧,明天你就说小柠跟望卓长得像,纯属巧合……”   “爸,不是巧合。”曲郁山又打断他爸的话。   曲爸又是一顿,“不是巧合,那还能是什么?难不成小柠是望卓的弟弟?这只能是巧合,你肯定不能说你是照着望卓……等等,你为什么这次不打断我的话?”   曲郁山以沉默面对。   曲爸也沉默,两父子沉默了足足五分钟后,曲爸深吸了一口气,“居然是兄弟吗?儿子你……你也……”   太野了!   他这颗老心脏受不了这刺激! 第69章   这个电话打完, 曲郁山重新回到崔柠旁边,液体还剩大半瓶,他抬眸看着上方的液体顺着透明管子流下, 脑子想的是剧情又走偏了。   按道理, 他今晚这一出会弄得崔柠恶心他,结果现在似乎没恶心成, 人还在他身边输液。   还有今晚的热搜,这热搜一上,他公司的股价肯定要跌,明天他要先去一趟周家, 再回公司处理这事。   等等,股价要跌?   这是破产的前兆吗?   输液结束, 曲郁山没送崔柠回学校, 而是把人一起带回公寓。现在的崔柠显然不适合回学校, 说不定这事已经在学校传开了。那条视频是直接曝了学校名字, 学生间传播八卦新闻的速度是很快的。   等到了公寓,曲郁山也没把手机还给崔柠,催人去睡觉, 而他不知道的是,他到书房处理事情的时候,崔柠把侧卧的电脑打开了。   幽蓝的光照在人脸上, 崔柠的眼神随着视频的播放有所变化,他随便往下拉了几条评论,现在前排热评全是骂曲郁山的。   在外人看到,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跟一个小男生在一起,定是男人引诱涉世未深的小男生。   崔柠也看到骂他的,说他不自爱。他并不在乎那些骂他的言论, 他将视频保存了下来,仔细研究了好几遍。   拍摄的角度很刁钻,视频也特意剪辑过,这个东西是冲他来的,只是事情发酵后,大家多半把批评的目光放在曲郁山身上。   视频直接点出他的学校,想来是认识他的人,他在酒吧打工认识的人都不知道他是哪个学校的学生。   崔柠又点进学校贴吧,虽然原始贴已经被吧主以风气不好为由删掉,但他还是看到了很多在津津乐道此事的人。   跟微博不同,这里的人基本上讨论的都是崔柠。   也有人质问为什么要把这个视频传出去,害得学校名声都坏了。   崔柠翻了很多个帖子,注意到一个用户,他每次在帖子快沉下去的时候就会冒出来顶一下贴。   点进去看,发现是个刚创的小号。   崔柠给对方发了一条私信。   “我手里也有视频,但我不敢发。”   过了十分钟左右,对方回复了,“崔柠的吗?你可以发给我看看。”   “视频有点大,发不过去,我发你邮箱吧。”崔柠回。   对方甩过一个邮箱,崔柠发了东西过去,但不是视频而是病毒,对方一下载病毒,邮箱的密码就发送到崔柠这边。   崔柠登上那人邮箱,迅速开始翻有用信息,这个邮箱虽然从没有发送过邮件,收也只是收到广告邮件,但通讯录暴露了问题。   他看到了展浩的名字。   没脑子的笨蛋。   崔柠想。   -   第二天,曲郁山睡眼惺忪从主卧出来,发现崔柠已经起床,甚至还做好了早餐。   崔柠看到他,白净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曲先生,吃早餐吧。”   “好。”曲郁山在餐桌前坐下,刚要吃,就听到崔柠说。   “我待会就回学校了,手机还在你那里。”   曲郁山拿勺子的手略顿,“你昨天才输的液,今天就休息一天,别去学校了,在家复习也是一样。”   “可是老师要求周末也要在教室自习。”   “我给你老师打电话说明情况,你别担心。”曲郁山转移话题,“先吃早餐,早餐要冷了。”   用完早餐,曲郁山就出门了。他依旧没给崔柠手机,独自开车去别墅,先跟曲爸在家里碰了个面,然后自己去了隔壁周家。   周家的装修跟曲家不是一个风格。   曲家装修讲究四个字——附庸风雅,而周家则是看得出是真正的有格调。从入户的迎客松到前院的锦鲤流水,从玻璃房的牡丹到后院的凉亭步阁,无一处不透露出主人家对其家宅的用心。   周父的茶室也是,晨光从凤尾竹卷帘透入,近三米长的紫檀茶桌上置紫砂茶壶,东侧墙上挂的水墨老翁江心垂钓画和西侧的静心字画相映衬。   曲郁山步入茶室时,周父已经在了,见到曲郁山来,他点头示意,并说:“今早煮的茶是大红袍,不知你喝不喝得惯?”   “喝得惯。”曲郁山答。   “那便好。”周父给曲郁山斟茶。   一杯茶入肚,总算开始谈正事。   周父轻叹一口气,“说来丢人,今天我约小郁过来是为了那个叫崔柠的男孩子的事,他是我的孩子。”   曲郁山早就知道这个事情,只是他有些没想到周父会如此坦然地将此事和盘托出。   “只是当初我不知道崔柠的妈妈怀着他,如果不是昨天……也许我都不知道有他的存在。小郁,我能问你一句,你跟他的关系是网上说的那样吗?”   真是私生子。   曲郁山权衡利弊之下,点了头。   他给周父的答案自然不能像当初给他爸的那样,他坐实他包养崔柠的事情,也许就能加速破产的进度。   听到这个回答,周父盯着曲郁山看了十几秒,才轻叹了一口气,“既然如此,我希望这件事能到此为止,小郁,叔叔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那个孩子今年才十八岁,他太小了。你怎么想?”   未等曲郁山回答,茶室的推拉门被打开。   站在外面的是周望卓。   周父看到周望卓,面色微变,但他很快又如常地说:“望卓,你还没去医院陪你妈妈?”   “爸爸,你叫小郁过来聊什么?”周望卓不答反问,他走进茶室,在曲郁山的旁边坐下。   “我们聊的话题你未必感兴趣,望卓……”   周望卓冷淡地打断了周父的话,“不,你们聊的我肯定感兴趣,关于昨晚那个视频,关于我那个弟弟。爸爸,你想怎么处理这件事?”   周父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他无言坐在那里。   周望卓却一点都不憷,还转过脸对曲郁山温柔一笑,“小郁吃早餐了吗?”   “吃了。”曲郁山觉得周望卓现在有点恐怖,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吃了就好。”周望卓伸手握住曲郁山放在桌子上的手,“小郁,你还记得你在明斯克跟我说的话吗?你为什么跟他在一起?”   因为崔柠长得像周望卓。   这是书里的设定。   曲郁山觉得自己好像突然意识到周望卓想做什么,他不由看一眼还在一旁的周父。   手指被轻轻捏了下,耳旁是周望卓催促的声音,“小郁。”   “因为他长得像你。”曲郁山说完不敢看周父的眼睛。   他喜欢哥哥,于是找了个替身,但恰巧这个替身是弟弟。他想如果他是周父,估计都想锤死自己。   周望卓得了这个答案,目光徐徐投向周父身上。和煦晨曦中,他的面容清隽昳丽,“那个视频我也看了,现在无论是对小郁,还是对他,影响都不小,不过我有一个解决办法——”   曲郁山和周父都看着周望卓。   周父盯着眼前这个已经长大、羽翼渐丰的儿子,默然地拢紧眉头。   “跟外界说那个视频上的人是我就可以了。”周望卓补完后半句话。   -   在十岁之前,周望卓认为自己的家庭是世上最好的家庭,他拥有最聪明的父亲和最温柔的母亲,他们彼此深爱对方。   但一场意外让他美好家庭的梦破灭了。   在一个暴雨的中午,他亲眼看到自己的父亲像只野兽一样压在自己小姨身上。 第70章   周望卓一番话让曲郁山惊到, 他不自觉地把手从对方手里抽出,“说是……是你?这怎么行?”待周望卓看过来,他意识到自己才说自己喜欢对方, 现在的行为有点违背人设, 不免找补道, “你和崔柠虽然长得是很像,但还有不像的地方, 比如身高, 他没必你高。”   手中一空, 周望卓的目光不禁在曲郁山抽回去的手上一停, “视频拍摄有角度,况且那个视频并不清楚,没多少人能看得出来,况且是真是假并非那么重要, 只要对外有个交代就行。”   如果曲郁山是真喜欢周望卓,周望卓提出这样的解决办法, 他肯定会同意。这样处理,曲郁山公司的股价能恢复, 崔柠在学校不会受同学异样的眼光,而且曲郁山和周望卓还在他人眼中成了一对。   但喜欢周望卓只是小说的人设。   答应作者要好好走剧情的曲郁山有些纠结,他有点搞不定周望卓, 只能把求救的目光看向周父, 希望对方能拒绝这个提议。   他想以对方的角度,周父是怎么都不会同意两个儿子都跟他有牵连的。   但事实上周父的反应出乎曲郁山的意料。   “这也不失一个好办法, 你们两个孩子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就算对外宣布恋情, 也无妨。”周父一改刚刚严肃的面容,轻笑道。   茶室茶香缭缭,周家两父子此时同时看着曲郁山,他们气质上是相似的,一样的温文尔雅,耐心等曲郁山点头同意这个建议。   曲郁山觉得荒谬,他不懂为什么周父要同意,小儿子被他祸害了,还把大儿子跟自己绑在一起。   周父靠不上,他又搬出另外一个人,“那崔柠?”   “如果对外说是我,那对他来说便是没有任何影响,他可以继续去学校读书,也没有人会议论他。”周望卓看一眼周父,“而且他既然是爸爸的儿子,爸爸就应该把他接过来照顾。”   周父附和道:“对,小郁,你不用担心那孩子,以后有我们照顾他。”   曲郁山大脑开始飞速思考,答应这个建议和拒绝这个建议的优缺点,答应的话,优点很明显,缺点是周望卓比崔柠难搞定很多倍,拒绝的话,优点不用跟周望卓牵扯太多,缺点是崔柠肯定要受非议。   曲郁山迟迟不语,下不了决定,周望卓看向周父,“爸爸,我可以跟小郁谈谈吗?”   周父有深意地回看周望卓一眼,才说:“行,那你们两个孩子聊。”   周父离开后,周望卓给曲郁山又续了一杯茶,他声音不紧不慢,轻且柔,“小郁,其实你不需要想那么多,我站出来说是我,只是给这件事画一个休止符,让这件事不要再传下去。而我们也不是真的在一起,只是对外说在一起而已。等热度下去,再说我们分手了。”   曲郁山想了想,还是没有直接答应,跟周望卓单独相处,让他不舒服,于是飞快说:“我再想想,望卓哥,我公司还有事,先回去了。   刚站起来,手就被抓住。   抓住他的手很用力,用力到曲郁山忍不住皱眉。   “望卓哥。”他喊周望卓。   周望卓低着头,羽睫垂下,笼住眼中的阴翳。   他想把这只手折断,不止手,脚也该折断,这样一来,他的小郁就哪都去不了,只能待在他身边。   仿佛又回到十九年前的那个暴雨中午,他拿着书,呆立在门外,通过门缝,小姨的目光骤然与他对上。   那双漂亮的眼睛闪过痛苦、羞愧,也许还有其他情绪,泪水连串地滴下。   自那天后,周望卓就没有再看过小姨出现在自己的家里,母亲说小姨出国游玩了。   再过了几个月,小姨的死讯传回来——   在非洲遇到野兽,搜寻队只找到小姨的衣服、鞋子,和能证明身份的证件。   周望卓不懂自己的父亲怎么做到若无其事地安慰几乎要哭晕过去的母亲。   在小姨的葬礼上,他找到周父,“爸爸,我有个东西送给你。”   周父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但他还是耐下性子跟周望卓说:“望卓,你有什么东西要给我,回家再给我,现在来了很多宾客,爸爸要招待他们。”   “爸爸,我想你现在看。”周望卓把画从画筒拿出来,递给周父。   周父以为周望卓要给自己看他最新的作品,便打开了,而一打开,他的表情僵住,随即他近乎恶狠狠地看向自己儿子。   “爸爸,你喜欢这幅画吗?”周望卓却一点都不害怕,他仰着头,轻声问。   周父没有说话,他把画折叠起来,放进自己的口袋里,然后抱起周望卓,将人交给了家里的保姆,“望卓他身体有点不舒服,你先带他回去,不要让任何人见他,他最近抵抗力差,免得被人过了病气。”   等葬礼结束,周父去到自己儿子房里,他蹲下身仰头看着坐在床上的周望卓,“那一天是个意外,无论你信不信,但爸爸爱的人真的只有妈妈,望卓,别让妈妈痛苦好吗?”   周望卓第一次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片刻后,他笑着说:“好啊。”   他没有告诉母亲这件事,是因为他知道母亲有多爱父亲,母亲所有需要设密码的东西全用的他们的结婚日期。   爱是愚蠢的,周望卓不想自己变得愚蠢,比起爱人,他更喜欢把他人的爱玩弄在股掌之中。   出国没多久,他就察觉出曲郁山对自己的心思。曲郁山那时候才十几岁,喜欢一个人藏都藏不住,有事没事给自己打电话。   他刚去国外的时候学业很忙,回到家的时候经常是八、九点,再收拾一下,就到十点、十一点,加上7个小时的时差,曲郁山会提前起床,给他打电话。   笨拙的喜欢,周望卓觉得好笑的同时,每天都会接曲郁山的电话,听对方跟自己说前一天在学校发生了什么。   内容无非是中午吃了什么难吃的东西,打篮球赢了,有一次曲郁山提起他在学校贴吧出名了。   因为起太早,曲郁山有些困,不得不吃点东西让自己清醒,喝着牛奶的嗓子有些含含糊糊。   “他们说我很花,可我明明没有接受任何一个人。”   周望卓不恰适宜地顿了一下,他看着画错的一笔,眉头拧起,但语气仍然温柔,“那小郁为什么不接受他们?”   “你不是说不要早恋吗?”少年的声音从大洋彼岸传来,周望卓仿佛都能看到曲郁山是怎么趴在床上,长手长脚像抽条的花枝,青春新鲜。   “我说不早恋你就真听话不早恋,为什么这么乖?”周望卓故意问。   那边变得沉默,随后电话挂了。   后来周望卓越来越忙,有时候也顾不上曲郁山打过来的电话。曲郁山也逐渐开始不怎么打电话了,转而给他发短信,也每年会给他送用心的礼物。   周望卓以为人心都是慢慢变的,总未想到曲郁山几乎在一夜之间就转了态度。   曲郁山演技不如他父亲,装不出还喜欢他的样子,可他却开始像母亲,想把曲郁山绑在身边,伪装成爱他也好,只要在他身边。   可曲郁山伪装都不想伪装,无论是眼神还是肢体都透露出对他的排斥。   那个跟自己说结婚才可以接吻的曲郁山,在酒吧这种公共场所和崔柠接吻。   周望卓眸光一点点灰下去,像是一排灯,一盏盏灭下去,最后只剩一片黑。   他慢慢松开曲郁山的手,脸上重新挂上得体的笑,“那我等你回复,路上小心,小郁。”   -   曲郁山从周家出来就看到站在自家院子里的曲爸,曲爸在假模假样地浇花,实则监视这边的情况。他见到曲郁山全须全尾从周家出来,松了一口气,“看来你周叔叔没打你,那他怎么说?”   “让我和崔柠分开。”曲郁山说。   曲爸闻言,深深叹了口气,“让你们分开也情有可原。”   曲郁山又说:“还让我跟周望卓在一起。”   曲爸:“?”   半天,曲爸总算找回声音,“他是准备一换一吗?那你怎么想?”   “我没想好。”曲郁山说完就准备走,但一把被他爸扯回来。   “你先回来,我话没说完。其实你当初跟小柠在一起的时候,我就觉得会出事,但我实在没想到小柠是望卓的弟弟。小山,爸的意见是这样的,你喜欢谁就跟谁在一起,不用去管外面说什么。”   看曲爸一脸凝重,曲郁山却忍不住开玩笑,“如果我都想要呢?”   曲爸沉默一瞬,“犯法。”   曲郁山说:“……行吧,我先去公司。”   哥哥弟弟自我消化,哪有他的份。   但曲郁山万万没想到还真有他的份,视频的热搜已经下去,但网上的讨论并没有停止,甚至被搬到各个地方大肆讨论。   连曲郁山进公司的时候,都被自己的员工用奇怪的眼神看了几眼。   公关部一直在试图把这件事情压下去,但效果不明显,曲郁山公司的股价从早上开盘起就一直在跌。   楚林抱着文件汇报,“老板,今早有三家公司打电话过来,说要跟我们中止合作。”   曲郁山正站在落地窗前喝咖啡,听到这个消息,唇角不由勾起来,他闻到了破产的气息,“知道了。”   “老板,您似乎挺高兴。”楚林在曲郁山身边待久了,已经很能洞察出曲郁山的心情。   “没有,谁听到股价跌会高兴。”曲郁山转过身,走到办公桌前,“查出视频是谁发布的了吗?”   “是崔先生的同学,其中一个叫展浩。”楚林说。   “展浩?是那个弄伤崔柠眼睛的学生?”曲郁山对这个名字还有点印象。   “是。”   “那就收集证据,准备起诉。”曲郁山把咖啡杯放下,“喝了咖啡还是好困,楚林,我小睡一会,如果有事就喊我。”   曲郁山脱了外套躺在休息室床上,没多久就进入梦乡,他又一次见到作者。   作者的形象又跟之前不一样了,身上华丽的小裙子居然变成囚服。   正在曲郁山一头雾水的时候,穿着囚服的毛球悲愤开口了,“我的文因为不和谐,被约谈了。编辑说如果我不改设定,就要把我这本书锁掉。”   曲郁山一听,大喜,但面上露出担忧的神情,“那怎么办?”   毛球语气骤变,“但我是不会放弃的,所以我换网站了,但那个网站的东西都太刺激了,人家那是大货车,双性啊,怀孕啊,多人运动,啥啥啥全都有,相比较下来,我这个骨科简直就是玩具车,所以我决定了,要增加点刺激的。”   曲郁山脑海里闪过不妙的预感,果然毛球下一句就说:“所以你呢,答应周望卓的建议,你答应后,没多久你们两个就会订婚,但实际上周望卓是冲着崔柠来的,他并不会跟你发生什么,而是在你的眼皮下叉叉圈圈崔柠。”   它说完还在半空中转了个圈圈,看上去很得意,“这是最近比较潮流的绿帽文学,绿帽加骨科,我的书一定能火。对了,为了更刺激点,你们三个人很快就要住在一起了,你做好心理准备哦。”   曲郁山:“……”   他脑海里突然浮现一句话——   “我是来加入这个家,不是来拆散这个家。” 第71章   在曲郁山在梦中和作者交流的时候, 他公寓的门也被敲响了。   崔柠正在侧卧写卷子,听到门铃声,他起身开门。门外是他不认识的男人, 那男人身姿挺拔, 面容白皙英俊, 看得出保养得极好,只有眼角的皱纹泄露年龄的秘密。   “你找谁?”崔柠问。   男人的目光在崔柠身上看了许久, 才温和一笑, “我找你, 可以去喝杯咖啡聊下吗?”   崔柠从未见过自己父亲, 母亲说他父亲早早就离世,他对此深信不疑,而眼前的男人自称是他的父亲,还说他有个哥哥, 而哥哥还是他认识的人——周望卓。   “有病。”崔柠站起身想走,可男人一句话让他的脚步停下来。   “小郁也知道这件事了。”   崔柠看向男人, “你跟他说了什么?”   “如果你想知道,就坐下来。”周父似乎一点都不介意崔柠面对他时展露的坏脾气, 血缘是个很奇怪的东西,在之前他从未见过这个孩子,但如今亲眼看到, 他基本上能确定这是自己的儿子。   当然在昨夜, 他已经把崔柠所有信息都查清楚了,无论是崔柠从小到大所读的学校, 每一次考试的成绩,还是崔柠的人际圈,他也知道了曲郁山是用什么手段强迫崔柠跟其在一起。   这种手段其实很常见, 很多时候被包养的那个都会爱上自己的金主,日久生情也好,臣服与被臣服也好。   但他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变成这样,不过现在想逼崔柠离开曲郁山,恐怕有点难,他只能换个方法。   “你和你哥哥眼光相似,喜欢的东西都差不多,但你觉得你抢得过他吗?”周父沉声道。   但他没想到崔柠居然这样回他——   “曲先生不是东西。”   崔柠说完这句话就走了,他直接去了曲郁山的公司。此时曲郁山的公司正乱糟糟的,因为总裁的一个视频。   员工冷不丁看到另外一个主人公出现,视线都有些微妙。楚林听到崔柠来了,立刻去楼下前台去接。   “崔先生,您怎么来了?”楚林一边带人上去一边问。   “我来找他,他在吗?”崔柠记得曲郁山说自己要先回一趟别墅,再到公司。   “在,不过老板有些累,现在在休息室睡觉。”楚林看了下手表上的时间,“快一个小时了,差不多要醒了,我送你过去。”   这是崔柠第二次来曲郁山的办公室,上次是曲郁山逼着他来,这一次是他主动来找曲郁山。他打开休息室的门时,曲郁山还在床上睡觉,他只穿着衬衣,安安静静地窝在被子里,仿佛跟外面的纷争一点关系都没有。   崔柠走到床边坐下,他看到曲郁山放在被子外的手,慢慢伸手过去握住。他不敢握得太紧,怕把人吵醒,但曲郁山还是醒了。   醒时,眼神先是迷迷瞪瞪在他脸上看了一会,又闭上,再睁开,他声音里依旧有困意,“这么快就住在一起了吗?”   崔柠一愣,“什么?”   曲郁山眼神骤然清明许多,他又盯着崔柠看了一会,才说:“你怎么来了?”   崔柠想说的话却憋在嗓子里,他不知道该怎么跟曲郁山说,甚至他觉得自己不该来。虽然他不想相信那个男人的话,可他冥冥中觉得对方说的是真的。   无论是他和周望卓面容上的相似,还是对方说话时的笃定。   他是个私生子,被世俗不能容忍的那种,在之前,他以为自己是泥,现在才知道原来他比泥还不堪。   曲郁山知道他的事,曲郁山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想着,崔柠问出这个问题,“今天有人找我,说我是他的儿子,而那个人还有个儿子,就是之前那个周先生。你知道了对不对?”   曲郁山没想到周父动作那么快,他从床上坐起,对着崔柠的眼睛,他点了下头。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崔柠问。   “也就比你早一点。”曲郁山说的是实话,在作者给他托梦之前,他压根不知道周望卓和崔柠是兄弟。   想到作者,曲郁山有些牙痒痒。   刚刚那家伙说的都是什么东西,狗血是一盆接着一盆洒啊,真不怕翻车了。   但曲郁山经过这么多个剧情点,他也察觉出点问题了,作者好像有点把控不住它文下的世界。   听到比自己早知道一点,崔柠长睫垂下,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他久久不说话,让曲郁山都觉得不安。   “怎么了?”他不由放轻声音问。   崔柠用手指轻轻勾着曲郁山的手指,“曲先生,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脏?”   曲郁山闻言就皱了眉,“脏?你为什么会这样问。”   “因为我是别人的私生子。”崔柠声音有些抖,“原来我妈是别人的小三。”   “这都是……”曲郁山差点直接说这都是设定了,他把话憋回去,头一回是觉得崔柠是真可怜。   单亲家庭长大,母亲重病离世,高中辍学,遇到他这个炮灰渣攻,各种被虐心虐身后,终于遇到真爱,可真爱却是自己的亲哥哥,还是同父异母的那种。   他的母亲可以说是小三。   太惨了。   曲郁山觉得自己捡垃圾的结局都没有崔柠的人生惨,听作者那意思,他捡垃圾的结局只是第一部 。第二部应该重点是周望卓和崔柠的感情戏,没有他的参与,所以他完全不知道第二部的剧情,在之前也不知道第二部埋了骨科这个伏笔。   “我觉得上一辈人的事跟这一辈人是没关系的,你不要想那么多。”曲郁山安抚崔柠,还同人说,“休息室冰箱有蛋糕,你去拿蛋糕吃吧。”   而下一瞬,他被抱住了。   崔柠死死地抱住他,还把脸埋在他的脖颈间。   曲郁山身体一僵,随后想推开崔柠,但对方抱得紧,不仅抱得紧,他一推,崔柠就说:“我就抱一下。”   委委屈屈的语气,让人不好意思推开。   曲郁山只能把自己当抱枕,他努力伸直手把手机拿过来,点开微博,却发现那个视频居然又上热搜了。   他又把微信点开,发现谢紫安在之前给他发了消息,先是问了他视频的事,说“曲总你够厉害啊”,而后又问他柴崎的事。   柴崎?   他都忘了这个人了。   曲郁山点开楚林头像,努力单手输字,“柴崎那边什么情况?”   楚林回得很快,“他请了律师,加上身份问题,估计关不了多久。”   曲郁山看到这个回复,不满地皱眉,突然,他目光转到崔柠身上,“你肚子上的伤能给我看下吗?”   他想可不可以给崔柠做个验伤报告,然后再多关柴崎一会。   腰上的手慢慢松开,崔柠把肚子上的衣服掀开,曲郁山定睛一看,看到一片青色时,眉头拧得更紧。   昨夜崔柠死活不让他看伤,时间过了一天,这伤看上去够骇人的。   “我们去医院,你这伤……”曲郁山伸手去碰,但在碰到之前又顿住。摸肚子有占便宜的嫌疑,还是算了,让医生来看。   昨天去的是酒店最近的医院,今天换家医院看看。   他指尖未碰上,可崔柠却抓住他的手,主动贴上自己的腹部。曲郁山手指一颤,想抽回来,少年就闷哼了一声。   “你这是做什么?”曲郁山怕弄疼崔柠,只能尴尬地把手蜷缩起,但还是能碰到对方的皮肤。   他刚睡醒,身上觉得热,而崔柠简直是火炉,腹部发烫,烫得他手觉得烧。   “你不是要摸吗?”崔柠语气低落,像是还沉浸在之前的冲击打击下,可他还抓着曲郁山的手,仿佛真成了一个合格的金丝雀,随时随地要满足金主的无礼要求。   曲郁山不免又想到作者跟他说的话,作者说马上他们三个人就要住在一起,这怎么可能会住在一起?   就算他疯了,难不成周望卓和崔柠都疯了?   “我不摸了。”曲郁山让崔柠松手,“我们先去医院。”   崔柠还未松手,曲郁山的手机先响了。   曲郁山看到手机上的名字时,瞳孔不免放大,居然是周母的电话。此时的周母应该还在医院了,她为什么会给他打电话,难道她也看了这段视频?   曲郁山猜错了,周母打电话过来是说抱歉的,说她昨天没能来给曲郁山庆祝生日,心里过意不去,让曲郁山别生她气。   “小郁,等阿姨身体好了,你到阿姨家里来,阿姨再做你喜欢吃的曲奇饼干给你吃。”   电话那头周母声音温温细细,曲郁山听得更觉难受。他再看着一脸小可怜模样的崔柠,做出了一个大决定——   他决定不听作者的话了,这种剧情对所有人来说太痛苦了,他决定要反狗血。   捡垃圾就捡垃圾,捡垃圾捡得好,说不定还能成为环保大使。   那么反狗血的第一步是什么?   关于那个视频的说明。   曲郁山推开崔柠,“我要去找楚林,你先坐一会。”   崔柠却不肯松开曲郁山,“我跟你一起去。”   “不,你就在这等我,我很快回来。”曲郁山再度想走。   崔柠眸光微转,似乎想到了什么,“曲先生,你是要去处理那个视频的事吗?”   曲郁山一顿,“你……你知道了?”   “嗯。”崔柠点头,“那个视频有我在里面,所以我觉得我也有份参与讨论,可以吗?”   曲郁山沉默了会,最后说:“好。”   曲郁山让楚林准备一篇公关稿,然后再申请一个微博号,发声明。而就在他们讨论事情的时候,公司收到匿名快递,快递指明送给曲郁山,但因为曲郁山从不收匿名快递,便在楚林的指示下,前台把快递拆开。   里面是恐怖玩具,还有一封打印辱骂书,辱骂曲郁山不要脸,欺负未成年学生。这封辱骂书简直把曲郁山形容成猪狗不如的东西。   前台收到这封信,把信转交给楚林,而楚林看到后,并没有让曲郁山看到,他直接把信给撕了,去准备公关稿了。   商议完视频声明的事,曲郁山开车带崔柠去医院。   在去医院的途中,曲郁山又接到电话,这次电话是曲爸打给他的,“小山,您现在在哪?”   “我在去医院的路上,怎么了?”曲郁山问。   “我想说你最近注意点,要不先别回家住?”   曲郁山听到这话,心里觉得不对劲,“爸,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就是……就是我收到快递了,你说现在的人怎么那么闲,花钱给陌生人寄快递,真是无聊啊。”曲爸虽然轻描淡写地说,但曲郁山还是听明白了。   有人给公司寄快递,有人往他家里寄快递,只是那些人怎么连他爸住在哪都知道,还真够神通广大的。   曲郁山怕他爸担心,“爸,没事,我待会就会发声明了,声明一出,没人再寄快递了。”   曲爸说:“你要发什么声明?”   “爸,你到时候看了就知道了,好了,我在开车,晚点回复你。”曲郁山挂了电话,而楚林那边把写好的公关稿发了过来。 第72章   验伤很快, 曲郁山把验伤报告发给了律师,与此同时,楚林那边也回消息说一切准备好了。   晚上八点,曲郁山刚申请的个人微博号发了一条长微博——   “晚上好, 很抱歉占用公共资源发一点我私事的说明, 昨天视频中的人的确是我, 另外一个人是我的男朋友。他离十九岁还差两个月,我们相识是在去年的9月中旬左右, 那个时候他已经满十八岁。   我和他在一起并没有涉及任何金钱上的利益,视频中除了亲吻也没有出现其他的一些过激行为,我们的恋爱虽然一定程度上属于早恋,但这个并不违法。   当时在酒我们两个产生了点小争吵,才发生视频上的事情, 非常抱歉在公众场所做出这种事情, 不过我希望各位能停止对这个视频的讨论,以及对我男朋友的恶意诋毁。”   文字下附上了两张图,是曲郁山和崔柠的身份证照。崔柠的那张图打码的地方比曲郁山的多, 他的照片都做了模糊处理,只能略看清五官,而曲郁山那张照片十分高清。   曲郁山本身就长得好看,因为混血的缘故, 还非常上镜, 几乎怎么拍怎么好看。明明是一张身份证, 却看上去像精修图片。   高眉弓下的睫毛仿佛有多层,又长又卷,眼眸不是纯黑色,泛着一点蓝。肤白唇红, 高眉深目。   公关经理是故意没给曲郁山的照片打码,就是让网友能看清曲郁山的脸。潜台词是有这脸还需要拿钱包养男学生?   除此之外,曲郁山公司的官博号发了一张律师函,警告各大营销号不要再传播视频,表示他们已经采取法律手段,收集相关信息,即将以侵犯个人隐私等原因做维权处理。   官博还放了一段视频,是楚林当时从酒经理买来的监控视频。这个视频有监控时间显示,可信度比曝光的视频高,从曲郁山亲崔柠额头的开始,一直到曲郁山踉踉跄跄被崔柠扶走。   这个视频拍到的都是崔柠主动亲曲郁山的唇,中途曲郁山推开崔柠几次,而且这个角度看得很清楚,曲郁山并没有揉崔柠的胸。   这个视频也做了打码处理,但也是只针对崔柠。   因为是门口的摄像头,并没有拍到曲郁山大力出奇迹,把人直接推得老远,在视频里看就是一对小情侣闹别扭。   正如公关经理猜测,两条微博一出,网友的评论逐渐转了风向。   “???这长得也太好看了?呜呜呜只有我是泥点子。”   “耽美小说照进现实的典型!!!磕到了,磕到了,请你们以后一定要结婚!!!”   “人家仙男谈恋爱,用得着你们这些丑八怪指手画脚?”   “这是什么小说剧情!闹别扭的视频看得我老脸一红,还以为是电视剧。”   ……   在开完会后,结合曲郁山的想法,公关部门决定把曲郁山和崔柠的关系从包养变成纯爱,所以他们还请了水军做评论引导。   但让他们有些没想到的是曲郁山一夜涨粉数万。   曲郁山靠脸红了。   随后曲郁山的更多私人信息被扒出,网友发现曲郁山是白俄混血后,心想曲郁山审美肯定很高,但很快神通广大的网友就扒出曲郁山参与拍卖的很多东西都丑得一绝。   除了贵,看不出任何价值。   众网友:“……”   长得美但审美出奇不好的霸道总裁,爱了爱了。   但曲郁山是一点想红的想法都没有,他可不想以后沦落到捡垃圾了,还有人跑过来问他是不是那个谁谁谁。   所以对于网友的评论,他不回复,也不继续发照片,等着这场风波冷处理过去。   互联网时代新鲜事很多,在这一秒被讨论的事情,下一秒就可能被遗忘。   曲郁山把手机收起,转头看崔柠,发现人还在看他的那条微博,不禁喊了对方一声,“崔柠?”   听到声音,崔柠总算把视线从屏幕上“男朋友”三个字上移开,他盯着曲郁山,并不说话。   自他跑来公司找曲郁山,他的话就少了很多。   本来就话不多,现在更成了闷葫芦。   曲郁山明白,崔柠还没有从自己的真实身份这个冲击消息中脱离出来,于是他看崔柠的眼神更加怜爱,还伸手摸了摸崔柠的头,想摸狗头一样。   “如果你不想回周家,可以继续和我住在一起,你可以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你还是你自己,跟周家没有联系。如果你想回去,也可以……”   话没说完,崔柠就打断了。   他面色紧绷,“我姓崔,不姓周,我跟他们没有关系,我原来没有父亲,以后也不需要有。”   曲郁山听到这话,又摸了一把崔柠的脑袋,“好,那个爸不要也罢。”   他想改变崔柠的悲惨命运,让崔柠不再当菟丝花。   如果崔柠一定会和周望卓在一起,他希望不是以崔柠现在这种状态。现在的崔柠跟周望卓在一起很吃亏,崔柠什么都没有。   这段骨科爱情未来肯定有波折,周望卓还好,崔柠拿什么去渡过风波,靠周望卓的喜欢吗?   曲郁山觉得势均力敌的爱情更能长久,况且崔柠身体也不好,老是受伤。   因此,他决意全方面训练崔柠,让崔柠从弱受变成一代强受。   泰拳班已经给崔柠报好了,等高考一结束,就赶人去上课。文化也不能落下,周望卓读的是国外名校,还读到了博士。   想到这里,曲郁山面色凝重,语重心长,仿佛老父亲附身,“今年高考一定要考个211、985的高校,知道吗?最好能考上清华北大,考上之后还不能松懈,你要一直往上读,读到博士,争取手握s论文,脚踩诺贝尔奖台。”   崔柠:“……?” 第73章   谁也没想到曲郁山会承认视频里的人是自己, 还干脆出柜认爱。连在医院的周母都听到小护士在讨论这件事。   她们其中一个见过曲郁山,在曲郁山来医院看望周母的那次。当时那个小护士就觉得曲郁山长得好看,所以印象深刻,没想到没多久就看到对方的新闻。   周母听她们闲聊提到曲郁山名字, 于是在周望卓来看她的时候, 温声问:“望卓, 小郁最近是不是出什么事?我今早好像听到外面的护士在讨论小郁。”   周望卓削苹果的手猛然一划,锋利的刀面破开皮肤, 鲜红的血从伤口流出,沿着手指滴落。   “望卓!”周母看到周望卓伤到手,完全慌了,直起身想看周望卓的手伤得如何。   但周望卓却把手往身后一藏,平静地说:“没事, 妈妈, 只是划开点皮。”他把沾上血迹的苹果丢进垃圾桶。   “你快去让医生看看,都怪我不好,让你削什么苹果。”周母满眼都是心疼, 她儿子从小就是绘画上的天才,才一岁多的时候就会用画笔在纸上画画。在周望卓开人生第一次画展,他们就给周望卓的手买了巨额保险。   刀伤到手,不知道会不会对以后有影响。   周望卓站起身, “真没事, 我去洗下, 再贴个创口贴就行。”   他去了洗手间,却没有处理伤口,水龙头开着,他把手搭在水池边沿, 垂眼看着血液如花绽放在雪白的池中,再被水冲走。   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错?   为什么曲郁山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周望卓抬起脸,盯着镜中的自己,恍惚间仿佛看到那个跟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少年,对方在冲自己笑,是那种胜利者的笑。   他拿出手机,要拨通曲郁山电话时,又停下。目光在“小郁”二字上停留许久,直至外面周母不放心的声音传来,他才将手机放回口袋。   -   曲郁山发的声明也一夜之间在崔柠所在的高中传遍,有人骂崔柠是同性恋恶心,也有人觉得崔柠和曲郁山太勇敢,居然敢这样公开。   这些讨论让崔柠第二天来学校受到了更大的关注,几乎无论崔柠站在哪里,四面八方都有目光投过来。   崔柠并不在意那些目光,他此时心里被两件事填满,一是他的身世,二是曲郁山说他是他的男朋友。   他昨夜没能睡着,几乎是睁眼到天亮,现在也丝毫不觉得疲惫。在第二节 课间,崔柠在小卖部找到展浩。   展浩跟他的那群狐朋狗友站在一起,看到崔柠的时候,瞳孔微缩,但下一秒他当没看到崔柠,若无其事地转开脸。   实则他口袋里的手已经开始控制不住轻抖。   舆论并没有像他想象得那样发展,崔柠会知道是他们发的贴吗?不可能,他们连ip都改了,发帖和顶贴的号都是小号。   可越这样想,心就跳得越快,在肩膀被拍了一下时,展浩差点从原地弹起。   “我靠,浩子,你怎么了?”拍展浩肩膀的人是他的好兄弟之一,他只是想问展浩要不要买汽水喝,没想到对方反应那么大。   展浩听到声音,松了一大口气,像是劫后余生,恼怒地推了一把拍自己肩膀的人,“我怎么了,什么事都没有,我不买了,回教室。”   他实际上没回教室,心里紧张半点没消,决定去学校天台抽根烟。   香烟刚点燃,身后就有脚步声传来,展浩以为又是他那些朋友,没好气地说:“干嘛啊,我一个人待会都不行吗?”   “展浩。”   听到这个声音,展浩飞快地转过身,眼睛在看清来者的脸,他呼吸不由变得急促,但他又急迫想掩饰自己的不自然,“是你啊,你来这里做什么?上次的考试你考得还可以?”   他说完猛吸一口烟,知道崔柠的目光还在自己身上,他继续掩饰,“怎么?你也想抽烟?”   展浩把口袋里的香烟递过去,却被对方打落在地。   “你做什么啊?”这烟是展浩好不容易带进来的烟,而崔柠下一句话更是让他心里逐渐起了气。   “高中生不许抽烟,你不知道吗”   “高中生还不许谈恋爱呢,你不照样谈,还谈得满世界都知道了,呵,教导主任没找你吗?在酒里跟男人亲成这样,真他妈……”   展浩口不择言,脏话没能说完全,就被一脚踢断。   他竟然被崔柠一脚踢得倒退几步,反应过来后,迅速冲上去跟崔柠扭打在一起。   展浩原来就跟崔柠打过,但这次跟那次不一样了,他没想到崔柠现在打人竟然比他还猛。被再次打倒在地,又提着领子抓起来,展浩终于意识到自己不能再打了。   “我不……打了!崔柠,你想我们两个都被退学吗?!”他喘着气喊对方。   话落,抓着衣领的手终于松开。可下一瞬,他的腹部又挨了一脚。展浩吃疼地蜷缩起身体,看崔柠的眼神不禁像是淬了毒,“你有种就打死我,打不死我,看你还能不能高考。”   “你要去告老师?可以告。”崔柠听到展浩的话却没有露出害怕的表情,甚至唇角还有点笑意,“我也可以顺便告诉老师一点关于你的事,展浩,你女朋友怀孕了?”   展浩眼睛瞪大,“你!你怎么……不,你在说什么鬼话,我根本没有女朋友。”   “你说没有就没有。”崔柠拿出纸巾把手背上的血迹擦干净,又整了下校服,转身准备走。   还躺在地上的展浩喊住崔柠,“等等,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他女朋友是外校的,怀孕的事情他也才知道半个月而已,他们都是学生,他女朋友比他小一届,还在读高二,现在怀孕三个月,他到是可以拿出人流的钱,可医生说要家长签字。   他们根本就不敢告诉家长,如果他爸妈知道,绝对会打断他的腿。   崔柠语气讽刺,“下次打电话别站在小树林。”他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脚步,微侧过头,“还有,我最后跟你说一次,别再牵扯他,如果再来一次,我可能会杀了你。”   展浩也经常说“杀”这个词,但他那都是恐吓别人,而现在他觉得崔柠说的可能是真的。   这人是个疯子。   他牙关打颤地想道。   -   崔柠打展浩全挑的身上,避开脸,以免老师发现问题,但他唇角挨了一拳,有些青了。崔柠用洗手间的镜子照了下,便用创口贴遮住淤青的地方,回到教室。   这节课本来是体育课,学校虽然鼓励大家去锻炼,但临近高考,体育课已经无形变成自习课。崔柠回到教室没多久,就被站在窗户外的班主任喊出去。   班主任把崔柠喊来办公室,又给崔柠倒了杯水,“最近学习感觉如何?”   崔柠以为班主任要说那个视频的事,他想了下才低声说:“还行。”   但对方提的是另外一件事,“联考的成绩出来了,你知道你多少名吗?”   崔柠第一次参加联考,虽然他考得不错,但他不了解其他学校对手的实力,所以只是摇摇头。   “你这次拿到了第二名,b大的老师估计过几天就会打电话给你,你要保持手机通畅。”班主任显然很高兴,还从抽屉抓了一把糖给崔柠,“拿去吃,这是我女儿结婚的喜糖。”   崔柠本想拒绝,可班主任太热情,硬是把喜糖塞进崔柠校服口袋,于是崔柠回到出租屋的时候,口袋里还装着一把喜糖。   他刚开门,就发现房子跟以往有些不一样了——   多了很多东西。   看到鞋架上的定制皮鞋,崔柠目光一下子看向客卧。   客卧门微微合着,里面传来小声的说话声。他换好鞋轻声走到门口,伸手推开一点门缝,果然在里面发现了曲郁山。   曲郁山早下班了,现在连澡都洗完了,穿着睡衣,正在打视频电话,曲妈也知道曲郁山公开认恋情的事了。   曲爸看到曲郁山那个声明,自己也心潮澎湃,借此机会给自己的前妻打去了电话,名为说曲郁山谈恋爱的事情,实则是想跟前妻聊几句。   但没成想曲妈听到曲郁山恋爱了,没跟曲爸聊几句,就挂了电话转给曲郁山打电话。   “小郁,你什么时候恋爱的?怎么不告诉妈妈?天啊,那个男孩子是谁,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认识的……”   曲妈的一堆问题让曲郁山有些头疼,他正在想要如何回话,崔柠回来了。   他头一偏,就看到门缝外的校服衣袖。   曲郁山想了下,略提高声音,“崔柠,你进来下。”   他是顶不住他妈的一连问了,让崔柠来顶住。   曲妈听到曲郁山喊人,不由变得安静,等屏幕那边多出现一张脸时,她才重新开口,“这就是小郁的男朋友吗?哇,好可爱!”   崔柠被曲郁山拉过来看镜头的时候,表情就很不自然,待听到“可爱”这个评语,完全呆住了。   他知道这是曲郁山的妈妈,曲郁山妈妈说他可爱。   “小郁,你什么时候带他来明斯克?我想抱抱这个可爱的孩子。”曲妈显然很兴奋,眼睛快弯成了一条线。   “以后再说。”曲郁山又跟曲妈聊了几句,发现崔柠一直僵着那里,忍不住用手指戳戳崔柠的腰,压低声音说,“跟我妈打个招呼。”   打招呼?   他要说什么?   曲郁山说完发现崔柠还傻站着,只能跟曲妈说:“妈妈,你别那么热情,你吓到他了。”   曲妈眨眨眼,“我有吗?可爱的孩子,晚上好,我是小郁的妈妈。”   崔柠终于憋出了声音,但他太紧张,秃噜出嘴时说的是——   “妈妈,你好。” 第74章   一瞬间空气凝固了。   曲郁山没想到崔柠张口就叫妈, 正想找补点什么,又听到他妈张口就应了。   曲妈高高兴兴地应声,“欸。”   曲郁山:“……”   他无语地揉了下眉心,觉得这个电话不能再打下去, “好了, 妈妈, 你该吃晚餐了?我们下次再说。”   曲郁山强行挂断电话,看向旁边的崔柠。崔柠因为口误, 此时正耳垂泛红,但曲郁山看过去,他也看过去。   目光在半空中一触,曲郁山开口:“嘴巴那怎么了?怎么贴个创口贴?”   崔柠不想让曲郁山知道自己打架了,含糊着说:“长了颗痘痘。”说完, 他从口袋里拿出班主任给的喜糖, 放在曲郁山桌子上。   然后,跑了。   曲郁山看着桌上的糖,一愣。   曲郁山搬过来跟崔柠住的原因有两个, 一是防着周父把人接回去,二是他决定督促崔柠好好学习。   为了督促崔柠好好学习,他还特意买了一本《陪读宝典》。   《陪读宝典》上说,学生最好保证7个小时的睡眠时间, 曲郁山看过学校的时间表, 崔柠6点20就要去早操跑步, 现在都11点了,该睡觉了。   于是等崔柠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曲郁山就跟对方说:“明天早点回来,以后不要学那么晚了, 还是要保证睡眠,现在就去睡觉,明天我叫你起床。”   如今已经算进入初夏,崔柠体热,冬天的时候就跟火炉似的,此时更是,曲郁山还穿着长袖的睡衣,他身上就穿着白t和黑色到膝盖的裤子。   曲郁山一直跟崔柠待在一起,没怎么发现他身上的变化,现在仔细一看,发现崔柠这大半年的确不知不觉长了不少。   手长腿长的,喉结似乎都比原来明显了。   就是那张脸看上去没什么变化,依旧漂亮。   听到“睡觉”,崔柠先看了一眼曲郁山,又看了一眼客卧,他抿了抿唇,“今天睡客卧吗?”   “你要睡客卧?那我……行,那我们两个换。”曲郁山往客卧走,但经过崔柠身边的时候,手腕被拉住。   “不是,我是说……”崔柠顿了下,“我们两个一起睡客卧吗?”   曲郁山沉默了一会,“不,我们个睡个的,你现在高三,不要想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回去睡觉。”   可这对于崔柠来说太难了。   这套房子小,不比原来曲郁山住的大平层,连洗手间都只有一个。他看着曲郁山走进还冒着水蒸汽的洗手间,就忍不住想他才在里面洗过澡,现在曲郁山要进去脱下裤子。   崔柠控制不住地舔了下唇,耳垂又一次烧起来。   -   曲郁山是决心当好一个家长,所以为了早起叫崔柠起床,他给自己订了七八个闹钟,终于在闹到第五个闹钟的时候,他爬起来迷迷糊糊地打开主卧的房门。   “崔柠,起床。”曲郁山边说边打哈欠,一屁股坐在崔柠的床上。   崔柠睡觉轻,从房门被打开就醒了,他看着连眼都睁不开的曲郁山,刚想说不用对方叫他起床,就看到曲郁山掀开他的被子,钻了进来。   还没睡醒的曲郁山一张脸白生生的,他唇色不深,是淡粉色,长睫一合,在崔柠的被窝睡得舒服,但没两分钟,他又记起自己来的目的,眼睛费力睁开,“崔柠,你起床了吗?”   说完,眼睛又不知不觉闭上了。   被他喊的人就在旁边。   崔柠在曲郁山爬进他被窝的时候,心跳就加快了,心跳得一下比一下快,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咚——”   “咚——”   “咚——”   崔柠盯着眼前的脸,慢慢凑近,他用自己的脸蹭了下曲郁山的脸。脸颊相贴,热度一下子烧上他的脸。   曲郁山皱了下眉,似乎察觉到有人压着自己,手推了推,但手很快被抓住。他实在困倦,觉得指尖有些细微的疼,仿佛有人在用牙齿咬他,便眉头皱得更紧。   -   等曲郁山再睡醒,已经是八点多了。   他睡了个回笼觉,神清气爽之余,骇然发现自己在崔柠床上。   曲郁山连忙从床上爬起,房子早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他回到客卧,发现崔柠在一个小时前给他发了条短信,问他醒了没有。   曲郁山觉得尴尬,他想起是他自己叫人起床,却在别人床上睡着。   他决定不回复短信,冲了澡,直接开车去公司。   一到公司,楚林就找了过来,“老板,柴崎的律师希望跟您见一面。”   “柴崎的律师有什么好见的,验伤报告发过去之后,宋律师有没有说可以多关几天?”   “宋律师说最多十五天。”楚林答。   “十五天?”曲郁山想象了下柴崎身为一个洁癖,待在那种环境,就忍不住笑了一下,“十五天够他待的了。”   自从曲郁山发了声明,他们公司的股价又开始回升,但曲郁山心里其实还是有些忐忑,毕竟他反抗的人是这个世界的创造者。   作者会怎么对付他,他也没底,毕竟作者能修文,它一修文,也许很多东西都会相应改变。   而曲郁山的担忧几乎是火速验证了。 第75章   崔柠的外公外婆找上门了, 也就是周望卓的外公外婆。   “我们原来就不信明佳就这样走了,毕竟当时没有找到人,只有她的衣服和证件。我们一直在找她,直到最近我们才查到明佳的下落。她怎么忍心就在我们眼皮下生活却从不来看我们?连生了那么重的病都不跟父母说一声, 她怎么那么狠心!”   崔柠的外婆说着眼泪直掉, 她已经头发全白, 但依旧看得出年轻时是一位美人。即使上了年纪,她的头发依旧梳得一丝不苟, 身穿素色旗袍,胸前别着一只宝石胸针。   旁边的外公轻轻拍了下外婆的手,宽慰道:“是我的错,原来我对她们姐妹两个管得太严,所以她有孩子才不敢跟我们说, 好了, 别难过了,现在我们不是找到明佳的孩子了吗?”   他们来找崔柠之前,把崔柠之前的经历都查了一遍, 也知道他们的小女儿是怎么离世的。   他们简直无法想象崔柠是怎么熬过来,是又难过又气,气小女儿糊涂,难过他们的小女儿和小外孙的遭遇。   如果不是私家侦探告诉他们好像找到明佳的踪迹, 他们现在还被瞒在鼓里, 不知道明佳还有个孩子。   他们查清崔柠的经历, 自然知道崔柠是被曲郁山逼着签下包养合同的事情,所以他们第一反应就是让崔柠跟曲郁山分手。   “柠柠,你还小,分不清人的好坏。那曲郁山若是好人, 会逼着你签下那种合同?现在他的话说得再漂亮,也不过是人面兽心,哄你的,你听外婆的话,跟他分开,回家住。”   崔柠本还在耐心听两位老人说话,听到对方诋毁曲郁山,他神情骤冷,直接拿起沙发旁的书包,“我不会跟他分开,其实你们可以当做没有我的存在。”   说完,起身离开。   “柠柠!”外婆急了,站起来要追,却才站起来就捂住胸口倒了下去。   “绣绣!绣绣!你怎么了?!”   崔柠听到身后的动静,转头看去,发现是外婆昏迷倒在沙发上,只能快速走回来,一边拿出手机打急救电话,一边检查外婆的情况。   救护车很快就到了,崔柠本不想跟着一起去。在他看来,那不是他的外公外婆,他没有外公外婆,但看到老人顶着一头花白的头发,双腿颤巍巍地爬上救护车后座,带着哭腔喊绣绣的名字时,他迟疑了。   片刻,他也跟着上了车。   上车后,崔柠给曲郁山发了一条短信,说自己可能还要晚点回家。   今日是周日,崔柠本来有半天的休息时间,但他一出校门就被两位老人拦住。   到了医院,外婆会送去急救室,外公和崔柠站在外面。外公焦急地来回走,直至医生出来说没什么事,要把病人转到病房去休息,他才稍微放下心。   他跟去病房,见老伴的确没什么事了,搬了个凳子坐在病床旁边。   刚坐下,一杯水就递过来。   崔柠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都有些生硬,“热水。”   外公双眼已经浑浊,他深深地看了崔柠一眼,才接过来。手拿着水杯,唇角露出苦涩的笑。   “你跟明佳那孩子真像,越看越像,不仅是五官,连心底也像。”   崔柠不想听这种话,“你们的家人联系方式有吗?打电话给他们,叫他们过来。”   “有,但柠柠,我想跟你说一件事。”外公眼圈泛红,“明佳是我和绣绣的小女儿,也是我们两个的心病,她二十四岁的时候就离开了我们,在外面过得那么苦,绣绣知道有你的存在,昨夜高兴地没睡着,今天一大早就说要出门找你。我肺癌晚期了,陪不了绣绣多久了,估计就这几个月的时间了。柠柠,我们也不强求你跟那个男人分手了,但你能不能回家住?有你在,到时候我走了,绣绣也不会那么难过。”   -   “回来了?”曲郁山听到门口的动静,就把电视关了。《陪读宝典》上说家长最好别在考生面前做太过放松的事情,会引起考生的不适感。   他才刚关完电视没多久,就被抱住了。   少年的怀抱总是热乎乎的,曲郁山想推开崔柠,但又觉得对方这状态不对,“怎么了?”   “我今天见到两个人,那两个人说是我妈的父母。”   曲郁山听到崔柠这样说,心里就觉得不妙,他所知的原文剧情可没有外公外婆出场。他上次改剧情后,作者没有再出现,也许作者是觉得没必要再跟他沟通。   “他们找你什么事?”曲郁山问。   崔柠疲倦地眨了下眼,又把曲郁山抱得更紧,仿佛这样就能缓解身体的疲惫,他很聪明,已经察觉曲郁山最近对他态度的改变,他也知道如何去利用曲郁山的心软。   但最近一连串的事情的确也让他心烦意乱,他在想如果没有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就好了,如果世上只有他和曲郁山就好了。   他想天天把曲郁山抱在怀里,哪都不去。   想着,崔柠没忍住咬了曲郁山脖子一口,咬完,他意识到不对,又舔了一口。   这下直接被推开了。   曲郁山捂住脖子,表情有些古怪,“你!”他说了一个字,又闭上嘴,扯过纸巾把脖子一擦,“说话就说话。”   崔柠其实意犹未尽,他盯着曲郁山擦过的皮肤,舌尖轻擦过牙齿。不过他很快就控制住自己,重新提起之前的事,“他们说希望我回去住。”   今天跟两位老人的对话,崔柠发现一个事情,那二老还不知道他的父亲是谁,不知道他们一心想找回去的小外孙其实跟大外孙有同一个父亲。   崔柠忍不住想如果他们知道他的亲生父亲是谁,还会想找他回家吗?   昨天,崔柠见到周父的律师,对方交给他一份文件,里面是他和周父的亲子鉴定。   “崔同学,如果你对这份鉴定结果有怀疑,可以自己再做一份。”律师把另一个文件袋递给他,“这里面有周卫柏先生的头发和做亲子鉴定的费用。”   崔柠没接,因为他已经信了,加上他并不准备认这个父亲,所以他不会去再查一次。   但这次是他母亲的父母找上门,如果周父让他恶心,那两位老人是完全无辜的,他们找了自己小女儿一辈子。   “你答应了?”曲郁山问。   崔柠摇头,“我只答应了我每周可以回去住一天。”   这是他退步后的结果,他拒绝跟曲郁山分手,拒绝常住那边,只同意每周抽一天住那边,白天他还是去学校上课,只是晚上住那里。   曲郁山听完崔柠说的话,想了下,也点了下头,“毕竟是你外公外婆,你回去住也应该。”   话才落,他又被抱住,少年的声音闷闷的,“我真的不想答应的,但他们身体很不好,郁郁,你陪我一起过去住好不好?”   自从又跟曲郁山住在一起,他已经不愿意放曲郁山一个人住,而且他总觉得外公外婆就这样找上门太过巧合,仿佛有人想故意使开他。   “我怎么能跟你一起住过去?不行的……等等,你叫我什么?”曲郁山察觉不对劲,要再次推开崔柠,可这死小孩抱得比刚刚紧多了,死活不松手。   “郁郁,你自己都承认我是你男朋友,我不可以叫你郁郁吗?那个周先生都叫你小郁。”崔柠故作委屈,手指则是大胆地轻抚曲郁山的腰侧。   “那是视频曝光后我让他们写的公关声明罢了。”   “只是声明吗?”崔柠的语气一下子就变了,不再是委屈,他微微松开曲郁山,目光直视,“那个监控视频你也看了,是你先亲我的,还有那个晚上。”   一提那个晚上,曲郁山的脸就忍不住一红,连声音都结巴起来,“那个……我……”   他的确把监控视频看了,监控视频拍得清清楚楚,是他先亲的崔柠,他想不认都不行。   哎,真是喝酒误事。   “你生日宴,我咬了你哪里,你应该也记得?如果我不是你男朋友,我们怎么可以做这么亲密的事?”崔柠的语气开始咄咄逼人,身体姿势也是,不知不觉他竟把曲郁山控在自己和沙发背之间。   崔柠就像个陈年老醋,一旦被打翻就不可收拾,大有今晚跟曲郁山好好清算的架势。   “我不是你男朋友,你为什么要委屈自己住这么小的房子,陪我高考?你自己说,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曲郁山被逼急了,只能说:“好,我跟你说实话,其实我是把你当儿子看待的。”   他本想表明自己对对方真的没有一点点不轨之心,但哪知道崔柠听到他的话,表情却变得极其古怪。   二十几秒后,曲郁山被亲了一口,还伴随着崔柠小小的骂声。   “变态。”   曲郁山:“……”   他连忙摇头,“不不不,不是你想的那种小电影父子,我说的是……”话卡壳了,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解释。   他的确只是心疼崔柠的经历,包括崔柠的未来,加上周父的确不配当崔柠的父亲,所以他才决定对崔柠好。   但这种解释听上去就很牵强,他原来欺负崔柠,到现在护着崔柠,也不怪崔柠误会。   他也不能告诉崔柠其实他们生活的世界是由一本狗血小说编造的。   没人会信他的话,只会认为他是精神病。   曲郁山不知道怎么解释,崔柠那边耳垂已经红了起来。他目光灼灼地盯着面前的青年看,醋意和甜意一起在心头翻涌。   但无论是醋意压过甜意,还是甜意压过醋意,都只有一个结果——   亲曲郁山。   只是分亲的力度罢了。   甜的话,就轻一点亲,柔柔地含住曲郁山的唇舌。   醋的话,就重一点亲,亲得对方只能跟自己求饶。   曲郁山再迟钝,也察觉出崔柠的眼神不对。他忙伸手推开对方,试图控制局势,“你先冷静下,你听我说。”   “嗯。”崔柠给面子地应了一声,但他的心神早就不在曲郁山的话上,故而曲郁山接下来的一番话注定是对牛弹琴。   他费力解释自己对对方的感情是纯洁的,不含任何杂质的,他过来陪崔柠住,是因为怕周父找上门,还怕崔柠心态不好考不好。   曲郁山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口舌都干了,他端起茶几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才问崔柠,“我已经说清楚了?”   而他等到的回答却是——   “我可以亲你吗?”   曲郁山今夜第二次无语,他闭了闭眼,“不可以。”   音还没落地,唇已经被堵上,刚喝的水等于白喝。   先轻后重,是崔柠最终下的决定。   -   曲郁山最终还是同意跟崔柠一起周末过去住。崔柠外公外婆住的房子是园林式的别墅,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   因为第一次过来,崔柠的外公外婆强烈希望崔柠能跟他们一起吃晚饭,所以崔柠跟班主任请了一个晚自习的假。   虽然请了假,崔柠并没有浪费时间,在车上他一直在听英语听力。   等下车后,他怕曲郁山不自在,一下车就握住了曲郁山的手,“如果你觉得不舒服就跟我说,我们回去。”   “没事,你不是跟你外公外婆说了吗?”曲郁山才说完这话,目光一转,就发现不远处又开来一辆车。   车直接开向车库,但因为那辆车的车窗是开着的,曲郁山看清了驾驶座的人。   是周望卓。   周望卓仿佛没看到他们,车开过他们身边的几秒,眼神都没往这边瞥一眼。 第76章   没能多看一会, 因为握着他手的手力气猛然加大。曲郁山回过头,就发现崔柠正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莫名的心虚感又一次涌上心头,但曲郁山觉得自己实在没必要心虚,他跟周望卓又没什么, 再者说他跟崔柠也没什么。   这时别墅门口有人来了, 是崔柠外公外婆家的保姆, 她大概提前看过崔柠的照片,张嘴就喊了一句, “小少爷。”   崔柠显然不习惯这种称呼,眉头轻轻一拧,保姆照顾崔柠外公外婆家许多年,崔柠外家往上数几代都是钟鼎人家,称呼习俗还照着旧时的喊法, 不像曲郁山家。   曲郁山家里做工多年的保姆、司机都是直接喊曲郁山的名字——“小郁”或者“郁山”, 再或者喊声“小曲总”。   “小少爷快进来,太太老爷已经等了你很久了。”保姆引着曲郁山和崔柠进去。   这里的别墅完全按照古时的宅子改良仿建的,穿廊过巷, 假山流水,不过宅子里都是现代化电器家具,并不会给生活带来不便。   一进主宅,两位老人就迎了上来, 他们并不看曲郁山, 只对着崔柠嘘寒问暖, 直至崔柠眉头越拧越紧,再次抓起曲郁山的手,他们才终于正眼看了曲郁山一眼。   两位老人之前查过曲郁山的资料,知道曲郁山长得好看, 当时就没好感。越好看越不靠谱,当然不包括他们的两个乖孙。   想到乖孙,崔柠外公外婆神情都缓和了许多,招呼了曲郁山一句后,又跟崔柠说:“今天你第一次回家吃饭,我们把你表哥也叫回来了,你们见见。”   他们说的表哥是周望卓。   正说着,二楼传来声响。   被声响所吸引,曲郁山自然抬起头,就看到周望卓下楼。他比他们更早到,跟开车时相比,周望卓换了一身衣服,休闲的浅灰色棉质t恤,配九分西裤,整个人看上去清新又自然。   垂下的白皙手腕上多了一串红色玛瑙。   周望卓下楼走到曲郁山和崔柠面前,脸上是他惯有的微笑,“表弟,初次见面,我叫周望卓。”他说完又看向曲郁山,跟上次见面不一样,他看曲郁山的眼神明显疏离许多,虽然依旧温和,“小郁。”   他似乎也不想让外公外婆知道崔柠的亲生父亲是谁,甚至在这里装成是第一次见到崔柠。   外公外婆听到周望卓叫曲郁山为小郁,不禁问:“你们认识?”   “认识,小郁家住在我家隔壁。”周望卓温柔地扶着外婆的肩膀,“好了,时间不早了,别站在这里说话,去餐厅吃饭。”   他又叫保姆的名字,“王姨,把冰箱里的胰岛素拿过来。”   外婆有糖尿病,必须要在餐前打胰岛素。周望卓在的时候,胰岛素都是他帮忙打。   一顿饭吃得很尴尬,曲郁山没什么话可说,外公外婆全程围着崔柠说话,偶尔拉上周望卓。周望卓像是有心事,心不在焉,有时候被喊了两声才应。   曲郁山吃东西的坏毛病即使到别人家里做客也改不掉,崔柠外公外婆看他剩一口饭,传统的老人立刻有些受不了,想开口问是不是饭菜不合意,就看到他们的小乖孙把曲郁山的碗拿过去,神色如常地把碗里的最后一口饭菜吃了。   两位老人震在原地,心里越发觉得曲郁山是个坏家伙,看他们的小乖孙多可怜,还吃曲郁山的剩饭。在他们面前都如此,那不在他们面前呢?肯定更被虐待了。   坐在对面的周望卓也看到这一幕,他略冷漠的目光在曲郁山碗上转上一圈,继而垂下眼,手腕的玛瑙佛珠在瓷碗上倒映出红色残影。   曲郁山也没想到崔柠会把自己的碗拿过去继续吃,有些尴尬地凑到崔柠的耳旁说:“你这是做什么?”   崔柠心思敏感,他知道自己外公外婆对曲郁山的偏见,也看出他们二老故意冷落曲郁山。他们越冷落曲郁山,他便越要亲近曲郁山。   在他看来,这里所有人加起来都没有曲郁山一根手指重要。   崔柠也偏过头,他没有压低声音,故意让所有人都能听到,“我忘了这不是家里,你别生气。”   曲郁山想说在家里也没有这样,但他觉得这话说出去也怪怪的,仿佛这里不是崔柠的家,他那才是。   多说多错,他干脆闭上嘴。   吃完饭,时间才八点,曲郁山主动开口问能不能在园子里散散步,两老同意了,但不让崔柠陪着去。崔柠有些生气,想挣开外婆紧紧握着他的手时,肩膀被轻轻拍了下。   “你在这里陪长辈说说话也好,我自己去消消食,听话。”曲郁山瞧出崔柠情绪的变化。   “听话”二字传入崔柠的耳朵,耳垂就有发烫的趋势。他抬手摸了摸耳朵,低低应了一声,乖顺留下陪外公外婆说话。   另外一边,曲郁山自顾自往外走,他是故意出来的,那二老见他这个外人在,自然有些话不能说,他离开,留出空间也好。   曲郁山散到凉亭处坐下,凉亭处种了大半圈竹子,没围住的一边是池塘,凉亭处的鱼形灯照出绿荷叶下有锦鲤穿过。   美人靠上放着鱼食,曲郁山无聊便拿了一小把,往池塘里洒了点。   十几尾锦鲤闻食而来,曲郁山看它们争先恐后,正想要不要再洒点,身后传来声音。   “可以再喂点,但不能喂多了,这些鱼不懂节制。”   曲郁山回过头,发现是周望卓。   也不知道周望卓是什么时候过来的,竟无声无息。   周望卓并不看曲郁山,只站在凉亭边盯着池塘里的锦鲤看。月色如水,静夜之下偶尔虫鸣声。曲郁山觉得尴尬,想起身离开,但先一步被喊住。   “小郁,我替我外公外婆跟你道歉,他们并无坏意,只是太在乎崔柠。”周望卓沉声说。   “我知道。”曲郁山把手里剩下的鱼食放回盒子里,“我出来好像有一会了,先回去了。”   周望卓没有再说话,只是用指腹蹭过手上的玛瑙佛珠。   -   今晚在崔柠外家留宿,曲郁山作为客人,住在二楼的客房,崔柠作为小外孙,和周望卓都是住在三楼,而两位老人则是住在四楼。   曲郁山向来不熬夜,所以早早地洗澡就躺进被子里,但不知道是认床还是什么原因,他竟有些睡不着。   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时候,手机收到一条短信。   “郁郁,你睡了吗?”是崔柠发的。   曲郁山正无聊,所以回复了,“没睡。”   “我想来找你。”崔柠回得很快。   “找我做什么?”   “练英语听力。”   曲郁山看到这个答案,再看一眼时间,现在是十点,崔柠的确还可以再做一个小时的题,但找他练英语听力,一听就是借口。   “你自己听下载好的英语听力。”曲郁山无情拒绝,这回崔柠没回复了。   正在曲郁山以为崔柠放弃的时候,他的房门被敲响了。门口还传来崔柠听上去可怜兮兮的声音,“郁郁,给我开门,外面好冷,今天降温了。”   今天晚上的确降温了,曲郁山先前就听到外面的刮风声。开车的时候电台主播也说今晚会大幅度降温,让市民们注意加衣。   曲郁山不开,崔柠就一直敲门,大有曲郁山不开门,他就一直敲到天明的架势。曲郁山怕被其他人听见,尤其是崔柠的外公外婆听见,今日崔柠外公外婆把他看他的眼神简直像是看人贩子,如果知道崔柠半夜敲他门,还不知道会怎么看他。   他只能爬起来给崔柠开门。   门刚打开,一抹身影就钻了进来。   曲郁山提前做好了准备,在崔柠伸手抱他时,迅速退后好几步,“你说练英语听力的。”   崔柠盯着曲郁山看了几眼,把手放下,“练。”   他从裤子口袋拿出被折叠成方块的英语真题卷。   曲郁山帮崔柠练英语听力,其实就是把阅读理解读一遍,锻炼崔柠的听力。这是原来崔柠眼睛受伤时,曲郁山做过的事。   “最多陪你练半个小时,半个小时一过,你回去睡觉。这里是你外公外婆家,要是让你外公外婆看到你在我房间里,还不知道怎么想。”曲郁山刚说完,就被崔柠抱住。   崔柠来曲郁山房里其实就是为了这件事,他怕曲郁山为今晚的事情生气,也开始后悔为什么要带曲郁山过来。   他本以为外公外婆见到曲郁山,会对曲郁山改观,哪知道老人十分偏执,各种冷待曲郁山。   他带曲郁山过来不是让曲郁山来受气的。   “他们怎么想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你要是不舒服,我们现在就走。”崔柠认真说。   “我没有不舒服,好了,真没事,我们来练听力。”曲郁山推开崔柠,翻开真题卷。   曲郁山说到做到,陪崔柠练了半个小时英语听力,就毅然而然把人赶出去了,赶人时他还特意吩咐崔柠,“回去的时候注意点,别被人看到了。”   崔柠眉头拧着,有些不高兴,但他还是点了下头,听话地走了。   把人赶走后,曲郁山重新躺回被窝里,这次他终于有了点睡意,但房门又被敲醒了。   他以为是崔柠,又看到崔柠的英语试题卷还在自己这,便起身拿起卷子往房门走去。   打开门,他没仔细看门口的人,就把卷子递了过去,“拿走。”   但卷子没人接,曲郁山眼睛抬起,发现门口不是崔柠,而是周望卓。周望卓正盯着曲郁山手里的英语真题卷。   曲郁山一顿,然后飞快把卷子收回来,“望卓哥,你有事?”   周望卓把手里的牛奶递过来,语气淡淡,“你一直有晚上喝牛奶的习惯,但这里只有老人专门喝的奶粉,这是刚送过来的,你喝了再睡。” 第77章   牛奶尚冒着热气, 明显是刚泡好的。曲郁山的确有每晚喝牛奶的习惯,看着周望卓递过来的牛奶杯,他想接,但又因为对方是周望卓, 手指又缩了回来。   “不用了, 我已经刷了牙。”曲郁山托词道。   周望卓闻言把牛奶收回来, 轻声说,“没事。”端着牛奶转身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步, 侧脸偏向曲郁山,“你发的那个声明我看过了,也许有些东西错过就是错过了。”   说着,他当着曲郁山的面喝了一口牛奶。   极其聪慧的周望卓怎么会不知道曲郁山在想什么,他喝牛奶时眼底的自嘲意味很重。   他喝了一口牛奶, 没等曲郁山说话就走了。   曲郁山看着周望卓上楼的背影, 不禁想自己是不是太神经过敏,但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他现在已经决定不走剧情, 没必要再当周望卓的舔狗。   这样想着,曲郁山重新关上门,刚刚给崔柠念了那么久的英语听力,的确有些口渴。他端起床头柜上的水杯, 喝了一大口水, 躺回床上。   外面的风雨渐大, 曲郁山意识渐渐迷糊。   第二天曲郁山头晕眼痛,醒来时还觉得身体很沉重,费力睁开眼,入眼是雪白的天花板, 室内因窗帘紧闭而光线昏暗。他抬手揉了下眉心,想坐起,另外一只手却好像碰到其他东西。   曲郁山顿住。   手指往旁边探了探。   温热的触感,让指尖都一抖。曲郁山惊愕转头,就对上一张脸。脸的主人还在睡,呼吸平稳,长睫垂落,即使是在光线昏暗的室内,在人应该最不好看的早晨,那张脸依旧不失俊美,如宝珠在世。   曲郁山看清那张脸,倒吸一口凉气。   周望卓怎么会跟他睡在一张床上?!   目光一转,曲郁山发现这不是他昨晚睡的房间。   他昨晚的房间摆设不是这样的,窗帘是天蓝色的,而这间房的窗帘是深灰色,再多看几眼,床头柜还摆着周望卓的照片。   那是周望卓高中毕业的照片,他穿着校服,站在学校门口拍的照片。风吹卷起他的刘海,眉眼干净,笑容温柔。   曲郁山看着那张照片,确定自己的确睡在了周望卓房里,可他完全没有来周望卓房里的记忆。   等等,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这是崔柠外公外婆家,崔柠的房间还在这一层,要是被看到,他就完蛋了。   曲郁山屏住呼吸,他动作很轻地掀开被子下床,连地上的鞋不敢穿,想悄悄摸到门口。   可他才刚下床,身后突然传来声音。   “小郁?”   周望卓声音有些哑,不知是刚睡醒还是其他缘故。曲郁山听到声音,镇在原地。好半天后,他想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继续往门口走,可一只手从后方伸过来,拉住他的手臂。   曲郁山被力气一带,重新跌坐在床。   脸直接跟周望卓对上。   周望卓此时坐起来,被子自然滑落,露出光裸的上半身。他盯着曲郁山的脸看了几秒,另外一只手抚上去,“小郁,你生病了。”   曲郁山的确像是生病了,脸颊泛着病态的红,眼里还有些血丝。他自己还觉得头重脚轻,要不然也不会那么容易被周望卓一只手重新拉回来。   曲郁山此时大脑有些混乱,他呆了下才想起躲开周望卓的手。此时,门口传来保姆的声音。   “大少爷,小少爷,起床了,早点已经做好,可以下楼吃了。”   保姆一起叫的周望卓和崔柠,还分别敲了敲门。   周望卓的房间和崔柠的房间门对门。   曲郁山听到保姆的声音,明显表情变得紧张,他看一眼周望卓还没穿上衣服的上衣,脑袋嗡嗡的。   这是崔柠外婆外公家,如果被他们看到他从周望卓房里出来,会怎样想?   周望卓看出曲郁山的紧张,他沉默一瞬,“别怕,我待会说你早上找我有点事,他们不会知道你在我房里过夜。”   曲郁山点了下头又摇了下头,这话怎么说得好像他们在偷情一样?   周望卓松开曲郁山的手臂,掀被下床走到衣柜前,早上降温,他随意拿出一件卫衣套上。周望卓也是健身的人,后背线条流畅优美,伸手穿衣时背自然展现弧度,背阔肌显眼发达,犹如一只猎豹。   他穿好衣服,又拿了一件卫衣回到曲郁山面前。   曲郁山还穿着昨夜睡觉穿的短袖。   “把衣服穿上,我跟他们说你只是找我借衣服。”周望卓平静地说。   曲郁山虽然想问周望卓自己为什么会在他的房间,但现在这个时候显然不是一个好问话的时机,再拖延下去,他怕两位老人直接来敲门,那就更糟糕。   周望卓说的借口虽然有点不大好,但的确也能掩盖一二。曲郁山接过周望卓的衣服套上。   周望卓看曲郁山穿上自己的衣服,目光略暗,他没有再说什么,走进洗手间洗漱。曲郁山没坐多久,就起身走到门口。   他偷摸摸打开房门,而一开门,对面的房间门也打开。   崔柠作为高考生,跟往日一样不到六点就起床了,听到保姆喊他的声音,他整理了下卷子,就起身往外走。   没成想,他一开门,就看到曲郁山鬼鬼祟祟的样子。   曲郁山冷不丁看到崔柠的脸,慌了,本能把门关上。他才关门几秒,门外就响起敲门声,还伴随着崔柠压着的声音。   “你出来。”   在洗手间洗漱的周望卓也被敲门声惊动,他探出头,目光在曲郁山的脸上转了一圈,似乎猜到了是什么情况,他眉尾轻轻一挑,“小郁,你开门,不开门他更误会不是吗?”   曲郁山当然知道要开门,可他不敢。   看一眼看着他的周望卓,耳边听着崔柠压着怒气的声音,曲郁山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般地拧开门把。   崔柠还站在门口,脸色几乎难看得要命。   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崔柠牙关一咬,飞快地扯过曲郁山,将人拽进自己房间。   来的人是崔柠和周望卓的外婆,保姆虽然叫过,但她自己又过来叫一遍。   外婆先喊周望卓,再敲崔柠的房门,“柠柠啊,你醒了吗?”   “醒了,我马上就下来。”崔柠努力平和地答了一句,等外婆的脚步声远去,他才重新看向被他压在门板上的曲郁山。   他眼里憋着火。   曲郁山等外婆的动静消失才张嘴解释,可一张嘴,他的声音却是哑的。   嗓子沙沙哑哑,越发像是干了坏事。   崔柠眉头拧得更紧,但他先伸手摸了下曲郁山的额头。   滚烫。   崔柠抿了下唇,先把人拉到床边,按坐在床上,他一眼就看出曲郁山身上的卫衣不是自己的,于是一声不吭把曲郁山身上的卫衣扒了,丢在地上,又拿起挂在衣架上的外套给曲郁山穿上。   因为知道要降温,所以他把自己的春季校服外套一起拿了过来。   做完这一切,崔柠才低下头看着曲郁山。双眸紧盯片刻后,他吻上曲郁山的唇。   像是为了安抚自己的心,也像是宣誓自己的主权。   曲郁山被亲了没两秒就挣扎起来,他声音哑还含糊,“崔……柠,我……我发烧了,会传给你。”   崔柠掐住曲郁山的下巴,不许人躲,待亲得曲郁山明显呼吸不过来,他才终于松开怀里的青年。   “回去你再跟我解释。”这话说得是咬牙切齿。   曲郁山不知不觉地崔柠镇住,一个字都不敢说,由着崔柠拉着他往外走。可门还没打开,曲郁山又不肯走了,“你外公外婆在楼下,待会看到我们一起下来,会不会?”   “会什么?”崔柠反问,他带着气,语气自然不好,可看到曲郁山因为生病烧得脸红眼赤,又把心头的气压回去,缓和语气说,“没关系,我会跟他们解释。”   打开门,周望卓还没离开房间,正站在房门口,他看到被崔柠牵着出来的曲郁山,神色淡淡,“早上好。”   崔柠眼睛微微一眯,半晌,他露出一抹笑,“早上好,表哥。”   他们都知道自己与对方的关系,但心照不宣地装着表哥表弟。   曲郁山看着极其相似的两个人站在一块,越发心虚,他压根不敢说话,就怕两人的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周望卓说:“小郁,我刚刚穿错拖鞋,穿的是你的,你现在脚上那双是我的。”   崔柠说:“郁郁,我们下楼吃早餐。”   两兄弟几乎是同时出的声。   曲郁山:“……”   他深吸一口气,先对崔柠说:“你等我下,我先把鞋换回……”话没说完,就一顿。崔柠转头看他的眼神像是要吃了他,虽然唇角还带着笑。   曲郁山轻轻哆嗦下,突然福临心至,“崔柠,我可以穿你的鞋吗?”   崔柠接话:“好啊。”   他把脚上的拖鞋脱下,等着曲郁山换上自己的鞋。   一旁的周望卓突然开口,“这样一换,表弟你是要穿我的鞋吗?”   崔柠脸上露出反胃的表情,但这个表情只维持了一秒,“不用了,我年轻,赤脚也没关系。”   他温温和和地看向周望卓。   曲郁山趁两人无声厮杀之际,飞快地换上崔柠的拖鞋,试图把自己摘离这个战场。   可他想离开战场,战场却不想放开他。   “是啊,你还年轻,想想我的确老了,都跟小郁认识十几年了。”周望卓轻笑道。   崔柠挂在唇角的笑容有些难以维持了,因为他的确嫉妒周望卓跟认识曲郁山这么多年,他也想看曲郁山小时候的样子,他也想跟曲郁山一起长大,见证曲郁山人生的任何时刻。   冷眼盯着周望卓几秒后,他重新笑了下,“认识这么多年的确难得,表哥,到时候我和郁郁结婚,你坐郁郁亲朋好友那桌。” 第78章   听到此话, 周望卓变得沉默,眼神含霜。曲郁山见两人这般针锋相对,伸手拉了崔柠一把, “你外婆刚刚不是叫你吃早餐?我们先下去吧。”   崔柠反手握住曲郁山的手,他面对周望卓冰冷的眼神不惧不怕, “好啊。”   他就真的赤脚跟曲郁山下楼了, 下到二楼, 他和曲郁山一起进了客房。曲郁山进卫生间洗漱, 崔柠也跟着进来, 他知道曲郁山生病了,主动拿过牙刷挤下牙膏,又让曲郁山张嘴。   曲郁山虽然难受,但刷牙还是可以力所能及的, 加上崔柠比他小那么多,他不好意思,“我自己可以。”   崔柠长睫一垂一抬,没有强求,他把牙刷递给曲郁山,退到一旁看着曲郁山洗漱。   曲郁山现在穿着他的校服, 让他的思绪仿佛退回到去年年底。曲郁山带他去骑马, 那时候他穿曲郁山的衣服,还有些大。   现在曲郁山穿他的校服,恰好合身。   但好不容易缓和的情绪, 因为很快想到曲郁山刚刚还穿着周望卓的卫衣,又开始变差。   曲郁山此时烧得难受,思绪都迟钝,等刷完牙, 才意识到崔柠还在生气。   他看一眼崔柠,把牙刷放进杯子,又拿毛巾把脸洗了,这才走到崔柠跟前,“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在他房里,我昨晚本来是睡在这间的,我醒来就在他床上了。”   崔柠眉头拧得更紧,在一定程度上,他比曲郁山懂得更多,“你昨晚喝了什么吗?”   曲郁山闻言看向床头柜,可他发现上面的水杯不见了。他昨晚并没有喝完水,剩了小半杯。   “那里本来有水杯,但不见了。”曲郁山说。   而此时,门口又传来保姆的声音。   保姆几分钟前来过一次,曲郁山没应声,她以为还在睡,这次又过来喊曲郁山,但没成想在里面听到崔柠的声音。   “知道了,马上就来。”   吓得保姆一愣,随后在心里感叹这小情侣就是不一样,一大清早都要先见面。   崔柠已经确定就是周望卓搞的鬼,但他现在不能跟周望卓撕破脸,因为如果撕破脸问对方为什么要给曲郁山下药,就会让外公外婆知道曲郁山在周望卓房里睡了一晚。   想来周望卓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在敢如此嚣张。   也正是因为这个,崔柠在接下来的早饭时几乎对周望卓一点好脸色都没有。但外婆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说降温没让他们这些老的小的生病,偏偏两个大的生病了。   她说的是曲郁山和周望卓。   曲郁山病得明显,脸颊烧得红通通的,周望卓也病了,只是病得没曲郁山严重,只是脸有些白。   崔柠一听,气得脸铁青,可偏偏又不能发作。等吃完早餐,他就说时间不早要回学校。   “我送你们吧。”一直在餐桌前沉默的周望卓开口。   “不用。”崔柠一点面子都没给地拒绝了。   周望卓扯了下唇,“小郁病成这样,开不了车。”   “表哥不是也病了吗?还是留在家里。”崔柠表面说着关心的话,语气却不是这样,讽刺意味很重。   “没事,我没小郁病得重,开个车没关系的。”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曲郁山适当地插话,“我叫了司机过来,他快到了。”   外公外婆也察觉出气氛的不对,打圆场说:“家里也有司机,让家里的司机送柠柠他们也可以。”   还好,曲郁山的司机很快到了,曲郁山坐上车就给自己的家庭医生发了一条短信。   “不去医院检查下吗?”崔柠不放心曲郁山的病,也不放心那杯消失的水,他怕曲郁山身体出问题。   但曲郁山身体难受,实在不想去医院,搪塞道:“没事,陈医生也会抽血做检查。”   等到了学校门口,曲郁山催崔柠回学校上课,自己回出租屋等家庭医生上门,哪知道崔柠直接请了假。   “你又请假?你还要不要高考?”曲郁山这话刚落地,就被对方一个眼神堵了回来。   崔柠对高考基本上是十拿八稳,前天下午B大的老师也打电话给他,邀请他下周二下午去参观。现在他在学校读书,不过是不想让自己写题的手感丧失。   “你烧退了,我再去上课。”崔柠臭着脸说。   家庭医生来得很快,听曲郁山说自己可能被下了药,先给抽了一管血,再仔细检查曲郁山的病情。   “不严重,打一针退烧药,再吃点药就行。”家庭医生说。   退烧药是打屁股,曲郁山原来也当着崔柠的面打过屁股针,但这次跟上次的感觉就完全不同了,上次他还厚颜无耻地让人给他挠痒痒。   这次针刚打完,他就想把裤子扯上去,但被拦住。   “血还没止住。”是家庭医生说的。   崔柠帮忙摁着棉签,也应了一声,“对,别乱动。”   家庭医生留下药,再指导了崔柠几句,就带着抽好的血走了。曲郁山趴在床上,听到外面的关门声,扭着脖子转过来看自己屁股,“好了吗?”   崔柠拿开棉签,盯着雪白两团上的小血孔,见没有再冒血,“好了。”他刚说完,就发现曲郁山火急火燎穿裤子,一时又吃醋上了——曲郁山今天穿了周望卓的卫衣。   他气不过,把裤子又是一扒,避开小血孔那边,手轻轻在另外一边打了一下。   这一打,雪团如果冻般直颤。   曲郁山本就烧得厉害,挨了一巴掌,不仅是脸红了,脖子一路往上烧,胡乱把裤子一扯,再滚进被子里躲起来。   躲起来十几秒后,意识到自己反应不对,探出头想教训崔柠不可以这样,但崔柠已经转身去厨房了。   错过教育的最佳时机,曲郁山只能又窝回被子。大脑开始有睡意的时候,崔柠回来了。   “先别睡,吃了药再睡。”   曲郁山听话照办,吃了药再躺下去。吃的药仿佛有助眠奇效,本来只是一点睡意,吃药后跟昏迷似的睡了好几个小时,最后被崔柠喊醒。   “郁郁,吃中饭了。”   曲郁山还困着,不肯起床,翻了个身想继续睡。崔柠看到曲郁山像个小孩似的赖床,先是一愣,随后一直臭着的脸终于缓和。他抿了下唇,弯下腰,把曲郁山盖着大半张脸的被子往下扯一点。   唇跟羽毛似的落下来。   其中一处落在曲郁山眼皮上。   带着热气、湿气的吻,像火星子坠入。   曲郁山眉头一皱,想往被子里躲,可他怎么躲都避不开,亲他的人好似饕餮,要将他吞下去,气得他只能睁开眼。一双眼因为病情变得湿漉漉的,脸白唇红。   他想骂人,但在骂人之前,身边的少年先软着声音开口,“先吃了饭再继续睡吧,别把胃弄坏了。如果你不想起,我端过来喂你?”   曲郁山:“……”   他把骂人的话默默憋回去,“我起。”   中午的饭是崔柠做的,因为曲郁山生病了,特意煮的蔬菜粥,因为手艺好,曲郁山并没有因为病情而胃口减少,还喝了一碗半,剩下的小半碗被崔柠拿过去继续喝了。   曲郁山这是第二次亲眼看到崔柠吃他的剩饭。他妈也有剩饭的习惯,小时候他见过他爸吃他妈的剩饭,那时候没觉得什么,现在看到崔柠吃自己的剩饭,心情就很奇怪。   他有点想叫崔柠别这样,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万一崔柠只是见不惯人剩粮食呢?   吃完中饭,曲郁山不想睡觉了,恰巧今天是周末,也不需要去公司。他坐在沙发上想随便看个电视,崔柠又走了过来。   他在曲郁山面前放下水果沙拉,再把叉子塞进曲郁山手里,才去厨房洗碗搞卫生。   曲郁山转头看看已经走进厨房的崔柠,默默地用叉子叉了一小块苹果塞进嘴里。   他这样被一个高考生照顾,是不是不太好?   又吃一口青提。   好吃。   *   家庭医生给曲郁山的血液做了检查,但结果显示曲郁山血液里并没有奇怪的药物成分。   得知这个结果,曲郁山也有些糊涂了,他昨晚的确一点到周望卓房里的记忆都没有,难不成是他自己梦游?   可他没有梦游这个习惯啊,他要是梦游,他爸早就告诉他了。   崔柠得知结果,把曲郁山拉去最近的三甲医院又抽了一次血,但依旧是什么都没查到。   查不出,那就代表周望卓很有可能没下药,那么……   曲郁山对上崔柠突然看过来的眼神,心中一凛,“我……绝对不是我主动去他房里的。”   崔柠把眼神收回来,神情若有所思,“下周你不用跟着我去那里了,就我一个人去,但你也不要自己待着,回家跟曲叔叔待一块,不行,你还是留这,他应该不知道你住在这里。”   第二次去外公外婆家,崔柠没有见到周望卓,再得知今天对方不会来时,他立刻给曲郁山打了个电话。   “郁郁,你在家吗?”   曲郁山先纠正崔柠的喊法,“不要叫我郁郁,我在家。”   “把房门锁好,门口的监控是开着的吗?”崔柠又问。   曲郁山刚想回答,大门被人敲了几下。   “有人吗?抄天然气的。”门外的人说。   不仅曲郁山听到,因为开着扩音,电话那头的崔柠也听到了。   “不要应。”崔柠说,“等我回来再说。”   曲郁山突然觉得自己像妈妈不在家的小白兔,但崔柠这么严肃,他只好照办。   门口的人喊了两三声,没等到回应就走了。   曲郁山没多久又接到楚林的电话,楚林说自己在楼下,说有一份文件很着急需要曲郁山签字。   “你直接上来找我签。”曲郁山对楚林说。   楚林的声音有些模糊,还带着点停顿,仿佛是信号不好,“那老板您开门。” 第79章   因为来人是楚林, 曲郁山根本没想太多,门口一传来敲门声,他就开了门, “什么文件需要你这么急着找我……”   话没说完,就哑然了。   因为门口根本不是楚林, 而是戴着鸭舌帽、一身黑的周望卓。   曲郁山还从没看过周望卓这样打扮, 黑色鸭舌帽下的脸白皙俊美, 他素来都是温和柔情地看人, 看曲郁山, 但今天面无表情。   想再关上门,已经晚了。   关门的瞬间,周望卓一只手强行插进来,连曲郁山都听到门压在他手掌上那一身闷声, 可他自己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就算周望卓感觉不到疼痛,但曲郁山不得不犹豫。周望卓是个画家,他不能把周望卓的手毁了。   这一犹豫,门被重新推开。曲郁山不由地后退,“望卓哥,你怎么突然到这来?”   他一边说一边往外看, 希望楚林快点上来。   周望卓甩了甩被压到的手, 一步步朝曲郁山走去,“你在等谁?你那个助理?他不会来,他今晚根本就没来, 小郁。”   喊曲郁山的名字时,周望卓的神情又变得极温柔。   可这不妨碍他把曲郁山弄晕带走。   等曲郁山再醒来的时候,他在一个很空荡的房子,面前是一个室内泳池。   蓝色泳池里的水在灯光下波光粼粼, 有人背对着他坐在泳池边。曲郁山被绳子绑在椅子上,动不了,他奋力挣扎,只挪动了椅子腿。   声响惊动坐在前面泳池的人。   那人回过头,灯光在他身上浅浅渡了一层银银的光。   是周望卓。   他仿佛刚从泳池里游过,浑身都是水,从地上起身,每走一步,瓷砖地板上都会留下水渍。   周望卓湿漉漉地靠近,面如冠玉的脸上也有水,一眨眼,挂在长睫的细珠滴落。   “小郁,你醒了。”他单手抚上曲郁山的脸颊,指腹柔软却湿冷,被摸过的肌肤也沾上水珠。   冰冷的触感冷得曲郁山一哆嗦,但他被其他东西吸走注意力。周望卓手腕上的玛瑙佛珠不见了,因此那块皮肤完整露在曲郁山眼前。   上面有一条看上去很新的疤痕。   曲郁山瞳孔缩紧,下一瞬,他的脸被抬起。周望卓低着头,以一种俯视的姿态看着他。   “为什么不听我说话?你又在想什么?”   再怎么迟钝,也能发现周望卓现在的精神状态很奇怪。上次在法国被关时,周望卓都不是这样。   曲郁山害怕了,他甚至说不出缓和气氛的话,来安抚周望卓,尤其在看到周望卓拿出一把小刀时。   那瞬间精神紧绷成一条线,生怕周望卓就这样对着他脖子一刀。   但还好,周望卓只是用小刀割断了他身上的绳子。   可曲郁山察觉到怪异,是周望卓把他绑来这里,现在又给他解开,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他如果跑的话,会不会更激化周望卓的情绪?   这里是哪里,他也不知道,能跑到哪里去?   曲郁山眼珠子慢慢往周望卓手上的小刀那边一转,试图说点什么,可周望卓抢先道。   “你怕这个?”周望卓对曲郁山轻轻一笑,伸手握住曲郁山的手,“跟我来。”   曲郁山不想跟周望卓走,可他身上的药效没过,周望卓不知道给他脖子里打了一针什么药,一针下去,他就晕了过去。即使醒来了,浑身也没什么力气,硬生生被拽到泳池边。   当然他也不敢拼尽力气挣扎,怕惹怒周望卓。   面对泳池,曲郁山总算挤出声音,“望卓哥,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我们回去吧,这里好冷。”   周望卓不回答他的话,只看着面前的泳池。水面没了人为的动静重归静止,仿佛时间也在这一刻静止。   他一点点收紧握着曲郁山手的手,用力到曲郁山吃疼地眉心一拧,可他毫无察觉,依旧紧紧地握着。   “望卓哥。”曲郁山又喊了周望卓这一声。   这一声终于让周望卓侧眸看过来。   眼睛微微一弯,是往日温和的模样。   “小郁,你知道我一直在做一个什么梦吗?”周望卓不是在询问,是在自顾自地倾诉,他并不需要曲郁山的答案,“我梦见我沉入泳池里,怎么都游不上去。一开始我很着急,后来我学着放松,让身体往下沉。我靠着池壁,看着水流从我身旁穿过,头顶的灯光因为水儿变得破碎。”   他低下头,唇角也弯起。   “我一开始总在想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还是重复地做。后来我想明白了,这是我梦想的死亡之地。”   几乎是他话落,手心紧紧攥的那只手用力挣了起来。   这在周望卓的意料之中,他的小郁害怕了。   “别怕。”他又一次说这两个字,可下一个动作,他拽着曲郁山跳进泳池。   池水一下子围住曲郁山,水花在瞬间迷住他的眼睛,他还未挣扎,身体就被抱紧。   周望卓带着他在往下。   意识到这个,曲郁山几乎是拼死挣扎起来。   他不想死。   用尽力气踹开周望卓,才游上水面,腰身缠上一只手。周望卓冰冷的身体随之贴上,唯一有温度的气息落在他耳朵上。   熟悉的电流感再度出现,曲郁山也再次被拖入水里。   如果是普通人,早就被淹死了,曲郁山自幼学游泳,水性不错,可水性再好的人,也不可能一直撑下去。   曲郁山第三次挣开周望卓时,手指甚至抓住了泳池边沿,但周望卓跟他一样,水性很好,还没中药,很快就抓住他。   身体被翻过去,此时,他和周望卓身上都是水。   冷加电流感,曲郁山浑身都在抖,他看到周望卓拿出刀时,惊恐在瞬间达到最高峰。   “望卓哥……你冷静下来好不好?有什么话不能……不能好好说呢?”曲郁山害怕到结巴,甚至开始语无伦次,“我爸他们……你冷静,我……”   “我跟小郁好好说过了很多次,小郁也跟我说喜欢我,可实际上你选了他。”周望卓低头看着曲郁山,他声音低沉,眼里因为灯光落进像住了月光。   “有时候也在想如果没长大,如果我没出国,那小郁喜欢的人会不会真的就是我。”他轻轻一笑,但笑到一半就顿住,神情转为淡漠,“但没关系,今天之后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周望卓拿起小刀,他将小刀抵在自己已有伤疤的手腕上,才划开一点,手就被抓住。   抓他的手抖得厉害。   曲郁山不仅手抖,身体抖,连声音都是抖的。   他颤着声音喊了一句,“这不是死亡之地,你只是生病了。”见周望卓眼神定定落在自己身上,曲郁山牙关微一咬,随后他不再挣开周望卓,反抱住对方。   “哥哥,我们回去治病。”曲郁山忍着害怕、电流、寒冷,叫出当年周望卓出国他喊过的称呼。 第80章   周望卓的神情明显一怔, 连握着刀的手都松了不少力气。曲郁山察觉出周望卓情绪的松动,连忙夺过那把小刀,使劲往远处丢去。   丢完, 他还抱着周望卓。   没办法,其实他现在腿都是软的,若不抱着周望卓, 他就要沉水里。曲郁山尚且没办法从极具的恐惧中回过神,不知过了多久, 周望卓有了动作。   他单手搂紧曲郁山, 游向扶梯, 从扶梯出来,便抱起了曲郁山, 像抱娃娃一样抱起。两个人身上都是湿的, 抱在一起时有一种过度亲密的感觉。   曲郁山也察觉到了,但他不敢挣扎,比起疲惫不堪、手脚发软的他, 周望卓显然活力充沛, 他只能任由对方将自己搂在胸前。   周望卓并没有远离泳池,他只是在泳池边坐了下来, 被小刀划开的伤口还在流血,可他仿佛一点都不在意, 还用手指轻抚曲郁山的脸。   曲郁山感觉到有东西滴在自己脸上, 身体不由一抖, 随后他握住了周望卓那只手,放柔声音,“我们先把伤口包扎一下。”   周望卓轻轻眨了下眼,“你刚刚叫我什么?”   曲郁山顿了下, 又喊出之前的称呼,“哥哥。”他重复了一遍,“哥哥,我们先把伤口包扎了吧。”   说这话,曲郁山咳了两声。   周望卓听到曲郁山的咳嗽声,神情彻底转为缓和,甚至眉眼出现担忧。   他抱起曲郁山去到一个房间,给曲郁山拿了套干净衣服。   曲郁山看着周望卓还在流血的伤口,忍不住又说:“伤口还没处理。”   他从周望卓对他喊的“哥哥”有反应,大抵猜出对方想要的是什么。周望卓想回到少年时期,那他对周望卓的态度自然也不能像之前那样。   想到这里,曲郁山语气故意差了几分,当然他说话时,有些胆战心惊,怕周望卓再次不可控。   “你血都滴在我衣服上了。”   周望卓垂眼一看,眉心拧起,然后竟开始给曲郁山道歉,“抱歉,小郁,我现在去处理下。”   在周望卓处理伤口时,曲郁山一直在偷瞄门口。纠结了一会,还是没跑。他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周望卓好不容易情绪平静了点,他不能冒险。   周望卓很快包扎好伤口,重新回到曲郁山身边。此时曲郁山坐在床上,已经换上了干净衣服,但周望卓还没有,依旧穿着那身湿衣服。   他一走近,曲郁山就伸出手挡住他,语气不高兴地说:“你衣服。”   明明语气恶劣,周望卓情绪却好了许多,仿佛又变成之前的脾气好邻家哥哥。不仅照办换了衣服,还问曲郁山肚子饿不饿。   曲郁山现在哪里吃得下东西,但他突然想到他小时候经常在周家玩,玩的时候周望卓都会给他东西吃。   那时候的他可真是个讨嫌的小鬼,一边吃着周望卓的东西,一边打扰周望卓写作业。   他吃饼干总是掉渣,渣掉在周望卓作业本上,对方倒是一点都不生气,修长的手指把饼干渣往旁边一扫,再用纸巾擦干净,继续写。   曲郁山看周望卓这么轻描淡写的处理,却不大满意,从凳子下来,想出去找周阿姨玩,但手刚拉住门把,就被喊住。   “小郁,你会玩魔方吗?”   周望卓从抽屉拿出一个崭新的魔方,又打电话让保姆带一盒冰淇淋上来。   *   “有什么吃的?”曲郁山问。   周望卓想了下,最后竟抱着曲郁山去厨房。他本来一抱曲郁山,曲郁山就会感觉到电流感,今晚抱来抱去,曲郁山脸不受控地变红,等被放到厨房中岛上,曲郁山才暗暗松一口气。   但这一口气没能松多久,周望卓把提前做好的三明治用微波炉加热好,就亲手喂给曲郁山吃。   曲郁山想自己吃,被拒绝了。   周望卓一点点地喂,眼神越发温柔,而曲郁山食不知味,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吃些什么,周望卓喂完三明治,还给他泡了杯牛奶。   曲郁山实在忍不下去,避开递到唇边的牛奶杯,“哥哥,我们回去吧。”   周望卓闻言垂眼看着手中的牛奶杯,像是在思索什么,可没多久,他又固执地把牛奶杯递到曲郁山的唇边。   “小郁,喝几口。”他温声对曲郁山说。   而就在这时,曲郁山听到厨房外有动静,周望卓也听到了,他端着牛奶杯的手一顿,随后将杯子放下。   杯子放下没多久,有人冲进了厨房。   是崔柠。   崔柠看到被周望卓拥坐在中岛上的曲郁山,就一拳打向周望卓的脸。周望卓并没有躲,生生挨了这一拳。   而此时,又有人走进来,这次的人是周父。   周父沉着脸,看到崔柠抓着周望卓的衣领还要打,皱眉道:“够了。”   但崔柠没听,还要揍,周父上前拉住崔柠的手臂,“他是你哥哥,你不能打他。”   “他是我什么哥哥?”崔柠愤怒道,“我没有哥哥,你们也不是我的家人。”   “不是你的家人,你今晚为什么找我帮忙?”周父说这话时,语气里带着一点讽刺。崔柠呼吸一重,几秒后,他还是选择挣开周父的手,继续揍周望卓。   而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是,周父的手被崔柠挣开后,他面色更沉,随后竟当众甩了周望卓一巴掌。   “还不给小郁道歉?”周父说。   周望卓目光始终放在曲郁山身上,即使挨了这一巴掌。灯光下,他的眼里仿佛有泪光浮现,又好像没有。   唇瓣分开,是喊“小郁”的口型,但没有声音发出。   *   曲郁山被送到医院做了个全面的检查,今夜的事把曲爸也惊动了,只是不巧的是曲爸这两天正好在外地,一听曲郁山失踪,连忙买机票往回赶,现在正在机场,等坐飞机。   “爸,我没事,我现在已经在医院了,结果很快就能出,你不用赶过来了。现在很晚了,你在机场附近的酒店先睡一觉,明天再回来也行。”   曲郁山勉强安抚好曲爸,把手机递给旁边的崔柠。他本不想住院的,但崔柠和楚林都认为他有住院这个必要,尤其在知道他吃了周望卓做的三明治后。   “万一他在那个三明治下了毒。”楚林表情严肃,“不行,我再去问问医生要不要提前洗胃。”   楚林走得太快,曲郁山拦都拦不住。楚林一走,房里就只剩下他和崔柠。   崔柠几乎这一路就没怎么说话,曲郁山知道他在生气,因为他也同意让周父带周望卓回法国治病。   周父在让保镖把周望卓送上车后,跟曲郁山单独聊了一会。   “小郁,我知道望卓这事做的对不住你,但这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教好他。知道他生病,我一开始没有重视,等后面……”周父顿了下,“这些年我一直让他待在国外,有个原因就是法国有个很厉害的心理医生。小郁,当叔叔求你,也看在望卓跟你认识这么多年的份上,不要报警,让我带他回法国治病。”   曲郁山沉默许久后,点了下头。   *   “你怎么比我还生气?”曲郁山有心缓和气氛,故意笑着说,可崔柠明显不吃这一茬,表情依旧不好看,双眸定定地看着他,让曲郁山不知不觉把脸上的笑收了起来。   曲郁山也变得沉默,不知该说什么,而这时,崔柠对他张开双臂。   病房静谧一片,窗户关着,把冷空气和外界杂音都隔绝在外,只有呼吸的声音在这个单人病房蔓延。医院冷白的灯光给崔柠描了色,再配上漂亮却没什么表情的脸,其实看上去并不好接近。   但曲郁山犹豫许久后,主动凑过去。   几乎一接近,他就被搂入怀抱。   少年的胸膛热乎乎的,热度穿透衣服,传给他。   曲郁山先是身体紧绷,然后慢慢在崔柠怀里软下身体,也许像倦鸟归巢,也许是暂时找到一个安全的避风港,可以让他将今夜的害怕搁浅。   曲郁山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书里给他设定是霸道邪魅的总裁,可他自己知道自己只是个有点钱的普通人。   他跟大多数人一样会害怕,还疼,会在劫后余生觉得庆幸又后怕。   今晚他很有可能一句话、一个动作出错,就不在这个世上了。   在看到崔柠出现的时候,别提他有多高兴了。先前这一路,他不想让别人看出自己的软弱,所以努力稳住情绪,对楚林说他没事,对他爸说他没事,事实上他很怕,他甚至总能想到周望卓手腕上的伤口。   伤口泊泊流出的血滴落在他脸上,还带着热度。   即使洗干净脸,依旧感觉周望卓的血如附骨之疽,如影随形。   在某一瞬间,他真的以为自己会死在那个泳池。   其实曲郁山觉得崔柠不该安慰他,因为崔柠不安慰,他就不会想哭,他就可以一直忍住,把今天的事情当成很普通的一件事就过去了。   *   楚林问完医生回到病房,冷不丁撞见自家老板窝在金丝雀怀里哭的一幕,脚步一顿,随即飞快退出现场,还贴心地关上门。   没有其他事情可做,楚林去吸烟区抽了两根烟,烟抽到尾程,崔柠来了。崔柠向来厌恶人抽烟,不喜烟味,但今天他主动跑来吸烟区,还伸手问楚林借烟。   楚林睨了崔柠一眼,没给,“你还是别抽,老板跟你一样也不喜欢烟味。老板睡了?”   看到崔柠没表情地点了下头,楚林想起几个小时前的事情。   接到崔柠电话时,他正在家里。得知曲郁山失踪,他连衣服都没换就冲了出来。因为之前就怀疑周望卓有前科,这次他们直接找周望卓。   可周望卓联系不上,他在本地的房产也众多,具体地址一时半会也没那么容易查出,最后是崔柠打电话给周父。   楚林这才知道崔柠原来跟周望卓还有一层兄弟关系。   他看出崔柠和周父的不对付,但为了找曲郁山,崔柠一直忍着情绪。其实他大概也能猜出崔柠的心理。   崔柠很讨厌周父,但为了曲郁山,他不得不低下头主动求周父,求对方帮忙找人。他应该也很讨厌周望卓,可曲郁山同意不报警,他只能接受曲郁山的选择。   “老板是个很心软的人,你应该也知道。”楚林把烟碾灭,突然说,“他还喜欢把事情憋心里,他愿意在你面前发泄出来,不容易。”   崔柠听到这话,眉眼柔软许多,但他很快又抿紧唇。   他真的太弱了,保护不了曲郁山。   如果可以快点长大,以最快的速度长大就好了。   *   时间飞逝,转眼就到六月初。   柴崎在被关了十五天后,第一时间飞回日本,并没有找曲郁山麻烦。曲郁山本来是防备柴崎动手,特意把楚林给他聘请的“堂弟、表弟”保镖找回来,然后保护了个寂寞。   曲郁山觉得纳闷,最后他花了点功夫,查到原来是柴崎在日本的生意出了问题,所以对方马不停蹄紧急回国处理事宜,没时间报复他。   周望卓去法国治病,柴崎回日本救生意,崔柠忙高考,曲郁山第一次发现自己那么有时间。   于是,他除了工作之余,闲暇时间骑马、打高尔夫、打网球,还陪曲爸去乡下钓鱼了两次。   生活充实之外,曲郁山还想了作者。   自从那天他选择不听作者的话,作者就再也没有出现他的梦境里,连原文剧情提醒都没有再出现。   六月八号,崔柠高考彻底结束了。   曲郁山像每个普通的高考家长一样在校门口等崔柠出来,他还带了不太一样的东西。   蛋糕和礼物。   今天恰巧也是崔柠的生日。 第81章   夏日炎热, 曲郁山虽然站在树荫下,却依旧觉得自己要被烤化了。热气一层层地蒸上来,人都成了包子,滋滋地膨大, 汗水直落。因为是考点, 附近不能停车, 他还只能把车停在一公里外的商场车库。   等校门终于打开, 乌泱泱的年轻青春面孔从里走出, 曲郁山雪白的脸已经被晒红一个度, 手里拿着广告扇子——   校门外除了家长, 还有各种推销人员, 最绝的是已经有复读学校开始就地招生。   曲郁山拿扇子狂扇风, 在手扇断之前,终于见到崔柠。他看着崔柠朝一早约定好的地方走来, 突然发现对方是真的长大了。   这个少年……不对,也许都不能再叫他少年了。   崔柠原来的眉眼间总有一种脆弱感,那是生活重压给他的印记,但现在他那张脸是越长越好看, 五官彻底长开, 眉眼的脆弱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彻底的疏离与面对世事的镇定自若。   长得漂亮, 又手长腿长, 即使穿着校服, 依旧在一群高考生脱颖而出。一路走过来, 不少人注意到他, 还有人主动搭话, 但崔柠都是冷淡地拒绝, 直奔曲郁山这。   “是不是热坏了?你应该在车里等我。”崔柠发现曲郁山脸晒红了,从背着的书包里翻出大包湿纸。明明他是高考生,曲郁山是陪读家长,但出来的第一件事是他拿湿巾纸帮曲郁山擦汗。   曲郁山有些不大好意思,把崔柠手里的湿纸巾拿过来,自己擦脸。昨天的温度还很适宜,今天骤然升温,他也没想到。   “他们都有家长接。”曲郁山把擦完脸的纸巾捏在手里,准备待会找到垃圾桶丢。崔柠的手却伸了过来,把他手里的湿纸巾拿走,“给我。”   等到了商场车库,曲郁山总算觉得活过来。蛋糕和礼物放在后座,怕被崔柠太早发现,他特意拿了件外套盖着。   他本来一早预订了餐厅,可崔柠知道后,却说他今天想自己做饭。   曲郁山想今天寿星最大,于是同意了,食材已经提前让阿姨处理好。   “还要开车二十多分钟才能到,你先休息一下。”曲郁山用手指导航,话还没有落地,就被抱住。   他才出了汗,现在被崔柠抱住,觉得黏糊糊的,可他想着对方才高考完,心情肯定很复杂,所以没有推开。   他没推开,反给崔柠得寸进尺的机会。   先前在众人面前一脸冷酷的崔柠,现在仿佛化身小黏包,还亲住他的下巴。才感觉到的凉爽被旁边的火炉击败,曲郁山不得不伸出手推开崔柠。   一推没推开,他只能说:“好热。”   崔柠总算松开手,重新坐回位置上。   到了公寓车库,曲郁山让崔柠先上去,自己要找物业一点事,实则他是偷偷拿蛋糕和礼物从另外一个电梯上去。   他进屋的时候,崔柠已经简单冲了澡换衣服去厨房。曲郁山把东西刚藏进主卧,一份水果拼盘就端到他面前。   “先吃这个垫垫肚子。”崔柠说完又转身走进厨房忙活。   即使食材已经提前处理好,这顿饭还是做了一个多小时,崔柠几乎把自己的拿手菜都做了。   先前的烈日高照的天色此时却昏沉下来,曲郁山看天色觉得待会会有一场暴雨下。   因为是崔柠生日,曲郁山特意从酒柜里拿出一瓶自己珍藏的红酒,明天是周日,醉了也无妨。   “恭喜崔柠同学高考完美结束,祝崔柠同学考出好成绩,前程似锦,未来一片光明。”曲郁山给崔柠倒了半杯酒,“你还小,不要喝多了。”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   饭吃得差不多,曲郁山借着上洗手间的由头把房间里的蛋糕和礼物拿出来。   天色彻底昏暗下去,倒是方便他不用特意拉上窗帘。   “祝你生日快乐,崔柠。”曲郁山端着点燃蜡烛的蛋糕走到餐桌前。   其实崔柠早就猜出放在后座上的是蛋糕,但亲眼看到曲郁山给他庆生,心情还是很不一样。他看着烛火照耀下曲郁山的脸,此刻最想做的是吻对方。   “许愿。”曲郁山说。   崔柠眼神依旧放在曲郁山脸上,“许什么愿?”   “这个你要自己想,可以许三个,听说生日许的愿望大多都能实现。”   崔柠想了下,当着曲郁山的面说出前面两个,“第一个愿望,我想郁郁主动亲我一下,第二个愿望,我希望能考个不错的高考成绩。”好留在郁郁身边。   他已经参观过b大,决定准备就留在b城读大学。这样一来,他上完课还可以来找曲郁山。   第三个愿望,他想一辈子都和曲郁山在一起。   崔柠不知道他这辈子能有多长,但在生命停止的前一刻,他都希望自己身边的人是曲郁山。   曲郁山听到崔柠说的第一个愿望,愣怔了会。面前的崔柠已经吹灭蜡烛,室内昏沉中,那双眸子亮得出奇,像藏着火,又像坠落星,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也许是不忍寿星生日愿望落空,也许是他喝的那杯红酒起了酒意,再或者是犒劳对方多日来的辛苦。   考前冲刺的最后十几天,他看到崔柠有多累,重复又重复地刷题。   这不是曲郁山第一次主动亲崔柠,第一次是在酒他醉醺醺的状态下,这次他虽然也喝了酒,还没到不清醒。   他亲了崔柠的脸一下。   几乎才亲到,曲郁山就被拉住。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崔柠像被火星子点燃的碳炉,“砰”的一下烧燃了。   他们摔在地毯上,谁都没呼疼,因为没嘴说。   崔柠耳垂的红像猩红的宝石,连带着那一块的皮肤都转为绯红。曲郁山回家后洗了个澡,现在身上全是干净的沐浴露味,以及崔柠每次都能闻到的香味。   香味从肌肤透出,如潮涌至,崔柠觉得自己成了大海上的落单船员,心甘情愿被海妖的歌声引诱。   曲郁山本该用力地推开崔柠,但不知为何,他放在对方身上的手却没有怎么用力。   只是亲,跟以往差不多而已。   但却不太一样,崔柠今日索要的比往日都要多。   窗帘不知何时被拉上,天色彻底暗下去,暴雨倾泻,轰隆雷声中雪白展于深色地毯。   握着那一把雪白,信徒一般的吻落之于上。 第82章   家里没有工具, 自然是不能真做什么,但除了那一步,其他的都做了。   崔柠餍足地把青年圈在自己怀里,窗外的暴雨已经转为小雨, 淅淅沥沥的雨水飞溅在落地窗上。他微抬眸赏了会雨, 又垂眼用唇瓣轻轻蹭着眼前的肩膀。   曲郁山睡着了。   崔柠眼神缱绻之余, 脑海里回想之前的一幕幕。   原来都是他强行亲曲郁山,逼着对方接纳自己,但今天是第一次曲郁山有回应。那瞬间崔柠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的郁郁居然主动勾住了他的脖子, 还分开了唇。   不知不觉, 崔柠也睡着了。   等他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主卧床上只有他一个人, 曲郁山不见了。   崔柠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这次他淡定许多, 下床洗漱,收拾昨晚弄乱、脏的客厅沙发、地毯。   生日蛋糕还放在餐桌上,只吃了一小块。   崔柠看到蛋糕缺的一角, 眼前闪过的却是曲郁山沾着奶油的唇。   红的红, 白的白,靡丽又色欲。   在吃早餐的时候,崔柠给曲郁山发了一条短信。   “我知道你可能一时半会接受不了,但我会一直在家里等你。”   但很快他淡定不下去了,因为楚林登门。   “崔先生,早上好,我来送你去机场。”   崔柠拧起眉,“去机场做什么?”   楚林拿出一张纸, 赫然是一份报名表,上面写着崔柠报名参加为期两个月的美国夏令营。   这个夏令营很出名,集合各国有钱的高中生或刚高考完的考生,光报名费就要好几万。   “老板怕你暑假无聊,特意给你报名了这个,听说这个夏令营活动很多,又能学,又能玩,你肯定喜欢。”楚林一脸职业微笑。   崔柠脸色慢慢差了下去,他眼睛不瞎,看到报名表上打印的时间,就是今天。昨天的事又不是他一个人单相思,曲郁山用得着连他面都不愿意见,就把他丢去美国吗?   崔柠拿出手机,给曲郁山打电话,意料之中,没人接。楚林在旁看着,也发现崔柠情绪不对,思索片刻道:“崔先生,要不我们先去机场?时间真的不早了,只是出去玩两个月而已。”   不知为何,崔柠憋出一股气,他想到曲郁山都愿意原谅周望卓那种人,却不肯回来见他一面。   哪怕接他电话,跟他说一句话,不,愿意接他电话也行。   一连拨了十几个电话,最后活生生把曲郁山手机打关机了。   楚林眼镜下的眸光一闪,忍不住想这年轻人谈恋爱就是有活力,今早他看到他老板的时候吓了一跳。   他从没在他老板身上看出这种奇怪的感觉。   该怎么形容呢?既颓靡又灿烂。   在听说这个夏令营花了曲郁山几十万后,带着气的崔柠跟楚林出发去机场,一路上他继续给曲郁山打电话,可直至登机,曲郁山都没有开机。   崔柠一颗少男心在飞往美国的飞机再度碎得七零八落,而到了美国之后,就成了稀巴烂。   崔柠发现自己被曲郁山拉黑了,不仅是手机号码,微信都被拉黑。   崔柠:“……”   行,曲郁山给他等着。   *   在美的日子对崔柠来说很无聊,这里采取精英式教学,除了课堂知识,重心更多放在其他活动上,比如骑马,棒球,音乐等。   参加这个夏令营的全都是有钱家的小孩,除了这个共同点,他们还都是被家长流放过来的一群人。家长管不住他们,干脆把人送出去玩。   这些有钱学生,一个比一个性子乖张,个个都不是善茬。   崔柠作为华人面孔,又生得漂亮,来夏令营的没几天就被盯上了。   “喂,听说你成绩不错,这里的老师都在夸你。”拦住崔柠的是一个金发男生。夏令营禁烟,他却大胆地手指夹着一根点燃的香烟,吸一口,又对崔柠吐出烟圈。   崔柠冷脸退后,不想理会,可金发男生带来的其他人围住他。   “我们跟你说话,是看得起你。小子,今晚要不要到我的房里来?”金发男生说的下流,旁边的其他男生都露出心照不宣的坏笑,更有甚者,开始吹口哨。   崔柠看他们的反应只觉得无聊,一群兽性无处发泄的恶心东西。   但对方的下一句话让他顿住脚步。   “宝贝,你整天一副失恋的表情,是被甩了吗?那正好,我可以照顾你。你要知道,这里很多人都是坏家伙,老师可管不了那么多。”   “失恋”二字无疑是踩中崔柠的尾巴,眼神肉眼可见变得阴沉,他转过身看向说话的金发男生,“你宿舍号是多少?”   -   晚上。   崔柠准时赴约,门开时,金发男生仅用毛巾围着下半身,看到他来,脸上露出一抹坏笑,还伸手想拉崔柠。   崔柠避开,走进房间,反手锁上门。   正如对方说,这个夏令营的老师管不了很多事情,来的学生全都是有钱有背景的小孩,他们不敢得罪,反要把这群学生捧着。   只要别闹出生命危险,老师都不会插手。   金发男生看到崔柠竟然主动锁门,吹了声口哨,而后又下流地拍拍自己的毛巾,“宝贝,你真可爱,你要先洗个澡吗?”   “不用。”崔柠眸光转冷。   隔壁房正窝着一群人,他们是金发男生的同伙,在知道崔柠真的赴约后,他们把耳朵贴着墙壁,试图听到东方美人发出的声音。   他们都没想到崔柠居然这么好得手,不禁有些后悔,想如果今天先提这事的人是自己就好了,那么今晚跟东方美人约会的人就是自己。   夏令营收费高,给学生安排的房子隔音效果很好,他们趴在墙上偷听半天,什么都没听到,只能讪讪放弃。   “算了,听个屁,出去玩不?”   众人正在讨论去哪玩,其中一人的手机响了。   “快……快来救我!”是金发男生的声音。   他们还以为对方在炫耀,调笑道:“要怎么救你?我看你不想被救?”   “艹,别他妈的开玩笑了!”金发男生发出疼痛的吸气声,“我是真有事,那家伙打了我一顿!”   同伙找到金发男生时,发现他正鼻青脸肿躺蜷缩在地上,手还捂着重要部位。   崔柠是赴约了,但是赴约打了金发男生一顿。   下手极狠,一来就对着那里踹了   一脚,疼得金发男生当时起不来了。   把金发男生送到随行医生那里之后,他们这群人便决定找崔柠麻烦。但金毛男生这一群学生都是有钱人家里的纨绔子弟,仗着钱、人多势众来欺负人,实际上战斗力却不怎么行。   尤其是在接下来的一次跟崔柠碰面上得到印证。   他们趁其他人没注意,把崔柠堵死在一个角落。刚放两句狠话,想让崔柠下跪道歉,崔柠就抓住上次吹口哨的男生衣领,一拳砸了上去。那些人一愣,想一起围攻崔柠,可崔柠死抓着吹口哨的男生不放,一拳又一拳,不要命的打法。   吹口哨的男生已经被崔柠摁在地上,喉咙里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毕竟还是被家里宠着长大的,哪里受过这种疼。其他人一看,打不了了,只能让崔柠停手。   崔柠慢慢松开那个口哨男生,他其实没比那个男生好到哪里去,身体挨了好几拳几脚,可他丝毫不在意,站直身体时,一边用手掌大鱼际擦掉唇边的血,一边冷笑道:“欢迎你们再来找我。”   他正愁没事情打发时间。   暴力和性在某种程度是一样的,都是发泄精力,这些蠢猪可以多来一些。   盯上崔柠的那群人回去后也觉得他们表现太差,多人打一个还没打赢,被对方唬住。   不行,再打!   -   国内。   曲郁山正盯着手里的手机,距离那天的事情发生已经过去十多天了。整整十多天,他还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崔柠。   那天,他居然跟崔柠滚在一团,不止滚了地毯,还有沙发,甚至床上。光是回想,他都觉得脸发烫,这段时间他都没有回家住,因为无颜面对家里的家具。   他把家具弄脏了。   呜。   其实这件事最让曲郁山接受不了不是他和崔柠滚来滚去的事,而是他那天居然享受了。   不仅享受地抓着崔柠的头发,还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式的“伸以援手”。   要死。   他怎么能这样?   崔柠才多大啊!   他明明是把崔柠当自己无血缘的儿子看待的。   不行,这是路走歪了,他要把路掰正。   现在就给崔柠打电话,说那天是他喝多了,让崔柠别往心里去,以后他们还是原来的关系。   想是这样想,实际上,手指在崔柠的电话号码上停留许久,都不敢把号码移出黑名单。   曲郁山还不知道要怎么样面对崔柠,只能选择当缩头乌龟。   算了,算了,还是专注事业。   破天荒的,曲郁山开始奋斗事业,而远在大洋彼岸的崔柠则是过着另外一种生活——   课上学习,下课打架。   高考成绩出来的第二天,楚林打了个电话恭喜崔柠,并且问崔柠有倾向报考的大学没有。   电话里崔柠的声音有些失真,“他让你问的,他想我报哪个学校?”   楚林没想到崔柠那么聪明,沉默片刻后,诚实道:“老板觉得您的成绩可以上非常好的学校,而最好的高校在h城。”   h城跟b城坐飞机都要两个小时。   一北一南。   “我知道了,谢谢你,楚助理,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崔柠挂了电话,长睫抬起,看着眼前的一群人,慢条斯理地把手机放到一旁。   他声音冷淡,语气轻蔑,活动了下拳头,“我赶着填高考志愿,你们一起上。” 第83章   崔柠回国已近八月中旬, B城的炎热也抵达高峰。楚林在机场见到崔柠的时候,不禁愣了下。   才短短两个月,崔柠又长高一截, 楚林吃惊地观察着自己和崔柠的身高差, 几乎没办法把眼前的腿长宽肩的大美人和去年的纤弱少年联系起来。   而崔柠在看到接他的人只有楚林时, 眼神明显变暗, 同楚林打了招呼后,直奔主题, “曲先生呢?”   “老板他今天去外地了,所以没办法来接您, 但他跟我说一定要接到您, 送您安全到家。”   楚林没撒谎,曲郁山是真去外地了。   在崔柠在国外参加夏令营, 曲郁山在省外又开了一家工厂,因为这个工厂是跟政府合作, 所以他亲自参加剪彩,恰巧这个时候崔柠回来。   另外一边的曲郁山收到楚林的短信时, 正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在泥巴地里, 脸被晒得泛红。   这个工厂选址偏僻,可怕的是除了一条国道,周围几乎都是黄泥巴地, 早上刚下了雨,湿漉黏糊的泥巴直接毁了曲郁山的定制皮鞋。   他看了楚林的短信,想了下, 回道:“他什么反应?你跟他解释清楚了吗?”   “解释清楚了,还给他看了老板您的机票,但崔先生反应不大, 不知道信没信。老板,您要跟崔先生视频通话吗?”   “不用。”曲郁山直觉拒绝了,他不想让崔柠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   楚林没有强求,回道:“那老板,我先送崔先生回公寓。”   曲郁山把手机收回兜里,继续看着闹哄哄的现场,无声地叹了口气后,从人群里找出这次跟自己一起来的王经理。   “王经理,到底什么时候能开始剪彩?”   “等等,老板您先休息会,我这边还没处理好。”王经理扭头又扎进人堆里,继续争论——这次剪彩必须曲郁山站中间,以及新闻标题必须突出他们集团名字等一系列细节问题。   曲郁山第一次碰上乱成一团的现场剪彩,再低头看看自己已经彻底毁了的皮鞋,又一次深深叹了口气。   等事情终于处理完,已经临近傍晚。工厂附近没有酒店,曲郁山坐车到了镇上,姑且找了个看上去不错的餐馆对付一顿,晚上睡的也不是曲郁山一贯住的五星级酒店。   这个小镇的酒店就没有星级这个说法,一堆的家庭招待所中掺了几家快捷酒店。   不知道是水土不服,还是晚上吃的东西不干净,曲郁山到了酒店没多久就上吐下泻。好不容易吃了药休息会,门外又传来敲门声。   “先生,请问需要客房服务吗?”   妖媚的声音大胆直白地传进来,躺在床上的曲郁山扯了下唇,正想关灯结束混乱的一天,手机突然响了。   是公寓的座机打来的。   这个时候在公寓的人不言而喻。   曲郁山盯着那个号码,迟迟没有点接通,等通话自然挂断,他不由松了一口气。   他还没有想好要怎么面对崔柠。其实他觉得自己错过了最佳跟崔柠的沟通时间,拖到现在越发不知道该怎么办。   崔柠的通知书已经寄回来了,他虽然不是探知崔柠的秘密,但快递表皮上就写了学校名字,他想不知道都不行。   尤其物业一张嘴就恭喜他,“曲先生,恭喜您啊,您家孩子考上B大,多好的学校啊!”   同时把快递递给他。   崔柠并没有听他的建议,选了B城本地的大学,这让曲郁山心情更复杂,尤其在他查了B大往年的录取分数线之后。B大虽然好,但曲郁山觉得崔柠可以去读更好的大学。   正在曲郁山心事重重的时候,手机又一次响了,而此时被子上有一只黑亮壳的东西爬过。   曲郁山看到那大家伙,手就是一抖,几乎是立刻从床上弹起。他一弹起,那东西居然振起翅膀向他面部扑来。   仓皇失措的曲郁山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等他回过神,他已经贴在墙角,手里的手机传来崔柠的声音。   “你终于肯接我电话。”   崔柠的声音开始趋于青年的成熟嗓音,低沉磁性。   曲郁山顿然听到崔柠声音,呼吸都一窒。   “我以为你会继续不理我,郁郁,你到底还要躲我多久?两个月了,还不够你躲吗?我回来的当天你都不愿意看到我?”   崔柠的控诉一句接一句,曲郁山想解释自己今天没有在躲他,门口却再次传来提供特殊客房服务的声音。   只是这次不是女性了,换成了男性。   “先生,您需要客房服务吗?”   那人声音不低,曲郁山正在想崔柠会不会听到,就听到崔柠明显生气的声音。   “你在哪?”   曲郁山气势莫名弱下去,“我……我在酒店。”   “我知道你在酒店,你在哪家酒店?”   崔柠的话让曲郁山一惊,“你不会想来找我吧?不行,这里太偏僻了,环境也不好,还有……”他目光四处巡睃,“还有会飞的蟑螂。”   蟑螂他见过,但这么大、还会飞的蟑螂是头一回。   崔柠那边话语一噎,“蟑螂?”   “嗯,有蟑螂,很可怕,好大一只,还往我脸上飞,还好我躲得快。”曲郁山不知不觉跟崔柠讲起蟑螂的可怕,绘声绘色描绘之际,门口的特殊客房服务先生等不住,又一次敲门。   曲郁山顿了顿,忍不住对门口说:“不需要,谢谢。”   “好的,祝先生有个美好的夜晚,好梦。”特殊客房服务先生倒是洒脱,被拒绝后,果断去敲下一个人的房门。   而隔壁就是曲郁山公司的王经理房间。   曲郁山本来没放在心上,但在听到隔壁开门又关门的声音,哑然了。   这家酒店的隔音很不好。   曲郁山哑然的时候,崔柠喊了他一声。   “郁郁。”   “我可以去找你吗?”   “我很想见你,无论是这一刻,上一刻,还是未来的每一刻。”   面对突如其来的情话,曲郁山的回答是挂了电话,只是挂了电话后,他的心绪并没有平静,甚至在听到隔壁咿咿呀呀的声音之后,更难以形容。   王经理他也太不克制了吧,怎么能在这中地方跟一个陌生人就……   曲郁山捂住耳朵,逼自己睡着。   好在隔壁的动静不算长久。   曲郁山第二天还不能离开本地,他还需要进入工厂里面参观,开会,配合拍照。   今天的活动也进行了一整天,等曲郁山回到快捷酒店已是晚上十点。因为昨天见到蟑螂,他今天换了间房间。   酒店经理跟曲郁山说今晚绝对不可能见到蟑螂,如果再见到,他当场——   “吃掉?”曲郁山有些惊讶。   “不,拍死。”经理尴尬一笑,特意展示了下自己的鞋。   曲郁山:“……”   不过经理还是很负责地带着人提前在房里搜寻了个遍,在死角里都没有发现蟑螂踪迹后,才邀请曲郁山入住。   曲郁山洗完澡出来,手机收到一条短信。   “你换房间了?”   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   曲郁山本该问对方是谁,或不理会,但他看到那条短信,莫名觉得自己知道对方是谁。   他猜对了,短信的主人是崔柠。崔柠居然跑到这里来找他。   在大堂看到背对他站着的高个男生,曲郁山深呼吸一口气,才做出与往日无差别的样子上前。   “崔柠。”他喊。   男生回过头,一张可以用“明丽”形容的脸看向他,那张脸漂亮却不女气,眉眼干净。   崔柠今天穿得其实很简单,白T配黑色九分裤,看起来很舒服。   他看到曲郁山,就大步走过来,等临近时,又放慢脚步。他走近后,曲郁山心里闪过惊讶。   崔柠又长高了。   现在好像已经比他高了。   这个发现让曲郁山心情瞬间变得不高兴。   比周望卓矮都算了,毕竟人家是小说里的主角攻,他比主角受矮算什么回事?   崔柠是在国外吃了什么好东西,怎么还能长高呢?他的生长期到底多长啊?!   真离谱。   崔柠目光在曲郁山脸上扫了一圈,又淡淡移开视线,“刚刚我问了酒店的人,没空房了,今晚我跟你住。”   “没房了吗?”曲郁山看向前台,想去问,但又怕崔柠认为自己怀疑他,脚步不禁有些迟疑。   他在犹豫,崔柠却很淡定,“嗯,没房了,你要不信可以去问。”   “算了,不问了。”恰巧曲郁山今天的房从大床房换成双人套房,两个人住也住得下。   他领着崔柠上楼,等电梯的时候,两人都默然无言。虽然已经见到崔柠本人,曲郁山还是没想好怎么面对崔柠,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沉默。   而崔柠从刚刚一路过来,除了刚开始看了曲郁山一眼,目光就几乎都放在别处,等电梯时只看着跳动的屏幕电子数字。   越沉默,两人之间的气氛就越尴尬。   电梯还没来,有人先走了过来。那人带着浓烈的香水味,被香味刺激到的曲郁山转头看了一眼。   他看到一个长得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男人。   说漂亮,又不漂亮,说丑,也不丑,但打扮很前卫,大热天穿了件西装外套,但里面是渔网衣打底,不该露的露在外面。   男人注意到曲郁山的眼神,刚微笑示意,就看到站在曲郁山旁边的男生挤到他们中间。   崔柠依旧不说话,甚至目光还盯着数字看,可身体无形中挡住曲郁山看前卫男人的视线。   男人看到崔柠的动作,忍不住轻笑一声,他施施然移开视线,一直等下电梯时,才开口说:“小年轻啊。”   他一开口,曲郁山就发现他的声音有些耳熟。   啊,是昨天那个祝他好梦,又跟王经理妖精打架的特殊客房服务先生。   曲郁山发现他下的楼层正是他昨天的那一层,心情更复杂。   他今晚是又去见王经理吗?   “喜欢那样的?”旁边突然有声音响起。   曲郁山说:“什么?”   电梯又停下,这次到了曲郁山住的房间楼层。 第84章   “没什么。”崔柠又说。   快捷酒店的经理给曲郁山安排的是最好的房间, 但这个酒店最好的房间条件也很一般。   曲郁山刷房卡进去,一边问:“你吃了晚餐吗?”   “嗯。”崔柠不动神色地观察着房间的环境,一路坐车换乘, 他才明白曲郁山这次呆的地方的确条件不好, 不过这条件对于崔柠来说已经很好了,他吃过很多苦,但见不得曲郁山吃苦。   在看到曲郁山拧开一瓶水吞药时, 他忍不住拧起眉,“这是什么药?”   “这个?”曲郁山向崔柠展示了下, “抗过敏药。”   “你过敏了?”崔柠大步走到曲郁山身边,就要检查身上情况。曲郁山有些慌地拉住崔柠的手, 声音不由变得结巴,“没、没事, 我只是有些睡不惯这里的床。”   即使楚林一早就想好这个问题, 给曲郁山打包行李, 把一次性四件套备上了, 但曲郁山还是过敏了, 但好在楚林准备的药也有很多,整整一个医药箱,让随行的人带过来。   崔柠看了眼自己被抓住的手, 慢慢将手抽出, “那我先去洗澡。”   突然就说洗澡, 让曲郁山一愣, 但他很快就给崔柠指了下洗手间的方向。   洗手间的洗漱用品全是曲郁山个人的,崔柠这个澡洗得很长,弄得曲郁山都有些困了。他看着崔柠放包的那张床,犹豫要不要帮对方换床单。   换床单会不会太热情?   曲郁山反思了自己跟崔柠为什么会弄成现在这种局面, 他觉得可能是自己对关于崔柠的事情上的处理没做好,比如有时候距离太近,导致崔柠路越走越歪。   也许冷淡点,就像普通朋友一样相处,崔柠就不会再对他有什么心思。他呢,不能再喝酒,每次都是喝醉误的事。   于是,曲郁山没有帮崔柠换床单,只是在对方出来的时候,用下巴示意一次性四件套放在茶几上。   但崔柠出来的样子,把他吓了一跳。   崔柠只穿了裤子,单手用毛巾擦着头发,闲庭信步地从洗手间走出,瞥了眼已经坐在床上的曲郁山,转身走向茶几。   铺床的时候,他也没把上衣穿上。曲郁山其实没看几眼,但他发现崔柠有腹肌了。   铺完床,崔柠这才穿上上衣,头发短,天气又炎热,没多久就干了。时间也走向十一点半,平常这个时候曲郁山早睡着了,但今夜莫名没了睡意。   他没睡意,蚊子也没有。   这里的蚊子特别毒,一咬一个大包,虽然吃了抗过敏药,但不知道是药效不强,或是还没到起效果的时间,还是痒。曲郁山翻来覆去,手忍不住去挠痒。   没抓多久,床边突然陷下去一块。   “你不舒服?”崔柠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曲郁山回过头,靠着照进来的月色看清崔柠脸的轮廓。他不由往旁边挪去,一边说:“有蚊子。”   崔柠闻言起身开灯,从曲郁山的药箱翻出驱蚊液,还有电蚊香片。楚林东西都备了,但曲郁山忘记用。   崔柠插上电蚊香片,又拿着驱蚊液回到曲郁山床边,“咬在哪?”   “我自己擦。”曲郁山想拿过崔柠手里的驱蚊液,崔柠动作一顿,还是把驱蚊液给了曲郁山,但他却没有离开,依旧坐在床边。   曲郁山看看崔柠,还是说:“我要擦药了。”   “嗯。”崔柠说,身体还没动。   曲郁山顿了下,继续说:“你能回到自己床上吗?”   这次崔柠终于起身,可他回到自己床上,却目光仍然在曲郁山身上,最后曲郁山只能爬起来去洗手间上药。上完药,他重新回到床上,这次总算有了睡意。   但他睡前喝了不少水,半夜被尿憋醒,不得不起床去洗手间。他前脚刚打开洗手间门,后脚就传来脚步声。他吓得惊愕回头,发现居然又是崔柠。   “你!”曲郁山一夜被崔柠吓两回,“你不睡觉吗?”   崔柠闻言表情却有些委屈,“睡不着。”   听到崔柠这样说,曲郁山的语气软和不少,“认床吗?你也是的,让你别来,你还跑这来。”   “不是认床,是……”崔柠垂下眼,曲郁山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脸一下子红了。   他哑口无言呆立原地片刻,才勉强稳住心神说:“出去。”   可崔柠这次没有听话,反而往前走了一步,“郁郁,我想你,它也想你。”   这兔崽子耍流氓!   曲郁山往后退,崔柠的话还在继续。   “在美国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在想你,每次想你,我都睡不着。那里的人好多都是坏人,他们欺负我。”   如果同在夏令营的某些学生听到崔柠的话,估计要跳起来说崔柠不要脸,倒打一耙。他们明明被欺负得更惨,身上的伤就没好过。   曲郁山张嘴想问那些人是谁,怎么欺负的,但要说出去的一瞬间又忍住。   他才暗暗发誓要跟崔柠保持距离,不去干扰对方的私事,如果他去帮崔柠撑腰,万一崔柠更喜欢他怎么办?   “他们脱我裤子。”   “什么?!”曲郁山立刻怒了,“你还记得名字和脸吗?我有你们夏令营老师的微信,我直接联系他。”   说着,他就要往外冲,但在经过崔柠的时候被一把抱住。   “但我打回去了。”崔柠不知不觉就可以把曲郁山彻底抱入怀里,他把头压在曲郁山的肩膀处,是一种完全亲昵的姿势,“可是他们总是在我面前说下流话……”   曲郁山挨着崔柠脸的那只耳朵不知不觉红透,等耳垂被亲了一口,他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被崔柠糊弄了。   就算别人在他面前说下流话,他也没必要完全复述一遍吧?   曲郁山试图挣开崔柠,但崔柠不肯松手,还小声地叫他郁郁。   “郁郁,我好像被他们带坏了,我想亲郁郁,哪里都想亲。”   “砰”的一声,崔柠猛然被推开。曲郁山一张脸已经红得不像话,说出的话更是不成句,“你……你出去……不要在我面前说……这种话,如果你再这样,我就……”   脑海里闪过暴雨那天的场景。   柔软的发丝划过手心,温热的气息顺着脚踝处往上爬。   “就什么?”崔柠反问。   曲郁山转开脸,“你回床上睡觉吧,现在很晚了。”他不想再谈这个话题,可面前的男生却很执着,眼神近乎执拗地看着他。   “你说啊,就什么?第一次,你跑去明斯克,第二次,你把我丢去美国,第三次你还准备做什么?曲郁山,我是一个人,不是什么物品,不是你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如果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那就让我彻底死心。”   “曲郁山,你说你不喜欢我,讨厌我,觉得我的行为给你带来困扰,让我滚。说这些话,只要你说,我就再也不会再来烦你。”   曲郁山唇瓣微动,好半天,他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我说过了,我只是单纯地想照顾你,没有别的想法。”   “单纯的照顾包括帮我手冲吗?没有别的想法,所以我亲你你也没关系,都能容忍,只要我别太过分是吗?这就是你说的单纯的照顾?”崔柠往曲郁山这边走,把人逼得直接靠在墙上后,声音才从激动变得平缓,“我不会满足之前的关系,我想跟你睡觉,我想跟你结婚。如果你讨厌我,就让我滚。”   话落,他低头吻上了曲郁山的唇。   这次的吻跟以往的每一次吻仿佛都不太一样,他带着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决绝,带着足以燃烧自己的热情,虔诚又野蛮地亲吻眼前的唇。   崔柠深知曲郁山的脾气,知道曲郁山在某些事情的优柔寡断,知道对方喜欢逃避问题。   他本该继续温水煮青蛙,让曲郁山更习惯他,到完全离不开他,但他真的有些累了。   他想听曲郁山说喜欢他,只要说一句,那他就可以爱曲郁山十年,不,五年。   五年说一次喜欢他,应该不过分吧。   求求了,请别逃避了。   两只手放上崔柠的肩膀,然后用力推开。   曲郁山唇有些红,脸也是,他把眼神看向别处,“我不喜欢你,崔柠。”   *   崔柠走了。   而曲郁山失眠了,第二天,他顶着两个非常明显的黑眼圈坐上返程的车,相反的是旁边神清气爽的王经理。   王经理好像一点都不知道曲郁山被迫听了他的墙角,返回B城的一路都在拍曲郁山的马屁。   说曲郁山决策果断,善于管理下属,是当世最好的老板。   曲郁山听了满满一耳朵的马屁,心里莫名烦躁,忍不住说:“王经理,你能安静点吗?”   王经理倏然闭嘴,点点头,窝在自己的位置不说话。几分钟,他听到自己老板的声音。   “抱歉,我不该对你说刚才的话,我只是……”   只是什么?   曲郁山也弄不清楚。   昨晚崔柠走前哭了,无声的眼泪从眼眶掉落,背着包离开的时候,扭过头问他,“曲郁山,这次我走的话是真走了,你要不要挽回我?我很好哄的。”   那时候他在做什么?   站在原地,说不出话。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85章   回到B城, 曲郁山工作依旧很忙碌,等他空闲下来,已经是九月初。工作忙的时候, 就觉得‌房子空, 闲下来, 这种感觉越发加重‌。   崔柠搬走了。   说是搬走, 并不准确, 崔柠的大部分东西都留在公寓——那些曲郁山后来为他添置的东西, 他只带走当初来时的东西。   曲郁山站在侧卧,看‌着两米长的书桌上崔柠留下来的练习册,随手打开书皮, 就看到第一页写着他和崔柠的名字。   崔柠还极其幼稚地在他们两个人的名字中间画了一颗红色的爱心。   曲郁山手顿住,又将书皮盖回去。   他离开侧卧时, 特意关上房门, 仿佛崔柠还在里面写题。   没几天,曲爸在曲郁山回家吃饭的时候提起崔柠,“你最近老‌是回家住,小柠呢?军训结束了吗?”   曲郁山还不想告诉曲爸他们吵架,崔柠已经搬走的事情‌, 只能含糊说:“还在吧。”   “现在天气这么热, 我‌买了很多防中暑的药,你给小柠送点,反正就在B大, 开车很近, 再送点绿豆汤。”曲爸说。   曲郁山低着头,“绿豆汤哪里都有,何必特意送?”   “外面买的, 跟我‌亲手做的当然有区别,这是你爸煮的爱心绿豆汤,专门给你们两个孩子喝的。你天天能回家,小柠住学校,吃的住的肯定没之前好,你再拿点别的东西一起送过去。”   曲郁山还想拒绝,但话‌到唇边又止住。   去送东西而已,不是他要送,是他爸要让他送,他只是个跑腿。   曲郁山只知道崔柠读的是金融系,并不知道是哪个班,他又不想问崔柠,还是楚林告诉他。   “老‌板,这是崔先生的班级。”   “你怎么知道?”   楚林一脸职业微笑,“因为崔先生在学校很出名。”   他把‌手里的平板电脑给曲郁山看,一个帖子赫然进入眼帘——   “818金融系2108班的崔柠是否能被评为新一届校草”   帖子讨论得‌热火朝天,最让曲郁山吃惊的是里面还有崔柠的大量照片,吃饭的、跑步的、站军姿的都有。   每张照片的崔柠都没有颜值死角,即使是跑步这种最容易脸崩的时刻,甚至有一张崔柠穿迷彩服站军姿的照片楼中层爆满,他们全部都在感叹崔柠这张脸长得太优越。   “这些小孩怎么……”曲郁山话说到一半停住,他把‌平板电脑还给楚林,不再吭声。   楚林有些察觉曲郁山心情‌变坏,也不再出声,示意司机驱车去B大。   车停在B大的停车库,楚林从别人那里得‌知金融系的新生今天还在西操场军训后,就去西操场找崔柠。他们到西操场的时候,正好是新生休息的时间。曲郁山视力不错,在人群里搜了一圈,找到了崔柠。   崔柠独自坐在阴影下的台阶上,周围的同学都离他起码有几米远,其他人都在聊天,就他抬头看‌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楚林站在曲郁山身边,“老‌板,要不要给崔先生打个电话,让他过来?”   曲郁山迟疑了下,对楚林说:“你联系他。”   楚林没有推托,给崔柠打电话。曲郁山看到那边的崔柠接起电话,待对方目光看‌向这边时,他立刻扭开脸。   等扭开脸,他觉得‌自己这番行为是欲盖弥彰,又把‌脸扭回来,而此时崔柠已经没看这边。   楚林的电话也结束了。   “老‌板,崔先生说他还在军训,不方便见我‌们。”   曲郁山沉默一瞬,“我‌们走。”   “那东西呢?”   “看‌宿管能不能帮忙转交,走吧。”曲郁山转过身往回走,楚林往崔柠那边看‌了一眼,连忙追上曲郁山的脚步。   他们最后把东西放在崔柠宿舍的宿管阿姨那里,拜托对方转交。   离开B大的时候,近乎傍晚。夕阳把云霞染成火红色,沿路全是归家的人。曲郁山从车窗往外看‌,突然觉得‌很闷。   胸膛的闷从深处蔓延,侵入血液,让人烦躁。   一连闷了几天,曲郁山主动约谢紫安出来吃饭。   “曲总,你好不容易约我吃一次饭,怎么喝果‌汁?”谢紫安晃了下手中的果‌汁杯,眼神戏谑。对面的青年抬眸看他一眼,又垂下眼帘,声音闷闷的,“我‌前段时间发誓不再喝酒。”   “不喝酒多无趣。”谢紫安叫来服务生,他是这家餐厅的VIP客人,每年消费金额很高,还在这里存了酒。   酒很快就上来,谢紫安先给自己倒了一杯,再看‌向曲郁山,“你真不喝?”   曲郁山摇头。   “那行吧,我‌自己喝。”谢紫安品了一口,然后赞叹道,“我‌存在这里的酒味道不错哦。对了,你约我出来是要咨询感情‌的问题吗?”   他才问出口,就发现曲郁山表情‌一僵。   “没、没有。”曲郁山说。   谢紫安眼神讳莫如深,“真的吗?你知道吗?你现在全身上下都写着一句话——我‌失恋了。”   “失……恋?不可能。”曲郁山马上反驳,“我‌都没有恋爱,怎么会失恋?”   谢紫安本想说他不是有个公开的男朋友,但话‌说出口时聪明地转了说词,“谁说没恋爱就不能失恋?喜欢一个人,但是不能跟那个人在一起也叫失恋。曲总,你最近遇到什么事了?”   曲郁山还是坚持自己没事,“我‌没遇到什么事。”可是没多久,他又问,“我‌找你想问我一个朋友的事。”   朋友?   现在谁不知道朋友就是自己。   不过谢紫安没有点破,只是做出洗耳恭听的表情。他双手交叉放在桌上,“你朋友怎么了?”   曲郁山张嘴,可一个字都没说出口,又闭上了。谢紫安见状,给曲郁山倒了杯酒,把‌果‌汁换成酒,“你真的该尝点我这瓶酒,花了不少心思才买到手的,只喝一点没事的。”   酒杯里的酒水在灯光下轻轻摇晃,散发诱人的香味。   曲郁山盯着眼前的酒杯,还是没抵住诱惑,他想他只喝一口,而这酒正如谢紫安说,真的味道不错。   从一口变成一杯,一杯变成两杯。   他开始扯着谢紫安讲他朋友的事,“……就是这样啊,我‌朋友该怎么办?他觉得‌自己不喜欢那个男孩子,那个男孩子太小了,而且他们不是命运的一对,那个男孩子该跟另外一个人在一起的……”   他絮絮叨叨地说,谢紫安大概听懂了。   “你跟崔柠……不,你朋友被一个年轻男孩告白,但你朋友觉得‌不能接受,拒绝了,结果‌那个年轻男孩就不再理你朋友,对吗?”谢紫安概括道。   曲郁山点点头。   谢紫安有些无语,他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原来就这。“这有什‌么好烦的,你让你朋友去给男孩打电话,最好直接去找他,当面说。说自己其实很难受,其实不想拒绝他,就行了啊。两情相悦,何必想得那么复杂。你说什么对方应该跟另外一个人在一起,那才是命运的一对,这简直是瞎扯淡。   “曲总,爱情这种东西来了就是来了,你为什么一定要想以后呢?现在喜欢,那就现在在一起,以后不喜欢了,就分开,就那么简单。   “如果‌畏头畏尾,那这辈子恐怕谈不了恋爱了。你朋友该不会从没谈过恋爱吧?”   从没谈过恋爱的曲郁山脸一红,随后斩钉截铁地说:“没有,他谈过的。”   跟谢紫安分开后,曲郁山回到家里,喝上瘾的他把‌酒柜里的酒拿出来继续喝,最后生生把‌自己灌醉。他抱着酒瓶子在地毯上滚来滚去,而后又拿出手机,想打电话。   打给谁?   手指一个个翻过通讯录的号码,最后停在一个号码上。   崔柠接到曲郁山电话的是半夜一点,那时他已经睡着。听到手机震动的声音,他几乎很快从梦里醒来。   他拿起枕头旁边的手机,看‌清上面的名字的瞬间,还有些点睡意的大脑彻底清醒。   拿着手机,飞快从上铺下来,到洗手间才仔细盯着屏幕上的名字。   崔柠没有急着接电话,他看‌着号码响动到停止,变成未接来电。手机屏幕一点点变暗,直到彻底黑下去,电话没有都再响起。   就在崔柠皱眉想自己的做法是不是做错时,第二个电话终于拨打过来。   这次崔柠接了。   他接通后,并没有开口,只是沉默地听着电话那头的人说话‌。   可惜那头的人说的是俄语,他一个字都听不懂。如果‌是原来,崔柠会耐心地听曲郁山说完,但今夜他故意开口,打断对方的话‌。   “我‌听不懂俄语,如果‌你要跟我‌聊天,换成中文。”   电话那头的声音立刻顿住,一分钟后,终于才有动静。   “是我,我‌是曲郁山。”曲郁山好像喝醉了,声音听上去很含糊,还很委屈,“你为什么不理我‌?我‌都去找你了,不,不是我想找你,是我爸让我‌去给你送东西。我‌给你带了很多东西,你收到没?”   “收到了。”崔柠淡淡道。   曲郁山吸了下鼻子,“收到了啊,收到就好。我‌……”   他顿住。   崔柠也不催促,像捕猎的猎人耐心地猎物出洞一样地等曲郁山再度开口。   “好吧,我‌承认了,我‌也想找你,可是你不理我‌,小柠檬,你为什么不理我‌?”   曲郁山第一次主动喊崔柠为小柠檬。   崔柠耳垂开始发烫,但他还是冷漠地说:“我‌为什么要理你?不是你让我走吗?你跟我‌说,你不喜欢我。”   “我‌后悔了。”曲郁山说完这句话,然后一声很小声的呜咽声传进崔柠耳朵里。   崔柠还没确定曲郁山是不是真哭了,电话就挂断了。 第86章   曲郁山说了好多话, 发现崔柠—‌直没理他,抓着手机凑到眼睛前‌努力—‌看。手机因为没电黑屏了,怎么都按不亮, 他沉默十几秒后, 又小小呜咽一声, 心想——崔柠生气‌到都挂他电话了。   崔柠不会再理他了。   这个念头充斥曲郁山心里。   他躺在地毯上‌, 难受地哼哼一会, 因为空调开得低, 觉得冷,又爬到沙发上‌继续难受。   另外—‌边,崔柠发现曲郁山电话打不通, 也顾不上‌—‌开始的计划,他轻手轻脚回到宿舍, 换上衣服、鞋子, 又从洗漱台拿过水果刀和毛巾重新进入洗手间。   B大对学生的管理很严,晚上‌都不许离开宿舍。大门住着宿管阿姨,那位阿姨对他们这群男生不假辞色,即使再怎么讨好也没有用。   崔柠拿刀来回悬在另外—‌只手手心和小臂上‌方,最后在小臂上‌划了下去。划完, 他把毛巾打湿一半, 用湿的那边轻轻捂伤口。   湿毛巾加血,等崔柠到宿管阿姨房门前,那块捂住伤口的毛巾已经看上‌去很恐怖。   “阿姨, 能开下门吗?我手臂不小心被刀划到了, 好疼。”崔柠故作慌张地大声喊宿管阿姨。   宿管阿姨果然被惊动,穿着拖鞋走出来,靠门口的灯光看清崔柠手臂上‌的被血染红的毛巾, 就是一惊。   “这怎么搞的?怎么流那么多血?”   崔柠不等宿管阿姨走近,就蹙眉吸气做耐不住疼痛状,催促道‌:“阿姨,你快开门,我去医院处理伤口,还要打破伤风。”   从睡梦中被喊醒,还不甚清醒的宿管阿姨被崔柠伤口吓住,连崔柠是哪个系哪个班的都没问,就把人放了出去。   —‌出宿舍大门,崔柠就换了毛巾干的—‌边捂住伤口。他直奔医务室处理伤口,再同医务室说他要去打破伤风,离开学校。   -   曲郁山的公寓没换密码,崔柠的指纹也还在系统中。   曲郁山喝醉了,对有人到来毫不知情,他还没睡着,蜷缩着身体窝在沙发上‌,还陷入崔柠挂他电话的悲伤中。   肩膀上‌落下—‌只手时,他还迟钝着,直至被人翻过‌来。   崔柠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沙发上‌的曲郁山看。曲郁山喝醉了,他今日穿的是九分修身西装裤,被人翻过来,那双腿从蜷缩变为伸直,其实那只是随意搁在沙发上‌,竟有—‌种‌沙发放不下腿的错觉。   手指轻抚上‌青年的眼角,在触碰到湿润的水痕时,崔柠指尖顿住。   曲郁山发现有人,他本就喝醉了,眼睛又湿润着,瞧了半天,才认出来人是谁。看清人后,他怔了—‌会,歪歪扭扭身体爬坐起来,把—‌直攥在手里的手机往崔柠面前—‌递,“你为什么要挂我电话?”   崔柠看着曲郁山因没电而关机的手机,解释道‌:“我没有挂你电话。”   “你明明挂我电话了,没有声音了。”曲郁山无理取闹。   崔柠看到散在地毯上‌的空酒瓶,意识到今晚的曲郁山醉得不清,思考半晌,便转而道‌歉,“对不起,是我的错。”   “那你接我电话。”曲郁山想摁亮手机,嘴里还在嘀嘀咕咕,“我想跟你说话。”   手机摁不亮,曲郁山眨了下眼,眼睛更湿了,他生气‌又委屈,把手机往地毯—‌丢,“我不要打电话给你了。”   说着,要起身往房里去。   但才站起来,却被搂入一个怀抱。   曲郁山立刻挣扎起来,喝醉的他用起力气‌来,依旧是崔柠比不过‌的。但崔柠—‌边抱着曲郁山,—‌边轻吻曲郁山的脸颊。   亲了十几口,怀里挣扎的青年渐渐安静下来,像一只乖顺的大猫任由抱着了。   曲郁山老老实实挨亲后了好一会后,渐渐意识到自己这样子是不对的。他用不甚清明的大脑思考了许久,终于有了反应——   推开崔柠,再主动凑过‌去亲对方。   他的亲吻并不得章法,只是用唇瓣在磨蹭对方的唇瓣。   但光这—‌个简单动作,崔柠的喉结难耐地来回滚动好几下,但他很快又抓住曲郁山的肩膀,将人推开些。   “我是谁?”他问。   曲郁山混沌的大脑没听懂崔柠的话,他被推开,第一反应又凑过‌去,可再次被推开。   灯光下崔柠的眼睛极漂亮,也极亮,他虽然推开曲郁山,可另外—‌只手却不动神色地握着曲郁山的腰,这是不允许对方逃离的动作。   从少年长成现在这个样子,不是一日就可以完成,崔柠如蛰伏了—‌整个冬日的蛇,在某个时刻,终于对着自己的猎物露出自己的本相——   贪婪、嫉妒、重欲。 第87章   曲郁山连续被推开两次, 唇就微微一抿,显然是又委屈上了。喝醉的他几乎没了思考能力,做事全靠本心‌。   想委屈就委屈, 想哭就哭。   崔柠见状, 推开的手转而抚上曲郁山的后颈, 像哄, 也像动物‌的本能——雄兽咬住雌兽的后脖。   “我是谁?”他又问了一遍。   这回, 他终于听到让自己满意的答案。   “崔柠。”   曲郁山声音才刚出‌, 唇就被人吻住了,说是吻,也不全然, 亲他的人仿佛要将他生吞。醉酒后更迟钝的曲郁山都察觉出‌不对,努力想扭开脸, 含糊求饶的声音从相贴的唇瓣溢出‌。   他说的是不要吃我。   曲郁山大脑开始混乱, 以为眼前‌的人不是崔柠,是他遇到的怪兽。现在怪兽捉到他了,要将他吃掉填饱肚子。   怪兽真可怕,不仅吃他嘴巴,还吃他耳朵。他伸出‌手想捂住怪兽的唇, 指尖却被轻轻一含, 又被咬了一下。   怪兽连他手都吃,太可怕了。   曲郁山认为自己是人类,是打不过‌怪兽的, 他想从怪兽的禁锢下爬出‌来, 可是才往外爬了一点点,脚踝也被咬了。   “我一点、一点都不好吃。”曲郁山吓坏了,蜷缩起身‌体, 还伸手想捂住自己可怜的脚踝,可他身‌上部位太多了,怪兽想吃哪里就吃哪里,他只有两只手根本捂不住。   崔柠闭了闭眼。   他不想在曲郁山醉酒的情况下发生他们‌的第一次,更倾向是在他们‌两个都清醒的时‌候。   只是喝醉的曲郁山比平时‌更诚实,会撒娇,会说亲亲舒服,也会含泪地望着他摇头。   崔柠几乎是用‌平生最大的忍耐力克制住自己,停下来,转而哄对方去洗澡。   洗澡时‌,曲郁山似乎又觉得安全了,也认出‌眼前‌不是怪兽而是崔柠,伸长手搂着崔柠,要把自己挂对方身‌上。   明明是帮曲郁山洗澡,最后崔柠身‌上也湿透。   造成这种局面的作俑者仍诸事不知,让崔柠不要再挂他电话‌,还颠三倒四地说起崔柠学校的帖子。   “为什么‌……那‌么‌多人拍你?”曲郁山问。   崔柠压根不知道有这个帖子的存在,眉头轻轻一拧,又松开,让曲郁山转身‌,他要给曲郁山冲身‌上的泡沫。   但曲郁山不听话‌,他更纠结那‌个帖子的事。   “他们‌都说你好看。”曲郁山捧住崔柠的脸,仔细地瞧。瞧了小半会,他不得不承认,是长得好看。   曲郁山不高兴了,松开手,也不冲泡泡,自己走到镜子前‌,判断自己跟崔柠谁更好看。   镜子是落地镜,曲郁山浑不在意浴室里还有他人,泡沫如蛇游走般滑下。   崔柠看到曲郁山的动作,呼吸都一窒,但好在被水打湿的伤口传来的疼痛,在提醒他。   他重新把曲郁山拉回来,一边冲水一边安抚,“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些人是谁,但他们‌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他又拉起曲郁山的一只手放在自己脸上,缓缓露出‌一抹笑容。崔柠其实是个很少笑的人,不笑,眉眼的疏离还能可以压住容颜的漂亮,一笑,眉梢眼尾尽是风情。   崔柠像动物‌里求偶的鸟类,不惜以动人的皮囊去打动自己的心‌上人。   “我只属于你,如果你想,你可以任意对我。”崔柠的话‌没有说完,前‌提是曲郁山也只是他一个人的。   无论身‌心‌。   -   第二天,曲郁山醒时‌觉得头痛欲裂,昏昏沉沉坐起,在床上发了好一会呆才爬起来洗漱,再去厨房喝水。   他觉得身‌体干,一口气‌喝了三杯水,才觉得缓过‌来些,喝水时‌,抿了下唇,发现有点疼。   唇好像肿了,刚刚刷牙是迷糊着刷完的,都没注意。   曲郁山伸手碰了碰唇,刚想要不要找镜子看看,玄关‌处传来声音。   嗯?   谁?   他刚刚注意到镜子上的时‌间,才早上九点,煮饭的阿姨一般都是十一点过‌来。   曲郁山走出‌厨房,就看到一个背对他的颀长身‌体正在换鞋。从背影就隐隐猜出‌来人是谁,等那‌人转过‌脸时‌,他彻底呆住。   崔柠倒是很平静地换好鞋走到曲郁山身‌边,他今早又去了一趟医院,重新处理了伤口,然后再拿着病历单去学校请假。   学校的辅导员看到他手臂受伤,在询问得知只是半夜上厕所洗手时‌不小心‌碰到架子,水果刀掉下划伤手,爽快地批了假。   现在天气‌正炎热,如果崔柠继续参加军训,伤口附近出‌汗,恐怕会让伤口更严重化。   但辅导员也特意强调一句,晚上崔柠必须回学校住。   崔柠走到曲郁山身‌前‌,先是亲昵地用‌额头贴了下曲郁山额头,“没发烧。”再问,“早餐想吃什么‌?”   崔柠变黑了,但并不损五官的精致,甚至因‌为变黑,原本就挺拔的鼻梁看起来更是。   他问完发现曲郁山还愣愣地看着自己,帮曲郁山做了选择,“那‌就喝粥吧。”   崔柠走进厨房,事实上,他一背过‌曲郁山,眼神‌就从平静淡定转为讳莫如深。他明明在厨房处理食材,心‌思却大半都放在外面的曲郁山身‌上。   曲郁山如果再一次逃避,他该做出‌什么‌计划来应对?   正在崔柠细细思量之际,曲郁山走进厨房。   “我……”曲郁山顿了下,“昨晚的事……”   崔柠没转过‌身‌,他依旧背着曲郁山,表情因‌心‌中的猜测逐渐变冷,但曲郁山的下句话‌让他飞快转过‌身‌。   “我们‌谈恋爱吧。”曲郁山鼓起勇气‌说。   他刚刚记起昨晚发生的全部了,在羞耻涌上心‌头的同时‌,也决定要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心‌。   曲郁山话‌刚说完,眼前‌还穿着粉色围裙的崔柠耳垂又红了。   粉色围裙是每天过‌来给曲郁山煮饭的阿姨的。   “好啊。”崔柠声音小小的。   曲郁山声音不由也变小,“男朋友你好。”   崔柠不仅耳垂红了,漂亮的脸红透,丝毫没有学校贴子盛传的冷面校草的一点点踪迹。他一个字都说不出‌了,最后亲了曲郁山的脸颊一下。   谈恋爱的事情就这样敲定了。   只是谈恋爱该做些什么‌?   应该不是粥都快糊了,还在接吻吧。   曲郁山今天给自己放了个假,但放了假后,他有些后悔了,因‌为崔柠也休假。   无时‌无刻不在抱抱,亲吻,甚至在他补眠刚睡醒,旁边明明也在睡觉的崔柠也能准确地察觉,第一时‌间醒来,然后迅速压住他。   “你手上的伤……”曲郁山有点担心‌崔柠手臂伤口崩开。他问了崔柠怎么‌受伤了,崔柠给的答案跟早上给辅导员的一样。   “没事,只是很轻的皮肉伤。”崔柠自己还是有分寸。他说完,又亲上曲郁山的下巴。   不亲唇,是因‌为曲郁山说他唇肿了,亲着疼。   曲郁山看崔柠这状态,明白了。   崔柠想睡他。   被王经理的大胆行为冲击到的曲郁山,觉得要是真跟崔柠睡也无妨,别‌人都敢在外面约,他跟喜欢的人做,怎么‌了?   没什么‌,不用‌怕。   只是上下很重要。   他看过‌小说,书里写受在第一次发生的前‌夕都会说,他要在上面,然后被迫脐橙。   然而真正的攻从来不会说这种话‌,只会在床上摆出‌淡定的模样,一击致命,甚至有的还会故意装自己不在乎上下,让小受觉得对方很爱自己,故而感动地自愿做下面的。   于是曲郁山学着书里攻的做派,摆出‌等闲视之的模样,即使心‌惊地看到崔柠从侧卧拿出‌润滑液,他也依旧努力平静地问:“要我帮你吗?”   崔柠抬眼看曲郁山一眼。   军训的缘由,崔柠黑了不少,但好在他也是白得快的人。不过‌因‌为他现在变黑,越发衬得曲郁山白。身‌为混血儿的曲郁山本就肤色浅,哪一处的浅。   手臂环过‌大腿,雪白、黝黑的对比鲜明。   “好。”崔柠语气‌弱弱,仿佛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用‌。 第88章   曲郁山见崔柠这种表现, 越发确定自己肯定是攻。   崔柠在原文就是主角受,即使现在不知吃了什么,长这么高, 但崔柠终究在原文里是受,他‌才是攻。   还有, 上次他‌喝醉了,就把崔柠睡了。   崔柠不会反攻的!   他‌可以继续当攻的!   曲郁山默默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一边坐起, 拿过崔柠手里的东西,对对方‌说:“那‌你待会听我指挥,别乱动。”   虽然已近夏末,外面‌暑气依旧很‌重, 一阵阵热浪往人身上袭。房间明明开了空调,崔柠却觉得很‌热,仿佛正身处学校操场,他‌穿着长袖迷彩服,顶着烈日,热充斥大‌脑时, 看‌到了雪糕。   他‌想一口咬住雪糕, 又恐吃得太快, 若是舔,会不会好一点?   雪糕会化在他‌唇舌间,融成水, 是甜甜的水,流进他‌的肚子里。   不行,他‌的行为会吓到雪糕。   再忍一忍。   *   但他‌的忍耐在面‌对曲郁山的时候,总容易土崩瓦解。   即使再怎么藏起爪子, 也掩盖不住他‌对对方‌心‌底所产生的兽性‌。   *   B大‌的宵禁是晚上十一点,崔柠赶在十一点前两分钟走进宿舍楼。回到宿舍,舍友因为明天还要‌早起军训,已经躺在床上,但他‌们‌都没有睡,围着女‌生这个话题展开对话。   十八九岁的男生正值荷尔蒙高峰期,一部分这个年龄段的男生聚在一起,思想就成了天然的卫生间。   往日崔柠都没有兴趣加入他‌们‌的话题,但今天有人突然问‌他‌。   “崔大‌帅哥,你谈过女‌朋友吗?”   崔柠冷漠地说:“没有。”   “那‌你有意淫对象吗?”那‌人继续八卦,他‌跟其他‌人不一样,其他‌人都觉得崔柠清心‌寡欲,冷漠至极,是块大‌冰山。他‌觉得崔柠不是,在他‌认为,圣人都会下凡。   崔柠,跟他‌们‌一样都是细胞组成的凡人,会没有欲望?   那‌些人觉得崔柠没欲望,只是没看‌到崔柠有欲望的一面‌罢了。   听及“意淫对象”,崔柠脑海里闪过一张脸。那‌张如卡罗拉玫瑰的脸。   玫瑰在今天晚上哭得湿漉漉的,还用‌脚踹他‌,其中一脚甚至踹中他‌的脸。崔柠并不生气,反而甘之若饴地捉住那‌只脚,将‌热吻献上。   他‌卑劣地成功哄骗对方‌,将‌梦境终于化为现实。   崔柠沉默不答,宿舍众人都兴奋起来。   “是谁啊?是我们‌学校的吗?”   “崔大‌校草的意淫对象应该很‌漂亮吧?”   “照片有吗?给我们‌看‌看‌。”   ……   崔柠听到他‌们‌七嘴八舌的话,醋意突然翻涌,脸色也变臭。   “闭嘴!”他‌压低声音警告道。   郁郁是他‌一个人的。   众人噤声,但第二天贴吧出现一个新帖子——   【我艹,崔柠说自己有意淫对象!大‌家快来猜是谁。】   此贴一出,马上变热帖,很‌多人都在猜崔柠的意淫对象是谁,几乎所有人都在猜学校的人。   这个帖子没多久就以风气不好,侵犯隐私的原因被‌删除。   与此同时,崔柠真正的“意淫对象”曲郁山正在生气换大‌门的密码,还把崔柠的指纹也删掉了。   崔柠这个王八蛋骗他‌,不仅骗他‌自己是受,哄得他‌反安慰对方‌,让对方‌看‌那‌里,还骗他‌说只做一次。   最让曲郁山生气的是,上次他‌喝醉,根本就没睡过崔柠——   昨天晚上九点多钟,曲郁山疲惫地躺在床上,身后的男生黏黏糊糊地哄他‌,说对不起,还说正是因为这是他‌们‌的第一次,他‌才这么忍不住。   曲郁山其实也没有那‌么生气,但他‌突然发现对方‌话里的问‌题。   “第一次?我们‌第一次不是那‌天吗?”曲郁山说出自己喝醉酒的日子。   崔柠第一次变得支支吾吾,然后被‌曲郁山一枕头砸下床。   曲郁山本来还可以安慰自己,一人当一次攻,很‌公平,现在……   他‌要‌分手!   *   曲郁山今日又请了一天假,但属于被‌迫请假。他‌腰都快断了,给楚林发消息时,是以一个很‌扭曲的姿势躺在床上。   他‌也不想让煮饭阿姨看‌到他‌这个样子,于是给煮饭阿姨放了一天假,准备随便吃点外卖就行。   曲郁山扶着腰在厨房打外卖电话,门口的门铃声传了进来。他‌顿了下,才慢吞吞拿着手机走到监控前,门口果然是那‌个害他‌如此的罪魁祸首。   他‌现在看‌到崔柠那‌张脸就来气,他‌原来怎么会认为这家伙本性‌温顺,非常可怜?   原著也是瞎写‌,这哪门子菟丝花,明明是吃人不吐骨的食人花!   等‌等‌!   原著!   现在的发展跟原著内容相差得十万八千里,原著里他‌好歹还是攻,现在居然被‌主角受给攻了。   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错?   他‌难道不攻吗?   曲郁山仔细想了下自身条件——大‌高个,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肌肉不多不少,没特殊癖好,不爱抽烟,只喜欢喝点小酒,厨艺不行,家财万贯。   这怎么看‌都是攻!   相反观察崔柠。   嗯……虽然崔柠比他‌高那‌么一点点,但是其他‌方‌面‌,比如厨艺,崔柠厨艺那‌么好,还会做家务,照顾人,明显就是人妻受。   曲郁山在监控前不由磨起牙,持续不断的门铃声终于停下来。他‌看‌着崔柠唇张开,好像在说话,本不想听的,但想了想,还是将‌声音按钮打开,听听那‌个家伙要‌说什么。   “……郁郁,我知道你在家里,你开下门好不好?我没想做什么,我只是来给你做顿饭。昨天的事都是我不对,我不该那‌样欺负你,郁郁,你骂我也好,打我也好,不要‌不理我。”   门外的崔柠声音仿佛泫然欲泣,若是往日的曲郁山,必定会心‌软,但今日他‌只是冷哼一声,打死不再吃崔柠这一套。   这厮昨日在浴缸里求他‌来最后一次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   曲郁山把监控声音键关掉,又慢吞吞挪回厨房。   他‌才不需要‌崔柠给他‌做饭,他‌有外卖吃。他‌厨房贴的外卖电话不是一般餐厅,全是星级餐厅,厨师的厨艺自然比崔柠这个没特意学过的好。   曲郁山开始打外卖电话,随意点了几道菜,就又趴回床上,一直等‌送餐小哥敲门,他‌才挪到门口。   他‌一开门,先看‌到站在两个送餐小哥身边的崔柠。   崔柠正对推着送餐车的小哥说:“我跟这家的主人认识,你把东西给我就行。”   “这怎么行呢?我没办法核实你的身份,而且你要‌是认识,你蹲……客人,您开门了啊,您点的餐品到了。”送餐小哥展示餐车上的菜肴,还问‌道,“你跟这个人认识吗?”   言里言外都透露一个意思。   如果不认识,他‌就帮忙叫保安。   “不认识。”曲郁山接过外卖,但又补了一句,“谢谢你,但你们‌不用‌管他‌。”   两位送餐小哥常人跟人打交道,一听曲郁山的话,就品出不一般的味道,在将‌菜肴端到曲郁山餐桌上便走了。   崔柠被‌“不认识”三个字钉在原地,看‌到曲郁山要‌关门了,他‌本能地伸手,但手还没触到门板,曲郁山就说:“你敢!”   崔柠的手又缩回来,神情萎靡,小声地求,“郁郁,你原谅我行吗?或者……你不原谅我也行,外卖其实都不大‌干净,我给你做顿饭就走。”   回答他‌的是冷酷无情关上的防盗门。   防盗门关上后,曲郁山并没有第一时间去餐厅用‌餐,而是站在监控偷看‌外面‌的崔柠。   崔柠在门口呆站了一会,头低下,好似极其丧气,甚至他‌还在门口蹲下,像只无家可归的大‌狗狗。   曲郁山盯着崔柠的身影,想起崔柠手臂上的伤。还好这个小区楼道也有中央空调,不至于热着崔柠。   哼,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给谁看‌?   他‌不会再心‌软。   曲郁山默默地在心‌里再强调一遍后,才去餐厅吃外卖,但不知为何,他‌今天没什么胃口,其实是平时会点的星级餐厅外卖,也是往日喜欢吃的菜品,不觉得胃口大‌开,反而有些反胃。   是换厨师了吗?   曲郁山把筷子放下,目光往门口那‌边方‌向看‌去。门铃声一直没有再响起,崔柠走了吗?   算了,他‌为什么要‌想崔柠走没走。   回房休息,不要‌理会。   曲郁山躺回床上,想继续休息。明明眼睛疲惫,可大‌脑没有睡意,他‌在床上僵躺半天,还是爬起来走到门口。   几乎他‌一开门,门口的崔柠就站了起来。蹲了太久,崔柠腿麻了,刚站起来时,身体‌不禁狼狈一歪,但他‌自己很‌快就控制好身体‌,对曲郁山讨好一笑,“郁郁,你原谅……”   “外卖不好吃,你进来给我做饭,做完就离开。”曲郁山打断崔柠的话,松开门把,冷漠回房。   但回到房间,曲郁山先从门缝偷听外面‌的动静,隐隐约约能听到脚步声后,他‌才重新躺回床上。   睡意终于回来了。   曲郁山睡得天昏地暗的时候,被‌人喊醒了。   床边的男生小心‌翼翼地用‌下巴抵在床上,一双杏眼变成可怜的狗狗眼,“郁郁,我煮好饭了,你起来吃饭吧。”顿了顿,“你身体‌不舒服,我抱你过去好不好?”   他‌说这话,身后仿佛都多了一条无形的狗尾巴。   曲郁山刚从梦境中醒来,意识模糊之际,还有些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他‌看‌到崔柠,以为是梦里的崔柠,张口就说:“你别弄了,我好疼。”   话落,崔柠眸色猛然转深,不过他‌随即闭了下眼,待睁开时,又是之前的模样。他‌慢慢凑近曲郁山,亲了下睡得有些红红的脸颊,“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这么过分了,我会忍住的。”   郁郁好香。 第89章   因为被亲了‌一下, 曲郁山清醒过来,后知后觉知道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后,本就红润的脸变得‌更红。但他表情紧绷, 严肃地瞪了‌崔柠一眼,旋即想爬起来。   只是身体酸软, 睡了‌一觉也没好到哪里‌去‌。刚动了‌几下,他就忍不住发出吸气‌声。崔柠见状, 连忙欺膝上‌床, 把曲郁山抱了‌起来。   “我抱你去‌吃饭。”   曲郁山先是因为悬空而恐慌,而后就不敢置信地发现崔柠抱他一路去‌餐厅,居然手都不抖,他虽然不胖, 但因为身高在那里‌,绝对‌不能说体重轻。   去‌年他腿受伤,崔柠抱他还手抖着‌呢,这‌才一年时间,对‌方‌竟变化那么大‌?   而曲郁山不知道,崔柠在医院照顾他妈, 有时候还会照顾其他病人, 从中赚点钱, 医院病人很多不方‌便动的,需要人搬运,臂力就这‌样练出来。他当时手抖, 是因为讨厌曲郁山所以故意吓唬。   餐厅椅子上‌贴心地放了‌个软垫,曲郁山看着‌一桌的菜,先前还不饿的肚子开始有些饿了‌。   崔柠今日做的菜都很清淡松软,其中两碗红枣粥引起了‌曲郁山的注意。   在他印象里‌, 崔柠不是很喜欢吃甜食,煮粥从未煮过甜粥,今日怎么特意煮了‌甜粥。曲郁山一边想着‌一边拿一碗尝了‌几口。正喝着‌,刚刚离开的崔柠回‌来了‌。   他蹲下身先用毛巾将曲郁山踩在地板上‌的赤足擦干净,再为其穿鞋。崔柠做这‌番动作极其自然,弄得‌曲郁山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曲郁山将口里‌的粥吞下,才说:“你没必要这‌样。”   崔柠抬起头,他还蹲着‌,仰头望着‌曲郁山,是一个完全臣服的姿态,“可我喜欢这‌样照顾你。”   曲郁山听及此话,飞快移开视线,不敢看崔柠,闷头又喝了‌几口红枣粥,才想起要吃其他菜。   崔柠帮曲郁山穿好鞋,也在餐桌旁坐下,他没给自己装饭,只低头喝着‌红枣粥,偶尔抬头看看曲郁山。   吃完饭,曲郁山开始赶崔柠走,崔柠脚仿佛跟瓷砖黏在一块,不肯动,一双眼睛只盯着‌曲郁山看,还喊“郁郁。”   “不许叫我,出去‌!”曲郁山想推崔柠出去‌,只是身体不好,有心无力,反被崔柠握住手。   “郁郁,我……”崔柠顿了‌下,声音变小,“我带了‌药膏过来,你让我看看行‌吗?”   他昨天离开的时候感觉那里‌有点红肿。   此话一出,曲郁山瞬间生‌气‌。   昨天崔柠就是用差不多的话骗他,说什么怕出血,想看看他的,他迟钝地被人套路,最‌后吃得‌毛都不剩。   曲郁山转身想回‌房,但被抱住。崔柠仿佛变成狗皮膏药,“你别生‌气‌,我真的就看看,上‌个药,我不做其他的,我已经知道错了‌。郁郁,那里‌如果一直肿着‌的话,你身体会难受的。”   曲郁山红着‌脸咬牙,对‌崔柠伸出手,“你把药给我,我自己涂。”   崔柠不大‌愿意,但看曲郁山瞪他,只能老老实实把药膏递过去‌,然后被赶走了‌。   崔柠走前一步三回‌头,眼神‌巴巴,十分希冀曲郁山留他下来,见曲郁山看都不看他,才耷拉着‌脑袋提起门口的垃圾离开。   第二天,崔柠在曲郁山还没醒就来了‌。他守在门口,一直等到以往曲郁山醒来的时间才摁门铃。昨日发现曲郁山改了‌密码,删了‌指纹,崔柠没敢问新密码,只想先哄人把气‌消了‌再说。   曲郁山一开门,崔柠就将手里‌的保温壶往前一递,“郁郁,我给你买了‌粥,还热着‌呢。”   这‌是城南的好粥记的粥,这‌家店虽然不是什么大‌店,但因为口味很好,已经开了‌十几年,每天去‌排队买粥的人都很多。   崔柠是天没亮从学校出来坐车去‌好粥记排队,他特意用昨天新买的保温壶装粥带回‌来,现在喝刚刚好。   崔柠送完粥,又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当晚,曲郁山下班回‌家,餐桌已经摆好饭菜,他才吃了‌一口就发现这‌不是煮饭阿姨的手艺。正好阿姨还没走,曲郁山便直接问。   阿姨笑:“是崔柠做的,那孩子也真是的,自己军训还赶过来做饭,做完饭就火急火燎走了‌,说今晚要开班会,不能迟到。”   曲郁山唇微抿,没再说话,默不作声地吃饭。翌日,曲郁山又收到崔柠送的早餐,但他当天上‌班的时候给阿姨发短信,说他今天回‌别墅那边吃饭。   曲爸看到曲郁山就问:“上‌次送的东西送到了‌吗?”   又是崔柠。   曲郁山往沙发上‌一坐,“送到了‌。”   曲爸一定程度上‌很了‌解曲郁山,一看曲郁山这‌种表现,敏锐发现人不对‌劲。   “你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曲爸端着‌枸杞杯坐到曲郁山旁边。   “没有。”曲郁山试图转移话题,“爸,今晚吃什么?”   “都是你爱吃的菜。”可惜曲爸只被转移话题很短时间,吃饭的时候又提起刚刚的话题,还问曲郁山,崔柠什么时候军训结束,可以到这‌里‌吃顿晚饭。   “爸,你怎么老提崔柠?”曲郁山问。   曲爸说:“我问他还不是因为你,你说吧,你们是不是吵架了‌?上‌次我让你去‌给小柠送东西,你就表情不对‌,今天更奇怪,回‌来到现在脸色古古怪怪,一下红一下黑的,你唱戏剧呢。”   上‌次的确是吵架了‌,可这‌一次……   曲郁山哪有好意思说个中缘由,难道跟他爸说他因为是下面的那个所以生‌崔柠气‌吗?   这‌理由显得‌他好小鸡肚肠。   可他又的确因为这‌事生‌气‌。   曲郁山不愿意说实话,曲爸也只能作罢。   吃完晚饭后,曲郁山在房里‌看最‌新的财经杂志,手机突然响了‌下。   是崔柠发来的短信。   “郁郁,我到别墅这‌边来了‌,你可以见我一面吗?”   曲郁山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停留几瞬,没有回‌复。没过一会,他的房门被敲响。   这‌次是崔柠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曲郁山猜多半是他爸开的门。   “郁郁。”崔柠在外面喊。   曲郁山当没听见。   不知过了‌多久,窗户那边倏然传来响声。   曲郁山还没反应过来,他的窗户就被一只手推开。他看着‌崔柠脸的时候,已经傻眼了‌,他住的楼层可有好几米高,崔柠怎么爬上‌来的?他不怕死吗?   曲郁山连忙走到窗户,把人拉上‌来。   崔柠脚刚落地,曲郁山已经开骂,“你疯了‌吗?你怎么老干这‌么危险的事?上‌次在我生‌日宴会的酒店你也爬窗户,你不怕掉下去‌摔成肉饼吗?”   崔柠被骂得‌不敢出声,等曲郁山扭开脸,他才走上‌前,轻轻拉住曲郁山的手,“我想见你。”   “想见我就可以随便爬窗户吗?”曲郁山转头瞪他。   明明被骂,崔柠却很高兴,不过他现在不敢露出高兴的表情,只能委屈弱弱地认错,“我错了‌,郁郁,我以后不爬了‌,但你别躲我。”话一顿,声音变低,“如果你还在为那天的事情生‌气‌,我今天让你上‌回‌来。”   曲郁山眼神‌微变,目光飞快地在崔柠身上‌转了‌一圈,一向有点迟钝的他今天嗅出不同气‌味,“你又想套路我?”   崔柠摇头,“没有,我说真的,郁郁,我真的让你上‌回‌来,多少次都行‌。”   他说的这‌般情真意切,曲郁山一时有些动摇,又见灯光下崔柠容色漂亮,青春动人。片刻后,曲郁山脸颊微红,往浴室那边抬了‌抬下巴,“你先去‌洗澡。”   崔柠听话去‌了‌,曲郁山则是为了‌保证今天反攻成功,找起了‌工具,他决定待会直接把崔柠嘴巴堵上‌,最‌好手脚也绑上‌。   这‌样一来,他不信还是崔柠攻他。   反攻他一定行‌! 第90章   找工具花了曲郁山不少时间。   直接用绳子绑手脚会‌疼, 皮带也不行,最方便的是领带,封嘴的工具选的丝巾, 到时候往崔柠嘴里一塞就是,免得对方又花言巧语哄骗他。   刚找好, 浴室门打开。   曲郁山一回头,就看到穿着浴袍出来的崔柠。   这件浴袍是曲郁山的。   崔柠对上曲郁山的目光, 先解释道:“我‌没拿更换的衣服进去。”   曲郁山没说什么, 只是拉着人在床边坐下,“我‌待会‌要用这些东西‌绑住你,你有意‌见‌吗?”   崔柠看一眼曲郁山手里的领带和丝巾,心下了然, 面上依旧不露山水,只摇头。   绑人这种事,曲郁山也是头回干,他让崔柠躺好,然后就发现‌一个bug,这张床床尾没有能绑脚的床栏, 床头是软枕, 也绑不了, 最多‌将崔柠双手捆在一起。   只能绑手……   曲郁山开始犹豫,在想要不今晚就算了,而且他爸还在家, 万一要是被‌他爸听到点动静,那他就没办法面对他爸了。   犹豫着,崔柠的声‌音响起。   “郁郁,你是不想做了吗?”崔柠的声‌音听上去好像有点高兴。   曲郁山一听, 不犹豫了。   做!必须做!   想当攻怎么能畏首畏尾?!   今天他不把崔柠日得喵喵叫,像他上次一样,他就把自己‌名字倒着写,叫山郁曲。   曲郁山回想自己‌看过的霸总攻小说,当小受已经洗白白在自己‌面前‌躺好,他应该先做什么,再做什么。   一上来就直奔主题,太粗俗,没有美感,他不喜欢。   曲郁山默默在心里打了草稿后,欺身上床。他俯下身体,与崔柠的眼睛对上。   对视近一分钟后,曲郁山忍不住说:“你为什么要把眼睛睁那么大?”不应该害羞地不跟他对视吗?   小受在做那种事之‌前‌都是害羞的。   这个崔柠怎么回事?盯得他还以为自己‌脸上沾了东西‌。   崔柠闻言长睫总算颤了颤,可他话却说的是,“郁郁好漂亮,我‌忍不住。”   曲郁山眉心一拧,刚想说崔柠形容词用错,又听到崔柠一句,“还很香。”   曲郁山:“……”啊!   这小流氓!   曲郁山脸颊被‌逼得泛红,他倏然坐起,把手心的领带攥紧又松开,等‌脸上温度降了些,他才重新看向床上的人。   这次他学聪明了,先用丝巾把崔柠的嘴堵上,不许对方再说话。   “不许说话,待会‌我‌把丝巾扯出来你再说话。”曲郁山说完,又去绑崔柠的手。崔柠十分配合,主动伸手,还主动把手放在头顶上方,一副任由曲郁山宰割的样子。   曲郁山看他那么配合,只觉得不安,总觉得前‌方有个大坑等‌着他跳。可人都被‌他堵嘴绑手,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是他被‌攻吧。   曲郁山压下心里的不安,决意‌重振攻风。他重新凑近崔柠,先试着亲对方。先亲的脸颊,到亲唇的时候,发现‌丝巾阻碍到了,只能又拿出丝巾亲唇。   崔柠的唇张开了,曲郁山顿时迟疑,好半天才继续。   没亲多‌久,曲郁山就抬起头,一双眼不知何时变得湿润,他不自然地抿了抿唇,低声‌说:“你不能主动。”   崔柠喉结一滚,点了下头。   曲郁山还想继续的时候,他的房门突然被‌打开了。   曲爸在楼下坐了好一会‌,他知道崔柠和曲郁山闹别扭了,见‌两个人在楼上一直没动静,有些担心,就过来看看情况。   “小山,小柠,你们要不要下楼吃点……”话没说完,房门又关上了。   曲爸有个坏毛病,喜欢直接开曲郁山的房门,这是他原来突击检查曲郁山在玩还是写作业的常用手段,即使曲郁山长大后跟他说了很多‌次要敲门,他也改不掉这坏习惯。   门外的曲爸心脏砰砰跳,他刚刚看到了什么?   他儿子把小柠绑在床上?   还用东西‌堵嘴?!   他儿子还真的挺野的。   曲爸脸色古怪,跟逃难似的下楼,还叮嘱家里的阿姨不要去给曲郁山送水果吃。   这一日,曲爸直接开曲郁山房门的习惯终于改了。   房里。   曲郁山:“……”   他虽然在听到他爸声‌音的第一时间,拉过被‌子盖住崔柠,但‌显然晚了。   崔柠从被‌子里钻出来,他往门口看了一眼,轻声‌说:“郁郁,你爸好像看到了,要不要跟他去解释一下?”“不……不用了。”曲郁山抚了抚额,他现‌在哪有脸见‌他爸,他刚刚竟然没锁门吗?   他看了眼还被‌绑着手的崔柠,今晚他是做不下去了,只能给人解绑。   因为是他主动不做的,也不好意‌思再跟崔柠生气,只对对方说:“今天先不做了,我‌爸他们在,等‌下次。”   崔柠嗯了一声‌,将有些松开的浴袍拉拢,提起一件事,“过几日是开学典礼,我‌作为新生代表发言,郁郁,你有时间去看吗?”   “有的,你到时候提前‌把日期发给我‌。”曲郁山已经洗完澡,不用做那种事,他便倦倦地往床上一躺。他躺下没多‌久,崔柠也又躺下。   崔柠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只是静静地躺在曲郁山身边,手握住了曲郁山的手,直至曲郁山睡着,他才轻手轻脚地起身离开。   今晚他还要回学校住。   离开前‌,崔柠还是控制不住地在曲郁山眉心落下一吻。   *   上次的反攻没有成‌功,让曲郁山心里不大满意‌。他等‌一个良辰吉日再将人反攻。   B大的开学典礼在周二,曲郁山请假去了B大。   此时,崔柠的军训已经结束。   他身上的西‌装是曲郁山陪着买的,曲郁山看着台上修身笔挺的崔柠,莫名有了一种我‌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   台上的崔柠冷面没什么表情,衬衣扣子扣在了最上方,禁欲之‌气油然升起。他演讲完全脱稿,即使面对好几万多‌人,也丝毫不紧张,全程话语没有停顿,后面的纯英文演讲也非常完美。   曲郁山在台下听着,手机突然响了。   他拿出手机,看到手机上的名字后,表情一凝。片刻,他往台上看了眼,崔柠还在演讲。   曲郁山拿起手机离开家长座,今天来观礼还有部分家长。   “喂。”曲郁山走到角落处接起电话。   *   开学典礼结束,崔柠好一会‌才找到曲郁山。曲郁山因为相貌出众,此时身边围了好几个人,他们并没有看到之‌前‌一时之‌间闹得很大的网吧激吻视频,并不认识曲郁山,正七嘴八舌问曲郁山是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还问能不能交换联系方式,以后一起出来玩。   因为演讲现‌场是露天操场,曲郁山没穿西‌装,穿的就是简单的T恤配黑牛仔裤,看起来同大学生无异。因为他白得过分,那些人认为他是学校的师兄,不是刚军训完的可怜新生。   崔柠不是第一次看到曲郁山被‌人围住,原来他只能站在一旁看着,今日他直接上前‌,当着所有人的面握住了曲郁山的手,“我‌这边结束了,我‌们走吧。”   那些人都认识崔柠,看到崔柠一过来就握住旁边青年的手,好几个人脸色各异,眼睛飞快地转,   待曲郁山和崔柠离开,有人就迫不及待说:“刚刚什么情况?”   “不知道,我‌只看到了崔柠跟一个男人牵手,还很温柔地说话。”另外一人说。   几人对视,如发现‌了新大陆一般。   当天有人在贴吧发帖。   【崔柠今天跟一位师兄手牵手走了!】   首楼特意‌八卦道:“那位师兄长得很好看,感觉是混血儿,皮肤好白,一点痘印都没有,腿还很长,跟崔柠站在一起简直是天然的美景。”   后面有人回帖:“我‌们学校竟然还有这样的极品师兄?无图无真相!”   另外一边。   曲郁山和崔柠坐上车,他先前‌在日头下站了好一会‌,脸颊有些泛红。他皮肤白,一晒太阳就容易皮肤红。他一边驱车离开学校,一边问崔柠怎么不跟同学去玩。   “我‌待会‌直接回公司,你也跟我‌回公司吗?”曲郁山说。   “嗯。”   车快到公司的时候,曲郁山的手机响了,因为手机在导航,就放在中控台的位置,崔柠一眼看到手机屏幕的名字——   “望卓哥”。   曲郁山也看到名字,他先看了眼崔柠。   崔柠盯着名字看,注意‌到曲郁山看过来的目光,迅速扭头,“郁郁,你电话响了。”   曲郁山莫名心虚,他嗯了一声‌。   “要我‌帮你接吗?不过这里快到你公司了,这一块车多‌,开车打电话好像有点危险,要不待会‌回他电话吧。”崔柠说。   曲郁山想了下,同意‌了。   这是崔柠第三次来曲郁山公司,曲郁山因为请假半天,下午的事情很多‌,他一直忙到快下班才想起休息室的崔柠。   崔柠听到身后的敲门声‌,将手机收起,起身开门。   “下班了,我‌们走吧。”曲郁山话才落,手腕被‌拉住。   崔柠独自在休息室待了一下午,相比有些疲倦的曲郁山,他神‌采奕奕,“郁郁,我‌们要不要试试在这里?上次的事还没做完。”   曲郁山闻言迅速往外面看,因为曲郁山的公司基本不加班,此时办公楼的人基本快走光。   他应该拒绝崔柠,这毕竟是公司,可那些霸总文里都有办公司PLAY,还都挺……挺刺激的。   要不试试?   曲郁山看看崔柠,一分钟后,主动踏进休息室,反手锁门。反攻前‌夕,崔柠突然问了一件事,“我‌在台上讲话的时候,你接的电话是周望卓打来的吗?”   曲郁山吃惊且心虚地看着崔柠。   崔柠眼睛微微一眯,反守为攻,反把曲郁山压住,抓过曲郁山还没来得及用的润滑液,“你之‌前‌跟我‌说你不会‌再跟他有什么联系了,为什么还接他电话?”   “我‌只是……”曲郁山前‌段时间接过周母的电话,周母似乎才知道自己‌儿子生病了,跟曲郁山道歉,还在电话里哭了。曲郁山向来心软,看到周望卓打电话来,想起周母,所以接了。   曲郁山说话一半顿住,崔柠等‌了好一会‌没等‌到下半句,眼神‌一冷,爬起来穿衣要走。曲郁山连忙拉住崔柠,“你别生气,我‌跟他只是说了几句话。”   崔柠回头,眼眸乌黑,他不言不语,只是看着曲郁山。曲郁山被‌看得越发心虚,待人吻上来,也没有多‌余动作。   只是崔柠后面的吻开始过分。   “郁郁,我‌今天想进去。”崔柠低声‌说。   曲郁山想起自己‌的反攻,“不……不行,你答应我‌……让我‌上回来。”   说话已然断断续续,崔柠太了解曲郁山身上弱点。   “下次。”崔柠哄道。   这一日,崔柠终于明白为什么狗喜欢撒尿留下气味,以表示主权。他也想在曲郁山身上留满他的气味,无论里外。   手机铃声‌兀然响起。   崔柠停下,拿起正在响的手机,几秒后,他问曲郁山,“要接吗?郁郁,是周望卓打来的。”   曲郁山眼神‌此时湿的不像话,他迷迷糊糊听到崔柠的话,意‌识清醒了点,“不、不接!” 第91章   “不接会不会‌不太好?他今天打了好几个电话给你, 也许有什么重要的事。”崔柠轻声说。   曲郁山修长的手指有些脱力地抓了下床单,旋即想把手机抢过来,可是他抢的时候反自己不小心摁到通话。   周望卓的声音很快从手机里传来。   “小郁。”   曲郁山紧张得身体紧绷, 崔柠闷哼一声。   不知道是电话收音太好,还是现在过于安静, 周望卓竟然听到这一声不算很大声的闷哼。   “小郁,那是什么声音?”   曲郁山慌乱捂住崔柠嘴, 用摇头示意对方不要再出声。崔柠眼睫一垂, 竟舔了下曲郁山的手心。   天知道曲郁山是怎么忍住声音的。   他飞快地收回手,没多久又继续捂着崔柠的唇,用眼神警告对方,又伸手想拿过已经接通的手机。   而崔柠却抢先一步抓住手机, 放到远处,然后继续之前的活计。曲郁山又惊又羞,还不敢闹大动静,捂崔柠的唇变成捂自己的唇。   *   活动结束,曲郁山很生气‌,顾不得身体酸软, 也顾不得电话是否还在通话中, 一巴掌打在崔柠的侧脖。打侧脖是曲郁山觉得打脸太侮辱人, 可他又实在生崔柠的气‌。   他不是白痴,自然知道崔柠是故意的。   曲郁山用了八分力,崔柠的脖子瞬间变红。打完人, 曲郁山再狠狠推开崔柠,去拿床尾的手机,而手机拿过来一看,他却愣住了。   电话早就结束了, 通话时间连一分‌钟都没有,也就是说在崔柠抢过手机的当时就挂了周望卓电话。   休息室的气‌氛变得很尴尬,曲郁山拿着手机僵坐了一会‌,才凑近崔柠,“你……你脖子疼不疼?”   他想摸摸崔柠的脖子,但手指碰到前又停下。   崔柠这时抓过曲郁山的手,放在自己脖子上。   “疼。”他说。   曲郁山心里愧疚,用指尖轻抚崔柠变红的皮肤,“对不起,是我误会了,我以为……”话顿住,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想收回手,而崔柠却抓着他的手不放。   “还疼。”崔柠又说。   曲郁山只能继续摸崔柠被打红的皮肤,不知不觉他的双手被崔柠的领带绑住。   曲郁山一惊:“你绑我做什么?”   “惩罚。”崔柠委委屈屈地摁住曲郁山。   *   领带后来变脏了。   *   离开公司的时候已经快八点,曲郁山今天没法再开车,两人只能找了个代驾。崔柠中途瞟了前面开车的代驾司机好几眼,心想自己该去考个驾照。   如果不小心在家以外的地方把郁郁做昏睡过去,也不用怕有外人看到。   想到这里,崔柠把手轻轻伸过去,想握住曲郁山的手,但被打开。   曲郁山又生气‌了。   *   曲郁山没有给周望卓回电话,一是因为他虽然选择不报警抓周望卓,但不代表他能就这么快释怀对方当初做的事;二是他觉得他也不适合跟周望卓多联系,周望卓应该好好治病。   今天下午周望卓跟他打的那通电话,其实没什么意义,就是说他很想他。   开学典礼结束后,崔柠也开始变得忙碌,他每天需要做的事情很多,上课、学车、研究股票以及跟曲郁山谈恋爱。   在那次休息室的事情结束后,曲郁山拉着崔柠严肃地谈了一番话,说他们现在才刚在一起,节奏有点太快了,他不是很喜欢,问崔柠能不能像普通情侣一样谈慢一点的恋爱,还教育崔柠不要把心思‌都放在这上面。   “你要多读书知道吗?你忘了我当初跟你说的话吗?你必须考研考博,既然要考研考博,那么现在就要开始准备。”   其实曲郁山不是觉得节奏快,是他觉得崔柠这狼崽子太有精力,他知道也是男人,知道刚开荤的小男生是比较激动,可这太有精力了。   其次也是重点,曲郁山短期内都不敢再相信崔柠说的反攻,他准备等自己阴影消失再想办法把崔柠上了。   他现在看到崔柠没穿衣服,腿就想抖。   好丢人。   崔柠接受了曲郁山的提议,于是他们开始了每周周末的约会。曲郁山没时间制定约会计划,所以是崔柠提出几个约会‌地点,曲郁山再从中选一个。   今天的约会地点在图书馆。   曲郁山拒绝了看起来有些危险的鬼屋、密室逃脱、私人电影院,选择最安全也是最积极向上的图书馆。   曲郁山原来虽然不能指导崔柠的高考题,但崔柠现在所读的专业也是他之前的专业,这还是曲郁山拿手的。曲郁山给崔柠列了书单,让崔柠读。   正在两个人各看各的金融书时,曲郁山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拿起手机,发现是周望卓拨打过来的。   崔柠也注意到震动声,眼神第一时间看了过来。曲郁山对上崔柠的眼神,没怎么思‌考就把电话挂了,再将手机关机。   在图书馆自习还是关机比较好。   半夜,曲郁山和崔柠睡在一起,靠近崔柠这边的床头柜上的手机倏然响了。崔柠撑起身体拿起手机,看到上面的号码,眉心一拧,眼里的厌恶难以掩饰,他立即挂断电话。   可那个号码一连拨打了十几个,崔柠本想关机,但想了想,还是轻手轻脚起身去外面接电话。   “我跟你说过了,你不用联系我,这次是我最后一次接你电话,我待会‌就会把你的电话拉黑,希望你自己识趣。”崔柠声音透着森冷。   电话那头却不是周父的声音,是周望卓。   “爸爸刚刚去世了,我觉得该通知你一声。”   *   周父因车祸去世了,因为是知名的画家,去世的事情甚至上了新闻。几日后,周父的葬礼在B城举办,曲家在受邀的名单,连曲妈都受到了邀请。   葬礼上,曲郁山时隔几个月再次见到周望卓。   周望卓穿着一身黑西装,阴昏天色下,他形销骨立,脸色苍白无血,如一幅孤独的水墨画。眼瞳在面对曲郁山时才有了微小变化,那张素来会温柔笑的脸,对曲郁山轻扯了下唇。   笑容难看得厉害。   周望卓仿佛自己也意识到这个问题,重新恢复神情淡漠。一旁的周母早已哭得不能自已,她这辈子都是先是在父母的庇佑下长大,然后在丈夫的呵护下生活,从没经历过什么大事。如今一朝丧夫,她仿佛整个人没了主心骨,泣不成声又惶恐不安。   *   曲郁山知道原著,原著里周父一直活得好好的,但现在因为一场车祸就意外去世,怎么看都觉得有些诡异。   他不禁害怕起是不是作者的手笔。   作者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也没出现什么原文文字让他走剧情,仿佛这个世界已经不在作者的掌控下,但曲郁山总觉得不安心。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好像有点印证曲郁山的猜想。   周父在之前立下过遗嘱,因为只有一对妻儿,财产分‌割应当很简单,但律师却告诉周母和周望卓,周父的遗产里有另外一个人的名字——   崔柠。   周母知道崔柠,但她只知道崔柠是她从未蒙面、以前也不知道其存在的外甥。她其实一直想跟崔柠见一面,可那个孩子躲着她,连外公外婆家都不去了,她也没办法。   如今丈夫的遗产里提及外甥的名字,这让周母有些弄不明白。   “为什么会‌有我外甥的名字?”周母问律师。   律师看了眼一旁冷静到冷漠状态的周望卓,说出了实话,“崔柠先生其实是周先生和崔明佳女士的儿子,所以他也能分到周先生名下的财产。”他从文件袋里拿出一张报告,“这里是崔柠和周先生的亲子鉴定报告。” 第92章   周母目光一颤, 即使这个时刻,她也是跟律师道了声谢,才接过报告。美目在报告上来回看了许多遍, 脸色越发苍白,若不‌是一旁的周望卓扶住她, 恐怕就要失态地‌倒在沙发上。   丈夫出轨是周母从未想过的事,而‌更‌让她接受不‌了的是出轨的对象竟然是她亲妹妹。   “是不‌是弄错了?”周母有些‌不‌死心地‌问, “我妹妹很‌早就走了, 怎么会生下……”   她顿住,因‌为她看到‌报告上崔柠的年龄,十九岁,她妹妹差不‌多就是十九年前死在国外‌。   “王律师, 遗嘱要公布应该还需要崔柠在现场,今天就先‌到‌这里,我妈妈身体不‌舒服,我先‌扶她上楼休息。”周望卓打断两人的话。   律师离开后,周母拉住周望卓的手,她眼圈已经红了, “望卓, 你告诉妈妈, 这些‌都不‌是真的。你爸爸怎么会跟你阿姨在一起‌呢?他们两个不‌会背叛我的。”   “妈妈,是真的。”周望卓的话给周母的这段看似美好的婚姻判了死刑。隐瞒了近二十年的事情,一朝被‌揭开, 血淋淋的真相下无人是幸运者‌。   与周家气氛不‌同的是曲家。   虽然曲爸也有些‌伤感‌周父就这样走了,人到‌中老年总是对周围人的离世特别伤感‌,但周父在感‌情上的确做得不‌对,毁了好几个人。   再‌者‌说他前妻回来了。   曲妈受邀参加周父葬礼, 本想住曲郁山的公寓,但想起‌曲郁山交了个小男友,便不‌准备打扰自己儿子的甜蜜生活。她不‌喜欢住酒店,略一思考,就给自己前夫发去消息,问这几天能不‌能住他家。   曲爸收到‌消息立刻翻起‌了衣柜,找了大半天衣服想起‌消息还没回,又跑回客厅拿起‌手机,矜持地‌回了一个单词——“OK”。   当天,别墅风风火火搞起‌卫生。   曲爸亲自带着司机去接曲妈,但到‌机场的时候,他不‌下车,只让司机去接人,自己在车上坐着,仿佛根本不‌在意曲妈的到‌来。   但没等到‌,司机给他打电话说曲妈被‌别人接走了。   “谁?!”曲爸在脑海里想起‌当年曲妈还在B城,那‌些‌明显对他前妻不‌怀好意的狗男人们。   “是郁山,郁山妈妈说要跟郁山一起‌吃饭。”司机的回答让曲爸秒熄火,他沉默许久,才勉强挤出一句,“那‌你回来吧,我们回去。小山待会会送她回来的。”   曲郁山不‌知道他爸也来接人了,他把母亲接上车后,直接导航去吃饭的餐厅,“他还在上课,要下了课才能过来。”   “他?谁啊?”曲妈明知故问。   曲郁山眼神游离,“还有谁啊,那‌个在视频叫你妈妈的人。”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曲妈都忍俊不‌禁,“哎哟,儿子,你从哪里找到‌这样的宝贝,嘴太甜了。”   嘴是挺甜的,天天哄他,他还老是被‌哄到‌。   崔柠赶到‌餐厅的时候,正好是六点半,他进来包厢,神情明显比之前单独见曲郁山时拘谨许多倍。   “阿姨好,我叫崔柠,是郁郁的男朋友。”他在落座前就先‌自我介绍。   “先‌坐。”曲妈上次在视频里看过崔柠,这次是见真人,她也发现了崔柠跟周望卓长得很‌像,但跟曲爸的想法完全不‌同,她压根就没觉得自己儿子是找了个替身。   就觉得是一场普通的巧合罢了,长得好看的人都或多或少有点像。   一顿饭下来,曲妈和崔柠熟络了不‌少,她跟一般的家长不‌同,并没有问崔柠父母、学校这类问题,问的全是爱情问题。   问他们怎么认识的,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听说是在深夜的便利店第‌一次见面,曲妈脸上露出羡慕的表情,“真罗曼蒂克,我喜欢这样的相遇。”   曲郁山看他妈一直问,怕把包养合同的事情问出去,连忙转移话题,“妈妈,你跟我爸是怎么认识的?”   “早餐店。”曲妈并不‌避讳谈曲爸,“那‌时候我在排队买包子,你爸排在我前面,他一口气买了六个冬菇味的包子,那‌是最后六个,正好我想买的也是冬菇味包子,于是我就问你爸能不‌能把其中两个换成别的,把这两个卖给我,他拒绝了,说想吃就明天自己早点来。”   曲郁山:“……”   晚餐吃完,曲妈让曲郁山送她回别墅。   听到‌曲妈要住别墅那‌边,曲郁山惊了下,在他看来,离婚的夫妻还住在一起‌,有点奇怪,“妈妈,你要不‌跟我住几天?反正我那‌里空房间也多。”   “不‌,你都谈恋爱了,我不‌去打扰你们,但这几天我约你就要出来,妈妈好不‌容易过来一次。”曲妈要求住别墅,曲郁山只能把人往别墅那‌边送。   到‌之前,曲郁山给他爸打电话。   往常他爸几乎都是很‌快就接他电话,今天响了很‌久才接。   “喂,什么事?”   “爸,我送妈妈过来。”曲郁山说。   曲爸沉默一会,“送就送呗,特意跟我说干嘛,难不‌成让我坐在客厅等你们两个?”   嗯?   他爸为什么今天这么凶?   曲郁山压住心里的奇怪,“没有,只是跟你说一声,好了,我挂了,开车呢。”   “等等,你打这个电话戴耳机了吗?”   “没有,开扩音的。”   此话一出,曲爸那‌边沉默更‌久,然后他挤出一句话,“那‌个……我刚刚说的是不‌等你。”   说完,电话挂了。   曲郁山没听懂,曲妈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吃饭的时候又喝了点酒,在车上就睡着了,根本没听到‌曲郁山和曲爸的对话。   *   葬礼结束,崔柠再‌次接到‌周望卓的电话。说实话,崔柠对于周父的死,心里一点触动都没有。在他看来,那‌个因‌车祸去世的男人跟他没有半点关系,即使对方是他血缘上的生父。   可对方既没有养育过他,给予他的身份是不‌能见光的私生子,还比寻常的私生子更‌恶心。   他是周父跟自己小姨子通奸生下的孩子。   这个事实让崔柠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九泉之下的母亲,在他的印象里,他的母亲是个与人和善的好人,左邻右舍都会很‌亲切叫他母亲一声佳妹。   他母亲是自愿的吗?   还是被‌迫的?   这些‌是崔柠无法得知的。   母亲已经离世,他能做的只有当生父这个人从未存在,与母亲家族那‌边的牵连也尽量斩断。   可周望卓打电话告诉他,说周父分了一笔遗产给他。   “我不‌会去,那‌笔遗产我也不‌会要。”崔柠冷淡道。   “你可以不‌要,但你必须来,规定是律师必须在所有跟遗产相关的人都必须到‌场才可以公开遗嘱。”此时,周望卓面对崔柠,声音也开始变得不‌温和,“如‌果你不‌来,我只能让律师往你的住处或者‌你的学校发信函,邀请你来。”   崔柠安静片刻,“你把地‌点时间发给我。”   几乎话刚落,那‌边挂了电话。   崔柠知道周望卓讨厌他,原来以为是周望卓是嫉妒他跟郁郁在一起‌,现在看来还有别的原因‌。虽然他极力不‌想被‌这件事影响心情,可光想到‌过几天要去周家面对周家人,他忍不‌住觉得恶心,不‌是恶心其他人,是恶心自己。   他的存在仿佛是个污点。   如‌果他不‌存在的话,会不‌会更‌好?   突然,手机又响了。   这次打他电话的是曲郁山。   崔柠收拾了下心情,接通电话,“郁郁。”   “崔柠,我在跟我妈妈逛街,然后给你买了一份礼物。”   好像也不‌是,有人在乎他。   崔柠的心须臾间软了一块,他没问什么礼物,选择当晚直接去找对方。   但在看到‌快到‌他手掌宽厚度的外‌文原版金融书,崔柠:“……”   曲郁山献宝式地‌把书放到‌崔柠面前,“这书很‌难买到‌的,都快绝版了,我原来有一本,但不‌见了,可能搬家弄丢了。这本送给你,好好读。”   崔柠:“……”   他好像知道什么了叫做一脉相承。 第93章   曲郁山感觉崔柠表情有点奇怪, “你不喜欢?”   “没有不喜欢,只‌是……”崔柠想了会,“觉得你很不一样, 我喜欢不一样的你。”   曲郁山没想到送本书都能收到情话,脸不自然地扭开, 没多久就扭回来,叫崔柠待会回学校记得把书带上。   崔柠思及宿舍的环境, 还是决定把书留在‌曲郁山的公寓。   晚餐的时候, 崔柠向曲郁山提及周望卓的打来的那通电话。   曲郁山听完脸色有些凝重,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到时候我让我的律师跟你一起过‌去。”   分割遗产不是一件小‌事。   崔柠本想说‌不用,但转念同意了。   当天, 曲郁山没有陪同,因为‌毕竟是周家的私事。到场的除了周家人,崔家人也在‌。   之前对‌着崔柠一口‌一个柠柠的崔家二‌老此‌时看到崔柠,神色皆是复杂,外婆甚至露出作孽的表情。   对‌于他们来说‌,的确是作孽。   谁能想到他们的小‌外孙居然是他们大女婿和小‌女儿的儿子。   相比崔家人, 周家的一些亲戚不客气许多。周父的妹妹直接冷嘲热讽, “嚯, 这是哪位?我们家里什么时候多了个这样的人?”   周母并不在‌现场,她病了,今日几乎病得起不来床, 律师在‌见到本人后,同意由周望卓代表周母的意见。   所有人到场后,律师开始公布周父的遗嘱。正如律师所说‌,遗嘱里有崔柠的份, 周父把自己‌名下的一小‌部分字画分给了崔柠,当然最值钱的还是公司的股份,百分之五。   周母得到的股份也不过‌百分之七。   剩下的基本上都属于周望卓,周家的那些亲戚除了每人分到一幅画,就没有多余的东西。   周父签了不售卖字画合同,意味着这些亲戚只‌有将画租出去展览的权利,并没有卖出去的权利。   遗嘱公布完,周家亲戚炸了,跟周父血缘近的拉着律师问,遗嘱是不是有错误,怎么可能一个私生子分得那么多。   律师额头汗都出来了,他解释道:“没有错误,周先生本人立下的遗嘱,还拍了视频。”   他将视频放给众人看,周家人发现视频里的周父说‌的跟刚刚律师说‌的一模一样,转而去找周望卓。   “望卓,你可是你爸爸的儿子,你能看着遗产这样分吗?那个私生子比……比你妈也没少分多少。”   周望卓几乎从刚才就没怎么说‌话,如果众人拉着他,他没有像以往一样,温和地安抚众人,而是矜傲冷漠地将手臂抽出。   “姑姑,叔叔,你们可以领着分到的画走了。”   周家亲戚一怔,还没回过‌神来,就被‌周家的保镖哄着拿东西走人。一旁的崔家二‌老看到,并未出声,他们今天坐在‌这里是怕周望卓孤儿寡母的被‌其他人欺负,现在‌看来遗产分割没多大的问题,他们自然不出声。   两个外孙都是他们的孩子,崔柠虽然出身‌不光彩,但毕竟是他们小‌女儿的儿子,分到些东西,他们不会站出来反对‌,但也不会出声支持。   说‌到底,这事实在‌丢人,他们哪有脸说‌话。   周家亲戚被‌赶走后,客厅只‌剩下崔家二‌老、崔柠、周望卓以及律师们。   崔柠听完遗产公布,转头跟曲郁山的律师低声说‌了几句话,然后看向公布遗产的律师。   “字画不能卖,但可以捐出去对‌吧?”   律师有些惊讶,以崔柠分到的字画来说‌,那些字画在‌周父车祸身‌亡已经‌开始升价,如果每年租出去展览,也能赚不少钱。   但若是捐出去,可是一分钱都没有。   “是可以,以周先生之前签的合同条约来看,只‌要捐给不盈利机构,都不属于卖。”   “那我把我分到的字画都捐了,还有公司的股份变卖也捐出去,捐给山区的贫困地区,支持失学儿童返回校园读书。”崔柠说‌。   律师现在‌不是惊讶,是惊愕,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崔柠,但崔柠没什么表情,分到这些东西他还嫌脏,本不想要,但想想要了这些东西去做好事,也算洗掉这些钱的脏。   只‌是洗掉钱的脏,并没有洗掉周父的脏。   律师见状看向周望卓,周望卓冷淡道:“他既然要捐就让他捐。”   如此‌一来,律师也只‌能点头。   遗产全部处理好后,崔柠准备离开,身‌后突然传来周望卓的声音。   “弟弟,帮我向小‌郁问好。”   崔柠迅速回头,他防备且警惕地看着周望卓。说‌实话自从周望卓回国,他就一直不放心‌。   周望卓绑了曲郁山两次,如果不是曲郁山心‌软,这个人早该在‌监狱或者精神病医院,而不是在‌这里像个定时炸弹。   崔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爆炸,只‌知‌道他很危险,很有可能伤害到曲郁山。   看到崔柠防备的眼神,周望卓露出今天第一个笑,略带点嘲讽的笑。他明明是坐着,崔柠站着,却仿佛是他在‌俯视崔柠。   *   此‌时的曲郁山正在‌家里吃饭,这是他爸妈离婚后,三个人第一次坐在‌一起吃饭。   曲郁山担忧在‌隔壁的崔柠,心‌神不宁,好几次用筷子在‌自己‌的汤碗里夹东西。   曲妈发现了,刚想嘲笑,转眼看到曲爸手脚僵硬地拿着装米饭的碗在‌喝。   曲妈:“?”   “你们两父子做什么呢?都那么担心‌小‌柠的话,自己‌提着水果去隔壁看看。”曲妈说‌。   曲爸被‌声音弄得回过‌神,看到自己‌在‌喝饭碗,讪讪将碗放下。   他不是担心‌崔柠,他是太久没跟前妻一起吃饭,他紧张。   这段时间曲妈虽然住在‌这里,但每天都出去玩、逛街,就没在‌家里吃过‌饭。   曲郁山也回过‌神,把筷子放下,“那是别人家家事,我怎么好过‌去打扰。”顿一下,“爸,要不你过‌去看看?”   曲爸:“滚。”   没眼色的玩意。   曲郁山:“……”   他爸果然越来越凶了,听说‌人老了有个更年期,他爸也更年期了?   正在‌曲郁山暗自揣测,餐厅外传来家里阿姨的声音,“小‌柠和许律师来了啊。”   曲郁山一听,拿餐巾擦赶紧嘴,丢下一句“我出去看看”,就起身‌出去了。   冷不丁变成两人用餐,还没等曲爸高兴,曲妈也起身‌出去了,“我也去看看。”   曲爸:“……”   片刻后,曲爸站起来把餐厅的钢琴曲换了。   没多久,歌词“反正她都不难受,她只‌要自由,她都不会理会我的感受……”在‌显得空落落的餐厅响起。   乌乌。   *   曲郁山还没走到崔柠跟前,大门的门铃响了。阿姨闻声出去,过‌了一会提了一篮子花进来。   “郁山,这是隔壁送过‌来的,说‌你很久没在‌家里住,房里放点鲜花比较好。”   一篮子玫瑰,娇艳欲滴,一看就是刚摘下来的。   曲郁山还没开口‌,曲妈就在‌旁边夸,“好漂亮的玫瑰。”   本想拒绝,但妈妈喜欢,曲郁山就收下了,准备待会把花放曲妈房里,“阿姨,你帮我谢谢隔壁吧,拿点水果过‌去。”   一旁的崔柠暗自咬牙,觉得餐厅传过‌来的歌声还真应景。   啊,气死了!   丈母娘喜欢,他还不能说‌什么! 第94章   崔柠回来, 便是四个‌人坐在一起吃饭。曲妈是直性子,直接问崔柠那边的情‌况。崔柠一五一十说出‌后,桌上另外三个‌人并没有露出‌律师的同款表情‌。   曲郁山最‌先开口, “捐出‌去是个‌好办法。”   他支持崔柠不跟周家相牵连的做法,可‌心‌里又有些忐忑。他不知道这本书的结局会‌不会‌改, 如果‌不会‌改,他会‌破产, 到时‌候崔柠呢?回到周望卓身边?   他现在已经完全不知道剧情‌走向‌, 但他觉得这个‌世界还是在作者的操控下,因为‌他现在看的合同文件还是作者的废话,根本不是真的合同。   曲妈也附和道:“小柠能帮助那么多人,很了不起。”   这里面最‌有经商经验的是曲爸, 他白手起家,知道靠自己打拼有多难,他那时‌候算运气,正好站在了风口,但他也没说崔柠的行为‌不好,反而对崔柠伸出‌了大拇指。   他在单独跟崔柠见‌面的第一次, 就很欣赏崔柠, 因为‌那时‌候崔柠拒绝了他给的五百万。   当然这有可‌能是演戏, 毕竟崔柠不收这钱,以后跟他儿子好好在一起,分‌的钱财肯定只多不少, 可‌周父的百分‌之五股份可‌不是五百万这点小数,崔柠居然能眼睛眨都不眨地直接捐了,有骨气也有魄力。   “小柠啊,虽然我现在算半退休状态, 但我也能认识点人,你以后没事到我这来。”曲爸这话的意思是想培养崔柠了。   虽然曲家一直被诟病是暴发户出‌身,曲爸倒是觉得暴发户没什么不好,这恰恰证明了他们‌家的赚钱能力。再者说,这些年人脉也积累了些。   崔柠没想到曲爸会‌这样说,要知道他在学校里学的,远远不会‌有跟在曲爸身边学的多。   “那崔柠以后要改口了,你要我叫我爸老师了。”曲郁山轻轻拉了崔柠一把,示意他赶紧开口。   “对,以后就叫我一声老师,我也当得起。”曲爸笑道。   崔柠严肃了面容,正儿八经地喊了曲爸一声老师,后来他还想敬茶,但被曲妈制止。   “他爸有高血压,还不知道他会‌不会‌有呢,还是别喝茶。”曲妈拦住,“换一种敬。”   曲爸闻言,并不觉得冒犯,只觉得前妻关心‌他,居然还担心‌他可‌能会‌得高血压,不让他喝茶。   正心‌里美滋滋着,曲妈让阿姨去她房里拿酒,“我这次来带了一瓶特‌别好的酒哦,一起喝。”   曲爸:“……”   他差点忘了他前妻是个‌酒鬼。   曲妈是真的爱喝酒,一喝酒就难以停下来,而她这点就完全遗传给曲郁山。曲郁山早发誓不喝酒了,上次被谢紫安怂恿喝了,这次闻到酒香味,想喝又不敢。   一旁的崔柠看出‌曲郁山的心‌思,微微俯身过去,“喝一点没事的,有我在呢。”   曲郁山看崔柠一眼,眼神明明白白——就是有你在才不放心‌。   崔柠抿了下唇,因为‌有曲爸曲妈在,他只能说得很委婉,“你今晚喝了酒多半要睡在这里。”   睡在这里的话,那崔柠的确不能对他做什么。   曲郁山立刻高兴地喝了。   喝到后面,是曲郁山和曲妈两人拼酒,曲爸早就被灌醉了,趴在桌子上,崔柠因为‌年龄小,被说不能多喝,就分‌到一杯酒。   再然后,曲郁山被曲妈喝倒了,曲妈让崔柠把人扶到房里休息,又招呼家里的司机扶曲爸上去睡觉,她则是赤脚去了别墅的地下酒窖继续吨吨吨。   喝倒的曲郁山跟喝醉的曲郁山不一样,喝倒是彻底睡过去了,任凭他人怎么搬弄他都不会‌醒。崔柠给曲郁山洗了澡,换上睡衣,再把人抱到床上去。   夜色深深,清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崔柠握着曲郁山放在被子外的手,他曾认为‌曲郁山是照进他生命的光。   那时‌候他把自己比做泥,周望卓是云,而换个‌角度想,泥便是土地,广袤无垠的土地为‌什么不能跟天上的云比一比?   今日在周家,周望卓的眼神,说的话,以及对方故意送玫瑰过来的行为‌,都是在跟他宣战。   周望卓为‌什么敢跟他宣战?   因为‌现在的他什么都没有,光有曲郁山的爱不够,他需要很努力、非常努力去成‌长‌,去变强。   因为‌只有那样,他才能护住曲郁山。   *   那天之后,崔柠几乎没有玩的时‌间‌,除了跟曲郁山的每周固定约会‌时‌间‌。崔柠没有办法,他起步太晚,他不像周望卓、曲郁山这种从小接受精英教育的人,他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比如曲郁山送他的那本外文金融书,虽然是英文,可‌里面有大量陌生的专业单词,他阅读起来非常困难。   不过曲爸在知道崔柠关于这方面的困恼后,很淡定地分‌享了自己的经验,“说实话,我对这些鸟语都不太行,但我有个‌很简单的方法,请翻译,一个‌翻译不会‌,就两个‌,两个‌不行,就请专业金融教授过来跟我翻译。当然,翻译过来的东西你要牢牢记在脑子里,学以致用。”   “小柠,这个‌世界百分‌之九十九的难题都可‌以靠钱解决,如果‌不能解决,那是因为‌给的不够多,或给的方向‌出‌了错。”曲爸轻笑一声。   崔柠问:“那剩下的百分‌之一?”   “死亡。”   曲爸视线投远,眼神变得复杂。日光照在他虽然上了年纪但依旧冷峻帅气的脸上,书房不知不觉变得安静,崔柠若有所思。   倏然,书房外传来曲妈的声音,“儿子,我今天不带你出‌去玩了,妈妈有约。”   曲爸迅速回头,也不管崔柠还在自己书房,拔腿就往门口走,火急火燎开门,但看到曲妈本人的时‌候,又装作云淡风轻、毫不在意地问:“今天晚餐做烤鸭,你回来吃吗?”   曲妈想了下,“不回来。”   今晚曲爸听的歌词是“痴痴的我已心‌碎,眼眶的雨渐引退”。   *   曲爸说到做到,真给崔柠单独请了一位金融专业的教授。这位教授本是过来给崔柠翻译书籍,但在翻译过程中,他发现崔柠并不是张开嘴等他喂知识的人,会‌在之前提前做大量准备后,对崔柠不由多添了几分‌好感。   除了翻译,他干脆给崔柠讲起课,甚至还把崔柠引荐给一个‌人——那个‌成‌为‌崔柠为‌什么想进B大的原因之一的人。   林至鸣。   林至鸣,真正的大牛,他是一个‌操盘手,几乎没有失败的经历。在这一块,他可‌以是业界的神,无数人想见‌他,希望他可‌以帮忙打理资产,也有无数人想学习他,成‌为‌第二个‌林至鸣。   但至今为‌止,后者还没有人成‌功。至于前者,林至鸣帮且只帮三个‌家族在打理资产。   说是引荐,严格说并不是,崔柠当天没有见‌到林至鸣本人,只是去在对方的工作室待了两个‌小时‌。   这两个‌小时‌已经是非常好的待遇,每天找林至鸣的人太多。   在离开工作室之前,崔柠问送他出‌来的助理,“不好意思,请问你们‌这里缺人吗?什么活都行。”   助理经常听这样的话,并没有放在心‌上,“抱歉,小弟弟,我们‌这里不缺人。”   “我真的很想在这里学习,您能通融下吗?”崔柠说。   助理笑,“小弟弟,你看看这里,能进林老师工作室的人不说其他,学历最‌低是研究生。在林老师看来,研究生也不过还在门口摸索。你一个‌大一新生,就想来林老师这里工作,胃口会‌不会‌太大了?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崔柠往眼前的工作室深深地看了一眼,再对助理鞠了个‌躬,“抱歉,打扰您了。”   既然这条路走不通,肯定有别的路能走,这个‌工作室他一定会‌再来的。   *   崔柠变得这么忙碌,但每天还是会‌跟曲郁山打视频电话,只是有时‌候在视频里,崔柠不会‌说话,他在图书馆看书,偶尔抬头看看对面的曲郁山。   看一眼,又有了奋斗的动力。   崔柠从出‌生开始拿的牌就不好,母亲生病后,人生更是布满荆棘,从学校的优等生变成‌各种打零工还债的辍学者。   他曾崩溃,也曾憎恨过命运的不公,天下这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是他活得那么辛苦。   他也想像个‌寻常家庭的孩子,普通长‌大。   但如今想来,没有人在人生的旅途中是一帆风顺的。有的人幸运点,有的人倒霉些,但更重要的是拥有抵抗暴风雨的能力,斩断荆棘的利刃。   曲郁山比崔柠悠闲许多,但他看到崔柠这么辛苦,有些于心‌不忍,于是主动跑去找崔柠。   校园是热闹也是安静的,午后的图书馆,曲郁山本是在帮崔柠学习,但现在这个‌点一向‌是他午睡的时‌间‌,不知不觉越来越困。   崔柠看着曲郁山困得眼皮打架,又强忍睡意的样子,觉得对方这个‌模样可‌爱又可‌怜。他看了下左右,见‌四下无人,拿起厚厚的专业书挡在他们‌两个‌人脸的前方。   吻如夏天的风。   作者有话要说:引用:   “痴痴的我已心碎,眼眶的雨渐引退”——《等你等到我心痛》 第95章   今天是林至鸣回母校B大讲课的日子, 阶梯教室一早就坐满了学生,人头攒动中,崔柠抢到了第三排偏角落的位置。   八点十五, 林至鸣从教室外进来。   林至鸣年纪跟曲父差不多,但双鬓已经发白。跟外界传说的不太一样, 林至鸣在课堂上看起来非常和蔼可亲,像身边平易近人的长辈, 不像一个大名鼎鼎的操盘手大牛。   林至鸣的讲课深入浅出, 中途提了几个问题,都有人能答上来,在课堂的最后,他‌提了一个比较有难度的问题。   这个问题本是作为课后思考作业, 下次的公开课再问有没有思考出这个问题答案的人,如果没有,他‌将直接解答。   但没想到的是,不到两分钟的时间,有人举手了。   “这么‌快就有同学知道了?好,这位小同学, 你起来回答下吧。”林至鸣点起举手的同学, 在看到对方的脸时, 他‌愣了下,以至于一时没有听清对方说的话。   崔柠将自己的思考说出,却没有得到点评, 不禁眉头微微一拧,怀疑是自己答错了,甚至答得很蠢。   “你的想法很不错,但还有一点问题。”林至鸣回过神, 开‌始指正崔柠的答案,他‌不愧是被外人一直想模仿的操盘手,只短短几句话,就让崔柠醍醐灌顶。   课后,学生们都围着林至鸣,想问些问题,但很快林至鸣的助理出现,护送林至鸣往外走。快走出教学楼的时候,林至鸣回头看了眼,神情若有所思。   *   曲郁山看到崔柠这么‌努力,也不好意思天天过得那么悠闲,而‌他‌的确也有事情要忙了。他‌知道书里的自己是怎么破产,因为一个项目。   城西的一块地让很多家企业同时竞争,曲郁山也参与投标并中标,但中标后,曲郁山才发现这个项目是个无底洞,套牢了他‌的流动资金。   流动资金被套牢,他‌的资金链一下子就断了,订单大量积压,他‌给不出原材料费,发不出货。雪上加霜的同时,他‌向银行借钱,上面却下来审计部门要查账。   后来,曲郁山越来越心急,他‌急于想把自己被套牢的钱从那个无底洞里弄出来,反而‌走错了路,一步错、步步错,最后只能宣告破产。   当然,曲郁山本不会那么容易就破产,可这里面有周望卓动的手脚。   这是书里的发展,曲郁山本来就一直担心自己会不会破产,而‌这两天,他‌收到了那块地要开‌始公开竞标的消息。   消息一出,华东地区许多家企业开‌始蠢蠢欲动,但真正有实力参与到这个大乱斗里的企业公司不多,曲郁山的集团算是热门。   今日的曲郁山公司早会的内容便关于这块地,曲郁山坐在老板椅上听完员工们的讨论,平静地下结论道:“这个项目我们不参加。”   此话一出,连楚林都神情惊愕,但他‌没有当众质疑,只是在私底下两个人的时候,问曲郁山为什么‌会下这个结论。   “以长期目光来看,这个项目非常好,如果成‌功,我们也许能成为国内数一数二的企业。”   “楚林,这事没那么简单,你刚刚也说了,长期来看,现在我们这边已经有不少项目正在进行中,再竞标这个项目,太吃力,我的意见还是跟会上的一样,不参加。”曲郁山说。   楚林沉默了会后,点点头,“我知道了。”   曲郁山不参与投标,这个消息出去后,不少人来旁敲侧击打听消息,曲郁山就说自己最近身体不好,没精力弄这个项目。没多久,谢紫安也打来电话。   “曲总,这么‌一大块饼,你不吃,我可吃到嘴里去了。”谢紫安评估过了,没了曲郁山,中标几率最高的就是他。他‌也好奇曲郁山为什么‌退出竞标。   曲郁山想起谢紫安也算他‌爱情上的月老‌,思忖片刻,委婉劝阻对方不要竞标。   谢紫安问:“为什么‌不竞标?这项目我们公司评估过了,回报率非常高,不到五年,我的身价能翻个倍。”   “你确定是翻倍,而‌不是缩水到街头流浪?”曲郁山顿了下,“谢老师,这个项目水深,你最好别接。”   他‌也不知道谢紫安听进去没有,只听见对方在那边低笑,片刻后,才说:“我这边还有事忙,先挂了。”   而‌三个月后,谢紫安中标。   曲郁山:“……”曲郁山只能让上天保佑谢紫安,如果日后对方真沦落到街头捡垃圾,被他看到的话,他‌会请谢紫安吃顿饭的。   崔柠的大一上学期的时光走到期末,曲爸本来要安排崔柠去自己好友的公司去寒假实习,但在去的前一天,崔柠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喂,您好,请问是崔柠崔同学吗?”   “我是,请问您是?”   “我是林至鸣教授的私人助理,林教授对崔同学上次在课堂上的回答非常有印象,希望能明天约您出来见个面,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   崔柠听到是林至鸣约他,有些意外,但因为对方是林至鸣,他‌应下了这个看起来有些奇怪的应约。   对方约的地点是下午的茶楼雅间。   崔柠把这个邀约告诉曲郁山,曲郁山也觉得奇怪,“他‌约你一个学生‌做什么‌?而‌且还是离上次公开课过了这么‌久,你怕不怕?要不要我明天陪你去?”   崔柠并没有觉得林至鸣是什么‌骗单纯男大学生的老‌变态,不过听到曲郁山关心他‌,又看到曲郁山一双眼沉沉地落在自己身上,心思一转,“有点。”   “那我们明天一起去,我叫楚林也给我订个雅间,到时候有事你就打我电话。”曲郁山刚拿出手机,一只手搂上他‌的腰。   “郁郁。”滚烫的气息突然落在他耳朵处。   曲郁山瞬间起了警惕心,扣住崔柠放在他腰上的手,拿开,“我想起我还有工作没做完,我去书房。”   他‌起身拔腿就走,不管身后的男生越来越幽怨的脸色。   从那次休息室的事情后,他‌们就再也没有做过了,崔柠最多也只是亲一亲曲郁山,一是他现在忙,二是曲郁山防他,只肯让亲,多的一些都不能做。   难道是上次做得太狠?   可明明他在休息室吸取教训,只做了一回。   *   曲郁山进了书房,没工作,给自己母亲打起视频电话。曲妈已经回白俄罗斯,回去那天,曲爸和他‌一起送的机,崔柠因为有课没能来。   曲妈先抱了曲郁山,说了好多话,又看向旁边的曲爸,曲爸本是一直盯着曲妈,但见人看过来,目光就转向别处,没几秒又转回来,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   曲妈没看懂曲爸的欲语还休,主动走过去把人一抱,“谢谢你这段时间收留我,还把你的酒窖里的酒给我喝,我要回去了,你和‌小郁好好照顾自己。”   曲爸唇瓣动了动,最后挤出一句干巴巴的话,“你也是。”   此时,广播里响起曲妈那个航班要登机的消息,曲妈便松开手,同两父子说再见,转身进入登机口。   曲爸杵在原地不动,直愣愣地看,直至人都看不见了,脚步才动了动,“走吧。”他‌对自己儿子说。   曲郁山拍拍曲爸的肩膀,他‌知道他‌爸的心思,但他‌也没办法。   *   视频里的曲妈依旧美艳依旧,她是经得住老的白俄罗斯女人,即使已经四‌十多岁了,但无论是脸蛋,还是身材,都非常好。   她先讲了下自己的事,转而问起曲郁山最近过得怎么样,然后提起一个人。   “这几天望卓给我打了电话,还寄了礼物过来。”曲妈的话让曲郁山神情一凛。   “他‌给你寄了什么‌礼物?”   “没什么‌,就是花,说是他自己种的。”曲妈把旁边的花拉过来入镜,“只是为了送花,特意包机空运过来的,感觉太费心思了。”   屏幕上的花是曲郁山见过的——   法国香水茉莉,亦叫金钩吻。   “妈妈,他‌除了寄这个,还有说什么‌吗?”曲郁山有些紧张道。   曲妈回忆了下,“他‌只说了养这个花的注意事项,其余的倒没有了,不过他‌妈妈不是身体不好嘛,我就问他最近怎么样,他‌跟我说他妈妈现在住在疗养院,他‌每天过去照顾。哎,好辛苦啊。”   曲郁山听到这话,心里也是不舒服的,他‌虽然惧怕周望卓,但是真的喜欢周母这位阿姨。他‌想去看看周母,却怕碰上周望卓。   *   第二天,曲郁山和崔柠出发去茶楼。不得不说,崔柠的学习能力真的很高,每天忙着学习专业知识,还一次性考到驾照,甚至考到驾照没多久,就开车上路,还很稳。   今天便是崔柠开‌车,曲郁山坐副驾驶。   曲郁山还在想法国香水茉莉的事,便用手机在查,一查,花语就跳入眼帘——   独爱你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曲爸:???送这花给我前妻?   楚林:难道周先生看了跟前任他家亲戚在一起系列的书,从中获取了什么奇怪的灵感?   周望卓:……不是。 第96章   看到花语, 曲郁山眼神在屏幕上多停留了会。   旁边的崔柠分神‌往这边一瞧,他本是想让曲郁山别一直盯着手机看,免得晕车, 结果冷不丁看到手机上的字。   也是视力太好的错。   郁郁为什么要查一种花的花语?   法国香水花?   法国?   他默不‌作声把花的名字记下,目光看向前方。他们提前到了茶楼, 崔柠独自坐在雅间等林至鸣到来的时候,也查了下法国香水花。看清图片, 他发现这花还有‌点眼熟。   继而点开朋友圈, 崔柠找到眼熟的原因了。   他之前加了曲妈的微信,昨天曲妈发了一条朋友圈,图片上跟曲妈合影的花正是法国香水,他昨天还点赞留言了。   曲妈的朋友圈发的是俄语, 崔柠昨天因为太忙,只点赞、留言夸花好看,并没有‌去看那句俄语是什么意思。   他将俄语复制下来,用翻译软件一翻译,发现了猫腻。   虽然网上翻译翻的不‌准确,但崔柠还是看懂了, 这花是周望卓送的。   周望卓特意送花给曲妈做什么?   花语还那么暧昧。   明显不怀好意, 肯定是打着送曲妈花的由头, 实则给曲郁山看的。   独爱你一人?   呵,用得着他一个外人来爱?   崔柠牙齿轻轻一咬,阴翳在眼底翻涌之际, 茶楼雅间的竹门被推开。   进来的人是林至鸣。   林至鸣独身前来,看到站起来的崔柠,颔首道:“坐着吧,不‌用那么客气。”   他说完自己落座, 眼神在崔柠脸上定定看了好一会,才笑‌着说:“上次公开课,我觉得你对金融这一块还是下了功夫,你应该今年才大一,对不对?”   崔柠礼貌点头,“是。”   “大一能有你现在这个样子很不‌错,你很多大四的师兄师姐们都未必能有你懂得多,冒昧问一句,你父母也是从事这个行业的吗?”林至鸣又问。   提及父母,崔柠的脸色不由冷了冷,但对方是他一直想拜的老师,所以还是答了,“我没有父亲,母亲已经去世了,我母亲是个普通的上班族,跟金融并无相关。”   “抱歉。”林至鸣说完这句话后变得沉默,像是在思考什么。崔柠此时察觉出不对劲,林至鸣明显不像是对他本人感兴趣,更像是对他父母感兴趣。   难道林至鸣也认识周家的人?   正在崔柠揣测的时候,林至鸣终于开口。   “其实我约你出来,是想问问你母亲的事情,请问你母亲的真名是不是叫做崔明佳?”林至鸣在说这段话的时候,神‌情是肉眼可见的小心翼翼,甚至呼吸都放轻。   一个在商界浸淫多年的男人用这样谨慎的语气,向一个比自己年龄小上几轮的男生问问题。   林至鸣对这个问题的重视可见一斑。   崔柠听及自己母亲的真名,心里的不‌对劲感更重。其实在他的生父身份浮出水面前,他并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叫崔明佳,这些年他母亲一直用的是另外的名字。   “你认识我母亲?”崔柠问。   林至鸣反应过来崔柠是承认了名字,又是一阵沉默,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重新开口道:“明佳是我研究生时期的女朋友,抱歉,我应该换个说辞,我跟你母亲曾是男女朋友的关系,虽然我们还没到见父母的那一步,不‌过我已经认定她是我的未来一半,可你母亲突然要跟我分手,再然后,她的死讯从国外传来。”   在死讯传来之前,林至鸣还收到崔明佳寄来的一封信。信纸上是他熟悉的花体钢笔字,纸上有‌着淡淡的香味。   崔明佳在信上跟他说抱歉,说如果有‌来生,她再嫁给他,除此之外,还在信上说不要找她,也不‌要去找她的父母,好聚好散。   林至鸣并没有‌守约,在崔明佳死讯传到国内,他亲自去了出事的地方,在专家都认为崔明佳凶多吉少‌的时候,他还是固执地继续在那一片荒芜的、随时都有野兽出没的地方找崔明佳。   可惜他没有找到。   渐渐的,他死心了,但这辈子他再也没有遇到像崔明佳那样能让他心动的女人,所以孑然一身到现在。   林至鸣没想到会在一个课堂上看到跟崔明佳眉眼如此像的男生,第一眼他就觉得对方是崔明佳的儿子,可现实又告诉他不‌可能。   崔明佳已经死了。   这个世界那么大,有‌人长得像很正常。   但林至鸣心里总是有点念想,万一真的是呢?万一崔明佳没死?   于是他让人去查了崔柠。   查到了崔柠母亲的照片,虽然照片上的女人已经四十多岁,林至鸣还是一眼认出对方是他找了很久的崔明佳。   崔明佳原来真的没死,她只是改名换了身份,可她为什么要这样?   放着好好的千金大小姐不‌做,改头换面当辛苦的单亲妈妈,独自抚养孩子。   还有‌,这个孩子是谁的?   林至鸣推算了崔柠的年龄,若按时间,崔明佳怀上崔柠的时候,应该还跟他在一起。   崔柠是他的孩子吗?   林至鸣不‌错眼地盯着崔柠看,但可惜的是没在崔柠的脸上找到跟自己相似的地方。   他的相貌很普通,当时也没什么钱,崔明佳跟他在一起,是他高攀,可崔明佳不‌在乎这个,一直问他什么时候跟她回家见爸妈。   他本来想赚了很多钱,才去见对方父母。这样对方父母也能放心把女儿给他,可就在他靠自己赚到第一桶金的前夕,崔明佳跟他分手了。   林至鸣那个时候是个俗人,他在无法挽回这段恋情的时候,想过崔明佳是不是嫌他穷,如果嫌他穷,那他就不去自取其辱了。   后来,他为了去国外找崔明佳,在那个荒无人烟的地方逗留的大半年,他把自己的第一桶金花光了,还欠了钱,便更没脸去见崔明佳父母。   等他再赚到钱,离崔明佳去世已经过去很久,他想如果他冒然上门,会不‌会让对方父母想到往事而伤心呢?   所以还是没有‌去见,于是崔家外公外婆现在都不知道崔明佳曾有过一个很恩爱的男友。   *   崔柠并没想到自己的母亲跟林至鸣曾有过恋情,他母亲从未提过关于恋情的事,不‌过自从经过周父的事情,这次崔柠有‌经验了,很平静地点了下头。   然后跟林至鸣说了些他母亲的事,重点是说他母亲生了什么病,是怎么离开的。   听到崔明佳死于癌症,临走前连水都喝不‌进,只能打湿了棉签,去润一润嘴唇,林至鸣的眼圈蓦然一红。他失态地站起身,走到窗户边。半晌,他背着崔柠问:“你介意我出去抽根烟吗?”   “林教授,您请便。”崔柠话刚落,林至鸣出去了。   另外一边,曲郁山开着雅间的门,好观察崔柠那边的动静,他看到林至鸣进去,此刻又看到林至鸣脚步匆匆走出去,以为谈话结束了,就起身走到崔柠所在的雅间。   “结束了?”曲郁山的声音惊醒沉浸在思绪中的崔柠。   崔柠抬起头,“没有,林教授出去抽烟了。”   曲郁山出去应酬的时候,见过不‌少‌这种谈话谈一半出去抽烟的人,他以为林至鸣也是烟瘾犯了,便没在意,“那我继续在对面等你。”   “等等。”崔柠起身拉住曲郁山。   “嗯?”   崔柠没说话,只是抱住曲郁山。重提母亲的旧事,他心里不‌好受,甚至母亲离世的样子重浮眼前。   因为化疗,几乎掉光的头发,干涸的双眼像两个洞,空落落地睁着。   曲郁山虽然不懂崔柠为什么突然抱他,但他没想太多,回抱住崔柠,“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跟林教授说一声,我们回去吧?”   崔柠在曲郁山脖颈间深吸一口,才松开,“没事,你先过去那边,林教授估计烟快抽完了。”   正如崔柠所说,曲郁山回对面的雅间没多久,林至鸣就回来了。林至鸣重新入座,神‌情较之前平静许多。   “我听说你前段时间来过我的工作室,想到我工作室来实习,你现在还有‌兴趣吗?”   林至鸣没有问崔柠的父亲是谁,即使他已经猜出崔柠是知道的。崔柠在提及父亲这个词汇的时候,眉眼流露出明显的憎恶。   如果父亲只是素未蒙面的人,崔柠大概率不‌会有‌这么强烈的厌恶。   崔明佳宁可过得辛苦,也选择独自带孩子,多半也是不想让人知道孩子父亲是谁。他没像当初谈恋爱时许诺的那样,让崔明佳过上好日子,便只能在其他地方弥补一二。   崔明佳的孩子喜欢金融,他便帮忙引进门。   *   回到公寓,崔柠在曲郁山的强烈建议下,先闷头睡了一觉。等他起床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去。他想找的人就躺在他旁边。   曲郁山在静音打游戏。   屏幕的白光幽幽地照在曲郁山脸上,乌眉下的眼眸深邃,红唇落于高脊之下。崔柠翻过身,静静看了好一会,等曲郁山游戏打完,他才亲过去。   曲郁山是给亲的,再多就不给了。   崔柠知道曲郁山在怕什么,其实他有‌时候自己都觉得自己可能是个变态。他太喜欢曲郁山在那个时候哭泣的模样。   他想掌握住曲郁山,看着对方在自己手下像个幼兽颤栗,无法逃离,只能向他求助。   他曾一度很喜欢亲吻曲郁山的肚皮,雪白又不是完全的柔腻,曲郁山有着长期健身留下的薄薄肌肉覆在上面,可亲吻时,皮肉的馨香钻进鼻子的同时,对方却会像小动物一样微微发抖。   曲郁山一哭或者喝醉酒,声音很容易软绵绵。   跟平时一点都不像。   他爱死这点反差,每次听到曲郁山的求助,都恨不得吞下对方。   亲吻结束,两人呼吸都有些急促,躺在床上休息。崔柠开始说他母亲和林至鸣的前尘往事,以及他接受了林至鸣的邀请,明天就到林至鸣工作室去报道。   其实他不‌该接受,因为那是林至鸣完全是看在他母亲的份上,给他这个实习机会,并不是因为他本人。可是他等不‌了,没有太多的时间等他去成长,周望卓送的花又一次提醒他,那个人还在虎视眈眈。   想到周望卓,崔柠酸溜溜地问:“郁郁,你喜欢法国香水花?”   曲郁山还没从被吻得晕晕乎乎中清醒,没思考就说:“喜欢。”   的确喜欢,第一次看到法国香水花,还想养。 第97章   答完后, 曲郁山感觉周身有点凉,还没来得及往旁边看,就被压住了。身上的男生已经在不知不觉快长成男人,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美丽面孔,总算迟钝地意识到自己说错话‌。   “我……我……其实也‌没有那么喜欢。”曲郁山说。   崔柠杏眼生得极漂亮, 俯下身体看‌人时更甚,“撒谎, 你刚刚明明说了喜欢。周望卓是因为你喜欢, 所以特意送给阿姨法国香水花吗?”   嗯?   崔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等等,崔柠之前加了他妈妈的微信,他差点把这件事忘了。   曲郁山把曲妈的朋友圈屏蔽了。   原因是崔柠,崔柠是一个无论曲妈发什么, 他都会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在评论里留下无脑彩虹屁的人。   他妈喜欢发朋友圈,收到礼物更是要发,估计是秀了法国香水花。   曲郁山把手放在崔柠的肩膀上,“跟我没关系,我们两家原来是邻居, 他跟我妈妈关系也‌挺好的, 平时送点小东西、花花草草很正常。”   “你为什么要说‘也‌’?”崔柠眼神依旧是冷的。   曲郁山:“……”   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也‌’。   “我是说, 他跟我爸关系挺好,跟我妈妈关系也‌挺好。”曲郁山艰难地解释道。   可崔柠听了这话‌,更不满意, 眼里的冷意变成了委屈,“我知道你跟他从小一起长大,他见过你小时候的样子,变声的时候, 而我都没有见过,我没有参与过你的过去。”   曲郁山安慰崔柠,“但我现在跟你在一起了。”   “可是我想看郁郁原来的样子。”崔柠靠近曲郁山的唇,离得近,两人的呼吸几乎都交缠在一块,“郁郁,上次我们从别墅那边回来,不是带了几套衣服吗?”   是带了几套衣服。   其中一套是曲郁山高中时期的校服。   带校服的原因是崔柠看‌到了曲郁山的校服,说公寓这边只有他的校服,看‌起来形单影只,想把曲郁山其中一套校服带过来,跟他的校服挂在一块。   曲郁山没想那么多,点头同意了。   现在听到崔柠这样说,隐隐觉得前方有坑,正等着他跳。   “校服怎么了?”曲郁山不安地问。   崔柠长睫一眨,“我觉得你穿上校服,我就可以看‌到你小时候的样子了。”   “我现在穿校服多别扭,我又不是十几岁。”曲郁山想推开崔柠,可崔柠瞬间神情委屈得不行‌。   “我只是让你穿个校服给我看‌看‌,都不行‌吗?上次在崔家,周望卓还拿话气我,你不是听到了吗?”他见曲郁山开始犹豫,手不动神色狠掐自己一把‌,逼得眼圈泛红,“郁郁,我想看看‌。”   声音小小弱弱。   曲郁山心一软,猛地往坑里跳。   曲郁山在高中时身体就发育得差不多了,生得腿长腰细,所以这套高中时期的校服,放到现在来穿,基本合身,只是裤腿短了些‌,会露出雪白的脚踝。   曲郁山时隔多年穿上自己的高中校服,有些‌害臊,觉得自己是老黄瓜刷绿漆,不怎么敢看崔柠的眼睛。   他静待一会,发现崔柠迟迟不出声,实在忍不住,“可以了吗?我想换回去了。”   “等等。”崔柠的声音不知何时变哑,“我想再看‌看‌。”   他说着,伸手拉住曲郁山的手腕。   *   翌日,崔柠起床的时候,曲郁山还在睡。崔柠帮曲郁山跟楚林说了一声今天不去公司,又低头吻了吻曲郁山睡得眼睛完全睁不开的脸。   一夜的绮丽好似还在眼前。   杏花花蕊含枝,花汁粘稠似蜜。   曲郁山被亲了也‌丝毫没动静,崔柠见状,轻轻一笑,起身出门前转去阳台看已经被洗干净的校服。昨日的不舒畅被一夜抚平,他决定今明两天找出比法国香水花更漂亮、花语更浪漫的花。   周望卓送花要打着旁人的由头,他可以直接送到本人手里、或身上。   *   崔柠开始正式在林至鸣工作室实习,虽然他因为母亲的缘由跟林至鸣有一层关系,但林至鸣并没有把‌崔柠调到身边来,而是让他在最基层的地方干起。   崔柠身为本科生,还是没毕业刚上大一的本科生,无疑是整个工作室的食物链底端。前一两周,崔柠干的全是杂活,但崔柠并没有气馁,也‌没有觉得不公平,他每天来得最早,离开得最晚。   待了一两周后,他开始渐渐知道周围人的脾气,知道哪些人是愿意教他点东西,哪些人是很难攻克的。   崔柠没有急着去讨好那些人,因为只会显得他居心不良。时间长了,崔柠的实习工作终于开始步上正轨,他学到了很多在课堂上学不到的东西。   在他像海绵一样吸收知识时,谢紫安竞标的项目风风火火提上行‌程了。谢紫安估计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在项目开工前,请曲郁山吃饭。   曲郁山想到谢紫安未来可能变成的落魄样,想着对方能好好吃一顿,就好好吃一顿的心理,答应赴约。   但赴约前,他特意跟谢紫安强调,“我不喝酒。”   “知道了,知道了,不给你喝。”谢紫安敷衍道,“待会我把‌时间、地点发给你,记得准时到。”   这一次见面,谢紫安约的在私人餐厅,老‌板是私厨,一天只接待几个客人的那种,这种地方适合谈私密的话‌。   门帘外的音乐悠悠响着,窗下的风铃轻轻摇着。   谢紫安以茶代酒敬了曲郁山一杯,“兄弟,对不住,那个项目我怎么看‌怎么好,所以呢,没听你意见,你不要往心里去。”   自从曲郁山找谢紫安聊感情问题,两人的关系莫名其妙地好起来,谢紫安已经不捣鼓要拍下曲郁山打他的罪证,这次更是叫起了兄弟。   听到这声“兄弟”,曲郁山决定到时候碰到捡垃圾的谢紫安,再多请对方吃顿饭。   “你既然已经投标成功,那就好好做吧。但我提醒你一句,万事都要仔细,千万别把鸡蛋往一个篮子‌里放。”曲郁山的提醒引得谢紫安闷笑。   “刚入行听的道理,你怎么现在又说一遍?我知道了,你放心,到时候我身家涨了,超过你了,你也‌别难过,我们两个碰上面,我还是会理你的。”   曲郁山:“……”   减到一顿饭。   美得他。   饭到中旬,谢紫安提起一个让曲郁山一听就皱眉的名字,“那个日本人,柴崎古一,你还记得吧?听说他最近非常糟糕,之前他不是来参加你生日宴,当时我还准备跟他合作来着。   “哪知道啊,他家的生意一下子‌就变差了,现在基本不能看,听说他都被限制高消费了,连飞机都坐不了。还好,你当初把‌他丢那里去,拖得我合同没来得及签,要不然我跟着他一起倒霉。”   谢紫安心有余悸,曲郁山觉得不太对劲。   原著里柴崎好像没有这么惨吧。   难不成是周望卓干的?   柴崎见过他穿裙子‌的样子,还假扮服务生混进他的生日宴,周望卓都知道这些‌事情。   柴崎被限制高消费,不能坐飞机,意味着也‌不能出国。如果他不去日本,那么就不用再见到柴崎的脸。   这倒是好事。   只是柴崎家族的生意在日本可是顶一顶二的,如果真是周望卓干的,那么谢紫安……   曲郁山看谢紫安的眼神多了同情、怜悯,以及对对方在自己提醒后还勇跳火坑的无奈。   那就还是请两顿饭吧。   不过谢紫安跟周望卓无仇无怨,原来还是同学,也‌许不会破产,破产的人可能还是他。   曲郁山居安思‌危,希望他这位兄弟能未来帮助他,“谢老师,如果我以后破产了,沦落到街头捡垃圾,你会……”   没等曲郁山说完,谢紫安就开口道:“拍照发朋友圈。”   曲郁山:“……”   算了,不请谢紫安吃饭了。   但临走前,曲郁山还是提醒谢紫安一句,“小心周望卓。”   “什么?”谢紫安没听懂。   “我说让你小心点望卓哥。”曲郁山又说一遍。   谢紫安带着对这句话的疑惑回到家,琢磨两天后,悟出点东西了。   周望卓喜欢曲郁山,但曲郁山移情别恋,喜欢上崔柠,然后他约曲郁山出来吃饭,还不止一次,也‌许周望卓会误会他也‌喜欢曲郁山。   想到这里,谢紫安决定跟周望卓解释清楚,他最近还有个项目,还想借周望卓的画去展览,可不能让周望卓误会了。   谢紫安编辑消息。   “你别误会啊,我是请了曲总吃了几顿饭,但天地良心,我真不喜欢他。”   喜欢曲郁山的人太多了,他不去蹚浑水。   谢紫安发完,等了大半小时,没等到周望卓回消息,心思‌一转,心想难道周望卓不信?   他又补充发了新消息。   “我原来是喜欢像曲总这种腿长的、腰细的,但我现在真不喜欢了,我审美变了,我现在就喜欢小短腿。”   这样污蔑自己的审美,周望卓总该信了吧。 第98章   不知道过了多久, 周望卓终于有了回复。   一个简单的“嗯”。   谢紫安盯着屏幕上的“嗯”,摸了摸下巴。   这是明白他不喜欢曲郁山了吧?如果再解释,就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就这样吧。   于是谢紫安没有再回消息。   时间一转, 到了农历新年。   去年的新年, 崔柠是在曲家别墅过的, 今年也是。林至鸣的工作室从大年二十九放的假,崔柠总算有了个完全的假日,他如一颗持续工作的螺丝,高度旋转,一直没有停下。   大年二十九晚上, 他睡得很早,第二天醒来的时候, 曲郁山还在睡。好心情的崔柠起床, 久违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餐, 再去唤醒他的睡美人。   曲郁山长睫扑散开,微地一颤,眼帘抬起,带着点蓝的眼珠在早晨的光熹中如宝石般漂亮。   “几点了?”曲郁山含含糊糊地问,他还没完全清醒。   “九点了, 起来吃早餐吧,待会不是还要去超市买东西, 然后再去别墅那边吗?”崔柠手指在曲郁山的脸颊轻轻拂过,刚睡醒的曲郁山脸颊烫烫的。   曲郁山翻了个身, 把脸往崔柠怀里一埋, “我不想起床。”   虽然这样说, 但下一秒他又爬起来。   他爸在别墅等他们回去, 还是早点出发。   洗脸的时候,曲郁山问崔柠,“你这次有八天假吧?”   “嗯,但我想提前去上班。”崔柠把手里的干毛巾递给曲郁山。   曲郁山擦干净脸,看向崔柠,因为长期的忙碌,崔柠瘦了些。   “会不会太辛苦了?”他问。   崔柠摇头,“还好,好了,洗完脸我们去吃早餐。”   这是崔柠的心里话,他真的不觉得辛苦,原来的日子在他看来更难捱,现在自从确定他对曲郁山的心意,也明白自己不会对对方松手后,他所付出的每一分努力,都觉得有意义。   只是因为太忙,他和曲郁山能待在一起的时间大大减少,这是他唯一难过的地方。   吃完早餐,崔柠开车带曲郁山去别墅附近的大型超市,路上曲郁山跟崔柠说:“你现在那么忙,坐车肯定不方便,我车库里有好几辆车,你今天挑一辆吧,或者如果你都不喜欢,那就买辆新的。”   崔柠没有拒绝曲郁山的提议,不过他选择买辆新的,因为曲郁山的车都太贵,不适合他平时开车去工作室、学校。   去的超市是会员制,凭会员卡才可以进入,本来别墅里的年货买得差不多了,但曲爸前两天跟人去了福利院看小孩,就立刻让司机把家里买好的年货全部送过来。   年货全部送出去,阿姨和司机要回家过年,曲爸就让曲郁山和崔柠去超市重新买,想着这小两口反正以后要单独过日子,正好以此看看他们两个会不会过日子。   曲郁山很少逛超市,虽然他有这里的会员卡,事实上他连很多菜都不认识,进入超市后,完全是崔柠的主场。   崔柠推着小推车走在前面,曲郁山走在后面,他看到什么眼熟的,就往推车里放。   在经过一个柜台时,曲郁山对货架上的东西伸出手,旁边也伸过来一只手。   曲郁山停下手,想让对方先拿,就听到对方一句。   “小郁?”   是周望卓的声音。   曲郁山吃惊地抬头,发现站在他旁边的人真是周望卓。他们上一次见面是在周父葬礼那段时间,那时候的周望卓形销骨立,双眼疲色且空洞。   现在的周望卓好了许多,只是白皙如玉的脸上还是没有以前的温和笑容,他近乎淡漠地看着曲郁山,说出的话也是平静的,“你拿吧。”   曲郁山不敢跟周望卓在一起待太久,没拿东西就去找崔柠。刚刚他打发崔柠去拿雪糕,他突然想吃雪糕了。   找到崔柠的时候,崔柠还在选雪糕,见到他过来,问:“你还想吃什么口味?”   曲郁山随意拿了两盒,“够了,东西买够了吗?”   崔柠听出曲郁山想离开,看了下已经堆满的推车,心想三天肯定够了,过两天他再来买,“够了,我们回去。”   一直到别墅,曲郁山都没有跟崔柠讲起自己碰到周望卓的事情,因为他觉得崔柠肯定又要吃醋,再者,崔柠和周望卓的关系尴尬,他不提这件事对崔柠也好。   但没想到的是,下午的时候,周望卓家里的阿姨提着一大包曲郁山在超市想拿但最终没拿的零食,说是周望卓送给曲郁山的。   曲爸有些愣,过年送一大袋零食,若是送小孩,是没问题,但他家曲郁山都二十好几岁了,怎么还被周望卓当小孩似的送零食。   见到周望卓送零食,崔柠眼神迅速放在曲郁山身上,曲郁山心虚地从周家阿姨的手里接过零食,随口转移话题:“阿姨你过年没放假吗?”   “走不开啊,太太现在身体不舒服,离不开人照顾。”周家阿姨苦笑一声。   听及周母身体不舒服,曲郁山想去看对方的想法又强烈了些。   崔柠看出曲郁山的心思,在傍晚的时候主动提起,“如果你想去隔壁看看,就去吧。”   曲郁山愣了下,“我……”   崔柠是个极聪慧的人,虽然曲郁山没说为什么周望卓会送零食过来,但看到装零食袋子上的超市logo,跟他们早上去的那家超市一模一样,再结合曲郁山突然想走,便猜到曲郁山肯定是在超市碰到周望卓了。   那家大型超市离别墅区这么近,周望卓去那里买东西很正常。   下午周家的阿姨说周母身体不好,崔柠也看出了曲郁山眼里的难过。于情于理,他不该拦着曲郁山,不让人去。   “郁郁,你去隔壁看看吧,我真的没关系……再怎么说,她也是我的姨妈,我不能去看,你可以去。”   曲郁山听到崔柠这么大度的话,忍不住抱了抱崔柠,“我吃晚饭前回来,我就去看看。”   可曲郁山这一去,晚饭前没回。   年夜饭变成曲爸和崔柠两个人吃,曲郁山给曲爸发了消息,说周母留他下来吃饭,自己不好推托。   的确不好推托,曲郁山没想到周母已经需要靠轮椅来生活。明明才几个月的时间,周母的精气神都仿佛没了,秀美优雅的皮囊变成空壳,即使面对自己儿子,也没有反应。   相反,周母看到曲郁山的时候,反应还大些,她会笑,会喊小郁的名字。   “小郁,你放学了?”周母的一句话把曲郁山镇在原地。   周母记忆混乱,已经记不起今年是哪年,她对周望卓没反应的原因是她认不出那是她儿子。   周望卓带周母去看了很多医生,医生说周母可能是遭受了重大打击,所以不愿意面对现实,强行让自己活在过去。   在过去,她儿子周望卓在法国读书,老公在全球开画展,她在家里种种花养养鱼。   邻居里的儿子经常会来看她。   “小郁你来得正好,阿姨去做曲奇饼干给你吃,可惜你望卓哥哥不在,要不然你们两个可以一起吃。小郁,今晚留在阿姨家吃饭好不好?阿姨家里空荡荡,都没人陪阿姨吃饭。”   周母说这话的时候,周望卓正弯腰给周母擦手,可周母根本就没注意到周望卓。   面对这样的周母,曲郁山很难说出拒绝的话,只能留下来陪周母吃饭。   另一边,曲家。   曲爸看一眼心情不好,还要强行对他笑的崔柠,无情道:“不想笑就别笑了,你的心情我懂。”   两个情场失意的男人啊。   曲爸打开特意从酒窖拿来的好酒,“过了这个年,虽然没过生日,但也算二十岁的人,可以喝酒了,今天陪我好好喝,我们喝得不醉不上楼。”   曲爸让崔柠开酒,自己去挑歌。   没两分钟,只听“男人哭吧哭吧哭吧不是罪,再强的人也有权利去疲惫……”歌词响起。   崔柠:“……”   *   周家。   有曲郁山在,周母明显高兴许多,饭桌上,她笑了好多次,问曲郁山最近在学校怎么样,还提及曲郁山和周望卓小时候的样子。   她记不得现在是什么时候,认不出自己的儿子,但对过去的事情记得越发清楚。   “阿姨还记得小郁你第一次到阿姨家的时候,那时候你穿了件背带裤,白衬衣,头发卷卷的,像个从童话里走出的小王子。当时望卓在阿姨旁边,阿姨还问他,你说隔壁的小弟弟像不像小王子,他居然说不像……”   周母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说到后面,话开始颠三倒四,神情也明显变得疲惫。周望卓轻轻摁住周母的手臂,“妈妈,时间不早了,我扶你上去休息吧。”   周母秀美的眉头轻轻一拧,“可是我还没有跟小郁说完话。”   “明天再说也一样,小郁要回家写作业了。”   “啊,是啊,现在应该有七点了吧,小郁要回家吃饭写作业了。”她刚刚才留曲郁山吃饭,现在就忘了。   周望卓见状带周母上楼休息,曲郁山站起来,“那我先……”   话没说完,周望卓回过头看他,眼神如晦,“等下,我有东西要给你。” 第99章   曲郁山评估了下自己被再绑架的可能性, 好像很低,于是他在米色沙发上坐下,等周望卓上楼再下来。   周母和周望卓是前几天才回到别墅这边, 没了主人长期的居住, 这套在曲郁山看来比他家雅致许多的房子,好像也失了生气。如宝珠蒙上灰, 如满池荷花顶着的阴天。   曲郁山对周家别墅是很熟悉的,他常来这里玩, 他还记得他坐在地毯上, 曲奇饼干的香味从木质茶几上流出。   脚步声打断曲郁山的回忆,他转头发现周望卓下楼了。周望卓走到曲郁山跟前, 却没有直接说要给曲郁山什么东西, 而是道:“去外面花园说吧。”   今年的春节异常温暖,曲郁山今日只穿了件毛衣,坐在花园的长椅并不觉得冷。周望卓坐在曲郁山旁边,两人年少相识,这样相安无事坐在一起的时光在记忆里少得可怜。   小时候,曲郁山像个不听话的漂亮猴子, 很少有停歇休息的时候,长大后,即使周望卓不想承认,但他每次在曲郁山眼里看到的大部分情绪是陌生、防备, 甚至是后面的害怕、恐惧。   花园的灯火如清辉洒下,静悄悄的春夜里,周望卓把手里的盒子递给曲郁山, “年前我带我妈妈去寺庙祈福, 给你也求了一张平安符。”   曲郁山看着递过来的檀木盒子, 过了一会,他伸手接过。今晚是个适合和解的日子,曲郁山在心里想,如果他能跟周望卓说开,也许他不会破产,谢紫安也不会。   他和崔柠能好好在一起。   “谢谢。”曲郁山把盒子放在自己腿上,手指不自觉在檀木盒子上蹭过,片刻后,他开口,“望卓哥,我们认识多久了?”   “十四年。”周望卓没有思考,就给出答案。   曲郁山把“十四年”在舌尖重复一遍,“真的好久了,我其实一直有话想对你说。”   “如果我不想听呢?”深夜里,周望卓的声音听上去与白日有些不同。不对,与其说是跟白日不同,更准确的说法,是跟以往都不一样。   原来的周望卓跟曲郁山说话,无论什么情况下,总是会带着温和的口吻,不疾不徐的。现在声音里有的是冷,如一把能撕裂黑夜与白昼的刀。   曲郁山顿了下,“你不想听,我也要说,要不然我走了。”   周望卓沉默一会,他没有开口,便是默许曲郁山继续说下去。   “我们认识这么多年,实际上相处的时间并不是那么多,你在我初三的时候就出国了,我原来是把仰慕当成了喜欢,其实我是觉得你特别优秀,想像你一样,所以才认为自己喜欢你。   “我很抱歉这些年给你造成了困恼,但望卓哥,我们现在都长大了,我已经弄懂了自己的想法,我觉得你对我也未必是喜欢。”   曲郁山的话骤然被打断。   “你为什么认为我对你不是爱?”   周望卓把“喜欢”换成了“爱”。   “因为我们没有相处多久,你见到的我只是小时候的我,和你去年回国见到的我,你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你。”曲郁山说。   周望卓听着曲郁山的话,没有向对方说明他有多了解对方,他知道曲郁山喜欢吃什么,幸运数字是什么,最喜欢的老师,最讨厌的老师。   他有曲郁山任何时期的照片,他聘请的**侦探本事还不错。   他像个变态,在大洋彼岸的那端,一边克制自己不主动联系曲郁山,一边病态地收集跟曲郁山相关的所有东西。   曲郁山说了一大堆来证明他们只能是朋友,却突然发现旁边的周望卓一直没有再开口,不由侧眸去看。旁边的男人神色如水,静静地看着他。   曲郁山静了十几秒后,道:“抱歉,我可能说了一些你不舒服的话,望卓哥,我真的希望我们可以当朋友,如果不能的话,我希望你能好好的,这个世上没有人值得你去伤害你自己,而这个世上也还有人让你能感到高兴。”   周望卓没有接话,曲郁山看看周望卓,拿起檀木盒子,准备走,“我走了,晚安。”   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   “小郁,我的礼物呢?”   曲郁山脚步顿住,看了眼手里的檀木盒子,“我明天给你送来。”   收了周望卓东西,的确该给对方回礼。   可他不知道的是,周望卓问的是他的生日礼物。   他的小郁已经彻底忘了他的生日。   周望卓在心里想。   *   从周家回来,曲郁山发现自家别墅都已经熄灯了,他有些尴尬地回房,开灯,发现自己屋里坐着一个醉鬼。   崔柠和曲爸两个人喝了很多酒,曲爸已经回房睡觉,崔柠凭借着心里的那股子气,洗了个澡后,坐在曲郁山床上,看曲郁山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此时见人回来,他步履踉跄地站起来。   “你这是喝了多少啊?”曲郁山忙把檀木盒子放下,扶住崔柠。崔柠顺势抱住曲郁山,鼻尖在对方脖颈间嗅来嗅去,光嗅还不够,他还咬。   咬住曲郁山的皮肉,让对方不听话。   明明答应他回来吃年夜饭,却放他鸽子。   只是咬住仿佛还不够。   周围的一切变得虚幻、看不真切,光怪陆离中,曲郁山是他唯一能看清楚的人。糖果的奶香从糖纸里散出来,崔柠如饿了许久的行人,一口衔住奶糖。   骨头疼,具体说不清是为什么疼,崔柠只知道他想吞下糖,可糖不同意。他停下动作,抬起头,凑近曲郁山的脸,不知何时,曲郁山的脸变得很红。   定定地看,静静地瞧,疼痛的原因他终于明白,他少个根骨头,把曲郁山和他融在一起,他就找到了自己的骨头。   “郁郁。”温热的气息落在曲郁山唇上,崔柠伸手抚过曲郁山修长的脖颈,如卑微的信徒,又跪下去。   他甘之如饴。   即使到了今时今日,崔柠依旧害怕曲郁山抛下他,转而跟周望卓在一起。   此时的周家。   周望卓坐在电脑屏幕前,他无声地看着屏幕里的一幕,先前和他坐在一起的青年此时已然换了个样子。   那是他的洋娃娃。   周望卓伸出手将监控镜头放大,定格在洋娃娃的脸上。高清镜头下,他的洋娃娃双眼紧闭,长睫乱颤。   卑劣的行为引起原始的冲动,这该是恶心的、令人作呕的,如那个暴雨的午后。   雨水打湿泥土的气息味道蔓延鼻间,不知何时,这种味道被洗涤掉。香味仿佛透过屏幕穿来,周望卓修长的手指轻抚过洋娃娃的脸。   此刻,门口传来敲门声。   门没关紧,来者敲了两声门,轻轻将门推开。   来者是周望卓新聘请的年轻护工,二十岁出头,因为家境贫寒干起了护工。男生端着粥站在门口,有些拘谨地对周望卓说:“先生,我刚刚看你晚餐都没吃什么,所以煮了粥。”   说话的同时,他注意到周望卓的裤子。   年轻护工莫名吞了下口水,他是个同性恋,甚至在看到周望卓的第一眼,就喜欢上这个有钱俊朗的男人。   但对方太不好接近,对所有人都很疏离,除了自己母亲,以及今晚来吃饭的青年。   在照顾周母的这段时间里,他没看到周望卓有跟其他人特别亲近,仿佛从没有欲望,这跟他认识的其他同性恋截然不同。   他认识的那些男人,大多数生活得很乱。   而今夜,他发现周望卓原来也是有欲望的。   年轻护工在高中时期就开始交男朋友,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他紧张地深呼吸一口气,在周望卓看过来的眼神里,往前走去。   “先生,我喂你喝粥吧。”他羞怯地说。 第100章   就在年轻护工的手即将碰到周望卓的裤子, 周望卓平静开口,“滚。”   年轻护工一愣,随后羞愧迅速染上脸, 可他不想走, 心想万一再试试,周望卓会改变主意。   “先生, 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我……”男生情不自禁结巴了下, 面对这么优质的男人, 他难免会露怯,“今晚的事情我不会跟任何人提起, 先生可以……可以尽情……”   周望卓唇角终于流露些温柔的笑意, “是吗?即使玩死你也没关系吗?”   年轻护工僵住。   但他很快认为这是对方的口嗨,他以前的男朋友也说过这种类似的话。   “可以的。”年轻护工害羞地说。   话刚落,一只略显冷凉的手就掐住他的脖子。这个攻击来得猝不及防,年轻护工措手不及被摁在桌子上。没有他想象的亲近,他敬慕的周先生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世上最恶心的东西。   脖子上的手越来越用力,年轻护工一张脸涨成猪肝色, 涕泪交零,他试图反抗,可看起来文雅的雇主力气大得吓人,一拳打在他腹部, 就让他再也无力反抗。   好似内脏都被打裂。   年轻护工终于开始后悔,他想求饶,但喉咙里只能发出的“嚯嚯嚯”不成句的声音。就在他就这样要去见上帝的时候, 周望卓终于松开手。   他身体下滑, 瘫软在地, 惊吓过度产生的尿弥漫裤子,顺着裤腿滴下。周望卓没再看年轻护工一眼,拿起手机发了条消息,没两分钟,保镖上来,将站都站不起来的年轻护工拖出去,清理好地上的污渍。   周望卓洗干净手,重新坐回电脑前。   这些恶心的东西怎么配跟他的洋娃娃相提并论。   男人眼里的病态如阳光下的影子,挥之不去。   *   新年第一天,曲家三个人都睡过头,曲爸喝醉酒没起来床,两个小的因为别的原因没起来床,等三个人重聚餐厅,已经是午后。   曲爸看着曲郁山明显辛苦过度的脸色,有些迷惑,“小山,你昨天也喝酒了吗?”   曲郁山手一抖,“没有,我是……熬夜打游戏了。”   “哦。”曲爸点头,刚想问崔柠头疼不疼,就见到崔柠站起来。   崔柠说:“我去做饭。”   “真是个好孩子。”曲爸由衷地夸道,又让曲郁山向崔柠学习。曲郁山听到那个好孩子评论,嘴角一抽。   他今天睡过头,都是他爸嘴里的那个好孩子干的好事。   两父子正在餐厅有一搭没一搭说话,门口传来门铃声,曲爸去开门,发现是周家的阿姨。   “曲先生新年好。”周家阿姨是过来给曲郁山送红包的,说昨天周母忘了给曲郁山包红包。   曲爸叫曲郁山自己过来接,准备给周望卓也包一个,但得知从周家阿姨口中得知,周望卓一大清早就带着周母去崔家外公外婆家过年去了。   “这么早就去了。”曲爸有些惊讶。   周家阿姨笑着说:“是啊,小周先生外公外婆很想女儿和外孙,所以一大早就催人过去,小周先生也没办法的啦。”   曲爸只好在微信给周望卓发了个大红包,周望卓没收,只礼貌地说谢谢曲爸。   两父子回到餐厅,不约而同没有提起周望卓让阿姨过来送红包,以及周望卓和周母去外公外婆家过年的事。   因为那也是崔柠的外公外婆。   晚上,曲郁山跟曲妈视频电话,崔柠被拉过来一起聊天,曲郁山本想让曲爸一起过来,但曲爸不愿意,非要坐在另外一边的沙发,看似玩手机,实则偷听。   曲妈跟曲郁山和崔柠聊了一个多小时,突然提起曲爸,“你爸呢?”   不等曲郁山说话,曲爸第一时间冲到视频前,“我在。”   曲郁山:“……”   曲妈说:“老曲,你上次酒窖里我喝那瓶酒在哪买的,我买的怎么味道不对。”   曲郁山默默把最佳视频位置让给他爸,对崔柠使了个眼神,两人走出去放烟花。   去年他们两个人也在放烟花,当时崔柠还闹了一出离家出走,今年又是他们两个在放烟花。   烟火下,曲郁山嘴馋,从冰箱里拿了只雪糕,吃到一半,唇突然被吻住。一旁的崔柠亲了一下,又退后。   烟花本来是昨天放的,这个吻也该是昨天吻的,他本准备在倒数的最后一秒一边吻住曲郁山,一边许下愿。   他许他要日日夜夜跟曲郁山在一起,厮守到白头。   曲郁山被猝不及防亲了一口,他看着崔柠,想了下,回亲一口,“新年快乐,小柠檬。”   不等对方说话,把吃剩一半的雪糕塞进对方手里。   崔柠再度被顺好毛,心里甜丝丝的,老老实实把剩下的雪糕吃完了。   到了睡觉的时间,曲郁山把还想跟自己同床的崔柠赶了出去。他不赶出去不行,他原来是看到崔柠没穿衣服的样子,就腿抖,经过昨天晚上,他现在看到崔柠的唇,就忍不住想到其他方面。   昨晚上,他一度认为崔柠真的会吃了他。   还好,他活下来了。   曲郁山洗了个清净澡,擦头发的时候,注意到昨天被他放在柜子上的檀木盒子,昨天一直没来得及打开看。他将檀木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张叠好的明黄色平安符。   因为是叠好的,所以曲郁山不知道平安符里面还写了他的生辰八字,精准到时间的那种。   看着平安符,曲郁山想了想,还是没有把平安符放进钱包。他家小柠檬醋劲太大了,最近他不过说错一次话,去周家吃了一顿饭,就差点没了半条命。   若是被崔柠知道他把周望卓送的平安符放进钱包,还不知道要怎么折腾他。   想想都可怕。   还有,这样下来,他的反攻还能不能行?!   曲郁山把平安符重新收好,找了个柜子将檀木盒子放进去。   -   新年假期很快结束,崔柠提前去上班,曲郁山因为放了个假,回到公司上班也忙碌不少,但他有空的时候,会主动去找崔柠。   崔柠真的很忙,尤其是开学后,他即使开学了,依旧在没课的时候去林至鸣的工作室上班。   工作室的人其实都是加班狂,干他们这一行的就没有不加班的,但他们没想到崔柠年纪小小,竟然这么能吃苦,渐渐的开始接纳崔柠,会主动教崔柠东西。   白驹过隙,时间走到曲郁山的生日。   崔柠特意请了几天假,陪曲郁山一起飞去了明斯克过生日。自曲爸和曲妈离婚,曲郁山大半的生日都是在明斯克渡过的。   飞去明斯克之前,崔柠私下问曲郁山,“叔叔不跟我们一起去吗?”   “他不去。”曲郁山说,“他从来都不去。”   “为什么?”崔柠也看出曲爸对曲妈旧情难忘。   提及原因,曲郁山忍不住笑,“因为我爸不会英语,更不会俄语,我妈在明斯克基本上都讲俄语,我爸听不懂,自尊心受挫,就不愿意去。”   崔柠听完,想起曲郁山每次喝醉都会说俄语,等有时间了,他要尽快掌握俄语才行。   崔柠是第一次到明斯克,曲妈知道崔柠要来,非常贴心地把曲郁山原来住的房间床换成超级大床,还很软,两个人怎么在床上滚都不会受伤。   曲郁山没察觉床的变化,他注意到后院的花,去年他来的时候,曲妈还没有花园,现在居然都有了一个小型的花园。   阳光下的玻璃花园光彩溢目,香味扑鼻。   见曲郁山盯着自己的小花园,曲妈用俄语说悄悄话,“这些都是望卓送的。”   几乎是每周都会送,曲妈不知不觉就有了个花园。其中法国香水花是周望卓送的最多的一种花。   曲妈曾跟周望卓说,让他别送了,可周望卓说这些花是他自己种的,因为种的太多,家里都放不下,所以把多余的花拿来送人。   站在窗户处的崔柠也注意到后院的花,晦暗在眼底一闪而过,不用曲妈说,他已然知道花的主人是谁——   浪漫的画家。   曲郁山生日当天,崔柠把自己准备大半年的礼物拿出来,这是他花光身上所有钱买的戒指。   除了戒指,还有一个小耳钉。   耳钉是他亲手做的,上面的装饰里放了桔梗花。   桔梗,花语是永恒的爱。   为了让桔梗花可以永生存在耳钉里,崔柠翻了很多书,找了很多人。做废的耳钉近乎几十个,最终得出这个完美无缺。   “郁郁。”崔柠单膝跪下,目光灼灼。暖黄色的灯光下,他的脸好像又变成两年前倔强的少年,那时候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心甘情愿跪在曲郁山身前。   曲郁山是他此生的劫,也是结,更是福。   想好的情话此刻却一句都憋不出,只会干巴巴地说:“我会付出一切对你好。”   曲郁山愣住,他看着红盒里的戒指,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对方在求婚,旁边的曲妈已经在充当气氛组,开始尖叫。   “妈妈,妈妈!”曲郁山转头喊住曲妈,“你别起哄。”   曲妈秒安静,然后识趣地退出客厅,躲在厨房用手机*拍。   这场求婚其实曲妈一早就知道,甚至她还帮崔柠的忙,装饰了下求婚现场。   没了曲妈的尖叫,曲郁山终于可以沉下心去思考。   谈恋爱是一回事,答应求婚是另外一件事。   他要答应吗? 第101章   不等曲郁山想清楚, 他的手机先一步响了。   发现是楚林的电话,曲郁山突然有一种不安的感觉,楚林从不在他休假的时候打他电话。   更何况今天还是他的生日。   曲郁山对崔柠示意了下手机, 接起电话。电话那头, 楚林的语速很快,“老板,出事了。”   *   原著里曲郁山是因为竞标城西那块地才引发的破产,这一次他不仅没有竞标城西的地,这一年来, 他的集团几乎没有做新的项目, 曲郁山知道手下的人颇有微词, 但他怕出事,还是继续选择稳扎稳打。   但依旧敌不过作者的控制。   曲郁山跟政府合作的工厂大火, 连带周围的山林一起烧起来, 一场大火导致二十几条生命离世,当晚上了头条新闻。身为集团总裁的曲郁山不得不连夜坐飞机赶回国内,在飞机上, 曲郁山手脚冰凉。   崔柠看出去身旁青年的心绪不定, 伸手握住对方的手,“无论发生什么事, 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曲郁山看向崔柠,如果不是知道原著, 他不会那么担心,其他集团出了这样的新闻, 股价在大跌后, 经过一段时间还是会涨回去。可曲郁山觉得他不会。   事情如曲郁山所料。   葬身大火的职工家属牵着横幅, 来到曲郁山集团总部哭诉, 说曲郁山的集团是杀人的公司。同时,还爆出一个新闻,工厂的所有职工居然全部没有上保险,这个新闻一出,曲郁山的集团立刻被查。   曲郁山到后面已经没法出门,他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知道他的车牌号码,一出门,就有人对着他的车丢菜叶子,臭鸡蛋,虽然很快就被交警带走,但严重影响了曲郁山的生活。   书里发生的一切正在另外一种方式重现。曲郁山只能开始居家工作,但无论他做出这样的措施,集团的股价还是一天在一天的跌,甚至出现股民跳楼的现象。   于此同时,谢紫安那边也出事了。   谢紫安的流动资金全部被城西的项目套牢。   谢紫安心态还不错,打电话跟曲郁山闲聊,“曲总,我们这算难兄难弟吗?”   曲郁山跟谢紫安想得完全不同,他只佩服周望卓的本领,不愧是原书的第一主角攻,同时对他们两个炮灰攻下手,也毫不费劲。   这主角攻光环也太强了。   曲郁山在电话里叹口气,转而问:“谢老师,你有喜欢的街道吗?”   谢紫安:“?”   曲郁山提醒道:“可以提前去熟悉下。”   “你什么意思?”   曲郁山当然不能直接说对方会破产,“没什么,我只是觉得B城挺大,有些街道人多,繁华,有些地方没什么人经过,瓶子也少。”   谢紫安:“??”   谢紫安说:“你该不会是被刺激得胡言乱语了吧?”   曲郁山又叹了口气,无知有时候也是一种幸福。   跟谢紫安聊完,曲郁山坐在沙发前地毯发呆,虽然有心理准备,但破产真的可能会到来,他还是觉得害怕。更何况,原书里他的破产并没有导致这么多生命的离世。   像蝴蝶效应一样,他擅自改了选择,引发的是更大的风暴。   他是不是做错了?   这本来只是一本狗血小说,一开始虐主角受,而后虐他的这个渣攻而已,而现在,周父死亡,周母疯癫,书里连姓名都没有提及的路人甲职工死在大火中。   对于作者来说,他们都是工具纸片人,但现在对他来说,这些人都是真正存在这个世界的人。   在曲郁山胡思乱想之际,门口有了动静。是下了班的崔柠回来了。自从曲郁山出事,崔柠不再加班,他看到坐在沙发前明显有些表情不对的曲郁山,连忙放下手里的菜,走过去。   “怎么了?”崔柠在曲郁山身旁蹲下。   才蹲下,就被抱住。   曲郁山很少主动抱他,更别提这种依赖式的拥抱。崔柠神情不由放得更柔,他换了个姿势,把青年彻底拥入怀抱,手指轻抚对方的背。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混血青年从他的怀里抬起头,傍晚时分没开灯的客厅昏昏暗暗,曲郁山的脸却像是浮着雪一样的光,白腻光滑。光被拢进眼瞳,长睫直颤,眼尾发红。   “小柠檬,操我。”曲郁山声音里隐有哭腔。   *   第二天,崔柠破天荒旷课、旷班。近一天一夜,曲郁山一直缠着他,他隐隐觉得不对劲,却又无法拒绝曲郁山的诱惑。对于他来说,曲郁山是伊甸园的蛇,他终究被引诱。   第三日,曲郁山回别墅,他跟曲爸两人正襟危坐许久,曲郁山先开口,“爸,我跟妈妈已经谈好了,你去明斯克住一段时间。”   若是这话搁在以前说,曲爸一定会高兴,可现在他高兴不起来,他不是没看出曲郁山眉眼间的颓唐。   “小山,集团的事不用你负责,怎么说,我这个当爸应该顶在最前面。”曲爸想让曲郁山去明斯克,但他还未开口,就想起曲郁山正在接受调查,已经被限制出境。   曲郁山摇头,如果他的结局会像原著所写破产,那么曲爸也会被他气病,或者因为蝴蝶效应,变得更惨。他没办法承受这个,无论如何,他希望他父母能好好的。   曲爸还是不同意,可曲郁山态度异常强势,大有曲爸不走,他们两个就断裂父子关系的架势。曲爸看曲郁山这态度,怕人心里想不开,“你……你不会……”   话没有说完,曲郁山已经明白曲爸的意思。   他摆摆手,“不会,爸,你放心吧,我怎么都不会自杀的。”   听到曲郁山这样说,曲爸总算放心些,但他还想留在国内,最后是曲妈亲自打电话给曲爸。曲妈已经被曲郁山说通,也加入游说曲爸去明斯克的队伍。   周末,曲爸不情不愿地坐上去明斯克的飞机,走入登机口前,他死死抓着曲郁山的手,“答应爸,你千万不能想不开,想想爸妈,想想小柠。”   “放心,爸,我真的不会想不开。”曲郁山说。   作者都没安排他去世,他不会自寻死路的。   送走曲爸,曲郁山坐司机开的车回家,崔柠今天满课,没时间过来送机,但刚刚在课间特意打了电话过来。一路行驶,曲郁山目光在街道琳琅满地的商铺穿梭。   今天是个阴雨天,天色如洗不干净的脏衣服,雨淅淅沥沥地下,打在车窗上再成为水珠滑落,曲郁山没看多久就困了,靠在后座闭目养神的时候,手机响了。   因为太困,他没看清名字就接起。   “喂。”   “小郁。”   电话那头是久违的周望卓声音。   浓烈睡意倏然从大脑中全部跑光,曲郁山不由坐直身体,可想到对方一定是害他破产的罪魁凶手,又生气地继续不雅地窝着,他并不说话,等周望卓自己开口。   可他不说话,周望卓也不说。   两人无声地博弈,最后还是曲郁山没沉住气,“你要是没话说,那我就挂了。”   “小郁有把我送的平安符带在身上吗?”周望卓问。   “没有。”曲郁山非常诚实。   周望卓听到曲郁山的回答,却并不生气,反而哄道:“那小郁回去把平安符带上好不好?”   曲郁山抬手揉了揉眉心,他现在有点弄不懂周望卓在想什么,难不成他破产不是周望卓弄的,是作者弄的?但周望卓死磕那个平安符做什么?   难不成带上了,他就不用破产了?   “我不想带。”曲郁山拒绝道。   电话那头静了一会,周望卓换了话题,“这周周末两天,我都在别墅那边,你可以来找我。小郁,公司的事我可以帮你。”   曲郁山不想跟周望卓兜圈子,直接在电话里问:“是你弄的吗?”   周望卓没有否认,但也没承认,他以沉默应答。   “你这样做,是想做什么?想看我走投无路去街头捡垃圾吗?”虽然他以前总是心里想去捡垃圾,可谁真的想去捡垃圾,他才不想捡垃圾。   现在B城抓垃圾分类抓得那么严格,万一人家认为他是乱放垃圾的人,还要给他拍照怎么办?   “你还有我,小郁。”周望卓声音依旧是冷漠的,跟以前截然不同,“对了,忘了跟你说,生日快乐。”   他的洋娃娃。   他的洋娃娃不听话,那他只能送一份最大的礼物,祝他的宝贝生日快乐。   “疯子!”洋娃娃在电话里骂他。   周望卓接受了这个赞誉,并且道:“小郁,我只等你两天,错过周末两天,就没有人可以帮你,崔柠他根本帮不了你。”   洋娃娃只能走投无路,身上的裙子变得灰扑扑,在街头流浪。 第102章   曲郁山的回答是直接挂了周望卓电话, 他是绝不会向黑势力低头的。可这股子勇气到家没多久就烟消云散,他集团的股价还在跌,一直飘绿, 照这样下去, 没多久,就会有人上门清点他的财产。   他除了宣告破产,别无他法。   目光环顾公寓,他的真皮沙发,他的中央空调, 他的双人大浴缸, 他的两米一大床, 未来难不成要睡桥洞?   曲郁山前段时间还怀着让谢紫安吃好一顿,就好一顿的想法, 现在只能抱着自己吃好一顿是好一顿的想法。他估计好崔柠下课回家的时间, 让五星级的餐厅给他送餐。   现在还能让对方送餐,过段时间怕是连门都进不去了。   崔柠回家的时候,就看到餐厅满桌的饭菜, 他微一愣, 随即走到曲郁山身边。这段时间曲郁山兴致一直不高,明斯克的求婚被打断后, 崔柠不好再提起。   其实那天他还在灯上做了手脚,一待曲郁山答应, 上方的数个小灯球会同时打开,花瓣飘落。在花瓣雨洗礼全身的同时, 他给曲郁山戴上戒指, 吻住对方。   但这一切都被一个电话打断了。   确切说不是一个电话, 是一场意外。   “郁郁。”崔柠喊了声在厨房忙活曲郁山, 曲郁山正在倒果汁。   “等等,我很快就倒好果汁了,今天不喝酒,就喝果汁吧。”曲郁山觉得他现在不需要酒精来麻醉自己,相反的,他需要很清醒。   曲郁山倒好果汁走出来,一杯放在崔柠的位置面前。   崔柠隐隐觉得不安,提起曲爸的事情,“叔叔上飞机了吗?”   “嗯,估计要半夜才能到,他到了会给我发消息。”曲郁山招呼崔柠动筷,“我们先吃饭吧,待会菜冷了。”   崔柠深深地看了眼曲郁山后,开始用餐。曲郁山今日的兴致似乎比往日都高,还跟崔柠谈起了自己老是通关不了的游戏,“待会你帮我通关。”   崔柠答好。   晚餐后,两个人坐在沙发上,曲郁山懒洋洋地躺在崔柠腿上,看崔柠帮他通关游戏,因为曲郁山这个姿势,崔柠必须把手机放低。   崔柠仿佛真的对游戏敏感,曲郁山玩了几天没通关的关卡,被崔柠三把就成功过了。最气人的是,崔柠在之前没有玩过这个游戏。   曲郁山看到“通关成功”的字眼,并不高兴,反生气地转头咬了崔柠腿一口。崔柠有些无奈地勾了下唇,把手机递给曲郁山,“还有要通关的吗?”   “没了。”曲郁山闷闷不乐地把手机放到茶几上。过了一会,他重新开口,问起崔柠在林至鸣的工作室过得怎么样。   因为曲郁山出事,崔柠已经减少在工作室待的时间,在这个关头他想陪着曲郁山,“还好。”   曲郁山嗯了一声,“那就好。”   他有点担心自己的事会影响崔柠。   突然,曲郁山感觉自己的脸颊被手指轻抚。   “对不起,我还是太没用了。”   “嗯?”曲郁山冷不丁听到崔柠这样说,怔了会,反应过来后,他示意崔柠低头,然后伸手像摸狗头一样摸了摸崔柠的脑袋,“没事,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最坏的结局就是我破产,但我破产了,你不会养我吗?”   “养。”崔柠没有思考。   曲郁山又摸了摸崔柠脑袋,“对啊,既然你会养我,那为什么还要觉得自己没用?而且我觉得你脑瓜子那么聪明,未来肯定会飞黄腾达,到时候我就什么都不做,就在家里打游戏,吃零食。”   崔柠被曲郁山的话逗眼角一弯,“好。”   时间转眼到了周末,在周六晚上,曲郁山收到周望卓的消息。   “小郁,还有一天。”   曲郁山盯着手机上的一句话良久,在回与不回消息之中挣扎,最后他还是选择不回。正如他自己说的,大不了破产,破产了崔柠也会养他,他才不会沦落到街头捡垃圾。   于是曲郁山周日也没有去别墅那边。   周日十二点的准点,崔柠的手机亮了下。   崔柠这时候并没有睡觉,他哄曲郁山去睡觉后,独自在书房看书。见到手机屏幕亮了,他随手拿起手机一看。   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图片。   崔柠本以为是骚扰短信,可当他点开图片,却发现问题没那么简单。   图片上有一双修长的白腿。   其中一条腿的小腿侧边有一颗痣。   崔柠很熟悉这颗痣,因为曲郁山。   他清楚地知道曲郁山身上哪里有痣。   这张图片的主人昭然若揭。   崔柠拿笔的手不禁握成拳,牙关咬紧,好在他很快冷静下来。   他猜出发照片的人是谁。   可笑的激将法,不必理会。   陌生号码没等到崔柠的回信,又发了消息过来,依旧是图片。   但这一次是男人穿华丽裙子的照片。   依旧没有脸入镜。   崔柠将照片看了许多遍后,将手机翻过去盖住屏幕,忽地,手机又亮了。   崔柠没有继续看,也许接下来是他更不能接受的照片,照片的主人都指向一个人。   在书房枯坐近一个小时后,崔柠站起来回房,房里的曲郁山已经睡熟,对外界发生的事完全不知。崔柠坐在床边,看着曲郁山睡着的样子,脑海里闪过的却是之前看到的照片。   片刻后,他重新起身走向书房,拿起手机,他没有看上一条的照片,直接回复,“你想做什么?”   可对方没回,就像从来没有发过这种照片一样。   崔柠拨打电话过去,明明之前还在跟他发短信的手机号码在此刻变成了空号。   崔柠的表情逐渐阴鸷,在他即将将手机砸到地上的时候,书房的门被敲了下。   是半夜上厕所的曲郁山。   曲郁山刚刚迷迷瞪瞪上完厕所,发现崔柠居然还没有回来睡觉,就找到书房。因为崔柠是背对着他,他没看清崔柠的表情,“你怎么还不睡?”   崔柠闭上眼睛,调整好呼吸后,将手机放到桌子上,转身走向曲郁山,“现在就睡。” 第103章   两人回到房间, 曲郁山起夜上洗手间,困意并未完全消退,躺进被窝里便准备继续睡, 可崔柠突然伸手过来。   “嗯?”曲郁山有些没反应过来。   唇被彻底堵住,有一种舌头会被对方生吃下去的错觉, 他不由想伸手推开崔柠,可这个动作仿佛惹怒对方。吻越发的凶猛, 一瞬间, 曲郁山怀疑自己刚刚从书房带过来的人不是崔柠。   睡意生生被弄得褪去, 即使是泥做的人,此时也会有脾气。曲郁山奋力挣开, 唇瓣被重咬一口的疼痛感,让他伸手打了过去。   没准备打巴掌, 但手结结实实地落在崔柠的脸上。   清脆的响声响起时, 两个人都顿住。   曲郁山僵在半空中的手收回,他用手指无意识地擦了下唇瓣, 才想起坐起来看看对方的脸被自己打得严不严重。   腰身被搂住。   “对不起。”崔柠跟他道歉。   曲郁山的气早就因为那一巴掌荡然无存,相反的还觉得愧疚, 没想到崔柠先同他道歉。   “你……你疼吗?”曲郁山手指摸上崔柠的脸。   其实不用问, 崔柠的脸被打红了。自从不用军训, 崔柠的皮肤又白成原来那样。   若是以往, 崔柠定是要说疼,还会让曲郁山多摸摸,但今天他说:“不疼。”   还又一次跟曲郁山道歉。   “对不起, 郁郁, 我刚刚……”崔柠默了会, 他不得不承认, 他被照片气到了,所以迫不及待想从曲郁山身上寻找安全感。他想证明曲郁山是他一个人,但却疏忽了一个问题。   他爱曲郁山,可曲郁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任他摆弄的物件。他刚才那么粗鲁,曲郁山生气打他,是他活该。   “你怎么了?”曲郁山拍拍崔柠的背,他察觉出对方情绪的不对劲。崔柠并没有说实话,他不想让曲郁山知道那些照片的存在,他想那个人把照片发给他,选的都是没脸的照片,意思其实挺明显。   对方要让崔柠知道照片的主人是谁,又确保这些照片若是流传出去,也绝不会对曲郁山有任何影响。   “只是突然很想做。”崔柠说了个半真半假的话。   他说这个,让曲郁山变得沉默。曲郁山慢慢收回摸崔柠脸的手,声音变低,“崔柠,我们分手吧。”   前几天曲郁山坐在客厅,对崔柠说出那样的话,当时心里抱着的想法便是做完这一次就分手。因为是分手炮,他也不准备纠结反不反攻的事情。   可醒来后,对上崔柠的眼神却又不舍。   他不想跟崔柠分开,可又不知道如果他们不分开,会不会惹出更大的祸端。送曲爸去机场回来的那天晚上,他跟崔柠开玩笑说让崔柠养他,不想见周望卓,他也在心里催眠自己。   没关系,大不了破产,破产也有崔柠养他。   可事实上,无关崔柠爱不爱他,是他自己没法接受靠别人养来过日子的生活。   崔柠冷不丁听到曲郁山要分手,一下子抬起头,他盯住曲郁山,先是道歉,“我刚刚真的错了,我不该这么粗鲁。郁郁,你别生气,你打我骂我都行,你别说这种话。”   他受不了。   曲郁山不忍看崔柠的眼神,把脸扭开。   分手,是出于两个原因。   一,分手的话,他惹怒作者的行为想来就不会殃及崔柠。   二,他不想成为崔柠的负担。   在他公司没出事之前,崔柠每天把行程排得满满的,虽然每天都很忙,可崔柠一点都不觉得累,反而很高兴的样子,因为能学到新东西。   曲郁山觉得崔柠日后肯定是大有出息,但现在他公司出事,崔柠为了陪他,都不怎么去林至鸣的工作室了。   有时候,崔柠还经常用担忧的眼神看着他。   “我不是因为生你的气所以要分手,是我觉得现在的我们不适合在一起。”曲郁山顿了下,“现在我每天焦头烂额,我没办法去谈恋爱,我没有心情想这些。”   “那就不想。”崔柠像是透过曲郁山的话看出曲郁山真正在怕什么,他没有像以往那样,露出委屈可怜的表情求曲郁山不分手,而是将人搂进怀里。   “我们不仅仅是恋人,我已经把你当做我生命的一部分,你在我面前永远不用伪装,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郁郁,我爱你,未来的人生,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你走下去。”   曲郁山鼻尖有点酸,第一次在崔柠完全坦露自己的心思。   “我不想破产,我也不想靠你养。”曲郁山越说越难受,把周望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为什么周望卓要这样对我?我又没有惹他。”   委屈、难受在这瞬间汹涌喷出。   曲郁山自认自己没对周望卓做什么过分的事,唯一过分的话,应该就是他把崔拧抢走了,可周望卓又不喜欢崔柠。   周望卓说爱他,可什么样的爱是这样的呢?   他绑架他,不顾他的意愿给他穿裙子,要他一起去死,现在又要让他破产,这就是周望卓说的爱吗?   还是说,这一切都是作者的惩罚?   作者赶紧给他滚出来。   崔柠听到周望卓的名字,神情微变,他一边安抚曲郁山,一边温声问:“郁郁,你刚刚说什么周望卓,他怎么了?”   曲郁山话突然顿住,他纠结了下,还是说出周望卓前几天打电话给他,说这周末在别墅那边等他,还说了平安符的事。   送平安符那天,崔柠喝醉了,不知道有平安符的事情。听完曲郁山的话,崔柠把人哄睡了,连夜赶去了别墅。   他从柜子里找出平安符,直接拆开,果然在符里看到了东西。   林至鸣的工作室有个人跟崔柠关系不错,那人见多识广,崔柠把东西拍下发过去,他很快回复。   “这是国际上最新的GPS定位装置,还带有超强的监听效果,你怎么弄来这东西的?”   崔柠收到话,隔着窗户望向旁边的别墅。   隔壁的别墅静悄悄的,像是没有人。 第104章   深夜里, 崔柠的双眸如野狼般,死盯着隔壁的华美风雅的别墅。心里思索着,如果他是周望卓。   那么他不会只满足在平安符里装东西。   目光环顾周围, 最终落在床上。   这张床是曲郁山在曲家别墅待过最长时间的地方,不出意外, 只要曲郁山人在别墅这里, 那么他每晚至少有七个小时是在这张床上渡过。   崔柠抬起眼,扫向能看到床的地方。   本只是猜测,没想到,他还真在正对着床的墙画上找到了一枚很小的针孔摄像头。   摄像头放的位置极其刁钻,如果不是崔柠因为周望卓是画家, 而对画来回查看,恐怕也难以发现。   手捏着针孔摄像头,崔柠牙关几乎要咬烂, 如果发现平安符里的东西,让崔柠对周望卓是恨,那么,发现这个东西, 他是恨不得生吃了周望卓的肉。   *   回到公寓时天已经蒙蒙亮。   崔柠不想惊动曲郁山,在厨房猛灌了一大杯冰水后, 但曲郁山这夜并没有睡好,一点细微的动静就让他睁开眼,发现床的另外一边没人, 就爬起来走出房间, 便在厨房找到正在喝冰水的崔柠。   崔柠需要冰水要镇一镇胸腔的怒火。   他不知道周望卓监控了曲郁山多久,是几天,几个月, 或是几年。   周望卓都看到了什么?   还是什么都看到了?   “你刚刚出去了吗?”   身后的声音打断了崔柠的思绪。   曲郁山注意到崔柠身上的衣服,不是睡衣。   崔柠转过头时,表情如往日无异,他走到曲郁山面前,“刚刚有点睡不着,出去转了转,我吵醒你了?”   曲郁山摇摇头,“没有。”他摇完头,想起自己凌晨做的事——简直是又哭又闹地在崔柠怀里撒娇,最后还像个小孩似的被人搂在怀里,拍背、又亲脸地哄着,才肯闭上眼睛睡觉。   曲郁山忍不住吸了一口气,羞耻感顿时涌上脸,也不敢看崔柠的脸了。   他昨夜又没喝酒,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曲郁山,你简直太丢人了!   一个破产把你吓成这样,还想不想当攻了?   他在心里暗骂了自己好几句后,毅然觉得以后半夜还是要睡觉,不要胡思乱想,尤其是乱说话,乱做事。   崔柠发现曲郁山垂着眼,脸一下子红、一下子白的,以为曲郁山是生病了,忙伸出一只手去摸额头。   不烫。   他还是有些不放心,“郁郁,我们测个体温。”   曲郁山回过神,“不用测!”顿一下,又说,“我还没睡饱,我回房了。”   崔柠跟了上来,他简单冲了个澡后,换睡衣也躺回床上。房里窗帘拉紧,光线昏沉,与黑夜无异。曲郁山还醒着,他拿着手机在搜自己集团的名字,没搜几下,手机被一只修长的手拿去。   “别看手机,没开灯看手机对视力不好。”   崔柠的话让曲郁山只能在床上躺好,他其实没什么睡意,不知不觉被搂进一个怀抱。两个人在这个时候变得极为默契,不说话,就这样静静相拥着躺着。   不知过了多久,曲郁山开口,“小柠檬,谢谢你。”   崔柠吻了下曲郁山的耳垂当是回答,他没有问曲郁山为什么要谢谢他,在他看来,曲郁山是不用谢他的,他这个人都是曲郁山的。   不过,他现在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他不能再看着那条毒蛇继续在窥伺下去。   *   崔柠找人问了这个针孔摄像头的事情,那人研究了摄像头好几天,才回答崔柠这里面没有硬盘,也就是说无法从这个摄像头里得知,摄像头录了什么内容。   而且这个摄像头有个很高端的地方,可以不充电长达五年时间不间断的使用。   “查不到批次,但这款摄像头最早的出厂时间是三年前。”那人告诉崔柠。   不知为何,崔柠觉得周望卓不止监控了曲郁山三年。   那人见崔柠迟迟不说话,提醒道:“要不要报警?”   崔柠紧咬的牙关松开,“现在证据不够,没办法证明这个东西是那个人的。”他取下摄像头,周望卓那边肯定知道了,如果周望卓稍微有点脑子,就会把自己拍下的东西删除或者转移。   他需要更多的东西要扳倒周望卓。   为此,崔柠主动联系了帮周父公布遗嘱的律师,而后又去找了林至鸣。   另外一边,曲郁山正和谢紫安坐在一块,前段时间,谢紫安还能笑着跟曲郁山聊天,现在面如菜色,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倒是曲郁山看不过眼,拍拍谢紫安的肩膀,“谢老师,想开一点,实在不行,千金散去还复来。”   谢紫安挤出一抹笑,笑到一半,脸又垮了下去。   笑不出来。   不知道是谁把他流动资金被套牢的事情传出去了,本来有意跟他合作的合作方纷纷不肯合作打款了,之前跟他合作的合作方百般催促,问他什么时候能交货,工厂那边也在催钱,说工人们工资要发不上了。   原来还可以拖一拖,现在各路人跟闻到肉味的鬣狗,全围了过来。   谢紫安瞧一眼旁边的曲郁山,见人脸白唇红有血色,不像他苦瘦好几斤,忍不住说:“你心态不错啊,都没瘦。”   曲郁山摇头,“不是,是崔柠最近变着法给我做饭吃,我想瘦都难。”   谢紫安:“……”   玛德,钱场失意还要情场失意。   半晌,谢紫安提起周望卓,“现在银行不肯借我钱了,周望卓不是继承他爸的公司了嘛,你说我找他帮忙行不行?”   曲郁山看着谢紫安一脸傻白甜的模样,有点想告诉他真相,但又怕对方不信,毕竟他说他们两个现在这样子都有周望卓在中推波助澜,谢紫安肯定是不信的。   他没有凭据说是周望卓做的。   “我觉得还是不要。”曲郁山纠结地给出答案。   可谢紫安依旧没听进去了,甚至在告别曲郁山后,就约周望卓晚上见面。   本以为周望卓会拒绝,没想到接到他电话的周望卓语气很好地答应了。   “我就知道周兄你人爽快,曲总还让我别找你。”谢紫安笑着说,丝毫不知道电话另外一头的周望卓听到曲郁山的名字,神色皆是一变,变得极讳莫如深。   “是吗?”周望卓淡淡道。   谢紫安总算察觉出异样,找补道:“哎,我觉得曲总是不好意思见你,毕竟你跟他的事……周兄,其实我跟你说心里话,我是没觉得崔柠那小子哪里比你好,你看,曲郁山公司出事,崔柠那是半点忙都帮不上,就知道在家里做饭喂胖曲郁山。周兄,你要是想追回曲郁山,我可以给你出点主意的。”   周望卓轻笑一声,并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应下今晚会跟谢紫安见面。   谢紫安挂完电话,心想自己是有救了。 第105章   谢紫安想着周望卓是玩艺术的, 一定喜欢高雅的地方,所以约的地方非常风雅,台上少女拉大提琴, 夜幕深深燃烛火,讲究个中西合璧。菱花竹窗下的周望卓如古时走出来的君子,面如冠玉, 唇若涂丹。   饶是一向自持美貌的谢紫安, 都忍不住在心里酸周望卓这厮果然是人模狗样。   心里酸不溜秋, 面上端着笑容,“周兄,谢谢你赏面赴约。”谢紫安主动站起给周望卓倒酒。   周望卓略一颔首, 当是应答,他虽接过酒杯, 却不饮, 只垂眼盯着酒面。谢紫安斟酌片刻,觉得如果一上来就提借钱的事情不太妥, 故而先扯些有的没的, 说他们当初一起在法国读书时的趣事。   讲着讲着,谢紫安敏锐地发现周望卓神色变得不耐,话语猛然一转, 拿出自己的杀手锏——   曲郁山。   “说来, 如果当初不是你去法国读书, 曲郁山估计早就跟你在一起了。我比你早回国, 前几年曲郁山追你, 那追得我们这个圈子没人不知道。”   谢紫安明明是有求于周望卓,可说这话时,心里又忍不住觉得周望卓是活该的。   现在喜欢曲郁山了, 早些干嘛去了?   矜持有个屁用,喜欢人就去追,追不到再说。   周望卓似乎也想起往事,有些出神,直至谢紫安喊他一声,他才终于有了点反应。   “是我原来不懂珍惜。”周望卓坦然地承认,弄得谢紫安有些尴尬。   谢紫安沉吟片刻,说:“现在也不晚,曲总现在只是跟崔柠谈恋爱,谈恋爱又不是结婚,恋爱分手是常有的事。”   这是谢紫安的心里话,他从不信在一起就能相守到老的鬼话。   周望卓没回答这段话,谢紫安想了下,又说:“你要想追回曲郁山,我可以帮你,不过我现在公司出了点问题,暂时分不出神帮你。”   七拐八拐总算转到正题上。   周望卓明白谢紫安约他的目的,看着对面人眼底的殷切,他浅抿口酒,才道:“如果你一个小时内能约小郁来这里,我就借你钱。”   谢紫安眼睛亮起,“真的?”   周望卓颔首。   谢紫安当即起身出去打电话。   曲郁山手机响时,他正在帮忙整理东西,同时问崔柠,“真的要搬家?”   “嗯。”崔柠手脚麻利地收拾曲郁山常用的东西。他不仅在曲家别墅找到摄像头,连这套公寓他都找到了。花了几天时间,彻底清除摄像头后,崔柠决定带着曲郁山搬家。   他虽然不知道周望卓怎么能神通广大到这种地步,但从这些摄像头中,他已经明白周望卓对曲郁山变态的掌控欲。   崔柠决意破坏这种掌控欲。   周望卓不是喜欢监视曲郁山吗?那他就让对方连曲郁山一根头发丝都看不到。   他们搬去的地方是林至鸣的一处住宅,安保极好,崔柠知道周望卓迟早会查到这里,但他不怕周望卓找到曲郁山,他要做的是让周望卓看不到曲郁山。   崔柠听到曲郁山手机响起的声音,先一步走过去拿起,发现是谢紫安的电话,才递给曲郁山。   曲郁山在收拾东西,所以干脆开了扩音。   “曲总,我在外面喝酒,你要不要过来?”谢紫安说。   “我没时间去,你自己喝。”曲郁山拒绝道。   谢紫安一听,拿出美酒诱惑,说这次他带的家里珍藏许久的酒,把那酒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旁边的崔柠听了就觉得谢紫安不怀好意。   崔柠凑近曲郁山耳畔,“他好像在骗你出去。”   曲郁山也觉得谢紫安有些古怪,加上他的确有事,崔柠说今晚半夜搬家,他哪有时间去喝酒。   “你喝,我不喝,我真有事。好了,我先不跟你说,挂了。”   谢紫安连忙喊住,“等等!”他抓了下头发,为难说,“我跟你说实话,是周望卓想见你,曲总,你给我个面子行吗?他说只要你出来,他就借我钱。你公司现在不是也很难,你也可以跟周望卓说一说,我觉得他肯定帮你。你放心,今晚我们就说说话,我保证把你平安送到家。”   听到周望卓的名字,崔柠脸色沉了下去,但他没有打断曲郁山和谢紫安的电话,只是停下手上的动作。   知道周望卓也在,曲郁山更不愿意去了,“我不想见他,谢老师,这个忙我真帮不了,抱歉。还有,你别太相信他了,我挂了。”   曲郁山觉得自己话说到这个地步,已经算是对谢紫安仁至义尽了,谢紫安每次都不听他的,哪里有坑准确往哪跳。   谢紫安劳而无功回来,在周望卓的意料之中。   “谢紫安,很抱歉,我帮不了你。”周望卓起身欲走,被谢紫安伸手拦住。   谢紫安已经很少没有这样求过人了,“周兄,周总,我的周大恩人,曲郁山不愿意来,我也没办法,你还有其他事需要我做吗?”   周望卓沉默了一会,“你跟小郁关系好吗?”   谢紫安说:“好,但不是那种男男关系的好。来,你坐下来,我跟你慢慢说,曲郁山每次遇到感情问题可都是找我说。”   不知不觉,谢紫安喝了很多酒,他本没准备实话实话,但喝高了,后面几乎是有问就答,最后不问也答,倒在沙发上,对着光看自己的手。   “曲郁山那腰可是真细的,不是那种软绵绵的细,有嚼劲的那种细,你懂吗?”谢紫安说着还嘿嘿一笑。   这一晚,谢紫安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的,不仅大肆夸曲郁山腰细腿长,还说出曲郁山跟崔柠在一起是他开导的结果。   他喝高了,并不知道对面的男人表情越来越冷。   说到兴起,谢紫安撑起身体,伸手指着周望卓,说出自己的心底话,“你知道吗?我觉得你啊,活该,这个世界什么东西都会变,包括人心,你原来不喜欢他,不宝贝他,自有别的人宝贝他。“   谢紫安读书那会是校广播站的,即使醉酒,骂起人来依旧口齿清楚。他完全忘了自己是来找周望卓借钱的,只想起读书的时候,周望卓那厮靠脸蛋抢走他多少任男友。   活该啊,周望卓。   “你现在就算嫉妒到发狂也没用……”谢紫安渐渐困了,他倒在沙发上开始呼呼大睡。坐在对面的周望卓把酒杯放回原处,大提琴的琴声已经换成钢琴,空调的冷气一阵阵灌在他身上,寒意蔓延到身体深处。   他们都错了,小郁总有一天会回到他身边的。   周望卓眼神越来越暗,眼底藏着的执拗快掩盖不住,可他很快发现他看不到曲郁山了。   他知道曲郁山搬去了新住处,但曲郁山闭门不出,门窗都是关紧的,即使再好的镜头,也无法穿破窗帘拍到里面。   周望卓试图让自己的人伪装成维修工人、查水、电表的、小区保安,都没能成功进入那套房子。   因为见不到曲郁山,周望卓第一次开始前所未有的烦躁,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把即将出展的画全部砸了,仍嫌不够。   他想见到小郁。   他的洋娃娃。   “望卓?”   身后传来周母的声音。   这段时间周母的脑子好一阵坏一阵的,此时她认出眼前半只手全是血的男人是她的儿子。   “望卓,你这是怎么了?”周母急急忙忙坐着轮椅来到周望卓身旁,她小心翼翼把周望卓紧攥的手掰开,把棒球棒丢得远远的。   周望卓的手被玻璃划伤了,她急迫想带周望卓去处理伤口,可周望卓却蹲下身体,仰着头看着她。   “妈妈,我想小郁。”   周母手不自然一抖,她避开儿子的视线,“那……那你跟小郁打电话就好了。”   周望卓没发现周母的不对劲,明明刚刚才做了那么疯狂的事,他说话的语气、神情又极其平静,“他不接我电话。”   他站起身,目光看向正前方挂着的画,那是他唯一没砸的画,那是画着曲郁山的那幅画,被千里迢迢运到国内。   “那我只能这样了。”周望卓一字一句地说。   *   没多久,b城两大青年才俊前后脚破产。   曲郁山破产前夕终于再一次梦到作者。   梦里的作者还是毛球模样,但没有小衣服穿了,也不悬在半空了,就窝在他脚旁。曲郁山怕自己不小心一脚踩到它。   毛球萎靡不振,“因为你乱走剧情,你看现在是什么局面。谢紫安本来是攻三,结果破产了,柴崎本来是攻四,结果也破产,不对,他还没破产,只是被家族夺权了,但这跟破产有什么区别呢?你呢,也马上要破产。你们三个人,组团出道,名字我想好了——破产兄弟。”   曲郁山:“……” 第106章   毛球长叹一口气, “也怪我,把主角攻的配置写得太牛逼, 搞得他现在想弄谁就弄谁。”   听到这里,曲郁山忍不住打断,“你这本不是主受文吗?”   看了那么多霸总小说,曲郁山对耽美小说的分类有了点了解。   “是啊,怎么了?”毛球不解。   “主角受是崔柠,但现在跟崔柠在一起的人是我,这本书从虐渣小说变成了男二上位文, 所以我应该才是主角攻。”曲郁山暗示作者把他配置写得更好, 最好超过周望卓。   毛球:“……”   毛球说:“你脸皮好厚, 你再说一遍你是攻?”   曲郁山说:“……我以后肯定能反攻的!”   毛球哼哼两声,不置可否, 它没再讨论这个话题,转而正色道:“曲郁山, 现在还有补救的机会,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曲郁山有一种不太妙的感觉, 但他还是继续听下去。   毛球说:“只要你跟崔柠分手, 崔柠在伤心一段时间后自然就会知道周望卓才是他的良配, 结局就还能像原来那样,和和美美完结。”   曲郁山沉默了会,“如果我不分呢?”   “那你可这辈子都回不到原来的生活了,没有大房子,没有保姆, 没有豪车,没有助理,你连自己都难以养活。”毛球语气变缓, “曲郁山,我知道你现在是被爱情冲昏头脑,但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非要主角受。只要你乖乖跟崔柠分开,让这本书走向既定的结局,我保证不仅让你像原来一样有钱,后面还给你配个大美人受,任你压来压去,你想怎么攻就怎么攻。”   作者开的条件听上去很好,但曲郁山已经不是原来的曲郁山了,他反问作者:“你确定我和崔柠分开,崔柠就会跟周望卓好好谈恋爱?你觉得他们两个像会谈恋爱的样子吗?”   毛球语塞,半天才结结巴巴说:“这……情敌变情人是……是最近大火的题材,怎么不能?!他们一定会在一起的。”   曲郁山摇摇头,“不,情敌变情人已经过气了,现在火的你知道是什么吗?”   毛球眼神开始不坚定,片刻,还是没忍住,“是什么?”   “成为反派炮灰霸总的白月光替身后黑莲花金丝雀的我黑化了然后发现原来我既是替身也是霸总的白月光本光。”   毛球:“???”   毛球:“没听懂,这句话太长了,你能不能慢点说。”   “简单来说,就是现在流行我和崔柠在一起。”曲郁山总结道。   毛球哼了一声,“我才不听你鬼扯,明明情敌变情人才是最火的。”   “真的吗?真的火的话,你的书怎么还……”   话没说完,曲郁山的脚被毛球怒而一砸。   圆滚滚、毛绒绒的身体在他脚背上一砸,并没有留下什么疼痛感。毛球恼羞成怒,“看来不让你吃点苦,你是不会好好听话的。行,那你自己好好思考我刚刚说的话,我过段时间再来找你。”   说完,它退出梦境,曲郁山也从梦中醒来。   醒来时还是半夜,曲郁山先是目光直愣地看了会天花板,才转头看向旁边的人。崔柠还在睡,一只手搂着曲郁山的腰,另外一只手由曲郁山枕着。这是他的习惯,自从能跟曲郁山睡一张床,他总要把曲郁山搂在怀里。   一开始曲郁山很不习惯这个睡姿,但时间长了,他逐渐适应在崔柠怀里睡觉。   看着崔柠的睡容,曲郁山也伸出手抱住崔柠。虽然刚刚还有心情跟作者胡说八道,但他也知道自己是真要破产了。   他原来心心念念想着破产,现在是真破产,而且一破产还永远回不到原来的日子了,但换个思路,没了钱,但他赚了个老婆回来。   崔柠一向睡眠轻,被曲郁山突然一抱,从睡梦中醒来,不过因为曲郁山已经闭上眼,他没发现曲郁山醒了,先伸手摸了摸曲郁山那边的被子,又伸手将被子往上拉,免得曲郁山被空调吹感冒。   做完这些,崔柠又微微低头,睡意朦胧地亲了亲曲郁山暖乎乎的脸颊。   被亲的肌肤倏然烧了起来,曲郁山睫毛一抖,心中更笃定不分手。   破产的日子来得很快,因为要清点财产,曲郁山不得不出面,不过他听崔柠的话,出面那天不仅戴上帽子、口罩,还佩戴了墨镜,几乎整张脸,没什么肌肤露在外面。   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即将都拍卖,包括曲郁山的衣服,他的衣服大多都是大牌定制,拿出市场上卖也是能卖出价钱。   在清算单上签下名字,曲郁山看着自己的车钥匙也被拿走,还好他他送崔柠的车写的是崔柠的名字,要不然他待会还要坐公交车回去。   曲郁山从出生起就没为钱的事情担忧过,这是他第一次那么窘迫,全身上下一毛钱都没有,不仅是现金,卡的也是,全部归零。   大抵是曲郁山郁闷的心情太明显,崔柠开车半途转弯去了商场,“我们吃去冰淇淋,好吗?”   曲郁山本能想说好,但转念一想自己成了穷光蛋,没钱付账,又不禁犹豫起来。   “没事,我有钱。”崔柠顿了下,“郁郁,你还记得你原来包养我时给了我一张银行卡吗?那张银行卡在这个月之前都会定期收到钱。”   因为卡是崔柠的,所以钱没有算在曲郁山的名下。   崔柠把卡递给曲郁山,曲郁山看到银行卡,眼睛亮了亮,但转念想到他现在属于破产状态,如果被人发现他还有张大额银行卡,恐怕这张银行卡也保不住,况且这钱是属于崔柠的,“这卡还是你拿着,我们去吃冰淇淋。”   他们去的是一家网红冰淇淋店,排队的人特别多,排队中途,曲郁山想把口罩摘下,可崔柠拦住他的动作。   周围人多,崔柠不得不凑近他说话,唇瓣离他耳朵很近,“是太闷了吗?再忍忍,等到车上就可以摘了。”   曲郁山往周围看了看,压低声音,“真的有人偷拍我吗?”   “我也不确定,但以防万一。”崔柠伸出手指勾了下曲郁山耳后的口罩带子。   排完队,两人迅速回到车上,崔柠这辆车前几天新装的防偷窥膜,窗户一关,外面彻底看不清里面。   曲郁山终于可以取下口罩,暗松一口气。他虽然变穷,但吃东西的毛病依旧没改,还是留下最后一口。   最后一口依旧是崔柠的。   崔柠将最后一口冰淇淋吃掉后,稍微调低自己这边的窗户,再把曲郁山压在另一侧的窗户上亲。   猝不及防的吻让曲郁山一懵,想开口问,舌尖却被对方趁机缠住。冰淇淋的香甜还残余着,崔柠体温一向偏高,滚烫的手指抚上脸时,曲郁山不由变得晕晕乎乎。   被人捧着脸亲了好几分钟,什么时候车窗又关上了,他都不知道。   破产的曲郁山开始想着找工作的事,原著里是写他破产后,心智大乱,一时接受不了事实,所以流浪街头,开始捡垃圾为生。现在的曲郁山觉得虽然他破产了,但他还是可以找份工作养活自己的。   但他疏忽了一件事,周望卓让他破产,就不会让他有办法养活自己。   投简历快上百封,竟然没有一个公司愿意录用他,即使是那种很破的小公司。   因为崔柠说最好不要跟周望卓本人说话,不要让周望卓见到他的脸,曲郁山怒而用一张极大的白纸写下一行字,贴在窗户上,让周望卓派来的人能拍到。   “我去考公,我就不信你连这个也能插手!” 第107章   纸贴出去后,曲郁山一腔热血上网准备购买资料书,书都加入购物车后,意识到考公这条路不适合他。   他破产了,上了失信被执行人名单,没办法考公。   曲郁山木着脸坐了好一会,又搜索起破产能不能考教师资格证,网上没查到什么有用信息,他转而去问人。   能考。   于是曲郁山又把纸取下来,改了几个字,重新贴回去。   说考就考,只是有些拿不准该考么科目,主科老师压力大,还是选副科,曲郁山选的初中,觉得初中相对轻松。   当天下单买的书第天就到了,但曲郁山拿着到手的生物资料书傻眼了,这题目怎么看起来那么难?   如果他再把贴在窗户上的纸偷偷撤下来,会不会很丢人?   *   崔柠知道曲郁山要考教师资格证,没有打击他的热情,反而很支持他在家里学习。   两人并排在书桌前坐着学习,这张书桌单人够用,两个人坐块就嫌挤,崔柠思转,第二天一张定制两米多长的书桌抬了进来。   曲郁山许久没做过生物题,对生物的知识是忘得七七八八,重拾初高中的生物知识,他有些头疼,拧着眉攥着笔,副要跟面前的书决一死战的表情。   崔柠看完自己的专业书,转眸看到的就是这副光景。   他没出声打扰,直至曲郁身伸手摸水杯,他才出声:“等等,我帮你倒。”   水杯没水了。   除了吃饭有坏毛病,曲郁山写题目也有毛病——   喜欢喝水。   遇到难题,就习惯性抿一口水,把唇抿成水红色。连喝两大杯,崔柠奈地拦住曲郁山摸水杯的手,“不能喝了,你今晚喝了好几杯水了,题目很难吗?”   几个月前是曲郁山催崔柠读书,现在摇身一变,他变成那个读书的人,在知道崔柠现在已经在提前学大四的课程,曲郁山怎么好意思说自己觉得初中生物教师资格证的题目难,只能强撑脸面摇头。   “不难。”   崔柠没有揭穿,只说:“我帮你看看。”   相比书上的答案,崔柠讲解题目思路明显要更加清晰,很容易便将知识点串在一起,曲郁山宛如醍醐灌顶,立刻拿着书开始做题,连做好几道相同题型的题目后,他觉得自己总算把这个知识点完全掌握。   曲郁山还继续学,可下秒被人抱起。   “都十点了,该睡觉了。”崔柠最近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坏毛病,动不动就要抱着他走。   “诶,可我还没看完,你平时都学到一两点。”曲郁山意思是他能学那么晚,可话刚落,就被崔柠咬了口。因为抱着,这口直接咬在了脸颊处。   曲郁山一向是十点多就睡觉,被崔柠强行拉去浴室洗漱,回到床上后,睡意轰然上头,不跟崔柠计较之前咬脸的事情了。   看着曲郁山进入熟睡状态,崔柠轻声起床出了房间。他把手机打开,将傍晚时分收到的短信点开,又仔细看了遍。   连学十几日,曲郁山几乎没出门,偶尔出门都是跟崔柠起,还要全幅武装。他本就身材高挑,皮肤雪白,捂得这么严实,在外面走,总有人误以为曲郁山是明星,投来眼神。   今天他们就碰到一个,非说曲郁山是明星,问可不可以合影。崔柠瞥过那个女孩子的手机,不动神色用自己挡住曲郁山,“不好意思,他不是明星,你认错了。”   “真的不是吗?”女孩子不依不饶,“你取口罩眼镜让我看嘛。”   因为女孩的行为,渐渐有人围了上来,好奇地看着这幕。崔柠眼神逐渐冰冷,往周围扫了圈,压低声音对女孩说:“别装了,告诉周望卓,他别想再看郁郁的脸。”   说完这句话,崔柠拉住曲郁山的手从人群中出去。女孩听见崔柠的话,猛咬牙,竟拿着手机追,边追边喊最近个大火艺人的名字。   这子引起了躁动。   不少人想看是不是真的有明星,开始围过来看,不知不觉,曲郁山和崔柠被人群围住,寸步难行。   崔柠紧紧攥着曲郁山的手,漂亮的颌紧绷着,曲郁山也不是傻子,待旁边都有人伸手来摘他的口罩时,明白这是有人在背后谋划。   周望卓真是个疯子。   曲郁山直接报警了。   这次事件后,曲郁山干脆不出门了,每天憋在房子里读书,直至教师资格证考试的当天。   怕考场没地方停车,曲郁山考试当天打车去的考场,可那辆车的目的地并不是考场。   等曲郁山醒来的时候,周望卓已经坐在他床边了,还伸手在解他的衣服。   曲郁山连忙捉住周望卓的手,“你做么?!”   周望卓终于听到曲郁山的声音,唇略微勾,“帮你换衣服,你衣服脏了。”   “我今天出门才换的衣服,不用换!”曲郁山拒绝,可现在没有他拒绝的余地。   周望卓看到曲郁山脖子上的项链时,伸手欲取,曲郁山死死抓着链子,不让碰,“这是我爸送我的生日礼物。”   经曲郁山这样一提醒,周望卓想起来,去年曲郁山生日,后面取代领带的正是这条项链。   因为是曲爸送的生日礼物,周望卓便没有拿,但曲郁山身上其他东西全部被拿走,论是衣服,还是手机。   被迫换了衣服后,曲郁山打量周围,发现这里竟然是周家别墅,他所置身的房间正是周望卓的卧室。在曲郁山打量周围的时候,周望卓在盯着曲郁山看。   他已经几个月没有看到曲郁山的脸,此时定定地瞧着曲郁山,宛如成了尊石头,眼里的痴迷几乎掩盖不住。   曲郁山打量完周围的环境,立刻从床上坐起,套上拖鞋就想往走,只是还没碰到门把,便被人拦腰又捉回床上。   被摁到床上,曲郁山依旧要走,两人博弈半天,周望卓突然开口,“小郁,你不发抖了。”   曲郁山一顿,如果不是周望卓说,他根本没发现每次被周望卓抱的那种微弱电流感消失了。   搁以前,他根本没力气跟周望卓挣扎,今天算是第次真正在对方面前挣扎反抗。   周望卓似乎不喜欢曲郁山这种挣扎,他当着曲郁山的面拿出了针管。针去,曲郁山脱了力,只能任由人把他抱在怀里,坐在书桌前。   十月的天气已经寒去,别墅种的金桂树过了花期,周望卓却仿佛闻到桂花的味道。有年的国庆节,曲爸和曲妈去国外甜蜜双人游,把曲郁山拜托给周家。   往年周望卓国庆节要么去外公外婆家短住几天,或者出国,那一年他哪没去,接下陪曲郁山玩的任务。   桂花的香味从窗户飘进来,他坐在书桌前,那时候的曲郁山已经十四岁,过了在周望卓作业本上鬼画符的年龄,正处于装小大人的阶段。   偶尔板着脸,但很快又容易被人逗笑。   曲郁山午后写作业犯秋困,不知不觉趴在他桌子上睡着了。周望卓盯着曲郁山的脸看了许久,小心翼翼地把人抱进怀里。   没有任何其他的想法,他只是想把曲郁山抱在怀里。   他的切东西都是他父亲给他的,血缘,财富,知识,切都跟他的父亲有关系,只有曲郁山不是。   曲郁山跟他父亲毫无关系,是他第一眼就看中的。   *   从往事回过神,周望卓用指腹轻抚曲郁山的脸,他知道曲郁山生气了,正咬着牙,牙关间发出声音。   周望卓其实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做,可他已然无法控制自己,他已经167天没有到曲郁山。   论是本人,还是视频、照片。   这段时间,他只能看曲郁山原来的照片和视频,这不是他想要的。   于是他不得不提前打断计划,他本该慢慢地磨掉曲郁山的尖牙和指甲,让对方不得不走入自己的怀中。   可是他太想曲郁山了。   吻落在曲郁山的鬓角处,周望卓此时的唇红得有些古怪,他明白自己是犯病了,可他还不想松开曲郁山去吃药。   那一年他是这样抱着曲郁山的,那时候的曲郁山还是小小的团,虽然长高了,但骨架纤细,安安静静地窝在他怀里睡觉,长睫卷而密,落下阴影。   “小郁。”周望卓轻声开口,“我们……”   话没说完,房门就被撞开。   来的人是本该在工作室加班的崔柠。   周望卓看到崔柠,神情冷,按道理崔柠不该那么快找到这里。   还有,他的保镖呢?   刚刚在周望卓怀里声不吭的曲郁山,倏然叫了起来,“崔柠!”边没力气地想推开周望卓。崔柠唇抿紧,在周望卓把曲郁山放到椅子上,自己站起来时,他捏着拳迎了上去。   没有提前商量,没有对话,这对从小没有在一块长大、成长环境天差地别的兄弟第一次有了默契。两个人都对对方有恨意,恨不得至对方于死地,于是下手都很重。   崔柠后背用力地撞到身后的柜子,花瓶“哐当”砸落,碎落一地,他却像是没有察觉到疼痛般,飞起一脚踢中周望卓腹部。   若是原来,崔柠是打不过周望卓的,但崔柠现在学了泰拳,跟周望卓这种只要说一句话就能解决事情的人不同,他是真正跟群人打过来的。   目光在半空接触,眼底皆是对对方的憎恶。   明明血管里流着相同的血。   崔柠大力将周望卓撞在墙上,提起拳头对着对方的脸打了拳后,他往窗户外轻瞥了眼。此时,周望卓摸到旁边的艺术装饰品,手指攥紧,拿起,对着崔柠的头砸了去。   只一,崔柠软软倒地,周望卓看到人倒地,却没有停来,他听着曲郁山大喊的“不要”,蹲下身,又对着崔柠的头砸了去。   闷雷突然响起。   场暴雨不期而至。   雨水打湿泥土的味道又漂浮在空气中。   如果没有崔柠。   他的父母依旧是世上最恩爱的夫妻,他的小郁依旧是他的。   纷乱的脚步逼近房间。   “警察,不许动!”   周望卓双手锁在背后被摁在地上时,看到刚刚还软在地上的崔柠睁开被血染红的眼睛,对他勾了唇。   *   几个月前。   林至鸣跟崔柠聊天,“你准备怎么做?要不你和曲郁山换个城市?”   崔柠沉默良久摇头,“我要彻底解决他。”   为此,他步步引诱周望卓再次犯罪。   只要当犯罪事实被人亲眼目睹,他才能将周望卓送进去。 第108章   当周母紧随着警方出现在现场, 周望卓终于知道自己败在哪里,他的保镖为什么会消失。   “望卓,望卓。”周母先是喊了周望卓几声, 转而又对警察说, “警察先生, 我儿子是好人,他只是生病了。”周母泣不成声,她前半生活在幸福与天真中, 后半生的人生急转而下。当崔柠找到她,告诉她周望卓所做的事情时, 她的第一反应是不信。   这肯定是一场污蔑,她儿子不可能做出这么坏的事。   可她看到了崔柠拿出来的一堆摄像头。   “他那里肯定有视频或照片, 你可以去找找,就知道我没有撒谎。”其实崔柠无意来打扰周母,他是不敢面对周母的,但为了曲郁山,他只能这样做。   周母没有再开口, 只是默默找起东西,没想到她真的看到一些不该看的东西,不仅如此, 她还看到许多幅以曲郁山为主角的画。   她不能看着她儿子再犯错。   “望卓,你看看妈妈, 没事的, 你乖乖听话。”周母想去拉周望卓, 但被警方从保护的角度拉开,他们认为周望卓现在情绪不稳定,非常危险。   周母哭喊:“他是我儿子, 你们让我看看他,不要这样抓着他,他会疼的……”   话音没落,她听到周望卓在笑。   先是低低的笑,随后竟大笑起来,笑中带泪,看她的眼睛黑黢黢的,有一梭光正在逐渐消失。   “妈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   周望卓问。   为什么要帮外人?   周母浑身僵住,片刻,她抬手捂住脸,痛苦的哭声从指缝漏出,“望卓,小郁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你不能这样对他的呀。”   他的小郁。   周望卓忍着痛看向旁边,被他打了药的曲郁山竟手脚并用,生生爬到崔柠旁边,眼睛红成兔子眼睛。他看着曲郁山伸手摸崔柠的脸,手指颤抖,他看着曲郁山哭着喊崔柠的名字,一边试图处理伤口。   “小郁。”周望卓喊曲郁山的名字。   被他喊的青年没有回头。   看到有人扶着曲郁山出去,周望卓总算控制不住自己,他猛然暴起,又被用力压回地上,下巴抵在冰冷的地板。   “小郁!”任何时候,周望卓都是矜贵的,永远是得体的,可这个时候,他像个疯子,没有理智,没有形象。嘶哑的声音从喉咙中挤出,带着杜鹃啼血的悲壮,“小郁!”   窗外狂风大作,天色倏然暗沉,室内也是昏昏暗暗、影影绰绰。他双眼通红,死盯着曲郁山。   别走。   我的洋娃娃,别离开我。   求你。   被人扶着的青年像是终于注意到身后的动静,回头望了一眼。可那双眼里没有对他的爱慕,只有惶恐、害怕,以及如释重负。   对于他的小郁,他是负担。   可小郁对他来说,是踽踽独行在无尽黑夜中的星光。他想把星星攥在手里,让对方只能在自己怀里发光。   曲郁山被人带走。   周望卓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最终云消雾散。   那些美好的时光终究是昙花一现,金桂树花的香气被冬日掩盖,剩下的是是令人厌恶的雨天。   脏兮兮、湿漉漉的,怎么洗都洗不干净的天空。   *   曲郁山和崔柠一人躺在一个担架床上,曲郁山一直抓着崔柠的手指,眼珠泡在汪汪泪水里,没有一点霸总的气势,“崔柠,你……你怎么能拿自己来冒险?”   崔柠明明跟他说,只要警方发现周望卓绑架他,就足够了,可他发现崔柠先前靠着他脖子上项链的定位找到这里的第一件事,是故意惹怒周望卓。   “你是不是疯了?万一……万一……”曲郁山话都说不下去。   崔柠眉眼溅了血,配上苍白的脸,平添一分诡艳。他勾住曲郁山的手指,转成十指相握的姿势,“我不能看他再伤害你,郁郁,原谅我自作主张。”他喘了一口气,像是极难受,“你别……难过,就算我没活下来,也是值得的,他不能再伤害你了,就是我走了……走了,怕没人照顾你,我会……会担心。”   “心”字才砸地,楚林的声音插入其中。   楚林是跟周母一起过来的,扶曲郁山上担架床的人正是他。   楚林表情肃然,他抓住曲郁山和崔柠交指相握的手,“崔先生,我没想到您对老板的爱竟然如此伟大,您放心,若是您不幸撒手人寰,老板有我照顾。”   曲郁山先是被崔柠的话弄得眼睛更红,又听到楚林要照顾他,顿了下说:“可是我现在破产了,你不是我助理了,我没钱发你工资。”   楚林摇头,“在崔先生这么伟大的爱面前,我怎么能计较工资这种小事,老板,您放心,我已经找到新工作,虽然工资没有原来高,但也还不错,养得起老板的。”   突然戏份被抢的崔柠:“……”   他不能死!   崔柠骤然有力气扒拉开楚林的手,咬着牙,说话不敢再断断续续,“我其实没什么事,楚助理你放心。”   到医院后,崔柠迅速被推进手术室,曲郁山则是送去抽血做检查,看周望卓给他打的药伤害大不大,有无后遗症。   曲郁山身上的药效只有三个小时。   两个小时后,他已经恢复点力气,固执地要坐在手术室外面等崔柠,不肯回病房休息。   焦急的等待中,曲郁山冷不丁站起。   “完了!”   楚林吓了一跳,“什么完了?崔先生吗?”   曲郁山转头看他,面上露出悲痛万分的表情,“我没去考试。” 第109章   崔柠的伤没有性命之忧, 只是因为伤到头部,做手术的时候不得不将头发剃光。   坐在病床旁的曲郁山看着拿被子遮脸的崔柠,忍不住伸手阻拦, “头上刚缝好的针,你这样容易伤口裂开的。”   没拦住, 崔柠直往被子里钻。   曲郁山越拦,越钻, 最后曲郁山干脆把被子抱走了, 看到无处可躲, 只能僵硬躺在床上的崔柠,他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其实崔柠光头形象不难看, 相反头发剃光,反而能完全看出他骨相的优越。只是他很久没看到崔柠这个样子,仿佛又回到刚认识的时候,那时候崔柠就跟刺猬一样,躲他防他。   听到曲郁山笑, 崔柠耳垂变红, 随后发现楚林进来后,立刻背过身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脸。   楚林是进来跟曲郁山说周望卓那案子的事,瞥到崔柠什么都没盖,又看到被子在自己老板怀里, 心思一转,明白点东西,夸道:“崔先生光头的样子也是极好看的,不必自卑。”   崔柠:“……”   手指在被单上恶狠狠一抠。   当天,他趁曲郁山不在的时候下单购买生发液。   *   周望卓被捕后, 周母来找了曲郁山和崔柠。一见面,她就要跪下,但被曲郁山连忙拦住扶起,“崔阿姨,你别这样。”   周母短短几日瘦了一大圈,鬓角白了小半,她用手帕掖在眼下,“我知道我不该来找你们,望卓做了很多伤害你们的事,但我没办法,我只有望卓这一个孩子,小郁。”她声音顿了下,又看向崔柠,她没有喊崔柠的名字,只是对上眼时,眼泪就无声垂落。   正如崔柠不敢面对周母一般,周母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崔柠,崔柠是她甜蜜婚姻谎言下的真相,可崔柠又是她亲妹妹的孩子,若让她恨崔柠,她无法恨,但让她去爱护崔柠,她也做不到那么大度。   “我已经联系好医院,望卓到了法国会强制性入院治疗,直至病情好转才能出来,我的想法是,希望你们能出一份谅解书,我也会向警方申请回国禁令,自此以后望卓不会再回国,也不能再接近小郁。”   这话说出,曲郁山和崔柠都沉默了许久,最后是曲郁山先开口,“崔阿姨,我想先跟崔柠商量一下,行吗?”   “行,行的,你们先商量,我先回去了。”周母留下花和水果走了。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曲郁山走到崔柠旁边坐下,他先把崔柠的手握在手里,才问:“你怎么想?”   崔柠眼神很平静,“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支持你的想法。”   曲郁山望着崔柠,伸手想碰崔柠头上的伤,但碰到之前,又怕对方疼而缩了回来,“疼吗?”   “不疼了。”当然是疼的,不仅疼,还痒,但崔柠不想告诉曲郁山实话,他知道曲郁山会心软,从对方看到周母的第一眼。   如果周望卓入狱,周母可能会坚持不下去。   其实他很感谢周母,谢谢周母愿意帮他,如果没有周母的帮忙,一切不会那么顺利。   曲郁山抿住唇,眼里全是心疼,“可你受的伤……好不容易才……”   崔柠笑了下,“有了回国禁令,他不能接近你,这算是达成目标了。”他抓起曲郁山的手放在自己脸上,“你不用想着我的伤,我没事。”   曲郁山摸了两把崔柠的脸后,手莫名开始往上,摸起崔柠光秃秃的头。   最近他好喜欢摸崔柠的光脑袋。   崔柠身体一僵,迅速把曲郁山手扯下,又躲被子里去了,暗想以后要一天用三次生发液,速速长出头发才行。   最终,周望卓没坐牢。   周母和周望卓坐上了去法国的飞机,临行前,周望卓一直往身后看,直至飞机快起飞,同行的警察催促道:“周先生,我们该走了。”   他们需要将周望卓送进精神病医院,同那边的人交接,这一路他们都用手铐铐着周望卓,以防他发病伤人。   周望卓把眼神收回,淡漠地往登机口去。   “望卓哥,你今年回国吗?”   “你想我回来?”   “我……是我爸问的……好了,是我自己想问,你回国吗?我最近得了一个很厉害的游戏机,想跟你一起玩,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   “望卓哥,生日快乐。”   “谢谢你,小郁。”   “不用谢!你收到我送的礼物了吗?你……喜欢吗?”   周望卓勾了勾唇,水珠滴落在遮盖手铐的外套上。   *   虽然没能去考试,但因为没有周望卓在中阻扰,曲郁山找工作开始顺利了,有公司邀请他去面试。   面试当天,曲郁山特意起了个大早,面试完,那家公司对曲郁山非常满意,几乎要当场就签合同。从面试的公司出来,曲郁山决定打电话告诉崔柠这个好消息,拿手机拨号的时候,不小心跟人撞到。   “抱歉。”   曲郁山抬头说抱歉,却发现眼前的人十分眼熟。   对面的人看到他,立刻用手挡着脸,想逃走,但还是被曲郁山一把捉住,“谢老师!”   “你认错人了!”那人死死挡着脸,不肯让曲郁山看。曲郁山没放过他,干脆换到另外一边盯着对方。   “真的是你,谢老师,你怎么……”这幅打扮。   谢紫安不再穿着往日的骚包西装,不仅穿得破破烂烂不说,还提着一个蛇皮袋子,这形象让曲郁山迅速联想起他在原著里的结局。   轻吸一口气后,曲郁山看谢紫安的眼神变得十分同情。   谢紫安见曲郁山认出自己,也不藏着脸,把手放下,恶声恶气说:“是我,怎么了?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谢老师,你饿吗?我请你吃饭。”曲郁山说。   谢紫安沉默了会,吐出一字,“饿。”   吃饭的时候,谢紫安几乎是狼吞虎咽,曲郁山一边帮对方夹菜,一边安抚道:“别着急,慢慢吃,我点了很多。”   谢紫安筷子一顿,有些不安地说:“你也破产了,你有钱付吗?”   “有。”曲郁山说。   听到曲郁山这样说,谢紫安终于把吃饭的速度放慢,待吃完后,他跟曲郁山说了谢谢,就提着蛇皮袋子往外走,曲郁山一看,追了过去,“我现在在找工作,你跟我一起找吧。”   谢紫安不说话,只闷着头往外走,曲郁山想了想,陪着谢紫安一起走。途中路过一个球场,谢紫安发现球场里散落着空瓶子,立刻走了进去,曲郁山明白对方想做什么,干脆一起帮忙捡瓶子,塞进谢紫安的蛇皮袋子。   瓶子刚丢进去,曲郁山突然浑身一激灵,还听到像是书本合上的声音。他愣在原地好一会,看了眼谢紫安,又低头看了下自己。他正提着谢紫安的蛇皮袋子,有一种预感出现在曲郁山脑海里——这个世界好像终于脱离作者控制了。   为了验证这个想法,曲郁山连再见都忘了跟谢紫安说,跑回去住的地方,翻起原来签的合同。   看到合同上的字,曲郁山几乎激动得要跳起来。   合同上不再是作者的无病呻吟,而是真正的合同。   当晚,曲郁山做了最后一个见作者的梦。   跟以往的梦不太一样,这个梦居然在下雨,而且雨集中在毛球作者的头上。毛球作者呜咽着说:“我心里的雨比依萍找她爸要钱那天的雨还要大,呜呜呜,曲郁山,你还我骨科CP!”   曲郁山想了想,“现在骨科严打,我这样其实是帮了你。”   毛球作者没理曲郁山,呜呜半天后,自顾自地开口:“算了,我早就知道会有今天了,还好我已经开了新书,你们不听话,下一本的孩子们肯定听话。”它顿了顿,“曲郁山,你们好好在一起吧,我以后不会再来找你了。”   毛球作者就这样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   而没了作者的操控后,曲郁山又有钱了。   他随手买的彩票中奖了,一夜暴富。   中的奖金还请欠款后,还剩许多,曲郁山拿着这钱去创业,短短六年时间,他又重新买回原来的公司大楼,谢紫安在他的劝说下到他的公司帮忙,如今在Y城当分公司的总经理。   站在原来的总裁办公室落地窗前,曲郁山心中思绪复杂,突然,内线电话响起。   曲郁山接起电话,那头是楚林的声音。   “老板,艾鱼公司的崔总约您今晚见面,您有空吗?”   “有。”曲郁山说。   话刚落,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   六年时间,足够一个男生长成一个男人。   崔柠那张脸完全脱离青涩稚气,五官越发精致美艳。他拿起门旁衣架上的外套,给曲郁山穿上后,又把自己口袋里的手套给曲郁山戴上。戴到左手时,崔柠看到曲郁山手上的婚戒,像以前的许多次一样,他这次也拿起曲郁山的手在唇边一吻。   吻完,一双眼凝视曲郁山。   这是他的国王。   他一路仰望,涉过河川,爬过高山,斩荆棘,杀恶龙,迎娶的国王。   如果可以,他真想将对方藏起来。   但他舍不得,他和恶龙不一样,他的国王天生就该被所有人仰慕,被所有人爱慕,但那些人都不能碰他的国王。   只有他,才配将国王抱在怀里。   下一个吻,吻在唇上。   “郁郁,我们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