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心 作者:池总渣   文案   他会把他清理干净,变回曾经漂亮的样子   现代架空,背景男男婚姻合法。   ====   郁松年看着沈恕,苦笑道:“结婚还是得和喜欢的人结吧。”   沈恕:“没想到你这么浪漫主义,我们圈的人不都是商业联姻吗?”   “如果你实在很担心,可以先签合同,确认年限,到时好聚好散。”   他把这当作一场买卖。   而实际上,沈恕觉得自己是捡回一条脏兮兮的小狗,他会把他清理干净,变回曾经漂漂亮亮的样子。   ====   年下   先婚后爱(?)   沈恕(受)x郁松年(攻)   HE 先婚后爱 第1章   01   宴会太喧闹,沈恕借着抽烟的工夫躲了出去。   抽烟区环境静谧,有柔软沙发,精致点心,细节贴心到位。   以至于沈恕陷入沙发后,就想解开领口放松一下。不过他在外注重形象,所以只稍微松了些领带。   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怎么躲在这里?”   沈恕把烟熄了:“外面太闹腾了。”   “确实,也不知道谁出的主意,不找乐队,倒找了几个刚出道的小姑娘蹦蹦跳跳。”来人是沈恕的朋友,林志钧。   林志钧坐到他身边,开了桌上的雪茄盒:“要抽吗?”   沈恕摇了摇头,抬手轻捏鼻梁骨,脸上倦色明显。   他前半个月还在公司加班,难得有休息时间,就得前来赴约。   林志钧好奇问:“这种场合,你不是一般都没兴趣吗?”   “跟魏家可能要合作。”沈恕言简意赅道。   沈恕是来谈生意的,刚才已跟魏家二少交换过名片。   林志钧咋舌:“你家老爷子已经默认要把家业交给你了,你怎么还这么拼?”   沈恕没说话,林志钧同他相识多年,言辞间没太多顾忌:“是不是你那便宜弟弟又作妖了?”   不等沈恕回答,林志钧便想起什么,面色怪异地看了沈恕一眼。   沈恕察觉了,他摘下眼镜,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有话就说。”   “郁松年也在。”林志钧说。   这话没前因后果,他俩却心知肚明。   这些年猜到沈恕有这点心思的,也就林志钧一个了。   林志钧并不奇怪沈恕会对郁松年有意,当年有多少人喜欢郁松年,多一个沈恕不奇怪。   只是郁松年和沈元走得太近,只这一点,就注定了沈恕不会去碰郁松年。   林志钧不喜欢沈元,他们这些人的家庭里,有私生子不奇怪,但被认祖归宗的就太少了。沈家不但把私生子认回来了,甚至在沈恕母亲去世后,还想把沈元他妈迎娶回家。   好在沈家老爷子没让儿子胡来,不然沈恕的位置就会变得很尴尬。   沈恕也很争气,大学毕业接手子公司以后,就做出了一番漂亮成绩,至于这成绩背后沈恕吃了多少苦,大概也就林志钧知道。   林志钧点燃了雪茄,抽了口才道:“都在传郁松年搞了他爸的秘书,被捉奸在床,不但打断了他的腿,许炳章还打算修改遗嘱,把财产全都留给现任老婆肚子的那个。”   郁松年随母姓,许炳章当年入赘郁家,靠着郁家起势,爬到如今议员位置。   在郁松年十八岁那年,母亲意外去世,他外公痛失爱女,受到打击,不久以后便也病逝。   太阳底下无新事,心怀不轨的凤凰男迟早会暴露真面目,许炳章装了几年后,便在郁松年于国外读书时,跟现任妻子勾搭上,连结婚都没喊郁松年。   比起郁松年,许炳章显然更看重现在老婆肚子里那个。   正如每个薄情寡义的男人一样,许炳章自然不可能断了外面的女人,只是没想到有一天给自己戴绿帽的,竟是亲生儿子。   也不知道是谁走漏风声,这桩丑闻在圈内传开,几乎人尽皆知。   没人想到郁松年还敢露面,林志钧若有所思地打量沈恕,心想这人该不会真是为了郁松年而来吧。   沈恕将眼镜戴上,淡淡一笑:“都跟你说了,我来是为了谈生意。”   林志钧:“阿恕,你别昏了头。”   朋友之间的劝告,向来点到为止,   林志钧没再说话,沈恕低头饮了口酒。   抽烟室又进来了几个人,烟雾缭绕,沈恕便出去了。今日目的已经达到,他准备回家。   沈恕给司机发信息,叫人来接。刚发完消息,目光便不受控制地落在了侧前方。   那里站着一个男人,背对着他,穿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清爽得不似来参加宴会,而像是来跟朋友会面。   只是一个背影,不该这般吸引沈恕目光的。   夏天单薄的布料下,隐约可见肌肉线条,是沈恕喜欢的类型,不过沈恕很久不谈恋爱了,自从那几段无疾而终的恋情,被林志钧一语道破后,沈恕便暂停了这些仿佛寻找影子的人渣行为。   他不认为他后来找的人像郁松年,可被林志钧说了以后,也不知是否心理暗示过于强大,他也觉得像了。   大概是对父亲的不敢苟同,沈恕在伴侣之事上颇为慎重。   如果没有明确心意,他不想开始新的感情。更何况这感情并不纯粹,也许有着旁人影子。   背对着他的人动了动,露出了半张侧脸。   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在此刻安静下来,沈恕想起和郁松年的初次见面,也是他先看向他,亦是半张侧脸。   不同的是,那时落在郁松年鼻梁上的,是盛夏阳光,此时在郁松年眉眼间的,却是宴会暖光。   成熟了,长高了。   肩膀好像变宽,又像变瘦了。   沈恕不动声色用眼睛描摹着郁松年,直到手机震动,司机给他拨来电话,问什么时候来接他?   沈恕喉结微动,迟疑道:“晚点吧。”   挂了电话,他端起酒杯往郁松年走去。路上隐约听到旁人在议论郁松年,不是多好听的话,但显然并没有顾忌郁松年在现场,又会不会听见。   他们在轻视郁松年,而沈恕不喜欢这样的轻视。   郁松年在沈恕出声之前,便回过身来。和从前一样,郁松年的听觉向来灵敏。   沈恕平静而坦然地同郁松年对视着,没有率先出声,他只是在想该如何自我介绍,郁松年大概不记得他了。   出乎意料的,郁松年对他笑了笑,低声道:“好久不见。”   沈恕看着郁松年勾起的嘴角,有点失神。当年这么多人喜欢郁松年不是没有道理,这人长着一副天赐的好皮相。   许炳章能入赘,也是因为长相英俊,集齐父母优点而生的郁松年,更是好看得叫人心折。   郁松年见沈恕没有出声回应,笑容渐退,他猜想沈恕并不想理会他这声招呼。   也不是没有道理,如今他声名狼藉,来这宴会已经不知听了多少流言蜚语。   郁松年看着面前的沈恕,时光也让沈恕成熟不少,那副眼镜并没有温和沈恕的气质,反而加重了他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冷漠感。   他从沈元那里听说过沈恕的许多事,但有一点沈元没有说错。   沈元说,他哥就是一个只会装模作样的高岭之花。   装模作样暂且还不得而知,高岭之花……郁松年看着沈恕那颜色淡而薄的唇,以及那看不出情绪的漆黑眼眸。   确实很适合这个称呼,郁松年哂然,准备再主动说些话缓和现下尴尬气氛时,便听面前这位高岭之花启唇,对他说:“郁松年。”   沈恕声音同长相一样,听着微冷,却是悦耳的。   郁松年有点走神,直到他听到了沈恕的下一句话,才惊诧地望向对方,再次确认道:“你说什么?”   沈恕静静地看着郁松年,没有动气,只是重复了那个提议。   “你要和我结婚吗?” 第2章   02   郁松年轻轻地吐了口气,看着沈恕,确认对方是真的在求婚,还是在戏弄他。   沈恕仍是那张让人看不出想法的脸,语气平和简单得仿佛是邀请郁松年去吃顿饭,而不是对着多年未见,甚至算不上多亲近的郁松年求了婚。   郁松年看向沈恕手里握着的酒杯,猜测这才是让沈恕冲动求婚的罪魁祸首。   他伸手,将酒杯从沈恕的手里抽出。   天气不冷不热,而郁松年的指尖温度很暖,哪怕他只穿了短袖,都比穿着正装的沈恕体温高。   郁松年把沈恕的酒搁置一边长桌上,露出温和又不失礼貌的笑容:“你醉了。”   沈恕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确认他与郁松年还能谈话多久,以及需要说服对方的时间。   “一杯葡萄酒而已,不至于醉。”沈恕说。   下一秒,他便看见郁松年上前,刚才落在他手背的温度揽住了他的腰身,搂着他往旁边一让。   他比郁松年矮上些许,鼻尖自然在这个姿势下贴到了郁松年的颈项。   郁松年身上没有香水,亦无烟味,干干净净,只有属于他的味道,被体温氤氲着将沈恕环绕。   拿着蛋糕追逐的小朋友笑着从他们二人旁边跑过,险些撞到沈恕,幸好郁松年眼疾手快,将人往旁边一带。   沈恕没有动,他只是缓缓眨了下眼,葡萄酒的后劲似乎涌了上来,让他有点晕。   郁松年很快便松开了他:“没事吧。”   “嗯。”沈恕应了声。   这个插曲打断了沈恕的谈话节奏,以至于郁松年抢先说出了拒绝的话。   他看着沈恕,苦笑道:“结婚还是得和喜欢的人结吧。”   郁松年与沈恕多年未见,更无联系,何来的婚姻基础。   沈恕站定身子,轻轻揉了下耳朵,他觉得那里有点烫,大概是因为酒劲上来了,一会要让司机给他买点解酒药。   心里想着不相干的事,嘴上却还是继续说服郁松年:“没想到你这么浪漫主义,我们圈的人不都是商业联姻吗?”   郁松年眼神稍黯,笑容也浅了些,却仍好脾气道:“是很常见,但不代表我也要这样做。”   沈恕说:“你有恋人了?”   他说的是恋人,没有指定男女。   郁松年说没有,沈恕便点头道:“那还有什么问题。”   他这样的态度,几乎要让郁松年无奈了,又荒唐得想笑。   或许猜到郁松年马上就要说出他不想听的话,沈恕如同谈着一桩生意般,说:“如果你实在很担心,我们可以先签合同,确认年限,到时好聚好散。”   他把这当作一场买卖。   郁松年脸上最后的笑意消失了。   而沈恕则是在看他的脸,自最开始重逢,便一直在看。   现在的郁松年比起十七岁时,头发长了些,五官没有多大变化,只是多了点疲惫。   可能是因为家里那些烂事,又或者是在今晚这样的场合,受到的恶意太多。   郁松年的眼睛不像许炳章,应该更像他的母亲,眼窝深,睫毛长,就是垂下眼时,睫毛容易遮掩情绪,这点沈恕不喜欢。   但郁松年抬起眼时,沈恕又觉得可以接受了。   浓密的睫毛让郁松年的眉眼多了分缱绻的味道,让他无论看着谁,都好似多出了深情的味道。   所以当年郁松年才这般招蜂引蝶。   沈恕看得出神,直到他听见郁松年问他:“为什么是我呢?”   郁松年觉得眼前的沈先生,不似当年那个看着他和沈元一起时,满脸漠然的男生了。   但现在的沈恕,比从前更难缠。   就像哄孩子一样,郁松年缓和了语气:“如果你要联姻,多的是比我更合适的对象。”   沈恕如同真的顺着郁松年的话思考了一会,才道:“他们没有你合适。”   “比如?”郁松年问。   沈恕脑子还是很清醒的,做生意的不可避免要同政府打交道,小到公司最近竞标的项目,大到未来几年的商业规划。   结上这门亲,搭上许炳章的船,怎么想都不是赔本生意。   生意上的事情,沈恕没有说太多,郁松年应该也不感兴趣。   据他所知,郁松年考上国外的艺术大学,学的是雕塑,根本没有涉足任何金融或贸易相关的专业。   郁松年应该也没有要接手家业的意思,性格也单纯,不然也不会被后妈算计成这样。   而且在国外那种开放的环境,也没谈恋爱,怎么可能和他爸的秘书有染,沈恕根本不相信这种可笑的流言。   他简单地和郁松年解释两家结合后会带来的好处,以及他能够给许炳章选举提供有力的“帮助”,在金钱方面上。   郁松年闻言,不为所动:“你应该也听说了,我和父亲闹得很难看。这种情况下,我为什么要牺牲我的婚姻来帮助他呢?”   牺牲这个词让沈恕的指尖动了动:“如果不想帮助他……那换成帮助你呢?”   他认真地看着郁松年,脑海里一直构思着说服对方的话术。   “我可以帮你,不管你是想要重新夺回郁家,还是报复你的父亲。”沈恕说着,感觉掌心里出了一点汗。   其实他这个提议其实很危险,要是他错估了郁松年和许炳章之间的关系恶劣程度,他这个提议只会狠狠得罪郁松年。   郁松年沉默地打量他,这份目光就像无形的压力笼罩着沈恕。   沈恕见过不少风浪,子公司接手时内部乱得一塌糊涂,他大刀阔斧,整顿改革,得罪了不少人,也遭到了许多明里暗里地报复。   最夸张的有一次,被他裁掉的员工拿着刀过来,叫嚣着要与他同归于尽,沈恕也只是冷静地用手机报警,后来再加多了公司保安的数量。   如今不过是在等郁松年一个回答,不是多提心吊胆的境况,可沈恕就是觉得焦虑,他抿了抿唇,迟疑道:“如果不想结婚,订婚的名义也可以。”   “要是你遇到喜欢的人,我们的关系可以立刻结束。”沈恕声音有点紧绷。   这是他最后的让步了。   郁松年终于回答了,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说要考虑一下。   沈恕心下微松,没有立刻拒绝,就是还有希望。   做生意也是这样,不到最后一刻,你都不知道成果如何。   也许会功亏一篑,也许会峰回路转。   沈恕从口袋里拿出名片,递给郁松年:“你好好考虑,有需要的话,联系我。”   郁松年被他公事公办的态度逗乐了:“好,我会的。”   既然如此,沈恕也没必要继续在这待下去了,他再次看了眼腕表,准备同郁松年道别。   郁松年留意到了,却仿佛没察觉般,继续同沈恕说话:“你刚刚说了很多理由,都是有关公事的。”   说着,他微微俯身,朝沈恕靠近了些。   这个距离已经超过了社交上的安全距离,是更加亲近的姿态。   郁松年用那双招人的眼睛注视着沈恕:“没有更私人的理由吗?”   “选择我的理由。”郁松年说。   沈恕跟他对视着,目光彼此交错,没有任何一个人退让抽离。   “你长得好看,这算理由吗?”沈恕说。   郁松年怔了怔,直起腰,退出了暧昧的距离范围,他哭笑不得道:“行了,不勉强你回答了。”   “你应该还有事,我见你看了几次时间。”郁松年说。   沈恕道别后,转身离开。   这次是郁松年看着他的背影,而不是他看着郁松年的。   直到回到车上,靠在舒适的车椅上,沈恕才抬起手,用手背掩住半张脸。   额头的温度有些高,就像整张脸都在发烫。   刚才的话,只有最后一句,他没说谎。 第3章   03   “你是不是疯了!”   回到家中的沈恕接到了这样的一条语音,是林志钧给他发的微信。   沈恕没有回他消息,转而抬手接过陈嫂给他温好的鸡汤。   待饮下后,才吃下司机买的解酒药。   脸上的温度在车上已经有点消退,他进入浴室,镜子里的人,从嘴唇到脖子仍泛着微红。   他是个喝酒容易上脸的人,怪不得郁松年刚才怀疑他喝醉了。   沈恕还住在本家,老爷子近几年身体不好,为了养生,回了山清水秀的老宅。   而他的爸爸沈南平则很少回家。   沈南平在感情事上极其不负责,当年把沈元带回家,就说要娶沈元的母亲。   结果在老爷子停掉他的花销后,就立刻反悔。   前几年又闹着要娶一个大学生,老爷子看着他心烦,就不再管他。   沈南平还真娶了那个大学生,再婚后便搬了出去。   至于沈元,因为要与他打擂台,同老爷子要了外地的分公司,前去大展拳脚。   老爷子虽然更加偏向沈恕,可沈元毕竟也是沈家血脉,他想要干正事,老爷子不可能阻止。   而对于沈恕来说,家里有看着他长大的陈嫂,以及管家老李就够了。   这两位自小照顾他的生活,待他无微不至,伴他这么些年,比起有血缘的亲人,他同陈嫂和老李更亲。   沈恕洗完澡后,换上睡袍,来到书房处理公事。   打开电脑没多久,就忍不住给助理发了个消息,让他查一下本市新开的楼盘,看看有什么好的住宅可以购入。   要宽敞,要风景好。   想了想,沈恕补充道,小区里最好有篮球场和健身房。   郁松年要是和他结了婚,他们肯定不能住在本家,当然是要搬入新房。   高中时郁松年就很喜欢运动,不知道现在还喜不喜欢。   对方应该还有在保持运动,今天看着身体比高中那会更结实了。   薄薄的t恤被撑起,胸口的肌肉轮廓引人遐想。   沈恕有些不大开心地皱眉,觉得郁松年不该穿成这样。   可是男性的服饰不如女性的种类繁多,郁松年分明穿得再普通不过。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沈恕闭了闭眼,及时打住。   手机里被他放置的林志钧,没有消停。   见他不回消息,便打来了电话。   沈恕接通后,点开公放。   林志钧那边的环境音很嘈杂,伴随着他惊诧的追问,吵得让沈恕觉得头疼。   “你知不知道,你在宴会上和郁松年求婚的事被传开了!”林志钧激动道。   沈恕略一挑眉:“怎么回事?”   林志钧:“什么怎么回事,我还想问你怎么回事呢!让你别昏头,结果你转头就去跟人求婚了!他现在是什么名声,你何必非要这种时候蹚浑水。”   “他不是浑水。”沈恕反驳道,“还有,这件事是怎么传开的,是有人听见了吗?”   林志钧头疼道:“不只听了,还发到了群里。好些人都跑来问我,你是不是为了搭上许炳章,所以打算出卖色相,牺牲婚姻。”   怎么一个两个都觉得,他和郁松年结婚就是一种牺牲。   “没有。”沈恕说。   林志钧明显松了口气,语调也高昂起来:“我就说不可能,肯定是他们瞎传,你怎么可能跑去跟郁松年求婚。”   沈恕:“求婚这件事是真的。”   电话那头陷入了沉默,沈恕解释道:“我说的没有,是指我没有出卖色相。”   “而且我和郁松年,怎么看都是他比较适合出卖色相吧。”沈恕务实道。   电话被挂断了,林志钧用行动表达了他懒得继续和沈恕沟通。   不多时,林志钧就发来四字真言给沈恕:你没救了。   沈恕没理他,放下手机,继续处理公事。   手机再次震动,他以为是林志钧在继续发飙,但微信跳出来的却是一个新的对话框。   备注着郁松年三个字的微信,给他发来了信息。   上一次聊天,已经是六年前。   他们的聊天记录只有短短的几句添加微信时,所附带的自我介绍,以及郁松年发来的感谢,而沈恕只回了一句不客气。   两人的对话到此结束,再无后续。   直到今天,沈恕看到郁松年发来的:到家了吗。   只是简单的四个字,却让沈恕有种奇怪的感觉。就像心上有些痒,又无处着力,没办法解决这份骚动。   沈恕回了个嗯。   郁松年发了个兔子微笑,他的表情包明显要比沈恕多得多,也更为年轻化。   林志钧经常吐槽沈恕像个老头子,年轻人喜欢的东西,他都不喜欢,一点都不潮流。   犹豫了一下,沈恕打开了表情包那一栏,一口气下载了许多,这才切回对话,同郁松年说:“我的提议一直有效,你考虑好了尽快回复我。”   这话发出去后,沈恕便觉得自己的话语看起来好似有点急切。   这可是大忌,生意往来时一旦着了急,就会让对家看见你的底牌。   沈恕懊恼地追加了一句:“即使拒绝也没关系,不必为难。”   郁松年回道:“在我考虑好之前,我们能先尝试约会吗?”   沈恕盯着约会两个字,猜想郁松年也许打错字了。   直到郁松年给他发来了一个舞台剧的链接,问他有没有兴趣在周末时陪他一同前去观看,沈恕才反应过来,郁松年是真的要和他约会。   在纷杂的念头席卷沈恕之前,他本能地回了个好字。   郁松年跟他约定好时间,又和他确认:“是你来接我,还是我去接你。”   在郁松年给出的选项中,好像没有各自开车前往,在剧院门外会合的打算。   稀里糊涂地,沈恕顺着郁松年的节奏,说自己去接他。   郁松年便给他一个地址,不在郁家,而是一所大学附近的商业公寓。   沈恕知道得这样清楚,正是因为那所大学便是他就读的大学。   但沈恕没有多问,问郁松年为什么不住家,而是住在这里。   因为这和往他伤口上撒盐没什么区别。   不用想也知道,郁松年跟许炳章闹成那样,不可能还住在那,可那本应该是郁松年的家啊。   虽然结婚这件事有可能要忙很久,但比起帮郁松年处理家里那堆烂事来说,还算轻松的了。   不过沈恕倒没有因此而退缩,他还是很想和郁松年结婚的。   就像捡回一条脏兮兮的小狗,他会把他清理干净,变回曾经漂漂亮亮的样子。   因为这是他曾经很想要,却没能得到的郁松年。   沈恕合上电脑,拢着睡袍从书房出来,走向三楼。   在楼梯上,他又一次想起了郁松年。   在郁松年和沈元第一次踏入这个家的时候,沈恕就已经听说过郁松年了。   很难不注意到他,只因对方在学校里过于活跃。   从篮球场,到常年占据年级第一的排名,再到在校庆晚会上,出演话剧的郁松年。   青春期无穷无尽的精力,被郁松年用得很好。   而这无处不在的郁松年,人们嘴里讨论的郁松年,令沈恕早在见到这人之前,就记住了这个人的名字。   他没想到郁松年会与沈元交好,看来郁松年样样都行,只有看人眼光很差。   那天他刚从补习班回来,步入高三后,学习繁重不少。   沈恕提着书包,踩着拖鞋从前厅走过。然后他就听见了一阵笑声,源于沈元。   沈元在这个家很少笑,沈恕也不怎么关心这个弟弟。   他望向笑声传来的方向,看到了沈元,还有另一个男生。   高中的郁松年将头发染成了深栗色,而他的好成绩足以让老师们对他这种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沈家采光极好,阳光跳跃在郁松年的发梢与嘴角,将他的鼻尖和睫毛照得暖融融的。   与郁松年的放松不同,沈元在看到沈恕的那刻,便挺直腰板,如临大敌。   沈恕把目光从郁松年的睫毛上抽离,没有出声招呼,打算上楼回自己房间。   然后他听见郁松年开口问:“沈元,这是你哥哥?”   郁松年已经过了变声期,他的声音就像沈家放在三楼,仅作装饰用的钢琴,低沉悦耳。   沈元闷闷地应了声,与郁松年相比,沈元的声音仍然孩子气。   郁松年站起身,来到沈恕面前:“哥哥好。”   沈恕站在原地,没有理会。   他想,郁松年这般主动,看来是凭着优越外表,至今没吃过被人无视的苦头吧,他不介意让郁松年吃一下。   郁松年没有计较沈恕的漠视,而是笑着问他:“你长得真好看,能当我的模特吗?” 第4章   04   沈恕从未想过,郁松年见到他的第一面,竟然是说这样的话。   他……很好看?   没有人敢当面说他好看,都只说他长相高冷,不近人情。   他嘴唇微抿,眉心也皱了起来。   这是他不清楚如何应对眼前状况的表现,却传递给旁人一个错误信息。   沈元大步上来,挡在郁松年身前,同沈恕对峙:“他胡说八道的。”   郁松年低头看了下沈元,再抬起眼望向沈恕,仿佛现在才搞清楚状况一样,笑容渐退。   沈恕眉心皱得更紧,他一言不发,转身上楼。   过程中,他听见沈元对郁松年说:“你就算再缺模特,也不要找他啊,我给你画行了吧!”   郁松年声音很低,他没听清对方到底同沈元说了什么,也没心情知道了。   看来郁松年除了眼光不好,还很轻浮,他不喜欢。   他们的初次见面,算不上美好。他也无从得知郁松年给旁人画画是个什么模样,又画得好不好。   应该是好的,不然也不会上艺术院校了。   沈恕至记忆中抽离,回到房中,临睡前拿出手机点开微信再次确认了一眼,这才给秘书打电话,让他周末的时间空出来。   秘书很惊讶,一再同他确认,只因沈恕已经有几个月都没休息过了,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   这突然的休息,让秘书担心他身体是否出现了不适。   沈恕说身体没有问题,顿了顿,还是补充道:“但是周末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秘书便没再多问了,挂了电话后,沈恕刚躺下没多久,又忍不住爬起来,来到衣帽间。   他表情严肃地审视着自己的衣服,除了正装,还是正装。   不过看舞台剧穿正装应该没关系吧,郁松年会穿吗?他好像没见过郁松年穿正装的样子。   他知道自己现在过于在意同郁松年约会这件事,不过对方是有可能结婚的对象,因此注重与这人约会时的形象,也很正常。   说服好自己以后,第二日沈恕便让管家李叔预约设计师上门,他要定制多几套西装。   之后沈恕便投身于忙碌的公事之中,微信上也没有跟郁松年继续联系。   周日那天,沈恕起得很早。   他下楼在后花园转了一圈,便拿着剪子,顶着园丁的幽怨注视下,将园丁精心养育的花剪了一大扎,再笨拙地裹上花纸,打了个蝴蝶结。   穿上新衣服,甚至换了一副眼镜,沈恕提前出发。   他担心周末路上拥堵,第一次约会就迟到,会让人印象不好。   然而今日路况通顺,甚至连红绿灯都没等几个。   待抵达目的地时,沈恕足足早到了两个小时。   沈恕将车停在路边,有些懊恼。不过他不想微信催促郁松年下来,说不定郁松年还没准备好。   等待过程中,沈恕一如既往拿出平板看公司文件。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车窗玻璃被敲响了。   沈恕抬起头,就被惊得心脏一缩。窗外是郁松年,而他脸上露出了沈恕最不愿看见的诧异神色。   他看了眼时间,仅仅过去了十五分钟,那说明他早到了一个小时又四十五分钟的这件事,被郁松年发现了,所以对方才如此惊讶。   郁松年又敲了下窗,沈恕在极短的时间里收拾好表情,冷静地降下车窗,若无其事道:“你准备好了吗?”   他看了眼对方的穿着,郁松年穿着黑色t恤,底下仍是牛仔裤,只是牛仔裤上沾了些许颜料,看起来痕迹很新,应该是刚染上的。   手里还提着一袋啤酒,很显然,郁松年并非到了时间要下来,而是刚购物完归家。   不过他看着沈恕,只是温和地让人等他一下,便匆匆上楼。   再次下来时,郁松年换了一套新的,外加一件休闲西装,虽然远不及沈恕,但对于郁松年来说,已经是难得的正式的打扮了。   郁松年上了副驾,还是没问沈恕为何这么早到,只是跟他说:“距离演出还有一会,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沈恕扶着方向盘,有点为难。   在他的计划里,没有用餐这一项,也忘记向秘书要市里比较有名的餐厅了。   郁松年看他神色不对,便说:“其实不吃也行,我只是担心你还没吃饭。”   “是还没吃。”沈恕迟疑道:“你有什么好的推荐吗?”   郁松年粲然一笑:“有家西班牙餐厅不错,那里的火腿很好吃。”   说完,他用车上的导航输入地址,便转过身,看向放在后座的花束:“刚刚在外面就看到了,是送给我的吗?”   他落落大方,沈恕也没否认:“嗯,毕竟是第一次约会。”应该送的。   郁松年手长,随意探身便将花束取了过来。   也不知今日是不是沈恕时运不济,注定丢人,早上在他手里还好好的花,到郁松年手中,瞬间散开。   郁松年猝不及防,捧着一堆花愣在原地。   那画面有点滑稽,但沈恕笑不出来。   花里有许多水珠,如今洇湿在郁松年的裤子上。   他匆匆抽出纸巾,按在郁松年腿上,给他擦拭。还没擦两下,郁松年就面色异样地按住他的手:“不用了,我上去换条裤子就好。”   沈恕有点丧气:“抱歉。”   郁松年将那些花都拢了起来:“没事,正好把花拿上去,找个花瓶装起来。”   没人不喜欢自己的心意被妥善照顾,沈恕亦然。   郁松年下了车,走出几步后又则返回来,弯腰敲窗:“你要上去吗?”   沈恕在商场上与他人来往,从来反应机敏,口才了得。   可这份聪慧到了郁松年这,不知为何便打了折扣,变得笨拙又迟钝。   他没能立刻回话,郁松年主动打开驾驶座的门:“去我家吧。”   “我家也有西班牙火腿,虽然没有大餐,但可以做个三明治给你吃。”郁松年愉悦道。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沈恕也没有拒绝的必要。   比起西班牙餐厅,他对郁松年的家更有兴趣。   郁松年住在十七楼,房子面积不大,大概六十多平,一室一厅,不算拥挤。   即便如此,沈恕也觉得郁松年窝居于此,实在委屈。   厨房是半开放式,与客厅连接在一起,如果要做饭,必定满屋子味道,所以郁松年只打算给沈恕简单地弄一个三明治。   他把沈恕引到沙发上坐下,又问对方要喝茶还是咖啡。   沈恕拘谨地答了声咖啡,待郁松年回到厨房后,才开始打量这个房子。   郁松年的家其实是有些乱的,DVD很多,塞满了柜子,不知是不是有收集的习惯。   除了影片,大量的书籍也塞在了各个角落。   窗台上有好些盆栽,角落还有画架,上面有一幅未完成的画,像是一个男人的侧脸,但眼睛的位置落了笔深红,好似一条红色缎带,束缚在男人的脸上。   因为这个画作还未完成,沈恕只觉得有些熟悉。   这时郁松年端了咖啡出来,见沈恕目光停在那副画上,便仓促走了过去,用布将画盖了起来,赧然道:“还没画完,是半成品。”   沈恕收回视线,拿起咖啡抿了一口。   有些画家未完成的作品,只愿意让亲近的人去看。   这相当于把自己放松自在的一面展示道对方面前,郁松年不愿让他看,也很正常。   即便他已经和郁松年求婚了,可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只是…… 泛泛之交罢了。 第5章   05   郁松年看着眼前的沈恕,就像他端正的西装一般,沈恕是个不经常有表情,显得很严肃的人。   自从他掩住那副半成品的画作后,沈恕好像就有点不高兴了。   他发现沈恕即使坐在柔软的沙发上,也不显得舒适。   腰身始终离靠背有一定距离,放下咖啡杯时,几乎没有什么声音,看起来相当紧绷。   因此郁松年没有坐上沙发,而是随意地在茶几旁边的榻榻米坐下,腿放松屈伸着,几乎要碰到沈恕的脚边。   如他所想那般,沈恕轻轻把脚收了起来,避免与他有肢体接触。   沈恕再一次拿起咖啡杯,他平日里很喜欢咖啡,可现下多少有些无法下咽。   因为郁松年的目光让他很有压力,坐在茶几旁的男人,如今用手托着下巴,轻轻歪着脑袋看他,就像在打量珍稀生物一般。   虽说沈恕只望了郁松年一眼,但脑海里基本已经形成了画面。   郁松年的手指真的很长,脸却小,托腮时几乎掩住半张脸,在他看来,这个模样还有几分可爱。   不过此刻,沈恕却没心情欣赏,只因郁松年的视线过于专注,一直在盯着他。   沈恕开始怀疑自己今天是不是穿错了衣服,是新换的眼镜奇怪,还是脸上有什么?   他轻咳一声:“不是说给我做三明治吗?”   “抱歉,我忘了。”郁松年恍然道,他撑着茶几站起身,在离开前还要命地补了一句:“不小心看你看入神了,忘了正事。”   沈恕听后,窘迫地再次端起咖啡,才勉强镇定下来。   郁松年喜欢胡说八道这件事,不管是十七岁,还是如今的二十五,始终没变。   对其他人也是这样吗?这么想着,沈恕渐渐冷静。如果他们真的结婚了,合同上还要补充一条,郁松年不能随便对其他人说暧昧的话。   如有违约……沈恕想了半天,还是没想出该如何惩戒郁松年。   郁松年端着两个盘子走了过来,全然不知沈恕已经开始思考如何管教他。   说是简单地做了三明治,实际还有水果。西班牙火腿裹着哈密瓜,摆好盘,看着是用心做的。   沈恕看着盘子,却犯了难。他想先去洗手,再吃三明治。   正犹豫着要起身问洗手间在哪,却见郁松年恍然大悟地拿起桌上的消毒湿巾,自然地拉过了他的手。   湿巾柔软又冰冷,郁松年的掌心粗糙又烫人,将他的手夹在中央,进退不得。   郁松年很细心,仿佛沈恕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孩一般,帮他每根手指都擦遍了,才将三明治推到他面前:“家里没有手套,将就一下。”   沈恕收回手,故作镇定地放在身侧。   而掌心里,仍残留着阵阵酥麻。   食不知味地把三明治吃完,还要顶着郁松年期待的目光,硬着头皮说很好吃。   简单地用过餐后,两个人从郁松年家中出发,前往剧院。   郁松年选的位置很好,几乎能看清舞台上演员的每个表情。   这个舞台剧很有名气,票价昂贵,这样优越的位置,票价通常很高。   如果是从前,沈恕会很欣然地接受这份邀请。   可如今郁松年刚出了事,家里的公司也被许炳章一手霸占,郁松年有无分红暂不可知。   郁家应该早给郁松年留有信托基金吧,沈恕迟疑地想。   难道许炳章在那上头也做了文章?不是没可能。郁松年母亲去得突然,外公身体不好,一切都发生在郁松年刚要成年的那会。   如果许炳章插手了,郁松年岂不是什么都没了?   沈恕望向旁边已经在他心中,变成小可怜灰姑娘的郁松年,心情复杂。   郁松年虽一直将目光聚焦在舞台剧上,却对他的视线相当敏锐。   他将脸靠近沈恕,在黑暗中低声问道:“不好看吗?”他是指舞台剧。   沈恕没有立刻回答,郁松年便偏过头来。   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近了,近到沈恕的理智发出尖锐的警报。   四目相对,舞台上流转的光落在郁松年脸颊,浸了流光的眼瞳实在要命,沈恕心想,怎么会不好看呢?   他摇头又点头,哑声道:“好看的。”   郁松年却没那么轻易放过他,又问:“那为什么不认真看呢?”   沈恕注意到,郁松年眼里带着笑意,他是故意问的,他知道沈恕一直在看他。   而实际上,只不过维持着那暧昧距离数秒,沈恕便抽身而出。   他靠在椅子上,望向舞台:“这出戏你高中那会也演过。”   郁松年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沈恕淡定道:“因为我们念的是同一所高中,而我的记忆力刚好还不错。”   郁松年好像笑了,声音传到沈恕耳边,叫他觉得剧院里真的很闷,闷到他都有些热了。   在剧院里聊天到底不好,郁松年也没有继续说话,看完整部戏后,就是沈恕也从中察觉出趣味来。   舞台很棒,演员情感充沛,远非当年郁松年那青涩的演绎能比。   不过沈恕私心里还是觉得,郁松年演得最好。   舞台剧结束,观众们纷纷起身离席。沈恕站起身,准备跟着人群一块出去,却没想到郁松年拉住了他。   只是松松牵了下他的手腕,便松开了,郁松年道:“先去后台吧,见我一个朋友。他给我送了票,得去跟他说一声。”   沈恕一愣,继而反应过来。   郁松年与他不同,有很多朋友,是个无论到了哪里,身边都会围绕着许多人的体质。   沈恕跟在郁松年身边来到后台,他们抵达时,郁松年的朋友正在卸妆,见他来了,也顾不得手上动作,立刻跑过来抱住郁松年。   他们关系看起来很好,沈恕看着对方紧紧抱着郁松年的手心想。   不多时,郁松年就松开了对方,转头向沈恕介绍道:“沈先生,这是我师兄,刚才演的是我高中演过的角色。”   师兄脸上还有妆容残余,为人却热情大方,当即要过来跟沈恕握手。   郁松年不动声色地挡了一下:“满手卸妆油,往哪摸呢?”   师兄羞赧道:“抱歉啊,你看我给忙昏头了。”   他热情地让郁松年和沈恕一起去吃饭,他们剧院的人待会要开个庆功宴。   沈恕不喜欢人太多的场合,但如果郁松年要去的话,他也可以。   没想到郁松年却拒绝了,师兄虽然觉得可惜,却也没有强求。   两个人又简单地聊了一会,沈恕从来也不是个话多的,便安静站在旁边。   不一会,郁松年便说:“你先去忙吧,我先和沈先生回去了。”   师兄拍了他肩膀一下:“过几天出来喝酒。”   郁松年欣然应允。   二人从剧院出来,在回到车上的那段路途中,沈恕疑惑问:“为什么不一起去吃饭,你们这么久没见了。”   刚才的对话中,沈恕得知,郁松年自从出国,便和师兄没见过了,这是回国的第一面。   “因为今天只是我和你的约会。”郁松年含笑望了他一眼。   剧院里的热意好似此刻重新回到他身上,习习夜风也无法吹散。   他局促地进了车,又催促郁松年上车。   把郁松年送到楼下时,郁松年一边解开安全带,边同他说:“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到家跟我说一声。”   沈恕望着车前方的路灯,点了点头。   郁松年下了车,还未走出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车门关上的声音。   有脚步声急促传来,在他身后停下。   他回头,还是沈恕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忘拿什么东西了吗?”郁松年只想到了这一个答案。   下一瞬,他就闻到微冷的香气,是沈恕身上的香水,味道很淡,之所以能闻到,是因为此时他们的距离很近。   沈恕伸手搂住了他,给予他一个拥抱。   这个拥抱很短暂,短得郁松年都还没反应过来,沈恕便退开了。   他站在路灯下,安静地望着郁松年。他不是一个多主动的人,可每一次做出来的事情,都叫郁松年吃惊。   一整个晚上,沈恕始终被动,可在这个拥抱里,天平重新倾斜。   沈恕勾了勾嘴角,露出了一个极浅的笑:“上次忘记了,给你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 第6章   06   很少笑的人,一旦笑起来总是让人惊讶。   沈恕清晰地看见郁松年露出了很奇怪的表情,好像被他吓到了,眼睛微微睁大,直直地回望他。   下意识地,沈恕收起了笑。   他其实看过自己笑起来的模样,在其他人拍摄的照片里,那张僵硬的笑脸。   连林志钧都说,他笑得不好看。   沈恕收敛神情,克制地同郁松年说了声晚安,便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说实话,沈恕觉得有些丢人。不管是这突如其来的拥抱,还是最后没有忍住的笑,理性被短暂抛弃,回笼后便带来后悔。   沈恕看到郁松年仍站在路边,望着他车的方向,便踩下油门,疾驰而去。   路上他给林志钧打了电话,约对方出来喝酒。   他朋友少,清楚他对郁松年感觉的更少。他需要一个参谋,给他出点意见。   他们在常见的一个清吧碰面,女歌手在舞台上慵懒轻吟,闲客三两个分散而坐。   林志钧与他是高中同班,大学同校,这个酒吧还是他们大学那会经常来的,离郁松年公寓不远的街上。   林志钧来之前,沈恕正对着墙上的画发呆。   他没什么艺术细胞,审美更是灾难。所以除了定制的西装,他很少穿其他的衣服。   同样灾难的,是他的感情史。   与糟糕的审美相同,他看人的眼光也很差。这是林志钧说的,甚至说出他找的人都不怎么样,还不如郁松年这种话。   林志钧推门而入,沈恕看见他今日穿了件撞色卫衣,短裤搭配运动袜,瞧着比清吧里真正的大学生还要像学生。   只是眼前的林大学生略gay。   “你吃错药了?”沈恕打量他的穿着,林志钧的打扮过于反常。   对方一屁股坐下,拿出烟刚递到嘴边,又停了下来,烦躁地揉了下头发。   这时候沈恕才发现,林志钧竟然头发也染了色。   他基本猜到林志钧是吃错什么药了。   只听林志钧叹气道:“最近有个喜欢的人,也是我们学校的,还没毕业,是博士生。”   “追到了吗?”沈恕问。   林志钧好像有些难以启齿,脸颊绯红,小声地说:“没追呢。”   沈恕:“她不喜欢年纪比她大的?”   林志钧低落道:“他不喜欢男人。”   沈恕了然道:“是同?”   林志钧声音压得更低了:“不……他是异性恋,所以不喜欢男人。”   这个信息量让沈恕消化了一会,大脑处理好后,才缓慢给出回应:“也不是不可能,虽然你从来没跟男人交往过。”   林志钧倒在沙发上:“我怎么知道舞台上好看的女主角,也有可能是男生扮的。我还倒霉地对他一见钟情了,结果他是个异性恋!”   “你这是见色起意。”沈恕拒绝了酒保帮忙倒酒的动作,主动给两个空杯倒上酒。   林志钧不甘示弱道:“你当初不也是对郁松年一见钟情,见色起意。”   他本以为沈恕会承认,因为沈恕其实是个很不屑说谎的人。   哪知道沈恕却说:“不是一见钟情。”   确实没有一见钟情,他是很晚才发现,原来他很在意郁松年。   郁松年小他三岁,他上高三时,郁松年才高一。   两个年级的教学楼在正对面,不那么远,亦不太近。   从他的班级到郁松年那,走过去需要下四层楼梯,走过两百米的长廊,再上四楼,而目光却只需一秒。   发现能从窗口位置看到郁松年的时候,是在一个傍晚。   班级里人都下课离开,他还留在教室,查看试卷上的错题。他对自己要求严格,未来亦规划得很清晰。   要上本地的重本院校,顺利毕业后便会进入自家公司做事。   沈老爷子爱面子,儿子不成器,对孙子的要求自然变高。他自幼在爷爷的严格管教下长大,性子沉闷,不爱玩乐。   而对郁松年的观察,是他花费了最多时间,也是做过最没意义的事情。   傍晚的云霞将郁松年的白色校服染得微黄,男生放松地靠在窗口,和朋友说话。   对于郁松年很多朋友这件事,沈恕觉得唯一的好处,便是不必时时看到沈元出现在郁松年身边。   而窗边的郁松年,正伸手勾住朋友的脖子,玩闹般收紧,男生放肆的笑容比晚霞要炫目。沈恕本能地收回目光,低下头看着试卷。   他试图认真将试卷上的每个字看进脑海,却始终没办法专注学业。   只好懊恼地看向窗外,那个令他分心的罪魁祸首。   就像明知不该碰的点心,却偏偏摆在他旁边,香甜得让他忍不住侧目。   意志力与欲望的拉扯,犹豫挣扎多次,好在班上没有其他人,不用看到他现在这幅蠢样。   他终于放弃了,收起试卷,趴在窗子上看向对面。   就一会,他对自己说,就看一小会。   然而整个高三,直至毕业,沈恕都没换过座位。这也是他唯一麻烦家里替他做的事,帮他同学校的老师提出的要求。   观察郁松年是沈恕繁重的课业中,难得可贵的喘息时间。   有时候他也不清楚,他是因为学习压力过大,才选择观察郁松年。   还是观察郁松年,是唯一能让他感到放松的事。   但不可否认的是,在沉闷的高三里,郁松年是他记忆中唯一的那抹亮色。   直到高中毕业,沈恕是过了大约一周的时间,才反应过来,他也许再也看不见郁松年这个事实。   而那一刻从心头涌上来的滋味,他不想再次体会。   如果他不是郁松年的学长,或许他还能考去和郁松年同样的学校。   然而他注定比郁松年要早地从这所学校离开,郁松年的高中生活才刚开始,而他的已经来到尾声。   林志钧安静地听完后,问他:“就算传闻不是真的,你也不应该和他求婚。都过去这样久了,你怎么能够确定,你现在的感情还是当初的那样。”   “我不是不赞成你和郁松年在一起,我只是不想你用婚姻去赌。”   林志钧语重心长道:“阿恕,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喜欢的是你眼中的郁松年,而真正的他是什么样子的,你不清楚,也不了解。”   沈恕知道林志钧说得都对,他明白好友的担忧。   “我知道的,但是我和他的婚姻并非你想的那样。”沈恕说。   林志钧不解道:“结婚不就是那么一回事吗?要有爱情,得有责任,如果运气好的话,你们能相处一辈子。”   沈恕摇头道:“我只是想帮他,没想让他留在我身边一辈子。”   他们的婚姻能够成为郁松年强大的助力,怎么看都是一桩极好的买卖,就差郁松年一锤定音。   可是他其实也不觉得郁松年会同意,就像郁松年说的那样,他没必要牺牲自己的婚姻。   但是也有万分之一的概率,郁松年会同意。   他想赌那个万分之一。   如果郁松年过得很好,他不会这么贸然地进入对方的生活。郁松年怎么看也不像会喜欢他这样的人。   从来也没人对他表白过,对于自身是否有吸引力这一点,沈恕还是心知肚明的。   林志钧显然没搞懂沈恕的脑回路,他不断叹息,又追问:“你到底喜欢他什么?你这样的条件不是能找到更好的?”   沈恕没有理会林志钧不客观的话语,林志钧又说:“如果只是喜欢脸的话,我认识一个经纪人,可以把他手下的艺人介绍给你。”   “不用了。”沈恕想也不想便拒绝道。   林志钧也没指望他会同意,仍然想说服他,但不管他怎么说,沈恕皆是不反驳,也不接受的态度。   要是林志钧见到他发现再也见不到郁松年时的模样,肯定不会再试图劝他。   那是他最后一次来到那个班级,校园已经放假,也是一个傍晚,为了进入校园,他第一次翻了墙,落地时扭伤了脚踝。   一瘸一拐地爬上了四楼,坐回了那张椅子上,他再次望向那个窗口。   对面教学楼没有人,那个窗户更不像以往那样,有偶然的机会能看见郁松年。   想着这件事,逐渐连呼吸都觉得费力。   手上被温热的水珠打湿,他拢起双手,把一切都藏了起来。   他也只能这样做。 第7章   07   年少那些不该有的妄念,沈恕已经强迫自己忘了许久。   曾经他一度认为自己成功了,直到林志钧说,他找的每一个人,都有郁松年的影子。   这犹如一记闷棍,又像一声警钟,告知他这些年的努力,皆是徒劳无功。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他不再试图去强迫自己尝试新的恋情。   就像林志钧说的那般,他早就没救了。   既然如此,也就没必要耽误别人,对他人也不公平。   在舞台剧的那次约会后,郁松年又邀请了他数次。   比如发现了一家还不错的餐厅,最近开了一个新的画展,想要换一套新沙发。   不管沈恕有多忙,他总会抽出时间去赴约。   他想这大概是郁松年想要借这些机会观察他,试探他想要和他结婚的目的以及诚意。   总不能是郁松年真心想和他约会,所以才不断主动向他发出邀请吧。   又一次两个人碰面,吃完饭后去看电影,沈恕睡着了。   每次和郁松年约会,沈恕都会花上一天的时间,大部分都花在了他约会前的准备上,小部分才落在约会上。   可即使如此,也消耗了不少本该办公的时间。   沈恕不是一个愿意把事情延后的人,所以每次约会后,他都会加班。   看电影的前一天,沈恕加班了,他提前把工作完成,所以睡眠不足。   郁松年找他看的电影有太多意识流的画面和隐喻情节,都需要细细品味。   沈恕品味到睡着,待他醒来时,就发现自己的头已经靠在了郁松年的肩膀上。   这实在太失礼了,他从未在与旁人约会时表现得这样糟糕过。   沈恕本想立刻坐直,却不知为何犹豫了一瞬间,接着便失去了自然坐起来的机会。   郁松年是不用香水的,他所使用的沐浴露,沈恕问过,也买了同款。   只是他使用后的效果不如郁松年,至少无法复刻对方身上的味道。   伴随着郁松年的呼吸,身躯缓慢起伏,沈恕贪恋着那股气息,觉得眼前这一切,都有种不真实感。   从未想过会和郁松年有这般亲近的时候,沈恕不后悔那突兀的求婚。   最起码,那一次的主动,换来了现在。   闭上眼睛,沈恕告诉自己不要太贪心,不然得不偿失。   要是郁松年发现自己的心思,那万分之一可能同意与他结婚的机会就没有了。   沈恕告诉林志钧,自己只是想帮郁松年。即使这的确是实话,可未必没有自己的私心。   他想将郁松年留在自己身边,不管时间长短。   之所以不能叫郁松年发现,是因为郁松年根本不是一个愿意利用他人心意的人。   倒不如表现得公事公办,有所图谋,这样郁松年才能放心与他合作。   想到这里,沈恕觉得不能再继续装睡了,免得露出马脚,因小失大。   心里说服着自己,身体却很诚实地只稍微动了一下。   令他没想到的是郁松年的举动,温热的掌心越过了他的脸颊,捧住耳侧,轻轻将他往自己的肩膀处托了一下。   郁松年以为他睡迷糊了,脑袋往下掉,所以给他调整姿势。   本来想要表明自己已经醒来的沈恕不敢动了,他屏住呼吸,直到感觉郁松年只是确认他靠住了,便再无动作后,这口气才缓缓吐出。   温热的指腹抽离他的脸颊时,若有似无地擦过的他的耳垂,叫触碰都有了声音。   暧昧地,无心地,叫人沉沦。   沈恕睁开眼,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远离诱惑源,他可不想在电影院丢人。   将他弄成这样还不知的郁松年,转过头来看他,给他递了瓶水,低声道:“你刚刚睡着的时候,咳了几声。”   沈恕接过水,看了郁松年一眼,发觉他目中带有担忧,是真的在担心他的身体。   瓶盖已经是拧好的,感受到郁松年的贴心同时,他又忍不住猜想郁松年同其他人交往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他早就发现,郁松年是个粗中有细的人。   生活上很多时候,郁松年看起来许多事情都不在意,却意外敏锐。   比如现在,沈恕喝着水,郁松年只是关心他的身体,没有追问更多。   沈恕想了想,还是解释道:“昨晚没睡好,电影很好看。”   郁松年凑近沈恕:“其实我第一次看这电影也睡着了。”   如同学生之间开小差干坏事一般,他低声道。   沈恕心里有些奇怪,既然这并不是郁松年喜欢的电影,为什么郁松年会带他看?   很快郁松年便给了他答案:“因为很美。”   沈恕茫然地望着屏幕,电影是现代片,讲的是一个男人爱上了自己的同性心理医生。   男主不断出现各种各样的幻觉,导演在这些前段里,都采用了意识流的表达方式。   现在正演到男主对医生拥有情欲表达的瞬间,男主躺在浴缸里,幻觉而成的医生站在浴缸旁边,冷淡地望着他。   不管男主是何姿态,医生总是展现出一种事不关己的漠然。   沈恕忽然觉得这个医生的眉眼有几分熟悉。   后来男主无法再控制自己的情绪,他绑架了医生。他将医生放在了那个浴缸里,痴迷地同对方表达爱意。   医生一成不变的表情终于产生了变化,他湿淋淋地蜷缩在浴缸里,头发凌乱掩住眉眼,有种小动物般紧张的惊恐感。   望着医生靠在浴缸边缘的侧脸,那一刻,沈恕终于发现这种熟悉感源自于哪里。   它来自郁松年那张半成品的画,又在医生的脸上找出几分相似的轮廓,他是沈元。   意识到这一点时,沈恕的浑身发冷,肠胃绞作一团,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喉咙发疼,心脏酸胀。   其实没什么好惊讶的,他早就知道沈元和郁松年有过一段。   早在高中那会,他就见过沈元同郁松年极其亲近的模样。   两个少年坐在泳池边,脸靠得极近。   沈恕第一次鼓起勇气,拿上了李嫂招待客人的点心,准备送去给郁松年。   哪怕旁边有他不喜欢的沈元也无所谓了,他有想象过沈元看见他来送点心会作出怎样的反应,却从未想过会看见这样的一幕。   好在他的角度,郁松年正好背对着他,起码他不用看见两个人是怎么亲吻的。   他看见沈元退开的脸,在发现他站在拐角处露出的惊讶神色。   不过很快,沈元就伸手抱住了郁松年,靠在对方的肩膀处,冲他露出挑衅的神情。   沈恕离开了,将那些点心扔进了垃圾桶,回到房间躺了许久都没能够睡着。   第二日,休息得并不好的沈恕关上了课桌旁的窗,拉紧窗帘,认真上了一天的课。   课间休息时,沈恕下楼,打算去便利店买听咖啡提神。   奇怪的是,那天他竟然在高三连着高一的走廊看见了郁松年。   郁松年和朋友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不知在说什么。   沈恕目不斜视地路过时,感觉到郁松年在看他。   在看什么?这个问题只简单地掠过了沈恕的脑海,很快便找到了答案。   大概是沈元告诉他,自己撞见他们亲吻了吧。   担心他到处乱传吗?他不至如此。   沈恕嘴唇紧抿,来到了自动饮料机面前,准备塞硬币,却发现自己带出来的不够。   他苦闷地盯着掌心里的硬币,这时身后有人伸手越过他,往投币口塞了足够多的硬币,按下了沈恕常喝的那款咖啡。   沈恕回头,鼻尖好似擦过了柔软的东西。   他吓得往后退,却被对方一把拉住。   郁松年诧异地抓住他的手,将他往后倒的身体稳住,刚准备说什么,沈恕便反应极大地将人甩开了。   他心脏砰砰狂跳,有种无法控制的怒意涌了上来。   沈恕分明知道,郁松年选择和沈元在一起,他没资格生气。现在这幅模样,既莫名其妙,又很可笑。   可他就是忍不住。   郁松年嘴唇动了动,却没说什么,而是将饮料机的咖啡拿出来,递给沈恕。   沈恕看着男生手里的咖啡,许久才道:“我不要。”   郁松年看了看咖啡的牌子,皱眉道:“为什么?”   沈恕重新抬起眼时,脸上已经覆上了自我保护时才会有冰冷神情。   他看着郁松年,硬声道:“我为什么要接受你的东西。”   郁松年怔了怔,将咖啡收回,沈恕越过他往回走,男生沙哑的声音却从后面追来:“为什么不要,你讨厌我吗?”   沈恕握紧了手,指甲陷入掌心,隐隐作痛,却让他更加冷静。   “和沈元有关的,我都讨厌。” 第8章   08   冲动的话脱口而出,并未给沈恕带来任何快感,这更像失败者的怨怼。   也是一种警告,警告郁松年离自己远点。   喜欢上弟弟的恋人已经足够可悲,要真是再做出任何尝试抢夺的行为,这和沈元的母亲有什么区别。   直到妈妈去世之前,她和沈南平看着还很恩爱。   沈恕其实很庆幸,她不必知道沈南平的私生子原来只比沈恕小两岁。   他不会做沈南平,更不会让自己堕落到第三者的地步。   沈恕没有回头,亦不想去看此时郁松年的表情。   他怕看见郁松年受伤的模样,会让所有努力功亏一篑。   回到教室以后,沈恕趴在桌上,后知后觉地触碰着鼻尖。   那时太过紧张,不知道碰到了什么。后来想想,大概是郁松年的脸颊或者……嘴唇。   别再想了,十九岁的沈恕心想。   二十八岁的沈恕,同样是这个想法。   即便察觉到郁松年对沈元的念念不忘,他其实也没什么资格去指责什么。   他与郁松年之间,本来就是假的。哪怕真的结婚,也是一场交易。   沈恕靠在电影院的椅子上,陷入了沉默。   他感觉到郁松年转过头来看他,却装作不知道,沉默而专注地盯着电影屏幕。   这一看,倒真的把电影看进去了。   确实如郁松年所说,这是一部好电影,许多画面都拍摄得很美,也许与导演美术出身有关,色彩和构图追求美学到极致。   一些亲密的戏份,色气而不下流。   结局是开放式,男人进了医院,陷入了漫长等待医生的孤寂中。   结局最后,医院探望的走廊上,出现了一个人的背影。   不能看出是不是医生,但可以猜测医生来看他了,男人不是一厢情愿。   又或者这个背影只是医院里的护工,最后的结局是场悲剧。   电影结束,影院灯亮起,人群散场。   沈恕站起身,率先往外走。   等回到车上,他才意识到自己很久没有同郁松年说话了。   哪怕心里告诉自己别介意,但行为上多少都会泄露情绪。   这太不成熟了,沈恕蹙眉,他拿出手机,看了眼秘书给他找的餐厅合集,主动开口道:“上次看你好像挺喜欢东南亚菜,市中心有一家还不错,要去吗?”   没有等到回答,沈恕转头望向郁松年,却发现对方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   他迟疑问道:“怎么了?”   郁松年说:“你看起来很累。”   沈恕系上安全带:“抱歉。”在约会里状态不佳,确实对约会对象感到很抱歉。   “要不今天先回去休息吧。”郁松年建议道。   沈恕神情一僵,本来还想直接带郁松年去餐厅,没想到会被建议回家。   跟他约会有这么糟糕吗?   想到刚才看电影一半到睡着,从影院出来到现在也沉默寡言,确实表现得很差。   他现在就应该听取郁松年的建议,结束约会,打道回府。   握紧方向盘,沈恕直视前方,在郁松年看来,沈恕好像比刚才更加不高兴了,甚至有些负气地说:“没关系,我不累。”   郁松年也系上安全带,没再说话了。   秘书推荐的餐厅开在路边,装潢简单,甚至有几张桌子摆在了店门外,看起来不是多高档餐厅,但是味道出奇不错,比很多米其林黑珍珠要好很多。   第一次约会用餐时,沈恕带郁松年去吃了一家米其林三星。   席间每一道菜都会由侍应生介绍食材,但实际上味道并不好,郁松年还在沈恕去洗手间时主动结账。   自那以后,沈恕便对秘书说,太贵的不考虑。   秘书是知道他最近与同人约会的,听到沈恕追人竟然考虑预算的时候,露出的震惊表情。   吃到美味的食物,沈恕不由放松了些,他喝了口椰子水,清甜的味道在味蕾上跳跃,稍微缓和了不太好的心情。   这时他感觉到桌下的脚被人碰了下,脚尖相触,抬头看,郁松年正托腮望着他:“你不高兴了,”他说得笃定,又费解地问:“为什么?”   理由沈恕说不出来,他用纸巾擦拭了下嘴角:“可能就像你说的,我有点累了吧。”   “但不至于到回去休息的程度。”沈恕补充道。   郁松年慢吞吞地勺了口奶油汤,饮进嘴里,舌尖舔去白色的汤汁,沈恕的目光不受控地在上面停留了几秒,郁松年就好像没注意到般:“下次去看你想看的电影吧。”   沈恕答应下来,他虽然也看电影,但很少同人在电影院看。   生活无趣的他,日常除了工作,少有消遣。   “或者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郁松年问。   沈恕不喜欢敷衍郁松年,既然对方问了,他也认真地思考了一会:“我投资过一个山庄,里面有很大一片湖。”   郁松年看着他,等待他继续说。   “你喜欢钓鱼吗?”沈恕迟疑地问。   他这个喜好是跟着爷爷培养出来的,爷爷说这能够很好地磨练他的性子。   他第一次带林志钧去那个山庄,白天钓鱼喝茶,晚上再到院子散步,林志钧都笑了他好久。   郁松年眼睛一亮:“这是你的兴趣吗?”   “算不上兴趣,就是偶尔会去打发时间。”沈恕老实道。   郁松年欣然道:“可以啊,我想去。”   见对方这么感兴趣,沈恕心情也好了许多:“你想什么时候去?那个山庄在郊区,要开两个小时的车。”   来回四个小时,去到那边应该是要过夜了。想到这点,沈恕说话的语速都慢了下来:“可能要在那边住一晚上,你可以吗?”   “没什么不可以的,如果第二天有课,我可以让人给我代课。”郁松年说。   郁松年住在大学附近,他在沈恕所念的那所大学的雕塑系当老师。   在沈恕看来,这份工作虽然很适合郁松年,但显然不适合身为郁家继承人的郁松年。   不过沈恕觉得没什么不好的,等以后他帮助郁松年拿回自己的东西,郁松年想要继续当老师,就继续做,公司可以交给专业的人运营。   三言两语间,定好了下次约会时间和地点后,郁松年目光望向店门外,似乎看到了什么,对沈恕说他出去一下,便起身离开。   沈恕招来服务员买单后,便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等郁松年回来。   去而复返的郁松年,手里拿着几只玫瑰。   沈恕这才想起,刚才有个抱花的小姑娘在店门外卖花,现在虽然是下午,但太阳也比较毒辣,小女孩一头的汗,篮子里的花也蔫了,卖相不好,于是推销不出去。   郁松年是出去把花都买完了,让小姑娘能尽快回去休息。   拿着那几只玫瑰,郁松年回到座位上,将花搁在桌面。   见沈恕一直看着那几支花,郁松年拿起来道:“花瓣掉了很多,边缘也枯萎了。”   沈恕还是盯着玫瑰不说话。   郁松年语速缓慢地说:“你想要吗?”   沈恕点头。   郁松年闷笑道:“总感觉只送几只玫瑰,好像有点敷衍。”   说完,他问侍应生要了笔,又拿起一张餐巾纸,在上面开始作画,边画边抬头看沈恕。   郁松年的目光很专注,长时间停留在沈恕的脸上,仿佛目光都带有了温度,将沈恕的脸颊烫得微红。   沈恕不太敢与郁松年直接对视,就把目光落在了郁松年的手上,看他简单一笔便勾勒出流畅的线条。   那是一个男人的侧脸,简笔画看着并不写实,但沈恕知道这是在画他,不是其他人,而是他,这就足够了。   画好画,备注名字和时间,郁松年把纸巾和玫瑰推给沈恕,赧然道:“不是多像样的礼物,下次给你更好的。”   沈恕接过画,看着纸巾上的侧脸,觉得郁松年在画画上果然很有天赋。   倒着看还没发觉,现在正着看,确实有几分像他。   他将玫瑰一支支拢好,连掉落的花瓣都珍惜地捡起:“没事,这样的我就很喜欢了。”   不过他刚才做模特的那会,分明是正面朝着郁松年的,为什么画出来的还是侧脸?   这么想,他也这么问了。   郁松年低声说:“因为大多时候,你总是不看我。”   沈恕微怔,望向郁松年。   郁松年温柔笑道:“下次我会给你画正脸,会很认真画的。”   循循善诱般,郁松年道:“所以多看看我,好不好?” 第9章   09   沈恕与人对话的时候,经常直视对方的眼睛,目光坦荡,更富有说服力。   这在工作上能够给他带来更多的优势,但郁松年不是公事上能认识的人。   他是沈恕藏得最深的私心,怎么能一样。   沈恕将郁松年的话反复在心里思量着,在郁松年或许是在和他调情这点上打了叉,并在郁松年委婉提示他二人相处时,多些礼貌地对视,少些飘忽不定的目光上打了勾。   他将那幅画叠好,塞进了西装内侧,贴身的口袋里。   “好,以后我会注意的。”沈恕认真道。   他的回答反而叫郁松年愣住了,不多时,郁松年屈指抵在唇上,低声地笑了出来。   沈恕不知道郁松年在笑什么,不过对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心情愉悦总是好的。   郁松年笑了好阵子才停,那双因为笑意而湿润的眼睛望着沈恕:“你真的很……”   他好像找了一会形容词,才选择了一个更加贴合现下状况的:“很可爱。”   沈恕顿时皱紧眉,可爱这种词,怎么想都与他挂不上边,郁松年的词汇量实在贫瘠,明明高中的时候功课那样好。   不过他没说什么,而是捧着花步出餐厅,时间不早,该送郁松年回去了。   他带着玫瑰回家,陈嫂出来接他,看见他臂弯里的玫瑰立刻弯着眼,用一种亲昵又不失打趣地声音喊他小少爷:“这是谁送你的呀?”   这是陈嫂明知顾问,整个老宅的人都知道他最近在和人约会。   不断被叫到家中定制新衣的设计师知道,养花的园丁也知道,他关系更亲近的管家老李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老李走过来,接过他的外套和玫瑰,对他说:“我会找个花瓶插上的。”   “记得不要扔,”沈恕嘱咐道:“可以做成干花。”   刚说完,他就发现陈嫂和老李的表情更微妙了,这一对合作多年的老搭档,某种意义上更像他的父母长辈。   他们非常了解他,知道他这么做,代表着送花的人对他来说有多特殊。   也没什么好瞒的,沈恕说:“我跟他求婚了,如果他答应,你们很快就能见到他。”   婚后他也要搬出老宅,要是陈嫂愿意的话,可以同他一起去新房那里。   沈恕已经看好婚后要住的房子,是座独栋别墅,带有院子,采光很好。   天气好的时候,郁松年可以在院子里画画,沈恕在旁边搭张躺椅陪着他,顺便处理工作。   陈嫂和老李闻言,错愕之下,彼此对视一眼。   陈嫂对沈恕说:“会不会太着急了点?”沈恕开始约会还不到一个月。   老李又问:“老爷知道这件事吗?”   沈恕摇头:“这只是我单方面的想法,他还没同意,所以不用跟爷爷说。”   这个消息令老李和陈嫂更惊讶了,自家的孩子自己疼,在他们眼中,沈恕没什么不好的,虽然沈恕才交往没多久就求婚是有点着急,但对方没同意,又觉得不可思议。   老李试探性地问:“是哪家的姑娘?”   沈恕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实话实说:“郁家的郁松年。”   说完后,沈恕没敢再看他们俩,生怕从他们眼中看出反对之意。   虽然他不会改变主意,但亲近的人反对,总归不好受。   洗过澡后,正湿着头发用平板看文件的沈恕,听到房间门被敲响。   陈嫂端了杯热牛奶进来给他,沈恕小时候睡不好,总是要喝一杯蜂蜜牛奶。   他自己尝试煮过,就是没有陈嫂煮出来的好喝。   接过牛奶,陈嫂又去取来毛巾,给沈恕擦头发。虽然沈恕都这么大了,但在陈嫂眼中,他还是那个不懂照顾自己的小少爷。   她擦着沈恕的头发:“郁家的那位我还记得,几年前还来过家里。嘴巴很甜,长得很帅。”   听到有人夸郁松年,沈恕就像自己被夸了一样高兴。   饮了口牛奶,沈恕矜持道:“也还好,他那时的成绩比外貌更出色。”   陈嫂惊叹道:“这样啊,他后来去了哪个大学?”   郁松年只在国内读了两年大学,大二刚结束便出了国,转而学了雕塑。   他出国那会徐炳章正在与现任妻子交往,沈恕甚至不能确定郁松年是否自愿出国。   听到郁松年所念的那所大学名字时,陈嫂夸赞道:“天啦,长得帅,脑子也好,你们以后 的小孩肯定很优秀。”   沈恕被牛奶呛到了,他捂着嘴咳嗽了半天,才对陈嫂道:“你想到哪去了?”   陈嫂笑眯眯地说:“在想你们的结婚典礼上,我要做什么点心。“   “结婚的西装选好了吗,是不是要提前跟张师傅说一声,要他来家里量尺寸提前定制。”   有时候沈恕觉得自己已经算很心急的类型,但陈嫂比他还着急。   好不容易把已经畅想到蜜月的陈嫂送走,沈恕又迎来了李叔。   李叔虽然没有陈嫂这么直白,但也很认真地询问了沈恕与郁松年相识的过程。   作为管家的李叔知道的比陈嫂多,他有听闻过郁松年的那些绯闻。   沈恕想也不想道:“那些都不是真的。”   李叔:“你确定?”   “我确定。”沈恕说:“不可能是真的。”   实际上他根本没有去调查过,只是出于对郁松年绝对的信任。对方不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即使真的做了,也必定有苦衷。   要是林志钧知道这件事,又要念叨沈恕的盲目信任了。会说他总是这样,交往时才会经常被蒙骗。   不过林志钧真要和沈恕辩驳的话,在郁松年这件事上,他是不会输的。   沈恕认为,在确定结婚之前,林志钧还是不要和郁松年见面比较好。   但这一天比他想象得要来得快,甚至是猝不及防。   他投资的山庄是林志钧的表弟开的,沈恕去定房间,还定了两人间这件事,在麻将桌上,表弟与林志钧随口一说,林志钧就猜了个七七八八。   沈恕接到林志钧的电话时,正在外地出差。他这周没有时间与郁松年见面,微信上也只是平淡地几句交流。   “你别闹了,我是不会带你去的。”沈恕说。   林志钧压根不吃他这套:“谁说要你带,我能自己去,房间都订好了,就在你们房间旁边。”   沈恕分明是订了两间房,却被林志钧说得好像同居一室,不由有些耳热,下意识强调道:“不是我们房间,而是我和他的房间。”   林志钧:“意思不都差不多嘛,没想到啊,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小古板,结果你是反套路,别人都是先恋爱后结婚,你倒好,先婚后爱啊。”   “不是恋爱。”沈恕慢吞吞反驳。   林志钧:“不是恋爱你还把郁松年带到青水山庄去过夜!”   听这语气指控,简直就像沈恕还是十八岁,要带着比他年纪还小的恋人去做坏事。   沈恕知道,林志钧决定好的事情是不会听他反对的。   而且林志钧一直很担心他被郁松年哄骗了,到现在还对郁松年与秘书的事情耿耿于怀。   这次闹着要来,大概也是想要与郁松年接触一下,看看人品如何。   知道劝不动林志钧,又舍不得就这么浪费了与郁松年约会的机会。   挂了林志钧的电话后。沈恕给郁松年发了消息,说自己可能带个朋友过去,问郁松年介不介意。   郁松年问是谁,沈恕回道:“你应该不认识,到时候再介绍。”   令他没想到的是,郁松年说可以,并问他是否也能带多一个朋友。   那个朋友沈恕见过,舞台剧上的演员,郁松年的师兄。   两人约会变成四人约会,不能说不懊恼,但沈恕的关注点却落在了师兄身上。   沈恕知道自己有时候想得过多,但就是忍不住去猜测每一个出现在郁松年身边的人,与他是什么关系?   师兄应该是学跳舞的,舞台上身姿柔软,魅力四射,台下又热情温暖,大方爽朗,与沈恕是完全不同类型的人。   无论怎么看,都是比他更有吸引力的存在。   郁松年会喜欢这种类型吗,还是已经喜欢上了?   这样的猜测偶尔会浮现在沈恕的脑海,很快就被繁忙的工作所淹没。   很快,相约去青水山庄的那日到了。   沈恕换了一辆suv,先去接了林志钧,再去接郁松年与他的师兄。   林志钧上车后,就一路聒噪,问了沈恕许多问题,沈恕有些回答了,有些没肯回答,等开到郁松年住处楼下,对方才突然消音。   郁松年简单地提着个包,正和旁边的师兄说话,师兄穿着破洞牛仔裤,简单打扮,跟郁松年差不多,瞧着像一对。   沈恕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衬衣,不动声色地解开了上面几颗扣子,好让自己显得休闲一些。   旁边的林志钧却低声道:“他这么会在这?”   沈恕没听明白,这时郁松年看到他的车,便带着人走过来,一同上车。   师兄刚与沈恕打过招呼,看向副驾的林志钧,便表情一变,同样表情起了变化的,还有郁松年。   他望了望林志钧,又沉默地看向沈恕,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车里的气氛一时间变得诡异起来,沉默蔓延。   沈恕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等中途在高速路口休息区停下时,他前往商店给大家买水,郁松年跟了过来,在他身后不紧不慢地随着,就是不走到他旁边。   他站住转身,看向郁松年。郁松年插兜,距离他几步路停下。   今天的郁松年看起来比平时要冷淡,一点也不像是乐意出来游玩。   为什么?   沈恕感觉到心脏有种绵密的难受感,这种难受让他无法忍耐,只想得来一个答案。   他还未说话,便听郁松年低声道:“为什么要带他来呢?”   “什么?”沈恕反应过来,郁松年是指林志钧?   这点他已经提前告知过,他会带一个朋友,而郁松年同意了的。   郁松年看出了沈恕面上的茫然不解,叹了口气,把话说得更直白了些,他苦笑着,带着一种轻微的自嘲:“我还以为这段时间里,你是真的想和我结婚,所以在了解我。”   “我确实想和你结婚。”沈恕郑重道。   郁松年眼神微暗:“那为什么要带林志钧,你的前男友过来?” 第10章   10   郁松年的每个字,沈恕都听清楚了,但结合起来,却让人如此迷茫。   林志钧是谁的前男友?他的?   因为过于震惊,沈恕没有立即回答。   他的沉默对郁松年来说,等于变向承认他带着前男友来见议婚对象的事实。   郁松年叹了口气,似乎也对眼前这个荒唐的场面感到不快,见沈恕没有回答,竟是连敷衍都不打算做,便想转身就走。   然而他被拉住了,沈恕紧紧握住郁松年的左手,这是他第一次与郁松年牵手。   不过情况紧急,他甚至无暇去细想,只急声道:“不是的。”   刚说完,又觉得如果郁松年不相信的话,那他所说的一切听起来都像在狡辩:“真不是,我没和林志钧在一起过,他以前是异性恋,不喜欢男人。”   “我们一直都是朋友关系。”沈恕加重语气道:“如果你不信,可以去问林志钧。”   郁松年回身,没有看向他,而是第一时间将目光落在沈恕拉着他的那只手上。   像被烫着了般,沈恕立刻收回手,有点丧气地低声道歉。   他不敢看郁松年的表情,只低着头,太阳将他们俩的影子融在一起,看起来很亲密。   而在现实里,却是连手都不敢牵的关系。   郁松年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是迈步走向便利店的时候,用手轻轻揽了下沈恕的肩:“走吧,不是要去买水吗?”   他的声音重新回到了平日里的温和,沈恕侧眸一看,这次看了有点久,却始终没有从郁松年的神情上看出什么来。   对方好像没在生气了,这让沈恕松了口气。   郁松年主动提出先去便利店,给彼此一个台阶下,大概就是想将此事揭过。   其实沈恕想问郁松年,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误会,又不知道该怎么问。   进到便利店,郁松年提起篮子就拿了不少零食。   沈恕本来只想买水,看到郁松年拿的薯片虾条巧克力,又忍不住有点想笑,心想他果然是小孩子口味。   买单的时候,郁松年提前调出付款二维码,将帐结了。   结账后,郁松年把装有水的那袋沉的提在自己手里,轻的那袋留给沈恕。   沈恕接过购物袋,正琢磨着如何开口时,就有个东西递到他面前,沈恕下意识张嘴吃下,一块黑巧克力,不太甜,是他的取向。   含着巧克力,他望向郁松年,就听见对方和他说:“对不起啊。”   “是我误会了,还先发脾气。”郁松年也拆了块巧克力,塞进自己嘴里:“原谅我吧。”   沈恕看着郁松年的笑脸,心想他这样笑着求别人原谅,又有谁会忍心说不呢?   况且,他也不觉得郁松年刚才有发脾气,谁发脾气是这样安静的。   “没关系。”沈恕说:“我和林志钧真的只是朋友,他有喜欢的人了。”   他们离车有一段距离,两人身高接近,腿都很长,却默契地都走得很慢,仿佛舍不得走完这段路。   郁松年好像漫不经心地重复了一遍:“他有喜欢的人。”   沈恕感觉太阳过大,晒得他有点晕,以至于听见郁松年后半句话时,他还反应了半天。   郁松年问他:“那你呢?”   语气很平静,就像是在问沈恕刚才的巧克力好不好吃,闲话家常般,不带有目的性地随口一提。谈话间他们到达车子旁,是伸手便能开门上车的距离。   沈恕站在原地揉了揉太阳穴,他敛下眼还未说话,就感觉眼前一暗,是郁松年侧过身来,挡住了大片阳光。   “没有。”沈恕听见自己没什么情绪的声音,轻轻响起:“我没有喜欢的人。”   话音刚落,他伸手拉开车门,坐上了后面的位置。   下车前他与林志钧交换,对方开车,他来休息。   靠在位置上,沈恕闭上眼睛,被晒得发烫的脸颊贴在窗玻璃上,稍微降温。   从车外到车内,明暗交接令他有些昏沉,郁松年刚才的问话反复在他脑海里响起。   为什么要问那句话呢,是真的好奇,还是一种试探。   是认为他有喜欢的人却还要商业联姻,那他所图谋的代价,郁松年不一定敢支付。   要是郁松年知道他是因为喜欢才想要联姻,一定会选择逃跑吧。   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说出真实的答案。   或许他要给郁松年一个合情合理地联姻理由,才能说服对方。   闭着眼,他听见师兄在和郁松年说话,两人的气氛很好,不一会他就听见了郁松年的笑声。   那笑声由远及近,沈恕仍旧闭着眼,却感觉到气流中细微的变化,属于郁松年的味道,极近地拂过他的脸颊。   直到安全带被扯出的声音,拉过半身,扣在腰侧,他才意识到郁松年在做什么。   郁松年在边和师兄讲话,边给他系安全带。   大概是觉得他睡着了,这让沈恕更不好意思睁开眼,闭了有一会,还真的陷入了昏睡。   不知过了多久,青水山庄到了。   他感觉到郁松年在拍他的肩膀,好像在叫他起床。   沈恕还没睡醒的时候,会有些迟钝。   声音虽然应着外界,但眼睛却不会睁开,四肢更是动弹不得,很难把他弄醒。   林志钧在驾驶座上同郁松年说话:“你别管他,让他自己一个人坐车里醒神,他起床气很大。”   他听见郁松年应了声是吗,然后有微凉的东西碰了下他的耳垂,再摸到脸。   等意识到那是什么时候,沈恕瞬间睁开了眼。   他惊讶地看向郁松年,却见对方神情自若地将一瓶冰水递了过来:“喝点冰的,你好像有点中暑。”   沈恕这才明白原来刚才郁松年摸他,是觉得他看起来不对劲。   他接过冰水,解释道:“我不容易出汗,所以热的时候经常上脸。”   林志钧自然地在前面接道:“他皮肤还白,脸一红都看得清清楚楚,所以夏天的时候看起来最好接近。”   “毕竟再冻的冰山美人在夏天也得融化嘛。”林志钧不正经道。   沈恕不太高兴地给林志钧递了包薯片:“你是不是饿了,赶紧吃。”然后把嘴给他闭上。   刚警告地看了林志钧一眼,就发现郁松年看着那包薯片,他反应过来:“你是不是也要吃。”   这是郁松年选购的,或许郁松年很喜欢也说不定。   郁松年笑着摇头:“本来也是给大家买的。”   这时师兄一把拉开车门,好像受不了车上的气氛一般,下了车:“先上去吧,不是还要钓鱼吗,再磨蹭下去天都要黑了。”   师兄来到后车箱敲了敲,沈恕发现林志钧愣在驾驶座上没动,不由拍了下椅子:“发什么呆呢,师兄叫你开后备箱呢。”   林志钧这才慌忙地按了下打开键,然后扭过头来盯着沈恕问:“你怎么也跟着喊师兄,他年纪比你小。”   沈恕被这句话噎住了,他是不清楚师兄全名叫什么,所以才跟着郁松年喊的,林志钧为什么找茬?   还有他是怎么知道师兄年纪的?   这时候郁松年出声道:“其实他跟着我喊师兄也没错。”   林志钧没想到郁松年竟然帮沈恕反击,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好像还嫌不够,郁松年淡定地揽住了沈恕,对林志钧说:“你应该知道吧,我们可能会结婚的这件事。” 第11章   11   说完后,郁松年自然地将手从沈恕腰上收回,拉开车门,下车同师兄一起搬东西。   车上的林志钧嘴巴轻轻张开,愕然地看着沈恕半天,才说:“他刚刚是在和我示威炫耀吗?”   沈恕轻咳一声,为郁松年辩解:“他只是单纯在帮我说话。”   林志钧长长地哦了一声,意味深长道:“真的好单纯哦。”   沈恕开始头疼了,忍不住警告道:“是你非要跟过来的,不许欺负他。”   林志钧大感荒唐:“我欺负他?他这么大的个子,我甚至挨不了他一拳。”   说起来个子,他们四个人里,林志钧竟是最娇小的。   师兄看起来清瘦,实际站着也不比他矮,大概也是穿衣显瘦的类型。   沈恕随口道:“反正你不要胡说八道,尤其是在他面前。”   林志钧不高兴他的重色轻友,故意道:“什么不能说,比如你暗恋他多年这事不能说,你偷偷出国去看他的事不能说?还是你喝醉跑去纹……”   沈恕脸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林志钧认识他多年,自然知道他此时的表情,是真的在不高兴了。   林志钧确实不认为郁松年有什么值得喜欢的,叫沈恕惦记这么多年。   但感情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旁人是无法替当事人做决定的。   沈恕的手指放在开门的把手上,对林志钧轻声道:“他什么也不知道,从头到尾都只是我一厢情愿。”   林志钧尴尬地碰了碰鼻子,认输道:“知道了,我不会再说了。”   沈恕刚得了保证,就听车窗被敲响,话题的主人公郁松年在车外弯下腰,轻轻叩窗,叫沈恕快些下去。   还有一些话,沈恕没跟林志钧说。   那就是重新遇见郁松年,对方没有拒绝他的求婚,甚至因此而产生了更多的接触与交流,这是他没有想过的事。   所以现在的每时每刻,他都挺满足,不指望更多。   就像拥有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只会小心翼翼珍惜,将贪婪与欲求藏起,不愿透露分毫,就怕这份得之不易被惊跑。   而这些,他没打算让郁松年知道。   又或者说,其实郁松年知不知道,这份情感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一行人来到青水山庄的前台,办理入住的时候却遇见了尴尬的事情,他们一共就订了三间房,本打算到了山庄再加多一间。   没想到青水山庄接了公司团建,房间都被订满了,目前只有定好的三间可以住。   沈恕歉然地对郁松年说:“是我考虑不周,我的房间让给师兄吧。”   师兄道:“我倒是无所谓,不过我睡姿很差,之前跟我室友睡,他说我半夜睡到劈叉。”   沈恕看向林志钧,打算和对方一间房,忽然想起郁松年才误会了林志钧是他前男友,现在又和林志钧一间房,好像不太妥当。   正犹豫着,林志钧突然说:“我年纪大了,精神衰弱,听到旁边有人呼吸会睡不着。”   与林志钧同个年纪的沈恕:“……”   见众人都望向自己,林志钧认真道:“是真的,过了二十五以后,睡眠质量会一天比一天差。”   师兄在旁边插嘴道:“是吗,看不出来。”   林志钧闻言,对师兄道:“睡眠质量好不好还能看出来?得你跟我睡过才知道吧。”   沈恕拉了把林志钧:“行了,不要胡说八道。”   师兄似笑非笑道:“你要跟我睡也不是不行,不怕半夜被踢下床就行。”   郁松年接过众人的身份证:“我跟沈恕一间房吧。”下了决定后,他才转头问沈恕:“你介意吗?”   沈恕下意识摇了摇头,郁松年把身份证放在前台:“那就这样吧,麻烦开三间房。”   他们的房间在二楼,青水山庄没有电梯,直接走上去便可。   房间是套间,一厅一卧,还带有小厨房。   沈恕把行李提上去后,就收到了林志钧给他发来的表情包,对方冲他发了个ok的表情,搭配着贱兮兮的笑容,沈恕立刻就明白,睡眠质量差是借口,让他们一间房才是目的。   然而沈恕只是想让林志钧别再针对郁松年,可没叫他这么当媒娘,简直矫枉过正。   郁松年拉开窗帘,将背包放在沙发上,拿出手机看了会,才抬头对沈恕说:“附近有温泉,晚上一起去泡吗?”   沈恕本来想点头同意,忽然想起什么,又出声拒绝。   郁松年没有放弃:“我看网上说这里的温泉是从山上引下来的,对身体很好,你之前来的时候没有泡过吗?”   沈恕当然泡过,他只是不想在郁松年面前脱衣服,更不想看到这人在他面前脱衣服。   前者是因为他身上有东西不愿意让郁松年看见,后者则是他怕看见对方的赤裸的身体会有丢人反应。   见他还是摇头,郁松年道:“这样啊,真可惜。”   沈恕回道:“你可以跟师兄还有林志钧一起去泡。”   郁松年:“算了,把你一个人留在山庄不好。”   沈恕没觉得哪里不好的,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独自被留下也没什么。   不过看郁松年这么坚定,一副他不去就都不去的模样,沈恕不想扫兴,便说:“那就一起去吧,泡过温泉,晚上也睡得好些。”   听他改变主意,郁松年笑了。   沈恕看着郁松年的笑脸,突然就觉得很值得,哪怕今晚上也许会丢人,但此时此刻,只要郁松年高兴就好。   下午的时候,林志钧嫌晒,没有出来钓鱼。   于是沈恕和师兄负责钓,郁松年则将他们钓上来的鱼进行清理,抹上佐料,开始烧烤。   温度被太阳蒸得有些高,师兄用橡皮筋给自己扎了个小啾啾,见沈恕望他,便冲他笑了笑。   师兄皮肤很白,与沈恕的冷白不同,他是一种带有活力的粉白色,连笑都叫人觉得炫目。   没人能对美人冷漠,何况师兄话很多,他们没什么冷场的时候,沈恕这时才知道了师兄的名字,他叫许暮深,很诗意的名字。   托许暮深的福,沈恕听了很多郁松年高中时他所不知道的事。   许暮深和郁松年高中同一个社团,他是社长,郁松年刚进学校就被他盯上了,外在条件这么好,进了戏剧社,就是一个活招牌。   后来郁松年也确实发挥了活招牌的作用,不少戏剧社新人都是冲郁松年来的。   闲聊间,沈恕又钓上了一条鱼,放进桶里。   郁松年过来拿鱼,正好听见许暮深正在给沈恕说,他高中的柜子经常被塞进情书的事,忍不住反驳道:“没有经常吧。”   许暮深沾了点桶里的水甩他身上:“每天都有还不算经常,你还想要多经常?”   沈恕挺羡慕许暮深跟郁松年之间熟稔的氛围,能够彼此开玩笑,拥有年少的回忆。   许暮深又转头对沈恕说:“他高中的时候,在舞台剧上出风头还不够,跑去打篮球,勾得小姑娘给他送水,还假正经,一瓶都不肯要。”   郁松年听不下去了:“有说我的功夫,不如多钓几条鱼。”   这话戳中了许暮深的死穴,迄今为止,他的桶里还没钓上鱼。   沈恕对钓鱼这事颇有心得,便叫许暮深将鱼竿收回来,重新挂上鱼饵。   他轻声道:“在钓鱼的时候,不能太大声说话,会吓跑它们。”   许暮深学着他同样将声音放轻:“那我想说话怎么办?”   沈恕忍笑道:“就像现在这样就可以了。”   他们低声咬着耳朵,林志钧踩着拖鞋,戴着墨镜过来时就看见这样一幕。   郁松年这个名义上的“未婚夫”独自在旁边烤鱼,沈恕与许暮深说说笑笑,好不快活。   林志钧走了过去,拿起一瓶汽水,对郁松年说:“不是马上就要结婚了吗?怎么你们看起来一点都不亲密?”   郁松年觑了他一眼,没说话。   林志钧压低嗓音道:“你得好好把握,毕竟沈恕这个金龟婿,可是有不少人都很喜欢。”   郁松年将鱼翻了个面:“既然如此,那他不应该还是单身。”   “没时间也没精力谈恋爱吧,你别看他现在这么悠闲,工作起来可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林志钧说。   郁松年明白了:“所以就算结婚,也只是想选一个合适又不浪费精力的对象是吗?”   这个问题,林志钧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不是,他不清楚沈恕与郁松年之间到底怎么回事。   不过沈恕有说过,他们之间的婚姻,并不是他所想的那样。   究竟有什么内情,林志钧也不太清楚。   “你的意思是不考虑和他结婚?”林志钧不高兴道:“既然如此,你早上在车上为什么还要说那样的话,平白惹人误会。”   郁松年将鱼从烤盘上取下,戴上手套,耐心去除鱼里的小刺:“我没说不考虑。”   林志钧拧眉,刚想追问郁松年到底什么意思,就听郁松年缓声道:“合适又不浪费精力,也算是一种优点吧。”   “什么?”林志钧诧异道。   郁松年把沈恕那份鱼肉弄好,随意摘朵小花用以摆盘,他平静地冲林志钧笑道:“我的意思是,被他选中作为联姻对象,我很荣幸。” 第12章   12   林志钧忽然就理解了沈恕喜欢郁松年什么,这么一张脸,哪怕只是放在身边,什么都不做,光是看着都觉得赏心悦目。   他吸了口汽水,低头看了眼那盘被摆出花来的鱼肉,心里补充了一句,还很会来事。   林志钧来到沈恕身边,目光轻飘飘地从一旁的许暮深脸上掠过,无意间对上这人的眼睛,二人对视不过数秒,便默契地相互移开。   皆装出一副不认识的模样,而事实上,也确实不太熟。   林志钧打开一把折叠椅,一屁股坐到了沈恕身旁。   他嘴挑,吃鱼只吃刺少的,与沈恕多年相识,深知这人虽然看起来冷淡,但对身边人都是极好,几乎有求必应,于是毫不客气道:“上次你钓的那鱼不错,再钓一条吧。”   沈恕换了个鱼饵:“不一定能钓到。”   林志钧把墨镜放了下来,遮住大半阳光,他边感受青水山庄里与别处不同的气温,边舒展着四肢,懒洋洋道:“那你多钓几条嘛,万一有呢。”   青水山庄靠山临水,无需空调都觉得清凉,是个避暑的好地方。   林志钧第一次觉得沈恕投资的这个山庄还不错,他表弟办事虽不靠谱,但选址总算正确了一回。   沈恕安静地继续钓鱼,郁松年把料理好的食物端过来,分给他们。   唯独沈恕的那盘有朵小花,不过沈恕正专心钓鱼,盯着安静的湖面与鱼漂,无暇分心,甚至不知郁松年来过。   郁松年也不在意,转身拿起自己的包,从里面取出平板和笔,对着现有的景色,开始涂抹起来。   林志钧吃了口鱼,不知郁松年往里面放了什么,味道极好,也没有刺,挑剔如他都很满意,不由催促沈恕道:“人家郁松年都把鱼送你旁边了,你怎么看都不看一眼。”   沈恕这才回神,看向一旁的食物,再回头望郁松年。   却见郁松年带着耳机,专心地对着不远处的湖景与树勾画,言语到了嘴边,不由咽了回去。   他把鱼竿固定在地上,无奈地看了林志钧一眼:“怎么不早点提醒我。”   林志钧三两下将那点鱼肉吃完了,有点馋,盯着沈恕的盘子发呆:“你到底吃不吃啊,不吃就给我,饿死了,今天起得太早,什么都没吃就坐了两个小时的车。”   这时旁边伸来一只白皙的手,托着盘子,是许暮深。   他拿着那盘鱼,如同逗猫一般轻轻晃了晃:“我这里还有,你要吗?”   林志钧面对沈恕的放松与自在,瞬间消失大半。他端正了坐姿,没再紧紧挨着沈恕,客气道:“不用了,我跟沈恕开玩笑呢。”   沈恕这时也察觉出了不对,不过当下没有说穿,直到晚上一行人准备去泡温泉的时候,他才去了林志钧的房间问对方到底怎么回事。   林志钧听到要泡温泉的时候,就已经按捺不住他那颗躁动又八卦的心了:“你怎么也答应了去泡温泉,你纹身不怕被看到了?”   沈恕提着一个袋子,里面装着泡温泉用的泳裤,以及干净的毛巾和睡袍。   他不想用温泉馆里的东西,好在温泉是私泉,还可勉强忍受。   “就算看到了,也猜不到是什么吧。”沈恕很镇定地说。   这点沈恕倒是能够肯定,主要是他一直以来对郁松年的态度,算不上热络,也没透露真心。郁松年不至于看到他身上那个纹身,就能立刻联想到自己。   “还有,别转移话题,你跟许暮深到底怎么回事?”沈恕拉开椅子坐下,俨然一副林志钧不交代,就不走的架势。   林志钧慢吞吞地收拾东西,这里捡捡,那里摸摸,支支吾吾,总算说出了个大概。   他这么难以启齿,总结起来,只因他与许暮深纠葛过于丢脸。   初识便是许暮深在舞台上扮作女角,叫林志钧一见倾心,甚至忽略了对方与男主齐平的身高,他本来以为是男主那个演员太矮,却没想到是许暮深太高。   他去看了许暮深很多场舞台剧,与剧组人员混了个脸熟,又动用了钞能力,给剧组买入了新的灯光和声响设备。   目的很单纯,就是想追许暮深。   许暮深倒也利索,直接与林志钧约了见面。见面那天许暮深一袭男装,前往赴约。   手捧鲜花的林志钧被一见钟情的对象性别惊得险些当场失恋,可是后来回去,他反思自己这些时日的魂牵梦绕,觉得为了许暮深换个性向,也不是不可以。   不料许暮深压根没打算给他机会,干净利落拒绝,并表示自己是异性恋。   本来这事到这也就结束了,林志钧消沉了几天,尚未振作起来,就听到了一个新的消息。   原来许暮深压根不是异性恋,他跟前任剧院院长谈过,一个比他大十五岁的中年美叔。   许暮深拒绝他也罢了,为何要骗他,还是用性向这种理由。   他有这么差劲?差到许暮深不惜撒谎?   本以为再也不会见面,哪知又在这青水山庄冤家路窄。   和许暮深的事,林志钧其实不太想说,因为只要想起自己那段追人时光,就觉得很丢人,这般狼狈的情场战绩,不提也罢。   听林志钧说完,沈恕沉吟一阵:“如果你觉得实在很尴尬的话,今晚就别去了。”   林志钧猛地从床上站起来,一把脱了上衣,露出自己初具轮廓的腹肌:“去啊,怎么不去,我要让许暮深知道,他究竟拒绝了什么!”   沈恕见他还能耍宝,不由安下心来:“你觉得无所谓就行。”   交代完自己的事,林志钧便开始关心起沈恕。   要他说这场四人约会,简直是他们难兄难弟与罪魁祸首碰面现场,尴尬到不行,还要装出成年人的游刃有余。   林志钧:“你今天跟郁松年单独一个房间相处,感觉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不是没在密闭空间相处过,但亲密到同一张床,还是有些尴尬。   不过郁松年表现得很好,下午回房的时候,就说自己要睡个午觉,脱了衣服就往床上爬。   自然得沈恕才像那个心怀不轨,所以心虚的人。   沈恕不敢看郁松年掩在被下的身体,借口要处理公事,躲了出去。   后来看时间差不多了,便收拾东西,躲到了林志钧这处。   林志钧想到中午时郁松年说得很荣幸,再结合沈恕的描述,一个念头瞬间浮现在他心头。   这么想,他也就这么说了:“他不会是故意勾引你吧!”   沈恕先是诧异,后觉得好笑:“你在胡说什么!”   林志钧认真道:“他在宴会上可怜兮兮,让你心生同情,后来虽然没同意你的求婚,却也不拒绝,吊着你的胃口。”   “实际上啊,就等着你对他死心塌地,自投罗网。”林志钧越说越激动:“现在还用他的身体勾引你!果然是蓝颜祸水!”   沈恕只觉得林志钧越说越离谱了:“打住,你都扯到哪里去了!”   林志钧拍着床:“他这是蓄谋已久,一场阴谋!”   沈恕哭笑不得:“如果像你说的那样,这是蓄谋已久,郁松年有这个心机,还会被他继母陷害,传出那样的绯闻吗?”   林志钧不说话了,他深知已经被郁松年迷得神魂颠倒的沈恕,是绝无可能相信那个传闻的。   沈恕:“再说了,他也没在宴会上可怜兮兮勾引我。”   “如果我们之间非要有个人主动做了那样的事。”   “那只能是我,我勾引的他。”   用联姻的名义,以成婚的关系,光明正大地留在郁松年身边。   他想要……郁松年的身边只有他。   也只有他能帮助他。 第13章   13   林志钧长吁短叹,望着沈恕的目光十足像看到被妖妃祸害的昏君。   昏君沈恕拿出手机,上面跳出郁松年给他发的信息,叫他准备出发去温泉,约的六点钟。   泡完温泉,附近有家海鲜不错,app上点评分数很高。   沈恕瞧短信,林志钧看沈恕:“是郁松年发来的短信吧。”   “嗯。”沈恕简单地应了声,收起手机瞥了眼林志钧:“走吧,林大少。”   林志钧哼哼唧唧,嘴里说着要沈恕重色也要重友,碰见郁松年了,还装模作样地搭话,刺探对方情史。   郁松年听到林志钧问他交往过几个人时,莫名地扫了眼沈恕,沈恕安静地提着东西跟在他们后面,正好对上了郁松年的眼神。   他忽觉脸皮一紧,郁松年该不会觉得是他叫林志钧来问的吧。   郁松年收回视线,没有正面回答:“没多少。”   “没多少就还是有喽,谈了几次,男的女的?”林志钧追问。   一行人已经来到了师兄的房间,许暮深在靠近楼梯口的位置,应该是郁松年提前给他发了消息,他从房间出来了。   刚推开门,就听见林志钧这充满八卦气息地追问。   林志钧刚还嬉皮笑脸,看到许暮深出来,立刻又装起了正经。   郁松年好似不想继续刚才的话题,转而问起了许暮深拿齐东西没,到那除了泡温泉还要洗澡,得带换洗衣物。   许暮深晃了晃手里的防水包,跟在郁松年身边道:“还用你说,早带好了。”   四人碰面,话题却没转到其他方向,许暮深扭头问林志钧:“你关心松年的恋情,是想知道他是不是单身,你有没有机会?”   林志钧眉心一皱,觉得这人的话略带讽刺,好似他是见一个爱一个的花心浪子。   欺骗在先,讽刺在后,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他看着许暮深那张到现在依然惹他心动的脸,上前一步,正想说话,就被沈恕拉住了胳膊。   沈恕看出了他情绪不对,他对许暮深道:“志钧是为了我问的。”   许暮深这会是真惊讶了,他瞪大眼睛,目光在郁松年与沈恕身上巡睃,突然掌心相击:“我就说嘛!当初给松年剧院票的时候,明明是叫他带女朋友过来,结果带了沈先生,我还以为你们是朋友。”   郁松年刚想说话,沈恕便抢先出口:“我们确实是朋友。”   听到沈恕的说法,郁松年抿唇不语,显然将所有解释权都交给沈恕。   许暮深费解道:“所以你们不是……”   沈恕给了个委婉的说法:“目前还不是。”   许暮深:“那你们……”   沈恕:“用更严谨的说法,我们是彼此婚前考察的对象。”   许暮深:“……”他看起来太过诧异,以至于表情都有些滑稽。   他心想是世道变了,还是沈恕的观念太超前,他怎么都听不懂沈恕在说什么?   林志钧这时在旁边解释:“郁松年和沈恕有可能结婚,这事你不知道吗?”   他语气过于幸灾乐祸,完美地将早上他从郁松年那里受到的冲击,转给了许暮深。   许暮深晃晃脑袋:“不对,沈恕刚才不还说郁松年和他没交往吗,怎么就结婚了。”   “不谈恋爱怎么结婚?”许暮深难以理解道。   这一回,三个人都不知道该怎么与他解释。   造成目前这种状况的沈恕只好道:“一切都还只是在考虑,不一定真的能结婚。”   郁松年听后,却问:“你除了我,还有别的婚前考察对象吗?”   这次沈恕回答得很快:“怎么可能?!”   郁松年神情温和地点了点头:“那就好。”   沈恕发现,郁松年很擅长说出一些叫他不知该如何应对的话语。   平时是单独两个人的情况下还好,现下沈恕面对另两人聚焦过来,透着各种意味的目光,不由耳尖发热。   他加快了脚步,局促道:“马上就六点了,还是快点吧,温泉好像有点远。”   温泉馆距离青水山庄不过五分钟路程,正开在旁边,两边互惠互利,共享客源。   事实上,也确实是青水山庄老板熟人开的,连设计师都请了同一个。   大厅是日式装潢带着小桥流水,行至汤池,还有踩着温热的火山石地砖。   私泉又竹编的护栏挡着,每个私泉都隔着一定距离,有效地保护隐私。   男汤与女汤分开,不过他们四个都是男人,也没什么好分的。   换衣间在进来的位置,没有遮挡,只有一排排放私人物品的柜子,以及中央供人坐下的长椅。   换衣间旁边就是洗浴室,同样没有遮挡,每个喷头之间只有虚无的一扇磨砂玻璃隔开,毫无意义,一转身就能看见旁边洗澡的男人裸体。   沈恕决定泡完温泉就穿衣服回去,不在这洗澡了。   他能接受与郁松年泡温泉,不能接受直面郁松年裸体。   刚下定决心,就看见郁松年打开柜子,利索地脱掉了上衣。   下午的时候他没敢看的身体一下撞进他的眼睛里,脱掉衣服更能直面地发现郁松年的身材究竟有多好,流畅又不夸张的肌肉线条,深刻又性感的人鱼线,还有那时常将T恤撑起的胸肌。   怪不得郁松年不怎么穿衬衣,这尺寸……会将扣子撑坏的吧。   这个念头刚从沈恕心里闪过,他就慌张地转过身,从柜子里将特地买来泡温泉后饮用的冰水取出,灌了一大半。   已经利索地脱光换好了泳裤的林志钧走过来,用胳膊撞了撞沈恕:“你家郁松年胸好大,怎么做到的?是在外国跟着老外一起练的吗?”   沈恕:“闭嘴。”   林志钧又看一旁的许暮深,小声地骂了句脏话。   很快沈恕就知道林志钧骂什么了,比起林志钧那初具规模的腹肌,许暮深身材意外得好,不是肌肉夸张的类型,该有的地方都有,腹肌线条更是比林志钧深刻不少。   总而言之,就是林志钧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林志钧磨了磨牙,有点泄气,拿上浴巾就想去温泉,发现沈恕还站着没动:“你怎么不换衣服。”   沈恕头也不回道:“我想吃这里的温泉蛋,你们先去吧,我下单了再回来。”   林志钧立刻懂了,沈恕这是害羞了,他主动对站在原地的另外两人道:“我们先去泡吧,别等他了。”   沈恕去找了老板,真点了四份温泉蛋,又在老板的推荐下点了度数很低的果酒,这才回到试衣间换上衣服,来到温泉池里。   池子很大,温泉水不知加了什么有益身体的矿物质,变成了奶白色的温泉水,浓浓的雾气遮挡视线。   沈恕一进来,就看见了靠着门方向的郁松年。   温泉里的郁松年,懒洋洋地趴在石壁上,脸颊被蒸得有些发红,睫毛湿成一撮撮,隔着朦胧的雾气望着进来的沈恕,目光湿润得近乎色气。   沈恕被他看得背脊酥麻,他加大了步伐,得尽快进入温泉池里。   刚坐到池边,他伸脚碰了碰温泉水,郁松年走了几步,池水顺着人的走动,一波波地荡了过来,好似有东西,轻轻地拂过了沈恕的脚心。   痒得他缩了缩脚,瞪着白色池水,看不见底下究竟是什么碰了他的脚。   郁松年声音好似都被温泉给浸得哑了:“你还不脱了下来吗?”   沈恕顾左右而言他:“另外两个都跑去哪了,怎么看不见?”   “这里的雾是不是太大了。”沈恕说。   这时切切实实有东西碰了他的脚,准确来说,是圈住了他的脚踝,那是郁松年的手。   郁松年用拇指在他踝骨上摩挲着:“你来这……只打算泡一下脚?”   沈恕僵住了,他还裹着带来的白色浴袍,底下是仅穿着泳裤的身体。   红潮从锁骨蔓延,一路走到了脖子,晕在双颊,沈恕看起来好似被这温泉池蒸红了吧。   郁松年催促一般,抓着他的脚往下拉,仿佛打算将穿着浴袍的沈恕一同拽下去。   沈恕这才将手伸到了浴袍的系带上,轻轻扯开。   沈恕不是瘦弱的身体,亦有肌肉。只是过于苍白,平日里就像雕塑般毫无血色。   白色的浴袍落下,与浴袍相差无几的冷白肤色,如今遍布晕红。只是不知装点了他的人,是这闷热的室温,还是那握住脚踝的掌温。   沈恕彻底地浸进温泉池里,郁松年却抓住他的肩膀,将他转了过去。   那白皙的背被池水裹上湿润的光,一滴水珠顺着后脊淌下,淌在了一片红色的纹路上。   那是一对鹿角,从背心开始,延伸而出,鹿角中央是一扇窗户,看起来就像鹿角从窗户深处而生。   郁松年从未想过,纹身这种事物会出现在沈恕身上。   沈恕从来都严谨、克制,守旧且规矩。   受着近乎苛刻的教导,如今才能形成自然而然,刻在骨子深处的分寸感。   纹身仿佛与他并不相称,又矛盾得叫人觉得很美。   郁松年忍不住用指腹轻触鹿角,就感觉手下的身体微微一颤。   沈恕往前躲了一下,回过头来。   他也不是真的想躲,身体仍在郁松年可掌控的范围里。   沈恕眨了眨眼,犹豫了下,才轻声说:“别摸了,很痒。” 第14章   14   颤动的蝴蝶骨,泛红的鹿角尖。   再往下是浸在水里的窄腰,下半身淹没在奶白的池水里,仿佛只需伸手搂住这腰,将身体稍微往上一托,便能看到无尽的活色生香。   空气中无形的暧昧,愈发浓烈。   温泉上头盘旋的雾气,都如若有似无地撩拨。   贴在沈恕肩头上的手,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好像变得更烫了些。   他们互相对视着,谁也没有先移开视线。   郁松年头发湿润,水顺着他下巴滴了下来,那声音即微弱,又响亮。   响得二人都听见了,仿佛某种一触即发的信号。   沈恕感觉到郁松年仿佛往前凑了凑,他甚至能看见郁松年垂眸望着他时,漆黑眼睛里的倒影。   他不知道郁松年要做什么,是低下头想跟他说话,还是那些他曾梦见过,现实中却不敢想的东西。   郁松年的呼吸轻轻拂在他脸上,这代表他们此时的距离已经过近。不再是安全的社交距离,而是一种更亲密的姿态。   就在他即将闭上眼时,哗啦的水声响起,林志钧的声音传来:“这个温泉池的温度是不是太高了,雾好浓,都快看不见人了。”   沈恕睁开眼,郁松年往后退。   他们默契地回到了日常中会保持的距离中,只是不同刚才的视线相缠,他们此刻谁也没看向彼此。   林志钧挥开雾气走来,瞧见沈恕与郁松年已经泡在池子里,一个往左看,一个向右看。他敏锐地从沈恕的异样中嗅出了不一般的味道,却又不知道自己刚才究竟惊破了什么。   “沈恕,你不觉得热吗?我看你脸都红了。”林志钧故意道。   沈恕往下沉了沉身体,将下巴和嘴唇都埋进水里。试图用这种方式,藏住自己脸上的表情。   只露出微粉的鼻尖,以及那双与可爱差距甚远,微冷上挑的眼。   他没说话,冲林志钧摇了摇头。   在另一个方向,许暮深也过来了。雾气让这个池子感觉非常大,没多久温泉老板就进来同他们说排风系统好像出了点问题,为了健康着想,还是尽快上来。   为了补偿,他们已经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日式料理,供客人享用。   怪不得这温泉池里雾这么浓郁,原来是排风系统没在运作。   沈恕刚站起身,郁松年便已经爬出了池子。他背部肌肉因用力而虬结,温泉水顺着深邃的脊椎沟往下,泳裤湿润地服贴在挺翘的臀肌上,看得林志钧都忍不住想吹口哨,更何况是沈恕。   而且刚才被诱惑的,不只是郁松年一人,沈恕鼻腔发热,温泉加速了他体内的血液涌动,朝着上下两个方向而去。   不想丢人,他看到郁松年已经大步离开了温泉池,进了换衣间,这才来到温泉旁抓住了自己的浴袍,在出池子的时候,披在身上。   拢起浴袍,拉紧腰带,沈恕的步伐微乱,也跟着出了温泉。   林志钧看他们一个跑得比一个快,忍不道:“看来真的很热啊,看他们走得这么快。”   这时他听见旁边的许暮深闷笑了声,令他皱眉望去:“你笑什么?”   许暮深被温泉浸泡过的脸,光滑白皙,面如桃花,完全是林志钧的喜好。但他之后的话,却如同一捧冷水将林志钧浇醒。   “你还真是个直男啊。”许暮深说,他的语气不带嘲弄,更像陈述事实。   林志钧出离愤怒了,他爬出温泉池,转过身对许暮深说:“是啊,我就是直男,总比有些人明明是弯的,却装直要好得多。”   许暮深听完后,也没被林志钧嘲弄的语气激怒,而是冷静地说:“抱歉,我没想到这次来青水山庄会碰见你。”   意思是如果知道林志钧在这,他就不会来了。   林志钧被气笑了,反击得更直白:“谁不是呢,我要是知道这有你,绝对不来。”   许暮深看着林志钧被气红的脸,挑眉道:“我们还要在这住一晚,希望你别表现得太明显,免得引起尴尬。毕竟他们气氛正好,我们没必要去破坏。”   这话说得林志钧才像是不懂事的人,他瞪着许暮深,这人除了一张脸,还真是哪哪都让他恼火。   “你放心,我压根没把你放心上,有什么好表现的。”说完以后,林志钧头也不回除了温泉池,找沈恕去了。   沈恕不在试衣间,而是在冲澡房。   林志钧过去后,发现郁松年并不在,里头只有沈恕一个人:“郁松年哪去了?怎么没跟你一起。”   沈恕用手掬起一捧微冷的水,冲了下脸,才说:“不知道,我进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换好衣服出去了,可能是去用餐了吧。”   林志钧:“为什么不冲个澡再走。”   话音刚落,他便见沈恕以一种难言的目光望着他,不由心虚问:“怎么了?”   沈恕说:“你觉得我和郁松年能一起冲澡吗?”   林志钧刚想说,都是男的有什么不能,又想起沈恕对郁松年的不一般。谁能够和心上人一起洗澡而不产生生理反应。   作为男人的林志钧立刻懂了,他反应极快:“那要躲出去的也该是你啊,郁松年要是对你没意思,干嘛不敢和你一起洗澡。”   沈恕没有说刚才在温泉里发生的事,他隐约觉得自己同郁松年之间好像产生了不一样的感觉,却又不敢确定那究竟是不是。   如果只是一场误会,就很丢人。   “我跟他求婚过,他避嫌也很正常。”沈恕说。   林志钧总觉得没那么简单,但看着沈恕那张脸,又说不出更多的话来。   左右沈恕作为当事人都没觉得不妥,他说再多都只是猜测,要是怂恿到沈恕去表白,惨遭被拒,沦落到和他一样的境地,那就完了。   以林志钧对沈恕的了解,沈恕的自尊心其实很强,要不然当年就不会因沈元放弃郁松年。   明明念念不忘这么多年,就因为对方是弟弟曾经的男人,竟是忍着碰都不敢碰。   哪怕后来沈元与郁松年都没有再联系了,沈恕都没再找过郁松年。   何况这份感情过于沉重,不能贸然去改变,不然沈恕要是因此一蹶不振,那该如何是好。   迅速地冲了个澡,沈恕没有吹头发,只擦了半干就换上了自己黑色的睡袍,简单地绑了个结,便出了洗浴间。   在老板的指引下,沈恕来到了对方给他们准备的用餐包厢。   包厢是半开放式的,打开的窗子能看到楼下的景色,一轮明月悬挂高空,郁松年穿着温泉池提供的青色浴袍,坐在蒲团上,胳膊搭在窗栏,指间夹着烟。   沈恕一直以为郁松年是不抽烟的,但看到郁松年拿烟的画面,又觉得很适合这人。   郁松年看他进来,也没说话,只是安静地抽了口烟,对着窗外吹了出去:“抱歉,你介意的话我可以熄了。”   沈恕在门口的位置坐了下来,长方桌上,有刺身也有海鲜拌饭,刚才点的温泉蛋已经盛在小碗里,铺着紫菜,撒上适量的木鱼花。   “没事,我也抽烟。”沈恕提起筷子,轻轻将温泉蛋搅拌开。   他双膝屈在臀下,跪得很直,仅仅是搅拌的动作,都显出一种别样的优雅。   郁松年感受唇齿间辛辣的烟味,目光莫名地落在沈恕垫在臀下的脚尖。   每根趾头都还带着温泉中浸出来的粉色,在黑色睡袍的衬托下,愈发鲜明。   郁松年转过头,又抽了口烟,喉结微动:“你怎么会想去纹身。”   沈恕将搅拌好的温泉蛋,推往郁松年的方向:“吃吗?”   郁松年没动:“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沈恕垂下眼,面上看不出任何的内容,他只是很平静地说:“想纹就纹了。”   郁松年动了动,总算站起身,朝餐桌的方向走来。   他身形高大,却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沈恕花费了一定的力气,才勉强维持镇定。   郁松年坐到了他身旁,身上还有温泉所沾上的硫磺味,薄荷味的香烟,以及那股特有的气息,随着距离的缩短,一起涌了过来。   他小腿上一热,是郁松年的膝盖,从青色浴袍里支出来,放肆地挨着他拘谨收起的小腿处。   郁松年夹着烟的手,放松地搁在桌上:“刚才忘记说了。”   沈恕心跳一声接一声,愈发急促。他太紧张了,只能用鼻音去问了声:“嗯?”   他盯着桌面,感觉郁松年的声音好像更近了些,低沉地在他耳边响起:“你的纹身很好看。” 第15章   15   明明是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话,如同日常里换了一件新衣,对方都会客气夸赞一句好看。   如今郁松年说纹身好看,也只是随口一夸。可他就是忍不住身体一颤,感觉小腿上与对方相贴的部位,起了火,一路燎原,烧到了耳垂上。   郁松年总不会是在跟他调情吧,沈恕迟疑地想。   他手顿在半空中,掌心里托着小方碗,温泉蛋在里间摇摇晃晃,好比此刻沈恕的心神,异常动荡。   郁松年抬手接过那碗温泉蛋,小方碗面积不大,他的指尖滑过了沈恕的掌心,引起一阵酥麻,比刚才触碰到背上的那会,还要痒。   沈恕待郁松年接过温泉蛋后,赶紧收手成拳,搁在腿上,后知后觉这才想起应该礼貌道谢:“谢谢你的夸奖。”   郁松年随口饮下被搅拌好的温泉蛋,忽然闷哼一声。   沈恕紧张望去,以为是自己没注意到木鱼花放得太多,咸了,郁松年觉得不好吃。   却看见郁松年唇边溢出一丝蛋液,被他用拇指擦过,深红舌尖在指腹上留下湿润的同时,把蛋液裹了进去。   郁松年注意到他的目光,眼睫一敛,侧眸望来:“差点就浪费了。”   沈恕视线在郁松年同样颜色泛红的嘴唇上定了几秒,心里闪过一个男人的嘴唇为什么能这么红的念头后,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你要是很喜欢,我可以去和老板要多一份。”   郁松年微微笑着:“我喜欢。”   这句话只是在说喜欢温泉蛋,沈恕却恍惚间听成了对方是在说喜欢他。   哪怕只是一时的妄想,都叫沈恕心跳得愈发剧烈。   这让他觉得在这个房间里,比刚才在温泉池中还要呼吸困难,浑身燥热。   他用手撑着地面,站起身来:“我出去给你点多一份。”   这时他感觉到小腿一紧,是郁松年握住了他的小腿。   沈恕的腿是男性中少见的没有毛发的类型,加之颜色苍白,于是在大学时期,还被舍友开过玩笑,说比女人的还要漂亮。   他一向只觉得自己的腿只是正常的范围,可如今低头一看,不知是郁松年的手太大,还是他的小腿真的过细。   只见对方的手几乎要拢住他的腿,如果此时握的是脚踝,也许能完全圈住。   郁松年抬头对他说:“不用麻烦,”说罢他收回手,自然地仿佛这只是一次无意的触碰。   这时包厢门推开,林志钧面色不善进来,许暮深随后而入,不知这两人是不是在外面吵架了,沈恕有些担心。   私心上他是不愿意林志钧与郁松年的师兄起冲突,可若真是吵起来,调解不成,沈恕还是要帮自己朋友的。   不过林志钧脸色虽差,但用餐的过程中,沈恕所担忧的吵架却并没发生。   只是中途林志钧问郁松年,平时都做什么运动,他也想学习一二的时候。   郁松年还没说话,许暮深就笑眯眯接口:“松年从高中的时候就有长跑的习惯,大学时期还去参加过马拉松比赛。”   这是沈恕不知道的事,他这些年故意无视郁松年的消息,强迫自己不去打听。   这回能听,自然听得认真。   林志钧没好气地看着许暮深,用目光示意:我没问你。   许暮深压根不理会林志钧的不善目光继续道:“后来换成打拳,经常换沙包。”   说着,许暮深抬手勾画了一下林志钧的身体轮廓:“一个沙包,大概和林先生一样大吧。”   林志钧深呼吸了一下,就在沈恕想着待会要不要按着林志钧的时候,他却出乎意料地忍了下来。   他皮笑肉不笑地对许暮深说:“我们沈恕闲暇的时候也会去练散打,许先生这样的,应该也过不了几招吧。”   沈恕头痛扶额,郁松年尴尬喝茶。   吃完饭后,一行人走回青水山庄,沈恕这才想起来今晚还要与郁松年同床共枕。这真是最糟糕的事了,他没想好该如何面对。   下午时郁松年好像有裸睡习惯,他再镇定,但面对和不穿衣服的郁松年睡同一张床的事情,也没法做到无动于衷。   好在回到房间后。郁松年刚才在包厢里那种叫沈恕手足无措的进攻性,都尽数消失不见。   他甚至换上了睡衣,T恤和纯棉长裤,人畜无害地靠在床头,大大方方地看手机。   倒是沈恕的黑色睡袍,感觉容易半夜走光。   他拘谨地坐在床的另一头,这是一张大床房,两个男人睡下绰绰有余,不至于发生那种翻个身就将对方压倒的尴尬情况。   沈恕有着良好的生物钟,往往都是十一点入睡,早上六点起床。   他看了眼手表,先问郁松年:“你平时在家都是几点睡觉。”   现在年轻人都不会太早睡,沈恕的生物钟与身边的人都格格不入。   郁松年收起手机,温声道:“要睡了吗?”   沈恕拿出眼罩:“如果你还要玩手机的话,我可以戴眼罩。”   郁松年刚想说什么,看着沈恕手里的红色眼罩,却突然没说话了。   这个眼罩是李嫂出去旅游时买给他的,李嫂喜欢大红大绿,买来的颜色虽然觉得不太适合自己,不过也用到了现在。   沈恕见郁松年不答,便知道郁松年应该没这么快睡觉。于是躺了下去,盖好被子。他睡觉姿势很乖,正面躺着,双手在腹部交叠。   只是脸颊会稍微往左边侧一些,那是面朝着郁松年的方向。   他戴着眼罩,眼前陷入漆黑后,听觉便突然敏锐起来。   甚至能听见郁松年的每一次呼吸,不知为何,郁松年的呼吸变得有点沉,床垫动了动,是对方换了个姿势。   安静了好一会后,郁松年下了床,应该是去喝水了,他听见大口吞咽的声音,喝得有点急。   很快郁松年又回到了床上,关灯的声音响起,床垫的另一边轻轻陷了下去。   青水山庄的床垫买得太软了,人躺下去,就像陷进了云里。   他感觉到郁松年换了几个姿势,对方皮肤摩挲着被子,所发出的细微声响,尽数传到了沈恕的耳朵里。   直到腿上再次传来熟悉的温热,他立刻意识到这是郁松年的身体,不知是膝盖,还是脚尖。   胡思乱想中,托强大生物钟的福,沈恕还是到点就睡了过去。   只是梦里他感觉自己被一株巨大的藤蔓缠住,藤蔓撩开了他的衣服,钻到了他的小腹,在他放松下来后,变得有些软的腹部上来回磨蹭着。   弄得他很痒,又想笑。   梦里他好脾气地与那株植物商量,叫它放过自己,藤蔓却不管不顾,甚至还长出了角。   沈恕定睛一看,竟是一对鹿角。   那鹿角的一边,任性地顶在了他的腰部,变得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烫。   沈恕猛地睁开了眼,酒店的窗帘是遮光材质,房内一片昏暗,他好一会才找回了视野。   此刻他已经与入睡前的姿势不同,而是侧躺着的姿势。   腰上沉甸甸的,有胳膊强势地从后方搂着他,是郁松年。   郁松年的手放松地搭在他的腹部上,五指修长舒展着,几乎盖住他的肚子。   他整个人都陷在了郁松年的怀里,后颈能感觉到那绵长的呼吸,一下下地打在那怕痒的地方。   梦中的鹿角来到现实,不是他背上的纹身,而是源自于郁松年的胯间。   这是每个男人晨起时都会有的反应,只是郁松年的好像更嚣张些。   哪怕隔着裤子,沈恕都能感觉到那股压迫感。   沈恕小心地掰开了郁松年的手,屏住呼吸,终于将自己从郁松年的怀里解救出来。   他匆忙地来到了浴室,镜子里的他面红耳赤,任谁都能看出他此刻的心猿意马。   沈恕决定洗个澡,他刚脱下睡袍,手却微微一顿。   他将睡袍翻了个面,摸到了后腰的位置,那里有些许湿润,黏腻。   沈恕拿着那件衣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无声警告道:“别这么做,这太变态了。”   不过数秒后,沈恕还是将衣服拿起。   他闻到了一种与想象中全然不同,既躁动、又炙热,野性且直白的气味。   不是梦里的鹿,更像大型的捕食者,给自己意属的交配对象,留下标记。 第16章   16   沈恕洗了很长时间的澡,浴室与卧室相隔的磨砂玻璃,有百叶窗帘紧闭,将这里发生的所有事,都遮挡起来。   滚烫的额头抵在冰凉的瓷砖上,沈恕嘴唇紧咬,努力忍耐。   铺天盖地的水,就像场能冲刷一切的雨。   过了好一会,他急促地喘着气,因为太过紧张与小心翼翼,放松下来,竟有些耳鸣。   嗡鸣过后,他关掉水,这时才听见浴室门外进来了人。   浴室做了干湿分离,里间洗浴,外面洗手台和厕所。   是郁松年进来了,玻璃门中间有磨砂做遮挡,只能看见底下郁松年光着脚,双腿微分,站在马桶前方。   沈恕屏住呼吸,想着郁松年究竟何时进来的,有没有听到什么时,就听到强而有力的水柱声音。   是郁松年在上厕所。   男人和男人一起上厕所是很正常的事,沈恕可以大大方方地出去,可刚因为郁松年而洗了冷水澡的他却无法做到自然。   外间冲水声响起,沈恕这才拿起一旁挂着的浴巾,裹在下身,推门而出。   他这里的洗澡声早就停了,待在里面太久,郁松年也会觉得奇怪。   刚步出,便见郁松年还没出去,甚至只刚懒洋洋提起睡裤。   直接映入沈恕眼帘的,是郁松年的小腹。   他没想到郁松年将上衣脱了,随手搁在洗手台旁,他出来时,正好撞见郁松年转身。   睡裤松垮地卡在胯骨处,腰腹肌肉线条深刻,能清晰看见下腹处的青筋。   沈恕在健身房的时候,曾经听过有人问健身教练,该如何把这青筋练出来。那时他还不懂为什么要练到这种地步,现下他懂了。   因为很性感。   而沈恕还意识到一个要命的事,那就是郁松年好像没穿内裤!   郁松年顶着微乱的头发,带着晨起沙哑的声音,弯着眼睛道:“早安,昨晚睡得好吗?”   沈恕抿唇点了点头,他匆匆拿起挂在旁边的衣服,趁对方正在洗手,出了浴室。   因为走得太急,还在门槛处绊了一下,脚趾踢在坚硬的石板上,尖锐得疼。   沈恕踉跄着要站稳,郁松年的胳膊已经从后方伸来,紧紧搂住他的腰身,帮他稳住身体。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郁松年帮他避开小孩时也曾扶过他的腰。   但与那次不同,这回是肉贴肉地触碰,他充分感受到郁松年的温度究竟有多高。   被扶好站稳,又被强硬地带到床边。   郁松年按着他的肩膀叫他坐在床上,自己单膝跪地,抓着沈恕的脚放在自己膝盖上,看刚才有没有踢伤。   自然是没有的,但也有些发红,郁松年用手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脚趾,又捏了捏,好似在确认骨头是否完好。   那严谨的态度,沈恕差点以为这人不是雕塑专业毕业,而是医科生了。   郁松年问他:“这样会不会很痛?”   沈恕摇头。   郁松年抬眼,刚想说什么,视线却顿了顿,很快目光便局促地躲开,脸红道:“抱歉。”   尚未意识到郁松年在道歉什么的沈恕,低头望去,就见自己因为踩着郁松年的膝盖,浴巾下春光乍泄。   他立刻将脚从郁松年的手里抽了回来,起身踩在地上,试探性地走了几步:“没事,就刚才那一下比较痛。”   说罢他来到行李箱前,取出自己的衬衣,快速地穿到身上:“你先去洗漱吧,一会不是还要看山上的大佛吗?”   青水山庄靠着青山,山上有一座香火旺盛的寺庙,他们昨日在群里便讨论过今日的行程。   没听到郁松年的回答,他回头一看,发现郁松年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好像在发呆。   沈恕又喊了声他的名字,郁松年才回过神来,起身往浴室走去。   只是边走,拇指与食指仍在摩挲着,仿佛上面还残余着什么东西一样。   沈恕看向自己的脚,尴尬地想,他才刚洗过澡,应该不脏吧?   围着浴巾穿好内裤,沈恕这才敢解开浴巾,看着行李箱的裤子,正想选一条合适今天爬山的,就听门铃响起。   他转身,郁松年从浴室里探出个头来:“是我叫的早餐。”话音刚落,他先是一愣,继而愕然地睁圆了眼:“抱歉!”说罢便迅速地缩回了浴室里。   又是道歉,身上只有一件衬衣,仍光着双腿的沈恕沉默不语。   其实他又不是女生,郁松年没必要因为看了他的身体这般道歉,反而让原本无所谓的小事,都变得奇怪起来。   他穿上裤子,走到门前接了服务生送来的早餐。   郁松年点了生煎与豆浆,油条与小面,还有蛋糕和牛奶。简直是各地的特色早点搜罗一通,搞了个大杂烩。   沈恕早上一般没什么胃口,他只拆了牛奶,坐在桌前慢慢地喝。   并自觉地背对着郁松年,所以对方穿衣场景,他是一点都没看见,免得郁松年又要同他道歉。   郁松年洗漱完,很清爽地走了过来。这是一个四人座的餐桌,郁松年却没选择坐在他对面,而是拉开了他身旁的椅子,坐下后将沈恕还没打开的其他早点,一一打开:“怎么不吃?”   沈恕:“我早上吃得不多,你吃就好。”   “如果吃不完,可以问问林志钧起来了没,喊他过来一起吃。”沈恕说。   郁松年点得太多,吃不完有点浪费。   “不用叫他。”郁松年轻轻咬了口生煎,避开滚烫的肉汁:“他没起来。”   沈恕呆了下:“你怎么知道?”   郁松年何时跟林志钧这样熟了,连林志钧起没起床都知道。   “他昨晚跟许暮深拼酒去了。”郁松年回到床边拿起手机,点开聊天记录,递给沈恕看。   沈恕一看时间,大概就是他们准备睡觉的那会,许暮深发来了消息,说自己在山庄的地下酒窖品酒,问他要不要过去。   郁松年说不去,没多久许暮深又发来了消息,语气有些无奈:“沈恕带来的那傻小子过来了。”   郁松年:“?”   许暮深:“好像跟我较上劲,我喝什么,他也要喝。”   郁松年:“他是沈恕的朋友,你多少照顾一下。”   许暮深:“我觉得需要被照顾的人是我。”   郁松年:“明天还要爬山,别喝得太醉。”   许暮深的最后一条消息,就是好。   看完聊天记录,沈恕将手机还给郁松年:“对不起,是志钧不懂事,让你们多担待了,回头我让他请客赔罪。”   郁松年脸上的笑意淡了淡,客气道:“不用,不至于到赔罪的地步。”   沈恕在猜测郁松年心意这件事上,从来也把握不住准确脉络,但不代表着他不清楚郁松年的情绪。   刚才还好好的,郁松年怎么突然又不高兴了。   只是郁松年的情绪来得快,散得也快,不多时他又关心地将蛋糕推到了沈恕手边:“没胃口的话,也能吃点甜的吧。”   沈恕看着那雪白的蛋糕,上面点缀着两颗樱桃。   郁松年捏起一颗樱桃,随意地塞进了嘴里,牙齿将樱桃从梗上咬下的声音很清脆。   见沈恕望着他的嘴唇发呆,郁松年笑了笑:“怎么了,想看我会不会给樱桃梗打结?”   沈恕还真没想过,不过即使是他,也听说过给樱桃梗打结的这个说法。   一个人吻技越好,舌头就越灵活,给梗打结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郁松年本来只是开玩笑,沈恕却认真地点了点头:“嗯,你会吗?”   他希望郁松年不会,更希望郁松年别和其他人接过吻。   但这不可能,郁松年用这双嘴唇吻过别人,被他亲眼所见。   郁松年捏着那根细细的梗,在指腹里滚动着:“我不会。”   他干脆利落地承认不会,倒让沈恕有些惊讶,下意识道:“怎么可能。”   郁松年语气微沉地反问道:“你会吗?”   沈恕也不知道自己当下是怎么想的,是出于报复心理,报复他当年和沈元接吻,还是另有别的心态。   郁松年见沈恕微微低下头,用带着湿润光泽的齿,叼住他指间的樱桃梗。   他顺着沈恕叼扯的力道,松开了樱桃梗。   沈恕将那还带着他指腹余温的东西卷在口腔里,慢吞吞地动了好几下,才轻轻探出舌头。   那是一个结,完美地坠在沈恕微红的舌尖上。 第17章   17   沈恕在炫耀般将樱桃梗打成结后,便拿起桌上的餐巾纸,把梗吐在里面。   后知后觉地,他感到了羞耻,为自己的幼稚。   他学会把梗打成结,还是因为林志钧。   林志钧在一次酒吧艳遇时,被台上的舞娘调戏,对方用这个方法与他调情,林志钧觉得很撩,私下里心心念念着学会。   也不知是不是没这个天赋,总是很笨,同沈恕抱怨这很难学的时候,沈恕觉得他无聊。   这点评激怒了林志钧,他要求沈恕尝试,说沈恕必定学不会,他拿家中的好酒打赌。   沈恕不想同他赌,架不住林志钧实在磨人,便学了,不过半个小时,就成功掌握了这项技能。   那时林志钧大为震撼,又心怀不甘的表情,如今想起来都觉得好笑。   但面前郁松年的脸色,却让沈恕笑不出来。   郁松年单手托腮,目光微暗地注视着他,没什么情绪地说了一句:“沈恕,你很会嘛。”   这听起来,无论如何都不像是在夸奖。   沈恕轻咳一声:“年轻的时候不懂事,随便学的。”   郁松年用食指按住包住樱桃梗的餐巾纸,拖到自己面前:“这个结打得很漂亮呢,能教我吗?”   有一瞬间,沈恕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种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没法教。   真要教,难不成还要张开嘴,叫郁松年看他舌头与牙齿是怎么互相配合的吗?   好在郁松年很快又接了句:“开个玩笑而已,别当真。”   沈恕松了口气,郁松年看他的表情,故意问:“难道你真想教我?”   这话说的,仿佛先提出无理请求的人不是他一样,沈恕忽然觉得郁松年其实有点坏心眼,喜欢看他为难的样子。   他拘谨地吃了口蛋糕:“快点吃吧,他们如果起不来,就我们两个去。”   用过早饭,他们先后去林志钧与许暮深的房间敲过门,不出意外,都没有回应。   寺庙在半山腰,不算多高,起码他们两人体力都不错,直到来到寺庙门口,沈恕只呼吸稍微急促了些,而郁松年则是没有变化,还很悠闲地四处看着。   注意到沈恕观察的目光,转过头来问:“怎么了?”   沈恕摇摇头:“得先去拿香,门口有免费的。”   来之前,他已经查过攻略,他不喜欢做没有准备的事,每次出行前,都会把所有会做的事情列成计划表。   与他相比,郁松年更为散漫些,这次来也只简单地背个包。   讨论要去哪里逛一逛时,也不怎么发表意见。不过在行程里,却很贴心。   比如这次郁松年就带了水,还带了巧克力饼干,他怕没吃早餐的沈恕在爬山的过程中低血糖。   他们来得早,寺庙里人流不多,入口处就有不少金身佛像,分为数个佛堂,供拜不同的神佛观音。   他们在入口处将免费领来的三支香供上了,空气中焚烧香火浓郁,沈恕双手合十,闭上双眼。   早年他对神佛一事不算多相信,后来发生了些事,他以试一试的心态拜了次佛,得到了一个比他想象中还要好的结果。   自那以后,便有些敬畏。每次来青水山庄,他都是要来这间寺庙拜一拜的,林志钧也知道他这个习惯。   这一次拜佛,身旁的是郁松年,于是心里所求之事,便忍不住提起了身旁的人。   祈祷得久了,再睁开眼时,郁松年正站在旁边,静静地看他。   想起自己刚才所求之事,沈恕有点不敢看郁松年,只是移开视线:“里面还有,我们进去看看。”   寺庙很安静,犹如与世隔绝。他们路过佛学讲堂时,里面只有一个小僧人坐在那里誊抄经书。   “这里平时会开课,讲一些佛家禅语。”沈恕介绍道。   郁松年问:“你经常来这里吗?”   “偶尔会。”沈恕说,繁忙的工作中,他也会做一些别的事情沉淀自己浮躁的情绪。   例如书法,比如拜佛,也不怪林志钧要说他像个老人家。   他们来到供奉观音的佛堂,这里的蒲团很软,比刚才入口处的要跪得舒服些。   只是观音上悬挂着求子的匾牌,如果是平时,沈恕也就拜了,现下换成郁松年在身旁,不管拜不拜都有些奇怪,于是一时间僵住了。   郁松年看着那块匾,突然问沈恕:“你刚才在门口的地方求了什么?”   沈恕:“说出来就不灵了。”   “是不能告诉我?”郁松年说:“还是和我有关。”   沈恕避开郁松年探究的目光:“也不算。”他即没承认,也没否认。   郁松年没勉强,转而提起了另一个话题,那个他们这些时日约会时,都默契地没有提起的事:“你为什么要和我求婚呢?”   关于这个,沈恕当初已经解释过,郁松年不信。   这些日子他也不是什么都没做,而是做了一番调查。   他得知了一个消息,不知真假,却成为他最好的借口。   “我想要一块地。”那块地是郁家所属,正好在沈家未来规划区域旁边,他夸大了那块地的重要性,以此证明这对沈家来说很重要,重要到他愿意以自己的婚姻作为代价。   “沈郁两家要是结合,除了这块地,还有更多好处。你放心,我会给你一个合理的价格。”沈恕说。   郁松年听完后,问道:“既然如此,你大可以直接买不是吗?”   沈恕抿了抿唇:“我听说郁老先生立过遗嘱。”   郁松年显然没想到他能打听到这件事,不由苦笑道:“看来你对那块地真是势在必得。”   郁老爷子在去世前,曾立过遗嘱,郁家所有财产,都将在郁松年婚后继承。   而婚约对象,郁老爷子早已定下,只是不知中途出了什么意外,在郁老爷子去世后,郁松年并未结婚。   至于婚约对象是谁,有诸多传言。   有说郁老爷子怕自己一去,家产被许炳章夺走,便为郁松年找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   也有说是郁老爷子早年战友的孙女,死前托孤,郁老爷子将女孩养大,把她许配给郁松年。   什么说法都有,不过以现在的情况来看,郁松年没有结婚,自然无法继承遗产。   也不知道这中间有无许炳章的手笔。   而且他还听说,关于郁松年睡了秘书一事,也是一场陷阱。   因为遗嘱上只说明了郁家继承人,郁家目前只剩郁松年,但如果有了郁松年血脉的孩子,那也是郁家继承人。   他没想到,许炳章能这般无下限,为了财产,竟然将自己情人送到儿子床上。   听他说完理由后,不知为何,郁松年变得有些意兴阑珊,对着寺庙失去了兴趣,接下来都一路沉默。   沈恕猜想,郁松年大概怕他心怀不轨:“如果是财产问题,我们婚前可以立下合约,这点你不用担心,除了那块地,我们不会有其他经济上的纠葛。”   “这段婚姻也可以设下时限。”沈恕道。   郁松年看起来没有很动心,也不是很认真地在听沈恕说话。   被无视的感觉并不好受,沈恕压抑道:“一年,你只需要忍耐一年,和我结婚以后,得到你本该拥有的东西,你就可以和我离婚。”   郁松年停在了一尊佛像面前,回过身来,提起了完全不相干的事情,还是刚才的问题:“你刚才在佛前求了什么?”   沈恕被郁松年顾左右而言他的态度,弄得有些灰心。   刚想随便找个理由敷衍过去,却突然福至心灵。   他猛地抬眼望着郁松年,郁松年温和地看着他,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人眼中都带着几分鼓励。   沈恕抬脚,慢慢走近郁松年:“我刚才在佛前求了……”   他声音一顿,没有说完,因为郁松年抓住了他的手,指腹按着他出了汗的掌心:“嗯?求了什么?”   沈恕舔了下干燥的唇面,这比起求婚的那次,还要难以启齿。   好半天,他才听见自己的声音,闷闷地响起。   “求了你。”   他就像被郁松年的双眼卷了进去,晕头转向间,说出了藏在心里的话。   “沈恕。”郁松年喊他的名字,带着些许笑意:“求神不如求我。”   沈恕的额头都出了汗,看起来有些茫然,一双眼睛轻轻睁着望他,仿佛根本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瞧着没有平时的精明,甚至有点傻了。   所以郁松年不介意说得更明白些。   “我们结婚吧。” 第18章   18   郁松年想过很多沈恕听到他这话的反应,会惊讶吗,还是像当初向他求婚那样平静。   毕竟他们的婚姻在沈恕嘴里,是一场没有感情纠葛的生意,与其说求婚,更像寻找合作伙伴。   只是沈恕的脑回路更奇特一些,应该是得知他继承财产的条件后,才想出这样的主意。   然而沈恕的反应,并不如他所想的任何一种。   只见沈恕将手从他掌心里抽出,转身双手合十,面向佛像,闭紧双眼。   郁松年奇怪地问:“你在干什么?”   沈恕闭着眼说:“还愿。”   郁松年听到这个答案后,忍俊不禁道:“这么快还愿啊,要是我刚才只是在逗你,你的愿望并没有实现怎么办?”   沈恕睁开眼,有些无措地望着郁松年,显然把他的话当了真。   因为比起郁松年要和他结婚,郁松年只是一时兴起的玩笑,更符合现实。   沈恕叹息摇头:“你果然是在骗我把愿望说出来。”   “要是我没骗你呢?”郁松年戏弄人,口风又是一转。   沈恕认真道:“你不能在神佛面前出尔反尔,你说了……”他耳朵慢慢红了:“我们要结婚的。”   郁松年再一次靠近沈恕,他们身高相近,无须低头,便能将脸凑近,他轻声道:“那我会被惩罚吗?”   沈恕没敢看他,只是垂着眼帘,笃定道:“不会。”   “为什么不会?”郁松年打破砂锅问到底。   沈恕被逼得有些急了,迅速地抬眸扫了郁松年一眼,很有些无奈地说:“做什么要因为这种事罚你,我又不怪你,他们就更没资格罚你了。”   “如果非要罚,还是罚我好了。”沈恕到底对神佛带有敬畏,敢出言不逊说其没有资格,又担心一语成谶。   于是将所有罪过都揽在自己身上,他在心里默念,一切都与郁松年无关,只是他一个人的事罢了。   沈恕看不见郁松年的表情,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反应。却觉耳朵一热,是被温热粗粝的指腹,捏了捏那弧度圆润的肉。   那本就泛红的部位,被这一揉再一碰,似水入油锅,噼里啪啦地反映到了沈恕全身。   他本能地捂住自己的耳朵,震惊地望着对他动手的郁松年。   而郁松年看起来,并不觉得自己做了过火的事。   就像捻一朵花,又像随手摸了路边的野猫,他不带任何意味地捏过沈恕的耳垂:“你真的很会啊,这也是年轻时候学的吗?谁教的?”   沈恕身体往后仰着,防着郁松年再次对他动手:“什么很会?”   他刚才的那些话,哪句是很会的范围了?明明连情话都不算,更无亲密的称谓。沈恕实在不解,又觉得很冤枉。   总之多少有在后悔樱桃梗事件,叫郁松年觉得他是轻浮的人。   郁松年看着他紧紧捂住的耳垂,打着商量般道:“再给我捏一下,我们就谁也不用被罚了。”   沈恕被郁松年弄得招架不住,只好垂下手,由着郁松年捏住耳垂,指腹揉搓那片软肉。   直到将沈恕的整个耳廓都逼得通红,郁松年才心满意足道:“没有反悔,你说的我都同意,所以我们结婚吧。”   “不管你是要地,还是别的,我都会给你。”郁松年收回手,对沈恕说。   那双眼看着他的时候,很深情。   说出来的话,也让人觉得在郁松年心中,他是最特别的那个。   沈恕认为,如果真要说会,没人能比郁松年更会。   郁松年总是说出些让人误会的话,如果沈恕不够理智,应该早就暴露深陷其中的痴态。   虽然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他顶着热辣辣的耳垂,拿出手机,冷静道:“我得打个电话。”   他先给陈嫂打了个电话,本来想要克制点,先提一些别的事情。   但听到陈嫂声音的那刻,沈恕下意识道:“陈嫂,我要结婚了,你上次说的婚礼小点心可以准备起来了。”   郁松年听见他的通话内容,先是诧异地看着他,而后就憋不住笑般,低声笑了出来。   打完陈嫂的电话,让她给李叔说一声,沈恕收起手机,见郁松年还在笑。想了想说:“陈嫂和李叔自幼陪在我身边,是我很亲近的人,至于爷爷,过阵子我跟你一起去拜访他,说这个消息。”   他在解释,自己为什么不通知长辈。   父亲已经有了自己家庭,这些年也不怎么来往,最多逢年过节打个不到一分钟的电话,亲情实在淡薄。   至于沈元……沈恕下意识无视了,他既不想自己通知他,也不愿郁松年去通知,便当沈元不存在好了。   郁松年颔首道:“拜访的时间你定,提前通知我就行。至于我爸那边,通知一声就好。”   想到郁松年那不比自己简单多少的家庭,也就没勉强非要拜访对方长辈。再说了,他也不喜欢许炳章,哪怕日后也许会有诸多来往。   迅速地谈妥了婚前拜访两家的消息后,沈恕拿出手机,对着寺庙的功德箱二维码,扫了个很大的金额。   郁松年瞧见了,又忍不住在笑,沈恕尴尬地说:“听说还愿的步骤很复杂,而且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应该会很忙,没时间过来,还是用香火钱表达诚意好点。”   听了他的解释,郁松年说:“林志钧说的没错。”   林志钧说了什么?沈恕不由有些紧张,就怕林志钧在郁松年面前胡言乱语。   “你果然是个金龟婿,我运气不错。”郁松年说。   沈恕赧然道:“什么金龟婿,你也不比我差,应该说我们运气都很好。”   郁松年看了他一会,突然将手伸到他面前,沈恕不明白,疑问地望着郁松年,郁松年将自己的手晃了晃:“你是我未婚夫,以后还会是我的丈夫,在外人面前,肢体接触还是自然点比较好吧。”   沈恕明白了,这是从现在开始,就练习肢体接触的自然度。   只是他手出了很多汗,沈恕从口袋里掏出帕子,仔细地擦掉了刚才因为紧张,而汗湿的掌心,这才把手交到了郁松年手里,郁松年紧紧握住了。   林志钧在,定又要说他没骨气了。   只是牵个手,沈恕都觉得恍惚,眼前的一切,包括刚才发生的事,都像在做梦。   一场他如果醒来发现不是真实,会觉得很难过的梦。   他曾经单方面注视了许久的人,如今牵着他的手,走在他前方。   沈恕放慢了脚步,有意不想和郁松年并肩同行,因为他眼眶有些热,此时要是郁松年看见了他的表情,那就一切都瞒不住了。   直到好一阵,沈恕才收敛的情绪。   他走在郁松年的身旁,看起来又是那个平静且镇定,好像什么事发生了,都不会惊慌的沈恕了。   郁松年捏了捏他的手心:“你好像适应得很好。”   沈恕垂眸道:“又不是小孩,只是牵手而已。”   郁松年挑眉道:“是吗?”   听出了郁松年语气里的不满,沈恕反思着自己是否又是哪里做得不够好。   他偷看郁松年一眼,迟疑地换了个说法:“如果牵手都反应很大,交换誓言以后的……”沈恕突兀地停了下来,仿佛接下来的话语,对他来说极难说出口。   郁松年好奇道:“交换誓言后的什么?”   好像他真不知道沈恕要说什么,极有兴趣地问:“我其实不是很清楚流程,婚礼上原来还有比牵手更过分的事吗?”   沈恕不相信郁松年真不知道,但对郁松年,他从来也生不起气,只好说:“没什么。”   郁松年却不放过他:“如果是你很为难的事,要不要练习一下。”   沈恕猛地望他,面露惊讶。   郁松年状似单纯地说:“不提前练习的话,到时候不小心撞到,会受伤吧。”   “新郎在婚礼上见血,就不好了。”郁松年说。 第19章   19   沈恕深深地吸了口气,斟酌之下,还是拒绝了郁松年,并为其科普:“正常情况下,只是接吻嘴唇是不会出血的。”   他不信郁松年对此毫无经验,不过是故意逗他罢了。   沈恕已经发现,郁松年非常热衷于同他开玩笑,看他窘迫模样。   他对此并不感到生气,顶多是无奈,还有些许欢喜。可以彼此玩笑,正说明他们的关系渐入佳境。   好在之后回到青水山庄,郁松年都没再逗他。紧紧牵着的双手,在路上便松开了。   要不是怕郁松年发现,他会手握成拳,把对方残余在掌心的温度留得更久一些。   回到青水山庄,沈恕对郁松年说:“下午就要开车回去了,他们要是没醒,还是叫醒起来吃饭吧。”   青水山庄里开了间海鲜餐厅,味道很好,是老板娘亲自下厨,食材都很新鲜。   他上次来时吃了很喜欢,这次便同献宝般,想带郁松年去吃。   喜欢一个人,大概就是吃到一口好吃的,看到一部好的电影,都想与对方分享。   郁松年看起来对此很感兴趣,于是他们分头行动,各自去喊自己带来的朋友。   回程怎么说也要两个小时,如果林志钧他们还不醒来吃午饭,怕是要饿着肚子上车。   沈恕来到林志钧房前,按了许久门铃,这才听见里面有沉重的脚步声,门被用力拉开,林志钧有些糟糕的脸色出现在门后。   一看就是出了事,沈恕目光从林志钧红肿的嘴唇,再到脖子上指印,迟疑了半天,才小心翼翼道:“你被许暮深打了?”   郁松年与他闲聊的时候,说过其实许暮深除了跳舞,平时也会跟他一块去打拳。   只是许暮深看起来斯斯文文,不像那种把人按在地上打的主。   本想着之后再提醒林志钧,叫他少与许暮深别苗头,没想到还是迟了。   林志钧翻了个硕大的白眼:“谁告诉你这是被打了。”   又想到沈恕与那些前任都没发展深入关系,大概看不出他目前的状况到底是为什么。   他也不想说,因为很丢人。   林志钧回身,一瘸一拐地来到桌前拿起矿泉水,拧开便喝。   宿醉醒来,一身狼狈,逃回房间没多久,沈恕就来了。   正大口饮水,就听沈恕在后面来了句:“不是被打,就是被上了?”   噗!林志钧把水吐在了地毯上,险些呛到。他抹着嘴巴,震惊地回头看沈恕。   沈恕严肃地走到他身边:“你被强迫了吗?有没有戴套?”   林志钧嘴巴张张合合,半天才说:“没被强迫,只是你怎么……”   沈恕好像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一样,从容道:“很奇怪吗,从我知道你和许暮深在喝酒,我就觉得你们可能会发生什么。”   “不过我没想到,你竟然被……”沈恕淡淡地觑了眼林志钧的下半身:“走路姿势实在是太明显了。”   既然已经被沈恕拆穿,林志钧干脆不装了。   他扶着腰,小心地趴在沙发上:“我要在青水山庄休息一晚,明天再回去。”   沈恕说:“你没开车来,怎么回去?”   “老古板,不知道现在约车软件很发达了吗。再说了,我下面又不是铁打的,还是第一次跟男人睡,没法坐几个钟的车。”林志钧惯来口无遮拦,在沈恕面前更是随意。   沈恕拿出手机,查了一下地图和外卖,对林志钧说:“附近没有药店,你还是回去吧,后座也不是不能躺。”   “躺谁腿上?许暮深还是郁松年?”林志钧无语道。   “你可以躺我腿上,郁松年来开车。”沈恕给林志钧倒了杯热水:“我房间里有布洛芬,你要不要。”   林志钧现在急需这种东西,他那里又涨又痛,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在里面一样,而且他们都喝醉了,没做安全措施,现在只是躺着,都感觉底下湿漉漉的。   他没敢跟沈恕说,只想回去以后赶紧去医院检查。   从房间拿来了布洛芬,沈恕说:“先别吃,等我去餐厅给你带饭回来,饭后才能吃止痛药。”   林志钧有气无力地抬手挥了挥:“行,你知道我口味,记得带我爱吃的。”   沈恕说:“你现在不能吃辣吧。”   林志钧挥动的手僵住,然后沉默不语。   沈恕看着他奄奄一息的模样,担忧道:“真的有这么难受?”   林志钧从来也没个正经,他强撑起身体,打量了沈恕的腰身与屁股,抬手把人招到自己面前,然后直接掀开对方上衣。   沈恕一惊,就感觉到林志钧揉了揉他的肚子,啧啧有声道:“阿恕,你这腰身有点薄啊,虽然也有腹肌,但是不够厚,以后会很辛苦的。”   “你在说什么呢?”沈恕皱眉道。   林志钧施力按了按沈恕的小腹:“要是郁松年弄你,你这地方应该会被顶到鼓起来吧。”   沈恕拍掉了林志钧的手,羞恼道:“你酒还没醒吗!”   林志钧冤枉道:“我没说醉话,毕竟你家郁松年那里,可是相当可观啊。”   沈恕只觉得一股热气冲上脑门:“不是……你、不对,你怎么知道郁松年的……”   哪怕都快羞到冒烟了,沈恕还是及时地抓住了重点。   林志钧嘿嘿一笑:“昨天不是泡了温泉吗,郁松年换泳裤那会我偷看了一眼。好家伙!还没反应的时候,尺寸都那么夸张,要是完全起来……”   他担忧地看了看沈恕的小腹,仿佛已经感受到沈恕日后该有多受罪了。   “你怎么知道受罪的人一定是我呢?”沈恕反驳道。   林志钧乐了:“难道你觉得郁松年会为爱做零?”   沈恕已经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他现在开始思考,到底谁才是直男。   林志钧直了二十七年,不但说弯就弯,还喜欢乱看……他都还没看过呢。   想到这里,沈恕不悦道:“回程的路上,你就躺许暮深腿上吧。他把你弄成这样,总该要负责。”   林志钧不可置信道:“不是吧!你在开什么玩笑!”   沈恕才没和他开玩笑,转身出房间,将那一声声的重色轻友的呼喊,关到了房门后。   来到相约的走廊上,郁松年已经等在那了,他对沈恕说:“暮深说他没胃口,要休息,就我们去吧。”   沈恕不清楚郁松年是否知道林志钧与许暮深的事,也没敢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因为刚才和林志钧的那场对话,沈恕下楼梯的时候险些踩空。   郁松年一把将他拽到自己身边,低声道:“想什么呢?”   然后郁松年便见到沈恕以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看了看他的下半身。   “怎么了,我裤子上有东西吗?”郁松年迷惑道。   裤子上没东西,沈恕想的是裤子里的东西。   其实他早就知道了,在今天早上他就感受到了。   从尾椎骨开始,直至腰部的热意。   比林志钧按住的位置,还要更深一些。   --------------------   由题可知:从尾椎骨到腰的距离   解得:x=20或x=20+   由于尺寸数不能高于20+,会受伤,则x=20+舍去,则x=20。 第20章   20   沈恕摇了摇头,将脑中那些奇怪的想法晃去。   借着郁松年的力道站稳后,轻声道谢,之后去餐厅的路上,也尽力表现自然。   下午回程的路上,不知道是不是布洛芬发挥了作用,林志钧坐得好好的,看起来已经完全不像早上那会站都站不稳,腿合不拢的模样了。   本以为气氛多少会有些尴尬,但林志钧和许暮深看起来都十分淡定,压根看不出昨晚滚过床单的模样。   中途在休息区的时候,林志钧问许暮深要了烟,许暮深不但给,还绅士地替人点火。   眼神瞧着没什么不对,更没提起昨晚的事。   成年人的约炮,正是如此。要是表现得过分在意,就好像输了一般。   沈恕留在车上看这两天堆积的工作,郁松年则是去给大家买水。   抽完烟回来,林志钧用力关上车门,趁车里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对沈恕说:“姓许的有点道行。”   沈恕头也不抬,一边用ipad添加修改意见,一边说:“你不也法力高深?”   林志钧:“不能这么说,我虽然恋爱谈得多,很少空窗期,但每段感情我都很认真啊。”   沈恕把文件发给下属后,这才抬眼:“你要和他谈恋爱吗?”   林志钧打了个哆嗦:“不了吧,跟他睡虽然爽,但太辛苦了。”   沈恕不赞同道:“万一人家不是玩玩,想跟你深入发展呢?”   “不可能。”林志钧斩钉截铁道:“还有,我本来想提醒你,要看看郁松年的朋友都是怎么样的人。”   “许暮深这么会玩,郁松年指不定也是千年狐狸,你小心别被吃得骨头不剩。”林志钧提醒道。   虽知林志钧是好心,沈恕仍蹙眉为郁松年辩驳:“他不会。”   林志钧知道他是说不听的,只能祈祷郁松年是个好人。   “你上次说,他是被陷害才睡了那个秘书。你也要确认一下有没有弄出人命,不然到时候你还要替他收拾残局吗?”林志钧问。   沈恕直直地望着林志钧,看得林志钧都有些心虚地往后退了下:“我现在虚弱得要命,可经不住你一拳。”   “我相信他。”沈恕说,大概在林志钧眼里,是盲目又愚蠢的信任。   沈恕收起平板,没再隐瞒:“而且他已经答应了我的求婚。”   林志钧面上一惊,用力撑起身体,差点扭到了腰:“什么?!你怎么都没和我说!”   沈恕露出一点笑意,嘴角勾出微小弧度,又努力地收了回去:“就在今天早上,我们去寺庙的时候,他答应我了。”   林志钧目瞪口呆,半天才瘫在椅子上:“本来以为我和许暮深的事已经够突然了,谁知道你们俩不声不响地,竟然要结婚了。”   这时车门被拉开,许暮深和郁松年一块回来了。   郁松年坐上驾驶座,从塑料袋里给沈恕取出一瓶柠檬茶,他也不知何时观察到的,发现沈恕喜欢喝酸甜饮料。   沈恕接过,还未说谢谢,就听身旁的林志钧语出惊人道:“郁松年,你和你爸秘书那事是不是真的?”   关于这件事,沈恕从未问过,因为他觉得很失礼。   实际上他也不愿多想,因为郁松年的过去他无法掌控,而未来他还有机会。   许暮深笑出声道:“松年,你对象的朋友还真直白。”   好一声你对象的朋友,一句话将他与林志钧的关系撇得干净。   林志钧嘲讽道:“我直不直白,你昨晚不就已经见识过了?”   沈恕按着林志钧的肩膀,刚想让他别说了,就听郁松年淡然道:“不是真的。”   许暮深说:“你描述得也太简单了,应该解释得清楚点。”   随后在许暮深的嘴里,沈恕得知了那件事的真相。   原来陷害是真,手段更为下作,先在酒里下药,又把人关在一个房间,就等着半夜捉奸在床。   可惜他们低估了郁松年的狠绝,他把女人绑在了浴室里,用钢笔扎了大腿,保持清晰。   然后拿对方提前准备好的偷拍手机,打了报警电话。   警车和救护车是一起来的,于是传言中便多了他被许炳章捉奸在床,打断了腿的说法。   虽然并未陷入桃色陷阱中,但郁松年的名声也在有意传播的流言下,毁得一干二净。   那些门户相当的人家,不会考虑郁松年。无法结婚,就不可能继承财产。   就算真有不在乎这些,愿意和郁松年在一起的普通人,许炳章也会想办法将人赶走。   沈恕的求婚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成为了最合适的对象。   许炳章既不敢对他下手,家世上又和郁松年很登对。   许暮深说完,回头对沈恕道:“所以你根本不知道当时是怎么回事?”   沈恕摇头,许暮深又不可思议地看向郁松年:“你也没跟他解释过?”   郁松年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与沈恕的每一次约会,气氛都不错,他找不到机会解释,沈恕也没问过他。   许暮深叹道:“你们俩还真是绝配,一个不问,一个不说,就这样还马上要结婚了。”   沈恕解释道:“我本来就不相信那些传闻。”   说完后,沈恕没忍住问:“医生怎么说,大腿上这么多神经,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下雨天会不会疼?”   许暮深闻言,露出了真心笑容,对郁松年说:“你从哪找来的宝贝?”   郁松年赞同道:“可爱吧。”   作为被他们讨论的当事人,沈恕忍不住道:“我年纪应该比你们都大。”已经过了可爱的年纪,但那两人谁都没理他。   许暮深:“什么时候办婚礼?”   郁松年:“看他意愿,选个良辰吉日。”   许暮深:“需要伴郎吗?我给你摇人。”   林志钧忍不住踢了踢凳子:“喂,你以为打架啊,还摇人!再说了,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吧!”   许暮深还未回话,郁松年便认真地对沈恕说:“你要反悔?”   “怎么可能!”沈恕急声反驳,为了让郁松年安心,他说:“你要是担心,我们可以尽早领证。”   婚礼还要提前策划,要选址还有诸多麻烦的流程。   但是领证简单,只需要两个人拿着户口本去就行了。   林志钧本不想让沈恕被郁松年拿捏住,却没想到,三言两语间,沈恕竟直接开始跟郁松年确定领证日子了。   他无可奈何地扶着脑门,觉得头疼,也不想管了,沈恕生意场上多精明的人,在感情上真够笨的。   郁松年笑了:“好啊,不过领证之前,还是要去见过你爷爷,得到他的同意吧。”   沈恕说:“爷爷会同意的!”   郁松年从前在宴会上见过沈家老爷子,那是个严肃的人,这样的人真的会接受自己孙子要和名声糟糕的他结婚吗?   沈恕可能自己觉得话说得太满,迟疑了一下,才道:“我会加油。”   郁松年看着他的目光太温暖了,在这目光里,沈恕下意识道:“不让你受任何委屈,我保证!”   许暮深、林志钧:“……”   他们好像不应该在车里。   --------------------   摇人,东北俗语;一般多发生在双方产生矛盾后,使用大哥大,机,呼叫更多的熟人帮手,用以壮声势,或发生强烈的肢体冲突 第21章   21   回到家中,沈恕被陈嫂和李叔围着问了一圈,得知沈恕确实准备结婚后,心里虽觉得这场婚事来得太快,但沈恕今年已经二十八岁,他们作为长辈,不免忧愁其婚事。   现在要结婚,总是叫人感到高兴。   陈嫂更是眼泛泪光,轻声问沈恕:“得去看看小姐,让她也知道这个好消息。”   她是沈恕母亲带过来的人,所以喊母亲小姐,而母亲则在沈恕八岁时病逝了。   母亲名叫张雪婉,当年本有婚约,可惜她遇见了沈南平,随后便一意孤行要嫁给他,甚至未婚先孕。   外公外婆观念守旧,无法接受自己女儿的离经叛道,扬言要断绝亲子关系。   母亲婚后,逢年过节回去拜访,都张家被拒之门外。   后来母亲病逝,在葬礼上,外婆眼睛都险些哭坏,后悔在那几年因为生气不肯见女儿。外公虽没有露出多少悲痛神态,但他足足在灵堂上守了一整夜,将眼睛都熬得通红。   他离开的时候,摸了摸沈恕的脑袋,问道:“你怪外公外婆吗?”   沈恕摇了摇头:“不怪,因为妈妈一直都很想你们。”   他说的是真话,母亲有一手好书法,还会弹琴,学历很高,是个才女。   这些她都教给自己的孩子,并告诉他,这都是外公外婆曾经教她的。   他们对她生气,是因为爱之深,责之切。   现在沈恕回想这句话,觉得张家确实将沈南平看得清楚,此人并非良人。   一个男人如果有责任心,不会做出让心爱的女人未婚先孕。   后来沈南平要娶沈元母亲进门,沈老爷子不同意,除了名声上的顾虑,更多是来自张家的施压。   得知沈南平竟然有一个小沈恕两岁的私生子后,张家甚至要求将沈恕送到他们那里抚养,过继到张初平名下。   张初平是沈恕的舅舅,这个舅舅后来还找人将沈南平揍进医院,住了半个月。   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但两家都选择将这件事压下来,没撕破脸。   也正是张家这样的态度,沈老爷子在斥责自己的儿子后,又同张家致歉,说沈恕到底应该养在自己亲生父亲名下。   深知儿子不靠谱的沈老爷子,将沈恕圈在身边,严厉管教。   比当初教导沈南平,犹过之无不及。动用家法,更是司空见惯。   沈恕被打得遍体凌伤时,陈嫂都会半夜过来给他上药,又抱着他偷偷抹眼泪。   那时候沈恕觉得,陈嫂和张雪婉其实很像,她们身上都有种同样温暖的感觉。   周末时,沈恕与陈嫂去陵园祭拜张雪婉,还带了张雪婉生前爱吃的点心。   上过香后,陈嫂对沈恕说:“小姐生前在银行存放了一点东西,她说以后你要是结婚,那便是她给你妻子的礼物。”   那是枚祖母绿的宝石戒指,因为是女戒,戒指较小,沈恕拿到戒指后,心想如果郁松年连尾指都戴不上,那便要重新制作一次。   自青水山庄一别,沈恕投身忙碌的工作中,每日只和郁松年简单聊上几句,然后互道晚安。   说是要拜访家长,沈恕却迟迟抽不出空去找沈老爷子。   他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已经让秘书从繁忙的日程中空出时间,在郁松年见爷爷之前,必定要说服爷爷,   他说了不让郁松年受委屈,便要说到做到。   正想着郁松年,便收到了郁松年的短信。   对方发来一张照片,只见郁松年好看的右手,此时沾满泥浆,食指上还划开略长的口子。   伤口还未处理过,边缘泛白,鲜血渗出,看着都疼。   郁松年说:“上课的时候不小心划伤了。”   发完后,又发了一个猫咪哭哭的表情。   沈恕认真回道:“被什么划伤了?”   郁松年又发来了一张照片,那是一个尚未完成的泥塑骨架,露着狰狞钢筋骨架,上面不乏有尖锐的部位,郁松年应该就是被这个划伤了手指。   “这应该去医院打针。”沈恕认真道。   但郁松年却相当不在意,对他说学雕塑的经常受这种小伤,如果每次都要打针,那医药费都比学费贵了。   看着聊天记录,再看手里的戒指,沈恕产生了极其冲动的念头。   等他冷静下来,他已经来到了曾经的母校,如今郁松年任职的学校。   他在读书的时候,也认识美院的朋友,偶尔过去玩,清楚雕塑系的位置。   学校变化不大,路边种满枫叶树,秋天时落满一路,引来不少摄影师和女生在此拍照。   现在还是夏天,而他与郁松年结婚的季节,会是秋天吗?   脑海里转着这些念头,他停在了雕塑系的门口。   雕塑系的教室看起来平平无奇,是一整排低矮的平房,方便学生们进行搬运。   一个雕塑系的学生不到四五十人,根据郁松年发来的图片,沈恕在一间满是石膏和泥塑的课室停了下来。   甚至无须寻找,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个正站在泥塑前的郁松年。   穿着黑色体恤,连体的牛仔工装,上半身的吊带扎在腰间,勒出劲窄的腰身,脚上踩着焊工靴。洒脱又不失男人味的装扮,在一众学生里,仍然鹤立鸡群。   或许是沈恕站在门口过于显眼,一个人高马大,手里还提着粗木条的男生走了过来:“找谁?”   沈恕指了指背对着他的郁松年,对学生道:“麻烦你帮我喊一下他。”   男生又看了沈恕两眼,转身喊道:“郁师哥!有人找你!”   比起学生喊他帅哥,沈恕更在乎的是学生对郁松年的称谓。   师哥?郁松年不是老师吗?调查资料上是这么显示的,虽然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但沈恕已经将郁松年默认成导师了。   不过现在想想,国内的雕塑系应该得有博士学历,郁松年的年纪明显不符。   而且他当初看资料时,是交代了郁松年在国外的学业并未完成,目前处于休学的状态。   为什么没有回去念书,而是在这里带学生,沈恕不清楚,郁松年也从没跟他说过。   郁松年听到声音后,回过头来看见沈恕,脸上浮现了惊讶神情。   沈恕看到郁松年表情的那刻,便已开始后悔。   不声不响,没有招呼地来到对方学校,已经是很失礼,非常越界的行为。   如果郁松年因此生气,沈恕目前还未掌握到能让他消气的方法。   来时的兴致盎然已经消失,余下的尽是紧张。   郁松年却站起身,大步朝他走来,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你怎么来了!”   他们的动静,已经引起一些学生的注意。   一间教室不到十个学生,此时已经有不少人停下动作,望向这边。   郁松年来到沈恕面前后,刚抬起手,又意识到自己手上还满是泥浆,还握着泥塑刀,赶紧收了回来,立刻走到一边的水池洗手。   雕塑系的上课氛围惯来轻松随意,这时候已经有位女同学大胆发问:“师哥,这帅哥是你朋友吗!有对象不?”一个问题引起一阵哄笑,还有人笑骂那女生的名字,说她见着帅哥就问这种问题,帅哥都要被吓跑了。   沈恕不知该如何介绍自己,于是将解释权交给郁松年。   不管郁松年怎么向学生介绍他,他都能理解。   只见郁松年将手仔细洗干净后,才来到沈恕身边,一把攥住他的掌心,把人拖到自己身边:“有对象,对象是我,马上就要结婚了,到时候会给你们发喜糖。”   整间教室静默数秒后,掀起了一阵鬼哭狼嚎,还有人用工具乓乓地敲着地面,亢奋地用肢体语言,来表示自己目前的情绪。   看着沈恕因为他大胆公开而怔住的脸,郁松年伸出食指,立在唇边,嘘了声:“别闹,吓着我对象了怎么办?” 第22章   22   郁松年这一行为,非但没能教室里的学生们冷静下来,反而掀起一场反应更剧烈的狂潮。   见状,郁松年赶紧把沈恕带出教室,直到远离了那处,才回过身来,对沈恕说:“抱歉,他们太能闹腾了。”   沈恕低着头,在看他们牵在一起的手:“伤口给我看看。”   郁松年举起那根受伤的食指,让沈恕看上面的防水创可贴。他做了简单的处理,仍不认为需要去医院。   沈恕拉过郁松年的手,仔细观察。他发现郁松年的手型虽然好看,但掌面粗糙,带有老茧。   应该是学雕塑的缘故,泥水时常干在手上,带走水分,平日里可能也干了不少粗活。   找到郁松年之前,他经过雕塑系的金属工作室,里面就像车间,学生们除了切割金属,还要用铁锤将金属片砸出自己想要的效果。   不知是不是害羞了,郁松年企图将手抽回来:“不好看,别看了。”   沈恕五指收拢,结结实实地抓住郁松年,撩起眼皮道:“躲什么。”   视线交接,郁松年很明显地愣了下,他以为是自己刚才语气过于严厉,便安慰道:“没有不好看。”   “而且我有东西要给你。”沈恕说着,保持着抓住郁松年一只手的姿势,从口袋里取出黑丝绒盒,单手打开。   意识到一只手并不能安全地将戒指从盒中取出,沈恕这才不情愿地松开郁松年。   好在他松手后,郁松年的手仍悬在空中,沈恕取出戒指,往对方的尾指上戴去。   发觉沈恕要给他戴哪根手指以后,一直表现得很配合的郁松年,曲起手指。   沈恕戴到一半被阻止,疑惑抬头。   郁松年比他更疑惑:“为什么是尾指?”   沈恕好脾气道:“因为戒指很小,不确定你合不合适。”   郁松年看了眼那戒指,确实很小,款式复古:“不像男戒。”   “的确不是。”沈恕说完后,察觉自己该和郁松年解释这戒指的来历:“是我母亲的戒指,她留给未来儿媳的,所以给你。”   沈恕很平静地说,自认为逻辑无懈可击。   何况本该如此,这是留给他妻子的戒指,虽然与他结婚的是丈夫,不过母亲的心意,他还是要如实传达。   令人惊喜的是,戒指成功地推到指根,刚刚好。   沈恕露出浅淡的笑意:“幸好合适。”   郁松年抬起手,看着那宽度几乎覆盖住手指的绿宝石:“这么贵重的东西,给我没关系吗?”他犹豫了一阵,还是道:“毕竟我们的婚姻……”   郁松年没有把话说完,但沈恕已经听明白他的意思。   从刚才开始,沈恕就被种似梦一般的愉悦感所包围。郁松年的话叫他清醒过来,回到现实。   “没关系,如果你不想要……”来之前,沈恕并未想过这枚戒指会被郁松年拒绝,现在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只是未等他把话说完,郁松年就用另一只手,轻轻压在戒指上:“我想要。”   沈恕不清楚郁松年为什么改变了主意,但多少松了口气。   郁松年说:“这本来就是要送给未来儿媳的,我们既然是合法婚姻,这个戒指是该由我来戴。”   这话听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但细品又有种微妙感。   好似郁松年担心他将这个戒指给别人,所以才接受下来,为了捍卫自己作为合法丈夫本该有的权益。   沈恕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真是想太多了。   “说起来我妈也给我留了点东西,下次带给你。”郁松年说。   沈恕心知郁松年收下戒指后,肯定要还礼,便没有推拒。   “刚想说要带你在学校里逛逛,但想起这里是你的母校。”郁松年抬手揽了一下沈恕的腰,拍了拍他背心,示意他往前走:“不过教师办公室里的咖啡还不错,你喝过吗?”   从青水山庄回来,郁松年对他的态度放松不少,肢体语言好似也比从前要大胆。   “没喝过。”沈恕老实道,他是好学生,喝咖啡就代表老师要跟你谈谈,不亚于父母问你要成绩单。   沈恕从未被约谈,自然喝不上这咖啡。   今日托郁松年的福喝上了,感觉还挺新鲜。   教师办公室里没人,艺术系的导师时常神龙见首不见尾,何况现在还是上课时间。   沈恕问道:“还是上课,你直接出来没关系吗?”   “没事,有问题他们知道来这里找我。”郁松年翻出咖啡杯,问沈恕:“一次性的杯没有了,这是我用过的,你介意吗?”   沈恕看着那猫咪杯,顿了顿才道:“不介意。”   咖啡是手磨咖啡,要将咖啡豆先磨碎,流程比冲泡咖啡要麻烦很多。   郁松年忙活着给他煮咖啡时,沈恕随口道:“今天不是周末吗,你们怎么还在上课。”   “十一假期刚过,今天要补课。”郁松年随口道:“咖啡加糖吗,你好像吃不了苦。”   吃不了苦这个词,听起来有点娇气。   不过沈恕确实无法欣赏黑咖啡这种东西,他的属下以及秘书对此都极其钟爱,表示这能够提神醒脑。   但郁松年给他黑咖啡,他也会喜欢,因为他偏爱郁松年。   爱屋及乌,饮下郁松年亲手做出来的咖啡,沈恕品出其间美味香浓,诚实道:“很好喝。”   郁松年拖来一把椅子,坐到他面前,也不说话,就看着沈恕喝咖啡。   很快,沈恕就无法招架郁松年直白的目光:“怎么了?”   郁松年用一种奇怪的语气道:“觉得很新奇,你竟然在这里喝咖啡。”   沈恕:“有什么新奇的。”   郁松年:“我们虽然不念同一所大学,但最后还是一起来到这里。”   他在这个学校念书,郁松年在这里任教,如今的相见,更像一场时空交错地碰面。   如果郁松年和他上了同一个大学会怎么样,这个问题高中时的沈恕无数次想过。   这是注定不可能实现的愿望,现实也的确如此。   浓郁的咖啡香气中,沈恕道:“他们怎么喊你师哥?”   沈恕想问的有很多,比如郁松年未来有什么打算,为什么不把书念完再回来,以后还打算出国吗?但最终问出口的,也就只有这句。   郁松年放松道:“因为我是助教,不算老师,这里氛围比较好,大家都很亲近,所以他们喊我师哥。”   “周末的时候,他们还会去我家吃火锅,闹我闹习惯了,容易没大没小,刚才没吓到你吧。”   沈恕好笑道:“哪有这么容易被吓到了。”他慢声道:“而且待在学校挺好的,心态也会一直保持年轻。”   郁松年挑眉道:“你是在说我幼稚?”   沈恕不紧不慢道:“我是说年轻,你也确实比我年轻。”   郁松年抱着双手往后一靠,并不满意他的回答:“你该不会还嫌弃我没毕业吧。”   沈恕仿佛才得知般,露出了恰到好处的诧异:“你还是学生?”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他笑了:“原来我马上要和一个学生结婚。”   郁松年:“怎么了,后悔了,找个年纪这么小的丈夫?”   沈恕又饮了一口咖啡,企图掩住唇边的笑意,哄人般道:“没毕业就没毕业吧,我不介意。”   郁松年听出了他语气中的笑意,和些许宠溺。   不是来自情人间,更像长辈对晚辈,分明他们也没差几岁,这可不行啊,郁松年心想。   沈恕放下那可爱的猫咪杯,感觉到郁松年站起身,走到他身边。   重逢以来,他因为要时刻隐藏自己的情感,在郁松年面前难免局促。如今能调笑郁松年的机会,可不多。   他轻松道:“生气了?”   话音刚落,郁松年就以站立的姿势弯下腰,单手捧住他的脸,托起下巴。   直到那温热的嘴唇压住他同样的部位,沈恕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郁松年吻了他,在学校,甚至是老师的办公室里。   这个事实将沈恕震住了。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原来郁松年的嘴唇触感,是这样软。   郁松年轻轻吻住他,没有冒犯地深入,而后退开些许距离,低声道:“当年我确实还小,现在可不是了啊,沈恕。” 第23章   23   郁松年亲完他以后,恰好有学生给他打了电话,叫他过去帮忙。   他接完电话,见沈恕还维持着被他亲吻时,微微扬起头的模样,忍不住笑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会,我很快回来。”说完摸了摸他脸颊,这才离去。   等人一走,沈恕才像年久失修的机器人般,艰难地,一寸寸地把脑袋收了回来。   沈恕从前谈恋爱时,为何容易分手,正是因为他不喜与人身体接触,又看起来总是很冷漠。   曾经有一任恋人,还嘲讽地对他说:“你根本不喜欢人类吧,真会有人愿意留在你身边吗?”   “你是不是童年有什么不幸?”   “连接个吻都那么难,那为什么还要跟人谈恋爱啊?”   沈恕从不和恋人吵架,所以在对方发难后,只认真解释,低声道歉,表示自己也许真的心理上有问题,所以无法与人亲密接触。   那人拂袖而去,没多久便出了轨。   林志钧说他看上的都是烂人,其实沈恕不这么认为,他觉得自己的问题更大。   现在想想,并非不能和旁人接吻,起码对郁松年,他毫无抗拒感。   或许是郁松年吻得突然,无需通知他,甚至没让他有心理准备。   如果说没想象过与郁松年接吻,那是不可能的。   上次谈到婚礼上也许会接吻时,郁松年的表现近乎明示。   虽然话题是他先开始的,而他又对郁松年别有用心,想把人骗过来跟自己结婚。   但他没想过,亲吻原来能发生的……这么自然,又那么迅速。   好像他真的和郁松年在交往,恋爱修成正果,打算结婚。   指腹按在嘴唇上,一阵酥麻感传来,在这一刻,大脑终于运转,神经开始运作。   他想起了郁松年压下来时微敛的睫毛,始终保持看着他的状态,亲住他的唇面。   直到嘴唇相触,郁松年才如害羞一般,闭起眼。   这人的嘴唇温热,带着些许湿润。   睫毛若有似地刮过沈恕的脸颊,像只蝴蝶落在脸上,停留得与亲吻时间一样短,只一秒,便飞走了。   他真的……和郁松年接吻了,不是共用一个杯子的间接接吻,也不是口头上的玩笑话,更不是由妄念产生的梦境。   沈恕自椅子缓缓躬下腰,手肘撑着膝盖,捂住半张脸,红潮仍然迅速地蔓延出了手背所遮挡的位置。   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就往外走。多年来的习惯,已经教会他不要惊慌失措。   面对突如其来发生的变化,更应该从容应对。   郁松年亲他前,他打趣对方年纪小,大概是这刺激了郁松年身为男人的自尊心。   至于对方嘴里提到的当年,大概是说他们第一次碰面那会,郁松年还是个未成年。那会才多小啊,十六岁的年纪,身体却比同年人生长得要快,也很早变声。   好在十九岁的他比十六岁的郁松年要高,还能压制住郁松年。   哪像现在,不过是同郁松年开个玩笑,都要被人用这种方式,找回面子。   再次碰了碰嘴唇,不过……也不讨厌就是了。   沈恕走着走着,停下来后,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   这是间空无一人的教室,摆放着很多作品。   最中央的雕塑被一层塑料紧紧包裹,看不出原来模样。   而真正吸引沈恕目光的,却是在一张靠窗桌面,上面放着翻开的速写夹。   稿子很真实,也很细腻,画着人不同的身体部位。   连脚背上细微的血管,踝骨的起伏都勾勒出来。莫名地叫人猜测这得观察得多仔细,才能画得这么深入。   翻到下一页时,沈恕愣了愣,因为他看到了自己的脸。   素描将他侧脸的每一寸轮廓都恰到好处地落实了,只是里面的他,神情看起来很冷淡。   睫毛低垂,没有笑意,瞧着忧郁,亦很冷漠。   这就是郁松年眼中的他吗?   最下方随意地写着lev,应该是郁松年在国外用的名字。   寓意狮子吗?还挺适合郁松年。   被名字分散了思绪的沈恕,听到桌子所靠的那扇窗户被敲响的声音。   他抓着稿子转头,正好看见郁松年用手敲窗的一幕,夕阳的光落在他的肩头,洒满周身。   那双亲吻过他的唇,也被染上了蜂蜜般的金泽。   沈恕拉开窗子,与郁松年隔着一扇窗的距离互相对视。   “怎么不进来?”明明有门,非要敲窗,沈恕心想。   郁松年指了指他手里的速写本:“不知道你看到了多少,怕你生气,我好方便逃跑。”   嘴上说着怕沈恕生气,实际上却懒洋洋地用手撑着窗栏,似乎也没有多害怕的样子。   沈恕只翻了几页,还没看到后面的内容。   闻言不由好奇,后面到底画了什么。   果然在侧脸的下一张,是沈恕的背面,画里的他是一个双手环抱自己的姿势,巨大的鹿角从他肩胛骨生出,支棱在身体两侧,像对翅膀。   再往下看,便是裸露的臀和修长的腿。   虽是素描稿,但肩膀、后颈,甚至脚后跟,都被上了点粉色。   他算明白郁松年为什么担心他生气了,毕竟不是每个人看到自己被画了裸体,都能不介意。   “没关系,也算为艺术献身了。”沈恕说:“而且你是怎么画出来的,靠想象吗?”   他确定自己的下半身没有叫郁松年看过,所以不清楚郁松年是怎么画的。   是靠想象,还是借助旁人的身体构造画他。   前者过于情色,他无法去思考郁松年想象他赤身裸体的模样,哪怕他知道美术生画人体不下千万次。   后者则叫他生气,也很嫉妒。   郁松年可能是作为艺术生,对此相当坦然:“只是日常里有稍微观察过,画个大概模样而已。”   沈恕明白了:“听说过你们学美术的很缺模特,经常画身边的人,你把我画得很好看,我没必要生气。”   郁松年听完后,仿佛不知道怎么反驳般,噎住了。   沈恕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比郁松年年长,不至于为这种小事发脾气。   “林志钧在大学的时候,也迷过一段时间画画。”比起说迷上画画,林志钧那会更像是要追美院的女生。   那女生也是雕塑系的,早已毕业。   为了追女孩,雕塑系缺模特,林志钧便也拉上他过来一起做模特。   模特非常不好找,他们只有不断画身边的人,直到每个人都画过以后,又进入新的轮回。   他清楚美术生这个习惯,便对郁松年画了他这件事,不觉得有多惊讶。   最起码,这与沈元即使与郁松年多年未见,郁松年还在家里画他的意义,大不一样。   郁松年伸手接过他手里的稿子,翻了翻,低声问他:“你真不介意我画了你。”   沈恕大方道:“不介意,以前上大学的那会,我也来过雕塑系当模特。”   听到这话,郁松年面色微变:“需要把衣服脱掉的那种?”   沈恕刚想回答怎么可能,突然想起当初是有脱过上衣,便迟疑了一下,没有回答。   郁松年吸了口气:“看来你比我想象中的更大方。”   他将身子探进窗户里,影子沉沉地压在沈恕的身体上。   “既然如此,不如当我的模特啊?”郁松年的声音,带着轻微气流,抚过沈恕的耳垂。   沈恕强撑着没有躲避:“什么时候?”   郁松年从他的唇,到颈项,看那纽扣系到了最上一颗,吝啬地不愿露出一点皮肤的身躯。   目光如有实质,充满蛊惑。   “不是现在,等结婚以后吧。”   郁松年闭上眼睛,很绅士道:“放心,到时我不会看你,也不会勉强你脱衣服。”   沈恕喉结微动,发出了清晰的吞咽声,舔过因为紧张而干燥的嘴唇:“那你要怎么……”   他突然意识到要怎么做郁松年的模特了。   因为郁松年将手按在了他肩膀上,很轻地握了下他的肩头:“隔着衣服就好。”   掌心的温度,仿佛透过衬衫,贴着他的肤,烙进他的骨。   指腹从衬衣上抚过,发出摩挲衣服的细微声响。   从胳膊、到小臂,最后探入他的掌心,郁松年的食指压进他的指缝,轻轻揉了揉:“雕塑这件事,本来就需要通过手的无数次触碰、揉捏,逐渐成型。”   郁松年仍闭着眼睛:“所以有些时候,触觉比视觉更直接。”   “我想要……知道你身上的每处细节。”   --------------------   据对一位雕塑系学生的采访,确实会摸。   (改了攻的英文名) 第24章   24   沈恕几乎是从学校逃回来的,甚至拒绝了郁松年留他吃晚饭的邀请,借口公司很忙,假装给秘书打了个电话。   秘书虽不知怎么回事,但仍配合地与他演戏。   最后郁松年只好面带失落地放人,还送他到学校停车场处,目送他离去。   回程路上,他又给秘书去了一个电话,同对方道歉。   秘书平静地说没事,也不多问,只道:“老板,你安排在下周去见沈董这件事可能要提前,沈董让我通知你,今晚去见他。”   不是直接用电话和他联系,而是通过秘书,这说明爷爷非常生气。   至于爷爷为什么生气,沈恕早已猜到。   他提前与陈嫂李叔公布婚讯,却迟迟没告知爷爷。   老宅肯定也有爷爷的人,这段时间对方应该一直等他登门,却没等到,这才震怒。   沈道昌说是退休还乡,但仍是公司的董事长。   一个大型公司成立到现在,除非是重要到影响公司未来方向的决策,需要召开董事会。   不然更多的时候,董事长是无需一直留在公司里的。   沈道昌要重新回到公司,也只是他想或不想的事。年纪越大,沈道昌脾气也随年增长,近年来越发容不得他人违逆。   既然爷爷发话,沈恕自然不敢耽搁,车上导航归家的地点,修改成沈道昌所在的老宅。   抵达老宅时,已经晚上九点,沈恕不敢耽搁,揉着酸胀的鼻梁,便入了屋。   是老管家给他开的门,小声跟他说,沈道昌气到晚饭都没吃,沈恕颔首示意知道,便随着管家的指引,上了书房。   书房门开,沈道昌站在书桌前写毛笔字,看似平心静气,但地上已经放好的蒲团,桌边搁的藤条,无一不示意着接下来的风雨欲来。   在管家担忧的目光中,沈恕脱了西装外套,递给管家,安抚地冲他笑了笑,然后上前一步,跪在了蒲团上。   刚一跪下,沈恕便知道这是管家的安排,往竹编的蒲团里塞了不少棉花,跪着柔软。   在沈恕幼时,老管家也时常做这种事,最胆大包天的一次,还偷换了爷爷的藤条。   那次爷爷气得藤条扔了,也不让沈恕跪蒲团,直接跪地上。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老管家的小花招,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待沈恕跪下,沈道昌才不紧不慢地停了笔,背着手来到沈恕面前:“要是从前的郁家也就罢了,现在的郁家就剩一个毛头小子,还有那个许柄章,呵。”   沈道昌懒得发表意见,只从鼻子傲慢地哼了一声,以示态度。   在爷爷面前,沈恕不再说谎,他知道那些用来说服郁松年的理由,都不足以让沈道昌相信。   他只是安静地垂下眼:“如果一定要结婚,那他是我唯一考虑的对象。”   沈道昌沉声道:“多的是合适你的人家,郁家有什么好的?”   “郁家是没什么好的,但郁松年很好。”沈恕认真道。   沈道昌冷笑道:“你别跟我说,你被郁家小子迷得神魂颠倒,非他不娶了?”   沈恕没说话,即是默认。   “好啊。”沈道昌被气到了:“你母亲什么都好,就是眼光不行。你什么不继承,非要学她死脑筋!”   沈道昌全然不管这一骂是不是把自己儿子也骂进去了,而当年他也确实对这个儿媳很满意。甚至认为沈南平虽然没用,但娶了个好媳妇。   “郁松年跟他爸情妇那点事,你难道不知?!”沈道昌生气道。   沈恕不信爷爷没有查清真实情况:“都是谣言。”   沈道昌讽刺道:“能让谣言传成这样,郁家小子也是个没本事的。”   “他有没本事都不要紧。”沈恕说,他也不是看中郁松年的本事。   沈道昌被他一句句顶得气上头,拿起藤条就抽了下去,沈恕闭上眼受了。   他多年没对沈恕动用家法,一是孩子大了,容易伤自尊心。   二是沈恕这些年的优秀,有目共睹。在其他同辈人还只知吃喝玩乐,或者闯下大祸让家里收拾烂摊子时,沈恕已经认真工作。   沈道昌一直以沈恕为傲,却没想到沈恕竟是这样倔。   直到抽了数十下,沈道昌才气喘道:“你改不改。”   沈恕睁开眼,他嘴唇白了,背上血迹隐隐透出白色衬衣,可见沈道昌没有留手,被他气坏。   “爷爷,我试过了。”如果能改,从十九岁开始,都快十年了,他还是改不了。   沈道昌看着他背上的伤,嘴唇抖了抖,将藤条扔在地上:“你别以为我真把家业交给你了,沈元在外地的分公司也干得很好。”   他有意激起沈恕的好胜心,只见他的孙子轻轻眨了眨眼,抬起头说:“对不起。”   沈道昌一喜,满心以为沈恕终于改变主意,却听孙子说:“辜负爷爷这些年的栽培,我会辞去公司事务。”   说罢沈恕低下头,已经开始思考辞职以后是不是该创办自己的公司,其实这些年他积累不小,只是大多数都是沈家人脉。   他还存了一笔钱,这钱应该能办场豪华婚礼。   至于结婚以后,郁松年才发现他已经不是沈家继承人了,到时该如何解释,那也等那时再说吧。   短短的几秒钟,沈恕已经想好了之后的一切。   他从来也是这样,糟糕的事情发生了,比起责怪或者后悔这种情绪,他更倾向于去解决。   只是如果爷爷不能出席他的婚礼,还是让沈恕感到难过。   沈道昌心脏病都快被气出来了,他看着孙子与儿媳那相似之极的双眼,终于明白亲家当年的心情。   自家白菜硬是被猪拱了,有多糟心。   何况还不是白菜,是他精心培养出来的孙子,生怕他变得和他父亲一样,耗尽心血,着重培养,看着成长。   要是郁松年敢出现在他面前,这地上的藤条就要被沈道昌捡起来,对这拱了他家孙子的野猪一顿暴打!   不就是长得好看了点,怎么就把他孙子迷成这样了!   沈道昌踉跄几步,险些摔倒在地。   沈恕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爷爷,大喊管家。   直到管家进来,给沈道昌及时服下了清心丸,这才默默退下,将空间让给爷孙两个。   沈道昌扶着额头,不想看沈恕。   沈恕却对他说:“爷爷,每年的体检你有按时做吗?”   “死了不是更好,你想跟谁结婚就结婚,不用我同意。”沈道昌刚说完,就想起沈恕确实也没打算让他同意的意思,不由更心酸了。   沈恕皱眉道:“爷爷,不要说这些诅咒自己的气话。”   “医生之前说你不能喝酒,你是不是喝了。”沈恕追问,并打算一会去问问管家。   沈道昌:“还不是被你气的,你的婚事,我竟然还要通过别人嘴里才知道!如果今天我不叫你过来,你还要瞒我多久!”   说罢他一拍桌面,气性又起。   沈恕老实道:“没想瞒你,只是太忙了,这事我不想在电话里说,已经让秘书安排到下周六来看你。”   沈道昌这才消了点气:“我刚听你的意思,你是为了个男人,事业和爷爷都打算抛弃了是吗?”   “事业我可以重新来过,爷爷我也没打算放弃。”沈恕平静道。   沈道昌:“说得倒好听。”   沈恕:“我是爷爷教出来的,爷爷当年能打拼出如今家业,我也不会差。”   “至于郁松年……爷爷难道想错过你孙子的婚礼现场吗?”沈恕说。。   沈道昌被戳中了弱点,人越老,就越想看小辈成家,他年纪也大了,这些年身体愈差,沈恕又迟迟未婚。   现在好不容易打算结婚,虽然婚姻对象他不满意,不过那人的样貌没得挑,听说上学时成绩也很不错,智商方面应该没有问题。   除去家里那堆烂事以外,调查上显示那孩子没有不良嗜好,相反还很品学兼优,周围人对其评价都相当高。   见沈道昌脸色逐渐动容,沈恕发起最后一击:“听说爷爷当年和郁松年的外公也一起当过兵不是吗?”   沈道昌:“他在另一个部队,每次模拟战都诡计多端,讨人嫌得很!”   沈恕默了,本只想激起一点爷爷的战友情,没想到弄巧成拙。   可不知为何,沈道昌却是松了眉眼:“如果那小子能有他外公几分,倒也不错。”   沈恕笑了,想说的有很多,最后也只是笨拙地说:“他真的很好。”   沈道昌觑了他一眼:“好不好你说了不算,马上要结婚,他半点礼数也不懂,不知道登门拜访吗!”   沈恕为难皱眉,沈道昌又动了气:“怎么,他还不打算来?!”   “没有!”沈恕急忙解释:“只是我跟他说晚点再来。爷爷你愿意见他,那再好不过了。”   沈道昌再次皱眉:“我不同意,倒也不全是因为他。许炳章这人不好相于,这样的亲家,我是真不想让你沾上。”   沈恕挺直腰背,眉眼隐隐一股傲气:“我们沈家,虽不惹事,但也不怕事。”   沈道昌忍不住道:“刚刚还说辞去公司事务,没有沈家做你支撑,你以为许柄章会怕你这毛头小子?”   说完,沈道昌摆摆手:“下去吧,让你周叔喊医生来。”   沈恕紧张道:“心口还在不舒服吗?”   沈道昌没好气道:“你后背的伤不用看吗!还是想等伤重了发烧,让爷爷给你操心!我都这把年纪了,还想让我为你熬大夜啊!”   幼时沈恕身体不好,经常发烧。   沈道昌虽对孙子严厉,但也是真心疼爱,怕他病情反复,都是一整夜地陪他。   所以哪怕自幼失去母亲,父亲不慈,这也是沈恕还留在沈家的理由。   因为他知道,爷爷只是嘴硬心软而已。   回到房间,沈恕没让周叔去喊医生,只是简单地上了药,又吃下止痛药,就侧躺在床,本只想休息一下,不料却睡着了。   不一会,便发起了烧。   迷迷糊糊间很难受,又听到手机不断震动,他接起电话,神志还未清醒,就听见郁松年的声音。   对方在电话那头说了什么,沈恕一个字也听不清,虽然已经很努力听了。   可能感觉他半天没说话,郁松年又焦急地说了什么。   这次沈恕费力地听清楚了,郁松年问他:“你怎么了?”   “我想你了。”沈恕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响起,他以为他还在梦中,便低声笑了笑:“想见你。” 第25章   25   沈恕不清楚电话何时挂断,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接了这个电话。   身体的自我修复功能,使正在发烧的他陷入了深度睡眠,连中途有人给他输液都没感觉,更不用提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所以沈恕于清晨鸟叫声中醒来,一睁眼便是郁松年的脸时,还怔了许久。   他睁眼闭眼,重复数次,才确定没有做梦,眼前人是真实的。   男人半趴在床边,用一种别扭姿势牵着他的手,睡得正熟。   郁松年怎么会在这里?这是沈恕的第一个念头,渐渐的,昨夜那通电话的记忆便浮现在脑海。   不是做梦,他真的接了郁松年的电话,并且和对方说了想念!   如果世上有后悔药,那么此刻的沈恕愿意重金求买!   他小心翼翼地试图将手从郁松年掌心里抽出,不料此举惊醒了本就睡得不熟的郁松年。   郁松年先是用力收紧手,又意识到什么,慌张松开。   他目光疲倦,眼睛带着些许血丝:“没有按到你针孔吧?”   沈恕这才发现自己手背上有输液贴,还未说话,郁松年就伸手来摸他的额头。   只是郁松年手心本就烫,根本没办法测出详细的温度。于是接下来的动作,便只在沈恕幼时出现过,长大还未曾有人对他这么做过。   郁松年捧着他的脸,与他额间相抵。   沈恕屏住呼吸,只觉得这一大早的,刺激的事过多,本因药物而困倦的身体,如今都精神起来了。   这时房门被敲了敲,接着推开,老管家开门进来:“郁先生,你……”   话音刚落,大概是看见郁松年和他的姿势,误会了什么,这年纪与沈道昌一样大的管家,慌里慌张地退了出去,关上门。   好一会才隔着门道:“少爷,你才发了烧,别太消耗元气,保重身体。”   什么消耗元气,周叔在想些什么啊?沈恕哭笑不得。   他按着郁松年的肩膀,将人轻轻推开,撑着床要起身。   郁松年见状,便贴心地望他腰后塞好枕头才道:“抱歉,一时情急。”   按理说他们昨天才接过吻,比这更过分的事都做了,何须道歉。   沈恕摇了摇头,拿起床边放的水,触手还是温的,不由看了郁松年一眼:“你什么时候来的?”   郁松年扶着脖子扭了扭,发出清脆的声响:“昨晚给你打电话,周叔接的,说你发烧,我就过来了。”   沈恕既赧然,又不悦:“他们怎么没带你去客房休息?”   郁松年解释道:“我到这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凌晨五点,你爷爷和周叔都年纪大了,医生也得休息,还不如我来守夜。”   老宅佣人不多,住家的更是只有周叔一个,其余人皆是晚上回去,白天上班。   沈恕掀开被子,郁松年按住他的手:“时间还早,你再睡会吧。”   “我没想下床。”沈恕说。   而后他往旁边挪了挪,放倒一个枕头,偏头示意郁松年上来。   郁松年迟疑道:“这毕竟是在你爷爷家,不好吧。”   沈恕好笑道:“我们只是睡觉而已,又不做别的。”   这话一出,沈恕便觉得不妥。但话已说出,覆水难收,就像昨晚的那句想你,沈恕总不能硬让郁松年忘记。   好在郁松年不提这件事,他就当无事发生。   郁松年不再纠结,不过他再随意,也干不出不洗澡就爬沈恕床的事。   况且据他观察,沈恕是爱干净的那类型。   经沈恕指导,他从衣柜里取出对方留在这里的衣服,就进了浴室。   他洗得很快,不多时就出来了。   沈恕将自己原本躺的那个位置让了出来,自己睡在另一边,正昏昏欲睡。   开门声令他下意识睁大眼,然后就听见郁松年笑了声,也不知道笑什么。   郁松年穿沈恕的t恤,看着有些紧。他本能地往下扯了扯衣服,衣服反弹回去,露出一小截腰腹。   那带有水珠的腰身,在沈恕眼前晃了晃去,招人得很。   惹得沈恕本能地背起心经,驱散邪念。   郁松年爬上床时,木床压着老旧的地板,发出清晰的吱呀声。   不是首次同床共枕,却莫名让人觉得羞臊。   大概是前有老管家的保重身体,后则是他这间卧室的下方,就是爷爷的房间。   沈恕提醒道:“你轻点,别吵醒楼下的爷爷。”   郁松年撑床的动作一僵,半晌苦笑道:“要不我还是别上来了,我怕你爷爷打我。”   闻言,沈恕下意识想要起来,又扯到伤口,闷哼一声:“昨晚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郁松年幽幽地看了他的背一眼:“他是没对我做什么,但是他打你了。”   沈恕这才松了口气,重新侧躺在床:“没事。”   “怎么没事,你都发烧了。”郁松年不赞同道。   那语气和表情,仿佛沈恕是惨遭虐待的儿童,他想救人于水火,又怕言语上伤及爷孙感情。   沈恕镇定道:“爷爷只是气头上,又是信奉棍棒教育的老一辈。我昨晚发烧,他肯定比谁都急。”   郁松年不置可否,掀开被子躺下,自然地把手搭在沈恕腰上。   感觉到掌下的身体一僵,郁松年解释道:“你睡着以后,会有意识翻身压到伤口。”   “后来我发现,拉着你的手你就会乖些。”郁松年看似给予选择权地说:“你想继续和我牵手,还是我这样按着你,让你别动。”   沈恕没得选,只好闭上眼,不知是鼻间围绕着郁松年的味道令他安心,睡意渐浓,直到再次睡去前,那个被他压在心里的问题,始终没向郁松年开口。   那就是,郁松年为什么会来呢?   是担心他,在乎他,还是……郁松年对他也有好感?   一觉醒来,沈恕睁开眼,险些叫出声。   因为床前站着的沈老爷子,面色铁青,眼带杀气地望着躺在他孙子被窝里的郁松年。   沈恕恳求地望着爷爷,以目光求他别惊醒郁松年。   可能是因为沈恕才发过烧,沈道昌用鼻子哼了声,没为难他,转身出去了。   沈恕这次从床上下来,没有惊醒郁松年。   郁松年再年轻,也毕竟熬了夜,此时睡得正沉。   沈恕轻手轻脚出了卧室,扶着候在门外的爷爷:“他昨晚守夜了,看着很累,我就叫他来我床上睡一会。”   沈道昌挑刺道:“第一次来拜访长辈就敢跟你睡同张床,我看他是不知礼数。”   “爷爷。”沈恕头疼道:“一会他醒了,你可别这么说他。”   “都还没进门呢,你就护上了?”沈道昌不高兴道。   沈恕只好说:“好歹我昨天生病,他连夜过来,又守了我一整晚。难道我们沈家的礼数,就是折磨客人不让人睡觉吗?”   沈道昌虽知他强词夺理,但心里对郁松年因沈恕生病而连夜赶来一事很满意。   看重他孙子这一点,颇合他意。   “行了,知道是你心上人。”沈道昌说。   这时周叔拿着一盒酒过来,对沈道昌说:“老爷,这酒应该放哪?”   沈道昌面色一僵,沈恕一把抓住爷爷的胳膊:“哪来的酒?”   “是郁松年自己要送,可不是我管他要的。”沈道昌说。   沈恕问周叔:“是这样吗?”   周叔点头:“是这样没错,不过郁先生也带了上好的茶叶和砚台。老爷都没要,就收了酒。”   昨天还是食物链顶端的沈老爷子,在孙子安静又具有压力的目光下,不情不愿道:“把酒退回去,我不要了还不成。”   沈恕叹了口气:“酒收着吧,留在我婚礼上开。”   “茶叶和砚台也一并收下。”说罢,沈恕看向听到婚礼二字而睁大眼的沈道昌:“爷爷,人家第一次登门拜访,你是不是该包个红包。”   听着沈恕的安排,沈道昌嘴唇颤抖着:“什么婚礼,怎么就婚礼了,我还没同意呢?”   沈恕恍若未闻道:“给个八万八吧。”   “吉利又好听。”   “微信转账会吗,不会我教你。” 第26章   26   被窝里呼呼大睡的郁松年,还不知自己无形中发了一笔财。   屋外的沈恕,看着酒多少有点心痛,年份久远,还是限量版。   不巧前阵子林志钧刚给他发来这款酒的售卖页面,三十九万八,近四十万的酒。   一个敢送,一个真敢收。只是让爷爷回礼八万八,沈恕都嫌太少。   但要更多,他怕爷爷不高兴,也怕郁松年不敢收。   郁松年确实不敢收,他睡到中午醒,顶着蓬乱头发,抱着沈恕睡过的枕头在床上发呆。   沈恕推门而入,看着他的还没睡醒的模样就觉得有趣。   他让郁松年看微信,通过一下好友。   郁松年还未完全醒过来,只是本能地听沈恕话,加上微信不一会,对方发来的转账让他顿时清醒。   郁松年握着手机:“沈恕,你爷爷为什么给我转钱?”   沈恕刚想解释,就听郁松年迷茫道:“他是想让我收了这八万八,然后离开他孙子吗?”   若是沈道昌听了郁松年这话,指不定要赞叹他的识相,且不满他的想法。   难道在郁松年心里,他的孙子就只值八万八?   而沈恕只是在想,熬夜果然会让人变呆。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在伸手揉郁松年的脑袋。   郁松年的发质柔软,睡一觉起来总是容易变乱。沈恕意识到自己这是第一次摸郁松年的脑袋,不自觉地多揉了几下:“少看没营养的电视剧。”   哪怕他不怎么知道潮流,办公室里也有秘书看过这种八点档。   五百万离开我儿子有听过,但八万八离开我孙子这种台词,是编剧自己也会嫌念出来寒酸的程度。   郁松年手指一点,把八万八退还回去。   沈恕甚至没能来得及阻止,他看着郁松年不知该说什么,郁松年反而道:“没必要给我这些钱,酒是早就买好的,茶叶砚台那些也不贵。”   怎么可能会不贵,知道酒的价格,沈恕又去看了眼送来的茶叶和砚台。   不愧是最能抬高价格的两样东西,加上今日送来的酒,简单的三样礼物价格直逼百万。   沈恕抱着胳膊,冷静地打量郁松年。   郁松年摸了摸鼻子,好似有点心虚了,小声道:“怎么了?”   沈恕说:“你刚才退的钱,是爷爷给你的见面礼。”   郁松年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儿媳上门,必备的见面礼红包。   “所以爷爷对我很满意?”郁松年莞尔道。   沈恕想到郁松年自己都还住在学校附近的小房子里,这几件礼物都不知花了他多少钱。   还未继承遗产,想来就算有一定存款,应该也不多。   许柄章怎么看都不像是大方的人,何况在他的调查里,郁松年曾在国外接活挣钱。   见沈恕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样,郁松年安慰道:“爷爷对我不满意也很正常,不要紧。”   “不是。”沈恕答道,迟疑了一瞬,他还是道:“你没必要太过为难自己。”   “就算不送贵的礼物,我们本来也会结婚。”沈恕认真道。   沈恕话音刚落,就感觉自己手上一热。他被拖着往床边走了几步,紧接着便被搂住腰身。   撒娇般地,郁松年将脑袋靠在他的肚子上,轻轻蹭了蹭:“其实我也给你带了礼物,做了好几天呢。”   沈恕身体在郁松年靠过来的时候,就变得十分僵硬,甚至连对方的话,都是迟半拍才听见。   “是什么?”沈恕说完,便感觉手里被塞了一个东西。   仅凭手感,沈恕就察觉出来,这应该是郁松年的作品。   可真拿到眼前一看,他还是怔住了。   因为手里的是一个小雕像,细致的连头发轮廓,包括脸上的神情,肌肉走向,唇角纹路,都一清二楚。   是半个巴掌大的他,是带着浅浅笑意的他,怀里还抱着一束玫瑰花。   郁松年自他的腹部抬起脸,仰头望他:“上次在咖啡厅,我说过会送你更好的,只要你多看看我。”   沈恕捏着那雕像,只觉唇干舌燥,心脏剧烈搏动,他有点想要亲吻郁松年。   其实他们已经吻过了,就在昨天,以差不多的姿势,如今就像角色转换。   所以现在的他,就算冲动一点也可以吧。   理智线摇摇欲坠,再看郁松年,竟已闭上了眼,一副待人来吻的模样,谁能忍受得住这样的诱惑。   鬼迷心窍般,他缓缓低下头,就听门被敲响。   “小少爷,老爷喊你们下去吃午饭。”   蓦然推开了郁松年,攥紧手里的雕像,沈恕转身来到书桌前,装作要把东西收进抽屉里。   合上抽屉的同时,也收回了脱缰的理性。原来面对喜欢的人,除了无尽地克制,也会有想要触碰的欲望,且这样的贪欲,只多不少,随着苦苦压抑,成倍增长。   沈恕听到郁松年在身后重重地吐了口气,转过身刚想问对方怎么了,就看见郁松年第一次露出这么勉强的笑容,对他说:“走吧,下去用餐。”   说罢他主动站起身,好像饿极了般往外走。   沈恕有些摸不着头脑,猜想郁松年可能是真饿了,因为早上也没吃东西。   他重新拉开抽屉,把小雕像拿出来,怎么看怎么喜欢。   心上人给他亲手做的东西,如何能够不喜欢。   光是这份心意,都叫人觉得高兴。   怕弄脏,他谨慎地用手帕裹住雕像,塞进了干洗送来的西装内侧口袋里,扣上暗扣,确认不会掉出来,这才放心下来。   午餐的气氛没有他想象得糟糕,这归功于郁松年本来就是个容易讨人欢心的人。只要他想。   沈恕暂时想象不出来有谁会讨厌郁松年,果不其然,爷爷的脸色在用过餐后好了许多。   之后甚至邀请郁松年去下象棋,要知道沈道昌年纪大以后,年轻时那些兴趣爱好便因为身体的缘故而渐渐淡了。   目前还比较执着的,只有象棋。   提起象棋,沈道昌还说:“小恕的棋就下得不行。”   郁松年让沈道昌先下,接话道:“那小恕擅长什么?”   “骑马吧,他还有一头小白马,取名叫鹿鹿。人家可是匹公马,这名字一点都不英武。”沈道昌没有推让,直接出兵,有心在棋盘上大杀四方,狠狠挫一挫郁松年的锐气,再看着这人脾性。   然而半个小时后,真正暴露真面目的,是他自己。   他吹胡子瞪眼,看着郁松年兵临城下,轻声道了句:“将军。”   沈道昌:“等、等等,我刚才好像下错了。”   老实候在爷爷旁边的沈恕:“……”   郁松年好笑道:“爷爷,你竟然悔棋。”   “谁说悔棋了,我就只是刚刚下错了而已。”沈道昌大声道。   郁松年叹了口气:“好吧,我可以让你悔棋,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沈道昌作为一个生意人,最怕别人不跟他说清楚就谈条件:“你先说说看,我再考虑答不答应。”   郁松年伸手指了指沈恕:“我想要你孙子站在我身边,和我在一起,行吗?”   第27章   27   这话一语双关,明面上像要求沈恕站到自己身旁,实际暗指想要爷爷同意沈恕与他一起。   沈道昌自然听明白了,眯着眼道:“你倒是真敢开口,一步悔棋就想让我把沈恕给你?”   郁松年按着那枚小兵:“那就不好意思了,爷爷。”   沈道昌眉心乱跳,忍不住瞅了自己孙子一眼。没想到孙子不但不帮他,还劝他道:“爷爷,还是我过去吧,不然你这盘棋可就真输了。”   听到这话,沈道昌更气了,他一片苦心是为谁,沈恕这表现,简直恨不得连夜把自己打包送进郁家。   沈恕是一定要和郁松年结婚了,他的所有反对只会愈发坚定这对小情侣的决心。   胳膊拧不过大腿,还能怎么办呢?   沈道昌长长地叹了口气,捏了下眉心,冲他摆摆手:“你要是想去,那就去吧。”   沈恕没想到沈道昌会同意,就是郁松年也略微一怔,继而喜上眉梢,哪怕声音低沉,也能听出此时讨好的甜意,他说谢谢爷爷。   这一声爷爷终于喊踏实了,沈恕也踏实了。   他刚抬腿往郁松年那走,不多远的距离,不过两三步,莫名走出一走于婚宴上走向新郎的郑重感。   刚来到郁松年身边,他便听到爷爷在后面说:“小恕,今后的路你就要自己走了。”   沈恕眼眶一热。   “既然自己选择的,就要拿出男人的担当,做个负责任的人。”沈道昌抬手将自己的将棋拿掉,主动认输。   他对郁松年道:“臭小子,你记住了!今天不是我想悔棋,所以把孙子交给你,是他自己选择了你。”   “多的话,我也嫌说出来腻歪,总之你们俩以后好好过。”   说完后,沈道昌把握着将棋的手背在身后,看似潇洒地走了。   直到回到房间,看着床头他和沈恕的合照,这才崩不住。   周叔轻轻地推门进来,将日常所需保养心脏的药物交给他,见他一直看着那照片:“小少爷长大了。”   沈道昌将药吃进去,吃得颇为艰难:“是啊,到我手里的时候,还那么小,抱着都怕把他弄碎了。”   “从小就乖,不管怎么严厉对他,他都没有一丝怨言。”   沈道昌背过身去,用手背按了按眼窝:“所以这回……就算了吧。”   也许他会后悔今日的决定,但那孩子像足了他母亲,他不想和张家一样,失去孩子,后悔莫及。   只是他老了,沈恕之后的日子,他看顾不到了。   楼下的沈恕,情况没比沈道昌好到哪里去。   这时候他们爷孙的表现也出奇一致,都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沈恕低下头,只来得及跟郁松年说一句抱歉,便步出了客厅,来到后花园。   花园里的佣人正在除草,沈恕没往那边去,而是朝另一个方向,一座花房走去。   玻璃花房是他母亲还在的时候建的,那就像他的安全屋,哪怕只是坐一会,都能很好地平复情绪。   沈恕进去后,就坐在椅子上,看着那些花花草草发呆。   鼻间充斥着花香草木的味道,阳光透过玻璃罩顶,暖暖地落在他身上。   沈恕回想起了许多事情,从小到大,有关爷爷的,也有关于母亲的。   在爷爷同意了他的婚事以后,他心里突然涌上无尽难过。   他想母亲了,哪怕对方过早离开他,他亦从未停止过爱她。   刚才那么一刻他甚至在想,如果母亲也在,能看着他结婚该多好。   在将戒指交给郁松年前,他和陈嫂去看了母亲。在碑前告诉了对方,自己有了喜欢的人,是个很好的男人。   看似安慰自己,母亲能得知他婚事的行为,实际只是自欺欺人。   无法得到的回应,只会产生更多遗憾,背上隐隐作痛,心里沉闷不已。   不清楚时间的流逝,只感觉光渐渐弱了下去,影子开始倾斜,沈恕从自己思绪中走出,转头一看,才发现郁松年站在玻璃花房外,背对着他,手里夹着烟,不知侯了多久。   他赶紧起身,满是愧疚地走了出去。   一句话没解释,就将郁松年留在那里。也不知对方在外面等了多久,却还是温柔地给予他独处的空间,没有冒然进来。   沈恕来到郁松年身后,唤了声对方的名字,郁松年闻身转了过来,眉心微蹙地对沈恕说:“如果很为难的话,不如就算了吧。”   “什么?”沈恕不解。   郁松年欲言又止,半天才艰难道:“爷爷那边,你慢慢跟他解释。至于那块地……如果你不着急,我可以再想办法。”   沈恕这才听明白对方在说什么,原来他刚才一系列的表现,竟被郁松年误会成了他对这桩婚事的后悔。   其实站在郁松年的角度想想也是,沈恕从最开始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就是将婚姻当成一场合作。   在爷爷同意后,便情绪失控,郁松年以为他因欺骗爷爷而感到后悔,所以开始认真思考是否要继续这场荒唐的婚约。   甚至担心他难以开口,主动提出解决方法。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郁松年的做法都挑不出毛病。   进退得宜,体贴入微。   然而这样的贴心,某种意义上也是不在乎。因为无所谓,所以可以随时结束这段关系。   可能是这些时日的相处氛围,总给予他错觉,让他以为他和郁松年真的能够发展成真实的婚姻。   现在清醒过来,也不算迟。   沈恕看着郁松年手里只抽了一口的烟,他伸手接过郁松年手里的烟,塞到了自己嘴里,牙齿咬着郁松年含过的地方,轻微濡湿。   “没必要。”他淡声道。   在郁松年看来,抽着烟的沈恕,有种性冷淡般的美感。看起来毫不在乎,明明刚才难过得眼睛都红了。等恢复冷静时,又叫人看不出任何情绪了。   沈恕将那根烟抽完后,从口袋里拿出钱包,取出一张卡,递给郁松年:“我在设计上没什么眼光,婚礼策划我已经在安排秘书在找,如果你对婚礼有想法的话,也可以提出来。”   郁松年望着那张卡,没有接。   沈恕声音很平静,几乎没什么起伏:“不要误会,这卡是给你花在婚礼上的。你送给爷爷的东西价值不菲,如果连婚礼花销我都不支付,那也太失礼了。”   郁松年这才接过那张卡,不管有没要用的意思,总归是收下了。   他们没有留在老宅吃晚饭,郁松年半夜过来时,开了车,沈恕也开了一辆。   所以回去的时候,他们是各自开车。   上车前,郁松年看了眼他的双手,问他:“你没有要带的东西吗?”   沈恕解释道:“爷爷这里也没什么好带走的。”   林志钧去看他的爷爷奶奶,会带很多家乡的菜米回来分给沈恕。   沈道昌从来不种这些,最多养花逗鸟,自然没什么能让沈恕带回去。   郁松年嘴巴张了张,却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失落地垂下眼:“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长途驾驶最忌疲劳,尤其是沈恕才发过烧。   郁松年提过数次,让沈恕坐他的车,沈恕都拒绝了。   他还没想好该怎么独自面对郁松年,这个问过他……要不要取消婚约的郁松年。   可等到回家时,看到郁松年发来的信息,问他是否安全到家,沈恕便开始后悔。   相处的时间本来就少,为何要情绪化,浪费这些本该珍惜的日子。   沈恕回了消息,说自己安全到家后,这才脱了外套,将里面的小像拿出来,端端正正地放在自己的床头。   想了想,还是下楼寻找了一番,才找出了一个装饰玻璃罩,将小像保护了起来。   他看着床头的小雕塑,比起他自己,他更想要个郁松年的雕塑。   见不着人,看看雕塑也是好的。   他闭上眼,对着雕塑道了声晚安。   ……   接下来的日子,沈恕经常收到郁松年发来的照片。比起他委托给秘书,郁松年是真的在很认真地忙着布置婚礼。   秘书介绍的婚礼策划公司建了聊天群,沈恕和郁松年都在里面。   他没有屏蔽那个群,闲暇时间总是拿出来翻看聊天记录。   看这人确认婚礼的每个细节,甚至连点心的颜色,都确认到位,比甲方还甲方。   在聊天群里严谨的郁松年,到与他的私聊里,显然要可爱得多。   偶尔给他发点自己找的大片白玫瑰,可以用在婚礼上。   一会给他发来校园里的被养得肥圆的白猫照片,问如果戒指绑在猫脖子上,让猫当送戒童子,会把戒指弄丢吧。   之后又说,白天西式,不如晚上中式。他看视频,中式的挑盖头仪式也很有趣,有纪念价值。   点点滴滴,让沈恕觉得如果不是郁松年主动提出取消婚约,对方看起来要比他上心很多,对这场婚礼。   策划有什么问题都会直接找郁松年,而不是沈恕。   手机短信不时收到一些小额的支付记录,源于他给对方的那张卡。   郁松年有在用他的钱这件事,给予了他一定的安心。   主要是本来就没办法为这场婚礼贡献什么,还无法给好的建议,更没那么多奇思妙想,沈恕已经觉得自己够失败了。   不断反思自己为何这般无趣,又为什么没有审美。   看到郁松年提出中式婚礼,他认真地编辑了一条信息:“我觉得你的想法很好,晚上可以办中式。”   郁松年问他:“谁挑谁盖头?”   沈恕对这件事无所谓,如果郁松年更倾向要当那个挑盖头的人,他也愿意配合。   聊完婚礼的事情,郁松年又问:“双人婚照什么时候拍?”   沈恕看了眼自己最近的行程,为了完成婚礼,以及空出蜜月旅行的时间,他忙到几乎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压力之下,体重骤减,连裤子都宽松了些许。   陈嫂甚至担忧到要来公司给他送饭,被他拒绝了。   划掉了几项勉强可以推掉的工作,沈恕主动提议道:“拍照的那一天,我们可以先去领证。”   这次郁松年隔了有一阵子才回消息:“你确定吗?”   沈恕看着这四个字,又一次感受到那股心脏被攥紧的酸胀感。   郁松年就像沙子,攥得越紧,流失得愈快,叫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急迫怕吓到他,可不牢牢抓住,又难以心安。   编辑修改了好阵子,沈恕才问:“是不方便还是有什么顾虑,或者你来决定领证时间吧,我都可以配合。”   郁松年这次回得很快:“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民政局要约白天时间,婚照也可能有在室外拍摄的场景,如果都在同一天,时间上会不会太紧迫了点。”   他发来大段话语后,又加了一句:“没有顾虑,只是担心。”   沈恕这才松了口气,又讨论了一会,他们决定先领证,婚照可以棚拍,蜜月时再拍一次室外。   婚礼日子在经过沈道昌的同意后,终于定下,就在月底。   从商量到完婚,这个速度简直飞快。当沈恕通知林志钧自己马上就要结婚的时候,对方发来了问号三连,什么?来真的?单身派对什么时候举办?   沈恕没有理他,他和郁松年都认为没必要请这么多伴郎,他这边安排了林志钧,郁松年果然请了许暮深。   有一日沈恕闲暇时问林志钧有没有试穿伴郎服,林志钧回消息说试了。   沈恕深知他不靠谱的性格,要他发照片来证明自己。   然后林志钧发来了一张信息量很大的照片。   一张沙发上,搭着伴郎的西装外套,裤子也凌乱地堆在角落,领带一根在沙发上,一根已经垂到地面去。   最重要的是,有两条领带,一黑一白。   沈恕:“……你跟许暮深在一起?”   林志钧好久后才回复:“没有啊!谁跟你说的,是不是郁松年?!”   这个质问已经相当于答案,心虚的人总会在第一时间否认,又忍不住追问消息的来源。   沈恕说:“因为许暮深的伴郎服领带也是白色的。”   “还有那条裤子,不是我给你选的那条,纹路都不一样,这不是你的裤子。”   “难道除了许暮深,你又有了别的男性情人?能在你家脱裤子的那种?”   林志钧恼羞成怒地发来一句:“你当继承人可惜了,去当侦探吧。”   沈恕:“谢谢夸奖。”   玩笑过后,沈恕又忍不住挂念起郁松年。自从上次在老宅分开,他们还没有见过面。不过今晚他们相约了一起去试婚服,这让沈恕愉悦的心情,从早上醒来时,一直延续到现在。   他开车去自己的母校接郁松年下班,然后他们先去试礼服,再共进晚餐。   沈恕第一次准时下班,连秘书都感到惊讶,觉得他这个工作狂人竟然也有休息的时候。   不过想到他婚期将近,又觉得很合理。   秘书在沈恕拿起外套,脚步轻快地往外走时,笑着说了一句:“老板放心,蜜月的时候非必要情况,我绝对不拿工作烦你。”   沈恕心情很好,难得回了一句玩笑:“你大概也联系不上我,到时我会很忙。”   忙什么呢,忙着看郁松年。   这时的沈恕,也在看郁松年。郁松年换了一身黑色西装,平日里不怎么打理的头发,也整洁地梳拢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   难得尝试正装打扮的郁松年,比起往日的随和,多了几分攻击性,看着更有压迫感了。   不过打领带的时候,就遇到了困难,郁松年说他不会。   工作人员拿着一条领带,贴心地问沈恕:“新郎要不要亲自给自己丈夫戴一下。”   沈恕愣了愣,局促地站起身。   他已经试好自己的衣服,是一套繁杂的,带有腰封的白色套装。   好在他本就穿惯了正装,所以比郁松年的动作,要迅速很多。   沈恕走过去,接过工作人员手里的领带,工作人员本来还想留下来看要不要帮忙。   这时她无意间对上的郁松年的目光,男人看着她,礼貌且疏离地笑着,同时下巴轻轻往门口方向点了点。   她懂了,安静迅速地离开了换衣间,并贴心地关上了门。   沈恕没有给人打过领带,何况这人还是郁松年。   郁松年乖巧地低着头,把脖子露给沈恕。   姿势的缘故,沈恕拿着领带绕过郁松年的脑袋,这让他看起来更像是用手臂环住了这人肩膀。   脸颊几乎挨在一块,所以他能清楚地闻到郁松年身上的味道。   “瘦了。”郁松年在他耳边低声说,同时双手拢住他的腰身,指腹滑动,似在测量:“你有在好好吃饭吗?”   沈恕腰部其实不怕痒,可郁松年碰他的时候,感觉却完全不同,就像微小的电流刺激着脆弱的部位,让他忍不住想蜷缩起来。   “这样……我不好帮你打领带。”沈恕小声道。   郁松年身体往后退了退,让出了空间。   本来他们的姿势,犹如耳鬓厮磨,此刻却像要马上亲上一样,而郁松年一直没放开握着他腰的手。   郁松年始终盯着他,叫沈恕捏着领带的指腹,都开始出汗。   带着些许忧郁,郁松年问他:“你在对我生气吗?”   “我没有。”沈恕马上反驳。   郁松年却没被哄好,仍是那副惆怅模样:“你最近都不怎么主动联系我,也不跟我见面。”   虽然这不是一个合适的说话姿势,但急需解释的沈恕,也没工夫介意那么多了。   “因为马上要结婚,所以我把工作的事情都提前了,最近真的很忙,不是故意不和你见面的。”沈恕说完,又追加了句:“你可以问我秘书要我的行程表,我没说谎。”   郁松年终于松开了他的腰,却只是一只手,捧住他的脸:“那你为什么不看我?”   沈恕的脸顺着郁松年的力道,微微抬起,眼睛却始终保持着低垂的角度:“我们……太近了。”   郁松年掐了下他的耳垂:“你知道我说的不是现在。”   从见面的时候,沈恕就很少看他。   沈恕吸了口气,望向郁松年。很快,他脸颊泛起热意,却仍然倔强地不肯移开目光。   同时手上的动作没停,将郁松年的领带系好了。   郁松年目光从他通红的耳垂上掠过,总算露出了点满意的微笑。   他扯开了沈恕的领带:“新郎的领带,怎么能自己系。”   “你不是不会吗?”沈恕说。   郁松年按着沈恕的肩膀,将他转了过去,从后方给他打领带,随意道:“刚才学会了。”   好不容易等郁松年给他打好领带,还未松口气,沈恕就感觉后颈的方向一痒,有指腹从他发尾的正中央,一路往下,抚过后颈的部位,停在领口处。   随意轻柔的触碰,壮似无意的撩拨,郁松年说:“那天在玻璃花房的时候,你没感觉到吗?”   沈恕不是很愿意提起那天的事,但他脑子已经被郁松年接二连三的行为,弄得一团乱,本不想陷进这样的氛围中,却控制不住郁松年的那股吸引力。   他声音变得很轻,喑哑,不太像他。   “感觉到什么?”沈恕问。   郁松年瞧着那截从雪白领口延展而出的后颈,染上的粉意。   原来沈恕连这里都会红。   沈恕听到郁松年的声音也变了,像那日在温泉一样,犹如带上热度,变得很色气:“你低着头,蝴蝶停在了这里。”他揉着沈恕后颈上圆润的骨,五指放肆地伸展着,轻而易举地将这段颈项掌握在手。   “是因为你香吗?”郁松年好似很困惑,说出了沈恕难以招架的话。   可惜沈恕看不见,不然他就会知道,他的后颈红得更厉害了,完全出卖了他。   “没……”沈恕还未说完,他整个身体就猛地一颤,因为有温热的湿意,落在他后颈处。   比蝴蝶停留的感觉,鲜明百倍,后颈的皮肤在那刻变得敏锐至极,令他几乎忍不住,想要捂住自己的脖子,避开那吻住他后颈的双唇。   但是他的手刚抬起来,就被郁松年抓住了。   郁松年嘴唇没有离开他的脖子,仍贴在他的后颈上。   面前是清晰的全身镜,他能看见自己惊讶又布满潮红的脸,以及郁松年自他肩膀处,抬起的双眼。   郁松年目光中的温柔不在,透着一种深沉的,叫沈恕都觉得危险,又燥热的情绪。   他的双唇仍贴着沈恕的脖子,一张一合,低声说话:“这就受不了了吗?”   “结婚以后,我可能会做比这更过分的事情。”   沈恕感觉到郁松年张嘴,轻轻咬了下那块皮肉,不疼,却叫人浑身颤栗。   “因为我没打算……只做你名义上的丈夫。”郁松年不紧不慢道。 第28章   28   如果说没想过和郁松年发生关系,那是不可能的,早在温泉馆的那日,又或者更早之前,他的春梦对象就是郁松年。   只是他没想到,郁松年竟然会这般直白地告诉他,为尚未发生的那些事情,做个预兆。   这满满的暗示,让人忍不住小腹紧缩的那刻,又轻咬他的后颈,暧昧中夹杂欲念,诱惑中带有勾人。   沈恕是靠着托住自己腰的双手,才勉强站稳。   他紧张地口干舌燥,忍不住轻舔下唇,还未说话,就感觉到郁松年的手至后方按住他的小腹:“放心,在你可以接受之前,我不会碰你。”   说罢,他轻笑了声,好似在笑此刻沈恕的神情,又像在笑他青涩的表现。   沈恕脸更红了,他没有立即推开郁松年的手,而是逃避般地闭上眼:“你上次要我当模特的时候,也是这么说。”   郁松年目光微沉:“那怎么能一样呢?”   说罢,他的手从沈恕腹部离开,因为闭着眼,看不清郁松年的动作,以至于时间都好像慢了下来,直到身体再次被触碰,指针才正常旋转。   郁松年没有做出任何的冒犯行为,最越轨的不过是亲吻他的后颈。   沈恕能被碰到的地方,同样不多,服饰严谨地遮住了身体的每个部位,除了颈项和脸颊,也就只剩一双手裸露在外。   郁松年下一秒握住的,便是他的手,手指拖着他的掌心,拇指沿着腕部凸起的尺骨,轻轻打转:“要做的事情,都完全不一样。”   沈恕觉得郁松年不似单纯地在摸他的手,更像是通过手在触碰其他的部位。那些被数层布料,贴身裹住保护的地方。   又或者只是他被氛围裹挟,浮想联翩,郁松年可能没有这方面的意思。   这时门被敲响,工作人员问他们是否试好衣服,因为已经过了有一段时间。   郁松年从他身后退开,后背被对方体温熨贴许久,在温度抽离的那刻,他感觉到了冷。   他听见郁松年对门外的工作人员客气道:“很快就好,稍等一会。”   说罢,郁松年按了按他的肩膀:“先去把衣服换回来吧。”   顿了顿,他又凑到仍然双眼紧闭的沈恕耳旁:“刚才忘记说了,白色比我想象中更适合你,哥哥。”   沈恕蓦然睁开眼,震惊地从镜子的方向看着郁松年。   郁松年如同找到了新的乐子,他喜欢发掘沈恕的每一个因他而生的反应。   要知道沈恕大多时候,都看不出心里想法,也就只有他主动的情况下,才能看清这个人并没有那么无动于衷。   这不是郁松年第一次叫沈恕哥哥,但也仅仅只叫过一次,在初次见面的那回。   说罢郁松年回身脱去身上的西装外套,边走边脱,他从来也不耐烦穿着正装。   试衣间里,提供了两个由遮帘简单制成的换衣室。   在郁松年背对着他,脱掉了衬衣露出后背的那刻,沈恕及时收回视线,急步朝换衣室走去,大力拉上帘子。   他在里面冷静了好一会,直到身体的热度都逐渐褪去,这才慢吞吞地换回自己的衣服。   待他拉开窗帘,便见郁松年坐在外面的沙发上,手指拖着下巴,直直地望着这个方向。   “怎么了?”沈恕系着袖口,慢步朝他走去:“是等太久了吗?”   郁松年笑了笑,没说话。   工作人员进来后,见他们竟然都换好衣服了,吃了一惊:“两位先生,不穿着一起拍个照?”   沈恕以目光询问郁松年,郁松年摇头拒绝,起身的时候对工作人员说:“遮帘应该换一个材质。”   工作人员露出不解神情,郁松年言简意骇道:“透光了。”   沈恕怔了怔,转头望向自己的那个换衣间的遮帘,淡蓝色的遮帘,静静地垂落在地。来往这么多夫妻,这么久没一个提醒工作人员有关遮帘的问题?   郁松年见沈恕盯着遮帘不放,好笑地拢着他的肩膀,将他带出了试衣间:“别看了。”   沈恕不明白:“为什么没人提醒他们,是都没发现这个问题吗?”   郁松年:“你怎么知道没发现呢?或许他们还觉得这个设计很妙。”   沈恕默了默:“如果是你用我的那间,我会觉得这个设计更妙。”   没道理只有郁松年能调戏他,他却一直无力反抗,处于弱势。   郁松年无所谓道:“如果你想要的话,让我当着你的面换衣服都行。”   沈恕发现,他确实说不过郁松年。   之后去餐厅吃饭,秋季是吃螃蟹的季节,沈恕不爱这口,因为觉得拆解螃蟹麻烦。   郁松年便戴了手套,用工具干净利落地拆掉了螃蟹腿,抽出一根根蟹肉,放进沈恕的餐盘里。   沈恕说了数次不用照顾他,郁松年都只应声却不听时,就也放弃了挣扎。   郁松年照顾人的动作很熟练,沈恕刚问出,是否从前也经常给人这么拆蟹之后,就后悔了。   他今晚失误次数太多,过于丢人。   郁松年听了沈恕的问话,没有反驳:“确实经常给别人拆。”   沈恕听到答案,默默地低下头,没再吃蟹,而是挑了点别的食物塞进口中。   “那你呢,你是不是也曾经认识过姓鹿的人?”郁松年说。   沈恕将嘴里的食物完全咽下后,才道:“什么陆?大陆的陆?”   “小鹿的鹿,不是姓氏的话,那么就是外号?”郁松年想象了一下:“是个很可爱的男生吧,像是你会喜欢的类型。”   沈恕这才想起来,自己后背的鹿角,以及那匹叫鹿鹿的小白马。   原来郁松年一直想着这件事,甚至认为这是他某任恋恋不忘的旧情人。   不可能跟郁松年解释鹿的含义,只能顾左右而言他:“没有这样的人,我只是单纯喜欢鹿而已。”   郁松年见他不再碰蟹,便脱了手套,用湿巾擦拭手上残余:“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话音刚落,郁松年就看见沈恕忽然抬起头来,望了他一眼。很难说得清那目光的含意,沈恕的瞳色很深,也很亮。   在这一瞬,更是亮得惊人,所有光都落进他眼里,只有湿润的眼睛,才这么明亮。   郁松年被这一眼看得心脏微颤,刚想说些什么,那双眼里的光就被垂下的睫毛,丝丝缕缕地收了回去。   沈恕低着头,筷子尖拨弄着盘子里的蟹肉,说了一句不符合他年纪,也不像他性格,近乎孩子气的话语:“我喜欢……喜欢我的人。”   “怎么才叫喜欢你的人?”郁松年觉得他们的话题很新奇,两个即将要结婚的人,却在讨论理想型。   不过,这也不是场正常的婚姻。   沈恕到底还是把蟹肉吃进了嘴里,分明没有沾醋,却叫他觉得酸。   “不知道,因为没人喜欢过我。”说完后,沈恕放下筷子,不顾郁松年怔住的脸,他看了眼菜单:“这里没有酒吗?想喝一点。”   郁松年劝道:“你开了车来。”   “叫代驾就行了。”沈恕说道,他抬手招来了服务生,让对方给自己上酒。   白葡萄酒度数不高,沈恕酒量也不差,但郁松年不知道。郁松年只觉得沈恕越喝脸越红,瞧着已经是醉熏熏的了。   郁松年不知他为何心情突然变差,在沈恕要喝了小半瓶的时候,他按住了对方的手:“你才吃了蟹,不要喝这么多酒。”   沈恕放下杯子,郁松年没敢喝酒,他打算先送沈恕回去了,再自己打车回去。   拿起钱包前去买单,等郁松年回来时,沈恕已经趴在了桌子上。   侍应生关心地拍着沈恕肩膀,连声问先生你还好吗?   郁松年走了过去,不动声色地挡开了侍应生的手:“谢谢你的关心。”   侍应生看着高大的郁松年,点了点头:“记得带好自己的随身物品。”   将沈恕扶出了餐厅后,郁松年打算将沈恕放在后座,一个醉酒的人放在副驾,可是很危险的。   他刚把沈恕抱进后座,就感觉腰上一紧,是沈恕抱住了他的腰。   淡淡的酒气呼在他的脸颊旁,沈恕轻声道:“你说的事情,我可以接受。”   郁松年单手撑在车椅上,听到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没明白,只以为他醉了,哄着他道:“好,你先松开我,我给你系安全带。”   沈恕仍然闭着眼,紧紧扣着他腰的手却没有松开:“去你家吧。”   “不管模特还是其他的,我都可以。”   郁松年愣住了,因为沈恕的意思已经表现得很明显。   车内昏暗,如果郁松年能看得清,他就会发现沈恕的眼皮颤抖得厉害,不像是喝醉,更像是紧张至极。   沈恕安静地等了许久,等来了摸在他脸上的掌心,比起他面颊的高温,郁松年的手都显得有些凉了。   “下次别再喝那么多。”郁松年说:“我不喜欢这样。”   沈恕身体的劲猛地就散了,他缓缓松开扣住郁松年腰部的手。   “为什么,你不是想和我做这种事吗?”沈恕低声道。   郁松年沉沉地吸了口气,这是他第一次对沈恕生了气:“沈恕,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第29章   29   沈恕被这声质问,震得身体一颤,酒意催生的勇气消散全无,冷汗落了下来,手指也僵得再也抱不住郁松年。   郁松年好像不愿再同他纠缠,温和却不失强硬地将他身体扶正,拉过安全带扣好。就要转身出去。   他没能成功离开,因为沈恕解开了安全带,扑上去搂住他的腰,不让他走。   车里一片安静,谁也没有说话,沈恕知道,自己不合时宜地邀请,将一切都毁了,也许连婚都结不成了,   应该说些什么,酒精将沈恕的大脑搅得一塌糊涂,该怎么说服?不知道。   感觉到郁松年动了动,他以为对方已经失去耐心,慌张道:“对不起。”   该道歉的,为自己的冒犯:“我以后不会再提出这样的要求。”   眼睛很痛,可能是刚才过于紧张,汗液刺了进去,也可能是隐形眼镜的缘故,沈恕眨了眨眼:“我没有看轻你的意思,只是……”他不知该如何解释,才能让郁松年消气。   只能笨拙地重复道:“真的很抱歉,都是我的错,你别生气。”   说到后来,沈恕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紧紧抓住郁松年的手,始终不肯松开。   他听见郁松年叹息一声,随着车内灯被打开的声音,突如其来的光线,让沈恕闭紧眼。   他感觉到郁松年再次捧住他的脸,拇指在他的眼尾轻轻摩挲:“沈恕,我没有生气。”   说谎,刚才郁松年明显是生气了,语气低沉,带着怒意。   沈恕没有把心里的话说出来,而是微微睁开眼,看向郁松年。   昏黄的光线里,他看清了郁松年的神情,怒容不在,只剩下些许无奈。   郁松年见他睁开眼后,目露愕然,迟疑半晌才道:“你……哭了?”   沈恕想说自己没有,郁松年却像泄了劲般,回手搂住了他。   由于姿势缘故,沈恕只能背靠车门边,而郁松年则顺势屈身,将脸埋进他胸口处。   他听见郁松年闷声道:“我在对一个喝醉的人做什么啊?”   郁松年的头发蓬松地压在他脸颊边,轻微地痒。   虽不知对方又因为什么而消气,可能是误会他哭了,无论如何,郁松年消气了就行,沈恕本来想解释自己没有哭,现在也打消了这个想法。   郁松年的脸在他怀里蹭了蹭,带着懊恼道:“你喝醉以后怎么会是这样。”   “对不起。”沈恕再次道歉。   郁松年忽地将头抬了起来,脸上竟也有些红,就像沈恕的醉意染到了他脸上:“现在倒乖,刚才不是随便就想跟男人回家吗?”   沈恕抿唇,决定为自己正名:“因为你不是其他男人。”他其实不容易醉,但微醺状态,说话就会变得比较慢:“你是郁松年啊。”   落在郁松年的耳朵里,却是偏冷的声线,都被酒精弄得沙哑,带着鼻音认认真真地喊着他名字。   沈恕见到郁松年抬手揉了下耳朵,对他道:“你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   沈恕没敢答话,只能再次保证:“我不会再提出这种让无理的要求。”   不知为何,听了他保证的郁松年,看起来好像并没有感到高兴。   他不再压着沈恕,而是坐直身体,头疼般捂着脸:“你真的……很知道怎么折磨我。”   沈恕被这评价冤枉得说不出话来,犹豫之下,他道:“要怎么做你才能消气呢?”   郁松年自掌心里瞥了他一眼:“你从前是怎么哄他们的?”   “他们?”沈恕问出口,又及时反应过来。他们是指沈恕的过去,老实说,他从未哄过。   他经历不多,认真算来也只有三段,每段不超过一个月,通常都是沈恕被甩。   因为沈恕很忙,所以见面机会不多。林志钧说过,即使如此,沈恕能这么快被甩,也是某种天赋。   现在这种情况,如果说自己不会哄,听起来就像狡辩。   郁松年见他一脸为难,摇头苦笑道:“算了,我算什么啊,让你来哄。”   这话就像一把刀扎进沈恕心里,疼得喉咙都泛出苦味。   他从来也听不得旁人说郁松年不好,却从未想过有一日,是他让郁松年说出这般自贬的话。   大脑飞速运转,他虽不会哄人,可他朋友林志钧会,也教过他不少哄恋人的方式,只是沈恕从前不觉得自己需要使用那些方法。   其中一种哄人方式,除了要有良好的认错态度,还要加上一定程度的肢体接触。   如果对方不讨厌和你亲密,就尝试亲她。   接下来的事,自然顺理成章。   当他莽撞地将郁松年压倒在椅子上时,见对方露出被惊吓到的表情,心里其实是有些犹豫的,因为他也不确定,林志钧教得对不对。   但沈恕俯下身时,动作很慢,给了郁松年躲开的机会,可是郁松年没躲,直到他彻底将人吻住。   嘴唇中残余着淡淡的葡萄酒味,和上次浅尝而止的亲吻不同,沈恕舌尖抵开他的齿关,长驱而入。   如果刚开始只是沈恕为了哄人而出的昏招,现在则是被亲到心上人的巨大愉悦所控制。   又或者说……他失控了,只需要半瓶葡萄酒,搭配郁松年。   贪婪直白的需索,唇舌勾缠的粘腻,理智已经脱缰,脑海轰隆作响,唯有唇上不断传来的酥麻提醒着沈恕如今在做什么,又是怎样的疯狂。   他压着的是郁松年,曾经想也不敢想的郁松年。   光是意识到这个念头,沈恕就忍不住从鼻腔发出满足的低哼。   能迅速掌握樱桃梗打结的人,总归有些天赋在身。除却一开始的冒失,随后缓下节奏来,他捧住郁松年的脸颊,灵活的舌尖在对方唇里作乱。   他越主动,郁松年便越僵硬,如同被他吓到,又像失去先机后的功亏一篑。   随着深吻,沈恕姿势逐渐变化,他分开腿骑在郁松年的腰腹上。   沈恕双手执着地捧着郁松年的脸,不断地尝试更多的角度,试图侵入更多,尝遍郁松年口腔里的每个角落。   直到郁松年掐着他的后颈,推着他的肩膀,逼迫对方往后退时,他们分开的唇齿间,还牵连出轻微水光,被他本能地伸出舌尖,舔进嘴里。   最让郁松年无法忍受的是,是沈恕随后发出清晰的吞咽声。   郁松年看着沈恕,仍然是冰冷的五官,生来极具距离感,无比禁欲的外表,如今尽数被红润的嘴唇,迷蒙的双眼,凌乱的头发,给破坏殆尽。   颧骨上的薄红,更是形成强烈的反差,他从未想过沈恕还能露出这样的表情。   沈恕见郁松年望着他不说话,好像被他的所作所为吓到了。   这才神志逐渐清醒,意识到他都干了些什么,沈恕眼睛微睁,目光落在了郁松年被他亲肿的嘴唇上。   在沈恕看起来,现在的郁松年即无辜又惊慌,就像被人偷袭了,又不知该如何处理眼下情况,瞧着无助极了。   他双手撑着的地方,柔软又厚实,是郁松年裹在T恤里的胸膛。   沈恕终于找回状况一般,忙着要爬起来,郁松年闭上眼,脖子上都浮现了青筋:“等下,你先别……”   沈恕停了下来,因为他屁股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   郁松年掐着沈恕的腰,力道很重,就像报复一般,用力地揉了两下:“下去。”   沈恕极为尴尬道:“我……”   郁松年抓着他的腰,把他架了起来。沈恕虽然一直知道郁松年力气很大,却从不知原来这人能轻而易举地将他从身上抱起,再放到椅子另一边。   沈恕老实地坐在椅子上,目光下意识看了下郁松年的双腿,嘴唇动了动:“你……”   “先别说话。”郁松年第一次用这么糟糕的语气,对沈恕道。   沈恕知道,现在是男人最尴尬的时候,他更不敢做什么。   要知道他刚才想去郁松年家,还惹得对方这般生气。现在要是提出帮人解决,郁松年应该会直接与他分道扬镳。   沈恕觉得郁松年既然不让他说话,便摸出手机来,输入一行字,发了过去。   面对面,却用微信交流,郁松年从变得十分拥挤的牛仔裤口袋中,艰难地掏出手机。   沈恕在微信上说:“我下去抽根烟,你……在车上冷静一下?”   郁松年眼睛带着些许血丝,扫了他一眼:“不用。”   说罢他出了后座,前往驾驶座,走路的姿势都有些异样,看起来很不方便。   车子行驶得很快,郁松年瞧着有些焦躁,始终没有说话。   沈恕则给自己系上了安全带,不知道郁松年要把他送去哪里。   直到车停了下来,熟悉的小区进入视线范围,沈恕这才明白,郁松年竟是在这种情况下还把他送回了家。   沈恕没说什么,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我叫辆车送你回去吧。”   郁松年没回头:“一会我自己打车。”   沈恕:“那要进去喝杯茶吗?”   郁松年默了默,声音听起来有些咬牙切齿:“谢谢,不必。”   沈恕开门下车,见郁松年还坐在车里,有些疑惑地敲了敲窗子。   车窗降下,沈恕刚想问郁松年还坐在车里干什么,目光在某个地方停了一下,这才明白为什么郁松年火气这么大,还不肯下车。   他僵硬地转过身体,差点同手同脚地离开。   直到从停车的位置走到前院,沈恕才慢慢地停了下来,看了眼手机。   距离他发给郁松年的消息,明明已经过了有半个小时了啊? 第30章   30   回到房间不知过了多久,李叔进来跟他说郁松年将车钥匙给了他,又疑惑道:“我邀请郁先生进来,他不肯进,还急忙走了。”   “少爷。”李叔欲言又止:“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确实吵过,不过造成当下情况的,不是因为吵架,而是由于一些更激烈,且不好对李叔描述的事。   沈恕摇头否认,李叔就没再说什么,年轻人吵吵闹闹很正常,况且结婚请帖都发下去了,总不会再出什么差错。   领证的日子,是沈道昌特地找人算过,并叮嘱他们一定要在下午时领证,这样才能长长久久。   于是那天,沈恕与早晨就换上拍照时所需要的白衬衣,将框架眼镜换成了隐形眼镜,这样拍出来的结婚证会比较好看。   坐在院子里赏花用茶的间隙,还采了一捧玫瑰花。   好在知道他婚期将近,园丁没有心痛,反而把开得最娇艳的都采下来给他,说了几句祝福的话语。   沈恕一一笑纳,与平时社交所需的客气笑容不同,现在完全是自然而然地,想到即将发生的事情,就忍不住笑出来。   如果不是他时不时就抬起腕表来看时间,那他看起来还是很悠闲的。   郁松年前夜还跟他确认了碰面地点,下午领证,中午相约用餐。   沈恕晒了一会太阳,就听到大门方向传来汽车开入的声音,轮胎碾着路面,叫他脸色微沉。   沈道昌年纪大,坐不得太久的车,表示会在婚礼当天出席,至于领证,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所以这不会是沈道昌的车。   沈家除了他,还有另外两个人,沈南平和沈元。他不认为沈南平是得知他即将成婚的消息,就会立刻赶回家,沈南平压根不关心他。   但这时的沈恕,却在向上苍祈祷,希望来的人是沈南平。   然而他注定失望了,脚步声急促地从院子连接主院的长廊处传来,有人高声笑道:“你拦我做什么,怕我给沈恕找麻烦?!”   “真荒谬,我亲哥马上就要结婚,却没有一个人通知我。最可笑的是,我还是从客户的嘴里听到的!”   话音刚落,来人挣开了李叔的阻拦,绕到了沈恕面前。   那是一张与沈恕相似的脸,气质却截然不同。   如果说沈恕天生的不近人情,那么沈元的容貌更具有亲和力,是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类型。   沈元的确擅长交际,哪怕出身不好,但被沈家认回来后,还是在圈里结识了不少人脉。如若不然,也不会被沈道昌任命到外地办公,他有这个本事。   沈元双手撑着桌面,笑盈盈地俯身对沈恕道:“你可真是会给我惊喜。”   “谁不好,偏偏选了郁松年?”沈元念起郁松年的名字时,语气相当微妙。   沈恕嘴唇颤了颤,难堪地握紧手里的茶杯。   他的沉默却让沈元笑得更愉悦了,看着沈恕摆在身旁的花:“玫瑰花?我的天,你们都马上要结婚了,你还不知道他对花过敏?”   沈恕的确不知道,郁松年曾经开心地收下过他的花,还会买过路小姑娘的花篮,他从未看出来郁松年对花过敏。   沈元好似猜到他心中所想:“他碰到会皮肤就会红,会痒,怎么……他没告诉过你?”   沈恕蓦然站起身,拿起那束花要离开。   却被沈元拦下:“别走啊,我对你和郁松年在一起的过程很有兴趣,你不打算跟我说说?”   沈恕缓缓将视线落在沈元身上,他只字不语,只需目光便能激怒沈元。   沈元幼时刚来到沈家,最开始试图依赖的,便是与他年纪相当的沈恕。   而沈恕对他的态度,永远都那么高高在上,好像他是什么卑贱之物。   沈恕从未为难过他。   但他对他的无视与轻蔑,就像一种无形中令人窒息的氛围,沈家上下,哪怕是新来的佣人都知道,他是个不堪的存在。   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沈南平背叛张雪婉的罪证。   恨沈恕这件事,与其说是情绪,更不如像支撑下去的动力。   有谁愿意选择自己的出生,如果可以,他根本不想来到沈家,也不想做沈家的少爷。   当他发现沈恕可能喜欢郁松年时,那瞬间所感受到强烈愉悦感,至今都能回想起来。   原来沈恕也会有求而不得的东西。   沈元逼近沈恕,轻声笑道:“郁松年有跟你说过我和他的关系吗?”   “不管你们什么关系,都已经过去了。”沈恕语气冷淡,彷若真不在乎。   沈元眼睛微睁,仿佛听到了什么特别有趣的事情:“看来你们是真的不亲近啊,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结婚?”   他是真的好奇,也真的疑惑,沈恕和郁松年,无论怎么看都不可能在一起的组合。   忽地,沈元恍然大悟道:“难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惦记着他?”   “你真的好俗啊,以为自己是什么电视剧的深情男主吗?”沈元哈哈大笑,眼泪几乎都笑出来了。   李叔再也忍不住,上前劝道:“二少爷,你才刚下飞机,不如先去洗漱休息吧。”   他试图把沈元拉下去。   沈元推开李叔的手:“别啊,我着急跟我哥叙旧呢。”   他转头看向沈恕,如果能欣赏沈恕露出来的痛苦表情,别说休息,让他再坐多两趟飞机也值得。   沈恕捧着花,望着李叔,第一次用命令的语气道:“把沈元关在房间里,我回来之前,不许放他出来。”   沈元的笑声戛然而止,他震惊地瞪着沈恕,就好像面前这人不是沈恕,而是冒充沈恕的怪物。   李叔应了一声,喊来的园丁。   园丁做惯了体力活,两个人架着沈元,干净利索地把人拖回房间里,关了起来。   直到沈元不可置信的惊呼远去,沈恕这才松开了抓着花的手。   有刺没去干净,穿破了包装纸,扎进了掌心里。   大喜日子,不该见血。沈恕用手帕擦去了掌心里的血,给自己的秘书去了一个电话。   ……   铃声响起时,郁松年刚下课。   他拿出手机,这个时间沈恕应该来了,他们约好了会去吃饭。不知为何,沈恕的电话迟迟未来,打过去也显示正在通话中。   学生们嘻嘻哈哈地下了课,有几个还喊他去食堂吃饭,郁松年笑着拒绝。   很奇怪,他并不想告诉其他人他今日就要去领证。   大概是因为,母亲告诉过他,越重要的事情,在完成前就该越低调。   太过高调,反而会产生意想不到的变化,影响一切。   再次拿出手机,沈恕仍然没有来电。他只好先去换了衣服,拿上他这些日子打磨许久的礼物,往校门口走。   刚到校门口,就接到了沈恕的电话。   对方说了一个新的车牌号,郁松年寻了一会,才看到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不远处。   沈恕降下车窗,冲他招了招手。   不是沈恕常开的那辆,不过郁松年也没有多想,他快步走了过去,拉开车门,刚想对沈恕说点什么,就发觉车里不只有司机,副驾上还有另一个男人,西装革履,面容严肃。   沈恕对停在车门外的郁松年说:“先上来吧。”   郁松年动作缓慢地上了车,他看了沈恕几眼,却发现沈恕始终没有要和他对话的意思。   气氛莫名紧张,凝重得超出郁松年的意料。   在他想象中,去领证不该是这种氛围,也不该有这么多人。   副驾上的男人转过身,客气地说:“郁先生,你好。”   “初次见面,鄙姓赵,是沈先生的律师。我方建议在公证前,您先联系您常用的律师,因为这不是一份常规的婚前协议,一般情况下,婚前协议都是要经过几轮谈判的。”   “不过现在情况特殊,又比较紧急。沈先生说,您那边的一切要求,他都可以配合。”   郁松年看着男人手里的合同,再看向沈恕。   沈恕脸色有些苍白,眉眼间没有丝毫喜意,甚至有些焦虑。   他像受不住郁松年当下的目光,避开眼神,低声道:“你可以开出任何条件。”   赵律师眉心抽了抽,看向他那冲动的雇主,刚想说什么,就感觉手上一空,是郁松年接过了他手里的协议。   在赵律师看来,郁松年只是粗略地看了看协议,好似根本不关心自己能从这场婚姻中得到什么,又失去什么。   这对即将要结婚的新人,跟他所接触的那些需要通过协议分清财产,谈判中要求达到最优条件的客户不同。   郁先生只问了一个问题:“协议上的有效期为一年是什么意思?”   赵律师善解人意地解释道:“就是一年后,如果沈先生和郁先生仍是合法夫夫,这份协议签署补充条款后,仍具有法律效应。”   “如果一年后离婚,那么一切都按照这份婚前协议进行分配。”   赵律师自认为解释得够清楚了,这位郁先生却低声道:“意思是我们的婚姻有效期是一年?”   赵律师尴尬道:“也不能这么说。”   而他的雇主沈先生听到郁松年的问题后,看起来好像更苍白了些。   沈恕嘴巴张了张,他想和郁松年说,他可以答应任何条件,只要郁松年不要反悔,和他结婚。   合同里也明确说了,一切的条件是他们成为合法夫夫才能生效。   哪怕他所拥有的一切,郁松年都看不上,可这也是他能够给出的所有了。   沈元回来了,他不知道郁松年还会不会选择他。   这场婚姻里,迫切的只有他一个。   他没这个自信,也没这个勇气去让郁松年作出选择,只能用最愚蠢的方式,为他们的婚姻加上砝码。   郁松年却转过头,无视了他。   “有笔吗?”郁松年问赵律师。   赵律师赶紧拿出笔,然后他就看到,比他雇主还冲动的郁松年,粗暴地在签名处落下了自己的名字。   而后抬起微冷的双眼,像是在问他,又像在对沈恕说:“这样就可以了吗?” 第31章   31   婚前协议,本就应该在领证前签。只是这些日子气氛太好,沈恕下意识将这件事遗忘。   出于一种自欺欺人的想法,好似没有协议的存在,他们的婚姻就是因为水到渠成的相爱,所以步入婚礼殿堂。   但这始终是不成熟的做法,人心难测,没有协议,就没有对未来的保证。   没有协议,一旦郁松年反悔,也许连一年的婚姻都留不住。   上次在老宅,郁松年就已经动摇了与他结婚的决心,维系他们的不是爱情,而是口头上的承诺。   他帮助郁松年继承财产,郁松年将那块地给她。   但实际上,郁松年不只能选他,他可以选很多人,沈恕不是唯一的选项。   和郁松年门户相当的,除了他沈恕,还有一个沈元。   沈元如今也是事业有成,最重要的是,他曾经与郁松年在一起过,年少相识,青涩爱恋,沈元可能是郁松年的初恋。   他都能想象郁松年看到沈元的那刻,会后悔答应与他结婚。   谁会愿意与曾经爱人的哥哥联姻,他不知道郁松年是出于什么因素,才答应他的求婚。但他能肯定,在和沈元见面后,郁松年一定会后悔答应这场婚事。   最起码现在,签了协议,还能用这种方式将人留在自己身边,哪怕只有一年。   可是郁松年生气了,沈恕看着走在自己侧前方的男人。   在签完合同以后,郁松年就再也没和他说过话。做完公证后,郁松年更是率先离开。   沈恕相信,如果不是之后他们还需要去领证,郁松年应该很想直接回家,而不是继续同他在车上相顾无言。   他猜想着郁松年会生气的原因,也的确该生气。   正如赵律师所说,通常这样的协议,需要经过几轮谈判。马上都要领证了才签协议,不但不真诚,还透出几分算计的味道。   他甚至不确定,郁松年是否看懂了那份合同的意思。   如果没懂,郁松年又是出于何种心态才签下自己的名字呢?   是觉得事已至此,请帖都发了出去,反对没有意义?   景色不断地从窗外后退,沈恕通过窗户的反光看郁松年。   郁松年用手撑着下巴,同样望着窗外,他所能看到的,也只是对方的后脑勺。   车子缓缓停在了民政局的停车场,司机感觉车内气氛实在不妥,后方两人瞧着不像是去领证,更像是去离婚:“沈先生,到了。”   沈恕应了声,他率先下车。刚下车,就感觉到秋风瑟瑟。   今早有太阳时还不觉得,仅仅穿了件适合拍照的白衬衫,现下阳光没了,温度骤降。   比温度更凉的,是沈恕的心。他怕郁松年不下车,更怕一切被他的多此一举搞砸。   好在身后到底传来了关门声,郁松年的脚步由远及近,越过沈恕的时候,一件带有体温的开衫搭在了他肩膀上。   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的心,都像是被这一件外套给收拢了,稳稳妥妥地定了下来。   沈恕抓着衣服,快步赶上了郁松年:“我还好,不冷。”   “穿着。”郁松年简单明了地命令道。   他很少用这种语气和沈恕说话,更多时候,是一种让人舒服的温和。不过考虑到郁松年此时欠佳的心情,沈恕该感谢对方还愿意给予他关照。   将胳膊伸进袖子里,周身被郁松年的气息笼罩,沈恕又好像找回了些许勇气:“那份协议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   “我没想占你便宜,条款也是经过赵律师修正,对双方都很公平。”沈恕强调道:“如果你很担心,可以找你的律师再过目一遍。”   “领证,”沈恕顿了顿,还是艰难地做出了退步:“可以等你律师确认没问题了,再……”   郁松年停下脚步,他们已经到了民政局门口。沈恕以为郁松年还是打算联系律师,便准备拿出手机,让赵律师准备一下。   手刚抬起来,就感觉手背微烫,是郁松年攥住了他的手。   沈恕愣住了。   郁松年牵着他走进民政局,与工作人员询问了拍照的位置,便带着沈恕走了过去。   拍照的地方就像拍证件照一样,摄影师问他们是否要打理自己的照型,得来否定答案后,便直接让他们站在幕布前拍照。   只拍了一张,摄影师就皱眉放下相机:“你搂着他,或者他搂着你,你们的脑袋近一些啊,笑一下。”   “怎么表情都那么严肃。我这么拍了是无所谓,你们以后看到结婚证,肯定会后悔。”摄影师好心劝道,只因通常来拍结婚证的,哪个不是喜气洋洋。   沈恕觑了一眼郁松年,郁松年面朝前方,眉心微凝,看起来并不想配合摄影师,又觉得为难。   于是他主动牵起郁松年的手,脑袋微微往那方靠了一下,露出浅淡笑意的同时,低声对郁松年道:“都是我的错,你之后怎么生气都可以。”   怕摄影师听见,他又往郁松年的耳边凑了凑:“所以现在……笑一下吧。”   郁松年偏首望他,沈恕努力冲对方表现出真挚恳求的模样。   如果结婚证拍得很糟糕,郁松年会不会后悔他不知道,但他肯定会后悔。   要是一年后分开了,最起码这也是个念想,他希望回忆起来时,能更美好些。   郁松年收回视线,手从他的掌心抽出。   他以为他的说服失败了,正黯然垂首,看着空空的掌心发呆,忽觉肩上一热,是郁松年伸掌拢住他的肩膀,让他更近地贴着自己后,面朝着摄影师:“这样可以吗?”   摄影师满意道:“这样才像话嘛,找到这么帅的对象来结婚,就该笑一笑。”   结婚证照拍好了,就是现场打印出来,拿着那份照片,郁松年来时已经查过所需步骤,轻车熟路地领了两份申请结婚登记声明书,叫沈恕填上。   填好资料,盖上手印,郁松年将他们俩的资料递交上去,不多时,工作人员就给他们登记好了,发下来两本红色的结婚证。   整个过程,沈恕都有种浑沌又不真实的感觉,哪怕红色的本子被郁松年递给他,他打开一看,看到结婚证上的自己和郁松年,还是没太多真实感。   照片上的他们,身高相近,脑袋往彼此的方向轻侧,同时冲镜头微笑。   登记时间,2021.10.24。   他和郁松年真的成为合法夫夫了,捏着那份结婚证,他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郁松年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沈恕连忙收起了笑意,摇了摇头:“没什么。”   揣着结婚证,想到已经公证好的协议书,明白身旁的人不管愿不愿意,接下来一年都是他的丈夫,沈恕便感到非常愉悦,哪怕此时郁松年的冷淡,也不影响他的心情。   时间还早,沈恕问郁松年:“你饿了吗?我们去吃饭吧。”   郁松年却拒绝道:“我下午还有课,先回去了。”   沈恕怔忪一瞬:“我送你吧,”   郁松年:“不用了,我已经叫好车,司机应该快到了。”   说完,郁松年拿着自己的那份结婚证,迈步下了台阶,朝民政局大门走去,甚至没有跟沈恕说声再见。   沈恕站在原地,那种油然而生的愉悦感在看着郁松年头也不回离去的那刻,消失殆尽。   他嘴唇微抿,翻开那份结婚证,看着照片上的两人,刚才的心情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了。   沈恕轻声叹了口气,独自一人回到车里。司机问他要不要回家,沈恕脑袋靠着窗子,低声道:“去公司吧。”   本来请了足足一天假,没想到,其实不需要那么多的时间。   也是,他们的领证不过是个流程而已,不是情投意合的见证,何必庆祝。   秘书没想到他今天会来公司,但见他脸色不好,没敢多问。   忙到华灯初上,沈恕才从公司出来,拿出手机,郁松年始终没有给他发过消息。   好在明天还要拍婚照,他还能见到郁松年。   不管对方情不情愿,接下来的一年里,他们始终是要见面的,有很多相处时间。想到这点,沈恕又觉得振奋起来,他编辑消息,询问好明日拍摄时间后,又将对方回复的话语,转发给郁松年。   不多时,郁松年就回复道:“婚照有必要拍吗?”   “什么?”沈恕回复得很快。   短短的两字,充满错愕。   郁松年没再回复,而是放下手机。   教室里只有他一个,独自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把销毁作品所需的锤子,嘴里咬着烟,是一整盒中剩下的最后一根。   旁边的烟灰缸里,烟头几乎堆出个小山堆。   仰首望着这个花了许久时间的作品,原本想要在婚礼上作为装饰,现在……郁松年又闷闷地抽了口烟。   几乎已经是完成作品的雪白雕塑,鹿角像翅膀拢在人体身上,人像的眉眼处有雕刻而成的丝带作遮挡,露出的唇角柔和上扬,后颈刻着lev,是郁松年的名字。   他摸着雕塑的脸,就像触摸着自己的情人,又像对作品的留念不舍。   最后一口烟抽完时,他举起了锤子,朝雕塑挥下。 第32章   32   “师哥是不是马上要结婚了?”人高马大的男学生,方圆艰难地把材料运进了教室。   正揉捏湿泥巴的女同学张宝接了句:“是吧,导师都批他假了,结婚以后直接去蜜月?”   “你们看到师哥弄的那座雕塑么?我的天,以后我也想在自己的婚礼上,有个等身大的雕塑当装饰。”还在修改自己作业的庄秋,忍不住放下笔,捧着脸期望道。   方圆翻了个白眼:“得有多自恋才在婚礼上搞个自己的等身雕塑。”   庄秋用橡皮擦扔他:“你懂个屁,知道什么叫雕塑生的浪漫吗?”   “说起来,那雕塑好像被拆了。”张宝随口道:“昨天我去找师哥改作业,前一天还在教室的雕塑不见了,地上有些碎石膏。我问师哥雕塑去哪了,师哥说拆了。”   庄秋可惜道:“不是吧,真拆了啊,多可惜啊。”   张宝收回手,满意地看着自己揉捏出来的形状:“有什么可惜的,不破不立嘛。”   这时郁松年走进教室:“方圆,陪我去搬点东西。”   方圆刚放下材料,听到这话哀嚎一声:“师哥,我胳膊酸得要命,抬不起来了,必须喝杯奶茶才能好起来。”   “行,一会给你们叫外卖。”郁松年随和道。   方圆利索地站起身:“搬什么?”   郁松年:“我在金属教室做了点东西。”   “啥东西需要我们俩去搬?”方圆好奇道。   “去了你就知道了”郁松年道。   临近傍晚的时候,郁松年才从课室出来,他摸出口袋里的烟盒,经牛仔裤的蹂躏,盒身变得很扁,也因为里面只剩下一根烟。   从昨天开始,他就有些抽烟过度。   咬着烟,郁松年慢步来到自己的机车面前,租住的公寓离学校不远,但走路也需要一定距离。他懒得开车上下班,日常都是骑这辆车。   拿着头盔刚准备戴上,便有一道折射着黄昏的光,落在他靴子边。   那是一辆轿车,光便是源于车侧镜的折射。   因为心里想着事,所以未能意识到周遭的一切。郁松年抱着头盔,往后一靠。   车门打开,先迈步下来的,是质感极佳的皮鞋,精致整洁的裤腿。无须看到来人的脸,郁松年都知道来人是谁。   沈恕探身从车里出来,那双因为没有休息好,而略显疲惫的眼透过镜面,直直望着郁松年。   郁松年不主动开口,他便自觉上前,在数步距离停下,礼貌道:“用过晚餐了吗?”   郁松年随意地抛着手里的头盔,那巨大的黑色头盔在他掌心里,就像玩具一样,上下颠簸,最终稳稳落回手中:“你特地过来,有什么事?”   不知是沈恕今日的西装腰线收得太紧,郁松年总有种错觉,面前这人好似又瘦了些。   沈恕唇角有些紧绷:“你昨天说不想拍婚照,我能问问原因吗?”   其实昨天在手机上就想问,可是沈恕还是决定今日来寻求一个答案。他没办法若无其事地答应郁松年将婚照取消,还有更深的原因便是,今日他一定要来见见郁松年。   直觉告诉他,如果这个时候他们始终保持着不见面的状态,会有更糟糕的事情发生。   他盯着郁松年,忽然皱了皱眉。   只因郁松年今天打扮得格外不羁,穿着皮衣外套靠在车上,叼烟望着他的模样,帅得要命。   他能见到的风景,自然也会是其他人的风景。   “上车再说吧。”沈恕劝道。   郁松年晃了晃手里的烟,示意自己现在的情况不适合上车。   沈恕已经让司机提前离开了,他独自在这等了郁松年许久。为的就是创造两个人能够谈话的环境,现下更不可能放弃。   “没关系,我不介意。”沈恕道。   郁松年今天好像非要跟他作对,仍是笑着摇了摇头:“不好,这样不礼貌。”   说罢,郁松年就见沈恕拉开车门,以为对方竟是这般干脆放弃了,打算要走,不由怔了怔,眉心微跳。   探身进车里不多时,沈恕便在储物抽屉里找到了司机留在那的烟。   他关上车门,转头就注意到郁松年尚未来得及收起的不悦。   怎么又不高兴了?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不过沈恕没说什么,而是从盒子里拿出烟:“有火吗?”   郁松年瞥了眼他夹在手里的烟:“没有。”   沈恕也不恼,他靠近郁松年,含着烟微偏过头,苍白的手拢住两个根烟的交接处,以暧昧的姿势借了火。   全程郁松年不闪不避,甚至在沈恕凑上前时,垂眸盯着他的脸,再到唇。   司机抽的烟味道颇为辛辣,沈恕不喜欢,待那股劲过去,就熄了烟,哑声问:“现在我身上的味道和你一样了,可以上车吗?”怕语气太生硬,沈恕补充道:“拜托了。”   好在郁松年不再为难他,而是开门上了副驾座。   沈恕这才松了口气,赶紧上车系好安全带,启动油门。   郁松年:“你要带我去哪?”   “拍婚照。”沈恕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冷静答道。   没想到他会先斩后奏的郁松年,被气笑了:“沈恕,你知道这是绑架吧。”   “准确来说,我们现在已经是合法夫夫,我强行带你去一个地方,构不成绑架。”说完,沈恕又补充道:“如果你对此感到非常不高兴,告我好了。”   郁松年刚才只是被气笑,现在是真的有点想笑了。   沈恕这样一本正经地同他说些离谱的话,效果实在强烈。郁松年用抬手掩住嘴唇,遮去了那点笑意。   抵达摄影棚,才发现沈恕并未取消今日的拍摄,一切安排就绪,郁松年刚到就被按在化妆镜前化妆。   这个摄影工作室是林志钧推荐的,他的堂妹林幽所开,拍摄方案相当与众不同。   沈恕边化妆,边看林幽给他的拍摄方案。   充满故事性的拍摄内容,简直是为他们量身定做。   也不知道林志钧在里面出了多少主意,其中一个方案,就是让他打扮成雕塑,郁松年作为雕塑师,完成属于他的“大作”。   还有穿着高中生的衣服,在课室里恋爱的画面。   甚至更露骨的,以欧洲神话作背景,郁松年身为难得一见的美男,而沈恕是那好色的神。化成风,形作雨,与美男缠绵。   真正拍摄的时候,自然没有那么大尺度,但也有郁松年泡在池子里,他在岸边亲吻对方。   看着那些古古怪怪的方案,沈恕僵着脸找到了林幽:“我从未见过这类型的婚照。”   林幽笑眯眯道:“没关系啊,拍出来一定很有趣。”   他不想有趣,只想正常。而且他都二十八的人了,还怎么穿得了高中生的衣服。   还没来得及表达反对,郁松年就穿着一身男子高中服出现在身后,沈恕呆住了。   他从镜子里看着郁松年,就好像多年前的郁松年,从回忆里中走了出来。   郁松年的头发被打理得很清爽,穿着的正是当初他们高中学校所用的校服,不自在地扯着领口。   林幽见沈恕看呆的模样,小声道:“还想换吗?”   沈恕猛地回神,扭过头:“就、就这样吧。”   林幽想起林志钧与她聊天时,对她说:“如果沈恕开始不同意,你就让郁松年先去换衣服,记得一定让他换校服。”   “换完了他就会改变主意了?”林幽好奇问。   林志钧便用贱兮兮的语气,给她发来了一条语音,说:“男人嘛,不管多少岁,永远都爱十八岁。”   林幽觑了眼耳朵都开始红的沈恕,心想,果然很爱“十八岁”呢。   郁松年不清楚结婚照到底会怎么拍,这是难得沈恕没有交给他办的事情。   光是结婚的事已经够多,郁松年确实忙不过来。只是没想到,他看了眼身上的校服,沈恕的取向,原来如此特殊。   没等多久,沈恕也收拾好了。   高中时期,沈恕是有戴眼镜,刘海被吹了下来,软软搭在额前,瞧着一下就小了许多。   但他同样感觉到了不自在,那种不自然就像偷穿了不属于自己的衣服,感觉哪里都很别扭。   来到摄影棚里,郁松年已经坐在了课桌里,百无聊赖地转着手里的笔。   突然看见他,面上的表情明显一滞,笔掉了下来,沿着惯性,滚到沈恕脚边。   沈恕弯腰捡起,来到郁松年身旁坐下,把笔递还给他。   郁松年没接,沈恕就把笔放在一边,拍摄的间隙中,他小声地问郁松年:“还在生我气吗?”   “没有。”郁松年回道。   直到摄影师让他们做一个更亲密的动作,沈恕往后靠,倚在郁松年的怀里,郁松年才在他耳边轻声说:“昨天是真的有点生气,现在好了些。”   “对不起。”沈恕再次道歉。   他从不是吝于道歉的人,如果道歉能让郁松年消气,他说多少遍都无所谓。   郁松年收紧了搂住他腰身的手,像是无奈,又像是提醒道:“下次不要再这样了。”   沈恕还未回话,就听郁松年说:“你之后的婚姻,别再像这回一样任性了。”   郁松年将下巴压在他的肩上,低声道:“要两情相愿。”   “也要找一个……你喜欢的人。” 第33章   33   意外的是,听到这句近乎于祝福的话语时,沈恕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受。   感情上的钝刀磨肉,除了比较难熬之外,也能让人日渐习惯。   因为早就确认过了,他喜欢郁松年这件事,只是他单方面的,不是两厢情愿。   如今不过是从郁松年的嘴里,再确认多一遍而已。   郁松年对他没有感觉,和他结婚也是出于某种考虑。   大概是目前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也有一定的好感基础。   是的,郁松年对他应该有好感。只不过这份好感,远远够不上爱情的标准。   要是郁松年有一个喜欢的标准,沈恕会尝试朝那方面努力。不过鉴于郁松年曾经与沈元在一起过,这让沈恕直接放弃了改变自己的想法。   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去模仿沈元,为了得到这段感情而摧毁自己的自尊心,他暂且还做不到这种地步。   意识到自己还未回话的沈恕,轻声应了句:“好。”   摄影师放下单反,目露诧异,好像看到了什么,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让大家暂时休息一下。   沈恕从郁松年怀里撑起身体,低声道:“我去一下洗手间。”   所幸洗手间不远,沈恕进去后便反手锁上门。   很快便意识到刚才摄影师为什么会惊讶,因为镜子里的自己,眼眶周围隐约泛红。   就像身体在告诉自欺欺人的他,郁松年那句话的杀伤力究竟有多大。   好在没有眼泪,沈恕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不多时镜子里的人又恢复了正常的模样,看了眼时间,沈恕步出洗手间,他决定要变得更积极些。   左右郁松年待在他身边也只有一年,过一日少一日,何必浪费大好春光。   他心态端正了,郁松年却明显消沉下去,以至于拍摄状态不好。   摄影师引导了好一会,发觉不管怎么拍,都不如之前拍出来的效果好。   虽然两个人长得很好看,不过感觉就是不对。   反正也有可用的片子,林幽与摄影师小声地交谈了一会,就走过来询问他们的意见,要不要换下一套装扮。   沈恕同意了,郁松年亦没有意见。等到换衣服的时候,沈恕看着自己那一块简单的白布,疑惑道:“这是什么?”   林幽早已期待看着沈恕换上这块布的画面:“你的道具服啊。”   “雕塑本来就很少有穿衣服的,不过也不是让你全裸,半裸而已。”林幽按着沈恕,眼神示意化妆师赶紧上:“信我,成品出来绝对一级棒。”   沈恕被赶鸭子上架,化妆师将他的头发烫成卷发,又往他锁骨,肩膀处抹了许多高光。   换衣服的时候,沈恕实在不好意思,但禁不住林幽与化妆师的一再催促,只好裹着那同浴巾一般的白色绸缎出来。   林幽与化妆师齐齐抽了口气,互相对视一眼,林幽捂着鼻子说:“我们店里的招牌照该换了吧。”   化妆师拿起口红,蠢蠢欲动要给沈恕的嘴巴再来点:“老板,我觉得没问题,这套方案肯定会成为爆款。”   沈恕看着那两个几乎要用眼神将他生吞活剥的女人,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林幽拿着一个花环,轻轻放到沈恕脑袋上:“我发现,应该由你来当勾引神的美男子。”   化妆师同意道:“之前觉得沈先生的气质不合适,现在反而觉得再合适不过呢。”   林幽看着沈恕白皙背脊上的纹身,惊叹道:“是啊,完全没想到西装下面会有这样的纹身,这就是反差萌吗?”   门被敲响,是郁松年那边准备好了,他们不在同一个化妆间。   沈恕这边花的时间有点久,摄影助理过来问弄好了没有。   林幽扬声道:“马上就好。”   化妆师本来还小心地给沈恕抹口红,林幽盯着沈恕的脸瞧了一会:“要不给他弄花吧。”   “我懂了!”化妆师兴奋起来。   沈恕眼睁睁地看着,化妆师将口红晕出他的唇角,形成像被狠狠亲吻过,留下来的残余痕迹。   实在太羞耻了,沈恕企图抗议,却被林幽无情镇压。把他带到摄影棚里时,沈恕甚至不知道该捂住哪里。   但遮挡哪里都好像不太对,作为男性,总该落落大方些。   沈恕努力展现自然,郁松年穿得和平时在学校里差不多,工装搭配靴子,只是上衣过于紧身,袖口卷起,露出结实的上臂,荷尔蒙十足。   郁松年正百无聊赖地靠在桌子边,抱着双手发呆,意识到沈恕来时,才撩起眼皮往着觑了眼。   沈恕看见郁松年眼睛瞬间睁大了不少,将他从头看到脚,最后着重在上半身与那花掉的唇角处停留了数秒。   然后他起身,大步朝沈恕走了过来,神情严肃,来势汹汹。   沈恕不自在地想拉一拉衣摆,整理着装,却摸了个空。他上半身本就不着一缕,何来的着装。   这时郁松年已经站到了他面前,眉心紧皱:“这是怎么回事?”   林幽在旁边解释道:“因为要还原成艺术品的感觉,所以只用一块布做简单的装饰。”   “会不会过于露骨了?”郁松年说。   林幽:“不会吧,而且沈恕的纹身特别适合露出来,拍成黑白照肯定特别有感觉。”   听到林幽提起纹身,郁松年眉心皱得更紧。   不过他还是尊重沈恕的意见:“你觉得呢?”   沈恕尴尬道:“是不是不好看?”   “不会。”郁松年说,只是说的时候,好像很不情愿:“很……好看。”   得来还不错的评价,沈恕松了口气:“那就这样拍吧,临时换服装也太麻烦工作人员了。”   “时间不早,拍完以后我送你回去。”沈恕拍了拍郁松年的肩膀,主动朝摄影棚走去。   郁松年给予的肯定,让他自然了许多,面对摄影师明显比刚才热情一个度的要求,也主动配合。   他站在石台上,郁松年单膝跪在他脚边,双手按在他的小腿上,作出专心揉捏作品的模样,沈恕觉得这样的触摸很奇怪,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摄影师倒是很兴奋,不断要求他们换姿势,进行互动。   沈恕刚开始一直都把自己当作雕塑,没什么表情,也很少换动作。   直到摄影师要上来教沈恕:“你要这样摸他的脸。”说罢,摄影师想伸手去托郁松年的下巴,打算示范一下,还没碰到,手就被沈恕挡开了。   沈恕将自己的手捧在郁松年颊边:“是这样吗?”   摄影师收回手:“没错,雕塑家对自己的作品倾尽爱意的同时,也渴望得到回应。在雕塑家的幻想里,他们可是热恋关系呢!”   与校园剧场的拍摄设定不同,雕塑家与他深爱的雕塑,这个设定看起来更病态些。   沈恕微微弯下腰,保持着面无表情的状态,倾身靠近郁松年,郁松年盯着他的嘴唇,低声问:“这里怎么弄的?”   “化妆师觉得这样好看。”沈恕有点赧然道:“果然很奇怪吧。”   郁松年在他嘴唇上停留的时间好像有些久了,慢吞吞地收回目光:“还可以。”   侧面拍完,轮到拍正面的时候,郁松年突然将林幽喊了过去,不知道说了什么。   沈恕之后就再也没有拍正面照,而是全程背对着镜头,由郁松年环住他的腰身,两人形成面对面的姿势,而郁松年则搂着他,面朝摄影机。   沈恕刚想换个姿势,郁松年就按着他的腰,将他扣在怀里:“怎么了?”   “这个姿势拍了挺久的,不用换别的吗?”沈恕问道。   郁松年:“这组照片差不多拍完了。”   “什么?”沈恕惊讶道:“这么快?”   郁松年抬起手,按在他后背的鹿角上:“毕竟是要在婚礼上播放的照片,尺度太大了不好。”   沈恕被说服了,他也没办法想象让诸多来客,认识的亲戚叔伯看见他衣衫不整的样子。   化妆师望着自己精心打造的作品,连个正面都不给拍,忍不住问林幽:“为什么都不拍正面照?”   林幽:“他丈夫不让啊,甚至连照片也不打算让我们用。”   化妆师:“……你就这么答应了?”   林幽:“我也不想的,但他给得实在太多了。”   化妆师:“……”   与此同时,雕塑系教室中,方圆吸着奶茶,与张宝说:“真被你猜对了,不破不立。”   庄秋刚赶完作业:“什么不破不立。”   方圆带着他们两个,来到了金属课室。   庄秋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嘴巴微微张开:“我的天,这是……装置艺术吗?”   由无数铁片焊接而成的荆棘,就像一扇巨大的四角窗户,倾斜着圈住了原本雪白无暇,充满圣洁感的雕塑。   雕塑与金属相接的位置,被抹上大量锈红色,就像带着鹿角的天使破窗而出时,伤痕累累,又似被荆棘困住,拖回笼中。   荆棘做成的窗口,紧紧缠着雕塑,铁锈的汁液弄脏了原本白皙的石膏,又像要刺入坚硬的表皮。   至腰部以下,锈色犹如水滴,从双腿间,洇至脚踝。   庄秋忍不住与张宝目光想碰,确认彼此想到了一块:“是我想歪了吗?怎么感觉这雕塑变得有点那个。”   张宝饶有兴趣地说:“确实,完全被弄脏了啊。”   方圆茫然地看着两个女同学,再向望作品:“什么弄脏了?”   庄秋脸都红了:“我的天,这也太色了吧!”   方圆:“?” 第34章   34   第三套拍摄就换了一个房间,没法实景拍摄,只能在充满绿布的房间里,装一个充了气的水池,一会郁松年就得泡在这个池子里,完成拍照。   所有的景象都要经过电脑后期制作,才能完成原本要的效果。   本来还有些好奇房间会有多奇怪,结果在沈恕看见郁松年的那刻,别说留意房间了,视线根本移不开郁松年。   为了营造勾引神的美男人设,对方的衣服由几条近乎透明的轻纱和金饰构成。   脖子、手腕、脚踝,以及衣服下摆处若隐若现的大腿根,都扣上了金饰。   因为郁松年本就偏深的肤色,倒显得金饰在他身上有种异域感,别样华贵。   只需看一眼这套装扮,沈恕就觉得下腹略紧,本能地想退出这个房间。   怎知身后是林幽,不但退不出去,还险些踩到林幽的脚。   林幽一看见房间里坐着等待的郁松年,先是发出响亮地抽气声,而后掏出手机,冲到郁松年旁边大拍特拍。   沈恕只好走过去,盯着在摄影灯的照射下,连皮肤都在闪闪发光的郁松年。   郁松年看着对方身上挡得严严实实的白袍,连袖子都是长及手腕的,满意颔首:“这套衣服还不错。”   沈恕很想说你的衣服不行,赶紧去换掉。   但又无法直白开口,只艰难道:“衣服会不会太透了点。”   他忽然有些明白,刚才郁松年为什么提醒他尺度太大的照片在婚礼上播放不合适。   郁松年这身何止不合适,简直让人一眼望去便开始产生某种联想。   有时候直白露出,倒不如若隐若现来得勾人。   沈恕伸手扯了扯白袍领口,感觉棚内的温度瞬间升高了不少。   郁松年无所谓道:“一会反正也要入水,看不见的。”   见沈恕目光忍不住往他腿上瞟,郁松年挑起眉梢,故意将腿支出,随意晃了晃,金饰上的吊坠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好看吗?”   随着姿势的变换,光在大腿的肌肉纹理上暧昧浮动。   沈恕抿了抿略干的下唇,诚实道:“好看。”   “我是说腿上那玩意。”郁松年声音带了些笑意。   沈恕面色不变道:“我也是在说这个装饰品。”   “自己戴上去的吗?”沈恕弯腰俯身看了看,像在研究金饰的结构。郁松年见他有兴趣,就伸手按在上面,打开按扣,把金饰取了下来。   不等沈恕反应,他就把刚才还肉贴肉扣在腿上的金饰,套在了沈恕脖子上。   随着一声扣子按上的轻响,沈恕脖子便多了一个略沉的装饰品。   郁松年用手指拨了拨上面的吊坠:“喜欢的话,就给你戴。”   说罢,他打量因为多出来的颈环而显得有些无措的沈恕:“这个感觉更适合你。”   哪里适合了,太像宠物用的项圈了,沈恕摸着脖子上的东西,又不知道该怎么解开。   这时摄影师也准备好了,让他们开始拍摄。   谁也没留意到,本应该属于郁松年的饰品,如今已经套在了沈恕的脖子上。   郁松年从椅子下来,干脆地泡进池子里。衣服随着水的浮力散了开来,他从水中站起时,本还四散的布料,被水的重力压在了身躯上,紧紧贴着每一寸轮廓。   郁松年在池子里半跪着,作出从水中出来的动作,沈恕站在池边,身为被美色所迷惑的神,他应该表现得更渴望些。   只是沈恕不管是肢体还是表情,都僵硬得过份,完全不敢看周身湿透的郁松年。   摄影师看出了沈恕的局促,笑道:“沈先生,都马上要结婚了,干嘛还那么害羞啊。”   这话一出,四周的工作人员都发出善意的哄笑声。   沈恕只好将目光放在郁松年身上,这一看,便有些移不开视线。摄影师见他找到了感觉,便立刻举起单反一通拍摄。   之后又让沈恕坐在搭于池边的台子上,将脚也一同放进池子里。   神想要将不谙世事的人类骗到自己的宫殿享用,所以游刃有余地勾引了对方,并将人引到了泉水里,与之欢好。   这是林幽一开始在方案上写的故事设定,可在她看来,现在的情况怎么看都像是纯情的神被人类引诱,沈恕耳朵都红透了,看起来害羞得要命。   而沈恕也不完全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郁松年在水下攥住了他的脚踝。   他试图把脚从水里抽出来,郁松年却紧紧扣着他,不让他动。   面上表情看着若无其事,好似他根本没在水下作弄沈恕。   沈恕只好弯下腰,小声地说:“别闹了,放开我。”   “现在没那么紧张了吧。”郁松年微笑道,听起来好像他真的只是好心,让沈恕放松下来,别在镜头前那样僵硬。   沈恕急促道:“我知道了,现在已经不紧张了,你松开我吧。”   说话间,他再次尝试把脚抽出来,挣扎的时候,不知踩到了哪里,最敏感的脚心传来异样的触感,箍着他的手突兀地松开,沈恕差点从台上翻下去。   等狼狈地扶住桌面,他看见郁松年微微弓着身体,像是被他踢疼了。   沈恕慌张地问道:“我是不是踢到你了?”   这一意外的发生,叫摄影师停了下来,工作人员过来询问情况。   郁松年冲关心地围过来的众人摇头道:“我没事,不疼。”   沈恕不是很信,但见郁松年已经明显浮现尴尬的燙淉神色,他还是替对方解围道:“继续拍摄吧。”   等工作人员离开后,沈恕才低声道:“对不起,我不是有心的。”   “是我的错,不该闹你。”郁松年反而同他道歉,接下来也没有再抓着沈恕不放,却让沈恕感到失落。   对方和他玩闹的时候,他虽感到惊讶,又有种郁松年好像已经没那么生气的感觉。   明明就快要变回从前那般和谐的气氛,结果被他一脚踢没,如何不懊恼。   胡思乱想间,沈恕没有听清摄影师说了什么,直到郁松年从水里站了起来,沉声问他:“可以吗?”   什么可以?他茫然地望着郁松年,下意识点头。   结果郁松年伸出双手,扶住他腰身的下一秒,身体腾空,接着便是冰凉的水,淹没了他的身体。   沈恕本能地伸手勾住了郁松年的肩膀,直到身体稳定下来,已经被水淹到了腰部的位置。   他震惊地望着郁松年:“你在做什么?”   郁松年将黏在他脸颊上一缕湿润的头发拨开:“摄影师让我们靠得更近一些。”   所以郁松年就将他抱下水了?   还抱得那样轻而易举,就像他一个一米八五的成年男子,没有丝毫份量一样。   从他的表情,猜到了他心里所想的事,郁松年笑道:“你比我平时搬运的那些材料轻多了。”   沈恕不清楚雕塑生的日常,不过他也能想到,如果雕塑生真是这样的体力活,那女生还怎么继续这门学业。   意识到郁松年有可能在忽悠他,沈恕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下次要抱我之前,起码打个招呼。”说完后,他就感觉到自己言语中有着令人误解的意味,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了。”郁松年却出声打断了他的话语,一整晚过去,他终于在沈恕面前露出了真心的笑容:“以后抱你的时候,都会先问你可不可以。”   沈恕将再次垂落下来的额发,用手拨到脑后:“也不是这个意思。”   倒也不必这样绅士,一举一动都要过问他的意见。   这时摄影师突兀地抬高了声音:“亲热完了吗,就保持现在这种状态,别说话,我要开始拍了哦。”   他们只是在正常对话,什么时候有在亲热了。   正这么想着,郁松年却突然用手扣住他的后颈,将他往自己的方向带:“刚才摄影师说的后面那句,你听见了吗?”   什么?除了让他们亲近点,还有说了什么?刚刚沈恕一直在走神,完全没听见。   郁松年离他越来越近,近到危险的距离时,沈恕屏住呼吸,身体下意识后仰,却被对方扣在后颈上的手定在原地。   “他说……要向神明献吻。”郁松年低垂的眸子,直直地盯着他的嘴唇。   沈恕被郁松年这句话,搅得脑子发麻。摄影师真说了这话,还是郁松年又一次地忽悠他?   这里人这么多,不是私下的场合,与之前在车厢里,他借着酒意强吻郁松年不同。   和在无人的教室办公室中,郁松年随意低头亲吻他的情况更不一样。   只剩下一线距离中,郁松年用鼻尖蹭了蹭他,像大型动物之间的示好,又像情人间的厮磨,他问:“可以吗?”   这声问询,索取的不是拥抱,而是更亲密的亲吻。   沈恕根本禁不住这样的诱惑,他抬手按住了郁松年的后脑勺,抓着那湿润的发,他同样想要向他的神明,献上亲吻。   周遭的一切,都被他所遗忘。只有嘴唇上所能感受到的热意与温度,他没有像上次那样,莽撞地冒犯郁松年。   而是双唇轻触后,便试图往后退。   然而他只来得及撤开些许,郁松年的亲吻就追了上来。   刚才口红晕开的位置,早已被擦拭干净,只余嘴角一点点余红。   郁松年的舌尖缓慢地舔过他的嘴角,将那点剩余的口红,吞噬殆尽。 第35章   35   中断这个亲吻的,是林幽手里的打板。   怕池子里的两人听不见,她又啪啪地挥舞着手里的板子数下:“先生们,注意尺度,我们拍的可是老幼皆宜的结婚照,不是成年人的午夜场啊。”   沈恕按着郁松年的肩膀,借着力道后退,来到了池子边缘,在哗啦的水声中,他找回了对周遭事物的感知。   意识到林幽究竟说了什么的时候,毫不夸张地说,在场所有人都看见沈恕从脖子红到耳根。   脸上有粉底作为遮挡,只隐隐透出些许,也足以让旁人看到他到底有多窘迫。   郁松年瞧着比他要坦然自若,甚至扭头同旁边的工作人员温声道:“抱歉,有点情不自禁,见笑了。”   林幽竖起大拇指,也不知道在夸什么:“哎呀,新婚时期,难免浓情蜜意,我们都懂。”   沈恕觉得脸上更烫了,让他羞臊的是,郁松年嘴里所说的情不自禁。   应该是指他刚才亲郁松年的行为,过于主动。   他撑着水池边的台子,出了水池,身体的皮肤因温度的转变,本能地毛孔紧缩时,就听到身后传来郁松年急促的一声呼喊:“沈恕!”   声音又急又恼,好似沈恕做了什么错事。   他疑惑地回过头,就见郁松年望着他的身体,顺着对方目光望下一看,白色的长袍被水浸得几乎透明,从池中出来愈发明显。   尤其是胸口,因为冷而撑起湿润的白布,彰显自身的存在感,叫人一眼望去,便被吸引注意力。   再往下,便是透出来的双腿,能看见他里面穿着同白袍一般色调的内裤。   幸好他面朝的方向是郁松年,而不是摄影师和工作人员那边。   在险些全部走光的惊吓中,沈恕几乎是跳进池子里,与赶过来的郁松年碰到了一起,差点磕到彼此脑袋。   郁松年双臂一揽,紧紧搂住了他的身体。不知是谁急促的心跳,在紧紧贴在一块的胸膛中,砰砰作响。   “可以帮我们拿块浴巾吗?”以抱着他的姿势,用身体在替他遮挡的郁松年,抬头对工作人员道。   化妆师没料到这布透了水会这么透,尤其是为了穿这件白袍,沈恕还换了一次性内裤。那内裤在水的浸透下,几乎丧失了本该有的遮挡功能。   等待的过程中,由于数度下水,即便摄影棚里有恒温空调,沈恕还是感觉到了冷。   他大病初愈不久,昨晚一直思考郁松年拒绝拍婚照的事情没有睡好,免疫力难免下降。缩在郁松年的怀里时,忍不住哆嗦了一会。   郁松年察觉到了,搂着他的臂弯加大了力道,沈恕被迫贴得与郁松年更紧,整个人都陷进了郁松年的怀里。   而从郁松年的角度看,垂眸就能看见沈恕那贴着黑色湿发的后颈,一眼望尽的后背曲线。   若是将手随意放上去,至上而下地抚摸,能更加直白地感受到那鲜明的起伏。   从后颈开始,肩胛骨处舒展,后腰凹陷,终点是圆润饱满。   如果换作水珠,大概在骶骨的地方就落不下去,会被盛住。   白袍之下,满是肉欲。   沈恕忽然不安地动了动,他吃惊地抬起眼看向郁松年,因为他感受到了水下那异样且不安分的动静,紧贴着他的大腿,哪怕水温冰冷,都能感受到偏高的温度。   “你……”沈恕低哑地道了声,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些躁动顺着大腿,逐渐传染到他身上。   郁松年仿佛也感到了什么,低头看着他,竟然笑了。   有什么好笑的,大庭广众之下,还不够丢人吗?   要是被发现了,不用想他都能猜到流言会被传成什么样。林志钧还会拿这件事笑他一辈子。   他呼吸变得有些局促,睫毛快速眨动着,面对这样的突发状况,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工作人员拿了两条浴巾过来,郁松年接过后,没有立刻裹在沈恕身上,而是问摄影师:“这套图有可以用的照片吗?”   “有是有,但……”摄影师还没说完,郁松年就温和不失强硬道:“我丈夫感冒刚好,不适合在水下呆太久。而且他这身衣服肯定没办法拍了,不如今天就这样吧。”   摄影师扭头询问林幽意见,林幽自然是以顾客要求为主,她极有眼力见地抬手让工作人员都出去,将空间留给这对夫夫。   等走在最后的林幽还反手关上了房门,郁松年才松开了怀里的沈恕。   白色的浴巾披在沈恕身上后,郁松年将他推到了水池的台子边,用抱他下来的姿势,将他拖着腰举了上去。   沈恕手死死抓着浴巾,看着自己湿润衣服下的情况,尽数暴露在空气中。   他想要合拢双腿,膝盖却被郁松年按住了。   郁松年宽大的手拢在他的膝盖上,目光肆无忌惮地注视着沈恕的身体:“我还以为你不会有感觉。”   沈恕的膝盖在郁松年的掌心里,微微颤抖:“我是个男人啊。”还是喜欢你的男人。   郁松年听后,轻笑了声:“也是。”   说罢,郁松年的手施力将他的膝盖往两边打开,沈恕惊慌道:“等一下。”   郁松年仍在笑,眉眼间却多了沈恕上次在换衣间所感到的危险气息。   然后,他低下头去。   “别……”沈恕声音哽在喉咙里,继而发出了由于过度惊讶,而导致的抽气声。   他身体完全弓了下去,却又没办法藏起来,因为郁松年在他身前,他所能做到的,只是紧紧抱住郁松年的肩膀。   水珠顺着沈恕额头,浸湿眼睫,一滴滴地落了下去。   空荡的房间里,响着急促的呼吸声。   抓着郁松年臂膀的手,指甲用力到泛白,在深色的皮肤上留下划痕。   脖子上的金饰,在身体的晃动下,铃铃作响。   神明被他钟意的人类抵在池边,欺负得眼眶湿润。   颤抖的脚踝浸在池子里,紧绷地一阵哆嗦。   按在膝盖上的手掌顺着往下摸索,擒住他的脚,指腹按压着脚心软肉,用力揉搓。   强烈的酥麻与痒,逼出了沈恕的闷哼声。   “不要,你别再……”沈恕求饶着,却换来变本加厉地戏弄。   身体后仰,沈恕用胳膊肘撑着湿润的台面,试图往后躲。   然而悬空的腰部,被人拖着往下一拽,就像被巨大的树藤紧紧缠绕,身体要被吞掉一般,不断地下陷。   树的尽头,是柔软炙热的温土,将他变作自己生长的养分,极度贪婪地需索着。   沈恕彻底躺了下来,水外的身体发冷,水下的身体却烫得几乎要烧起来。   害怕被人发现的恐慌,以及前所未有的体验,几乎折磨到他发疯。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郁松年结束的亲吻落在他膝盖的时候,沈恕还久久没回过神来。   他被郁松年扶了起来,右小腿还因为用力过度,有些抽筋。郁松年见他走不动路,就蹲下身来,用指腹揉捏他僵硬的小腿肉:“这里疼?”   他熟练地为沈恕放松着小腿肌肉,而沈恕用泛红的眼,看了郁松年好一会才道:“你……”   究竟是从哪里学的,为什么这么大胆,就不怕被人发现吗?   这些话语在舌尖上转了几圈,还是咽了下去。   面对郁松年等待他继续说下去的目光,沈恕转而道:“你不是说,会等我同意了再继续吗?”   面对沈恕的控诉,郁松年直接没有回答,而是放开替他按摩的手,让他尝试抬一抬脚背,看拉扯着小腿的筋还痛不痛。   沈恕动了动,发现真的好了许多,目露惊讶。   郁松年说:“大学那会,我还在马拉松社团的时候,经常帮抽筋的学弟们放松。”   沈恕没有被郁松年轻易混淆过去,他又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郁松年反问道:“如果我问了,你会同意吗?”   这倒让沈恕无法回答,他不知道该如何反驳郁松年,但他知道,要是郁松年真问了,他也无法拒绝就是了。   郁松年用拇指按了按肿胀的下唇:“快出去吧,不然他们要以为我们在这里做坏事了。”   本来就做了坏事,沈恕心想。   他看着郁松年将剩下的浴袍裹在了自己腰上,这才回过神来,解决了问题的,好像只有他一个。   不过他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这样的场合,做和郁松年同样的事。   回到化妆间后,沈恕反锁上门,用极快的速度换好了自己来时所穿的衣服。   等松了口气后,才发现腰眼处传来的轻微刺痛感。掀开衬衣回头一看,腰间的地方留下了清晰的红印,是被坚硬的台面边缘,所磨出来的痕迹。   手机震动,源于信息提醒。   点开一看,林志钧的消息。   对方先是发了一个戴墨镜微笑表情包,最后接了一句话:“照片我看了,气氛不错嘛。”   “还不快感谢你的大功臣,林大爷我!”   沈恕还未输入内容,就被下一条消息震得身体一颤。   “据我的经验,就郁松年看你的那个眼神,你们今晚必本垒啊。”   “要是没有本垒,那就是郁松年不行。”   沈恕发过去了一串省略号。   林志钧:“你竟然还能回我?他果然不行!” 第36章   36   沈恕忍无可忍道:“你哪来的经验,遇上许暮深你才变弯吧?”   听林志钧的语气,仿佛他已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gay,而不是才刚刚半路出家的直男。   “总比你有经验吧。”林志钧一句话堵死了沈恕,他切出微信,本打算不再回复,又想起了什么:“照片发来看看。”   一共有三张原图,应该是林幽从电脑导出来,直接发给了林志钧。   第一张就是沈恕作为雕塑,被郁松年拥在怀里。   拍摄的时候没发现,看到照片便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过于微妙的氛围。   沈恕背对着镜头,只露出一点下巴。   而郁松年的左臂至他腰部揽过,掌心按在他后背的鹿角上,这个姿势再搭配郁松年的目光,简直就像把“这是我的,谁也被碰”的警告具像化,叫每个看见照片的人都一眼望见。   滑动着照片,沈恕再看下一张,他是神明,站在岸边,郁松年仰首望他,视线片刻不离,就好像他是对方心里最重要的人,也是最想要得到的人。   再下一张,就是他们即将接吻的照片。   从拍摄的角度看,镜头离他们很近,应该是摄影师调整过光圈,照片显得无比清晰,甚至能看见脸颊上的微小绒毛。   自然也能看见,郁松年注视着他的嘴唇,眼含欲色。   而沈恕的表情,更加明显。他看见照片里的自己,痴迷地望着郁松年的脸,像献祭般主动将自己的嘴唇凑上。   郁松年的手则轻轻托在他颈侧,拇指压在他喉结处。   拍照的时候还没发觉郁松年的手放在他身上,那是不是说明,接吻时他每一次紧张地吞咽,喉结颤动的频率,郁松年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这三组照片,一张比一张欲,难怪林志钧会说他们绝对本垒。   不过沈恕也不能说他们是完全清白,什么都没干。的确在人家的摄影棚里,做了点过火的事情。   沈恕倒抽了一口气,蓦地想起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郁松年将那些东西吐了吗?还是没吐?   艰难地从刚才的记忆中,摒弃了那些感官所带来的过度刺激,在亲吻他膝盖前,郁松年做了什么?   一道吞咽声,从记忆深处浮现,成功地为沈恕的疑惑揭开答案。   这反而让沈恕陷入了过度羞耻之中,迟迟无法自拔。   撑着桌面,按着滚烫的脸颊,从未想过和郁松年的进度会进行得如此之快,分明昨天好像还在吵架,今天就进行了深入交流。   有没有可能,郁松年其实也喜欢他。   虽然很清楚,在当今社会,即使是没有情感基础也能和人上床,这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   如果仅仅只是以身体接触作为情感的证明,林志钧应该会第一个跳出来骂他。   林志钧早已骂过他蠢笨,还问过他,该不会在为谁守身如玉,这也太离谱了。   沈恕认为他只是对那方面的需求比较淡薄,而且实在太忙了,一整天连工作都忙不完,哪来的精力去做那种事。   但是今天的他证明了,他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无欲无求。   从化妆室出去,走过长廊,即将抵达拐角,他看见郁松年早就换好了衣服,站在林幽面前。   “你拍摄的时候好有镜头感,该不会之前有当过模特吧?”林幽问道。   背对着他的郁松年,以一个放松又闲适的姿势站着:“大学的时候,有帮朋友拍过一点东西。”   林幽:“我猜得果然没错,你完全懂我们方案里想要展现的感觉。”   “完成得比我想象的还要好,说实话,你考不考虑去拍一些需要演技的广告啊,我觉得你挺有天赋的。”林幽拿出了手机:“我认识的一些同行,每天都在缺人,以你的外形条件,完全可以去接点视频类广告。”   沈恕的脚步慢了下来,他拿出手机,将林幽发给他的方案看了看,因为只是大致过了一遍内容,很多细枝末节的东西,都没看清。   比如雕塑师痴迷自己的作品,渴望得到雕塑的回应。   再比如,被神诱惑的人类,最终成为神的俘虏。   而这一些,在刚才的照片之中,都一一体现了。   林幽说得没有错,郁松年确实将照片完成得很好。好到……都让他误会了,差点就犯了蠢,还想说要不要问郁松年,是不是也喜欢他。   如果真的问出口了,他都能想象到郁松年的表情。应该是错愕地微睁双眸,又为难地笑着,同他说一切都是误会,他没有喜欢他。   好在没有冲动,一切皆可挽回。   把手机重新放回口袋的那刻,沈恕一并将那躁动的心按了回去。   收拾好表情,他来到郁松年身后,冲林幽颔首,打了个招呼,并感谢对方今日的辛苦拍摄。   林幽摆摆手,爽朗大方地说:“客气了,你们是我堂哥的客人,那必须拍出满意的婚照啊。”   “修好的照片会尽快发给你们,毕竟你们马上就要办婚礼了,放心,绝对不会耽误进度的,不然林志钧可能会杀了我。”林幽耸肩,没大没小地直呼堂哥的名字,表示他们的感情相当不错。   沈恕礼貌地笑了笑:“那就麻烦你了。”   从摄影棚离开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来到停车场的位置,他对郁松年说:“你是不是还没吃过晚饭。”   “在学校食堂吃过了。”郁松年说。   沈恕有些失落道:“这样啊,那我先送你回去吧,时间也不早,你明天是不是还有课,得早些回去休息。”   说完,他掏出车钥匙,开了门锁,郁松年在他身后问:“你吃饭了吗?”   沈恕当然没有吃,他一下班就赶到了郁松年的学校外,生怕去晚了,郁松年就回家了。虽然他也能去郁松年家找对方,但当时他们的气氛太差,他怕被郁松年拒之门外。   刚想说自己吃了,身体却响起了抗议的饿鸣,郁松年听见了:“你一直饿着肚子?”   “也不至于说一直饿着肚子。”沈恕解释道:“中午吃过东西了。”   郁松年不赞同道:“青水山庄的时候,你就不吃早餐,现在连晚餐也不用了吗?”   “只是今天没吃而已。”沈恕已经好久没被人这样说过了。   但是带有关心的责问,也不讨厌就是了。   郁松年捏了捏眉心,叹了口气:“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沈恕对吃这方面还好,既不挑嘴,也无特别喜欢的食物:“都可以。”   郁松年拿出手机看了看:“我家楼下有家还不错的烧烤店,最近老板还进了一批新鲜的生蚝。”   沈恕:“那你开车?”   郁松年接过了车钥匙,主动带路。   路上也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沈恕知道了郁松年之所以找到现在住的地方,也是因为那是烧烤店老板的房子,那时经常和学生来吃烧烤。   和烧烤店老板熟了,对方就跟他说,自家也有房子出租。   看了看房子,觉得还不错,就租了下来。   这些美食街的老板,个个都是隐形的富豪。   又提到之所以来这间学校当助教,也是在国外办展的时候,认识了现在学校的雕塑系导师,对方热情邀约他到学校里当助教,哪怕他的学业并未完成。   沈恕听到这里:“那你以后会回去念书吗?”   不念也太可惜了,明明只剩最后一年,读完出来就是硕士学位,要是不念,那连最基本的文凭都没拿到。   郁松年也给出了肯定的答案:“会回去,不过不是现在。”   他看了沈恕一眼:“要考虑,也是一年以后吧。”   一年这个词,就像细小的针般刺了沈恕一下。   人果然只会越来越贪婪,刚开始会觉得,哪怕只有一年都好,现在过去几日,又觉得,一年实在太少太少。   抵达烧烤店的时候,老板热情地冲郁松年打了招呼,沈恕坐在椅子上,打量四周的环境。比他想象中的要干净很多,桌面整洁又崭新,店里的人很多,环境热闹。   郁松年给他拿了一瓶豆奶,自己却拿了啤酒。   “你回去还要开车,就不给你喝酒了。”郁松年说。   虽然对方嘴上是这么说,但沈恕怀疑是上次醉酒的时候,他把郁松年吓到了,所以现在郁松年才那么不愿意让他喝酒。   看着郁松年将啤酒饮下,沈恕也有点馋,只好打开自己手里的豆奶,饮了一口。   郁松年放下啤酒:“说起来,我的第一杯酒,还是你给我的。”   沈恕险些被豆奶呛到,他用纸巾掩住唇角,惊讶道:“是吗?”   郁松年见他这样震惊:“你忘了?还是八年前吧,那会我才十七,上高二。”   沈恕想起来了,是郁松年母亲刚去世的那会,在母亲的葬礼上,沈恕无意间撞见了郁松年与徐炳章对峙的场面。   郁松年的外公在得知爱女去世后,便进了医院。   有恃无恐的许炳章,再也不遮掩自己的野心。   郁松年指责许炳章把母亲的葬礼变成自己结识权贵的场合,许炳章觉得郁松年年纪小不懂事。   对着刚失去母亲的郁松年,许炳章甚至懒得去掩饰伪装成一个慈父。   沈恕不应该多管闲事,这样的场合,也不适合他出面。   但他还是敲了敲门,等里面的父子俩齐齐扭头,以不同神色看向他时,他才缓慢地走过去。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郁松年的眼泪,还是少年的郁松年,对许炳章仍怀有期盼。   沈恕来到二人之间,许炳章认出他是谁后,本还不耐烦的面容,硬是挤出一个笑来:“原来是小恕啊,你怎么到这来了?”   沈恕不动声色,将郁松年挡在了身后,手掌轻轻按下了郁松年紧握的拳头。   他疏离地对许炳章道:“许先生还是叫我沈恕比较合适。”   许炳章面色微变:“沈恕,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会客厅在前面”   沈恕感觉到郁松年的手有些松动了,便主动牵住了对方:“没走错,我就是来找郁松年。”   “只是没想到,能听见许先生的那番高见。”   “听说许先生最近马上就调任了,礼堂外面还来了不少媒体,许先生不管都多急切,都应该做好自己当下最应该做的事情。”   “什么样场合,就该做什么样的事,这还是我爷爷在我七岁的时候,教会我的。”   许炳章尴尬地笑了笑,他当然听懂了沈恕言语中的潜台词,不过他懒得跟这个小辈计较。   沈恕不足为惧,但沈恕上面的沈道昌,以及与沈道昌交好的那一拨人脉,他也没法得罪。   等许炳章急匆匆地离开后,沈恕这才转过身,见郁松年红着眼,盯着许炳章的背影。   刚才对着许炳章,还能言巧辩的沈恕,如今看着马上又要哭出来的郁松年,一下就成了哑巴。   他感觉郁松年还紧紧牵着自己的手,就把人带到了一旁的沙发上,拿出手帕,递给郁松年。   郁松年没有接,垂眸低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恕没办法,只好收回手帕:“你要喝酒吗?”   郁松年总算看向他:“你说什么?”   “喝酒。”沈恕从自己口袋里,拿出了在沈道昌那里没收的金属小酒壶,现在倒派上了用场。   郁松年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抓着沈恕,便赶紧松开。   但沈恕的手背还是留下了红印,只是他自己也不太在乎。   郁松年接过了酒后,看也不看。直接灌了一大口,沈恕甚至没能来得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喝完酒后,剧烈地呛咳起来。   郁松年一边咳嗽,一边落泪,少年人最狼狈的时候,被沈恕全都看在眼里。   沈恕用手帕轻轻按在他湿润的脸颊,掌心拍着他的背:“第一次喝酒都这样。”   “所以郁松年,这不丢人。”   那整个守夜的晚上,他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沈恕也没有离开。   在即将要天亮的时候,郁松年还是昏了过去,也不知道他多久没睡了。   确认郁松年只是昏睡过去,而不是昏迷过去后。沈恕将郁松年的脑袋放在自己大腿上,没多久,郁松年就醒了。   沈恕用手掩住了他的眼睛:“再睡多一会吧。”   郁松年的睫毛在他手心里眨了眨,继而一些湿润又沁湿了他的掌心。   “沈恕。”郁松年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很哑。   沈恕低低地应了声,郁松年缓而慢地呼吸着,他感觉到,掌心里的睫毛,轻轻眨了三下。   “留在我身边。”   “不要离开。” 第37章   37   沈恕没能等到郁松年醒来,因为沈元来了。   看见沈元的那刻,就像有千万只蚂蚁爬到了身上,强烈的不自在感和罪恶感,汹涌而来,情绪几乎将让他肠胃扭成一股,泛起刺痛,   沈元扶着门,目露震惊与错愕地望着他们。他是来找郁松年的,倒没想到能撞见这种画面。   郁松年竟然睡在沈恕腿上,刚才沈恕低头看郁松年,满含爱意的表情,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沈恕就像一个循规蹈矩了二十年,有朝一日,鬼迷心窍,偷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还被失主撞了正着的人。   他强装镇定,轻轻托起了郁松年的脑袋,用自己的西装外套给对方垫上。   可能是太过疲惫,郁松年始终没醒。   还用脸颊在他的西装外套上蹭了蹭,发出了含糊的咕哝声,若是没有沈元,这该是叫沈恕心软的一幕。   可惜沈元在旁边盯着他,沈恕甚至不敢多看郁松年一眼。他来到门前,与沈元道:“出去再说吧。”   沈元侧开身,让沈恕出了那道门。   门刚合上,沈恕就全程沉默,在前方引路,他需要找一个更隐蔽的地方,因为他清楚接下来他会面对沈元怎样的责难。   寻到一个无人的房间,进去后刚关上门,沈元便迫不及待道:“我早就觉得你不对劲了,事情比我想象得还要过份啊,沈恕,你刚刚想对郁松年做什么?”   沈恕神情未变,但双手已经背在身后,在沈元看不见的地方,紧紧握在一处,像是自虐般地施加力道,对自己越线的惩罚,亦是在痛苦中寻找冷静。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沈恕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对沈元说出这种话,作出这样的解释。   也许早在他第一次见到郁松年那刻,又撞见郁松年与沈元亲密接触,这样的局面就注定会发生。   沈元抱着双手,用讥讽又敌对的目光注视着沈恕:“你不是从来都看不起我吗,因为我妈是个第三者,我也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要是你真能一直保持你那高高在上的姿态,谁能说你什么呢?”   “可是你在做什么,我没看错的话,你刚刚就差没亲郁松年了吧,你喜欢他?你不知道我和他的关系?挑谁不好,偏挑和我走得近的?”   沈元的每句话,都咄咄逼人。   如果言语能化为实质,此时对沈恕来说,已经刀刀见血。   沈恕需要竭尽全力才能维持平静的语气:“我没故意想亲近他。”   “那你就给我消失!”沈元冷声道,他靠近沈恕:“从郁松年面前,给我彻底消失,别再靠近他!”   他抬手一把抓住了沈恕的下颌,冒犯之极,又极其恶劣的语气:“沈恕,收起你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   沈恕用力推开了沈元的手,想要拿出手帕,才想起来已经给了郁松年。   他用手背擦拭沈元碰过的地方:“沈元,别太放肆了。”   沈恕擦得很用力,以至于下巴都泛起红意。   这幅嫌弃模样,更激怒了沈元。   沈元看着沈恕那张好像不管什么话,都无法刺激到他的脸,故意道:“不要以为你在他最脆弱的时候陪了他一会,就能够趁虚而入了。”   “你有哪点能让郁松年喜欢?”   “性格?谈吐,还是长相?”沈元闷声笑了出来:“也是,你模样还行,毕竟我们是兄弟,长得的确很像,但是郁松年怎么可能喜欢你这种没人情味的?   “我做什么要听你说这些?”沈恕冷若冰霜道:“别说我和郁松年之间根本什么也没有,就算真有什么,你和郁松年只是在交往,没有事实婚姻。”   “我为什么不能要郁松年?”沈恕一字一句道。   直接将沈元气得脸都扭曲了,好像没想到沈恕竟然能这般理直气壮。   沈元:“你、你!”仿佛没词可说了,只能嚷嚷道:“郁松年不喜欢你,不管你再怎么接近他都没用!”   沈恕觉得再与沈元胡搅蛮缠下去,场面只会越来越荒唐:“够了!他既然是你的男朋友,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不知道?”   “与其在这里和我闹,不如多花点时间陪他。”   “这样也不会被我这种人趁虚而入了。”沈恕加重了趁虚而入这四个字,不知是在嘲讽沈元,还是在嘲讽自己。   说罢,他越过了沈元,走了出去。   直到出了悼念礼堂,沈恕给司机打完电话,要他过来接自己后,才觉得有些站不住。   一夜未睡,情绪大起大落,只觉眩晕阵阵。   沈元的话犹如仍在耳边,挥之不去。沈恕闭上眼,想起了郁松年对他说,留在他身边。   等郁松年醒了,发现他没留下来,会失落吗?   不会吧,臆想郁松年会因他而低落这种念头,本身就很可笑。   思绪从回忆中抽离,沈恕看着面前拿着啤酒的郁松年,忽然心情就觉得很奇妙。   八年前的郁松年是沈元的男朋友,他甚至不能多看郁松年一眼。   八年后的郁松年与他领了证,刚拍了婚照,坐在一张桌上吃饭喝酒。   还真印证了那句,话不能乱说,因为说不定会成真。   不过这对沈恕来说,不是坏事。   就像一个偷偷在心里许了很久的愿,突然有一天,用一种很不可思议的方式实现了。   那奇异的程度,就好像是流星砸到了面前,送来了郁松年。   他们是真的、合法的,结为了夫夫。   这是件值得庆祝的事,沈恕拿起一个空杯,倒了点豆奶,拿起与郁松年的杯子碰了碰:“你现在已经会喝酒了。”也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在他面前伤心落泪了。   他见过郁松年最脆弱的时候,也错过了郁松年逐渐振作,成长为一个优秀大人的时光。   一饮而尽后,沈恕抱着一种很柔软的心情,看着郁松年:“想起你十七岁时候的样子了。”   郁松年撑着脑袋,喝酒的同时,眼睛透过杯缘,将目光落在他脸上。直到杯子的酒液被清空,才缓慢舔过湿润的唇:“怎么,觉得我幼稚?”   沈恕不自觉地将视线停在那丰润的唇上,迟了好几秒,才听见了郁松年的话,回道:“你不幼稚,只是年轻。”   老板端着烧烤上来,中断了二人的对话。   郁松年将烤串的签子拿起,用公筷将食物一一拨到盘子里,往沈恕的方向推了推:“尝尝看。”   果然如郁松年所说,这家的烧烤很美味,食材新鲜,烤的味道不重,佐料也下得恰到好处。   哪怕沈恕口腹之欲不重,也觉得这是一家适合带朋友过来吃的店。   虽然吃得不疾不徐,也吃下去了大半。直到半饱,沈恕才停了筷子,发现郁松年一直看着他,不由歉意道:“我吃东西的时候不经常说话,是不是等的无聊了。”   “其实你可以玩会手机。”沈恕说。   郁松年摇了摇头:“想吃雪糕吗?”   晚上吃雪糕对胃不好,沈恕及时将这句煞风景的话语咽了回去。本来只是和郁松年差三岁,要是再说这种话,听起来就不只是三岁,就像差一个辈。   所以沈恕点了点头,郁松年起身去结账,店面不大,沈恕清楚地听见郁松年和老板的对话。   老板问他,这次的朋友没见过啊,刚认识的吗?   郁松年笑道:“不是刚认识的,认识很久了。”   老板:“之前怎么没带过来?”   “一直没机会。”郁松年说:“还有不是朋友,他是我丈夫,我们结婚了。”   老板发出了惊讶的叹声:“你怎么就这么不声不响地结婚了,对象长得真帅啊!我老婆还一直说要给你介绍对象,我就说你怎么可能缺对象哦。”   作为郁松年对象的沈恕走到郁松年身边,对老板说:“烧烤真的不错,很好吃。”   老板打趣地望着他:“你老公更不错哦,又高又帅,又多人追。”   “哦,很多人追吗?”沈恕用很平静的语气问郁松年,郁松年苦笑道:“老板,你别乱说,万一他回家跟我生气呢?”   老板哈哈大笑。   从烧烤店出来,郁松年与沈恕并肩而行:“老板真的开玩笑的。”   本来沈恕只是随口接了句老板的话,听到这里,却有点上心了:“连你经常去的店都知道追你的人多。”   “难道是店里的兼职生看上你了?”沈恕猜测道。   郁松年顿住了,没回话。   沈恕继续道:“还是说你带来的学生里面有喜欢你的?”   郁松年看了看四周,试图转移话题:“你车停在哪了?”其实他记得,只是现在的话题过于危险,旧账只会越翻越多。   沈恕停下脚步:“你不是说要请我吃雪糕吗?”   郁松年抬起腕来,看了眼手表:“小吃街那边应该还开着门。”   沈恕握住郁松年的手,将他的手腕拉到自己面前,看着上面的手表:“原来你平时会戴手表啊?”   郁松年:“嗯,上课的时候经常满手泥,不好用手机看时间。”   “你家没有吗?”沈恕自然地接了一句。   郁松年当下没听明白:“你说表?”   沈恕拇指摸了摸郁松年宽大的骨节,微微侧过脸,用一双月光下,显得更加清冷的眼睛看他:“我是说雪糕。”   郁松年欲言又止,怀疑自己是否听错。   “你家有吗?”沈恕慢声道:“想去你家吃。” 第38章   38   这是沈恕第二次去郁松年的家,上一次到这人的家,还是他们首次约会,他来接郁松年。   时间也没过多久,彼此的关系却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从他清醒地对郁松年说出,“想去你家吃”这种充满暗示性的话语后,郁松年就再也没有说过话。   电梯里,他们一前一后地站着,沈恕透过电梯金属壁面的倒影,隐约能看见郁松年模糊的脸。   但看不清表情,不知身后人现在的情绪,难免不安。   楼层到了以后,沈恕率先出了电梯,虽然距离上次已经有一段时间,但他还清楚地记得郁松年家在哪。   站定在门前,沈恕刚转过头,便险些撞到郁松年的下巴。   极近的距离中,沈恕微凉的耳廓蹭到了郁松年的脸颊,只觉得烫。   郁松年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身后,抬起手臂,指尖越过他,拨亮了密码锁,准备开门。   淡淡的酒气传来,是郁松年放松地将下巴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男人醉酒后的声音,有种奇妙的蛊惑感:“你知道我家密码吗?”   “不知道。”沈恕抬起手,一同放在了密码锁上。   长方形的密码锁,两个男人的手略显拥挤,只能紧紧贴在一起。   郁松年闷笑了声,抓住了他的手,引着沈恕的指尖,一下一下地输入密码。   门锁声亮起,却没有提示门被打开的声音,而是机械女音响着管理密码已输入,请输入第二指纹。   在沈恕还未来得及反应的情况下,已经被郁松年引导着录入了自己的指纹。   “现在你知道了。”郁松年低笑道。   伴随着声音所引起的胸膛颤鸣,通过紧密相贴的身躯,传到沈恕背脊上。   分明不是多热的天气,却让沈恕鼻尖开始冒起了细小的汗珠。   开门的电子音响起,郁松年却没有轻易放他进去,而是执起沈恕手,他的深与沈恕浅的肤色,对比鲜明:“从以前我就在想……”手指收拢,轻而易举地将沈恕的手完全纳入掌中:“你怎么能这么白?”   沈恕认为,他不应该主动提出要到郁松年家里的,现在的感觉就像在水池里那样无助,揉如被一株名为郁松年的藤蔓裹挟,沉沉下拽。   困在郁松年的怀里,沈恕的身体温度也慢慢地升高,出了不少汗,衬衣渐湿。温热的指尖按在郁松年掌心中,留下潮润的痕迹。   郁松年靠着沈恕的肩头,侧眼望他。刚才还大胆地提出要来他家的沈恕,如今低垂的眼睫紧张地颤抖着,像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像已经无法承受他进一步的亲近。   沈恕努力转动着近乎停滞的思绪:“因为……我母亲比较白?”   他在认真解答:“我舅舅也挺白的,应该是遗传到我母亲那边。”   郁松年闷闷地笑着,松开了揽住沈恕的手,在他后腰上拍了拍:“不闹你了,进去吧,你确实该吃点雪糕了。”   不管言辞中,郁松年是否在打趣他窘迫到出汗这件事,沈恕还是感觉到了如获大赦。   在玄关处礼貌地换上了客人用的拖鞋,对郁松年说:“打扰了。”   郁松年闻言:“你是不是忘记我们已经结婚了,以后类似于麻烦了,打扰了这种话不许说。”   “好的。”在接受旁人给他意见这件事上,沈恕从来都适应良好,何况这人还是郁松年。   十月的天气反复无常,早上还有些冷,中午出些太阳,晚上就有点热了。   尤其走廊的地方闷热,不透风。   郁松年没有立刻去冰箱拿雪糕,而是问他:“你要不要换一件清爽点的短袖。”   沈恕同意了,郁松年便去卧室里拿了一件自己的t恤给沈恕。沈恕接过后,左右看了看,想找房间换下身上的衣服。   按理说只是换一件上衣,他不必要进入房间里更换。但沈恕认为,这种时候还是不要轻易在郁松年面前换比较好。   现在才知道升起危机感,好像有些晚了。不过郁松年没说什么,指了指主卧的方向,就径直进了厨房,给他拿雪糕。   沈恕进了卧室,犹豫了一下,只轻微掩上门。   这里毕竟是郁松年的主卧,关上门就有点过了。   脱掉衬衣之前,他还需要解开裤子,将里面的衬衣防滑夹打开,才能把衬衣从裤子里抽出来。   郁松年拿着不同口味的雪糕,前来敲门时,正好撞见了沈恕裤子半褪。   冷白的大腿上,环着一圈黑色的细带,就像女人的吊带袜,本该扣在白色衬衣边缘的夹子,因为已经解开的缘故,垂落在腿边。   这幅画面实在冲击,不过郁松年也不是完全不清楚这个东西的作用。   只是没想到这个东西在沈恕身上的时候,能这么……具有冲击力。   沈恕被对方突然的闯入吓了一跳,本能地抓住衣服下摆,想要遮掩一二。   郁松年应该也没想到他只是换一件上衣,需要把裤子一起脱了。   看着自己的衬衣防滑夹,沈恕甚至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并不是一个变态。   好在郁松年看着很镇定,只道:“忘记给你拿替换的裤子了,在衣柜的右手边抽屉里面,你自己翻一下。”   说完他顺手给沈恕带上了房门,自然的态度缓解了沈恕不少尴尬。   他快速地换好了衣服,将自己脱下来的仔细叠好后,捧在怀里,走了出去。   沈恕和郁松年的身高相近,衣服在他身上虽说不到郁松年那种撑满的情况,但看起来也是正常尺寸。   来到客厅,郁松年就像上次那样,坐在茶几旁边的地毯上,背抵沙发,脑袋微微仰着,不知在想什么。   沈恕将衣服放在沙发上,然后挨着郁松年在身旁的沙发坐下。   郁松年拿了两个口味的冰淇淋,香草和抹茶,刚才进来应该是想问他吃哪个。   虽说来郁松年家本来也不是为了吃雪糕,但他还是随意地拿起香草味的,勺起一口放进嘴中,冰凉的雪糕很好地缓解了燥热感。   接二连三地将雪糕放进嘴里,就感觉到一旁的视线,专注地落在他身上。沈恕舔去唇边的雪糕:“你不吃吗?”   郁松年摇了摇头:“你吃吧。”   沈恕安静地吃了口:“你在想什么?”   郁松年坦然道:“在想你为什么会跟我回家。”   “因为想吃雪糕。”沈恕说。   郁松年对他敷衍的答案没有任何表示,不过同样地,他也没有碰沈恕。   刚才在门口时,郁松年身上那股迫人的存在感,此刻都消散了不少。   沈恕放下了手里的雪糕,还剩最后一口:“你真不吃?”   “不用了。”郁松年揉着额头,舒缓因为酒意上来后的酸胀感。   下一秒,冰冷的掌心贴住了他的脸颊,是沈恕的手,捧过雪糕后,温度极低。   沈恕将他的脸颊托起,俯身下去,吻住了他的嘴唇。   浓郁的香草,顺着微凉柔软的嘴唇,滑进了郁松年的唇齿间,甜得要命。   舌尖从郁松年的唇间收回,沈恕轻声道:“有酒味。”   “不喜欢?”郁松年眼神略深地看着沈恕还残余着雪糕的嘴唇。   “你为什么在池子里对我做那种事?”沈恕不答反问。   郁松年眯了眯眼:“想做就做了。”   “是吗。”沈恕像是走神一般低声道:“我也想做。”   刚说完,沈恕就见郁松年猛地坐起身,像被他吓到了,眼睛睁得略圆,这模样在他看来,十分可爱。   郁松年已经在怀疑,喝了酒的到底是不是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沈恕一本正经道:“我知道,而且你也知道不是吗?”   “我跟你回家,不是为了雪糕这件事。”沈恕从沙发挪了下来,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失礼,没有坐在本该坐的位置。   也是他第一次跪在柔软的毯子上,双手同样撑在地面,很不体面地朝坐在沙发边,根本无路可退的郁松年膝行数步。   直到抵达郁松年微分的双膝边,他按在对方的腿上,稍微稳住身体。   掌下的肌肉僵得厉害,紧紧绷着,触手坚硬,让人怀疑这到底还是不是人的身体。   摸起来就像滚烫的岩石,覆着一层柔软的皮革。   “可能做得没有你好。”沈恕的手指伸向郁松年:“不过我会加油的。”   郁松年呼吸明显急促起来,看着他的目光仍然不可置信。   在沈恕跟他回来前,他是有想象过,可一切都不如现实中来得刺激。   沈恕额发由于在摄影棚洗过的缘故,垂落下来,遮挡了视线。   他用手随意将那缕头发拨至一边:“应该会有些冰。”   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雪糕,还放在茶几上。   沈恕把原本香草味的冰淇淋,换成了巧克力冰棒。   刚开始吃的时候沈恕还对这么冰的雪糕有点不适应,但因为是他喜欢的,所以还是想尝试一下。   可惜真的太冰了,他吃了很久,手里的冰棒都没有要化的样子。   但是来郁松年家吃雪糕这件事,是他主动提出的,无论如何也不能浪费。   哪怕舌头麻了,口腔被冰疼了,也要继续吃着冰棒,直到它稍微融化一些为止。   郁松年靠在沙发上,他听见沈恕带着鼻音,闷闷咳嗽起来。   郁松年睁开眼,就见沈恕仍然用苍白的手指掩住殷红的嘴唇,咽下了一口巧克力。   然后才轻轻地抽了口气,按着自己的嘴角,苦闷道:“好像破了,好痛。” 第39章   39   也不知道是被磨的,还是因为嘴唇打开到极限太久的缘故,他唇角出了血,被手指蹭下来些许,花在嘴边。   瞧着像是刚才当雕塑时候,被化妆师故意蹭花的口红,不同的是,现在是被郁松年弄破了。   郁松年看着他的嘴角,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是他现在的模样很难看吗?嘴角带血,应该是不好看。   沈恕刚想拿起手机,试图通过相机查看自己嘴角的状况,就感觉眼前一花,郁松年压了下来,将他抵在沙发边。   嘴里还残余着微涩的味道,郁松年的亲吻带着点凶狠,撬开他的齿关,捕获舌尖,纠缠不休。   嘴角的刺痛,血液被郁松年舔了干净。紧紧箍住他腰身的手,按住他后脑勺的大掌,接吻间加速地呼吸。   一切都让沈恕头晕目眩,唇齿间充盈着苦涩与血的气息,口腔里作乱的舌尖,从深处退出,力道由重到轻,浅浅咬着他下唇肉。   粗暴到轻柔,不过数次呼吸间,扣着他后脑勺的手往下走,按住他温热的后颈,抚过肩胛。随之一同往下的,是嘴唇。   郁松年吻过他的下巴,蹭过喉结,最后抵达他锁骨。   一阵刺痛中,沈恕本能挣扎起来,他看不见郁松年在做什么,只觉得锁骨下的皮肤被叼住后,极重地吮咬着。   同时被困住的,还有他身躯。结实的臂弯从腰间环绕,至后腰聚合,掌心紧紧贴着他的后腰,再往下便是臀。   但郁松年却没再继续往下碰,而是略微焦躁地揉着他的腰。   衣服在他掌心里皱成一团,指腹隐约能触碰到衣服掀起,露出来的腰身,触手滑腻,在指间颤动。   直到锁骨那块肉被对方释放,沈恕才松下身体。   郁松年把脸埋在他的颈项处,大口地喘气,平息着过速的心跳。   沈恕还在吃疼,忽然视线一凝,露出错愕又复杂的神情,望向郁松年。   他甚至开始怀疑,郁松年和正常人的构造是不是有什么不同,为什么能这么精力旺盛。   在沈恕惊奇的目光下,郁松年耳朵红了,他松开抱着沈恕的手,胡乱地整理好裤子,撑着沙发起身,准备离开。   沈恕犹豫地抬起手:“要不要我帮你?”   他声音都哑了,大概是喉咙里有些难受,说话声音都低了不少。   沈恕摊开的掌心不薄不厚,不像郁松年那般满是老茧,光滑细腻,是没干过粗重活,很矜贵的手。   手的主人的意思很明显,用哪里帮?就是手。   郁松年不敢细想,怕再这样下去,就收不住了。   可以沈恕没能感知他的苦心,甚至有点想笑,还艰难地抿住嘴唇,将笑意憋下,刚准备碰郁松年,就被对方推开了手。   郁松年低声道:“别再碰了。”他用力地揉了下沈恕的脑袋,似警告似无奈:“不然你疼的就不只是一个地方了。”   沈恕慢半拍地明白了郁松年话语里藏着的含义,在面红耳赤时,郁松年大步迈进浴室,仓促地关上门。   水声哗啦,用时很长,沈恕本还端正坐在沙发上,等累了才稍微放松些许。   他抱住枕头,本来还想继续等郁松年,可是水声没完没了,人就是不出来。   昨夜没睡好,今天又忙了一天的沈恕在不知不觉,伴随着浴室的水声,昏睡了过去。   几乎没有做梦,他太疲惫了。不知过了多久,等再次醒来,是在郁松年企图将他抱起来的臂弯里。   郁松年头发湿润,水珠顺着下巴淌下,看起来性感得要命:“去床上睡吧。”   “今晚就不要回去了。”郁松年的声音就像隔着一层水雾,朦胧地来到沈恕耳边。   沈恕突然清醒过来,不是因为即将要和郁松年一起过夜,而是他还未洗澡,如何能够睡郁松年的床。   在他的坚持下,郁松年将浴袍递给他,又拆了一套新的洗漱用品给他,而后自己拿上手机,下楼给他买一次性内裤。   沈恕进入郁松年用过的浴室,里面热气未褪,满地湿滑,好在地上铺了防滑垫。   赤脚踩上去有点疼,也让人清醒。热水浇满一身,将沈恕蒸得泛红。   郁松年敲门后将一次性内裤隔着门递进来,又快速抽手离去。好像怕晚一步,今晚过于主动的沈恕就把他拖进去了。   镜子是防起雾的材质,清楚地照出沈恕现在的模样。   双唇是肿的,嘴角是红的,锁骨下方的皮肤是淤的,明日应该会变成青紫色,是刚才郁松年给他留下的痕迹。   沈恕没敢碰也不敢多看,羞臊迟来地涌了上来,他竟真的对郁松年做了那种事。   没有想象中的抗拒,除了真正直面这件事的时候,感觉到惊吓和心情复杂外,其余的自然而然地就做下去了。   男人果然都是无师自通。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   灰色的浴袍掩住胸膛,沈恕收紧了腰带。   他走出浴室,发现郁松年刚关上阳台的门,一点烟味被风送了进来。   郁松年听到了浴室开门的动静,就把烟熄灭后从阳台出来。   怎么突然抽起烟了,沈恕心道。   他没看沈恕,而是弯腰收起了茶几上剩下的雪糕放进冰箱:“我这只有一间房,你介意吗?”   沈恕当然不介意,他早已给李叔发条消息,让其明日让司机过来接他时送一套西装过来。   这是郁松年在洗澡的时候,他就已经决定好的事。摇了摇头,沈恕说:“在青水山庄那晚,不是一起睡过吗,没什么好介意的。”他还睡得挺好。   说完他又打了个哈欠,生物钟早已到达,哪怕洗过澡也不能让他彻底清醒。   托着沉重的脑袋,沈恕主动进了郁松年的卧室。   郁松年的床是张榻榻米,对面便是投影幕布,大量的书放在房间角落,木头架子上放着各式各样的小雕塑。   沈恕脱了鞋,解开了身上浴袍的带子,他拿起郁松年放在床上的宽大短袖,套在了身上。   衣服下摆恰到好处地掩住了胯间,只露出一点白色的内裤边。   沈恕没有急着穿上裤子,而是跪坐在床,抓起衣领,低下头轻轻地嗅了下。   不知郁松年用什么洗衣服,香里又有点苦,非常好闻。   沈恕忍不住又闻了几下,有点像郁松年身上的味道,又有点像沐浴露香气的残余。   郁松年拿着两个杯子进来时,正好看见沈恕背对着他跪坐在床,泛着健康血色的脚后跟,微微陷入丰盈的肉里。   郁松年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时,把他吓了一跳,他听见对方问:“闻起来是什么味道?”   沈恕立刻松了手里的衣服,掀开了被子,迅速地钻了进去,侧身躺下,连裤子都忘记穿了。   郁松年把两个杯子放在了桌子旁边,看着被子外的那条裤子,拿起来扔进衣柜里。   沈恕抓着被子,被郁松年碰见偷闻衣服这件事,已经足够令人懊恼,强烈的羞耻感叫他几乎抬不起头,只能缩在被子里,试图装睡。   郁松年关了灯,只留下床头那盏,一同爬上了床。   沈恕背对着郁松年,面朝着墙,他能看见对方的影子被光线拉得很长,绵延着压在了床上。   床不大,两个男人睡在一起,不可避免地贴在一块。   郁松年在阳台抽烟,风吹得身体温度有些低,手背在温暖的被窝里,不知碰到了哪里,滑腻的触感一闪而过。   紧接着是反应很大的沈恕翻过了身,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他。   “怎么了?”郁松年挑眉道,一副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的模样。   沈恕也不能去质问,为什么要摸他屁股这种话,他们早就做了更大过火的事情,现在还睡在同一张床上。   再说这种话,难免有装纯嫌疑。   而且沈恕终于反应过来,他忘记穿裤子了。再看被子上面,哪还有郁松年给他的那条裤子,早已不见踪影。   沈恕沉重地思考了一下,还是道:“我明天要早起。”   郁松年已经闭上了眼,用带着困顿的鼻音,缓慢回他:“知道了。”   自作多情的沈恕咬住了嘴唇,他看着郁松年,本来还想说什么,却一时间舍不得移开目光。   不知看了多久,闭着眼睛的郁松年突然伸手,将沈恕拖到了自己怀里,他的腿压在了沈恕腿上,下巴压在他额头的方向,眷恋地蹭了蹭。   穿着睡裤的腿压着光滑的皮肉,每一次细微的摩挲,都通过皮肤,叫沈恕清晰感知。   这让沈恕想起了当年郁松年枕着他西装的时候,也是这样可爱地蹭着,像只小狗。   只是现在被蹭的,换成了他本人。   “我喜欢抱着东西睡觉。”郁松年低声道:“不喜欢的话,等我睡着了,你可以推开我。”   看似体贴的提议,实际又充满了强制性的要求,比如他还是要抱着沈恕,直到睡着之前,都不想松开。   沈恕偷偷地,悄悄地把脸埋到了郁松年怀里。   鼻尖抵着锁骨,他贪婪地嗅着郁松年的味道许久,如回应般,他呢喃道:“我喜欢被人抱着睡觉。”   所以不会推开,他求之不得。 第40章   40   沈恕睡觉姿势乖巧,睡前他被郁松年当抱枕使用,身上压着对方一半的身体,都没觉得难受。   早上睁开眼时,周身暖融融的,人生少有地想要赖床,不想工作。怪不得古人云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要是被熟知沈恕究竟有多工作狂的秘书知道了,少不得给郁松年封上妖妃名号。   妖妃郁松年睡觉不太老实,睡前还是他搂着沈恕,一觉醒来他整个人钻进了沈恕的怀抱里,脑袋紧紧挨着胸膛,睡得头发乱蓬,双颊微红。   好可爱,沈恕看着郁松年的睡脸,心跳都有些加速。   其实郁松年的体型与外貌,无论如何也与可爱沾不上边,可最近沈恕觉得郁松年可爱的次数越来越多,舍不得离开。   再舍不得离开,上班时间不等人,何况他还要洗漱换衣,前往公司。   入睡前还好好的衣服,如今已经卷到了胸口下方的位置,露出光滑的肚子。   沈恕抓着郁松年的手,小心翼翼地想要让人松开自己。没想到这一动,反而让郁松年本能地变换姿势,除了搂紧了他,膝盖还强势地顶入他的双腿,压在沈恕最脆弱的地方。   而同样的,他暴露在空气中的小腹,被微烫的东西顶住了。   场面好像似曾相似,不同的是上回是腰,这回是肚子。正好抵在林志钧上次丈量的地方,嚣张至极地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天赋异禀都不足以形容了,是因为年轻吗?睡前的那两次就像开胃菜,根本不足以满足郁松年?   男人之间多少总会有所比较,沈恕多少有种输了的心酸感。   尝试了数次掰开郁松年的手,都被对方抱得更紧。而且搂得紧也就罢了,因为放松下来而变得柔软的腹部被郁松年反复戳弄,痒得厉害。   沈恕忍不住笑出了声,他想要掐郁松年的脸颊,最后没忍心,转而掐住对方微凉的耳垂肉捏了捏:“郁松年,你放开我。”   “再不放开,我上班就要迟到了。”怕这人听不见,沈恕还凑到他耳边,低声道。   郁松年睫毛颤了颤,沈恕清晰地看见对方耳廓上的细小绒毛,以及迅速充血的耳垂。   沈恕怀疑道:“你是不是早就醒了?”   郁松年发出迷糊的咕哝声,总算松开抱住沈恕腰身的手,揉了揉眼睛:“你说什么?”即使猜到郁松年大概率是在装傻,不过这样也很可爱。   沈恕坐起身,将卷起来的衣服拉下,掩住肚子,上面还残余着诡异的湿润感。   刚开始觉得烫,现在又觉得凉。   他睡在床的里侧,需要跨过郁松年才能下床。可是等了一会,都没感觉到郁松年起来的动静,再望过去时,对方竟然又睡着了。   无奈之下沈恕只好掀开被子,在温度微凉的清晨光着双腿,小心地跨过郁松年的身体。   下了床后拿起放在床头充电的手机,看到半小时前司机发来的消息,因为无法拨通他的电话,所以装有衣服的袋子已经挂在了门口把手上,打开门便可取到。   沈恕正想出卧室,就听见郁松年在身后问:“去哪?”   “司机把衣服拿过来了,我要去拿。”沈恕解释道。   回头就见郁松年坐起身,双眼没有丝毫困顿,就像被吓醒了一样:“你就这样去?”   沈恕刚想解释司机并没有在门口,又觉得没必要说那么多,便道:“昨晚你拿给我的裤子,我找不到了。”   郁松年靠在床头,指了指衣柜:“在里面翻一下。”   沈恕背对着郁松年打开衣柜,弯腰翻了一会,才在里面找出一条能穿的睡裤。刚准备穿上裤子,就听见身后郁松年下床的动静。   这个房子应该有一定年代,木质地板踩起来有声音,也不知道是郁松年踩得很重,还是因为装修质量缘故,每一步都那么地响。   由远及近,沈恕握着裤子安静等待,就在他以为会发生点什么的时候,郁松年越过他,出了卧室,往浴室去了。   看情况,竟然是打算再洗一次澡。沈恕默默地穿上裤子,再次感慨了一句年轻人,这才去门口取了衣服,以及他嘱咐司机从家里带过来的早餐。   上次他就发现了,郁松年早上的胃口很大,点的外卖也多,想着应该也会喜欢陈嫂的厨艺,便麻烦陈嫂做了双人的早餐,叫司机一起送过来。   打开门后,才发现陈嫂不像是做早餐,更像弄了一个满汉全席,多层饭盒搭配保温桶。   拿出来摆在桌上,除了晶莹剔透的虾饺、芋头排骨、还有切好的牛排,煎好的培根和鸡蛋,以及一盅香喷扑鼻的海鲜粥。   餐后还有甜点,软糯的千层糕和芝士玉米。   中西合并,相当混搭,可以看得出陈嫂拿捏不准郁松年喜欢什么,所以都做了些。   郁松年洗完澡出来,就闻到了香气。这次他出来得很快,沈恕还以为起码也得半小时,忍不住看了郁松年一眼。   郁松年瞧着这一桌的早餐:“也是司机送来的吗?”   “是陈嫂做的,她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都做了些。”说完后,沈恕将从厨房洗好的碗放在桌上:“我喝粥就行,其他的你吃吧。”   路过郁松年的时候,沈恕抬手摸了下他的额头,果然触感微凉,郁松年洗了冷水澡,难怪出来得这么快。   虽然这种事沈恕也做过,但他还是不赞同道:“下次别洗冷水澡了,天气凉,容易感冒。”   郁松年伸手勺粥,眼也不抬道:“谁叫我自作孽呢。”   沈恕没听明白郁松年为什么突然开始反省,是在后悔昨晚将他留宿了吗?   从浴室洗漱完出来,换好了司机给他的衣服,沈恕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如果是这样,那婚后他们还要同床共枕吗,还是分房睡。   要是让沈恕选择,他肯定是想要一起睡的,可是这件事选择权不止在他,还在郁松年。   郁松年给他装了满满的一碗粥,鲜虾与贝类堆出了一个小尖尖。   能把粥盛出饭的效果,某种意义上,郁松年和陈嫂一样厉害。沈恕虽然吃得少,可是他不会让碗里有剩余的东西。郁松年这些时日跟他一起用餐,已经摸清了规律。   沈恕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解决碗里的东西时,就感觉郁松年在桌子下踩了踩他的脚背,他对这种奇特的打招呼方式,略微感到不解,毕竟这里也没有被人,直接叫他不就好了。   郁松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你昨晚说喜欢被抱着睡?”   沈恕没想到郁松年竟然听见了,他还以为对方那时已经睡着了。   简单地应了声,沈恕又打算继续吃东西,突然意识到了话语间的漏洞,他抬眼望去,果然发现郁松年的脸色不太对,瞧着淡淡的,说不上生气,但也不高兴。   沈恕夹了一个虾饺放到郁松年的碗里:“我还记得在我五六岁的时候,我妈很喜欢抱着我睡觉。”   记忆已经不清晰,但当时母亲身上的温度,沈恕至今还能想起。   是一种很温暖,很舒服的感觉。   郁松年脸色明显好转,听到沈恕提起过世的母亲:“等婚礼办完以后,我想去拜访一下阿姨。”   沈恕嗯了声,就算郁松年不说,婚后沈恕还是会带郁松年过去,让母亲见一面他的结婚对象。   心情变好的郁松年,吃东西的速度明显快了许多。沈恕一碗粥还未喝完,郁松年就已经把整桌的东西横扫而空。   沈恕见他喜欢,便说:“婚后让陈嫂过来做饭可以吗?”   郁松年:“当然可以,你想怎么安排都行。”   “我已经看好了婚后要住的房子,你要是不满意,我们到时候再换。”沈恕接着道。   难得两个人有这样温馨的时候,也该商量一下结婚后的事宜。   本来这些事应该前几日就说的,只是那会他和郁松年的气氛太差。   郁松年进了房间,远远地用声音回他:“好。”   沈恕又说:“房子的装修已经弄好了,你要是想改的话,可以在原本的基础上进行软装。”   要求硬装的话,他绝对不接受,不然等装修结束,他和郁松年的婚姻时间都要过去大半了,沈恕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大不了再另外看一套郁松年满意的房子,相处的时间对沈恕来说更为宝贵。   郁松年拿着一个盒子,从房间里走了出来。那是一个巴掌大的瓷盒,盒身的颜色烧得非常好看。   瓷盒上面还绘了一个人物肖像,加数朵玫瑰。   郁松年把盒子递给他时,他才发现瓷盒上的画是郁松年曾经在咖啡馆给他画的那副。   沈恕伸手打开了那个瓷盒,里面放着一条银色的项链。手工制作的荆棘与鹿角作点缀,深蓝色的宝石被切割成菱形,在黑色的丝绒垫上,熠熠生辉。   “戒指的回礼。”郁松年道。   沈恕拿着这价值不菲的回礼,愣了好一会,才抬起头看着郁松年。   郁松年期盼道:“喜欢吗?”   “郁松年。”沈恕迟疑道:“你好像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有钱。”   “你真的没有继承到财产吗?”   --------------------   郁松年:狗狗警惕jpg 第41章   41   疑问得来解答,这是郁松年母亲的旧物,与沈恕送出去的戒指一样性质,皆是留给未来儿媳的家传之物。   是郁松年亲手改造,托底自己设计,镶嵌亲自操作,连送项链的盒子都烧废了好多个,才选出最完美的颜色。   每处细节,费尽心思与浪漫。   郁松年本来还蹲在沈恕身前,双手按着对方膝盖,就怕错过沈恕的惊喜表情。   这下直接失望地坐倒在地,无可奈何地看向已经领了证的丈夫:“沈恕,一般人收到礼物不该是你这样的反应吧。”   沈恕立刻愧疚起来,反省自己刚才的反应,确实既直男又乏味,还带上了怀疑,简直是亲密关系里的绝对禁忌。   本来看到玫瑰花,还想问郁松年是不是对花粉过敏,现在也问不出来了。   见郁松年纳闷地坐在地上,眼睛盯着盒子,如同在思考自己礼物是否送错。于是打开盒子,沈恕用手指挑出项链,从椅子起身,半跪在郁松年面前,侧过脸,露出修长颈项:“你送的礼物,应该你来戴上。”   郁松年接过沈恕手里的项链,解开扣子,替沈恕戴上。   脖子同样敏感怕痒,沈恕能感觉到微凉的项链滑过皮肤,温热粗砺的手指顺着颈侧而下,替他调整项链的同时,也将他摸得想要闪躲。   咬牙忍耐下那股酥麻异样,沈恕又等了等,却感觉郁松年的手虽然停了动作,但仍然搭在他的脖子上。   沈恕低声问:“好了吗?”   衣服是陈嫂替他收拾的,材质是柔软的棉麻,领口略低,轻微弯下腰,就能通过敞开的衣领目睹春光。   锁骨上已经变得青紫的吻痕,两点浅粉,尽数被郁松年收入眼中。   郁松年按在他脖子上的手,往下一滑,修长的手指便轻易地探进领口,压在那枚吻痕上:“沈恕,我才刚洗了冷水澡。”   沈恕本能地隔着衣服按住了郁松年的手背,双眼露出略显无措的神色。   郁松年笑了笑,把手从他掌心中抽了出来,替他整理领口:“不是要迟到了吗,快去上班吧。”   这倒像丈夫出门,妻子替其整理西装的贴心行为了,如果郁松年看着他的目光,不那么炙热的话。   当然,郁松年对他身体有性趣这件事,沈恕自然是高兴的。   只是他不明白,既然郁松年很想要,那为什么每次快要擦枪走火的时候都停下来,宁愿去洗冷水澡都不肯继续。   但以沈恕的性格,他宁愿直接行动,也不肯去问郁松年究竟为什么不继续。   这太露骨,也够丢人,还显得他很性急。   整理好衣服,和郁松年道别,前往公司之后,他接到了来自家中的电话。   原来他关了沈元许久,对方用床单从窗子搭了一条细绳,企图翻窗出去,结果刚翻出,又觉得二楼实在太高,卡在半途不敢跳,惊动了家里所有的人。   好不容易把沈元救回去,李叔这才给他打来电话,话语间带着劝告:“少爷,二少爷也不能一直关着,他说他是因为公事才从外地回来,你关着他,耽误他工作了。”   这个消息实在叫人哭笑不得,沈恕还未说话,就感觉电话那头一阵噪杂,然后响起了沈元的声音:“沈恕你是不是有病,今天我必须出门见一个客户,你赶紧放我出去!”   沈恕被沈元的声音吵得头疼:“这边的客户都是我在交接,你又哪来必须要见的客户?”   沈元:“谁告诉你是公司的客户,我就不能靠自己谈下新的合作?”   “我警告你,你再关着我,搞得我失去这个单子,我绝对大闹你和郁松年的婚礼!”沈元生气道。   沈恕揉了揉鼻梁:“把电话给李叔。”   李叔接过电话,沈恕就安排李叔让司机开车送沈元去他想去的地方。   交代完后,李叔又小声问:“那等二少爷谈完公事,还要关着吗?”   沈恕犹豫了一下,还是道:“算了吧,万一他真从窗子跳下去怎么办。”   “之后他想去哪就去哪,别管他了。”沈恕叹气道。   他拦着沈元,本来就是怕领证前夕横生枝节,现在事实既定,证也领成,就没必要再继续关下去。   忙了一上午,接到林志钧的消息,对方正好在附近跟人碰面,结束后就来沈恕公司找他。   沈恕那时候忙着开会,简单回了消息后就反扣了手机。   等会议结束,回到办公室才发现林志钧已经到了,正没坐相地趴在沙发上玩手机,屁股朝着办公室大门,姿势很是欠揍。   沈恕手上拿着文件,路过时顺手抄起抽了林志钧屁股一下,刚想让人好好坐着,就听见林志钧哀嚎一声。   那阵仗,沈恕被吓了一跳:“你发什么疯!”   林志钧扶着腰慢吞吞爬起来,黑着脸说:“你又发什么疯,不知道我现在屁股痛吗?”   沈恕差点被气笑了,看着林志钧脖子上鲜艳的吻痕,反应过来后,皱眉道:“你得节制些了。”   林志钧从鼻子发出嗤笑声:“这句话你应该跟许暮深说,叫他省着用那二两肉,免得迟早阳痿。”   “你和他到底怎么回事?”沈恕上一次联系林志钧,还是因为当伴郎的事。   林志钧慢腾腾地换了个姿势:“还能怎么回事,你情我愿,成年人打个炮而已。”   “打个炮能把你弄成这样?”沈恕严肃道:“他是不是对你强来了?”   林志钧老脸一红:“这倒没有,就是我昨晚带了点东西过去,玩嗨了,当时没感觉,早上差点没能起来。”   沈恕发觉林志钧对许暮深的评价还是挺刻薄的,又闹不明白这两个人为什么还能纠缠至今。   “你不喜欢他吗?”沈恕问道。   林志钧乐了:“不是早就告诉你了吗,只有你这种奇葩才非要跟喜欢的人睡。”   “而且他也不是只有我这个对象,玩得比我还花。”林志钧勾了勾唇角,露出些许冰冷的微笑:“今天早上我还在他床上,他那前任美大叔就找上门了,两个人在玄关那里接吻,简直当我是空气。”   沈恕听得眉头紧皱:“这也太……”   林志钧耸了耸肩:“反正我也就只是跟男人玩玩而已,许暮深活还不错,等我睡腻了,也就没他事了。”   林志钧瘫在沙发上:“况且我还是很喜欢大长腿的高冷御姐,肤白貌美的大胸美女。”   “这样不好吧。”沈恕迟疑道:“你现在能跟女人在一起吗?”   说完,林志钧还暧昧之极地冲沈恕抛了个眼神:“你不知道吗,女人也可以上男人,我有一任前女友就想上我,我没肯而已。”   沈恕真是叹为观止,大开眼界,觉得林志钧跟他简直不像活在同一个世界。   这样不同的他们,竟然是多年好友,某种意义上也很不可思议。   林志钧跟他说了半天,忘了正事,指了指茶几上的纸袋:“给你打包了你最爱的那家私房菜,刚好和人在那里吃饭,别又忙到连午饭都不吃。”   “你就特地过来给我送饭?”沈恕问。   林志钧从沙发上站起来,他今天穿了一身暗红色的西装,头发骚包地弄了小卷,看着又张狂又肆意:“当然不是,出来约会顺便想起你,你和郁松年是不是已经领证了?”   “嗯。”沈恕迟疑了一会,还是将婚前协议的事情同林志钧说了,他现在想听一听好友意见。   如他所想,林志钧目瞪口呆,露出很夸张的表情,最后毫不客气地翻了他一个白眼:“到底是怎么样的脑回路,才能让你干出领证前夕,逼人在车上签婚前协议这种事。”   “郁松年竟然没把协议砸你脸上,还真跟你领证了?”   沈恕努力解释道:“那份婚前协议的条件对他都有保障,是我和律师对了很久才做出来的。”   林志钧抓了抓发头:“他认真看了吗?”   “没有。”沈恕黯淡道。   林志钧:“那有个屁用,对他来说就是你故意选在那个时间,逼他签协议。”   “如果这份协议换成婚后,他会签吗?”沈恕平静道:“当他继承了所有财产,把地卖给我以后,这段婚姻还有维持下去的理由吗?”   林志钧一愣,半晌才道:“要是他想继续呢?”   沈恕:“我不想结婚后才来赌这个可能性,赌他不会离开我,如果他不想和我结婚,最好在领证前就作出选择。”   沈恕认真道:“我没办法在刚得到他的时候,就面对失去他。那样的话,我情愿他一开始就不要被我拥有。”   林志钧叹了口气道:“难道你没想过,郁松年有可能喜欢你吗?”   沈恕笑了笑:“我对他来说,除了是一个合适的结婚对象,也是他前男友的亲哥哥。”   沈恕慢声补充道:“还是长得很像的亲哥,所以我没办法确认他对我的好感,是出于什么缘故。”   林志钧不悦道:“他要是把你当沈元的替代品,我第一个打爆他的头。”   沈恕摸了摸自己的脸:“长相其实是一个加分项,他要是喜欢,也没关系。”   毕竟最终的结果,是他得到一纸婚约和一场即将到来的婚礼。   所以,一切都不要紧。   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第42章   42   林志钧不明白,他搞不懂,不过沈恕的性格本来就与他不同。   要是换作是他,一开始就会质问郁松年,究竟爱我还是爱我弟,敢把我当替身就去死。   就像今天早上在许暮深家做的一样,许暮深将前任送出门后,才回卧室找他。   还没说话,就被林志钧迎面而来的枕头给砸懵。   隔着枕头,林志钧一拳揍在了许暮深的腰腹,既没把人打伤,又叫人疼的程度。   在许暮深弯下腰,呛咳出声时,他抓着许暮深的头发,对着那不可置信的眼睛说:“许暮深,我操你大爷!”   从沈恕办公室的沙发站起,他整了整领带:“搞不懂你们,不过我会尽量在你的婚礼上,不去招惹许暮深。你让郁松年转告他,少来招惹我。”   沈恕没能在婚礼前和郁松年说上这件事,他太忙了。直到临近结婚,才知道一场隆重的婚礼究竟有多繁杂。   给宾客的礼袋和请柬,都需要亲自完成。   郁松年说,其他的都可以交给专业的人,可是这件事上,他想要自己做。   沈恕同意了,至于二人为何相约在郁松年家中见面,则是因为沈恕想到家中还住了一个沈元。   沈元不知是不是真要打算参加他的婚礼,时至今日还住在家中,未曾离开。   沈恕在郁松年家中拟定宾客名单时,留了一份空白的邀请函。   回到家中,就看见沈元坐在餐桌前专注地看着电脑,手里拿着吃了一半的三明治。   “今天阿姨没做饭吗?”本来想无视沈元,又觉得他拿着三明治的样子过于寒酸。   虽然对沈元谈不上喜欢,可他没吝啬到连饭都不让他吃。   沈元听到他的声音,三两下把三明治吃完,问:“你什么时候关心过我吃没吃饱了?”   沈恕:“所以阿姨真的没做饭?”   沈元烦了:“是我不让她做,我自己不想吃,行了吧。”   小时候也发生过相同的事情,因为沈元身份尴尬,刚来到沈家时,有佣人故意不叫他下楼吃饭,还说是他不想吃。   佣人自作聪明,以这种方式讨好沈恕。   沈元饿得没办法,偷偷半夜在厨房拿东西吃,被沈恕撞见。   了解原委后,沈恕解雇了那个佣人,自那以后,沈元再没被佣人刁难过。   也是从那件事开始,沈元想要亲近沈恕。   然而对于沈恕来说,他并不是为了沈元出头,只是不喜欢佣人这样的行为。   沈恕这辈子都不可能跟沈元兄弟情深,彻底无视,不去为难,便是他对沈元的态度。   他拿出空白的请柬,放在桌上,沈元皱眉望着那份请柬,随之震惊地看向沈恕:“别跟我说这是给我的。”   “与其让你硬闯进来,不如给你请柬。”沈恕镇定道。   沈元差点就被气笑:“你真敢请我去,就不怕这婚礼进行不下去?”   “我和郁松年已经领证,为什么要怕你闹。”其实沈恕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自然,但他怕沈元硬闯婚礼,到时候没事都闹出事了。   沈元没碰那张请柬,而是关上电脑站起身:“傻子才会勉强自己去不受欢迎的场合。”   “我还以为你这AI模样能维持到死,没想到还是遇见了郁松年这个bug。”   “这样也好,你不是一个完美继承人,拿自己的婚姻开玩笑,有了失误,我就有更多的机会取代你了。”   说完沈元抱着自己的电脑,越过沈恕:“借过,我很忙,马上就要回分公司参加签约仪式,没空破坏你的婚礼。”   说完后他准备上楼,沈恕却将他喊住,撑着扶手,他听见沈恕说:“沈元,我没有拿婚姻开玩笑。”   “我不喜欢你把郁松年形容为我的失误,他也不是失误,是我人生最好的存在。”   沈元露出了难以形容的表情:“你能不能别对着我说这些。”   “这是最后一次警告,如果你再说郁松年任何不好,我不会像之前那样轻易放过。”沈恕冷下眼道。   沈元的目光很奇怪,就好像沈恕被什么东西魂穿了,成了他难以理解的存在。   “我和郁松年……”沈元欲言又止,最后咬了咬牙:“算了,关我屁事。”   说完他抱着电脑快步上楼,沈恕看着桌上的请柬,没有乱动。   这些时日和郁松年相处,沈恕知道对方为人,很有责任心,也信守诺言,不会作出在婚礼上让他难堪的事情,这才选择把请柬给沈元。   直到第二天沈元拉着行李箱离开,沈恕才确定对方是真的不打算参加婚礼,多少松了口气。   时间转瞬即逝,说是漫长,实则很快。   婚礼准备繁杂,还需要提前3天和花店沟通好款式和扎婚车时间。   结婚的地点,定在沈家投资的一间建筑偏欧式风格的山庄,有大片的草坪,还有白马。   是沈恕养的那一匹,被郁松年和婚礼设计公司的人要过去了,说要在婚礼上充当吉祥物。   沈恕本以为婚礼前一天会睡不着,实际上他睡得不错,被陈嫂在凌晨五点喊醒时,眼睛都还未睁开。   洗漱完毕,化妆师和摄影团队都进入房间,替他化妆,打理头发,穿上礼服。   进入婚车的时候,林志钧也到了,二人一同前往山庄。   看见林志钧,沈恕才想起了这人叮嘱自己的事,刚想抱歉,就见林志钧眉头紧皱,手也端端正正地放在膝盖上。   “你怎么了?”沈恕奇怪道。   林志钧用汗湿的掌心搓了搓膝盖:“不知道为什么,好紧张啊。”   沈恕笑了:“是我结婚又不是你结婚,你紧张什么?”   林志钧:“我也不想啊,想到你要结婚了,就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感觉昨天还是初中,你板着一张死人脸,天天在升旗仪式上露面,一转眼你都要结婚了?!”林志钧说着,眼睛竟然有些红。   粗暴地揉了揉鼻子,林志钧靠了一声:“一会别让我发表致辞了,我怕丢人。”   看着情绪变化很大的林志钧,沈恕总算迟来地找到了一点真实感。   抵达婚礼现场,经过漫长的等待与准备,宾客陆续到场,在太阳升起时,沈恕在方案上看过的场景,呈现在眼前,远比想象中令人震撼。   巨大的绿色草坪,白色低调的长毯,无数的白玫瑰与鲜花堆砌而成的拱桥,白马安静地候在一旁,郁松年牵着马的缰绳,安静等待。   咚!咚!咚!是心脏剧烈搏动的声音。   沈恕走向郁松年,看着一旁的白马,只有一匹。   郁松年一身黑色西装,英俊又修长,冲他缱绻微笑,冲他伸出自己的手。   沈恕将手递过,下一秒,郁松年将他拽到自己身边,凑到他耳边说:“上马,我带你入场。”   今天的郁松年帅得过分,一颦一笑都让沈恕心跳过速,本能地言听计从。   哪怕这时候郁松年叫他去死,他应该也愿意。   骑上马,郁松年牵着缰绳,一步步带他入场,进入婚礼殿堂。   音乐响起,分散在长毯两端,本还罩着白纱的装饰品,被人轻轻揭下。   那是一座座雕塑,从沈恕幼时、初中、高中,甚至是成人模样,呈现眼前。   这是沈恕从未预料到的事,也是他没办法想象的事,郁松年何时做的,又是什么时候计划了一切?   耗费大量的精力的雕塑,皆是沈恕一个人的模样,直到尽头,林志钧与许暮深分两侧站立,手上拿着戒指盒,中间站立着证婚人。   而证婚人的身后,雕塑不再是独自一人的沈恕,而是两个人。   是一座石雕,雕着在拥抱的两个人。   石雕没有细致地雕出每一处细节,两个人拥抱的身体,犹如一同生长,相融相合,只有脸颊稍微细致刻画,看得出是他与郁松年。   没有比这更完美的婚礼,又更不真实的婚礼。   从马上下来,因为失神,他险些没站稳,落入郁松年怀里,宾客们发出了善意的哄笑。   郁松年用紧紧握着他的手,给予了他站定的力量。   证婚人宣读致辞,沈恕全程好像听了,又仿佛没听,他满心满眼的,都只有郁松年。   交换戒指时,给郁松年推上戒指的那刻,始终过速的心跳,终于定了下来,欢愉地,安心地,在胸腔处用力跳动。   新人致辞的卡片,沈恕早已写好,就在口袋里,他却没有掏出来。   在郁松年对他说完宣誓后,他接过话筒,努力地笑了笑,眼睛却已经开始酸涩:“要是知道我们迟早会结婚,我应该在初次见面就跟你求婚,这样……你应该会更早被我骗回家吧。”   宾客们再次笑了起来,郁松年也弯着双眼,柔和地看着他,仿佛鼓励他继续往下说。   没有比现在更冲动的时刻了,沈恕轻轻吸着气:“我不是一个尽责的男朋友,但我会努力当一个尽责的丈夫。”   “认识你的那刻起,我就无法再想象,我的结婚对象是除了你以外的其他人。”   沈恕慢声说着,却是字字真心。   他望着郁松年的眼睛:“有句话早就想说了,但一直没敢说出来。”   吻住郁松年之前,他的话语通过话筒,传遍了婚礼现场的每个角落。   那是最普通,最真挚。   最珍重,最难言。   无数的人藏在心里,说在唇边,写在纸上,千遍万遍。   那是一句,“我爱你。” 第43章   43   郁松年的回答是一记落在他唇角的吻,不深入,但温柔,亲吻过后,郁松年用力地抱住他。   四周响起掌声,钢琴曲变得欢快,沈恕反手搂住郁松年,感觉一切都如梦似幻,叫人想要沉醉不醒。   仪式结束后,宾客们开始用餐,新人敬酒。先敬双方父母,后敬参加婚礼的亲朋。   许炳章带着自己的继任妻子来参加婚礼,二人皆是笑吟吟的模样,好似非常满意这场婚礼,又相当疼爱郁松年这个儿子。   许炳章确实是很满意这场婚礼,虽然郁家财产并未落入手中,可人脉是更昂贵的财富,尤其对于他的前途来说,与沈家搭上姻亲,简直是意外之喜。   沈恕看着许炳章如鱼得水地结识旁人,不由感慨这人能爬到现在的位置,不是没有道理。这般旺盛的野心,难怪近些年上升得这么快。   他拿着酒杯看许炳章,眼睛却被郁松年用掌心一拦,沈恕握住对方的手,疑惑道:“怎么了?”   郁松年顺势与他十指相扣:“婚礼上不该只看着我吗?”   心知郁松年这么说,只是让他别看许炳章,但还是不争气地觉得心动,沈恕感受着郁松年掌心的温度,饮了口酒:“知道了。”   “很奇怪啊。”郁松年慢声道:“今天你好像特别乖。”   不等沈恕对这个评价发表意见,他们便已走到了下一桌,与客人碰杯饮酒。   待到晚上,还有另外一场宴会,郁松年当初同他说,想要举行古时候才会有的挑盖头仪式。这宴会没有在迎亲时举行,而是在晚上宾客散去,只剩下最亲近的一些亲朋才开始。   举行的地点正是沈恕为他和郁松年所挑的那独栋别墅,在进行婚礼时,婚礼策划组已经将现场布置完毕。   绣花缎被,红烛囍纸,沈道昌穿着正式,与沈恕的外公外婆一起,皆饮下郁松年和沈恕的敬茶。   许炳章接过沈恕的茶后,还很给面子地给了一个红包,轻飘飘的,后来沈恕拆开来看,是张支票,上面是一串相当大方的数字。   他问郁松年怎么处理,郁松年看也不看,漫不经心道:“你收下就是了,这个数字对他来说也是大出血了。”说罢,郁松年还轻轻一笑,仿佛许炳章花的钱越多,他越高兴。   待敬完茶,挑盖头的仪式才开始,沈恕没想到,主动披盖头的竟是郁松年。   林志钧简直乐坏了,他喝了很多酒,高兴得不行,这时看见什么都想笑。   何况是郁松年这么大一个男人,坐在床上等着沈恕去挑盖头,完全就是个娇滴滴的“新娘”。   林志钧把喜秤递给沈恕的时候,就有点憋不住笑,许暮深在身后扯了他领子一下,把他的笑容呛了回去。   他捂着脖子,回头瞪了许暮深一眼,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这时心情太好,看见许暮深也不觉得生气。   没必要生气,因为许暮深对他来说什么也不是,倒是许暮深看清他的神色,明显怔了怔。   一旁的伴郎们在做什么,沈恕不知道,也没多余的心力关注,此刻的他手里握着那杆喜秤,只觉得紧张,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披着盖头的郁松年就像等累了,脑袋冲沈恕的方向偏了偏。   门口挤了许多人,大家都笑着闹着,有很多拿出手机在拍。林志钧往沈恕的背上推了一把,沈恕跌出去几步,才勉强站稳身体,深吸一口气,踱步朝郁松年走去。   盖头是绸缎质地,丝滑的布料压在银制的秤头上,轻微一挑,鲜红倾泻而下,露出那张英俊脸庞。   似被周围的火红染了色泽,郁松年脸颊与耳垂沾了同样的颜色,他舒展着眉眼望着沈恕。   明明不是同一个场景,亦没有半分相似之处。沈恕还是想起了初次见面,他走过长廊,进入客厅。   磨砂玻璃柔和了阳光,浅暖的色泽在郁松年睫毛上跳跃,他偏过头,与沈恕对视。   和现在一样,看起来满眼都是他。   再次心动的感觉,更加无可救药。因为在这一刻,他好像更加爱郁松年了。   请求与对方结婚这件事,也许是桩昏招,他应该再也没办法放开这个人。   身后传来让他们亲一口的起哄声,郁松年等了等,眼前的新郎好像还在发呆,不知道想着什么,眼圈竟然有些红。   郁松年抬手,扣住这人的后颈,将其拉了下来,主动地吻住了沈恕。   这一次没有像在宣誓那时般浅尝而止,则是更深入,更贪婪地,亲吻出暧昧的水声,咬过嘴唇,将化妆师在沈恕嘴唇上涂的透明唇膏吃尽后,才在对方的眼睫处轻轻落了个吻。   怕他哭,又想要他哭。   沈恕睫毛颤抖着,颧骨微红,直起腰来,按着自己被咬得有些疼痛的嘴唇,无奈又纵容地看了郁松年一眼。   转过头时,嘴唇上明显的痕迹,果然又引来一阵鬼哭狼嚎。   仪式闹到了将近晚上十二点,待客人都送走后,早已等在外面的佣人们手脚麻利地开始收拾东西。   房子很大,不同的楼层皆有洗浴间,沈恕和郁松年分别去洗澡,光是卸掉脸上的妆,都废了沈恕一番功夫。   洗完澡后,沈恕拿起那套黑色的真丝睡衣,磨磨蹭蹭穿上,从房间出来。   结婚一整天,沈恕都没怎么吃东西,陈嫂从厨房里给他盛了一碗粥后,让他垫好肚子,便满脸暧昧笑容,带着其他忙完工作的佣人离开了这里,将空间留给两位新人。   沈恕吃完粥,始终没等到郁松年下来,他想了想,先去刷牙漱口,确认自己身上没有任何味道了,就上楼,去主卧室等郁松年。   等郁松年出来的时候,主卧的灯已经完全暗下去了,只有床前的两盏小灯亮着。   很难说清今晚到底会发生什么,或许什么都不会发生。   暗红的被褥上,沈恕背对着门口的方向,曲着双腿侧躺在床上,好像等累了,所以展暂时躺一会。   一双赤裸的脚,从黑色的真丝裤管中延展而出,交叠在一起,压在红色的被褥,白得过火。   黑色带着潮意的头发,搭在后颈,男人才有的宽肩,顺着往下,真丝贴合着身体的每个曲度,显得腰窄得过份。   印象中,确实是可以双手掐住两端,拇指正好压住腰窝。   听到门口的动静,床上的人动了动,然后慢吞吞地坐了起来,转过身。   沈恕睡衣的扣子最上方的那颗没系,锁骨处落下一片幽影,衣服躺得不太齐整,露出一小截肩颈。   “你要不要吃点东西?”郁松年听见沈恕低声问他。   郁松年摇了摇头,他缓慢地走向沈恕,坐在了床边。不太近,也不是多远的距离,撑在床上的掌心,只需要往旁边一靠,就能碰到沈恕的脚踝。   沈恕曲膝坐起,歪着头看了郁松年一会,终于等到对方变得有些沙哑的声音,在问他:“我们要睡一个房间吗?”   沈恕看向床头,那张新娘的红盖头已经被佣人叠放整齐,放在柜子上。   再看郁松年背对着他坐的身影,好像还在等他一个答案,只要沈恕拒绝,他就会起身出去。   如果沈恕同意,那么今晚究竟会发生什么,也是成年人的心知肚明了。   郁松年在着暧昧的气氛中,等了一会。他感觉到床垫动了动,沈恕在他身后撑起了身体,膝盖压着床,轻轻地响。   他没能等到答案,等来了黑暗。   刚才盖在他头上的丝绸,被沈恕叠成了长条,捂在了他的眼睛上,在脑袋后方,利落地打了个结。   完全没料想到的展开,让郁松年愣住了:“沈恕?”   他喊沈恕的名字,没听到回答,只能通过耳朵旁的声音,听到对方下了床,拖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没走多远,最后停在他面前。   隐约的,能闻见沐浴的味道,是郁松年在家中常用的那款,沈恕布置新房的时候,安排人去买的。   郁松年放在膝盖上的手,被人牵引着放在了一块柔软又不失韧性的肌肉上。   下意识收拢五指,揉捏了一下,能清晰地感受到掌下的人体在颤抖着,不多时,便能察觉到真丝下有微弱而鲜明的触感,像刚结出的果实,颤颤巍巍地撑在掌心里。   “郁松年。”沈恕喊他的名字,忍着想要往后缩的想法,将自己的身体往面前男人的掌心里送:“你不是说过……想知道细节吗?”   感觉到本来还在胸口上的手,游移着往下走。   每到一处,隔着真丝的掌心,都充分地将温度停留在他身上。   胸口到后背,肩胛到腰肢,在胯骨处转折,从前方到后方的聚拢,郁松年掌心里充满着丰盈的肉感。   手里的人受不住般,哆嗦着弯下腰,郁松年感觉到鼻尖微凉,是金属纽扣落了下来,明明是平时用惯的气息,为什么沈恕能这么香呢。   沈恕感觉到身后的抚摸,加大了力道,变得有些粗暴地揉搓。   托起,分开,最后平静下来,静静按在最心仪的那处。   沈恕听见郁松年深深的吸气声,这人在闻他,意识的那一刻,羞耻将他脸染得通红,幸好对方看不见。   他按着郁松年的肩膀,拖着酸软的腰,想要站直身体。   “沈恕。”他听见郁松年在喊他。   郁松年眼睛蒙着丝巾,抬起头,看不见目光,也没什么表情,沈恕猜不到对方此刻的心情。   是满意吗,是满意吧,不然也不会摸了这样久。   “你衣服里……什么都没穿吗?”郁松年缓慢地说着,看似疑问,实则已经肯定。 第44章   44   郁松年看不见周遭,更能够明确感知一切,他听到了沈恕突兀加速的呼吸,感受掌下身躯的升温滚烫。   香味好像更浓郁了,像无形的网拢住了他。   卧室里静得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不知是谁先动了。   纽扣在粗暴地拉扯下,叮咚溅了一地,床垫摇晃,沈恕被按着落在里面,白皙的双腕被截然不同的肤色,一只略深又宽大的手握住了,按在床头。   沈恕的名字被念得粘稠、含糊,充满某种渴望地落在他自己耳边,连带着一同落下的,还有亲吻。   不同从前那般点到为止,郁松年肆无忌惮地咬着他的耳垂肉,顺着紧绷用力的颈项,舔舐而下。   束缚的红绸松了半截,露出了郁松年的眼睛,里面尽是暗色,沈恕承受着这样的视线,浑身战栗。   ……   郁松年很饿,那种饿是由来到外,积累多日的饥饿。何况结婚一整天,他什么也没吃。   如今能吃的,只有放在眼前的蛋糕。被花苞裹住,落在红碟上的点心。   黑色的包装纸皱巴巴地,被人摘了下来。   蛋糕的樱桃被人用唇舌采撷,不吃,只是裹在唇齿间品尝,直至樱桃被吃得透亮,那香甜的奶油,才被人贪婪地舔上一口。   从未被人品尝过的蛋糕,只需被轻轻咬上一口,里间浓郁的甜液便滲了出来,香甜充盈着食用者的口腔。   郁松年在享用时,遭遇了一定的阻碍。   不过没有关系,得之不易的食物,即使困难也让人耐心十足。   绵密的奶油被郁松年搜刮而下,坠着唇齿,吞吃干净。   房间里的电视机仍在响着,里面播放着一只蜷缩在草丛里的鹿。   它被猎食者盯上了,但逃已经来不及了,鹿被猛兽用红色的缎带绑上了餐桌,享用大餐前需要浇上装点的蜂蜜,抹上浓郁的奶油。   白鹿即将被品尝的地方,被各种液体浇灌着,一塌糊涂。   叼住鹿的喉咙,猛兽久未尝到鲜肉,到了嘴边自然不可能松开。   垂死挣扎要挣脱,身体扭曲着想逃,本能求饶的悲悯。   猛兽的利齿轻轻拔出,再次深深咬下,带着那些餐前蜂蜜和奶油,完全刺入猎物的身体。   直到猎物悲鸣逐渐变低,因为害怕而僵硬的身体渐渐变软。   猎食者的侵入不再遭到阻止,饿了许久的兽终于吃到心心念念,惦记许久的肉。   并因此愉悦地俯下身体,更加用力地压制着猎物。   ……   他轻轻吻过沈恕的脸,那里满是汗水和眼泪。疼得睫毛颤抖着,最后睁开眼看他。郁松年以为自己会被骂,可他得到的却是一个拥抱。   沈恕手指微凉,却努力地抱住他,好像这么抱着,就不会再疼了一样。   这种可怜又可爱的行为,却没得到相应的温柔。   不知是人披了野兽的皮,抑或是这皮下本来就是猛兽,今日被引诱着出笼,便再也停不下来。   外面下起了雨,密集又猛烈的雨水拍打声响着,没完没了,狂风骤雨。   连窗户都被这阵雨冲得移了位,在木质的窗栏上,晃出了清晰的滑痕。   不知雨下了多久,沈恕被时而醒过来,又昏过去。   半梦半醒间双手抱着肚子,在昏迷之前,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原来林志钧说的……是真的啊。   再次醒来时,身体已经泡在了温暖的浴池中,身后靠着同样温热的身体,郁松年拥着他坐在浴缸里。   沈恕迟钝地眨眼,刚想说话,却发现嗓子已经完全哑了。   郁松年鞠着热水揉了揉他的喉咙:“先别说话,一会我去给你拿杯热水。”   沈恕低下头,看着自己泡在浴缸里的身体。腿上的痕迹尤其多,脚踝上有指印也有牙印,深深浅浅叠加的痕迹一路蔓延到小腿处,生怕别人不知,郁松年最喜欢的地方,就是这里。   晕晕沉沉间,身体被清洗干净,扶着出了浴室,躺在床上。   沈恕靠在枕头上,窗边厚重的遮光窗帘透出一线明亮的光,竟然已经天亮了。   难怪觉得这个夜晚是这么漫长,原来真的很长,一夜过去了。   沈恕终于得到了休息的时间,他沉沉地睡了过去,连被郁松年扶起来喝水都没感觉,不知睡了多久,身体果然发起热来。   热得要命,好在冰凉的湿润降临在他的额头、脸颊,连带着脖子与身体。   迷糊间好像听到有人在责怪郁松年,说他折腾得太狠,弄得沈恕病倒。   哪怕身体因为发烧而酸软,连被子都感觉到千斤重地压在他身上,沈恕在病中挣扎着,艰难地吐出一句:“不许骂他。”   然而现实中,沈恕的这句话如若呢喃,床边的人还是听到了。   责怪郁松年的,是从小到大照顾沈恕的私人医生,他好笑地看着床上病得都睁不开眼,还要维护新婚丈夫的沈恕,叹气摇头:“年轻人啊!”   在医生意味深长的目光中,郁松年红了脸。尤其是听到对方说,无论如何也要记得用安全措施,更是红得快冒烟。   哪怕医生的口吻只是对病患的叮嘱与劝告,也同样令人赧然。   而这一些,床上的沈恕都不得而知,因为他再次陷入了昏睡。漫长的睡眠中,他做梦了。   断断续续地梦境,从高中衔接到了大学。   梦到他在对郁松年说了讨厌后,对方惊讶又受伤的目光,然后握紧手中本该给他的咖啡,转身离去。   自那以后,不知为什么,郁松年就很少在窗边出现了,约莫是换了位置,没再成为沈恕放松时能看到的景色。   时间流逝,他去了大学,与当时读书社团里的一个学长认识了,没多久就确定了恋爱关系。   很难说是不是心动,学长有一头浅棕色头发,在阳光很好的图书馆里,看书的模样温柔。   沈恕觉得自己应该是喜欢的,恋爱时候也没有遮掩的意思。   第一次牵手是平安夜的那天,在学校的操场里两个人散步,学长主动地握住了他的手,虽然觉得别扭,但也没有挣开。   回到寝室的时候,室友说有个男生来找过他,很高的个子,英俊模样,说是他的弟弟。   沈元不可能来找他,难道是林志钧?   可是林志钧也不高啊,沈恕根据室友的说法,到了宿舍楼下,却没看见对方说的那个人。   宿管阿姨倒是拿了一个袋子给他,礼物盒里放着苹果,还有一条红色的围巾。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据阿姨说,那个袋子里本来有信,但是被那个男孩拿走了,只是说这个袋子给沈恕,别的话一句没说。   沈恕本来不会收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可莫名其妙的,他还是将东西留了下来,连围巾都留在家中,保存至今。   也许是因为,在阿姨和室友的描述中,那个高大帅气的年轻人,太像郁松年了,哪怕他知道不可能,但仍然残存着一丝奇怪的希翼,留下了那点妄念。   再到后来,他毕业在公司上班,收到了林志钧的消息,说郁松年要出国了,听说会离开很久,也许再也不回来了。   本来没想告诉沈恕,可是他担心沈恕不知道这件事,反而以后会遗憾。   沈恕当时脑袋一片空白,回过神来,已经在前往去机场的路上。   但是在偌大的机场里,没有电话便能寻到自己想见的那个人,只会在电视剧上发生,现实里没有巧合,只有费尽心思的“偶然”,与无数次错过的遗憾。   他没能在机场遇见郁松年,亦没有对方电话,更没有拨出去的勇气。拨通了又能如何,叫对方别走?   他凭什么,又是以什么身份?   从机场回来的路,是林志钧接的他。当天晚上他们喝了酒,林志钧扶着酒瓶,大着舌头对他说,忘了也好,本来就该忘了,不是值得惦记的人。   然而醉酒的沈恕异常安静,一双眼睛很亮,看着是清醒的。   等林志钧再次醒来时,他们在了纹身店了,林志钧在沙发上睁开眼坐起,沈恕背对着他,趴在一张深色椅子上,背上的鹿角已经成型,颜料与血珠交织在那片冷白的背脊上,触目惊心。   酒后冲动纹身,那应该是沈恕二十多年循规蹈矩的人生中,第二件最荒唐的事。   第一件是喜欢上了郁松年。   纹文身的时候,沈恕哭了。纹身师是为女性,看他的模样反而笑了,说很多男的在她手里都会哭,弄得她都开始怀疑自己的手法。   真的很疼吗?她问沈恕。   沈恕闭上含泪的双眼,闷闷地应了声:“很疼。”   女声逐渐变成了男声,纹身师的声音,听起来像是郁松年,在问他疼不疼。   梦境与现实的交织中,沈恕恍惚地睁开眼,眼睛有着未褪的湿润,他说疼。   然后他就被半抱着扶了起来,脑袋靠着结实的肩膀,听见对方说:“疼的话,上点药好不好?”   脑袋还昏沉着,沈恕想着纹身原来也有药吗?   上了药就不疼了?很奇怪,明明疼得应该是背才对,为什么腰和屁股都那么疼。   但发着烧的沈恕异常乖巧听话,他脱掉了上衣,转过身去趴在床上,侧过一张泛红的脸:“好像还在肿,你轻点。” 第45章   45   身后迟迟没有传来声音,倒是呼吸声变粗了不少。   沈恕皱眉等待着,直到手轻轻按在了他身上,滚烫的掌心压在背脊,滑过腰部凹陷处,随之往下,往臀走去。   力道轻柔得叫沈恕被触碰的皮肤,都变得相当敏感,泛起阵阵酥麻。   这并非沈恕所想的上药位置,他不安地动了动,刚想睁开眼,就感觉耳朵被人咬了一下,紧接着微凉的湿润与药膏,抹在了他被折腾了一整夜的地方。   他听见低哑的声音在耳边说:“确实肿了。”   被深入的感觉以及疼痛感,让沈恕彻底睁开眼,清醒过来。   烧得有些迟钝的头脑,逐渐转动,意识到当下究竟是什么情况后,沈恕的第一个反应,竟是屈起手肘,将脸埋进臂弯里,默不作声地忍耐了一切。   然而后颈和耳垂都红了一片,无言中又透露出一切情绪。   郁松年给他上完药后,将本来褪到大腿的睡裤完全脱下,强硬地把沈恕翻了过来。   皮肤摩挲着被子,他意识到自己已经被郁松年脱光了。   为难地睁开眼,沈恕看着面前的郁松年:“你不是说肿了吗?”不能再继续了。   郁松年展开被子,将沈恕整个裹住后,搂住他,脑袋隔着被子压在他胸口:“你以为我要对你做什么?”   “你出太多汗了,穿着湿衣服睡觉不好。”郁松年温柔道。   原来如此,他还以为郁松年还想继续。   虽然男人不能说自己的体力不好,可是沈恕确实没办法再来一次了。   太疲惫了,哪怕想要保持清醒,继续感受被郁松年拥在怀中的感觉,可困意还是席卷而来。   猜到他现在十分想睡,郁松年一同上了床,刚才掖好的被子,重新打开,郁松年钻了进来,热烘烘地抱着他。   沈恕非但不会觉得不舒服,甚至现在的感觉要比刚才更好。   他把脸埋进郁松年怀里,低低道:“抱歉,我真的太困了。”   新婚第二天,新郎起不来床。本来应该他们一同去拜访双方长辈的,现在也因为他身体的缘故,需要推迟。   郁松年揉他的脑袋:“是我该和你对不起。”说完,他迟疑道:“下次我会记得用安全套。”   昨晚直到进入前,都没人想起用套这件事,谁也没想过需要提前准备好工具,房间里根本没有。   郁松年还未来过这个新房,沈恕更不可能通知秘书替他买。   造成如今这个局面,他们俩谁也不无辜。   只是郁松年嘴里的下次,让沈恕身体的温度再次上升,仿佛又要发烧了。   这般平淡的语气,表达了昨晚的事不止会发生一次,在未来,还会发生很多次。   直至他们都熟练这件事,深知对方身体的每个细节。   想到这里,又忍不住想起昨天晚上,过快结束的第一次。   那时沈恕疼得受不住,这般快速结束,让他心存侥幸,又觉得疑惑。   毕竟上回郁松年在车上,持续那么久都没法消停,为何真枪实弹时,竟这样短程。   不过没让他煎熬太久,令沈恕多少松了口气,颤颤巍巍要合拢双腿,小声表示自己要去洗澡。   酸软的双脚还未踏在地毯上,就被郁松年连腰抱回了床。   郁松年不知在生气什么,脸颊泛红,嘴唇紧抿,对沈恕说再来一次。   这再来一次,简直就像是一场漫长的马拉松,比第一次久了数倍有余,到最后沈恕眼泪都快流干,生理性液体也要消耗殆尽,求饶的话语不知说了几次,喉咙全然沙哑,郁松年才结束了漫长的征程。   等到郁松年感觉饿了,沈恕已经抬不动胳膊,趴在床上说楼下有陈嫂留的粥。   半梦半醒间,未能彻底进入深睡的沈恕,被再一次撑醒。   甚至没能来得及发出抗议,就被吃饱喝足的郁松年按着双手,从后方再次开始。   主卧的房间已经完全不能用了,地点就换到了沙发上。   那是沈恕精心挑选的意大利真皮沙发,名师设计,放在主卧里只是为了当一件可以提供舒适的装饰品。   完全没想过会被拿来做这种事,沈恕把脸埋在郁松年的肩膀上,感受着上面因为蓄力而紧绷的肌肉,断断续续地说,不要在这,不好清理。   郁松年亲着他的脸颊,用异常性感的声音道,他会处理好一切。   沈恕睁开眼,越过郁松年的肩膀,看向不远处的沙发,窘迫地闭上眼。   医生应该没有看出什么吧,转念一想,他都被搞到发烧吊水的程度,身上的痕迹想必也是医生看过后才开的药。   不愿外人瞧见沙发这一点,实在掩耳盗铃。   因为他浑身都是放纵的证据,医生根本不需要关注沙发就能确定答案。   新婚过后,沈恕只肯在床上休息一天,烧退后便起身前往书房处理公事。   终于与他开始同居的郁松年,总算看到沈恕工作起来,究竟有多拼命的一面。   他陪着沈恕呆在书房,一呆便是日落西山。   房子的设计一开始就给郁松年留了工作间,让他可以在里面雕塑画画,一应设备,应有尽有。   只是郁松年没有工作的想法,据他所说,他的工作量已经在结婚前超额完成。   戴着眼镜查看公司事务的沈恕,一心两用地问:“是吗,都忙了些什么?”   饮着咖啡的郁松年笑道:“我超额完成的作品,你不是已经看到了吗?”   婚礼上那大量的雕塑,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   沈恕敲打键盘的手一顿,不禁看向郁松年:“你什么时候开始做的那些雕塑?”   郁松年放松地在沙发上换了个舒适的姿势:“比你想象得要久。”   沈恕猜了个大概时间,被郁松年否定了。   本还想追问,但是手机来电显示工作电话,他只能伸手去接,等忙完以后,郁松年已经不在书房了。   他循着楼梯往下走,望见一楼厨房方向亮着灯光,陈嫂和郁松年在轻声说话,陈嫂不知道说了什么,郁松年笑了:“真的吗?”   沈恕又走近了些,这才听了个分明。   陈嫂说:“真的,少爷小时候很少在人前哭,不过发烧以后,总是躲在被子里哭。”   “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煮一碗甜粥给他。”   郁松年从锅里勺起一些,吹了吹,自己喝了些:“陈嫂你也试一下,是这个味道吗?”   陈嫂跟着喝了口,愉悦道:“先生,你在厨艺上很有天赋啊。”   沈恕走进厨房:“在干什么?”   他的声音吓了厨房里的二人一跳,二人纷纷转过头,模样简直就像被抓包。   沈恕心情很好,感觉身体也没那么难受了燙淉:“也让我尝尝看。”他扫了郁松年一眼:“你的手艺。”   郁松年又从锅里勺了点出来,吹了吹,确定没有那么烫以后,才递到沈恕唇边。   一个没打算让对方自己喝,一个也乐于配合,沈恕就着郁松年的手喝了点,确实如陈嫂所说,他在做饭上极有天赋,不但还原了陈嫂的手艺,好像更胜一筹。   陈嫂在旁边看看这个,再望那个,故意哎呀了声:“时间不早,我得回老宅那边,不然都打不到车了。”   沈恕说:“我送你?”   陈嫂摇头:“你现在虚得很,哪里能吹风。煲里还有我炖的汤,你记得喝。”   说完陈嫂急匆匆地脱了围裙,拿上包就走了。   郁松年把陈嫂送到大门,才折身回来。   他看到沈恕穿着睡衣坐在餐桌前,鼻梁上悬着不是平时戴的银边细款,而是一副黑框眼镜。脚上穿着白色的拖鞋,露出来的脚踝还残余着牙印。   郁松年强迫着自己移开视线,落在沈恕脸上。   沈恕的头发柔软地盖着额头,低头喝粥的模样,看起来很小。   想到自己无意中发现的东西,郁松年说:“我在爷爷家送你的那个雕塑,你还记得吗?”   沈恕勺子停了停,记起那个雕塑所在的位置。因为害怕结婚当天,房子里人来人往,把雕塑弄掉,他是放在书房的架子上。   刚才郁松年就一直待在书房里,应该是看见了。   “嗯。”沈恕老实应声。   郁松年:“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所以留在爷爷家了。”   沈恕惊讶抬眉:“我没有不喜欢。”   大概觉得这个解释没有份量,沈恕强调道:“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的礼物。”   “因为是需要一直想着对方,才能做成的雕塑。”这一份重视的心,谁收下了都会想要好好珍惜。   和郁松年相反,沈恕就从来没有送出过什么让人惊艳的礼物。   就好比这场婚礼,郁松年的精心设计,显得他愈发地不上心。   “你有什么想要的吗?”反省后就希望及时改正的沈恕道。   郁松年:“怎么了?你想送我礼物?”   沈恕点头道:“不管是什么,我都会认真给你找来。”   郁松年想了想,突然起身走到了沈恕身边坐下。他看着沈恕的脸好一会,忽然伸手摘掉了对方的眼镜。   视线变得模糊,沈恕忍不住眯了眯眼,他不喜欢看不清郁松年的感觉。   “我在书房里不只看到了雕塑,还有你年纪更小点的照片。”   “沈恕。”郁松年含着笑意,又低低地补充了一声:“哥哥。”   “再穿一次校服给我看吧。” 第46章   46   沈恕和郁松年就读私立贵族学校,除却师资条件优越,校服种类也很繁多。   周一升旗时要穿礼服,体育课的时候要换运动服,平日上课还要换制服。   白色短袖衬衣搭配西裤,加上西装外套。   夏天除非要到户外运动,教室里也是常年开着空调,根本没有脱下外套的机会。   沈恕的高中校服,至今还保留在沈宅里。   听到郁松年的请求,沈恕放下勺子,认真道:“这就是你想要的礼物吗?”   他严肃的语气,叫郁松年笑容收了收,解释道:“我没别的意思,如果你不愿意……”   “好。”沈恕的同意,中断了郁松年的话语。   “除了校服呢,你还有其他想要的东西吗?”沈恕问。   郁松年迟疑地说:“蜜月的时候多陪陪我?”   这样简单的要求,就像一个新婚妻子被忙碌的丈夫冷落后,与其要求物质上的补偿,更愿意精神上得到弥补。   “蜜月的时候,我本来就要陪着你。这不算礼物吧,再想一想。”沈恕说。   郁松年作出苦思冥想状,最后道:“先保留这份礼物,等我有需要的时候再向你提出。”   语气非常官方,沈恕甚至有种错觉,面前的郁松年是在敷衍自己。   有些失落地垂下眸,沈恕饮下最后一口甜粥,捧起碗筷走进厨房,放进水池:“那等你想好了再告诉我吧。”   将碗筷洗好,用纸巾擦拭手上残余水珠,回过神来,郁松年抱着双臂,靠在门框边打量他。   “怎么了?”沈恕问。   郁松年摇头道:“你看起来不像是会做家务事的人。”   同居的效果很快就显示出来,能够加速对彼此的了解。   不管是好的方面,还是不好的方面。   沈恕认为自己会动手做家务这件事,应该是加分项吧。   ”因为你平时感觉怎么说呢……“郁松年停顿了一会,才找出一个形容词:“很贵公子?”   听完郁松年的话,沈恕默默地将加分项划去,改成了扣分项。   “如果放在这里,只能等佣人明天来洗,用过的碗筷放久不好。”沈恕说着,用残余这些许湿润的手,牵住郁松年:“现在,我们应该上楼睡觉了。”   虽然当天晚上还是同床共枕,但他们都没做什么,甚至因为沈恕身体不适,郁松年都没敢抱着他睡觉。   第二日他们去沈宅找沈道昌,沈道昌自结婚后就住在沈宅,暂时还未回去。   吃饭的时候,沈道昌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盯着郁松年。   刚新婚的郁松年来拜访长辈,便被这样打量,不由有些心虚。   等一盘盘补元养气的药膳端上来后,沈恕就明白了。   医生应该已经将他前日生病,导致昨天没回家的缘由与沈道昌说了,所以沈道昌现在才以这种目光看着郁松年。   果不其然,用餐到一半,沈道昌就忍不住打破了自己食不言的规矩:“阿恕身体从小就弱,经常发烧,后来我送他去学了柔道后,他就变得不容易生病了。”   郁松年放下碗筷,垂首听训。   他模样乖巧,沈道昌说什么,便应什么。   沈道昌委婉地提醒,让他不要影响了沈恕的身体,更是目露自责。   沈恕看不下去了:“爷爷,有什么话等之后再说吧。”餐桌下,他将手伸了过去,握住了郁松年的手:“你这样他都没法好好吃饭了。”   沈道昌没好气道:“现在是你身体重要,还是他吃饭重要?”   沈恕想也不想道:“当然是他吃饭重要。”   沈道昌再次感到一阵眩晕,这种感觉不是第一次,自从遇到郁松年,孙子胳膊肘不仅往外拐,还直戳他心肺。   巴不得牢牢将自己的丈夫护在怀里,不让任何人说他。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正新婚燕尔,浓情蜜意。   沈道昌抚额挥手:“算了,都别说话了,吃饭吧。”   用过餐后,沈道昌就去逛花园消食,沈恕便把人带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从小住到大的房间,哪怕郁松年来过沈宅好几次,都从来没进过。   这是第一次见,样样都感到新奇。沈恕的房间和整个沈宅的装潢差不多,墙上挂了些照片,有沈恕骑着马的模样,也有柔道比赛的照片,还有毕业照。   这些都是没有带去新家的照片,留在卧室的墙上。   沈恕把他带进来后,自己就进了衣帽间。郁松年背着手在这房间里参观,看对方书柜上有些什么书,又看向窗外,发现沈恕的窗户正对着大门的方向。   来来往往,包括楼下花园的景色,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花园有喝下午茶的餐桌和一个喷泉,郁松年记得自己以前第一次来沈宅的时候,对着这个喷泉笑了许久,同沈元说:“你家也太浮夸了。”   沈元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还有更浮夸的,你要不要看?”   “什么?”郁松年好奇道。   沈元:“走廊上的油画,每一个沈家人都会有一副画像。”   说完,沈元便带着郁松年去看画像。   油画挂在一条长长的走廊墙壁上,画像不算很多,毕竟沈家子嗣不丰。   郁松年在一副画像边停了下来,仰头望着画中男生冷淡的脸,微微垂眸,似透过画像,凝视着每一个望向他的人。   “这是谁?”郁松年听见自己的声音,变得有些奇怪。   沈元觑了那画像一眼,很不高兴道:“就是一个只会装模作样的高岭之花。”   “高岭之花。”郁松年低声重复道。   沈元瞪着他道:“别被他的皮相迷惑了,虽然长得好看,但他根本不喜欢人类。也别乱跟他搭话,小心被赶出这里。”   郁松年摸了摸下巴:“怎么办呢,听起来好像更有趣了。”   他看着画像,心里只浮现了一个形容词。这是不能和沈元说的,也是第一次见到沈恕时,他本能感受到的东西。   沈恕刚下课回家,从不被光影所照的走廊,转了进来。   半明半昧的阳光,落在他脸上。浅淡色泽的嘴唇,在暗处仍可看得出明亮的双眸。   以及眼尾那冷淡上钩的弧度,扫过来的视线,都带着拒人于千里的漠然。   不管怎么说,都不是一个看起来好接近的人。   况且他根本没有要和沙发上的沈元,以及第一次见的郁松年说话的意思。   他挺直着背脊,迈步前往走廊。   阳光沁在白色的衬衫上,透出了身体的轮廓,宽松的布料隐约可见一截动人的弧度。   源于少年人单薄的腰背,以及那将西服裤子撑得饱满的臀部。   言语越过了思考,郁松年起身走向对方:“哥哥好,你长得真好看,能当我的模特吗?”   身后传来的响声,郁松年回过神来,想起第一次见面的事不由哂然,刚想与沈恕提起,转过身后便把本来要说的话尽数忘记。   沈恕不自在地扯了下身上的校服,体格的变化将本来宽松的衬衣撑得有些紧,尤其是胸口的部位,险些没能合上纽扣。   即使勉强扣上了,也很不得体。好在腰身这么多年没什么变化,不然沈恕就要面临自己穿不下裤子的尴尬。   看着直勾勾盯着自己的郁松年,沈恕本能地用右手抓着左上臂,遮挡了一下。哪怕知道现在这幅模样过于扭捏,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他实在是太不自在了,见郁松年始终不说话,沈恕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果然很奇怪吧。”   应该去换掉的,可是莫名的,他觉得郁松年应该很喜欢。   因为这人的视线充满热度,有点像……新婚的那个晚上,红色的绸缎落下来时,郁松年所呈现的眼神。   “你喜欢吗?”沈恕心跳得有些快,感觉嘴唇和脸颊都胀热着,忍着羞耻,他低声问道。   郁松年的回答是,拉上了窗帘。   房间里一下陷入了昏暗当中,只余下一线阳光,落在在地毯上,被郁松年一脚踏过。   数步的距离中,郁松年来到了沈恕面前。   视线从沈恕的胸口轻微停留,继而往下。他双手扶住沈恕的腰时,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瞬间的颤动。   在紧张,还是害怕,或者是害羞?   脑海里转过这些念头,很快就被郁松年无视了过去。   他拇指按住了沈恕的嘴唇,在那具有一定厚度的软肉上揉了揉,似叹息道:“爷爷会生气吧。”   明明沈道昌才在餐桌上指责了他,不顾惜沈恕的身体。   可他从未想过,沈恕会在自己的卧室,这样私人的空间里,重新换上校服,完成他昨日提出的要求。   沈恕抬起胳膊,搂住他的同时:“这时候就不要再提爷爷了。”   郁松年按在他腰上的手往下走,轻轻压在前几日,他摸过弄过,甚至是咬过的地方。   第一次看着沈恕画像时,心里浮现的形容词,再也没有阻挡,直白地吐露而出。   他吻过沈恕泛红的耳垂,带着些许痴迷和喑哑:“沈恕,你真的……”   沈恕忍着那些轻吻所带来的刺激,含着鼻音地问:“什么?”   “好漂亮。”郁松年掐着沈恕的脸颊,重重地吻在了他的嘴唇上。 第47章   47   昏暗的房间,门外隐约传来佣人交谈走过的声音。   苍白的手指按在棕色的木质衣柜上,留下数枚湿润的手指印,用力地抓握时,骨骼清晰隆起,能看清手背上的每根血管。   他踉跄着被郁松年推到了换衣间中,臀部挨着柜子,身后是过冬的大衣。   腰软得撑不住时,身体后倒,几乎要淹进衣服堆里,又被郁松年徒手从那层层的衣服中捞了出来。   这意外发生的后仰,叫这场急迫又深入的亲吻短暂中止。一根暗红色的缎带顺着衣服垂下,落在沈恕的脸颊上,贴着红肿的嘴唇。   沈恕的口腔里阵阵酥麻,残留着些许痒意,是被郁松年的舌头勾出来的。   拇指隔着暗红绸缎,压在那温热的皮肤上,郁松年低沉地重复着亲吻前的夸赞。   沈恕用力勾住郁松年的颈项,脸颊往对方面前一凑,没有即刻吻上,而是用鼻尖暧昧地蹭着:“不要……再说我漂亮。”   潮热的吐息,急促落在郁松年的唇边。   将吻未吻之际,郁松年落在沈恕脸颊上的手,滑至下巴,施力一按,逼得双唇微分,露出一点猩红舌尖。   似不愿意让沈恕如意,又似逗弄,郁松年用另一只手拉开衣柜上的镜子,盯着沈恕的嘴唇道:“要看看你现在究竟有多漂亮吗?”   沈恕不愿意看,他逃避地移开视线,将脸往镜子的反方向偏。   不用看镜子也能知道,他现在的模样绝对不像话。   郁松年没强迫他看,而是将那根红色的缎带扯下,绕在沈恕的眼睛上,轻轻地打了个结。   突然袭来的黑暗让沈恕不安地动了动,但还是乖巧地由着郁松年帮他眼睛蒙住。   可能是新婚夜时,他将郁松年的眼睛蒙住。   所以对方也想在他身上试一下。   他相信郁松年不会对他做出什么,直到身体被翻过去,衬衣从裤腰处抽出,沈恕才意识到,郁松年虽然不会伤害他,但绝对会做一些“坏事”。   比如现在,郁松年没有就着松开的衬衣贸然往里钻,而是顺着腰线往上,扯松了沈恕的领带,最后按在被轮廓撑满,进而显得紧绷的胸膛处揉了揉:“这件衣服对你来说太小了。”   一颗扣子被修长的手指拧开,空气钻了进来,在沈恕的皮肤上激起大片的细小疙瘩。   随着第一颗扣子的松开,本就勉强系上的纽扣,就像多米诺骨牌般,一颗接一颗地弹开,将沈恕遍布潮红的胸膛,尽数暴露在空气中。   黑暗里,沈恕能感觉到背脊被沉重的身躯压着,有手臂搂着他的腰,嘴唇贴住他的颈项:“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去青水山庄。”   身体紧密贴合中,沈恕能够明显感觉到对方的所有反应。   “你戴眼罩的时候我就在想,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漂亮。”伴随着郁松年的话语。   拉链声响,沈恕的裤子垂落在地。   沈恕穿着学生时期的运动白袜,袜筒的高度刚好到小腿上,收在最纤细的位置。   修长的双腿,脚踝处叠着布料柔软的西服裤,腿的主人被按着背脊,上半身几乎要陷入衣柜中。   为了维持稳定,沈恕不得已地将一条腿曲起,跪在衣柜的隔板上。   衬衣滑到了肩胛骨处,本该一同塌下的腰线,被一双肤色偏深的手卡住两侧,高高提起。   衣帽间和走廊只有一墙之隔,隔音不算多好,沈恕紧张得身体直抖:“会被发现的。”   郁松年将沈恕脖子上的领带提起,将那柔软的布料塞入一截到他的口腔里:“不会被发现的。”   咬住领带,沈恕将所有声音都咽进了嘴里。   走廊上,佣人小芸端着一盘新鲜的水蜜桃来到沈恕的房门前,礼貌地敲了敲门。   陈嫂让她上来送水果,她想到了英俊的沈恕以及他那同样好看的丈夫,非常乐意地接下了这个活。   欣赏美人实在是件有益身心的事,小芸又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却发现始终没有人应声。   一种奇怪的声音,隐约传到了她耳边。   有点像是铁制的衣架,碰在衣柜上的声音,响声很有频率,急促又密集。   沈恕是在收拾衣服吗?怎么不让她们来做?虽然感觉到疑惑,但小芸还是高声道:“先生,陈嫂让我送水果上来。”   没有允许,他们是不会推门而入的。   好半天,她才听到沈恕在房中喊道:“谢谢,现在先不吃。”   尾音甚至有些发颤,像在忍耐痛苦,同时衣架晃荡的声音短暂地停了下,继而又响起,动静更大了些。   小芸应了声好,抱着那盘水果准备下楼的时候,却发现墙边发出细微的动静。   就像木柜门在晃动,撞在墙壁上,因为墙纸与地毯的摩擦力足够,所以这点动静不是很大。   如果不是她刚好路过,或许都听不出来。   小芸皱眉想了下:“难道是地震了?家具晃得怎么这样厉害。”   凑到墙边听了一会那规律的动静,突然听到一声极低的呜咽声传来,小芸突然意识到什么,面红耳赤地抱紧了果盘,小心又急速地离开了那里。   回到楼下,陈嫂见她抱着果盘原路返回,问她:“少爷怎么不吃,是没胃口吗?”   小芸用手扇风,给脸部降温:“先生可能……有点忙,暂时没空吃吧。”   说完她把果盘往桌上一放,转身跑了出去,陈嫂见她这么慌里慌张,奇怪道:“这是怎么了,毛毛躁躁的。”   直到傍晚的时候,散步归来又睡了一觉的沈道昌精神好了些,在花园晒太阳,便让小芸上楼去喊沈恕下来。   小芸不是很愿意,磨磨蹭蹭地,还是上了楼,这次她敲门,很快就有人来开门了。   是先生的丈夫前来开门,温和地问她有什么事。   小芸低着头说明来意。   郁松年说:“可是他现在不太舒服,可能要等一会。”   话刚说完,沈恕就在他丈夫身后露了脸,他对小芸说:“我现在下去。”   说罢,他越过郁松年要出去,却被抓住了手臂:“你不再睡一会?”   小芸看着沈恕的脸,跟早上的时候明显不一样了,瞧着有些倦懒,又有种要命的性感。   叫人都不敢多看,因为会心跳加速。声音也变得有点哑,对他的丈夫说:“要是不下去,爷爷晚上又该说你了。”   郁松年不怎么在意道:“说就说吧,你身体重要些。”   沈恕心想,这可不是把他压在衣柜里,为所欲为的人该说出来的话,他心里想着,脸上就露出些许。   郁松年笑了笑:“我陪你下去吧。”   二人跟着小芸身后,一同下楼。见小芸距离他们有一定距离,郁松年凑到沈恕耳边问:“刚才是不是在心里怪我?”   沈恕耳朵瞬间红了:“没有。”   郁松年扶着他的腰:“我又没有进去。”   沈恕紧张地看了眼小芸的背影,又望郁松年:“别再说了。”   郁松年无辜地眨了眨眼,沈恕下楼梯时,感觉行走间腿根都一阵酸痛,应该是被磨破了皮。   正如郁松年所说,虽然没有真枪实弹,但也做了足够多的事情。   袜子脏了,校服破了,被他用袋子装了起来,藏在了衣柜里,准备离开的时候带上。   下楼后,沈恕陪沈道昌在院子里坐了一会,跟老爷子很有话聊的,反而是郁松年。   爷孙两个性格都比较内向,很多情绪在平日时都不会表达出来。   午饭时还在不满意郁松年的沈道昌,被逗得哈哈大笑。   说到沈恕高中的时候,沈道昌还说:“别看我孙子一直不恋爱,高中那会可是收到了不少情书。”   这话可就真的在乱说了,沈恕反驳道:“爷爷,我没收到过情书。”   沈道昌被堵得一窒,不敢置信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没收到过情书。”沈恕平静道。   沈道昌难以理解地瞪着自己的孙子:“怎么可能……你有才有貌,不可能没有小姑娘喜欢啊。”   “事实上就是没有。”沈恕说。   沈道昌望向郁松年:“那你呢?”   郁松年尴尬地移开了目光:“有是有,不过很少。”   “很多。”沈恕反驳道:“有路上给他塞情书的,情人节塞巧克力,礼物经常堆到从抽屉里掉出来。”   沈道昌炫耀孙子失败,梗了半天,才道:“罢了,都是他们没眼光。”   郁松年认同颔首道:“确实没有眼光。”   沈道昌:“我孙子怎么会在这件事上输呢,肯定是哪里弄错了。”   沈恕觉得自己不受欢迎这件事,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但看着身边最重要的两人都为他不平,只觉得好笑又暖心:“这有什么关系,最受欢迎的人现在成了我的丈夫,不管怎么看,都是我赢了。”   沈道昌看着沈恕引以为荣的模样,实在恨铁不成钢。   郁松年听完后,笑了:“是啊,某种意义上,我也赢了。”   从沈宅开车回新家的路上,是郁松年在开车,沈恕有些疲惫,靠在椅子上闭眼休息。   他听见郁松年问:“沈恕,你真的没收到过情书吗?”   沈恕没睁开眼:“你不信?”   “没有不信啊。”郁松年声音轻轻的,不多时又再一次响起:“那我给你写吧。”   “情书。” 第48章   48   沈恕坐在副驾驶上,藏在暗处的手轻轻一抖,他发现郁松年有的时候,真的叫人难以招架。   总是说出一些惊人的话语,起码对沈恕来说很惊人,可对于他自己,就好像给人写情书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好比吃饭喝水,他想给沈恕写情书,所以他提出来了。   让沈恕甚至没办法拒绝,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他喜欢郁松年,收到对方的情书当然求之不得。   可是情书这种物件,是需要书写者抱着满腔爱意,每个字都得要斟酌万分,每一笔都需要情意万千。   郁松年因为他没有收到过情书,所以想要给他写一封。   不难理解他的用意,因为郁松年本来就是个温柔的人。   在郁松年眼里,他无趣的少年时期,有很多没有得到过的东西,所以想给他弥补一二。   只是比起这些,沈恕更想要的东西,是郁松年的爱意。   一封并非出自爱意的情书,就像这场协议结合的婚姻。   刚开始品尝时是甜,等到回过味来,就成了苦。   “好啊。”沈恕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这密闭的空间响起。   他的演技不够好,所以声音里听不出有多少高兴。   等红绿灯时,他能感觉到郁松年转过头来看他,看得有些久了。   沈恕终于鼓起勇气转过头,迎向郁松年的视线:“怎么了?”   郁松年笑了笑,没说话,只是看得出来他现在没有之前那么兴致高昂。   不等沈恕追问,郁松年就说:“难怪在学校的时候,没人敢和你表白。”   听到这句话,沈恕不由一怔。   “知道你在我们这些高一学生心里,是一个什么形象吗?”郁松年望着沈恕那张过于白皙的脸,隐藏在车内的昏暗中,唯独眼睛是亮的,细框眼镜下,纤长眼睫勾出冷淡眼尾。   沈恕看起来好像对此不感兴趣,但还是配合地问道:“什么形象?”   郁松年手肘搭上车窗,撑着下巴:“高三那位长得很好看的学长,每周一升旗最期待看到的旗手,没法靠近的……”郁松年声音染上些许笑意:“冰山美人。”   这个称呼实在肉麻,沈恕眉毛都忍不住跳了跳:“说什么呢。”   “你知道为什么没人给你送情书吗?”郁松年又道。   沈恕心想,难道不是因为自己不受欢迎?   见他露出疑惑神情,郁松年为他解答:“因为在传闻中,路上拦着你告白的女生和男生,都会被你无视。”   沈恕第一次听说这种事情:“什么?”   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高中时期只要不上课,他都不戴眼镜。走在路上不要说是陌生人,就算是熟人跟他打招呼,他也看不见。   “给你递情书的学弟学妹,也从来没听说有成功过的。”郁松年继续道:“送礼物的话,据传会被你直接交给老师。”   把礼物交给老师这件事,沈恕很艰难地在记忆里翻了翻。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但不是把礼物交给老师。而是将失物交给老师,找人来认领。   那是一盒巧克力,上面还有一根项链。项链是品牌的,巧克力是手工的,既无送礼人的姓名,又没收礼人的名字。   那天不是什么节日,前一日又有年纪考试,所有人都按照分配去了不同班级,他以为这是昨天坐在他课桌的考试者所留下。   品牌项链价值不菲,他不敢自己随意处置,便交给老师,让其帮忙寻找失主。   后来也听说失主找到了,确实是坐在他位置上的那个女生所留。   沈恕忍不住为自己辩解,然而时过境迁,现在无论怎么解释好像都没有用。   而沈恕会把追求者礼物交给老师这一点,彻底绝了那些爱慕者的心思。   毕竟谁也不想被老师叫过去,训斥满脑子恋爱,不知道学习。   沈恕皱紧眉,迟来地感到了歉意:“我不知道那是礼物,太对不起她了。”   郁松年笑道:“只能说阴差阳错,但凡她在礼物中留下信,也不会……”说到一半,郁松年好像想到什么,情绪又低落下去。   沈恕问道:“也不会什么?”   郁松年却话风一转:“留了信又能怎么样呢,反正你也不会接受她。”   “你怎么知道?”沈恕不清楚自己会不会接受,大概率是不会,但他想知道郁松年为什么能够这么肯定。   “难道你是那种只要和你表白,都会接受的类型?”郁松年说。   沈恕回想自己的每段恋情,通常是他注意到对方身上吸引他的特点,继而不自觉地把目光放在那个人身上。   看得久了,对方就会主动朝他走来。在一起的过程也很简单,没有说谁非要跟谁表白,更像水到渠成。   没听到沈恕回答,郁松年加重了语气:“不是吧?”   沈恕说:“不是,我哪有这么随便。”   郁松年好像松了口气,又有些懊恼,接下来回程路上,他都没怎么说话。   沈恕忍不住忘了他几眼:“你生气了?”   “没有。”郁松年说。   沈恕闷笑了声:“总感觉你这样……”他停顿了有些久了,好像在找一个形容词。   郁松年静静地等了一会,主动开口:“讨厌吗?”话音刚落,沈恕的声音也一同响起:“很可爱。”   因为喜欢,所以就算是在闹别扭,生闷气的郁松年,在沈恕眼里也是那么可爱。   郁松年单手捂住了嘴巴,将脸转向正前方,不多时,耳垂便已经红透了。   抵达新家,他们一同进屋,入口玄关处放着佣人替他们签收的快递。   是沈恕和郁松年的结婚照,郁松年轻松地将那些相框提起,卷起袖子,拿着工具箱就去了主卧,他打算把相框钉到床头墙上。   沈恕先去洗澡,热水淌过红肿的腿根时,有种细密的疼痛。他低头掰开大腿根看了眼,果然有些地方破了皮。   也不是很意外,毕竟穿的内裤就是被大力拉扯下给弄坏的,大概是因此而受伤。   幸好那是他从前住过的卧室,不然可能真的要真空回家。   连布料都经不住被拉扯的折腾,何况是细嫩的腿根。   裹上了浴袍,沈恕回到卧室的时候,结婚照已经被挂起来了,一大两小,最大的那张是雕塑家与他的作品。   没有沈恕想象的那般刺激,成品相当有艺术感。就算是神与人类的那张,在水池中拥吻,后期挡住了大部分他们裸露的皮肤。   更不要说学生时期的那一张,只是沈恕才穿了校服,并把校服弄脏,现在实在没办法直视穿着校服的自己。   郁松年不在卧室,沈恕便坐在床上等他。不多时,身后就传来脚步声,郁松年拿着一杯热牛奶进来:“陈嫂说你睡前都喜欢喝一杯热牛奶。”   沈恕道了声谢谢,接过郁松年手中的牛奶,喝得很慢。   郁松年看着他的浴袍,一件灰色真丝短款,坐在床上的时候,下摆掩不住大腿。   沈恕喝完牛奶后,将唇边残余的牛奶舔进嘴里,他注意到郁松年在看他的腿,便捏着浴袍下摆,大方地往两边掀开。   踩着床单,曲起右腿,沈恕指腹压在自己腿根的位置:“这里好像弄破了,我自己看不到,你能帮我上点药吗?”   说完后,沈恕抬头看着郁松年,认真请求。   郁松年移开的目光:“你等等,我去找药。”   找到药来,郁松年还洗了手,粗粝的指腹都被热水泡得柔软,才沾了些药膏,往腿上破皮的地方轻柔抹上。   沈恕双腿上的肉很匀称,但是腿根上的肉相对于其他部位,更为柔软。这一点,郁松年早就知道了,如今用手去感触,更为鲜明。   沈恕本来忍耐着给他上药的刺痛感,结果没多久,上药的感觉让他面上一红,腿收拢,夹住了在腿间作乱的手:“真的不行了。”   虽然不想败兴,但身体确实是扛不住了,沈恕示弱道。上次吃冰棒的嘴角才刚好,腿也被弄伤了,更别提有些地方还是肿的。   郁松年的手掌从被两片细腻又不失韧度的腿中抽了出来,按着沈恕的膝盖,检查自己的上药效果,他把药上得很慢,仔细地抹遍每个角落。   “我没想做什么。”郁松年一本正经地说,他的所作所为确实也只是单纯在上药,没有逾越。   沈恕求饶地看着郁松年一会,见男人不为所动,只好轻轻的,带着些许不情愿地张开了双腿。   郁松年却在此时将手收回,拿起床头柜上的纸巾,擦拭手里的药膏:“剩下的位置你应该能看见了,自己上药吧。”   沈恕愣了愣,敏锐地感觉到郁松年好像还在不高兴。具体的缘由不明,可能是因为在车上的那场对话,又或者是他对郁松年要写情书这件事,没有表现得非常高兴。   郁松年把手里的纸巾丢进垃圾桶,刚准备起身,腰就被人搂住了。   一同氤氲过来的,还有沈恕身上的气味,郁松年喜欢的,迷恋的,近乎痴迷的味道。   引诱郁松年的人用双臂紧紧搂着他,时而冷淡,时而热情,叫人琢磨不清。   郁松年试图掰开沈恕的手,却被对方更加用力抱紧。   也就不挣开了,他转过身,发觉沈恕目露紧张,看着是真的怕他走了。   郁松年刚刚给沈恕热牛奶了时候,喝了点酒。酒精仍在喉管里烧着,心里也有股火在烧。   他反手搂住了沈恕,将人往床上按。   和最开始不愿意上药,抗拒他的行为不同,沈恕配合地被他压在床上,头发散乱着,眼神无辜地望着他。   郁松年抬手掐住那张脸,指腹稍为用力些,就能在那脸颊上留下红印。   正如他每一次粗暴地用力时,身下这具身体都会留下指印,而那些红会变青,变紫,变成他的印记。   “沈恕,你为什么会和我睡?”郁松年问道。   他盯着沈恕听到这句话后,剧烈颤抖的睫毛,僵硬的身躯,低笑了声,换了句更露骨,更直白的话语。   “你为什么愿意和我做?” 第49章   49   脸上的力道略重,鼻尖能嗅到浅淡的酒气,沈恕听着郁松年的问话,眼眶忽然有些酸。   这样的问询,没有给他留有任何退路,好像不管他怎么回答,都不是正确答案。   “因为……”沈恕闭上眼,努力让自己语气维持镇定与平缓。没由来的委屈像张令人喘不过气的网,裹住了他:“我以为这是你想要的。”   按在他颊边的手,缓缓收了回去。郁松年压住他的力道收了回来,一同离开的,是对方沉甸压着他的身躯。   沈恕睁开眼,看向坐在床边的人。郁松年怔了一会,才抬手揉了揉紧皱的眉心:“对不起,我好像喝多了。”   他歉然地对沈恕说:“吓到你了吧。”说话的时候,他没有看着沈恕,而是低垂着眼:“你不用勉强自己,如果不想要,其实可以直接拒绝。”   沈恕撑着床坐起身,他没有不想要,也没有勉强自己。   郁松年笑了笑:“这么想想,好像的确是这样,一直以来都是我在强迫你。”   沈恕本能地抓住了郁松年的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郁松年指尖的温度有点凉,他如同找到了答案,若有所思道:“是我在试婚服的时候,跟你说我不打算当你名义上的丈夫那句话,给了你压力吗?”   “没有,我不觉得你是在强迫我。”沈恕握紧了郁松年的手指,急迫道。   郁松年转过头来,很温和地说:“你别紧张,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现在的他,和刚才强势的,说着露骨话语的郁松年不一样了。   虽然更像郁松年平时所表现出来的模样,却无端地叫沈恕心慌。就好像……此刻的郁松年,又离他远了点。   郁松年反手握住沈恕的手:“是我越界了。”说罢,他轻轻地将手从沈恕掌中抽出:“我先去洗漱,你早些睡吧。”   沈恕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掌心,连带一同空下的,是心脏的某一处。   郁松年起身离开,刚站起来,衣服却被沈恕拉住了。   沈恕明白这种时候,该说的话是什么。无非是一句我心甘情愿,缘由为何,不过是情有独钟。   这种仓促地,狼狈地吐露真心,就如还未准备好,就要去打一场不知胜负的仗。   情况太紧急,他只能仓惶地将自己所有压在这一局的胜负上,并非出自本愿,而是害怕失去。   “喜欢。”沈恕的声音很低,好似风吹就能散了。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找回了语调:“因为喜欢,所以愿意被你睡。”   这话听起来很难堪,实际上也没好到哪里去,沈恕眼睫沾了些湿润,他安静地坐在床上,有种自暴自弃的狼狈:“所以……别生气。”   其实说出来也没什么,他们有一年的合约,无论如何郁松年都不可能现在离开他。然而越这么想,却觉得越可悲。   负面情绪不受控制地侵占了他的脑海,沈恕看到被子上洇开了几滴湿润,是他没能控制好自己的结果。   沈恕希望郁松年别看见,这样交出真心的样子,太不体面。   他听见郁松年叹了口气,身旁的床垫下陷,是对方去而复返,将他重新拥住。   “为什么要哭?”郁松年声音低沉,带着压抑:“喜欢我是件让你难过的事吗?”   沈恕在喜欢郁松年这件事上,得到的快乐很少,大多数的时间里,都称不上快乐。但郁松年给他带来的一切,是不一样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和郁松年一样。   大概没人的表白会像他一样这么糟糕吧,哪怕结婚了,有过最深入的肢体接触,却还是没有安全感,脚踩不到实处,怕哪一日睁开眼,这人就消失不见了。   这些年来,沈恕很少梦见郁松年,更多的时候,他都是梦到他坐在空无一人的课室,转过头,那是一扇没有人的窗户。   梦是蓝的,紫的,有时候有其他看不清脸的同学,有时候也有熟悉的人与事,唯独没有郁松年。   抬起手,沈恕紧紧抱住郁松年,闭眼时,又打湿了郁松年的肩膀,他哑声重复:“喜欢你。”   郁松年亲吻他的耳垂,脸颊,将他眼泪一一吻去。他在对他道歉,声音饱含悔意,不知道是在内疚逼迫他说出喜欢,还是对他喜欢做出的回应。   不知过了多久,沈恕在郁松年怀里睡着了。   小时候沈道昌告诉他,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可是在张雪婉身边长大的那些岁月,沈恕意外地爱哭。在张雪婉离开后,沈恕便逐渐成长成沈道昌希望的模样。   张雪婉最喜欢玫瑰,她和沈恕说,因为花是爱的证明。   “我的宝贝这么爱哭,以后也会为了自己喜欢的人哭吗?”张雪婉摸了摸沈恕的脸,笑得温柔。   沈恕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了,面前的张雪婉仍如照片上一样美丽,不似离开他的时候,病容憔悴的模样。   沈恕坐在了张雪婉的脚边,看着母亲手里的玫瑰。张雪婉抽出一支,放进他手里:“我们小恕有收到很多玫瑰吗?”   沈恕想到了那些花与画,雕塑与首饰,笑了:“有,收到了很多。”   张雪婉笑道:你一定会收到很多玫瑰,比玫瑰还多的爱。”她亲吻落在沈恕脸颊上,暖融融的,就像阳光那样明亮。   沈恕睁开了眼,风吹起白色的纱窗,有人影背对着他站在窗前,拉开了窗帘,阳光透了进来。   眼睛传来的干涩与刺痛,令他有些睁不开。只能反复闭上适应光线,又努力地睁开。   “该起床了,是下午的航班。”郁松年说。   今天是他们去度蜜月的日子。   沈恕摸了摸肿胀的眼皮,意识到昨晚是个什么情况入睡时,突然有种无地自容的尴尬。   好在郁松年表现得和以往没有区别,叫醒沈恕后便出了房间。   陈嫂过来做的午饭,看见沈恕眼睛肿了,还以为他身体不舒服,差点要叫私人医生过来。直到沈恕再三劝阻,才给他弄了些冰块来敷眼睛。   沈恕按着冰袋,偷看坐在对面桌的郁松年。郁松年用餐到一半接到了电话,与对面沟通使用的是俄语,这通电话应该跟学业有关。   难道是那边在催郁松年回去继续学业?怎么会这么早,郁松年不是说现在还不考虑回去吗?   私心当然是想郁松年留下来,但理智上又认为爱一个人,不该阻止他完成自己的学业。   忧心忡忡,直到过关登机的时候,沈恕还有些失神。   他们度蜜月没打算离开太远,只去附近小国度假,享受沙滩海洋,和每一对新婚情侣一样。   郁松年将眼罩递给他,又贴心地备了耳塞,让他在行程上睡得安稳。对方这般贴心,倒叫沈恕原本想问的话问不出来了。   甚至心里产生了个荒谬的念头,该不会郁松年是昨晚听到了他的表白,所以要以学业为名,逃出国外吧?   这个想法刚浮现就被沈恕打消,应该不可能,要是真如此,郁松年也不会跟他来度蜜月了。   难道这是行刑前最后晚餐,郁松年打算离开他之前的最后温柔?   心里乱七八糟想着,身体却因为眼睛的疲惫,又再次陷入深眠。等过关来到X国,沈恕还有些昏昏沉沉。   郁松年可能看出他状态不佳,摸了他额头一下:“是不是低烧了?”   沈恕按下他的手:“没有,可能是有些晕机。”   行李托运处,郁松年接过他手里的行李,利索地放到了推车上:“这边的医疗一般,但是药的效果还可以。”   沈恕也来过X国几次,不由笑道:“你是说肠胃药效果可以吧。”   这边地势靠海,盛产海鲜,加之天气炎热,每年都有大把旅客在这里肠胃炎。有需求就有产出,这边药店很多,药效强大。   坐上了酒店接机的车辆,沈恕终于没忍住问道:“今天早上我听你打电话,是学校那边让你回去吗?”   郁松年本来还在看手机上的攻略,闻言诧异道:“不是。”   “而且就算是,我也不可能现在回去啊。”郁松年无奈笑道。   沈恕这才放下心来,人也看起来精神了些。   郁松年问他:“刚才你一直在想这件事?为什么不问我?”   “也没有一直想着。”沈恕自己都觉得这个解释很苍白。   郁松年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同他解释,早上的电话是问他今年是否要参展,刚好有一件作品他可以送过去,只是在托运上比较麻烦。   沈恕好奇道:“如果要参展的话,你本人需要过去吗?”   “我可以拜托那边的同学帮忙。”郁松年道:“所以不会离开的。”   最后一句话终于给沈恕吃了一颗安心药,他转过头,终于有余力欣赏沿路的景致与风光,阳光明媚。   到了酒店,与国内不同,这里气候温度常年极高,郁松年早有准备,给沈恕带了短款衬衫和短裤。   沈恕很少穿短裤,刚穿上的时候,还有些不适应。不过很快就能感受到轻薄布料在炎热天气中的好处。   收拾好一切,放下行囊,太阳已经没有那么高了,他们先去海边逛了一圈。   夕阳落在海平面上,天空染成紫粉,海的泡沫洇在脚上,细腻沙子挽留着人的足踝。   沈恕和郁松年并肩走着,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气氛感觉很安静,又充满微妙的暧昧。   直到郁松年主动牵住了他的手,这是距离沈恕告白以后的第十九个小时。   郁松年说:“沈恕,如果我经常对你说,我喜欢你。”   “你会不会就不那么难过了?” 第50章   50   沈恕愣了很久,他没想到郁松年会和他说这样的话。看来他昨晚的失控,确实把郁松年吓到了。   让人连这种方法都想出来,是为了安慰他吗?   感情和同情,虽一字之差,却天差地别。郁松年已经做得够好了,他小心翼翼收下他的感情,尝试以同样的形式回馈予他,目的只是为了让他不要再难过。   有丰富同理心,且温柔的人比起自己,更喜欢优先考虑他人感受,但是喜欢不是一件努力就可以做到的事。   要是喜欢是能够努力达成的,这世界上也不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和一厢情愿了。   闻着空气中的海腥味,沈恕感觉此刻心情很平静。就像从一段漫长又无望地等待中,终于获得释放。   他能跳出感情漩涡中,得到短暂的平静。   被迫说出喜欢的时候觉得委屈,当没什么再需要隐瞒的时候,却又觉得很轻松。   望着透着粉色的天边,想起那些蓝紫色,没有郁松年的梦。   掌心里还有另一个人的温度,现实中比他的梦境要温柔,因为郁松年会对他说喜欢。   想了许久,沈恕才说:“已经不难过了。”浪潮越来越高,洇至脚踝,或许是他们走得偏离原本的路线,应该回到原位:“昨天是有一点,但是今天已经好了。”   沈恕放松地笑着:“对不起啊,让你担心了。”   他想说没必要为了他而勉强自己,也想说郁松年只要做自己就好。   想说的有很多,但看着郁松年,又默默地把那些可能会让人为难的话语,咽了下去。   郁松年眉心还是微微皱着,探究地望着沈恕,像是在分析他话语里的真假。   沈恕努力让自己的笑得更开怀些:“你不用经常跟我说喜欢的,又没有关系。”   要是仅仅因为告白失败而强迫别人回应自己,那太没风度,也太傻了。   假的不会成为真的,再勉强也不行。   说完后,他想要继续走,却被右手传来的力度拖回原地。   郁松年抓住他,表情非常复杂,充满不解:“为什么没有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郁松年的语气很重,出乎沈恕意料,听起来很严肃,仿佛沈恕说非常离谱的话。   沈恕感觉到握着他手的力道逐渐加重,不由吃疼,下意识忍耐着。   好在郁松年及时发现了,松开了他,却还是站在原地不走:“难道你昨晚说喜欢我,只是在哄我?”   沈恕有些接不上郁松年的思路,有些呆地看着对方,只能回道:“不是在哄你。”   “那就是在骗我?”郁松年回答得很快,让沈恕猝不及防,只能顺着话语反驳:“没有,我没骗你。”   郁松年靠近沈恕,在沈恕尝试后退时,搂住了他的腰:“你到底在想什么?如果你根本不在意我喜不喜欢你,那你为什么还要说喜欢我呢?”   郁松年苦闷地叹了口气,有时候,他真觉得沈恕像水里的月亮,看着触手可及,实际远在天边。   “每当我觉得我们之间有可能时,你总是会让我清醒过来,叫我发现我究竟有多可笑。”郁松年低声道。   沈恕抬起手,微凉的指尖触上郁松年的脸颊,将人的脑袋微微推后一些,专注地看着郁松年的每个表情。   他发现郁松年是真的在伤心,神情忧郁,唇角紧抿。   沈恕被一个荒谬到他都不敢相信,却早有预兆的缘由击中了。   分明许多次都摆在他面前,他却始终不愿相信。   会不会……有没可能……   脑子里嗡嗡响着,那念头不断地刺激着他,叫他心脏急速地跳动着,几乎要从胸腔满胀而出。   “如果你不需要我的喜欢,那你到底要什么?”郁松年苦笑道:“难道一切都为了那块地吗?”   “要是只为了那块地,我现在都可以给你,你不必一次又一次地给我希望?”   郁松年抬手捂住眼睛,看着挫败极了:“还是因为昨天晚上我……表现得真的很糟糕,对你做得很过分,所以你失望了?”   “失望到,已经不喜欢我了吗?”郁松年丧气道。   感情这种事情,又怎么可能因为一件小事就不喜欢。   要是可以,那沈恕很早就能够割舍掉这段感情。而不是等到多年后的重逢,不顾一切地向面前这人求婚。   他们两个的角色从昨晚至今日,完全转换。   沈恕:“我没有不喜欢。”一切都不如想象得那般艰难,轻易地脱口而出。   “郁松年。”沈恕将郁松年按在脸上的手,牵了下来,紧紧握在手中:“我说的没关系,是希望你不要因为同情我,才对我说喜欢。”   太阳已经完全陷入海底,树上挂的彩灯缓缓亮起。一同亮起的,还有沈恕心中的那盏,心里反复的猜想,此刻都得到了明确的答案。   世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是你以为不可能得到的人,其实也喜欢你。   昨晚做的梦,就像一个冥冥中的预兆。母亲将玫瑰交到他手里,告诉他,他会得到很多的玫瑰,而玫瑰是爱的证明。   “已经送了那么多次,为什么我没发现呢?”沈恕喃喃道,他恍惚地望着郁松年,眼前迷雾散尽,终于看清一切。   沈恕苍白的脸染上鲜活血色,连嘴唇都一同红润起来,眼睛是亮的,不似昨晚因苦涩而湿润,仅仅只是因为看着郁松年,觉得高兴,所以闪耀。   “如果你是真心喜欢我的话……”沈恕笑了,这次是真心实意的:“对我来说,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   他拉着郁松年的手送到唇边,在对方无名指上落下亲吻:“喜欢你,只是因为你是郁松年,所以喜欢你。”   不远处响起了砰砰声响,海平面不知被谁放了烟花,五颜六色的烟火划过天空,坠入尽头。   就像一场庸俗的爱情戏剧,表白时总是会有烟火,也意味着完美结局。   郁松年迟疑地,缓慢地回握住他的手,目光紧紧盯着他,如同在猜他现在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是不是又是一场“哄骗”。   沈恕发现就算他和郁松年进展得很快,甚至已经举行了婚礼,可是他们错过的事情有很多,亦不算真的了解彼此。   就算真的在一起,却因为犹豫和顾忌,总是无法吐露真心,失去确定心意的时机。   他不知道郁松年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或许在亲手重制母亲遗物,当作礼物交给他的那刻,看到结婚雕塑的那刻,在提出想给他写情书那刻,每一次郁松年都好像在用行动述说着,他也喜欢他。   沈恕知道他在感情中很笨拙,也很迟钝。总是自卑与怀疑,很多事情都单方面地去认定,执拗地想得很多,现实中却为郁松年做得很少。   就是说喜欢,说会对郁松年好,也没有表现得很好,不是一个好的伴侣和情人。   烟火流光柔软了沈恕的眉眼:“我想这个表白晚到了很久,但现在说出来还算及时。”   郁松年直直地望着他,用行动给予了回答。   他弯腰吻住了沈恕,近似于婚礼殿堂的那一次,却比那次更为笃定。   珍惜又小心,轻柔且神圣。   郁松年从他嘴边离开:“再说多一次吧,婚礼上对我说的话。”   沈恕勾住他的脖子,重新将嘴唇贴了上去:“我爱你。”   回到酒店的时候,已是深夜。   酒店套间的房门,被他们莽撞地撞开。片刻不休的亲吻,令沈恕后脚跟绊住地毯,险些跌倒,幸好郁松年及时搂住了他的腰。   不过即使如此,郁松年也没从他嘴唇上离开,而是就着搂抱他的姿势,将他抵在酒店的墙上,更加深入地舔舐,需索他的唇齿。   沈恕听到自己鼻中哼出低沉又甜腻的闷哼,发出羞耻的声音。   宽大的短裤方便了郁松年伸手探入,从裤管上轻而易举地伸到腿根,于伤处的地方轻轻按了按,郁松年离开沈恕的嘴唇些许:“还疼吗?”   沈恕摇了摇头:“不疼了。”他咬住郁松年的耳垂,在对方颈项落下湿润的一句:“那里也不疼了。”   卧室落地窗的窗帘敞着,海边的光幽幽落在房中,染成一片昏暗的蓝。   沈恕曲着腿,看着站在床边不紧不慢解开纽扣的郁松年,腹部有种焦灼的滚烫,又有点轻微的畏惧。   他抵着床单往后退,脚踝却一紧,被郁松年捉着拖到床边,分开的腿落在了床边,悬空着无法踩住地毯,郁松年紧迫地,充满存在感地盯着他。   郁松年撑着他脑袋旁边床垫,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慢声道:“躲什么?”   “没有躲。”沈恕小声反驳。   郁松年掐着他的腰,手指用力地抵着他的腰磨了会,缓解了急躁,才不紧不慢地说:“怕的话,就转过去吧。”   沈恕听话地翻过身去,宽大的短袖自腰身被推至肩胛骨,露出那一整片纹身。   鹿角的位置传来刺痛,是郁松年在上面留下了咬痕。   “这是为谁纹的?”郁松年问着,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嫉妒。   沈恕抓紧床下柔软的被子,将脸深深埋进去的同时,背脊抬起,让纹身颤颤巍巍地挨着让他疼,也叫他快乐的郁松年。   “为你纹的。”   “所以别咬了,疼。” 第51章   51   “又哄我。”郁松年说着,再次于他的后颈咬了一口。   这次力道很轻,没有多疼。沈恕出了点汗,皮肤在昏暗的光线下,有种湿润的亮泽。随着腰背的扭动,光泽从上至下,最后藏在了箍在胯间的短裤里。   裤腰很松,随着颤抖的腰身,仿佛能够轻而易举地扯下,露出更多被汗洇湿的部位。   沈恕颤声道:“是真的。”   很早很早就纹了,为了郁松年纹的。   多余的话来不及说,背上的鹿角就被叼住吮吸,在红色的纹路上留下玫红的痕迹。   ……   指腹搓弄着滚圆的樱桃,将那果肉挤压着,又粗暴按扁,却没压出半点汁水,只能放进嘴里品尝,才能品到樱桃的那点香甜。   郁松年不是第一次尝樱桃,却每次都比上一次更贪婪。   用牙齿去磨,舌头去舔,直到樱桃的香气充斥整个口腔,才心满意足地发出清楚的吞咽声。   起身看着已经被他弄得有些迷糊的沈恕,郁松年胡乱地拉过旁边的抽屉,在里面寻找着。   好在这间蜜月套间工具齐全,不一会,郁松年就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打开盖子的声音很响,从挡住眼睛的手臂中,沈恕探眼出来,正好看见郁松年将手里的罐子打开,将里面的液体倒在手上。   冰凉的液体落在他的小腹上,被温热的掌心揉着往下,那点冰凉从外到内,被更高的温度化开。   被扯得凌乱的床单,海边的灯塔亮着,床边落下紧密相贴的影子。   有人低声地哄,说不会再疼了。   又有另一道声音低声说:“套。”   郁松年感受着握在掌中,沉甸甸的肉,看了眼旁边敞开的抽屉,再次俯下身:“没找到。”   “不会弄在里面的,哥哥。”   “所以让我进去,嗯?”   不多时,些许动静响起,就像湿润的橙子落入碗里,被捣得汁水四溅。   ……   船支破开了绵密的海浪,长驱而入。坚硬的船身在海里放肆摇晃,将本来还算平静的海面,撞出滚滚白沫。   船开得有些急了,一驶入海面便不断加速前行,铜墙铁壁的船身被海水打得湿透,却始终没有降低自己的速度。   甚至因为海水的温热,而行驶地更快了些。   被分开的海浪有节奏地涌在犹如铁制的船边,啪啪啪地拍在船侧,更多的海沫涌了出来,弄湿了船身。   船上的沈恕被颠簸得受不住了,扶着床头,求着船能够开慢一些。   可惜开船的人一意孤行,既已入海,就没有停下的道理。   翻山倒海般的动静,将原本还在床尾的他,狠狠折腾到了床头。双手撑着柔软的床栏,沈恕以跪坐的姿势,承受船身的猛烈摇晃。   他身体被晃得剧烈起伏,头发尽数汗湿,脚趾用力蜷缩。   沈恕哭了,他眼泪不争气地落了下来,按着掌下结实的胸膛,他低声抱怨:“你说不会再弄疼我了。”   郁松年下腹绷出漂亮的线条,靠着腰部的力量,他坐起身,顺势将沈恕紧紧搂入自己怀里。   双手锁着沈恕的肩膀,他仰头向沈恕索取亲吻:“你疼了吗?”   就着紧贴的身体和姿势的变化,沈恕甚至看见了腹部清晰地隆起,一闪而过,让人脸热的同时,又觉得害怕。   “疼。”沈恕说道。   “小骗子。”郁松年第二次质疑,只是前一次沈恕没有说谎,这一次他弯下头,将脸埋进了郁松年的颈项,不再说话。   确实是说谎,海都要将床冲湿了,天赋异禀,又怎么会疼。   海边的灯塔亮了几乎整整一夜,一艘接着一艘的轮船满载而归。   狂风暴雨的天气里,一些船的货物及时地送到了岸上,还有绝大部分的货物,沉入了海边。   最后会在船离开海的时间里,被海浪一股接一股地冲到岸上。   天色从黑夜到日出的太阳升起,彼时刚从浴室出来的沈恕,被郁松年裹着薄被,抱着坐在了地毯上。   他背靠着郁松年,疲倦地看着升起的太阳。和日出一同升起的,还有郁松年。   裹着被子的沈恕挪动着,想要从郁松年怀里出来。   然而因为身体酸痛,行动笨拙,沈恕挪动的时候,往前倒,摔在了地毯上,以一个屁股撅起的姿势。   虽然不疼,但实在很丢脸,尤其是身后传来的凉意,让他知道被子没将他下半身裹住。   越急着想起来,上半身反而在被子里缠得越紧。   郁松年见他这个模样,笑了:“这么害怕做什么,我又不会动你。”   沈恕怀疑地停下了挣扎,用手扒拉开脸颊旁的被子,扭头往后看:“真的吗?”   从被子里艰难探出脑袋的他,头发是乱的,脸颊是粉的,嘴唇早已被弄肿了。尤其是大腿和屁股的位置,在阳光中痕迹鲜明,是开了一整晚船的痕迹。   郁松年轻松地将地上沈恕连同被子一起抱进了怀里,亲了亲他的鼻尖。   沈恕刚放松下来,就面色一变,急促地喘了声,继而不可置信地望着郁松年,却没说什么谴责的话语,只是咬住了嘴唇,闭上眼睛,忍耐下来。   郁松年心满意足地抱紧了怀里的沈恕,慢声道:“当然是假的。”   什么时候昏过去的,沈恕不知道,他只知醒来的时候,腰酸得几乎动不了。只是这一次郁松年有了经验,提前给他做好了清理和上药,所以沈恕没有发烧。   以防万一,郁松年还给他买了X国有名的肠胃药。   虽然没想过要以这种方式体验X国的药,但是沈恕还是将药收进了床头柜里。   拉开柜子的时候,看见里面放着几盒不同型号的安全套,沈恕扶着酸痛的腰,站直望向郁松年:“你昨晚不是说没有吗?”   郁松年走了过来,扫了抽屉一眼,自然道:“没有我的尺寸。”“……”沈恕一时无言,又不能够确定郁松年话语的真假,毕竟他没有给郁松年戴过,确实不清楚合不合适。   况且,郁松年那处的确是凶器,一般型号应该都不合适。   昨晚闹得太晚,沈恕又在床上补了一觉,下午的时候,才戴上帽子和墨镜,和郁松年一起出门逛一逛。   虽说是蜜月,但也总不能一直在床上厮混。沈恕洗澡的时候,郁松年就问他要不要去附近走走。   这些地方不乏一些浪漫的景点,可以去逛一下。   X国向来有很多外国游客,他们不加掩饰地展现出对陌生人的善意。   他们坐在一家西餐厅外面的餐桌上,餐厅人很多,服务员忙不过来,郁松年确定沈恕要吃什么后,便起身拿着菜单走向前台。   沈恕靠在椅子上,短暂地放松自己的腰肢。   等郁松年拿着菜单回来,便看见他们那桌已经站了两位外国美女,在同沈恕说话。   分明沈恕即使穿着短袖,都能看出颈项上的吻痕。再往下看,也能看见脚踝和小腿的痕迹。   郁松年明目张胆地留满了自己的痕迹,他知道出门前沈恕对着镜子叹了许久的气,也没有要改的意思。   他本以为这已经足够证明此“恕”有主,但没料到热情开放的外国友人,非但不介意这些痕迹,还挺跃跃欲试。   再看沈恕,那惯来冷淡的脸,即使仍是面无表情的,仍多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可能是因为那倦懒的眼神,过分红润的嘴唇。   更多的可能是现在的沈恕所展现出来的,是这朵高岭之花已被采下,失去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被勾得人人都跃跃欲试。   沈恕在等郁松年的过程中,被两位女士问了路,她们预约了酒吧的卡座,却看不懂地图。   接过手机,看清地图的走势后,沈恕简单地指了一下大概的方向,酒吧离得不远,这条街走下去就是。   女士们道谢后,又问他要不要一起喝酒。   沈恕礼貌拒绝,这时肩膀上传来压力,是郁松年的回来了。他双手按在沈恕的肩膀上,笑着问女士们有什么帮助。   刚才还淡定的沈恕,本能地抬起手,握住了郁松年压在他肩上的右手。   他们双手交叠,无名指上同款的婚戒闪耀。   近乎明晃晃的表达,两位女士当然看懂了这个意思。她们惊讶地笑着,留下了一连串祝福的话语,这才离开。   等人一走,郁松年便拖开沈恕身旁的椅子坐了下来,撑着下巴盯着沈恕瞧。   沈恕不自在道:“怎么了?”   郁松年:“你的眼镜呢?”   沈恕摸了摸脸颊:“在酒店的包里,我戴了隐形,不好看吗?”   郁松年没办法违心说不好看,况且怎么能说伴侣不好看呢,应该每天都用甜言蜜语去浇灌才对。   “眼镜好像没用,得戴口罩才行。”郁松年说。   沈恕总算明白对方在说什么,无奈道:“人家只是来问个路,没有别的意思。”   而且,刚才郁松年过来的时候,沈恕明显看到那两位女士产生了更多兴趣。   该戴口罩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该是他。   郁松年不置可否,只是接下来的行程里,他都一直拉着沈恕的手,再没松开。 第52章   52   X国靠海,他们打算去的那座神庙建在海上的一大块礁石上,潮涨时神庙不对外开放,潮落时才能拜上一拜。   这让他想起了第一次和郁松年外宿约会就选了山庄钓鱼,爬山拜佛这样无趣的行动。   不知道郁松年是不是迁就他的取向,将那些浮潜冲浪,开游艇玩水上飞行的刺激运动给排除在外,竟然带他来寺庙。   神庙不远处是一条商铺街,卖些首饰品和宗教相关的物品。摆在外面玲琅满目,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但郁松年没怎么逛,轻车熟路地带沈恕持票进入神庙,看样子就像来过一样。   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沈恕说:“你来过这吗?”   郁松年闻言一愣:“几年前来过。”想起往事,郁松年笑了:“听别人说这里很灵,许愿以后要回来还愿。”   “你的愿望实现了吗?”沈恕问。   郁松年:“一半一半吧,在我最想要的时候没能实现,后来又实现了,这需要还愿吗?”他转过头来问沈恕。   “如果愿望已经实现,是该还愿。”沈恕对这些已有敬畏,自然担心没有及时还愿,会有不好的事。   陪着郁松年一同前往登记还愿,买下还愿所需的祭品,走完还愿流程后,郁松年才说:“出国的前一年,许炳章安排我出国,说是支持我的梦想。”   他自嘲一笑,连父亲都不愿称呼:“我从小就对艺术很感兴趣,不过外公一直希望我去念金融,所以我没有去考艺校。”   “外公去世后,许炳章就迫不及待把我送了出去。”   “那时候我的亲人只剩下他,我一直在思考,是彻底失去这点亲情,还是为此妥协。我需要一些可以抵抗的勇气,所以独自一人来到这里。”   沈恕忍不住去牵住郁松年的手,他可以想象当初才十九岁的郁松年,失去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亲人后,孤身来到这偌大的神庙,向上苍祈祷。   郁松年回握住他的手:“来这里也是因为我妈在这求了爱神,然后她遇见了许炳章。”   “你求了什么?”沈恕问道。   他想郁松年难道是祈祷许炳章重拾良心?想了想许炳章在郁松年回国后做的那些事,要真祈祷了这些,那肯定是没有成功。   郁松年望着面前的佛像,略有失神:“那时候想为一个人留下来,可惜他已经和别人在一起了。”   心脏就像被刺了一下,有些疼又很酸。在胸腔里几乎缩成一团,所以有些喘不过气。   原来郁松年也有求而不得过,并为之辗转反侧。   甚至不远万里,来这里祈祷,那人还能成为郁松年留在国内的原因。   他们刚在一起,不能够表现出难看的嫉妒,沈恕心里想着,嘴上说着:“是吗,看来是你很喜欢的人。”   “你刚才说后来又实现了,所以那个人后来和你在一起了吗?”沈恕说。   话音刚落,又觉得这有点像打听过去的意思。   林志钧说过,恋爱时最忌讳就是提起前任,不管当下心情如何,过后总有可能因此吵架,避而不谈,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不等郁松年回答,沈恕说:“谁能没一段难忘的过去呢,我能理解。”   郁松年挑眉:“你能理解?”   “嗯,很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我知道。”沈恕说。   像是好奇他到底是怎么喜欢别人的,郁松年说:“是你的初恋吗?”   某种意义上来说,郁松年确实是他的初恋,所以沈恕没有否认,但也没有说更多的,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不提这些了,过去的都过去了,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郁松年重新将目光落在佛像上,许久后才笑了笑:“是啊,你说得对。”   他抬手一把将沈恕抱进了自己怀里,用下巴狠狠蹭沈恕的头发:“我嫉妒被你喜欢过的人,不过现在你是我的,还是我赢了。”   孩子气的举动,弄得沈恕想笑,刚才心里那点酸涩,都在这个过紧的拥抱中烟消云散。   他的确好哄,也真的羡慕那个被郁松年爱过的人。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郁松年呢,如果是他,绝对不会选择其他人。   从寺庙出来,郁松年带他去了一个他完全没想到的地方,竟是刚才那两个外国女生要去的酒吧街。   一整条街都是喝啤酒闲聊的外国友人,沈恕自认为酒量还行,郁松年却比他夸张很多,近乎海量。据说是在国外的时候,和当地的同学喝出来的。   想到郁松年去的那个国家,喝酒大概是按桶来计的吧。   边聊边喝,郁松年说了许多自己在国外的趣事,沈恕一边听,一边喝,连什么时候醉了都不知道。   他酒品很好,喝醉以后很安静。郁松年能发现,是他说话的时候,沈恕都不回话了,只知道望着他,兀自傻笑。   刚开始把沈恕带过来没想过要把人灌醉,只是和E国同学喝酒喝习惯了,忘记沈恕只是个普通人,酒量哪能跟他们比。   结过帐,郁松年回来扶沈恕:“还走得动吗?”   沈恕点头,看起来很乖,百依百顺。这个模样很新奇,瞧着可以让他为所欲为。   把人带出了酒吧街,郁松年搂着怀里发烫的身躯:“能自己走吗?要不要我背你。”   沈恕站停脚步,在让郁松年背他和自己走这两个选项中,犹豫了许久,忍痛割爱道:“我自己走。”他怕郁松年累。   哪怕神智已经不算清醒,但他还是不愿让郁松年有半点不舒服。   说完后,沈恕又露出一脸很可惜的表情,盯着郁松年的背看了许久,叫郁松年哈哈大笑。   到了酒店的楼下,沈恕却站在便利店外不动了,主动往里走。   郁松年以为他要买什么东西,便由着他。   刚进便利店,沈恕就松开了郁松年的手,好像他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是不能带郁松年去的。   郁松年看着沈恕直至朝一个方向走去,然后隔着几层货物架蹲了下来。郁松年以为沈恕喝醉了,脚软得站不住,赶紧急步过去。   刚到就发现沈恕蹲在一排放满了安全套的货架前,一手拿着xl,另一手拿着xxl。   沈恕转过头,蹲下的身体正好面向郁松年那个位置,然后郁松年就见到沈恕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慢慢地把那盒xl放回了货架上。   货架上的xxl只有一盒,沈恕拿着那盒走到了售货员那里,用流畅的英文说:“你们店里还有多少盒,我全要了。”   这般霸气地发言,吓得郁松年浑身冷汗。   他赶紧抢过沈恕手里的那盒安全套,表示他们只要两盒。   结过帐后,郁松年才一头冷汗地攥着沈恕的手从便利店出来。右手牵着沈恕,左手拿着新鲜出炉的作案工具,郁松年说:“以后不能让你喝酒了。”   沈恕却望着他笑了,被酒晕红的脸颊,笑起来好看得要命。   郁松年心砰砰地跳:“再喝些好像也没事。”   沈恕凑向郁松年的脸颊,没有亲吻,只是极近的距离中,轻声道:“为什么要说我骗你?”   郁松年不明白话题跨度为什么这么大,不解道:“什么?”   沈恕抬手点了下郁松年的脸颊一字一顿道:“你,鹿。”再指了指自己:“我的。”   “你是在说你背上的鹿?”   沈恕皱眉,好像听出了郁松年话语里的惊讶,慢吞吞道:“你总是不信,没有哄你。”   “鹿角的形状,不就是你的郁吗?”沈恕认真解释,这个纹身图他在店里一眼就看上了。   “YU郁。”沈恕抬起手指,抓着郁松年摊开的掌心,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地写下。   “我的鹿。”   窗户是额外加的,以此成就了独属于沈恕的鹿。   “沈恕。”他听见了郁松年在喊他,脑子却觉得很晕,脸颊也越来越烫,地面在旋转,天空的星星跳跃着,眼前大片的光斑闪过。   很快,他就短暂地失去了记忆。   等再次醒来,人已经在酒店了。身上的衣服换了,人也蜷缩在床边,背脊上却有另一个人的温度,身躯随着呼吸,缓慢起伏地触碰他的背脊。   沈恕觉得头有些昏,胸口也有点恶心,是宿醉的感觉。   时间应该还在半夜,因为落地窗外是一片漆黑。   沈恕的动作惊醒了身后的郁松年,对方声音在黑暗中响起:“还难受吗?”   “我喝醉了?”沈恕用了肯定的语气。   郁松年嗯了一声,按亮了床头的灯,翻身下床:“要喝水吗?”   沈恕声音已经完全哑了:“好。”   倒了水杯的郁松年从客厅回来,他只穿了一条睡裤,结实的上半身,沈恕甚至没敢细看,虽然他已经看了很多次了。   匆匆扫了一眼,本要落在一旁的目光却定住了。   沈恕艰难地将目光挪回,错愕地停在了郁松年的左胸上。   那里不再是一片光滑,而是泛起红肿,红色线条走过的皮肤,就像一道道伤口。   这个图案曾经在咖啡厅里,被郁松年随手勾下,赠予了他。   并提出要求,让他多看看他。   那是数片玫瑰,一道侧颜。   是沈恕。 第53章   53   “你……”沈恕哑了,半天才道:“疯了吗?”   郁松年大概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乐了:“有时候我发现你真的很缺乏浪漫细胞。”   “难道不好看吗?我很喜欢呢。”郁松年说。   沈恕刚想上前,确认郁松年是真的纹了,还是只是画的,他希望是后者,脑海里却闪过了一段段记忆。   他想起自己站在马路上短暂地失去意识,没过多久,就清醒过来。   那时他已经趴在了郁松年背上,如愿以偿地搂紧了郁松年,脸颊压在对方背上,将街上不同颜色的店铺招牌一一掠入眼底。   忽地,他挣扎着要下地。   郁松年怕他摔跤,便将他放了下来。   沈恕一脚深一脚浅地往自己看中的地方走,那是一间纹身店。   X国除了酒吧药店和餐馆,最多的就是纹身店,几乎走几步路就有一间。   沈恕推开那间纹身店的玻璃门后,像买安全套时一般豪迈,将自己信用卡取出,拍在了前台上:“纹个文身。”   隔壁就是酒吧街,喝大了的外国人来这里顺便纹个身,实在不要太多。   况且这种街边店,不会那么规范,就算一开始不同意酒后纹身,你给的钱多,也就同意了。   给了信用卡后,郁松年才追了进来,抓着沈恕的胳膊同对方道歉,说喝醉了,没想纹。   可他拽不动沈恕,因为沈恕原地蹲下了,还掏出的手机还在相册里翻了半天,他在找图。   郁松年见实在拉不动他,便跟着一同蹲下,用诱哄的语气哄了沈恕许久,都没得到回应。   直到沈恕将手机里的照片递到郁松年面前,说:“好看吗?”   郁松年直直地看着那张图片,露出无可奈何又柔软的笑意:“好看。”   那是郁松年送给沈恕的简笔画,只有简单的线条,要是做成纹身,能够一次性做完。   沈恕喝醉了,说话很慢,也很简略:“我想纹。”   郁松年:“明天等你酒醒了再决定好吗?”   “想纹。”沈恕不为所动道。   郁松年:“酒后不能纹身,对身体不好。”   沈恕又道:“鹿也是喝酒纹,可以纹。”   虽然话语里并没有主语,但郁松年还是听明白了,沈恕身上那个与他有关的鹿,竟然是喝醉酒纹的。   难怪会做出这么冲动的事情,原来喝了酒。   店内的纹身师已经在问他们到底纹不纹了,店面小,两个大男人都蹲在这里,有点影响生意。   郁松年叹了口气:“一定要纹吗?”   沈恕固执点头,郁松年说好,接过了沈恕手里的手机,将他牵到了一旁的纹身床上,问他:“你打算纹在哪?”   沈恕抬手按住心脏的位置,露出个傻笑:“这里。”   “好。”郁松年把手机交给了店员:“我要纹这个。”   沈恕听到了郁松年的话语,露出了些迷茫的表情,又轻易地被郁松年哄了过去。   确认好大小和尺寸后,店员不多时就将打印好的纹身草稿贴走了出来。这是纹文身的第一步,也是最后可以反悔的步骤。   郁松年干脆利落地脱了上衣,在旁边等待的沈恕早已睡着。   稍微能听得懂一些中文的店员问他:“还纹吗,先生?”   郁松年看着沈恕半晌,颔首道:“纹。”   想起自己醉酒干出来的疯事后,沈恕坐在床上久久没能回神:“我……应该是我来纹。”   郁松年将水杯递到他面前:“先喝一口,你声音太哑了。”   沈恕盯着郁松年胸口上那新鲜出炉的纹身,眼也不眨,哪怕喝水时都没有错开片刻。   等喝完水后,沈恕双手攥着水杯:“红色的纹身,好像是可以清洗的。”   郁松年坐在沈恕身旁,抓了下睡得凌乱的头发:“为什么要洗掉?”   “纹身是一辈子的事啊。”沈恕急迫道。   郁松年:“你背上的那个难道不是?”   “我……”沈恕垂下眼:“我又不一样。”那时他以为郁松年不会再回来,他失去了他,所以才会纹下这个纹身,哪怕到现在都没有后悔过。   “沈恕。”郁松年双手捧住沈恕的脸,逼着对方望着自己:“你和我有什么不一样?”   “难道你想说,我对你的喜欢,不足以为你纹个身?”郁松年皱眉道。   沈恕着急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怕你后悔。”   “我为什么要后悔?”郁松年语气愈发不善。   心知再这么说下去,郁松年肯定要不开心了。沈恕乖乖闭上嘴,然后将郁松年按着他脸的双手轻轻拉了下来。   他低头,轻轻地在郁松年的纹身上落下一吻:“谢谢你。”   因为他醉酒的胡闹,让郁松年多了一个纹身。可是……竟然没有多少后悔,还隐隐地觉得高兴。   “还疼吗?”沈恕亲过后,掀起眼睫问。   郁松年没有回答,而是扣住他的后脑勺,重新吻住了他。用行动证明不疼,还很有余力做别的事情。   新买的安全套派上了用场,由于郁松年胸口有纹身,沈恕甚至不敢把手撑在对方身上。   只能自己咬着睡衣下摆,很艰难地往下坐。   这种事情好像能随着次数而熟练,这一次的沈恕,坚持到很后面才掉了眼泪。   有了纹身的郁松年比从前更加性感,叫沈恕看呆了好几次。   郁松年咬着他耳垂:“你现在知道我的感受了吗?”   他的手指顺着沈恕汗湿的背脊,从后颈滑到肩胛间的鹿:“知道这里是我的时候,就很想这么做。”   就像海浪潮水汹涌到最高处,沈恕恍惚间感觉到温热撒在他背脊上,从鹿上滑落,到臀线中央,一路斑驳。   郁松年的伤口还是发炎了,因为被汗反复洇湿后,还冲了澡。所以他们本来在X国安排的下海项目,全部都被取消,只能换成在岛内游玩。   度完蜜月回国,沈恕的肤色都晒深了一个色号,好像还胖了些。在结婚前因为压力而过瘦的身躯,也长回了不少肉。   秘书一见他满面春风,就知道他蜜月过得极好。   说了几句简单的祝福话语后,秘书便将整整一摞沈恕蜜月期间积累下来的文件,搬到了他的桌子上。   “老板,加油哦。”秘书按着桌面,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勉强。   看来为了让他安心蜜月,秘书受了不少苦。   沈恕安慰道:“整个秘书组这个月都有奖金,你一会用我的卡给公司的员工点个下午茶。”   秘书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真实了许多,接过沈恕的卡后,便退了下去。   沈恕正专心看文件时,办公室门被人推开:“听说你今天请客,也请请我啊!”   “你还需要我请吗?”沈恕头也不抬道。   林志钧今天又换了一套装扮,天气这么冷,只穿了一件棒球服外套,还戴了个帽子,潇潇洒洒来到沈恕桌前,一屁股坐上了人的办公桌:“去度蜜月竟然一条消息都不发我,好歹给我分享一下X国的风土人情啊。”   “你平时不是有事没事就去X国玩吗?还需要我来跟你分享?”沈恕扶了下眼镜。   林志钧八卦道:“看你这脸色,应该是蜜月行跟郁松年取了很大进展吧。”   沈恕低调地说:“还不错。”   “切,装什么啊,在一起了还是没在一起?”林志钧说完后,又道:“好怪,我竟然在问一对刚蜜月完的新婚夫夫在没在一起。”   沈恕没打算隐瞒,他终于笑了出来,掩盖不住幸福地点了点头。   “看来我今天是白来一趟了。”林志钧说。   沈恕:“怎么了?”   林志钧索然无味道:“刚知道了一个劲爆的消息,知道你今天回国,就过来找你了,顺便跟你吃个饭。”   “不过你都跟郁松年在一起了,这个消息听起来好像无足轻重诶。”林志钧道。   沈恕说:“别卖关子了,快说。”   林志钧从沈恕的办公桌上滑了下来,弯下腰,毫不在乎地趴在自己刚坐过的地方,眼睛泛着听到八卦后的兴奋光芒:“你知道的,我除了你还有一堆狐朋狗友,经常去酒吧的那种。”   沈恕颔首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昨天轰趴的时候,我一个朋友的朋友,啊对了,就是那个宴会,你跟郁松年求婚的那一场宴会的举办人,她儿子周二少也在。”   “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吗?”林志钧已经压抑不住自己的兴奋了。   他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很想发给沈恕。   告诉他,自己一开始猜得果然没有错,哪里有什么可怜的小白莲,只有预谋已久的老狐狸。   但是又怕发消息以后,被沈恕旁边的郁松年看见,只好自己亲自来一趟。   “他跟我说,郁松年刚回国,他就想叫郁松年出来玩,但是郁松年那会太低调了,谁请都不动,没多久就出了他爸秘书那档子事。”林志钧继续道。   沈恕听后,想了想那场宴会的举办人的儿子周二少,也是圈内有名的纨绔子弟,看起来不像是能跟郁松年关系好的样子。   林志钧:“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郁松年来了,就算那会大家都在看他的笑话,他还是来了。”   “你知道郁松年在答应来之前,问了他什么吗?”   沈恕好像猜到了,又不敢相信,因为紧张,嘴唇都有些麻,以至于没法问出来。   林志钧没有为难他,痛快地给出了答案:“郁松年问他,你会不会来。” 第54章   54   林志钧自从听到这个消息后,就像心里揣着只兔子,抓心挠肝,巴不得立刻告诉沈恕,好好看一看他的反应。   可恨沈恕人在蜜月,他憋到现在终于说出口,再看沈恕表情。   果然如他所想,沈恕表情震惊又错愕,愣在当场,甚至还有些不敢置信,嘴里喃喃地重复道:“你说郁松年问了他,我去不去那场宴会?”   “之前我就说过,郁松年肯定早就对你上了心,要不然怎么会你一跟他求婚,他就答应了!”林志钧越说越觉得有道理:“不过周度那傻逼,可能是觉得以郁松年那时候名声,要是在宴会上招惹了你,担心会弄出乱子。”   “所以他跟郁松年说,我跟你是一对。”说着,林志钧大翻白眼,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他还说我是你的白月光,我俩就算分手,也一直藕断丝连,郁松年根本没有机会。”   “编得有模有样,就怕郁松年查出我俩在没在一起,然后穿帮。”林志钧都快佩服死周二少了,怎么能想出这样的馊主意。   而这时的沈恕,却想起了在青水山庄的时候,郁松年说的那句,为什么要带前任来,难怪那时的郁松年表现得那么奇怪,缘由竟是出在这里!   周二少故意跟林志钧说这些,无非是知道沈恕和郁松年结了婚,自己当初做了蠢事。   又不好直接跟当事人对上,于是拐弯抹角地和林志钧说了这档子事,探探沈恕口风。   接下来的话,就比较肉麻了,林志钧都有些不想说,但还是得把八卦进行到底:“郁松年跟周度讲,他没想过有什么机会。”   “周度问他那去宴会做什么。”   周二少嘴里描述的郁松年,那时候以一种很云淡风清的语气,说道:“我只是想看他一眼。”   然而表情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任谁看了,都不会认为他真的只是看看而已。   林志钧问沈恕:“所以在那个宴会上,到底是郁松年先接近你的,还是你先接近的他?”   沈恕仿佛都听傻了,等林志钧又问了一遍,才恍惚道:“是我。”   “他在整场宴会,都没有故意接近我,是我向他走去,也是我问的他要不要结婚。”随着话语,沈恕的眼神逐渐坚定,他猛地站起身,就要朝门外走去。   林志钧在他身后喊道:“你去哪?”   “找他。”沈恕头也不回道。   林志钧大感荒唐:“他不是跟你住一起吗,你晚上回去就见得到了啊。”   “再不济,你也可以打个电话去问问不就好了。”林志钧不解道。   沈恕按着办公室门把手:“这不一样。”   “有些事情,是不能在电话里说的。”沈恕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他拿出手机,问郁松年是不是还在学校,他怕冒失过去,影响对方工作。   却不料郁松年回了一句:“不在学校,有学生受伤了,现在陪他在医院等家长过来。”   沈恕愣住了,这种情况根本不适合去找郁松年问个清楚,只好停下脚步,对郁松年说:“好,你忙完了早点回家。”   “有什么事吗?”郁松年问。   沈恕斟酌地回复道:“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跟你一起用晚餐。”顺便问一问宴会上的事情。   其实也没什么好问的,郁松年为他来宴会,这已经是再明显不过的事实。   郁松年喜欢他,他也能够确定。   可是心里却隐隐感觉到,应该有更多他应该知道的事情。   第一次的,在公司会议上走了神,好在会议内容早有准备,不至于露洋相。   但还是被秘书察觉了,小声问他是否身体不适。   沈恕否认后,又数次看表,直到时间差不多了,才拿起外套如风般卷出了办公室,急速地往家中赶。   回到家里,郁松年不在,陈嫂和佣人在厨房忙和,沈恕独自一人来到书房,在等待的过程中,他忽然想起郁松年对他说过的一段话。   那时他们还在X国,沈恕在浪潮于鸥鸣声中醒来,发现郁松年轻轻捧着他的手,仔细地触摸他的每一个骨节。   郁松年好像永远都比他醒得早,又经常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长久地看着他。   对方缱绻的眉眼,目光落在他身上时,叫他心脏酥麻。   “又想拿我当模特吗?做手的雕塑?”沈恕将脸埋进枕头里,带着微微笑意道。   郁松年拉着他的手,凑到自己唇边:“你知道吗,对于雕塑家来说,锤子比亲吻更有力量。”说罢,他低头吻住沈恕的无名指。   只有爱能使雕塑家在不同的材质上,重复雕刻千遍万遍。   “所以作品也代表着他的内心世界,如果你仔细地看。”郁松年低头吻住沈恕的嘴唇:“你会发现一切。”   沈恕站起身,推开门。他从未去过郁松年的工作室,也没能来得及去。   那时工作室还是空的,在度蜜月的期间,郁松年的东西便被一件件搬了过来。   工作室在一楼,原本为仓库所用,后来被重新设计改装,换成了郁松年的工作间。   门是密码锁,由郁松年所设。   此刻,他却没有问郁松年密码是多少,只是抬起手,轻轻地点了数字。   他们的结婚日期,不是。彼此生日,也不是。沈恕顿了顿,拿出手机翻了一会,最后输入一串数字。   开门铃声响起,门锁解开。   那仍然是个日期,却是更早的,往前推数个月的时光,他在宴会上遇见郁松年,和对方求婚的日子。   郑重地推门而入后,宽大的空间里,错落地放在沈恕见过的雕塑。   那是婚礼上,郁松年牵着他走向司仪时的那些雕塑。   他推开窥探郁松年内心世界的大门,在里面看到的全是自己。   挂在墙上的画,一幅幅相框里的,都是他。   腿有些软,脚也微微发抖,心跳加速,面唇也涨热着,就像喝了酒,脚下的每一步都那么地不真实。   他走到离他最近的雕塑,刻着幼儿时间的沈恕,这一次他看到之前婚礼上匆匆一瞥,所没能看见的东西。   每座雕塑下的石台上,都有一个日期。   2021,2020,2019,2018,2017。   每一年的时间,不同时期的沈恕,最早的一个时间,已经来到了五年前,是沈恕高中时期的模样。   雕得很青涩,技法也不纯熟,可是任谁看都知道,这是创作者费尽心血所制。   整整五年,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才会一年又一年地雕塑同一个人,又是什么样的心情,才会明知道他可能有喜欢的人,却仍然出现在那场宴会上,只为了看他一眼?   转过头,身边墙上是一副有些发黄的画纸,画着沈恕的侧脸,穿着校服在窗后坐着。   日期在高中,那时的郁松年只有十六。   画被命名为《上心》。   原来那时候不是只有他透过窗子望他,原来……他也早就望向了他。   分明该高兴的,却觉得喘不上气,心脏痛得受不住,几乎要按住胸腔才能勉强稳住呼吸。   眼睛已经开始发酸,模糊的视线里,沈恕看到面前的雕塑,最底下的石台贴了个名牌,他蹲下身,在看清那几个字的时候,眼泪到底没忍住,夺眶而出。   那是用中英俄三种不同语言,所书写的标题-《情书》。   这些作品的名字,叫做情书。   整个房间里的,都是不同时期郁松年给他所“写”的情书。   他晚了很多年,迟了很久,才收到了这些一份又一份的情书。   沈恕猛地站起身,他开车回到老宅,在佣人诧异的目光下,钻进了衣物间中。翻了许久,他才终于将那条陈旧的,落满灰尘的红色围巾翻了出来。   他一寸寸地看,一寸寸地找,怎么会忘记了呢,明明看到lev的那刻就该想起来。   终于在围巾的末端,他看到了用更深一些颜色所织成的名字,lev。   雕塑的后颈,都刻下了lev。郁松年的名字,是lev,除了狮子,也有心的意思。   心出自哪里,一眼可知。   郁松年的名字里藏了他,工作室里也藏了他,整墙的绘画,都是他。   应该知道的,早就该发现的事实,在那些仿佛平平无奇的瞬间,回忆席卷而来。   无数郁松年所说过的话语,一字字,一句句地在脑海中想起。   “好久不见。”   “没有更私人的理由吗?选择我的理由。”   “为什么不要,你讨厌我吗?”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沈恕,留在我身边,不要离开。”   “那时候想为一个人留下来,可惜他已经和别人在一起了。”   沈恕缓慢地,用力地将围巾抱进了怀里。   “因为大多时候,你总是不看我。所以多看看我,好不好?”   原来不止有他一个人,处于这场漫长又无望的单恋中。   他曾经短暂地强迫自己遗忘过,想要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可是郁松年没有。   他用一座又一座的雕塑将感情深藏其中,坚定而纯粹,沉默又忍耐,在看不到结果的尽头安静等待。   直到再次重逢他朝他走去。   直到他对他说:“你要和我结婚吗?”   --------------------   对于雕塑家来说,锤子比亲吻更有力量。这句话出自于不愿透露id的无定西东女士,征求同意后,用在文里,感谢这位宝在雕塑上给我不厌其烦的科普! 第55章   55   沈元刚从客户的饭局上脱身而出,在洗手间里把喝下去的酒都吐了个精光,现在正坐在路边的便利店里,拿着解酒药发呆,沈恕的电话就来了。   上次来电,还是因为沈道昌身体不好,要动手术,沈恕给他打电话,他连夜赶了回去。   接起电话的时候,沈元的手还有些抖:“是不是爷爷身体出问题了?”   沈恕在电话那里默了默:“爷爷很好,是我有事找你。”   得知沈道昌健康依旧,沈元大大地松了口气,继而换了种语气:“我和你能有什么事?”   “你跟郁松年高中的时候究竟怎么回事?”沈恕单刀直入地问道。   猝不及防地,沈元还结巴了一下:“什、什么怎么回事。”   “当年他来我们家,我看到你和他在泳池边接吻,后来他母亲葬礼,我说他是你的男朋友,你没反驳。”沈恕声音听起来并不平静,有种强行压抑自己后,伪装出来的镇定感:“实际上他没有和你在一起是吗?”说这句话时,沈恕几乎用了肯定的语气。   “所以呢,你打电话给我做什么,你不都一清二楚了?”沈元以为沈恕发现这件事是迟早的事情,只要他和郁松年来往的时候,问上一嘴,都能知道真相。   结果婚期将近的那几天,沈恕都没弄清楚这件事。卡着这根刺还能结婚,沈元确实挺佩服沈恕。   “我和郁松年确实一点事都没有,没接吻也没在一起。”   “但这种事情,只要你当年稍微打听一下,就能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可惜你的自尊心不允许。”沈元道。   沈恕的呼吸声明显急促起来,电话被挂断了,沈元知道他又一次成功地刺激了沈恕。   却没有想象中的高兴,大概是这么多年的努力奋斗,非但没让沈恕这个继承人升起半点危机感,反而是年少时做的那些蠢事,多年后才见了效,没有任何意义。   ……   临近深夜,郁松年才从学校回来,周身疲惫。   他想到沈恕白天给他电话,说等他一起用晚餐,后来因为实在回不去,他给沈恕打电话,说自己可能没有这么快回家,沈恕的声音有些奇怪。   叫他很担心,忙完学生的事情,就立刻赶了回来。   学生伤得不严重,但作为代班助教,回到学校还要写一堆关于此次事件的报告,只能错过与沈恕的晚餐。   推开门时,本以为一片漆黑的房子,却灯火通明。在这时早该睡着的沈恕在沙发上抱着双膝,看着窗外发呆。   模样很可爱,也叫人紧张,他从未见过沈恕这种状态。   大门距离客厅有一定距离,沈恕没感觉到他进来了,于是郁松年主动道:“怎么还不睡?”   话音刚落,他就感觉到沙发上的沈恕身体猛地一抖,就像受惊了般,急速地转过头,朝郁松年望来。   一切都那么突然,沈恕连拖鞋都没有穿,光着脚朝他奔去,紧紧地抱住了他。力道重得他本能地后退一步,肩膀上的书包都掉在了地板上。   他搂着沈恕,怀里人的身体散发着高温,脸颊额头隐约发烫,又不像是发烧,更像是情绪过于激动而引起的体温上升。   搂住怀里的沈恕,郁松年亲吻着他的鬓角,努力稳定对方情绪:“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沈恕抱着他急促呼吸着,不知过了多久,才从他颈项中抬起脸来。刚才离得远没能看清,现在极近的距离里,明显哭过的眉眼,让郁松年语气沉了下来,他摸了摸着沈恕的眼角:“到底怎么了?”   沈恕眼睛仿佛又要湿润了,可他笑了,他看着郁松年,好似此时此刻,他满心满眼都是面前的人:“因为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是什么?”郁松年问。   沈恕收紧了抱住郁松年的手,拥住他的失而复得:“你喜欢我。”   郁松年哑然失笑:“这算什么秘密?”   “你很早很早以前就喜欢我。”沈恕加重语气道。   郁松年愣了一会,忽然转头看向了沈恕刚才望着窗外的位置,果然那是他的工作室。   “你进去看了?”郁松年艰涩道。   沈恕见他表情不对,有些手足无措,但还是不愿意放开郁松年,固执地抱着他:“对不起,我不应该没经过你的同意就进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郁松年局促地皱眉,不多时耳垂就红了。   沈恕发现郁松年每次害羞的时候,红的都是耳垂,就跟现在一样。   郁松年怕他误会,解释道:“工作室里的东西,本来就是要给你看的,只是我想先拿去参展,到时候再带你一起去看。”   “还能带你去我的学校,见见我的同学,告诉他们你的存在。”郁松年看着就像是准备求婚被发现的男友,害羞之余,还有种惊喜被提前发现的挫败感。   原本放在沈恕腰上的手,抬起来掩住了半张脸,郁松年闭眼道:“而且会让人感觉负担吧。”   沈恕愣了愣:“什么?”   郁松年叹了口气:“画室里的东西,正常人看到都会觉得负担不是吗?”   “不是负担!怎么会是负担!”沈恕急声道。   他明白郁松年的心情,满腔都是深厚的爱意,却不敢泄露半分,生怕对方知道后,会感觉到不适,亦或者从此疏远,敬而远之。   所以时刻提醒自己,要守好边界,不要逾越半分,因为承受不了失去,害怕得到厌恶的眼神。   沈恕拉着郁松年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上:“我喜欢!我喜欢画室里的一切!”   掌下的心脏隔着胸腔剧烈搏动,沈恕和郁松年一样感到难为情,却仍然选择继续说下去:“你在X国的寺庙里,求的是我。”   郁松年的手动了动,却被沈恕用力攥在手心里:“你喜欢我,从高中的时候就开始喜欢。”   沈恕缓慢地靠近郁松年,嗓音是颤的,声音是软的:“我是你的初恋,对吗?”   郁松年忽然明白了那天晚上,他逼迫沈恕说出喜欢的感觉。   就好像整颗心都被捏在对方手里,生与死,都像是在对方的一念之间,备受折磨,令人发疯。   他一把按住了沈恕的脑袋,在狠狠吻下去之前,无可奈何地承认着,哑声道:“对。”   深色的睡衣被扯开,郁松年吮吸着颈侧柔软的皮肤,将人抵在墙上:“喜欢你,从很早以前就喜欢,喜欢得都快疯了!”   沈恕感觉到身体有些疼,这股疼痛却前所未有地刺激着他。他舒展着自己身体,将一切都交给郁松年。   献祭一般的姿态,让郁松年瞳孔周遭都隐隐泛红,掌下的身躯柔顺而配合,所有的肢体语言都在说明,他可以对他为所欲为。   郁松年急促地喘着气,逼迫自己停下来。不能再继续下去了,这么下去他可能真的会失去理智,弄伤沈恕。   沈恕睁开眼,他脖子上还带着郁松年的吻痕,衣襟敞开有指印,再往下更是一塌糊涂。   他不明白郁松年为什么停了下来,他主动拉着郁松年的手,就像刚才按住自己胸膛一般往臀上压。   郁松年却如触电般抽回手,甚至转过脸去,不看沈恕。   沈恕亲着郁松年的耳垂,身体笨拙地磨蹭着对方,进行拙劣的勾引。   然而沈恕不知道,他甚至不需要做什么,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对郁松年来说最大的诱惑。   见郁松年始终不动,身体却绷得很紧,犹如即将爆发的熔岩,只需再给些细小的刺激,就会彻底失去控制。   “我也有一个秘密想告诉你。”沈恕在郁松年耳边轻声道。   沈恕脸颊通红,像是喝醉了酒,直白地,大胆地吐露爱意:“我对你一见钟情。”   “从高中时候就喜欢你。”   “在婚礼上说的话,都是真的。”   肩膀一疼,是郁松年用力咬住他的肩,又缓缓舔过那些齿印,吻着那片肌肤,郁松年低声道:“别说了。”   沈恕等了一整晚,想了很多话,组织了无数次的语言,现在却只剩下最本能的话语:“我爱你。”   掐着他的手越发大力,郁松年压着他,将他完全拢在自己怀里,他掐着沈恕下巴,深入而漫长亲着他。   那亲都不像亲,吻不似吻,像是贪婪地恨不得将人嚼碎了吃进肚子,直到融进身体,彻底合二为一。   喘着粗气,郁松年揉着沈恕通红的嘴唇,警告道:“让你别说了,不想疼的话,就别再撩拨我。”   怕痒又怕疼的沈恕,现在却好像不怕了。得到爱,明白被偏爱的人,总是无所畏惧。   他好像可以更大胆地,更迫切地说出自己想要的一切。   他腿勾住郁松年,睡衣挂在臂弯,将不能承受刺激的地方放肆地在对方身上磨蹭着,如撒娇的猫,尾巴颤抖得厉害,在主人大腿上留下湿润。   “我不怕疼。”沈恕舔着被吻肿的嘴巴,他迷蒙地望着郁松年,像是痴了,又像是除了郁松年,他再也顾及不了任何事情:“我只想要你。”   “求你了。”   郁松年的理智摇摇欲坠,而沈恕的话语,轻而易举地将其推进深渊。 第56章   56   沈恕原本以为,他可以承受一切。   但是现在他明白,他不能,郁松年对他的警告是对的,他不应该轻易招惹他。   ……   与其同时,工作室里,雕塑家在专心准备着自己的参赛作品。   苍白的雕塑被一只深色的掌心,从头到尾地探索着,每一丝纹理都完美地嵌合在雕塑师的手里。   工作室内只剩下了一盏灯,将雕塑师的影子与他的作品投在墙上。   成品被反复摸索,似有些不满意,手微微嵌入,像是在丈量一会要修改的位置。   完美的作品需要千锤百炼,雕塑刚开始还是坚硬的,后来在雕塑师手里化作了最原始的泥,沾了人类的温度,化在了掌心里。   好似在讨好,又像是恐惧接下来的破坏。然而雕塑师所有的细心与触碰,不过是为了接下来的修改做准备。   随着影子在墙上的晃动,雕塑师抱起雕塑,挪动到了最方便下手的位置。   男人的手臂用力而隆起,每根青筋都性感而瞩目。只是运输到一半,随意地放在了客厅的桌子上,就着光线,他开始了工作。   沉闷地碰撞声中,工具沿着雕塑的边缘一点点将边缘与细节处理得更加圆滑。   如果只是凿一遍,又怎么能够将这处变作自己最想要的模样。   雕塑不太稳固地在桌子上危险地前后摇晃,桌子被白色泥浆给刮出道道痕迹,有些还落在了地毯上,有些落在雕塑师的鞋子上。   然而雕塑师毫不在乎,甚至抬脚踩住了一旁的椅子,以此借力,更用力地将力气转化到工具上,将极难修改的石雕,重新塑造。   修改是一件接连不断的事情,除却开始要改的位置,雕塑家似乎对人像石雕的双足也有了兴趣,于是将工具从雕塑原本的位置抽出,跪了下来,抵住脚踝。   工具沿着雕塑的脚踝来回比划,直到在那里确认了大致的修改路线后,又固定住雕塑的两条小腿的位置。   金属色泽的工具,在一声声地敲击下,随着石碎的落下,形状开始变化。   最细致的部位,反而不能想一开始那般动作极大。要慢慢地磨,细细地改,才能满足雕塑师的想法。   确定雕塑的小腿再也无法继续修改后,凿子才重新回到最开始修改的地方,再次开始工作。   那里已经是雕塑师最想要的形状,他满意地笑着,他放下工具,用手指按上去查看石雕被修改过的边缘痕迹,用触感去确认里面是否已经是自己想要的效果。   毕竟这是雕塑家的工作,不只是工具,手也是最重要的一环。   ……   屋子里,沈恕剧烈地挣扎起来,却被扣住脖子,重新按在了椅子上。   郁松年在给他按摩,力道过重,将他按得异常地酸软无力。   小腹酸得几乎要化开,他就像一株水分耗尽的藤蔓。郁松年的手艺,他已经充分地感知,并认真地求饶。   对方如他所愿地停了下来,将战场从客厅换到卧室。他将差点被拆掉的身体骨,放松地躺在了床上,曲着双腿,抱着小腹,就像遭了一场大罪。   郁松年端了一杯水过来,喂到了他的嘴里,沈恕闭着眼饮下,水很好地缓和了他沙哑的喉咙。   他昏昏沉沉地靠在枕头上,直到脚踝被抓着,重新拖到了床边,沈恕才惊慌地睁开眼:“已经……够了。”   郁松年笑了:“抱歉。”   不需要抱歉,只用停下。但是温和的道歉,与截然不同的强硬行为告诉了沈恕,一切并不会如他所愿地停下。   腰以下的位置,已经快要失去知觉,身体已经彻底软了,他仰躺在床的边缘,后脑勺垂了下去,颠倒的世界中,沈恕勉强起喘匀了气。   他手按着郁松年的肩膀,试图将人推开:“我不行了,真的不能再继续了。”   不用再给他按摩了,其实他也没有那么不舒服,郁松年的好意他心领了。   但郁松年没有答话,前几次他还会哄着沈恕是最后一次,现在他已经不说了,而是用亲吻堵住沈恕的嘴唇,将那些话语都化作不成声的呜咽。   ……   从短暂的睡眠中醒来,沈恕身体都好像不是自己的。   周身酸痛,就好像参加了一场极为漫长的马拉松。   沈恕因为身体不好,所以自幼练习柔道。   这很好地锻炼出他身体的韧度与耐力,就好比现在,他虽然短暂地昏厥了过去,却依然很快地清醒过来。   而真正让他清醒过来的,却是人类生存的本能。   一股很不妙的感觉,席卷了他全身。他忍不住挣扎起来,郁松年没在意,用强硬的力道将他按回了床上,嘴巴里哄着:“就快好了,你身体太弱了,需要多按一按。”   沈恕却更加起劲地挣扎着,小腹酸到了极致,一些行为就要控制不住。他用胳膊撞开了郁松年,刚翻身下床到一半,就被重新压住了,床沿在力的作用下给予了小腹最后沉重的一击。   沈恕仰起脖子,悲鸣声哑在了喉咙里。   床头的玻璃杯倒了下来,床单湿了,地毯湿了,大量的液体撒得到处都是。   一同出来的,还有沈恕的眼泪。   这个意外让郁松年愣住了,沈恕羞愤欲绝,直到郁松年处理到一切,将他抱进浴室里清洗,他还死死地闭着眼睛,不愿睁开,面对这个事实。   他应该在郁松年警告他的时候,就该乖乖停下,现在也不用面对这样的现实。   从有记忆开始,他就没有这般失控过。   都快二十九岁的人了,竟然还哭了。   沈恕深深地吸了口气,并且在思考,如何能够清除掉郁松年的记忆。如果不能的话,可不可以清理掉他的,他不想面对这件事。   宽大的浴缸里,郁松年在他身后,歉然地亲吻着他的耳朵:“没事的,已经洗干净了。”   洗干净有什么用,他都已经不干净了。   脸埋进双手中,沈恕当起了鸵鸟,实在不愿意面对现实。   郁松年鼻梁蹭着他的耳垂,埋进他脖子里:“你说你从高中的时候就喜欢我了?”   这不像是适合说这种话的情况,但沈恕还是打起精神道:“嗯,你那时候太……耀眼了,经常能见到。”   “篮球场打球的时候,还未成年就有这么多小姑娘喜欢。”   “成绩又好,入学时候,不是还被请上去演讲了吗?”   郁松年在水下握住他的双手,揉着他的指腹:“原来你知道啊。”   沈恕放松地往后靠,脑袋仰靠在郁松年的肩膀上:“因为那天我跟校领导坐在一起。”   沈道昌开学送他学校,那日也是沈元的入学,校领导小心翼翼接待,正好新生入学典礼开始,郁松年上台演讲。   沈恕在下方看着,第一个想法却是,这个高一学生,看起来真的很不高一。   这么想,也就这么说了。郁松年沉默了会:“意思是我长得老相吗?”   沈恕再次感受到在郁松年面前,他究竟有多嘴笨:“我的意思是,你比其他学生要成熟些。”   好像没好到哪里去,然而在那一批初中刚深入高中的孩子里,郁松年过早地有了高大的体形,低沉的声音,显得尤为瞩目。   沈恕再次努力找补:“如果你看起来不够成熟,我对你一见钟情就会显得很奇怪吧。”   这个理由明显安抚了郁松年,却让对方的语气变得更加微妙:“真的一见钟情吗?我第一次跟你搭话让你做我的模特,你可是完全无视了我。”   沈恕不可能跟他说,因为你那时候跟我弟好,这听起来也太幼稚了。   “我……这个人比较怕生。”沈恕找了个理由解释。   水下郁松年的手,按在了他小腹上,缓慢地揉着,就像给使用过度的肌肉,进行放松:“所以不喜欢我上来就叫你哥哥?”   “喜欢的。”沈恕转过头来,脸有些红,对上郁松年的视线后,又赧然地垂下眼:“但是那时候觉得你笑得有些可恶。”   没想到会得来这个评价的郁松年,诧异挑眉。   他记得高中那会,没什么人会讨厌自己。哦,倒是有一个当着面说了讨厌,就是眼前这位,被他欺负得不止上面哭,下面也哭了的这位。   “那你说的一见钟情,又是在哄我吧,既然觉得我可恶。”郁松年故作黯然,果然叫沈恕慌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恕纠结着,将自己那点心思说破:“就是觉得你自来熟地上来搭讪的模样,看着挺可恶。”   “我那时候想,你这个模样肯定不只是对我,应该对每一个你想邀请他当模特的人都这么做。”   “怪不得总有人喜欢你,老是有人和你表白。我想谁也受不住你那样喊哥哥,又笑成那个模样,所以有点生气。”沈恕说着,都羞耻起来了。   他刚想从浴缸里出来,用行动阻止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腰上却被略重的力道搂了回去。   郁松年将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没有对谁都这样。”   “那时候我除了练习的时候,没有主动找过别人当我模特。”   “当然也没有喊过别人哥哥。”郁松年说。   沈恕不是很信,郁家这一脉,虽说是留下郁松年一个独苗,但是旁系肯定还有,表哥之类的,总不会没有吧。   郁松年低声笑道:“你不知道吗?我那时候就是想故意招你,才喊你哥哥。”   为了展现自己的无害又年幼,所以才对着苍白又完美,漂亮的学长喊着亲昵至极的称呼。   如他所想,这位看似冷淡的学长虽然皱起了眉,脖子却浮现出了淡淡的红色。   看起来……尤为招人。 第57章   57   十九岁的沈恕,苍白而瘦削。扶着楼梯低头看人的模样,高傲地让人不敢靠近。   这样的沈恕,一开始郁松年仅仅只是觉得好看。   对于艺术生来说,见到缪斯能够激发无限的灵感。郁松年放学后经常去画室学习,那段时间里,他总是觉得大脑中有不成形的画面,绘于纸上,只是些漫无目的的线条。   那天他戴着耳机,趴在窗户里听歌。已经下课了,傍晚时分。冥冥之中仿佛早有预兆,他在那时抬了眼。   目光穿过了距离与树荫,落在了斜上方的窗口。   曾经见过的漂亮又傲慢的学长,坐在窗后低垂着脑袋,不知看到了什么,他笑了。   嘴唇的弧度只有些许,却柔和了所有。   郁松年仰着头,脑海里一团乱麻的线条,终于在这时形成了完整的轮廓。   耳机里的男音,恰好唱着一句:全部世事亦沦落陪衬,眼中只得身边这个人。   手里的笔在发呆中落了下去,郁松年本能地去抓,却落了个空。   就像被落笔所惊吓,又像是因为现在的心情。他扶着窗口,愣愣地望着楼下,又慢慢抬起头。   窗后的沈恕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来。   郁松年背对着拉上窗帘的窗户,按住了胸口,那里咚咚地闷响着,就像现在。   沈恕乖巧地背对着他,窝在他怀里。背上的窗户与鹿角,被水润得愈发鲜亮。   “无论怎么想,”郁松年的掌心按上去,将那整片带有纹身的皮肤揉了揉:“都实在猜不到,你身上的鹿是我。”   分明是陈述句,也说的是事实,可能是因为才结束那过于激烈的情事,沈恕莫名觉得这句话暧昧又过火。   他忍不住悄悄往前挪,想要离“鹿角”更远些,再远点才好。   郁松年笑着追了上去,将人按在浴缸边亲了好一会,才放过了他。   洗过澡,沈恕穿上浴袍,脚步迟缓,坚强地回到了主卧的床边。虽然如郁松年所说,这里已经被清理过了。   但是只要一看那张床,想到刚才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沈恕还是觉得受不住。   他转过身,继续艰难地往外挪。从浴室里出来的郁松年,正好捕捉到了准备逃出主卧的沈恕:“你去哪?”   沈恕迟疑地道:“去客房。”   他本来以为郁松年会笑他,又或者劝他留在这里。但郁松年却只是道:“你是不是忘了带上一件东西?”   “什么?”沈恕不认床,也没有什么一定要带上才能睡觉的物品。   郁松年走过来,将他揽腰抱起。并不是公主抱,而是像抱小孩一样,托着他往外走:“你的丈夫。”郁松年又道:“目前他还没有独守空房的打算。”   沈恕哑然半晌,继而双臂搂住了郁松年,将脸埋到对方鬓角处:“没打算不带你。”   如果郁松年不跟着来,他也会半夜悄悄回来,躺到郁松年身边。   明明应该困了,夜很深,身体疲惫,精神却仍然活跃着。可能是一整天得知的信息太多,又有许多想问的。   沈恕裹着被子,他被郁松年用薄被裹成了春卷,搂在了怀里。   别墅里装了地暖,常年保持恒温。但这几日明显降温,体质燥热的郁松年不觉得,沈恕却感觉冷了。   大概是察觉到这一点,郁松年给他裹得严严实实,自己腰上只盖了一方被角。   “你睡了吗?”沈恕轻声地说,他不能确定闭着双眼许久的郁松年醒没醒着,所以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郁松年仍然闭着眼,却还是回道:“没有。”   “你当年……平安夜那晚是来找过我吗?”沈恕低声道。   他也是通过这一点,才确认了郁松年求的人是他。那时郁松年十九岁,母亲刚去世,他独自一人去了x国。他说想为一个人留下来,于是有了那一年的平安夜,那条红色的围巾与那被拿走的情书。   哪怕知道早知道这三个字,是最无能为力的,沈恕却忍不住去想,如果那天晚上,他没有与学长牵手,那么一切会不会都与现在不同。   郁松年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你说什么?”   “你出国前,是不是来找过我。”沈恕说了一个更准确的时间,在哪一年的平安夜,他宿舍楼下,让阿姨转交的白色纸袋。   他能够想到,郁松年是独自一人回到这座城市,满怀希望,带着向爱神祈祷的勇气,来到了他的学校。   又无法想象,郁松年是怎样的心情看见他和另一个人牵手。   郁松年安静了一会,才坐起身来,打开了床头边的小灯。他低头看着床上的沈恕,似乎现在才发现,这个人知道得远比他想象中要多。   “你为什么会……”郁松年不明白沈恕是怎么知道这件事,当初他并未留下任何书信。   以他对沈恕的了解,这人不会收不明来源的礼物。   沈恕在被子里艰难地动了动,郁松年把他裹得太紧了:“因为听舍友和阿姨的描述,感觉那个人像你,所以留下来了。”   “今天回去找了一下,发现上面有lev。”   不知道是不是被子裹得太热,沈恕脸上有些红了:“你给自己起lev这个名字,是因为我吗?他只是隐约有猜到,通过那副名为《上心》的画。   所以他猜测,他是郁松年的“心”,又不能完全肯定,也许只是他想得太多,自作多情。   郁松年却坦然地说:“确实是因为你。”   沈恕愣了半晌,将下巴往被子里埋了埋,好像这样就能把脸藏进去:“哦。”   郁松年没想到会得来这么一声,他还以为沈恕应该会有更多其他的感想:“哦是什么意思?”   沈恕想了想,认真答道:“就是我知道了的意思。”   郁松年又好气又好笑,他重新躺下来,翻了个身,暂时不想抱沈恕了。   他不抱沈恕,沈恕却挪了过来,贴住了他:“我的肚子好像还有点疼,能不能像刚才在浴室里那样给我揉一揉。”   想到造成沈恕肚子疼的罪魁祸首是自己,郁松年还是转了回去,掌心压住了沈恕,按着那薄薄的肚皮,肌肉好像因为前段时间消瘦而流失了许多,难怪容易被弄得肚子痛。   郁松年这么想着,却完全没想过,沈恕之所以会肚子痛,完全是他的问题更“大”。   给沈恕揉着肚子,怀里的人不知好歹,还要问他:“你是不是撞到我和学长牵手了,才没敢自己把礼物交给我?”   有些事其实就该当它过去了,不该提起。郁松年也没想要提,却不料竟是沈恕主动提起。   “你明天要上班吧,该睡了。”郁松年试图转移话题。   沈恕却很固执,追问道:“是吗?”   郁松年无奈地叹了口气:“嗯,是。”   沈恕沉默了一会,呼吸声变得有些重,郁松年发觉不对,低下头去时,沈恕的表情看起来虽然没有哭,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郁松年赶紧伸手把人抱住,轻轻拍着他的背心:“别想了,快睡吧。”主要是过去的事情,想了也没用,只是自寻苦恼。   “对不起。”沈恕低声道,为了当初的自己,也为了那时的郁松年。   “这有什么好抱歉的。”郁松年的声音很哑,在浓重的夜色中,沉沉地落在了沈恕的耳边:“当年本来就是我来迟了,所以你有了别的选择,这很正常。”   沈恕明白郁松年的意思,却没办法释然。   心脏甚至因此而感到无比苦涩,如果可以,他情愿他不是郁松年的初恋,那么那些伤害就不会发生。   如同猜到了他在想什么,郁松年抬手掐他的脸颊:“知不知道当着现任的面提前任是大忌,乖乖睡觉!”   沈恕没有如郁松年所愿,听话闭眼,而是轻声地说:“我当初说讨厌你的原因,不是因为我真的讨厌你。”   郁松年好像真的困了,声音也低了很多,听起来极为敷衍地嗯了声。   沈恕有些郁闷,因为就他一个人在激动,想要弄清楚当年所有事情,想要表白很多次,心潮起伏,情绪涌动,恨不得抓着郁松年把当年的一切都说个一清二楚。   但是郁松年一直哄他睡觉,好像根本不在乎当年的事。就在郁松年即将进入睡眠时,沈恕的声音幽幽响起。   “我以为你和我弟弟沈元谈恋爱,所以我说讨厌你。”   郁松年猛地睁开眼,困意消散,是被吓的:“什么?!”   沈恕翻了个身,背对着郁松年:“时间不早了,该睡了。”   郁松年睡不着了,他按着沈恕的肩膀,企图把人翻过来:“你说我和谁谈恋爱?沈元?!这是谁说的?!谁他妈乱造谣!”他甚至说了脏话。   沈恕学着郁松年的语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都过去了。现在我知道了,你们之间什么也没有。”   “我跟他本来就什么都没有!”郁松年急了,他坐起身:“不是,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跟沈元谈过恋爱?我们当初也没有做什么令人误会的事啊?”   郁松年错愕许久,忽地明白过来:“所以你之前一直以为我喜欢你弟?”   沈恕打了个哈欠,面无表情地说:“你明天还要去学校,早点睡吧。”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一字一顿,刻意极了。   --------------------   全部世事亦沦落陪衬,眼中只得身边这个人。这句歌词来源于《灵魂相认》by张敬轩 第58章   58   郁松年是彻底睡不着了,沈恕把脸埋在被子里,露出来的小半张脸,睫毛很长,现在闭着眼,瞧着乖,又可恶至极。   他当然知道沈恕现在说早点睡,是报复他刚才的心不在焉。   郁松年伸手要把沈恕从被子里挖出来,这事得说明白,什么叫现在才知道他和沈元没什么?   被托着腋下,以抱小孩的姿势给弄出了被子。沈恕身上的睡袍都滑了下去,露出了大片肩膀。   春光乍泄的模样却吸引不来郁松年的注意,反而被对方用严肃的表情,将滑落的衣服拢回原处,整理好彼此仪容,端出宿夜长谈的架势:“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恕小小地报复过后,心中闷意散了不少。   看郁松年认真模样,一时间也有点难以启齿,可再难启齿也得说。就好像如果他不发现那条围巾上有lev,那他这辈子都不可能知道,那一年的郁松年,曾经来找过他。   如果他不主动开口,也许这辈子郁松年都不明白,为什么他当年虽然一见钟情,却总是对郁松年表现得这样不友善。   对方心里未必没有疑惑,要不在浴室里也不会问出,说一见钟情这件事,是不是在哄他。   听起来的确就像不可信的花言巧语,情到浓时,在床上说出来的谎话。   正是因为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   “当年你经常来沈家,有一次我去给你们送点心,看到你和沈元在泳池边接吻了。”沈恕垂下眼,这事的确是他的误解:“我没有求证,单方面认定你跟沈元在一起了。”   “所以那时候我对你的态度才总是这么不友善,因为既然你已经和我弟弟在一起了,我们之间该保持距离。”   当年的误会总结起来,其实也就几句话的事情,甚至是个很好解除的误会,却因此整整错过了多年时光。   “我和沈元从来没有过超出友谊的感情。”郁松年低声道,可能也觉得荒唐:“更不可能接吻,我发誓!”   沈恕忙道:“我知道,这件事是我误会了。”   带着歉意,又害怕郁松年会因此生气。沈恕搂住了郁松年的腰,像是黏人,又像禁锢住对方:“对不起。”   郁松年搂住他的肩膀,把他拖到自己怀里:“为什么要道歉?”   “都是我的问题,单方面误会,又擅自决定远离你。”沈恕皱眉道。   窝囊胆怯,裹足不前,他自己也知道,这样的他实在不讨人喜欢。   郁松年揉着他的头发,又按住他的后颈:“别这么说,如果你觉得我和沈元在一起了,那你选择疏远我也是人之常情。”   沈恕抬起眼:“你不生气?”   郁松年好像觉得沈恕现在的脑回路更加奇怪:“为什么要生气?”他顿了顿,又道:“比起生气,现在的感觉不如说是复杂。”   沈恕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把郁松年搂得更紧:“讨厌我了吗?”   郁松年摇了摇头:“只是知道你背着我偷偷吃醋这么久以后,觉得这样的你很可爱,”他揉揉沈恕的脑袋:“又……很心酸。”   沈恕一怔,没想到郁松年会觉得心酸,他想过很多郁松年会有的反应。   被冤枉的郁闷,被误会的恼怒,从没想过,郁松年会觉得心酸。   “我在想你当初以为我和沈元在一起的时候,会不会难过。”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沈恕的心中最柔软的那处,如同被击中般酸痛。   郁松年好似看到了他泛红的眼皮,低头亲过他的额头:“要是早点跟你表白就好了。”   沈恕攥住了郁松年的领口,将脸死死埋进对方颈项处:“对不起。”   他今晚说了很多次对不起,一次比一次难过,而郁松年从未想过要让他难过。   郁松年搂着他往床上躺,轻轻拍着他的背:“ 不要再说对不起,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要是我的话,根本不敢在重逢的那天跟你求婚。”郁松年道。   沈恕清楚明白,那天的郁松年到底抱着什么心态去参加宴会,比起他的横冲直撞,郁松年显得更加小心翼翼。就是面对他突如其来的求婚,也是斟酌良久,犹豫再三。   沈恕自郁松年怀里抬起头:“那你为什么又选择答应我的求婚呢?”   郁松年回想起那时情形:“当时听你说了很多理由,因为生意需要,因为打算联姻,说来说去,都无关感情,所以当时没打算答应你。”   沈恕赧然抿唇,又亲了亲郁松年的脖子,用以示好。   “但是后来想了想,如果我不答应你,你是不是会和家里条件更好,更适合你的人求婚?”郁松年似乎想象到那个画面,声音都低沉不少。   沈恕心想,他哪有这么随便,但他那会在郁松年眼中的形象,确实也挺随便的。   不随便怎么会对着一个时隔多年,都没有见过,甚至算不上旧友的人求婚。   “要是我不答应,你去找了别人,我更接受不了。”郁松年说:“我就想着就算你不喜欢我,也可以先答应结婚。结婚以后朝夕相处,时间这么长,就算开始很不喜欢,之后也会喜欢吧。”   “谁知道你后来在领证的时候,又给我弄出了一份合同!”说这话时,郁松年突然有些恼地对沈恕的脸咬了一口,即使不疼,但沈恕还是吓了一跳。   捂着脸无辜地望着郁松年,又被对方盯得缓缓放下了手,沈恕打着商量道:“要不你咬我的胳膊吧,脸上可能会被客户看到,不太好。”   郁松年看着把胳膊伸到自己面前的沈恕,没有咬:“那时候都不想跟你结婚了,甚至很想下车。”   沈恕自己也觉得婚前协议出现的时机不对,他认真反省:“我应该早点跟你签婚前协议,都要领证了才签,确实对你不公平。”   郁松年一口叼住了沈恕的胳膊,用牙齿磨了磨:“我真是完了,看你完全搞错重点的样子,也觉得可爱。”   沈恕试图为自己辩解:“但是那份婚前协议,我是跟律师一一对过的,不会有任何对你不利的条款。甚至里面还有一条,如果我在婚姻维续期中出现了任何意外,我的财产以及我的保险受益人都是你。”   郁松年脸都黑了:“我要你的财产做什么!”   沈恕想到郁松年在他们婚后能够继承下来的遗产,又有些蔫了:“对哦,你好像也不缺钱。”   然而对沈恕这般务实又无趣的人来说,提前立好遗嘱,将财产与保险受益人填上爱人的名字,是对郁松年来说最靠谱的保证。   郁松年本来想和沈恕算一算当初那笔账,听到这些,又没办法继续算账了。   “我只是在生气合同上的时限只有短短一年,我气的是你早已安排好我们婚姻该何时结束,却从未想过来问问我的意愿。”   “要是我不签这个合同,你会不会把婚礼取消,找下一个愿意签这份的人。”   沈恕听到这些,赶紧道:“我不会!”   “那时候我没法肯定你的心意,所以我真的很生气。”郁松年用手指按了按沈恕被他咬过的地方,皮肤太白,哪怕咬得不用力,都起了印子。   沈恕觉得这一晚上,简直是他的道歉大会。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究竟干了多少蠢事。   如果郁松年不是也喜欢他,那他们也不可能有这场婚姻。沈恕应该早在开局便被淘汰,因为他实在不够合格。   “谢谢你还愿意跟我结婚。”沈恕郑重道。   郁松年再一次被沈恕弄得哭笑不得:“这种时候不应该说一句’我爱你’来哄一哄我吗?”   沈恕默默地把被子拖了上来,盖住彼此,还给郁松年那方的被角仔细地掖了掖,完成任务般道:“我爱你。”   郁松年牙又有些痒了,想咬沈恕,又想拍这人屁股,以示教训。   全然不知道郁松年心中所想的沈恕翻了个身,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我该睡了。”   在睡前,他同郁松年说:“明天得早点起来,下午的时候,我会去你学校接你。吃饭之前,我们应该要去一趟律师事务所。”   郁松年手压在被子上,隐隐有种把沈恕拖起来再睡一次的冲动,听到对方的话语,愣了愣:“去律师事务所干什么?”   沈恕睁开眼:“婚前协议的条款得作废了。”   郁松年懂了:“是不是终于明白自己太冲动,不应该把一切都交给我。”   沈恕奇怪地看了郁松年一眼:“你是我的合法丈夫,我把一切交给你难道不合理吗?”   郁松年闻言,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沈恕又道:“原来的合同不变,我只是想改一下时长。”那条一年的有效期,他想改一改,应该换成,直到他生命停止那刻,这段婚姻的有效期,才会终止。   只是这样直白说出来,好像太让人负担了。   因此沈恕决定,先把一年有效期这件事改一改,再等过久一点,或许在郁松年神智不清醒的时候,他可以骗人再签一份合同。   那合同的时限,是一辈子。 第59章   59   合同还是重新签了,不过郁松年表现得像上次一样,没怎么在乎里面的条款,只是翻到婚姻时限的那一条,确认已经被修改过后,便利索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沈恕欣慰的同时,又觉得郁松年这点很不好。   虽然郁松年没有接手家业的意思,只想当一个自由自在的艺术家,他很支持,反正家里也不缺人挣钱。   但以后签合同一定要仔细看清,不然将来容易吃上大亏。   听着沈恕的叮嘱,郁松年没有不耐,反而边听边笑,笑得沈恕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觉得自己实在啰嗦又婆妈。   郁松年却哄着沈恕继续说,他喜欢听沈恕担心他。   这种奇怪的喜好,让沈恕颇为无奈,又拿郁松年没什么办法。   本来二人准备去一家位于江边的餐厅吃日料,能够在用餐的同时欣赏夜色。   奈何天不遂人愿,郁松年接到了一通电话,是许炳章打给他,说是让他带着沈恕回一趟秀荣山庄。   秀荣山庄是以郁松年母亲的名字所命名,如今倒被许炳章鸠占鹊巢,还带着再婚妻子堂而皇之地住了进去,可谓是厚颜至极。   至于许炳章为何今日邀请,沈恕多少猜到些许。   许炳章最近处于选举的紧要时期,他的情人与他翻了脸,传闻现在狗仔与记者都拿到了属于他的独家爆料。   虽然暂时还没对外公布,但众人都听到了风声。资本比政客更无情,见势不妙,闻风而散。   郁松年自从接了许炳章的来电后,就面色微沉,但见沈恕小心翼翼,似在担忧他的情绪,没什么表情道:“去一趟吧,我倒是想看看他又想干什么。”   前往秀荣山庄的路上,郁松年简单地提起了自己为什么会回国。   他之所以被迫休学回国,是因为许炳章用郁秀荣留下的东西要求他回来,想要保住母亲的东西,便不能不听话。   郁松年能继承的财产,是郁老爷子的那一份。   至于郁秀荣生前的服装品牌与秀荣山庄,以及其他的资产,尽数被许炳章以配偶的身份捏在手里,后来又进行了资产转移。   品牌与其他资产应该都已经化作了许炳章的政治资金,但秀荣山庄还在。   这是郁松年从小到大的家,哪怕他后来已经被迫离开了这个地方,再也无法回去。   沈恕越听越生气,他虽然也有一个同样不靠谱的父亲,但沈南平远没有许炳章那样过分。   许炳章就是不折不扣的小人,对郁松年的所作所为也极端无耻。   他不趁机落井下石已是不易,更别提去帮忙。   来到秀荣山庄,许炳章的现任妻子识相地没有出现,只有许炳章独自一人招待他们,以及来往上菜的佣人们。   秀荣山庄原本的装修品味应该是极好的,但多了很多过于浮夸,与高雅装潢格格不入的家具和摆设。   一看便能知道,应该是后来许炳章与他妻子的手笔。   饭桌上,郁松年极少说话,许炳章先与沈恕客套了一阵,又对郁松年关怀备至。要不是事先知道他的所作所为,他现在的模样看起来真的像一个好父亲。   然而这只不过是个好的演员,骗了郁秀荣一辈子,也骗了郁松年。   闲话没多久,许炳章终于切入正题,临近选举,他遇到了一些小的麻烦,想要沈家看在他们是姻亲的份上,帮他一把。   据他所知,沈家在业内龙头报社中,拥有一定股份,又听闻沈家专属的公关团队非常厉害。   他要求的不多,何况这对沈家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虽然他也能让别人帮忙这件事,不过旁人哪有亲家的关系紧密。   听着他的话,郁松年将酒杯重重往桌上一磕,如果刚才郁松年只是面无表情,现在已经是风雨欲来:“沈家为什么要帮你?”   许炳章闻言也不恼怒:“身为沈家姻亲的我要是出了什么事,不也对沈家影响不好?”   郁松年额上青筋微跳,牙关紧咬。   “父子哪有隔夜仇,我知道你对我有很多误会,因为我娶了你林阿姨。”许炳章苦口婆心道:“但我做这么多,还不是为了你。”   他说着说着,似乎自己都信了:“以后我的家业和人脉,还是要留给你的,你是我儿子,我又怎么会害你呢。”   “都怪那姓常的贱人,还试图勾引你,离间你我父子情谊,我已经狠狠处置过她了。”许炳章虽是这么说,但根本没有把人交出来的意思。   沈恕清楚知道,许炳章早就把传闻中的常秘书给藏了起来。   现在许炳章装作无辜,实则要挟沈家帮忙的模样,真是令人恶心。   郁松年猛地起身,扭头就出去了,他已经没办法再在这里待下去。沈恕赶紧起身要一同出去,许炳章喊住了他:“小沈,松年他不成熟,想来你应该是个懂事的。”   “你该知道怎么做吧?”许炳章意味深长道。   沈恕礼貌笑道:“伯父,我会好好劝郁松年,让他不要再跟你置气。你说得不错,父子哪有隔夜仇。”   许炳章没想到他竟这般好说话,不由赞赏道:“我果然没看错,你是个明事理的好孩子。”   明事理的好孩子沈恕,刚走出大门,就给处理公关方面的联络人打了电话。   公关部长听完许炳章的事后,便问道:“是否立即启动紧急公关平息事态?”   “不。”沈恕回头审视着整个秀荣山庄:“我这里还有一些资料,一会发给你。”   “我需要这件事…… 闹得越大越好。”   挂了电话后,沈恕在一个偏僻的小木屋找到了郁松年。   木屋不大,看起来原本应该是养狗狗用的屋子。   对于大型犬来说,很大,但对于成年男人来说,非常逼仄。   郁松年坐在木屋的入口处,佝偻着身子,抱着双膝发着呆。模样看着相当可怜。又让沈恕想起了最开始遇见郁松年的时候,也是那么灰头土脸。   他那时候就想把他带回家,变回原来的模样。   看见沈恕过来,郁松年仰起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道歉。   他站着,郁松年坐着,他搂住对方,让郁松年的脑袋埋在他的腹部,摸着对方绵软的头发:“为什么要道歉?”   郁松年闭着眼:“你不用答应他任何事情,他就算真的出事,也不会影响到你们。”   “好。”沈恕温柔答应道,他本来也没想过要帮忙。   郁松年:“其实想带你去我卧室,不过这里已经没有我的房间了。”   “我小时候养了一条金毛,这是我和妈妈一起给它搭的屋子。”   沈恕望向那间木屋,这大概是唯一没被动过的东西。因为不起眼,亦不是值得贪婪的宝物。可是对郁松年来说,却是与母亲珍贵的回忆。   正如沈恕的花房,亦如郁松年的木屋。   又静静地在此处待了一会,郁松年站起身,牵住沈恕的手:“走吧,我们回家。”   回去的路上,郁松年情绪不怎么高,晚上睡觉的时候,需要抱住沈恕的腰,要完全窝进沈恕怀里,才能睡着。   之前在青水山庄,他就发现郁松年会容易睡成这种姿势。是极度缺乏安全感,需要大量的爱来填补。   沈恕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够给郁松年大量的爱,但他明确地知道,他能够给郁松年什么。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他都很忙,忙着工作,期间又回老宅与沈道昌吃了一顿饭。后来也参加了一些酒会,经常带着酒气回家。   无论他多晚回来,郁松年都会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去厨房给他弄点解酒的东西,然后又乖乖地等着沈恕从浴室出来,把人抱回床上睡觉。   他们这里岁月静好,许炳章那里可是狂风暴雨。   早上起来的时候,沈恕难得不忙,和郁松年一同下楼用早餐。   郁松年看了眼手机,略一皱眉:“许炳章应该没有联系你吧。”   至上次从秀荣山庄回来后,郁松年连爸这个称呼都不肯喊了。   沈恕用了口粥:“没有,是又发生了什么事吗?”   郁松年听到沈恕并未被骚扰,舒展了眉眼:“那就好,如果他找你,你不用理会他。”   沈恕算了算时间,许炳章确实也是时候该联系他了。   果不其然,在公司工作的时候,许炳章的电话来了。   许炳章的质疑沈恕在其中是否也掺了一脚,毕竟现在可是人人都在传,他对子不慈,私德败坏。   选举在即,眼看着舆论越滚越大,他非常有可能因此竞选失败。   不是没有找过人帮忙,但现在的情况与之前不同,摆明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而这个人,许炳章也基本确认了是谁。   沈恕平静道:“伯父,我是真心实意想要帮你,但你知道的,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何况比起平息伯父这些破事所产生的花费,我提出的条件也不算过分吧。”   “而且,秀荣山庄本就不是伯父你的资产不是吗?”   许炳章咬牙道:“我真是小看你了。”   “客气了。”沈恕淡定道:“对了,伯父和你的妻子搬出去之前,记得把秀荣山庄恢复成我丈夫之前住的样子。”   “我希望跟原来相比,没有任何的不同。” 第60章 正文完   60   沈恕并不担心许炳章的报复,虽说这人不折手段,但政客最识时务,要是没办法永绝后患,不会轻易得罪。   但同样这样的人做事过于狠绝,无需沈恕收拾他,迟早也会多行不义必自毙。   对于他来说,他只是想拿回郁松年想要的东西。   那日郁松年坐在小木屋下茫然的表情,他至今想起来,都会觉得心脏隐痛。   不同他还有沈道昌,郁松年在外公也去世后,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好在现在的郁松年,有他也有家。   从公司下班的时候,沈恕将大衣和红色的围巾拿起。洗过的围巾柔软而温暖,郁松年身上常有的气味,顺着围巾涌进鼻腔。   因为颜色过于明亮,秘书看出他的围巾与本人风格不符,却还是笑着说:“很合适你。”   “谢谢。”沈恕准备离开时,秘书又补充了一句:“老板,平安夜快乐。”   沈恕这才想起今天原来已经平安夜了,难怪公司今日氛围有种隐隐的欢乐感。   从公司走出,街边的装饰已经尽数亮起了灯,巨大的圣诞树立在公司大堂,连保安的脖子上,都挂了一条红色的小围巾。   沈恕拉着围巾掩住脸,回到车上后,才想起来他应该准备一份礼物。但是今天郁松年叫他去学校找他,从时间上来看,好像也来不及了。   郁松年现在每日还是骑机车上班,不知为什么,他就是不喜欢开车。不过自从跟沈恕在一起后,沈恕觉得机车的安全性不够高,往往都是自己接送郁松年。   如果实在没有空,便会让司机来送。   从前他会在公司把工作都处理完再回家,现在则是把工作带回家中处理。   书房是他和郁松年相处最多的地方,哪怕什么话也不说,一个办公,一个画画看书,也怡然自得,气氛和谐。   开车来到母校,沈恕下车的时候,只觉得鼻尖一凉,一点雪花在他脸颊上化开。   他抬头一看,原来是下雪了。   沈恕拿出手机,看着他和郁松年的聊天消息,车上不方便回复,郁松年便发来了语音。   他喜欢重复听郁松年说话的声音,也喜欢看郁松年发来的文字。   拿着手机边看,边不自觉地微笑,来到校门口时,便被人抓住了胳膊,轻轻地往一旁拉去。   沈恕抬头,是撑着伞的郁松年。对方用指腹抹去他脸颊上被湿雪打过的痕迹:“看什么呢,这么专注?”   “在看你啊。”沈恕如实回答。   他们之间的来往,好似从数个月前换了过来。   现在总是表现得很直白的是沈恕,而郁松年往往都会被沈恕的直白,闹得面红耳赤。   好比现在,郁松年红着耳垂:“明明就是在看手机。”   沈恕亮着手机屏幕,让对方看清页面,正是他们两人的聊天记录。这下郁松年就不只耳朵红了,连脸也红了。   他们并肩而行,往教室的方向走。   “怎么出来了,不在教室等我?”沈恕问道。   郁松年说:“看天气预报说今天会下雪,雨夹着雪太冷。又想起你早上出门没拿伞,就过来接你。”   外面湿雪逐渐大了起来,冷风刺骨,直到进入开了暖气的室内,沈恕才松了口气。   他解开围巾的时候,看着郁松年一直望着围巾笑,不由莞尔道:“你手艺很好,志钧说他大学的时候也收到过一条,戴不过一个冬天就散开了,还很冷。”   脱掉外套,搭在了门口的椅子上,沈恕穿着黑色的高领毛衣,挽起袖口,露出苍白的手臂:“你今天让我过来帮忙,是需要我做些什么?”   郁松年站起身,走到了最中央那座被透明塑料裹住的雕塑前,他伸手扯落了塑料袋,雕塑的全样,便猝不及防地落入了沈恕眼里。   金属和石膏的结合,荆棘与人像的纠缠,窗口化作枷锁,鹿角缠住身躯,而这雕塑的脸颊模样,一眼便能知道是他。   只是这座雕塑的脸颊,被一抹红色颜料勾勒了眉眼,就像蒙住视线的红绸。   沈恕被其中隐藏又露骨的爱欲给冲击得脸颊滚烫:“这……你什么时候做的。”   郁松年道:“结婚之前吧,还差一点需要完成的东西。”   “是什么?”沈恕并不认为自己能够帮助郁松年完成雕塑,他甚至没画过画,如何能够帮忙。   但是郁松年端出磨好的瓷泥,示意沈恕用手捏出一个爱心的形状时,沈恕这才确认,郁松年是认真的。   他是真的要沈恕胡乱作出来的东西,成为自己作品中的其中一环。   即使没弄过,但郁松年的要求没什么技术含量,沈恕很认真地完成,非常严格地按照比例,将爱心捏得很匀称。   一个爱心并不难捏,沈恕很快就完成了,他看着郁松年把那颗心放好后,便带着他出了课室。   在学校的走道上,他们还遇到了一些学生,见到沈恕和郁松年手拉着手,皆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   闹得沈恕几次都想把手抽回来,却被郁松年死死攥住。   他转过头来:“躲什么?他们都知道你是我老公。”   沈恕被一声老公给震住了,手心瞬间都出了不少汗。   只因昨天他在床上几乎被弄晕过去的时候,郁松年也在他耳边喊了声老公。   大概与他联想到同样的事情,郁松年手掌的温度也上升了不少,不过他却没对沈恕做任何事。   一来场所学生太多,影响不好。二来走廊温度不高,他怕沈恕感冒。   沈恕当然不知道郁松年在想什么,他以为这人好歹是在学校,为人师表得作出模范,应该不是他想的那样,故意喊他老公。   “那颗心是得放进窑炉了吗?”沈恕也是看过电影,多少知道些。   郁松年乐了:“还要等它风干,上色,最后才能放进窑炉里,还需要看上一整晚的火,直到第二天才能知道成不成。”   听到这繁杂的步骤,沈恕为难地想了想自己的行程:“其他的步骤我倒是能抽空来,不过我不确定能不能熬得动夜。”   郁松年笑着捏了捏他的手指头:“不用这么急,瓷器这种东西,本来就越慢越好。”   “而且,有我在呢。”他怎么舍得让沈恕熬大夜。   来日方长,他们多的是时间,把这颗心制成。   即便第一次不成功,也还有很多很多次的机会。   雪已经停了,学校的树上挂满了灯,可能是因为节日的缘故,校园里熙熙攘攘的,相当热闹。   郁松年把沈恕带到了学校的小礼堂,雕塑系和其他几个艺术系策划了平安夜的活动。   说是活动,实则也是派对。   台上有乐队和歌手,台下有舞厅和啤酒。   郁松年在学生里玩得很开,不多时便被学生们起哄上台唱歌。郁松年很大方地上了台,唱的是一首粤语歌,张敬轩的《灵魂相认》。   唱歌的时候,目光错也不错地望着台下的沈恕。   低沉地吟唱,安静的歌曲中,用曲和词,声音与目光,将这满腔爱意倾泻。   郁松年并未在台上表白,而是唱完歌后,就快速地回到了沈恕身边。   他总是很少说爱或喜欢,但每一次拥抱,每一记落在沈恕身上的目光,都好像在说着我爱你。   在学生们起哄更多之前,郁松年拉着沈恕躲了出去。   学校里能逛的地方,也就那么点,到底还是来到了操场,他们就如每一个校园恋人般,在操场的走道上漫步。   时光犹如倒错,沈恕又似回到了当初大学时期,不同的是,现在身边是他最想要的人,他想要相伴一生的人。   雪又下了起来,这一次他们两人都没有伞。   但有两个人的温度,好像雪也没那么冷了。   郁松年吻去沈恕鼻尖的雪,将一封信塞进了沈恕的口袋里。   “现在不要看,等回家再看吧。”郁松年低声道。   沈恕说好,同样的,他知道郁松年给他的是什么。   是他等了许久,又来得刚好。   是过去漫长岁月里的秘密,又是如今以及未来时间里,会不断获得的事物。   是封情书,也是场爱。   是最浪漫的事物。   沈恕将手里的东西藏进了西装口袋的内侧,紧紧贴住心脏。   在平安夜的钟声里,郁松年弯着眼睫,雪花从他笑起的眼尾落下,被风卷着送到沈恕唇边。   “走吧,我们得去更好的地方。”   【情书】   那是一副画,字句倒是不多,纸张泛黄,打开时残留着墨水的香气。   钢笔描绘着沈恕的正脸,是十九岁的,笑着的沈恕。   或是绘者带着无尽爱意的遐想,又或者是他亲眼见过,沈恕对他笑的模样。   字句也很平实,不像封情书,倒似封信。   十九岁的郁松年写下的信,二十九岁的沈恕收到了。   “买了前往你城市的机票,希望贸然出现在你面前时,你不会被吓到。   前几日我第一次尝试做雕塑,以为熟练你的模样,就能做得像你。   可惜都失败了。   我在想,如果能够看着你,会不会做得更好。   思念中的轮廓总有差错。   想见你。   哪怕只有一面都好。” 正文完。   -------------------- 正文到这里结束了,高中生的郁松年和沈恕,婚后日常的甜甜,还有副cp林志钧许慕深,尽在番外,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