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你的用户名】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帅府一家都有病 作者:大王任性 文案 婚后六年,吉惠得出结论,除了主帅谁都不待见自己,结果…… 重生前,全家不待见我,包括府里的下人都嫌弃我。 重生后,他们都变了!再也不是我当初认识的,高傲帅府一干人等。 吉惠觉得,这家子有病。 PS:女主穿越,与男主青梅竹马,女主对相公霸道宠、任性宠、毫无理智宠,不可控制宠! 对此,相公表示,再宠一次 [天生神力神经病女主VS上辈子被宠坏来还账男主] 女主是三帅,主帅指的是男主他爷爷。 本文又名【全家都是傲娇体质】 内容标签: 虐恋情深 穿越时空 青梅竹马 重生 主角:吉惠,卫守昊 ┃ 配角:一众路人 ┃ 其它: ================== ☆、1.第 1 章   烈日高悬,北疆荒外,视线之内大山连绵起伏,一望而不见尽头。这是和炎和义部两国的天然屏障。在隐蔽不可见的山峦间,一队车马正不慌不忙地赶着路。   车马前的卫字帅旗迎风飞扬,少有的几个士兵,都是精神抖擞,充满血性的警惕模样。   只是整支车马,倒没有士兵们那般的紧张。其中的马车,偶尔,还能听到里头人的嬉笑声。   和炎、义部双方刚刚互约停战。受重用的武将,向来都是要留家人于京,这是历来的规矩。卫大帅一门三代,都是帅将。皇后因其战功,特赦卫家,破例让卫大帅的家人从京赶赴边境,准卫家一家团聚。   只是,这般天大的恩赐,卫家看上去并不是很领情,只愿举家探望不愿常住。卫大帅派人去接的时候,帅府里的人磨蹭了很久,明显不想走。   卫家传至第二代,一脉单传,卫二帅生了一双儿女,儿子却因幼时落水,太医诊断其寒气入体,体弱身虚不易习武。就当所有人都以为卫家要就此衰落时,卫大帅在难得一次的返军中,捡回来了一个女童。   此女童问其家住何处,年岁几何,一概不知,只知名叫吉惠,在途中山上生活。许是上天恩赐,吉惠力大无比,传闻幼时便能单手举起重斧劈裂石墙。遵卫大帅之命,卫二帅将人带到身边,收为养女,一养便是九年。   随后,战事来袭,卫大帅为保帅府不衰,特命孙儿卫守昊迎娶吉惠,以便吉惠代替年迈的卫大帅奔赴战场,只是谁也不知,这战,一打就是两年。吉惠也因此夺了个卫家军卫三帅的名声。   今天,刚好是吉惠与卫守昊两人共结连理的第六年。   因无仗可打,吉惠脱去了身上的战袍,只穿着一身武人粗衣。蓝色束带将墨黑的长发高绑着,像是摇晃的马尾一般简单利落。吉惠纵马而行,腰背挺直犹如立在马背上。她五官精致,虽无一般女子那样娇弱妩媚,但也不似男儿一般的五官。只是眉眼正直,隐约可见英气,丝毫不输男儿风范。   也就是下一瞬间,她便露馅了。   马车里突然传来声音。   “红中!”   “娘,你怎么又打红中啊!都打了几个了?”   一直竖着耳朵倾听的吉惠再也无法忍耐,她招来小兵,把自己的马牵给了他。士兵满脸崇拜的看着传说中巾帼不让须眉的卫三帅,仿佛受了多大的命令一般死死的拽住缰绳。士兵目送卫三帅小跑跟上马车,轻轻一跃便钻到了马车里头。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流畅自如。   宽敞的马车里挤坐着四人,为何说是挤坐,完全是因为中间摆了个四方桌,一行人正在有说有笑搓麻将呢。   “唉呀,你怎么进来了?走开、走开!”   说话的是吉惠的婆婆,卫二帅的刁蛮媳妇——卫夫人。且看其不过四十岁的年纪,举止作态就像是个三十几的贵妇人一般,哪怕已经是当了祖母,却还是风韵犹存,隐约可窥当年美貌。   吉惠可怜兮兮的挪了位置。   “你别到我这!你不知你的牌运有多差!我眼瞧着就要赢了。”   抓了一手烂牌,还睁眼说瞎话的,是吉惠的小姑子卫大姑娘。如今小姑子年有十七,在理应是十四五议亲的大好年纪,却因为出了名的刁蛮强悍拖到了现在。对此,破坏其初恋的吉惠,在原本不受待见的基础上,变得更加不受待见。   吉惠又可怜兮兮的挪到自己相公边上。她朝他眯眼笑,试图释放自己的人格魅力征服对方。结果,对方回过头,没有一点毛孔的白皙俊脸对着她,眼睛闪亮一下又一下的冲她眨。她拜倒在了他的美色之下。   默默移动……   只是,要挪到马车最里头,还得有人让位,没人愿意起身让她进去。   “娘!你就会欺负暄儿。”   坐在里面的,是吉惠四岁的儿子卫成暄,调皮捣蛋上房揭瓦的年纪,一看就是个混世小魔王,便是什么都不带怕的。他自然不会打麻将,只是负责抓到什么出什么。   卫夫人是个心机深的,特意安排孙子给自己喂牌。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却没有吃牌。   吉惠泪流满面,指着儿子控诉。“你们宁愿找卫成暄,也不带我玩!”   这麻将分明是她整出来,试图调节家庭关系,促进家庭和睦的。穿越前的记忆没剩下多少,唯独记得麻将的重要性,上辈子,她肯定是个和人矛盾很多的。   结果她刚教会众人,府里上上下下,就是拉个年纪最小的婢女,那技术都远远在她之上。   和她打,分明就是她送银子给别人花,可大家还都不要!   帅府的下人,也都是很有节操的。各个想着赢钱的同时还要玩得开心。吉惠在府里待了十五年,从一个小豆丁长到现在,整个帅府,感觉都被她带坏了。就连厨房掌勺的李大娘,都敢不顾主子命令‘菜肉混炒’,强迫她吃菜。   这让作为肉食主义者的吉惠一度陷入崩溃。若不是卫成暄长大,她偶尔还能强迫他,让帮着吃两口,那她帅府的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吉惠觉得,整个帅府里上下都很和谐,就是没有感染到她的身上。   “就你那胡乱打一通的本事,坐上牌桌让人笑话。”卫夫人睨视了哀嚎的儿媳妇。“况且,别拿你跟我的宝贝金孙比,你比得起么?”   吉惠备受打击。   却听卫守昊笑道。“来爷这,爷坐累了,你来替替爷!”   吉惠立刻捧起双手一副追捧样。且瞧他家相公,深蓝色锦衣圆领袍,腰带紧束,身形俊朗。一张秀气的俏脸露了两个浅窝,眼睛里盈盈亮光,好似天上的星星一般闪闪发亮。长而密的睫毛密扇,上下扑动,留下淡淡的阴影。鼻子如玉柱般高挺,红唇水润润的,比那口脂,还要艳色三分。便是泼墨丹青,白纸为画,也绘不出这人半点姿色,肌肤胜雪,白皙无痕。   吉惠立刻变身‘小迷妹’扑倒在自己相公的怀里。“相公,你对我好好哦。”   “卫三!”卫守昊立刻恼羞成怒,因为幼时起,他就听爷爷和爹说要把她培养成卫家三帅,于是他便总喊她卫三,一喊就是十来年。“你给爷起来!还有没有正形了!”   他最看不过她这神经病的模样!   神经病,是吉惠告诉他的,现在全府上下都在通用。骂人都骂神经病。   卫家上下,很明显早已经对这‘双面人’卫三帅习以为常。卫夫人只是嫌弃的出了张三筒,没有搭理她。   “又打三筒!”卫大姑娘卫闵惊呼。“娘,你打的什么啊?都拆了多少牌了?”   “笨啊你,娘凑的是十三幺!”   吉惠话音一落,场面安静了几秒。卫闵大声慌叫。“娘!你不会听牌了吧!我就说,你硬是抢暄暄做你上家,怎么可能不吃牌!”   卫守昊也是震惊。“娘!我还以为你真的遵守了牌桌道德,故意没吃牌的啊!”   “闭嘴!都闭嘴!”卫夫人拿出卫家总管的气势,一下子压倒了反抗的群众。她狠瞪了吉惠一眼。“观牌不语,话那么多,是欠缺收拾么!”   从小没少挨抽的吉惠连忙抱头,她把自己靠卫守昊身上。“相公救我!”她不服输瞪向卫夫人。“娘!相公说了让我打,我不是观牌的!”   “他让你打!”卫夫人恨铁不成钢的讽刺道。“他那是想到后面的马车,去看看陆小姐。他哪是让你打,他是要支开你!”   刚刚还觉得自己受万千宠爱的吉惠,一下子便遭遇了致命背叛。她泪眼汪汪,一副被人抛弃了的模样。“相公,我们不是说好了,让那陆小姐走的么?我们都把她送了二里地,你到底是怎么把人偷偷藏回来的……”   被拆穿了的卫守昊明显不大自在。“你以为爷想啊!都、都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爷当初早就娶了陆小姐,要不是你,她哪会被远嫁到义部去!现在义部战败,她日子过得有多难。人好不容易跑出来了,还能给赶走吗?”   卫成暄小朋友适时发表意见。“娘,你好坏哦!欺负漂亮姐姐。”   “喂!”全家上下唯一只能拿捏下卫成暄的吉惠,一把抱起儿子,将他从麻将桌里头带了出来。   “你小心点,别散了我牌!”卫闵不大高兴的嫌弃吉惠。   吉惠抱着儿子教育,自以为小声,实则全部人都能听见。“娘与你说过什么?世上只有娘亲好,那首歌,还记得不?在心里头唱一遍!你爹本来就被那个小狐狸精勾搭去了魂,再把她留下来,你就没娘了!”   卫守昊瞥了一个白眼,对吉惠的说辞异常不耻。 ☆、2.第 2 章   “可是那个漂亮姐姐真的很漂亮,说话也很好听,对暄暄也很好……”说到这里,卫成暄小朋友突然怒瞪吉惠,为自己发声。“比娘好多了!至少她不会骗暄暄桶蜂窝、偷蜂蜜,不会把暄暄关在黑屋子里,还故意扮鬼吓暄暄!”   “卫成暄!你不识好歹!我这样的才是亲娘好么!那些都是假的!”   怪就怪,儿子太可爱,她没能忍住,不去折腾他。真的好奇怪,分明儿子和相公长得那般相像,小时候,她却一度把相公宠着,那是摘天上的星星她都给,可是为什么对儿子,她就是另一种……总忍不住欺负他?   难道是因为不能欺负相公?   打破吉惠脑洞的,是终于听不下去的卫守昊。他出声训斥。“卫三!你消停下,别每天发疯行么!你还把暄暄关起来了,爷怎么不知道?”   懂得举手回答问题的卫夫人,默默抬起手。“是娘给处理的。罚了她三遍家规。”   卫成暄立刻大笑,他其实是像极了卫守昊的,笑起来两个大大的酒窝,可爱极了。他连忙爬到自己祖母身边。“世上只有祖母好,没祖母的孩子像根草……”   卫成暄小朋友用自己软绵绵的嗓音讨好他祖母,完全不顾当妈的受伤心情。   吉惠与卫夫人偷偷眼神交流。   ‘娘!你不是收了我簪子说不把这事告诉相公吗!’   卫夫人对此表示,她看不见。   卫守昊面色不善的下了马车,趁机溜去看人去了。吉惠憋屈的坐在原本自己相公的位置,掌握他一手好牌,随手拆了张。   “一筒。”   “糊了!”   完美凑成‘十三幺’的卫夫人笑得面若桃花,一下子又年轻了好几岁。   “吉惠!你丫的有完没完!”   脾气火爆的卫闵一下子就炸了,哪怕她的牌面,离‘糊局’十万八千里远。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顺手!真的是顺手!”吉惠连忙避开小姑子接二连三的巴掌攻击。   卫成暄小朋友撑着下巴,摇头感慨。“娘好没有用哦。”   赢牌了的卫夫人笑眯眯的翻了一下后面的牌,突然在自己将要轮流抽取的位置上,发现了一张等待‘自模’的白板。   “吉惠!我要杀了你!”   卫夫人和卫大姑娘硬要打人,却因为对方武力值过于强大,三下五除二就被拨开。技术不过关,最后还是卫夫人端出婆婆的架子,把人给教训了一番。   闹了一阵的马车,以,大家一起弯腰收拾掉落的麻将告终。   “娘,我说真的。那陆菀是嫁给了义部王族,听说他们都非常的凶悍,对待逃奴,那是无论如何都要追杀杀死。我们这点人,万一被追上,就麻烦了。”   “这离大营也不过二十里路,更何况谁敢动我们卫家军?光外面那旗子就能把他们义部人吓得魂飞魄散。还说自己是卫三帅呢,该不会是躲我爹身后骗来的吧?”   卫闵冷哼嘲讽吉惠。   吉惠知道自己不受待见,多半也没人站在她那边。她就盘算着,夜半三更,把那陆菀小狐狸扛到山头丢掉。   然后告诉相公,她自己长腿,不受控制,夜半撒欢跑了。   “唉……我说真的,义部人很较真的。”   话音刚落,吉惠就听到马车外头叫喊。   “卫三!救爷!”   吉惠立刻握住自己手边的佩剑,唰的一下跃出了马车。车夫停了马车,一看,身后几个潜伏的黑衣人一下子就冒了出来。而卫守昊,正抓着娇滴滴吓得脸色惨白的陆家小姐跑路。   四面八方也突然出现了人。   先前没听到动静,想必是埋伏许久,   “别慌!包围起来!保护家眷!”   吉惠拿出自己在战场上的架势,喝令为数不多的士兵。   卫家君训练有素,一下子便听命围在了一处。   吉惠拔剑冲入黑衣人之中。她的剑式刀刀致命。别瞧她用的是一把短剑,这剑足足有巨斧一般的重量,是上等玄铁铸造的。哪怕是个男儿身的卫守昊,曾经想要帮她擦试剑身,结果拿不起来不说,一不留神还砸了自己的脚,疼了好些时候。   吉惠的剑,击在人身上,挨一下便失去战斗力。   卫夫人和卫闵等人从马车上下来,一家人围在一起。卫守昊虽然不会武,但拔剑的姿势潇洒利落。他学不得武功,小时候时常羡慕,拔剑简直堪称完美。   卫闵和卫夫人也一并拿起了武器,就连最小的卫成暄也是。   要不怎么说将门世家,都不带怕的!   吉惠三下五除二便搞定了多数黑衣人,但卫夫人等人身边却渐渐涌去了许多。   吉惠真想骂几句大爷,别以为穿了黑衣她就看不出来!这些人拿剑的手势,分明就是义部的人。再瞧他们的架势,都是死士啊!那该死的小狐狸精,给她招惹麻烦了!   吉惠一脚踹开眼前的黑衣人,一路打杀到卫守昊身边。   “卫三!”卫守昊着急的大喊。“你去哪了!”   “你待着别动!”   这还是吉惠第一次吼卫守昊,直把他吼得一愣一愣的。吉惠又是几次‘扛’剑来回,局势终于被控制住。   一个黑衣人举剑朝陆菀刺来,卫守昊上前出剑一挑,把剑给拨开了。他高兴的回头,准备去喊吉惠,邀功告诉他,自己刚刚出招了。   正是回身后,伴随着家人的惊呼声,吉惠扑到了他的怀里。   卫守昊扬起嘴角,两个酒窝亮堂堂的。“卫三!你看爷……”   卫守昊话说一半,却见吉惠突然不受力的更加压迫向自己,卫守昊正想说什么,只听吉惠嘀咕了一声。“靠!竟敢欺负我卫三的相公!”   吉惠反手推开卫守昊。倒在地上的卫守昊这才发现,吉惠的后背站着一个黑衣人,他用剑隐隐刺穿了吉惠的胸口,好像觉得不够一般,他又深入了几分。   卫守昊傻了,事情太突然,以至于他完全愣在了原地。   比那黑衣人更快的,是吉惠的短剑,在黑衣人要抽剑离去的时候,吉惠把短剑往后,硬生生地后退好几步,在自己胸口的剑刺穿一道的同时,她的短剑也狠狠刺入黑衣人的胸膛。   吉惠猛地一推剑柄,黑衣人便倒在了身后。   “卫三!”   卫守昊连跑带爬的来到吉惠的身侧。此时,长剑已经完全没入吉惠的胸口。剑柄死死卡在她后背处。   吉惠跪倒在地上,所听见的声音和所看见的一切,都渐渐模糊。   “卫三!不许闭眼!不许闭眼卫三!”   “娘!娘你别吓暄暄!”   “吉惠!你清醒点!”   “你疯了吗!吉惠!”   吉惠?   吉惠本来就是个神经病。   吉惠默默的给自己声明站位。   反正那剑已经刺穿了她心脏,她反手带一个,那叫光荣。   吉氏准则第三条:死也要拖个垫背的。   最后的最后,她的眼前一片白光,耳边声音也变得十分吵杂。她努力动着唇,不知道说出的话,到底有没有能很好的发出声音。   她说:“相公……你要小心点啊。”   卫守昊呆愣跪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吉惠侧倒在了地上。士兵们仿佛受到了刺激般,将黑衣人接连斩杀。   吉惠……死了!   卫守昊颤抖着手去探吉惠的鼻息,她的脸还是热的,却没有呼吸了。“卫三,你别吓我啊卫三……”   卫守昊去推吉惠的肩膀,最先哭出来的,是卫闵。她低声地抽泣感染了卫夫人,原地只有卫成暄傻傻的推着自己的祖母。   “祖母!娘是怎么了?她受伤了!我们快点救她啊!”   吉惠不止一次拿死哄骗过儿子,每次都当好玩的吓唬他,次数多了,卫成暄是不信的。哪怕这次她一动不动,年幼的卫成暄还觉得,她是在骗自己。   “哭什么!”   卫守昊吼卫闵,卫闵却哭得更凶了。   “你们清醒点!这是卫三!卫三怎么会死!她可是一拳能把墙打穿的人,这是卫三啊!”   卫守昊想下手去抱吉惠,可剑整个刺穿了她的身体,他摸索了半天,却只能得到双手上满满的鲜血。   “啊!啊……”   卫守昊大声地叫唤,声音里满满都是悲鸣的嘶哑。   他捡起身边的剑,疯了一般的朝死去的黑衣人跑去,他挥动着剑,毫无章法的招式,在已死之人的身上各处落下伤口,一双蒙着黑布的脸,更是血肉模糊。   卫成暄见自己爹爹疯狂的模样,似乎明白了什么,他蹲下身子去碰了碰吉惠,没得到回应,一下子便张开嘴巴大哭,豆大的泪珠接二连三的滴落下来。“娘!我逗你玩的。你起来!娘!我给你唱歌!我错了,娘、娘……”   卫夫人摸去眼角的泪,想要抱起卫成暄,一向和卫夫人亲近的卫成暄却疯狂的挣扎,他放声哭喊。“不要!暄暄不要离开娘!没娘的孩子就是一根草!暄暄要娘!暄暄要娘!” ☆、3.第 3 章   在场还有参与不进来的人,那就是陆菀。她害怕的抖着身子,却见场面被控制,而阻碍她嫁入卫家的吉惠已经死了。她止不住心里的雀跃,没能挤出眼泪,却装了一副担忧的模样,她冲上前抱住卫守昊。   “昊哥哥,你冷静一点,你冷静一点……”   卫守昊狠狠地推开陆菀,他身上溅了不少的血迹,除了吉惠的,就是那黑衣人的,他一双眸子里都是血色,盯着陆菀的表情充满了仇恨。握着剑的手,因为来回挥动变得隐约发抖。   “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卫三才死了!”   卫三啊!   那人可是卫三!   天生拥有不同凡人的神力,无所不能战无不胜的卫三啊!   卫守昊举起剑,竟然完全失去理智的给了陆菀一剑,陆菀害怕的伸手去挡,手臂被划了很长一道口子。   卫闵冲上去把自己杀红眼的哥哥拉开。“你杀了她又有什么用!吉惠已经死了!”   “你撒谎!”   卫守昊怒斥卫闵。“你不喜欢她,你就盼着她死!”   卫闵一双眼睛哭得红肿,她的声音比卫守昊还要愤怒。“谁说我不喜欢她!谁说我盼着她死,我盼她死做什么!”   卫守昊仍然陷入自己的思绪。“那是卫三啊!你以为她是谁,就是我死了,埋棺材底下,她也能活得好好的!”   卫闵大哭。“你别疯了好吗?哥,你这样我害怕。”   卫守昊松开剑,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样。   卫三教过他,如果人溺水了,没了气,只要按压他的腹部,给他灌两口气就能活。卫三只是一时咽过气了,她还有救!   卫守昊冲到吉惠身边,推开碍事的儿子,卫成暄一下子被推倒在地上。   “守昊!你疯了!”   卫夫人大骂,反倒是卫成暄丝毫没有在意,只是爬起来继续哭。   卫守昊想要把吉惠翻过来,给她按按肚子,灌她两口气,可他却发现,她根本没法翻动,长剑刺穿了她的身体,她连躺着都办不到。   “啊……”卫守昊终于崩溃的痛哭,他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只觉得呼吸都喘息不上来,像是要死了一般。他捧着她的脸唤她。“卫三……啊……卫三!你不能死,你怎么能死!”   他七岁见了卫三,他还记得那时候。他刚被大夫断定不能习武,整个人话也不说,已经独处了三天。祖父把卫三带了回来,看上去不过五岁的卫三,一下子就冲过来,把七岁的他抱离了原地。   他不能习武,而她却从小被冠以卫家希望。   他嫉妒她,疯狂的嫉妒她,从没给过她一个好脸色。   哪怕儿子生出来,他也把她划得远远的,明明是卫家明媒正娶的媳妇,却每夜都得爬屋顶才能进入房中。他还曾让人钉死了屋顶,她怕吵他入睡,没敢进来,一个人在大雨夜冻了一晚。   可她从没有过怨言,便是什么也依着他。   卫守昊想一把抹掉眼泪,可怎么也抹不开眼前的白雾,立刻又泪流满面。   卫三,这是卫三啊!怎么能死呢?   哪怕是多可怕的战场,她都能战胜归来,他便以为,早就没什么能伤着卫三了。   他还以为,在战场出生入死的卫三,能陪他一辈子呢。   战事已罢,结果,这么轻易,这么轻易就……   卫守昊抱着吉惠,吉惠的后背只有剑柄,稍稍给了卫守昊靠的位置,眼看他把人抱上马车,卫夫人连忙想要阻拦。   “你这是想做什么……”   卫成暄哭着鼻子想要跟着爬上马车,却被卫守昊一脚从马车上踹了下来。卫成暄虽疼,但也不喊,只是继续哭着爬起来,想要再上去。   “爹!我要看着娘,我要给娘唱歌……呜呜,你让我看着娘……我要给娘唱歌……”   孩子可怜的哭嚎感染了所有的人,战罢的士兵们都是眼角含泪。他们是战将,自然认得出这是义部人。对义部刚刚平息了的仇恨一下子又高涨了起来。   他们就该杀光义部人!   把他们杀得一个不留!   “哥!”卫闵跑到马车边。“哥,你要做什么,你不要做傻事啊!”   马车里的卫守昊面无表情,只是抱着吉惠,让吉惠的后背抵在自己怀里。长剑刺目,让人看了生寒。“卫三受伤了……当然是要赶回营,找大夫看看她啊。”   卫守昊左手与吉惠十指相扣,死死缠在了一起。   没人能把卫守昊和吉惠分开。卫守昊很少坚持去做什么事情,因为他想做的,总有人顺了他。只要他想,至少总有一个吉惠站在他身边。可是现在吉惠分明在他怀里,却表达不了任何想法。   所以他只能靠着自己坚持。   等众人整顿到达大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营里的火把照得通亮,士兵们都站立在岗位上,一连肃穆的等待着。   卫二帅从营帐里快步走出,朝身边的副将问道。“那小子人呢!”   “都在马车里!夫人小姐也都在马车里,没人下来!”   两辆马车停在大营外,负责护送的士兵都低耸着头,手握兵刃,等待处置。场面死一般的寂静。   卫二帅显示掀开了一辆马车。卫夫人、卫闵以及最小的卫成暄,三人都坐在马车里,除了低头哭,什么也不管。   “都给我下来!哭什么!”   卫二帅早已快马得了消息,他此时的悲痛和怒火并不比这些人少,可他是武将,生来就是看透生死的。他便是难过,也有自己的发泄。   马车里的三人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只是低声地哭。卫二帅生气的退开,指挥士兵。“把这马车给本帅拆了!我就不信了!”   士兵连忙上前,卫二帅又去掀另一辆马车,借着火把的亮光,卫二帅看见了自己一手教导出来的儿媳妇,像个木偶一般任由儿子抱着。她的胸前穿过了一把长剑,胸口的血染红了上身,死得极其壮烈。   卫二帅哽咽了一下喉间,眼睛通红,却硬气道。“人都死了!还抱着做什么!还不快下来!”   卫守昊怒瞪自己的父亲,难得忤逆对方。“她没死!你别胡说!她只是受伤了,再等一等,等她好了就会醒了!”   卫二帅被儿子的疯话刺激到,他退开一剑劈开马车,自由了的马飞快的逃离,又被士兵拦下。马车整个往前倾,卫守昊一个没撑住跟着吉惠就倒,他紧紧地护着她,却仍然在狭窄的车厢里,以极近的距离目睹了磕碰到地的长剑在吉惠的身体移动。   卫守昊想起吉惠推开自己后,被刺得更深的模样,痛苦的回忆让他浑身发抖。   马车车厢被卫二帅指挥着的士兵劈开,卫二帅上前抓住吉惠后背的剑柄,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它拔了出来,倒在吉惠身侧的卫守昊瞳孔放大,被溅了满脸的血。   “她说不能带人,你却要将人带着,你引来了杀身之祸,后果你便自己受着!吉惠是卫家军卫三帅!便是死,也是受军礼葬!由不得你胡来!”   卫守昊爬起身,双手去捂吉惠后背的伤口,傻愣愣的,整个人如同疯魔一般。   那头的卫夫人等人也被赶出了马车,最先跑过来的是卫成暄,士兵们都给他让位,他一路畅通无阻,却被自己的爹给推开。   卫成暄大哭。“爹,你让我看看娘吧!你让我给她唱唱歌。她一定是生气我没有给她唱歌……”   卫二帅到底是心疼孩子,他抱起自己的孙儿。卫成暄埋首在卫二帅肩膀哭泣。“祖父,怎么办,娘死了,可死前我却还在气她……呜,祖父,娘是不是不会回来了?她不会跟我玩了对不对?”   卫守昊抱着吉惠,紧紧地把她抱着,便像是一旦松开,她就会被人夺走一般。   如果说卫成暄在吉惠死前不给她唱歌。   那么他便是在她死前,还拿别的女子气她。   她走的时候一定不高兴,一定特别的难过……   不……   她不会走,她不会走的!   一对兵马跑了过来,是卫大帅的亲兵,他们在众目睽睽之下从悲痛的卫守昊怀中强行抢走了吉惠的尸体。卫守昊大喊大哭,却被人按在地上,丝毫挣脱不得。   他是个没用的,半点功夫都不会,更别说是和他们对抗。   他只能眼睁睁、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人带走了吉惠的尸体,渐渐消失在他的眼中。   卫守昊没能缓和下来,一下子晕死了过去。   吉惠生前,最为疼爱吉惠的,是卫大帅。   可是吉惠死后,最为冷静的,也是他。   卫大帅戎马一生,如今已经六十几岁的高龄,他坐镇卫家军,立下赫赫战功,却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手培养的孩子,会在战争结束以后,死在自己营帐的二十里路前。   这是对他极大的羞辱和嘲讽!   义部出手的人,他便是拼上了这条老命,也是要让对方一命还一命!为她可怜的孙媳妇讨回公道!   ……   卫守昊做了一个梦,梦到卫三生孩子的那晚。   他们成亲一年,他却一直不肯与她同房。他把她逼急了,从花楼里折腾来了些不入流的东西,两人一晚后便怀了孕。   怀胎十月,生产的时候,卫三疼了一整天。她的力气极大,咬断了大夫无数根咬木。他觉得她吵,寻了点把玩的圆玉石让人塞到她手里。   她许是知道他不想听见她的声音,便让人拿了布堵住自己的嘴。   那时候,血水一盆又一盆的从屋里头抬出来,直到深夜,他这才慌了。他抓住下人就问,屋里头为什么没有声音,可就是没有人回他。   他便在屋子外头喊她,一遍一遍的喊她‘卫三’,后来婴孩啼哭的声音突然传来,他听到屋里头人明明很疲惫,却故意提着气,假意爽朗的回他。   ‘相公!搞定了!’   卫三是个神经病,她总是奇奇怪怪的,让他无法招架。   接着……   他还没来得及露出笑,却感觉到了天旋地转,他撑着石柱,只听她的声音一遍又一遍的回响着。   她说:‘相公……你要小心点啊。’   卫守昊破口大骂,骂些什么却忘记了,只记得自己骂得撕心裂肺,就连喉咙都痛了。他在梦里疯狂的大叫,泪水一个劲地直流。他爬着冲进屋子里,只看到卫三躺在床上死了。   他喊她,叫她,她怎么都不应。   他说他嫉妒她,他说他对不起她,他把以前好多不愿意说的心里话都说给了她听。   后来,爷爷告诉他。她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只要他满足了她的心愿,她就会醒来。   他如同得到了光明一般,十指紧扣着她的手,告诉她。   ‘卫三,我爱你!’   ‘我爱你啊卫三!’   他满怀期待的看着她的脸,只等她睁开眼睛。   爷爷又告诉他,她还要睡上几天。   于是他又是沐浴,又是熏香,还故意把自己穿得闪闪亮眼的。   卫三最喜欢肉乎乎的东西,她小时候喜欢他,也是因为他胖,因此他强逼自己吃了不少的肥肉,希望自己能在卫三醒来前吃胖一些。除此之外,卫三还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她说过最喜欢自己的眼睛,他便故意的眨,还让下人去想办法,看看怎样能让他的眼睛看上去更加水润。   他满怀期待的等着卫三醒来,可是没有。   爹告诉他卫三死了,按照军里的规矩,他要把卫三火化,然后把骨灰撒在边境线上。   他疯狂的大叫,提着剑便想把卫三抢回来。不会武功的他被人按压在地上,他便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堆起木架,把他的卫三,给烧没了……   “不要!”卫守昊皱紧眉头,惊慌的大叫。   他一遍又一遍的叫着,一遍又一遍,直到从睡梦中醒来。 ☆、4.第 4 章   京城郊外,一支兵马正纵马回程。这是卫家军卫大帅难得一次的回京。在此之前,他已经在和炎边境,带兵驻扎了五年。   卫字帅旗迎风飘扬,烈日之下,一个五岁的小女娃,绑着两个总角,穿着粗布小红衫,浑身脏兮兮的,正坐在运粮车上,拿着根细绳,在手上翻玩。   她突然翻停了下,对着旁边的士兵伸出手。“这!帮我。”   小女娃的声音甜美得很,就是说话干脆利落,听起来像是命令的一样。那士兵年纪也不大,二十几岁的样子,看她可爱也乐意和她玩,一路上帮她搭了不少次手。   士兵稍稍慢下脚步,两手一翻,绳子落到了士兵手上。小女娃伸长了身子,双手也是轻轻一摆,绳子又回到了她手上。   士兵看小女娃乖巧的模样,心中暗骂,究竟是哪家人,竟然这么狠心就把人孩子给丢了。   听说,探路的士兵看到小女娃倒在山上,看上去病了许久。主帅心善,搭救了一把,让军医帮忙看了。这小女娃,问她打哪来,家中还有什么人,都答不上来,只说自己叫吉惠,旁的一概不知。主帅看她一个小孩子,如果丢下也活不了,便带到军中,一起随军回京。   到底是个命不该绝的。往后,肯定会大富大贵。善心的士兵默默的想着。   而此时的吉惠,正在给自己的大脑冷却。   没错,没用的她冷却了两天才缓过来。   她明明记得,上一秒已经死了。那长剑刺穿心脏的感觉,意外的不是疼,而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晕眩。大概是也要死了,感觉不是很灵敏。总而言之,她死了,又活了。   话说,这已经是第二次。   到底有完没完!   吉惠很讨厌自己这种读档重新开始的感觉。   她没有多少穿越前的记忆,基本上大脑就是一片空白的来到这里。好不容易过了十来年,你说人的一辈子,也就那么长是吧?这倒好,死了又得重新来。   如果这是人为的,那她上上辈子肯定是把那人得罪死了。   吉惠垂头丧气到了极点。   怎么还要再来一次啊!   一想到自己不受待见的过去,吉惠两手掩面,发出可怜的呜呜声。   那士兵看她这样,忍不住笑开。这孩子两天来一直都是这样,话不多,面部表情倒是很丰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又有一个小兵,端碗水跑了过来。他把水递给吉惠,擦了下汗,大喊道。“主帅有令!停下休息一刻钟!”   驾粮车的车夫闻言停来,受到惯性影响,差点没把上头坐着的吉惠甩出去。   “喂!小心点!”   五岁的吉惠,端着自己曾经卫三帅的架子训斥这些小兵。大家哈哈大笑,听她奶声奶气的声音,都止不住逗她。   “就是!小心点,别摔着小丫头。”   “小丫头,下次你躲在那中间,别坐那么高就没事啦!”   吉惠一个常混军营的人,还不知道这些大老爷们是有多欠收拾么。她先乖巧的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便大声道:“都笑什么呢!有点纪律行不行!小心主帅挨个罚军棍!”   大家的大笑声更加明显了,就连其他看热闹的士兵都围了过来。   吉惠一下子脾气上来,放下碗,直接从粮车上往下跳,大家惊呼,附近的士兵纷纷伸出手,怕她摔了,谁知道她落地落得那叫一个稳当。   “笑、笑笑!一群大老爷们只会取笑一个孩子,算什么本事!难得休息,还不快喝口水歇歇。还是说都不累,想要继续赶路,嗯?”   小女娃五岁,气势倒是丝毫不输旁人。   大家看她说话顺畅,都知道她是个极聪明的。只是没想到,她入军才两天,就把训人的本事学了个十成十。   “小丫头,要不是你还小,我还真怕了你。”   不知谁说了这一句,大家又哈哈大笑起来。吉惠气得牙痒痒,却突然感觉有人靠近,还没来得及回头,一个大手掌就按到了自己脑袋上。   是主帅。   “行了!逗个孩子干嘛!散了!”   “是!”   大家到底是怕主帅的,看主帅过来,立马就安分了。   吉惠伸着小胳膊,够到头抓住主帅的大手。主帅把手放下,弯腰蹲下来看吉惠。如今的主帅四十几岁的年纪,还非常的年轻。   他穿着亮堂堂的铁片盔甲,带着头盔,红缨随风飞扬。他的手上满是刀剑的茧子,身强力壮,眉眼慈善。“你这孩子,人不大,脾气倒还不小。”   主帅把吉惠从胳膊下举起,放回了粮车上。   动作轻松丝毫不费劲。   吉惠陷入了记忆的错乱中。她以为他已经习惯了年迈的大帅,可如今一看,曾经这个中年慈目的人,才是她记忆中的样子。   “主帅。”吉惠一看见卫大帅,就忍不住调皮。她小短腿弯曲,坐得很是痞气,看上去很是吊儿郎当的样子。“吉惠挺仰慕你的。你能收吉惠当你的副将吗?”   “啊?”卫大帅显然被这小女娃的举动外加言语给惊吓到。他爽朗的一笑,声音浑厚有力,传得十分清晰。“这可不行,本帅的副将,那是得从卫家军里一点一点立战功挑选出来的。你不行。”   吉惠就喜欢卫大帅这模样。他从来没有说过,因为她是女子而不行,他从来没有因为性别而否认她。   吉惠顿时感动得泪眼婆娑。   这么优秀的人是她爷爷啊!   好想扑到爷爷怀里撒娇哦!   卫家最疼她的爷爷。无论她做些什么,怎么调皮捣蛋上房揭瓦,都有爷爷扛着□□在众人前拦着。   好委屈。   相公被小狐狸精**了头,硬要带着!她明明都把人送了二里地,他又不知道怎么给带了回来。   她好可怜啊!那剑刺穿身体倒没怎么感觉到疼,但是突然看着,还是觉得好可怕!眼睁睁的看着,一把剑从身子中穿过什么的……   死的时候忘记闭眼睛了,不知道最后合上了没有。她本来就不好看,结果还那么丑的死掉了,相公肯定嫌弃她。   呜呜……   卫大帅一看小女娃一副要哭的样子,当时就慌了。“哭什么!”然后,不会安慰的军人,只会用吼来表示自己的着急。“你放心,你若长大,有本事了,我们还可以说这个!”   吉惠当时就笑开了,仿佛刚刚的泪眼是假的一样。   “真的!”   围观的吃瓜士兵表示。变脸速度简直令人膜拜。   丝毫没有察觉不妥的卫大帅,爽快的表示。“骗你做什么!行了!休息一下,一会就到家了!”   “唉!”   吉惠高兴的点头,又是一副乖巧的小模样。   上辈子,她当了九年的卫家养女,后来又当了六年的卫家媳妇。不受全家待见,简直伤心。   她婆婆嫌弃她!觉得她没个姑娘的样子,根本拿不出手,于是就成天给相公张罗新对象。一心想要气死她。   她小姑子嫌弃她!觉得她坏了她姻缘,抢了她哥的风头,各种在外散播谣言抹黑她。一心想要气死她。   她儿子嫌弃她!觉得她对他不好,长得没别的小狐狸精好看,每天都喊着要后娘。一心想要气死她。   她相公嫌弃她!觉得她神经病,力气大,神神叨叨,变着法的想和离,然后心里头还住着白月光。一心想要气死她。   她公公嫌弃她!每次她扛着一箱子的军用冲他打招呼的时候,他的面部表情都很精彩。虽然不知道想不想气死她,但是别以为她没看到!   哼!   然后还有厨房的、扫地的、看门的、端茶倒水的……   全部不给面子,统统想要气死她!   可是现在不同了,她决定换个攻略。   先当卫家的副将,再当卫家的将军,最后当卫家的三帅!   当她变成卫家扛把子的时候,卫家都得靠着她风光。看谁还敢嫌弃她!不过在那之前,她得隐瞒自己是个大力女的事实,免得大家受到惊吓。她还小,还不能争光。这年头女汉子不受待见,她得先伪装成软妹子。   希望这次可以得到全家的宠爱,变成人人呵护的小宝贝。   拜托你了,老天爷。   吉惠双手合十,一本正经的对着天祈祷不说,还特别诚恳的拜了拜。   那个和她玩花绳的士兵摇头笑了笑。   小女娃又开始了。这女娃什么都好,就是脑子有点毛病。或许她的家人就是因为这样才不要她的?但是也不应该啊,多聪明的孩子。士兵陷入了混乱之中。   此时他还不知道一个词——神经病。   不过没关系,很快,吉惠就会把这个词普及开来的。只要有她在的一天,这个词会如影随形的不断出现,不急不急。 ☆、5.第 5 章   吉惠死了以后,卫守昊活了没有卫三的三十年。   卫守昊不明白,对折过来,没有她的日子,分明比有她的日子还要多。可是为什么就是忘不掉。   卫三死后不久,爷爷冒着大不为的危险,出兵剿灭了义部一个部落王族。爷爷本来就年事已高,之后没多久便去了。这事,两国双方都心虚,也不再提起。   卫守昊直到爷爷去世,才知道,原来自己不是不能习武,是为了避开风头,给卫家留条血脉,才对外谎称的。只是没想到,后头战事起,卫府没人,就把卫三拉上了。   卫守昊一个人坐在营帐里,看着火烛直到天明。为什么这些人以前不告诉他,现在才来说?卫三已经死了,然后他们告诉他,卫三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   那让他怎么办?   卫三都死了。   活不过来了。   他该怎么办?   他就不喜欢卫三粗鲁的模样,总是说着奇怪的话,一点姑娘家的感觉都没有。他总嫌弃她,觉得她是在兵营里和那些小兵学坏的。可是现在告诉他,卫三都是待他受过。   卫守昊就想啊,如果卫三不需要扛剑出入战场,是不是就会跟普通的姑娘家一样,无忧无虑的长大,嫁人后受夫家宠爱,相夫教子平平安安过一辈子了?   摊上他这么一个人,一生受了多大的罪过啊。   爷爷死后的五年,娘也去了。卫三死后,她一直心有郁结。临死前,是他守在床边。娘就一直睁着眼,看着床顶的帘帐,嘴里就一直喊着她。   她病痛缠身,走时十分消瘦,可是抓着他的手却非常有力,他一度怀疑,娘把他认错了,认成了卫三。   他知道娘是为了他。他不能习武,卫三取代了他的全部。娘怕待卫三好,会让他难受,便总是故意凶她。   卫三很喜欢娘的,从小时候起就时常亲近她,就算怎么被打骂也是笑脸盈盈。   娘不说,可他知道,娘也是喜欢极了卫三。   那不是娘的错,是他的错,他害卫三死了。可是没有人责备他,大家只是闷在心里,话也不说。   等到多年后的某一天,他还是佩着剑去了边疆。因为他突然发现,帅府里冷清极了。从来没有那般的冷清过。   有卫三的帅府,总是不平静的。每日每日都十分热闹,府里的下人也爱围着她,她不顾尊卑和他们玩闹,他们也乐意逗她。可她一死,他们也静了下来。他不是没有试着让大家不用太拘谨,可是没有人听他的。他们都规规矩矩的做着本分的事,渐渐的不再是帅府的一家子,而变成了帅府的路人,可有可无的路人。那些有血有肉的鲜明,统统消失了。   妹妹是他亲自选嫁的,夫家是个老实本分人。虽然是个普通人家,但待她还算不错。出嫁那天,卫闵一直哭、一直哭,她说没有卫三帮她盯着,她怕自己又喜欢错了人,嫁错了人。   无论他怎么哄她,她都不肯停,最后,她偷偷在卫三的灵前扔铜板,得了个正面朝上,这才盖上盖头走的。   卫成暄小时候被卫三逗弄得多了,性子本是十分欢脱。可是卫三死了以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话便得少了,脸上也没了表情。   人都道他年少老成,旁人不说,他们一家都清楚,卫成暄往后,就是卫家的第四代帅将。以前喜欢拿他开玩笑的姑娘,起先还想逗弄他,说想当他娘亲。   若是卫三还在,他定是高兴得笑露酒窝。   可是卫三死了,他便一个人偷偷躲在墙角抹眼泪,一遍一遍的唱着卫三教他的歌,唱到不哭了,这才停下来。   他觉得所有人都变了。   可是,大家却说变了的是他。   他有什么好变的?   他本来就是不冷不热的性子。否则,也不会让卫三追着跑了那么多年。只是偶尔、非常的偶尔。   入睡前,他会抬头看看房梁顶,想着卫三会不会从上头跳下来。   后来,年纪大了。   爹也走了。   他在军营里,似乎除了给儿子添麻烦,也没别的本事。于是,就回府了。   他学了几下招式,想着,不管怎么着,下去了,总能耍上两套给卫三看看吧?   卫三是从不信他不能习武的。只是他认定大夫说的话,太过自卑,无论她怎么教,都不肯学。现在既然知道自己不是不能学,身子骨是老了,可练些花架子,她也是喜欢的。   每次,他便是随便挥两下剑,她都能高兴得跳起来。   他许久没有听见她的夸奖了。   他开始频繁的搭梯子去摸索房梁,怕卫三来接他的时候,会不走常人道从上头跳下来。他每日都要把房梁擦得干干净净,有一次不小心,从梯子上面摔下来了。   他以为他会死。   可是等了好几晚,卫三都没来接他。   卫三不来,他是不能死的。   原来府里的下人,死的死,走的走,明明每个位子都有人在,却感觉只有他了一样。   本来,他和卫三约好了,至少得活个八十岁。   卫三脑子有点毛病,总是想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说是八十岁的时候,两个身子骨硬朗的老爷爷老太太,一起办大寿,那场面,肯定十分热闹。   他比她大了两,三岁。   好在她先走了,否则,他还真不知道怎么才能与她一起过八十大寿。   他就没准备活过六十岁。   那样实在太苦了。   他也不想太老,免得卫三来接他的时候认不出,或者是嫌弃。卫三还没有嫌弃过他,他不想死了以后受这遭。   儿子似乎是知道他的想法,赶在他六十岁前给他生了个小孙女。   他知道儿子的意思。儿子长得像他,不像他娘。他没找到个脾气像他娘的,便找了个模样像的。这样,生个女儿,还能多教教她。   小孙女没能长开,他瞧不出究竟像不像卫三。   只是他敢断言,他是教不出一个卫三的。   卫三那般的神经病,若是哪里都有,他也不必念那么多年了。   神经病。   这词,仿佛是几十年前用的一样。   天底下就一个卫三,他命好,给遇上了。   再没有那样的神经病。   一剑穿心,还惦记着人家伤她相公。   大寒的某个日子里。京里下了一场大雪,到处白茫茫一片,漂亮极了。他想着,卫三在的每一年,他们总要堆上一个雪人。   难得雪下得这般好,若是不堆上一个,岂不是可惜。   他便撑着伞,在大雪下给她堆雪人。那雪人又大又漂亮。他从厨房里偷来的萝卜,做它的鼻子,看上去衬极了。   他也是糊涂,回头就想告诉卫三。   那时候,卫三已经死了三十年了。   他还认为她在。   他被一个神经病侵袭,融入到骨血里面去了。   那晚他便生了病。   儿子不在,只有儿媳妇带着小孙女守在床头看他。他看着那两人,就像是看到卫三和年幼的儿子一样。   那晚他就做梦了。   梦到了卫三生孩子。   那次卫三差点死掉。   也是命大,硬是给撑了过来。   这也就是卫三死了,他不给儿子近身的原因。他傻啊!总是想着,就是那孩子克死了卫三,卫三逢着他气运就不好了。   可是卫三是为了他而死的啊!   他才是那个真正的扫把星。   他不知道自己真哭了没有,反正梦里头是哭了。   他就喊着卫三的名字,大声的喊着她,让她把自己也一道带走。   日子过得太苦,实在是撑不下去。   然后他就听到了阵阵模糊的声音。   “你说公公带回了个小女娃?怎么回事?”   “奴婢也不知道,人就在大厅里。老爷去见了,老太爷让您带少爷去见一下。看样子,是想把那孩子留下来。”   “昊儿刚刚都绝食晕了过去,若被公公知道,可要训斥。这该怎么办才好……”   “哎!少爷醒了!”   “昊儿!我昊儿醒了!”   卫守昊努力睁开眼睛,去适应这久违的光明。   他还是没死……   卫三为什么没有带走他?   是了。   哪怕有多喜欢,有多宠溺,到底是害死她的人,她怎能一点都不气?   那怎么办?让他一个人下地府去吗?她比他早走了那么久,她不来接,他还能寻到她吗?   卫守昊看着头上的床帐,两眼空洞无神,仿佛是没有了全部的生存意志一般。   卫夫人看着害怕,连忙去推他。“昊儿,你别吓娘,你别吓娘。”   卫守昊侧过头,去看说话的妇人。一瞬间便惊在住了。   忍了三十年,只敢在梦里掉的泪,终于落了下来。   卫三来接他了。   她把他带回了曾经的帅府。   若知道死后能迎来这般美丽的梦,他就早些来的。便是怕卫三怪他,没能把她救下的命,活了个精彩。   真是……   亏极了。 ☆、6.第 6 章   如今的卫夫人,还只是个年轻的妇人。她十八岁生了卫守昊,如今也不过二十好几的年纪。无论是衣着打扮各个方面,都是新妇模样。彼时的她,穿着略微艳色的锦服,梳头样式也是非常的简洁,步摇和金簪衬得人肤白貌美,完全没有死时形如枯槁的凄凉。   “昊儿,娘可怜的昊儿,快,来喝点水。”卫夫人接过旁边婢女递来的水,小心翼翼的扶儿子起来喂他。   卫守昊出身帅府,被寄予了极大的厚望。也是因此,卫守昊从小就刻苦练武,没有一刻的停歇。如今大夫却说他不适合习武,他将自己关在房中,独处了三天,不吃不喝,就这么晕倒了。   卫夫人心疼不已,可算是把人守醒。   卫守昊脸上还挂着泪,他撑着虚弱的身子起身。卫夫人拿手帕帮他擦去泪水。卫守昊就这卫夫人的手喝了口水,却发现自己的手变了,变成个孩子的手。他诧异万分,只记得问道。“娘……卫三呢?”   “卫三?什么卫三?”   卫夫人可没在府听过这号人物,询问的目光投向婢女,婢女慌忙摇头。   “奴婢不知。”   “昊儿。”卫夫人安抚儿子。“是不是睡糊涂了?来,喝两口粥,你爷爷回来了。喝完粥,娘带你去见爷爷。”   “爷爷……”   卫守昊突然从床上爬起来,卫夫人一个没留神没有拦住,眼看他跑到铜镜前站着。   “昊儿。”卫夫人拉着儿子的手。“昊儿,你别吓娘。你可别吓娘了。”卫夫人抹着眼泪。“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娘可得怎么办啊!”   卫守昊做过许多过去的梦。梦里头,无论是娘还是爹和爷爷,他们都没有开口说话。都只是静静的一个虚影罢了。难得如此的真实,让他恍惚到了极点。   铜镜里的他,分明是个孩子模样。   “卫三……”卫守昊突然慌乱的摇头。“娘!你刚刚说爷爷回来了!”   “是啊!”卫夫人强颜笑着。“还领了个孩子,昊儿你喝两口粥,娘带你去见见好不好。”   卫守昊转身便要往门外跑,卫夫人这回可把他抓住了。“昊儿,你就听娘的吧。不要坏了身子。”   卫守昊抹去自己眼中的泪,抓住了他娘的手。他的情感表现,早已随着年龄,变得含蓄。可在为夫人眼里,她儿不过七岁大,她抱着儿子安抚的拍打着他的后背。   卫守昊就这么受着,可是他还没用明白发生了什么。如果是梦,这未免太真实了些。“娘,你带我去见爷爷吧。”   “好。”卫夫人用帕子擦去自己眼角的泪。“不过,你要先把粥喝了。”   “再换身衣裳。”卫守昊还惦记着这事,他得去见卫三。“换身艳色点的吧。”   卫夫人不由得发笑。“你这孩子,不是最喜欢颜色太鲜艳的吗?”   话虽这么说着,但宠爱孩子的卫夫人还是招呼了婢女,让她去找衣服去了。   卫家的家规一向严苛,像这般让人等着的事,一般是不会出现的。以至于卫守昊又是喝粥又是换衣服的,让卫大帅倍感不悦。   吉惠也是皮厚,这对于她来说,就是走个过场。她还记得,当年她见到了相公。那小脸粉□□白的,眼睛是水汪汪的,小唇红润润好像要滴出水一样。她一瞧着没控制住,上前一把人给抱起来了。   一切的孽都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这次,可一定要把持住了。   现在,她走的可是柔弱风,是风吹就倒的小可怜,抱起七岁相公什么的,才做不到呢。   话说得打脸极了。   吉惠一看到卫夫人身后跟着的小男娃,心口直跳。   不带这么玩的。   怎么这么的可爱啊!   这还是她相公么?   只瞧他腰板挺直,走路那叫一个沉稳。也不似旁的孩子绑着总角,而是梳头扎起马尾。他的发又细又顺,额前还落着些许碎发随着走路晃悠。   他的眉英气十足,一双眸子恍若盛满了漫天的星光一般盈盈发亮。鼻子高挺,红唇水润。这其中,必须夸赞的,就是那一身蓝色绣有金色小老虎的衣袍。看得人心花怒放,恨不得把人抱怀里亲两口。   千万别笑!   吉惠咬牙逼迫自己忍耐。   千万别笑!   然后……   他笑了……   两边浅浅的酒窝,在白嫩皮肤上留下甜美小洞。   吉惠不受控制的,突然脚下生风,跑到了卫守昊身前。   就在弯腰做出要抱人姿势的时候,她突然僵硬住。   卫夫人见眨眼间一个小女娃跑了过来,诧异的浅笑道。“你这孩子,步子倒是挺快。”   吉惠顿时汗流浃背,额头也是冷汗直冒。她收回姿势,祈祷没有被看穿,故意把声音也伪装得甜美,让人一听就掉鸡皮疙瘩的那种。“这位夫人,你长得真美。”   卫夫人被吉惠逗得直笑,她看向卫大帅。“爹,这小女娃可真有趣。”   “是个古灵精怪的,还说长大了要给我当副将。行军路上遇到,具体情况,我已经和长彬说了,往后,就让孩子先住在府里,她也没有去处。”   卫长彬,此时还不是卫家的二帅。他只是一个留京副将罢了。他身着蓝色的长袍,长袍是极朴素的,只有些许简单的花纹。只是他模样上佳,俊气不凡,腰间还佩着剑,武人气势十足。   “原来是这样。”卫夫人弯腰摸了摸吉惠的脑袋,也不嫌弃她身上脏。“小娃,你叫什么名字啊?”   吉惠感动得差点哭出来。   果然软妹子有市场啊!这还是一天抽我三回的恶毒婆婆么。呜呜……好吧,没成为她媳妇前,她也抽她。   但,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好温柔哦。   温柔得让她觉得自己撞鬼了。   “夫人,我叫吉惠。”   “吉惠……真是个好名字。来,看看这小哥哥,他叫卫守昊,你可以让他陪着你玩。”   卫夫人也是有私心。儿子刚刚闹了那么一出,心情定是不好。有个孩子陪着玩耍,让他转移一下注意力,那是再好不过。   吉惠又要哭了,想当初,娘直接用仆人设下重重障碍,她每次要见相公,都得偷着爬墙到他院子去。结果这么快就得手了!还是娘亲自送上来的。   果然,攻略拿对,什么都不缺。   吉惠对着她精致可爱的小相公伸出手,想要来个友好交流占点小便宜什么的。对方却退了一步,避开了她。   吉惠脸上的笑容完全僵硬。   卫夫人也是很尴尬,努力的哄儿子。“昊儿,这是吉惠妹妹,你和她一起玩好不好?”   卫守昊的眸子是冷的,他看着吉惠,直盯着她。他的声音清清淡淡。“不,我不要。”   “卫守昊!”卫大帅很明显生气了,他用充满威严的声音威胁着卫守昊。   场景,熟悉得让吉惠心慌。   话说,以前就是这样。然后,爷爷生气了,罚相公跪祠堂,家里人因为收养她的问题相互冷战好几天。她虽然还是借着爷爷的威望变成养女。但从那以后起,相公一看见她就不给好脸色。   绝对不能让这样的情况发生!   吉惠立刻嬉皮笑脸的安抚各方。“昊哥哥他害羞了!他害羞。还不熟悉嘛!往后就好了。”   卫大帅的情绪这才稍稍缓和了下来。他也听儿子说了孙子的事情,毕竟先前才晕倒,他也不是很想对着个孩子发火。   “算了。淑娴,带他回房,让他脑子清醒一下。再领着小惠换身衣裳打扮一下。”   “好。”卫夫人连忙牵着吉惠的手,与卫大帅辞别,想要带着两个孩子远离这战火一触即发的地方。“那爹、相公,我便先下去了。”   “去吧。好好开导开导昊儿。”卫长彬嘱咐道。   卫夫人点了点头,把人带走。   这不是他的卫三。   卫守昊很肯定,这其中错了什么。   这一切是那么熟悉,分明是发生过的事情。   这是卫三被爷爷领回来的一天,他便是在这天和卫三相遇的,清楚的记着这天的一切。   那时,卫三就已经在军中秀过自己的大力气,爷爷把她带回来,就是想让爹爹收为养女。   可是没有,刚刚爷爷完全没有提起。   副将?   卫守昊觉得自己的心都是冷的,以至于他任由卫夫人牵着,周遭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为什么?   卫三没有来抱他?   她分明是想的,却收住了。   卫守昊万万没想到,自己盼了几十年的重逢,会是这般的模样。   他停下脚步,拉着他的卫夫人也跟着停下了。“昊儿,怎么了?”   卫守昊看着吉惠,咬着牙问她。“你叫吉惠?”   吉惠最是受不得自己相公这么盯着自己,每次看得她心里头发毛,当然,相公每次这么盯着她,都是她被抓到做坏事……   比如把儿子骗哭,抢儿子肉吃什么的。   “是、是啊。”吉惠努力露出笑容。   “那我叫你卫三,可以吗?”   吉惠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遭。她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他。   “不行。” ☆、7.第 7 章   吉惠永远都记得,卫守昊对于卫三这个称呼的解释。   吉惠是个乐观的人,凡是大多喜欢往好的方面想。如果她没往好的方面想了,那就肯定是受过伤,受过教训。   当卫守昊第一次叫她卫三的时候,她便乐呵呵的去问他,是不是觉得自己以后会成为卫家扛把子啊?而当时,卫守昊只是冷冷的看着她。   他说:因为你是个不三不四的下三滥。   当时的卫守昊,还只是吉惠她哥。好像也就是这之后的几天吧。   她被他的一句话,伤到晚饭都吃不香。后来还是他第二天给了一个肉包子,虽然看起来那个肉包子是不想吃顺手给的,但吉惠高兴啊。她觉得,这是他变相的求和,也就没再计较。   她还以为他不会再提起那个称呼了呢。   可他还是一口一个卫三的叫着。   但她又吃了人家的肉包子。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她实在没好意思说,我把包子给你吐出来,你别叫了。   一方面,她吐不出包子。那包子好吃得,她连渣都不剩。   另一方面,她看他叫得高兴顺口,不想让他失了兴致。   可直到她死前,他都没好好喊她名字。   直到死,她还是那个不三不四的下三滥。   简直噩梦。   吉惠不明白,究竟为什么,他能瞧出自己是不三不四的下三滥。如今更好了,这个称呼比之前还要早的被提起。她更早的暴露了。   她明明已经变成了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软妹子。   这到底是为什么?   被吉惠拒绝的卫守昊话也不说话,只是盯了她一会,便挣脱卫夫人的手跑开。卫夫人正觉得奇怪,刚刚儿子醒来的时候也是叫卫三,大概卫三这个名字,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吧。   她知道儿子心情不好,此时也顾不上开解,只想等午饭的时候再与他说说。   卫夫人摸了摸吉惠的脑袋。“小惠,我带你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好,夫人。”   吉惠是在笑,但笑容有点牵强,心情明显是低落了。   卫守昊跑回屋,一下子就关上了门,他靠着门坐在地上,手握成拳狠狠砸到了身后的门板上。   那是卫三。   他知道那是卫三。   而且他知道,那不是过去的卫三。   没有为什么,他就是知道。   虽然不知道因什么,他会和卫三一起回来。但这一定不是一个好的开始。   卫三这是什么意思?   她要当副将,不当卫家的女儿。她要当吉惠,不当他的卫三。   她后悔了。   如此,她肯定也不想嫁给他。   果然,世上就没有那般从一而终的人,人再来一次,肯定会改变些什么。他们会后悔,会发现不值得,然后重新选一条路,不愿再犯同样的错误。   这就是卫三,死前口口声声念着他的卫三。   既然如此,又何必代他去死?   又何必说那些让人痛心的话?   他念了她三十年,她却毫不犹豫的放弃了他。   卫三!   好样的卫三!   你可真是好样的!   卫守昊心情起伏得厉害,感觉腹中翻腾,撑着地大吐了起来。把好不容易喝下的粥全部吐了个干净。   一滴清泪落入呕吐物上,没有人看见,除了卫守昊。   她不喜欢他,他便一定喜欢她么?   她不想嫁他,他可从没说过想娶!   是爷爷逼他的,否则,他也不会娶她!   她以为自己是谁!   卫守昊撑着地的手紧握成拳,他低着头,看不见表情,只是发出了点呜咽的声音。   还不如就那么死了!   为什么要让他回来?   他宁愿相信她还挂念着他,带着梦死去,也不宁愿重来一次,发现卫三不要他了。   笑话!   这就是个笑话!   吉惠被卫夫人打扮得像模像样。本来消瘦小个的小不点,邋邋遢遢没个正形。如今却身着锦衣,整整齐齐的绑着两个小总角,有了贵人的待遇。   只是她皮肤偏黑,笑起来就是一口洁白的皓齿,某种意义上,像个小黑煤球似的。再加上卫夫人给她备的是粉色的小衣裙,穿上去更显黑。   可吉惠高兴啊!   她娘哎,一天怼她三回的婆婆,一下子就轻声细语的给自己换衣裳洗澡了。能不高兴么!   吉惠从小就是个会撒娇的,直接就赖在卫夫人怀里不肯动。   “夫人,你好好哦。吉惠好喜欢你。”   卫夫人也是第一次遇见这么粘人的孩子,她这可是第一次见到吉惠,可以说和人根本不熟,可这孩子也不怕生,直接就赖她身上了。   嘴甜的孩子谁都喜欢,卫夫人也不例外。她一把抱起吉惠,到自己屋里寻了个卫守昊儿时玩耍的小鼓给她。   别瞧吉惠一大把年纪,到底孩子心性,一个小鼓转得直响。内屋里睡着的卫闵被吵醒了。卫夫人也是大意,这会才想起女儿睡在里头,连忙抱着吉惠去瞧。   吉惠一看,这不是她死对头小姑子么?   她小姑子,那本事厉害了,颠倒黑白、栽赃陷害、散播谣言、四处抹黑……对象都是她。别看卫闵年纪小,她被她欺压了好些年啊!   只是现在,两岁大的孩子,小小一个,脸蛋红扑扑,整个人肉肉的样子。她嘴巴毒,但现在肯定还不会说话。小姑子的致命缺点没有了,一想到这里,吉惠瞬间放弃挣扎,自顾自的被萌化。   这可不怪她,卫家基因好啊。生的孩子姿色都是极佳,非常欺骗人。   想起来,卫闵小时候,她没少带她上房揭瓦,偶尔还给她当牛马骑……   过去的情谊历历在目,她却为了她哥黑她。果然不是亲的,是假的姐姐。   往事不堪回首。   “小惠,你先下来好不好?”卫夫人问吉惠。   吉惠点了点头。   卫夫人把吉惠放下来,抱起自己被吵醒的女儿,晃悠两下,也便不哭了。她睁着水汪汪的泪眼,只盯着吉惠看。   吉惠打着小鼓逗她,还顺带跟她躲猫猫。她很快就被逗笑了。   吉惠觉得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除了她相公。   等到用午饭的时候,众人才发现卫守昊晕倒在了房里。他就这么倒在地上,还发着热。大夫来看过,开了药,他迷迷糊糊的起来喝了。   吉惠看着心疼不已,守着不肯走。最后端着碗饭,在床边上吃的。卫夫人只道吉惠自责,一个劲的告诉她没关系。说是卫守昊身子本身就不好。   吉惠哪里信那话。当初相公也病了,却是在被罚跪了以后。可如今他明明没被罚,却还是病了。吉惠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蝴蝶翅膀煽动出了什么大祸,才让他躲不过这遭。   吉惠硬要守着,大家劝不走,就随她了。   卫守昊醒来的时候,就看见吉惠趴自己床沿边睡着。此时,窗外的天色已经渐黑,天气有那么点凉。   卫守昊坐起身,拿个枕头靠在背上,就这么看着吉惠。   他想给她盖件衣服。   但他知道他不能。   卫三睡觉,是非常敏感的。敏感到让人发疯。他也是娶了她才知道。夜里只要稍稍有点动静,她立刻就会惊醒。而且更可怕的是,她会在身上藏刀子,每次她来爬床,他总要检查出一两把小刀。   他睡觉不大安分,不可避免的会闹些动静,翻个身的功夫,她也能突然起身。她往往没把他吓个半死。一来二去,他便冲卫三发了火。他们闹不愉快,也不是一两次的事情,他没放在心上。   后来她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躺他身边,终于不会被惊醒了。只是不能碰她,一碰到她,她还是不知道会从哪里抽出把小刀,抵在他的脖子上。   如果他给她盖衣服,她肯定就醒了。   七岁的卫守昊,有着极秀气的五官外表。和一般孩子的调皮不一样,他是个年少老成的,做事往往都有分寸。这也就使得,他比一般孩子看上去要更成熟一些,更稳重一些。   此时的他,靠着枕头坐着,眸子里淡淡的忧伤,让人看了心疼不已。他没有动作,仿佛和吉惠融成了一副静止的画般。   后来他知道了,吉惠是个军人,身上总不能缺了警惕。   她不是没醒,只是迷糊间,逼着自己没有起身。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来。还每夜爬房梁,不辛苦么?   卫守昊掀开被子起身,打开房门走出屋子。院子外头没见着伺候的人,卫守昊此时还光着脚,他推开院子一角的井盖。这院是后来整改过的,原先就有口井,这井一般不用,所以总用木板盖着。   卫守昊拽了拽上头打水用的绳子和木桶,看着井水,犹豫了一下,抬脚踏上井沿,控制了下放向,在避免自己受伤的前提下,跳了进去。   吉惠怎么可能不知道人醒了。她只是想偷着看看自己的小相公想做些什么。   她等着他出门后才悄悄起身,发现他没穿鞋,她就立刻拿鞋去找他。   她觉得……算了。   卫三就卫三呗。   只要相公能够高兴。   他也没说错,自己是个不三不四的下三滥。   反正也喊了那么多年了。又何必矫情一个称呼,让他不高兴。   只是她正拎着鞋出门,就看见他站在井沿,并且跳了下去。   “靠!”   吉惠抛物线甩开手中的鞋子,破口大骂。 ☆、8.第 8 章   吉惠扑到井边,只见卫守昊人在水里头扑腾。她心中着急,直接顺着绳子就往下。尽管身子才五岁,但挨不住天生神力,外加上辈子多年习武留下的身体习惯,没一会就下去了。井里一片漆黑,水也十分冰凉。吉惠一把抱住其中的卫守昊,拽着绳子让他浮起来。卫守昊见她下来也是惊得不轻。   “你下来做什么!”   “你闭嘴!”吉惠紧抱着卫守昊,生怕他给沉了下去。“来,抓着绳子。”   “爷抓着绳子有什么用!”   “不用沉下去啊!”   吉惠急的吼卫守昊,卫守昊借着月色,看吉惠泛红的眼角,心中一顿,把她和死前吼他的模样重合了起来。   “你快啊!”   若不是此时是在水里,吉惠都急的跺脚了。   卫守昊抓着绳子,两人就这么拽着绳子浮着。   “你哭什么啊?爷还没死呢。”   吉惠低手抽泣,把脑袋埋卫守昊肩膀上。“吓死我了,吓死我了。让你喊,你爱怎么喊怎么喊。怎么就晕倒了呢?怎么就跳井里了呢?”   卫守昊茫然无措的想要伸手去拍吉惠的后背,又硬生生给缩了回来。“卫三,你还真当自己是水做的?哭、哭、哭,本来就丑,现在更丑了。”   吉惠一把抹眼泪,可是衣服湿了,抹得满脸都是。   “你看看你,做事不经脑子,你下来了,爷怎么上去!”   “你要上去?”   “爷不上去待这下面做什么?”   “那……”吉惠有些手足无措。“我上去拉你,可你要拽住绳子,不许松开。”   “行。你上得去吗?”   吉惠抓住绳子,声音抵低的。“上得去。”   吉惠说上就上,直接拽着绳子往上面爬,要不怎么说自带光环,小小的身子,完成攀爬简直不要太顺利。她趴在井边看里头的卫守昊。   “如果抓不住,就把自己绑起来。”   “抓得住。”   吉惠半信半疑满是担忧的拉着绳子,因为担心卫守昊拽不久,用了极快的速度,没一会人就被拉上来了。小小的身子,爆发力简直不要太强。   “来,小心点。”   卫守昊爬上来,吉惠看他浑身湿漉漉的,担忧之余又忍不住数落。“怎么就跳下去了,如果我没看到可怎么办啊……”   便是知道你会看到,所以才跳的。   卫守昊心中默想。只是,他没想到卫三不长脑子,直接跟着下来了。也不懂得就在上头拉绳子。   卫守昊装着咳嗽,还痛苦的坐在了地上,吉惠连忙给他顺后背。“怎么样?有没有好点?”   “去,把爹娘叫来。”   “好。”吉惠连忙点头就又要走,突然迟疑的回头。“你不会再跳吧?”   “不会。”   “不行,你与我一起去。”   吉惠拉着卫守昊,直接去找人。   卫夫人此时正和卫长彬说着话,突然看见吉惠拉着卫守昊,两人浑身湿透的跑了进来。卫夫人连忙起身。   “这是怎么了!怎么闹得……”   卫长彬也连忙起来。“这是、昊儿,你怎么?”   “额……”吉惠突然也被问得哑口无言。   这怎么说啊?   “我不小心掉到井里,她把我拉上来了。”   “胡闹!”卫长彬立刻大骂。   此时,卫夫人已经从屋子里拿来帕子,帮着两人擦脸。“快,回屋把衣服换换,有什么事再说,啊。”   对于卫长彬来说,卫守昊一直以来都是他最为骄傲的儿子。可自从知道自己不能习武后,儿子却变得越来越任性。   卫长彬不是不知道儿子心里头难受。将心比心,如果是他,他也可能从此一蹶不振。可是,绝食、独处,晕倒,这一件件已经够过分了。如今又不知道怎么闹得一身水,还学会了撒谎!   “你给我过来!”   卫长彬气极了去拽儿子,卫夫人没来得及拦下。“老爷,你这是做什么!孩子刚病了,你让他换身衣服……”   “还有没有个样子了!竟然学会撒谎不是!”   “老爷,有话好好说。”   “还怎么说!你看看他自己撒的什么慌!小惠才多大,还拉他上来……存心、存心是故意气我。”   卫长彬很明显是要气得打孩子了。吉惠心里头急啊!好巧不巧,他们纠缠着,屋里头的卫闵又哭了。吉惠看着自己可爱的相公,浑身水淋淋,衣服都湿透了,直滴着水。他小脸煞白,头发上的水还不停的往下滴,划过他的俊脸,聚在下巴,就这么滴落在地上。   他睫毛湿哒哒的眨着,本来红润的唇变得苍白,看上去十分可怜,好像风吹就倒的模样。   吉惠哪里让自己相公受过这般的苦,她心里一着急,上前‘啪’的一掌,就把一边的小桌打坏了。   动静之大,以至于大家都纷纷把关注点移向了她。大家一动不动仿佛静止了一般,唯有屋里头的卫闵还在哭闹着。   此时,吉惠哪里还顾得上软不软妹子的事情。她怕威严度不够,还顺手拍坏了一旁的椅子。椅子应声断腿,中间还裂开了好大一条裂缝。“他没撒谎!是我给拉上来的!”   卫守昊故作平静的看着吉惠,却是眉眼带笑。   这才是卫三。   吉惠让卫夫人换了身衣裳,便被带去见卫守昊,期间,卫夫人和吉惠的相处,那叫一个沉默。   其实,卫夫人并不是不想搭话,而是……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   一个五岁的孩子,刚刚在她眼前,用那么小的一个小手,打坏了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她帮她穿衣服的手都在发抖。   吉惠心里头苦啊。   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形象,都给毁了。   说好的软妹子呢?   说好的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呢?   怎么就那么冲动啊!   吉惠和卫夫人来到卫守昊的房间,此时,卫守昊已经换了身衣裳,半趟在床上,身旁坐着卫大帅,还附带站了一个卫长彬。   卫夫人把吉惠往卫大帅的方向带了带。“爹,小惠我给带来了。”   卫大帅的点点头。“来,来这来。”   吉惠求安慰一般的扑向卫大帅,很是可怜的眨眼睛。   “说说看,你们是怎么回事?怎么浑身湿漉漉的?”   “井里……”吉惠言简意赅。   “怎么到井里去了?”   她也想问,相公为什么跳井里去啊!   吉惠疑惑的目光投向卫守昊,卫守昊只是淡淡的,十分平静的撒着慌。“起身觉得有点热,想找些冰点的水,谁知道打水的时候不小心,给掉下去了。多亏了她。”   胡扯!   相公一本正经的撒谎!   他分明是跳下去的!她眼睛没瞎好么!   “是这样的吗?”卫大帅低头问吉惠。   在自己相公的淫威下,吉惠只能强装单纯的回答,并且免费赠送了一个笑容。“是的呢!”   “可本帅怎么听说,你衣服也弄湿了?”卫大帅问着吉惠。   “她也跳下来,后来又爬上去拉的我。”   卫守昊不顾吉惠可怜巴巴的眼神,完全撕毁她的伪装。   “原来是这样。”卫大帅因自己发现了个可塑之才,笑得眼睛都眯在了一起,完全淡化了自己孙子落水的事情。他爽朗大笑。“你这小女娃,难怪说要给本帅当副将,你也是个有实力的啊!”   吉惠尴尬的跟着笑。“我就是力气有点大。”   “好!好样的!”   卫守昊打量了下脸色各异的在场众人,低声说道。“爷爷,她救了我,对我也算是有一命之恩。我不能习武,她却力大无比,这一定是老天爷的安排。不如,就让爹收为义女,当我妹妹吧。这样,她也算是我们卫家的人,将来也可以为卫家争争光。正巧,她也有这方面心思不是?”   “好啊!老夫怎么没想到这个!”   卫守昊的建议,刚刚好非常得卫大帅的心思。而事实上,这番话,就是上辈子卫大帅拿来说服众人的。卫大帅本人非常惜才爱才。他心里头清楚,吉惠天生神力,可毕竟是个女娃,将来就算参了军,也很难名正言顺的在军中站稳脚跟。可若是卫家的人就不一样了。只要有实力,别说是副将,就是将军、帅将,他都能让人服服帖帖的。   “小女娃,你说说,怎么样?”   “全、全凭主帅做主。”   “长彬,你们怎么说?”   卫长彬求助般看向媳妇,卫夫人浅浅一笑。“小惠对昊儿有救命之恩,若小惠同意,这事我们不反对。”   “真是好啊!”卫大帅摸了摸吉惠的小脑袋。“说不定真是老天爷送来的。是个好苗子!指不定,以后还能成为卫家帅将呢!卫家第三代,还得靠你也说不定。”   吉惠泪流满面,说不上是高兴还是难过。   在那之后,吃过饭的吉惠又在卫大帅跟前表演了一下大力击搬砖什么的神技。卫大帅如获至宝一般高兴得不得了。其实,吉惠觉得,爷爷更像是看猴戏看得高兴……   直到夜深了,卫大帅才恋恋不舍的让吉惠回去休息。   吉惠没去卫夫人安排的小屋睡下,反而是溜到了卫守昊的院子里。屋里头烛火倒是亮着,只是却是门窗紧锁。   吉惠顺着一边的墙,按着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路线,爬到了屋顶上。她一点一点的掀开屋瓦,并且还乐此不疲的模样。像只勤劳搬运的小蚂蚁一般。   等她终于下来了,还差点失了手,毕竟年纪有点小,身子不够长,差点踩空了。吉惠吓出一身冷汗,连忙抱住房梁,顺着柱子滑了下来。等她落到地,只看到屏风后头,她相公端着烛火,不动声色静悄悄的看着她。   吉惠一瞬间差点吓出了冷汗来。   太神了!   她已经很轻了,为什么还会被抓到!   “你来这里做什么?”   好在,她相公并没有深究她破坏屋顶的事情。吉惠傻乎乎的摸着脑袋,丝毫不带心机的笑道。“没,就两件事。一方面呢,是来看看你好不好。另一方面呢,是想来问问你,你是不是故意跳井的啊?” ☆、9.第 9 章   被话问的卫守昊倒是一脸的不慌不忙,他缓慢走到案前,放下手中的烛火。“你这称呼倒是有趣,你啊,你的,爷和你很熟吗?”   吉惠立刻被卫守昊的指责吓得满是是汗。她捂着脸,假装哭声,呜咽道。   “人家不是故意的,人家就是太震惊了。昊哥哥你撒、你没说实话,不说实话的孩子都不是好孩子。”   “爷只是捡东西的姿势有点奇怪,不行吗?”   卫守昊挑着眉,不大高兴的反问吉惠。吉惠被自己相公的不要脸给镇住了。“行,你帅说什么都行……呜呜。”   “不想哭就别哭,装什么?”   非常了解吉惠套路的卫守昊,坐在椅子上,冷声道。   吉惠从手指缝里偷看自己的小相公。不对啊!相公有这么聪明么?相公以前小时候挺傻的啊,经常被她闹得炸毛。   可见她相公,穿着一身白色的亵衣,绑着柔顺的马尾,眉清目秀,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就连嘴唇还是她熟悉的轮廓。   她多虑了,这么帅又这么可爱的怎么会不是她相公。   但是……   想到某处,吉惠突然蹲下身。“呜呜,这该怎么办啊。娘会不会不喜欢我啊?我好像把她吓着了。”   “然后呢?”卫守昊看着吉惠不着样的模样,决定顺其自然。她若发现了,那就发现了,若不发现,那也不必硬去说些什么。他实在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们上辈子结束得并不愉快,还不如就这样,重新来一回……   吉惠突然转着眼睛,一把扑向自己的小相公。“昊哥哥啊!我听人说救命之恩都是以身相许的。”   “卫三!”   别看卫守昊装得沉稳,但架不住脸皮子薄,一下子变红了耳朵。他气极的叫吉惠,吉惠反倒觉得熟悉,见他炸毛,她心中开心极了。   “长得好看的,才有人想以身相许,像你这种货色,让爹娘收你当女儿已经给足你面子了!”   吉惠默默的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她不死心,想趁着相公还小,以身相许、哦不,是救命之恩的份上,多刷点好感度。   反正爹娘那边已经没救了,那就多在相公身上努力一下。   如果变不成府里人家人爱的小公举,变成相公宠溺喜欢的小媳妇,也是不错的。   “我长得不好,但我有内涵啊!”   “一掌拍碎椅子的内涵么!”   卫守昊拉开吉惠的手,满脸嫌弃的推开她。“你赶紧出去!见到你就心烦。”   “哭唧唧。”   “没有人会那样哭!”   好脾气的卫守昊终于被神经兮兮的吉惠气炸,他起身推搡着她。“赶紧走!赶紧走!烦死了。”   “昊哥哥,你再考虑一下吧。女大十八变啊!我小时候丑,说不定长大后貌如天仙呢?”   卫守昊眼看着吉惠撒谎。   还能要点脸么?   当她没看过她长大的样子?   欺骗孩子呢?   “你这脸皮,当真是厚出新高度了!”   卫守昊一把拉开门,一把推人,动作姿势流畅,堪称完美。   被退出门的吉惠郁闷的看着门砰的一下关上。她脑子乱成浆糊,本来就不大聪明的人,这会完全就是破罐子破摔。   她又顺着墙爬到屋顶上,一手一个瓦片,帮她相公补好屋顶。然后她还不死心。“昊哥哥啊!考虑考虑呗。知道什么叫潜力股不?或许我是凤凰女啊!我一拳能打通墙的你信不信,厉害不?一般人哪有我这水平啊。我虽然长得规矩了点,但胜在贤良淑德……”   吉惠越说越没有信心,越说越觉得自己不靠谱。   相公喜欢的是软绵绵的软妹子啊!   风吹就倒的软妹子啊!   她当时怎么就不懂得喊人?怎么就傻到自己下去了呢?下去也就算了,还给爬上来,简直不要太暴力。又不是猴子,爬什么啊她!   本来是想着先在卫家冒充一下软妹子,然后等嫁了相公让他对自己欲罢不能后,再扛剑征战四方。   理想很美满,现实很骨感。   她的伪装,不过几个时辰就破功了。非但没有简单的变成路人,还比以往更快速的成为了卫家的养女,过程比以前顺利了不知道多少倍。   吉惠脑补了一下当时她小相公在井底抬头看她的表情,更是难过的叹气。“知我心者谓我心忧,不知我心者,问我何求。一求明天不下雨,共享良辰和好景;二求后天不下雨,美酒佳肴和乐曲;三求永远不下雨,洗澡睡觉生孩子。前提就是不下雨,不用盖瓦过日子。”   “卫三!”   屋里头饱受折磨的卫守昊大声抗议扰民的瓦片施工人。   吉惠忙完盖瓦工作后,便回屋睡下了。卫家男人大多都在军营忙,吃饭的点都不一样,故而很难聚在一起。一般情况下,都是到点下人给送到各自屋里头去的。因此单独用过早饭的吉惠,连她小相公的脸都没见到,就被拉去了院子。   卫长彬奉了卫大帅的命令,要求教导吉惠习武。这个过程吉惠已经经过了一次,以至于在卫长彬眼里,她就是个练武奇才,一点就通。   仅仅是一个多时辰,吉惠就已经熟练的掌握了一套剑法。然而事实上……这套剑法她只是忘了部分,又重新学了而已。   卫长彬夸得她心里仿佛开了花一般,心里头高兴,便单独耍了起来,招式凌厉,剑舞如风,在旁人看不出动作的情况下,只听到剑划破空气的声音。最后一招的时候,为了给人留个好印象,吉惠唰的一下右手拿剑,左手打剑柄,剑猛的飞了出去。   谁知道……   用力过猛。   剑直接钉入一旁的假山之中,那么大的石头,直接被穿进了几分。那么长的一把剑,几乎没入了三分之一。   吉惠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顿时汗如瀑下。   不、不对啊!   失手了!   绝对是失手了!   “那、那好像是爷爷最喜欢的假山石哦。是不是我眼花了呢?应该是吧?我眼睛其实一直不大好。”吉惠机械性的转头,看向一旁被惊住了的卫长彬。   卫长彬想要挤出个笑脸,结果失败了。他来到假山前,抓着剑柄想拔剑,结果用了下力,竟然没有□□。   长辈的脸面完全丢尽。   吉惠有幸又一次认证了,自己公公面部表情很精彩的说法。   吉惠咽了一下口水。看来没错了,她确实把爷爷最喜欢的假山……   吉惠连忙扑了过去,一把抱住假山,大声嚎叫,泪眼汪汪。卫长彬有些不知怎么反应。   “没、没关……”   卫长彬话没有说完,吉惠顺手、非常顺手,像是捡起地上的垃圾丢掉一样,轻轻的抓住剑柄,一甩!   整个剑被拔出甩掉在了地上。   “怎么办啊!天啊!这么大的洞!”吉惠用手去摸那洞口,还试图欲盖弥彰把掉落的碎石塞回去。   武人之心被完全碾压的卫长彬默默转身,捡起地上的剑。一看,剑的前面还断了一小节。可见用剑之人是何等力气。   老天爷为什么要给他这样的考验?   他根本不想教这个孩子啊!   吉惠还在补、补、补,补救某块无辜被伤的大石。   而此时的卫副将,也被她伤得心口破洞,无法愈合。   闯了祸的吉惠显得有些垂头丧气,礼貌送走卫长彬后,她趴在后院的石桌上,呜呜的发着声。一想到爷爷回来看见那个洞,她就觉得自己是真的惨。   让你骄傲自满。   让你无端炫技。   吉惠痛苦的用额头磕石桌,一下又一下。她突然感觉到了动静,侧过脑袋看了旁边。却见月亮门一侧挤满了人,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她看过来,看过来了。”   府里的下人小金和婢女忧花道。   忧花转过身,热心提示厨房李大娘。   “快,退一点,别被发现了。”   李大娘连忙又对王管家念叨。   “退后退后,你一个大男人躲我后面做什么。”   万管家通报身后的下人。   “都散、散开,挤什么挤。”   众人连连退散,突然一个声音问道。“这是在做什么啊?”   王管家气得跺脚。“不长眼睛么!看新的小主子怎么大力破石头啊!”   “哦,原来如此。”   “嘿!你新来的啊?”李大娘疑惑的回头。   大家纷纷把视线望向说话的人,咦?人呢?   顿时……   鬼、鬼啊!   大家不寒而栗。   “嘿嘿。”   嬉笑声传来,众人把目光稍稍放低了一点。   五岁的吉惠比众人矮了一大截,正笑乎乎的给大家招手。“不好意思啊,新来的,不大懂规矩。”   “啊!”   众人的惊叫声震得整个帅府都要抖三抖。   彼时吉惠又做到了院子里,帅府下人跪了一地。以管家和李大娘为首的作案团伙纷纷落网,大家磕着头求原谅。   “别怕,怕什么啊!谁没个爱凑热闹的好习惯呢。”   这帅府,吉惠上辈子就在这长大,嫁都是嫁的这,熟得很。见着这些下人,也是万分的熟络。   渍渍。曾经厨房做饭非要菜肉混抄的李大娘,如今跪在我脚下。   哈哈。曾经克扣我零花不肯给买话本的管家,如今跪在我脚下。   呵呵。曾经总是跟相公告密举报我的忧花,如今跪在我脚下。   啦啦。曾经不肯带我玩麻将嫌弃我的小金,如今跪在我脚下。   乖乖。扫地的、看门的、端茶倒水的、如今全部跪在我脚下。   风水轮流转,你们是不横吗?   不是说了帅府下人联盟一致对外吗?   “我其实有个想法,想要和大家商量商量。”吉惠端着主子的姿态,故作亲民的说道。 ☆、10.第 10 章   “大姑娘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小的、小的们都会听从照办的。”   吉惠哈哈大笑。“想看大力碎石头对不对?”   众人齐刷刷的摇头。   “来!”吉惠大声呵斥。“抬起你们高贵的头颅!”   唰!   一个声音一个动作,大家都跟训练过的一样。   吉惠指着小金。“你!到门口去站着。”   “啊?哦,是!”   小金连忙跑了过去。   “你们!都到外头竖着排成一排。”   大家交头接耳,不知道新主子要怎么罚人,都害怕极了。吉惠轻轻跺了一下脚。“吵什么吵,还想看大力碎石头了么?”   众人又是唰的一下摇头。   “我就喜欢你们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样子。”吉惠满意的点头。“不多,每个人交两个铜板。看戏嘛,总要收点入场费什么的,你们说,对吗?”   大家歪着脑袋,一头雾水。   第一个人入场的时候,战战兢兢。   第二个人入场的时候,哆哆嗦嗦。   第三个人入场的时候,惶惶恐恐。   第四个人入场的时候……   小金大着嗓子喊道。“别挤啊!挤什么挤!急什么急……不许插队!都不许插队!哎!说你呢!装什么装!给我绕回去!”   “真的只要两个铜板?”   “没带耳朵啊!快进去。”   “不会是罚的钱吧?”   “就你话多,大姑娘说了,爱看不看。”   不一会,不怕死的众人纷纷入场。只是此时,大家都欲盖弥彰的给自己脸上蒙了块黑布,有的甚至回去换了身衣服。一共十来个人,好好一个帅府,整得跟黑衣人卧底一样。   吉惠在小金的拥护下入场。然后,她在众人面前,单手捏碎了一块石头。然后还特别有主办精神,又拿了块大的,传给大家。   “来!都检查检查啊!没有作假,货真价实!”   大家挨个传了个遍,每人都摸了摸,敲了敲,有的甚至闻了闻。   “大家看好了吧?”   众人点头。   “大家想看我碎这块吧?”   众人又是点头。   “进步了,现在都睁着眼睛说实话了。”吉惠瞥了一眼小金,小金立刻挺直腰板。“那么问题就来了!额外节目,多交一个铜板!”   众人议论纷纷,明显觉得上当受骗,民愤难平。   “不看就滚。”吉惠把石头放到地上,吊儿郎当的蹲在上头。“赶紧的。”   小金在众人的愤怒之下,又给收了一轮钱。等到收完最后一个观众的时候,吉惠大喊一声。   “看过来!”   众人连忙看去。只见五岁的小女娃轻轻跳了起来,然后落地。然后……石头碎了。   掌声一片,就不停歇。   “好!好!”   “厉害!真不错!”   吉惠拉着裙角,高兴的给大家谢幕。然后又一把夺过小金收铜板的袋子。“各位兄弟姐妹,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钱场可以捧,大家来啊!来啊!”   众人纷纷避开吉惠,假装没看见。   吉惠扯着嘴角,满是嫌弃。她抓了一把袋子里的铜板。“就知道你们是小气鬼,好在我有先见之明。”   被骂小气鬼的众人,心口插上了一支箭。在场唯有小金高兴殷勤的跑过来,盯着吉惠手中的布袋子。“那、那个小主子。”   “啊?”   “我、我是不是……”小金垂涎的目光直盯布袋。   吉惠一拉绳子,把布袋口收得那叫一个紧。“哦,谢谢你帮我收钱啊。你的入场费和观看费就免了。小伙子做得不错,我看好你哦!”   小金的心口,也被一箭穿心。   得了额外收获的吉惠满心欢喜的抱着一布袋的铜板跑了。这是不做白不做的生意。反正她每日都要练武,他们围观个几回,新鲜感就过去了。还不如直接给他们长长见识,赚点外快什么的。   反正,昨天给爷爷耍了一回猴,羞耻感什么的已经被压缩到了最低。不就是耍猴么?当她没耍过一样。吉惠喜滋滋的跑去找自己相公。   卫守昊正在卫夫人那,他不大熟练的抱着妹妹,坐在榻上,拿着拨浪鼓逗她。卫闵看上去是非常喜欢哥哥的。她笑呵呵的伸手去抓拨浪鼓,感觉开心极了。   卫夫人颇有些吃味。“同样一个小鼓,你逗她便高兴,娘与爹拿着,便是看都不看一眼。”   卫守昊听言,眉眼稍稍染上了点小得意。“娘成日与小闵待在一起,她却少见我,这才觉得稀奇。”   卫夫人摇了摇头,端着杯茶杯放到榻上的矮桌上,这是特意给卫守昊泡的茶。卫夫人面上不说,心里却担心得很。不能习武,卫守昊先前反应那么的激烈,现在却平平淡淡的接受了。一下子看得这么开,反倒让人担心。   “昊儿……”   “嗯?”   “高夫子……还要请他来府吗?你的功课……”   “娘,你放心吧,孩儿无事了。可以上课的。”说到此处,卫守昊停顿了一下。“娘,要不,让卫三和我一起学吧?她一个人待在府中,平日里除了练武也没别的事,府里也没个说话的人,怕是无聊。”   “可,她还小,怕不识字吧?姑娘家的,和你学一样,这可以吗?”   “卫三识字,高夫子教的不深,都是些必学的功课。再说,卫三还小,让她一个人和夫子上课,多半会无趣坐不住。”   卫守昊还记得吉惠当年读书时的英雄事迹。她不识字,娘便给她请了一个启蒙先生,可是她上课第一天便睡觉,娘觉得她不习惯,也没多加要求。后来她偷偷去厨房帮人砍柴,以此来换人帮忙抄书。   那下人也不识字的,写的字都跟画似的,但卫三也不识字,夫子也并没有发现。   还是之后的一天,娘无意间走到了厨房,看见卫三正坐在石凳上,吃着李大娘给做的糕点,单手劈柴。   娘问了一道,这才明白事情的真相。那是娘第一次罚跪卫三,但却是一切噩梦的开始。从那以后起,卫三的恶劣事迹开始源源不断的累积,这才把娘的好脾气给惹火了,隔三差五的就拿树枝打她,后来树枝都被折光了,娘便专门找了把戒尺。那戒尺打起来疼,卫三每次嚎得都特别的大声。   可那时候,他还没和卫三好,卫三凑过来,他偶尔才不冷不热的说上两句话。可他好奇极了。总想知道卫三又闹了什么动静。现在好了,卫三肯定已经识字,他把卫三带在身边,就可以近距离的看戏了。   “你这么说,倒也是。可是……你怎么知道她识字的?她来时穿的那一身,也不像是能供起启蒙的人家啊?”   “额……”卫守昊这才发现自己有点过了。“我觉得应该是懂的。听她说话,机灵流利。”   卫夫人摇头笑笑。“昊儿,你这便不对了。我们还是一同去问问她吧。也把闵儿带出去走走。”   “好。”   卫守昊点头,卫夫人将卫闵从他怀里抱走,三人一起出了屋。   卫夫人本还担心,吉惠是个习武的奇才,如今这般得爹喜欢,怕孩子受不住。现在看来,孩子还是非常喜欢吉惠的。也对,否则,也不会让他们收为养女。   三人行至花园,听着里头热闹,有些诧异。   “那边怎么了?”   卫夫人疑惑道,三人又走了过去。   此时,刚看玩猴戏、哦不,刚看完主子大力碎石头的下人们,都聚在一起津津有味的聊着,管家嗓门大,只听见他吼。   “你们看见了没有?大姑娘随便这么一跳!”管家蹦了起来,学着吉惠的样子。“那石头,一下子就碎成粉末了。”   “真的假的?”有些没敢去凑热闹,和还没法凑上热闹的下人,纷纷好奇的交头接耳。   另一个下人连忙说道。“这当然是真的。那石头我亲手看过,又硬又重,寻常人根本不可能!”   “身为下人,却当众议论主子是非,一点规矩都没有!”   卫家就卫夫人当家。卫大帅只娶了一妻,早在卫长彬儿时便去了,卫大帅一直没有再娶。卫夫人上没有婆婆压着,府中大小事务,都是她经的手,管教下人的事,自然也是她的责任。她明显是动气了,想要训斥这些下人。   更何况,这事府里的管家还参与了。   她将卫闵交由卫守昊抱着,提起裙角上前。卫守昊却觉得这景象是那般的熟悉,不自觉的露出了笑。   那头卫夫人还没来得及走到众人跟前,就听他们说。   “我也好想看啊!两个铜板是不是?还有么?”   “这不知道,得去问大姑娘。当时,我们都吓坏了,就怕大姑娘责罚。谁知道,她就这样……”小金学着吉惠的样子。“想看大力碎石头么?不多,每个人交两个铜板。”   “然后啊!我们就蒙着头排队进去了。”忧花总结道。   大家纷纷羡慕不已。   “胡闹!”听了个全部的卫夫人,在众人背后,大声训斥。 ☆、11.第 11 章   吉惠正举着戒尺跪在地上,卫夫人坐在她的跟前,闭眼假寐。卫夫人也很难办,毕竟吉惠是自己的养女,她若轻易罚了,怕是落卫大帅的颜面。   可是这真是不得不罚,好好的一个帅府小姐,怎么能带着市井的陋习,这肯定是要教的,要不,长大了还得了。   吉惠倒是跪得毫无压力,毕竟,这场景,熟悉得很。要知道,卫成暄没少在婆婆面前告状,每次不是罚跪就是抄书,这简直就是家常便饭,她吃得还有些许腻味。   “娘,吉惠知错,吉惠往后不会这么做了。”   反正能收到的铜板基本都已经到手,这耍猴,看一次有意思,看两次,多半也没那么精彩,一不小心还有可能坏了招牌。就这样罢。   吉惠心里打着小九九。   现在的卫夫人,不是当初那个与吉惠相处了十来年的人。她对吉惠并不熟悉了解,只是看孩子还小,怕她沾惹了恶习,哪里知道,这恶习就是她带了十几年的顽习,真计较起来,只会把自己气死。   卫夫人起身,扶起吉惠,想着她应该受到了教训。“行了。娘不是有意罚你。只是这是你便真是做得不对。不许再有下次了,听见了吗?”   吉惠连忙点头。   如此轻松的过关,她还有些迷迷糊糊的。若是以往,可不得抱着大腿嚎啕大哭,重来一次的好处,吉惠渐渐有了点感觉。   她蹦跶着,哼着小调,去找自己相公。此时,卫守昊正照顾着卫闵,两人坐在屋内的榻上,卫守昊拿了个小扇子给她,她便抓着晃悠,结果一不小心,给打自己脑袋上了。   吉惠一进门,就看见了这个场景。   “啊哈哈哈哈,卫闵!你个傻的!哈哈、哈哈哈哈……”   吉惠扶着门,完全笑岔气。这就是她小姑子啊!处处镇压她的小姑子啊!如今一头小短发,垫着尿布,傻乎乎的坐在榻上,小短腿小短手,还肉呼呼的。傻得自己打了脑袋。   卫守昊没好气的指责吉惠。“卫三!便是你一直这般戏弄她,她才与你生气的。”   吉惠捂着嘴,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可看小姑子也没哭,还眨巴着纯洁无辜的小眼神看她。“噗哈哈哈……”   “卫三!”   “嘻嘻、哈……嘻嘻……”   卫闵还小,不会说话,也听不懂人意思。她见吉惠大笑,自己也嘻嘻的笑了起来,还高兴得再度挥动扇子,这不,又打在了自己身上。可她就是不哭不闹,接二连三的打着自己。   卫守昊看不过去,把妹妹的扇子夺了回来。   卫闵一下子便哇哇大哭。   卫守昊见妹妹不领情,还生了气。“你别跟着她,长大后,你就知道哥这会做得没错,哥给你留了颜面。”   卫闵哪里管那些,只顾着哭,双手一直伸着要拿扇子。吉惠这会抹去了笑出来的眼角眼泪,一把抱起自己的小姑子哄她。   “乖哦乖哦。自虐这种事情,一般都得没人才能进行得下去。你听我的,往后你挑个没人的时候……”   “卫三!”卫守昊扬声喊她。“爷还没死呢!”   “去、去、去。”吉惠连忙上前。“说什么晦气话呢!你会长命百岁的,至少也有个八十好几,别凭白说这些,损了自己的寿命。”   “爷说的是还没……”   “那也不许说!昊哥哥,你要跟我学习,励志活到一百岁,保守也是八十。要不没活够本,那不白来人世一遭吗?”   吉惠是个说话不过脑子的,便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卫守昊听她说起这个,难免有些心疼。这卫三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还真是练得炉火纯青,说得他差点都信了。   双十离世的人,只是自己保底目标一半的一半。   “你最好活到那时候,否则,你还真是白活了。”卫守昊有些酸涩的说道。“还有,娘不是去找你了?你与她撒谎了吧?她这么快便放走了?”   要不怎么说卫三性子恶劣呢?她怎么就不明白那道理,就是她每次只认错不改错,娘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与她生气的。当然,后来娘多半也是不管了,就喜欢逗她玩罢了。毕竟娘每次都是装着罚,无论罚多重,都没见着生气。也有可能是习惯,那么好脾气的娘,卫三真是个有能耐的。   “昊哥哥,我可没有!”   吉惠连忙申诉,此时卫闵也被她晃得安静了下来,趴在她的肩头,有点昏昏欲睡的感觉。   卫守昊就这么坐在榻上看着,隐约竟然有点看吉惠当年哄儿子的感觉。吉惠生下儿子两年,便去了战场。那时候卫成暄也才两岁,他还不知道什么是分别。平日里吉惠总逗他,每次没个分寸,都把孩子给逗哭了。但卫成暄也是个没出息的,稍微哄哄就又好了。吉惠走的时候,依依不舍的抱着他,上马后还没舍得放下,卫成暄倒是见了高处,大声哭喊,硬是要离开她。   后来吉惠走了,没有娘的夜里,儿子总是哭。   大概他们家就是这个德行,人在的时候烦得跟,人没了,就念得不行。   “你说你,要样子没样子,要内涵没内涵,凭什么……”   “什么?”习惯被相公大吉的吉惠只是等着相公的后话。   卫守昊咽了下口水,把要说的话也全部咽了下去。   凭什么让大家都想着她?   凭什么让他念了三十年?   “没什么。”   吉惠耸耸肩,不大想要知道后话。反正这一句话说了一半,都是损的她,后面那一半,她也不带希望了。   吉惠放下安稳顺着了的小姑子,卫守昊帮忙搭了把手,把她安置在榻上睡下。   “还真是秒睡。”吉惠吐槽道。   卫守昊压低声音。“别吵着她。出去找婢女来看着吧。”   吉惠点了点头,去拉了忧花。忧花还真是怕了她。他们被狠狠训斥,还罚了银钱,都当闯了大祸,而引起大祸的,可不就是这新主子大姑娘。   结果大姑娘还来找她,她不怕才怪。   她战战兢兢的接下看护工作,卫守昊便和吉惠出了院子。吉惠把卫守昊拉到自己屋里头,鬼鬼祟祟的还带上了门窗。   “你这是做什么?”   “给你看一样好东西!”   吉惠从床底下掏出来一个布袋,可不就是装铜板的那个。“娘没给罚走,可能是忘了。”   卫守昊看着里面一个又一个的铜板,真是恨铁不成钢。这卫三好歹也是卫府的主子,甚至还曾经是卫府的三帅,那是多少银钱没见过的人,结果为了这点铜板,连那样丢颜面的事情都做了。卫三总是无时无刻的在刷新他对她的认知。   “你要这些做什么?既然知道错了,就赶紧拿去给娘,你把这交上去,娘肯定会高兴的。”   吉惠惊恐的摇头。“不行!我好不容易才想出的好点子得了这么点铜板,哪能给交上去。”   吉惠说好点子,卫守昊就知道,她肯定还不知错,是口心非的知了。他还以为她没那么恶劣,如今看来,真得重新审审,一身的坏毛病,也不给改改。   “你把布袋子给爷。”   “不行!”   “你给爷!”卫守昊把布袋夺了去。他想让卫三更让人喜欢些。他想让娘不再是心里,而是明面上也更对卫三好一些。他明明都让娘不再和她生隔阂,她却还一点事都不懂,硬要惹娘不高兴。娘喜欢她,她也喜欢娘,只要她不那么皮,那便什么都好了。   “啊……昊哥哥,你给我吧,我、我要这个有大用。”   “一点点铜板能有几个钱?有什么大用?这些,爷拿去给娘,你若缺银子花,再来找爷拿便是。”   卫守昊拎着布袋就走,吉惠急得直跺脚,目送他远去的眼神,略微有些委屈。   她低声低声的念。“人家想用自己的钱……”   卫守昊拿了布袋给卫夫人,说是吉惠主动上交的。卫夫人笑得嘴都咧开了,还说要给吉惠派些月钱。卫守昊事后去找吉惠,想要跟她也说说,让她也高兴高兴,可府里却四处寻不到她。   卫守昊顿时就着急了,满府的问满府的跑,动静大了以后,也惊动了卫夫人。大家把府里上下都翻了个便,就差掘地三尺,愣是没找着人。   卫守昊突然脸色煞白,靠着树滑坐到地上。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他的手微微发抖,为自己想到的可能性颤着心。他突然看着四周,又有些恍惚了。卫夫人见他模样,连忙上前。   “昊儿!你怎么了?可别吓娘。”   卫守昊抓着卫夫人的手,声音沙哑的问她。“娘……卫三,卫三还在吧?”   他是不是,又没能好好的待卫三?   卫三……该不会生气,离家出走了吧? ☆、12.第 12 章   吉惠哪里是离家出走,如果她有骨气离家出走,也不至于受那么多年嫌弃。她就是一个毫无节操的人,死皮赖脸恨不得把自己和卫家紧栓在一起,你就是拿扫把扫她,她也不会跑。   吉惠只是有自己想做的事。比如,给她的小相公买个泥人。   既然重来一次,当然是要把握机会不是?想当年,她怂恿相公出门玩,两人爬墙跑到了街上。相公那时候说想要摊子上的一个泥人。她身上半个铜板都没有,急得不行。后来她纠缠店家,一旁的路人看不过去了,顺手给她买下。那路人她不记得,反正她就记得那人掏铜板的手。   他的手修长白皙,根骨分明,抓着一串铜板,就这么放在摆摊店家的手里。那手真好看啊,拿钱的姿势贼帅了……   额,等等,好像有什么错了?   哦,重点是铜板。哎,第一次给相公送礼物,却不是掏的自己钱,虽然后面那个泥人消失不见了,但是她相信,相公绝对不会是丢掉,而是妥善保管起来。   就算不是,她也得这么说服自己。老天爷保佑一定是的。   那是她的遗憾啊,给人买礼物,用的还不是自己的钱。吉惠就寻思琢磨着,这回总能拿自己的钱买了吧?   结果……   相公太坏了,一点都不体谅人。   虽然她碎石头很容易,但小嫩手都被破坏了,往后又是一手的茧子,他又得嫌弃她……这果然是恶性的循环。   此时街上已经不是那么的热闹,但总还是有些人来来往往。摆摊的人并没有直接的吆喝什么,反而是整理着东西,等见着了人有意向,这才吆喝两句。   吉惠走在街上,总觉得好像什么都没变。   卖饼的大娘,嗯,还是她。   这里有家卖包子的,嗯,也还在。   那家卖布匹,嗯,固守原地没挪动。   感情,这些都是一份生意做十几年的啊。以前都没注意,现在想想,人都是老字号。   吉惠咽了下口水,好想买个包子吃。   但是……   她身上还是半个铜板都没有。   吉惠轻而易举的找到了卖泥人的那家摊子。她记性是好,也不能不好,以前打这路过,她总要哀怨的看上两眼。有一次,那店家还以为得罪了她,拦路给送了个泥人,她把那丢给卫成暄了。   吉惠上前抓住那个看上去很年轻的店家,那店家没注意,吓了一跳。   “哥哥,你的泥人真是漂亮啊。”   吉惠奉承的说道,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泥人,盯得店家心里头直发寒。若不是他瞧吉惠穿的贵气,肯定把她赶走了。   “漂亮吧,小姑娘,你去叫你爹娘拿钱来买啊。”   论,套路的深浅对买卖的影响。   一看那店家眉眼放精光,就知道他没少做这种事。   “真是好看啊,可是我没钱。”   “你家里人有钱啊。有钱才能买东西。”   “可是你看我那么可爱。”吉惠伸出小食指,在自己脸颊上轻轻一点。   ……   场面稍稍安静了一下,尴尬得连空气都凝固了。   “有钱才能买东西!”店家努力正塑自己的三观。   吉惠叹了口气。就这么在店家摊子旁边蹲了下来,她撑着下巴,一双眼睛里满是渴望。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店家也不想搭理她,任由她蹲着。   一个客人走了过来,店家连忙积极的迎上。“看看吧,都是我自己亲手捏的泥人,很精致的。”   那妇人接过泥人,又接连打量了一下。   “哎,好漂亮啊。如果我也能有一个就好了。”吉惠懒洋洋的念叨道。   那妇人明显注意到她,很是诧异,店家尴尬的笑了。   “这是你女儿?”   “不、不,您别误会,是个跑着玩的孩子。”   “小女娃,你若是喜欢,喊你家人拿钱过来买就是。”   “可不是么!”店家连忙附和。   吉惠叹了一口气。“漂亮的姐姐,你能送我一个么?”   “啊?”那妇人惊慌的看着店家,放下手中的泥人。“我与你素不相识,为什么要送一个给你。”   那妇人说完,便提起自己买菜的篮子走了。吉惠微微有点失望,不行,这个看上去不够富有,应该找个看上去很有钱的。   店家见到手的生意飞了,心里头着急。“小姑娘,你到别处去玩,别妨碍我做生意。”   “那你能送我一个泥人吗?”   “嘿你……”   看来是不能。吉惠扭过头,没去看店家。   店家真是有气不能撒。   后来,有陆陆续续来了点人,他们见吉惠有趣,都逗了逗她,但是就是没张口给她买泥人。还有人怕这是店家的诡计,故意骗买东西,最后看了两眼就走了。   店家偷算着今天的收入,心里直滴血。   可一看旁边,那小女娃还直接躲到了他摊子的阴影处乘凉,盘腿坐在地上,韧劲十足。   京里头都是大官大富,店家不敢得罪,心里头却埋怨死了,也不知道哪家人,就这么让孩子跑了出来。   “小姑娘,你家在哪啊?你怎么还不回家,家里人担心你了。你想想你娘,还有你爹,肯定四处找你呢。”   吉惠打了个呵欠。“没事。哥哥你可以趴着休息,我来帮你看着摊子。说不定我帮你看过之后,你能送我个泥人呢?”   休想!   店家理智的没有被吉惠套路。   吉惠伸了下懒腰,拍了拍地上,蹲着有点累,想躺地上睡了。就在此时,一个泥人放到了她的面前。吉惠盯着地上的泥人,眨巴着眼睛,她连忙抬眼,和一年轻男子对上了眼睛。   那是一个年轻的公子,看上去就二十好几的年纪,他冠着发,一张脸满是俊气。身上穿着淡蓝色的锦服,素雅之余又满是贵气,他眉眼浅笑,很是温和。   “送给你了。快回家去吧。”   他的声音非常温柔,让人听着就舒坦。   然后,吉惠看着那男子起身,从袖子里掏出一串铜板,递给了店家。那拿铜板的手好看啊。白皙修长、根骨分明……   等等!   这段形容怎么这么熟悉?   吉惠惊讶的拿着泥人站起身,愣愣的看着他。   那男子付了钱,也不让店家找。直接走向了摊子身后的一家酒馆里。酒馆很是热闹,里头喝茶吃饭的人不少。   吉惠连忙跟上,只见那男子进门,一个小男孩跑了过来,他摸了摸那小男孩的头。低声说道。“放心吧,爹给她买了。”   吉惠心口直跳,只觉得眼前两人怎么看怎么熟悉。她跟着进屋,店小二连忙拦她。   “小姑娘,你快等等……”   吉惠捧着泥人,一脸茫然。   那男子回头,他身旁的孩子抓着他的衣袍躲在了他身后。   吉惠弯腰侧身去看,那孩子就躲,感觉是个害羞胆小的。吉惠绕着走了一段,这才看清那孩子的真面目。孩子不过五岁,眉目清秀,一双眸子漂浮不定,两手紧紧抓着男子,他躲在男子身后,只有一个小脑袋露在了外头。   吉惠看得嘴角直抽。   “吴牧曦!”   她指着那孩子,大声惊呼。   众人显得有些疑惑,店小二也奇怪。“小姑娘,你认识我们家少爷?”   那男子疑惑的看向儿子。“牧曦,她是你的朋友?”   吴牧曦乖巧的摇摇头。“不认识。”   她话音刚落,吉惠却突然冲了上去,她一把抱起吴牧曦,原地转了个圈。哈哈大笑看上去高兴极了。“吴牧曦!好久不见啊!”   吴牧曦被转得两眼发蒙。   “牧曦?若是认识便说认识,和爹撒什么谎?”   吉惠放下吴牧曦,去看那男子,这就是吴叔叔啊。没想到,当初给她付铜板的路人就是吴叔叔。奈何她当时一心牵挂泥人,加上后头见吴叔叔的时候已经过了些年,根本记不得人了。   吉惠一个小拳头捶在吴牧曦的胸口上。“行啊!吴牧曦,原来这泥人是你让吴叔叔买给我的。够义气啊!”   吴牧曦也有点晕了,他开始反思,自己究竟是不是认识这个小妹妹。   “我、我认识你吗?”   胆小害羞的吴牧曦用怯怯的眼神看她。吉惠又是哈哈大笑。“我们是哥们啊!”吉惠掐了一把吴牧曦粉嫩的小脸,还亲了他脸颊一口。吴牧曦一下子红透了脸,吉惠不以为然的把手搭在他肩上。“吴牧曦啊、吴牧曦!原来你这么害羞!被我抓到了吧?”   妖兽咯,吴牧曦哎,江明一霸吴牧曦,竟然是个胆小害羞的。当初和她一起偷藏人鞋子,在人床铺上放泥巴,外加把夫子气得胡子翘上天……这、还是吴牧曦么?   原来吴牧曦也有过这么小单纯的时候,这下可不是被她逮了个正着。   吉惠大字报:吴牧曦竟然就是个胆小害羞的,啊哈哈哈哈。 ☆、13.第 13 章   吴牧曦,江明书院小霸王。其父为前当今太师嫡子吴先单,其母为皇上胞妹安阳公主。吴先单虽为太师嫡子,走的却是商道,从未参加科举。这使得他与其他的庶子想比,人群中并不显目,甚至可以说是极其低调。   安阳公主便时常带着吴牧曦,后来,做主让他进了江明读书。江明书院可是和炎的第一大书院,许多官家子弟都在里头读书学习。吴牧曦十二岁进江明,吉惠和其可以说是一拍即合。虽然两人经常做坏事,但每每都是让吴牧曦顶着,毕竟吴牧曦出身不同,旁的人都不敢惹他,渐渐的,江明小霸王的称号就出来了。   后来吴牧曦没有跟着他爹,反倒是入朝为官,年纪轻轻官居三品,入兵部重权之地。因着和吉惠的后台关系,吉惠是要粮有粮,要兵有兵,两人在朝堂中,也成了一对众所周知的好搭档。吴牧曦是帮吉惠顶过事的。吉惠曾经在一次行军中违背了军令,吉惠自认是没错,可挨不着有心的小人。旁人拿她女子身份做文章,当时,吴牧曦也才二十岁,二话不说就在朝上当着众大臣的面向皇上辩驳,将吉惠违背军令的事情全部担在了自己身上。   吴太师气得不行,眼看着他断送了大好前程。   仗打完以后,吉惠做的一件事,是去看她相公;而做的第二件事,就是找吴牧曦喝酒。吴牧曦好酒好肉备上,两人谈天说地,聊了个畅快。   如今想想,她还答应了吴牧曦,回头还要尝尝他珍藏的佳酿。可惜了。   吉惠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早了七年见到吴牧曦。她一直以为,当时在江明里头的一拍即合,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吴牧曦怎么就不说呢?说了的话,他每次罚站,她就不会自己嗑瓜子和他聊天。怎么着,也给他带一份啊。   此时,五岁的吴牧曦一脸迷茫,爹的酒馆就在这,他时常跑到酒楼二楼玩耍,正好看见一个小妹妹在外头摊子地下坐着。他看着有趣多瞧了几眼,后头见她待得久了,似乎是想要那泥人,便求爹去买一个给她。   吴牧曦发誓,自己可真不认识这小妹妹。   可看他那么热情,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   “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吉惠!”吉惠又满意的拍了拍吴牧曦的肩膀,越瞧越喜欢。要不怎么说哥们,回头看看,哪都给过关照。“为什么送我泥人啊?”   “你不是想要吗?”吴牧曦歪着脑袋,很是不解。   吉惠浑身上下洋溢着幸福感。兄弟啊!只要她要,他就给!“啥也别说了,往后,无论发生什么事,老子都给你担着!”   吴牧曦看这小妹妹说话有趣极了,甚至,还感觉非常熟悉和亲近,他不由自主的跟着她傻笑。“吉惠妹妹,你真有趣。我觉得你说得对,我肯定是认识你的!”   刚刚还说认识人家的吉惠,顿时想要拆穿对方,其实咱俩未来才认识。后面想想,解释起来颇具难度,她便给放弃了。   “别这么叫我,叫我吉惠!或者吉丫头!”   “吉丫头?这个叫法可真是吉利,真好。”   “那当然了!”吉惠开心的笑了,小黑脸上的大眼睛闪着亮光,咧开的嘴角洋溢着得意的笑容。仿佛七月天里的旭日,活力四射,让人挪不开眼。   吴先单也搞不明白这两个孩子是认识不认识了。他只觉得这小女娃脑子有点奇怪,不过,他也看不出来,毕竟两个孩子年纪还小,不大明白他们间的相处。“话说累了吧?上楼喝口水?我让人给你们备点糕点?”   “不、不,不用了。”吉惠连忙摇头。“我出来久了,得回去了。吴牧曦,你什么时候在?改天我再来找你玩!”   “我每天早上都在,这是我爹的酒楼。”   吉惠点了点头,她一点就通,难怪吴牧曦能给她买上泥人。吉惠摸了摸泥人。“吴牧曦!这人情是我欠你的。不过我们是哥们,这点人情也不好计较着还,你放心,以后我会对你好的。”   吴牧曦也咧开嘴笑了,一双眼睛里满是愉悦的色彩。“好。”   吉惠点了点头。“那我就先回去了,免得家里人找我。”   吉惠拿着泥人跟吴牧曦和吴先单道别,她走到门口时吴牧曦却突然叫住了她。吉惠疑惑的回身,却见吴牧曦突然跑过来,学着她,在她脸颊边亲了一下。   吴先单吓得不轻,连忙上前拉开。“牧曦,你做什么呢!”   “妹妹、吉丫头,你家在哪呢?我能去你家玩吗?”   吉惠抹了一把自己脸颊上的口水。怎么说,她占小孩子便宜,那没问题,突然被小孩子这么亲近,感觉有点飘。又再想想,这是和她从小在天明厮混的吴牧曦,感觉更不好了。   吴牧曦,你是吴牧曦啊!怎么能笑得一脸傻气!   吉惠恨不得摇晃上两把,让他清醒点。   她当然不能这么做,只能逼自己清醒了。“我在卫家,帅府。我昨天才被收当养女,你来找我玩当然好了。我每天除了练武就是练武,无趣得很。”   “吉丫头你练武?”   “对啊!我力大无穷!下次再给你展示啊!我得先回去了。”   吉惠边说边跑,吴牧曦恋恋不舍的看着她消失在人群里。吴先单支了下人跟上,怕她跑丢或者除了意外。   京里头人家的秘密,都不叫秘密。卫大帅带了个力大无穷的女童回来收为养孙女,这事各家多多少少收到了点消息。只是吴先单没料到,是这么个不受训的小女娃。他摇了摇头,看看自己满脸遗憾的儿子。   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没个朋友。他娘教得严苛了,他也没个说话交心的。   “行了,人都走了。和爹上楼去。”   “爹……”吴牧曦又变回了那个胆小害羞的孩子。他抓着他爹的衣袖不肯松手。“你说她会来找我玩吗?”   吴先单不大懂得怎么回答孩子间的约定,他犹豫了一下,折中的回答。“她不来,你就不可以去帅府找她玩吗?你娘还让你多和帅府的小少爷走动走动,你忘了?”   吴牧曦立刻高兴的点头,乐呵得不得了,恨不得他娘现在就把他送帅府去。他觉得娘给说的那些妹妹都不比刚刚的吉丫头好看,她的眼睛里都是笑,看得人就高兴。   吴先单摸了摸儿子的头。“不过,去了帅府不能叫吉丫头,还得叫妹妹,知道吗?”   吴牧曦不大高兴,但还是应了声是。   吉惠提前遇到了好友,突然就感伤起来了。她上辈子死得惨啊,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到她坟前敬酒。她往帅府小跑了一段,突然想要不把以前的那帮哥们都给召唤出来?   或许运气好的,她还能发现些什么过去不为人知的童年秘密。想想都有趣。   吉惠来到帅府后门的石墙外头,稍稍接力,立刻就给爬跃过了墙,她得意的给自己点了个赞,一抬头,府里的下人都在附近,整装待发的模样,不知道想聚集出门做些什么。   吉惠立刻把泥人藏到了衣袖之中。一看,这阵仗可真不小,娘和相公也都在。   只见他相公跑了过来,她立刻露出无辜的傻笑。   “你去哪了!”卫守昊眼眶还是红的,说的话跟吼出来似得。   这不是吉惠第一次做坏事被抓了个正着,事实上,她习以为常。可相公突然缩水了那么多,有点不大适应。   “就是、就是出去看看。”   “都散了吧。”卫夫人平静的驱离下人。   下人连忙散去。卫夫人上前对上吉惠。“你跟我来。”   吉惠一听她婆婆声音也不温柔了,也不无可奈何了,完全就是暴风雨前的平静了。她顿时怂。以前这样以后,就得挨打。   吉惠正要跟着卫夫人离开,却被卫守昊拽着手拉了回来。“爷问你话呢!你去哪了!”   “昊儿!”卫夫人不由得训斥。“娘自会训话好她,你且先回去。”   卫守昊拉着吉惠的手,死活就是不放。“爷问你话呢。”   吉惠最怕自己相公生气的模样。他平日里是爱耍性子提要求,可一般不和她黑脸,更多时候是笑着的,气也不是真气。吉惠背后的寒毛直竖。“就、就是、那街、到街上看看、就去玩玩。”   吉惠的一大毛病,对上生气的相公,话说不利索。   卫守昊是真恨。恨不得把这人关起来栓起来,他急得眼睛更红了。怎么就一点都不安分呢?为什么一定要这么不让人省心?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很有可能会遇到危险?她到底知不知道,如果她再从他眼皮底下消失,他真的会疯的! ☆、14.第 14 章   “昊儿。”卫夫人压低声音,声音里头满是不悦。   卫守昊一咬牙,终于松开了吉惠。吉惠想要扑倒求饶,可相公却跑了。吉惠正想追,却听见自己婆婆,终于是喊了过去十几年的称呼。   她声音里头充满的威胁和克制。她叫她:“吉惠!”   完了,她玩脱了。   吉惠只能低耸着脑袋,和卫夫人一同离开。   卫守昊跑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冲到院大树的面前,拳打脚踢发了疯的打着树干。他真以为卫三没了……   如果卫三没了,他肯定也活不成了。   卫守昊把自己的脑袋抵在了树上。   他从来不知道,卫三这么的折磨人。折磨得人都快要疯了。他便一刻也不能让她离了眼睛,只要移开一瞬,他都会陷入惶恐不安。   他得让卫三离他近些,他得让卫三比上一世更离不开他。   卫夫人很明显发现了儿子的情况,他对吉惠明显关心过度了。卫夫人不由得怀疑这是不是移情作用。因为不能练武了,所以才会变得对旁的事物这么执着。   这肯定不能任由发展下去。   这一次,卫夫人不再是因为怕儿子见了吉惠受打击而分开两人,而是因为怕儿子对吉惠太上心,给分开了。   说到底,结果是一样的。   吉惠被不冷不热的又罚了跪,甚至卫夫人是满脸严肃没有丝毫动摇的罚了。吉惠的接连好话,也没有打动对方。很明显,信誉透支。   等到吉惠罚跪了半个时辰后,便喜滋滋的去给自己相公送礼物。这才发现,里里外外都是阻拦她见夫的眼线。   得,当年的仆人人海战术,又出现了。不应该啊,明明重来了一回,怎么感觉什么都没变?   这见相公一面,又得千难万难啊!   吉惠这溜达甩一个人,那溜达甩一个人。好不容易才得了个机会爬墙。一看,院子里空荡荡的。吉惠翻身过墙,发现相公在屋子里练着字。   少时的相公仍旧是那么的帅气逼人,他坐在椅子上,悬腕执笔,认认真真的在纸上抄写着什么。都说认真的男人最帅,这话真不假,看得人就心动……吉惠把脑袋搁在窗边,歪着脑袋看他,想要静静的享受这片刻的美景。   可是卫守昊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进来。”卫守昊自然发现了她。   “哎!”吉惠连忙应着,一下子就翻身入窗。   卫守昊瞥了她一眼,指着门。“门开着呢!你能有点脑子吗?”   吉惠不大好意思的摸头。“没注意、没注意。”她溜达到卫守昊的一旁,伸长脑袋去看他写的字。“写什么呢?能给我看看吗?”   “静心经。你来做什么?”   “认错!绝对的认错!”吉惠连忙伸出自己的手。“打手心吧。我认错态度良好!”   “你还没回答爷,做什么去了?”   卫守昊的声音平平淡淡的,似乎和卫夫人一样,已经对吉惠失望透顶了。吉惠连忙拿出自己的宝贝礼物。“给你买东西!看!喜欢吧!”   吉惠献宝般把礼物送了过去。   卫守昊看着泥人,一开始还不明白,后头一下子就涌上了记忆。   卫三入府没多久,他便发现她总爱翻墙来找他,他时常是在院子里偷练着拙劣的剑法,她便伸出一个脑袋。   他被她缠得烦了,便想了个法子。他骗她说自己想出门,哄骗着她帮他翻墙,还曾经一脚踏在她后背上。他们出了府,他寻了个小摊,说要买泥人。他知道她没银子,故意诓她去买泥人,自己则是坐在身后的酒馆里喝茶看戏。   她与那小贩纠缠,好些人对她指指点点,后头有人看不过去,便帮了她一把。可那泥人,却在回府的路上,被他顺手丢在了草丛中。   他戏耍了她,回府后还故意让她背黑锅,爹娘罚了她几天,后头就给她找了先生教她读书识字,希望她能知礼识礼,   如今想想,他当初那么做,不过是为了讨几天清净罢了。   卫守昊摸着泥人,仿佛受到了天大的讽刺。   “你有没有想过,爷要这个东西做什么?”卫守昊的声音有些动摇。   “好看啊?好玩啊?你不喜欢?”吉惠一脸无知。   卫守昊对她的智商也不抱期待了。傻点好,傻点才好。不记仇。   “不喜欢这个,明儿个,我们能去看点别的吗?”   “好啊!”身无分文的吉惠立刻就给应下。   听着自己媳妇毫不犹豫的回答,卫守昊这才安定下来。仿佛,只有她这般宠着他,他才能确定她不会离开一样。   卫守昊将椅子挪开,他下地拉着吉惠,两人走到榻上,卫守昊坐在榻沿,对着吉惠伸出双手。“卫三,来,爷抱抱你。”   吉惠立刻变身小狗,扑他怀里去了。根本不用犹豫,根本不用思考。   礼物买得好啊!   吉惠喜滋滋的想着。   “对了昊哥哥,我今儿个瞧见吴牧曦了!”   卫守昊刚还被顺的毛,这会又统统炸开,眉头皱得那叫一个紧。吉惠偷瞄了一眼,暗道不妙,想跑。   她弯着腰,猫着身子,却被卫守昊抓着衣领给拉了回来。   吉惠顿时泪流满面。   让你说话不过脑子!看吧,遭祸了吧?   相公和吴牧曦,可以说是冤家对头。只要被相公发现自己和吴牧曦一块,他就得训她。得,自己送上门。   说起吴牧曦这个人,卫守昊就有倒不完的苦水。卫三死后,他一度怀疑,吴牧曦和他媳妇究竟有没有点什么。上辈子吃了浓醋,整个泡缸子里。   以往小时候,他就不喜欢吴牧曦和卫三来往。卫三坏,有吴牧曦撑腰,她就更坏,在江明书院里,闹得是上上下下不得安生。   他总是制止两人见面,可还真制止不了。上一秒被他锁屋里头,下一秒她就能找个地缝钻出去。说实话,以前,卫守昊还真没把吴牧曦这人放在心上,卫三顽劣,这点他深信不疑,若是有点什么,也不用别人撬墙角,卫三自己就能打包袱出售自己。   卫三死后,吴牧曦就暴露了。他痛打他一顿的事情,他也不计较,反正那时候他也恨不得打死自己。只是他当着众人的面训斥他没好好待卫三,当时他还是懵的,事后想想,话里话外,都饱含了不甘。他们夫妻的事,他不甘什么啊?   每年吴牧曦去给卫三扫墓,他们总要酸上对方两句,有些时候,还动上手脚,不骂两句,打两回,根本无法泄愤。   现在好了,这才几天,卫三又和吴牧曦撞上了。   卫三是嫌他命长,非要气死他不是?   “你跑什么?难不成做了什么亏心事?怕被爷知道?嗯?”   卫守昊挑高了声音,他的反问,令吉惠浑身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没!”吉惠突然想到,自己相公这会,也还不认识吴牧曦呢!她胆子顿时就大了。“我哪做什么亏心事。吴牧曦,就一小孩,今天第一天见面,他特害羞,我们没说两句话。”   吉惠在重点字词上进行了重点强调。   卫守昊见吉惠睁着眼睛蒙骗自己,他也不恼,只是嘱咐她。“那明天,还去买泥人?”   “买!哪能不买,想买多少买多少。”   卫守昊颇为满意,可他不傻,当初的泥人是旁人给买的,今天的泥人,难道又不能是旁人?突然提起吴牧曦……   “你这泥人是吴牧曦给你买的?”   吉惠顿时被踩到了尾巴,傻乎乎的眨眼睛。   相公……真的好聪明啊!越来越崇拜他了!   “我发挥我的魅力,店家看我可爱,送的。”   行!   撒谎!   卫守昊强忍着火气。   可他还就不能拆穿她。   没事,他总有法子治她。“那明天,你再发挥魅力,让店家送你一个吧。”   “呜呜……”吉惠抱着自己小相公的腰,假装哭泣,顺便揩油。“魅力用了一次,就没那么好使了。”   “不要紧,爷相信你。”   卫守昊抽搐着嘴角,强忍着没把某个揩油的掰开。然后,她越来越放肆,越来越放肆,手悄悄滑到了他胸口。   “卫三!”   卫守昊终于忍无可忍,领着某人的衣领子,把她丢到了屋外头。   吉惠打着自己不听使唤的小手。没办法啊,就是忍不住想对比一下,小时候的相公和长大后的相公,相互之间的触感……   吉惠害羞得双手捂脸。   她果然不是什么正经媳妇。   “昊哥哥。”吉惠可怜巴巴的趴在门框上。“我晚上能来你屋睡么?其实我有一个秘密,隐瞒很久了。我怕黑啊!一到天黑就变成娇弱无助的软妹子。真的!”   “你想来爷屋?”卫守昊冷漠的反问道。 ☆、15.第 15 章   “想!”   卫守昊拉开门,露了个小缝,吉惠连忙趴上去。“可以吗?可以吗?”   “你泥人是哪来的?”   吉惠觉得自己遭到了人生最大的考验。   你明知道相公在给你下套,你钻还是不钻?   吉惠整个人定住了,好久以后找才到解这道题的法子。从答案出发。相公会给她睡他屋吗?不会!   那么还答毛线!   吉惠发誓,自己被恩准进相公屋的次数,成亲的日子里,比皇上翻牌嫔妃的次数还要少、不,一半还要少。   “刷脸!”   随着吉惠的答案,卫守昊又猛的关上了门。   他今天心情起伏大,疯了才会想要卫三进屋。   没错,吉惠把到手的机会放弃了。卫守昊就想着啊,总不能人没了才对人好吧?虽然别扭,但咱也得稍微改变一下,毕竟卫三现在还小,睡榻上肯定没什么问题。   结果,媳妇选择维护别人,卫守昊恨得牙痒痒,只觉自己想了个馊主意。   就不让她进来!有本事爬屋顶啊!   吉惠蹲卫守昊门口念叨,那小模样,就差抓一把瓜子嗑上。“昊哥哥,我们刚认识没多久,你不大了解我。你别看我这样,实际上我的内心是非常敏感脆弱的、哦!还特别善良。善良到什么地步呢?平日里做的菜啊,我都不舍得咬一口,人家进行光合作用,那多辛苦啊,辛辛苦苦长出来的,你嚼两下就没了,对得起菜的努力么?”   吉惠蹲累了,起身走了走,感觉卫守昊进了里屋,连忙跑到里屋的窗户底下传音。 “昊哥哥,我真的怕黑,一个人睡一屋,感觉就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那种孤独感,然后还特别害怕,你不知道,这天底下坏人多啊,我一个弱女子……”   吉惠听到动静连忙抬头,屋子的窗户突然被拉开。一杯凉茶突然准确无误的浇了她一脸。卫守昊明显也没料到这么准,本以为人还在旁边蹲着。他有些紧张的收紧握茶杯的指尖。   吉惠的关注点永远都是偏的,她眨巴眼睛一看。她相公眉目微愠,眸子清澈如水,皮肤白嫩吹弹可破,红唇似火,诱人忍不住想一亲芳泽。   吉惠被迷惑得稍稍起身,嘟起了嘴,卫守昊被吉惠这反应逗得苦笑不得。   一个冰冷的茶杯抵在吉惠的额头上。   “在爷还没发火前,能滚么?”   “不能……”   “你睁眼睛说瞎话的本事,到底跟谁学的?家里头有人这么教你吗?你是个姑娘,能矜持一点不?说话过过脑子。怎么着也得找个人信的借口。卫三,你可怜菜,有本事别吃肉啊。你怕坏人,那就把他捏死。爷这招,支得还成不?”   吉惠突然瘪嘴,可怜兮兮的靠着窗子,小黑脸配上可怜巴巴的大眼睛,就像路边被遗弃的小土狗一般。卫守昊正看得心软,不知怎么办的时候。   她突然说。“昊哥哥,也就你信我。我要不是会生孩子,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女的……”   卫守昊顺手朝吉惠丢茶杯,吉惠一躲,砰的,窗子也给关上了。   “滚回去!”   吉惠默默抓着自己的小耳垂,蹲着往院子外挪动。完了她还不甘心。“昊哥哥,我晚点再来啊!”   “滚!”   吉惠回了屋,深深的叹了口气。她坐在凳子上,小手靠着桌,撑着下巴。她万分苦恼,刚刚的凉茶她当洗脸了。相公喝茶苦啊,怎么不加点糖呢?喝这么苦真是没问题吗?   哎,这个问题真的好伤脑筋啊。   吉惠还没想明白,厨房的李大娘正好给她端来了晚饭。没错,她和午饭错过了。跪着的时候就错过了。后头娘说罚她一顿。她习惯,也不抗议,直接接受。   李大娘三十好几的年纪,在帅府掌勺也是有些年,是有资历的老人了。她穿着宝蓝色的罗布裙,头顶几根玉簪,和一支小步摇。身形微胖,说起话来笑脸盈盈的。   李大娘也是心疼她一个孩子,但是吉惠皮得很,是该教育教育。李大娘犹豫再三,偷着给她拿了个鸡腿。吉惠看到顿时像打了鸡血一般。李大娘这才刚把饭菜放在桌上,吉惠就一把冲过去,抱住李大娘。   “李大娘,还是你心疼我。知道我正在长身体,我这一天啊,不吃一两只鸡,根本没办法管饱。”   “啊?”李大娘突然变得很茫然。   吉惠直接拿起鸡腿就啃,硬是把强迫症李大娘给急得。“洗手、洗手!”   李大娘连忙去端来木盆帮吉惠洗手,洗着还碎碎念。“你这孩子,吃饭前要洗手,看你这手脏的,干嘛去了都。”李大娘念完,突然发现不对。人家可是主子呢!她画风一转。“大姑娘,往后可要记得了,免得闹肚子。”   吉惠摆了摆手,不大在意。那小脚拉来个凳子,直接搁上头,充分向强迫症展示了什么叫坐没坐相,死活没规矩。   “刚爬墙,忘了。”   “爬、爬……”李大娘也是听了点风声的。可是一看四岁大的孩子,她又有点怀疑人生,但怀疑之后,又想想人大力碎石,更怀疑……   李大娘自然是喜欢吉惠,甚至还把人当村口调皮的小女娃来教,她语重心长的说道。“大姑娘,小的不知道您以前是如何,但这帅府,夫人和少爷,最是见不得不守规矩的。夫人是喜欢您,心疼您,把您当了自己人,这才严苛待您。您如今是帅府的小姐,这京里头,可没有哪家小姐,是翻墙出门玩的。老爷太爷都不常在,家里就夫人管着,您得多让她开心开心。”   “她不开心吗?”   吉惠解决完鸡腿,骨头往桌上一扔。李大娘的强迫症一直在线,几度爆表。   “您守些规矩,夫人那么喜欢您,肯定是会开心的。”   “那不行!”吉惠满脸扭曲,好像人家强逼她做什么可怕的事一样。“让我守规矩,估计第二天我就瘫死在院子里。”   “不吉利!不吉利!大姑娘,不吉利的话别说。”   “我没撒谎啊!”   吉惠突然站起身,脏手顺便抹了裙子,李大娘脑袋上出现大写加粗的十字架。吉惠装着印象里一众情敌的模样。她假装自己拿着个小手帕,晃了两下,颜面一副小娇羞。“小女子芳龄十八,平日里最擅长的就是琴棋书画。”她又换了个姿势。“技艺拙劣,让各位见笑了。”   “靠!”吉惠猛然站起身。“人也就四样吧,她都擅长完了还拙劣什么?要老子说,这种姑娘,就该回炉重造,学学好好说说话。还有成天含沙射影,有什么说什么不行吗?不满的就说,偏要背后给人捅刀子!有本事的,上来打一架,老子单手让她!不!手脚都不用,直接压死她丫的!”   李大娘觉得自己多年来的三观都被扭曲了。她默默回想自己有没有哪些拿捏做作的地方,害怕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小主子给压死。她咽了下口水,放弃说服。但是,强迫症的她还是有拉着人手,给人洗了一遍。   “李大娘,洗脱皮了,刷锅呢?”   李大娘选择性失聪,好一会才把人手松开。吉惠端起碗吃饭。   “可少爷喜欢姑娘家安静的,不大说话,能聊些诗文。少爷就喜欢这种。”   李大娘觉得小主子还是对少爷比较上心的,换了种方式。被说中了的吉惠,一箭穿心,顿时脑袋都给埋碗里。李大娘觉得有戏,又再接再厉。   “您可不知道,大姑娘不见,还是少爷发现的。少爷在府里四处找您,拉也不肯停,后来还要领着夫人,到府外头去。少爷对您这般的上心,您乖一些,可不就能讨少爷喜欢了吗?”   原来,这般不为人知的□□,就是后门被抓真相。吉惠感动得泪眼汪汪,然后嘴角沾上了几粒饭粒。李大娘的强迫症终于爆表。她忍无可忍的从袖子里拿出自己的手帕,硬是把吉惠的小黑脸,抹得跟她的灶台一样干净发亮。   吉惠一张小脸被虐待得直扭曲。   夜深人静……   杀人放火……   一个小黑影鬼鬼祟祟的穿过帅府的各个不知名角落,一路闪躲,最后,借着月色的掩护,她终于到达目的地,她相公屋的屋顶。   吉惠放下自己背着的长麻绳。然后还颇为满意的看着点头。   “身体缺陷,工具来凑!我的智商果然棒棒哒!”   勤劳的小蚂蚁又开始搬瓦片。借助着绳子,终于顺顺利利的滑下屋。她踮着脚尖,猫着身子来到内屋,小鞋子一扔,小外衣一脱,两眼还放着精光,活像餐前的跃跃欲试般。   她偷着上床,明明已经做到了最小声,人也没惊醒。只是趟到了床上,却发现没带被子。这是原则问题,怎么着,都得有个小被围肚子吧?   她不死心的去拽自己相公的被子。谁知道人突然转身过来,把她抱了个结实。   被迫充当抱枕的吉惠,彻底僵硬住。 ☆、16.第 16 章   相公主动拥抱自己的次数,比她被允许进屋的次数还要少。吉惠的小心脏砰砰直跳,一双眼睛在黑夜中眨巴,完全不知道该看向哪里才好。   空气仿佛抹了蜜一般,腻得吉惠呼吸都不顺畅。相公平稳的呼吸,打在她的脖颈处,痒得她脚趾头都蜷缩在了一起。   吉惠咽了一下口水,大着胆子,手又开始不规矩。   要不怎么说,贼心不死啊!   卫守昊感觉到滑上自己胸口的小手,他咬牙逼迫自己无视。就等她腻了自己安分下来。吉惠自然只是想对比一下,有色心没色胆。   不愧是从小练武的,这小肌肉,哎……   吉惠一想到自己相公白嫩晒不黑的皮肤,再想想自己一晒就变成煤球。心中感伤颇多,手一划,正好路过胸膛上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   卫守昊终于忍无可忍,拽着吉惠的手腕,黑夜里,眸子仿佛豹子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她。吉惠本能的要还手,但她知道眼前的人是她相公,她当然不可能出手伤他。   于是就有了,吉惠抬起手肘,停在卫守昊俊脸前的举动。   卫守昊是真恨,卫三武力太强,他就算想要把人压制住,也没那个能力。卫守昊泄愤的咬了吉惠的手背。   “痒!”眼力见为零的吉惠笑嘻嘻的闪躲着。   卫守昊喜欢规矩的人和事物。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保证绝对的掌控。他喜欢事情在意料之中的感觉,也明白,只有这样,才能为所欲为的控制。   他不喜欢卫三,因为她就是一个神经病。无论他怎么做,她总是奇奇怪怪的,总是游离在他手掌心之外,不受控制,不听指挥。他不想太在意她,所以总是故意划清界限。因为他清楚的知道,如果被她吸引,就永远只能让她牵着鼻子走。   卫守昊从来就不是一个能任由别人牵动的人。   可是这个人是卫三。   卫守昊的挫败感一阵又一阵的涌上心头。“卫三。”   “哎!”   卫守昊张开双手。“来,到爷这来。”   吉惠看着自家相公,后背寒毛直竖,踢着腿,退到了床的边边上,眼看就要掉下去。   看,这人脑子里想的东西,和他完全不一样。他甚至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喜欢自己。   卫守昊无奈之余,重重的叹口气。“你来还是不来?”   吉惠只能又挪回去,乖乖被人抱着。或许是被这份温情感染了,吉惠犹豫了半响,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在她相公怀里睡觉。   卫守昊总以为,吉惠小时候调皮,是因为她小,没得管教。现在回来看看,这才发现,几十年如一日,这货从来没变过。无论是小时候还是长大了,都是一个模样。   卫守昊睡觉,是特别不安分的。他喜欢翻动,也正因为这样,才会时常惊醒吉惠。可是难得,两人和平共处了一夜,吉惠也睡得踏实。若说三十年的时间改变了什么。那就是卫守昊懂得给吉惠留床了。时常缩在一处睡觉,久而久之,不安分也不行。   天刚蒙蒙亮,太阳还没升起的时候,起得比鸡早的吉惠就睁开了眼。她发现自己还靠在相公身上,感觉特别的不踏实。   相公突然对她这么好,不会是第二天就要给送走了吧!   要说起先例,那能讲上三天三夜。比如有一次,她在江明读书的时候,被一小妖精暗算,给推湖里去了。游泳什么的,可是她的强项。上来就给小妖精展示了蛙泳、仰泳、蝶泳以及狗刨。直逼得小妖精脸色惨白,心服口服。   她正畅游着呢,就看见吴牧曦和相公跑了过来,她一个没忍住,又给展示了一段花样游泳。上来后,相公那个脸色,直黑。   吉惠知道,相公那是因为小时候落水,旱鸭子,见着了害怕。还非常温柔体贴的教了他落水抢救人工呼吸什么的。相公那叫一个温柔啊,又是给她找衣服换,又是帮她擦干头发。她没被水淹死,差点就溺毙在他眸子里。   可是!重点是这个可是。   后头相公亲自去找学监,二话不说就要让她退学。小心肝疼得哦,不管她怎么一哭二闹都不管事。后来,还是学监看她可怜,又把她给留下了。   相公这前后不搭的行为,和昨天的后半部分完全一样。   感觉今天她就要被扫地出门。   吉惠可怜的抽泣,假装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眼泪。   卫守昊被她吵醒,收紧了搭在她腰上的手,脸也无意识的蹭向她。“卫三……”   “哎!”   “我们去买泥人吧。”   “好!”   吉惠反应迅速。“但是昊哥哥你得先松开我,我先回屋吃个早饭,免得李大娘送饭没看见我。还有,我得去换身可爱点的小衣服,毕竟要刷脸什么的,需要准备不是?”   吉惠噼里啪啦一堆话下来,卫守昊只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   松开她,让她离开这。   好不容易有了和媳妇道声早上好的兴致,又被媳妇的不识相给破坏。卫守昊反正是习以为常了,他松开吉惠。“去吧。”   吉惠连忙点头,一下就翻身下床,昨天丢掉的鞋子外衣,没两下就给套好。借着绳子,像个皮猴,一下子就蹿到了屋顶。   收拾瓦片的工作,某人已经非常得心应手了。搞定了还顺带把绳子留在屋顶,以备下次使用。   吉惠这会火急火燎,就是因为她觉得自己看透了相公的计划。肯定是说要买泥人,肯定要看她刷脸买不到,肯定是想借机嫌弃她,肯定是顺手把她丢大街上!   昨天她吃下去的,完全就是罂粟花,看上去漂亮,实际上,致命啊!   吉惠连忙跑向厨房,连屋都不回。李大娘和下人正在厨房忙碌着,一看吉惠来了,李大娘连忙把她带出去。   “大姑娘,里头都是烟火,您再等等,小的这就让人给您端早饭。”   “等等、等等!”吉惠连忙啃上自己顺手偷来的馒头,李大娘还傻愣,不明白好好的馒头是怎么被人不动声色的从蒸笼里拿出来的。“我吃这个就好。李大娘,你帮帮我,我现在急需银子。你借我一点点。回头管家给我批月钱了,我就立刻还给你。”   主子找下人借钱,李大娘觉得自己得了幻听。“大姑娘,小的、小的哪有什么银钱啊。您要缺银子,便找夫人……”   “娘昨天才罚了我。”吉惠着急得跺脚。“求你了。不、要不这样,回头,我给你砍柴!就这里这一堆,都帮你给砍了,当是附赠利息!”   “大姑娘,您可别戏弄小的了。”   “我说真的!”吉惠一急小眼睛就水润水润的,眼看要哭。   “您、您想要多少啊?”   吉惠脸一变,伸出手。“有多少拿多少。”她怕自己不能说动李大娘,还给打包票。“不还你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李大娘吓得连忙去捂吉惠的嘴。“大姑娘,您怎么老是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小的给您还不成吗?”   李大娘在身少掏啊掏,零零总总给了五钱银子。   吉惠突然发现,自己从来没有问泥人多少钱。话说,吴叔叔给的一吊钱是一百文,好贵!五钱银子,也才五个泥人……   或许她可以讲讲价。   吉惠揣上银子就要跑,还嘱咐李大娘。“早饭不用送我屋了,我去找昊哥哥玩,不在屋里。”   皮猴子一溜烟就没人,李大娘只能深深的叹气。   吉惠熟门熟路给溜出府,二话不说直奔泥人小摊。今日来得早,街上热闹得很。吉惠一路狂奔,最后唰的停在泥人摊子前,心虚但气势不输。她拿着五钱银子,指着店家摊子上以及地上成袋的泥人。   “都买了!”   李大娘让人给吉惠送饭,回报说人不在,她无奈只能亲自去找一遍卫守昊,给他俩送早饭吃。李大娘到的时候,卫守昊已经在婢女的伺候下洗漱换了衣服。   李大娘见着屋里没有吉惠的身影,也不声张,只是等人都离开后,想要试探性的问两句。   “少爷,用饭吧。”   卫守昊走到桌边。“今日怎是你亲自送饭?”   卫守昊拿起筷子,突然看到一旁多出的饭菜。“卫三的?她人呢?”   李大娘没想到自家少爷这么的犀利。“大姑娘不在屋里,说是要来找您,所以小的就把饭菜送这来了。”   卫守昊皱着眉,李大娘莫名觉得受到气场压制。   “她还说了什么?”   “这……”   “有什么便说。你在帅府待了那么多年,能说的不能说的,还拎不清吗?卫三刚来,不懂规矩,还得人照看些。娘那不好说,这你还怕些什么?”   卫守昊话里话外都是暗示。先是提点李大娘,后有表达了自己对吉惠的维护,顺带还把自己娘亲排除在外。李大娘能成为帅府掌勺,这点领悟,还是有的。   “小的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大姑娘从小的这拿了几钱银子,好像是有急事。小的也是担心……”   卫守昊沉默半响,放下筷子。   “行了,你出去吧。”   “是……”   李大娘连忙应是,逃离这个充满压迫的地方。 ☆、17.第 17 章   卫守昊和吉惠认识怎么着也有十来年,后面她死了,他还想了她三十年呢。她挪动一下脚步,他都猜到她要做什么坏事。虽然脑回路是清奇了一些,但到底是接受速度快了许多。   卫守昊默默吃了早饭,又从月钱里拿了几两银子,后头怕不够,就都给揣上。怎么着对象都是卫三,总得做些预料之外的准备。   另一头的吉惠,依然厚颜无耻的进行强买强卖。本来店家看昨天的小姑娘揣来了银子,心里头高兴坏了,结果人家开口就要打劫。   店家泪流满面,只求其爹娘能快些收了这熊孩子。   “小姑娘,你到别处玩,别妨碍我做生意。”   “我正跟你做生意呢。”吉惠也没想到店家的存货这么多。“你给我算便宜一点,我可是老顾客啊!”   真不知道这顾客老在哪里。   “小姑娘,你是赖我这了。这点银子,别说本钱了,连、连……连那什么都不够。”   店家毕竟年轻,到底还没学会商人的那种油滑,结巴了半天,话也说不好。吉惠也不是个不讲理的,看人小哥也是个老实人,她如果太胡搅蛮缠,会显得很没有风度。“那就要你摊子上的好了。”   这施舍的口气……   店家小哥对天发誓,如果对象不是个姑娘,不是个小姑娘,他绝对要报官,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两人硬是纠缠了一会。   吉惠终于了解到,这泥人成本还挺高。无奈之下,她只能折中。“要不这样,我先给银子,一会我哥哥和我一起来,他说要哪个,你就用这银子抵给我。但是不要告诉他,就说送我的。”   这样,倒是勉强可以接受。   被摧残的店家小哥,已经被人纠缠得没了脾气。   “是吧?你一个泥人,总不至于要五钱银子吧?”吉惠再接再厉。   “那万一,你要多拿?”   “不会!”   店家小哥犹豫了许久。“好吧。”店家收了银子。“小姑娘,你也别担心,我不跑,我是做生意的,不过你别太晚,如果晚了,我收摊……”   “放心吧,我一会就来。”   吉惠这会正和店家谈拢,那边一辆马车缓慢的停在酒馆门前。吉惠回头一看,吴先单抱着吴牧曦从马车里头下来,吴牧曦正扒在他爹怀里,睡眼惺忪,看上去乖巧极了。只是见着了吉惠,立刻挣脱着要下来,当场破功。   吴先单把吴牧曦抱到吉惠面前,将他放下。“小姑娘,你怎么这么早就出府了?怎么身边不跟个人?”   吴牧曦上前抓住吉惠的手。“吉丫头,你来找我玩了!”   吴先单笑着摸了摸儿子的脑袋。“牧曦昨晚睡觉都念叨着你,现在你来找他,他可要玩疯了。”   吉惠看看笑得一脸慈祥的吴先单,又瞅了瞅单纯可爱的吴牧曦。   真不忍心说自己是顺道来买个东西。   “吉丫头,你快,跟我到楼上去吧,我给你找好玩的东西。”   “哎!等等!”吉惠连忙抓住吴牧曦。“我、我还要带个哥哥……我们一会再来找你玩。”   华服之下的吴牧曦,小脸粉嫩可爱,眸子低垂,一看就是非常失落。   吉惠感觉自己罪恶滔天,欺骗了小朋友。明明这个人是她哥们吴牧曦,是拍肩膀称兄道弟的人……   吉惠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我、我说真的,一会我带哥哥来,我们一起玩。”   “那说好了。”   吴牧曦又躲回了他爹身后。   “说好了,骗你是小狗!”   吴牧曦得了诺言,这才笑开。他又突然上前抱住吉惠,很明显是想把她抱起来,可惜力气不够,只能把人稍稍给提一点,脚都没离地。   吉惠二话不说,一个反抱,立刻把他高举起来。吴牧曦高兴得直笑,低头亲了吉惠的额头。有了上回先例,吉惠已经习惯了自己兄弟这种表达亲近的方式,这次连脸都不捂。她把吴牧曦放下,拍了拍他肩膀语重心长的说。“吴牧曦,我也就算了。其她小姑娘你可不能这么亲,小心被野花缠上。”   吉惠偷拽着吴牧曦,防备着吴先单,压低声音在吴牧曦耳边嘱咐。“当然,你也可以在没人的地方亲,然后死活不认账。你还小,往后这种便宜就没有了。”   吴牧曦不大了解的眨巴眼睛,很明显没听懂吉惠的意思。   要吉惠说,她压根没发现自己的兄弟这么腻人。以前分明是不近女色的模样,没想到小时候这么的……   要不得、要不得。   明明是被吉惠带歪的吴牧曦,一脸茫然。   吉惠告别了父子二人,唰的一下又往府里跑。眨眼间的事,人就不见了。   渐渐热闹的大街,各处摆着摊子,伴随着吆喝声,吉惠在大街上一闪而过。巷道拐角,来往走着些人。七岁的卫守昊,后背靠在墙上,眼看着吉惠跑开。他身着淡青色小袍,高束墨色长发,些许不听话的碎发,垂落在清秀俊美的脸上。浓黑的睫毛缓慢垂下,遮掩住主人越发暗淡的眸子。哪怕只是个孩子,哪怕是那么素雅的衣着,都掩盖不了他身上的戾气。他的手十分规律的搭在身侧,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身后的墙壁。   半响,绣有金边纹路的靴子缓慢抬起,脚步沉稳。   卫守昊走出巷子,看了一眼进入酒馆的吴牧曦。   他本想给他一个下马威,结果,反被他敲打一番。本来是想着,循着吴牧曦在的情况,让他瞧瞧卫三对自己的好,让他提前退出这场无意义的结交。他倒好,上来就亲他媳妇。   卫守昊的手渐渐收紧,抓握成拳。   真是好样的。   吉惠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傻乎乎的以为自己已经万无一失。她乐呵乐呵的四处找自己相公,最后在府里的某处寻到了他。   “昊哥哥!我准备好了,带你去买泥人吧!”   卫守昊一副无趣的模样,上下打量了吉惠。“这就是你的准备?”   “嗯?”   卫守昊突然伸手挑起吉惠的下巴,本来身高差就在,吉惠顿时少女心爆棚。她正在想着要闭眼接吻好,还是睁眼睛更显娇弱……   她相公满是嫌弃的用拇指划过她的下巴。“卫三,你早上起来,脸都没洗吧?”   吉惠顿时瞪大眼睛,随后的反应就是捂眼。   “卫三啊、卫三,你这不羁的头发……爷这辈子,就没见这样的姑娘。”   卫守昊心中越气,脸上的笑就越欢,酒窝就更加明显迷人。他说出口的嫌弃,意味浓厚。吉惠一想自己顶着这副模样上了街,心里头拔凉拔凉的。   苍天啊,大地啊!这件事千万不能被娘知道。   “原谅我一身放荡不羁爱自由。”吉惠找着借口。   “你的意思是,你要这样跟爷出门?”   “当然,为了昊哥哥你,我可以不自由的!”吉惠立刻拔腿就跑,跑了还不忘嘱咐。“我一会就来!给我一炷香的时间!”   吉惠跑回了屋,当即拍了拍小心脏,她走到铜镜面前,仔细打量自己。这么狼狈也被相公撞见,真是没谁了。话说,不愧是兄弟啊,这样都亲得下去……   吉惠暗下决心,自己还真要对吴牧曦好点。   吉惠换了身素净的绣花小衣裙,给自己辫了两个可爱的麻花辫。上下打量满意得很,唯一不足的是,如果脸能白点就好了。   吉惠高高兴兴的去找自己相公,结果扑了个空。最后,见着他在亭子里吃糕点看书。四处连个下人都没有。多好的机会啊,美景之下,美男如画。她蹦蹦跳跳像只受了刺激的兔子,她来到卫守昊跟前,显摆的原地转圈圈。“昊哥哥,看看,好看吧!”   卫守昊轻轻一抬眼。“很勉强。”   吉惠把这个当做赞美,乐滋滋的趴在她相公后背上,手从后抱住他的脖子。“我们去玩吧!”   “我不去了。”   卫守昊放下手中的书,拿起个糕点。   吉惠突然脸色大变。“为、为什么啊?”   “非但我不去,你今儿个也出不了门。娘说要给你谈谈夫子的事情,今儿个是去不成了。”   “可、可是,你不是要买泥人吗?”她给了店家五钱银子,而且,她还和吴牧曦约好了。   卫守昊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和吴牧曦约好?   他到摊子前买了个泥人,顺口打探两句,便什么都知道了。卫守昊不慌不忙的将糕点送入自己口中,慢条斯理的嚼着。   吉惠看得心里着急,她松开自己相公。   “我、我已经……”   “你怎么?”卫守昊侧身盯着她,引诱般轻声反问。   吉惠低着头,交叉着手指,显得很犹豫。“我和人约好了……”   “不能毁约?”   “他会难过的。”她以前就没少因为相公毁约,长大的吴牧曦是她哥们,能理解她。但是现在的吴牧曦才那么一点,她刚说要待他好……   卫守昊余光瞥向某处,将剩下的半个糕点送到吉惠嘴边。吉惠想都没想一口咬下,精致的小糕点,她一口一个都没问题,更何况是半个,没嚼两下就咽了。   “是吴牧曦吧?”   “啊?”吉惠迷糊的抬头。   卫守昊突然露出一个笑容,明媚得如同三月春光。“既然不能毁约,爷帮你把他请府上来。”   “真的!”吉惠突然两眼冒金光。   “高兴吗?”   吉惠连忙点头。   卫守昊突然指着自己的脸颊。“那……亲爷一下吧。” ☆、18.第 18 章   吉惠是个没有节操的,矜持什么根本不存在。卫守昊话音一落,她便捧起他的脸,来了个亲吻大赠送。若是她涂了口脂,定是要四处留下痕迹,满脸都是。   卫守昊先还好好的,后来就有些哭笑不得,最后就厌烦了。   卫守昊努力避开吉惠的亲吻。“卫三、卫三……卫三!”   吉惠见人生气了,这才停了下来。   “腻了!”   “没啊……”   “爷腻了。”   吉惠嘟起嘴,满是失落的松开卫守昊。心里默默数了一下自己亲了几次,过去十几年的够本了没有。十几年、两辈子难得一回的机会啊!真恨不得咬两口。   卫守昊很是嫌恶的用袖子擦去自己满脸的口水。吉惠在一旁石凳上坐下,整个人伸长手趴在石桌上,脚也伸长晃着。   “昊哥哥,那我们把吴牧曦叫来吧。”吉惠歪脑袋,用星星眼看卫守昊。   相公主动让她和吴牧曦接触的次数,零!   数都不用数。   感谢老天爷,重来一次,她一定要培养培养相公对吴牧曦的好感度。吴牧曦也是不容易啊,每次两人见面,感觉都是在做什么秘密接头。   “他那不是来了吗?”   “咦?”   吉惠连忙顺着卫守昊的手势看过去,她原义气霸道,现胆小害羞的铁哥们,正扒在回廊拐角处,露了个小脑袋,一双眼睛水灵灵的,活像只探头的小鹿般。   吉惠没忍住调皮,做了个拉弓的姿势,对着自己的兄弟射了一箭。吉惠对天发誓,别说箭,手里连个弓都没有。惊弓之鸟、惊弓之鸟,她连声音都是靠嘴上发的,他离得远,保证听不到,可他还跑了。   “哎!”吉惠顿时就急眼。“跑什么啊!”   吉惠着急得跺脚,顺了桌上的一块糕点,朝着受惊的小鹿飞奔而去。   卫守昊撑了脑袋,重新拿起自己的书,像个事不关己的路人般,连多余的一眼都没往吉惠那边看。   额……书反了。   卫守昊红了耳尖,连忙把书翻了过来,打量四周,见着没人,这才又重新调整了下姿势。   到底是越活越回去,若是以前的吴牧曦也就算了,现在对方不过是个五岁大的孩子,起这种心计,可真够丢颜面的。   吴牧曦跑是跑,可他听见吉惠叫唤,又给停了下来。吉惠一追上人,就看见自己哥们傻乎乎的站在原地,满是委屈的看着她。   吉惠心都要被萌化了,一个糕点,连忙塞人手里。“兄弟!辛苦了!”   这么多年,对吴牧曦说得最多的,也就这句话。可惜啊,要是以前的吴牧曦,可要搭她肩膀夹她脖子走一段。不过没关系,现在她可以……   吉惠正接近吴牧曦,吴牧曦却给退后避开。   “怎、怎么了?”   吉惠傻傻的问。   吴牧曦不大高兴的低着头,他看着手里的糕点,想扔又不想扔。此时的吴牧曦也才五岁,家中管教虽严,但毕竟是个孩子。他本身就是太师家的嫡孙,母亲还是公主,哪里有人敢给气受。两者相结合,独占欲方面,也是非常强的。   他喜欢吉惠,那在他看来,吉惠就理应是他的玩伴。见着吉惠和别人那么亲密,总有种心爱玩具被人夺走的憋屈感。   吴牧曦咬了一口糕点,递给吉惠。吉惠又是一口,没嚼两下,就给解决了。然后她还锲而不舍的问。“到底怎么了?你生气了?”   吴牧曦见吉惠吃了自己的糕点,不知为何,心中火气又去了大半。他抓着袖子给吉惠擦嘴巴。“你没来找我玩,你是小狗。”   这才想起自己誓言的吉惠,对上自己还需要哄的哥们,她瞪大眼睛,咽了下口水。“是、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错了、我的错。”   吴牧曦将目光撇开,长长的睫毛留下片阴影。看得吉惠那叫一个小心肝直跳。   吉惠觉得自己有病,肯定是上上辈子的问题遗留。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喜欢那些亮晶晶、软绵绵的东西。对于孩子,更是零抵抗力。当然,表达的方式,各有不同。   就像她相公,从小,便是要什么给什么,什么都给顺着。   还有她小姑子,小时候也是宠啊,做牛做马变着法的让她开心。   儿子另当别论,真的太可爱了,以至于忍不住蹂蹑他。   吴牧曦是她见到的第四个孩子,上辈子见到的时候已经脱离这个孩童时期,这辈子一看——混蛋!长得真乖!   “兄弟!”吉惠拍了拍吴牧曦的肩膀。“早知道你这么可爱,闯祸就不让你担着了。夫子打人的时候,也应该我上的。吃东西该留你一份,调侃你的时候应该注意分寸……”   颜即正义。   吉惠默默捂脸,觉得自己真的够了。   吴牧曦一脸莫名其妙,觉得这个妹妹又变得奇奇怪怪。“刚刚那个哥哥,就是你说的要和我们一起玩的……”   “对啊!”吉惠回答后,又觉得自己还是不能欺骗小朋友。“我们可以缠他,但是他不会跟我们玩的。还是不要抱有期待好了。”   “可是,是吉妹妹你说……”   “别叫吉妹妹,听起来很像鸡妹妹啊!这话还是你说的。”   吴牧曦突然被吉惠给逗笑了,一下子就明媚了起来。小孩子不记仇,忘性大。“鸡妹妹是什么?我也不想的,可是爹说了,来府里要规矩的叫你。”   “没关系。”吉惠稍微垫了下脚,勾着吴牧曦的肩,特别吊儿郎当的说着话。“就叫吉丫头,规矩在我们这什么都不是。你是我可以托付后背的朋友!”   “托付后背是什么?”   “就是啥……我在前面打战,你在后面帮我撑着,反正,是这么个意思。”当初吴牧曦说的时候,特文艺的一段话,说得她都困了。原话她是不记得了,反正是这么个意思。   “我不懂。”   “你长大后就会懂的。反正一个称呼,你叫什么都行。”   “那我还叫你吉丫头!”吴牧曦高兴得时候,笑眯得眼睛都拉成了缝。   “瞧把你可爱得。”吉惠嘴贫的念了一句。“行,那啥,来了就跟我去认人,我们去刷好感度啊!”   吉惠拉着自己兄弟的小手,感慨时光不逝反而还倒流。吴牧曦被人如此亲密的拉着小手,有些不大好意思,低着头就跟着。   卫守昊就知道吉惠要回来。   她从来就是个皮厚不知怕的。   如果是上辈子,估摸着就躲角落不敢出来了。可她就仗着他‘不知道’,胆子大了去都。卫守昊就想看看吉惠要做些什么,或者说,要为了吴牧曦做到什么程度。   自律冷清的男人一旦认准了一个人,就会陷入一种不自知的偏执。无论嘴上怎么不承认,终究是忍不住去算计,去计较……然后在某些自认为无趣无意义的事情上,不自觉的浪费时间。并深陷其中。   总结起来就是六个字……掉马甲、掉人设。   被吉惠潜移默化影响了的卫守昊,嘴角带笑,磨牙嚯嚯。   好得很,连小手都牵上了。   比他想象的要更亲密啊。勾肩搭背、牵手亲吻……真不知道当初他是怎么瞎了眼,任由吴牧曦在卫三跟前转悠了那么些年。   卫守昊没有发现,在上辈子,自己从来没有关注过吉惠。对于他而言,只是一个眼神,她就会飞奔过来,连叫唤都不用。没费心思,自然就不了解。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昊哥哥!吴牧曦!,你见过他没有?吴牧曦,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哥哥。你可以叫他昊哥哥!昊哥哥人超级好的,特别友爱……”   “卫三,你这顶高帽,爷可不敢往脑袋戴。”   谁知道戴着戴着,是不是就变了颜色呢?   一心希望刷好感度的吉惠,显得非常的尴尬。“昊哥哥,吴牧曦可好了,单纯善良胆小又可爱,你要不要多和他说说话?”   “他的优点可真多。”   卫守昊依旧面笑心不笑。   他垂下眼,貌似不经意的发现两人牵着的小手。“还不松开?卫三,你这么喜欢他,不如就到他家去当妹妹吧,你觉得呢?”   “好啊!”   吴牧曦本能的不喜欢吉惠这般怕对方、讨好对方的模样,他立刻站出来挺吉惠。原先的胆小害羞突然间就没有了,小霸气拦也拦不住。   “好什么好!”   吉惠抽离自己的小手,快要被自己兄弟的单纯给折磨疯。吴牧曦啊吴牧曦,傻啊你。忘了那些年在她相公手里栽的跟头了么?真要算起来,比她两辈子的年纪加起来还要多。   当人这么似笑非笑看着你的时候,所有的反问,都要否认啊!   “他都有权利替你回答了?”   卫守昊的眼神,盯得吉惠心里头直发毛。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她可以肯定,自己又做什么错事了。   处于自我保护的本能,她给她相公露了个傻白甜般的浅笑。可实际上,小黑脸配上大白牙,恍若痴儿…… ☆、19.第 19 章   卫守昊见她又是这般傻模样,伸手去戳她额头,吉惠便捂着额头傻笑,诚恳得不得了。   “回爷的话。”   “绝对不能!我的事情我做主,我为我自己带盐!”   吴牧曦气坏了,若是安阳公主在此处,他便是有千万个胆子,也不会和卫守昊翻脸。可现在身边没有旁人,他再怎么,也还只有五岁,一股想要冲上去保护吉惠的念头占据了理智。“你就是卫守昊?”   “哟?”卫守昊故意挑高了眉。“这不是认识吗?吴少爷你确定——认识在下?”   “卫少爷可是卫大帅的嫡孙,哪敢不认识。”   卫守昊冷冷一笑,为当年吴牧曦说的‘不知无罪’嘲讽。当年吴牧曦说这话的时候,他就没信过他。如今,他倒是自己打脸了。   当年是个什么由头?卫守昊和吴牧曦的第一次见面就交上恶。太师府和帅府,向来不对付,两家朝堂上没少唱反调。一直以来,安阳公主作为调和,倒是经常与卫夫人来往,两人也算交好。可卫守昊和吴牧曦,却是在江明书院才得以见上第一面。   那时候,十五岁的卫守昊,是江明里出了名的人物,回回考试,都拔得头筹。当然,也因此总是被人酸讽嫉妒。卫守昊曾作了一首诗,就刻在江明书院的后院,是学监亲自让人给刻上的,以便学子们观赏。不知是不是有人教唆了吴牧曦,他上来就把他的诗句泼了黑墨,两人的第一面,是在学监的书房里见的。   吴牧曦一口咬定不认识卫守昊,把自己装得可够无辜。卫守昊几乎是在那时,就把吴牧曦划到了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一类。结果,对方却和卫三好上了。两个不学无术的家伙,成天凑一起,把江明闹得是上下不可开交。   直到现在,卫守昊还坚定不移的认定,吉惠变坏有很大一部分程度是因为吴牧曦。   这事,在吉惠这,就又是另一个版本。   那时候,她在江明,有一个每隔半月,就要去做的任务。就是给她相公的诗句描红。自发自觉,完全出于自愿。她是学渣啊,难得家里头有个这么出息的小骄傲,哪能不扩大宣传?后院的长墙廊上,就她相公的诗句,红亮亮的,在一众诗句中脱颖而出,引人注目。   可这给诗句描红,也不是个简单的事。一来,刻得有点高,二来,书院里的人,不敢动这墙,不敢对上她,可就敢藏梯子。   那天正好碰巧,她没寻到梯子,又赶着上课,便一蹦一跳的把诗句描了,脸上都给染了不少红料。谁知,正巧被吴牧曦撞了个正着。   吴牧曦以为卫守昊欺负人,加上帅府和太师府水火不容的关系,转眼就进行了泼墨大事业。那时候,吉惠还不认识吴牧曦呢。可把她气得,直接扛上大刀就要理论。吴牧曦硬脾气,两人大吵了一架,发现是误会的吉惠,瞬间对这哥们打抱不平的善心肠产生好感。吴牧曦被学监罚冲洗墙壁的时候,吉惠还搭了把手,算是不打不相识。   往后的事情,也就不用多说。吉惠从来不觉得吴牧曦是个坏人,她清醒的知道,坏的是自己,吴牧曦是给她背黑锅的。虽然事是两个人一起做的,但每次都是她开头。他真闯什么祸,为的可都是兄弟。   可无论她怎么解释,她相公都不听,越说脸越黑,加上吴牧曦也明确表示和她相公处不来,她后来也就不敢提了。   本来以为重来一次两人就能做朋友了呢,没想到啊,没想到。天生不对盘,八字不合。   吉惠长叹了一口气,好巧不巧,把两个剑拔弩张的人给吸引了过去。吉惠顿时被盯得浑身不舒服。她傻笑的伸长手,拿起桌上的糕点,两手各一个,接连咬了一大口,然后分别递给两位惹不起的大爷。   这个行为解释为,分享?   反正她是学的,两位大爷都这么给她递吃的,她都不嫌弃。   吴牧曦就着吉惠的手把她的糕点给吃了,然后还用挑衅的眼神看向了卫守昊。卫守昊倒是沉了眸子,冷哼了一声,推开吉惠递来的糕点。   “你觉得爷不会嫌弃你?”   为了不给卫守昊说出答案的机会,吉惠立刻把手里的糕点一口吞,糕点还没来得及咽下,她只能口齿不清的说着话。“我觉得不会!”   卫守昊拿起自己的茶杯,给吉惠喂了口水,吉惠两手捧着茶杯,喝得那叫一个顺畅自然。   吴牧曦恨得牙痒痒。“卫少爷,你可真是好样的!”   “是吗?那就谢吴少爷夸奖了?”   吉惠听不大懂两人的对话,只知道口气不善。不过,这她也习惯了。她转移话题道。“吴牧曦,你自己来的府上吗?”   “没有。”吴牧曦顿时收了脾气,显得又单纯无害起来。“是卫夫人邀的娘,娘把我带来的。本来还怕你找我不到,不大想来……”   吉惠一下子明白了自己兄弟的抱怨。“我的错,我的错。娘好像是要说我的……什么来着?”吉惠向卫守昊投去求助的目光。   “夫子。”   “对!夫子!”吉惠点着头,突然就瞪大了眼睛,声音顿时扬高。“夫子!娘要给我找夫子!”   “你的反应是有多迟钝?”   “我刚没注意……”吉惠一副天塌了的模样。   “怎么?你对此事,有异议?”   吴牧曦听这话突然高兴了起来。“原来娘说的是这个意思!”吴牧曦抓起吉惠的手。“吉丫头,我们能拜同一个夫子启蒙呢!”   “真的!”吉惠一听,又开始高兴。这意味什么,有老朋友在啊!做些什么,不能相互照应?   这事其实也在卫守昊的意料之外。   他本来只是想拦卫三一把,不让她出门。顺便就找了娘,拿夫子的事情说事。谁知道,先前还好说话的娘,转眼就不同意了,怎么也不愿意让卫三和他拜同一个夫子。甚至,娘还提起了太师府的先生,也就是吴牧曦的夫子。   卫守昊一招不成,便想了另一招,怂恿卫夫人,把安阳公主和吴牧曦,请到了府上。安阳公主一心想要让太师府和帅府交好,这请帖一发,人也就过来了。当然,安阳公主看上的,是时机。卫大帅和卫长彬不在的时机。   否则,这来访就会从夫人间的小聚,变成难以言说、意味不明的到访。闹出什么没必要的闲话,就得不偿失了。   卫守昊心知,无论如何,吉惠都不可能和吴牧曦拜上同一个夫子。撇开那些深层次的原因,最简单的理由,卫大帅绝对不会同意。卫大帅一心想培养的,就是个能上阵杀敌的,怎么可能找一位文士,给吉惠教些三从四德什么的。爱才的卫大帅,怎么着也要把这个天生神力的小丫头溜战场,毫无疑问……   卫守昊此举,一来,是想让爷爷敲打敲打他娘,避免他娘和公主走得太近,上辈子这事还是闹出来以后才平息的,这辈子,可以避免的就避免;二来,是想要给吴牧曦点下马威,把原先的场子给找回来;三来,还是想让吉惠和自己拜同一个夫子。他就想着他娘被爷爷呵斥,六神无主的时候,再来和他娘商量夫子的事。一举三得,是个再好不过的买卖。   吉惠哪里有那么些弯弯肠子,现在,脑子里已经幻想出了和吴牧曦一起上课,然后有人给帮助功课,背诵打掩护等等一些列的学渣生存方式。   她乐呵得不行。   卫守昊没打破她的幻想,等着她倒回头求他的一天。   吉惠高兴得在亭子里转圈圈的跑,吴牧曦也被她感染了,目光跟着她挪动,怎么也移不开。然后他就看见笑得一脸灿烂的妹妹,跑到了亭子外头,对着地上的一块石头,举起拳头‘哈’的一声打了下去。   石头咧出了一条缝,咔的一声变成了两半。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他眨了眨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他最喜欢的小妹妹,吉丫头,双手交叉在腰上,抬头望天,得意得哈哈大笑。充分将豪爽二字展现得淋漓尽致。   与吴牧曦满脸震惊相对应的,是卫守昊满脸无奈的宠溺。   卫三,就算是怎么重来,死性不改,还是那个卫三。   到底要不要告诉她,那是爷爷特意寻来,遮挡被穿洞的心爱假山用的。看她那么高兴,晚两炷香再说好了。打击果然要一起才够力度不是?   毕竟她还想和吴牧曦一起读书呢。他不给她点颜色看看,怎么对得起她这又是牵小手、又是亲额头的?   卫守昊的笑容,越发的漂亮,酒窝现了出来,高鼻梁、粉嫩脸、水润唇,多种合一,衬上阳光,侧颜无敌。 ☆、20.第 20 章   晌午,屋子外头烈日高悬,庭院里枝木繁茂,偶尔能听见几声鸟啼,一条幽径小路,直通帅府书房。书房里放着两个书架,上头摆满了书籍。正门对着个床榻,上头矮几摆着一壶清茶。右侧的屏风后,是一副桌椅,上头展着抄写到一半的经卷,墨香萦绕在鼻尖,久久不散。   榻前跪着一位非常破坏意境的人,吉惠。   大敞的书房里,她只身一人,高举着戒尺,打着瞌睡,脑袋时不时的往下点。   罚跪受得多了,知道无聊是件多么恐怖的事。这时候,练就一个跪立睡的技能,是多么的重要。   只是可惜……   不受控制的饥饿感传来,吉惠闭着眼睛,悠悠叹气。   卫夫人在自己屋里,正抱着女儿哄着。她刚从大厅挨训回来,如今心情是不大好的。难得今日卫长彬回来,正想一家人一起用饭,结果却因为安阳公主的事情,卫夫人被一向好脾气的相公训了一顿。   卫长彬从不管后宅之事,也是如此,卫夫人在外和安阳公主交好,他也只当是简单的闲聊来往,并没有放在心上。可拜同一个先生为师,而且还是帅府后居而上,难免会让人传出帅府向太师府示弱、投诚之类的闲话。帅府和太师府,都是势大权大的两方,注定是不可能站在同一面的。   卫夫人被训了一顿,这才知道自己把事情想得简单了。不是卫夫人不懂道理,而是安阳公主太厉害,一直以来的来往,都是闲话家常,她放松了警惕,便也没把孩子的事情往深了提。如今看来,她不提,别人可不是这么认为的。真要拜了先生,往后拎不清可不好。   卫夫人哄着卫闵,心神飘得远。那头见她儿子走了进来,她便招手。   卫守昊来到卫夫人跟前,卫夫人搭着他的肩半搂着他。本来被摇晃得有些困意的卫闵,见着哥哥,突然来了兴致,大眼睛水汪汪的,拽着哥哥的衣角就不松开。   “你这孩子,到底还睡不睡了?”卫夫人虽是抱怨,但眼里是满满的慈爱,她无奈让女儿坐起来,任由她折腾自己哥哥。   “卫闵,你该睡午觉了。”   卫守昊加入劝说,卫闵自然是听不懂的,一个劲的傻笑。   “这孩子不知道随了谁,你小时候可是乖得很,哪有她这样。”   卫守昊笑笑。“娘劳累了。”   “怎么会。”卫夫人摇摇头,摸了摸儿子的脑袋。“昊儿,你是担心了?娘没事。爹和娘话说得严肃了些,但不至于置气,你爹向来就是认真的时候会冷脸,你莫被他吓着。”   卫守昊摇了摇头。“娘放心,昊儿无事。只是想到把公主殿下请进府,到底是昊儿的主意,让娘一人受骂……”   “你也是好心。娘若没这心思,你也说不动娘。”   卫闵见哥哥光顾着说话,也不和自己玩,她立刻放弃了对哥哥的喜爱,又一头扎到她娘怀里去。卫夫人又跟着调整了一下抱姿。   “对了,吉惠那小丫头怎么到书房跪去了?可是又闯了什么祸?”   “是爹给罚的。好像是又把爷爷的假山石给怎么了。”   “这小丫头……”卫夫人忍不住笑,眉眼里盈盈笑意,她彼时还年轻,举手投足见都是难得的风韵。“若是你爹、甚至是你,把你爷爷的假山石磕了一小块,都得罚去挨棍子。也就这小丫头,命好得很,你爷爷可宠着。”   卫夫人说道此处,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过了。担心的看了看自己儿子,发现儿子并没有失落或者伤感,负面的情绪丝毫没有出现不说,甚至也跟着笑了起来。   知儿莫过娘。卫夫人知道自己儿子的抱负。从小,他就想要像他爷爷,像他爹一样,当个大将军,边塞疆场英勇杀敌,这不能练武,就全部绝了他这方面的心思。他绝食的那几天,卫夫人真是担心,这孩子心死如灰,对旁的什么,再也提不起兴趣。如果是个会闹的性子还无妨,问题就出在,这孩子懂事得很,真要死心了,想必也是要往心里头压。   本来她还担心,如今家里头这么捧吉惠,会让儿子感觉到落差,心里头不舒服。如今看来,倒是想歪了。   或许,不过是想和小丫头好好玩玩,到底还是个孩子。   卫夫人突然又不大避讳让吉惠和儿子一处。先前她是怕儿子会转移方向,把用在习武上的劲头,压在小丫头身上。如今……她多想了吧?   卫夫人暗笑自己多疑。“行了,娘也看开了,没什么好管着你们的。吉惠那小丫头,皮得很,交在你手里,学几分沉稳,倒也不无不可。你且去问问她吧,究竟识不识字,否则,高夫子也确实没法教。拖得远了,还是请个启蒙先生好些。你莫要抱太大希望,娘觉得,那小丫头,多半是不识字的。”   “娘你放心,我这就去问问她。”   卫守昊连忙点头,正要离开,却发现妹妹睡得香甜。卫守昊摸了摸卫闵的小手,略带安抚,卫夫人见他兄妹二人感情好,心里头更是吃了蜜一般,什么都随他去了。   卫守昊朝卫夫人请辞,连忙去找吉惠。   此时,吉惠正饿得咬戒尺。   不错,咬戒尺。   曾几何时,帅府的戒尺上,都是她的咬痕,一口大白牙、两口大白牙、三口大白牙……多得数不清。   只是现在,戒尺到了手里,还是新的。吉惠恶习难改,还是一口咬了下去。   好饿,饿得连戒尺都想吃了。   本来以为能和吴牧曦拜同一个夫子,她高兴坏了。和吴牧曦约法了好几章,包括课业啊、课堂笔记啊、课后背诵啊……一众不平等条约,都给签订下。   现在好了,又说不能一起。   且不说吴牧曦又得怎么哄,她也很失落啊。当初给她启蒙的夫子可没意思了,说话比催眠曲还逼人,她成日瞌睡,明明夜里睡得早,可早上还是困。他也不懂睁只眼闭只眼,成天罚她。有一段时间,她被罚抄书,都快给累死。   越想越气愤,吉惠咬着戒尺的力度,渐渐加强。   就在他要不自觉把戒尺咬断的时候,后头敞开的门传来了敲门声。吉惠立马回头,戒尺也跟着来了个华丽的回转。   卫守昊看着自己这不争气的媳妇,气不打一处来。   吉惠可怜兮兮的拿下戒尺,两眼水汪汪的直盯着卫守昊,自动自觉的两手高举起戒尺。   卫守昊提着食盒走了进来,他在榻前落座,矮几上摆满了饭菜。吉惠看得直流口水,心中却不带一丝期待。   她相公给她拿吃的?   不可能!   果不其然,只见人拿起筷子,二话不说夹起菜就往自己嘴里送。吉惠看得心痒痒急了,举着戒尺跪着挪动。   “唉!”   卫守昊本想让吉惠别磨破了膝盖,吉惠理解不明,只见相公举着筷子瞪自己,又憋屈的给跪着挪了回去。   卫守昊放弃救治她。“卫三,你说你,是不是闲来无事做?成天给人添麻烦?”   “我错了,我不知道那是爷爷给找的石头,我、我就是手痒……”   “难道不是爷爷给找的,你就能打?你好歹也是个姑娘,上来看见石头就一拳下去,成什么样子?”   “我是太开心了……”   真好,一引导就说到点子上。卫守昊只觉得,如今细细想来,真不明白自己当年为何会压不住卫三。“你开心什么?和吴牧曦那小子拜一个先生?你想和他一起启蒙?”   吉惠又委屈的想要咬戒尺,被卫守昊给瞪了回去。   “这是娘安排的,不是我求的。”   “你这避重就轻的本事,是和谁学的?”卫守昊不大愉悦的放下筷子。“老实点!”   “是!”吉惠连忙调整跪姿,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精神抖擞些。   “吴牧曦、吴牧曦……你倒真是喜欢他。”   吉惠委屈的瘪嘴。   “咋不反驳!”卫守昊更怒了,直接拍上矮几。   吉惠吓了一跳。“我当你自言自语。”   “爷让你反驳!”   “哦!不喜欢!”吉惠一个命令一个动作。心里却暗暗反驳,才不!那可是她兄弟!   “心里想什么呢!”卫守昊一见吉惠避开眼睛,就立刻抓到她的小九九。   “什么都没有!”吉惠泪眼汪汪,只觉相公真的太厉害了,以前也是这样的吗?她怎么想不起来了?吉惠连忙讨好道。“最喜欢的肯定是昊哥哥了。”   卫守昊没来由的耳尖一阵发热。“正经点!”   “哦……”   卫守昊觉得自己有些慌、有些乱。这不大利于他掌握主动权。他避开吉惠的眼睛,故作平静的给自己倒了杯茶。“你明儿个开始,就跟着爷上课,寻个好时候,就让你一同,拜高夫子为师。”   “啊……”吉惠瞪大了眼睛,发出惨烈的叫声。“我拒绝!” ☆、21.第 21 章   “给你三句话陈述理由。”   “三、三句?”自己相公突然这么民主,吉惠有点懵。“说什么……”   “两句了。”   吉惠本想惊呼‘这就两句了’,结果硬是闭紧嘴巴把话咽了回去。吉惠憋屈的瞪着眼睛,和榻上的相公四目相对。   只有一句话,说些什么?   吉惠灵光一闪。“我不识字,高夫子教的,我不懂。”   卫守昊也懒得追着吉惠,逼问她怎么就知道高夫子不能教、高夫子教什么,这些显而易见的事情。   卫三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卫守昊也就纳闷,亏是碰着他,换了别人谁不怀疑她是怎么知道的?不过他也不需要这个过程,他早就肯定了答案。   “理由倒是挺新鲜的。”卫守昊冷笑道。   卫守昊起身去桌上拿了纸笔,亲自给吉惠研磨。他大大方方的坐在吉惠的跟前,一张白纸就这么铺着。他随手写了 ‘卫三很蠢’四个大字,落笔强劲有力,笔锋犹如出鞘的利剑般直指吉惠。   然后,卫守昊笑出两个酒窝,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把笔递给吉惠。“来,照着爷这个描两下,爷看看你会不会。”   吉惠看着那个蠢字,觉得悲伤升级。这是明着点她啊!   吉惠右手举着戒尺,左手接过笔,在纸上胡乱唰唰就是两下。歪歪扭扭的一行字就这么落在了卫守昊的字边,形成鲜明的对比。其中‘卫三’两字还有故意在丑化的基础上再丑化的嫌疑。   吉惠忍不住勾起自己的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想当初,她装不识字,用的就是左手,一连装了一年多,先生都没有发现。   也就是吉惠洋洋得意的时候,卫守昊却盯着她的字,若有所思。此时,他正敞坐在地上,淡青色的小袍在身侧规矩的放着。他曲起右脚,右手搭在膝盖上,眸子阴沉沉的。   在这样关键的时刻,吉惠却只瞧见她相公低垂下来的丝发。他束发在后,因发质顺滑,鬓角两边却总有些不听话的碎发。吉惠放下笔,用左手帮卫守昊把发丝撩开。   卫守昊却突然抬起头,墨色眸子紧盯着吉惠。他的表情阴暗到了极点,仿佛要把她看穿一般。吉惠立刻缩回手,以为他不喜欢她的亲近。她连忙两手高举着戒尺,规矩得不行。   卫守昊吞咽了下,喉咙滚动之余,只发现自己口中的干涩。卫守昊几乎可以肯定,当年吉惠写的第一张大字,也就是这个笔法。   所以说,卫守昊真心觉得,曾经的自己很无聊。无聊到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要把时间花费在吉惠身上。   还是说他不能习武心情低落的时候。他讨厌极了卫三这个粘人的,却总不受控制的被她各种事迹所吸引。她每日上课的趣事,他总是能从下人口中听个几回。   这其中,就包括她一年以来惨烈的字。   为此娘拿着她的手稿多次找过他,面对如此惨不忍睹,令人发指,毫无进步的字,他无言以对。最后,他把自己珍藏的字帖借了出去。后头她渐渐好了起来,他以为是字帖起了用处,没想到……   原来一直是装的。   那便是,从一开始,从入府的一开始,她就识字,还一直以左手代笔。   “卫三、你可真是……好样的。”   他本以为,重来一次,他已经完全了解了她。如今想想,无论以前还是现在,卫三都是一团迷雾。看得见摸不着,让人心慌得可怕。   “献丑。”吉惠小心翼翼的打量自己相公,努力打着哈哈。   卫守昊告诉自己千万要冷静,他不是早就知道了?卫三就不是个寻常的。没有必要到了现在这种时候,才开始因为早有准备的事情慌张。   即使如此,卫守昊的指尖,还是微微的颤着,直到他握紧成拳。   他盯着自己媳妇。“爷在你对面写的,你不识字怎么知道把字倒过来。倒过来还能‘画’得那么漂亮。你也不算献丑。”   吉惠瞪大眼睛,又低头看了纸上的字。可不就是么?   她被相公说自己蠢给震惊到了,如今看来,好像还真蠢……   吉惠一想到自家相公那可怕严肃到极点的夫子,她泪眼汪汪,小嘴憋得快要上天去了。她学着那些小妖精们撒娇道:“我不要……昊哥哥,我就习武就好了啊,学文做什么呢?挨手板可疼了,昊哥哥,你放过我吧……”   卫守昊现在脑袋还有点懵,对上吉惠,想要问的问题堆得比天还高。卫守昊不傻,相反他很聪明,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吉惠的来历,否则,也不会做什么卫大帅说吉惠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梦了。可,就是因为太聪明,所以他从来都不问。   重来了一次,他被喜悦冲昏了头,什么都还没来得及想。现在,问题又一次的摆在了他的眼前……   卫守昊右手抬起吉惠的下巴,眼看她眼角挤出泪来。泪水划过脸颊,滴落到他手上。“哭什么?”   该哭的是他才对吧?   为什么老天爷要让他遇到卫三?   牵肠挂肚三十年也就算了,回头还要再这样患得患失的过一辈子。更可悲的是,他竟然没得选。他不敢问,生怕做错了什么。一如上辈子一样,只能这么装聋作哑。   “我害怕……”   卫守昊冷笑。“你还害怕上了?”   他都不怕。   “我不喜欢一对一教学。”连打个盹都不行。   吉惠怕威力不够,又拼命的眨眼睛,希望能再滴两滴鳄鱼的眼泪出来。   “跟着吴牧曦就不怕,跟着爷就怕得掉眼泪?卫三……”卫守昊很是牵强的露了个笑容。“不带你这样的。”   那不是你严苛么?总不能喊你帮着写作业吧?   吉惠心里嘀咕得厉害,面上依旧是挂着泪花,嘟嘴朝天的模样。   卫守昊长叹了口气,放弃纠结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反正他遇上了一个神经病,就没想过还能有什么正常日子。   卫守昊调节好心态,起身从矮几上端来一盘鸡腿。吉惠的心神立刻被勾了去。   卫守昊半蹲在吉惠面前,抓着鸡腿伸到她跟前,吉惠的泪眼,渐渐变得有些茫然,然后升级变得更加茫然,最后,突然一下子变成了星星眼,满怀期待。   “爷特意让厨房给做的,给你下油锅过了一遍。”   卫守昊的声音充满了诱惑,鸡腿的香味阵阵飘来。   吉惠连忙点头,身子很明显的向前倾。卫守昊毫不犹豫的举高手,好似要把鸡腿伸到天似的,让吉惠只能仰头干巴巴的看着。   “在这里,爷有几个必须问的问题。”   “问!”吉惠狗腿的笑着。“有问必答!”   饿的时候,果然容易让人失去理智。吉惠又听到自己肚子强烈的抗议声。   “爷和吴牧曦,你只能喜欢一个。”   “啊?”吉惠很是茫然,以至于关注点都发生了变化。“这是问句吗?”   “找个让爷满意的答案,鸡腿就给你。选谁?”   曾几何时,卫守昊曾说过无数遍:卫三!你再敢跟吴牧曦来往,休想爷再搭理你!   然后,吉惠说:是、是、是,遵命!   回头,她就爬墙和吴牧曦喝酒去了。   要不怎么说皮厚呢?说谎都不带羞的。事后她再给她相公认错不改错,照着性子继续野。   可是,这次,吉惠发现自己有点说不出口。不是因为吴牧曦给她买了泥人,也不是因为她良心发现觉得对不起吴牧曦。   只是她觉得,她相公的表情直严肃。   好像是认真的。   以前……   她相公在意过这些答案吗?没有。   她相公是连问都不会问这些问题的人。他的所有威胁,都是生气时候的顺口。他什么时候搭理过自己,都是自己死皮赖脸赖上去的。也是因为深谙此道,吉惠才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权威。   现在好了,他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没生气、没威胁,反倒一脸认真。   吉惠皮归皮,但到底是个有原则的。她为兄弟两肋插刀,哪能说抛弃就抛弃。当然,如果她现在笑着说不喜欢相公,估摸着,照这情形,真的会被对方划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分类之中。   吉惠无奈的把戒尺放下,一口大白牙直接咬了上去。   她口齿不清的表示:“没关系,我吃这个好了。”   卫守昊明显也不想纠结出什么答案来,他故作不在乎,用以维持自己的脸面。“你还真当爷要你选?”   吉惠咬着戒尺诚实的点头。   “你的喜欢,值几斤几两?爷要来,能换两口米饭吃么?”   吉惠微微歪了脑袋思考,戒尺跟着倾斜出个角度。随后,她诚实的摇了摇头。   卫守昊明显有了点笑意,表情也不再紧绷着。“既然你不想回答第一个问题,那么就回答第二个,一样的,爷满意了就给你鸡腿。”   发现还有意料之外的备用题库,吉惠连忙点头。 ☆、22.第 22 章   “你喜欢不喜欢和爷一起读书?”   吉惠的表情,悲愤得好像要去投江。她觉得她相公在耍自己,真是太坏了。如果这句话变成两个问法。   第一:你喜不喜欢爷?   举双手双脚说喜欢。   第二:你喜不喜欢读书?   举双手双脚说不喜欢。   现在好了,两个问题变成了一个问题。她该怎么回答?   卫守昊的鸡腿伸到吉惠的鼻尖。“何必为难自己,你想想,爷定下的事,你能不听么?还不如说两句讨喜的,还有口饭吃。”   恶魔!这是恶魔的诱惑!吉惠的理智告诉自己,拿未来七年的自由,交换一顿鸡腿,简直不划算!她想吃鸡腿,饿了这一顿,什么时候不可以吃啊!那李大娘,那厨房……她熟得不得了。别说鸡腿,就是鸡翅膀,鸡胸脯,什么没得吃?   吉惠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相公,牙口用力。卫守昊发现得及时,连忙握住戒尺。   “松口!”   她好委屈。又被罚、又挨饿,往后还要想着法子跟吴牧曦解释,凭白遭受这种兄弟情的危机。结果相公还拿鸡腿来诱惑她,眼看着不能吃,还给她闻香……   “卫三!松口!”   卫守昊着急得不行。这一口咬下去,戒尺若是断了,可不蹦她一口牙,万一木屑在嘴里裂开,割破口腔流血,可有她受的。   吉惠沉浸在自己悲惨的世界回不了头。卫守昊几次叫她,她死活就是死咬着。   卫守昊没了法子。“你冷静点!大不了,大、大不了你和爷一起上课,爷亲你一下。”   吉惠猛的长大嘴巴,像个要被检查牙口的人一样,连带下巴也快掉下去了。戒尺安然无恙的落入卫守昊手中,除了一排牙印以外,没受到什么实际性的损伤。   吉惠手动合上下巴,激动得有些发抖。“什、什么?我刚刚幻听了吧?昊哥哥,月球是不是开始以每小时多少万千米的速度朝我们这里飞来了?世界末日了吗?地球要大爆炸了吗?”   吉惠连忙想要站起来,跪久了还软了腿,直接往卫守昊身上栽。卫守昊没撑住倒坐在了地上,吉惠还拽着他的领口。   “逃命啊昊哥哥!”   卫守昊长叹了一口气。一来,叹自己慌得没了脑子。二来,叹卫三莫名其妙的性子。   他知道她想表达震惊,但能不能说句他听得懂的?若是个寻常人家,最多问上一句是不是发寒病糊涂了。她这胡言乱语的一堆,他话都没法接。   “卫三,你冷静点!”   冷静?她现在一定是在做梦啊!   她缠了相公九年,嫁入帅府六年。他说让亲他一口,发生在今早。他说亲她一口,发生在刚刚。这么梦幻的一天,绝对是在梦乡之中。   不、她不能这么高估自己。就凭她这智商,甚至没办法做出这样的梦来。   “昊哥哥,你发烧了。”   卫守昊不由得为自己可怜。也就是现在,他想的是,谢她走了常人套路,说了句他听得懂的。她反应慢成这样,若不是身上带了股蛮劲,出门也不知道被骗转手多少次了。   卫守昊放下戒尺,右手伸向吉惠的后脑勺,压着她的脑袋靠向自己。自己则是快而迅速的在她唇上来了个蜻蜓点水。   在吉惠将要化身为狼的0.0001秒,左手的鸡腿直接塞了对方一口。   “爷这就去跟娘回话。你吃完记得收拾,被抓到若是敢把爷供出去,绝对要你好看!”   卫守昊话一说完便疾步走了,吉惠反应过来回头的时候,只看见了他袖子的最后一抹青色。   吉惠震惊的撕了一口鸡腿上的肉,嚼了两下就给吞了。随后,没咬成戒尺的她,把鸡腿骨头给咔嚓咬断。   好震惊。   先前的说法绝对是错的。这得外星人入侵地球才能发生这样的事啊!   吉惠又把鸡骨头给吐出来。   呜呜,牙疼……   卫守昊几乎是落荒而逃。他疾步走出书房,又走出院子,甚至一路回了屋。卫守昊紧关上门,还怕吉惠给追上来,又在窗口眺望,把窗户也给封死了。   卫守昊咬着牙,一拳砸在了窗户栏上。   卫守昊这人,满肚子的坏水,面上是一点不显的。在外素来是个优雅自得的形象,与人交际来往,也是君子风度侃侃而谈。失态的情况,从以前到现在,只在吉惠身上发生过。   而此时,他清醒的认识到,自己不受控制了。一颗心上下跳动,就像不安分的卫三,就在里头蹦跶一般。   他就是疯了。所以才会想把卫三栓身边,连她识字读书这种事情也要管着。他就是想看着她,曾经错过的,一丁点都不愿意放。   卫守昊又想起自己当年。她入府的时候,他面上明明不搭理,实际总是侧耳听着她动静。这种行为,放今天来看,也算是个初期。   他怎么就栽卫三手上了呢?   卫守昊儿时一心习武,发现路走不通后,吉惠出现了。吉惠受到帅府的重视,在外也有不少红眼的人拿此事故意羞辱他。可以说,舞勺之年以前,卫守昊因着吉惠,扛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压力。   卫守昊不服输,因此努力钻研学问,入江明之后,更是一度成为榜首。他将那些看不起他的人又给压了下去。习武不行,那就习文。本来是没有毛病的事,可吉惠却参军了。   朝堂上的默契,帅府的人,手握兵家重权,还想谋个文职,在朝堂上有所建树,根本就是妄想。种种原因下来,他连科举考试都没有参加。于是,舞象之年的卫守昊,又因着吉惠,扛了人生中的第二个压力。   紧接着弱冠之后,吉惠死了。   第三个……   卫守昊比任何人都要明白,卫三就是他命中的一个劫数。躲不掉、受不来。不上不下的就这么顶在心口,拿不起放不下,涩得很。   卫守昊也恨自己,怎么就偏放不下……   现在更好了,他连最后的一丝底线都没有了。彻彻底底栽她手里。   他刚刚,看着咬着戒尺可怜巴巴的卫三,明明只有一张小黑脸和大白牙,可他心都被胀满了,只觉得她可爱,想要把她抱怀里劝着哄着。   且不说那人是卫三,心理强大得根本不需要他这般……   卫守昊就恨啊。不知不觉,在卫三身上失去了所有的主动权。被卫三掌握主动的日子,一定会过得比卫成暄还不如。   他怎么就不多想想呢?   或者,别往嘴上亲啊。   卫守昊耳尖泛红,一头磕在了窗户板上。   对于一个严苛律己到令人发指的人来说,他觉得,自己已经完全脱离了控制。   另一个眼中怀疑自己失控的人,是吉惠。她失魂咬骨头,还崩得嘴角出了点血。跪的时辰到了,她本来是想拿食盒送去厨房的。可她欠了李大娘五钱银子,实在没面子过去。   犹豫再三,吉惠便抱着食盒去找她相公。她相公说了,去找娘说事。然后她猫去了卫夫人屋。   卫夫人正在榻上半躺着,陪着熟睡的女儿假寐,听见动静,睁了眼便看见吉惠。卫夫人看了眼身侧的女儿,冲吉惠招手。   吉惠一瞧没她相公,傻笑接连退了几步,把食盒放在了屋外门处。她轻声来到卫夫人跟前,卫夫人本想问她拿了什么,一瞧她嘴角带血,连忙急坐起了身子。   “怎么回事?”卫夫人话音有点重,说出口才想起女儿,又给压了下去。“怎伤的?”   “不小心,咬着了……”吉惠低着声音,按照以往做错事的表现,低着脑袋陈恳得不得了。   卫夫人皱紧了眉,起身去翻药箱。吉惠就这么看着她娘年轻的倩影,怎么瞧怎么觉得是在担心她。她晕晕乎乎的。   今天她是不是吃错药了?总感觉大家有点不大正常?   卫夫人好不容易翻出药,却又不知道给用在嘴边好不好,一时拿不定主意。“你过来。”   觉得自己肯定做错什么的吉惠,连忙小跑。   “张开嘴看看。”   吉惠咽了下口水,只担心自己口中还有没有鸡腿香。她张开嘴巴,卫夫人弯腰扯着她的唇看了下,见伤得浅,心才定下来。   “怎这么不小心?”卫夫人这才隐约有点要教训的意思。   吉惠却不给她机会,一把抱住她的脖子。   吉惠撒娇道。“娘,我今天好像做梦。”   卫夫人刚要训的话憋了个十足十。吉惠一而再再而三说一套做一套,卫夫人老早定下心不管她怎么,该训训、该骂骂。可现下女儿睡着,她反倒大声不起来,让这丫头又钻了空子。   “说吧。话奇得很,什么叫今天好像做梦?可是听不懂。”   相公奇奇怪怪的,娘也奇奇怪怪的。   她受到了惊吓。   吉惠觉得自己的小心脏急需安抚,又不知得怎么办才好。   吉惠眼角一扫,看到了她两岁的小姑子。她突然放弃和她娘撒娇,小鞋子一踢,连忙上榻。她侧躺在卫闵身边,小手抱着她软绵绵的身子。   抱住小姑子,还好你没有变的奇怪。   今天的梦做得有点飘。她不大稳。   卫夫人摇头一笑,帮着吉惠收拾鞋,整整齐齐的放在榻边。她到屏风后取了薄被,给吉惠和卫闵盖上,自己则是又半躺了回去。   哎,小丫头,是个不省心的。 ☆、23.第 23 章   吉惠一觉睡到傍晚,一向警惕的她,连身边的卫闵什么时候被抱走都不知道。她暗自责备自己失了警惕,却不知为了让她睡得美些,卫夫人特意给她加了块安神熏香。   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一个人在榻上缩着。起身的一瞬间,她听见自己肚子的抗议,觉得自己一天,就是吃完睡。   小贩的五钱银子,明天应该会退给她吧?她得去找管家叙叙旧,问问管家能不能给月钱。还要给李大娘劈柴还利息。然后还有得找吴牧曦说明情况……   所以说,她今天一天都做了什么?   欠了一屁股债啊!   吉惠惊恐之余,想起了她相公。若说他待她好一点,她都要怀疑今天是不是帅府最后一天。那么,他亲了她,已经超出他待她好的范畴。除了茫然,她还是茫然。   大脑容量有点小,现在想想……所以,她和相公究竟是为什么,突然发生了那样可怕的事?   为什么呢?   哦,为了让她跟着高夫子一块上课。   但是实在话,就像相公说的,他定下来的事情,她也没法改。所以亲她是多余的动作啊!不必要的、多余的、不符合常理的。   吉惠单手撑在榻上,抬头望着房梁,努力思考来由。   这时,卫夫人抱着卫闵走进屋,瞧着吉惠坐着,开口叫她。“可醒了,睡了那么久,就不饿么?”   跟着卫夫人之后进来的忧花,端了碗清粥。   “放下就出去吧。”   “是。”   忧花把粥放到了榻旁的小桌上,应声退下。临走了,不免多看了吉惠一眼。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先前夫人不让大姑娘接近少爷,但大姑娘得宠啊,连夫人榻都睡上了。往后可得好生伺候才是。   忧花走了,卫夫人便用眼神朝吉惠示意了粥。“吃了。让你胡乱把嘴伤着,只能喝粥了吧。”   “哦……”吉惠连忙端起粥,勺子一舀,啥子都没有,还飘了几根罪恶的青菜。“娘……我不吃菜。”   吉惠撒娇求助卫夫人。   “吃了。”卫夫人没怎么把吉惠的说辞放在心上。“都是长身体的时候,挑拣什么。”   吉惠苦哈哈的给自己舀粥喝。   卫夫人抱着卫闵在旁坐下,卫闵支着身子要爬向吉惠,被卫夫人果断拦下。“之前是怎么回事?罚跪心里头不舒坦?”   “没有的事!”   吉惠爽朗的摇头,满脸都在诠释‘怎么可能’四个字。   卫夫人面上不显,心里却稍稍放下心。说起来,她还是蛮喜欢这个活泼爽朗的孩子的。大抵也是家里都是男子,性情也都闷得很,平日里能见着这么一个闹腾的,也是不容易。加上,人傻心诚,如果因为点小事,闹得她生了隔阂,反倒不美。   不过,这动不动就打石头的习惯,真该改!   全京、不,全和炎也没哪家姑娘有这恶习。   卫夫人出身名门,向来规矩本分。在她看来,姑娘家只有按着那一套发展,琴棋书画、贤良淑德,才能找个好人家,不受气,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就拿目前的情况来说,她看着吉惠就发愁。实在想不出,如果照这样子下去,将来,可拿她怎么办才好。看着也是个没心机的,还老闯祸,出了府没人护着,被折腾死了都不知道。   姑娘家虽不像男儿那样,养家糊口志气高远,但内宅之事,里头暗着呢。性子不稳,哪镇得住,管得了?   卫夫人幽幽叹气,盯着吉惠喝粥。有卫夫人盯着,吉惠的粥自然喝得很快,青菜也是带强咽的。   卫夫人心中有事,没注意到,自然也来不及逼她嚼两口。“你拿的食盒,我让人给你送回厨房了。你启蒙先生的事,我刚与昊儿谈过。就先上几天高夫子的课,看看情况。若是能行那就更好,若是不成,回头,还是得给你找个先生重头教起。”   吉惠已经放弃挣扎,一碗粥见底。见她娘也不问食盒的情况,只当娘不知道她偷吃。自然不会傻得去多问。   吉惠把空碗放到一边,求知欲极强的看着卫夫人。   “娘,问你件事。”   “你说。”   卫夫人见她喝完粥,这才放开卫闵,任由卫闵爬吉惠身上,扯她衣服,兴奋得大叫。   “娘你刚去见了昊哥哥,他是不是奇奇怪怪的?”   “奇怪?”卫夫人纳了闷。“这倒没有。只是你,今日反常得很。”   “可是……”   吉惠发现,她把本来就打上死结的线条,直接给卷成个解不开的毛线团。   “有什么便说什么,支支吾吾做什么?”   “昊哥哥他很奇怪……”   “昊儿怎么就奇怪了?”   她也想不明白啊!   她不聪明啊!   “不知道。”吉惠单手捂脸,拿自己没辙。以前吴牧曦就常说她不聪明,吴牧曦待她是极好的,没必要骗她。她认真反思了,最后得出结论,他说的是真的。   卫夫人看吉惠话说一半,也懒得追问一个她,反正这孩子奇怪得很。卫夫人把自己女儿抱回到怀里,让她少去折腾自己想问题的姐姐。   吉惠思绪飘得有些远。她平日里一般不开动脑筋,一开动脑筋,往往就会发现,还不如不想。本来就不聪明,逼自己去想那么深奥的问题,除了认清自己笨,找虐以外,没有别的好处。   她还记得被爷爷找到前。   她在一座山上莫名其妙的醒来,一切都很陌生,清楚的知道自己来自别的地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来自哪里。迷迷糊糊的在山上转悠来、转悠去。脑子里只记住了两个词。   ‘吉惠’和‘神经病’。   这简直灵异到令人惊恐了。她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往后的日子,她偶尔会从相处中得出些熟悉来。比如她识字、比如麻将……但是这一切什么用都没有,她还是一脸茫然。   天底下就没有像她一样倒霉的笨蛋了。亏得爷爷把她带了回来,还不嫌弃。她知道自己和那些书香门第的姑娘不一样,也学不来……   在自我认知的日子里,她把自己所知道的两个词串接了起来。只要有人说她疯了,她就会自然而然的在心里头接上一句:吉惠本来就是神经病。   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每次做错事都拿来当借口。   越想越没有信心。   但是!没关系,她还有天生神力。   可,她喜欢的人都看不上……   吉惠又泄气万分。   她一无是处,所以相公究竟为什么要亲她?   如果吴牧曦还是原来的吴牧曦就好了,她有什么都可以问问他。他那么聪明,一定是懂的。但是她死了又活,吴牧曦都变小了……   吉惠突然来了精神,瞪大眼睛,满是惊恐。   等等!   不会吧!   她重来了一次……   那她相公,有没有可能……   卫夫人默默看着吉惠接二连三的变脸色,不由得感慨其变脸之迅速。也不知想了什么,想必是件有趣的事。   正这么想着,吉惠却突然从榻上下来,立马就找鞋子穿上。   “怎么了?急什么?”卫夫人没止住念叨。“姑娘家的要有点姑娘家的样子,遇事要稳着……”   “娘!我先回去了。”   卫夫人又被打断了话,眼看人已经跑出屋。“天色黑了,你……”卫夫人看人也跑远,无奈放弃让对方带上灯笼。   罢了,随她跑,可不得摔了才知道疼。   吉惠出门,屋子外头天都黑了。回廊上挂着为数不多的几个灯笼,勉强能看着路。吉惠跑是跑,可真是没摔。没办法,眼睛亮堂的人,运气都不会太差。   她一路疾跑到她相公院子外,帅府下人本就不多,卫夫人撤了令以后,吉惠这一跑,连个出门晃悠的人都没遇着。   吉惠发现,相公屋里头倒是亮着,只是门和窗户都是紧锁的。她也不在意,反正这门在她印象里夜里总是紧锁的。她又是爬屋顶,又是掀瓦盖,最后再借助自己上次留下的绳子,整个过程,流畅自如。简直比特意训练的还要好。   卫守昊此时正在书桌前低头看书,说是看书,书页却已经很久没有翻动了。他就等着这一遭。寄希望卫三看见紧闭的门窗,能够体贴的不要打扰他,给他留点独处的缓和时间……好吧,他自己也不相信这个希望。   吉惠闹出动静,卫守昊明知却故意不搭理。心里战鼓如雷等着对方上来出招。   他感觉她一步步走来,他正想着开口说些什么,好打破僵局,让自己保留点颜面。   突然,一只小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力道之强,让他一瞬间就感觉到了对方的施压。   “说!你是谁!” ☆、24.第 24 章   卫守昊知道吉惠的可怕,单看她扛的那把剑,他心里都有数了。当年吉惠要奔赴战场,孩子也才刚生出来,他把她关屋里,特意拿着椅子在院子里坐着守着。锁门的锁头,又大又重,钥匙只有一把,就揣他怀里。   这不瞎胡闹吗?   他知道爷爷那边急需用人,可孩子刚生出来没多久,她就要扛剑打战了,出息啊!   他气得不行,日日夜夜亲自镇着。   卫三诡辩能力非同一般,硬是说她可以在路上养,路上又能养出什么来?他是绝对不能放她走的。可后来传来消息,战事吃紧,卫三一脚就把门给踹坏了。那锁头重重砸在了地上,吓了他一跳。   卫守昊知道,自己拦不住人了。她是帅府的后棋,总有得用的一天。于是,卫守昊只得闷不吭声的去给她收拾东西。然后,他看到了她架起来的剑。   和炎战士有个俗成的说法。说是相公离家参战前,妻子都会帮她擦拭兵刃,兵刃上带着妻子的寄托,这样,战场之上,就能保人平安的归来。   卫守昊是十二万分不情愿的。但是他一咬牙,告诉自己为了儿子,还是把那剑取下来。拿起的一瞬间,整个架子就往下倒,他退不及时,剑直接砸了他脚上,疼得他抱脚乱跳。   耻辱!天大的耻辱!还好没人看见。   后来他得出结论,自己想太多,阎王爷不敢收卫三。   ……   但是阎王爷绝对敢收他!   卫守昊一张脸涨得通红,眼看吉惠越掐越起劲,连带眼睛都渐渐变红。卫守昊知道吉惠肯定又不知胡乱想了什么,强大的求生**向他袭来,他艰难的抓住书桌上的书,狠狠敲到了吉惠额头上。   吉惠被打了一下,才惶惶回过神来,渐渐松开了卫守昊。   得到自由的一瞬,卫守昊抓着自己的领口,贪婪呼吸,一阵阵痛苦的咳嗽声传来。“卫、咳咳……你真是咳咳咳……”   吉惠看着这人这么痛苦的模样,本来有点心软,却还是站立着不动。卫守昊终于顺下气,他退到书桌的另一边,和吉惠努力保持着安全距离。   卫三这个神经病!   他不过亲了她一下,她就要杀死自己。她可是把他明媒正娶娶回来的,别说亲一下,他就算把她怎么翻来覆去、揉圆搓扁,她都只能给受着!   卫守昊气得不行,拿起书就扔吉惠。   只是和吉惠相比,卫守昊的杀伤力弱爆了,就像遇着恶霸时,柔弱无助的小媳妇一般,只能抓着绣品泄愤。   “卫三!”卫守昊一张脸阴沉发黑,已经是暴怒的边缘。“爷对着老天爷发誓,就是死,爷也要练武,终有一天,爷要把你压在身下,打到你服!”   “哼。”吉惠紧绷着脸,冷哼了一声。“你究竟是谁?昊哥哥才不会说想习武,你是何方妖孽,竟敢占去我昊哥哥的身子,告诉你,你不出来,本帅打到你出来!”   吉惠心一急,连本帅都冒出来了。   想想她那么些年,无数次告诉相公,身体练练更好,是可以习武的。她到死,他都没信她;再想想,曾经的十五年里,他都没主动的亲过她一回。   她重活了一次,什么没可能?   万一是她这蝴蝶翅膀,扇得妖魔鬼怪进了相公的身体,也不无可能!   吉惠的脑回路,根本和卫守昊有没有可能重生挂不上勾。因为她死前,看着他好好的呢!哪能想他死的事。   吉惠就琢磨着,是不是有别人穿进来,强占了她相公的身体。这年头,重生都有了,还怕没有穿越的吗?   卫守昊快被自己媳妇气得肝胆疼。   是不是傻!   她究竟是不是傻!   “卫三!你连爷都认不出来,你、你要气死爷!”   “好!那就气死你!让我昊哥哥回来!”   面对如此一本正经的吉惠,卫守昊终于爆发了。他一掌拍到了桌上,也顾不上疼。“我看你是想把爷气死,好跟吴牧曦那小子一块私奔!”   “哈!”吉惠更加得意了。“想转移话题反倒露馅了吧!昊哥哥才不会说这话,他心里头明亮得很,超级信任我的。”他最多就是说跟吴牧曦闯祸而已,她和吴牧曦是兄弟,可不是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卫守昊气到内伤……终于明白,为什么他娘每次对上吉惠,都会忍不住折树枝。他现在就恨不得拿把剑找她拼了。   “卫三!”卫守昊终于荣幸变成冰块脸,他狠瞪了一眼吉惠,反身走向榻边,每个步子都沉稳有力,仿佛如果有机会,他都要一步一个脚印踩出裂痕来。他扬起衣袍坐在了榻上。“你给爷过来!”   吉惠小心脏突然漏跳一拍。   真的假的?   这冒充的还那么会装?   吉惠挪动着小步子,十分犹豫。她来到卫守昊身前,不可避免的眼神畏缩。   “再靠近点!”   “凭、凭什么!”吉惠连退两步。“别以为你装得像我就怕你!告诉你,取你性命对于我来说,比踩死蚂蚁还简单!”   卫守昊磨了下牙,面上严肃认真,嗓音低沉,语速不急不慢缓缓而发,如同山间小溪,潺潺而过,但最后,却流向了冰冷黑暗的山洞之中。“你来,还是不来?”   真、真的很像相公啊!   吉惠脚有点哆嗦,开始怀疑是不是那妖孽跑了,相公回来了。她挪动着步子,来到卫守昊的身前,卫守昊抓着她的手腕,把她拉向自己。   吉惠手撑住卫守昊的肩,人却被他顺势带躺到了榻上。   卫守昊居高临下的看着不安分的小黑炭。他眸子渐渐暗淡,里头的流光也变得危险可怕了起来。吉惠连忙扭过脸避开,却被人把脸又给掰转了回来。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吉惠现在脑子一片空白。   她没错啊?   这人明明不应该是她相公……   卫守昊的脸缓慢向吉惠逼近,最后双唇碰到她的唇角,然后微微启开,舌尖划过,润了她干涩的唇。   吉惠恍如被抓住尾巴的猫,一瞬间炸毛起来。   卫守昊很是满意吉惠这个模样,他的手抚上她的脸颊,拇指轻轻划过她眉眼,仿佛是屠夫,在对猎物状态的审视一般。   “卫三,要不你抄几遍静心经吧,也给冷静下脑子。”   吉惠的手从卫守昊肩上移开,停在他胸口处,感受他快而强的心跳声。“昊、昊哥哥,你确定是本人么?”   难道他还得给她一个证明自己是自己的理由?   卫守昊的手,又很是满意的移到猎物的脖颈间,流连徘徊不去。“爷差点就死了。”他声音里突然多了几分压抑的邪魅和蛊惑。“你说,爷要不要把你这不省心的,送去和阎王爷喝茶?”   吉惠眼睛直眨,盯着她的相公。“是,昊哥哥?”   “你连爷都认不出来……”   他是她相公!她是不是傻,你就说她是不是傻?   吉惠的眼睛,眨着眨着就泛出了泪花。她委屈得拽住卫守昊的衣领,生怕他就这样消失不见一样。“昊、昊哥哥……呜呜,你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呜呜……”   “你还哭上了!”   卫守昊正想起身,又被人拽着,反倒还压了上去。   吉惠抱住送上门的猎物、咳,不相信扑上来的相公,两手紧紧揽着他的脖子,大声哭嚎。“我不知道、我还以为你死了,被人占了身子……呜呜,吓死、吓死我了。昊哥哥才没有对我那么好,娘也很奇怪……我还以为自己到了奇怪的地方,是在做梦……昊哥哥没有对我这么好……”   卫守昊体会到了别的男子都体会不到的感觉——被媳妇抱得动弹不得。   “爷对你哪里不好了!”   “哪里都不好。”   哭急了的吉惠,按着心里的声音,急切的回复道。   如果不是感觉到这人是真哭了,卫守昊真就要发飙。只是吉惠小小的身子死死抱着自己,哭得鼻涕眼泪一起掉,伤心的情绪连他都被感染。   卫守昊幽幽叹气。“爷哪里对你不好了?”   她说,他改。   这还不行吗?   “昊哥哥才不会亲我,昊哥哥可讨厌我了,每次我偷亲昊哥哥都被追着打……呜呜……娘刚刚也奇怪、给我上药……还帮我拿食盒……呜呜。明明大家都不喜欢我的……呜呜呜,昊哥哥,我是不是在做梦啊!”   他对老天爷发誓,他只是追她赶她走,才没有打她!他也打不过不是?   饶是卫守昊怎么聪明,都想不到吉惠是因为这个。她疯了吧?竟然会觉得大家不喜欢她?   要知道,帅府就差为了她家破人亡了。   别的不提,他对她……   咳,他还不够喜欢她么?   “你先来说说,为什么会觉得爷不喜欢你。” ☆、25.第 25 章   “你喜欢温柔漂亮的姑娘,都不碰我……”   吉惠的声音抵低的,卫守昊却被她那委屈的语气逗得发笑。“你对自己的认识,倒也蛮深刻的。”   吉惠渐渐平静了下来,也没嚎啕大哭了,只是哽咽声不绝于耳,抽泣得厉害。“那有什么办法啊!”吉惠大叫冤枉。“长得不好是爹娘生的。”   卫守昊不知道吉惠这么计较这个。是,吉惠是不似一般姑娘那般,柔弱娇媚,但身上满是正派英气,堪堪也是可以混个清秀二字。不算太差。卫守昊逗弄吉惠。“那你还有温柔这一项可以后天弥补。”   吉惠更委屈了,又是放声大哭。   她没有想弥补么?明明进帅府的时候,她就想弥补来着。是他硬是拆穿了她,明明想要当个柔弱易扑倒的软妹子,结果却下井爬吊绳了。   “你又哭什么……”卫守昊长叹一口气,以前可不是这么不经逗的。“好了、好了,那你说说,娘又怎么待你不好,不喜欢你了?”   “娘也喜欢温柔漂亮的姑娘,娘总说我丢人……呜呜……想要给你换媳妇……”   吉惠明显是懵了,这会卫守昊也才七岁,远没到该有媳妇的时候。这分明,是说的上辈子的事。   卫守昊突然就悟了,刚还一脸的轻松,突然就皱紧了眉头。   吉惠还在哭,还在死死的抱着人。这人看上去,好好的没什么负担,整日里免费派送笑脸,实际上那是没个能说心里话的人。委屈也没地说委屈。   她最信任的人,是卫大帅,但她总不能跑去跟爷爷诉苦,说你全家都不喜欢我。一方面,爷爷出战已经很忙了,另一方面,这样背后告阴状的行为,她实在做不出来。   吴牧曦懂她,总是很关心她。这反倒让吉惠有点不大敢跟他说实话。于是每当吴牧曦说‘他们欺人太甚’‘他们怎么可以这样’之类话的时候,吉惠往往是那个拉着吴牧曦手臂说没关系的人。   再来说家里人,她怎么可能跑对方面前说:从今起你要对我好了,因为你以前太坏……   越想越难受,吉惠现在,都快要哭晕过去。   “你觉得爷不喜欢你,娘不喜欢你,你还缠着做什么?”   “可我喜欢你们,呜呜……喜欢大家。”   卫守昊觉得,有一瞬间,一种痛从他的心口蔓延,疼到了他的指尖,以至于他指尖都颤动了起来。   卫守昊没来由的回想检讨。   的确,娘总喜欢说些讨厌她的话,然后故意找些人家的姑娘进门,一聊就聊许久。但卫守昊知道,娘是不可能给他重新找媳妇的。卫三每次做错事,娘就得罚她一回,罚跪、罚抄写,却都镇不住她。娘不过是使个坏招,让她知道怕罢了。   娘时常挂嘴边教训她:亏得她是嫁到帅府,否则到别户人家,可不要离休了。   娘话里话外都护着她,他若开口说离休,娘第一个打断他的腿。以前卫三没嫁与他时,娘日夜犯愁,几乎把京城里年纪对口的世家都翻了个遍。按照娘的要求,卫三只能老死在帅府。   第一:不能是些小门小户,身份低,配不上帅府。   第二:上面妻妾不能多,最好是只有一个嫡子,没什么嫡庶压力。   第三:只能娶卫三一个,否则随便找个姑娘,都能压卫三一头。   第四:品貌端正,博学多才。一定要疼媳妇。   第五:全家都必须是个好拿捏的。   别的不说,光第一条和最后一条,都是个矛盾。大户世家,哪户是好拿捏的,哪户只有一个嫡子,哪家嫡子只娶一个妻……   更甚者,品貌上面,光人额头上有颗小黑痣,都被他娘点着嫌弃三四天。   又要求最好,又怕人欺负卫三。   娶卫三的当晚,他就琢磨过,怀疑娘当时的做法,全是做给他看的。娘选来选去,最后发现,咱们最合适。就差给他明着要求疼媳妇了。   像是给他下套似的……   娘会让他再纳妾?笑话!   娘时常念叨,随便一个姑娘,卫三都比不过,入门当个丫鬟,都能让卫三受欺负了。有娘在那镇着,卫三当她帅府一辈子的正室嫡妻,那是板上钉钉的事。   那些被请进府的姑娘小姐,一部分是拿来震慑卫三的,另一部分,是故意装装样子,让有心人知难而退的。   凡是个长脑子的人都能看得明白,那么多世家小姐进门,最后无一例外的吹了,明摆着就是有人给挡着。只是卫守昊没想到,自己媳妇脑子果然简单,真就看不出来。   想想那么些年,她还是他妹妹的时候。他就成天跟她身后收拾乱摊子。她每回闹腾开心了,借着吴牧曦横行霸道了,不都是他去善后?   诚然,他嫉妒她,没给她好脸色。   可,挨家挨户赔礼道歉、挨家挨户威胁震慑。做这些的,不还都是他?   随便哪户打听打听,都知道他护己到了极点。她倒好,还不觉得他喜欢她。   她也不想想,她坏了他多少门亲事,他只要和人小姐说上两句话,她就跳出来捣乱。他不都由着她了?后头好不容易找上陆府,陆府势大得心,拥有难以想象的助力,陆府小姐容易拿捏,掌握陆府,帅府在朝堂上有了文官助力,可就方便得多。   如果他再入科举,考个名堂出来,帅府往后的路,那不是无人敢档。   他费了多少心思才选中的陆菀,花了多少心计才把自己塑造成痴情郎的模样。眼看就要成了,她就来捣乱。   那陆府什么人家,皇上亲信,那能善罢甘休吗?爷爷还护着她,让他把她娶了。说什么为保帅府不衰,给她加军籍,披盔甲。他自毁前程,落了个牺牲品的名声,她倒好,跟着爷爷到战场上溜了两个月,回来跟个没事人似的。   要不是他情深无悔的模样塑造得深入人心,这事肯定没完。   成亲一年,他没敢碰她。一来,考虑她也还小;二来,怕是陆府发难,假装情深与她分屋而眠。   后来陆菀嫁了,他盯着媳妇,犹豫要不要好人当到底,等她十六岁再琢磨那事。结果,她在家闷了一年,逼急了,上来就用药。   事后,他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好心没好报。硬是罚她又跪又抄,这才稍稍平复了自己受伤的男儿心。   她竟然会以为自己不喜欢她,如果他不喜欢她,她早就被人上门集体报复,哪还有往后的事。   不,这么说吧,她早就死他手上了。   这么个祸害,他能留着,那得是疼到心尖尖里头去才对。   他承认,他待她不好,嫉妒她、没给她什么好脸色,总是罚她、动不动训斥她,也没别人家相公细心……   可,她也不看看自己有多调皮捣蛋,一天不罚,上房揭瓦。她打了两年战回来,得了个三帅名声,虽是在府中又待了两年,但也是战事吃紧的时候,难保边关一声令下,她就又要奔赴过去。   他哪敢碰她,要不然,她是要怀着大肚子,还是刚生完孩子就奔上去?   有了一次阴影,他心都颤了。这一击就中,回头生个孩子都要在鬼门关前溜达一圈,好不容易结束,又要扛剑冲锋……   她鬼点子多,万一又给下药。他怕极了她,把她划得远远的,故意冷脸对她,不让她进屋。可她就开始爬屋顶。后来每次睡觉,莫名其妙被惊醒,一把匕首抵在脖子。他让人钉死屋顶,她回头就敢淋雨一夜,最后他不也心软默认了?   和炎和义部刚刚互约停战,他还想着怎么给儿子添个弟弟妹妹,她不就死了吗?她说死就死,他也很茫然啊!   茫然了三十年都没把这事想明白。   那种以为终于可以天长地久,却被人回身一枪毙命的感觉……   可他也没法说她。   毕竟,他还装着自己不是上辈子过来的。   她更让他受不住的傻,就是如果照她那么想,还喜欢他,还为他受了一剑……   最要命的是,重来一次,她没扛剑劈他,还想着他,一心讨他欢喜……   卫守昊怀揣着复杂的心情,在他媳妇脖颈间印下一个吻。吉惠感觉到他的双唇后,顿时浑身一抖,松开了抱人的力度。   卫守昊抬头一看,他媳妇哭得是眼睛红肿,泪流满面。   卫守昊本想说两句轻松的缓解一下气氛,最后说出口的话,带了点难以言喻的沙哑哽噎。“卫三,你说你是不是傻?”   吉惠更难过了。“对了,我还不聪明。呜呜……我的缺点怎么这么多啊……”   “你知道就好。”卫守昊坐起身,用袖子给躺着的小花猫擦脸。“既然你都哭着投诉了,爷就委屈一下自己。”   吉惠满是疑惑的看卫守昊,哭红的一双眼让她看上去跟只小兔子一般畏缩可怜。   “爷可以待你好些,但是你可不能弃了爷。”   “不会的。”吉惠突然叫笑开了,小黑脸上,是洁白的牙齿配着完美的笑颜,只是下一秒又哽咽了一下,哭后的余韵仍在。   她抓着卫守昊给擦脸的手,抱在怀里蜷缩在榻上,笑嘻嘻很是满足。“只要不是被人占身子,是昊哥哥就好。昊哥哥放心,我会变得不那么讨人厌恶的。”   卫守昊觉得自己遇到了天底下最难的难题。   该怎么让他脑子不聪明,还伤了一世的媳妇相信,他是喜欢她的? ☆、26.第 26 章   这个问题难, 难于上青天。   卫守昊还在想怎么办,他媳妇便给他送来了一个表现的机会。   吉惠渐渐平息心情后,有点小后悔。不过脑子, 一哭就乱说话, 那效果, 比喝酒还厉害。她有点害羞,有点不知所措。但看人没生气,犹豫了一会, 就转移话题。   “昊哥哥。”   “嗯?”   卫守昊看向吉惠, 轻轻一挑眉。她爱极了他那不冷不热的俊脸, 和反问时微微上扬的语气。他的表情在她眼里漂浮, 他的声音在她耳朵里游荡,让她心里直打锣鼓。   “你能借我五钱银子吗?”   锣鼓直打的人, 只能问出这么一句话。   吉惠就琢磨啊, 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再者说,李大娘掌管后厨, 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她啊!这银子肯定是越快还越好的。至于泥人那押的五钱银子, 她回头再去讨回来, 然后找找吴牧曦喝茶道歉。一同拜师的事情,他听着也那么高兴, 突然不行了, 怎么也得跟他说一声。   先前李大娘说过五钱银子的事, 卫守昊知道自己媳妇不靠谱。给他买东西,先是用吴牧曦的银子,再去借李大娘的银子,最后再来向他借银子还给李大娘。   这逻辑,在卫三这,没毛病。   卫守昊下榻去给吉惠翻银钱,他打开自己的钱袋子,本来是拿的五钱银子,后头犹豫了一下,又把银子装了回去,拉紧钱袋,整个拿了出去。   吉惠坐起身,乖巧的等着她相公。她相公钱袋子一扔,正中她怀里。   “这么多!”财迷心窍的吉惠瞪大眼睛,她打开钱袋子,很是配合的哇了一声。“昊哥哥,你好有钱。”   “都拿去用吧。”   她不是说他不喜欢她吗?他怎么都得表示表示。可还没等卫守昊得意完,他媳妇就跟见了鬼似的,连忙打开钱袋子,数了五钱银子,然后把钱袋子推到一边,很是拒绝。生怕沾染久了,会闹什么毛病似的。   “你这是做什么……”难得讨好别人的卫守昊,咬牙切齿。   “嘿嘿。”吉惠连忙抬头装傻。   做什么,相公是什么人,想要在他身上全身而退的占便宜,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如果不是现在帅府人和她还不熟悉,她宁愿把全府都借了,都不愿意动相公的银子。   一定是有阴招的!绝对不可信!   “我用这些就好。只是五钱银子,很快就会还你,利息的问题……你看……昊哥哥,你能不能给算少点?”   卫守昊气得话都说不顺。“不算你利息!”   吉惠更怕了,又往榻的一头挪动,誓死远离某个钱袋。   卫守昊哪里受过这种闷气。他从来不用主动讨好什么,他的定位,向来只负责拒绝被讨好。好不容易别扭的打了个头阵,对方跟活见鬼似的。   “随便你!”   下不来台的卫守昊上前拿起钱袋子,将其一把夺回。   吉惠松了一口气,仿佛自己英勇的抵御了什么致命的诱惑,保下小命一般。卫守昊满是尴尬,一计不成,又想了别的。   他眼神漂浮,来到书桌后,随手挑了本书。“今夜你就给爷读书吧,等高夫子来的时候,也好……”   “哎呀,肚子疼!”   卫守昊话没说话,吉惠就突然捂着肚子往外跑,等卫守昊转身看她的时候,最后只看见一个弯腰飞奔而出的身影。   卫守昊手中的书直接扔在了地上。   他刚刚一定是疯了!竟然想着两人躺在榻上,让她在自己臂弯里念书。这样的‘美景’一下子破碎,卫守昊觉得自己耳边都听到了破碎的声音。   卫三这个神经病!   神经病!   神经病!   活该不讨他喜欢!没错,他才不喜欢这个疯子!   卫守昊气得脸红脖子粗,多少也有点羞了的意思。他抬脚要锁门,突然看见地上的书,是他之前过诞辰时某家大人送的礼物,绝无仅有的古籍原版。   卫守昊顿时痛心不已,连忙弯腰捡起来。   吉惠一路跑出院子,一蹦三尺高,整个人双手叉腰‘啊哈哈’的大笑。   相公竟然想激她读书,她才没有那么傻呢!   幸亏跑得快!   “我真是太聪明了!”吉惠双手捧着自己的脸,高兴得乱跳。“哎哟!你说你怎么这么聪明呢!”   自说自话、自我得意……   当天夜里,解决债务危机的吉惠睡得特别香甜,而心里头挂事的卫守昊,却翻来覆去没能合眼,最后见着天色已微微发亮,这才挫败的起身穿衣。   昨夜吉惠说的话,让卫守昊总没来由的想要对号入座。想想那么些年,哪究竟让她感觉不好了。这一想就是个无底洞,凭白折腾一宿。   卫守昊起身洗脸,感觉自己眼睛很涩,估摸着都是泛红的,很明显就能让人看出他的疲惫。幽幽叹气,卫守昊决定先去找他娘亲说说话。   卫守昊来至卫夫人院子时,卫夫人和卫闵坐在榻上,卫夫人正哄着卫闵吃些米糊,一旁的忧花恭恭敬敬的站着。   自打有了卫闵,卫夫人就没能踏实的休息。想想当初卫守昊小的时候,老实乖巧得不行。再看看自己女儿,整日哭闹,是个不省心的。几乎每时每刻,都得把她带着哄着。   卫夫人见了卫守昊进屋,诧异的放下勺子,眼见卫闵也嘴巴也张开了,食物却离得原来越远。卫闵放声大哭,起床气加上吃不着东西,仿佛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   卫夫人反倒是懒得理她的模样,还把米糊碗递给了忧花。“你下去吧。”   “是。”   忧花应声离开。   卫闵手指着远去的米糊,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要’。卫夫人将她抱在怀里。“刚给你喂又不吃,饱了就行,不许吃了。”   卫闵好似听懂了卫夫人的话,拼命的摇头大哭。卫夫人就是不搭理她,任由她闹。卫守昊来至,一把抱起妹妹。“娘,卫闵不听话了?”   “可不是,成日哭闹,哭得娘头疼。”   卫闵见终于有人安慰了,慢慢平静了下来,靠在哥哥的肩头,紧紧抱着哥哥的脖子。   “昊儿你怎么回来?一大早的,没用早饭吧?”   “没呢,一会还得回去。”   “别回去了,吩咐一下,就在娘这吃吧。”   卫闵安静了下来,还被她哥晃悠得犯困了。卫夫人见着可爱,眉眼间都是笑。   “来,别站着了,累得很,到这来坐。”   卫守昊听言坐在了卫夫人身侧。卫闵见没人再晃悠她,又突然不困了,转身的一瞬间立刻就精神抖擞。   “醒了!还闹脾气吗?”   卫夫人逗弄卫闵,卫闵还是一句话。   “要。”   卫夫人和卫守昊都被逗笑了。卫夫人摇了摇头。“都说女儿乖巧懂事,怎么就这么不省心呢?这年头,养个姑娘可真是难。”   “这样也要,省得被人欺负。”   长大后的卫闵是个什么模样,卫守昊心里跟个明镜似的。卫夫人却不懂,只当儿子是安慰自己。   “说起来,府里可还有一位大姑娘,我听下人说,你院里,夜时那小丫头总爱跑去,缠你缠得紧,可有这事?”   帅府就卫夫人一人当家,什么风声不落她耳朵里。卫守昊也不想隐瞒,顺着他娘的话便说道:“到底是个孩子,见着个能说话的,便要往跟前凑。”   “说得你好似不是一样。”卫夫人笑着摸了摸卫守昊的脑袋,这少年老成的儿子感觉经了事以后,更加沉稳了。“下午高夫子便要来了,一会,娘先出府一趟。她若无聊,你便唤她来跟卫闵玩。”   “娘要出府?”   “吏部侍郎家盛邀,他们家的大夫人出嫁前与娘有些交情,她请了,娘还是要给些面子的。”   卫守昊对吏部侍郎家的事,还是熟悉于心的。其正室张夫人,出嫁前身份不低,是侯府嫡女,张大人也是被侯府一把一把提起来的。只是侯爷死后,侯府的两位嫡子不成气候,侯府没人,反倒变成靠着吏部侍郎过活。   张夫人育有一子一女,但,张大人宠妾灭妻,妾室李氏深受宠爱,生得二女。妾室狠毒,以张夫人身体虚弱为由,夺了嫡子在身边养着。张夫人计较不过,就这么一直咬牙强忍。   后头呂州官盐案曝出,牵涉之深,告至吏部侍郎,告密之人,就是那张夫人。   随后张夫人与张大人离异,侯府重获荣宠,张夫人的两位哥哥,也是一路官升。   卫守昊对张夫人之所以那么熟悉,是因为他清楚的记得,这件事就发生在七年后,十三岁的吏部侍郎嫡子张淼,在吉惠入江明的第一天,被她一顿狠揍。   原因是……   张淼调戏了她……   那证据,是卫守昊亲手交给张夫人的。   这些该死的陈年破事。 ☆、27.第 27 章   他搭了把手, 护着卫三,是一方面的原因。另一方面,利益相关罢了。只是他想不通, 按理来说, 卫三打了张淼, 张淼那样的人,是绝对不可能就那么忍下。可偏偏,张淼就真的忍下了。事后的相处……他解释不来, 反正, 能和卫三处着的人, 脑子多半都不大正常。张淼和卫三每回见面都是在吵架, 没来由的,他就是觉得不简单, 心里头莫名的不舒服。   卫三死后, 这人也来吊丧,当时在灵堂看他的一眼,他记忆深刻。他一度怀疑, 张淼对卫三——很特别。   如果可以……   卫守昊沉思半响,开始犹豫要怎样处理张淼的问题。张淼在官盐案之后, 确实变了不少, 起先是从五品的大理寺少卿,后来一度官至三品, 转职都察院混得是顺风顺水。看上去不着调, 但肯定也是个本事人。如果能收拢这个人, 绝对是有好处的。   张夫人的女儿,张悦姝,后头可是成为了皇子妃。其子参军后,也是朝廷的一门虎将。和他接触倒是不多,但是儿子一定非常了解。   卫守昊不是个愿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人。他略微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重活了一次,所以看谁都觉得惦记自己媳妇。转念一想,卫三那个神经病,应该不至于才对。   “娘,不如,你把卫三带上吧。”   “那小丫头?”卫夫人有些惊讶。“这不大好吧?那小丫头,性子野,侍郎府规矩多,她去做什么?”   “她在家也闷得很,娘你出府,顺便把她带出去,也让她认下人。”   卫守昊有心让卫夫人和自己媳妇亲近,不管怎么说,也不能让人真就误会了。她看不懂,他便想法子让她懂。   当然,真正的目的,只有他自己心里头清楚。   他就想看看,卫三面对这个曾经的故人,究竟会是个什么态度。吴牧曦可以牵手亲吻,那个这个呢?   真的、令人非常好奇呢。   卫守昊的脸部表情越来越明媚,卫夫人看着,却越来越觉得阴冷。没来由的,感觉儿子很恐怖。   卫夫人甩开内心的想法,微微叹气。“好吧,那娘就带她去走走,也是闲不住的,去看看别人家的姑娘也好,多与人处处,学习学习。”   “就是这个理。”   卫守昊睁眼说瞎话。卫三能受影响,别把旁人带坏就不错了。卫守昊这下过来,本来就是希望能够和卫夫人多说说话,了解一下卫夫人的想法,看看能不能旁敲侧击,让她待吉惠变变态度。   可是他改变主意了,这样也好,他暗中调和,让卫三自己明白。   吉惠可认不得卫守昊的好心。她今日本来都准备好了,出府找店家拿银子,顺便再跟自己哥们聊一聊。结果,婢女把她一阵折腾,她都还没来得及耍两下把式,练练武,就被人要求准备跟着卫夫人一同拜访侍郎府。   吉惠最不兴这些礼节性的小慰问,在她看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做法。换了她,想兄弟了就邀出来喝两杯,哪那么多事啊。   但是,她可不敢说出来,万一她娘抽她。   吉惠被套了一身宝蓝色的小裙,上下两截式,上身是白色长衫,红色的斜扣仿佛一朵朵盛开的小花,不单看着漂亮,也起到了不少的点缀作用。婢女给她绑了两个小总角,看着挺乖的,就是绑得有些紧,她被绷得皱下眉头,都感觉疼。   吉惠颇为高兴的晃动着脑袋,不管怎么说,人靠衣装,看上去又上了一台阶,如果她水嫩白皙就好了,好可惜。   婢女看似恭敬的站在旁边,实际上却偷着打量吉惠。   眼见大姑娘提着裙摆,扭一下腰,踢一下腿,摆出这种奇怪的姿势。她,涨了不少见识。   吉惠高兴得路都走不好,在回廊上三步一跳,生怕人不知道她高兴。迎面撞上了卫守昊,卫守昊身侧的忧花吓了一跳,而卫守昊本人,则是往后退了一步,堪堪稳住身子。   “昊哥哥!”几乎一看见卫守昊,眼睛里直发亮。她原地转了个圈。“昊哥哥,你看,我漂亮吧?”   卫守昊真是不想评价,一个小黑炭外头套了一块蓝丝绸,眼前的媳妇,给他的就是这个感觉。她还不如像以往一样,绑着马尾,穿着练武的素衫。倒不是说这样更好看,而是这样更加适合她。   “很勉强。”   吉惠就没想过她相公能说出什么好来。她高兴的拉着相公的手臂。“昊哥哥,娘要带我出去玩,你跟我一起去吧!”   “不用。下午高夫子便要来了,爷最近落了不少功课,得准备一下。”   吉惠顿时失落的憋着嘴,她把头靠卫守昊的手臂上。“好无聊哦,我一个人,也说不上话。”   “侍郎府孩童多,你怎会无聊。”   “我才不跟小屁孩……等等,侍郎府?吏部侍郎!”吉惠突然瞪大眼睛,惊呼之后双手捂住嘴巴,很是诧异的模样。   “吏部侍郎张大人,你不知道?”   “我没反应过来……”   卫守昊笑着,两边酒窝若隐若现,加上他皮肤白皙水嫩,一笑就可爱极了。吉惠的心魂渐渐的又被勾走。卫守昊可不会让她这么避开,他开口提醒。“听说,侍郎府的嫡子,也是个不省心的,你可别和他,混一块去。”   “才不会呢!”吉惠大气的甩手,面上还是嫌弃的模样。“谁和他好啊!自大狂一个!”   卫守昊轻轻挑眉,不动声色的打量自己媳妇。“你对人的认识,总是那么深刻。”   “那当然!”   吉惠浑然不觉。卫守昊摸了摸媳妇的脑袋,手搭在她肩膀上,有点施压的意思。“娘在侧门等你,你快去吧。记得,你说过的话。”   卫守昊吩咐完便离开,忧花连忙跟了过去。吉惠在原地满是莫名其妙的挠头。   她说了很多话,相公让她记住的是什么?思而无果,吉惠耸了耸肩,一蹦一跳的离开。   卫守昊走了几步,突然又有点不放心,他回头对着忧花。“你跟着去吧,就和娘说是我的意思。”   “可是,夫人让小的跟着您……”   “这边没什么需要照料的。你跟去吧。寸步不离。”   “寸步不离!”忧花有些诧异卫守昊的吩咐,发现自己惊呼了以后吓得连忙低头。   “去。”   “是,奴婢知道。”   忧花连忙转身朝吉惠离开的方向跑去。   卫守昊只是突然想起,侍郎府的妾室不是个好拿捏的,卫三现在还只是一个孩子,难保会被李氏拿来做文章。媳妇不省心啊!   他突然有些后悔了,应该跟着卫三去的。   吉惠进了马车,和卫夫人一处,忧花快步赶来汇报了一番,卫夫人点头答应,让她随从。   马车晃晃悠悠的走动起来,车厢里,卫夫人端坐着,姿势优雅沉着,身侧是仿佛皮猴子一样上下乱窜的吉惠。卫夫人禁不住跟着吉惠的身子挪动目光。   卫夫人看着拨弄头发的吉惠,细细打量一番,进而悠悠的叹气。   “娘,你叹什么气呢?叹气容易使人老。”   瞧瞧这嘴皮子,都没法说出个好话来。   卫夫人更郁闷了。“真不明白,昊儿怎就对你这小丫头这般的上心。”   话音刚落,某人把好容易绑着的总角拆了一个。卫夫人终于没忍住开口。“你说你,哪还有个姑娘的仪态。”   卫夫人这话对吉惠而言熟悉得就跟‘今天天气真好’一模一样。她满满接下评论。“大概昊哥哥喜欢我没有姑娘的仪态。”   完全违心的话,但吉惠厚脸皮起来,连她自己都怕。   卫夫人反倒是被逗笑了。她听得下人说,这小丫头还曾跑昊儿屋里大哭。也不知怎么了,昊儿那性子,多半还真拿她没办法。   或许当娘的,对于孩子,总有些恶劣因子在。孩子越是严肃,越是镇不住,当娘的,就越想逗他,自己不行,看他栽到别人手上,也是乐见得很。   “你快过来吧,还折腾你头发。”   卫夫人示意吉惠坐在自己跟前,帮她把总角绑好。这可不是个简单的活,卫夫人虽然不比那些梳头丫鬟们,但总还是绑得回去的。   吉惠老老实实的坐下。“娘,你别绑太紧,绷得我弯弯的柳眉都变成长剑眉了。”   卫夫人没来由的发笑,却硬是没出声。“紧点才好看不是?”   “可疼啊!用伤己的办法来让自己美丽,还是算了吧。”   卫夫人难得从吉惠口中听得高论,来了点兴致。“你不喜欢?”   “如果美丽换烧鸡,我还可以考虑考虑。”   “吉惠。”   卫夫人立刻阴沉了脸,吉惠这才察觉自己暴露了,连忙闭嘴。   卫夫人摇了摇头。“下回,若是下人手脚重了,你要呵斥回去,你不说,婢女也不知道,回回给你梳得紧紧的。”   “我知道啊!但是绷着才好看不是?我就想让昊哥哥看看,然后再拆。” ☆、28.第 28 章   卫夫人可算是见识了吉惠的黏人。看来, 不止是小丫头镇了自己儿子,自己儿子也能把这丫头治服帖了。这样也好。   马车走的旁道,没路过摊贩那, 吉惠扒在窗口看, 没见着泥人店家, 可别提多失落。   马车走了一段,来到侍郎府。侍郎府门面大气,格局上走的是官家规格, 门口两个大石狮子, 牌匾上的字也是落笔有力, 一看就不凡。   与之相比, 帅府的小门庭,几十年如一日, 真是差得远了。到底是武将, 不兴这些文人做派。对于他们而言,只要练武场够大就行。   婢女在门外等候,见着帅府的马车, 连忙上前相迎。吉惠一路上被卫夫人念叨了不少的注意事项,念叨得都快要犯困。真不明白这么不放心她, 又为什么偏要她一同。   吉惠跟着卫夫人入府, 还没走至张夫人的院落,就迎面撞上了李氏。   “李姨娘……”婢女东香惊呼。   卫夫人未出阁前, 和张夫人有些交情。她自然知道张府后宅不宁, 也猜测到张夫人许是遇见了些麻烦, 想要借自己的身份,来压李氏一头。即使心中有数,她也来了。有些人,她从不开口求你帮忙,当她开了口,多半也是走投无路。   可卫夫人没有想到的是,张夫人的处境这般的艰难,以至于妾室都敢再府里明目张胆的拦下正室的客人,更甚者,这客人,还是帅府的夫人。   卫夫人庆幸自己嫁得好。张夫人身子孱弱,但出嫁前并无大碍的。也是生了一双儿女,这才开始缠绵病榻。妾室貌美,接二连三的从她手里□□。而观自己,在帅府后宅,说一不二,也无旁室烦忧,日子实在轻松。   当年都是同样的年纪出阁,张夫人出自侯府,条件要比她好上许多。帅府不也是她挑剩的罢了。真不知她怎么想的,张侍郎当初一个低位小官,把她迷了眼。   “东香,你这是……”   李氏带着两个婢女随从,假意路过,拦下了卫夫人。她开口问向张夫人的婢女,语气傲气得很。   卫夫人对李氏的第一印象并不好。到底是妾室,年轻貌美打扮也艳色得很,只是一举一动,都掩不了媚气,口气轻浮不懂规矩,上不得大堂。   “回李姨娘,是夫人的客人,夫人还在等着……”   “客人?”李氏故作诧异,她连忙上前几步,面上满是谄媚。“可是帅府卫夫人?哎呀,瞧瞧我这有眼无珠的,早就听闻夫人大名,今日才得以一见。”   东香显得很是无措,实际上却是愤怒难当。李氏这明摆的是想巴结上卫夫人,卫夫人却是张夫人的客人,这般的厚脸皮,可不气人。   卫夫人施以敷衍的浅笑。“妇道人家居于后宅,只图后宅安稳,没些小人作祟,不出堂不问外的,哪来的什么大名。”   李氏被卫夫人暗示得有些说不上话。她在侍郎府作威作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在外就算别的夫人看不起她,也从不明着说。毕竟侯府没人,谁也不至于为一个病秧子说话,犯不着找这麻烦。李氏也是第一回见着像卫夫人这样,夫家身居高位的夫人,极大的落差让她气得不行。   小户人家出来的妾室,除了拿捏男人,哪有几个是斗得过那些大户高阁的。也就张夫人身子虚,外加动了情,这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在李氏问题上犯迷糊。   “今日时辰打紧,就不与李姨娘多说了。”卫夫人声音平和,让人听不见半点不喜的波澜,就事论事让人与她吵闹不起。卫夫人对着东香。“不是说你家主子等着,怎的不走?”   “啊,是。”东香激动万分,连连应是。   她在这府里,受了李氏不少窝囊气,现在,可算有了点压其一头的感觉。   吉惠可没□□去搭理这些,她反正是看不明白的。她跟着卫夫人一路来到张夫人的院子。卫夫人进屋,就见张夫人坐靠在榻上,她身子虚,却还强撑着。   张夫人想要起身,卫夫人连忙上前拦她。   “娴儿姐姐……”卫夫人把张夫人扶坐回去。“姐姐身子不好,不用起身。”   张夫人坐回原位,咳嗽了两下,摆手让东香出门。“瞧我这身子,连妹妹过来,都不能起身相迎。”   卫夫人摇了摇头。“你我姐妹,说这些做什么。”   张夫人眼睛顿时一阵酸涩。俗话说得好,墙推众人倒,这时候的她,早就没什么可以来往的好姐妹了。也就剩下卫夫人,能够不推辞的来看她。她心里也是清楚,所以才一直没有打扰卫夫人,如今要不是没了法子,也不会把她请来。   张夫人用帕子擦去眼角的泪花。“我可真是……”张夫人强颜欢笑,见着一旁的吉惠,慈爱的看着她。“这便是传闻中帅府收的大姑娘吧?”   “吉惠,过来。”卫夫人招呼来吉惠。“叫声娴姨吧。”   上辈子,吉惠虽然和张淼有过接触,但却没见过张夫人。可以说,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娘亲和张夫人还有这般要好的关系。   早知道,她骂张淼的时候,斯文点了。   “娴姨。”   “是个乖巧伶俐的。”张夫人浅笑道。   “姐姐可别让她骗了去。这小丫头性子野得很,哪和乖巧二字沾得上边。真要说乖巧,还是悦姝。”   吉惠捂脸,又来了,别人家的姑娘都好。吉惠深深郁闷娘的对比论。每次娘一拉姑娘出来对比,只要对比的人是她,人就都是好的。当然,可恨的是她无法反驳。   “说起悦姝,看样子还虚长两岁,让她二人一块玩耍去。”   “也好。悦姝她……”   “来人啊。”   张夫人高呼,后又咳嗽了起来。东香听了叫唤进屋。张夫人平了气息。“你带卫小姐到书房找姝儿玩去。让姝儿多照料,别怠慢了。”   “是夫人。”东香听言。   “去吧,可别给小姐姐添麻烦。”   “好。”   吉惠应着话,跟东香一块离开。东香知道两位夫人独处,十分懂脸色的将门关上。   “妹妹,来这坐。”   张夫人拉着卫夫人到榻沿边坐下。   “妹妹,姐姐惭愧。”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了?”   “还不是府里的那个妾室,抢了我儿,现在,又把主意打到了悦姝身上。”   ……   吉惠跟着东香出院子,候着的忧花见了,也是连忙跟上。少爷说了,让她寸步不离的跟着。她可不想回头挨批评。   东香带着人,路过一处院子,突然听见叫唤声,东香停了脚步,脸色不大好,回身对吉惠说道。“卫小姐,小的到前头去看看。”   “胆小鬼!”   “摔死你……谁让你把毽子踢到上头的。”   孩童的吵闹声传来,吉惠逢着热闹,自然二话不说就冲进去了。东香没来得及阻拦,只能和忧花连忙追了过去。   三个女娃在院子里玩耍。围着一棵大树,爬在树上头的,是六岁的张悦姝。而下头的,是李氏所生的两个女儿,五岁的张悦欣和四岁的张悦宓。   大树枝头挂着一个毽子,张悦姝在树干上上下动不得,停在了原处。她穿着淡绿色的纱裙,同样是绑着总角,但肤白貌美,五官上佳,一双眸子清澈可人,是个惹人怜爱的。她在树上头,想来是有些时辰了,满头大汗,眼角泛红却硬是不哭。   上辈子吉惠没接触过张家的这三位小姐。只是张悦姝是有名的才女,偶尔听得几句。   “你们在玩什么呢?”   吉惠向前。   “你是谁?”张悦欣见吉惠后头的东香,用嫌弃的眼神打量吉惠。   张家的两个妾室女儿,穿得都是上好的锦缎裙,模样上有几分相似,都是高高在上刻薄的样子。说出话时让人感觉很不受尊重,让人听着不舒服。   孩子的行为往往会无意识的受到大人的影响,在张悦欣和张悦宓眼中,张夫人身边的,都不是个好的。   “我?来玩的。”吉惠打断了原本想说话的东香。“你们做什么呢?”   “这个笨蛋把我们的毽子踢上去了。让她拿下来。”   东香哪里不知道自己小姐,小姐平日里就不喜欢这些,成日只是待在书房里。肯定是被拉着过来玩的。小姐从没有上过这么高的地方,如今一瞧,她心疼极了。   东香连忙上前。“小姐您莫怕,小心点下来,东香在下头接着您。”   “你捣什么乱啊!”张悦宓上前推开东香。   “要不怎么说一点规矩都没有。贱婢。主子说话能由你乱来吗?”张悦欣指着东香就骂。她性子跋扈,但却有着一张特别讨张大人喜欢的嘴,话说得特别的甜。府里头,张大人不宠嫡女不宠嫡子,最宠的就是这个庶女。她在府里,依然已经是个压人一头的主子。可是连张夫人也敢当面给脸色的。   东香跪在地上,脸色发白。“二姑娘,小姐在上头……”   东香话未完,张悦宓便给姐姐出气,上前打了东香一巴掌。虽然是孩子,但这一巴掌下去,可不止是疼,脸面也是被打尽了。 ☆、29.第 29 章   忧花被张府的情况给彻底吓懵。   吉惠挠挠头, 不以为然的上前,一把就拉开了张悦欣。   “你干嘛!”张悦欣不满的质问。   吉惠舒展了下筋骨。“不就是一个毽子嘛!”   吉惠后退两步,一个发力, 在笔直的粗壮的树干上踩了两脚, 树干上很快就被踩出两个印子, 印子深陷进了树干中。她借力上了顶头,一跃便把枝头上的毽子给取了下来。吉惠把毽子丢给张悦姝,自己则是顺着踩出来的树干上被认为制造的梯子, 似乎还嫌踩得不大稳, 又用了点力度。   整个树干都因她受伤严重。   “来, 顺着我这个地方踩下来。”   “好、好……”   张悦姝受到惊吓, 抓着毽子,满脸的茫然无措。   吉惠刚给她投以一笑, 正落到地上, 伴随着惊呼,一个小石子朝她扔来,她凭借着敏感度躲了过去, 回身一看,张悦宓正气鼓鼓的看她。   吉惠不是个能吃亏的, 当即就怒了。笑话, 这石头是能随便扔的吗?万一伤者人脑袋,打到人眼睛, 多可怕啊!“小屁孩!找打是不是!”   或许是吉惠凶了, 同龄的张悦宓有些怕她, 可张悦欣自然是不怕的。她从妹妹手中抢过石头,她对着的看似是吉惠,打的却是刚刚摸着下来的张悦姝。张悦姝刚好被打到了后脑勺,疼得泛着泪花。   吉惠挠了挠头。婢女叫这位小姐,那肯定就是娴姨的女儿了,怎么说这都应该是张淼的姐姐,她抱以诚恳万分的态度向张悦姝道歉。“不好意思啊!我看那石头不是朝我来的,我就没管。”   张悦姝摇摇头,正想说没关系,那边张悦欣却开口。“你胡说什么!我就是打你的!究竟是哪里来的野孩子!脏兮兮的,丑死了!”   吉惠坏了张悦欣姐妹的好事,她自然是生气的。“还有,这棵树可是我娘最喜欢的。你死定了!我要让娘打死你!”   吉惠衣着不凡,但孩子哪看得出来。她们见着吉惠皮肤黑,又野蛮,早就把她划到下人女儿那栏去了。   “哈?”吉惠这种,向来是能打就不哔哔的。她在原地顺了几个石子,直接往地上一坐,靠着树干,假意要瞄准张悦欣。   张悦欣吓得不轻,却还是站在原地不肯挪动。“你敢扔我,我告诉我爹听!我让我爹把你抓起来!关起来!”   吉惠稍稍用力,石子便像暗器一样朝张悦欣飞去,虽是打在她手臂上,但明显疼极了。张悦欣当场就嚎啕大哭。   张悦宓还小,看着姐姐哭了,心里害怕,也跟着哭。   吉惠耸了下肩。   她嘴笨,说不过这些大小姐们的大道理。反正,一般的冷嘲热讽她听不出来,但明面对上她的,基本都是不讨好被一顿教训。从不吃亏。   “你看,疼吧。你扔人家,人家就不疼啊。万一给扔眼睛上,搞不好就瞎了。多危险。什么破习惯,就该改改。”   张悦姝一见张悦欣哭,还像是故意招惹人过来一样,她着急上前安抚。   “欣妹妹,你别哭了,你快别哭……”   张悦欣不听,仍旧更大声的哭了起来。张悦宓上前就打张悦姝,一张脸涨得可红,明显是真的动怒闹脾气。   张悦姝就这么咬牙受着,但面上,也都是委屈。   “妹妹,你们别哭了,这位小妹妹没有恶意的。”   “你还护着一个外人!”张悦欣抓到机会,指着张悦姝就骂。“我要告诉爹听!你是不是故意让她打我的!我要让爹给我讨回公道。”   吉惠看着张悦姝紧张的模样,摇了摇头。真是傻的,这要是她妹妹,全部关起来打屁股教训。哪由她们这么没大没小的。   吉惠懒洋洋的靠着树干犯困,也是她打了个呵欠,张悦欣注意到了她,张悦欣甩开张悦姝,走到吉惠面前就抬手打她。吉惠不大想跟个孩子计较,见她打得不疼,也就只是避开脸,没怎么出手阻止她。   她长得不好,可别再弄花脸。   吉惠不在意,可忧花不同。帅府出了名的护己。外人都知道,不管怎么说帅府的不好,绝对不能是在帅府仆人面前说。帅府的人,身上都有股拧不回的拗劲。   忧花见了自家大姑娘受欺负,连忙上前,装作是拦张悦欣,手上却施了巧劲,拉她的时候,在她腰间上留了印子。张悦欣只知道疼,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忧花把哭闹挣扎的张悦欣抱开。   吉惠眼睛透亮着呢!忧花的小动作没能瞒过她。她诧异的看着这位无数次看她不顺眼,给她相公打小报告忧花。   张悦欣得了自由,便去打忧花,忧花也就忍着。“张家二姑娘,您怎么发脾气是您的,可别闹到了我们主子那。”   东香这才想到吉惠身份尊贵,吓得不轻,连忙起身。张悦姝见了连忙上前,低声问。“这位妹妹是?”   “是帅府的大姑娘,夫人特意邀请的帅府夫人做客……”   张悦姝心中了然,沉了下脸色,对上张悦欣和张悦宓,表情却坚定了很多。“两位妹妹,你们莫要哭闹了,怎么也不应该打人才是。”   “我就打了!她还打我了呢!我要让爹给我讨回公道!打死这个该死的丑八怪!”   吉惠知道自己长得不好,但怎么老念叨人丑呢?很伤自尊的不是。她瘪着嘴,若卫守昊在这,她可就要上前装委屈了。可人不在,她也找不到个能撒娇的。   “我才不丑。你懂什么,这叫健康美。看你们一个个脸色惨白,哪有我好看。”   昧着良心的话,吉惠说得顺心顺口,没有半点不适。   “丑八怪!”   “丑八怪!”   张悦欣和张悦宓好像是得了吉惠弱点一般,不停的开口打击她。张悦姝急得不行,也知道拦不住自己妹妹,只能跑到吉惠身边求她。   “妹妹你别生气,她们还小,胡说的。”   “谁欺负我妹妹了!”   未见人先闻声。张淼从旁门走了过来,见着院子里的情况,不是冲向自己的亲姐姐,而是跑到了张悦欣身边。   “欣妹妹,谁把你弄哭了?”   张淼身着蓝黄相见的锦衣华服,脚踩高云靴,言行举止都是傲气。他模样俊秀,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薄唇高鼻,是张府难得的好苗子。这仔细一瞧,和张悦姝竟有七八分相似。   他二人可不就是一对龙凤胎。   可吉惠见着故人的第一眼,却是张口大笑。   “混蛋……啊,哈哈,笑,你要笑死我……你绑的头发是什么鬼……啊哈哈哈,肚子疼,肚子疼……”   张府排名第二,年仅六岁的张淼,华服之上,是两个显眼的总角。   吉惠哪里见过这自大狂这般模样,笑得都快抽过去。   原来,这就是那自大狂说的,从小帅到大。真是,太好笑了。两个低垂下来的总角,多乖,多可爱啊。   张淼见着一个奇怪的妹妹,摸了摸头发,这才意识到对方在取笑自己。他愤怒难当。“你是谁!闭嘴!不许笑了!”   吉惠也不想笑的,但她忍不住啊!这该死的自大狂,从小帅到大,形象上也偏差太多了吧?   上辈子,吉惠一直待在帅府,能见着的小帅哥,就她相公一个。等她上了学院,她认的人,也都脱离了孩童模样,因此,相互间的落差太大。   和炎的风俗,一般来说,只有普通平民,才会给儿子在总角的年纪这么绑头。女孩倒不觉得什么,男孩的话,一般是像卫守昊那样束发,或者是像吴牧曦那般立髻,很少有张淼那样的。   但也不是没有,可吉惠没见过。尤其对象还是每回和她吵得脸红脖子粗的自大狂。更是想都没想过。   李氏照顾张淼,看上去是处处上心,实际上,不是自己的儿子,她嫉妒还来不及,自然是变着法的教歪张淼。张淼性子有些急躁,也都是她有意惯出来的。这头发,也是李氏有意把他当平民出恶气。   张淼很少出府,也没见着什么同龄的男孩,自然是什么都不懂的随她。李氏说自己一视同仁的养着了,旁人,也拿捏不了李氏的错处。   张淼见吉惠这般笑话她,当时气的怒火直冲头顶,他走向吉惠,张悦姝连忙拦下要阻止自己弟弟,张淼似乎对这个姐姐并不大亲近,大声呵斥张悦姝。“你走开!”   张悦姝有些怕,但到底也不肯动,她是个明白人,不想吉惠出了问题,张淼是她的亲生弟弟,到时候肯定会连累到她。   吉惠一瞧张淼不同以往的可爱模样,眼角笑出泪不说,她推开张悦姝,目光对着张淼,在众目睽睽之下抬脚狠踩了张淼一脚。   “痛!”张淼惊呼抱起脚跳着。 ☆、30.第 30 章   这一脚若是旁人还好, 可却是吉惠,吉惠这个怪力女,下手可不轻。张淼哪里受过这气, 疼得都快哭了。   “你个疯丫头!我要告诉我爹……”   吉惠得意的朝张淼做鬼脸, 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张淼。“来啊!来啊!有本事打我啊!”   张淼到底是扛不住挑衅, 顾不上脚疼,立刻追了上去。东香等人想要拦,却也只能惊呼, 倒是忧花连忙追了上去。   吉惠一边跑一边哈哈大笑。   耍着张淼玩的日子, 可不多了。吉惠一回头, 某人顶着两个总角追着自己。   “啊哈哈哈……”快把她笑死, 如果吴牧曦在就好了。   尽管吴牧曦不在,吉惠也耍着张淼跑了一圈侍郎府, 迷路什么的都不在考虑之下。忧花自然是很荣幸的跟丢了。她只是个婢女, 哪有吉惠这般的精力。   张淼跑得是小脸煞白,完全是在靠毅力支撑着自己。他连自己为什么追着这个妹妹都忘了。   吉惠寻了个亭子坐下,高兴的踢腿。“弱, 太弱了。”   “你弱!你才弱!”张淼靠在柱子上,气喘吁吁的, 连挪动坐下的力气都没有。   吉惠不以为然, 只是上下打量张淼。“喂,问你个事。”   “我才不回你!”   “刚刚我没好意思说。也是你的妹妹, 要不然我就把她们绑起来抽了。我先声明, 我可没招惹她们。”   “你胡说!我分明看到你欺负欣妹妹她们, 她们都哭了。”   吉惠是个武人,可不跟你玩那些什么,证据啊,真相啊,什么的。她一脸无所谓的样子。“随便你了,我话说在这里。只有一次哦,下次我真不放过她们。”   张淼冷哼一声,低声道。“还把自己当谁了。”   吉惠这才想起张淼还不认识自己,她连忙站起来摆好姿势,四十五度角忧郁望天,负手在后,很是诗意的模样。“我就是传说中如花似玉、肤白貌美、聪明伶俐、乖巧可爱……额,还有什么形容词没有?”   吉惠回头看张淼,张淼迷迷糊糊的摇头。   吉惠咳嗽了一声,又立起范来。“哦对了,还有才华横溢、学富五车……你看我比你聪明,人笨要多读书。”吉惠不甘心的又冲张淼说。“的吉惠是也!”   吉惠开头开得莫名其妙,结尾也洁得莫名其妙。张淼很是茫然的问她。“所以你是谁?”   “吉惠啊!傻啊!我刚说了一大堆。”   张淼本来还好好的,一听人说他傻,他就又炸了。“你才傻呢!傻子、疯子!”   “好了好了。”吉惠上前扶起张淼。“你战斗力太弱了,我没好意思欺负你。”   “我才没有被你欺负!”张淼顺势坐了下来,依旧气鼓鼓的。   “是了是了,你小你赢。”   “明明你比我小!”   吉惠愣神。“对,额,你欺负小孩,不地道。”   “我……”怎么着都是自己错,张淼被堵得没话说。“哼,不和你说话了。我跟你一个野孩子计较什么!”   吉惠又是心情舒畅的哈哈大笑,根本没有把张淼放到眼里。她和张淼向来都是吵着不服输的,难得这回张淼示弱。吉惠坐在了张淼身侧,张淼嫌弃的挪动身子,拒绝和吉惠一同,吉惠也不不计较,只是踢着腿淡笑。   “真是难得啊,距离上次咱俩和平共处多久了?”   “你别装认识。本少爷才不和你个乡野小民来往!”   “是、是,你小你赢。”   “你!”   张淼知道吉惠是故意逗自己,他气得脸色发红,却看旁边的人侧着脸看他,一双眼睛都笑眯了起来,大白牙展露着满是欢喜的笑容。张淼突然有些害羞。他还没和哪个妹妹这般亲近过。当然,这个丑八怪……   张淼还没来得及做完心理建设,吉惠就拿出原本抓在手心没丢的小石子,然后再张淼面前,拇指和食指相互用力……小石子被她揉成了粉末。   张淼瞪大眼睛,后背寒毛直竖。那个叫吉惠的野丫头,却笑得更开心了。只是这次的笑容,像是要把他活剥生吞了一样。   “你看,我说的是真的,管好你的妹妹们哦。我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不计较的。”   “你、你个疯子!”张淼努力掩饰自己的害怕,他离开座位,悄悄挪离吉惠的身边。“你别以为本少爷会怕你!我、我爹可是吏部侍郎!”   “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我揍过的人多了去了。可以打了再认错的。”   张淼只觉得这个疯子是再暗示自己,他连连后退,直到出了亭子。他转身就跑,还留下结论。“你等着,我回去找人!”   吉惠看着他快跑离开,寻了个好位置坐着欣赏这满园的美景。   原来,大家小时候都这么可爱。   吴牧曦是个胆小害羞的小盆友。   张淼是个吵架笨拙的小盆友。   这么说来,她和相公为什么没点变化……   吉惠在清风的吹拂下,靠坐在亭子里头,闻着花香,感受着难得的闲时,渐渐陷入梦乡。   张淼跑去找张悦欣和张悦宓。不管怎么说,她还是很担心自己妹妹的。而此时张家两姐妹已经气汹汹的去找自己娘亲,准备让娘亲出面,找吉惠麻烦了。   只是,李氏不想留在府里看张夫人给自己搭的戏。她心里头清楚,卫夫人来此的原因。   她不过是提了一下想把张悦姝也带到身边养,张夫人就着急了。以前李氏还没觉得,后来见张悦姝出落得愈加漂亮,举止也愈加端庄,她隐约有不好的预感,担心张夫人想要培养女儿来给自己谋出路。   李氏总觉得,张夫人对自己儿子,甚至还没女儿那样上心。张悦姝那小贱人,越长大就越难对付,她也只有故技重施。   可李氏也没料到的事,张夫人对自己儿子没反抗,对女儿反倒是用起心计来,特意请来了卫夫人,想给张大人看看,自己也是不好欺负的。如此一来,李氏把张悦姝带到身边的计划,明显就坏了,她和卫夫人套交情,也很明显失败。她才不会留在府里看人眼色。   只是李氏一走,张大人也是不在,张悦欣和张悦宓却在府里找不到一个可以撑腰的人。她二人急得团团转,最后在屋里大哭起来。   张悦宓年纪较小,哭过就忘了,只是一个人抱着娃娃抽泣,而张悦欣则是眼泪一波接一波,没完没了。她越想越气,恨不得真跟吉惠拼命。   “宓儿,我们不能这么便宜了那野丫头,我们得好好教训教训她!”   “好。”张悦宓点头。“姐姐说怎么办?”   无数的坏主意在张悦欣脑子里转悠,也没转悠出个所以然来。后头她在屋子里来回,想看看能有什么好办法。一瞧就看见了她娘梳妆台上的某个小盒子。   张悦欣突然抓起盒子,两眼放光。   “把这个丢到吃的东西里面,然后让她吃。”   张悦欣记得这个小盒子,这里面装着一包粉末,之前听奶娘和娘说过,这里面的东西一点点吃可以让长得漂亮,但是全部吃掉就会闹肚子,肚子疼。她就把这里面的粉末都丢吃的里,让她拉肚子!看她还怎么敢坏自己好事。   张悦宓跑到姐姐身边。“我可以看看吗?”   “我们先去厨房,一会给你看。”   “好。”   姐妹二人去到厨房,硬要端走张夫人的鸡汤,甚至还为了这事惊动了张夫人。下人做事毕竟谨慎,就算张夫人在府怎么不得势,这张夫人备好的东西,也不敢就这么弄丢了。   此时张夫人正和卫夫人说着话,苦笑两下,便也由了去。张悦欣和张悦宓二人偷偷摸摸把鸡汤端回屋,甚至还紧闭门窗,生怕人不知道她们在做坏事一样。   张悦欣把整包粉末都倒在了鸡汤里,甚至还拿勺子搅拌了两下。粉末入水即溶,一下就没了踪影。张悦宓看着鸡汤想吃,手刚伸向鸡腿就被张悦欣拦下。   “这个不能吃,吃了肚子疼!”   张悦宓很是委屈的看着。   这时张淼终于是找到了张悦欣和张悦宓。他在屋子外头敲门,满心以为自己妹妹关门躲起来哭了,着急得不行。   “谁啊!”张悦欣紧张的问。   “欣妹妹,是哥哥。你开门。”   张悦欣连忙跑去给张淼开门,张淼见张悦欣只是红肿了眼睛没再哭了,心中高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下。“欣妹妹,你吓死哥哥了。”   张悦欣见着张淼一阵开心。   她到底只有五岁,不懂大人的世界。她讨厌张悦姝,那是因为张悦姝和她一样是女孩,也不是同一个娘生的,张悦姝表现得聪明伶俐,对比下来她每回都被教训,早就恨上她。可张淼不同,张淼是哥哥,也经常和自己娘亲在一起,非常护着自己,她自然不会觉得讨厌。   “淼哥哥,你帮我个忙。”   只是,张悦欣说话时的那股傲气,丝毫不见收敛。   “好啊!”张淼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张悦欣连忙指着桌上的鸡汤。“淼哥哥,你把这个端给那个野丫头吃。” ☆、31.第 31 章   “什么?”张淼走到鸡汤跟前, 闻了一下。“好香啊!干嘛给她吃,给我吃就好了……”   “不要!”   张悦欣推开张淼,张淼奇怪的看着张悦欣。“欣妹妹?怎么了?”   “你把这个给她吃!”   “为什么啊!”   “没有为什么!不许偷吃!就直接给她!”   张淼满头的雾水。可他看着努力端炖汤瓦罐的妹妹, 有些重, 他到底是不忍心接过来了。“欣妹妹, 明明她才把你弄哭,你就要给她汤喝。还是这么香的鸡汤……她是不是又欺负你了?”   此时的张淼,对吉惠的印象全部都是负面的。毕竟, 连他都敢威胁, 自己妹妹就更欺负了。可张悦欣不肯说, 一个劲的跺脚, 眼泪眼看又要下来,张淼只能连忙应是, 然后半推半就的把鸡汤端走。   张淼倒回去找吉惠, 幸亏吉惠是个懒人,一碰着舒服的地方,说睡便睡, 还在那亭子里头待着。张淼在回廊上望,只见吉惠躺在亭子的美人靠上, 一手懒洋洋的撑着脑袋, 宝蓝色的裙角从美人靠上滑落,阵阵微风拂过, 将裙角吹动起来。   不得不说, 这野丫头还真是会享受。   张淼行至亭中, 手里头还端着鸡汤。也不能这么说……因为走得久了,手上没了力气,几乎是抱着瓦罐走动。瓦罐重且不说,还微微发烫,以至于垫着的白布都受不住热,张淼的两边手臂,都快受不住了。   他站在吉惠身侧看她。吉惠虽然皮肤黝黑了些,但睫毛却很长,鼻子也很挺立,淡淡的眉毛,小巧的唇口。不得不说,这个妹妹,其实长得还是蛮可爱的。张淼看她闭目的模样,有些呆。   如果这个野丫头不欺负欣妹妹的话,他还能跟她好好的玩。   张淼看着鸡汤,有些犹豫。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直犯嘀咕。总觉得这份鸡汤没那么简单。欣妹妹才不是那种能和人妥协的人。她脾气强硬极了,连他也时常得让着,否则一哭就哭很久。   张淼看着四岁的吉惠,小小一个躺在美人靠上,身子瘦瘦小小,以至于她躺的稳稳当当的。不知什么心理,张淼鬼使神差的想要挪步离开。   就跟欣妹妹说,野丫头睡着了。   吉惠如果在外被人这么近的盯着,还能睡着,那么她这帅府曾经的三帅,还真废了。她早就知道张淼过来,只是一直不想搭理。又看他一句话不说莫名其妙的要走,这才起身。   她叫住离开的张淼。   “站住!张淼!”   已经走出亭子的张淼吓了一跳,抱着鸡汤无辜的回头。   吉惠起身跑到张淼身边,张淼见她,竟有些怕,可想要离开的步子却因为自尊心没有挪动。   他才不会害怕这个能两个手指捏碎石头的野丫头!   “你抱着什么?”吉惠见着张淼抱着东西,顺手一打开。被捂得严严实实的香味一下子扑鼻而来,就连张淼闻着都想要流口水。   这是府里特意给张夫人炖了养身子的,费了一个多时辰才熬出来的汤。   馋嘴的吉惠顿时朝张淼露出给爽朗的笑容,张淼看得入了神。   “行啊张淼!”吉惠一手把鸡腿扯了下来,张嘴就是一大口。“我不生你气了!谁没个不识人的小时候呢?”   “你才不识人。”张淼下意识的反驳。   吉惠把张淼手中的瓦罐夺了过来,抬脚对着张淼的身子就是一踢。“都是我的了!一边去!”   张淼给吉惠送吃的道歉,次数数不胜数。他们确实经常吵架不说,见面就没个好。但如果真过分了,回头张淼铁定给她送礼。   否则,真闹起来,吉惠也不傻,才不会继续搭理他呢。张淼在吉惠这里,印象分值还是很高的。虽然老实爱和她吵嘴,但却是个好人,时常也是就事论事。偶尔也能力挺她一下。   也正是如此,曾经多年的习惯,和先入为主的想法,让吉惠毫不怀疑的接受了张淼端来的鸡汤。若是别的人送吃的,这么说,若是张悦欣送来吃的,这么不合理的情况,吉惠肯定掐着她的下巴逼她自己吃完。   张悦欣这般,也叫做凑巧碰上。   张淼被踢得脸色难看,他抓着衣袍处的脚印,不听的掸拭,随后狠狠瞪了吉惠一眼,离开了院子。   吉惠朝张淼摆手。“谢了啊张淼!”   张淼愤愤不平的走出院子,嘴里不听的念叨着疯子。这一来二去,他倒把鸡汤忘得一干二净。   别以为这样就能跟她和好,她欺负他妹妹不说,还威胁他呢!   也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吉惠一个人吃完了半只炖鸡,就连鸡汤都喝个底朝天。满意的擦嘴,吉惠起身想找个地方洗手。也就在找地方洗手的路上,吉惠突然感觉肚子一阵腹痛,眼前一道白光闪过,她连忙半跪在地,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感觉自己肚痛难忍,额头上已经布满了冷汗。   张淼!   吉惠气得牙痒痒!   他们之间,可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恶作剧。   吉惠觉得自己浑身无力,差点就要倒在地上。她硬是撑起身,扶着回廊柱子硬撑着。   此时,忧花找人不到,已经通知了卫夫人。卫夫人以为吉惠又到某处玩耍去了,不甚在意,但张夫人还是派了两个婢女,让跟着忧花一起去找。   两个婢女也不当回事,张夫人的主子威信并不高,找人的时候慢吞吞的。忧花因着卫夫人的面子,冷脸忍着。   三人正四处看着,几乎哪都去了,最后在某处回廊上,发现了疼得倒在地上,捂着肚子蜷缩的小主子。   忧花连忙上前,她将吉惠撑在自己身上,回身冲发愣的两个婢女训斥。   “还愣着做什么!一个去找大夫,一个去回报我家夫人!若我家小主子出了半点意外,你们都脱不了干系!”   若不是她们慢腾腾的,她早就找到小主子了!   “好,好!”   两个婢女连忙点头,一同跑开。   吉惠虽然才四岁,身子也比较瘦小,但抱起来跑还是比较困难的。尤其是忧花,也只是一个年轻的小婢女。   可忧花就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硬是把人抱起来狂奔。   “疼……疼……”吉惠捂着肚子,脸上发冷,冷汗直冒。“忧花……我疼……”   孩子的□□声让忧花心疼不已,她硬是撑着。一路上,她的跑动惊扰了不少人。   忧花就这样抱着小主子,一边跑一边喊着问路。等赶到张夫人屋时,她已经是满头大汗,双手没了知觉。   卫夫人听了婢女的回报,当时就站起了身,手中的茶杯因为匆忙,没能很好的放在矮几上,只是放了矮几一角,随着卫夫人的松手,最后掉落到了榻上。   “怎么会!”   卫夫人提起裙角就连忙跑出屋子,张夫人想要起身,婢女担心她身体,可她硬是撑着下床。   卫夫人出了院子,就见着了跑来的忧花,她连忙从忧花手中接过吉惠。   “这是怎么了?”   “奴婢也不知道,奴婢找到大姑娘的时候,大姑娘就已经喊疼,在地上翻滚了。”   张夫人听见她二人说话的声音,亲自搬开了茶几,给榻上腾位置,自己则是因为这一连串的动作接连咳嗽,连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连忙吞咽,努力张着口,朝屋子外头喊。“姐姐,快把孩子先送进来。”   卫夫人把吉惠抱回屋,放到榻上。她摸着吉惠的小脸,看吉惠浑身发凉,受了不少惊吓。   “忧花,去找大夫。再回个信给府里。”   “是!”   忧花连忙点头。她自是信不过那两个丫头的,自己又匆忙跑了一趟。   “妹妹……”张夫人一听卫夫人要给帅府送信,脸色顿时发白。   不管怎么说,她实在不想把事情闹大。闹到帅府,这事就没那么简单了。   可卫夫人哪里顾上那些,满心吉惠的她,一眼都没能给张夫人。   “疼……”吉惠知道自己来到娘的身边,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她侧躺蜷缩着,两手抱着肚子,低声叫卫夫人。“娘……娘,疼……疼……”   卫夫人虽喜欢吉惠,但毕竟两人才认识没多久。收为女儿,也没能真正生出多少母女情深来。但是这一次,看着小丫头缩在一起,委屈的叫她。卫夫人竟然心疼得红了眼睛。   卫夫人坐在床沿,抱着吉惠,把她护在怀里。“哪疼?哪里疼了?肚子怎么了?伤着了吗?”   “娘……疼死、吉惠了。”   “好、好。”   吉惠疼得紧闭眼睛,她略带哽咽的声音,让卫夫人慌了手脚。卫夫人一手抱紧吉惠,一手抓着吉惠放在肚子上的手,好似这样就能帮吉惠减轻疼痛一般。   “娘知道、娘知道,你放心,会好的,会好的。”   到底是谁伤了她女儿,她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红着眼睛的卫夫人,气愤得浑身发抖。 ☆、32.第 32 章   微风徐徐, 屋里头的窗户大敞,卫守昊正坐在不远处的书桌旁执笔练字。不知是不是心性改变的原因,他的笔锋越发的锋利, 像出鞘的利剑一般。   桌前不远处的案上, 香炉中的一炷香渐渐烧到尾端。似是有心灵感应, 卫守昊突然抬头,看着香最后熄灭。   卫守昊起身拿出香,一阵不好的预感突然朝他袭来。   明明娘和卫三离开并没有多久, 可他总是坐不住。为了逼自己冷静, 他无奈以香计时, 让自己死守。可香烧完了一炷又一炷, 他除了更加焦躁,什么都办不到。   虽然他放弃向卫三挣扎, 可至少得让他留些底线吧?这样腻着, 算是怎么回事?   也是这会,小金突然连跑带爬冲了进来。   卫守昊皱眉训斥。“发生什么事了?”   “回少爷,忧花回报, 大姑娘在张府突然腹痛难忍……”   “什么!”   卫守昊放下手中的燃尽的香,匆忙跑了出去。小金立刻紧随。   “大夫呢!”   “忧花已经去请了。管家正赶去营里通知老爷……”   如果事情没有那么严重, 卫夫人是不会惊动卫长彬的。如果卫夫人惊动了, 那只能说明,吉惠现在的情况很不好。卫守昊作为卫夫人的儿子, 这点事情, 心中还是有数的。   也是因此, 他更加慌乱了。   张府的那头,吉惠直接把自己蜷缩成了煮熟的虾米,动也不能动。只要稍稍挪动,她便疼痛难忍。卫夫人急得只能用帕子帮她擦去额上的冷汗,其它什么都做不了。张府请来的大夫正在一旁皱眉把脉,情况并不好,他自己好似也没看出什么来,紧张得很。   张夫人知道事情严重,此时也是难得的出屋,到大堂端端正正的坐着。张夫人的脸色虽然差到极致,但谁也看得出,她这是,要难得一次以张家主母的身份理事。   先前忧花回报,吉惠消失前张淼追过去了。问话的切入点,自然是自己的儿子。可到底是偏心,张夫人没能在众人面前质问,而是单独见了儿子。   “娘今日认真的问你,卫家大姑娘,究竟是怎么了?”   忧花的动静已经传到了张府各处,张淼自然也听说了。张淼低着头,两手微微颤抖。“我、我不知道。”   虽然心中有所猜测,但出于维护,张淼还是没能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   自打李氏将张淼夺走,就没少在讨好孩子的问题上费心。张夫人缠绵病榻,而张悦姝性子也是安静沉闷,李氏有机可乘,自当不会放过。   时间久了,张淼对张悦姝和张夫人,亲姐姐亲娘,反倒疏离得可以。面对张夫人的问话,他除了害怕,没能感受到半点安全感。话,自然不可乱说。   张夫人咳嗽了两声。到底也是曾经的高阁小姐,她若认真计较起来,又怎会连个孩子的口都撬不开。   “淼儿,现在卫家大姑娘正在娘屋里头,腹痛难忍,半步难易,这个情况,若是不知发生了什么,乱吃了什么东西,乱喝了什么水……大夫见了,恐怕也没得办法医治,你明白吗?”   张淼陷入了极大的矛盾之中。   “可我,真不知道她吃了什么。”   “你不知道,为什么能说她是吃了什么,而不是喝了什么?”   张夫人的反问很轻,和她的人一样,没什么波澜,简简单单的。却一下子抓住了张淼的咽喉,张淼立刻抬起头看张夫人。   难得的,张淼发现自己娘亲病榻以外的模样。她端坐的样子美极了,眉眼间的惆怅萦绕不去,哀伤比以往任何时候还要明显。到底是母子连心,张淼被张夫人触动了。   张夫人不会去说什么保护儿子,别担心之类的话。因为对于孩子而言,事情或许并没有大人想象中的那么严重。说多了,反倒让他紧张,害怕自己会真的受到惩罚。   况且,张夫人还是觉得,自己儿子不会有这些坏心眼。   “应该……是鸡汤。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个。”   “谁把鸡汤给你的?”   张夫人一问,张淼便抿了嘴,明显不大想说。   张夫人便旁敲侧击他。“原来是鸡汤,下人回报说悦欣和悦宓把娘的鸡汤端走了,娘只当她二人嘴馋……”   “娘!”张淼连忙上前。“你会罚两位妹妹吗?或许不是鸡汤呢?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的。”   “是与不是,那得验验才知道。鸡汤在哪吃的?”   “后院的亭子里。”   张夫人撑着起身,张淼连忙去扶,走出大堂,张夫人便朝东香吩咐。“去,到后院亭子里把那的鸡汤全端来,送去屋里,让大夫瞧瞧。”   “是。”东香听言连忙跑去。   可令东香万万想不到的是,等她跑到后院,却见李氏院里的丫鬟小梅,正抱着瓦罐想跑。东香知道事情严重,连忙跑去抓住她。   “小梅!你好大胆子!赶紧把瓦罐给我!你知道这事有多严重吗?你十个主子都兜不起!”   小梅当然是知道事情严重。   她今日有些病了,便没有随主子伺候。两位小主子做错了事,跑来跟她求助。她起身一打听,才知两位小主子坏事,把帅府的大姑娘给伤了。   她一听是帅府,腿脚都发软。帅府是什么地方?卫家军纵横边界,守国之一方,帅府战功无数,兵权在握,就连当朝太师也要卖几分颜面,更何况是他们区区侍郎府了。小梅当即派人去通知出门在外的主子,而自己,则是赶忙帮着两位小主子灭迹。   因着不知道鸡汤的下落,她四处找寻,耽搁得久了,这才和东香撞上。   小梅吓得腿软,连句反驳的话都没法说,只能让东香抢过瓦罐,把她强拽着,一同去见了张夫人。   来到大堂,小梅一看自己两位小主子正哭啼着,仆人更是从管家到守卫,统统齐了。小梅当即瘫倒在了地上。   “夫人!这丫头想毁灭证据!”东香大声告状道。   “先把东西给大夫送去。”   “是!”   东香连忙跑开。   张夫人看了眼小梅,抬眼看了一旁哭啼的张悦欣和张悦宓。“你们二人,还不肯说实话吗?”   “我没有!”张悦欣大声哭喊着。“你别想欺负我,我告诉爹娘听!我让我爹治你罪!”   在张悦欣的印象里,一个缠绵病榻的张府夫人算个什么东西。连屋都没出过几回的人,更何况自己爹也不喜欢她。在张悦欣看来,自己的娘亲才是这张府真正的主子,她对张夫人,可是从来不怕的。   “人证物证聚在!你还想抵赖!”   张夫人难得动怒,张淼看着,这才知道事情严重。他连忙上前。“娘,两个妹妹还小……”   可是,让张淼万万想不到的是,他一心护着的妹妹,竟然会指着他。   张悦欣知道事情很可怕,心底有道声音告诉她,绝对不能承认,她看着出头的张淼,突然心生一计。她指着张淼说。“是淼哥哥!跟我没关系!是他干的,呜呜……跟我没关系!你别以为、别以为我娘不在就可以欺负我……”   张悦欣哭完,直接坐在地上,踢脚耍赖起来。   张夫人可不能任由一个孩子往自己儿子身上泼脏水。她愤怒的拍了桌子。“胡说!厨房回报鸡汤是你端走的,现在你们院里的婢女也赶着帮你们处理痕迹!你休要撒谎诬赖!”   “谁说我女儿诬赖了!”   屋子外头突然传来声音,进门的,可不是赶着回来,跑得满身大汗的李氏。   “娘!”   张悦欣见有人撑腰,更加大声哭喊。而张悦宓更是直接扑到了李氏怀里。   李氏心乱手不慌,先前她还怕得脚软,谁知正到院子,就听到了自己女儿的话,她突然发现事情并不是那么的不可挽救,没准,她还能绝地反击。   李氏不像张夫人,做事端着个高阁的架子。她是个商户出身,许多做法都是上不得台面的。虽在下不得人心,但只要张大人喜欢她,就没人敢出面驳她。她真急起来,其实和那些市井泼妇并没什么两样,可偏偏会哭喊的总能得到关注,一样平民出身的张大人,还就吃这套。   “李姨娘,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若敢强行维护你女儿……”   “是你强行维护你儿子吧!”李氏扶起张悦欣。“欣儿,你跟娘说,谁欺负你了,这是怎么回事?”   李氏暗中掐着张悦欣,明目张胆的在众人面前给女儿使眼色,随后还用言语暗示道。“你有什么委屈,你跟娘说,娘会给你公道的。”   张悦欣抽泣了两下,心安了不少。“是淼哥哥把鸡汤端给那野丫头的,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野丫头!”李氏又拽张悦欣。“是惠妹妹。”   张悦欣擦了眼泪。“惠妹妹……呜呜,不是我干的,是淼哥哥,娘,他们冤枉我。” ☆、33.第 33 章   张淼怎么也没有想到, 自己一心护着的妹妹竟然反咬自己一口。看着李氏满脸得逞的恶毒,张淼后背一凉。   李氏上前踢了小梅一脚,小梅就这么受着。   “你说, 你为什么那么做!”   “我……”   “你是不是为了掩护淼儿, 小梅, 你怎么这么糊涂呢!”   小梅不敢开口说谎,可她也不敢反驳。李氏在侍郎府一手遮天,对待下人又十分狠毒。更何况, 自己还是在李氏手底下讨吃的。   “小梅, 你把话说清楚, 是谁让你去的?”张夫人见小梅犹豫, 便开口对她施压。   小梅颤抖着身子,最后一咬牙。“是小梅自己想去的。东香误会奴婢了, 奴婢只是见了瓦罐, 想拿来找夫人,谁知道被东香看见,误会了奴婢。”   “你!”   张夫人气极, 李氏对此也不是很满意。如果小梅能一口咬定这事是张淼说的,那么张淼可就落实了罪名。自己也可以一举拿下张夫人。   “淼儿。你把话说清楚, 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张夫人满眼鼓励的看着张淼, 张淼从张夫人眼里,也看出了维护。   “淼儿!你可是侍郎府的嫡子, 可别冤枉你庶妹妹啊!”李氏连忙将张淼拽到身边。   张淼双手冰冷, 愣愣的看着张夫人, 又看了一旁的张悦欣和张悦宓。   “淼儿,悦宓才四岁,怎么可能做那事呢?”   “李姨娘!”张夫人大怒。“你别明着教唆孩子!淼儿,事关重大,你往实话说!”   张淼听懂了李姨娘的暗示,李姨娘是在告诉他,他是嫡子,做错事,也没人敢伤他。可欣妹妹只是庶女,而且宓妹妹还那么小……   “是、是我做的……”   张淼话音一落,站在张夫人一旁的张悦姝便向前,她拽过自己的亲生弟弟,反手给了他一巴掌。   “张淼!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张淼站得笔直,眼神避开张悦姝,怎么也不愿意看她。比真相更令张夫人难过的,是母子离心。儿子宁愿帮庶女扛罪,也不愿意相信娘亲。张夫人眼泪直流,伤感到了极点。   直到张淼开口承认前,府里下人还当这是李姨娘耍计,毕竟鸡汤是张悦欣姐妹端走的,谁都知道,又抓了李姨娘的婢女……铁板钉钉的事,竟真就被李姨娘翻过去。   看着依旧念叨自己冤枉的张悦欣,众人也渐渐相信了她。   “闹什么!”   正从吏部赶回来的张大人步子匆匆,他一见大堂乱成这般模样。本就烦闷的心情变得更加急躁。   “爹,事情不是我做的。是淼哥哥,淼哥哥已经承认了……爹……”   张悦欣连忙上前抱住自己爹爹哭着撒娇,张大人看自己的爱妾正默默的抹眼泪,仿佛在一人承受着所有委屈。而那已经承认做了坏事的儿子,还有脸站着!   张大人推开张淼身边的张悦姝,一掌打到张淼的后脑勺,张大人动了十成的力气,年幼的张淼直接被打得倾身向前,头重重磕在了地上。额头立刻流了许多的血。   张悦姝吓了一大跳,她想去看看弟弟,但理智告诉她要远离张大人的视线,以免被牵扯上。张悦姝默默退到了角落里。   张夫人心疼的上前跪倒,抱住儿子。张淼还是傻的,连疼也忘记了喊,只能傻傻的看着本来和自己没多大亲近的爹。   “你个孽子!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祸吗!早知道生出来就把你掐死!白养你这个废物!”   “老爷!”张夫人大声哀戚。“你怎么连问都不问,就给淼儿定罪呢!”   “老爷……”李氏自然不会让张夫人把事情掰回去。她喊着张大人,声音柔柔的,满带委屈。“淼儿已经承认是他做的这事,如果妾身回来晚些,夫人就要把罪名强行安在欣儿身上了。”   “爹……爹你救欣儿,不是欣儿做的,爹……”   张悦欣适时的上前,跪在了张大人跟前。张大人一向宠爱张悦欣,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女儿那么委屈的跪下,对张夫人的愤怒又上了几分。   张大人对张夫人本就没有爱意。当年他科举之后,满腔抱负,却因出身寒门,被安排到偏远小县当县府。恰逢之前与侯府有几次来往,他知道张夫人性子柔弱可欺,故意诱骗了张夫人。张夫人为嫁给他,和侯府闹了不少矛盾。   可别人不知道的是,在哄骗张夫人的过程中,他付出了什么,在侯府受了老侯爷多少羞辱。外面人都辱骂他,说他攀高枝。一而再再而三的践踏他的尊严。   哪怕后来他成为了吏部侍郎,老侯爷也死了,也没有人认可他所做的一切。每当这时,就要提一下老侯爷。说他要没有张夫人,根本没有今天。对于张大人来说,张夫人的存在就是他一个抹不掉的耻辱。是他一生都摆脱不了的污名。   张大人最是讨厌这个所谓的高阁嫡女,相反,商户出身的李氏给了张大人自尊心的满足。这让他日益膨胀起来。对于张夫人这个病秧子,更是看不上,连带自己唯一的嫡子,也是不冷不热不想搭理。   “老爷!不是那样的。之前下人回报,是悦欣端走了鸡汤,东香还在……”   “够了!”张大人厌烦的打断张夫人的说辞。“本官不管你那些辩解的废话!”   “老爷!你怎么能不管呢!”   “都是你个毒妇,教坏了孩子!他都承认了,你还想蒙蔽本官!都这节骨眼了,竟然恶毒得想往孩子身上泼脏水!”   张夫人满脸是泪。她无助的抱住自己的儿子,看着这她曾经爱过,为此付出一切的男人。   彼时桃花满地,枝影摇曳。那个满腹经纶风度翩翩的书生朝她微微拱手,道一声‘打扰了小姐’,他的情话仿佛还在耳边,他的眉眼还一如从前。   可是时间匆匆,他变了。他早就变了。是她一直不肯承认,甘心躲在府里的一处小院,有意避开了一切。   她对不起自己的一双儿女。   都道为母者强,她却自私的不肯保护他们。当初淼儿被抢走的情形历历在目。那人不过说了一句她身体不好,她便答应了他。   那些个日日夜夜里,她泪湿枕巾,为自己哀戚。殊不知,最受伤的却是孩子。她对不起淼儿,也不怪淼儿不信她。   直到这一刻,张夫人才真正心悟了、看透了。   在张大人身上留有的幻想,被张大人粉碎得一干二净。   “来人!”张大人吩咐下人。“把这孽子给本官关柴房去!等帅府人处置!”   “是!”   一旁的下人应声,却还是有些偏心张夫人。毕竟为人夫为人父的,一句话都不问就把孩子定了死刑,虎毒还不食子,却直接要把儿子交于帅府处置……   下人手上的动作轻了些,张大人看着恼火。   “还不快点把这孽子拉开!本官看了就心烦!还有这毒妇,关回她院子里去!”   “是!”   受了吩咐的下人不敢再轻手,硬生生把母子俩拉开。   张夫人没有再坚持,而张淼更是没有,两人就这么被带走了。   张大人揉了揉眉心,这一会功夫,张悦姝从门边偷跑离开。李氏可是一直盯着张悦姝。她冷笑一声。这丫头真不是盏省油的灯,不过,也是个识时务的。如果这次,她能顺手把这死丫头夺到手里,到时候打她几回,还怕她不听话吗?死丫头可是嫡女,模样好还聪明,到时候获得的荣宠,不都是自己的?   张悦姝跟着下人和张夫人走,眼看着下人把张夫人锁了起来,自己则是趴外头窗户边看她娘亲。   她不问娘好不好,不骂爹太偏心,只是盯着抹泪的张夫人问。“娘,现在怎么办?”   她想着翻牌。   张夫人抽泣了几下,用帕子抹去泪。失去情意想通一切的张夫人,再抬头时,眼睛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变了。   “帅府的人不是傻子,娘也有几分交情,若真要拿淼儿如何,怎么也得支应娘一声。等他们抽出身来,我们再说此事不急。”   “这事跟弟弟真的没关系吗?”   “看样子也不全是。但可以确定,里头动手脚的不是他。”   张悦姝皱眉,显得有些厌恶。对于张淼这个弟弟,张悦姝从来就没喜欢过,蠢到了极点。张悦姝不会让自己变成李氏的女儿。她跟着张夫人,那是张家名正言顺的嫡女,跟着个姨娘,自损身份,对她往后可是大大不利。   张夫人虽然没怎么管了张淼,但对张悦姝的教导,还是尽了母职。张悦姝经常出入侯府,跟着侯府的几位姑娘,混的都是高阁嫡女的圈子。别看张悦姝也才六岁,为人处世上,却被张淼聪明利己得多。“没有办法,让淼弟弟从里面摘出来吗?全推欣妹妹身上去?”   张夫人此时心也冷了下来,她微微垂眼。“那便见机行事。” ☆、34.第 34 章   因着张夫人院里的病气, 一行人还是强行把吉惠挪到了偏院。在侍郎府内部算账的过程中,吉惠就在卫夫人怀里咬牙坚持。她是疼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张府请来的大夫,又是把脉, 又是看气色。最后, 对着东香送来的瓦罐, 仔仔细细瞧了大半天,也瞧不出什么名堂来。   卫夫人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她觉得这张府是在搪塞自己,根本没把人孩子的命放在心上。除了张夫人让她们移出院子外, 大夫也没什么本事, 这么大的事情, 连个张府主子的人都看不见。张夫人说是去查由头, 如今瓦罐也带来了,之外, 她没看出张府的半点诚意。他们便瞧是养女, 才这般对待。若是帅府所出,早就围上来罢。   卫夫人听着吉惠连叫喊声都没了,阵阵无力感朝她袭来。总觉得, 这孩子就得死她怀里一样。她正红着眼要暴怒,院子外头来了动静。   张大人到底是带着李氏等人来了。只是张悦欣和张悦宓都不再跟随。   “卫夫人。”张大人进屋便喊。“卫夫人, 惭愧啊惭愧, 没想到本官府里竟会发生这样的事。”   “张大人。”面对跟自己打花腔的张大人,在吉惠痛苦不堪的情况下, 卫夫人生不出丝毫说闲话的想法。“你可能不知道情况。我便与你透个底了。这小丫头是大帅亲自带回来的, 收为养女也是大帅的意思。若人在你府里有个三长两短, 你亲自去与大帅说惭愧。”   张大人脸色顿时难堪起来。“卫夫人,你别动怒。有什么好好说。”张大人冲一旁的大夫施压。“大姑娘这是怎了?”   “大人饶命啊!”大夫吓得立刻跪倒在了地上。“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你这是做什么!大姑娘该如何医治,你若治不好,本官拿你是问!”   “张大人又何必在我一妇道人家面前装威风。”卫夫人呵斥张大人。卫夫人出身不低,更是帅府主母,大家相安无事的时候,以她身份,也不必去低张大人一头。如今在张府闹了这样的事,张大人有错在先,她抓着不讲理,张大人也辩驳不了她。   说白了,奈何不得。   “卫夫人。”张大人到底没被人这样呵斥过,更何况是一个妇道人家。他一下子冷了脸。“卫夫人,此事是张府做得不对。你且放心,本官已拿下逆子,届时帅府发落便是。卫夫人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听候发落,当前是我这孩子。”卫夫人心疼的抱着吉惠。“这孩子要有个三长两短,别说帅府,我便先于你们没完!堂堂吏部侍郎府,竟出了这样的祸事,不用帅府,我自个去告御状!”   “卫夫人……”张大人见卫夫人是认真的,这才有些慌。“你还愣着干嘛,还不快给大姑娘看看!”   “大人饶命啊!小人才疏学浅,没能看出大姑娘吃了什么,无法对症下药……”   “你!”张大人愤怒之余,又连忙对卫夫人道。“卫夫人,如不这般,张府的大夫无能,本官让人备上马车,立刻护送你回帅府……”   “张大人,今日我女儿不好,我便哪也不去了!”   卫夫人怎么不知道张大人的意思。无非是想把她请出张府,不想让人死在张府罢了。孩子疼得寸步难移,人命关天的时候,这就是堂堂一国侍郎。   张大人现在恨极了做此安排的张夫人,心里咒骂恨不得她去死。错过了让卫夫人离开的最好时机,如果人真死在了侍郎府,那就什么都说不清了。   “还愣着做什么!再去请!把京里头最好的大夫都给请府上来!”   “是!”   下人连连应下,急忙跑出屋子。   卫夫人却问东香。“你适才说瓦罐是从谁那找的?”   东香连忙上前,刚刚情况着急,她没能禀告,只提了两句,这下才得了说话的准头。可她还没开口,李氏却立刻出面。   “卫夫人,是我没能好好管束。这事是淼儿做的,老爷也已经把他关起来了。”   “李姨娘!”东香惊呼。“你胡说什么呢!瓦罐分明是从你院子婢女那拿的……”   “婢女糊涂……”   “够了!”卫夫人打断她二人。“这鸡汤我倒是知道。”先前她和张夫人说话,下人就禀告过,说是张悦欣和张悦宓要吃鸡汤,当时张夫人让了,她心中觉得不妥,但也没好多说。“明明是两位庶姑娘端去的,怎么就变成他人了?”   李氏面上尴尬。又转了话。“是她们端的,可往里头下东西的不是她们。淼儿自己承认了的。”   卫夫人看李氏闪躲的眼神,直觉有鬼。“那便把她们几人都叫来,我要好好问问,究竟往里头下了什么东西!”   “这,那便叫淼儿……”   “都叫来!我没那闲工夫与你们周旋。”   李氏紧张得很,张大人倒是吩咐下去,让把人都叫来。他看吉惠感觉似乎真的不好,总有种命悬一线的模样,担心她就这么咽过气去。   场面正僵持着,下人匆忙来报。“老爷,帅府来人……”   “快、快请进来。”   张大人话音刚落,人就进门了。来人是卫守昊,开路的正是小金。张大人看不是帅府的大人,心里的大石头放下。只觉卫夫人是说过分了,帅府人并没有过于看重这个养女。   “昊儿,你怎生来了?”   卫守昊快步走到吉惠跟前。他见吉惠捂着肚子,下意识的也帮她捂着。“卫三,你怎么了?你可别吓爷……”   吉惠听见卫守昊来了,努力眯起眼睛,此时,她已经脸色惨白,看得直令人害怕。“昊哥哥……疼……”   卫守昊伸手去摸吉惠的脸,觉得比寒冰还要冷上几分。他这才发现情况比他想象中的严重得多,他上了榻,当着众人的面,把吉惠从自己娘亲怀里夺了过来。   “昊儿,你小心些……”   卫夫人很是责备的看着卫守昊。卫守昊却不管不顾,满心都只有了吉惠,他紧紧抱着她,抓着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卫三,谁害的你,你怎么了?”   卫守昊的问话声低沉压抑,甚至带了几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几乎是一瞬间,他的泪就掉下来了。他把头埋在吉惠的肩膀处,掩去自己失态的模样。   他来不及想、来不及做任何的算计。只盼着这人不要离开。   她看上去非常不好,浑身冰冷,脸色惨白,一如她死后的模样。马车里,他也是这般把人抱着,扣着手,她却暖和不下来,怎么也不肯抬眼看他。   当年也是这样,死了,就没再回来。   “卫三。你别吓爷、卫三……”   卫夫人当卫守昊没见过人这般,受了惊吓。她摸了摸儿子的头。   “昊儿,你且陪着丫头,娘要看看,下药的人投了什么,好让大夫对症。”   “曲太医,您快些……”   “别催,别催。”   院子外头传来吵闹声,张大人一听太医儿子,立刻慌了心神。太医不出宫,这是和炎的规矩。除非是皇上皇后首批,否则就是连皇子也请不得。   把太医请来,上头人也只给卫大帅这个面子。   没想到,卫大帅没有对这件事情出面,却用这种方式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   曲太医是太医署的老太医了,一把年纪,腿脚都不是很利索。他被忧花催促得气喘吁吁,进了屋就被卫夫人拉住。   “太医,快,麻烦您,给我女儿看看。”   “不急、不急……”   “哪能不急!”   卫夫人又抓着曲太医来榻前。曲太医见了吉惠,突然就认真起来。虽还喘着气,但感觉好了许多。   曲太医翻了翻吉惠的眼皮,对上卫守昊满含哀戚的眸子。“不用担心。快把我药箱拿来。”   曲太医叫一旁的忧花,负责背药箱的忧花,连忙把药箱递了过去。曲太医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白色的瓷瓶,对着吉惠的嘴硬灌了下去。许是东西有些苦了,吉惠皱着眉推拒得很。   “卫三!喝下去!”卫守昊颤抖着声音命令道。   吉惠本身就疼得难受,加上身上没什么力气,只能受了。   “太医,孩子这是怎么了?”卫夫人见太医沉稳,心中安定不少。她连忙上前问道。   “吃了什么,与老夫看看。”   “是这,是鸡汤。”   卫夫人连忙闪过身,曲太医朝桌子走去,对着桌上的瓦罐,又是闻又是看,最后还拿指腹清点了些,放在口中尝了一下。   直到这一系列的动作结束,曲太医才把早就得出的结论认证。他不慌不忙摸了自己的胡须,说出情况。“应该是竹荫草的粉末。” ☆、35.第 35 章   “竹荫草?那不是用来提神的吗?怎么会……”   后宅有个说法, 说竹荫草能让女子保持肤色光滑白皙,说是提神,但许多夫人备着都是别有用心的。   “竹荫草确实可以提神, 不过如果用药过量, 会使得人腹痛难忍, 腹中绞痛,严重者,更是会危及生命。”   “那我孩子……”   “夫人请放心, 小姐没那么严重, 否则, 当即已经口吐白沫, 无力回天了。”   一旁角落里还跪着的大夫用袖子抹了把冷汗。其实,他虽然没看出瓦罐的名堂, 但是也有想过会不会是竹荫草。可他没有把握, 不敢乱用药,所以只能说自己不明。   毕竟,谁会想到, 堂堂一个帅府小姐,会被人下竹荫草这样简单又随处可见的药物。   竹荫草因为本身有毒, 药馆不对外私售。但因为竹荫草的谣传, 许多夫人都暗里求它。有些避不开的,药馆为了避免各家夫人在用药时下错计量, 一般都只给包上一小包, 计量会控制在伤害性命的范围之内。之后, 更是多加嘱咐。   张悦欣也是在李氏用药时,听了一旁仆人的嘱咐,这才知道东西会害肚子。好在她下药时,竹荫草已经被李氏用去了一些。曲太医听了忧花说的症状,心中已有了想法,出宫前,便把东西捎上。到底是太医,名头也不是白来的。   “太医,那一切可就麻烦您了。”卫夫人连忙道。   “夫人不用太过担心。我已将白芯汁等熬制的药水给小姐喝下,暂时能止小姐一些疼痛。往下,,再让人给煎两副药,小姐喝下后排了毒,身子暖了就好。”   “忧花。”卫夫人叫着忧花。   “是夫人。”   “你亲自去煎药。”   “是。”   “太医,您这边请。”   “管家,你跟着帮帮。”张大人吩咐道。   “是。”   忧花招呼着太医到一旁写单子,卫夫人这才松了口气。屋子外头传来吵闹声,许是下人把张淼等人带来了。卫夫人不想把事情在此解决,让孩子听了烦忧。因此便朝张大人说道。“张大人,孩子还需清净,不如到别处去,把事情处理了?”   “这,理应如此。”   “老爷,少爷小姐都带到了。”   婢女领着府里的四位小主子,张悦姝本来不该来的,可她听了风声,还是赶过来了。只是张夫人被关,还是没能放出来。   “卫夫人,那便外头请吧?”   “请。”   “等等……”吉惠从卫守昊怀中发出虚弱的声音。   卫夫人侧头看她。“你这丫头,好好待着,娘到外头去,不吵你,你睡一觉。”   吉惠挣扎着要起身,却被卫守昊死死按着。“卫三。”卫守昊冷脸道。“你还不安分?非要疼死吗?这事交给娘,娘会给你个公道的。”   吉惠摇摇头,她脸色回了一些,可还是难看极了。“张淼……”   张悦姝听见弟弟的名字,连忙上前。“妹妹,这事不是淼弟做的。”   “谁说不是!他自己都承认了!”   “李姨娘,其中或许有什么隐情。你不能就这么定罪。鸡汤不是淼弟端走的,淼弟又怎么想到往里面投东西呢?”   “悦姝,你这是……”李姨娘脸上故作震惊和难过。“悦姝,你不能听夫人一家之辞,就冤枉自己的两个妹妹啊。悦宓还那么小呢,哪里懂得这些。”   “李姨娘,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说会不会是另有隐情,还不能直接定淼弟的罪。”   “闭嘴!”张大人暴怒。他指着张悦姝,愤怒到了极点。“本官当你是个懂事的。不像你娘你弟那般糊涂,结果你反倒还拎不轻。逆子已经认罪,你还想替他狡辩什么!”   李姨娘连忙到张大人背后给他顺气。“老爷您息怒。悦姝或者只是听了夫人的话误会了,孩子也是护弟心切……”   “你还替她说话!那毒妇也是,生了个给人下毒的儿子,还管出了这么个不成器的女儿!”   卫夫人看他们一家子演戏,心里虽然拿不准事情的真凶,但对张大人和李姨娘的认知更是上了好几个高度。   若是大户做事,凡事都不喜欢说死了。   张大人就算多不喜欢张夫人,可对方明面上还是侯府嫡出,骂得这般难堪,老侯爷一把提拔了他,他如此,在外声望定也是不好。李姨娘是个会说软话的,心机也是有。不过太浅了,做事人都看得出来。   她如此惊慌的打断张悦姝,一直强调张淼承认了此事,反而显得有些故意。   卫夫人觉得,她是得好好查查。“张大人,我们还是别处谈吧。你也别坚持着,听听孩子们怎么说……娴儿姐姐呢?也一并把她叫来,有话好好说。”   张大人听卫夫人喊张夫人姐姐,这才想到两人以前关系不一般。若不是发生了今日这事,或许今儿个卫夫人还是来给人撑腰的。   “娘……”   吉惠还是不放弃。   卫夫人可算是怕了她。她回身摸了摸吉惠的额头,还是那么的冰凉。“都没好呢,就有力气闹腾了?”   “娘……张淼叫来,我问他话。”   卫夫人叹气,看吉惠的样子,不应了她,肯定没完。卫夫人把目光投向张淼,张悦姝想了之前的相处,直觉吉惠对自己弟弟印象还是很好的。   说不定有什么转机?   张悦姝连忙拽着张淼的手臂,把他拉到吉惠面前。   此时的张淼,额头上还破着大口子,袖子上都是血,想来是关柴房的时候用袖子捂了。他别过脸,死活不肯看吉惠。   “事情不是、你做的吧?”   吉惠盯着张淼问,声音很是虚弱的模样。她又想坐起身,又被卫守昊按了回去。张淼默不作声。   “不说话、就当默认了?”   沉默半响,张淼这才回头,他看着吉惠,满眼的不甘心。“是我做的。”   “张淼!”张悦姝气愤到了极点。   吉惠仔细的打量张淼,像是要把他看透一样。最后,吉惠收回目光,对着她娘。她说:“娘……我不知道他怎么下药的……是那边的姐姐把鸡汤端的我。”   吉惠伸出手,指着事不关己和张悦宓说话玩耍的张悦欣。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给了张悦欣。   而张淼,则是完全呆住了。   “这怎么可能呢?”   李姨娘惊慌的笑着,笑容很是勉强,嘴角怎么都勾不起来。李姨娘一把拽过张悦欣,张悦欣还浑然不知。   “娘,你弄疼我了。”   “是不是,你是不是把鸡汤端给惠妹妹了?”   “没有啊!”张悦欣连忙摇头。“是淼哥哥端的!妹妹可以作证!”   吉惠阖上眼,收回手拽着卫守昊的袖子。“昊哥哥,我会傻到,人都分不清吗?”   会。   卫守昊轻轻垂眼,心中有数。   “你胡说!”张悦欣终于知道了什么叫没有最无赖只有更无赖。她遇到了一个比她还不要脸的人。“你个野丫头贱蹄子!胡说八道什么呢!”   张悦欣气极之下什么话也说出了口。卫夫人和卫守昊的眉头皱得极深。卫夫人掩着嘴,看张悦欣的目光里充满了嫌恶。到底是跟着个商户姨娘,半点教养都没有。   “悦欣!”李姨娘吓得就差当场打孩子了。“娘说了是惠妹妹,你忘了吗!就算里头有误会,你也不能骂人啊!”   张悦欣还是听得懂她娘暗示的。她满脸受了委屈的模样,扑向了一旁的张大人。   “爹,你给我做主啊!惠妹妹说谎,她冤枉我,她说谎!明明就是淼哥哥端给她的鸡汤……明明就是!”   “好好,好了,不哭啊。”   面对爱女的哭诉,张大人也显得有些手忙脚乱。再者女儿刚刚说的话他也是第一次听说。虽然偶尔听得女儿训斥下人,但还没见过她这般。   张大人满心盘算,究竟是府里那个下人,带坏了自己女儿。殊不知,这话可都是李氏暗地里骂张悦姝的,张悦欣不过是学了个十成十而已。   “你为什么……”   张淼犹豫着看着卫守昊怀里的吉惠,想问些什么,话却都问不出。   明明鸡汤就是他端的,她为什么要骗人?   为什么?   因为吉惠知道。张淼每次对她说假话的时候,说着说着眼神就会避开人,看着地上,紧接着一直眨眼睛……   俗称,心虚。   吉惠人虽然不聪明,但做事一般没什么弯弯肠子,喜欢用直觉说话。   鸡汤是张悦欣她们端走的,那自己和她们有仇吧?不是张淼的话,谁还能指使张淼给自己端鸡汤?谁还能让张淼心甘情愿的顶罪?   除了张淼出场时极力维护的两个妹妹,应该也没别人了。   那么,小的那个可能端不起来鸡汤……   算了,就指大的好了。   张悦欣,没错,看好你哦! ☆、36.第 36 章   跟脑子有病又无赖的人讲证据, 对不起,她理解不了。   吉惠的蛮不讲理,直接坑苦了张悦欣, 她终于也体验了一把, 被人坑的感觉。有了受害者的证词, 张悦欣无论说什么都不管用。   后头的询问,就是一个定罪的过程。   吉惠没能知道具体情况。因为她才刚好点,就跟着卫守昊回了帅府, 没能看成戏。等她灌药睡醒以后, 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   要不怎么说对症下药很重要?   人太医两下子, 第二天吉惠就活蹦乱跳。   只是她为了撒娇, 假装柔弱赖床了而已。   具体结果是卫夫人传达的。   李氏屋里搜出包竹荫草的纸,张悦欣被逼急了才把罪认下。当然认罪时态度直恶劣, 这点卫夫人说得有些轻描淡写, 但看她动气,吉惠也知道这个恶劣肯定到了极点。   李氏依靠诡辩,硬是把自己从中摘了个干净。张大人本来还想大而化小, 整个孩子还小,不懂事, 关禁闭什么的。卫夫人暗示性的说道了一下额头满是血的张淼, 张大人下不来台,这才家法抽打了张悦欣二十鞭。   张淼因为包庇, 张大人也发了脾气, 但卫夫人到底是心软, 见张淼伤得狼狈,就没让张大人再追究。   后头的事,卫夫人也不是很了解,事实上,他们都没什么心思去管别人家的闲事。   张夫人自己是扶不起的烂墙,谁帮也没用。卫夫人靠着曾经的情谊去了侍郎府,其实也只是准备见见故人做做客,给人撑腰这种事情,卫夫人是不会做的。她还没有那么热心肠,那么傻。   如今做客的自己惹上腥。因着吉惠的事情,卫大帅还亲自提点了卫夫人。卫长彬是个直肠子,直接就说了卫夫人一道。卫夫人对此事也是心有愧疚,如今对侍郎府的事,更是避而不及。   这事穿开了,里里外外笑话的可不都是她?   卫夫人这回,也是有苦说不出。她也就当教训了,只怪自己脑子糊涂,没个清醒。   吉惠知道了真相,还是很崇拜自己的。她起先也只是蒙,结果蒙对了。这么一想,张淼也是活该啊!就算他不知道鸡汤有问题,可鸡汤就是他端的!   吉惠在记仇的小本子上又给张淼加了一笔。还没记仇半响,吉惠就开始担心张淼。她从来不知道,张淼的日子那么难过啊。整日见着就骂,人看上去也不像是心事重重的。   而且也傻。那样的妹妹也给护着。   怎么办?感觉张淼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所以自己到底要不要救他?   吉惠陷入沉思。   曾经作为偏院客房备用的小院,如今被人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花花草草都给养得朝气。院子虽不大,但满是活力生机勃勃。小院的正屋大敞着窗户,阳光透进屋中,打到屋里头不远的床上。   吉惠的屋子,布置得非常精细。正对着大门的主墙上,挂着一幅嬉园图,图中有几处美景,孩童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有的在钓鱼、有的在说话、有的在躲藏玩乐……简简单单的一副图,都带着迎合的意味。   这屋子是卫夫人亲自一点点操办的,大到一个屏风,小到一个茶杯,都是站在孩子的角度去设想。卫夫人把一个清冷的客房,改成如今这般模样,一切只为了让吉惠能喜欢。   只是可惜,神经大条的吉惠对于屋子的要求只是——有床。   也是因着卫夫人想要小姑娘开心,床铺都她备的粉色四件套。帘帐子都是浅粉色的,上头绣着漂亮的小花,别起来的时候,可爱极了。   就在这样充满爱心的儿童小屋里,   吉惠正穿着白色亵衣,散着头,她的头发如今到了肩膀以下,只是头发有些微卷,不整理的时候,底下都翘了起来,乱糟糟的。她坐在床上,身子下压着粉色小被。一个小小黑炭在一堆少女粉中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可小黑炭浑然不觉,还故做沉思的撑下巴,满脸沉思。   屋子外头来了人,卫守昊正端着稀粥过来,吉惠一看见卫守昊,什么解救张淼计划123,全都被她丢在角落里隔上蜘蛛网。   吉惠满含期待的看着卫守昊。“昊哥哥,你真好。”   “没有鸡腿。”   卫守昊放下托盘,吉惠伸长脖子去看,清粥小菜,李大娘就是故意要谋杀她啊!   “我不饿……”吉惠目光没有离开粥,但嘴上话说得十分坚定。“从今天开始,我决定修炼成仙,只杀生不吃素,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未来,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唔。”   吉惠正慷慨激昂的说着不着调的话,谁知卫守昊已经一个包子把她嘴堵了彻底。   “爷最多给你捎个包子。”   吉惠咬下包子,可怜巴巴的盯着卫守昊,本来还伪装得十分正义的卫守昊,这会都有点心虚。“卫三,收起你那蠢死的眼神。你当爷没给你找过?你说说,你是不是得罪李大娘了?爷翻遍了整个厨房,都没给你找到块肉。”   “昊哥哥……昨天你答应人家要给人家鸡腿吃的。”   什么叫一失足成千古恨。   卫守昊昨天就经历了这一遭。   卫三肚子疼,虽然后头说没事,但差点就死了!浑身冰凉凉的,眼睛都睁不开……她虚弱的叫着自己,满怀期待的看着自己……   卫守昊默默移开眼神。   他不争气。   他心疼的时候,没管住嘴,说只要卫三好起来,什么都应卫三的。她果然没跟他客气,下一秒就抓着他领子,预定了第二天早上的鸡腿。   她说,张夫人的那只炖鸡太香了,想想还是要流口水。   差点因为一只鸡命丧黄泉的人,竟然没有对其生出恐惧之心,才刚好了点,就惦记着再吃一顿!他当即就训斥她,她就又虚弱不堪的眨眼睛看他,说明明说好的什么都答应……   他不该放松警惕的。   卫守昊再次警告自己。   吉惠挑食的咬着包子,肉包子馅吃完了,皮还在。“昊哥哥,虽然厨房没找到。但是你能上街给我买包子,怎么不能给我带个鸡腿回来呢?”   就为这事。   卫守昊出门本来是想给吉惠买鸡腿的,毕竟男儿说出的话,一诺千金,他还是得努力兑现,否则往后面子往哪里搁?   他顺路走过医馆,心血来潮便倒医馆问了竹荫草的情况。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那竹荫草并非是什么无色无味的东西。它混入水中,有些酸麻的感觉,就算误食,也能察觉。   也就是说,一瓦罐的酸麻鸡汤,卫三喝得底朝天。   她是有多爱吃鸡啊!   卫守昊当时的第一反应:卫三是狐狸精变的。   只有狐狸才对鸡那么执着。   可后来,他只能仰天苦笑。就卫三那模样,如果真是狐狸精变的,都道狐狸妖媚,那估计这个种族,就得蒙羞。   卫守昊到底是怕吉惠贪嘴,又改了主意给她买了肉包子。   说起来,刚刚还说一诺千金,脸啪啪的打得直疼。卫三这个不懂体谅的,都不知道他带了多大的觉悟才把肉包子带回来,竟然明着问他,一点都不体贴。   “有得你吃就不错了。把这粥也给喝了。还有李大娘特意嘱咐,菜也得吃……”   “我知道啦!”   “卫三!你别一惊一乍的!”   卫守昊训斥突然大喊的吉惠。   “昊哥哥,我知道为什么你厨房找不到肉吗?”   “卫三,我并不好奇……”   “因为我欠了李大娘五钱银子啊!”吉惠满脸惊恐,仿佛世界末日一般。“得罪了李大娘,我就顿顿只能吃菜……忍受它们毫不美观的颜色,入口时如同嚼蜡般的无味,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最后变成菜色皮肤……不行!我得把银子还李大娘去!”   “你等会!”   卫守昊拽住吉惠,硬是把人按床上。“你晚些再去也不迟,你身子还没好利索。”   “我好了!我现在力大如牛!”   完全忘记自己先前的装柔弱,吉惠握紧了拳头,就等卫守昊不相信,一拳打断床板。   卫守昊觉得自己昨天一天的担忧全都喂狗了。   “不急这一时半会,把粥喝了。”   “不行啊昊哥哥,万一午饭李大娘又给我送这个……”   “你吃还是不吃?”   用完所有耐性的卫守昊挑起了自己的俊眉。吉惠一句反问一个动作,端起稀粥像喝白开水一样咕噜咕噜的直下肚。   卫守昊面上不悦,心里却是欢喜。见着人如此活力的模样,悬着的大石头总算落了下来。卫守昊伸手帮吉惠拨开她的小卷发。   真不敢相信,这人的性命,差点又要从自己手指缝中溜走。   他可不信张府的那些鬼话。就算是张悦欣本意不是取卫三性命,但那包药,她一丁点不留,全给下了。   如果那包药剂量过了,卫三可真要没。   卫守昊这人,本来就冷静冷血,他当即不计较,不代表他就被糊弄过去了。   卫守昊把吉惠一小撮发丝卷在了指尖。“卫三,爷给你报仇吧?” ☆、37.第 37 章   “娘给我报仇了啊!”吉惠满脸莫名其妙。   卫守昊难得耐心的解释, 显得格外的体贴和温柔。只是他的眼睛却盯着吉惠,十分具有暗示意味的让她把菜嚼到嘴里。   “卫三,她差点没弄死你的小命。”   吉惠对卫守昊这个说法, 还是满不在意的。的确, 就算张悦欣差点整死她, 但差点整死她的人还少吗?   她觉得自己就是铁打孙悟空,而相公,就是个白白嫩嫩吃了能长生不老的唐僧。因着这种特殊的人物设定。她注定了将会遭遇无数心怀鬼胎想要弄死自己的小妖精们。   她的人生里, 真的不缺张悦欣一个。   只是她突然有点傻, 有点倒霉, 撞到张悦欣手上而已。   回头光明正大的较量, 不把张悦欣欺负得叫孙爷爷才怪!   “昊哥哥,那你罚她帮我吃菜吧……李大娘这绝对是开水煮白菜啊!非一般的难吃!”   卫守昊就没想过吉惠能给他什么理智上的建议。按道理来说, 他给她收拾烂摊子惯了, 难得这么生气,这心里头总是不平不稳的。   “你还是吃了吧……回头,别让李大娘抓着把柄。”   吉惠顿时化身吃萝卜的小兔子, 一点一点的把菜往嘴里送,表情可是愣得不行。   卫守昊心有余而力不足, 虽然想帮她, 但也不想吉惠挑食,只能顺了她的脑袋, 让她心理上能够得到宽慰。   吉惠却显得更加难过了。   相公这是在暗示什么?   不乖乖吃下去就要了她脑袋?   怎么感觉是把人下肚前的安抚?   好可怕……   吉惠被施以酷刑之后, 立刻连哄带骗把卫守昊请走了。前脚她刚表示自己会很乖很听话, 会趟好睡觉觉。   后头,她就爬下窗,跳后窗溜去厨房。   什么都别说了,李大娘的五钱银子必须还!   做后厨的,向来就是主子吃上饭,自己才能开始动手做自己的。吉惠赶来的时候,厨房里正烧火做饭,油烟满天飞,整个院子都不可避免的散着油烟味。   吉惠非常的识相。她一个人默默到角落里帮忙劈柴。   将功赎罪理应是当前最好的选择。而且,之前她就想好了,这五钱银子,怎么也得付些利息。劈点柴火,总是好的。   吉惠的柴劈得那叫一个顺畅,仿佛天生就是干这行的。她袖子高挽到手肘,在小木墩上的坐姿豪迈,单手劈柴,另一边手就负责顺柴火。流水作业,仿佛机器一样,快速而精确。   管柴火的下人阿义,正从厨房添了柴火回来。这一看,他的专属小坐墩,不知不觉已经被占去了位置。   “大、大姑娘!”阿义是错过吉惠耍猴的下人之一。   阿义年纪也不大,不过十五、六岁。起先府里有个老下人管着带着,后头老下人上了年纪,看他渐渐上手,便撒手不干,如今也只理些采买柴火的轻活。年轻人,没见过世面。对旁人说的力大无穷大姑娘,可是好奇极了。   大家见他喜欢,每每提起,总忍不住夸大几分,一来二去,年仅四岁的吉惠,就变成了他心目中的小偶像。   如今突然看见偶像在帮自己劈柴……   我一定是在做梦。   吉惠外头一看阿义,熟络的与他打招呼。“阿义,你在啊!”   “小!心…”   就在吉惠歪脑袋看阿义的时候,她手没停下直接又是一砍。阿义怕她来不及收手,顿时想叫她,却看人家一个四岁大的主子,看都不用看咔嚓一下就把柴火一分两半。   “什么?”   “没什么……”阿义还有些呆,连吉惠为什么知道自己名字也不知道。他后头才想起来上前阻拦吉惠。“大姑娘,快别,这活交给小的就行,这不是您来的地方。”   吉惠立刻瘪了嘴。   阿义不喜欢她。   她早就知道了!   哼!   当初她跟着夫子启蒙,偷懒不想写字,便时常来阿义这帮他劈柴,让他在一旁代写。本来阿义不肯同意,她硬是把砍一捆拆变成砍一堆柴,阿义才答应她。他们各取所需交易得好好的,后来被娘无意间撞见了。   当时娘让人把阿义打了几棍,她罚得轻了,只抽了几下。阿义怀恨在心,从此以后,一看见她跑来后厨,就跟做贼似得冒个脑袋监视他。   她和阿义道歉,对着阿义打招呼问好,什么招都使了,阿义就是不原谅她。躲她躲得跟什么似的。   不过,明明这次他们还没开始交易呢,阿义就不喜欢她了。哎……明明想帮忙,阿义却要赶她走。   “阿义,你让我在这玩一下嘛。我等李大娘呢。”   “老天爷……大姑娘,求您了,您到别处玩去。您不用等,小的这就帮你去叫李大娘。”   哪怕大姑娘不是他的主子,他也不能让一个四岁的孩子帮他劈柴啊!这么缺德的事情,他哪能干呢!他现在可是信了。他们说得没错,大姑娘果然力大无穷……   “你可千万别。”   吉惠连忙起身放下斧头拦阿义。   这个坏蛋阿义,竟然想加深我在李大娘跟前的坏印象!李大娘最讨厌做饭的时候有人打扰了,如果错了她的火候,她是要暴怒的。   神经病的大脑思路很简单:阿义不喜欢我—李大娘记恨我—阿义找李大娘—李大娘更恨我—阿义的复仇。   她真的冤枉啊!   当年,她分明跟娘说了一人做事一人当,娘就是不肯听,她就知道!娘抽得那么轻,怎么可能包了阿义的分。   可她当时真是不知道好吗?都没人告诉她。后来等她知道了,阿义就黑化了。   “大姑娘,那、那您到别处……二姑娘和夫人那,您可以去那转转啊。再者,听说您身体不好,怎么就下床了?还有事吗?”   天啊噜!   阿义的眼睛好真诚!   一下子就相信了他!   他好像真心担心自己哎!   决定了!这次代写作业的话,一定转移阵地,绝对不让娘发现!   吉惠单手握拳,自己给了自己一个激励加油。   阿义就这么看着自己的主子,脸色丰富的变来变去,最后还做了个奇奇怪怪的动作。他们说的果然也没错,大姑娘脑子好像有问题……   不!自己怎么能这么坏心的去想一个四岁的小娃呢!   “大姑娘,您若真没事,想要待在这,小的也可以劈柴给您看,您就在这看着,这也是可以的。”   “阿义……你真是个好人!”   “阿义!你的柴火呢!”   厨房处传来高声吆喝,阿义连忙回过神。“来了!”   阿义抱起一些柴火,又连忙给送去。临走前,还不忘嘱咐吉惠。“大姑娘,您可别再用斧头,小心伤着自己。小的去去就回。”   “你去吧!我可乖了。”   阿义得到回答,这才放心的去送柴火。吉惠看着他消失,又立刻坐回墩子。   好感度这么容易刷,砍两下柴就好了。如果她能把这一大堆都给阿义砍了,阿义肯定就会喜欢自己!   那么,帅府喜欢她的人数,就可以破零了!   吉惠越想越干劲,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另一头偏屋,卫夫人听了忧花的回报,知道吉惠不喜欢吃清粥,她心中惦记,便起身想来厨房看看,想要和李大娘商量商量,还能怎么给小丫头弄点肉吃。   重味道的肯定不行,买些猪蹄子炖烂后再把骨头剔出来,用来熬粥,应该会好些。   等卫夫人收拾妥当来了厨房,却见厨房里空无一人,忧花也很是诧异,只听厨房一侧传来嬉闹声。   “好!”   “真是厉害!”   “到底怎么办到的啊!这样吗?”   卫夫人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心头的预感不是很好。   “这是怎么了?”   “这……”忧花也很是不解。   “去看看。”   卫夫人和忧花循着声音来到偏侧。只看见厨房忙活的七八个下人全部围在一起,每个人都端着碗饭,一边吃一边聊,不知看什么看得津津有味。   卫夫人上前,也没有人注意到她。   忧花想要出声却被卫夫人拦下。   “你们要这样,斧头要抓这里,这里好使劲,对准,对准这种事情很简单把,不懂的要多砍几次。别犹豫,犹豫就使不上劲了……”   “夫、夫人……”   忧花颤着声音看向脸色铁青的卫夫人。   一个下人抬头,突然看见卫夫人,吓得连忙退开。   “夫人!”   众人受了惊吓,第一反应都是远离中心。卫夫人往里头一看,只有一个木头墩子和些劈好的柴火,斧头也还在地上。   卫夫人用眼睛巡视心虚的众人。   李大娘默默把手伸向身后,把躲在她衣裙身后的吉惠拉向身侧。这是一次非常完美的出卖事件。   吉惠抬头用非常无辜的眼神看着卫夫人,一个劲的傻笑。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只是想刷砍柴的好感度,结果得罪了一个厨房。 ☆、38.第 38 章   和炎京城郊外, 有一座不答山,山体并不高,景色却非常迷人。不答山上有座清和庙, 寺庙由来已久, 往前深究, 还有人说是与高祖皇帝有关。寺庙并不大,之外也只有几间厢房,庙里清苦, 可庙里的大师, 都是佛法高深之人, 一心向佛苦修佛法。   因着不答山的位置离京里头不远, 为保京城安全,不答山一直都处于官兵把守在外的情况。寺庙每月对外开放一次, 但寻常百姓根本不得前往, 倒是一些京城官员家属,喜欢到里头烧香拜佛,祈求平安。   张大人因着吉惠的事, 心中郁结,便想到不答山拜拜香火。可是他又好面子, 不好意思出头, 就想着让张夫人前去,对外, 只是宣城张夫人祈求身体安康。   张夫人近来脾气有了些变化。张悦欣事件一出, 张夫人便跟张大人哭诉, 要求把张淼带回身边教养。张大人自然不会同意,他只当此事是孩子无知,加上先前打疼了张悦欣,对李氏母女心中有愧,越发的待李氏好。他会同意,那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张夫人一直哭,哭了许久,后来李氏也来了,也跟着哭。张大人正训斥着张夫人,还想动上手,侯府却来了人。   老侯爷的二子不成气候,张大人也从未把他二人放在眼里。可二人却带来了老侯爷先前的门客。那门客多少也是个官,言语间都是对张大人的嘲讽,张大人最后拗不过面子,还是答应了张夫人。   本来这次烧香火,张大人是想让李氏和张悦欣去的,也让他的爱妾爱女去去晦气。可好巧不巧,安阳公主竟然会递来帖子,邀张夫人一同前往不答山。   安阳公主嫁与太师府,除去自身的公主身份,那也是得罪不了。张大人把这视为张夫人的反击,毕竟在此之前,他从来都没听说过,张夫人和安阳公主有过交集。   本着安抚的态度,张大人便让张夫人代为拜佛,还说了不少好话。背地里,自己则是偷偷带着李氏母女三人,一同到外游玩半日。   毫不知情的张夫人,心底的那点希望之火,又渐渐被点了起来。   彼时她正在寺庙的厢房中品茶,刚拜完香火,诵经结束,按规矩,稍作休整后,就要离开。张夫人带着张淼出了门,张淼正在她的身侧拿着本小画本看着,和娘亲的独处,张淼显得非常不习惯。   张夫人其实真的没跟安阳公主有什么交集,勉强算是点头之交。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般,但这对于她来说是个得到张大人重视的机会。她喝了汤药,强撑着身子过来,却连安阳公主一面都没有见到。   听闻太师府的下人说,安阳公主临时有事来不了。不过,太师府的吴小少爷却在,说是安阳公主本来想带儿子一同,虽然自己不能前往,心意还是让儿子带到。   张夫人并不觉得,一个孩子,能懂什么礼佛参拜。可还真别说,吴小少爷真是乖巧得很,老老实实的跟着,下人教导的规矩,也丝毫不差。听僧人诵经的时候,坐得一动不动,没有丝毫不耐烦的样子。   张夫人打从心里头羡慕。与之相比,自己待在厢房出肯出门的儿子,真是被李氏娇惯坏了。不比不知道,原来,别人家的孩子,早就走在了自己孩子的前头,优秀得令人害怕。   张夫人有意让两个孩子来往结识,本来没报什么希望,吴牧曦却点头应下。说是一会便会过来。   张夫人心中欢喜,强撑着身子,误了回府喝药的时间,如今她想为孩子做点什么,才发现,她已经什么都做不了,这点忍耐,是她为人母应该的。   厢房外头东香传报。“夫人,吴少爷到了外头。”   “快请进来。”张夫人放下手中的茶杯,连忙应道。   “是。”   东香快步出门,张淼这才抬头了头看向东香,只是,他连张夫人都没瞧上一眼。   “淼儿。”   张夫人唤张淼,张淼虽然别扭,但还是回了头。   “淼儿,一会,娘让东香领着你,你与吴少爷到庙外头走走。你刚刚进寺时,不是想到大石那看看吗?就往那去也没关系。”   张淼关上画本,神色显得非常的不安。“是,娘亲。”   “好孩子。”   张夫人对着张淼,笑得很是慈爱。东香把吴牧曦请了进来。张夫人诧异吴牧曦没带上随从,却没有多问。   “牧曦见过夫人。”   “不必多礼。淼儿,这位就是娘与你说的,太师府嫡孙吴小少爷吴牧曦。看年纪,你二人应是年岁相当的吧?”   “娘曾与牧曦提过,淼哥哥比牧曦虚长一虽。”   “原来如此。不过你们二人年岁相仿,应是能有得一处。庙里头香火重,不如你二人就到外头去走走,不过,可别走远了……”   “夫人放心,牧曦省得。”   张夫人点了点头,心中对吴牧曦更加欢喜,越瞧越喜欢。“淼儿,你跟着你牧曦弟弟一同前去。”   “是。”张淼不大喜欢吴牧曦。可以说,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就突然多了一个弟弟,孩子对大人的情绪波动总是非常的敏感。张夫人的态度总让他觉得,自己比吴牧曦低了一等一般。他自是不服气的。“牧曦弟弟,我们走吧。”   “好。”吴牧曦乖巧温顺的点头。   两人一同出了寺庙,东香紧紧跟随,生怕他二人出了意外。张淼见了先前看到的山中大石,立刻跑了过去,完全忘了先前的别扭。   吴牧曦笑着也想一同,表现得像个单纯无害的孩子。只是他回头看东香。“你且在这候着。”   “这,吴少爷,夫人命奴婢……”   “我们哪都不会去,我想跟淼哥哥玩,可我不想人跟着……”   乖巧的孩子话说得总让人心软。东香犹豫半响,看那处也不是什么山边边上,远处还有栏杆围着,没什么危险,便点了点头。   吴牧曦露出一个害羞的笑容,朝着张淼跑了过去。   此时的张淼已经坐在了大石头上。他见着吴牧曦跑来,朝他大喊。“牧曦弟弟,你过来这玩!”   张淼喊后便没在理吴牧曦,一个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快乐的自言自语。突然他的衣领被人从身后拽住,张淼还没来得及反应,吴牧曦一拳就打到了他脸上。   吴牧曦这回,是特意来给吉惠报仇的。   他难得跟自己娘亲撒了谎,说是只是想问问张淼为什么讨厌吉惠。吴牧曦向来乖巧懂事,安阳公主没想那么多,只当吴牧曦真的喜欢和吉惠一同。她与儿子约法三章,让吴牧曦答应了功课在内的三个要求。安阳公主随后为了避嫌,想了这个法子,让吴牧曦去接近张淼。   安阳公主自然是把自己排开个干净,这无论是帅府,还是侍郎府,近来,她都不好走动。再者侍郎府的张夫人,情况大家心里都有数,结交后好与不好,谁也说不准。如果她不去,只有儿子去了。那么,这就是孩子间的事,推脱起来,也能推脱干净。   可安阳公主万万没想到,打从一开始,他儿子就准备好了和张淼打架,为此,他还特意练了拳头。   张淼被打得措手不及,他愤怒的看向吴牧曦。“你这是做什么!”张淼也不是个好拿捏的,性子急躁得很。   吴牧曦更急躁,他虽比张淼小,但气势却丝毫不差。“你为什么欺负吉丫头!她是我的朋友!你差点害死她!”   “你说谁啊!你个疯子,本少爷才不认识你说的人,莫名其妙,找打是不是!”   “来啊!我不怕你!”就算他把他打了,他也不怕!他听到吉丫头伤了,红眼睛哭了好久。只是他消息得来晚,知道时吉丫头已经没了危险。可他还是气!吉丫头那么好的人,竟然有人想害她!妹妹心地太好了,他得保护她!“今天我一定要给你一个教训。”   “你疯了啊!”   张淼也渐渐上来怒意。   张夫人正在榻上闭目养神,厢房外头传来声音。   “请问张夫人可在?”   张夫人微微抬眼。只见厢房紧闭的门外头,有一个微微弯腰行礼的身影。真是奇了怪了,这会谁来找她?“谁啊?”   “张夫人,小的是帅府的下人,我家少爷听闻夫人在此处,特意前来拜访。不知夫人是否方便。”   张夫人一听是帅府的人,连忙起身。吉惠的事情发生后,张夫人就一直忧虑自己和卫夫人将来会疏远。如今卫守昊前来,她怎么可能不迎?   张夫人撑着病身,起身开门。   厢房门边的小金朝张夫人行礼。而门外头的卫守昊,也给了张夫人作揖。   “卫少爷怎会也在此处?快别外头站着,进门说话。”   卫守昊点头抬步,却给小金暗中使了一个退下的姿势。当年,他和张夫人也是在不答山谈的话,只是如今,提早了那么多。   这一次,他会更加果断的消除掉张夫人的幻想,让她看清现实。她会比以往更早一步把侯府带起。但是,他这回,可不会再只让她管束儿子。   她带起侯府的过程,将不会再那么顺利。因为,他不能那么简单的让张淼翻身。如果能比上辈子更晚就好了,也算给张淼一个教训。   鸡汤的事情,他心里有数。卫三虽然是个疯子,但也不是完全没有脑子。那鸡汤只有可能是张淼端的,她才会毫不防备的吃下……   张淼算帮凶。   这次最主要的是张府的两个庶女。张夫人这次,可得帮他出尽恶气。如果给了机会,张悦欣会毒死卫三,这点,他莫名的肯定。   小金在厢房更远处候着。也不知道少爷跟老太爷说了什么,老太爷就让少爷一人来了不答山。他只是个随从,问不得听不得。   说起来,好像大姑娘进府以后,少爷就变了很多。   明明还是个孩子,却让人看不透了。沉稳得像个大人一样。   卫守昊和张夫人聊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他本想直接离开,后来也还是虔诚的拜佛,替吉惠求了个平安。   心满意足踏出寺庙之际,卫守昊和张淼吴牧曦二人撞上。   他二人衣着狼狈,脸上都挂了彩,身后的东香,眼睛都红了,明显是哭过。   “你怎么会在这!”   对卫守昊戒心十足的吴牧曦率先质问。   卫守昊挑了挑眉。“这事当时问吴少爷。”卫守昊露了个嘲讽的浅笑。“吴少爷一如既往,做事只有蛮力。”   “你胡说什么!我这是为吉丫头报仇!你不是吉丫头的哥哥?你凭什么说我!”   “谁说我们是兄妹?”   “我都听见了。”   莫名其妙挨了一顿打的张淼这才反应过来。那次,他知道了卫守昊是吉惠的哥哥,他见着卫守昊,还非常心虚。吴牧曦一说是给卫守昊妹妹报仇。   没别人了……   只能是那个野丫头。   那野丫头,其实也没什么不好,也还帮了他……   张淼有些别扭的想着。   “原来你是为了她和我打架……那这次你打我的事就算了。”   “算什么!你也打了我,你以大欺小!”   卫守昊没有兴趣听他二人幼稚的对话,他想要离开,却听张淼说。“我和她的事,我自己会和她解决。你们掺和什么……我以后、会对那野……会对那小丫头好的。”   “她不需要。”   “她不需要。”   他们二人同时开口。卫守昊负手在后眼神凌厉,吴牧曦拽张淼衣领语气蛮横。   三人突然在寺庙前僵持起来。 ☆、39.第 39 章   和炎是文武重用的大国, 教育上一直走在高熏、义部的前面。除各地设有专门的教署之外,官私学互补,文武皆设, 教界一片繁荣。   最高的官学学府有两院, 分别是以高官世家子女为代表的江明书院, 和以皇族贵亲为代表的常俢学院,两院鼎足共存,互相竞争。   因为常俢学院的特殊, 一直比较低调。没对外传过什么经世之才, 时常是议论起来才知, 哪位皇亲贵族, 竟也是出自常俢。   和常俢不同,江明出过不少大官大文豪, 声名远播。有传一句话, 只要在江明你是人上人,将来你在朝堂,定也能震惊四方。   江明书院一般只收男子, 家中官居高位者,其嫡庶子入学, 只需要考察品行, 就能进入。有些高阁嫡女也能进江明,身份上的差异要求只收嫡女, 并且需要通过特定的考试考核。男子可在江明钻研学问, 直到通过科举考试后才不得再入学。女子则是要求出嫁后退学。因此, 江明书院和下面各地的官私学不同,一直都是年轻人的天下。   如今江明书院一共只有十七位女学生,其余的全是男子。   就在今天,江明书院迎来了两位新的女学生。   九岁的卫闵和十一岁的吉惠。   如今卫守昊十四岁,已经在江明就读了一年。他走的是明道,考试考核一点不少,三榜甲一,位居榜首。   吉惠上辈子也是晚卫守昊一年考的江明。卫守昊本以为,重来一次,换了夫子,能让吉惠争气些,两人一同入学。   偏偏没有!   她比上辈子还糟糕。学业完全懈怠,若不是后头拉了卫闵一同学习,有卫闵督促,吉惠这会肯定还考不进来。   卫守昊坚决不承认,这里头有他心软维护的原因。   卫闵九岁入江明,可以说是史无前例的神童。卫闵性格骄傲自负,也是因此,入了江明以后脾气才会骤变,对待吉惠也一改府中亲近模样。   卫守昊心中有数,这一次,肯定是得保护好妹妹,别让那些有心人接近她。   十四岁的卫守昊,是个模样清秀的少年郎。都说心善明眸,卫守昊的眼睛总是亮盈盈的。他睫毛密长,下头拢着一小片的阴影。肤质雪白貌,红颜水润的唇因为着急微泯着,美很是勾人心魄。卫守昊身上有着股浑然天成的文人气息,做事沉稳学识不凡,态度更是谦和懂礼,这使得书院里许多人、哪怕是年龄较长的学子,待他都尊敬有加。   卫守昊身着书院的蓝白衣袍,蓝色长丝带把发高束起来,他脚上一双踏云靴,步子匆匆,快速通过回廊。   一辆马车停在了学院大门外,车夫帮着搬行李,忧花率先下了马车,伸手想要去扶自己主子,那头吉惠见忧花在那挡着,便挑了另一边跳了下去。   跟在忧花后头的卫闵突然钻出马车,气极的骂她。“吉惠!你跳什么!这边踩着下去。我们是姑娘家,娘说了,姑娘家要有姑娘家的样子!”   九岁的卫闵穿着一身淡粉色长衫裙,头上绑着两个辫子辫起的总角,分别系着蓝色的小丝带,她模样可爱有些孩子的圆润,举手投足间,都是孩子的单纯可人。   另一头跳下马车的吉惠,穿着的却是蓝色的长衫裙,为了方便练武,她的衣服都特意让人改过,变得非常的修身紧贴,这显得衣服有些简单朴素,没什么漂亮的花式。   十一岁的吉惠,模样已初见秀气。不是一般女子那般的柔美,有些健康活力的感觉。她黝黑的皮肤被卫夫人养得稍稍回了色,虽不白皙,但总算是步入正常行列,不算个小黑炭了。   吉惠眼睛笑弯眯起,她扬起下巴,双手叉腰,很是爽朗的对着自己九岁的小姑子哈哈大笑。“那多麻烦啊!我就说骑马来!娘偏不让。我还能带带你,卫闵,你还没骑过马吧?”   “哼。”卫闵扭头冷哼。“我才不需要你教。”   吉惠现在已经完全放弃了刷好感的事情。自从四岁那年被卫夫人抓包后,卫夫人终于折了树枝对着她追打。那一打,仿佛把她打回了原形。卫夫人又变回了原来的那个卫夫人,该罚罚,该动手动手,一句废话都不多。   府里下人被全部痛责了一遍,也都变回了原样。   她依旧是那个被全府嫌弃的帅府大姑娘。   吉惠放弃了,成日抱着自己的小姑子不撒手,只盼着好歹能陪着小姑子长大,让她不要像上辈子那样讨厌自己。   结果,小姑子和她处着处着,反倒丝毫不怕她,她一点做姐姐的威严都没有了。卫夫人见卫闵能压得住吉惠,天天给她布置小任务,让她各种死盯吉惠。   卫闵领了任务,对吉惠进行各种监督。后头为了让吉惠考学,亲自陪读,无意间陪考,自己都考上了江明。卫闵现在,就是卫夫人的化身,成天盯着吉惠,吉惠一犯错误,就得被她各种数落。   吉惠觉得,渐渐的,小姑子也回了上辈子的模样。   所以,愚笨的人无论怎样都聪明不起来。   吉惠突然想到了一个故事,不知道是谁告诉她的了。说是有一个人碌碌无为,有一日他碰到了上帝,上帝问他为什么那么沮丧?他说他很后悔,小时候没能好好学习,每天贪玩,如果能重来一次,他就一定能考上好学校,找到一份好工作,过上优人一等的生活。   上帝听后觉得他懂得了忏悔,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   第一天,他努力学习,他的成绩是全班第一。   第一年,他渐渐懈怠了学习,但他的成绩依然是全班第一。   第二年,他开始和同学们又玩在了一起,变得比上辈子还要过分。   三十年后,上帝又遇到了他,他依旧是那个碌碌无为的人。他祈求上帝,希望上帝再给他一次机会,并且下定决心这次一定不会再贪玩了。   上帝摇摇头,对他说:不会的,我不会再给你机会了,因为无论重来多少次,你都会回到这里,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人性难变。   吉惠觉得……   她就是那个被上帝放弃了的人。   而且,她比那个人更笨。至少那个人知道自己错在哪里,而她,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事情走向。   车夫抬着行李箱子,艰难的挪动着,吉惠连忙上前,一把提起了箱子,车夫抓着的那头,直接掉在了地上。   “抓着啊!我和你一起抬进去。”   卫闵看着吉惠,翻了个白眼,无奈的抬头望天。小丫头年纪虽小,看上去却是个鬼精灵。   书院里头来了人,不是卫守昊,是匆匆而来的吴牧曦。如今吴牧曦已经十二岁,他本来应该读常俢的,但是却因为和吉惠约好,硬是求得安阳公主让他入了江明。   安阳公主不知为何,总是有种嫁‘出去的儿子’的感觉。本来好好的孩子,聪明乖巧温顺,若说性子有什么缺点,也就是胆小害羞了些。现在好了,自从认识了吉惠,一下子就变成了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调皮鬼。学着和家里人打花腔不说,对外更是出了名的小霸王。打架骂人毫不手软,便是连些高阁姑娘也不放过。名声,几乎可以说是一落千丈。   安阳公主事后才知道后悔,但怎么也拦不住。孩子又是绝食又是大闹,不怕骂不怕打的,谁也奈何不了他。吴牧曦是太师府嫡孙,更是安阳公主唯一的孩子。如今,都只能顺着。   吴牧曦也比吉惠早了一年入江明。这和上辈子不大相同,上辈子吴牧曦、吉惠、张淼、卫闵,四人是一同入学的。可这回,吉惠早一年参加考试,吴牧曦也跟着去了。谁知道,吉惠竟然会考不过,通过了的吴牧曦,只能一个人无聊的在书院等她。   如今吉惠一来,他自然高兴热情得不得了。   十二岁的吴牧曦是个白白净净的大少爷,养尊处优的他,身上一股子的张扬劲。他模样秀美,身形看上去有些孱弱,只是身上的战绩,却又比书院同龄孩子高得多。是个不好惹的。   “吉丫头!我来帮你搬东西!”   吴牧曦笑咧开嘴,眼睛里满是喜悦。   “曦哥哥。”卫闵与吴牧曦稍稍行礼。   吴牧曦摆摆手走向吉惠,却被吉惠一掌打了肩膀。“哼,吴牧曦就等你呢!你可得帮我把东西搬到屋里头去。”   “包在我身上!”   吴牧曦拍着自己的小身板,话说得傲气凛然。   “牧曦哥哥?这就是你要接的朋友?”   一个女声传来。吉惠往吴牧曦身后看,只见不知何时,大门处站了五位小姑娘,其中一个正手抓着绣帕,娇羞委屈的看着吴牧曦。   吉惠身上顿时一哆嗦。   她认得这几个人啊!   “你怎么也跟来了?我不是说别跟着我嘛!”吴牧曦很是不高兴的皱着眉头。   那位被说话的小姑娘也是十二三岁的年纪,是个娇生惯养的高阁小姐,吴牧曦这么一说她,她顿时憋起嘴,低着头,好似要哭了一样。   五人中为首的一位姑娘,年龄上要比其她几位稍大一些,她站在正中间,轻声安慰一旁要哭的小姑娘。她看着吴牧曦,很是得体的解释。“吴少爷,芓芊只是好奇跟来看看,我们没有恶意的。”   她缓步朝吉惠走来,优雅的给吉惠行礼。“这位想必就是新来的卫姑娘吧?卫姑娘,若是唐突了姑娘,还望姑娘海涵恕罪。”   “菀姐姐!你与她道歉什么?我们来欢迎她,她难不成还要怪罪我们不成,这学院又不是她家开的!”   卫闵不是很喜欢这些人咄咄逼人的模样,却又没什么应付的经验。她心中不欢喜,想要等着吉惠出面,谁知,她扭头一看,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吉惠,这会正紧盯着人家,双手交握胸前,做出防备的姿势,后退了半步。   ……   不中用的绣花枕头,说的就是吉惠了!   卫闵心中生气,想着自己该怎么出头才好。   吉惠现在顾不得这些,她现在满脑子都是……   夭寿哦!   情敌啊!   她怎么忘了她也在书院,竟然就这么把相公放书院一年。万一相公又被这小妖精迷晕了眼。   没错!这人就是当初害死她的陆菀。   话说,现在要怎样才能不动声色的把这个小妖精扛山头丢掉? ☆、40.第 40 章   “喲, 热闹啊。”   一辆马车行驶到吉惠的马车旁边,众人连忙望去,只看见了窗帘子落下的样子。车夫下马, 将木梯子放下, 马车里缓缓走出一位俊气的公子哥。   张淼此时身着黄白相间的锦服, 衣裳显得非常华贵,他束着头,眼神锐利, 削尖的下巴线条流畅, 五官恍若雕刻立体俊朗。他满口的傲气, 开口就对着吉惠嘲讽。   “野丫头, 你又惹事生非?有你的地方就没个安宁。”   “哈?”吉惠冲向前双手叉腰对着张淼。“你才惹事精!我做什么关你什么事!”   “就是!”   吴牧曦连忙上前,身高和年龄上的劣势让吴牧曦比张淼矮了半个头。但小霸王的也不是白得的, 这才说了两句, 就已经晚起袖子准备开打了。   和吴牧曦的孩子气相比,张淼更显沉稳。自从他六岁回了张夫人身边,性格就变了不少。可以说是有些沉默寡言的模样, 也就对着吉惠,他才稍稍有兴趣嘲讽两句。   如今的张淼, 也算是锋芒外露到了极点。他性子本就不好, 嘴巴也毒,说话直接, 得罪了不少人, 若不是有几分真才实学, 早就不知埋没在哪了。   “野丫头,人小姐好生与你道歉,你这态度,真是令人不敢恭维。是否要重学礼仪?你这明显不过关啊。”   “要你管。你一口一个野丫头,说得好像自己很有礼貌似的。”   “喂!不许无视我!这不管你的事!你离吉丫头远点!喂!听见我说话没有!”   陆菀身后的几个女子窃窃私语,周芓芊显得很不甘心。周家和太师在朝堂可是一派人,两家私下也是常来常往。太师和周大人都有意让两家结亲,只是两人还不到年岁这才一直拖着。周芓芊从小就喜欢吴牧曦,一直都在死缠他。只是吴牧曦对她却是不喜,不愿带着。   周家和太师府的关系谁人不知,如今突然出现了一个不知名的丫头,和自己将来的未婚夫婿如此要好,周芓芊觉得心里头嫉妒生气,恨不得当场让吉惠检讨点。   吉惠对周芓芊也是没多大好感的。   话说,当年推她入水的就是这个小妖精,害的她被相公骂……   哼!   “我在和这野丫头说话,怎么哪都有你的事?”   “你休想欺负吉丫头,吉丫头是我的!”   吴牧曦说这话可真没什么别的心思,他自觉的自己这话丝毫问题都没有。却是让在场人听了都非常不舒服。吴牧曦还浑然不觉,死死盯着张淼,生怕他把自己的好妹妹欺负了去。   吉惠也是个二愣子,她很是满意的搭着她兄弟的肩膀。“看吧!我是有后台的人!今天你一张嘴,肯定吵不过我了!”   吉惠满脸的得意,笑得没心没肺的。卫闵看着,知道自己再不管,问题可就大了。娘一再嘱咐,帅府和太师府对立,可别让人传出闲话,避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卫闵上前拉开吉惠,让她和吴牧曦保持了距离。“吉惠,你到底还要不要搬东西进去了。我站得累死了。你快点啦。”   “哦。好!”   心疼小姑子的吉惠连忙回身拖箱子。“张淼,你也帮我吧。我们互利啊!回头我也帮你搬。”   “这就需要我了?你先把我的搬进去,我再考虑考虑。”   “你别得寸进尺!吉丫头,你不用他。我帮你搬,我也有力气。”   吉惠真不忍心打击自己兄弟。吴牧曦因为身子金贵,几乎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除了帮她打打架别人让以外,他的手白皙光滑,一看就没做过苦力。   “吴牧曦,有人送上门,没关系的。”   陆菀冷脸看着吉惠带着众人无视自己。她爷爷是先皇太傅,兼分署院二品总学监,掌管着整个和炎的官私学门庭,就连科举考试,都由她爷爷主管。   作为嫡孙女,陆菀的才学也一直是名列前茅。她被奉为高阁嫡女的典范,多少人巴结奉承。如今却被帅府一个小小的养女灭了风头,她自是气愤。   只是,陆菀面上是丝毫不显的。反倒还非常的温柔娴雅。“卫姑娘,是我等唐突了。只是你让两位少爷入女子院子似乎不妥,不如,便让我来帮你吧?”   吉惠不大感冒的看着陆菀,毕竟是上辈子害死自己的人,她语气里多少还是有些排斥。“我叫吉惠,你可以连名带姓的叫我。我是为家人,但我不姓卫。”   陆菀表现得非常诧异。“这、真是对不起。惠妹妹,我这是误会了,你莫生气。”   吉惠不大想搭理陆菀,便朝自己兄弟拍去。“吴牧曦,你给我搬东西。”   “哦!好。”   吴牧曦好似对陆菀印象还不错。并没有觉得陆菀是坏心眼,若是别人这么喊吉惠,吴牧曦可能就生气了。   谁人不知吉惠是帅府养女,帅府对外都称是一视同仁。却连姓氏都没有给吉惠换上。不少流言蜚语,都道吉惠只是因为天生神力,帅府为保不衰,这才收为养女,实际上,只是一个备用军而已。   许多高阁嫡女都没有给吉惠应有的待遇,都觉得吉惠低人一等。若有人提起这,多半都是恶意相加。但陆菀才学好,品性佳,在书院里,也一直有着好名声。吴牧曦也只当她是无意的。   “曦哥哥!”周芓芊有些生气的跑到吴牧曦身边拉开吴牧曦。“你别。这些个脏活累活!哪能让你干啊!让下人去做就可以了。”   卫闵心中不高兴,她听得出来周芓芊是在嘲讽吉惠。吉惠浑然不觉,好脾气的跟这个小妖精解释。“有什么啊!自己能行的做了就行,非麻烦人干什么?再说了,我一个车夫,他还得把马车带走,来来回回多累啊。”   “那是你的事!”周芓芊扬起下巴,趾高气扬的对着吉惠。“你自己不多带下人,关曦哥哥什么事!你不想麻烦别人,那你就麻烦你自己啊!托曦哥哥入水做什么!”   吉惠顿时二丈子摸不着头脑。“嘿,你这小、咳,你这小姑娘。你说你,我搬家喊朋友来帮忙,哪那么多事啊!”   吉惠差点说出了小妖精……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你不要脸,不懂规矩!我比你大!叫什么小姑娘!”   “你放开我!”   吴牧曦很不耐烦的推开周芓芊。他本来就不喜欢她,如今看她说吉惠,他就更对她没了什么好感。“是我自己要帮吉丫头的!我都跟吉丫头说好了,她考了江明,往后就是我罩着她!就搬点东西,碍你什么事了!”   “你!曦哥哥,你不能做这样下贱的事!我,我告诉公主殿下听。”   “你别老拿娘亲威胁我!”   吴牧曦生气的皱眉。   吉惠抓了抓脑袋,扭头去看自己小姑子。“卫闵,不就搬一下东西,很难吗?”   “都是你事多!”   卫闵没有直接说难于不难,只是没好气的指责吉惠。吉惠就更茫然了。莫名其妙啊!她好不容易考了书院,朋友来接她,帮她搬搬东西,哪这么严重了?还上升到‘下贱’这样的词。   “吴牧曦,要不就算了吧?其实我一个人也能扛……再说还有车夫呢。”   “不!吉丫头,你别生气,我这就帮你。”   “我没生气。”   “吴少爷身子金贵娇弱,恐怕没多少力气。”张淼上前,当着众人的面抬起了吉惠的下巴。吉惠不过是堪堪到他肩膀,抬起头来看他,差点没闹什么颈椎毛病。“野丫头,求我吧。然后说上次吵架也是你的错,我顺手帮你一把。”   这次,就连卫闵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吴牧曦双手握拳,怒气冲冲的瞪张淼。其余的几位高阁小姐,全部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张淼和吉惠。   吉惠倒是淡定得很,她和张淼这般的相处,都寻常了。其实吴牧曦也寻常了,只是他每次都跳脚生气。   “不要。上次说好的,桂花糕比芙蓉糕好吃,你偏要和我吵。结果你也看到了,群众的投票结果站在我这边!”   张淼手上使劲,抓得吉惠下巴疼。“你有种就重来一次,你只是凑巧!这次我们换个地方挑人!本少爷绝对不会错的!”   自大狂!   吉惠稍稍动了气。这家伙每次说话都很肯定的样子,还一副我绝对是对的!她真的看这个自大狂很不爽啊!   “不要!我傻啊!渍……疼。”吉惠抬起脚。“松开,要不我踢你了,保管你躺床上三天!”   “你要把我踢残了,你养我。”   吉惠一脚踹到了张淼的小腿上,他疼得立刻抱脚乱跳。吴牧曦满脸得意的看着吉惠,吉惠手指头折得咔咔作响。   这货又调戏她!   当年也是在江明,他一见面就调戏她!   他就是看不起她!所以才各种不怕死的挑衅!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反正上辈子也揍了,这辈子再揍一次也没关系!   “卫三。”   吉惠正想动手,清冷的声音打破了僵局。吉惠连忙往声源处望去。只见卫守昊单手撑在门边,面无表情不悲不喜的看她。   “昊哥哥!”   吉惠顿时从揍人、找场子这些词里跳了出来。她快步跑向卫守昊,一把抱住了卫守昊的脖子。吉惠若无旁人的撒娇哀嚎。“昊哥哥!太不容易了。我终于考上江明了,人家好辛苦哦。夫子打得我手掌纹都快消失了……呜呜。”   “卫三。”卫守昊安抚性拍打了吉惠的后背。“被狗咬了一口,不用咬回去的。”   卫守昊用自己锐利发狠的目光看着张淼。“不喜欢,拿刀砍了就是。” ☆、41.第 41 章   “卫大公子好脾性, 野丫头是个姑娘家,你这教得可不对,舞刀弄枪对她并不好, 不是吗?”   张淼并不着急, 话也回得沉稳。卫守昊和张淼很明显就对上了。卫守昊察觉得不错, 这张淼确实要比吴牧曦难缠得多。   “谁规定的姑娘不行!我的拳头可是用来打人的!”吉惠握紧拳头朝张淼示威。   “好了卫三。搬东西吧。爷来帮你。”   “好!昊哥哥!你最好了!”   吉惠高兴的拉着卫守昊的手,将他带到箱子前。卫守昊从陆菀身边路过,陆菀朝他浅浅一笑, 卫守昊也只是轻轻点头。   吉惠可是都偷偷注意着呢, 她嘴巴瘪得老高, 对着陆菀轻‘哼’了一声。她吃醋的小模样, 让卫守昊勾起了嘴角,只是稍稍一点, 便又被他压了下去。   陆菀端着自己的风度, 假装没有看到,只是领人给吉惠让道。   “吉丫头!还有我!还有我呢!”吴牧曦不甘心的跟着吉惠念叨。   “卫闵那还有东西要搬。”   吴牧曦被卫守昊占去了位置,心有不甘, 但也只能看向卫闵。卫闵朝吴牧曦笑笑,把一个包袱塞到了他手里。   “麻烦曦哥哥了。”   吴牧曦点了点头, 连忙跟上吉惠。   书院是两人一屋, 屋子外有个小院。女子因为人数本不多,住得比男子宽敞。吉惠与卫闵同房, 在卫守昊和吴牧曦的帮助下, 本来就没带多少东西的他们, 一次性就把东西搬完了。   吴牧曦跟着进屋,高高兴兴地拉着吉惠,就要带她出门走走,认认地方。“吉丫头,这书院你还不熟,我带你四处走走,你别看这不大,还是会迷路的。”   吉惠把自己的佩剑挂在架子上,显得不是很感兴趣。她感兴趣才怪,上辈子也在这念了几年书。“吴牧曦,我还得收拾东西呢。今天不上课吧?一会吃饭找你啊!”   江明也是有个大饭堂的。书院里不许开火,都是书院备什么每人吃什么,吃的东西都是一样的。只不过男女不一处用饭,吴牧曦也没想到这,一听吉惠邀他一起吃饭,连忙应下。   上辈子,吉惠和吴牧曦,就总是把饭菜端出来,偷着在角落里一起吃的。   “不上课!对了,你们还没有领书吧?我去帮你们看看?”   “好!”吉惠连忙点头,拍拍吴牧曦的肩膀。“那麻烦你了!”   “嗯嗯!吉丫头,我可有用多了。”   吴牧曦自觉得了肯定,笑得十分灿烂,好似个孩童般快活。朋友来了,他高兴得都没边了。他跑出门,就要去帮吉惠她们把事情办妥。   卫守昊和卫闵只是在一边默默的摆放东西,卫闵偷偷打量擦拭书架的哥哥,见哥哥没有反应,又偷偷低下了头。   “卫三。”   “哎!”吉惠连忙回身跑向卫守昊身边。   “箱子打开,爷帮你把书摆上。”   吉惠顿时很心虚,她偷瞄卫闵,卫闵却故意不看她。吉惠把木箱子打开,卫守昊这一看,木偶陶罐兵器话本,应有尽有,就是没本书。   卫守昊脸色崩得极紧。虽然说考入了江明一般就没什么事了,可如果成绩太差,也是有被劝退的危险的。卫守昊凭着上辈子的记忆,知道些教学倾重,特意让吉惠把一些书带上。这一看,真是什么都有,就是没几本他要求的书。   “我忘了昊哥哥。”吉惠怕极了卫守昊这样不说话的盯自己。她把两手分别抓耳垂上,蹲在木箱旁边,可怜兮兮的看着卫守昊。   卫闵高兴的在卫守昊身后做鬼脸,吉惠的嘴巴瘪得更厉害了。   哼!小姑子坏蛋!   “卫闵。”   “是!哥!”   卫闵突然僵住。卫守昊没回头看她,只是对着吉惠要求。“去把院子扫干净。你这脑子,完全用不上,也就能干点体力活。”   吉惠哭丧着脸。又又又被相公嫌弃了。她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写信归写信,后头还附赠一页书单,她以为他寄错了,扫了两眼,见相公让自己带书,大概留了个印象,书单随手丢了书房。路上卫闵问起,她才恍然想起来。   她担心了一路,就怕相公生气,小姑子还笑话她。   本来在学习这,吉惠还是挺会磨人的。就是因为会磨人,所以她先前才能各种拉着卫守昊讲好。卫守昊嘴硬心软,面上虽凶,但最后还是由了她。   吉惠仗着上辈子学过某些内容,总说:没问题、没关系、我懂的、学会了!   谁知道她连江明都没考上。这一招出来,卫守昊就再没信过她。   吉惠认命的从门后找了扫把,一个人去院子里扫地。卫闵看吉惠垂头丧气的样子,觉得自己捉弄到了她,便偷偷掩着嘴发笑。   卫守昊只是回身看她,她又吓得不轻。   家里头,卫闵最怕的就是自己哥哥。她怕爷爷怕爹爹,可二人毕竟离得远,时常不着家。但哥哥不同,对她极其严苛,比娘还可怕。   “你欺负她做什么?”   卫守昊继续擦拭架子,从木箱里头搜罗些东西,能摆的都给吉惠卫闵摆上。   “哥……我哪有啊。”卫闵心虚的绞着手指。“哥,你不在吉惠可坏了。叫也不听,就前两天,她见人家小鸟漂亮,仗着自己有点功夫,还爬树抓鸟。你别说,真被她抓了只小的。好可怜,都不会飞。鸟的爹娘就绕着窝一直叫。她太坏了,若不是我在下头拦着,她还得把人一家三口都给抓了。”   卫守昊听闻了吉惠这样的关荣事迹,心里头不冒火是不可能的。“放了吧?”   “我把娘叫来,你猜她说什么?她说抓一家子一起养,这样就不会有事了。若不是后头娘拿棍子抽她,她这会木箱子里肯定还有小鸟一家三口。”   卫守昊自觉妹妹也不是个靠谱的,开口闭口一家三口。   为吉惠,卫守昊真心感觉头疼。   卫三是个神经病,做事总不经脑子,想一出是一出。只是卫守昊虽然生气,也还是没那么容易让卫闵绕过去。“虽然如此,你也不能故意不提醒卫三。那几本书都用得到。我时常还能给卫三点点。否则她这不好学习的,真被江明扫地出门,可有得哭。”   卫守昊不是傻的,他知道自己每回写去的书信,卫闵总要扒着卫三一起看。两人关系好,卫三总由着卫闵。卫三记不得的,卫闵肯定记得的。   被拆穿的卫闵显得有些不大自在。“反正哥哥你这也有……再说了,她学不好那就不上呗。反正她也只会舞刀弄枪,回头随便学点东西就行。上什么江明呢……”   卫闵对于这点还是心有抱怨的。吉惠考不上,她哥就逼她一起,让她教着吉惠。她本来也想着考学,但完全没准备带一个好吗?吉惠笨死了,净浪费她时间。   卫守昊心里头清楚妹妹的别扭。其实他只是没法点破,上辈子娘也是让两人一起学的。好在这辈子,在他有意的避免下,卫闵没因为他不能习武的事情埋怨卫三。不过,或许,上辈子卫闵也把娘怨死了。   教卫三读书的事情并不简单,否则自己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战败。两人还是一个夫子一起上课来着。他竟然还帮她抄写过课业……   卫守昊太阳穴隐约又有些犯疼。   “不管怎样,你别欺负她了。本来就傻,再这样下去恐怕就不是神经病,要变成痴儿才行。”   “哦。”卫闵显得有些不大情愿,心里头埋怨得厉害。   哥哥是坏人,就许自己逗吉惠玩,她开个玩笑都不行。   毫不知情的吉惠在院子里拿扫把耍起了把式,这地扫得那叫一个畅快。她脑子不记事,过了就忘。皮厚得很。   卫守昊大概帮忙收拾了一下屋子。床上的被子什么的却是不碰的。这些就交给她们。卫守昊主要还是帮她们把格调收拾出来,顺便教些事,比如饭点洗漱什么的。   卫守昊出了屋子,就见吉惠拿着把扫把,嘴里念着‘哼哼哈兮’。   玩得倒是挺开心的。   “卫三。”   卫守昊一喊,吉惠就收了手。“昊哥哥!我刚刚是在测试这扫把结实不结实!”   吉惠将装傻充愣进行到底,卫守昊懒得揭穿她。他走到吉惠面前,抬头拍了吉惠的额头,吉惠疼得捂着,可怜兮兮的看他。   “我错了,我不该贪玩。扫地是件好事情,而我满脑子只想着耍把式,我有罪,我最大滔天……”   吉惠低着头碎碎念,卫守昊只是负手,对她的这种嘴认心不认的情况早就了然于心。   “卫三。”   “哎!”吉惠立刻停下,星星眼看自己的相公。变脸速度之快。   “既然来了江明就要讲规矩。晚上不许到厨房偷东西吃、不许到夜院子里爬屋顶、不许以迷路肚子痛这样的借口翘课、不许让人代帮作业……”   “呜……”   卫守昊接连的几个不许,让吉惠很是郁闷。吉惠抓着把扫把,原地扭啊扭,不大情愿。   “额外一条,不许嬉皮笑脸。”   “啊!这个太难了。”吉惠的表情仿佛末日了一样。   卫守昊没搭理她。“还有,别跟着吴牧曦混一起,免得他教坏你。张淼也是,话不着边,纨绔子弟……若不怎么说人以群分,卫三,你要考虑自己的原因,找些好点的朋友,离他们远点。”   卫守昊一如既往的毒舌。吉惠被伤得不轻。   真是越活越差了,上辈子相公最多要求吴牧曦,这辈子还搭上了一个张淼。感觉只要再和他们两个一起玩,就要变成不着边的人一样。   “吴牧曦是我兄弟……”   吉惠弱弱的反驳。   上辈子他盯得那么紧就没成功过,这辈子卫守昊也没报多大希望。可是吉惠当面反驳他,他也不想,过不了心里头就是不爽。   刚刚张淼说的话,简直就是对他最大的挑衅。上辈子卫三告诉他张淼调戏她的时候,他该多上上心的。   其实,卫守昊没把这辈子的变数算上,张淼会比上辈子更明的原因在于。吉惠可是明着说谎帮了他一回的人。那和上辈子见面打架能一样么?感情想不强烈都难。   卫守昊一醋就管不住嘴。“卫三,当你自己是什么呢?他们不过看你傻,才逗你玩的。人要有点自知之明知道吗?” ☆、42.第 42 章   “哦。”   吉惠显得有些失落, 拿着扫把看着脚尖,卫守昊见她不疯了,这才有些后悔自己把话说重。道歉的话在卫守昊嘴边, 怎么都说不出口。他尴尬的移开目光, 眼神有些闪躲。   最后的努力, 让他只能别扭的说出。“别傻愣着了,把地扫完。”   “知道了。”   吉惠用脚踢了踢地,声音闷闷的。   卫守昊见她再无别的反应, 站了会, 最后还是离开。吉惠等他离开的声音远离, 瞪着大眼睛贼机灵的往卫守昊离开的方向看。   好险!   吉惠差点虚脱了。那头卫闵有些担心的走出门, 吉惠连忙上前抱住她撒娇。“卫闵啊,吓死我了, 你哥抓到我不扫地、玩扫把, 还好我机智。”   卫闵见吉惠没事,狠狠给了个白眼。“你还不快点,还玩!小心我哥没走。”   吉惠顿时一个机灵, 连忙回了院子乖乖扫地。   院子门外,卫守昊正站着偷听, 知道没事以后这才起步离开。卫三果然是个神经病, 突然奇奇怪怪的,吓死他了。   卫守昊回了自己的院子, 他的宿友叫做郭越。当初靠进来后给他分配的人是吴牧曦, 吴牧曦当场拒绝, 二人就交换了宿友。郭越是外处五品官的嫡子,据说是家里有在京的亲戚,走了些门路进来的。和卫守昊这个入学榜首住一起,他的压力甚大,几乎在屋子里也不敢胡乱吭声。就怕打扰了卫守昊。卫守昊这人也闷,两人除了一起一屋以外,几乎没什么交流。   江明的屋子是对称一分一半,左右两边布局相同,此时郭越正在自己的桌上看话本,时不时的低笑,看得津津有味。见卫守昊进来,他吓得哆嗦,连忙把书藏了起来。   卫守昊只是进屋,在自己的书架上取了几本书。吉惠的书没带,他便先把自己的借与她。说到底,还是想多和吉惠说两句话,怕她真生了气。   毕竟对象是个神经病,没看见她服软,他心里头不安定。   “守昊兄,你这是?”郭越见卫守昊这一摞书的架势,小心翼翼的开口问他。   “舍妹进院,拿些书与她。”   卫守昊一本正经的挑完书,两手抱一摞。他正要走,郭越又问他。“那一会用饭……”   “不用等我,我与舍妹一同。”   “好、好。”   郭越点头笑着,卫守昊便离开了屋子。郭越偷着又把自己的话本拿了出来。   他翘着二郎腿,靠在椅子上,完全没了卫守昊在时的拘谨。这家的妹妹也真是可怜,才多大的小姑娘,进了书院,应该是多四处走走,结识些朋友,一起说话玩耍才对。碰上这么个逼读书的哥哥,倒了八辈子血霉。那么厚的一摞,便是他,都要吐学。   不过卫守昊直接去吃饭,不回来了,他便得了自由,把这话本看完再说。   进来话本之风盛行,不过到底是些市井小书,在江明这样的高等学府,都是命令要求不许私看私藏的。别处的院子,人家都是靠一起看,偷偷流传。唯独他个可怜虫,和卫守昊这样的舍友走不到一块,每天藏着掖着,生怕被他发现告夫子。   卫守昊抱着高高的一摞书,已经可以想象吉惠在他耳边哀嚎的样子了。或许,他也是有劣根的,不经意间,也总是想欺负她。   书院水廊处有个亭子,刚刚从门口离开的陆菀等人都聚在了这说话。陆菀安慰着愤愤不平的周芓芊。   “不过是一个养女,也敢在我等面前耍花招,你看她和侍郎府的那公子,算什么样,真是成何体统!”周芓芊满脸的嫌恶。   陆菀轻轻把手搭在她的肩上安抚她。“罢了芓芊,与她计较掉了你的身份,不必生气。”   “就菀儿姐姐人好。”一旁的另一位高阁小姐孙菲菲开口说道。   “就是,就算她是帅府小姐,怎么也得看在菀儿姐姐的面子上礼让三分,玩儿姐姐好心帮她,她还满脸不知趣。”另一边性子有些急躁的徐倩说道。   她们四人身份尊贵,且年龄相仿,同一年入的书院,感情一直很好。在书院里,也算是自成一派。   陆菀摇头浅笑。事实上,她对吉惠并不上心。她更在意的是卫闵。不过是个九岁的孩子,却考入了江明。她毕竟是个文家,而对方却是武家。刚来,就压了她一头。   更甚者,卫闵不是吉惠,她可是帅府正统的嫡女。身份尊贵,并不输她。若风光都被卫闵抢了去,她在江明又该如何立足?   爷爷也已经传话,让她对此重视。区区一个吉惠,她还不放身上。   要苦恼,也是周芓芊的事。谁人不知,周芓芊对吴牧曦的情况,这么一看,吴牧曦不是不热情,而是热情都给了别人。   “咦?那不是卫少爷吗?”孙菲菲余光看见路过水廊的卫守昊,低声道。   “他搬那么多书做什么?”徐倩也很是好奇。   周芓芊冷哼了一声。“还有什么,多半是为了他妹妹。卫家也真是可怜,碰上了这么一个养女。苦了卫少爷,自己课业忙得很,还得照顾别人。”   “其实,我见卫少爷,对那养女还是很维护的。叫什么来着?”孙菲菲苦恼道。   陆菀想了想。“吉惠。”   “对,吉惠。真是奇怪,为什么不冠卫姓?”   “听闻那吉惠,只是运气好,被卫大帅行军途中救了。她天生神力,卫大帅这才收她。若是卫少爷还能习武,哪有她什么事。”徐倩满是看不起的模样。   “不是吧?一个姑娘?真是粗鄙极了。”孙菲菲也很是诧异。   “哼!”周芓芊听闻更加生气了。“就这种货色,也敢恬不知耻的接近曦哥哥。回头我就告诉公主殿下听。”   “好了芓芊。”陆菀出来安抚。“说了不与她置气。你千金之躯,莫要再她身上气坏了身子。”   “不行,我就得教训教训她。否则我心里过不去!菀儿姐姐,你不生气吗?她还那般冲撞你。对,就连那卫闵也是不懂事的。”   “芓芊。”孙菲菲连忙制止周芓芊。“隔墙有耳,别乱说话。那毕竟是帅府嫡女。”   周芓芊还是生气。“我又不说她什么。我只是觉得,卫闵这样的身份,哪能和那吉惠在一处,她年纪还小,不懂事,恐要被她教坏了去。若能把她也带到我们这边,就好了。省的那吉惠狐假虎威。”   陆菀沉了眼。若是能把卫闵拉到自己这边,到时候可就不怕她压自己风头什么的。不过是个小姑娘,怎么拿捏不行?   陆菀心里自有了盘算。“这么说倒也是……卫闵年纪小了,跟着我们,我们帮衬看护着些,也是好的。不过,芓芊,你话可不对,毕竟她二人是姐妹。”   “什么姐妹!落人身份的东西。菀儿姐姐,既然这般,我就当你答应了!”   “这……”陆菀显得有些为难。“你想做什么?芓芊,你可别冲动。”   “放心吧,菀儿姐姐。这事交给我了。我去说服那卫闵。”   “那我们也来帮你芓芊!”徐倩拉着孙菲菲高兴的说道。   陆菀摇了摇头,满脸愁容的模样。   那头卫守昊去了吉惠的院子,却见院子里,吉惠和吴牧曦二人正坐在地上,有说有笑。他们二人身边有两个食盒,也不顾礼数,就这么把饭菜搁在地上,垫着块麻布吃着。   这么一看,大树之下,景色怡人,颇有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好来。   卫守昊抱着书,脸色阴沉沉的站在门口。   “吴牧曦!你真懂我。鸡腿好啊!我就喜欢这。”   “你多吃点,我特意挑了个大的。”吴牧曦端着碗筷看着吉惠狼吞虎咽,脸上倒是高兴快活得不得了。   “吴牧曦,你对我太好了。”吉惠拿着鸡腿就晃悠,好似如果能飞,一定要飞到天上去一般。“这给你,我不喜欢这个。”   吉惠把一盘素菜递给吴牧曦。吴牧曦还有点傻。“不吃就搁着呗,一会我都给收走。”   “别。”吉惠环顾四周,见着没人,一手抓鸡腿,一手揽哥们的脖子,把吴牧曦带到自己耳边。“你别让昊哥哥和卫闵发现,否则就得罚我了。帮我吃点吧。”   门后的卫守昊听不见他二人的耳语,却把他们的亲密模样看了个正着。   卫闵去哪了?   他特意求的学监,让吉惠与卫闵住了一处,就盼着卫闵能看着点吉惠。如今吴牧曦都上门来了,自己妹妹连个人影都没有。   正这么想着,一个手拿鸡腿的小丫头突然从门后走出来。好在他们兄妹二人都不是一惊一乍的人,突然见着个人也不喊。   真是好样的。   卫三自己不成器,还把他妹妹给带坏了。这个花了嘴,还抓这个大鸡腿的,还是他那机灵可爱的妹妹吗?   卫闵也是吓得不轻。哥哥的脸色好难看,莫不是要发火了?   但卫守昊还是没发火,只是又抱着的摞书原路返回。   这回水廊亭子那倒是没了人,卫守昊这一脸铁青没被人见着。只是他回了屋,正懒洋洋看着话本的郭越吓得椅子都快翻到后头去。   “守、守昊兄?”   不是说去吃饭的吗?怎么又把书抱回来了?   他入江明与卫守昊一屋住了一年,头一次看到卫守昊脸色如此难堪,绷紧的脸,让人三尺之外都感觉到了寒意。   卫守昊将书放到自己桌上。默不吭声坐下就开始磨墨写字。   郭越又偷藏了话本,假装自己在看别的书,是不是抬头偷瞄卫守昊几眼。   哪路大神把人惹着了?这是要出事的节奏啊。   卫守昊在默写静心经。   手在写着,脑子却静不下来。   没关系的。他得信卫三。张淼也好、吴牧曦也好,与他二人交好对帅府有益。既然卫三能和他们一处,这是再好不过的事。   没关系的。卫三不过是个神经病,谁还看得上她呢?容貌才学这是哪般都不沾的,还能有人抢不成?   没关系的。上辈子,卫三就没和他们二人有过什么,都一辈子过去了,要有什么早有了,哪用等到现在。卫三这个没脑子的,心悦的不过是他卫守昊而已,从没旁人什么事。   没关系的。   一定没关系的。   不过亲近了点而已……   郭越就这么看着卫守昊下笔越来越快、越来越用力,最后咔嚓一声,毛笔从中截断,断了半截在卫守昊手中。郭越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只是抬高书本,装着自己不在。   卫守昊一瞬间愣住了。他张开手,看着自己被木屑划伤的手掌,些许鲜血低落在了他的狂草静心经上。   卫守昊突然站起身,又把郭越吓得一哆嗦。可他却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郭越这才从书本里抬头。   这真是折寿啊!   卫守昊双手握拳,快步疾走。   没关系,他受伤了。卫闵那处肯定带了伤药。   他去那寻便是。 ☆、43.第 43 章   郭越放下书本, 决定自己还是不要再为难自己,快些去吃饭比较好。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郭越还是偷偷摸摸的到卫守昊桌前看了一眼。瞧瞧这静心经写得, 是有多大仇多大怨啊。   卫守昊这人很独, 独得非常难以亲近。但是却很有才华, 令人艳羡万分。如若你跟他搭话,他也不会否着不应你。相反,他很有风度, 气质做派都让人拿捏不出什么错处来。   只是没心。   直到看了这静心经, 郭越才觉得, 卫守昊活得有些像人了, 喜怒哀乐明显得紧。不过,这也不关他的事。他一虾兵小卒, 哪能评论这些贵人?   卫守昊有些恍惚, 他不知道心里头这股又慌又涩的感觉是什么。   上辈子,卫守昊一直有着明确的人生目标。他得成功,得做给所有人看看, 即使他卫守昊不习武,也一样能闯出一番天地。   走弯弯道道, 这对于卫守昊来说, 无关痛痒。陆菀不过是助他达成目的的一个途径而已。可吉惠破了他的局,他便开始游离之外。什么英雄壮志渐渐的也都忘了, 脑子里塞了一个人, 实在没什么心思去管别的什么。   就想着这样一辈子也好。   吉惠在这方面从来没让卫守昊失望过。无论卫守昊怎么嫌弃她、训斥她、惩罚她, 她也就像块黏皮糖一样把他紧抓着不放。   他从来不需要担心吉惠会离开她,他只需要烦恼怎么让她离得远点。   上辈子,什么张淼、什么吴牧曦,他从来都没放在眼里过。卫守昊的内心,高傲孤寂得很,在他看来,那些人算是个什么东西?根本威胁不到他。   他对吉惠并不了解,从来没好好去深究她的所有,没认真去看过那人。   吉惠和卫守昊太不一样了,卫守昊习惯了做事运筹帷幄,每一步、每一件事,他都必须牢牢掌控在手心里。可吉惠是个不能掌控的存在,所以卫守昊就放弃了这个,反正一定会黏过来的黏皮糖。   如今想想,吉惠是卫守昊唯一一个不需要去计算的存在。他对于她活得是那么安逸。连想都不用想。   以至于她死了。   当初留下陆菀,不过也是思及利益,他说的那些话,只是逗媳妇玩而已。卫守昊这人,做事冷静沉着得可怕。或许也就是他这般难以亲近的高冷模样,往往他低下身想做些什么的时候,总是能得到他人的信任和好感。陆菀当初也不过是这样,毕竟,能把一个才华横溢高高在上的人拉入凡尘,看着他追求自己,迷恋自己,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   只要卫守昊想,他便能轻而易举的撩拨姑娘家的心。   他会显得一点都不笨拙,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可是现在对象是一个从来不按套路出牌的神经病。卫守昊刚重生的时候,失而复得,满脑子都想着怎么弥补。他想更亲近些,待她更好、更好些。可老天爷从不给他机会,那个神经病还是当初的神经病。他哭笑不得也就算了,还得感谢老天爷。   她为他而死,他没有办法去说明情况,没有办法去坦然以待。只能不断重复的走着老路,想着保护她,让她在自己眼皮底下好好活着。   卫守昊无法承认,因为太重要了,所以他的手都在抖。   卫守昊来了吉惠的院子,此时的院子果然不出他所料,全部收拾得干干净净了。卫闵心向着吉惠,这对于卫守昊来说是件好事。   屋子的窗户大敞着,正对着书桌,卫闵执笔悬腕写着字,听到动静探头一看,她起身走到窗子边上。“哥,有事吗?”   刚刚哥哥脸色铁青抱着一摞书,可把她吓死。   不过……   卫闵有点难以掩下的小得意。她告诉吉惠,吉惠抓着鸡腿大声哀嚎的样子太好笑了。若不是吴牧曦拦着她,她都要飞奔出去抱着哥哥的腿求饶。   “卫三呢?”卫守昊冷着声问。   卫闵不在乎的摇头。“不知道,说是要去给你擦诗赔罪。擦诗是什么?”   卫守昊一点就通,说的一定是他被刻在墙上的诗。以前在江明的时候,吉惠就总是会过去描红。   “我去找她。”   卫守昊转身要走,卫闵也不是很好奇。只是她突然看到了卫守昊的手,诧异的颤了下睫毛。哥哥真是别扭极了,真不想承认这么笨的人是自己的哥哥。   卫闵嫌弃别人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是五十步笑百步。此时的她也不过九岁,许多事情还没有经历,许多事情已经被卫守昊规避,如今倒是天真灿烂,无忧无虑。   刻诗的墙是个露天长廊壁,通往后山的路上,必经的就是这里。从头到尾刻了许多年代久远的经典诗句。卫守昊能在上面留下笔迹,这是个大荣誉。吉惠不是个动脑子读书的,在她看来,这简直太伟大了。上辈子也一直引以为傲着。   吉惠从杂物处借了把梯子,站在梯子上,用带来的手帕和一桶水,仔仔细细的擦拭着墙壁上的诗句,且偏心的只擦自己相公的那部分。   相公上一秒才说让她离吴牧曦远点,下一秒她就被抓包和吴牧曦一起吃饭。   都怪吴牧曦,偏偏拿鸡腿诱惑她野餐。说了躲起来的。   吉惠对于这些危机,处理得很有心得。反正上辈子她就没少被抓包过,使了劲的道歉呗,使了劲的说自己不敢了呗,使了劲的撒娇求饶呗。反正总有办法能让相公不计较的。   不过这次有点凶,相公见着了竟然避开。吉惠为了让自己道歉起来显得更显诚意些,决定讨好讨好自己相公。擦擦诗墙,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吉惠哼着小歌,看上去还特别的高兴。那头来了人,吉惠便从梯子上望,想着给人让路,却不见是难缠的张淼。   “怎么?这就收拾完了?饭吃了没就跑到这玩?”   “哼。”吉惠没给张淼好脸色。“关你什么事啊!离我远点、远点!”   吴牧曦是她好友,她不能听相公的。但张淼就是个整日和她吵吵吵的自大狂,她还是能稍稍听听相公的话……   吉惠用湿帕子去驱赶张淼,张淼向来是很注重外表形象的。否则也不会有上辈子的从小帅到大这么一说。张淼嫌恶的避开。“说得好像本少爷很想靠近你一样。你挡路了知不知道?”   张淼抬起脚,假装要去踢梯子,吉惠连忙想躲,可她在梯子上又避不开。“张淼!找骂是不是!你让开,我下来给你让路。”   “我现在满脑子都是刚刚的一脚之仇。”   张淼还是不收脚,继续威胁着。   “你这个小人!”   “没关系,对着你个只会动手的,小人也是可以的。”   “你、你!”   吉惠气得拿帕子丢张淼,张淼避开后再看吉惠,才注意到墙上诗句的落款是卫守昊。张淼的脸色瞬间就敛了起来。   “我当时什么呢。野丫头,你成天追着那卫守昊跑,有什么出息?”   “我是女子,要什么出息!”   吉惠这一波怼得漂亮,她自己都有些飘飘然。娘时常拿着话教训她,如今她稍作修改,也算是学以致用了。   “也对,那你总得嫁人的吧?你知道自己多大年岁了吗?还黏哥哥呢?”   绝对不要忽略男子的直觉。当年在不答山的对峙,总让张淼有点卫守昊对吉惠并没有那么简单的感觉。不过他二人毕竟是兄妹,哪怕吉惠是收养的,有这一点在,他们总不会生出什么。   张淼哪里知道,帅府有的是本事让他们生出什么。   早经事早当家,张淼当年还是个小纨绔,本质上和吴牧曦差不了多少。说到底都是被张家人给逼的。这么多年的忍气吞声,张淼看问题都变了不少。野丫头是帅府的养女,他又喜欢这野丫头,如果能娶了她也是很好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每次他都是好心来搭话,最后肯定会和这野丫头吵起来。哪怕他不想,也按不住。只能说,这野丫头气人的本事真是天生。   “我怎么不嫁人了?我将来是要嫁给昊哥哥的,不黏他黏谁啊?”   吉惠对着张淼到底是没什么戒备,有什么说什么。她说的是上辈子的事,也是这辈子将来往后的事。   她相公长得帅气漂亮,又有才。他的眼睛里盛满了夜空下的所有星星,笑起来酒窝甜美又动人,生起气来不怒自威……   她相公是全天下最好的人,她上辈子就收罗了,她收了,那便是她的东西。重来一辈子,她也不会傻到便宜别的小妖精。   张淼表情显得有些奇怪。“你还当自己是孩子,说话都不动脑子的。”   “你才不动脑子呢!”吉惠当张淼又是来跟她吵架的。“我就是要嫁给昊哥哥的。”   张淼有那么一瞬间感觉有东西堵在自己的心口,不上不下,让他难受极了。“你这野丫头,你可是帅府的养女,和那卫守昊是兄妹,你别逞口舌之快,逼急我,我让娘到帅府提亲去。”   吉惠一下子就急了。“你凭什么啊!”   张淼又调戏她!存心吵架!   吉惠气得脸红脖子粗,她身子往张淼的方向倾,那梯子的最后,突然断了一小截木块,两边不平衡加上吉惠身体往一边倾的原因,吉惠直接从梯子上摔了下来。   梯子往张淼的方向倒。若是只有吉惠在,她肯定跳下来翻两个跟斗难度系数十分。可偏偏张淼在,吉惠避不开他。   张淼更是迅速,一把抱过吉惠,自己则是转过身护着她,梯子重重打在张淼的后背上。 ☆、44.第 44 章   吉惠诧异的挣扎, 张淼推开梯子,梯子重重的落在地上。张淼松开吉惠,半蹲下来, 非常痛苦的样子。   说不动容是假, 人的第一反应往往是内心最真实的。这个自大狂, 总有让她心软的时候。吉惠想要上前,又有些犹豫。   吉惠突然想到了什么……   当年,她得罪了陆菀。   突然之间, 她被人口诛笔伐。陆家是天下读书人的标榜, 读书人不会武, 但一人一口唾沫就可以淹死你。爷爷为了她, 力排众议遭了不少骂名。   那事怎样,或许只有她和陆菀心里头清楚。   当时, 吴牧曦被关了起来。帅府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她本就不讨喜的,她以为,不讨喜已经算是最差的了。直到那天才知道, 成为帅府里的一个自然空气,有多可怕。   她逃到江明的后山, 准备一个人冷静的待一会。   张淼却在。   这个成天和她吵架的自大狂, 还看不起她,动不动就调戏她。可却陪她坐了一天, 一句话都没说。一句话都没有问。   回到帅府, 她满心害怕, 却没人发现自己消失了一天。   吴牧曦是特别的。   尽管不想承认——张淼也是。   吉惠蹲下身,张淼勉强笑着开口。“野丫头,你这梯子真重,一般人还搬不过……”   张淼话没说完,就听见吉惠在他身侧哽咽着低声哭泣。张淼僵住了身子,咬牙忍着后背上的痛坐起身。一向爱护形象的他,此时也只能狼狈的坐在地上。   吉惠就蹲着,把头埋在手臂间,本来身子就不丰腴,这会缩成一团,看上去更小了。   “你吓到了?”   吉惠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想哭。”没来由的就是想哭。明明看着吴牧曦,看着昊哥哥都不会这般委屈,此时见着张淼,委屈极了。   “果然是个疯丫头。”张淼拍了拍吉惠的后背。虽然不是本意,但他和吉惠吵多了,这会说句好话,都有些笨拙。“不哭了。我后背疼得很,找地方给我上上药?”   吉惠连忙点头,眼泪用袖子抹了两下,小眼睛红得跟个受惊的兔子一般。张淼觉得自己心又塌了一块。“是谁欺负你了吗?”   “好像没有。”吉惠想了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刚刚是你欺负我了。”   张淼话全部被堵,脸色渐渐不好。   “带我去上药。”   “嗯!”   吉惠连忙点头,拉起张淼。“要不我背你?”   “本少爷可是男子!你个野丫头故意的是不是?”   “嘿嘿,你别怕嘛。跑什么,砸得疼。”   “你离远点!让你离远点。”   两人一路打闹,反倒是忘了梯子,说说笑笑的走了。一双绣花鞋缓慢靠近,在梯子面前停了下来。   吉惠和张淼二人路过花园,在小道上说话打闹。张淼忍着疼,很是勉强的配合着,倒是和谐。穿过月亮门,不想却撞上卫守昊,三人顿时停住。卫守昊脸上的诧异,配上他漂亮的脸,一时竟有些无辜可爱的味道。   不过一瞬,卫守昊突然转身,快步要走。吉惠也回过神来,连忙拉卫守昊的袖子。“昊哥哥,你听我说……”   “松开!”卫守昊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吉惠,吉惠拽得紧,卫守昊的袖子都传来撕裂的声音。   吉惠正往后到,张淼连忙到她身后护着,两人一起撞到月亮门的墙上,张淼又一次充当了肉垫,疼得两眼直冒金星。   吉惠也急了,连忙从他怀里起来看他。“张淼,对不起。你没事吧……”   吉惠的关心不假,卫守昊只觉一股热气冲上头顶,他没来得及多想,等他回过神的时候,自己已经拽着张淼的衣领,一拳打了下去。张淼直接被打倒在了地上,卫守昊还觉不出气,又再上前,突然他脚下被绊倒,电光火石之间,他就被自己媳妇牢牢的死锁在了地上。   “卫三!”   卫守昊暴怒的大喊。   吉惠一个激灵,这才回了神。看着自己相公如此娇弱可欺的被锁着……吉惠咽了一下口水。“昊哥哥,你别生气,我错了、我……”   刚说完不许和吴牧曦和张淼来往,现在好了,不过一个时辰,先后被抓包。这道歉的话,再厚脸皮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卫三!”卫守昊死命的挣扎,却有些疯狂的模样。彼时的高傲冷漠,全部消失,更显落魄。“卫三,你放开爷!你存心要气死爷不成。好、好,真是个好……”   卫守昊已经不知道说些什么,脑子发热,只有不断冒出口的‘好’字。这会哪怕是吉惠也怕了,她从来没见过自己相公那么失态。   “昊哥哥……”   张淼终于看明白了些。想起刚刚吉惠说要嫁给卫守昊,张淼也火了。他拍打着身子起身,故作潇洒。“野丫头,拽紧点。可把我打得眼花,你差点就要在病榻旁养我一辈子。”   “张淼!”   卫守昊大声的叫着张淼,声音已经有点沙哑撕裂,他的眼睛里都是熊熊燃烧的怒火,表情狰狞得可怕。   吉惠下意识的又锁得更紧些。回头察觉自己做了什么,差点没被自己吓晕过去。   张淼半蹲下来,颇有点居高临下的意思,他看着卫守昊。“卫少爷,你这是怎么了?说什么也不能动手打人啊?”   卫守昊紧握自己受伤的手,疼痛使他冷静。他眼睛里充满血丝,盯着张淼,理智却渐渐回魂。“张少爷,你这是有意与我卫守昊为敌了。”   “哪敢哪敢,往后我可是想娶野丫头的,还得大舅子同意。”   “张淼!”   “卫三!”   吉惠再怎么傻也看得出来张淼是在火上浇油,她有些生气的叫他,希望他不要再故意调戏自己。卫守昊则是更直接,声音沉着冷静的喊着吉惠。吉惠浑身一个哆嗦。   “放开爷。”   吉惠渐渐松了手。   张淼连忙握着吉惠的手腕。“野丫头,万一他又冲过来打我。我可挨不住第二下了。”   “卫三。”卫守昊咬牙切齿到了极点。“卫三,你就是死在山窝里,爷也不会回头看你一眼。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锁爷,给爷松开!”   卫守昊的话对吉惠来说是个刺激,她连忙松开手让开身,生怕自己沾染卫守昊惹他生气,张淼眉头紧锁。他冷眼看着卫守昊起身,语气冰冷到了极点。“卫少爷对自己妹妹,还真是嫌恶到了极点。”   卫守昊慢条斯理的整理自己的衣裳,用袖子拍开身上的泥土。对着张淼,卫守昊把一旁低头的吉惠拉到了身边。   在张淼的注释下,卫守昊捧起了自己媳妇受伤的小脸,在她额头上落下轻轻的一吻。如同羽毛飘过一般,吉惠那颗被冷着了的心,突然又疯狂跳动起来。   她像只受惊的小鹿,张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相公,诧异全部写在了脸上。   张淼收紧了双手。“卫少爷,你要记着自己的身份年岁,这时候了还亲近妹妹,是不是有些太不知礼了?”   卫守昊更为挑衅,他直接用手挑起了自己媳妇的下巴。拇指摸索着她干涩的唇。卫守昊看着张淼,眼睛阴沉沉的,里头闪着危险的亮光。   “张少爷,这是我的。”   “你凭什么……”   “张少爷。”卫守昊又冷着声叫张淼,再一遍肯定的告诉他。“这是我的。”   张淼终于明白了什么,到底是输人不输阵。“谁抢到,就是谁的。”   “你恐怕没时间和我抢了。”   “什么?”   张淼本以为卫守昊要说些自己抢先了的话,谁知卫守昊却说了一句和此完全无关的。“家宅失火,很快,你会消失得连影子都没有。”   “你这是什么意思!”   卫守昊没有回答张淼,只是松开挑着吉惠下巴的手。   吉惠已经完全忘记了刚刚的剑拔弩张。她被迫仰视了自己相公一会,揉了揉酸疼的后脑勺,感觉自己又不由自主的被相公的魅力折服了。相公的话,杀伤力太大,一直看着,她的小心脏……   相公太坏了,还一直惩罚她盯着。差点没化身成狼扑上去啊!那样她的节操,在张淼这个自大狂面前就要掉光了。往后吵架,感觉没开场,气势都要弱一半。   被打上小色鬼标签什么的……   好羞耻……   “卫三。”   “嗯?”   卫守昊的叫唤让吉惠从自艾自怜里醒来。   “亲爷一下。”   卫守昊修长的指缓缓举起,最后,点在了自己水润的红唇上。   相公人畜无害的脸,微微陷进去的酒窝,加上他白皙无痕的皮肤……侧颜下的睫毛,修长美丽,那双自己最爱的眼睛,依旧是夜空下的星星港湾……   卫守昊微微垂眼看吉惠,吉惠这只骆驼,身上最后一棵稻草终于落下。吉惠突然踮起脚尖,揽住自己相公的脖子,朝他红唇上压了过去。   对于吉惠来说,这是送上来的肥肉啊! ☆、45.第 45 章   吉惠这家伙, 亲吻技巧为零,说压上去就是压上去。卫守昊反正是习惯了的。张淼说不出来心里头什么滋味,浑身都疼, 心更是, 揪得酸痛。   张淼想起六岁那年, 吉惠被张悦欣下了药,疼得脸色惨白。她对众人说,不是他。   现在往深了回忆, 除了她可怕的脸色, 还有紧抱着她的卫守昊。当时, 她也是缩在卫守昊怀里。这就对了, 一直都是卫守昊。   “我回去了。”   张淼迈走步子,失落感如潮水般涌来。吉惠被张淼的说话声刺激得浑身像炸毛了似的。   果然……她还是成为了小色女。   吉惠脑子不大好使, 一次性处理不了那么多的事情, 她对上卫守昊略显不悦的脸,有些别扭的绞手指。   “昊哥哥……张淼刚刚救了我,那么大的梯子……”吉惠张开双手, 夸张的比到她所能形容的全部大小。“直接砸后背上。”   “然后呢?”   卫守昊怎么也看得出张淼的情况不妙,但是在这方面, 他出乎意料, 并不是个大方的人。   正要走出月亮门的张淼瞬间也恼了,他猛地回身。“野丫头!用不到你同情!”   张淼几乎是落荒而逃, 卫守昊终于拿稳了胜者的姿态。“没有然后了。”   “不、不是……”吉惠连忙摇头, 总觉得哪里不对。“张淼救了我, 我答应了给他上药。不行……”   吉惠说完就要朝张淼的方向追去,卫守昊拽住她。“他说了不需要。现在来告诉爷梯子的事情。”   吉惠有些怕。虽然她一向害怕自己相公生气。可是,现在不一样。看着相公满脸的平静,她从内心深处产生了一种抗拒。   卫守昊到底是卫守昊,他无论多急、多气、多恐慌,还是不忘算计一把。卫守昊用自己受伤的手拽着吉惠,稍稍一动,吉惠就发现了异样。   吉惠拉开卫守昊的袖子,惊恐的看着卫守昊的手。“这是怎么了!昊哥哥,谁伤了你!”   “回去吧,给爷找点药处理一下。爷那没有了。”   “咦?可是我和卫闵没带伤药来啊!”   卫守昊气得有些牙痒,这个成天练武的,连点伤药也没备,明明连家里装饰的烛台都带来了。   江明有个医署,专门给学生看病。因为平日里也无事,时常真的找到,还见不着人。卫守昊和吉惠找来的时候,正好大夫在坐堂,也算运气。   王大夫是吉惠上辈子的老熟人了。吉惠这练武的,平日里没少串门子。王大夫是个话少又八卦的老头,和吉惠倒也聊得来。如今见了王大夫,吉惠倒还是熟络。   可苦了王大夫,对这个完全自来熟的人丝毫招架都没有。   王大夫给卫守昊仔细挑了木屑,帮着上了伤药,把他的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就是这期间,吉惠就消失了那么一会、一会会。   王大夫看着病患表情越来越阴沉、越来越阴沉……他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手上的动作是能轻则轻,就差没给呼两下。   不过一个学生,这般威压,真是活见鬼了。   吉惠顺了王大夫几瓶伤药,动作潇洒利落到极点。她对这种跌打的药瓶子,熟的不要不要的。吉惠去到张淼院的时候,只有张淼一人在屋里,他的咬牙冷哼明显得很。吉惠也不多想,推开门就进去了。   正以别扭姿势坐在榻上,敞着膀子露后背的张淼,听到差点没吓死。   疼得很,手还不够长。烦恼颇多。   “你来做什么?”   张淼语气不善,很明显不欢迎吉惠。吉惠对张淼倒是不怕,扬高了下巴。“切,看看、看看,逞强吧,吃苦吧,知道疼吧。”   吉惠的语气特别的欠收拾,以至于张淼顺手就拿了枕头给她扔了过去。吉惠连忙避开。   “滚出去。跟你昊哥哥亲嘴去!”   吉惠这张老脸,难得在张淼面前羞得通红。果然,女色鬼的事情已经被发现了!   吉惠当张淼又调侃自己。   没想到反驳之法的吉惠安静了下来,张淼却气疯了,他转身对上吉惠。“野丫头,你脑子里进水了?那是你哥,你和他没可能的!别被他伪君子的做派给骗了去!看着挺聪明的,在他事情上犯什么糊涂!”   在张淼这种老旧思想看来,养女也是女。这还没听说养女和儿子可以处的。吉惠不懂这些,反正上辈子她儿子都生了。   “怎没可能了!”吉惠将伤药倒在手上,啪的一下打张淼后背,张淼疼得摆手挣扎。   “野丫头,你这是要命啊!”   “忍着!我这手法厉害得很,包你没几天就好了。”军营里,受伤光膀子的士兵不少,她时常慰问,顺手给拍两下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说起来,曾几何时,她也是有亲兵的好吗?   “不用你假好心。疼、疼……”   张淼还是没气顺。满心觉得吉惠被卫守昊骗了。但他不是吴牧曦,做事还是冷静得多。他觉得自己大概是没救了。真喜欢上了吉惠,一般到这种时候,就要懂得知难而退才是。一个帅府、一个太师府,他一小小侍郎府出身,真没必要惹这些麻烦。   可他就是管不住心。这野丫头真是傻的,竟然一头栽进去。   “野丫头,我说真的。卫守昊那是帅府嫡系唯一血脉,将来多少高阁嫡女等着挑,你凑什么热闹,终归是得老实嫁人的。难得本少爷愿意屈就……啊……”   吉惠当张淼还是调戏中,故意下手重了些。“你懂什么,将来我是要嫁给昊哥哥的。还能有儿子欺负,好得不得了。没你什么事。”   张淼一口老血哽在喉咙里。“谁告诉你的?卫守昊?还没脸没皮了?”   “谁没脸没皮!没人告诉我,反正我就是知道。”吉惠骄傲的抬头冷哼,面上却是喜得不得了。仿佛她说的真就已经实现了一般。“好了!穿衣服。不欠你人情,回头给你报仇啊。”   张淼给了吉惠一个白眼,他穿上衣,却拽了吉惠的细腕。“还真打算把自己栓帅府中挂一辈子?谁规定你必须和卫守昊一起,儿子不能和别人生啊!”   张淼的话给吉惠打开了新世界。她张大嘴巴指着张淼,话都不会说了。“神、神经病啊!”吉惠第一次骂自己以外的人神经病。“昊哥哥那么好的人,难得嫁了,干嘛便宜别的小妖精。再说了,和别人生的儿子,那还是卫成暄不!”   “你能先把话想好了再说吗?”张淼对吉惠这种连儿子名字都想好的行为很不耻。他早就察觉出来这野丫头脑回路不同常人,但是能不能不要这么不同?若换了别家姑娘,他可就要冷笑痴心妄想了!偏偏这野丫头说得一本正经,让人实在不忍心说她。   张淼更加认定,这事和卫守昊脱不了关系。   吉惠也察觉到自己一时口快,把儿子名字说出来了。她砸吧砸吧嘴,咽了下口水,好似这样就能把刚刚的话吞回去一样。“行了!不和你说。和你说话一点都不好!”   吉惠耍赖着要跑。   “每次都这样,说不过就跑是不是!”   “谁说不过就跑了!我这是不和你计较!”   吉惠跳脚凶得不行,每次说着说着,偏要和她吵架。张淼对此也深表遗憾。   “野丫头,你就没想过吗?你来找我,就不怕我回头和卫守昊说?你不是很怕他吗?那还来找我做什么?”   “行走江湖讲究的是一个义字!兄弟一生一起走!”吉惠双手握拳,四十五度角仰望,十分向往。   “神经病。”张淼把吉惠的话还了回去。虽然吉惠老说自己是神经病,但张淼还真没这么说过她几回。   “喂!”   吉惠不大高兴的拍张淼的手臂。“我吉惠这辈子,一直都是有借有还带给利息的。虽然……”吉惠闪躲着眼神。“虽然欠了你和吴牧曦一些,但我会还清的。”   “都还清了还算什么兄弟?你这说头告诉过吴牧曦没有?”   “告诉啊。”吉惠很是诚恳的点头。   “吴牧曦也是心大!”张淼再次被气得差点吐血。   “没关系啊!这有什么?还清了以后我再对你们好嘛。要不怎么叫兄弟呢!”吉惠傻笑着,她抓着脑袋,表情却十分的真诚,像个傻孩子。   张淼心突然一疙瘩,看着吉惠,堵得没话说。   “对了!”吉惠突然变脸。“你是自大狂啊!天啊!我不要你当我兄弟!”   虽然她默认了,但她从来没有承认好不!这个每天跟她吵架调戏她的自大狂!她才不要和她成为兄弟!呜呜……讨厌死了。   “你这满脸嫌弃是什么意思!本少爷答应过了没有!”   “那真是太好了!”   吉惠突然又满血复活。张淼开始怀疑,吉惠是奉了卫守昊的命令,特意来气死自己的。   他怎么会喜欢上这么个野丫头、疯丫头,有谱没谱了?   要不怎么说吉惠总能和张淼吵上,没点相同点还能排斥?在这点上,张淼和吉惠还是很一样的。“不说了,和你说话没意思!不过,你来看我,现在,我算是抓到你的把柄了吧?回头告诉卫守昊去!看你怎么办。”   “你想怎么样?”   张淼的话语间轻松了不少,吉惠也高兴顺着他玩。这叫默契,两人此时的表情,都是邪恶阴险的小模样。张淼这对外的沉稳老态,对着吉惠,总顺着像个孩子。事事与她计较不说,总爱逗得她发火。   张淼伸出食指,学着卫守昊亲点了一下自己的唇。“亲我一下……”   吉惠终究是没忍住暴力。   我果然是想打他!像上辈子一样,受到不可抗力的影响。   吉惠和张淼玩闹,张淼拖着受伤的身子,抓枕头追她。屋子里闹得欢。吉惠四处给张淼做鬼脸,摆明准备气死这个自大狂。   “我昊哥哥可是好人。他只是生气了,才没有那么不讲理呢!” ☆、46.第 46 章   江明的杂物处, 一姑娘匆匆给加了把大锁,急忙跑去西院。西院是女学生们的闲时畅谈之地,陆菀进了江明, 因着身份, 领着周芓芊等人, 在西院开了几次席,品茗论道倒也风趣,只是那之后西院就变成了陆菀的私人之阁, 被占为己用了。   旁人是敢怒不敢言。   院子里飘着阵阵茶香, 陆菀坐在正位, 手执一本书, 一边看一边俯首在案上写着什么。两旁的周芓芊和孙菲菲难得老实,也跟着读书。徐倩却显得有些焦躁。   徐倩是众人里最沉不住气的, 孙菲菲等人当她又遇事, 也没问她。   杂物处的姑娘走了过来,在门外探头,徐倩见了连忙起身出去。正位的陆菀停笔, 抬头看了她一眼。   杂物处的姑娘叫方玉。她家里头找了点门路,放进来当个看管的下人, 就为了让她能渡点金回去, 嫁给好人家。一直以来倒也算老实。因着前几次的宴席,方玉和徐倩也算打过几次照面。一直倒是相安无事。   今日徐倩却突然来找她, 说是要她帮点小忙。   人家是高阁嫡女, 她哪敢不听, 就帮她锯了小半截的梯子。她心中不安,偷偷跟着借去梯子的人,知道闯祸,害怕得不行。连托带拽,好不容易半路遇见人,帮忙把梯子收了。她没敢再收回杂物处,而是说梯子坏了要砍成柴,那人没怎么怀疑,就把梯子带到柴房。   方玉向管柴火的打了声招呼,锁了门就赶了过来。   要不怎么说吉惠倒霉,她拿桶的路上,正好遇到了吴牧曦跟她打招呼。吴牧曦被周芓芊缠着脱不开身,她说漏了嘴说自己要去借梯子。吴牧曦本是要帮她,但因为周芓芊难缠,周芓芊领下后便把事情交给了徐倩。徐倩也是个仗义的,性子又急,听了此事比周芓芊还生气,私下就把事情办了。只是吉惠等不及,还没等人给她把梯子送过去,自己就找上门来。那梯子没怎么准备好,她先前上去了,也没什么事。   若不是后来因为张淼,在上头晃悠,搞不好都掉不下来。   要不怎么说倒霉。   “你怎么来这了!”徐倩现在恨不得立刻和方玉推脱掉关系。   “徐小姐,你可要救我。那梯子出事了……”   “压到吉惠了?人怎么样?”   “没、是位少爷,新来的,我不认得。徐小姐,你可千万要帮我啊。如果这事被知道,江明我就待不下去了。”   徐倩这下有些怕了。在江明读书的,都有些名头。事情若闹大起来,可不好收拾。   “你在这等着。”   “是。”   徐倩进了屋,陆菀放下书笔看她。“倩儿,出什么事了吗?”   徐倩没法子,便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跟陆菀等人说了个清楚。孙菲菲皱眉一想。“我派人打听打听,看看是谁伤着了。至少卖他一个人情,让他不予追究。”   “倩儿是在帮我。”周芓芊生气道。“可惜没能把那养女教训了!倩儿,你莫怕,这事还有我呢。”   “周姐姐懂我!”徐倩连忙道。“说了要教训她,我来帮你。我可看不惯她那样子。还想让吴少爷与她帮忙,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是什么身份。”   “好了。”陆菀打断她们三人。   “菀儿姐姐!”周芓芊连忙起身走到徐倩身边。“倩儿这事可不能怪她!”   “这事倩儿做得不对。”陆菀满脸正派的指责道。“先前你们说教训吉惠,我就觉得不好。你们气起来,不管不顾的,没个想法。她入了江明,怎么着都是我们的地,里外多少学生,要教训她有的是法子。”   “菀儿姐姐,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你就说倩儿保不保吧!你不保,我定是要保的。”   “周姐姐。”孙倩感动万分,但陆菀的威望还在。“菀儿姐姐说得对,这事是我没用心,一时头脑发热。菀儿姐姐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不害了大家。”   三人纷纷把目光投向陆菀。   “这事肯定是不能认的。若传出去了,成何体统?且不说倩儿会如何,放外头,也损了我们高阁的名声。我们都知道倩儿是心急,可若是有心人散播,难免会让倩儿难堪。”   “菀儿姐姐说的是那养女?”孙菲菲道。   周芓芊急了。“她敢!”   “不管怎么说,人家也是帅府的人,后头还有一个帅府嫡女。”陆菀摇头,很是头疼的模样。   “那卫闵如果真这么不识好歹,便连她一同教训。不过是个九岁的孩子,拿捏不得了还。”   “都怪我。菀儿姐姐说要收她一边,怪我拖沓,没及时去处理。”孙菲菲很是懊恼。   陆菀浅浅一笑。“刚说的事,哪就有能办妥的。”   “菀儿姐姐,那卫闵真也会插手?我觉得事情没闹那么大,说没伤着那吉惠,是旁的人。我觉得菲菲说得也是,让人看看私下解决算了。”周芓芊还是有些头脑的,想事情倒也清楚。   “不管怎么说,把倩儿扯干净才是最重要的。倩儿,那方玉可还在外头?”   “在,还在外头。”   “倩儿你便这么与方玉说,就说吉惠借梯子的时候,语气不善,方玉觉得受辱,一时气愤就把梯子坏了半截给她。让方玉把事情一并担下。”   “可,方玉会肯吗?”   “如何不会肯?”陆菀很是温柔的勾起嘴角,眉眼毫不慌张。“你与方玉书信来往没有?”   “没有。只是口头相传。”   “那你与她说时,有旁观证人没有?”   “没有,我亲自去杂物处与她说的。”   “那你怕什么?”   陆菀说得胜券在握,孙菲菲也一下就明白了。“菀儿姐姐的意思是,让倩儿不认。”   “这事与倩儿有关吗?认些什么?”陆菀重新拿起书本,再度认真的批注起来。   周芓芊高兴的笑了。“我便知菀儿姐姐不会置倩儿不顾的。”   “菀儿姐姐,倩儿谢谢你。倩儿真的……”   陆菀无奈的笑了,放下书。“倩儿,你这话说得……我当你一句姐姐,自然是护着你的。不过你事做得冲动,往后可别这样。”   “嗯!倩儿知道了!”   “那便去把那方玉叫来,我提点她几句。你也告诉她让她放宽心,无论如何,我也害不得她。”   “是!全靠菀儿姐姐。”   徐倩连忙走了出去,去带方玉。   吉惠从张淼那离开,就去找人麻烦。又是哪路小妖精竟然敢暗算她!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吉惠这回不想牵扯到吴牧曦,毕竟受伤的是张淼,吴牧曦和张淼也不对盘啊!张淼果然是个惹人讨厌的!哪都不讨好,自大狂!   吉惠在杂物处转悠了一圈,只看见杂物处大门紧锁,她正纳闷着,就听得说有人请她去西院。西院那是什么地方?那是陆菀小妖精的地盘啊!   吉惠看了看日头,想着大概自己相公应该也处理好伤口了才对。她向报信的人打哈哈。“那啥,我家里忘收衣服,改天再去好了,你让她们先等等?”   她实在不想现在对上陆菀小妖精啊!她可以把她丢山头、丢湖底、丢天上,但是绝对不能明着来。相公可罩着她了,上辈子没少因为陆菀教训自己。绝对不能明着对上!   今天已经气了相公两回,再来一回,估计真的要和江明说再见了。相公也要被她气出血来……   对于吉惠这么明显说谎的借口,报信的人只道。“吉小姐,陆小姐在等您,这点面子,希望您还是能给。”   给你毛线的面子!   上辈子给面子就死了!   吉惠说不去就不去,本来报信的人还超级有底气,端着架子逼人就范,后头实在不行了,威逼利诱什么都用尽,只能跪地下求吉惠。吉惠被搅得头晕,最后只能无奈应下。   吉惠一到西院,看这阵仗,看那借她梯子的方玉,什么都明白了。又玩暗算!这些小妖精们到底有完没完?当然,她是没关系,但这回伤了张淼啊!   怎么说张淼也是为了她,既然这样,这事就没完,场子一定得找回来!   “吉小姐,麻烦你跑这一趟。”   “不麻烦,正找呢。说吧,今儿个的事,是谁干的?勇于承认错误,我就打两拳,被我抓出来,我就揍到她哭。”   吉惠和陆菀她们几个,算是老对手了。见着面熟络得她自己都怕。孙菲菲等人是不懂的,性子也到不了陆菀那般,纷纷觉得嫌恶得很。   “吉惠,你这还是高阁小姐吗?卫家的名声都被你丢个干净。”周芓芊和吉惠仇大了去了,抓到吉惠就要骂。   “卫家关你什么事。”吉惠直接走向周芓芊,把她从书案上拽了出来。周芓芊被拉着手腕,吓得脸色苍白。   “你这是做什么!”   “吉小姐,有话好好说。”陆菀也急了。   吉惠把周芓芊拉到方玉面前。“是她让你干的?”   方玉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周芓芊觉得自己受了侮辱,一巴掌朝吉惠打了过去,吉惠那是什么人,躲得像风一样快,唰的一下就过去了。她又把周芓芊的另一边手控制住。   “你指甲很尖的好不!不是你就一边去。”   吉惠推开周芓芊,即使是陆菀,也没见着这般粗鲁的姑娘。她怒上心头,强压着。“吉小姐,我们好生来帮你处理问题,你怎么能伤人呢?”   “你们帮我处理问题?没把我烤了我都要感谢老天爷。大家都是明人,说啥暗话呢!”   众人有些疑惑,就连陆菀都开始重新审视吉惠。或是这么说……这个吉惠,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般无知? ☆、47.第 47 章   没人知道, 吉惠现在完全靠蒙。在座的都是她的仇家,她随便抓,肯定能中。再加上方玉被吓傻了的小模样, 分分钟心虚啊。   吉惠又把方玉拽了过来。   那头徐倩忍耐不住了。“吉惠!你别欺人太甚!”   “嘻嘻。”自己上来送人头, 吉惠突然就想起还有徐倩这么一号人。“对了, 还有你,性子比我还凶。”   吉惠拉着方玉到徐倩面前。“来小姑娘,是不是她指使你的啊?”   “够了!”   方玉没来得及表态的时候, 陆菀出声制止了她。吉惠挑眉看向陆菀。吉惠的模样虽然不似男儿般俊俏, 但也不像女孩般阴柔, 相反是介于二者之间, 加上她身上那股时不时外散的疯子煞气,此时竟生出几分中性美起来。   一直以来, 她美的就不是传统路线。   “吉小姐。这事方玉已经交代了。是她自己的问题。”   方玉这才从吉惠的恐吓中回过神来, 她连忙跪下。“是、是我。因为、因为心情不好,吉小姐借梯子的时候语气间有些冲突,我一时鬼迷心窍, 这才……”   “一听就是背好的台词好不。”吉惠掏了掏耳朵。“背诵痕迹这么的明显。”   “吉小姐。”吉惠不按照自己准备好的戏唱,可陆菀是什么人, 无论角色多么不配合, 她都有能耐逼这出戏进行到底。“事情就是这样。这件事本来我们是不想理的,就怕招惹了你的误会。但是方玉来求, 我们也不好拒之门外。希望你能念在方玉一时糊涂, 作罢了此事。”   “靠!你们这属于脸皮厚出天际啊!一时糊涂就作罢?那我一时糊涂, 把在座的纷纷见血,你们原谅我不?”   “吉惠!”周芓芊上前把吉惠推开,本意上是想推倒吉惠的,奈何她站稳入松。“你别得理不饶人,你说我可以,但不许你说菀儿姐姐,你这等的低贱,也敢口出狂言动菀儿姐姐?”   吉惠毫不在意的切了一声。“低贱就好啊。有一句话说得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们这些个小妖精,每回都闹得我心烦。真的,要搁战场,挨个把你们砍了。话多得要死。我和她借梯子的时候,她就不对劲,就差给我跪下了。我还当她被我的英气给镇到,合着她心虚了那么久。这事你们不把幕后的交出来,我没完。”   里头还伤着一个张淼呢。那么容易让她们交差,道上混的,面子往哪放?   “吉小姐,这事都是我做的,求求你饶了我吧。”方玉接到了陆菀的眼神暗示,连忙抱住吉惠的脚,大声哭嚎。“吉小姐,我真的是一时糊涂,真的。你怎么打我都行、怎么打我都行。求求你不要说出去,万一我被赶出书院,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我给你磕头了,磕头了。”   方玉连着给吉惠磕了几个响头。陆菀的意思很明显,打定说是吉惠借梯子的时候态度不好。方玉只要道歉求饶,再把方玉的身世拿来做文章,吉惠若是原谅了,这就没事。可若是她不肯,她就把这事传出去,到时候说吉惠拿捏人不放,恶心肠,反倒不费吹灰之力的敲打了吉惠。   上辈子,吉惠的恶名,陆菀占了几成,吉惠不懂,但上辈子的陆菀心里头有数。吉惠这性子,向来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恩情什么的,她也是能不欠就不欠,和李大娘借五钱银子,回头还要给她劈柴还利息。她这种,其实也是活该单身的典范。若不是上辈子运气好,到手了一个卫守昊,还不知道在哪野着呢。   吉惠半蹲下身子,朝方玉笑笑,那笑容可阳光灿烂了,看得方玉都误会吉惠要原谅了她。然后下一秒,吉惠抓着她的手,咔嚓两下,把她手臂给脱臼了。   “啊!”方玉抱着手,疼得直冒泪花。“你、你……”   在场的都是能动口就不动手,能命令绝不亲自来的贵女,平日里拿过的最大杀伤武器,顶多就是刺绣时用到的小剪刀。这一看,人手段利索的把对方手臂给咔嚓,大家都以为是断手。吓得脸色发白。   “我的手,我的手不听使唤了……”方玉惊恐的大叫。   吉惠拍了拍方玉的肩膀。“没事,我怎么会忘记你呢?另一边手伸出来,赶紧完事我赶时间。”   “不、不……”方玉吓得连忙坐着往后退,小脸上眼泪鼻涕一大把。   “那你缓缓啊,我一会再找你。”吉惠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起身看着陆菀。“来、我的意思很简单。军营里有个说法叫连坐。你们不交出真凶,至少也都是包庇罪了。都别闲着,一人一只手。”   “你敢!”陆菀也没见过人这么不怕死的,脸色惨白,气得眼睛都充了血丝。   “我怎么不敢?我知道你们要说什么。让我死是不是?回头找家里人报仇是不是?他们又不能打死我,最多就是多点新伤,我这、好歹也是刀剑穿身也不怕的人。就算要拿小刀割我几条伤口,今儿个我也要你们一人一边手。”   吉惠如今也算是得了上辈子的好处。死了一次的人,还怕个鬼。再加上,她上辈子,怎么的也傻,怕自己把人给冤枉了。这辈子,知道了在在座的都是仇人,无论打那个,就算把人冤枉,也算报上辈子的仇了。简直不要太爽。   吉惠首先朝陆菀走了过去,战场里出来的人,身上都带着血腥味。陆菀吓得不轻,但高阁的素养逼迫她原地不动。徐倩终于扛不住这么不讲理的人,一股义气冲破理智,她拽着吉惠。   “是我!你要找的人是我!这事是我指使的!和菀儿姐姐无关!”   “倩儿!”功亏一篑的陆菀气到了极点,但她又看了一下在场的人,除了吉惠都是自己人,就算这个门里徐倩认了,出了门怎么说不还是她们的?   陆菀稍稍镇定了下来,下一秒,她亲眼目睹吉惠是如何把一个高高在上的高阁嫡女,打得跪地惨叫。   吉惠先是一脚踢了徐倩的右小腿,她正抬脚喊疼,就把她整个人绊倒在地,反手把徐倩跪着锁住,吉惠动作利索,咔咔两下,徐倩的两边手就传来脱臼的声音。吉惠满意的拍了拍手,见着徐倩瞪她,她又不甘心的反手打了她两巴掌。   对于徐倩来说,两手的疼痛,远不如这两巴掌带来的羞辱。   “够了、够了!”周芓芊大叫着。毕竟徐倩是为了她,她正要上前跟吉惠拼命,孙菲菲怕她步徐倩的后尘,连忙起身抱住她。   “周姐姐,你别冲动。”   陆菀也坐不住的起身下来。“吉小姐,这下你满意了吗?满意了,你就可以滚了!”   这大概是陆菀至今为止说的最出格的话,这就叫,被一身神经病逼疯。   “啊!心情真好。”吉惠开心的双手叉腰。“那边的。”吉惠对着方玉说。“饶了你了。反正你只是个小兵。我们打仗的有一句话,砍十个小兵,不如砍一个将来得值钱。我觉得,应该算回本了吧。”   “吉惠,我不会放过你的。”徐倩瞪大了眼睛,满是仇恨的看着吉惠。“我发誓,从今往后,你将是我徐倩这辈子最大的敌人。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一定不会放过你!”   “其实你可以说要杀了我的。”吉惠摊开双手,很无所谓的模样。“不过你排队领号就要好些年。”   吉惠不知道想起什么,哈哈的仰天大笑,还特别得意高兴的模样。   跟一个神经病谈论些什么理智啊、报复啊、害怕啊……实在不可靠。她若是怕你,只能是她愿意,没别的原因。   陆菀直到现在,也明白了疯子这个说法。再纠缠下去不是办法,事后,她有的是法子整死她。   “吉小姐,我要给她们找大夫看看,你若是出气了,离开可好?”   吉惠无所谓的耸肩,转头就走,突然她看见门边的一抹衣角,吉惠顿时原地蹦了起来,这时众人才发现门后躲着人,吉惠指着门边大叫。   “吴牧曦!”   “咳咳。”门后头的吴牧曦挪动脚步,骨子里对着吉惠还是有几分羞涩。吉惠当着众人的面一副完全开心的样子,这样大声叫他……他还是有些别扭。   吴牧曦挪出门,众人脸色大变。吉惠却是小跑到吴牧曦身边,一把搭了他肩膀。“兄弟,我都搞定了你才来。”   “你也没跟我说。”   “对了!你怎么知道的?”   吴牧曦扭过了脸。“卫守昊说你可能有麻烦。”   刚刚还满脸灿烂的吉惠瞬间变成焉了的茄子,她双手啪在自己脸上,眼睛瞪得很圆。“我刚刚是幻听了吧?”   吴牧曦突然有些生气。“你遇到了事怎么不和我说!偏还得别人来告诉我。你不是说、你不是说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吗?”   吉惠对吴牧曦进行纠正。“我们是最好的兄弟!但是这下子惨了……我这不是、受伤的是张淼嘛,你不喜欢他,我也不好找你帮我镇场子。”   “他受伤,你帮他找场子。”吴牧曦话里有些酸臭味。“他我是不管,你要被人欺负了我不依。和这张淼一处,真的是没件好。”   当年也是,害得吉丫头差点丢了小命。   “就是!你不说我还没发现。”   成功把吉惠带歪了的吴牧曦满脸高兴。   自大狂原来还带扫把星属性……“不过这次他救了我,虽然我完全不需要他救了啦。但是他受伤了,做人还是要心怀感激的。”   “好吧。可吉丫头说好了,我可不是为了他,这场子是我帮你镇的。”   “一言为定!”   “行。那你去玩吧。”   吉惠放心的把后事交给吴牧曦,自己则是高高兴兴的跑了。托付后背……再没上战场之前,是这么个意思……   叫,收拾残局、镇场子、撑腰。   陆菀刚刚还准备好事后不承认的大戏,突然就被吴牧曦给破坏了。毕竟是太师府的人做了证,实在没必要和太师府为敌。   这事只能到此为止了。 ☆、48.第 48 章   这是对于陆菀来说的点到为止, 对于吉惠来说,才刚开始。   吉惠感觉自己身子有些轻飘飘,好像要飞起来了一样。刚刚吴牧曦说了什么?说相公什么?苍天啊!大地啊!我果然是个假重生。   吉惠像只偷盗的小耗子, 鬼鬼祟祟的各种躲着, 一路偷溜到卫守昊的院子。此时卫守昊早就从医署那回来, 好在有郭越在给提了饭,闹腾半天,这才吃上。   只是他手受了伤, 吃起来直别扭。吉惠用手指去点窗, 还没点下去, 就听里头卫守昊说。   “你要破了, 窗子漏风漏雨,回头爷就让你重新糊一张。”   吉惠身子抖了抖。相公不习武, 哪有那样的敏感度。只可能是一直等着她呢!吉惠张望着进屋, 郭越不在,就卫守昊一个人坐着吃饭。吉惠连忙扑到了卫守昊的脚边,坐在地上各种撒泼。   “昊哥哥啊!人间惨案啊!世风日下, 妖孽横行!天下需要人勇敢的站出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卫守昊拿筷子敲吉惠的额头。“好好说话!”   “我教训小妖精去了。”   “不单是这样吧?”   果然……   吉惠觉得她的相公变得好奇怪。以前相公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啊?虽然一度把她各种关起来不让见吴牧曦, 但是就算她真溜了, 相公也是睁只眼闭只眼懒得跟她计较,现在可好, 各种抓着不放, 让她都不知道怎么求饶……   “昊哥哥, 那张淼毕竟救了我。今日他救了我,我给他送点伤药,回头就有一堆人等着为我牺牲啦!这么想想,还真是笔合算的买卖呢!”   卫守昊放下筷子,用没受伤的手去抓吉惠的手腕,吉惠眼看着自己的手缓慢被送到相公的唇边,各种过分的小黄涌入脑海。   然后……   她相公冷哼了一声,将她拉回现实。“这不仅是送药那么简单吧?”   忘记洗手了!   天要亡我!   卫守昊气极的站起身,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走着,本来就没心情吃饭,这会更甚。他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不过是给张淼摆摆立场。只要张淼足够聪明,输了一次,理应知道卫三是他的。   但是忽略了卫三,不按常理出牌!他看她溜走,想着或许只是去送送药;看她没回来,想着或许还热心肠给人上药了;看她真没回来,怎么也猜到是去找了场子。   卫守昊毕竟和吉惠十几年,她眨下眼睛,他都知道她要捣什么乱。去给吴牧曦送信也是,本来应该他自己去的。可他不知道为什么,偏就没去。理智告诉他,这会跟陆家撞上没什么好,吴牧曦这个太师府的,能利用就利用。   却看吴牧曦二话不说的走了,卫守昊又觉得自己不如吴牧曦。卫守昊一向只做对的事情,重来一次也不应该犯错。明明上辈子心安理得得很,这辈子却觉得错了。   吉惠傻乎乎的坐在地上,顺了她相公桌子上的一筷子瘦肉,塞嘴巴里不动声色的嚼着。   反正相公经常被她气得不着边,没关系的。   说到底,卫守昊还真没拿过什么实际性的威胁惹怕过吉惠。主要原因,也是吉惠皮厚吧。   卫守昊想不通,怎么也想不通。这太不像他了,一而再再而三的,因为吉惠犯糊涂……   卫守昊回头看吉惠,发现他媳妇抱着碗筷,不停的往嘴里塞东西,然后迅速归位。卫守昊就这么盯着,直到小耗子发现不舒服抬了下头。   他这在想多严重的事情呢!   她还有心情吃!   吉惠此时的笑、不是笑……她也发现了,自己好像越来越喜欢在相公面前放肆。话说,虽然以前就挺不怕人的,现在是不是有点严重了?   恃宠而骄?   吉惠脑海里突然冒出来一个词。她连忙眨着眼睛,把嘴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袖子一擦,嘴就干净了。吉惠连忙起身走向卫守昊,卫守昊正嫌恶她袖子呢,连连退了两步。   “卫三!你就不能洗把手擦擦嘴……”   吉惠又突然觉得,自己好想恶霸在调戏良家少女。相公怕怕的样子,活了两辈子,也没这机会观赏啊!   吉惠一手抓了卫守昊的手腕,卫守昊这终是黑了脸。“卫三……”   “昊哥哥,你莫不是喜欢我吧?”   寂静……   身子僵硬……   大眼瞪小眼……   爆发……   “谁喜欢你!卫三!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好吗?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浑身上下哪里像个姑娘家!爷会喜欢你?爷还没瞎好吗?你说你最近是不是有些自满得意了?因为吴牧曦?因为张淼?你以为他们也喜欢你,所以你的优越感上来了是不是?人要有自知之明知道吗!”   卫守昊这完全是被逼的。   他不喜欢卫三?   他两辈子就这么一个人。   可卫三像饿狼啊!眼睛直盯着他。卫守昊走的是斯文优雅的路线,就算他哪天想要跟人家小姑娘表白,走的也是诗情画意、含蓄内敛的那一套。他偶尔的心血来潮,也只是想抱着媳妇看看书,聊聊天文和地理而已。   你换个普通一点的小姑娘,卫守昊有的是本事,端着套优雅范,把人迷得魂都找不着。   可他媳妇不是普通小姑娘,他媳妇是扛着把重剑,一剑穿心都带反杀的野姑娘。风花雪月她不懂、隐喻暗示她不明。她就是架着把刀在你脖子上,问你喜不喜欢她,逼你说出口?   那你能说出口吗?   如果你换个普通男子,折腾十来年,媳妇都死了,肯定就说出口了。可偏偏卫守昊也倔得很,性子别扭不说,掌控欲还非常强,好像自己被逼着说了,就输人输阵了一样。可他也不想想,等他做好自己漫长的心理准备,又得多少多少年后哦。   上辈子,卫守昊是觉得,不说也没关系,还有什么需要说的?代替他的人生、坏了他计划、毁了他前程,他没把人暗地里杀了,还娶上门……那是什么都不用说的。   这辈子才知道,原来媳妇脑子真的理解不了。他便寻思着,要不就说吧。   可该从哪里开口、该怎么开口,度把握在他手里好吗?他还没准备好,各种惦记他媳妇的人就出来了。心累……然后,媳妇还逼问他喜不喜欢……   上上辈子欠了她的!   吉惠得了卫守昊的接连反问,这会也冷静下来了。她挠了挠头。“是哦,吓死我了。我就说嘛。不应该啊!”   不应该什么啊你!   刚把自己说瞎了的卫守昊,就差把吉惠的脑子劈开来,看看她的脑回路。卫守昊故作镇定的摸到身侧的帕子,润了润,给吉惠擦手。   他也不想,但是感觉什么都不做,就比张淼和吴牧曦差了。张淼还好,总归是有弱点的。吴牧曦不行啊,上辈子就来势汹汹。卫守昊想不明白,他怎么就不能把这些奇怪的人赶走,然后一人独占自己媳妇呢?   明明上辈子也是他明媒正娶的,儿子都有了。合着回头还得抢。这重来一回,日子过得糟糕透了。卫守昊这才终于承认,原来一直没啥本事没啥魅力的媳妇,也是有人喜欢、有人惦记的。   憋屈……   吉惠也憋屈……   相公这手擦得干净啊,是有多嫌弃。   “昊哥哥……我手没那么脏。”   “都是药水味,回头你再给人上药试试看。你若有这方面兴趣,爷就让你到医署里当学徒去,还当什么帅府大姑娘,丢面!”   吉惠嘟着嘴,被骂得有些晕。毕竟刚刚还问相公是不是喜欢自己。话说,上辈子问都不敢问,这辈子竟然还有点小期待。   筹码是什么来着?吉惠歪着脑袋想了想。“对了,昊哥哥,你怎么总是喜欢让我亲你啊?”   上一会是吴牧曦,再来是张淼。一次比一次部位厉害。   刚平息下来找回气场的卫守昊,又被自己媳妇激得周身一哆嗦。“卫三!”   “哎!”   “你话怎么这么多?是话痨吗?”   “人家好奇嘛……”   吉惠拉着卫守昊的手晃悠来、晃悠去……   郭越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桌子上的碗筷干干净净。他对自己舍友彻底改观了。一直以来以为是个镇定自若、处事不惊,稳妥又难亲近的。这么一看,特别接地气。他那妹妹,真是个人才。   “守昊兄,你手不便,我帮你把东西收拾了吧?”   “不用,我自己来吧。”卫守昊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咦?守昊兄,你怎么换了便服?要出书院吗?”   卫守昊整理着衣裳。“我去一趟徐府,家妹闯了点小祸,我去赔礼道歉。”   郭越自动忽略了‘赔礼道歉’这四个字的咬牙力度。他被更加难以忽略的东西吸引了。“守昊兄,你脸怎么那么红啊?” ☆、49.第 49 章   守昊兄刚被媳妇喂了一桌子饭菜, 脸能不红吗?   卫守昊一人默默的收拾碗筷,那模样,生怕郭越看出了什么来。好在郭越没头脑, 而且卫守昊的余威仍在, 他默了会, 也就不深究了。   今日新人入院,假并不难请。卫守昊雇了辆马车出门,穿着黄蓝相间的便服, 料子是上等的绸缎, 穿在身上光滑亮丽, 尽显华贵。他头冠玉冠, 明眸叶眉微微上扬,单手垂在马车的小窗边上, 很是有规律的敲打着。不知想起了什么, 他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不羁的邪笑。   马车一路走到徐府。徐大人在朝位列三品,周府、徐府、孙府、陆府, 四户明着相关不大,死一次的卫守昊却知道, 他们都是朝中一派。孙府位轻话少, 显得孙府有些白贴上去的一样。周府和徐府就不同了,两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和陆府一处, 等于是给陆府办事。   陆府行事章法素来低调, 再加上一个前太傅来由,从不给人抓把柄,一直很难缠。上辈子卫守昊和陆府打过交道,心中有数。陆府要亡,只能是等陆总学监去世才好。耗不过地位,还耗不过年岁么?上辈子陆老爷子一死,陆家就败了。卫守昊其实也想不到,陆府和帅府撞上,帅府这朝无人脉的,竟然还活了下来。   一开始是靠脸皮,后来是靠运气。   那些文人会说话,到头来一打仗,还不是武将第一个撞上。后头争得厉害的时候,帅府不就去打义部了么?皇上能不卖几分面子?对了,他还死了一个媳妇。那时候回来,全家都脑子发热,陆府的面子再也送不到帅府门庭,就连爷爷和爹,都不卖了这面子。他们刚打赢了仗,朝中气盛,帮着踩陆府的人也就多了起来。一拖,陆老爷子就死了。说起来,搞垮陆府,帅府在里头出了不少力。   上辈子能赢,这辈子又何惧?   再来说回这周、徐两府。这两府可以说是陆府的左膀右臂了。明面上倒是规矩,背地里不少□□的事情。但因为周老爷也在分署院当职,和陆府难免就亲了些。这点一直让徐府很头疼,莫名就低了周府一等。再加上周府会办事,明着和太师府在朝也是一处,说不上是谁和谁更好,只是相互利用罢了。太师府想要拉拢周府搞垮陆府,甚至起了结亲的意思。陆府为了留下周府,自然就会开出各种好条件。一来二去,便宜了周府不少。徐府眼馋,也是正常。   上辈子,周芓芊最后,没能嫁入太师府,最后不也是嫁到陆府去了?只是不算适龄,对方年纪大了不少。   马车一路走到徐府,徐府门面气派,徐大人是个跟得上风趣的人。府宅的布置,大多都是最前沿的,这么一看,很是亮眼。徐倩的事情还没传回府,徐大人也不知道情况,只听卫守昊来访,不知为何。   帅府一向不参与朝堂派系之争,若帅府有心,就他们帅府的威名,还怕没人站队?不过到时候,帅府就不是帅府了,重兵在握还插手朝堂,那就要准备背负谋逆一说。   可现在难讲啊!毕竟,帅府出了个不能习武的嫡系。至于那个养女,传归传,这会还真没人信。如果卫守昊有心踏入官场,以哪种方式,以哪种态度,打听打听也是无妨的。   令徐大人万万没想到的是,卫守昊是来请罪的。他递拜帖、明张扬,丝毫不怕被人打听,端的就是光明正大。徐大人在偏厅接待了卫守昊,卫守昊上来就给徐大人行大礼。   “徐大人。”   “卫少爷这是为何?快快请起。”   卫守昊跪着不动。“徐大人,在下此番前来,是为了那不争气的妹妹。她少不更事,闯下此番大祸,我身为兄长,真是无颜见大人……”   徐大人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事是哪里跟哪里。可无论徐大人怎么拉扯,卫守昊就是不起身。   不管怎么说,卫三都脱臼了人家两边手,你说一边就好了,还两边,解释起来真费劲。一边嘛,还可以说‘一不小心’‘脑子发热’,你两边,意图作案、绝对故意。   反正上辈子,卫守昊处理这些也算是手到擒来,先摆低姿态,再敲打,百试不爽。   “大人,舍妹伤了令千金双手,这……”   “倩儿,倩儿这是怎么了?卫少爷,有话你与老夫说明白。你先请起。”   卫守昊还是不肯起来。“徐大人还未接到消息?”   “老夫适才回府,并未听说他事,卫少爷何不先请起,说明来由?”   毕竟卫守昊是帅府唯一的嫡系男丁,帅府出了名的护犊子,若要卫大帅知道卫守昊在他这跪着不起,回头可真算是结怨了。   卫守昊这一招就是故意让徐大人往坏了去想,以为发生什么天大的事,等他把事情缘由说个明白,再让徐大人去接受他女儿脱臼的双手,难度系数上降低了些。   “徐大人,如此在下便向大人说明缘由。起先不过是件小事……”   卫守昊话说得十分中肯,完全不添油加醋。只是从梯子说起,提都没提吴牧曦和周芓芊,就道最后,吴牧曦知道了此事,又替吉惠隐瞒。   吉惠是个实心眼的人,她相公让他照实说,她就都照实告诉卫守昊了。不过,卫守昊还是隐瞒了两巴掌的事情,这种看不见的小伤,还带丢人面子,卫守昊相信,徐倩也不会说才对。徐大人一听自己女儿被人打得两手脱臼,脸色铁青得不行。   却见卫守昊还跪着,只道。“徐大人,舍妹是爷爷一把手教的,平日里没个分寸,直来直去性子野得很,娘亲也曾多番教导,可偏爷爷就喜欢她那性子,一来二去便也改不掉了。这事,实在是丢面。可只怕舍妹不服,再闹大了,爷爷心里也不舒坦,徐大人,你若有气,就向在下责罚吧。舍妹那臭硬脾气……哎。”   徐大人不是个没分寸的,卫守昊一口一个爷爷,明显是拿卫大帅来压他。若说脾气臭硬,谁还比得过卫大帅,说不上两句就火。本以为不过就是一个养女,得不了卫家什么好,没想到,就连卫家嫡子都亲自上门来帮忙求恕了。再说不好,他都不信。   这事往外传,自己女儿的名声也得坏,往深了说,事情牵扯得有点大,一个帅府、一个侍郎府、一个太师府。真是有够得罪人的。就算事情闹了,徐府也得不了好,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压根不划算。   这朝中风向是怎么了?帅府和太师府不是死对头吗?徐大人有些怀疑自己是否站对队。   徐大人扶卫守昊,卫守昊直到此时才起了。徐大人知道,卫守昊大可不必来,否则,这事他还是得忍气吞声。可卫守昊来了,就是给自己一个面子,让他能够下得来台。   生气不说,相反,他倒还有几分感激。卫守昊这一跪,给了他不少颜面。   “卫少爷,这事难辨对错。也是小女有错在先。你也莫求了,就此作罢。”徐大人扶卫守昊到侧座上落座,亲自给他沏了杯茶。   “谢大人。”卫守昊接过茶。“无论如何,都是舍妹做得不妥当。也不知这是怎么了,两个小姑娘就结上了怨,真是……”   “小女性子急,怕是自己哪里想不开了。”   “把太师府的吴少爷牵扯进来,回头可又要被爷爷说道。真不知是怎么了,舍妹和吴少爷成天就喜欢野一处,听闻这吴少爷好似也要定亲了,我定要让家中多多约束。”   卫守昊的话,一来是将太师府和帅府分开,说明二人之前没啥关系,只是因为吉惠。二来是提点徐大人,你家女儿可能是被人利用了。   徐大人能混到三品,怎么也不是个傻子,一听就有了方向,他还想卫守昊继续说些什么,可卫守昊就是闭口不谈,几番试探,还真就像是随口说出来的话一般,让他怎么都猜不透。   徐大人亲自把卫守昊送出了府,那恭敬的模样,比卫守昊进府时还要尊礼。马车刚走没多久,徐倩便被送回府。   徐倩和陆菀等人商量过,手上的伤瞒不了,便说是吉惠招惹了自己,不过开个小玩笑便被报复。为了让徐倩显得更弱势,陆菀都没让她治伤,直接招了马车让她回府。她在家还没来得及喊冤,就被她爹指着臭骂了一顿。   “爹!您骂女儿做什么?都是那吉惠,就算女儿与她玩笑,她也不该这样伤女儿。她是习武之人,女儿不过动动梯子又能伤她什么,您不知道她当时教训女儿时的模样,就连菀儿姐姐都敢开口骂,完全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啊!爹!”   陆菀有心要吉惠被几家仇恨上,对上帅府。帅府的卫闵是她的眼中钉,她看不好卫闵,自然也对帅府不喜。   徐大人一听女儿未提吴牧曦、张淼二人,就知道这套说辞不是女儿自己的。他女儿是个什么模样,他自己还不了解吗?谁那么坏心教她这些?还拿陆菀来震他?   “你和吉惠撞上,你当我还不了解你!快从实招来,为什么这么做!否则,我就把你绑到帅府,亲自给帅府赔罪!”   徐倩听了徐大人的话脸色惨白,菀儿姐姐明明说了,只要这么说爹就不会责罚自己。可是为什么……徐倩是不可能让徐大人绑她去帅府的,她刚在吉惠面前受了羞辱,怎么可能自己再送上门去。   “爹!我只是看她不顺眼,真的……爹我错了,女儿错了……”   “那太师府少爷又是怎么回事?”徐大人提点了女儿。   徐倩突然瞪大眼睛,以为徐大人说的是吴牧曦知道这件事。“爹,那真是意外。”   卫守昊故意不提吴牧曦和周芓芊,点到为止,因为别人口中说的,到底没有自己打听来的有可信度。   入书院的时候闹得厉害,徐大人稍稍问问就能够清楚。卫守昊的提点,正好让徐大人怀疑,是不是周家从中作梗。   徐倩被徐大人吓得,终于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一听自己的傻女儿,为了敌人的女儿打抱不平,还差点得罪了三家,徐大人气得是两眼直冒烟。   “糊涂!糊涂啊你!”原来里面还有这么一招,果然如此。周府四处逢源,和陆府尤为亲近,如今陆菀还帮着周府给自己女儿支招,想让徐府和帅府为敌,这说明什么?说明陆府根本就是倾向周府,没把他徐府放在眼里啊!   他跟在陆总学监身边,忠心耿耿,却还是不如一个会做局的周府。徐大人这会,心里已经对陆府失望透顶。他本就不服的,这会自然更加生气。   “倩儿,你先在府中闭门一月,不得外见她人!”   “爹?”徐倩很是诧异,这会也忘了自己手的情况,只顾喊着。“这可不行,我还得跟菀儿姐姐说……”   “还说什么!”徐大人有点隐藏不住心情,复压抑了又道。“你看看你都伤成什么样了?休再胡闹!来人!把小姐送回房!”   “爹?”   徐倩满是不解。爹平日里总让她亲近菀儿姐姐,对菀儿姐姐好得很,比待她还要亲近,如今这是怎么了?徐倩哪里知道,徐大人已经被卫守昊埋了叛变的种子,随时都有可能会发芽生变。   远去的马车里,卫守昊无聊的打了个呵欠。陆府的左膀右臂,只要在陆府察觉出来之前,把徐大人策反了就行。可惜,帅府不入朝……   便宜太师府了。   “到太师府去。”   反正他媳妇也受了太师府的恩惠。就说让吴牧曦离吉惠远点好了,顺便向太师府透点风。不过这事肯定不能对上太师。太师何等聪明之人,小心弄巧成拙。吴牧曦的事情,还是找安阳公主最好。   “是。”车夫在外头应答道。 ☆、50.第 50 章   卫守昊从太师府回来, 夜已经深了。他正提灯笼走在回院的路上,就见着了张淼。卫守昊懒得见他,正要从他侧面走过, 张淼却开口了。   “你先前说的家宅失火, 是什么意思?”张淼沉了眉眼, 看上去格外的认真。   夜色中,卫守昊提着把灯笼,清秀的脸忽明忽暗, 显得那双清明透亮的眼睛, 诡异得很。他看似是在看着张淼, 其实是透过现在, 在看多年以后的他。   张淼是个人物,拿捏他也只能是现在。回头到了时间, 得赶紧把卫三给娶了, 否则等张淼做到都察院使,就没筹码赢他。   张淼多少是知道些事的。张夫人没怎么瞒他,却也不明说。只道让他别招惹卫守昊。张夫人也是有心和帅府亲近, 就没拦张淼和吉惠亲近。如今也才刚知道,卫守昊这么的不情愿。而且早早就把吉惠划走了。张淼心中有着吉惠, 自然不会傻到把事情说出来, 让他娘反对。但卫守昊,他还是得提防的。   野丫头不明白, 他们两个心里头清楚。卫守昊拉着野丫头, 让野丫头亲他, 不过是想让自己知难而退罢了。先是威胁他一番,然后接着敲打。这卫家少爷,还真好没让他去习武,否则他参了军,又是这番心机,将来一旦有心插手朝堂,绝对是百姓的灾难。   “字面上的意思。”按照上辈子的时间,差不多,呂州官盐案就要传上来了。卫守昊和张夫人从来就不是什么合作关系。他给张夫人证据,也不是为了帮她。只是因为吉惠说张淼轻薄她,他手上正好有些东西,便想着顺水推舟,让张淼尝尝爹娘决裂的滋味。   说到底,卫守昊从来就不是一个好人。   是张夫人太强,手段之狠超出了他的想象,硬是为儿女求出了一条活路。   先前在不答山见张夫人,其实只是给了她一些张大人和李氏私下经商的证据。这李氏出身商户,娘家仗着张大人,起了不少生意。卫守昊给张夫人一些筹码,让她能在张府站稳脚,顺便让张夫人答应,将来插手张悦欣姐妹的一些事情。张夫人何等聪明,这点小事一定能给他办好了。   张夫人经过吉惠一事,意外提前把张淼收了回来。卫守昊说到底也是为了迷惑张夫人,怕她有了地位,看出点什么。他给张夫人证据,让张夫人误以为张大人和李氏娘家的关系就此为止,让张夫人放松警惕。   谁知道,张大人还借李氏娘家,插手了呂州官盐案呢。这是个秘密。   现在秘密差不多快揭开了,可以说,张淼的未来都在卫守昊手里拽着。他高兴,就把证据交给张夫人,让她走上辈子的老路。不高兴,就把证据泄露给皇上,回头一举灭了张家,指不定还牵连侯府呢。毕竟近来张夫人在府的地位也不低。   张淼此时若有机会,拿把刀把卫守昊切开,就可以看到,他骨子里面都是黑的。这也是多亏了吉惠,若没吉惠碍着,卫守昊真进了官场,肯定要闹出一番风雨。   “吴少爷,做人要有自知之明,帅府的人,是你想亲近就能亲近的吗?”   卫守昊在笑,但张淼知道,他绝对没安了好。卫守昊肯定知道些什么,否则也不会这么威胁他。   “卫少爷。”张淼是个能屈能伸的人。“我与吉小姐不过是朋友。关于家宅一事,还请卫少爷明示。”   张淼越忍耐,卫守昊就越觉得他是个威胁。   真心不想帮这个人,他一旦有了机会,就会越走越高。将来说不定还会反咬他一口。   “吴少爷放心,还不到时候。既然你与卫三是朋友,该帮忙的时候,我会考虑考虑的。”卫守昊的‘朋友’二字,简直到了咬牙切齿的程度。   张淼看得出来卫守昊不愿意明说,都是聪明人,点到为止。张淼与卫守昊作揖便离开了。回头肯定是努力探查,看看近来有些什么事,能惹到自身身上。   吉惠倒是没心没肺,闯完祸以后睡得可踏实。   话又说一个月之后,呂州官盐案闹得是沸沸扬扬,人人自危。书院作为学子们议事读书的地方,少不得要三五成群的说上几句。   卫闵入书院读书,先生一直都很关照她。一来看她年纪小,二来也是她聪慧。陆菀在书院里并不是没人眼红的,她常居第一,如今倒有了比较,私下都说,将来卫闵的学识,会比陆菀这个分署院总学监的嫡孙女还要厉害。   陆菀面上是不介意,实际上却慌得不行。这是她最引以为傲的东西,被卫闵夺走,怎么可以?再说徐倩回府这么久,一点消息都没有。她派人打听,怀疑卫守昊从中作梗。待到她通报爷爷,这事莫名其妙就没信了。   卫守昊这人,陆菀不是没观察注意过。毕竟也是书院第一,怎么也该听说听说。但陆菀还真没怎么把卫守昊放在心上。印象里也只当他是个文弱的读书人。毕竟帅府出身又不能习武,多半也是废人,她自视甚高,卫守昊如不得她的眼。   只是那之后,她气卫守昊坏她好事,怀疑卫守昊是不是哪里刁难她。两人虽然不怎么相识,但外传都道是郎才女貌,也算点头之交。卫守昊对自己还算拘礼。如今就为了一个什么都不懂的野丫头。陆菀心里怎么也过不去。   卫守昊这两个妹妹,成心要找她麻烦。陆菀被人捧惯了,起了些心思想要去接近卫守昊。这点,却是和上辈子完全不一样。卫守昊面上还是不冷不热,对陆菀的刻意亲近几番避开,这反倒激起了陆菀的好战。让陆菀越发觉得卫守昊好来。   越觉得卫守昊人不错,就越讨厌吉惠,这是个永恒不变的定理。   吉惠就像个甩不开的黏皮糖,成天就跟在卫守昊后头,陆菀几番与卫守昊说话,都被吉惠给打断了。偏卫守昊宠妹妹得很,吉惠一出现,总是匆匆与她告辞。   陆菀觉得,这事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   卫闵抱着本书,慢悠悠的走过回廊。她刚下完课,这会却得去帮吉惠复习。吉惠这不着调的,上课睡觉不说,还打呼噜。先生把她赶出堂,她便给溜了。   卫闵觉得自己都快变成吉惠的小书童,成天跟着她给她读书。她不止一次的觉得哥哥和娘亲偏心,但又与吉惠生不出什么气来。   那头陆菀和周芓芊从回廊另一头走来。同样是刚下课,陆菀却已经听到了吉惠的事情。这还多亏了周芓芊,对吉惠是百万分的嫌弃,时时刻刻派人盯着。孙菲菲没用,说要接近卫闵,一直都没有成功。陆菀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闵儿妹妹?”陆菀开口叫卫闵。   卫闵抱书停了下来,她对陆菀的第一印象并不好,毕竟她和周芓芊一处。但往后陆菀的表现还不错,卫闵也没怎么把她当坏人。   “陆小姐。”卫闵朝陆菀行礼。   “闵儿妹妹何必如此拘谨。我与你兄长也算交好,你喊我一声菀儿姐姐便可。”   卫闵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兄控,见陆菀这么说,也就对她放下心防。这一世,她被卫守昊保护得比上一世还要好,喜怒哀乐全在脸上,透明得很。“菀儿姐姐,不知姐姐何去?”   “哦,正下课,准备回屋休息。闵儿妹妹这是要回屋?”   “对。”   “我那刚好有人送了爷爷好茶,闵儿妹妹若不嫌弃,到西院去坐坐?”   周芓芊多少有些嫉妒卫闵,陆菀向来只与她交好,如今待卫闵明显不同,还多次让孙菲菲去拉拢。周芓芊气得不说话,只是沉默的站着。陆菀自然不会揭自己老底,说怕自己被卫闵超越,这才想把卫闵拉在身边。周芓芊当陆菀是朋友,陆菀却当她是个追捧自己的对象,一颗棋子罢了。哪有主人家的,把缺点暴露给棋子的?   陆菀越不解释,周芓芊就越发的误会。只是嘴上不明说罢了。   卫闵本就不喜欢周芓芊,现在看周芓芊冷脸,就更不欢喜。“不用了菀儿姐姐,我还有事。”   “这会还有什么事?我且听说你们先生发了大脾气,因着你那姐姐?她可还好?”   卫闵当着陆菀的面翻了个白眼,一点嫡女的风雅都没了。“别提那吉惠了。气死我,面子都给她丢光,明明都是按时睡下的,可偏就先生课上犯困。我这还得给她补功课,免得她不知所云。和她一屋真是倒霉极了,不教她哥又得说我。”   陆菀听卫闵提到卫守昊,心下一动,又逼自己压下。近来她越瞧卫守昊就越动心,总觉得他风度翩翩、学识不凡,长得便也是极好的……   可惜了身份,否则……   陆菀因着这样,听卫闵说卫守昊偏袒吉惠,更加不喜起来。不过是个养女,成天黏在嫡子身边,一点规矩也没有,当自己是什么了?不过是被人可怜,还以为自己真有什么本事不成?   “闵儿妹妹真是善心的,想来你那姐姐,给你添了不少麻烦。自己读书本已是劳累,还带着一个,辛苦更是加倍。”   陆菀的话说到卫闵的心里。她本来也是小姑娘的年纪,加上全家宠爱,便连吉惠也是待她超好,她是受不得丁点委屈的。一听陆菀这么说,心里的那点小别扭就出现了。因着要教吉惠,她也少有时间和同龄人玩耍,像这样好不容易受邀喝茶,也不能前往。   卫闵想着自己哥哥的偏心,心里更堵。   陆菀便再接再厉。“闵儿妹妹,突然想起我那有本不错的好书,是件难得的孤本,闵儿妹妹喊我一声姐姐,我都没什么见面礼给你,不知你会不会喜欢,可否与我一起去看看?”   卫闵抱着书犹豫着,想着吉惠。但好玩的性子出来了,又觉得一时半会应该没关系才对。“好啊菀儿姐姐,那得多谢姐姐了。我这倒没什么好的……”   陆菀上前亲切的拉过卫闵的手。“妹妹说什么呢,你喊我姐姐,我还得收你礼不成?那岂不是作姐姐的,不知羞了?”   卫闵被陆菀说得笑了起来。不得不说,陆菀亲近人起来,还是非常有魅力的。 ☆、51.第 51 章   陆菀把卫闵带走了, 周芓芊却留在原地,见陆菀都没注意到自己,周芓芊气得反身离开。后头等陆菀发现, 她知道周芓芊与吉惠有仇, 怕周芓芊跟着惹卫闵不高兴, 性子急了,言语间总会出事,心想着这样也好。   卫闵不喜欢周芓芊, 面上牵强, 也被陆菀看个明白。陆菀便与卫闵打马虎了几句, 把事情搪塞过去。卫闵也不是傻的, 看得明白,就也没说。   周芓芊怒气冲冲的离开, 她年岁不大, 家里头也是人人宠爱着的。她当陆菀是朋友,陆菀这般待她,她心里可不舒服。先前徐倩帮了她, 现在一点消息也没有,陆菀怕麻烦, 也不许她随意亲近徐倩, 光这一点,她就怨了陆菀几分。孙菲菲也不是个好的, 两人本来就没那么好, 如今少了徐倩做调和, 显得更加疏离。   周芓芊越想越委屈,一个人跑到湖边低声哭了起来。   哭着没两下,她听见了点动静。怕被人发现,周芓芊连忙抹泪。   湖边是廊道,廊道一侧是堵墙,墙后头就是庭院。周芓芊趴在漏窗上看后头,只见翘课了的吉惠,舞着把长剑,招招凌厉,气势和平时完全不同。   此时的吉惠,穿着书院的武术服,衣服和原来的袍子没什么区别,都是蓝白色调,只是手脚两处都收紧了,人显得特别的干净利落。吉惠绑着高马尾,一个反身,长发齐齐甩开,不同于那些个高阁女子,她的眉满是英气,一双眼睛清澈得发寒,眼尾处微微泛着的红晕,让人挪不开眼睛。   吉惠抿着唇,满脸都在诠释‘认真’二字。她皮肤不显白皙,平日里看得倒没几分好,如今却显得那么的合适。吉惠从来不似男儿,却有着一种不同于女子的气质。这种气质,也不是那些江湖女子,学着几分武,便能有的。她的存在,在亮剑的时候,就满是煞气,站近了瞧,总有种不由自主浑身紧绷的感觉。   周芓芊只是个小姑娘。哪怕隔着堵墙,都看傻了。   吉惠几个剑花,利索的收剑回鞘。她脊背挺直,长马尾就这么垂在身后,侧脸看去,带着几分恍惚的感觉。   “卫三。”   周芓芊正愣神着,那头突然想起了声音,吓得周芓芊连忙缩回了头。   “昊哥哥!”   吉惠回头一看,就见自己相公拿着本书,步子匆匆的朝自己走来。刚刚的什么气势一下子飞了,瞬间变成相公的小迷妹,连忙往上凑。   吉惠一跑到跟前,卫守昊就抬手拿着书,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   “痛!”   吉惠抱着头,故作可怜的看着她相公。“昊哥哥,娘说了,最好还是不要打头,会打傻的。”   她相公还是那么的帅气。一样的衣袍,穿在他身上,每日看每日看,看不腻不说,每每都觉得好。卫守昊的模样,长得俊俏,皮肤更是白皙无痕,一双眼睛清明透彻,他卷书在手,素衣长袍,贵公子书生气,令人挪不开眼睛。都说公子如玉,吉惠觉得,她相公就是块美玉,怎么看怎么喜欢。   “真该把你打傻了。爷今日一下课,便听说你在先生课上睡觉打鼾,先生罚站你,你不服还给跑了!卫三,你就不能安分点吗?”   “嘻嘻,昊哥哥,我骗先生的。我是很困,觉得学那些都是浪费时间。这不,就想了个法子,出来……”吉惠握着未出鞘的剑,唰唰就是两下。“耍两招!”   卫守昊对媳妇是一点希望都不报。不企图她学有所成、不企图她诗文才博。但是,就求她一个安分她都办不到。“你与爷去给先生解释。”   卫守昊拉着吉惠就要走,吉惠不肯。“哎,昊哥哥,解释什么啊?”   “当然不能说你原来那套说辞!”卫守昊又是拿书打媳妇脑袋。自己媳妇,打起来都不手软的。“你便说你不知,以为先生让你回去。给爷记好了,就这么说,旁的一句不许多提,爷自会与先生解释。”   上辈子,卫守昊就想着让吉惠离开书院,成天闹、成天闹,让他心烦。后来她被人推了湖里,卫守昊心里难受,也不想她再受委屈,便求着学监让她退学。这辈子可不一样,他满心担忧,就怕媳妇被人赶了出去。   这人啊,一旦怕起事情来,提心吊胆,稍稍一点动静,都尽往坏处想。   吉惠不是很在乎的摊手。“没关系的昊哥哥。明天我去跟先生求情,先生知道我来练剑了,最多就是黑脸骂我两句,不会怎样。再说了,若按照昊哥哥你的话说,回头我不是不能再跑了吗……”   “你还想再骗先生一次?”   “昊哥哥,你的用词好准确。”   卫守昊被吉惠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卫三!谁教你这性子?胆子怎么这么大,连先生也敢骗了!”   躲在暗处的周芓芊偷偷伸了脑袋。   她与卫守昊几乎没什么相交,偶尔只听了点风声,传闻里是个孤僻的性子,才学倒是不凡。如今一看,全部改观了。这如果是妹妹,也太宠了。合着他刚刚的说辞,就不是欺骗先生了?   “昊哥哥……”   吉惠拉着卫守昊的袖子撒娇,周芓芊一度怀疑刚刚看见的,浑身透着严肃,一本正经练剑的人,到底是不是她眼花。   “昊哥哥你别生气嘛,就不管我了。我自己能摆平!不成还有吴牧曦呢!”吉惠嘴巴快,得意洋洋的说完自己兄弟,整个人就萎了。   她小心翼翼的打量卫守昊,生怕对方心情不好抓着生气。   那头周芓芊一听到吴牧曦的名字,整个人来了气,本是无意偷听,现在可是非常有意。   “怎不接着说了?说啊?”卫守昊挑眉看吉惠。   “不说了。昊哥哥你别生气。”   卫守昊往庭院的石桌走,坐在了石凳上,吉惠连忙追去放下剑。那里离漏窗远了,周芓芊便听不大清楚两人说了什么,只看见他们亲近得很。   吉惠讨好的帮卫守昊按摩肩膀。“昊哥哥,累了吧。读书多了,是很累的。”   “卫三,累的是脑子。”   “脑子怎么按摩?”吉惠满脸不解。   卫守昊拉着吉惠的手腕,把她拽到自己跟前来。“你不闹腾,爷就不累了。”   吉惠看着卫守昊亮闪的眼睛,一下子就傻笑了起来。相公近来很喜欢和她亲近,拉拉她的小手腕什么的……好害羞。   这辈子活得恍恍惚惚的,好想都是在做梦。   “昊哥哥,你放心,我不会捣乱的!”   卫守昊被自己媳妇盯得不大好意思,闪躲着眼睛,抓着她手腕的手松开不说,还顺手打了她手掌一下。吉惠被打个正着,捂着就瘪嘴。   “昊哥哥……”   好吧,梦碎了。   “回头考试,你若考得不好,看爷怎么教训你!你在先生那留的印象不好,回头给你一个最末名次……”   “不会的昊哥哥,张淼请假回家了。我怎么着也是倒数第二。”   “他不在书院?”卫守昊皱着眉。   吉惠突然想起什么,打横坐在了卫守昊的大腿上。卫守昊被吉惠突然的动作吓得不轻,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就被自己媳妇这样强行占去便宜。   吉惠拦着卫守昊的脖子,半窝在卫守昊的怀里。“昊哥哥,我求你件事呗?”   “你给爷下来!”卫守昊冷着声音,端的可不是正人君子范。   吉惠满脸不解的抬头看卫守昊,两人离得极近,她的呼吸都打了卫守昊脸上。卫守昊觉得吉惠就是个烫手的山芋,他想立刻抱起来然后松手扔了。吉惠倒是早有准备,手抱着卫守昊的脖子,抱得紧紧的。   “卫三。”卫守昊的额头都冒了青筋,可见忍耐得很。   吉惠也很冤枉。莫名其妙啊?小姑子说了,这样撒娇,相公很容易屈服的啊?   人家卫闵说的是:小时候坐在哥怀里,撒撒娇,哥什么都肯给她。   “卫三!爷不说第二次。你这样成何体统。光天化日之下,你就不能有点……”   卫守昊越说越激动,声音越来越大,吉惠却在半路堵住。   “意思是得晚上?”   “晚上也不行!”卫守昊一下子就给炸了。   吉惠还是不打算放弃。“昊哥哥,你先听我说嘛。那张淼家的事,你给解决解决呗。张夫人和娘不也挺好的?我看之前两天,张淼一下子就落魄了!落魄了好吗?你知道那个自大狂,超级在乎外表的,然后那天竟然连梳洗都没有就被我撞见了,据说是彻夜未眠……昊哥哥,你就帮帮他吧……”   卫守昊就这样,抱着自己媳妇,听着媳妇说别的男子,真感觉这媳妇是来讨债的。   “你怎么知道的?”卫守昊的眉眼,对着吉惠,难得有一次是这么冷漠锐利。也就先前刚重生那会,吉惠不肯让卫守昊叫卫三时,卫守昊才这般冷脸。   吉惠的身子一下就僵硬住了,连连朝自己相公假笑。   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死了又活了?   相公是个文人,这话一说,可就不是把他气了,而是直接把他吓死。   吉惠的心虚,卫守昊一看就知道。卫守昊抿着嘴看和他装傻的媳妇。事情不对啊?上辈子的事只有张夫人知道,就连张淼都不知道,那卫三是从哪听说的?   卫守昊挑起了吉惠的下巴。“说。” ☆、52.第 52 章   吉惠是从哪里听说的?   凭第六感。   吉惠这人虽然傻了点, 脑子不中用了点。但直觉好得很,她就觉得她相公上辈子帮过张淼,虽然不知道怎么帮的。相公在节骨眼上去找过张夫人, 这就是最好的证据。   起先她真是郁闷极了。合着张淼调戏了自己, 相公还帮他。后来又觉得自己小心眼, 张淼欺负她的份,她已经给打回去了。而相公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总不能因为她而耽误。   哪怕吉惠是个傻丫头, 也知道自己相公心怀大志, 非池鱼之物。遇事了, 求她相公准是没错的。   “我比较聪明……”吉惠睁着眼睛说瞎话。“昊哥哥, 你就帮帮张淼吧。张淼看上去真挺不好的。”   明明相公上辈子都帮了,这辈子却拖到现在都没有。难道是因为她没跟相公说张淼调戏了她, 改变了事情进程?可也不对啊, 张淼调戏她,相公都看见了……   吉惠的眼睛是清澈的,她求着帮忙, 却显得异常自然,一丝一毫的胆怯都没有。那模样, 看上去非常的真诚, 不显私心。吉惠或许真就只是把张淼当做了朋友。   可卫守昊觉得不对,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为什么爷要帮张淼?你为张淼求爷?”   “因为……”吉惠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想起当年书院后山的陪伴, 吉惠心中阴郁, 只能答出。“张淼是不一样的。”   “张淼是不一样的?那吴牧曦呢?”   “那还用说,也是不一样的啊!”回答吴牧曦时,吉惠倒没有犹豫,满脸肯定。   卫守昊掐着吉惠下巴的手用了力,吉惠眼睛冒了泪花。   疼……   “那爷呢?”   “这也问!当然肯定是不一样的啊!”   若不是卫守昊压着,吉惠这会就跳起来了。说什么胡话呢!相公特别极了,这有什么好问的?   “按你这么说,爷和张淼、吴牧曦之间,又有什么区别!”   卫守昊的话问懵了吉惠。吉惠瞪着眼睛,心跳如雷。这么近距离的看着相公,觉得他更帅气了,他的皮肤很好,睫毛好长,唇一贯来的红润,让她都挪不开眼。   卫守昊掐着吉惠下巴的手伸到了吉惠的后脑,他将她压到跟前,两人之间的距离完全被打破,吉惠觉得太靠近了,近得她都看不清楚人,相公的睫毛,好似要扑扇到她身上一样。   心从来没有那么慌乱过。   上辈子那些年的点点滴滴,在卫守昊脑海里一一略过。   曾经,他以为,自己是唯一。现在看来,他只不过是不一样。卫三自然是什么都让着他,他便怎么欺负她,刁难她,她也都顺着。这个人强行出现,占了他全部的生命,然后就消失了。对于他来说,卫三曾经是他的全部。他活到了五十几岁,而她却只活了二十年。他对于她来说,或许只是一段掠影罢了。一群人中的一个掠影。   她懂爱吗?   她恍恍惚惚,定是不懂的。她的喜欢太过纯粹,纯粹得让人着迷。但是,他不是唯一获得这个殊荣的人。这就没有意义了。   卫守昊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这对于他来说,破坏了他上辈子和这辈子的所有。人都是贪心的,他再也不能满足只是这样。   或许,她依旧会嫁给他,他们依旧能把儿子生出来。他能避开她的劫数,两人一辈子活着过八十大寿。可这不是他想要的、不仅仅是他想要的。   “卫三。”   “啊?”   “答不出来吗?”   “好奇怪的问题。”哪有人这样问的?本来就是不一样的。不一样的人,怎么可以放在一起比较呢?“昊哥哥,你不能换一个问题问么?”   “那、如果吴牧曦和张淼遇到了危险,只能让你用性命去救,你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救他们吗?”卫守昊话问出口,喉咙间却觉得酸涩。   千万不能……   不可以!   他不允许!   “吴牧曦是我的兄弟,托付性命的话理当是可以的。张淼的话……”吉惠小脸皱在了一起,显得有些嫌弃。“昊哥哥,我真用别的方法救不了他么?他老吵我,我还得救他啊……”   “你可以不救。”卫守昊的声音都在抖。   “那他不就死了!”   代入感极强的吉惠突然激动了起来,她推着卫守昊的肩膀,把两人的距离拉开,这才有了机会把相公的脸看清楚。这还没眨两下眼睛,她相公突然俯下身来。   他准确无误的擒住了她的唇,速度快得她根本没法反应。吉惠倒吸了半口凉气,后头连呼吸都忘了。卫守昊亲着却开始微微张嘴,把吉惠的下唇含吻着。   这绝对是第一次。   吉惠在下一秒就一掌打到了卫守昊的左肩,一个快旋,把自己从卫守昊的怀里挣脱出来。吉惠站在一侧,人还没有回魂,就这么愣愣的看坐着的卫守昊。   卫守昊突然站起身,朝吉惠走了过去,他抓着吉惠的肩膀,把她人按在了身侧的大树上。吉惠受到了惊吓,整个人都缩了起来。卫守昊还要再俯身吻她,吉惠身子比脑子快,脚直接踹了卫守昊的小腿。   卫守昊疼得松开了吉惠,吉惠却显得比卫守昊还要震惊,仿佛刚刚踹人的不是自己一样。   “昊哥哥……”   “滚!”   卫守昊推开吉惠,他半弯着腰护着腿,看她的眼神里还充着血丝,显得是那么的狼狈。吉惠怕得手都开始发抖,她下意识的捂着自己的嘴,也不知是为什么。   吉惠看上去,就像一只受惊了的绵羊。   卫守昊就是那个盯着猎物,无法下嘴而焦躁的狼。   看到猎物扑上去咬死就够了,想着猎物自己送上嘴,还要给你说好的哄你,这也就算了,还不许猎物看别的狼一眼……这就未免太强人所难。猎物不明白,狼也不肯说,就这么僵持着。   最后,还是卫守昊拂袖而去。吉惠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突然才想起追。她小跑了两步,不知为何,又停了下来。连她自己都想不明白,只是脑子里不断哀嚎着。   苍天啊!   大地啊!   我刚刚做了什么!   我相公亲了我、然后我推开了他、他还想亲我,我竟然踹他……   为什么我会表现得像个守节的小媳妇一样?那丫的是我相公啊!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有的机会,我竟然推拒?这时候不应该反扑上去,把人这样那样么?   所以我是哪路鬼神上身了?   脑子不正常啊我!   吉惠整个人差点崩溃掉。如果这段被人看见,够她吹嘘一辈子了好不?那是相公啊!总是笑眼眯眯的嫌弃她,跟各种小妖精谈天说地的相公,终于难得有一天被沙子糊住了眼睛,觉得她迷人,准备亲两口……   所以我到底在做什么!   我果然是个神经病啊!   不习惯!绝对只是因为不习惯!相公突然就亲过来,她一点缓冲都没有。   亲得还那么火热……   吉惠再度抚上唇,眼睛四下游离,显得慌乱。   他的气息全部打到她脸上了,太危险,她一不小心就……   那头看完全程的周芓芊,已经捂着嘴巴跑了。她一个克礼的官家小姐,从来没见过男女之间如此失礼。更何况,这两人还是兄妹。虽然吉惠是被收养的,但他们就是兄妹,这、这不是**吗?多脏的事情啊……   周芓芊觉得浑身不舒服,摩挲着手臂,脚步不敢停下。她得快些把消息告诉菀儿姐姐,这都算什么事!那卫守昊看上去多正直正派,结果竟然和自己的妹妹,就刚刚的来看,他明显是还想更近一步的。   荒唐!恶心!   周芓芊越跑越快。   那头卫守昊从庭院里出来,正好看见周芓芊飞奔离去的背影。他只是看着,眉头轻皱,别的动作都没有。等到周芓芊的背影远去消失,他这才重新抬步,往另一条廊道离开。   卫守昊回了屋,郭越去吃饭屋里没人。卫守昊关上门窗手中的书狠狠甩到书架上,把装饰的瓷瓶都给打破了。卫守昊将书桌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砚台上的墨渍甩到了他的衣袖上,点点的几块墨迹将蓝白色的院服染黑,卫守昊浑然不觉。   他急红了眼睛,双手撑在书桌上。刚刚压抑的情绪全部外泄了出来。   卫三!   好样的卫三!不愧是老天爷特意派来折磨他的卫三!   她竟然也可以为了别人去死。   那样,他算什么?   卫守昊抓着书桌的手收紧,青筋都外露了出来。   那样的一剑穿心吗?那样的不管不顾?   卫守昊红着的眼睛里蓦然落下一滴泪来。泪水急速擦过他的脸便低落在了书桌上,卫守昊自己都吓得不轻。   他就这么看着,恍然浅笑,那笑容里全是自嘲的情绪。   没关系,他卫守昊想要的东西,只能是他的。 ☆、53.第 53 章   卫闵回来的时候, 就看见自己的养姐姐垂头丧气仿佛失去一切的小模样。卫闵本来的抱怨全部压了下去。刚刚去陆菀那的高兴,也去了几分。她上前拍了一下伏在书桌上的吉惠脑袋。   “先生不过说你两句,你还难过上了?你的脸皮不是自比城墙吗?快起来, 我给你说说功课。”   吉惠完全当没听见, 打了她脑袋, 她丁点反应都没有。卫闵就生气了,吉惠向来宠惯着她,她这性子, 没讨好就喜欢对着吉惠急。“嘿!我和你说话你听见了没有!你再这样我就生气了!快起来!”   吉惠闷着脑袋, 声音失落得很。“卫闵啊……”   “好好说话!”   “卫闵, 我、我可能犯病了。”   吉惠仰着脑袋看卫闵, 眼里满是无助的情绪。卫闵看着有些心疼,有些生气。吉惠是谁人都可以欺负的吗?只有她和哥哥可以!   “谁欺负你了!你不是只因为先生的事吧?说!”   “没人欺负我……”吉惠显得更委屈了, 小脸皱着眼睛一下子就通红起来。“卫闵, 我犯病了。”   “病?什么病?神经病啊!”卫闵给了吉惠一个白眼,手却还是很诚实的放到了吉惠的额头上。不烫啊……“你好好说话,你为什么觉得你犯病了?”   “我……我不好。”吉惠坐起身低着头, 眼泪突然就往下掉。   卫闵吓得不轻。这吉惠平日里打不哭骂不怕,就算哭了, 也是假的, 哀嚎两下就没了,雷声大雨点小, 难得这样委屈, 她心里可不是滋味。“哭什么哭!身为帅府的人一点志气都没有!眼泪说掉还就掉了是吧!谁欺负你了!你好好说!回头我让哥、不让爹、让、让爷爷给你撑腰!”   吉惠绞着手指, 低声抽泣。“卫闵,我不知道。我就是心里头难受,特别的难受。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难受了。”   死的时候她都没觉得这么痛苦。只有那次,和陆菀闹了事,家里没人顾得上她的时候,她才那么难过伤心。   吉惠突然站起身。   对啊!她可以去找张淼,张淼在陪着,她肯定会好很多。   这一会,卫闵却拉住了她。   卫闵抽出自己的帕子,仰头帮吉惠一点一点的擦去眼泪。吉惠看着自己的小姑子,突然就崩溃决堤了,抱着卫闵放声大哭。   卫闵红了眼睛,气火占去心神。究竟是谁伤了吉惠!谁给他的胆子!吉惠是帅府的人,谁也不许欺负她!“吉惠,你说,你好好跟我说。为什么心里难受,发生什么事了?你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我帮你解决,你说好不好?”   难得小姑子这么温柔体贴善良。吉惠觉得她的重生充满了梦幻。家里的人都变了,每个人都突然对她好好,这一定是梦,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醒了……   “卫闵,我打了昊哥哥……呜,我怎么能打他呢?”   卫闵沉了脸,她拍了拍吉惠的后背。她可不认为吉惠会犯什么错事,她哥哥是什么模样,她心里头有数。哥哥肯定是让吉惠受委屈了。明明说好的不许欺负吉惠,自己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她。   “吉惠,你说,你为什么打他,你别哭,该打的得打,不该打的认错就行,不是什么大事。”吉惠从小就听哥的话。哥说什么都顺着听着,乖巧得不像样。她一度怀疑,哥就是让吉惠去死,吉惠都得顺着。卫闵虽然得吉惠宠爱,但自认到不了自己哥哥那样的程度。她偶尔,也是会醋的。   “我也不知道,昊哥哥他亲我……”   吉惠话一出,卫闵就推开了吉惠。吉惠吓了一跳,更加伤心了。“卫闵,你别生气。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我这心里头难受……回头我好了,就去给昊哥哥道歉。”   “不用你给他道歉!”卫闵话音不善,吉惠眼泪掉的更凶,当卫闵觉得自己连给卫守昊道歉的权利都没有。   “卫闵,我不是故意的。我应该只是吓到了。”   卫闵继续拿帕子帮吉惠擦眼泪,她把吉惠拉到榻上,一点一点的擦着,把吉惠的小脸擦得干净。“这不是你的错,是他自己浑。你别哭了,你没错。”   “不是这样的。”吉惠又开始红眼睛。“我不该推开昊哥哥的。”   “谁说的!”卫闵突然一掌打了床榻,她不习武,这一掌打下去可疼,但她气头上,浑然不觉。“你做得对,做的太对了!以后他再敢,你就把他揍得找不着北!”   “不是……不是那样的。”   吉惠着急解释,又不知道怎么才能说清楚。   对于卫闵来说,是自己哥哥出了龌蹉心思,轻薄吉惠。可对于吉惠来说,她只是哭自己不明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下意识的拒绝卫守昊。那是她相公啊!她觉得自己可能疯了,越想越怕、眼泪莫名的止不住。   “你没错!”卫闵坚定的拉着吉惠的手。“你放心。这事我给你处理。你别哭了,我帮你处理好。”   “卫闵,你怎么处理、你处理不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卫闵怎么能帮她呢?“卫闵,我害怕。我犯病了。”   “你没有!”卫闵更加坚定。“你没有!那是你的哥哥,他这样做错了,和你没有关系,你不必依着他。”   可那不是我哥,那是我相公。   吉惠拼命的摇头,却怎么也解释不清楚。那不是哥哥,那是相公。她的心怎么了?她的人怎么了?明明每次看到相公都想亲近他,一听他让她亲,恨不得一直捧着亲不停下。为什么偏偏今天不一样?相公只是想亲她而已,她躲什么?她到底在躲什么?   “卫闵,不一样的。肯定是我做错了。可是我不知道我错在了哪里……”说起这让吉惠困恼的存在,吉惠又接着大哭。   卫闵再也看不过去吉惠这般模样,她把手帕塞到吉惠的手里。“吉惠,我肯定的告诉你,你没有错。如果有下次,你可以往死里打他!我不帮他说一句话!我说你不听,你就在这等着,我去找哥,让哥来给你道歉!”   卫闵气冲冲的说完就走,吉惠拦迟了一步,事情变得更麻烦,更闹心,她气呼呼的把鞋子踢掉,整个人趴榻上哭。   不是那样的。   她知道。   但究竟是哪样?   她又不知道。   她怎么那么笨呢?她怎么就不知道呢?   卫闵找到自己哥哥的时候,就看见他屋里头一片狼藉。好在卫守昊理智还在,只是弄乱了自己的物品,没动郭越那边。   卫守昊转身看自己的妹妹,眼里都是冷漠。卫闵上前一步,她比卫守昊矮了那么多,气势却丝毫不弱于他,她走上前,反手就给了卫守昊一巴掌。   这是卫闵第一次打人,她动了怒,发了火,但却打轻了。她觉得,这完全不够她撒气的。   卫守昊挨了一巴掌,惊讶居多,没来得及生气,只是诧异的看着卫闵。   “哥!你清醒点!吉惠是我的姐姐你的妹妹!你不能对她存心思!你更不能戏耍她!我不同意、娘不同意、爹不同意、爷爷更不会同意!虽然你是我哥,但是你错了!我一定会把这件事告诉娘!你是个混蛋!”   卫守昊挨着骂,反倒笑了,他模样长得极好,这一笑,衬上此时的狼狈,莫名多了几分妖孽的味道。卫闵的气势突然就弱了下来。   “好,你去跟娘说。”   “卫守昊!”卫闵动怒的叫着自己哥哥的名字。她从小就崇拜自己的哥哥,严重到一种盲目的状态。在卫闵心目中,自己的哥哥是全天下最完美的男子。她无法忍受对方这样。“你疯了!那是你的妹妹!”   “你懂什么卫闵?”   卫闵,你懂什么?   你上辈子就活得好好的。被她宠着疼着,无忧无虑。这辈子你依旧被她宠着,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他经历了什么?现在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   卫闵怎么会懂?三十年的日月里,他的念想。每晚夜里的屋顶,冷得让人发寒。那横梁他擦了一遍又一遍,无时无刻不再念着等着,她却连一个梦都不给。每活的一天都是煎熬,每活的一刻都只是为了死去。她懂什么就责备他?   全天下没人懂他!   他们全都不会懂!   所以,他也不需要别人懂。   卫闵看着自己的哥哥,觉得他仿佛疯魔了。他的眼睛里充满的不符合他这个年龄的悲戚,她对不上,连瞧都不敢瞧。   “哥。”卫闵的声音弱了下来。“那是吉惠啊。”   那是吉惠啊,哥哥怎么能犯糊涂呢?那可是和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吉惠,怎么能那样伤害她呢?   “就因为那是卫三,我要的就是卫三。” ☆、54.第 54 章   卫闵从卫守昊那回来的时候, 吉惠正在打拳。脑子不大清醒的时候,她总有办法对付。卫闵看着卫守昊的一招一式,说不上来心里什么感觉。   身为帅府小姐, 吉惠一直以来都是特殊的。区别于她、区别于哥哥、区别于任何人。她不敢相信, 如果哥哥的想法被家人知道, 会是什么后果。哥哥他,那么优秀的人,怎么会喜欢上吉惠呢?成天胡闹不顶事, 也就哥哥喜欢了。   那头吉惠看见卫闵, 停了手。她额头上还有汗渍, 朝着卫闵笑的样子, 显得特别的傻。“卫闵……你回来啦。”   卫闵走向吉惠,也不知道怎么说。吉惠已经冷静下来了, 坚决把一切推脱成自己不习惯。只是她那样在卫闵面前哭了一次, 有些别扭。   “昊哥哥他,还生我气吗?”   “哥不生你的气。”   卫闵睁着眼睛说瞎话,那一屋乱七八糟, 被她直接忽略了。娘说了,哥当年不能习武, 也没有真发火, 只是自己一个人憋着。如今哥都控制不住要扔东西,可见不生气才怪。   “真的!”吉惠高兴的原地蹦了起来。“感谢老天爷。你不知道, 我最怕昊哥哥生气了, 他一眯起眼睛来, 吓死我。昊哥哥最近脾气不大好,我还以为要惨了呢。”   “谁脾气不好啊!”卫闵指着吉惠就喊。“我哥脾气最好了。”   到底是个哥控,没两下就暴露。   “嘿嘿。”吉惠摸脑袋混了过去。   卫闵上下打量吉惠,觉得不行,这吉惠当她嫂子太傻了。浑身一点好的地方都没有,就有点武力。回头若是哥哥新鲜劲过去,不喜欢她了怎么办?卫闵真没发现吉惠有什么特别吸引人的地方。越想越觉得这是个悲剧。   “吉惠!你、今天逃课。跟我回屋,我给你好好说说先生讲了什么!”   “啊……”吉惠这一下子就萎靡了。“不用了吧,我刚耍拳,哎呀……好热好热,我得洗澡。”   “不用!我不嫌弃你!”   卫闵拉着吉惠就往屋里走,吉惠可劲了的哀嚎。   “卫闵,你还是嫌弃我吧。这样真不好,你放弃我吧……啊,我不想学那些啦。”   卫闵没理会吉惠,今天比往常更加变本加厉,要求吉惠抄书这样变态的做法都想了出来。吉惠可怜极了,夜里就变成了秉烛人群。   差不多的时候,卫闵睡得香,吉惠就偷溜走了。她来明书的时候答应过卫守昊,不爬屋顶,可今日这事,她不亲自确认卫守昊生气没有,是怎么也睡不踏实的。   偷换概念的吉惠,将爬屋顶变成了爬窗。上辈子,卫守昊一人一屋,哪有什么舍友之说。明书不成文的规矩,入学考试第一的人,有资格要求单独一间房。卫守昊上辈子想都不想就自己住下。这辈子,吴牧曦和他同一年入学,差点把他和吴牧曦分一块去,他不好直接明着嫌弃太师孙子,说要自己住,吴牧曦提议换舍友,他就应下了。   当时,还是留了点心思,想着让吉惠安分。至于现在后悔了没有,只有他自己知道。   吉惠的脚步极轻,床边一扫,就知道自己来错方向。卫守昊收拾得倒妥当,吉惠没看出他怒事的余威。吉惠挪到卫守昊床边,借着月光看她相公。   相公依旧是那么帅气那么的好,哪怕睡着,都比别人好看了好几分。她是有多糊涂啊,竟然推开相公,而且还踢了他。   吉惠觉得,这一世活得,她肯定变了不少。她变好了,所以大家都喜欢她了。上辈子,相公成亲了,都不喜欢碰着她,后头是娘闲聊说漏了嘴,给她提供了可能性,她这才弄来点药,把相公撂晕。只是那夜劲头有点大,她自己也不好受,恍恍惚惚没啥印象。或许,那夜相公也主动亲了她,只是她忘记了而已。   没关系的,这是相公啊。   吉惠这么想着,心里又好受几分,她伸手去描绘卫守昊的眉毛,却见卫守昊突然睁开了眼睛。吉惠这做贼的,比那被偷的胆子还小,差点叫出声。还是卫守昊动作快,捂着她的嘴,把她带到了床里头,用自己的身形遮着她。   那头有了动静,郭越翻了个身,没醒。   吉惠缓下来,就听他相公小声对着嘴型问她。“怎么那么晚?”   若说了解媳妇,也就卫守昊。这吉惠犯事,晚上怎么也要爬爬屋顶才会善罢甘休。卫守昊就等着,谁知道她溜窗子进来。有些晚了,卫守昊也困,起先她动作轻,他没注意。不过,等她都走到自己床边,再不清醒,那也是绝了。   “我。”吉惠声音是能小就小,几乎都快变成只有嘴型,吐出来的都是气息。“卫闵让我抄书。”   卫守昊拨了拨吉惠的碎发,一双眼睛在夜里特别的闪。以往,吉惠最喜欢的就是这双眼睛,清澈漂亮,闪得她心里头直跳。现在,她心里还跳着,依旧扮演者挪不开眼的角色,可却没来由的怕了他几分。   “你有那么老实?”   吉惠连忙点点头。   今天在卫闵面前落了面子,她能不老实吗?   吉惠抓着卫守昊的衣领。“昊哥哥,对不起,我今天不是故意的。”   卫守昊现在就想赖在床上,抱着媳妇在怀。可明显她媳妇话有点多,这地方几米之外就有一个活人,不是个好地方。   卫守昊起身,悄悄穿了外衣,给吉惠比了个往外的姿势,吉惠连忙意会,又偷着开另一个窗户跑了。卫守昊就不明白,这一根筋的人这么傻,他为什么还会觉得可爱?   有他在,还怕他不给开门吗?   卫守昊就这么开门出去。   卫守昊拉着吉惠的袖子,把她一路带拐出院。明书夜里也没什么巡逻的,靠的都是自觉。夜有点深,没人在外头,可吉惠却觉得心里扑通扑通直跳。相公这么带着她,加上刚刚,就好似在偷偷摸摸做些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一样。   相公拘礼,绝对没这么跟她胡闹过。院子还是锁门的,卫守昊只是把吉惠带到一处隐蔽点的小树丛里。   月亮高挂,地上一片银光,卫守昊就这么和吉惠对视着,相互间冷得很。   吉惠知道,这时候她应该抱着相公大声哭大声求饶,但或许是环境不对,她没能这么做。她避开卫守昊的眼睛,有些扭捏。“昊哥哥,卫闵说你没生气、你,你能原谅我吗?”   卫守昊对妹妹的洗脑教育还是成功的,卫闵没出卖她哥。卫守昊对着吉惠的额头就这么一拍,吉惠连忙眨着无辜的眼睛看他。   “卫三,胆子大了?连爷的亲近都敢避开?你不喜欢说啊,爷回头不那样。”   她相公在说反话,反得她浑身发寒。吉惠连忙狗腿的拉着卫守昊的手摇晃。“昊哥哥,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我太高兴了!你还不了解我吗?我最喜欢昊哥哥了。就是太高兴……”   “高兴了就打人?那爷往后还真不敢让你高兴。”   吉惠被堵了严实,小脸扭曲得不行。卫守昊就喜欢看她这说不出话来的样子,心里塌了一片。自从下定决心,看这人,哪怕是个简单到不行的一眼,都能被她吸引得挪不开眼睛。这人的一个小动作,他都觉得可爱有趣得很。   卫守昊知道,自己一直避着的,大概已经避无可避。   “昊哥哥,我错了,我那是不习惯!绝对是有点突然,我有点不习惯!”   “那你哭什么?”   卫守昊针针见血。   “我、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卫闵问我,我突然就……”   吉惠尴尬得不行,卫守昊又拍了一下自己媳妇的额头。这回下手有些重了,吉惠便一手捂着。在卫守昊面前,这人就是只小绵羊,对狼还特别忠心的那种。   “明天沐休,把张淼约一下,找个酒楼聚聚。”   “咦?昊哥哥,你什么时候和张淼好了?”   “不是你说的要帮他?说着玩的?”   “不、不!”吉惠一下子就兴奋了。她本来以为,这一趟要挨不少批评,原来相公不骂不罚,还准备帮人。吉惠觉得自己对相公的喜欢又更上一层楼了,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吉惠紧紧抱着卫守昊,原地直蹦。“太好了,昊哥哥,你真是一个好人。”   要不卫夫人怎么会成天嫌弃吉惠,就这智商,基本已经远离和自己儿子作对的范畴。经常是人随便哄一句,她就信以为真,傻得旁人都看不过去。   卫守昊好不容易从吉惠的铁臂里挣脱开。“说真的,爷这次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今天你还踢爷……”   “昊哥哥对不起,我给你看看。”   吉惠弯下腰就要检查,卫守昊把她拉起身。吉惠就这么傻对着卫守昊的眼睛,四目相对,吉惠又突然有了些不自然。   “别的不说,你站好了,爷再亲你一回,不许躲。”   天上掉下了大馅饼。相公吃错药、人傻也糊涂,倒霉捡大运,谢老天成全。   吉惠乐呵得差点唱起歌来。   吉惠连忙闭上眼睛,等亲。   “不许闭眼,把眼睛睁开。”   相公的特殊要求还真多,哪像她,她亲他的时候,就从来没要求过他不许躲。吉惠睁开眼睛,就见卫守昊在自己极近的位置,她下意识的缩回了脖子,卫守昊及时挽住她的腰,没让她跑。   卫守昊靠过来的时候,吉惠还是闭了眼睛,眉头还紧皱着,带着几分害怕的样子。可卫守昊的吻却落在了她的脸颊上。吉惠心中一跳,连忙睁开眼睛。   “爷真是嫌弃你。”   吉惠突然笑了,特别开心的那种。立刻就没心没肺。“昊哥哥,我身上的优点特别多。”   “爷先留着,下次爷再亲的时候,你不许避开,眼睛也不许闭。知道没有?”   卫守昊越说越严肃,越说越认真。不知不觉中,吉惠已经两手握拳,挡在自己和卫守昊之间,做出了防备的姿势。   “哦、哦。知道了。”   吉惠的心特别的慌乱,她总觉得什么不对,什么东西变了。但是她又不知道是什么,只是怕得很。 ☆、55.第 55 章   沐休的日子, 人三五成群的散了。吴牧曦约着吉惠后天一同相聚,吉惠想都没想就点头答应。两人在马车前高兴的说着话,那头卫闵抱着书出书院, 一眼就看见了。   她冷哼一声。这吉惠, 太讨厌了。哥那么喜欢她, 她还跟别的男子好。吉惠现在可是卫闵的首号关注对象。以前她也喜欢跟着挑吉惠的错,现在看吉惠什么都觉得在犯错。   卫闵小跑到了吴牧曦和吉惠的中间,将两人隔开。   “卫闵, 你收拾好了啊。”吉惠连忙伸手, 帮卫闵抱着书, 将其送到马车里。   “曦哥哥。”   吴牧曦和卫闵两人, 不过是点头之交。卫闵每次见着吴牧曦也是生疏得很,每回都行礼得当。吴牧曦也跟着点头, 算是占了年岁上的便宜。   只是这次, 卫闵竟然主动开□□谈了。“曦哥哥,你和吉惠聊什么呢?是、有趣的事?”   “啊?”   “我瞧吉惠笑得高兴。”   卫闵话一出,吴牧曦倒勾起嘴角笑了。虽然是江明小霸王, 但架不住长得乖巧,这一笑, 激起多少少女心。“吉丫头好玩, 我邀她后天一聚。”   卫闵那护哥的警示钟响起。   这两人不对啊!   以前她就觉得,吉惠和吴牧曦未免靠得太近些, 不过也仅仅是因为太师府和帅府的关系, 卫闵觉得吴牧曦人不坏, 待吉惠也好,便没阻拦两人当朋友。如今……什么朋友,看着怎么都不顺眼。   “后天我们有约了。”那边卫守昊不知何时已经走过来,两手拎着两个小包袱,拉开马车帘子直接丢给里头的吉惠。“卫三,接着。里头有糕点……”   刚整理好准备出马车的吉惠,又被困在马车里。   卫闵咽了下口水,看着她哥脸不红的撒谎。话说,什么时候约的?   “吉丫头刚刚说没有。”吴牧曦对卫守昊很是不善。任谁多次被阻拦来往,也善不了,他不傻,第一反应就是卫守昊骗他。   “不信,你问卫三。”   卫守昊拉开马车窗帘子,就见吉惠在里头捧着糕点偷吃,吉惠吃得满嘴不说,还朝卫守昊傻笑。卫闵只觉得丢人,不知道自己哥哥什么眼光。   “卫三,沐休就这两天功夫,你不是才求了爷办事吗?”   吉惠一想是张淼,连忙点头。   “时间定了,就后天。”   吉惠咽下糕点,很是遗憾的趴在窗子看吴牧曦。“啊……那吴牧曦,后天就不成了,后天我有事。”   被横插一脚的吴牧曦憋着股气没法发。“吉丫头,你答应我了。”   吉惠一下子被吴牧曦说得特别的愧疚。“那、那明天行吗?晚点也没关系,我等你。”   等什么等!   卫闵听着吉惠的话都差点炸了。她偷瞄自己哥哥,竟然还那么的镇定。神了,那天,她看到的满屋狼藉难道是她哥屋子进贼?   卫闵在心里把自己哥哥嘲讽了个遍。   装、你就装吧!当我不知道你呢。   卫闵假装咳嗽了两下。“吉惠!”   “干嘛……”   “明天不行。”   “为什么!”   “你上回摔了我金钗,说好还我一支,我都想好了明天我们一起去买,回头再量两身衣服。你是不是想赖账啊!我就等着沐休呢!”   “我怎么会赖账,肯定还你。”   “那你还想着出门玩?”   吉惠被堵了个严实,可怜兮兮的去看自己兄弟。吴牧曦本来就受不住帅府的人老这种口气欺负他吉丫头,本来觉得卫守昊算是最惹人讨厌的,这下看来,卫闵也不好。肯定是帅府的通病。   吉丫头在帅府,可受多少委屈啊。   “没关系的吉丫头,我家酒楼你知道的。回头你来酒楼吃饭,我亲自招待你。”   吉惠立刻就展颜开来,特别的开心,大白牙都快闪起来了。“不愧是我兄弟!说好了!”   吉惠从窗子里伸出手臂,手握成拳,吴牧曦特别有默契的和她击拳。   “说好了!”   吴牧曦也跟着高兴,手不由自主的探进窗子里摸吉惠的头,吉惠被他弄乱了头发,也不生气,只是避着大笑。   吴牧曦约好就走,卫闵感觉自己的人生观都被洗刷了一遍。她现在就想把吉惠拉回房,拿剪刀架她脖子上,让她说说看和吴牧曦究竟是什么关系。   卫闵去看自己哥哥,他只是沉默着上了马车,模样好像都习惯了一样。卫闵咽了下口水,突然不是很想跟着进马车了。   另一边,周芓芊看着他们几个,目送了帅府的马车离开。那天她看到的事情,她没能告诉陆菀。   她本来是想说的。可当她到了西院,就看见陆菀把卫闵送走。陆菀难得在卫闵面前如此的低姿态。周芓芊只觉得自己好像是被人利用、利用干净以后就甩开的一样。她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周芓芊虽然向来以陆菀为首,但毕竟也是个高阁嫡女,私心重猜忌多。陆菀碍于面子,不好说是因为想拉拢卫闵,怕卫闵学识上超越自己。可就因为好面子不能解释,周芓芊只能暗猜。加上陆菀对周芓芊等人呼和惯了,一直都是高高在上手捧的,如今和卫闵交好,也不屑于跟周芓芊多解释什么。   周芓芊心中有怨,怕陆菀有一天,会为了讨好卫闵出卖自己。她喜欢吴牧曦,吴牧曦喜欢吉惠,而吉惠却和自己的哥哥苟合。这个秘密,周芓芊觉得,只要掌握在自己手里就好。寄希望于别人的帮助,那也要看别人靠不靠得住。   打从心里,周芓芊对徐倩偏移了不少,毕竟徐倩是真的出手帮她解决问题的人。而陆菀,连徐倩都保不住。   周芓芊笑着和陆菀打招呼,一如往常。   帅府的马车里,吉惠还不放过卫守昊给她带的糕点。卫守昊就是怕她路上话多嘴馋特意给她带着。她吃高兴了,两手各抓一个,表情好像要飞起来一样。   “卫三,有点吃相,小心噎着。”   卫守昊的话和表情好生嫌弃,手却拍了拍吉惠的后背。卫闵难得看了个清楚。原来她哥别扭得很。明明是担心人噎着还点人家吃相。   卫闵觉得,她哥这样追妻,活该追不到。瞧吴牧曦多聪明啊,两句话就把吉惠说得笑开了眼。   吉惠抬头又给卫守昊傻笑。“昊哥哥,好吃。你也吃啊。”   吉惠两手拿着糕点,只能用手腕去推小食盒。卫守昊低头看了眼,不大感兴趣的样子。他漫不经心的问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不知道哎?”吉惠看了看糕点,也不大懂。   “好吃么?”   “嗯嗯!特别好吃。”   “爷尝尝。”   卫守昊说得自然极了,吉惠的糕点伸得也叫一个自然。然后,卫闵就这样看着她哥,套路她名义上的姐姐,两人同分了一块糕点。   那啥……我收回之前说的话。   卫闵再度觉得,自己不该上这辆马车。   卫守昊这人满肚子坏水,本着既然卫闵知道,他也懒得瞒着的本心,他懒洋洋的靠坐在马车上,给自己媳妇使眼色。吉惠最喜欢的就是卫守昊的眼睛,一下子就被迷乖了不少。吉惠恭恭敬敬的坐卫守昊旁边,等着他吩咐。   “给爷念会书,爷顺便检查检查你课上得怎么样。”   “啊……”吉惠一下子就萎了。“昊哥哥……”   卫守昊没搭理吉惠,挑来挑去不知道从哪里拿了本杂谈。吉惠避不过,只能给卫守昊念了。卫闵正感叹吉惠被自己哥哥吃得死死的,后头听着听着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劲。   首先,他哥从不是看杂书的人。   其次,那里一摞她的书,哥偏不挑。   再次,这绝对不是功课。   最后,这本杂谈中有个故事,说一个善妒的农夫,最后把和他媳妇抛媚眼的隔壁邻居弄死了。   卫闵突然有点消化不良。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敏感。瞧她哥懒洋洋的,浑身正气自然。再瞧吉惠,乖巧苦读,丝毫没有问题啊。   这么轻易的对号入座,感觉哥哥被她脑补得拉下神坛了。   卫闵连忙摇头,不,绝对不是这样的。她哥是全天下最好、最有才华、最懂礼的男子了。   “这书写得都是什么?卫三,你又胡乱看些什么书。”   卫闵突然听她哥来了这么一句,连忙松一口气。看,她说得没错吧?她哥还是那个高不可攀的哥哥,清风明月帅气得很。   吉惠歪着脑袋。“这书不是我的啊?”   “全府也只有你看着种不入流的杂书。”   吉惠一想,也对,或许是她买了没注意,落马车上了。   “既然读了,说说你的看法。你觉得那农夫杀邻居砍三刀,多还是少了?”   卫闵只感觉耳边一道响雷,亏得他哥还一本正经的!道貌岸然四个字,她哥诠释得彻底!卫闵悄悄扭过头,拒绝哥哥带给自己的幻灭。 ☆、56.第 56 章   就因为一个眼神把情敌砍了, 谁给她哥的勇气问出这种话!   “不知道哎,昊哥哥觉得怎样就怎样。”吉惠这个宠相公的,把‘草菅人命’四个字咽下去, 紧接着特别狗腿的捧他。   虽然不知道卫守昊这么问的意义, 但吉惠看自己相公表情还是很准的。   卫闵觉得, 吉惠人是傻,但架不住有招不是?要不然,这么多年怎么处下来?   回应吉惠的就是卫守昊的一声冷哼, 以及接下来的闭目养神。   马车到了府, 卫夫人亲自接的。毕竟家里三个孩子, 突然全走了, 那种冷清感还让人真是想。这也就算了,这少了儿子还没觉得什么, 少了两个女儿, 切确来说是少了闹事的那个女儿,这心里头啊,总不是滋味。   “娘!”   马车一停, 吉惠就扒在窗子拿叫卫夫人。卫夫人瞧她吃得满脸糕点,没忍住碎碎念。“你看看你脏得。在家就不老实, 在外面肯定安分不到哪里去……”   “娘。”   卫闵和卫守昊下了马车, 卫闵自小也是个得宠的,见着自己娘高兴, 连忙上前抓着卫夫人的袖子喊她。卫夫人看着, 伸出手给她整理丝发, 这正整理着呢,那头吉惠从马车上跳了一下,一下扑到了卫夫人的怀里。   被夺取关注的卫闵不大高兴的嘟着嘴,可她娘,自然很荣幸的连这都没发现。   吉惠就抱着卫夫人各种撒娇。“娘,我好想你啊。读书好闷,我都不想读书了。书院的被子床榻也不好,没娘准备的被褥软不说,床都是硬的……”   卫夫人费了好大劲才把吉惠这黏皮糖给扒下来。“娘说让你们带被褥,谁说不要的?”   卫闵连忙插话。“吉惠活该!”   “卫闵。”卫夫人喊住卫闵。“都说了在外头要叫姐姐。”   卫闵瘪了嘴,很不受教。“那我们就快进府!”   卫闵和吉惠一人拉着卫夫人的一边手,高兴乐呵的进府去了。卫守昊这假的儿子,从头到尾,连跟他娘打招呼问好的机会都没有。卫守昊摇头叹气,招呼着下人一起搬马车里的东西。   卫守昊收拾妥当,这才去拜见他娘亲。那时,吉惠和卫闵已经在榻上滚了。卫夫人就坐旁边碎碎念,见卫守昊进来,卫夫人一掌就打在了吉惠的大腿上,可响。“快起身,姑娘家的,成何体统。”   卫闵倒是立刻起来了,只有吉惠还窝着委屈。“娘,打得好疼啊。”   “你这皮厚的,说什么浑话。”   吉惠跟着爬起来。卫守昊努力做到目不斜视,与自己的娘亲行礼问安。   余下卫夫人又问了些书院的情况,卫闵告状习惯了,接连坑了吉惠不少。连夜里睡得晚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拿出来说,吉惠很荣幸的被要求饿一顿。   吉惠当着卫夫人的面应下,出了院子就朝厨房跑奔去找李大娘。卫守昊看着她背影笑笑,没说话。跟着出来的卫闵关注点仍然在她哥身上,以前她怎么没发现,她哥总看着吉惠,眼睛都舍不得挪。   “哥……你不管管,吉惠肯定偷吃去了。你这么惯着她,往后她肯定更坏。”   “当做不知道就好。让她吃点垫肚子,否则回头我还得给她送。”   哥,你的节操呢?   卫闵真有点崩溃了的感觉。   “你的书我让人送你屋去了。你管好你自己,其它事就别操心了,哥自有分寸。”   卫闵跟着卫守昊一同离开院子,两人同路走在廊道上,边走边聊。   “哥,你后天跟吉惠有什么约啊?能带上我一起玩吗?我也想出门走走。”   “你明天不是要跟卫三出府?”   卫闵被卫守昊堵了个彻底,她只是不好明着跟她哥说,哥,我怕你一时情动,拉着吉惠跑到什么没人的小树丛,然后又各种欺负人家。   “你带我吧哥,我一定特别乖。”   “得了。”卫守昊斜眼扫了自己妹妹一眼。“全府除了卫三,就你最皮。我和卫三出门是有事要办,你自个安分的在家待着。”   卫闵一向崇拜她哥哥,还没跟哥哥对着干的经验,话说到这里,她也就没法辩驳了。“好吧,那哥,明天我要不要让吉惠去酒楼见张淼啊?”   “你能拦得住她?”   “也对……”   话至此处,正好是分道的时候,卫闵只能匆匆和卫守昊分开。“哥,那我回去了。”   “去吧。”卫守昊摆摆手。   卫闵就歪着脑袋,她如今才九岁,还只是个孩子,跟不上哥哥的心思。只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秘密,人家还不给她参与。但按捺不住心里头的那种兴奋,老想围观。   吉惠一心扑在厨房,见着正在择菜的李大娘,碰了下左肩就往下蹲,李大娘正坐小板凳上,一回头把她抓了个正着。   李大娘手里还抓着菜,假意去打吉惠,菜叶子上的水洒到了吉惠的脸上,一旁帮忙的厨房众人跟着笑,吉惠自己也傻笑。   “大姑娘,今儿个知道你要回来。李大娘特意给你备两道你喜欢的好菜。”厨房人吆喝道。   “真的!”吉惠顿时两眼放星光,又想到自己被罚不许吃饭,失落得很。“现在厨房里有什么啊?”   “这就饿了?”李大娘诧异道。   吉惠连忙点头。实际上刚吃了那么多糕点,饿才怪。但是,为了避免往后饿,只能多吃一口是一口。   “那开火炒两盘肉?”   平日里,李大娘可不会说这种话,毕竟久了没见,李大娘也是想把人宠着的。   “李大娘,你最疼我了。”   吉惠高兴得飘飘然。厨房顿时就火热起来。大家有说有笑,烧火添柴,给着吉惠单独下厨。等到吉惠把盘子都给舔干净,那头忧花才姗姗来迟,说是卫夫人不让吉惠吃晚饭。李大娘责备的眼神盯得吉惠后背发麻,吉惠只是笑着打哈哈。   “是嘛?原来是这样啊。”   在帅府要生存,那是得讲智慧的。   吉惠在帅府混得是如鱼得水,整府跑遍打招呼,彰显自己的存在。她玩得累了,晚些才在自己屋里洗上澡,也是高兴。   卫闵夜里去跟卫夫人说体己话,卫夫人教卫闵刺绣,烛下摸黑,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卫夫人幽怨道:“吉惠那小丫头,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娘刚罚她不许吃饭,就跑厨房吃了个饱。娘这真是不动棍子叫不住她。府里横行霸道的,都成小霸王了。”   卫闵知道自己娘是在说玩笑话,这吉惠回来,她嘴角的上扬就没下来过。“等爹回来了,她就不敢。”   “你爹才不管内宅之事,这教练武就够你爹头疼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爹话少,在小丫头面前老是被堵。家里头也就你爷爷,吉惠才怕几分。”   “还有我哥呢。娘,我可算看出来了,吉惠再怎么皮,哥的话她还是很怕的。娘你也别操心她,书院里有哥看着呢。”   卫夫人摇头笑笑。“你哥和你爷爷,她倒是怕。可他们偏就护着她,你爷爷在外鞭长莫及,管教不了这小丫头。偶尔立点规矩,倒也还行。”   “我哥哪里护着啊!”卫闵只觉得心口直跳。她是个知道秘密的人,也是个说了要保守秘密的人,一听卫夫人提及这些,她就老怕被发现。谨慎得两个当事人都没她厉害。“我哥、哥成天骂她。娘你是不知道,她去书院,哥一直跟她黑脸呢。我看哥待她也就那样。”   “你哥刀子嘴豆腐心,待那小丫头好着呢。哎,就是太上心了……”   “没有、没有的事。”卫闵暗骂自己哥哥不小心,脑袋摇个不停。   “说你哥你紧张什么?你哥待吉惠好,不与她计较习武的事,爹娘高兴还来不及呢,还能骂他不成?”   卫夫人知道卫闵是个护哥哥的,也就笑着打趣她。   卫闵觉得跟自己娘说话,这小心脏迟早一天会出事。“娘……你说吉惠这么野,回头哪家愿意娶她啊……”   小人精开始给自己娘亲打预防针。   话正中卫夫人下怀,她幽幽叹了口气。“今年十一了,再过两三年,就得订亲。本想着去了书院能踏实点,听你今天这么一说,还是个闹事的主……如果吴牧曦不是太师府的就好了,我看着吉惠跟他一起,吃不了亏。”   卫闵一下就替自己哥着急。“娘!你说什么呢!那、那吴牧曦毕竟是太师府的,你就别想了。”   “娘也就说说,你紧张什么,回头你爹还得训娘,不许把这事往外说。”   “娘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说的!”卫闵连忙点头。“那、娘心里头,还有别的人选吗?”   “看是看了些,听着倒好,不接触也不了解。其余的,就没什么合适的了。那侍郎府的张淼,这孩子近些年倒也争气。只是侍郎府本身乌烟瘴气的,去了肯定得受欺负!”卫夫人说着就摇头。“不行!娘听说吉惠和张淼还是有些接触的。你到书院看紧些,别让他们太多往来。侍郎府这种后宅不宁的,姑娘家进了,肯定有的受。吉惠这刁蛮性子,就该找个后宅简单点的。帅府这样的就好,哎……怎么就没哪户看对眼的……” ☆、57.第 57 章   卫夫人一提帅府, 卫闵心里头就直跳,总觉得人家是在试探自己一样。做贼心虚的分明是哥哥,她却受了这罪。   “娘。”卫闵有些谨慎措词。“你若是挑出什么好, 先跟我说说呗, 我也和你一起挑。”   “你个小姑娘家懂什么?凑什么热闹?”   “我、我怎么就不懂了!我从小和吉惠一块, 还不知道,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   卫夫人笑着摇摇头。“你从小与她一块,她知道你, 你未必会知道她。若说真了解的, 我们都不如昊儿。”   “哥知道?”卫闵瞪大眼睛问卫夫人。她从小就知道吉惠爱黏着自己哥哥, 但在发现这事之前, 她都以为哥哥对吉惠并不是很热衷。娘没看出来,又怎会这样觉得?   “你哥打小, 性子就倔强。小时候啊, 我和你爹,都想让他从文,盼着帅府能不走这战场老路。他倒好, 三天两头偷着看你爹练武。你爷爷看他坚持,便许了下来。那时候你爹为了激他, 要求你哥做不好便执笔去。你哥从此一直苛刻自己, 打拳练剑从不曾落了时辰,一句苦没说。别人家的孩子, 都跟在爹娘身边嬉闹, 护得好好的。你哥从小就一身伤, 娘牵他手,手上都是茧子,娘这心里头啊……”   “可不是说哥不能习武了?”   “对,那时候我就怕啊,怕这孩子挺不过去。他自打习武以来,每日刻苦从未间断,忽然有一天让他不再动武了,他那人一下就闷了下来。把自己关屋子里不肯见人、不肯吃饭、不肯吃药……这吉惠,是你哥的福星。当初没吉惠,你哥为这习武的事,还闷着处不来呢。这些年,娘也看明白了,吉惠那小丫头,算是你哥的命根子,老天爷定下的事情,别人想改也改不了。”   卫闵第一回听这些往事,她一时忘了给她哥打掩护,听得入迷。“娘,我瞧我哥总看吉惠不惯,真不懂你说的。他们小时候很要好吗?”   “哪什么要好的。”卫夫人不知想起什么,掩嘴笑了起来。“你哥啊,从小不好跟那些性子闹的人处,话不多,人也挺静的,什么事都往心里闷。这吉惠是来讨债的。你看她多闹腾?你哥对自己苛刻,对别人要求也高,他喜欢吉惠,自然是什么都往她身上挑错,若你哥任由着吉惠,那才叫不喜欢呢。”   卫闵想到吴牧曦,再想想自己哥哥,嘴瘪了起来。“我哥总那么嫌弃吉惠,吉惠万一不喜欢我哥了,那我哥岂不是很伤心?娘,你让哥少说些吉惠,我瞧吉惠也瞒可怜的。”   卫夫人歪着脑袋看卫闵。“你这丫头,平日里总护你哥,今天这是怎么了?还说你哥坏话?”   “没、没什么啦。我只是想起、想起那吴牧曦。人对吉惠多好啊,什么都顺着……当然,我不是说吴牧曦好,他是太师府的,和吉惠不能一处!我、我是说,哥怎就不和吴牧曦一样啊,那样吉惠也能多喜欢他。”   “这娘我可说不上话了。”卫夫人露出高深莫测的模样。“你瞧你哥对我们,请安是请安、拜辞是拜辞,多说一句话了没有?再看看他和吉惠一处,那小脸绷得、俗话多得、嗓门大得……你让他与吉惠好好说话,娘也还真想不出是个什么模样。”   骨子里,卫夫人还是很乐意看自己儿子吃瘪的。都说了,儿子太冷,当娘的,总静不下,那看子女手足无措的小九九。   卫闵气得鼓鼓的,恨自己哥哥不争气。“哥这性子太坏了!”   卫夫人看着女儿笑了,以为卫闵是跟着吉惠去书院,关系好了,这才开口闭口的帮吉惠说话。“娘这心里不踏实啊,你哥待吉惠也太特别了些。以前小时候,娘还想让你哥和吉惠远些,后面看他们处得高兴,也就忘了这回事。若真有哪天,吉惠给你哥冷脸,哎,我这想什么呢!”   卫夫人摇头,当自己多想了。别的不说,瞧吉惠成天往自己儿子院里跑,还能跟儿子闹别扭不成?只是卫闵说得也正对卫夫人心事。儿子不懂得讨好小姑娘,骂多了,人未必会高兴。   “既然你现在也喜欢吉惠了,你便多跟她说说,让她别往心里头去。虽然看着也不像是个会往心里去的,但保管不知什么时候突然觉得生气。她若真气了你哥,娘可想不着法子让你哥冷静。”   “谁喜欢她啊!”卫闵红了耳尖,别扭的冲自己娘亲做鬼脸。“我才不喜欢吉惠呢!笨死了,读书读不好,还在先生课上睡觉!”   卫夫人悠悠叹了一口气。   瞧瞧、瞧瞧,还说自己哥哥呢!   “娘,你怎么就那么喜欢吉惠啊,总为她想……”卫闵超常吃醋道。   卫夫人忽然坐直了身子。“你当娘愿意啊。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丫头。不多想想,那是能行的?这么个野性子,娘打也打了、罚也罚了……她,她那不是不改嘛。”   卫夫人和卫闵二人就这么盯着对方看,充分诠释了什么叫‘五十步笑百步’。尤其是,两人的表情,还特别的无辜。   都说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谁也别赖谁。   卫守昊还不知道自己这边已经被娘亲和妹妹说了一道,还特别沉稳的秉烛看书,气势上不动如山。那头屋顶又传来动静,卫守昊侧过身,特意避开不愿关注。   吉惠刚洗完澡,身上还带着股香气。那头发半干不湿的就这么披着,屋顶爬下来的时候,看着还有点渗人。   吉惠一看,屋里没怎么亮,便朝书桌那处的卫守昊念叨。“昊哥哥,你看书好晚啊,多点几盏灯啊,伤眼睛得很。”   卫守昊拿着书,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吉惠。“看见你,才伤爷眼睛。”   瞧这披头散发衣冠不整的,如果她真十一还好,但事实上,加上原来的那二十年,这都三十一了,人还是个孩子性,养不大。   卫守昊不知道,自己此时心里头的话间语气,也跟七老八十的看孙子差不多。   吉惠跑到卫守昊身后圈住他的脖子扒在他身后撒娇。“什么嘛。人家我特意洗完澡才过来,没丁点汗臭味,香喷喷的!昊哥哥,你闻闻……”   卫守昊说的是眼睛,吉惠强行掰成鼻子。吉惠把手臂伸到卫守昊面前,努力给自己正名。卫守昊终于无奈的放下书,手搭在吉惠圈自己脖子的手臂上,为自己争取点新鲜的空气。   “你来做什么?大半夜不睡?”   卫守昊一问吉惠就高兴得跺脚。“昊哥哥,我明天要和卫闵一起去买东西逛街,啊……想想都好高兴。昊哥哥,你有什么要带的,我给你买!”   “就为了这事?你天亮了不能问?非得夜黑了才过来?”   吉惠连忙傻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白天总想不起事,一到晚上,或许是爬屋顶习惯了的原因,总会过滤一遍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没做。这没做的事情,总是和她相公有关,这也不能怪她不是?   “我回来事多,给忘了。昊哥哥,你说嘛,管家给了我好多银子!”   “先松开爷。”卫守昊拍了拍吉惠的手臂。   吉惠突然就得寸进尺了。“不嘛、不嘛,我就这样说。”   卫守昊几乎是一瞬间冷脸,吉惠仿佛那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炸毛。   “过了,卫三。”   吉惠连忙松开卫守昊,还一退退三步。呜呜,相公忽然变得很好说话,她一个没忍住……“昊哥哥,你偏心,你待卫闵可好了。”   卫守昊扯着嘴角冷笑。“你什么时候看见卫闵扒着爷不放了?卫三,有点姑娘样好不好?你今年都多少岁了,还这性子。”   “十一。”吉惠特别诚恳、特别厚脸皮的减龄。没错啊!她是十一,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昊哥哥,我还没长大呢。以后等我长大了,肯定不黏你,特别乖。”   卫守昊知道自己媳妇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当他没见过二十岁时的她一样?   “当初谁说了自己小时候丑,长大后貌如天仙的?爷这等了这么多年,连个仙的影子都没看见。”   吉惠被卫守昊一句话给堵住了,思来想去没想到给自己正名的理由,最后,她只能捂着脸。“哭唧唧。”   卫守昊这回真被她气笑。“爷都说了没人会那么哭!”   吉惠见卫守昊不生气了,连忙高兴的咧开嘴大笑,大白牙明显得很。“昊哥哥,你说嘛,你想要些什么?明天我给你买。”   “那你过来。站那么远干嘛?爷会吃了你不成?”   吉惠连忙上前,拉着卫守昊的手傻笑。“昊哥哥你不生气了嘛……我怕你见我生气。”   “弯腰下来。”   卫守昊一本正经的要求吉惠,明显是要和吉惠咬耳朵。吉惠特别喜欢这种说秘密的小调调,连忙俯身下去。 ☆、58.第 58 章   卫守昊神秘兮兮的给吉惠说了要带的东西, 吉惠的耳朵一下子染上绯红,她连忙直起身,很是惊恐的看着卫守昊。   “你、你, 你确定你是我昊哥哥?”   “怎么?你真认不出来爷, 还要掐爷脖子一回?”   “可、可……”   吉惠的连忙求证, 使得她的绯红一路跟上了脸颊。她不知道自己落入卫守昊眼里是个什么模样。她双手交握于胸前,眼睛水润润的,整个脸都染上了红色。像只受惊了的兔子, 畏缩得很。   卫守昊也是难得见她如此, 看得一时忘记挪开眼睛。可惜了, 如果再长长就好。日子怎么这么慢?这才十一岁。   卫守昊也不知道自己落入吉惠眼里是个什么模样。书桌上笔墨纸砚整齐的摆放着, 烛光或明或暗,卫守昊端坐在桌前, 一手搭着桌身, 一手放置于椅上。他身着蓝色素袍,衣领微微敞开,见着那白皙的半截锁骨。可眉眼清明正派, 身子坐得挺直,颇有点高位指点的味道。   这人刚刚说, 要她给他买……   “昊哥哥, 我、我听错了吧?”   “耳朵不好使了?”卫守昊皱了眉。“过来,爷给看看。”   吉惠的脑袋疯狂的摇着, 脸红也就算了, 这会都蔓延到了脖子。她鬼鬼祟祟的靠近卫守昊, 俯身在卫守昊耳边咬耳朵。   卫守昊听完点点头,依旧走清明正派的路子。“没错,你没听错。”   吉惠又去看她相公,眼睛里充满了侥幸,他相公正直的盯着她,眼神里充满了肯定。   “昊哥哥,那书,不好……”   “男欢女爱本来就是正常的事,如今爷已经十四了。”   吉惠整个人就跟着抖啊抖。卫守昊见她这模样忽然就笑了,他情不自禁的抓着她的手,吉惠却跟惊弓之鸟似的连忙挣脱开。   然后,她的脸忽然就煞白起来。   妖兽啊!   为什么我又表现得跟个守节小妇似的?   吉惠怕得要死,却见卫守昊只是一手在书桌上,撑着脑袋,似笑非笑的看她。   没、没生气?   上回可是生了大气的。   卫守昊这回,还真是没生气。他心理建设强大,打定主意总有耐心去实施它。想想那三十年活得,就觉得没什么事情他是办不到的。   “昊哥哥,那我该怎么给你买啊……我、我才十一呢。”   “爷管不着,是你说要给爷带东西的,爷目前就缺那个。”   吉惠都快哭了。“昊哥哥,你整天,就寻思这些?”   她快幻灭了。相公要不要这么不要脸?这样让她很惶恐啊!一直不要脸的,难道不是她么?   卫守昊被吉惠问得还真有些不好意思,他假装咳嗽了一声,语气也变得强硬。“你到底给不给爷买?不给就滚出去,话那么多,听着烦。”   “给!谁说不给你买的!”   吉惠这人,有一毛病,就是有点什么好的都想给她相公,她相公开口求的,天上的月亮她都恨不得给摘下来。不就是那玩意么,要多少给多少,给他买一堆回来!   “那不就得了。”卫守昊瞥了吉惠一样,似乎是在嫌弃她浪费他时间。   “哦……”吉惠心情低落,正准备爬回屋顶,忽然想起什么,她侧过脑袋嘱咐卫守昊。“昊哥哥,你看可以,但不能好奇的模仿啊!”   卫守昊的架势端不住了,起身走到吉惠面前,给了她脑袋一巴掌。“卫三,胆子肥了是不是?就敢教训爷了!”   吉惠连连摇头。“昊哥哥,我说真的,你不能。万一你看了兴奋,回头拉个小妖精就……”   “爷在你心里,就是这种人?”   “以前不是……”刚刚幻灭了。   对此吉惠也十分憋屈。   “合着现在是了?”   吉惠对着自己相公嘴巴忽然笨了起来。上辈子没这招,她心里头没底。就像相公说的,他十四了,正是冲动的年纪,万一便宜了哪个小妖精,万一给勾搭上……卫成暄出来就要有哥哥姐姐啦!   卫守昊忽然抓着吉惠的肩膀,吉惠吓了一跳。那些奇怪的想法接连溜走。卫守昊低下头靠近吉惠,决定把调戏进行到底。   “放心,爷只用你身上。回头你买两本好的,爷多学习学习。”   活捉煮熟的螃蟹一只。   吉惠觉得自己头顶都开始冒热气。“可、可我才十一岁,不、不能……”   卫守昊故意靠在吉惠耳边吹气。“没关系。拉个小手、亲个小嘴还是行的。回头你再给爷摸两把……”   吉惠完全变成一座雕塑,整个人僵硬了。   卫守昊心里喜滋滋的。总是她闹得她没法子,他可算扳回了一成。卫守昊充分理解到,对付不要脸的,要比她更不要脸的秘诀。   “回去吧,晚了。”   卫守昊推了推吉惠,吉惠仿佛是接到命令的木偶人一样,僵硬着身子爬上屋顶,收好绳子,补好瓦片……   直到她两眼无神的回到自己屋,还是没能听到她相公说的一句‘骗你的’。   吉惠忽然跪坐在地上,两手捂着耳朵,一脸崩溃。   老天爷!   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我相公竟然让我去给他买闺房之乐的小书。   这还是我那喝清风占高岭长大的相公么?怎么忽然觉得这么亲近呢?   吉惠的小心脏跟着扑通扑通,完全不受控制。   那头卫守昊逗弄完媳妇,就准备收拾东西睡觉。他之所以端得正,就是因为他的起意并没有那么歪。   和炎是个新起大势的国家。与高熏不同,高熏以礼久治,生活各处都要苛刻一些。和炎民风却十分外放,男欢女爱的事情对于他们而言,并不是需要特别遮掩的事情。和炎女子出嫁前,都会私下给未婚夫婿送身上一本春图,有期盼夫婿怜惜之意。   上辈子,吉惠的那本,由卫夫人夹在枕下代送了。   卫守昊是忽然起意,绝对没真往这方面打小九九。只是吉惠逼问,满心欢喜的想送他东西,他没什么缺的,想着买本书而已。再想想自己什么书都不缺,然后想着想着就歪了一点而已。   目前为止,卫守昊还是很端正的。毕竟,他也只是想快些暗示吉惠,她已经归他卫守昊了而已。至于往后,看到媳妇买来的东西会有什么反应,他还没多想。   所以,他这时候,还是走的正直君子范。   吉惠可不同,她脑子快,想事情也杂。一晚上在屋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后头暂定的结论是,是不是她不给相公亲,害的相公更加起意,然后忽然对这方面感了兴趣。吉惠后悔不及,早知道相公要亲的时候,张嘴迎上去就是,还带反吻两下,保证他再也不想……   吉惠打定主意,就买初学者版本,绝对不能把她相公给带坏了。   卫闵被吉惠叫起,抬头望了望,这天还没大亮呢,出什么门啊!赶集摆摊?睡不好的卫闵,抱怨了一路。   街上来往已经有了不少人,吆喝叫卖倒是热闹。两人没带下人,就两小姑娘蹦跶。   这样的出门,肯定是不经卫夫人许可的。但吉惠武力值高,一般不惹事,卫夫人就睁只眼闭只眼,没强硬要求她。   虽然说是赔金钗,但姑娘家不都是这样,两人逛了成衣店,又沿路买了些小玩意,吃了些糕点,这才慢悠悠的走到首饰店。   卫闵一看到首饰店,高兴的往里头跑,忽然发现身后的吉惠没跟上来。   “吉惠!”卫闵不大高兴的叫她。“干嘛呢!还不快走!”   负责拿了所有东西,且掏腰包的吉惠,像极了来陪大小姐逛街的。她就这么停在街上,傻乎乎的看着某处的店面。   书店啊……   任重道远啊……   只可惜,卫闵忽然叫了她。她一哆嗦,就跟着卫闵进首饰店了。   “本少爷开给你三倍的价钱!你还敢不卖?知道本少爷是谁吗!小心打断你的狗腿!”   吉惠刚进店,就听见里头的吵架声。吉惠两手还抱着买东西的各种小盒,她微微侧过脸,去看说话的人。   也就是忽然的一瞬间,吉惠的表情顿时严肃了起来。   “崔少爷,您高抬贵手放过小人吧。这里还有这么多的钗子……”   “什么破玩意!”那人掀开来了柜台上的首饰,首饰落了一地。“本少爷就要那支。告诉你,别给脸不要脸。钱都给你开到三倍了,还想怎么样!你个奸商,信不信我叫我爹抓你见官!”   “崔少爷,这是别人订下的,小的实在是……”   “该死的!来人!给我打!这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老东西!”   “崔严!”   吉惠忽然冷冰冰的叫了闹事人的名字。 ☆、59.第 59 章   崔严, 吉惠上辈子就恨得牙痒痒的小人!这人论年纪,还比吉惠小了一岁,按道理, 吉惠的性子只要不主动招惹, 都很难记上仇, 可崔严绝对是个例外。   上辈子,自打进了明书什么都变了。以前在帅府,小姑子虽然老是怼她, 但从来没给过冷脸。话说得也不往心里头去。进了明书没多久, 她小姑子和陆小妖精玩得好, 以前在府还总能说着话的小姑子, 一下变得跟个仇人似的。   那时候的吉惠,还没那么大的习武悟性, 每日不仅要负担功课, 还要努力习武,卫闵不搭理她,她也没时间, 两人就这么淡了下来。   直到一天,她在娘房门外偷听到十二岁的卫闵, 竟然有了心上人!   吉惠本来是想八卦一下的, 结果就听到个要命的名字,竟然是崔严!   崔严这家伙面上是个谦和有礼的, 实际上就是一个仗势欺人、沉迷烟柳巷寻欢作乐的小人!传闻他还曾经强占过一酒楼的姑娘, 那家人想要报官, 崔家便动用关系,搞垮了人家酒楼,把人家一家人都逼出了京城。再来那姑娘在离京的路上投河自杀,事情在外闹得很。   姑娘家投河后,那家人就不管不顾报了官。可因那家人已经离了京城,事情就在别县压了下来。这事,崔家人找过侯府帮忙,也就是张夫人娘家,那时候张夫人的兄长正管着这案子,张夫人为了张淼的前程,不愿插手。但到底是糊涂事,便让其兄长将案子推脱转手。事后也不知崔家人从哪里动了手脚,还是掩了事情。   这事京中甚少有人知晓,也就少许沾了手的知情人知道。张淼亲自和她说的,让她离崔严远些。说他不是个好东西!   吉惠一听得这些,就怕卫闵受了欺负,拉着卫闵强行教育。直接戳破了卫闵对初恋的一切幻想。卫夫人惊得不行,连忙要求卫闵不可再与崔严来往。   吉惠本来放下心来,后头吴牧曦又来告诉她,说她看见崔严和卫闵在一处说话,她当即拿起棍子把崔严痛打了一顿。卫闵那时候,还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心里软,别人说两句,心上人哄两句,就觉得吉惠道听途说了。她当场骂了吉惠不少浑话,吉惠才不管她,如果不是吴牧曦架着,她还得把崔严的命根子踩废了!   可也就是因为她的冲动,崔家大怒,毕竟是嫡次子,哪能容吉惠这么当场打,打也就打了,还揭人家短。崔家状告,硬是说自己冤。说那家酒楼生意早就要败了,故意栽赃陷害他儿子,儿子连对方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   崔家为了保全名声,忍气吞声想着把姑娘纳妾,那家胃口大,硬说要做妻,崔家不肯,他们便要硬来。后来酒楼生意败了被赶出京城,那家人又逼自己女儿回来给崔家做妾,那家姑娘心高气傲,投河相逼,谁知道却意外身死。   崔家还说,这事已经结案,再翻翻案档,崔家早就已经抹得干干净净。那家人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对于崔家的说辞,完全认下。   崔严那事之后,做事情也很收敛,加上是有几分学识,在外被人吹嘘人品还不错。吉惠这么一闹,非但没能给崔严带来坏处,还间接帮他进行了官方洗白。吉惠当时,气得牙痒痒,还得挨一顿罚。   卫闵来讽刺她,摆明了还想和崔严好。吉惠当时就急红了眼睛,她脑子笨,想不通这些弯弯道道,但是她知道,张淼虽然老是跟她吵,但从来没害过她。她信张淼,凭直觉就把崔严按死了。她不顾身上的伤,抓着卫闵的肩膀,用举头三尺神灵发誓,如果卫闵再和崔严好,她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他!   卫闵当时被吓得不轻,她不敢把事情外说,就告诉了她最崇拜的哥哥,卫守昊又罚了吉惠一顿,事后不知道和卫闵说了什么,卫闵才很是勉强的和崔严断了关系。   后头,也就是卫闵十四岁准备议亲的时候,卫闵还惦记着那崔严。可那时候,崔严已有了议亲对象,当时年岁小没成亲,只是互换了帖子。卫闵气得红了眼眶,指着吉惠又是一通骂。那时候,吉惠都已经是她嫂子,连卫成暄都在肚子里了。最后,又是卫守昊上阵,把矛盾压了下去。   卫闵就因为这事,赌气不肯议亲。再等吉惠生了卫成暄,人没多久就上战场去了。回来的时候,只听说崔严与议亲姑娘,尚未成亲时,私底下就搞大了人家肚子。如今家里头都有两房小妾,正传什么宠妾灭妻……   吉惠战场回府,她小姑子时常还赌气这事,却没再用仇人的眼神看她,对卫成暄也宝贝得很。   不过,因为崔严,把小姑子拖成十七未嫁,这也是事实。   吉惠如今,恨不得立刻把这人套麻袋丢江里头去!   可崔严还不认识她。   当她是来给店家帮衬的。   “你谁啊!敢这么直接叫我家少爷的名字!”狗仗人势,崔严身边的两个仆人也是凶得很。   “是你姑奶奶!”   吉惠凶着脸,卫闵也没见过吉惠这么动怒的模样,私下拽了下吉惠的衣角。   这些人看上去不好惹,她们就两个姑娘家。   “脾气还挺大!”另一个仆人站不住了,也走了过来。“知道我们崔少爷是谁吗!口出狂言,看不教训你!”   “够了!”崔严觉得心烦得很。“快把这钗子给本少爷包下!”   “是、是。”仆人连忙点头哈腰,伸手去拿钗子,掌柜的还想阻拦,却被仆人扇了一巴掌。“给脸不要脸的老东西!这钗子是你能碰的吗!知道这钗子是要送给谁?陆总学监的嫡孙女,你这脏手也敢污了东西!”   仆人小小心翼翼的包好钗子,复又揣了掌柜的一脚。   卫闵先前和陆菀打过交道,仆人一说她就知道是谁,她上前替陆菀抱不平。   “你们是谁啊!打着菀儿姐姐的名号做坏事!我告诉你们,菀儿姐姐才不屑你们这些抢夺来的东西!”   “你又是谁!”   这年纪的崔严,不是当初那个披着温文尔雅外皮的男人。他还没进江明,还没闹过事,崔家没搭上陆府,崔严也没跟着陆菀。如今的崔严,不过是个被宠坏了不怕事的纨绔公子哥罢了。   “两个小丫头,怎么?你认识陆小姐?”   卫闵害怕的躲到吉惠的身后,吉惠那股护犊子的劲头又出来了。“姐姐我比你还大一岁呢!管你这钗子送谁,强买强卖,拉你告官去!”   “告官?”崔严看了两个仆人,三人忽然大笑起来。“你告的是谁的官?我爹就是京城府司,本少爷就是官!”   “京城府司了不起?我们是帅府的人!”卫闵人躲在吉惠身后,有吉惠挡着,声音都大了起来。   “帅府?就是那个打仗的?一群没用的武人,连字都不认识吧!”   崔严话音刚落,吉惠便上前将她扭了手。   “少爷!”   “你做什么!快放开我们家少爷!”   吉惠做人底线低,但帅府在她心中可是最重要的地方,人说一句她都炸毛。更何况,她早就想打他了。   “告诉你!没我们武人战场冲锋,有你这安逸享乐吗?仗势欺人,打到你服!”   吉惠说动手就动手,毫不含糊。她一脚揣崔严小腿,崔严直接就跪了下来。   “少爷、少爷!”   两个仆人冲上来打架,吉惠只能松开崔严的手,将卫闵护在身后,一行人冲到街上,吉惠一脚一拳,就把两个仆人撂下了。   街上的人围了上来,指指点点的。   “你!”崔严一瘸一拐的走出店铺。“我让我爹把你关大牢!我让我爹打死你!”   吉惠一听人家拼爹,就想到当年的张淼。这水平,跟几岁的张淼差不多。张口闭口就是爹,除了他爹也没别人。   “你敢!”卫闵到底是个帅府小姐,气势浑然不弱,她也被崔严的不要脸给激怒了,指着崔严就骂。“你强买强卖,打砸人家店铺。还出口污蔑我帅府!我警告你,你说帅府,我跟你没完!”   就是要这个范。吉惠觉得,今天这么一天,怎样都值了。只要崔严离卫闵远点,什么都好。   “帅府就能打人啊!”躺在地上的仆人忽然大叫道。“大家来评评理了。”   “就是,就是。”那仆人连忙把自己收起来的钗子拿出来。“你问问这店家,我家少爷这分明是好好的买东西的!出了三倍的价钱,哪里是什么强买强卖。”   店家见事情闹大,连忙出来。做生意的,向来是希望息事宁人,他也知道了两方不好惹,连忙弯腰赔罪。   “是小的错,是小的错。这位公子只是想买东西,两位姑娘误会、误会了。”   “你!”   吉惠上辈子就是这样吃的哑巴亏,现在又来了一次。   “谁卖本少爷的钗子!”   人群中忽然闯进来了一人。江明小霸王吴牧曦,上来就揣了那仆人一脚。   比纨绔、比霸道、比权势,谁比太师家的嫡孙够资格!   “掌柜的!”吴牧曦夺过钗子,发现钗子磕了一边,心疼得大骂。“这、我千辛万苦让你做的!你这样让我怎么送人啊!”   “吴牧曦?”吉惠忽然看见自己的兄弟,歪着脑袋走了无知不解的茫然路线。   吴牧曦一回头,就看到了护着卫闵的吉惠,他跑到吉惠身边,连忙叫屈。“吉丫头!你、你快给我看看。我特意画的图纸,独一无二的东西,还想送给你的……”   吴牧曦看见他吉丫头,刚刚的气势也没了。忽然就走了委屈告状路线。   卫闵的关注点却是,怎么哪里都有这吴牧曦!   我哥喜欢个人,怎么就这么难!人都送钗子了,我哥还窝家里看书呢! ☆、60.第 60 章   “这是我的!”吉惠惊呼, 看着钗子惊讶大过喜悦。   “嗯……”   “都磕坏了,不能戴了。”卫闵一看情况不对,立刻开口。“而且吉惠, 你又不是什么重首饰的, 带这么漂亮的钗子, 根本不适合你。”   “就是因为这样。”吴牧曦更加失落。“我亲自画的草图,让人照着做的。就希望钗子简单点。好不容易等到取货的日子。吉丫头,要不然, 我为什么偏这两日要见你……”   吉惠一下子就怒了。“啥也别说了兄弟!”吉惠挽起衣袖绕过吴牧曦就往前走。“怎么样!还不敢承认自己是强买强卖!”   “你、你……”   崔严见过吴牧曦, 知道对方是太师嫡孙子, 而且是唯一的。自己虽然贵为崔府嫡次子, 但和吴牧曦比起来,算个什么东西。如果钗子是吴牧曦的, 那就没人相信掌柜的会把钗子卖给他。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掌柜的!”崔严抓过掌柜的。   “崔公子、崔公子……”   “说!你是不是故意的!为什么不提这钗子是吴少爷的。”   “崔公子, 饶命啊,小的真不是故意的。小的也不知道。是下人送来,小的也不知情……”   “所以你就把钗子卖给本少爷了?”   “这、这……”   掌柜的眼看崔严要将锅甩给自己, 无可奈何。一方面,三方权贵, 他惹不起。一方面门店声誉, 客人专门定做的东西,哪能随便卖给别人?往后若传出去, 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崔严!”吉惠生气的指着崔严。“得了吧, 大家都不瞎。看掌柜的店铺里的情况, 大家也都清楚了。”   吴牧曦立刻上前帮吉惠撑腰。“你就是崔严?崔大人是你什么人?”   “回吴少爷。”崔严的仆人连忙忍着身上的疼站起身。他知道自己少爷不会服软,只能自己来帮衬。“少爷是崔大人的嫡次子,崔府二少爷。吴少爷行行好,改日,崔府必定亲自拜访谢过。”   “如果今天这钗子是别人,如果只是一个普通人家,你是不是就强买强卖进行到底了!”吉惠难得的找到重点,再度打击。   崔严再也忍不下。“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对本少爷胡乱开口!信不信本少爷撕烂你这张破嘴!”   “你敢!”卫闵怒了。“告诉你,我们乃帅府小姐,帅府嫡系血脉。你刚刚辱骂我爷爷,这事我绝对不放过你!”   “我们家少爷何时辱骂卫大帅了!你、你别血口喷人!”   “是与不是你自己心里头清楚。”   “送官!”吴牧曦忽然想到了一个好方法,于是亮着眼睛看吉惠。周围围观的人也纷纷低头附和。   “送官!”   “送官!”   “送官!”   “就送京城府司里去。本少爷倒要看看,他们要这么审这案子!”吴牧曦说完话,便招招手,人群中忽然冲出几名家仆,架起崔严就走。   两个仆人不敢阻拦,毕竟是送府司,那就是老爷的地方,他们或许更有利。于是,两个仆人就一直跟着跑。   大家更想要去看崔严的热闹,有些跟了上去,有些便就地解散了。   吉惠忽然走向掌柜的。   “谢小姐、谢小姐出手相助……”   卫闵正想答一句举手之劳,却见吉惠伸手拍了掌柜的肩膀一下。掌柜的也吓了一跳。   “我没有帮你。我只是看那小子不顺眼。你知道我没帮你解围。我们走了,你后来的日子还要过活,崔严肯定不会放过你。不过,无论受委屈与否,都是你自己选的。”   吉惠上辈子可没这么深的感悟。这是上辈子,想要对酒楼那家人说的话。她看崔严不顺眼,以为自己伸张了公平,可是,酒楼那家人根本不领情。他们为了别的东西,不管是受了威逼还是利诱,他们都牺牲了自己的女儿。   反而是给崔严铺了路。   她不想再做这样的‘好人’。   做‘好人’太难,还是做个单纯的坏人好了。她就是因为看崔严不顺眼才打的她!哪怕今天没掌柜的这事,她也要揍!揍到他怕,揍到他这辈子都不敢接近帅府的人!看他怎么哄骗她小姑子!   卫闵很是不解的看着吉惠,总觉得她眼睛里有些自己看不懂的东西。“吉惠,你瞎说什么呢?”   “没什么。”   吉惠笑着摇摇头,吴牧曦上前,手自然无比的搭在吉惠的肩膀上,卫闵一看就瞪大了眼睛,捂住嘴巴指着吴牧曦的手,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吉惠心情不好,吴牧曦敏锐的察觉了。但是却没有法子去安慰她。“吉丫头,你别生气。一个崔严罢了。你怎么看他不顺眼,我帮你的,我给你做主。”   “别、别节外生枝了。”卫闵连忙手舞足蹈的拒绝。“强买强卖算不得什么,最多罚些银子,打几大板。帅府的不敬,肯定也会到府里赔罪。我们不用管了。”   吴牧曦松开吉惠,对着卫闵笑笑。“二姑娘,这事你别管。听吉丫头的,吉丫头怎么高兴,就让她怎么来。吉丫头,你知道我的,随便你。”   吉惠看着掌柜瑟瑟发抖的模样,摇了摇头,忽然又跳起来,将手搭了吴牧曦的肩膀上。“不说了!去你酒楼吃饭!”   “好,都听你的!”   卫闵气得脸都鼓了起来。她忽然小跑进店里,随便抓了支钗,又把一锭银子强塞到掌柜的手里。   “卫闵?走了!”吉惠再前头喊。   卫闵不满的控诉。“知道啦!你也不管管这些东西!”   吉惠忽然想起来她们买的东西,拉着吴牧曦回头,又抱着走了。   吴牧曦家的酒楼,好生热闹。无论何时去,总能听见些人议论说乐的声音。一楼大堂坐满了客,跑堂的见吴牧曦回来了,连忙跑过来。对于吉惠这个‘常客’,跑堂的也是熟络得很。   “少爷,大姑娘,二楼雅间已经备好了。”   吉惠点点头,带着卫闵一同上去。   雅间就要安静很多,关上门,酒楼里的吵杂声就没有了。卫闵打开窗子,看见楼下来往的人,心中高兴。   “这里真好,今天的街道好热闹啊!”   “哪天都是蛮热闹的。快,过来喝杯水。”吉惠笑自己小姑子没见过世面,手还是很诚实的给她倒了杯茶水。   要不怎么说她宠爱卫闵。卫闵小小一个的时候,就是在她怀里哄大的。对于卫闵,吉惠总有种特殊的感情。忍不住让着她、护着她。   其实,卫守昊又何尝不是。   卫闵如今,越发天真无忧的活着,人比上辈子更显活泼俏皮起来。   卫闵喝了口水,那头见吴牧曦没来,很是奇怪。“曦哥哥呢?”   “准备好吃的去了。”吉惠特别肯定的笑道。   卫闵忽然就不高兴。“你怎么知道的?万一他是去忙了呢?你有那么了解他?”   卫闵一连三个问句,吉惠有些招架不住。她傻乎乎的出卖自己。“每次我来,都是这样啊。一会一定是一大桌子的菜、糕点茶水也一定是我最喜欢吃的!”   兄弟啊!要不怎么说是兄弟!   上辈子,她打仗回来,吴牧曦必定好酒好菜备着。有个家里开酒楼的朋友,简直不要太幸运!   卫闵今天一天,受了吴牧曦几击重权,就差卸甲投降了。娘眼睛明亮,看得竟然那般的明白,吴牧曦对吉惠这家伙,确实好得不行。   卫闵都有些偏心吴牧曦了。想想吉惠,这个浑身上下只会闯祸,没点姑娘家样子的人,搁在哪家不都得着嫌弃。可吴牧曦却能护着她,她也高兴,这样多好。   想着想着,卫闵又想起他哥那充满掠夺和野性的眼神。   她哥会疯的。   卫闵咽了下口水。“吉惠,我警告你哦!你和吴牧曦不要走太近了。吴牧曦是太师府的嫡系独孙,和你没有半点可能。你最好快些忘了他,别给两家找麻烦。”   别有用心的话,卫闵话说得特别心虚。但反观吉惠,非但没受伤,还跟个没事人一样。   吉惠皮很厚,这些话,上辈子,她相公说了千八百倍,她都能背下来了。   可吴牧曦是兄弟,如果因为这点小挫折就把兄弟抛弃了,那还有什么资格和他一块托付后背?   “卫闵,我绝对不会给家里找麻烦的。你就放心吧。吴牧曦他是不一样的。”   门外头敲门的手迟迟没落下,跟在后头端菜的跑堂的,就看见他家少爷,脑袋抵在门上,露出一个堪称幸福的傻笑。   吴牧曦这,在吉惠面前是个撑腰霸王的模样,在家却是个难得的乖儿子。性格温和,还特别害羞。如今跑堂的见了他这模样,只能叹气。   那么些年了,还是帅府的大姑娘,得少爷欢心。 ☆、61.第 61 章   吴牧曦摆了一桌好吃的给吉惠, 卫闵都有些担心自己腰包银子不够。吉惠却爽朗大气得很,吃得那叫一个痛快。   中途,吉惠忽然转了下眼珠子, 露出个做坏事的笑容。她碰了碰吴牧曦。“吴牧曦, 我要出去买点东西, 你和卫闵在这等我,我很快回来。”   “要买什么?我和你一起去啊。”   卫闵本来和吴牧曦就不熟,单独放一块很少能说上话, 如此自然不会愿意吉惠离开。吉惠略显别扭, 求助的看着吴牧曦。   吴牧曦压低声音问吉惠。“怎么了?”   “你帮我拖住卫闵, 我要去买本书。”吉惠当着卫闵的面跟吴牧曦咬耳朵, 这样也就算了,那眼睛直盯着卫闵, 戒备着, 生怕她听见似得。   卫闵一下子就不高兴了。   “吉惠!”   吴牧曦也摸不着头脑。“买书你带她不就行了?”   吉惠着急啊。对外,怎么都得维护一下她相公的完美形象不是。“你帮我嘛吴牧曦……”   吴牧曦一看吉惠软了声音,当即就仗义了起来。“去吧!吉丫头, 我和卫闵在这等你!”   “我没答应……”   卫闵啥都没听见,就听见这最后一句话。她气鼓鼓的站起身。吉惠向来宠她, 如今有了吴牧曦, 就开始瞒她和别人说秘密了。卫闵多少有些吃醋的意思。   吉惠撒开腿就跑,卫闵想追却被吴牧曦拦下。   “曦哥哥……”   “二姑娘, 没事的, 吉丫头好玩, 估计是藏着点事。她买了自然就回来了。”   卫闵感觉到吴牧曦对吉惠的维护,看吴牧曦这笑着的模样,总觉得是个特别好的好人。卫闵努力给自己哥哥争气。“如果是我哥才不会任由吉惠这样乱跑!”   “那是你哥,我和你哥不一样。吉丫头想做什么,我都随她。”   卫闵觉得这吴牧曦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这话说得好像在点她一样。卫闵咽了下口水,不甘示弱。“哼,等吉惠回来,我一定让哥哥要她好看!”   卫闵说完话就回桌坐下,再也没开口,只是生着闷气。   吉惠好不容易摆脱了小姑子这个小麻烦,连忙就往书店奔走。   “掌柜的!”吉惠啪的一声砸柜台上,吓了掌柜的一跳。“给我来几本书。”   “不知姑娘想买些什么书呢?”   掌柜的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留着白花胡子,说话慢吞吞的。吉惠忽然就红了脸,看下店里,好在没别的人。吉惠偷偷摸摸的挪到掌柜的身侧,糊弄般说了句模糊不清的话。   掌柜的以为是自己老了,耳朵听不大清楚,便加大声音问。“姑娘说的是什么书?”   “哎呀,你小声点。”   “啊?”   吉惠踌躇万分。“就是,春图。”   “啊!”   “啊什么啊,快随便给我来两本。”吉惠这话说得,就跟路过店里讨酒喝一样,霸气得很。   掌柜的这才打量吉惠,是个贵气人家的小姐,才多大的年纪……掌柜的到底是个读书人,有股仗义劲在,生怕小姑娘被人给骗了。   “姑娘,那可不是你该买的东西,快回家去吧。”   吉惠也快哭了。她也知道啊,可相公都说要看了,他都开口,不给怎么行。“我都知道的,你尽管卖给我就成。你偷给我本,回头也没人找你麻烦的,尽管放心。”   “可姑娘,这是出阁姑娘才……”   “哎呀我知道啦……”吉惠急得跺脚。“我有用,你卖就行了,话怎么那么多,知道我是谁么!”   刚还说人强买强卖的吉惠,这会拉开架势也学了起来。掌柜的又上下看了吉惠半天,慢腾腾的偷着打开一个箱子。   吉惠本来是想随便拿本简单的糊弄她相公,这一看,嘿,品种齐全啊。   “都在这了,姑娘尽快挑一本……”   这些个不良书籍,封面上都是很精致的,有些走的还是假冒名书的样子,做工精细得不得了。吉惠翻了一下,里头图文并茂,画得可精致了。   “姑娘……那些就要贵一些……”   掌柜的似乎也没接待这小客人的经验,有些不安。   吉惠来买东西的时候,还是很羞的。这会看见货了,人反倒来了兴致。她蹲在小箱子跟前,当着掌柜的面翻起书来。掌柜的连忙移开眼睛,挪到吉惠跟前帮着遮挡店铺外头来往的人群视线。   这本不错画得好精致啊!   这本也好封面干净,看的时候一定不会被发现的!   这本竟然带剧情,看起来好带感!   这本内容竟然这么残暴,造孽啊!   这本姿势众多,算是科普了。   这本科普得更过分啊,还分上下册!   ……   等到吉惠从书店里出来的时候,她荣幸的得到一个小箱子,掌柜的特别贴心的给她上了锁。吉惠欲哭无泪的将额头抵在小箱子上,这跟说好的不一样,说了只买本小清晰的呢?   吉惠因为怕卫闵偷看,还把箱子钥匙藏在鞋底了。顺路,她给买了个小摆件,用来套路卫闵。再顺便,把欠了卫闵的金钗给买了,硬生生花光了所有的银子。   她真应该感谢掌柜的,关键时刻,智商还在。   等吉惠回头接卫闵的时候,卫闵黑着脸不肯和她说话。吴牧曦见她二人东西多,便叫了马车送她们。   帮忙搬东西的时候,吴牧曦打趣般问吉惠。“买了什么?神神秘秘的?”   吉惠不愿意说,但对着吴牧曦也不会撒谎。“就、就买书……”   “又是些小话本?你还真是喜欢这些。”   “不是我的。”吉惠移开眼神,有些不自在。“反正,是给人买的啦,别问了。”   “好,不问你。吉丫头,我给你打包了些点心,还热着,食盒放马车上了,记得吃。”   吉惠顿时笑开了,她一手托着箱子,一手拍吴牧曦肩膀。“兄弟!今天多亏你了!”   吴牧曦伸手摸了摸吉惠的脑袋,正想说些什么,卫闵忽然从马车里探出头来。   “吉惠!你有完没完,我还要等多久!”   小姑子生气了,吉惠缩了脖子。“那吴牧曦,我们书院再见吧!”   “好,那你小心些。”   “嗯!”   吉惠高兴的点头,把本来改天一起喝酒的邀请咽了下去,现在的吴牧曦可不是上辈子的吴牧曦,年纪还小呢,别让她给带坏了。   吉惠高兴的上马车,给吴牧曦摆手说再见。再回头,她小姑子的表情,跟块黑炭似的。   “我就是买了个摆件。”吉惠连忙推脱。   “箱子里的呢?”卫闵抬脚踹那木箱。“吉惠!我今天很不高兴!你竟然为了吴牧曦丢下我!”   “我哪里为了吴牧曦丢下你了!”吉惠大呼冤枉。“我没有,卫闵,你可别乱说话,一会昊哥哥听见就该找我麻烦。”   “让我哥骂死你得了!”卫闵气着气着就红了眼睛。   她现在特别、特别的讨厌吴牧曦!   吉惠和他好,什么都给他说,没告诉自己。   她哥喜欢吉惠,吴牧曦就偏要插一手。   讨厌、讨厌死了!   吉惠深知自己小姑子,人不大,脾气倒不小。她连忙拿出自己买了的金钗,递给卫闵。“不气了,送你钗子啊?”   卫闵诧异吉惠还有这个心思,心里的脾气去了三分,面上还是冷着。“我才不要你买的东西,丑死了,一点眼光都没有!”   “咦?不会吧!”吉惠看着金钗,怎么看怎么觉得漂亮。“掌柜的也说这漂亮啊……”   “你傻了啊!人家做买卖的,还能说自家的东西,不好看?”   吉惠开始还挺高兴的,想给小姑子惊喜。本来今天出门,最重要的就是赔她一根金钗,没想到,不是她喜欢的样式。   其实卫闵心里是欢喜的,只是嘴硬而已。如今看吉惠有点失落,又不大好意思,她把金钗夺了过来。“算了,你蠢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我将就吧。”   吉惠果然就笑了。“呜呜……卫闵,你真是太好了。其实我看哪支都挺好看的,但是掌柜的说这个最贵,最贵的一定是最好的!”   “谁告诉你的!”卫闵没好气的瞪吉惠。   忽然她又想到吴牧曦自己画图纸让人定做的钗子。“吴牧曦的那根金钗,你给我看看。”   吉惠连忙把收在怀中的金钗递过去,特别高兴和人分享。“卫闵,我真的讨厌死崔严了。这钗子多漂亮啊,可恶,竟然磕坏我的钗子!”   卫闵拿着钗子,不得不承认,钗子确实很好看。非常简单的样子,却每一处纹路、每一处打磨都用心至极。这样式少见,上头镶嵌的宝石也特别奇怪,发着白色亮眼的光芒。卫闵摸着宝石,觉得手心一股凉意。   “这宝石……”   卫闵看吉惠高兴得摇头晃脑的傻笨模样,就知道她肯定会是一问三不知。这宝石绝对不简单,才不是那家小店能得来的东西。想必宝石本身,都比这钗子贵重得多。难怪那纨绔子弟,非要得到这钗子不可。   “其实很漂亮对不对?虽然磕坏了一点点。吴牧曦总是能把最好的给我,这个一定是最好的了。”   卫闵不得不承认,傻人有傻福。   哥,对不起了,我叛变了。吴牧曦是个好人,打架帮着撑场子,吃一桌大餐分文不收,回头打掩护也不问缘由,现在一看,送礼用心,钗子特别贵……   相比之下,把吉惠强亲了,还把人弄哭的哥哥,简直是天底下最差劲的人!   卫闵不甚甘心的把钗子亲自插上了吉惠的发中。   “咦?”   “人家送的,你就戴着吧。”   吉惠更加高兴了,美得不要不要的。 ☆、62.第 62 章   吴牧曦正在雅间里坐着, 他靠在榻上,身后的窗子下面就是人来人往的街道。榻上摆了个矮桌,吴牧曦撑着脑袋, 不知在想些什么, 颇有点百无聊赖的感觉。跑堂的带了茶壶, 连忙进来给他沏茶。   忽然一个身着普通,伪装成平民百姓的护卫走了进来。他身上武人的气息掩盖不住,对着吴牧曦行礼。“少爷……”   “下去吧。”吴牧曦支开跑堂的。   “是。”   跑堂的不敢怠慢, 沏了茶就走。关上门后, 吴牧曦抬头问护卫。“如何?吉丫头买了什么东西?”   “这……”   “怎么?不好说?”   护卫深知自家少爷身上的这股温和劲, 赏罚得度, 也是怠慢不得。少爷从小跟在安阳公主身边,身上浑然天成有股皇家大度的架势。   如今太师将其带到身边亲自教养后, 人渐渐的越发的像太师。太师不培养嫡庶子, 唯独对这个嫡孙子上心,外头都在传,太师是想将少爷培养成自己的接班人。谁人不知, 太师性子温和稳重,朝堂之上却无人敢动, 没点震慑人的地方, 哪能走到这一步。   “少爷,得罪了。”   护卫走到吴牧曦身侧, 在他耳边偷汇报了情况, 吴牧曦以极快的速度变换了脸色, 尽管他努力掩饰,但有心观察的护卫,还是看了个清楚。   “下去。”   “是!”   护卫连忙离开,关上门的一瞬,他听见屋里头矮桌掀落的声音。   少爷什么都好,唯独对帅府大姑娘上了心。可别到头来,变成和老爷一样。看看这酒馆,是一个太师嫡子应该干的事情吗?多好的前程,到底是败了。   护卫不敢想,如果太师真的重视了此事,回头少爷得怎么办。又或者说,帅府大姑娘又该怎么办。   和护卫的满满担忧不同,吴牧曦是真的动了怒。他自五岁见吉丫头的第一眼,心里头就挂着她。小小一个,在他家酒楼,拉着摊贩耍赖打滚,可爱极了。后头知道了泥人是送给卫守昊的,他嫉妒非常。   吉丫头越待卫守昊好,他就越发的心疼她。卫守昊何德何能哪里值得她如此,起先,他也是觉得这个妹妹可爱,有了想护着的感觉。可后头来往多了,每回沾酸吃醋,人也就更上了心。   男子的直觉,在对待情敌方面,是非常敏锐的。吴牧曦知道卫守昊是在故意和自己扛上,他也是,本来约好的明天,是因为今天爷爷要带他见客,他匆忙接见便跑了出来,宁愿落个不成体面的名声,也要当着他吉丫头的面,打卫守昊一巴掌。   没成想,卫守昊更狠,叫着吉丫头去买那样的东西。   吴牧曦越想越怒,他本长了张乖巧懂事的孩子脸,如今竟透了几分威严锐利之气。   吉惠和卫闵回了府,那头卫守昊还在院子里读书。卫闵先跑走的,留吉惠一人收拾今天的战利品。   卫闵进屋,就看见她哥悬腕执笔,眉眼清明,光是在那里一坐,遍胜过无数男儿,都道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她哥就是这样如玉般完美无瑕的人,品行好,学行佳,一直以来,都是她仰慕的对象。   卫闵又有些心虚,刚还仗义吴牧曦,这会又说不出话。   她有些怀疑,吉惠这般的喜欢腻着哥哥,是不是也是因为哥哥这远观不可亵玩,身如玉树,谪仙般的清贵气质。   卫守昊放下笔,似乎是在打量自己的作品,他微微抬头,睫毛一颤眼睛一抬,卫闵就感觉自己被看穿了一样。   “回来了?”   “嗯、嗯。”卫闵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负手低头,挪着目光不肯对视卫守昊。   “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有。”卫闵还是不甘心的,话有些冲。   卫守昊没让卫闵走,只是这样不动声色的看着她。卫闵觉得她哥太坏了些,以前她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就好声好气的哄着她,如今她知道了,他就拿她当小探子,冷脸各种试探。这下看起来,她在哥哥心里,反倒不如吉惠来。   “吴牧曦送了吉惠一根钗子,亲自画的图纸让人定做的。我看那钗子上头的宝石,绝对不是凡品……哥,你也送吉惠一样东西吧。”   卫闵不甚甘心的拿出一根钗子。这是在首饰店里,随便抓的一直钗,那时她还是她哥一派的,看吴牧曦给吉惠送了钗子,不想让哥哥落了下乘,走的时候趁吴牧曦和吉惠不注意,连忙买下。   钗子长什么样她都没看清。她就像着,哥哥送的东西,哪怕是个再丑再不值钱的玩意,吉惠都会当宝贝一样供起来。   现在好了,一看钗子这么丑,好像是老妇人一样的款式,再想想吴牧曦的,真是送不出手。   到底是花自己钱买的,卫闵把钗子丢到书桌上。“哥,你别犟了,你说这是你亲自买的,吉惠肯定喜欢。”   “我为什么要送她东西。”   卫守昊冷冷清清的反问,卫闵差点就怒了。   哥,咱们能不能别这么淡定,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不喜欢吉惠了!姑娘家的心思,哥哥竟然半分不懂吗?   “她收了吴牧曦钗子,回头,我还得送她一支,真是个好盘算的。”   卫守昊的冷哼是从鼻腔里发出来的,卫闵听得不大真切,感觉哥哥这话,像是醋了一般。   卫守昊把钗子还给卫闵。“拿去送给娘吧。你的眼光真差。”   “哼!好心没好报!”   卫闵夺走钗子,气瞪了卫守昊一眼,这才气冲冲的离开。她正走出院子,就看见吉惠抱着个小木箱过来。   吉惠见了小姑子,怕她抢箱子,有个转过身,掩耳盗铃的最佳典范。   卫闵上前大喊她。“吉惠!干嘛呢!鬼鬼祟祟的!”   “没、没什么。”吉惠试图用傻笑掩盖过去。   “抱箱子做什……这箱子送我哥的!”卫闵忽然惊呼。   吉惠点了点头。“就,就一些小玩意。”   卫闵咽了下口水,看吉惠的表情,像是个傻子一样。话说,终于知道他哥为什么面对情敌的挑战,丝毫不屑了,再怎么厉害的情敌,都架不过脑子一根筋的吉惠啊。   是不是傻!是不是傻!   我哥连跟钗子都懒得送你!   卫闵面上醋着。“你送我一根金钗,合着给我哥送一木箱玩意。吉惠,亏我还待你那么好!”   吉惠继续装糊涂。妖兽咯,小姑子脸皮好厚,她说她待我好了,话说今天一天出门,我只感觉到她身上满满的嫌弃以及生气啊。   “我……”   “什么都别说了!”卫闵拒绝听解释。“我去找娘玩。”   我要去问问我娘,她那有什么好的青年才俊,我就不信了,没个会让我哥乱手脚的!   卫闵莫名吃了自己哥哥的醋,人就溜了。吉惠还傻着,就看见自己相公靠在窗口喊她。   “卫三。”   相公星眸朗目,风姿卓越。他整个身子靠在木窗上,脸上表情淡淡的,喊她的模样自然悦耳,让她忽然就有点醉。   吉惠正飘着呢,卫守昊就收敛的神色,凛然的再叫回她的魂来。   “卫三!”   吉惠一哆嗦,连忙跑进屋去。   好东西就是要关门关窗起来分享,卫守昊一看吉惠什么都没拿,偏带了个木箱子,心中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吉惠像是个献宝的孩子一样,她拉着卫守昊坐在榻上,嘴里自配着‘当当当当’的声音,用藏在鞋底下的钥匙,开了木箱。   “怎么样!厉害吧!”   卫守昊微微挑眉,开始怀疑自己上辈子是不是做得不够好,以至于媳妇怨念这么大。   满满一箱子的书,摆了两摞,加起来林林总总至少十来本。   亏得他是重活了一遭,否则……   十四岁的自己,真要是遇上这么一个缺心眼的媳妇,估计真要败在这□□上坏了身子。   她到底是怎么想的,起先的那股娇羞劲呢?   吉惠,是一个没有底线的人。娇羞什么的,跟一个扛着大刀跨马上战场的姑娘说,不合适。军营里大老爷们一堆,说说荤段子也是有的。吉惠能和人处,重点在于脸皮厚。   一开始,她是有点不适应,可当看到这书,所有的不适应顿时都适应了。   她觉得特别的有趣。   于是,她捧着书,乐滋滋的跟他相公介绍着。“这本特别好,你看,下面还有小注释,自带讲解,好清晰啊!一看就明白……还有还有这本,招式详解,整得跟个武林秘籍一样!当然,这本就更厉害了,剧情推进,特别能代入……”   吉惠越说越高兴,眉飞色舞,畅快得不像个姑娘。   卫守昊的脸,就这样越来越黑、越来越黑……他啪的一下关上木箱,吓了吉惠一跳,差点夹到她手了,还好反应敏锐。   “昊哥哥?你不喜欢这种?我这还有呢!有几本是彩色的!”   真不愧是能给他下药洞房的媳妇。卫守昊骨子里还是保守的,这会气得肝胆疼。“劳你费心了,爷一定努力研习,回头用在自己媳妇身上。丁、点、不、漏,用在她身上。” ☆、63.第 63 章   昊哥哥好霸气!   吉惠崇拜得两眼闪金光。   但是怎么办, 她是那个媳妇啊!   回想一下里头的某些高难度,吉惠连忙捂着脸,两指岔开露了双眼睛。吉惠用着别扭的声音跟卫守昊商量。“昊哥哥……其实、理论上的巨人, 行动上的矮子。也蛮好的……”   卫守昊见吉惠捂脸, 心里不免有些得意。总算是让这不知羞的媳妇安分了。   卫守昊将书放回木箱里, 复又锁上,正当他起身要将箱子藏好的时候,吉惠连忙拉住她。   “昊哥哥!不是啊, 你要独吞?”   看看、看看!好好一个帅府小姐, 说的这叫什么话!“卫三, 这不是给爷买的?”   她敢说个不字, 回头抄心经去!   吉惠被卫守昊的眼神瞪得有点虚,她不安的绞着手指, 半响才闷闷的说了话。   “人、人家, 我、我也想看……一本!啊,昊哥哥,给我留一本嘛!”   吉惠后头不管不顾, 拉着卫守昊就撒娇。   卫守昊手上抱着箱子,人被媳妇晃着。这是讨糖吃吗?就算他知道她年岁几何, 但身子还是那十一岁的小姑娘, 哪能看这些!   卫守昊抬手就在吉惠的额头‘啪’极其清脆的打了一下。“出息了啊卫三,你才十一岁!”   吉惠顿时变成丧气的小人, 她扑到在榻上, 时不时的发出呜咽的声音, 卫守昊没管她,自顾自的把箱子藏好了。   等稳妥后,卫守昊来到吉惠身侧坐下,拍了拍她的肩膀。   “行了,莫装了。”卫守昊闪躲着眼神,耳后意外染了些绯红。“等你出嫁了,再让你相公跟着你一起看。”   吉惠抬起小脸,充满控诉的看着卫守昊。小嫩脸上,一双眸子薄雾弥漫,肤若凝脂白皙无痕,两颊微微泛起红晕,樱桃小嘴水润润的嘟着。   “我买了一箱,只要一本而已。”   卫守昊放在吉惠肩膀上的手微微发颤。到底是输了,合着在卫三身上,他就没能赢一回。卫守昊情不自禁的伸手掐了吉惠脸蛋一把,手上细腻光滑的触感让他心里直痒痒。   “你才十一岁。老实点!”   你怎么才十一岁?   卫守昊不知道他的话,是对吉惠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反正,特别难熬。   吉惠想想,好像也是个这理。这就有一种,你满心欢喜,挑来一箱子你喜欢的东西,送出手的时候,那种不舍的感觉。吉惠爬起身扒在他相公身上哀叹。   “昊哥哥,那我回头长大了,你记得给我看啊。我不好意思再去店里头买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还挑了一箱回来?   卫守昊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媳妇,草草应下就是。他扒开吉惠缠着自己的身子,推着让她离开。“好了,东西收到了,你回去吧。”   总赖他身上,很热的好吗?   吉惠又失落的嘟起嘴。“哦。”   忽然,正要下榻的吉惠又回过身来。“对了!昊哥哥,我忘了跟你说了!今天我在街上遇见了崔严!”   “崔严?”   卫守昊皱起了眉。   “对!混蛋臭小子!看见他老子就想抽他!打得他叫娘!”   吉惠忽然本性暴露,一脸凶残,气鼓鼓的飚着粗话。卫守昊最不喜欢她说这些浑话,这胜过她说起崔严本身。   “手伸出来。”   卫守昊板脸看吉惠,吉惠‘啊’了一下,没回神。   卫守昊用眼神示意,吉惠傻愣的伸出手,她相公抓着她的小手,用自己的手掌啪的打了她一下。   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卫守昊是从不用的,碍于手上没有称手小木棍什么的。   如果是娘屋里就有了,随便一个角落都能找出一根来。   “咦!”吉惠眨巴眨巴眼睛,这才反应过来卫守昊的意思。   “堂堂帅府姑娘,如此出口不逊,还有个姑娘家的样子吗?”   吉惠郁闷极了。她入兵营那么多年,身上总有股痞子劲,合着从头到尾都没有改掉。   卫守昊也不是成心要纠正什么,只是听着不高兴,便点点吉惠。说起来他也不是卫夫人,在教导方面,头疼的也不是他。卫守昊甩锅甩得干净,复又用手去点吉惠的额头,到底是怕她生气。   “然后呢?就遇见了?”   以他对自己媳妇的了解,没当场打起来,算是好的。   “怎么可能!”吉惠的注意力一下子被转移。“那王八、那崔严,刚好在首饰店里强买强卖被我撞见了。我上去就是一拳、退一步就是一脚!如果不是卫闵拦着,非打瘸他不可!”   “卫闵怎么拦?她和崔严?”   “没,卫闵胆子小,怕我惹事。胆子也太小了!顶多就是我挨一顿打,如果能换崔严一条腿,那多值当啊!”   吉惠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直发亮,好像是个多么了不得的好主意一般。   卫守昊皱起眉头。“简直胡闹!崔严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用得着这样去陪他?”   吉惠本以为相公是要替崔严说话,谁知道听到后头,好像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吉惠忽然就高兴了起来,摇头晃着脑袋,轻飘飘的。   卫守昊嘴角掠过一抹笑意,又很快收敛起来。“他没惹上你们吧?”   一句话,吉惠被打回原形。   她相公还不知道崔严上辈子有多坏呢!一会知道是她多管闲事,又得罚她……“没、但是他不是好人!他打店铺掌柜的!额,虽然不是打的我……但是,我是仗义出手!”   “得了吧,你那闹事的性子,爷还不知道?后头呢?怎么把事情摆平的?”   “送官府了!还是他爹那!哈哈,看他爹怎么判这案子!”   “行啊?聪明了。不过,你有这脑子?”   什么叫一针见血,这就叫一针见血。   吉惠觉得她都被自己相公看得透透的,什么都瞒不过他。以前都是她缠着相公,相公都不怎么搭理,故而也不觉得什么。现在处下来,越来越觉得相公好可怕。   怎么啥都知道?   “吴、吴牧曦的主意。”   卫守昊点了点头。虽然他早已猜到八分,但确定下来心里也还是不爽。没错,崔严错了,吉惠打两下,那是可以白打的。可若真伤了崔严,到时候又得闹,反而不美。   上辈子,崔家依附陆家,崔严的过往被抹得干净,陆府到底是分署院一手遮天,把崔严洗白干净,回头还在读书人中有了雅号。崔严入江明读书,便有意的来和他交好,他明知崔严人品性不行,但为了和陆府搭上,利用陆府这踏脚石,并没有拒绝。   也正是如此,让崔严有了机会去接近卫闵。   说起来,他差点为了自己的利益,害了自己的亲妹妹。   每每想起这点,卫守昊心里就羞愧难当。好在有卫三,虽然做事过了些,可性子执拗,甚至说宁愿杀了崔严也不让卫闵与他接近。那时候,他就这么看着,面上不显,心里却颤得不行。   当时,吉惠的话,对于卫守昊来说是万分出格的。当时,吉惠的人,浑身煞气,对于卫守昊来说,也是非常不喜的。可偏偏卫守昊没来由的心动,看着她就想把她藏起来,不让旁人去占着。吉惠向来只对卫守昊好的,那次她那般待卫闵,卫守昊虽然不认,但是也吃了妹妹的干醋。   现在想想,可能早在很久之前,他卫守昊,就把吉惠当成自己的了。   这一次,卫守昊难得没有因为吴牧曦对吉惠发脾气,他拉着吉惠的手,翻开她的手掌,去看那些被刀剑磨出的茧子。卫守昊手尖划过的地方,卫闵只觉得痒痒,没忍住就低声笑着。   “崔严你不管他,爷自然会给他教训。你看好卫闵,少让她和不正经的人来往就好。”   吉惠连连点头,注意力还在手上。   崔府只要别搭上陆府,那就什么都不是。   说起来,上辈子,崔严完全没有必要去接近卫闵,崔严明知道这样会引起他的反感,却还是去做了。这里头肯定有事。   那时候,和卫闵最好的就是陆菀,里头会不会有陆菀的功劳,他大可猜一猜。   卫守昊转而握紧吉惠的手。   上辈子,陆菀还害死了卫三呢。   “疼……”吉惠被抓得小脸都皱了起来。   卫守昊松开吉惠的手。“你回去吧。崔严的事情爷来处理,别和娘说了,免得她罚你。下次如果还撞见他,绕道走得远远的,也就蹦跶这几天的事情,忍着过去。”   “哦……”吉惠心不甘情不愿的点头,阳奉阴违,想着还是下次把人套麻袋丢海里。   卫守昊摸了摸吉惠的头。“还不走?”   吉惠忽然嘟起嘴巴,闭着眼睛朝卫守昊索吻。“昊哥哥,我觉得我现在好像可以亲了,你亲我一下我再走。”   卫守昊忽然起身,弯腰抱起吉惠。   “唉?昊哥哥,你这是……”   要把她送床上?   不。   是要把她送地上!   吉惠被卫守昊扔出屋,门砰的一下就在她眼前关上了。   哼!昊哥哥小气鬼!   她好不容易准备习惯一下。   吉惠坐在地上,撑着脑袋烦恼。   昊哥哥可千万别看了书,去和别的小姑娘亲亲才好啊。   吉惠又朝屋里头喊。“昊哥哥,如果你看书想了,可别找别人,我都可以的啊!”   卫守昊额上满是青筋,可以个鬼!这才十一岁!   “滚!”   卫守昊压抑着声音,赶走了他那折磨人的媳妇。   到底是卫三,技高一招。   不愧是卫三,天生克他。 ☆、64.第 64 章   第二天, 卫守昊带着吉惠出门,今天的主要目的是张淼,为了这事, 卫守昊特意把地点约在了闲庭。   闲庭是位于京中三廊的酒楼, 那里入席的, 多半是些文人雅士,布局很是优雅,少见吵杂。厢房格外的清净, 谈起事来, 也比别处保险得多。   吉惠一听要去闲庭, 高兴得人都没边了。   那里贵啊!那里好贵啊!   吉惠坐在马车上, 趴在窗子边,朝走过来的卫守昊招手。   “昊哥哥!快点、快点!”   “急什么。”卫守昊缓步走到马车边, 踏着矮凳上了马车。   后头, 卫闵疾步跑了出来。“吉惠!”   “怎么了?”吉惠看着卫闵。“卫闵,你也要去?”   卫闵哪里敢跟着去,木头一般哥哥好不容易约了吉惠出门, 她跟着算什么。“没有,是娘嘱咐我, 让你午饭前务必回来, 娘说给你炖了只鸡……”   “啊……”吉惠一下子就萎了。陷入闲庭的佳肴和她娘炖的鸡中无法抉择。   卫闵正生气,她还没得吃呢, 她倒不想了。卫闵正欲开口, 就看见吉惠的后衣领被她哥修长的手揪了起来。   她哥的声音冷冷清清。   “行了, 走吧。”   卫闵只能看着马车远去,心中担忧更甚。昨日她去找娘,本来是想问问娘给吉惠挑了什么人家,后头才发现娘屋里有些姑娘的画像。娘说哥也已经十四了,有些媒人已经开始打听,传了个声出去,就得到了一堆的画像,不知怎么办才好。   哥哥想和吉惠一块,显得越来越不可能。卫闵本来对吉惠和卫守昊,持保留态度,只是因为她哥真的喜欢,她才勉强接受的。可当卫夫人一说,她觉得来个陌生的女人当她的嫂子,还不如就吉惠呢!   人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那吉惠如果给她找了别人当姐夫……她才不要陌生的人当她的姐夫。   九岁大的孩子,还没定性,想事情总是那么直截了当,心情就仿佛是那六月的天,说变脸就变脸。   远去的马车里,吉惠垂头丧气的,还在想炖鸡和佳肴的事情。好不容易去了一趟闲庭,是想暗自搓一顿的。   吉惠不像那些闲着没事干的公子哥,她上辈子身负将职,出入这些酒楼,难免会遭受议论。一直憋着呢。   “想什么呢?”   卫守昊靠在马车一侧,手执一本古书,慵慵懒懒偶尔看上两眼。青色衣袍显得人身如竹,淡雅如玉。那黑墨般的丝发被高高束起,整整齐齐,干干净净。本就细腻白皙的皮肤,将清秀的五官衬得挪不开眼,一双眸子盈盈闪闪,眼皮轻抬,睫毛微颤。   吉惠又被她相公迷晕了,她倒在卫守昊身上撒娇。“昊哥哥,娘炖的鸡可好吃了。里面加的药材也特别的香……”   “然后呢?”   “我从未吃过闲庭的饭菜,据说特别的贵,也不给外带,出了闲庭别处都吃不到。”   卫守昊颇为嫌弃的用书推着吉惠的额头,硬是把吉惠从自己身上推离开。吉惠还是那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卫守昊看她额间留了个红印子,忽然有些于心不忍,伸手帮她揉了揉。   “是个贪吃的。只是娘的心意你哪能随便推辞。不过是闲庭一顿饭而已,什么时候不能吃?”   吉惠瘪着嘴不说话。   哪是什么时候都能吃啊,她上辈子连闲庭的大门,都只能远远看着。封将后不可能,封将前更不可能。她虽时常缠着卫守昊,但如果卫守昊出门办事,是绝对不允许吉惠跟着的。   卫守昊没把闲庭放在眼里,也是他时常出入的原因。挂着牌子号称风雅的地方,少不得几个文人相邀。吉惠是个老实人,怕人参她,不敢乱来。可乱来的臣子多得是了,暗着怎么折腾的没有。   吉惠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辜负了她娘的心意,所以,闲庭,拜拜了……   希望这辈子还能有机会。   卫守昊带着吉惠进闲庭,就发现吉惠四下顾盼,刚刚马车里的淡淡幽怨已经散去,转而又笑得像个纯真的小姑娘。卫守昊不是个心细的人,这会才察觉出什么。   跑堂的把他二人领进雅间,雅间左右两部分,一头还架着琴,空出很大的一个地方,是专门供舞女跳舞作乐的。另一头则是案桌和酒水,席地而坐,显得自由不羁。   因着吉惠太高兴,拉着卫守昊来早了,此时还没到约定时间,张淼还没来呢。卫守昊摆手让跑堂的回去。吉惠已经在主案后坐下,拿了块糕点咬着。   “昊哥哥,我们还没点吃的呢,他们就自己安排了。真好!”   十一岁的吉惠,身上有股孩子气,傻乎乎的,眯眼笑的时候特别的可爱。卫守昊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二十岁的时候,怎么看怎么傻,年纪小了去,却觉得顺眼多了。   卫守昊走到吉惠身边坐下,也像了个十四岁的孩子欺负妹妹般,伸手握拳,假意打了她脑袋。吉惠瘪着嘴,眨巴眼睛看卫守昊。   卫守昊觉得心都快化了。   还是不一样的。卫三现在,眉眼间干净得很,不像上辈子,参与的杀戮多了,人也收敛了不少。芯子里还是那个傻姑娘,却克制了很多。卫守昊颇为怜惜的摸了摸吉惠的脑袋。   如果不是他一眼就认出了她,确定了一切,现在,还真以为她是个孩子。当初是怎么认出来的,想想还觉得神奇。   吉惠就看着卫守昊,觉得她昊哥哥又变得奇奇怪怪的。她不喜欢他变得奇怪,看她的眼神好像要活吞了她,别扭得很。   “昊哥哥……你能把那边的酒壶给我吗?”吉惠耍着小心机转移注意力。   卫守昊只是微微抬眉。“卫三,胆子大了,还敢指使爷?没长手吗?”   卫守昊话一出,吉惠就笑了,她正伸手要越过卫守昊去拿酒壶,卫守昊却已经抓着酒壶,往她酒杯里倒了半杯酒。   “果子酒有些甜,列性倒大。你少喝点。”   吉惠点点头,然后,一口就全喝了。“嗯,真的有甜味哎……”   卫守昊默默把酒壶藏在了身后,又把茶壶顺到了手里,放到吉惠跟前。   “卫三,你不会没来过闲庭吧?这点世面都没有?”   他本以为,吴牧曦应该经常带着吉惠四处玩乐来着。没错,上辈子,只要媳妇溜出门,就是和吴牧曦约去了。卫守昊没有查证,但一直这么认为的。   想来,他总是忙自己的事情,一得空,没来得及休息,她就缠上来。多半时间都是在赶她,没真的好好说话,多了解了解。   卫守昊抹去吉惠嘴角的糕点残渣。   不怪卫三没对他动情。   “没有啊!”   她一个帅府三将,出入这些花销大,昂贵到没边的文人场所,算个什么东西?回头人就参她,说她骄奢还算好的,万一说她结党营私。   吉惠这纯粹是被暗箭伤怕了。要不是有吴牧曦在朝撑着,她早八百年前就被折子压死,还打什么仗呢?   吉惠吃着糕点找酒壶,没找到,就给自己在酒壶杯子里倒了杯茶。   “一次都没来过?”卫守昊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便是卫闵,也应该出入过好几回才对。   “今天第一次。”吉惠无比的诚恳。   “吴牧曦没带你来过?”卫守昊话里带醋,手不安的在坐垫下敲着。   吉惠忽然笑了,卫守昊就觉得是自己的话落了身份,面上有些冷。却听吉惠说。“我又不傻,人吴牧曦家里头就是开酒楼的!我每回都上他那吃!想吃什么吃什么!”   “切。”   “什么声音?”   卫守昊的嘲讽声很短,有点咬牙切齿的感觉,是紧贴着吉惠话尾发出来的。卫守昊自己,也是莫名其妙,不明白自己怎么就不受控制一样发出了声音。   吉惠也奇怪,说这话呢,怎么最后还岔音了?   卫守昊为了掩饰,出声道。“既然没来过,就多吃点,别下次来的时候,像个土包子一样,什么都不懂,丢了爷的脸面。”   “咦!”吉惠忽然两眼冒金光的扒着卫守昊的衣袖。她一直以来就特别喜欢粘着卫守昊,像是得了什么肢体依赖一样,一有机会就往卫守昊身上靠。“这个意思是,我下次还可以来?跟昊哥哥一起!”   卫守昊又去推吉惠。“或许吧。看爷的心情。心情好了,带你出来遛遛,不无不可。”   吉惠这下子,整个人都往卫守昊身上躺了。她半边身子就躺卫守昊怀里。“啊、啊、啊……昊哥哥真是太好了。昊哥哥你怎么这么好啊……”   卫守昊本还高兴,后来脸又黑了。   她不过答应带她来闲庭,她就那么高兴。吴牧曦请她吃了那么多饭,她是不是也回回这样黏在他身上说他好?   “卫三!有点姑娘的样子。知不知羞!下回不许再这样,学的什么坏习惯。不许往男子身上靠!知道没有!” ☆、65.第 65 章   “卫少爷教得对, 姑娘家就该有姑娘家的仪态。”   第三人突兀的声音想起,吉惠抬头往门口一看,看是张淼就起身笑开。“慢死了!等你好久了!”   张淼此时身着黄色贵衣锦服, 头束玉冠, 手指白扇, 模样身形俊朗非凡。看上去倒不像传闻中的,因为侍郎府的事情焦头烂额的样子。   卫守昊垂眼去看张淼的鞋面,干净得很, 一看就是新的。看来为了见他媳妇, 还挺用心。   卫守昊忽然后悔自己刚刚说的话了, 应该说, 除了他以外的男子。   吉惠对于张淼的衣着打扮早就习惯了,要不怎么说是自大狂。张淼对自己的衣着打扮特别的在意, 就怕人看出去他身份不同似的。   张淼在吉惠一侧的案台后坐落, 来时的高兴愉悦早已去了□□分。   他爹的情况,比他想象中的严重很多。呂州官盐案牵涉之广,他爹如今泥足深陷, 早已脱不干净。他好言相劝,希望能让爹休了李氏, 向圣上说明缘由, 以退为进自请撤职。可因没有证据,说不动他爹。   他爹觉得自己还有一线生机, 紧抓着不放, 甚至还想把他亲姐姐张悦姝用来联姻结亲。   姐姐才多少岁, 很明显,爹和李氏已经完全乱了。呂州官盐案的事情,起先是卫守昊暗示的。不管怎么说,张淼都觉得卫守昊应该知情。偏偏卫守昊什么动作都没有。吉惠约他,他还真当是吉惠自己的主意,以为她关心他,想见他一面。为了不输人,出门前还打扮了一番。   卫守昊这人,看上去挺霸道的,但并没有对吉惠的生活,实际性插手什么,如今这事,出乎他的意料。   先前卫守昊才私下里威胁了他,他都想好,短期内不接近野丫头。可这,毕竟是野丫头第一次约他,他又不想让她失望。如今卫守昊人也在,张淼就显得有些慎重。   张淼坐着给自己倒了杯果子酒。“不知卫少爷让舍妹叫在下前来,是有何事?”   “也没什么事,只是本少爷这妹妹求了……本少爷,就想着,卖她一个人情,举手之劳,帮张少爷把忧心之事给解决了。”   举手之劳解他忧心之事,张淼心口堵着一口气。他性格本就骄傲,先前为了这事,已经低了卫守昊一头,没想到卫守昊在这等着,故意在他喜欢之人面前羞辱于他。   张淼面上不显,偷着去看吉惠,发现她咬着糕点歪脑袋,似乎很是不解他们的对话一样。   这野丫头……   “若卫少爷能出手相助,自然是求之不得。不过,没想到,大姑娘还劳心在下,惦记着事。”   吉惠本来是在听卫守昊和张淼打迷的,这会忽然听到张淼点她,她和张淼素来不对付,张淼都叫她野丫头,如今叫她大姑娘,声音里还有些得意的样子,像是在调戏她。吉惠气鼓鼓的看张淼。“自大狂!我是在帮你哎!你快点把你家的事情解决了,怎么会拖那么久?说你比我笨多了,你还不信!”   上辈子可没这么麻烦啊!这辈子难道又是她的蝴蝶翅膀扇的?张淼家的两个妹妹她还记着,曾经还给她下毒,都不是好的,为什么还不快点和侍郎府说再见?   吉惠就记着,张淼后头可是侯府的人,和他爹侍郎府没什么关系。她以为张淼还想着那两个妹妹,想着亲情,所以才拖到现在。她不想张淼犯傻,小时候就帮妹妹顶罪,长大了还执迷不悟!   “老是说我傻,看看、看看,我比你聪明多了!”   吉惠像只骄傲的小孔雀一样,仰着脑袋,傲得不行。张淼的笑里头带了些苦涩,若是卫守昊不在,他就得拉着野丫头好好说道。   “你懂什么,要是件简单的事,也不用到现在。”   吉惠给张淼做鬼脸,又扯过卫守昊的手。“不过,现在好了。我昊哥哥答应了帮你。你可得谢谢昊哥哥……不!还得谢我!我有大功劳的!以后不许叫我野丫头!”   “这不是我能控制的……”张淼看吉惠抱着卫守昊胳膊的手,声音沉了下来。“听见你哥说的吗?别不知羞,动不动就往男子身上靠。”   “要你管!”吉惠是丝毫不怕张淼的,瞪着张淼,一副不服来战的样子。   卫守昊故作亲昵的弹了吉惠的额头,吉惠一下子就乖了,低着头不说话,认真的吃着她的糕点。卫守昊从身侧拿了个小木盒子,放到案台上推给吉惠。   “你求的东西。”   吉惠一看见盒子就明白了,拿着木盒子递给张淼。“喏,你欠的人情啊。”   张淼接过木盒子,打开以后才发现,里面哪里是什么能助他爹脱困的东西,都是把人往死里逼的证据。卫守昊不过十四岁,他是从哪里拿来这东西的?如果说是帅府动的手脚,那他又怎么能轻易的把东西给他!   这里头的东西,若是传出去,侍郎府就完了。   “卫少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能害你也能救你的东西,若不是卫三求了,本少爷还准备收着的。”   “是什么啊?”   吉惠一下子也来了兴致要看,她跑到张淼身侧,张淼却把她推开了。“那在下,还得多谢卫少爷了?”   张淼语气非常的压抑,卫守昊倒没特别的表示。“谢字就不必了。这是卫三求的,也该是她来谢。”   张淼气着起身,不想再留在这里,让卫守昊凭白羞辱。只是等他走到门边,心有不甘,还是停了下来。张淼转回身朝吉惠招手,吉惠很是不解,也走了过去。   “野丫头,今日这情算是本少爷欠你的。你这般把我放在心上,也不妄我如此挂心你。”   吉惠跟张淼吵嘴皮子是本能也是习惯。“哼!谁把你这自大狂放心上!告诉你,该还得还啊!”   “你放心,你就是点名要我,我都给。”   吉惠一听就知道张淼调戏她,别人说这话,吉惠真反应不过来,可偏偏张淼,他一说她就懂。吉惠踢了张淼小腿一脚。“让你占口头便宜!滚滚!”   “哎,谁让本少爷魅力大呢,野丫头你也别害羞,你都表现成这样,我也懂了。”   “你懂个鬼!”吉惠握紧了拳头。“胡说八道,自、大、狂!”   “卫三。”卫守昊喝着酒,忽然叫了吉惠。   “嗯?”   “回来。张少爷家里忙不过来了,哪有时间跟你废话。要知道,他这浪费一点、那浪费一点,回头家底什么时候让人挖出来都不知道。”   卫守昊在威胁张淼,吉惠却觉得卫守昊是在维护自己。她又给张淼做鬼脸。“哈哈哈,自大狂你也有手忙脚乱的一天!”   吉惠高高兴兴的跑回卫守昊身边,眼尖发现了莫名消失又莫名出现的酒壶,连忙给自己倒了一杯,她朝张淼看去,见他还傻站着,到底是吵嘴的人,这会奄兮兮的,没什么战斗力,吉惠也不想真的闹他。   “你还不快点回去?自大狂,这点小事难不倒你吧?”   张淼在吉惠心里头,虽然是个嘴上没把门的自大狂,但能力不俗。也就是这样,她才总是有胆子闹他。她对于这件事,本身是个局外人,加上上辈子的预知,她一点都不担心。   张淼听出吉惠的关心,笑笑点了点头。“难不倒。本少爷是谁。只是卫少爷,你可要高抬贵手,大姑娘到底是为在下欠的人情,也请你看在在下的面子上,别太计较了去。有需要偿还的地方,在下都可以为卫少爷效劳。”   上辈子的大理寺少卿,都察院使,明着开口说要给他效劳,卫守昊心情却连丁点起伏都没有。显得还有些看不上的模样。   卫守昊摸了摸吉惠的脑袋,顺着她的长发。“这就不用了,没什么用得到张少爷的地方。倒是这卫三……”   吉惠被卫守昊挑起了下巴,她咽了下口水。“不闹事、不爬墙、不偷吃,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然后,应该没什么了吧?昊哥哥?”   卫守昊不大在乎的笑了。“爷罚你这些做什么?你上房揭瓦也有娘在那看着,爷才不关心你的这些破事。”   吉惠是被卫守昊镇住了,否则一定当面揭穿。   那么,那些年她被罚抄的小手、被罚跪的膝盖、被饿坏了的肚子,都是假的了?坚决不被相公的甜言蜜语所迷惑!   “来,闭眼睛,让爷亲一个。”   卫守昊披着儒雅斯文的外皮,说出了一句花楼酒肆里常说的荤话。   张淼险些没站稳。“卫少爷,你开什么玩笑!”   卫守昊眼珠子从吉惠的身上挪开,缓慢落在张淼身上,连脸都没转过来看张淼。“张少爷,你怎么还不走?”   卫守昊挑着吉惠下巴的手用了力,一边朝着吉惠施压不说,一边就用言语和眼神来恐吓张淼。张淼只觉得卫守昊的眼神非常的危险,以至于他不敢出声。   就算张淼再怎么强,心里建设上,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少爷。哪比得过卫守昊这几十年的修为。再者说,卫守昊少年老成。上辈子也才十四五的年纪,他就能跟着那些高官大贵们谈笑风生。张淼哪里如得了他。   如果说是上辈子都察院的张淼,卫守昊还能忌惮他三分。现在的张淼,死活都掐他手里,有什么资格跟他比?   卫守昊这,明摆的,就是醋了。 ☆、66.第 66 章   张淼这才发现, 卫守昊的眼神特别的恐怖,不像人,倒像是猛兽。他是那惹恼猛兽的猎物, 还没等猛兽伸出爪子, 自己就因为感觉到生命的威胁, 瑟瑟发抖。   张淼咬着牙,努力让自己镇定。   他明明都决定了,不招惹卫守昊。可就是, 没能忍下!   因着野丫头, 没能忍下。   张淼心里, 其实还是存有想法的。   就算卫守昊再怎么挑衅他, 吉惠也是帅府的养女,和卫守昊根本没可能。只要他忍下卫守昊, 将来到了野丫头议亲的年纪, 他出息了,让他娘找卫夫人说道,未必就不可成。   或者说, 张淼是有成的这个自信的。   到底是功力不够,没能像上辈子一样隐忍下来。要不怎么说他是个人物, 上辈子, 卫守昊都没怎么注意到他。   上辈子,张淼被李氏养着, 张夫人势弱, 家逢变故, 张淼又被带入侯府。张淼的世界可以说是一朝夕间崩塌,从中站起来的张淼,自然是个会隐忍稳重的。   可这辈子不一样,张夫人早早醒悟,将张淼带到了身边。张淼受到了母亲的悉心教导,聪慧不假但也温和了不少。   倒不如了上辈子。   张淼一手拿着木盒子,一手紧握成拳,忍耐着卫守昊对他的羞辱。他被逼得两眼通红,这已经是第二次了!故意在他面前!   “自然是要走的。”   张淼话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吉惠有些担心,想要扭头去看他,却发现她相公掐她下巴,掐得那叫一个紧。   “昊哥哥……”   “卫少爷,大姑娘还小呢。你别吓到她。”   “是吗?”卫守昊又去看吉惠。“连爷都能把你吓到,爷可是你最近的人……你怕吗?”   吉惠眼眶红着,没敢点头,只能上下点着眼珠子。卫守昊被她逗笑了。“怕也成,那爷可以亲了吗?”   吉惠就感觉有一股冷风,从她后背一路往上窜,最后还冷到了她的脖子上。吉惠怕得抖了抖,嘴巴瘪着,脑子里都是‘之前答应昊哥哥了可以亲’‘说了不会再躲昊哥哥的’‘如果拒绝昊哥哥会生气’之类的话。   万分憋屈的情况下,吉惠闭了眼睛。   卫守昊就这么掐着媳妇的下巴,在她唇角落了个吻,接着,用无比挑衅的眼神,看着这个如今不过十二岁的情敌。   张淼甩门而去,却没能将手中装满证据的木盒丢下。   侍郎府还等着他救,爹的命还在他手里握着!   张淼如今,才真正知道了变强的重要性。卫守昊这一招,也算是帮张淼补了这辈子没受到的隐忍教育了。   卫守昊挑衅完情敌,转头去看自己媳妇。这已经是泪撒三千尺,眼泪鼻涕糊一脸了。偏偏,还死死的瘪嘴憋着。   “哭什么?”   卫守昊松开手,用自己的袖子去给吉惠擦脸。   “昊哥哥,你吓到我了。”   “爷亲你一下,你就哭得没边,平日里你捧着亲爷,爷怎就没掉眼泪?”卫守昊有意模糊吉惠心里的想法,吉惠这脑子一根筋的,很快就被卫守昊带跑了。   “好像也是啊……”   吉惠就觉得这心里头很不舒服,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听着她相公的话,觉得理是这个理没错。   卫守昊又被她逗笑了,拍拍她脑袋,就把人按倒往自己怀里按,吉惠的眼睛还是红着的,显得委屈。像只无辜被惊吓到的小兽,怯怯的不知怎么办才好。   “卫三。”   “嗯?”   “你往后可以和张淼一起玩了。”只要他还敢的话。   “咦?”吉惠蠢着脸看卫守昊,这才想起来。吉惠捂着脸。“昊哥哥!我的面子在自大狂面前丢光了!”   卫守昊点了点头,复又觉得自己做坏也不遮掩,是不是有点不大好。虽然媳妇是傻的,但还是别太猖狂比较好。于是,他又摇了摇头。   “没有的事。我们亲近是正常的,丢什么面子。”   吉惠更傻了。   相公这话零威信。她什么时候和相公亲近过了?这话竟然是相公说的,好可怕。吉惠偷着挪开手掌,看卫守昊明亮的眼睛,本来心中的郁结又去了大半,就傻傻的笑着,只是笑里带了三分的苦涩,让人看不懂。   “昊哥哥,我喜欢你的眼睛。”   “爷知道。”   ……   卫闵发现,她哥把吉惠带出门一趟,吉惠又变得奇怪了。可不,现在正蹲在自己屋里撑着脑袋发呆呢。   卫闵走到吉惠身侧,用手推了推她。“吉惠,你又怎么了?”   “卫闵,我在想事情,在沉思。”   卫闵就笑了,她到榻上坐着,习惯得跟自己屋似的,她就这样看着吉惠。“沉思蹲地上沉?你就不能找个地方坐着?”   “我坐不稳。心里头慌得很。”   吉惠又顺势坐在了地上,卫闵当即就黑脸了。卫夫人的吩咐,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卫二姑娘还在,她顿时化身督查,指责吉惠的行为。   “站起来!成什么样子!地上多脏,我告诉娘听!”   吉惠就抬头看卫闵,卫闵这才见她眼睛红着,心中一疙瘩,连忙问她。“我哥带你做什么去了?”   我哥又对你做什么了!   “去喝茶,吃糕点。”吉惠诚恳的回答。“对了,卫闵你找我什么事?”   “娘让你去喝鸡汤。”   吉惠一听鸡汤,连忙站起身就要跑。卫闵赶紧拉她回来。   “卫闵?你干嘛?鸡汤凉了不好喝。”   喝你个头!   卫闵觉得吉惠脑子长得跟他们真的不一样。人眼睛红成那样了,还惦记着吃。刚还说心里头慌,在沉思,现在都忘脑后了。   万一被娘看见吉惠哭了,一问起,说了哥什么,那事情可遮掩不住。   “你怎么回事!说明白了才放你。”   “没什么事啊。”   “没什么事你红什么眼睛?有本事就别红!”   吉惠傻乎乎的摸自己眼睛。“红了吗?”   “你说呢?”卫闵没好气的瞪吉惠,决定迂回试探她。“是不是,你做错了什么?我哥训你了?”   吉惠摇了摇头。“没有。昊哥哥没训我。”   说起来,已经很久没罚她了。   “……”   要的就是这种突然的安静。卫闵发现,跟着吉惠完全不能绕弯弯说话,否则会被她气死。   “我哥对你做了什么?”   吉惠觉得自己真的很奇怪。如果是以往,她听卫闵这么问,就该捂着脸红耳朵了。可是她没有,她听卫闵问起,竟然想哭。   卫闵就看着她的养姐姐,傻乎乎的站着,木愣愣的眼泪像是止不住一样,接连不断的低落下来。卫闵乱了手脚。吉惠是什么人?爹娘罚着,她骂着,都不见真伤心的人。   她哥真的疯了,怎么偏欺负吉惠。   吉惠眼泪掉着,人却忍着,看样子像是要背过气了一样。卫闵跟着红起眼睛,她关上门窗,拉着吉惠在榻上坐着,抹了把自己陪流的眼泪,卫闵真的生气了。   “你说!你告诉我!我给你做主!全部告诉我!”   吉惠上榻还记得脱鞋,人盘腿坐着,死活不肯开口。   “忍着做什么!告诉我!”   吉惠疯狂的摇头,哽咽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固执得不行。   “吉惠!可以告诉我!你说!”卫闵觉得她不能忍了,这件事情必须告诉爹娘。   “卫闵,怎么办?我好像不喜欢昊哥哥了。”   “我哥他做了什么?告诉我。”   “不是……我不喜欢和昊哥哥亲近。可是那是昊哥哥啊!我怎么能不喜欢和他亲近呢?我最喜欢的就是昊哥哥了啊?我第一眼就喜欢他,我应该最喜欢他……”   吉惠哭着哭着,仿佛要背过气去。   这下,哪怕是卫闵也搞不懂吉惠的想法了。“哪有什么应该的?你不喜欢、就不喜欢了呗。”   卫闵完全被吉惠逼得词穷,话说得特别不负责任,吉惠更难过了。   “可怎么办?昊哥哥好像喜欢我,我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所以才不喜欢了昊哥哥。我明明最喜欢他……”   卫闵表示,她已经被绕晕了。   不过,他哥还算是厉害,总算是让吉惠这个傻丫头知道,他喜欢她了。哥到底打的什么算盘?硬是把人逼哭了才行。   “吉惠,我都搞不明白你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了。你要把我说晕。你好好说,你喜不喜欢我哥?”   吉惠觉得自己现在特别的幸福。上辈子,卫闵都是追着让她绝对不可以喜欢她哥,说什么她配不上什么的。   重活一遍,日子美得不行。她娘炖着鸡汤等着她喝,她敌视的小姑子和她坐一个榻上信誓旦旦的要给她解决问题。   做梦也不敢想的事情,如今全部都发生了。可是她却觉得委屈,觉得自己出了问题。   她一定是疯了。   “我应该喜欢的。”   “别说应该,你说个肯定的。”卫闵拉着吉惠的手,心里头比吉惠还要紧张。 ☆、67.第 67 章   “我好像不喜欢。”   “好像是肯定词吗?书读哪去了?随便找个孩子都比你聪明!”   吉惠哇的一下就哭了。卫闵觉得自己话重, 连忙拍她后背安慰。   “好了,笨还不让人说。不、不,我不是故意说你的。哭什么啊?我都被你哭得头疼。”   “我不知道了。我心里头难过, 昊哥哥好像喜欢我……昊哥哥好像喜欢我。”   如何去安慰一个神经病, 卫闵遇到了世界难题。“合着你这是开心啊, 还是不开心?”   “我应该开心。但是为什么我不开心?”   一口老血哽在喉间,卫闵拒绝和吉惠交流。   “你在这待着!不许出门!鸡汤还热着呢!不许出门,等我回来!知道没有!”   卫闵两度强调不许出门, 吉惠点了点头, 不问缘由的应下。   卫闵发现, 这事还是得找她哥哥。说白了, 可能只有他哥,能懂吉惠。如果他哥劝不好, 她就把事情告诉娘听, 让娘来处置哥哥!   难得卫闵敲开她哥屋门,见他换了身新衣裳。哥向来不喜欢太亮眼的衣着,平日里穿得素雅得很, 今天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这时候换衣服, 还穿了身贵锦。   虽然很气, 但必须承认,她哥的模样, 京城里数一数二, 俊俏得很。   “来了。”   卫守昊在腰间挂了个白色佩环, 不慌不忙的问着她妹妹。   “哥你知道我会来?”   “大概知道。”   什么叫大概知道!   卫闵憋了一股气,想发没处发。“哥,你不是带吉惠出门玩了吗?怎么就把她惹哭了?哥,不成你就算了吧?娘张罗着要给你定亲,吉惠也不喜欢你。”   卫守昊整理衣裳的手顿了一下,接着又跟个没事人一样继续拉了拉袖子。“她这么说的?”   “额,也不算……”反正她听不懂。   卫闵讨厌卫守昊这样爱搭理不搭理的样子,说起来,她是在为谁担心?还不是因为他!“哥!你去看看吉惠吧!这时候换什么衣裳啊,你要出门?”   “没,袖子被哭湿了。”鼻涕眼泪都在上头,不换不行。   卫闵被卫守昊的理所当然给镇住。“那你还去看吉惠吗?你和吉惠吵架了?”   “没吵架。”   卫闵觉得,她也不能跟她哥绕弯子,因为,她哥能把她给绕晕了。   “吉惠哭了。她在说胡话,说喜欢不喜欢的我听不懂。哥,我说真的。吉惠虽然不是我的亲姐姐,但你也不能欺负她。如果你就是要这样闹她哭的话,以后你就别接近她了!我会把你的事告诉给娘听的!”   卫守昊回身看着自己的妹妹,若上辈子有这觉悟,也不用到嫁了,还哭得要死要活的。不过,现在也不迟。   他迟了,他们都还不迟。   “我去见她。”   卫守昊出了屋,卫闵连忙跟着,她还有话要说,她还有话要问。可是她哥是个闷葫芦,除了对着吉惠,否则都不乐意搭理人。只要她哥不想说,无论她怎么问,他都能四两拨千斤的把话给岔开。   卫闵人带着怒意,见了下人投来好奇的目光,连忙收敛。   下人也愣住了。这二姑娘平日里最亲近的就是少爷,还没见兄妹俩闹过别扭呢。   等卫守昊来到吉惠屋,她人已经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哭了。声音轻不可闻,卫守昊见了,忽然想起当初,吉惠生产时忍着不喊的模样。   卫守昊的脚下一顿,下一刻又像是个没事人一样继续走着。   卫闵是开门又关门,尽职尽责的做个保密者。只是这次,她没有让卫守昊和吉惠独处,打定主意要看看,她哥究竟对吉惠,猖狂到了什么模样。   然后,她就见着她哥,坐在榻边,拍了拍吉惠的肩膀。   吉惠抬了下脑袋,见着卫守昊,直接鼻涕眼泪都抹被子上。吉惠想往卫守昊身上扑,却被卫守昊用手掌抵着额头推开。   卫闵看着,只觉得心里头一凉。   “你已经废了爷一件衣服,才换了新的。”   吉惠闻言打量卫守昊。眼泪又要下来。   她相公长得真好看,这衣服一穿,迷死一票小妖精。想想自己这乱七八糟的心,吉惠更郁闷了。无论怎么想都觉得不应该,相公这么好的人,她怎么会不喜欢呢?   “昊哥哥,我好像病了。”   “是病了,就没好过。”   吉惠感觉自己是个濒临死亡的病人,盼着医生能来帮她一把,结果医生说,她早该死了。这一点都安慰不到她。   卫闵靠在门板上,偷握着拳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昊哥哥,我心里堵得慌,气、气都喘不上来。真的。”   “哭得那么厉害,能喘上气也是奇了。”卫守昊忍着没给吉惠擦眼泪。“卫三,爷不过亲你一下,你就哭得要死要活的?”   “我也觉得我奇怪……”   一说这个,吉惠就更伤心了,又接着要开始眼泪攻势。   卫守昊抓着吉惠的肩膀,没让她扑被子。“你要知道,你这样让爷很不开心。”   “我知道,我不想让昊哥哥不开心。可是我好像,好像没办法忍……”   “忍?卫三,你是爷爷带进帅府的,你是爷的东西,爷要对你如何都是应该,你竟敢用忍这个字?”   “够了!”   卫闵恼怒的瞪着卫守昊,小小的人儿,眼睛毒辣凶狠,仿佛要把自己的哥哥吃了一般。卫闵上前拉开吉惠,把吉惠护在身后。   “哥!你太过分了!”   “过分?你懂什么?卫闵,她就是我的东西。我乐意怎样就怎样!”   “闭嘴、闭嘴!你闭嘴!”卫闵一下子就哭了,她觉得这不是她的哥哥。她觉得他已经疯了。“吉惠是我的姐姐!我不许你欺负她!”   吉惠傻愣的看着眼前的小身板,她小姑子,九岁。   她说,她是她姐姐。   她明明,从来没有承认过。   吉惠觉得,自己拿大刀的手,竟然有些发抖。今天一定是在做梦,重生一定是在做梦。她死了,然后把上辈子全部遗憾的东西一点点的幻想出来,自己拼织成了这个奇幻美妙的世界。   “她是我的。卫闵。你阻止不了什么。她喜欢我,只要我乐意,我随便怎样都可以。”   “你胡说!吉惠明明说了不喜欢你!你不是我哥哥!你这么坏!吉惠才不会喜欢你!”卫闵一边大声说着,一边抹着眼泪。   这时候,她感觉到了,原来一直护在她前面,力大无穷的吉惠,就是一个傻姐姐。笨死了!蠢死了!非常容易就能让她受了欺负。她必须护着她,她得护着她。   卫守昊咽了下口水,忍着心里头忽然涌上的情绪,继续用冷漠无所谓的语气去刺激卫闵。“那又怎么样?不喜欢,她也是我的。”   卫守昊终于把卫闵逼到了崩溃点。她扑她哥身上,疯狂的打着他,甚至还想用牙齿咬他。吉惠吓得半死,这可是她昊哥哥,眦睚必报,亲妹妹也不能打啊!   卫闵被吉惠拦着,气疯了。她指着吉惠大骂。“我让娘来管你!你个笨蛋!”   卫闵气着跑出去,吉惠就傻了。傻得都忘记了哭。卫守昊这才抬起袖子给她擦脸,人吉惠还是懵的。   信息量太大,一下子接收过度。   “昊哥哥……”   “你不喜欢爷?”   卫守昊问的话,表情语气都非常平静。吉惠的小心脏又扑通扑通的跳起来,她发现这次不是因为喜欢,是因为别的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喜欢。”   “骗子。”   吉惠忽然一哆嗦,她跪趴在榻上,怯怯的看着卫守昊,仿佛他一个不满意,就能把她逼上绝路。   “卫闵说,你说的话她听不懂。你告诉爷,或许,爷听得懂。”   吉惠坐直了身子,忽然捂着嘴摇头。“不行。”她拒绝的声音从指缝里传来。   “为什么不行?”   为什么不行?   因为,她不能让昊哥哥生气。   因为,她还得生下卫成暄。   吉惠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她却觉得,自己相公的眼睛明得发亮。好像已经把她看透了一样。她最喜欢他的眼睛,却是生平一次害怕了起来。   吉惠觉得,她好像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想哭。   昊哥哥喜欢她,如果她不能好好的喜欢昊哥哥。那么,她会惹他伤心的。   即使吉惠没有说,卫守昊也猜到了。这是他离吉惠的心,最近的一次。可这次的亲近,却让人疼得撕心裂肺。   卫三对他并无男女之情,她自己都不懂什么是男女之情。她的喜欢干干净净,纯粹又简单。可是这帅府里的每一个人,对卫三来说,都太重要了。   包括卫成暄。   所以,无论她再怎么不喜欢他,卫成暄是一定要出生的。她得嫁他,得喜欢他,否则就没有卫成暄。可是卫三懂了,懂了她的喜欢里,并没有男女之情,在他的步步紧逼之下。   然后,卫三发现了更致命的问题。   那就是,他卫守昊,喜欢她。 ☆、68.第 68 章   “心里堵着?”   吉惠点了点头。   “爷心里也堵着。”   念了三十年的媳妇, 没喜欢自己,再没比他更悲催的人了。   这人不愧是神经病,都替着他死了, 竟然会不喜欢他?   卫守昊莫名开始自嘲起来。想他卫守昊, 自命不凡, 以为全天下的事情,都能在掌握之中。笑谈天下事,玩弄股掌间, 在很早很早之前, 他觉得这在简单不过了。   人心易于摆弄, 事情易于分歧。只要他愿意, 只要他喜欢,他想怎么来, 就怎么来。   不能习武, 他就习文。   不能担当大任,他就想办法联姻陆府。   不能科举为官,他就暗地活动, 甚至搭救了陆菀,等着一朝反击。   然后, 老天给他开玩笑。告诉他, 这世上就没有能握着算清楚的东西。卫三死了,整个天都塌了。他失去斗志, 颓废了后半辈子。   终于, 重来一次, 他就想着,什么都不抓了,他只要喜欢自己,能心甘情愿让自己控制的卫三。   到头来,又是笑话。   他连卫三的心都不曾进去过。算来算去,算了个什么东西?   更可悲的是,他卫守昊除了算计,就什么都不会了。   哪怕是现在,哪怕是这一瞬一刻,他仍然在计划着一切,仍然想着事情是否能按推算的来走。   结果,仍然一无所获。   卫守昊直到今天这一刻,才终于承认。“卫三,爷不值得你喜欢。”   他卫守昊,又何尝懂得爱人?   吉惠脸色煞白,疯狂的摇头。   她相公,高傲了一辈子,从不与人低头。就算是天大的事情,他都能云淡风轻的扛过来。这样的人,竟然开始不自信了起来。   吉惠觉得这一定是她错了,可她笨,就是想不懂究竟错在了哪里。她本来就不好,本来就配不上相公。娘说的是对的,卫闵说的也是对的。大家都没有说错。   是她做错了,早知道,就不和昊哥哥亲近了。   卫守昊和吉惠都不懂。两个人活了两辈子,这才初尝了情爱的滋味。那种因爱而产生的不自信,那种因做不到而产生的强烈自责。两个人都不懂。   这是需要自己领会的。可他们领会的时间,未免太久了些。   “可是卫三。哪怕爷不值得,你也不许松手。”卫守昊脸色难看至极,手却按着吉惠的脑袋,逼她看着自己。“爷不允许。听到没有!”   卫守昊多活的上辈子,唯一的好就是,得到非同常人的执着占有欲。   吉惠不知道该说自己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她脑子乱哄哄的,就只会哭。卫守昊心软了,只是一瞬间就心软了。看着吉惠哭,心疼得一塌糊涂。   “哭什么?”卫守昊犹豫半天,终于说出了一直以来心里的真心话。“爷都还没哭。”   “昊哥哥,你和卫闵说的,是真的吗?”   她是被捡回帅府的,她的喜怒哀乐,对于府里的人来说,是不重要的。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现在想想,就特别的委屈。   “骗你的。”   卫守昊故作轻松的回答,吉惠忽然就笑了。   屋子外头传来动静,看来是有人进院。卫守昊松开吉惠。他不敢往深了想,先前与卫闵说的话,究竟是单纯的刺激妹妹,还是真的。   卫三不管喜不喜欢他,都是他的。   这句话,这个命题,在他心里,究竟是真是假。   卫夫人快步进门,手上拿着卫大帅专用的戒尺,表情凌厉,身边除了卫闵,一个仆人都没有。   这是卫守昊第一次受了这么大的罚。在祠堂跪了两个时辰不说,随后更是被关在祠堂里不得随意进出府中。本来明天,他们就得回学院读书了。卫夫人的训问,卫守昊默不作声,她没有哪一瞬,比这一刻还要更讨厌儿子的固执。   可她隐隐约约还是觉得,这一次比七岁那年不能习武的事情,还要严重。   卫夫人其实早就感觉出来了不妥。可毕竟是孩子,卫夫人便想着孩子之前亲近了些也没有什么,就算儿子霸道了些,长大了总会好的。   事实证明,孩子小时候不教,盼着他长大自己变好,是多么不负责任的行为。卫夫人将大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觉得这是她的忽略所致。   儿子不肯说,卫夫人就想去问问吉惠。可吉惠一夜之间就病了,大夫说是心中郁结,连开了三服药。非但没好,紧接着身子还发热起来。   这时的卫守昊,已经挨了他亲爹十五棍,棍棍打在身上。卫守昊咬牙忍着,硬是没躲。   卫长彬到底是个男子,没卫夫人心思那么细腻。他打也打完了,儿子就是不服,他索性就逼着自己看开。武人的性子,还是要豁达一些。   这算个什么事?儿子喜欢吉惠,有必要这么兴师动众吗?虽然年纪小了些,可将来要娶,动动手脚让他娶了算了。现在一个病着,一个跪着不吭声,反倒是自己,像个坏人一样。   卫长彬把这套说辞给卫夫人说了,卫夫人气得肝胆疼。这哪里是他们棒打鸳鸯的事,这事的关键是,你儿子强逼着人喜欢他!   你儿子不服伦理纲常,逼着养妹妹,对人家动手动脚。   虽然吉惠是收养的,可也是当女儿来亲的。卫夫人说什么也不同意,说白了,女儿护定了!   卫长彬听完卫夫人的话,转头又打了卫守昊十五棍。   你说你是不是傻、是不是傻!你有才、你有貌,人小姑娘那么喜欢你,你动动心思,魂不都被你勾来了,你强行对人动手动脚做什么!跟个登徒子一样!败坏帅府家风!   卫长彬气着,手下更重了。卫守昊咬得牙齿发颤,人就是没吭声。卫长彬都要怀疑,儿子是不是魔障了,不会说话了。   卫守昊七岁时的事情历历在目,卫长彬又没能继续发火,说了些苦口婆心的话。   卫守昊,丝毫没有松动。   卫闵此时已经被家中阵仗吓到了,傻得只会哭。她只是想让娘来拦着哥哥,让他别再欺负吉惠。但她完全没想到,这件事会惊动爹。   全家就这样僵持着,卫闵还是被送去了书院,陆菀再来亲近她,想要跟她说话,都被卫闵推辞了去。她脑子乱得很,只盼着快点沐休,赶回去见自己哥哥。她现在后悔极了,爹那样打哥哥,哥哥一定恨死了她。   吉惠病了三天,一直在床上,但人却好了很多。吉惠问起卫守昊,卫夫人都给遮掩了去。用吉惠那傻笨的脑袋,一辈子都想不到卫夫人和卫长彬会为了自己把卫守昊关祠堂。然后她一辈子也不会想到,她那成天只会告状找她麻烦讨厌她的小姑子,有一天会为了自己,把她最喜欢的哥哥给出卖了。   吉惠更不会想到的是,那成天跟小妖精一处,离得远远高高在上的相公,会有心甘情愿为她跪祠堂的一天。   吉惠不知道事情惊动了卫夫人,她当卫守昊糊弄过去了。毕竟,只要她相公想,把事情抹过去简直再简单不过。   吉惠屋里有着股淡淡的药香味,怕人受寒,门窗只是微微敞着。屋里头没进多少亮光,显得有些昏暗。十一岁的吉惠,病了三日,本就不胖的她隐约显了几分瘦弱。也不知道是病的还是养的,这么一看,小脸干净白皙了不少。   她散披着头发,身穿白色亵衣,端着碗粥,眉头紧皱。原本她性格外向,整日闯祸舞刀弄剑不像个姑娘家,卫夫人虽面上训斥,但久而久之也把吉惠当例外来。一直以为她挺坚强厉害的,结果病成这样。卫夫人终于有了点感觉,这就是一个傻乎活泼点的小姑娘。   也是因此,卫夫人待吉惠不再是绷着脸训斥,反倒温柔得不行。   吉惠这个粗神经,目前还没有感觉出来。   “娘,我要去书院读书了。你看卫闵都去了。”吉惠喝着清淡的小粥,内心苦不堪言。直念书院的饭菜。   “再养几天吧,你向来好玩,好不容易给你放假,你还赶着要去书院?”   卫夫人这几日因为卫守昊忧虑,人看上去憔悴了不少。她心疼儿子,也心疼吉惠。吉惠这从来都没那么哭过,可那天她进门的时候,看到整个被子都湿了,眼睛都哭肿了起来。手心手背都是肉,再想想祠堂里的儿子,铁了心要跟她背着干。   “好无聊嘛。”吉惠憋着嘴。“我想快点见到昊哥哥和卫闵,好几天了都没看见他们。”   卫夫人不知道怎么跟吉惠说明卫守昊的事,憋了半天话说不出来。   “丫头,你说,你喜欢昊儿和闵儿吗?来府,受了不少委屈吧?”   卫夫人拿着丝帕帮吉惠擦嘴,接过碗放到一边。   “哈?娘你说什么胡话呢!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都被她儿子动手动脚了,还藏着掖着。那孽子也是会找人欺负,拿捏了这么一个不懂世故的。   “你喜欢你昊哥哥吗?”卫夫人问得小心翼翼。   吉惠却又掉进了这个奇怪的喜欢圈里。她低着头,绞着手,显得非常失落。“娘,昊哥哥人特别好。”   卫夫人听吉惠这么说,心中大概有数。看来是不喜欢了。“不喜欢要说,往后你别由着他,让他离你远些。”   “娘,你说什么呢!从来都是我接近昊哥哥的好不好。”   吉惠这诚恳的毛病,气得卫夫人不知怎么办才好。若是平时,卫夫人就得训了。可如今看吉惠,怎么看怎么觉得小姑娘很需要人保护。卫夫人自暴自弃的说:“那你就离昊儿远些。”   “娘,你不喜欢我和昊哥哥一起玩吗?”   吉惠歪着脑袋,特别的失落。反正上辈子,她娘就不喜欢她和昊哥哥一处。   卫夫人也意识到了,和吉惠交流,你不能拐弯抹角,她听不懂。   “你不喜欢昊儿,就离他远些,这有什么不对,昊儿喜欢你,免得他越陷越深。你这丫头,怎么就是听不懂呢?万一昊儿又对你……回头你还得哭。”   吉惠总算听明白她娘的意思了。只是说相公喜欢她,她还是觉得在梦里头似的。   “娘,我喜欢昊哥哥。但是,好像昊哥哥要的不是那种喜欢。娘,你有没有法子,让我的喜欢,变成昊哥哥想要的那种啊?”宠夫模式,一旦开始就刹不住车。“我太笨了,昊哥哥会伤心的。”   虽然没能做到相公想要的那种喜欢,这令她非常的失落。可是她想,她是愿意努力的。 ☆、69.第 69 章   卫夫人默了半响, 她接过吉惠的碗,将它放在一边。复而一边拉着吉惠的手,一边摸了摸她的脑袋, 轻轻的安抚着她。   “丫头, 这娘可没法子。”   “怎么会?娘这么聪明, 也没有法子?”   “娘给你说个故事,你自己想想?”   吉惠点了点头。   “你外公喜欢桂花,娘小时候, 他特意到别处寻来种在娘的院子里。这可是你外公的宝贝, 自个没舍得留, 却给了娘。那时候, 娘就想着,娘得好好养着, 于是, 娘就每日给它浇水松土,了解其习性,还总是去向人讨教。久而久之, 府里人都觉得娘喜欢那桂花,就连娘也是这么以为的。你外公高兴, 娘更是为讨他欢心, 越发努力。时常给那桂花画画,偶尔还装模作样的想给它作诗, 找了好多漂亮的辞藻去描述它。”   卫夫人话说得认真, 微微斜着脑袋, 好像陷入儿时的回忆一般。   “但是后来有一天,娘受邀到一位大人府上,他女儿与娘年纪相仿,娘到她院子里玩,看见她院子里种着一棵海棠。那海棠开得真是漂亮,香气扑鼻,娘一下子就被迷住了。海棠花掉了一地,美得就像幅画一样。后来,娘总忍不住去找海棠的画来看,见着写海棠的诗,总觉得写得好极了,心中欢喜得不行……后来,尽管娘依旧每日照顾那桂花,最开心的日子,却是偷着去那大人府,跟她女儿在海棠树边玩闹的时候。”   “娘喜欢海棠。”吉惠皱着眉头,努力理解。   “你外公喜欢桂花,那是他的宝贝。”   “可娘喜欢海棠。”   “对,娘喜欢海棠。却从来没让你外公给娘种上一棵。府里也没有,大家都觉得娘喜欢的是桂花。”   “为什么?娘明明喜欢的是海棠啊!”   “因为娘喜欢的不是桂花,是你外公。这份喜欢远比喜欢海棠来得重要。”   吉惠默了。她觉得她好像懂了什么,却又好像什么都不懂。   “丫头,你不想昊儿伤心,所以你想顺着他依着他。但这是骗不来的,总有一天,昊儿也会明白,你也会发现。当你有了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尽管你会不说不想,但你阻止不了你的喜欢,你骗得了别人,你骗不了你自己。”   吉惠脸色煞白,连连摇头。“那就不看别人好了。就跟娘一样,娘不看别打的花,就会一直喜欢桂花了。”   “娘那是喜欢吗?娘充其量不过是照顾它,画画也好作诗也好,向人请教也好,都不过是一种,想让你外公高兴的手段罢了。”   “我,我也想让昊哥哥高兴。”   卫夫人怜惜的点了一下吉惠的鼻子,卫夫人本就端庄贤惠,温尔恬静,这么近看,吉惠莫名有些心跳加速起来,有一种自己被呵护关爱的感觉。   “对。你还想让所有人都高兴。你待卫闵那般的好,总是顺着她。但丫头,你得让自己高兴。”   “娘!昊哥哥高兴我就高兴!”   吉惠连忙申辩,甚至着急的想要起身,卫夫人将她按着,不让她起来。   “可这是相互的。丫头,你再想想。如果娘跟你外公说了实情,让他给娘种上几棵海棠。他尽管会有一时的伤心难过,但他疼爱娘,看着每日因海棠高兴笑脸盈盈的娘,他是不是也会高兴呢?”   吉惠木楞的点头。   “娘能骗着你外公一辈子,你能骗昊儿一辈子吗?昊儿这小子聪明得很,你个傻的,没两下就败了。昊儿喜欢你,见你因为他忍着憋屈着,回头昊儿就能高兴?娘看可是未必吧?”   吉惠从来不知道,喜欢这种感情,这么的复杂。她一直觉得,喜欢很简单,只要一直对那人好就行了。她喜欢相公、喜欢儿子、喜欢小姑子、喜欢娘亲、喜欢爹爹,更喜欢爷爷。她以为,只要尽全力去让他们高兴就好了。   现在,娘告诉她,如果相公喜欢她,是不会高兴她这样子待他好的。   那她该怎么做?   许是看见了吉惠眼中的迷茫,卫夫人摇摇头。“娘说了,这娘可没法子。”   “可是……”吉惠苦着脸,又是要哭的模样。“昊哥哥的喜欢好奇怪,和我的不一样。为什么……”   “男女之情和家人之爱可是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好复杂。”   “嗯……举个例子。如果你和男子来往亲密,娘会骂你罚你,甚至是打你。但是娘都是为了教导你,告诉你要爱惜自己保护自己。只要你说你会改,无论你犯了多大这样的错,最后娘还是会原谅你。这是家人之间更简单的包容和原谅。”   吉惠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懂了。   “但是如果是男女之情……那么昊儿会嫉妒,会生气,会愤怒,会怨恨,会失去理智,进而变得不像他自己,甚至,可能他还会不受控制的想要伤害别人。男女之情更加自私,更加炽热,而且,破镜难圆。喜欢就是一条不归路,只要还喜欢着,就只能一条路摸黑走到底。但不喜欢也很简单,死心了,路断了,就再也走不回来。”   吉惠咬着牙,眼泪就下来了。   她好像懂了。   她虽然老是制止相公和小妖精们来往,可她从来都不会生气。就算相公救下陆菀,后头因为陆菀,她甚至死了,她也很快就原谅了相公。她总有一堆的理由,这不是相公的错;相公也不知道会被追上;是她学艺不精;是她没有事先多带些护卫……   她没有嫉妒、没有生气、没有愤怒、没有怨恨、没有失去理智、没有变得不像自己,也没有想回头砍陆菀一刀。   她什么都没有。   可是……   相公上辈子,在她还很小的时候,就时常对她要求,让她离吴牧曦远一些。每次她耍赖没听话,相公就会特别的生气,冷着脸不大愿意待见她。   最严重的一次,相公甚至把她关在屋里不让出来。那时候相公的眼睛凶狠极了,含了几分焦躁。她一直以为相公是对她胡闹不耐烦,听娘这么说,相公好像很早就喜欢她了。   她都不知道。   吉惠将自己蜷缩起来,体会到了一种叫做愧疚的心情。   卫夫人没有打扰吉惠,她只是幽幽叹气。   好了,现在暂时唬住了一个,另一个简直就是个石头,长路漫漫,恐怕死心眼的儿子,得一路摸黑,把路走到底了。   当然,如果吉惠这丫头,能喜欢上昊儿就好了。这真是皆大欢喜,她都要烧香拜菩萨去。今天才知道,吉惠这丫头傻得很,交到别的家里头,估计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也只有在她跟前看着,她才能够心安。   可她也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让这小丫头喜欢上儿子。明明她教养的儿子,才貌双全,再好不过了。   卫夫人忽然想起卫闵来,她时常和吉惠玩着,或许知道些什么内情,这小丫头,可别让人早早骗了心去。   这不还没有喜欢的花吗?   就这一棵桂花,或许骗骗、咳……或许处得久了,喜欢上了呢?   吉惠虽然没能得到喜欢人的法子,但是她却觉得自己懂了好多。她心满意足的躺在床上,想着自己竟然被人喜欢了两辈子,觉得特别、特别的不可思议。   而且娘对她真的太好了。她那么笨,娘还那么用心的教她。   吉惠忽然想起,刚刚娘说了,男女之情和家人之爱,娘说了的,无论她做错多大的事情都会宽容原谅她!虽然会骂她打她罚她!   吉惠忽然坐直起身,屋里头哪里还有卫夫人的身影,屋子空荡荡的,早就只剩了她自己一个人。她不知不觉竟然想了这么久,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娘说的意思,娘对她有家人之爱啊!   娘竟然喜欢她!   吉惠的脸上满满的惊恐,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   那些年,娘嫌弃她,说别家姑娘好;总是罚她,又是抄书又是跪地;总是折小树枝,可怜的树受伤惨重……   然后……   娘竟然喜欢她!   吉惠咽了下口水,然后幸福得开始冒泡泡,整个人晕乎乎的,好像快要根本坐不住似的。   啊哈哈哈!   那些才学好、样貌好、守规矩的小妖精们!   就算你们再怎么好,也比不过我吉惠了。   我娘她,对我是不一样的。她对我有家人之爱,她喜欢我啊!   之前她都觉得自己是在做美梦,如今娘亲自说出口。她真的太笨了,直到今天才想明白。就算隔壁家的姑娘再怎么比她好都没有关系,她们是隔壁家的。她不一样,她是娘的家人,是娘喜欢的!   哦!这真是太令人高兴了!   吉惠扑到在被子上,抱着被子高兴的在床上打滚,滚着滚着就把自己缠住了。这样还不算,然后她还傻乎乎的哈哈大笑,时不时的捂着自己的眼睛,或是捂着自己的嘴……总而言之,高兴得没边了。 ☆、70.第 70 章   卫夫人从吉惠那出来, 便移步回房去。   卫长彬这几日都在家,一方面,是因为卫守昊的问题, 另一方面, 也是他赶往边区大营的日子快到了。   卫长彬这么些年来, 一直都只是留军副将。即使如此,他对自己也严苛要求,几乎日日都在营帐中练兵带队。   如今他已经年过三十, 按照军中要求, 三十而立, 他终于有机会前往边区大营了。   上辈子也是这个时间, 卫长彬离的家门。卫长彬这样的,算是大器晚成, 他的二帅头衔, 在此之后还要挣个两三年。   如今,卫长彬穿着武服,稳坐正位, 一手放到膝盖上,一手搭在椅子边上紧握成拳, 他低头叹气, 很是苦恼。   卫长彬是标准的武人,模样上也要严厉些, 没有卫大帅面相上的和蔼, 只是也不显粗犷, 只让人觉得严肃,又不至于反感。他身形壮硕,说起话来中气十足。性子也要更简单,早些年有卫大帅压着,显得沉默寡言,现在练兵带队,自我想法也多了起来。   卫夫人进门就看见自己相公叹气,这么多年过去了,卫夫人还是当初的那般模样。娴静端庄,温婉柔顺。卫夫人出身高门,谈吐举止素来温文尔雅,处事待人也一直是识大体的。也正是如此,帅府的男人,都如此放心的把后宅交于她。   如今出了卫守昊的事情,卫长彬其实也并不怪她。他儿子自己什么德行,他心里头清楚。从小就是个有想法的。谁能拦得了他。   “老爷。”卫夫人倒了杯茶水递给卫长彬。“是我没能管教好孩子,让你操心了。”   卫长彬摇了摇头,接过茶杯,只是放在桌上,没有喝下。“小丫头怎么样了,心情可好了些?”   “哄过去了。性子简单,说说就好。倒是昊儿那,相公可问出什么?”   卫长彬摇摇头,长叹一口气。   吉惠是他一手教导的。他当她是女儿,也当她是徒弟。卫长彬几乎把这辈子所有的耐心都用在了吉惠身上,吉惠聪慧,一点就通。卫长彬虽然每每受打击,尝尝哀叹长江后浪推前浪。但是,心里的自豪感萦绕不去,每次都骄傲万分。   军营里,卫长彬最喜欢拿来训斥人的话,就是连他几岁大的女儿都不如。   为师为父,卫长彬虽然不善言辞,但对吉惠的疼爱,一点都不比卫夫人少。还记得那年吉惠在张侍郎府被人下毒,当时卫长彬正在营中,他赶忙想要去给吉惠讨公道,开玩笑不是,帅府的姑娘,哪能被人欺负啊!   卫长彬已经在脑子里过滤了一遍,如何向侍郎府施压的两百种方法。   只是后头,他觉得一个人的气势不够,复又找卫大帅去了。卫大帅拦着不让他去,只是请了个太医,事后他面上无恙,实际上却训斥了一遍卫夫人。没能出这口气,卫长彬现在还哽着。   吉惠在他心里头的分量,就和卫闵一模一样,没有半点轻待了的。   现在好了,他儿子看上了他女儿,其实也是养女,嫁了才好,这样吉惠就不用嫁给别人。他还能把女儿留在身边,到时候他们生个小孙子,然后他当爷爷,继续教孙子习武练剑……为人父的,总想子女在身边陪着,有这个契机是再找不过的事情。   这件事情,在卫长彬看来,真不是什么大事。   但是他女儿不同意!   无论哪家的小子,女儿不同意,你还敢强来不成!   卫长彬护短不已。哪怕那小子是自己的儿子。   卫夫人跟着叹气。也拿自己固执的儿子没有半点法子。一如当年,怎么都说不好,最后就盼着卫大帅回来。   卫大帅虽然不说,但也确实解决了问题。谁让他把吉惠带回来了呢?   “如果爹能回来就好了,或许能有点方法。”   卫长彬也想到此处,愣了一下,忽的拍了一下桌子起身。“也罢!让这小子跟我一块到边区大营!冷他几年,他自个会想明白的!”   “这怎么行!”   卫夫人连忙拦下。她这性子说话声都大不起来,如此着急,卫长彬听着也知道她有多反对。   “怎么不行!夫人,我知道你担心昊儿不会武功,没关系,照着伙头兵操练。让他煮煮饭什么的……”   卫夫人心如被刀子剐般直疼,偏得他相公还沾沾自喜毫不在乎的模样。   “老爷,昊儿锦衣玉食,从没吃过半点苦头。别说他不能习武,万一你操练的时候出了什么事……再说煮饭,昊儿什么身份,你让他煮饭!”   都说娘护孩子。这点是再明显不过。卫长彬整日在军营里,烈日曝晒,汗流浃背,卫夫人再怎么心疼,也只能说上两句。就算哪天卫长彬说自己被卫大帅罚去做伙头兵了,她也绝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可卫守昊不同,光说让卫守昊去军营,她都要心疼不已,现在竟然说让他儿子去给军营里的士兵煮饭!   卫夫人是军人的妻子,本质上,她对军人只有敬佩没有任何的贬低。但是牵扯到儿子,她的所有识大体的端庄都烟消云散。   “怎么就不能煮饭了!这可是重要任务!营里多少伙头兵,人都能做,他怎么就不行!”卫长彬越说越觉得这个主意好。“回头等边区大营和边疆大军集合,我就让爹跟昊儿说说,大不了,到时候就把昊儿交给爹……”   “那更不行!”卫夫人连连跺脚。“爹什么性子你能不知道,军中不养闲人,到时候,爹万一、万一让昊儿当兵,穿铠甲当前阵冲锋怎么办!老爷!我们就昊儿一个男丁,按照征兵要求,昊儿也可以不用上战场的!”   卫夫人最后一句话把卫长彬堵了个严实。   卫夫人深知帅府男儿的性子。无论是卫长彬还是卫大帅,都是刚正不阿的人。卫大帅作为一军统帅,回头真让他孙子冲锋也不是没可能。至于变成副将跟随大帅什么的,就不用想了。公私分明的卫大帅,怎么可能把副将的位置,交给他不能习武的孙子。这完全是有可能的事情!   毕竟,卫长彬这个当爹的,都想让儿子去煮饭了!   她好好的儿子,执笔浓墨,不懂武学,浑身上下细皮嫩肉的,出门都是轿子和马车,你让他到营中去,那怎么成!   卫夫人急得落泪,卫长彬这还是第一次弄哭媳妇,当场就手忙脚乱。   “夫人、夫人,你哭什么啊?为夫这不是跟你商量的吗?”卫长彬连忙扶卫夫人坐下,轻轻拍着卫夫人的后背。他本就不善言辞,这会更是不知道开口说什么。“淑娴,好了好了。”   卫长彬叫着卫夫人的名,他很少这么叫卫夫人,叫完自己都红了脸。   好在皮肤晒得黑,并不明显。   “你这是要我的命根子啊。我就昊儿这一个儿子……”   卫守昊其实不是不能习武。这个秘密,卫大帅只和卫夫人通了气,卫长彬性子直,卫大帅和卫夫人也就瞒着他。卫夫人不像卫大帅那样,有那么多的考量。她其实就是心疼儿子,哪个当娘的会愿意自己儿子在战场上厮杀?这都是要人命的事情,哪怕他为将为帅,都不行。更何况,现在儿子长大了,哪还能执剑习武啊!练武都是小时候的事,长大了,骨头硬了,也练不了。   卫夫人本以为,无论如何,儿子长大了,就一定能躲过这一劫。谁知道,她相公倒好,竟然想让儿子去给人煮饭!   卫长彬要儿子入营,卫夫人就拿规矩点他。和炎的明文条例,征兵对象,家中独子是不收的。这一点,只要卫夫人不松口,卫长彬也拿她无可奈何。   对此,卫长彬表示自己真没想这么多。   不过就是儿子闹糊涂,他把人拎走,让他脑袋清醒点。伙头兵又不需要怎么训练,也不用上战场。回头到了边疆大营,把人交给爹训一顿,脑子清醒了就给送回来呗。一来二去也两三年了,回头吉惠也得嫁了。   所以说,男人和女人,想事情都是不一样的。   “伙头兵不上战场,煮个两年饭就回来了。”卫长彬笨拙的火上浇油。“要不,我们问问昊儿?”   卫长彬点到了卫夫人的某根神经,她忽的抬头,眼中带泪,人却凶得很。“进军营的事情,难不成是昊儿给你提的!”   卫长彬一头雾水。“昊儿提什么?不是你刚刚说起爹,我这才想起来的嘛?”   卫夫人一副吃瘪的样子。   合着这是她说错的?   可怎么直觉告诉她,这事没那么简单呢?   想起自己那成天不知琢磨什么的儿子,卫夫人忽然站起来,卫长彬吓了一跳,还后退了半步。   “夫人,你这一惊一乍的,怎么了?”   “我去昊儿那问问,若是这小子故意的,你再打他十五棍!”   卫夫人怒气冲冲的走了,卫长彬长叹着气。   还打?   那连饭都煮不好了。 ☆、71.第 71 章   祠堂里, 卫守昊仍然跪着,只是卫长彬离开时,还是给他留了个跪垫, 他还是接受了。   卫守昊一旁站了个人, 是前来打扫祠堂的小金, 小金给卫守昊递了杯水,又退到一边。   “少爷,您喝点水。”   卫守昊接过水杯, 抿了一口。“卫三怎么样了?”   此时的卫守昊, 看上去憔悴了不少, 嘴唇撕裂, 两眼无神,只是却还在坚持, 让人看着心疼。原本温文尔雅的贵公子, 如今变成了这般,任谁见了心里都不好受。   “回少爷,刚问过忧花, 夫人到大姑娘屋里坐了一会,只听大姑娘傻笑, 想必没什么大碍。”   难得卫守昊露了个笑容, 干涩发白的唇显得有些难以承担,隐约渗出了点血迹。   小金看着, 复又递过水。   “少爷再喝一口吧。”   卫守昊摇摇头。“娘呢?照吩咐的做了吗?”   “小的不敢怠慢, 在夫人路过的廊道, 照着少爷的意思把话说了。只是,少爷……”   “不该你问的就别问。”   卫守昊在帅府很得威信,大概也是因为他身上的这股狠劲,对自己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别人。下人们和卫守昊并不亲近,也是因为这样,卫守昊交代的事情,都认认真真的给他版妥当了。小金听言果不敢多提,只是将茶杯放好,复而又接着打扫祠堂。   “都三天了。卫三能笑就应该没什么事了。你让忧花到厨房去,找李大娘给她杀只鸡。清煮就行,也别让她吃多,两个鸡腿。”   “哎。少爷放心,小的这就让忧花去办。”   小金明显是喜欢吉惠的。听卫守昊提到吉惠,眉眼都笑开了,一说要给自己的大姑娘主子弄只鸡吃,匆匆拿抹布擦了两下桌子,人就跑开。整个帅府,谁不知道大姑娘喜欢吃鸡?再者,谁不知道大姑娘清淡了三天,弄只鸡给大姑娘,大姑娘肯定高兴啊。   再说了,这是少爷的意思,他们做下人的,能不照做嘛!   小金像是领了什么免死金牌,回头拉着忧花就去说道。忧花一下子便领悟,急忙跑了厨房。   也就半会功夫,卫夫人便来了。卫夫人想了一堆旁敲侧击的话,结果见了儿子,倒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还不准备说话?就这么硬脾气?”卫夫人哪里舍得看儿子这般模样,心疼的拨开他的头发,捧着他憔悴的脸,一下就红了眼睛。   当娘的,对孩子总是要宽容心软得多。   其实他们也都有数,卫守昊不是不说话,只是不肯在吉惠事情上示弱。你若不提这个,他定能好好的,可又怎么能不提呢?   “当初真不知道怎么生的你这孩子,脾气又臭又硬,真没人能管得住你了是不是?”   卫夫人说完,自己都觉得惆怅,复而又想起卫长彬的建议,气都不顺了。   这么犟下去,就怕没有结果。   儿子不肯认输,他们也不会同意。问题是,儿子总不能一直这样待在祠堂,话没一句吧?   “娘和吉惠说了会话,骗她说你上书院去了。”   卫夫人一瞧,果然见儿子投来关注的目光。   这孩子,将来肯定是有了媳妇忘了娘的典型!“你说你,若说那小丫头喜欢你,你这么闹,爹娘还真拿你没办法。可人家小丫头不喜欢你,你这么硬逼着,又有什么意思?”   卫守昊看向卫夫人,卫夫人觉得她都要被儿子看透了。卫夫人略有些心虚。“当然,也不是完全没盼头……丫头傻,你哄着骗着,她还小,过个两三年,着你道也不是没可能。你也不用现在就逼她,好好先忍着自己,过个两三年,若小丫头喜欢上了你,你也还喜欢她,娘亲自为你们做主!这还不行吗?”   卫夫人的话半真半假,其实还是很有目的性的。不管怎样,先把儿子缓下来,骗服帖了再说。   “忍不了。”   终于,儿子说话了。三天来的第一句,却把卫夫人气得肝胆疼。   “你倒还无辜上了?吉惠才十一,你忍不了又是什么意思?现在就想做什么?娘怎么不知道你这般的浑?”   “儿子喜欢她,想和她天天一处,忍不了。”   卫夫人也算是彻底败了。儿子说得这么的明白,她反倒没话反驳他。卫夫人有一堆的人生大道理,但就是不知道怎么说服她这儿子。她早就有预感,这个是拉不回来的。   难不成,还真要把人交给相公不成?让爹吼他几下?   卫夫人顺着思路开始想,其实相公的方法,还是有可取之处的。这昊儿一去,至少两三年,回头吉惠到了议亲的年纪,找个顺心的嫁了。昊儿人远在边疆大营,还能怎么提反对意见?   但是……   卫夫人想了想,会不会发生什么闯吉惠夫家门扛走吉惠的事情。这一想就想远了。   主要也是吉惠还小,或许拖个两三年,懂了情爱的滋味,事情就能好办些。   卫夫人这样,也算是被逼无奈。现在一琢磨,除了让儿子烧饭不靠谱以外,相公的建议也还可以。   说白了,也都是被逼的。   “你爹说,让你到大营里烧饭去,当伙头兵,你怎么看?”卫夫人努力观察着卫守昊的表情,却看他流露出几分惊讶来,这才抹掉自己心里的怀疑。   “儿子不去。”   卫夫人莫名有了几分得意。感觉好像有了个法子能镇住儿子了一样。这一点,好像是帅府人的劣根。上辈子吉惠也是,就喜欢欺负儿子,看着儿子束手无策的模样,心里就高兴。早在吉惠进门,镇住儿子那会,卫夫人就对吉惠另眼相待了。   “你忍不住,可吉惠还小。你又不肯缓着来,若不然就分开一段时间,等个两三年她长大了,能自己想点事,你再好好跟她说这个,如何?”   卫守昊真不想揭穿她娘。她媳妇什么得性,活了两辈子都没把自己活明白,还想两三年能把她活明白了?不过,他目的不在这里,也不用跟他娘辩驳这个。   “两三年?两三年娘你就把她偷嫁了吧?那吴牧曦,那张淼……儿子待了这么些年都没混上好,走了岂不是更没有儿子的位置?儿子不傻。”   许是卫守昊的表演,真的太出神入化了,以至于卫夫人毫无反抗之力的跟着他的剧本走。“吴牧曦是太师府的,你爷爷也不会点这个头,大不了,娘往后帮你看着。至于张淼……娘都帮你看着。”   “娘只是说,却做不到。娘,你和爹就不能由着儿子这一回吗?往后,儿子都听你们的!”   卫夫人最受不了自己桀骜不驯的儿子,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那是一种,让你心生欢喜,却又感觉危险的莫名情绪。总觉得,儿子的乖巧是一种伪装,是在给她下套。   卫夫人叹了口气。“你还是自己再想想吧。娘也明着告诉你,不可能,无论你跪在这里多久都不可能。除非你能照娘的说,分开一段,等吉惠长大了,你再怎么把人骗、把人哄着,那是你的事,那看你的本事。”   “她很好骗,只要我说,她就肯了。”   卫夫人急得一巴掌打到了卫守昊的肩膀上,刚好碰到了他受伤的地方。卫守昊疼痛之余缩了一下身子,卫夫人这才急着要给他看伤。   “娘不是故意的,快给娘看看。真是!你爹疯了吗!竟然下这么重的手!”   “儿子无事。”卫守昊别过脸,不肯屈服。   卫夫人更心疼了。现在好了,三天不出祠堂,歇了脚又接着跪,不肯吃饭,就偶尔两口水,现在还受伤了……   这是要她儿子的命啊!   卫夫人终于还是落下泪来。“你个傻孩子。男女之情,你若不讨个心甘情愿,那又有什么意思?你和吉惠,都是娘的心肝宝贝,若是你们往后成了一对怨偶,娘可得怎么办才好。你听娘的,先跟着你爹冷静一下,娘帮你看着吉惠,娘答应你,你没回来之前,娘不给她议亲……你太冲动了昊儿,也就一回,好好听听娘说的话。”   卫守昊咬着唇,都渗出血来了,还是不肯示弱。   卫夫人知道,这是没得答案了。她恍恍惚惚,又落了会泪,这才离开祠堂。可是等她走远,她忽然想起,她来祠堂,是为了质疑儿子是不是想去边区大营故意动了什么手脚。现在倒好,莫名其妙,变成了劝儿子去边区大营。   卫夫人又想想卫守昊不肯答应的模样。应该,是她多想了。   卫夫人几乎可以说是帅府第一个,察觉出卫守昊待吉惠不同的人。有了吉惠这个□□,卫夫人还真是看不懂儿子。   否则,如果是平时,她一定会发现了。   今日,卫夫人从吉惠屋里出来的时候,卫守昊让小金拉着管家,故意说了段话。提着大概府里,也只有卫大帅能镇住卫守昊了。   卫夫人听进了耳,虽然当下没什么反应。但和卫长彬说话的时候,却想了起来脱口而出。如果这事是卫长彬想出来的,卫夫人一定会怀疑。可如果是卫夫人自己先提起的,她就要更放心一些。   加上卫守昊的卖力演出……   已经足够骗过卫夫人。   这一次,他不会让她到战场去了,省得刀剑无眼,回头又没了媳妇。他受够了那些等待着提心吊胆的日子。他拉着卫三,先后点了吴牧曦和张淼,故意打压他们。就是因为,他得走了,得离开一段时间,得提防被人撬墙角。   跟着爹走,这是唯一的机会。   回头等她明白了相思之苦,回来就把她娶了。卫守昊跟卫夫人说的话,其实也不全是假的。就比如,最近他发现,他真的忍不住。   可他媳妇还没长大。   还给他送了一箱的图。   这真是一件令人悲伤的事情。 ☆、72.第 72 章   吉惠一兴奋就待不住, 想着她娘竟然喜欢自己,乐得开了花。她套上衣服,就跑院子练剑, 招式狠绝, 忧花进门的时候, 一下子就被她剑指脖颈。   忧花手里还拿着食盒,眼睛已经傻瞪着。吉惠一看是忧花,连忙收剑。“忧花, 你怎么来了?”   忧花摸了摸自己脖子, 心有余悸。吉惠大笑了一声, 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 我看着呢,没伤着。”   忧花咽了下口水, 把食盒递给吉惠。“大姑娘, 这是厨房给准备的吃食,特意让奴婢拿来给你。”   “什么东西?糕点?”吉惠拿走食盒,坐楼梯上打开, 连屋门都没进去。忧花叹了口气跟上,帮着把东西从食盒里拿出来。   确实是一些糕点什么的, 三盘食物, 却有一盘有着两个鸡腿。许久没好好吃上肉的吉惠顿时眯了眼睛,张着嘴, 感觉口水都要泛滥出来了一样。   “忧花……这个可以吃嘛!”   吉惠跑到忧花身边拉她的手臂。忧花可不是普通人, 她是相公的小密探!凡是有关她的风吹草动, 忧花都要给相公汇报一番。   故而时常是今天她得罪了谁,明天她怎么坏规矩,反正都是从忧花那泄露出来的。上辈子,她没少讨好忧花,甚至有时候做坏事也带着她,可忧花软硬不吃,坏死了。   如果这鸡腿是卫闵送过来的,现在绝对只剩骨头了。可这是忧花送过来的,她就还得拉着她的胳膊,轻声细语的讨好讨好,担心忧花回头给她告状。   “奇怪,这怎么会有鸡腿呢?”   忧花在帅府婢女中年纪算小的,一直以来都本分规矩,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她性格也较为内向,和那些上了年纪的婢女说不到一处。她在帅府伺候卫闵和吉惠,卫闵一直她都只当主子。吉惠却不同,吉惠开朗活泼,时常爱跟她说话,偶尔还拉着她撒娇。这是相互的,吉惠没把自己当主子来使唤她,她也没办法完全把吉惠当主子一样疏离。   忧花小时候家中过不去日子,她被卖到帅府,家里也有两个妹妹。忧花看吉惠的眼神和表情,时常就跟看自己妹妹一样。有些时候,甚至会有点嫉妒卫闵。可她毕竟是个下人,下人有下人的规矩本分,故而每当吉惠亲近她的时候,她的刻意疏离,就显得有些令人寒心。   相处得好的几位婢女都笑,说她性子那么温和好相处,却唯独因为拿捏了大姑娘,这才敢给大姑娘甩脸色。实际上,她巴不得吉惠好好的。若是吉惠不顺了,她第一个不舒坦。   别看忧花这样,想当初在侍郎府,忧花可是暗地里上手拧了张悦欣的。帅府的人,再怎么温和,也不简单。   面对吉惠充满暗示的撒娇,忧花轻轻勾起嘴角。“许是厨房装错了。大姑娘要吃吗?”   “要、要!”吉惠连忙伸手,模样像个孩子一样。   “这,大姑娘的病……”   “没事,我都出来打拳了,身子特别好!”吉惠抢过忧花手里的鸡腿,连忙两手各抓一个,分别咬一口,生怕忧花反悔。   “那大姑娘就吃着,食盒奴婢等会再过来收,先到厨房去,给您烧壶水来泡茶。”   吉惠连忙点头,忽然又往忧花身上衬。“忧花,你真是太好了。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知道吗?”   千万不要告诉相公哦!   忧花知道吉惠的意思,偷藏笑意,点了点头。   这就是少爷吩咐的,大姑娘还怕。她知道大姑娘总是觉得自己告状,她又不是二姑娘,有什么能耐和资格去告主子的状呢?   不过是看大姑娘玩闹,担心她玩过火了,得罪了些人,或者回头挨夫人骂,这才给少爷汇报一下,通口气。   只有跟少爷说了,她才能放下这心。如果是少爷,大姑娘在外惹了什么事,也都能给解决了。在内惹了什么事,也都能给藏了。相比让夫人打大姑娘,大姑娘被少爷训两句,那是再划算不过的买卖。   这事连少爷都不解释,她一个下人开口说什么。主子们觉得有趣就好。   更主要的是,她也不敢得罪少爷啊。   忧花起身离开,吉惠转眼就把鸡腿吃完了。面对剩下的两盘糕点,她兴致缺缺。   说起来,为什么大家总喜欢给她糕点吃呢?吴牧曦也是这样……   她喜欢吃肉啊、吃肉啊、吃肉啊!   吉惠大眼珠子一转,忽然想起自己或许可以跟李大娘商量商量,拿这两盘糕点,换点鸡翅膀什么的。   既然有鸡腿,那厨房肯定杀鸡了啊!一只鸡,总不能只有两个腿吧?说到做到,吉惠美滋滋的收好盘子,拎着食盒,准备以送食盒的名义去说道。   那边厨房刚刚歇了火,只有李大娘一个人还在忙碌。忧花看了下烧好的热水,给各个屋的茶壶添上茶。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李大娘正站在灶台处,表演手撕鸡肉。刚起的鸡,这会烫得很,李大娘却丝毫不怯的撕着,一边的盘子里,装了不少鸡肉。那少了鸡腿的清煮鸡,这会依稀可见骨头。   “这是做什么呢?”忧花等着茶泡开,见李大娘露了个笑。   “把鸡肉撕成条,刚好煮出了鸡汤,回头拿来熬粥,再放点鸡肉,大姑娘一定喜欢。”   “真是难为您老是给大姑娘想法子做菜。不过,清煮的鸡腿大姑娘吃得也香,我看,就这样随便端一整盘去,大姑娘吃得也高兴。”   “你懂什么。”李大娘拿出自己帅府掌厨的霸气。“你以为光清煮?就点水煮一只鸡,那能好吃?少爷开口是这么一个意思,可咱做厨房的,哪能这么做。那多难吃啊!”   忧花听李大娘的话忍不住笑。李大娘就是这脾气,谁都不能管到她做菜。全帅府,李大娘最喜欢给大姑娘做菜,成天偷着琢磨给她变花样。不过,这也不能怪李大娘,大姑娘胃口好,无论什么,端到大姑娘屋里,她总能把盘子舔得干净,做饭的,遇到这么个吃饭的,哪能不高兴欢喜。   大姑娘去了书院,李大娘还时常在厨房里念叨,说是没了大姑娘,做饭都提不起劲。看主子们省下一堆饭菜,浪费得很。   “李大娘,那鸡不是水煮的?你加了什么?怎么那么香啊?”   李大娘被忧花夸奖,心里头也高兴。她为人要随和些,一下笑开了眼。“这你就不懂了,里头门道多着呢。我又是腌鸡又是调汤的……弄了一个多时辰,这煮出来的,又补身体又好吃。”   忧花忽然有些担忧。“少爷说了水煮,就是怕炖了下药材冲了大姑娘的药性,这,没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又不是只有药材才能补身子的。这是我独门调制的,你就是到外头大馆子都吃不到。就是大姑娘不爱吃菜啊,光吃肉不行。”   “那有说什么关系,大姑娘吃多少,也不长肉。她高兴,就给她吃呗。”   李大娘一说,忧花就放心了。眼看茶泡开,忧花给壶中倒茶。   “哪能这样啊!我听我一好姐妹,也是大官家帮厨的,她说不吃菜,光吃肉,就她伺候的那府小姐,嫁到府上的时候瘦条漂亮,身轻如燕,回头生了两个孩子,那身材,就变大块头了,怎么也下不来!你说,姑娘家的,若是身子不漂亮了,还不着夫家嫌弃。”   “听着说,也是怀肚子的时候,不能多补对吗?”   “补肯定要补,可要会补!补过头了可不就这样。再说,好像还容易害病……大姑娘胃口好,什么也都多吃一点,这不就好了。看大姑娘身子也不长,光吃肉肯定是不行的,什么都得多吃!”   忧花这时候已经倒好茶了,准备给送去。“这我可不懂,厨房是李大娘的,还劳您费心。”   忧花和李大娘说笑,李大娘也配合。这李大娘也撕完了鸡肉,收拾了以后,就去洗手。忧花也整理东西,忽然问李大娘。   “对了李大娘,这得报吗?”   “报,当然得报。”   “那我一会到管家那去一趟。”   “不用你,你给大姑娘送水去吧。我去一趟就行,这我熟,你不懂。”   “这是报少爷屋,还是报大姑娘屋啊?”   “肯定是报少爷屋啊!报大姑娘屋,回头夫人一查账,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嘛!”李大娘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忧花。“忧花,你多学学,往后少爷吩咐的事,只要是吩咐到大姑娘身上,帐你都往少爷屋算。听说大姑娘之前还给少爷买了很多东西,我还挺管家念叨,这不往少爷屋记,回头大姑娘哪还有月钱花?”   “这也是……”忧花点了点头。“只是少爷现在这……明眼人都知道他不能吃这只鸡啊。”   “那有什么,就说煮了少爷不吃。夫人不会计较的。”   “管家那……”   “那好办,我一说他就懂了!”   忧花端起端盘。“好吧,那往后我也多学点。我给大姑娘送茶去了。”   “去吧,去吧,吃糕点渴,别让大姑娘喝凉的。”   “好嘞。” ☆、73.第 73 章   忧花笑着点头, 连忙离开。李大娘整理干净灶台后,就出了厨房。   厨房外头的角落里,蹲着一个假装自己不在的野生蘑菇。   吉惠拿开藏身用的簸箕, 看李大娘离开的背影, 眼睛瞪得都快要掉出来了。   刚刚我听了一段什么乱七八糟的?   李大娘唉!那个掌管我吃食生杀大权的李大娘, 忽然形象变得好高大好耀人夺目好吗!那个动不动就逼我吃菜不给我吃肉的邪恶李大娘呢!   你是不是中邪了喂!   吉惠咽了下口水,偷偷摸摸的跟踪李大娘。   不行!这个人一定不是她的李大娘!我要揭穿她的真面目!她一定是把我的李大娘装麻袋藏起来了!   李大娘出了厨房,就去找管家。管家总是在账房里。   帅府家里开支不大, 就几个女主子常在, 因此, 也没有备什么账房先生, 府里的账本什么,都在管家这管着。卫夫人会亲自监督开销, 管家忠心耿耿, 在帅府也几十年了,从来没有贪墨的现象。   李大娘一进门,管家就笑脸盈盈的迎接她。管家上了年纪, 留着白花胡子,整日挂着笑, 特别的亲民和蔼。别看他一把年纪, 什么事都爱凑热闹,最喜欢和年轻人一块聊天, 可以说是人老心不老的一个老头。   当初带头看吉惠碎石头, 又得意洋洋的跟下人炫耀的, 可不都是他。   “李大娘啊,今儿个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还不是大姑娘那屋的邪风。”   李大娘落座,管家一听她说这话就大声笑了起来。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又回到书桌旁找东西。   “你就说吧,大姑娘又给你整什么暗账出来了?”   “哪能啊,少爷给整的。”   “哦!”管家一点就通,复而从一堆账本之中抽了一本出来。那本账本明显要比其它的账本薄得多,打开里面却写得密密麻麻的。“你说。”   “一只鸡。厨房少了只鸡。”   管家点点头,在账本上写了什么。他幽幽叹气。“大姑娘的身子好点了吧?总算能好好吃点东西了。不容易。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看给闹的。”   “少爷吩咐给大姑娘杀鸡,看起来是没什么事了。忧花说大姑娘吃得高兴,没两下准活蹦乱跳。”   管家听着李大娘的话也高兴。“好、好,这就好!没事就好。好好的闹什么,上回大姑娘才给少爷买了好多东西,也给二姑娘买了支钗子,从我这预支了不少……我看看,这就没给自己留点什么。”管家翻着账本直皱眉头。“少爷和二姑娘哪却东西啊,老从大姑娘这扣钱。”   “你不是压着大姑娘的吗?别给她支啊。”   “我当然是不给,可大姑娘、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姑娘的厉害,我这把老骨头都被她摇散架了……”   管家揉了揉自己的肩膀,想起被吉惠拽着撒娇的噩梦。   李大娘跟着笑。“大姑娘就喜欢黏人。”   “可不是。我孙女都没大姑娘这么大,早就不黏人了。”管家嘴上抱怨,面上笑得高兴,眼睛都快笑没了。   管家最偏心的就是吉惠了,逢年过节有点什么好东西,不敢动卫夫人屋的、不敢动卫闵屋的,就偷拿卫守昊屋的,有了点好,就拿吉惠屋的不好还给卫守昊。   一开始管家胆子小,只敢动些小玩意,不值钱的东西,物物交换也没什么。账面上也看不出什么来。后面有一回卫夫人问起,卫守昊就帮着打掩护,算是默认了。管家从此开启了鸡毛当令箭的猖狂模式,明目张胆的动手脚,专门抽了本暗账出来,卫夫人查账前,就把这暗账交给卫守昊看一眼,卫守昊心中有数,面对卫夫人的询问也能丝毫不差的应下。   这一来二去,反倒成了管家的一种乐趣。谁让少爷总是得大姑娘东西。大姑娘太傻了,总给少爷买,自己都没多少,还老惦记着别人。每回来跟他拿钱,那小可怜的模样,看着都心疼。   “你就偷着乐吧!”   全帅府,下人之中,也就李大娘敢这么跟管家说话。管家也不觉得什么,高高兴兴的接受李大娘的指责。   吉惠就更晕了。   等等……   我怎么感觉,哪里不对呢?   管家也被人家偷了?   吉惠回了屋,又开始了沉思的模式。她这人,一想事情就特别的认真,也爱钻牛角尖。吉惠虽然傻,但却总能命中事情的要害,她做人,直觉占了第一。别跟她讲什么道理,更可怕的是千万别跟她讲证据,她最讨厌别人和她讲证据。   被小妖精们坑怕了的。每次她们都有一堆证据,而她连个自证清白的能力都没有,最后只能关门放吴牧曦。   吉惠就这样想啊想,穿着外衣想、穿着亵衣想,坐在椅子上想、躺在床上想,总而言之,把自己屋绕了个干净。   最后,她颤颤巍巍的给自己得出了一个犹如异想天开般的结论。   该不会……   李大娘她喜欢我吧?   吉惠忽然惊恐状。   那个……   我那些年吃掉的青菜竟然都是因为爱么?   该不会……   王管家他喜欢我吧?   吉惠又猛的惊恐状。   那个……   我那些年被克扣不发的月钱竟然都是因为爱么?   这么想想,虽然总是能吃上令人厌恶得浑身发抖只能用吞的青菜,但是该吃肉的时候李大娘也确实没有亏待她。再这么想想,李大娘的肉各种要命了的好吃,都说做菜看上去简单,里头门道多得很,那么好吃,李大娘肯定每次都费了很多心思。   好了……不敢再想了,有点害怕。   然后管家呢?嗯,确实,人家卫闵只要想,随随便便就能从管家那支走整个月的月钱。而她呢,一次只能拿一点点。但是从整数上看,一个月确实,大家花的都一样……所以,他竟然只是不想我一次性把钱花光么。   好了……不敢再想了,有点惊悚。   吉惠从床上爬起身,想要喝杯茶水压压惊。这刚拎起茶壶,又觉得不对劲。   这忧花呢?这热着的茶壶,让她有点惊啊!   小金还正常不?   家里扫地的大爷还正常不?   看门的还正常不?   大家还正常不?   吉惠觉得这一切似乎并不是没有可能。毕竟,连相公喜欢她这么可怕的事情都发生了。   大家不地道啊!   合着还老说她神经病。   吉惠难得正儿八经的吐槽了一次。脸上的表情直精彩,说不上来悲喜,反正都拧巴成一团了。   还不知道卫守昊在祠堂跪着的吉惠,当天下午立即向卫夫人申请回书院。为了证明自己身体倍儿棒,吉惠还当场强行给卫夫人表演了一下什么叫手掰桌角。   卫夫人看着上好的木桌,当即就四处找戒尺。吉惠这回变聪明了,抱着人撒娇啊,把人往死里夸啊,嘴巴甜得不行。   吉惠是个管不住嘴的,你没让她停,她就越夸越过分。过分到卫夫人涨红了脸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只能把她赶走。   吉惠一得到释放令,立刻拎了包袱往书院跑。   她有好多神奇的事情要跟相公和小姑子分享。等等……相公人呢!   来到书院以后,吉惠找不到人,看着自己这几日天天以泪洗面的小姑子,有点蒙。   “吉惠,我好像做错事了。”   卫闵的这一句话,和吉惠的‘我好像生病了’有异曲同工之妙。要不怎么说,吉惠教出来的卫闵。天天把卫闵放在身边骄纵着,卫闵就是想不像她都不行。   无论卫闵有多么聪明,性格有多么的骄纵跋扈,本质上,她九岁。还是个心智不成熟的小姑娘。她觉得自己闯下大祸,心中难受得不得了。   吉惠拍了拍她小姑子的肩膀。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知道小姑子为了我叫来娘以后,这心里直平衡。那么些年,卫闵老是站在相公那边,总算是站了她一回。   忽然被很多人喜欢上的吉惠,如今看谁都觉得对方喜欢自己。   想想她小姑子,还为了她跟相公吵嘴了。   卫闵一心等着安慰,一抬头,就看见吉惠乐滋滋的捂着自己的脸傻笑。   “吉惠!我做错事你很高兴吗!”   “没、没有啊。”吉惠忽然装傻。“对了卫闵,昊哥哥去哪了啊?我有事跟你们说!超开心的!”   她哥不还在祠堂!   卫闵有话不能说,都快把自己憋死。吉惠简直没用,一点点事情就病了好几天……   卫闵心里虽然是在抱怨,身体却十分的诚实。她拉过吉惠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然后开口撒谎。“不知道,可能外出办事了吧。你又有什么高兴的事?”   明明之前才哭成那样!   “我跟你说哦!”吉惠顿时眉飞色舞起来。“李大娘竟然喜欢我!管家竟然喜欢我!忧花竟然喜欢我……”   卫闵被迫听了一次叙述。内容是‘我以为他们都讨厌我’然后‘他们竟然都喜欢我’的毫无意义口水话。   卫闵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吉惠,你既然觉得他们不喜欢你,你还老是腻着他们?你是不是傻?”   “可是我喜欢他们啊!”   吉惠回答得特别的理所当然。   卫闵嘴角抽了抽,眼神忽然锋利起来。“等等!你不会觉得,我也不喜欢你吧?”   “……咦!卫闵!你真的喜欢我吗?”   卫闵的脸忽然涨得通红,指着吉惠‘你’‘你’‘你’了半天,愣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说实话,卫闵特别想反驳的。毕竟这么回答,感觉特别的掉面子,感觉特别的难为情。可是吉惠傻啊,现在才知道是真傻。如果她说了‘不喜欢’,她会不会真的认为是不喜欢了?然后就各种掉眼泪,哭晕过去,生病什么的……   卫闵只觉得肚子疼。   她就吉惠一个姐姐,不喜欢她喜欢谁啊?   不喜欢不是应该早就把她扫地出门了?还陪她一起念书考试?   “你说得对。”   卫闵‘你’着别扭了半天,只能这么回答了她。   吉惠忽然给了卫闵一个熊抱,两人滚在床榻上,只听吉惠各种傻笑。“哈哈哈,我就知道!太好了!”   “吉惠,你咯得我骨头疼……”   卫闵只能大喊着求放过。九岁的孩子,一下子就被感染逗笑了。   “啊!昊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啊!”这么令人高兴的事情,也一定要告诉昊哥哥啊!“对了!我告诉吴牧曦去!”   吉惠连忙穿鞋要跑,卫闵迟了一步只能追。   绝对不能让吉惠和吴牧曦单独相处!我哥还跪着呢!   卫闵现在满心期盼着卫守昊快点回来,这样她就不用那么累了。吉惠好活泼,跟着吉惠然后各种提防,这是需要体力的。   然而……   几天后。   卫闵得到了她哥入伍,跟随爹前往边区大营的消息。 ☆、74.第 74 章   卫守昊不能习武, 一度令卫闵非常惋惜。她对此卫守昊不能习武的事,可以说是深信不疑。一听说卫守昊参军,她当场就要跑回家, 想要跟她娘理论一番, 阻止她娘。   这时候卫守昊其实已经出城两天了, 书院里人都得到了消息。   卫守昊有才学不假,大家都以为他一门心思想要另辟蹊径的时候,他却还是选择横刀跨马。卫守昊在书院算是个名人, 他一副文人做派, 大家心里都有数, 让这样的人参军, 其实并没有什么意义。   果不其然,再打听。耿直的卫长彬是让儿子当伙头兵去的。   这事卫长彬也已经上报朝廷, 折子名目倒也新奇。就说孩子纨绔, 想要拉到战场教育教育,吃个两年苦再回来。   皇上明面文章做得还不错,几度劝说挽留。   卫长彬和卫大帅不一样。卫大帅作为一军统帅, 他向来是大智慧,大策略的。卫家能够以一家之姓为军, 里头处处可见卫大帅的生存智慧。   当初文武两争, 以文官为首的陆府,和以武闻名的帅府, 二者之间斗得是不可开交。武官比文官吃亏的地方在于, 有实权, 容易功高盖主。   卫大帅被逼以退为进,把卫守昊给武学天赋愣是说没了,那时候卫家就卫守昊一个孙子,在那些文人看来,叫断家业。里头门道不用明说,想必皇上也能猜出几分。   卫大帅也没那么傻。就想着回头孙子不行,这不还会有曾孙的吗?卫长彬之后,跳一辈分就行。   可谁也没料到卫守昊这么不服输,在京中第一的江明书院也能夺得魁首。那么问题来了,如果卫守昊要当文官,你们敢不让他当吗?当初训斥武官的,是你们这些文官吧?现在人家不习武改习文,你自称读圣贤书的,连这点容忍之心都没有?   朝堂上的默契,武将之家,文不重用。但是卫守昊是特殊,毕竟他是不能习武改习文。而且还是在当初文武之争后发生的事。   这事皇上不高兴。如果卫家朝中有人,军外有兵,那还成何体统。肯定是不行。   这事文官也不高兴。本来文官就是靠点嘴皮子压的武将,卫守昊来势汹汹,看上去是真有才能的,万一得了大用,他们面子往哪里摆?   所有人都不乐意,但这解决的方法,大家还没想出来。   上辈子,卫守昊娶了入伍的吉惠,这是其一;其二则是因为吉惠得罪了陆府,和陆府完全撕破了脸皮。故而才断送了前程。这辈子还什么都没发生,目前还是死局。   可是现在好了,卫长彬亲自送上来一个机会。他要把他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儿子带去给将士们烧火做饭。   皆大欢喜的事情。朝堂之上就是一面倒的应和声。   皇上做了做戏,就批了这折子,回头还给卫大帅送去圣旨慰问。其实,主要还是想告诉卫大帅。这不是朕的主意,是你儿子自己说的,朕已经拦过了。如此而已。   朝堂两大狐狸,卫家军卫大帅和前太傅陆总学监。皇上光是制衡他二人,都耗尽了心力。   好在陆府虽然有野心,但也懂得以大局为重,从不出格。帅府一心图谋盼安稳,只要你不太落它面子,它一般也不惹你。   否则,真是要大闹才行。   已成定局的事,卫闵和吉惠这才知道。卫闵抢着报信人的马匹,说什么要跑回家去,也顾不上什么书院规矩了。   吉惠一咬牙,把她拉了回去。   事情惊动不少人,陆菀也在其中,陆菀跟着到了她们院里,周芓芊本来跟在陆菀身边,一看陆菀又要去讨好卫闵,近来看陆菀越看越不顺眼的她,找了个借口推辞了。   她正离开,就看到吴牧曦往吉惠院子跑。   周芓芊拧了帕子,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倒有些闹不明白了,这帅府人是什么意思?上次看,帅府分明就是有意让吉惠远离吴牧曦的。   身边没了徐倩做掩护,孙菲菲又是个话不多不顶事的。周芓芊性子急,便把事情跟她的娘亲说了。孩子看不懂门道,周夫人哪能不明白,帅府和太师府是绝无可能的。皇上、陆府、太师府、帅府,没有哪一家会点头同意。   陆府不会同意太师府压过自己,皇上不会同意文武两大臣联姻。帅府和太师府,还没那个胆子去承受皇上的谋反猜测。到时候别管你是不是这么想的,弄死你再说。   和炎皇室有一个治国的特点,那就是君王特别的任性固执。当然,这个是某些方面的,每个君王表现得都不大一样,但是共通的地方就是,认定的就是死理。就像上任帝王,陆府、太师府、帅府,也都是他提拔的。说信任重用,就信任重用,完全放开了手,退位后,也丝毫不为新帝铺路。这么多年过去了,三家势大,皇上费心压制,也算是吃了先皇的亏。   周芓芊性子虽然火爆着急了些,但这么明着点她,她不通不行。有了这个缘由,她对吉惠就没那么多恶意了。反倒是见陆菀做两面人,在卫闵身上吃瘪,心里头还高兴。   徐倩的债,她可是全部算在了陆菀身上!加上她有心想着吴牧曦,如今看陆府更是哪哪都不顺眼起来。徐府如今也已经投靠了太师府,徐倩好心帮她,却落了这么一个下场。如果不是陆菀不肯出手相救,也闹不到现在这样,这不都是陆菀害的。   “闵儿妹妹,你莫哭了,别着急,你着急也不是法子啊……”陆菀上前想要安抚卫闵,吉惠唰的一下拽着她的胳膊把她甩开。“你!吉惠妹妹这是什么意思……”   陆菀怎么说也是个大家闺秀,吉惠这样蛮横的,她真是丝毫招架不来。   这就是传说中的,你跟她耍心机,她就跟你比武力。粗暴简单。   “一边去!别想骗卫闵!”   “吉惠妹妹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怎么跟到这来了!我警告你!离卫闵远点!”   陆菀自打被崔严当挡箭牌后,莫名其妙在卫闵这的好感度就降低了。卫闵本来还是想给陆菀找借口的。可她哥说了,崔严之前就劣迹斑斑,可陆菀还是邀请他,以上宾之礼待他。谁知事情败露以后,明明事情是因为要给陆菀买礼而起的,陆菀却把崔严避之门外,完全变脸,丝毫不讲往日情分,甚至多次当众提及训斥。   卫守昊和吉惠不一样,她知道自己妹妹有一颗火热真诚的心,拿这个点她,再跟她说说陆菀借助西院打压异己的事情。说说吉惠那次的梯子和那个徐倩。   别人说的,卫闵可能不信。但卫守昊说的,她自然坚信不疑。   再看看吉惠每次都阻止陆菀接近自己,虽然说不出缘由,但总说陆菀不是好人。卫闵从小到大都是吉惠护着的,她自然也信她。   一来二去,陆菀现在已经上了卫闵的防备榜第一!   只可惜卫闵像她哥,哪怕是讨厌什么人,做事起来也慢吞吞的。陆菀浑然不觉,也没想到一个九岁的孩子会有多难拿捏,这才一直围在她身边转。   “吉惠妹妹,我只是想看看闵儿妹妹,你这样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就算你是闵儿妹妹的姐姐,也不应该阻止她见朋友吧。”   “谁说卫闵是你朋友的!走不走!不走拿扫把削你了!”   这陆小妖精难缠死了,而且还自带倒霉属性,上辈子才把她坑死,万一这辈子又把卫闵害了,这怎么行!   “吉丫头,我听说……”   吴牧曦一进院子,就看见吉惠拿扫把赶陆菀,吴牧曦一个没崩住,笑了。“吉丫头,你做什么呢?”   “赶她出去啊。”   吴牧曦挑了挑眉,帮衬着自己兄弟,说话铿锵有力。“陆小姐,这是帅府的家事,陆小姐出现在此处,是不是有点不合时宜?”   陆菀见吴牧曦来了,也知道自己是自讨没趣。吴牧曦软硬不吃,和吉惠一模一样,可重点是,他有智商。陆菀朝吴牧曦和吉惠行礼。   “看来是我多事了。还劳两位多劝劝闵儿妹妹,让她莫要再这般伤心难过。”   “卫闵是我妹妹,我自己会劝她!有你什么事!走!走!”   吉惠作势要上扫把,卫闵端着礼,让人拿捏不出一丝错处,端庄得体的走了。   卫闵偷着抹泪,站在屋门口,越发的肯定陆菀对自己有企图。否则,怎么可能都这样了还不生气。   “吴牧曦,你怎么来了?”   对!   卫闵忽然灵光一闪。   吴牧曦!她哥的情敌!   天啊!哥哥竟然还跑去当兵了。   这几日来,卫闵没少故意挡在吉惠和吴牧曦之间,这都成条件反射了,当即就开始咳嗽。吉惠一听声音,连忙去拍她的后背。   “卫闵,卫闵你别怕啊!我想办法。”   “你想什么办法!”卫闵想到自己那跪完祠堂又要给人煮饭的可怜哥哥。“我哥都走了。”   “没关系!”吉惠反而特别的坦荡。“我去给你追回来。” ☆、75.第 75 章   “吉丫头。”吴牧曦一听吉惠要把人追回来, 脚都吓软了,他连忙上前,下意识挡着门。“先把卫小姐扶进去坐吧。”   吉惠点了点头把卫闵进去坐下, 卫闵怕吉惠跟吴牧曦一处, 拉着吉惠让她坐在身边。   “你怎么追啊!都不知道走多远了。”自己欺骗自己没问题, 可吉惠一说,反驳的声音就在自己脑袋里冒了出来。“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把事情告诉了娘, 哥也不会被罚了。”   “昊哥哥被罚?”吉惠还有些莫名其妙。“昊哥哥不是自愿去的?”   “谁会自愿去!”卫闵都快被吉惠气死了。“我哥好好一个文人, 跑去给士兵烧水煮饭, 这都自愿!我哥傻啊!”   咦?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有道理。是她有点理所当然了, 想着昊哥哥武功不好,被爹安排去当伙头兵, 从卫家军军规上看, 没毛病啊。忘记昊哥哥早就志不在此了。   难不成,真的是因为……   “卫闵。”吉惠也急了。“我还以为昊哥哥能糊弄过去呢。昊哥哥不是很聪明的吗?你说昊哥哥出门办事了,结果就是被爹罚?”   卫闵现在也顾不得保守秘密了, 她强忍着泪,不想再吴牧曦这个外人面前落面子。“骗你的!我哥这几日一直在祠堂跪着……边区那么苦, 黄沙漫天, 食不果腹……”   “其实,也不是这样的卫闵。”吉惠连忙安慰卫闵, 想着卫守昊, 吉惠的心里头闪过一丝异样, 说不上来的感觉。   卫守昊在吉惠眼里,几乎可以说是无所不能的。是特别厉害的形象,现在一听说他这几日都跪在祠堂,心顿时漏跳了一拍,眉头紧皱,表情也严肃了不少。   帅府是个特别能保密的地方,或许也跟它是武将之地有原因。府里发生的事,只要主子不想,外头无论是谁,想打听点蛛丝马迹出来,根本没这个可能。   也是因为这样,至今外人都没得到消息,帅府究竟发生了什么。   卫闵以为她不明说理由,吴牧曦就猜不到,其实却不然。吴牧曦能被太师视为继承人,不是没有缘由的。他自小聪慧,只要把这几句话结合一下,分析一下当初吉惠高高兴兴告诉她,帅府人都喜欢她,吴牧曦一下就明白了。   吴牧曦就觉得,卫守昊是他天生的对手一样。他看卫守昊不顺眼,卫守昊也从没觉得他顺眼过。打从第一次见面,知道吉惠那样努力的给卫守昊带礼物,吴牧曦就讨厌上卫守昊了。   他厌恶的同时也嫉妒着卫守昊,凭什么他不劳而获就能得到吉丫头的喜欢?   吴牧曦喜欢吉惠,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可以为吉惠做到最多。   可是越长大越发现,他其实什么都做不了,打从出生那一刻起,他和吉惠就毫无可能了。尽管如此,吴牧曦也想多帮帮吉惠,保护着她,让她肆意快乐。   他一直以为,他办不到,卫守昊也同样办不到。   帅府和太师府没有可能。   养女和亲子就有可能吗?   可卫守昊就是要各种挑衅他,故意在他身上找难受。按道理来说,他们半斤八两,谁又比谁好?吴牧曦就受着,就想等着看卫守昊被人打脸的一天。   这么一个好姑娘,说到底,都属于不了谁。   卫守昊越暗示,只能让她越难过罢了。   吴牧曦万万想不到,卫守昊竟然真的承认了!向吉丫头坦白,向帅府坦白。肯定是这样,否则以吉丫头的傻,也领悟不了卫守昊的意思。否则,卫守昊一个大好前程的人,又何必去军营里给人烧水做饭。   吴牧曦扪心自问,他没有办法。   一直以来,他自以为的待吉丫头好,其实不过是在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罢了。   举例来说,他可以为了吉丫头高兴,得罪那些官家小姐少爷。因为他知道,最多只能挨爷爷两句骂,回头只要再跟那些大人赔礼,看在太师府的面子上,没人会因为这些计较。   他没想过自己能娶上吉丫头。   因为不可能,所以不敢想。   他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可卫守昊为什么可以?他为什么就敢?   吴牧曦嫉妒了,强烈的嫉妒之下,是对自己无能的一种厌恶。他双手紧握成拳,拳头已经握得隐约发白,藏在袖子低下,一如他藏得严实的真心。   这就是卫守昊对吴牧曦,感觉总比张淼宽容得多的原因。他只是间接的用言语,让吉惠买几本图册来提点吴牧曦,却能在张淼的面前,多次吻下吉惠。   吴牧曦是个聪明人,张淼也是个聪明人。哪怕从情感上,吴牧曦的威胁性更高,可在可行性上,张淼的执行力更为恐怖。   同样是有学识的,侍郎府,或者是侯府的张淼,都有办法能娶上吉惠。但太师府的吴牧曦,永远没这个可能。   吴牧曦的挫败感,比任何时候来得都要猛烈。   吴牧曦还在惆怅的时候,吉惠已经下定决心了。她随后收了个包袱,气势汹汹。卫闵就这么傻看着,吴牧曦跟随着吉惠的动作,看她。   “吉丫头,你这是做什么?”   “去追!爹一定是搞错了!昊哥哥去当什么兵啊!帅府的兵一直都是我吉惠!我去换昊哥哥去!”   吴牧曦一下子脸色大变,连忙拦她。“吉丫头你疯了!不许!有我在,你今儿个别想出这个门!”   吉惠也懵了,上辈子,她每次上战场,吴牧曦虽然挺郁闷惆怅的,但也都笑着送她走了啊。一直都蛮支持她的,现在又怎么了?   “吴牧曦!我得去啊!我本来就是要去战场打仗的。”虽然早了一点,但是这样也好,不用生卫成暄肚子疼……   “哪有姑娘家打仗的。”吴牧曦只感觉自己胸口扑通直跳。他对着吉惠的时候一向面上带笑,轻松肆意,如今难得绷紧了一张脸。   帅府养了个准备出战的养女,大家也都传过。可也都没放在心上。一个姑娘家,你能有多厉害?上什么战场呢。   吴牧曦也一直是这么以为的,加上卫守昊对吉惠的袒护模样,他也没往这方面想过。可如今吉惠却这么的肯定,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吉丫头!谁跟你说你就得去打仗的!帅府的人吗?是谁?卫大帅?卫副将?卫夫人?还是卫守昊!”   吴牧曦这仿佛一点就炸的临近崩溃样吓到了卫闵。卫闵对吴牧曦的印象,还停留在他帮吉惠说话撑腰,给吉惠好吃好玩的东西上。她傻愣的看着吴牧曦,一时不知该怎么反应才好。明明吴牧曦是在胡乱说话,冤枉他们帅府,可她竟然忘记反驳了。   吉惠就觉得奇怪了。必须有谁说吗?她本来就是帅府的三帅,她一直把这个看做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而且她重活的时候就跟爷爷约好了……对!   “我和爷爷约好了,将来给爷爷当副将!”   “卫大帅什么时候缺副将了?缺到必须要一个姑娘来当?枉我一直敬重卫大帅,他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收留你的?看中了你的天生神力?”   如果吴牧曦说的是别人,吉惠还不懂得怎么反驳,可吉惠说的是卫大帅,吉惠立刻就反驳了出来。“没有!爷爷是最疼我的了!每次战场,我不懂的爷爷都认真的教我,从来都没有因为我是个姑娘就否认我!”   吉惠能够理解卫大帅,也是因为她能理解卫家军。卫家军对于卫大帅来说,是他全部的心血和全部的抱负,卫家军是卫大帅保家卫国的全部忠心。作为继承,他愿意把这个交给吉惠,最高的荣耀和最高的寄托。   吴牧曦这么猜测卫大帅,吉惠自然是要否认的。   而且,当初爷爷救她,她还没会练剑,没表演手碎大石呢。   谁都不许说她爷爷!   爷爷可是全天底下最好的人!   吴牧曦也被吉惠这样的反驳噎住了嘴。也对,毕竟吉丫头从来就没因为卫大帅有过半点负面情绪,一提起来就高高兴兴的。   “可你也不能去。卫家军能让一个女子上战场?”   “怎么就不能了?”   吉惠又顺着反问,吴牧曦这才发现,这小丫头脑子有时候还真挺灵光的。能把人堵死。   和炎可不像那什么尊礼治国的高熏。和炎民风要更开放些。早些年的传奇帝后也不是吹的,有□□皇帝和高元皇后做楷模,谁说女子就不如男,就不能上战场?   可和炎至今,也就高元皇后一个敢这么着,吉丫头就是去了又能怎么样?他真不觉得,一个小丫头能做些什么。打仗多辛苦啊,风吹日晒又雨淋,战场杀敌稍不注意便命丧当场……   吴牧曦越想心越慌。“吉丫头,你别吓我了。卫守昊的事情是皇上亲自批的折子,你去了也无用。卫副将既然没带着你,就理应是有他的考量。或许、或许等你再长大一点……”   吉惠马上就被吴牧曦套路了,又急又没有法子。爷爷以前和她说了‘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这句话对于卫家军来说,拒绝、绝对不可以成立!爷爷说了,皇上是明君,卫家军不是卫家自己的,是皇上的。皇上的命令绝对不可以违抗。   那么,昊哥哥是弄不会来了。“不行!那我去陪昊哥哥啊!就昊哥哥那绣花拳脚,没我在旁边帮着,万一打起仗,随便一个小兵都把他弄没了!”   “吉惠!”卫闵一听吉惠贬低自己哥哥,虽然是实情但是也不许说!。   吉惠立刻收到。“总而言之,我得去。我这就骑马去追昊哥哥!”   “吉丫头,你究竟知不知道战场是什么,这可不是儿戏。”吴牧曦头疼的按着自己的太阳穴。   吉惠最喜欢别人跟她将战场的大道理了。因为她懂啊。“战场是要人命的地方,我爷爷说了,一将功成万骨枯,能成为将帅的,手上都是血。但是我爷爷也说了,一人地狱,千万人安宁,杀人是为了保护人,回头进了阎罗殿,阎王爷会清算的。无功无过,也是能宽恕得一个投胎的机会。”   “卫大帅怎么什么都跟你说!”   吉惠洋洋得意,那些年爷爷身边的副将是白当的吗?   吴牧曦知道自己拦不下吉惠了,现在摆明了是不撞南墙不肯回头。吴牧曦只能寄希望于卫副将和卫守昊。   也对,有卫守昊在,应该不会犯这样的错误才对。他一定拦得下吉丫头。   吴牧曦觉得自己已经失败透顶了。自己喜欢的姑娘,回头还要寄希望于别人来劝说她。吴牧曦说不上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惆怅万千的他只能摸了摸吉惠的脑袋。   “吉丫头,你千万得小心。我让我的护卫听你差遣,跟你一起去。粮水我给你备着,记住遇到危险你就跑,千万别硬撑。如果人真的不让你去,你别偷跟着,赶紧回来。卫家治军出了名的严厉,到时候给你军棍就惨了……”   “吴牧曦、吴牧曦!”吉惠拍着吴牧曦的肩膀,手勾他脖子,因为不够高,还踮了下脚,大大咧咧的模样直接吓到了卫闵。“你怎么老是这样,没关系的,回头等我从战场上回来,找你喝酒啊!”   吉惠笑脸眯眯,说出这句话后自己都顿了两下。想想上辈子上战场时对吴牧曦的诺言,她只觉心里头流过一道暖流,让她觉得心里头涨涨暖暖的。   “吴牧曦,我走了,把后背留给你了。你帮我多看着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吉丫头你又糊弄我。”   吉惠笑着,看她这比上辈子小了好几岁的兄弟。吉惠指着卫闵。“喏,卫闵可是我的后背啊。回头我照顾不到她,你帮我多看着点。别让什么奇怪的男人接近她!那个陆菀更是不行!别人我信不过,就你了!”   吴牧曦摇头,其实也不把吉惠的话当回事。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他对卫守昊还是有信心的,吉丫头去一趟肯定还得回来。“你照顾好你自己吧。”   吴牧曦万万想不到,四天后,下人快马回报,走的路上,大姑娘甩了他们二人,等他们快马赶上卫家军的时候,卫家军以军不外视为由不许他们接近。他们拿出太师府的信物,卫副将赶来怒气冲冲的告诉他们,大姑娘也要一起打仗去了。   吴牧曦当时正喝着茶,一不小心把茶杯给捏碎了。   卫守昊!   你说好的能耐呢!   喂狗吃了吗! ☆、76.第 76 章   两天前。   吉惠骑着快马, 一路狂奔。此时的她,穿着一身暗灰色的武人粗衣,头发高束, 快马扬鞭, 身后带起阵阵黄沙。她骑马的动作潇洒自如, 眼神也出奇的平静坚定。她已经不停歇的跑了将近一天,嘴唇干裂,皮肤也蒙上了一层灰。后背的汗渍从来都没有干过, 一直是**的。   那两个太师府的护卫, 一天前, 早就被她甩在身后, 根本跟不上她。   吉惠拿出水袋,仰头喝下最后一点水。衬着那么点落日, 身上的姑娘气被消磨得干净, 反倒像是个豪气万丈的江湖侠客般。   喝水期间,吉惠一直盯着某条大道,果不其然, 大道露了个头,专属于卫家的帅旗迎风飘扬, 肃杀之气萦绕不去。恍若这支军队, 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摧枯拉朽力量。   吉惠勾起嘴角,就此时的高马尾装扮看起来, 甚是英气。她将水袋挂回马匹, 驱马迎上。   军队果然第一时间戒备, 两个骑马小将举着长抢冲过来。吉惠拔出自己练武的长剑,先是轻轻一挑两把长抢,紧接着就是一个利落的躺倒,两马错开,没能拦下吉惠。   吉惠就这样,像个英雄似的,在小兵们的面前,冲向卫长彬。   卫长彬这时候也认出了吉惠,拦下要出动的士兵们。   吉惠下马给卫长彬行跪礼。“冲撞将军,还望将军恕罪!”   吉惠不知道卫长彬现在的军衔,但是她却认得卫长彬头顶的头盔。蓝色长缨,是只属于将军特有的。   卫长彬因为出关,从原本的留守副将官升右护卫将军,官从三品。率三万士兵前往边区大营,镇守屋秀关。   卫长彬一看见自己这个养女就头疼。他现在特别想下马,拍拍对方的肩膀,问一句。‘丫头,你怎么跑过来了呢?你一个人来的?怎么来的?有没人跟着你?问过你娘了吗?’   嗯,已经不是一句了,是好几句。   可是现在不行,他得端着自己将军的架子,也得维护卫家军的规矩。   “传令下去,休息一刻钟。”   “是!”卫长彬身边的副将得了令,便传了下去。   刚刚和吉惠交手的两个是偏将,如今回马,一听休息,人也不紧绷着了,当即下马跟吉惠打招呼。   吉惠也起了身。   “小姑娘!厉害啊!是个本事人!”   “没想到,你一个女娃,上马这么稳,面对我们兄弟俩也丝毫不怕,不知师承何处啊!”   吉惠的师傅,卫长彬卫将军,听着人问,下马差点绊着。他连忙站稳,装作没事人一样的来到吉惠跟前。卫长彬治下出了名的严厉,和卫大帅还是有差别的。他绷着脸。“你们,去把新来的那个伙头兵找来!”   “是!”   两个偏将也不傻,一点就通。看来是帅府来人了。   帅府对号入座一下,哪位姑娘能有这神通?还不就只有对外传的沸沸扬扬的养女吗?卫大帅亲自带回来的人物,果然不差!   可怕的是,是个姑娘,而且小小年纪,身上已见将者风度,气势丝毫不弱于他们二人。   刚被两个偏将夸了的吉惠,此时收回了剑,两脚合并站立,手背在身后,乖巧胆怯的低着头,偷偷抬眼瞄她爹。   “爹,我来支援你。”   卫长彬气得都不会说话了。   什么叫支援他?   为了让儿子死心,他挨了媳妇多少咒骂怨恨,这才把儿子从家里带走。走前那一夜,觉都没睡好,光听媳妇念叨,耳朵都长茧了。   这下倒好,小丫头自己跑了过来,怪谁?反正肯定怪没看住人的媳妇,跟他半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   卫长彬气着不说话,吉惠也不敢吭声,就这么死寂着。   最后还是卫长彬输了。   这小丫头平日里不挺会讲的,怎么忽然就安静了?卫长彬咳嗽了一下。“你一会见了人,就赶紧回去,自己找你娘领罚。”   “我不回去了!爹,我跟你去打仗呗。”   卫长彬老血吐三升。   “胡闹!你个姑娘家,打什么仗!好好在家待着,跑着吃什么苦头。”   “爹,我不怕苦的。”吉惠特别诚恳的看着卫长彬。   卫长彬是个武将,不善言辞,总是被自己这个女儿堵着。从小到大,他给吉惠的印象都特别的严肃,好像不想跟人说话一样。偶尔,还会看着她露出奇怪的表情,吉惠一直觉得他爹特别嫌弃她。   可是卫长彬是真冤。他对自己儿子也不说话,一直以来在家庭中都充当着话最少的角色。只是卫守昊和卫闵,都不大亲近他,他也时常能绷着脸,勉强表达一下父爱。吉惠却不一样,老是很活泼的拉着他亲近,他心里欢喜,实际上却不知如何对待。脸晒得黑,老脸红起来也没人能看出来,面对吉惠的亲近,他只能很是勉强的用‘去玩吧’‘多练几下就会更好’‘不错,掌握得很好’‘就这样’此类的语句来回应。   至于变脸,完全是因为吉惠太强了,卫长彬受打击的自尊心一度被摧毁的精彩瞬间罢了。   但卫长彬的特殊表现在,他从不骂吉惠。   这么一对比,莫名间竟然硬是挤出了一点好来。   “爹,你教我习武,如果我连战场都不上,那还有什么意思你说?爹你就让我跟着你吧。”   “教你习武是你爷爷的意思。谁规定习武就必须上战场?”   吉惠以为卫长彬嫌弃自己,心中失落。以为她爹只是听了爷爷的命令,也不是真的想教她,在她身上浪费时间。“爹,你让我跟着吧,昊哥哥不也来了?我当个小兵也行!我给你扛旗!”   “男儿保家卫国,这是理所应当的事。你不用和昊儿比,这是他应当的。”   开玩笑,帅府现在是,一个儿子当伙头兵,一个女儿扛旗了吗?这算什么事。   “爹……我会乖会听话的。我和爷爷约好了,总有一天能给他当副将!我本来就是要上战场的!”   卫长彬一听这说法就皱眉头。   卫长彬人正心也直,对于外头谣传的‘帅府想靠个姑娘继承家业’的说法,他是听见一次反驳一次。每次同僚们开玩笑,他就特别认真的解释呵斥对方一脸。   他心思不够细腻,不知道事情会不会传到孩子身上,现在听吉惠这么说,以为她是听着外头人说的话误会了,他当即特别严肃的给吉惠解释。   “丫头,你且听着!帅府没落了,卫家人战死了,卫家军还在!卫家人不靠什么人顶着帅府荣光,帅府的荣光就是卫家军。我当初听你爷爷的,把你收为养女,我既然答应了,那就是一视同仁。你就是我卫长彬的女儿,和卫闵没有半点不同!卫闵不用跑战场上来,你也不用。帅府还没有窝囊到需要女儿家做什么牺牲。就算帅府的男儿死绝了,也不用你们,好好在家安安稳稳的待着就行。教你习武是因为你有武学天赋,不是为了让你跑战场打仗的,这一点你要清楚!”   这还是卫长彬第一次跟吉惠说这么多的话。主要也是因为跟别人解释的次数多了,话也顺溜。卫长彬说得正直,语气坚定。   吉惠眨巴着眼睛,傻了。   吉惠发现,最近她需要做的心里建设特别多。比如,必须随时做好心理准备,被别人喜欢。   她爹这番话,她唯一听懂的重点是,在她爹心里,她也是女儿,和卫闵是一样的。   那么再详细了解一下这句话。那就是,她爹喜欢她!   吉惠双手捂脸。   爹,你忽然这样,我真的一点点准备都没有啊。   吉惠还没有表态,两个偏将就带来卫守昊。卫守昊是伙头兵,本来就在军队后面,走过来花了点时间。   卫守昊一眼就认出了吉惠,抓着她的胳膊把她拉到自己身前。吉惠放下手,看见卫守昊,忽然就笑了。“昊哥哥,你来啦。我也来啦。”   来个鬼啊!“你来做什么!回去!”   卫守昊急得眼睛都红了。此时他穿着伙头兵的盔甲,带着脏兮兮的头盔,这才两天功夫,原本高贵优雅的谦和公子哥完全消失,转头变成了村里的田二狗王大柱什么的。脸被晒黑了不少,只是那双眼睛漂亮得很,一如过往的深邃动人。   吉惠对着帅府的两个男人,叉腰哈哈大笑。   在两个偏将的注视下,狂傲的发言。“你们现在都喜欢我,你们赶不走我了。我现在水也喝完了,干粮也没有了。你们如果派人押我回去,我就路上把他们全部打晕,再追上来。就算你们把我送回家。我也能捅破屋顶溜出来。这儿我熟得很,反正到时候我肯定能到军区大营。你们这么喜欢我,就不怕万一我路上遇到劫匪?没水喝渴死了?没东西饿死了?迷路走丢了?或者被当成奸细抓大牢去了……”   吉惠越说,卫长彬和卫守昊的表情就越阴郁。在她把一众可能介绍了个遍之后,吉惠高傲的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你们自己决定吧!”   两个偏将咽了下口水,觉得这帅府的大姑娘真的非同凡人。   敢这么跟他们将军说话的,帅府大姑娘是一个。   吉惠现在可狂了。反正现在爹和昊哥哥都喜欢她,喜欢她就一定拿她没办法的。喜欢人两辈子的吉惠,对比了一下自己和卫守昊,得出这个结论简直简单到不行。   场面一度非常焦灼,在经历了安静,热议,吵架,安静,这些过程之后,吉惠以反正你们喜欢我就必须听我的,这样无厘头的理由一直坚持了下来。就连卫守昊说烂了嘴,吉惠都不肯松口。威逼利诱忽然就不顶事了。   最后,吉惠就被卫长彬卫将军,拎着后衣领,丢到休息的小兵之中了。无视儿子怨恨的眼神,卫长彬正直的为自己申辩。“小丫头会武,当个小兵不差!”   “那多危险!”   “等你有本事从伙头兵里面爬出来,本将再考虑给你换身盔甲!自己的媳妇自己看着!”   从卫长彬对吉惠说的‘我’,以及对卫守昊说的‘本将’,再到提点卫守昊的‘自己媳妇’。卫守昊有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他爹上辈子对他,就不像亲的。卫守昊心中郁结,但也无计可施。   卫守昊看了眼穿戴盔甲的吉惠,眼睛里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柔情。卫守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盔甲,对着吉惠喊。“卫三,你等着爷啊!”   本来他就没打算在卫家军里一直当个伙头兵。   当然,本来他也没准备让媳妇再参军的。   果然是算不准的,对于卫三。 ☆、77.第 77 章   四年后   和炎边疆以内有三大关:屋秀关、长英关和煦西关。   三关作为对外贸易线上的交点, 时常是兵家争夺的重要之地。和炎对此十分重视,三关之外设立边区大营,再派大将前往关内镇守, 用以保证和炎外贸商队的平安。   天下大势三国鼎立。南部久治高熏, 中庭大势和炎, 北疆蛮族义部。   和炎是以一家打天下,到如今立国第三代皇帝,和炎的经济贸易, 军事实力都远在两国之上。是三国之中, 立国最晚, 却又能力最强的国家。和炎占地之广, 物产丰富、民众甚多,所以在治国之上也要更加棘手一些。   义部是部落的统称。他们崇尚武力, 是当之无愧的草原之国, 族人英勇善战,能力不可小视。   义部被和炎和高熏两国称为蛮族,起因是义部之人的蛮横习俗。他们兄及弟、父及子的将所有掠夺而来的东西继承, 包括女人、财宝等一切。   义部部落之间时常出现战争,兄弟手足相残, 父子相杀的戏码在义部都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他们会尊崇强者, 无视纲常,只要你能打下部族, 部族治下的所有民众都会无一例外的将你奉为新王。   可即使如此, 义部也是有首领的。由各个王族之间进行推选, 最强的一支草原部落王族当选首领。首领表面上是有一些统一决策权,但实际上根本号令不动其它王族。   有些小王族,为了族人的生存,往往会选择骚扰边境的和炎,以此掠夺财宝和粮食,这种情况,在即将入冬的时候更为严重。   这就事和炎三大关的重要性,如果大的王族出动,三关有事也会陷入被攻陷的危险。一旦被攻陷,义部强悍的铁骑便会直驱南下,造成的损失是不可估计的。   和炎为了保证三关的兵力能随时做调配,专门设立边区大营作为三关的兵马输出。一旦三关有什么风吹草动,随时可以向边区大营请兵。   边区大营也会时常派兵巡逻附近村落,以保证群山之间,没有村子被义部绕道袭击。没有义部的兵马驻扎。   这样的巡逻队,被称为快监兵。取义为快速监视的军队。为首的监官属于从六品官职,每个监官独立拥有自主练兵权,可以调动一千兵马。但是巡逻的路线却不是固定的,是不定向的不定点的巡逻,都是临时由边区大营的左右参将共同决定。   今天,是快监兵们又一次出动的日子。   崎岖的山路上,一支快监兵,风行电击般快速略过。马蹄声响彻山谷,犹如一把出鞘的利剑,直向九天云霄。战马踏过低洼的水坑,四蹄翻腾,长鬃飞扬,接二连三的马儿奔腾而去,如风如电。战马之上的士兵们,个个精神抖擞,斗志昂扬,他们的身子紧绷成一支弓上利箭,随时准备着应付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任何情况。盔甲和头盔加之在他们身上,在日光的照射下散发着一种温暖人心的光芒,鼓舞着他们无畏的前进。   为首的领头的监官忽然抬起手,战马往前奔跑了一段,士兵们接连举手示意,拉住缰绳停了下来。   随行记录的小副官驱马与监官并肩。“大人可是发现了什么?”   只见那监官不过十七八的少年身形,枣红色的战马上腰背挺直,身穿轻便铠甲的他,浑身贵气天成,肩宽腿长,两手抓着缰绳,脚下踩着马镫,好像随时准备着驱动马匹,哪怕停下来也不肯放松。剑眉星目,鬓若刀裁,犹如一把泛着冷光的长剑,锐利危险而不失美感。   此人,正是十八岁的卫守昊。   卫守昊是一个喜欢未雨绸缪的人。自打他重生以来,就没有一刻停止过私下的练武。上辈子他愚笨,听信了家里的话,哪怕卫三一次又一次的鼓励他,他也没有勇气再将丢下的武功再度捡起来。   可是重来一次,正好是他因武绝食的时候。他年纪小,还有一身尚未忘却的武功,他不会笨到停下不去练武。他的才学,积累了几十年,看书作诗反倒成了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他不用再在习文方面浪费太多时间,余下的也都用来练武了。只是一直都是私下里关着房门努力,到底是不如别人。从伙头兵里面出来后,等他当上小兵,卫三已经是快监兵的小副官了。   他的媳妇,怎能成为别人的副官!   卫守昊不服输,也就更加卖力。边区大营的将士们对他到底是有几分不同。毕竟是卫大帅的亲孙子,唯一的亲孙子,还能不多给开开小灶。再加上吉惠时常要来串门,毫无私藏的费心教他。卫守昊总算是摸黑爬上了快监兵的监官。   但是他的媳妇,也早已经是个监官。   同为一位,却相差甚远。一个初出茅庐,另一个已经混成老油条了。卫家军以军功为重,每次的军位上迁必须要有军功做基础。否则,哪怕你是卫大帅的孙子,卫将军的儿子,也没人给你哥副将当。   吉惠那边已经快满了,而他才刚刚开始。   卫守昊人生头一次,有了一种,原来我还需要追逐的感觉。想想当初,卫三也是这样,从一个小兵一步步的爬到卫家三帅的位置。卫家军给予崇拜、信任和托付,如今看来,是完全理所应当的。   卫守昊说服自己,上辈子吉惠来接人时候,某个骑马小兵看着自己媳妇眼中的热络。那么多年了,竟然还如此清楚的记得,若是别人知道了,可不笑他一声小气。   卫守昊看着不远处的村子,半响沉思。“现在什么时辰了?”   小副官看了一下日头。“大概午时。”   卫守昊手上抓着收起的长鞭,指着不远处的村子。“怎么半点炊烟都没有。”   小副官顺着看去,忽然也觉得后背发寒。卫守昊掉了一下马头。“去看看!”   “是!”   小副官连忙给号令,号角声吹响,快马再度狂奔而起。两个骑手连忙从马匹上取出挂号的卫字军旗。三角旗子虽小,但迎风飘扬,带着一种莫名的肃杀之气。   一路狂奔直村子前,只见村中三五个村户正在耕田锄草,茅草屋前村民正在晾晒衣服。不大的村子,目视过去也就十几户,反倒家家忙碌,见士兵出现,纷纷打量了一下。   小副官看了一下,觉得没有问题,但炊烟也是一个奇怪的地方,他开口建议。“大人,是否让村民把村长找来?”   卫守昊的眼睛锐利如鹰,他快速的在村民身上一扫而过,最后调转了一下马头。“回去。”   “是!”   小副官得令,不敢有异,连忙给令跟随卫守昊离开。   这些士兵都是由卫守昊亲自操练的,其实也可以说是卫守昊的亲兵。只是一个说法而已。   卫守昊治下,不像他爹也不想他爷爷。卫大帅治下讲究一个规矩,但也是能和士兵谈心说话聊得来的人,和士兵之间很容易互通。卫长彬治下要求严苛,不管你服不服我,把你往死里治,治到你心服口服。但只要你是个有本事的,我敬佩你,也能让你三分,不给你挂面子。   卫守昊却不是,他从不大喊发脾气,话少却精,时常是一个命令一个动作,百分之百的要求服从。他带出来的士兵,多半也都是沉默寡言之辈,好像专门挑出来的一样。士兵多半像他一样很独,很少有热络交谈的情况。他们单兵都很强,训练内容也多,更讲究纪律,做事也十分专心。卫守昊带出来的兵,像他,在军区大营里,个个像只高傲的孔雀,身上就是比别人多一股傲气。   说来说去,大家都是兵,也不知为啥,就感觉你们要更牛逼一点。也没有道理和缘由。   如此,卫守昊最看不惯的,自然是吉惠带出来的兵,各个大嗓门说说笑笑,没上没下不成样子。大概也是有了个亲近下属的监官,活得跟一帮家人一样。那日有一个士兵,巡逻的时候因为马匹忽然不受控,不小心摔断了腿。整个军区大营,就听见吉惠的士兵哭嚎、鬼哭狼嚎,活跟死了爹娘似的。后来还是他找了军医,给那士兵看了看,再三保证对方还能上战场,这才控制住了局面。可当天晚上,就听说吉惠带他们唱歌游戏,专门给那个士兵做庆祝。   反正,卫守昊知道,打死自己,他也练不出吉惠那样的兵。   对此卫守昊有自己的辩解。战场杀敌,稍顺就是一条人命,相比于情绪上的起伏波动,卫守昊更倾向于让他们理智些。各家有各家的所长,这就是卫家军特意让监官练兵的原因,实际上,也是在培养将才。   不让他们之间,因为别人而受牵制。军人骨子里都一股倔强,如果共同治下,反倒是磨灭了他们原有的才华。将自己所长发挥到最大,只要你不适应这战场,你永远也上不去。一旦出错,以军规论处,这就是卫家军为什么能够成为和炎第一军的原因。   卫守昊带领士兵们移到地势较高的地方,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奇怪的村子。“地图。”   小副官连忙拿出地图,卫守昊皱眉看了一会。“派两支分队报信,一支回报军区大营,另一支找寻其它快监兵队伍。通知义部入侵昔区一带。记得让士兵们沿路留下信号。”   “是!”小副官点头,朝身后两个士兵示意。士兵调转马头想后领兵。小副官不由得问。“大人是如何看出这有问题的?”   “你见过一个村子全是男丁吗?”   小副官闭了嘴,忽然觉得心惊。“那原来村子的人……”   “死了吧。”卫守昊冷漠的得出这个结论,心里头却忽然挂心起自己媳妇来。不知道今天执行任务巡逻的快监兵,有没有吉惠的兵马。“这里应该是刚被袭击的。否则,不可能连午时炊烟都没有。”   “大人!那我们为何不发兵?”   “此处多山,容易藏兵。不知是否有被潜伏。你派人下马上山搜寻发放信号。观察一下再说。   “是!”小副官连忙领命,心里是又激动又紧张。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传言果然没错,跟着卫监官,很容易捡战功的。 ☆、78.第78章   卫守昊领着快监兵, 等了大概半个时辰。在此监视下,基本可以确定了卫守昊的判断。   那个村子果然是刚被袭击了没错,义部人进行伪装, 陆陆续续也升起了炊烟, 看来是准备在此长期住下。   这不属于义部的行事作风。   义部向来是以掠夺为主, 抢了就跑,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们这么难缠的原因。可如今他们却选择找据点安营扎寨,卫守昊总觉得这里头有什么。   就情况来看, 这个村子也没有新的兵马进出, 是完全可以攻打的情况。军区大营那边再过来人, 肯能还要晚两刻钟。不如就此夺下村子, 赢个军功。   卫守昊正准备指使出兵,忽然一匹快马赶来, 马蹄声惊动了快监兵们, 纷纷掉转马头看去。是自己人,刚刚派出去报信的。   他连忙下马行跪礼。“报!禀大人,阴山以北发现我军伤亡。”   卫守昊皱着眉头。“什么兵马。”   “属下得了这个。”报信的快监兵从怀中掏出一个令牌递给卫守昊, 卫守昊一看,忽然收紧。“属下怀疑是吉监官的人马, 伤兵也口述确实是吉监官。”   “怎么会这样, 莫不是遇见了埋伏!”小副官也惊讶万分,边区大营里谁不知道, 吉监官来去如风, 最是爱惜手下, 如果真的出现了这样丢弃伤兵的情况,那只有一种可能,吉监官可能到现在,还腾不出手脚。或许,正在战中。   卫守昊猛拉缰绳。“留下一小队人继续监视,等候派兵,其余的人,随我一同支援!”   “是!”   快监兵纷纷领命,报信的快监兵也迅速上马,卫守昊带着人,快马扬鞭,急速狂奔。   卫守昊心急如焚,头盔之下,眉眼之间泛着凉薄的寒意,神色似冷漠,似愤怒,更似一匹暴怒的孤狼。他腰间的佩剑随着骑马的动作上下抖动,肃杀的气势朝人迎面扑来。   卫守昊身后的小副官,一边咬牙紧跟,一边不受控制的将目光移向卫守昊,打量这个脸背影都像出鞘剑刃般可怕的男人。   军区大营里,谁不知道吉监官是卫监官最疼爱的妹妹,他们两支快监兵都快变成兄弟队伍了。这吉监官的快监兵,可是他们护着的。   找死!   卫守昊带队狂奔,沿途路过伤兵。除去倒在地上的义部兵尸体,受伤的快监兵有十几个人之多,此时他们都已经脱去盔甲,做了一些简单的包扎,地上的战旗和兵器,甚至是萦绕在鼻尖久久不散的血腥气,都在宣告着,这里曾经发生过一次激烈的战斗。   卫守昊一看义部兵,都身穿盔甲,装备优良,可见不是一些小的部落,这是一支属于大王族的正规兵。   卫守昊心中战鼓如雷,大声叱问。“你们大人呢!”   地上的一个快监兵伸出了手,给卫守昊指了方向。“大人说不计伤亡,必须要斩下对方首领的脑袋!”   卫守昊死咬着牙。“走!”   “是!”   有事一阵狂奔,卫守昊□□的枣红色战马,好像感觉到了卫守昊此时的焦躁,步子更加急促,风刮得快监兵们眼睛都泛起了红色。他们以为是遇到了疾风,可等他们终于拉住缰绳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是他们骑得太快。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尚未结束战斗的村子。村子很大,足足有百户人的规模,随处可见义部人伪装的村民尸体倒在田间、房屋、村中小路,还有一些身穿盔甲,正在战斗的义部王族正规军。到处都有战斗中的快监兵的身影,他们被冲得七零八落,这是一场以少迎多的战斗,可他们却丝毫不怯,平日里嘻嘻哈哈的笑脸,如今哪怕身中数刀,仍然大喊厮杀者。他们毫无畏惧,他们的盔甲、脸上、手上、身上,都是血,血迹分不清是敌军还是自己的,他们毫不在乎,唯一让他们在意的,只是大刀溅过来的血,染上了他们的手,让他们一度握不住滑手的刀柄。   卫守昊的快监兵们个个被这个场面激红了眼睛,平日里向来很独的个人,如今纷纷变成了群狼,呲牙暴怒,等着头狼的一个号令,他们就可以扑向敌人,撕咬碾碎他们。   “众将士听令!”卫守昊拔出自己的长剑,兵器刺耳的声音激荡起了快监兵身子里的热血。   “杀!”   “杀!”   快监兵纷纷响应,拔剑扑向战场。马蹄声淹没了了一切,好似拥有地动山摇般的震撼力量。原本还在勉力坚持的快监兵,看到了兵马支援,仿佛看到了人生最后的那点希望。赤红的眼睛里顿时被生的讯息所掩盖,原本被死亡淹没的黑暗,好似终于迎来了光明。   还有些早已伤痕累累的快监兵,看到了熟悉的兵马,终于放下心中最后的那点悲恸,他用已经染上死亡的扩散瞳孔,死死盯着快马而来的友军,这仿佛是一种圣神的交接。终于,他终于可以放下周身的疲惫,任由自己好好休息一场。   杀、杀、杀!   所有的士兵脑子里只有这个字。   卫家军的军旗还在旗手的手中飘扬,卫家军的热血还在士兵的胸口中流淌!只要他们没死,哪怕跪着,他们也会勇敢的迎上冰冷的利剑,没有丝毫的畏惧!   在卫守昊领兵加入以后,这场战斗,又整整进行了将近半个时辰。   卫守昊早已下马杀红了眼睛,身上全是血迹,他的盔甲早已经不见,他的刀柄早已被鲜红浸染,他记不清自己的面前倒下了多少敌人。   他只是在用眼睛疯狂的寻找。任何阻碍他视线的敌人都会被他夺取性命。   没有!   没有!   哪里都没有!   为什么?   为什么会没有?   “卫三!卫三!”   卫守昊不止一次的大喊。哪怕他已经筋疲力尽,手也一度握不住刀柄,但是他叫喊的声音却依旧那么的洪亮,一次又一次。最后,声嘶力竭。   义部的兵马终于被控制住,义部人的可怕之处在于,对于族外人,只要一个命令,他们就能战死到最后一刻。在和炎和义部多年的交战之中,几乎没有什么义部部族的俘虏。因为他们,只有战死,从不投降。   小副官得以找寻卫守昊的身影,他连忙跑去,搀扶着卫守昊这摇摇欲坠的身体。“大人!大人,属下得了消息,战斗中地方首领出逃,吉监官带了一小队人马,早早追了过去……”   “你说什么!”卫守昊一把提起了小副官的领口,眼睛里泛着血丝,声音也格外的沙哑。他慌乱的推开小副官,朝着最近的一匹战马走去。他脚下不稳,几度踉跄,但要上马的意志却是那么的不可动摇。   “大人!”小副官连忙阻止。那些终于战罢了的士兵纷纷站如松的看着,就等着卫守昊一个号令,继续跟他冲锋陷阵、出生入死。   卫守昊被小副官扑倒在地。“大人!请大人三思!”   “滚开!”卫守昊推开小副官,平日里的那些运筹帷幄孤冷清寡好似在一瞬间被破坏了干净。他就像一匹受伤悲恸的孤狼,浑身是血,独自在山林里无助的徘徊。   快监兵们看着,眼睛不由得湿润起来,有些年纪小的士兵,用袖子抹去自己眼中的泪,咬牙故作坚强的抬着头。   马蹄声传来,稀稀落落的,来自敌人的方向。大家顿时又紧握住了自己手中的武器,纷纷紧绷着身体,等着即将到来的一切。   近了、近了、更近了。   大家感觉都听到了彼此心中的战鼓声。   他们都知道这是什么。   即将到来的,又是什么。   死亡,在这一刻离他们是那么的近。   他们没有丝毫退缩的等着。   忽然,几匹枣红色的战马出现在众人眼前。熟悉的盔甲,再熟悉不过的人。   吉惠领着仅存的四个快监兵,背光出现在众人眼前。她浑身是血,犹如从地狱归来的战神一般。阳光从她背后照射过来,刺得人眼睛酸涩。   只见吉惠一手把缰绳,一手高提着地方首领的头颅。她的头盔不翼而飞,长长的马尾直垂而下,一阵风飘过。整个战场,响起了疯狂的叫喊声!   终于!   他们!   胜利了!   吉惠脏兮兮的小脸上跟着露出了一个痞笑,清秀的五官衬上不乏英气的眉眼,十五岁的吉惠倒像个半大不大的孩子。战胜的快感让人即感伤又高兴。她正想来两句英雄的贺词,眼睛却扫过人群中的某个身影。   一群敌人尸体包围着的,狼狈不堪的人。   吉惠心下一抖,像是对待什么垃圾似的,甩手就把地方首领的头颅丢给了其中的某个士兵。吉惠快马扬鞭,朝着卫守昊驱马而去。 ☆、79.第 79 章   军区大营, 放眼望去,皆是模样相同规格统一的营帐。营帐接二连三,井然有序的并列着。月色高悬, 大营里仍旧是火光冲天。士兵们高举着火把守夜, 巡逻的军队也有丝毫懈怠, 认真的排查着。   今天,军区大营刚刚打了一场前所未有的胜战。两支快监兵,两千人马, 力战义部王族齐蒙部下第一勇士呼传哈, 其所带的八千精锐几乎全部战死, 自己更是被斩下首级。情况惊动卫大帅, 卫大帅亲自发令,命军区大营联合三大关一同探查周边山区情况, 务必清查所有村庄。军区大营连夜派兵……   今夜, 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相比之下,作为英勇而归的吉惠、卫守昊两支快监兵,得以留守大营, 稍作休息。吉惠的兵马损失惨重,几乎全部战死, 一千兵马, 只剩不到一百来人,好不容易活下来的, 也都是重伤难起, 算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卫守昊带领的快监兵就要相对好些, 清点一下,伤亡并不严重,可以说是在吉惠之后捡了个便宜。   吉惠斩下呼传哈的头颅,与卫守昊会面后不久,赶忙撤退。军区大营带兵前来清扫,事后吉惠才知道,收到她求援消息的另一支快监兵,在救援的路上被伏击,一千兵马几乎全部牺牲。   直到那时候,浴血奋战的快监兵们才知道。原来,不是没有友军来救他们,而是他们来不了了。吉惠和卫守昊领命带兵而回,对士兵们进行慰问之后,参将甚至忙得没有时间与他二人多说,只是口头上肯定了两人的功绩,就将呼传哈的头颅封入木盒,命人快马送去卫大帅驻守的边疆。   吉惠和卫守昊不是不知轻重的人,相互安抚好自己手下兵马后,也就各自回营,那之后,黑夜降临,他们都没找到机会,好好说说话。   这就是战争,每一次的胜利,都伴随着死亡和牺牲。胜利的欢呼声沉重得无以复加。   卫守昊回了营,脱去身上的盔甲和血衣,总算能找到机会,把自己洗干净。他穿着亵衣,舒展了下筋骨,便磨墨准备写字。   卫守昊努力对应着上辈子的情况。觉得唯一能对得上时间的,就是上辈子的边境之乱。但这次比那提前了很多,而且,情况也要严重了很多。   上辈子的边境之乱发生得还要再晚一些,朝廷命卫大帅进行镇压,义部王族谷南扎提议可以帮助和炎,他派遣自己的儿子维唯尔出使至和炎京城,面见圣上。   本来,朝中看法全部一致,只是接待了维唯尔,绝口不提合作的事。谷南扎作为义部的老亲王族,根基深,兵马雄厚,一直以来都没少找和炎的麻烦。谷南扎为人最狡猾不过,不过,和和炎打交道最多的,也是他们部落。为此,谷南扎甚至练了一口地道的和炎话,维唯尔也是从小接触和炎教育长大的。   谷南扎早就有心想要成为义部之首,牵头在义部打了不少的部落战争,但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效果。如今他有意亲近和炎,可谓是司马昭之心,野心勃勃。   维唯尔在京住了大概有一个月,卫守昊见过他两次,只是留了个讲着和炎话的蛮横王族子弟形象。   但是谁也没想到,卫大帅的一战打了三个月都没能平息。原本以为的边境动乱升级成了领地战争。维唯尔领父命传达谷南扎的意思,表示自己想要求娶一位朝中大臣的女儿。为此,谷南扎表示,可以向三关出兵,震慑义部王族,防止义部王族有人趁火打劫,进攻三关防线。   谷南扎可以说是真正的老狐狸,他话虽如此,却满含杀气。总有种,如果和炎不答应,就带兵进攻三关的意思。   只是一个大臣的女儿,甚至不是公主。这对和炎来说,也算是笔不错的买卖。皇上仍旧没有下令,维唯尔一别以往形象,开始嚣张的游走在官员各处。朝中大臣拿捏不准皇上的意思,只能开门迎人,态度也一直不卑不亢。   直到吉惠闯祸。   当时的卫守昊已经是陆府的座上宾,陆菀也早已心属于他,只要他考了科举,借陆府之风,就可扶摇直上,成就满心抱负。   正是陆老爷子大寿,卫守昊受邀前往。满堂文武大臣祝寿,皇上亲写寿词,一时无俩。入夜寿宴过半,后院忽然传来吵闹声,下人回报,维唯尔被人殴打重伤。   众人连忙敢去,就看见吉惠揪着维唯尔的衣领,把他打得半死不活的。连忙把他二人分开,吉惠让人不解气,挣扎着不肯服输。最后,还是他一声喝令把吉惠给压住了。   卫守昊本以为,维唯尔是不识好歹,说了什么侮辱帅府的话,这才令吉惠暴怒,可吉惠死不吭声,愣是不肯说出缘由。维唯尔拿出丝帕,咬定是吉惠情书送至,邀他后花园相见。吉惠什么也没有,没有物证没有认证,只有自己的一张嘴。她毫无避讳,破口大骂陆菀陷害于她。   陆菀委屈频频落泪,陆老爷子更是护着孙女,命人彻查。吉惠当时名声并不好,跟着吴牧曦闹了不少笑话,许多人对她指指点点,难听的话一波接一波。   最后无论是查物证还是人证,全部指向了吉惠。丝帕和情书笔迹,也全部吉惠所为。下人也证实了,维唯尔此番就是被吉惠受邀前来。   陆老爷子一个折子状告至皇上,当时卫大帅平定动乱不力,又出了吉惠这么个事情。帅府名声一落千丈。吉惠死咬牙是陆菀陷害她,维唯尔更是添乱,开口要驯服吉惠这头野马。   卫守昊谁都不信,但却是信吉惠的。要说傻,全天底下没人比他这妹妹更傻了。吉惠虽然不说缘由,帅府人也是挺着她。吉惠当着众人的面将陆菀牵扯进来,可算得罪了陆府。陆府一改态度,建议皇上让吉惠接受维唯尔的提亲。朝堂风向一息变。帅府扛着巨大的压力,不愿接受维唯尔的提亲,卫大帅以为保帅府不衰的名义,亲自要求卫守昊把吉惠娶了,将吉惠拎进军营混了两个月。回来也就跟个没事人似的。   陆府自然是没那么好说话的,更别提当时陆菀对卫守昊已经心属。卫守昊一边拖延着陆菀,一边在陆菀身边找证据,证据到手后,亲自去找的陆老爷子,威胁恐吓……陆老爷子什么人,皇上亲信,两朝老臣。你一个黄毛小儿,竟敢犯上到这种程度。   就那一手,卫守昊就断送了自己未来所有的前程。好不容易保住了自己的傻妹妹,回头还得听话娶了她。本来就死的路,直接就断掉了。进一步万丈深渊,退无可退。   卫守昊也知道,陆府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一直战战兢兢的,拖了吉惠一年。   只是卫守昊也没想到陆老爷子竟然这么的狠。直接上请,把自己最疼爱的孙女以维护家国利益的名义嫁给了维唯尔。   那时候,陆府的威望达到了顶峰。   如今,边境之乱提前爆发,不,可以说是提前发现并及时镇压,那这里头,应该就没有谷南扎的事了吧?可是,为什么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呢?   卫守昊不由得叹气,如果能问问卫三,那就好了。   卫家军治军严厉,哪怕是帅府的少爷,卫守昊对于边疆战场之事也是一知半解。卫守昊只能跟着外人一同,从零星战报中得知边疆的情况,具体的无从知晓。   这也就是,他没能及时推算确定的原因。   营帐外头的守卫出了声,叫了声‘吉监官’,卫守昊这才回过神来,停下研磨,执笔写字。   吉惠拉开营帐,身上穿着身新盔甲,倒是随时迎战的模样。只是没带头盔,那马尾一晃一晃的,甚是可爱。   吉惠来到书案前,直接趴在上头去看卫守昊。“昊哥哥、昊哥哥、昊哥哥?”   卫守昊视而不见,只是悬腕写字,丝毫没有搭理吉惠的意思。吉惠瘪了嘴,低声嘟囔了一句‘小气鬼’,卫守昊听得清楚,笔下一顿,啪的一下一掌打在了书案上。   吉惠吓了一跳,卫守昊停下笔来看她。“你来这干嘛?出去!”   “就不!”吉惠耍赖坐在地上。“昊哥哥,我今天立了大功,你已经在大家面前甩我面子了,现在还生气,我都没生气呢,小气鬼。”   吉惠说着说着,又给卫守昊补了一句。卫守昊只觉得内心的怒火熊熊燃烧着。   今天吉惠提着呼传哈的脑袋出现的时候,卫守昊差点没落下泪来。可看她骑马跑来,卫守昊第一反应就呵斥了她。什么叫大声的批评,这就叫大声的批评。   毫无内涵的话,翻来覆去就一个意思。   ‘很危险你知不知道!’   吉惠这些年来脸皮厚了不少,据理力争表述着自己死也没错。卫守昊气得直接脸都不甩她,带兵上马利索的撤退。吉惠当然也跟着,但是自己打了胜战没人鼓励,心里头也是酸的。她不肯示弱,卫守昊自然也不,两人到参将营帐回报的时候,都还闹着脾气。   各自安抚好伤员,卫守昊还当吉惠不来了,说不失落是假。可既然她来了,他自然是准备好了满腔的教育说辞,一个字都还没说呢,她倒是开口就‘小气鬼’。真是人越大胆越大,越发拿她没办法了不是!   “你倒还生气?你知不知道,今日若不是爷及时赶到,你就死了!你斩将头颅还敢回来,就凭你那些残兵,你还当真以为他们能把人压住?”卫守昊越讲越气,直接站了起来。“如果不是爷,他们早被人杀光了,你带那四个人回来,送死吗?”   “我起先派兵通知了支援……”   “那支援的兵来了吗?”   “我哪知道他们遇埋伏……”吉惠忽然有些心虚。“但是!结果是好的啊!”   “结果不好你不是死了?”   吉惠瘪着嘴,见卫守昊义正言辞的看自己,她忽然一扭头。“还说喜欢我呢,打赢仗了也不夸,就骂、就骂,一天到晚就知道骂!”   吉惠蹲着身子,背对卫守昊,用手指在地上画圈圈,一圈又一圈。卫守昊额上忽然莫名多了许多的黑色十字架,一个个盖到了上头。   “你可真是……”卫守昊指着吉惠,努力表现着生气,奈何吉惠连头都没回,根本不看他。“爷不过说你两句,你较什么真啊!” ☆、80.第 80 章   吉惠还是不理人, 这几年来,吉惠的脾气见涨,卫守昊就不明白, 怎么对着别人还老都笑嘻嘻的, 对着自己就爱较脾气。   合着那么多年, 没发现她有这毛病啊?   卫守昊只当自己是来了战场,毕竟是卫三的主场子不是,说话也硬气一些。   起先卫守昊来到军区大营, 可以说什么都不懂。吉惠就老是歪理一堆, 卫守昊就当自己不懂, 硬是受了。等到他明白事情不是那么回事的时候, 吉惠的大道理也是一堆一堆。卫守昊这才知道她厉害,一般不轻易辩驳她在带兵打仗上的做法, 否则, 只能自己受伤。   谁让卫三上辈子是个三帅,成功例子摆在那,人实践出来的, 也不好反对。   只是这次,真的过了。这不玩命吗?   “卫三。”卫守昊别扭的上前推了推吉惠的肩膀。   吉惠扭过身, 又背着卫守昊。   “爷没有要骂你的意思。”   “那么大声、那么凶!还不是骂啊!”吉惠的盔甲蹲着难受, 起身挪到一边,还是不肯看卫守昊。   “我在那看到昊哥哥你, 多高兴啊, 你一句话都不说都不问, 劈头盖脸的就骂,那还那么多人呢,回头我怎么治理部下?”   吉惠越想越委屈。“你快哄我,不然我就哭了。”   卫守昊真是被气笑,以前倒好,眨巴眼睛就掉眼泪,各种真的假的混一起骗人。现在开口闭口就是预告,他还真没办法。   “好了。”卫守昊跟过去拉吉惠的手臂。“爷不是要大声骂你,是你这样太危险了。你下回、看着人了,别想也没想就跟过。留着等会行不?派人来找爷,商量着来。”   “那是呼传哈哎!机会可遇不可求,等昊哥哥你来,早跑不见人影了。他当时就带了一小队人,我自然是死也要追的啊!哪怕是一千个换一个,也是赚了的。”   呼传哈是义部中出了名的好战分子,王族齐蒙许多次的进攻都有呼传哈的怂恿。再加上吉惠是上辈子来的,上辈子,呼传哈可是边疆动乱的主将,看见当然是往死里弄。   “那你呢?”卫守昊一激动声音又大了起来。吉惠不由得控诉,卫守昊不自觉的压低了声音,忽然又温柔了许多。“这里头不能包你啊,你什么身份,他什么身份?就一个王族的下臣哪值得你牺牲性命的,你有没有多往这想想?”   “我一监官,从六品,换他当然值当了。”   卫守昊知道吉惠在跟自己装糊涂,可他又不能拆穿她。   这是卫家军三帅换一个呼传哈,可她偏跟他装傻。卫守昊真是不死心想要好好做做吉惠的思想工作,奈何,吉惠软硬不吃,说多了还硬跟你急。   “卫三,你不能这样,多危险。你要知道,爷今天正的是碰巧,如果爷没看到那村子,没派人去找,或者说,没那么幸运刚好找到你的队伍。卫三……爷今天根本不知道你领兵出去了。如果没有这点凑巧,你就死了。你真应该烧香拜祖宗知道吗?哪能一直这么打仗啊!”   多少条命都不够用的。   卫守昊本来以为自己话已经说得够明白,够好讲理了。可吉惠又忽然念叨。“还骂、还骂,昊哥哥就会骂人。”   卫守昊就炸了。“爷在跟你讲道理,哪句话是骂你了!你就那么想死战场上?今天运气好躲过去了,明天呢?后天呢?你不能总靠运气活着!”   “打仗靠运气怎么了?昊哥哥!你说,要换了你,假设将来有一天,呼传哈会带兵扰乱和炎边疆,烧杀掳掠,无恶不作。你带着一千快监兵,正好看见他在外面溜圈,没几个人,像只待宰的肥羊一样在你眼前晃,那你追是不追?”   “好,就算你追过去有理了。你也不能赶羊进窝不是?那村子我不信你看不出来危险,你竟然还进去!”   “我叫了支援,就是知道那里是他老窝才不能等啊,他转眼就没了。等会消息的功夫,还能看见呼传哈?那是村子,不是城,没有城门的。他们的攻击能力和武器方式要少很多。千载难逢的机会,若换了以往,没个三四万士兵,他都不露面的,我现在不打,什么时候才打?”   “你、你!卫三,你怎么就那么会说呢!”   卫守昊对天发誓,他是生着气说的,丝毫没有半点要夸人的意思。可吉惠听不懂,一听字面,忽然就笑了。刚还说了要哄,不然就哭,义正言辞辩驳了一番,眼睛都是红的。这下好了,一下子又傻笑上了。   吉惠去拉卫守昊的胳膊。“昊哥哥,你就夸我吧。今天参将都夸我了。”   参将算什么东西!不是他媳妇,他当然不心疼!   卫守昊愤恨万分。“爷不夸,你这就是错了。夸你怎么着?还想有下回?爷告诉你,不许!下回再有这种事,管他跑哪个山旮旯,你都给爷等着!”   卫守昊一个文人,进了一堆粗兵之中混久了,潜移默化,甚至总是在不自觉的时候学着吉惠的话,一激动就全给露馅。   吉惠也恼了,对于她来说,只要结果是好的,一切就都是好的。为什么一定要争出什么对错来呢?   “昊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吉惠这话问得三分委屈,七分傲气。在卫守昊被吉惠影响的同时,吉惠也不由得学了他几分。   卫守昊真想敲媳妇脑袋,补一句‘爷才不喜欢你’。可偏着都说明白了的事,这样反驳还真是掉面子。“这是两回事。”   “我听我手下的一个快监兵说,如果你不喜欢一个人了,她就浑身都是不好的地方,看哪哪生气。昊哥哥,你现在看我也是这样么?”   “爷没那意思。”   “那你还想亲我么?”吉惠点着自己的嘴角,微微抬头看着卫守昊。十八岁的卫守昊已经长成个小大人了,身高也很高,吉惠这么一站他跟前,反倒有点小鸟依人的模样。   吉惠告诉自己,她还是要长的。   卫守昊忽的一下就红了耳朵,看媳妇眯眯眼,一脸无辜的点着自己的嘴角,卫守昊真是话不知道怎么说。“你、你别又来这招!爷告诉你,这次爷不退步。你快回去,自己检讨一下……”   卫守昊推搡着吉惠,吉惠忽然就焉了。“啊……真的不喜欢了。昊哥哥,你别啊,要不你再摸两下?”   吉惠又拉卫守昊的手去抓自己的腰。卫守昊这回,真不止耳朵,脸都涨得通红。   这真不怪他。   她明知道他喜欢她,还老是赖着,各种亲近着。眼看自己媳妇慢慢长大,这没忍住手也都是被逼的!小豆芽身子越长越好,女儿香老在鼻尖绕,他偶尔、非常非常的偶尔,也是会动情的。   卫守昊从来都不知道,说出喜欢后会那么的煎熬。那种等待的耐性忽然就被消磨去了大半,偏偏人就在自己身边,明知道被喜欢着也不忌讳。想要那种心意互通的感觉,变得十分迫切。迫切之下,总会有点试探,试探之余,总会不小心想要过火……   这一定不是他的错。她还没懂喜欢呢,就把他手搭她腰上去了。   卫守昊愤恨的掐了一把吉惠的腰,这腰没手感,被骗了,都是盔甲。“你别老是张口闭口的喜欢,有点忌讳行不行?”   “真不喜欢了?”摸都不想摸了?   吉惠这时的表情太过无辜,像一只误入狼领地的小白兔,傻乎乎的把狼的爪子往自己大白肚子上放,再开口问狼,是不是没胃口了。   作为狼,被食物这样挑衅,真的很伤自尊。   卫守昊一咬牙,把人顺着腰揽过来,直接盖章吻下,动情了的时候,呼吸急促,唇齿交缠,人也往怀里多带了几分。就是这身盔甲太碍事,如果能脱掉就好了……   吉惠被攻陷完了,高兴的抱着卫守昊的脖子,微微垫脚,笑得更开怀了。“什么嘛。昊哥哥还喜欢我。那就不要骂了。夸我嘛、夸我嘛,昊哥哥还没有夸我仗打得好呢。”   卫守昊深知,对着自己媳妇,这算是高层次的温存了。卫三不解风情,也不是一回两回。再者说,这是狼爪子下的白兔,被狼稍稍用力压了压肚子,就各种开怀笑啊。   卫守昊咽了下口水,喉结明显起伏了一下。他英气的眉和深情的眼,衬上着俊秀的脸庞,帅得也是一塌糊涂。   “很勉强卫三。你这次的仗打得非常的勉强。”   卫守昊扒开吉惠的手就往回走,吉惠不甘心,还死命抱着卫守昊的腰,让卫守昊带了她一路。卫守昊被吉惠的一身盔甲咯得疼。“卫三,你就不能把盔甲脱了么?大半夜的,穿着不重啊。”   卫守昊拖累了,实在走不动,就停下来问这个包袱。   “军规营帐外必须穿盔甲,我走过来肯定是要穿的嘛。”吉惠站着脱她的盔甲。   卫守昊表示,这次也真是个意外。这种既动心,又恨铁不成钢的心情。“卫三,三更半夜孤男寡女,你有点防备心成不成?”   “昊哥哥,明明是你让我脱的。”   卫守昊本来好好的坐在书案前,这下算是彻底被打败了,直接躺在了地上,身体敞了个大字,努力装死。吉惠拖下盔甲后,就是一件灰色的外衣,她不死心的跪坐在地上,晃着卫守昊。“昊哥哥,你还没夸我呢!”   “爷要睡了,你站起来,然后往营帐走,慢走不送。”   “我刚把盔甲脱了,你又要我穿上。”吉惠的脸上清楚的写着‘这不无理取闹’么。   卫守昊拒绝看她。   吉惠起身想绕到卫守昊另一边身去,忽然不小心动了一下书案,怕把卫守昊的东西打翻了,吉惠连忙去扶,却见一张纸上,赫然写着‘上呈请功’开头第一句就肯定的她。卫守昊的字,向来如他的人一样,看上去整齐干净,实际上笔笔锋利,处处透着股难以言明的危险。   吉惠一激动,‘啪’的一掌打她相公大腿上。   吉惠慢半拍的偷瞄他相公,卫守昊此时一身亵衣,腰窄腿长,微微向上卷起的亵衣衣角,隐约可见其腹部紧绷有力的肌肉。卫守昊眯着眼,眸中的亮光蓦地一暗。   吉惠顿觉不妙,连忙起身就要跑,卫守昊速度也快,硬是抬脚绊了她一下,吉惠足下不稳就往卫守昊怀里倒。   这下可好,狼把上门挑衅的兔子叼到嘴里了。 ☆、81.第 81 章   吉惠和卫守昊你来我往, 拳脚相加,那是谁都不肯服输的。吉惠仗着自己力气大, 手一掰卫守昊就得跟着走。好在卫守昊懂得施巧, 愣是给绕了回来。   这可不是谁教的, 而是卫守昊努力了四年, 自己给悟出来的。卫守昊上脚压制,吉惠一躲, 正好卫守昊就翻身把她压在了身下, 正想宣告胜利, 吉惠握着拳头,就打到了卫守昊的肚子上。   “靠!”卫守昊捂着肚子, 直接躺倒在了吉惠身侧,人都蜷缩到了一起。顾不得那些个斯文儒雅, 卫守昊手握成拳,一下又一下的捶着地。懊恼和悲愤齐飞。“卫三!你不厚道!”   因为刚刚的动作, 吉惠的马尾有些散乱,她眨巴眼睛,这才回神, 坐起身去看自己相公, 吉惠努力让自己显得更无辜可怜些。   “昊哥哥,你吓到我,我才动手的。”   吉惠这只白兔, 看上去是挺无害, 奈何是一只功夫白兔, 关键时刻总能把狼打趴下。以前的吉惠,没敢对卫守昊动手,毕竟卫守昊身子孱弱,在吉惠的眼里,那是一推就倒。   这四年可好了。她相公身强力壮,偶尔交锋,她一害怕就没收住手。   “卫三。”卫守昊忍着痛,坐起身,还坐不直身子,人还靠着两手撑着,还得缓一缓。“你知道自己过分么?让亲的是谁?”   “我。”吉惠满脸无辜的指着自己。   “让摸的是谁?”   “我。”吉惠更加无辜的眨眼睛。   “往爷身上靠,往爷身上依的又是谁!”   “还是我?”   “别用那些不确定的语气,就是你!卫三,你不能仗着爷喜欢你,你就各种撩拨爷啊。你喜欢爷么?”   “额……”   “你看,你这样很混账的知道吗!”虽然是早就知道的答案,听到也还是会失落的。   这四年来,卫守昊觉得,吉惠就像是那调戏良家妇女的纨绔。嘴里说着天底下你最美、你最讨爷欢心、爷最喜欢你,回头把人领回家,撒手就说,其实就是想找你来一起逗逗鸟,看看花,发展一下纯洁的友谊。   你有本事撩拨,拜托负责一下可以吗?   每次把他的火引起来就动手,他得在她身上憋死。   吉惠知道卫守昊没生气,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知道昊哥哥喜欢她以后,她就总能猜出他是不是真生气了。   “昊哥哥,我真不是故意的。反正你喜欢我,要不你忍一下呗?”   “你、你……”卫守昊指着吉惠,手抖得跟七八十的老翁似得。   “我给你揉一下?”   吉惠挪动身子就要往卫守昊肚子凑,卫守昊顿时什么疼都没有了,一个翻身当即退离她老远。   “爷不需要,爷自己有手。”为了证实话里的真实性,卫守昊还真用手揉了揉自己的肚子。“边儿去!”   吉惠看没自己什么事了。就拿书案上的纸笑眯眯的指着卫守昊看。“昊哥哥,你还是觉得我做得对的,是吧!”   卫守昊跟着认真起来,脸上又是那清寡孤冷的模样。“胜则对,败则蠢。卫三,你这一仗要是败了,回头跟着批你的将士,能把主营帐都挤破了!”   “可我赢了啊。而且我知道,我会赢的。呼传哈虽然厉害,但武功不敌我,我一招激将把他给整晕了,他性格向来托稳,只要看到我竟敢进军,肯定怀疑会有埋伏。只要他敢跑,我就敢追。只要我追,他就必死!”   吉惠也跟着严肃,话里满满的肯定,面上的那股肃杀气更盛。到底是当过卫家军三帅的人,气势丝毫不输男儿。   “那你回来呢?你就算斩下他的头颅,你就能活?”   “战场本来就是以命搏命的地方,战场战死的士兵千千万,我又算得了什么?”   吉惠这辈子的觉悟,都用在打仗上了。卫守昊是真的心塞,他坐直起身,拨了拨吉惠散开的马尾。他当初的决定是对的,不应该让她到这来。   “卫三,你这一仗,也算功满了吧?要调爷爷那去了?”   “啊!这么快!”吉惠瞪大着眼睛,自己都没注意到这点。   这和上辈子不一样,上辈子两年混战,挣点军功可比现在容易多了。不过两年,她就能担任一军统帅。而现在,过去的四年,基本和平无战,她觉得自己成天光遛马玩了,合着军功什么的也没注意。   这就满了?   就能升官了?   好简单哦。   “昊哥哥,你说,我是不是很快就能给爷爷当副将了?”   “你倒是想得美。”卫守昊醋着。“要走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看见爷,你也蛮高兴的。”   “可是,能看见爷爷啊!好久没看见爷爷了,昊哥哥你不想么?”   看来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卫守昊及时放弃。“你刚刚说爷落你面子,你不好带兵?”   吉惠就怕卫守昊给自己下套。“其实也没有,我的那些兵昊哥哥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可好说话了……”   “回头爷亲自给你在他们面前道个歉。”   “昊哥哥……”   卫守昊瞪了吉惠一眼,复又继续执笔沾墨。“爷也不是那般不知轻重的,错了是错了。你过来!”   “哎!”吉惠连忙凑过去。   卫守昊将笔递给吉惠。“你来写。”   “咦?为什么?”   “你有自己的判断,你来写这一段。”   “嘿嘿,好嘞!”吉惠高兴的点头,往卫守昊身边挤,执笔写字,吉惠很是敷衍。她半趴在书案上,神色姿态都轻松得不行。她的模样,就好像这并不是什么需要上呈给帅将们看的什么重要文件,只是她闲来得趣的涂鸦一般。   卫守昊撑着书案上,抵着脑袋,就这么歪头看她。   长大了。   变漂亮了。   卫守昊的有色眼睛从吉惠的侧脸乡下,沿着脖颈下来,在锁骨处流连不去,最后停在胸部上打转。   要不怎么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其实,此时的吉惠,不过是披头散发的一个疯丫头而已,身上还穿着半点美感都没有灰色外衣,一点女儿家的羸弱温婉都没有。   再晚一点,就是上辈子他娶她的时候了。   这辈子可得怎么办啊。   卫守昊思而至此,惆怅万分。“卫三。”   “嗯?”   “你啥时候才能喜欢上爷啊?”   吉惠还执着笔,歪头去看她相公。   卫守昊逆光而坐,微微侧首,下巴微扬,只是一个撑头的动作,也满是从容。他五官若刀裁,身如玉树,锐利的眉间总是萦绕着一股薄凉的寒气,那双她最喜欢的眼睛,永远闪亮得如同夜空中的繁星,触不可及的深邃美丽。   哪怕只是身穿最简单的亵衣,微微可见的胸膛,在昏暗的光下带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性感。他身上的清贵,一如既往的使他变得遥远。明明是和她一样再战场厮杀的人,偏偏和她完全不一样。   她本以为,他的不同,是因为他饱读诗书,温文尔雅,外加一身白皙俊俏的外皮。   吉惠丢下笔捂脸。   怎么办,好像更喜欢相公了。   卫守昊嘴角微不可查的抽搐了一下。不过是问一下什么时候能喜欢,有必要这么难以回答么?刚嘴皮子多厉害啊,一下子就没了。   “爷已经十八岁了。”卫守昊暗搓搓的威胁。   “我才十五。”吉惠这个倒是反应得快,露出两个眼睛,十分诚恳。   “赶紧写!”卫守昊表演了一下什么叫说变脸就变脸。“写完就出去,你敢再在爷营里躲待一刻看看!”   “反正昊哥哥你喜欢我,又不能拿我怎么样。”吉惠侧回身,沾墨写字,狂傲得很。   卫守昊狠心一咬牙。“爷把你吃了啊。”   吉惠仍旧是不痛不痒,甚至有点兴起想唱歌的模样。   “像那些图册里画的一样把你给吃了。”   吉惠瞬间绷直了腰,下笔神速,认真乖巧得跟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似的。卫守昊不由得挑眉。“卫三,你果然偷看了!”   她也是够执着的,都藏成那样了,还能翻出来。   “昊哥哥,你怎么发现的啊?”吉惠没忍住好奇,仍旧绷直后背写字,嘴巴却不受控制的问着。   卫守昊难得勾起了嘴角,那笑容似宠溺似愉悦。他拍了拍自己媳妇的后背,享受她的受惊和害怕。“卫三,下次看就看,别折起来做记号,知道吗?”   吉惠恨不得拍自己脑袋。   看着入迷,忘记了!   “你若把你这劲头用在读书上,也不会写出这一手的狗爬了……”卫守昊指着吉惠的长篇大论,修长的指轻轻点下。“字写错了卫三。”   呜呜,丢脸丢到家了。   扳回一城的卫守昊,美滋滋的又拍了拍媳妇的脑袋。“下回要注意。” ☆、82.第 82 章   吉惠果然去了边疆, 但却是跟着卫守昊一起去的。吉惠, 包括边区里的其他人都认为, 卫守昊是和吉惠一起升官去了。   毕竟是立了个大功,而且还是卫大帅的孙子,破格一下也没有什么。   如此一对比, 吉惠显得可爱得多。虽然是女子,但毕竟扎扎实实的立满了功勋。以前他们不如她, 偶尔酸两句, 如今倒好,局势一边倒, 都说卫家出了个女英雄, 地狱里头爬回来的。传得要多神,就有多神。而卫守昊, 待了四年,莫名变成了一个靠后门的人。   这就是人心。   战场上领兵带将, 你得让人服气。   可在卫守昊看来, 人心就是用来掌握的。   卫守昊知道, 吉惠这一仗打得很悬。看法不一,却也只是被战绩掩盖了质疑。毕竟这是一个不可复制的成功,没有人能够再敢策马领着一千快监兵冲入敌营斩首统帅了。不敢也办不到。   这也是卫守昊对吉惠心服的原因。他喜欢她那句‘只要我追, 他就必死’。这种属于自家人的自信和骄傲,外人很难理解。恨得牙痒痒, 但又忍不住为她鼓掌。卫守昊也放弃挣扎了, 反正都是她赢, 还不如让她高兴些。   作为参与此战的第二个领军。卫守昊的向上汇报,特意给吉惠请了个功。甚至关键的战局分析也是让吉惠亲写的。事后他抄了一份,尽量用自己的话来表达清楚她的意思。为的就是当吉惠呈上她的回报的时候,上头的将帅看着,能够觉得两人的战局分析是一致的,这有利于掩盖掉一部分人眼里,吉惠‘莽撞’的一面。   那之外,卫守昊特意给卫大帅写了封家信让人一起送去给了卫大帅。   卫守昊和卫大帅并不亲近,卫大帅常年征战在外,也没什么时间和卫守昊一同培养什么祖孙情谊。但这并不妨碍卫守昊单方面的敬重崇拜卫大帅。   卫守昊儿时习武,为的就是能上战场,继承卫家的意志,保家卫国成为一军统帅。实际上,这也是在向卫大帅看齐的一个过程。男儿的成长,谁没个挥小木剑的年纪,更何况卫守昊生在帅府,从小耳濡目染,自己家就有一个和炎最厉害的大帅,不崇拜他崇拜谁?   只是后来断了路子,就一心朝权势看齐去了。当然,这和敬重卫大帅无关。   卫大帅留给卫守昊的所有印象,都是正颜厉色的模样。结果,为了吉惠,他竟然写了一封辞藻华丽,十分做作的一封家书,内容扭捏得很。   翻译过来就是:他入军区大营四年,曾经多次思家,一心报效祖国,奈何没能留下多少功绩。他崇拜卫大帅,日日希望能够和卫大帅比肩,成为一个英雄一般的人物。这一次难得立了大功,不知下次又是几年。放弃的心一度是拿起又放下。眼看吉惠一个女儿家,能力出众,大功已满。他恳请卫大帅能给他一个机会,如果要把吉惠调到边疆,希望能让他能借此机会跟随,到边疆走走,看看这个伟大的地方,让他能好好的激励一下自己,回来更加努力,也好不忘初心。他愿意用这次的大功换取一次前往边疆的机会,希望卫大帅能够应允他和吉惠一同前去。   说白了,卫守昊想的就是:你要把我媳妇调走,稍我一起去看看。   卫家军治军自成一套军规军法,本质上是非常苛刻和严厉的。上下传达调令,一般是调令一到,说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片刻耽误不得。卫守昊怕就是怕自己跟不上吉惠的调令,回头吉惠走了,他再去,这和他与吉惠同去,效果是不一样的。   他总能替她挡去一些流言蜚语。   卫守昊料定卫大帅不会轻易去磨灭他的上进之心,也知道,这样的以功换赏,是不会随调令记录的。以卫大帅的风格,不过是让人在他的功劳簿上划去一笔罢了。   果不其然,吉惠早上接到调令,当天下午就要求出军。传来调令的人发下调令后,又偷着跟卫守昊说了一声,让卫守昊一同准备。   卫守昊有意隐瞒,向上对下都把话说得很是模糊。大家也都猜测,他是不是就跟着吉惠一同调走了。这才有了今天这个情况。   日头微斜。吉惠跨上战马,后背背了个小包袱,厚重的盔甲把她包得密密实实的,烈日之下,更添燥热,可她丝毫不受影响,头盔下的脸还带着笑。新盔甲她穿得明显不是很合身,可意外的气势更足,好像她的军位,生来就应该更高些。   来传调令的信兵在一旁的马上看着吉惠,不由得心生敬佩。不愧是能让将军们吵起来的人物,是个骁勇的。哪怕是女儿家,执统令也是浑然天成,没有丝毫的畏缩。对着参将,更是不卑不亢,甚至,还能轻松以待。   想到她接到调令以后,还去训兵,走之前还看了看先前一战的伤兵,信兵觉得,卫家的这个养女,将来的成就必定不俗。   卫守昊从一旁出现,默的跟上马,却是停在吉惠一侧,没和她并肩。如今卫守昊可比他媳妇低了两品,吉惠已经成为四品参将,虽然不是卫大帅身边的,但却是两位主副将中的一位。身份非往日可比拟。   卫守昊在她身边,只能称下官。   和炎的军营里,担不得将位的,都只能自称从属官品,自称为官。卫守昊在边区大营混了四年,连个自称末将的能力都没有。   此时的卫守昊,一身轻便盔甲,胯下的枣红色战马一如既往的勇猛,它呼着粗气,蓄势待发想要挪动。在此之前,它还没能习惯屈之于二。它是专属于卫守昊的战马,卫守昊又是快监兵的监官,向来都是他带头在前,它自然是不习惯的。   对比马儿的焦躁,卫守昊却沉稳得很。他丝毫不为所动,一贯来的安静沉稳,犹如高悬在人头顶上的一把利剑,虽不动如山,但气势逼人。他的后背挺直,看似平静无波的眼神里充满了刀锋般的锋锐。带领快监兵的时候,他所有人的中心,屈就于下的时候,他也独成一气,与众不同。   吉惠一直都在偷着注意卫守昊,见卫守昊上马安妥,这才举起手,发号施令,一同跟随的二十个护卫,忽的高举长鞭,随之就是快如闪电的身影,和扬起的一地尘沙。   一行人快马加鞭,丝毫没有停歇。夜已经深了,他们仍旧高举着火把前行。等快赶到边疆大营的时候,已经是日夜兼程了两天。   这之中,卫守昊就好比是一个真正的跟随者,默不吭声,连句话都没有,耐性十足。吉惠也只是想护卫兵下发号令,偶尔冲着卫守昊给去两个调皮的鬼脸,倒是安分。   信兵也诧异二人的相处,这兄妹,看着不像是感情好的。可感情不好,卫守昊真没必要给吉惠请功。要知道,就因为卫守昊的回报,大帅的营帐里吵得好生厉害。   晌午时分,目的地就在眼前,吉惠终于下令休息休整一下。号令一出,大家也是纷纷下马,闲闲散散的说着话。   卫家军可不就是这样,喊出了休息,大家也都可以安心放松了。   信兵靠在树桩上喝了口水,他坐的位置要远些。眼睛一抬,却见草丛之后,新上任的参将高兴得像个真正的姑娘,她跑到比她官职小二品的六品监官身边坐下,用肩膀碰了碰对方,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她忽然就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信兵忽然就发现了,难怪怎么看怎么觉得怪异。两人并肩而坐,卫守昊忽然就镇住了吉惠。原本一直安静沉稳的人,顿时锋芒毕露,除去他们身上的盔甲,他都要以为,卫守昊才是那个真正的四品参将。   气质,主要靠气质。   吉惠身边的卫守昊,多了几分人气,一下子就不同了。整个人周身都亮了起来,原本隐藏起来的东西忽然就全部暴露。君子如玉,骁勇天成,一个人身上的气质,往往最能够折服别人。   新兵打量得出神,就见卫守昊拍了拍吉惠的脑袋,把她往自己身边揽了一点。借了个错位的机会,卫守昊用锐利如刀的眼神警告了这个不知好歹的新兵。   哪怕只是很快的一眼,新兵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身子各处蔓延开来,像被虎豹盯着一般的错觉让他再也不敢看着。   那头吉惠毫无察觉,只是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昊哥哥,你被老是拍我头,万一傻了呢?”   “傻了也好,本来也不聪明。”卫守昊摇了摇吉惠的水袋,见她没水了,自己仅存的一些也没喝,就给吉惠递了过去。   吉惠丝毫不知道不好意思为何物,直接拿起来咕噜两下,就大口喝光了。“不聪明傻了也没关系,反正昊哥哥也喜欢。”   “卫三,你的不要脸更加厉害了。”   “不要脸昊哥哥也喜欢。”   卫守昊彻底被吉惠打败,抢回自己一滴水不剩的水袋。大概是知道吉惠一定会把水喝完,也没有再举的意思,只是堵上口子。   他往地上躺去,又不愿意看吉惠了。只可惜现在日头有点烈,他的眼睛被晒得刺痛,卫守昊抬起手臂挡住了眼睛。吉惠就趴他身边看他。   “昊哥哥,我现在觉得你说得对,如果你不跟来,我一定会想你的。你的军功还要挣好久,到时候都看不到你了。”   卫守昊真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伤心。前句听着还蛮有意思,后面怎么听怎么那么奇怪呢?   “你别看不起爷,爷很快就赶上来,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不怕,反正昊哥哥现在还要叫我将军。”   “一个参将,也值得你乐的?”   “参将也是将啊!”   吉惠撑着下巴和卫守昊说话,她靠得太近了,毛绒的脑袋就在他的胸膛处。这让卫守昊莫名有种安定幸福的感觉。卫守昊躺着看她,哪怕阳光刺眼,也依旧是眯着眼睛,不肯轻易放过吉惠的一小个表情和举动。   “下官一定听从将军号令。”   “嗯?”   吉惠不是很能理解卫守昊这样突如其来的兴致。   “作为回报,将军赏下官一个吻呗?” ☆、83.第 83 章   卫守昊的人和脸向来非常具有诱惑力, 若是以往, 吉惠听到卫守昊这么说, 就扑过去把人往死里亲了。可是近来吉惠有点怕,怕他会跟书里说的一样‘吃掉’自己。   “将军觉得,你这小官表现得还不够!”   吉惠的脸涨得通红,两颊边红晕齐飞。卫守昊看她本来就心生喜欢, 见她这般好欺负的模样,心里头更像是有猫儿挠着一样。   卫守昊伸手去拉吉惠的胳膊,看起来就是要硬来。吉惠吓得不轻,不敢再外面和他亲近, 便大喊一声‘集合’。草丛之后传来了动静,卫守昊恨得牙痒痒,欲求不满的瞪着他的媳妇。   吉惠心里颇有几分心虚,但她很快就挺起胸硬气道。“我是将军!起来集合了!”   这样一来, 卫守昊反倒只注意到了吉惠挺起来的胸。就是一身盔甲, 看不出什么美来。卫守昊不自觉的润了润自己缺水干涩的唇,一下子红润胜血。   “卫三, 你长大了。”   “那当然!”   吉惠以为卫守昊在夸自己,越发的得意。现在她都学会控制了。虽然心里头被相公的美貌一而再再而三的打败, 但是她再也不是那个随随便便就能亲亲摸摸的人。   先前在卫守昊营帐主要要求亲一下,摸一把的吉惠, 自己啪啪的打脸。   一行人集合再度上马, 飞奔朝边疆大营跑去。边疆大营和边区大营最大的不同在于, 边区大营属于后方储备军, 平日里根本没什么战事,一般打起来,也是分拨到三关由三关守城将派遣。吉惠和卫守昊的快监兵打仗,那是难得一遇的事。边区大营有战的可能,但一般不存在。   而边疆大营就不同了。他们一般没有什么固定驻扎的地方,只是在一个大概范围活动,时常会进行换营,是正面和义部交锋的队伍。对于边疆大营来说,三天一个小冲突,五天一场小战事,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卫大帅常年带领的,就是这样的一支军队。卫守昊把这里称为伟大的地方,其实也是有其道理的。这里的士兵,常年征战,每个人身上都带着血气,浓厚的血腥味让他们变成了一支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先锋军。   如果边区大营是整日刻苦的训练,那么边疆大营则是随时备战的危险。二者之间,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吉惠率领护卫军入驻扎地,营帐中守卫的士兵都纷纷朝这一行人投去目光。他们带着杀气的打量让人浑身不舒服,卫守昊不自觉的眯起眼睛,同样散发着危险的味道。这就好比走入狼群的狮子,就算你再怎么英雄,面对如此之多的肉食动物的威胁,你也不会不自觉的紧张,朝它们施压,试图震慑住它们。   卫守昊已经有了几分恼怒,正看向吉惠,却见她像个没事人似的,骑在马背上,手拉缰绳,摇头晃脑坐得都不安分。她的脚也离了她的马镫,动作很小,微不可查的踢晃着。明眼人也看的出来,她非常的高兴。   吉惠可不就是非常的高兴。这里可是她的主场。她在这里出过兵打过仗,对这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随着旗手兵的指挥,吉惠一行人在主副将营帐前停下。卫大帅手底下有三将,八副将,十六参将。其中有两个副将跟在卫大帅身边,因此被成为主副将。吉惠荣幸的成为其中一位主副将的参将,得到了大帅案前参议的资格。   吉惠被对方单独叫到了营帐中,卫守昊没能确定究竟吉惠是跟了谁。卫大帅的两位主副将一个名叫顾武,另一个叫易淮先。两人仗打得如何,卫守昊也不是很清楚,只是为人上,顾武要更桀骜不驯些,行事自成章法。而易淮先是出了名的保守派,勇猛不足但足智多谋,曾经战场杀敌,多次洞悉敌人意图,也是连连胜战,堪称奇人。   卫大帅特意挑选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人跟在身边,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一视同仁。   卫守昊就等着,心里有些紧张。暗自盘算他爷爷会不会这么的坑孙子,真就只让他溜达一圈就走。他才刚到,别连跟媳妇道别的机会都没有。   卫守昊正想着此事,一个小兵就前来通报,说卫大帅要见他。   卫守昊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搭了一下自己腰间的剑。哪怕只是一个轻微的小动作,那通报的小兵也注意到了。   这就是卫大帅的孙子啊!果然器宇不凡不同一般。隐约间,可见几分卫大帅的风采。只是,明明是去见自己爷爷,搭着剑做什么?卫大帅对待自己孙子,难道十分严苛?   小兵不敢再猜,只是把卫守昊带到大帅营帐。   卫守昊拉开营帐进去,只见卫大帅端坐着,身上盔甲泛着寒光,头盔上红缨胜血,明明是个老者,可浑身气势却犹如一个古老的大钟,每一条纹路的雕刻和不经意的磨痕,都是这个大钟本身的荣耀。光是哪里一摆,就足以震慑他人。   他端正挺直的坐在书案后面,两手放到膝上,闭目养神,一动不动。感觉更像是假的,像是尊金身雕像般。   不好的记忆一下子涌现,上辈子,卫三死后,爷爷就是这样,不动如山,用不可置疑的语气,下令要把卫三火化。   他在士兵的手底下几度挣扎,被按倒在地,丝毫动弹不得。   卫守昊搭在手上的剑忽然的握紧。   卫大帅睁开眼睛,看着好像忽然长了很多的孙子。   不让卫守昊习武,是他的决定,这也是和卫夫人通过气的。只是卫大帅也没想到,自己儿子竟然会不顾孙子的身体,硬是把他送上战场。别看儿子面上严肃得很,实际上特别疼爱这个独子,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竟然也犯了傻。而一向沉稳的儿媳妇,竟然也答应了儿子这荒谬的做法。   让卫守昊去当伙头兵,也就他们夫妇能想得出来。卫长彬甚至还上禀了皇上,这让卫大帅很难做。卫大帅看人一向很准,他心里没底,如果卫守昊来了军营,是否会闯出什么。虽然现在文武之争已经渐渐平息,但难保会有人拿这事来做文章,说他当初有所预谋,犯了欺君之罪什么的。   兵家招忌讳,这是常事。但是招来帝王的忌讳,就不大妙了。卫大帅不得不感谢,和炎的历任帝王,都不是什么昏庸之君,不是个不讲理的。   卫大帅心里想的当然是想让卫守昊回去,随便读两本书,好好的帮他把曾孙生出来,回头再好好教导曾孙继承他的衣钵。而不是在战场胡乱蹦跶,浪费光阴。他一把年纪了,想要个曾孙,怎么就那么难?   然后卫夫人竟然书信告诉他,孙子之所以上战场,就是为了追孙媳妇来的。而且这孙媳妇,还是他一度看好的小女娃。   都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卫守昊喜欢吉惠,卫大帅还是很高兴的。这说明孙子的眼光还不错,没瞎。   可是,不好好搁家里生孩子,都跑到战场做什么?然后一看书信,人小女娃不喜欢他孙子。卫大帅又不由得点头,很好,这说明自己的眼光不错。小女娃没瞎。   可这问题也太难了点。   卫大帅和妻子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只娶一妻,妻子过世得也早,他也就只此一人的过着。那种情情爱爱,对于卫大帅来说,也太难理解了。不就是成亲、过日子、生孩子吗?哪那么多毛病?   于是卫大帅就等着看,看他孙子怎么追小女娃,等了四年,倒只看到两人挣战功去了。这二人的成绩,要说坏不坏,说好也算可以,但问题是曾孙啊!曾孙呢?   卫大帅自从放弃卫守昊以后,就陷入了迷之等曾孙继承衣钵的怪圈。是他的孙子,是他看好的小女娃,满意得不能再满意的情况下,曾孙呢?   四年了,卫大帅都要怀疑,卫守昊是不是说假的。目的其实就是为了来战场。虽然说是有吉惠的光环压着,看卫守昊并没有十分出彩的地方。但除去吉惠,卫守昊也算是逆天了。   卫守昊的汇报,光是请功了吉惠,但是从其他快监兵的汇报中,卫大帅也能窥探出卫守昊的一二。卫守昊先是敏锐的察觉出了所视察村子的危险,确定后又能做到不轻举妄动。忍耐观察的同时,也及时通报各方,就连今日视察的其他快监兵兵马也想到了。如果没有这一招,吉惠或许真就因为没有支援而出事。这其中卫守昊也算是立了大功。   卫守昊只字不提自己的功绩,只给吉惠请功。卫大帅第一反应是他孙子要把他看好的女娃捧杀。结果一回头,他孙子写了一封看着都伤眼睛的家书,亲自要求给小女娃当挡箭牌。卫大帅又不傻,自然是一下就看出来了。卫大帅这才确定,他孙子确实是喜欢小女娃喜欢惨了。   同时,卫大帅也不得不承认,卫守昊的领战才能和天赋一直都在。从探子那听来的消息,卫大帅十分确信,自己孙子从开始到现在,就没停止过习武。哪怕是当伙头兵,还每天打两套拳。   卫大帅真不明白,既然没信过,为什么要死要活的绝食?这不浪费时间吗?   卫大帅人还是很开明的,对外是铁血将军,对下是个亲和的大帅,在内,实际上就是一个护短的老头。也就是这样,吉惠才会这么喜欢卫大帅,能和这么严肃的卫大帅亲近。   如今卫大帅见了孙子,长大了,变高了,模样端正俊俏,举止也有将门之范,算是个令人满意的孙子,勉强成才了。那么,曾孙呢?   卫大帅又把自己绕了回来。   “叫你来是为两件事。”   “听从大帅吩咐。”卫守昊见卫大帅要对自己谈公事,当即就握剑行了跪礼。   “第一,义部王族谷南扎邀请吉惠到部落做客,你也跟着去。”   卫守昊满是诧异,却不容多想。“是!”   “第二,你是不是蠢?”   卫大帅绷着一张严肃脸,仍旧是那个战场杀敌的将军。他的第二件事说得和第一件事一样严肃,没有半点破绽。带着皱纹的老脸,平静无波。仿佛就是在简单的反问一个他认定的事实。也没什么看不起人的意思。   卫守昊一瞬间抬头。   可他听着怎么那么不是道理呢? ☆、84.第 84 章   卫守昊分不清卫大帅因公还是因私, 因为实在是太严肃了。表情上也丝毫看不出有任何的不妥。卫守昊只能低头服从。   “愿听大帅教诲!”   “本帅问你, 你入军多久了?”   “四年。”   “那么这四年来, 你都做了什么?”   “听从上头调派吩咐, 充实自身, 不敢有丝毫懈怠。惟愿报效朝廷,护和炎百姓平安。”   卫大帅啪的一掌打到了书案上,卫守昊吓得不轻,头更是低了几分。卫守昊哪怕是面对近在眼前的利剑,都能毫不屈服的迎上, 却败于卫大帅这几十年来的将帅气势。他很快稳定了心神,想着自己最近究竟哪里被人抓去了把柄,让卫大帅这么苛责自己。   “糊涂!”   “大帅息怒。”   “你当初是为何而来,为什么短短四年,未能增进, 反而遗忘初心?”   啊?   卫守昊难得迷茫得像起了吉惠。他诧异的抬头,看着他爷爷依旧端坐着, 肉眼可见的怒火在爷爷周边环绕着。卫守昊确定自己不聋,所以他怀疑自己瞎了。   “大帅的意思是?”   “你如此也太过糊涂了一些。”卫大帅一本正经的教育孙子。“想你读了那么多年的诗书,为何不见一点长进?兵者常道, 趁胜追击。你磨蹭四年, 反倒让人越走越远, 你自行反应, 往后又该如何?”   卫守昊现在觉得自己又瞎又聋。   卫守昊和卫大帅的接触, 是卫家主子中最少的。留下最为深刻的印象, 无非只有三次。   第一次,他不能习武,绝食被斥。   第二次,要他娶卫三,不容辩驳。   第三次,逼火化卫三,军令施压。   无论哪一次,卫大帅都是个不容质疑的大帅,没有一点卫守昊爷爷的意思。卫大帅忽然展示了这样的一面,卫守昊真心有点崩溃。   问题是,卫大帅还一脸严肃,好像是在跟他谈什么军机要事一般。   卫守昊不由得再次询问。“大帅说的是?”   “你这是在跟本帅兜圈子吗?你娘来信,说你为了吉惠前来,为此已经上禀圣意,如此大费周章,四年已去,却毫无建树可言,丢尽了帅府卫家的颜面!”   卫守昊终于确定了卫大帅的意思。面对吉惠,爷爷竟然如此的不同……   卫守昊想起当年卫大帅让他娶吉惠的事。他一直以为是权宜之计,难不成爷爷早就有心如此?只不过是顺水推舟了一番?   “孙、下官明白。”卫大帅能绷着一张严肃脸跟卫守昊说这个,卫守昊却很不习惯。“只是此事着急不来,卫三她、下官明白大帅的意思,下官会更加努力,不负大帅期望。”   卫守昊这个一向能言善辩的人,无奈只能给自己的爷爷低头服软。   “跪好了!”卫大帅明显对此并不满意。   卫守昊原本单膝行的跪礼,一听连忙双腿跪下,一下子就变成了爷爷跟前犯错的孙子。   卫守昊如此才气顺了一些。接着他又道。“你为了小丫头本帅可以理解,但是军营重地,你暗耍心思,是为重罪!你自己以稳出兵,发现情况也能驻守观察,可见你行事风格。可你上呈的汇报却言明你察觉吉惠领兵的村子情况严重,怀疑会有地方大将在此,故而领兵救援。你不过一千快监兵,毫不犹豫便冲去了战场,此时我军溃败之势如此明显。你贸然攻击实在不是你的风格,你分明是为了救人!却谎称是见情况分析而出兵!你可知罪!”   卫大帅又猛地拍了书案。忽然整个画风又从私事变成了公事,卫守昊有点跟不上卫大帅的思维。且见他依旧严肃,与之前并无不同,想来在卫大帅看来,这是完全可以一起说的事情。   卫守昊挺直跪着的腰背,他没想到,卫大帅对战局对领军如此的了解,完全洞察了一切。为了不连累吉惠,卫守昊立即选择了一个人全部扛下。   “是下官之罪,愿领大帅则责罚。”   “你之罪,可不止如此。”卫大帅中气十足的道。“你为人请功,谎报己心,是为一罪。你来信于本帅,意图引走注意,是为二罪。”卫大帅猛地站起身。“这里是军营!不是朝堂那么个勾心斗角的地方。上阵杀敌保家卫国,如何成为你一己之私玩弄人心的污秽之地!”   卫守昊后背冷汗之冒。总算知道了卫大帅怒火攻心的地方。他赶忙磕头。“求大帅责罚。”   爷爷看透了他的一切,一己之私煽动军心,这是为军大忌,光着一条,都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万一连累到了卫三……   卫守昊没想到会有人看出来,就算有人看出来,他也自信于对方会忌惮自己卫家人的身份。说到底,也没谁这么傻。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卫大帅会在这一点上执着。如果较真起来,他确实是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大罪。欺上瞒下,玩弄军心……   卫守昊已经来不及去想,卫大帅口中的‘朝堂勾心斗角’有多么的不合适。他脑子在快速运转,想着怎么把事情糊弄过去。   对,这也是卫守昊,即使是这样的情况。他也能准备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应该怎么做。   “本帅知你读了多年诗书,学了许多文人做派。”卫大帅的声音忽然又平静了下来,好像刚刚的怒火都是假的一样。“就地方而论,你在京怎么耍这种心思,本帅都不会点你一句,反倒还会夸你做得好。就官职而论,如果你坐到了本帅这个位置,没人会提出半点异议。可是!卫家军的大帅是本帅而不是你!”   卫守昊现在已经学会了跟着卫大帅的思维去分析。他严重怀疑,卫大帅这句话的意思是,你耍小心其实也可以,但是你再我眼皮底下耍,这就令我有点恼火了。   卫守昊仍旧是跪着,头磕在地上,看上去倒是诚惶诚恐的模样,实际上满脑子的坏心思。   “你若有本事,便做点无声无息的,别让本帅发现看出来。”   没错,看来是可以耍小心思的。卫守昊心里暗自点头。   朝堂两大狐狸,卫家军卫大帅和前太傅陆总学监。这个说法可不是空穴来风。要不皇上怎么牵制得焦头烂额的?没点特殊的生存智慧,早死百八十回了。   “下官听从将军教诲,一定努力,不让大帅烦忧。”   这话卫大帅听着总算是顺耳多了。   “罢了,此事本帅不与你追究。到底是为了小丫头,小丫头一个姑娘家,在军营里也不容易,没点特殊情况护着,也是难捱。”   护短的卫大帅一下子就上线了。护了孙子不说,还怜惜了一下养孙女。   然后,这场公私不分的对话,以最后一句结尾了。“你也是有我们卫家男儿的几分铁骨,自己媳妇都护不住,枉当什么七尺男儿汉!”   “是!谢大帅教诲。”   这场暴风雨,打了两下雷,吹了几回风,连滴雨都没有就晴天了。   卫守昊想起当初爷爷不顾和平协议,出兵义部王族的事情。他好像一下子就懂了他爷爷,顿时就找到了一种亲切感。   正严肃着,然后营帐外头就传来声音。   “你们帮我通报一声可好,我想见大帅。”   是卫三!   卫守昊猛的抬起身去看,卫守昊看了眼卫大帅。也忘了什么将帅之礼了。“爷爷!”   卫大帅丝毫不在乎,只给他抬手让他起来。   卫守昊连忙起身,站到了一侧。   “去,让小丫头进来。”   “是!”   卫守昊连忙领命。   卫守昊拉开帘帐。“大帅有令,放人进来。”   “是!”看守的亲兵连忙听令。   “昊哥哥,你怎么也在这?”吉惠高兴的走进来,卫守昊还没来得及回她,她眼睛一扫,看见了卫大帅,整个人就飞奔了过去。   卫守昊想要阻止却慢了一步,心中替吉惠捏了一把冷汗。   却见吉惠跑到卫大帅身旁坐下,拉着卫大帅的手晃脑袋。“大帅!你看!吉惠说到做到!”吉惠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话说得特别的正气,还带了七八分的小骄傲。“很快吉惠就可以来给你当参将了!”   卫守昊走了过去,生怕自己的爷爷严肃脸吓到自己媳妇。他随时准备救场。   却见一直紧绷脸的卫大帅忽然笑了起来。脸上的皱纹都挤到了一处,特别的慈祥和蔼,像尊亲切的笑佛似的。   卫大帅拍了拍吉惠的后背。“好样的!不愧是我卫家的人!厉害!”   这种压根不留底的夸奖,让卫守昊感到了巨大的落差。   “爷爷,那你以后可得多教教我,我比较笨,但是我会努力学习的!”   “哈哈,你这还笨啊。骁勇善战,多少男儿也不如你。这一仗打得漂亮!可让我们在义部面前长了脸!”   卫守昊觉得,他一定不是亲孙子。 ☆、85.第 85 章   看本章作者有话说, 看本章作者有话说。   我没能坚持到医院,我感觉特别的难受,就想快点躺下来。躺在舒服的床上, 抱着被子蜷缩在一起。   大晚上, 这里人生地不熟的, 即使他开着导航, 也很难走。   他跟着导航开到了一个小镇上, 小镇上还有灯光有人,我诧异的看了一下时间, 竟然才九点多,而山里已经漆黑一片了。他车子开了那么久,我以为很晚了。   我几乎整个人都蜷缩在了座椅上,因为是镇上的小路,他车速慢了下来, 我得以看到一家五层楼的酒店。名字没听过,应该不是什么连锁酒店,就是当地人经营的小酒店而已。   “能送我上去吗?”我伸手点着窗子,指着酒店。   他转头过来看了一眼, 一手把着方向盘, 一手抚摸了我的头。   他的手落下来的时候很温暖, 没用什么力道, 特别的轻。他用拇指擦过我的脸颊, 像是一根羽毛, 轻轻的划了我一下。   “过了这个镇子, 十分钟。”   我真的难受极了。我挪动身子避开他的手。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对着他像是发脾气,又像是撒娇。   “我想躺下来,太难受了。”   我的声音里,竟然还带了哭腔。   我真的痛苦。现在感觉不但肚子和腰疼,就连头也疼,浑身都不舒服。   “一会会。”   “不行。”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会这么说话,根本就不像我。他明显着急了,手绕到前面摸我的额头。明显有些松动。   “医生检查不出来什么的。我看过医生。我睡一觉就会好。”   他到底是听了我的,把我抱到了酒店里。酒店大堂里,办理入住的前台一直在询问,她好慢,我有些焦躁。我把头埋在他的身上,主动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   “阿晟,你让她快点。”   我努力的跟他求助,他的身体顿时紧绷了起来。   “好。”   我听他应了我,转头跟前台说。“麻烦你了,快一点好吗?我女朋友不大舒服。”   “额……这位小姐的身份证?”   “小小,你带身份证在身上吗?”   我摇了摇头,死死皱着眉。   “开个房间而已,拿我一个人的就可以了吧?”他显然动了怒,声音也大了几分。   前台忽然探过脑袋来问我。“这位小姐,你认识这位先生吧?他是你的男朋友吗?”   我和他明显都愣住了。我大概猜出来了为什么前台这么久不愿意把房间给他。如果是其它的大酒店,或许就没这个问题了。   小地方的人,莫名的温暖。   她一个小姑娘,一个人守在酒店前台,夜里也有勇气拖延着一个男子,不肯轻易给他房间。可能只是,她的一点小猜测,想要保护我这个陌生人罢了。   我努力的想要给前台一个笑容。宽慰她。“没关系的,是我的男朋友。”   “小小……”他顿了一下,叫我的声音里有了那么点颤抖。   我说出口以后就后悔了。只是我头痛欲裂,人也有了点恍惚。看着前台忽然露出的笑,我又觉得,至少今天晚上这一刻,我是不后悔的。   我尽力的想要维护这个女孩的善良。   “好,201,二楼第一间,不过这里没有电梯,我还得守着前台……你们没关系吧?”   他接过房卡,问前台。“哪里?”   “那边的楼梯!”前台的小姑娘赶忙指着路,半个身体都越过了前台。   他抱着我上楼,我知道自己不重,但是他抱着我等着开房,现在又要带我上楼,却是有点困难。我更加想不到的是,这里的酒店,房门竟然是钥匙锁。   他抱着我开门更难了。我正要开口让他放我下来,只听咔嚓一声,房门终于是打开了。   既然是钥匙锁,当然也就不必期待插卡放电什么的。他把我摸黑送到床上,拉了床头灯后,赶忙去找开关把灯打开。   整个房间忽然就亮了,我到了床上抱着被子蜷缩着。他摸着我的头,不知如何是好。我忽然想起,我就这么被他抱来,也没有把包带上,身上没有卫生巾,这么睡到第二天肯定是不行的。   我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开口,让一个男生去帮我买卫生巾。我明知道他也会难堪,可是也真的没办法,再晚一点,可能就找不到买东西的地方了。   “你能帮我买一包卫生巾回来吗?”   我觉得我问出话后脸都在发烫。   他也跟着我愣神,我半边脸躲在被子里,偷着去看他,他忽然就笑了,然后俯身亲了一下我的脸颊,我赶忙闭了眼睛。   “好,我马上回来。”   他跑了出去。我挪动了一下身子,努力找个舒服的姿势睡下。好疼,忽然间,我有点想哭了。妈妈走后,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每次难受的时候,也只是在床上挣扎,但也总还能起来给自己煮杯开水,记得给大大喂狗粮。   现在是怎么了?   好像身边有了个人,我就过分了。我很害怕这样的感觉,这令我非常的心慌。我不想要依赖任何人,明明我自己也可以很好。可是真的好痛,我一点都不想动弹,头疼,身上冷热交加,肚子和腰背疼得都直不起身……   我迷迷糊糊的闭了一会眼睛,竟然睡着了。可是我知道我没有睡过久,因为他只是刚刚回来。   他头上都是汗,白色的衬衫后面都湿透了。我听到了烧水的声音,床头柜上正放着一个塑料水盆,里面的热气升腾着。他用毛巾帮我擦脸,满是担心的看着我。   “小小,你还好吗?还痛不痛?”   我点了点头。   痛,但是已经有点痛得麻木了。   电水壶发出声音,看来是烧好水了。他起身,将手帕挂在水盆上。“小小,你等我,我马上就好。”   他绕到床的另一边,去电视柜那拿水壶,我的眼睛不由的跟随着他,他从一个超市袋子里拿出一瓶中瓶的雪碧,我正想他要做什么,他就打开雪碧,跑到浴室去了。   他出来的时候,雪碧已经被倒洗了干净,里头接了小半瓶的自来水。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就一直看着。他发现我看着他,就朝我傻笑,表情有些不大好意思。   他解释道。“这是楼下前台告诉我的方法。我问她哪里可以买到卫生巾,她给我指路,就问你是不是疼得难受。她说用热水捂一下肚子会好很多。”   他往雪碧瓶里倒热水。虽然是中瓶的雪碧。但瓶口仍旧很小。他显得有些笨拙。开水倒了出去,还把瓶子烫扁了一点。溅起来的开水烫到了他的手,他急得原地跺脚,手不停的挥动着。   我这才想起他之前被烫伤的手臂,别烫到一个地方才好。   他好不容易把瓶子灌满,自来水和开水中和了一下,他总算是盖上了瓶盖,晃了两下。随后又找了纸巾,把瓶子外头的水渍擦干净。   他傻乎乎的掀起自己的衬衫,在自己肚子上试了一下温度。如果我不是疼的这么的难受,我或许会朝他笑起来。   他总算满意。朝我走来。他掀开我抱紧的被子,把温暖的雪碧瓶往我肚子那送。真的很暖和,让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我还问了超市的收银员,她说喝加蜂蜜的热牛奶会好一些。我都给买了。一会你喝了再睡。”   我点了点头。我不知道自己在他眼里是什么模样的。但我却知道,我这是难得的温顺。而他,他的表情里,我只看出了满满的心疼。   我本来以为,让他去帮忙买东西,已经是非常难为他了。毕竟他是一个男生,去拿这个还是挺需要勇气的。可他不止帮我买回来了,还开口为我向别人求助。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   我只是觉得,这次的痛经,让我整个人都变得好奇怪。   他又伸手来摸我的头,尽力安抚着我。   这已经是今晚的几次了?   我记不清。   我只感受到,他每一次的触碰,都小心翼翼的,同时又十分的温柔。我有点深陷其中。   他起身给我准备牛奶。牛奶到我手里是温的。他用热水冲的牛奶,却在冷水里帮我凉了一下。最后我半躺在他怀里,就着他的手,把牛奶喝完了。   他放下杯子,帮我拉拢杯子,扶我睡下。   我真的奇怪,以至于行动完全脱离大脑。   我在他要起身离开的时候,抓着他的手掌不放,我枕着他的手睡着了。   这大半年来每个月的战争,我都痛苦万分。可即使如此,我也感受到了温暖。   一次是郭琴大半夜坐公交赶到我家,把我送到医院。   还有这次,他忙里忙外,又傻又笨拙的为我做着这些。 ☆、86.第 86 章   看作者有话说,看作者有话说。   关于赵晟先生入住周小小女士家的相关约定   甲方:周小小   乙方:   因乙方请甲方吃饭, 做饭途中发生火灾且险些发生危险爆炸, 乙方家需要重新装修, 无处可去,甲方同意将自家客房暂借给乙方入住。基于和平共处、平等互助等相关原因, 甲乙两方共同协商,确定入住期间的以下几项约定。   第一,甲方暂借乙方入住客房的时间为一个星期,时间从二零一五年七月十日到二零一五年七月十七号。时间一到,乙方必须无条件立即搬离甲方家,不得以任何形式的理由拖延搬离时间或拒绝搬离。   第二, 乙方在甲方家享有客房、客厅、浴室、厕所、餐桌区域等使用权, 禁止踏足甲方房间和厨房。   第三, 在暂住期间, 乙方需负责照顾甲方的哈士奇狗狗大大, 包括洗澡、吃饭、陪同散步、接送上下楼梯等一切身心理活动。   第四,乙方不得以任何形式的借口, 随意替换甲方在家的一切物品。   第五,乙方不得干扰甲方的生活作息。   第六,乙方暂住期间,甲方不负责乙方的伙食。   第七, 公共区域卫生的清扫乙方全权负责。   以上七项约定, 由甲乙双方共同遵守。本协议一是两份, 甲乙双方各执一份, 自签字之日起生效。   甲方(签字):周小小   乙方(签字):   签字日期:2015年7月10日   ……   大晚上的,我在自己的屋里琢磨,已经整整半个小时了。我在费心的写这份合约、合同?约定?   总而言之,这是我的最终稿。起先我列了个草稿,不大满意,后来删删改改,总算好多了。   我本来是想要和他约法三章的。可是他太会说,拉着我说先吃饭,吃完饭又介绍我看电视,看完电视他又赶去上下午的课,然后我又给他做晚饭,又和他看了个老电影……   终于,我用一部1998年的外语反战争片把他放倒了。   现在是晚上十点四十五分,电影看到大半他睡下的。我这才找到时间,一个人把这合约琢磨好。   只有我知道,这有多么的不容易,他真的太难缠了。   本来我想的是约法三章,现在却觉得三章太模糊,我得把事情说实一点。我确定我应该还漏了什么,可是怎么绞尽脑汁想 ,也想不出来了。   时间有点匆忙,我得在他醒来之前准备好。我又手抄了一份合约,努力让字体写得方正些。   妈妈常跟我说,自如其人,我的字有些小家子气,中规中矩,一笔一划都十分的简单清晰。我练过一段时间的连体字,也努力过想要把字写得更大气些。我一直都羡慕着,那些用着圆珠笔写出一个个连体字的女生。直到大学,我仍旧一本一本的买字帖。最后,大学毕业,我的字还是一笔一划,中规中矩。   那之后我就放弃了,好在字并不难看,我也改不了,就算了。   我一直都是用的钢笔,这样有助于隐瞒我字的问题。大多人都只会注意到我钢笔字写得整齐好看,没能发现我落笔时的简单。一如我的人,木讷笨拙。   在我刻意的情况下,我的钢笔字合约整洁方正极了。我欺骗着我自己,或许看上去,还真有几分打印出来的样子。   我本来是想把这个打印出来的。但是无论是哪里,我都没好意思把这个打印出来。办公室?学校复印店?街上陌生的复印处?   我怕被人看见,我实在没有解释这个的能力。我知道,这看上去挺傻的。但是,我也知道,这个是必须的。   两份合约我都签了字,就差赵晟签字就可以了。   我看了一下书桌上的小闹钟,十点五十二分,差不多,电影快结束了。   我尽量小声的打开门,手里出了合约,还拿着钢笔。或许是我的样子太奇怪了,懒洋洋趴着的大大,都忽的抬起头看我。   这明明是我家,而且不过是一份合约而已。我究竟在小心什么?   我嘲讽了自己,走到沙发坐下,也是原来的位置,他就在我的旁边。他看上去好像挺累的。长腿还端正的放着,身子却不受控制的倒向一边。原本我走的时候,他是手撑着额头的,现在,他脑袋已经趴在了手臂上。似乎是觉得灯光有点亮,另一边手臂还挡着眼睛。   我忽然有些不大忍心叫醒他。   我看了看好不容易写好的合约,又觉得今天必须得签了。   我伸手去推他的肩膀,他一下子就惊醒。“我没睡!我在看!挺有意思的小小。”   他忽然坐直起身,身体不能的反应着,可是脑袋却还是没那么的清醒。他本来看上去就挺傻,现在更坐实了。   “小小,他怎么样了?回家了吗?”   他还在跟我串剧情,努力表现成自己在看的样子。我觉得,我以后应该不会再对他用这招了,挺折磨人的。   大概是因为我性子的问题,我看电影电视都非常的随性,没觉得什么电影是不能看的,因此,也没有像他这样犯困的情况。   我知道他忍得很辛苦,我为了能够在他睡着后离开,一直偷偷观察着。他的脑袋点了无数次,眼睛闭了又张开,我看着都累。   “回家了。不过家里已经变样了?”   “是吗?太可怜了!”他连忙点头,然后又问我。“小小,你觉得他可怜吗?”   他竟然还想和我互动?我果然看不懂他,他的傻更加严重了。   我把合约递给他,他接过去看。“什么?小小你做的笔记?相关约定?约定什么?”   他闷着看了一会合约,我莫名有些紧张,不知道他会对哪条提出异议。   他看着看着,忽然就笑了。“噗,哈哈,小小,你这是偷懒啊。大大给我,卫生也交给我来做,我这么好,你真的不能让我再多住一阵吗?”   我松了一口气,说真的,我不知道他会对哪几项提出异议,虽然每一项我都说服了自己没有问题。但是本能的,我觉得他不会罢休。   他这么的好说话,我有点诧异。   “你看着大大就行,卫生你可以不用做。”   他看着我挑了挑眉,气氛莫名有点奇怪。电影里的原音外语还在耳边绕,每一句台词我都熟悉得不行,我只要一听,就能知道剧情进展到了哪里。可是这一次,我竟然完全听不懂了。我戒备着他,他看着我,我来不及分析听到的是哪一句的台词。   这就好比你听着音乐一心二用一样,时间久了,你听着歌,都不会再去注意它唱了什么。   “怎么了?”   “为什么?卫生交给我就算了,大大也交给我,甚至连大大的身心我都得负责。”他忽然靠近我,手上拿着一本杂志。“是不是因为这个?”   我连忙推开,和他保持了距离,只是看见了他手里的杂志,心情实在不好。   那是我从图书馆借来的旅游杂志,当期的杂志介绍的就是四川旅游,封面上是两只幼年的熊猫,它们正无害的靠在树桩子上,看镜头的眼神充满了迷茫。   我顿时觉得不妙,冲动之余直接把杂志抢了回来。他忽然伸出手弹我的额头,幽幽叹气。   “小小,你果然是学坏了。”   我不好辩驳,额头疼都不好去揉。“你是怎么知道的?”   “刚刚我中途又醒了一下,没找到你,大大跑过来要我跟它玩,我就去给它找球,谁知道,你新买的球下面就压了本杂志……小小?还是说,你是在邀请我!”   我恼怒的看了一眼大大,大大还是我出门时的懒洋洋模样,它趴在那里像是已经睡着了似的。   跟他一样,像是睡着了似的。   我敢确信,如果我忽然站起来,它一定会看过来的。   他用手在我眼前挥着,硬是掰过我的肩膀。“小小,大大可是我的第二心肝宝贝,你别欺负它。”   我并不想问他第一是谁。   “当然,第一肯定是你了!”   我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怀里的杂志和他手里的合约,感觉就是我最大的嘲讽。   我确实是想让他签下合约,在他没结束课程之前出发去四川,之后哪怕他在我家住一个星期,这也是没关系的。毕竟我不在。而且,他还能帮着照顾大大……   “你想怎么样?”   “当然是和你一起去了!小小,你一定不会这么坏心,想把我留在家里,一个人又是当清洁工又是当保姆的,对吧?”   他两手还抓着我的肩膀,人靠得也很近。   我看他的眼睛,他的眼神深邃认真,没见开玩笑的意思。   气氛不对,我忽然怕他吻过来,我正要开口,他就吻了我。 ☆、87.第 87 章   看本章作者有话说, 看本章作者有话说。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金额一千多的超市购物小票。我以前也总是从超市里拎出很多东西, 总价算下来最贵的也只有三百多。我确定没有买下什么贵重的东西, 这个价格是怎么来的?   他刷卡付钱,我帮着收银员一起,把东西装到袋子里,五个大袋子,他都要抢着拎了, 我努力跟他解释可以推车到停车场, 他这才点头,把袋子放回了车里。上车的时候,我本来想拿个轻的,都被他拒绝。我能感觉到出口周围的人,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探究。   我和他到地下停车场开车走,路过收费亭的时候他要付钱, 我连忙越过他, 把购物小票递了过去。那负责开门的女生或许觉得我奇怪,多看了我两眼。   “小小,这是怎么了?”   “只要在里面买了东西, 超过一百可以免费停车的。”   开门的女生给盖了个章, 把小票换给了我。我接了过去, 还在细算着, 这到底是哪里来的价格。   他把车开出停车场, 高兴的大笑。“原来是这样, 小小你真聪明,又省了一笔。”   我的眼睛还在购物小票上走着,情侣牙刷、情侣毛巾、情侣拖鞋、情侣水杯……   这些东西明明没有买的才对。   我想翻翻袋子,看是不是算错了。可心里头总有一种奇怪的声音告诉我,这里面有古怪刚刚帮忙装东西的时候,好像是看到了毛巾……。“你买了牙刷毛巾?”   “对啊!”他点着头。“我没有嘛!”   我努力让我自己理解。虽然他推着车,但是我从头到尾就在旁边走着,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把这些东西放进去的?我竟然一点都没察觉出来。   然后我又继续看着,就是一堆的零食。从进口的巧克力,到旺旺雪饼,应有尽有。   其余的还有一些饮用水、碗筷、水果……   能买的可以说是都买了。   “小小,我看你都没有买东西,你真的没什么要买的么?”   我讲购物小票折叠起来,仔仔细细的给他收到车上。“我没有要买的东西。”   “小小,我们吃饭吧,我快饿死了。我买了排骨,特意让人给我剁成小小一块。”   他什么时候买的排骨?   我又控制不住想要去翻那张长得不可思议的小票。“我不做。”   我有必要真的认真和他谈谈约法三章的事情。他住进来,我难道还要管饭吗?   “你……”   我才刚开口,他就打断我。   “别啊,小小,不做不是浪费了?就算放冰箱也冻不了多久吧,新鲜才好吃啊。”   “你什么时候买的?你怎么知道哪个好?”   我到底是没忍住问,他一下子笑得非常的灿烂,好像我问了一个特别好问题。   “刚刚你不是排队吗?我去拿酸奶的时候,顺便去了一下肉类区,刚好有一个阿姨买排骨,她看我转悠,就把她看好的那块让给我了。阿姨说了这块特别的好,回头糖醋还是煲汤都不错,让你给我好好做。”   我自认我并不是厨子。我到超市买东西,从来没有碰见过哪个好心的阿姨,更没有随便跟人聊上天。“阿姨怎么知道我?”   “我想买块好的,又看哪块都差不多,选来选去没想好,那阿姨就问我,我是不是一个人来的,我就说我女朋友在排队等我,我怕排到你要付钱,就想先随便拿两块。阿姨大概看我着急,就把自己挑的那块给我了。还说让我女朋友好好做给我吃。”   我大概知道了一些事情。比如,他的模样真的很具有欺骗性,阳光帅气的小伙子,都很讨阿姨们的喜欢。   “小小,你会做给我吃的吧?”   我本想开口让他自己做,后面一想他差点炸了厨房。我明明说好要饿自己两顿,让自己长点教训,如今决心才立下不久,转眼就要破例了吗?   “小小,做排骨嘛,这次你煲汤,很简单的。糖醋的大大不喜欢,这个大大肯定想。一股的肉香味……”   “我知道了。”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闷闷的,带着点挫败的感觉。我靠在窗上,忽然觉得煲汤的排骨肯定很香,家里还有点玉米和胡萝卜,一整条下去,煮久了,煮到骨头都松软了,随便两口,就能把肉咬下来……   他说得没错,大大肯定是会喜欢的。   我开始担心,他的排骨有没有买够。否则吃一半只能喝汤了。汤肯定也好喝……   我靠着窗,一边想一边犯困,大概今天也是走了很多的路,就这么靠着睡着了。   到小区里下车的时候,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帮我把座椅调后,我得以舒服的睡了一觉。再看看时间,竟然已经十二点半了。   竟然开了这么久的车。   “晚了。”我不由得叹气。   “什么晚了?”   他颇为紧张的看着我,似乎担心我责备他什么。我只能老实的告诉他。“煲汤晚了。”   排骨要煮久一点才好吃。   他忽然大笑,用手摸着我的脑袋。我不喜欢这样莫名其妙的亲近。我开门下车,他还在笑着。我在车子后面等他开后备箱,他好一会才想起来。   五个袋子也不是他能逞能的事情,但是我确定只拎了一个没错。   楼梯口已经不大见水渍了,他的住处门紧锁着,看着还很脏。我开门让他进去,大大果然激动的跑来迎他,各种叫唤。我在他之后进门的,大大也没有多看我一眼。   家里不是没有空屋子,一直有一间客房。只是里面只有空床,还有一个床头柜。其余的什么都没有,连个衣柜都没有。只是我想了想,他也就带了那几件衣服。不过是一个星期的事,我操心衣柜未免有些太可笑了。   我一到家就忙着煮排骨,现在已经十二点半了,这吃上排骨都要一点半,两点。排骨要煮到烂,这是很花费时间的事情。我没顾得上他,一直在厨房忙着转悠。平时我都是自己一个人吃饭,忽然让我忙多点东西出来,我还真有些生手。要知道,那天郭琴的庆功大餐,我一个人做了好久。   等我终于把汤煮好了以后,也就是一碗白米饭,两个小菜,一瓦罐汤的事情。重点还是排骨。我虽然没顾他,但是他来厨房转过几次,问了大大的狗粮,又给大大找玩具。他自己一个人还把客房收拾了,我倒没做什么。   他闻着饭香过来吃饭。我习惯性的想要到洗手间洗把脸,等我找毛巾的时候,我忽然发现,我找不到自己的毛巾了。我的手在两条新毛巾上来回。粉红色、蓝色。   我又看了看牙刷。   粉红色、蓝色。   我的东西呢?   我脸上还滴着水,这简直是最糟糕的情况。我抽了点纸把脸上的水擦干,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忽然觉得,我狼狈透了。   我有点可笑。   我虽然木讷,但我却从不拒绝思考。我努力回想着问题出在哪里。   我第一次想跟他约法三章,他把我带到了超市。   我第二次想跟他约法三章,他用排骨诱惑了我。   那么现在呢?如果我再不好好跟他说说,他就要鸠占鹊巢,在我的家里无法无天了。我的毛巾明明刚换不久。牙刷也还好好的……   我觉得我的低马尾把我显得特别的没有气势,我还没解下的围裙也弱极了。我解下围裙,挂在门把上,重新给自己梳了头发,虽然还是低马尾,但刘海拨一拨,明显要精神多了。   我拉开门。   “啊!”   我吓了一跳,他就在门口,在我拉开门的一瞬间,忽然地亲了我的额头。   更可怕的是,他手里还抓着一块排骨……   我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额头,我才刚洗脸。   “小小,排骨超级好吃的。大大也很喜欢,你看!”他笑得像个傻缺,他让开身给我看大大。   我养了两年的哈士奇,总是挑食难养。如今正大口大口的咬着骨头,我隔得这么的远,都能轻松感觉到它的那股高兴劲。   “真蠢。”   大大被食物征服的模样蠢极了。   他忽然把手上的排骨伸我眼前,我连忙退开。“你吃过了。”   “还没有。专门给小小你挑的大的。都晾凉了。”   我看着他手上的排骨,忽然想到了很多年前。高中的某次约会,他骑单车想带我去看花田,路上迷路了,错过了吃饭的时间,我们沿路找了一间小餐馆,老板家的排骨汤特别的好喝,我一个人啃完了所有的排骨,他就光看着我喝汤……   我木讷的接过他手中的排骨。   所以,大大竟然是像我么?   我不由得又去看大大,它死命咬骨头的样子真的好傻。   “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的聊聊。”   我的话下了重语气。我想,如果我手上没抓着排骨,气势肯定好极了。 ☆、88.第 88 章   看本章作者有话说, 看本章作者有话说。   这一顿饭吃得没什么意思。我并不觉得那牛排有多么的好吃,我觉得, 我可能还是中餐的胃。   但是哪怕是这样,我也是默不吭声的把我点的吃完了。这大概就是他一直没有发现我喜好的原因。   我果然是一个无趣的人。   相比之下,郭琴显得非常的满足。我先前按照郭琴的喜好,点的那些菜品竟然都符合她的胃口。可惜她容易长胖,吃完就要运动。   他开车送我们回去。出餐厅门的时候,我发现有人偷偷摸摸的偷看着我们,我回了一下头, 那人就跑。我面前看了她一眼, 后面就只是一个一闪而过的身影。   说实话, 我有点惊讶。   竟然是她。   好熟悉,忘记叫什么名字了。   回去的路上,我没怎么说话。他的一顿饭,果然收买了郭晴,两人就开始聊上了。我得以有时间单独想一下事情。   那个被我忘记名字的女生,是我高中的同班同学。当时,没少找过我麻烦。我还记得, 她的学习成绩大概在中下游左右……我本来对于这种前十名以外的学生, 是没有关注的。但是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找我麻烦,我有一天看成绩单的时候,就顺便看了她。   成绩太烂了。好像……数学只有八十分……   总而言之, 那份成绩单震惊了我, 或许这就是这么多年, 我还记得她长什么样的原因。但是名字忘记了。   起先不是说,我刚进学校不久,就得罪了几个男生。他们看我的眼神,好像要吃了我一样。哪怕我不招惹他们,他们也各种看我不顺眼。后来严重的一次偷了我的书,什么都好,动我书就不行!为了让我好过一点,我亲自给他们写了道歉信。虽然认为这并没有必要,但想想还是决定维护一下他们的心情。   或许,他们这样好的家世,还没有在他们询问面包的时候,被人抢先买走最后一个的经验。或许,这令他们真的很气恼和委屈。   第二天,我的道歉信被贴在黑板正中央,上面是一支红色的口红,写的‘神经病’三个字。   我真没生气,只是觉得我求和失败了。   我揭下我的道歉信,当着全班的面问他们,是否可以放下这件事,他们嘲讽的指着我大笑,我想大概是不行了。于是就点点头,把信揉成纸团团丢到了垃圾里。   他们真的好幼稚。   以前初中的同学,看我不顺眼,最多就是说我‘装腔作势’‘以为自己学习厉害了不起’‘看不起人’什么的。我跟他们解释解释,他们多少都会收敛一点。   而这几个结仇的,根本就是莫名其妙。   我放弃了,就不管它。然后我被顶上了学校内网的帖子。那个帖子火了两个星期,而我浑然不知。后来还是一个女生拿过来,给我看的。   没错,就是这个我忘记叫什么名字的女生。   可她绝对不是出于好意。她在班里非常的受欢迎,无论是男生女生,都非常的喜欢她。那三个男生也不例外,几乎天天围着她。看起来他们很熟,偶尔从话里也听得出来,是很早就认识的朋友了。   那女生带着班里的三个女生在厕所堵我,拿手机给我看那个帖子。   很无聊的帖子,说是高一出了一个奇葩,家里很穷,丑人多作怪,以及脑子有问题什么的。然后下面就是一些我学习,坐公交车回家的照片。算是曝光本人了。   我虽然木讷了一些,但我的脑子应该还是正常的。这个帖子我持怀疑态度。   我不痛不痒的问那个女生。   ‘然后呢?你把这个给我看的原因。’   理智告诉我,反正一定不会因为是喜欢我。   她大声的嘲笑了我,然后还莫名其妙,让我离赵晟远点。我点点头说我一直在这样做。那时候赵晟已经开始追求我了,嗯,我还没有什么感觉。   然后,她让两个女生抓住我,一个去锁门。她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瓶东西往我脸上抹。抹了半天,然后自己还傻了。   ‘你没化妆啊?’   一个女生傻着问。   ‘我不会。’   我当时是这么回答的。   然后那女生就骂我装,说我是穷鬼什么的。她们用口红和眉笔往我脸上画得乱七八糟的,等到打钟铃响了,她们才满意的离开。   把我画成了大花脸。   我就洗了下脸。有些地方洗不干净,拿纸擦了几下,有些红了。后来我也就这样上课去了。因为迟到,被老师批评了两句。我有点狼狈,我能发现老师眼睛里的诧异,但他却没有过问。   我听人说,这个学校的学生家里都很厉害,老师都不会轻易得罪的。   我也懒得跟她们计较就是。   后面我回家,或许是因为用纸擦脸擦得重了,皮肤有点过敏。妈妈以为我吃了奇怪得东西,想要带我去医院,我给拒绝了。   高一一年,我在那女生手里栽过几次。她特别的凶,凶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是更莫名其妙的是,她凶我,我不理她,她就越来越凶。有时候她恶作剧我没发现,她还特意给我说。很没有意思。   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遇见这个人了。   有点小惊讶。   我仔细皱眉头想。   她究竟叫什么名字来着?   “就前面!把我在前面放下就行了!”   我还没想出来,郭琴就到目的地了。郭琴下了车,我和她告别后,她就给我发微信。我也料到了。   ‘你自己解决吧。吃人嘴软,小小,加油!(一个励志得小人)’   ‘哦。’   我并不认为,郭琴没有参与进这件事情是不好的。相反,我认为这是郭琴给我的体贴。就像我从不过问她和那男生的事情一样。如果我需要她的帮忙,我会说的。一如她如果需要我一样。   “刚刚在想什么?”   他开口问我。   “没有。”   “你有点心神不宁的样子。”   “没有。”   我讨厌他究根问底的模样,并不大想和他搭话。   他去停车,却不肯给我开车门。我被迫和他同行。上楼梯的时候,他就跟在我身后,一直碎嘴个不停。   “今天你学了什么?就刚刚教的那招吗?我觉得没用,我以后会接送你的,我会保护你的!我听人说,很多健身房的教练都喜欢对学员动手动脚。你不学了也好。其实我有一些招,要不我教你……”   “够了!”快到家的时候,我停下来制止他。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他让我感觉特别的烦。“我没有告诉过你周辉的事情,但是你好像都知道了。我没有告诉你我去了哪里,但是你也找来了。”   我没有说,但并不代表我不知道。   “你不觉得你有些太过分了吗?”   他面上的笑有些崩裂,几乎维持不住。我也算是阻止了他,只想快点进家门,把他死锁在外头。   正上楼梯,忽然手机响了,我拿起来正要接,一看来电显示,好巧不巧就是周辉。   忽然,他快步跟了上来,他个子本来就高,一下就看到了我手机上的来电对象,他把我按在楼梯墙上,我还抓着手机,一瞬间发生的事情,我有点回不过神来。   “他真的还在联系你!”   他质问的话太过明显,面上也太过阴沉。我不受控制的想要后退,身体紧紧的靠在墙上。   他强吻我。在这个老旧小区,没有电梯,且还人来人往的楼梯上。我大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推拒着,他舌头探进来了,还咬着我的唇瓣。   我开始想要不顺着他,让他快点结束,免得被人看见。手机不再响起,因为一直没接,周辉已经挂断了电话。   我还没来得及动作呢,他忽然结束这蛮横的一吻,抢走了我的手机。   他一边翻着我的通话记录,一遍打开我的收信箱。他一边看,一遍躲着我。我只能抓着他的衬衫后摆,跟在他身后,身高原因,半点都抢不过他。   然后,我们就莫名其妙的来到我家门口。他又把我按在我房门上,指着手机里的一条短信,满脸控诉委屈的看着我。   那条短信是周辉发的。‘照我说的做,别让他接近你,冷着他,久了他就不会再骚扰你了。’   这算不算是,一报还一报?   因为周辉的意见,今天我甩下他,转眼,他就发现害他被甩下的始作俑者。   “这事和他没关系。是我的意思。和提出建议的人无关,接受建议的人是我。”   他的脸上流露出了一种挫败,他靠在我的肩膀上,浑身上下 都透着股悲伤。我没有做错,我发誓。   “我想带大大散步。”   但是我还是妥协了。   我实在没兴趣,跟他站在这里感伤。像个傻子一样。 ☆、89.第 89 章   看本章作者有话说, 看本章作者有话说。   我自然是没有搭理他的。早餐结束,开车的武子提议让两个女生到许莫和他的车,帮着让坐舒服一些。他直接丢下他的车, 把车子交给小李,自己带着郭琴跑到许莫车上挤。   于是, 我们就变成, 我和郭琴坐在车后座,许莫和他分别在驾驶副驾驶坐着。他和许莫一搭一唱, 都有理由。说许莫的车子上没行李, 不如就都坐了他的车。小李起先不大好意思开他的车, 他倒是随便, 直接把车钥匙塞小李手上了。   我没有拒绝, 因为我还有要问的。重新上车前,我就问过他大大怎么样了。只是他不肯说,硬是要上车才告诉我。郭琴紧张的跟我暗示,不愿意坐许莫的车, 只是我没办法, 郭琴事后狠瞪了一眼他,转身踹了许莫一脚。   他说把大大送到宠物店寄养了两天。我放下心来,也就没再说话。   我们四个人的车,很闷。   我和郭琴开了微信,就这么单聊着, 他们两个也没话说, 一路安静。   我给郭琴发微信。   ‘他们怎么一块了?’   ‘我怎么知道, 我在群里跟他们聊了好几天,压根不知道新进群的两个,竟然都认识。(一个冷漠脸的表情)’   ‘许莫说了,他换了账号。’   ‘是啊,伪装能力简直不能再高。’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郭琴话锋一转。   ‘小小,你这前男友猖狂啊!这都跟。(一个调侃的小人)’   我默了一下,把郭琴的话复制了下来,删掉前面‘小小’两个字。然后再‘这’改成‘的’,在‘友’和‘猖’中间加了个‘也’。   ‘你的前男友也猖狂啊!这都跟。’   郭琴伸手打了我一下,直接从微信进入到了现实。我还没说话,微信又闪。她给我发了一个抓狂的小人。   “郭琴,你不能欺负小小啊!”   他忽然出声,我和郭琴都安静了下来。这种感觉太奇怪了,好像我们聊得好好的,忽然被人插话,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坐如针扎。   许莫开着车,忽然道:“赵先生,你这叫法不大好,我到现在还叫周小姐呢。”   他挑了挑眉,然后开心的笑了。“我跟着小小叫的,小小叫什么我就叫什么。”   “你!”许莫问郭琴。“小琴,你怎么叫赵先生啊?”   “叫赵晟!”   “她叫我赵先生。”   郭琴和他同时开口,许莫跟着也就笑了。我不大理解这是在玩什么,只是郭琴好像很气恼的样子。   “原来是这样,那我和小琴还蛮有默契的。赵先生,我就跟着小琴一样的叫你,没关系吧?”   “当然没关系。小小,你怎么称呼许先生?”   “许先生。”   我开口回答。郭琴似乎想要阻止我,没来得及,懊恼不已的模样。   许莫开始自言自语。“我要不要也跟着小琴,叫周小姐小小呢?”   “这可不行!你最多叫周老师!”   “这样……真是太可惜了。”   我被他们绕晕了。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回事。我给郭琴发微信。   ‘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变相秀恩爱。’   我本来想给郭琴发个头上有问号的小人的,结果没找到,就只给她打了个‘?’过去。   郭琴给我回。   ‘小小,我一直觉得,大脑回路最奇怪的就是许莫了,现在我才发现你的前男友跟许莫一样,是一路人。’   这我倒是多少看明白了。我不自觉的点头。   ‘是这样的,他很奇怪。’   他是个奇怪的男人,我一直都知道。原来许莫也这么的奇怪,难为郭琴了。   不知道是不是一种默契,我看郭琴的时候,郭琴也转头过来看我,莫名的,我觉得我们忽然有了种相互鼓励的感觉。   他们的车子开得挺远,中途许莫还换了一下他。我没忍住,眯了眼睛,睡了又醒,醒了又很快睡去。   中午的时候,我们已经开至山区了,找了个地方吃了午饭,正式进入露营地。正是四五点的时候,我们来到了露营地。   那地方不远处有一条小河,入眼是些矮山坡。一切准备都是他们安排好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来了个露营地的管理人员,跟大家说了一些安全事项。我们选了个空旷的地方搭帐篷。这是我第一次搭帐篷。我有点笨,但这并不难。   我没想到郭琴也不会,许莫教了她一下,帮着我们把帐篷搭好了。一共四个帐篷,帐篷都不大,都是那种小帐篷。郭琴给我带了被子和枕头。看着搭好的帐篷,其实还是非常自豪的。   他们点起篝火,又准备好烧烤。我这才知道他们为什么说车子里装了很多东西。除开被子枕头这样的行礼以外,他们还准备了煤炭、烧烤架、还有一些烧烤的食物。真的不容易。   男生忙着做烧烤,小岚和薇薇就跟着聊天。我闲来无事,想去河边看看。郭琴就带我一起。那河水好清澈,景色也很美,让人看着就开心。   如果没有郭琴,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来到这样的地方,这样的集体露营,来得太不容易了。我和郭琴坐了一会,说了一会话,忽然我就觉得不对。   大概女生都有这种预感,我觉得我可能来例假了。我的例假从来就没有准过,这是实话。   也就这半年的事情,每次都很痛,前两天简直要人命。虽然我认为这次应该不会来,但是我还是在包里放了卫生巾。郭琴一听我说,连忙跑去帮我拿。   这是露营地,远处是有厕所的。郭琴带着我去,我从厕所里出来,脸色不大好,就用水冲了冲脸。郭琴见我这样,也就知道我难捱了。   以前我的身体一直都很好,没什么大的毛病,也就这半年忽然就出现了痛经的情况。郭琴总是怀疑妈妈走了我没能好好照顾自己,所以把身体搞垮了。事实上,我一直挺认真生活的。作息正常,也没乱吃什么东西。   我曾经因为痛经进过医院,当时就是郭琴陪的我。医生帮我检查了一下,说是没有大的问题,只是还是痛,难受得很。每当这时候,我就会特别的畏寒,容易发烧生病。一般家里还好,我忍一下,喝点热水暖了身子,早早睡去第二天就要好得多。只是现在是在外面,山里的夜还特别的冷,我一下子就受不住。   郭琴问我怎么样,我不想让她担心,就点头说还好。   回去的路上,我脚有点虚。我觉得肚子痛腰也痛。山里的夜来得总是特别的快。郭琴看天快黑,担心有危险,扶着我希望能快点赶回去。   正是路上,许莫和他找来了。他一见我就冲过来,那边许莫也拽了郭琴。   “小小,你怎么了?”   我摇了摇头。不知道这种情况该怎么跟男生解释。反倒是郭琴,大大咧咧就开口跟许莫说。   “小小来例假了!怎么办,小小每次都很痛……”   许莫也被郭琴的话镇住了,不知道怎么回答。我正想开口宽慰郭琴,双手就被他紧紧抓住,他额头靠我额头,显得非常的紧张。   夜已经来临,只有不远处厕所的微光照着,我很勉强才能看清他。   “小小,你手好冰,额头又好烫,我带你去看医生吧!”   “对!”郭琴连忙过来。“小小,要不看医生吧,这里离外面有点远,万一你夜里真的疼得难受,再走就来不及了。”   我觉得非常对不起郭琴,明明她好心带我来玩,我却还要坏了大家的兴致。我摇了摇头,想着回去睡一下可能要好一点。   “别逞强。”他忽然把我抱起。“我带你先离开这。”   这真的太难堪了。我不得以只能埋首在他的胸膛。我听着他强壮有力的心跳声,听着他跟其余人解释说我不舒服。我感觉他抱着我走了好远,身边的喧嚣声渐渐消失,周围安静得只能听见他的喘息声。   我偷着抬头,忽然看到山里漂亮的夜。漫天的星星高悬着,这是在城市里绝对看不到的。本来,我可以在这里好好住上一夜,看着星星,吃着烧烤,听大家说话,睡在温暖舒适的帐篷里……   “我还能来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忽然开口了。   “能!你想什么时候来,我就什么时候带你来。”   他终于带我来到了停车的地方,他把我放到副驾驶座,将座椅放倒给我躺着。我系着安全带,很是勉强的侧了一点身。太痛了,为什么会这么的痛?   他紧张的来回挪步,最后到后座给我找了一个汽车抱枕。“小小,你要不先抱着它,我这就带你出去。”   我接过抱枕,调整了下姿势,手里有个东西,果然要好一些。   他开车带我离开,山路不好走,其实也挺危险的。渐渐的,我感觉好了一些,身体也很暖和。我诧异得很,我转了下身子,歪脑袋去看他。只看见他侧脸上划过一滴汗水,鬓角都湿了。   真是傻,大夏天的,开什么暖气呢。 ☆、90.第 90 章   看本章作者有话说, 看本章作者有话说。   我自然是没有搭理他的。早餐结束,开车的武子提议让两个女生到许莫和他的车, 帮着让坐舒服一些。他直接丢下他的车, 把车子交给小李, 自己带着郭琴跑到许莫车上挤。   于是,我们就变成, 我和郭琴坐在车后座,许莫和他分别在驾驶副驾驶坐着。他和许莫一搭一唱, 都有理由。说许莫的车子上没行李, 不如就都坐了他的车。小李起先不大好意思开他的车, 他倒是随便, 直接把车钥匙塞小李手上了。   我没有拒绝, 因为我还有要问的。重新上车前,我就问过他大大怎么样了。只是他不肯说,硬是要上车才告诉我。郭琴紧张的跟我暗示, 不愿意坐许莫的车, 只是我没办法,郭琴事后狠瞪了一眼他,转身踹了许莫一脚。   他说把大大送到宠物店寄养了两天。我放下心来,也就没再说话。   我们四个人的车, 很闷。   我和郭琴开了微信, 就这么单聊着, 他们两个也没话说, 一路安静。   我给郭琴发微信。   ‘他们怎么一块了?’   ‘我怎么知道, 我在群里跟他们聊了好几天,压根不知道新进群的两个,竟然都认识。(一个冷漠脸的表情)’   ‘许莫说了,他换了账号。’   ‘是啊,伪装能力简直不能再高。’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郭琴话锋一转。   ‘小小,你这前男友猖狂啊!这都跟。(一个调侃的小人)’   我默了一下,把郭琴的话复制了下来,删掉前面‘小小’两个字。然后再‘这’改成‘的’,在‘友’和‘猖’中间加了个‘也’。   ‘你的前男友也猖狂啊!这都跟。’   郭琴伸手打了我一下,直接从微信进入到了现实。我还没说话,微信又闪。她给我发了一个抓狂的小人。   “郭琴,你不能欺负小小啊!”   他忽然出声,我和郭琴都安静了下来。这种感觉太奇怪了,好像我们聊得好好的,忽然被人插话,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坐如针扎。   许莫开着车,忽然道:“赵先生,你这叫法不大好,我到现在还叫周小姐呢。”   他挑了挑眉,然后开心的笑了。“我跟着小小叫的,小小叫什么我就叫什么。”   “你!”许莫问郭琴。“小琴,你怎么叫赵先生啊?”   “叫赵晟!”   “她叫我赵先生。”   郭琴和他同时开口,许莫跟着也就笑了。我不大理解这是在玩什么,只是郭琴好像很气恼的样子。   “原来是这样,那我和小琴还蛮有默契的。赵先生,我就跟着小琴一样的叫你,没关系吧?”   “当然没关系。小小,你怎么称呼许先生?”   “许先生。”   我开口回答。郭琴似乎想要阻止我,没来得及,懊恼不已的模样。   许莫开始自言自语。“我要不要也跟着小琴,叫周小姐小小呢?”   “这可不行!你最多叫周老师!”   “这样……真是太可惜了。”   我被他们绕晕了。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回事。我给郭琴发微信。   ‘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变相秀恩爱。’   我本来想给郭琴发个头上有问号的小人的,结果没找到,就只给她打了个‘?’过去。   郭琴给我回。   ‘小小,我一直觉得,大脑回路最奇怪的就是许莫了,现在我才发现你的前男友跟许莫一样,是一路人。’   这我倒是多少看明白了。我不自觉的点头。   ‘是这样的,他很奇怪。’   他是个奇怪的男人,我一直都知道。原来许莫也这么的奇怪,难为郭琴了。   不知道是不是一种默契,我看郭琴的时候,郭琴也转头过来看我,莫名的,我觉得我们忽然有了种相互鼓励的感觉。   他们的车子开得挺远,中途许莫还换了一下他。我没忍住,眯了眼睛,睡了又醒,醒了又很快睡去。   中午的时候,我们已经开至山区了,找了个地方吃了午饭,正式进入露营地。正是四五点的时候,我们来到了露营地。   那地方不远处有一条小河,入眼是些矮山坡。一切准备都是他们安排好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来了个露营地的管理人员,跟大家说了一些安全事项。我们选了个空旷的地方搭帐篷。这是我第一次搭帐篷。我有点笨,但这并不难。   我没想到郭琴也不会,许莫教了她一下,帮着我们把帐篷搭好了。一共四个帐篷,帐篷都不大,都是那种小帐篷。郭琴给我带了被子和枕头。看着搭好的帐篷,其实还是非常自豪的。   他们点起篝火,又准备好烧烤。我这才知道他们为什么说车子里装了很多东西。除开被子枕头这样的行礼以外,他们还准备了煤炭、烧烤架、还有一些烧烤的食物。真的不容易。   男生忙着做烧烤,小岚和薇薇就跟着聊天。我闲来无事,想去河边看看。郭琴就带我一起。那河水好清澈,景色也很美,让人看着就开心。   如果没有郭琴,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来到这样的地方,这样的集体露营,来得太不容易了。我和郭琴坐了一会,说了一会话,忽然我就觉得不对。   大概女生都有这种预感,我觉得我可能来例假了。我的例假从来就没有准过,这是实话。   也就这半年的事情,每次都很痛,前两天简直要人命。虽然我认为这次应该不会来,但是我还是在包里放了卫生巾。郭琴一听我说,连忙跑去帮我拿。   这是露营地,远处是有厕所的。郭琴带着我去,我从厕所里出来,脸色不大好,就用水冲了冲脸。郭琴见我这样,也就知道我难捱了。   以前我的身体一直都很好,没什么大的毛病,也就这半年忽然就出现了痛经的情况。郭琴总是怀疑妈妈走了我没能好好照顾自己,所以把身体搞垮了。事实上,我一直挺认真生活的。作息正常,也没乱吃什么东西。   我曾经因为痛经进过医院,当时就是郭琴陪的我。医生帮我检查了一下,说是没有大的问题,只是还是痛,难受得很。每当这时候,我就会特别的畏寒,容易发烧生病。一般家里还好,我忍一下,喝点热水暖了身子,早早睡去第二天就要好得多。只是现在是在外面,山里的夜还特别的冷,我一下子就受不住。   郭琴问我怎么样,我不想让她担心,就点头说还好。   回去的路上,我脚有点虚。我觉得肚子痛腰也痛。山里的夜来得总是特别的快。郭琴看天快黑,担心有危险,扶着我希望能快点赶回去。   正是路上,许莫和他找来了。他一见我就冲过来,那边许莫也拽了郭琴。   “小小,你怎么了?”   我摇了摇头。不知道这种情况该怎么跟男生解释。反倒是郭琴,大大咧咧就开口跟许莫说。   “小小来例假了!怎么办,小小每次都很痛……”   许莫也被郭琴的话镇住了,不知道怎么回答。我正想开口宽慰郭琴,双手就被他紧紧抓住,他额头靠我额头,显得非常的紧张。   夜已经来临,只有不远处厕所的微光照着,我很勉强才能看清他。   “小小,你手好冰,额头又好烫,我带你去看医生吧!”   “对!”郭琴连忙过来。“小小,要不看医生吧,这里离外面有点远,万一你夜里真的疼得难受,再走就来不及了。”   我觉得非常对不起郭琴,明明她好心带我来玩,我却还要坏了大家的兴致。我摇了摇头,想着回去睡一下可能要好一点。   “别逞强。”他忽然把我抱起。“我带你先离开这。”   这真的太难堪了。我不得以只能埋首在他的胸膛。我听着他强壮有力的心跳声,听着他跟其余人解释说我不舒服。我感觉他抱着我走了好远,身边的喧嚣声渐渐消失,周围安静得只能听见他的喘息声。   我偷着抬头,忽然看到山里漂亮的夜。漫天的星星高悬着,这是在城市里绝对看不到的。本来,我可以在这里好好住上一夜,看着星星,吃着烧烤,听大家说话,睡在温暖舒适的帐篷里……   “我还能来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忽然开口了。   “能!你想什么时候来,我就什么时候带你来。”   他终于带我来到了停车的地方,他把我放到副驾驶座,将座椅放倒给我躺着。我系着安全带,很是勉强的侧了一点身。太痛了,为什么会这么的痛?   他紧张的来回挪步,最后到后座给我找了一个汽车抱枕。“小小,你要不先抱着它,我这就带你出去。”   我接过抱枕,调整了下姿势,手里有个东西,果然要好一些。   他开车带我离开,山路不好走,其实也挺危险的。渐渐的,我感觉好了一些,身体也很暖和。我诧异得很,我转了下身子,歪脑袋去看他。只看见他侧脸上划过一滴汗水,鬓角都湿了。   真是傻,大夏天的,开什么暖气呢。 ☆、91.第 91 章   看本章作者有话说, 看本章作者有话说。   我没能坚持到医院,我感觉特别的难受,就想快点躺下来。躺在舒服的床上,抱着被子蜷缩在一起。   大晚上, 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即使他开着导航, 也很难走。   他跟着导航开到了一个小镇上, 小镇上还有灯光有人,我诧异的看了一下时间, 竟然才九点多, 而山里已经漆黑一片了。他车子开了那么久,我以为很晚了。   我几乎整个人都蜷缩在了座椅上, 因为是镇上的小路, 他车速慢了下来, 我得以看到一家五层楼的酒店。名字没听过,应该不是什么连锁酒店,就是当地人经营的小酒店而已。   “能送我上去吗?”我伸手点着窗子,指着酒店。   他转头过来看了一眼,一手把着方向盘, 一手抚摸了我的头。   他的手落下来的时候很温暖,没用什么力道,特别的轻。他用拇指擦过我的脸颊, 像是一根羽毛, 轻轻的划了我一下。   “过了这个镇子, 十分钟。”   我真的难受极了。我挪动身子避开他的手。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对着他像是发脾气,又像是撒娇。   “我想躺下来,太难受了。”   我的声音里,竟然还带了哭腔。   我真的痛苦。现在感觉不但肚子和腰疼,就连头也疼,浑身都不舒服。   “一会会。”   “不行。”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会这么说话,根本就不像我。他明显着急了,手绕到前面摸我的额头。明显有些松动。   “医生检查不出来什么的。我看过医生。我睡一觉就会好。”   他到底是听了我的,把我抱到了酒店里。酒店大堂里,办理入住的前台一直在询问,她好慢,我有些焦躁。我把头埋在他的身上,主动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   “阿晟,你让她快点。”   我努力的跟他求助,他的身体顿时紧绷了起来。   “好。”   我听他应了我,转头跟前台说。“麻烦你了,快一点好吗?我女朋友不大舒服。”   “额……这位小姐的身份证?”   “小小,你带身份证在身上吗?”   我摇了摇头,死死皱着眉。   “开个房间而已,拿我一个人的就可以了吧?”他显然动了怒,声音也大了几分。   前台忽然探过脑袋来问我。“这位小姐,你认识这位先生吧?他是你的男朋友吗?”   我和他明显都愣住了。我大概猜出来了为什么前台这么久不愿意把房间给他。如果是其它的大酒店,或许就没这个问题了。   小地方的人,莫名的温暖。   她一个小姑娘,一个人守在酒店前台,夜里也有勇气拖延着一个男子,不肯轻易给他房间。可能只是,她的一点小猜测,想要保护我这个陌生人罢了。   我努力的想要给前台一个笑容。宽慰她。“没关系的,是我的男朋友。”   “小小……”他顿了一下,叫我的声音里有了那么点颤抖。   我说出口以后就后悔了。只是我头痛欲裂,人也有了点恍惚。看着前台忽然露出的笑,我又觉得,至少今天晚上这一刻,我是不后悔的。   我尽力的想要维护这个女孩的善良。   “好,201,二楼第一间,不过这里没有电梯,我还得守着前台……你们没关系吧?”   他接过房卡,问前台。“哪里?”   “那边的楼梯!”前台的小姑娘赶忙指着路,半个身体都越过了前台。   他抱着我上楼,我知道自己不重,但是他抱着我等着开房,现在又要带我上楼,却是有点困难。我更加想不到的是,这里的酒店,房门竟然是钥匙锁。   他抱着我开门更难了。我正要开口让他放我下来,只听咔嚓一声,房门终于是打开了。   既然是钥匙锁,当然也就不必期待插卡放电什么的。他把我摸黑送到床上,拉了床头灯后,赶忙去找开关把灯打开。   整个房间忽然就亮了,我到了床上抱着被子蜷缩着。他摸着我的头,不知如何是好。我忽然想起,我就这么被他抱来,也没有把包带上,身上没有卫生巾,这么睡到第二天肯定是不行的。   我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开口,让一个男生去帮我买卫生巾。我明知道他也会难堪,可是也真的没办法,再晚一点,可能就找不到买东西的地方了。   “你能帮我买一包卫生巾回来吗?”   我觉得我问出话后脸都在发烫。   他也跟着我愣神,我半边脸躲在被子里,偷着去看他,他忽然就笑了,然后俯身亲了一下我的脸颊,我赶忙闭了眼睛。   “好,我马上回来。”   他跑了出去。我挪动了一下身子,努力找个舒服的姿势睡下。好疼,忽然间,我有点想哭了。妈妈走后,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每次难受的时候,也只是在床上挣扎,但也总还能起来给自己煮杯开水,记得给大大喂狗粮。   现在是怎么了?   好像身边有了个人,我就过分了。我很害怕这样的感觉,这令我非常的心慌。我不想要依赖任何人,明明我自己也可以很好。可是真的好痛,我一点都不想动弹,头疼,身上冷热交加,肚子和腰背疼得都直不起身……   我迷迷糊糊的闭了一会眼睛,竟然睡着了。可是我知道我没有睡过久,因为他只是刚刚回来。   他头上都是汗,白色的衬衫后面都湿透了。我听到了烧水的声音,床头柜上正放着一个塑料水盆,里面的热气升腾着。他用毛巾帮我擦脸,满是担心的看着我。   “小小,你还好吗?还痛不痛?”   我点了点头。   痛,但是已经有点痛得麻木了。   电水壶发出声音,看来是烧好水了。他起身,将手帕挂在水盆上。“小小,你等我,我马上就好。”   他绕到床的另一边,去电视柜那拿水壶,我的眼睛不由的跟随着他,他从一个超市袋子里拿出一瓶中瓶的雪碧,我正想他要做什么,他就打开雪碧,跑到浴室去了。   他出来的时候,雪碧已经被倒洗了干净,里头接了小半瓶的自来水。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就一直看着。他发现我看着他,就朝我傻笑,表情有些不大好意思。   他解释道。“这是楼下前台告诉我的方法。我问她哪里可以买到卫生巾,她给我指路,就问你是不是疼得难受。她说用热水捂一下肚子会好很多。”   他往雪碧瓶里倒热水。虽然是中瓶的雪碧。但瓶口仍旧很小。他显得有些笨拙。开水倒了出去,还把瓶子烫扁了一点。溅起来的开水烫到了他的手,他急得原地跺脚,手不停的挥动着。   我这才想起他之前被烫伤的手臂,别烫到一个地方才好。   他好不容易把瓶子灌满,自来水和开水中和了一下,他总算是盖上了瓶盖,晃了两下。随后又找了纸巾,把瓶子外头的水渍擦干净。   他傻乎乎的掀起自己的衬衫,在自己肚子上试了一下温度。如果我不是疼的这么的难受,我或许会朝他笑起来。   他总算满意。朝我走来。他掀开我抱紧的被子,把温暖的雪碧瓶往我肚子那送。真的很暖和,让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我还问了超市的收银员,她说喝加蜂蜜的热牛奶会好一些。我都给买了。一会你喝了再睡。”   我点了点头。我不知道自己在他眼里是什么模样的。但我却知道,我这是难得的温顺。而他,他的表情里,我只看出了满满的心疼。   我本来以为,让他去帮忙买东西,已经是非常难为他了。毕竟他是一个男生,去拿这个还是挺需要勇气的。可他不止帮我买回来了,还开口为我向别人求助。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   我只是觉得,这次的痛经,让我整个人都变得好奇怪。   他又伸手来摸我的头,尽力安抚着我。   这已经是今晚的几次了?   我记不清。   我只感受到,他每一次的触碰,都小心翼翼的,同时又十分的温柔。我有点深陷其中。   他起身给我准备牛奶。牛奶到我手里是温的。他用热水冲的牛奶,却在冷水里帮我凉了一下。最后我半躺在他怀里,就着他的手,把牛奶喝完了。   他放下杯子,帮我拉拢杯子,扶我睡下。   我真的奇怪,以至于行动完全脱离大脑。   我在他要起身离开的时候,抓着他的手掌不放,我枕着他的手睡着了。   这大半年来每个月的战争,我都痛苦万分。可即使如此,我也感受到了温暖。   一次是郭琴大半夜坐公交赶到我家,把我送到医院。   还有这次,他忙里忙外,又傻又笨拙的为我做着这些。 ☆、92.第 92 章   看本章作者有话说, 看本章作者有话说。   关于赵晟先生入住周小小女士家的相关约定   甲方:周小小   乙方:   因乙方请甲方吃饭,做饭途中发生火灾且险些发生危险爆炸,乙方家需要重新装修, 无处可去, 甲方同意将自家客房暂借给乙方入住。基于和平共处、平等互助等相关原因, 甲乙两方共同协商,确定入住期间的以下几项约定。   第一, 甲方暂借乙方入住客房的时间为一个星期,时间从二零一五年七月十日到二零一五年七月十七号。时间一到,乙方必须无条件立即搬离甲方家,不得以任何形式的理由拖延搬离时间或拒绝搬离。   第二,乙方在甲方家享有客房、客厅、浴室、厕所、餐桌区域等使用权,禁止踏足甲方房间和厨房。   第三, 在暂住期间, 乙方需负责照顾甲方的哈士奇狗狗大大, 包括洗澡、吃饭、陪同散步、接送上下楼梯等一切身心理活动。   第四, 乙方不得以任何形式的借口, 随意替换甲方在家的一切物品。   第五, 乙方不得干扰甲方的生活作息。   第六,乙方暂住期间, 甲方不负责乙方的伙食。   第七, 公共区域卫生的清扫乙方全权负责。   以上七项约定, 由甲乙双方共同遵守。本协议一是两份, 甲乙双方各执一份, 自签字之日起生效。   甲方(签字):周小小   乙方(签字):   签字日期:2015年7月10日   ……   大晚上的,我在自己的屋里琢磨,已经整整半个小时了。我在费心的写这份合约、合同?约定?   总而言之,这是我的最终稿。起先我列了个草稿,不大满意,后来删删改改,总算好多了。   我本来是想要和他约法三章的。可是他太会说,拉着我说先吃饭,吃完饭又介绍我看电视,看完电视他又赶去上下午的课,然后我又给他做晚饭,又和他看了个老电影……   终于,我用一部1998年的外语反战争片把他放倒了。   现在是晚上十点四十五分,电影看到大半他睡下的。我这才找到时间,一个人把这合约琢磨好。   只有我知道,这有多么的不容易,他真的太难缠了。   本来我想的是约法三章,现在却觉得三章太模糊,我得把事情说实一点。我确定我应该还漏了什么,可是怎么绞尽脑汁想 ,也想不出来了。   时间有点匆忙,我得在他醒来之前准备好。我又手抄了一份合约,努力让字体写得方正些。   妈妈常跟我说,自如其人,我的字有些小家子气,中规中矩,一笔一划都十分的简单清晰。我练过一段时间的连体字,也努力过想要把字写得更大气些。我一直都羡慕着,那些用着圆珠笔写出一个个连体字的女生。直到大学,我仍旧一本一本的买字帖。最后,大学毕业,我的字还是一笔一划,中规中矩。   那之后我就放弃了,好在字并不难看,我也改不了,就算了。   我一直都是用的钢笔,这样有助于隐瞒我字的问题。大多人都只会注意到我钢笔字写得整齐好看,没能发现我落笔时的简单。一如我的人,木讷笨拙。   在我刻意的情况下,我的钢笔字合约整洁方正极了。我欺骗着我自己,或许看上去,还真有几分打印出来的样子。   我本来是想把这个打印出来的。但是无论是哪里,我都没好意思把这个打印出来。办公室?学校复印店?街上陌生的复印处?   我怕被人看见,我实在没有解释这个的能力。我知道,这看上去挺傻的。但是,我也知道,这个是必须的。   两份合约我都签了字,就差赵晟签字就可以了。   我看了一下书桌上的小闹钟,十点五十二分,差不多,电影快结束了。   我尽量小声的打开门,手里出了合约,还拿着钢笔。或许是我的样子太奇怪了,懒洋洋趴着的大大,都忽的抬起头看我。   这明明是我家,而且不过是一份合约而已。我究竟在小心什么?   我嘲讽了自己,走到沙发坐下,也是原来的位置,他就在我的旁边。他看上去好像挺累的。长腿还端正的放着,身子却不受控制的倒向一边。原本我走的时候,他是手撑着额头的,现在,他脑袋已经趴在了手臂上。似乎是觉得灯光有点亮,另一边手臂还挡着眼睛。   我忽然有些不大忍心叫醒他。   我看了看好不容易写好的合约,又觉得今天必须得签了。   我伸手去推他的肩膀,他一下子就惊醒。“我没睡!我在看!挺有意思的小小。”   他忽然坐直起身,身体不能的反应着,可是脑袋却还是没那么的清醒。他本来看上去就挺傻,现在更坐实了。   “小小,他怎么样了?回家了吗?”   他还在跟我串剧情,努力表现成自己在看的样子。我觉得,我以后应该不会再对他用这招了,挺折磨人的。   大概是因为我性子的问题,我看电影电视都非常的随性,没觉得什么电影是不能看的,因此,也没有像他这样犯困的情况。   我知道他忍得很辛苦,我为了能够在他睡着后离开,一直偷偷观察着。他的脑袋点了无数次,眼睛闭了又张开,我看着都累。   “回家了。不过家里已经变样了?”   “是吗?太可怜了!”他连忙点头,然后又问我。“小小,你觉得他可怜吗?”   他竟然还想和我互动?我果然看不懂他,他的傻更加严重了。   我把合约递给他,他接过去看。“什么?小小你做的笔记?相关约定?约定什么?”   他闷着看了一会合约,我莫名有些紧张,不知道他会对哪条提出异议。   他看着看着,忽然就笑了。“噗,哈哈,小小,你这是偷懒啊。大大给我,卫生也交给我来做,我这么好,你真的不能让我再多住一阵吗?”   我松了一口气,说真的,我不知道他会对哪几项提出异议,虽然每一项我都说服了自己没有问题。但是本能的,我觉得他不会罢休。   他这么的好说话,我有点诧异。   “你看着大大就行,卫生你可以不用做。”   他看着我挑了挑眉,气氛莫名有点奇怪。电影里的原音外语还在耳边绕,每一句台词我都熟悉得不行,我只要一听,就能知道剧情进展到了哪里。可是这一次,我竟然完全听不懂了。我戒备着他,他看着我,我来不及分析听到的是哪一句的台词。   这就好比你听着音乐一心二用一样,时间久了,你听着歌,都不会再去注意它唱了什么。   “怎么了?”   “为什么?卫生交给我就算了,大大也交给我,甚至连大大的身心我都得负责。”他忽然靠近我,手上拿着一本杂志。“是不是因为这个?”   我连忙推开,和他保持了距离,只是看见了他手里的杂志,心情实在不好。   那是我从图书馆借来的旅游杂志,当期的杂志介绍的就是四川旅游,封面上是两只幼年的熊猫,它们正无害的靠在树桩子上,看镜头的眼神充满了迷茫。   我顿时觉得不妙,冲动之余直接把杂志抢了回来。他忽然伸出手弹我的额头,幽幽叹气。   “小小,你果然是学坏了。”   我不好辩驳,额头疼都不好去揉。“你是怎么知道的?”   “刚刚我中途又醒了一下,没找到你,大大跑过来要我跟它玩,我就去给它找球,谁知道,你新买的球下面就压了本杂志……小小?还是说,你是在邀请我!”   我恼怒的看了一眼大大,大大还是我出门时的懒洋洋模样,它趴在那里像是已经睡着了似的。   跟他一样,像是睡着了似的。   我敢确信,如果我忽然站起来,它一定会看过来的。   他用手在我眼前挥着,硬是掰过我的肩膀。“小小,大大可是我的第二心肝宝贝,你别欺负它。”   我并不想问他第一是谁。   “当然,第一肯定是你了!”   我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怀里的杂志和他手里的合约,感觉就是我最大的嘲讽。   我确实是想让他签下合约,在他没结束课程之前出发去四川,之后哪怕他在我家住一个星期,这也是没关系的。毕竟我不在。而且,他还能帮着照顾大大……   “你想怎么样?”   “当然是和你一起去了!小小,你一定不会这么坏心,想把我留在家里,一个人又是当清洁工又是当保姆的,对吧?”   他两手还抓着我的肩膀,人靠得也很近。   我看他的眼睛,他的眼神深邃认真,没见开玩笑的意思。   气氛不对,我忽然怕他吻过来,我正要开口,他就吻了我。 ☆、93.第 93 章   看本章作者有话说, 看本章作者有话说。   我跟他说先去医院,但是并没有要陪他的意思。   可他坚持,话很多, 我莫名其妙的就答应了。   我对医院一直都是能避则避。   妈妈最后,也是在医院病床上去的, 走的时候瘦骨嶙峋,被病痛折磨人憔悴到了极点。我盼着妈妈能好, 可是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刚知道妈妈病情的时候, 我跪在主任办公室里哭,求医生给我妈妈想想办法, 我口不择言,说我就只有这一个妈妈。医生或许是被我纠缠得多了, 跟我说‘谁不都只有一个妈妈’。   我有点愣, 那大概是我人生中第一次那么的无助。   在孤儿院里, 每个孩子都有点像是被挑拣的商品,乖巧的、长得好的、讨人喜欢的,一一被人带走。   我是极其木讷的一个, 性子也独,一直都不讨人喜欢。但我从来不觉得这有什么,其余的孩子总是爱哭闹, 没有被选上的话,也会偷着抹眼泪, 而我却没有。   我还记得妈妈来带我时的场景。我一个人在画室里翻着书。书本很破旧, 是好心人捐赠的。我看不懂上面的字, 却对里头的图很感兴趣。我喜欢那个破旧页的湖,清澈美丽,泛着淡淡的波纹和蓝光。   妈妈走了过来,身边却没有院长陪伴。她低着头看我,问我‘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我自然是不知道的。   她就靠了过来,指着我不认识的字教我,告诉我这里是青海湖。   我用手描绘着那三个字,想要把它记住。妈妈说她可以给我买一支笔,一支钢笔,能够吸墨水的漂亮钢笔。   我问妈妈我需要做什么,妈妈说,或许我可以喊她一声妈妈。我摇头拒绝了。我知道,孤儿院的孩子是没有妈妈的,所有的那些妈妈,都是假的。我不想要一个假的妈妈,假的终究是假的。   妈妈亲切的摸着我的头,然后每天都来看我,教给我一些字,我开始天天想着她来,每天到了约定的时间就到画室里等她。   我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只记得有一天,妈妈没有来。我一个人看着孤儿院的大铁门,开始后悔没有跟妈妈走。然后第二天,她来了,给我带了漂亮的裙子和布娃娃,问我可不可以跟她走。我心里是有这个猜测的,来孤儿院的大人,不就是想从这里带走一个孩子吗?   我摇头就哭了。   我忘记我说了什么。   只记得妈妈回答我。‘不会的。是永远的妈妈。’   那天我哭得很厉害,哭了一身的臭汗。我到了家,妈妈给我洗了热水澡。我的小屋子里都是书,漂亮的书,我抱着就睡了。   我还记得那后来,妈妈给我看户口本,一本红色的小本子,里面就只有我和妈妈的名字。妈妈叫我周小小。我不懂意思,却觉得好听。   等我长大了,我才知道这个名字有多么恶趣味。明明都长大了,却只能一直被人叫小小。我跟妈妈控诉,不想七八十岁了,还被人这么叫着。妈妈不肯,说我小时候太小了。明明院长说了已经六岁,可是个头只有四岁孩子那么点,营养不良,太小。名字对我非常的适合。   我还记得妈妈当时乐在其中的表情,那么的得意,好像真的给我取了一个好名字一样。   我就这么坐在医院的廊道里,各种属于妈妈的记忆涌上心头,有点酸涩。妈妈去世两年多了,我还经常想起妈妈。有些时候的梦里,总觉得妈妈还没有走,就在家里的厨房做饭,就在客厅的沙发看电视。偶尔,我忘记洗衣服了,夜里就梦到妈妈站在洗衣机前念叨……   只有当醒来的时候,我才忽然觉得,我的日子,过得未免太孤独了一些。   好在还有大大。   妈妈果然是懂我的,最后的日子,硬是让我养了只狗狗。可是这是不一样的,到底是不一样的。   他从诊室里出来,手上全部包扎好了,白色的绷带缠绕了半截手臂。他脸色不大好,显得有些苍白。   我知道,他很怕医院。   我还记得当年学校体检,要求抽血。只是一点点血而已,他就紧张得说不出话。老师要求我们不要喝水,可是他一紧张,顺手就拧了一瓶矿泉水喝了。只是一口而已,他一喝下就想了起来,眼睛瞪得很圆,还傻着看自己手中的矿泉水瓶。   之后抽出来的血液,总有一种稀释的感觉。他紧张得不行,就一直在我耳边念叨,生怕不合格,人家又让他再抽一回。   我发现,我记着很多的事。很多以前的事。我过去的生活,或许并不像我想象中的那么木讷。现在才是。   我和他一起去排队,付钱取药。出医院的时候,他走我身后,忽然就把脑袋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吓了一跳,问他。   “怎么了?”   “我不喜欢医院。”   我这算不算和他有了共识,也是可笑。“我也不喜欢。”   他走到我身侧,硬是要和我牵手。他脸色苍白,却挤着笑。“小小,今天你给我做好吃的吧!我要吃大排骨。那天你做的超级好吃的。大大肯定也喜欢。”   我摇了摇头。“大大其实只是喜欢叫,它已经被养刁了,它还是吃狗粮的。”   “狗粮有什么好!吃肉才能长个啊!我想吃……”   我觉得他的重点是他的需求,说好的约法三章,我想起来了。只是我想事情又犯了迷糊,被他带上车,竟然坐了副驾驶座。   这是我第一次,坐他车的副驾驶座。   我犹豫着要不要下车。可是如果故意坐到后面去,是不是有一种欲盖弥彰的感觉?虽然我从心里认定他是一个自荐的司机,但我总不能明着说出来。   他很快坐上车,卷着的手臂清晰可见绷带,一股淡淡的药水味……   我给自己系好安全带。“今天不开火,你自己找馆子吃吧。”   “馆子多脏啊!”他倒着车,医院车子多,他努力张望着。   “餐厅。”我知道自己措词不严谨。“你自己找家餐厅吃吧。”   “那小小你不吃吗?你和人有约?”他忽然停下车看我,只是一眼。我说不上来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好像我的生活正在被他一步步的蚕食侵犯。   “没有。”   他好似得到了满意的答复,这才重新调整,把车子开了出来。   我真的有必要和他约法三章了。   “住进来可以。不包伙食、不互干扰、不许调整家里布局。”   “啊!”   他一惊一乍的,我有点莫名其妙。   “怎么了?”   “忘记了!我没有毛巾、牙刷、洗发水……小小!我们逛超市吧!”   “你之前就住在对门。”只要从里面带出来就行了不是吗?我忽然想起他收拾的那个小包,我一直以为,他肯定拿不齐,要陆陆续续去拿的。   “我才不要再进去那个门,里面现在都是水!买新的也方便。我记得……这边好像有个大超市?在哪来着……”   我莫名其妙,又被迫去了一次超市。我推着车,努力想着自己有没有什么东西想买。超市是一个很奇怪的地方,只要进来了,多少钱都能花出去。我总觉得什么我都缺,可实际上等我买回家,我会发现很多东西我都暂时用不到。我以为快用完的沐浴露,实际上还能再用个半个月。我觉得漂亮的盘子,实际上是多余的一个,根本用不到。最后我买到手的,更多的是一些零食,我吃着也能吃很久,因为,我几乎不吃零食。   妈妈教过我一个方法。   在去超市前把自己需要的东西写一个清单,买完了就走。我这样试过两次,非常管用,果然省下了很多不必要的花销,没再多花钱。   可是妈妈却笑我。明明是她教的方法,却笑我。   妈妈说,逛大超市的趣味就在于,你能够在琳琅满目的货架上,随心所欲的挑选一切你喜欢的东西。除非你没钱。   我自认,虽然我的工资不高,但是养活我一个人,一只狗,绰绰有余。然后,我就再也没有列过清单。   可是今天不一样。   明明昨天,我才和郭琴来逛过超市。   我确定我真的什么都不缺。   这样一来,我推着一个购物车,却一点意思都没有,第一次觉得,超市其实真的无趣。可是他高兴极了。从生活区到食品区一路采购,我变成了一个帮他推购物车的人,购物车满了……   “换你。”   我木讷的指着购物车,让开位置。   我确定他知道怎么逛超市的,上次明明已经逛过一次了。他也有点傻,似乎这时候才想起来要推车,他接替了我的位置,我跟着走着,忽然觉得,如果这一车的东西是我买的,那就好 ☆、94.第 94 章   看本章作者有话说, 看本章作者有话说。   我跟他说先去医院,但是并没有要陪他的意思。   可他坚持, 话很多, 我莫名其妙的就答应了。   我对医院一直都是能避则避。   妈妈最后, 也是在医院病床上去的,走的时候瘦骨嶙峋,被病痛折磨人憔悴到了极点。我盼着妈妈能好,可是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刚知道妈妈病情的时候,我跪在主任办公室里哭,求医生给我妈妈想想办法, 我口不择言,说我就只有这一个妈妈。医生或许是被我纠缠得多了, 跟我说‘谁不都只有一个妈妈’。   我有点愣, 那大概是我人生中第一次那么的无助。   在孤儿院里,每个孩子都有点像是被挑拣的商品, 乖巧的、长得好的、讨人喜欢的, 一一被人带走。   我是极其木讷的一个,性子也独,一直都不讨人喜欢。但我从来不觉得这有什么,其余的孩子总是爱哭闹, 没有被选上的话,也会偷着抹眼泪, 而我却没有。   我还记得妈妈来带我时的场景。我一个人在画室里翻着书。书本很破旧, 是好心人捐赠的。我看不懂上面的字, 却对里头的图很感兴趣。我喜欢那个破旧页的湖,清澈美丽,泛着淡淡的波纹和蓝光。   妈妈走了过来,身边却没有院长陪伴。她低着头看我,问我‘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我自然是不知道的。   她就靠了过来,指着我不认识的字教我,告诉我这里是青海湖。   我用手描绘着那三个字,想要把它记住。妈妈说她可以给我买一支笔,一支钢笔,能够吸墨水的漂亮钢笔。   我问妈妈我需要做什么,妈妈说,或许我可以喊她一声妈妈。我摇头拒绝了。我知道,孤儿院的孩子是没有妈妈的,所有的那些妈妈,都是假的。我不想要一个假的妈妈,假的终究是假的。   妈妈亲切的摸着我的头,然后每天都来看我,教给我一些字,我开始天天想着她来,每天到了约定的时间就到画室里等她。   我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只记得有一天,妈妈没有来。我一个人看着孤儿院的大铁门,开始后悔没有跟妈妈走。然后第二天,她来了,给我带了漂亮的裙子和布娃娃,问我可不可以跟她走。我心里是有这个猜测的,来孤儿院的大人,不就是想从这里带走一个孩子吗?   我摇头就哭了。   我忘记我说了什么。   只记得妈妈回答我。‘不会的。是永远的妈妈。’   那天我哭得很厉害,哭了一身的臭汗。我到了家,妈妈给我洗了热水澡。我的小屋子里都是书,漂亮的书,我抱着就睡了。   我还记得那后来,妈妈给我看户口本,一本红色的小本子,里面就只有我和妈妈的名字。妈妈叫我周小小。我不懂意思,却觉得好听。   等我长大了,我才知道这个名字有多么恶趣味。明明都长大了,却只能一直被人叫小小。我跟妈妈控诉,不想七八十岁了,还被人这么叫着。妈妈不肯,说我小时候太小了。明明院长说了已经六岁,可是个头只有四岁孩子那么点,营养不良,太小。名字对我非常的适合。   我还记得妈妈当时乐在其中的表情,那么的得意,好像真的给我取了一个好名字一样。   我就这么坐在医院的廊道里,各种属于妈妈的记忆涌上心头,有点酸涩。妈妈去世两年多了,我还经常想起妈妈。有些时候的梦里,总觉得妈妈还没有走,就在家里的厨房做饭,就在客厅的沙发看电视。偶尔,我忘记洗衣服了,夜里就梦到妈妈站在洗衣机前念叨……   只有当醒来的时候,我才忽然觉得,我的日子,过得未免太孤独了一些。   好在还有大大。   妈妈果然是懂我的,最后的日子,硬是让我养了只狗狗。可是这是不一样的,到底是不一样的。   他从诊室里出来,手上全部包扎好了,白色的绷带缠绕了半截手臂。他脸色不大好,显得有些苍白。   我知道,他很怕医院。   我还记得当年学校体检,要求抽血。只是一点点血而已,他就紧张得说不出话。老师要求我们不要喝水,可是他一紧张,顺手就拧了一瓶矿泉水喝了。只是一口而已,他一喝下就想了起来,眼睛瞪得很圆,还傻着看自己手中的矿泉水瓶。   之后抽出来的血液,总有一种稀释的感觉。他紧张得不行,就一直在我耳边念叨,生怕不合格,人家又让他再抽一回。   我发现,我记着很多的事。很多以前的事。我过去的生活,或许并不像我想象中的那么木讷。现在才是。   我和他一起去排队,付钱取药。出医院的时候,他走我身后,忽然就把脑袋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吓了一跳,问他。   “怎么了?”   “我不喜欢医院。”   我这算不算和他有了共识,也是可笑。“我也不喜欢。”   他走到我身侧,硬是要和我牵手。他脸色苍白,却挤着笑。“小小,今天你给我做好吃的吧!我要吃大排骨。那天你做的超级好吃的。大大肯定也喜欢。”   我摇了摇头。“大大其实只是喜欢叫,它已经被养刁了,它还是吃狗粮的。”   “狗粮有什么好!吃肉才能长个啊!我想吃……”   我觉得他的重点是他的需求,说好的约法三章,我想起来了。只是我想事情又犯了迷糊,被他带上车,竟然坐了副驾驶座。   这是我第一次,坐他车的副驾驶座。   我犹豫着要不要下车。可是如果故意坐到后面去,是不是有一种欲盖弥彰的感觉?虽然我从心里认定他是一个自荐的司机,但我总不能明着说出来。   他很快坐上车,卷着的手臂清晰可见绷带,一股淡淡的药水味……   我给自己系好安全带。“今天不开火,你自己找馆子吃吧。”   “馆子多脏啊!”他倒着车,医院车子多,他努力张望着。   “餐厅。”我知道自己措词不严谨。“你自己找家餐厅吃吧。”   “那小小你不吃吗?你和人有约?”他忽然停下车看我,只是一眼。我说不上来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好像我的生活正在被他一步步的蚕食侵犯。   “没有。”   他好似得到了满意的答复,这才重新调整,把车子开了出来。   我真的有必要和他约法三章了。   “住进来可以。不包伙食、不互干扰、不许调整家里布局。”   “啊!”   他一惊一乍的,我有点莫名其妙。   “怎么了?”   “忘记了!我没有毛巾、牙刷、洗发水……小小!我们逛超市吧!”   “你之前就住在对门。”只要从里面带出来就行了不是吗?我忽然想起他收拾的那个小包,我一直以为,他肯定拿不齐,要陆陆续续去拿的。   “我才不要再进去那个门,里面现在都是水!买新的也方便。我记得……这边好像有个大超市?在哪来着……”   我莫名其妙,又被迫去了一次超市。我推着车,努力想着自己有没有什么东西想买。超市是一个很奇怪的地方,只要进来了,多少钱都能花出去。我总觉得什么我都缺,可实际上等我买回家,我会发现很多东西我都暂时用不到。我以为快用完的沐浴露,实际上还能再用个半个月。我觉得漂亮的盘子,实际上是多余的一个,根本用不到。最后我买到手的,更多的是一些零食,我吃着也能吃很久,因为,我几乎不吃零食。   妈妈教过我一个方法。   在去超市前把自己需要的东西写一个清单,买完了就走。我这样试过两次,非常管用,果然省下了很多不必要的花销,没再多花钱。   可是妈妈却笑我。明明是她教的方法,却笑我。   妈妈说,逛大超市的趣味就在于,你能够在琳琅满目的货架上,随心所欲的挑选一切你喜欢的东西。除非你没钱。   我自认,虽然我的工资不高,但是养活我一个人,一只狗,绰绰有余。然后,我就再也没有列过清单。   可是今天不一样。   明明昨天,我才和郭琴来逛过超市。   我确定我真的什么都不缺。   这样一来,我推着一个购物车,却一点意思都没有,第一次觉得,超市其实真的无趣。可是他高兴极了。从生活区到食品区一路采购,我变成了一个帮他推购物车的人,购物车满了……   “换你。”   我木讷的指着购物车,让开位置。   我确定他知道怎么逛超市的,上次明明已经逛过一次了。他也有点傻,似乎这时候才想起来要推车,他接替了我的位置,我跟着走着,忽然觉得,如果这一车的东西是我买的,那就好了。 ☆、95.第 95 章   看本章作者有话说, 看本章作者有话说。   关于赵晟先生入住周小小女士家的相关约定   甲方:周小小   乙方:   因乙方请甲方吃饭, 做饭途中发生火灾且险些发生危险爆炸, 乙方家需要重新装修, 无处可去,甲方同意将自家客房暂借给乙方入住。基于和平共处、平等互助等相关原因, 甲乙两方共同协商, 确定入住期间的以下几项约定。   第一,甲方暂借乙方入住客房的时间为一个星期, 时间从二零一五年七月十日到二零一五年七月十七号。时间一到,乙方必须无条件立即搬离甲方家, 不得以任何形式的理由拖延搬离时间或拒绝搬离。   第二, 乙方在甲方家享有客房、客厅、浴室、厕所、餐桌区域等使用权,禁止踏足甲方房间和厨房。   第三,在暂住期间, 乙方需负责照顾甲方的哈士奇狗狗大大, 包括洗澡、吃饭、陪同散步、接送上下楼梯等一切身心理活动。   第四, 乙方不得以任何形式的借口, 随意替换甲方在家的一切物品。   第五,乙方不得干扰甲方的生活作息。   第六,乙方暂住期间, 甲方不负责乙方的伙食。   第七,公共区域卫生的清扫乙方全权负责。   以上七项约定, 由甲乙双方共同遵守。本协议一是两份, 甲乙双方各执一份, 自签字之日起生效。   甲方(签字):周小小   乙方(签字):   签字日期:2015年7月10日   ……   大晚上的,我在自己的屋里琢磨,已经整整半个小时了。我在费心的写这份合约、合同?约定?   总而言之,这是我的最终稿。起先我列了个草稿,不大满意,后来删删改改,总算好多了。   我本来是想要和他约法三章的。可是他太会说,拉着我说先吃饭,吃完饭又介绍我看电视,看完电视他又赶去上下午的课,然后我又给他做晚饭,又和他看了个老电影……   终于,我用一部1998年的外语反战争片把他放倒了。   现在是晚上十点四十五分,电影看到大半他睡下的。我这才找到时间,一个人把这合约琢磨好。   只有我知道,这有多么的不容易,他真的太难缠了。   本来我想的是约法三章,现在却觉得三章太模糊,我得把事情说实一点。我确定我应该还漏了什么,可是怎么绞尽脑汁想 ,也想不出来了。   时间有点匆忙,我得在他醒来之前准备好。我又手抄了一份合约,努力让字体写得方正些。   妈妈常跟我说,自如其人,我的字有些小家子气,中规中矩,一笔一划都十分的简单清晰。我练过一段时间的连体字,也努力过想要把字写得更大气些。我一直都羡慕着,那些用着圆珠笔写出一个个连体字的女生。直到大学,我仍旧一本一本的买字帖。最后,大学毕业,我的字还是一笔一划,中规中矩。   那之后我就放弃了,好在字并不难看,我也改不了,就算了。   我一直都是用的钢笔,这样有助于隐瞒我字的问题。大多人都只会注意到我钢笔字写得整齐好看,没能发现我落笔时的简单。一如我的人,木讷笨拙。   在我刻意的情况下,我的钢笔字合约整洁方正极了。我欺骗着我自己,或许看上去,还真有几分打印出来的样子。   我本来是想把这个打印出来的。但是无论是哪里,我都没好意思把这个打印出来。办公室?学校复印店?街上陌生的复印处?   我怕被人看见,我实在没有解释这个的能力。我知道,这看上去挺傻的。但是,我也知道,这个是必须的。   两份合约我都签了字,就差赵晟签字就可以了。   我看了一下书桌上的小闹钟,十点五十二分,差不多,电影快结束了。   我尽量小声的打开门,手里出了合约,还拿着钢笔。或许是我的样子太奇怪了,懒洋洋趴着的大大,都忽的抬起头看我。   这明明是我家,而且不过是一份合约而已。我究竟在小心什么?   我嘲讽了自己,走到沙发坐下,也是原来的位置,他就在我的旁边。他看上去好像挺累的。长腿还端正的放着,身子却不受控制的倒向一边。原本我走的时候,他是手撑着额头的,现在,他脑袋已经趴在了手臂上。似乎是觉得灯光有点亮,另一边手臂还挡着眼睛。   我忽然有些不大忍心叫醒他。   我看了看好不容易写好的合约,又觉得今天必须得签了。   我伸手去推他的肩膀,他一下子就惊醒。“我没睡!我在看!挺有意思的小小。”   他忽然坐直起身,身体不能的反应着,可是脑袋却还是没那么的清醒。他本来看上去就挺傻,现在更坐实了。   “小小,他怎么样了?回家了吗?”   他还在跟我串剧情,努力表现成自己在看的样子。我觉得,我以后应该不会再对他用这招了,挺折磨人的。   大概是因为我性子的问题,我看电影电视都非常的随性,没觉得什么电影是不能看的,因此,也没有像他这样犯困的情况。   我知道他忍得很辛苦,我为了能够在他睡着后离开,一直偷偷观察着。他的脑袋点了无数次,眼睛闭了又张开,我看着都累。   “回家了。不过家里已经变样了?”   “是吗?太可怜了!”他连忙点头,然后又问我。“小小,你觉得他可怜吗?”   他竟然还想和我互动?我果然看不懂他,他的傻更加严重了。   我把合约递给他,他接过去看。“什么?小小你做的笔记?相关约定?约定什么?”   他闷着看了一会合约,我莫名有些紧张,不知道他会对哪条提出异议。   他看着看着,忽然就笑了。“噗,哈哈,小小,你这是偷懒啊。大大给我,卫生也交给我来做,我这么好,你真的不能让我再多住一阵吗?”   我松了一口气,说真的,我不知道他会对哪几项提出异议,虽然每一项我都说服了自己没有问题。但是本能的,我觉得他不会罢休。   他这么的好说话,我有点诧异。   “你看着大大就行,卫生你可以不用做。”   他看着我挑了挑眉,气氛莫名有点奇怪。电影里的原音外语还在耳边绕,每一句台词我都熟悉得不行,我只要一听,就能知道剧情进展到了哪里。可是这一次,我竟然完全听不懂了。我戒备着他,他看着我,我来不及分析听到的是哪一句的台词。   这就好比你听着音乐一心二用一样,时间久了,你听着歌,都不会再去注意它唱了什么。   “怎么了?”   “为什么?卫生交给我就算了,大大也交给我,甚至连大大的身心我都得负责。”他忽然靠近我,手上拿着一本杂志。“是不是因为这个?”   我连忙推开,和他保持了距离,只是看见了他手里的杂志,心情实在不好。   那是我从图书馆借来的旅游杂志,当期的杂志介绍的就是四川旅游,封面上是两只幼年的熊猫,它们正无害的靠在树桩子上,看镜头的眼神充满了迷茫。   我顿时觉得不妙,冲动之余直接把杂志抢了回来。他忽然伸出手弹我的额头,幽幽叹气。   “小小,你果然是学坏了。”   我不好辩驳,额头疼都不好去揉。“你是怎么知道的?”   “刚刚我中途又醒了一下,没找到你,大大跑过来要我跟它玩,我就去给它找球,谁知道,你新买的球下面就压了本杂志……小小?还是说,你是在邀请我!”   我恼怒的看了一眼大大,大大还是我出门时的懒洋洋模样,它趴在那里像是已经睡着了似的。   跟他一样,像是睡着了似的。   我敢确信,如果我忽然站起来,它一定会看过来的。   他用手在我眼前挥着,硬是掰过我的肩膀。“小小,大大可是我的第二心肝宝贝,你别欺负它。”   我并不想问他第一是谁。   “当然,第一肯定是你了!”   我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怀里的杂志和他手里的合约,感觉就是我最大的嘲讽。   我确实是想让他签下合约,在他没结束课程之前出发去四川,之后哪怕他在我家住一个星期,这也是没关系的。毕竟我不在。而且,他还能帮着照顾大大……   “你想怎么样?”   “当然是和你一起去了!小小,你一定不会这么坏心,想把我留在家里,一个人又是当清洁工又是当保姆的,对吧?”   他两手还抓着我的肩膀,人靠得也很近。   我看他的眼睛,他的眼神深邃认真,没见开玩笑的意思。   气氛不对,我忽然怕他吻过来,我正要开口,他就吻了我。 ☆、96.第 96 章   看本章作者有话说, 看本章作者有话说。   这一顿饭吃得没什么意思。我并不觉得那牛排有多么的好吃,我觉得, 我可能还是中餐的胃。   但是哪怕是这样,我也是默不吭声的把我点的吃完了。这大概就是他一直没有发现我喜好的原因。   我果然是一个无趣的人。   相比之下, 郭琴显得非常的满足。我先前按照郭琴的喜好,点的那些菜品竟然都符合她的胃口。可惜她容易长胖, 吃完就要运动。   他开车送我们回去。出餐厅门的时候, 我发现有人偷偷摸摸的偷看着我们, 我回了一下头, 那人就跑。我面前看了她一眼, 后面就只是一个一闪而过的身影。   说实话,我有点惊讶。   竟然是她。   好熟悉,忘记叫什么名字了。   回去的路上, 我没怎么说话。他的一顿饭, 果然收买了郭晴,两人就开始聊上了。我得以有时间单独想一下事情。   那个被我忘记名字的女生, 是我高中的同班同学。当时, 没少找过我麻烦。我还记得, 她的学习成绩大概在中下游左右……我本来对于这种前十名以外的学生, 是没有关注的。但是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找我麻烦,我有一天看成绩单的时候, 就顺便看了她。   成绩太烂了。好像……数学只有八十分……   总而言之, 那份成绩单震惊了我, 或许这就是这么多年, 我还记得她长什么样的原因。但是名字忘记了。   起先不是说,我刚进学校不久,就得罪了几个男生。他们看我的眼神,好像要吃了我一样。哪怕我不招惹他们,他们也各种看我不顺眼。后来严重的一次偷了我的书,什么都好,动我书就不行!为了让我好过一点,我亲自给他们写了道歉信。虽然认为这并没有必要,但想想还是决定维护一下他们的心情。   或许,他们这样好的家世,还没有在他们询问面包的时候,被人抢先买走最后一个的经验。或许,这令他们真的很气恼和委屈。   第二天,我的道歉信被贴在黑板正中央,上面是一支红色的口红,写的‘神经病’三个字。   我真没生气,只是觉得我求和失败了。   我揭下我的道歉信,当着全班的面问他们,是否可以放下这件事,他们嘲讽的指着我大笑,我想大概是不行了。于是就点点头,把信揉成纸团团丢到了垃圾里。   他们真的好幼稚。   以前初中的同学,看我不顺眼,最多就是说我‘装腔作势’‘以为自己学习厉害了不起’‘看不起人’什么的。我跟他们解释解释,他们多少都会收敛一点。   而这几个结仇的,根本就是莫名其妙。   我放弃了,就不管它。然后我被顶上了学校内网的帖子。那个帖子火了两个星期,而我浑然不知。后来还是一个女生拿过来,给我看的。   没错,就是这个我忘记叫什么名字的女生。   可她绝对不是出于好意。她在班里非常的受欢迎,无论是男生女生,都非常的喜欢她。那三个男生也不例外,几乎天天围着她。看起来他们很熟,偶尔从话里也听得出来,是很早就认识的朋友了。   那女生带着班里的三个女生在厕所堵我,拿手机给我看那个帖子。   很无聊的帖子,说是高一出了一个奇葩,家里很穷,丑人多作怪,以及脑子有问题什么的。然后下面就是一些我学习,坐公交车回家的照片。算是曝光本人了。   我虽然木讷了一些,但我的脑子应该还是正常的。这个帖子我持怀疑态度。   我不痛不痒的问那个女生。   ‘然后呢?你把这个给我看的原因。’   理智告诉我,反正一定不会因为是喜欢我。   她大声的嘲笑了我,然后还莫名其妙,让我离赵晟远点。我点点头说我一直在这样做。那时候赵晟已经开始追求我了,嗯,我还没有什么感觉。   然后,她让两个女生抓住我,一个去锁门。她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瓶东西往我脸上抹。抹了半天,然后自己还傻了。   ‘你没化妆啊?’   一个女生傻着问。   ‘我不会。’   我当时是这么回答的。   然后那女生就骂我装,说我是穷鬼什么的。她们用口红和眉笔往我脸上画得乱七八糟的,等到打钟铃响了,她们才满意的离开。   把我画成了大花脸。   我就洗了下脸。有些地方洗不干净,拿纸擦了几下,有些红了。后来我也就这样上课去了。因为迟到,被老师批评了两句。我有点狼狈,我能发现老师眼睛里的诧异,但他却没有过问。   我听人说,这个学校的学生家里都很厉害,老师都不会轻易得罪的。   我也懒得跟她们计较就是。   后面我回家,或许是因为用纸擦脸擦得重了,皮肤有点过敏。妈妈以为我吃了奇怪得东西,想要带我去医院,我给拒绝了。   高一一年,我在那女生手里栽过几次。她特别的凶,凶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是更莫名其妙的是,她凶我,我不理她,她就越来越凶。有时候她恶作剧我没发现,她还特意给我说。很没有意思。   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遇见这个人了。   有点小惊讶。   我仔细皱眉头想。   她究竟叫什么名字来着?   “就前面!把我在前面放下就行了!”   我还没想出来,郭琴就到目的地了。郭琴下了车,我和她告别后,她就给我发微信。我也料到了。   ‘你自己解决吧。吃人嘴软,小小,加油!(一个励志得小人)’   ‘哦。’   我并不认为,郭琴没有参与进这件事情是不好的。相反,我认为这是郭琴给我的体贴。就像我从不过问她和那男生的事情一样。如果我需要她的帮忙,我会说的。一如她如果需要我一样。   “刚刚在想什么?”   他开口问我。   “没有。”   “你有点心神不宁的样子。”   “没有。”   我讨厌他究根问底的模样,并不大想和他搭话。   他去停车,却不肯给我开车门。我被迫和他同行。上楼梯的时候,他就跟在我身后,一直碎嘴个不停。   “今天你学了什么?就刚刚教的那招吗?我觉得没用,我以后会接送你的,我会保护你的!我听人说,很多健身房的教练都喜欢对学员动手动脚。你不学了也好。其实我有一些招,要不我教你……”   “够了!”快到家的时候,我停下来制止他。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他让我感觉特别的烦。“我没有告诉过你周辉的事情,但是你好像都知道了。我没有告诉你我去了哪里,但是你也找来了。”   我没有说,但并不代表我不知道。   “你不觉得你有些太过分了吗?”   他面上的笑有些崩裂,几乎维持不住。我也算是阻止了他,只想快点进家门,把他死锁在外头。   正上楼梯,忽然手机响了,我拿起来正要接,一看来电显示,好巧不巧就是周辉。   忽然,他快步跟了上来,他个子本来就高,一下就看到了我手机上的来电对象,他把我按在楼梯墙上,我还抓着手机,一瞬间发生的事情,我有点回不过神来。   “他真的还在联系你!”   他质问的话太过明显,面上也太过阴沉。我不受控制的想要后退,身体紧紧的靠在墙上。   他强吻我。在这个老旧小区,没有电梯,且还人来人往的楼梯上。我大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推拒着,他舌头探进来了,还咬着我的唇瓣。   我开始想要不顺着他,让他快点结束,免得被人看见。手机不再响起,因为一直没接,周辉已经挂断了电话。   我还没来得及动作呢,他忽然结束这蛮横的一吻,抢走了我的手机。   他一边翻着我的通话记录,一遍打开我的收信箱。他一边看,一遍躲着我。我只能抓着他的衬衫后摆,跟在他身后,身高原因,半点都抢不过他。   然后,我们就莫名其妙的来到我家门口。他又把我按在我房门上,指着手机里的一条短信,满脸控诉委屈的看着我。   那条短信是周辉发的。‘照我说的做,别让他接近你,冷着他,久了他就不会再骚扰你了。’   这算不算是,一报还一报?   因为周辉的意见,今天我甩下他,转眼,他就发现害他被甩下的始作俑者。   “这事和他没关系。是我的意思。和提出建议的人无关,接受建议的人是我。”   他的脸上流露出了一种挫败,他靠在我的肩膀上,浑身上下 都透着股悲伤。我没有做错,我发誓。   “我想带大大散步。”   但是我还是妥协了。   我实在没兴趣,跟他站在这里感伤。像个傻子一样。 ☆、97.第 97 章   看本章作者有话说, 看本章作者有话说。   我走上楼梯,楼梯上都是水, 走上四楼就看见他蹲在他家门口,白衬衫黑裤子,黑色的发丝鬓角还滴着汗, 显得满无助的。   他见我来了,连忙站起身, 规矩得仿佛部队里的士兵一样。   毕竟他这顿饭是邀请的我,我如果就这么视而不见, 是不是太没有人情味了?   我往他屋里看了一下, 地上都是水, 保安们明显都没有脱鞋就急急忙忙跑进去了,地上都是脏脚印。可见当时情况,理论上也是蛮危急的。   所以,不过是一顿饭而已,他究竟做了什么?   “小小, 你别进去了,里面现在都是水。”   我当然, 也没有要进去的想法。   “找人检查一下吧,电线收一下, 别进了水。”   我稍稍表示了慰问,便开门进去, 拉开门, 他走过来, 从我的背后撑着门。   他挺高的,这么一来,我反倒全部笼在了他的阴影之下。   他逼得太近,我只能进门回身看他。他单手撑着门,我也毫不示弱的抓着把手,算是一种对峙。   “小小……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你别生气。”   “我没有生气。”   “你不问我,怎么烧的吗?”   为什么他会以为,我对他的失败感兴趣?他看上去其实真的挺不好的,身上一股的油烟味。他给我的感觉,向来很干净阳光,这么一看,却是挺可怜。   “告诉房东听了吗?”   “房东?”   “你烧了房子,难道不准备跟房东说一声吗?道个歉吧。”   “我、我……”他闪躲着目光。“我把房子买了,没有房东。”   我忽然觉得,自己真的有点傻。为什么这么的先入为主,以为房子是他租的。大概也是原先的一家三口,给了我安定的感觉,没想到他们会买房子。这里是学区房,我记得偶尔遇见,听他们提起过,说将来要让孩子在这边上学。也不知道他出了什么价钱,竟然让他们把房子卖了,还是那么突然的情况下。   “那你检查一下隐患,然后再收拾一下?”   我为什么变成了一个提建议的人?我自己都不大明白。   “我,我可以搬你家住几天吗?”   我下意识的想去关门,他撑得狠了,我竟然半点都拉不动。大大跑到我们的脚边趴着,一直嗅着我手上的袋子。   我被大大吸引了注意,弯腰打开袋子,给他新玩具玩。它高兴得高高蹦起,叼走玩具就不理我了。我就一个回头,他拉开门,挤了进来。   我该庆幸他懂规矩,进门立刻就脱鞋。   “不行。你不能住在这里。”我还准备去四川,他搬进来了,我怎么跑?“你可以请人收拾一下,很快就可以恢复原样了。”   “厨房都烧黑了,我还得找人再刷一次,小小,你不能那么狠心,新装修的房子不能住人。而且到时候来的人,每天进进出出的,我不习惯。”   “那应该也用不了多久吧?你可以找家酒店……”   “酒店多麻烦,住起来一点安全感都没有。而且我也不想去那些小宾馆,套房住起来离学校也很远,到时候我接送你也不方便啊。”   “我不需要你接送,我可以坐公交车。”   “我不放心,太危险了,没我开车接送你,万一又遇到了坏人。”   我从包里拿出新买的防狼喷雾,本意是想给他看的,可他忽然吓了一跳,好像我要喷他一样。“到货了。”   他一瘪嘴,忽然抓着我的手腕,把我压在墙上,我正奇怪他要做什么,他忽然得意的挑眉。   “你看,这没用,你现在喷不到我了。这还是很危险的,对吗?”   我开始飞速的过滤一切可以使用的借口。   “你找你朋友?”   “我就你一个女朋友。”   我对这点持反对态度,但是却懒得做无谓的辩驳。这已经是第几次了?公车上也是,对着郭琴也是。我觉得他其实是明白的,可是他就是莫名的,对这个说法格外执着。   “你先不管厨房?”   “烧成那样,不管多妨碍生活啊,看着都不舒服。”   “找个近点的酒店?”   “我能看上的酒店套房这边就一个,且不说他们有没有房,去学校真的很远。再说了,大大太久没看见我,它会伤心的。”   我找不到拒绝的借口了,总觉得哪里不对。我的心脏加速,大概是被气的。我能察觉得出他是铁了心了。可我怎么拒绝他?   这是我家,我为什么不能拒绝他?   “我不想。”对,我只要表达我的这个意思……   “你没良心。”   他的回答非常的迅速,我的话还没说完,他就把话接走了。他的表情充满了控诉,仿佛我真的对他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再看他一身狼狈的模样,我莫名又有些焦躁。   “我是为了小小你才下的厨房,这可是我人生第一次下厨做饭,你看我的手,崩油伤成这样了……”   他松开我,挽起袖子给我看,手背向上红肿了一片。已经起水泡了,看上去特别的可怕。   我知道这种感觉。   以前妈妈教我做菜的时候,我因为下肉的时候不小心,油温也高,直接炸了一下,油溅到我的手背上,我当时只感觉一点疼痛,用水浇过洗了一下,以为就好了。谁知道伤口直接红了起来,后面出了水泡,好在只有一点点,妈妈给我上药,后面变黑结痂以后就好了。   可他这手臂,伤了一大片,看上去恐怖得很。   我承认我起先是有点不痛不痒。就算火烧厨房,能到什么程度?起点火,冒点烟,保安夸大了也不无可能。毕竟也没见什么消防车不是?   可是看他这手,我忽然有点不敢确定。   “用煤气炉?”   他点了点头。   “怎么烧起来的?”我到底是问了。   他忽然展颜,好像被提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面上的表情也非常的精彩,眉飞色舞的给我讲着。“我想给你炸鸡腿来着,我看网上说,多放点油烧热点就好了,我就倒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噼里啪啦的响,我那锅盖把它害住,等了好久总算是不响了。然后我就往里面扔鸡腿。你说奇不奇怪,忽然就又炸了!我想盖锅盖来着,但是这次炸得有点厉害,我就躲远点把锅盖扔过去!可是你猜怎么着,气死我了小小,差一点我就盖上了,一不小心我把锅弄翻了,然后油沾了火就开始烧啊!好在我聪明当即断了煤气,把煤气瓶拖走。我就拿布灭火,布也烧了!后来、后来我看没办法,就打电话物业,保安就上来了。”   他该庆幸自己竟然还活着。   这也有我的错,我明明知道,他傻得连小南瓜都不认识。   我尝试着最后挣扎了一下。“要不,你再到楼下买个房?”   他表情忽然就变了,顿了一下,然后告诉我。“不,他们不卖了。”   “你把价格抬高,应该会卖的。毕竟是老小区了,没多少年,如果能卖价格到位,还是可以商量的。”   “我没钱。”他绷着脸,双手交叉于胸前,人扭过头不肯看我。   我说错什么了吗?我觉得我这个建议是很好的,能解决他的所有要求,他可以继续当他自乐意的司机,还可以兼职遛大大。   可是他似乎打定主意赖在我这里了。“多久?”   他不能一直住下来。   他高兴的笑着,眼珠子不听的转悠。然后,他朝我伸出一个手指。“一年!”   “你是要重新建房子吗?”   “那、半年?”   “全部装修一遍?”   “顺便嘛……”   我推他,想让他出去,他忽然就紧张了。   “不、不,一个月,一个月!”他紧扒在门口。“小小,就一个月。”   我看了眼,他身后漫出水的屋子,大概核计了一下。“一个星期。反正暑假要到了,你得走的吧?”   “就一个星期!”他生怕我后悔的模样,立刻拍板。接着就高高兴兴跑回去收拾东西了。“小小,等我,马上!”   我忽觉不妙,好像又做错了什么。我果然、事到如今,还在被他诱惑。他狼狈的样子太过无害,我该记住教训的。这就好像他出现不久后我递过去的面条,那之后浓烈的后悔感席卷了我。   我又觉得,我疯了。   我不长教训,或许得饿两顿才行。   他拎包入住,速度很快。一下子就回来了。手上不过一个小包,估计也就两件衣服在里面。   我这才有了他要住进来的真实感。我皱眉看他,却见他一如既往灿烂的笑着。   笑得真傻。   “约法三章吧。”   这一次,我一定要和他签下条约。他的信用度很差,我得防着点。我又看见他差点被毁的手臂。“算了,还是先去医院。” ☆、98.第 98 章   看本章作者有话说, 看本章作者有话说。   已经一个月了。   他没有消失。   我的耐性正在不断减少。昨天晚上我给学生们放了部黑色爱情喜剧。同学们褒贬不一,我正用轻缓的语速讲诉电影的意义,那头有位男同学高举了手。   我知道他,他是大四的。因为艺术鉴赏类的学分不够, 最后一年特意来我这蹭学分。别看我课上得不怎么样, 却是学校选修的大热门。   毕竟,这样轻松容易过,结束不考试, 蹭到学分免费看电影, 还能交流互动的课,已经不多了。   那个男生说。“老师, 我不同意你的说法, 我认为男配角到这里对女主角剩下的只是责任。女主角很快就要死了, 长相也发生了变化, 如果不是男配角心善的话, 根本不会和她求婚。他只是可怜她。女主角的拒绝, 其实只是逞强而已。她好面子,巴不得和男配角这样的高富帅在一起。”   “老师我有话说。”一位女生举手,她我也认识。她似乎真的很喜欢电影, 我的每一堂课都到, 电影看得还津津有味。   “请起。”   那位女生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好像要吵架一般。   “我觉得刚刚那位男生的说法, 根本就是直男癌, 肯定没有女朋友!”   面对女生的说法, 学生们发出了善意的笑声。   “是啊!难道你观察我很久了”男生厚着脸皮反击。   “我不需要观察,我一听就知道。你说男配角不喜欢女主角我不这么认为。有一个细节,男配角去看女主角,他在挑选衣服的时候毫不犹豫从衣柜的一堆衣服里拿出女主角最喜欢的颜色!他再去医院的路上,曾经不止一次的调整他的领带,这些都说明了男配角对女主角的重视。我们不能因为男配角和家人的一段对话而认定他。”   “再者你说的女主角更是认识错误。谁规定了在自身条件不好的情况下,女生只能将就,女生就必须对条件好的男生动心说女主角是因为好面子才没有和男配角在一起这个更是笑话!我们赵老师天天宝马奔驰换着开,追着周老师求着送她回家,周老师答应了吗?”   女生的话让不知情的同学们发出各种夸张的惊叹声,甚至,他们还莫名其妙的鼓起掌来。   他们明明是在讨论,却无端牵扯上我做什么现在的学生,真是越来越没法树威了。   “不是所有女生都是物质的,那只是一小部分人而已!对吗周老师”   虽然很奇怪,但是我觉得我神奇的被女生抬高。这并不妙的样子。   “这句话本身是对的。辩证法告诉我们,全盘的否定与全盘的肯定,都不是什么好事。”   “那周老师,你喜欢赵老师吗?”   底下有学生起哄道。   下课的铃响了,我开始整理资料。学生们难得没有第一时间冲出去。他们看着我,正在满怀期望的八卦着。   他们以为我不会回答了。   因为我已经收拾好了桌面上的东西。   “曾经很喜欢。”我认真回答道。   大家又有点兴奋。   “现在呢!”   底下学生再接再厉。   “不喜欢了。”我认真的回答。“他很烦。”   我面无表情的宣布。“同学们,下课。”   我不管我的话引起了怎样的议论。我只是说了实话。   如果学生之中都开始提了这些事,那么事情肯定是众所周知了。学生的无聊很少关注到老师身上。他们有学业、有社团、有出游、有游戏、有男女朋友、有兼职,有理想。他们实在没有时间,将关注点放到老师身上。如果他们放了,只能说,这是一件不需要宣扬就能知道的八卦。   我没什么好遮掩的。   我说的都是心里话。   我一边暗示着自己,一边莫名有些紧张。他太难缠了,如果他突然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对我来说只能是大大的不益。   我开始后悔自己的口舌之快,一晚上心神不宁。   然后,今天是第二天上午。   他再度开着车堵我。我难得一句话都没说的坐了上去。虽然他是个傻缺,但是严肃起来还是非常可怕的。如果没有当年的事,或许,他会是我的偶像。   在读博士啊。   我最近才知道的。他走了我最喜欢的路,却是我最不喜欢的人。   我想起了小学五年级的时候。那些年写过的作文题目,不是我的同学、朋友;就是我的目标、理想。   我写的是书虫。   我的理想,是成为书虫。   印象里我就喜欢读书。日日夜夜的读,原因却忘记了。只记得是孤儿院大铁门的一个下雨天,其它的都没有了印象。   我觉得,我期待的最后,应该是成为像他一样的人。虽然我和他完全不像。   他没有把我送回家,而是把我带到了游乐园。因为不是节假日,游乐园里倒没什么人。在停车场停车后,他满脸笑意的帮我开了车门。   我在打量他,琢磨他究竟会不会找我麻烦。   不是我太自大,而是他太不可预料。   “小小,你在这等着我,我去买票。”   以前我们是来过游乐园的。在高中的时候。我从衣柜里挑选我最漂亮的裙子,即使已经是早些年买的,短了一截。我梳着自以为漂亮的麻花辫,拿了妈妈落在客厅的发卡。像其他所有的情侣一样。他什么都带我尝试了,无论是过山车、鬼屋还是摩天轮。他都非常害怕,我却一点感觉都没有。在后来的夜场电影院,他牵着我的手看完了一部电影。在我家门口,他的吻炽热而真诚。   他是一个非常好的演员,而我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欺骗对象。   故技重施么?   我趁他跑去排队买票的时候,走了。   我在游乐园外的公交站上了车,运气不错,刚一到就来了车子。我刷卡落座,看着窗外掠过的景色,心中有些说不清的失落。   事实证明他很难缠,而我的忍耐已经用光。不能再等他触碰到我的底线。   当年落在他脸上的巴掌,实际上全部还回了我的心里。那种窒息的感觉太难受了。我不是一个爱哭的人。在那之前,有印象的落泪,是妈妈把我从孤儿院带走的那天。   还有就是那巴掌之后。   我正出神想着,突然一辆跑车从旁边车道冲了过来,跑车特有的声音惊吓到了旁边的人,大家纷纷探头去看,车子一路按着喇叭,一路逼停公交车。   公交车司机的咒骂声令我回了魂。转过头来,他人已经上车。   “怎么开车的!不要命了!”   公交车司机大声骂着,乘客们也开始交头接耳。我连忙站起来,准备从开着的前门,他的身边掠过下车。   他没有为难我,一切都很完美,除了他最后九十度的弯腰道歉。   “对不起,我女朋友闹别扭,我太心急了。”   我该庆幸自己下了车,没有听到公交车司机骂我的声音。我坐回他车的后座,双手交放再膝上,尽量让自己显得温顺。   低估了他的疯狂。   我本以为,最多就是我接到他疯狂的电话,然后对他说一句我有急事而已。   他小跑回来,快速把车开走。看他脸色不大好,想必接受了不少批评。我觉得我还是应该再表一次态。再这么下去,我们两个都吃不消。   “我很烦你。”   “听说了。”   他目视前方开着车,一副不想跟我对话的模样。我们安静了半响,我自觉给了他缓冲的时间。我不想太刺激他。开车的时候,毕竟危险。   他已经失去了理智。他虽然对我做过一些过分的事情,但他并不是一个能开着车逼停车子的人。相反,他非常有教养,从其他老师口中多少也听闻了他的一些事情。他是个学识丰富、幽默风趣的好教师。   我有些沾沾自喜,或许,在他把我耐性耗完的时候,他也渐渐被我逼入绝境。   “你能装作不认识我吗?”   “哈?凭什么!”   他突然用手砸了方向盘,我紧盯着前方的道路,开始盘算自己是否买了安全保险。   学校应该有帮忙买了。记不大清楚……   “周小小!你可真狠!我拿了你家钥匙,帮你看狗,每天接送你一起上下班,和你一起吃饭、看电影……”   他的声音在渐渐的失控。   好在,目前道路上没什么车……   太危险了。我应该让他停下来。   “你、我以为,已经渐渐接受我了……我甚至……然后回头你跟学生们说什么?烦我?这就是你心里真实的想法吗?所以到目前为止,我就只是一个麻烦?”   他的手在抖,我莫名觉得他需要一根烟。我偷偷摸索着安全带,把它系在身上。   “你想要什么?”   我努力稳住他,我不想和他一起死。虽然我的日子枯燥乏味,但是我还想这样虚度着。即使无趣,我也不想把命搭在他身上。   “我想要你!”   “一次。”   他沙哑的声音和我清冷的声线交织在了一起。 ☆、99.第 99 章   宴席散去,众人卫守昊和吉惠二人回了吾安宫。贞儿跟随后还打了盆水伺候吉惠。吉惠脸色不善, 越看越觉得这个小妖精是来跟她抢相公的。   贞儿也是有自己想法的。再怎么说她也是统领的女儿, 屈身来伺候吉惠,对方也应该给自己点好脸色。   可她偏偏没有, 随意糊弄完她, 就让她下去了。贞儿心中委屈, 临走的时候看了眼站岗的卫守昊, 当着吉惠的面就开始眉目传情。   吉惠现在就想把这该死的小妖精扛山头扔掉。不!扔到山谷里去!扔到悬崖里去!   一个两个的, 都只想勾引他相公。   她相公也坏!明明说了喜欢她, 还让这些小妖精近身!   吉惠生平头一次, 觉得卫守昊直坏,坏到骨子里头去了。   贞儿退下后, 吉惠转了个身脱衣服就要睡, 明眼人都看得见她气鼓鼓的脸。外头关了门, 卫守昊就上前看他媳妇。   他不是故意的。分明以前也不会这样啊!他越是亲近别人, 她就越来缠他。像个被抢了注意力的孩子, 死扒着表示这是她的东西。   可这会是怎么了?竟然生气不理人了?   卫守昊跟在吉惠身后走来走去, 愣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   他越跟,吉惠就越恼。吉惠正准备上床睡觉了,结果想起来忘记熄灯。她转身过去, 正好撞到卫守昊铁板般宽厚结实的胸膛。吉惠被撞得额头疼,她捂着额头, 恼怒之余, 扬手就给了卫守昊手臂一巴掌。   打得倒是不重, 像是撒娇似的。   明明被打了的卫守昊,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感觉心里头都要化了。直接顺势把人抱在了怀里。   吉惠嘟着嘴不愿意理人,卫守昊只能用笨拙的语气安抚她。   “将军,不生气。你、你别这么小气……”   吉惠一听,这叫什么话啊!难道她还得鼓掌谢谢小妖精勾引她相公不成?这才是大气?   吉惠抬脚一踹,又踢了卫守昊小腿。   卫守昊松开吉惠,抱着小腿就蹦。   不对啊!这卫三也太凶了!   分明那么多年以前,她还凡事都顺着,都不敢对他大点声。现在是又掐又打又踹,他的家庭地位怎么就这么直线下降了?   “卫三。”卫守昊咬牙切齿,努力装了个凶狠的表情,试图保住自己的下滑中的地位。   吉惠有那么一瞬间是怕的。   可她转头又想她相公喜欢她。总不能打她吧?就算他罚她打她,她就哭,哭到他耳朵聋了!   打定主意的吉惠双手交叉于胸前,对着吉惠冷哼了一声,扭头四十五度角望房梁顶,就是不肯再看卫守昊。   卫三这,莫不是被哪路鬼怪神仙上身了吧?   卫守昊这会彻底失去了语言表达能力。   总的来说,他习惯了被吉惠亲近,却不大懂怎么去亲近她。低声下气求原谅什么的,在卫守昊这一直没有这个选项。   “我要睡觉了!”吉惠愤怒的宣布,后又瞪了一眼卫守昊。“不许跟着我!”   吉惠走去熄灭了灯,转头走回来,卫守昊还在原地犯懵。吉惠也不理他,越过他就上床,被子裹得紧紧的,宁愿把自己变成蚕宝宝,也不肯看卫守昊一眼。   卫守昊聪明的脑子转了千八百回,愣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挪步坐到床沿,接着月光,用手去点了点蚕宝宝。“卫三、卫三?你生什么气啊?是我让你把那个女人留下?”   卫守昊试图解释他压根对那个贞儿没有半点意思,可是爷嘴巴笨,话在嘴边转了转,变成。“我那是为了任务。卫三,你就算讨厌她,识点大局,忍忍啊!”   吉惠就在心里骂。   合着跟小妖精抛媚眼就变成任务了?偏偏他这么说,她还不知道怎么反驳是好。   吉惠一着急,就鼻头酸。   她把脑袋埋到被子里,卫守昊看了,下意识觉得她要哭,连忙挪着坐靠近吉惠,伸手去扒她被子。   “卫三,爷错了。爷没别的意思。你不喜欢就算了。”   按照逻辑来说,卫守昊应该就自己的想法是,好好说给吉惠听,努力让他这脑子简单的媳妇了解一下自己的意图。可他这会什么都忘了,话都说不好,脑子也不清楚,哪还知道那些奇奇怪怪的。   卫守昊不服软还好,他一服软,就会就莫名得出了一种奇怪的结论。   看吧,果然,相公就是看上那小妖精了!还骗我说任务!   还说喜欢她,还说是和任何人都不一样的喜欢。只会骗人,坏到了极点!   “卫三。”卫守昊用了力,终于把蚕宝宝给露了脸。“卫三!”   见自己媳妇眼角挂泪珠。卫守昊急了,声音也跟着大了起来,一张脸直严肃,又间接把自己媳妇给吓哆嗦了。吉惠眼泪一眨,泪珠也不挂了,直接眨掉了下来。   卫守昊那理智的弦一下子就被崩断了。“卫三,你、你哭什么啊!你不喜欢她,爷不让她近你。爷保证。”   那他还靠近那小妖精呢!   吉惠心气不顺,握紧小拳头,就又想打人。   卫守昊完全没有注意到这点,只是帮自己媳妇擦着眼泪。“爷不知道。爷就想着露个马脚给谷南扎,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卫守昊努力想解释,可他也真不明白自己媳妇掉眼泪的原因。这一下子,特别突然的就掉眼泪了。他也不懂啊。   吉惠一听卫守昊这么说,虽然不明白,但好像是大事。她觉得,这样的话,还是问清楚好了。“小昊,你喜欢那姑娘吗?她长得真漂亮、那腰身又细又窄,人也白得很……”   卫守昊这‘卫三’喊了半天,结果发现自己媳妇拿的还是‘将军’的剧本。他一瞬间有了种莫名的哀怨,但只是一瞬间而已。   “下官看不上她。下官不会因为她误事的。”   卫守昊又想歪了。他以为自己媳妇怪自己不务正业,所以生气了。也不是卫守昊傻。而是那么久了,他也早就习惯了吉惠‘不吃醋’。他这会脑子也转不过弯,想不到这边。   “她脸长得好。小昊也不喜欢吗?”   “下官就喜欢将军这张笑脸。”卫守昊本意是为了活跃气氛,掐了他媳妇气鼓鼓的小脸蛋一把,却见自己媳妇好像高兴了,想了想自己爷爷夸人的本事,卫守昊清了清嗓子。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做,有些不受控制的耳尖泛红。“她脸长得再好,下官也只喜欢将军这张脸。她腰身再窄,下官也只喜欢将军这小腰。她皮肤再白,下官也只喜欢将军的触感。下官只喜欢将军,不会喜欢她的。”   卫守昊这,也算是误打误撞说了回情话。   吉惠一下子就阴天转晴了,这变脸的本事跟与生俱来的一样。   她挣扎的踢开被子,也没顾上自己现在身着亵衣的无害模样。被子滚得有点难缠,好不容易手伸出来了,脚怎么也踹不开。颇有点作茧自缚的感觉。   吉惠挣脱不开,也就懒得管了。“那小昊,你发誓你不喜欢她。不是因为看她是个软妹子,所以才留下她的。”   卫守昊被自己媳妇逗笑了。“软妹子是个什么说法。”   卫守昊摸了摸自己媳妇的耳垂,像逗弄爪子下的小白兔似的。“不管什么妹子,就喜欢你卫三。”   吉惠现在美得就想大叫!   可惜身在敌营……   果然。她相公喜欢起人来,就是不一样。跟把人泡在蜜缸里似的。   吉惠对着卫守昊伸出双手。“小昊,亲一个!”   卫守昊这么一瞬间,真是浑身上下哪都疼。   说好的记亲、记摸、记脱衣服呢?   这一天时间、不,半天时间都没有,她就抛在脑后了。   果然,对自己媳妇抱有期待什么的,愚蠢至极。   吉惠看卫守昊阴脸,也想起来自己不久前的经历,她连忙后悔,把手缩了回去。她岔开话题的本事也一向厉害,赶忙开口问卫守昊。“可留下她如果是小昊你的计策,那不跟她接触真的好吗?”   现在知道问正事了?   “下官会再想办法的。”   卫守昊下意识的说出了这句话,转头想想,觉得自己真有点美色误国的样子。如果爷爷知道这事,不知道会不会后悔让他跟过来。   就算后悔也不行了,现在卫三把他吃得死死的。   卫守昊差点就想承认,自己爷爷说的‘你是蠢’真的是对的。   不……   卫守昊还是果断的拒绝了这个说法。   吉惠现在乐了,在床上各种动弹。卫守昊看她高兴,心里头也畅快。只是转头想,自己这输面也未必太大。   卫守昊故作沉脸。   “将军。”   “哎!”   “你掐了下官一下、打了下官一下,然后还踢了下官一下。”卫守昊这么一数,觉得自己还真是可怜。“我们得讲道理,你这跟打媳妇的浑人有什么两样?”   卫守昊说完这句话后,自己有点虚。   一来,他把自己比喻成了媳妇。   二来,他好像也经常会罚卫三。   这又是媳妇又是浑人的……一世英名都被媳妇一滴眼泪给坏了。   可好在,他媳妇脑子简单,没想那么多。稍稍给他留了点尊严。“疼吗?我、我不是故意的。”   吉惠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这么英勇了。打她相公?搁上辈子,谁说出这个选项她就能把谁给套麻袋了。   要不怎么说恃宠而骄呢?卫守昊可算是看明白。“疼!”卫守昊果断的应答。“这打和踢另说。腰被掐得……嘶……”   卫守昊伸手去碰了碰自己的腰。她媳妇的力气,果然是无人能及。卫守昊受着、然后也就过了。结果这么一碰……疼!真疼啊!   卫三这是有多大怨气。   想想那些年,在卫三这,他也是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果然先爱上的先输。落差这么大,真要被卫三给气死了。   卫守昊为了挽回颜面,直接往床上一趴。整个一个装死。   “将军,疼得动弹不了了。你看着办吧。” ☆、100.第 100 章   看本章作者有话说, 看本章作者有话说。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金额一千多的超市购物小票。我以前也总是从超市里拎出很多东西,总价算下来最贵的也只有三百多。我确定没有买下什么贵重的东西,这个价格是怎么来的?   他刷卡付钱, 我帮着收银员一起,把东西装到袋子里, 五个大袋子, 他都要抢着拎了, 我努力跟他解释可以推车到停车场,他这才点头,把袋子放回了车里。上车的时候,我本来想拿个轻的,都被他拒绝。我能感觉到出口周围的人, 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探究。   我和他到地下停车场开车走,路过收费亭的时候他要付钱, 我连忙越过他, 把购物小票递了过去。那负责开门的女生或许觉得我奇怪, 多看了我两眼。   “小小, 这是怎么了?”   “只要在里面买了东西, 超过一百可以免费停车的。”   开门的女生给盖了个章,把小票换给了我。我接了过去,还在细算着, 这到底是哪里来的价格。   他把车开出停车场, 高兴的大笑。“原来是这样, 小小你真聪明,又省了一笔。”   我的眼睛还在购物小票上走着,情侣牙刷、情侣毛巾、情侣拖鞋、情侣水杯……   这些东西明明没有买的才对。   我想翻翻袋子,看是不是算错了。可心里头总有一种奇怪的声音告诉我,这里面有古怪刚刚帮忙装东西的时候,好像是看到了毛巾……。“你买了牙刷毛巾?”   “对啊!”他点着头。“我没有嘛!”   我努力让我自己理解。虽然他推着车,但是我从头到尾就在旁边走着,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把这些东西放进去的?我竟然一点都没察觉出来。   然后我又继续看着,就是一堆的零食。从进口的巧克力,到旺旺雪饼,应有尽有。   其余的还有一些饮用水、碗筷、水果……   能买的可以说是都买了。   “小小,我看你都没有买东西,你真的没什么要买的么?”   我讲购物小票折叠起来,仔仔细细的给他收到车上。“我没有要买的东西。”   “小小,我们吃饭吧,我快饿死了。我买了排骨,特意让人给我剁成小小一块。”   他什么时候买的排骨?   我又控制不住想要去翻那张长得不可思议的小票。“我不做。”   我有必要真的认真和他谈谈约法三章的事情。他住进来,我难道还要管饭吗?   “你……”   我才刚开口,他就打断我。   “别啊,小小,不做不是浪费了?就算放冰箱也冻不了多久吧,新鲜才好吃啊。”   “你什么时候买的?你怎么知道哪个好?”   我到底是没忍住问,他一下子笑得非常的灿烂,好像我问了一个特别好问题。   “刚刚你不是排队吗?我去拿酸奶的时候,顺便去了一下肉类区,刚好有一个阿姨买排骨,她看我转悠,就把她看好的那块让给我了。阿姨说了这块特别的好,回头糖醋还是煲汤都不错,让你给我好好做。”   我自认我并不是厨子。我到超市买东西,从来没有碰见过哪个好心的阿姨,更没有随便跟人聊上天。“阿姨怎么知道我?”   “我想买块好的,又看哪块都差不多,选来选去没想好,那阿姨就问我,我是不是一个人来的,我就说我女朋友在排队等我,我怕排到你要付钱,就想先随便拿两块。阿姨大概看我着急,就把自己挑的那块给我了。还说让我女朋友好好做给我吃。”   我大概知道了一些事情。比如,他的模样真的很具有欺骗性,阳光帅气的小伙子,都很讨阿姨们的喜欢。   “小小,你会做给我吃的吧?”   我本想开口让他自己做,后面一想他差点炸了厨房。我明明说好要饿自己两顿,让自己长点教训,如今决心才立下不久,转眼就要破例了吗?   “小小,做排骨嘛,这次你煲汤,很简单的。糖醋的大大不喜欢,这个大大肯定想。一股的肉香味……”   “我知道了。”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闷闷的,带着点挫败的感觉。我靠在窗上,忽然觉得煲汤的排骨肯定很香,家里还有点玉米和胡萝卜,一整条下去,煮久了,煮到骨头都松软了,随便两口,就能把肉咬下来……   他说得没错,大大肯定是会喜欢的。   我开始担心,他的排骨有没有买够。否则吃一半只能喝汤了。汤肯定也好喝……   我靠着窗,一边想一边犯困,大概今天也是走了很多的路,就这么靠着睡着了。   到小区里下车的时候,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帮我把座椅调后,我得以舒服的睡了一觉。再看看时间,竟然已经十二点半了。   竟然开了这么久的车。   “晚了。”我不由得叹气。   “什么晚了?”   他颇为紧张的看着我,似乎担心我责备他什么。我只能老实的告诉他。“煲汤晚了。”   排骨要煮久一点才好吃。   他忽然大笑,用手摸着我的脑袋。我不喜欢这样莫名其妙的亲近。我开门下车,他还在笑着。我在车子后面等他开后备箱,他好一会才想起来。   五个袋子也不是他能逞能的事情,但是我确定只拎了一个没错。   楼梯口已经不大见水渍了,他的住处门紧锁着,看着还很脏。我开门让他进去,大大果然激动的跑来迎他,各种叫唤。我在他之后进门的,大大也没有多看我一眼。   家里不是没有空屋子,一直有一间客房。只是里面只有空床,还有一个床头柜。其余的什么都没有,连个衣柜都没有。只是我想了想,他也就带了那几件衣服。不过是一个星期的事,我操心衣柜未免有些太可笑了。   我一到家就忙着煮排骨,现在已经十二点半了,这吃上排骨都要一点半,两点。排骨要煮到烂,这是很花费时间的事情。我没顾得上他,一直在厨房忙着转悠。平时我都是自己一个人吃饭,忽然让我忙多点东西出来,我还真有些生手。要知道,那天郭琴的庆功大餐,我一个人做了好久。   等我终于把汤煮好了以后,也就是一碗白米饭,两个小菜,一瓦罐汤的事情。重点还是排骨。我虽然没顾他,但是他来厨房转过几次,问了大大的狗粮,又给大大找玩具。他自己一个人还把客房收拾了,我倒没做什么。   他闻着饭香过来吃饭。我习惯性的想要到洗手间洗把脸,等我找毛巾的时候,我忽然发现,我找不到自己的毛巾了。我的手在两条新毛巾上来回。粉红色、蓝色。   我又看了看牙刷。   粉红色、蓝色。   我的东西呢?   我脸上还滴着水,这简直是最糟糕的情况。我抽了点纸把脸上的水擦干,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忽然觉得,我狼狈透了。   我有点可笑。   我虽然木讷,但我却从不拒绝思考。我努力回想着问题出在哪里。   我第一次想跟他约法三章,他把我带到了超市。   我第二次想跟他约法三章,他用排骨诱惑了我。   那么现在呢?如果我再不好好跟他说说,他就要鸠占鹊巢,在我的家里无法无天了。我的毛巾明明刚换不久。牙刷也还好好的……   我觉得我的低马尾把我显得特别的没有气势,我还没解下的围裙也弱极了。我解下围裙,挂在门把上,重新给自己梳了头发,虽然还是低马尾,但刘海拨一拨,明显要精神多了。   我拉开门。   “啊!”   我吓了一跳,他就在门口,在我拉开门的一瞬间,忽然地亲了我的额头。   更可怕的是,他手里还抓着一块排骨……   我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额头,我才刚洗脸。   “小小,排骨超级好吃的。大大也很喜欢,你看!”他笑得像个傻缺,他让开身给我看大大。   我养了两年的哈士奇,总是挑食难养。如今正大口大口的咬着骨头,我隔得这么的远,都能轻松感觉到它的那股高兴劲。   “真蠢。”   大大被食物征服的模样蠢极了。   他忽然把手上的排骨伸我眼前,我连忙退开。“你吃过了。”   “还没有。专门给小小你挑的大的。都晾凉了。”   我看着他手上的排骨,忽然想到了很多年前。高中的某次约会,他骑单车想带我去看花田,路上迷路了,错过了吃饭的时间,我们沿路找了一间小餐馆,老板家的排骨汤特别的好喝,我一个人啃完了所有的排骨,他就光看着我喝汤……   我木讷的接过他手中的排骨。   所以,大大竟然是像我么?   我不由得又去看大大,它死命咬骨头的样子真的好傻。   “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的聊聊。”   我的话下了重语气。我想,如果我手上没抓着排骨,气势肯定好极了。 ☆、101.第 101 章   看本章作者有话说, 看本章作者有话说。   “娘。”董夫人跪在了地上。“娘, 你不能这么偏心说话。相公对您如何您难道还不知道吗?您怎么能看二房来了, 就这么胡乱说话呢!”   “你看看、你看看。”董老夫人拉着高明珠的手指着董夫人。“你们在, 他们就敢这样。平日里, 还不知道多不待见我这老妇。明珠啊!就你好啊,董家就该是娶你这样的媳妇。”   董老爷跟着媳妇跪下了。   今天这样的待遇也不是第一次, 只是,私底下怎样都好,他不想让女儿看见他这窝囊样子, 他不想让女儿受气!“娘, 儿子今天就把话挑了。月儿的事,我们夫妻自会管教。常贵的好意, 儿子受不起。这事,娘也别管了。”   “大哥,你这说的什么话。”高明珠一边抓着董老夫人, 一边愤慨的说道。“我们都是好心。你看看大嫂生的这孩子, 这样的姑娘, 当着众人的面衣衫不整,还、还和人亲嘴……哎哟,说出来我都羞。这要放以前, 可是要浸猪笼的。这还是你们大房一家的事吗?事关我们整个董家的名声。你们不要脸,我们还要呢。”   “明珠!胡说什么呢!”董常贵装着样。“大哥, 明珠说话过了些, 你别生气……”   “他还有脸生气!”董老夫人怒道。“明珠说怎么了?说错了吗?我看明珠就没错!”   董夫人心疼女儿, 不敢让女儿听见这样的侮辱。“弟妹,你说的什么话!你知道事情经过了吗?月儿又不是自愿的!发生这样的事,月儿心里得有多难受,你怎么能这么胡乱栽赃!”   “我栽赃了?”高明珠的表情看起来特别的嚣张得意。她骨子里是恨董夫人的。董夫人只生一女却能让董老爷为其不纳妾守身。而自己呢?儿女双全,女儿还那般的优秀,二房的妾室一个一个的往府里抬。她看高明珠不顺眼很久了。   “大嫂,这事都传遍了。现在谁不知道,你这宝贝女儿,为了高攀人家舒王府世子,当着众人的面和人亲嘴,要我说,月儿长得也不是那么见不得人,急什么呢?就算不能嫁给九皇子当皇子妃,也别自暴自弃啊。现在倒好,万一这舒王府嫌弃……哎,真是,我都说不下去了。”   董老妇人这下是真的头疼了。“这该怎么办啊!孽障、孽障啊。老妇我这是造了什么孽,才生了这么一个儿子!董家的颜面,败得干净……”   董家的颜面,其实都是董老爷挣出来的。没错,老太爷是有底子,但没有董老爷,董家也就什么都不是。如今董老夫人说董老爷败坏董家门面,这话说得人心里不公平。   董常贵安慰董老夫人。“娘……大哥!你们也别着急。回头我让婉儿找九皇子帮帮忙,让他跟舒王府说说,把月儿抬舒王府当妾,这事也就过去了。”   “你乱开什么口!”高明珠配合董常贵演戏。“你开这口,让婉儿怎么办?九皇子得怎么看婉儿?你个冤家,别为了帮自己兄弟,坏了咱闺女的终生大事。”   董老夫人刚听得有些欢喜,就被高明珠压了下去。“对,不行,这事不能让婉儿扯进来。婉儿清清白白的,哪能说这些。”   “娘,月儿怎么就不清白了。你不能这么说。”董老爷气得胸口接连起伏。   他没想什么女儿嫁人当妾的事,董长平提的建议,他压根没往这方面想。女儿嫁不嫁、怎么嫁、嫁给谁,无论如何,他董长平的女儿,是绝对不能受半点委屈的。   他董长平什么都没有,就是有银子,宝贝女儿就这么一个,怎么样也得护着。如果真是要让女儿嫁舒王府,他倾尽财力,还怕不能让女儿当正妻吗?用得着别人?   说得好像当年,皇上不是为了董家的身外之物,同意九皇子亲事的一样。   董曦月一直默不吭声的看着。本来她继承原主的记忆,对董老夫人的印象并没有那么差。只当她是个不明事理的老太太罢了,如今这么一出戏,她对董老夫人完全改观。   她爹一定是充话费送的。   董曦月这人心很冷,冷到说不要命就自杀,对世界半点留恋都没有。但同时她心也很热,能为了组织死,眼睛都不眨。   董老爷、董夫人这般护着她,她这心里就觉得仿佛有一阵暖流流过,热得她眼睛都涩了起来。他们护着她,她占了她们女儿的身体,给他们女儿尽孝,这是她应当做的。   董曦月跟着跪在了董老爷、董夫人的身后。董老夫人很是恼怒,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高明珠倒是气盛得很。不管怎么说,她总让董曦月服软了一次。   这丫头平日里就没少对她冷眼,这下看她怎么张狂。   他们来可不是白来的。董老爷教女无方,他们哄哄董老夫人,分董老爷些生意打理,说是帮董老爷分忧,这可不就好。   在董常贵夫妇看来,虽然分了家,但董常平的东西就是董家的,也有他们一份。董常平有点什么不好,他们就能随时分了去。他们的女儿,现在可未来的九皇子妃,理应董家的生意,也归他们才是。就是董常平一家不要脸,拽着生意不放。   如果在场的,是原主,可能二房的打算就成功了。可惜,在场的是董曦月,心里建设强大,脸皮还很厚。   “奶奶,我只声明一点,我把舒王世子从鬼门关里救回来了。大夫都说他死了,是我救回来的。我对舒王府有救命之恩。”   董曦月话到点上。舒王府什么地方?舒王世子是什么人?嫡系独子,太后心里的宝贝疙瘩。就连那些皇子,在太后心里都排不上边。   “你救人?别撒谎了,就你,有那个本事?”   董婉儿传信着急,现在所有人,不都是听风是雨的情况,她没能弄个明白。只说董曦月和人推搡,把舒王世子推湖里了,救出来后,当众亲了舒王世子。   这消息挑自己想听的听,越传越不靠谱,到了高明珠这,哪还有个救人的过程。   “婶婶,你最好先别这么说。奶奶,你们也都别急着罚我。舒王府没上门表态之前,谁也动不得我。”   “你个孽障!还敢出言不逊!”董老夫人又再度站了起身。   “奶奶,我说真的。”董曦月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只是眼神却顶得董老夫人头皮一阵发麻。“萧世子掉水里,我亲自跳下去救的人,救上来大夫说人死了。婶婶不知道从哪听来的,说我亲了萧世子,我那是救他,没我那两下,他活不了,我现在可是舒王府的恩人,别管我方式如何?我都占着理的。”   “你!”   董老夫人等人自然是满脸不信,可董曦月说得太镇定了,镇定到他们都不由得怀疑。   “月儿,你说的是真的?”   董夫人连忙回身拉住女儿的手,董曦月只觉得董夫人的手十分冰凉,让人心疼。   “真的。我没做什么逾矩的事,娘你放心,我那是为了救人。”   “你、你怎么那么傻啊!”董老爷心疼女儿,话都颤抖了起来。“你这孩子、你这孩子……”   “爹娘,我累了。舒王府来人之前,我都不想说话。我想喝碗热汤休息一下。奶奶为了我的事操心,也快派人顺顺心。至于叔父和婶婶……”   董曦月意味深长的看着董常贵和高明珠。   “我、我们怎么了?还不都是担心你!”   这会话倒好听。   “舒王府派人来之前,我都不想说什么。叔父和婶婶刚刚那么说我,把我说得那么的难堪,我心里难受,刚刚恨不得就去死了。爹娘,你们把叔父和婶婶请出府吧,我不想他们留在府里,我心里难受……”   董曦月两度强调心里难受,最后却是落下泪来。   刚还是败坏家风的孽障,这下变成了舒王府的恩人,谁都不敢再胡乱开口什么。就算事情是假的,也得等着证明一下。   董常贵和高明珠被堵个结实。什么叫刚刚恨不得去死,如果这事是真的,还得给他们扣一个害死舒王府恩人的罪名不成?   “你,我管不了你了。这个家我说不上话了。”董老夫人装作胸闷,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敏娘、敏娘!”   董老夫人朝外头大喊,敏娘连忙进来。   “老夫人。”   “头疼得很,扶我回去。”   “是。”   敏娘连忙搀扶董老夫人离开。董常贵和高明珠一看没戏唱了,也赶紧给自己找台阶。   “月儿啊月儿,你糊涂。叔父来就是为了给你解决问题,让你婉儿妹妹帮帮你,你倒好……算了!随便你吧,管不了你了!”   董常贵连忙跟着董老夫人离开,高明珠走便走了,还给自己找面子。   “不识好人心!回头别再找我们!”   “不缺你!”董夫人愤怒的回击道。 ☆、102.第 102 章   看本章作者有话说, 看本章作者有话说。   屋外忽然传来动静, 董曦月立刻停下动作。   董曦月如今,已经不如当年。毕竟不能把自己锻炼回曦月的模样, 所以各方面还是有些欠缺。但好在,本能还在, 董曦月保持了一定的警惕性, 立刻就听出了不妥。她收起稿子, 从小腿处抽出匕首,小心翼翼挪到门边。   “是这里?”   门外边忽然想起萧括的声音, 在对方推门前,董曦月快速的的匕首藏在了身后。   舒王世子拉开门缝的一瞬间, 看到个门神站在眼前。   吓得不轻!   “你……”   董曦月将门拉开,把不速之客请进屋, 再连连关窗关门。“你来这里做什么?”   萧括整理衣裳,颇有几分不自在的看董曦月忙碌。“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我先问的!”   你这个只会拖后腿的萌宠。   萧括四下打量着董曦月的屋子, 还特别好奇的这里敲敲那里扭扭。董曦月回了书桌, 收起自己的详解画。“干嘛呢?”   “看看你屋有没有机关。阿月,你先前在明书都有机关, 这里是你家, 你应该也有吧?”萧括完全自来熟的找地方坐下,还给自己倒了杯茶。   “你别找了。如果有人发现你, 我就大叫, 不藏你了。”   萧括颇为尴尬的咳了两下, 偷偷用眼角去瞥书桌前的董曦月。“阿月, 你还在怪我啊?”   “能不怪你吗?”   这就好比,你遇到了一个队友,以为这货能带这你吊打天下。回头忽然发现,对不起,这货只是摆饰作用,有时候还特别坑,换你、你心里不落差?   “对不起的阿月,你别生我气了。我今天、我娘今天,不是来提亲了吗?”   “提亲做什么?不用提亲。”董曦月向萧括走来,贡献自己之前说画的详解画。“你帮我把这个传出去就行。”   萧括打开画,董曦月这绘画技术极渣,就两个小人。但看他们这一躺一跪,萧括不用翻到最后一页,也知道是什么。   “阿月,你要把这救人之法外传?”   “是。不过这个不是绝对能有用的。如果落下去久了,大罗神仙都救不回来。”   萧括笑笑收好画。“阿月,你说教出去能讨到好吗?回头万一人没救回来,还得传你不是,多麻烦啊。而且、而且这救人方式……”   都亲上了啊!   “所以才找你啊!你回头把这方法教到宫里,来个由上至下,这样,就不由得人不信了。”   “何必那么麻烦……”嫁给他不就成了?   萧括还是没胆明说。   “阿月说了,我自然是帮。那后面你准备怎么办?”   “怎么办?你们家准备怎么办?”   董曦月以为萧括问的是范雅芳等人,萧括试探的却是自己和董曦月的婚事。被反问的萧括忽然就涨红了脸。   董曦月不是个情商低的,如果她真那么傻,怎么广结好友。只可惜,她是真没往这方面想。她诧异的问道。“阿括?你怎么了?不会感冒了吧?身体还没好?”   “没、没。”萧括连忙起身,避开董曦月关心的手。“我父王母后的意思,是下月初一……”   “合着要等那么久?”   不久把人煎了煮了?有必要还定下良辰什么的?   “你觉得久了?”萧括忽然就紧张起来。他还没这方面的经验,不知道如何应对要求提前婚事的小姑娘。太早了吧,他还没个心里准备。“那你说什么时候?”   “还能什么时候。回头你到宫里,宣传宣传我这救人的法子。但是要说好,救不回来别赖我。然后呢,再把人往衙门一告。我说真的,当时是范雅芳忽然撞过来,你应该也不瞎吧?明着范雅芳和王月就交给你,暗的,我负责把她们两个吓成神经衰弱。拽我衣服还,老虎不发威当我董曦月是病猫了还!”   董曦月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一看那萌宠,站得失了魂。“阿括?”董曦月推推萧括。“阿括!”   “啊?什么?”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听、听着。治、往死里治她们!”萧括激动得红了眼睛,看上去跟个受惊的小动物般。   他模样长得好,平日里身上有股慵懒劲,闹起来的时候,那股狠劲也是浑然天成的。董曦月看着觉得可爱,不愧是萌宠,至少外表上是合格的。   董曦月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笑了。屋里烛光通亮发着暗黄色的光芒,董曦月负手站着,歪着脑袋,很是俏皮的笑了。她披着头发,墨色长发如瀑布般倾泻在肩,发质极好,柔顺服帖,显得没有一丝的毛躁。   萧括忽然又静了下来。他默默移开眼神,手握成拳放在唇边咳嗽了一下,收拾好自己的心情。“那就照你说的。可外头如果有人说闲话怎么办?”   “没关系,让他们说。”董曦月摆摆手。“我董曦月从开始到现在就没少过质疑的围观群众。”董曦月扬起头,漂亮的颈线一路向下,人看上去骄傲自信得很。   “阿月,我听你的。”   直到现在,董曦月才高兴了起来。她拍了拍萧括的肩膀。“不愧是好兄弟!”   “那是自然,我和阿月说好了的。如今阿月于我还有救命之恩,阿月想做什么,尽管跟我说。”   实际上,到这里,萧括已经隐约察觉出董曦月另有所图,可他不明说,董曦月也乐意装糊涂。“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你说。”   终于察觉自己有用了的萧括眼睛都闪了起来。   “书院回头给我们弄个上下学院的比拼,用以挑选初峰论道的参赛学子。你带头男生们用功读书……”   “天色很晚了!”   萧括抬脚就要逃跑,被董曦月拉着后领拽了回来。“跑什么啊你,好好学习才能天天向上不是,你欠我一条命啊!”   “可、可我天生就读不好书,看见书我就脑子疼!”   “我帮你、我帮你,让你脑子绝对不疼!”   “阿月,你放过我吧。”萧括立刻出卖兄弟。“阿逸和家扬可以啊!回头我让他们听你的!”   “等等。”董曦月忽然压低声音捂住萧括的嘴,萧括瞪大了眼睛,感觉自己唇上一热。“有人来了……”   “躲里屋!”   “啊?”   萧括就这么任由董曦月拉到里屋,她动了后墙,忽然墙壁就被挪开了一个一人身高的地方。地方也不大,看上去倒像个隐秘的藏书柜。董曦月动了板子。萧括才发现这些板子都是可以抬起来的。板子都抬起后,萧括就站到了里头。   董曦月把人藏好,萧括还发现某处传来圆孔亮光,还可以从里头看到外面。萧括好奇的贴了上去。   原来是来伺候的夏雨。   夏雨端着茶水,准备把自家屋里的冷水茶壶换下。“小姐,夏雨来换茶。”   “进来吧。”   董曦月在里屋整理好,便走了出来,此时夏雨也已经推门而入。   夏雨换着茶水,看到萧括之前喝的茶杯,有些幽怨。“小姐,小姐怎么能喝凉了的茶水呢?小姐身子不好,要注意些。奴婢起先过来,隔着窗子看小姐写字,没好进来打扰,没成想,小姐还真是喝了这茶水。”   董曦月笑笑。“不过是一杯茶罢了,没什么的。”   夏雨心思比较细,是个忠心的丫头,护主得很,平日里没少对董曦月念叨。   夏雨收了茶水,还没什么要走的意思,董曦月便问她。“怎么了?一脸担忧的样子?谁欺负你了?奶奶屋的?”   “小姐如今精气神都好了,府里谁敢欺负夏雨。夏雨只是为小姐忧心,听说那王妃近日亲自上门来访,可绝口不提迎亲之事,夏雨听见老夫人屋里的奴才碎嘴……”   董曦月忽然就笑了,她拍了拍夏雨的脑袋。“你这小丫头,不嫁舒王府是小姐我的意思,人毕竟是舒王府的,如果拒了也落面子,这样最好,我特意和爹娘说过的。府里人怎么碎嘴,你别管他们就是。奶奶屋里的你别硬碰,其他的小丫鬟小奴才,你还管教不得了?”   董曦月故意打趣夏雨,别看夏雨这样,战斗力杠杠的。夏雨被说得不好意思,避开董曦月的眼睛。   “可小姐为什么啊?”   “什么为什么?”   夏雨到底只有十几岁,她见董曦月如今豁达了不少,心中忧虑便说了逾矩的话。“小姐,夏雨听说舒王世子是个荒淫的公子哥,不学无术得很。是不是因为这样,小姐才不喜欢他的啊?可别、可别是因为九皇子,小姐,你别再惦记他了。”   屋里头忽然响起咯吱、咯吱的声音。   “小姐?什么声音啊?”   “老鼠。” ☆、103.第 103 章   看本章作者有话说,看本章作者有话说。   “请先生明鉴。”   “你又要明鉴什么?”现论先生发现自己正在被耍着玩, 很有可能下不来台, 便连忙质问。   “还不快……”   “先生!”   张家扬打断先生后也走了出来, 同样礼数周全的在先生之前跪下。萧括一点就通, 也连忙跟上。安遥儿见着阵势也懂了,不过一刻间,下学院的仅有的五个学生, 全部跪在了地上。   “笑话,你们也好意思让先生给你们做主。也不看看,是谁不遵礼数坏了规矩,目无师长, 辱了礼明阁!”   “你们如此颠倒黑白,叫人如何服气, 叫着满堂学子如何服气!”   两个男子你一言我一语的搭腔,群众气氛炒到一动的程度学生激愤,就觉得下学院仗着身份, 欺压学生。   董曦月抬头看了男子一眼, 复又对着先生道。“先生,学生自认见识浅薄,但也明一家之言不代表真。既然两位学生都道满堂学子, 也请先生让他们站出来, 与我等一起对峙。”   “你!”   先生气愤董曦月, 却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董曦月站起身, 朝着众学子作揖。   “若各位对事有异, 还请站出来,下学院行得正坐得端,愿意交由先生评判,相信先生,定能给下学院一个公道的。”   原本还闹哄哄的礼明阁,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说不满,肯定大家多多少少心里都有些不满,说气愤,肯定所有人心里也都有点气愤。   可你让这些人单独站出来,承认这件事,结果就不一样了。   如果有人愿意为他们出头,他们只需要躲在背后,大家都是支持的。可你让他们出来当头,他们就会开始考虑,事情是不是有那么的严重。   名意这种东西,煽动煽动,就不稳定了。   “大家不要怕,只要我们站起来,和他们斗争!就算他们有家世好又怎么样!我们只是说出了我们内心真实的想法,有先生作证维护,他们能耐我们何!”   先前找麻烦的男子,见大家安静了下来,就开始慌张了。   董曦月没有搭理,继续努力。“各位!下学院参加考试,是包监察决定的。书院大考,若有异议,也不该向我们下学院问责,习礼之人,没有容人之度,没有对事之心,我是否可以这样认为,这两位同窗并不敢当面质疑包监察,故而撒气拿我们下学院开刀呢!”   “你别胡说!我、我……”   第二个男生也开始慌了起来。若说他们不想质问包监察,那么,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提出对大考有异议。若是说他们想质问包监察,那么他们也的确没有按照礼数,走正确的道,用正确的方法来否决。   他们该怎么说?   能说的,都被董曦月堵死了。   在场的众人,是没人会相信董曦月,‘撒气开刀’的说法。他们就是书院里的霸王,惹谁都不敢惹他们啊!   沈逸见情况有利,再接再厉道。“先生,既然大考的异议,只是这两位的问题,那么,他们凭什么口口声声说满堂学子呢?他们凭什么代表这满堂高才?这是不是妄论呢?”   先生也没了话,显然情况已经完全被下学院控制住了。   两个男子满头大汗,虽然他们做好败了的准备,但是既然赌,谁又不想胜呢?两人心里明白,如果输,那么他们的前途,也就到此为止了。   都怪那人开的筹码太高,他们没能抵挡……   第一个男子决定破罐子破摔。“先生!就算学生等言行不当,但萧括的所作所为学生也无法心服。他口出狂言,甚至将墨汁泼洒到学生身上。此等作为,如何当得了礼明阁的六艺之礼考试呢!”   先生这才想起,对了,还有这么一件事呢。   原先大家被董曦月和沈逸绕弯了,现在也纷纷回过神来。对啊!这件事明明就是因为男子和萧括起冲突引起的,又怎么到最后,变成了只是下学院大考的事情?   张家扬冷哼一声,知道逃不过,心情不佳。萧括气得要上前打那男子,那男子也做好了挨打的准备,甚至决定英勇就义,盼着萧括打自己一拳。   只是当他闭上了眼睛,正等待着、期盼着的时候,拳头久久没有落到自己身上。   男子睁开眼睛,只看见自己身前多了一个人。这背影,是刚刚还离得很远的董曦月啊!   她是什么时候跑过来的!   此时,董曦月正握着萧括的拳头,轻轻松松的对他进行了拦截。“阿括,虽然这人说话混了点,让你受了冤枉和委屈,害的你恨不得自杀以示清白。但是,你也得以德服人,想想你一直以来的做法,我们用理来感化他,你别生气。”   萧括眨着眼睛。   额……   在场所有人内心的弹幕都是一样的。   他受了冤枉和委屈。   他恨不得自杀以示清白。   他以前一直都以德服人。   骗、鬼、啊!   当他们傻呢!   这样的疯话,竟然有脸说得出口。那些被舒王世子欺压殴打的人,都是鬼啊!   他们面上的平静,不是真的平静。是被董曦月的不要脸给震慑到了。   他们心里的惊讶,不是假的惊讶。是真的已经完全惊讶得说不出话。   然后,更可怕的来了。   “阿月,你说的是,是我冲动了。我应该以理感化他,虽然我现在委屈得要死,但是,这是我们习礼之人应该遵循的礼制。”   礼制个鬼啊!   “阿括,知错能改,这才是真正的大礼之人。我远不如你阿括。”张家扬连忙附和。   安遥儿也来凑热闹。“阿括,你是对的!你好好跟他们说道理。”   沈逸补刀。“虽然他们都是不讲理之人,但是谁让你不是呢?是不是阿括?”   “是的!谢谢大家,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   支撑个鬼啊!   众人又开始在脑子里发弹幕了。   下学院集体不要脸!   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有文化的流氓也不算什么,脸皮厚出天际的文化流氓,才是人间真绝色!   先生都替下学院羞愧,拿着袖子擦额头汗渍。“萧括、你、你先前确实对人无礼了,这是大家都亲眼目睹的,这你又要如何辩驳呢?”   “我是个讲理的人,我把辩驳的机会交给阿月。”萧括厚脸皮的拍了拍董曦月的肩膀。   董曦月顺着梯子下来。“先生,学生不明白,这究竟有什么需要辩驳的。阿括不小心将墨汁甩到这位学生身上,这并不是故意的,阿括之后也道歉了,说了‘不、好、意、思’四个字,并且还耐心解释了一番。这本是一件小事,一件意外,可这位学生却紧抓着不放,不知是个居心。”   “你!”   男子还没来得及说话,话就被沈逸截了去。   “而且说阿括口出狂言?先生,这本就是蚊虫飞窜的日子,作为一个普通人、作为一个正常人,打只蚊子的权利都没有吗?难道,所谓的礼制,就能违背人伦了?学生对此是不信的,除非,这位学生愿意将自己陷于蚊虫之中,有本事做到不打蚊,不挠痒,否则,学生认为,这并没有什么。”   “他口……”   “再者说!”董曦月又接过话锋,丝毫不给男子留吉惠。“阿括是多么热心肠的好人,虽然没能打到蚊子,却好心出言警告大家注意,甚至,还挂心着帮大家灭蚊,如此重情义的人,已经不多了。”   先生现在只觉得脑袋顶上飞着几只鸟,他的头好晕。   “阿月,这是我该做的。”   “不好了!先生晕倒了!”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正表演着的下学院演技派,忽然就懵了。不愧是老姜,聪明的把自己拎了出来,甚至,还保了闹事的两个男子。   但是,他能保什么。这两个人,可是同时得罪了董家和舒王府两尊大佛。考试结束,他们会遭遇到什么,谁都不敢确定……   只能自求多福了。   大家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我们是来干什么的?   对了!我们是来考试的啊!好忙啊好忙啊!要背的重点好多,谁有时间,去管这种闲事?   当先生被扶走了之后,大家都开始在想,那两个人脑子有问题吧,凭白让我们等这么久,让考试错过了时辰。   人生,就是这么戏剧性。   至于那两个莫名出头的男子,很快就被众人遗忘。新的监考先生控住了场,刚刚的一切仿佛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唯一还真一点的证据,就是两个男子一边考试,一边用来擦汗的衣袖,湿得都可以拧出水来了。   考试一结束,他二人就连忙离开,不见踪影。就是这一天,明书下学院得了一个代称:脸皮厚如墙! ☆、104.第 104 章   看本章作者有话说, 看本章作者有话说。   秦叶子看庄小胖傻乐呵, 决定做人还是不要太诚实好了。庄小胖这个年纪的小朋友, 最容易记恨人, 还是不要自讨苦吃得好。   庄小胖终于有学上了, 而且是数一数二的高门书院,和那些个私塾可不是一路的。李氏终于得已扬眉吐气, 连续几日在村里头晃悠找人说话。猛夸自己儿子和相公。说要不是自己相公和人家学监商谈,这事还不成呢, 还说这是有钱也进不去的学院。   庄小胖没有正式入学前, 还是继续在村里头野。秦叶子的弟子规是不屑于学习了,抱着自己的文房四宝,一日摸上两回。   秦叶子心里挂念帮柱子爷爷写信的事情,就想着哄骗庄小胖, 让他帮忙。等庄小胖到书院的时候, 还可以负责送信, 免了送信的银钱, 何乐而不为。   只是庄小胖在这点上很倔强, 怎么说都不肯免费贡献出来纸笔。秦叶子正想着办法呢, 变故就出现了。   秦叶子自认,自己从来就不是个讨人喜欢的, 人们喜欢的都是她老爹的钱。有钱人的烦恼总是很大的。但是秦叶子不知道, 自己竟然这么没有优点。   从之前的相处中, 相信大家也都看到了。整个村, 没见着什么女娃, 基本同龄的都是性别男。但秦叶子也没感觉到小屁孩们有什么差别对待就是了。   但是,直到某个叫秀儿的小姑娘出现,秦叶子彻底不想说话了。就在庄小胖要离开的,前一天,私塾那边派人来接未能及时报道的万子和大贵。秦叶子得幸理解了一下万人空巷这个词。整个村里,找个小屁孩都找不到了。   秦叶子又是扫地又是打水,都快恨死不见踪影的庄小胖,这怎么说,小小年纪,就知道利用完要丢掉的这个道理,是不是教导得太成功了!   秦叶子得以体会到老股东们喊着‘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感觉,秦叶子苦兮兮的去找庄小胖,准备拉出来好好教育一下。谁成想,一到村口,就看到一堆小屁孩围着一辆马车,指指点点有说有笑。   热闹这种东西,生活中的必备调味剂。秦叶子二话不说就凑了上去。人缝中看见大贵和万子两人围着一个小姑娘。   不得不承认,是很漂亮的小姑娘。也就6、7岁的年纪,穿着漂亮的淡蓝色罗纱裙,皮肤嫩白,五官精致,一双凤眼微眯,显得十分可人。既是同是绑着两个小发髻,但不像她那么随便的一卷。两边显示绑起辫子,然后再卷成两个小总角,上面垂落着粉红色的小花,看上去就像一个漂亮的小仙童一般。   落差!什么叫落差!   秦叶子扯了扯自己身上的粗麻布衫,看了眼自己长出老茧的手。泪流满面。之前没有对比不知道,现在一对比,自己简直就是山坑坑里出来的野小孩啊!哪里还有秦家大小姐秦叶子的威风。   那边,小姑娘上了马车,大贵和万子还是很舍不得的样子,周边的孩子都显得很羡慕,秦叶子眼珠子一转,可不就看见人群中的庄小胖。   秦叶子挤向前,从庄小胖身后打了他一巴掌,庄小胖还下意识的瞪了她一眼。秦叶子火气就冒上来了。“小小年纪,围观什么呢!”   庄小胖一看是秦叶子,瞬间就变得很怂,没胆子直接对抗。“没,我,我在看秀儿呢。秀儿和他爹来村里了……”   原来,这就是庄小胖口口声声念叨的秀儿。说真的,要她是庄小胖,这点年纪,肯定也有一个梦想中的未来妻子,而这个人选,在这个犄角旮旯里,无疑,人群中的秀儿简直完美。   但是,她不是庄小胖,她是庄小胖家可怜的童养媳,所以,绝对不能理解庄小胖!绝对!   “她认识你么,你就喜欢她?”还说想娶?看来庄詹考上举人,是全家的共同愿望也是没准了。   “认识!之前秀儿还跟我玩来着……秀儿还给我松饼吃……”   秦叶子摇了摇头。她小时候也挺可爱遭人疼的,怎么就不知道这样的培养方式呢?要不,就她爹这富的,散发一屋子的饼干,能换来多少青梅竹马小暗恋啊!   秦叶子仔细想了想,发现这和个人取舍还是有很大关联的。毕竟,从小到大,只有她抢别人的,没主动给别人的。想来单身多年也是有个因果。“你怎么不上去跟她说话,站这么远,这辈子也没希望了。”可惜归可惜,但打击小朋友,是秦叶子的长项。   果不其然,刚刚还兴致勃勃的庄小胖,这会嘴角就下拉,胖嘟嘟的身子提起来的气,全部又都落了下来。“我,如果我去的是私塾就好了。那就可以和秀儿说上话了。”   因为一直没法上学,庄小胖都快忘了。自己当初上学,为的就是能够到私塾里,和秀儿玩,和秀儿说上话,等他爹考上了,再娶秀儿……   可是最近,或许是因为秦叶子教书教多了,他上私塾的目的,竟然是变成扫盲了,变成和柱子一争高下了。   庄小胖越想越委屈,他明明根本没想过自己上多好的书院,他只是想到城中的私塾去……   秦叶子也没看懂庄小胖的委屈。只是觉得庄小胖这小胖孩子也未免太过可爱了一些。也别说秦叶子没把庄小胖的心情放在心上。6、7岁,当时这个年纪,她也不过是小学一年级或二年级,说白了,毛线都不懂的年少时代,谁会把娶谁谁的事情放在心上。   秦叶子最多也只是觉得,这小胖墩喜欢和人家女孩子玩,却又害羞不敢去……秦叶子一手搭在庄小胖的肩膀上。“小胖啊!不是姐没教你。你上的是昌安书院,某种意义上来说,可算是重点学校了,你这还不敢去和人家说两句话,太丢脸了吧?”   庄小胖有点被说得恼羞成怒,挣脱开秦叶子的手臂。“要你管!”庄小胖撂下话,就逃离了人群。而秀儿那边,果然是上马车离开了。   秦叶子提着木桶去追庄小胖。这不让人省心的熊孩子!“你给站住!”秦叶子一边追一边大声呵斥。   庄小胖跑离人群百米左右,就停下来回头看秦叶子。远远的,只见一个瘦小的身影,本来白皙的皮肤被晒得黝黑,头发凌乱,穿着粗布麻衣,五官显得有些小家子气,就是一双大眼睛,此时满是熊熊怒火的模样,让人看了头皮好生发麻。   对比出亮点,秦叶子再度被庄小胖狠狠嫌弃了。   庄小胖无论多么嫌弃,最后还是被秦叶子抓回去干苦活了。庄小胖要到书院报道的那天晚上,秦叶子连哄带骗用了他宝贝的文芳四宝。   庄小胖趴在床沿上看秦叶子写字,表情里满满的都是羡慕。“你写得真好,你怎么把字写得那么小的,我写的字都很大……”   秦叶子帮庄小胖扫盲,那是真的只是扫盲。庄小胖没抓过毛笔,更别说写出什么漂亮的字体,只是用树枝在地上写字,知道字怎么写就不错了。   庄小胖到底是扫了盲的人。一看,秦叶子这写的,内容他怎么都不知道呢!“柱子爷爷给了你铜板!你怎么不跟我说!那都是柱子骗我的钱!”   秦叶子楞了一下,呆滞了半会,眨巴着眼睛,满脸无辜的看着庄小胖。庄小胖胖脸上满是认真,眼神如炬,看得人好生尴尬。   “我、我这不是帮你收着嘛!你那么蠢,万一带着又被人骗了!”她不就是存点私房钱!要这么困难么!   庄小胖也不好忽悠。“我不会被骗的。我也答应你不和爹娘说这事了。铜板怎么说也应该是我拿着……而且!”庄小胖去抓秦叶子的信,在蜡烛下念着。“什么叫事出有因,理解当然,莫要惦记。你这、他骗的是我!你怎么就替我说了这话,你还安慰他!”   庄小胖就不明白了,明明一开始带着他揭穿柱子骗局的就是秦叶子,可后来照顾柱子爷爷的也是秦叶子,现在还跟柱子说没关系,她到底站在哪边的!   秦叶子在床上坐起,拿走庄小胖手中的信,刷刷就给撕了。“写错,写错!”她绞尽脑汁想要让自己写信的时候显得文艺点,总结出这一句话容易么!一定要反对她!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柱子都是为了他爷爷。那换你,如果是你,有一天你娘你爹生病了只能等着饿死,你碰到一个傻大个,每天上赶着给你骗钱保命,为了你爹你娘,我就不信你不会和柱子一样。”   庄小胖听着,怎么都觉得不对劲。这听着,总像是一方面咒他爹娘,另一方面暗示自己是个傻大个。庄小胖是傻,但总被秦叶子牵着鼻子走,多少都有了点警惕性。 ☆、105.第 105 章   看本章作者有话说, 看本章作者有话说。   其实他不开口,我大概也能想到他求什么。我身上的东西不多, 他感兴趣的应该就更少。他开车追过来,我就想好了。如果他真的有什么玩笑需要我配合,我尽量配合他。   然后, 让他离开。   显然,这样显得我很弱。但是和他纠缠并不是一件好事。他有一个非常好的家世, 只要他想,随随便便都能给我招来一堆的麻烦。我并不擅长处理麻烦,让他满足以后消失是最好的方法。   我甚至觉得, 如果他需要我出席些什么公众场合,也没有关系。   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我了。   如果这一次, 他还需要在众人面前嘲笑我。我会配合他。他们闹过以后就会散场,我已经是个成年人,对外的一些感情问题,并不能击垮我。   只是车子里安静得可怕。   他没有打破寂静,仿佛刚刚我们两人的对话, 是戛然而止的**一般。   “你的要求一并说出来。”我理智的分析着。或许, 是因为太简单就答应,让他失去了成就感。我试着给他增加一些难度。“我可以都考虑一下,只要不要太过分。”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的谈判天赋。是我强大了, 还是他变弱了?   有谁跟我说过来着, 强弱也是一种对比, 有了强者才有弱者。同样的, 弱者出现,强者才能显现出来。   难得,我有些心跳加速。好在,我还把它维持在‘只是兴奋’的状态。我很好奇,好奇极了。是什么,让他变弱?   一直以来的相处,原来,是他变弱了。   我木讷得可怕,不可能是我才对。一定是他。   我打量他的侧颜,他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冰冷难处得很。明明笑的时候那么的傻……   或许,他回是我穷极一生都看不透的迷雾。如果还是当年就好了,如果当年我发现了,我一定更加费心的对待那些时光。只可惜,现在对于这个迷雾,我已经失去兴趣……   太可惜了。   “我们结婚吧。”   他的请求很荒唐,荒唐到我第一时间就把手搭在了车门上。好在他没有锁门,我将车门开了一条小缝,车子发出警告的声音,他从后视镜里看我,显得有些着急。   “小小,危险!你做什么!”   很不巧,他的玩笑触及到了我的底线。   我保持着冷静的分析。我不会有什么危险,因为我的安全带还在身上。他的车速很明显也慢了下来,这里不给停车,他开的车道在路中间,这是个问题。   我不可能做出什么实际性的举动。那样实在太危险了。我只能用这个来进行谈判,让他更冷静些。   “你疯了。”我冷静的告诉他。“但是我没有。”   我也一样从后视镜里打量他,他的脸色有些发白。或许,是因为没人这么直白的说过他。今天,我算是把他彻底得罪干净。   我不应该这样做的。但是他吓到了我。在他身上,我总是不由自主做些后悔的事情。   “小小……把门关上。有话我们好好说。”   我顺着梯子下来,关上了车门。他在开车,我们在进行危险的对话。   不出意料,他把车门锁住了。   无趣得很。   “然后呢?可以开始谈条件了吗?”   我想快点结束,这让我身心俱疲的事情。   无止境的沉默。他不是一个安静的人,相反他非常的爱热闹,非常的会说话,和我在一起,他话也变少了。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我的本身,对于别人来说,是可以改变性格的存在。   车子渐渐开出了高峰路段,停在了某街道旁边。   他解开安全带,对我说。“好。”   很好,他找回理智了。   我庆幸自己得到了安全。他下车打电话,我只能从车窗里看见他衣摆的半截。他靠在车门上,我听不见他说了什么。   突然间我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可悲又可笑。   但是我不知道还能有别的什么解决的方法。我讨厌和别人纠缠不清,着急着让他离开我的世界。在我能接受的代价范围内,把主动权抓在我的手里,这是最好的办法。   他又回来了。   他重新开车上路,我则是拿出手机,看看课件。很早以前开始,我上课就不用什么讲义了,课件是个好东西,手机也是个好东西,我用起来得心顺手。   我不是一个能和时代接轨的人,许多同龄人的爱好和我放不到一起。我活得像我讲的课一样,枯燥无味,是个老婆子。好在,有利的东西,我还是学会了。   今天没有课,真好。   “你没有课吗?”我突然想起,他也是个老师。从来没见他怎么上课。   “没有。”   好吧。至少都很幸运,不用翘课了。我觉得自己心有点宽,想他做什么?摇摇头,我接着看课件。   他的目的地比我想象中的要远很多、很多。   我睡了醒、醒了睡……   他车子开太久了,有两个多小时了吧?我有点担心他疲劳驾驶……   我有点不对劲,脑子里总在想奇怪的东西。今天一天,我总担心小命在他手上没了。我不该这样。于是,我眼不见为净,又昏昏沉沉的睡了一段。   他把车子开到了一处别墅区,我在外头匆匆看了一眼,发现好像是个别墅酒店。我住在这个城市,却连这里是哪里都不知道。一看就是很高档的地方,我听都没听说过。   他真的很麻烦。我本以为他会把我带回家,或者随便去家酒店。他紧锁的车门终于打开,我这才得以舒展坐累了的身子。   有一段时间,我甚至直接躺倒在了后车座上。我睡觉一向安分,这一定是个意外。   我还没把新鲜的空气呼吸够,那头他就重新坐上车。副驾驶座上也坐了人,是个身穿燕尾服的男人。我想得没错,是个领路的。   我真的好累,疲倦极了。抱怨的话没办法说出口,只能又重新做回了车里。   他把车子停在了独栋别墅的院子里,那男人给了房卡,鞠个躬便从院子里双轮平衡车走了。好高级的样子。我曾经有在街上看见过这种代步的车子,挺喜欢的。若不是肯定学不会,我会让他把车子留下来。虽然逼他走路回去,可能很远。   他拿了房卡进门,我连忙跟上。   我第一次见到别墅里头长什么样子,宽敞明亮每一个装饰都具设计意味。一楼是个吧台模样的设计,不知道是谁给布置的,一点家的气息都没有。巨大落地窗前,我在那看到了一个小小的游泳池,直到看到斜阳,我这才恍惚意识到,他把我接走,直到现在我都没能吃午饭,眼见着,就要变成晚饭了。   我跟着他的脚步,走到别墅后头,那里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只有一张饭桌,上面摆着我念叨的午饭。我一会可能要遭受体力活,还是吃了吧。   我和他又死寂的吃了午饭。忽然间,我透过长桌看他,莫名觉得他竟然有些委屈。   我却没有欺负他。   我肯定。   他很明显并不想在白天进行什么。一贯来的他的风格。我得以在宽敞的别墅里,躺在柔软的沙发躺椅上,看着本食物养生的书籍,享受落日的余晖。   这是我梦寐以求的安定。   夜晚来得有点早,等我把书看得只剩十来页的时候,他已经洗澡换好浴袍出来了。他头发滴着水,用白色的毛巾擦拭着,看上去有些可爱。   我把书名记住,想着回头买一本。   我刚站起身,他便过来从身后抱我,把脑袋埋在我的颈窝,他的头发**的,让我难受极了。不过他身上的沐浴露的味道很香,香味扑进我的鼻腔里,让人感觉仿佛置身于花海里一样。   “我去洗澡。”   今天的一天,我也够呛。   “好。”   洗澡的地方在二楼,他坏心把我带到他卧室里的浴室,我该庆幸,这里的浴室并不是什么透明隔层。虽然我并不在意。确定好浴袍所需以后,我在浴室各处找着避孕药、以及一切安全措施……   刚刚我在一楼看过也没有。虽然是公寓,作为酒店类型,这个至少要有吧?   我翻遍了浴室的各处,没有就是没有。   我一边洗澡一边神游。   他越来越没有风度了。当年至少,没有让我这么狼狈。   我在考虑一会向他提要求这件事究竟靠不靠谱。已经是成年了,闹出人命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做的。   我显得有些垂头丧气,并不大清楚现在的避孕药事后应该在多少小时之内。我渐渐有些想逃了。   情况有点不大妙。 ☆、106.第 106 章   看本章作者有话说, 看本章作者有话说。   朱兰兰丟了一支金钗。   这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只是上学院来势汹汹。朱兰兰硬说自己下午把金钗放在座位上, 回来的时候看到董曦月在自己座位周围徘徊, 本来不放心上的,可东西却不见了。   王月作证此时,煽风点火硬要到董曦月房间搜上一搜。范雅芳假意调和, 怂恿柳姨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到下书院女子寝院。   柳姨本是不同意的,但看朱兰兰和王月二人说得肯定,虽然不是没有怀疑过董曦月一个首富之女为什么会做这种事, 但就算是陷害, 她也认为朱兰兰和王月做了万全的准备。   对,她知道有可能董曦月被人算计了, 可她也愿意看董曦月被算计。一个名声败坏的人, 本身就破坏了学院的名声, 更何况她一来, 就把上书院的一个学生赶走了, 让上书院败给下书院。   他们之所以是上书院, 本是就应该强于下书院, 把他们狠狠的压制在脚下才对。   柳姨装着受蒙骗, 私自不经周姨, 用钥匙强开了下书院女子寝院的门。   此时, 一行上书院女子手举火把, 来势汹汹活, 像什么邪教的恐怖仪式一样。   房门没关, 一下子就被朱兰兰推开。只见屋内,极其微弱的烛光下,董曦月坐在床上,靠着书案写字。一身白色袭衣,黑色的长发倾泻在肩旁,不染脂粉的脸上显得几分柔弱,细腕执笔,墨色生香。   “看来,这堂堂明书防火防盗的本事也甚是低下,改天,我可能要请应天府走一趟了。”   柳姨等人也有些意想不到。毕竟,这烛光太过微弱,除了书案上那点墨迹,恐怕什么也看不清了。隔着屏风,从外头根本发现不了里头点着烛火。更没想到里面的主人是清醒的。   朱兰兰受到范雅芳的眼神鼓励,强行逼迫自己镇定。“董曦月,你偷了我的金钗,今天,我一定要找到不可!”   王月立刻四处找寻,上学院的女子们也连忙搜寻起来。   董曦月一动不动,眼神直逼柳姨,柳姨也是个有‘分寸’的,毕竟,她受到学院学生的哭求;毕竟,房门不是她开的;毕竟,她没有参与搜寻。   真正的BOSS,一向都是无形的。   董曦月浅浅一笑。到底是做任务的,不可能一直一帆风顺,遇见点阻碍,也是正常,这算是神仙给的考验了。她照单全收。   “我不同意你们搜。这是我私人的地方。”   话音刚落,朱兰兰就急忙掀开了董曦月背后鼓起的床被,当然,也什么东西、什么人都没有。   王月也有些急,连房梁顶都没有放过。   “闹得这么大。”董曦月又看了看范雅芳,好似要把人看透一样。“你担得起吗?”   “我只是陪同好友来看看丢失的金钗罢了。如果不是董小姐你偷的,直说便是。”   看搜得差不多了,范雅芳心里也很慌乱,这是她的退路。污蔑她人私通是大罪,但如果只是为了找金钗,几乎也不用担些罪名。   “哦,金钗不是我偷的。能停手了吗?”   “住手!”   柳姨训斥道。   众人心有不甘的停手,朱兰兰和王月两人都十分惊慌。   “董小姐,你放心,此事,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不敢当,柳姨一向护短,让柳姨来给我交代,恐怕也就罚帮手抄两天书罢了。”   “那董小姐想要如何?”   董曦月看看范雅芳,又看看朱兰兰。“放心,一不汇报,二不宣扬。不会就这件事找各位麻烦的。”   柳姨松了一口气。“此事,就算我柳某人欠董小姐一份人情。”   柳姨扬手让众人出去,大家只觉得松了一大口气。眼看朱兰兰等人就要走出房门,董曦月不急不慢的单手撑住额头,露出一抹魅惑的浅笑。   “对了,朱小姐。”   朱兰兰突然停下脚步,柳姨也连忙回头,众人生怕董曦月反悔想要做些什么。   “其实,刚刚我没在屋里,想着尚未门禁,就四处走了走,刚好看见有位生眼的男子在学院里走动,我已经通知总监察和学监们了。”   柳姨惊讶地看向朱兰兰,她也没想到原来是想污蔑董曦月藏人,这样的话,未免太过歹毒了。   “是吗?那真是太可怕了。”范雅芳及时出声。   “对啊!所以我就说,堂堂明书学院治安真的不行。不过不用谢我,我已经通知应天府,估计他们应该也过来了。哦!对了,其实,我看那人影还是有点眼熟的,怎么着……都有点像是,朱小姐你的表哥……”   “你在胡说什么!”   朱兰兰惊恐地出声。   “别害怕朱小姐,难道我会说是你和你表哥私通,然后为了让他逃跑故意来我这转移视线吗?我不会对不对,我这人假话连篇,一般不说实话的。”   董曦月用着半真半假的话迷惑着众人。王月和范雅芳也十分惊恐。毕竟她们只看到了人影,如果那个人影和朱兰兰有关系……   “柳姨,你可千万不要去搜朱小姐的房间。那里,可没有什么私相授受的书信啊。”   柳姨脸色大变,连忙离开。看她怒气冲冲的样子,朱兰兰连忙跟上,就连范雅芳和王月也分外担心。   “唉,那个谁,帮我把门带上啊!唉,真没礼貌。”   董曦月无奈的起身,仔细栓好自己的房门。   外头,已经灯火通明,灰溜溜被抓的某表哥,直接被学监押往应天府。柳姨一看书院清誉受损,也没顾着给朱兰兰留下名声,直接闯入朱兰兰的房间,从其中搜出不少不堪入目的书信。   董曦月笑着掀开自己的床垫,拉开暗门,被迫听了一场戏的萧府世子萧括,在董曦月的帮助下,好不容易的爬了出来。   “为什么你这床底下会有个暗门?”   “钱多,书院请人翻修房间的时候,让人偷挖了下。”董曦月满脸真诚的笑着,等萧括刚出来,还没站稳,就结结实实的打了他脑袋一巴掌。   萧家世子完全愣神。“你、你竟然敢打我!”   “能不打你吗?瞧你给我闹了多大的麻烦!”董曦月呵斥道。她就知道这小子不安分,吃饭的时候就没给她好脸色,感情还参与了这么大的阴谋。   莫名被坑了的萧家世子默了。   “刚刚你去哪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做到什么?我什么都没做好吗?”   敌人,统统都是敌人。在入书院之前她就做好充足的准备。朱兰兰确实和表哥有内情,但早在之前,董曦月就让人去怂恿朱兰兰的表哥,让他加大追求的火力,将单纯的爱慕引向不堪入目的程度。再多次介绍好的公子给朱家,让表哥心声恐惧。最后再备好一封伪造的书信,邀请表哥书院一叙。这样,就算再危险,为了娶到美人,表哥都会想尽办法来一趟。   当然,这么好的牌,为了某个莫名奇妙闯入他房间的蠢货提前打出来了。   要不是她回来的时候正好碰见范雅芳和王月窃窃私语,恐怕就要被逮个正着。   就此事要多奖励一下小四,毕竟快马送信,又安排人把表哥飞一般的,不被发现的送到书院,真的太难了。   要不是为了拖延时间,她才不会让她们搜自己房间,直接打出去。   萧括满脸不相信的看着董曦月,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帮董曦月盖好暗门铺好床垫,然后像是在自己房间一样,舒舒服服的坐下。   “咱来聊聊正事吧!”   萧括充满期待的仰头,借着微弱的烛光,看上去荧光闪闪,明明帅气得体的身形,却配上一张人畜无害的单纯脸,乖巧可爱,让人忍不住抱抱亲亲。咳,安静时候的萧家世子走的明明是‘慵懒颓废帅’的路线,活泼起来的时候,倒真是托了颜值的福气。   ……   闹腾的书院后半夜,萧括揉了揉自己被摔疼的胳膊,皱着可怜的眉头,苦着一张脸,一边走一边脱鞋,最后坐在沈逸的床沿。   “阿逸,你有什么办法能够让我和董曦月成为好友吗?莫逆之交那种。”   “真高兴你能安全的活着回来。”   “我们差点就要领兵去救你了。”沈家扬半睡半醒的从被窝里伸出手。   萧括单手撑着脑袋,嘟着自己粉嫩的薄唇,陷入深深的沉思。只是那一双明眸,在黑夜中闪着不知名的诡异亮光,让人看了心生寒意。   第二天,上书院又少了一名学生。上一位,是闹得沸沸扬扬然后光明正大的轰出去了;这一位,是闹得沸沸扬扬,然后被十分低调的赶出去了。   貌似,区别不大。 ☆、107.第 107 章   董婉儿看向老夫人一连疑惑的模样,突然有点慌。这董曦月, 真是要与自己一争高下?   可又仔细思考了一下, 她要争, 也得争得过。她已经是未来的九皇妃了, 董曦月一个商户人家的女儿, 跟她迟早不是一路人,有什么好计较的。   她半点墨水都没有, 想争,笑话!   这边董老爷被曦月拉着离开, 走到回廊上, 董老爷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哎,等等。”董老爷停下,从宝贝女儿手里扯出了自己的衣袖。“月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   “呵呵,爹,很奇怪吗?”董曦月心虚得直冒冷汗,面上却丝毫不显。很奇怪,她知道。   “能不奇怪吗!”这简直就是脱胎换骨,把她女儿重新唰一遍也变不成今天这样啊!   “爹,我关屋子里的时候不是让传话了吗?这九皇子,我是死心了。”   “这又关九皇子什么事?”   对啊, 关他说什么事?瞎掰呗?她上辈子作为杀手, 这点扯谎的本事还是有的。问为什么要扯谎?比如她执行任务后, 老师就经常问她为什么课堂缺席。   “能不关他的事吗!”曦月提高了声音。“以前, 为什么防着堂妹,不过是看她和九皇子亲近,心里头不舒服。奶奶越是疼她,我当然越是要做对。九皇子那是什么人,外面多少姑娘念着,我不凶点,能震住他们么?”   “你早就觉得婉儿和九皇子亲近?为什么不说?”   “说了又有谁信,人家可是京城第一才女呢,说出来也就是嫉妒。”董曦月没好气地瞥了自己爹一眼。   这演技,自己佩服自己。   “可这……”可这得受了多少委屈啊!   “爹,以前是我没看透,就想嫁个自己喜欢的人,和他一辈子。别的什么,也就不管不顾了。如今我看开了,当然是要求高了。我要一个和和美美的家,连奶奶都不会给我脸色,还要好好读书增加学识,让自己充实。现在月儿做的事情,可不是为了那个负心的家伙,是为了月儿自己了!”   “好月儿,是爹的错,你关自己半年,每次你娘看你回来都要跟我念叨,你说你自己放开了,可爹和娘……这不是糊涂嘛!这样就好了,月儿,你就为了自己,好好的过!爹完全支持你!再说了,有什么事,爹给你顶着!”   “谢谢爹,您就是我的天……”曦月高兴的往自己爹肩膀上靠。   虽然神仙不靠谱了点,但是让她有了个家……这点倒是挺让人满意的。   曦月如今接受了原主的记忆,原主对家人的感情还在,这让董曦月心里头很有安全感。   “娘呢?”董夫人突然出现问道。等不到消息,一担心,倒是自己过来了。这下,董夫人可是听到了!   这董夫人吃起相公的醋来,可是丝毫不含糊的啊!   董老爷吓得一身机灵。   “娘是地啊!没有娘,月儿怎么站得踏实啊?”   “呵呵。”董夫人不由得一下子笑开来。“就你这丫头嘴甜!”   凭借上辈子哄骗高爷的本事,董曦月哄高兴了爹娘,站在中间,两手各挽一个,挽着到自己院子收拾东西去。   董曦月在家中辞别了爹娘,说了好多话,才压住了他们想要亲自送人到学院的决定。说是收拾东西,其实就是一场大战,基本上就是爹娘说一定要带这个和那个,整整塞了四大箱子,而董曦月又乘爹娘不注意,从箱子里把东西偷偷拿出来。   本来四个沉甸甸大箱子,装进个人都绰绰有余,几乎是把能塞的都塞完了。董曦月聪明,不动箱子,却是把东西全掏了出来,都挨个藏了个好。   她有个毛病,不喜欢带太多东西。到底是杀手,讲究的就是轻装上阵。   跟上马车的除董曦月的贴身丫环春草和夏雨,还有四个壮汉,是准备用来帮忙搬箱子的。   这磨磨蹭蹭的,到了明书学院,天上都亮星星了。这还未到书院侧门口,就看见有人在这等着了。   此时的董曦月深刻的认识到拥有一个富裕家庭的重要性。最起码,来之前她已经得到了相关人的介绍资料。这会对方不用开口介绍,她就能一眼判定出对方是谁。说得好像自己上辈子杀人的时候没有资料一样。   这两者能一样吗?   一样的吧?   董曦月满不在乎的归类。   “小姐,那位应该就是周姨了吧?”董曦月的贴身婢女十三岁的春草一边翻阅着传说中的人物资料,一边小心翼翼的对比画上的人。   “是啊,估计这是要来给小姐我下马威的了。”董曦月自嘲的笑着。   “小姐,大不了奴婢给您闹一场,这书院的人总是自恃清高,纠缠起来定当要顺利很多。   十六岁的夏雨递给自家小姐全味阁的上好糕点,然后卷起袖子,这就要下去给小姐赴汤蹈火去了。   “笑话!还有你家小姐搞不定的问题吗?”   看着董曦月自信洋洋的笑脸,夏雨说不清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滋味。自从小姐受了打击关书房了以后,只有她和春草两个人就近服侍……说是服侍,其实也不过是建了个外间,帮小姐打理些生活必需。   沉默的日子过了一个月,小姐才开始说话。那段时间里,她们和小姐接触最多,甚至比偶尔才被允许入内的夫人还多。目睹了小姐半年来的变化,看小姐逐渐的养成了现在这个温婉而又阳光的矛盾性子,看似还像以前一样任性的小姐,其实心里的苦,又有谁能够理解呢?   半年的时间考上明书学院,那些人怎么可以只看表面,就这么否定了小姐的所有努力?   如果董曦月知道夏雨心里头的想法,肯定会高呼脑补是病……她明明只是怕拆穿所以没说话,所以避开人,所以等神仙……   神仙不靠谱。   “小姐……”   “不用担心。”董曦月笑着拍了拍夏雨的脑袋。春草年纪小,想的不多,不像夏雨,整日都愁眉苦脸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自己欺负她了呢。   “小姐春草相信你!”春草开心的说着,话说得很甜,也难怪讨得主子的喜欢。   此时,马车停了下来。“好了,你们回去吧。床底下的那些东西,都回去收好了,别让爹娘看见。”   “是的小姐。不过小姐,带这么少的东西,您真的可以吗?”董曦月正要下马车,夏雨急忙拉住董曦月的手问道。   “当然可以,不过,回去可就看你俩怎么编排了。”   “小姐我懂。”春草如此说道。   董曦月没在意礼节的问题,先下了马车,随后两个丫鬟才依次下来。这让等在那里的周姨很不满意。书香门第,最注重的就是礼。这一点,果然不是这些商户人家可以比拟的。   四个大汉搬着四个大箱子,明明轻得不废吹灰之力,却还要假装很重的样子。   “书院不许外人进入,你的这些丫鬟家仆,都不能进来。”   周姨今年也有三十五岁了。这个年纪的女人,在这里看来,也是不上不下。周姨是个寡妇,其相公曾经是在明书书院当过武术先生的。后来参军上了战场,就再也没有回来。明书书院出于敬意,就让她留在了书院中,当下书院女子的看管。   周姨本是书香世家出来的,本身十分的端庄懂礼。到后来守了十年的寡,让她有些苛刻和刻薄。当然,曦月认为,这多半是书院学生惹的。要知道,身为教员,管着人,没有点脾气也是震不住的。   “是的周姨,她们不会进来的。”董曦月笑着,挥手就让他们离开。   董曦月这般不走套路,周姨有点晕。   春草和夏雨犹豫了一会,几次回头相顾,最后也还是带人离开了。   “你知道我是谁?”周姨皱着眉头,看着眼前这个风评很不好的女子。   她向来敬重下书院的李先生。而下书院的招生,偏偏是李先生一个人说了算的。这次为了这个董曦月,让李先生在书院中处于了一个十分尴尬的位置。   她信李先生,心里却信不过董曦月。   董曦月没有回答周姨的问题,而是给了她一个反问。“周姨,学生我猜,原本帮忙搬运行李的招工,现在多半已经离开了吧?”   正想拿这个来给董曦月下马威的周姨显得很被动。“没错这四个大箱子,你准备怎么办?”   周姨的不断为难让董曦月有点大脑洞。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击杀BOSS第一关?   她得让退婚的人后悔,支线任务先进个学院打副本。现在好了,进书院也是个任务啊!这都需要考核。 ☆、108.第 108 章   看本章作者有话说, 看本章作者有话说。   我跟他说先去医院,但是并没有要陪他的意思。   可他坚持, 话很多,我莫名其妙的就答应了。   我对医院一直都是能避则避。   妈妈最后,也是在医院病床上去的,走的时候瘦骨嶙峋,被病痛折磨人憔悴到了极点。我盼着妈妈能好, 可是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刚知道妈妈病情的时候,我跪在主任办公室里哭, 求医生给我妈妈想想办法,我口不择言,说我就只有这一个妈妈。医生或许是被我纠缠得多了, 跟我说‘谁不都只有一个妈妈’。   我有点愣, 那大概是我人生中第一次那么的无助。   在孤儿院里,每个孩子都有点像是被挑拣的商品,乖巧的、长得好的、讨人喜欢的, 一一被人带走。   我是极其木讷的一个, 性子也独, 一直都不讨人喜欢。但我从来不觉得这有什么,其余的孩子总是爱哭闹,没有被选上的话, 也会偷着抹眼泪, 而我却没有。   我还记得妈妈来带我时的场景。我一个人在画室里翻着书。书本很破旧, 是好心人捐赠的。我看不懂上面的字, 却对里头的图很感兴趣。我喜欢那个破旧页的湖,清澈美丽,泛着淡淡的波纹和蓝光。   妈妈走了过来,身边却没有院长陪伴。她低着头看我,问我‘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我自然是不知道的。   她就靠了过来,指着我不认识的字教我,告诉我这里是青海湖。   我用手描绘着那三个字,想要把它记住。妈妈说她可以给我买一支笔,一支钢笔,能够吸墨水的漂亮钢笔。   我问妈妈我需要做什么,妈妈说,或许我可以喊她一声妈妈。我摇头拒绝了。我知道,孤儿院的孩子是没有妈妈的,所有的那些妈妈,都是假的。我不想要一个假的妈妈,假的终究是假的。   妈妈亲切的摸着我的头,然后每天都来看我,教给我一些字,我开始天天想着她来,每天到了约定的时间就到画室里等她。   我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只记得有一天,妈妈没有来。我一个人看着孤儿院的大铁门,开始后悔没有跟妈妈走。然后第二天,她来了,给我带了漂亮的裙子和布娃娃,问我可不可以跟她走。我心里是有这个猜测的,来孤儿院的大人,不就是想从这里带走一个孩子吗?   我摇头就哭了。   我忘记我说了什么。   只记得妈妈回答我。‘不会的。是永远的妈妈。’   那天我哭得很厉害,哭了一身的臭汗。我到了家,妈妈给我洗了热水澡。我的小屋子里都是书,漂亮的书,我抱着就睡了。   我还记得那后来,妈妈给我看户口本,一本红色的小本子,里面就只有我和妈妈的名字。妈妈叫我周小小。我不懂意思,却觉得好听。   等我长大了,我才知道这个名字有多么恶趣味。明明都长大了,却只能一直被人叫小小。我跟妈妈控诉,不想七八十岁了,还被人这么叫着。妈妈不肯,说我小时候太小了。明明院长说了已经六岁,可是个头只有四岁孩子那么点,营养不良,太小。名字对我非常的适合。   我还记得妈妈当时乐在其中的表情,那么的得意,好像真的给我取了一个好名字一样。   我就这么坐在医院的廊道里,各种属于妈妈的记忆涌上心头,有点酸涩。妈妈去世两年多了,我还经常想起妈妈。有些时候的梦里,总觉得妈妈还没有走,就在家里的厨房做饭,就在客厅的沙发看电视。偶尔,我忘记洗衣服了,夜里就梦到妈妈站在洗衣机前念叨……   只有当醒来的时候,我才忽然觉得,我的日子,过得未免太孤独了一些。   好在还有大大。   妈妈果然是懂我的,最后的日子,硬是让我养了只狗狗。可是这是不一样的,到底是不一样的。   他从诊室里出来,手上全部包扎好了,白色的绷带缠绕了半截手臂。他脸色不大好,显得有些苍白。   我知道,他很怕医院。   我还记得当年学校体检,要求抽血。只是一点点血而已,他就紧张得说不出话。老师要求我们不要喝水,可是他一紧张,顺手就拧了一瓶矿泉水喝了。只是一口而已,他一喝下就想了起来,眼睛瞪得很圆,还傻着看自己手中的矿泉水瓶。   之后抽出来的血液,总有一种稀释的感觉。他紧张得不行,就一直在我耳边念叨,生怕不合格,人家又让他再抽一回。   我发现,我记着很多的事。很多以前的事。我过去的生活,或许并不像我想象中的那么木讷。现在才是。   我和他一起去排队,付钱取药。出医院的时候,他走我身后,忽然就把脑袋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吓了一跳,问他。   “怎么了?”   “我不喜欢医院。”   我这算不算和他有了共识,也是可笑。“我也不喜欢。”   他走到我身侧,硬是要和我牵手。他脸色苍白,却挤着笑。“小小,今天你给我做好吃的吧!我要吃大排骨。那天你做的超级好吃的。大大肯定也喜欢。”   我摇了摇头。“大大其实只是喜欢叫,它已经被养刁了,它还是吃狗粮的。”   “狗粮有什么好!吃肉才能长个啊!我想吃……”   我觉得他的重点是他的需求,说好的约法三章,我想起来了。只是我想事情又犯了迷糊,被他带上车,竟然坐了副驾驶座。   这是我第一次,坐他车的副驾驶座。   我犹豫着要不要下车。可是如果故意坐到后面去,是不是有一种欲盖弥彰的感觉?虽然我从心里认定他是一个自荐的司机,但我总不能明着说出来。   他很快坐上车,卷着的手臂清晰可见绷带,一股淡淡的药水味……   我给自己系好安全带。“今天不开火,你自己找馆子吃吧。”   “馆子多脏啊!”他倒着车,医院车子多,他努力张望着。   “餐厅。”我知道自己措词不严谨。“你自己找家餐厅吃吧。”   “那小小你不吃吗?你和人有约?”他忽然停下车看我,只是一眼。我说不上来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好像我的生活正在被他一步步的蚕食侵犯。   “没有。”   他好似得到了满意的答复,这才重新调整,把车子开了出来。   我真的有必要和他约法三章了。   “住进来可以。不包伙食、不互干扰、不许调整家里布局。”   “啊!”   他一惊一乍的,我有点莫名其妙。   “怎么了?”   “忘记了!我没有毛巾、牙刷、洗发水……小小!我们逛超市吧!”   “你之前就住在对门。”只要从里面带出来就行了不是吗?我忽然想起他收拾的那个小包,我一直以为,他肯定拿不齐,要陆陆续续去拿的。   “我才不要再进去那个门,里面现在都是水!买新的也方便。我记得……这边好像有个大超市?在哪来着……”   我莫名其妙,又被迫去了一次超市。我推着车,努力想着自己有没有什么东西想买。超市是一个很奇怪的地方,只要进来了,多少钱都能花出去。我总觉得什么我都缺,可实际上等我买回家,我会发现很多东西我都暂时用不到。我以为快用完的沐浴露,实际上还能再用个半个月。我觉得漂亮的盘子,实际上是多余的一个,根本用不到。最后我买到手的,更多的是一些零食,我吃着也能吃很久,因为,我几乎不吃零食。   妈妈教过我一个方法。   在去超市前把自己需要的东西写一个清单,买完了就走。我这样试过两次,非常管用,果然省下了很多不必要的花销,没再多花钱。   可是妈妈却笑我。明明是她教的方法,却笑我。   妈妈说,逛大超市的趣味就在于,你能够在琳琅满目的货架上,随心所欲的挑选一切你喜欢的东西。除非你没钱。   我自认,虽然我的工资不高,但是养活我一个人,一只狗,绰绰有余。然后,我就再也没有列过清单。   可是今天不一样。   明明昨天,我才和郭琴来逛过超市。   我确定我真的什么都不缺。   这样一来,我推着一个购物车,却一点意思都没有,第一次觉得,超市其实真的无趣。可是他高兴极了。从生活区到食品区一路采购,我变成了一个帮他推购物车的人,购物车满了……   “换你。”   我木讷的指着购物车,让开位置。   我确定他知道怎么逛超市的,上次明明已经逛过一次了。他也有点傻,似乎这时候才想起来要推车,他接替了我的位置,我跟着走着,忽然觉得,如果这一车的东西是我买的,那就好了。 ☆、109.第 109 章   谷南扎还没有下令进攻, 这是最后的机会。   “浩护卫, 你这为何意?我们刚刚才一同饮酒畅谈,转眼你便挟持小王爷,和炎的人, 就是这般没有规矩的吗!”   铁高知道谷南扎一定就在看着, 自己不能什么都不做。但是做什么, 怎么做, 这可真是难倒他了。   王的心思难以捉摸,如何选, 才能全身而退?   “铁统领, 你我二人也算相交,浩某人佩服铁统领为人, 也给铁统领一个面子。我等无意伤你们小王爷,只要你开了城门, 我们退军五里, 我保证, 人立刻给你放了!”   大家都是聪明人, 卫守昊并没有像对谷南扎一样, 讲利害,讲道理。这就像是自古谋臣, 都是直接向主子进言, 没有说跟下面人讲利害的。只要对方能做主, 你的进言才有被采纳的可能。像铁高和扎马得二人, 他们就算是听了卫守昊先前的那番言论, 也不可能放人。   越是关系重大的事情,越不敢轻易做主,一方面是逾矩,另一方面是不敢担责任。   如果陷入了这样的僵持,谷南扎必定得出面。在场如此多人,谷南扎为了收服臣子,收服百姓,只会下令射杀。   卫守昊不能冒这个险。   他只能直截了当的谈条件。   “浩护卫可真会开玩笑,浩护卫的言论,让人如何信服!”   毕竟,多久前,他们还相互谈事议论,看上去也是利益相关,和乐融融的。   扎马得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铁高!你、你先前是不是还和他交好了?虎狼之心,你……”   “扎马得!”铁高不由得对扎马得大声。他将扎马得拉到身侧。“是王的意思。”   扎马得就更不懂了。他是王的第一勇士,而这样大的事情,王竟然也没跟他商量半句。如果他在,他一定不会同意的!扎马得心里对铁高不满已久。铁高很明显更得王信任些。这般大事,王绕过了他,单独找上铁高。若不是出了这事,他还蒙在鼓里!扎马得是个武将粗人,想事情也简单明了。他心里生气,甚至觉得这是铁高活该。铁高自觉聪明,总是在王耳边胡乱出主意,这下闹出事情,看王以后还怎么信他!这事情,应该再闹大些,闹到万劫不复,这样铁高也就再翻不了身了!   勇士之命向来更服勇者。对于像维唯尔这样的习和炎文化的小王爷,扎马得也是不喜的。想通了这些,扎马得一下子平静了许多,事情也不掺和了,直接就说交给铁高来办。   “铁统领!开城门吧!”卫守昊还在底下步步紧逼。铁高这城门,开也不是不开也不是。   “走!”卫守昊带着维唯尔迎向士兵的长矛,士兵吓了一跳,赶忙后退让了一条路出来。   吉惠朝护卫队点头,大家就继续向前推进移动。   铁高现在,反倒是希望扎马得闹着不要把人放走。可是,扎马得却像是一下子变聪明了一般,死活不开口说话。   眼看卫守昊等人已经到了城门之下,齐蒙只能开口,假意跟扎马得请教。“扎马得,你看这可怎么办啊!”   “铁高,我是个粗人,我都听你的。你说打就打,说不打就不打,你做主!”   早知道,就不拦着扎马得了!   铁高现在后悔得很。   那边谷南扎见此情况,终于是驱马绕道。往城楼方向过去。   “开门!”卫守昊把刀架在维唯尔的脖子上命令士兵。士兵没得到消息,站着不敢动。看样子,如果卫守昊再逼他,他都能给卫守昊跪下。   卫守昊也不稀罕对方跪下,卫守昊给护卫队们使眼色。“开城门,快!”   护卫一下子就领悟过来,自己上前开城门。这样,反倒没有人敢拦他们。   眼看打开了城门,众人赶紧上马,马鞭一落,一阵风沙带过,护卫队就这么出了城。   “快!快派人跟着!”铁高赶忙命令士兵,那头急忙爬上城楼的,是绕道赶来的谷南扎。   “放箭!”   “王?”   “放箭!”谷南扎一边急着上城楼,一边大声叫喊着。   扎马得立刻得了消息。“放箭!”   城楼上万箭齐发,卫守昊等人还没来得及跑远,几个落在后面的护卫接连中了几箭,马儿跑了一会,最后骑马人倒了下来。   卫守昊等人没有回头,甚至没有停下。他们都知道,唯一的生路,就是不听的往前跑。弓箭有射程,只有跑远了,才能活!   “王,请王恕罪……”   铁高急忙跪下求罪,扎马得却走了上前。   “王!扎马得愿领一千兵马追杀和炎小儿!”   谷南扎上城楼的时候,只是想做个样子,他还是想留维唯尔一条命的。哪怕机会很小,他也希望能够尽所能的尝试一下。身为父亲,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希望抛弃自己的孩子。   可是等他看到万箭齐发,而卫守昊跟吉惠策马而去丝毫没有犹豫的背影,谷南扎后背发寒,觉得这一瞬,就像是放虎归山一样。   他自然没想过让吉惠等人安全回去。毕竟他们身上带着他和齐蒙等部落合作的消息。卫守昊提出五里,谷南扎其实也只打算让步五里。   五里之后,若是卫守昊没有放了维唯尔,那么他也算是为儿子尽了最后一份力。无论如何,他都会在五里之后杀光这些该死的和炎人。   可这一刻,他在后悔。   正好,扎马得性子冲动,开口求请追击。   谷南扎握住了拳头。“本王命你率五千兵马,无论如何都要斩下浩钧和吉惠的项上人头!”   “是!”扎马得领命,后又有些犹豫的开口。“小王爷……”   “能救则救,若不能救他性命,至少,保证他的全尸。”   “是!扎马得领命!”   扎马得带兵要走,谷南扎又忽的叫住他。“等等!”   扎马得停步,众人都这么看着谷南扎,等他命令。“小王爷受伤了,把大夫带上。”   “是!”扎马得这一声答应,震得士兵们心神激荡。   他们的王,心中如此不舍爱子,却也能为了义部尊严,不向羞辱部族的和炎小人服软认输。而他们的第一勇士,这一个‘是’,接下的任务,岂止千金重!   如此之下,义部士兵同仇敌忾,民心大聚。   卫守昊和吉惠等人快马不停。此时一共21人的队伍,只剩下14人了。吉惠下令要求士兵三人两匹马,伪装成自己和卫守昊、维唯尔的样子,兵分五路,用以迷惑敌人。   护卫长亲自求请和吉惠交换盔甲。吉惠却将自己身上的盔甲拆开来,一人一处,这么看上去,五队人之中都有一个身形较瘦的士兵,穿戴一处银色的盔甲。   有的是头盔,有的是护膝,有的是胸前铁甲。   他们没敢停,整个分队交换过程都是在马背上进行的。吉惠和卫守昊本就是快监兵出来的,对于快马非常有经验,他二人带着维唯尔,飞奔而去,其余几对也各自散向四方。   卫守昊将谷南扎和齐蒙等部落勾结的事情告诉护卫队,要求无论是谁,只要活着到了边疆大营,一定要把这个消息带给大帅。哪怕只有口信。   没有证据,要取信于人非常困难。可是卫大帅却可以,毕竟这里头搭了卫守昊和吉惠两条命,只要消息带到了,卫大帅有的是办法拿出证据。   卫守昊知道,自己的爷爷并不是那么死板的人。否则,上辈子也不会直接抗旨灭了谷南扎的部落。就算是假的,他爷爷也有办法。   在这一点上,卫守昊开始莫名的跟吉惠有些相似。   证据是什么?   别跟我提什么证据!   ……   一路狂奔,一路受追击。卫守昊等人其实并没有跑多远。扎马得找大夫花了点时间,但两方差距,最多不过2里。扎马得有五千精兵,分了五处,也有一千人。   只到这时候,他们才知道,和炎的马是真快,快到好像都超出他们的想象了。追击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似的。往后看虽然看不到人,但却心神难安。   “这边!昊哥哥!”吉惠调转了马头,卫守昊也不多问什么,连忙跟上。   上辈子,吉惠远远的看过谷南扎王城一眼,她知道这附近有个地方能藏人。哪里山势崎岖,马不可如。藏身之处也要比现在跑的路线,多得多。   吉惠拽紧了缰绳。她恨不能再多些时间,只要再跑远一些,她大可不用拆分队伍……想起护卫长满脸憨厚老实的模样,吉惠心中涌上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   只是,打仗,可不就是这样么!总是这里却一点天时,那里却一点地利。上辈子,她早就习惯了。就像爷爷说的,一将功成万骨枯,他们都是手上染血的人。   哪怕是她也一样,即使死了。只要有一个士兵把消息带到,只要消息带到!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吉惠,是一个很死心眼的人。她认定了一件事,便是拼尽全力去做的。吉惠满脑子,都是给卫大帅传去消息。   可卫守昊不同。他总是只走正确的路,如若道阻且难,走不过去,卫守昊就会弃了它。   但是就是这样的卫守昊,难得只对一个人死心眼。   他没想着向外传什么消息,什么都好,他只要她媳妇活着! ☆、110.第 110 章   被追击的第二天, 天刚刚亮。卫守昊和吉惠, 终于被扎马得的搜山士兵发现。扎马得将士兵散开,分成好几个小队, 虽然只有有十几个人, 但是对方来势汹汹, 丝毫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扎马得五千精兵, 他们是杀不完的。吉惠和卫守昊一边杀一遍退。传出动静,周围的一对士兵赶了过来,正好就是扎马得。   兵分无处,却还是撞上了扎马得, 运气还真是不好。   “和炎小儿!看你往哪里跑!”   此时的吉惠和卫守昊,已经血染盔甲, 浑身脏兮兮的了。两人筋疲力尽, 一看就是强弩之末的模样。   维唯尔也早就醒了, 如果他不醒,卫守昊早就把他弄死,难道还得背着他逃跑不成。维唯尔一见扎马得, 原本老实的样子一下子就变了。他的身子挡在吉惠的跟前, 拼命想要说着什么, 不听的暗示卫守昊的方向。   吉惠看他烦,短剑一往上抬,直接抵在了维唯尔的脖子上。   维唯尔这个人肉垫当得特别的没意思, 大家都是聪明人, 谷南扎这是宁愿儿子死都要杀了他们, 现在再来威胁,小兵尚可,扎马得这种,基本是没有可能了。   扎马得一没智谋,但凡只要他多想一点,都会有卫守昊的可乘之机。二没畏惧,之所以是第一勇士,那就是得令就去办的。这一点上,也算是个生存智慧。   当前情况,对于扎马得来说,宁可什么都不做都比做错来得强。扎马得虽然不会考虑到这些,但是他什么都不考虑,恰恰就对了这些。   士兵正要包围,吉惠抵着维唯尔的剑,又深入了几分。维唯尔手上的伤被吉惠草草处理了,总算保了他一条小命。维唯尔本以为,吉惠也是不想杀自己的,结果这一刻,他才明白,救他归救他,该杀还是得杀。   维唯尔忽然挣扎,吉惠紧抓着他。扎马得看见维唯尔给的手势,忽然明白了什么。扎马得从自己箭筒里拿出一支带标志的箭,对着卫守昊眯眼睛。   一支箭而已,卫守昊也不认为扎马得能伤到自己,卫守昊戒备着扎马得发箭之后会涌上来的士兵。   吉惠总觉得奇怪,看着扎马得箭上的标志,忽然一把推开维唯尔,朝卫守昊冲了过去。“闭眼!”   卫守昊被推开的那一瞬间侧了脸,听到吉惠的话便赶忙闭了眼睛。正好扎马得射箭,箭从卫守昊身侧掠过,黄色的粉末洒向空中,吉惠这个救人的,自己反倒中招了。   她忽然想笑,感觉要被自己蠢死。   “杀!”   扎马得大叫一声,带着士兵冲过来,卫守昊将吉惠带到自己的身后,长剑挡住了义部士兵的大刀,狠狠踢开对方。   就好像是同样的场景,人却交换了过来。卫守昊挡着士兵的进攻,好在退的地方山势崎岖,对方也一时围不上来。   一下子的混战,十几个士兵冲了过来。卫守昊的盔甲帮他挡了两刀,可是面对士兵狠刺过来的长矛,卫守昊还是受伤了。   卫守昊只是一个闷哼。退了半步又迎了上去。   他身后的是卫三,他不能退!   扎马得冲向前头,他落下的大刀震得卫守昊手臂发麻。卫守昊苦苦撑着,没来得及去分析自己媳妇身后的安静。   “够了!”维唯尔忽然开口。   刀子都要往下劈的扎马得忽然愣住了,卫守昊借此机会狠踹了扎马得胸口,将他踢到滚了几步远。   “你!”   扎马得起身还要打,维唯尔却又再道。   “放他们走!”   “小王爷!”扎马得震惊极了。“小王爷,王命令……”   “他们跑不了。”身上留学过多的维唯尔看上去非常虚弱,他脸色惨白,身上也沾了泥土,哪里还有那个意气风发的小王爷模样。   “浩护卫。”维唯尔对着卫守昊说话,话里带着满满的得意。“浩护卫,给你两天的时间,亲自向小王求饶,来小王面前跪下。”   “你休想!”卫守昊还没说话呢,吉惠就从他身后窜了出来。“做梦呢!”   “吉将军,你自身难保。你应该知道自己中了什么。三天,你也不想做个瞎子吧?”   卫守昊听了维唯尔的话,赶忙侧脸去看自己媳妇,她紧闭着眼睛,眼泪一直不停往外流……是刚刚,刚刚那支箭!   “维唯尔!我杀了你!”   “小王不会伤吉将军!只要浩护卫你现在跪下,给小王磕头求饶,小王自然会出手救了吉将军。”维唯尔知道,自己能活到现在,无非是昨天夜里,吉惠一边赶路,一边摘的草药往他手上包扎的。   虽然真的是再随便、再简单不过的几个动作,却止住了他的血,留了他一命。刚刚只要吉惠想杀他,推开自己的时候,顺便抹了他脖子,那就好了,可她却没有。   上辈子的喜欢和赏识,加上这辈子的恩情,维唯尔承了。   “浩护卫,小王非但不会杀了吉将军,还会医治好她,不伤她分毫的将她送往和炎。小王以义部之神起誓。”   “小王爷!”扎马得阻拦不及。义部的人信仰义部之神,以义部之神起誓,那就绝不能背叛。否则,只有以死明志。   扎马得上前一步,还想说些什么,却晕倒在了地上。扎马得赶忙去扶,却见维唯尔浑身发烫……   小王爷现在救回来了。如果救回来却死了,这将是多么大的罪过!往还特意嘱咐了……   “来人!快!把小王爷背上!”   两个士兵跑了过来,扎马得站起身,看着卫守昊。   确实,最危险的就是这个女将,她现在眼睛已经受伤,行踪也已暴露,他们跑不了。小王爷以义部之神起誓,他身为王的第一勇士,这种情况下,必须维护小王爷的誓言。   他大可派人包围这座山,将他们困在里面。只等小王爷醒来,再交由小王爷处理。   “退!”扎马得下令。   扎马得带着维唯尔赶去山下和大夫会面救治,卫守昊看见扎马得离去的最后一点影子,终于缓了一下心,卫守昊去抓吉惠的手臂。   “卫三!怎么样?眼睛怎么样了?”卫守昊用手去擦吉惠脸上的黄色粉末,却给她的脸上越擦越脏。   吉惠眼泪哗哗往外流。“疼啊!跟着火了似的。”   吉惠是真的疼,疼得她恨不得挖掉自己的眼珠子。她其实已经分不出多少心神来保持理智了,光这刻骨的疼痛就够她受的。   更何况,她听声辨位可以,但让她在十几个人中准确无误的对上大刀,杀了这些人全身而退,根本不可能。   她没练过,谁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瞎着打仗啊!   卫守昊心疼的捧着吉惠的脸,帮她擦着眼泪,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卫三。”卫守昊终于崩溃了。整整两世伪装的坚强。“爷没用,爷不能保护你,爷没用!”   当初不过是因为挑了一把剑,他就高兴到得意忘形,如果他老实待着,没有暴露后背的疏忽,卫三又怎么会来救他,又怎么会死掉。   他说好要保护她的,可是,这已经是第二次了。都是为了救他!   卫守昊的声音里带了哭腔,吉惠忽然很想抓脑袋。自己相公怎么说起话来就跟卫成暄闹脾气似的。   不愧是爷俩,合着这都是父传子留下的。   “昊哥哥,我们先退,找个地方稳下来,再想想往后怎么办。维唯尔医好了,我们肯定完。不过,义部的人拿义部之神起誓向来是说话算话,我们还有两天……”   吉惠还在念叨,卫守昊却忽然伸手抱住了她。   吉惠这个神经大条的,眼睛疼得要死,还跟着害羞。“昊哥哥,这打仗呢。”吉惠在战场上,对自己的性命向来坦荡,这会也没有点危机感,跟闹着玩似的。   卫守昊领着吉惠,人被剥夺了眼睛,面前一片黑暗,是非常可怕的。小心翼翼的谨慎,有些时候让人根本挪不动脚步。可是吉惠却很快适应了,她将自己非常放心的交给了她相公。   两人找到了半山腰的一处天然洞壁,卫守昊将吉惠领进去,吉惠就贴着岩壁摸索着。   “昊哥哥,你说这会不会有什么绝世武功,或者是有什么秘道,助我们安全出去啊?”   卫守昊靠着石壁缓慢的坐下。他解开自己的盔甲,发现自己的右肩和右腰都不停的往外渗血。尤其是他的腰伤,伤口很深,这在营里,可能也救不会来了。   此时的卫守昊脸色惨白,每一个呼吸都十分困哪。他嘴唇发白,口微微张开,努力平稳自己的呼吸,不想让自己发出太大的声响,让吉惠听到。   卫守昊用吞咽润了一下干涸的喉咙,用尽可能欢快的语气去跟吉惠说话。“卫三,你、画本子看多了吧?”   吉惠还坚持不懈的拍岩石壁。“呜……昊哥哥,死在这里有点惨,我总觉得谷南扎会砍头颅的。挂城墙什么的,太丢人了!其他人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消息传出去了没有……”   卫守昊咬着牙,解下自己的外衣,死死按在了腰间的伤口上。   他额头上都是冷汗,却一点声音都没让自己发出来。   卫守昊心中满是悲怆,他可能活不了了。可是……“卫三,爷还想,还想和你活到八十岁呢。” ☆、111.第 111 章   吉惠听了卫守昊的话, 就跟着傻笑。“八十岁好啊!孩子争气点, 我们说不定都有重孙了。回头变成老祖宗,说句话家里头都要抖三抖,嘿嘿, 一定很好玩。”   卫守昊跟着吉惠笑, 朝她伸出手。“卫三, 到这来。”   吉惠听了挪步过去, 手在空中探。卫守昊见她碰不到自己,主动把手挪向她的手,牵住了她。   “昊哥哥,你手好冰啊。”吉惠被卫守昊牵着, 在他身边坐下, 她想去碰卫守昊, 卫守昊却用手来挡。   “安分坐着。”   “哦。”吉惠这也听话,一下子就乖了。   “卫三, 明天你就下山去找维唯尔。他看起来不会杀你了, 反正你力气大, 你找个机会,把刀架在谷南扎脖子上,到时候, 他们肯定能夹道送你回去。”   卫守昊忽然感觉自己脑子也清楚了, 浑身也有力气了。他心中害怕, 更加用力的抓住自己媳妇的手。   “那昊哥哥你怎么办?维唯尔会同意么?我还没给人投降过呢, 万一演不好……”   “爷、爷就在这等你。你就按着做错事跟娘嚎的那股劲缠维唯尔, 他肯定会认输的。”   吉惠就笑了,她调整了一下坐姿,又摸了一把疼痛的眼泪。这又哭又笑,也没谁了。“维唯尔又不是娘,昊哥哥骗我。”   两人沉默了一下,吉惠先开的口。“昊哥哥,要不然我们一起在这里抹脖子吧。往这洞里头留下点讯息,等爷爷找来了,也能看到。我不想给义部投降,这样不好。”   “你倒还有骨气上了。”   吉惠就低头笑,看上去还蛮开心这个说法的。   “这样也好……”他重活一回的意义,或许也只是上辈子没跟卫三一起死了。若是和她一起死了,也好……   “是吧,昊哥哥,我总算聪明了一回。”   卫守昊就摇头。“可是卫三,你不能死,你死了,家里人怎么办啊。”   “嗯?”   卫守昊看着吉惠,努力伸手去摸她脑袋。“卫三,娘喜欢你,你知道吗?”   “知道!娘她喜欢我,卫闵也喜欢我……”   “娘一直都喜欢你。对卫闵都没有对你那么操心。你管不上事,府里府外都是娘给你撑着,里外敲打,她把你当亲女儿一样疼着的。”   “额……我不大懂。但是我知道娘喜欢我的。”   卫守昊咽了下口水。“娘让你学着管事,你成天瞎转悠,按照规矩,该是你管家的了。娘一直就跟你闹着玩,也没真舍得拿那些柴米油盐来烦你。外头那些上门找麻烦的,娘总是笑着迎,刀子戳着人家走……生怕外人把你欺负了。”   吉惠没答话,总觉得现在这家,也还没轮到她吧。要说论,那也是上辈子的事。对了!上辈子娘确实老在她耳边念叨些什么管下人的事,她听听就算了,隔天还去找扫地的聊天。这么想想,那些年娘给的账本,她总是草草算过就罢了。错了也就跟着错。   额……她好像蛮坏的。   “卫闵她,也喜欢你。她被人骗,一直就你一个能说上话的。她跟你闹过脾气,没好意思服软,你若是撇了她跟旁人玩,她心里难受,就跟你闹脾气,不是真的生你气。她不过是故意那么说,想让你和她说话而已。”   吉惠又晕了。卫闵一直都在她眼皮底下护着呢!什么时候被人骗了?难道是陆菀?可是这辈子,卫闵都讨厌陆菀了啊!怎么还会被她骗?要说,还是上辈子,上辈子卫闵才老是喜欢拿别的小妖精激她。   “还有爹。爹他话少,不大会说些什么。可是爹最喜欢的,就是在别人面前说起你。老是一副炫耀的表情,比说起爷时还要自豪高兴……”   “可爹老是用奇怪的眼睛看我……他一定觉得我很奇怪。”   卫守昊就笑了。“你别老是在爹面前碎石头。爹也是会受打击的,他是个武将,看你一个小姑娘随随便便就碎石头,他能不受伤吗?每次教完你,爹都得躲院子偷着练剑,总觉得自己做得不够,连你个小丫头都不如。”   吉惠憋着笑。她无法想象自己总是愣着脸的爹,怎么躲院子里头习武的。“我回去就试试看,我跟踪爹!哈哈,一定很好玩。”   “还有……”卫守昊努力想着。“若是、若是你往后有了孩子,孩子肯定也会特别喜欢你的。”   吉惠一秒严肃脸。“不,他肯定比较想换个娘!”   哪个姐姐在卫成暄小朋友眼里都比他娘好看,哪个姐姐都可以娶来给他当后娘。卫成暄小朋友一直都是这么说的。   “你老是逗他,骗他去桶蜂窝,给他关屋子里扮鬼吓他,小时候还老是假装死掉,他总被你骗,也就这么一个能逗你的,孩子小,不懂事,就喜欢拿来堵你。”   想起吉惠死后卫成暄拿棍子赶那些女子的模样,卫守昊眼角湿润了。“谁要敢给他换后娘,他一定先把对方打死。”   吉惠彻底被卫守昊带偏,卫守昊说得这么的具体形象,她也没有发现。   “昊哥哥,我怎么觉得,我们府里人,都好奇怪啊!”   “是,大概对你,脑子都不大好使。”   吉惠被卫守昊逗乐了。“爷爷听到你这么说,一定要抽你!你个不孝的!”   卫守昊也跟着笑,笑着却忽然都接不上气来。卫守昊心中也怕。总觉得自己好像回光返照似的。   他不甘心。不过就想好好过日子,怎么就那么难呢?   “卫三、卫三……”   “昊哥哥,你……”吉惠犹豫着,摸索了一个小石子就在地上乱画。她也有些不大好意思。“昊哥哥,你不是喜欢我吗?你就叫我名字呗。别、别叫我卫三了。”   他对‘卫三’一词的说法,总让她心里难受。   卫守昊把吉惠拉到自己身边,吉惠探手去摸索,这才发现卫守昊光着膀子。吉惠一下子就耳朵充血了。“昊、昊哥哥,这打仗呢,你脱衣服做什么啊!”   吉惠还真怕卫守昊给她说,留个后什么的……   不是吉惠瞎想,人军营里不都这么说嘛!家里有兄弟才上战场,要不得留个后,否则死了多可怜啊。   吉惠碰到卫守昊的肩膀,卫守昊倒吸一口凉气,吉惠感觉到异样,碰了碰才发现卫守昊受伤了。   “昊哥哥!你受伤了!我给你包扎!”   吉惠要起来,卫守昊不肯,就把她按在自己怀里。   “别动。”   吉惠就算真的再傻不过,这时候总能感觉出来。结合之前说的话,她怎么就觉得,昊哥哥是在交代遗言呢?   吉惠一下子就哭了出来。“昊哥哥,你是不是还伤着哪了?”   “卫三。爷就叫你卫三,跟谁都不一样的。你看爷眼光多好,帅府三帅就是给你定下的。我们卫家这一辈,就我和卫闵,加上你,你正好是第三个。你说你叫吉惠,没跟着族谱改名,总要有个卫家的称号吧。爷这叫法好极了,和谁都不一样。”   卫守昊似乎是激动了,胸口起伏得厉害。吉惠就一边用手摸索着他身上的伤口,一边嚎啕大哭。“昊哥哥骗人,你明明说是不三不四的下三滥。”   卫守昊就愣了。“爷说过这个?”   “呜……说过。”   卫守昊这回沉默得有些久了,吉惠就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卫守昊躲了过去。   “你当时怎么不打死爷?”   “没舍得下手。”   卫守昊按吉惠的脑袋,将她固定在自己的肩膀上。吉惠想起来,可这次卫守昊手劲却全都用上了。“可以打死,爷批准了。爷管不住嘴巴,对你更是。爷喜欢你,从来都喜欢你。对你没有坏心眼的。爷都骗你的,你什么都好,爷什么都喜欢。”   “我力气大,人其她姑娘连个食盒都抬不起来。”   “爷就喜欢你拍桌子,桌子就裂的样子。”   “我书读得不好,好多诗句都看不明白,字都潦草极了。”   “爷就喜欢你一手的狗刨,别人想写成这样,都写不来呢。”   “我长得不好,不白也不漂亮,眼睛连点亮波都没有。”   “可你瞪谁谁怕,论马上英气,绝对没个人能比得上你。”   “我、我性格还不好……”   卫守昊把吉惠抱得更紧了。“爷喜欢,爷都喜欢。”   吉惠大哭得像个孩子。她把自己躲在卫守昊的脖颈间,抽泣得厉害。“那怎么办?昊哥哥,你要是死了,就没有这么喜欢我的人了。”   卫守昊脑子里想起了吴牧曦、想起了张淼,甚至连维唯尔都冒出来了。可是卫守昊最后是这么说的。“你说得没错卫三,认识很深刻。”   私心作祟,到底是没舍得。 ☆、112.第 112 章   吉惠就更想哭了。她好不容易完成这辈子的目标, 让大家都喜欢上了她, 结果怎么感觉比上辈子还要惨。   吉惠趴在卫守昊身上哭得厉害, 可她没注意, 卫守昊已经许久没有动静了。   忽然一阵小跑过来的动静,吉惠戒备的握住了她的短剑。“谁!”   “咦?怎么到这来了?”   是个姑娘?   吉惠听着声音, 很是茫然。“你是谁?”   “我?路过救人的。”   “救人?”吉惠这时有时没有的智商这会也是没救了。她放松了戒备。“你会医术?”   “额, 算是吧。”   那姑娘声音清脆, 十分的悦耳。她走到他们身边蹲下。吉惠能感觉到她在粗碰卫守昊。   “怎么变这么年轻了?挺帅的啊。”   “你说什么呢?”吉惠很是茫然。   那姑娘问吉惠。“你眼睛怎么了?”   “好像要瞎了。”   “那没办法。我这没带治眼睛的药。他伤得怎么这么重?你一边点,碍着我了。”   “哦。”吉惠抓着卫守昊的手微微移开身子。“姑娘, 昊哥哥还好吗?他好像很难受。”   “嗯,搁你们这谁都救不活。有我肯定能活得了。”   吉惠隐约看见一点点蓝光, 只是眼睛不舒服, 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见。“姑娘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他日一定报答姑娘。”   吉惠已经脑补了什么山中神医的戏码了。那话本子上可不都这么写的?入了山洞,不是密室财宝、就是绝顶武功, 山中肯定是有高人的。吉惠觉得自己一定是遇到了高人。   “我?我叫聂小云。家嘛……家就不用提了, 反正你们也找不到。我这就出门考个古, 结果就遇到三要死不活的,真是运气啊!”   “聂小云?”吉惠歪着脑袋,总觉得这名字好像意外的熟悉。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姑娘, 萍水相逢你能出手相救, 虽然我看不见, 但是你一定是个漂亮的好人。”   聂小云伸手去戳吉惠的额头, 吉惠差点没稳住摔了。   吉惠只感觉身体一阵发麻, 心悸得厉害。   “你这小屁孩嘴巴倒是挺甜的。不过……你怎么这么眼熟呢?”   “眼熟?姑娘看我眼熟?”吉惠忽然有些紧张,她将身子往前倾,总觉得这个忽然出现看不见长什么样的人,跟自己莫名有些难以述清的关系。   “等等,我看看啊!”聂小云伸手捧起吉惠的脸。   吉惠觉得身上更是酥麻得厉害。“姑、姑娘,你能松开手吗?你碰我……我,不大……”   吉惠还没说完,聂小云就松开了吉惠。“这,你不就是那画上的那个?和他一起的那个?”   “姑娘,你这说的什么,我听不懂。”   “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吉惠。”   “吉惠?你不是叫卫三吗?”   “姑娘认识我!”   “额……算认识也不算认识吧。我在一副画上见过你。”   “姑娘能否说得详细些?”   “额……这不算道破天机吧?算了,我又不信这些!”   聂小云奇奇怪怪的自我念叨,然后起身搬了个大石头,放到了吉惠身边坐下。“小丫头,正好,我都愁没人说话,憋死我了。我啊,就想考古,你知道考古是什么吗?”   “我好像……知道。”   “咦?你们这的语言这么先进啊!嗯,那我继续啊!我啊,就想考个古,但是我们那,能挖的都挖了,没挖的也都被破坏。我这就想到远点的地方,额,大概是这意思。结果我好不容易成功了,就一直闪闪闪,来到好几个奇怪的地方。像辉煌的大殿里要死的,像牢房里要死的,还有就是这个,这个雪地里要死的。你说我倒霉不倒霉?我这不就考个古,结果遇上一堆要死的古人。嗯,还不知道是哪里的古人。你说我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咱的三观一向正直,这见死不救心里头也过意不去……唉,说多了都是泪。”   “姑娘……我听不明白。你见过我昊哥哥?在雪地里?”   “对啊,就跟着堆雪人,拿着幅画。嘿,我一时好奇,就把他的画顺来看看。刚回到家,画有点损坏,有些着急就没拿过来,这……没法还他了。你帮我给他道个歉。”   “是什么样的画?”   “就画着一男一女,不就你和他。他一直喊卫三呢。我猜那女的应该是这个名,看来我也挺聪明的。”   吉惠脑子乱成了浆糊。她觉得好像很久没有遇到这么奇怪的人了。奇奇怪怪的,跟她一样。“姑娘,你不救我昊哥哥了吗?”   就这么坐着,没关系?   “救。这不救着嘛!大概倒计时2分39秒。”   “那挺快的。”吉惠对着聂小云露出了个轻松的笑容。   “对啊……咦!”   聂小云发出惊呼,差点没震聋了吉惠的耳朵。   吉惠可怜兮兮的捂住两边耳朵,她已经瞎了,可不能再聋啊。“姑娘,你怎么了?”   “你这,有分钟秒钟的说法?”   “嗯?好像没有哎。”吉惠傻乎乎的挠头发,有些不大好意思。“姑娘,对不起,我好像又犯神经病了。”   “……”聂小云沉默了一会,忽然抓起吉惠的下巴,看了看吉惠的左脸,又看了看吉惠的右脸。   “姑娘,你别碰我,你一碰我,我浑身就感觉麻得很。”   “你先稳着别动,我测测你的磁场。”   吉惠满头雾水。“磁场?测磁场干什么?”   “看看你究竟是哪路神仙。这年头时空穿越已经这么流行了?出门考古遇死人也就算了,结果还能见着老乡。”   “姑娘,我不是神仙。”   “你看上去也不像装傻啊?你怎么回事?我是新世纪历3013,你是哪的?我还以为我的机器,独一无二。就我一个人发明出来了呢!没听说以前有成功的啊。”聂小云说着奇怪的话,然后压低了声音。“否则我也不会被说成是神经病了。”   “新、世纪历……”吉惠忽然感觉除了浑身的酥麻以外,头也疼得很。“我不知道,我忘记了。”   聂小云松开了吉惠,吉惠的身体渐渐恢复了知觉,吉惠觉得自己好像终于活过来了,努力的喘着气。   “没关系,我比对我们两个人的磁场,一下子就能知道差多远了。”   吉惠还在回神,那边,聂小云拍了拍吉惠的肩膀。“小丫头,我是你祖宗,比你早了好几百年,叫我祖宗吧。你磁场怎么这么乱啊!你用过回程?你们那时候科技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吉惠难过的抱着头。“姑娘!你说的我都听不懂。我头好痛,你别说了。”   “说嘛,你想想。我们两个磁场同源,一块应该能矫正你的磁场才对啊!”聂小云说着,就抓住了吉惠的手。“快想想、快想想。你们那时代,有没有一个超级伟大的考古大能?叫聂小云的?”   吉惠的脑海中闪过一些画面片段。   白色的走廊,布满仪器的房间,她穿着奇怪的衣服,盯着一个奇怪的仪器,正聚精会神的修复什么。吉惠努力的去看,只看到了画纸上的一双眼睛,一双深情似海的眼睛。   吉惠心口漏跳了一拍,接着快速跳动着,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快想想。小丫头,你们是不是弄了什么奇怪的修改啊?故意破坏你的磁场捣乱你的记忆,这对你有什么用?你是来体验生活的?不是来考古的啊?”   吉惠实在难受得不行,满头大汗。她一把推开了那聒噪的聂小云。可是她却发现,自己的力气对聂小云根本不管用,没推开对方不说,自己还摔倒了。   “哎,你小心点,这都是石头。”   聂小云好像还要碰她,吉惠害怕得缩在了一起。“不要!不要碰我!”   “你、你怎么了?”   “聂小云!”吉惠的脑海里,还是不停的闪过片段,这次,片段接二连三,时间却都很短,渐渐都看不清了。   “对!我一定成为超级厉害的考古学家了吧!”   “星云计划,聂小云。”   “额……是考古学家。小丫头,你们导师没有告诉你们,看问题要看重点吗?”   吉惠在地上缩成了一团,痛苦的发抖,她说了什么,自己都不大过脑子。只是颤抖着念叨。“你划开了时空裂缝,却遇到了时间黑洞,你脱离了原有轨道。你的时间暂停器,其实是时间回溯。你出现又消失,只留下了一幅残画,我负责代号为‘机’的画像修复,以及‘会’的时空检测。我、不小心卷进了时空裂缝中……”   “小丫头,你别抖了,看着我都冷。你深呼吸一下。磁场错乱是有点头疼,但是也没那么糟糕,你稍微冷静点。”   聂小云来到吉惠身边蹲下,吉惠更怕她了。脑子乱成一团,更糟糕的是,眼睛还看不见。她只能缩着,更快的将连自己都不明白的东西说出来。   “你弄错了。你的时间暂停器一直都是时间回溯。我们利用了时间回溯的特点,对每个时间机器进行设定。只要被卷进了时空里,每个人都有时间回溯的机会,这样,就能够顺着时间裂缝回到原来的世界。不会像、不会像你一样消失在时空之中……”   吉惠忽然被聂小云拽起了衣领。“小丫头,跟你祖宗说清楚。别吓我啊!你是说,我回不去了?”   “新世纪历3013,你进入时空隧道,利用回溯回到了实验室。你带走了一些医疗机器和一个电子智能,之后永远消失在了时空之中。”   聂小云忽然哀嚎。“老娘一共就做了三个时空暂停器。如果是回溯的话,全用在这三个要死的古人身上了啊!等等……我记得我还有一个破烂的。天啊!这个失败品到底能不能用啊!”   聂小云忽然打了一旁的卫守昊,吉惠顾不上自己浑身难受,她扑了过去,抱着卫守昊的身体。“你打我昊哥哥做什么!”   “丫的!我就说怎么年轻了这么多,合着这货是借着我的成果重生的!” ☆、113.第 113 章   “该死!我在他们身上绑定了跟踪, 又有一个要死了。我这是大慈大悲来救人啊。青史不留名也太惨了点!”   吉惠抱着卫守昊,像个护犊一样。“你、你要走了。”   “我也不想走啊!跟着你们能吃香的喝辣的吗?”   吉惠这么一听,有些不大好意思。她头还疼着,但这并不妨碍她对这个问题进行回答。“我们被人追杀呢……可能要死。”   “好了!时间到!救人结束!”聂小云这么一声通报, 那道若隐若现的蓝光不见了。“小丫头, 你祖宗我先走一步。还有,我真不想说,都那么好几百年了, 你们在我研究成果上还能把你整成这样,真是有够没用的。还老说什么……”   聂小云的话触碰到了吉惠的某根神经。   “相信时空穿梭的人,都是神经病。”   “相信时空穿梭的人, 都是神经病!”   聂小云和吉惠重了声音,她还是有点傻的。“小丫头, 这句话还火了?”   “不是你的名言吗?就在我实验室里挂着。要以被人当做神经病为目标,只有这样才能……”   吉惠的脑袋被聂小云狠狠拍了一巴掌。“鬼扯!一定是当初那些骂我的家伙篡改的!鬼的名言,他们那是骂我啊!”   聂小云的哀嚎生不断变小, 一下就消失不见了。整个地方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中。吉惠的心悸和颤抖好了不少,她还扑在卫守昊身上,这时想起来了, 赶忙就去碰他的伤口。   好、好了?   竟然都好了?   吉惠咽了口水。现在, 她是不是能抽点时间出来,想想那奇怪的姑娘,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卫守昊从睡梦中醒来, 就看见自己还身处在山洞里。他觉得诧异, 四下顾盼,看到自己的媳妇,就拿着块小石头在地上画画,还神神叨叨的念着什么。   卫守昊咬牙要起身,诧异自己身上还有这血迹,伤口却完全好了。卫守昊后背一寒,冷汗直流。   “卫三?”   吉惠听了声音,赶忙丢开石头,摸索着来到卫守昊的跟前。“昊哥哥,你醒啦!”   “这是怎么回事?”   “额……”她自己其实也还没弄清楚所以要怎么说?吉惠非常的苦恼。“就一个神经病,哦,不不不。就一个非常厉害的姑娘来过,她在昊哥哥你身上留过东西,就追过来救你了。”   卫守昊现在,对自己媳妇的胡言乱语都有了抵抗力。他坐直起身,用外衣不沾血的地方帮着吉惠擦干净脸。   “卫三,说点爷能明白的。”   “可,可我自己都不明白呢。”吉惠跟着委屈。“她奇奇怪怪的,和我一样。”   卫守昊抓住了重点。“和你一样?”   “哦!对。我们好像来自一个地方的。她说她是我祖宗,好几百年前的那种。其它的,我反正是不大明白了。好像挺复杂的。我想不大起来。”   卫守昊擦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觉得自己一定错过了特别重要的东西。只是寄希望于他媳妇说明白,那真是太难了。   “卫三,她去哪了?”   “走了。好像不会回来了。她挺忙的……应该。”要去救三个人,嗯,应该挺忙的。   吉惠想起聂小云要去救人,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好笑。她躺倒在卫守昊怀里。“昊哥哥,我好像不是你们这的人哎。”   “胡说!”卫守昊反驳得有点快,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像是欲盖弥彰。“卫三,别说胡话。你不是这的,还能是哪的。”   吉惠难得卖关子,显得神神秘秘的。她以为自己藏得好,殊不知,她眼睛看不见,卫守昊的眼睛却明亮得很。“应该是挺远的地方。昊哥哥,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就注定是要来找你的?”   吉惠尽可能的想了很多东西。想到聂小云说的画,吉惠就脑补了很多情节。她好像得到过那副画,好像一直在努力修复那幅画。她什么都忘记了,就是没有忘记他的眼睛。   吉惠害羞的捂住脸。   哦!好害羞哦。   卫守昊觉得,他媳妇就是只在她怀里乱窜的小乳猫,这捂脸笑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傻。   “那就不是可能了。卫三你和我,肯定注定是要一起的。不过……卫三你说那人走了。”卫守昊不由得抱紧吉惠。“你会走吗?”   “嗯。技术上应该是不可能了。”   “什么意思?卫三,什么时候你学会用了用‘应该’‘可能’这样的词蒙混爷了?”   吉惠就躺自己相公的怀里,懒洋洋的晃脚丫子。她努力去理解,可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吉惠的嘴巴张张合合了半天,最后投降了。“昊哥哥,我好像还没有弄明白,想不起来。我以后弄明白了再告诉你好不好?”   卫守昊摸自己媳妇脸蛋。“好。”   吉惠就跟着傻笑,开心极了。   “不过,卫三,既然爷都大难不死,想想办法,我们活着回去好不好?”   吉惠赶忙点头。“活着回去。一起活着回去!”   “好。”   卫守昊应下,夜里却坐在吉惠身侧,穿着带血的外衣盔甲,眸子深沉的看着熟睡的她。人大概死了一次以后,事都看开得很多。卫守昊死了两回,本来以为要永远失去的,却又回来了。卫守昊不再想去追问一些东西。   不管是怎么样的。只要卫三好好活着,那就够了。   吉惠本来就奇奇怪怪的,骨子里,卫守昊不是没有怀疑猜测过。这世上,便是力气再大的人,也不会厉害到他媳妇这般模样。当初爷爷遇到卫三也未免太奇怪了一些,山里就一个孩子,无父无母又是怎么安然无恙的活到这个年岁的。会说话还如此聪慧,绝对不是一般人。她总是说奇怪的话,还发明奇怪的东西……   卫守昊不是傻子,从一开始,他心里头就有数。   那么复杂的事情,也不想深究就是了。   卫三奇怪,他也跟着奇怪,死而复生不说,还回到了过去。总觉得只有大罗神仙才能做得的事情……   只是,如果神仙都他媳妇这傻样,大概人人也都升仙了。   卫守昊想到此处便不由得发笑,勾起嘴角双眸含情的模样帅气得很。卫守昊握紧了自己的长剑,悄悄离开了这里。   卫守昊来见维唯尔,维唯尔却早就派人等着他。这倒让卫守昊有些惊讶。   卫守昊被请进了维唯尔的营帐中。明明失血过多,高烧不退的维唯尔,此时跟个没事人一样坐在高位。他眼神难得的锐利,意外有了几分谷南扎的气势。   两人单独会面,维唯尔看着卫守昊冷笑一声。“果然。你也是天神庇佑的人。”   卫守昊明白维唯尔的意思,不搭话。“小王爷,在下前来就是想问问小王爷,如今你我二人还有没有得谈。”   “卫少爷你能言巧辩,小王实在是不敢与虎谋皮。”   别看卫守昊沉稳的模样,其实心中是完全没底的。反正如果换了他,他是无论如何都要杀死维唯尔。留一个知道未来的人存在,而且还是敌人,太危险了一些。两个人肯定得有个你死我活。   让卫守昊不能明白的是。维唯尔大可不用这么单独见他。把他拉到外面,在士兵面前逼着他磕头,把他杀了。道理上讲,更容易让维唯尔泄恨才是。   可是他却不慌不忙的找他说话。这让卫守昊嗅到了一线生机。   “小王爷,你也说了,你我二人都是得庇佑之人。谈谈又何妨?”   维唯尔显得有些忍耐。“那依卫少爷的意思呢?”   他竟然真的想谈!   卫守昊那一瞬间,觉得维唯尔是个傻子!如果是他,肯定二话不说杀了。这种情况,还有什么好谈的。   令卫守昊万万没想到的是。维唯尔失血过多躺在营帐里,生命垂危的时候,营帐中人不在,聂小云正好过来了。   聂小云是个话多的,救人还带念叨。说着自己救了一个又一个,累都要累死了。   义部人信仰义部之神,维唯尔一直认定,自己也是因为这样,才会做那些预警的梦。他昏昏沉沉中被救,听聂小云念叨后,还怎么敢杀卫守昊。义部之神救了人,他却杀了。没看到义部之神都说,她要累死了吗?难道你还敢让义部之神再救一次?   某个方面,维唯尔脑子是一根筋的。其实义部的人,脑子基本上都是一根筋。   “小王爷,你我立个盟约,如何?”   “盟约?你不过是个帅府公子,凭什么和小王立下盟约?”   “小王爷,部落未来,小王爷应该不会想再重蹈覆辙一次吧?”   “你什么意思?”   “小王爷,你我二人大可以合作,义部与和炎停战,免了未来的三年大战,对两方百姓来说都是好事,对吗?” ☆、114.第 114 章   能让部落免去战争, 维唯尔自然愿意。谁都不想亡国,可和卫守昊合作,风险实在太大。卫守昊是什么人?说说话, 就连陆府的陆总学监都能被他蛊惑。   卫守昊总能一下子抓住别人的弱点。人只要有**,就会有弱点。那卫守昊呢?他总不会是个无所不能, 无畏无求的吧。   维唯尔低头想了想, 忽然笑了起来。“好, 小王可以与你立盟约。小王放你走,你保我部落不亡, 这也是笔合算的买卖。但是卫少爷你咬文嚼字的本事也不是一般。你说的免去三年大战, 那三年之后呢?你恐怕会亲自下手, 煽动和炎来攻打我们义部吧?”   卫守昊确实是有这个想法……   他打从心里,还是认定,有一个和他一样回来的人活着, 太危险了, 这个人不死,他心中不安。可是维唯尔难得聪明,这让他很头疼。   “小王爷如果有这个顾虑,在下自然可以在盟书之中写清楚。在下不是个好战之人,小王爷未免太过谨慎。”   睁着眼睛说自己无辜,卫守昊演起来也不卖破绽。   卫守昊和维唯尔交锋, 犹如两把出鞘的利剑, 闪着寒光, 谁也不让谁。面上都还算平和, 背地里都找着对方的错处,一边想一击毙命,一边又碍于形势犹豫不决。   维唯尔的手在桌子上敲打着。“卫少爷,这双方,总要有点彩头吧。你我二人之间,没点抵押的重物,恐怕所写的盟书,也只会是一纸空文,你说对吗?”   “那依小王爷所言?”   “以我义部之神起誓,就拿你最重要的人来抵押。如果你卫守昊出尔反尔做不到的话,受天神庇佑的你,将会连同你最重要的人一同万劫不复。”   卫守昊不是个信鬼神的。可这死了有活的来回,他没法不信。维唯尔明明也受了重伤,但如今也是完好无损的模样,只能说,他的这个抵押,确实够分量。   卫守昊想起了吉惠先前说的,救人的姑娘。“小王爷不信在下,希望能下个盟书抵押,这自然也没有什么。只是在下很好奇,是什么让小王爷改变了主意?小王爷口口声声说的天神,特意嘱咐你了……”   “卫守昊!”维唯尔激动得拍桌站了起来。“你胆敢出言不逊,如此轻佻提起天神。”   卫守昊一下子心中就有数了。   可是卫守昊不甘心。就算有了盟书,他需要立下的,是保义部平安,而维唯尔只需要放了他就行。如果这样的一份盟书无意间泄露出去,那可是危及满门的事情。   至少,‘盟书’不能真的写出来。或者,不能留下。   卫守昊这是决定‘空口套白狼’,光用说的解决事情。   “小王爷,用重要之人来立誓固然是好,但谁知道这重要又重要到什么程度。为何不用你我二人的身份起誓,正如小王爷所说,我们都是天神庇佑的人,把这一点写在盟书之中,是不是更加能保证盟书的可行?”   卫守昊这招叫以进为退。果然,维唯尔就开始犹豫起来。这是一个秘密,谁都不想往外传,一方面危及性命,另一方面也恐天神降罚。   可用身份和天神起誓,确实是最保险的一个方法。   “卫守昊!你敢不敢跟小王以天为誓立下盟约。举头三尺有神灵,更何况是你我这般。堵上这个立下盟誓,你保我部落不受侵扰,如何?”   “口说无凭,以字据为证!”   “等等!”   卫守昊越显得积极,维唯尔就越心虚。   “不需要盟书,可本王要你立下毒誓。”   义部人最喜欢的就是拿自己的天神起誓,一向重信誉。维唯尔认定卫守昊和自己一样,是受到了天神庇佑,自然也希望他能够以这个立誓。卫守昊也算是小小得逞了一下,只是他自己现在也被什么神灵给迷惑,不希望节外生枝。   “可小王爷,我卫守昊一人之力又如何能够力挽狂澜?小王爷的父王,其心中所想,小王爷如何不知?如果再这么一意孤行走下去,恐怕在下就是跪拜在皇上面前,也说不上一句话,这般小王爷心中可有数?”   维唯尔想了一下。“你的意思?”   卫守昊感觉维唯尔简直不要再简单。老狐狸谷南扎,最后就生了这么一个一根筋的儿子。勇猛有余而智谋不足。上辈子没往深了打交道,这辈子一看,事关重大,竟然完全被他牵着鼻子走。这程度,也就欺负欺负卫三罢了。   相比于吴牧曦、张淼等人,维唯尔确实落了下乘。   可对于维唯尔来说,他只要抓住一个重点就可以了。让卫守昊以天立誓。只要有这个在,就不怕卫守昊出尔反尔。也算糊涂中的大智慧。   好好的局势让步了,吃亏了,但只要不输,就也能混个平局。   扎马得简直要炸。他不明白,说好的杀人呢?结果就把人带进营帐说了半天。扎马得围着营帐外来回走动,任谁一眼都能看出他的焦躁。   扎马得想了千万种可能,但怎么也料想不到维唯尔最后竟然会放走卫守昊,还给了他们两人两匹快马。维唯尔装着身上有伤,扎马得怒气不得发。不停的劝谏,维唯尔却说自己一力扛下,让扎马得一点办法都没有。   维唯尔心中也有数,回去把手腕上的伤口给父王一看,父王想必也没什么好责备他的地方。维唯尔将手按在纱布上,下面哪还有什么伤口,平滑光整,根本没有受伤过的痕迹。   卫守昊和维唯尔也是制定了一系列条例,最后以天起誓立下盟约,当着面就给烧了。吉惠本来蹲藏身处等,她心中都做好了卫守昊回不来的准备,大不了死呗,当人没死过一样。   谁知道人回来了,有马有干粮还给她带了解药。   吉惠感觉自己更加崇拜自己相公了。只是卫守昊知道胜之不武,也没多说。后面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谷南扎跟齐蒙合作的消息不知是否传了出去,和炎到底要不要就此对谷南扎出兵。还有他,调和之路更是难上加难。   但总归结果是好的,卫三和他也都还活着。   吉惠和卫守昊,两人各自骑马离开义部士兵的包围圈。维唯尔却忽然出现叫住了吉惠。   “小丫头!”   吉惠调转马头一看。“小王爷,本将乃和炎将军。”   看吉惠装得一本正经的样子,维唯尔就想笑。“愿一世安好。”   吉惠仰着头,‘哼’了一声,很是不以为意。   卫守昊策马而去,吉惠赶忙也就跟着跑了。维唯尔身侧,是气得牙痒痒的扎马得。维唯尔看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扎马得勇士,你大可这么想。这世上,留这么一个无人能敌的英雄敌手,岂不痛快!”   “小王爷,只怕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一个得天神保佑他不能杀。另一个他本来就没打算伤害。   既然这样,还不如就这么退让一步让他们走。而且卫守昊就算再聪明再狡猾,以神起誓总要掂量几分。   “其他的护卫呢?抓到了吗?”   “还没有消息。”   “活着就放了吧。”   “小王爷!”   维唯尔做了个手势,不让扎马得再说。卫守昊惦记这几条人命,放了又如何。顺便,他也能看看,卫守昊究竟要怎么阻止。这些护卫,可都知道部落秘密的,秘密上报给了和炎皇帝,卫守昊又得如何说服?   早就听闻和炎皇室的厉害,卫守昊却也没有对上过。他也实在好奇这高低。“也让这浩护卫头疼头疼。小王倒要看看,他要怎么守住誓言。”   维唯尔回忆起朦胧中一个姑娘的倩影,浑身散发着一道亮眼的白光。她坐在他的榻沿边,一边看着她的手一边念叨。   ‘这也年轻了,还挺帅的。救了一个又一个,累都累死了。’   维唯尔耳尖泛红,赶紧摇头还给了自己一个耳光。他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亵渎了天神,不能想、不能想了。   如果吉惠知道维唯尔和卫守昊的心理活动。大概会往他们脑袋上一人给一个巴掌。脑补是病,得治。   可吉惠不知道,所以她只能骑马追着自己生气了的相公。说起来,为什么又生气了?   “昊哥哥你等等我!”   卫守昊稍稍停了下来,吉惠却一溜烟狂奔而去。   卫守昊咬牙。“卫三你跑什么啊!”让他等,结果自己倒跑了。   吉惠就在前头大喊。“义部的马快啊!”   这个蠢卫三!   卫守昊跟着后头,就一直扬鞭追着吉惠。吉惠就在前头笑得高兴,特别得意的模样。   “卫三!爷追上了要你好看!”   两匹马勉强持平,吉惠给了卫守昊一个鬼脸。“我不怕!反正昊哥哥你喜欢我!”   卫守昊露出了笑,微微可见的酒窝和一双盈盈发亮的情眸,晃得吉惠心神不稳。她只听卫守昊说道。“行!那抓住了,回去就成亲!”   卫守昊朝吉惠伸出了手,吉惠忽然回神,扬起马鞭策马而逃。   “这个是犯规!”   吉惠大喊的声音响彻了山谷。 ☆、115.番外 大婚一   十一月深秋,京里头出了大喜事。和炎义部进行了历时两月有余的和平谈判, 最终签下了十年为期的停战协议。除义部首领外, 谷南扎、齐蒙在内的王族纷纷响应, 众多的大王族,成为这一纸协议最为有力的保证。   作为一手推动协议签订的卫家大帅卫南城, 获召回京。车马夹道欢迎, 皇上大赏与民同乐,颁发了些许赦免令,人人脸上都能看着笑。   酒楼茶肆,学子们津津乐道的就是皇榜上的条文协议。这不, 正是清晨, 酒楼里就坐着三个书生,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相互聊得畅快了, 引得许多旁人侧目。   “要我说这里头我们和炎一定废了不少心力,否则, 义部哪会这么简单,就答应了这协议。”较为年轻的书生开口说道。   蓝衣的书生摇头,显得有些高深。“我们也开放了不少商道,来往通了商,以后定能看到不少义部人。多的是跟他们打交道的机会。早就听闻义部的马儿是一绝, 高大健壮, 如果能看上一眼想必也是好的。”   “哎, 你们说, 这帅府可真是有本事。会打仗不说,这文臣之事,也信手拈来,后生可畏啊!帅府往后,可是要一朝越上……”   年轻书生拍了白衣书生一掌。“你可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卫大帅不是上交了三关兵权?这武将没了兵马无异于没了利爪。卫大帅可是真为国为民的的,心里头惦记着我们百姓呢!”   蓝衣书生连忙道。“就是就是,你想,哪个武将不是握着自己那点兵,生怕没了,谁还跟卫大帅这样主动上交的。”   白衣书生仍旧不解。“可听闻皇上并没有收回。只拿回屋秀关、长英关二关的兵权,边区大营也仍旧是卫大帅掌兵。”   “这能全部收回来吗?这朝中,哪还有比卫家更适合的守将。皇上不还给卫家独子提官了?”蓝衣书生畅言。   “是这个理……”白衣书生点了点头。“不过,可卫家军不是从边疆撤回来了吗?封的是京官啊?”   “哎呀,那哪能,是卫家办喜事,赶着请旨回来的!你没瞧,这帅府都热闹好几天了!”   一旁听着的客人们没忍住,纷纷加入了话题。“就是,前些天那帅府的李大娘,从我这订下好多蔬果,那东街卖猪肉的,也敲门了好几家。”   “真的,帅府给的价钱不低吧。可有你赚的。”   “你说什么话!人卫大帅心系百姓,出生入死的,哪能赚帅府的钱,到时肯定是给最好的、最公道的送去!”   “那布庄听说也请了些绣娘。你说怎么这么着急啊,也没听什么风声。”   “帅府不重排场,当然也不需要什么风声。只是听说请帖都是新人一笔一划写上去的,直宴请了朝中来往的大臣,可能也就十几桌酒席。”   “这么少!这还没西街那商户摆的多。可把新娘子给委屈了。”   “委屈什么,这都是帅府家的人,请多请少,都亏不了。聘礼钱都省了。”   “哎!等等、等等!”白衣书生激动的拍桌子。“你们这都说的是什么跟什么?帅府谁办喜事啊?”   场面静了一下。   那些坐得远的客人都忍不住开口了。顿时整个酒楼,热闹得根本管不住。   “这你都不知道?”   “你从外地来的吧?”   “不就帅府的养女,听说她力大无穷,就连义部的勇士都佩服不已……”   “帅府的少爷模样长得真好啊,我儿子要有他一般俊俏,哪还怕找不到媳妇。”   “人家光俊俏吗?人家才学不凡,可是江明书院的榜首。”   “听说两人是战场结缘的,我先前才听了人说书,讲得可有意思了。”   “这可真是难得啊,也算是相知多年,往后肯定恩爱和睦得很。”   “日子定了吗?究竟哪天啊?谁有个准?如果能远远看上新娘子一回就好了。”   “不知道啊,这不需要抬轿子吧?从自家后门抬到前门?”   “绕着道走一圈也好啊,总要入门垮火盆吧?”   “停!停!”白衣书生忍无可忍的站起了起来,他双手举起大喊着。“停!”   所有人都看向了白衣书生,说话声渐渐小了起来,直到最后迎来了安静。“这又是帅府养女又是少爷的,到底谁成亲啊?”   “帅府养女和少爷啊……”   “我跟你说啊……”   “他们二人……”   “这帅府可真会打如意算盘……”   大家又是你一言我一语,再也拉不回来了。   正如外面传闻的一样,帅府面对即将到来的喜事,可不是忙活。府上的每个人都面上带笑满脸喜庆,有些甚至还拿了过年的新衣,想要在那天穿上。   虽然没什么征兆……   虽然养女和少爷按道理来说,理应是于理不合……   但是,谁管这些呢!   老太爷、老爷夫人都不说,他们这些下人又有什么好说的。看老太爷,打起拳来还带笑,看上去哪还有点气势,就跟闹着玩似的。你看老爷,成天拉着少爷一天叮嘱三次,可不是高兴欢喜是什么。你看夫人,里外忙,连个小缝都要人拿棍子撬着扫干净了……   你看大小姐二小姐……   她们二人,都已经第几次跑到新房玩耍被夫人抓出来了。   再看看这府里张灯结彩,处处贴囍的模样,能不开心才怪。   大小姐好啊。性子好,又可爱。要将来嫁出府,他们还道舍不得呢。结果落了自己家,什么顾虑也没有了。李大娘炒菜的勺子,都有劲了好几分。   这管家啊,也第一次拿钱爽快。你说家里扫把旧了?没事,说吧,多少银子要几把,一定把地给他扫亮了。   你说茶杯缺了个口,大喜的日子茶杯怎么能缺口,到时候宾客看到了怎么办!买!银子不是问题,一定得买个好的。   再看忧花成日上蹿下跳蹦跶,这里监察一下,哪里监察一下。而小金……他已经偷偷拉着府里下人要彩头。   大家来说说,往后这是大小姐做主,还是少爷管事啊?   这事小金做得隐蔽,帅府人也都有经验里,蒙脸上阵,有些厉害的还穿了黑衣。   在所有人都买了少爷的情况下,有一个冤大头,据说押了十两大小姐,小金已经高兴得偷偷笑了好久了。也不知道这冤大头是谁。   正说这事,小金拿了赌单去找吉惠,吉惠正皱着眉,拿着针线,十分专注的绣着荷包。一旁的卫闵拿着把剪刀,蓄势待发满脸都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小金偷偷摸摸的将赌单交给吉惠。   “大小姐,这是今天的。”   “还都是买哥哥的?”卫闵抬头问小金。   小金总算是在这件事上露了笑。“太好了,两位小姐英明,总算是有人买了大小姐,足足有十两银子呢!”   卫闵抢过赌单,赶忙翻着。“不是吧!谁这么不长眼,竟然连吉惠也给买了。”   “这……小的没看见。那人却是不长眼,浑身上下包得严严实实,连个眼睛都看不见。”   卫闵看着赌单不高兴。“吉惠,你看怎么办啊!有人买你了唉。说好的稳赚不赔的生意呢?我不跟你五五分合作了啊。”   吉惠终于狠狠的给自己扎了一针,她郁闷且熟练的喊着自己受伤的食指,卫闵凑过去一看绣品,直接抓起剪刀给吉惠断了绳。“丑死了!解这一段重来。我哥看到你这鸳鸯,估计得气死。连鸭子都不如,最多是两只小鸡。”   “小鸡就小鸡啦!”吉惠将绣品扔在榻上。“卫闵,要不到时候我就在院子里给昊哥哥舞几段剑,这也算是信物吧?”   “你怎么不给我哥碎石头呢?新婚之夜,说不定,他这辈子都忘不了。”   “是个好主意啊!”   吉惠两眼放光,卫闵直接一巴掌拍了她的头。   吉惠就不高兴了。“卫闵!”   吉惠扑向卫闵挠她痒痒,卫闵手上的赌单落了一地,滚在榻上一边躲一边大笑。   “吉惠你欺负人!哈哈哈,你欺负人!我告诉娘去。”   “我才不怕呢!娘要打我我就哭!”   “你打仗学坏了!”卫闵倒在榻上,嘟起了嘴。   吉惠好生得意。“就是就是,我现在超级坏的!”   “吉惠!我不是夸你!”   已经侧过脸等了半天的小金,感觉自己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那个,大小姐、二小姐,赌单的事……买大少爷不对吗?”   “当然不对了!”先发话的是卫闵,她拍了榻,坐起身,霸气得不得了。“傻子才买我哥,你看他那成天跟着爹记话的样子,两人都谈到媳妇生气就要跪着哄了,将来是能管得住事的吗?”   小金忽然安心了。   原来,大小姐不让他参加赌局真是为了他好。否则,他肯定倾家荡产买少爷了。抱着可怜的荷包发两下抖吧。   小金咽下口水。“大小姐也是这样觉得的?”   本以为,大小姐会摇摇头,或者说说不知道。那么些年,可不是少爷说什么大小姐就听什么,怎么看都不像是二小姐说的那般……   谁知道,大小姐特别自然肯定的说。“嗯,我看是的,昊哥哥喜欢我呢!”   大小姐和少爷究竟在战场上发生了什么?改天他是不是要出门听人说书了?说不定,他们编的段子,还有那么几分真话,万一给猜对了呢?   于是……   第二天,小金听了一段,美人救英雄、男扮女装,军营中肝胆相照的可歌可泣爱情故事……落了两行泪花。 ☆、116.番外 大婚二   比成亲日子来得更快的,是神秘的皇上口令。卫守昊得了消息的时候, 吉惠已经被皇上请去了。   皇上微服出巡入别院, 是卫守昊意料之外的事情。若说皇上召见他还好, 召见卫三, 是不是太奇怪了一些?   得以安全回营的那日,卫守昊借谷南扎和齐蒙等部落联合的消息,间接威胁谷南扎签下条约,为了避免风头,这件事明面上一直是卫大帅去办的。他心中有了料想,回京皇上可能会召见他。和炎皇室向来优秀,不可能看不出其中门道。   上辈子,卫守昊在朝外如此活跃,至死也没能等来皇上召见。高位者一直是执棋之人,卫守昊还当这辈子可能也是如此,只要棋局漂亮,一两个棋子的蹦跶其实坏不了什么事。卫守昊从边疆回来, 也收敛了不少,都准备好这辈子就这么过了。以置身事外, 得一世安宁。   为什么……要见卫三?   前来告诉卫守昊这个消息的,是当时一同前去义部的护卫长。当时一行二十一人,最后包括吉惠、卫守昊和护卫长在内,只回来了七个。   卫守昊也是听护卫长这么一说, 才知道他是皇上的人。不知爷爷是否知晓, 便是知晓了, 想必爷爷也不会防备才是。   护卫长向卫守昊抱拳行礼。“卫护卫,你救了在下一命,在下冒着大不为前来,只是为了提醒卫护卫一句。昨日里皇上得太祖皇召见,彻夜长谈不知说些什么。卫护卫你足智多谋,寄望你能察明其中深意。”   护卫长也是担心,其中是否会涉及到帅府。他敬重卫大帅为人,也不希望卫家因此出事。   卫守昊回礼护卫长。“多谢护卫长,此事容在下多想想,护卫长之恩,卫某人没齿难忘。”   “卫护卫生死攸关之际,心中还记着我等,卫护卫对在下有恩,如今帅府逢变故,若能帮上忙,在下也理应义不容辞。”   “那就多谢护卫长了。”   “告辞!”   “护卫长请……”   卫守昊让人送走了护卫长,心中起着波澜。想?还用怎么想。先去找媳妇,到时候再想。“来人!”   屋子外头,小金跑了进来。“少爷。”   “备马车,到京郊别院去。”   “是。”   此时的吉惠,正跪在京郊别院的某处屋中,正对榻前,屏风遮掩,隐约只能看到屏风后的一个身姿。   她见的,可不是什么微服出巡的皇上。而是比皇上还要高两阶的,传说中的高元皇后。   屏风后的高元皇后,悠悠执起茶杯抿了一口,长叹了口气。“也就是说,你也是旁处来的。”   吉惠不敢抬头,又没忍住抬头。“太皇太后,您是如何知晓末将身份的?”   “也没个如何。”屏风后的人声音悠扬,仿佛从远处传来,看似很轻,却让人无形中感觉重量。“只是你最近弄了个小玩意,皇上呈来想让哀家见见新鲜,倒是新鲜。”那人抓着案上的一个麻将,正是红中。“你可知,麻将是从何而来?”   “臣不知。”   “传闻这麻将牌可是护粮牌,是以作为兑换凭证的。你一个大家小姐,出入战场,琢磨起这个,确实奇怪得很。”   吉惠只道这麻将能促进家庭矛盾,缓解家庭关系。只是听谁说的就记不得,好像大家都这么说。吉惠想了想,自己上辈子分明也整出了麻将,不过这高元皇后和太祖皇上那时好像已经游历在外,而且她很快就死了,所以也不知道这一回事。   “只是诈你一下,你便都给说了。这往后若是还有他人起了心思,你又如何守得住秘密。杀你留你,哀家反倒有些拿不定主意。”   吉惠不是个怕死的,但也要看看是为什么而死不是?“太皇太后,您饶了我吧,我、我可会打仗了,就上辈子,还是帅府三帅呢!”   “好,又冒出了句哀家听不懂的。”   吉惠感觉快被自己蠢死。   “说说吧,都给交代了,哀家这才好下决定。”   吉惠抓了抓头发,破罐子破摔。“太皇太后,也就是这样。臣实在也不知道您为什么会来这,如果硬要解释的话,可能也就是时空裂缝连续夹带。意思是这样啊!”吉惠一激动,也就站了起来,人也不跪了。   屏风后的人倒是也不计较。   “我呢这样嗖的过来,正好遇到了第二个裂缝,惯性之下,我穿了两个裂缝,正好将您也一起带着走了,这是夹带的意思。理论下,两个不同的时空裂缝相遇,会导致时空破碎,从而进入虚无的时空地带,重新由时空推力推动脱离原有轨道,到达自身时空以外的未知世界。”   屏风后的人拿着麻将把玩,想了想。“你说的上辈子,又是怎么回事?如果如你所说,你是什么新世纪的人,上辈子怎么会有帅府这一说?”   “嗯,这个解释就有点麻烦了。为了避免时空裂缝消失,使得进入者去而无返,所有的时空机器会进行一个保险做法,就是时空回溯。在本体死后,磁场会重新变化组合,顺着原有的时空轨迹回到原来的世界,当然,这是个理论,前者几次实验,从来没有说多重穿越时空裂缝之说。可能回去的路上出了点事,所以我还在这。当然!还有另一个可能……”   “什么可能?”   “时空阻拦。当我顺着原有轨迹回去的时候,有人打开时空裂缝正好过来了。虽然几率有点小,但是也存在这个可能性,两两碰撞,产生同样作用力,我就又给弹回来。”   “你说有人进来?同样的裂缝能够出现几次?”   “基本没有同隧道可能?要不然我们也就不用设定回溯了。要想两次到达同一个地方,几乎是不可能的。”   “几乎不可能,但是也存在可能?”   “额……存在可能,但是……好吧,存在可能。”吉惠有些郁闷,不知道该怎么向人解释清楚她自己都弄不明白的事情。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是她的祖宗,祖得还越来越远。好歹聂小云还是新世纪的人,听说过。可这太皇太后,至少都是旧世纪的了。别说,她印象里麻将明明好像很了不起,作为遗留文化,研究的课题一把接一把的,结果人太皇太后随随便便就说出了个缘由来,绝对是很古老的祖宗没错了。   “那你说,再进来的人,还能一同来到此处吗?”   “绝对会有差值的!就算是同一条轨道不变,但是绝对会有差值。可能一转眼都百年,说不准的。”   “百年……那哀家,都已经是白骨一副了……”   “太皇太后……”吉惠见屏风后的人显得有些失落,有些小心翼翼的开了口。“您可还好?”   屏风后的人轻轻笑了一下。“哀家这也找了几十年了,找不到也在意料之中。本归了天意,你又这番说辞,倒让哀家心生烦忧。你说人要真的过来了,不聪明、死脑筋,本来就只有腰缠万贯这一个优点,若运气不好,家中没米没粮,可不委屈死。”   “太皇太后说的是谁?”   “哀家的一个好友。她向来硬脾气、认死理,定是无论如何都要找着哀家。她找不来还好,就怕她给找来了。”   吉惠不是很想打击高元皇后,这时空裂缝遇到一回都算是奇迹,还能好几个人一起组团玩的?可她不敢说,怕被砍脑袋。   这些人,可都是她祖宗啊。   “麻将不许打了。往后这除和炎以外的东西,你都不能碰。”   吉惠本来也没什么创新精神,麻将不过是一个小东西罢了。反正她现在家庭和睦得很,也不需要这个。不过……“太皇太后,是怕人发现?”   “哀家自来了这和炎,推新政,扶帝位,除士族,收兵权,连战场都去过了。若说怕,这辈子倒没怕过谁。有人发现,杀了便是。”   吉惠咽了一下口水,这旧世纪的人,都这么厉害吗?   “只是哀家那好友蠢笨得很,总得给人留些吃饭的本事。你那什么诗词句也不许胡乱往外说,她那糊涂脑子,说不定还记着些。”   “太皇太后,您看臣像是会这些的人吗?臣以前的事都记不大清楚,您说的那些诗词句,在臣这,一丁点印象都没有,对于新世纪的人来说,可能已经是古老到发朽的东西了。”   “你可真是……若未来人就如你这般傻笨,哀家还真是为国担忧几分。罢了,这世上比秦叶子还傻的,也是难得……”   高元皇后说着,向旁伸出了手。“到哀家这来。”   “啊?”吉惠赶忙低头进去。她弯着腰低着头,只看见一处华贵长袍的裙角,一只纤手就这么伸着,吉惠不解的用自己的手扶。   高元皇后可是爷爷那辈的人。今年也要有六十几岁了。但这手看着只是略有皱纹,不见耳顺之态。   两人手这么一搭,吉惠浑身颤抖,当即跪在了地上。   她忘记了,另一个她的祖宗聂小云说过,磁场同源,碰着能矫正磁场啊!为什么三言两语,人高元皇后都注意到了,她压根没发现……   果然,祖宗都要比她聪明得多。   越老越聪明。 ☆、117.番外 大婚三   卫守昊赶到别院被侍卫拦下, 他还没等想到方法进去, 就看见自己媳妇从里面扶着额头走出来。   卫守昊连忙迎上。“卫三, 卫三你怎么样了?”   吉惠就这么走着,好像根本没看见卫守昊一样。卫守昊察觉奇怪, 抓着她的手臂。“卫三, 你怎么样了!”   卫守昊看见吉惠那么一刹那整个人还是茫然的。她眨了眨眼睛,看着卫守昊的眼睛出神。“昊、昊哥哥?”   “卫三……”卫守昊本想说些什么,但看侍卫就在身侧感觉不便,就抓着吉惠来到了小金赶着的马车那。“卫三,你先进去。慢点。”   吉惠点点头上了马车。卫守昊进去后赶忙向小金吩咐。“快走!”   “是!”小金驱马离开了此地。   卫守昊回了马车坐在吉惠身边,吉惠就靠在了他肩膀上。再卫守昊看来,他媳妇一向活泼,像现在这样, 一定是哪里不舒服了。就算是遇到烦心事, 也不会这么捂着额头才对。   “卫三,你哪里不舒服?见你的是□□皇上和高元皇后吗?可是说了什么?”   “没见到□□皇上, 只看见了高元皇后……也不知道看不看见,就看见了一边手。我没敢抬头。”   卫守昊看自己媳妇回答得还这么不靠谱,心中反倒安心了不少。“那, 有没有喝什么奇怪的东西?或者吃了什么?这是头疼吗?”   吉惠缩在卫守昊怀里,抓着他的衣领。“没有昊哥哥。”   “卫三, 你跟高元皇后说什么了?一五一十的告诉爷。”卫守昊这什么都问不出来, 不着急才怪。   吉惠张了张嘴, 这次她好像能理清楚一些事情了。可是要说吗?她忽然不想说。   “我、昊哥哥, 我累了。不、不想说了。”   卫守昊难得在自己媳妇身上得不到问题的答案。卫三从来……只要他问了,就算是她弄不明白的事情,也都会想尽办法表达清楚,用来告诉他。   不好的预感如热浪般朝卫守昊袭来。   两人忽然就这么安静下来,在马车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一言不发。吉惠听着卫守昊的心跳,也不知想什么,忽然就问他。“昊哥哥,你以前死过吗?”   本来,这是个如果吉惠发现,卫守昊也能顺其自然说出口的事情。可是吉惠表现得太奇怪了,这让卫守昊心中慌乱,下意识的避开回答。   “爷死了还能再搁这抱着你?卫三,你可真会想的。”   吉惠脑子被卫守昊这么一说,乱成了浆糊。可这不对啊。她记起了聂小云说的。理顺一下思路,肯定是聂小云穿越在前,拿回了画,她修补画再后,然后才穿越过来。如果照聂小云说的,她应该已经拿回画了,可昊哥哥还没有画画……   聂小云说过,她在昊哥哥身上放置了时间回溯。   吉惠抬头看卫守昊,满是打量的眼神让卫守昊非常的不舒服。他红唇微抿,俊脸上满是不耐。“卫三,你有话就跟爷说清楚。”   这样的吉惠让卫守昊感觉很陌生。   吉惠摇了摇头。“没有了!”吉惠似乎察觉到了卫守昊的情绪,抱着他的腰完全赖在了他的身上。   然后,说没有的人,又开始找话聊。“昊哥哥,你有没有画过一幅画啊?有我有你的那种。先前在义部,我跟你说的那个奇怪的姑娘……她告诉我,她把你的画拿走了。”   卫三在套他的话!   不怪卫守昊戒备,他两辈子对着的媳妇,从里没有这么一本正经套过他的话。卫守昊你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爷记不清楚了。”   这么说,但脑子却是飞快的转着。上辈子他确实画过一副画,卫三死后没多久画的,他时常把画带在身边。雪地里的时候,也就展开放在身侧,想要让卫三也给看看他堆的雪……他上辈子做的可是够蠢的。   卫三在义部就提到过那位姑娘,说她救了自己,还在他身上留过东西,所以才追来救的。卫守昊不敢确定,这和自己重生究竟有什么关系。   “卫三。”   “哎。”   “爷记不清楚,你也别想了。问你见高元皇后说了什么,结果就乱七八糟的说起胡话。马上就要成亲,你别瞎想些让人搞不懂的事情。”   吉惠稍稍被卫守昊带偏了方向,她终于露出了笑。“昊哥哥,我荷包有点丑,但是也没关系了吧……你能别让卫闵盯我么,她就只会剪、剪、剪!我好不容易给绣出来的,又要拆……你看我这手……”   吉惠给卫守昊伸出了手,没见着伤处,绣花针留下的伤痕太小了。吉惠翻了半天没找到。   “手怎么了?”卫守昊看吉惠终于回复了正常,软绵绵的靠自己怀里,不由得伸手摸了自己媳妇的耳朵。   “嗯……我真的被扎了好多下。”   “那就丑点吧。爷也指望不上,你这扛大刀的架势能绣出什么好来。”   吉惠看卫守昊笑,就觉得自己特别的幸福。那些奇怪的事情也忽然不想去理解。反正现在好得不得了。   但是吉惠还是轻视了记忆的不受控制。夜里睡下,她梦见了四周都是白色的空间。她穿着奇怪的衣服,在满是仪器的房间里走着,就只有她一个人这样来来回回的走着。   然后,她听到了声音。   ‘你们都是由联盟培养出来的尖端成功体。这幅画的修复作为进入‘星云计划’的标志,每个新加入者都会接收到。’   吉惠正奇怪着,就听到有人叫她,她连忙回头。明明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光影,但是她却知道对方是H31。‘JH103,你还在修复这幅画,都已经距离新加入多少年了?修复不出来的,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我听上头私传,这幅画根本就是假的。大能当时根本没有带回来任何东西,都只是为了骗我们相信‘时间回溯’,在进行‘H’时空检测时候勇于牺牲自己。’   又是忽然的声音传来。   ‘JH103你听说了吗,H31被销毁了。听说她散播了不好的言论。她不是经常来找你说话?你也小心一点。我们本来就属于联盟财产,没有公民待遇。安分点禁言不是很好吗?’   吉惠觉得好难过,又说不上来心口堵着的是什么。然后又一个白色的光影出现,对方的声音俏皮极了。那是H512。   ‘导师,您诞生也二十几年了吧?我最崇拜的就是您了!听说您那一批‘星云计划’的加入者,只有您还在。而且您还同时担任‘J’和‘H’两项研究,是唯一一个拥有JH两个代号的加入者啊!真的好厉害,能分到您的手下,我真是太幸福了。’   ‘导师,我跟着您都已经三年了。您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啊?也没看见您和其他加入者交流……这就是您一直没被销毁的智慧么?可是,这样不是太孤独了吗?’   ‘导师,您竟然把画像的眼睛修复了,这是真的吗?太厉害了!自从‘J’开始加入古文字修复,这幅画像都变成形式了。导师,等我从‘时间修复’中回来,您能给我仔细看看这画吗?’   吉惠正点头,H512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奇怪的声音。   ‘JH103,这是你新分配的加入者,她就交给你了。’   ‘H512呢?’吉惠听到自己问道。   ‘JH103,这是你时隔十几年重新开口吧?还主动交流,真是难得。你不是从来不跟加入者打交道的吗?’   ‘她呢?’   ‘被销毁了,不过保留了本体基因。你知道,重新培养太麻烦了。现在上头比较倾向□□体,说不定联盟重新整理一下她的本体基因,你就能看见她了。听说联盟这次希望能够加强基因的逻辑性。像JH103你这种力量型基因,现在根本都没有了。毕竟我们‘H’项目的时空检测根本走不了多远,都是智慧时代。’   ‘可那不是她。’   ‘JH103我没听错吧?你竟然这么说话,我还以为,你是冷冰冰的那种……嘿,真是奇怪。哦,不说了。H512的实验室你要不要过去收拾一下,顺便把她的数据整理交上来,看看她有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写份报告,不要私藏,你知道规矩的。’   吉惠梦到自己在奇怪的地方走来走去。中央有一个很大很奇怪的机器。她带着东西去检查,然后心口漏跳了一拍。   H512竟然找到了时空裂缝的磁场。为什么设置了无记录跟踪?   吉惠想起了H512跟自己说起画时候的表情。   H512想逃吗?   原来,你那么努力,是想逃走的。   怎么可能逃走?明明只能待在这里,不断的被制造、销毁、重生……   外面的世界,谁又见过?   公民,究竟是怎么活着的……   吉惠看到自己的不受控制,她操作那个奇怪的机器,晕头转向间。   她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四岁大小的孩子。面对的是她从来没有真实接触过的景象,是传说中存在的地方。   她走了好远的路,一个人找东西吃,一个人保护自己,非常本能的活着。   直到,有一个穿着盔甲的人蹲下身来问她。‘小丫头,你家在哪?怎么一个人在这?’   她摇头。   他又接着问。‘你爹娘呢?’   她还是摇头。   他没有放弃。‘你叫什么名字?本帅带你去找你的家人。’   她告诉他。‘我的名字……JH。’   她只记得了这个。 ☆、118.番外 大婚四   帅府大喜,府中上下皆在忙碌, 红色的囍字和彩带挂得满处都是, 来往的宾客交谈熟络着, 有些大人带了家眷, 偶尔见着两个嬉闹的孩子, 喜庆极了。   卫守昊的院子里,奏乐声不绝于耳。卫守昊正整理着自己的喜服腰带,朝铜镜中望去,少年金玉冠束发,红色的宽袖喜服勒紧了腰身, 俊朗的身形显露出来,他面若白玉,喜如春晓,一对眉眼如墨充点的一般。微微勾起的唇角隐约见了脸颊酒窝, 听得旁人的喜庆称赞声,向来不随意显山露水的卫守昊, 难得这般高兴。   他早就该还卫三的。以前嫁娶匆忙, 加上形势逼人,没能好好给卫三办这事。现在好了, 什么问题都没有了。他们也终于能像那些寻常夫妻一般……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错, 让一切变得麻烦和复杂。   卫守昊给自己今天的新婚之夜找了好借口。   早上得迎新娘, 现在他得去骑白马了。可是这迎的方式未免就有些特殊。娘计划来计划去, 最后决定还是让卫三从前门出。都是帅府的姑娘哪里有从后门出嫁的。而他呢, 晚那么一会从前门上马……   也不知道是迎的新娘,还是两人一同从帅府出去溜一圈。   也就这时,卫闵匆匆跑进门。   卫闵今天一大早就起来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还积极。她一直围着吉惠问这问那,也算是把吉惠当祖宗一样供着。帮吉惠探听消息,在府中来回跑不说,回头吉惠渴了,还是她亲自端的水。   旁人也都笑道,这二小姐是把凤冠霞帔的大小姐当不可挪动了。府中难得高兴,卫闵没了规矩卫夫人也不说她,起先卫闵都跑来卫守昊这一趟了,谁知道又给过来。   卫守昊笑看着卫闵,等着她给汇报他媳妇又怎么了。   可卫闵脸色不好,她张了口,看了旁人,竟然赶忙把人赶了出去。“下去,都下去!”   “二小姐?”屋中的下人站着不知如何是好。   “下去!”   卫守昊看卫闵激动,朝身侧的小金点头,小金赶忙领着下人出去。卫闵没来记得管那么多,她跑到卫守昊跟前,低声说着。声音颤抖,眼睛都红了。“哥,怎么办?吉惠不见了。”   “你说什么!”卫守昊也是一下子扬高了声音。“怎么回事!”   卫守昊满脑子的都是谁带走了吉惠,谁想害吉惠,他着急得不行。   “吉惠她骗我,她把我们都支开了。她从窗子那爬走的。”   “卫闵,卫三怎么可能自己就走了!”   “真的、真的!起先我也不信,我和娘哪里都找遍了,没有看到吉惠。我还想她会不会去找吴牧曦、张淼他们玩,可是他们都在大堂坐着呢。哥,你也没看到吉惠吗?吉惠会不会被人给绑走了,还是……”   卫闵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才能解释清楚这莫名其妙的事情。   她也无法相信。   那是吉惠啊。从小到大就跟着哥哥,原先知道要嫁给哥哥多高兴,成天和她一起溜新房玩。“哥,你说会不会有人跟吉惠说了什么,吉惠脑子笨,不会让人骗了吧!”   卫守昊想起两日前吉惠见了高元皇后。   那时卫三问了他很多奇怪的话,她不会是……   卫守昊想起吉惠的离奇来历,生怕她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卫守昊一把推开卫闵。   “哥!你要到哪去!你别去!”现在外面那么多人,哥可是今天的新郎官,怎么可以就这么离开!那不是闹得人尽皆知了吗?“哥!娘让我来是找你想办法的。你冷静一下。”   卫闵一直拉拽这卫守昊,可卫守昊跟疯了似的,一直在府里找,一直转悠。卫长彬得了消息,告诉卫大帅,卫大帅亲自调兵,将整个帅府团团围住。在卫大帅看来,这里头很可能潜伏了奸细,偷着把吉惠带走了。卫长彬和卫守昊领兵在街上来回的找,来回盘查。本来大喜的日子,就这样在骚乱中迎来了夜幕。   府中宾客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其中不乏朝中大臣,皇亲国戚。你说一时半会还行,久扣是绝无可能的。相互做了盘查也就把人放走了。   闹到晚上,全京的人都知道,帅府丢了新娘子。各种层出不穷的谣传纷纷出现,说什么都有。最主流的无非就是帅府逼婚,和新娘子被掳走。百姓看问题总是很直接。   帅府也没时间去管这些流言蜚语。他们几乎都要掘地三尺来找人了。   后头帅府收到了密信,竟然是高祖皇上的密信。卫大帅一听,立刻就跪下了。可既然是密信,就传了卫守昊一人。上面什么也没写,就写了一个地址。   此时的卫守昊已经很是疲倦,完全没有了早上意气风发的模样,整个人看上去格外的狼狈。他看着只写了地址的密信,各种可能全部涌了上来。   他不会就这么认为,卫三是被高祖皇上带走的。高祖皇上可是和炎的传颂明君,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他心里也有盘算,卫三是自己离开的没错,否则她也不用支开下人了。若说是高元皇后威胁了什么,那也不应该。   没必要选在成亲的日子。如果有什么,那日卫三就问了。   可卫三只问了他有没有死过一回。   卫守昊心中大有所想,这高元皇后和卫三的身世肯定也有关系,至于是什么他不敢妄加推断。卫守昊咬牙回屋,关着门不让人进,执笔给吉惠写信。   士兵们拿了地址和信,忽然变成信差了。   吉惠现在……正躲在山中破庙呢。她知道自己躲不久,但没想到会这样找来。吉惠看了卫守昊的信,就给他回。   ‘卫三,回来成亲!’   ‘不嫁。’   这来往的信,可真够短的。卫闵看着自己哥哥在屋里的影子,真是从愤怒到焦躁、到颓废。   她不知道两人信里写了什么,发生了什么事。可她知道,这一定是大事。明明也就昨天睡前,吉惠还腻在她哥身上。娘说成亲前不让他们见了,他们就三更半夜在院子里玩闹。她这几天都睡在吉惠院的偏屋,也是知道不点破。   昨天晚上他哥还把吉惠送回来,两人在门前依依不舍……   卫闵真是气得都要疯了。   卫守昊吩咐下人往屋里头送酒,也没说接着要怎么做。卫闵在屋子外头喊了半天哥哥,卫守昊也不搭理她一句。   卫闵羞恼到了极点。这一刻,说话声音比卫大帅还大。卫夫人看着浑身冒火的女儿,都开始怀疑是不是她是不是疯了。卫闵向来守规矩的,在她和相公面前可能还好,可对着她爷爷,从来都不敢轻易抬头对上。   这气冲冲进来,打断他们谈话不说,卫大帅想接一句,都被卫闵给大声反驳。   谁说卫闵知书达理,温婉得礼的。他们帅府第一个给反驳回去!都怕卫闵将来被人欺负,可看这架势,也是不欺负人就烧高香了。   卫闵也是因为生气着急,所以才这般无畏。卫大帅自然是不会跟她计较的,也就答应了她,让她自己带人到破庙找吉惠。   卫闵身后还跟着一队士兵,众人眼睁睁看这卫闵踹门,她力气小,踹不开,就一遍踹一遍骂。“卫三!你再不出来我让人放火烧了这地方!卫三!你听见没有!”   人就是这样,你越有底气,别人就越怕你。卫闵后来找了个士兵,看上去力气挺大的,硬生生把门给踹坏了。卫闵进了破庙,就看见吉惠在角落里蹲着。这屋里头没点火光,看上去吉惠可怜极了。   卫闵也不管她,上前就拍了她脑袋。“吉惠!你这样,你要不喜欢我哥,自己去告诉他,躲着算什么本事!你还能一辈子蹲这了!”   吉惠现在心里头可乱了,卫闵这一下打得她也有脾气。“卫闵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   “哈?什么时候你都能和我哥说一样的话了?好,你懂,你们懂。我就傻,成亲的大喜日子,闹成这样的你们才傻好吗?有什么话不能用说的?你要有什么不满你跟我哥说去,你把他打趴了他也还不了手,还不够你出气的!”   “是!我就生气了!我一肚子火呢!”   “那你找他去啊!”   “我……我不见他了!”   卫闵一看吉惠这样,就知道她有多怂。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感觉应该也不是很难的事情。卫闵就用了激将法。“吉惠,你怎么这么怂呢!我哥他喜欢你,你怎么拿捏他不成……”   “胡说!他才不喜欢我!他就会骗我!”   卫闵有一点点放弃了,不想跟吉惠讨论什么喜欢。“那你揍他啊!”   屋子外头的士兵听着这姑嫂二人的谈话,心中拔凉拔凉的。为了那可怜的卫少爷……   这果然是亲妹妹,怂恿夫妻二人打架的。大家听着,反正就觉得像是小两口闹别扭,只是这别扭闹得有点不合时宜,刚好在成亲的日子闹了起来。   “你以为我不敢吗!卫闵,我告诉你,他的命都是我救的,我会不敢吗!”   “那你去啊!”   “你别逼我!”   “有本事你去啊!”   “我可不会看在面子上留情的!”   “说有什么用!去啊!”   吉惠被激得直接站了起来。“去就去!怕你啊!”   吉惠怒气冲冲的走出破庙,那气势,吓得围观士兵都缩了一下脖子。卫闵也跟着从里面喘气出来,她都没这么大声过,嗓子有点哑。   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她才不管了!打就打吧!莫名其妙。一个屋里醉生梦死,一个破庙角落里当石头,还不如打一架呢!   吉惠身上还穿着喜服,只不过裹了一个披风。她的凤冠也不见了,披头散发在黑夜中穿梭,感觉还挺带感的。   知道吉惠回来了。卫大帅便解散了士兵。卫长彬也领着卫夫人回屋,卫闵一个人发了大脾气,心中畅快,倒头就睡了。   你们自己折腾吧!打残了也别叫她!   好好的成亲大喜之日,她还特意找人请教了怎么闹洞房呢!混蛋卫三!笨死了!非要气死她!   吉惠回来以后心情十分复杂。一方面,怕被卫夫人抓去教训,另一方面,又破罐子破摔,觉得教训我也不怕!   可没人理她……   吉惠站在卫守昊紧锁的屋子前,努力思考着怎么办才好。   不管怎么说,至少对着他,她是不会认输的!   吉惠熟门熟路的爬卫守昊屋顶。等吉惠进来的时候,屋里红烛光影闪烁,整个屋子一股的酒味,四处看找不到人,最后听到了酒壶打滚的声音,这扭头一看,卫守昊就靠坐在墙上,眼神锐利如刃,就这么一边喝着酒,一边直勾勾的盯着她。   吉惠感觉浑身发毛,但又鼓气了勇气。她大步走上去,就等着发挥口才理论了。   结果卫守昊竟然绊倒她!没错,他竟然绊倒她!   吉惠恼羞成怒对着卫守昊出拳,卫守昊躲开以后整个人压在吉惠身上,酒壶倒在地上,里头的烈酒倒了出来是,洒到两人身上。没人来得及管,就忙着打架呢!   吉惠几次出招被卫守昊施巧躲过,心中更加恼怒。   “你混蛋!你明明是重生的竟然骗我!把我当猴子耍!”   “爷愿意!爷就不说,看你怎么办!”   “你根本不喜欢我!你就是看我好玩,我才不用你这样,救你是我愿意的!不用你拿这个报恩!”   “爷稀罕你救!自己蠢还要怨别人!”   吉惠得了吉惠借力转身,卫守昊连忙闪躲,两人上下就这么换了位置。吉惠得了上头,就使劲的朝卫守昊出拳,卫守昊赶忙避着。   “我才不要你们的假喜欢。都是你对不对!一定是你在背后搞鬼!娘和卫闵都不喜欢我的,肯定是你仗着自己聪明在背后施的招!”   “你当谁都跟你一样蠢,一样好骗!啊!”卫守昊一不小心挨了吉惠一下,打得他手臂都麻了。“你个卫三!”   卫守昊发了狠就去扯吉惠衣服,吉惠维护不及,一下子失了平衡,又跟卫守昊来了个位置对换。   卫守昊这次也不打了,跟着就脱自己衣服。吉惠一边涨红脸一边大骂。“你混蛋!”   吉惠又跟着出招,卫守昊就避着。   “你不喜欢我还骗我!我跟你没完!”   “谁说爷不喜欢你!”   “你还骗我,你明明就是喜欢陆菀那样的。要不是我救你一命,你才不会搭理我呢!”吉惠说到这就有点委屈了。“以前卫成暄都好几岁了,你看你喜欢过我没有!骗人!”   “爷要不喜欢你,早弄死你了!”   随着卫守昊的一句总结,吉惠没接上话,整个气氛一下子就尴尬了起来。卫守昊这上半身脱得只剩亵衣了,吉惠那领口大开,墨色长发铺散了一地。   “你、你竟然还想弄死我!”吉惠这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四个字都刻在了脸色。   卫守昊深知危险,忽然补救了一句。“在床上弄死你!”   吉惠就算多生气,骨子里还是那个蠢笨的,一下子就被卫守昊带偏了。“你不喜欢我还要在床上……你流氓!”   卫守昊这两世风度被逼得毫无影踪。可不是流氓,这会还在人身上压着呢。想反驳竟然没得办法。竟然被卫三给说哑巴了。   卫守昊岔开话题。“你看看你,成亲的大喜日子你闹,你怎么这么会挑日子!不嫁,你不嫁爷还想嫁谁!告诉你,逼急了爷,爷拿刀挨个把吴牧曦、张淼给砍了!”   “你敢!”那可是她兄弟,上辈子待她可好了!   “你看爷敢不敢!他们要真敢往你身上想,大不了鱼死网破!”   “你!你又不喜欢我!”   “卫三!”卫守昊也要被吉惠的逻辑给逼疯了。“你怎么就认定爷是被你救了才说喜欢你的!你是知道自己没什么优点,才这么没有自信是不是!”   “胡说!我可是帅府三帅,我打仗可厉害了!我长得虽然不漂亮,可也不丑!你抓个别的姑娘看看,她们能有我好吗!心眼全是黑的,你敢说不是!”   他还真不敢说。这卫三,一下子自信起来让人还真没法子。“那你凭什么说爷不喜欢你。”   “可你瞎啊!”   这下子两人也不打架了,就着这别扭姿势,开始犟嘴起来。   “爷瞎!你……”他还就找不到话来反驳了!一向能言巧辩的卫守昊,被逼得话都回不上。“爷瞎。可爷记着你几十年呢!爷一手护着卫成暄长大,当爹又当娘的!爷容易吗!娘想着你,到死都念着你,卫闵跟爷闹脾气,一心想老死不嫁,爷口水都说干了,她还要到祠堂给扔签,说你同意了才嫁。府里头没人给爷一个好脸色,一个个绷着脸,见着爷跟见鬼了似的!可这些也就算了……爷自己也气啊!爷让你救了吗?爷不就使了个剑花想跟你炫耀一下,你有必要就忽然死了吗!”   “爷做梦你也不来,成天想着你从房梁上下来,你以为那幅画是怎么来的,爷亲手给画的!踹身上几十年,那天不就下雪了吗!想给你堆个雪人让你看看,谁知道年纪大不经冻就死了!爷给你说实话,爷早就不想活了,你当爷稀罕你救!谁知道就这么活过来了,爷高高兴兴去找你,你怎么说的!你说你不叫卫三了,明摆着就是想跟爷掰嘛!”   “掰就掰别当爷怕你卫三!这又是吴牧曦又是张淼,连维唯尔都来凑热闹!爷还没说委屈!你还就闹上了!爷问你了吗?你打哪来的?什么时候又得回去!合着爷活该每天因为你担惊受怕……”   卫守昊这两辈子几十年的话一下子全部就倒出来了。比他接下来质问更加快的,是吉惠抓着他亵衣衣领的手。   吉惠把卫守昊拉过来,两人一凑到一起,寻了对方的唇就开始撕咬。亲算什么,吻又算什么,看了那么多画本子,肯定是要进阶一下的!   缠绵的一吻结束,两人就看着对方喘气。   “卫三,别以为这样,爷就不问了。”   卫守昊这眉眼是含着戾气的,秋后算账的态度很明显了。   吉惠一哆嗦,赶忙给露个傻笑。“昊哥哥、相公……不说了,我们还是生卫成暄好了。我有点想他了。你说得我心疼,不信你给摸摸?”   卫守昊对着自己这蠢媳妇,真是没了话好说。“敞开来,爷给摸摸。”   反正未来的日子长着呢。他大可慢慢问她。现在重要的是,什么也别说,赶紧拿下这个惹事的卫三,免得回头她又给说不嫁。   他就是太心慈手软,给拖到了现在。才让卫三胆肥了,翅膀硬了,什么都压他一头。   上辈子的经验教训已经很明显。   洞房花烛夜就是要拿来洞房的!否则,全乱了! 本书由【你的用户名】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