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笑、离歌 整理 小说下载尽在www.jjxsw(久久小说网五个首写字母).com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七十年代太医传之古穿今
作者：龙墨瑄


文案
杨丽羽一个牛逼哄哄的明朝太医长，一朝穿越到了七十年代，成了农村公社的赤脚大夫。
在这个做什么都要用票的年代，她承认，万事还需重新开始……
本文轻松向，慢热，主日常。


内容标签：灵魂转换 古穿今
主角：杨丽羽，成旭海
=======================


第1章 穿越成一个卫生员
　　“大夫，俺男人从今早就发烧，刚才割麦子时晕倒了，大夫你快看看，他有事没有……”张翠玉和姐夫一起把余将国给抬到了卫生所的床上。
　　现在是正午，太阳毒辣，一点风都没有。
　　正在屋里小憩的杨丽羽被同行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叫醒，“杨大夫看一下病人，我出去小解一下。”杨丽羽被人叫醒，毒辣的阳光透过窗子照在她的脸上，她猛地反应过来，是不是应该上早朝了？！糟了，肯定错过了，皇帝昨夜还叫她今天来朝上，向众臣汇报南部人民的瘟疫……
　　从床上连滚带爬的起来，下地的时候差点摔倒，快步正要走出卫生所，张翠玉拦了杨丽羽一把，杨丽羽刚要说“若是耽误了时辰你能负得起这个责吗”，开口却是，“呀，怎么又病啦？”
　　张翠玉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俺男人他刚才割麦子的时候晕倒了，杨大夫快帮忙看看！”
　　杨丽羽正要问自己这是在哪里，腿却像不受控制的走向躺着余将国的床，手也不受控制的按上余将国的腕部，又把手放在余将国的额头，开口说道：“他这是中暑了！天热的时候就让他喝些绿豆汤，解暑又排毒。”
　　张翠玉拉住杨丽羽的白大褂，“您还是开些药吧，将国底子差，一直低烧呢。”
　　杨丽羽拿了笔和纸坐到桌前，手腕一提脑海却一片空白。
　　要开什么药方？？
　　脑海里空白一片，没有任何指示……
　　但作为一个御医长，即便身体没有任何指令，杨丽羽还是有两把刷子，可以开出药方的。
　　太子参5钱，麦冬10钱，玉竹5钱，菊花10钱，夏枯草1钱，甘草5钱。
　　刚写完药方，身体又不受控制的走向余将国，两手熟练的捏开余将国的嘴，看了看他的舌苔，又回到桌前补充：
　　藿香15钱，佩兰15钱，煮水代茶饮。
　　杨丽羽从身后几百个红棕色的小柜子里熟练的称量取出适宜的用量，分别用黄纸包好，在纸包写上名称，再用细麻绳将几个纸包绑成一捆，递给张翠玉，“药一定要温时喝，切勿凉了再喝，否则会加重他的病情。”
　　张翠玉连忙拜谢杨丽羽，“大夫谢谢您！您简直是俺么的救命恩人！上次将国误吃了有毒的蘑菇还是您给治好的，您若何时需要俺，俺随叫随到！”
　　杨丽羽的手不受控制的扶起张翠玉，用一种严肃而慈悲的口气说，“医者仁心，不必在意。”
　　等张翠玉走了，杨丽羽的世界静了下来，脑海里渐渐的浮现这个身体很多的往事和记忆，多得快要将她的意识吞没。
　　她感觉自己的情感和意识，渐渐被这个身体原主的所替代，那种情感意识包裹着她的，混为一体。
　　-
　　杨丽羽等傅大夫小解回来后，出了卫生所往南走不远，远远看见某生产大队的队长带着队员割小麦，再往南走，几个中年妇女在用烂菜叶喂猪……
　　“今儿个晚上包点好吃的吧，俺好久没吃到好吃的了，”路过某地的时候，听见两个喂鸡食的妇女闲聊，“一天净黑窝窝头。”
　　另一个妇女将一把鸡食扔到圈里，两只母鸡争前恐后的鸡食。
　　“不如来弄点凉拌面，面分下来老长时间了，再不吃可不劲道了。”
　　两个妇女看见了杨丽羽，连忙叫住，“杨大夫！”
　　杨丽羽回头，“啊……什么事？”
　　两个妇女把自己的手在围裙上蹭了蹭，“之前俺说好了要请杨大夫吃一顿的，不如就今晚吧，杨大夫赏脸来家里吃口饭，就当是我谢答杨大夫之前的恩情。”
　　“如果所里没事，我就来。”杨丽羽的话音刚落，另外一个妇女说，“杨大夫，来俺家吃吧，吃糖醋拌面！”
　　杨丽羽被两位妇女一手扯一边，无论她往哪边一点，另外一边马上拽过来一点，她想走一步都麻烦，“我想起晚上好像有点事，所里的中药不够了我和老傅得去县集市去抓药。”
　　一个知青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了半天断断续续的说道，“杨大夫，您让我好找啊……傅大夫让你去，说、说是社长想让你们给大家伙儿，弄点解暑清热的方子，您是真闲啊，刚才傅大夫又看了三个病人，全都是中暑了，现在忙不过来，杨大夫快回去看看吧！”
　　杨丽羽把手从两位彪悍的妇女手里抽出来，心想自己总算得救了，赔礼一笑，“我今天可能挺忙，晚上就不来了啊……”
　　和知青走到半道，知青的步伐突然停了下来，说道，“听闻杨大夫医术高超，可不可以帮开个方子……”杨丽羽也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比自己高一头的知青。
　　他还算个标准的美男子，浓眉大眼，高挺的鼻梁，一双薄唇，但裸（禁）露的肌肤被毒辣的太阳晒成了古铜色，身材健硕看来平时干活不会偷懒。
　　“什么方子？”她就站在离他不到半米的地方仰视着他，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悠哉悠哉。
　　知青被她看得不自然，脸一红，将视线撇到一旁的麦田里去，“我大嫂和大哥多年没有孩子，我家隔壁王姨到处说我们家男人不行……”
　　杨丽羽笑，“你可以证明你行啊。”
　　他的脸更红了，声音瞬间变小了很多，“可是……我还没有心仪之人。”
　　一个社员远远的看见二人，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成旭海你咋带的人！傅大夫和社长等半天了！！”知青刚要道歉，社员转头一脸和蔼的对杨丽羽说，“杨大夫，咱快点走吧，社长都着急了。”
　　卫生所。
　　社长在所里踱步等着杨丽羽，“今天中暑的这么多，你一个人忙不过来，以后让杨大夫别到处走了。”傅大夫捋了捋自己的白胡须，声音充满了慈爱，“年轻，就是充满活力，哪像我，想到处走都走不动了。”
　　“杨大夫来了！”
　　傅大夫起身，社长抢先一步说道，“杨大夫啊，这几天秋收中暑的人多，和傅大夫商量了一下，以后把各位社员的中饭改一改，”社长瞥了傅大夫一眼，傅大夫接到眼色后，补充道，“杨大夫看看，中饭有没有想到啥解暑的好方子？”
　　杨丽羽忽然想到了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记载，“薏米能健脾益胃，补肺清热，去风去湿”。
　　“茯苓与薏米熬水煮粥，可祛除身体里的湿热，起主要功效的是薏米，但茯苓药性温热，同食还可治疗因身体水分不平衡造成的水肿。”
　　傅大夫点头，“这的确是个好方子，药性不烈对身体没啥子伤害，做成粥实是妙！”
　　社长沉吟片刻，“好，具体取药用量多少，杨大夫写一下吧，傅大夫校对后派社员送到俺那去，争取明天中午让大家伙儿吃上解暑清热的茯苓薏仁粥。”
　　等社长走后，知青成旭海从门后冒出来，小声说道，“杨大夫，我哥那药方……”
　　杨丽羽专心致志的写着茯苓薏米的用量和做法，完全没注意到成旭海。
　　傅大夫捋了捋髭须，“明天让你哥来，我给他看看吧。”成旭海的哥哥成旭江的事情，大多数社员都知道了，治这种病麻烦一个女大夫，还真是让人有些尴尬。傅大夫把成旭海叫到自己跟前，成旭海弯腰将耳朵伸到傅大夫头边听话，“以后这种病啊，不要找杨大夫看。”
　　成旭海犹豫了下，挠头，“为什么”
　　傅大夫饶有深意的笑了下，“你知不知道卫生所为啥子有一男一女两个大夫？”
　　傅大夫把手挡在成旭海耳朵上像是说悄悄话，“不方便给异性看的疾病，要同性的大夫看哇。”
　　杨丽羽抬了抬眉，“大夫面前，病人不分性别。”傅大夫立即收回手，张了张嘴，“你都听见啦？”
　　“你刚才的声音不小。”听不见才怪。
　　成旭海看了看杨丽羽，又看了看傅大夫，“那明天我哥还是傅大夫看吧？”
　　“可以。”
　　成旭海走后，一直昏迷的余将国醒了过来，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大夫，俺明个儿能来吗？”
　　杨丽羽放下笔，“你怎么了？”
　　余将国磕磕巴巴犹犹豫豫的说……
　　“其实……俺那里也有问题。”
　　杨丽羽看了傅大夫一眼，“老傅。”
　　傅大夫依旧不急不慢的捋了捋胡子，“咱们社里啥时多了这些……咱社和邻着几个社相比，每年上交给国家粮食是最多的，大家都能吃饱喝足，这种事儿咋能有问题哩。”傅大夫百思不得其解。
　　杨丽羽把炒熟的薏米放在药碾子里反反复复的碾碎，慢条斯理的说，“多吃点壮阳的不就好了。”
　　傅大夫和余将国一脸惊骇之色，傅大夫颤抖的指着杨丽羽，“杨大夫不是还没结婚……咋说出这种……”
　　太匪夷所思了！杨大夫向来三思而后言，今日却像变了一个人……


第2章 孔融让梨我让蛋
　　大概晚上七点左右，天色渐渐黑了，已过立秋，社员们最近忙着收割麦子，收割麦子大概要持续二十多天，这正是大家伙儿一年中最忙的时候。
　　杨丽羽正打算收拾东西回家，傅大夫拎着包先走一步，“杨大夫，记得锁门啊。”
　　锁门？杨丽羽刚想问钥匙在哪儿，然而自己的嘴就自动喊出，“好的！老傅！”
　　傅大夫走后，杨丽羽收拾了一下桌面，刚脱了白大褂打算找钥匙锁门，一个社员满头大汗的跑了进来，“杨大夫，杨大夫，您快去看看吧！成旭海和他哥成旭江又跟别人打起来了！”
　　杨丽羽犹豫了下，现在身体主动给的指令很少，很多时候她都需要自作主张，比如现在，就需要她做出下一步的判断。
　　“受伤的严重吗？”杨丽羽说话的同时，就已经把基本包扎医疗用品往医药箱里装，虽然她还有些搞不懂这个年代的用品，但她做为一个御医，多半东西可以凭借自己多年来对医学的研究而轻松掌握。
　　“俺也没看清，本来成旭江是和隔壁王强军聊天，不知咋嘞俩人打起来了，王强军的妹夫本来是劝架的不知道咋滴也打起来啦，成旭海出来一看，也就跟着打了起来。”社员跟在杨丽羽身后出了卫生所，二人过了麦田往南走，第二个篱笆围的房舍就是成旭海家。
　　几家闻声过来拉架的社员站在两家人中间，两家人一边一家的坐在院子里，谁的脸上都没有像是打赢的神情，反而都垂头丧气。
　　杨丽羽进院子的时候，成旭海的哥哥成旭江迎了上来，“杨大夫，快给俺弟弟看看有么有事，俺就这么一个弟弟……”王家的人倒也不急，“给旭海看吧！”
　　成旭海的手臂上有几道血痕，他刚才被王强军推了一下，后腰撞在石桌上，现在动一下都很疼，所以他就一直站在石桌旁，不吱声但脸色惨白。
　　成旭海的母亲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拉住杨丽羽的手，“杨大夫，俺介小儿还未娶亲哩，要是这腰就坏了可咋整！”杨丽羽安慰似的拍拍成旭海母亲的手，“我先看看，您莫要担心。”
　　“行了大家都散了吧，这么晚了回家睡觉去吧！”一个社员说着把大家伙儿从成旭海家的院子里带了出去。
　　杨丽羽看了看成旭海的神色，“帮我把他扶到床上去，平趴，注意不要碰到腰。”
　　成旭江和成旭海的母亲一边一个，把成旭海从篱笆院扶到了屋里的床上。
　　杨丽羽手脚麻利的把成旭海的伤口用稀释的酒精消了一遍毒，然后把一点止血的草药粉混着一点干净的井水抹在他出血的位置，先用止血棉压住涂抹完草药的地方，再将止血纱布一层层绑好，将止血棉固定住。
　　“杨大夫，谢谢您啊……”成旭海的母亲走到杨丽羽身后，“这么晚了还叫您来，都怪俺家老大，不让人省心哩。”
　　成旭江听的心烦，忍不住开口说了一句道，“妈~是王强军先骂俺的。”特意强调了“先”字，成旭海母亲一巴掌拍在成旭江的肩膀上，愤愤的说，“骂你就动手打人家！你爹真是白教育你这个……哎!”成旭海母亲要说出的话又生生咽了下去，最后化为一句心酸至极的话，“你倒是不要紧，你看看把你这未娶妻的弟弟害成个什么样子哩。”
　　“妈，我没事，腰不怎么疼的。”
　　“傻娃子，净骗人，妈可是亲眼看到你撞上面的，妈心疼你，怎地就不能替你受这苦哇！”
　　成旭江自知母亲从小到大就向着弟弟，弟弟成旭海无论是从外貌身高还是和别人言谈方面，都比他略胜一筹。每次有好吃的，母亲总是先藏起来，等弟弟成旭海再给切分两半，而如果成旭海先一步到家，母亲定是心疼他，将好吃的东西切分两半先给弟弟成旭海一半，等成旭江回来就只剩一半，他来那一半是大是小都不知道。
　　“妈你……”成旭江看着母亲心疼的样子真是说不出话来，就算是弟弟因他受的伤，母亲也不可以把责任都推给他啊，他成旭江又没要成旭海去帮他，现在成旭海出了一点事情，母亲就都怪他，“算了，屋里太热，俺可出去得凉快凉快。”
　　杨丽羽听着一家人的对话，心里很不是滋味。
　　成旭江结婚多年却没有孩子，被别的男人笑话不行，成旭海年轻力壮但他母亲年迈体衰，也无法再向着二儿子成旭海几年了。表面上成旭江并没有嫉妒母亲对成旭海的偏向与爱，但成旭江多次的欲言又止，看来心中不满已久。
　　“哪里撞到了？”杨丽羽站起身来，用手按了按成旭海的腰，“我按一个地方，疼你就说出来，不疼不用说话。”
　　杨丽羽接连按了几个地方，成旭海都说“疼”，杨丽羽判断可能是腰肌滑膜炎，这种病第一次犯病时如果护理的好，日后一般就不会出现同样的问题，但若护理不好的话，很容易日后稍有刺激病症就会出现，而且加重病情。
　　“有点水肿，先拿冷水冷敷一下。”
　　成旭海母亲跑到外面打了一桶冰凉的井水上来，从屋里找出几条白色的手绢递给杨丽羽。杨丽羽将白手绢在凉水里浸湿，拧到六成干，叠好铺在成旭海腰上肿起的地方。
　　成旭海感觉腰上终于舒服了一些，回头对杨丽羽说，“谢谢杨大夫。”
　　杨丽羽笑道，“下午看见你时，还以为你是个挺文艺挺听话的人，没想到还挺能打架。”真是人不可貌相。
　　成旭海母亲有些自豪的说，“那是哩！俺滴二儿子小时候，就和邻家小娃玩，他一个哇把三个男娃给打服了，那仨娃之前总欺负俺家老大，自那以后，那仨娃见到俺家老大就再也不敢欺负俺家老大了。”
　　成旭海突然被提到了儿时的记忆，脸红的提醒了一下，“妈。”
　　成旭海母亲指着成旭海笑道，“哟哟，杨大夫快看，他还羞了！”
　　成旭海把头埋到枕头里，脸红得如同初升的朝阳，抿了抿嘴，不再说话。
　　“他的腰部损伤不是很严重，如果能护理好，以后是不会有后遗症的，”杨丽羽收拾了医药箱，“我先回卫生所拿些中药来，他的腰需要按摩加药敷。”
　　成旭海母亲拜谢杨丽羽，脸上有感动的眼泪，“谢谢您啊！”
　　杨丽羽在卫生所拿了几样活血化瘀的中药，因为这几味中药比较常用，有现成的中药粉，杨丽羽便免了磨药粉的时间。
　　成旭海母亲站在院子里等杨丽羽回来，看到杨丽羽白色的身影，连忙迎了上去。
　　杨丽羽把白大褂脱了，挽起袖口，利索的将中药粉和井水混在一起弄匀，把白手帕拿下来，将泥浆状的药液均匀的涂抹在成旭海的腰肌损伤部位。
　　“用热水浸湿手绢，拧干后铺在有药浆的地方。”杨丽羽说，“刚才的都看明白了吗，以后我不在的时候，你就学着我刚才的样子给他药敷。”
　　成旭海母亲点头，“看懂了。”
　　杨丽羽洗净手，擦了擦额头的汗，“两个星期内不能下地做农活，这几天也尽量不要做腰幅度太大的动作，晚上让他睡硬板床。”
　　成旭海母亲点头，“好哩，俺明白！”
　　杨丽羽走的时候，成旭海母亲说什么都要给杨丽羽拿个鸡蛋，杨丽羽想成旭海一家人也不容易，成旭海是从城里来的知青，等着哪天做好了工还可以被调回城，而成旭海母亲岁数也大了，手脚明显不够利索，哥哥成旭江又有隐疾，一家人到现在连个后都没有。
　　杨丽羽说什么也不要这个鸡蛋，脑海里想到自家虽然不能想吃什么吃什么，但也不算艰难，做为一个卫生员，总还是要比在麦田里收割麦子，在猪圈里喂猪的人生活要好一点。
　　“这是你们辛苦得到的，而我只是在做自己分内的工作，你们自己留着吃吧。”
　　杨丽羽推脱了几次，成旭海母亲说什么都要给她，杨丽羽只得说，“成旭海现在受伤，他比我更需要补充营养，把这个留给他吧。”
　　成旭海母亲终于心软，“既然这样，那谢谢杨大夫哩。”
　　“没事，有问题随时可以叫我。”
　　杨丽羽记忆早就有一句话，是家家都说的，鸡屁（禁）股银行。
　　大家养鸡下蛋、养猪生小猪，这些东西没有人舍得自己吃，都是将鸡蛋和几百斤的大猪卖到县上集市去，换一点点的钱以供不时之需。有的家小孩上学，卖鸡蛋赚的钱就要给小孩买本买笔，有的家需要娶亲，就要给亲家七八十块的聘礼钱，还要请周围的邻居都来吃饭。
　　一个鸡蛋能够分成六份，平分给一家人，一家人能吃上几个鸡蛋，就是很幸福的事情了。
　　成旭江待杨丽羽走后，从院子里进来，看了看床上的弟弟，有些没好气的问，“妈你刚才怎么不说家里还有鸡蛋？”之前他问的时候，还说鸡蛋没了呢。
　　成旭海母亲赶忙把鸡蛋塞进自己满是补丁的衣兜里，“就这么一个鸡蛋，杨大夫人这么晚了还来给你弟弟看病，接下来的两周还要麻烦杨大夫，给一个鸡蛋不是理所应当！”
　　成旭江看了看母亲满是补丁的布衫，转头看向了外面，“那为啥杨大夫说给弟弟吃的时候，你就不给人家鸡蛋！”
　　母亲一时语塞，成旭江也知母亲向来偏向弟弟，两三步跑到后院里，蹲在鸡圈旁，哭了。
　　床上的成旭海脱离了沉默，小声柔声道，“母亲，您就把鸡蛋给哥哥吃吧。”
　　母亲红了眼圈，“好娃子，你要好几天没有工分，妈心疼你呀，还等你回城和你爹会和哩！”
　　成旭海努力扯了扯嘴唇，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年末不是就来这里选人了嘛，我插队来此工分向来不少，说不定今年就把我调到城里哩，妈放心，我到城里肯定月月给你俩寄东西。”想了想，“这个鸡蛋给哥吃吧。”


第3章 给妹妹攒学费
　　杨丽羽从成旭海家出来两脚不受控制的往家里走，正想自己进家门的时候会不会有什么话说漏嘴，妹妹杨美羽在院子里喂鸡，看到杨丽羽进来了立即喊道，“妈！妈！”
　　只见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太从屋里快步走了出来，见到杨丽羽就道，“丽羽哇，你再过年二十三了哇，你去看看队里还有哪个女的二十三还未嫁，你咋就是不急！”
　　杨丽羽脑海里立即出现了面前这个老太太整日缠着她，说让她结婚的事情，好像杨丽羽每天回家，母亲都会和她叨叨这件事，催促她快点结婚生子。
　　杨美羽扎着两个冲天辫，一张稚嫩的小脸满是捉弄的笑意，拿着一根长柳条赶着鸡圈里的鸡崽，“妈妈就不要叫姐结婚了嘛，姐结婚就要下崽，还哪有时间陪我玩，嘻嘻。”
　　老太太抬起手就要打杨美羽，“说混话！咋能这么说自己姐姐！”
　　杨丽羽有些头晕，“现在也没找到合适的，我不着急。”
　　老太太扯扯自己满是补丁的衣衫，又拉住杨美羽的手，“你瞅瞅，你妹都是上学的年龄，你不结婚不让男方拿出些个彩礼票子，你妹搁啥子交学费、买书本？你也不能一辈子这样，俺替你看了，那个成家那小伙子不错哩，是个知青有文化！”
　　杨丽羽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哪个成家小伙儿啊？”
　　老太太急的跺脚，“就那个成家的老二嘛，他老爹在城里，说不定你跟他成亲不久，他就调城里去了，俺可看了小伙儿人不错哇！你可不要老是挑！”
　　杨美羽蹦蹦跳的跑到杨丽羽的面前，“姐，姐，就那个成旭海！大家伙儿都说他哥哥不行的那个！”
　　杨丽羽忽然就想起来了，她们说的不正是刚才杵着腰的那个知青吗！
　　“我都和人家不熟，不能嫁去的啊！”杨丽羽郁闷，刚穿越到这里就要把她嫁出去，说白了就是母亲想给要上学的妹妹攒学费，而家里没钱，几个女人工分向来少，只能把她嫁出去管男方家要钱了。
　　老太太冷哼一气，“你咋地就不能去？隔壁那家子的小翠芳，和人家大勇子第一天认识，一周后成哩！你咋地就不行嘞？你妹都错过几次念书机会，今年可咋地都不能错过啦！”
　　杨丽羽实在是说不过自己的老母亲，张了张嘴，自己的嘴又不受控制的吐出来几个字，“好吧，我试试！”啥？她不要啊！她才刚认识那个叫成旭海的小子，而且他家一看就知道不太和（禁）谐，她可不想嫁过去天天受气啊！
　　翌日公鸡打鸣，老太太就把杨丽羽从床上推醒，“俺带着你妹去集市卖鸡蛋嘞，你去卫生所就把门闩好再走，俺给你妹攒的学费可都搁厨房的柴火后呢，可别让坏人给顺走喽！”杨丽羽揉了揉眼睛，“知道了，你们去吧！”
　　老太太带着扎着冲天羊角辫的杨美羽踏上了征程。
　　杨丽羽真正醒来的时候，是被一个社员员敲门声吵醒，“杨大夫，杨大夫？”杨丽羽睁开眼睛，从凉席上爬起来，开门，“啊呀！起来晚了！”社员擦了一把汗，“是哩，杨大夫今个儿起晚哩，傅大夫让俺来叫您！”
　　杨丽羽往外头瞅了一眼，太阳正高悬于头顶，看着就热。
　　“你先回去吧，我换个衣服就去所里！”
　　“好嘞！”
　　杨丽羽捂着肚子跑到院子后的公厕，解决完之后拿了两张门上裁好的纸，我擦，我擦，我擦擦擦……
　　大热天的，衣服都粘在身上了，她打算回去洗个澡再去卫生所。但是这里不比古代，井水一次打的不是很多，也没有古代丫鬟服侍，杨丽羽只好打一盆井水，回家反闩上门，脱了衣服用手帕擦擦身上。
　　唉，总比不擦好啊，晚上等老太太和杨美羽回来，问问她们去哪洗澡。
　　让她三天不洗澡，简直是要了她的命啊。御医嘛御医，医者仁心，首先手脚要干净，不能把不干不净的东西带到病人身上，所以杨丽羽经常洗澡。尤其是在给病人针灸前，必须要把银针消毒，再将自己的双手净一遍。
　　洗擦擦洗擦擦，我洗擦擦洗擦擦。
　　杨丽羽深吸一口气，擦完身上后总算感觉好多了，从柜子里翻了半天才找到一件她凑合能穿的衣服，换上衣服后感觉把脱下来的衣服放到盆里，打了点井水把衣服洗完晾在院子里。闩上门，前脚刚出家门，后脚又回来了。
　　衣服不能让人顺走吧？应该不能，反正也不是啥好衣服，没必要顺走。
　　杨丽羽高高兴兴的去了卫生所。
　　“杨大夫今天来晚了啊，社长扣你工分了。”傅大夫给成旭海的哥哥成旭江把脉，捋了捋自己的白胡子，“嗯……看来你这气血不足，有点虚啊。”成旭江豹眼睁大了几分，虎手一拍桌子，“咋可能？俺平时吃的挺好哇！”
　　傅大夫不急不慢的摇头，继续把脉，清了清嗓子，“你这是肾虚了，得吃点啥子补补，你说是不？”
　　成旭江瞪大的豹眼，“傅大夫，俺没俺弟有文化，你可别骗俺！俺咋可能肾虚嘞？俺也没有和俺媳妇儿天天那啥，咋能这样子？”杨丽羽在旁边听的想笑，穿上白大褂坐到桌前，“和你说的那些都没关系。”
　　成旭江眉头一皱，“傅大夫，那俺咋补哇？该补啥子吃？”
　　傅大夫摸了摸成旭江的手，“你手脚发凉，面色发白，是不是平常吃饭胃口也不好？”
　　成旭江一惊，点头，没有错啊！他一直都觉得自己胃口不好，是因为母亲偏心，把好心的都留给了弟弟成旭海，把不好吃的都留给了自己，可是这跟自己肾虚有啥关系。
　　傅大夫若有所思的点头，拿了纸笔，列出一行的药方。
　　“这些药方多半需要你去集市问问，茯苓和前面那几个可以从所里拿。”
　　成旭江拿过纸一看，吓得差点把纸扔了出去，“傅大夫，你这不是坑俺呢！俺不识字儿，而且所里都没有的让俺哪儿整去换个别的呗。”
　　傅大夫捋了捋白胡子，“药补是见效最快的方法。”
　　杨丽羽走到成旭江面前，把纸上面的几个药材给勾掉，改成了牡丹皮、泽泻，“现在这上面的方子所里都有，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拿药。”成旭江连忙谢谢杨丽羽，“还是杨大夫好哩！”
　　傅大夫笑望着杨丽羽拿着小秤称量着中药，然后分别用土黄色的纸包上，最后把几个纸包给叠一起用麻绳捆上，“每日中饭后用药，煎药时温火即可。”
　　成旭江拜谢杨丽羽，“杨大夫啊，真是谢谢您哩！您的大恩大德俺这辈子也忘不掉！”杨丽羽笑了笑，“平日注意身体，还有帮我转达你的弟弟，这两天没事尽量不要下地，不要做大幅度动作。”
　　成旭江抿着嘴点头，一本正经的问，“俺弟要拉屎咋整。”
　　杨丽羽依旧微笑，“你们可以看着办。”
　　成旭江握住杨丽羽的手，“好哩！谢谢您了杨大夫！俺么就看着办！您就是俺么家的救命恩人！！”
　　呃，她救谁命了……？
　　成旭江走后，傅大夫笑道，“杨大夫真是医者仁心，只是这药不烈，怕他这隐疾短时间内好不了哩！”杨丽羽正整理中药柜子，拿出一个卷起的布帛，打开是一排排的针灸针，有三寸二寸一寸的，还有介于三者之间的。
　　“老傅，咱用药讲究的不是烈不烈，关键还得结合人家庭状况，昨天刚给那张翠玉开了方子就后悔了，我怎的就让她去集市跑那么远的道儿买个药后来一想，当时换成几个差不多的药，让她搁所里拿也就行了，坐火车去集市弄药去了，她这耽误了两天的工分，现在还没回来呢吧？”杨丽羽叹气，这个年代看病的确不容易，很多药材不够了就需要去集市买，卫生所给开的药不花钱，但要是去集市弄来的药，就得花不少钱了。
　　傅大夫和蔼的说，“杨大夫啊你还年轻，再过几个年头就知道了!有时候不是想不耽误就能不耽误的，像咱，自个儿就是赤脚医生，要哪天自个儿病大了，那只能请假，自个儿躺在自个儿家的床上，还得寻思给自个儿治病！”
　　杨丽羽总觉得跟老傅说话好像说不明白似的，虽然都是中医，但每个中医用药不同，用量也不同。杨丽羽是和李时珍共事过的人，也背了《本草纲目》不少重要的药材注备，无论是针灸还是药敷亦或是古老的传统方法放血，她都觉得自己比老傅会熟练一些。
　　“唉哟！杨大夫！俺可算是回来喽！”张翠玉拿着大包小包走进卫生所，头上绑个牡丹的花头巾，一脸的高兴。
　　“俺可算是回来了，顺便看了个在县上的亲戚，买了点好吃的给杨大夫！”张翠玉把自己用布兜子往杨丽羽的桌上一撂，解了半天打开一包，拿出一个纸包，宝贝似的说，“杨大夫，这可是俺搁集市上特意买的，听说叫啥子绿豆沙玫瑰饼，快尝尝味儿咋样？我亲戚说县上这好吃，俺就买了两包，这不，给杨大夫一包，给俺男人也带回去一包。”
　　杨丽羽看纸包里面只有五个巴掌大小的绿色小饼，看上去挺有食欲，她便拿了一个尝尝。


第4章 看病要拿红包的
　　张翠玉盯着杨丽羽的脸看，好像非要看出点什么，“杨大夫，味儿咋样哇？好吃不？”杨丽羽若有所思的点头，“可以啊，这个里面还有茶叶的味道，好吃！”虽然和皇宫里贵族赏赐的差得远了，但在这里能吃到这种糕点已经很不错了。
　　张翠玉见杨丽羽很满意，总算是放心了，“杨大夫您慢慢着吃，俺先回去照顾俺男人去，一会还得干活，可不能今天又耽误工分哩！”
　　“你快回去吧！”杨丽羽把小饼分给傅大夫两个，剩下的两个再用纸包好，放到了抽屉里。
　　这两个带回去给妹妹吃。
　　傅大夫倒了杯水，就着温水把小饼吃了。
　　傅大夫捋了捋自己的白胡子，“听说杨大夫的父亲生前是在城里科研所工作的？”杨丽羽脱口而出，“是啊，父亲生前总给家里寄钱，逝后家里生活就没有以前那么轻松了，而且妹妹今年错过了上学的机会，母亲还在给妹妹攒上学的钱。”
　　傅大夫若有所思的“嗯”了一声，手摆弄着刚从山上挖来的草药，边说，“女娃子长大了结个婚，以后割麦子种田，咱一生也就这样儿过了，吃好喝好何必还求那身外事儿哩？有那学费的票子，咱上县集市买两套新衣服好不？唉……”傅大夫一脸“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女人”的样子，还在认真的挑着桌上的草药。
　　杨丽羽笑了笑，没吱声。
　　母爱与父爱是不一样的，母亲对孩子的好是无私的，母亲可以为了孩子倾尽一切的对孩子好，而父爱是有一定条件，可以是为了家族的名声，也可以是因为自己的名声，想要让孩子更加的优秀。
　　杨丽羽感慨，男人和女人还真是不一样。
　　-
　　杨丽羽回家的时候，老太太依旧在一旁瞎叨叨，“你个杨丽羽，长大了膀子硬了是吧？你妹都没说要换新衣嘞，侬倒是先搞来了新衣穿，俺和你妹在县集市卖了一天鸡蛋哩，你倒是悠闲儿坐卫生所里享清福！”
　　杨美羽抱着刚出生的小鸡崽，“姐又咋么了嘛，姐都快一年没新衣服了啦，大不了今年俺就不上学，给姐买一套新衣好过冬哩……”小女孩扎着羊角辫，笑嘻嘻地说。
　　杨丽羽深吸口气，鼓起勇气进屋，“美羽，给你带好吃的回来了。”杨美羽蹦蹦跳的跑了过来，接过杨丽羽手里的土黄色纸包，打开一看是两个绿色的小饼，“呀！谢谢姐啦，吃怪色儿的饼子喽！”
　　老太太往杨美羽的纸包里瞅了一眼，没好气的说，“你有钱咋就不给你妹攒攒上学前哩？你咋就这么自私，有钱就知道给自己买点好吃的，你是存心不让她上学！”
　　杨美羽咬着绿豆沙玫瑰饼，嘴里被饼子塞得满满的，幸福的说，“姐对俺最好了，妈不要再骂姐！”老太太打杨美羽屁股一下，“你说啥子嘞！你姐不给你攒钱上学，咋地就对你好？还真是不分青红皂白，不愧一个肚子里出来的，咋都一个鼻孔出气，一起气俺，等俺哪天被气死哩，看你还咋上学！”
　　杨美羽笑嘻嘻的，不说话。
　　杨丽羽看了老太太一眼，一眼不发的进屋了。锅里炖着一锅菜，也不知道是什么，但是一股土豆白菜的香味飘散出来，看样子还没做好，杨丽羽躺床上闭上眼睛，先睡了一觉。
　　杨丽羽是被杨美羽叫醒的，她一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杨美羽一张清纯的小脸，用红头绳扎着的羊角辫。杨美羽正拿着一根白色的羽毛撩着杨丽羽，杨丽羽打了个喷嚏，正要责怪杨美羽，杨美羽任性的推着杨丽羽，“姐、姐，吃饭了啦，快起来~”
　　杨美羽的话刚说完，外屋传来了老太太的声音，“叫她干啥？也不知道攒钱，就知道去县里买吃的换新衣，俺都后悔当初生了她这样个自私的！”杨美羽嘟了嘟嘴，不吱声，拉着杨丽羽往饭桌前走，“姐姐，妈做的白菜土豆酱可好吃啦，今儿的面条也好吃，可劲道着呢！姐快尝尝！”
　　杨美羽把一碗过水面条捧到杨丽羽面前，面条粗细不匀，一看就知道是手工刀削的，杨丽羽从中间的小盆里剜了一勺的土豆酱，把面条拌拌，紧接着就听老太太又是唠叨埋怨的声音，“你面就那么少，剜那么多的酱干啥子？再说这酱下一顿还要拌饭拌土豆吃的，你口味啥时候变这么重哩？”
　　杨丽羽无语，老太太真能计较。
　　杨美羽给自己剜了两大勺的酱，“妈不要这样说，家里的好多东西都是姐凭工分换的，就是之前妈和城里的爸通信的邮票票，都是姐花钱去集市买的，姐多吃点酱咋不行！
　　“吃吃吃，你们一个比一个能吃，怕了你们了!”老太太吃饭的时候堵不住嘴，从头到尾絮絮叨叨的，吃完饭了让杨丽羽去河边刷碗，让杨美羽回屋睡觉。
　　杨美羽趁着母亲进屋休憩，偷偷跟随拎着木桶的杨丽羽到了河边，两人坐在石头上，杨美羽甜甜的声音说，“姐，妈最近心情不好，姐不要怪妈妈，其实妈妈今天在集市上还跟人家炫耀，说姐是几个生产队的卫生员，姐看病就能拿红包。”
　　杨丽羽有些惭愧，“我不是总能拿红包的。”这里不是富饶的地方，红包不是每家每户都给的起的，记忆力有几次是深夜出诊，人家给了几个大红包。
　　大家给红包的意思，其实有些是心理上的自我安慰，想让医生给好好看看，实际上杨丽羽心里最清楚，无论有没有红包，有没有报酬，她都会给人认真看病，开最有效又廉价易得的药方。
　　杨美羽摸摸杨丽羽的肩头，“姐，俺能求你个事儿吗。”
　　杨丽羽把脏的碗从木桶里拿出来，开始就着河水洗碗，“你说。”
　　杨美羽噘嘴，有些不开心，一双如黑曜石般明亮的大眼睛盯着杨丽羽，“姐不要嫁人，虽然俺不知道姐要嫁谁，但俺天天早上起来，都能看见咱家隔壁的小芳姐，每天都被婆婆打起来去洗衣服割麦子喂猪喂鸡，俺一想，要是姐是为了俺的学费嫁人，俺宁可不上学！”
　　杨丽羽唇角有一丝苦涩，可是这些由不得她，她既然来了这个家，必须要承担这个身体原主的责任，要让杨美羽能上学念书，而不是像农村多数女孩子家一样让女孩在家种地。
　　杨美羽“腾”的一下窜了起来，头上的两个羊角辫晃来晃去的，“要是妈偏要让姐嫁人给俺换学费，俺就不上学了！看妈咋整！哼！”说完，小脑袋一偏，十分倔强。
　　杨丽羽哭笑不得，“你到了上学的年纪就上学，也不能让你在农村种一辈子地啊。”
　　杨美羽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抱着杨丽羽的隔壁，“那俺从明天开始，跟姐学医咋样？”不等杨丽羽拒绝，杨美羽点头，“就这么定，从明天开始，俺到姐的卫生所跟姐学医去！好噫！”
　　杨丽羽把脏了的碗洗完，把木桶也洗干净，然后把碗放回到木桶里，没答应也没拒绝：“我们回去吧。”
　　-
　　“你说啥子？你要跟你姐去卫生所？”老太太一脸不敢置信的神情，使劲把自己缝纫的衣服丢到地上，“你咋就是不学好哩？俺让你去上学容易吗？俺给你攒这么久的学费了，你现在说不想上学了？!”
　　杨美羽下巴一扬，“俺觉得上学也没用，反正也进不了城，干啥子不都一样嘞。”
　　老太太抬起手对着杨美羽屁股就是一巴掌，“俺让你说！让你不学好！”杨美羽被老太太打的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老太太有些心软，“你过阵子就可以上学去哩，等你姐嫁了，俺就有钱交学费了，你咋又不想上学哩！”
　　杨美羽听的肝颤，叫喊起来，“俺就是不想姐嫁出去，俺不想看见姐像小芳姐一样，天天早上天还没亮就被老婆婆打起来，骂去洗衣服洗碗喂鸡喂猪！”
　　老太太扬起的手忽然在半空中停住，身体有些僵硬的坐回床上，满是皱纹的脸上写满了沧桑，“乖娃子，你都快十岁哩，你再不上学……唉。”
　　杨丽羽听的心酸，打断老太太的话，“别吵了，反正我都挺大了，再不嫁人在这地方也说不过去，我同意嫁人。”


第5章 被毒蛇咬了
　　老太太慢慢抬头，刻意的压下自己过于兴奋的情绪，“真的？”
　　杨丽羽咬唇，把头侧了过去不去看老太太，“嗯。”老太太握住杨美羽的手，“你姐答应嫁了，你姐答应嫁了！”杨美羽的小嘴还嘟着，“不要，姐根本不了解那啥子成家，嫁去是要受老婆婆欺负的！”
　　老太太狠狠的打了杨美羽的手一下，“小孩子家家的，莫瞎说话哩。成家老妈俺见过，人好又勤劳，咋能欺负她！”
　　杨美羽哼了一声，杨丽羽收拾了床，声音清缓，“睡觉吧。”
　　-
　　两日后的早上，杨丽羽刚醒，杨美羽就已洗漱完毕，趴在杨丽羽旁边。杨美羽的两个羊角辫是老太太给梳的，但老太太现在不在家，可能是去县集市卖鸡蛋去了。
　　“姐，前天可是说好的，俺可以跟姐去所里学医。”都两天了杨丽羽都没主动提这件事，杨美羽只好先说出来了。
　　杨丽羽从床上起来，不急不慢的换了衣服，“答应你，但你也得答应我，上学后一定要好好学习。”
　　杨美羽早就准备好了，蹦蹦跳跳的挽住杨丽羽的手，“俺答应！姐就带俺去见识见识。”
　　杨丽羽点头，进院子里翻出两个编织很密的箩筐，“今天我们去采草药。”杨美羽惊讶的张大了自己的小嘴，“为啥子啊！姐应该去所给队员看病啊！”早就知道采草药是个辛苦的活儿，一会儿一弯腰的，一天回来比在集市上卖鸡蛋都累，杨美羽想到这里有些犹豫。
　　“既然想学医，那就要先认清草药，不然给病人抓药的时候，弄错半点可酿成大祸了。”杨丽羽解释着，她早看出来杨美羽不想干又脏又累的活，但这里的孩子也都做过脏累的活，杨美羽做得也不少，只是不情愿做而已。
　　“可是俺只要识字就好哩，药柜子上都有写名的嘛。”
　　杨丽羽背了一个箩筐，“那你在家呆着吧，我去采草药了。”说罢就出了院子，杨美羽赶紧背上另一个小箩筐追上了杨丽羽，“姐，姐，俺跟你去。”
　　邻居家的小芳正探头出来瞅，杨美羽和小芳打了个招呼，“小芳姐！俺们去采草药哩！”小芳抱着一筐喂猪的剩食烂菜叶子和杨美羽挥手，“真羡慕你们！山上蛇多要小心哩！”杨美羽嘻嘻笑着拉住了杨丽羽的手臂，二人还没走远，就听见小芳的婆婆吼道，“芳子你干啥呢！猪都快饿死了你还在那发啥呆！”
　　小芳怔怔的看着二人离去的身影，心想如果自己也有一个这样的姐姐或妹妹就好了，至少自己在这个家里不会寂寞。
　　“好哩！”嘴上虽然答得欢快，但心里还是苦涩的。丈夫进城后就鲜少和家里联系，过年的时候会寄来点东西，已经快两年没回家看看了。她很想自己的丈夫，但婆婆说他工作太忙，近两年在攒钱打算在城里买个房子，如果工作出色的话，领导说不定就能给落个城里的户口，到时候一家人都能搬去城里住……
　　杨丽羽和杨美羽到了卫生所，杨丽羽让老傅帮忙今天上午给请个假，和妹妹上山采草药，下午再来所里。
　　老傅慈爱的摸了摸杨美羽的头，“杨大夫的妹妹长大后，定是和杨大夫一样是个美人……”杨美羽拉着杨丽羽高兴的说道，“俺姐可是个大美人哩！”
　　老傅连连点头，“是是是，你呀，也该催催你姐结婚啦。”杨美羽有些骄傲的说，“嗯呐，俺姐马上就要……”杨丽羽打断了杨美羽的话，“老傅我先走一步，所里就靠你了。”
　　老傅捋了捋自己的白色长胡子，“好，好，好……”
　　附近的山只有一座，离这里不算远，但走到那里要两刻钟左右。她们来的早，山里湿气重，还好不是很热。
　　山下有一个很大的湖，湖里的鱼不少，但这湖里淹死过不少人，在湖岸边上一般钓不到什么鱼，很多人直接到划船到湖中心钓鱼，但这地方天气不定，船又不大，所以很容易被掀翻，如果水性不好就别想游出来了。
　　“姐，听说那湖里死过好多人，你说咱俩上这山，会不会阴气太……”杨美羽说着打了个哆嗦，站在山上偷偷的瞄了下面的湖一眼，杨丽羽把杨美羽拉到一个缓坡的地方，“这山很大你要跟紧我，如果和我走失了，太阳在你上方中央的时候还没找到我，你就赶紧回家。看那几个我系红绳子的树，按那个方向就能走出去。”
　　杨美羽有点怕了，这里湿气重，而且树木高大，随着杨丽羽越是往深的地方去就越是害怕，听邻居们说这山上有好吃的野果子也有令人惊悚的毒蛇，万一被毒蛇咬了可咋整。
　　“姐，姐，要不咱回去吧，这儿太危险了。”杨美羽亦步亦趋的跟在杨丽羽身后，杨丽羽忽然弯下腰杨美羽吓得一惊，“姐，干嘛？”杨丽羽拿着个很小的铲子，轻轻的把草叶子周围的土拨开，小心翼翼的把一株益母草拔了下来，“你看这个，益母草。”
　　杨美羽看了看，“俺咋觉得这个和其他树叶子没啥区别。”
　　杨丽羽愣了下，指着益母草的叶子，又指了指地上落下的树叶，“益母草的叶子这个形状，你说和地上的叶子能一样吗？而且这些个小紫花，再加上两个摸上去的手感也知道，这是益母草啊。”
　　杨美羽还真摸了摸，“是哦……姐真厉害。”
　　“益母草能治很多病，而且这里比较好找，我们今天就采一些这个吧。”杨丽羽把一株益母草扔进身后的小箩筐里。
　　杨美羽点头，有要大干一场的激动，“好！”
　　虽然二人是都在找草药，但杨美羽根本不清楚哪些是普通的花花草草哪些是药草，杨丽羽又告诉了杨美羽几种比较好找的药草的明显特征，杨美羽跟着杨丽羽找药草，杨美羽不会弄这些药草，有时候把药草上面的花都撸掉了，杨丽羽只能笑笑的，当做没看见。
　　杨丽羽刨了点穿龙薯蓣，站起身来的时候有点头晕，眼前一片空白，一双手扶住了杨丽羽，才让她没跌坐在地上。
　　成旭海焦急的说，“总算是找到你了，听邻居说你上山采药去了，山上这么危险你咋还来呢。”
　　杨丽羽许久才直起身来，揉了揉太阳穴，“我妹偏要跟我学中医，我这打算要她看看中医辛苦，想她快打消这念头去学习啊！”成旭海蹙眉，“没看着你妹妹啊。”
　　她往周围看了一圈，“不可能，她刚才还在这里的，怎么不见了？？”
　　成旭海眼看前面就是悬崖，下面就是又冷又深的湖，只觉心里泛起一阵阵的森寒之气，“能不能……”
　　杨丽羽想也不敢想，“不能！不能的，她答应我不会往崖口走的。”
　　“那我们找找吧。”
　　“杨美羽——！”杨丽羽走在成旭海前面，按照回去的路走着，一边喊妹妹的名字。
　　可周围除了她的回声，一片寂静，一切生灵此时此刻如同死掉了一般的安静。
　　“杨美羽！”成旭海也跟着杨丽羽一起喊，喊了好多次后，依旧没有听到丁点杨美羽的声音。
　　许久没有半点回复，杨丽羽急得眼泪掉了下来，“都怪我，我不该带她上山采药的……”眼看太阳还离正上方很远，杨美羽很贪玩不会先回去的……
　　成旭海握住杨丽羽的手，“别急，我们再找找。”
　　“杨美羽——”
　　杨丽羽抹着眼泪，不知不觉走到一面被狂风暴雨寒冬大雪侵蚀过的墙前，墙面几近破碎，杨丽羽眼尖，先看到了小箩筐。
　　杨丽羽两步并一步的跑了过去，拾起箩筐一看正是杨美羽的，里面还装着一堆益母草呢！
　　“杨美羽！！”
　　刚喊完她的名字，杨丽羽就听见微弱的声音，杨丽羽立即屏住呼吸，就连这喘息都变得微弱。
　　“姐……姐……”
　　是杨美羽的声音！！
　　杨丽羽一惊，绕了半天跑到墙后面，发现杨美羽瘫倒在地上，裤子的裤管高高的挽起，两条腿上都有被蛇咬了的伤口，现在伤口还在渗着血。
　　“她被蛇咬了！”成旭海大惊，蹲到杨美羽身边，“你怎么样，除了腿上其他地方还有没有被咬？？”
　　杨美羽努力的摇了摇头，“姐，俺……好疼，是不是要死了。”杨丽羽握住杨美羽的手，声音颤抖，“不会，不会有事的……姐这就看看你的伤，不要怕……”
　　杨丽羽初步判断伤口，左腿是无毒的蛇咬的，伤口不深又少量的血深处，蛇的四行牙印都在上面。而右腿是毒蛇咬的，两个伤口看上去虽然不太深，但这毒液的毒性完全可以让杨美羽短期或终身无法走路。
　　“有刀吗？”杨丽羽看向成旭海，成旭海翻遍了全身上下的兜，“之前我放兜里过一个很小的刀，今天咋就忘带了……”成旭海后悔出门的时候没检查衣兜，现在恨不得撞墙，忽然想起一个办法，“我可以用嘴把毒液吸出来。”
　　“还是我来吧。”杨丽羽未多言，她知道杨美羽已经快挺不住了，先用药草叶子擦了擦杨美羽的血，俯身下去，唇吻住杨美羽右腿的两个蛇牙伤口，稍一用力，感觉一股血气袭来。


第6章 聘礼要送四大件
　　杨美羽现在已经没什么知觉了，杨丽羽把毒液吸了吐掉，连续几次后站起身来，正要把杨美羽抱起来，成旭海连忙按下她的手，柔声道：“我来吧。”
　　成旭海背着杨美羽，下山的时候走在杨丽羽的身后，到山下的时候总算是见到了熟悉的小路，远处是未割完的金色麦田。
　　到卫生所的时候，老傅在那哼着小调用药碾子弄草药，成旭海把杨美羽平放到床上，杨丽羽立即从卫生所的柜子里拿出两条束腿的紧绷带和小夹板，把夹板摆好后两条绷带绑到杨美羽的脚踝上方和膝盖下方。
　　老傅见杨丽羽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不禁开口说道，“杨大夫，这可是山里蛇咬的？”杨丽羽一边从红色的格子柜里找药，一边说道，“嗯。大部分毒液吸出来了。”
　　取白菊花白芷等清热解毒的药材，放在水里浸泡，将煎药的小锅找出来，等待一会煎药。
　　老傅捋了捋自己的白色胡子，无奈的笑道，“杨大夫真是个好姐姐啊。”杨丽羽在几百个柜子里找着需要的药材，老傅摇了摇头，从衣兜里摸出一把钥匙，将珍贵药材的小盒打开，拿了纸兜出点药粉放在桌上包好。
　　待杨丽羽找完了需要的药材，终于有时间静下来的时候，成旭海才发现她脸色惨白，“杨……大夫，你是不中毒了？”杨丽羽深吸口气，目光透过成旭海看向床上昏迷的杨美羽。
　　杨美羽依旧是扎着两个冲天牛角辫，小辫子的上面还用两个红色的头绳绑着，怎么看都是充满着活力，但此刻躺在所里的床上，这可怜模样，是怎么看都让人免不了心酸。
　　老傅余光瞥了杨丽羽一眼，不紧不慢的说道，“杨大夫嘴里没伤口，毒液若是吐了咋能中毒？亏你还是个知青。”
　　成旭海羞赧的低下头，他只是太担心杨丽羽了。
　　虽然是他将杨美羽背下山的，但走在杨丽羽的身后，看她的背影落寞得让他心疼。杨丽也是帮过他家好几次了，一直也没能帮上杨丽羽点什么，今天总算帮了她一次，未料事情让人唏嘘。
　　“我没事。”杨丽羽闭上眼睛揉着太阳穴，事情弄得她真的很头疼，若是早知如此，当初便不会将杨美羽带到山上采药……
　　卫生所门口一大一小的药筐里，小的里面装了不少紫花益母草，杨丽羽仿佛能够想象到杨丽羽每次弯腰，将益母草小心的弄出来放到筐子时的样子，但现在杨美羽只能脸色苍白的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而她，只能在这里为其默默祈福。
　　她不是在太医院里没有接过这样的病例，记得有一年雪下的奇大，几个王爷偏是要去雪山狩猎，结果还没到雪山，半夜在一片茂密丛林里吃烤兔肉，几个王爷围着篝火吃的正香，几条毒蛇突然窜出来把一个最瘦小的王爷给咬伤了，毒蛇咬完后十分诡异，非但不逃还围着几人乱爬，还好有个王爷急中生智拿起两根带火的棍子冲着蛇乱挥，蛇受了惊才爬走。
　　杨丽羽记得，李时珍的《本草纲目》里有记载，蜈蚣主治鬼疰蛊毒，啖诸蛇、虫、鱼毒，杀鬼物老精温疟，去三虫。当地有许多怪虫，抓了不少蜈蚣弄成粉给王爷服下。
　　当时李时珍并没有在几位王爷身边，杨丽羽是被正德皇帝派去跟着几位王爷，王爷吃了蜈蚣粉后高烧不断，当杨丽羽知道自己项上人头即将落地的时候，那位王爷居然神奇的好了起来。
　　正德皇帝念在杨丽羽多年一直忠心耿耿，再加上对南方疫情有许多贡献，才放过她一次，不然她是没有命穿越到这个时代来的。
　　“杨大夫，杨大夫？”老傅拿着包好的药粉叫了杨丽羽几次，见杨丽羽一动不动以为她是睡着了，叹口气刚放下药粉，杨丽羽回过神来，“老傅……有事？”
　　老傅赶紧把药粉塞到杨丽羽手里，“这是前些日子磨的蜈蚣粉，杨大夫将这些分九次，一天三次给她服了，保证她不有啥事。”杨丽羽有些感动，接过药粉不停的向老傅道谢。
　　所里的珍贵药材是不能轻易使用的，蜈蚣不仅是有剧毒还不好抓，所以想得到蜈蚣是件不容易的事。
　　杨丽羽知道社长新人老傅，所以那把珍贵药柜的钥匙给了老傅保管，老傅这次算是帮了杨丽羽大忙，最重要的是，她的心终于能放下了。
　　-
　　杨美羽下午的时候意识清晰一点，杨丽羽赶紧把熬好的药端过来喂她喝下去，杨美羽喝完药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姐，俺是不要死哩？”杨丽羽打了她一下，“净瞎说话！都给你救活了你要是死了，我就把你扔茅坑里去！”
　　杨美羽被杨丽羽逗笑了，“姐，你净唬俺！俺可不信哩……”杨美羽念叨着，“俺姐对俺最好哩，咋会把俺扔茅坑里嘞……”
　　太阳落山前，杨美羽的脸色也渐渐转好，老傅打算收拾收拾回家了，成旭海在跟队长请了假，在这里陪了杨丽羽一天。杨美羽看老傅回家了，也嚷嚷着要回家，杨丽羽无可奈何只能把杨美羽抱起来，成旭海拦住杨丽羽的手，把杨美羽背了起来，“杨大夫，一起走吧。”
　　杨丽羽犹豫了下，杨美羽趴在成旭海的背上瞎哼哼，杨丽羽锁门的时候，听到成旭海和杨美羽小声说话，也不知说了什么，杨美羽被成旭海逗得哈哈大笑。
　　杨家离卫生所不远，杨美羽一天浑浑噩噩的，在成旭海背上的功夫也睡着了，走着走着，成旭海说，“杨大夫，咱要不……结婚吧。”
　　杨丽羽愣了一下，“突然说这事……”谈到这个问题，她真是避之不及，老太太巴不得她感觉和成旭海结婚，本来她以为成旭海还不知道这件事呢，但成旭海这么说了，肯定是老太太跑成家说点啥了。
　　眼看就到杨家了，成旭海跟着杨丽羽走了进去，边走边说着，“我妈说我爸搁城里弄来了一张飞鸽自行车和缝纫机的票子，过段时间我爸还能弄来收音机和手表的票，我家现在也攒了点钱……”
　　四大件不是家家结婚都能有的彩礼，能给女方家里送得起四大件的，的确算是状况很好的家庭。
　　成旭海父亲和杨丽羽父亲生前一样，都是在城里搞科研，是挺多人羡慕崇拜的科学家，但一家人总是聚少离多。
　　“呀，旭海这孩子咋来哩？你也不知跟俺吱个声，这多不好！”老太太不知何时从屋里窜了出来，穿着打满补丁的灰色衣服，“旭海留这儿吃个饭？”
　　按照惯例，老太太这个点不会回来的，经常是天都黑透了才带着杨美羽从集市上回来，今天也不知怎的老太太回来这么早。
　　成旭海进了屋，把杨美羽放床上，“我妈在家等我回去吃饭呢，就不留着儿了啊。”老太太见杨美羽腿上包着一层纱布，眯了眯眼瞪着杨丽羽，“你把美羽咋的了？”
　　杨丽羽只好从实招来，老太太听完恨不得一巴掌打在杨丽羽脸上，碍于成旭海也在，老太太在二人婚前怎么说也得装个好亲家母的样子，但老太太还是没好气的斥了她一句，“你一天天的，等她哪天被折腾坏，你就开心了！”
　　成旭海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见杨丽羽低下头一声不吭的走到院子里，坐在石桌旁。老太太偷偷瞥了成旭海一眼，又是笑容满面的说，“旭海别见外哈，把这儿当自个儿家就成！俺这大闺女一天天的……唉，可怜的小美羽，被蛇咬成个啥样儿啊……”话没说完就要解杨美羽腿上的绷带。
　　成旭海急忙拦住老太太的手，怔了片刻好不容易才蹦出一句话，“杨大夫说现在不能解开。”老太太皱眉，喝道：“杨丽羽!你给俺过来！”
　　杨丽羽闷头走了进来，老太太冷冷的说，“你给你妹妹整成个啥样子!”
　　在北方搞科研的杨程国，生前最喜欢大女儿杨丽羽，而老太太总是觉得小女儿杨美羽被杨程国冷落，所以现在杨程国逝后对杨美羽宠着惯着。老太太总是习惯的骂道：“你就咋不下去陪你爹哩，免得他总搁梦里问俺，美羽为啥子不是男孩儿！”
　　杨程国在老太太怀着杨美羽的时候，已经想了好多适合男孩的名字，并且将未来如何培养都想好了，怎么说都要不能比杨丽羽差，没想到生出来却是个女孩，杨程国十分生气。在杨美羽出生的一刻，就决定一心培养大女儿杨丽羽。


第7章 谁说成家男人不行
　　成旭海从杨家出来，趁着太阳落山的余光匆匆往家中赶，刚刚进了小院便听见母亲和哥哥成旭江的声，声音不大，但颇有争吵之意。
　　“凭啥子总让俺在这破地方呆着，爹就是偏心……”成旭江拿着筷子扒拉着自己碗里的饭，母亲在自己满是油渍的破围裙上擦了擦手，语重心长的说：“江啊，咱现在不能进城，你爹真不是偏心，他是想你赶紧回小玉娘家，把小玉给接回来。”
　　成旭江嘟囔两句，“小玉这不是不回来嘛！又咋能怪俺哩……”
　　“小玉为啥跑娘家去，还不是你给气的？你最近就勤去去小玉娘家，说两句好话，给小玉接回来成不？”
　　成旭江放下了筷子，两只手放在一起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啥玩意就给俺气的？你说说她说那堆话气人不？啥叫‘俺没正经事，俺就是不如俺弟，俺就是不行’？这话谁听了不生气啊？”
　　母亲叹气，无奈的摇头，“咋整，你既然本来就那啥子，小玉抱怨两句不挺正常，小夫妻两口吵吵闹闹的……唉，想当年俺和你爹啊，想吵闹都不行喽！”
　　成旭江豹眼差点就瞪过去了，啥意思，连亲娘都说他不行哩！
　　成旭海这个时候正好进门，成旭江清了清嗓子装作什么也没发生，拿起筷子继续扒拉自己的饭碗。成旭海看了看两个人，欲言又止，走进里屋拿毛巾又进院子，打了一盆水洗把脸。
　　成旭江愣了下，又埋头吃饭。
　　成旭海第二次走进屋里的时候，母亲正给他的碗里夹鸡蛋。
　　他瞥了一眼桌上的两个菜，一言不发的坐到凳子上，“今天怎么做这么多好菜？”
　　成旭江惊讶道，“俺滴娘啊！这菜也叫多好？弟啊你是没去过城里吧，城里馆子里的菜才是真的好啊！”自从杨丽羽上次给他开了个药方，他近几天就总借口往城里跑，母亲开始还问过两次县上集市，发现县上集市真的没有需要的，只能让成旭江去城里抓药。
　　开始的时候还真是去找药材了，后来两次各种借口要钱说是车票和饭票，母亲总不能看他饿死累死，只好给了他一些钱和票子。
　　今天听成旭江这话里的意思，大概是见到城里生活水平比这儿的好多了，语气总归有点羡慕的。
　　成旭海没吱声，快速的扒了两口饭，母亲拍拍他，“今个儿咋回来晚了，之前你爹说那事儿考虑好没有？”又给成旭海夹了一块鸡蛋。
　　成旭江看母亲给成旭海夹菜的时候，发现一块很小的肉，乍一看惊喜万分，正要夹的时候，母亲的筷子伸了过来，一筷子夹走了菜碗里的肉。成旭江张大了嘴巴诧异的看着母亲的举动，母亲很自然的把那块肉夹到成旭海的碗里，还有些严厉的“督促”道，“快吃，菜都快凉了！”
　　成旭江叫唤了一声，“哎哟！妈啊！你还说不偏心俺弟！你还说不偏心俺弟！？”
　　成旭海抬头看了成旭江一眼，把自己碗里的那块肉直接丢到成旭江碗里，成旭江二话不说拿筷子扒拉进自己的嘴里，还没尝到什么肉味呢，肉就已经下肚了。
　　“妈这是啥肉啊，咋个一点肉味儿都没有哩。”成旭江吧唧吧唧嘴，“还是俺弟对俺好。”
　　母亲看成旭江一系列的动作，把空碗捡走装在一个小木桶里，成旭海也快速的吃完了饭，把碗放桶里，二话不说就要拎着木桶去河边洗碗，没想到母亲直接拦了他，“让你哥去！”
　　成旭江还在回味着没什么肉味的那块肉呢，忽然听到母亲这话又老大的不乐意了。
　　“凭啥啊……不是说好的一人一天么……”昨天刚洗完碗，今天还要他洗碗啊。
　　成旭江不乐意洗碗主要原因有两个，一是他体型偏胖，别人洗碗都是蹲着一会儿就洗碗了，他洗碗只能坐在坚硬的石头上，这样一来河水肯定容易冲湿他衣服，一时半会儿的在那湿着也不舒服，二是他身体状态不太好，每次从石头上起来的时候，眼前都一片白，拎着木桶回去的时候，走路总是一上一下起伏，看着十分可笑。
　　“都说小玉往娘家跑，你自个儿看看自己争气不争气！成天的割麦子也偷懒，拔草也偷懒，队长扣你多少分了？还腆个脸要钱进城去哩？要让你爹知道，他不得从研究所出来把你腿给打折！”母亲向来脾气温和，少有生气的时候，但一旦发怒的时候，谁看了都怕。
　　见母亲大发雷霆，成旭江吓得赶紧拎着木桶颠着颠着跑了出去。
　　--
　　成旭海打了一桶水，回里屋把衣服脱了，把毛巾沾湿擦着身上。现在是夏秋交接之时，白天很热，晚上很冷，太阳一旦落山后，白天流出的热汗就瞬间渗入进衣服里黏在身上，晚上睡觉的时候很不舒服。
　　母亲等成旭海穿好衣服后，掀开门帘子走进来。成旭海把脏衣服丢进桶里，打算一会儿去外面洗衣服。
　　“妈，有啥事就说吧，反正这儿也没外人。”
　　刚擦完身上，窗子还开着，一阵小风钻进来，成旭海小跑把还留个小缝儿的窗子关了，叠着床上找出来的两件打满补丁的旧衣服。
　　母亲拉过成旭海的手，“你明年也能回城了吧？过了年就往城里去吧，这小地方比不得城里，瞧你哥都贪念着城里呢。”成旭海眉头蹙起，“咋这么着急？好歹等开春的吧，我和丽羽还没结婚呢，要进城里工作了，到时候丽羽咋整。”
　　母亲接连叹了几口气，“俺本来跟你爹都想好了，赶紧把四大件买了，你跟杨大夫这婚也结了，你进城后……哎不对，要是俺能在你进城前抱个大胖孙子就好哩！”说到这里，母亲眼底露出喜悦的光芒。
　　成旭海“啊”了一声，“妈，你咋还忘了呢，女人怀胎十月，我开春儿前要去城里报道的，咋可能在我走前，你再抱上大孙子？再说了，我……”成旭海想着想着就脸红，万一杨丽羽不打算婚后立即同居呢？卫生所的事儿那么多，病人也多，他要是一进城，杨丽羽怀孕了，孩子的户口落个这小地方的也不好。
　　前段时间和队长闲聊的时候，队长还说好像城里有个大医院缺大夫，不知道要把哪个卫生员给调过去呢。
　　附近几个公社也就这个公社发展得好，每年上交的公粮也及时，邻里社里关系都保持挺好，比起相邻的两三个小公社可好太多了。
　　杨丽羽医术精湛又年轻，虽然经验可能没傅大夫多，但年轻人头脑反应总是快的，未来发展空间太大，何况她能熟练使用针灸、敷药手法，城里医院会这两个的大夫也不多，所以把杨丽羽调进城的可能性太大。
　　母亲故意狠狠拍了一下成旭海的脑袋，“你怂啥？就听俺和你爹的，俺保准那刁钻老太太不能有话叨，成天看她叨叨杨丽羽长短，老太太就稀罕那咋咋呼呼的小丫头，俺看那小丫头长大了也不顶她姐一半好！”
　　成旭海很是无奈，都快成为一家人了，俩当事人还没说啥呢，两家的妈都开始着急操心起来了。
　　“妈，这是我的大事儿，您就让我自个儿决定一次吧，有时间我去找杨大夫商量商量，您看这样儿成不？”成旭海连忙扶母亲坐下，说点好话哄哄母亲，先把母亲的心安定下来，具体的事情以后慢慢谈。
　　他一时间能不能接受无所谓，成旭海担心的是杨丽羽。看杨丽羽一个那么腼腆的人，虽然性格有点古怪，但人总是善的。她气质就像不染纤尘的谪仙，相貌像是从古代画卷里走出来的美人儿，懂礼貌又有厉害的医术，谁家的小伙子看了不心动。
　　“成哩！那这事儿妈就不给你操心了昂，”母亲总算满意的点头，“但你可要自己把握好时机，别让人杨大夫等的花儿谢了才送去聘礼啥的。咱家不缺钱，你爹和俺攒的这些钱，你也知道干啥，你哥的婚都结完了，也没啥用钱的地方，现在就差你了。”
　　成旭海立即回道，“知道知道，我不会懈怠的。”
　　母亲又神神秘秘的补充了一句，“可给咱成家男人争争气，谁家老太婆瞎叨叨说咱成家男人不行，还有西村那俩傻子传播谣言……”
　　他忽然想到了第一次看到杨丽羽的场景，她站在金色的麦田里，双手插在白大褂外的口袋里，灿然一笑，“你可以证明你行啊”……他还记得当时自己害羞的低着头，不知所措，仓促的补上了一句自己都觉得可笑的话，然后迅速转移话题。
　　“妈！你咋能这样子！”成旭江躲门口的帘子后半天，他洗完碗回来，进屋就听见弟弟和母亲商讨着婚事，前几天他去城里的时候，母亲还骗他说家里没钱了，现在又说买聘礼四大件又说赶弟弟的婚事……他气的七窍快要生烟！


第8章 被赶出家门
　　杨丽羽吃完饭在小院子里乘凉，天气渐渐转凉了，估摸着还有几个月就要入冬了。
　　也不知道自己另一个世界的身体会怎样，皇帝没有了她这个御医，心病由谁来治……但总归是帮不了的，还是想想眼前的事儿吧。
　　月亮从朦胧的秋季夜风中升起，杨丽羽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两三步从院子里回到小屋。
　　老太太躺在进门的竹子躺椅，躺椅很破，老太太修补过不少次，现在能躺个人，大概再过一阵子这躺椅就该扔了。杨美羽在床上趴着，前几天杨丽羽从卫生所拿回两本针灸的书，其实也不算是书，挺破的像是个小手册，杨美羽现在就趴着看那本针灸的书。
　　杨丽羽刚回屋，老太太睁开一只眼睛，“你老妹儿看书呢，你还不快去教教她哩？”杨美羽赶忙摇头摆手，“罢了罢了，俺自个儿看就成，俺姐快回屋好好休息着，明天姐还得去所里给人看病哩。”
　　杨丽羽一直没吱声，掀开门帘子回到里屋，脱了鞋在炕上躺着，白天的一堆烦心事又从脑海里蹦跶了出来。不想那些事儿，心里还能好受点，但现在太早，她也是睡不着，借着月光翻来覆去的。
　　外面的油灯还亮着，杨美羽看杨丽羽的医术津津有味，老太太打了个哈欠，在躺椅上昏昏欲睡。
　　圈里的鸡咯咯的叫了，几只鸡挤在一起像是要打架一样，张着膀子跳来跳去的。老太太被几只鸡弄得心烦，今晚这几只鸡咋也不安宁哩？老太太趿拉着布鞋，手拿着竹竿子走到圈里，把几只挤在一起的鸡给赶开，“叫啥子叫，没听着俺娃儿学习呢？”
　　小队长是跑来通风报信的，还没进院子就看着老太太摸黑拉着竹竿子一顿胡噜，以为老太太疯了，半天不敢进院子。
　　小队长今年才娶的媳妇儿，媳妇儿正怀孕呢，他可不想自己媳妇儿刚怀上，自己就跟这老太太有点什么过节，早就听说这老太太脾气不好，他现在倒也不敢贸然进去了。
　　“老太太，杨大夫搁家不啊？”小队长站在院子门口喊了一嗓子，听见老太太骂骂咧咧的声音渐渐消了，小队长见老太太没什么反应，于是又喊了一句，“成旭江的老母亲病倒啦，杨大夫给去瞧瞧病吧！”
　　老太太扒拉着圈里的鸡，把竹竿子扔到地上，踮着小脚快步走到院子门口，一见是小队长，说话的语气缓和了点，“咋哩？队长刚才说啥”
　　小队长又把自己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老太太反应半天，疯了一样冲进屋里把还在床上躺着的杨丽羽揪起来，“你赶紧去看看！”杨丽羽被老太太推搡着，她刚穿上鞋，稍微理了理衣服便跑了出来，又想起点什么，跑回屋拿了药箱才走。
　　成旭海单膝跪在母亲的榻前，成旭江站在油灯桌子后面，一言不发。
　　大队长怼了成旭江两下子，“唉，给你母亲道个歉，说个不是也就完了，何必给她气成这儿样？”成旭江梗着脖子，就是不吱声，眼睛通红。
　　成旭海一个劲儿的哄着母亲，手放在母亲胸口给母亲顺气，“您别生气，哥他也不是故意的啊……”刚才成旭江一口气说了一堆话顶撞母亲，母亲开始还说成旭江不懂事，后来就直接被成旭江气得倒在了地上！
　　成旭海记得母亲之前没有心脏病啊，但被哥哥这一气，差不多心脏病就气出来了。
　　母亲倒在床上大口大口喘着气，等顺了两口气，又指着成旭江断断续续的骂道，“你个不孝子，俺和你爹养了你半辈子，养出你这么个孽子来，造孽啊……”成旭江用厚实的手掌摩挲了一把脸，背过身去，还是不说话。
　　他还有一肚子气要撒呢，母亲就这么倒下了，他还能说啥？难不成真当队长面，好好把自家那一亩三分地的财产掰扯掰扯？？
　　成旭江是有气，但现在母亲都这样了，即便他再想说也不敢说了。
　　队长苦口婆心的劝解，“你看看啊，小江，俺们都看着你长大的，你母亲养你半辈子，你咋能给她找气受哩？你就点个头认个错，你母亲这口气也就下去了，是不？”
　　成旭江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大喘气的老母亲，刚要说两句话，老母亲拿起桌子上的瓢盆扔了过去，还抓了一把木桶里刚洗完的筷子也扔了过去，成旭江连忙躲开，大喊一声，“妈！你咋能这样！！”
　　成旭海轻柔按住母亲的手，“妈，您别生气了，哥他也知道错了，您也知道我哥这人做事冲动，他当时也不是有意说出这些话的。”成旭海揉了揉母亲的太阳穴，“您听我一句劝，别跟我哥置气了，行不？嫂子一直没回来，哥心里也挺烦的，这不才跟您拌嘴两句？”
　　母亲本来气消得差不多了，一想起自己儿媳回娘家这事儿就觉得丢脸，老队长还在旁边呢，母亲才觉得颜面上有点过不去了，把老队长打发走，才继续说话。
　　“他心里烦？一天天干啥都偷懒，队长扣过他多少分罚过他多少次，他自己心里没个数儿是不？小玉回娘家，小玉回娘家，一天天你俩也就拿这事儿让俺气结！”母亲话语刚落，咳嗽了半天，成旭江赶紧过来要拍，没想到老太太一把推开成旭江，“你不想着城里好吗，滚城里去！拿着你的行李滚出去！！”
　　成旭江和成旭海都愣住了，成旭江的眼泪渐渐蓄满了眼眶，“妈，你说啥？俺……俺……”
　　成旭海见母亲这次是要赶哥哥出门了，拉住成旭江的袖子，“哥，你给母亲认个不是，你千万不能走啊，你走了小玉嫂子怎么办啊？！”成旭江眼睛通红，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被气的还是被母亲这些话吓的，但身子笔直，一下都不肯弯。
　　母亲大吼了两声，“滚啊！不喜欢城里吗？滚去城里啊！！”成旭江一动不动，像是被定在了那里一样。
　　“杨大夫到了！杨大夫到了！”小队长跟着杨丽羽一路小跑过来的，看见老队长忧心忡忡的站在屋外，感觉大事不好。
　　杨丽羽刚进屋，一个破旧的枕头砸了过来，好在小队长眼疾手快把杨丽羽拉开。
　　“咋，你们这是不欢迎杨大夫呗？自个儿家的事儿，别让杨大夫笑话了！”小队长虽然平时笑嘻嘻的，但严肃起来比老队长还认真。
　　杨丽羽擦了擦汗，“我没事。”放下药箱，半跪到母亲床前看一下情况。
　　母亲此时被成旭江气的呼哧呼哧的，杨丽羽看了成旭江一眼，柔声道，“你们先出去。”成旭江被小队长拉着出去了，杨丽羽蹙了蹙柳眉，“你也出去啊。”成旭海犹豫了下，他本来还想当个帮手的，看来她是不需要。
　　“好。”
　　杨丽羽等屋里就剩下自己和成家母亲，把脉后又问了点病理问题，开了几副药，“一会儿让成旭海跟我去所里拿药去，气大伤身，您也别生气了。”杨丽羽在半路上，就听小队长把这件事说的差不多了。
　　杨丽羽知道自己起到的作用大概就是开导开导，毕竟现在她也没过门，想管也是多余。
　　母亲是打心底喜欢杨丽羽的，一直想着杨丽羽能赶紧过门；母亲也是最疼爱自己小儿子成旭海的，虽然现在他是个知青，但他为人处世那一套可比大儿子成旭江好多了，再加上成旭海生的就比成旭江好看，之前成旭海念书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小姑娘看着欢喜呢。
　　如果长得清丽又有知识的杨丽羽真能和自家成旭海凑成一对儿，她可真要开心坏了。
　　“俺家老大……唉……罢了，不提这事儿了。”母亲咳嗽半天，拉着杨丽羽白净的手，“俺现在啊，就希望你以后能和俺家旭海好好的，俺就能放心了。”杨丽羽笑了笑，只顾给写药方，没吱声。
　　给成家的老母亲揉了揉有点水肿的手臂，又扶起来捏了半天的肩膀，“您好生歇着，别生气了，您要是气坏了身体，旭海明年也没法进城了。”母亲还是有点惊讶的，成旭海要进城这件事也不是板上钉钉的，谁也不敢保证的事儿，就让杨丽羽这么随意的说出来了。
　　母亲神色多了几分的凝重，“丽羽啊，俺就问你一句话，要是俺家旭海进不了城了，你俩的婚还……”
　　杨丽羽的手按上母亲的手，脸上的笑容十分温柔，倒真像是已过门的儿媳妇，“您放心，只要咱两家约定好的事情，谁都改变不了。”母亲被杨丽羽的这番话感动了，把杨丽羽搂进怀里，有这么个优秀准儿媳，真可说是光耀门楣了。
　　“俺一直都觉得做医生这行不容易，丽羽你这么年轻，在所里干得还这么好，进城工作是迟早的事儿，”母亲的眼睛里已经有了点泪光，“救死扶伤，苍天开眼，让俺们家捞到这么个贤惠的儿媳妇……”


第9章 去城里工作
　　杨丽羽从成家回来，在水盆里洗了手，擦一擦脸，躺床上睡觉。
　　她刚躺下还没睡踏实，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让她惊醒，她睁眼一看，窗边隐约一个小小的身影在她找着什么东西。
　　杨丽羽看到那两个冲天羊角辫就知道是杨美羽，可是她此刻应该在屋外和老太太在铺着凉席的炕上睡觉呀，她来找什么呢？
　　杨丽羽虽然好奇，但是觉着也不方便叫杨美羽，老太太虽年近五十岁，但耳朵可是真尖啊，什么话都听得清清楚楚。杨丽羽躺在床上没动，睁着眼睛看杨美羽到底要找什么东西。
　　杨美羽毕竟小孩子，一边找东西一边小声嘀咕，“啥针灸书哩，藏得真严实。”
　　杨丽羽缓缓从炕上起来，在枕边摸到自己已经破烂的针灸术，递给杨美羽。杨美羽感觉自己背后被什么东西推了一下，吓得叫了一声“哇”。紧接着看着面无表情的杨丽羽手拿针灸书，杨美羽嘻嘻一笑，“谢谢姐。”
　　老太太闻声摸黑从屋外进来，悄悄掀开门帘正好看着这一幕。
　　只见清亮的月光下，杨丽羽将手中的针灸书递给了杨美羽，杨美羽一脸满足的样子。
　　老太太踮着小脚大步走到两人跟前，凶巴巴的说，“拿来，给俺。”杨美羽像珍藏宝贝一样藏在身后，扬起倔强的小脸表示反抗。
　　老太太看向杨丽羽，杨丽羽犹豫下，“妈，美羽喜欢针灸，那就让她看看，也没什么坏处。”
　　杨美羽本来以为姐姐不会借她书看，没想到不但借了她书，还帮着她说话。
　　于是也跟着点头，“妈，妈，俺就看看……”本以为老太太不会不同意，没想到老太太依旧顽固不化，“看什么看哩！你再过几周上学去，还看什么针灸？”
　　老太太担心杨美羽真的会跟杨丽羽去学老中医，但是老太太不喜欢杨美羽学医，家里已经有个学医的了，杨美羽跟着杨丽羽学，再好也超不过杨丽羽，倒是不如让杨美羽去上学，以后当个人民教师，指不定还能搬进城里去工作呢！
　　杨美羽把针灸书往自己背后一藏，老太太抢好几次都没拿到，于是两个人就在那里僵持着。
　　杨丽羽看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再僵持下去天都要亮了，于是弯下腰，对躲在桌子旁边的杨美羽说，“这书我暂时不用，你有很多时间看，但是现在你该去睡觉。”
　　杨美羽看看老太太，又看了看温柔的杨丽羽，哼了一声。
　　杨丽羽继续哄道，“先放我这里保存，等你明天醒了再来拿，不然你现在拿了也没用，反正我不告诉你，你也看不懂。”杨美羽听了杨丽羽的话，轻轻的把书放在桌子上了。
　　老太太还不等杨丽羽的手碰到书，眼疾手快抢了书，“学什么针灸，你好好学习！”
　　杨美羽的小嘴撅了起来，看着老太太把针灸书塞到裤腰里，眼睛泪汪汪的快要哭出来。
　　杨丽羽实在不愿和老太太较劲，柔声安慰杨美羽，“你先去睡觉，明天醒了就能看书了，你看天还黑着呢……”指了指天边的弦月，虽然月色清澈，但夜色依旧笼罩着整片家乡的土地。
　　杨美羽撅着嘴，很不情愿的回到屋外的炕上睡觉，但走的时候一直盯着老太太裤腰间的破旧的针灸书。
　　老太太等杨美羽走了，把针灸书藏到杨丽羽炕边上的箱子里，并且用锁头锁上了。
　　“看啥针灸看针灸，你叫她好好学习，再过几周上学了，哪有闲心看这些哩！”老太太确认箱子锁好后，回到屋外的炕上睡觉。
　　-
　　科学研究所，成冠民摘下厚厚的眼镜，揉了揉疲劳的眼睛，回到宿舍脱了白外套，坐在床边想着什么事情。
　　这两天他没收到儿子成旭海的来信，但是他今天已经邮寄出去一封信了，告诉他这边已经安排妥当，只等他在第二中学教书了。学校的事情他也帮儿子安排好了，只不过儿子的态度仿佛又犹豫了。
　　听过来的老乡说儿子马上要成亲，他给成旭海攒了彩礼钱，工业票也有，他希望儿子能尽快把婚结了来这边工作，但是儿子那边事情好像很多，一时半会忙不完。
　　成冠民叹了口气，从裤兜里摸出几张小面额的纸币，准备等成旭海来了带他去离科学研究所近点的饭点吃顿好的。
　　上级说了到时候会给他一天假期，他希望到时候不仅能看着二儿子成旭海，还能看见大儿子成旭江和大儿媳妇小玉。
　　研究所工作辛苦，晚上加班熬夜是很正常的事情，又过了约有一个钟头，成冠民的另外两个同事回来了。
　　“老成，你那边算完没有呐？俺这边老麻烦了，也不知道哪里出差错了，搞得又得重算一遍，这叫什么事啊！”一个同事回来抱怨，试验演算简直太累了，一个结果可能要算个一星期，想想一星期都要面对同一个试验的一个阶段，时间长了真让人有些受不了。
　　成冠民把几张破旧的纸币抚平褶皱，叠好装进口袋里，慢吞吞的回答：“二号的都搞完了，我这不就提前回来了么。”另一个同事换衣服，急匆匆的擦着身上的汗，“听说你们二号容易点，我们这边很快又弄别的了，要是上面搞程序的有误差，我们这边就得等，他们好不容易整完，我们又加时加点的搞。”
　　成冠民倒了一口水喝，“行，咱这工作还可以，外面的虽然自在点，但工资太少，家里小孩老人多点，饭又吃不饱，咱们好歹食堂供着饱饭。”
　　两个同事唏嘘半天，拿着折扇在床上扇扇风，关灯了各自睡觉。
　　-
　　一天，杨丽羽正在卫生所吃午饭，一个社员一溜烟跑进卫生所，“杨大夫？恭喜你了，你被推荐到城里去了。”一旁在看穴位图的傅大夫不急不慢的说，“杨大夫真有福。”
　　杨丽羽愣了下，她怎么会被推荐到城里去？她记得自己没什么傲人功绩啊。
　　社员知道杨丽羽不懂怎么回事，虽然杨大夫要去城里，对这个社来说是个损失，但杨大夫未来可是一片光明，真替她高兴！不过好人有好报，这大概也是杨大夫的好报来了。
　　“老傅，是前阵子社长说的那个吗？那个药方的膏药我还没尝试，怎么就被推荐去了？”杨丽羽一头雾水。
　　傅大夫捋捋白胡子，“不晓得呀，杨大夫年轻有才华，被推荐去还有毛病了？”
　　杨丽羽无话可说。
　　社员也是很高兴，“真是好人好报，杨大夫从来不收俺们红包，医术高超，进城里工作是迟早的事儿！”
　　傅大夫迈着大步严肃的说，“小六，你这话有针对我啊，以后不能给你开好方子了，得让你多病一段时间。”社员知道老傅是在开玩笑，连忙面带笑意给老虎顺毛，“您哪，还不是上级担心您年纪大了，不方便多走动，所以让您在卫生所好生呆着，您要是年轻，也是能进城里！”
　　傅大夫点头表示认同，社员通知到了杨丽羽，看没什么事情也就走了。
　　等杨丽羽晚上回家，老太太也听说了杨丽羽被调到城里的消息，但从老太太的脸上，杨丽羽也看不出悲喜。一家三口围一桌吃完饭，谁都没说一句话，一向好动多嘴的杨美羽也安静的很，在板凳上安静的扒拉着碗里的面条。
　　老太太收拾猪圈，杨丽羽和杨美羽坐在院里的台阶上乘凉。
　　“姐，你去城里可不能忘了还有俺这个妹妹呀。”杨美羽小小的身子依偎在杨丽羽身边，像只小猪一样往杨丽羽的怀里拱。
　　杨丽羽苦笑不得，把她当成什么了？“她”来这里半年多了，早已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即使老太太有些刻薄，美羽又有些调皮淘气，她杨丽羽也早已把她们当做了自己最亲的人。
　　杨美羽睁大了眼睛望着天空，“听说城里可好了，东西比县上的小集市还多哩。”
　　杨丽羽没说话，杨美羽就继续说，“除了上次姐给俺的玫瑰茶叶饼子，还有好多饼子吃，糖馅的，肉馅的，还有好多饭店！姐要是有空回家，记得给俺带两个肉馅饼子回来呀！”
　　老太太收拾完猪圈，听着杨美羽在那叨叨，轻斥了句，“你姐忙着工作，哪里有空回家？你个小丫头，想的倒是美。”
　　杨美羽撅起小嘴，和老太太顶嘴，“谁说学医不好哩？俺记得谁说的哩？看俺姐现在被调到城里了，要有大房子住了，要过上好生活哩，再也不用在这儿呆着！”
　　老太太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好好学习，学好了去城里当个老师，你也能去城里！”
　　杨美羽不听老太太说话，抱着杨丽羽的手臂，“好姐姐，好姐姐，你去城里记得给俺带肉的馅饼回来呀。”


第10章 进城的介绍信
　　成旭海也是才听说杨丽羽要被调进城里工作了，一想到再过段时间自己也要去城里教书，觉得真是苍天有眼，有意撮合他俩，这样也不必担心聚少离多了。
　　成旭海母亲忙着给成冠民写信，大意是准儿媳要去城里工作了，催促他快点给儿子把介绍信那些事办了，让儿子也尽快进城工作。
　　成旭海在炕上收拾东西，成旭海母亲让他去杨丽羽家看看，问问什么时候把婚事办了，她可不想等准儿媳都进城了，两个人还没结婚，万一准儿媳进城后又改变主意了呢。
　　成旭海向来腼腆，虽是喜欢杨丽羽的吧，但总是觉得当面不好说。成旭海母亲知道他这闷性格，所以多数时候都是母亲亲自打点这些事情，但今天不一样了，她这个作为母亲的，得让儿子和准儿媳都互相多了解，这样才能增进感情。
　　成旭海母亲进屋，把用于储存剩饭剩菜的碗柜打开，上面的锁不好拿，每次母亲打开的时候都要多花些时间。
　　母亲开了锁，把第二个格子压在一个油盆下面的布包拿出来，小心翼翼的打开灰色的布包，背着纸窗户，一张一张的查着钱。
　　有两张面额是相对比较大的，放在最下面的，其余都是小面额的，零零碎碎的一堆，这些基本都是三个人攒了近一年攒下来的，还有那两张面额大一点的，就是成冠民今年邮过来。
　　“您去歇着吧，这些事我来做。”成旭海以为母亲是在整理柜里的剩饭剩菜，走过去才发现母亲在差钱和粮票。
　　母亲不急不慢的把票子都收好，用灰色布包上，给成旭海，“一会你去把这个给杨家老太太，这些聘礼不算少了。”
　　成旭海犹豫了下，接过，“现在就给？”
　　母亲点头，“旭江这段时间去小玉家住了，要是杨大夫愿意来这边住，你就让她来家里吧。”成旭江能去小玉家两天，希望两个人的关系能重合就好吧，成旭江也真是不让人省心，一个大男人，和媳妇吵架时候口不择言，最后还不是得把媳妇哄好？
　　成旭海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这个……不太好吧。”还没成亲就住在一起，他怕外人嘴碎说杨大夫的短话。
　　母亲盘腿坐在炕上，“有啥不好？快要成亲了，你一个大男人，一天记记什么啊？”
　　成旭海红着脸，“好。”
　　-
　　杨丽羽没什么东西可收拾的，而且她知道具体时间也还没定，于是在卫生所和傅大夫讨论膏药。
　　傅大夫说社员们腰疼背疼的不少，膏药的方子最好用治此类痛病的药材做，杨丽羽一时没想到什么好药方，于是和傅大夫在翻阅《本草纲目》。
　　杨丽羽与李时珍共事过，其实她对《本草纲目》是有些熟悉的，但是在明代她只需要说药方，下属的抓药的人就会去抓药，并且还有其他御医告诉她，这种药方合不合适。现在不一样了，她药一个人写药方，一个人抓药，甚至有时候还得一个人熬药。
　　“我看吴茱萸、干姜、肉桂可以，傅大夫再加几味药？”杨丽羽边说边把药方写了下来，“用点生姜水就能调成糊状。”
　　傅大夫捋胡子沉吟，“吴茱萸？不好吧，阴虚火旺的人不适用，多加几味药性温和的多好。”傅大夫翻看刚才杨丽羽放下的《本经》，寻找着自己认为合适的药材。
　　“杨大夫！”
　　成旭海穿着一件深色长褂，袖子上有几处补丁，他满头大汗，看样子是跑过来的。
　　见到杨丽羽，成旭海就从衣兜里摸出那一沓钱和粮票，但又看到傅大夫在旁边，他摸钱的手又有几分犹豫了。
　　傅大夫和蔼的笑了，“小年轻还害羞个啥？你俩眼瞅着就要结了，还害羞，还害羞？”
　　成旭海把手里紧攥着的灰色布包拿出来，“这个是我之前和你说的……里面还有一张工业票……”
　　“工业票？”傅大夫哟呵了一声，“这可不容易得啊！杨大夫，你可要收好了，你这马上进城，指不定得用上呢！”傅大夫拿杨丽羽要进城的事情打趣，却见成旭海一脸紧张。
　　杨丽羽本来是不想接的，但是一想反正都快要结了，送聘礼还不是迟早的事儿？听说自家隔壁的小翠芳和大勇子结婚的时候，大勇子还啥彩礼都没给呢，那婚还不是一样的结了？她杨丽羽能赶上一个送彩礼的，她已经觉得自己够幸运了。
　　“好，谢谢了。”
　　傅大夫一脸严肃的拍拍成旭海的肩膀，认真的说：“别担心，你是个知青，你肯定也能被召回城里的。”
　　成旭海点头，“嗯，我父亲在城里工作，他那边消息比较准，说我大概下个月，恩差不多下个月吧，我也回城教书了。”
　　傅大夫爽朗的笑，“好！不愧是知识青年！有知识，得用这知识去教化更多的……祖国的花朵！”
　　成旭海也笑，“是啊。”余光悄悄的去看杨丽羽，杨丽羽正巧也在看他，两人视线撞在一起，她不躲，他倒是不好意思的移开视线。
　　待成旭海走后，杨丽羽坐在桌前，写了几个刚想出来的药方，“老傅，看看这样怎么样？我觉得川椒还是可以的，皂角也行，这两个应该是没问题的。皂角是拔毒消肿的，效果是不错的。”
　　傅大夫看了杨丽羽新写的药方，“我也觉着皂角不错，性温。”
　　杨丽羽忽然想到什么，又拿了一张纸匆匆写下几个药方，“皂角和香附配，这个药方之前宫里的娘娘们常用，月事延迟腹痛的，这个最有效。”
　　傅大夫：“宫里的娘娘们常用？杨大夫，这你也知道？”
　　杨丽羽这才发现自己说漏嘴了，强颜欢笑：“嗯……我猜的。”
　　傅大夫对杨丽羽的敬意多了两分，用另一种赞赏的目光打量着她，喃喃的说道，“杨大夫热敷冷敷手法好，针灸按摩也是不在话下，药方拿的稳妥，难怪能被推荐进城里工作。真是……真是……”
　　杨丽羽害羞垂眸，“也不是这样的，推荐那件事完全是意外……”
　　“还有一个憨厚勤劳、孝顺有才华的准夫君，唉哟，我的天那，杨大夫，你的善报来喽！”傅大夫无限感慨，和杨丽羽共事一年多，没想到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不但能够胜任赤脚大夫这个位子，而且为人好，说话和和气气温温柔柔的。社长之前对杨丽羽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谁说她年纪轻轻就不能从医？
　　下午的时候，傅大夫和杨丽羽在煎药，整个卫生所充斥着苦涩的味道，大老远就能闻到。
　　杨丽羽被这苦味熏陶的很精神，本来这么热的天气下午是犯困的，现在她非常精神，困意全无。
　　傅大夫用小扇轻轻呼扇着，用毛巾盖住煎药壶的盖子，隔着毛巾提起盖子，里面是咕咕冒泡的黑色浓药汤。
　　杨丽羽又称了一味药，看另一个壶里差不多到时候了，把最后一味药加进去，填了柴，大了火，盖上盖，由着煎药壶里的药汤翻腾。
　　“老傅，我出门透透气。”因为一直在煎药，整个卫生所的温度都升了上来，屋内似乎比外面还热。
　　杨丽羽刚出门，迎面走来的就是和两个队长说话的社长。杨丽羽打招呼，“社长，里面在煎药。”
　　社长皱着眉头，“我老远就闻着啦，煎什么药呢？谁又病啦？让他们回家自己煎药去！”
　　她眨了眨眼睛，“是之前您说的那个膏药，我们尝试一下。”
　　社长大吃一惊，“膏药是煎出来的？煎出来的那不是药汤吗？”
　　杨丽羽用白大褂擦了擦汗，“我和老傅尝试一下，熬干冷却，冷敷也可以当做膏药用，很方便。”
　　社长和两个队长进了所里，社长从衣兜摸半天，摸出一张白纸，展开，放到杨丽羽的桌上，“杨大夫，你的介绍信办完了，章也盖了，你近两天就可以收拾收拾，去城里上班了。”
　　杨丽羽看那张白纸上，字不多，有两个红色的章印。
　　“省中医医院，记住了啊，可别进错了，跑到西医医院去可就找不着了。”
　　杨丽羽仔仔细细的把那张纸上的字都看了一遍，虽然她曾经用的都是繁体字，但这个身体认得简体字，所以她认字也不难。但是上面有些潦草的“省中医医院”，她不知道那里具体方位，这要怎么去呢。
　　“杨大夫，你放心，院长说宿舍也有你床位，你就先在宿舍里住着，等旭海也去城里工作了，你们工作都稳定了，工作岗位分的房子就有你们份儿了，到时候你们就可以搬出去住了。”社长给杨丽羽吃了一颗定心丸，又跟她讲，城里的生活一定会比这里的好，告诉她什么都不用担心。
　　“谢谢社长！”
　　社长笑，“谢什么谢，这是你应得的！咱附近社也有好大夫调到城里工作去了，告诉你啊，好好工作，可不许给我丢脸啊！”


第11章 上门提亲[1]
　　杨丽羽到家后就把灰布包的那一沓票子给了老太太，老太太正在喂鸡，放下食盆擦手，接过杨丽羽的布包查了又查。
　　“工业票也有？这玩意俺可用不上，你拿城里自个儿享受去吧。”老太太把两张工业票拿出来，又拿了几张粮票和几块钱，“后天你进城了，想着时间也不赶趟，俺呢，就和成家老母亲商量了，明天就把你俩的婚事办了。”
　　杨丽羽没有说话，坐在小院子里的石椅上乘凉。
　　“这点票你先拿着，进城万一找不着地方，没赶上食堂的第一顿饭，也好在饭点吃点啥。”老太太把几张票子塞到杨丽羽的手里，“呀，你今儿个咋还把白大褂给穿家里了哩？你这白大褂，是要上交回去的吧？”
　　杨丽羽这才注意到自己还没脱白大褂，她拿着票子也不知放到哪里，脱了白大褂，“我送回所里去。”
　　老太太哎哟哎哟的叫着，“你这个脑子咋还不好使了？到了城里工作可别丢人，哎呀做不好是不是也要扣分的？”杨丽羽笑了下，听完老太太的话，拿着白大褂往卫生所走。
　　杨丽羽把卫生所的门打开，摸黑将白大褂放回自己的椅子上，又锁上了门才往回走。
　　傅大夫恰巧饭后散步，看见杨丽羽从卫生所出来，“哎唷！杨大夫！咋，有啥东西落里头啦？”她摇头，“不，衣服忘记放回卫生所了。”
　　傅大夫走上前来，“今儿个咋看你愁眉苦脸的？明儿一大早，你就要和成旭海还小知青成亲喽，明天的明天，你就去城里工作啦，这有啥不高兴的？来，跟老傅讲讲啊？”
　　杨丽羽是在说不出什么，看傅大夫担忧的神色又不好不说，柔声道：“老傅，我忘了明天自己不来所里的，白大褂忘放回去了，这不，我送衣服来了。”傅大夫似是不信，“我知道你送衣服，那你明天不来所里上班，这本该是高兴的事儿嘛，你咋还能愁眉苦脸？”
　　杨丽羽无奈，“没有，只是在想城里的工作。”
　　傅大夫看远处有个人影过来，细看像是成旭海，“看喽，那不是成旭海那小伙子吗？八成来找你的。”
　　杨丽羽致歉先走一步，傅大夫笑望着杨丽羽离去的身影，心中既为她能去城里工作骄傲，又为社里少了一个好大夫而惋惜。
　　-
　　成旭海离老远向杨丽羽摆手，他笑的跟朵花似的，跟沉静的杨丽羽形成了鲜明对比。
　　“杨大夫，明天咱俩就……咳，你咋还一张苦瓜脸？”成旭海本来是乐呵呵的和杨丽羽说话的，见杨丽羽有些无精打采，于是成旭海就把心沉下来，耐心的询问道。
　　她抬头去看他，月光落在已收割的麦田上，即便黑夜笼罩着大地，月光也似清流缓解着黑夜带来的不安。
　　“没有，我只是有点感慨。”怎么人人都说她无精打采？她一直不都是这样的吗？虽然婚期明日，但她觉得自己只不过是一个穿越来的灵魂，有什么太多的感情呢？不过是听天由命罢了。
　　成旭海去拉她的手，“感慨什么？”
　　她眸子明亮，每一字都是她认真道出：“人生一梦，白云苍狗。”
　　成旭海愣了下，顷刻又哈哈大笑，“杨大夫，这句话我知道，你的意思是说事物变化无常嘛，不过人生就是这么个过程，谁都料不到明天会发生什么。”
　　杨丽羽淡笑，是啊，她也没想到，明天她就要结婚了，而眼前这个人，便是她的丈夫。
　　她多次问自己，到底有什么福气，能够脱离那个杀人如麻的皇朝宫廷，能够穿越到可以安安稳稳过日子的年代，凭借一身医术，她可以在这个时代有一席之地，可以过上好日子。
　　“是啊。”杨丽羽点头，“很晚了，该回家了。”
　　成旭海跟她一起回家。
　　老太太在门口等待着杨丽羽回家，喂完鸡，杨丽羽没回来；喂完猪，杨丽羽没回来；哄杨美羽去睡觉了，杨丽羽没回来。老太太这能不担心吗？明天杨丽羽就要结婚了，她总不能跑了，可也不会就这么丢了吧？不能不能，整个村才多大点的地方，她丢不了……
　　直到老太太看见两个人影并肩往这边走，老太太定睛一看，巧了，那就是杨丽羽，旁边那是谁？成旭海？是了，铁定是他！
　　老太太是急啊，看见杨丽羽和成旭海不急不慢的往这边走，老太太是憋了一肚子气。
　　你都快给你老妈急死了，自个儿还悠哉悠哉的慢悠悠的走呢！
　　“杨丽羽，你给俺快两步走！”老太太站在小院子门口，喊了一嗓子。
　　成旭海和杨丽羽听见，成旭海小声说，“我们快点走吧，你妈妈等着急了。”杨丽羽大步走了过去，老太太像个门神似的站在门口，质问道，“你送个衣服咋就这么磨蹭？黄花菜都凉了！”
　　杨丽羽心想，黄花菜本来不就是凉的么。
　　成旭海见识到丈母娘的威风了，和声和气的替杨丽羽解释，“妈，我们在路上碰见傅大夫，丽羽明天就不去卫生所工作了嘛，傅大夫和丽羽叙叙旧。”
　　妈？丽羽？好了，刚进家门就改口了。
　　老太太笑眯眯的对成旭海说，“是啊，俺信你，俺也信傅大夫，俺这不担心俺家丽羽嘛。”
　　成旭海从兜里摸出一张票，“对了，这火车票，刚才忘给丽羽了。”老太太乐的嘴都快合不上了，这女婿好啊，什么都为女儿想着，连火车票都给买好了，还没过门就对女儿这么好，过门后自然是不用说，她这个做妈的也放心了。
　　“这旭海，啥都为丽羽想着，你啥时候买的火车票呀？”老太太和成旭海客套着。
　　“我今天上午去的，昨天就去火车站问了，今天开始售后天去城里的票，我这才去买的，晚了怕卖没了，早了又不卖。”成旭海把火车票塞到杨丽羽手里，“后天你一大早就要出发，今天明天好好休息。”
　　杨丽羽“嗯”了一声，“谢了。”
　　成旭海拍拍她的手，“行了，你跟我谢啥谢啊，咱都快成一家人了。”
　　老太太也笑，“是哩，丽羽你个不懂事的，都一家人了啊！”
　　-
　　杨丽羽一大早就被老太太叫醒，这可比她正常起床时间早了许多，她被老太太拉起来好好打扮了一番，老太太从衣柜里找出早已准备好的新衣，“丽羽，你穿上给俺看看。”
　　杨丽羽打了一盆水，用抹布擦干净身子，老太太嫌她磨蹭，“你要洗就快点嘛，再磨蹭磨蹭，都第二天啦。”杨美羽也围着她转，弄得杨丽羽一阵头晕。
　　杨丽羽擦完身上后，感觉比之前清凉多了，换上新的衣服，虽然也是深色普通布料的衣服，但好歹上面一个补丁都没有。杨丽羽能穿新衣服也知足了，杨美羽围在杨丽羽身边，一口一个“姐姐真好看”，惹得两人笑了半天。
　　“看来俺的手艺还没退步。”老太太今天也格外的高兴，尽管她对大女儿很多方面都不满意，但今天可是大女儿出嫁的日子，老太太能看到女儿穿着新衣服，嫁给一个对她好的人，进了一个好门，她这个做母亲的怎么能不高兴？
　　杨丽羽抿嘴笑，“妈的手艺怎么会退步？”
　　老太太把杨丽羽的旧衣服收进衣箱里，杨美羽意外看到那本针灸术，忽然想起来，“妈，俺的针灸书嘞。”老太太把书拿出来扔给杨美羽，“看啥看，你马上就要上学了，你还得感谢你姐，要没有成家这比彩礼钱，你搁啥钱上学？”
　　杨美羽有些不情愿的嘟着小嘴，“俺姐最好，但是俺学习和看医术，可以两不误哩……”
　　老太太敲了一下杨美羽的额头，“小丫头，你赶紧好好打扮打扮，一会儿成旭海来了，见到你姐一副天仙样子，你一个灰头土面的疯丫头模样，还不笑话俺没教好两个女儿？”
　　杨美羽和老太太顶嘴，“哪有，是妈没教好俺，俺姐可好着呢。”
　　老太太冷哼一声，“你个丫头，不气俺就不行？快去打扮打扮，等你姐夫和亲家母来了，看怎么指指点点你！”杨美羽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好啦，俺这就去梳头发啦。”
　　杨丽羽看着一大一小打嘴仗甚是有趣，坐在纸窗边的木椅上等待着成旭海。
　　老太太觉得约莫到时辰了，把门开了个门缝往外看。
　　“准备好喽，成家人要来喽！马上要到了！”老太太关了门小声对俩人说。
　　杨美羽也好奇，等老太太回到杨丽羽身边，杨美羽开门往外探头，“呀！到啦到啦！妈快来啦。”老太太把杨美羽抓进屋，小声呵责：“叫个啥子？让俺来看看。”
　　杨美羽一溜烟跑到杨丽羽身边，陪杨丽羽坐着。
　　成旭海也穿着深色的新衣，母亲站在左边，哥哥成旭江和嫂子小玉站在右边。
　　成旭海看了眼紧闭的大门，沉下浮躁的心，敲门。


第12章 上门提亲[2]
　　老太太一个激灵，踮着小脚快步走到门口，故作警惕的问，“谁呀？”成旭海的母亲先一步回答道，“亲家母，俺们旭海都到门口啦，请你赶快开门吧！”小玉也跟着喊，“新郎官都来啦，新娘子也出来验验是不是真的新郎官呀！”
　　老太太开门，把杨丽羽拉了过来，“丽羽，侬快验验！真的假的？”杨丽羽红着脸，小声说，“就是真的，有什么验的……”几个人笑了一阵，“丽羽这是害羞了啊！”
　　杨丽羽左边一个杨美羽，右边一个老太太，三个人就这么出了门，随着成旭海一行人到了成家。
　　成家的房子要比杨家的大许多，杨丽羽搬进成家住也不用担心没有地方住，何况成旭江这两天为了照顾小玉生病的老母亲，一直都在小玉娘家住。
　　“哎呀，俺没来过几次你们成家，这是第一次进屋里头能好好看看，哟呵，这儿还真不小哩！”老太太一进成家就对成家的房子赞不绝口，一会儿摸摸厚实的墙壁，一会儿又在炕上坐坐，实在不行就自个儿倒杯水，咋感觉成家的水都比自个儿家的好喝呢？
　　老太太很是喜欢成家的物件，跟着年纪小小的杨美羽夸着成家，成旭海和母亲听得愣愣的，不知老太太是什么用意。
　　成旭海母亲清了清嗓子，“咳咳，亲家母……咱应该拜下堂，然后吃饭了吧？”老太太听了点头，“有道理，来来来，侬俩个，给俺们这些长辈拜一拜，这婚就算成哩！”
　　老太太把杨丽羽和成旭海往一起推，等两人站在一起后，老太太和成旭海母亲；一左一右坐在桌子旁的椅子上。
　　“ 好嘞，开始吧！”
　　证婚人是村长，念了一套xxx语录后，“你们拜一拜长辈，一会儿去另个结婚证，这婚就算结了！”村长始终都非常严肃。
　　杨丽羽和成旭海拜了两位母亲，两位母亲也互相问候，成旭江和小玉在门口放了一卦鞭炮，杨美羽蹿腾进屋来，“姐姐结婚啦！恭喜姐姐结婚啦！”
　　成旭海母亲笑指着调皮的杨美羽，“这古灵精怪的小丫头！”杨美羽顽皮的吐了吐舌头，全身上下都是活力的气息。
　　成旭海和杨丽羽拜完了双方的母亲，杨丽羽跟着成旭海到社里办两张结婚证。
　　杨丽羽不知道这个时代的结婚证怎么办，成旭海自然也是第一次办结婚证，好在社里没有其他人结婚，跟着负责专门办理（禁）证件的社员忙活了一小会儿，两张酷似奖状的结婚证办下来了。
　　结婚证上面多数字都是印上去的，正面是红色的花边，背面是红色的印有“结婚证”三个字。成旭海和杨丽羽的名字是专门负责手写的人手写的，方方正正的大字很标准很好看。
　　负责写证件的社员笑着，“恭喜你俩了，杨大夫，成知青。”这位社员一家老小总是有病，所以一个月难免要带着家人往卫生所跑两回，一来二去也就跟杨丽羽比较熟，再加上杨丽羽从来不收病人的红包，社员们对杨丽羽的印象很好。
　　不用担心杨大夫不收红包就不给好好写药方，杨大夫医者仁心，一视同仁，无论给谁看病都用尽自己的本领，绝对不会有任何私心偏袒。
　　“杨大夫明天就坐火车去城里了吧？正好我这里有些枣，是我家人前两天去县上集市买的，买多了也吃不完，”负责的社员跑进屋里，拿出几袋纸袋包装的东西，社员挨个打开给杨丽羽看，“多大的枣，又甜又好吃，多了吃不完，正好，给你俩当做结婚的礼品了。”
　　杨丽羽是向来不乐意接受社员们的礼品，还记得她最初的时候，连成旭海母亲给的一个鸡蛋都不愿意要，现在别说是几袋包装精美的大枣，就是一根稻草她觉得自己也不应该要。
　　她在卫生所工作，本就比其他社员工作轻松，相对而言工资又比较高，她什么都不缺，还不至于收别人的馈赠礼品。
　　杨丽羽推脱了许久，但那社员丝毫没有动摇的意思，成旭海看两人这么推脱下去也不是个事儿，接过了那几袋大枣，“既然是当做结婚礼品送的，那我就替丽羽收下了啊。”杨丽羽愣了下，成旭海的手轻轻的抚在她的手上面，示意她放心。社员看成旭海收了自己的礼品，心里挺高兴，“谢谢你了啊，要不你看，俺这好心……杨大夫也不收啊。”
　　成旭海点点头，“我该谢谢你，你太客气了……好好工作，我和丽羽先回家喽！”
　　“好的，回见！”
　　出了办结婚证的地方，杨丽羽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手上拿开，“我们不需要，你收下别人的礼品，别人家就更拮据几分。”成旭海笑笑，“但是丽羽啊，你是一个大夫，你不收下他们的礼品或是红包，其实他们心里不是很安心。”
　　她止住脚下步伐，看他，“为什么？”礼品没送出去，自己留着不是正好？
　　成旭海语重心长的说：“我妈在你拒绝了她的那个鸡蛋后，一直在问我‘杨大夫怎么不收礼呀’，有时候她还担心，你不收礼就不给她好好看病。而傅大夫呢，经常性的收红包，我觉得呀，傅大夫也不是自己想收多少的，傅大夫的做饭让我们病人更安心啊。”
　　杨丽羽不懂这个想法，大夫收了红包就意味着好好看病，不收红包就意味着不给好好看病？
　　“可是我明天就要走了，可能不会再回来了，他还给我们大枣，我也无法再给他们看病了……”
　　成旭海拉着她的手臂往成家走，“丽羽，你还没明白吗，他今天的做法，仅仅是想报答你。”
　　报答她？
　　“报答你，不收红包也给好好看病呀。”
　　杨丽羽意味深长的点头，又悄悄瞥了他一眼，沉下声来故作严肃的问：“那你说我收礼让他们心安什么意思？要报答我，还求什么心安？”
　　成旭海领着杨丽羽进了家门，院子里一片残红的鞭炮外皮，两位老母亲都在灶前烧火准备做饭。
　　“因为怕你转身回去就把东西送回去。”
　　她跺了跺脚，“你居然是这样想的！”
　　成旭海笑的爽朗，“哈哈，别急，听我说啊。我是怕啊……你俩争执不下，一直僵持在办（禁）证所里，咱们今天就不用吃全家团圆饭啦！”
　　-
　　杨丽羽帮着两位母亲做饭，小玉嫂子帮忙擦桌子擦椅子，杨美羽就负责端盘子上菜，成旭江和成旭海在劈柴。
　　眼看夕阳快落山了，慢慢一桌子的菜端上来的时候，每个人都已饥肠辘辘了，看到美味的饭菜，都不禁食指大动。
　　成旭海母亲从柜子里拿出一坛珍藏已久的女儿红，“俺老头搁城里写信跟俺说，让俺上县上的集市里头去，给旭海买一坛女儿红，在吃团圆饭的，给儿子儿媳妇喝上碗女儿红，祝他们未来人生红红火火，能努力工作！”
　　成旭海母亲给几个人都倒了一碗酒，一坛女儿红差不多就见底了。杨美羽看着自己面前只有小饭碗，没有酒碗，两只脚踩在凳子上找着属于自己的酒碗。
　　老太太把杨美羽扯回凳子上坐好，“你瞅啥，没有你的份。”
　　杨美羽心不甘情不愿的嚷嚷：“为啥子没有俺的？俺姐结婚俺为啥不能喝？”
　　老太太给杨美羽一个暴栗，“你个丫头，才多大？自个儿晓得不？喝啥酒！”杨美羽气鼓鼓的小脸像个包子。
　　成旭海母亲乐着给杨美羽夹菜，“丫头好好吃菜，以后丫头结婚了，俺们就喝丫头你的喜酒！”杨美羽面对自己的饭碗，忽然拿起筷子开始疯狂扒拉着饭，杨丽羽也给杨美羽夹了一筷子土豆丝，“慢点吃。”
　　嫂子小玉倒是喜欢杨美羽这丫头，摸了摸杨美羽的两个冲天牛角辫，“丫头不着急，没人和你抢啊。”杨美羽倔倔的依旧埋头扒拉着自己碗里的饭。
　　杨美羽看到有小鸡炖蘑菇，这菜一年可都吃不了一回，黑色的小蘑菇，还有鸡腿鸡翅膀，她都喜欢吃。
　　杨美羽忽然停止了扒拉饭菜，拿着筷子在那最大盆里的菜上翻动着。
　　老太太筷子打了一下杨美羽的，“丫头，你找啥？你，蘑菇你不最爱么，搁这儿呢。”说着，给杨美羽夹了一筷子小蘑菇。
　　杨美羽看上去好像并不是很高兴，但杨丽羽一眼看穿了杨美羽的心事。把自己碗里还没吃的鸡腿给杨美羽拨过去，“姐姐不太爱吃这个，你吃吧。”
　　成旭海母亲看着杨丽羽的动作，“丽羽呀，你可是要补身子的时候……”
　　成旭海把自己碗里的另一个鸡腿给杨丽羽拨过去，“我也不爱吃，帮忙分担一下吧，丽羽。”


第13章 城市的绿皮火车
　　杨丽羽：“我不吃……”成旭海为难的说，“这可怎么办……我也不想吃这个。”
　　成旭江有些蠢蠢欲动，张了张嘴，一句“弟弟你真不爱吃啊”差点问出口，好在嫂子小玉看出成旭江的意图，在桌子下悄悄踩了成旭江一脚，成旭江看小玉一眼，小玉给成旭江一个眼色，成旭江闭口不言继续吃饭。
　　杨丽羽知道成旭海什么意思，老太太给杨丽羽也使了一个眼色，人家给就要着，拒绝算是什么事儿？
　　杨丽羽无奈：“好吧。”
　　吃完饭了，成旭江和小玉负责洗碗，两位老人收拾打点着明天杨丽羽要带的衣物，杨丽羽被两位老人推出去和成旭海散步了。
　　-
　　“明天的火车很早吧？一会儿回家早点休息吧。”成旭海和杨丽羽肩并肩在河边散步，入秋的热气在夜幕渐渐降临后开始散去，安静流淌的河水也带来了一丝的清凉。
　　杨丽羽弯腰，在河边掬了一捧河水，她将清冽的河水往自己脸上扬。成旭海也蹲下身子，在河边学她的模样捧水扬水，“真凉快啊。”成旭海笑着，忽然重心不稳一屁股坐在了河边的石头上。杨丽羽看他，衣襟都被他自己扬的水打湿了，有些黝黑的脸上滚落下许多水珠。
　　杨丽羽笑了半晌，起身，作势转身就要走。
　　成旭海伸出一只手臂，“丽羽……不要走！”杨丽羽止住脚下的步伐，回头，“干嘛？？”成旭海只把右手伸向她啊，不说话。杨丽羽哼了一声，把自己的右手也伸给他，但是两人的手还有一段的距离，成旭海见势，坐在石头上窜了几步，把自己的大手搭在她的小手上。
　　“拉我起来。”
　　杨丽羽往后退，微微一用力把他拽起来。他起来后顺势把她搂在怀来，杨丽羽挣脱了下，“一会儿被别人看见了。”他的手臂不松，笑，“就是抱一抱嘛怎么啦？结婚了还不让夫妻俩抱抱啊？”
　　杨丽羽红着脸，不说话。
　　成旭海笑着松手，“好啦好啦，不气不羞啊，我们往那边走走。”杨丽羽跟在他旁边，往卫生所的方向走。
　　两人路过卫生所，成旭海止步，“你不打算好好看看这地方啦？”杨丽羽疑惑：“看什么？”他叹了口气，一双明亮的眸子认真的看着她，“丽羽，明天你就要走了，也许城里的工作很忙，你一年半载都回不来，或者，你在那边安顿好了，也就不会回来看看了。”
　　“我知道。”
　　“所以这个你工作了快两年的地方，一点都不留念吗？”
　　杨丽羽踢踢脚下的石子，“我不知道留念什么。”于她而言，不过是穿越过来半年有余的灵魂而已，她没有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对这个卫生所有着太深的情感，想到卫生所，她觉得自己大概以后还会念想的，不过是胡子花白说话古板的同事老傅。
　　“那我们走吧。”成旭海觉得，杨丽羽没有多数女人那么感伤情怀，她很温柔，她也有些漠然，她有时沉静得不像是属于这个时代的人，但她有着一副热心肠，她的医术高明精湛，她有着天下医生都该有的仁心。
　　夜色渐浓，月光从树叶间折落下来，在这片乌黑的土地上留下了影影绰绰的痕迹。
　　老太太带着杨美羽回家去了，成旭江和小玉回小玉娘家照顾小玉父母了，成旭海母亲还未入睡，在院子里有些焦急不安，一会儿看看猪圈里的猪崽，一会儿看看鸡圈里的鸡仔，闲来无事又把鸡圈里被公鸡母鸡踩翻的水盆换上，打了井水给自己的几盆龙爪浇浇水。
　　成旭海和杨丽羽依旧是不急不慢的回来，进门的时候也悄无声息，成旭海母亲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昏昏欲睡，却还是坚持等着二人。
　　“妈？”成旭海走近，“睡觉啦？”成旭海母亲昏昏沉沉的从石桌上起来，“回来啦？不早了，都洗洗睡了吧。明天丽羽还要赶清早的火车。”
　　杨丽羽进屋，行李已经被两位老人收拾好了，她的东西不多，一个大包，拿起来还挺轻的。成旭海给杨丽羽打了洗脸水洗脚水，两人洗洗后就赶紧吹了灯睡觉。
　　杨丽羽是第一次在成旭海家过夜，尤其还是……同床共枕。她倒不是介意在哪里过夜，但是作为一个御医……咳咳，第一次躺在一个男人的床上，怎么说都让人有点想入非非呢？她一直提醒自己不能再想了，不能再想了。但是转念又想，今天不是结婚吗？那她不就是成亲了吗？他们是不是应该尽一下……夫妻之实？
　　说起来又有点不好意思，但她凭借着这具身体重生，她现在是这具身体的主人，未来的日子都需要她用心去打理，要是一心想着逃避什么是不可能的，毕竟她也不敢说自己还能不能一朝一夕就穿越回到属于自己的朝代。
　　“我们要不要……”杨丽羽纠结着要不要脱衣服，“咳咳……”她的手拉上他的，贴近他耳边，“你的母亲好像在门口听着呢。”成旭海虽是闭着眼睛的，可他还是清醒的，他往墙壁一侧让了让，给她空出更大的位置，“你明天还要早起，我们早点睡吧。”
　　杨丽羽心想，真的不用那啥啥？
　　他忽然睁开眼睛，见她还是睁大着眼睛，语气柔了几分，“睡觉吧，不想你太累，以后有时间再说。”
　　门口似乎有一点动静，两人知道成旭海母亲肯定想着抱孙子的事儿呢，今天两人结婚，他母亲对这件事肯定放心不下，不然能把成旭江和小玉赶回去吗？要是别人都不走，她咋好意思半夜来偷听人家床外音？
　　杨丽羽翻来覆去的还是睡不着，她……内心不安呐。
　　身后一双手臂缠了上来，“行了，快睡吧，明早我和妈解释去，别多想啊。”杨丽羽咬唇，希望母亲不要有什么意见才好，虽然她明天就要走了，估计有一段时间看不着二位老人了。
　　-
　　杨丽羽醒了，天边淡淡的一抹鱼肚白，仿佛天刚亮，太阳还未完全升起。
　　她翻了个身，这才发现成旭海人已经不见了，她下床到屋外看看，成旭海母亲和成旭海都不在。他们做什么去了？她一会儿吃点东西就要到火车站了，他们难道连告别都不想了？
　　杨丽羽简单洗漱了一番，看了看自己的行李，确认没什么东西遗落。
　　就在这时，成旭海和母亲有说有笑的声音渐渐大了，杨丽羽趴在窗户上一看，成旭海搀着母亲从外面刚回来。她赶紧放下行李，出门迎接二人。
　　成旭海母亲快步走尽屋里，脸上没有一点不快，仿佛昨夜听墙角的不是她，“丽羽啊，俺们寻思你这不要坐火车了嘛，听人说到城里的火车有三站地，你搁火车上得呆个半天，俺跟旭海就起早去县上集市给你买的干粮。”
　　杨丽羽鼻子一酸，很感动，“妈，让您费心了，其实我都准备带几个家里做的馒头了，您不用去给我买干粮的……”成旭海母亲把手按到她的手上，“丽羽你是真客气，都一家人了，俺们哪能让你饿着？是不是？旭海？”
　　成旭海点头，把买来的干粮打开给杨丽羽看，“这个是糕点，这个是饼干，这个是大家都说好吃的绿茶饼。”杨丽羽深觉自己没有为这个家做什么，但是他们都把她当做最好的人一样关照，“我吃不了这么多的，就带饼干就行，其他的你们留下吧。”
　　成旭海到嘴边的话还没说出来呢，母亲先一步说道：“那怎么行！这么做岂不是让俺们白跑一趟？”语气严厉，不容拒绝。于是把三种干粮重新包好，给杨丽羽装进包里。母亲又在桌上拿了早就灌好的水壶，里面是温水，母亲把水壶也一同放进了杨丽羽的行李中。
　　成旭海去锅中把热的包子和饼夹出来，三个人围坐一桌开始吃早饭。
　　“旭海你快点吃，一会儿咱一起送送丽羽。”母亲看成旭海不紧不慢的吃着饼，催促了一句。
　　杨丽羽赶紧把自己手中的包子吃完，“不用，我自己能找到路，你们在家歇着吧。”擦了擦手，准备背上行李就走。成旭海也狼吞虎咽吃完了饼，把杨丽羽的行李抢过来，“我送你去，现在还早着呢，人少万一你出什么事儿了怎么办？”
　　“天都亮了还能出什么事，你和妈在家歇着吧。”
　　成旭海和母亲坚持要送杨丽羽去，杨丽羽推脱不过，只好把行李给成旭海，三人一行在前往火车站的路上。
　　刚出门，母亲提醒道：“丽羽啊，介绍信和身份证明都带了吧？”杨丽羽摸摸衣兜，点头，“都带了。”母亲拉住杨丽羽白皙的手，“行，那俺就放心了。”
　　快到火车站时，已经能看到火车站里挤满了人，远远望去，人头攒动，颇有一场人口大迁徙之意。
　　杨丽羽看到和票上数字对应的火车，拿出票准备上车，成旭海把行李给她，在她耳边低声道，“行李里你外套内兜里面有我跟妈给你的粮票和钱，小心拿着别叫人给顺去了。”
　　她怔了片刻，“我妈都给我带了，你们怎么还……”
　　“我们也尽点心意不成吗？好了，快上车吧，到那头记得给我写信。”他拍拍杨丽羽的肩膀。
　　杨丽羽捏着火车票上了绿皮火车，过了约莫半个小时，火车启动了。成旭海和母亲站在火车站外向她摆手，“丽羽！好好工作啊！”
　　杨丽羽眼含热泪，踏上了前往城市之路。


第14章 一张硬座票
　　杨丽羽从来没有坐过火车，在她那个朝代也不知道有火车这个东西，但她觉得时代不同自然是不能相比了，这个属于后来时代的时代，总要比她那个落后的时代文明有所进步。
　　杨丽羽按照火车票上的号码找到了自己的座位，把行李物品安顿好，她开始打量周围的几个人。
　　坐在这附近位子上的基本都是要到城里去的，刚才听到附近的几个人谈论城里的生活，她即使不知道哪站下车，也可以跟着这几个人下车。
　　杨丽羽对面的是一位抱着小男孩的中年妇女，左边也是一位抱着小孩子的中年妇女，大家都大包小包一堆东西，杨丽羽看看自己，只有一个大却轻的行李包，好像没有她们那么繁琐。
　　因为从家乡火车站到城里的火车站不是太远，火车票上的时间也写明了今天下午就能抵达城里，所以这些人和杨丽羽一样，买的都是硬座票。
　　火车开动还不到一刻钟，对面妇女的小男孩就嚷嚷着要去上厕所，中年妇女看样子也即使母子二人，找了一圈也不知让哪位好心人帮忙看一下东西，左边，有人忙着照顾自家孩子，右边，有人忙着唠嗑。中年妇女不能让男孩自己去上厕所，但是她要是跟他一起去，只有行李在座上又不放心。
　　杨丽羽正闭目小憩，中年妇女叫了一声，“老妹，老妹？”杨丽羽料想那位是喊自己，睁开眼睛，中年妇女手牵着小男孩，中年妇女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老妹，帮忙看一下行李行不？俺娃子事儿多，刚上火车就要上厕所，俺跟他去上厕所，老妹帮忙看下行李行不？”
　　杨丽羽点头，“你们去吧。”
　　这个时代的人其实多数都是善良随和的，至少她接触到的人都是这样，老傅、成旭海、张翠花、小玉……但也许是因为大家相互认识，邻里关系不好不坏，比如西家要盖房子，东家总是要出个人力帮帮忙，南家要是缺块布给衣服锁边，北家也乐意用一块布换点面。
　　找个别人帮忙看东西，是怕这火车上有人偷东西？
　　中年妇女谢了杨丽羽一声，赶紧拉着小男孩去找厕所了。
　　杨丽羽看着中年妇女在硬座下边大包小包的行李，东西多的快要堆到过道上了。再看看左边右边的，好像东西也都很多，本来还算宽敞的过道，现在已经变成一条极其狭窄的羊肠小道了，走路的时候可千万要盯着点脚下，不然可不知会被哪个支出来的东西绊倒。
　　火车的一个车厢里，人多话多，尤其这里多数都是从各个村子里准备去城里看望亲人或者带孩子看病的，也就这么两件事，东村西村稍微一唠嗑，就开始同病相怜，一旦打开了话匣子，几张嘴聚在一起得吧得个没完。
　　虽然杨丽羽闲来无事，但帮人家看行李，她就得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几包行李，她一刻都不敢移开视线，仿佛这火车上真的有什么贼。时间久了，她就开始猜人家行李里装的是什么东西，看那个大包的，在最上面，有几道整整齐齐要顶出来的痕迹，即使外面又一层厚厚的布也包不住，从侧面看过去，那上面有圆滑的像肋骨的形状，再加上刚才的分析……指不定是鸡的肋叉子！
　　拿这玩意到这里干啥去呢？城里人爱啃鸡骨架？还是城里鸡骨架少，拿到城里好卖钱？不对不对，带个孩子一般都是看亲人的，有可能是这孩子他爹在城里工作，孩子他爹还啃鸡骨架，爱喝鸡骨架煲的汤……
　　下面那个平平整整的，看上去好像很柔软，而且放在了最下面，肯定是不怕压的。杨丽羽猜那里面装的是衣服，现在入秋了，换季换衣很正常的事儿，自己亲手做了厚实的过冬衣给亲人拿过去，肯定要比城里十几块钱、几十块钱一件的棉衣、绒衣贱，而且自己缝制的针脚肯定比城里卖的缝的密，这不透风，还很结实。
　　杨丽羽再要猜那位中年妇女第三个行李包的时候，那位中年妇女抱着小男孩回来了。
　　杨丽羽回想了下，小男孩是走着去的，怎么是被中年妇女夹在两臂之间给夹回来的呢？难不成是去趟厕所摔了一跤，把腿摔伤了？小男孩不哭不闹的，肯定不是哪里受伤了，那是怎么原因呢。
　　中年妇女把硬座往下一撂，把小男孩抱到硬座上，“你这一天天，真让俺愁死了，尿个尿也能整裤子上，非说自己要穿长裤子，拖拖拉拉的还尿裤脚上了，这回好了吧？”杨丽羽看了小男孩裤脚一眼，左边的裤脚颜色有点深，估计是湿了。
　　中年妇女絮絮叨叨半天，小男孩一句话没说，估摸也是自己觉得有错在先，任凭那位妇女怎么说都不吱声。
　　中年妇女从行李中翻出几张黄色的手纸，方方正正的黄色手纸，中年妇女把一张手纸扯成两半，弯腰给坐在硬座上的小男孩擦裤腿。过了一会儿，小男孩看自己裤腿差不多擦干了，等中年妇女起身后，小男孩跳下了硬座。
　　快到中午的时候，杨丽羽和附近几人都有些熟络了，听他们唠嗑的时候，杨丽羽能接上话也偶尔会接一两句，自从知道杨丽羽是被调到城里的大夫，周围人的目光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杨大夫，您看，俺家孩子肚子总疼，卫生所的大夫看了好几次了，说俺家孩子胃肠不咋好，但这玩意儿……您看看，有没有啥方子能根治的？”杨丽羽右边的女人抱着看上去才四五岁的小女孩，那小女孩自从上了火车就一直啃手指，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瞅着周围的新事物，“俺家为这事可算是费尽心思了，山里的偏方俺们都给试过了，俺家娃儿试了偏方，吐了几次后还是老样子，这可咋整。”
　　杨丽羽没有进行细致的诊断，她也无法根据那女人的描述判断小女孩什么病情，肚子疼的原因很多，一时半会她也是不能快速判断出来的。
　　“有没有给她试一试调理胃口的东西呢？山楂切成片熬成粥，再加一点枸杞，可以开胃促消化。”
　　那女人摇头，“俺们那穷村，俺们那穷社，社里收成是俺们那一片最差的了，卫生所的大夫开啥药也不管用。何况本来就够穷的了，哪里搞来山楂枸杞呢？县上的集市卖的也不贱，挺贵的东西怕给娃子吃完没效果，俺们家给娃子花了不少钱了……”
　　杨丽羽还是能够理解这些人的，虽然她的处境比她们好一点，但是从她们描述中，她也能体会到她们的无奈与心痛。
　　“那你们这次进城是……？”杨丽羽猜这位大概是带孩子看病去。
　　女人叹气，小女孩学着母亲的样子叹气，逗得旁边人一阵欢笑。
　　“带娃子进城看病，家里最后一点积蓄了。”女人说完，小女孩也奶声奶气的学了一遍，只是这一次，旁边没有一个人再笑了，大家的神情都很凝重，对她们多的是怜悯，更多的是……对这苦难的感同身受。
　　过了一会儿，又有其他人找杨丽羽说上话了，杨丽羽喝了水壶中有点凉的水后感觉肚子不是很舒服，拿了两张纸要上厕所。
　　“杨老妹，你去吧，俺给你看着行李。”之前那个中年妇女正抱着小男孩在座位上吃着自己带的干粮，话语模模糊糊的。
　　杨丽羽匆匆道谢，去上厕所。
　　-
　　秋天的天黑的越来越早，杨丽羽寻思天黑之前她就能找到省中医医院，现在看来，天黑前她还不一定能下火车。
　　省中医医院那边也不会有人接应，到了城里她一切都得靠自己。本来以为穿越到那个村庄，做一个卫生所的大夫安安稳稳过日子就好，现在她好不容易生活有一点起色，被调到城里工作后，一切又要重新开始。
　　她努力给自己暗示，告诉自己生活是好的，她试想人生是一座险峻山峰，她正经历的，可是那陡峭的崖路，走过这危险的崖路，她就能登上山顶，看到山的另一边，迎接更好的生活。
　　火车快到站了，杨丽羽把糕点赶紧塞进嘴里，咕咚咕咚给自己灌几口水，拍拍掉在衣服上的残渣，打包好行李，准备下火车。
　　中年妇女拉扯着小男孩的手臂，“杨老妹，你肯定第一次来城里，一会儿下了火车你可以跟俺走，俺给你带出火车站，你再找路就方便了。”杨丽羽和两人一起下的火车，她跟在两个人的后面拐拐绕绕的，总算出了火车站。
　　“好了，杨老妹，俺俩就送你到这儿了，祝你工作顺利啊！”中年妇女朴实地笑笑，小男孩也笑着和她道别。
　　这条路，带着全家人对她的殷切期盼和她近两年的努力。这具身体的愿望就是在城市里过上好日子，她现在继承了这个愿望，也要努力完成这个愿望。


第15章 连水龙头都不会用？
　　杨丽羽一道问路，等她连跑带颠到了省中医医院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不过还好，总算到了省中医医院，不然她都不知道自己晚上住在哪里。
　　省中医医院门口亮着灯，杨丽羽站在门口，等气息平稳了一点再走进去。
　　她刚进门的时候，后面来两个神色匆忙的人撞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走不走，不走让开，挡什么路啊？”杨丽羽看刚才从自己身边匆匆过去的两个人，两个人穿着深褐色的衣服，衣服上的补丁也不比农村的少，她再看看自己，一身深色的新衣虽然不算多好看，但也比满是补丁的强多了。
　　杨丽羽路过门诊，门诊前站满了人，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根本忙不过来，杨丽羽不好再去打扰工作人员，于是她跟着墙壁上落了灰尘的指示牌走。
　　到了主任室，杨丽羽站在门口听听里面没什么声音，大概是不忙，她敲敲门走进去，“主任好，我是……”杨丽羽进屋发现主任并没有在里面，灯还都亮着，主任可能是有点事情出去了吧，杨丽羽决定在这里等主任回来。
　　杨丽羽等了能有一刻钟，主任没有回来，杨丽羽闲得无聊，在主任室里走走转转。墙壁上贴满了手写的各种工作日程，从今年年初到年末的，每天的日程都十分详细。她看了眼时钟，打算换个主任室问问，没想到这位主任就回来了。
　　“您好我是杨丽羽，是王社长和刘村长给写的介绍信，您看一下？”杨丽羽见有人回来了，立即站的板正，从衣兜里摸出那薄薄的一张纸，双手递到那人面前。
　　那人也穿着白大褂，戴着一副圆圆的近视眼镜，看上去约莫五十岁了，黑发中夹杂着零星的白发，脸上的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眼神中带着严肃的审视。
　　“好，我看看。”那双被冷水洗得发红的大手接过介绍信，简略的看了两眼，那人又坐到办公桌前，将介绍信放到桌子上，两只手相互的揉搓着。
　　又过了一小会儿，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起身，伸出右手与杨丽羽握手，“小杨，我是王山海，是省中医医院的内科主任。”杨丽羽愣了下，立即伸出自己的右手与郭山海相握，“王主任，您好。”王山海的那只手很凉，杨丽羽握了一下后就忍不住放开。
　　“我一会儿把你的介绍信上交给院长，院长会给你安排职位的，你的宿舍是之前就分配好的，钥匙你去一楼门诊拿，就说203室。”王山海把介绍信折上，“你第一周先跟着同事熟悉熟悉，下一周看你表现再给医生职位。”
　　杨丽羽点头，“谢谢。”
　　她背着一大包的行李从满是就诊病人的二楼小楼梯挤过去，下了楼梯正对着的就是门诊部。这回她不得不从人群中挤进去拿钥匙了。
　　“麻烦让一下，麻烦让一让……”杨丽羽抱着行李，小心翼翼的从人群里挤进去，她没踩到别人脚，别人倒是踩了她的脚好几次，“挤啥啊，大家不都搁这儿排队呢？”一个不满的大妈嚷嚷了起来。
　　排队？这门诊前台旁挤满了人群，哪来的队伍？
　　杨丽羽还被大妈踩了一脚，但她也只能受着，刚到城里，她还是一个新人，不能早早的与人树敌。
　　前台的两位工作人员忙着给病人们挂号，听到杨丽羽要钥匙，抬头瞅了一眼，又忙活自己的工作了，“你谁啊，要我们宿舍干嘛？不是医院里的人吧？”杨丽羽解释道，“我是新调来的，郭主任让我上这里拿的203钥匙。”
　　工作人员似乎想起点什么，把203的钥匙扔给杨丽羽，杨丽羽道谢后，顺着指示牌往宿舍楼走。出了医院楼，后面那栋就是宿舍楼，看上去有点破旧了。
　　杨丽羽捏着钥匙进了宿舍楼，找到203，杨丽羽看里面的灯亮着，有同事回来了？看来她不需要钥匙了。
　　“你好，我是被调到省中医医院的，今天才到。”杨丽羽看见一个年轻女人正坐在床上擦头发，走到跟前介绍自己。
　　那女人说话不冷不热，“空着那床位就你的，你可得收拾收拾，这屋子蟑螂多。”杨丽羽道谢后，踮脚把行李放床上。宿舍的床都是上下铺的，她的床位是上铺，要踩着两个床之间的梯子上去。她把鞋踢掉，踩着梯子上去，把床上上的灰拍掉，才开始打开行李找东西。
　　杨丽羽把东西都放好后，有一张没有摆东西的桌子，杨丽羽知道那是自己的桌子，于是将木梳发带放到桌子上。现在还不用穿的衣服叠好放到椅子上，针灸针和几个偏方书放到桌子上。等杨丽羽觉得该去洗漱的时候，另外两个同事端着脸盆和牙缸回来了，两个人统一的红双喜脸盆牙刷牙缸，就连穿的拖鞋都是一模一样的。
　　杨丽羽蹬上鞋，问，“你们的这些东西都是买的吗？还是统一发的？”两个同事把脸盆塞到床底，看了她一眼，“啊，你就是那个、那个从村里调来的赤脚大夫？”语气有点讽刺。
　　城里人都讽刺村里来的？城里人看起来没有村里的那么友好。或许村里人是有求于她，而这些同事和她可是同行，说话自然不用注意什么。
　　“对，我是。”杨丽羽点头，假装不知话里的讽刺。
　　二人打量了杨丽羽半天，意外的发现杨丽羽的衣服好像是崭新的，虽然颜色沉着没什么好看，但至少一个补丁都没有，都说新衣穿三年旧衣穿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衣服新的这在城里也是很难做到的啊，谁家有钱能衣服破了不补丁直接换新衣呢？
　　“啊，在宿舍一楼的生活用品发放室，免费领的，不过……”语锋又转，“你还没正式工作呢，给不给你发我就不知道了。”杨丽羽知道这几个城里的同事瞧不上自己，她也不愿意多废话，还是礼貌的道谢后才去一楼。
　　看着杨丽羽下楼的，两个室友坐到擦头发的那位床上，“靓姐，她啥时候来的？”
　　“不知道。”
　　“那她是跟咱一个科的吗？我可不想跟农村人一个屋了，我好不容易摆脱了农村来到了城里……”
　　“不知道。”
　　擦头发的那位叫靓姐，是这屋里年龄最大的一个，现在是省中医医院的牙科医生，接人待物有点冷漠，但医术还是可以看的。而另外那二位喜欢摆谱，今年刚到22，能来这个医院工作也是意外，当时省中医医院一度缺少护理的人，她们误打误撞也就进了省中医医院。
　　“屋里又要多个人了，还是个农村来的，真是……”
　　-
　　杨丽羽进生活用品发放室，负责人是一位五六十岁的老太太，微胖，老太太说话比较犀利，但一听杨丽羽是从农村来的，语气缓和下来了，“姑娘家在城里不好过，你可得好好工作。”老太太并没有因为她还未开始工作就不给她发生活用品，“在那个本子上签个字，然后按个手印就行了。”
　　杨丽羽清点一下生活用品，有一个盆，一双拖鞋，一个牙缸，一支牙刷，一支牙膏，还有两条毛巾，没有其他的东西了，不过其他的东西她也带了，有了免费发放的生活用品，她基本的用品也差不多了。
　　“哎，结婚了没？”杨丽羽正要走，发放用品的老人叫住她。
　　杨丽羽迟疑，“我……昨天结的。”
　　“啊？你结完婚就来啦？你这这……”老人是又惊又叹，“你男人还搁农村？这分离时间长，万一出啥岔子可咋整？”
　　杨丽羽坚定的说，“不会的，他再过段时间，也要来城里当教师了。我本来才是应该在村里呆着，被调到城里也是太突然了。”
　　老人点头，“是，咱省中医医院不比西医医院那，咱这的医生比较紧缺，进修学院这届那么多分配的了，所以今年调动的比较频繁。”
　　“原来是这样啊……我先回去洗漱去，您忙着啊。”杨丽羽猜这位老人的家乡可能也是农村的，听口音和城里人说话不太一样，所以她一见面才有熟悉感。
　　杨丽羽把生活用品放到自己桌上，趿拉着拖鞋到医院门诊正厅把钥匙还了，然后端着脸盆去二楼的公共卫生间洗漱。
　　由于医院的护士和医生多数都是倒班的，所以即便现在是该睡觉的时间，洗漱的人也不多。
　　杨丽羽拧开水龙头，一股大大的水流喷了出来，她是第一次用这种水龙头，之前在农村基本都是在河里打水或是打井水，城里的这种水龙头比农村的方便许多，而且水流还大。
　　“麻烦你那个关小点啊，都喷我身上了。”杨丽羽右边一个刷牙的女人，含含糊糊的说。
　　杨丽羽不太会用，又拧了一下水龙头，水喷得更大了，她惊叫着躲开，旁边刷牙的女人抬手关了水龙头。
　　女人漱口，一脸不满，“大妹子你咋连水龙头都不会用了？别整得跟农村人刚进城似的，看啥都新鲜。”


第16章 靓姐是个好医生
　　杨丽羽放下手里的盆，严肃的说，“农村人怎么了？”那女人漱干净了嘴，有些讽刺的说，“倒也不是咋了，就是说大妹你举止不正常，你整个水龙头哗哗往我身上喷水我都没说啥，你跟我还叽咯啥？”
　　杨丽羽把盆接满水，拿到一边去洗脸，心想，城里人套路真多。
　　等她洗完脸，拿毛巾擦擦脸，余光瞥见那女人还站在原地，好像在观察她。杨丽羽心里窜出一股无名火，把脸盆的水倒了把毛巾甩盆里，“你看没看完？！”本来她是想自己刚进城不与人树敌，但她到城里大半天了，除了一个郭主任态度还挺好，其他人对农村人要么不理不睬，要么顺口讽刺两句，这些人还真把自己城里生活活出了优越感！
　　那女人放下手里的牙签，翻了个白眼，“我的娘嘞，大妹子你是咋了？我照镜子剔个牙也碍你事了？你挡我镜子我可还没说啥呢。”
　　杨丽羽转头一看，自己左边紧贴的墙壁上，就是一面大大的镜子。那镜子里，有她，还有她。
　　这就尴尬了。
　　杨丽羽连连道歉，自己被“歧视”冲昏了头脑，可能人家还没觉得她打农村来的，她这突然一发疯，不用说也知道她农村来的了。
　　那女人继续漱口，吐了水，看着杨丽羽一身行当皱眉头，“不是我说，你这一身衣服也太新点儿了，要不是你自己说，我可没寻思你农村人啊。”你看她，一身深色的衣服板板整整，没有一个破洞没有一个补丁，衣服领子和裤线的位置针脚细密，再加上衣服的料子，好似在省城商店买的。
　　再看这女人，虽然是个土生土长的城里人，但一身睡衣看着就很旧了，和人家杨丽羽的新衣可怎么比？
　　“那你们城里人是都看不起我们农村来的了？”
　　女人眉头一皱，脸也跟着皱成一团，“大妹子，你这是啥话？我可没说看不起啊，我就问一句咋了？咋了？”女人剔完牙，悠哉悠哉走到杨丽羽面前，“大妹子，看你家里好像对你挺好，我奉劝你一句，有钱可别外露，指不定谁瞅你眼红，你那好东西也就长翅膀飞走咯！”
　　杨丽羽洗漱完回去，三个同事都躺在床上准备睡觉，她听刚才那女人说晚上十一点宿舍熄灯，但是考虑到替班的人，宿舍的楼道里会有灯，杨丽羽看眼钟表，十点半了，还有半小时熄灯。
　　杨丽羽收拾好床铺，踩着上下床之间的梯子翻上自己床，躺床上等待熄灯。
　　杨丽羽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床下响起一个不耐烦的声，“杨丽羽，你去关下灯。”杨丽羽一个激灵醒过来，“关灯？灯在哪里？”下铺的人坐起来，“不是……你真不会关灯？罢了罢了，我关灯好了，你关了灯你也上不来了。”
　　“谢谢。”
　　等下铺的人关了灯躺床上，不咋困，就和杨丽羽唠嗑——
　　“杨丽羽，你是内科的吗？为啥来我们中医院啊？”
　　杨丽羽倒是想选择，换个小一点的卫生所也行，那样她的工作职位可能比在中医院里好点，毕竟中医院是省城的大医院，唯一一家中医大医院，虽赶不上西医医院里人才济济，但是在省城里声誉还是很好，所以都是医生少，护士多，同事之间也难免有摩擦。
　　“我是被调到这里的，至于分配到哪个科，我还不清楚。”
　　“你之前不学中医的么？怎么，还能让你去扎针去啊？”下面的人满是不信，根本不信她什么都不知道。
　　农村来的要是真没点啥本领或者没啥人脉，还想进城里的大医院？痴心妄想！
　　刚才靓姐在杨丽羽不在的时候说了两句，为难杨丽羽没什么好处，万一杨丽羽背后真有人脉，她们这些还在工作实习阶段的小护士可不好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同在一个屋檐下，处好同事间关系还是很有必要的。
　　杨丽羽迟疑，“扎针？针灸么？针灸我会，针灸的那套东西我都带来了，就怕到这里还得用上。”下铺的人听了杨丽羽会针灸，有些期期艾艾：“真、真的？”虽说是省城第一中医医院，但是对于多数医生来说，也不算是擅长。试想一下，针灸的针那么细，人身上的穴位那么多，再加上每个人不同的提醒，高矮胖瘦，针灸起来是一件难事。
　　“我估计你在这里要被派上大用场了，有前途的农村人。”杨丽羽旁边上铺的人说。
　　“那你会扎针吗？应该会吧，我们护士都会扎针，而且我们扎针很准的，可不像隔壁宿舍那个那个谁，给病人连扎三针，给病人都快扎哭扎死了，这才扎进血管，唉哟，还说自己从进修学院毕业的，还有脸说呢。”旁边上铺的人越说越带劲，说着说着都变成了炫耀自己会扎针。
　　杨丽羽见过那种打吊水的，长长的软管一端连接着透明的药水，一端是扎在血管里的针。她不会给人扎这种针，而且村里多数还是用中药调理，老傅会用那种针，有一次是村长从成立借了个医生给年迈的母亲看病，医生连那种吊水的药都带来了，可是刚到村长家里，就因为中暑晕倒了，当时找不到会用那种针的人，杨丽羽是第一次见那种针，老傅在城里进修的时候看人用过，于是就手忙脚乱的赶来，慌慌张张又小心翼翼地给老人扎上了针。
　　等中暑的医生醒了，老傅都给人扎完针了，看老人的吊水没回血，一切正常，这才长吁了一口气。
　　杨丽羽实话实话：“我不会用那种针，好像是西医的东西吧？”
　　一直不发声的靓姐终于忍不住了，“会不会都没所谓，你既然是当医生，你只要看病、开药方子就好了，扎针都是她们护士的事儿，你管它干什么？”
　　这四人里，除了靓姐的另外两人都是工作实习护士，下周开始就是转正的了，她们就有稳定工作了，扎针可是技术活，她们为了能顺利工作，早就在进修学院时就练就了扎针本领。即使工作都是进修后包分配的，但是如果做不好，也是会被从大医院调到卫生所的。
　　“哎呀，靓姐，你这话我俩听了不开心啊，我就这么顺口一说，又不是真想如何如何。”
　　靓姐翻身，“别叭叭了，赶紧睡觉，明天还得赶个大早消毒呢！”靓姐似乎是这里最有权威的，另外两个人听了后就闭嘴，一句话也不多说。
　　-
　　杨丽羽等天亮，蹑手蹑脚的从梯子上爬下去，趿拉上拖鞋，端着一盆洗漱用品往外走。
　　其实靓姐觉浅，她早醒了，听见杨丽羽开门声，她也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拿着自己的洗漱用品跟了出去，半路又想起没拿毛巾，借用别人的毛巾又不大好，原路折回取毛巾。
　　等靓姐把毛巾取了，还没进洗漱长廊就听见杨丽羽和另一个女人唠嗑，声音还不小，但是因为只有两个人，整个洗漱长廊都回想着两个人的声音。
　　“我的娘嘞，大妹子你起的真早，你起这么早干啥？咋的，你值班？不对，这点儿……也不是值班交替的时间，那你起来干啥？”杨丽羽昨天碰见的那女人，依旧是边剔牙边说话，和昨天一样的衣服，让杨丽羽觉得，这女人在这儿站了一宿没睡觉，一直在剔牙。
　　牙上有啥，至于这么勤的剔牙？
　　“听同事说好像今天大消毒一次吧，我还不知道自己啥职位呢，早点起来去看看有没有我的事儿。”杨丽羽把毛巾沾湿，擦了擦脖子。
　　宿舍里的灰有点大，她睡一觉，觉着自己身上落满了灰，所以昨天同事提醒她小心宿舍里的蟑螂，看来也不是吓唬她。
　　难道这宿舍里都没人打扫么？
　　“行，努力工作，等这个月领工资的时候，大妹子的也不会少。”那女人不依不饶的和自己的牙较劲。
　　靓姐不想再听墙角了，脚一伸，迈步进了洗漱长廊。
　　“靓姐早，靓姐也出来啦。”杨丽羽看见自己的同事，忙不迭的和靓姐打招呼，虽然靓姐看起来有点过于冷漠，但她觉得靓姐或许是这个宿舍里最正直的人。
　　靓姐打水洗脸，和杨丽羽打了招呼，准备往回走。
　　“哎，那是靓姐？”靓姐前脚刚出门，那女人就和杨丽羽窃窃私语。
　　杨丽羽点头。
　　“我想让她给我看看我的牙。”
　　“靓姐是牙科的？”
　　“那可不，专业看牙的。咱医院能看好牙的，除了靓姐，就是病假的刘主任。”
　　杨丽羽大吃一惊，“靓姐真的很厉害？”
　　“大妹子，你咋听不懂呢，你说牙，那么小个东西，好看不？不好看吧，咱这本来就中医医院，有个牙科相当不容易了。”
　　靓姐折身回来，不耐烦的看了那女人一眼，“你看牙去我办公室，搁这儿我能看你看啊？你带放大镜还是平面镜了？”


第17章 医院食堂的早餐真好
　　那女人哑口无言，等靓姐又走了，杨丽羽叫了那女人两声，“哎、哎？怎么呆了？”那女人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一脸哭笑不得的神情：“我是太着急了，看着靓姐就叫住了，过两天我去看牙还得请假……”
　　杨丽羽觉得这样已经很方便了，都是一个医院工作的同事，不像是在农村，要想看大点的疾病，还得坐得火车到城市，安排好晚上睡觉的地方，几天都在城里过，等病看完了，再坐上火车回去。
　　“我先走了，大妹子你慢慢忙啊。”那女人扔下牙签，走了。
　　杨丽羽已经洗漱好了，她照照镜子，她身后就是离天花板很近的小窗子，那窗子的位置很高，而且就是只能透过光。外面的天已经亮了，再过不久大家就都要起床了。杨丽羽端起盆往回走。
　　另外两个同事刚起床，坐在床边发呆，见杨丽羽回来了，她俩还慢吞吞的换衣服。
　　靓姐已经穿好了衣服，打算去医院食堂用早餐，看见杨丽羽也差不多完事了，叫了杨丽羽一声，“我去食堂，你跟不跟我一起去？”靓姐拿着一个可以接豆浆的不锈钢水杯，告诉杨丽羽也带一个。
　　杨丽羽没有不锈钢水杯，她只有一个来时装水的牛皮水壶，但是如果用这个装豆浆，不好清洗，估计连续几天装的水里都会有食堂豆浆味。
　　“拿碗也行，你带碗了么？”靓姐看杨丽羽翻遍行李也没找到水杯，但是看见她有一个大的像装水果的红双喜碗。
　　这碗还是当时成旭海母亲非要带给她的，说夫妻俩刚结婚带着红双喜的东西好，于是就硬把这个酷似水果盆的红双喜的大碗塞到了她的行李中。
　　“带了带了。”杨丽羽忙把行李底下的大碗翻出来，跟着靓姐去食堂。
　　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因为医院食堂在宿舍楼和医院楼中间的一个小平房里，医院担心有别人混进来，所以医院里的工作人员吃饭都是拿饭票，而有些实习或者新来的，就需要在门口的单子上签上名字，如果门口的签字单上没有自己的名字，那就不能进里头吃饭。
　　靓姐带了两张饭票，“你要找不着自己的名字就跟我一块进去，先用我的，等你以后收到饭票时再还我一张就成。”
　　杨丽羽在门口的签字单上找了半天，看门的大爷都有些不耐烦了，嚷嚷道：“啥名儿？我给你找！”
　　杨丽羽报上姓名，看门大爷把单子翻了两页找到杨丽羽的名字，“搁这儿签字。”大爷看着杨丽羽，有些怀疑“哎你新来的啊？这张上都是新调来的医生的……你是昨天刚来的吧？”
　　一旁的靓姐替杨丽羽解释道，“杨丽羽她昨天晚上才到，跟我一个屋的。”老大爷眼熟靓姐，见靓姐为杨丽羽解释，也就让杨丽羽签字进去了。
　　杨丽羽跟靓姐先是打饭打菜，第一个窗口先一人发了一个盘子，盘子里有四个小格，一个窗口一样发一样吃的，从前到后走一遍，盘子里就有一个鸡蛋、一个馅饼、一个豆包、一碗白粥和一点小咸菜。豆浆是自己接的，一个大的像锅一样的东西，看起来是密闭的，最前面开个口，像是水龙头的口似的，轻轻一拧就出来豆浆，再一拧就关上。每个人喝多少接多少，因为都豆浆被兑得很稀了，所以接多少都是自己接，想接多少接多少。
　　杨丽羽和靓姐把餐盘放到临近的一张桌上，然后排队接豆浆。杨丽羽接完豆浆就喝了一口，这味道和水差不了多少，豆浆的颜色也很浅，不是很浓。
　　靓姐只接了一点豆浆，靓姐不是很喜欢这豆浆，只把这豆浆当温开水喝，说是怕吃早餐噎着喝两口水。
　　两人吃饭的时候，杨丽羽边啃馅饼边喝豆浆，“豆浆好像没啥味。”跟水一样，就是比水有点颜色。
　　靓姐喝了两口同样很稀的稀粥，“咱医院的伙食算好的了，一周能改善这么一次不错了，旁边那家卫生所，你知道吃啥？早上就一小张油饼一碗稀粥，再加一点芥菜疙瘩咸菜，天天这样，一个月也不带改善一天伙食的。”
　　杨丽羽其实对这个伙食还是挺满意的，在农村的公社里，可做不到一顿饭既能有鸡蛋吃又能沾点肉腥，虽说这豆浆味道淡，但也好歹还能补充点黄豆里的营养，想到这里，杨丽羽对这个医院的印象又好了许多。哎，也难怪门口登记早饭吃饭的大爷，一脸敌视的看着她这个外来人，生怕她不是这医院的工作人员，原来她赶上了一周改善一次的早餐。
　　“要不是豆浆稀到这个份儿上，能让你自己接豆浆？美死了！”靓姐咬了一大口的素菜馅饼。
　　杨丽羽点头，吃好早饭，她也有力气了，昨天晚上她把成旭海母亲给她带的干粮吃完后，也没怎么饱，幸好赶上了今天早上这顿早餐，不然她只能花点钱和粮票去饭点下一顿馆子点一碗最便宜的面条了。
　　杨丽羽跟着靓姐出了食堂，靓姐指了指街对面的一家店，那家店门口摆着个大锅，跟食堂接豆浆的差不多，前面也带个水龙头那玩意，只不过那个锅看起来比食堂的稍微小点。
　　“那是卖热牛奶的，里面还有豆浆，那个味道还挺好喝，才一毛钱还是两毛钱？我忘了，之前喝过一次，你要是觉得食堂的不好喝，可以买那个，一两毛钱一大袋，但供应的不多，一般买不到。”靓姐带着杨丽羽继续往前走，给杨丽羽解释附近售点。
　　杨丽羽看街上有卖很多早餐和小食的，有的前面排着长队，有的前面站满了人。
　　唉，那些都得花钱，还不如她在食堂吃，毕竟不花钱。
　　杨丽羽上二楼的王主任室，王主任把杨丽羽的工作分配给她，然后为她讲解医院的工作。
　　主任室外面，每周三例行的大消毒开始了——
　　“昨天我和院长商量了一下，你之前就是学中医的是吧？我想你对中医那点东西也都很熟悉了，但是你第一周来医院，不能让你直接做个医生，咱还得一点点起步，是不是？”王主任边说着，边把杨丽羽这个月的食堂饭票和她的白大褂发给她，“你这周先去内科打个帮手，看看内科都干点啥，先这么的干一周，你要是觉得和你搁卫生所里的，没啥不同，那咱以后就在内科，行不？”
　　杨丽羽同意他的意见，接过王主任的东西，“好，没问题，谢谢主任。”
　　王主任也是相当和蔼，“行，你好好干，过不了多久你就能往上走走升升，一年内做成个医生还是可以的。”
　　-
　　老太太送杨美羽上学，学校里家还不算太远，来回两个小时的步程。第一天送杨美羽去上学，老太太看杨美羽在课桌前坐好，老太太还特意在窗户那里看了两节课，快到中午的时候，老太太才往回走。
　　到家了老太太就先把鸡圈猪圈里的水都换好，给鸡圈猪圈都填了食，从床头的带锁柜里找出两张小面额的钱币揣进兜里，锁上门出了院，确保没什么事了才往县上赶。
　　县上的集市人最多的时候其实是早上，大清早的卖什么都有，多数都是临近的几个小村子的人，拿着自家的东西来买卖的，也有固定的几个小商贩是久居在集市的，卖一些生活用品。
　　老太太走了几家铺子都不太满意，要么是觉得本子摸着就劣质，要么就是觉得价格不合理。老太太勉勉强强找了一家铺子买俩本，又给杨美羽买了两根铅笔，想起削铅笔还要转笔刀，问了几家铺子，老太太觉得转笔刀有点贵，用家里的刀也差不多能削铅笔，只是不知道削出来的铅笔还能不能用。
　　老太太是没上过学的，她也不知道怎么削铅笔，就是看着人拿刀片在铅笔上一层一层往下削，但削铅笔有时也需要点技术，如果铅笔的质量不咋好，用力过大，铅笔很容易中间折断。老太太想了又想，狠下心来买了一个小小的转笔刀。
　　转笔刀像是一个小盒子，卖转笔刀的小贩跟她讲，把铅笔一头放在这个孔里，一手握住转笔刀，一手握住铅笔然后转动，不用转几圈，铅笔就削好了。
　　这样很方便。老太太想。
　　老太太看天色有点晚了，买了两个本子两个铅笔和一个转笔刀就赶紧往回赶，她还得接杨美羽放学呢！
　　老太太到家把东西放到桌子上，又忙锁好门往学校赶，走到半路，看着背着书包往回走的杨美羽。
　　“杨美羽！你个丫头，俺不说了嘛，俺要没来得及接，你就在那等俺一会儿，俺又不会忘了的！”老太太看见杨美羽先斥责两句，“走山路这危险，你要有个三长两短，俺还活不活？活不活？！”
　　走到半路，老太太说，“俺今天上集市给你买了两根铅笔，铅笔还真不贱啊，等过两天让你姐夫给她写个信，告诉她给你邮两根铅笔回来，别她搁城里自个儿逍遥上了，忘了还搁村里的咱俩。”


第18章 给病人们看病
　　杨丽羽等外面消毒完毕后，跟着郭主任去了内科主任办公室，内科在三楼，等两人上到三楼的时候，往窗外一看，病人们已经陆陆续续的进来了。
　　“王主任！王主任！”郭主任走在前面，先进了内科主任室。
　　王主任也在忙活一堆文件，看见郭主任来了，把文件放到一边接应，“嗳，这位便是你说的那位杨同志吧？”郭主任把杨丽羽推到前面，“对、对，先让她在你们这儿打个帮手，前两周先适应适应，等第三周你觉得差不多了，就可以给她升个位次了。”
　　王主任觉得这方法挺好，“行，一会儿我带她看看这内科都干啥。”
　　郭主任走后，有病患进王主任办公室了，王主任叫旁边的医生先帮忙看着，自己带杨丽羽“参观”一下内科。
　　出了王主任室，是两个内科医生办公室，楼道里有不少长椅，灰色的墙壁能隐约看出原本雪白的痕迹，有的地方墙皮脱落了，墙面露出橘红色的砖块。再往前走，是护士们待的地方，透过窗口可以看见几个闲来无事地护士在唠嗑，另外有两个护士在专心致志的配药，无菌箱里有几副打吊水针的针头。
　　“杨同志会打这种针不？”王主任看见，忽然问了一句。
　　杨丽羽摇头，“我只会用针灸的针，这个针……不是西医那边来的吗，我还不会用。”王主任点头，“行，也没事，这两周你就先跟着我看看，病患多的时候，你还能打个帮手。伤风感冒那些小病你都能看吧？”
　　杨丽羽嗯了一声，除了打针手术，对她来说基本都是小事。
　　等杨丽羽真正和王主任工作的时候，杨丽羽才发现，在这里工作也不简单——
　　“杨同志，这位普通的伤风感冒，你给写一下药方，中药方子。”王主任看完了一个患者，患者拿着自己的病例本到杨丽羽面前，杨丽羽就坐在离王主任不远的地方，两张办公桌几乎是挨着的。杨丽羽从患者手里接过病例本，复对患者简单检查了下，基本确定病症后，一笔一划写下药方。
　　“平时手脚冰冷经常冰冷吗？除了头痛还有其他症状吗？嗓子痛吗？”
　　病人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杨丽羽初步判断又觉得这人可能还有肾阳虚，咳，男人嘛，肾阳虚……杨丽羽猜测这位病人八成没结婚，如果结婚了谁还愿意自己解决啊？
　　“纵（禁）欲要有节制，你还有一点肾阳虚。”杨丽羽说话声越来越小，那位病人迷迷糊糊的点头，“知道知道。”一旁的王主任耳朵尖，听见了，拍了杨丽羽一下，“杨同志，你先把他感冒的给开了，其他的可以等这病好了再来看。”
　　杨丽羽应下，她也不是想给病人过多检查，毕竟谁一次性被检查出好多病会开心呢？她觉得中药开药讲究的是相生相克，开伤风感冒的方子也有讲究，如果一个病人阴虚，给开的方子里还有壮阳的药，即使感冒好了，方子里的某些药性也会对病人身体造成一定的伤害。
　　“我给你开的方子你一会儿拿药方换药就可以了，一天两次，给你开了半个疗程的药，药煎好后趁热喝，别等凉了再喝。”杨丽羽写了半个疗程的药方，又把病例本交给病人，提醒道，“你的身体状况不适合用茯苓，如果以后有医生给你开茯苓，你自己要多加注意，茯苓易导致虚寒精滑，气虚下陷。”
　　病人依旧是迷迷糊糊的点头，“好，谢谢大夫！谢谢大夫！”
　　等这位病人走了，差不多快到午休时间了，一些在外工作的人抓住自己闲功夫，赶紧来医院看病就诊。王主任忙不过来，杨丽羽一直在旁帮忙，想上厕所都没来得及去，一些病人又乌泱泱的进来了。
　　“胃肠感冒麻烦去隔壁挂水。”
　　“不行，大夫啊，我家孩子身子骨不好，不能总用西药，您给我们开点中药吧。”
　　“去那位那边。”王大夫好不容易把这位打发走，又来一位是肚子疼，经过一系列诊断，发现也是胃肠感冒。
　　王主任看了刚才那位病人和这位病人，刚才那位是母亲带个小孩，这位又是个父亲，王主任怎么看怎么觉得这是一家人。难不成是吃了冷饭吃拉肚了？不排除这种可能，虽然现在天气转凉了，但是中午的时候还是很热，饭要是没吃饭剩下，下一顿接着吃，八成是要拉肚的。
　　“要中药还是西药？西药去隔壁挂水，中药请随前面那位一起去那边开药。”
　　男人捂着肚子，一脸苍白，看上去已经虚脱无力了，“西药吧，能好得快点……”王主任让护士把男人领到隔壁去挂吊水，又开始看下一位病人。
　　杨丽羽给小孩子开完小剂量的中药，喝下两口放决明子的温水，揉揉眼睛继续工作。
　　“之前有被诊断出脾寒吗？”杨丽羽让病人伸出舌头，把脉，听病人描述病情后，斟酌地写了药方。
　　“没、没有！”病人也是绞尽脑汁的回想，脾寒是啥玩意？他一个农村来的也听不懂，卫生所的大夫也不是很靠谱的嘛，他看完啥病都还会再犯的，这是他第一次进城看病。
　　“我这里给你诊断出的是脾寒，没什么大毛病，平时也不要吃生冷油腻的食物……”杨丽羽的话还没说完就停下了，油腻的食物？这年代吃东西沾点油腥就不错了，哪有什么油腻的食物？
　　“俺不吃那些！”俺只啃黑面窝窝头。
　　杨丽羽暗暗咽下一口气，言多必失言多必失，还是要斟酌后再说，“也不要吃冷饭冷菜，脾胃不好就应多注意一下。”
　　病人见杨丽羽没诊断出什么大病来，不依不饶的问道，“俺可还有啥别的病？”吃点东西总是好反胃，咋可能没啥大病？没啥大病，那可不是白往城里跑一趟了嘛！
　　杨丽羽摇头，“没有了。”
　　病人穿的很少，像是刚从田地里干完活回来的，但城里也没什么地要多耕，再加上口音，杨丽羽觉得这人八成是乡下来的，后面那个穿着花花布衫的女人，约莫三十岁左右，应该是他的老婆。他老婆左手臂挎着个竹筐，右手按在他肩膀上，一脸紧张的神情。
　　听到杨丽羽说没有其他大病后，男人有点怒了，不过不是对杨丽羽。
　　“就你个婆娘一天天诅咒俺，偏说俺有啥大病让俺来城里检查，这下好，人大夫都说了，俺啥大病没有，这白白花了两张火车票的钱，不，回去还得两张火车票，今天早上搁饭店又吃了饭，花多少钱嘞？就你要来，看看看，啥病没有，白花了钱，满意了吧！”男人一拍桌子，起身，和身后的老婆嚷嚷了起来。
　　那女人也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大程，俺也不也是担心你嘛，没病不是最好嘛，有病咱还得耽误时间治病，你生啥气啊？”杨丽羽觉得女人说的话挺有道理，只是不明白这男人有什么可生气的，明明是陪他来看病，他检查后啥事没有，还叽叽歪歪个不停，活像一个大闺女。
　　“俺还不生气？你还真想气死俺！”那男人一甩手，出了诊病室，杨丽羽还没等叫下一位患者的时候，那女人只觉得自己头重脚轻，身子一歪，晕倒在了地上。
　　“啊！快抢救啊！大夫！医生！”旁边的病人都尖叫了起来，王主任按下紧急抢救的按钮，几个护士推着支架床跑了进来，七手八脚的把倒地的女人抬上支架床。女人左臂挎着的竹筐掉在了地上，上面的布滑落，花卷和窝窝头滚落了一地。
　　竹筐里的花卷和窝窝头掉出来，沾满了地面的灰土。杨丽羽弯腰去拾起一地的花卷，又一一装回的竹筐。
　　那花卷和窝窝头一摸是冰凉的，正好是午休时间，大概他们是想中午吃这个吧，但现在看来……
　　刚走不远的男人听见抢救，回头一看自己的老婆也没跟来，刚往回走两步，几个护士推着支架床跑了过去：“让一让！麻烦让一让！”几个护士推着的支架床仿佛飞一样的掠过了他的身边，他转身的刹那，不经意瞥见床上的女人，不就是他老婆吗！！
　　“兰欣！！”男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大喊一声，赶忙跟了过去。
　　王主任看杨丽羽往竹筐里捡起地上的花卷，“别捡了，地上那么脏，捡起也埋了吧汰的，人家还咋吃啊。”杨丽羽没吱声，直到捡完最后一个花卷，又用布帘子把竹筐盖上，放在办公桌上，“没事，就外面埋汰点，把外皮扒了，里面应该也能吃。”杨丽羽坐回办公桌前，继续给人看病。
　　王主任看着杨丽羽专心致志的样子，他忽然觉得，这个杨丽羽同志是个勤俭节约的好同志，恩，值得赞扬。


第19章 一毛钱的山楂条
　　杨丽羽去洗手长廊洗一下早上用的碗，又撞见了靓姐，靓姐这回也拿了一个红双喜的大碗，看见杨丽羽，提醒一句：“中午伙食里有汤，咱食堂碗少，得自己带个碗，不然碗要是用完了，还没带碗，就只能拿餐盘喝汤了。”
　　杨丽羽跟着靓姐去食堂，中午的人比早上的多一些，但其实中午午休时间也是窜开的，不然一个食堂同时装太多人，不仅座位不够，一个发馒头的队伍也得排得很长。
　　“饭票饭票交饭票啦！”在门口收饭票的老大爷嚷嚷着，一边忙活着给没饭票的找签字，一边手里握着一堆已用过的中间被戳个洞的饭票。
　　杨丽羽把饭票交给老大爷，老大爷看她半天，“你就早上签字那闺女吧？院长给你安排好工作啦？”老大爷笑得美滋滋的，弄得杨丽羽心里一阵发毛。
　　她淡淡说了句，“主任安排的。”
　　等她和靓姐进了食堂，靓姐不急不慢的说，“门口的老大爷就那样，看没工作的他就着急，谁找着工作他都高兴，跟吃了一周一次的改善伙食似的。”
　　杨丽羽排在靓姐后面打饭，食堂的工作人员先给排在第一个窗口的人，一人发了一个大大的餐盘，杨丽羽一看，和早上的那个餐盘不一模一样吗！里面有一个大格，三个小格，但是格子都比较浅，不能盛带汤带水的食物，只能放一些干粮和炖菜。
　　第一个窗口给了两个黑面花卷，放在了第一个大格里，到第二个窗口时，掌勺的厨子给每个人第二个大格里盛了一勺花生米，第三个窗口给盛了一勺茄子豆角，第四个窗口给了一点点的咸菜。杨丽羽经过了四个窗口，看着自己盘中餐，这个和早餐的差距……简直是云泥之别。
　　靓姐用自己的碗在最后一个窗口盛了碗豆腐汤，看起来是清汤，没多少油水，一碗里能给两三块冻豆腐，还有一点点的白菜帮，幸运的可能会捞着一小块肉沫。杨丽羽也去打了一碗汤，靓姐说的对，真的是汤，基本上是没有菜的。
　　“早上那是一周一次的伙食改善，中午开始就恢复正常了。”靓姐拿花卷沾了两下汤，再把咸菜和茄子放到花卷上，咬了一大口的花卷，“不过也挺好的。”杨丽羽不喜欢汤泡的花卷，所以干噎一口花卷，喝一口汤。靓姐看杨丽羽这乡土吃法，但笑不语。
　　同一个寝室的两个护士穿着白大褂匆匆忙忙赶来吃饭，打完饭坐到杨丽羽和靓姐旁边，“哎呀，你俩来的真早，我俩都到午休还没忙活完，有个人，那血管细的，我扎了两次都没扎上。”靓姐喝了两口汤，不急不慢的说，“那你没给人家扎哭啊？”
　　“给她扎哭？我都快哭了，虚胖，血管特别细，我找半天也没找着正点。”
　　靓姐扬了扬眉毛，“那还不是你技术不到位。”用勺子舀了一勺花生米，一咬嘎嘣脆。
　　杨丽羽和靓姐吃完饭，率先回到医院。因为医院多数医生还在午休，所以聚集在医院楼道长椅上的病人和病人家属一堆，杨丽羽小心翼翼的绕过去，靓姐先到了牙科，和杨丽羽分开。杨丽羽继续上楼，到了内科，往里走，迎面撞见上午骂老婆那个男人。
　　那男人手中提个竹筐，看见杨丽羽差点跪下了，“谢谢医生！谢谢医生！王主任说是您帮俺们捡花卷的，要不是您帮俺们捡回来，这肯定得让卫生阿姨给扫走了！”杨丽羽倒觉得没什么，这年代物资匮乏，不能浪费粮食，花卷掉地下了，即使外面不能吃，里面还是没有沾灰的，扒了外皮里面热一热也是可以吃的。
　　“没什么，你去照顾你妻子吧，我还有事，先忙了！”杨丽羽拍了拍那男人，“别和你妻子再喊了，她也不容易。”
　　那男人感激涕零，“虽然俺这一趟没检查出啥病来，但俺老婆刚才被检查出心脏病，要是这回没来城里的大医院，俺俩也不能知道！以后得多让她注意身体了，谢谢医生！”
　　杨丽羽看着那男人挎着篮子走了，她转身进了主任室。
　　王主任看样子也是刚从食堂回来，王主任的红双喜水壶里装了刚烧开的热水，水壶还徐徐冒着热气。王主任视力不咋好，一直都在喝一些明目的中药，白天上班的时候王主任就泡一杯决明子，晚上回家了才有时间煎药喝药。
　　“小杨同志，”王主任把烧开的水倒进装了决明子的杯子里，“我们内科每周末放假都是轮班的，你看看你这周六放假行不，周日来替班。”
　　杨丽羽想着自己也没啥事，周几放假都无所谓，她又不像是王主任家在城里，家人也都在城里，周末可能还要陪孩子或者陪妻子，杨丽羽的家人没在身边，成旭海一时半会也来不了，她也没啥着急事，她对放假这件事看得也挺淡然。
　　“都行，看您安排。”
　　王主任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周日工作可能忙一点，很多单位都周日休息，估计看病来的也比平常多点。”
　　-
　　杨丽羽总算熬到了周六，打算用家里带来的钱和票在城里买些必需品。宿舍里发的免费生活用品不是很全，她还需要买点额外用的东西，但是她还没有弄清楚要买多少，所以在街上闲逛起来。
　　杨丽羽今天可是起了个大早，从宿舍出来就在街上溜达，但是路人看起来都很忙，家里有刚出生的小孩的，大人买了一袋牛奶就匆匆往回赶，也有一看就是农村人进城里的，在饭店靠门口的位置点了一碗面条就狼吞虎咽的吃。杨丽羽走到一家卖山楂条的小店，看了看店的招牌，这店还卖其他的小食，看起来也都很便宜，但是剩下的都不多的。
　　“要一毛钱的山楂条。”杨丽羽说着，正要拿出钱。
　　另外一个老人也正掏着钱，看样子也是想要山楂条的，听完杨丽羽的话，愣了下，没说话。卖山楂条的有些为难的说，“这位老人先来的，要不……您给他让一让，就剩这一毛钱的玩意了，也不够两个人分啊。”
　　杨丽羽听完店家的话，同意把最后一毛钱的山楂条让给老人，那老人一直没说话，杨丽羽看着也挺可怜。老人戴着一副近视眼镜，看上去挺有学问的样子。
　　店家给老人装完了最后一点山楂条，接过老人的一毛钱纸币，“好嘞，慢走！”
　　杨丽羽知道山楂条是这家的招牌小食，而且她这两天胃口不太好，本来是打算买点山楂条开开胃的，现在她只好换个法子了。
　　“这个金桔干也卖得不错，这是最后一点儿了，您要不看看，买点回去尝尝？”店家看杨丽羽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心想来买山楂条多数都是胃口不好的，所以才把金桔干推荐给杨丽羽的。
　　杨丽羽其实很少吃果干，在公社里她也吃不到什么水果，城里很好，挺多小食都有，就是物资匮乏，经常应不供求。
　　买点金桔干吧，吃不了也可以给杨美羽和老太太寄回去点，让她们尝尝鲜。
　　“这个金桔干一毛五一斤，比山楂条贵一点，但是好吃！给您来一斤？”店家已经准备好了纸袋，打算给她装金桔干。
　　杨丽羽想了想自己身上带的钱，点头，“行，来一斤吧。”
　　“好嘞！”店家爽快的拿起小铲，给杨丽羽往纸袋里装金桔干。
　　-
　　“哎，闺女，问一下，中医院咋走？”刚才买山楂条的老人在附近转了半天，也没找到自己要去的地方，看杨丽羽从店里出来，离得还比较近，顺便就问了一下。
　　杨丽羽看老人裤子的左腿有些破了，刚才老人离开店的样子还一坡一坡的，好像是摔着腿了。
　　“您要去医院的话，这对面不就是个医院吗？我同事说这个西医院也挺好，离得还近，您来这个不就得了吗！”杨丽羽给老人指明路线。
　　老人摇头，“不成不成，我就要去中医院！”他可是要去找儿媳妇的。
　　昨天刚收到儿子的来信，听说儿媳妇进城了，在中医院工作，他这不特意买点小食去给儿媳妇送去的嘛，要是去西医院，还哪里找儿媳妇哩？他今天可是起了个大早，幸亏他还有两张公交车的本票，拿了张票坐公交车一路赶来的，谁知道那公交车还没停稳，他着急下车，下车的时候还滑了一跤！
　　唉哟，这个狼狈哟……
　　杨丽羽看这位老人这么执着的要去中医院，回想自己来时的路线，然后耐心的讲给老人，“沿着这条街，一直往前，看到前面一个卖牛奶的，您往左拐，当您看见连着的三个楼，那就到了。刷成白色墙面的是医院，最右面的是宿舍楼，中间的那个小平房，是医院食堂。您可千万别进错了。”
　　老人谢过杨丽羽，坡着脚往医院走。


第20章 你怎么随手顺东西啊？
　　杨丽羽给老人指点完方向，拿着自己的金桔干回到街上。
　　靓姐说梳子那些用品可以在北街买到，杨丽羽这两天都是借靓姐的梳子用的，怎么说也不能一直用，进城好歹得买个自己的梳子。杨丽羽边走边想，来城里的时候什么都记得，唯独忘记了梳子，如果是个男人就好了，不用梳头，不需要梳子。
　　前面有家店，门口摆了几个梳子，杨丽羽站在店门口挑选起来。
　　-
　　老太太给杨美羽做午饭，“一会儿咱道县上集市瞅瞅，看看你有没有啥缺的，顺道一起买了。”老太太把菠菜汤面条盛出来，给坐在饭桌前的杨美羽端过去，“你呢，要好好学习，知道不？女娃子不能下地种田，那你就得好好学习。”
　　杨美羽接过面条，故作夸张的闻了闻，夸赞母亲的手艺：“呀！妈做的面条——真香！”老太太笑着摸了摸杨美羽的头发，“这娃子，真会说话唉……”老太太给杨美羽盛了满满一碗的面条，把锅里剩余的一点面条盛另一个大碗里，把锅里的汤也悉数倒进了那只大碗里。
　　老太太从放剩饭剩菜的小橱柜里捡出个黑面馒头，拿着黑面馒头坐在杨美羽身边。
　　杨美羽看了看老太太碗里的面汤，又看了看自己碗里，基本没有汤但面条和菠菜很多，杨美羽想了下，把自己的碗与老太太的调换了一下，“妈，俺也要喝汤！”老太太吓得赶紧把两只碗调换过来，“傻娃子，你现在得多吃点补身子，你每天走山路上下学，要是再不给你好好补补，你不累坏哩？”
　　杨美羽倔强的扬起小脸，“俺不要，妈喝汤，俺也要喝汤。”杨美羽虽小，但是他也能看出来，老太太是为了她好。老太太拿一碗热汤，那刚从橱柜里拿出的黑面窝窝头肯定是凉的，把面条都盛给她，自己喝汤泡窝窝头。
　　老太太狠狠拍了桌子一下，响声吓了杨美羽一跳，“俺说啥就是啥，这个家到底是你做主还是俺做主？！”老太太说完，狠狠得咬了一口窝窝头，端起淡绿色的面汤滋遛滋遛地喝起来。杨美羽被母亲这态度吓着了，她怎么觉得，母亲喝的不是汤，吃的不是窝窝头呢。
　　像是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杨美羽默默端起自己面前的面条，哧溜哧溜地吃着面条，她再用余光偷偷瞥老太太一眼，老太太的神色好像比刚才平静稳定了许多，杨美羽这才松了一口气。
　　两人吃完饭，老太太让杨美羽打一盆井水洗碗，杨美羽费力的拎着一桶井水，把井水倒进洗碗的大盆里，老太太就坐在院子里洗碗。
　　“你瞅啥子？赶快给俺回屋看书去！”老太太看杨美羽在一旁傻站着，把杨美羽轰进了屋子里。
　　杨美羽趴在炕上，在两层布做的小书包里找了一本小学课本，认真的看了起来。
　　等老太太刷完了碗，擦擦手，从柜子里拿出了两张面额不大的纸币，拉着杨美羽去了县上的集市。由于两人不是赶早去的，中午的时候很多东西的价格都恢复正常了。老太太一手拉着杨美羽往集市里头走，一手紧握着几张小小的纸币，生怕弄丢了。
　　“咦，妈，你看嘞，”杨美羽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小摊位，“那不是咱之前的摊位嘛？现在都换别人卖鸡蛋了，嘻嘻。”老太太是看别人卖鸡蛋，她表面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实际上她能不着急吗？要不是每天一大早，天刚亮就要给杨美羽起来做饭，吃完饭就匆匆忙忙的往学校赶，要不是送杨美羽上学，她咋可能早上不来早市卖鸡蛋！？
　　但是老太太这些不能说，老太太担心自己要是说了，杨美羽这丫头又多想，以为自己耽误了卖鸡蛋，指不定又要说以后不上学了，上学还花钱，跟母亲起早去早市卖鸡蛋还赚钱。
　　“你这丫头，一天天的都想啥子？”老太太给杨美羽一个暴栗，“俺是让你看看，有没有啥子要买，学习用品，学习用品！不是让你来看鸡蛋的！”
　　杨美羽吃痛，恋恋不舍的看了卖鸡蛋那摊位一眼，跟着老太太继续往前走。
　　老太太在一家卖文具的摊位前停了下来，拿起摊位上的一根铅笔，细细的看着，摩挲着，仿佛能把这根铅笔瞧出个所以然来。
　　“俺前两天给你买的铅笔，你用完了没？”老太太把铅笔递到杨美羽面前，笑容满面。
　　杨美羽认真的说：“没有呐，咋能这么快用完。”
　　老太太并没理会杨美羽说啥，把铅笔悄悄的攥在左手里，又继续看摊位上的其他东西。一会儿拿起铅笔拧子瞅瞅，给杨美羽看看，杨美羽摇头，老太太又放下，一会儿又拿起一只价格比较昂贵的钢笔瞅瞅，杨美羽终于不耐烦了，“妈，俺还用不上这些贵玩意儿，咱又不买，走吧！”
　　老太太就等杨美羽这句话呢，把那只拿着铅笔的手背到了身后，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哎呀，现在用不上以后不一定用不上嘛？你这丫头，你这丫头……”杨美羽撅了撅嘴，不理老太太，独自往前走。
　　老太太佯装快走两步去追杨美羽，一直没咋盯着二人的店家突然站起来叫道：“唉你那铅笔没付钱呢吧？”老太太假装没听见，想要快速从人群里挤过去，没想到店家踩着椅子窜到了老太太身边，一把揪住老太太，“你这老太太，怎么拿东西不付钱呀？”
　　老太太“啊”了一声，店家拽住老太太的左手，把老太太紧攥着的铅笔拿回来，“啊什么啊，这铅笔都让你拿热乎了，之前你也搁这儿卖过东西啊，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诚信？不怕以后自己卖鸡蛋被人顺走啊？”
　　老太太故作生气的样子，跺了跺小脚，“俺不就是忘了付钱吗？说的俺好像没钱似的，多少钱？”老太太往摊子上铅笔标价看了一眼，把自己手里最大面额的一张票子拍到店家手里，“瞅瞅你这样儿，搞的好像没见过钱似的。”
　　店家本来寻思给钱就放过老太太一马的，毕竟老太太看上去年纪也大了，他也不愿意跟个老太太比嘴炮功夫，没想到这老太太倒反咬他一口？店家也不是吃素的，铺头盖脸给老太太一顿骂。
　　“俺可知道你是北村公社的，你大女儿是大夫，你小女儿也乖巧，你个老太太咋就这么不讲理？自己顺了人家东西，还偏要说人家不对，你讲不讲理了？”
　　“自己也不是没卖过换过东西，就不怕自己哪天也撞见顺东西的路人？”
　　“俺是看在你大女儿给我老婆看过病的份儿上，俺才没说你偷东西的，你个小脚老太太反倒不讲理了，咋，小脚有特权啊？”
　　老太太被店家这一系列的话堵得说不出话来，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又黄又红，面上尽是羞赧之色。
　　走在前面的杨美羽看见老太太迟迟没有跟上了，奇怪了，平常老太太那小脚可是健步如飞啊，今天咋没跟上来？难道买啥东西去了？
　　杨美羽撅着嘴原路返回，看到一堆人围着老太太看热闹。
　　圈子里是卖文具的店家和老太太，店家越说越来劲，把老太太之前卖鸡蛋时，出的啥一分一毛的错都说了，虽然这些都是他道听途说，但是这集市里卖东西的人，多多少少都知道，所以这些话都是给路人听的。
　　“你说俺妈干啥子？俺妈本来记性就不好……”杨美羽奶声奶气的叫了一声，贴在老太太身边，“不就一根铅笔嘛，俺姐有钱，俺姐都去城里工作了，咋可能差这几毛钱？”
　　店家看杨美羽也跟过来了，这小姑娘之前卖鸡蛋的时候总过来一口一个“叔叔”，店家觉得杨美羽这小孩子还挺不错，他都把自己要说的说完了，也不打算继续纠缠下去。
　　“成成成，小丫头你可得叫你妈记性好点，我也姑且信这一回，再有下次，那可就不是记性不好的事儿了！”店家摇摇手，要把两人打发走。
　　“俺妈记性不好就不好了呗，俺姐有钱，等再过几天，俺姐夫也去城里工作，俺们又不是缺钱。”杨美羽虽然听出了店家的意思，可她毕竟是个小丫头，也不想在口头上吃亏，尤其是老太太，平日里对她那么好，她不管真的假的，就是不想让店家把那些难听的话用在老太太身上。
　　“不是，丫头，你咋也开始不讲理了呢？这跟你们有没有钱没关系，但是随手顺东西这事儿可不对吧？”店家转身又回来了。
　　成旭海和哥哥成旭江陪着嫂子小玉逛集市，听见了杨美羽奶声奶气的声音，几人也就顺着走了过去，一问旁边围观的路人，没想到老太太做这种事情。
　　成旭江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咱可走吧，这老太太俺一开始就看不是啥好人，啥玩意儿啊，对自己俩闺女都一个好一个坏的。俺可不信那老太太记性不好，那老太太跟她邻居欠几两面都记得一清二楚。”


第21章 首次相认
　　嫂子小玉也不太喜欢老太太，她第一见到这老太太就觉得这老太太尖酸刻薄，况且现在出了这种事，谁愿意当着众人面给老太太解围啊。
　　“弟，咱走吧，这事儿让她们家自己解决去。”小玉叫成旭海。
　　成旭海遇到这种事情真的挺烦心，今天明明是陪小玉嫂子出来买生活用品，却撞见了老婆的娘家那边的丑闻。他做为人家的女婿，不管，情理上说不过去；管了，自己娘家又要觉得丢人。
　　但是成旭海是一个知青，他的思维和普通人思维不一样。他早已把杨丽羽当作自己的家人，杨丽羽的家人，就是他成旭海的家人。坐视不理，情理上过不去。
　　“你们先走吧，我去看看。”成旭海摸了摸衣兜，幸好今天出来特意带了点钱，要不然他怎么赔给人家钱。
　　成旭江想要拉住成旭海，嫂子小玉也是一脸愁容，本来今天是快快乐乐的一天，这快乐的一天就这么被杨丽羽的娘家人给毁了。
　　“呀，妈，您怎么在这里？美羽，好久不见了。”成旭海刚听完杨美羽吹嘘自己的姐姐和姐夫，他觉得做为杨美羽吹嘘的人物，他实在不能不出场了。
　　“啊！姐夫啊！你咋来了？！”杨美羽既是惊喜又是觉得羞赧，在这种场合这种情况下撞见姐夫，多多少少她都觉得有些丢人。
　　成旭海看了看老太太手中的铅笔，从衣兜里拿出一张最大票的纸币，礼貌的递给老家，“不好意思，我丈母娘，记性一直不太好，这铅笔钱就我付了吧！”店家只是看成旭海手中的大票，但是不接，依旧不高兴的说，“搞什么啊，成知青，你可是个有文化的人，咋就找个这么个丈母娘？不讲理，还反咬人一口。”
　　成旭海还是呵呵的笑着，“您包容包容吧，我谢谢您。”
　　店家还是没接过成旭海的钱，“你可拉倒吧，你丈母娘哪是没钱啊？看……”店家从手里展开刚才老太太给的那张大票，“这是铁公鸡啊，不舍得花钱。不舍得花钱还买啥？买啥能有诚意？”
　　店家说话时还不忘数落成旭海，在人群后面的成旭江和小玉都觉得，丢人丢到家了。
　　成旭海讪讪的收回了自己的钱，“原来是这样，改天我上门给您赔个不是，美羽一会儿还要回家复习功课，我先带她们回去了。”店家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看见成旭海都一副软茄子的口气任人捏了，就把自己摆的架子收回来了，“罢了罢了，不要你赔不是，你赶紧带她们回家得了，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成旭海领着杨美羽和老太太往回走，成旭江和嫂子小玉也跟在后面，一行人就这么出了集市，成旭江赶紧自己的脸面都被这穷酸的老太太丢尽了，一想自己媳妇小玉也不好受，所以成旭江走在最后面，跟小玉说话。
　　“今儿个咱俩回哪住去？”成旭江去拉小玉的手，小玉恨恨的甩开成旭江的手，小声埋怨道，“当然是会俺娘家了，俺可不想被看着跟这老太太有啥关系。”
　　成旭江那张被晒得黝黑的脸上出现了不一样的神情，似乎是很惊讶，“可是俺们跟她家是啥关系，这不全公社都知道的事儿么？”咋，还有人不知道？
　　小玉气得推了成旭江一下，“你个笨蛋，俺就是说回家躲两天的风头，她们不嫌丢人，俺还嫌丢人呢。”成旭江若有所思的啊的一声，“反正不是咱顺的东西，她们顺的跟咱有啥关系？”
　　小玉被成旭江这反应气的差点没晕过去，还没进村就往娘家走，成旭江也连忙跟了上去。
　　-
　　“哎，成女婿，俺们就不去你家坐坐了，俺带着这丫头先回去了。”老太太看成旭海把她们往成家领，老太太赶紧停下步伐说道。她可不想听亲家母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她，她还是先走一步为好。
　　成旭海依然很客套的说，“您不来坐坐啦？歇歇脚喝两口水再走多好呀。”老太太可不信成旭海真心想请她做客，她就怕亲家母到时说点啥难听的话，那她这老脸往哪儿搁？
　　“不了不了，俺丫头着急回去看书……”老太太说完，不等成旭海拒绝，拉着杨美羽飞一样的走了。
　　成旭海看两人离开的背影，苦笑了一下，推开家门。
　　成旭海母亲坐在炕上缝着入冬的棉衣，颜色是很暗沉不大好看，但是料子摸起来挺好，布不够的地方，又用其他颜色补了两条。棉衣缝到袖子和衣服的接口处了，成旭海母亲小心翼翼的一针一线的缝着，生怕哪里一不小心就勾错了边。
　　“妈，我回来了。”成旭海进门前，先把一直拿着的那张大面额纸币悄悄塞回衣兜里，等进门口，当着母亲的面从兜里拿出来，把那张纸币轻轻放到桌上。
　　“嗯？回来了。”母亲抬头，看见成旭海一脸疲惫，小玉和成旭江也没回来，母亲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但只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给成旭海倒杯凉水。
　　“今天在集市碰到杨丽羽母亲了，”成旭海坐在板凳上喝水，一口一口的，像是在喝药一样缓慢，“杨丽羽母亲可以为杨美羽去顺东西，可以为杨美羽的上学把她嫁到我们家来，我觉得……”他的语速也是极缓慢，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成旭海母亲虽是一直在屋里缝纫衣服，但是有早回来的邻居转述了这件事，她不主动开口，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让儿子为难。
　　“老太太对自己家人什么态度，其实跟我们也没所谓，旭海，你只要知道，杨丽羽对你好，对你真心，这就够了。”母亲年过半百，早已看透人生间的理，她与丈夫分别多年，丈夫除了会不定期的邮一些东西回来，没有更多的接触联系。
　　成旭海笑，“妈，我知道。”
　　“前两天老太太让你给丽羽写信买铅笔，你写信了没有？”
　　成旭海摇头，“不过缺几根铅笔而已，何必让她在城里邮寄过来呢，来回邮信邮铅笔的费用，都够买铅笔了。我明天去给她买了，送到老太太家去，免得来回邮寄了。”成旭海母亲嗤笑，“老太太不就寻思占这小便宜么，只要不是她自个儿花钱，别人花多少她都觉得无所谓。俺倒要看看，她那小女儿将来有什么出息！”
　　-
　　杨丽羽在店铺前选了半天，看中一个梳子，价格稍微贵点，另外一个梳子不太好看，买的人也少，所以比较便宜。杨丽羽不知道要哪个，看一看时间得快点赶回去了，不然今天中午食堂的午饭就赶不上了。
　　想到母亲和妹妹还在农村，杨丽羽觉得自己还是应该省下一点钱，攒钱以后等成旭海来，也能补贴家用。于是她选择了便宜的那把黑梳子。
　　杨丽羽看天色有些阴沉，加快了返回医院的步伐。
　　杨丽羽先回了一趟办公室，打算把梳子和金桔干放到办公室的锁柜里。
　　“唉，白来一趟，医生帮我把这个转交给杨大夫吧，我得赶紧回去了……”成冠民叹了口气，透过窗子他看见天上的云在快速地聚集到一起，本来白色的云渐渐变成灰黑色，天色也阴沉下来。
　　杨丽羽刚出门，就撞见那个买山楂条的老人，老人边走边揉眼睛，一手拿着眼镜一手揉眼睛，原本手里的一袋山楂条早已不知去向。
　　“哎，杨大夫，你这回来是晚了一步，没见着你公公哟！”王主任把成冠民交给他的那袋山楂条转交给杨丽羽，“刚才走的那位，戴个眼睛看上去挺有文化的，说是你公公，接着儿子来信就给未来儿媳妇送好吃的来的，结果你就恰巧不在！”
　　杨丽羽接过山楂条，愣了一下，“刚才出去的那位就是？”
　　“当然，不然我搁这儿说半天说啥呢？”
　　杨丽羽放下东西，转身追了出去。
　　窗外雷声轰隆隆作响，呼啦的一声，大雨像是一盆水瞬间倾倒在了地面上。
　　清新的尘土味弥漫在空气中。下雨了。
　　成冠民已经一步一步走到医院一楼，眼看到门口了，外面却下起了大雨。
　　他叹了口气，在门诊室旁徘徊，等待着，等待着。
　　外面的大雨一时半会是不会停的了，他早上没有吃饭，看来中午这顿饭也没有着落了。
　　杨丽羽飞奔到楼下，看到那个老人踽踽独行的身影，她突然放慢了步伐，轻巧的走到成冠民身边，柔声道：“公公？”成冠民不可置信的回身，转身看到清秀温柔的杨丽羽，拿下眼镜在衣角上擦一擦，重新戴上。
　　“你是——”成冠民睁大了眼睛，许久说不出话来。
　　杨丽羽抿抿嘴，笑了，认真的点头，“嗯，我是。”
　　杨丽羽没想到，那袋一毛钱的山楂条，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到她的手中。


第22章 她可以说自己精通针灸么
　　成冠民一把拉住杨丽羽的手, “太好了！总算能见到家人一面了，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家人了，儿媳妇, 请你快给我讲一讲，成旭海和成旭江，噢对, 还有孩子他娘，他们怎么样？”成冠民与杨丽羽相认后, 便立即改口，他知道杨丽羽的名字是什么, 但他觉得，儿媳妇似乎更亲切。
　　杨丽羽扶着成冠民一步一步地上台阶，好不容易走到二楼，成冠民喘了半天, 杨丽羽扶着成冠民回到办公室。她搬来一个椅子，把自己椅子上的小垫给成冠民垫上, “爸，您坐，听我慢慢讲。”
　　成冠民听杨丽羽的叙述, 乐的合不拢嘴, “原来卫生所的杨大夫就是你呀, 哎哟，我们一家人多病多难呐，啥病都靠你哟……真是辛苦你了。”杨丽羽笑着摇头, “没有，其实还好，公社里的病人不多，都是些小病，不碍事的。”
　　成冠民乐呵呵的应着，“胃口不好的时候，记得吃些山楂条。要是身子不舒服，及时请假，你是大夫，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我就不多说了。”杨丽羽看成冠民盯着她的肚子瞅，杨丽羽知道成冠民在想什么，她不点破，只是转换了话题。
　　“我也买了些金桔干，您看下，您拿回去一半，我也吃不了。”杨丽羽把金桔干倒进山楂条中一半，剩下一半的金桔干递给成冠民，“您吃，我刚才尝过了，很好吃。”成冠民是没有打算要儿媳妇的东西的，推脱几次，杨丽羽执意要给他，成冠民只好收下。
　　杨丽羽在办公桌上收拾剩余的果干，早午饭都没吃的成冠民坐在一旁吃金桔干。杨丽羽收拾完东西，发现成冠民还在一旁，忽然意识到什么，“您中午吃饭了吗？”杨丽羽中午没吃饭，看到成冠民在一旁吃金桔干，或许他是饿了吧，“不如我们一起去吃饭？”
　　成冠民今天出门特意带了粮票和钱，本来寻思中午回不来就在外面饭店吃碗面条，这下总算派上用场了。
　　“好啊。”
　　杨丽羽刚要扶成冠民出去，王主任悠悠的开口，“杨同志啊，不如你去给你公公买完拿回来，你看他这腿是走不了多远的，何况外面还下着雨。”杨丽羽想着也是，在办公室拿一把伞就要出门，成冠民叫她，“儿媳妇，儿媳妇，我这里有钱……”杨丽羽笑，“您在这里等我，您来了，我能让您花钱吗？”说完，她拿着雨伞出门了。
　　王主任喝着决明子泡的水，吹了吹热气，“有个好儿媳是不一样，我希望我女儿长大，也能是个好儿媳啊。”
　　成冠民笑着点头，“会的会的。”
　　外面的雨正大，杨丽羽打着伞出门，还好饭店离医院不太远，杨丽羽进饭店，点了四个烧饼，一盘炒菜和一点咸菜，一共才花了两块多，服务员给杨丽羽用纸袋把四个烧饼分别装好，又用手拎兜把炒菜和咸菜装在一起，杨丽羽付了钱，赶紧往医院走。
　　看来她今天中午也不用去食堂吃了，所以两个人的份就都买了，如果不够的话，再吃点金桔干和山楂条。
　　杨丽羽把烧饼放在办公桌上，成冠民坐在办公桌前面，杨丽羽坐在办公桌后面，把炒菜和咸菜的手拎兜打开的时候，杨丽羽才意识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只有一双筷子……她看王主任没在吃饭，或者是已经吃完了，借用一下王主任的筷子吧。
　　医院的每个人都给发了一双筷子，如果不去食堂的话，可以在饭店买点吃的回来吃，但每个人只有一双，唉。
　　“王主任，可以借用一下筷子吗？”杨丽羽走到王主任身边，小声的说。
　　她怕成冠民听见，如果王主任不愿意借用的话，她就把自己的筷子给成冠民，她用小勺子舀菜。
　　王主任倒是无所谓，从办公桌下的箱子里拿出一双筷子，给杨丽羽，“没事的，拿去用吧。”
　　杨丽羽和成冠民在办公室吃完午饭，外面的雨也差不多停了，成冠民说要坐公共汽车回单位，杨丽羽拿着伞要去成冠民到站点，成冠民三番五次的推脱道，“我的好儿媳啊，你好好工作就好了，我耽误你这么长时间了，你快回去忙着吧。”杨丽羽今天是一周一天的休息日，她忙什么？
　　“我今天休息，好不容易见您一次，送送您。”杨丽羽执意要送成冠民到站点，实际上她根本不知道站点在哪里，一路都是成冠民指路，她才找到的，她一路的任务就是扶着成冠民，等成冠民要等的那辆公共汽车来了，杨丽羽才往回走。
　　“您一路小心！”杨丽羽冲公共汽车上的成冠民摆手再见。
　　杨丽羽回医院，先把王主任的筷子给洗干净擦干净了，装回王主任原有的小布兜里，这才还给人家，然后把办公桌上的空纸袋扔掉，用湿毛巾擦一擦略微有点油的桌面，擦干净了，杨丽羽才把果干拿回寝室吃。
　　今天碰巧靓姐也休息，靓姐好像从她早上走的时候就一直睡觉，现在她回来了，眼看就是下午了，靓姐也没醒。
　　可能牙科医生比较累吧。杨丽羽想。
　　毕竟这偌大的中医院里，一共就只有两个牙科医生，而另一位牙科医生还经常请假，靓姐经常是一个人连着几周也不休息，今天好不容易休息一次，靓姐可算是把之前休息的睡眠补回来了。
　　杨丽羽坐在床上翻看从家里带来的医书，这些书都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留下的。这些医术对她一个明朝太医长来说什么新奇的，这书中提到过的药材和药方药效，她多半都知道，若是有她不甚了解的，她也会尽量减少使用那种药材的次数，甚至是不用。
　　“杨丽羽，借我张食堂的饭票。”靓姐起床坐在床边打了个哈欠，揉揉凌乱的头发，头也不抬的说道。
　　杨丽羽今天中午和成冠民买的饭店的烧饼吃，食堂饭票还没用，正好借给靓姐。
　　靓姐接过杨丽羽的票子，随手揣进上衣的兜里，拿着梳子和脸盆出去了。
　　杨丽羽翻了一会儿医书，闲来无事，决定做点笔记。
　　她跳下床去，坐在桌子前，在桌子上的一摞黄色方块大纸里抽出两三张，又从笔筒里拿出一支笔，开始回忆着写下当初膏药的药方。
　　-
　　成旭海在锅灶旁捡着还可以继续用的柴，家里的柴剩的不多了，他需要去山上砍点柴了。
　　母亲正在猪圈里喂着前不久买来的两只小猪崽，这两只小猪崽都不爱干净，总是在沾满猪粪的木头食槽上拱来拱去。母亲有时看两只小猪崽实在太脏了，就在井里打一盆水，等两只小猪崽走到一起的时候，一盆水哗地从上浇下来。小猪崽们是干净了，猪圈里大粪的味道却像是长了翅膀一样，从猪圈飞出来，整个小院都闻的到。
　　“妈，家里没柴了，我上山砍些柴去。”成旭海把斧头和扁担绑在身后，准备上山砍柴。
　　成旭海母亲放下水盆，微微皱眉，“后院的稻秧桔梗也没了吗？俺记得前两天还有啊。”成旭海提醒道，“咱家不一直都是先用的稻秧，最后用的柴嘛？柴火都没了，还哪儿来的稻秧桔梗啊？”
　　母亲毕竟是年纪大了，对很多事情记得都不清晰了，听了成旭海这么一说，才有点印象，点头，似乎是这样。
　　“今天晚上的也不够用了吗？”母亲仰头看天，天色有些阴沉下来，而且是下午了，进山出山一次就要半天，若是现在去，怕是不能在天亮的时候赶回来了。
　　成旭海也很无奈，本来哥哥在的时候，他可以和哥哥一起去山里砍柴，两个人效率高也好有个伴。但是自从老太太顺东西那件事发生后，成旭江就很自觉的去了小玉娘家住，这么多天了，也对自己回家的事儿没提半个字儿。
　　成旭江向来爱面子，虚荣心也强，为了躲避公社社员偶尔七嘴八舌的说那件事，他索性一连好几天都在西村的小玉家住了。也不知道嫂子小玉愿不愿意，不过约摸是愿意的，成旭江虽然吃小玉家的饭菜，喝西村的井水，但是成旭江要帮小玉照顾有病卧床的老母亲啊！
　　“今晚的应该是不够了，就一两根，今天潮气还重，怕点不起多大火来。”成旭江说。
　　母亲不放心成旭海一个人上山，之前杨美羽和杨丽羽上山都出了事情，上山怎么说都要两个人结个伴，万一真发生点啥事，另一个人也好通知报信，不然死在山上，可能连个身首都找不着。
　　“俺跟你一块去。”母亲在自己的破旧围裙上擦了擦手，“走，你一个人上山，妈不放心。”
　　成旭海知道母亲年纪大了腿脚不好，山上陡坡又多，他觉得带着母亲也不方便，“您别和我去了，不会有什么事儿的，我快去快回。”
　　“不行！山上那么危险，有毒蛇又有野兽的，妈不放心你。”
　　可能别人要想了，有毒蛇你也不会解毒，有野兽你也不能打跑，你上山不是拖累人家成旭海嘛？
　　但是人家母亲想着的是，有毒蛇妈宁可让它咬自己也不能咬你，真碰着野兽宁可吃了自己你成旭海也得逃下山去。
　　母亲是这样想的，但是她没说。她也小看了成旭海的心理，他这么孝顺的人，即便是自己出事，也不愿让家人出事。
　　“你要是不让妈去，你今天也别去了，晚上的饭能热多少就热多少，热不了拉倒！”母亲佯装生气，不同意成旭海一个人上山砍柴。
　　成旭海总不能让母亲晚上吃冷饭，又犟不过母亲，只好跟母亲一起上山。
　　“你扁担带了吗？”距离上一次砍柴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母亲怕他把挑柴的扁担忘带。
　　成旭海点头，“都在身后背着呢。”
　　母亲临出门的时候特意拿了一盒火柴，她怕晚上天黑的时候，不点个火把是下不了山的，那么黑，万一不小心可就摔到山沟沟里去了。
　　成旭海跟母亲往最近的山上赶，这几个村附近的山也就是杨丽羽总去的那座山，草药多，潜藏的危险也多，所以一般砍柴的就在山脚下砍一点，若是有一些被风吹断的小树枝，就可以自然而然的捡回去了。
　　成旭海在小山坡上砍了一把柴，在不远的平地上找了两根蔓藤，把这捆柴打卷捆好，打算再砍点柴。
　　“旭海啊，好了没啊？俺这里捡了不少，要不你快下来吧，天都黑了，你小心点！”母亲有点看不清成旭海在哪里了，她只是凭借着自己的感觉，朝成旭海的方向喊。
　　成旭海听见母亲叫他，其实他也对面前的事物不大能看清了，但是走近一点，小心翼翼，还是可以从山上下来的。
　　母亲半天没见着成旭海的影子，拿起一根比较粗的柴，慌慌张张的用颤抖的手划了一根火柴，但是今天风太大，不大点的小火苗还没等被转移到柴上面就被大风吹灭了。
　　母亲暗骂了一声，这回小心翼翼，背过身去用后背挡住风，拿着火柴盒的手趁火柴刚点燃就把火柴盒扔进兜里，然后拿起那根粗壮的柴，将火柴的小火苗转移到上面。
　　嚓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被火燎到了一样，那根柴的一端慢慢燃起来了。
　　母亲长吁一口气，这回总算好了。
　　吹灭火柴，举着火把在山脚下大喊，“成旭海！俺搁约定的山脚等你！你快下山来！”成旭海一直砍柴，早已口干舌燥，虽然入夜空气停凉，但是他的嗓子像是冒烟了一样，长了张嘴，大声说出点什么都很困难。
　　成旭海把蔓藤的一端绑在扁担和斧子上，另一端捆着砍完的柴火，他拽住蔓藤中间的地方，拖着柴和斧头一步一步往山下捱。
　　眼望着离那个火把越来越近了，母亲焦急的看着，火把在风中滋滋作响，她的身后出现了两个西村的男人。
　　那两个男人走路声很轻，之前他们俩是在西村最大的那个公社的社员，但是他们好吃懒做，工分少，家里也没有什么可以依靠的亲属，有时趁着天黑没人时，在某地抢点什么熬过眼前的生活。
　　两个男人岁数也不小了，无妻无子的，身上邋邋遢遢的像个小老头。其实他俩今天是没想做点啥，白天去了小县城顺点小物件，回来的时候天黑了，恰巧就看见成旭海母亲搁山脚下捡柴火。
　　他俩在这儿看半天了，没有别人。
　　就算还有一个男人，他俩可是两个男人啊，还打不过一男一女么，况且那女的腿脚不便，早上了年纪。
　　“老太，有没有啥粮票，给俺俩分点呗，可怜可怜俺俩。”其中一个走近成旭海母亲，忽然说道。
　　成旭海母亲闻声猛地一转身，看着西村那两个每天装疯卖傻的小老头似的男人站在自己身后，她喊了一声，“要什么粮票？俺捡个柴火还带粮票出来？”这西村的两人，每天靠装疯卖傻，看着谁家院子的花盆里种点紫苏也趁人不注意给拔走，而且别人看他俩跟个老疯子似的，不想管也不敢管。
　　“老太，俺俩知道你心可好了，给俺俩点吧，要不俺俩快饿死了。”
　　成旭海母亲确实没带什么值钱东西出来，她今天出门就没翻翻黄历，咋就能撞上这俩傻子。这俩傻子平常也不伤人，但是那装疯卖傻的样儿，看着就唬人。家里要是有刚满月的小孩，看着这俩傻子一摇一摆的走路和那怪异的神情都能被吓哭。
　　每天拎着个破布兜子，看谁家院里有啥好的就顺手摘走，不过多数情况都是趁着主人不在家。要是不小心跟主人撞了个面对面，俩人就当啥都没看见，也不管主人在后面叫喊什么，就当耳聋一样脚底抹油的走了。
　　重点是为啥没人管呢？有两个原因：一是他俩不拿特别贵的东西，占点小便宜就算了；二是他俩装疯卖傻的样子就唬人，生怕惹了他俩，半夜遭到报复。
　　成旭海离母亲不远先停下脚步，悄悄弯腰把蔓藤上的斧头解下来，直起身来冲向母亲。
　　“你俩走不走？！”成旭海一直没说话，挥动了两下斧头，这回是鼓足了全身的力气向二人吼道。
　　两人吓一跳，定睛一看，这老太身后何时站了一个拿着斧头的年轻男人呢？那男人好像是暴怒，脸上和脖子上的青筋顿起，握着斧头的手臂上也隐隐可见因愤怒突起的青筋。
　　母亲听见是成旭海的声音，激动得差点把手中的火把扔出去，两人没动地方，成旭海近了一步。
　　大概两人认为成旭海不可能伤人，所以两人也在原地僵持着，继续扮演傻子的角色。
　　成旭海母亲反应的比较快，趁着成旭海和那两人僵持着的时候，她弯腰单手把自己捡的一堆可以当柴火烧的枝子用藤条缠成一捆，一脚踩在枝子上，一手快速的缠完，并且打了个结。看到成旭海身后拖着的扁担和一捆柴，成旭海母亲走过去，把扁担从蔓藤一端解下来，绑上自己的那捆柴枝。
　　“嘿！成知青！你咋跟你母亲搁这儿呢？”不远处，何社长不急不慢的走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搬箱子的社员，“跟我一道回去啊？”何社长离老远就看着这几人了，不用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成旭海向来为人正直，能让他生气的事情无非是因家人而起。这俩西村的傻子就站旁边，估摸着是顺了人家成家的东西。但一看那俩傻子手里，拿的东西好像是从集市来的，那两个人站在这儿干什么呢？
　　“哎！何社长！我们跟你一起走！”成旭海母亲赶忙就要挑起扁担走，成旭海放下斧子，把斧子绑在稍轻一点的那边柴火上，从母亲手里接过扁担，跟上何社长。
　　“走吧！你俩走前头，俺们走后头！”何社长笑眯眯的。
　　成旭海挑着扁担走在最前面，成旭海母亲跟在成旭海不远的地方，何社长对西村二人说道：“天色不早了，俺们都回家吃饭去了，你俩也赶紧回西村吧！”这两人无父无母，正好抱团一起做点啥傻事，若是有一天因为自己的错事死在外面，估计都不会有人管。
　　何社长也不等他俩说话，带着两个帮忙搬箱子的社员匆匆跟上成旭海二人，往东村的方向走。
　　“你俩以后啊，少往这山沟沟的地方走，俺相信咱们社、咱们村的都是好人，那山那头，都是几个村路交汇的地方，你俩黑天了就不要往那头去，你说，今个儿要是没碰上俺们，你俩可咋整？”何社长走在半路跟成旭海说，“你哥现在都回你嫂子家去了，虽然你是个男人，可若是出门碰到今天这种事，还是大半夜的，你说邪不邪？”
　　成旭海不想什么邪乎不邪乎，他只想家人平安，“如果那两疯子不走，我或许真的会跟他们僵持一个晚上。”何社长摇头，笑，“这不就是你傻了么？等你体力不够的时候，他们还是两个人呢，你咋不想想你在城里的媳妇儿呢？”
　　成旭海的气渐渐沉了下去，对啊，杨丽羽还在城里，若是他有点意外，她又要怎么办呢？他们连个孩子都没有呢，她已经嫁到了成家，他不想让她未来真的孤独一生，也不想成家人的那个传真的坐实：成家的男人不行。
　　“行了，你家到了，俺们继续往前走了啊。”何社长把二人送到家，笑眯眯的带着两个社员继续往前走了。
　　-
　　科学研究所。铁门在身后“当”地一声关上，像是走入了一个完全封闭的牢笼。
　　“哎，老成你回来啦？儿媳妇咋样，跟我们讲一讲？”成冠民从外面进了科学研究所的大铁门，正好碰见两个室友在外面晃荡，大概是吃完午饭来散步消消食的。
　　成冠民左手拎着个纸袋，里面装的是杨丽羽给的金桔干，右手扶着圆圆的近视眼镜，好似生怕眼镜掉下来。
　　“好！”
　　几个室友见成冠民说起儿媳妇来乐的合不上嘴，就知道老成对这儿媳妇肯定满意。
　　老成几年没回家了，这事儿大家都知道，自从前两年一直在城里念书的二儿子成旭海下（禁）乡到附近农村，虽然成旭海算是和家人团聚了，但是老成可是和家人离得更远了。
　　科学研究所工作的人，无论是写信还是要给家人邮寄物件，都会在东西投递出去前，有专门的检察人员来检查，确保信中不涉及机密事件。其实如果不是成冠民今年和去年算的东西，大概不是重机密，而且很多成果现在已经公开，不然组织领导怎么会让成冠民出门见儿媳？
　　“你儿子啥时候来城里啊？也快了吧？”室友笑呵的跟在成冠民旁边，“我记得，你二儿子比大儿子有出息吧？”
　　成冠民提到自己的二儿子成旭海还是很骄傲的，严肃的说，“我二儿子在城里读的书，高中马上读完了才下（禁）乡的，但是我大儿子是一直没从农村走出来，我早就叫他好好读书，但是他念完了小学，说啥也不要念书了，就跟我老伴儿学种田割草插秧儿。”
　　“唉哟，老成你这是幸福哟，二儿子有才气又有才华，二儿子媳妇还是中医院的内科医生，这是都把你大儿子缺陷的给补上了，你岁数也不小了，得告诉你二儿子赶紧来城里，多多努力，你才好早日报上你的大胖孙子啊！”室友说到这里，也很羡慕成冠民，儿子都那么大了，还挺有出息，怎么说怎么开心。
　　成冠民也不忘说室友，“你闺女也快要长大了，等她长大了，你也就放心了，莫着急啊。”
　　“哈哈，谢谢你老成喽！”
　　-
　　杨丽羽在两天后收到靓姐还给她的那张食堂餐票，若不是靓姐主动还给她，大概她这记性近期是想不起来这件事了。
　　靓姐穿着白大褂，戴着白色的医生帽，耳朵上挂着白色的口罩，还有牙医专门的半张护目镜，一伸手，手上还戴着乳胶手套，再看靓姐拿神情，除了严肃就是严肃，不说杨丽羽了，另外两个室友同事，八百年也不见靓姐笑一下。
　　杨丽羽心想，靓姐真是一个比自己还严肃的人。
　　“今天上午事儿少，我看墙上日历写的标注我才想起来的，一回寝室就想起来，一来医院就忘，餐票还让我给放医院了，你说这扯不扯……”靓姐把一张餐票放到杨丽羽桌子上，杨丽羽那还有一个等待的病人，靓姐也不好多耽误杨丽羽时间，“午间吃饭我来找你啊？”
　　杨丽羽把餐票收入办公桌的抽屉里，“行，谢谢靓姐。”
　　靓姐的柳眉微蹙，却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王主任在医院多年了，也算是了解靓姐为人处世风格，靓姐是个一丝不苟的人，也对，做牙医的一般对待事情都一丝不苟，就像对待小巧的牙齿一样。小巧的牙齿上有细微的牙洞，牙医都要能看出来，并且对症下药，在用工具的时候也要小心翼翼……这大概也就成就了靓姐一半的性格——严整做事。
　　“你靓姐就是那么个严肃的人，跟她在一起，你可千万别开玩笑。”王主任写着本周的内科综合报告，头也不抬的说。
　　杨丽羽做为一个新来的人，也没想在短期内就能和谁处很好的关系，她觉得万事还是要看天意，顺其自然便好。
　　“医生，你前两天给我开的那个药，我吃了不咋管用。”一个年轻的女人边说边咳嗽，有时还打个喷嚏，若是喷嚏到一半又打不出来的时候，和杨丽羽说话的时候多半是红着眼睛的。
　　杨丽羽给这人复诊了一遍，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她在这人病历书上的诊断字迹，确认她之前的判断无误，“这几天有没有其他症状？之前你没告诉过我的。”
　　“没有，就是觉得好像没好。”阿嚏！
　　杨丽羽正在考虑要不要加点药的用量，王主任不急不慢的说，“叫她去隔壁的医生那里开挂水的西药吧。”
　　那女人听了吓了一跳，“我不打针，喝中药就成！”
　　成什么成！一边急着好，一边又不想打针，这是着急吗？
　　最后杨丽羽还是笑着把那人送到了隔壁，“刘医生，这位感冒发烧流鼻涕的，您给她开个吊水。”刘医生正在给别的病人诊断，看见杨丽羽来了，应下，“好的杨同志，你回去忙吧！”
　　杨丽羽在整理中草药的药效笔记，她最近得把中医笔记整理完，王主任说新来的医生在一年内需要每个月上交一次笔记，这是中医院对新医生的要求。快到月末了，杨丽羽要是不交笔记，估计下个月可能要扣除一些票了。
　　杨丽羽刚入城，正是最需要各种票的时候，她可不想第二个月就被扣票。
　　“杨大夫！杨医生！”
　　一个男人挎着个竹篮跑进来，杨丽羽一看，是那天和老婆争吵的那个男人。杨丽羽记得他老婆好像住院了，农村来城里看病，在城里又没有工作，没有工作就没有单位报销。看病用药对城里人是免费的，但是对于农村来的，是要收费的。
　　“俺和俺媳妇儿今天下午的火车，俺是来和你告辞的！谢谢谢谢你！”男人挎着个竹篮子给杨丽羽鞠了一躬，“虽然俺们农村来的，也没啥钱，这几天媳妇儿住院就差不多用光了家里的积蓄，但是俺俩感谢你，你的好心俺们永远不能忘！”
　　杨丽羽听男人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她寻思他要是再磨蹭时间，估计下午返乡的火车是赶不上了，杨丽羽和男人简单说了一些关于他媳妇身体的注意事项，比如：你媳妇有心脏病，你不能跟她大喊大叫、心脏病最怕过于劳累，不能让她总下地干活、天冷天热的时候都要注意穿衣多少，心脏病热不得……
　　好不容易送走了这挎着竹篮子的男人，杨丽羽一口气说了不少话，喝了两大口水缓缓。
　　杨丽羽不关心病人对她什么态度，也不关心病人有钱没钱，她认为自己作为医生，唯一的使命就是用最易得的方子，把病人的病给治好。
　　至于其他的，她可以看淡。
　　“杨同志哟，你又给人家做啥了，人家这么感激你？”王主任写内科医生报告也不忘听杨丽羽的事儿，“听闻杨同志啊，不仅能解决身体上的疾病，还能解决心理的疾病？”杨丽羽干笑了两声，她哪有那本领啊，她不过是在人家住院的时候，路过就顺便安慰人家一下，除了说一些病人身体状况，再聊一聊家乡，开导开导人家……
　　杨丽羽看墙上的钟表，时针眼瞅着就要指到十一了，杨丽羽脱了白大褂，从办公桌下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用于盛汤的红双喜大碗，准备去找靓姐一起去医院食堂。
　　“唉哟医生医生！快来给我家娃儿看看，我家娃儿这病又来了……”一个大龄妇女抱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送到内科主任室，杨丽羽正要出门，险些撞到人家身上。
　　“王主任！王主任！”
　　王主任忙着写报告，看见又是总来的那个女人，再看看怀里的小女孩，露在外面的两条腿又红又肿，之间那女人把小女孩放到办公桌上，小女孩腿刚才被女人手指按压过的地方，肉塌下去后好久好久才起来。
　　“这两天这鬼天气，我娃子总叫难受，我今天起来做晚饭，要去上班了，看我们娃子搁床上躺着一动不动，我掀开被一看，这腿就这样……都怪昨天下雨，这天气一阵冷一阵热的。”女人很是焦急，把女孩放到办公桌上后就不敢再碰女孩，腿上的水肿让人看了都害怕，更别说是亲妈了，看着怎么能忍心。
　　杨丽羽看见这孩子的症状，第一反应就是风湿病。风湿病在季节交替的时候最易发作，女人的发病率也要比男人高出两至三倍。
　　杨丽羽用手按压了一下女孩微肿的腿，大腿上有点点斑斑的红疹子，一摸女孩的身体还有点发热的症状。
　　杨丽羽俯下身子，对女孩柔声说道，“你不要怕，我按压哪里，你要是痛你就吱声，好不好？”女孩是很怕来医院的，因为这个病来医院的次数她已经记不清了，但即使来医院变成了家常便饭的事，她还是害怕医院这个地方。
　　各种扎针的针头、尖锐的柳叶刀、还有止血的纱布、消毒的酒精棉球……
　　“疼。”
　　“疼。”
　　“疼——”
　　小女孩在杨丽羽按压的三个地方连续说了三个疼，杨丽羽便停了手，有些犹豫，“王主任，咱们医院……有专门针灸的医生么？”杨丽羽认为风湿性这种疾病，经常性发作，又没有什么药物可以根治，但是缓解风湿性的好疗法，针灸被包括在内。
　　“当然有了！”王主任搁下笔，“杨同志啊，你也太小看咱医院了，精通针灸的医生哪怕不多，那也是有的啊！”
　　那女人从来没被针灸过，而且针灸现在也不是很常见，她担心孩子怕疼，“孩子这么小，适合那个吗？”
　　杨丽羽安慰道，“没事，针灸都是有穴位的，不发病的地方没什么疼痛感，发病的地方针灸后会消散的比较快，再配合一些用药，这个不会持续多久。”
　　见女人总算是放下了心，王主任说：“杨同志，针灸推拿都在四楼，麻烦你带她们去找找。”
　　杨丽羽抱起小女孩，看来真的是让她先打个帮手的，她可以说……她很精通针灸么。
　　作者有话要说：　　1.感谢所有订阅的仙女们~
　　2.这章节出现的西村那两个“傻子”，现实生活中简直是神烦，作者和成旭海是一个悲催心情~
　　3.风湿病多数是免疫疾病，青少年发作的较多，女性患者多于男性患者~
　　4.感谢度十九仙女的营养液～


第23章 你们根本不了解针灸
　　“哎呀, 这娃儿这病，真是急死我了。”中年妇女大步跟着杨丽羽，好像生怕杨丽羽把她的孩子给吃了似的, 有时杨丽羽走快她跟不上，手还偏要把着女孩的手。
　　杨丽羽把女孩抱到了四楼，在四楼楼梯口的地方看了一下标识, 中年妇女焦急的催促道，“医生您到底能不能治好啊？不行我就还是去找王主任了。”
　　杨丽羽听了这句话气的差点吐血, “王主任让我带你们来针灸的！而且风湿病没法根除，针灸喝药也只是缓解！”中年妇女见杨丽羽生气了, 声音又小了下来，“成成成，医生，我们都听您的！”她不知道这个杨医生精通啥, 既然是跟王主任一个办公室的，应该不会太差吧。
　　杨丽羽找到针灸室, 中年妇女眼尖，还没等杨丽羽抱着孩子到跟前的时候就跑过去给开门，结果按了两下门把手, 发现门是锁着的。
　　“杨同志！杨同志！你找针灸的何师傅啊？”吃完午饭回来的护士, 端着同款红双喜的汤碗, 正打算去洗手的长廊里刷碗。
　　杨丽羽快被这熊孩子的体重折服了，这孩子看着精瘦的，抱起来也忒重了, 她感觉自己要是再抱着这孩子上下一趟楼梯，她得个一两天才能缓过来。
　　“对，师傅哪儿去了？”杨丽羽透过门上的磨砂玻璃窗子往里瞅，模模糊糊的看不大清。
　　那护士又看了杨丽羽抱着的孩子一眼，明白了什么，“啊，原来是水肿的针灸啊，何师傅在食堂吃饭呢，和靓姐聊得正开心。”意思就是，何师傅和佳人有说有笑的吃饭，你可别去打扰他。
　　“啥？那我家娃儿这病，你们都没人看了？！”中年妇女一听，不乐意了，从楼下折腾到楼上，结果楼上的医生谈情说爱去了，把她们病人晾在这儿了。
　　护士也不大高兴，“谁说没人看啦？你喊什么啊。现在是午休时间，四楼五楼的医生都在午休，你偏巧不巧的赶这点儿来，怪谁啊？”中年妇女又气又急，她其实早就跟女孩说过早点出门的，女孩磨蹭磨蹭不愿意起床，听到去医院就一个头两个大，结果从家出门坐公共汽车到医院，正好赶上了医院的午休。
　　“我的娃儿啊，妈真想替你痛啊……”中年妇女说着说着就哭起来了，她想大吵大闹，可是不知道对谁，或许她应该对自己，为什么孩子生出来就有先天性的缺陷，都是她这个母亲做的不够，做的不好，不然自己的娃儿也能像其他人家的娃儿一样，不用经常来医院，不用经常打针喝药，在天热的时候可以放心的穿短裤，在天冷的时候不用提前穿厚裤……
　　中年妇女想着想着，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都是妈的错，妈做的不好……”中年妇女的手还紧紧的攥着女孩的手，一双苍老的手上有多处皲裂，她把能给女儿最好的都给女儿了，可是为什么老天还是不放过她的女儿……
　　杨丽羽看见病人心痛，自己也于心不忍，转头对护士说，“前台有何师傅屋的钥匙吗？我精通针灸，如果你能把针灸室的门打开，我就可以用上何师傅的针灸用具……”
　　“就算你是医生，你也不能随便开别人屋的门啊！”护士叫了一声，年轻的脸上满满的不可置信的神情，“只有部门主任才有这个资格，而且你不是针灸的，若是你给人扎坏了怎么整？”
　　“可是何师傅在楼下吃饭！这孩子病的已经快晕了，你来摸摸，她在发烧！而且你知道风湿病人的关节处有多痛吗！”杨丽羽呵责道，“我虽然不是正牌的针灸师，但是我在这个医院好歹有一席之地，如果我不会针灸，我怎么可能要给病人针灸？！仅仅是因为我的同情心？我难道因为同情，可以明明不会针灸偏说会，然后给病人扎针，我不知道出了事我是要担这个责？！”
　　杨丽羽此刻仿佛回归了明朝太医长的威风，说话自带太医长的威风，此时此刻就像是训着手底下新分配来的某个小御医。
　　小护士也被杨丽羽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吓到了，怎么回事，上一秒还是和和气气耐心询问的杨同志，下一秒就变得好像是这个医院的院长，那训人的眼神和话语都不带差的，就像是一个神医被人误会的那种愤怒。
　　“那、那、那也……”小护士期期艾艾，不敢去看杨丽羽。
　　“哎，你们还没进去呐？咋了？”王主任写完了报告，寻思上来看看这女孩针灸咋样了，没想到三个人都在门口，反倒是针灸的何师傅不知去向。
　　中年妇女现在觉得自己是求医无门，哭噎着拉住王主任的白大褂，“针灸的那个师傅不在，这位……这位大夫、啊医生，她说自己精通针灸，想让护士把门打开，借用一下针灸用具给我们娃儿针灸……”
　　王主任很是惊讶，“杨同志，你会针灸？”
　　杨丽羽努力平息了自己的怒气，她什么事都可以忍，但要说她医术不行，那她忍不了！好歹堂堂太医长，也曾和李时珍共事过，李时珍的《本草纲目》各大医院现在还在推荐用着，然后不承认她的医术？
　　“会，而且算是精通。”她故作平淡的说。
　　王主任看杨丽羽还挺认真的，也不多说，上前台把何师傅的屋子钥匙拿了，给杨丽羽开门。
　　“杨同志，我之前没听说过，你没骗我吧？你那么认真严肃个人儿，不会骗我。”王主任把门打开，等杨丽羽和中年妇女进去，小护士也要进去，王主任把小护士拦在外面，“这里我帮忙就行了，你不用来了。”
　　小护士犹豫半天，不情愿的说道，“王主任！你是男的，这要针灸的可是女娃子！”王主任愣怔片刻，笑笑，“没啥，何师傅还是男的呢，不也挺多女病号来找他？”
　　小护士扭捏半天，最后决定不进来。王主任知道她一直给何师傅帮忙的，又觉得她进来也无妨，“行了行了，你进来看看，要是有啥忙你也能帮，我也不会针灸。”
　　小护士进来，把门关上，站在床前头不吱声。
　　她想看看，这位自称精通针灸的杨同志怎么个扎法。
　　何师傅年过半百，还未曾说自己精通针灸，这杨同志倒是有点意思，但凡别人话里有一点对她医术亵渎的意味，她都要争个底朝天。
　　杨丽羽从架子上取出针灸用布，平铺在床头，在办公桌上的小盒子里找到了几个金色的像是绸缎的卷，杨丽羽打开一看，是针灸用针。
　　小护士看杨丽羽取针和铺布的手法都很娴熟，就知道杨丽羽肯定不是骗人的了。
　　“等一等，这个是何师傅备用的，消过毒的在高压蒸汽锅里，因为一会儿有个病人要来，我就把所有型号的都提前放锅里消毒了，我给你去取。”杨丽羽其实并不是要用这套针，她刚才取针只是看一下这个针的材质。
　　她在明朝给皇室贵族们用的一般都是银针，因为银针可以验毒，而且材质比较细腻。但是自从灵魂到这个身体里后，这个身体的记忆在不断的提醒她，这里的针灸用针不是银针，而是不锈钢针。
　　不锈钢的针和银针的最大区别，大概就是不锈钢针比较安全。
　　但是对杨丽羽而言，二者区别不大。她能掌握好力度，不会出现银针扎入或取出时断裂的情况。不然她这个太医长，还真是白当了。
　　杨丽羽在净手池里消毒洗手，出来的时候小护士已经把消过毒的大小型号不一的银针拿出来了，放在洁净的白毛巾上。
　　中年妇女看了一堆大大小小的针就觉得瘆得慌，不要受一个小孩子里，就是她活了这么大岁数，看着这么多针要往身上扎，她就觉得害怕。想一想自己缝纫衣服的勾边的时候，总被针扎着指头，尤其是把挺厚的东西缝在一起的时候，戴着顶针的戒指，但一不小心就把针背扎到自己手上，那一扎不是很疼，但也能吓一跳。
　　“医生……这得多疼啊？”中年妇女握住自己娃儿的手，“妈给你力量啊，不怕不怕。”
　　“王主任，帮忙把门窗关严，风湿最怕吹冷风。”杨丽羽说。
　　小护士用蘸着酒精的棉球在女孩儿要针灸的大概部位擦了擦，算是消毒。
　　针灸不是很流行，省城的人因为对针灸的不了解，很少有人会在生病的时候想到针灸，所以即便针灸术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很多中医也只是对针灸略知一二，要说精通，那恐怕要练上个几十载。
　　人身上上千个穴位，人的体型高矮胖瘦各不相同，想要准确找到穴位点，真的是难上加难。
　　杨丽羽笑，“看来你们对针灸不了解，那我就直说了，小妹妹，你放松，不用紧张。只要扎对了穴位是不会疼的，在你风湿关节的地方你可能会有轻微的感觉，但是这种完全可以忍受。”
　　杨丽羽说完，开始下针。
　　作者有话要说：　　中医不一定会针灸，但会针灸的中医很厉害，精通针灸的中医就更厉害了。
　　感谢考试要过啊啊啊的营养液。


第24章 杨大夫的义务劳动
　　针灸缓解风湿疾病, 针灸部位以发病躯干为主，很显然这个女孩的风湿病发作部位就是两条腿，看起来还轻微浮肿。杨丽羽决定先在凤池、风柱下针, 其次再在发病部位下针。
　　好在小女孩是直接趴在床上的，杨丽羽让女孩低头，把脑后的头发先撩到前面, 用手指按了按自己要下针的穴位。
　　风池穴就在脑后发际线下沿，这个穴位说道很多, 自古以来认为这个穴位是风邪积蓄之处，吹一吹风造成偏头痛、眩晕、感冒、中风, 其实跟这个穴位脱不开干系。
　　杨丽羽确认自己下针的位置，拈起一根针，正要往风池穴上扎，中年妇女害怕的发抖, “这么长个针，扎进去不能死人吧？我们家从来没有做过针灸的啊……”中年妇女其实在担心, 这位医生说自己精通针灸，可她工作好像不是针灸啊，关键是第一针就扎在脑壳上, 看着太危险了。
　　护士嗤笑了一声, “怎么可能？你不会以为这针要没入脑子里吧？”
　　杨丽羽没吭声, 转动着针扎进去不到2寸，不紧不慢的又拈起第二根针，扎在另一边的穴位上。
　　中年妇女担忧的看着自己的闺女, “娃儿，你没事吧？疼不？不疼啊，妈在旁边呢。”中年妇女已经开始自问自答了，女孩也没说话，安安静静平趴在床上。
　　等杨丽羽正要往阴陵泉穴上下针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很大的说话声——
　　“什么啊？哪个医生有我针灸手法还好，有我穴位找的还准？”
　　“谁说的啊？新来的？什么新来的，我可没找助理……”
　　何师傅跟靓姐吃完饭回来，刚到门口就听见隔壁的护士说些乱七八糟的，他也没太听懂，靓姐倒是听懂了，靓姐这个向来寡言的美人，很轻柔的跟何师傅说，“你先别生气，外面去看看，你不就知道情况了吗。”何师傅是喜欢靓姐的，听靓姐语气变得这么温柔，他的气也就下去一半了。
　　但何师傅依然很气，火急火燎的迈着大步就要去看个究竟，靓姐眼疾手快拉住何师傅，“你这么着急做什么？万一你这一推门，把里面的人吓一跳，碰巧人家还在扎针，扎错扎偏了怎么整？”何师傅一听也是，缩了脑袋决定变成个乌龟，慢悠悠的跟在靓姐身后。
　　靓姐就像是医院院长似的，迈着小步悠悠然的走进针灸室，慢慢按下门把手开门，步子轻的连里面的人都没发觉。而何师傅呢，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儿，跟在靓姐后面，时不时还要往前瞅瞅，生怕前面有个大坑等他们跳。
　　杨丽羽在阴陵泉穴位下针，针扎进去一寸，女孩动了动说有点酸麻的感觉，杨丽羽就没再往深了扎。
　　靓姐先进来，等何师傅也进来才关上门，走到杨丽羽身边，“你怎么在这儿？我在食堂等你半天都没看着你，原来你在给人针灸啊。”何师傅本来是兴师问罪的，但看杨丽羽拈针的手法和认真的样子，忽然觉得这个人也不是不可靠……等接下来看看吧。
　　没有人告诉杨丽羽，靓姐旁边那个中年男人就是何师傅，甚至何师傅看上去还有点凶。何师傅回来，这屋子里谁也没多嘴一句，都专心致志的看着杨丽羽下针。
　　尽管没人说，但是杨丽羽知道啊。何师傅就是何师傅，走路气场都不一样。
　　等杨丽羽把女孩另一条腿的阴陵泉穴也扎好，站起身来，不高傲也不卑微的姿态，很严肃认真的说，“何师傅您回来了，我就不献丑，剩下的主穴与配穴还请您来下针吧。”
　　何师傅没说话，在女孩身上打量打量，觉着这医生下针倒也挺准，指不定人穴位看得更准。转念一想，病人是个这么点的小女孩，要是杨丽羽真有扎偏扎歪的位置，碰到大大小小的神经，这病人早吱嗷一声窜起来叫唤了，可是这病人现在还乖乖躺在那儿，说明杨丽羽没什么问题。
　　“你打算接下来在哪里下针？”何师傅口气像正在巡察的院长，关心关心下面人的工作。
　　杨丽羽不吭不卑，说的话好似从经书里背下来的，一点也不犹豫停顿，“小腿下部各找两个棘突的督脉穴，关元天枢这些主穴是必须下针的，由于足三里也与风湿热有关，足三里也须下针，至于冲阳、阳陵泉可以考虑，在有针感后持续拈动几秒针，约两刻钟后即可拔针。”
　　何师傅做了个请的手势，“你既然这么有计划，那就请你继续吧。”
　　旁边几人听出何师傅这口气有点找茬的意味，走到跟前一副要下针的样子，问问哪里下针后又让人家继续下针，既然人家早有计划了，他还在这儿耽误下针时间。
　　杨丽羽也不跟何师傅推脱谦虚，取了针，找准穴位后小心翼翼的下针，下针的时候她紧盯着手中的针和女孩穴位皮肤，她在想着这个穴位下针多深比较好，一寸还是两寸。尤其是在下针的时候，针灸也有特殊的手法，转动捻针的速度也与病人的针感有关，她还要缓慢一点下针。
　　尽管杨丽羽在针灸方面早已熟能生巧，但穿越后的半年，她也没下过针，手还是有一点生的。针灸最怕的有二：一是针到一半断到病人肉里，二是碰到病人的神经。前者靠着改良的不锈钢针可以解决，后者是永远无法解决的。
　　人身上大大小小的交感神经无数，除了神经干，还有密集而复杂的神经丛，稍有不慎都能碰到神经，虽说针灸一般不会扎断神经，但是被扎到神经上，身上某个部位不受控制或感觉身体异常，那滋味谁想尝啊？
　　好在杨丽羽的细心谨慎，下针都完毕后女孩并没有太大的感觉，躺在床上一会儿已经昏昏欲睡了。
　　中年妇女叫自己的闺女，“娃儿，哪里疼？有事不？”女儿合上眼睛小憩，“啥事么有，我觉得好多了。”
　　真奇怪，她觉得那针扎在她腿上之后，她腿上又热又胀的感觉就瞬间缓解了许多，到现在来看，她脚腕轻轻转转都没问题了。
　　杨丽羽把针扎完后，一旁的王主任和小护士也松了一口气，见何师傅没什么反应，王主任笑两声，“何师傅，你看，我们内科医生的针灸手法怎么样？我虽然是个门外汉，但也略懂一二啊，依我看，不错！”小护士也点头，“我还以为这位大姐就会点皮毛，没想到真的算精通啊，手法很成熟了。”
　　这些话倒不是浮夸，何师傅半天不吱声，不代表他不认可。他是在沉思……中医院啥时候调来了个针灸手法这么好的中医呢？
　　关键是这位医生看着还挺年轻，恩，至少比他这个快中年的人年轻，而且是个女的，女的会针灸的可不多，尽管针灸这活需要精细一点，但是针灸大师多数还是男中医。
　　靓姐听了王主任和小护士的话，也为杨丽羽高兴，推了推何师傅，“何师傅，您说说，杨医生的针灸手法如何啊？”何师傅这才缓过神来，啊啊的点头，又装作是思索半天的样子，清了清嗓子，“我觉得！这位同志的手法不错，穴位也准，和我想的没错！”
　　杨丽羽心想，人的穴位都是一样的，我背的穴位图还能和你有两岔来？
　　靓姐轻哼一声，往日高冷严肃的姿态全无：“何师傅，你说点重点，比你好还是比你差，给个准话！”何师傅做为中医院里唯一一个针灸医生，他怎么可能承认自己不如一个新来的医生？他可是被院长称赞过的，虽然吧……他觉得自己和这位同志比，是稍微差了那么一点点，但是吧……也差强人意。
　　何师傅总算下了决心，打算说两句人家的好话，他还没等开口，杨丽羽就站起身来往外走，“你们忙着，我去吃个饭，何师傅帮忙拔下针，谢谢。”
　　蹲在床边半天，她刚才站起来的时候，感觉眼前都是一片空白，严重的脑供血不足。
　　可能最近两天太累了吧，白天病人多，晚上整理中医笔记，月末要上交什么笔记报告，她一周能忙里偷闲也就那么一天，那一天的休假她还要买些生活必需品，研究研究之前跟老傅的膏药药方。
　　“杨同志干嘛去了？怎么走了？”王主任和小护士一阵疑惑，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啊，还没拔针就走了，杨同志，你这做法可不大讨喜啊。
　　靓姐淡淡开口，穿着白大褂抱胸而立，又恢复了往日的高冷姿态，“你们一个个都吃完午饭了，杨丽羽午饭还没吃呢。看看几点了，要人家义务劳动奉献也得有点时间观念，现在食堂可都是剩饭剩菜了，现在还不让人家赶紧去吃饭，等一会儿一口残羹冷饭都没有了，你给人家去买吃的啊？”
　　中年妇女听了后，连忙跑了出去，去追已经走远的杨丽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派大星的营养液】


第25章 一碗羊肉汤
　　杨丽羽的习惯是随身携带两张食堂饭票的, 从针灸室下楼后，出了医院就拐进食堂。杨丽羽腿上步子大，走路还快, 后面那位追来的妇女眼看跟不上杨丽羽了，在杨丽羽马上进食堂的时候，大喊：“医生等等！”
　　杨丽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听到好像是刚才那妇女的声音，她顿了顿步伐, “还有事吗？”妇女气喘吁吁地跑到杨丽羽面前，喘了半天, “医生，如果我的娃儿今天回去感觉挺好的，能不能您再给我们做两个疗程？”杨丽羽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抿唇, “针灸又不能根治风湿，只是发病的时候可以缓解, 你以为多做几个疗程就好了吗？”
　　妇女有些遗憾的垂首，“那我们娃儿咋整啊？”她每次看见自己家闺女发病的时候，她都恨不得自己替她承担这病的痛苦, 水肿的双腿, 身上有时还发热, 腿上有那种小红点，跟得了天花似的，吓人。
　　杨丽羽看了眼食堂, 再磨蹭一会儿，食堂真的要收工洗碗了，杨丽羽长话短说，“一会儿我吃完饭给你开个药方，平常可以喝中药，多注意身体就不会经常发病。”
　　中年妇女连连鞠了两个躬，“谢谢你，医生，你真是大善人！”杨丽羽等那中年妇女回身走了，她才走进食堂。
　　门口收饭票的大爷正查着今天中午的吃饭人数呢，杨丽羽把自己的饭票也递过去，大爷看了她一眼，口气有点遗憾，就像是天上掉了馅饼杨丽羽没接到，旁边人看着都替她愁。
　　“唉哟，你就是上周新来的那个吧？叫啥子我忘了，不过你今天是真不走运。”大爷把杨丽羽的饭票也扎个窟窿，算是作废，“上周你一周一次的伙食改善的赶上了早餐，今天中午是一周一次的伙食改善的午餐。你这点来，啥好菜也都没了。”
　　杨丽羽听了，哦，好像确实有点遗憾。可是她能怎么办呢，帮了个风湿病的小女孩，没赶上一顿改善的伙食，想一想，以后有的是机会，急这一次干什么。
　　杨丽羽走进食堂，“我有饭吃就行，不咋挑。”
　　大爷呵呵的笑了两声。
　　杨丽羽拿个干净的餐盘，到第一个窗口的打饭，好，还有两个馒头；第二个窗口，苦瓜炒鸡蛋，可是这菜里鸡蛋跟肉沫那么点儿，基本都是苦瓜。杨丽羽往打饭的锅里瞅瞅，打饭的阿姨摘下口罩，“还瞅啥啊，我都是把剩下鸡蛋全挑出来给你了，来这么晚我们都要收拾走了。”
　　杨丽羽说声谢谢，到第三个窗口打菜。
　　白菜土豆，这菜平常也能吃到。不对，基本是天天吃这菜，口感面糊的土豆，白菜大多是白菜帮子，菜汤也没啥咸淡味，像刷锅水做的。凑合吃，挺好吃。
　　第四个窗口，发了一个馅饼。杨丽羽端着盘子，定定地看着自己盘子里那个馅饼，圆圆的，小小的……
　　盛饭的师傅把最后剩下两个饼都给杨丽羽夹过去，“都吃完了，剩下俩都你的了。”杨丽羽看自己餐盘格子里的三个小饼，又看看另外两个菜和黑面馒头。
　　“师傅，问一下，这馅饼是什么馅的啊？”改善的伙食不会是这个馅饼吧，猪肉的？一点肉沫也能有点猪肉味，牛肉就不大可能了，鸡肉的话……一只鸡的鸡肉可以做整个医院上上下下几百员工的馅饼，那就更没什么味道了。
　　但她还是很期待师傅的回答。
　　师傅又给杨丽羽盘子里夹了咸菜，芥菜疙瘩、小黄瓜块，给的量都不多，因为咸菜可以早上剩了中午吃，中午剩了晚上吃，晚上剩了明天吃……
　　盛饭师傅把杨丽羽的餐盘递回去，“没馅。”要什么自行车！要什么馅饼！有饭吃不错了！
　　杨丽羽咬唇，轻声问：“今天中午不是一周一次的伙食改善吗……”
　　盛饭师傅做饭了自己的工作，把白帽子往下一摘，“是啊！”那样子像是跟杨丽羽斗，是啊咋的了！
　　杨丽羽：“那我们哪里改善了？”白菜土豆没变，黑面粗粮没变、苦瓜鸡蛋里没有鸡蛋、多了三个像馅饼的发面饼……不就是比平常她早点到的量多了点么，平常她吃不饱也可以继续盛菜呀，今天到底哪里改善了？
　　盛饭的师傅笑，可脸上的神情还是挺凶，“你拿碗了么。”杨丽羽摇头，她刚才下楼的时候一着急就忘了，不过食堂自己碗能接的豆浆盛的汤，没什么味道，只要能喝完，想接多少接多少。
　　盛饭师傅继续道，“没拿正好，反正羊肉汤已经没了。”
　　羊肉汤？！
　　她咽了咽口水，好久没吃羊肉了，想起自己曾经还是太医长的时候，皇宫里什么美食她没吃过，再加上宫中的各位达官贵族的赏赐，她的生活可比现在好多了……
　　她的声音压低了几分，“那里面有羊肉吗？”盛饭师傅仿佛回味自己午饭的羊肉汤，砸吧了几下嘴巴，点点头，“差不多，每人能捞着一小块羊肉，挺好喝。”
　　杨丽羽要哭晕过去，她好像不能保持淡定了……她此时此刻太饿了，平常可以淡淡看一眼的东西，现在仅仅是臆想一下，她就感觉胃液要把她消化掉了，饿的时候真的不能想太多好吃的啊。
　　“汤没有了啊……”杨丽羽再次确认后，拿了双筷子，默默在最靠门的地方坐下。
　　夹起平淡无味的三个小发面饼，她可以两口一个，再吃两块小黄瓜块咸菜，也挺清爽的。把小发面饼和咸菜消灭掉之后，她夹着黑面馒头咬了一大口，馒头的味道不好吃，面粉一点也不纯，吃到没搅碎的小麦皮也是经常的事情。用筷子夹了一块苦瓜，本是信心满满的吃进嘴，却难以下咽。
　　这味道，简直太苦了……饿的时候吃苦瓜，简直就像是喝难闻的中药药汤。
　　门口的老大爷往食堂里探头瞅瞅，杨丽羽就坐在离门不远的地方，老大爷讪讪的笑道，“闺女哟我没骗你吧？是不是好吃的都没了？早没了！其他的菜还不如平日的呢，那苦瓜，唉哟，鸡蛋沫都是苦的。”
　　杨丽羽还是拼命把整个餐盘里的东西都消灭了，用袖子摩挲了一把嘴，“没事，我不挑，而且苦瓜去火，我最近火气有点旺，吃苦瓜正好，不然我还得喝点药汤给自己调理调理，麻烦！”
　　老大爷看杨丽羽进行自我欺骗，无奈的叹气，“闺女哟，你之前来吃饭挺早的，今天好不容易这么一顿的改善，你还最后一个来的……我告诉你，前两天请假的那个什么大夫，他中午都特意来了！”老大爷边说边叹气，“下次改善就是下周的晚上了，你可记得早点来。”
　　杨丽羽当然想早点来，她只希望下周自己不要再赶上这种倒霉事。
　　-
　　靓姐也要回牙科工作了，中年妇女喘着大气上楼梯，靓姐问道，“你去给杨大夫买吃的啦？”
　　那中年妇女一头雾水，不懂靓姐的意思，“什么？买什么吃的？”在屋的王主任等人一顿叹气，“刚才靓姐刚说完，你就急急忙忙地跑出去追杨医生了，我们都以为你是急着给杨医生买吃的去了。”
　　中年妇女尴尬的咳嗽了两声，“怎么可能……我家没那么多钱，平常吃饭手头都有点紧紧巴巴的呢。”还好城里人有工作后，看病都是单位给报销的，要不然这娃儿的病她可真不知道咋整。
　　靓姐也没再说话，从针灸室出去，回牙科继续工作。
　　何师傅看时间差不多到了，给女娃儿拔了针，让小护士把这些针用酒精擦拭后再放进高压蒸气锅中灭菌。中年妇女给女娃儿穿好衣服，谢谢何师傅，何师傅摆摆手表示无妨，毕竟他今天也没什么功劳，扎针的事可是杨丽羽做的，他就是做了个简单的拔针工作。
　　杨丽羽吃完饭回到办公室，接杯水漱漱嘴，看见自己桌上忘记拿的红双喜大碗，她捧着碗发呆，神情有些惆怅。
　　算了，没羊肉汤就没羊肉汤，她早晚可以自己一锅吃得起羊肉汤！等她分配了自己的房子，她就可以搬到房子里去住，有厨房后，她就可以自己做点好吃的。虽然她的厨艺不值一提，但是做点人能吃的东西，还是可以的。
　　中年妇女抱着女娃儿和王主任一道回来的，今天来内科看病的人着实不多，王主任进门前看见没有病人在门口等他就放心了。
　　“一会儿让杨同志给你开个防风汤，孩子平时也能喝，就当做是多预防预防。”王主任笑呵呵的和中年妇女说。
　　中年妇女很感谢关心她娃儿的人，“谢谢医生！杨医生跟我说了，我们娃儿这病没法根治，就是平时多注意。”
　　王主任进屋，看见杨丽羽也在屋里，捧着碗在那发呆，王主任说，“没捞着好吃的？我猜，羊肉汤没了？”
　　杨丽羽有些木讷的点点头，看见紧随进来的中年妇女，想起自己在食堂门口跟人家说的，要给人家开个平日也能用的药方——风湿防风汤。
　　____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秦苏若雅的5个营养液~


第26章 明天还挂你的号
　　杨丽羽是有一点忘记风湿防风汤的配方的, 防风汤的种类着实很多，有时记混了记差了也是常事，尤其是在防风汤的配方上, 杨丽羽曾经花过大量的时间，也没能够把每个种类的防风汤配方记得准确无误。好在她昨天整理的中医笔记时把各种防风汤的详细配方都记下了。
　　杨丽羽翻了笔记，写下几个药材和克数, 改换了一味药材，“赤茯苓黄岑麻黄甘草……防风当归生姜……嗯, 发病的这段时间喝这个，我再给你开一副调理身子的药, 你平日也要多多注意身体，切记不要受冷碰冷水吃冷饭之类，都会引发你的风湿病。”
　　杨丽羽写完药方，盖了个办公室的医生戳记, “取药室是在……”杨丽羽觉着今天自己的脑子不大好使，她笑着转头, “王主任？”王主任无奈的说：“三楼。”杨丽羽复述一遍，“取药室在三楼，我给你开的一个疗程的, 你明后天都可以带她来针灸, 针灸治疗在发病期尽可能的缓解发病的痛苦, 大概两三次针灸差不多了。”
　　中年妇女寻思自己娃儿能熬过这次就不错了，连忙点头，“是是, 我明后天一定抽出空闲时间来，带我们娃儿来。”今天她是给单位请假了，但是明天后天呢？她不能天天请假呀！
　　“对了，医生……我们可不可以晚上来？白天……不太有闲时，我跟娃儿她爸单位请假都不容易……”中年妇女说话声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嗫嚅，像是自言自语。
　　女孩倒是很乖，针灸后差不多就能下地走路了，没有针灸前那么痛苦了，“妈妈~我明天可以自己来，我拿了收据，你一样可以到单位报销的。”中年妇女不是担心女孩忘了拿收据不能报销，有时挂号的时候人多，女孩才十岁个子还矮，她怕闺女被别人挤着碰着，风湿病发病的时候被人使劲碰一下挺疼，她是心疼闺女啊。
　　中年妇女挺为难，“医生，我们可不可以今天再挂一次你的号，然后明天再来看病治疗？”
　　杨丽羽还挺无语，还挂她的号？挂她的号干嘛？她的药都给开完了，明天直接挂号去针灸就得了，难不成还让她针灸？以为她不忙啊？明天可是星期三，整个医院里最忙的时候，她要是去做何师傅的工作，还要问何师傅愿不愿意呢！再说了，王主任一个人也忙不过来内科这边，王主任眼睛也不太好使，有时候药书上的小字看错了，给病人开错了药方就不好了。
　　“别了，你直接挂何师傅的号吧，可以今天挂明天的号，但是你就诊时间那里你就填明天，什么时候来就填什么时候。”杨丽羽说。
　　中年妇女诧异的看着杨丽羽，“啥？不是挂你的号？今天都是你给我们娃儿扎的，我们娃儿说你扎的好，不想让男医生扎。”
　　她扎的好不好，平常人也看不出来，重要的应该是男医生吧。
　　王主任一听说这中年妇女对男医生好像有点偏见，自己身为男医生，不乐意了，“你怎么能这么想问题？医生救死扶伤，救人时还要分性别？你们女人来内科得也不少啊，以后就让女医生看了呗？要是女医生病假了，你们打算病死不是？”
　　中年妇女解释道：“不是这个意思哟，王主任您别误会，我们家娃儿这次针灸不是要脱衣服的嘛……虽然她小，但她不好意思啊……”
　　“你家娃儿针灸不就是后背和腿么？咋，还不让穿裤衩啦？”
　　中年妇女越描越黑，最后干脆的说道，“我想等这位医生有时间了，再给我们娃儿扎针。我们明天等着，等有时间的。”王主任还要说什么，杨丽羽阻止了，她知道再这么说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她接下来的两天就当作是做好事吧，工作空闲时间，就给这女孩的针灸扎上，到了时间再拔。
　　可杨丽羽万万没想到的是，翌日，她差点又没赶上午饭……
　　-
　　小院，今天是周日，杨美羽的学校不上学。她和老太太俩人坐在小院的石头凳子上，吹着早上的凉风。
　　杨美羽也是刚起来，她本来是想不上学晚一点起床的，没想到老太太硬是把她从床上给揪起来了，她还挺困，老太太让她坐院子里吹凉风，吹着吹着就冷了，杨美羽打了个哆嗦，声音颤颤巍巍的好像得了什么病，“妈……俺进屋行不行？”
　　老太太也坐在石头凳子上吹凉风，但老太太穿得厚啊，不像杨美羽，刚从被窝里出来，只穿了一层薄薄的衣服。老太太早就起来了，鸡圈的水补好了，猪圈的猪食也添了，自己种的两盆龙爪给浇了水，忙活完倒是一身热汗，她还冷什么。
　　杨美羽见老太太没动静，偷偷瞄了一眼，发现老太太闭着眼睛。杨美羽心想，老太太不会是睡着了吧……不管三七二十一，她被这瑟瑟秋风吹得跟朵快凋零的小花似的，她先进屋再说。
　　杨美羽两手撑在石头凳子的两端，鸟悄的起身，踮着脚尖尽量不发出声音，半步半步的往屋里漫步。胜利就在前方！同志们不要放弃啊！杨美羽给自己鼓劲儿，眼看就要过门槛了，老太太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杨美羽，你给俺回来！”杨美羽心一惊，偷偷回头瞥了一眼，老太太背对着她的啊，怎么可能看见！
　　老太太背后长眼睛了？不能嘞……姐姐那么厉害的人，背后都没长眼睛，老太太就一农村老妪，咋可能张眼睛嘞。
　　怪了怪了，虽然老太太耳朵尖，那也不能好使到这种程度，她不过就心跳加速了一点点嘛，她到底是咋发现地？
　　老太太清了清嗓子，“杨美羽，俺说了，你赶紧给俺往回爬，不然今个儿中午，你可没有饭吃！”杨美羽垂头丧气的走回来，一屁股坐在石头板凳上，有点不乐意，撒娇：“干啥呀……？”说的好像今天中午就能吃放白米饭似的，不一直吃的都是苞米面大饼子么，干巴巴的，她还以为今个儿中午吃啥好玩意。
　　老太太转过身来，一双苍老的手把杨美羽拉过来，食指狠狠的点着杨美羽的脑门儿，“你个娃儿，咋这么不争气？俺给你交钱上学，是叫你好好学习的，你呢？考了个啥子成绩，还有脸睡懒觉？！”
　　杨美羽叹了一口气，“嗨~俺还以为啥重要的事儿呢，那不过就是一次的成绩嘛，俺还是直接跳级上的三年级，俺前面都没学，其他同学还有从一年级过来的，还不如俺呢！”
　　老太太张开了大手就要往杨美羽屁股上招呼，“你就不给俺往好了比！你就爱跟差的比是不？”杨美羽连跑带窜的跳离了老太太，虽仅有几步之隔，但老太太的胳膊没那么长，够不着她。杨美羽放心了。
　　“你给俺过来！”老太太昨天听了邻居小翠芳说的成绩就来气，小翠芳的二姑是在学校教书的，老太太让小翠芳跟小翠芳二姑打个招呼，平常多关注下杨美羽。这不说还好，一说老太太差点气倒。
　　杨美羽考完试回家，跟个没事儿人似的，该吃吃该喝喝，出了成绩也不告诉老太太一声，老太太听说考试了，看杨美羽那么淡定劲儿，以为杨美羽是心里有底，考得挺好呢，谁知道……全学校一共就三个班，杨美羽班级一共就二十来个人，杨美羽考了第二十。
　　“俺不过！俺不就考得不好嘛！俺又不是真想上学！都是妈叫俺上学，俺都说了学不好，妈还偏让俺上学，说什么让俺放心，这回出成绩了，妈又跟俺叽歪，俺不想念书，俺就想跟姐学医！”杨美羽想着自己心里的小委屈，喊着喊着就带了哭腔。
　　杨美羽刚起床，也没来得及梳头发，披头散发的像个小疯子，尤其是再来这么一出，老太太是于心不忍啊。
　　本来是想好好“教训教训”杨美羽的，没想到现在杨美羽先一步演了苦情戏，老太太多说一句杨美羽不行，少说一句自己又过意不去，老太太也是骑虎难下！
　　老太太站起来，走向杨美羽，“你过来，俺有话跟你说。”杨美羽刚才只想到老太太坐在石头凳子上，胳膊不长够不着她，哪里想过老太太一下子站起来追她了。
　　杨美羽不想听老太太解释，一个劲儿的哭，边哭边跑，还大喊着：“俺不上学了！俺不学了！妈要打俺就打吧！”一边说着让老太太打骂随意，一边跑着远离老太太。
　　老太太看出来杨美羽这是闹脾气，老太太的火气也上来了，从鸡圈里把赶鸡用的长树枝拎出来，握着粗的那段，将长树枝往地下狠狠一甩，树枝抽打在地上发出“啪”地一声。
　　“你给俺过来！”
　　杨丽羽听见那清脆的声响，回头一看，傻眼了。


第27章 杨大夫根本不孝顺！
　　杨美羽此时此刻非常害怕老太太, 她才不要过去，她要离得远远的！反正她跑得快，老太太追不上她！
　　转念一下, 就算现在老太太追不上她，可她迟早还是要进这个家门回这个屋的，现在跑了老太太追不上, 最后她不还是要乖乖回来低头认错挨一顿胖揍，什么扫帚旮沓炖肉……杨丽羽想着想着, 又打了个哆嗦。
　　咋整呢，咋整呢。她还不想今天瘦明天上学就变胖了, 不管啥原因，同学肯定要嘲笑她的……
　　杨美羽开动自己的小脑筋，半天也没想出一个法子来对付老太太。哭也不行，跑也不行, 难道真的只能挨一顿胖揍吗？先是树枝抽她、然后扫帚旮沓炖肉、什么鞋底子往她屁股上啪啪……
　　啊！是天要灭她啊！杨美羽的嘴变成了一个倒过来的微笑，哭丧着脸。
　　杨美羽正当四处张望呢, 打算找个老太太熟悉的邻居求救一下。小翠芳姐好像回娘家了，大勇子叔叔好像昨天去城里看亲人了，右面那家房子没盖完, 还没住进来人呢。
　　这回是真的完蛋了。杨美羽哀叹。
　　不远处, 小玉嫂子和成旭江抱着菜筐走来, 看样子他们是刚从西村的小玉嫂子娘家回来。两个人说说笑笑的，心情还挺好的。杨美羽心里一阵欢喜，啊哈！俺滴救兵来啦！杨美羽不着痕迹的往小院的门口蹭了几步, 看小玉嫂子和成旭江过来的时候，大喊：“小玉嫂子！救俺啊！俺妈要打死俺了！”
　　来来往往的人虽然不多，但杨美羽不信，有小玉嫂子和成旭江哥哥的说情，老太太还会当着所有人的面暴打她一顿？别看老太太一把老骨头，顺东西的时候理所当然的，但老太太在熟人面前可是脸皮薄的很，就怕认识的邻里乡里的人看着，要不咋能顺东西的时候，看看身边没啥熟人才拿走的呢。
　　老太太啥心眼，杨美羽最清楚了；杨美羽啥心思，老太太再清楚不过。
　　老太太听了杨美羽这一喊，拎着长树枝过去了，这回杨美羽也不躲了，俺还不信了，你真会当着熟人的面打我？打啊打啊往死里打俺，俺还不怕了呢！让别人都看看，看似疼爱俺宠爱俺，结果因为俺成绩不好就要打死俺，看别人咋说你！
　　小玉嫂子听见杨美羽的惨叫声，步伐顿了下，她和成旭江离杨美羽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小玉嫂子视力不太好，眯着小眼睛看了又看，那杨家小院子门口的，不是杨美羽么。
　　成旭江是个直肠子，别人谁家有困难，他都乐意帮。听见杨美羽“求救”声，三步并作两步的过去了，“美羽，你咋的了？谁欺负你啦？”谁欺负她了？小玉冷哼一声，不就是她妈么，就搁旁边站着还问这废话！
　　小玉现在一看见杨美羽和老太太就觉得犯恶心，家里不是穷成啥样，生活也算过得去，没想到老太太还干那苟苟嗖嗖的事儿，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扬千里，老太太随手顺东西的事儿，都传到她们西村去了，现在西村那俩傻子一天都叨叨叨的，当做个笑话讲，哈哈一笑，当个屁放了也就算了，还没完没了。
　　这次可下是成旭江成家男人不行的饭后闲谈没了，变成了成家男人的媳妇儿的妈，在集市上随手顺不到两毛钱的铅笔！两毛钱，丢不丢人，丢不丢人？昨天在别的乡的大舅来拜访她，都说到这事儿了，小玉都不用说，一直卧病在床的老母亲听了都气的差点跳起来。
　　招惹谁不好，偏偏招惹一个在市井之地混的小贩？反正买小贩东西的人多，来来往往的人也多，小贩随口一讲，好几个社的村的乡的，一下子全知道了！
　　小玉这脸丢的啊……
　　“别管她们，管她们家干啥？俺现在可不想跟她们扯上一分钱的关系！”小玉小声跟成旭江说，“你这傻子，是不是忘了那天大舅都说啥了，你还想去帮她们，咋，你要帮贼啊？”
　　成旭江憨厚的笑了笑，“她们也不是贼啊，俺又没帮贼偷东西。”
　　小玉急的直跳脚，把菜筐推到成旭江身上，气呼呼的说道：“你个傻子！你咋听不懂俺说话呢？你还想帮贼偷东西？好好好，你去管吧，你去帮她们吧，俺也不去见你妈了，俺回家照顾俺自个儿的老母亲去！”
　　成旭江是有点惧内的，因为和媳妇儿结婚了快两年了，连个孩子都没有，大家都说成绩的男人不行，这让小玉娘家那边的人挺生气的了，成旭江在家里大事面前一般也不吱声，他的能耐也就是跟弟弟争争宠、跟母亲喊一喊，再不就是东边王叔盖房子他打个帮手扶梯子，西边刘姨养的鸡跑出鸡圈他帮忙追回来。
　　想到这里小玉就来气，你个大男人，还能干点啥？！
　　成旭江赶忙拉住小玉，马上低头认错，跟城里老师被老师训斥的学生似的，“媳妇儿，俺错了，俺不去管她们，俺跟你回俺们家。”小玉冷眼一瞪，对成旭江来说很有威力，“不去啦？你要敢背着俺偷摸去，那俺俩的日子就没法过了！”
　　成旭江听媳妇儿发话了，着急了，“俺不去俺不去，俺真不去！俺发誓，俺不去管闲事了！”
　　小玉冷哼，你也知道你管的是闲事啊！
　　老太太知道那对人根本没有要管的意思，就等他们走了，好来逮杨美羽。
　　杨美羽眼巴巴的看着小玉嫂子，在那里卖萌装可怜装无辜，她又弱弱的喊了一声，“成旭江哥哥……”俺姐都嫁给你弟弟了，你确定不要来帮我一次吗……
　　成旭江置若罔闻，搂着自己的媳妇儿大步离开了。
　　杨美羽惨叫一声，老太太过来了，她咬了咬牙，逃吧！
　　于是，便有了下面悲情的一幕。
　　杨美羽不往外跑，就在自家不大的小院子里绕圈跑，但说白了也就是绕着那个石头桌子和三个石头凳子的大圈跑。杨美羽心想，等一会儿给你折腾累了，看你还咋打俺。
　　杨美羽毕竟是小孩子的思想，也没考虑太多，一溜烟的就跟老太太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
　　杨美羽充当老鼠，她往哪里跑，老太太就往哪里跑。别看老太太是小脚，真跑起来不比老头子差。老太太跑了两圈，杨美羽越跑越快，老太太也追不上，于是狠狠的扔了手里的长树枝，“你再不站住，俺一会儿非得打死你不可！”
　　杨美羽边跑边叫，“凭啥俺一次没考好就要打死俺！俺不学了！俺再也不上学了！”
　　老太太听了杨美羽的话，觉得自己心头更是一把火燃烧。杨美羽可是她的心肝宝贝，她就期盼着杨美羽能考上大学，进城有个好工作，未来有个疼她的好老公呢，没想到杨美羽这不争气的丫头，说不学就要不学！
　　老太太使出了自己扛小猪崽子的劲儿，去追杨美羽。
　　-
　　小玉嫂子和成旭江到家了，成旭海坐在小院里扒葱叶的外皮，本来打扫干净的小院里又多了许多土面子。
　　成旭海跟二人打了个招呼，把扒掉的葱皮和拔了的根用扫帚扫到一起去，成旭海母亲从屋里出来，拿出个装垃圾的用的丝袋子，成旭海把土面子和葱的外皮、根都扫进丝袋子里。
　　两人忙活了半天，忙出了一身汗，母亲把丝袋子放到小院的角落里，摆了摆有歪的破木头栅栏，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招呼三个人来吃饭。小玉和成旭江在小玉娘家就吃完了，早饭是几个苞米面大饼子，还有一旮沓上周剩的咸菜，两人一大早就把剩咸菜吃完了。好在咸菜是拿两个盆一直放在井里冷藏着的，要不这白天温度挺高，肯定会坏掉的。
　　“俺俩都吃完了，妈，你跟旭海吃吧。”小玉坐到炕上窝着，发呆。
　　成旭海正在大锅里往碗里捡窝窝头，“你俩不吃啦？不吃我就把剩下的收起来了，免得天热边酸了。”
　　成旭江插嘴，“啥还能边酸呐，这天气也挺凉的啊，也就中午热那么一会儿。”成旭海没说话，把自己和母亲两个人的量从锅里夹到碗里，剩下了用快干净的纱布蒙上，就着热窝窝头用的帘子一起放进橱柜里，锁上。
　　成旭江是不跟着吃，但是坐在饭桌不远的小板凳上，看着成旭海碗里的是窝窝头，疑惑的说，“咱家咋了，之前还是馒头大饼的，现在咋就变成窝窝头了？这等级都变了啊。”
　　成旭海依旧没吱声，成旭海母亲不咸不淡的说，“你弟结婚给了多少票子，你是不知道，要不还想娶个医生？美死你了！”成旭江不乐意了，“啥医生，就一赤脚大夫嘛！有啥不一样的，哪里高贵咋的？还不是都快结婚，她才被通知调进城里工作的，她身价涨的快啊还是咋的？”
　　成旭海母亲叹了一声，“总之现在是去城里工作了，你爹昨天来信说看着儿媳妇了，挺高兴的，好看，一看就贤惠的人儿，医院工作的地方也挺好，环境比咱这村里好多了。”
　　成旭江白了一眼，“爹都多少年没回来了？俺估计也就俺弟能记着俺爹啥样，爹咋还能说比村里好多了呢，他八百年都见不着村一次，还有啥可比的。”
　　一直没说话的小玉从炕上下来，趿拉着黑布鞋，悠闲的说，“啊呀，提到杨丽羽那家子人，俺才想起来，刚才杨美羽那丫头还跟俺求救呢，俺寻思了，她妈丢人都丢到俺们西村了，俺还帮她们？俺可不想跟她们有点啥关系了！”
　　成旭海母亲很关心的问，“她们咋的了？那丫头和她妈吵架了？”
　　小玉摇头，语气却是有些嘲讽，“爱咋咋的呗，咱也不管她那闲事，俺俩走的时候，还听那丫头喊着什么……俺不上学了俺再也不上学了，你要打死俺就打死俺……谁知道咋了。”老太太脾气暴，向来是疼爱杨美羽的，今个儿是怎么了，谁也不清楚。
　　成旭海听了小玉的话，自己碗里的窝窝头还没吃饭就站起来，语气严肃：“她说不想上学了？”小玉吓了一跳，故作淡定，漫不经心的回答，“对啊，爱上不上，跟咱有啥关系……”
　　小玉的话还没说完，成旭海就跑了出去。成旭江要跟过去，小玉拉住成旭江的手，“你干啥去？”成旭江想了想，又坐下了。
　　小玉不好把话说得太难听，只是把自己的想法说给母亲听，还做出一副很无奈的样子，“弟弟这是咋的了，杨美羽上不上学，跟咱有啥关系啊，还去管人家的事儿，不嫌自家事多啊！”
　　其实成旭海母亲也是不高兴的，自从听了成旭海讲老太太集市上随手顺东西的事儿，最后还死犟的，还是成旭海给和解的问题。老太太岁数也快五十了，一张老脸还要不要了？真是不怕家丑外扬啊。
　　“你不知道你哥给你嫂子的聘礼都去哪儿了？”母亲也跟着冷哼一声。
　　之前她还觉得杨丽羽家庭还是可以看的，现在她觉得，杨丽羽家庭就是一个畸形！老太太对大女儿不好，因为小女儿陪伴身边的时候多，跟小女儿特别亲，尤其是老太太不高兴的时候，小丫头小时候净出些洋相逗老太太开心，老太太也是肉长的人心，能不喜欢小女儿么。家里没钱还偏要让小女儿上学，都十岁了还上什么学啊，等念完初中都可以嫁人了！
　　为了给小女儿上学攒钱，就把大女儿嫁给成旭海，还真是下了狠心啊，看准了整个村子他们家最有钱，也不知道从哪里打听的，知道成旭海他爹在城里工作，还是个科学家，有挺多国家补助。三番五次让媒人上门说媒，要不是她着急抱孙子，还真不想娶她家杨丽羽呢！
　　你家闺女是宝石啊？是金子啊？还当金子价格卖……
　　不过成旭海母亲也是挺放心的，杨丽羽性格温顺，人也孝顺，对长辈的事情言听计从，典型一个乖媳妇儿样。关键她的医术还好，以后家里有人有啥病，杨丽羽也能帮着看看，这不挺好的么。
　　就当是赔本的买卖，也要杨丽羽这个儿媳妇。
　　“俺是真对老太太那人看不上眼，俺就想看看，十年后，她那小女儿长成个啥样，要是歪瓜裂枣，她老太太能不能活活气死。”成旭海母亲说着，摔下了饭碗，起身，掀了门帘往里屋走。
　　小玉感觉这怪异的气氛是自己挑起来的，赶紧去劝母亲，“哎您别生气，别跟她们生气啊……”
　　成旭江也不乐呵，慢条斯理的说，“你跟妈问这些干啥，她们家的破事儿给咱家整的这么不高兴……”
　　-
　　成旭海几乎是跑到杨丽羽家的，杨家的小院门口围了不少人，杨美羽边跑边大叫，“小翠芳姐快来劝劝俺妈啊！”小翠芳和大勇子就在门口最前面，可无奈两人怎么劝老太太，老太太是铁了心了就要追上杨美羽。
　　杨美羽跑着跑着，疲累的双腿、疲惫的心……为啥非得追上她打她呢？跑了十来圈了，老太太就那么追着她跑，好像是个年轻的运动员，哪里是年近五十腿脚不便的老太太啊！
　　成旭海从人群里挤进去，就在他刚要进门的一刹那，一直追着杨美羽的老太太被地上的长树枝和不平的地面绊了一下，由于惯性就一下子摔倒了，脑袋还“崩”地一声磕在了石头凳子上。
　　人群一阵尖叫，杨美羽回头一看，再一次傻眼了。看着自己的母亲就那么躺在地上，才十岁的她忽然手足无措……
　　成旭海先冲了进去，扶起老太太，但老太太额头上的血已经顺着脸颊流下来了，眼睛却还是微睁着的。
　　“您快醒醒，您坚持一下，我去叫医生！”
　　杨美羽见成旭海来了，仿佛是得到了救星，“妈！妈！你没事吧！俺错了俺不跑了，你没事吧……”杨美羽拍拍老太太的脸，老太太颤抖的手缓缓抚上杨美羽的小手，双唇嗫嚅着什么，声音太小，谁都听不见。
　　人群里有喊的，“还等啥呢？快去叫杨大夫啊！！”
　　“对啊对啊！杨大夫呢，快去卫生所，她妈都快摔死了，快叫她拎着医药箱来看看吧！！”
　　紧接着又有人喊，“叫什么杨大夫，叫傅大夫啊！杨大夫大上个星期就被调进城里医院去了，人家都从赤脚大夫变成正牌医生了，谁还管她这在农村的老妈！”
　　“你咋能这么说话！杨大夫没给你看过病不是？”
　　“本来就是，都去医院工作了肯定有钱了，俺这段时间可从来没看见这老太太吃好喝好，要杨大夫真关系她老妈，不早寄回来点钱和票子了么！”
　　“对啊！杨大夫要真孝顺，寄回来点钱，这老太太用的找去集市上偷铅笔吗！几毛钱的东西啊！”
　　乌泱泱的人群里什么声音都有，杨美羽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收到仙女们的评论，前面bug基本已修改完毕，仙女们反应想看城里故事，男女主互动，成旭海明天就进城了，谢谢仙女们支持。


第28章 成旭海进城，杨丽羽打针
　　成旭海和一行人把老太太抬到卫生所, 老傅正在给别的社员看病，那社员头晕恶心走路摇摇晃晃的，老傅正要给人家开药方, 老太太就这么被抬了进来。老傅和那看病的社员，见老太太额头上那鲜血，有点懵了。
　　一行人把老太太抬床上来, 小队长焦急地说，“老傅您赶紧给瞅两眼吧, 这老太太好作赖作，偏要把自己作病作死才好, 家里还有个十岁的闺女，她可不能现在就走啊。”
　　老太太意识还是清醒的，就是觉得自己脑袋沉甸甸的，眼皮也有些沉, 不知是额头留下的血在作怪，还是她的意识在作怪。
　　老傅拿块干净的纱布, 让成旭海去打盆井水来，老傅用纱布沾着井水给老太太额头上的血迹先擦掉。
　　-
　　社长家里，社长看着邮寄到自己家的介绍信, 心里还挺纳闷, 他一个在农村呆了大半辈子的糟老头子要去城里过活啦？结果打开一看, 是成知青成旭海的。
　　社长的媳妇儿笑话社长，“你想得倒是挺美，俺跟你过了大半生, 从来没寻思你这不认识几个字儿的人能去城里工作。要是说成知青还差不多，人家好歹是个高中学历，那到城里也算是高学历了。”社长看着自己媳妇儿胖胖的身影，社长媳妇儿溜达的往外走，社长忽然叫住她。
　　“哎，你上哪儿去？”
　　社长媳妇儿挎着个菜篮子，“咋了？俺去集市看看。”
　　社长叹了口气，“还寻思你给我把成知青叫来呢……”社长媳妇儿看外面匆匆跑进来一个小队长，还不等社长开口，那小队长便是急急忙忙的说，“哎呀，杨家那个老太太，跟她小女儿吵架，刚才把自己脑袋给摔出血了，现在在卫生所呐！”
　　社长其实对这种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了，“哎对，你去给我把成知青叫来，找他有急事！”
　　队长惊讶，犹犹豫豫地说：“他在卫生所照顾丈母娘……估计脱不开身吧。”杨大夫走了去城里了，杨美羽那小丫头啥也干不了，成旭海家除了他成旭海，可是一个人都没来。
　　社长把邮寄到他家的介绍信小队长看，小队长也不认识几个字儿，但好歹成旭海和介绍信那六个字儿还是认识的，“啥？成知青也要进城了？这么好啊？！”
　　社长把介绍信一合，“赶紧把成旭海给叫来，你顺便也给成旭海他家里带个口信，让他们赶紧给成旭海准备进城的东西。”队长也为成旭海高兴，“好嘞！”
　　躺在卫生所病床上的老太太，看见自己女婿这么好，她不就脑袋磕破了皮嘛，他都来照顾，正想着一会儿怎么讹成旭海去买两只铅笔呢，小队长就给成旭海叫走了——
　　“成知青！快去找社长吧！你的介绍信也来了，你也要进城啦！”小队长说完，也不等成旭海跟老太太告别，就把成旭海给拽走了，“成知青你还等啥呢？赶紧的啊！”
　　小队长在通知成旭海之前，路过成旭海家里，就把这消息告诉成旭海他妈了，想必成旭海母亲是早有准备，预料到自己儿子马上就要进城了，把成旭海的衣物都准备好了，“好嘞，没问题！”
　　成旭海被小队长拉到社长家里，社长二话没说直接把介绍信递给成旭海，成旭海接过，一字一字认认真真看完，皱眉：“信里说……我明天就要动身去城里，可是我火车票还有村长盖章的村社介绍信还没有呢，这可怎么办。”
　　社长拍了拍他的肩膀，“小伙儿啊，你不用担心那么多，既然这介绍信让你明天进城，村社介绍信肯定是在村长那里，一会儿下午就能给你送来，你现在要着急的，其实就是赶紧去火车站买城里的火车票。”
　　成旭海收好介绍信，连家都没回一趟，急急忙忙去火车站买票。
　　-
　　成旭海母亲听了自己儿子要进程，把早已准备好的东西都拿了出来，两个行李包，里面装了成旭海进城可能用到的东西。成旭海母亲把两个包就放在炕上，自己坐在旁边等成旭海从社里回来。
　　成旭江在屋里徘徊半天，“俺弟啥时候腿脚这么不好了？才几步的道啊，咋这么慢呢，等得俺干着急。”小玉在小院里拿着长树枝在逗鸡，远远的就看见村长和社长都来了，两人脸上满是笑意。
　　小玉跑进屋通知二人，“快点准备一下收拾一下！村长社长都来了！”成旭海母亲只是把给成旭海准备的两个行李包放进柜子里锁上，轻斥道：“慌啥？整的好像俺们做坏事似的。”小玉也丢下长树枝，跟成旭海母亲一起出门迎接村长和社长。
　　“村里的身份证明也好了，两个戳记都盖了，明个儿让他一大早就走，万一晚点再赶不上火车。”村长把另一封介绍信亲手交到成旭海母亲手上，“一个是城里初中的介绍信，一个是村里社里的身份证明，他那个单位都要，明天千万让他两个都拿啊！”
　　成旭海母亲不解，“两个啊？另一个在旭海手里？为啥当时俺们丽羽只一封介绍信就行了，旭海咋要两个哩……”村长解释道：“杨大夫又不是知青，介绍信上自带身份的证明了，成知青是被调回到城里，有人趁着机会钻空子，不是知青也能各种手段进城里头，两个就能减少些这种情况。”
　　小玉跟村长社长问好，替成旭海母亲问了句，“您们看着俺弟去哪里了？还在卫生所照顾杨老太太？”村长不知道，社长说，“啊，那孩子啊，俺让他去买火车票了，正好这不是早嘛，明天他动身走，不就得赶明天的火车用明天的火车票嘛！”
　　母亲再次惊讶，“明天就走？！”她还以为，这次也是像杨丽羽那样，给几天的准备时间，等都准备好了，再去城里也不迟。没想到成旭海这次走的这么急，收到介绍信就要走。
　　社长耸肩，“俺也不识几个字儿，他自个儿看的，说是信上要求明天去，那便是明天去喽？”
　　母亲想着，决定晚上给成旭海再做一顿好吃的，昨天鸡下了几个鸡蛋，可以做个鸡蛋汤，一会儿再去整点包子，家里的白菜土豆还挺多，白菜土豆馅的包子，稍微放点肉沫都好吃。
　　转念一想，不行，中午成旭江和小玉就要回娘家了，她不能让大儿子和大儿媳妇都吃不上好的就走了呀……得了，一会儿就开动，把好吃的做了，他们吃完也就可以走了。
　　估计大儿子在小玉娘家那边也吃不着啥好吃的，一个病重的老母亲，小玉娘家也穷，能吃着啥啊？
　　就中午吧，成旭江和小玉也能吃到好点的，时间长了见不着两人，她到怪想念他俩的……
　　中午的时候，小玉和母亲包包子，成旭江就负责砍柴生火，等包子蒸上了，也没见到成旭海的半点影子。成旭江先着急了，自己老弟到底干啥去了，上次给杨丽羽买火车票，可是他陪着他老弟一起去的，早上去的不到中午就回来了，今天是咋了，中午都快过了，还没回来。
　　母亲在做鸡蛋汤，有点着急了，搅完鸡蛋，鸡蛋刚下锅，成旭海气喘吁吁的回来了，看样子是跑回来的。
　　小玉和成旭江都凑过去问，“老弟，买着票没啊？”成旭海点点头，从衣兜里拿出火车票，又用拎一个大一点的衣兜拿出折叠的介绍信。
　　小玉放心了，打趣道：“你去这么半天，俺们还以为你找不着北，走丢了呢？快来等开饭吧，妈做了鸡蛋汤，马上熟了。”成旭海把票放屋里的桌上，用东西压上，洗手去吃饭。
　　母亲把热热的鸡蛋汤给每个人盛了一碗，端上来，香气扑鼻。
　　“妈快来吃吧，别忙活了。”成旭江说完，率先夹了一个大包子，咬了一大口，满足的点头，“好吃，虽然没多点肉味，那也好吃！”端起碗喝了一口，“有鸡蛋的就是好喝啊！”小玉怼了成旭江一下，小声说，“干啥呢，妈都没吃，你先动筷子干啥？！”
　　成旭江嘿嘿笑两声，“没事，没事，俺妈不计较那些。”
　　母亲也坐到饭桌前，拿起筷子，给成旭海也夹了一个包子，“行了，都饿了吧？赶紧吃吧，一会儿凉了。”
　　-
　　杨丽羽从宿舍里出来，就觉得自己头晕眼花。或者这感觉并不是她从宿舍里出来才有的，也许是她昨天半夜，今天起床……她摇摇晃晃的走近医院，进了办公室，王主任在问病人症状写药方，杨丽羽两下穿好白大褂，还没等坐到办公桌前，她就觉得自己一阵犯恶心。
　　杨丽羽说句“不好意思”，赶紧往卫生间跑。
　　杨丽羽进卫生间，找了个没人的卫生间，插上门，蹲在池子前，胃里一顿翻酸水，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啥东西吃错了，总之胃肠不是很舒服。她早上没吃饭，幸好是没吃早饭，不然她现在肯定会把早饭悉数吐出来。
　　厕所的刺激性气味让她有点更恶心，但她也不能出去，在洗手长廊里吐啊，别人看得都恶心，她还是在卫生间锁上门安安静静的难受吧。
　　杨丽羽想想自己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吃错了，昨天晚上嗯……她回宿舍吃了点金桔干，然后就一直看医书来着。食堂的饭菜应该不会有问题，靓姐和一个寝室的另外两个护士吃了都没事，那就不是饭菜的事儿。杨丽羽左想右想，觉得可能是自己买的金桔干的问题。
　　山楂条她上周就吃没了，金桔干是买完了一直没有想起来吃，放在寝室柜子里差点忘了。昨天找衣服的时候，她看到才想起来，拿出来吃的。她还给靓姐也分了两块……靓姐不会有事吧？
　　杨丽羽越想越难受，一定就是那包放了两周的金桔干，尽管刷了牙漱了口，但她现在仍然觉得自己嘴里胃里是那股子酸味。
　　心理作用心理作用……她深吸一口气，想让自己冷静一点，但一闻到厕所这恶心的味道，她又干呕了半天。胃里的酸水上上下下的，她脑袋像被那酸水腐蚀了似的，晕晕的，迷迷糊糊。
　　穿越过来第一次生病，她已经大半年不知道生病什么滋味了，现在她终于又体验到了生病的滋味。
　　而且还挺倒霉，她直接就是胃肠感冒。
　　怎么办，不能一直在这里呆着啊，办公室王主任一个人忙不过来吧，她还得早点回去。对了，今天还得给那个小女孩针灸，她今天可是头晕眼花的，可千万别给人家扎偏了啊。
　　杨丽羽是真心觉得自己这两天万事不顺，昨天中午没赶上伙食改善的羊肉汤，昨天晚上吃了过期的金桔干，今天早上难受没吃早饭，然后一会儿还要给不属于她工作的人针灸……
　　她现在很难受，能不能请假啊……
　　杨丽羽又干呕了半天，发现自己什么都没吐出来，干闻着厕所这刺激性的味道她都要吐了，她决定还是先回办公室，把早上这批病人送走再说。
　　这个点正是一天中人最多的时候，不仅楼上医生们忙，楼下负责挂号开收据的护士们也忙。杨丽羽是真不知道，这个城市多大，怎么每天都有这么多病人，旁边不是还有西医医院和社区卫生所么，他们难道不去那里看病，都盯上中医医院了？
　　但杨丽羽这想法是错的，西医医院和卫生所的大夫们，同样忙不过来。
　　这个点，估计医生护士们都在想，赶紧把这批病人送走吧……忙活得连喝口水上个厕所的时间都没有。当你想停下来喝口水、或者出门上个厕所，你一看后面那长长的队伍，你就有点绝望，看看旁边一样忙活着的同事，然后鼓励自己，还是继续干吧。
　　就这样，杨丽羽好歹是送走了一批病人，王主任先她一步上厕所，杨丽羽虽然是一直没喝水，但是也憋着尿想着上厕所呢，王主任这一走，她倒是不能走了。两个医生要是都不在办公室，东西丢了谁负责？万一院长巡视工作恰好看见，一定会把两个人都臭骂一顿。
　　杨丽羽没能先过王主任上厕所，但是她可以停下来喝口水了。
　　杨丽羽嗓子快要冒烟，脑袋还挺晕，端起个热水壶都觉得手无力，迷迷糊糊中她好不容易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等拿起杯子的时候，再一看，杯子下的月末要交的笔记报告全湿了。
　　她恨不得删自己两巴掌让自己清醒点，脑袋不清醒，眼睛也不好使了，迷迷糊糊这么一天可不行……
　　还是给自己开点药吧。
　　杨丽羽拿毛巾擦干笔记报告上的水，把笔记报告湿了的打开放到窗台上去让太阳晒着。她喝口温水，还是有点不舒服，要给自己开药呢，王主任回来了。杨丽羽放下笔，赶紧跑去厕所解决自己生理问题。
　　进厕所前忘了做好心理准备，一进去还是差点呕出来，刚才喝的那口温水都在嗓子眼里上上下下。
　　她先解决了生理问题，又在洗手长廊的水池里用冷水洗了把脸，把冷水往自己脸上泼一泼，凉快点，清醒一点了。
　　回到办公室，屋里没有病人了，王主任坐椅子上歇着呢，看满脸是水的杨丽羽回来了，关心的问道，“杨同志今天身子不舒服？”杨丽羽虚弱的点头。
　　她用袖子擦干脸上的水珠，爬在自己的办公桌上，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
　　其实王主任上午早看见了，杨丽羽总是有点干呕的样子，椅子旁边还放个盆，盆上套个破丝袋子……
　　杨丽羽按按太阳穴，要给自己写个药方，一会儿去药方领药去。
　　正当杨丽羽要落笔的时候，王主任有点疑惑的说，“莫不是有孕了？”王主任是听说了的，杨同志可谓相当的敬业，在婚后第二天就坐火车来城里工作了，咳，新婚前一天晚上，说不定一次就……怀了呢。
　　杨丽羽手中的笔“吧嗒”一声，掉在桌子上。
　　有孕？！杨丽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什么王主任要这么说，她不过是胃肠感冒，如何就牵扯到她有孕了？之前成冠民来的时候也是，盯着她的肚子一直看，就算她是神医，她也不能自己就生出个孩子啊？何况新婚之夜，她和成旭海可是什么都没发生！
　　杨丽羽觉得，自己是时候澄清一下了，不然她一个来城里工作的女人，老公还在农村，她就莫名其妙怀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在城里偷男人！说三道四爱嚼舌根的也不少，谁管什么真真假假，自己觉得是真的就敢往外说，城里人碎碎叨叨的本领可不比农村的低！
　　杨丽羽愠怒，“我不是有孕，我是胃肠感冒！”王主任鲜少见到杨丽羽生气，杨丽羽给他的感觉，向来是对谁都和和气气的，一副温柔贤妻的样子，就算别人真的惹她生气，她也能佯装不生气，若不是今天……王主任真的以为杨丽羽不会生气。
　　“那……要不，杨同志，你请个假吧，回宿舍歇着。我这儿一个人能忙过来，你去请个假吧。”王主任悄咪咪的瞄了眼杨丽羽的肚子，可能真是胃肠感冒吧，人家昨天中午没吃到羊肉汤，今天胃肠就发脾气了。
　　杨丽羽不能请假，上班第一个月就请假，她怕自己给院长留下的印象不好，更关键的是……她怕扣工资。
　　“我继续坚持，一会儿我去领点中药，吃几天就好了。而且我还得等昨天那针灸的孩子来，她不来，我怎么走啊。”昨天那娃儿的妈，都提起挂杨丽羽的号了，她还得给人家娃儿针灸两次。
　　也不知道她昨天开的防风汤，那娃儿回家喝了没有，如果按时喝药了，腿应该不用两天就能好了吧。
　　“杨同志，要不你去打针吧？打针好的快。”王主任说。
　　打针？打什么针？西医那针她没打过，针头比她针灸的粗一点，护士看着血管往里斜着扎，杨丽羽光看病人那痛苦的表情，她都觉得那病人在地狱里走了一遭。
　　“我没打过针。”
　　王主任怂恿她，“没事的，你这病说不定上午打完针，晚上就能正常吃东西了，要不你晚上也吃不了东西，吃完又吐了，自己多难受！”
　　杨丽羽一想也是，既然来城里了，未来的日子她不可能一次西药都不用，一次针都不打，严重的时候还是会打针的。反正早体验晚体验都那么回事儿，估计成旭海还没试过西药打针，她就先试试，这样等成旭海来了，她就可以跟他讲一讲，西医的针头扎在她身上，到底是什么感觉了。
　　杨丽羽自己本身就是医生，诊断自己是胃肠感冒，别的医生也就不用再复诊了。王主任托隔壁的医生给杨丽羽开个西药吊水的凭证，让杨丽羽去护士室领药找护士打针。
　　护士让杨丽羽坐好，把吊水挂在空中一个挺高的杆子上面，连着吊水的透明细软管顺下来，经过两个滤管后越来越细，最前面连着一个长方形的小塑料板，小塑料板的前面是一个细细的针头。
　　杨丽羽是给自己针灸过的，而且是给自己手臂针灸过，但针灸和打针不一样啊！针灸的针细，而且扎在穴位上不咋疼，病人没有什么反应，有时还觉得挺享受。而这个打针，每当她观摩护士给病人打针，那病人的表情就跟下地狱了似的，如果看见给小孩打针，针扎进去的一瞬间，小孩就跟被开关被打开了一样，“哇”地一声就哭了。
　　有的娃儿小，护士扎针扎疼了，他就打护士，爹妈得两个人拦着才能拦住，按回座位上，重新扎针。
　　“杨医生，你准备好了吗？一会儿可千万别动啊，不然扎歪了，我还得给您重新扎。”护士把杨丽羽白大褂的袖子挽起来，用棉签涂抹了碘酒，用黄色的胶皮细管把杨丽羽手腕勒住，不到几秒的时间，杨丽羽手背上的血管就微凸，原本模糊的青蓝色血管也变得清晰可见。
　　杨丽羽看护士捏住那小塑料板，针头正要往涂抹碘酒的地方扎。
　　杨丽羽连忙叫停，“疼不疼啊？我没打过这个针，做下心理准备……”
　　那小护士听杨丽羽说没打过针，觉得新鲜，“杨医生您是拿我寻乐子吧？您当医生也多年了吧，咋可能没扎过针？”就算是没打过针，也不用这么紧张啊，医生啥痛苦没见过，自己还不早做好心理准备了？
　　杨丽羽倒不是胆子小，她曾经在当太医的时候，因为操作失误，自己左手臂被工具划伤，她还是用火烤过的银针，右手给自己的左手臂缝针。一针一针，她感觉得清晰无比，切肤之痛她再了解不过。等到最后缝完针的时候，她的左手臂已经没什么知觉了。
　　“我准备好了……”杨丽羽咬了咬牙，告诉自己，没事没事，打过这个针，下午她的病差不多就可以好了，晚上就能正常吃饭了。
　　这多好啊。
　　小护士笑，“您别紧张啊，千万别动啊，不能上手打人啊。”
　　杨丽羽认真的说：“我不会打人的。”
　　小护士调了下药物流动的速度，左手握着杨丽羽的手，右手拿着针头，针头在缓慢流出透明的药液。
　　杨丽羽是亲眼看着，那斜面的针头一点一点扎入她的血管，她顿时间觉得自己的血管里有强烈的异物感，那种疼痛不是不能忍受，但是血管里的血液仿佛在充斥着那细针头，每扎进去一点，她都有深刻的感受。
　　杨丽羽的手不动，小护士把胶布粘在她手上一半，另一半从透明的药液输入管沾上，固定在她的手腕处。解开黄色的胶皮软管，又拿了几块卫生棉球和胶布固定住针头，确保针头不会再有滑动。
　　“好了，杨医生，一会儿你看这瓶子里的液体就剩个底儿了，喊一声护士我就来了。”小护士又调快了一点药液的输入速度，“你身边没人可千万别睡着啊，上次一个老人本来是家属陪着的，结果中途老人睡着了，家属出去吃饭了，等护士进来给别人打针的时候，那老人的回血能有将近一分钟了。”
　　杨丽羽不是西医，也没怎么听懂护士的话，总之就是瓶子里的液体快没有，就赶紧叫护士。就这么简单。
　　以后成旭海要是生病了，她可以装作很懂的样子，把注意事项一一告诉他了。
　　杨丽羽靠在椅子上，眼睛时时刻刻紧盯着头上瓶子里的药液，看那滴答滴答滴落在细管里的药液，像是等待爱人的时钟，始终摇摆，永不停歇。
　　杨丽羽怎能想到，成旭海已经踏上前往城市的征程，此时此刻，他就在城里的火车站，拎着两个行李包，在拥挤的人群中寻找着出口。
　　作者有话要说：　　收到仙女们的建议，暂时不会再写公社里的事情，今天成功送成旭海进城，下章节就是夫妻重逢。
　　感谢月迷津渡的5个营养液，感谢迢迢控的1个营养液，爱你们~


第29章 她一抬头便看见了他
　　“杨同志, 昨天那孩子来了。”王主任领着昨天那个小女孩进来，杨丽羽打针的屋子里还有别的病人，听见声音也都睁开了眼睛。
　　小女孩拎着两块黄色的发糕, 每个发糕上面都有两粒枸杞，发糕不大，很小, 杨丽羽基本两口一个的小玩意。
　　杨丽羽抬头看了看药瓶子里的液体，差不多就剩个底儿了, 马上可以叫护士拔针了。王主任走近，皱着眉把杨丽羽药液输入管的输入频率调快了一点, 那瓶子里的药液很快就没了，就剩下输入管中的药液了。
　　王主任喊护士，“小李，赶紧来拔针了！”
　　护士/小李颠颠的跑过来, 蹲下身子，一手拔针一手拔针后用棉球按压着手上的针眼, 杨丽羽还没看清那针是如何拔/出来的，护士就已经拔掉了针，告诉杨丽羽, “用力按着这里, 不然明天这里容易发青发紫的。”
　　杨丽羽按照护士说的, 右手隔着卫生棉球按着自己的左手的针眼处。杨丽羽发现，护士也不是好当的呀，技术首先得过关。
　　扎针要找的稳、扎的准, 拔针要手速快，按压手劲大。就杨丽羽一眨眼的功夫，护士针拔完了，还把她针眼处用胶布隔着棉球粘好了。
　　杨丽羽右手按着左手，总算觉得那异物从血管中离开，她长吁一口气。小女孩把两个发糕递给杨丽羽，“杨姐姐，妈妈今天早上特意给你买的，你尝尝，可好吃了！”杨丽羽隔着那透明袋子看的清楚，但她觉得要病人的礼品不好，即便只是两块发糕。
　　“杨姐姐，你快拿着呀，你不能不要，这是妈妈特意给你买的。”小女孩急了，把透明袋子往杨丽羽手上塞。王主任笑着说，“你杨姐姐还没倒出手来呢，你跟我来，把这个放到她桌子上，咱们直接去针灸室就可以了。”
　　王主任跟哄自家孩子似的，把小女孩的发糕放到杨丽羽桌子上，把小女孩送到针灸室门口，王主任下来找杨丽羽，“何师傅说里面的针灸室里面的屋子没人，你去里面的吧。”
　　杨丽羽今天针灸也是有个小护士在旁边帮忙，好在她还没有眼花，下针的穴位还是比较准，小女孩从头到尾也没吭声。杨丽羽看小女孩今天的腿相比昨天，已经消肿大半了，“昨天开的药喝了没有？”
　　小女孩糯糯的声音，“妈妈给熬的，不好喝……但是我都喝光了！”一旁的护士小姐姐表扬小女孩，“真懂事！这么乖你马上就可以好了！”
　　杨丽羽笑笑，没吱声。
　　-
　　成旭海背上背了个大一点的行李，左手臂上挎一个小一点的行李，他在火车站艰难的走着。这个点是火车站人正多的时候，普遍这个点火车发车，或者是火车到站，来接应的家属经常是一大家子都来，而他是一个人，在人挤人的火车站里，只好随着人群走。
　　出了最拥挤的下车口，火车站有各种发车或到站的提示，成旭海耳边都是喔喔喔的说话声，整个火车站的声音震耳欲聋，他努力的找着火车站的提示牌，好在他有文化，认识字，可以跟着提示牌的字走出火车站。
　　从下车到出火车站，他花了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火车站也就是一般大，但是一眼望去哪儿都是人，走路也是寸步难行。
　　不知道杨丽羽当时下火车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困难。
　　杨丽羽进城后没有给家里来过一封信，成旭海猜她是不会邮信，邮局的位置一个城市可能就那么一两个，杨丽羽一直在农村，城里没有亲人，她没邮过信写过信。不像成旭海，父亲在城里的科学研究所工作，即便他在农村公社，但书信来往还是有的。
　　此次他进城了，或许也没有必要给家里写信了，家里的人大字不识几个，他写信他们也看不懂，之前父亲来信，都是他给念的，这回他也到城里了，没有人给他们读信了。但是邮寄一些东西倒是可以，家里人不识字也没关系，只要知道东西是他邮寄来的，收下就可以了。
　　成旭海从上衣口袋里拿出那张介绍信，默念下介绍信上的地址，在卖凉开水的铺子里买了一瓶凉开水，问下路，店家很乐意的给他指路。还好，离这里不太远。
　　如果远的地方就只能坐公共汽车了，但是他刚从农村来，还没有买城市公交车一个月的本票，没有本票也坐不了公共汽车，只能步行。
　　成旭海眼看中午就快过去了，早上四五点钟吃的那顿饭早就在肚子里变没了。走到学校估计还要一个多小时，他要是再不去饭店吃口饭，饭店过了饭店，他不知道还能不能有正餐卖。
　　成旭海找着附近的饭店，问下路人最近的饭店在哪里，路人告诉他就在前面拐角处，城市里最大的一家饭店，啥好吃的都有，面条最便宜，凉拌面还便宜，农村人来城里，要是吃饭，首选就是那家饭店的那个面。价格公道，饭量还足。
　　杨丽羽跟着靓姐从医院出来，她觉得自己比早上已经好多了，明天再去打一针，差不多就彻底好了。靓姐走在外侧，拉着杨丽羽快速往医院旁边的医院食堂走，“快点啦，一会儿又没了，要是吃不上午饭我可真要打人了。”
　　杨丽羽知道靓姐今天是等自己，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自己身边飞掠而过，杨丽羽下意识的回头去看，那背影略微熟悉。
　　靓姐推了推杨丽羽，“干什么呢？看脚下，一会儿绊倒了我可不管你啊！”杨丽羽笑笑，跟靓姐道歉。
　　等她再回头看的时候，那个人影已经消失在了拐角处。
　　会是成旭海么？应该不会是他吧，如果他来城里，一定会提前写信给她的。而且那个人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急急忙忙的样子，倒像是来城里办事的。
　　靓姐也回头看，“你看什么呢？还不看路。”杨丽羽摇头，“以为是个熟人，好像不是。幸亏没叫住那人。”靓姐拍拍杨丽羽的肩膀，严肃的说，“你在城里哪还有什么熟人，还以为这是公社呢？走吧，赶紧跟我进食堂。”
　　成旭海到了城市第一大饭店，找了个门口的位置坐着。把身上的行李先放下，服务生热情的走到他身边，“您要吃点什么？我们这里的面是最好吃的，您要不点一份儿凉拌面？”服务员一看成旭海，就知道他是公社里来的，谁城里人还背着一大包东西来饭店吃饭？一般农村人不爱在饭店花钱，点一份面就觉得够贵的了。
　　服务员看准了成旭海是农村来的，才把凉拌面推荐给他。
　　城里人来吃饭，或许她就推荐什么馒头啊、炒菜啊、汤啊之类的。但多数农村人只有一大家子来饭店吃饭的时候，才会选择点一些饼馒头之类的主食，再点一些炒菜，在很多农村人的眼里，汤那种东西居然也要花粮票和钱，根本就是无用。
　　成旭海是饿了，但他觉得今天天气不是很热，点凉拌面他怕吃完了，一会儿肚子又疼，还是吃点热的东西吧。
　　“有其他的吗？菜单请拿来，我要看一下。”
　　服务生把菜单拿来给成旭海看，心想，看了价格后，一会儿你还得点最便宜的凉拌面，还要看菜单？真是费事。
　　成旭海简单翻了下菜单，“我要两个花卷和一个木须柿子。”服务员快速记下，“花卷一毛钱一个，木须柿子一份五毛钱，一共七毛钱，还要别的吗？”成旭海从兜里把粮票和钱都拿出来，数好后给服务员，“不要其他的了，谢谢。”
　　等菜和花卷都上来的时候，成旭海觉得自己可能点的有点多了。一个花卷很大，有碗那么大，木须柿子也挺多的，他看看，目测能有两三个鸡蛋，一个小柿子，满满的一盘子。
　　没关系，吃不完的一会儿带走，晚上也可以吃。
　　成旭海吃着吃着，忽然想起来，木须柿子吃不完，拿回宿舍也不能热啊，花卷凉着吃没关系，可以就着点热水，但是木须柿子，鸡蛋凉了味道就变了，而且鸡蛋还容易坏……算了，把木须柿子先吃完，如果花卷剩下一个半个的，就拿回宿舍晚上吃去。
　　但成旭海低估了自己的饭量，那花卷好像是空心的，咬一口，竟然一半都快没了。也许是自己饿了吧，他想。
　　一顿午饭解决了两个大花卷和一份木须柿子，把在铺子买的凉开水也喝光了，整理好行李往外走。
　　再不抓点紧，天可就要黑了。看天这么阴沉，怕是一会儿要下雨。他出门也没记得带伞，毕竟一家人都没想到，成旭海刚进城里就能赶上下雨。
　　成旭海又问了服务生学校的位置，出了门就赶紧往学校走。
　　功夫不负有心人，成旭海一直想着别下雨，眼看学校就在前方，两百米的路程，一场大雨哗啦啦的落了下来，街上的人都赶紧往周围的店铺里跑去躲雨。成旭海也跟着路人钻进一家卖布料的店里。
　　这家店的店主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奶奶，老奶奶年轻的时候是一个技艺精湛的裁缝，她做出来的衣服密不透风，布料拼接的花纹还好看，一个月精心做出来的一件衣服，要比商店里卖的贵大衣都好看，而且这衣服还是量身定做的，非常好看合身。
　　“老奶奶，这布料怎么卖？”成旭海看见店里的布还都挺好的，想起母亲让他有工资了给她邮寄点好看的布回来，省得她还得去县上集市去买。
　　老奶奶叫了一声，“阿莲！客人来了！”
　　一个年轻的女人从屋里出来，给几位客人都讲了下这些布料的价格，然后很遗憾的告诉他们，店里的布料都是已经被预定的了，没有多余的布料了。如果要布的话，下个月初，先交布票预定，布做好后交钱领布。
　　成旭海心想，果然城里的布也是供不应求的，想给母亲邮寄些好布还是挺困难。
　　外面雨停了，客人们都回到了路上。成旭海也跟着出去了，在外面看了眼店的名字，记在心里，继续赶路。
　　成旭海到了学校的人事部，把宿舍和工作都给成旭海安排了，明天是周日，学校休息，他打算去看看杨丽羽。今天是没时间了，他还要把宿舍的东西布置好，和室友同事们认识认识，领教科书，领食堂的饭票。
　　年级主任让他带初一班级的数学，成旭海有一段时间没练算术了，好在让他带的是初一的数学，初一的数学还是很简单的，他看一看课本，该记的东西也都能记得差不多了。
　　“这三个班从下周一开始，就是你接手了，这里老师少，每个老师带的班级也不是一个两个，累点忙点就坚持吧，成知青！”年级主任找成旭海谈话，生怕成旭海觉得自己的工作比别人多不干了，“下次单位分房子，肯定有你一份，成知青！”
　　进主任室接热水的老师听了，笑，“主任哟，您可得改改口了，叫人家成知青多不好，该叫成老师了！”年级主任点头，“是啊，成老师，你要好好工作，我们这批娃儿，可是祖国的明天，祖国的花朵！”
　　成旭海觉得自己也是干劲十足，一会儿他回宿舍就要跟着几个室友看书备课，明天上午去找杨丽羽，下午和晚上还是要备课的。周一是他第一天上班，他可不想让自己被同学们说，这个新来的老师，讲的一点也不好，讲的什么我都听不懂。
　　“我们新来的老师都是要进修，成老师，你没问题吧？”年级主任笑着问他，从桌子上的一个夹子里找到文件，递到成旭海面前，“要是没问题，就在这里签个字吧！”
　　成旭海一头雾水，进修？根本没人跟他提起这件事啊！
　　年级主任一拍脑壳儿，“瞧瞧我这记性，我忘了跟你介绍了，成知青，我们领导班子针对高中学历的老师，都要进行进修培训。主要是让你们学习大学的知识，丰富自己的知识库，也能更好的教学生。”
　　成旭海认真考虑年级主任的话，如果他去进修，那谁来替他讲课？还是说……进修是每天晚上或是每个周末去的？
　　年级主任继续道，“高中学历的老师都要累点嘛，我们老师，是要不断学习的，对不对？而且成老师你是一个新老师，更应该去主动学习，对不对？没有问题就赶快签字吧，不签字是没有正式任职的资格的。”
　　成旭海心想，敢情这是只有去进修才能正式工作啊！
　　签就签，反正进修是躲不过的，要想在城里能扎根生活，他就要丰富自己的阅历，学习得多了，了解得多了，才能生活的比别人都好。
　　成旭海回到宿舍，跟几位室友打了招呼，他铺好床铺，拿起教科书坐在桌子前，和几个同事开始备课。
　　几个同事跟他年龄也差不多大，都挺年轻，都是教数学的，但是只有他和另外一个人是教初一数学的，其他的都是初二数学的。成旭海跟那位初一的老师讨论着教学方法，那位老师也乐此不疲的给他讲初一的学生，让他多去了解学生。
　　成旭海很好奇的问，“咱这屋都是初一初二的，学校没有初三的学生？”城里应该跟农村不一样吧，农村的学生少，可能好几个班一起上课，如果生源不够的话，可能就会出现年级断层，没有五年级或者四年级，只有一二三年级和六年级。
　　城里不该呀，城里的人可还是挺重视教育的，学校这么大，学生也应该不少的。
　　同事觉得成旭海这问题挺有意思，放下课本，认认真真的跟成旭海解释，“老兄啊，你看初三的学生都是要干啥的？都是要考高中的，好高中决定了能不能上好大学。你说，初三那么重要的学生，能让咱们这么年轻的来教么？”
　　成旭海一想也是，自己也是刚来的，怎么就能想到要教初三呢。
　　另外的一位同事说，“教初三就了不起啊？就是一些老头子教嘛，咱们也总有一天能教初三的，不用担心！咱们年轻着呢，教初一初二正好。”
　　成旭海和同事们聊了一会儿，同事们都很好相处，没有什么排挤农村的意思，大概也是因为知道他是下乡里的知青，对他还挺照顾，他有什么问题，同事们也都帮忙解答，几个室友就像他的一群好哥们儿。
　　翌日是星期日，学校都放假，成旭海是起了个大早，在洗手长廊里洗漱后，拿着钱和可能用到的票就出了门。他记得杨丽羽工作的是第一中医医院，一路上问问路，总算走到了中医医院。
　　他听说城里的医生，一般一个星期只有一天的假期，不像他们老师，教初中的一周可以有一天半的假期。医院周末正是人最多的时候，给医生一天的假期已经不错了。
　　成旭海在医院门口仰望着这栋雪白的大楼，很高很好看，比农村卫生所那个小平房不知道好了多少倍。一进医院，一股子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医生护士都穿着白大褂，医院的装饰多半都是白色的，若是有红色的地方，便是前台那个红色的象征医院的十字。
　　成旭海到前台咨询护士，“请问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位叫杨丽羽的医生？”成旭海看得懂墙上那些内科外科各种科的字，但他不知道杨丽羽被分配到哪个科了，只好先来问一下。
　　护士挺忙的，一边写字一边问了句，“内科的杨丽羽医生？”本来杨丽羽一个新来的，应该不被人知道，但是杨丽羽这周的针灸事情，真是让整个医院的医生护士们都惊讶了。
　　向来针灸手法高超的何师傅，现在也直夸杨丽羽针灸穴位找的准，下针手法好，而且分析病情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本来整个医院就何师傅一个针灸师，现在何师傅要是忙不过来，还说要去找杨医生来帮忙。
　　可王主任也不愿意放人，凭啥我们内科的杨医生借你用？你针灸的病人又不多，还需要我们杨医生露面？
　　杨丽羽倒是无所谓，但王主任说，谁让何师傅第一次那么瞧不上你，你可不能去针灸工作，你得好好在内科工作，内科我们几个医生忙不过来啊。
　　成旭海也不知道前台护士说的是不是他说的那几个字，“应该是吧……”无论如何，先去看看。
　　小护士“啪”地放下手中的笔，看着成旭海，“应该是了，全医院就一个叫这名儿的。挂号在那边，往里走，如有单位可先缴费挂号要收据，单位回去给报销。”
　　成旭海挺小护士一连串的话，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先挂号才能见丽羽？
　　但是他没病，不是来看病的啊。
　　“我是家属，来找杨丽羽的，能不能给个方便？”成旭海不好意思的问道。
　　大概丽羽是真的很忙吧。
　　护士一听不高兴了，把成旭海当成个骗子嘲笑，“大哥，你逗我呢？杨医生全家老小都在公社呢，家里可不是富裕到家人想来看她就买火车票来看她的，你把所有农村人都当大款儿啦？”
　　成旭海一脸无奈，他和丽羽还没有孩子呢，有老人倒是真的，但是哪儿来的小……？
　　护士见成旭海无奈，她更无奈，白了成旭海一眼，“行了行了，当你是真的，你看指示牌往楼上走，她跟王主任一个屋儿的，你看见内科主任室进去就行了。”没有挂号，看别的病人把不把你轰出来。
　　成旭海跨越千山万水总算到了内科主任室，敲门进去，只有一个男医生和几个排队的病人。旁边的桌子空着没人。
　　“杨丽羽在吗？”
　　王主任忙着，头都没抬一下，“杨同志今天休息，现在应该在宿舍睡觉，找杨医生看病请明天再来。”上周是杨丽羽周六休息，这周是周日休息，成旭海不知道，赶巧是杨丽羽休息那天来的。
　　成旭海也进不去医院的宿舍，站在医院门口垂头丧气。
　　杨丽羽从宿舍里出来去医院食堂吃早饭，心情很好哼着小曲，抬头便看见站在医院门口的——成旭海。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见面了，接下来就是很欢脱的生活日常啦，想一想都觉得好幸福~羡慕他们~
　　感谢正版订阅的仙女们～


第30章 拥抱有彼此的心跳
　　昨天看见成旭海果然不是她的幻觉, 但是……成旭海来城里，怎么事先不通知她呢？
　　成旭海站在门口一副无奈的样子，一回身没想到就看见了杨丽羽, 而杨丽羽也在那里看着他。
　　她还是穿着结婚那天，老太太亲手给缝制的新衣服，深邃的颜色, 细密的针脚，衣服很合身, 很适合她。她淡淡一笑，走上前去, 语气温柔得不像话，“怎么有空来看我？”成旭海倒是有一些不好意思，他又不是特意来城里看她的，被调到城里, 他想周日来看看她嘛，赶上她休息最好, 他也休息。
　　成旭海说，“原来你也休息……吃早饭了吗？我带钱了，不如一起去那家饭店吃点东西吧。”成旭海指了指街道转角的那家饭店, 昨天她就是看他消失在那里的, 现在一想, 他昨天可能没有吃饭的地方，便去饭店吃了。
　　杨丽羽有些犹豫，“我们员工食堂的每一顿都是免费的……”如果两个人去饭店要花两个人的饭钱, 一个人要比两个人省钱的多。之前公公来的时候，她明明可以去医院食堂吃免费的午餐，却还是陪公公吃了饭店卖的饼和炒菜。
　　成旭海也不让她为难，爽朗的笑了，“行，你先去医院食堂吃饭，我去饭店买两个馅饼吃，一会儿来找你。”杨丽羽点头，“好，我一会儿还在这里等你。”成旭海怕她刚出两口就急急忙忙的出来找他，特意嘱咐道，“不要着急，慢慢吃，你知道，我吃饭也是很慢的。”
　　杨丽羽继续点头，“好。”
　　成旭海看着杨丽羽进入医院食堂，就是宿舍楼和医院楼中间夹着的那个小平房，虽然是小平房，但看着还挺大的。中医医院是正规的医院，不会让员工在一起脏兮兮的破地方用餐的。成旭海等杨丽羽进入医院食堂，脑袋往里探了探，里面吃饭的人还真不少，多数是今天加班的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
　　门口的老大爷拍了拍成旭海，“嘿，小伙子，你瞅啥？新来的？有没有医院的饭票？”成旭海摇头，连忙解释道，“我看看媳妇儿，我不是这医院的。”老大爷回想起刚才杨丽羽进里面吃饭了，杨丽羽他还是有点熟悉的，就是全医院的中午伙食改善唯一没赶上的那个。
　　“啊，她是你媳妇儿啊？我记得她农村来的啊，你也农村来的？”老大爷上下打量着成旭海，这小伙子有一股城里人说话的腔调，但是偶尔那么两个字儿还有农村那口音。
　　成旭海告诉老大爷，“我原来是和父亲住在城里的，母亲和哥哥嫂子就在这附近的农村，之前是插队到公社里的，现在被调回来了，在第一省城中学当数学老师。”老大爷恍然大悟，一个字拉了长长的音调，“哦~~”原来是个知青啊。
　　成旭海跟老大爷告别，往省城饭店走，进了门，还是在靠门的地方坐了下来，“要一碗凉拌面。”服务员还是昨天的那位，在成旭海点完餐后，特意了句，“就一碗凉拌面？”成旭海说是，服务员拿着菜单走了，农村人果然是农村人，昨天装的跟个城里人似的，今天就来点凉拌面了吧。
　　其实成旭海也不知道这饭店的凉拌面好不好吃，都是昨天的路人告诉成旭海这凉拌面好吃便宜的，况且今天比昨天天热，吃碗凉拌面也再好不过。
　　等凉拌面上来，成旭海把麻酱和面拌好，也不管好吃不好吃，大口大口的吃完了面，然后才尝出什么味道来。好像……还行吧？服务生看成旭海吃完了，“凉拌面六毛钱。”成旭海赶忙拿钱，还好他零头多，数了六毛钱递过去，不用服务生找了。
　　成旭海觉得嘴里一股麻酱味，一会儿说话好像不太好，叫住服务员，“有没有什么水？”服务员把饮料一连串的念给他，倒背如流，成旭海也没太听懂服务员说了什么，听到有温开水，就点了一杯温开水。
　　“两分钱一壶温开水。”服务员还是腹诽着，谁到饭店不是点饮料喝，这位点一壶温开水，温开水家里也能喝，来饭店喝，是要把温开水当茶喝？
　　成旭海找了两张一分钱的递过去，不一会儿，服务生拿着一只被子和一个小水壶过来了。
　　成旭海倒了一杯温开水，晾晾，第一杯先漱漱嘴，剩下的他才喝了。
　　-
　　杨丽羽在食堂没碰见熟人，王主任在忙着好像没下来吃早饭，靓姐还在宿舍的温暖被窝里，她认识的几个护士也都没来，有家在省城的周日就回家了。杨丽羽打完餐找到个空座吃，早餐一个素菜的馅饼一碗很稀的白粥，还有一个黑面有些干瘪的馒头和一点咸菜。
　　杨丽羽没拿自己的红双喜大碗来接豆浆，这豆浆和白开水的味道一样，很稀，喝了后嘴里还有股豆浆味道迟迟散不去。食堂不让员工浪费食物，尤其是可以自己接的豆浆。送餐盘的时候，是有专门的人站在餐盘架子旁看着你的，要是看你手中的豆浆没喝完，那双眼睛是死死瞪着你的。
　　更让人觉得严厉的是，如果你手中的餐盘里也有剩饭剩菜，即便是半个的半个的馒头花卷，那个专门负责监督的人，都要让你站住，问问你是哪个科哪个部门的，下个月就要少给你几张医院食堂的饭票当作处罚。
　　杨丽羽还想攒钱呢，如果下个月少给了两张饭票，那她的午饭就只能去饭店买了，她就又要自己花钱了。所以即便是再不喜欢吃的东西，杨丽羽都会努力吃完。包括上次的苦瓜炒鸡蛋。杨丽羽不知道，盛菜的阿姨怎么那么向着她，给她盛了好多苦瓜……
　　杨丽羽也是排队送餐盘的前面有个人白粥还盛一点，其实也就是一点汤水了，里面的米都被吃光了，那监督的人还让前面的人把白粥的汤也喝光，“不许浪费！不然扣下月饭票！”
　　“你你你，哪个部门的？是不是想下个月没饭吃？赶紧把你这咸菜吃了！”杨丽羽前面还有一个人，盘子里就一旮旯的咸菜，人家都把咸菜藏在餐盘最深的地方了，这都被那监督的人发现了。杨丽羽暗暗感叹真是火眼金睛。
　　出了医院食堂，就站在这门口等成旭海。成旭海也刚从饭店出来，往医院食堂这边走。远远的看见杨丽羽已经在等他了，成旭海快跑了两步。
　　“这么快吃完了？不是说要慢慢吃的嘛。”成旭海有些责怪的语气，好像她已经在这里等半天了。
　　杨丽羽挑挑眉，“没有啊，我刚吃完出来，这不就看见你了么。”成旭海拉住她的手，笑盈盈的，“我们去哪里？逛逛街？”
　　杨丽羽思索片刻，“好吧，不过只能一会儿，你买回去的火车票了吗？”成旭海惊讶，“我这么早买回去的火车票干嘛？”杨丽羽疑惑，他今天不回去，那他在哪里住啊？
　　“那你什么时候买？你不会是明天回去吧？”
　　成旭海更加的惊讶，“我干嘛明天就回去？”他想回家，学校还不给假呢！刚来城里还没开始工作，就又要回家？
　　杨丽羽急了，“那你什么东西都没带，你晚上住在哪里啊？”成旭海眨了眨眼，“当然是学校宿舍啊。”成旭海忽然想起来，他还没跟她说呢，他已经被调到城里来工作了……看来她一直以为，他今天仅仅是坐火车来看她的。对了，要告诉他，他目前在省城第一中学当数学老师，周一就开始工作了！
　　“丽羽，我忘了和你说，”成旭海抓住她的手，眼睛里光芒熠熠，“我被调回城里工作了，就在离医院不远的省城第一中学工作，平常周末我有时间，还可以来找你。”
　　他应该也是住在宿舍吧……工龄少于两年，一般单位不会给分房子的。可能第三年的时候，单位会给一家一户分个房子，当有了自己的家，一切都好了。
　　杨丽羽觉得，现在他们还是相隔在天南海北。好在当初新婚之夜没有传统意义上的洞房，不然她现在真的怀了孩子，该怎么工作？孩子出生了，又谁来看护？她在医院工作，每天给病人看病开药都忙不过来，哪里有时间照顾孩子？而且也不能把孩子带到宿舍去，孩子半夜渴了饿了的一哭就是惊天动地的声响，不仅打扰她的寝室里的别人，整个楼层都能听见。
　　杨丽羽想到这里，还是有些犯愁。
　　如果长时间没有夫妻之实，婆婆没有如愿的抱上孙子，肯定会不乐意的。要是消息再传到公社里，成家男人不行的传闻也是坐实了，她杨丽羽不能生孩子的谣言也会被一些嘴碎的人散播。
　　怎么想怎么瞅，杨丽羽觉得自己最好没被调进城工作，在卫生所工作，或许还不会想这么多，孩子出生了，成旭海的母亲和老太太都可以帮忙照看孩子，她在公社也可以每天见到孩子……
　　成旭海看她有心事，问了几次后无果，他就拉着她在街上走。
　　成旭海刚来城里，很多生活用品都没带全，他的宿舍又不像医院宿舍，很多东西每个月定时都给免费发放，所以成旭海今天是出来买生活用品的。
　　杨丽羽陪成旭海逛街，走到一个大型商场里，各类用品都很全，门口卖的多半是生活用品。成旭海选了一个脸盆和杯子，都带着红双喜的标志。杨丽羽抬头看这一圈生活用品，发现基本都是带着红双喜的标志。
　　咳，红双喜这么流行啊。
　　“你有盆吗？给你也买一个吧。”成旭海又拿起一个盆，给杨丽羽看。
　　杨丽羽连连摇头，“算了吧，我们宿舍都是免费发的用品，我有这些东西，不用给我买。”她还是希望成旭海也能攒点钱，未来两个人在城里的生活也能好过些。
　　成旭海还要买一双绿色的像是军用的布鞋，杨丽羽给他选了一双，成旭海觉得穿的还挺舒服合脚。他打算这双鞋留在宿舍里穿，宿舍的室友们都告诉他要买一双便宜点的鞋，宿舍楼的卫生不是很好，穿着一双便宜点的鞋，穿坏了也不心疼。
　　两个人去结账，成旭海付了钱，好在这些小东西不需要工业票，因为家里那张唯一的工业票就是自行车票，还给了杨家，不知道现在那张自行车的票在谁的手里。
　　成旭海找钱的时候，杨丽羽也翻了翻自己的钱，找到那张自行车的票，等出了商场，杨丽羽把那张自行车的票塞到成旭海手中，“这个票你留着用吧，我一个女人也不会骑车，留着没什么用。”等他发工资了，他就有钱买自行车了，到时候如果同事们都有骑自行车的，他成旭海没有，那看着多过意不去。
　　成旭海有些愧疚，并没有打算要回那张票，“丽羽，我真的很抱歉，因为之前订婚的时候，我说过要给你家四大件做为聘礼的。”可现在四大件，他还一样都没送呢。
　　杨丽羽不在意那些，四大件其实是什么她都不知道，没有四大件的生活不也是好好的么。
　　“你给我们家的钱已经够多了，除去我妹妹上学的费用，我这个月的生活费也有了。”老太太之前跟杨丽羽说过，以为成旭海家多有钱，送个聘礼给这么多钱，真的不错了。隔壁那个什么小翠芳和大勇子结婚，可是什么都没有。社里人结婚送聘礼的真的太少，大家都穷，谁还有钱送聘礼啊？即便男方家里不给钱，一般女方家里也不会说什么，嫁娶这件事本就不是独善其身，两家都有好处，不算聘礼也可以结婚，何乐而不为呢？
　　成旭海跟杨丽羽在街上逛了逛，他们没有走太远，因为对城里还不是很熟悉，走太远一是怕找不回来路，二是走太远，万一天黑了走不回来，他们俩又都没有公交车的本票，摸黑也找不着地方了。
　　走到医院后街的小巷里，人很少，前面就是医院正门了。
　　成旭海停下脚步，叫了声丽羽，“我们要不要拥抱一下，再分别？”他憨厚的笑笑，“要是不行也没关系，我……”杨丽羽咬唇，这有什么不行的，不就是拥抱一下么。何况这里又没有别人，她怕什么。
　　“你端个盆打算怎么拥抱我？”杨丽羽就站在他的面前。
　　成旭海愣了下，快速把手里的盆放到地上，张开手臂。
　　杨丽羽走过来，眼看着越走越近，越走越近，成旭海倒是脸红了。杨丽羽飞快的钻到他臂弯里，拥抱了一下他，本以为一下就分开的，没想到他却是紧紧搂着她，不撒手。
　　杨丽羽从没有这么近的接触过他，她被他这么紧紧的搂着，她的身体紧贴着他的，两个人的心跳仿佛都连在了一起：咚咚、咚咚、咚咚……
　　杨丽羽不矮，在女人中算是高挑的了，可他还是比她高了将近一头，她的脸贴到他的胸口，仿佛能听见他加速的心跳。他的呼吸、他的温度，渐渐的全都传给了她，她呼吸有些紧促，她还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一个男人。即便是作为一个太医的时候，也没有。
　　“好了，可以了。”她的声音小的像蚊子的嗡嗡声。
　　成旭海向来尊重杨丽羽的意见，他也是个老婆控，只是现在还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成旭海放开杨丽羽，又端起地上的盆，“好啦，我看着你进宿舍我再走。”杨丽羽咬唇，“知道了。”他突然变得这么黏人呢。杨丽羽每走一步，都能赶紧自己后背上有一道灼热的目光，她不回头，但能感觉得到，那灼热的目光就在那里。
　　她快进宿舍的门了，成旭海又忽然喊住她，“丽羽！”她迫不及待的转身，看见他还是站在那地方，柔柔的问道，“什么事？”成旭海憨厚的笑笑，像只温顺的小动物，“下周我还来找你，可以吗？”
　　杨丽羽点头，“为什么不可以？”只要你有时间，我都可以。
　　成旭海也点头，“你进去吧，今天休息你也要好好休息，千万别累坏了身体。我下周再来找你。”杨丽羽和成旭海道别，然后她钻进了宿舍楼。她在一楼的窗户旁看成旭海，他等她进去有几秒后，才端着盆转身离开。
　　杨丽羽望着成旭海离开的背影，心中有一股说不出的落寞。
　　是思念么。
　　-
　　杨丽羽快到中午才回来，这时靓姐才刚起床，没赶上早饭，靓姐换上衣服打算去吃午饭。杨丽羽指了指靓姐的头发，“靓姐，你没有梳头发……是不是也没有洗脸？”靓姐揉了揉自己乱糟糟的头发，“着急吃午饭，忘了。”
　　靓姐坐在床头，看着杨丽羽坐在椅子上笑着发呆，皱了皱眉，“你傻笑什么。”杨丽羽回过神来，摸摸自己的嘴角，“我没笑啊。”靓姐也不跟杨丽羽争辩，拿着自己的牙刷牙膏牙缸，脸盆里放了一条毛巾，“看你闲的没事，走，陪我去洗漱。”
　　到了洗手长廊，杨丽羽看见之前那个剔牙的女人又站在镜子前剔牙，午饭还没开呢吧，她怎么还在这里剔牙？
　　那女人看见杨丽羽，指着杨丽羽说，“哎，你是不是刚上来？”杨丽羽点头，“是啊。”那剔牙的女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那就是你了，今天早上我搁食堂，还听跟我一个寝的小护士说，有个自称是杨医生老公的男人，来找杨医生。”
　　杨丽羽一脸黑线，原来成旭海不是一直在医院门口等她，而是成旭海先进了医院啊。
　　那女人指了指窗子，“我刚才可是在窗户上看着你俩，就搁那后街小巷里拥抱，是不是你俩仗着没人……”那女人刚说两句，正在刷牙漱口的靓姐，一口水喷出来，诧异的问，“你说什么？”杨丽羽都有老公了？！可怜她这个中医院的重点牙医，还没有结婚，她是不是要变成大龄剩女了……
　　那女人重复了一遍，杨丽羽赶紧捂上她的嘴，“行行好，别说了。”那女人笑，“知道害羞了吧？！”
　　杨丽羽看这洗漱长廊的窗户，窗户很小，几乎是紧贴着天花板的，窗户距离地面少说也有一米八/九，这女人难不成为了看她，搬凳子站凳子上看的？！
　　“你在窗户这儿看着的我？”杨丽羽指着那小窗户。
　　那女人先是点头，后又反应过来，“哎呀不是，我一寝的护士说看着的然后告诉我的。”
　　杨丽羽捂脸，这回好了，整个楼层的人都要知道了……
　　靓姐洗漱完就拉着杨丽羽离开了，不让杨丽羽再跟那女人废话，那个女人一天就爱叨叨别人的琐事，实际上别人的事情跟她连一毛一的关系都没有。
　　“靓姐，你不要告诉别人……”
　　“不想我告诉别人？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我才给你保密啊。”靓姐把盆塞到床底下，用毛巾擦了擦手。
　　杨丽羽不知道该怎么说，两个人就一直沉默着，走到了医院食堂。
　　她一大早就陪成旭海逛街，虽然说走得不远，可是她觉得也比坐在办公室里写药方累，不，两者不是同一种累。坐在办公室是累脑子累手，陪成旭海逛街是累脚累腿，相比前者，杨丽羽觉得后者好像更能消耗她早餐的能量。
　　杨丽羽和靓姐打完饭找个地方坐下，屁股还没坐热，一个熟悉的声音——
　　“哟！靓姐大美女，还有杨医生，好巧，碰着你俩了。”
　　杨丽羽和靓姐一起抬头，对面的人端着打完饭的餐盘已经落座。
　　“靓姐大美女，我们什么时候见见咱父母呀？”何师傅笑容满面，如沐春风。
　　杨丽羽再看身边的靓姐……
　　“靓姐，我给你保密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后文就是甜甜甜，暖暖暖……幸福日常。
　　感谢仙女们的订阅~


第31章 靓姐也要结婚了
　　靓姐一脸的黑线, 转过头去对何师傅说，“我父母去我姥姥家了，近期回不来。”何师傅笑笑表示没有关系, “姥姥应该年岁近百了吧，去照顾一下老人家也是应该的。我们往后推推就是了。”
　　靓姐嗯了一声，埋头继续吃饭, 杨丽羽也埋头吃饭，对面的何师傅就没有再说话。
　　何师傅看上去岁数不小了, 三十岁上下，也的确应该结婚了。靓姐看上去二十五六, 两个人在一起正好。而且何师傅在医院工作很久了，医院应该给他分房子了，靓姐跟何师傅住在一起不会吃苦。
　　唉，不像她, 要房子没房子，要钱没钱, 整个就一个穷光蛋。不，算上成旭海，两个穷光蛋。
　　何师傅不像她们每个星期休息一天, 何师傅是每个月休息一天, 因为整个医院针灸室里的针灸师就何师傅一个, 针灸的病人时间段分布比较散，何师傅一周基本也没时间休息。
　　吃完饭，杨丽羽跟靓姐要去街上走走, 何师傅约了靓姐晚上也一起来食堂吃饭，然后何师傅就一头扎进医院的工作中了。
　　杨丽羽跟靓姐在街上逛得无趣，这街上卖东西的铺子不多，而且快到月末了，多数东西都是供不应求，想买到自己心仪的东西简直太难了。铺子里的糖人糖片几分钱，便宜得很，百货商店里的东西贵也有人买，好东西月末必然是要被抢空的。
　　靓姐逛了一圈，在百货商店看什么都觉得贵，出了百货商店看着有卖糖人的，那种黄色的小人形状，一根竹签子穿着，糖人不大，颜色也不好看，看着让人没什么食欲，但靓姐喜欢甜食，买了两串糖人，问问杨丽羽要不要，杨丽羽不要，靓姐一手一个拿着吃。
　　靓姐这个牙医应该最知道保护牙齿了吧，没想到这么爱吃甜食，甜到腻歪的糖，靓姐都爱吃。
　　怪不得上次那金桔干，杨丽羽都觉得甜得牙疼，靓姐还吃了不少。
　　“你的中医笔记报告完事儿了么？月末马上要交了。”靓姐把竹签子放到回收窗口，拉着杨丽羽往外走。
　　杨丽羽这两天身体不太好，白天工作完，晚上回宿舍基本就是趴在床上休息了，想一想也有两天没写中医笔记报告了。她自己要记录的笔记倒是整理了不少，关键是笔记报告，她还得提炼精华写点在报告上，好歹也得糊弄糊弄上去啊。
　　“我提醒你啊，这笔记可得准点儿交，不然院长可真会来催你，亲自来。”靓姐舔了舔牙齿，一块糖粘在牙上了，靓姐趁杨丽羽不注意，用指甲抠下来。
　　杨丽羽决定一会儿回宿舍就开始整理笔记报告，笔记她可以放一放，但是笔记报告可是当务之急，虽说她没见过院长有那么点好奇，但是她不想自己第一次见院长就是因为自己没按时交报告。
　　“消食儿差不多了，靓姐，咱们往回去吧。”
　　回到宿舍，杨丽羽倒了一杯水，喝两口就坐在桌子前忙活笔记报告，她看自己那厚厚的笔记报告上，一共才些了几页，来实习快一个月了，要说一点没有想写的是不可能，但是她想写的也就那么多。笔记报告前面是她心里所想的，后面就开始天马行空胡编乱诌了。
　　靓姐也拿着自己的牙医书坐在杨丽羽旁边整理报告，看来靓姐的笔记报告也没写完。
　　“咱们医生比护士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得交这破报告……”靓姐打了个哈欠，今天休息她起的还是有点早啊，平常的睡眠也没补过来，再加上这周她有两天加班，打不打扰到杨丽羽这几个室友不说，她自己已经累的够呛了。
　　杨丽羽撇嘴，“有写报告的时间，都可以多看两个病人了。”
　　靓姐刚看了一会儿书就想上床睡觉，她觉得自己睡眠严重不足，本来她是一个礼拜去澡堂子洗一次澡的，这都快两周了她都没去洗澡。工作简直太累了，牙医一个人真的忙活不过来，同事还经常请假，两三个护士也帮不了她的忙。
　　“累的腰好疼，我去床上看书去了。”靓姐一百年揉着自己的腰一边往床上走，杨丽羽正写到“腰间盘突出”，忽然想起靓姐应该好好保护自己的腰，应该让她多注意坐姿。
　　牙医经常是看一颗牙，那么坐着又是钻呀又是堵呀，精心弄完一颗牙可能要一个时辰，靓姐一天给好多人看牙，保持一个姿势那么久，腰疼也是正常的事情。
　　“靓姐，要不……我给你揉揉腰？”杨丽羽的一套用于缓解腰部疼痛的推拿手法，实际上她已经有点记不清了，但要是看到人体她就有如看到那明晃晃的穴位，推拿的位置与刺激点她也基本能定下来了。
　　靓姐惊讶，“你会按摩啊？”
　　杨丽羽谦虚的说，“我……其实会点按摩推拿，会点皮毛而已。”
　　“那行你来吧，不过先说了啊，我可不给你外快。”
　　“行。”
　　杨丽羽让靓姐趴在床上，刚要掀起靓姐的衣服，靓姐就嗷嗷直叫唤，“隔着衣服就行了呗，你这么整我衣服我冷。”杨丽羽心想，穴位可能是找不准了，算了，能找到哪想起啥就做啥手法吧。
　　杨丽羽刚按两下，靓姐又直叫唤疼，杨丽羽耐心解答，“你这里有疾病，我按穴位你当然疼。”靓姐趴在床上，讪讪的问，“你不能给我按坏吧？针灸都不疼，按摩疼啥啊？”杨丽羽是好脾气，靓姐质疑她的医术，她现在也不生气了，毕竟这身体的主人可是农村出来的，城里人多半对农村人有点小偏见，那也是正常。
　　“按摩当然会疼，靓姐，你不信我，那我不给你按了。”
　　靓姐赶紧抓住杨丽羽的手，“别别别，杨同志，我信你啊，你可是出了名的赤脚大夫，除了你也没别人会推拿按摩，我还信谁？”说这城里没有别人会推拿按摩杨丽羽倒是不信，但可用的人才少她倒是相信。
　　毕竟一个中医医院里，负责针灸的医师就何师傅一个，病人对针灸的了解也只是停留在表面，多半人宁可喝药打针也不要针灸，大家对针灸有偏狭的见解，那学针灸的人少，精通针灸的人必然也少了。
　　杨丽羽是按一会儿靓姐就受不了了，“按摩都疼吗？要不我还是针灸去吧。”
　　杨丽羽心想也是，让何师傅给你针灸，这不是正好么。
　　“可以，你去试试针灸，正好你周日休息，何师傅周日又不休息，你俩……”杨丽羽的话还没说完，靓姐就一顿“去去去”把杨丽羽接下来要说的怼回去了。
　　“你给我开点中药吧，我让药房的人帮我煎了，就喝药挺方便，你看看我是不是没有严重到腰间盘突出？就是腰部会有些痛，不用给我开药性太重的，我可不想被你毒死。”靓姐揉着腰从床上爬起来了，虽然刚才杨丽羽按揉的时候她觉得腰挺痛，但是现在……感觉好像比之前好多了。
　　杨丽羽翻了翻医术，配合着医书她又改良了下自己原来的药方。
　　川断、红花、骨碎补、当归、云苓、元胡、香附、半夏、田七粉、核桃肉、黑芝麻、伸筋草。
　　把原来药性重的方子去掉，填了两位偏中性温和的药方，靓姐不是腰间盘突出，暂时还不用药性过于强烈的药，只需偏温和的药性用于辅佐针灸就可以了。
　　“开几次的？三天？还是一个礼拜？”
　　靓姐：“三天。”她不喜欢中药那股苦味，但目前来说，喝中药是比较简单的治疗方法。
　　“那你还去不去针灸了？”何师傅可是等着她呢，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靓姐出现呢。
　　靓姐挑眉，“你都给我按好了，我还去找他干什么？你以为我真想天天见着他啊，要不是看在我也是该结婚的人了，谁想这么快这么仓促……”
　　杨丽羽心想，自己结婚不也是很仓促的么，开始她只是见过一面成旭海，回到家，老太太就让她嫁给成旭海，据说当时老太太找的媒人，都三番五次去找成旭海母亲了，成旭海母亲刚开始也是看在杨丽羽是个大夫的份儿上，才打算让成旭海娶的。
　　她的结婚似乎更像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像靓姐和何师傅，在一个单位工作，每天都有见面的机会，而且两个人的工龄，医院应该都可以给分房子了。或者何师傅已经有了房子，就等着靓姐住进去。两个人都是主治医生，有什么不好呢。
　　而她和成旭海，刚到城里，没房没钱，两个人都是靠着攒每个月的工资，等两年单位给分了房子，或许那时生活才会有所好转。现在她和成旭海也不能天天见面，两个人都很忙。
　　靓姐的手在她眼前挥一挥，“丽羽，你想啥呢？”杨丽羽坐在椅子上，叹了口气，“羡慕你和何师傅啊，你看何师傅，对你那么好，而且脾气也挺好的，你们天天都能见面一起吃饭，多好。”
　　靓姐翻了个白眼，脸上却有些红了，“你可拉倒吧，要不是他想娶我，才不会装得那么好，现在穿衣打扮总算有点人样了，你知道么，你没来的时候，何师傅一天邋邋遢遢的，跟下水管子里爬出来的似的。”
　　“靓姐，你这说的有点太夸张了吧……”杨丽羽瞥见靓姐脸上一抹红晕，把那张药方填补上各多少克，拍到靓姐手里，“拿着你的药方去取药，说不定还能邂逅何师傅。”
　　靓姐吐舌头，昔日高冷姿态全无，“你可赶紧忙活你笔记报告吧！”说完，拿着药方出门，砰，关门。
　　杨丽羽笑了下，低头开始专心致志的忙活笔记报告。
　　-
　　翌日，礼拜一。
　　成旭海昨天和室友备课后，室友很用心的给他讲了课堂上应该注意的问题，遇到各种学生应该怎么办，讲课的模式如何如何。但今天是他第一天站在这三尺讲台上，说不紧张是假的。
　　教室的长宽大约都是七八米的样子，教室不大，学生不少，整个桌椅的排列情况显得这个教室的学生很拥挤。每个人都是深黄色的那种课桌和椅子，有的桌子椅子有点松动，学生一动就常有吱嘎吱嘎的声音。
　　教室的最后面坐着年级主任，不过不是他那天见到的那位了。这位年级主任带着黑色边框的眼镜，脸上的表情很严肃，板着一张老脸，一双乌黑的眼睛紧紧的盯着讲台上的成旭海，似乎是在猜测，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同学们，我是你们的新老师，我姓成，大家叫我成老师就好。”成旭海把声音放大了一点，让所有同学都能听见他的声音。
　　下面没有声音。
　　“从今天起，由成老师教大家数学，在我讲课的时候，大家一定要注意听讲，哪里不会也一定要及时问我，关于作业……”成旭海扫了下面的学生两眼，少说也有四五十个，他批一次作业估计要两个小时吧，“班长是哪位？”
　　一个女同学站起来，“成老师，我是班长。”
　　成旭海继续道，“我前一天留完的作业，你第二天早上早自习的时候，就要收完给送到数学组办公室去，不然送完了我就没法批完了。”
　　女同学很认真的模样，“还是三楼的办公室吗？”成旭海点头，“之前教大家的王老师在哪个办公室，我就在哪个办公室。”
　　“好的，成老师。”
　　成旭海开始讲课，或许是他在课前说的一些与课堂无关的介绍太多，他原本预计的一节内容并没有讲完，还剩下一个小尾巴。但下课铃已经响了，成旭海在上学的时候不喜欢老师压堂，现在他当了老师，自然也不会压堂。而那个小尾巴的内容，只能留到下节课去讲了。
　　成旭海用擦黑板的湿毛巾擦了擦手上的粉笔灰，合上教案和课本，往教室外走。
　　年级主任看成旭海出门了，起身绕过一堆学生，跟了上去。成旭海好像是在门口刻意等他，走的很慢，年级主任快了两步，追上成旭海。
　　“成老师，请你来我办公室一趟。”年级主任走到成旭海身边，叫住成旭海。成旭海笑笑，跟年级主任到了年级组办公室。
　　成旭海不认为自己的讲课方式有什么问题，这些都是有经验的室友们告诉他的。所以即便是年级主任叫他去办公室，他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可能不过一些琐事罢了。
　　年级主任把刚才的听课记录递到成旭海面前，“这个是我给你的评课记录，在我看来的你的优缺点，已经详细的写在这上头了，你回去好好看看。”成旭海看一张表格纸上面，大表格的地方密密麻麻写了一堆字，右上角的总体评分写了个A，成旭海扫了一眼，心想应该是讲的还可以。
　　“好的，我一定回去好好看看。”成旭海把评课记录的单子夹到教案里。
　　“还有……”年级主任缓缓说，“我给你这周安排了两节其他初一数学老师讲课的听课任务，你听完后也写一个这样的评课记录给我。”成旭海点头，“好，我一定写完给您。”
　　年级主任想没什么其他事儿了，刚打发成旭海走，成旭海还没走到门口，年级主任这才想起总主任领导让他转达的事情。
　　“等一下，成老师！”年级主任匆匆忙忙从一摞书底下找到一个精致的小本子，但里面的页不是空白的，每一篇都印上去一些日程。
　　“这个是你今晚去北边进修学校要学习的东西，不仅是今晚，你所有的进修日程都在上面，周一到周五，你晚上下班后就去，大约十点能回来，周六中午下班后你直接去，也是晚上十点回来，周日你就全天在那里吧，大约晚上八点能回来。”年级主任把小本子拍到成旭海手上，“成老师，这段时间你要好好工作，不能辜负领导组对你的期望啊！”
　　成旭海有点迟疑，试探型的重复一遍，“周日也去？”年级主任点头，“是，周日也去，你有什么问题？情况不允许？”每天都晚上八点或者十点才能从进修学院回到宿舍，首先不说他累不累，关键是他答应丽羽，每周都去看她一次。
　　他不知道这样的进修要多久，只是两个人都在城里，长期不见面也是不好的吧。本来以为他的工作每个礼拜能比她多休息半天，现在看来，他的工作和进修任务，远远要比她的忙。
　　“没事，我以为会有休息日的。”
　　年级主任听了这话，脸色变得很难看，“成老师，你是一个新来的老师，你应该时刻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你不断的丰富、完善自己，才是最应该做的事情。学术方面，你不能浅尝辄止，你应该知道如何学习，再把自己学到的东西，深入浅出，教给学生们。你刚来就不想努力进步了吗？还是你想说，懒惰就是你的本性，每天糊弄糊弄学生就可以了？学生家长，两个家长可能供三四个孩子上学，一家人拼了命也要孩子上学，是希望孩子成材，而成材的根本不是孩子，应该是老师，老师，懂不懂？！你怎能连这点良知都没有？”
　　成旭海被年级主任这嘴炮能力折服了，赶紧低头认错，“我知道了，我会努力的。”
　　年级主任这才气消了点，把书往桌子上一摔，“行了！你出去吧！”
　　成旭海出了主任室，要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还要从楼下他今天上课的班级路过。正好是下课时间，同学们三三两两的在楼道里唠嗑。
　　“哎，我听翠翠姐说，今天她们班级换了个特别高特别好看的男老师，教数学的，据说是什么知青的。”
　　“知青不知青跟你有啥关系？妈是让咱们来学校学习的，可不是来看知青的。”旁边一个男孩子说。
　　成旭海路过，听见，心想现在这孩子挺没正事儿，他还以为学生们是拼命学习，没想到下课也会谈论老师长长短短的。果然是他想多了。
　　“弟，你要是能长那么高就好了，希望你别中学毕业了，还是现在这么矮，哈哈哈。”女孩子说着说着，乐了。
　　一旁的男孩子有点尴尬，“那咋了，人家老师都多大岁数了，说不定都结婚了，我这才几岁啊？”
　　“你？你两岁半吧。”
　　“你是我姐，那你就三岁。”
　　“切，三岁就三岁。”
　　成旭海回到办公室，数学组里没几个老师在，有两个女老师在闲谈。成旭海把书放到桌子上，站在窗边远眺。现在丽羽应该做什么呢？给病人把脉？还是在写药方？
　　-
　　“财财，财财，你在哪里？妈妈看不到你了，财财快回来，不然妈妈不和你玩捉迷藏了。”女人的声音在医院的楼道里回响。
　　杨丽羽端着药房人员给王主任煎好的药，小心翼翼的往回走。正当她在长廊缓步行走的时候，一个小身影冲了出来，一下撞到杨丽羽身上。由于重心不稳，两三岁的小孩一屁股坐在地上，而杨丽羽手中的那碗热药从她手中飞了出去，眼看就要泼在那小孩儿的身上，杨丽羽伸手去接那碗药，最后药没接到，她也是重心不稳，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两边都是医院的长椅，这楼层的长椅有一个坏了，支出来的铁角一直没被修好，杨丽羽的腿划到了铁角上，她痛的大叫一声，紧接着，那碗汤药落地，啪地一声，药汤飞溅的哪里都是。
　　一旁正拿着消毒棉球和吊水要给病人打针的护士看到这一幕，放下手中的东西连忙去扶疼的呲牙咧嘴的杨丽羽。
　　旁边的小孩儿也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声音穿云裂石，音调也高高低低，简直就是魔音入耳。


第32章 你们一起挨罚！
　　孩子的妈妈听见孩子的哭声, 三步并作两步的跑来了，一看孩子一屁股坐在地面上，孩子还穿着开裆裤, 孩子妈妈赶紧把孩子抱起来，拍拍孩子屁股上沾的灰，抱着孩子哄着, “哎哟，我的娃儿, 不哭不哭啊，不疼……”孩子的哭声没小, 倒是一声大过一声，大有哭上半个时辰的势头。
　　杨丽羽艰难的往起爬，她右腿的膝盖撞到那贴片，裤子划破了, 膝盖和腿骨有种被撞碎了的感觉，她用手摸摸, 忍着痛从地上爬起来。
　　她端着给王主任的药汤碗往办公室走呢，那小孩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安安静静的一下子就充到了她的面前。估计那小孩摔得也不轻, 都能给她撞倒, 那小孩的冲力也是够大的, 目测那小孩屁股也得摔个稀烂。
　　“哇哇哇……疼……”那小孩喊着疼，还哭着，杨丽羽真是佩服那小孩的好嗓门。
　　年轻女人打扮不像城里人一样朴素, 穿着像毛毯子似的长衣服，标准的女学生发型，脚上穿着的虽然也是布鞋，但是看起来就比一般人穿的那种黑布鞋绿布鞋高档，这布鞋上面还有一点花纹，像是绣上去的，但是也不怎么好看。女人看着也就二十□□岁的样子，实际上是附近工厂的会计。
　　“哪里疼？哪里疼？”女人的心像是被火燎了，自己的娃儿她一秒钟没看见，下一秒就出了意外，自己白白嫩嫩的娃娃，一叫唤疼，她的心就跟着声音像是被撕扯着。
　　年轻的女人把孩子转过脸，看到孩子白嫩的屁股上有两道水泥地刮破的口子，虽然是没流血，但是皮破了也疼呀。
　　“你这个人，走路端药也不看着点，把我们孩子撞倒了，歉也不道一句！”女人越说越心疼自己的娃儿，颠着悠着自己怀里的孩子，“不疼不疼，不哭不哭了啊。”
　　这个年代的医患关系还是很好的，患者都感谢医生，要是家人有啥大病被医生治好也知道感恩医生。扶杨丽羽的护士在医院呆了有两年，看着这样霸道无理的病人还真是第一次。
　　“讲不讲道理啊，明明是你们孩子往我们杨医生身上撞的，我在旁边的护士室里配药，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的。”护士扶起杨丽羽，还很关心的问了句，“杨医生，怎么样，要不要紧？”杨丽羽勉强算是站起来了，但她右腿被凳子铁脚撞到的那一块，还是疼得要命。
　　杨丽羽右脚基本不敢着地，一瘸一拐的走着。
　　护士急了，“杨医生，你到底要不要紧啊？要是骨折了我好赶紧让骨科医生给你安排手术！你要是有事，我们必须找她索赔！”旁边那女人听了，冷笑，“你一个成人有什么问题？我家娃娃都被你撞摔地上了，我们还没说让你们赔呢，你们也好意思说这种话？况且……”那女人冷冷的白了一眼，继续道：“你一个护士配药的时候不看着手里的药，然后盯着我家娃，你觉得你能说得过去？撒谎也不贴点边儿的。”
　　杨丽羽停下步伐，本来她想这件事就这么算了的，那小孩着实是小，但明明是那小孩突然冲出来撞她的，她端得药也洒了，裤子也漏了，腿也伤了。要是那女人安安静静就算不道歉也就算了，现在还敢跟她叫嚣？她是好脾气，但是好脾气也是有限度的。
　　“你说我们护士撒谎，那你问问你家孩子，到底谁撞的谁？”杨丽羽直起腰来，一双明亮的眼睛紧紧锁住对面那女人，“你刚才在医院里喊那么半天，不就是跟孩子做游戏么？你家孩子玩游戏也不看着点人，撞到端药的我，现在我的药没了，人也伤了，你还想反咬我一口？！”
　　那女人的确不想承认，是和财财刚才做游戏来着。财财喜欢在医院这种大地方玩捉迷藏，她的孩子她也了解，小男孩一跑起来就撒野，也不管后面的大人急不急，也不看前面有没有人，闭着眼睛就往前冲，好像后面有狼狗追着一般。
　　“你看看我家孩子屁股都破皮了，如果我家孩子完好无损，我跟你在这撕巴什么？”女人指指孩子的屁股，那屁大点的擦破皮的事儿，跟她这怎么比？最好别一去检查，骨科医生再说个腿骨轻微骨折。
　　“你家孩子犯错受到惩罚不是应该的？我一个端药送药的走路惹到谁了？现在我药和衣服和身体都有损失，你说说你怎么赔偿我吧？要不要我去验验伤，看是不是今天撞的？”杨丽羽也硬气起来，这女人大概是有点理亏的，说话已经没有刚才那么横了。
　　可杨丽羽没想到的是，这女人下句忒社会——
　　“好，我去找你们院长评评理。”
　　-
　　杨丽羽被护士扶着回办公室的，王主任听了护士的转述，叹了口气，本来护士以为王主任的意思肯定是院长要责怪之类的，没想到王主任说，“等着院长来了，你原话告诉他，我们都向着你，不会有事的。”
　　然而院长一下午也没来，听说院长今天在家休息，那女人带着孩子找上院长家门了。
　　这女人真的狠啊，可以连名声都不要，也不怕外人说闲话，带着孩子去院长家找人评理。
　　杨丽羽揉了揉腿，右腿有些淤血，好在没有出血，她把裤子换了一条，破口子的那条裤子她放宿舍了，等晚上回去的时候可以借针线缝缝补补，那可是她结婚时老太太亲手缝制的，老太太从来没给她做过点什么，总算精心缝制了一条结婚的裤子，她这穿着还不到一个月，就给弄坏了。
　　幸好老太太不在身边，要不然真怕老太太跟她磨磨唧唧叨叨叨，要是老太太急了，还得再扯两句杨美羽。
　　“杨医生，那边有个推拿按摩的，腰间盘突出，你给去看一下吧。”自从今天早上何师傅问杨丽羽能不能给人推拿按摩，就一直提醒她今天会有个推拿按摩的人要来，之前针灸觉得没什么用，也不喜欢针扎进去那股针感。之前人家病犯了的时候下不了床，都是请何师傅去人家给针灸的，上次说想换个方式，何师傅想到了推拿，奈何自己也不会啊，今天早上病人来住院了，总算不用医生去家里针灸了，换成医院治疗了。
　　杨丽羽一瘸一拐的往外走，“是何师傅说的那位，住院的吗？”
　　“对对，之前人家犯病了的时候下不来床，都是何师傅去人家给针灸的，现在又严重了，也不知道咋整，才来的医院住院。”护士给杨丽羽解释。
　　杨丽羽跟护士进了病房，这病房里就一个人，这病房也实在是小，估计全中医院也就这么一个单人小病房吧，离针灸室最近，方便针灸的。
　　“杨医生来了，杨医生针灸按摩都在行。”护士给趴在病床上的那位病人介绍，杨丽羽怎么看怎么觉得像昨天爬床上的靓姐，也对，人爬床上姿势都一样，靓姐也是腰不好。
　　“杨医生，何师傅让您给我按摩的？您快来吧，我这腰总是犯病，我一南方朋友说，他老丈人的腰间盘突出，就是推拿给整好的，也不能算是全好，但是按时按摩，也基本就没再犯病。”那男人一脸痛苦的神色，“可人家在南方，我也没本事让人坐火车来这里给我按摩啊，好在中医院还有会按摩的，我知道现在也不兴这个针灸按摩的，但是咱还得用老祖宗的方子对不对？西医那套切除这切除那的，我看着害怕。”
　　“杨医生，这位是咱们这个区的副干部，腰不好，就麻烦你多费心了。”护士说完，杨丽羽有点小惊讶，原来是个干部啊，怪不得之前请医生到家里去针灸，不仅是因为腰的病痛犯了不敢下床。
　　“平时会久坐吗？”
　　“你觉得自己坐姿正确吗？”
　　“休息的时候会不会活动筋骨？”
　　“腰间盘突出犯了的时候，你觉得腰是剧痛还是可以忍受的阵痛？”
　　“平时喝什么药调理？”
　　杨丽羽问完一系列的问题后，对这位“干部”的情况有所了解。她正在想开点什么药热敷冷敷，这时何师傅走了进来，俯身小声告诉她，“推拿吧，你不是会推拿么？他说推拿对腰间盘突出有效，那不管有没有效，我们依着他的意思做了就行。”
　　之前是成旭海的腰被石头桌子杵着了，她用捣碎的中药给成旭海做的热敷，后来听成旭江说，成旭海好得快，也不知道是成旭海身子骨好她做的药好，反正就是那么回事。
　　她不是不会推拿，推拿是力气活，她想做推拿不如针灸，反正她穴位找得准没什么问题，推拿的话，她这小身板，估计没一刻钟就得累的够呛。况且这还是她份外的工作，不给她加薪，不给她外快……
　　算了，好好干吧，人家可是个干部里的副职呢，说不定她做的好了，人家给她提一提职位，她也不用在王主任身边做个帮手和王主任挤在一个办公室里啦。
　　何师傅和一个护士在旁边做个帮手，虽然说是做个帮手，但也没起到什么作用。推拿按摩本来就是一个人可以完成的，不像针灸，还需要帮手拿毛巾或者给针消毒之类的琐事。
　　推拿的手法要求：持久、有力、均匀、柔和。
　　杨丽羽知道自己后三点是没有问题，但第一点，持久，她觉得如果做到了后三点，那么第一点她是根本无法坐到的。首先她已经很久没有给人做过正式的推拿了，其次，推拿中医多数都是男性，她一个二十多岁的女性，每天给人把把脉开个药方，她又不割麦子扛草垛子，她拿来持久的大力？
　　大力出奇迹，大力出奇迹……
　　何师傅把病人腰上的衣服撩起来，“就这里就行了。”杨丽羽抿嘴，“嗯。”
　　杨丽羽开始用拇指点法和食中指点发，这两种手法可以针对个别穴位，拳按法和拳叩法都是针对局部穴位的，一次性可能按到两到三个密集的穴位。杨丽羽用点法按了一会儿后，病人的反映跟靓姐差不多，呲牙咧嘴的叫唤疼，病人还说杨丽羽是不是不会推拿按摩啊。
　　何师傅好歹也是懂点按摩之理的，按摩到穴位上跟针灸可不一样。对推拿按摩懂点的人，都知道这手法是可以正骨舒筋的，按摩是很疼的，不疼也难有疗效。按摩正是手法治疗的疼，才能让病人知道自己筋骨的问题。身体部分积累的毒素和废物，一时间被突然推开了，难免身上会有很痛的感觉。
　　杨丽羽在整个的推拿过程中，动作手法变换都都算自然，这位病人不像是靓姐，她还能看见个后背和腰部，穴位和经络大体位置找得也算准确，病症病区她也知道，整个推拿也很顺利。
　　何师傅在一旁看着，杨同志动作很连续有力，虽然是个女性但又不是柔弱的没有力度，相反多了女性的柔和。有的男性推拿师，光靠着蛮力对病人后背后腰是又按又压，病人开始觉得疼就疼吧，回家后几天发现痛感一直没有下去，反倒是更严重了。而女性可以较好的避开这种不利的可能，就算让杨丽羽用蛮力，她拖着受伤的右腿也用不上什么蛮力。
　　推拿的推法也是有讲究的，一般来说手的部位应该紧贴皮肤，单向直线推动，这样也是为了病人能更好的适应变换的手法。但杨丽羽不怎么习惯这种推法，她觉得顺着筋肉结构顺着推动，她可以省一点力气，其次病人也会舒服一点。这个推法的要点，速度缓慢、力量均匀，只要她的手撤回移动没有离开病人皮肤即可。
　　“杨通知，你这时肘推法？”何师傅看杨丽羽露出胳膊，何师傅急忙问了一句。他可要好好看着，偷摸学着点杨丽羽，以后这种事由他来给这位病人做，那么好处永远都可以是他拿了。
　　杨丽羽边推拿边给何师傅解释道，“对，肘推法多用于腰背两侧，腰肌劳损等都可以用肘推法，这样刺激性较强。”
　　何师傅把杨丽羽刚才推拿过的步骤默默记在脑子里，说是来给杨丽羽当个帮手，其实他的确是当帮手，先偷摸学习一下推拿，以后杨丽羽有事来不了的时候，他自然而然就成了“帮手”。
　　杨丽羽体力也有些不支，做完了最后一套掌按法就收手了，把病人衣服又撩下来，她坐在床的旁边歇口气。
　　旁边的护士也不知啥时候把杨丽羽的红双喜水杯给拿来了，病房里的铁水壶里有开水，但开水已经有点凉了。给杨丽羽倒了一杯，连忙给杨丽羽递过去，“喝两口吧，杨医生，辛苦了啊。”杨丽羽也是渴半天了，她喝上两口水才想起来，王主任那碗中药没了，也不知道药房给没给熬好第二碗，现在王主任应该还没喝上药呢吧。
　　护士扶杨丽羽回办公室，杨丽羽给自己也开了个伤筋动骨的药，不管药效如何，她觉得自己就算心理作用也要让右腿快快好起来。
　　杨丽羽在办公室呆了一下午，也没等到那女人带着院长来。杨丽羽收拾东西回宿舍，特意把药喝的干干净净才走。
　　-
　　靓姐晚上吃饭的时候，看杨丽羽一瘸一拐的，杨丽羽的事情她也听说了，但到底怎么个来龙去脉她具体不大清楚。靓姐一面喝着素汤一面点头，杨丽羽看靓姐回应的费劲，索性就不说了。
　　两人出了宿舍，靓姐扶着杨丽羽上楼，“我问一句啊，你这腿这样了，不用人家赔，那你这两天上厕所怎么整啊？”杨丽羽默默白了靓姐一眼，“我暂且还能保持平衡，好吧……？”右腿受了伤，她一会儿回宿舍自己揉揉，明天再来一弯腰，自己再揉一天，也就不用走路看起来一瘸一拐的了。
　　杨丽羽回到宿舍，右腿不方便用力，她睡的还是上铺，没法踩着梯子上上下下，靓姐好心，把自己的下铺让给杨丽羽，自己爬到了杨丽羽的上铺。
　　杨丽羽趴在下铺写笔记报告，过了一会儿，靓姐幽幽的声音从上面传来，“你要是敢在我下铺尿床……你明天就完了。”刚才靓姐是打算扶着杨丽羽上厕所的，杨丽羽不好意思，怎么说都不用。靓姐怀疑杨丽羽这时憋了一天，她把自己的下铺让给杨丽羽就有点后悔了，等会睡觉的，杨丽羽不得尿床？
　　杨丽羽当然不是一天没上厕所了，那女人是中午撞的她，她给王主任端药前刚好上了一趟厕所，等她给那位什么区的干部推拿后，她出了一身汗，她喝两口水补回来了，下午喝了一碗药，刚才上楼也出汗了，基本上也就水盐平衡了，不需要上厕所。
　　何况杨丽羽现在也是一点尿意都没有……难道让她这“残疾人”上厕所干蹲着去？
　　杨丽羽整理完笔记报告，明天就是月末最后一天了，她今天虽然腿不方便了点，给人推拿后胳膊也有点疼，但是她还整理完了笔记报告，这下院长总算不会亲自来找她这个新人了。
　　杨丽羽让靓姐帮忙管楼下负责发放生活用品的大妈借了针线，杨丽羽坐在床边开始缝自己那破口子的裤子。
　　两个护士室友回来了，看杨丽羽在那缝她们觉得挺好看的那条裤子，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这么好的裤子，你是怎么给刮坏的啊？真是很服气哦。”杨丽羽来的第一天，她们都觉得杨丽羽土里土气，虽然长得清秀了点，但就是觉得她身上一股土味，要是说杨丽羽全身上下，她们唯一看的上眼的，大概就是杨丽羽那一身新衣服裤子。
　　看着正和时节，就是初入秋穿的衣服，不厚不薄，料子颜色暗沉了些，但是料子看着手感就不会差，而且勾边地方针脚还细密，比缝纫机做出来的还好。现在杨丽羽不到一个月就能把这条裤子整坏，看来杨丽羽也不是什么穿好衣服的命。
　　好好的一条裤子，即便那口子缝上了不打补丁，远远看上去和打补丁的效果也是一样的。而且缝完的裤子也容易坏，针多扎两下那面料就基本透风了，打满补丁也不一定能穿多久。
　　杨丽羽低头缝着自己心爱的裤子，“我才是受害者，你们不同情我？”
　　那两个护士忽然想起今天医院里传的事情，原来是真的啊！
　　“你咋不找那小孩赔？医院里本来就不让大声喧闹，听说那小孩还是在走廊里跑着玩捉迷藏？”护士为自己的同事打抱不平，“光是这点人家就能理亏了，你看你这裤子，哎哟，心疼吧？”
　　杨丽羽淡淡的说，“理亏？人家说了，要我等着，院长会来‘评评理’呢，我说什么？人家还要我赔偿呢！”
　　护士一手拍在杨丽羽肩膀上，“可怜哟你，那我也没办法了，希望明天院长来能做个公道事儿，你放心，这种事我们都挺你。”嘴上虽是这么说的，但明天要是那女人死死咬着杨丽羽不放，又没有其他护士做目击证人，恐怕她杨丽羽还真得给人道歉赔礼。
　　翌日，杨丽羽一大早就被何师傅找过去给那位干部做推拿。杨丽羽停止了揉腿，被护士扶着一瘸一拐的去给住院的那位做推拿。
　　这病房是单人的，但这病房有点太小了，除了一张床一个床头柜，还有一个用于打吊水的架子，基本放不下什么其他东西了。何师傅跟护士在一旁“做帮手”，也只能是站在杨丽羽对面。
　　杨丽羽刚给病人推拿上一会儿，一个女人的声音从病房外传来，“财财来看爸爸了，财财快问问爸爸，腰是不是好多了呀？”昨天那位年轻女人穿着和昨天一样的装束，细看才发现今天换了双好看的鞋子，右手牵着那个穿开裆裤的两三岁小男孩。
　　“啊？！怎么是你？！”女人诧异的看着杨丽羽。
　　昨天晚上她来照顾住院的老公，老公说今天有个推拿的医生手法特别好，他觉得自己腰部疼痛缓解好多了，打算以后定期请这位医生来家里推拿，只是不知道这医生愿意不愿意，还想着要不要给医生送点好处什么的。女人今天是打算把两件事解决了的，一是院长来了，她想让昨天那位当着财财的面道个歉，赔偿就不用了；二是跟医生说点好话，寻思给点好处，让医生像何师傅一样，定期来家里给推拿一次……
　　好了，这回她两件事真的可以一起解决了。
　　主任办公室。
　　王主任给院长倒水，“您来了啊，您不能听别人的一面之辞啊，杨同志是新来的，她是不懂事了，但是她这段时间也为我们医院做了不少贡献啊，而且她在我这当个帮手也挺好的……”
　　院长也穿着白大褂，神情挺严肃，“我当然不是挺别人的一面之辞，我也是问了几个人的。”王主任心想，肯定会问到医院里的护士医生，大家都是向着杨同志的，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我个人认为，两个人都有错，”院长认真的说，“杨丽羽同志，上班时间为什么要去药房端药？医生自己的煎药取药应该是在中午休息时间，而那个时间不是休息时间！”
　　王主任听得满脸冒汗，昨天他这里病人有点多，而且都是他的病人来复查的，他一时脱不开身，就叫杨丽羽去帮忙给他取药的。他就是再不想牵扯到自己，这个时候他也应该出头了，因为杨丽羽，确确实实的是帮他去端药。
　　药方煎药那位是他之前宿舍的哥们儿，上班时间就帮他煎药了，派个护士来通知他取药去，他也不能等药凉了再喝啊，等到中午再去取药，那药可是凉的透透了！
　　中药可不是西药，中药凉了药效可是要减半的！趁热喝，那苦味虽是浓重了点，但药效还是在的，要是等药凉了再去取药，他那位哥们心里什么感受啊。
　　“这个……您不能怪杨同志，我这段时间眼睛不好，忙活整个内科的报告晚上熬夜，白天看药方写药方也有点眼花缭乱，所以定时喝点中药……”院长也是学中医的，应该能理解他吧。
　　没想到院长一拍桌子，“好啊，我不问不知道，一问还真是让我吓一跳！你们这上班时间都干不该上班干的事儿，你是个医生，你给病人看病，然后让其他医生给你去取药？”
　　王主任把自己病情说了一遍，“我都认认真真为人民服务十多年了，您给我一点理解不行吗？”
　　院长冷哼，“好啊，你这个主任，你为人民奉献，你还想要特权？你拿着工资为人民奉献不对吗？等杨丽羽同志回来，你们一起挨罚！”


第33章 澡堂子也能遇见成旭海？
　　王主任看院长半天了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也不好明目张胆的赶院长走啊，硬着头皮问，“您还有什么事儿吗？如果您有事就说, 我帮你您去办。”王主任今天是真尴尬，这个时间正好没有病人，今天病人是都没病了吗？现在连个复查的都不来……
　　院长坐在杨丽羽位子上, “我能有什么事？不就被你们二位气的？”王主任看院长的意思是要等杨丽羽回来，杨丽羽给人做推拿按摩去了, 又不是像护士给人扎个针，杨丽羽这事儿可耗时间, 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王主任提醒道：“杨同志给人推拿去了，可能……需要挺长时间的。要不您先别等了，等她回来，我让她去办公室报道去！”等杨丽羽回来, 他们先商量一下，怎么给院长一个合理的解释。
　　但院长是铁了心了就要等杨丽羽回来当面对质, “不用，我就在这等杨同志回来！”
　　一个小护士找王主任有点事，在门口就看见院长坐在杨丽羽的位置上了, 王主任背着院长给小护士打手势, 示意她去通知杨丽羽, 院长在这里，一会儿回来可一定要三思而后行啊！
　　小护士颠颠颠的跑去通知杨丽羽，杨丽羽刚好给人推拿完, 在病床旁边坐着呢，小护士冲了进来，“杨同志、杨医生啊，您现在可千万不能回去，院长他他他就在你办公室呢！”杨丽羽早料到这一点了，这女人不就在这儿坐着呢吗，人家找完院长回来了。
　　杨丽羽想过院长可能会找她的原因，第一个是她的笔记报告，但是她的笔记报告今天早上已经交上去了；第二个是这女人的孩子的事，院长应该就是这个原因了，在办公室要找她好好谈谈。
　　杨丽羽刚才听了女人的解释，女人听丈夫的意思给杨丽羽道歉，这一家子是就想请个推拿师傅，何师傅表示自己目前还干不了这行，只好让杨丽羽去。女人寻思半天，自己开始得罪了杨丽羽，现在又要请杨丽羽去他们家，这话可怎么说？
　　她一个做会计的，算盘打得精明，但是她不怎么会说话，空有嘴炮的本领，说的多的就是得罪人了。好在丈夫这个小干部会说点好听的话，几句话就把杨丽羽给套路进来了，杨丽羽碍于情面也不能拒绝，况且这女人都道歉了，她也不能逼着人家小孩道歉，虽说起因实际就是人家孩子。
　　那个干部说话还挺中肯正直，当着杨丽羽的面批评自己孩子，“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医院是很严肃的地方，不是你胡来来玩的？”穿着开裆裤的小男孩低头，不说话，眼神里带着点小委屈。
　　“你要是非得来医院玩，以后爸爸不用你来看了，你跟妈妈回家去！撞到了阿姨还不道歉，谁教你这么没礼貌的！？”病人虽是腰病在身，但好歹是个干部，说话有点分量，还自带训人的严肃。
　　小男孩没说话，“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年轻女人也在旁边站着，自己小心肝哭了，她感觉过去，蹲在小男孩旁边哄着小男孩，“财财不哭啊，财财不哭，听爸爸教训下次我们改就是了，财财是男子汉，财财不哭……”女人哄孩子，男人实在看不过去了，在病床上把头转到另一侧。
　　这孩子就是被孩子他妈惯的，到哪儿都净寻思玩儿了，也不看医院是个什么地方。
　　“得了得了，你赶紧带孩子回家，在这儿丢什么人！做错事儿还不让人说，什么臭毛病？”那趴在病床上的男人刚说完，小男孩的哭声就止了，年轻女人抱着孩子，一脸担忧，“杨医生，那以后能定期来我们家不？如果觉得不方便，何师傅和一直负责的这位护士也可以一起来。”
　　杨丽羽还没答应呢，何师傅连连说好就给应下了，年轻女人看了眼杨丽羽，“杨医生……”杨丽羽也点头，算是应下了。等一会儿杨丽羽回办公室的时候，年轻女人也跟着，“杨医生，我再去跟你们院长打个招呼，我们之前没认识到我们的错误……”还是自己丈夫说话到位，训人都一点不差的。
　　杨丽羽有些头晕，至始至终她也没懂这女人到底是意识到自己哪儿错了，只是丈夫一发话，这女人就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杨丽羽也没听明白多少，据说那位是个小干部，看来这训人还真有两下子。
　　“跟过来还有事吗？”杨丽羽被护士扶着快到办公室门口了。
　　年轻女人抱着孩子，恭恭敬敬，“杨医生我和你们院长打个招呼啊。”杨丽羽还没进去，年轻女人先进去了。护士小声说，“咱们等会儿进去吧。”她可不想看都院长发飙的样子，院长岁数也不小了，但发飙训人可是很吓人的。
　　过了一会儿，听到院长义正言辞的说，“不行！这不是你求情不求情的问题！”年轻女人也很无奈，早知道院长这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倔脾气，她当时还不如不去找院长说！评理，评理，评什么理啊！现在想让这院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都不成！
　　“院长啊，这两位怎么说也是您的员工，如果您真的认为就是他们二人的错，那您原谅理解一次不行嘛？”年轻女人和院长越说越无奈，院长铁了心要罚王主任和杨丽羽，谁拦也拦不住。
　　杨丽羽也不打算继续听下去了，硬着头皮进去了。不过院长也没有过于严厉，听杨丽羽说说事情经过，批评杨丽羽两句就结束了。
　　最后把王主任叫到了院长办公室，因为杨丽羽是被王主任叫去帮他取药，而且杨丽羽还受伤了，院长就算再严厉也不能给她骂个狗血淋头，只能说王主任没带好头。
　　-
　　周三，医院的病人少，昨天康复出院的一堆，今天也没有几个新住院的。杨丽羽等值班的医生来了后，就跟靓姐去食堂吃饭。
　　“唉哟，你这闺女，总算赶上好吃的了，今晚是这周的食堂改善，带碗了没？今天还是汤好！”杨丽羽跟靓姐一样，早上的豆浆喝够了，中午的“刷锅水”喝够了，晚上也偶尔不带碗来，毕竟晚上吃的少，再喝一碗汤怕餐盘里的吃不了，那可就要罚下个月的餐票了。
　　杨丽羽和靓姐面面相觑，两个人都没带碗，可是餐票都交给大爷，她俩是看着大爷拿钉子在餐票上扎个眼儿以示作废的。
　　“能回去拿碗不？”靓姐肚子饿得咕咕叫，她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但听到了今晚伙食改善的还是汤，她想宁可爬楼梯再上牙科取碗，她也要喝上一口汤。
　　大爷为难的说，“你俩怎么着，都不带碗啦？那闺女，我记得你刚来还挺爱喝豆浆的啊。”杨丽羽嘴角的微笑有点僵硬，豆浆一天咸一天甜的，而且稀得味道跟水一样，简直就是放了咸盐或者糖的水。
　　“我俩都没带，我俩回去取碗，行不？”杨丽羽也跟看门的这位大爷商量，靓姐有点高冷，拉不下来脸说话，只能她说，“行个方便，我们年轻来回走的也快，五分钟，就五分钟，我俩肯定回来！”
　　杨丽羽跟大爷磨叽半天，大爷总算同意了，“那成吧，你俩可得快点回来，我记性不好，你俩五分钟不回来，我就忘了，到时候你俩还得重新交票。”
　　这大爷的话说着也不是糊弄人的，跟她们一个寝的那俩护士有次就是，一个带了一张票，一个忘拿票了，一个先交了票又陪另一个拿票，回来大爷就忘了，硬说交过票的那位没交。
　　而医院向来有这样的规定，交票就往里进，没交票的不许进，这就是进食堂的规矩，你就是再有理，到院长或者负责的主任那里也是白扯。
　　杨丽羽跟靓姐跑上楼梯又下来，累得一直喘着粗气，最后跑到了食堂门口，食堂大爷看见她俩，“下次可没这事儿了，让别人看着不好！”两人连忙道谢，拿着各自的碗去盛汤。
　　端着餐盘，第一个窗口，两人一口同声，“阿姨，给一个花卷就够了，一个就够了。”第二个窗口，“只要那个菜就行，一勺，哎，谢谢您。”两个人都没去打咸菜的那个窗口，直接去接汤了。
　　今天可不是自己想接多少就能接多少的了，今天是一个做饭的师傅，在那个大锅大壶旁边等着，拿着空碗过去的，他就给接一碗，但杨丽羽路过看见每个人碗里都不是满的。唉，早知道拿大点的碗好了。
　　杨丽羽去接完，先找个位子坐下了，坐下来打量自己这碗汤……好像是紫菜蛋花汤？而且里面还有两块大点的蛋花，紫菜和西红柿、黄瓜都有，还挺丰富的。
　　等靓姐也回来了，两个人都端着碗喝了一口汤，杨丽羽还没尝出什么味道呢，一块大的蛋花就已经下肚了。靓姐的碗比杨丽羽的大点，但是两人的汤基本一眼多的。杨丽羽看旁边坐着一个小护士，碗比自己的还小，那汤还没喝呢，可是满满的一碗。
　　看来拿多大的碗都是一样的，每个人给固定的量，还是碗小点，看着能多点，要是拿个海碗，就给一个底儿，那看着才是真的心里过意不去。
　　给接汤的那位看着也是一位老司机了，接汤的时候一直盯着汤流下的水柱，看准时机就关了开关，递给来吃饭的员工。
　　“唉，丽羽，你来城里的澡堂子洗过澡没？”靓姐喝完汤，觉得自己浑身冒汗。她已经快两周没有洗澡了，前段时间太忙，周日忙着补眠，平时回寝室整理笔记报告后，就赶紧去洗漱的长廊里接热水洗头发，每次都弄得身上半湿不干的，最后毛巾擦一擦，汗也全都黏在身上。
　　杨丽羽的腿差不多好了，自己开的药吃的放心，伤好的也快，况且本来也没流血，就是骨头磕在铁脚上一下，回去揉开淤血，记得喝药，两三天就好了个七八。
　　“我明天去吧，要一起去吗？”杨丽羽和喝完了汤，她寻思怎么说也得见识见识城里的澡堂子啊，没有明代的浴桶或者大浴池，也不用在农村公社的时候，自己打盆水在家里擦身上。城里的澡堂子肯定是比农村的好，她得去好好体验一下。
　　靓姐是答应杨丽羽的，结果第二天……靓姐捂着肚子在床上硬是没起来，还让杨丽羽帮她去请个假。
　　靓姐大姨妈来了。
　　-
　　杨丽羽按照靓姐说的，下班后吃饭饭，就走到附近最近的澡堂子。在门口买张澡票，换上塑料拖鞋，拎着自己的鞋往里走。
　　这塑料拖鞋穿着不舒服，很大，深红色的，还有点破。她是挑了剩下的拖鞋里最好的拿的，有的拖鞋上面固定的横条带都没了，走两步拖鞋不得飞出去？而且她发现，这拖鞋下面是有孔洞的，这孔洞还挺规则，不像是穿坏了磨坏了的那种。
　　这什么拖鞋，澡堂子的脏水不从脚底板下往上窜？
　　脱了衣服，把衣服鞋子都锁在她钥匙牌的柜子里，进了地上全是水的澡堂子，杨丽羽才发现这拖鞋的好处。
　　走路这拖鞋一吸一吸的，这孔洞防滑。
　　至于什么脏水进不进拖鞋，已经无所谓了。地上都是水，还想什么脏水不脏水的？洗干净了再走出来，鞋和脚也是一样埋汰的。
　　杨丽羽买了小包的那种沐浴露洗发露，她忘带牙刷了，找了个空位开着淋浴在那浇着。旁边一个中年妇女说，“哎，来大妹子，帮我蹭两下后背。”杨丽羽没动地方，她又不认识人家，帮人家蹭什么后背啊？
　　另外一个中年妇女拿着澡布过来了，“唉哟，大姐啊，你这脊椎……一看就不好吧？”杨丽羽发觉没人叫她，她往那边看了两眼。双手杵着台子的那个中年妇女不动，后面手上拿着澡布的那位也没动。
　　前面的那位说，“对啊，我脊椎啊，有增生！”
　　后面的那位说：“是啊，我看出来了，你这儿鼓个大包。”
　　杨丽羽瞄了一眼，那个杵在那的中年妇女，后颈和脊椎交接的地方，有一个隆起的包，杨丽羽看一眼就知道那是骨质增生。上了年纪的人长时间低头，或者保持一个姿势就很容易骨质增生。那么个大包，看着也不是刚得的了。
　　“哎呀没事，我闺女说让我去看病，看啥看啊，又不疼不痒的，啥事没有。”中年妇女仰了仰脖子，“看病还得花钱，还疼，我又没有单位，上哪儿报销去啊？”
　　后面的那位中年妇女拿着澡布给前面的中年妇女蹭后背，蹭半天啥也没蹭下来。
　　“等会儿，给我那大包也搓搓。”
　　后面的那位吓了一跳，“啥？我可不敢搓，再给你搓坏了。”
　　“哎呀没事，一会儿我还给你好好搓搓。”
　　杨丽羽看后面那位拿着澡布给前面的那位摩挲了一把就算完事，两个人然后对调一下位置。
　　杨丽羽撕开小袋洗发露，抹了点，揉出泡沫又冲掉，再洗一遍。她洗完头发，那两个中年妇女收拾东西也要出去了，两个中年妇女都拿了一条很大的毛巾，毛巾里蓄满了水，等走到门口的时候，两个人把毛巾上的水往脚上拧，毛巾干了，两个人的脚也算是冲了一遍。
　　好了，出门。
　　杨丽羽觉得自己还是幸运的，听了靓姐的话，带了一条很长的澡布。前面的她自己能蹭到，后背她可以一手拉着澡布的一端，在背后上自己就蹭一蹭。
　　她的澡布还没拿出来，旁边一个挺年轻的学生妹过来了，“哎，姐们儿，咱们互相搓一下后背啊？”杨丽羽满脸黑线，她可不会给别人蹭后背，万一再蹭出点什么毛病来，何况她自己也带了长长的澡布，还用的着别人么？
　　杨丽羽想了个借口推脱，“我今天胳膊使不上劲，你换个别人吧。”等那学生妹又去找别人了，杨丽羽拿着自己的澡布开始蹭。
　　好吧，身上其实没什么东西，靓姐说蹭蹭干净，她还是今天下班，特意去百货商店买的东西呢。
　　如果不是靓姐今天痛经起不来床，她可能会跟靓姐互相蹭两下。靓姐没来，她就自己蹭蹭得了。
　　打完沐浴露，差不多洗干净了，杨丽羽学着刚才那两个中年妇女，把湿头发先梳在前面，在额头上面打个结，自己的毛巾也蓄满水，走到澡堂子换衣服的地方，把毛巾在脚上方拧干，这样刚才一路践踏来的脏水也就差不多冲净了。
　　杨丽羽擦干身上，换衣服，拎着东西往出走。
　　出门，正巧不巧，碰上了成旭海。
　　杨丽羽仰头，澡堂子，没错呀。他也来洗澡？
　　成旭海也是拎着洗澡用品，看见杨丽羽，笑，“你也来了啊？我第一次来，不知道这里人多不多，水好不好啊。”杨丽羽心想，我进女宾你进男宾，我怎么知道你们男宾的人多不多？
　　“还好吧。”
　　成旭海把东西放到一边，伸手抱了下杨丽羽，“唉，这周本来是可以去看你的，但是我被主任安排去进修，周日不能来找你了，晚上有时也要去进修，回宿舍就十一点了。”杨丽羽把头靠在他身上，“你要注意身体。”杨丽羽才意识到自己的头发是梳在前面的，她刚才那么一靠，他胸口的衣服湿了一大片。
　　“啊抱歉我忘了。”杨丽羽赶紧从他怀里出来，她这副不修边幅的样子，怎么就被他看到了？而且她居然还忘记自己没擦干头发没好好梳头发……
　　成旭海无所谓的摇摇头，“嗯，你也要注意身体。用不用我送你回宿舍？”杨丽羽想他也挺忙，“我宿舍离这里很近，中医医院你不知道吗？就旁边那栋楼就是我们宿舍。你快进去吧，我先走了。”
　　这次是成旭海望着杨丽羽的背影，渐渐远去。
　　-
　　杨丽羽回宿舍，跟躺在床上痛苦一天的靓姐描述在澡堂子见到的场景，旁边两个护士乐的不可开支，靓姐很严肃的蜷缩在床上。
　　“杨同志啊，你可别再逗靓姐了，你没看见靓姐那苍白的脸色吗？唉，不帮人家也就算了，怎么还逗人家大笑啊？啊啊笑死我了。”
　　杨丽羽确实没给靓姐开药，靓姐不喜欢中医那些汤药，汤药她也喝了不少，但到了第一天，她还是一样疼的额头冒冷汗。
　　“唉，丽羽……”靓姐捂着肚子对杨丽羽说，“你能不能去楼下的生活用品发放室，给我再要一条毛巾？”杨丽羽点头，出门的时候，靓姐提醒道，“写我名字。”
　　发放生活用品的老太听说靓姐痛经，着急的不行不行，“靓姐可是个好闺女哦，痛经这大问题还没解决呢？咋不吃药？为啥不吃药？”
　　杨丽羽领完毛巾签的靓姐的名字，“她……大概觉得药太苦了吧。”中药真的比西药难吃太多了。
　　老太还是一脸担忧，“你是医生，你可得提醒她吃药啊，她还这么年轻，得注意作息时间，让她按时吃药啊。”可是靓姐已经很久不吃药了，无论什么药都是。杨丽羽跟靓姐一个寝室，白天也总能见到靓姐，基本从来没见靓姐吃过药，更别说什么治疗缓解痛经的中药了。
　　“要不你给开个方子？我晓得那个益母草什么的，好像有那个方子，你懂得多，给她开个啊。”老太越说越着急，中医医院好不容易这么个女牙医，另外一个男牙医身体不好总请病假，靓姐要是也病倒了，中医医院的牙科也不知要谁来支撑。
　　“好，我回去劝劝她。”杨丽羽说。
　　等到了寝室，杨丽羽问了靓姐的具体什么症状，然后坐在桌子前就开始写药方。靓姐看杨丽羽那动作，急了，“你可别给我开药，我告诉你我不喝了啊，苦了吧，喝完也没多大作用。”靓姐爱吃甜食，这是她们都知道的。
　　另外两个护士把自己一直偷着储存的糖块拍到桌上，“来来来，靓姐，你要喝中药，我们私藏的糖块都给你分了。”两个人好不容易买点糖都得藏着，靓姐这么爱吃糖，靓姐看着又不给她，那多不好。
　　现在一个寝室的，有难同当，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靓姐痛死，那就得想办法让靓姐好起来。


第34章 贿赂杨医生两个咸鸭蛋
　　杨丽羽写了一种两种痛经情况都比较适用的药方, 靓姐也不愿意配合她，杨丽羽也不知道靓姐是原发性痛经还是继发性痛经。一般原发性痛经的情况比较多，但靓姐不说, 也有可能是继发性痛经。
　　她在自己之前写的笔记上找了一个定痛汤，主要作用化瘀止痛，里面的益母草成分也可以缓解痛经。但是靓姐平时也不注意自己身体, 靓姐不会在大姨妈快来的时候去西药药房买点益母草颗粒冲剂，要是说益母草茶包泡水, 靓姐也不喝。
　　杨丽羽翻了笔记好半天，整理出一个药方：勾藤、合欢皮、丹参、益母草、川断、茯苓。
　　至于开几次的呢？应该先写今天的一次就够了, 靓姐明天可能就好了，或者靓姐明天死活不喝了，那剩下的药就算浪费了。
　　杨丽羽让室友把药方拿到药方去配药，顺便把药也煎了再端回来。
　　靓姐奄奄一息的样子真是让杨丽羽担忧, 有病不吃药，这是什么道理？
　　“周日一起去洗澡吧, 我周日差不多就好了。”靓姐算了算自己的大姨妈天数，一般三四天就走干净了，到时候跟杨丽羽再去洗澡。
　　杨丽羽今天是到城里第一天洗澡, 快一个月了她洗一次澡, 下次洗澡竟然就是三天后？这个时间可有点紧。
　　“我……不用去那么勤快吧？”
　　靓姐眨了眨眼睛, “反正你在宿舍也是要洗头发的，跟我一起去吧，澡票那么便宜。”杨丽羽实在是拗不过靓姐, 勉强答应了靓姐，但到时候她能不能去，还是另一回事呢。
　　想想自己大姨妈也该来了，不过她大姨妈向来不准，要么推迟要么早到，看来这个月是推迟了，所以她才赶着今天洗的澡。
　　杨丽羽穿上拖鞋到宿舍一楼望风，她不太喜欢在宿舍呆着，宿舍里面很闷，窗户还是坏的，只有走廊里的大窗户是好使的，她总觉得自己在这宿舍时间太长，会不会因为宿舍长期不通风换气而憋死。
　　应该不能，靓姐她们也在这里挺长时间了，她们还没遭遇什么叵测。
　　杨丽羽站在宿舍一楼的门口，夜风从外面吹进来，很凉快。她就靠在门旁边，看路上匆匆行人。
　　有接孩子回来的，有背着行李从火车站刚出来的，有牵着手肩并肩的小夫妻，也有拄着拐杖一起走的老夫妇。
　　远远的，一个身影走来，天色有些暗了，她看不大清，但那身影她熟悉，是成旭海。
　　成旭海脚上趿拉着那天和她一起买的军绿色布鞋，左手拎着洗澡的塑料小筐，右手拎着一条湿漉漉的毛巾。身上的衣服被他穿的松松垮垮，裤腰带好像没系上一样，随时都有掉下来的可能。杨丽羽又看了半天，发现那果然是成旭海，裤腰被他从里往外翻了几下，相当于固定在腰上，对襟上衣的扣子开着，里面露出白色的汗衫。
　　杨丽羽不知道该不该去打个招呼，毕竟现在是成旭海不修边幅的样子，可能他不想被她看见，如果她去打招呼，大概会很尴尬吧。
　　成旭海路过医院的时候，下意识的顿了顿脚步，视线转移恰好看见了站在宿舍门口的杨丽羽。成旭海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杨丽羽也不知道怎么回应，但就是条件反射的叫了一声，“成旭海！”成旭海微笑地应答，“哎！”杨丽羽看了看旁边，幸好没有熟人，要是让熟人看到怪不好意思的。
　　成旭海停了下来，杨丽羽又不知道要和他说点什么，总之是无中生有，没有也得说点啥缓解下这尴尬气氛，“你最近忙吗？”
　　成旭海很认真的点头，“因为新老师都要进修，我周末基本一直都在进修学院。”杨丽羽有些失望，周末也不能见他，“那礼拜一那些时间呢？”他很遗憾的点头，“除了礼拜天，其他时间都是晚上进修，进修得很晚了。”
　　成旭海继续道，“你最近忙吗？”她是医生，她的病人很多，应该比他还忙吧。
　　杨丽羽挠挠头发，“我忙什么？基本都坐在办公室里，没有病人的时候就唠唠嗑，就是每个月需要定期上交笔记报告，那个整理有点麻烦。”
　　“晚上的时候尽量不要出去，在城里时间短，遇上坏人怎么办？迷路怎么办？”
　　杨丽羽轻声笑了，“城里哪里有那么多坏人啊？街坊邻居大家都相互认识，而且我一看就是很穷的，坏人都不会多看我一眼。”成旭海把右手的毛巾扔进左手的塑料小筐里，抓着她的手臂，“丽羽，你不能这么说，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要保护好自己。”
　　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晚上也没空出去。”
　　“那今天不也是你一个人吗？”
　　她想起澡堂子那尴尬的偶遇，撇嘴，“靓姐本来要和我一起去的，结果她身体不舒服，不过……我们约好了，下次一起去！”
　　成旭海倒是很关心的问，“靓姐？听你提起过她，她身体不舒服……很严重吗？”
　　杨丽羽吃醋的拍一下他的头，“你居然当着我面关心起别人来了，成旭海啊成旭海，我生你气了！”他连忙拉住她的手，“丽羽，我是怕她的身体一时不好，你下次还是一个人去，那怎么办啊？”
　　杨丽羽听了他的话，心里才舒坦一点，“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哎呀你一个大男人问我们女人干什么，总之靓姐会好起来的！”成旭海握紧她白皙的手，“好，有你这个神医在世，靓姐会好起来的。”
　　她受不了别人夸她，她可是太医啊，她的本领是别人夸出来的吗？当然不是！
　　“不要你夸，你快走！”杨丽羽推他，“你再不走，天可就黑透了！”她打听知道，成旭海所在的那所中学，离中医医院挺远的，都快到城的一个角了，成旭海就是快走回去也要一刻钟。
　　成旭海虽然是被杨丽羽赶走的，心里还是甜蜜的，她是为他着想啊！
　　“等我有时间再来看你，你一个人可要保护好自己啊，不能趁我不在你就生病受伤啊！”成旭海渐渐走远了。
　　杨丽羽走出宿舍，朝他的方向喊了一句，“知道了！快点走啊！”
　　-
　　杨丽羽想成旭海一晚上，以至于晚上都没睡好觉，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同事都说她黑眼圈重，问她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脸皮向来很薄的杨丽羽，怎么可能说，她是想了成旭海一晚上？上次成旭海来医院找她的事情已经快传遍了整个医院，认识她的人，碰见她总要逗她两句。
　　杨丽羽打起精神来，整理下个月的笔记报告。这次她可不能像上个月似的，把笔记报告这么麻烦的东西拖到月末才写，上次院长是因为端药的事情，她不想这个月也见到院长，是因为笔记报告的事情。
　　“医生，求您给俺们娃儿好好看看，俺娃是不是得了什么病？”王主任今天病假了，杨丽羽一个人在办公室，她正在翻医术写笔记的时候，一个妇女抱着小女孩进来了。
　　杨丽羽还没抬头看，听着口音就知道不是城里人，大概是农村来的。就算是城里人，可能也是城市边陲角地方的，地方比较偏，口音和农村人比较像。
　　杨丽羽是觉得这口音挺熟悉，像是见到了家乡人。
　　门口负责给盖戳的护士跑了进来，“杨医生，这位没挂号就来了，让她去补也不补。”小护士是坐在两个屋子的走廊中间的，隔壁医生给开西药，杨丽羽这屋给开中药，护士则是在门口给挂号的盖戳排号的，有时候人多，不能让病人一股脑的全进办公室，就得按号来，叫到几号，几号就进去看病。
　　杨丽羽微笑，“您去一楼补个挂号吧，医院的规矩，看病的话，单位一般都会给报销。”
　　那女人哭丧着脸，“医生，医生，求您行行好，俺跟娃娃坐火车好不容易来的，俺们没有单位，城里医院看病不给俺们农村的报销啊！”说到底了，还是不想花钱，想免费看病。
　　杨丽羽听见那妇女说自己是坐火车来的，看那小女孩也是有几分面熟，那小女孩还在咬着手指，杨丽羽想起来这个妇女，就是她坐火车对面的左边那位，说带孩子来城里看病的。
　　只不过她们这看病法，好像不想花钱。
　　天下有白吃的午餐？
　　但是那妇女还没认出杨丽羽来，杨丽羽进城变化也很大，头发留长了，头型也换了，不是农村的那种编辫子了，就是把头发简单的扎一个辫子，然后再盘上。医院的很多护士因为要戴护士帽子，都是这样的发型，杨丽羽觉得好看，每天早上梳着也方便，就把自己发型也换了。
　　“那不好意思，医院的规矩，没有挂号是不能给看病的。”杨丽羽淡笑，伸手要把这二位请出去。
　　那中年妇女还是纠缠不休，放低了声音，“医生，您一个病号才多少钱啊，俺们挂号钱是真的拿不起，您行行好心，给俺们娃娃看看，成不成？”杨丽羽也不避讳，直截了当，“您是不是认为我们医生，看的病人越多就给我们越多的钱？我们工资是固定的，农村都讲究公社化，城里医院就不是了吗？如果免费给人看病，医院的规矩就坏了，我们医生不仅要扣钱，而且严重的还有可能被革职。”
　　最关键的是，你又不是我家亲戚，而且就算是亲戚想免费给看病，也是私下偷摸做的事儿，这在医院明目张胆的就想免费给看病？杨丽羽寻思了，你要是跟我一个公社的也行，关键都不是一个村的，我也不认识你，还给你免费看病？
　　杨丽羽最怕的是，别的病人或者医生护士知道了，会举报给院长。
　　这中年妇女没多大事儿，转身就回农村种地去了，她在城里可就不好过了。一个月连出两个错误，院长就是再好的脾气，也不一定能容忍她了吧！
　　中年妇女从怀里掏出俩咸鸭蛋，偷摸塞到杨丽羽手里，“俺知道你们医院啥规矩，俺不信那套，医生给一个病人看病能分到几分钱？挂号对俺农村人来说也不便宜，这俩咸鸭蛋是俺心意，医生收下吧。”这两个咸鸭蛋的价格，正好比挂号费便宜，而且农村人，有的家里自己养两三只鸭子鸡啊，下蛋就可以腌制，可比城里的鸡蛋鸭蛋好得多了。
　　杨丽羽一想，前两天晚上那顿伙食改善，紫菜蛋花汤就算改善的了，汤是挺好喝，但给的那分量说明城里的鸡蛋确实难得，好的鸡蛋在城里买，可能比农村县上集市的还贵。
　　杨丽羽是喜欢吃咸鸭蛋的，尤其是那种蛋黄冒油的那种。
　　所以，她要还是不要呢？
　　“哎，王主任您来了？里面那位病人不挂号就进来，赶也赶不走啊，怎么办啊？要不要去找警卫啊？”护士看见今天病来是请病假的王主任来了，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救星。
　　王主任说，“等一下，我进去看看。”
　　中年妇女听到外面又一位医生进来了，吓得赶紧把两个咸鸭蛋推到了杨丽羽手上，“拜托了拜托了，俺等您今天下班再来找您！”杨丽羽还没反应过来，那两个热乎的咸鸭蛋就到了她的手里，而那中年妇女，转身就出去了。
　　王主任进来，看见那中年妇女拉着孩子慌慌张张的出去，那小女孩大眼睛天真的看着王主任，王主任也不能再说什么。
　　“出来了。”王主任提醒那中年妇女去挂号，中年妇女唯唯诺诺的应了一声，就拉着小女孩下楼。
　　“这什么人，带着孩子来，方便逃票啊？”王主任无可奈何的摇摇头，那小女孩让他想到了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孩子今年七岁了，跟那小女孩长得还有几分相像，但刚才那小女孩是编者两个小辫子，他女儿总喜欢散着头发。
　　杨丽羽也不能再把咸鸭蛋还回去了，暂且先收下，要是下班前她想好了再说，先留着，实在不行到时候还给她就是了。
　　杨丽羽顺手把咸鸭蛋放到自己脚底下的那个小箱子里，顺便拿一个擦桌子用的破抹布盖上。
　　王主任坐到办公桌前，“唉哟，杨同志，我今天都不想来了，一想到今天下午人肯定多，之前还有病人约了我复查的，我一寻思我今天这不去是不行了！”王主任说着，把自己带来的塑料水杯拧开，喝了两口黑色的汤药。
　　王主任打开杯子盖子的一瞬间，那股中药的苦味就弥漫到了整个办公室。杨丽羽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虽然她和中药打交道太久，但是这股汤药的味道，就算是她喝，也要一口气全喝了再吃两块山楂条。
　　杨丽羽看王主任仰头咕咚咕咚大口喝着中药，王主任那个透明塑料杯里的中药很快见底了，喝完药后，王主任没吃什么山楂条或者甜的零食，打开自己放在医院的水杯，喝了两口凉水冲冲。
　　杨丽羽是真心佩服王主任。
　　“小李，可以叫号进来了！”王主任清了清嗓子，喊了一声。
　　门口的护士应下，在门口叫号，走廊长椅上等了半天的病人陆陆续续进来，有的是杨丽羽的号的，多数还是王主任的号，真是应王主任说的，复查的病人来的不少。杨丽羽也有复查的病人，但她在给病人第一次检查看病开药的时候就说了，开的药吃完后，等几天再看看，要是没有再犯病就不用来复查了。
　　有的病人的确是好了，但有的药疗程不够，病人就来找杨丽羽给再开几个疗程的药。
　　杨丽羽到下班的时候想起来自己脚底下箱子里的那两个咸鸭蛋，她很想吃这两个咸鸭蛋，但是这么做算不算是贿/赂医生？怎么说都不太好，杨丽羽拿着两个鸭蛋，换了衣服站在医院门口，等待那个中年妇女来。
　　杨丽羽看见那个中年妇女牵着小女孩了，左臂还挎着个竹篮的小筐，上面有布蒙上了，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中年妇女把杨丽羽引到医院后面的小巷子里，小巷子里有长椅，而且这个时间点是下班放学的时间，大人们都忙着下班，老人们忙着去替儿子女儿们接孩子，小巷本来很偏僻，而且现在这个时间，后面基本上就是空无一人。
　　“医生，求您给俺们看看吧。”中年妇女拉着杨丽羽的手，“俺家是真的没多少钱了，来城里这一个月，寻医问药也没啥效果，带来的钱也花的差不多了，西药我家孩子吃不了，怕她吃多了有副作用，而且她才四岁半啊。”
　　杨丽羽也是不忍心，一手拿着两个咸鸭蛋也不知说啥。
　　中年妇女把杨丽羽的手给按回去，“别还给俺们，就当是心意，您给开个方子，俺们回村里有卫生所，卫生所给药的。”杨丽羽听着中年妇女说了一大串，发觉这对母女还很是可怜，第一次去了城里的小卫生所，当时这孩子还轻微发烧，卫生所给开了个退烧的，过几天还是开始吐，去了西医医院说是胃肠感冒，等胃肠感冒好了后，这孩子吃东西稍微吃点就吃不下了，说感觉胃里犯恶心。
　　很明显的脾胃功能失调啊，杨丽羽光看见小女孩的这三次，这小女孩就一直啃手指甲，手指甲里的脏东西病菌全都进肚子里了。
　　杨丽羽把小女孩领到一边去，然后跟中年妇女说，“你也不用你家孩子打什么针了，我给你开两幅调节脾胃功能的调和药，你给她每天吃一次。”中年妇女见杨丽羽也没把脉，不太相信杨丽羽，“您咋不给俺孩子把把脉？看一看？”望闻问切不是中医看病最基本的事儿嘛？
　　杨丽羽拍了那中年妇女肩膀一下，“大姐，你当真不认识我了？火车上我给你家娃也把脉过，症状也都问过，你这么快就忘了？”杨丽羽发型换了，衣服换了，整个人的打扮从一个农村人变成了一个典型的城里人。
　　那中年妇女总算有点印象，“啊啊，是你啊！医生，俺认得了，一起农村火车站来的嘛！俺记得你当初要干啥去？啊对，是来中医医院就职的，对不？”杨丽羽点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把药方写完就下来给你。”
　　好在这个中年妇女还挺懂事，没让杨丽羽顶着自己的名头去药方取医生的免费用药，不然杨丽羽真的会愧疚死。两个咸鸭蛋，帮人免费看个病开个药，其实也是举手之劳的事儿，况且现在是下班时间，她给不给别人帮忙看病，医院可管不了。
　　不收钱，帮人就算好心了，就是院长知道了还能说啥？
　　杨丽羽回到办公室，值班的医生已经来了，见杨丽羽回来了，关切地问，“杨医生可是有什么东西落在这里了？”杨丽羽摇头，“不是，我写个药方马上走。”值班医生把位置让给杨丽羽，杨丽羽拿出纸和笔，一口气写了两个药方，拿着那张纸又走了，“不好意思打扰了啊。”
　　中年妇女在长椅上等着杨丽羽回来，半天也没个人影，不会是反悔了吧？都是农村来的，还能农村人欺骗农村人？没事，要是杨丽羽反悔了不出来了，她明天再去办公室找杨丽羽，就不信她脸那么大，当着面还不承认。
　　杨丽羽刚走到一楼，就被前几天那位“蛮横无理”的会计拦住了，“哎，杨医生，找你半天没找到呢，何师傅说一会儿他就准备准备去我们家，你也跟我们一块来啊。”
　　杨丽羽捏着一张药方，没穿白大褂，看样子是下班了，满头大汗好像还有什么急事。
　　“今天去？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杨丽羽今天为了等那个中年妇女，她连晚饭还没吃呢。
　　年轻女人踩着好看的布鞋跺了两下脚，有些着急，说话又变成了敬语，“您不是之前答应过我们的吗？而且我丈夫才刚下班啊！”
　　杨丽羽无语，这年轻女人之前说自己是会计，工厂的两个会计每个月只需要月初和月末上几天班就可以，那今天看来这女儿是没上班，在家一天也不说来找她通知一下，这都下班了来找她了，她的事情还没忙完呢。
　　“那行，你等一会儿吧，我把东西送回宿舍的。”她兜里还揣着两个咸鸭蛋呢。
　　年轻女人怕杨丽羽跑了，试探的问，“要不我跟您一块去？”杨丽羽有点生气，“你就在这里等我就行。”看来今天晚上又要吃不上晚饭了……
　　杨丽羽把药方送到中年妇女的手里，急急忙忙的转身就要走，那中年妇女拉住她，“哎，丫头，快谢谢医生！”小女孩一双大眼睛盯着杨丽羽看，但就是不吱声，中年妇女小声催促她，“快说呀！”
　　杨丽羽摆手，“不用了，我还有事着急，先走一步。”
　　等杨丽羽马上进宿舍了，后面传来小女孩清脆的一声喊，“谢谢姐姐！”杨丽羽笑了下，走进宿舍。
　　寝室没有人回来，她们三个肯定是在食堂吃饭去了。杨丽羽把咸鸭蛋放进自己的柜子最下面，用锁头把柜子锁好，下楼，往医院跑去。
　　“哎，人都到齐了，走吧！”年轻女人领着何师傅、杨丽羽和一个帮手护士，走向自己的家。
　　到了年轻女人的家，杨丽羽有点惊讶，这人的房子比旁边那些可好看多了，虽然房子和旁边的看起来没什么差异，但里面的装修装饰和摆放的东西，看起来就比较有品位。
　　几个人在门口换了拖鞋，年轻女人领着几人进了卧室，叫上自己的丈夫，“杨医生和何师傅都来了。”听见年轻女人的声音，财财从卧室里跑出来了，光着两只脚丫跑到年轻女人面前，张开手臂，“妈妈、妈妈……”年轻女人宠溺的笑着抱起孩子，“几位进去吧，他已经等半天了。”
　　何师傅和护士跟着杨丽羽进去了，杨丽羽决定还是先洗一下手再给人家推拿吧，找到洗手间认真的洗了半天的手，拿纸张擦干才出来。
　　“杨同志，老规矩，你推拿，我们俩在旁边观摩学习。”何师傅嘿嘿一笑，坐在床旁边的椅子上，倒是很悠哉。
　　杨丽羽不计较这些，想想手法，开始给病人推拿。
　　-
　　进修学院，一个大教室里坐满了人。
　　成旭海不是第一天来进修学院了，每天晚上都有两节培训课，第一节课是教师们的集体培训，讲一些教师功德教条之类的东西，比如尊重学生的意见啊，要如何培养学生的好奇心，如何让学生上进啊之类的。第二节课就是各个学科的老师集体研讨，来参加进修的所有数学老师是一个集体，成旭海就在那个集体里。
　　“哎，老兄，你哪个学校的啊？”等一起培训的大课上完了，各个学科的老师都到指定教室，成旭海去的时候，旁边跟了一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青年，青年戴着一副近视眼镜，平头，比他矮了几公分，但看上去一副书卷气。
　　成旭海抱着自己的书，“我是第一省城中学的，你呢？”那人嘿嘿一笑，挠挠头，“我啊，我是第二省城中学的，嘿嘿。”成旭海不知道省城这些中学有什么区别，第一第二好像只是学校成立时间不同。
　　等进了数学教课研讨室，里面已经聚了很多老师，男女都有，在里面叽叽喳喳的讨论。
　　领导主任和领讲的老师都没来，成旭海也跟那些人聊起天来。
　　“我是省城第一中学的，初一数学，成旭海。”成旭海给旁边的人介绍自己，一个岁数比成旭海稍微大点的男老师看见成旭海，跟他打招呼，“唉哟，我见过你，在学校就见着好几次了，咱们来进修学院的时间也不一定，也不总能碰上你。”
　　成旭海也跟那人打招呼，“我基本是天天来，主任说我现在就得天天听听，不多补充点知识，不让我讲课啊！”那人乐了，“都这样，我刚来第一个月，主任也天天让我来，现在我都听腻歪了，不用天天来，偷点懒也没事儿！”
　　“我现在是不敢啊！礼拜天都不行，都得来，洗个澡也得抽不来进修的时候去，时间赶得紧！”
　　那人忽然提议，“哎，正好咱们都省城第一中学的，你也住宿舍吧？一会儿咱们一起回去呗？”成旭海想想同意了，正好他能有个伴儿。
　　等讲课的老师来了，开始是讲课，后来让每个数学老师都发言，还说是要记录进修分数的。
　　“在给学生讲负数的时候，不可过于急躁，要让他们懂得负负得正，这是个道理。”成旭海旁边的人说。
　　领讲的老师饶有趣味的追问，“那你说说，怎么能让学生明白这个道理啊？”旁边的人期期艾艾，最终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换到下一个人发言，成旭海说，“我觉得数学的定理就是要学生多做多练，渐渐的他们就能理解定理，把数学定理当做生活中必然应用到的，不必刻意先让学生记住背下来，练多了就都明白了。”
　　领讲的老师点头，“所以要学生在实际做题的时候应用数学公式定理。下一位。”
　　……
　　整个屋子的人都发言结束，墙上的挂钟指针差不多指到十一了，领讲老师看了眼时间，“今天先到这里，回去好好想想我今天讲的内容，明天再来发言。”
　　散会后，等领讲老师走了，一堆人都在叫唤着明天肯定不来了。今天是有史以来散会最晚的一天，有的学校离进修学院远，回到学校宿舍可能就要十二点了，有的地方公交车的末班车时间晚，还可以赶上公交车，有的公交车末班车比较早，就赶不上了。
　　“你们明天还来吗？”成旭海和同一个学校的老师一起出门，后面跟着那个省城第二中学的青年。
　　听那青年的意思，大概就是明天不来了。
　　每个老师都有进修分数，每月至少来多少天的，可以有几天不来，但至少要满足那个最低天数。
　　成旭海没什么意见，“明天我应该会来吧，没有特殊情况我会一直来的。”同学校的老师表示也会来，那个青年不大开心，“明天来我倒是不知道自己说啥啊，说不好又要给骂两句的。”
　　成旭海说：“那没关系，来还是给分数的啊，来能听点讲课长知识，多好啊。”
　　同学校的那位老师跟成旭海回学校宿舍，两个人就聊了一路，到宿舍进门的时候，那老师还很羡慕的说，“原来你都结婚了啊，我还以为你没结婚，有的知青在农村就结婚了，基本上就在农村定居了，媳妇儿孩子都在农村的。”
　　成旭海点头，“我是在农村结的婚啊。”
　　那人一脸震惊，“那你来城里？！媳妇儿孩子，还有家里老人，这都怎么办啊？！”都结婚了，怎么可能被调到城里的？难道两个人没领结婚证？！
　　成旭海上楼，“我媳妇儿也在城里工作，结婚前她就先被调来的，我们结完婚，她先来城里工作，然后我也被调到城里工作的。”
　　“这么好？！你媳妇儿干啥的啊？”农村女人不就是会种菜种瓜，跑地除草，养猪喂鸡，还能干点啥？还能来城里工作？？
　　成旭海掩去内心的欢喜，他也不是想炫耀的，“她现在在中医医院工作，就离咱们学校不远，省城饭点旁边的那个中医医院，在内科做医生。”面对那人的吃惊，成旭海憨厚的笑笑，拍拍他的肩，“我先回去洗漱睡觉了，你也早点会寝吧。”
　　成旭海简单的洗漱后，赶紧回寝室。室友都不进修，休息的比较早，但等成旭海回来，也不能熄灯。成旭海推门进去，几个室友在一起备课呢。
　　“你们今天怎么不睡觉？”他的室友突然变得勤奋努力工作了？
　　几个室友顶着黑眼圈说，“后天有个教育部的领导要来咱们学校听课，你知道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赶紧备课吧，不一定抽到谁呢！”
　　教育部门的领导？成旭海觉得挺新鲜，“主任刚通知的？我今天走的早，就去进修学院了，还不知道这件事呢。”几个室友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成旭海坐下开始备课。
　　“据说那个教育部领导之前是教数学的，其他科也教过，但是数学最精通，所以大家研究了一晚上，觉得那位领导还是可能来听咱们数学的课啊。”一个室友给成旭海分析。
　　成旭海一直都有认真备课，但他觉得一节课的效率高不高，不仅是老师的问题，如果学生们不配合也是不行的，“你们要不要跟学生们通知一声，让他们到时候好好表现啊。”
　　“表现什么，我那班级的学生，问啥都不说，下课我一问课代表为啥同学们不吱声，课代表整个……他们不会！”室友旁边抱怨道，“我只能占着自习的时间把之前他们不会的又给讲了一遍，这不，讲第二遍才有点成效，勉强有几个人问问题了。”
　　成旭海是心疼几个室友，他的班级虽然刚接手，但同学们好像都挺欢迎他，上课问问题的也多，举手发言的也多，而且上课没有人做与课堂无关的事情。听数学组办公室的老师说，有的学生上数学课写别的科作业，要么不听课，要么玩，这给老师气的……
　　“如果讲课效果好的话，有没有什么奖励措施啊？”成旭海问道。
　　“奖励措施？啥奖励措施？”室友疑问的说道，“兄弟，你有把握把课讲到学生和领导都满意啦？”
　　成旭海这段时间听其他老师的课，再把他记录的优点整理到本子上，应用到自己的课堂，他觉得自己课堂效果还是挺好的。可能他刚当老师，比较有活力，而且他还算老师中最年轻的了，跟孩子们比较聊得来。
　　重点的是，他不会给学生过多的作业，不会当着学生的面说难听的话，让学生下不来台面。
　　“没有就算了，问一下而已。”成旭海很累了，他明天的课其实在昨天就已经备完了，现在他只想躺下来好好休息休息，养精蓄锐，以备明天课堂和进修的精力。
　　但是室友都在备课，成旭海也不好意思一个人爬去睡觉，于是，四个人顶着黑眼圈坐在桌子前备课。
　　-
　　杨丽羽把一个咸鸭蛋装在兜里拿到食堂，今天靓姐和那两个护士倒班，她们先吃的早饭，杨丽羽还是正常时间上班，所以她没赶上和三个人一起吃饭，她自己来食堂吃的饭。
　　门口老大爷看杨丽羽兜里鼓鼓囊囊的，还是老司机啊，一看就知道杨丽羽那兜里装了什么好吃的。
　　他目测是个鸡蛋，或者鸭蛋，鹅蛋不可能，鹅蛋大，而且鹅在城里太难得。
　　“你这兜里装啥好吃的了？都不跟靓姐一起来吃早饭了？”老大爷笑眯眯的接过杨丽羽的餐票。
　　杨丽羽不乐意，什么叫她带了好吃的就不跟靓姐来一起吃饭了？明明是靓姐她们今天走得早，不带她一起的好不好？正常时间就应该是她现在这个点儿吃饭！
　　“一个鸭蛋。”杨丽羽淡淡的说完，进食堂端餐盘打饭。
　　以往来说她都会选择两个黑面馒头和一勺白粥，今天她改了，咸鸭蛋应该配稀粥，那就一个黑面花卷，两勺白粥。
　　杨丽羽打完炒菜和咸菜后，找了个地方地方。把咸鸭蛋大头磕了磕，扒开咸鸭蛋的皮，用筷子把蛋清掘出来，下面就是冒油的鸭蛋黄。
　　真香啊……
　　“杨医生今天咋自己来的？哟，这咸鸭蛋哪来的啊？”何师傅也端着盘子坐到了杨丽羽旁边。


第35章 给她买的礼物
　　杨丽羽把鸭蛋黄用筷子掘到自己的白粥里, 淡淡的说，“我丈夫那天来看我带来的，说是婆婆给的。”杨丽羽说着, 把咸鸭蛋里面的蛋黄和蛋清都掘到自己的碗里，等咸鸭蛋差不多干净了，她才把咸鸭蛋放下。
　　何师傅笑眯眯的, 但是眼睛也一直盯着这咸鸭蛋，看着咸鸭蛋也不是便宜的东西, 而且这鸭蛋黄可还是冒油的，城里能腌出冒油的咸鸭蛋不多, 这个看着就像农村来的，没想到是她丈夫从农村带来的。
　　“还有没啦？杨同志，要是你这鸭蛋好，我可以买俩。”何师傅闻着那鸭蛋黄味, 虽然那咸鸭蛋是凉的，但是放到白粥上面, 冒着黄油，看着就好吃啊，让人有食欲。
　　杨丽羽听何师傅那语气, 好像她是个卖咸鸭蛋的, 他买她的咸鸭蛋是恩赐她了。
　　她用筷子扒拉着白粥和咸鸭蛋, 喝粥之余抬头，摇了摇头，“没有了。上周就给我了一个。”而且鸭蛋这东西在城里也选得不一定好, 何师傅要让她卖给他鸭蛋，一是看在杨丽羽是同事的份儿上，同事不敢坑同事卖坏鸭蛋，而且都看见她这个鸭蛋好得冒油，杨丽羽要是下次拿给他个不冒油的鸭蛋，他就有话说了；二是看杨丽羽这鸭蛋挺大，城里现在有的鸭蛋和鸡蛋，小的很，一看就不是笨鸡蛋笨鸭蛋，吃起来的味道也肯定没笨鸭蛋好吃。
　　何师傅打这算盘可不对，她说是婆婆让丈夫给她的，本以为何师傅会知难而退，而且这就是亲人才给的，没想到何师傅不把她说的话当成搪塞他的一个借口，反倒打起了要卖鸭蛋的主意。
　　“那下次的时候给我带俩呗，谢谢了。”何师傅说着就要往出掏钱，杨丽羽赶忙阻止他，“别的别的，我丈夫也忙，都不定啥时候来呢，我也不知道婆婆带了几个，可能他那也没了。”靓姐不在场，要是让别人看到何师傅给她钱，这算什么？
　　何师傅有点失望，“啊，这样啊，那不打扰了，我去那边和同事吃饭去了。”何师傅自讨没趣，看杨丽羽也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看到一位同楼层的男医生，何师傅也不管人家欢迎不欢迎他，何师傅就端着盘子坐到人家身边的空座，跟人家熟络起来。
　　杨丽羽冷哼一声，之前看在靓姐的面子上，对他还挺尊重，现在发现何师傅真是医术不行，人品也不行。为了自己想要的，也不顾别人什么心情，张口就说，想啥是啥，真是自私。
　　她闷头继续喝粥，把几块碎了的咸蛋清扒拉到白粥里，就着很稀的米汤把两块咸蛋清吃了，然后拿起一个饼，在饼上面放了点咸菜，大口的吃起了发面小饼。
　　杨丽羽吃完了餐盘里的饭菜，今天拿的有点少，有点没吃饱，一个咸鸭蛋她还真以为量挺多的，吃完倒是真觉得没吃饱。杨丽羽去窗口又要了一张发面饼和一点咸菜，把发面饼中间弄个豁口出来，把咸菜裹在饼里面，开吃。
　　过了一会儿，杨丽羽吃完了，端着餐盘就要往出走，何师傅也吃完了，端着餐盘走到杨丽羽身边，“杨医生，真的不行吗？要不你给信给你婆婆，让你婆婆给你邮寄过来点。我和靓姐都爱吃。”
　　杨丽羽心想，靓姐爱吃跟他有什么关系？两个人的事儿还没成呢，先学会拿靓姐打压她了？靓姐为人处世的本领不知道比他强了多少倍！
　　杨丽羽无可奈何的笑笑，很歉意的说，“我婆婆不识字。”
　　何师傅这回是没话说了，尴尬的接连说几个没关系，先一步餐盘送掉，然后出门就拐进医院了，那慌张的神色好像生怕别人说什么闲话似的。
　　杨丽羽没吱声，把盘子送到检查处后将盘子摞到一堆未清洗的餐盘的架子上，从兜里拿出一张纸擦擦手，抬头看了一眼食堂里的时钟，她还有一会儿的时间，她可以在门口歇一会儿。
　　坐在食堂后面的小巷子的长椅上，旁边的长椅上也有来早起锻炼的老人，杨丽羽靠在长椅椅背上，头轻轻向后仰，享受着清晨的柔风。
　　今天的任务不多，上午是给病人看病，下午内科医生有个开会，晚上整理整理笔记就没别的事情了。本来今天她应该去给人做推拿的，但年轻女人昨天又跟她说，她丈夫明天加班有点事，回来得会很晚，就不用她明天来了。
　　杨丽羽也不想自己睡觉太晚，她身体状况自从进城以来就不大好，她是该好好养养身体，注意自己的规律作息时间。忽然想到成旭海，他应该是比她忙的，白天给学生上课和批改作业，晚上又要去进修学院学习，成旭海的时间几乎都被工作占用了，杨丽羽没有打扰他的机会。
　　晚上回到寝室，她依旧是第一个先到寝室的，另外三个近期不知怎么，病人突增还是排班问题，三个人回来的一个比一个晚。靓姐大姨妈来了，喝了两剂她开的药后好多了，第二天就去上班了，晚上回来还是要喝药的，但靓姐懒得动弹，让杨丽羽帮忙热药后，靓姐喝完就睡觉了，连洗漱都不去了。
　　杨丽羽开灯，坐在桌子边，看着桌子上那个青色的咸鸭蛋，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这个咸鸭蛋她是不是应该留给成旭海吃？何师傅说靓姐也喜欢吃咸鸭蛋，如果是真的，她给靓姐好了……
　　可是还是让她担心的是成旭海，毕竟靓姐在她身边，靓姐有什么难事或者不方便的就找她帮忙，她多少能看见，能帮一点是一点，但成旭海不一样，成旭海的学校离中医医院又不近，她可能几周都看不见他的影子，这样她就很担心他有没有按时吃饭，吃的好不好。
　　杨丽羽下午一直开会，坐着也坐累了，把咸鸭蛋装进衣兜里，带着咸鸭蛋翻上了床铺，踩着上铺的梯子，杨丽羽还觉得有点不稳，一步赶紧翻上去，躺在床上。
　　她洗漱完了，她第一天来时，那个总和她唠嗑的女人现在也遇不上了，不知道她的牙好了没，如果那女人不是牙疼，身体有什么不适就好了，她还能帮一帮……很快，杨丽羽摇了摇头，她怎么能这么想呢，这算不算咒人家？
　　她在上铺翻来覆去，开着灯，灯泡就在她脑袋顶上不远的地方，她从来不在上铺随意起身，生怕自己脑袋不小心和灯泡亲密接触。听说那玩意带电，碰那玩意容易被电着。
　　这个咸鸭蛋，她就随身带着吧，说不定啥时候就碰着成旭海了，要是这周六前碰见成旭海，就把咸鸭蛋给他，要是周六还没碰见成旭海，她就当做周六早上就着白粥的咸菜吃吧。
　　杨丽羽又一个翻身，衣兜里的咸鸭蛋骨碌碌的滑了出去，她还没注意到自己的咸鸭蛋已经跑出去了，咸鸭蛋在上铺的边上掉下来，紧接着一个“啪兹”声，咸鸭蛋稳稳的坐在了地上。
　　杨丽羽先是吓一跳，然后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咸鸭蛋，咸鸭蛋不见了，她趴到床边去看，那枚青色的咸鸭蛋蛋壳基本已经全部碎裂，像是被固定在了地上一样。
　　她踩着梯子下去捡咸鸭蛋，这回也不用纠结给成旭海还是自己留着吃了，都裂成这个样子，不尽快吃掉，肯定要变质的。
　　晚饭她已经吃饭了，那这个咸鸭蛋就只能明天早上吃了。她明天早上要早点去吃早饭，不能让何师傅看见这个咸鸭蛋。
　　-
　　“学生成绩不好，学生做与上课无关的事情，我个人认为都与老师有关，”成旭海被领讲的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老师讲课没有意思，学生觉得老师讲得东西没有意义，学生认识不到学习重要性，就不爱学习。”
　　领讲老师继续问道，“你是一个数学老师，你说要让自己讲课有意思，能吸引学生听讲，你说说，要怎么讲课？”
　　成旭海想起自己上高中的时候成绩还挺好的，主要就是当初教他的那个老师很认真，讲课的时候让人觉得这个老师很严肃，为人师表，但是到了让学生回答问题的时候，或者出问题为难学生的时候，那位老师说话又带幽默，让学生们都能跟着他的步伐。
　　成旭海简单的阐述了自己学生时代的经历，希望以曾经教他的老师的那种思维方式来教他的学生。
　　领讲老师低头沉思很久，大进修教室里的灯泡还很亮，照的领讲老师秃顶的那个地方也在反光。最后，领讲老师给成旭海的打了个不错的分数，“其他人呢？不发表言论的话，今天就没有进修分数了。”没有今天的进修分数，就相当于是白来，不如不来。
　　领讲老师什么时候这么严肃认真了？！
　　其他的老师们争先恐后的发言，也不管领讲老师叫到谁没叫到谁，总之能让领讲老师听见自己的发言，给一个进修分数就可以了。
　　成旭海还是和昨天那位同事回学校的，同事也忙着准备明天的讲课，听说教育部要有人来听课，最可能听数学老师讲课，而且这种听课还不是提前通知哪位被听课的老师，而是相当于推门课，教育部的人路过，看哪个教室就进去坐下听课。
　　今天进修学院下课的早，两个人回去时走的也很快，成旭海的课早就准备好了，他还是想先回去休息的，白天在办公室有点困，中午午休的时候数学组这两天还有点吵，他趴桌子也没怎么睡着。
　　他不像有的老师那样，给学生上课就是糊弄学生，上课糊弄学生，给学生留很多作业，然后作业也不全认真批完，晚上不用去进修学院，在学校混着几年，学校也给报了户籍分配了房子，正好离学校还不远，每天溜达儿的上班，每天溜达儿的下班，最后带的学生，一个班能考上高中的也没几个。
　　几个室友在学校一起备课去了，成旭海看室友没回来，趿拉着军绿色的布鞋端着盆赶紧去洗漱，然后换了件薄一点的衣服，盖被睡觉。
　　到半夜快十二点了，三个室友陆陆续续的拿着教案回来，赶忙就去端着盆洗漱去，成旭海睡意缱绻，翻了个身，没吱声。
　　有过了约莫有一刻钟，三个室友洗漱完毕，陆陆续续的回来，上个各自的床铺，离灯近的那位顺手关了灯，不一会儿，成旭海就听见室友们的打鼾声。
　　第二天，成旭海讲课的时候，一个人推门进来，那人穿着体面，穿着黑色的布鞋，看见成旭海，点点头示意打招呼，坐下来听会儿，写个单子就走了，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
　　成旭海没什么压力，他就是正常发挥，该讲什么内容就是什么内容，不像有的老师，知道今天可能领导要来，就讲之前讲过的内容为了让学生们配合举手发言，还有的老师为了让学生们都注意听讲，还答应学生要是都认真听课不做小动作，今天就没有数学作业。
　　成旭海下课，主动的去了年级主任办公室，年级主任忙着找上午各个老师的评价报告，教育部的人都已经走了，所有数学老师基本都被听课了，教育部的人给的评课报告都在年级主任室，年级主任看着这么多的单子一时间也找不过来。
　　之前不是说好教育部只有一个人来听课吗，今天早上教育部来了好几个老师，语文课化学课也有被听课的，有的老师倒霉，一上午一共教两个班，教的两个班都被听课了，还是同一个人。
　　还有一位女老师，估计也是来找自己的评课报告的，找到自己的后，看见成旭海的也在旁边，反正都是数学组的，就帮着拿了，转身发现成旭海就在身后，女老师有些尴尬，把自己手里的另一张评课报告给成旭海递过去，“这是你的……我看了下，是优秀。恭喜了。”
　　成旭海笑笑，礼貌的客套，“多谢，误打误撞得了个好评啊。”那位女老师不是新老师，在学校有一年多了，她不用去进修学院，但是也是住在学校宿舍，学校还没有给安排房子。
　　那位女老师看自己的评课报告，是良好，比成旭海低了一个等级，但也算是合格了。
　　“拿完评课报告的，回去都好好看看下面的评价内容，都要努力进步，过段时间教育部的还会来，必须要有进步！”年级主任把剩下的评课报告也整理好，打算一会儿让学生给各个年级教课组送过去。
　　这些评课报告被老师们拿回去，在年级主任那里都会有报告的。每个年级两位年级主任，负责分析整个年级整体教学水平，给老师们开大会的。
　　成旭海拿回评课报告，到办公室，仔细的看评课报告上的内容——
　　“学生整体状态良好，能够踊跃发言，老师思维敏捷，教学方式懂得变通，不死板不刻薄，讲课速度稍微有点快，整体讲课水平为优秀。”
　　成旭海把这张评课报告夹在教案里，他把课代表收上来的学生作业搬到自己面前，拿出红笔开始给学生们批作业。
　　“哎，老兄，你啥等级评价啊？”和成旭海一起上进修学院的男老师拍一下成旭海的肩，“批作业呢？那我先不打扰你了。”成旭海放下红笔，有些不好意思的翻开教案找自己的那张评价报告，“你的是什么呀？”
　　那位男老师也笑笑，“我啊，我是优秀啊。”成旭海放心了，把自己的评价报告拿出来，“我也是优秀。”那位男老师突然张大了嘴巴，他以为不可能有人是优秀，他随口一说就是想调侃一下成旭海，没想到成旭海真的是优秀。
　　“张老师，你就别跟我们新来的成老师打趣了，人家忙着批作业呢，你快忙着和你的学生协调去吧。”刚才的女老师抱着教案回来，“成老师，不去吃饭呀？”
　　成旭海也打算去吃饭呢，但是食堂小，这个点儿食堂的人肯定多，他想腾一腾时间再去吃饭，正好把作业给学生们批完了，一会儿他去吃饭的时候，课代表来了就可以把作业取回去发了，他去吃饭的时候人也肯定就少了。
　　“现在人多，一会儿再去吧。”成旭海闷头批作业。
　　张老师也调侃那位女老师，“哎呀，你这是向着谁啊？我们成老师都有媳妇儿的人了，你这么向着成老师，成老师也不向着你啊。”女老师脸色有点红，“我不是那个意思，张老师，你的评价报告不是刚好及格嘛，你不要去跟学生们唠一唠？”
　　张老师挑挑眉，转身走了。
　　成旭海等女老师也忙活完手头的事儿走了，他放下红笔，去食堂吃饭。
　　-
　　一个月后，成旭海拿到了第一笔工资。学校负责管事儿的人员把工资小条和工资发到成旭海手上，成旭海数了一下没有问题，那位发放工资的人员才离开。
　　成旭海得给家里的人邮去点什么东西，之前杨美羽要两支铅笔，顺便再给杨美羽买一个本子，给母亲买一块花布，母亲喜欢花布的围裙，虽然花布好看的但是容易脏，母亲不拿花布来做围裙，拼接补一块衣角也是可以的。
　　成旭海晚上的进修学院没去，下午下了班后就匆匆忙忙往之前那家卖布匹的铺子赶，好在那家有小块的花布，也单卖，价格挺便宜。
　　“这个单块的花布需要预定吗？可以直接买吗？”
　　坐在缝纫机前的老人，依旧是叫了“小莲”，一个年轻的妇人从屋里出来，看见成旭海手里拿着的那块不大的花布，“这块已经剪裁好了的，四四方方的，大小也合适，做桌布正好，这一块布五毛二分，还有便宜点的，就是你旁边的那个，那块布是五毛，这些同时还需要点布票。”叫“小莲”的女人似乎在提醒成旭海，如果你没有布票，就别来问价了，不卖你。
　　成旭海单位也是发了布票的，要了第二块花布，交了钱和布票，钱也是整整好好的，成旭海交了钱和票拿着那块布出门。对面就是百货商店，和杨丽羽来过的这家百货商店。
　　里面卖什么的都有，里面也有卖布的。成旭海忽然有点后悔了，要是给杨美羽买两支铅笔，是要进百货商店里的挑选的，但是他手里还拿着一块已经在外面铺子付完款的花布，拿进去未免招人怀疑。
　　那把这块布放到哪里呢？学校离这里还有点远。
　　要是直接回学校，明天后天下班后他必须得去进修学院了，那也就没时间给杨美羽买铅笔了。
　　成旭海不是非得给杨美羽买铅笔，他是怕老太太看杨美羽铅笔没了，再找个会写字的人，给杨丽羽写信，让杨丽羽出来给买铅笔邮寄回去。杨丽羽没有他比城里熟悉，杨丽羽也不会邮局邮寄那一套，怕她走走转转的再走丢了，邮寄的包裹也怕被送错地方。
　　倒不如他直接给杨美羽邮寄回去两根铅笔，杨美羽和老太太也高兴，他这个女婿还惦念着她们娘俩，她们也就不会来干扰杨丽羽了。
　　成旭海左想右想，也不知道把这块布放哪里，退了的话肯定不行，要不……先把这块布放回店里，一会儿他买完铅笔再回来取吧。
　　叫做“小莲”的妇人很好心，同意成旭海先把布放回来，“我们这里打烊的早，一会儿人少就打烊了，你要早点回来取布。”成旭海应下，把布交给那个妇人收好，转身就进了百货商店。
　　成旭海找半天没看到卖铅笔的柜子在哪里，问了下一个柜台前的服务大姐，那大姐看成旭海又高又俊的，笑，“弟弟，你长得这么好看，咋眼睛不好使呢？”成旭海知道这位大姐是在逗他，也没生气，认真的又问了一遍，“那在哪个柜台买铅笔啊？”
　　大姐的手指在自己的柜台前敲了敲，“这儿有，中华铅笔，都是真的，不带断芯儿的，一盒六块钱。”给杨美羽买铅笔花六块钱是不太值得的，一盒看着里面挺多的铅笔，可能都够杨美羽用到上初中的了，但是他第一个月的工资也不多，六块钱于他来说，有点小奢侈。
　　大姐把一盒新的中华铅笔拿出来，墨绿色的铅笔外壳，光是这么拿着就很轻，软木手感也好，写字也不能卡手。
　　成旭海问：“有没有别的牌子了？”价格有点小贵，虽然他只是打算给杨丽羽买两支，而不是一盒。
　　大姐又拿出一种铅笔，介绍完后，说，“这个一盒也是那么多支，一盒四块钱，但是你这个写字儿，你肯定没有那个好用！”大姐给成旭海又推销了一种铅笔，成旭海选来选去要了四块钱一盒的那个。
　　“能单支卖吗？”
　　大姐愣了下，她还真以为今天来了个有钱的，铅笔一盒一盒买，没想到也是单支买。
　　“卖啊。”
　　成旭海想想，“要四块钱一盒的那种，要四支铅笔吧。”
　　大姐从里面抽出四根铅笔，“还要啥别的了不？”成旭海在这个柜台前又看了看，有卖黄色的那种写字本，还有作业本的，横格纸的，方格纸的，还有空白纸的。
　　“要两本横格纸的，两本方格纸的。”成旭海说。
　　杨美羽没上一二年级，直接上的三年级，现在练字，应该正是用方格纸的时候，但如果杨美羽数学作业，需要步骤的那种，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学到脱式运算，那种就需要横格纸写了。
　　大姐算完了钱，把四个本子和四根铅笔给拿报纸似的大纸包好，成旭海付钱，接过大姐的东西，“谢谢。请问这里有没有卖袜子的？”
　　大姐查查钱，没错，头也没抬的说，“男士用品左转弯，女士用品右转弯。”
　　成旭海忘了这家百货商店的有些东西分男女区，男士用品一般都是男人自己去买，顶多就是媳妇儿陪着，女士用品一般都女儿自己去买，偶尔也有男人进去，是陪老婆的，成双结对。
　　他看秋天都过大半了，眼看要入冬，他得给自己和杨丽羽买双毛袜啊。
　　两家的母亲都不在身边，两人也没时间打毛线织东西，况且他都不知道杨丽羽会不会织毛衣。还是买一双吧，穿着也方便。
　　成旭海在男士袜子找了两双适合自己穿的，又去女士袜子也找了两双，选了厚一点的，他也没仔细看什么花纹，他一个大男人，媳妇儿也没来，在女士区呆久了也不好，成旭海付完钱就赶紧出去了。
　　对面的店铺里有顾客，成旭海看一老一少忙活不开，他就一直在旁边等着，等顾客走的差不多了，他才开口要布。那个妇人匆匆把布给他，他道了声谢谢便离开。
　　再走不远，是中医医院，从外面看，医院的每个窗户里的灯几乎都是亮着的，成旭海寻思把给杨丽羽的袜子送到哪儿呢……
　　靓姐跟何师傅从中医医院里出来，靓姐见到过成旭海，虽然不是当面，但是杨丽羽和成旭海在后街拥抱的时候，靓姐也看见了，挺好看的一个小伙儿，年轻又朝气，听杨丽羽说是省城第一中学的数学老师，那个中学是城里正经不错的中学呢。
　　“你来找丽羽啊？丽羽下班早，可能先回寝室了，我要不给你叫一下她？”靓姐跟成旭海打招呼，看成旭海抱着一堆东西，挺不方便的样子。
　　成旭海也是一个有眼力见的人，旁边是何师傅，他就算不认识何师傅，但两个男女成双入对的出入，而且刚从医院出来，看样子好像要往医院食堂去。
　　“啊，你是丽羽说的靓姐吗？”成旭海离靓姐有几步之隔，看看宿舍楼的门口，杨丽羽没在那里，“要是不方便的话，就不用了，你们先吃饭去吧。”
　　靓姐笑，“客气了，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去上楼叫丽羽。”
　　“谢谢了！”
　　靓姐：“何师傅，你也等我一会儿啊。”何师傅微笑着点头。
　　等靓姐转身一走，何师傅走近成旭海，“哎，杨医生说她那咸鸭蛋是婆婆做来的，我想问一下，你这儿还有没有咸鸭蛋了，如果有的话，可以卖我点吗？”
　　咸鸭蛋？婆婆给的？成旭海一头雾水。
　　他没有给丽羽拿什么咸鸭蛋啊，母亲在他来的时候，就带了他需要用的东西，吃的基本是啥都没拿，钱和粮票倒是塞给他了。
　　但成旭海还算聪明，心想可能何师傅是恍他呢，再不就是丽羽有什么难处，跟别热撒了个谎。
　　成旭海故作认真的想，“啊……好久之前的事情了吧，有点记不清了，已经没了啊。”何师傅有点失望，甚至还好气的说，“唉，我看那咸鸭蛋香的蛋黄都冒油，你咋能就给杨医生拿一个呢？不够意思。”
　　成旭海抿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成旭海！”杨丽羽跟着靓姐下楼，听说成旭海来了，她可是快要飞下来的。
　　靓姐看见两人团聚，拉着何师傅往医院食堂走，“你们慢慢聊啊，我们先去吃饭了啊。”
　　成旭海跟着杨丽羽走到医院后街的小巷上，两个人坐在长椅上，成旭海把给杨丽羽买的女士毛袜给杨丽羽，“这袜子挺保暖的，给你买的。”杨丽羽接过，自己的看着两双女士袜子，挺高兴的，成旭海主动给她买东西了。
　　“今天发工资了，晚上就没去进修，要给母亲邮回去一块花布，给杨美羽……”成旭海的话忽然停顿，“看天气转凉了，给咱俩一人买两双袜子，卖袜子的大姐说这袜子质量好，穿着舒服，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杨丽羽：“给杨美羽什么？”
　　成旭海刚才说漏嘴了，现在也不打算瞒着杨丽羽，“我看她这不上学了嘛，鼓励她好好念书，给她买了几个写作业的本和铅笔。”本来这些东西都用纸包上了，就是不想让杨丽羽看见，没想到杨丽羽看不见，他也能说漏嘴。
　　杨丽羽没表现出什么态度，“我家里老太太有存钱，你不用给她们邮回去什么，如果需要邮寄的话，我就邮寄了。”老太太当初吞了成家给的那笔彩礼钱，都够两个杨美羽上学了，而且农村上学不比城里，农村的老师少，学生少，学校破，学费也比城里的低点。
　　成旭海长吁口气，看来杨丽羽还不知道老太太偷铅笔的那件事，不知道就好，免得让她担心。
　　“嗯，下次不邮寄了，明天我把这些邮回去。”成旭海把买的那块花布展示给杨丽羽看，“也不知道我妈喜欢什么样的花布，你看这样的，好看不？”
　　杨丽羽也不知道这花布算好看不好看，她觉得能用就行，也不在乎啥好看不好看。
　　“行，我觉得可以。”
　　成旭海悄悄拉住她的手，“你这几天好像瘦了，没好好吃饭？”杨丽羽翻了个白眼，她哪里瘦了，明明还是保持原来那样，若是说她胖了倒还可能，因为自从发了工资，她就偶尔喝点医院对面卖的牛奶。
　　牛奶好喝啊，比医院食堂早上豆浆的味道浓呢，还有奶味，很纯正的味道。
　　“对了，刚才和靓姐一起走的那位，他说什么让我卖他咸鸭蛋，你知道怎么回事吗？”成旭海想起这件事，他总觉得有蹊跷，他哪来的咸鸭蛋，家里也多年不养鸭子了，别说咸鸭蛋了，连鸭蛋都没有，想吃鸭蛋，可以去县上集市买，但县上集市都是附近几个村子买卖的，东西也不便宜。
　　杨丽羽进城以来，打心底最厌恶的一个人，就是何师傅。这老油条看着三十岁上下，一边想着靓姐的事儿，一边还想吃咸鸭蛋，真以为自己是全医院唯一一个针灸的师傅了？连说话走路都跟平常医生不一样。现在何师傅不会推拿，去给那位干部推拿，本来带一位护士就可以了，何师傅跟着，明显是偷摸学的。
　　这事业心，她真的很佩服。
　　杨丽羽把那件事从前到后都说了一遍，以及第二个打算给他的咸鸭蛋，是如何从上铺摔在地上，被她第二天早餐解决了的。
　　成旭海没什么意见，对他而言，一个咸鸭蛋吃不吃无所谓，但是何师傅这种做事方法让人很不舒心。
　　“天都快黑了，你快回去吧。”杨丽羽把两双袜子塞进自己的衣兜里，“下次来找我，不用给我带东西了，省点钱，咱们得攒钱呢。”杨丽羽都觉得说这话惭愧，毕竟她来大姨妈的那几天，喝了几次花钱的牛奶。
　　成旭海笑笑，没说话。
　　杨丽羽挽着成旭海的手到了医院的宿舍楼门口，他放开她的手，“你进去吧，我看你进去，我就放心了。”
　　杨丽羽点头，“嗯，你也快点走吧，别让我担心。”
　　成旭海点头，看着杨丽羽进了宿舍楼，他才往省城第一中学的方向走。路过邮局，邮局已经关门了，不过他也没有打算今天晚上来邮寄包裹给母亲，明天早上他早起来邮局邮寄包裹，邮局开门早，他没上班之前可以过来邮寄包裹。
　　一周后。
　　成旭海母亲收到社里送来的包裹，打开一看，是一块花布，够她做围裙做桌布的。但是农村的饭桌上不用桌布，她可以做一个好看的围裙，等周围的人还是穿着满是油的黄围裙，她穿着好看的花围裙，到时候还不叫街坊邻居羡慕死？
　　这花布等她做好了围裙，可得好好收拾收拾，不能让油点子都弄上面，什么饭粘子和黑面，她也得小心点，别不小心整这花围裙上了，那可就不好看了。
　　成旭海邮寄来的包裹，里面还有一个用报纸包的东西，她差点都跟着包裹废纸一起扔了，拿起来那纸包，还挺重的。
　　里面有东西。
　　打开，四个黄皮本子上都工工整整的写了“杨美羽”三个字，成旭海母亲不识字，但儿子的字迹她还认得点，略微向□□斜点，如果写成一排字就很工整。
　　四个本子，还有四根铅笔，家里没人上学，看来是要她给杨美羽那丫头的。
　　他们家已经好久没和杨美羽他们联系了，杨美羽她们也不主动来找他们，小玉更是不喜欢跟杨家再扯上半点关系，嫌丢人。但这东西，是给杨美羽的，她是送还是不送呢？
　　-
　　杨丽羽周日有空出来，估摸着成旭海是进修去了，也没来找她。她现在发了两个月的工资了，因为比成旭海来得早，现在两个月的工资已经到手了。除了上次用钱和票让靓姐帮忙带一条月事带，其他也没花多少，小的基本可以抹零头。
　　在医院宿舍有住的，在医院食堂有吃的，医院负责生活用品发放的大妈还给发生活用品，她不需要花什么钱，工资大概也就是换季时候买一两条毛袜，买条针织毛裤，买个毛檐的帽子，花销多点的时候可能就是买件上衣，在百货商店里要贵点。
　　杨丽羽觉得自己应该给成旭海也买点什么，今天她休息，可以买点东西给成旭海送过去，等成旭海晚上回到宿舍，看到她给他买的东西，一定很惊喜！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真的是轻松向的日常文，打算明天或者后天的更新让成旭海和杨丽羽同居，到时候一定会有不可描述的事情，嘿嘿嘿~


第36章 他亲眼看见丽羽从一个男人房间里出来
　　靓姐今天不休息, 杨丽羽一个人去的百货商店。她不怎么熟悉这地方，况且这个百货商店有四个门出入，杨丽羽也记不清自己哪个门进来的, 绕半圈是另一个门，她本想回宿舍歇歇脚下午再来，结果出了个门就找不到路了。
　　杨丽羽也没瞎走, 又从那个门进去了，东西没买呢, 先不歇脚了，她总能找个门出去的。
　　衣服的内兜里带着钱, 虽然是内兜，但杨丽羽还是挺谨慎防备的，自己两个月工资攒下来的，她是要买东西给成旭海的, 不能叫别人给拿去了。
　　杨丽羽没想好买什么东西，百货商店的柜台多, 就算是一种商品，颜色不同或者柜台不同，价格也有点差异。比如说女性用的东西, 一个绑头发的带子黑色的就比较便宜, 要是买上面带些图案花花绿绿的, 那就贵一点。要是买带镜子绣纹的那种，那就再贵一点。
　　不过这些东西，当然是便宜的卖得好, 城里人舍得花钱不多，尤其是绑头发的这种带子，有的自己在家拿块布缝补缝补剪裁一下就可以了，有的工作忙一点，为了方便在百货商店买一条，又不是很贵。
　　杨丽羽记得那位带着孩子的年轻女人，那女人说自己是工厂的会计，丈夫又是个城里管事儿的小干部，家里没有老人，只有一个儿子财财。杨丽羽看那个女人的衣服鞋子，看着总像是新的，或者是人家保护的好，衣服鞋子看着很崭新。关键是那个女人年轻漂亮，就算是一双布鞋，布鞋勾边的地方也与其他布鞋不同，布鞋的颜色好看，提鞋的地方还带着点绣纹，看着就不是便宜货。
　　而且那女人最近经常穿的是一件羊绒大衣，看着像个硬邦邦的毛毯似的，有一次她无意碰到那女人的衣服，那手感真的是太过柔软。听何师傅说，那女人戴的手表都不是在咱们城里买的，亲戚有去上海出差的，在上海给代购回来的。不是进口货，但那手表走的精准，比咱们城里的女士手表好多了。
　　杨丽羽也不往贵区走，靓姐说百货商店里贵区里的东西也没啥好的，买些便宜货就可以了，要真想买贵一点的好东西，等什么时候去外省进修了，在外省的高档商店买完带回来，尤其是发达一点的城市，比如上海。
　　杨丽羽没见过谁去进修的，但听说每年都会有十个左右的医生去外省进修，今年不知道派谁了。
　　杨丽羽看一条围脖不错，围脖旁边还有个搭配的帽子，帽子价格是围脖的两倍，杨丽羽一摸那帽子，确实厚实。围脖是用细毛线织的，这毛线摸起来很软，一点也不扎手，而且围脖还挺长的。
　　销售大姐走过来，“妹妹，这围脖是系外面的，等把衣服领子立起来了，把帽子也戴上了，再系这围脖，不是紧贴着脖子戴的，没看这么长吗，能抵御风的。”大姐说着就要给杨丽羽试戴一下，这姑娘一看就是有点小钱的人，要不各家都是买毛线自己织围脖，谁来百货商店买啊。
　　杨丽羽试了下那个围脖，没什么感觉，又戴了下那个帽子。她挺喜欢那个帽子的，但是帽子价格有点贵了，超出她预计的范畴。
　　杨丽羽拿着帽子和围脖有点犹犹豫豫，那大姐说，“妹妹，你是要自己戴啊，还是给别人买啊？”
　　“自己买一个，给别人买一个。”
　　那大姐也不问杨丽羽要给什么人买，这个年纪的姑娘可能是个丈夫或者男朋友买嘛，大姐把另一条一模一样的围脖塞到杨丽羽手上，“黑色中性色，男女都可以戴的，你看，正好两条，一模一样的，不是正好？”
　　杨丽羽放下帽子，嗯，两条围脖，可以。这两天天凉，可以戴围脖了，帽子是冬天戴的，现在戴出去可能别人还以为脑子有病。
　　“妹妹，我们百货商店看现在不是要入冬了嘛，围脖两条就打折，你是要两条吗？”大姐看杨丽羽迟迟没提到付款，她催促了一句。
　　杨丽羽还没说“是”，同楼层的一个护士今天也休息，陪父母来买东西，看见杨丽羽，叫了一声，“杨医生，你也在这里啊！”
　　她放下手中的两条围脖，微笑，“是啊，好巧啊。”
　　护士的父母也跟护士过来了，看杨丽羽放下两条围脖，好心的提醒一句，“唉哟，姑娘喲，你咋买围脖呢？这毛线的玩意儿，你买两斤毛线不就得了，你买围脖的钱，都够用买毛线的钱自己再织两条围脖了！”
　　护士也拉着杨丽羽的手，“是呀，我们家从来不再百货商店买这种东西，毛衣毛裤毛围脖和帽子，都是我妈买毛线织的，我妈织的比这围脖厚实多了，冬天再冷也不漏风！”
　　杨丽羽又犹豫了，买毛线是便宜，但是她不会用毛线织东西啊，而且她白天上班，晚上下班忙着整理笔记报告，周末有时候也有其他的事儿，她哪来那么多时间织围脖啊？冬天马上就要到了，等她学会织毛线，再织两条围脖，估计冬天早都过去了。
　　那位大姐不乐意，但说话的人也是顾客，大姐不好反驳人家。
　　别人买东西你瞎掺和什么，多嘴多舌的。
　　“可是我不会织毛线啊，而且我也没有时间学。”杨丽羽说。
　　护士有些为难，本来还想帮杨丽羽一把的，但她没想到杨丽羽不会织毛线。她还以为农村人都会织毛线呢，楼上那个同事刘护士小时候在农村住过，刘护士说农村的亲戚们都会织毛线，可厉害了，当时她还兴致勃勃的跟刘护士说，我妈在城里住，我妈也会织毛线。
　　护士的母亲说，“姑娘，要不这样，我看看你要的这围脖需要多少斤毛线，你去买毛线，我给你织围脖。我现在退休了，一天天在家也没什么事，我一周内就能给你织出两条围脖来。”
　　杨丽羽不相信这么好的事情掉在她的头上，这位护士是在她门口给叫号的，虽然两个人挺熟络的，但是关系也就一般，毕竟不是一个寝室的，跟杨丽羽关系最好的还是靓姐。
　　“可是我没有工钱给你。”
　　护士的母亲和蔼一笑，眼角的鱼尾纹荡漾，“没事，你跟我们家闺女都一起工作的，我要什么你的工钱啊。”护士也挺好心，上个月最后一天她的饭票没了，杨医生还给过她一张饭票呢。杨丽羽有时候赶不上吃饭，就自己买点东西吃，攒下来的饭票就给了护士一张。
　　“好啊，妈，杨医生上个月还给过我一张饭票呢，您就帮她织两条微博吧！”护士拉着母亲的手臂，笑的灿烂。
　　“行，闺女，只要是你的同事，妈就愿意帮帮忙。”
　　一行几人走出了买冬衣的柜台，销售大姐翻了个白眼，还真以为是免费的？到时候不讹你才怪！
　　杨丽羽跟三个人选毛线，毛线的价格可比成品围脖的便宜多了，“阿姨，这么多种，咱要哪种毛线啊？”杨丽羽也不知道哪种好，听着销售的人员解释她也没听懂，就让懂毛线的人选好了。
　　护士的母亲拿了一卷黑色毛线，把杨丽羽的手放在毛线上，“姑娘，你看看这个毛线，是不跟你刚才那个围脖的手感一样好？”杨丽羽没摸出啥区别来，硬着头皮说，“嗯，我觉得差不多。”
　　“我看你刚才那个长度的微博，织两条大概需要三卷毛线，你买那两条围脖要多少钱来着，七块钱两条是吧？买三卷毛线，够织那么长的两条围脖，一共才需要五块多，是不是比你那个便宜？”护士的母亲给杨丽羽算着小账，三卷毛线她都说多了，两卷多一点的毛线就够了，剩下的毛线她可以自己留着织点别的东西。
　　说是帮人家织围脖，怎么可能真的免费帮人家织围脖？多余的毛线就自己留着，这多好！
　　杨丽羽付了钱，买了三卷黑色毛线，护士把三卷黑毛线给母亲，“妈，你可说了啊，一周两条围脖。”母亲笑盈盈的接过女儿手里的毛线，“没问题，没问题。”
　　一家三口着急出去吃饭，杨丽羽正好没找到出口呢，跟着三个人一起出去了。三个人回家吃的饭，杨丽羽回医院食堂吃的午饭。
　　下午杨丽羽又进百货商店，里面有卖小包装的食品，外面是一个盒子，盒子上写着内含几个几个小包装，看起来精致的很，但价格很亲民。来食品区的人，一般都会选择那种食品，买整个大的吃不了，里面带单独小包装的，没来得及吃饭，可以打开一个小的先填填肚子。
　　尤其是医生，她每到周一周三的时候，中午病人就多，经常是她忙着给王主任写药方，王主任没忙活完，她也不能提前去吃午饭，她可以拆开个小零食填填肚子，等一会儿病人们走的差不多了，王主任也忙活完了，她就可以去吃饭了。
　　杨丽羽越想越高兴，感觉自己的小生活真是越过越好。
　　除了没有房子，不能和家人总见面，其他都挺好的，医院管吃管喝管住所，每个月工资还不少，听说工作的好的，每年还有出省进修的机会，这给家人带点东西也是方便的。
　　杨丽羽看好多人都买一个写着“馅饼”的东西，包装外面用黑色的大字写着馅饼，右下角有小包装的提示。杨丽羽没吃过，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馅的，买了一个“馅饼”，又买了一盒小包装的枣泥面包。
　　城里卖牛奶那家也卖枣泥面包，但枣泥面包供应的比牛奶还少，杨丽羽好不容易抢着买到牛奶的时候，现做的枣泥面子早就没有了。所以那家店卖枣泥面包就像是个传说一样，即便是住在医院对面的医院员工们，也基本没有买到过现做的那种枣泥面包。
　　商店里有卖枣泥面包的，太好了，大家都说好吃，她今天得买一个回去尝尝什么味道。
　　杨丽羽付了账，从百货商店出来就往宿舍跑，到寝室了把两个外包装都打开，她才发现每个里面就四个独立小包装。外面盒子看着挺大的，没想到里面东西这么点，还只有四个。
　　她长叹一气，把枣泥面包自己留两个，零食“馅饼”自己留两个，剩余的都撞进枣泥面包的盒子里，正好能都装下。她把属于自己的放到抽屉里藏着，装在枣泥面包盒子里的拿去给成旭海。
　　杨丽羽一路问路，找到省城第一中学，宿舍门口看门的老大爷说，“成老师周末都去进修了，你找他啥事？！”杨丽羽想把这零食给成旭海送去，但这老大爷一副冷漠的样子，感觉不太愿意帮她送，而且……她的东西没封起来，万一被别人拿走两块，成旭海都不知道。
　　杨丽羽看这屋子里有胶水、纸和笔，估计这地方也帮学校的老师收信收包裹。杨丽羽借用纸和笔，在纸上写“一共四块，杨丽羽送”的字样，然后用胶水把盒子没封口的地方封住，再把纸条粘在封口的地方。
　　“我想把这个给成旭海送过去，能让我进去吗？”
　　老大爷看了一眼，也没仔细看啥东西，“先放这儿吧，晚上成老师从进修学院回来了，我让他自己领走就行了。”杨丽羽觉得这样挺好，她还担心这东西提前被室友们看到了，再觊觎里面是什么，趁成旭海不在拆开看看，成旭海是个好脾气，也不跟熟人翻脸，如果东西被室友拆开了，肯定是心疼又无奈。
　　这老大爷板着一张老脸，像是退休了的老教师，但肯定不是退休老教师，退休的老教师不可能来看大门，总之很严肃，应该不会私藏这东西的。
　　杨丽羽把盒子放在桌子显眼的地方，“好的，哎，大爷，问一句，进修学院管饭吗？”
　　老大爷说：“当然管饭了！进修学院进修学院，也相当于是老师工作的地方，那么偏远地方不管饭，你让老师们饿死啊？你什么职业，没同情心啊？”
　　她干笑两声，“商店卖猪肉的。”
　　老大爷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我看也是！”
　　-
　　成旭海今天进修回来的早，一起回来的那位老兄今天话匣子打开了，从进修学院回来的路上，一路叨逼叨个不停，似乎是因为教育部的人没给自己优秀的评分等级，而给了成旭海这个新来的人优秀评分等级，心里很不舒坦，一直在重复成旭海是多么多么的幸运，给成旭海评分的那位一定是一个新来的领导，还不懂怎么评分。
　　除了有几位数学组骨干教师给的是优秀评分外，初一初二的数学老师只有成旭海一个是优秀。年级主任还在全校教师讲评大会上表扬了成旭海，说成旭海在进修学院的听课有效果。这样也就自然而然的说到了和成旭海一起听课的另一位数学老师，很严厉的点名批评这位老师，一起上进修学院，才只是一个及格的评分等级。
　　成旭海听同事老兄唠叨了一路，那话语还不经意的贬低成旭海，这要是换别人，早一拳闷那人脸上了，但成旭海但笑不语，没有谦虚，也没有出言安慰同事。
　　他心里很不舒服。
　　一起回到学校，刚要进宿舍楼，成旭海被学校看门的老大爷叫住，成旭海转身走向老大爷，老大爷手里拿着一个盒子，盒子上面写着枣泥面包。
　　“一个女人给你送来的。杨丽羽，你看看是谁。”老大爷把盒子交到成旭海手上，“说是商店卖猪肉的。”
　　成旭海接过盒子一看，那两行小字，注明“杨丽羽”，成旭海笑笑，“我媳妇儿送来的。”
　　同事总算找到成旭海说话的漏洞了，“你不是说你媳妇儿是在省城中医医院工作的吗？咋变成卖猪肉的了呢？”果然，他就知道，农村来的不能有啥好工作，能让他老婆去商店卖猪肉都不错不错的了。
　　老大爷没理两人，回到看门的小平房里。
　　成旭海见同事盯着他手中的枣泥面包盒子，他没当着同事的面打开看看，开玩笑似的说，“我也不清楚，兼职吧？可能替别人一天。”同事等成旭海上楼的时候，白了一眼，等有时间他听听这农村来的知青讲讲课，他才不信能讲得比他还好！
　　成旭海回寝，三个室友都在补写学案和看课本，成旭海也不去桌子附近打扰他们，躺在自己的床上把枣泥面包的盒子拆开。撕掉小纸条，那盒子就开了，他把盒子倒过来空空，四个小包装的东西掉了出来。
　　两个上面写着“馅饼 凤梨风味”，另外两个上面写着“枣泥面包”。成旭海笑笑，把这四个小东西装回盒子里，明天他带学校去吃，给学生批作业的时候，饿了可以吃一个。
　　想起也有一段时间没见到杨丽羽了，但这段时间他实在太忙，带的两个班级，有时候给学生的作业在学校批不完，他就得拿到寝室里来批作业。室友们没有一个把学生作业带回来批的，要么在学校批完，批不上的第二天就直接发下去，批到的同学算幸运，批不着的自认倒霉。
　　马上要迎来一次期中考试了，年级主任说要看看各个班级的成绩，成绩好的班级，可以给老师年度评分增加两分。
　　其实年度评分没什么奖罚用处，但老师们都成人了，也是有点好斗的比较之心，等年度的年纪大榜出来了，在后面的老师脸上肯定也不好看，第一的老师走路都像个战斗胜利的大公鸡，昂首挺胸，走路带风。
　　成旭海将盒子按照原来的样子折好，放进自己的柜子里。
　　现在杨丽羽在做什么呢？给病人把脉？跟靓姐在澡堂子洗澡？和寝室的室友们唠嗑？
　　成旭海实在想不出来什么，他对她的生活不了解，一点都不了解。
　　此时此刻，杨丽羽坐在寝室的桌子前，将中药医书上原来折叠的书页，整理完笔记的都打开，然后用手用力按按，把书页按平，翻页，再写第二个笔记。
　　整理完两页的笔记，杨丽羽拆开馅饼的小包装，咬了一口馅饼，第二口把馅饼全部吃掉，然后把袋里的残渣也倒进嘴里。
　　好吃~~
　　-
　　“成老师，年级主任叫你！”成旭海吃完午饭回数学组办公室，一个数学组的老师说，“刚才你不在的时候，年级主任让我传话给你，她找你有急事！快去吧！”成旭海端着杯子正喝水，刚和一口水，赶忙把杯子放下，“谢谢啊！”
　　“不客气，你快去吧！”
　　成旭海到年级主任办公室，年级主任正看着什么文件，成旭海来了，敲敲门，年级主任放下文件，把门关上，“快进了，成老师，坐坐坐。”
　　成旭海不知道年级主任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还对他客套起来了？成旭海觉得有猫腻，也跟着年级主任客套，“您是有什么事？我不累，站着就行，您坐吧。”
　　年级主任笑的老脸灿烂，“成老师，恭喜你了。”
　　成旭海心想，恭喜他什么？他来学校工作才两个多月，有什么可恭喜的？对了，上个月发工资的那管事儿的，还少给他一张布票，说查少了忘了拿了，到现在也没给他。
　　年级主任坐回办公桌前，把刚才自己详细阅读的文件推到成旭海面前，“你看看，上次听你课的那位教育部的人，说你的课讲得挺好，想让你出省去别的学校考察考察，学学别的地方好学校老师的教学方式。”
　　成旭海有点惊讶，“让我去？就我一个人？”
　　年级主任高兴的说，“那你还不高兴啊？省城的八所中学里，每个中学出一个老师去，八个老师一路的车费伙食费住宿费，都是教育部给出钱，你什么都免了，而且，回来的老师第二年都变成骨干教师了，如果你明年也能通过骨干的等级测评，你明年也可以教初三了。”
　　成旭海听了是挺高兴，但是什么时候去呢？
　　“怎么样？没问题吧，没问题就签个字吧。然后你今天晚上准备准备，去咱们区副干部家开个小会，就去外省考察学习的你们八个人，副干部告诉你们需要带点啥，注意啥的，你可得认真听了。”年级主任催促成旭海快签字。
　　如果杨丽羽在身边的话，他一定要问一下杨丽羽意见的。因为这文件上没写去考察学习多长时间，他本来就好久好久没见到她了，要是再去个几个月的……可能冬天都过去了。
　　但是年级主任一直催促成旭海，“你犹豫个啥？学校这边新盖了一栋房子，基本竣工了，打算给学校骨干级还没有房子的分过去，但是有的老师嫌离学校远，想等离学校近点的盖完了住那边，这栋房子还没几个达到资格的老师要呢，要是你表现好，就给你也分到里边去。”
　　成旭海一听，眼睛亮了，“大概在哪里？”
　　年级主任顺着窗户随手指了个方向，“就是离学校远点，大概在省城饭点附近吧。”省城饭店附近？那不就是中医医院附近？那不就是杨丽羽附近？虽然离学校这边远了点，但是离杨丽羽单位近啊。
　　如果两人都搬到那里住了，他可以每天上班的时候，顺道送杨丽羽上班，然后自己再去上班，晚上下班的时候，虽然他得去进修学院，但是杨丽羽离得近，下班早，可以独自回住所。而且附近还有卖牛奶的，百货商店离得也不远，那地方多好！
　　“好，我签字。”成旭海拿跟黑笔在文件上签了自己的名字，“我几点去副干部家？有人带我去吗？我找不到地方。”
　　年级主任拍拍成旭海的肩膀，“成老师，好样的，年轻不怕吃苦才是正理儿！你今天下班后，在学校门口等着，一个带头的会带着另外七个老师来找你，你到时候跟他们走就成了。”
　　回到办公室，成旭海的脑海里已经不只是长小草了，小草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
　　他相信，很快，他就可以和丽羽住在一起了，他们很快就会有一个幸福的未来了。
　　到时候如果房子够大，可以把农村的母亲接过来，免得哥哥成旭江去嫂子小玉家，母亲一个人在家，没个人照顾母亲，他也不放心。
　　-
　　下午，杨丽羽正在跟王主任唠嗑，年轻女人依旧是拉扯着孩子财财进来的，“哎，杨医生，今天晚上能来不？”财财跟在母亲身边，一双黑色的小眼睛滴溜溜的，乖乖的样子，比之前撞人时可爱多了。
　　杨丽羽回过神来，“啊，可以吧。”
　　年轻女人看这屋里也没病人，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我看你们医生上午那么忙啊，下午挺闲的。”杨丽羽说，“是啊，但我们闲时也不能出医院，不像你，闲的时候可以在家看孩子，可以带孩子出来溜达。”
　　年轻女人把财财也抱到沙发上，“咱俩工作性质不一样，我一个会计，每个月也就月初月末上班，就忙活那么十来天，况且还有个校对员和整理员，我工作是挺轻松的。”
　　杨丽羽觉得这工作挺好，做会计的工资高，任务还好，关键人老公还是区里的一个小干部。杨丽羽觉得这女人父母应该也不是平常人，说不定也是有点啥本事的。
　　年轻女人瞥见杨丽羽桌子上一张枣泥面包外面包着的纸，她用食指和中指夹过来看看，“哎，杨医生，你喜欢吃枣泥面包啊？我告诉你，咱们医院对面那个，卖牛奶那家的枣泥面包可好吃了，你买那个呗，比这种包装的新鲜，据说是现做的，有时候面包拿出来是热的。”
　　杨丽羽心想，你以为谁都能像你一样买到现做的枣泥面包啊。
　　王主任也一直想吃医院对面那家枣泥面包，听见这话，耳朵尖了，“关键是买不着，有时候起的早了寻思能抢着枣泥面包，没想到人家卖面包的说今天没做枣泥面包，这也太扯了！要买枣泥面包买不着，牛奶也经常买不到，我看我家闺女那小个儿，我都让她尽量总喝牛奶，但这牛奶也不好买啊！！”
　　年轻女人笑笑，“没啥，明天早上我给你们二位送俩枣泥面包，当做是杨医生这么长时间给我们服务的一点心意，不是贿/赂啊不是贿/赂啊，这可得提前说好。”
　　杨丽羽和王主任都很激动，“真的吗？！”她能买到枣泥面包，而且是两个？！
　　年轻女人抬起一条腿交叠到另一条腿上，好看的布鞋上花纹仿佛在张扬着什么，“当然了，我们家总吃枣泥面包，现在都不怎么买了，吃够了都。”
　　杨丽羽和王主任连忙道谢，就等明天早上，他们俩尝尝被吹捧上天的、现做的枣泥面包的味道。
　　-
　　杨丽羽今天吃完饭，就赶紧往医院正厅走，年轻女人在那里等候已久。
　　没见到何师傅，只有一起的那个帮忙的护士。杨丽羽心想，何师傅今天不来，难道是生气了？生谁的气呢？成旭海的气？因为咸鸭蛋的事情？
　　自从上一次给推拿后，真的好久不去推拿了，杨丽羽有时候真就忘了何师傅也跟来推拿的事情。现在觉得没有何师傅似乎也就那么回事儿，她跟何师傅去别人家里，从来不穿着白大褂，那护士倒板板整整的穿着白色的护士服，很忍着的样子。
　　杨丽羽也看不出那护士有没有偷着学，除了给杨丽羽倒杯水，其他时候也就吊儿郎当的，能不工作出来去别人家闲着呆着，哪个护士不乐意？
　　杨丽羽和护士到的时候，那位副干部趴床上准备好了，“快一点啊，我一会儿有客人要见。”杨丽羽本来也米有多慢，毕竟推拿真的应该是男医师干的，她一个女医生说到底也没有多大的力气，尤其是女医师，一会儿就累了，手劲不够推拿肯定不到位的。
　　杨丽羽看护士和年轻女人包括财财都坐在对面，她们都准备好了，杨丽羽沉声，“那我开始了。”
　　成旭海也是在食堂吃完饭出来的，本以为会来早了，因为年级主任跟他说的时间比他到的时候还晚，但成旭海没想到，那七个人和一个领队的早就到了。
　　那六位老师有男有女，四个男的三个女的，岁数比他大一点，但也都很年轻。领队的人没有不耐烦，其中一个倒是不耐烦了，“老兄弟啊，你倒是快点啊，我们都等你呢。”
　　成旭海只好道歉，“主任跟我说的时间是晚点儿的，我还以为我早到了呢，不好意思啊。”那人也没再说什么，领队的人看人齐了，往目的地走。
　　这离目的地可有点远，一行九人走的还慢，不像一个人，成旭海要自己一个人走的话，可比这速度快点，他十分钟做能到了，但按照现在这一行人的速度，估计要一刻钟吧。
　　杨丽羽推拿完后，坐在床边歇着，想起这位病人是个区里的副干部，便问了一句，“我想问下，我们医院得工龄多少的女的才给分房子？”
　　副干部趴在床上没动，闷闷的问了句，“什么房子？你说宿舍？”
　　杨丽羽：“就是你们这种，一家一户的啊。”
　　副干部“哦”了一声，“你看你都说是一家一户的了，这个房子当然就不是给你一个人分的了，你结婚了吧？结婚了你男人单位应该给分啊。”
　　她愣了下，“女的不给分？”年轻女人在旁边笑，“杨医生，你怎么想的啊？男的女的都给分，那这城里分得过来吗？一家那得多少个房子？你父母一套，你一套，你丈夫一套？”
　　杨丽羽才知道自己理解错了，看宿舍有女同事搬出去了说是给分房子了，杨丽羽还真以为是医院给分的房子，原来那话的意思是家里丈夫的单位，给分了房子。
　　她还以为自己的房子能比成旭海的先下来呢，因为她提前工作了一个月，而且医院这边的房子好像比学校的宽松，学校学生每年都在增加，老师也在逐渐增加，一批老教师退休后，新的年轻教师又来了。
　　“我原来，刚来医院的时候，还以为也能给我分呢，看来我一直都理解有误啊。”杨丽羽不好意思的说。
　　她之前还在打算，如果她的房子和成旭海的都下来了，他们住一套，然后另一套房子把老太太和杨美羽接过来，杨美羽在城里能受到好一点的教育，老太太在这边没人跟她争了，老太太戾气可能消点儿，省的老太太每天都寻思，怎么跟人抢山脚下那一堆碎柴火。
　　-
　　成旭海母亲想了能有一个月，最终是想通了，把成旭海邮过来的拿包东西给杨美羽和老太太送过去。虽然那两人不知道成旭海邮东西过来了，她给不给倒也都行，但她还寻思，自己放宽点心，给人家把东西送过去，就当做好人好事吧。
　　成旭海母亲是信佛的，但她不表现出来。每天早上起床睡觉的时候心里默念三声“南无阿弥陀佛”，成旭海母亲接人待事也是和和气气的，不像老太太，一天叽歪什么话都说。成旭海母亲也相信，正是信仰保佑了一家人，把成旭海送到了城里。
　　而她，未来也能去城里。
　　现在她也不指望小玉能给生个孩子了，她现在是发现了，小玉不会生孩子是真的，要不她儿子成旭江怎么还没和小玉有个孩子呢？之前西村那俩傻子疯子还污蔑，俩人说半夜没事闲的听各家墙角，今天说第一家夫妻俩晚上吵架了，第二天说成旭江和小玉新婚夜，成旭江都没敢碰小玉……
　　就西村那俩傻子疯子瞎说，本来该怪道女人头上的事儿，硬是给拐到了成旭江身上，成旭江背这个锅也是冤啊。但那疯子傻子的嘴也不准，偶尔是说过什么真话，但信的人也不多。
　　成旭海母亲坐在门前，长叹一气，也不知现在二儿子和二儿媳妇有没有房子呢，他们有没有同居呢。她还指望，她的贤惠二儿媳能早日让她抱上个大胖孙子呢！
　　成旭海母亲把成旭海邮过来的本子和铅笔用原来的破报纸包好，她也不进人家院子里了，也不在人家院子门口喊两声，她嫌丢人。走到离院子差不多的地方，看到屋里杨美羽和老太太的身影，直接就把破报纸包着的东西扔进院子里，不巧扔进鸡圈里，砸在几只鸡身上，公鸡母鸡都咕咕的叫，老太太吓一跳，以为有人来偷鸡，赶忙去鸡圈看，发现一个纸包。
　　杨美羽也看，那大纸包着的东西正好掉进一堆鸡屎上，杨美羽本来是不想捡的，但看那破纸包露出一点东西，好像是个本，上面还写着她的名字。
　　杨美羽说，“妈，俺姐好像给俺邮东西了。”老太太把那堆东西从鸡屎中捡出来，“你姐干啥玩意，邮个东西都能邮到鸡粪上来。”杨美羽没吱声，拆开外面的东西，还好拿出的及时，里面的东西没有被鸡屎污染。
　　-
　　成旭海跟着一行人总算到了副干部家，副干部的妻子来开门的，年轻的女人，旁边在沙发上坐着的是孩子财财。
　　年轻女人微微一笑，“老王，客人们来了。”
　　副干部听见媳妇儿的声音，把杨丽羽和护士都送出门，“今日麻烦你们了啊，谢谢啊，慢走！”
　　杨丽羽和护士刚出房间门，就看见在沙发上坐着的成旭海。成旭海旁边还有几个人，都穿着干净整齐的深色衣服。紧接着，套上上衣的副干部也出来了，脸上笑意如沐春风，“各位就等了，不好意思。”
　　成旭海一愣，丽羽怎么会从男人房里出来？而且这位男人的妻子还在家！


第37章 过了这三天我们就熟悉了
　　“你在这里？？”成旭海没忍住, 还是问了一句。杨丽羽听了才想起要解释，“啊，给病人推拿的。”顺便把护士推到自己前面来, “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同事，刘护士。”护士还没反应过来, 跟着杨丽羽介绍了下自己，“你好啊, 我是杨医生的同事，一起来给推拿的。”
　　成旭海硬着头皮打了个招呼, 年轻女人很快反应过来，之前就听说杨医生已经结婚了，看来是真的，没想到这么巧, 就在她家碰面了。
　　年轻女人自作主张，笑容得体, “老王，你先跟客人们聊，我和这二位进去谈谈。”副干部点头, “好、好。”
　　年轻女人把杨丽羽和成旭海领进屋里, 关上门, 年轻女人和和气气的跟成旭海说，“我看出来了，二位是一起的吧？”成旭海没吱声, 杨丽羽点头，“他可能是误会了，我是来给外面那位副干部做推拿的。”
　　成旭海脸色稍有缓和，依旧没说话，年轻女人只好出声缓解这尴尬气氛，“杨医生是一个认真的医生，刚开始我们来请杨医生，杨医生还不来呢，我们是三番五次的请啊，最后院长出面才让请动了杨医生，而且杨医生做推拿，我们几个都在旁边看着呢，你还有什么担心的？”
　　杨丽羽说，“成旭海，我有话跟你说，你离近点。”
　　年轻女人顺势也就出了房间，但房间门还开着，她可得在门口观察着点，别出点啥事，能不能两人在再吵起来啊？平时杨医生和谁说话都是轻声细语和和气气的，今天她说话语气有点不对劲，她看出来了，所以虽然在客厅里，但还得耳朵尖点，留意着这边的。
　　护士在外面等着，年轻女人走过去，拉着护士的手，“这么多天真是麻烦你们了，我今天也没想到能让他们有这么大的误会，幸好有你在旁边陪着，能好说话一点。”
　　护士点头，“其实何师傅来陪着也行，毕竟何师傅一看就是个正经儿人，但何师傅最近有事忙着，不愿意动弹了，就让我一个人跟着杨医生来了。”
　　屋内，杨丽羽抱胸贴墙站着，态度也不好，“我说过了，我来给人推拿，你有什么好生气的呢？”成旭海走过去，两臂一伸，抱住杨丽羽，他喃喃道，“我吃醋了。”
　　杨丽羽推开他，“吃醋？你懂什么叫吃醋吗？你就是误会了，我不管，我走了，我不听你解释！”她装作转身就要走，成旭海连忙拉住成旭海，“丽羽，不生气不生气……我就是很担心你。”杨丽羽知道成旭海就是敦厚率真的人，尤其是对自家人，也不会把想说的话憋着不说。
　　她留住步子，“那你来这里干什么？”好久没见面了，一见面就是在别人家，真是尴尬。
　　成旭海想起忘了跟她说了，他要出去培训去了，“我跟几个老师来这里听听副干部说说什么注意事项，过段时间，不，过几天吧，我们就出省培训了，可能要几个月吧，去周围这几个省里的中学学习学习，互相交流。”
　　杨丽羽一听，又要好久好久看不见他了！自己这段小恋爱谈得还真是艰难啊。
　　“不过你别急，本来我那边的房子得是至少两三年才给分的，但是年级主任今天跟我说，如果学习回来后，通过了骨干教师考核测评，我们学校明年年初分的房子，肯定有我一套。”成旭海迫不及待的说。
　　杨丽羽疑惑的问：“骨干教师考核测评？奇怪，那么多老师，为什么选你出省学习啊？”
　　成旭海把自己在学校和进修学院的表现都说了，包括年级主任的表扬和同事的抱怨，他一并都说了，打算听听她的赞扬。不过杨丽羽只是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没再说别的。
　　外面的老师们还在等着成旭海，成旭海出来了副干部才能讲话。杨丽羽匆匆和成旭海道别，拥抱一下，杨丽羽在前，成旭海在后，一前一后的出了屋子。
　　年轻女人看两人神色正常，没什么事儿，她的心才放下。
　　杨丽羽和护士出门，年轻女人歉意的说，“真不好意思啊，明早我给你们送过去点枣泥面包，杨医生，今天早上我给你和王主任的枣泥面包，你觉得好吃的话我明天早上再给你送点过去，啊，还有给你也送点。”
　　杨丽羽的枣泥面包放在办公室里还没吃呢，打算在办公室饿了的时候再解决。一听女人又要给自己送枣泥面包，杨丽羽内心是高兴的，嘴上不能表现的太明显，于是有些客套，“没事，麻烦你了，今天的还没吃的，正好没赶上晚饭，打算晚上一会儿尝尝呢。”
　　年轻女人倒是无所谓的样子，她丈夫认识那家卖牛奶和枣泥面包的人，她只要提前一天打个招呼，那人就能给留一点面包或者牛奶，也不用她早起去抢面包抢牛奶。
　　护士也高兴的说：“真的吗？太好了，我还没吃过那个枣泥面包呢，谢谢！”枣泥面包还没送到手上呢，她就谢个不停，杨丽羽拉了拉护士的手臂，轻声道：“天色不早，我们该走了。”
　　-
　　杨丽羽今天被排的是晚班，晚上的其实病人已经很少了，杨丽羽是值班医生，内科一共就两个值班医生，另一个值班医生离杨丽羽办公室很远，在走廊拐角的那个办公室里。
　　杨丽羽虽然工作有三个月了，在这医院见面多了见面少了基本也都认识了，但因为她和另一位值班医生办公室实在太远，杨丽羽几乎没和对方刚见过面，亦或是见过面也没有一丁点的印象。
　　杨丽羽寻思反正还有一位值班医生，就应着一起回来的护士，还没进医院的门呢，转身就去员工食堂了。
　　这么晚了，再不吃晚饭可真就没了啊！
　　杨丽羽跟小护士都打了菜，小护士不急不慢的吃着，杨丽羽却火急火燎的吃着。小护士放下筷子，手里拿着半个花卷，看她，“杨医生，你是不是太着急了？”杨丽羽能不着急吗？这可是她值班时间，她出来吃完饭，等下要是又被院长知道了，院长不一定怎么说呢！
　　杨丽羽喝完一口稀粥，“今天我值班啊！”
　　小护士对杨丽羽挺疑惑的，“我知道啊，我今天值班啊。”
　　杨丽羽觉得这个小护士，肯定是经常在晚上值班的时候出来吃个饭啥的，偷摸出来吃饭都一点不着急的，胆子还挺大。
　　不过也正常，多数医生护士都没有被院长抓着过，有什么可着急的，他们根本不担心，因为院长多数时间都在办公室里忙活着，要么就是在家里，反正院长有大事要做，哪里有时间来管他们呢？要不是上次那年轻女人来找院长，院长可能永远都不知道这事儿。
　　杨丽羽一想，自己的心也就放下了。
　　但她右眼皮总跳，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杨丽羽还是有点担心。
　　她是吃完了，可也得等等一起来的护士，关键这位护士真的是不急不慢的，杨丽羽着急了，小声提醒了句，“你能不能稍微快点？我右眼皮总跳，我担心……”
　　护士喝粥的时候点头，把盘子里最后一块土豆扒拉到粥里，就着粥的米汤吃了，放下盘子打个饱嗝，“我也吃完了。”两人送盘子的时候，护士还说呢，“你担心个啥啊？唉哟，杨医生，我在这医院的时间比你都长，我晚上值班的时候天天这样，都没事，你担心什么啊？”
　　杨丽羽不知道该回什么，一人走在前头。
　　护士追上杨丽羽，“哎呀，杨医生，你说咱们从副干部家回来，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啊？就算咱们在这里吃了饭，医院值班的人也没看见，谁知道咱们已经回来了呀？要是有人问，咱们就说才回来呗。”杨丽羽一想也是，自己怎么这么笨，居然没想到这一点。
　　拿这件事当做搪塞的借口，再好不过。
　　杨丽羽也放缓了步伐，出门碰见那看门的老大爷，老大爷笑呵呵的，“闺女哟，慢走哟，下次记得早点来吃饭啊！”杨丽羽和护士出食堂的时候，食堂里的确没有其他人吃饭了，就连一直盯着送餐盘的人都走了。
　　护士跟杨丽羽上楼，刚到二楼的时候，护士忽然问，“杨医生，你是不是在二层？跟王主任一个屋儿的吧？”杨丽羽点头，护士眨眨眼，“我四楼的，何师傅应该现在已经走了，我今天晚上值不值班没啥事，等下我来找你玩啊。”
　　杨丽羽右眼皮跳跳跳，“别了。”她也不会玩啥，这年代能玩的她也没听说过，怕扫了人家的兴致。
　　护士嘟了嘟嘴，卖萌，“杨医生你还真是严肃，那我可不来找你了，我就跟同楼层的玩好了，找你还得上楼下楼的，还麻烦。”杨丽羽嗯了一声，“我不送你了啊。”护士哦了一声，继续往楼上走，杨丽羽看护士往楼上走了，自己才顺着二楼楼梯口回来。
　　王主任今天不值班，门口也没有值班的护士，但杨丽羽远远的一看，灯是亮着的，门是开着灯。
　　难道王主任今天走的时间没关灯？不可能，王主任不值班的话，那就是正常下班，正常下班的时间外面的天还是亮着的，根本不需要开灯。而且医院有规定，医生的办公室里，最后一个走的要关灯关门，每个楼层都有一两个白天管楼层秩序、晚上巡逻的警卫，如果办公室里没有人，巡逻的警卫看见了就会直接把灯关上。
　　但是现在，灯开着，门开着。
　　杨丽羽还没走近，就有点害怕。一直跳着的右眼皮终于停下来了，杨丽羽深吸口气，从正面走近办公室。
　　她的办公桌前坐着一个穿白大褂的人，但是那人留着很长的头发，中分，头发还没扎起来，那人低着头，两只胳膊肘放在桌面上，脑袋低着，也不知道是伏在桌面上睡着了，还是在那低头看书。杨丽羽有点害怕，这人不能是穿了她挂在墙壁上的白大褂吧？会不会是白天某个受气的病人？
　　不能，这个医院的医患关系很好的，哪有病人大半夜来就为了吓唬医生？找她报仇？她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呀。
　　杨丽羽在门口徘徊了两次，没有进屋的打算，但是她至少得把这人给赶走啊。
　　这徘徊的两次，杨丽红还看见了自己的办公桌上有一个空着的枣泥面包的袋子，杨丽羽的心咯噔一下，完了，她的面包也让着怪人吃了。
　　杨丽羽怕自己和人家正面起冲突，她鸟悄的往楼梯口走，警卫员一般在楼层的楼梯口处，果然，警卫员在那站着。
　　“我办公室有个奇怪的人，麻烦你来看一下。”
　　杨丽羽路过拐角的内科医生室，那个屋子是黑着的，关灯关门。
　　警卫员跟着杨丽羽走，杨丽羽忽然想起什么，回身说，“我想起来了，那位好像也是值班医生，不好意思，不用跟我来了，我忘记了啊。”警卫员皱了皱眉头，“没事，你走吧，我当是巡逻了，要是你进屋觉得那人还是可疑，你就叫一声，我马上进屋降服他！”
　　杨丽羽鸟悄的进屋，脚步轻轻的，在门旁边看见自己的白大褂完好无损的挂在那里，杨丽羽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她的白大褂。再抬头去看办公桌前那人，那人依旧是低着头，杨丽羽松了一口气，小声道，“你也是值般医生吧？”
　　对方闻声，突然合上书抬起头，杨丽羽心一惊，对方好像很生气的样子，她差点就被吓得喊出来了。
　　“你是杨丽羽？你怎么才回来？你上哪里去了？刚才的五六个病人都是我给看的病写的药方，你今天也值般，你干什么去了？？”女人一副质问的语气，在她说话的时候，长头发也在不停的甩动。
　　杨丽羽看清，这不是她之前总在洗手间碰着的那抠牙大姐吗？两个月不见，头发留这么长了，她一时间还没认出来。
　　杨丽羽松了一口气，“我奉院长之命，每星期定期给一个病人去家里推拿，本来何师傅之前都是跟我一起去的，今天没去，我是和何师傅的帮手护士一起去的。”
　　杨丽羽也才知道，没想到这位大姐就是跟她一起值班的那位“从未谋面”的在拐角办公室的内科医生啊！杨丽羽还觉得挺有缘分。
　　那女人的气依旧没下去，两个内科医生的值班，变成她一个人值班了！
　　杨丽羽穿上白大褂，坐到王主任的位子上，“我这不是回来了嘛，我回来了啊，啊对了，大姐，你咋在这里呢？”她不是应该在拐角那个办公室吗？怎么还来她办公室了？
　　那女人摩挲了两下自己的嘴，“哟，大妹子，是你啊，我才认出来。”杨丽羽一脸黑线，这反射弧还真够长的。杨丽羽笑容满面，“是啊，大姐，我也觉得有缘啊，正经挺长时间没见到你了，头发留这么长了，咋不扎起来呢，多热？”
　　那女人挠了挠脑袋，“都啥天气了，热啥热。”秋天都快过去了，再有两三周就入冬了，长头发保暖啊。
　　杨丽羽陪着干笑，“那行，今天真是麻烦大姐了啊。”她忽然又一次的瞥见自己办公桌上的枣泥面包的空袋子，杨丽羽心疼自己的枣泥面包，果然好吃的都不能放到办公室里，万一谁进来给拿走了她都不知道！
　　而且这枣泥面包，还是副干部的媳妇儿特意给她和王主任买的，王主任白天就着决明子的水把枣泥面包给消化了，杨丽羽没舍得吃才留到晚上，寻思晚上值班，没有病人的时候多无聊，吃个枣泥面包就不寂寞了。没想到就在她不在的时候，这个枣泥面包就被别人吃了。
　　女人顺着杨丽羽的视线看过去，杨丽羽在看枣泥面包的空袋子，女人也目不转睛的看着空袋子，“一个空袋子，有啥好看的？”仿佛此刻都忘记吃得是杨丽羽的面包，一点罪恶感都没有。
　　杨丽羽内心抽噎了一下，微笑，“我真的好想吃那个面包啊。”女人愣了下，想起点什么，跟杨丽羽解释道：“我看你这面包也不咋好吃，晚上我这不值班嘛，哪来功夫去吃完饭，你不在，我要是也走了病人来了咋整？我刚才饿了就把这面包吃了，不咋好吃，你说呢？”
　　杨丽羽听女人这一套说得流畅，说的有板有眼有理有据，她真是无从反驳。
　　偷吃别人面包，在别人不在的时候动别人的东西，真的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吗？
　　其实女人是自己在拐角办公室里，那办公室离厕所近，她听说一个新来的医生跟她一起值班，就去找那个医生了，寻思正好两个人有话说，不至于她一个人在自己的破办公室里闻着洗手间的味道。
　　结果到了办公室，发现这办公室两张桌子，好啊，一人一张嘛，过完今晚再说。结果她刚坐下，屁股还没坐热，涌进来好几个病人，都说是来复查的，她也没办法，杨丽羽没回来，她就给人看了，送走这几个病人，她就有点饿了，正好杨丽羽这办公室地下有个箱子，她脚踢到那个箱子，弯腰一看，呵！是一个大面包！反正城里的面包也贵不到哪去，大不了等杨丽羽回来，再给她买一个就是了。
　　两三下吃完了一个面包，刚打开杨丽羽放在桌子上的医术，还没等开始装文静的，杨丽羽就进来了。
　　“行了，大妹子，不就是一个面包嘛？我明天再给你买一个！”女人本来的打算就是借面包吃的，虽然都是同事，但要是谁真的拿了谁的东西，大家心里其实都过意不去。
　　杨丽羽：“这个面包是在咱们医院对面的那个卖牛奶的地方买的，叫枣泥面包。”杨丽羽心想，看来你还不知道这面包的厉害，这现做的枣泥面包怎么能是普通的面包？吃了我的枣泥面包，拿着不易得的东西不当回事，还说不咋好吃……
　　女人无所谓的耸耸肩，“行行行，我知道，明天早上给你拿来一个，行吧？”
　　杨丽羽装作很高兴的样子，“真的吗？！”那女人眉头拧成麻杆，就一个面包能多贵啊，她这么高兴干什么？这跟个农村人似的傻女人，应该不能有啥阴谋吧？她觉着那面包是着实普通，总不能是天价面包吧。
　　“行，枣泥面包，我记住了啊。”
　　晚上十点一刻钟，进来两个病人，两个值班医生一人负责一个，杨丽羽负责的那个感冒得严重，杨丽羽一给他把脉，那人就一直咳嗽个不停，杨丽羽都不敢问他话了，因为杨丽羽一问他话，那人偏过来脑袋，一边咳嗽一边跟她说，“我觉得还好……”
　　杨丽羽给病人开完药，送走那病人，她去拿毛巾蘸水盆里的水擦擦手，那病人还发高烧，体温都快烫到杨丽羽了。杨丽羽好不容易给开了药方，那人眼睛一眨一眨，“我要西药。”
　　你要西药来什么中医医院！本来晚上值班的医生就少，今天还恰好赶上杨丽羽这个纯正老中医给看病开药，她连某些西药药品上的名字都认不全，一堆字母她都不认识，还让她给开西药？也不怕毒死啊。
　　旁边的女人把自己的病人送走给杨丽羽的病人开的西药，病人拿着自己的药开心的走了。
　　杨丽羽看那女人半天，“你中药西药都会开啊？”女人舔舔嘴唇，刚才跟两个病人说一堆话，嘴巴好干，“我？我当然是会中药了，西药会点简单的，但你都说了他就是感冒和发烧，我就给他开个简单的退烧的西药了。”
　　-
　　翌日，杨丽羽起了个大早，她刷完牙洗完脸，用梳子梳了几下头发，下了楼，站在宿舍楼的门口看。看什么呢？看对面卖牛奶的那家店铺。
　　每天早上杨丽羽起来的时候，店铺前基本都没人了。因为要买牛奶和枣泥面包，必须得早起。一般杨丽羽正常起床的时间，枣泥面包和牛奶早卖没了。有的人家有婴儿，家里的爷爷奶奶一大早就早起去给孙子孙女排队买牛奶，小孩子长身体正需要补钙呢。
　　但那家的枣泥面包，卖的比牛奶还快。
　　杨丽羽看那么长的队伍，都快排到医院这边了，也不知道那家铺子的牛奶和面包还剩多少了。
　　她站在宿舍楼的门口，往外探头瞅，看见昨天一起值班的那位大姐，大姐刚起来，披头散发的拿着牙签在一本正经的抠牙，也不担心前面有多少人，她觉得自己起得够早的了，昨天回寝室听室友们说这面包卖的快，她可是起了个大早，天刚亮没多久就起来了，没想到下楼也这么多人了。
　　前面的人有只买牛奶的，也有只买枣泥面包的，多数人好不容易赶上能买到了，既买了牛奶又买了枣泥面包，高高兴兴的两手拎着东西回去了。
　　女人眼看就要到自己了，掏出钱准备好，结果到自己这里，卖枣泥面包的妇女说：“今天供应完毕，就这么多，枣泥面包没有了，牛奶还有一些，要牛奶的可以留下。”
　　那女人气得吹胡子瞪眼，“我看你那屋里好像还有面包啊，咋的，不卖啊？”卖枣泥面包的妇女没理这女人，给后面要买牛奶的收钱接牛奶。
　　买牛奶的人提醒她，“这有啥疑问，我天天给我小孙子买牛奶，天天都能看见没买着面包的，面包每天一百二十个，供应完了就是没了，你管人家屋里还有没有，人家有是自己留着吃的。”
　　卖牛奶的妇女收了钱，把接好的牛奶在袋子上面打个结，递过去，顺便大喊一声：“今天枣泥面包供应完毕！买牛奶的可以留下来！”女人看着屋里的还有两个枣泥面包，狠狠的白了卖牛奶的妇女一眼，那妇女冷笑着说，“你瞪我也没用，每天一百二十个，这是规矩。”
　　听见卖牛奶的妇女的喊声，后面的队伍散了一半，但还有买牛奶的赶紧跟了上来。
　　这女人还在想，牛奶面包卖的都快，而且牛奶价格就比面包便宜一点，要不给杨丽羽买袋牛奶得了。等她想好了，打算买牛奶的时候——
　　那卖牛奶的妇女手速也是快，把最后的一点牛奶卖完了，等这女人刚转身，又喊一声：“今天牛奶供应完毕，没有买到的明天再来啊！”后面还有刚来的要买牛奶，脚还没站稳牛奶就卖没了，没办法，叹息一声。
　　这女人气得直跳脚，什么东西卖的这么快？这枣泥面包她也没尝出什么门道来，跟百货商店卖的面包有啥两样？比百货商店的面包贵还卖的快，那牛奶也是，不加盐不加烫的，还不比饭点的豆浆好喝，每天都有人抢着买。什么给小孙子喝，牛奶跟豆浆都有营养，喝啥不一样？还至于天刚亮就起来排长队买牛奶？
　　杨丽羽回宿舍取自己的红双喜的碗，打算今天早点去食堂吃早饭，早点到医院，还能整理一下桌面什么的。
　　杨丽羽拿着碗进食堂，这回是先去接了一碗兑得很稀的豆浆，空腹喝了一碗豆浆，她这碗挺大，这一碗豆浆下肚，她已经半饱了。不过这豆浆还是水多，她早上起来没喝水，就当是补充水了。
　　杨丽羽取了个餐盘在窗口打饭，打完饭找个地方坐着，刚吃两口，那个女人也端着餐盘来了，“大妹子，不好意思，今天没买着，我哪儿知道你那枣泥面包那么金贵啊……”早知道我都不吃了，饿死也不吃了！
　　杨丽羽低头吃饭，没说话。
　　那女人也低头吃饭，等杨丽羽吃完快端着餐盘走的时候，那女人又拉住她，“不好意思啊，我明天早上再起早点，再给你买啊。”昨天这女人一副“面包什么好玩意啊难吃死了我给你再买一个”的态度，今天没买到面包，马上变了态度。
　　杨丽羽声音平缓，也听不出喜怒，主要是让她知道那个面包她也是好不容易得来的就行了，“没事，我今天还有一个枣泥面包，不用你给我买了。”
　　那女人惊讶，“啥？大妹子，我早上起来的挺早，我没看着你来排队买面包啊！”
　　杨丽羽说：“我的确没起来买面包，我找朋友带的，不行吗？”那女人连说了三个行，看来这大妹子自己有后门啊，指不定卖面包妇女，那屋里留着的俩枣泥面包就是给杨丽羽留的，杨丽羽可能是认识那妇女。
　　等到快晌午的时候，穿着开裆裤的财财先跑了进来，小手里拎着一个枣泥面包，跑到杨丽羽身边，塞给杨丽羽就往出跑。站在门口的年轻女人笑着说：“财财懂事了，知道给杨医生买东西了，下次送东西的时候，财财要说‘财财给姐姐买东西啦’，不能直接把东西塞给人家就跑，这么不礼貌，知道不？”
　　杨丽羽把面包放进脚底下的箱子里，年轻女人领着小男孩进来，“昨天的事不好意思了啊，要不下次还是叫上何师傅吧。”杨丽羽觉得何师傅其实就是个打酱油的，可有可无，之前就是怕被别人看到说闲话，主要是怕成旭海误会，反正昨天已经误会过了，也误会疑虑解除了，以后带不带何师傅已经不重要了。
　　“不用了，何师傅忙，那就别叫她了，我和那位护士去就好了。”
　　年轻女人点头，“也行，反正你也会针灸，要是我家老王哪天又改针灸了，你也能行。”杨丽羽喜欢别人肯定自己的医术，“好的，没有问题，谢谢你的面包。 ”
　　-
　　成旭海和一行人坐上了开往南方城市的绿皮小火车，听说路程还挺远的，可不是农村到城里的半天车程，而是三天两夜的车程。
　　一行的老师们都带了不少干粮面包，成旭海只是买了杨丽羽曾经给他买过的“馅饼”和“枣泥面包”。这种小包装的比较好保存，他也担心大的面包吃不了再坏掉。领队的老师给每人都发了一盒方便面条，面条都是煮熟的，卤子都装在一个小袋里，火车上有持续的开水，因为这种方便面条都是学校给煮过熟的，卤子也不好保存，所以领队就给每个老师只带了一份。
　　成旭海怕面条坏掉，早上坐火车找到自己的床铺，等安置好自己的行李和背包，快到中午就去拿着大碗把坨了的面条倒在碗里，再倒点开水泡一泡，把面条泡开，再把开水倒掉，把凉了的卤子倒进温热的面条里，拌好面条就开吃。
　　其他的老师也等不及了，闻着成旭海吃面条的味道挺香，大家本来有人说要留着晚上吃的，结果也跟着成旭海中午就吃了，按照成旭海的做法，热一下面条拌上开吃。
　　成旭海也没吃过这种面条，不是不能吃，只是他不喜欢吃。当初他上火车的时候，母亲还说要给他带点菜，一个小碗里装点菜，比如土豆木耳蘑菇什么的，做好的菜放在小碗里盖上，等到了火车上要吃的时候，拿个更大一点的小盆接满热水，把小碗放进盆里，十多分钟，菜就能变热了，虽然不是新菜做出来烫嘴的那种热，但也是温热的了，不至于吃冷菜，再坏了肚子。
　　当时成旭海吃那个菜，菜还是有点凉的，而且也不怎么好吃。他怕这面条隔久了也坏了，就第一个先吃了面条。
　　几个老师都在正数第五节车厢里，都是硬卧，但是前后上下都是一起去外省的老师，大家聊天聊着聊着也就熟悉了。在火车上没什么事情可做，也不能开窗户，大家要么做床上要么做车厢上的小椅子上，几个男老师围在一圈唠嗑。
　　“你们谁还没结婚，举手瞧瞧！”领班的人坐在床铺上，对面的床就是成旭海。
　　他打上火车以来，一双眼睛就基本一直盯着成旭海。他看这几个老师里头，就成旭海好像是最年轻的，这里头最高的，最好看的，他觉得成旭海应该没结婚，刚来当老师，房子还没有呢。
　　没有一个人举手，成旭海在对面下铺也在看别人。
　　领班的人看向成旭海，一脸惊讶，“唉哟，兄弟，你结婚了嘛？”还没等成旭海说话，旁边的几个老师赶紧替成旭海说道，“唉哟喂，你咋能说人家成旭海呢？那天去副干部家，你连人家媳妇儿都见过了，还说人家没结婚？”
　　另外的几个老师也说，“是啊，当时差点闹出点误会的，后来才知道……”
　　领班的人拍拍手，几个老师闭上了嘴，他认真的说，“我进门就去洗手间了，我没看着，要不我能问么？”其他的老师打趣道，“是啊，领班记性不好，就说自己去洗手间了，你又不是一进门就去了，你至少也看见了一眼。”
　　看见了一眼么？领班的人也没啥印象。
　　那个护士？好像有个女的是穿白衣服的，护士装，也确实像个护士。
　　成旭海听了大家说的，笑，但还是盘着腿坐在床铺上看数学教案。
　　“哎，成旭海老师，成旭海老师？”有人叫他，“你也忒认真了吧？都在火车上呢，还没到咱要学习的时候呢，这么认真干啥？整的我们一脸茫然，以为你都坐定要成佛了。”
　　成旭海把教案放下，爽朗的笑了几声，“我不知道跟大家说啥啊？我跟不熟，没话说啊。”一个坐在小椅子上的男老师过来，一屁股坐到成旭海床铺上，“成旭海啊，你说大家谁跟谁熟啊？咋能没话说呢，你放心，等这火车上的三天两夜过了，大家不就熟了嘛？”
　　成旭海点头，“对，大家彼此还能有个照应。”
　　“哎对对，还是成老师能开窍啊！”几个男老师笑，“以后有时间就可以一起备课，咱可都是各个中学□□的老师，咱们回去可就是那什么骨干级别的教师了。”
　　“介绍一下啊，大家都哪个学校的？我先来，我南街中学的，教数学的。”
　　成旭海紧跟着说：“好巧，我也是教数学的，省城第一中学的。”
　　“南北大路中学物理老师。”
　　“第二中学的化学老师。”
　　“我是教语文的。”旁边的女老师们也都过来了，纷纷介绍自己。
　　……
　　晚上成旭海吃了点饼干垫垫肚子，这火车上有卖饭的，每到中午晚上的时候，火车上的工作人员就推着个小车来卖饭，有的同事还看了一眼，说是有土豆茄子的，小菜就是咸菜，也有卖饼的，说是带肉的馅饼，但估计里面的肉也是一点点的肉沫。
　　顺便问一下价格，价格也真是让人咂舌，据说馅饼比省城饭店卖的还贵，盒饭就一个菜一个咸菜，那几口的米饭，也比省城饭点一菜一汤加一碗米饭还贵。
　　来的一行人没有在火车上买现成的饭的，多数都是带好的。中途有火车到站，几个人就赶紧出车厢买点干粮再回来，省着在火车上花这冤枉钱。
　　成旭海在火车上的三天两宿基本都在温习学案，他还把在进修学院，领讲老师说的他觉得好的，有意义的内容都整理下来，留着有时间参考看看。
　　随着一声轰鸣，火车到站了，这一次，是终点站，目的地。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打算两人赶紧同居的，真的没想要得先把成旭海送走（画圈圈委屈），不过大概后天，成旭海的房子肯定下来了，杨丽羽先住进去，等成旭海突然回来，杨丽羽会不会很惊喜呢？！


第38章 同居的第一天……
　　几个人早就收拾好东西了, 领队的人看大家也都准备好了，等车厢的门一开，第一个下去, 在车厢外面等他们。
　　成旭海是这一行人里最后一个出车厢的，他还看了下自己的东西有没有落下，看下大家的床铺上有没有什么落下的东西, 好在没有人丢三落四的，成旭海提着自己的行李包走出车厢。
　　刚出车厢, 成旭海第一感觉就是这火车站跟原来城市的没啥不同，一样拥挤, 人声嘈杂。
　　八个老师都没来过这地方，领队的那位来过一次，对这地方略有熟悉。从衣兜里摸出一张写着地址的小纸，心里默念一遍地址, 然后把小纸条又塞回衣兜里，对后面的八个人喊道, “都跟紧了！千万别走散啊！要是走散了就去说的学校求助！”
　　成旭海走在最后面，一个在火车上总和成旭海唠嗑的哥们，本来是走在前面的, 看见成旭海在最后面呢, 回头等成旭海片刻, 等成旭海走过来了，他跟成旭海并肩走着：“成旭海，你咋总最后出来呢？把你落下可咋办？走, 跟我在前面走去。”
　　成旭海不喜欢与别人不同，但其实这次能从省城第一中学那么多老师中考核出来，不仅是他的能力，也有年级主任老师对他的看重。
　　走在前面，后面的人看着，他总觉得有点不自在，还不如走在后面，就算走的慢了一点，也不至于有点小动作别人就好奇盯着看。
　　“别了，兄弟，我看看大家有没有什么东西掉的，我能帮忙捡捡，要是我走前面，大家东西掉了可咋整。”成旭海开玩笑似的说，“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成旭海。”
　　“我叫王彰，成旭海老兄，你可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儿，那我就跟你一起走后面吧。”
　　成旭海笑笑，算是回应。
　　领队的人走了好半天才走出火车站，成旭海估计这绕的两圈有走错路的嫌疑，一般来说火车站应该不止一个门，领队的人连续绕了几圈，肯定是想从原定的那个门出来，没想到找了两圈才找到。
　　外面天色的帷幕已经降了下来，有的女老师不太乐意了，“领队的呀，咱快点走行不？别一会儿都晚上该睡觉了，咱还离那地方十万八千里呢！”领队的人带一行人出了火车站，天色确实晚了，但他们必须得到学校的宿舍里，因为在外面也没地方住。
　　走到一个公交站点，领队的人看看站牌，没错，从兜里摸出一个公交车的月票本，数出九张月票撕下来，自己留一张，剩下的一人发一张，然后把乘车的月票本又收好。
　　“人家学校特意给邮寄过来的，都给咱们安排好了，坐公交车去，下车站点附近就是。”领队的人解释道。
　　成旭海也拿了一张票，王彰站在成旭海后头排队，王彰是最后一个。
　　公交车一会儿就来了，几个人交票上车，已经是挺晚的时间了，所以公交车上的人也不多，还有几个座位，领班的先占了个座，后面上来的几人也都找了个座位。一共只有五个座位，九个人，注定四个是没有座位的。
　　成旭海在靠门的地方找到扶手，站在靠门的地方，王彰跟成旭海站一起，“成旭海老兄，我能不能请你下次，跟我一起在前面，你说你这后上车算啥啊，走了半天了连个座儿都没有，他们先上车的都有。”成旭海微笑回应，“没事，我不累。”
　　王彰表面笑呵呵的，心里却是白了成旭海一眼，怂包，跟谁装呢？
　　下了公交车，果然附近有几个小楼，这几个小楼像是连在一起的，被用破栅栏圈在一起。
　　领队的人站在站点旁边，远观那几个小楼，呵了一口气，“你们看看人家，看看人家这教育，跟咱的就是不一样！多么重视教育，你们看看，那两个是教学楼，旁边那个是学生宿舍楼，最右边那个是教工宿舍楼，看后面那隐隐约约的那个好像有个小平房似的，那是学校的食堂。”
　　王彰见领队人这么了解，忽然说：“领队，你来过这里啊？”领队人很自豪的点点头，又装作很不在意的说，“去年来过一次。”
　　王彰笑，“老兄，你去年来过，刚才你带我们在火车站找出口还那么费劲……哈哈。”领队人没理会王彰，天色已晚，谁还有时间跟他废话，于是，带着一行人往学校走。
　　成旭海拍了拍愣在原地的王彰，王彰置气的甩甩袖子，“什么玩意儿啊？开个玩笑而已啊！”
　　成旭海见王彰没走，他得等王彰一起走呢，“走吧，一会儿我们再走丢了。”
　　王彰眼看那一小堆的人影要在眼前消失不见，拉着成旭海去追那一行人。
　　-
　　“唉哟喂，大妹子，你咋这么奢侈呢，你到底有啥路子？告诉告诉我呗，咋总有人给你送枣泥面包呢？”又轮到了杨丽羽和抠牙大姐值班，大姐这回在王主任的办公桌前捯饬，“老王这里咋啥都没有呢，都不会买点零食垫垫肚子？”
　　杨丽羽把空了的枣泥面包袋推到桌角上，还好她在这位大姐来之前就把自己的枣泥面包吃了，不然这枣泥面包是不能幸存了。
　　“王主任啊，他闺女明年上学，王主任给他闺女攒钱呢。”杨丽羽吃完面包喝两口水把面包顺下去，“今天晚上咋没有病人呢？”
　　抠牙大姐这次是把自己的红双喜水杯也拿来了，她漱漱嘴，说：“这个点儿啊，现在是吃饭点，你等一会儿的，肯定有来复查的，我就不信了。”
　　杨丽羽觉得可能今天就是人少的一天，上午也是没有什么病人的，王主任眼睛不舒服下午就请病假回家了，她一个人也能忙得过来，看来今天的病人真的不多啊。
　　抠牙大姐盯着杨丽羽桌角的枣泥面包的口袋，越看越觉得自己肚子在唱歌，“大妹子啊大妹子，你饿不？”杨丽羽刚吃完一个枣泥面包，她已经不饿了。
　　上回是这位抠牙大姐值班没赶上吃饭，其实值班医生不允许去食堂吃完饭的，基本都是吃点什么东西垫垫肚子，这回杨丽羽倒直接没去吃晚饭，因为今天那位副干部不需要她给推拿。
　　“你饿就去吃饭吧，这里我一个人可以的。”杨丽羽没有病人，翻着医书，打算歇一会儿开始整理中药笔记。
　　抠牙大姐笑笑，“大妹子你真是好人啊，那我先下楼吃顿饭去，再不吃一会儿就没了，你在这儿看一会儿啊，要是有人来的问的话，你就说……你就说我在女厕所，我拉肚子了。”杨丽羽觉得这种谎压根不用撒，因为一般不会有人来问的。
　　“行，你去吧。”
　　抠牙大姐刚走没到一刻钟呢，药方的小护士拿着几个小碗过来了，“呀，杨医生，有没有时间？”杨丽羽认识这小护士，之前财财那小孩给她撞倒，就是这位护士扶的她，还为她说话呢。
　　杨丽羽看那小护士一手拿着一个三根木棍撑起的守宫，当个扇子在那呼扇呢。
　　“杨医生，你是懂冷敷热敷的，你说这些刚摘的药材，能不能直接捻成末往身上贴啊？”杨丽羽看药碾子和那小碗里装一些中草药，又看向她手里拿的那只干瘪的守宫，这只守宫算是比较大的了，“你用守宫干什么？”
　　小护士不好意思的把自己那“扇子”放下，“哎呀，药方好久没来这个了，新来的，我看着新鲜，拿出来玩玩嘛。听说古代给活得壁虎喂朱砂，再把壁虎捻成粉末，给女人涂抹在手臂上一点，可以当守宫砂用的。”
　　杨丽羽笑，“这只又黑又干瘪而且已经死了的，只能入药了，你拿来干什么？要是被药方的长辈看见了，你不会挨骂吗？”小护士调皮的吐舌头，“什么挨骂啦，他们都已经回家了，我这就给送回去。”
　　过了一会儿，小护士又回来了，搬个板凳坐在杨丽羽身边，用药碾子和小棒在药碗里一顿乱怼，“我妈啊，中风翻了，脚那个地方有点肿，我在想给她整点什么东西抹抹，不知道能不能好啊。”
　　杨丽羽说：“那确实应该用守宫。”
　　“什么？”
　　“守宫确实有治疗中风的作用。”
　　小护士笑嘻嘻的，“算啦，我妈不想用动物那些，普通草药弄点就好了，而且那只守宫挺珍贵的，挺大的，我在咱们药方好久没见过那么大的了。”
　　杨丽羽看小护士在那捣药，新鲜的草药绿色的汁液偶尔会飞溅出来。
　　“杨医生，要是治疗中风，你说说什么方法能好点？我妈现在吃挺多东西都忌口的，也不敢吃啊。”小护士捣药的手又放下来了，“现在她下地是有点困难，好在我不在家的时候，我爸能照顾我妈。”
　　“黄芪、生地、红花、当归、赤芍、甘草……这些中药你妈应该都用过吧？”
　　小护士摇摇头，“中药基本拿回来的不都是一袋子一袋子那些打成粉的粉末么？回家一熬，我哪能闻出都有啥成分，我这鼻子一天天就沉浸在药方里，现在连酸甜苦辣都不知道了。”
　　杨丽羽听这小护士的叙述，觉得自己跟她们比真的挺幸运，自己母亲和成旭海母亲也没有啥大病，现在她们也不需要她俩的伺候，她和成旭海安安稳稳的上班就行，有了房子生活可能会跟好过一点，但是煤气水电费得自己交了，早晚饭也得自己做的。
　　“要不你先别试试你手里那个了，说下你妈妈具体症状，我给你开个中风的通用方子，然后有些微调一下，要是过段时间，你看没啥好转，再带你妈妈来我这看看呗。”杨丽羽忽然起了同情心。
　　哎，城里人也不比农村人好过呀，想当初她在卫生所的时候，一个卫生所只有她跟老傅，公社近几年收成都好，社员们过的也算顺心，没啥要担心的，虽然老太太有时候说话有点烦人，但杨丽羽向着她，杨丽羽扎个羊角辫，一天天跟在她屁股后面转悠，没事的时候在村口站一会儿，看看东家的闲事，听听西家的乐子，也挺开心。
　　但是到了城里，一切就不一样了。
　　需要为自己的工作奋斗，争取早日转正，争取向王主任的方向进步，争取自己早日也能做个主任；需要为自己的生活奋斗，周末出门买点生活日用品，快到冬天了得自己添一件棉衣，不知道城里冬天什么状况，得多买两件穿的厚实点，还要想自家的房子啥时候能下来，她啥时候能跟成旭海住在一起。
　　“谢谢杨医生！”
　　翌日，杨丽羽收到了门口小护士给拿来的两条围脖。这围脖其实已经不是一个星期的事儿了，因为中途据说是出了点意外，说可能晚点再给杨丽羽。
　　杨丽羽一寻思反正自己也不着急戴这围脖，而且成旭海还没回来，再说了她着急也没用，想来想去就告诉护士，不着急，让阿姨慢慢织围脖就行。
　　门口那位小护士还有点不好意思呢，连连谢了杨丽羽半天，等今天小护士把两条围脖装在兜子里一起拿来，杨丽羽还有点震惊。
　　天哪！真的跟百货商店里织的围脖一模一样！黑色的围脖，围脖的边角上缝有一朵紫色的毛线勾的小花！
　　跟百货商店的那围脖的长度几乎也是一样的，这阿姨，是把人家商店里围脖的尺寸都给背下来了吗？！
　　“真的是阿姨织的围脖吗？我太喜欢了！”杨丽羽从兜子里拿出两条围脖，爱不释手。
　　护士站在旁边，看着杨丽羽高兴她心里也高兴，“当然了，我妈妈织的围脖就是这么棒！我秋天的什么毛裤，围脖啊，或者戴得毛线帽子，只要是毛线的，基本都是我妈妈织的！”
　　杨丽羽倒不是觉得这围脖有多好看，关键是阿姨能把围脖一模一样的“复制”下来，光是这记忆力杨丽羽就佩服，而且这围脖边上勾的这朵紫色小花，虽然不好看显得还顺色，但是看着也不怎么简单。
　　“这个阿姨都能织出来啊？真的很厉害啊！”
　　小护士听惯了别人对自己母亲的赞美，母亲退休前在裁缝店工作的，不仅会织毛衣织围脖，就连做一身过冬的棉衣都没有问题！做鞋子做大帽子也是小事一桩！
　　“杨医生呀，你太少见多怪了，城里的老太太们有几个不会织东西的呀？毛线可比一件成品便宜的多了，真的，不是我说你，没看你要买那围脖的时候，售货大姐那么高兴嘛？因为城里人真的没多少买成品的，反正家里有退休的老人，买卷毛线就可以织了，可比成品便宜！”小护士说完，打趣的问道：“怎么，杨医生不会织毛衣，杨医生的妈妈也不会吗？”
　　说到这里，杨丽羽有些卡壳，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老太太会不会织毛衣？她不知道，就算老太太会织毛衣，或许也只会给杨美羽织毛衣，老太太没有“功夫”给杨丽羽织毛衣。老太太现在是把所有希望寄托在杨美羽身上，希望杨美羽能考上学校，念好了书，比杨丽羽有出息。
　　杨丽羽对自己现在的生活，已经很满意了。尤其是……成旭海。
　　小护士见杨丽羽神情失落，觉得自己是说错了话，大概杨医生的父母去世了吧，唉，她不应该问那么多的。
　　小护士把给杨丽羽的两条围脖装回兜子里，把兜子放到杨丽羽办公桌上，办公室外有护士长在喊她，小护士犹豫一下，小心翼翼的说道：“杨医生，那……我先出去啦？”杨丽羽点点头，“好，谢谢你了。”
　　王主任也注意到了杨丽羽的变化，等小护士出去，王主任说：“杨同志啊，你的两条围脖，我没猜错的话，是给你丈夫的吧？”杨丽羽点头，她特意选的黑色，黑色是挺中性的颜色，两个人一模一样的围脖，不知道成旭海看到了会不会高兴。
　　王主任刚才瞥了那围脖几眼，好看是好看……但是送给男人的围脖，那围脖上面还带朵花，这就不大好了吧？男人又不喜欢那零零碎碎的小东西，也就女人专注打扮能在意那些小东西。
　　“上面有朵花，不知道杨同志看见了没有？”
　　杨丽羽点头，“我不知道拆不拆呢，反正他现在在外省，等他回来再说吧。”
　　王主任惊讶的说道：“外省？我猜是出去出差了吧？你丈夫什么工作啊，怎么出差了？”王主任认为，一般来说出差的可都是好工作，出差能给朋友亲人们带点东西，当个小代购，而且能出省见见外面的风景，重要的是，出差的各种费用基本都是公家出。
　　杨丽羽淡淡道：“他是一个数学老师，他出省进修学习去了。”
　　王主任一听是数学老师，眼睛简直在发光，他迫不及待要找几个老师交流认识一下，因为他的女儿明年就要上小学了，他想女儿在上小学之前，给女儿一个良好的启蒙，对学校不要抗拒的认识，比如带她认识一下老师。
　　“哪里的老师？”
　　杨丽羽发觉王主任今天异常兴奋，杨丽羽也不明白为啥，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和和气气的说道：“他啊，就是离咱们医院挺远的那个学校……”
　　“省城小学？”王主任迫不及待的答道。
　　杨丽羽一脸黑线，“省城第一中学啊。”
　　王主任有些失望，他还以为是小学的呢，等她女儿上了中学，那得是六年后吧……
　　-
　　成家的小院子里。
　　成旭江跟母亲坐在石头凳子上，今天小玉在家里照顾母亲，小玉懒得动弹，就没跟他回这边，小玉毕竟是西村的人，多少都在西村的时间多一点。
　　“你跟小玉这事儿，还得俺给你俩张罗多久？你弟跟丽羽俩刚进城，听你爹的来信说是还没房子，人家俩没法住在一起，你这是……你都跟小玉住一起那么长时间了，小玉那动静咋还一点动静都没有呢？”母亲坐在石头凳子上，搓着手里的葱叶子。
　　成旭江跟小玉最近是有点小矛盾，小玉娘家有俩屋，小玉跑外屋跟她那老母亲一张床睡觉去了，他一个大男人也不能也跑出去跟她俩一张床，成旭江在小玉娘家这边，毕竟是西村，向着小玉说话的人多，成旭江胆小，也不敢跟小玉吵架。
　　“俺跟小玉？俺还能说啥，小玉最近的脾气大得很，俺可不敢招惹那姑奶奶啊！”成旭江说这话的时候，是气鼓鼓的，他怎么能不生气呢？他是有意跟小玉同房，本来俩人都说了开始造人计划，打算年末就能让小玉怀上的。
　　结果第二天，小玉因为一块老姜跟成旭江掰扯上了。
　　成旭江看家里没有姜了，寻思挺长时间没回去看母亲了，而且母亲上次说，下次来的还是买块姜来，成旭海好不容易想起这件事了，要把姜第二天拿给自己母亲用去，结果小玉晚上做个菜切了快一半的姜。
　　成旭江脾气还算可以，但小玉一而再再而三的说他母亲的不是，成旭江也要炸毛了。
　　小玉不以为然的说，“不就是一块破姜嘛？俺今晚炖菜就是用了咋的？你妈要炖汤补身子，俺妈也要啊，而且你妈说你下次来的时候你拿去，这块没了，你就等下次有了你再去呗。”
　　成旭江心料，你可下是高兴了，一天天俺来你家伺候你妈，俺都一个多月没回俺家了，你倒是对俺妈不闻不问的，俺好不容易给俺妈买点东西，关你半个窝窝头的事儿了？
　　“俺早上不就说了，俺都答应俺妈，明天肯定回去的啊，小玉你咋整能这样呢？”成旭江也是无可奈何。
　　小玉冷不丁的说了一句，“你妈炖汤？你妈钱都拿给你弟进城跟你弟妹了，哪来的钱给俺们？还炖汤呢，俺看她现在连个黑面窝窝头都吃不上！”
　　成旭江这完这句话，是彻底炸了。
　　但小玉的母亲一直躺在大屋的床上，厨房灶台也就在大屋边上，床上躺着的老人稍微一斜楞眼睛就能瞅着他俩，而且两人说话声不小，小玉的声音也是一次比一次高。
　　成旭江忍气吞声把最后一口怨气吞下，“你咋能这么说俺妈？咱俩结婚的时候，俺妈没对你那么好是不？”本以为让小玉能噤声就算了，没想到小玉说：“那有个屁用咧？现在对咱俩是不冷不热的，不就是看俺没给你们家生个孩子吗？俺也不用你们家背过，俺就说，俺就不会生了，咋地吧！”
　　小玉刚说完，就开始掉眼泪，把眼泪掉进炖菜的锅里不说，两三步跑到院子里哭去。成旭江怕屋里没人看着着火，着急忙慌的把灶台下的火给灭了，去院子里哄小玉。
　　……
　　母亲听了，叹一口气，“小玉啊，她一个女儿家的，你跟她置什么气啊？俺就希望你俩好好的，比啥都强。”成旭江一愣，妈你咋变得这么快呢，刚才还说今年年末要小玉怀的……
　　“妈，咱年末没有事，要不咱去找哥看看？”
　　母亲一愣，“咱找他们干啥，他们现在还没房子呢。”
　　成旭江有些犹豫的说，“弟上周不是给来信了嘛，社长说信就是……说下个月分的房子就能下来了呀，而且弟弟还没在城里，在别的省城呢，等下个月的，咱们住弟弟家看看呗？”
　　母亲皱眉，“这不太好吧，丽羽不得搁那住着呢么，而且咱还得跟社长请假，来回得买火车票，多贵啊。”成旭江是老早就想去城里了，这次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去城里了，不然要是之前，母亲又得给他一顿臭骂，说他要是想去城里就滚去城里，最好再也别回来。
　　“啥啊，弟妹不一直住医院的宿舍么，而且弟弟的房子弟弟还没住呢，咋可能让她先住进来？俺们算比弟妹更近的弟弟的亲人，就算咱没有那门的钥匙，俺听说了，城里可是有社区的，咱就说是弟弟的亲人，也能让住吧？”成旭江虽然说得有点不靠谱，但母亲觉得还是有点道理的。
　　就算成旭江和杨丽羽在那房子里，他也不信，弟弟不会接待他和母亲。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这段时间不想见小玉，小玉那个臭脾气，真该冷落冷落她了！等他们从城里回来后，带点城里的特产回来，给周围的邻居们分分，等小玉知道了，到时候还来不来给他们认错！
　　“那行，那咱啥时候动身去城里啊？”母亲被成旭江这么一说，也有点动心了，她就在结婚的时间在城里呆过一段时间，现在她早忘了城里什么样子了，总之，城里的生活肯定比农村的生活好。
　　成旭海和杨丽羽那俩小混蛋，自个儿在城里过的悠哉悠哉的，忘了他们在农村这些亲人了！
　　成旭江得到了母亲的支持，说话仿佛更头头是道了，“俺觉得吧，弟弟的房子下个月就出来了，咱就等杨丽羽还没来得及搬进去，咱就要了钥匙进去！反正杨丽羽也不能赶走俺俩，那俺俩怕啥？”
　　路过听见说话的老太太拉着杨美羽忽然蹲进了草丛中，啥？他们要去城里找成旭海和杨丽羽去？他俩在城里分房子了？
　　“那俺俩到底啥时候去，你整个准信儿！”母亲不耐烦了。
　　成旭江非常有自信的说，“俺觉得吧，就下个月，阳历十号，俺觉得房子应该下来了，社长说信上不就是下个月嘛？那指不定是一号，俺听说城里发啥东西，一般都是月初一号。”
　　母亲同意成旭江的意见，“行，你提前把火车票买了啊。”
　　“没问题！”
　　两人计划的正开心，老太太从草丛里钻了出来，直接跳进人家的院子里，“你俩要去城里？俺们丽羽有房子了，是真的么？”
　　成旭海母亲看见老太太，一脸的不高兴，这老不死的小脚老太太，怎么出现的从来都不合时宜，现在还有脸来他家？
　　“什么丽羽有房子了，俺就告诉你，城里不给女人分房子，只给男人分，你们丽羽要是有地方住，那可得感谢俺们旭海！懂不懂？还丽羽有房子了？正当房子是你家的啊！”成旭海母亲翻了个大白眼。
　　老太太也不跟她在这争，她在草丛里也听半天了，他们就是想去城里嘚瑟嘚瑟，住城里两天，回来跟小玉炫耀。老太太脖子一梗，瞅着成旭江两人，一点也不怕，“你俩带上俺跟美羽，不然俺就告诉小玉去！”
　　成旭江气不打一处来，“你这老太婆，俺跟俺妈去城里，关你俩屁事！”
　　老太太重复自己的话，“不带俺俩，俺就告诉小玉去，说你俩为了躲她，去了城里。反正西村那俩傻子听说是向着小玉娘家，到时候再瞎传点啥谣言可不好。”
　　其实没几个人知道，西村那俩傻子小时候受过小玉娘的救赎，他俩从小没人要，小玉娘看他俩可怜，还救助过他俩几顿饭，他俩整天装疯卖傻但也知道别人的好，等小玉娘老了在床上不能动弹了，小玉因为跟成旭江没有孩子要被责怪的时候，那俩傻子各种谣言说成旭江不跟小玉同房之类的话，让男人听了都觉得丢人。
　　那俩傻子就硬是把小玉的责任推到成旭江身上，西村的人也向着小玉，东村的人也有爱看成家笑话的，毕竟一个娘带俩儿子，连个爹都没看着，咋说咋不好看，于是成旭江就只能背锅。
　　成旭海母亲最先示弱，“好好好，一起去就一起去，你俩火车票自己买。”万一到时候社区的人不给钥匙，他们还多一个人好说话，反正老太太这人她了解，就是没理也能说出个理来，老太太这张嘴是真能说啊。
　　“行，下个月九号，咱火车站见！”老太太高高兴兴的牵着杨美羽回家了。
　　老太太的算盘可是打得精呢，她可没打算让杨美羽去城里就再回来的打算，反正她姐连房子都有了，工作也有，照拂一下她这个妹妹也是可以的，杨美羽就跟他俩住在房子里，也不用受村里学校这帮穷孩子的白眼了，省的今天说杨美羽没爹明天说杨美羽没姐的。
　　老太太越想越高兴。
　　-
　　一个月过去了。
　　杨丽羽早就收到成旭海的来信，成旭海说房子下来了，让她先住进去看看。她本来是不想一个人住进去的，但成旭海房子的钥匙没领呢，成旭海让她去帮忙领的。
　　杨丽羽到学校门口，报成旭海的名字，看门的大爷放她进去了。
　　杨丽羽按照成旭海信上的内容，先去三楼找了教务室的主任，主任给她找来了管事儿的人，管事儿的人提前也受到成旭海的信了，见杨丽羽拿着成旭海的信，人家也就放心的把钥匙给杨丽羽了，“这房子具体啥地方，成老师在信里应该说了吧。”
　　杨丽羽接过钥匙，“谢谢了！”
　　杨丽羽寻思，反正明天是周日，她趁着现在还是午休就去买了点菜，等今天晚上下班，她就直接去房子里，趁成旭海还没从外省回来，她先试试自己的厨艺，以后要一起过日子的，她不能让自己的厨艺差到成旭海也嫌弃的地步。
　　杨丽羽哼着歌买了菜，在食堂吃完了饭回医院。
　　王主任听说她领了房子，忙不迭的来恭喜她，“听说那边都是老师住的，你丈夫现在还没回来呢吧，你今晚住进去适应适应啊。”
　　杨丽羽点头如啄米，“嗯嗯，谢谢王主任，我正好今天不值班，明天还是周日休息，正打算今天就住进去呢。”
　　“哎听说老师那边分的房子，有的是给配了东西的，床什么的，还有基本的床单啊枕头之类的。”王主任说。
　　下班后——
　　杨丽羽找了靓姐和几个不值班的小护士帮忙，帮她把宿舍里她的东西都搬进家里，好在房子离医院挺近，几个人两趟就全搬完了。
　　杨丽羽用铁壶烧了一壶开水，拿出几个杯子给每人倒了一杯，“水烫，一会儿喝，歇会儿再走啊。”靓姐和几个护士开始参观这个房子。
　　一楼的房子，不用爬楼梯，挺好，可能潮气会有点。
　　一楼的房子，夏天蚊子多，不过，现在马上要入冬。
　　这房子里的东西，算上她们几个搬进来的就挺齐全的了，床比较简单是几个木板，但杨丽羽搬来的几床被子和枕头，铺在床上就很软了。
　　送走靓姐几人，杨丽羽才开始铺床。
　　杨丽羽把这房子的钥匙在钥匙孔上穿跟绳子，把钥匙挂在墙上，她怕自己这丢三落四的，放哪个口袋里再忘记了 。
　　杨丽羽把这房子里的东西布置的差不多了，搬来的东西该归位的归位了，她才有时间躺在床上歇一会儿。
　　“咚咚咚”敲门声？？
　　杨丽羽起身去开门，也没问谁，估计是社区的人吧——
　　“丽羽，我就知道你在家里！”杨丽羽还没看清来人，成旭海就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提前回来了，高兴不高兴？”杨丽羽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吓到了，成旭海回来了成旭海回来了，这不是开玩笑吧！！
　　他手臂传来的灼热温度，告诉她，是真的！
　　成旭海看见地上的菜，“我让朋友帮忙把我宿舍的碗筷搬进来了，还有一个小锅，一会儿我给你做菜吃。”杨丽羽有些惊讶，他居然说……要给她做菜吃！而不是她给他做菜吃！！
　　过一会儿，果然成旭海的朋友把成旭海的东西也陆陆续续搬进来，成旭海谢过几个朋友，朋友们都很好，“成旭海啊，你幸福啊。”成旭海脸有些红，“谢谢啊！”
　　成旭海让杨丽羽先回屋，他在厨房做菜。杨丽羽觉得自己还是在旁边当个帮手吧，但成旭海坚决要她回屋，“你要是偏要做，以后你做，今天我来做，因为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
　　特殊的日子？因为今天搬进家里吗？
　　杨丽羽等成旭海做晚饭，她真的被成旭海的厨艺震惊了，她买的几个土豆和油麦菜，光是土豆他就做出了两个菜，油麦菜是干炒的，但是闻着真的很香。
　　土豆丝和土豆片，虽然看上去都是一个东西做出来的，但杨丽羽一尝，土豆丝带点醋味，土豆片就是纯咸盐，没有其他的甜味酸味。
　　成旭海在饭店买的现成的米饭热上，给杨丽羽盛出来。
　　两个人不着急的吃完饭，成旭海烧水要洗澡。这房子不是卫浴分开的，厕所旁边的墙上有一个小的花洒，卫生间的布置看着也挺拥挤的，总之是比宿舍的洗漱长廊好多了。
　　“丽羽，你明天上班吗？”成旭海洗澡前，忽然问了句。
　　杨丽羽说：“不上班，你呢？”成旭海笑笑，“我也不上班。”
　　等成旭海洗完澡出来，杨丽羽本来不想洗澡的，成旭海问她，“身体不方便？”杨丽羽大姨妈刚送走，身体没有什么不方便的。但成旭海说里面还有热水，不用浪费了，杨丽羽觉得自己还是洗洗澡比较好吧。
　　杨丽羽洗完澡，换上新衣服，推开洗手间的门，还没站稳脚，成旭海就拥住她，低沉的声音略有磁性，“丽羽，我想要个孩子，所以今天晚上……”杨丽羽当然知道成旭海什么意思，她红着脸，手也不好意思地抵在他的胸口，“好。”
　　怪不得刚才他问她明天上不上班，问她身体方不方便……原来，都是套路。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捂脸跑开，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前方高能预警！仙女们要不要留言鼓励一下作者（害羞脸）……


第39章 媳妇儿今天委屈你了
　　杨丽羽坐在床边, 抬头看着他。成旭海就站在床边，那天花板的大灯泡发着炙热的光，杨丽羽眯了眯眼睛, “我们要不要把灯关了？”成旭海慢慢的走过来，身子向她倾斜。
　　成旭海勾了勾唇，开关就在床头旁边, 他的手臂够长，抬手把灯关了, 右手扯过窗帘。
　　黑灯瞎火的，杨丽羽也看不大清成旭海, 她觉得自己是时候献身了，总之……新婚之夜没有发生的事情，今天同居也该发生了。
　　他把她的两条腿抬到床上，他也爬上床, 声音低低的，“丽羽, 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吗？”杨丽羽被他逗乐了，“你就假正经吧！”他也笑，把她搂在怀里。
　　天有转凉, 成旭海把被子盖上, 这被子也不知道是她的还是成旭海的, 总之两个人盖是有点小的，两个人离得很近，杨丽羽几乎要贴到成旭海身上。
　　她第一次和他离这么近, 而且……她觉得自己的脸有点烫，啊，身体也也有一点烫。她害羞什么啊，她可是比成旭海还年长一些的，虽然她也没经历过，但是她做好心理准备了，为什么到要真枪实战的时候，她又害羞呢。
　　成旭海也不遮掩，在被子在揭开了扣子，杨丽羽心想，他该不是现在就要……不应该先说点啥么。
　　但是成旭海并没有。
　　解她衣扣的时候，还说：“媳妇儿，今天委屈你了。”
　　……
　　杨丽羽心想，幸好是关着灯的，不然她真的会羞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
　　现在她身上带着喘息的那个男人，已经是忍了很久的。杨丽羽配合着他，除了害羞也没有觉得什么……总之，总之，她希望这一夜赶快过去！
　　成旭海的手臂环住她的腰肢，下巴抵在她的肩头，脸上露出的点点胡茬摩擦着她脖颈的肌肤，他的手臂越来越近，但是两人的身子几乎还是贴合的。
　　他深拥着她，没有任何动作，安静得不像话。
　　杨丽羽以为，这样就结束了。
　　过了片刻，他喘息已经平缓，低低的在她耳边叫了句，“丽羽，我们要不要换个……”杨丽羽把手从他的胸口收回，一副受气的小媳妇样儿，“不要，我很累了。”成旭海不想为难她，可自己的小朋友一点也不听他的话。
　　杨丽羽咬着唇，他还能忍了么？算了，给他个台阶下……
　　“那……最后一次。”
　　“好。”他翻身过来，蜻蜓点水般吻了吻她的唇，开始下半夜的属于秋夜的躁动。
　　-
　　翌日是十号，成旭江和母亲、老太太和杨美羽，坐了将近一天的火车，几个人昨天半夜就到了火车站，火车晚点儿了，他们在冰冷的火车站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坐上火车，好在火车里地方小，人又多，上了火车过一会儿就不觉得冷了，之前那股透过衣服的寒气也渐渐消失了。
　　成旭江摩挲着自己的衣服，感觉衣服上的寒气还在，他缩到硬卧的角落里，拿条毯子给自己盖上，“哎呀妈呀，破火车站真冷啊，等到了城里，俺让弟妹给俺买件过冬的大衣，拿回来让村里那帮人羡慕死。”
　　母亲在成旭江上面的床，母亲手脚伶俐，三两步爬上床，整理一下床铺，又下来把需要的行李送上去，再爬上去。
　　“啥大衣，城里的大衣都贵，而且还不合适，等回去的，妈给你缝一身大衣，保管比城里的好。”母亲一听成旭江要在城里买大衣，让成旭江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
　　实寄上她不是真的觉得城里的大衣不好，但是城里的大衣，在百货商店里摆着是好看，但咋不说那价格贵呢？一件大衣说不定都能赶上成旭海半个月工资了，成旭海刚有房子，应该攒钱养孩子啊，不能乱花钱。尤其成旭江不是没有衣服穿，她觉得成旭江就是比成旭海娇气了点，就是啥都想要好点的，想比得过别人。
　　不是母亲一个人说，别人觉得她偏心，这真没啥解释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成旭海这小伙子能吃苦耐劳、勤奋认真，而且长得人高马大的，有文化有学历，会过日子还特别有孝心，成旭江呢，做为成旭海的哥哥，不仅长得又矮又挫，而且脏累的活儿不干，还有点小攀比心，你说说，一个家里有两个孩子，要是你，你偏心谁？
　　这不明摆着呢吗！
　　但老太太那家，谁都搞不明白，杨丽羽比杨美羽优秀又好看，虽然对人冷漠呆板了点吧，但是人家医术好啊！杨美羽一个小丫头片子，每天被老太太惯得不像样子，在家不用干活，在外不用上班，今年上学读书了可下了不得了，要铅笔要橡皮要格尺要本子的，老太太差点把心窝子掏出来给她。
　　别人不了解杨丽羽家事，自然不能理解老太太这偏心是为啥，都说女儿是母亲的小棉袄，老太太是就把杨美羽当成小棉袄了，把杨丽羽当成啥了？明显杨丽羽是个小棉被，老太太硬说成是又臭又硬的石头床。
　　老太太和杨美羽在成旭江和母亲对面，杨美羽手脚敏捷，自然不能让老太太睡上铺，再加上杨美羽活泼爱动，杨美羽就跑上面去了，老太太在下铺。
　　“唉哟，成家老妈，你咋能这么说儿子？不就是大衣嘛，俺们丽羽跟你家的旭海都工作了，有钱了，给俺们买啥不是应该的？买大衣咋了？你还打算冬天了，让儿子搁门外冻着？！”老太太这话有偏向成旭江的倾向，成旭江虽然是不喜欢这老太婆子的，但这这老太婆好不容易为他说句话，他也挺高兴的。
　　“妈，杨老太太说的没毛病，俺们过冬不穿的大衣，那咋整，成天搁炕上烤着啊？”成旭江把身上的毯子紧了几分，这破农村，等他弟弟有钱了，他一定要让他弟弟给买点好的过冬衣服，要不然过几天咋下地浇粪翻土哩？还没到地呢，他就被冻得手脚麻木，连个锄头都拿不起。
　　母亲没听老太太在那瞎掰扯，老太太为成旭江说话的意思，不就是想让她们杨美羽也沾点光么？休想！杨美羽那丫头片子，成旭海又不是没给她买过东西，成旭海给当时偷东西的老太太付过铅笔钱，还给杨美羽邮寄过来本子铅笔的，等到了城里，她们还想讹她儿子？拉倒吧，讹你家女儿去吧！
　　母亲在上铺盖被，没说话，“挺晚了，旭江，该睡觉了啊。”
　　成旭江以为母亲没听进去自己的话，赶忙要把自己的话又重复一遍。母亲不想理成旭江，这孩子，当初真不该听他的，当初说进城就看看房子，买点啥便宜的吃的回去就算了，现在坐上火车了，又说要过冬的大衣了，等到了城里火车站，备不住还得要个大棉裤，等见了成旭海，说不定还得要个屋。
　　她现在是真拿成旭江没办法，就生了个这么贪心的儿子，咋整？早知道当初就生二儿子成旭海好了，孝顺又听话。
　　“行了行了，到时候再说，俺睡觉了啊。”
　　成旭江只好勉强认为，母亲暂且答应了他的条件。
　　但是成旭江不知道，母亲答应了有什么用，花钱的又不是母亲，得是弟弟和嫂子答应了才好使啊！
　　-
　　在火车上颠簸了半宿，天刚亮杨美羽就从床上窜起来，老太太被杨美羽的动作闹醒了，杨美羽从上铺的小梯子趴下来，在老太太放在床边的兜子里找东西。
　　老太太一个鲤鱼打挺起来，“干啥？”杨美羽还以为老太太没醒呢，杨美羽吓了一跳，赶紧撒手。
　　老太太皱眉头，摸摸脑袋，“咋了，饿了？”杨美羽点点头，昨天上火车后睡觉她没解头发，现在她的头发就是很凌乱的羊角辫，老太太从兜里摸出一块饼，凉的，还有点硬，递给杨美羽。
　　杨美羽并没有因为这块饼是凉的嫌弃，她现在饿极了，蹲在地上就开吃。
　　老太太招招手，“过来。”蹲在地上的杨美羽挪了几步，蹲到老太太脚边。老太太坐在床上，把杨美羽头发解开，“你吃着，俺给你梳梳头发。”杨美羽开开心心的吃着，老太太给她梳头发的手也很轻柔，老太太每次给杨美羽梳头发都是轻轻的，就怕这小丫头叫疼。
　　等杨美羽吃完了拔拔凉的饼子，老太太也给她重新梳好了头发，就算不用木梳，老太太这手艺也真能给杨美羽的小头发梳得挺平整的，老太太就用手拢的那两下子，杨美羽那小头发就已经不那么凌乱了。
　　“俺们还得多久下火车啊？”杨美羽第一次坐火车，也不知道到城里多长时间，她觉得肯定是很远的，要不然走着就可以了，坐火车干啥呢？
　　成旭江也醒了，听了杨美羽的话，掰手指头数数，“再、再过一两个小时吧！”杨美羽很惊讶：“再过一两个小时，咱就可以见到俺姐和姐夫啦？”成旭江打个哈欠点点头，他刚才看杨美羽这丫头吃饼，他也有点饿了，等上完厕所回来，再热热饼吃。
　　成旭江上完厕所回来，在自己的兜子里也摸出来个饼子，又拿出个小碗来，再找找，又拿出一双筷子。
　　成旭江把饼子先放回去，放好了，别让别人拿走了……然后拿着碗往出走。
　　杨美羽见了，天真的问：“成旭江哥哥，你要干啥去啊？是去哪里打饭吗？俺也想去。”听说火车上也是有饭的，不知道为啥老太太还要带着几个饼子吃，火车上的饭应该都是热的吧，肯定比这饼子好吃。
　　成旭江漫不经心的回答，“打啥饭打饭？你个丫头还真敢想。”等过了一会儿，成旭江端了半碗热水回来，从兜里又找出那块饼，用筷子夹着饼把饼泡进热水里，等过了两分钟，又用筷子夹着热饼开始吃。
　　杨美羽看成旭海也在吃自己带来的饼，讪讪的说：“俺还以为你是去打饭去呢，要是打饭去，给俺也打一份饭。”成旭江默默翻了个白眼，这小丫头片子没见过世面，不知道火车和城里的物价高，她还真以为跟农村公社似的，啥东西都平分呢？
　　成旭江吃完了饼，说：“你这丫头可别白日做梦了，你知道火车上饭菜啥价格？一盒盒饭比城里饭店的一个米饭一个菜的价格都贵，而且那盒饭两口的玩意儿，跟鸡食似的，你能吃饱？”
　　杨美羽咬唇，低头，“俺吃不起。”
　　老太太看杨美羽吃瘪，心里不高兴，硬是死撑着面子说：“火车上盒饭咋的？俺们娃儿咋就不能吃了？等一会儿俺就带美羽去吃饭去！”
　　成旭江母亲也被老太太和成旭江的话给搅扰醒了，她听了半天，还有一个小时就要下火车了，这老太太要带杨美羽去哪儿吃饭去？赶紧拦拦她们，别最后没赶上下火车，走散了后，杨丽羽知道了又该说他们给领丢的。
　　“别了，火车上的饭也不好吃，还不赶这大饼子呢，吃啥吃，马上都要下车了。”成旭江母亲起身，从小梯子上爬下来，端起成旭江城热水的碗喝了两口，这热水里还有大饼子的味儿。
　　杨美羽这丫头哪里能听得进去别人的话，刚才老太太趾高气昂的说了，要带她去吃火车上的饭，而且她一个饼子也的的确确没吃饱，能出来吃一次火车上的饭也真的是不错！
　　“妈，那俺俩啥时候去啊？”杨美羽心里高兴，说话的语气都快飞起来了。
　　老太太也鼻孔朝天，一副“俺很有钱”的样子，“走，现在俺就带你去找火车卖饭的人。”拉着杨美羽的手就走了。
　　成旭江等老太太和杨美羽刚走两步，就小声额碎碎叨叨的说：“整的好像她俩真吃得起似的，还不是俺弟那点聘礼钱，要不她俩早饿死了。”
　　母亲白了成旭江一眼，“就你跟她俩说，说吧，好了吧？还说人家，你不也一样，知道省点钱不？还要你弟妹给你买大衣，买啥大衣，你没衣服穿了？！”成旭江坐在床边不说话。
　　过了不到半分钟，推着小餐车的火车工作人员叫卖：“盒饭盒饭！早上刚做出来的热乎的盒饭！一会儿要进城下车的，赶紧买一份吃吧！城里近几天降温，不吃饱一会儿肯定冷啊！”
　　老太太要带杨美羽去买盒饭，并不是装的，刚走两步听见身后有卖盒饭的，工作人员推着小餐车经过她们的床铺。
　　老太太赶紧领着杨美羽往回走。
　　成旭江叫住卖盒饭的人，“多少钱一盒啊？”卖盒饭的以为成旭江要买盒饭，拿起一盒递了过去，“三块一盒，一两粮票。”成旭江心想，那一盒饭里有一两的米饭么，看着盒就不大点的，里面又能有多少饭？
　　成旭江不好意思的说：“俺就问问啊。先不买。”这么贵的玩意儿，而且刚才拿来的时候，他透过那透明的盒子一看，里面白菜土豆，还有一个啥菜不知道，旁边那好像是一小块排骨啊还是肉啊，反正很小很小。
　　卖盒饭的人并不生气，而且习以为常到了，火车上的农村来的多，积累工分换粮票换钱的，都不容易，一般盒饭卖不出去，要是碰上几个真的舍得花钱的可能会买一两盒，所以她推车上一共就四盒盒饭。
　　“没事。”
　　“啊对了，火车是不就你一个卖盒饭的？你等等，俺隔壁床这位老太太，她要给她丫头买盒饭，你等一会儿，她走到车厢前头没看着卖盒饭的，肯定回来。”成旭江说。
　　成旭江刚说完这话，老太太就拉着杨美羽回来了。
　　“多少钱？俺要一盒。”老太太说着就掏钱，拿出一张一块钱的，这是她最大面额的了，指了指盒饭，“侬选一个。”杨美羽几乎是趴在人家小推车上看的，一共就四盒饭，里面东西基本是一样的，杨美羽看的就是那类似排骨又普通猪肉的那个东西，她看哪个大就拿了哪个。
　　老太太拿一块钱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在县上集市买点菜，一块钱够买很多的菜了，而这些菜可以做出一桌子的菜肴来。老太太寻思那么大点的一盒盒饭能贵到哪里去……
　　杨美羽开开心心的选了一盒盒饭，像是什么珍贵东西一样抱着，“谢谢妈！”
　　老太太正把钱递过去的时候，卖盒饭的阿姨对老太太微笑，“不好意思，这个是三块钱一盒，还要一两的粮票。”老太太一听，吓得差点没站住脚。
　　啥？！三块钱一盒，还要一两的粮票？！
　　老太太还没付钱，杨美羽就在推车上拿了一双筷子，在旁边开始吃起盒饭来了，仿佛还不知道老太太没付钱。
　　老太太脸色有些阴沉，“丫头咱不要了，等到了城里，俺带你去最好的饭店吃！三块钱能做一桌子菜了！”杨美羽正咬着那块小排骨，站在老太太身后，听了老太太的话，嘴里的排骨吓得掉了下来，“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老太太见杨美羽没回声，转身过去一看，杨美羽那盒饭都下去大半盒了。
　　杨美羽二话不说，赶紧把地上那块排骨捡起来，幸亏这最贵的东西她还没吃，把饭盒用盖子再盖好，放到推车上，吓得惊慌失色。
　　老太太暗暗咬牙，“便宜点行不？俺娃儿就吃了一半，一块五成不？”
　　卖盒饭的阿姨看到这对母女这样一系列的动作，不怒反笑，谁吃狗剩啊：“你俩没付钱就开吃，什么臭毛病啊？还要去城里呢，这样在城里能待下去么？”成旭江和母亲在一旁听了，偷着乐，早就想看杨家这俩人出丑了，今天可算让他们捡了个大笑话看。
　　周围床铺的人闻声都探出头来看，还一阵嘀嘀咕咕的。
　　老太太的万年厚脸皮，在偷东西的时候都没脸红一下，现在脸上是一阵红一阵白，“唉哟，俺才认出来，这不东村杨家那俩人么？”
　　老太太气鼓鼓的把杨美羽刚从吃过的那盒饭拿回来放到床上，坐在床上就开始翻自己的衣兜要凑齐这三块钱。其实她不是没有三块钱，只不过她带了三块多，火车上花了三块，剩下了零零毛毛的怎么买回来的车票？不管了，反正有大女儿呢，先把这盒饭钱付了再说。
　　“不好意思，你这样放在床上，床单油了你还是要赔偿床单的。”
　　老太太正在起头上，听了这话脖子一梗，“俺就不赔你能拿俺咋的？”
　　卖盒饭的人依旧笑盈盈的，“我不能拿你咋的，但是我领导能让你们下不了火车，顺便你这恶劣行为，我们可以联系你社长给你们扣工分抵债的。”
　　老太太一听说工分，赶紧噤声了，拿出自己一堆零零碎碎的小面额的钱，把那三块钱凑齐，找到了一张一两粮票的，交给卖盒饭的人。
　　卖盒饭的没再说话，推着小推车继续卖盒饭去了。
　　老太太把盒饭递给杨美羽，“吃！”杨美羽已经被刚才发生的这些吓得腿抖了，她不应该让妈瞎花钱的，姐不在家，妈没有那么多钱和粮票，要是刚才那盒饭再贵一点，她们都下不了火车了。
　　等到了城里，她一定要好好尊敬姐姐，让姐姐给她们一点钱花，她宁愿不上学不要花学费，她不想受这屈辱……
　　杨美羽也不顾那块小排骨是不是掉在地上沾满了灰尘，拿着筷子扒拉着饭菜，土豆白菜很普通的菜，但是被她吃的很带劲，像是吃着珍馐一样，排骨也被她啃得干干净净，最后下火车的时候，她还叼着那块骨头下的火车。
　　-
　　老太太一行人决定先去找杨丽羽，她们知道成旭海在外进修，总之今天先管杨丽羽要点钱吧，今天先在他们房子里住下，明天他们再回去。
　　在哪里找杨丽羽呢？当然是省城第一医院。
　　老太太一行人总算找到了内科主任室，开门以为杨丽羽在屋，没想到就一个男医生，几个病人围在那男医生办公桌前，男医生好像挺忙的样子。
　　但是他们也着急呀，心里着急呀！他们还没吃正式的早饭呢，得让杨丽羽做东请个客啊。
　　“啥啊，杨同志今天休息。你问我她在哪？不知道！她昨天搬出了宿舍，我咋知道她丈夫家在哪儿？你逗我呢？！”王主任一堆病人没给看病呢，着急的要命，再加上杨丽羽家这几个穷亲戚来打扰，王主任心情特别不好。
　　哪来的这么一帮人，上来就要吃饭的，以为医院食堂当他们村子的公社啊？
　　成旭江和母亲不好说话，毕竟这是杨丽羽工作的地方，要说最亲，那得是老太太和杨丽羽最亲，得让老太太说。
　　两个人把老太太推上前，老太太硬了硬自己说话的语气，“你咋这个态度？还是俺家丽羽的同事呢？俺就问你个房子地址都不告诉，你咋这样的人？还能当上医生？稀奇！”
　　王主任听这老太太说话还挺有劲儿的，都把他人品咋样都说了一遍，挺有意思。
　　王主任一拍桌子，“你们给我出去！这是医院！看病的地方！再不出去我喊警卫了！！”老太太看男医生生气了，她也生气了，她一张贱嘴可是能把整个东村的人都招惹的，她怕个啥？
　　“俺们就不出去！你今天要是不说俺们丽羽的下落，俺么就搁这儿住了！”老太太踮着脚小脚，也叫了起来，丝毫不惧王主任。
　　门口的护士以为是杨丽羽的亲人来了，她哪里知道会是这样一帮牛马蛇神的，还这态度！
　　护士连忙就要去喊警卫，屋里的病人见王主任不给看病了，他们都挂号交了钱的，现在被这样一群人耽误了，病人们也都气的要命。
　　“哪来的农村人，在这惹事？”
　　“赶紧出去，干啥丢人现眼啊！”
　　“大家把他们赶出去，赶出去！！”
　　于是，还没等警卫过来，几个病人聚在一起把四个人给推了出去，顺便还关上了门。
　　老太太咬咬牙，冲着门喊：“什么玩意儿啊？！俺们就坐在门口等，就不信你不说！”她到时候得跟丽羽好好说说，什么同事啊，一点都不照顾！还要赶他们出去！
　　警卫恰好也到了，拿着电棍指了指几个肇事的人，转头问护士，“就这几个人？”护士皱眉，“就是她们，说是杨医生的亲属，实际上杨医生肯定没找过他们来，要不他们咋能不知道杨医生房子位置？！”
　　警卫站正，声音严肃：“你们现在立刻从医院出去！不允许你们在这里找事！”
　　老太太就不怕男人，反正她是女人，撒泼装个泼妇呗，成旭江母亲拉不下来脸做这事儿，那她就做好了，反正她也不要脸呢。
　　“你想咋的？你还敢碰俺啊？俺来找俺们丽羽，跟你们有啥关系？！”老太太瞪得跟铜铃一样圆。
　　护士不乐意的说：“谁不让你们来找了啊，都说了杨丽羽不在医院，你们还来医院闹事不让王主任看病，这已经违反医院的公共秩序了。”
　　成旭江拉了拉母亲的衣角，小声道：“妈，要不咱走吧。”
　　母亲白了成旭江一眼，同样小声说：“傻！你弟现在不再城里，不找着丽羽，咱今晚住哪儿？”成旭江一听也是，在旁边看着老太太闹事，甚至还有要帮一把的意思。
　　警卫员叫了楼上楼下的警卫，几个警卫员拿着电棍威胁着，把四个人推着抬着给“送”出了医院门口。成旭江在台阶上没站稳，一下子摔倒磨漏了裤子外层，老太太也没好到哪去，刚才她不小心碰了一下那警卫的电棍，手就像被啥打了一下，幸亏她及时收手，要不她手能不能废啊。
　　杨美羽见这副情景，急的哭了出来，“那俺们今天岂不是要露宿街道了？俺们还没有被子，是要被冻死的！”
　　成旭江母亲也有点后悔，责怪的口吻对成旭江说：“就你当初非要来，早知道提前打个招呼多好，他们不知道，省城这么大，咱连个人影都找不着！”
　　成旭江刚才还在为自己裤子磨漏高兴，因为他有理由让弟弟给他新买条裤子了，听到母亲的话，他脸色一变，“跟俺有啥关系？！俺当初说要来，你们谁阻止了？现在都跟来了又怪俺？！”
　　老太太也是得理不饶人，“你就该提前跟他们说一声，今晚要是露宿街头，俺也不活了！看你到时候咋跟俺们丽羽交代！”


第40章 不回村就只能街头冻死！
　　成旭江现在巴不得赶紧找到杨丽羽, 他裤子漏了，不买新的也得先缝上啊，不然一会儿棉花都漏没了。
　　“咱赶紧去找社区服务部吧, 要不然俺们真得到哪被哪儿赶出来！”成旭江现在变成了最着急的一个，而且他一个饼子还没吃饱呢，中医医院旁边就是省城大饭店, 现在正是早饭的时间，省城大饭店里的人不多, 但那早餐的味儿飘出来，成旭江更饿了, 他仿佛觉得火车上那个用水泡的饼子，好像不是吃到了自己肚子里。
　　成旭江母亲无奈，“走吧！往哪儿走？”剩下三个人面面相觑，谁都不知道往哪走儿走, 你问谁呢？
　　老太太刚才被警卫和护士数落得最惨，老太太现在也不想问路了, 杨美羽一个小丫头，见着生人话都张不开嘴，更别说让她问路了。
　　成旭江一直弯个腰捂着自己裤子上的洞, 他也不好问路, 那就只能是成旭江母亲去问路了。
　　早上街道上人来人往, 上班的、买早餐的、送孩子的、来医院看病的、闲逛的……干啥的都有！成旭江母亲犹豫半天，这些人看起来都很着急，她要是贸然去问个路, 能不能人家不好好告诉，或者说个反方向的？
　　成旭江母亲想了半天，对面一家好像是买牛奶的，刚才最后一个买牛奶的客人走了。成旭江母亲赶紧大步走了过去，刚到人家卖牛奶的大锅跟前，卖牛奶的妇女笑盈盈的问：“哎呀你来的是真巧，最后一点牛奶了，赶得巧啊！正常这点儿早卖没了！”
　　卖牛奶的妇女说着就要给成旭江母亲装牛奶，成旭江母亲赶紧拦住那妇女的手，“别别别，俺不是卖牛奶的，俺来问个路的……”卖牛奶的妇女一听她这话，这是白高兴一场啊！人家根本不想买牛奶！
　　“你确定不买点牛奶？我跟你讲，我家牛奶正常早就卖完了，就今天做出来的晚点，要不能轮到你吗？”卖牛奶的妇女冷嘲热讽。
　　成旭江母亲寻思半天，买点牛奶也好问路，“多少钱一袋？”卖牛奶的妇女以为她不会买，听那口音就农村人，农村人来城里都不舍得花钱，“牛奶两毛九，袋子一分钱，一共三毛钱。”成旭江母亲听这牛奶价格也不贵，买一袋尝尝吧。
　　“行，来一袋吧，正好俺早上下了火车还没吃饭呢。”从兜里摸出一个布包，一层一层地打开那布的小口袋，找出面额小的钱，查好了递过去，“姐们儿，问下，城里的社区服务搁哪儿啊？”
　　卖牛奶的妇女忙着装牛奶，连头也没抬，“城里俩社区服务，你说哪个啊？一个搁省城中学那边，一个在省城饭店这边。”成旭江母亲心想，房子是成旭海那边分的，成旭海在省城第一中学，离中医医院这边比较远，那就说成旭海那个吧。
　　“省城中学那个。”
　　“啊，就是你沿着这条街一直走，前面路口往左拐，再一直走，看着社区卫生所右拐直走，然后你就能看见省城中学，看见省城中学后，省城中学后面走一会儿就到了社区服务。”卖牛奶的妇女接过钱，把牛奶递过去，“反正离得挺远。”
　　成旭江母亲听着有点远，她知道城里有公交车，她想坐公交车去。
　　“姐们儿，公交车的票哪卖的啊？想买两张公交车的票？”
　　卖牛奶的妇女一听，嗤笑：“两张？大姐，你做啥梦呢？公交车的票都是本票，你搁哪整两张去啊？私买两张车票，倒卖车票啊？违法的！”
　　成旭江母亲连忙说不是，“没这个意思，谢谢姐们儿了啊！”买了袋牛奶，按照那妇女指的路往前走，后面三个人不急不慢的跟着，成旭江母亲回头，“你们都快点走，早饭没吃上，不然一会儿午饭也赶不上！”
　　一听是去杨丽羽家蹭饭，三个人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走走走！都快点走！人家等着招待俺们呢！！”
　　-
　　杨丽羽起床比较晚，医院上班不是很早，而且她之前住宿舍不用着急，宿舍旁边的楼就是医院。杨丽羽起床的时候，成旭海不在床边，她翻了个身，找到自己的衣服。
　　窗帘还没拉开，屋子里有些昏暗，杨丽羽拿着衣服想了想，还是把衣服扔到一边了。她前段时间买了套便宜点的睡衣，就是在宿舍穿着的，她记得拿来了。
　　杨丽羽披上件衣服，在椅子上的那兜里找自己的睡衣。
　　翻到兜子底下，她才看见自己的那套睡衣。睡衣有点脏了，不仅衣襟上有些水渍，而且后背的地方也有一些汗渍，她的确应该洗一洗了。
　　她套上睡衣，打算一会儿进厕所里洗澡的时候，顺便就把这睡衣洗了，洗完就晾在厕所上面的杆子上，那块有窗户可以打开，现在天还不算太冷，等到晚上应该也能干了。
　　出门，听见厕所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不是水龙头的声音，是花洒。
　　成旭海在洗澡啊……她穿着睡衣趿拉着拖鞋又回屋，她想等一会儿，把睡衣洗完了，就出去买点菜，他们两个人可是还没吃早饭呢，肚子饿得咕咕叫，真该出去买点菜做饭了。
　　她刚关上房间的门，成旭海的声音从厕所传了出来，“丽羽，醒啦？”哗啦啦的水声消失了。
　　杨丽羽打了个哈欠，嗯了一声，成旭海拿毛巾赶紧把身上的水简单擦擦，从旁边扣着的两个盆里拿起自己的洗澡擦身上专用大浴巾，把自己简单裹上就出来了。
　　“洗洗澡吧。”成旭海说。
　　杨丽羽又嗯了一声，关上厕所门洗澡。
　　淋浴器里还有挺多的热水，杨丽羽洗完头发又简单的搓了搓身上，最后打了一遍肥皂，她磨蹭完洗完，花洒里的水基本已经没有热水了，杨丽羽没穿衣服，把脱下来的就一层布的睡衣睡裤扔进洗手池里，拿着肥皂开始洗衣服。
　　成旭海已经擦干身上穿好衣服了，他打算出去买点菜去，他得回来做早饭呀，昨天晚上……咳，丽羽肯定现在很累了，今天他不能让媳妇儿做饭。
　　拿上钱穿鞋，听见厕所里杨丽羽洗衣服的声音，成旭海想她可能是觉得……弄到衣服上了？估计一会儿杨丽羽还得想洗床单。
　　“丽羽，我出去买点菜，马上回来，你洗完这件就别洗了，床单我回来洗。”成旭海怕杨丽羽没听见，敲敲厕所门，直到听见杨丽羽说“知道了”，他才放心的出门买菜。
　　这里离中医医院比较近，无论是不是离省城第一中学远，其实他都是对城里熟悉的，他在城里念过中学和高中，生活那么多年，即便多数时间还是住在学校的学生宿舍，但对城里的事情还是比对农村公社的了解得多。
　　一般菜站没有这时间开门的，早上卖牛奶卖饼子的倒是有，要买蔬菜还得下午三点多去菜站等着。
　　但成旭海一个同事的亲戚是在菜站里工作的，成旭海跟那位不是很熟，但那位亲戚的孩子明年要上初中，就是省城第一中学，让成旭海帮忙照顾照顾，成旭海答应了，那人还说他媳妇儿在家的时候，要是菜站没开门，就去他家换点菜。
　　成旭海记得他家，今天那人正好休息，见成旭海来了，赶紧把昨天晚上运完自己换的菜拿来了，两个土豆一个白菜，还有两个茄子，看着都很新鲜。
　　“老兄，你以后要是不方便去菜站，把菜的票直接给我就行，我替你去换，你放心，只多不少。”尤其菜站有时间有些菜叶子还挺好的，掉在架子车或者哪儿的地上了，他也经常捡回来给媳妇儿。
　　成旭海笑笑，拿了一个土豆一个茄子一个白菜，“谢谢了啊。”把菜票给人家，“明天我跟丽羽都上班，想来点别的菜，绿叶的，你看看能整着点啥？”成旭海特意多给了两张菜票，明天他直接来取就行了。
　　那人想了想，“柿子豆角？我真想不出来啥了，菜站那限量的玩意儿，我也不知道明天能运来点啥。”
　　成旭海说：“行，谢谢了！”
　　“没事儿，等孩子明年初中，你给我照顾照顾啊。”
　　成旭海“买”完菜回来，杨丽羽已经把睡衣洗完晾上了，而且杨丽羽还把医院上个月发的那一小袋面给和上了。
　　他们没买大米，那就只能做点馒头花卷窝窝头吃，杨丽羽看医院发的这面还是挺好的，虽然里面掺了一点的麦麸子，但面总体来说还是挺细的。杨丽羽已经和面了，在成旭海出去这一刻钟，发面时间一般来说是一个时辰，杨丽羽也没看表，用温水喝完面就拿锅盖把面先盖上了。
　　成旭海本来行李兜里有半袋米，昨天他们吃了半袋，剩下一半让他收起来了，可能杨丽羽不知道成旭海收到哪里了，就自作主张想蒸馒头。
　　成旭海本来寻思煮点粥，不到半个小时也就能好了，没想到杨丽羽蒸馒头……发完面要一个小时，蒸好馒头又要将近一个小时……
　　成旭海把床单撤下来，床单放厕所的洗手池里，用肥皂打上泡沫，杨丽羽要来帮忙，成旭海让她回屋歇着去，等成旭海把床单洗干净拧干，在晾上的时候，已经快一个小时了。杨丽羽看发面时间差不多了，感觉把面揪成小块团成团，厨房的碗夹里除了成旭海带来的几个碗还有她特意买的一个蒸馒头用的帘子。
　　杨丽羽简单洗了一下帘子，先把锅里倒一半水烧开，等她把小馒头依次隔着排在上面，水差不多开了。杨丽羽小心翼翼的把帘子再放回锅上面，确定帘子不会侧翻，盖上盖子，开始蒸馒头。
　　成旭海在旁边洗菜，一个大白菜他们一顿饭吃不了，把白菜从中间切开，外面不好的菜帮子扒下来，里面的一片一片扒皮下来，放到水盆里洗菜。成旭海把土豆和茄子顺便也洗了，拿刀把土豆的皮削掉。
　　土豆切成两半，一半成旭海给它切成丝了，另一半切成小土豆块。成旭海把留下的一半白菜也切丝，一会炒个白菜土豆丝，茄子切块跟土豆炖了。
　　先做炖菜吧。成旭海刷锅热锅，把茄子土豆的放电油放电盐，加点热水先炖上，等炖菜差不多好的时候，馒头也差不多了，到时候再做炒菜的那个白菜土豆丝也不迟。
　　“你进屋呆着，我在这儿看着就行。”成旭海让杨丽羽进屋歇着，杨丽羽不进，他抬手抱了抱她，“进屋歇着啊，昨晚没累着你？”杨丽羽的手在他胸口轻轻一锤，“你说什么呢！”
　　成旭海半搂半推，把杨丽羽哄进屋。
　　成旭海看见椅子上有杨丽羽的针灸书，把那本书拿给杨丽羽，“杨医生，到看书的时间了。”杨丽羽被他逗笑了，笑着接过成旭海手里的书，“在这歇着，等我做好了菜再来叫你。”
　　杨丽羽只会蒸馒头煮粥，炖菜炒菜她是一概不会，本来还想偷摸学着点呢，毕竟成旭海说过几天他还是要走的，她要么在食堂吃饭，要么在家里吃饭。成旭海如果跟她一起吃饭，那在家吃饭就比较合适了。食堂的饭票可以在下个月换工资之前，告诉管事儿的人说工资不换饭票了，她在家里吃饭，省下饭票，工资还能多一点。
　　算了，反正还有好几天的时间呢，明天先说一声下个月工资不换饭票了，成旭海在家这两天她就赶紧学做菜，等下个月成旭海要是还去外省，她一个人在家也不至于没饭吃。
　　一个小时后。
　　“白菜土豆丝，这个味道淡，白菜帮子也被我切成细丝了，你尝尝，肯定好吃。”成旭海从锅里用碗捡出两个馒头，又拿个碗捡给自己两个馒头，“这个土豆茄子，味道有点重，炖菜嘛，汤多，我还放了一点点的味精，味道肯定好吃。”
　　杨丽羽看成旭海介绍的这么全，成旭海做饭方面肯定是个老司机了。
　　对了，之前在农村的时候，成旭江是负责去上山砍柴和洗碗的，成旭海是负责淘米做饭，母亲是负责养鸡剁鸡食的，成旭海做饭不一定是别人教的，自己做饭的次数多了，做饭时间长了，自然就知道怎么做好吃。
　　杨丽羽吃饭的时候，成旭海一直给她夹菜，杨丽羽看自己两个馒头都快吃完了，成旭海才吃两口。杨丽羽放下筷子，“你怎么不吃？快吃啊。”成旭海给自己夹了两筷子炒菜，又给自己的饭碗里倒了点炖菜的汤，然后拿馒头蘸点菜汤吃。
　　杨丽羽给成旭海夹炒菜，她觉得这个炒菜很好吃的，成旭海怎么不多吃呢？杨丽羽给成旭海夹了半碗的菜，再要夹菜的时候，成旭海按住她的手，“你也快吃，一会儿我们出去走走。”
　　-
　　两个人吃完饭就快中午了，那顿早饭也差不多就当做午饭吃了，而且两个人吃的饱，杨丽羽馒头蒸得多，还剩的三四个让她装碗里，把碗放在满是凉水的洗手池里了。
　　成旭海说下次做饭做菜尽量吃多少做多少，城里不像农村，农村有的人家有地窖，没有地窖的附近也有井，有吃剩的不放碗架里锁着，就放地窖冷藏，要么就放盆里再把盆放井里，再在上面扣个盆，在井里储藏一会儿。
　　杨丽羽给成旭海的围脖，成旭海很满意那条围脖，所以即使杨丽羽建议成旭海把围脖上那朵小花拆了，成旭海说你的围脖有花，我的围脖也有花，一模一样才能证明是一家。
　　“去哪里逛逛？百货商店？”成旭海提议。
　　杨丽羽说：“不要，我们该攒钱了，现在刚有房子，还有好多东西要买，正是用钱的时候呢。”成旭海拉着她的手，“我的工资好多都换生活用的票了，什么澡票自行车票之类的，现在我们不用白不用，下个月还会发。”
　　“啊？我的还打算下个月换回工资呢，食堂饭票我也不用了，其他的……当初□□子的时候，我就跟发的人说除了必发的，其他尽量换工资。”
　　成旭海知道现在该攒钱，但是该买的东西还是要买的呀，“你以后去澡堂子也不要买澡票了，我这还有两张单位发的澡票，男女通用的。”
　　“下次咱俩一起去洗澡，你进男的，我进女的，一起进去，谁先出来就等对方啊。”杨丽羽上次去洗澡的时候人还不少，她是站门口排队半天才进去的，等下次洗澡，她一定要挑个人少的点，比如早上一开门她就进去，那个时候人应该很少。
　　“再有一个月就过年了，但是我后天还得回外省，昨天是统一回来的，后天早上还要统一集合再去。”
　　杨丽羽想到过年，也不知道成旭海能不能跟她一起过年。来城里的第一年，她也不了解中医医院怎么放假，她能不能回农村去看看老太太和杨美羽。医院过年也是要有值班医生，杨丽羽只求过年那天的排班不要有自己。
　　成旭海就好说了，如果成旭海能过年前回来，他就没有什么别的事情了，因为老师和学生一起放假，学生有寒假，初中的寒假时间还挺长，反正比她这个医生的过年假期长。
　　-
　　成旭海母亲到社区服务部，社区服务里人还真多，他们排队好半天才到他们的。成旭海母亲组织好语言，问问自家儿子成旭海的房子在哪儿，结果人家社区服务部说：“我们这边登记的主要是附近的房子，没有成旭海这人的房子。”
　　成旭海母亲觉得奇怪，一般房子不都是按单位分配的吗，这里离省城中学近，成旭海的房子应该是在这学校附近的啊，难不成还能搁中医医院那头？
　　“咋能没有呢，再帮俺们看看呗，俺来城里找儿子来，儿子去外省学习去了，俺要……要不俺们今天也没地方住啊。”成旭海母亲着急也没办法，这房子没找到，难道是房子还没下来？这个月应该下来的，该不是他们来早了，说是这个月下来，但今天才是十号，保不准是月末下来？
　　工作的妇女不耐烦的说：“你们来时没问问你儿子啊？而且……”她看了这四个人一眼，“单位分配的房子你以为多大？你们这么多人也住不下啊！”
　　成旭海母亲又说，“没事的，俺们打地铺也行。”
　　工作妇女拉下脸色，“我不是说你们打不打地铺，你们连什么房子都没找着，住哪儿还不知道呢！”还想打地铺？你也得有房子再说啊！
　　成旭海母亲一脸愁容，“那俺们今天晚上可咋整？”他们又没拿什么社长村长给开的什么证明，他们今天想去哪个好心人家借住一晚都不行。
　　“要我说，你儿子房子肯定没下来，你们趁着现在天亮，赶紧买张票回农村得了，附近就卖火车票的。你们啊，来城里干啥啊？穷折腾！”
　　成旭江听了这话，气的差点没冲上去打那妇女一巴掌，“你说啥俺们穷折腾？俺们来城里咋了？谁规定农村人不能来城里了？”
　　妇女好心的说，“没说不让你们来，你们这都没找好地方就来，不等着露宿街头么？你都说了你儿子外省去了，那房子要是下来了，谁在里头呢？”
　　“我儿媳妇啊，她不在宿舍住，应该就去房子里住了吧。”成旭江母亲可是听那医生说了，杨丽羽不在宿舍住了，那应该就是搬外面住了啊。
　　“那不知道，你再问问别人吧，下一个！”妇女的耐心用完，趁着他们没反应过来，喊了下一位。
　　后面的人见这帮人在那占半天时间，后面的人一个个急的都要跳脚了。
　　“幸好我没一帮穷亲戚，要不然得倒霉死，本来搁城里生活就不容易，还要照顾一帮亲戚，那我不得饿死？”
　　“谁说不是呢，我那帮亲戚之前要来城里看我，什么看我啊，来我家吃一顿饭连个粮票都不给，我家第二个月差点没吃上饭。”
　　“谁说不是呢！”
　　后面的人冷嘲热讽。
　　快要出门的时候，两个挎着鸭蛋竹筐看着也是农村人的老妇女闲聊——
　　“哎，之前给俺家娃娃看病的那个杨医生，好像说是出差了，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
　　“杨医生年轻又漂亮，那么有才，出差也是正常的！”
　　成旭江母亲听了这话，凑上去问，“中医医院的那个吗？”
　　两个妇女被成旭江母亲吓了一跳，不太愿意搭茬，但还是说了，“对啊，中医医院的那个，出差去了，挺突然的，反正没几个人知道，昨天俺带娃娃看病，杨医生说今年她能看病的最后一次了，因为明天就要出差了，而且这事儿，她说就告诉我了。”
　　“那她同事不知道？”
　　“那谁知道知不知道了，反正她是说就告诉了俺，因为她总给俺娃娃看病，杨医生心善，愿意给俺娃娃负责到底。”
　　老太太也上前问道：“叫啥子？杨丽羽？”
　　“啥？不懂，反正杨什么什么，忘了。而且你就第一次挂号时候有那医生名字，谁还在意叫啥，不知道还要问人家医生？咱都农村来的，你就不懂礼貌？”
　　老太太把这些话一团巴，跟三个人从服务站出来，思来想去觉得杨丽羽真出差去了。
　　首先成旭海房子应该下来了，按照单位就近分配就是这社区服务的，但人家说没有，那铁定是没下来，没下来杨丽羽还没在宿舍住，那肯定是出差了，外省出差有给安排地方的。而且她也不知道他们来，他们就这么不赶巧……
　　“不远就是火车站，俺们买火车回去得了，要不晚上就只能在这街头露营冻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霞姐的1瓶营养液灌溉，眼熟这位仙女姐姐啦~！


第41章 杨丽羽也要烫头发？
　　“还有两个月就过年了吧, 别到时候连个年都过不好，赶紧买火车票回去得了。”成旭江母亲觉得倒不如回公社了，在这儿耽误时间干啥, 当初真不该听成旭江的话来城里，不过谁又能料到，正好赶上杨丽羽不在医院, 成旭海也在外省呢？
　　最重要的是，成旭海的房子还没下来, 都怪成旭江说什么城里发东西票子什么的，都是每个月一号, 一号个屁！房子又不是东西票子，房子那么重要的东西，当然不可能是一号发了。
　　成旭江裤子漏了，再在这里拖时间他等回去的时候, 裤子里的棉花就飞没了，所以他可得赶紧回去。
　　于是, 成旭江附和自己母亲，“对啊，俺还是赶紧回去吧, 那医院警卫真没素质, 还推俺……”杨美羽听了, 默默白了成旭江大哥哥一眼，说得好像你多有素质似的。
　　老太太当然是最不乐意的，她本来是寻思能在大女儿那里讨点什么回来的, 不料现在连个人影都没见到，她们还得自己白花了火车票的钱！她跟杨美羽，两个人，来回四张火车票，真当花钱当烧纸，玩呢？
　　“你个王八蛋，要是俺不去问问别人，你是不还打算带俺俩在这里找一天？”老太太指着成旭江就开骂，“当初就是你非说什么要来城里，来来来，现在好了吧，啥子都没有！”成旭江捂着自己裤子，不愿跟老太太吵吵，但还是回了一句，“谁让你跟俺和俺妈来的，俺们又没逼你来，俺俩说要来，明明是你唬俺跟俺妈，说不带你俩，你俩就去告诉小玉。”
　　老太太抱胸站在一边，“俺说要跟小玉说，那是俺做好事，你出门不带媳妇儿，自个儿去享福？不怪你娶了个村姑，哪像你弟弟啊，懂得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怪你弟弟能娶俺们丽羽。”
　　成旭江被老太太这几句话堵得说不出话来，张嘴“你你你”半天，杨美羽拉了拉老太太的手，“妈，俺们去买车票吧，一会儿晚了就没了。”老太太虽然不想回农村，但她们没地方住呀，现在只能抓紧买火车票回农村。
　　成旭江母亲也跟着过去了，“走吧，回去吧，要不赶不上火车了。”
　　走到了火车站，成旭江母亲在售票窗口买了两张车票，老太太的钱不够买两张火车票了，管成旭江母亲借点买了两张火车票，幸好成旭江母亲钱带的多，不然老太太今天还回不去了呢。
　　成旭江心想，你个死老太太，刚才还在那碎碎叨叨的教训俺呢，现在就管俺妈借钱，脸也真是够大的。
　　成旭江母亲也是不想借老太太的钱的，毕竟这老太太是个铁公鸡，自己抠门，对谁都抠门，除了杨美羽。也不知道借她的钱啥时候能还，总之不能让她们娘俩在城里冻死，要不杨丽羽那边她还真没法交代。
　　离上火车还有半天的时间，老太太走累了，但火车站长椅没有位置了，老太太从行李中抽出一张埋汰的破布，把破布铺在火车站长椅的旁边的地面上，跟杨美羽躺在破布上了。
　　成旭江心想，你个老太太，自己埋了吧汰的，让你女儿自个儿躺上面得了，一个人还宽敞，你那衣服本来就够脏的了，直接躺地下不就得了？
　　老太太的行李中虽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但老太太还是把行李系了个紧结，挎在自己的手臂上，睡觉时间不搂着杨美羽，搂着自己那包一文不值的行李。
　　成旭江母亲可没那么大脸，好意思占用公共地方席地而睡，而且他们也没带什么破布破床单的，她衣服虽然补丁是多，但也挺干净，她在旁边站了一会儿。成旭江想，反正今天晚上才登火车，不如跟妈去城里的百货商店买点什么东西，虽然没能住上大房子蹭吃蹭喝，但是如果自己带点东西回去，那帮乡巴佬肯定也羡慕得要死。
　　“妈，要不咱去百货商店看看？说不定有你爱吃的那种桃酥。”成旭江说话的时候，挤眉弄眼，似乎暗示母亲反正那俩人睡着了，咱买点啥好吃的也不用带他们的份儿。
　　成旭江母亲是不想去的，今天这白跑一趟已经花了不少钱了，而且她换的这双鞋磨脚，她走路走的累，她本来是想来城里见儿媳妇，换双新鞋穿吧，总不能穿原来的那双满是泥点子，鞋底还沾了鸡屎的布鞋吧。但是她看到自己儿子乞求期盼的眼神，她又有些心软。
　　自己这么多年没给过老大什么好东西，自动老大结婚后，她就把心思放到了老二成旭海身上，希望成旭海能娶个好一点的媳妇儿，不要像小玉那样好吃懒做，家里还有一个卧病在床的老母亲需要照顾。成旭海的确给她长脸，娶了卫生所的赤脚大夫，而且这儿媳妇儿结完婚就去城里大医院当医生了，人好看心又善，再加上医术不错，儿媳妇这未来生活肯定也能不错。
　　谁能料到……自己现在与二儿子仿佛就像是隔了一座山，隔了一条江，城里的生活好是好，但是她这个六十岁的老人不能久居城里，最重要的是，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被二儿子一家抛弃了一样，二儿子和二儿媳自己过好日子去了。
　　“好吧。走吧。”成旭江母亲叹了口气。
　　成旭江还真以为母亲是听了他的那句“有你爱吃的那种桃酥”才同意去的。两人大费周折的到了百货商店，到了百货商店，成旭江耍小聪明开始献殷勤，给母亲到处找桃酥，“妈，这个咋样？”成旭江母亲花钱买了桃酥，以为这就可以回去了，然而——
　　“妈，你看，俺这条裤子坏了，棉花基本都跑没了，俺看那边有卖裤子的，价也不咋贵，跟县上集市的差不了多少，要不给俺买条新裤子过冬吧？”成旭江一个大男人，拉着母亲的手撒娇。
　　他现在手头没有一分钱，他的工分换的钱和粮票基本都给小玉家了，母亲虽然工分不多，但是城里科学研究所工作的父亲，他会偶尔给母亲寄钱呀！父亲在科学研究所工作，每个月挣钱，但他又出不去，在研究所里也不需要花什么钱，所以工资基本自己只留下一点，剩下的都给母亲寄过来了。
　　母亲低头看了成旭江的裤子半晌，怪不得他后来不担心自己裤子棉花跑没了，其实成旭江就想自己裤子的棉花跑没，反正都来百货商店了，能买桃酥，怎么就不能买一条裤子呢？
　　“没事，这裤子妈回去给你缝缝，再加点棉花还能穿。”裤子划破的口子不大，走了这么半天也没有出来多少棉花，只不过成旭江就想要条新裤子回农村嘚瑟，要不怎么可能想到母亲爱吃桃酥要来百货商店呢？
　　成旭江的孝子形象演不下去了，这回开始耍泼了，当着许多人的面跟自己的母亲喊起来了，“为啥你总给弟弟买这买那的，俺要条裤子你都不给俺买，你还说自己不偏心！”
　　成旭江一提高嗓门，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成旭江这时候变得脸皮厚了，红着脸跟自己母亲喊，反正城里人都不认识他，他怕啥？但母亲脸小，是个要面子的人，不用想都知道，一会儿母亲肯定得赶紧给他买完就拉着他走。
　　母亲小声的说，仿佛怕别人听见，“旭江，妈觉得这裤子真的不用买，妈回去给你做两条，比这一条都便宜多了啊……”母亲一直花钱节俭，这次来城里是她做过最后悔的事情。
　　如果知道见不着二儿媳杨丽羽，如果知道老太太会借钱买车票，如果知道来百货商店大儿子会无理取闹，还让她当众难堪……她多想时间倒流，现在她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扒葱叶子，而不是在百货商店花冤枉钱！
　　成旭江以为自己说一次母亲就能给买了，没想到母亲还这么固执！
　　“妈你为啥这么对俺？你都能给弟弟买个儿媳妇，为啥不能给俺买条裤子？俺做错了啥？”成旭江说着说着也觉得委屈，“妈你说俺做错了啥，俺都能改，真的！”
　　围观群众窃窃私语起来，“啥时候了还有买儿媳妇这事儿？”
　　“咱们是不是该举报啊？”
　　“举报给他们抓进大牢里去。”
　　成旭江听了吓得一哆嗦，他刚才说错话了，“不是不是买儿媳妇，送聘礼，聘礼！俺当初咋没有那么多聘礼给小玉娘家，小玉娘家虽然没说啥话，那是因为小玉她老娘在床上瘫着……”
　　“我就说嘛，能是啥买儿媳妇，顶多就是个聘礼。”
　　“农村能给得起聘礼的也不多，说不定这老娘家有钱呢，要不这不孝子咋能说偏心？”
　　“那肯定是有钱了，我爹说他小时候，跟我妈在一起时候穷的不行不行，整个村子结婚都没说送什么聘礼的。”
　　母亲的脸色变得苍白，惨然一笑，“好，要这条裤子，多少钱？”母亲对售货的大姐说，售货大姐把方才成旭江指的那条裤子拿下来，看了一眼标价，这裤子是这些里头最贵的，也是过冬穿的。
　　“八块钱，也要布票的。”售货大姐听了成旭江一顿乱说，也有点心疼这位母亲，估计家里现在是有些拮据的，所以没说布票要多少，先特意提醒了一下，意思就是，没有布票就赶紧走，不卖你。
　　八块钱也相当于多数人一周的工资了，这裤子棉花的，也不是什么绒的，就是外面的布看着花花的好看点，再仔细看又觉得有点过于花花，正常人也没有舍得花自己一周工资买裤子的，而且这裤子也不咋符合城里人对男人的审美。
　　但成旭江就是喜欢。
　　母亲从自己的那个小布包口袋里摸钱，一张一张的数钱，几分几毛的，凑够了八块，又拿一张布票递过去。布票是家里最大面额的，一市尺的布票，够过年的时候一个人做一套全新的衣服了。
　　售货大姐也没想到这人真能拿出布票来，而且面额还是这么大的。
　　售货大姐只好给她找回多余的布票。
　　母亲拿着那条裤子的手颤颤巍巍，苍白的脸色也不知是被成旭江那番话气的，还是被这价格吓到的，总之许久没有再说一句话。也不问多少布票，等售货的大姐把找来的小面额布票递回去的时候，还是叫了两声，她才回过神来，伸手去接那布票的。
　　成旭江是挺满意的，接过裤子还不忘谢谢母亲，“谢谢妈，谢谢妈。”开心得就像刚得到姐姐针灸书的杨美羽。
　　成旭江和母亲走出百货商店，还有人小声议论，“什么儿子啊，我要有这不孝子，打死算了。”
　　“是啊，都说家丑不可外扬，这不仅外扬，还要当着人多的时候再外扬，就等自己母亲红白脸呢。”
　　“但也说不定那家就是有点小钱，要不咋能说是那么多聘礼给二儿子了呢？”
　　成旭海和杨丽羽逛百货商场，杨丽羽没什么要买的东西，就是陪成旭海逛逛，反正在家没什么事情，而且成旭海后天就走了，两个人要一起走走增进感情呀。
　　听见路人边走边说，杨丽羽有点奇怪，什么买儿媳妇，聘礼之类的……她怎么觉得跟自己情况有点像呢。
　　“哎，问一下，发生了什么事情啊？”杨丽羽看到一个眼熟的人，之前她给看过病的人，那人还总来复查，一来二去跟杨丽羽还算挺熟的。
　　那人还未说话就先叹口气，“哎呀杨医生呀，你是不知道呀，刚才一对农村来的母子在这吵吵，不过就那不孝子跟母亲喊，这家伙把母亲说的呀，那母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农村来的一对母子？
　　杨丽羽问，“叫什么名字呀？什么样子？”
　　那人皱眉，“那谁能知道啊，看人家的出丑戏还问叫什么名字，找骂呢吧？！”
　　杨丽羽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把成旭海拉过来，“跟他长得像么？”那人一看，“杨医生的丈夫呀？”杨丽羽点点头，那人有些奉承的说，“杨医生你是真会开玩笑，我知道你也农村来的，那你也不能这么说自己丈夫啊，虽然人家说那可能也是家里好几口孩子的家，你是不是寻思自己丈夫就是那人家的了？”
　　杨丽羽讪讪的笑笑，成旭海关切的问道，“你想起了什么？”杨丽羽摇摇头，她担心刚才那对母子是成旭江和成旭江的母亲，尤其听说的那些，她觉得实在是太像自己的情况了。
　　成旭海给她的彩礼，说白了不就是买她的钱吗？老太太用“嫁”出大女儿的钱，给小女儿上学，这难道不算是卖她吗？
　　不过杨丽羽觉得挺好，她暂且摆脱了老太太的唠叨，她在城里，老太太就是再想占她或成旭海的便宜也占不到了，因为两个人都在城里，老太太又不识字不会写信的，根本找不到他俩。
　　重要的是，老太太怎么可能自费来城里呢？老太太来想的更多的，一定是火车票那钱都够给杨美羽买铅笔本子橡皮铅笔拧子啦！
　　杨丽羽想到这里又放心了，东西南北村不孝子也有得是，那人说得对，她为什么非得往成旭海身上想呢？
　　“你担心是我妈妈和哥哥？”成旭海说这话时毫无压力，“绝对不可能，你不要想了，我妈不会让哥哥来城里的，何况现在马上入冬了，她忙着整冬储菜呢，去年这个时候她可是家里集市两头跑，哪有时间来城里？”
　　“唔，那好吧，你看看有没有什么要买的，没有我们就回去了，”杨丽羽说着，忽然想起之前给成旭海买的那个凤梨味馅饼，“还记得小包装的那种枣泥面包和馅饼吗？你喜欢吃吗？要不我们去买一盒？”
　　成旭海觉得那小东西的味道一般，关键是这些零食，从厂家拿到百货商店的架子上正式卖，那都能有一周的时间了。再好吃再软的点心被这么长的时间一折腾，都能变成硬邦邦的江米条了。
　　但成旭海不好拒绝杨丽羽的好意，他不能说不想吃，他说：“要不我们去外面看看吧，你以前不是跟我说，见到我爸爸的时候，我爸给你买了山楂条嘛，我们去外面看看山楂条？”
　　“好~”两个人悠闲的走出了百货商店，而成旭江和母亲早已走远。
　　-
　　杨丽羽跟成旭海买了五毛钱的山楂条，这山楂条好像是昨天做出来的，不是那种卖剩下的，这次山楂条上的糖粒都在呢，杨丽羽买完山楂条就拿了一点在路上吃。
　　成旭海拿着山楂条，“慢点吃啊，不要着急。”杨丽羽对他咧嘴一笑，“成旭海，你又装老好人，怕我吃没是不？”成旭海赶紧把山楂条都递上去，“不是不是，家里媳妇儿最大，媳妇儿你可劲吃，吃没一会儿咱们再买。”
　　事实证明，买了五毛钱的山楂条，杨丽羽吃到饱也没有吃完。
　　晚上两个人把中午剩下的馒头热一热，成旭海又淘米做了点稀粥，趁着杨丽羽热馒头的时间，成旭海把早上剩下的那半颗白菜也给做了，一半白菜做成了干炒的，另一半白菜让成旭海扮成了咸菜。
　　杨丽羽一顿能吃两个菜，虽然都是一种蔬菜，但她吃得开心，因为……是成旭海做的。
　　翌日，杨丽羽上班，刚进办公室就听见王主任说，“周日那天早上，你娘家的人带来一堆人来闹事儿，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你娘家的，反正都让警卫给赶出去了。”
　　杨丽羽心里咯噔一下，他们真的来了？
　　“王主任，可以请你说一下，都说什么人吗？是不是一个老太太，还有一个小女孩？”
　　王主任端着决明子的水喝了两大口，似乎在努力回想，“噢，好像还有一个老妇女跟一个还算年轻的男的，我也搞不太清了，要不你问问门口的护士小刘。”
　　杨丽羽听王主任这描述都知道真是他们来了，既然是昨天来的，肯定是要找她的，她恰好前天搬出的宿舍，别人也都不知道成旭海房子在哪儿，他们肯定是没找到又坐火车回去了，不然他们总不能露宿街头吧？
　　杨丽羽回家后跟成旭海一说，杨丽羽觉得昨天百货商店路人都说那对母子，应该就是成旭江和婆婆。
　　“唉，早知道追一追他们好了，咱们还能帮帮他们。”杨丽羽叹气。
　　成旭海倒是无所谓，坐在床上搂着杨丽羽，“行了，他们都走了，我们还说什么？要补偿他们等过年我们放假回去的，明天我就走了，还不要好好补偿我一下？”杨丽羽笑着打了他一下，“你净说胡话。”
　　成旭海亲她的脸，“我怎么能是说胡话呢，跟媳妇儿在一起是最快乐的事情，唉，要是明天我不去外省出差就好了，还能多陪陪你。”
　　杨丽羽听到这里抿了抿嘴，“没事的，反正我什么时候见你都一样，你还得要晋升骨干级别的教师，你不能放弃啊。”
　　第二天，杨丽羽一身酸痛的起床，成旭海听见杨丽羽的声音也起床，他捡起衣服往身上套，“你还没到上班的时间呢，你再睡一会儿，我出去给你买完早餐放到桌子上。”
　　杨丽羽揉揉眼睛，“我要送你啊。”
　　成旭海把杨丽羽又按回床上，“不用你送我，我一个大男人还能走丢吗？一会儿我买完早餐放到桌子上，我就走了，你醒了记得吃完再去上班。”
　　杨丽羽想说，其实她这个月的饭票还没全换成工资呢，只是下个月的换了……算了，既然他要买早餐，也不能拒绝他的好意啊，那这个月留下来的饭票，就留着下个月没饭吃的时候用吧。
　　成旭海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外表，穿上鞋子去外面买早餐，等他买完早餐，给自己带了一份，拿着行李就上路了。
　　杨丽羽窝在被子里，听着成旭海的声音，心里的五味瓶早已打翻。
　　-
　　杨丽羽吃完早餐上班，门口的护士小刘戴着护士帽，但杨丽羽一进门就觉得小刘那头发不对劲，小刘的头发好像短了点。
　　今天早上病人少，杨丽羽给病人把脉后开完方子，杨丽羽就偷摸站到小刘身后瞅，小刘那头发……总之咋看咋不对劲！
　　杨丽羽仔细观察，啊！对了！杨丽羽头发稍微有点自来卷，但小刘那头发不像是自来卷，小刘的头发卷的不太自然，但是每个卷都是一绺一绺的头发，看起来比她的小自来卷整齐多了。
　　而且小刘头发还有点油光的效果，但那种油光，又不像是长时间不洗头发的，而且还挺好看的油光。
　　“小刘，你咋换发型了呢？”杨丽羽没人的时候，跟护士小刘闲聊，开玩笑似的说：“是不是你妈妈在家没事儿，毛衣也织完了，然后给你织了个新头发戴头上？”
　　护士小刘的发型不是很明显，她一听杨丽羽跟她说自己的发型，心想总算有人注意到自己的新发型了，她接话道：“哎呀，杨医生你真会开玩笑，哪是我妈妈啊，是我的一个小姐妹，上海从事文艺的，昨天她这不回老家嘛，顺便就看看我，她就有我这种发型，卷比我的大还好看。”
　　“所以你也去理发店做了一个？”杨丽羽记得这附近有理发店，省中医医院旁边的还挺全呢，理发的洗澡的卖牛奶的卖山楂条的，百货商店还有省城饭点，哦对了，还有公共大厕所。
　　小刘拍拍杨丽羽的手，“杨医生，这你就是开玩笑了，那理发店，哪给咱们烫头发呀？我又没有介绍信工作证，不是没有，是说，不是文艺工作的人，你就是给人家钱，人家哪敢给你烫头发呀，你说是不是？”
　　杨丽羽觉得小刘这头发跟理发店的也有点差距，她在大街上见过理发店烫出来的那种，短头发的大卷很自然，而且不像小刘这种，扣个护士帽才能让前面长的不往前垂，人家那种发型就跟用胶水粘住了一样，根本不往下耷拉。
　　“那你怎么整的？”
　　小刘耐心的给杨丽羽解释，“哎呀，就是我那个小姐妹昨天来我家，她给我拿我家那种不锈钢的筷子，筷子在我家煤气上烧热了就往我头发上卷，不过得先把头发剪短了再烫，要不烫完不好看，总之我也说不明白，就是那么一层一层卷，第二天早上再抹点发油什么的，这样就好啦。”
　　杨丽羽问：“你这么弄，头发会受损的吧？那么烫的筷子，手都烫够呛，有的头发不得烧焦？”
　　护士小刘觉得杨丽羽怎么就不开窍呢，“哎呀你垫个湿抹布，烫完后坏了的就剪掉呗，反正就那么一点坏的，怕啥啊？”
　　杨丽羽是不怕啥，但这么烫头发，既然理发店都说了只给文艺工作者烫头发，那平常人这么烫头发应该就是不允许的吧。
　　护士小刘见杨丽羽沉默，大概知道杨丽羽在想什么，“杨医生你不用担心，咱们那个主任都偷偷烫头发，只要别被院长看着就行了，要是被院长看着也没啥事，咱们都成人了，顶多给点批评让咱们给弄回直头发，这头发你还真以为能保持多久？三五天，最多也就一周就回来了，还得是你保持得好的情况下。”
　　杨丽羽被小刘说得有点心动了，毕竟烫完的头发确实挺好看，而且她这个头发自来卷，大卷小卷都有，看着就像个农村人，她要是能把这自己烫头发的技术学到手，等成旭海过年回来见她，不得被她吓一跳？
　　杨丽羽越想越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　　烫头发这个事情我查过了，的确是有不让烫发的时候。具体开放允许烫发时间是七十年代末期，本文是发生在七十年代，具体哪年无需仔细考证，但七十年代中期女青年也有弄头发的，偷摸弄不被大领导发现就没有问题，而且不是什么大事，划重点：七十年代末期，已经允许女性（包括非文艺工作者）可以穿好看的衣服烫头发了，但现在不打算直接末期，所以只能偷偷烫头发。
　　另外，下章节还有个惊喜，大家猜猜是什么？
　　【感谢派大星的10个营养液灌溉，感谢Q的50个营养液灌溉~】


第42章 同床共枕（暖）
　　护士小刘见杨丽羽也动心了, 于是便提议道，“今天正好我不值班，要不, 晚上我去你家，给你烫一下啊？”小刘心想，就算到时候院长看见烫发责怪下来, 也有杨丽羽一份，而且杨丽羽还算是个医生, 她一个护士，更不能拿她怎么样的。
　　杨丽羽觉得这主意挺好, 只是麻烦人家她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上次让人家妈妈织围脖，人家还没管她要费用呢，这次人家又好心提出要帮她烫头发。
　　“这不太方便吧, 你还住宿舍吧，要不等你周末有时间了再给我弄也没有关系。”杨丽羽心想自己家离医院虽然不算太远, 但是让小刘来自己家，小刘还得回医院太麻烦，不如小刘周末去她家给她烫头发, 时间还充裕, 然后两个人再一起去百货商店买点什么东西。
　　可护士小刘还想周末在家陪父母呢, 父母岁数也不小了，她周一到周五住在宿舍，周末也是时候回家看看了, 而且父母上周日还说了，这周日给她安排一个对象，让那对象来家里看看，她第一次被安排相亲，可不能就这样错过了。
　　“没事，就今天吧，周末我可能得去找对象。”
　　杨丽羽惊讶：“你也有对象啦？”小刘见杨丽羽这么不可置信的样子，她却有点小害羞，“没有啦，我就是去见见，所以我现在先把头发烫了，周末头发也没有这么明显了，要不万一人家是个老实人，看我头发弄成这样又退缩了呢。”
　　“这样挺好看的呀。”
　　小刘嗯嗯的点头，“我也喜欢。”
　　-
　　老太太收拾炕上的褥子，刚送杨美羽去上学，现在家里有四个碗没洗，还有两双筷子，炕上的褥子是时候拿出去晾晾了，今天正好有大太阳。
　　老太太把碗捡到木桶里，打算拎着去河边洗碗。听到一阵敲门声，老太太赶紧把碗放下，要去开门。
　　“亲家母啊，亲家母啊，是不是该还钱了？”成旭海母亲在门口边敲门边喊。
　　老太太一听是来要账的，赶紧蹑手蹑脚躲到灶台后面去。反正成旭海母亲应该不会闯进来，她喊得这么大声，要是闯进来到时候老太太硬说是丢点什么东西，成旭海母亲可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亲家母啊，在不在家啊？”成旭海母亲哪里能料到老太太跟她玩捉迷藏，“俺记得刚才明明看她送孩子回来了啊。”又敲门，没人应答，“难不成真出去了？”
　　老太太躲在灶台后不吱声，赶紧走吧，赶紧走吧，俺可不在家。
　　成旭海母亲见半天也没人开门，心想老太太可能真出去了，这小破院子，可能从前门进来，后脚就从鸡圈那出去了。她可不能在这等时间太久，要不然，老太太这铁公鸡，等会儿回来看见她站这儿，发现鸡毛掉一根都得跟她急。
　　老太太听外面没有声音了，偷摸趴窗户口一看，成旭海母亲果然走了。
　　老太太松了一口气，在家里呆了半天，看窗口的人影越来越小，她才拎着木桶去河边洗碗。
　　不是俺拿不起那钱，再等两个月，等俺闺女从城里回来的，俺就把侬拿火车票钱还回去，像是谁稀罕那几毛钱似的。
　　-
　　杨丽羽下班后，赶紧脱了白大褂，小刘也在护士屋里换好了衣服，杨丽羽笑呵呵的，“用不用我买点什么工具？”小刘问：“有不锈钢或者铁的那种筷子吗？”
　　现在铁的东西基本也就钉子，筷子家家都变成不锈钢的了，和水杯一样，不锈钢的，铁的时间长了生锈不说，还有股怪味道。
　　“铁的没有，不锈钢的行吧？”
　　小刘点头，“也行，我们赶紧走吧，一会儿我还得回宿舍呢。”
　　杨丽羽到家，拿钥匙开门，发现成旭海的行李包在桌子旁边的地上，杨丽羽心里咯噔一下，成旭海肯定是忘记带行李了，她早上出门的时候也没注意看，这到家了她才看着。
　　糟糕，成旭海没有行李，那他换的鞋子袜子怎么办？粮票和钱应该是随身带着的，但是行李中还有他的身份证明，如果去和人家会合的时候没有证明，那要怎么办？
　　杨丽羽有些担心，或许……成旭海不需要行李中的东西了呢？重要的带在身上了，不然成旭海那个时间，按照成旭海说是比其他人要早到的，成旭海上车之前不可能忘了行李这事儿，成旭海想起行李，家里有两把钥匙，成旭海有钥匙，一定会回来取的。
　　算了，他那么聪明的人，不可能是上车也没想到行李忘带，就算是最坏的结果，成旭海忘带了行李，以他那聪明的脑袋，也不会在外省饿着冻着，他肯定会有办法和大家会面的。
　　小刘见杨丽羽站在门口发呆，小刘后进来的，把门顺便带上了，“杨医生呀，怎么了？你怎么还呆住了呢？”杨丽羽收拾好心情，“没事。”走到厨房，从一把不锈钢筷子里找出一根不太完美的，这根不锈钢筷子跟其他的相比瑕疵比较多，尤其是杨丽羽看着这根筷子，怎么看都觉得有点弯。
　　“就这根吧。”
　　小刘向杨丽羽要了一条小手绢，把小手绢用水沾湿，卷在筷子的尾端，让杨丽羽开煤气，把筷子的前端放在火上烤。
　　那根筷子是小刘拿着的，但是杨丽羽觉得筷子尾端虽然是用湿手帕卷上了，但肯定也是有些温度的。
　　小刘看这应该差不多了，“杨医生，快把你头发散开，我给你烫一下。”杨丽羽赶紧把头发散开，那木梳通一通，小刘把杨丽羽右边的先从底下卷上，是用另一根不锈钢筷子包着卷上去的，在贴到杨丽羽头发的一瞬间，杨丽羽都闻到了一股什么东西烧焦了的味道。
　　该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小刘第一次给别人弄头发，她一个人弄得费劲儿，“没事啊，一会儿把烫大劲儿的，用剪子修修边就成，我当时也这样整出来的。”当那根烧得很烫的不锈钢筷子贴近她脖颈的时候，她都能感觉到有温度隔着空气传过来。
　　小刘上下反复卷了几次，直到这根筷子不怎么烫了，她把杨丽羽右半边的头发都推到前面去，“我要开始给你弄左边的这些了，你别乱动。”杨丽羽嗯了一声，小刘做的手法她也看清了，这玩意确实挺简单，就是如果别人不帮着弄可能会麻烦点，毕竟后面有的地方看不见。
　　小刘把筷子继续放火上烤了烤，把杨丽羽左边的头发也分层次的卷了几次，最后又烧了一次不锈钢筷子，把弯太小的地方重新弄了弄，然后小刘关了煤气，把不锈钢的筷子扔到洗碗的水槽里。
　　“你家有镜子吗？”小刘把杨丽羽的身体转过来，“我看看。”小刘对自己做的还挺满意，要是杨丽羽头发再短点，她可以给杨丽羽弄个刘海儿，然后把杨丽羽的刘海儿也烫一下，肯定也能好看。
　　小刘在厨房找了一把小剪刀，这小剪刀一看就不是厨房用的那种锋利的剪刀，小还不快。小刘拿着这小剪刀把杨丽羽头发有烧焦的地方给修剪修剪，有的地方就减去一小点烫糊的地方，整体上还是老样子。
　　杨丽羽就是不扎头发，现在头发看起来也比之前短了许多，还稍微带了点弯儿，挺好看。
　　“咱俩搁这偷摸整，你男人看着不能有事儿吧？”小刘心想，万一一会儿她老公突然回来，看着她和杨丽羽在厨房这儿霍霍，厨房一股烤焦的味道，还浪费了一根不锈钢筷子，还不得气死？
　　杨丽羽摆弄摆弄自己的头发，淡定的说：“不会，他去外省学习考核去了，可能新年前才回来。”小刘松了一口气，“你家哪里有镜子？我看挺好看的，你也看看吧。”
　　杨丽羽跟小刘进了厕所，厕所的洗手池子上面有一个圆形的镜子，不大，就比人脸大一圈，勉强能照到杨丽羽整个头发。杨丽羽站在镜子前摆弄摆弄自己微卷的头发，她对这个新发型挺满意的。
　　至少比之前自己那大卷小卷都有，直不直弯不弯的头发好多了。
　　“好看，我也挺喜欢。谢谢你了啊。”杨丽羽不忘对小刘道谢，小刘帮杨丽羽弄完了头发，满意的扒拉了自己的头发两下，“那我就先走了，你先看着啊，记得今天先别洗头发，过两天再洗，要不就容易没了。”
　　杨丽羽还在欣赏着自己的新发型，这发型要是被宫里的娘娘们看到了，会不会一个个都效仿呢？也不一定，这发型适合这个年代，她现在觉得挺好看，是因为她彻底融入了这个时代背景生活，但要是真拿到原来那时代，说不定她这怪异的发型，是要被所有人嫌弃的。
　　小刘拉下门锁的链子，拉开门锁，她刚一推门就撞到了一个人，门硬生生的撞在那人身上，那人却连一声都没吭，拿着钥匙的手停在半空中。
　　小刘看着成旭海干眨眼睛，这男人……
　　成旭海看见护士小刘，忽然想起点什么，一声“靓姐”差点没叫出口，他再定睛一看，这哪是靓姐啊，靓姐比这位的年龄要大三四岁，而且比这位要好看多了……
　　“你是我们丽羽的同事吗？”成旭海笑眯眯的，很和蔼，丝毫没有因为小刘刚才开门撞了他一下而不高兴，而且还非常的有礼貌。
　　小刘愣愣的点了两下头，张嘴就结结巴巴，“是、是啊，你是那个……哪个杨医生的……丈夫？”成旭海微笑点头，看来丽羽跟同事们介绍过他了，不过这位小同事为什么这么惊讶呢？
　　“进来坐坐吧，我买菜了，要不一起吃完饭再走？”
　　成旭海话虽是这么说的，但是城里人不像农村人喜欢占便宜，城里人这个年龄的不是家里父母做饭了就是单位管饭，一般不会到别人家里吃饭。但农村人其实还是不一样的，如果别人家真有点什么好吃的，尤其是自家工分粮票不够的时候，巴不得赶紧去蹭两顿饭。
　　小刘摇头，“我回宿舍了，丽羽她……算了，你自己去看吧。”
　　成旭海把小刘送出门口，再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杨丽羽顶着一头微微卷曲的头发走回了卧室，杨丽羽直觉有人看她，一回头，成旭海就那么怔怔的站在门口，双眼不知是望着她的脸，还是她那让人诧异的发型。
　　杨丽羽刚才在厕所就听见小刘和成旭海说话了，她刚才在理一理自己的头发，有的地方她觉得造型不好，就用手往上推一推。她头发的这个长度还是适合烫卷发的，如果有理发店愿意不要介绍信或者艺术工作证，她倒是很愿意去一个更高级点的地方烫好头发。
　　“你站在门口做什么呀？怎么不进来呀？”
　　成旭海左手的布口袋里装着两个圆滚滚的西红柿，右手的布兜里装着三个土豆，布兜里还竖着放了一颗小白菜。
　　杨丽羽是看不出来成旭海那两个布口袋里面到底装了啥，但只看那沉甸甸的样子，还有布兜下那圆圆的形状，她觉得应该就是土豆之类的，顶多是小倭瓜。
　　“你买菜啦？”杨丽羽问道。
　　现在到了冬储菜的时间，每天下午三点多开门的菜站，现在排队也不一定能买上菜，菜站的菜早早的就被抢购一空，大家都在囤过冬的蔬菜。不过大家囤的菜也就是白菜土豆，要么点茄子豆角，这些是比较常见的了，细菜比如芹菜香菜油麦菜，这些基本抢不到，甚至有的人可能一年也就吃过那么一次细菜。
　　成旭海这次能有一棵小白菜，这后门走的算是到位了。
　　“丽羽，你不惊讶我为什么还在家吗？”成旭海把门关上，将两手的布兜放到饭桌上，然后从里面依次往出拿。
　　小白菜，土豆，柿子。完毕。
　　杨丽羽其实内心是特别欢喜的，成旭海没走，成旭海又回来了，这对她来说难道不是应该惊喜的事情吗？她早就知道，成旭海怎么可能忘带行李，她记得自己早上走的时候，地上好像是没有行李的，回来的时候有行李，她是有一点欣喜但更多的是担忧。
　　可是现在，她就是完完全全的高兴了。
　　本来以为又要分别的人，竟然毫无征兆的回来了，她不管什么理由，于她本身，她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我当然惊讶，而且我还特别高兴，特别高兴。”杨丽羽说着，就跑去拥抱了一下成旭海。他比她高好多，她要踮着点脚才能顺利用手臂勾住他的脖颈，顺便脸还紧紧的贴在他的胸口，“不管什么理由，总之，你在我身边，我就好高兴。”
　　成旭海不知道自己和杨丽羽何时这么近了，或许……只是那夜之后。但他也是爱着她的，从内心来的，不仅是爱意，还有对她医术的敬佩，对她性格温和的赞美。
　　她是他最满意的人了，满意到无可挑剔，他很庆幸自己娶了杨丽羽，虽然当初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成旭海也顺势抱住杨丽羽，“回来就闻到一股烧焦味，还以为你把厨房点着了呢。”成旭海知道杨丽羽不会做菜，杨丽羽顶多就会做个白粥啊，或者蒸个馒头包子花卷窝窝头之类的，炒菜炖菜炝拌的凉菜，杨丽羽一概不会。
　　杨丽羽心里暗笑，她自己都觉得好看，小刘也说好看，他肯定也是觉得好看才这么说的。
　　她依旧像个炫耀的小姑娘一样，抬头看他，“那你觉得我新发型好看吗？”水灵灵的大眼睛就那么盯着成旭海，成旭海被她看的有点害羞，捏捏她的脸，“我媳妇儿最好看。”
　　杨丽羽笑，拉着他回到卧室的床上坐下，“你快跟我说说，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呢？我一回家看到你行李没带，你知道么，我整个人都……”她刻意学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有点夸张，“我整个人都呆住了！”
　　成旭海哈哈笑，“丽羽你好可爱，我也是临时才知道的，我们有两位同事一个胃肠感冒了，一个家里好像老人去世了，他俩都不能去了，领队那人请示了上面领导，领导就说年前就先不去了，外省学习进修什么的，就等年后再说。”
　　杨丽羽也想起过年的事情，“对了，我们今年过年哪里过？”
　　成旭海沉吟片刻，他觉得在城里过年的话挺好，买什么东西或者医疗看病都方便，况且看病的话，他跟丽羽都有单位，无论去哪看病，只要是要了挂号的收据或者□□，单位基本都能给报销的，要是母亲来看病也是一样的，他俩随便拿谁单位都可以给报销。
　　但是仔细一想，问题来了，如果他们选择在城里过年，哥哥嫂子他们势必要过来的，母亲也不可能一个人在农村，母亲要来，这样一看，杨丽羽家的那二位也是不请自来，到时候一家子七口人，就一个卧室一个厨房一个厕所一个小阳台，这么多人，首先没有那么多枕头被子，其次……这卧室，到底应该让谁住？
　　打地铺倒是好说了，他跟丽羽都没有意见，他们可以把床让给长辈，但是他跟丽羽都有母亲，两个母亲明面上虽然挺友好和善，但暗地里有没有点啥私心，有没有点啥好斗的劲儿，他跟丽羽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到时候就怕两家老人再吵起来，那局面就不好缓和了。
　　“我们还是回村里吧，亲戚朋友多一点，可能会热闹点，而且到时候都能放至少两周的假，我是老师，假期跟学生差不了多少，你医生可能要值班，但至少也能有两周，咱们回家过年，两边老人都方便照顾。”成旭海跟杨丽羽商量，他寻思到时候如果两周假，他们在两家各呆一个礼拜，估计两家老人应该不会有什么怨言。
　　杨丽羽没什么意见，她听成旭海的就行，不在城里过年更好，省着到时候成旭江带着嫂子小玉，厚着脸皮来蹭吃蹭喝，万一小玉过年期间在这儿怀孕了，还不得赖在这不走，要求他们把卧室让出来给他们住？
　　杨丽羽觉得这不是不可能，毕竟成旭江可以当着大伙的面，在百货商店就跟母亲要这要那，也不管自己经济负担能不能承受的起，反正喜欢就要，自私的很，也难怪他娶了一个和他一样贪得无厌、好吃懒做的媳妇儿小玉。
　　“好，回去看看家人，我也挺想他们的。”她靠在成旭海的肩头，懒懒的，她好想这种生活一直这样下去。
　　没有老太太的唠叨，没有杨美羽的打扰，这样多好。仿佛天地间就剩下了两个人，她，和他。
　　杨丽羽觉得，自己坠入爱河了。
　　-
　　半夜醒来，杨丽羽是被冻醒的。
　　窗户开了个小缝，深色的窗帘在小风的作用下，轻轻的摆动，好像那窗帘后面藏了一个人在作怪。
　　杨丽羽一场欢爱，两个人也都没有洗澡，淋浴器没有烧热水，两个人擦了擦身子就睡觉了。杨丽羽还是光着身子的，她起身，先是下意识的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摸到自己发丝上的卷后，立即送了手，感觉把刚才揉的头发推了推。
　　“怎么了？”成旭海觉浅，身边一有动静他就醒，何况是同床共枕的人起来了，床上轻微的颤动他都能清楚的感觉到。
　　“有点冷，我去关窗户。”
　　成旭海也起身，把被子推到杨丽羽身上，从椅子上又拿了一套被子，这被子是他之前从家里带来的，补丁有点多，不像杨丽羽那个比较新。
　　“你躺下，我关窗户。”成旭海让杨丽羽躺下，给杨丽羽压好被角，然后去关窗户。
　　成旭海关了窗户，浮动的窗帘那一丝月光渐渐的消失在屋内，月光被无情的阻挡在窗外，屋里漆黑一片。
　　他摸黑回来，盖上自己那个补丁比较多的被子，沉声道：“睡吧。”
　　--
　　作者有话要说：　　另外有仙女觉得前面不够给成旭江老太太那些人教训，我这里先给大家剧透一下，后面过年的时候，杨丽羽会亲自“打脸”成旭江，那里可能会爽一点呢~


第43章 吃避孕药是不想要孩子
　　杨丽羽下半夜有点失眠, 早上醒的也早。下半夜自从成旭海把好的那个被子推给她，自己盖破旧的被子，杨丽羽就开始有点忐忑了, 本来半夜她还犹豫着要不要再去拿一个被子，因为她其实还有一个还算新的被子放在椅子后面的那个行李包里，但是成旭海好像睡着了。
　　杨丽羽也在纠结着另一件事, 她今天得知的成旭江那几个人昨天来医院找她了，昨天她和成旭海也不是不在家, 他们还差点碰上成旭江。杨丽羽不知道这件事到底要不要告诉成旭海，如果成旭海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要寄一些东西回去？
　　成旭海那么孝顺的人, 要是知道哥哥向母亲要一条挺贵的裤子，估计成旭海会二话不说的买一条寄回去。但是杨丽羽想，成旭海没结婚前，他怎么花钱都无所谓了, 给母亲花钱，给哥哥花钱, 那些她管不着，可现在成旭海也结婚了，两个人刚在城里站稳脚, 他们还要攒钱买家具, 花钱的地方有很多。
　　而且最让杨丽羽担心的, 她怕自己突然有了孩子，两个人不能再伸手向长辈要钱了，毕竟都是有好工作的人, 他们还得给孩子攒钱，孩子吃饭穿衣上学都是要花钱的。
　　杨丽羽上一次有喝自己弄的避孕的药汤，这玩意她也没试过到底好使不好使，毕竟宫里的娘娘们都希望自己怀上，要是有陷害别人的希望别人怀不上的，就来狠点的绝孕的了。杨丽羽对待自己身体，她虽然比任何人都了解这具身体，但她也在小心用药，尽量用药性温和的。
　　她不想对身体造成什么伤害。
　　成旭海的母亲还催着他们生孩子呢，杨丽羽的工作现在是最重要的时候，如果她现在怀孕了，还有两个月过年不要紧，等年后回来，大家差不多都能看出她的肚子了，那么明年的去外省医院交流的机会她是没有了，而且她还会因为这个产假耽误很多重要的事情。
　　晋升医生职位、得到个人的办公室、转正的薪水问题……
　　如果她和成旭海说，自己喝了避孕的药汤，不知成旭海是作何感想。或许是一段时间内，成家男人不行的谣言不能破了，成旭海母亲一时半会也抱不上自己的大胖孙子了。
　　好在老太太不会催她生孩子，因为老太太确实不怎么关心她，她生不生孩子无所谓，反正老太太又没时间一直看着，虽然老太太是个快五十岁的人了，但老太太看着太老，而且老太太要管着杨美羽，哪来的时间给杨丽羽看孩子？
　　“你怎么起的这么早啊……”成旭海进厨房要点火做饭，杨丽羽也跟了出来，成旭海本来以为杨丽羽睡的挺香，现在看到杨丽羽在那毫无睡意的站着，还有点惊讶呢。
　　杨丽羽说：“睡不着了，早起弄弄头发。”其实她是想看看成旭海到底怎么做饭，她要学着点。
　　“嗯，你先去弄头发吧，一会儿做好了我叫你。”
　　杨丽羽进厕所，把自己头发简单弄一弄，她没拿梳子梳，她怕这卷被她梳完后就不卷了，所以她也就拿手摆弄两下，从厕所出来的时候，成旭海已经热上窝窝头和大饼了，正准备炒菜。
　　她忽然想起在医院食堂里，早上一般都会有点咸菜，而且咸菜那东西快要顿顿吃，短时间内不怕坏，杨丽羽想腌制一点咸菜。
　　“哎，如果我要买菜，我要去哪里买啊？”杨丽羽心想，如果成旭海今天晚上要去进修学院的话，她可以早点回来做饭做菜，成旭海回来后，她把饭菜热一下就可以吃了。
　　成旭海犹豫了下，看来杨丽羽真的对城里不太了解，连菜站是下午三点多开门都不知道。就算杨丽羽知道了下午菜站三点多开门，那个时候杨丽羽也没下班，不可能去买菜，家里也没有老人孩子能帮忙去抢购蔬菜的。
　　“菜站，离这里挺远的，而且每天的蔬菜有限，有时候抢不到，”成旭海跟杨丽羽说道，“你不用去买菜，我一个同事的朋友在菜站工作，我把菜票什么的都给他了，他每天帮我带点回去，我下班就去他家取。”
　　杨丽羽听明白了成旭海话里的意思，就是不用她去买菜嘛，反正她一个人要是去抢购冬储菜，她一个人也拎不了多少。
　　杨丽羽想，要是有自行车就好了。
　　她看见路上有的人骑自行车，自行车上可以挂很多东西，一个人如果只能拎两三颗大白菜，自行车就可以运载□□棵大白菜，而且还快。想到这里是挺开心的，但更关键的是，她不会骑自行车。
　　唉，还是算了。
　　杨丽羽看着成旭海炒完了一个菜，成旭海把菜用盘子盛出来，杨丽羽去拿筷子，把锅里的窝窝头和饼也捡出来。
　　两个人坐在桌子前吃完，成旭海看时间也差不多了，这边房子离省城第一中学有点远，他得提前走。
　　“我先走了，你一会儿上班别迟到了啊。”成旭海把盘子捡到水槽里，先把碗泡上，晚上他下班早，他回来再洗碗也不迟。
　　杨丽羽上班晚，成旭海是初中老师，上班比杨丽羽要早很多。中学的第一节课一般是在六点半开始，第一节课可能是早自习或者早练时间，第二节课一般是在七点二十到八点，八点二十分全校在操场上做早操或者跑步，现在已经是初冬了，应该是全校跑步了。
　　杨丽羽把碗洗好，放到碗架子里，然后收拾收拾准备出门。
　　她上班的时间是九点，只要准时九点到医院就好，因为九点前有昨天的值班医生，她到的太早也没有用。杨丽羽洗漱后，把薄薄的睡衣脱了，穿好自己的那身深色的衣裤，站在镜子前确定自己头发没有变形，蹬上鞋出门。
　　现在才八点，她想去省城第一中学看看。
　　杨丽羽一路是边走边问路，再加上她之前找过一次这学校，也是有点印象的，等她龟速到了省城第一中学的时候，所有老师和学生都在操场上。广播大喇叭里的声音喊着，“所有同学向左转！由初三一班带头，现在开始跑步！”接着，广播里就开始播放跑步的节点音乐了。
　　杨丽羽在学校门口，隔着栅栏往里看，门外也有不少学生的家长，就住在这附近的，还有老头老太太带着家里的小孩子，都来看省城第一中学的学生跑步。
　　“昨天还是做早操呢，今天就变成跑步了啊。”
　　“这都啥时候了，再不跑步，还做早操不就冻死了？”
　　“对啊，这天这么冷，是该跑跑步了。”
　　杨丽羽旁边有一个三四岁的小孩，那小孩拉着老人的衣角，糯糯的声音问道：“哥哥在哪里呀？哥哥在哪里呀？”老人拗不过小孩，把小孩抱起来，“就这个，哎你快看，那个带头跑的那个，是不是哥哥？”
　　小孩笑嘻嘻的应着，“是哥哥！是哥哥！”边笑还边挥动着小手，好像那边跑步的人能看到似的。
　　学校大门离操场跑步的人都太远，跑步的人也一心注意着脚下，哪里有人跑步还摇头晃脑到处看的？
　　杨丽羽在门口站了半天，总算看到成旭海和几个男老师一起跑步，跟在学生队伍的后面。跑步的速度不快，统一的速度，但是学校要求慢跑的时间还挺长，有的学生跑累了下来歇一小会儿的，成旭海跟几个男老师是一直跟着学生的队伍跑步。
　　这也算锻炼身体了吧……杨丽羽心想。
　　她的日子最近过得安稳，伙食也挺好，偶尔也买点零食，她明显感觉自己是胖了。不过她又不养胎，现在还不是增重的时候，她还是应该保持一□□重，等到了需要的时候再增重也不迟。
　　杨丽羽看操场上的人跑步，她觉得自己是不是也应该锻炼锻炼身体？但是她不是学校里的学生，也不是学校里的老师，她不能进学校的操场上去跑步，那应该怎么办呢？
　　她一路跑着颠着进了医院。
　　-
　　“杨同志，你知不知道咱们医院的外省医院学习交流的机会？”杨丽羽进屋，刚把白大褂披身上，王主任就问杨丽羽。
　　杨丽羽只是听说过一次，但对这个事情并不了解，因为她想留在这里，不想出去学习交流。
　　她觉得自己的医术真的够用了，就连很多连王主任都不知道的药效药性，她都能背的滚瓜烂熟，而且随便说一个病，她简单几分钟就能说出病因、发病征兆和药物治疗。她不像王主任是家里就一个人行医，上辈子她父母都是宫里有名的御医，她受到家人熏陶，而且与李时珍共事，她于医术方面，学到的可不是皮毛，而是整个开阔的医术世界。
　　现在中医认为不适用或者已经失传了的秘方，杨丽羽都记得，她现在不说，只等到需要的时候再拿出来用。
　　她每个月除了整理的中医笔记，自己还有一本中医的手记，比如见到哪个病人，她忽然想起的哪个秘方之类的，她事后都要写到手记上，以便关键时刻用到。
　　“我听说了，前两天，不是那个也有一位杨医生去外省实习了吗？”杨丽羽淡淡的说道，她对这个机会不感兴趣。
　　王主任似乎看出来杨丽羽对这件事的态度了，本来这个机会是分到了内科两个，另一位杨医生去了，还有一个机会，其实这在往年来说是一个好机会，但今年给的外省医院实习的地方，那个省还比较落后，内科没有其他人愿意去。
　　院长今天早上还来催他了，说要是没有人去的话，这个机会就落到他王主任的头上了。
　　王主任现在有的女儿，女儿马上也要上小学了，王主任觉得这是培养孩子的关键时刻。重要的是，他妻子在挺远的织布厂工作，每天早出晚归的，如果他去外省交流学习去了，那女儿就只能老人给看管。
　　他对家里的两位老人不放心，女儿比较淘不说，还没上小学呢，就天天找邻居家的孩子们一起在楼头玩耍，那几个小孩年龄比他女儿的大点，他担心自己女儿被人家孩子给欺负了，而且还是个小女孩，孩子这么小，万一以后再有点啥心理阴影多不好。
　　王主任想一心看护女儿长大，如果女儿有点啥病了，他还能给看看。家里老人觉得西医看病好得快，要是他不在，老人备不住就带孩子去西医医院看病，到时候女儿打个针都吱哇乱叫，他想想就心疼。
　　女儿何止是他的心肝，还是他的肾啊！
　　王主任不愿意去，杨丽羽更不愿意去。
　　“外省挺好的，出去见识一下外面的风景，而且去那边是学习，不用工作给人看病，多轻松啊。”王主任劝说着杨丽羽，杨丽羽只管在旁边一心看今早挂号的单子，默不作声。
　　门口的护士小刘往里喊号叫病人了，王主任是还要说点什么的，病人被小刘叫进来了，王主任就不再说话了。
　　杨丽羽给人把脉，是个来复诊的，说之前的药没什么疗效，让杨丽羽重新给开药，实在不行就换王主任给开药了。杨丽羽一听，这不行，给人又看了一遍，心想这药效应该是挺重的，难不成药方抓药的量给弄少了？
　　“最近没有吃什么辛辣油腻的东西吧？”
　　男人指了指自己的衣服，上面是缝缝补补的，一件衣服上是什么颜色都有，“医生，你看看，我像是能吃的起油腻东西的人吗？”杨丽羽暗自叹了口气，她又忘记了，这年代的人多数都穷，城里比农村的是好过了点，但也不至于吃大鱼大肉的。
　　“你跟我来一趟药房。”
　　男人跟杨丽羽到了药方，杨丽羽敲门，跟药方的人打了个招呼，亲自开始抓药。
　　柴胡10钱，茯苓10钱，泽泻25钱，荷叶15钱，法半夏10钱，姜黄10钱，枳实10钱，枳壳15钱，山楂20钱。
　　这些中药基本都是干的，杨丽羽是想打成散剂然后适量直接水温服的，这病人也说了之前没什么效果，如果量少一些散剂温服也不是不可以，这样药性会增强，但她觉得只要稍微控制一下用量，不会有大的副作用。
　　“你觉得砂锅熬中药好一点，还是像西药那么直接吃好一点？”
　　男人犹豫片刻，认真的说：“当然是西医的了，我跟我媳妇儿白天都上班，晚上哪来那么多时间能用砂锅搁在熬药啊？”男人看见药房的门开着，旁边的屋好像是熬中药的，“这里不就能熬中药吗？早知道我在这熬完拿回去好了，省的还得自己耽误时间还费煤气！”
　　杨丽羽看了旁边屋熬药的护士，“这里基本都是医院给自己医生熬的药，病人在这里熬药需要另外花钱的。”
　　“那就直接西药那么吃吧，方便，不过……”男人看了一眼杨丽羽用小秤称的那些中药，那些玩意颜色基本都深色的，干巴巴的看着就不能好吃，有的还跟树枝草叶子似的，这玩意能像医药那么吃吗？
　　“你让我干吃啊？就这么嚼？”
　　杨丽羽把这些药装在一起，“不是，打粉后混合，你一天两次，每次取一次用量，温水吞服粉末，药效会好一点。”
　　男人点头，“哦，那是挺好的，之前总感觉熬完之后就苦味了，也没啥东西在里边，这样还能不浪费。”
　　杨丽羽让护士帮忙用打成粉末，医院换新的中药粉碎机器了，之前那个总卡壳的机器换了，打粉也快了。
　　“分着打吗？现在混合也可以一起打了，这几种差不多的就可以放到一起打。”护士捡了几个形状硬度都差不多的给杨丽羽看。
　　杨丽羽觉得反正最后都是要混合的，现在混合打也方便一点，“混合就行。”
　　机器一阵突突后，护士把药粉混合后给杨丽羽递过去，杨丽羽再把这些药粉分成小包装好，“一个纸袋里是三天的用量，六次的用量，你到家分匀后再用，不要一次多吃。”
　　男人谢过杨丽羽，“就温开水吃呗？”
　　“温开水，温服散剂。”
　　送走这个病人，杨丽羽给自己又抓了避孕的药，这几天是她计算了的安全期，但她觉得不保准，万一今晚成旭海又来一次呢？她还是要提前准备，以备不时之需。
　　紫茄花有避孕效果，打粉后用黄酒送服可以避孕，带柄柿蒂打粉黄酒送服，一次可以避孕一年，再有就是青楼的老鸨总要给青楼姑娘们备用的油菜子避孕，杨丽羽只是听说过油菜子避孕的方法，油菜子生地白芍当归……据说连续服用可以让人几年不怀孕。
　　她还不想自己几年不怀孕，熬过这段时间就可以了，要是时间太长，她怕对自己身体造成伤害，而且也怕成旭海母亲问到这事，关键是……成旭海这么努力，要是她还长期不怀孕，成旭海真的要怀疑人生了。
　　杨丽羽准备的还是紫茄花打粉，药房里也有黄酒，她就顺便拿了点，等一会儿晚上回家再用。
　　“杨医生，你不想要孩子啦？”管理药房的医生看见杨丽羽拿的这两样，刚才就听护士说杨丽羽好像拿了紫茄花，现在又用小玻璃瓶装了点黄酒，看来是不想怀孕了。
　　杨丽羽讪讪笑，“也不是，就是……刚结婚嘛，现在不适合要孩子，而且医院好像有外省学习交流之类的，年后我还有转正的考核，事情比较多，我打算忙完了，明年就要孩子。”
　　管理药房的医生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安全期不频繁就没事，你家那位……咳，算了，不问了。”
　　杨丽羽也脸红的抱着自己的小玻璃瓶和一个装着紫茄花粉末的口袋跑走了。
　　-
　　杨丽羽下班回家，她可是一天都在想着自己这点紫茄花粉末和黄酒，她就藏在自己抽屉中，她一天都没拉开抽屉，就怕一个不小心就把黄酒给弄翻了。
　　这藏得可比头发好多了，今天院长来内科看了一眼，杨丽羽听说要院长来了，她鸟悄就躲进女厕所里半天，等同事跟她说院长走了，她又鸟悄的出来。不过幸运的是，门口的护士小刘跟杨丽羽一个发型，她不知道院长是看见还是没看见，小刘戴着护士帽，遮挡住了一部分，院长总之是没说小刘。
　　院长也挺人性的嘛，也不是非得让员工一板一眼的变成个顽固的石头。
　　杨丽羽从兜里摸出钥匙开门，把黄酒和紫茄花粉末放到桌子上，她要把自己那件薄布睡衣洗了，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这衣服上也沾了不少汗，她可得赶紧洗，趁现在太阳还没下去，不然今晚睡觉她就只能湿着穿了。
　　杨丽羽在厕所的洗手池里洗衣服，水声和搓衣板与衣服摩擦的声音很大，杨丽羽也没听见开门声。
　　成旭海拎着两个兜子进来的，成旭海好不容易开了门，拔了钥匙，用脚把门带上。进门就听见厕所哗哗的水声，还有搓衣服的声音，看来杨丽羽回来了。
　　其实成旭海下班时间是比杨丽羽早的，他下班直接去朋友那里取了菜才回来，今天多取了一些，免得天天去取菜，太麻烦。
　　他把两兜子的菜挨个捡出来放到地上，一会儿整理一下放到小阳台，还得把这地上的土面子擦一擦。
　　成旭海没进厕所打扰杨丽羽，蹲在地上开始整理几个大白菜土豆茄子豆角……
　　茄子算是比较干净的，上面没有多少土面子，茄子不能放地上，先放桌子上吧。
　　成旭海把两个茄子放到桌子上时，忽然看到桌子上有一个玻璃瓶，玻璃瓶里还装了点橘黄色的液体。成旭海打开玻璃瓶的塞子，一闻，是酒。
　　这是黄酒了。颜色就跑不开。
　　黄酒的旁边还有一包东西，这玩意儿跟中医的药粉一个包装，成旭海猜测是中药粉。
　　黄酒配中药粉？成旭海只想到一个，老人们基本都知道、民间流传的方子，那就是黄酒配柿子蒂粉末，长期避孕。
　　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脑子忽然“嗡”地一下，好像瞬间被什么灌满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文章里的药方我特此说明一下，大家千万不要试用，药方百度来的，真假参半，药效也因人而异。大家不要因为好奇或者觉得本文就是跟药有关的巴拉巴拉的，药方确实是百度上医生的药方，还有的来自一些医书里的，文里的药方内容也不全，用量也不一定对，特此强调，千万不要试本文的药方。
　　另外，我觉得成旭海要炸。


第44章 你不想怀那不做就好了
　　成旭海把菜收拾好, 拿到厨房去，再从厨房拿了抹布把地上的土面子擦干净，切了一个大土豆, 把豆角也洗一洗，装作若无其事的炖菜。
　　杨丽羽洗完衣服，拧干, 挂到厕所通风窗户旁边的挂钩上晾着。今天风大，而且不算太冷, 睡觉时候也差不多能干了。
　　她见成旭海在做菜，似乎也不需要她帮忙, 就算她去也帮不了什么忙，杨丽羽决定还是回屋收拾收拾。成旭海余光瞥见杨丽羽，左手捏着黄色纸包，右手拎着那个玻璃瓶的黄酒, 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屋里的小桌子上。
　　成旭海再要看的时候，杨丽羽已经关门了。
　　她会不会在吃药？要不要阻止她？
　　杨丽羽把自己的两本笔记拿出来放到屋里的小桌上, 一本笔记是要每个月上交给医院检查批注的，另一本笔记纯粹就是她自己记录民间药方的，自己的中医手记。
　　杨丽羽把椅子也搬到桌子旁边, 桌子上有她从宿舍拿回来的笔, 她随便拿了一支打算开始写自己的中医手记。
　　成旭海突然推门进来, 速度之快让杨丽羽吓了一跳。
　　她放下手中的笔，心里有淡淡的不悦，“你怎么了？”成旭海的视线扫过桌子上的那两样东西, 好像没有少了的痕迹。他没说话，心事重重的看了杨丽羽一眼。
　　杨丽羽见成旭海不说话，她也打算整理笔记呢，“你不去厨房看着炖菜吗？不会糊锅吗？”他那抹高大身影挡在门口，她的视线根本不能看到客厅和厨房。
　　“不会。”
　　杨丽羽拿笔继续写笔记，成旭海怎么忽然就脾气上来了，之前都好好的，成家人说话办事还真是一套一套的，她越忍耐越觉得憋屈。成旭海不动声色的站了一小会儿，关上门又出去了。
　　闻声，她搁下笔，把本子重重的合上，忽然看到桌上那黄酒和紫茄花粉末。
　　他不会是因为这个吧？他知道这是什么吗？那纸包又没有被他打开过，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杨丽羽把那小半瓶的黄酒拿在手里，仔仔细细的看着，这黄酒看起来质量一般，酒也不是很澄清的那种，放置这么半天了，也有一点的沉淀。打开瓶盖，一股刺鼻的酒味。他不会因为这黄酒就判断她……？罢了，她本来就是。
　　成旭海把饭菜盛好端上来，杨丽羽也没什么心情吃饭，吃了一个馒头就把自己的碗筷捡下去了，只留成旭海一个人在饭桌上默默的吃。两个人刚才吃饭的时候，谁也没说一句话，当然，也没有提到她的那件事。
　　杨丽羽在屋里整理笔记，这个月医院让内科的都写有关风湿的，据说是院长还要点评一下有关风湿治疗的笔记。杨丽羽不想再给院长留下坏的印象了，就很认真的整理风湿药疗的笔记。
　　她的病人其实基本没有风湿的，风湿的病人一般早就知道自己的病情，发病的时候来医院弄点汤药，或者针灸两三次，杨丽羽给病人开药方除了伤风感冒就是拉肚呕吐的，都是些常见的小病。
　　之前在公社的时候，偶尔会有社员中暑晕倒的，现在已经初冬了，而且城里人的工作哪里有农村种田插秧的忙活，城里生活是比农村的好，但是也有压力。
　　听见成旭海捡碗筷的声音，杨丽羽推门出去，成旭海正打算洗碗筷，杨丽羽接手过来，“我来。”她没有做饭没有买菜，刷碗总该轮到她了，杨丽羽自己想得挺美，刚寻思心里能踏实一点，成旭海就把她赶回屋，“你去歇着，我来洗碗。”
　　杨丽羽愣了下神，成旭海这是……到底生没生气？
　　既然成旭海都发话了，她也不想再跟他在这里僵持着，撒手碗筷，去厕所看看自己的衣服干没干。
　　把衣服翻了个面，让晚风继续吹拂着自己薄薄的睡衣。杨丽羽站在旁边发呆，这衣服虽然看着又薄又破，可是她花了四块钱买来的。百货商店有东西卖不出去，或者有点瑕疵的，没人买的，杨丽羽看挺便宜的就买了，买回来发现这睡衣就一层布的料子，说白了就一遮羞布。
　　反正买都买了，她后悔也没用，于是就在宿舍洗漱的时候穿着。
　　成旭海洗完了碗，用椅子上搭着的毛巾擦一擦手，进屋就坐在床上，余光盯着杨丽羽的那小半瓶黄鸡，不说话。
　　杨丽羽以为成旭海这都回城里了，是要拿教案备课的，正好她也能整理一下笔记。没想到成旭海在那儿一直发呆，嘴唇紧抿的弧度看起来很严肃。杨丽羽能理解他，啊，为人师表嘛。
　　杨丽羽进屋来，坐在椅子上提笔整理笔记，反正他不说话，她也不说话，这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过了一会儿，成旭海终于忍不住了，低声问道，“你弄那么多黄酒来干什么？”杨丽羽整理笔记中，头也没抬，“当然是喝了。”成旭海听出杨丽羽很随意的口气，他的语气却很严肃，“我是认真的，你喝黄酒做什么？”
　　杨丽羽也不跟成旭海东扯西扯，坦诚相见，“黄酒和紫茄花粉，避孕用的啊。”成旭海惊讶了一下，那个纸包里装的是紫茄花粉，不是柿蒂粉吗？反正都一样的功效，避孕的。
　　“你是中医，应该知道是药三分毒吧。”何况还是避孕药，他之前听人说，黄酒跟柿蒂粉连续多长时间，就会造成长期不孕！
　　“我知道。”
　　“你要是不想怀孕，我们不做就好了，不用你吃这些伤害身体的东西。”成旭海冷冷的说。
　　她的心在这一瞬，仿佛被柔软的羽毛包裹着，她整个人都有点轻飘飘的。
　　她刚才听到了什么？
　　可是他都忍了多久？多少年了？一个男人，有了第一次，还会忍着第二次、第三次吗？但他这么说了……
　　“我只是今年不想要孩子，因为明年年初我可能会被医院派出去学习，而且还有参加转正医生的考核……总之事情有点多，今年不想要孩子。”杨丽羽咬唇，“我们明年可以要孩子，而且这个药方我之前……”她恨不得咬断自己舌头，她要说什么？她之前给别人用过？
　　“你之前？你之前怎么了？”成旭海一脸疑惑，难不成她之前还用过？
　　杨丽羽揉揉额头，“我之前听老中医们说过，也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玄乎，只是连续用七天，三个月内不能怀孕而已。”又不是一辈子，他急什么，还真怕自己后继无人了？
　　“三个月？”那不就是明年年初了吗？
　　杨丽羽点头，她是怕自己这两个月怀上，这样算的话，到时候明年年初她就算是怀胎四个月了，她怕因为这个不让她外省学习和参加转正医生考核，如果明年年初怀孕，孩子才一两个月，而且她再穿厚实一点，别人也看不出来，等别人能看出来的时候，她早就从外省回来了。
　　转正后没几个月，她就能休一个小产假了，虽然时间不是很长，但她觉得这样安排时间很好。
　　“你想吃这个药多久？”
　　杨丽羽想一想，吃七天左右，可以让她三个月不怀孕，这样正好。她不需要长期不孕，只要避过这三个月就好，不过可能到时候回去过年的时候，成旭海母亲会盯着她肚子看，成旭海母亲一定会想——不是同居了吗？这肚子咋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七天吧，差不多这些刚好吃完。”不然吃少了她怕躺枪，时间长她又让家人担忧。
　　成旭海知道自己既然阻止不了杨丽羽，那就顺着她来。就算现在不让杨丽羽吃药，等杨丽羽到了医院，医院里有药房，她依旧可以吃药的，那时候他可就拦不住她了。
　　“你确定只有三个月的药性？”
　　杨丽羽再点头，“差不多。我相信明年肯定能怀上。”成旭海笑，他是应该高兴，她对自己有信心，还是高兴，她对他有信心呢？
　　“那你吃完药后，我们晚上做就没有问题了？”
　　杨丽羽觉得脸在发烫，他……原来他一直想的都是这个！
　　成旭海好久没等来杨丽羽的回答，“嗯？怎么了？不可以？”杨丽羽害羞的小声说：“可以。”啊啊啊成旭海刚才不是还说，他可以不和她做嘛，现在怎么又变成了晚上做没有问题了？唉唉唉，她果然应该提防一下男人的心思。
　　还是吃药为妙，过年回成旭海家的时候，到时候住在他家，他母亲可是个疑心重重的人，而且还有听墙角的习惯。要是过年的那几天，他母亲连续没听到或者没看到两人半夜有什么动作，估计又要弄点什么幺蛾子了。
　　成旭海拉上窗帘，“你什么时候写完笔记，告诉我一声。”她心想，不会他真的精虫上脑了吧，不行不行，得让他节制一点。
　　她一脸娇羞的说：“笔记很多，今天大概是整理不完了，你先睡吧。”
　　成旭海看杨丽羽半天，笑，“你想什么呢？我的意思是，要是你写完笔记了，我们出去走两圈。”她高兴的放下笔，拉着他的手臂，“好，我们走吧。”
　　-
　　翌日，杨丽羽上班，王主任在整理桌子上的文件，“杨同志，想好了没？”杨丽羽刚进屋，被王主任这么一问，她有点愣，什么想好了没？杨丽羽拿着白大褂的手顿了顿，王主任继续提醒，“昨天咱们说的那件事情，咱们下班前，你不是说好了，要回家考虑一下嘛？”
　　杨丽羽若有所思的张嘴，“啊~~那件事啊。”王主任认真的点头，“是啊，想好了没啊？”
　　她坐到办公桌前，“那个……我想先看看咱们今年过年的值班表，因为我可能要和丈夫回农村过年，过年期间我不是很方便来医院。”她还特意补充了一句，“如果年后就马上要去外省的话，我得多陪陪我家人啊。”
　　王主任知道杨丽羽什么意思，把自己桌子上的文件整理好，他其实料到杨丽羽会答应这件事，昨天他卖惨的时候，杨丽羽不可能不领情。人心都是肉长的，杨丽羽难道还真会分开他和自己闺女不成？何况自己闺女马上要上小学了，杨丽羽也见过他女儿一面，杨丽羽又没什么大事，不可能不答应的。
　　“没问题，我把内科的都给你排好了，过年那几天的值班没有你，你就出差前，来医院两天就成。”王主任把过年的值班表给杨丽羽递过去，“来，杨同志，你看看，满不满意？”
　　王主任在旁边观察着，杨丽羽看着看着，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
　　她肯定是满意。
　　“谢谢王主任。”
　　王主任又重复自己之前的话，笑容满面，“那我们商量的那件事……？”杨丽羽抢着答道，“没有问题。”之前是她没想通，这出差的好事，哪怕出差的地方是一个不太好的省城，但她好歹算出差了，到那边也不用工作，据说工资还会有一点点的补助，关键是……她回来就可以直接考核转正了！
　　反正成旭海年后也是要走的，她不想自己一个人在房子里呆一个月，正好，她的机会也来了，她也外省出差一个月，回来的时候，啥好事都有了。
　　“好嘞，对了，杨同志，你之前说下个月开始只要中午的饭票，早上晚上的都换成工资啊？”
　　要是王主任不提醒杨丽羽这件事情，杨丽羽还真是忘了。还有几天就又要发这个月的工资了，也不知道医院发工资□□子管事儿那人能不能记住，杨丽羽之前找过那人一次，那人就口头上答应了，也不知道人家有没有记在本子上。
　　“对啊，这个月工资马上就要发了。”
　　王主任拍拍胸口，“发工资的那位兄台啊，他是我家邻居，我今天晚上回家的时候，我给你提醒提醒他。”杨丽羽赶紧谢谢王主任，答应了王主任一件事，王主任能给她办两件事。
　　哎哟喂，她觉得自己赚了。
　　“没事没事，以后啊，杨同志，你要是有啥困难，需要啥帮忙，跟我讲就行，谢啥？反正都一个办公室的。”
　　省城第一中学，成旭海把批完的数学作业放到一边，数学课代表是个小女生，乖巧的站在成旭海身后，等着成旭海把数学作业都批完，她好拿回去。
　　“昨天作业有没有哪里不会的？”成旭海批作业的时候，顺便问了课代表一句。
　　最近的数学作业质量没有以前的好了，成旭海不知道是不是临时换了数学老师的缘故，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好像是之前和他关系挺好的那位男数学老师给代的课，因为其他老师都教两三个班级，都忙得很。
　　课代表这个小女生，说话自带委屈巴拉的声音，“有啊……”成旭海换下一本数学作业批，他的眉头也蹙了起来，“哪里不会？”
　　“成老师啊，你都不知道，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那个、那个数学老师讲课，一点都不认真。”
　　成旭海批改作业的手顿了顿，抬头看了圈周围，还好数学组的其他老师都不在，办公室里只有他和课代表。
　　“怎么不认真了？”成旭海漫不经心的问道。
　　课代表思索片刻，“就是吧，我觉得那个老师不负责。”
　　“怎么不负责了？”和这个女生说话还真费劲，他问一点，她说一点，跟挤牙膏一样。
　　课代表噘嘴，“成老师，你说我们父母都是花钱供我们来念书的，谁不希望摊上一个好老师啊，那个数学老师，不用我和班长收数学作业，不要批数学作业，有时候数学作业都不留啊。”
　　成旭海大概知道那位老兄为啥会被教育部的人评分的时候给了个及格，这样的老师，学生们如果都有意见，到关键时刻肯定不会愿意配合老师的。
　　“好的，我知道了。”成旭海收了下心思，数学作业总算是批完了。
　　女生看成旭海批完数学作业了，赶紧就要把那一摞数学作业抱走。成旭海把自己的教案和书递过去，“你拿我的书，我拿这些数学作业吧。”早上送作业的是她跟班长两个人，取作业的时候一般也是两个人，不知道今天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来了。
　　成旭海也不能让一个小女生，自己搬着一摞子数学作业回班级，而且……他还是个男人。
　　成旭海把桌上的一摞数学作业捋在一起，查了下，“有人没交吗？”女生嗯嗯的点头，“之前那个老师不收作业，有的人也习惯不写了啊。”成旭海知道，不管学生，那学生会越来越懒，尤其是功课，落下一天，后面想追上来就难了。
　　成旭海搬着一摞数学作业进了班级，课代表拿着一本书和一本学案走在成旭海身后，进班级后，把成旭海的书和学案放到前面的讲台上，然后要发数学作业。
　　“先不用发。”成旭海按住那一摞数学作业。
　　课代表惊讶：“成老师，一会儿不讲的吗？”一般成老师都是作业批完就发下去要讲的呀。
　　成旭海：“不讲，你先回座位。”
　　看见成旭海没让发数学作业，有同学开始坐立不安了，成老师这是要搞事情啊？而且今天看起来一副冷淡脸，不会一会儿要发脾气的吧？
　　“全班起立。”成旭海站在讲台前，下面的同学哗啦啦一阵，桌子响椅子响的，都站起来了，他沉了沉声，“我念到名字的坐下。”
　　“江鱼彤。”
　　“何历历。”
　　“龙墨瑄。”
　　……
　　过了一会儿，下面还有五六个同学站着，在一片坐着的同学里特显眼。高高矮矮的，身上衣服的补丁也不少，有的是因为没交作业，怕被老师训脸色有点白，有的是因为怕老师找家长，怕被家长训脸色有点白，还有的，压根就是一副病猫样儿，半死不活的。
　　都是初一的学生，上半个学期还没上完，这帮学生还没有叛逆的。何况省城第一中学也不是野鸡学校，学费不便宜，孩子们都是带着家长寄托的希望来学校的，基本都挺上进。
　　“你们几个，不交作业什么理由？”成旭海声音淡淡的，好像没有要责罚他们的意思。
　　离成旭海最近的是一个小女生，这小女生个子不高，之前还挺认学的，成旭海经常看见下课这位小女生跟其他人讨论数学题，估计这是第一次没交数学作业，还被成旭海抓了个正着。
　　女生哆哆嗦嗦的，小脸和嘴唇都发白，面无血色。
　　现在初冬时节，天气自然是冷的，但是班级里有暖气片，屋里其实还是挺暖和的。
　　女生胆子小，脸皮薄，成旭海也没有要批评这几个人的意思，就是教育教育就可以了。
　　下面站着的同学，没有一个吱声的，但是坐着的同学开始嘀嘀咕咕的说上了话，交头接耳的，好像是在为今天交作业感到庆幸。
　　“你们几个，出来一下。”成旭海把站着那几个人的名字点了一遍，叫他们来走廊。
　　几个人都畏畏缩缩的到了走廊，从他们的表现来看，其实为今天没交作业就感到很害怕很难堪了，成旭海也无意为难他们，只是想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和换了老师有关系。
　　“都说一下原因，不批评你们。”成旭海声音缓和了几分，这几个人里基本都是男生，只有那一个小女生，怪可怜的。
　　成旭海从那个高个子男生开始问起，“你先说。”那男生个子挺高的了，但还是比成旭海稍微矮了两三公分，男生一直低着头，“不想换老师，那个老师不批作业，都让课代表批，我交作业没有用……”
　　第二个，“成老师我知道错了，给我一次机会，我想好好学习……”
　　最后一个问那个小女生，成旭海本来是不想问了，但另外几个男生就盯着看，既然要一视同仁，那也要顺带问一下吧。
　　“我、我……”
　　小女生个子是这几人里最矮的，她衣服上的补丁也是最多的。现在都不敢抬头看一下成旭海，好像成旭海是洪水猛兽，生怕一抬头成旭海就把她吃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霞姐的1个营养液，还有一位仙女送了营养液，但是后台显示不出来名字，建议下次送营养液的时候，先把自己的系统昵称改一下哦~


第45章 医院过年分的票子
　　“成老师, 我错了，下次再也不会了……”女孩哆哆嗦嗦的说着，她昨天以为老师今天不会收作业的, 毕竟这作业是前天那个老师留的，换老师了怎么还能收作业呢。
　　成旭海也无意为难几个人，挥挥手把人都放回了屋。
　　成旭海讲课, 还有两分钟下课的时候，楼道的长廊传来了一个女生的哭声和教导主任雷鸣般暴怒的声音, “我都告诉你多少次了？这次你又背着我就弄你这破头发！”离的最近的班级的老师出来看看，教导主任喊了一句, “什么事都没有，继续上课啊！”
　　班级里的同学听到教导主任那声音，都等着下课看楼道里的一出好戏呢，谁还有心思继续听讲？成旭海勉强把最后一部分讲完, 下课铃就叮铃铃的响了，同学们在成旭海说完下课, 还在他收拾书本和整理学案的时候，好多同学就冲出去围观 。
　　成旭海抱着东西出去，回到办公室, 办公室的数学老师都在讨论刚才楼道里的事情, 成旭海竖起耳朵听。
　　“你说张主任也真是的, 马上快下课了训自己家孩子，真是……”
　　“她闺女整那个头发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张主任一天就大惊小怪的。”
　　“哎呀那有啥的, 现在烫头发的女人也不在少数，大街上不也有嘛，现在谁还头发管的那么严啊。”
　　“谁叫他是咱学校的教务主任呢，要是她闺女都不听话了，其他学生哪能有听话的，学校不就乱了嘛。”
　　“那倒也是。”
　　成旭海再去其他班级上数学课的时候，恰巧看见那个女生在班级门口站着，大概是被教导主任罚站了。成旭海看那女生头发是卷曲着的，一看就是烫过的，不过这地方不拿文艺工作证是不给烫头发的，这女生估计也是跟杨丽英一样，自己在家拿什么东西弄的。
　　既然这女生父亲就是教导主任，那这女生大概就是去别人家或者趁着父亲不知道的时候弄的。这女生好像是个住校的，那大概就是去同学家弄的？成旭海路过的时候，还听那女生在抽噎。成旭海进班级后，教导主任也进来了，向成旭海打个招呼，“成老师，我说一件事。”
　　成旭海把讲台让给教导主任，教导主任叫自己闺女进来，拉到讲台上说：“大家看好了，我不管你谁家的谁，总之，在校期间就不能把头发给弄成这样！”下面的同学一阵唏嘘，教导主任让女生回座，“你赶紧把你那头发弄回原来样子，要不然就真的停课了！”
　　“我靠，对待自己家孩子还这样。”
　　“是啊，张丽学习很好的，烫个头发她爸都不让啊。”
　　教导主任吼了一句，“学习好不好也不能烫头发！这是学校的规矩！”下面瞬间安静了，教导主任用目光巡视了下面一圈，没有人仪表不合格，他仰着头，鼻孔朝天的走了。
　　成旭海讲课的时候，有同学小声问那个女生，“你爸爸管的可真严，不过你怎么住校还能烫头发啊？”女生糯糯的声音，“我姑姑那天来学校看我了，她是个文艺工作者，她的头发就这么好看……”旁边同学接话道，“是不是她给你烫的呀？听说要是去理发店可得好贵的呢，而且要有什么证明介绍信的。”
　　去理发店剪头发才几毛钱，但是去理发店烫头发要四块多一次，烫头发对某些人来说可算是一次高档享受了。
　　而且一个学生的生活费才七块钱，更不可能拿出四块多烫头发了。
　　成旭海听这几个学生在下面唠嗑半天了，他一说他们就说，他一停他们也停下来，旁边的同学哪里还有心思学习，越来越多的周围同学都竖起耳朵去听他们小声的唠嗑了。
　　成旭海眼睛扫过烫卷发的那个女生一眼，女生像是被电到了一样立即低下头，旁边的同学还不知道怎么了，刚要问点什么就听见成旭海不喜不怒的声音，“那位同学，来，回答一下问题。”旁边的一个女生被叫起来回答问题，可是这女生压根没听课，怎么回答问题？
　　被叫起来的女生知道错了，低个脑袋不说话，成旭海想，这个班级可比刚才那个班级难管多了，大概是这个班级有一个教导主任的孩子的缘故。刚才那个班级，无论男生女生，都能给人一股上进的感觉，进那个班级就有一种学习氛围，这个班级不一样，有带头烫头发的，还有上课不带课本跟同桌俩看一个的，而且这个班级的学生，衣服上的补丁都很少，甚至多数都是新衣。
　　这个班级有几个同学是主任和老师家的孩子，有家长的照拂，学生也不是很用功学习，还有一些好像是一些工厂管理阶层的人的孩子，这个班级也不知道怎么分配的，都把这样一些人分配到一起，哪里有什么学习氛围。
　　“旁边的同学，回答一下问题。”成旭海说。
　　他估计这一溜儿可能都没听课，一个话匣子在那里没完没了的，一圈人都在听。果然，成旭海把那一排的人都叫起来，每一个人能回答上这个问题。
　　“我是不是应该请几位家长来学校陪读？在学校怎么想的，不好好学习，有的人以后家里能给分配工作，那其他人呢？自己家里都给安排好了？”成旭海声音平缓，仿佛是在给这几个站着的学生讲大道理。
　　有的人自然听不进去，但多数人家里贫穷，家里又不只是一个孩子，对于成旭海这番话听进去，也记在脑子里，烂在心里。
　　“你们几个好好想一想，来学校到底为的是什么，还有，王光和刘瑕同学，你们两个父母都在学校工作，是不是更应该好好学习，给自己的父母长长脸？”其实成旭海要是只是这么一说，不点名还好，点名就感觉像是当众批评，点名批评，很丢人。
　　两个女生还没等成旭海说完话，眼泪开始吧嗒吧嗒的往下掉，下课铃声响了，成旭海没说下课，班级气氛紧张，外面走廊的声音越是欢快，班级里的人越是坐立不安，心里就越忐忑。
　　有的人下课还有事情要做，有的人要上厕所，总之这样压堂下去，对同学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等一会儿下节课上课的铃声响了，下一位老师来了，谁都别想出去。
　　班长是个男生，班长见双方都在沉默，他第一打破这沉寂气氛，“成老师，你看，她俩知道自己错了，就原谅她俩吧。”给两位同学找了个台阶下，好在两个人反应得也快，赶紧含泪点头，“成老师我们不会上课说话了，我们好好学习……”
　　成旭海这节课上得很郁闷，先是教导主任来讲一番话，这就把班级里的气氛给搅乱了，同学们知道的开始议论，不知道的同学到处问，都说好奇心害死猫，大家的好奇心是毁了一节课。有事情尤其是批评学生的，其实是可以下课做的，毕竟上课批评了学生，学生年龄还小，有可能一节课都想着那件事，一节课都听不好课。
　　教导主任走后，下面的学生们心也基本都散了，没有几个专注成旭海讲课的，基本都在问烫头发的那位同学。成旭海两道例题讲完了，随便叫一个同学，人家就摇头说不会，简简单单的例题，在另外一个班级，一节课可以讲五六道题，而且第二天随便提问哪个都是没有问题，回答得顺顺溜溜。
　　他也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别的数学老师给代课的两天，他再接手自己的班级，总觉得有一些东西是变了的。就像另外一个班级课代表说的，不收作业的老师，让学生互相批作业的老师，这么不负责的老师，哪个学生会有学习的想法，哪个班级能有学习的气氛？
　　回到办公室，成旭海就听那帮数学老师在讨论教导主任女儿的事情。
　　“怪不得哦，原来人家姑姑有钱呢。”
　　“那女同学自己说的，说姑姑是上海文工团的成员，这不过年串休吗，她说姑姑回省城来看看，她觉得姑姑头发好看，她姑姑就给她领到同事家给她头发也烫一个。”
　　“天哪，这姑娘胆子也真是够大的，背着父母，就敢让姑姑给烫头发，也不怕回家就挨揍？”
　　“挨揍什么？你要是亲戚给弄的，父母能说啥？还能去打你那亲戚一顿？”
　　“那倒也是，不过那小女生，烫完头发还真是好看多了。”
　　“等哪天我也自己在家烫一个头发，第二天我来的时候，你们一定要说好啊。”
　　成旭海想起杨丽羽的头发，杨丽羽那微微卷曲的头发还是同事给烫的呢，用一根瑕疵比较多的弯金属筷子，在煤气上靠一靠就往头发上卷，也真不怕危险，要是一不小心烫着肉了，那可直接送医院去了，第二天都不一定能见人了。
　　他打算晚上回家就告诉杨丽羽，等这次头发的卷没了就别烫了，他想想都为她担心。
　　一个星期后。
　　医院发工资管事儿的人是亲自把杨丽羽的工资和一些票子送到杨丽羽手上的，这次是装在一个信封里，黄色皮的信封上写着杨丽羽的名字，字迹有点潦草。
　　“哎杨同志，那个下个月就有休假的了，然后咱医院每年都给过年分点东西的嘛，然后每个人分的都不一样，有的人多分了布票有的人多分了肉票，你之前不是说寻思饭票换工资嘛，我想你是不是最近需要钱，那个本来吧，应该给你多分两张布票和一张粮票的，我看你新衣服也穿着，也用不上那么多布票，咱有人要布票的，我就把你的一张给人家了，人家给你换了点钱，你看行不？”
　　杨丽羽听这人说了半天，总算听懂了，她的确是急着用钱，而且她也不急着换新衣，自己手里已经攒了一张布票了，成旭海手里也有留着的布票，她要那么多布票也没什么用，换成钱也是可以用在正地方。
　　这给用票换钱，正常是不允许的，这位管事儿的正好帮她把麻烦事儿给做了。
　　见杨丽羽半天没有应答，发工资的那位老兄有点犹豫，“实在不行，我给你换回来也成，你等两天，我就能给你换回来。”杨丽羽赶紧摇头，“不用不用，谢谢您了，我正需要钱呢。”
　　家里还有好多东西需要买，椅子还要买两把，她打算再给成旭海做一个新的被子，不过新被子用他们手里现有的布票就够了，花点钱多买点棉花就行。
　　王主任在旁边咳了一声，管事儿发工资的人又笑呵呵的补充道：“这还要多多感谢王主任啊，要不是王主任提醒我这件事，我真忘了要给你把早晚饭票换回工资了，哈哈。”杨丽羽收了自己的工资和票子，转头要谢王主任，她的话到嘴边还没说出来呢，王主任连忙说道，“这小李啊，净胡说，我就是想起来提醒了一下啊，杨同志你不用在意啊。”
　　杨丽羽想起自己过年的值班表，昨天她没记下来，今天她得记下来，跟成旭海说一下。
　　“王主任，我再看一眼咱内科的值班表行不？”
　　王主任正喝着决明子的水，听见杨丽羽的话就匆忙放下水杯，伸手在自己办公桌上翻找着过年内科的值班表。
　　王主任找半天才找到，“杨同志，你看看要是你哪天不方便，我还能给你调动一下，跟别人串串，这个值班表现在还没张贴出去呢，正好先给你调一下，你看多好啊。”
　　杨丽羽笑了下，“谢谢。”王主任现在这么帮她，无非是因为内科没有人愿意明年年初去外省医院交流学习了，如果内科没有其他医生去，这个名额最后只能落到王主任的头上。
　　而王主任不是孤家寡人的想走走想留留，他妻子每天上班早起晚归，他不放心把孩子一直交给老人看管，所有王主任是想每天都能看着自己女儿，他可真是就这一个孩子，就怕孩子出啥事。
　　杨丽羽想了想自己转正的事情，转正也需要王主任的帮忙，她去外省医院学习期间，不用工作，而且轻松，还有每天的补助钱可以拿，她觉得挺好。她需要做的，就是过年前不怀孕，免得年后她还没坐上火车去外省医院呢，她孕肚就被看出来，四个月了肚子也不小，到时候就算是她想帮王主任，也没有机会了。
　　院长不会同意怀孕四个月的她去，而且她去那里万一水土不服，再加上孕吐什么，她这个孕妇可就麻烦了。
　　杨丽羽把自己值班的时间记在纸上，年前六天没有她值班，年后一周没有她值班，王主任也是考虑到她要回农村跟母亲一起过年了吧。过年那几天值班的医生其实也没几个，每天就一个医生上午来值班，护士也是半天班，这医院还是挺人性化的。
　　她打算到时候年前和成旭海买年前第四天的火车票，她要在年前洗一次澡，还要在百货商店给大家带点东西回去。
　　杨丽羽下班的时候碰上靓姐，靓姐收拾东西好像是要去洗澡，白大褂都换下来了，靓姐手里拎着一个小澡筐，右手拿着一条白毛巾。
　　“靓姐去洗澡啊？澡堂子都有发白毛巾的吧，你怎么还自己带呀？”杨丽羽自从搬出来住之后，就有一段时间没看到靓姐了，毕竟她是内科的，靓姐是牙科的医生，牙科医生一共就两个，病人稍微多一点，靓姐就忙的不可开交，杨丽羽不好意思去打扰靓姐，靓姐也没主动来找过她。
　　靓姐看杨丽羽背着包是下班了，笑，“澡堂子发的那玩意不干净，我自己带一个。你去不去？一起洗澡去啊？”杨丽羽前天在家洗过一次，在家其实也就是冲冲澡，根本洗不干净，家里厕所那花洒小，热水也少，而且厕所温度不够，她也搓不下来啥玩意，但是杨丽羽打算年前的几天再去洗一次澡。
　　“我打算坐火车回家前再去洗呢，现在洗有点早，到时候还得洗，麻烦。”
　　靓姐无奈的摇头，“丽羽啊你是不懂，你要是年前去洗澡，包括大年三十那天，那人多的……唉我去了，我妈之前大年三十去过一次澡堂子，我妈早上五点多就去了，寻思开门就洗，你知道不，五点多去的时候，那都是从楼上排到楼下，二楼的澡堂子，都排到一楼去了。”
　　杨丽羽惊讶，“我平常去的时候也不用排队啊，就有时候等一会儿，过年咋这么多人呢？”
　　靓姐一副“你看不透城里世道”的表情，过年人当然多了……
　　“我的妹妹啊，你是不是以为所有人都能跟你似的想洗澡就洗澡啊，想在哪里洗澡就在哪里洗澡啊？我告诉你吧，城里有都是单位厂子，工作的几个月才发一张澡票，好一点的是一个月发一张，要是澡票多了，那澡堂子天天得跟大年三十似的。”
　　杨丽羽的确是有些惊讶的，城里的东西好，城里的东西多，但没想到比农村还供不应求。
　　农村住的时候，在县上集市买东西好歹不用排队，虽然人是多了，但摊子也多啊，想买啥就能买点啥，不用等着别人都买完了，也不用担心东西卖没。因为农村收入少，在农村时的花钱能力肯定没有比城里强。
　　况且农村上学也比城里贵一点，农村不像城里人，城里人基本可以家家户户都供得起孩子上学，一个大人的工资是三十五块钱，孩子一个月学费加上生活费才十块钱，但是农村本来收入就少，一家子要是工分再少点，孩子也不用去上学了，一起种地攒工分吧。
　　“那我不大年三十去，我也早点去，谢谢靓姐啊。”
　　靓姐挑眉，好看的眼睛里还有些犹豫，“你确定今天不跟我一块去？”杨丽羽摇摇头，“不了，我今天还得回去和我丈夫说一下，我俩得商量一下过年放假回家的事情呢。”
　　“行，我再提醒你一句啊，你这次火车票也要提前买，不要以为平常啥时候买火车票就啥时候有，过年的时候火车票肯定是供不应求，你千万千万要提前搞定了啊，不然你到时候就回不去家了。”
　　杨丽羽感谢的点点头，“好的，谢谢靓姐！”
　　-
　　杨丽羽回家的时候，成旭海已经做上菜了。
　　杨丽羽到家比成旭海晚，成旭海也就自然而然的担任了做饭做菜的这个任务，杨丽羽有时候就自觉的去刷碗，但成旭海宠妻狂魔，每次杨丽羽去刷碗的时候，他就让杨丽羽回屋休息，杨丽羽一般是拗不过成旭海的，只好进屋做自己的事情。
　　两个人吃完饭，把碗捡到水槽里去，成旭海还没刷碗呢，杨丽羽漱口后把成旭海拉到屋里来，“我们先谈一下什么时候回家啊。”成旭海说，“我们学校给初一初二的都是四十五天的假期，初三的就是十五天的假期。”
　　杨丽羽仰头，“啊，那你就是四十五天了？”
　　成旭海问：“你呢？医院给几天的假期？”
　　“过年前六天，过年后一周，都没有我值班。”
　　成旭海：“你大年三十那天值班？？？”
　　杨丽羽无语，“不是啊，我这些天都是放假，过年那天我也不值班啊！”
　　过了一会儿，成旭海跟杨丽羽说：“我们什么时候去买点东西？我这周日买火车票去，你这周是周六休息还是周日休息？”
　　“我周日休息，你买完火车票，我跟你去百货商店给他们买年货去。”杨丽羽说。
　　“行，那我去刷碗了。”
　　成旭海把刷碗的任务承包下来，每天还都乐此不疲。


第46章 这可是上海货!
　　成旭海跟杨丽羽说过一次, 让杨丽羽不要再烫头发了，成旭海为什么不让她烫头发的具体原因没说，杨丽羽寻思自己洗完澡后就偷偷烫一下, 毕竟要回去过年了，到时候不仅是成旭海母亲，就是老太太也一定会超级惊讶。
　　杨丽羽一直犹豫着一件事情, 就是成旭江来过医院找她，她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告诉成旭海。
　　成旭海也一直想着一件事情, 老太太在县上集市偷铅笔的事情，村里的人基本都知道, 成旭海没想好要不要在回去前告诉杨丽羽。
　　成旭海给杨丽羽一张澡票，是成旭海单位分的，成旭海自己手里还有一张，本来是打算两个人一起去洗澡的, 但是成旭海也没有想到，过年放假前的周六周日要补课。
　　好在杨丽羽没有赶在再晚一点的时间去洗澡, 不然她还真得排队就排个一上午了。
　　杨丽羽收拾了一下自己要用的东西，顺便自己也带了一条毛巾。上次靓姐说了，澡堂子里的毛巾的都不怎么干净, 还是用自己的毛巾最舒服最好用, 况且用着能干净点。
　　家里有成袋的小洗发露, 一次一小袋可以洗两遍头发，杨丽羽拿了一包，澡堂子有卖这种洗发露的, 也有的澡堂子是免费发这种小袋洗发露的，每个澡堂子都不一样。当然，免费发洗发露的澡堂子，一般人都会很多的。
　　杨丽羽是周日早上五点多起床的，快过年了，无论是澡堂子还是百货商场里的人都不少。
　　据说百货商场里有的东西，有的人每天凌晨就来排队，等百货商场一开门就冲进去抢购。什么饼干啊、酥糖啊、面包啊、江米条啊，过年过节可以用这些便宜的小玩意来招待客人，买这些小玩意的人当然不在少数。
　　杨丽羽也打算过两天跟成旭海去买点东西，等成旭海放假了的，不用周日他也能跟她出来买东西，买完年货第二天就坐火车回家，这么一想，多好。
　　澡堂子是六点半开门，杨丽羽六点到了澡堂子的门口，她知道人多，所以特意去的是不发洗发露的澡堂子。靓姐说这个澡堂子虽然不发洗发露，但是水好，人少啊。
　　可现在看来……杨丽羽忍不住叹气，果然是她想多了。
　　澡堂子从二楼到一楼都站满了人，澡堂子今天好像还是提前开的门，也有人洗完澡拎着东西出来的，头发湿漉漉的，这大冬天的不擦干头发就出来，一会儿就得结冰。
　　一楼的大厅里也是排队的人，今天的人为啥这么多呢？一来是因为年关将至，二来今天是周末。
　　杨丽羽想都不用想，幸好没去免费发洗发露的澡堂子，指不定那边的人都排出门外去了呢。
　　杨丽羽前面有两家大人，都是带着自己家六七岁的小孩。现在的小孩一般都八岁上学，今天虽然中学和小学还没放假，但是这些还没上学的小孩子可以跟着家里的长辈来洗澡。
　　“哎哟我的娘嘞，洗个澡都这么慢。我们排队这么长时间了，哎呀急死人啊。”前面的一个妇女，带着两个小孩子，一个是七岁左右的小女孩，另外一个是两岁左右的小男孩。女孩是小姐姐，拉着小男孩的手，两个小孩子好像不是在排队等着洗澡，一点着急的样子都没有，两个小孩子在旁边玩上了石头剪子布。
　　杨丽羽只好在旁边等，这年头澡堂子也少，快过年了大家都急着洗澡去去身上的污垢，现在要想洗澡，排上个挺长时间的队伍是太正常的事情了，货物永远都是供不应求，平常都是如此，更别说是要过年了。
　　“你急啥啊？哪年过年不是这样，你第一次在城里过年咋的？”妇女前面的男人说，“一会儿你领着安安，我领着福宝。”妇女有些不放心的说，“你可别把福宝整丢了，听说你们男澡堂子那边，可是几个大水池，再给孩子淹着。”
　　男人看了看两三岁的小男孩，“你可拉倒吧，我能给孩子整丢了？做啥梦呢。”
　　杨丽羽拎着澡筐站了好半天，有七八个洗澡一起出来的人，队伍向前动了动，杨丽羽总算能够捱到楼梯上了。等再有七八个人，就能够上到二楼了。
　　杨丽羽想的倒是挺美好的，但是等她真正进去的时候……她看了一眼墙上的大钟表，已经十点多了。
　　她整整站了四个小时，就一直盯着前面的人动没动地方，盯着最前面有没有人洗完澡出来，站了四个小时腿竟然也没觉得累，反倒是自己进澡堂子的时候，彻底松了一口气。
　　杨丽羽自己进去的时候，心想着一定要好好洗一洗，但是等她洗一洗，刚洗完头发的时候，她就发现水是有一点小了的。杨丽羽把头上的泡沫冲掉，拿木梳梳一梳，她发现越梳头发水越小。
　　最后不到几分钟的时间里，每个人淋浴的水流细的就跟小拇指一样，有的人倒霉，自己那边水压不够，淋浴就只是滴答滴答的滴水。
　　“咋回事啊？咋还停水了呢！”
　　“谁知道了，年年一到过年就这样，真麻烦人。”
　　“还说是水最好的澡堂子呢，这还停水了。”
　　澡堂子的服务员着急忙慌的进来，连连道歉，“跟大家说一下情况啊，非常抱歉非常抱歉，真的现在都十一点多了，都是各个单位食堂各家各户用水的高峰期，做饭洗菜啥的，咱们就等一等，一会儿就能来水了。”
　　“整了半天水咋还给分配到别人家做饭去了呢？我们澡票也花钱啊！”
　　“真的马上就好了，几分钟就好，现在澡堂子的水给男的那边换水，马上放完了，就给咱们这边供上了。”
　　杨丽羽披散着头发，坐在澡堂子公用的长凳子上，旁边的大妈一个劲儿的往她这边窜，给杨丽羽挤得够呛，差点没一屁股坐在地上。杨丽羽坐了一会儿，也不跟那大妈挤了，这澡堂子还挺热的，排风不好，进来就感觉一股蒸汽扑面而来。
　　杨丽羽拿着自己的澡布，在淋浴旁边搓搓，等一会儿水就能来了，她还得早点回家，下午要抓紧时间整理这个月的中医笔记，最好能把这个月和下个月的任务都弄完，过年的时候她也就不用想着工作的事情了。
　　“老妹儿，咱俩换着搓搓呗？”刚才挤杨丽羽的那位大妈也拿着自己的方澡布起来，趁着水还没来呢赶紧找个人互相搓搓后背，正好这老妹儿看着挺年轻，应该是不会糊弄人的那种。
　　杨丽羽拿着方的澡布，正面她都差不多了，等一会儿后面也整完了冲一冲，打一遍肥皂就可以走了，况且她是带了很长的那种专门自己搓后背的澡布的，她根本不需要跟别人换着搓后背。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了。”杨丽羽换了自己的长澡布，两手一伸就把澡布扔到后背上，上上下下咿咿呀呀……
　　大妈看着杨丽羽这么熟练的动作简直看呆了，这澡布哪来的？她在城里生活快六十年了，第一次看着有人用这么个澡布洗澡。
　　旁边的另一位大妈笑着夸杨丽羽，“哎呀，现在还是年轻的小姑娘顶事儿啊，这澡布我之前搁那个百货商店见着了，之前看着一位就是个毛巾，看着也不吸水，没想到是买来搓澡的，原来是个澡布呀。”那位大妈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早知道我也去买一条了，等下次洗澡都年后了……”
　　“嘿嘿，那咱们俩换着搓澡呗？你看人家姑娘不愿意跟你一起互相搓背……”
　　杨丽羽把身上的泥球冲掉，她觉得自己身上浮着的一层灰总算是下来了，一会儿再打一遍肥皂就算完事。
　　杨丽羽拿的肥皂就是家里洗衣服的大块的肥皂，淡黄色的，用在身上其实不怎么好，涂上再洗掉的感觉还不如洗发露细腻。城里百货商店除了肥皂还有香皂，俗称香胰子，那玩意杨丽羽觉得有点小贵，而且她没用过，不知道啥效果，买块肥皂凑合凑合就得了。
　　杨丽羽用肥皂把自己的白毛巾擦上一层泡沫，搓一搓白毛巾再拧干，然后再用水冲掉，反复洗了两遍，杨丽羽把其他东西都装回自己的澡筐里，然后拧干白毛巾，站在门口的地方擦头发。
　　擦完头发拧一拧，再擦身上的水珠。
　　“里面洗完的赶紧出来啊，后面人还等着呢！”服务员站在楼梯口喊。
　　杨丽羽也不磨蹭时间，在更衣室把自己的衣服套上，再擦一擦自己湿漉漉的头发，然后拎着澡筐就出门。
　　外面排队洗澡的人看服务员这么赶人，都为杨丽羽有点担心，“也不让人擦干就出来，这么催人，一会儿出去脑袋头发结冰，到家就得感冒。”杨丽羽后面的人洗完澡也都赶紧出来了，后面的人等着呢，要是时间长了不出来，服务员看哪个好像时间长的，就直接给赶出来，到时候可就尴尬了。
　　杨丽羽是一路小跑回家的，但这个澡堂子不似之前在省城饭店边上的那个澡堂子近，这个可不是两步道的距离，杨丽羽小跑还得注意脚下，有的地方的地面不平，还有个大冰溜子，一不小心哧溜就得滑倒。
　　杨丽羽颠颠着到家，赶紧放下澡筐进厕所拿了一条干毛巾擦头发。
　　还好之前跟成旭海去百货商店买东西的时候，特意多买了一条毛巾。之前买毛巾的时候，她还问成旭海：“咱家就咱俩人，你一条我一条，除了厨房的抹布和擦地的抹布，其他也没有需要毛巾的地方了。”成旭海多买一条说是备用，杨丽羽现在是知道备用的好处了。
　　扔下那条拔拔凉的白毛巾，用干的那条毛巾搭在头发上，头发上水还没干，这一路回来多多少少都有点冰结在上头，杨丽羽隔着毛巾按压自己的头发，她都能感觉到把自己一绺一绺头发上的冰给按碎了。
　　用干毛巾擦头发能有五六分钟，头发里的冰是都没了，但头发依旧是潮潮的，杨丽羽把干毛巾甩一甩，在厕所的小圆镜子前，把干毛巾绕成个圆形包在自己头上。这样头发就不会滴水到衣服上了，不然她一会儿还是要晾衣服的。
　　那条湿漉漉还夹杂着冰的白毛巾让杨丽羽扔在厅里的桌子上，杨丽羽把澡筐里的东西都拿出来，把澡筐擦一擦放在一边的时候，这才看着那条白毛巾。
　　杨丽羽弯腰把澡筐放到暖气片上烤着，一小袋的洗发露掉在暖气片下面了，她费事巴拉的把那洗发露捡起来，起身的时候脑袋“梆”地一声磕在暖气片上。杨丽羽当时就疼得龇牙咧嘴，一手揉着自己磕了的地方，一边恶狠狠的瞪着暖气片。
　　难不成今天就是不顺的一天？！
　　幸亏她刚才把毛巾包在头上了，不然这暖气片一个个有棱有角的，她脑袋跟这暖气片“硬”碰硬，她脑袋肯定是要开个口子的。她坐在厅里的椅子上，一手揉脑壳，一手拿着湿漉漉的毛巾。
　　晾毛巾、去医院食堂吃午饭、下午整理中医笔记，晚上等和成旭海吃完饭，还要去百货商店买年货……
　　杨丽羽念了声“阿弥陀佛”，希望佛祖保佑她今天不要再出什么岔子了。
　　-
　　成旭海下午提前下班了，本来以为今天是一天半，没想到下午两点学生就放学了，所有教工两点半也都离校了。成旭海没有直接回家，他先到火车站买火车票，过几天杨丽羽放假，他们就会农村过年，再过两天买火车票就困难了，成旭海今天就直接把火车票给买了。
　　火车站的窗口一共只有两个，买票的人今天比往常确实多了很多，有拎着大兜小包的，还有拉扯个孩子的，都是要回家里过年的。有外省来学习的，那就直接买票回外省，但多数还是农村来的，回乡下跟家里人团聚过年。
　　成旭海想，像自己和丽羽的这种家庭其实也不少。
　　今天买车票不仅人多，而且前台窗口处理的还慢，成旭海排队快一个时辰了，眼看就要排到自己了，自己排着的那个窗口，里面的工作人员用麦克风喊话说“今明两天的车票售空了”。本来成旭海前面还有两个人的，两个人一听，都赶紧走了，直接就到成旭海了。
　　这句话刚放出来，成旭海后面的人也直接走了，还带着一系列的感慨，“今明两天都没了，我赶紧回去跟我媳妇儿商量，要不就搁城里过年得了，要不就年后再回去，呆两天就回来。”
　　“哎我也这么想的，直接在城里过年也挺好的，我媳妇儿是会计，工厂年关时候会计都忙不过来，我媳妇儿请假的时候，人家领导还老不乐意了呢。”
　　“哎呀那谁愿意在工厂值班啊，大过年的谁不想和家人团聚！”
　　成旭海听旁边的人说话，差点忘了自己来买票的，窗口的工作人员用麦克风提醒，成旭海才回过神来，“要两张下周二的火车票。”
　　“下周二？买这么早？”工作人员有点惊讶，“你等下啊，我查查有没有呢。”
　　工作人员查了好半天，自言自语道：“我咋没找到呢……”虽然没有用麦克风说话，但成旭海也听得个清清楚楚的，听到这句话，成旭海心里咯噔一下，自己今天是白来了？排队就有一个时辰……
　　“哎，姐，下周二的有没有啊？”工作人员问自己旁边的那个窗口的工作人员，“你那边有没有啊？”
　　旁边的工作人员也正忙着呢，自己这边的人丝毫不比另外一边的少，“你等一下啊，我一会儿给你查查。”又过了半天，成旭海终于忍不住了，问道：“有没有下周二的车票啊？”
　　“有吧，等会儿我再刷新看看。”
　　另外一边的工作人员跟这边的说：“有票啊，你看到了没啊？下周二的农村，现在最早就是到这里的了，没有再提前的了。”
　　成旭海听见，赶紧问了下票价，拿出自己和杨丽羽的工作证，然后掏钱买两张火车票。
　　工作人员收了钱，机器很快打印出来两张火车票，成旭海接过去，道谢。成旭海进门前，把两张火车票分开，一张夹在杨丽羽工作证的里面，另外一张夹在自己工作证的里面，省着弄丢了。
　　杨丽羽坐在桌子前认认真真的整理中医笔记呢，听见开门声，她搁下笔，“你今天这么早回来了？”成旭海把杨丽羽的工作证递给她，“火车票夹在里面呢，别弄丢了，下周二的。”杨丽羽点头，“行，咱晚上去百货商店，还是现在去？再晚我怕东西都卖没了。”
　　成旭海走了一路也有点累了，躺在床上不想动弹，开始犯懒了：“晚上去吧，或者明天下午，周日我们学校补过年的课，但也是半天班。”
　　“不行，我明天还上班呢，周二我才放假的。”
　　成旭海换个姿势趴在床上，“那我们一会儿去吧，我歇一会……”杨丽羽也推开椅子躺倒在床上，“我写笔记也累了，我也歇一会儿……”成旭海把杨丽羽拉到自己身边，“我们一起歇一会儿，要不要做点什么？”
　　她一脸嫌弃，“你一天几次能解决问题？”
　　成旭海摸摸她的头，“开个玩笑，你最近没有再吃那个药了吧？”她的手指戳戳他胸口，“你说我还有没有吃？你一点都不在意我，都不记得我说过的话。”他装出一个很委屈的样子，“我在意你，我当然在意你……”
　　杨丽羽被他委屈的样子逗笑了，“我说过了啊，用完那七天的就不用了，可以维持三个多月呢。我自己又不想把自己当成个试药的，吃那么多干嘛？”成旭海把她搂在怀里，她没事就好。
　　下午四点多，本来是应该做饭的时间，两个人没在家做饭，反倒是在街上闲逛。其实也不是闲逛，是有目的的逛街，现在，她的手上就有一张清单，是他们出来前写好的，今天下午都要买什么，如果买的东西实在太多，他们一次性拿不了那么多，就分两次买，等周二那天上火车之前再买一点。
　　杨丽羽在百货商店看好多架子的东西都空了，上面的标牌还没撤掉，他们今天确实来的有点晚。
　　“明天早上这些东西还会上货的，您可以明早再来买。”服务的大姐笑呵呵的对两人说，“马上要过年了嘛，年货卖的比较快，各家攒了一年的这票那票的，年底都拿出来花了，好像就为这一天似的。”
　　成旭海笑笑，“这是自然，毕竟过年各家各户都有亲戚来串门，不买些年货招待一下也说不过去。”
　　城里人过年也没比农村高档到哪里去，但是城里人有百货商店，还有卖牛奶卖豆浆卖面包的地方，想吃点啥小零食，可以在街头的铺子里买果干和糖人糖片，要是江米条、酥糖、牛奶糖这种的就需要在百货商店里买了。
　　两个人走到一个卖糖的柜台前，这个柜台跟其他的柜台是有点不一样的，这个柜台没有架子，柜台前是一个超大的塑料筐，里面装着各色各样的糖，而且糖的外皮包装颜色不一样，口味是不一样的。
　　“二位来点牛奶糖啊？上海货，新来的，口味纯正，好吃！”卖货的大姐用个巴掌大的小框在糖堆里翻动着，给他俩展示这红色包装的牛奶糖。
　　旁边还有绿色包装的糖果，都是纸皮包装，看样子花花绿绿的还挺好看的。
　　杨丽羽看了一遍这些糖，她对甜食的感觉一般，只有果干果脯是她比较喜爱的，她不像靓姐那么爱吃甜食，要是靓姐来看这糖，估计每个口味都会混合来半斤尝尝。
　　“称点牛奶糖吧？”成旭海询问着杨丽羽的意见，回农村可以招待亲戚客人的，“这个牛奶糖怎么卖啊？”
　　卖货的大姐用巴掌大的小框捞了点红色包装的小块牛奶糖，“你看看，这包装都精细，上海货，三块钱一斤，一斤能有四五十粒吧。”杨丽羽看那小包装的牛奶糖，里面装的可是糖块，又不是空气，一斤怎么可能有四五十粒。
　　而且这牛奶糖的价格确实不便宜，外面的糖片一毛钱能买二十片，外面的糖人一毛钱能买十个，怎么算都比这牛奶糖便宜。
　　“能有三四十个就不错了。”杨丽羽小声跟成旭海说。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留言评论最新章节的仙女们记得查收站内信，我都给你们发红包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么么哒正版订阅的仙女们~
　　感谢仙女“琳清”的10个营养液灌溉~！


第47章 买鱼又买肉，有钱也有票
　　杨丽羽没吃过牛奶糖, 她就以为这些糖都是一样的东西，怎么这个说是别的地方的货呢？哪儿的货不一样，反正都是糖, 至于要价这么高么。关键是，如果自家人吃也就算了，听成旭海的意思, 这些糖块什么的，是要招待亲戚客人的。
　　“要不我们来一斤？既然说是上海货, 那就应该不会太差。”成旭海跟杨丽羽商量着，三块钱一斤这个价格两个人还是可以接受的, 如果这牛奶糖真的是纯牛奶做的，而且好吃的话，那就值三块钱。
　　“随便。”杨丽羽说完，在旁边看看别的糖。
　　卖货大姐看出来杨丽羽是对这牛奶糖没有要买的意思, 但是成旭海是有点要买的意思，这位大姐赶紧拿了个小纸袋装了一点牛奶糖, “还是你识货啊，真是上海货，就这么多, 咱百货商店过年准备的, 要是卖没了就是没了, 年后想买都买不着这货了呢。”
　　成旭海沉吟片刻，牛奶糖是比酥糖相对贵一点，但谁让这牛奶糖是上海的货呢？反正大商店说是上海来的货, 那一般就不会骗人的。这个价格他思来想去觉得还是挺值得，买点牛奶糖吧，多买点酥糖就好。
　　“那就来一斤尝尝吧，好吃我们再来买。”
　　卖货大姐本来只装了一小口袋，一听说成旭海要来一斤，赶紧把小口袋换成大口袋，拿着塑料的小铲子给成旭海往纸袋里铲牛奶糖，“一斤牛奶糖，三块钱。”放在秤上看一看，“正正好好的一斤，你自己看。”成旭海瞥了一眼，从衣兜里找出三块钱。
　　接过钱，成旭海叫了杨丽羽一声，“我们要不要再看看别的糖？”杨丽羽点头，当然要看别的糖了，买点便宜的糖，把牛奶糖掺进去一点，不然要是只拿牛奶糖招待客人，那他们多亏啊。
　　卖货的大姐又给两人介绍了酥糖，其实和酥糖也不怎么酥了，什么酥软的吃的放在百货商店的时间久了，都能变成硬邦邦的。这也就难怪酥糖很便宜，比江米条还便宜。
　　两人秤了一点酥糖，又秤了点什么水果硬糖，水果硬糖看上去花花绿绿的，还挺好看的，杨丽羽等成旭海付钱后，就拿了一颗水果糖吃。水果糖甜得有些发腻，但是含在嘴里的确是有些清新的苹果味道，杨丽羽吃完绿色的那颗，又拿了一颗红色的，杨丽羽一尝，好像是什么瓜的味道，具体她又说不出来。
　　成旭海则是吃了一颗牛奶糖，这牛奶糖简直是入口即化，含在嘴里软软的，牛奶味道还特别的浓，真的就像是牛奶做的。不，就像是牛奶浓缩来的。
　　省城卖牛奶的地方，牛奶是供不应求，但是这牛奶糖稍微贵了一点，就鲜少有人买，就算说是上海货，过路的人也只是看看，过过眼瘾就算了。一家人有三块钱，不如去买些正经的吃的东西，买糖也是小孩子爱吃，小孩子吃多了又要长蛀牙的，到时候还要领孩子去看医生，麻烦。
　　“丽羽，你尝尝这个牛奶糖，这个牛奶糖真的好吃。”成旭海从纸袋里拿了一块牛奶糖递给杨丽羽，杨丽羽嘴里含着一块水果糖呢，她就把牛奶糖先拿在手里，一会儿等水果糖没了再尝这块牛奶糖。
　　两人在百货商店就是闲逛着，成旭海想起过年再给家里人买两块布做衣服，正好他还带那些票子出来了，那就先去买两块布吧。
　　成旭海在外面一个小铺子买过布，就是给母亲做花围裙的布，他觉得好看，也不知道母亲用没用那块布。杨丽羽不知道外面卖布的，她也习惯在百货商店里面买东西，看见两个卖布的柜台，杨丽羽简单看了一下两家柜台摆出来的布的样式，选择了一家。
　　“要买做什么用的布？衣服还是床单被罩桌布？”这位卖货的服务人员是个年轻的小姑娘，声音听起来都是十分温柔的，小姑娘穿着百货商店的员工服装，要给两人介绍一下。
　　杨丽羽没有买布的打算，她觉得老太太和杨美羽的衣服不用换，而且老太太对杨美羽那么好，不可能让杨美羽冬天没有衣服穿挨冻的，她也不必给家里买布了。成旭海不一样，成旭海母亲那衣服破旧的像是穿了五六年了，虽然说在农村一个人的衣服穿个七八年也正常，但是成旭海母亲的衣服，其实只穿了三年，只不过经常干农活，尤其是秋天的时候，队里收割拔稻杆之类的麻烦，而且轻易就容易剐蹭到衣服。
　　“衣服用布和床单都要。”成旭海说。
　　小姑娘拿出了几个好看的衣服用布，颜色相比大街上那些黑色褐色的要亮一点，不过也没好看到哪去，反正啥花纹也都没有的，就是料子摸起来可能要好一点。杨丽羽摸一摸，差不多的料子就可以了，做冬天的衣服裤子，重要的是里面的棉花，棉花不够用啥料子都白扯。
　　“你看哪个好看？”成旭海一个大男人的审美和女人的也不一样，他是要给母亲买布料做衣服，还是要用女人的审美来决定买那个好。
　　杨丽羽看中了一款深灰色的布料，但那款布料放在后面的柜台，杨丽羽也不知道那布料适合做衣服还是床单的。成旭海见杨丽羽盯着后面的布在看，他让售货的小姑娘把后面的灰色布拿来，杨丽羽说：“这个深灰色的好看，你觉得呢？”
　　成旭海一个男人觉得衣服啥色，只要是深一点的颜色就无所谓，但毕竟是给母亲买，还是让杨丽羽选比较好。
　　“好，这个布吧，我要五市尺。”成旭海一边找着布票一边掏钱，杨丽羽在另一个柜台前看看，顺便把那颗牛奶糖塞进了嘴里。
　　小姑娘给裁完了布，叠好递给成旭海，成旭海一手拿着三大包糖，一手拿着一块沉甸甸的布，喊了杨丽羽，“我买完了。”杨丽羽从牛奶糖的美妙感觉中回过神来，跟在成旭海身边，“这个牛奶糖真好吃。”
　　她也喝过几次医院对面卖的牛奶，但是牛奶和牛奶糖的味道简直是大相径庭。牛奶的味道虽然不像是医院食堂的豆浆味道那么淡那么稀，但是牛奶也是没什么味道，喝牛奶只觉得还挺好喝的，比豆浆好喝。等吃完了牛奶糖，会觉得牛奶糖比牛奶好多了，牛奶糖不仅带甜味，还像是浓缩了的牛奶，奶味很浓。
　　成旭海点头，“对啊，所以这个咱们自己多留一点，用酥糖和水果糖混在一起招待亲戚客人们就行了。”杨丽羽跟成旭海往回走，两人把东西放屋里，“对了，丽羽，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现在要出去洗个澡，回来的时候路过百货商店，帮你带回来。”
　　杨丽羽逛了一个时辰也是有点累了，她现在也不饿，就是觉得累，她想躺在床上好好歇一歇。
　　“你今天去洗澡……总之人会很多的。”杨丽羽想起自己早上的洗澡经历，先是一大早的起来排队，排到了九点多才洗上澡，然后洗完头就停水停了一小会儿，正好她搓完澡的时候水又来了，身上擦干，头发还没擦干就被澡堂子的服务员催出来，回家晾毛巾脑袋又磕在暖气片上。
　　成旭海又不是第一次来城里，澡堂子洗澡只要是年前年后的就很忙，越接近大年三十，人也就越多。而且他们下周二就要坐火车走了，他今天不去洗澡也赶不上再去洗澡了。
　　澡票留着到年后，要是他回来的早还好，万一回来晚两天，那澡票就过期了。
　　成旭海手里现在还有几张肉票，搬到新家后两个人也没吃过肉，最多是成旭海买点鸡蛋，这些就算是吃荤的了。杨丽羽也没抱怨，杨丽羽午饭还是在医院食堂吃的，午饭的时候一般会有一点肉沫的东西，要么是什么馅饼是肉馅的，要么是炒的菜里有几根肉丝，杨丽羽吃的也挺满足。
　　“我们周二早上买点肉给家里带回去吧，县上集市的东西也不全新鲜，怕家里人过年买不着了。”成旭海把兜里的票都拿出来，“咱俩合计合计，看看咱俩有啥票，过年够买点啥？”
　　杨丽羽用钥匙打开带锁的小抽屉，她的票可比成旭海的多。成旭海给家里邮寄过东西，而且每天的菜都是成旭海花票买，杨丽羽的票自然就攒起来了。不过杨丽羽也没打算攒多长时间，毕竟这些票都是有期限的，杨丽羽把日期最近的放在最上面，免得过期了还不知道。
　　两个人在合计合计还剩下的票，最后决定把离过期日子远的先留着，等两个人过年回来用，离过期日子近的就周二买鱼买肉的都花掉，正好给家里人改善改善伙食，他俩在城里家也不做带肉的菜。
　　“我觉得咱们剩的肉票还挺多的……咱们真的要把这些过期的都花掉，然后拿到农村去吗？”杨丽羽现在细想农村的家人，她既同情他们，又怕他们像狗皮膏药一样，黏在人身上不走，“我们上火车那天能拿的了这么多东西吗？”
　　成旭海摇头，“不，我一会儿就出去花掉一张买点肉，咱们今晚和明早吃，然后周二早上咱们要早点起才能去抢到肉，咱们买两条鱼，你家一条我家一条，再买两三斤的肉，咱两家分分，过年包个饺子包个包子也好，再不买点鸡肉，吃年夜饭还可以炖蘑菇鸡肉。”
　　杨丽羽没在这个时代过年，她听成旭海说着，买糖买肉又要招待亲戚客人，她觉得过年大概要比他们结婚的那顿饭还要丰盛。王主任还问过她，结婚的时候都收到什么礼品了，杨丽羽说两家都不富裕，钱和票子花得紧巴巴的，没钱招待亲戚们吃饭喝喜酒，也没亲戚给送礼品。
　　王主任笑呵呵的，像是自己刚结婚不久，“我记得我结婚的时候，收到一台录音机，八个暖水壶，六个红双喜的杯子，两个红双喜的水果大盆，还有母亲给的一床新被子。”杨丽羽叹了口气，王主任安慰她道，“不过你在农村能收到聘礼真是挺好的了，要是想结婚收到礼品，那还得是城里的，亲戚同事送礼，农村哪里那么多钱送礼。”
　　杨丽羽放下查的票子，问成旭海：“过年我们能收到什么礼品吗？”
　　成旭海显然没想到杨丽羽这么问，她也不是第一次过年，怎么会问这种问题呢。
　　杨丽羽忽然反应过来，她没在这年代过过年，但是这具身体不是第一次过年啊。她都二十多岁了，还问这种蠢问题……她挠挠头，“我的意思是，我们今年不是刚结婚嘛，王主任说他结婚的时候收到了礼品，我寻思会不会有亲戚给我们补上结婚的礼品啊。”
　　成旭海恍然大悟的“啊”了一声，然后认认真真的说：“我不知道。”送礼品这事儿又不能强求，只能看别人愿不愿意送了。要是亲戚客人们来他们家，他们招待好了，人家要是有点钱愿意给，给家里两张钱当做饭费也是没问题的，有的不直接给钱，买个新水壶或者红双喜的脸盆送过去，也是很好的。
　　不过无论是新年还是结婚，送礼都讲究成双成对。何况他们现在都结婚了，要是送单着的东西不好，不讲究。
　　杨丽羽把快过期的票子用小夹子夹好递给成旭海，成旭海收下，“我一会儿先去买点鱼和肉，咱们晚上吃鱼，等吃完饭了你去整理你工作用的笔记，我去澡堂子洗澡去。”
　　杨丽羽把买回来的东西分一分，自己留一点，剩下的是要带回去给娘家和婆家过年招待客人用的。成旭海出去买鱼买肉的，现在正好赶上菜站卖菜的点，成旭海打算顺带买点好的菜。
　　他有几年没来菜站了，菜站离家是有点远的，他工作和这个不一个方向，杨丽羽工作单位也不在这边，两个人平时也不往这边走。
　　今天菜站排着队的人依旧很多，成旭海是提前到的，排了一个相对靠前的位置。
　　运输菜的架子车进菜站了，排队等着买菜的有老人有小孩，年轻人很少，现在年轻人可能忙着过年的串休，现在忙着加班。
　　成旭海看进来的几个架子车上的有萝卜土豆茄子白菜，这些都是太常见的菜，他在单位也经常吃到这几样菜。后面的一个架子车上有尖椒、西红柿、小倭瓜、黄瓜、豆角……前面的架子车都是一车都是白菜或者一车都是萝卜，后面的那些好菜却是一车上那么几种。
　　排队看着的人都着急，怕自己排不着那些好菜，着急却没有人插队夹三的。成旭海看自己位置还挺靠前的，反正他又不打算买很多，要是辣椒豆角小倭瓜之类的，他买一点就行，把今天明天的饭凑合了，周二就上火车回家了。
　　前面的人拎着小丝袋子装菜，高高兴兴的拎着菜往外走，到了成旭海的时候，成旭海看架子车上卸下来的蔬菜，还有那些好菜，虽然不多了，“来二十个豆角，五个小辣椒，两个小倭瓜，五个柿子，还要五根黄瓜。”
　　卸菜的人看了成旭海一眼，算了价格，“今天吃完明天再来买呗，着啥急啊？你有这么多票吗？”
　　成旭海抬头看每个蔬菜上面的标价，把票子和钱都找齐了，递上去，“过两天坐火车回家了，先买点囤上。”成旭海拎着一个丝袋子出来了，后面的人看那些好菜剩的没多少了，本来是打算买点土豆回去的，后面的人也一个个改变主意，“还有多少辣椒和倭瓜，我都要了。”
　　“黄瓜和柿子，行，差不多都给我吧。”
　　“豆角？就豆角了？我也都要了吧，没多少，我家人多，一顿饭估计都吃了。”
　　成旭海拎着菜高高兴兴的往外走，碰上那位菜站工作的兄弟。
　　“喲，你咋自己来买菜了呢？下次要啥提前给我说，我这都给你留好了。”菜站工作的人把成旭海拉到一边小声说。
　　成旭海挑眉，“老兄还有点更好的菜？”那人低头瞥了一眼成旭海丝袋子里装的菜，成旭海大概买了啥他心里也有点了数，“还有点别的菜，今天最早来的，就一架子车，还没等卖呢，就被我们自己人给抢光了。”
　　成旭海笑，“你抢着啥好东西了？”
　　那人也笑，“来，跟我来。”
　　成旭海到了菜站后院，有的工作人员把菜卸下来后，就忙着装自己要的菜了。
　　成旭海到一个菜堆跟前，那里面有油麦菜、菠菜、韭菜，都是些难得的细菜啊！
　　他是很久没吃上这些细菜了，他爱吃菠菜和油麦菜，他也会做这两样菜，就是干炒他都能做的很好吃。
　　“这些咋卖？你抢着的？贵一点卖我一点行不？”成旭海说话的语气有些激动，估计丽羽也好久没吃上这些细菜了，他买回去今晚做个细菜的炒菜，一会儿再买点鱼肉做个汤，今晚的饭差不多就能抵得上一顿年夜饭了。
　　那人拍拍成旭海肩膀，“老兄，咱俩啥关系啊？我不贵了卖你一点，我这些都给你，你就正常价给我就行，你看那边牌子上标着价格呢，这不，还没拿出去卖，就被我们自己的人给买光了么。”
　　成旭海果然在架子车后面看到那些细菜的价格，对那人连忙道谢，数出钱和票子给他，把那些细菜都给抱走了。那人给成旭海一个小丝袋子，“老兄，放这里头就行。”成旭海把菜放进丝袋子里，“谢谢！”
　　“没事儿~”那人跟在成旭海身后，“我家娃子明年上初一，到时候你帮我照顾照顾，盯着点那孩子就行，我打算让他在学校宿舍住，不然来回跑多麻烦，就怕他在学校，一周就能见我一回，怕他不学好啊。”
　　“你放心，我肯定帮你照顾照顾。”
　　成旭海把两丝袋子的放到家里的地上，然后又关门出去了，杨丽羽闻声，从床上起来，蹲在地上看那两丝袋子的菜。不是常见的土豆白菜大萝卜，油麦菜和黄瓜也有，啊还有菠菜和韭菜！她确实被这些菜惊吓到了，成旭海今天怎么弄回来这么多好菜？
　　她工作了近三个多月，在医院食堂吃过那么多次菜，中医医院的食堂还被赞是做饭做菜挺良心，一周还有一次改善的伙食餐，但她从来没吃到过一次油麦菜，菠菜和韭菜可能两周能吃一次，这么好的菜炒鸡蛋，这种菜大家都抢着盛菜，因为鸡蛋好吃，菠菜韭菜也好吃啊。
　　杨丽羽看着这么多菜，她又有点犯难。
　　这该不会是成旭海要拿回农村给他们改善伙食的吧？如果不是的话，成旭海买这么多菜干嘛？真想是赶紧把快过期的票子都花掉？
　　杨丽羽摸摸肚子，她有点饿了……
　　要想今晚就能吃上这些菜，她就先把这些菜洗一部分，不管成旭海要不要带回农村，都给成旭海留一点。总之自己也能吃一点，干嘛要抢到的一点好菜全都带回去呢？农村又不是没有菜，农村上山还可以挖野菜呢，她现在工作了，就是想挖野菜都挖不到。
　　杨丽羽挑着几颗好点的菜洗了，有的菜叶子都有点蔫了，她把新鲜的油麦菜和菠菜都洗了，又洗了两根黄瓜。她在厨房的小阳台找一找，翻出一个被雪藏的大白萝卜。
　　天助我也！
　　杨丽羽把白萝卜洗净去皮，在菜板上把黄瓜和白萝卜切成薄片，把锅里装水热上，水一开她就把白萝卜片下在里面，白萝卜片在里面翻滚着烫几秒就熟了，她赶紧关了煤气，家里没有捞面条的那种可以漏水的舀子，她只好拿筷子把白萝卜片一片一片往出夹。
　　百货商店门口有卖香其酱的，还有什么腌制的正宗大酱。杨丽羽想起来，拿了钥匙出门买酱，在两种酱前面选半天，最后买了一罐香其酱。杨丽羽到家后没搞明白这玻璃管上面的金属盖子怎么开，干拧是拧不开的，她也没有开瓶的那种工具，她用剪刀撬了半天，最后，“砰”地一声，上面的金属盖子开了。
　　不仅是开了，因为她用力过大，金属盖子飞了出去，打在厨房的门上，“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这时，成旭海拎着一条鱼和一兜猪肉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仙女？的1个营养液


第48章 我和旭海的房子凭什么让你们住？
　　成旭海把鱼放进水槽子里, 把肉放到厨房的柜子上面，捡起杨丽羽弄飞的香其酱盖子，看到灶台上摆好的白萝卜薄片和黄瓜片, “你这是打算做什么？”成旭海没搞明白杨丽羽做这个的用途，黄瓜切片干嘛呀？炒鸡蛋？
　　杨丽羽拿出个小碗，在碗里倒了一点香其酱, 然后拧上香其酱的盖子，把白萝卜薄片和黄瓜薄片放到另一个小碗里, 她高高兴兴的说：“蘸酱吃呀。”成旭海扶额，“可是我们吃不完的香其酱, 留下来容易变质。”
　　杨丽羽用厨房的一个干净的抹布把香其酱外面包上，再把这个放进一个小丝袋子里，裹好放在厨房的小阳台地上。
　　已经是冬天了，其实冻鱼冻肉的可以放在窗户外头的小栏杆里保存着, 但是这房子是一楼，杨丽羽也怕丢, 不放在窗外，就放在阳台地上就够冷冻的了。
　　把东西放置好后，杨丽羽关上了小阳台的门, “你买这些是打算我们自己吃, 还是带回去啊？”成旭海买了一条鱼, 还有一小块肉。
　　成旭海在水槽边上处理鱼，拿刀片挂鱼的鳞片，厨房一股腥味开始弥漫。
　　“我们今晚自己吃啊, ”成旭海把两条袖子挽起，杨丽羽看这鱼鳞到处飞溅，她赶紧去厕所拿了一条小围裙给成旭海系在腰上，成旭海继续道：“你先回屋歇着。”杨丽羽是想在旁边打个帮手的，毕竟成旭海晚上还要去洗澡，他一个人做饭不知道要做到猴年马月呢，而且做鱼做肉的本来就慢。
　　成旭海则是怕杨丽羽闻到这腥味难受，咳，虽然说杨丽羽吃了避孕的药，那万一不好使呢……
　　“你自己一个人忙活不过来，我来帮你吧。”杨丽羽先把两个小碗端到饭桌上，拿抹布把饭桌擦了一遍，又用个大的锅盖把两个小碗都盖上了，省着落灰。
　　成旭海处理鱼的时候，两手都是红红的血，还有银灰色的小片鱼鳞，他是想赶杨丽羽回屋的，但杨丽羽硬要留下来。这要是之前，他直接把杨丽羽推进屋子里了，今天他这也没法推啊。
　　杨丽羽按照成旭海说的，把肉在水盆里简单洗一洗，本来不是带血的肉，但杨丽羽这么一涮，再把肉捞出来的时候，水已经变成了浅红色。她在把肉切成小块的时候，依旧觉得肉里有血在隐隐的渗出。
　　“里面的毛细血管里还有一点残留的血，没事，”成旭海正好把鱼也收拾完了，鱼胆和鱼鳞还有一些不能吃的地方，都让成旭海扔进垃圾桶里，把鱼放在另一个水盆里，成旭海洗净手来接替杨丽羽切肉，“你洗洗手回屋去吧，我来切这个。”
　　杨丽羽看了那盆里嘴微张的鱼，厨房里弥漫着腥味和淡淡的血味，她屏住一口气进了厕所，用肥皂洗净了手，回屋。
　　她坐在床边歇了一会儿，厨房里那股腥味似乎还在脑海里没下去。她看见桌子上的糖果，打开牛奶糖的大袋子，拿了一颗牛奶糖放进嘴里。啊，人生顿时就美好了。
　　在屋里整理笔记，翻了翻笔记差不多快整理完了，明天上班的时候直接交上去就好了，过年期间她就不用担心还要写笔记了。风湿部分的散剂和针灸治疗她都有写，不然只写一个她也写不来那么多，把两个都算上才勉强完成任务。
　　“丽羽，吃饭了。”杨丽羽正在奋笔疾书的时候，成旭海喊她出来吃饭。
　　屋子的门是关着的，杨丽羽搁下笔，把笔记和书都做个记号，合上笔记出去吃饭。
　　成旭海围着个碎花布拼接的围裙端着鱼汤放到饭桌上，又回身去厨房取其他的菜。成旭海来来回回两三次，总算把菜都上齐了，搬了屋里的椅子，一抬头看见杨丽羽愣在旁边，“坐啊，吃饭啊。”
　　鱼汤的香味弥漫在整个房子里，厨房的门虽然没关，但是也闻不到刚才的鱼腥味。而且除了鱼汤的浓香味道，还有油麦菜炒肉丝的香味，还有一个菜是菠菜炒鸡蛋。
　　她刚才在成旭海买的那堆东西里没看着有鸡蛋啊，这会儿怎么变出个鸡蛋来？
　　看那绿色的菠菜和黄色的鸡蛋块，她就觉得食指大动。哎，饿了。跟成旭海坐在饭桌旁边，成旭海忽然反应过来，“等一下，我去把馒头花卷都捡出来。”
　　成旭海拿了个大盆，把蒸锅里的馒头花卷都捡到大盆里，一共六七个的样子。但杨丽羽觉得，今天就算是没有主食，光吃这些菜也管饱了。
　　成旭海给杨丽羽夹了一个大花卷，给自己夹了一个黑面的馒头，“丽羽你尝尝这个鱼汤，做鱼汤这手艺，我可是跟我妈学的，我妈做别的菜都一般，就做鱼汤，做的最好。”成旭海在桌子上找到两个小勺子，递给杨丽羽一个。
　　她看那鱼的周围，乳白色的鱼汤，上面还漂浮着一些碎的小葱花，还有一点姜丝在鱼的身上。鱼肉被汤熬煮的颜色嫩白，只有外层的皮展现出淡淡的银灰色。鱼的身上还被横切了三刀，刀口的位置是最能进去汤味的地方，翻煮出的白色鱼肉看着就让人很有食欲。
　　杨丽羽用小勺舀了一口汤喝，鱼和鱼汤都是刚从锅里拿出来的，她刚到嘴边的鱼汤，还没等咽下去她就觉得自己舌头被烫了个大泡。她喝了一口鱼汤，做出小狗吐舌头的表情，“太烫了……”成旭海忙着给她夹菜，菠菜里大块的鸡蛋块给她夹过去，还有淡炒油麦菜里的肉丝，“慢点喝，烫嘴，还有这个，你切的肉来尝尝。”
　　浅黄色的肉丝在油绿色的油麦菜上，跟她切肉的时候分明是两个样子。不对啊，她切得明明是肉块啊，怎么变成肉丝了？细长的肉丝是肉块炒完了缩水变来的吧？
　　“这真的是我切的？”开始怀疑人生了。
　　成旭海咽下一块黑面馒头，夹着菠菜的手一抖，“你切的块，我又给切成了丝。”她恍然大悟，“哦……”杨丽羽吃饭都不用自己夹菜，成旭海跟一个保姆一样，看杨丽羽的碗里剩下的菜不多了，就给她夹两筷子菜。杨丽羽吃萝卜皮和黄瓜片蘸酱，成旭海把两个小碗端到杨丽羽面前，“慢点吃啊，不着急。”
　　杨丽羽心想，慢点吃一会儿刷完碗，你再去洗澡得几点能回来？
　　不知道晚上洗澡会不会比早上的多，但是今天就是个大伙儿都洗澡的日子，可能晚上人也会比较多吧。
　　两人把菠菜鸡蛋和油麦菜炒肉丝都吃完了，白萝卜片和黄瓜片也吃没了，香其酱还剩一个底儿，最主要的是鱼汤，两个人很努力的吃鱼，但最后也只是吃完了半条鱼就吃不下了，而且花卷馒头的还剩三个。成旭海每次做饭做菜的都习惯性多做一点，杨丽羽告诉他做刚刚好的就行，成旭海就喜欢多做一点，然后剩下的一点如果就省一点底儿，下顿吃又怕坏的就直接倒掉，像鱼这种比较贵的就盖上锅盖放小阳台冷却，下一顿再热一热继续吃。
　　杨丽羽帮着把吃完的菜盘子捡下来，放到水槽子里先泡着，成旭海把鱼盖上锅盖放到小阳台的地上角落里，以防进小阳台取东西不小心踢翻了鱼汤。馒头也放进蒸锅里，放到小阳台的地上，把下一顿要吃的都放到小阳台，拉上阳台的门，成旭海开始洗碗。
　　这次是杨丽羽把成旭海推走的，“你不是要去洗澡吗，你先去收拾东西洗澡去吧，我来收拾碗。”
　　成旭海愣了下，杨丽羽把他推到厕所，“你赶紧收拾你洗澡的东西，然后去洗澡。”成旭海的心暖暖的，找到自己的塑料筐，装要换洗的内衣裤和洗发露。
　　他的毛巾在厕所上面的杆子上晾着，洗完脸他习惯性放在那里。
　　成旭海把毛巾叠好，放在自己的小筐里，又回屋里拿了一条换洗的内衣裤，叠好放进筐里，摸一摸兜，澡票和前都在兜里，好了，出门。
　　“洗完碗就歇着吧，明天你还要上班呢。”成旭海走之前也不忘关心一样杨丽羽。
　　“知道了！”
　　听见“砰”地关门声，杨丽羽笑，歇着才怪呢！
　　-
　　杨丽羽把碗和盘子都放回到碗架里头，把水槽子也刷洗干净。在碗架子里找到她藏得那根烫头发的有点弯曲的金属筷子，这可是她特意藏起来的，成旭海告诉她不许她再烫头发，她把这筷子藏起来了，要不然这根筷子就要被成旭海扔掉了。
　　准备好小剪刀，一会儿要把弄焦的头发剪掉。
　　哈哈哈，成旭海不在家，她终于可以烫头发了。
　　周二就要回农村见婆家回娘家了，她不打扮的好看一点，怎么能说进城就大的变化？她现在还买不起手表自行车那些贵玩意儿，但是烫个头发也是可以的。毕竟农村也没人知道这头发怎么弄，她就骗骗他们说是在城里理发店做的头发，他们都能羡慕的一愣一愣的。
　　杨丽羽打开煤气，用毛巾包着筷子尾部，把金属筷子前面在火上烤一烤，等她觉得差不多了，把一边的头发捋到前面来，再拿一双筷子把头发往这根热的筷子上卷。
　　这次是一个人操作，况且她是第一次一个人操作，手法难免有些不熟练，好几次她都差点没拿住把筷子掉在地上。
　　不急不急，不能心急。杨丽羽一遍一遍提醒自己。
　　着什么急，反正今天洗澡的人多，就算今天洗澡的人不多，成旭海洗个澡来回也得一个时辰，现在连半个时辰都没过去，她着急啥？
　　杨丽羽卷完一边的头发，她看了下也不是很卷，而且她过年这段时间怕卷没了，她得卷的再明显点。反正明天一天班，院长那么忙的人，尤其是快过年了，院长忙着跟医院会计对账单，院长还在跟外省的学院整什么学习表，哪里有时间来看她们这些医生什么发型？明天上班，后天就上火车了，她可得做的好看点。
　　杨丽羽把烫过的头发又重新卷了一遍，右边弄完再弄左边，左边的头发也捋到前面来，这样她看着也方便点。拿筷子卷了好几次，依旧是像右边一样，烫一次卷一次，再把筷子热一热再重新来一遍。
　　关了煤气，把筷子放到水槽子里先泡着，她拿着剪刀到厕所，站在小镜子前要修建一下烫焦的头发。
　　这次头发上的大卷比之前的明显，但她觉得好像没之前的好看呢？
　　她拢了几下头发，勉强弄出个形状来，拿着小剪刀把头发的尾端修建一下。今天刚洗完头发，现在也好烫，要是头发上出油了反倒不好弄，而且上次弄完她觉得也没保持多长时间，希望这次能保持的时间长一点。
　　杨丽羽把前面稍微短一点的头发拢到一边去，用手按了半天，后面有点长的头发她再剪短一点，好让头发就这么固定住。
　　行了，可以了。
　　她放下剪刀，看小圆镜子里的人，发型没有文艺工作者满头大卷那么夸张，头发尾端的卷比较明显，发根的卷不明显，这么看来倒是挺自然的。前面刘海的地方也带着一点卷，但这刘海被她拢到一边去，这样看来，整个人就显得没那么年轻浮躁，更像是沉静成熟的人。
　　她很满意。
　　为了回来不被成旭海碎碎叨叨的说，杨丽羽换上睡衣。不过她并没有像成旭海说的那样去歇着，她要把成旭海前阵子换下来的衣服洗一洗。她现在不能去睡觉，刚卷完的头发，马上睡觉压着的话肯定会很快变回原型的，她就算是没事闲的吧，把成旭海的内衣裤洗一洗。
　　成旭海的衣服向来都是自己洗，两个原因，第一个是他不想麻烦杨丽羽洗衣服，一个宠妻狂魔总怕自己媳妇儿累着；第二个原因，内裤上的分泌物……咳，他连那个时候都要关灯，说明他还是有点腼腆的，况且这让女人看到也不好，虽然杨丽羽是个中医，每天接触的男病人又不在少数，说明病她没看过？
　　哦对了，可能只有牙疼的病她没看过。
　　杨丽羽把一条男性（禁）内裤放到搓衣板上，深红色的搓衣板，上面还留着一些肥皂干后的白色痕迹。她把洗手的水池子里接满水，把搓衣板放到洗手的水池子里，把内裤用水沾湿，放到搓衣板上正面打一层肥皂，背面再打一层肥皂。
　　在搓衣板上我搓我搓我搓搓搓……连续搓洗了几次后，她又把最重要的那一小块反复抹了几遍的肥皂，再放到搓衣板上，洗搓搓洗搓搓……
　　一条洗完了，换下一条。
　　把内裤拧干扔在一个干净的盆里，把水池子里的水放掉，接满新的水再开始洗成旭海的汗衫。
　　汗衫就比内裤好洗多了，里面外面打一层肥皂，汗衫上面的汗液自己就掉下来了，最后只需要用水冲一遍就好了。
　　把汗衫也拧干扔进那个盆里，开始洗成旭海换下来还没来得及洗的两双袜子。这袜子也有意思，一个袜子是长一点的棉袜，一个袜子是短一点的一看就是夏天穿的那种薄袜子。杨丽羽想，肯定是成旭海没袜子穿了，要不然大冬天怎么能把夏天穿的袜子都给拿出来穿？明天她下班后，她得去给成旭海买两双冬天穿的袜子。
　　袜子里外打了一层肥皂，在洗衣板上搓一搓，差不多就可以了。尤其是那双薄一点的袜子，她怕在搓衣板上搓坏，只好把搓衣板撤下来，用手揉洗那双薄袜子。
　　把两双袜子也拧干，放到盆里。水池子里的水放干净了，她将搓衣板冲一冲，用小刷子刷掉上面残留的肥皂干后的印记，把搓衣板收起来，然后从盆里捡出内裤，在水池子里干净的水冲几下，确认干净后，拧干晾在厕所的杆子上面。
　　汗衫和袜子也是如此，厕所的杆子地方不够，还有她早上晾的毛巾。杨丽羽忽然想起来，大冬天的这不有暖气吗，于是只把内裤晾在杆子上面，袜子和汗衫晾在了暖气片上。晾在暖气片上之前，她还拿抹布把暖气片擦了一遍。
　　其实不擦也没有关系，毕竟她晾在暖气片上的毛巾已经把暖气片上的灰差不多抹干净了。
　　杨丽羽擦擦手，准备整理笔记了。头发弄好了，写笔记的心情都变好了。
　　“有关风湿的针灸治疗……”
　　一个小时后，杨丽羽整理完了笔记，这些笔记差不多就够交的了，这页数也不少，院长或者内科其他主任看了应该也不会有意见的。数一下这个月写的笔记页数，跟上个月的差不多，明天上班就先把笔记交上去，哦对了，王主任好像跟她说过，明天开始医院都是半天班。
　　啊啊啊，那她明天下午可以不在医院工作，可以回家来收拾东西了！
　　成旭海拎着洗澡的塑料筐回来了，看着屋门关着，估计杨丽羽是在里面睡觉了。不对，灯还开着，应该是在写笔记？
　　他把塑料筐放到厕所，把里面的还剩下半袋的洗发露拿出来放到旁边，还有湿毛巾，他要晾着。咦？架子上满了？他看见架子上是自己的内裤，再看暖气片上，是他的汗衫和两双袜子晾着上面。
　　刚才他洗澡的时候，她洗的吧……成旭海把毛巾拧干，晾在暖气片的另一边，丽羽真好丽羽真好啊。
　　杨丽羽不是没听见开门声，她还佯装淡定的在屋里翻着笔记，笔记她已经写完了，现在就翻翻看有没有什么错误的地方，及时修改一下。重要的不是要修改笔记，而是要让成旭海进来就看见，她一副认真的样子。这样成旭海就算有什么话要说，看见她这么认真也会把那些话憋回去的。
　　成旭海蹑手蹑脚的把东西收拾好，带着非常澎湃的心情推开屋门，他本来是要好好赞美他的媳妇儿的，推开门的一刹那，他不仅心情更加的澎湃，就连血液都上上下下窜个不停，澎湃何止是心情！
　　杨丽羽的头发烫着比上次更大的卷发，前面的刘海拨弄到一侧，整个人坐在椅子上，两只手放在笔记书上，很认真的翻看着笔记，低垂着眼眸，一副娇妻的样子，甚是惹人心疼。本来就清丽的脸上，因为头发的衬托，显得整个人多了几分成熟，尤其是那拨弄到一旁的刘海儿，平白地增添了几分感性。
　　他一时愣在原地，不知是该夸她还是该……
　　成旭海沉下心里翻滚的大石头，故作严肃的说：“怎么又烫头发了？”杨丽羽以为他是要生气的，她不急不慢的抬起眼眸，认真的看着他，“怎么一副质问的语气？我觉得好看啊。”眼看着他脸色有变，她淡笑，“难不成只有你觉得烫发不好看”
　　成旭海是有气也被杨丽羽这温柔样子给憋回了肚子里，他是要问一问为什么她非得烫头发的，但那话在嘴边徘徊半天，最后又被他咽了回去。
　　“我知道有人因为自己老婆不好看而不高兴的，我第一次知道……”她的眼睛转了几圈，右手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卷发，“老婆变好看还要生气的。”
　　成旭海沉下气，坐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我不是因为这个生气，我是怕你……你一个人弄头发，我怕你不小心烫伤。”杨丽羽咬唇，他是不是把她想的太弱智了？烫头发这事情虽然一般人不知道怎么做，但也不至于烫到自己吧？况且她手脚麻利又不是个笨手笨脚的女人，至于把自己烫伤吗？
　　“我烫都烫完了。”她抽回自己的手，“你看我哪里烫伤了？”不过是把头发尾端烧焦的地方修剪一下。
　　成旭海环住她的身子，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发露的味道，还有他手上的肥皂味道。他温热的气息在她身边翻滚，浮动着。
　　“以后衣服都由我来洗，”他的下巴搁在她的肩头，“你工作已经够累的了，下班还比我晚，你要注意身体。”她白了他一眼，“说的好像你体力很好一样。”成旭海把她搂到床上来，笑，“我体力好不好，你不是最清楚？”
　　-
　　两个人拎着大包小包的从火车站出来，今天火车站的人也不少，又农村的人坐火车到城里的，也有城里人回家过年的。总之，快到大年三十的每一天，火车站都是人山人海的。杨丽羽看见火车站的地上有不少人打地铺，穿着衣服有点破烂，成旭海跟她说那些人多数是没买到火车票的，在火车站睡下排队，第二天火车票一开卖就来买票。
　　也不知道杨美羽的学校放没放假，现在老太太是在家做饭还是喂猪崽。杨丽羽离家有四个月之久，现在她对家里的印象有点模糊了，好在这具身体里还残存着原主的记忆，她勉强能回忆起一些来。
　　两个人从火车站出来，往东村的方向走，路过一些其他村子的人，有妇女偷摸指着杨丽羽跟人说：“你看那头发，真新奇，俺妹从城里回来咋就没整那头发呢？”
　　“新奇啥，说不定城里到处都有呢，你以为城里跟农村似的，城里还有理发店呢。”
　　杨丽羽听别人对自己头发的评价，她还是窃喜的，毕竟多数人都在悄悄说她的头发好看。果然，过年回家前先弄头发是对的。
　　杨丽羽先到的成旭海家，成旭江和小玉也都在家，成旭海母亲见杨丽羽回来，首先是被杨丽羽这打扮上的大转变吓了一跳，然后赶紧接过杨丽羽手里的东西，“小玉，旭江，你俩赶紧帮你弟弟和弟妹接一下东西啊。”
　　成旭海母亲接过杨丽羽的东西，打开一看，又是鱼又是鸡的，“唉哟，整这么多啊？累坏了吧，快起炕上歇着吧。”
　　杨丽羽把其中一个兜子拿过来，成旭海放下东西跟母亲说：“妈，这里头有东西是给丽羽娘家的，我跟丽羽把这兜子东西送过去。”成旭海母亲愣了下，连忙说好，“你们快去快回啊，今晚就在咱家吃饭，丽羽啊，回来吃饭啊。”杨丽羽微笑着应下，成旭海把她手里的东西拿过去，走在她的前头。
　　“一会儿我自己进去吧，你在外面等我。”杨丽羽看着自己家的小院子了，也是快到家门口了。
　　杨美羽在院子里的石头桌子旁边坐着，老太太应该是在屋里。
　　成旭海犹豫了下，“好，我在门口等你。”目送着杨丽羽进屋，杨丽羽把东西放下，跟老太太说了几句话，老太太忙着给杨美羽做冬天穿的新鞋子，老太太在杨丽羽走的时候特意瞥了一眼杨丽羽的鞋，本想叫住杨丽羽的，看杨丽羽快出了院子，心想今天还是算了，以后又不是没有机会。
　　杨美羽看见杨丽羽，也没有之前那么熟络的扑上来叫“姐”了，只是在杨丽羽走之后跟杨丽羽说了声“拜拜”，就好像没看见站在院子门口的成旭海一样。
　　“他们好像对你很冷淡的样子？”
　　杨丽羽没跟成旭海说他们之前他们来医院找过自己的事情，他们也没有主动提起，杨丽羽想那就算了，等成旭海知道的时候，她再说不小心忘了这事儿吧。
　　回到成旭海家里，母亲跟小玉忙活着做饭，成旭海也赶紧去帮忙，杨丽羽也是要去帮忙的，成旭海偏让她在屋里歇着。成旭海母亲本来是要叫杨丽羽来做饭的，一看成旭海这么说了，母亲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杨丽羽一眼，“唉哟，俺的好儿媳，你快去歇着吧，旭江也在屋里，找他唠唠嗑。”
　　杨丽羽讪讪的回到屋里，厨房是在屋子偏外面的地方，这样厨房的烟也不容易往屋里跑，所以屋子离厨房距离还是挺远的。
　　成旭江在炕上坐着嗑瓜子儿，杨丽羽也不知这瓜子儿成旭江搁哪里整的，反正成旭江嗑得津津有味，瓜子皮放在炕上的小桌上，他的脚还别在桌子旁边，也不怕一脚把小桌挂倒。
　　杨丽羽是想坐在长板凳上的，成旭江看见杨丽羽，脸色有点奇怪。杨丽羽没判断出成旭江到底是个什么心理，是高兴还是生气，她感觉不出来。
　　“丽羽弟妹，快来炕上做，板凳多凉啊。”成旭江拍拍自己身边的地方，那炕确实大，横着睡三四个人都没问题。
　　杨丽羽见成旭江都这么说了，也就坐在了炕边上，不好离成旭江太近。
　　两个人尴尬的坐了半天，成旭江把自己面前的一小堆瓜子推到杨丽羽面前一点，“丽羽弟妹你也吃啊，火车坐了一天不饿啊？”忽然想起杨丽羽可是在城里工作的，肯定是有钱吃火车上的饭的，他没等杨丽羽回答，他又叹了口气，“也是，你们有钱了，能吃得起饭。”
　　杨丽羽根本没想到成旭江这句话什么意思，饭怎么还吃不起了呢？
　　成旭江见杨丽羽没有什么表态，他就直接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丽羽弟妹，俺跟小玉想去城里住一阵子，俺看小玉肚子好像有点动静了，想去城里养胎，你看你那方便不方便？”
　　杨丽羽微笑着的脸色有些僵硬，她不咸不淡的说道：“不方便。”
　　他们分的房子又不是大豪宅，虽然说有一个空着的小屋，但那屋也没有床，就是个不大点的小储物房间，要是让他们打地铺，成旭海和杨丽羽也说不过去。
　　成旭江急了，“为啥不方便？你们有钱了，照顾照顾俺跟小玉不行吗？而且小玉肚子都有动静了。”
　　杨丽羽冷笑，小玉肚子有动静跟我有什么关系？要是说来蹭一两顿饭那也就算了，他们到城里，一没有工作，二没有自己的房子，甚至连介绍信都没有，到城里来说是养胎，那还不得养个十个月？她跟成旭海又不是土豪，要是请他们白吃白喝十个月，再加上帮小玉养胎，后期再加上坐月子，等小玉生完孩子，又不能马上坐火车回农村，到时候他们赶他俩走也不是那么回事儿。
　　他们想在城里扎根没有问题，但是不能做一个没脸没皮的人啊？
　　她颔首，不急不慢字字清晰，“如果妈说要来城里居住我俩完全能够接受，因为这是我们赡养老人的义务，但你和小玉嫂子现在不是没有工作的能力，如果硬要我跟旭海养活你们，哦对了还有你们生出的孩子，我只能说不好意思，我们没有这个义务。”
　　让她帮忙养活他们？凭什么？
　　而在门外半步已经迈进来的成旭海，顿了顿脚下的步伐，站在门口静静的听着。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怼，今天八千五的字数是个大肥章~
　　感谢鸢的1个营养液灌溉，感谢派大星的11个营养液灌溉~爱你们！


第49章 媳妇儿说什么我成旭海就听什么
　　成旭江听着杨丽羽这么说, 他也是愣了半天，弟妹啥时候变得这么强势了？弟妹之前可不是这样的，弟妹是一个温柔又随和的人, 虽然待人有点冷漠……可是从来没有这样说过话的。难不成是进城了四个月，性格都改变了？
　　成旭江也就是抓准了之前的杨丽羽不会轻易拒绝别人的处事态度，才敢跟杨丽羽说这番话的。成旭江看出来了, 成旭海喜欢杨丽羽喜欢得紧，要是杨丽羽说行, 成旭海就不会拒绝。但成旭海不是个好说话的人，成旭江直接去找成旭海, 很容易就要被拒绝的。
　　但成旭江怎么能想到，杨丽羽突然变化就这么大呢！
　　成旭江一想到自己和母亲去医院找她却被赶出来那件事，他就觉得脸面上过不去。杨丽羽不可能不知道那件事吧？她跟弟弟回来后，弟弟这么孝顺的人都没提这件事, 肯定是杨丽羽有私心没有告诉弟弟成旭海，要不然成旭海早就带着要给他的好东西回来了。
　　他们带回来的东西, 除了一堆糖一些肉和给母亲的布，其他什么都没有！
　　他们在城里吃好喝好连房子也有了，就不想着给农村的他和小玉带些东西吗？真是自私！太自私！
　　“弟妹, 话不能这么说, 事儿不能做得这么绝, 你也知道小玉她那身体不好，这是俺跟小玉第一个孩子，要是要是……”成旭江说着说着开始了苦情戏, 宽厚的大手在脸上胡乱的摩挲着，半天挤出一点眼泪，“俺们这第一个孩子流产了，俺跟小玉可咋整啊……”他们的确是好不容易才有的这个孩子，成旭江也没想到，回来后小玉说刚才去卫生所，卫生所的两个赤脚大夫都说小玉怀上了。
　　开始成旭江还不信，小玉能不能是因为还在跟他赌气所以来骗他的，后来成旭江也跟小玉一起去卫生所，这回，成旭江信了。
　　小玉也是高兴了好久，小玉兴高采烈的跟成旭江合计半天，说反正快过年了，等过年的时候跟杨丽羽和成旭海商量一下，两个人要搬到城里跟他们一块住去，小玉其实还想到了一点，杨丽羽是个医生啊，会把脉会开药方会抓药的，而且随和又温柔，肯定能照顾好她和她的孩子的。
　　成旭江也是想也没想就答应小玉，丽羽弟妹心软，就算是第一次拒绝了，第二次第三次，实在不行就求她，还怕她不心软么？过年成旭海和杨丽羽又不是只住在这里一天，大年三十不答应，初一初二也就能答应了，他们怕个啥呢？
　　杨丽羽早就看透这两人的心思了，之前她就是觉得自己“初来乍到”，对谁都好也就那样了，虽然被迫嫁给了成旭海，但她觉得自己就是嫁对了，成旭海就一个宠妻狂魔，跟好吃懒做的哥哥成旭江简直是天壤之别！
　　杨丽羽很满足现在的生活，她和成旭海能凭借自己的本领在省城混口饭吃，在省城扎根过日子。她不想自己的日子还没过上，房子先让给别人住了，工资先让给别人花了，自己早起晚归的工作累得要死，还要帮别人“安胎”，说不准孩子出生后，他们要是赖在城里不走，她跟成旭海还得给人家俩看孩子。
　　不行，不能在想了，越想越觉得可怕。她自己连孩子都没有呢。
　　“你要是想安胎的药，咱们社的卫生所老傅就能给你开。”杨丽羽不动声色的继续道，“年后我和旭海马上就要去外省城出差了，这件事情很紧急，大年三十后大概一个礼拜多，不到两个礼拜的时间。”
　　成旭江听出杨丽羽的推脱之意，他有些恼怒，就这样被杨丽羽拒绝了，而且拒绝的还这么彻底！
　　“你要骗俺就骗俺，干啥非得拉上俺弟？你这个女人还没有点道德了！”成旭江气急败坏地把炕上的小桌子推倒在地上，小桌上的瓜子皮掉落了一地，桌子撞在地上“咣当”一声。
　　站在门外偷听的成旭海刚才听到那声差点要冲进去，偷偷的瞥见只是小桌子掉在了地上。他现在进去好像不太好吧……这种情景真的很尴尬。
　　杨丽羽仍旧低垂着眼眸，不似刚才那般的淡笑，看不出悲喜，“我有没有骗你，你去问他就知道了。”
　　成旭江被杨丽羽这番话气得呼哧带喘的，杨丽羽在心里冷笑，这个男人的肚量还真是小，也难怪小玉都对成旭江有点嫌弃之意，她杨丽羽只不过做了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拒绝了最该拒绝的事情。俗话说的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和成旭海的生活也刚有好转之色，凭什么他们这些厚颜无耻之人，说让她接待他们就接待他们？
　　杨丽羽想要真的是老太太或者成旭海母亲想来城里住也行，她和成旭海都不是挑剔的人，而且成旭海是个孝子，如果成旭海母亲要来城里住，成旭海是不会拒绝的，杨丽羽也没有什么意见。毕竟是生养的母亲，恩德不尽，别说来城里住几天住几个月，就是来城里住到养老送终都没有问题。
　　因为这是他们作为子女的义务！
　　但成旭江算什么？在农村有工作的能力，也有能力混口饭吃，生活还算可以。成旭江来城里是没有工作的，来城里没有出路也没有房子。他的意思也很明显，就是让她杨丽羽养活着他跟小玉，她的工资养活他们，住他们的房子……唉，真是有点过分。
　　“哥，抱歉啊。”杨丽羽冲成旭江微笑一下，起身就要往外面走。
　　这里不适合她呆着，她还是去厨房做个帮手吧，帮帮成旭海母亲和小玉，今天虽然不是大年三十，但是做个晚饭也是有点麻烦的，要处理他们拿来的鸡肉和鱼肉还有猪肉，还要把过年的糖分一分，看看哪些是用来招待客人的，哪些要自己留着的，哪些要过年送人的。
　　成旭海看见杨丽羽起身要往外走了，他正打算悄悄躲起来，母亲温和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旭海啊你咋在这儿呢？”母亲的话音刚落，屋里面就传出成旭江的声音：“用不着你抱歉！”成旭江还莫名其妙的抓起一把炕上的瓜子扔向杨丽羽。
　　母亲和蔼的笑着正要跟成旭海进屋说话，不巧刚来就看见杨丽羽被扔瓜子的这一幕，脸上和蔼的笑容慢慢变得有些僵硬了。
　　成旭海在看到杨丽羽被扔瓜子的那一刻，他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脚刚往前迈一步就被母亲的手紧紧的攥住。母亲有力的手紧紧的按压住他的手，他不明所以的看向母亲，母亲也是暗暗咬牙，怪成旭江太不懂事。
　　母亲给他一个安抚的神情，却依旧是紧紧的拉住他的手不让他进去。
　　母亲担心什么呢？担心他冲进去把自己的哥哥一拳撂倒？还是担心他会控制不住情绪跟哥哥大吵一架？可是母亲有没有想过，里面被欺负的是他的媳妇儿，跟他日日夜夜相处的人！果然，即便是杨丽羽嫁进了门，母亲也是对杨丽羽像是个外人一样。不，母亲对小玉嫂子也是这样，小玉嫂子刚嫁过来的时候，母亲对小玉假装热络得很，后来小玉嫂子没怀孕，母亲立即就把“不能生孩子”的高帽子推到小玉身上……要不是西村的人都向着小玉，小玉肯定难过死了。
　　被西村的两个傻子各种污蔑造谣说是成旭江不行，成旭海开始是恨那两个傻子的，后来他渐渐的懂了，如果母亲没有主动责备小玉，如果母亲不骂小玉是个“不会生孩子的女人”，西村的人也不会情绪那么差的来指责成旭江不行……
　　成旭海母亲是想看看杨丽羽到底是什么反应，如果杨丽羽真是反手一巴掌也就算了，这样大家心里都能接受，对，最好是这样。要不成旭海这孩子心里肯定过意不去的，现在当着她面不会说什么，但成旭海这孩子是个有心眼的人，不一定什么时候真的会找哥哥成旭江的麻烦。
　　她这个做母亲的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这一点——兄弟阋墙！
　　成旭海的牙也暗暗的咬着，此刻的杨丽羽的卷发上挂满了瓜子，衣服领子里也有瓜子，肩头上……不仅只有这些，还有些瓜子直接从她衣服领子进到了衣服里面，隔着衣服，瓜子摩擦着她的皮肉。
　　因为是背对成旭海的，她头发后面的瓜子挂得最多，前面的被她刻意弄好的刘海上也挂着瓜子，刘海上也被瓜子挂着的重量压了下来。她的衣袖比较长，袖下的手已经紧紧握成了拳头，指甲都在一点一点的嵌入她的皮肉。
　　她生气，她狂怒，并不是因为她没有受过这样的屈辱。这个人是她不能打的不能骂的，刚才她那几句拒绝的话虽然清晰明白，但也还算是客气。他是成旭海的哥哥，她能说什么？受了委屈也要忍着，打掉了牙齿也要往肚子里吞。
　　成旭江看着杨丽羽微颤的肩头，他又有点害怕。他刚才就是一时冲动，他怎么就能想到自己一把瓜子就脱手扔到她身上了呢？为啥？为啥？现在他自己竟然都想不出来刚才那一瞬间为啥要这么做！
　　成旭江也心想，要是杨丽羽骂他两句给他一巴掌他也就认了，他不该这么做，千不该万不该。要是丽羽弟妹肚子里也有个孩子，这么一生气被他给气得流产了，或者到时候过段时间流产了，有点啥事说不定都得往他身上推。
　　成旭江又怂了。
　　杨丽羽咬紧牙关，她觉得自己真是委屈，本来以为好不容易过上了好日子，她想自私一点和成旭海一起过得更好，不是不接济兄弟姐妹，但是她需要把自己的家先完善，等他们有了充足的能力，有了可以更好的接济他们的钱和票的时候，她可以把能帮助的都帮助他们。
　　想自私一点点的时候，都被像过街的老鼠一样喊打喊骂。
　　或许这个年代真的不适合她生活，她宁愿在杀人如麻的皇宫中讨生活，也不想在这个年代先经历了苦痛得到了甘甜，本以为希望和光明来了，却又被一棒子打入黑暗的深渊。
　　这算什么？真把她当猴子一样耍？
　　杨丽羽声音不冷不热，却带着轻微的哽咽，若是不仔细听是听不出那哽咽的。
　　“抱歉，哥。”她咬了咬唇，重复着自己的话，“真的很抱歉。”
　　成旭江是愣住了，他根本没想到杨丽羽是个这么好欺负的人，刚才她不是还很强势吗？怎么突然软弱下来了？她难道不应该一巴掌打在他脸上吗？为什么还要跟他道歉？
　　就在杨丽羽踏出屋门的一刻，紧咬牙关忍住的眼泪滚了下来。她想自己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哭，是被成旭江气哭的？还是因为受的委屈？再不济，她就是被自己的现状气哭的。
　　她踏出屋门的时候，一旁的成旭海甩开母亲的手，上前揽住身形有些颤抖的杨丽羽，把她的身体硬是按到了自己的怀里，半搂半抱的将她带出了家门。杨丽羽也不言，跟成旭海这么走着，两个人依偎着走到了河边，河面上有一层薄薄的冰，成旭海站在河边，只是紧紧的搂着她。
　　成旭海母亲也是跟出来的，母亲三步并两步的勉强跟上两个人的步伐，刚到两人身后，听见成旭海的冷淡声音，“我都看见了。”杨丽羽没有说话，成旭海用袖子给她擦着眼泪，“你想做什么，我都听你的。”杨丽羽依旧没说话，他想了想，补充道：“永远。”
　　成旭海的声音是极其冷淡的，尽管那出口的话是滚烫而带着爱意的，但母亲是从未听过成旭海这般冰冷的语气。就好似这河，本是奔腾而热烈的流动着，此刻上面却结着一层薄薄的冰。
　　那冰是谁都触碰不得的，轻轻一碰会化掉，踩在上面更是危险，一不小心就会掉进河里。
　　母亲脸上的笑是有些僵硬的，但是自己的两个孩子有矛盾了，她这个做母亲的要帮着解决。她也没想到成旭江咋越来越没大没小了，之前在百货商店要这要那的时候，她就觉得成旭江这孩子是不是变了，现在说是小玉怀上了孩子，成旭江也就不知道为啥，走路都鼻孔朝天了，见人也不知道问好，反倒是炫耀似的跟人说“俺媳妇怀了”。
　　东村的人邻里关系都还可以，就算是烦谁表面也不表现出来，但背后议论是难免的。她是撞见好几次，本来好好的邻居，都开始谈论成旭江这孩子是不是吃错药了性情突变，还说要不劝他找老傅看看，脑子有没有毛病。越来越难听的话大家都开始议论着，她这个做母亲的怎么可能不知道。
　　要不是小玉能怀上孩子，成旭江还不是得对杨丽羽恭恭敬敬的。母亲想，旭江最近真的太嚣张了。
　　母亲站在两人身后，用手给杨丽羽身上的瓜子拍掉，然后小心翼翼的给杨丽羽卷发里的瓜子捡出来。
　　还好她站在两人身后，成旭江扔瓜子的时候也是背后扔的，所以杨丽羽后面头发挂着的比较多，前面的很少。
　　母亲边捡边说，“丽羽啊，你别跟你哥一般见识，他一个没读书的人你跟他一般见识什么，你跟旭海都是读过书的文化人哈。”捡着瓜子的时候还想，搞什么卷发啊，瓜子这么难捡，要是她之前的直发，肯定不带挂瓜子的。
　　幸好成旭江把瓜子片提前推到了地上，要不还得把瓜子皮全扔到她身上呢。
　　成旭海没说话，母亲的意思他懂，但是他也是一个男人，有的事情他能忍，有的事情他不能忍。
　　不知道哪位名人说过的，男人一生必须要保护好的两个东西：一是脚下的土地，二是怀里的女人。
　　成旭海想，要是哥哥发脾气，扔他一身瓜子甚至是瓜子皮，再不行打他一拳，他也不会生这么大的气，但是受委屈的是他媳妇儿啊！抛开别的不说，一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女人，这什么本事？说出去都要被人笑话，就是一个渣男！
　　见杨丽羽也没说话，但杨丽羽也不抽泣了，母亲给杨丽羽衣服领子里的瓜子也捡出来，笑呵呵的说道：“哎哟，俺们丽羽大人有大量，跟个大男人计较个啥啊？俺儿媳妇儿最懂事了，不会跟个不懂事儿的大男人计较的。”
　　成旭海把杨丽羽搂在怀里，“亏他还知道自己是个大男人，对话从前到后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丽羽说的话一点毛病都没有，哥哥就是混劲儿犯了要发疯。”刚才做饭的时候，母亲都把他们到城里的事情说给成旭海了，成旭海也才知道，当初听路人说在百货商店里逼着自己母亲买裤子的就是哥哥成旭江。
　　听完母亲说的话，成旭海就觉得哥哥是不是太不孝顺了，母亲岁数大了，哥哥一点也不为母亲养老考虑，就仗着知道父亲每个月都会把大部分工资邮寄给母亲，哥哥就在家败活钱！哥哥这是指着别人养自己一辈子？工分工分扣不少，队长和社长不知道骂他多少次了，好吃懒做又自私，不努力一心想过好日子。
　　天鹅肉也不是癞（禁）蛤（禁）蟆那么轻易能吃到的！
　　成旭海就当着母亲的面，把刚才两人的对话全都说了一遍，包括那句“赡养母亲是我跟旭海的义务，但让我们白养活你跟小玉还有孩子可不是义务”，而且解释的“年后我们都要去出差”也说了。母亲听完的脸色也变了，她是没听到对话，她还以为是杨丽羽把成旭江逼急了，成旭江才做出这种事情的，没想到杨丽羽真是什么都没做。
　　母亲拉着杨丽羽的手，“丽羽，俺的好儿媳，你说，你想咋教训旭江，俺都依你的，听你的。”
　　-
　　杨家的小院子。
　　杨美羽坐在院子里的小石头凳子上望天，她眼睛好使，远远的就看见成旭海搂着姐姐杨美羽过来了，她睁大了眼睛确认了一遍，哦对，是姐姐跟姐夫啊！但姐姐……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姐夫的手里拿着块手帕，好像是在给姐姐擦眼泪？天呐！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美羽一溜烟儿的跑回了屋里，老太太坐在炕上给杨美羽缝鞋底子，听见杨美羽的话，老太太还有点不敢相信，啥？她大女儿会哭？奇了怪了……一定是成家那几个王八蛋给她大女儿整哭的，既然是他俩一起来的，肯定是杨丽羽受了什么委屈了。
　　老太太虽然是个公认的偏心母亲，但此刻杨美羽好好的啥事没有，自己的大女儿哭了，她的心也是挺难受的。重要的是，老太太想知道自己能有十多年没见到大女儿掉过眼泪，现在怎么就哭了呢？
　　等一会儿她知道事情来源的，找成家那堆王八犊（禁）子算账！
　　“丫头你赶紧把屋里的炕上收拾收拾，俺估计他们得今天搁这住。”老太太吩咐杨美羽，“俺一会儿还得给他们做点饭吃，哎，哭个啥，麻烦得要命了。”
　　成旭海是没想到要来杨家的，刚才他就看出来了，老太太和杨美羽态度冷淡，但杨丽羽现在心情不好，不想回他家，那只好暂时来杨家了。
　　杨美羽在里屋收拾东西，把自己的作业本子和布书兜给收起来，哎呀还有桌子上的铅笔屑，她刚才忘记倒掉了。
　　杨美羽手忙脚乱的在里屋收拾，老太太已经把两人迎了进来，“哎哟，俺这大闺女跟女婿，咋又回来了呢？刚才忙着给那丫头缝鞋底子，忘了招待你们了，今晚搁这儿吃饭吧？”
　　杨丽羽轻轻点头，“嗯。”
　　外面太黑，老太太看杨丽羽哭没哭也看不真亮，把杨丽羽拉进屋里炕头坐着，“你咋的了？跟俺说说，快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派大星的17个营养液，感谢大魔王的2个营养液，感谢儒雅的薇薇儿的1个营养液灌溉，感谢？的1个营养液灌溉。


第50章 没想到成旭海真敢打他
　　杨丽羽即便是受了委屈也不愿往娘家说的, 她只是想回来呆一宿，成旭海母亲是个挺会说话的女人，相信过不了一会儿还要亲自请她来回去的。
　　老太太看成旭海在旁边站着, 杨丽羽不说话，老太太便招呼了杨美羽来，贴着杨美羽的耳根子跟杨美羽说：“丫头啊, 你赶紧去把你姐夫支开，要不俺没法跟你姐好好说话。”杨美羽从里屋拿了自己的小课本, 也不管是哪科，总之拿了两本就拉着成旭海到外屋, “姐夫，听说你是教书的嘛，俺还有点不会的地方，教教俺呗！”
　　成旭海看老太太拉杨丽羽进屋了, 虽然他知道老太太是个有点偏心的人，但此刻老太太看起来也是关心杨丽羽的, 成旭海也没说什么，跟着杨美羽到了外屋。
　　“嘿嘿，姐夫, 你教啥的啊？”杨美羽一脸狗腿子样儿, 两只小手按在自己的课本上, “俺这次考了年级第一。”成旭海没想到杨美羽进步这么快，上次见她的时候还是听说她在班级倒数，没想到杨美羽答应他要好好学习, 这次竟然考了个年级第一。
　　尽管农村的教学比不上城里的，但农村的多数学生都比城里的用功。农村的孩子们更是被父母寄托了希望才送到学校里的，况且农村上学的学费要比城里贵，农村家庭收入要比城里的少，所以农村人让孩子上学的压力很大，孩子们也是挺争气的，大家在学校都好好学习。
　　成旭海的视线还往里屋飘，里屋亮着有些昏暗的灯光，外面天都黑了，估摸着也要有七八点钟了。成旭海记得这村子大概是晚上九点多点全村断电，所以大家睡得都早，起得也早，不像在城里，他们数学组的几个室友搞教案备课就经常熬夜要弄到十二点多，寝室不关灯，他就只能拿着块布蒙眼睛上就睡。
　　过年也能让他和丽羽好好休息休息了，过惯了城里的生活，回农村的家再体验一段时间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哦，姐夫，俺今天的作业和明天的作业都做完了，你给俺检查检查呗。”杨美羽还是小学阶段，数学也就是加减乘除法，没什么难的。教惯了初中数学的成旭海看到杨美羽作业本上认认真真的字迹，他笑了下，拿过作业本来帮杨美羽检查。
　　老太太跟杨丽羽坐在床边，苦口婆心的开导杨丽羽，“哎哟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嘛？有啥事就说啊，你又不说，吓得俺心惊肉跳的。”杨丽羽被老太太这有趣的用词逗笑了，她咬唇，“也没什么事，就是想回来住两天。”
　　老太太才不信杨丽羽会什么事情都没有就要回来住呢，成旭海家吃的比她们这儿可是要好多了，而且成旭海家的小房子有俩屋，屋子都比这儿的大，谁搁着好的地方不要，偏要来这地方呢？老太太想杨丽羽肯定是被成家那几口人欺负了，哎哟一想到成家那几个人，她脑壳就疼。
　　成旭海母亲那个看着和蔼的老婆子，实际上也不知道心里打着什么算盘，见人待人都笑眯眯的，看着虽然温和，但实际上非常的有心思。成旭海他哥成旭江，那玩意就一个扶不起的阿斗，成旭海从小成绩好被送城里念书去，成旭江一个懒猪一点也不羡慕自己的弟弟，每天在家好吃懒做，就败活在科研所的父亲每个月寄给母亲的钱，虽然不是一个队里的，但是一个村的一个社的，谁扣啥分还没听说么？
　　最让人气得就是那个小玉，一个西村的女人嫁到了东村，不愧跟成旭江俩一起了，小玉有个勤劳肯干又心善的母亲，但小玉咋就没遗传那好基因？不仅每天懒塔塔的指使成旭江干这干那的，自己每天就仗着嫁入成家了好吃懒做。哦对了，最近她才听说的，小玉怀上孩子了，天哪真是大事啊，一个不能生孩子的女人竟然怀上了！
　　听邻居们说了，西村女人真是有西村那帮人的蛮横样子，之前小玉见叔叔伯伯邻居阿姨们，都是恭恭敬敬的一副小媳妇儿样儿，现在小玉走路都趾高气扬了，要是跟成旭江俩人一起走，从上面看下来就眼瞅着四个鼻孔。那作势，好像真有点功劳了。
　　哼，等俺女儿也怀上了，让你们还嘚瑟啥！
　　“行行行，你跟他就搁这里屋睡，俺跟美羽丫头在外面睡，正好你这里屋炕大，够两人睡，还宽宽敞敞的。”老太太是别不开杨丽羽这嘴，杨丽羽要不想说，谁也逼迫不了她。她就鸭子嘴，嘴硬！拿筷子别都不好使！
　　老太太又陪杨丽羽在里屋坐了一会儿，老太太忽然想起之前进城那事儿，唉现在提好像不太好，成旭海还在门外呢。让杨丽羽有时间给杨美羽办一下省城初中的入学手续，介绍信啥的……
　　算了先不着急这事儿，杨美羽才四年级，离小学毕业还有两年多呢，介绍信也没法办那么早，要是等杨美羽成绩越来越好了，五六年级也能年级第一第二的，省城初中肯定会很乐意接纳杨美羽的。
　　老太太越想越高兴，杨美羽可算是她亲手培养出来的孩子了，杨丽羽是杨国培养出来的，她这个老太太也不能落后了。想到死去的老伴儿，老太太心就抽痛了一下，真是没事找事，想这事干么子！
　　杨丽羽在里屋铺床，刚掀门帘子出去看着成旭海教杨美羽数学，老太太心喜，应该让成旭海多在这里住几天的，杨美羽一个寒假肯定会进步得很快！成旭海是初中老师，要不让他把杨美羽小学的教完了，然后再教教杨美羽初中的，这样省城中学要是看了杨美羽的成绩单，再等杨美羽去上初中的话，肯定还是年纪前几。
　　老太太想着想着，乐的嘴都合不拢了，远远地站着看着两人就笑。
　　杨美羽先发现老太太的，成旭海还在低头给她看计算步骤的时候，杨美羽余光瞥见有个人影，一抬头：“妈，你乐啥？”老太太没反应过来，嘴角依旧是咧着的，成旭海看过去的时候，老太太笑的还是刚才那么开心。
　　杨美羽揪着自己的羊角辫想，难不成是姐姐给妈讲了个好听的笑话？
　　成旭海见老太太出来了，那里屋就是杨丽羽一个人了，成旭海放下杨美羽的作业本，要进里屋。老太太连忙拦了成旭海一把，“你干啥去？着啥急啊，一会儿九点多村子才断电，你俩之后干啥不行么。”成旭海愣了下，这老太太是不是想歪了？熄灯之后能干啥？他能想到的只有那个。
　　难道这老太太真以为他是着急去跟杨丽羽那个那个么……老太太毫不遮掩，笑着说：“你现在这儿教美羽丫头，一会儿熄灯了再进去，正好那时候俺跟美羽丫头出去走走。”她俩还出去走走？天啊，这老太太还真是想歪了。
　　成旭海要跟杨丽羽说两句话，老太太笑呵呵的总算侧个身子让成旭海进里屋，杨丽羽躺在炕上也不知道想什么呢，成旭海走到她旁边，“我们今晚在这里住吧？”杨丽羽点头，成旭海声音软了下来，也躺到她旁边，“丽羽，你和我说句话。”你不说话我担心你。
　　她一手扶额，声音也没什么波动，“说什么？”成旭海的手摸到她的手，“我们来聊天啊。”
　　杨丽羽又不说话了，成旭海提议道：“要不我们出去走走？”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但这村子大部分路还算平坦，而且各家各户矮的也比较近，不用担心出什么事情。
　　老太太听着里屋的对话，一顿腹诽成旭海，不好好教小女儿数学作业，又跑里屋去撩大女儿。
　　“丫头，走，咱俩做菜去。”老太太把杨美羽从炕上拽下来，“俺们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两个人去外屋做菜去了，杨丽羽从炕上起来，脱了鞋盘腿坐在炕边上，她抬头瞥了一眼成旭海，淡淡的说：“你觉得我拒绝他们对吗？”成旭海犹疑下，他知道她还在想那件事，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也是哥哥做得不对，哥哥最近真的是有点太嚣张了。
　　成旭海握紧杨丽羽的手：“媳妇儿做什么都对啊，我就听媳妇儿的话。”杨丽羽被他这么“忠诚”给逗笑了，不管成旭海说的是真是假，他这么老实认真的人，能说出这种话逗她开心，她已经很满足了。
　　“关于这件事，你怎么看？”
　　成旭海也是想了好久才说，这次他更加的认真了，“我媳妇儿说啥我就听啥，媳妇儿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媳妇儿就是真理，真理大过天。”杨丽羽打了他的胸口一拳，“你就会说点好听的哄我是吧？”成旭海把杨丽羽的身子搂在自己怀里，“我不是在哄我媳妇儿，我是说真的啊。”
　　老太太和杨美羽忙活完了饭菜，主食是花卷和发面饼，发面饼看起来像是剩下的，杨美羽喜欢吃发面饼，杨美羽就夹了发面饼，花卷是刚刚蒸出来的，这花卷比他们在城里蒸出来的要大一点，她和成旭海喜欢这种脸大的花卷，但是城里的把花卷包得小一点更容易熟。
　　杨丽羽和成旭海揪下来大块的花卷，老太太把杨丽羽带来的排骨收拾了下，老太太切了一小部分排骨，还好家里有两个土豆，顺便放点酱一锅就炖了。老太太做的菜色相看上去不咋地，但是吃起来的味道还真是不差。
　　四个人就坐在门口把晚饭吃了的，屋里的炕烧得太热，门开个小缝，坐在门旁边吃饭不冷不热的，正好。
　　-
　　成旭海母亲是打算“请”杨丽羽回家的，她都走到杨家的小院子里了，看见四个人在门里围坐一圈吃完饭呢。杨丽羽和成旭海也是有说有笑的，看来杨丽羽心情是恢复了，老太太和杨美羽也是经常说两三句的搭话，成旭海母亲一时不知该进该退，愣了半天，里面的人聊得也真是开心，她要是现在进去的确不讨喜。
　　于是想了又想，打道回府。
　　回到家里，成旭江跟小玉又差点吵起来，小玉的肚子还不到两个月，而且小玉的身材是偏胖的那种，虚胖的胖，小玉还真当自己已经怀胎□□个月了，挺着肚子指着成旭江，“喔唷俺的天哪，你还说不知道丽羽弟妹为啥被你气哭？俺们女人委屈了都不行？你背着俺去城里那事儿别以为俺不知道，俺第二天就上你家找你了，发现你不在，俺当时就哭了，你咋不来哄哄俺？”
　　成旭江被小玉这些话弄的晕头转向，小玉应该是向着他的啊，怎么就不说他好的话呢？跟杨丽羽商量去城里住着，不还是为了她养胎安胎吗？要不是小玉当初跟他说一嘴这件事儿，他能这么着急的去找杨丽羽？
　　现在倒好，把弟妹给得罪了，小玉又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好像全都是他一个人的错？
　　成旭江也觉得委屈，他是为媳妇儿着想的，媳妇儿怎么又这样了呢？弟弟成旭海都向着弟妹，小玉为啥不向着他呢？
　　“俺当时不就是气不过嘛，况且俺现在都回来了，俺们又没真带啥好东西。”成旭江绕着小玉转了半天，都快把小玉转迷糊了，小玉一把拽住成旭江，“你咋还好意思说呢？你现在穿着的这条新裤子，不是搁城里头买的？什么百货商店啊，俺都听说了，你这个脑子还真想糊弄俺？”
　　成旭江想起这件事，又理亏的坐在石头凳子上，屋里的饭菜都好了，母亲去叫杨丽羽和弟弟成旭海了，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回来。唉，还是回来吃吧，要是弟妹这件事大家都真的怪他，他可就太委屈了。
　　母亲进屋把门关上，假装没看见两人刚才的拌嘴，“吃饭吧，一会儿菜都凉了。”成旭江望着盆里母亲做的一条红烧鱼，母亲和小玉很费事儿弄的，这么大的一条鱼再加上别的菜他们三个是吃不完的，再说做菜之前就是带了成旭海和杨丽羽的份儿了，谁能想到他俩又都走了呢。
　　小玉现在怀孕了，自然被母亲和成旭江捧在手里，小玉拿筷子夹了一大块鱼肉，“妈，他们咋了？真不回来啊？”小玉把鱼肉放嘴里，然后又去夹一块红烧肉，这红烧肉里土豆和大头菜多，瘦肉没多少，基本都是肥的肉块，但是小玉觉得也挺香。现在她可是身怀六甲啊，她可得对自己好点，多吃点，给肚子里的孩子补充补充营养。
　　成旭江忙着给小玉从红烧肉里挑瘦肉夹，小玉一推筷子，“干啥玩意，谁吃那么瘦的啊，塞牙！”成旭江立马把一部分瘦肉又挑回去，然后给小玉夹了两块带肥肉的还有两块小土豆。
　　母亲把两人不吃的茄子白菜往自己碗里拨，她的碗里是一个窝窝头，小玉的碗里除了有一个相对比较白面的馒头还有一个鸡蛋，这鸡蛋是母亲一直留下来的，家里的母亲上个月下的鸡蛋，到现在为止怎么说都有近三十天了，应该再下蛋了，还打算等母鸡再下的鸡蛋给杨丽羽，但这母鸡就跟死了一样，一天趴在窝里不动弹。
　　也不知道杨丽羽这肚子有没有动静，反正家里的母鸡肚子没动静，要不就该下蛋了呀。
　　“他们在杨家吃的正香，俺看他们也没有要回来的意思，那他们暂时就在那里住吧，等什么时候回来再说。”母亲扒拉了一大口的茄子白菜，就算是白菜帮子也被母亲吃得很香。
　　小玉囫囵吃了个鸡蛋，一张嘴里面都是鸡蛋，她噎着半天没说出话来，成旭江最先反应过来，赶紧去给小玉拿了一杯水，小玉喝两口水缓一缓，把嘴里的鸡蛋咽下去才说出来话。
　　“妈，俺们家又不小，两个里屋呢，他们能来住啊。”小玉夹着一大块鱼肉，把里面的刺挑出来就直接放到嘴里，也不怕烫，又拿着小勺子舀起一勺红色的红烧鱼的汤，把汤浇在馒头上面，一口咬在馒头上面，好吃！
　　真是怀孕了啥待遇都变好了，没听说她怀孕前，她跟成旭江一回家，母亲做的只是野菜窝窝头萝卜干咸菜，最近两天吃的确实好，今天弟妹又拿回来一堆肉，他们这段时间基本都能天天吃上肉了。
　　唔，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把弟妹劝回来，生个什么气呢？
　　母亲咬着窝窝头，半天没说话，她不是没劝过杨丽羽，她去劝也得杨丽羽理她算啊。现在的杨丽羽不理人，儿子成旭海也变成一副“妻奴”样儿，这事儿搁谁家，谁家能开心啊。啊对，还有大儿子大败家，大儿媳轻微败家，这事儿可咋整！
　　现在她这个做母亲的，是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骂大儿子，自己心里难受，大儿媳也难受，万一大儿媳一生气肚子里孩子流了可遭了。骂二儿子，二儿媳难受，万一二儿媳肚子里也有一个孩子呢？而且要去蹭吃蹭喝蹭居所的是大儿子，大儿子和大儿媳以后要进城，还不得靠二儿子和二儿媳的照顾？
　　想来想去是谁也不能得罪，虽然跟杨丽羽说了回去教训成旭江，但她这个做母亲的真是无从下手。
　　“算了，那就不要让他们回来了，现在俺不能跟旭江一个屋里，俺们卫生所医生说了，前三个月要节制，俺俩分着里屋住正好。”小玉说话开始有些嚣张，成旭江也一旁配合着，脸红的说道：“小玉，俺可不是那种人，俺能为了娃儿不碰你。”
　　小玉脑袋一扬，鼻孔朝天，“切，那可说不准喽！”
　　母亲在一旁看着，心里冷笑，一个好吃懒做的肥婆，等生完孩子的看你还嚣张个什么劲！长得不好看也就算了，没点本领也勉强说得过去，现在一天天的往炕上一躺，指挥俺儿子干这干那，真以为俺儿子要给你当牛做马？
　　成旭海母亲是不甘心的，她宁可向着杨丽羽，也不想看着这没脸没皮又虚荣好面子的小玉在这里嚣张，自个儿家啥情况还不清楚？还想一人一间屋？在城里都没法做到，你还搁农村插秧拔草的人敢这么说？真把东村当自己家了！
　　吃完饭，母亲让成旭江去洗碗，小玉是想让成旭江陪她唠嗑的，没想到被母亲叫去洗碗，小玉脸上的表情就有些不愿意了，看母亲拎着点酥糖往外走，小玉又不乐意的问了一句：“妈，你干啥去啊？这么晚了，一会儿村里断电了。”
　　母亲依旧是那和蔼可亲的态度，“俺得去找丽羽呀，要不他俩也真是不回来啊。”
　　小玉默默的白了母亲一眼，刚才还说不回来就过几天再去找的呢，现在又死皮赖脸的去人家杨家找人了，以为杨家也愿意接待啊？等一会儿看你热脸蛋贴冷屁股咋整！
　　小玉一点也不着急，安心的在炕上养胎，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倒也真想个慈祥随和的母亲。
　　成旭江看母亲拎着东西出去了，一准就料到是去找弟妹。成旭江想这件事怎么说也是因为自己，就算他现在低个头挨个骂，只要能让弟妹高兴了，让他们年后顺顺利利住进城里的他们家，那比啥都强，现在低低头算什么？！
　　成旭江趁着小玉不注意，也偷偷跟着母亲出去了，母亲走到半路觉着身后好像有人，猛地一回身发现成旭江跟在后面，挠挠头，傻笑。
　　两人快到杨家大门口的时候，正好看着老太太和杨美羽那丫头出门，里屋有人影，应该是成旭海和杨丽羽，老太太和杨美羽刚走，两人就把里屋的灯关了。
　　母亲跟成旭江四眼相对，等老太太俩人一走远，他俩就鸟悄的跑进院子里，悄咪咪的打开门……
　　本来以为两个人会做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没想到两人看见的一幕是——
　　杨丽羽半靠在成旭海的身上，成旭海的手搭在杨丽羽的手上，两人笑着说什么悄悄话。屋里没有灯光，屋外的清冷银白的月光透过窗子落入屋内，隐隐绰绰的撑起了屋里一半的光辉。
　　母亲实在是不忍心打断他俩，但还是“咳咳”两声，一会儿老太太跟丫头该回来了，他们好不容易碰上个好时机，得赶紧办事啊！
　　杨丽羽看母亲和成旭江都来了，她很自然的从成旭海身上起来，但还是坐在炕旁边，成旭海也在炕上呆着，两人都没下炕。
　　母亲尴尬的冲两人点点头，“旭海，你先出去，俺跟丽羽有点话说。”成旭海眉宇蹙起，有什么话要说？还是他不能听的？
　　成旭江也正好找个机会和成旭海解释，他们兄弟俩之间可不能有啥矛盾啊！于是，成旭江也冲两人笑，“弟弟，俺也有话对你说。”成旭海看了杨丽羽一眼，杨丽羽微笑回应，“你去吧，我和妈好好说说。”
　　母亲一看杨丽羽都说话了，成旭海也没有拒绝的理由，成旭海跟着成旭江出了门，在院子里。
　　母亲对拉着杨丽羽的手安慰杨丽羽，“你别着急，你也别伤心了，俺们旭江也知道自己错了 ，这不跟我一起来的吗，俺看你心情也不好，来，给你尝尝你带来的糖吃。”
　　杨丽羽没拒绝母亲的好意，经过这次事情她也能理解母亲的用心了，毕竟成旭江是她的孩子，就算她的孩子再错，她也能包容自己的孩子。而她杨丽羽，再细说不过是一个外人，说难听一点，她连个孩子都没给成家生下了，顶多算半个成家的人，她这个做母亲的凭什么向着她呢？
　　杨丽羽“嗯”了一声，接过母亲的糖，她知道自己被给个台阶就应该下了，不能一直这么僵持着，她不好办，成旭海也在两难的尴尬境地。况且母亲的态度已经很好了，她还指望什么？
　　“你也孩子啊，唉，也是，俺也能理解你，你老妈就偏心小妹，你受委屈了俺也能理解，今天确实是旭江不对，一会儿俺让他进来给你道个歉。”
　　两人促膝长谈有一刻钟了，老太太和杨美羽溜达一圈也往回走了，母亲看杨丽羽心情好了，笑盈盈的开门，打算让成旭江跟杨丽羽认个不是……
　　没想到成旭江“你们要打俺骂俺也行，俺错了俺认了”的话音刚落，成旭海愤怒的挥起拳头，一拳打在成旭江的脸上，成旭江又怎能想到自己弟弟真的打他，他避之不及，面上挨了重重的一拳，他退两步一下子倒在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芭蕉樱桃的2个营养液灌溉~


第51章 俩儿子一个德性——妻奴!
　　成旭海母亲本是笑盈盈的出来的, 没想到门外这俩兄弟怎么的就没谈拢，不但没和好，她们推开门看到的第一幕就是成旭海给成旭江一拳！
　　成旭江颓然的坐在地上, 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从小就对自己好，保他护他的弟弟有一天会因为别人对自己狠狠出手！他望向站的笔直的成旭海, 脸上除了颓废就是不可思议的神情，他的嘴大大的张着, 好像要说什么。
　　此刻成旭江的左脸和嘴角已经有点肿了，还好他刚才那拳结结实实是打在他的脸上, 要是打在他的嘴上……他牙能不能掉啊？
　　两人丝毫没有意识到屋里的门已经开了，一片温柔的夜色将一切都包裹在黑暗之中，月光落下的光辉也仅能照亮一方土地。
　　刚到院子门口的老太太和杨美羽也愣住了，刚才老太太还在跟杨美羽说呢, 你看咱院里那俩人，那个咋看都不像你姐啊。还好杨美羽眼睛好使, 杨美羽眯了眯眼睛，跟老太太说：“那当然不是俺姐，那是姐夫的哥哥啊。”
　　两人还没想明白成旭江怎么来了, 刚进院子就看到这一幕, 妈呀, 害怕，姐夫太吓人了。
　　杨美羽默默的把院子外的一只脚也伸进来，她一个小丫头真不知如何是好, 姐夫是咋了？刚才和和和气气挺温柔的教她数学呢，现在突然一拳把自己哥哥打倒，而且还有点冷漠的意味。
　　成旭海母亲反应最快，她迈过门槛就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了过去，连忙扶起地上的成旭江，“江啊你没事吧？”成旭江眼含热泪的抿抿嘴，没想到他第一句话说的就是：“妈，弟弟打我。”成旭江此刻变得跟个受委屈的小媳妇儿似的，抿着嘴然后就一句话都不说。
　　成旭海母亲脸上的笑明显很僵硬，她们出门的时候都听见了，明明是成旭江自己说的“打骂随意”啊，现在成旭江怎么第一个卖惨？不过成旭江好歹是她儿子，她这个做母亲的当然不想看到兄弟阋墙这种事情，但现在已经发生了，她能做的只是让双方关系缓和。
　　成旭江又矮又胖的，平时也不知道锻炼，哪像成旭海，每天早上都跟学生们晨跑，间操时间又跟同事们锻炼抻抻筋骨，成旭海晚上回家还承包了家务，成旭海是又高又瘦，但不是精瘦的那种，身材很均匀的瘦，身上是一点赘肉都没有。相比之下，成旭江反应还比较笨拙，打不过成旭海也是常理能解释的事情。
　　成旭海母亲暗暗按了按成旭江的手，耳语道：“你忘了咱们来干啥的啦？你看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先跟弟妹认个错，让他俩高兴了先回咱家，到时候妈再给你批评他们！”成旭海不管母亲和哥哥小声叨叨什么，他绕过二人径直走向杨丽羽。
　　她的脸上的笑容有些虚情假意，因为她根本没有想听成旭海母亲的话原谅谁，笑容不过是敷衍。
　　成旭海向她张开手臂，杨丽羽也就自然而然的过去抱住他，整个人都被他的手臂圈在怀里，她带着微笑的脸也贴在他的胸口。
　　“对不起。”这是成旭海说的第一句话。
　　杨丽羽不去看他的脸色，他的脸色肯定是有些阴沉的，杨丽羽就把手圈在他的腰上，很满足的说：“哪里错了？我没觉得你做错了啊。不过你哥哥真的很可怜。”成旭海沉默好久，他听不出杨丽羽这话是什么意味，他没法回答。
　　他的沉默直到身后传来老太太的声音：“哎哟真是的，大半夜的往俺们家跑啥？这下子被当成贼揍了吧？哎哟哎哟，你们快回家吧，俺跟美羽远远的看着，还以为家里进贼了，差点没打大棒子来打人了。”老太太就看成家的这几个人就不顺眼，那成家老母亲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那老大好吃懒做嘴还不会说话，被打了真是活该！心疼吧？心疼也活该！
　　老太太这话说的是一点毛病都没有，成旭海的母亲听了也只有恨得牙痒痒的份儿，但这话被谁听了去都是正理儿，大半夜的闯进人家家门，都快要熄灯的时间了不回自己家，不打个招呼就往别人家跑。
　　杨美羽嘟着个小嘴说，“快回去吧，老婆婆，成旭江哥哥，快回家吧，村子马上断电了，一会儿你们回不去家了可不能住俺们家，俺们家就俩炕，一个俺姐和姐夫住了，一个俺跟俺妈的，没有你们地方，打地铺也不成！”
　　成旭海母亲把成旭江扶起，成旭江刚才一屁股坐在地上，现在尾椎骨有点疼，他真该减减肥的，这惯性不小，要刚才成旭海再使劲一点，他倒在地上可能尾椎骨都要坐折了。
　　老太太看那两个人往屋子里走，好像要跟杨丽羽和成旭海说话，老太太急急忙忙的补充道：“别进来了，俺们的排骨都吃完了，没了没了！你们要吃饭回家去！”老太太嗓门大，这么一喊，邻居小翠花跟大勇子出来了，旁边一家的人也出来看热闹了。
　　成旭海母亲有些尴尬，这死老太太，一张破铜锣嘴……
　　成旭海是个孝子，他可以让哥哥接受惩罚，但是不能让母亲尴尬难堪。成旭海走到母亲面前，还不等成旭江说话，他率先说道：“母亲，今天我和丽羽就住在这里了，什么时候回去再定，丽羽现在心情不太好，你们先回去吧。”
　　成旭海母亲隔着成旭海去看杨丽羽，杨丽羽懒懒的倚在门旁边，侧脸被清冷的月光赋上一层淡淡的光辉，脸上没有刚才那般故作镇定的笑，她面无表情，甚至都没看他们一眼。
　　成旭江要跟杨丽羽道歉，今日是今日毕，他都被自己弟弟打了，要是杨丽羽还不接受道歉那就说不过去了。
　　成旭江刚叫出一声“杨丽羽”，成旭海就挡在两个人面前，对母亲再一次的奉劝道：“母亲，听我的，你们先回去吧。”母亲神色凝重又焦急，她不是担心杨丽羽啊，她担心杨丽羽肚子里有孩子，“那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成旭海沉吟片刻，“过几天会回去的，年前。”
　　母亲看杨丽羽进屋了，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嘱咐了一句：“告诉丽羽千万别气了，再气坏了身子。”成旭海将二人送到院子口，成家离这里不远，成旭海站在杨丽羽家院子口就能看见自己家。
　　成旭江跟母亲慢慢的往家里走，成旭海目送他们，老太太跟杨美羽凑到成旭海身边来，就算老太太之前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也能猜到个一半了，反正跟自己女儿有关就对了。
　　老太太拽了拽成旭海的衣袖，“那个，女婿啊，你要不要给俺家小女儿讲讲数学啦？”成旭海神色淡淡，看了杨美羽一眼，杨美羽很狗腿的笑着，成旭海想杨丽羽还在屋里等他，他垂眸：“走吧。”
　　家里还有不少的中医医书，杨丽羽趴在里屋的炕上看医书，她回家来的确是无事可做，她不像小玉一样可以安心养胎，她没有怀孕，晚上九点多全村断电，她看书也只能看一会儿了。
　　成旭海进里屋看了一下杨丽羽，见杨丽羽一心一意非常专注的看书，他就坐到外屋的炕上，给杨美羽辅导功课。
　　杨美羽听了一会儿，忽然很八卦的问道：“姐夫，你跟俺姐……咳咳，俺姐有没有怀呢？”成旭海继续检查杨美羽的作业，他语气十分平淡的说了一句，“我又不是女人，这种事情你怎么能问我呢？”杨美羽一时语塞，他是姐夫啊，姐姐怀孕没有，他不应该很清楚么？
　　成旭海这样回答的原因不是他真的不知道，而是她不知道杨丽羽是怎么想的。
　　杨丽羽吃长期的避孕药，她的确是过年期间包括在外省出差期间是不想要孩子的，但是不代表她真的不要孩子。现在过年回家了，家里的人必然是要问问他们同居这么久有没有孩子。
　　成旭海母亲没有问，但是母亲的眼神总是在杨丽羽的肚子上瞧着，仿佛真的能看出里面有没有个人。
　　老太太不问，但并不代表老太太真的不想知道，杨美羽替老太太问了，看，老太太坐在旁边的板凳上，听到成旭海的回答耳朵马上竖起来了。
　　杨美羽嘟哝着：“哎呀，姐夫你也真是的，俺咋去问俺姐啊？”成旭海放下她的作业本，这本子好像是他给她买的那个呢，不过这本子的封皮怎么像沾上了什么东西似的，看着埋了吧汰的。
　　老太太走过来，狠狠的拍了一下杨美羽的头，“你个丫头片子赶紧学习！马上要断电熄灯了！”杨美羽委屈吧啦的点头，“俺知道啦！”老太太进屋，不动声色的靠近杨丽羽，杨丽羽听见他们在外屋说的话了，她只不过是装作认真看书没有听见而已。
　　老太太是多机灵的一个人，她站在杨丽羽炕边上，眼睛悄咪咪的看了眼杨丽羽的肚子，哎哟，她怎么趴着呢？要是真是怀孕一两个月的人，那可是应该平躺啊，看书就是累也不能趴着啊，压着肚子多不好？
　　没有，肯定是没有！老太太心想。
　　老太太哪里知道啊，杨丽羽就算是怀了一个月的也有可能趴着啊，这里没有靠着的大枕头和被垛子，她不是只能趴着看书了？
　　老太太都没问就猜出来杨丽羽是没怀上，不过这事儿她可不能外传，她就说不知道。万一成家那老婆子以为杨丽羽怀上了，要给杨丽羽点好东西，就像现在据说小玉怀上了，都两个月了肚子一点也看不出来，别人都说是小玉肚子本来就大不怎么能显出来，总之就是成家老婆子现在对小玉可好了。
　　刚才成旭海打成旭江那一拳，她跟杨美羽可是洞若观火，这要是之前成家老婆子早就批评成旭海了，就算再偏心也不能动手啊，但是现在成家老婆子看着好像挺在意杨丽羽的，被赶走的时候还告诉杨丽羽要注意身体。啧啧啧，这成家老婆子还真是有点意思。
　　快到断电时间了，成旭海让杨美羽把课本收起来，他把烧开的水放到两个木桶里，又拿了一个盆装了些凉水，“丽羽，来洗洗脸洗洗脚啊。”杨丽羽放下医书，踩着鞋走到水盆前面，杨丽羽坐到板凳上，成旭海把桶里的热水跟盆里的凉水兑了兑，他用手试一试水温，然后把盆搬到桌子上，杨丽羽用手摩挲了两把脸，脸上也没有多少灰尘。
　　她又简单的拿毛巾擦了擦脖子，刚才衣服里的瓜子都让她抖落出来了，她把衣服的外扣解开，擦了擦脖子和肩膀的地方，然后把盆端下去洗脚。
　　成旭海再外面另外烧了一点是要喝的水，屋里还是挺暖和的，但是要睡觉了，他怕一会儿睡着了凉，先烧点水一会儿喝点，睡觉也能暖和一点。
　　成旭海忽然想到了城里，还是城里好，冬天的时候可以早起买一袋牛奶买一袋豆浆的，要是牛奶早上喝不了可以中午热一热再喝。每当到周末的时候，他俩都会中午再睡个午觉，城里的房子是有暖气的，比农村烧的炕要热乎一点。
　　最关键的是，城里的暖气片是在窗户边上，窗户外的冷气冒进来的是，碰到里面的热气，整个屋子里的热气就能循环起来，整个屋子都是暖和的，但是农村这个热炕不一样，好多人冬天都愿意坐在床上打牌吃饭的，因为屋子里不是全都是热乎的，最暖和的地方还是炕上。
　　等杨丽羽洗完脚了，成旭海把水放到灶台上烧水，这里没有城里方便，现在农村的大家烧水的时候，还是习惯用灶台烧水。这要是在城里，用个铁壶烧水，也不用看着水沸腾没有，水壶开了的时候就自动长鸣一声，然后他过去拔插销就行了。
　　杨丽羽让成旭海先去洗脸洗脚，她来继续看着烧水。成旭海去洗脸洗脚了，杨丽羽悄悄往灶台下又添了一把柴火，让火烧的更旺一点，水也能快点开，要不然一会儿断电了，她就能看着火了，其他也找不着。
　　老太太端个杯子来了，就在灶台旁边等，等一会儿水沸腾了她就给自己倒一杯水。
　　要不是成旭海在这里烧水，她还真想不起来要喝水呢。
　　-
　　小玉坐在炕上，身上还披着一条成冠民从城里给成旭海母亲邮寄来的一条上好的毛毯，这毛毯是藕荷色的，上面有米白色的花朵纹理，不仅好看而且真的是很保暖。毛毯轻薄，不似百货商店里卖得毛毯那么厚重，这料子也是上好的料子。
　　小玉现在怀孕了，之前她用这条毛毯的时候，成旭海母亲不说话但是一个眼神就在警告她“别把毛毯给弄脏了”，现在不用她小玉说话，冬天来了，晚上的时候，成旭海母亲自动自觉的把毛毯从柜子里找出来给她披上，还跟她说“别冻着”。小玉心想，等再过一段时间，她就是披着这条毛毯吃饭，成旭海母亲都不会有意见的。
　　成旭江跟母亲回来了，小玉看见成旭江左脸轻微肿起，母亲的脸色也不大好看，小玉坐在炕上往外探头瞅瞅，没有别人了。看来他们是没把那两人给请回来啊。
　　两个人还都没开口，小玉冷冷的开口说道：“成旭江你咋左脸还肿了？不会真是杨丽羽给你打的吧？你不就是往她身上扔了点瓜子嘛，她还真敢打你啊？”成旭江哭丧着脸来到小玉炕边上，“小玉，还是你对俺最好。”俺妈现在都不替俺说话了。
　　小玉得意的扬扬脑袋，手又抚上成旭江的左脸，“你疼不疼？哎哟，肿成这样，你肯定疼死了。”小玉吩咐母亲，“妈，给我把咱家上次剩的那个消肿去淤的药瓶子拿来呗。”
　　小玉现在都敢指使自己婆婆干这干那了，可见成旭海母亲对小玉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有多么重视。
　　成旭海母亲当然是不愿意听小玉在这儿指挥的，等小玉生完孩子，看她还嚣张个什么劲！俺不急，就让你再嚣张九个月吧。
　　成旭海母亲在柜子里翻了半天，听见小玉又娇娇的喊道：“妈，你快点啊，俺们旭江的脸老疼了！”成旭海母亲暗暗白了一眼，俺儿子的脸疼不疼俺还不知道？俺比你还心疼俺儿子！
　　成旭海母亲找药瓶子的时候，小玉一直在屋里炕上催着她，成旭海母亲也是一不注意打翻了一个小油瓶，里面的油是挺好的油，不似猪油那种一大块凝固的，这个油是集市上卖的上面豆油，虽然也有够浑浊的，但是做菜方便而且还好吃。
　　母亲赶紧把油瓶扶起来，早知道当初盖个盖子了，但是也没想到能翻着柜子啊。这个柜子一共就上下两个格，上面放的都是一些比较贵的吃的用的小零碎东西，下面有一些小块的衣料用布和纱布，偶尔有从卫生所拿回来的没用完的药膏也放纱布那层格子里面。
　　母亲总算在纱布的后面找到药膏了，把柜子门锁上前，又心疼的看一眼自己不小心弄洒了小半瓶的油。
　　小玉把药膏给成旭江摸在脸上，这药膏有一阵时间了，之前母亲脚崴了时候在卫生所领的药膏，现在好像有点不太好使了。这药膏还是挺神奇的药膏，之前母亲摸完这药膏，第二天脚伤着的地方就已经消肿大半了。
　　小玉给成旭江把药膏抹上，“你最好明天脸就能消肿，要不你可别出去见人，俺都嫌你丢人。”
　　成旭江“嘿嘿”的笑着，“媳妇儿你对俺真好，俺最稀罕你了，媳妇儿。”小玉任由成旭江那么抱着，“对吧？俺就说了，俺是对你最好的，你不最稀罕俺你稀罕谁？”母亲在一旁看着，她现在是真看懂了，这两个儿子都一个德行，一样的妻奴！
　　-
　　杨丽羽跟成旭海和衣而睡，东村断电了，全村都熄灯了，有个别家里有点事儿的自己点跟蜡烛。
　　杨美羽跟老太太在外面睡觉，两人的呼噜声一个赛过一个，杨美羽睡觉还说梦话，说梦话还呼噜两声。杨丽羽在里屋听着，也不知道杨美羽是不是有啥病，这么小的年纪就开始大呼噜。
　　成旭海的手拉着她的，暗夜沉沉，他的嗓音也很低，小声：“媳妇儿，做吗？”杨丽羽瞬间脸红，成旭海到底在想什么啊！要是说这是在成旭海家还行，成旭海家每个屋里好歹还有个门，门是可以上栓锁住的，但这是她家，她家里屋和外屋就只是隔着一个门帘子！
　　保不准外屋的两人什么时候就醒了，而且没有门，她们看着多不好。
　　“你就想着带坏孩子吧。”她的手戳戳他的胸口。
　　成旭海歪头，在她耳边低声说：“你不是吃药了吗？怎么，药效不好？”杨丽羽咬唇，“那我们怎么做？”成旭海把大被子掀过来盖在两个人身上，这被子可比城里的被子大多了，三四个人一起盖这个被子都没问题。
　　他脱了衣服，两手撑在她身上，“媳妇儿你叫的小点声就行了，要是她们来反正我们也在被子里，看不见的。”
　　杨丽羽是想拒绝成旭海的，今天才回家第一天啊就这样……但人家衣服都脱了要是还拒绝……她想吐血。
　　“那你慢点……”杨丽羽是发现成旭海最近的频率真是太快，她跟不上他的节奏，还被他弄得欲罢不能，这是在家里，她不想自己叫出来还被家人听到。
　　尤其是老太太和杨美羽，别带坏了小孩啊。
　　“嗯。”
　　作者有话要说：　　猝不及防一辆车飞了过来……
　　感谢大魔王的5个营养液灌溉~


第52章 杨丽羽的“求救声”
　　成旭海的两手撑在她的耳侧, 随着动作呼吸渐渐有些沉重。杨丽羽咬着唇挺着，两个人在被子里似乎都有一点艰难，关键是老太太和杨美羽在外屋, 他们两个人都努力不发出一点声音。
　　成旭海俯首去吻她的唇，她咬牙避开了，刚要说话他又一用力, 杨丽羽猝不及防低喘了一声，紧接着听见他有些沙哑低迷的声线在暗夜里如星火浮动跳跃着：“可以在……里面么？嗯？”杨丽羽赶紧点头, 快点结束这一场吧，两个人的呼吸声渐重, 刚才她叫出的那一声虽然不大，但她也怕老太太听见，毕竟老太太是耳朵那么尖的人。
　　成旭海也看不真亮杨丽羽到底是点没点头，又重复了一遍：“可以么？”杨丽羽咬唇：“可以……啊……你干嘛。”成旭海就是故意的, 等她一张嘴他就……杨丽羽默默捂脸，她好像听见外屋的老太太和杨美羽的打鼾声变小了。
　　她紧张的催促道：“你快一点啊, 她们好像醒了。”她干着急没有用，成旭海不急不慢的样子，好像故意在腾时间。
　　老太太从睡梦中一个激灵醒过来, 杨美羽还没醒, 她刚才好像听到杨丽羽叫了, 咋了？里屋有危险？被烧热的炕烫着了？老太太没叫醒杨美羽，蹑手蹑脚的下地，趿拉着鞋子悄悄的往里屋走, 哦对了！老太太看到地上的一个大棒子，老太太弯腰捡起来，拿在手里。
　　老太太躲在门帘子的后面，继续听声，只要一会儿再有杨丽羽的“求救声”她就冲进去！
　　刚才她是的确听到了！老太太心里笃定。
　　杨丽羽也没听见老太太的声音，但是身下是烧热的炕，身上是滚烫的身躯，何况还有一层厚厚的冬棉被盖着呢，两个这么一作妖的运动，现在身上全是汗。杨丽羽有点后悔，早知道不答应成旭海了，他脱了衣服又怎样？这下还没完没了！
　　“你……慢一点……”她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成旭海倒是就想听她叫出来，俯在她耳边说：“还生气吗？”她恨恨的瞪了过去，却被他一顶又娇声叫了出来，她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老太太两个眼睛睁大了看，悄咪咪的把门帘子掀开一个小缝，那两个人呢，在被子里……老太太摸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她还真以为出啥事了呢，没想到两个人在被窝里作妖，作妖就作妖嘛，叫就叫呗，反正杨美羽睡得跟个死猪似的，杨美羽醒不过来。而她一个老太太岁数也不小了，又不是没经历过这些。
　　老太太把木棒子随手扔回了原位，然后翻身上炕继续呼呼睡大觉。
　　杨丽羽听见外面的声音，心想肯定还是老太太醒了碰着什么东西了，她赶紧推了推成旭海，“你、你好了没……”成旭海吻了吻她的脸颊，“嗯，好了。”她暗暗腹诽，成旭海分明就是故意的，等老太太醒了成旭海才好，故意吓唬她的吧！
　　好在下半夜两个人睡得很熟，杨丽羽在床头的大箱子里找了两条毛巾给两人擦一擦身上，农村不比城里的地方太多了，像这种情况，如果他们在城里的话，还可以在厕所冲一冲澡，在农村屋里除了炕上热乎的很，连个暖气都没有，怎么洗澡？就算拿一条湿毛巾擦擦身上都怕冻得慌。
　　成旭海第二天是第一个醒的，因为是初中老师，初中学生上学的时间还早，之前在省城里也是比杨丽羽起得早，他要么买点饼和豆浆的早餐，要么就给杨丽羽在家做早餐。
　　农村的人普遍起来的比较早，因为农村买卖东西要去县上集市买卖东西，成旭海没什么要买的东西，鱼和肉都买完了，比较节省的吃的话，吃到年后三四天都没有问题。老太太家的母鸡下了三个鸡蛋，老太太听见母鸡咯咯哒的声音就从炕上起来，老太太趿拉上鞋子往外走。
　　成旭海正在收拾炕上的东西，杨丽羽也穿好衣服起来了。一大早的掀开被子，冷空气就灌进被窝里，杨丽羽被外面的母鸡咯咯哒的声音吵醒了，她也无心再睡了，昨天晚上折腾了半宿，虽然累是累，腰酸背痛的，但也得起床啊。
　　还有一周左右就要过年了，杨丽羽整理了衣服，跟成旭海把炕上收拾收拾。成旭海给杨丽羽端了一盆温水来洗漱，杨丽羽洗脸刷牙还挺快的，现在早上不用梳头发了，杨丽羽洗漱时间也就缩短了不少。
　　“一会儿我们去县上集市看看？”成旭海在杨丽羽家呆着实在是无聊，杨美羽还没起床，他得趁着杨美羽没起床就出去，要不一会儿杨美羽醒了就得缠着他给讲数学。
　　杨丽羽拿着家里的大镜子看了看自己的头发，还好没有被成旭江扔一堆瓜子给扔变形，昨天睡一觉也没什么问题，保持还挺好的。她在考虑要不要趁着某天他们都不在家的时候，在这里再烫一次头发。因为这头发能保持的时间也就是一周左右，一周的后几天头发就已经有点偏直了，再加上她自身有点自来卷，大卷小卷的一起看着就乱糟糟的像是鸟窝。
　　杨丽羽一计算，一周后不正好就是大年三十吗？啊啊啊，她可不想顶着乱糟糟的鸟窝出来见人。
　　成旭海跟杨丽羽蹑手蹑脚的出了家门，经过外屋的时候杨美羽没醒，两个人就出了家门，老太太在鸡圈里捡鸡蛋呢，刚把一个母鸡窝里热乎的鸡蛋捡起来，看着两个人手拉手往院子外面走。
　　这俩人一大早的干啥去？回成家？这么快就和成家的人和好了？这么早谁家能起床啊？
　　昨天晚上下了一晚上的大雪，好在老太太把自家院子里和院子前的雪都清扫出一条小路来，这样还能好走一点，要不他俩出去肯定是很费劲的。
　　杨丽羽看了看自己的棉鞋，棉鞋是高帮的，在城里百货商店买的，她买这双鞋的时候还是秋天，两双促销，她就问了成旭海的鞋号两个人一起买了，当初买的时候还挺便宜，杨丽羽开始还担心鞋的质量问题，现在穿着这鞋有一段时间了，在雪上面走半个时辰一个时辰完全没有问题。
　　“我们要走多长时间？”杨丽羽没去过县上的集市，向来都是杨美羽跟老太太上集市卖鸡蛋，要是家里有需要买的东西，也都是老太太跟杨美羽或者自个儿去集市买。杨丽羽自从到了这个时代，她就没有亲自去过县上的集市，也不知县上集市什么样子，正好今天成旭海带她去了。
　　两个人走了不到两刻钟，两个人走的比正常速度要慢得多，现在路上的积雪很厚，不清扫出来走路就很慢。村长现在应该还没起来，等一会儿村长和各个小队长都起床了，估计是要组织社员们去清扫路上的积雪。
　　不过两人不能等一会儿积雪被清扫了再来的，等积雪彻底被清扫干净了，估计都是中午或者下午了，两个人既然是要赶早市，就要早点去才能买到东西，不然到晚了的话东西都卖没了，而且铺子卖家也都收拾东西回家了。
　　杨丽羽跟成旭海进了集市，集市是里面有一个大棚，卖什么的都有，大棚里面卖五金用品的比较多，外面的基本都是东村西村南村北村的人自己来卖东西，比如自己家做了一双鞋啊然后鞋号不合适的就卖给别人，自己还能赚到一点。像杨美羽跟老太太就是攒着鸡蛋十来个的时候就来集市上卖。
　　虽然多数人家是养鸡的，但也有人不养鸡，养猪，如果自家有孩子满月啊或者孕妇或者孕妇坐月子的，家里人为了给补充营养，基本上就是两三天一个鸡蛋的供应。农村没有什么补充营养的，除了肉类和鸡蛋，再找不到什么别的了。
　　杨丽羽没进大棚，看见外面一堆人在地上摆摊，好多人都是提早来把自己要摆摊的那一块儿的雪给清理干净，这样才好摆摊卖东西。集市外面的摊位也不是固定的，完全是谁来得早谁就占好的摊位。
　　集市后面也有摊位，不过哪里离集市正门口有点远了，集市外面摊位从头到尾就是很长的一段路，一般人能走到中间都不错了，很少有人会一直走到后面的摊位买东西。因为大家的东西基本都是一样的，差不了多少，也没有故意抬高价格骗人的，所以看差不多就买了。
　　杨丽羽在外面的摊位晃悠半天，没看着什么想买的东西，鸡蛋鹅蛋的她也不怎么吃，在城里吃过这个，成旭海好像要买什么东西，拉着杨丽羽往大棚里面走。
　　大棚里面的东西基本都是五金用品，大冬天的其实也不需要什么工具，毕竟也没人去割草插秧的，顶多有人买把斧头上山砍个柴的。
　　杨丽羽不知道成旭海要买什么，两个人在大棚里面逛了半天，杨丽羽看大棚的侧门开了，她路过侧门的时候看见有人在外面用小筐卖东西，她往外走了走，看那浅绿色的蛋皮，好像是咸鸭蛋？
　　成旭海看杨丽羽盯着外面的一个小摊子不动地方，那个小摊子是一个中年妇女，中年妇女面前有两个筐，一个小筐里面装的是橘黄色皮的鸡蛋，另一小筐里装的是浅绿色皮的鸭蛋。两个小筐里各有□□个蛋的样子，中年妇女在自己摊位前一直踱步，因为外面真的是太冷了，她们在外面摆摊卖鸡蛋的真不比大棚里，大棚里虽然没有暖气，好歹也是有个棚有个门能挡一挡风啊！
　　“去外面看看？”成旭海一直没找到自己想买的东西，杨丽羽倒是盯着外面的摊子走不动地方。
　　杨丽羽点头，从打开着的侧门直接到了外面的摊子。
　　刚才两人没看到这摊子，两个人走到大棚门口就直接进去了。这摊子属于中间偏后的地方，大冷天的谁愿意一直走到后面买一样的东西啊！
　　“大姐这个是咸鸭蛋吗？”杨丽羽蹲下身子，拿起小筐里的一个鸭蛋，她觉得这鸭蛋好像还挺好的。
　　大姐在寒风中点点头，她挨冻了一大早上，终于有人来问一问这鸭蛋了，“对对对，大妹子，俺这俩都是咸鸡蛋咸鸭蛋的，你看看要是你买的多，俺能跟便宜一点。”杨丽羽笑了笑，她能买多少？她只吃咸鸭蛋，她又不知道这女人腌制的咸鸭蛋味道好不好，一次买那么多干嘛？
　　女人看杨丽羽在那里挑咸鸭蛋，从衣兜里拿出一个有点破的布兜，“大妹子你不用选，俺这都是好鸭蛋腌制的，俺每个礼拜三和礼拜天都来这里卖鸡蛋鸭蛋的，你要是好吃了下次来买也行。”杨丽羽看这位妇女说话语气也挺好的，说不定人家是真的有实力不怕挑选呢。
　　杨丽羽捡了四个咸鸭蛋，让妇女拿秤上称量一下，成旭海付了钱，拎着那个有点破的布兜跟杨丽羽回大棚里。
　　“咸鸡蛋不吃吗？要不也买两个尝尝？”成旭海不知道杨丽羽爱吃咸鸭蛋，他只是跟靓姐和何师傅说过一次话，听何师傅说有人给杨丽羽咸鸭蛋，虽然也没细说，但是他也没当回事。
　　杨丽羽摇头，“得了吧，家里有鸡蛋，要是老太太看着咱俩买鸡蛋回去，非得说咱俩一顿不可。鸭蛋还勉强可以，毕竟咱们两家都没有养鸭子的。”杨丽羽觉得这咸鸭蛋的价格也不便宜，她想起了当初为了免除挂号费的那个农村妇女，塞给她的两个咸鸭蛋。
　　虽然她吃那两个咸鸭蛋的时候，咸鸭蛋是凉的，而且她还要偷偷摸摸的吃，但那咸鸭蛋的蛋黄是冒油的，哪怕是凉的，她吃着的也很香。这下回家了，她可以把凉的咸鸭蛋放锅里热一热，热的咸鸭蛋更好吃，她希望这次的四个咸鸭蛋也能是蛋黄冒油的。
　　成旭海跟杨丽羽又逛了半天，成旭海看到一个卖扫雪工具的就去问雪推子的价格，那店家今天早上卖出去了两把雪推子，还剩最后一把，店家跟成旭海磨叽半天，最后低价卖给了成旭海。
　　“买这个做什么？”杨丽羽看家里的院子里有大扫帚，自己院子里地雪自己扫一扫就可以了啊，又不需要把雪扫到固定的地方，花钱买这个好像没什么用呀。
　　而且买一个雪推子的钱，都够她买两个咸鸭蛋了。
　　“一会儿社长和队长们肯定要组织社员们出来扫雪的，我看咱家里也没有好用一点的工具，出来买把雪推子吧，万一过年那两天雪下大了呢，家里要来客人还得清理门前雪啊。”成旭海笑着跟杨丽羽解释道。
　　成旭海戴着一副毛线手套，把咸鸭蛋的布兜挂在雪推子把手的地方，然后拎着雪推子往回走。
　　“你现在也不是社员了，还需要攒工分吗？”
　　成旭海耐心的给她解释道：“不是社员也可以帮帮别人家，我看咱们村的男人都忙着做家务呢，怕一会儿能出来扫雪的真没两个，正好我是没什么事情的，帮大家扫扫雪也可以啊。”
　　杨丽羽是心疼成旭海，他们两个又不需要工分换钱换粮票的，好不容易过年回一趟家还得跟别人出去扫雪，杨丽羽觉得自己跟成旭海是真的值得可怜啊。
　　两个人回到村里，老太太把饭菜都热上了，杨美羽也起床了，杨美羽坐在炕头自己在扎辫子，老太太布置碗筷等两个人回来吃饭。
　　成旭海手里拿了个雪推子，雪推子上还挂着一兜东西，摇摇晃晃的不知道是啥。老太太寻思这两人刚才是去县上集市了，如果要是去成家早上就不可能回来吃饭，要是只是出去溜达一圈也不能这么慢才回来。
　　老太太迫切的想知道两个人买啥了，但东西都在成旭海手里，老太太也不好开口问成旭海。
　　成旭海跟老太太打了招呼，先进了厨房，“热几个？”杨丽羽没想到一点，这里是四个人啊，她刚好买了四个咸鸭蛋……要是不给老太太和杨美羽吃咸鸭蛋也说不过去。
　　“我不知道，你去问问我妈吧。”杨丽羽把四个咸鸭蛋从布兜里捡出来。
　　成旭海问老太太吃不吃咸鸭蛋，老太太犹豫了下，两人咋开始还对她好起来了呢？老太太觉得这是个套儿，想了半天说：“俺不吃了，你们吃吧。”万一他俩就买一两个咸鸭蛋，到时候还分她这个老太太一口两口的，那多尴尬。
　　杨美羽在屋里扎完头发跑到厨房来，看到杨丽羽手里拿着咸鸭蛋，杨美羽挠挠脑袋，“姐，有没有鸡蛋啊，俺好想吃鸡蛋。”杨丽羽觉得杨美羽这话好想是故意给老太太听的，因为一大早的母鸡叫个不停，老太太在院子里捡鸡蛋，杨美羽就是知道了才故意说的。
　　杨丽羽：“没有。”你不吃咸鸭蛋才好。
　　杨美羽跑出去跟老太太说：“妈，俺想吃鸡蛋，正好姐姐热鸭蛋呢，你给俺一个鸡蛋呗，俺想吃鸡蛋，正好一起热一热嘛。”老太太这鸡蛋是要拿集市上去卖的，但转念一想，女儿女婿都回来了，她还用得着再亲自给小女儿攒下学期的学费吗？
　　老太太可是把几个鸡蛋捂得热乎，几个鸡蛋就放在围裙口袋里和上衣的口袋里，一个口袋里一个，防止磕碰。
　　老太太从围裙里摸出一个鸡蛋给杨美羽，“你去叫你姐和姐夫热上，这鸡蛋生的，他们那咸鸭蛋是熟的，热的时间可不一样啊。”杨美羽高高兴兴的拿着鸡蛋去了厨房，把鸡蛋交到杨丽羽手里，“姐，帮俺也热一个鸡蛋。”
　　杨丽羽把鸡蛋和咸鸭蛋都放进锅里，杨美羽不吃咸鸭蛋更好，她可以自己多吃一个。
　　成旭海也不吃咸鸭蛋，美其名曰是不爱吃，实际上是不舍得吃。自己媳妇儿爱吃咸鸭蛋，那媳妇儿就多吃一个好了。
　　一顿饭下来，一个咸鸭蛋，一个煮鸡蛋，还有四个黑面大馒头和一盘茄子白菜一盘咸菜，都被四个人吃的干干净净。老太太心想总算把昨天晚上剩下来的咸菜给吃完了，今天又可以做新的咸菜了。
　　杨丽羽去洗碗，成旭海帮老太太收拾桌子。
　　一家人忙活半天，总算能坐下来歇一会儿了，队长在外面喊人：“出来扫雪啦！出来扫雪啦！”各个队长都在外面喊，通知大家都赶紧出来扫雪。
　　现在的时间，刚好是大家都吃完早饭，身上正散发着大量热量的时候，各个家里的男人都扛着扫雪工具出门，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样子。队长们只是在外面喊一喊，但是不会真的到谁家去叫人，反正爱来不来，工分是你的，不好好干活就没有工分。
　　有的人家不仅是男人出来扫雪，妇女把孩子交给老人，然后拎着大扫帚也出来扫雪。
　　杨丽羽没有手套，她出来扫雪不方便，成旭海要出去扫雪，老太太赶紧把一副厚实一点的手套递给成旭海：“你说说你大冬天，你又不要工分，扫雪干啥？”成旭海接过老太太的手套，“谢谢妈，我出去帮帮大家，早点扫完早利索了。”
　　杨丽羽等成旭海出门后，她就去了卫生所，她要去找老傅说说话。离开卫生所有四个月之久了，不知道老傅是否还安好？顺便也是去给成旭海配一点暖身子的姜汤，她早一点熬姜汤，成旭海回来的时候就可以喝了。
　　进了卫生所，老傅一个人在桌子前翻着医书摘抄着什么东西，杨丽羽走近一看是一个药方。
　　杨丽羽咳咳两声，老傅才注意到她，老傅抬头推了推鼻子上架着的眼镜，看到杨丽羽，下意识的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子然后乐开了颜，“哎哟，杨大夫你咋回来了？你来的时候我都不知道啊！”
　　杨丽羽走进卫生所，里面没有病人，看来大家近期身体状况还都挺好的，记得夏天的时候，早晚都有社员除了中暑还有伤风感冒进卫生所的。
　　“我也是昨天才回来的，和成旭海回来过年嘛。”杨丽羽忽然想起自己怎么就忘记给老傅带点东西回来了，之前在卫生所的时候老傅很照顾她，她应该给老傅带些东西回来的，“不好意思啊老傅，我这次忘给你带带你年礼回来了，等我回城里的时候，让成旭海给你邮寄一些好东西回来。”
　　老傅笑着说：“没事！杨大夫你也客气了。对了，你今天来是找什么药的？还是专程来拜访拜访我的？”
　　“他们外面扫雪了，我寻思给成旭海配个姜汤暖暖身子的。”
　　老傅一拍手，“巧了，我刚才写的这方子就冬天御寒的，杨大夫你来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剪红纱花的3个营养液灌溉~


第53章 亲自给他熬汤药
　　白附片5钱, 干姜5钱。
　　红花1钱，干艾叶10钱，当归10钱, 白术5钱，黄芪5钱。
　　杨丽羽看懂老傅这上面写的是两个药方，但老傅给了两个药方是让她挑么。
　　杨丽羽不喜欢麻烦, 第一个只有两味药材，很符合她“简单”的理念, 而且第一个思来想去也比较节省，把药材用量减少一半也可以熬出来一大碗药汤。
　　“谢谢老傅, 红花这玩意儿也不好弄，我就给社里节省一点，帮我拿第一个方子吧，我一会儿去熬药。”杨丽羽笑着跟老傅说。
　　老傅捋了捋自己的白胡子, “第一个方子？杨大夫，你看看, 第二个是干什么的？”
　　红花，活血通经，祛瘀止痛；干艾叶, 温经止血, 散寒止痛；当归, 补血活血，润肠通便；白术，健脾益气, 燥湿利水；黄芪，补气升阳，益气固表。
　　杨丽羽看了半天，前两个药适合女性用，后面的药性相加又有些烈，五味药材没有缓冲的，总的来说这药性是不是有点太强……的确是可以做到冬天暖身子的作用，但杨丽羽仔细一看，这跟姜汤可真是差的有点远。
　　“第二个我觉得不太适用吧，若是要用大概是足浴？”杨丽羽忽然想起足浴这件事，无论是卫生所还是省城医院都没有足浴这说法，没有人提醒她，杨丽羽也就自然而然有些淡忘，现在一看第二个药方，越想越觉得好像就是足浴的方子。
　　老傅笑眯眯的：“杨大夫，你还真是说对了，我今个儿也是在医书找半天看到的这个，觉得新奇也就抄下来了，杨大夫知道足浴不？”老傅觉得杨丽羽的知识储备量应该也很多，和杨丽羽说话的时候，就算他是有意要考一考她，杨丽羽都半猜半蒙的能说对。
　　杨丽羽当然知道足浴，作为一个小太医，有什么不知道的呢？
　　“那这个也是暖身的了？谢谢老傅。”杨丽羽正好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什么足浴用药，没想到老傅这一提醒，她想起足浴这回事儿。
　　足浴也挺好的，今年冬天冷，一到晚上雪下得紧，两个人睡觉前用点中药泡泡脚也不错。
　　老傅给杨丽羽把白附片和干姜都取了，要给杨丽羽取点其他的药，杨丽羽问道：“咱们所里的药材还够用吗？我看我这泡脚水……好像有点浪费。”老傅笑笑：“不给你拿那么多，一样少来点，你循环着用呗。”老傅除了红花没给杨丽羽取，其他的都给她拿了了一点，“咱们社员最近都挺好的，没有几个病的，有的也就是小感冒，大过年的，谁还想来这卫生所来陪我啊。”
　　杨丽羽谢过老傅，“熬汤药的锅是不是还在？”老傅点头，杨丽羽跑到卫生所的熬药屋子里点火熬汤药。
　　杨丽羽把白附片和干姜放里面看差不多的时候，先把火熄了，把汤药倒在一个小盆里，把里面小块的白附片和干姜都挑出来。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里面的药块差不多都挑干净了，杨丽羽再把有点凉了的汤药从小盆倒回熬汤药的小锅里，扔进去五六个干的大枣，烧起火继续熬汤药。
　　这干枣是他们结婚的时候，社里专门给办结婚证的人送的，当初送了两袋大枣，一袋放到成旭海母亲家，一袋放在杨丽羽母亲家。杨丽羽早上打开床头旁的大箱子时，发现放在自己家的那袋大枣，包装完好的在里面躺着，杨丽羽就像给成旭海熬点姜汤喝了。
　　放些大枣熬汤药，汤药也就没有那么苦了。
　　老傅在卫生所外看队长们带领社员扫雪，卫生所旁边的雪也扫的差不多了，东村的男人扫雪将近一个上午，快到中午的时候，东村各家各户在门前差不多也清理出一条能走的路了。
　　社长出来看看，很好，“可以组织大家回家休息啦！”队长接着各穿各的口令，不一会儿，把大家们都放回了自己的家。
　　杨丽羽在卫生所里坐着，其实白附片和姜汤是早就熬制好了的，现在多熬一会儿的目的就是让干枣的甜味能多融入到药汤里一点，这样暖身的汤药也能好喝一点。
　　成旭海回杨家，发现杨丽羽不在屋，老太太看着杨美羽写每天的寒假作业，见成旭海回来了，老太太就兴奋的说：“你回来啦？啥时候给俺们美羽讲讲数学题？”成旭海在外面冻了一上午，回来又没看到杨丽羽，本来就是身心疲惫的了，被老太太这么一催，他更觉得心累。
　　成旭海甚至在想，今天晚上就回自己家吧，卧房里有个门，而且不用起床后睡觉前的被催着讲数学题。
　　老太太是铁了心了让成旭海教杨美羽，最好是把小学的数学都教完，把初中的也教了呢。老太太继续想着，等杨美羽把小学的学完了，初中的也会了，到时候上初中肯定能走在别人前面，啊，这是多么前卫的思想啊！其他人竟然都没想到！老太太沾沾自喜。
　　“等我喘口气的。”成旭海把手套摘了还老太太，坐在里屋的炕上把手放到炕上热乎热乎。
　　外面真是太冷了，早上买扫雪工具回来也没觉得这么冷，但是在外面呆了一个上午之后，感觉马上就不一样了，回到屋里就像是被冻僵了，进屋就让他讲数学题，他脑子都被冻住了，啥都运转不起来。
　　老太太看成旭海也有点不高兴的意思，赶忙到厨房拿出来给成旭海准备好的温水，她早就烧开了在厨房晾着呢，就等她的好女婿回来喝呢，哦不对，再准确一点，是回来讲题时候喝。
　　成旭海端过水碗刚要喝的时候，杨丽羽从外面进来了。
　　杨丽羽是回家取装药汤的容器的，她不能把卫生所的汤碗端着回来啊，虽然这路程不远，但要是刮一阵风，什么雪啊什么灰尘啊都进去就不好了。
　　“回来啦？”杨丽羽进屋，“我在卫生所给你熬了一点姜汤，你先等一下，我去把姜汤装回来的你再喝。”
　　成旭海刚要问杨丽羽去哪儿了，没想到杨丽羽自动交代了，听了杨丽羽的话，成旭海好感动，唉，天下之大，还是媳妇儿对她好啊。
　　而一旁的老太太端着水碗不知说啥，相比之下，她的这碗温水好像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罢了，女儿关心女婿是好事，这碗水她自己留着喝好了。
　　杨丽羽进厨房找了一个带盖子的小锅，说起来也不怎么像小锅，像是一个大的带盖子的圆筒。圆筒盖子的两端还有一条带子，应该是拎着用的。杨丽羽拧开圆筒看看，这东西的容量好像还挺大的，差不多够装下卫生所的那些姜汤了。
　　老太太刚进厨房，杨丽羽拎着圆筒一溜烟儿的跑出去，老太太喊了一声：“你慢点跑！”杨丽羽着急给成旭海端姜汤，哪里还能听老太太的话，到了卫生所，把圆筒里面用冷水洗一洗就把滚烫的姜汤倒了进去。
　　大枣从锅里掉到圆筒的汤药里，噼里啪啦掉进去的时候还飞溅了她脸上一点，杨丽羽把头离远了一点，把剩下的一点也装在圆筒里。
　　还有一些药渣就不要了。杨丽羽把熬汤药的锅里的碎的一点枣皮和姜片、白附片都倒进卫生所装废物的木桶里，然后把小锅简单冲洗干净吧，把圆筒的盖子拧紧，拎着圆筒往家里赶。
　　刚进门就听见成旭海母亲的声音，“旭海啊，你这是跟谁斗气呢？俺知道，你护着自己的媳妇儿，但你哥也是个要脸的人，那天都被你打了骂了，你还要咋地？”成旭海母亲苦口婆心的劝说着，自己两个儿子之间的争吵，她这个做母亲的还真不好解开。
　　但一个儿子嘴笨不知道怎么哄人，另一个就是妻管严的样子说了就听媳妇儿的话。
　　成旭海母亲要是早知道成旭海结婚后就变成个妻奴，当初就不让他娶了杨丽羽好了。现在这儿媳妇进城了，进城就要上天了似的，她的大儿子不就是说话难听了点嘛，不小心扔了点瓜子嘛，还没扔瓜子皮呢，这儿媳妇就开始娇气起来了。
　　要是当初让成旭海娶一个能吃苦耐劳、又是种田插秧好手的农村女子也不能有这事儿，杨丽羽就好想不是农村人似的，有时候还真是娇气。不过也对，杨丽羽工作又不像他们，杨丽羽的工作就是跟老傅在卫生所里的那些药材打交道，给社员们看看病，也没有社员在卫生所耍泼的，一个个都对杨丽羽和老傅恭恭敬敬的。
　　可能省城里的医院也是这样，对医生的待遇还是不错的，肯定是没人来指责医生，要不杨丽羽这脾气还真不是一天两天能“养成”的。
　　成旭海母亲越想越为自己的大儿子觉得委屈，可怜的成旭江啊，一辈子也没进过几次城里，这次还要被一个从城里回来的女人欺负，还因为这个女人和自己弟弟搞得家庭不和睦，唉，愁人！
　　成旭海母亲认为，一个家里的人就算关系再差，哪有是一家人斗得啊？杨丽羽要是被他们细分一下，又没生孩子，怎么说都算是个外人，成旭海怎么能为了杨丽羽打自己的哥哥成旭江呢？
　　这回是杨丽羽站在门口听着——
　　“我哥的想法我能理解，这件事他完全可以直接来找我说，但他直接去找丽羽无非是觉得丽羽比我更‘好说话’，他既然找了丽羽去说这件事，又没有尊重丽羽的想法，最后还莫名其妙的扔丽羽东西，这就是我不能接受的。”
　　“旭海你进城里说话还一套一套的了？你是不是要气死妈？”
　　两个人说话，老太太还在旁边瞎搀和，“哎哟喂，原来俺们丽羽不高兴都是你们家的原因啊，你那天来了一次咋还好意思来第二次呢？”
　　成旭海母亲更生气了，“你个老太太管什么俺家事情？你那火车票的钱什么时候还俺？每次来找你，你都躲着不见，正好今天了，把火车票的钱还来吧！”老太太一时语塞，她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早知道被催换钱，还不如在一边不说话了，当个空气说不定成旭海母亲也想不起来这件事。
　　可老太太就是这个心理，看谁家落下风了，老太太就想去踩一脚，那样心里多爽！
　　“行了，妈，我跟丽羽今天可能不回去，你先走吧，一会儿丽羽回来我再和丽羽商量。”成旭海不想看自己母亲和老太太两个老女人在一起吵吵，尤其是这两个老女人的嘴一个比一个厉害，估摸要是再过一会儿两个人都有可能打起来。
　　成旭海母亲显然不死心，“你先跟俺走，一会儿丽羽回来，你再给她带回来不就得了吗？你看马上过年了，你们俩回家吃顿饭不好吗？”
　　成旭海苦口婆心的跟母亲继续说：“母亲，您先回家，一会儿等丽羽回来了，我再去找您，好不好？”成旭海虽然没承诺肯定会今天带丽羽回家，但成旭海已经退让不少了。
　　成旭海母亲咬了咬牙，“好。”成旭海扶着母亲到门口，母亲放开了成旭海的手：“你赶紧回去吧，天冷，你也多注意身体。丽羽不是个医生吗，你要是身子不舒服赶紧让她给你开个药啊。”成旭海的心被母亲这番话温暖到了，虽然母亲刚才是一心向着大哥，但他知道母亲还是“偏心”自己。
　　“好，您路上小心。”
　　成旭海回屋的时候，才看见躲在门后面的杨丽羽。
　　杨丽羽手里拎着圆筒，也不知说什么好，索性站在原地，等他先开口。
　　“怎么不进屋？”成旭海说话的时候就自然而然的把她拉到自己怀里，搂着她的肩膀进屋，老太太看见这一幕，拉着杨美羽赶紧从里屋撤出来，两个人这幅样子肯定是又要你侬我侬了。
　　杨丽羽把圆筒放到桌子上，拧开盖子，一股浓烈的枣的香甜味道和姜有些热辣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杨丽羽把圆筒推到成旭海面前，“姜汤，暖身子的，我可是亲手给你熬的药，喝吧。”成旭海笑着，端起圆筒喝了一口，赶紧放下。
　　她看成旭海这动作，连忙问道：“你怎么了？姜汤很辣？”成旭海默默呼了一口气，“没有没有，媳妇儿亲手熬制的，我太感动了，才想到要慢慢喝才好。”太烫了……
　　杨丽羽从熬制汤药的锅里端出来也没想那么多，装进圆筒里可能这圆筒的保温性能比较好，她拎着一路到家现在打开还是烫嘴的汤药。
　　杨丽羽笑眯眯的看着成旭海，“你要都喝完哦，我看着你喝。”成旭海轻轻的吹了吹圆筒里的汤药，这姜汤还有一点甜甜的味道，难道是放糖了？不对，好像有点枣的甜味。
　　成旭海小口小口的喝完圆筒里的汤药，直到汤药快见底的时候，成旭海才看见圆筒里有五六个煮烂了的大枣。
　　怪不得喝这姜汤有股大枣的甜味呢。
　　成旭海把煮烂的大枣也吃了，喝完这一大锅姜汤，他觉得胃里沉甸甸的，身子也暖了起来，效果可比在炕上呆着好多了。
　　杨丽羽忽然想起自己拿回来的泡脚的药材，从衣兜里摸出两个小包，“这个是老傅给我的，泡脚用的药，就是冬天可以暖身子的。我寻思你在外面冻了一上午，晚上睡觉前用这些泡泡脚，第二天能好受一些。”杨丽羽特意把老傅给她的药材平分成两个小包，每个都可以泡两次，不用天天泡，今天跑一次，下次需要的时候再泡一次。
　　杨丽羽跟成旭海说了半天，总算是说完了，到成旭海了，成旭海自然就说一说今晚明晚回哪个家住的问题。
　　杨丽羽的气早就消了，她要是再气的话，成旭海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是半夜会把她折磨死。而且她今天心情还挺好的，早上吃了一个咸鸭蛋，又去卫生所跟老傅说了一会儿话，给成旭海熬制的汤药成旭海也都喝了，她觉得今晚住在哪里其实都无所谓了。
　　她怕的是再看成旭江和小玉嫂子，会不会有一点尴尬。
　　尤其是小玉嫂子，听老太太说是怀孕了，现在不要说成家的人，就是东村西村的人知道了这个消息，看着小玉都绕道走。小玉可是好不容易有的娃儿啊，千万别给人家气着了，千万别给人家碰着了，千万别给人家惹着，要不这娃儿一不小流产了，算是谁的锅？
　　这个年代虽然有的家娃儿多，但也有不少女人身体不好，怀上孩子就容易流产。尤其是怀孕的前几个月，一定要好好安胎，多补充补充营养，怀孕的后几个月，不能让孕妇再总下地乱走了，怀孕十个月，要是不下心磕着碰着流产了可咋整？一家人十个月的心血啊！
　　杨丽羽觉得成旭海对自己这么好，要是这件事再拒绝成旭海就有些说不过去了。何况她确实无所谓，和成旭江和小玉嫂子迟早要见面，就算年前一直不见面，大年三十那天，按照习俗她在娘家过年说不过去，到时候她还是要回成家过年的。
　　“那我们今晚就回去吧。”
　　成旭海搂着杨丽羽，“真的不生气了？我们在你母亲家再呆两天也可以啊。”
　　杨丽羽才不想在自家蹭饭呢，好吃的东西他们基本都给成家拿去了，也是时候换个地方蹭饭了。
　　“没事，迟早要回去的。”
　　于是，两个人拎着三个咸鸭蛋上路了。
　　-
　　成旭海母亲在厨房里忙活着，两个人总算是回来了，两人没赶上中午在成家吃饭，晚上这顿怎么说也要给他们做一顿好吃的。上次本来都带两人的饭了，还做了红烧鱼，没想到两个人都一口没吃就走了。
　　今天两个人应该不会走了，成旭海母亲跟自己的两个儿子在厨房里忙着，也买让小玉来帮忙。
　　杨丽羽进厨房两次都被成旭海母亲赶出来了，成旭海帮母亲的炖菜和炒菜上下翻动，成旭江负责点火拿个扇子在旁边呼扇，母亲就负责切菜把菜下锅和调味的。
　　杨丽羽不想跟小玉在屋里面面相觑，第三次进厨房的时候，成旭海母亲实在是忙活不过来了，今天她要做四个菜，凉菜做好了，还有一个豆角的菜没动呢。要是等这炖菜和炒菜都做完再炖豆角，估计要好久。于是成旭海母亲给杨丽羽拿了一小筐豆角，让杨丽羽坐在板凳上摘豆角。
　　杨丽羽看厨房太拥挤了，不大点的地方就三个人，忙活来忙活去再碰着她，她就把豆角和板凳拎到了屋里。
　　小玉就在屋里的炕上躺着，好像是睡着了。
　　杨丽羽就坐在旁边摘豆角，细豆角两头都需要掐掉，这豆角上好像还有一层绒毛，一会儿她摘完豆角要好好洗洗手。
　　小玉其实也没睡觉，就是在炕上闭目养神，听见杨丽羽搬个凳子进来了，她眼睛才紧紧的闭上，看看杨丽羽会不会跟她说点啥。没想到杨丽羽就是在旁边安安静静的摘豆角，一句话也没有。
　　杨丽羽的小筐里豆角很快就要摘完了，小玉从炕上慢吞吞的起来，披着上好的藕荷色毛毯，跟杨丽羽打招呼：“弟妹，你来啦？你咋摘豆角呢？俺帮你啊。”杨丽羽笑，“不用，我这马上弄完了。”把小筐给小玉看看，的确，里面没几根豆角了。
　　小玉坐在炕边上，实在没什么话可说，但是要找话题说啊。
　　“弟妹，你还气不？俺家旭江人傻脑子也傻，一天天做事也傻，你别跟他计较啊。”小玉跟杨丽羽小声说。
　　杨丽羽淡笑，哪有这么说自己丈夫的，“没事，我当时也没想明白，后来想想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小玉丝毫没听出来这是杨丽羽的谦辞，实际上她哪里不对了？拒绝别人就是错？哎哟喂那可真是道德绑架了。
　　小玉干笑两声，“没关系的，弟妹你能明白就好。”小玉说完这句话，看着杨丽羽手头摘豆角的动作很明显的顿了下，杨丽羽眨了眨眼睛，她明白什么？
　　两个人又沉默了一会儿，小玉从炕上起来，帮杨丽羽把摘好的豆角装回小筐里。
　　“哎，弟妹，俺年后去你那儿住，真不行啊？”小玉边把豆角皮子倒进丝袋子里，边说。
　　杨丽羽：你把豆角皮子还给我，我要自己倒！


第54章 大年三十年夜饭
　　成旭海母亲在外面叫杨丽羽, “丽羽你干啥呢？豆角弄个没弄完啊？”成旭海母亲在厨房里喊了一嗓子，然后把做菜的大勺子放到一边去找杨丽羽。
　　杨丽羽赶紧端着豆角的小筐出来，“我弄完了, 刚弄完。”成旭海母亲满意的点头，“好儿媳！”隔着杨丽羽看见小玉站在地上，成旭海母亲还不忘带着责备的语气说小玉：“小玉你咋下地了呢？赶紧回去休息！”
　　小玉气呼呼的跺了跺脚, “妈！俺又不是瘸了不能走道了！下地还不让了！？”成旭海母亲赶紧把小玉给扶到炕上去，“没吃饭呢, 你又没事儿，下地干啥？你不是说了要安心养胎嘛, 啥也不干就安心养胎就成！”小玉觉得成旭海母亲最近是不是说话有点奇怪，虽然说自己是在家不干活的，但当初来这里也是成旭江答应的啊，要是成旭江不说让她来婆家过年, 她就在娘家照顾老母亲了。
　　都是成旭江那个混蛋说要她来这里过年的，要不她也不用把自己老母亲送到舅妈家照顾。
　　现在倒好, 她不干活是不干活了，下地还不让了？
　　实际上是成旭海母亲不想小玉乱走出去丢人，现在东村可都是在传, 小玉自从得知怀了个娃儿, 不要说看邻居的眼神, 就是走路姿态都不一样了。要是哪个邻居关心一下，小玉都恨不得跟人家炫耀半天，顺便再瞪瞪眼睛, 你们当初不是说俺不能生么？看看俺能不能生！
　　杨丽羽跟着成旭海母亲到了厨房呆着，三个人在厨房里忙活着，也没她什么事儿，她就在旁边站着，看成旭海翻着炖菜。
　　这厨房的地方虽然是小了点，但她好歹看着这三个人忙活比听小玉说什么城里房子好。不过小玉和成旭江也真是没有记性，上次她都拒绝成旭江了，本来以为两个人应该死心了，没想到还在想住他们城里的房子呢。
　　就算两个人去外省出差了也不能让小玉和成旭江住啊，这对夫妇经常吵架，房子楼上邻居基本也都是成旭海的同事，要是成旭江和小玉半夜打扰到邻居们休息，邻居们有怨气也不会说，到成旭海回来上班的时候，同事们再对成旭海另眼相待就不好了。
　　而且小玉跟成旭江住在那边，他们没有工作也不知道哪里买菜，再加上成旭江花钱大手大脚的，小玉养胎也是很费钱，他俩看城里的好东西那么多，不得寻思都买来看看？既然没有工作，那谁来养活他们？他们自己是养活不了自己的了，只能像个菟丝子一样依附在她和成旭海身上。
　　杨丽羽是最讨厌菟丝子了。
　　无论是植物，还是人。
　　-
　　成旭海忙活完了自己手头的事情，跟杨丽羽出来聊天，“咋不在屋里呆着了呢？厨房闷热啊。”杨丽羽把在屋里的事情跟成旭海说了，成旭海听了后决定以后在自家的时候，要多和杨丽羽在一起。自己的哥哥和嫂子，还真是无孔不入。
　　晚上吃饭的时候，成旭海母亲特意给杨丽羽多夹了两块排骨，笑盈盈的跟杨丽羽说：“丽羽呀，小玉都怀上了，你这肚子也赶紧有点动静吧。”杨丽羽啃着馒头差点没噎着，她悄悄的看了成旭海一眼，发现成旭海面无表情的继续吃着饭菜，她连忙点点头。
　　这次吃饭虽然都是家里的人，但气氛还是有些怪怪的。杨丽羽想可能是因为成旭海打了成旭江那件事，不过成旭江好像并没有放在心上，成旭江端着一碗紫菜黄瓜汤在喝。
　　“丽羽，你跟旭海也要努力啊，你俩晚上不能总睡觉啊。”
　　杨丽羽：不睡觉看星星？
　　喝汤的成旭江一口热汤喷了出来，“妈，俺之前跟小玉结婚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反倒是成旭海很淡定，不急不慢的嚼着窝窝头，碗里放了一块啃了一半的排骨。
　　母亲拍了成旭江一下，“那你们俩也不给俺争气！叫人家外人笑话咱们家在这么长时间！还有你，旭海你早点结婚，你跟丽羽早点有个孩子不就好了吗！”杨丽羽莫名躺枪，婆婆这么说了她真是一点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成旭海认认真真的啃排骨不说话，杨丽羽也端起自己的碗喝了两口紫菜黄瓜汤，这汤很清淡。今天的排骨也是普通的水煮排骨，不是什么红烧的，杨丽羽吃了两块后就放下筷子，她是有些吃不动了，眼见小玉跟成旭江还在一心一意的疯狂啃排骨，似乎剩下那小半盆的排骨都被两人承包了。
　　成旭海喝完了最后一口紫菜汤，放下筷子，看了吃饭的几人一眼，又默默的把自己的碗捡到厨房刷碗的木桶里。
　　杨丽羽把自己的碗筷也放到木桶里，拉着成旭海进屋，“我们今天什么时候睡觉啊？”成旭海温柔的说道：“现在困了？那我们现在洗漱睡觉？”杨丽羽想起成旭海母亲那句“你俩晚上不能总睡觉”，她犹豫片刻，“那我们还是不这么早睡觉了。”
　　显然是杨丽羽没理解成旭海母亲那就话的意思，晚上不睡觉干嘛？总不能是真的去看星星吧？饭桌上的人都知道，杨丽羽却是真的没理解。那不是叫他们不睡觉，是叫他们应该努力造人啊。
　　成旭海从屋子里拎来一个白漆的红双喜盆，“家里这个盆好多，我们用这个泡脚，可以吗？”杨丽羽点头，其实中医泡脚的盆应该是有点高的圆木桶，用盆实际上都有些矮，不过这是农村，他们现在也没处弄那么专业的盆，只要用这个凑合一下了。
　　“可以，那我们现在来？”杨丽羽有点小兴奋。
　　成旭海去厨房烧了一大锅的开水，杨丽羽把两个小药包打开分别塞进两个纱布里，成旭海端来两盆开水，杨丽羽就把纱布药包扔进去了。
　　“等一会儿水凉一点的，刚烧开的太烫，等个五六分钟吧。”
　　两人在旁边等着晾水，成旭海母亲也吃完了，走进来，看了两人面前的盆一眼，盆里的水的颜色正在由无色变成浅棕色。
　　“小两口挺会整啊。”母亲饶有兴味的看了两人一眼，走过去跟成旭海耳语两句，成旭海认真的点头。
　　杨丽羽也不好奇他们说了什么，只是用这个泡完脚后，全身是暖起来了，成旭海也觉得血液循环的快了，身上舒服多了。关灯以后，杨丽羽就一宿没睡觉。的确是一宿。
　　后来杨丽羽再也不给成旭海弄什么暖身子的汤药了，成旭海还是被冻着吧，要不晚上精力太旺盛，她招架不住。
　　-
　　大年三十，杨丽羽这几天在家里呆着也变懒了，白天不用上班，晚一点起来也没关系。好在婆婆也不会像隔壁小翠花的婆婆，晚一点起床就容易被打被骂的，成旭海母亲对她还是挺好的。
　　成旭海在家呆的这几天倒是一点没变懒，依旧是早起问问母亲需不需要上集市买东西，如果母亲需要买东西就陪着母亲去县上的集市买东西，不需要的话成旭海就在自己的小院子里扫扫雪，然后在小院子里跑跑圈，可比杨丽羽有事干。
　　杨丽羽每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基本都能看见成旭海在院子里锻炼，这几天她晚上睡得早，就算睡不着也得装睡，不然成旭海精力那么旺盛的人，她不想被折腾一宿。好在她睡觉的时候，成旭海不会把她招呼醒，杨丽羽就从装睡到真睡到第二天早上。
　　杨丽羽刚洗漱完毕，就看见外面几个人大包小包的进了院子，杨丽羽在屋里的窗户一看，这几个人都不认识，不过成旭海是跟她打过招呼的，这几天亲戚们要来家里，不过今天大年三十他们不在家过年就来了？
　　杨丽羽还在屋里坐着，成旭海母亲就领着一行四人来了，四个人是大包小包的行李，杨丽羽猜测要么是城里回来的，要么就是其他村子里来的。
　　“哎呀，这位就是在省城中医医院工作的那位吧？俺们旭海娶了你，那还真是俺们家的大福气哟！”
　　“这姑娘看着就眉清目秀的，想必也是人美心善喽！”
　　“哎呀这姑娘年纪轻轻就是省城的医生啦？还真是厉害啦。”
　　杨丽羽还没说话呢，几位老人就给杨丽羽一顿夸耀，弄的杨丽羽都不好意思了。成旭海母亲听了这些话也是脸面上有光，拉着杨丽羽的手说：“俺的这个儿媳妇儿啊，也没啥好，就是比较孝顺，人好看了点，医术好了点，哈哈哈……”
　　大家都听得出来成旭海母亲有意捧杨丽羽，大家也都跟着夸杨丽羽，虽然不知道杨丽羽是不是真的孝顺，反正亲戚们也就顺着说，给成旭海母亲说得可高兴了。
　　成旭海进来，认认真真叫了几声“叔叔，婶婶”，然后跟着几个老人开始唠家常。
　　杨丽羽虽然也搭不上话，但成旭海说话的时候一直拉着她的手，最后还不忘把杨丽羽也介绍给亲戚们。杨丽羽找了个借口出门一趟，刚出里屋就碰上成旭海母亲端着一盆糖走进来，“儿媳妇啊，来，把这糖给他们送进去。”
　　杨丽羽接过成旭海母亲手里的糖，进屋把糖乖乖的递上去，跟着成旭海叫了一声“叔叔婶婶”，叔叔婶婶抓了一把糖，“这姑娘真懂事啊！旭海啊，你是有福了啊！”成旭海笑笑，跟四个亲戚继续唠嗑。
　　一个亲戚把身上的行李摘下来，从衣兜里摸出一个布包，“来来来，一人两块钱，压岁钱啊。”
　　叔叔把四块钱全给了杨丽羽，“旭海的也给你了啊，一个大男人，不知道咋花钱，你就给他留着，不能到他手里啊。”杨丽羽知道这是亲戚们跟她套近乎，所以笑呵呵的接过了钱，“那是那是。”杨丽羽是知道的，成旭海挺节约用钱，这钱过会儿她还是应该给成旭海的。
　　成旭海母亲过了一会儿领着成旭江跟小玉进来了，把小玉怀孕了的事情说给这四个人听，成旭海母亲说的时候还不忘吹嘘一下，小玉也是得意满满的仰着头，成旭江把一小盆瓜子给亲戚们递过去，“新年好啊，叔叔婶婶们。”
　　叔叔从衣兜里也拿出了四块钱，这次也是直接都给了小玉，说的是跟刚才一样的话，小玉笑盈盈的接了过去，“叔叔你们真的是太好了！俺谢谢你！叔叔婶婶新年好！”
　　新年的祝福语也没什么，除了过年好就是什么年年有余，杨丽羽在旁边听着也会了几句，跟成旭海一起给亲戚们挨个拜了年，两个人鸟悄溜到了院子里呆着。
　　院子可不比屋里暖和，杨丽羽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把四块钱都给了成旭海。
　　成旭海还不想接，“都说了是给你的，你留着吧，你一个女人用钱的地方总要比我多。”杨丽羽笑，她能有什么用钱的地方？而且这钱是成旭海亲戚给的，她要的话……总觉得有点不太好啊。
　　杨丽羽把其中两块拿出来，“那两块钱你总该要吧。”成旭海又不缺钱，而且两个人一家的，自己的不就是媳妇儿的？
　　“先放你那里存着。”成旭海硬是把四块钱塞到了杨丽羽的口袋里，“我们回去吧。”
　　其实亲戚们说是给的压岁钱，其实就是给成旭海母亲的钱。毕竟四个成年人了，岁数也都不小了，又不是几岁的小孩子，亲戚来了也没有要给压岁钱的习俗。
　　晚上快吃年夜饭的时候，成旭江在外面点鞭炮，是一个个的小鞭炮，杨丽羽看着害怕，进屋躲着，成旭海搂着杨丽羽进屋，“我们去外面看看不是挺好的嘛？”成旭江放完鞭炮，外面的院子里留下了一地的红色，远远的看着倒像是一滩血色。
　　杨丽羽能闻到那股子呛人的硝烟味道，外面空气也不咋好，站在院子里也就能听见隔壁邻居家放鞭炮的声音。杨丽羽听着那一声比一声大的鞭炮，她听得都胆战心惊，也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拖着成旭海回了屋里。
　　几个亲戚都坐在炕头唠嗑，杨丽羽也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好说的，她在旁边好像也是打扰了他们，况且距离吃年夜饭还有好久，杨丽羽打算回自己娘家看看。
　　成旭海看出了杨丽羽的心思，拉着杨丽羽往老太太家跑。
　　还没进门就看见杨美羽在院子了拿着一个鞭炮，马上就要点了的样子。杨丽羽吓得赶紧撤退出来，成旭海笑着抱住杨丽羽，喊了一声：“杨美羽！”杨美羽才看见两个人在院子外面站着，杨美羽抬起小脑袋，“咋的了？进来啊？”看自己姐姐站在院子外面不动，成旭海指了指杨美羽手中的鞭炮。
　　杨美羽把鞭炮扔到一边，火柴也收到口袋里，“啊，你们早说啊。”杨丽羽这才跟成旭海进去。
　　老太太在做年夜饭，老太太其实没料到两个人还会回来一趟，于是在厨房忙活了半天一抬头看见两人，老太太还吓了一大跳，“你俩咋回来了？俺们做饭可没带你们俩那份啊。”两个人本来也没打算在老太太家吃饭，他们俩就是闲来无事回家看看的。
　　杨丽羽跟老太太说就是想回来看看，老太太把熬汤的勺子放下，盖上锅盖进里屋，跟两个人说话。
　　“那个，你家得来不少亲戚吧？俺刚才好像看着了呢。”老太太跟成旭海说。
　　成旭海点头，“是，丽羽也不认识我家的亲戚，说了一会儿话也没什么好说的，亲戚们今天可能在我家住下了，我们就回来看看。”杨丽羽也跟着点头，“他们还给了我们过年的钱。”
　　成旭海纠正：“这叫压岁钱。”
　　老太太：“什么压岁钱？你俩多大了都？还要压岁钱？压岁钱是给小孩的！知道不？”成旭海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杨丽羽不知道。而且亲戚们给钱的意思也不是真的压岁，就是寻思照顾照顾他们家呗。
　　旁边的杨丽羽走了过来，笑的很狗腿的样子，“姐姐，俺也有压岁钱么？”老太太摸了摸杨美羽的头，意味深长的看了杨丽羽一眼，“当然了，你是必须有压岁钱的，只是这钱是要主动向大人们拜年才有的。”
　　杨美羽脑瓜机灵，赶紧给老太太跪下磕了一个头，“妈新年快乐！妈新年快乐！”老太太愣了，反应过来后赶紧把杨美羽叫起来，她不是让杨美羽给她拜年啊，旁边这二位可是有钱人啊，应该向他们拜年才对！杨美羽这个丫头！
　　老太太从围裙里摸出一张一块钱的票子，很不情愿的塞到了杨美羽手里：“俺给你！俺给你！能不给你压岁钱嘛！”反正一会儿他们一走，你的钱还是俺的。
　　杨美羽又给杨丽羽和成旭海拜年磕头：“姐姐姐夫新年快乐！”成旭海正要往外拿钱，杨丽羽按住杨美羽的手，把刚才的四块钱摸出两张，递给了杨美羽，“两块钱，我和他的，新年快乐。”杨丽羽并没有表现出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倒是很淡定。
　　老太太看杨丽羽的神色，看来这钱给的还挺自然，说不定他们走之前，她还能在他们身上要一笔钱供美羽上学。
　　“谢谢姐姐姐夫！”
　　杨美羽身上揣着三块钱就乐的到处乱跑，老太太跟成旭海套近乎，“哎，你啥时候回来给俺们美羽讲讲初中数学啊？”成旭海愣了下，杨美羽的小学数学不是还没学完呢吗？怎么就让讲初中数学了呢？就算他讲，杨美羽能听得懂吗！
　　杨丽羽替成旭海回答：“我们这几天可能都要回那边住了。”
　　“俺可刚才看你家亲戚来了，你们都回去住，有地方么？”老太太一撇嘴。
　　杨丽羽不知道成旭海家里是怎么安排的，看向成旭海，成旭海暗暗拉了拉杨丽羽的手，示意她放心：“我们家的几个亲戚可能在椅子上桌子上铺个被子睡觉吧？就算不这样的话，我家炕比较大，三个炕上一共多睡四个人没有问题的。”
　　老太太又不高兴：“你们家的几个亲戚跟你俩，你俩夫妻挤在一个炕上睡？哎哟喂。”他们亲戚里可是三个男的一个女的，怎么说跟杨丽羽成旭海睡在一个炕上都不应该。
　　如果是一个男的，杨丽羽不能挨着人家，如果是一个女的，成旭海不能挨着人家。
　　成旭海认真的说：“这您就不用操心了，他们也有可能在我妈的炕上睡，然后我妈来跟我们或者小玉一起。”
　　老太太听成旭海这回说的总算放心了点，“那好吧，你们要是有时间了可得早点回来，别耽误了美羽的学习。”
　　大年三十的时候，村子里是一晚上不熄灯不断电的，每家的电灯也都亮着。杨丽羽刚一出门，杨美羽就点个鞭炮开始放，一个小丫头也不怕鞭炮，放着鞭炮的同时还跟隔壁的小翠花和大勇子唠嗑。
　　两个人回到成旭海母亲家，成旭海母亲做好了年夜饭，亲戚们都围坐在一桌前等着开饭，看到杨丽羽和成旭海回来了，都高高兴兴的喊他俩赶紧来吃饭。
　　“快来吃饭！你俩干啥去了？俺们都饿死了！”小玉不高兴的抱怨了一句。
　　叔叔笑着批评了小玉一句，“小玉啊，都一家人啊，不要相互责怪了，这不回来了嘛？一起吃个年夜饭，要开开心心的啊！”杨丽羽谢过叔叔，拉开凳子准备吃饭。
　　成旭海坐在杨丽羽身边的凳子上，成旭海母亲把最好一道菜端上来，一家人开始吃年夜饭。


第55章 来城里住？想都别想！
　　年夜饭有一只炖鸡, 这只鸡的各个部分基本都被切成小块了，就连两个鸡腿都是分开放的。
　　小玉是想吃鸡腿的，在脸大的盆里看了半天也没寻到一只鸡腿, 正当叹气的时候，眼睛一瞥，成旭江碗里有一只鸡腿, 再用眼睛一瞥，杨丽羽碗里有个鸡翅, 再看看，叔叔碗里有另外一只鸡腿, 一抬头，母亲碗里是另外一个鸡翅。
　　小玉有点不高兴了，刚才你们不口口声声说着这个家目前是什么孕妇最大嘛，现在到了分鸡肉的时候, 一个个都把鸡腿鸡翅给抢走了，都不说给俺留一个。小玉越想心里越不高兴。
　　小玉连着扒拉两口碗里的菜, 心不甘情不愿的吃着其他的菜。夹一块肉的时候，差点跟成旭江夹在一起去，小玉脾气也就上来了, 索性把筷子往桌子一拍, 杨丽羽正好这时也吃完了鸡翅, 把骨头吐到了碗边的桌子上。
　　“哎哟，小玉这是咋了？”婶婶还没明白咋回事，赶紧推了一下旁边吃饭的叔叔, 叔叔也吃着正香呢，被人这么一打扰谁都不乐意，但还是笑着脸关心道：“小玉咋了？不高兴了？”小玉别扭的把饭碗端起来，又叹气的放下。
　　成旭海母亲赶忙给小玉夹了两块肘子肉，“小玉快吃，这是你弟弟和弟妹从城里好不容易给带回来的，可香了。”小玉默不作声把两块肘子肉吃完了，又放下碗，“妈，别给俺夹了，俺想吃鸡翅和鸡腿。”
　　哟，这脾气上来了，两个都想要啊。
　　杨丽羽不动声色的吃着碗里的饭菜，假装没听见小玉刚才说什么。吃什么鸡翅鸡腿，没看见早就被抢光了么？自己反应慢半拍，还要怪别人么？
　　成旭海母亲愣了下，自己碗里的鸡翅基本也啃完了，咋给儿媳妇？于是赶紧给小玉找另外一个鸡翅。
　　成旭海母亲拿着筷子在盆里翻找半天，没看着另外一个鸡翅，开始打量大家的碗，“谁吃鸡翅了吗？”杨丽羽抹了抹嘴上的油，“我吃了一个鸡翅，另外一个谁吃的不知道。”除了杨丽羽就是成旭海母亲，一个鸡翅的骨头都放到桌子上了，一个啃声的骨头还在碗里呆着。
　　“小玉，你看鸡翅鸡腿都没了。”鸡腿一个在叔叔碗里，一个在成旭江碗里，这鸡腿都吃一半了，也没法要啊。
　　小玉故意任性的说：“可是俺想吃。”杨丽羽心想，想吃？那你就想呗。
　　成旭海母亲也无奈，小玉就是要闹也要等客人们都走了再闹啊，现在亲戚们都在这里，小玉是想让别人看自家的笑话么？小玉还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
　　成旭海母亲给小玉夹了几块鸡肉，“小玉你看，吃这个也是一样的。”小玉依旧不高兴，吃这个也是一样的，你们怎么还都抢鸡腿鸡翅？当俺是小孩子那么好骗？
　　小玉把碗一推，进屋了。
　　成旭江脸面上也有些挂不住，叔叔婶婶都一脸关心的问成旭江，“你媳妇儿生气了，你要不要进屋里去哄哄啊？”成旭江听完，继续大快朵颐，当做没听见。
　　成旭海母亲终于忍不住了，小声嘟哝一句：“怀孕了臭毛病就多了，惯得！”杨丽羽跟成旭海在一旁继续冷静的吃着饭，其实杨丽羽的鸡翅是最后一个夹的，她看还剩最后一个的时候，她就眼疾手快夹走了。开始也没寻思小玉这么娇气偏要吃鸡翅鸡腿，后来杨丽羽觉得自己的做法是正确的。
　　一个饭桌上吃饭，你不夹的时候凭什么不让别人夹？自己慢了一步还怪鸡只有两条腿两个翅膀？
　　成旭海跟成旭江被叔叔婶婶们惯了一点小酒，成旭江不胜酒力就差点醉在饭桌上了，好在成旭海推脱了几次没喝多少，扶着成旭江回屋，成旭江回屋后连小玉看都不看一眼，倒在炕上就仰面大睡，呼噜声轰隆如雷。小玉坐在炕边上，看见成旭江这幅模样更是生气。
　　成旭海在屋里照顾了一会儿成旭江，小玉看屋里正好只有三个人，成旭江还睡着了，这是个好机会啊。
　　“弟弟。”
　　成旭海抬头，笑，“嫂子，有事吗？”小玉笑得不自然，因为她心里还是不高兴的，“年后俺们可以去城里养胎吗？你也知道，俺怀胎不容易……”成旭海的笑容僵硬了下，“这件事我听媳妇儿的，媳妇儿答应便是答应了，媳妇儿不答应就不可以了。”
　　小玉暗骂成旭海这个死脑瓜，明明英俊好看又有点才华，咋就是个妻管严？杨丽羽一个堂堂正正的中医，看着清秀可人的，也没看出来哪里有什么威严，咋就能把成旭海管的这么服服帖帖？成旭海啥都要听杨丽羽的？
　　小玉看出成旭海也是要拒绝，便开玩笑的试探道：“啊呀，弟妹说可以的。”成旭海松了一口气，“若丽羽真的答应，我没有意见，真是年后我们出差，你和哥哥要照顾好自己。”小玉见成旭海真的没什么反应，看来说听杨丽羽的不是个借口，是真的听杨丽羽的。
　　“俺也忘记了，弟妹说的好像是吧，等一会儿俺再和弟妹确定一下喽。”小玉脸色不大好看，两条腿也放到炕上，要睡觉了。
　　杨丽羽跟成旭海母亲一块进来的，后面还有叔叔婶婶一干人等，叔叔手里拿着扑克牌，好像是要打扑克。
　　“小玉呀，咋了呢？一起打局扑克啊。”叔叔把扑克牌放到炕上，打算在炕上围一圈人打扑克牌。
　　杨丽羽刚才进来的之前是听见小玉和成旭海的对话了，她走到成旭海身边，跟成旭海说：“我没答应小玉嫂子来，因为考虑到小玉嫂子是来城里安胎，咱们正好都出差了照顾不了他们，所以我没答应。”成旭海对杨丽羽说的没表现出赞同或不赞同，这件事他们之前已经说好了，就听杨丽羽的，要是杨丽羽答应了，他们就来。
　　小玉把藕荷色的毛毯往自己身上一围，给自己增加了几分气场，“弟妹，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跟俺说的，你扒豆角的时候还跟俺说，你愿意让俺们来城里住呢。”杨丽羽心下一惊，小玉这是要咬她一口？扒豆角的时候，可是小玉问完后，成旭海母亲就进来叫她了，她可是没承诺过小玉任何事情，更不存在答应小玉来城里住了。
　　“小玉嫂子莫不是记错了？扒豆角的时候我可是什么都没说啊。”杨丽羽明知小玉要咬人，她也客客气气的说着，亲戚们还在这里，小玉不要脸，她还要脸呢。
　　小玉一咬牙，哭丧着叫了一嗓子，把昏睡中的成旭江都吓得醒了过来，“媳妇儿，你干啥？”小玉狠狠一拍炕上的垫子，一副窦娥冤的样子，“俺当时明明听见弟妹说答应俺来城里住了，弟妹为啥现在还反悔？”
　　叔叔婶婶大概也听明白是个怎么的意思了，也在一旁劝着，“小玉为啥非得去城里住呢？你弟妹要是出差了，你俩在城里也没工业票也不知道哪里买菜领粮的，邻居也不认识，谁也不能照顾你啊。”
　　小玉依旧是装作受了天大的冤屈，“俺咋不知道？就在百货商店里，啥都有，俺都知道，年前旭江还搁那里买了一条过冬的棉裤。”叔叔还挺惊讶，在城里的百货商店里买过冬棉裤？疯了吧？嫌自己家钱花不完？有买一条棉裤的钱，够做两条棉裤了。
　　这一对夫妻还真是有够作的，一会儿要鸡翅鸡腿，一会儿买棉裤，现在不知咋的又要搬城里里住。
　　“小玉啊，你在城里人生地不熟的，在农村也没啥不好，妈也能照顾你。”成旭海母亲也劝着小玉，现在她是看出来了，人家杨丽羽不想让小玉去城里，可能也是受不了小玉这脾气，穷人要过富日子，啥道理？就是作。
　　杨丽羽实在看不下去了，“嫂子，你要是偏说是我之前答应了你，我也没有证据说没答应你。”小玉点头，这是要让她来城里住了的节奏？
　　杨丽羽声音严厉了许多，继续道：“既然嫂子偏偏愿意颠倒黑白那我说好也就不客气了，之前哥说要来城里住我就没答应，换做了嫂子，嫂子自己想一想，我为什么还要答应？如果可以早点答应的事情，我为什么要拖到过年？今天是大年三十，我不是想让大家都不高兴，我只是想说一说我对这件事的看法。”
　　“城里的房子是我和旭海的合法财产，我和旭海可以商量决定别人能不能住进来。我之前和哥也说过了，母亲要是住进来，我和旭海没有问题，甚至可以把床让给母亲，我们打地铺睡觉，但是哥哥和嫂子不一样，你们有手能自己赚钱，首先你们来城里的想法不就是想依附着我和旭海过日子吗？”
　　“其次，既然嫂子说了是想安胎养胎，那我就建议嫂子好好在公社呆着。你跟哥没有进城介绍信，也没有单位的介绍信，在农村公社你们可以自己积攒工分换粮食，但到了城里你们没有工作的地方，靠什么赚工资？而且你们进城里了，公社这边你们的工分也就不会再积攒了，你们不想要自己赚的钱，反而要花钱来城里，这是一个什么想法？”
　　“刚才叔叔也说了，城里你人生地不熟的，邻居们也不会照顾你，我跟旭海出差几个月甚至可能将近半年的时间，这大概是嫂子你安胎的最好时间吧？这段时间你要是摔了磕了谁负责？你以为陌生人都会很好心的自己花钱给你送医院挂号吗？要是你跟孩子有生命危险，谁负责？你是让母亲坐火车来城里救你，还是让我跟旭海坐火车回城里救你？”
　　小玉被杨丽羽这气势吓得一愣一愣，杨丽羽的嘴炮她是第一次见到，这些话听着不大好听，她心里也不舒服，但好像还是有一点道理的，她无从反驳。
　　杨丽羽摸了摸自己的卷发，冷笑，“要是嫂子偏说我答应过嫂子，那我只能说，我现在反悔了，我不让你们来城里住了！我反悔了！”小玉是想逼一逼杨丽羽的，但没想到杨丽羽会说出这么气人的话，而且杨丽羽不想刚才那么严肃，甚至连平常的半点温和态度都没有，反倒是一种气死人不偿命的姿态！
　　小玉被气得差点喘不上气来，指着杨丽羽，“你、你、弟妹你……”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成旭海的手臂将她环在怀里，杨丽羽放心的靠在成旭海怀里，笑的淡然，“既然小玉嫂子想听我这么直接的拒绝，我就拒绝了。怎么？还要再听一遍吗？”还不等小玉反应过来，杨丽羽斩钉截铁：“我反悔了！你们休想住进来！”
　　刚才杨丽羽还分析得头头是道，现在脸色一变就像换了个人，口气也跟刚才不一样了。这么一听，刚才那些分析好像是委婉的拒绝，现在这……简直就是亲手把他们推入地狱！
　　叔叔婶婶听杨丽羽的口气也是知道杨丽羽认真了，一直说话和和气气的杨丽羽能说出这么决绝的话，不仅成旭海母亲是感到惊讶的，就连成旭海都非常的震惊！
　　媳妇儿说什么都听的成旭海，现在搂着媳妇儿，“丽羽不生气，我们先进屋休息一会儿？”杨丽羽拒绝：“先听听嫂子怎么说。”
　　小玉还能说什么？杨丽羽不但不认锅，还故意“反悔”，小玉这个笨脑子千算万算也没想到，把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
　　“这可是弟妹反悔，能怪俺啥？”小玉深吸口气，看来软磨硬泡是不好使了，接下来就是只能卖惨了。
　　杨丽羽不认小玉说的，接下来小玉说什么杨丽羽都直接开怼，“没有人怪你，只要嫂子知道自己没有能力是不能在城里落脚扎根的就好。我也无能为力，我没有权利不能给你整到介绍信，而且我跟旭海的工资也刚好够自己花，家里的还有一些家具需要购置，接下来的时间我们要缩衣节食攒钱了，真的没有多少能力帮你们。”
　　真的不帮你们啊。我是认真的。
　　要不是小玉咬她一口，杨丽羽可能还会给家里寄一些东西，给小玉主动开一些安胎的药方，现在看来，小玉就是一个白眼狼，就算成旭海母亲惯了这么长时间，小玉也是那副态度，真把自己当做这个家里的万岁爷了。
　　你怀了个孩子有什么牛的？难道我不会怀吗？
　　小玉装作晕倒在炕上，可惜演技太差，脚丫子磕到炕边的板子就马上又立起来了，成旭海母亲担心自己的孙子孙女，赶紧去扶小玉，小玉好不容易坐在炕上，只听杨丽羽不带任何感情的说：
　　“今天叔叔婶婶们也在这里，我就把话放开了说吧，有什么事情今天一天说完，大家也好做个见证，以后别相互为难。”
　　小玉本来打算软磨硬泡的招数也被杨丽羽给看穿了，现在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机会都没有。
　　叔叔婶婶也是有意帮着解决问题，对杨丽羽的话表示赞同：“行啊，俺们看这个办法不错，省的以后你们一家人再内战，那可不好了啊。”
　　杨丽羽一股脑的把接下来要说的都说了，“嫂子要住我们城里房子这件事，我不赞同也不允许，原因之一的确为嫂子自身安全考虑，原因二也有我的私心。”杨丽羽认认真真的说着，“我不仅是这个家庭的一员，以后我也会有孩子，我有我的丈夫，我也有一个‘新’的家，作为一个家庭主妇，我也要为自己的孩子考虑，我不能圣母一样把你们全照顾到了，最后委屈了我和旭海的小家。”
　　杨丽羽这话说得也直接，不过也是正理儿，哪个居家的女人没有一点私心？女人的私心可比男人的要多，尤其是在家庭方面，考虑自己的丈夫考虑自己的孩子，考虑自己家庭的整体情况，自己家过好了，才有可能和机会去考虑别人家过得好不好，能不能帮助。
　　“其次是，房子这件事请嫂子你以后想也不要想，一个房间只够两个人住，如果母亲真的来了，我们会另置床让给母亲住。我还是那句话，赡养母亲是我们的义务，但是养着白吃饭的哥哥和嫂子，对我们来说不是义务！”
　　小玉听了杨丽羽这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白吃饭？说的也太直接了！他们虽然没说出来只是想想，但说明白点真的是这样，来城里没有工作没有工资，不是靠着杨丽羽和成旭海白养活着他们二人是什么？
　　“说够了没有！俺去城里都是为了肚子里的娃儿着想，你们至于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吗！”
　　杨丽羽淡笑，“我说的只是事实啊。”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预告：今天就把这帮讨厌的亲戚们解决掉，绝对可以解决掉，从明天开始一定是奔小康奔小康！】


第56章 成旭海想让她早早的怀上孩子
　　成旭江处在昏昏沉沉的半醒不醒之中, 迷迷糊糊的拉着小玉就要睡觉，小玉知道成旭江是喝醉了，有些生气的把成旭江推到一边。
　　叔叔婶婶都在劝着小玉：“小玉啊, 其实俺们在农村一辈子不也挺好的，非要来城里干啥子？城里的人也不一定比咱身边的好，小玉你倒不如在农村安胎。”
　　成旭海母亲沉默了半天也开口了, “这件事俺做主了，小玉你不许去城里啊, 旭江你也不许跟小玉一起胡闹！”杨丽羽拒绝了那么多次，她这个做母亲也听出什么原因了, 不管是杨丽羽的私信还是真的考虑到小玉的身体，小玉去城里这个决定都是不合适的。
　　外面的鞭炮声轰隆隆的如雷鸣，屋内人的心情就像被点了的鞭炮，一个个都要炸开了。
　　小玉一手放在肚子上, 一手撑在炕上，整个人懒懒的靠在炕上, 小玉是这里头最不高兴的，现在杨丽羽说完这些话，大家都开始向着杨丽羽了, 明明在这个家不是应该孕妇最大吗？凭什么杨丽羽瞎说胡说一番, 大家就都听杨丽羽的了？
　　成旭江听到有人提自己的名字, 醉醺醺的爬起来乱晃悠，“俺咋了……嗯……”成旭海母亲真是觉得丢脸丢到家了，自己的一个儿子好吃懒做, 一个儿媳也是尽想着高攀，这儿媳妇还没儿子呢，要是等有了儿子，还不得闹翻天？
　　“妈，您是不是有点太偏心了？俺知道你对旭海比旭江更好，但你要是这么对俺，俺真是……”小玉说到一半，又不知该说什么，急得直跺脚。
　　成旭海拉着杨丽羽的手，“这件事我们既然已经决定了，就没有什么好讲条件的余地了，若是嫂子执意要来城里住，那便来吧，总之我和丽羽不会提供给房子的。”杨丽羽暗夸成旭海还真敢说，小玉听完这话也是心里没底了。
　　他们真的是铁了心了不让他们来城里住啊……
　　成旭海母亲听完小玉的话也是很生气，“小玉你是不是没大没小习惯了？自打怀孕就趾高气扬的？俺之前是不好说你，今天俺也就一起说了！”
　　“别的事情还有商量的余地，这件事小玉你想都别想！你以为你弟妹不要孩子的？弟妹把房子让给你住，凭啥？”成旭海母亲越说越来劲，“就你能干啊？你弟弟和弟妹都有自己本领赚工资，有点钱花你就凑上来？当初你要不是看在俺老伴儿在城里工作，要不是看俺老伴儿月月给俺家寄钱，你是不是都不能来嫁给俺们旭江？”
　　这件事被成旭海母亲说中了，小玉想反驳但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今天他们这一家子是就不想让她好过了吗？她哪里错了？去城里都是错了？以至于一家人都这么说她！
　　成旭江迷迷糊糊中也听着了自己母亲的话，一个激灵从半睡半醒中醒来，抓住小玉的两臂紧张的问：“小玉，这是真的吗？你也别骗俺啊！”成旭江虽然好吃懒做又贪心了点，但成旭江是一个认真又老实的农民，此刻听到了小玉不是真喜欢自己，是因为钱才嫁过来的，成旭江心头如遭晴天霹雳！
　　小玉嗫嚅道：“是是是又怎样……杨丽羽不也是因为钱才嫁过来的么……说俺干甚，全东村的女人不都这样。”
　　成旭江一把抱住小玉嚎啕大哭，“可是俺是真心喜欢你的，虽然俺受不了你这脾气，俺也不喜欢你那卧病在床的老母亲，也讨厌你那帮看不起俺的亲戚，但俺是真心喜欢你的。”
　　明眼人在旁边都看出来了，成旭江对小玉是真心的，小玉却显得有些虚情假意。
　　成旭海看了小玉一眼，向母亲承诺道：“不管我和丽羽之前是什么原因相识结婚，但我们现在相处的很好，我们现在相亲相爱，这样就够了。”
　　“好！俺们都相信你！旭海！丽羽！”叔叔在旁边突然鼓掌，婶婶也跟着鼓掌。
　　小玉也感动的抱着成旭江，“俺也不要去城里了，俺要和你在一起。”成旭江紧紧的抱着小玉不撒手，向杨丽羽道歉：“弟妹，那天是俺不对，俺和小玉不打算去城里了，谢谢你俩。”
　　杨丽羽赞同成旭江这观点，成旭江虽然是醉了点，但好歹能跟他说明白话。后来小玉也不是很胡搅蛮缠了，只要大家观点都统一了，大家的心都向着她，小玉也只能答应不再想着去城里的这件事。
　　叔叔摸了一把自己圆圆的脸，笑着跟几个人说：“你们一家子可不能再吵架了，都是一家人啊！俺们走了以后，你们也得和和气气的，这样才像是一家人。”婶婶也忙着附和，小玉跟成旭江答应了，杨丽羽跟成旭海也点头。
　　如果不是想着回家过年，她和成旭海在城里住的，怎么可能和小玉、成旭江有点小“矛盾”呢？
　　-
　　快到下半夜的时候，一家人煮了点饺子吃，素馅的偏多，肉馅的偏少，都混在一起煮了，夹到什么就是什么。
　　杨丽羽吃了不到十个饺子，就进屋呆着去了，成旭海也只吃了十个左右的饺子，把用过的碗筷捡到洗碗的圆木桶里，然后跟杨丽羽到最里边的小屋呆着。
　　这两个屋子里，小屋的炕是最小的，中午的其次，直接连着外面的门的那个屋子的炕是最大的。
　　刚才吃饭的时候，几个人就分配好了，杨丽羽跟成旭海在最里面的小屋睡觉，炕上刚好够两个人躺。成旭海母亲跟小玉和成旭江在中午的炕上，晚上睡觉的时候两个人也方便照顾一下孕妇，最大的炕当然是让给四位亲戚住了，原本是成旭海母亲的炕，今夜只好让给他们。
　　两个人洗漱完毕，钻到小屋炕上的被窝里，随手把门栓一插，把门口的链条也挂上，一个内屋的门防得比外屋的门都严实。
　　杨丽羽刚才用毛巾也擦了擦身上，成旭海家炕上太热，杨丽羽找出一件一层布一样的衣服穿上，看着有点破，不过如果冬天要躺这热炕上盖被，第二天早上可能捂死。
　　成旭海家炕也忒热了……杨丽羽换完衣服后就躺炕上不动弹，都不用盖被子了。这炕可比老太太那里的炕烧的好多了，老太太家的炕，杨丽羽昨天睡觉的时候不仅要盖着被子，最好再穿上厚厚的冬衣才暖和。
　　外面七个人在大屋的炕上围一圈坐着说要打扑克，成旭海母亲叫杨丽羽和成旭海的时候发现门锁上了，母亲会意一笑，“你俩早点休息啊！俺们跟你叔叔他们打扑克去了！”
　　一圈人打扑克，有说有笑的，刚才不合的气氛转眼间就消失了。拿着奶糖果糖酥糖，拿着花生瓜子，一圈人一边唠嗑一边吃东西，好像大年三十就要通宵到明早一样。
　　杨丽羽是没有那精力，成旭海有那个精力啊……
　　“媳妇儿，我们现在不做点什么……”成旭海最近两天没有和杨丽羽亲密接触，精力太旺盛每天早上都在院子里绕圈跑步，再不就在家里的炕上做什么俯卧撑，杨丽羽就在一旁看医书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今天两个人回屋的早，外面的人又吵闹，说实话这氛围谁都睡不着觉。
　　杨丽羽躺炕上还没准备好，成旭海就横冲直撞进来，她惊叫一声，成旭海不动了，笑，“疼么？”
　　你是故意的啊！还好意思问啊！
　　两三天没碰到杨丽羽，成旭海今天做起来就火急火燎的，让她感觉是他迫不及待了，但又故意在耗你，直到杨丽羽多次求饶：“我以后再也不能跟你一起这么玩了，你简直是在折磨我……”成旭海捞回她的手，亲吻，“行了，好好配合再来一次，我们就该睡觉了。”
　　成旭海变着法儿磨她，杨丽羽也不知道成旭海在哪儿学的这么无耻的“战术”，就是故意磨她的耐心，磨她的耐性。
　　杨丽羽无力的闭上眼睛，在他怀里快要挺尸，成旭海又抬起她的腿，杨丽羽往后缩，“我们的确应该睡觉了。”再不睡觉外面打扑克的都要散场了，一会儿等大家都安安静静睡觉了，成旭海要是那时候又来了劲儿可怎么办？
　　成旭海不依不饶的，跟个小孩子似的，俯身亲了亲她的唇，诱导似的说：“真的不来了？想一想我们再过一周就要分开了，那时要分开好久呢，我觉得你一定会想我的。”
　　杨丽羽点头，刚要说话成旭海就进来，她一点防备都没有，娇呼一声又赶紧捂上了嘴巴，他这次动作不急不慢，在她耳畔低声喘息着，像是故意的诱（禁）导她，“丽羽，我真想每次都让你这么猝不及防……知道为什么吗？”他的唇覆在她的脸颊上，“想听你叫啊。”
　　杨丽羽心里默默鄙视，变/态……外面还有人呢，他居然说想听她叫，那是想让所有人都听见吗？
　　噢……男人果然是想让别人自己有多“强”。
　　可能是哥哥成旭江结婚后很久都没有孩子的缘故，成旭海比别人更想要一个孩子。如果可以，他甚至在想让杨丽羽比小玉更早的怀上孩子。不过，这个愿望没有实现。
　　她忽然想到了跟成旭海婚前见面时，成旭海还是个看起来很憨厚老实的小知青，没想到一眨眼，成旭海就变成了一个为人师表做事认真的中学老师，而且还是一个极其难得的主动承包家里家务和做饭的男人。
　　最重要的是，这个男人对你很好。
　　他很爱你。


第57章 经过成旭海的努力，她终于怀孕了!
　　一个月后。
　　杨丽羽没想到和成旭海分别的如此之快, 昨夜还在说回来要再找裁缝做几床被子备用，没想到今日就已分别。
　　杨丽羽拿着介绍信，下了火车一路跟人打听好不容易找到了中医医院, 这个中医医院从外面看就比她就职的中医医院好很多，这个外面的牌子上大字写着“第一中医医院”，牌子上的字有些模糊了, 这个地方的灰尘有点大，这牌子被风吹雨打了十几年, 上面的字模糊了也很正常。
　　杨丽羽进医院大厅，有两个负责医院清扫的人员穿着灰黄色的制服拿着扫帚和拖布在认真清扫, 穿着白大褂或护士服的医生护士们都忙忙碌碌的快步走着，不远处写着“挂号”两个大字的地方，挂号旁边的灯已经灭了，不知是年久失修还是只是没打开, 挂号的地方已经排了长长的队伍了。
　　挂号后面的一个窗口写着“取药处”，隔着透明的玻璃窗, 杨丽羽能看见穿着白大褂的人在里面的柜子前面取药，取药处里面还有一个玻璃板门隔着的房间，那里面是几个煤气灶, 每个煤气灶上面都放着熬药的小锅。
　　大概是有代熬药的地方, 跟原来的医院差不多。
　　杨丽羽看墙壁上的指示牌, 这个大厅的墙上贴了很多楼层指示，而且这个医院里那个楼层那个医生办公室，都分的非常详细, 药房每个楼层都有一个，西药的药房只有一个，有中药药房一二三四五个，杨丽羽觉得可能是有的药房只是放置性温的药材，有的放名贵一点的，再有的可能放药性烈一点的……
　　杨丽羽看到副主任办公室，王主任跟她说过来副主任办公室的，随便哪个副主任办公室都可以吧。
　　-
　　“我们医院近期在研究膏药配方，有时候医生用不过来的时候，你就帮忙看看啊。”副主任把她安排在一个大的办公室里，这办公室有四张桌子，正好在门旁边的那个桌子上没有放置东西也没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出诊，杨丽羽就被安排在最靠门的地方了。
　　杨丽羽刚坐下不久，把自己的东西拿出来，旁边一位看上去四十多岁的女医生一边给病人写药方一边跟杨丽羽说话：“你也是外省来实习的呀？”病人还以为医生跟自己说话，笑呵呵的说：“我不是，我跟妻子在城里住挺多年了。”
　　那位女医生放下笔看杨丽羽，杨丽羽这才知道人家好想是跟自己说话，赶紧跟人家说：“啊我是新来实习的，刚来这里也不知道干点什么，我之前主任说是来这里学习的。”
　　女医生把写好的药方拿给病人，“四楼的药房取药。”
　　“哎医生，我想整现成的那种汤药，该咋跟人家药房的说？”
　　女医生犹豫了下，“你就说……你等一会领完药了，拿着每天的用量来取药处让护士给你熬药，每天交一毛钱就可以了。”
　　“哎好嘞，谢谢医生！”
　　旁边这位女医生今天的号卖完了，病人也走了，女医生便探过头来跟杨丽羽聊天，“我咋觉着你有点眼熟呢？你莫不是跟我一个地方来的？”女医生说了一个地方，杨丽羽一拍手，“咱们真是一个地方！”
　　女医生饶有兴趣的问：“你叫啥名？我叫杨荷。”杨丽羽一听，这人跟自己一个姓氏啊，也姓杨，真是祖宗辈都亲啊！
　　“我叫杨丽羽。”
　　“真巧啊，你应该跟我一起回去吧？不对啊，我比你提前一个月来的，我年前就来了，你年后来的，这时间咋算了？”杨荷抓抓耳朵，“算了，到时候我们等通知就好了。”
　　杨丽羽还不算挂牌医生，就是旁边这几位有时候会被叫去看膏药药方的，杨丽羽就暂时代替一下，给挂号的病人看看病。晚上下班比就职的医院要早一些，毕竟杨丽羽只是一个实习学习的，虽然现在还没开始学习呢，但是每天的工作量也少了许多。
　　杨荷跟杨丽羽是一个宿舍的，两个人都来自同一个城市，在一个办公室实习学习，杨荷岁数比杨丽羽大了整整二十岁，杨丽羽听杨荷说话做事像挺有经验似的，但杨荷对药材的了解程度远远不及杨丽羽，偶尔请教一下杨丽羽，杨荷就要夸上杨丽羽好久。
　　两个人互帮互助也是常事，杨丽羽有时早上不值班起的比较晚，就容易赶不上医院食堂的早餐，杨荷就自然而然的帮杨丽羽也领一份早餐回来。
　　让杨丽羽觉得唯一遗憾的就是这食堂没有每周的改善伙食，每天从早到晚都是素馅包子、馒头花卷、白菜炖土豆，好一点的时候就是大锅菜炒鸡蛋。杨丽羽总觉得，这样的日子过得没有盼头，不像之前的医院，每个人都在期待这周的伙食改善吃什么，吃了这顿就希望赶紧到下周的伙食改善，那样的日子虽然累了点，但活着总是有个目标的。
　　杨丽羽忽然有点想要孩子了，跟成旭海房子的邻居是一个快三十岁的孕妇，怀孕有四个月了，两个人在城里的时候，孕妇总来问杨丽羽该吃什么注意什么的，孕妇的婆婆也在城里一起住，婆婆也是过来人，每天都跟老伴儿努力给儿媳妇弄点好吃的弄点有营养的，巴不得生出来的是个健健康康的大胖小子。
　　那家的婆婆还跟杨丽羽说，让杨丽羽和成旭海赶快要个孩子，城里人哪能不要孩子呢，一般都结婚就赶紧要孩子了，都希望孩子还年轻上大学的时候，父母还挺年轻能多陪孩子两年。杨丽羽不知道为什么大家结婚都着急忙慌的要孩子，无论老人还是年轻人，都像是很有干劲似的。
　　包括成旭海……就算知道杨丽羽过年期间还在避孕的药效当中，成旭海每天晚上也要很努力的……咳咳。
　　最明显的莫过于是成旭海母亲，之前是催小玉和成旭江赶紧弄个孩子让小玉快怀孕，现在小玉是成功怀孕了，成旭海母亲就把精力放到杨丽羽身上了，年后她和成旭海上火车前，成旭海母亲还一本正经的告诉她，一个中医对自己身体应该最了解了，要是肚子有啥动静了赶紧给家里来个信，这样她这个婆婆也好放心。
　　杨丽羽跟杨荷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杨荷说要给杨丽羽把脉，杨丽羽婉拒了，如果怀孕了她还是想自己先做知道的这个……而且如果要是被医院方面知道了不太好，她在这儿蹭时间就是为了怀孕三个月就可以回省城了，她还是不能让别人知道。
　　杨丽羽偶尔的去跟晚上进修的医生看看膏药的方子，具体的膏药制作流程他们都不太清楚，毕竟药方和药材可以是医院提供的，但批量生产还是要工厂来完成这件事，杨丽羽在药房买过几贴膏药，杨丽羽觉着这些膏药便宜是便宜，但是药效不大，多数买膏药的人也就是觉得膏药便宜方便才买的，真正要治病的还得是喝药。
　　一个月后，杨丽羽给自己把脉的时候意外号出了喜脉，不过波有点弱，杨丽羽怀疑是自己身体不太好的缘故，不过因为可能怀孕了她也没敢给自己乱吃药，第二天起床再给自己号脉，依旧是喜脉，杨丽羽起床就给自己买了一袋牛奶。
　　杨荷也看出来杨丽羽最近有点奢侈了，杨丽羽早上不是喝牛奶就是喝豆浆的，虽然这工资是供得起她吃吃喝喝，但现在城里人不应该攒钱给孩子以后念书的吗？尤其是如果家里还有老人的话，两个人挣工资养活一家人也是有些压力的吧。
　　杨丽羽每天早上中午晚上在食堂都努力多吃点，晚上的时候可能会□□分饱，有时候白天饿了会找时间出去买点果干吃，杨丽羽觉得自己既然脉象比较弱，身体不是很好，她就更应该注意身体，不然这第一个孩子很有可能流产了。
　　流产这件事尤其是在营养不良或者营养跟不上身体生长的女人身上，还是挺容易发生的。之前那个医院杨丽羽正常也忙，没时间总在工作时间到医院别的地方溜达溜达，这次换了个宽松时间的工作地方，而且自从杨丽羽发现自己怀孕了，杨丽羽就下意识的总是去妇产那边看看。
　　听妇产那边的医生说有的女的怀孕了，婆婆各种路子找人看孩子，觉着是个女孩也不好好对待，结果怀孕第二个月就流产了。还有的人自己身体本来就不好，营养也跟不上，还属于不容易怀孕的那种，刚检查出怀孕就流产了。
　　杨丽羽觉得不管男孩还是女孩，她都要好好对待，如果成旭海知道了，应该不会考虑男孩女孩，一定会让她好好保住这个孩子的。不过成旭海不知道，杨丽羽打算先隐藏这个秘密，这段时间好好对自己就是了，等跟成旭海再见面的时候，她的肚子说不定也就能看出来了。
　　“杨大夫，快来看看这个方子？你看看跟昨天那个比那个好？来看看来。”副主任把杨丽羽叫走了，拿出两个方子还有工厂生产出的两个不同的膏药，杨丽羽下意识的闻了闻一个药膏的味道，一股浓烈的麝香味道，这味道刺鼻，杨丽羽赶紧放下这膏药，她应该先看药方的啊，怎么先这么干的……
　　“哦，你刚才那个是麝香什么膏来着，哎我有点忘了，你先看看这个药方来。”
　　杨丽羽看了两张药方，一个是治疗跌打损伤的，一个是治疗什么扭伤，杨丽羽看里面药材改动得倒是不多，但两个膏药的名字还差了不少。
　　这医院和附近生产膏药的工厂合作，已经出了不少膏药了，但杨丽羽之前用过一两个什么治疗什么痛的，她觉得效果太一般了。
　　“我看这两个……是不是药性有点弱啊？”杨丽羽看了好长时间药方，最后得出这么个结论。
　　副主任觉着自己真是找错人了，这两个药方都是主任给写的，还有其他医生商讨改动的，这年纪轻轻一个实习学习来的小医生，就随便说这药方不好？自己要真有点本领，在原来医院不早成什么主任级别的人物了？
　　“得了得了，杨大夫你先走吧，我再找别的医生讨论讨论啊。”副主任又把杨丽羽给赶出了办公室。
　　杨丽羽回到办公室，思来想去觉得不应该用药效强一点的么？难道是怕有的病人天天用还用过劲儿了？可能不到十钱的配方被碾碎再做成膏药，可以做出几十几百贴的膏药，如果本来药性就是很弱的，再被稀释了药，那药效不用说了，就跟贴一块不干胶的区别还真不大。
　　杨丽羽觉得，要么跟工厂说把药材的使用量加大，将十钱的配方就做小规格几贴的膏药，要么就用药性强一点的，反正都把药性都弄稀了，如果不是对某些药有过敏不适症状，其他的人用药还怕什么呢？
　　杨丽羽中午吃饭的时候和杨荷说了这件事，杨荷倒是不太在意，反倒是盯着杨丽羽半天，“你最近咋总买牛奶豆浆的喝？”杨丽羽愣了下，淡笑，“因为我觉得这个地方的，比咱们医院门口卖的好喝啊，而且咱们那地方的牛奶每天都要抢才能买到，这个地方虽然贵了那么一点点，但是不用起早排大队的抢着买，我还不赶紧多喝回去？”
　　杨荷咬一口黑面大馒头，认真的说：“不是这么回事儿，你既然还不是个转正的，那你一个月工资还没我多？想喝啥就喝啥，你爹你妈不用养活啊。”
　　杨丽羽说这话时有点苦涩，“我妈跟妹妹在农村，我妈除了工分还靠卖鸡蛋养活自己跟我妹，我爸很早之前就过世了。”杨荷又开始同情杨丽羽，“那你可要好好干活，等转正了你工资多了，给你妈和你妹每个月邮寄点钱回去啊。”
　　杨丽羽喝汤，闲暇之余抬头看杨荷，发现杨荷还在盯着她看，似乎觉得杨丽羽说的话还是有点问题。
　　杨丽羽被杨荷看的发毛，杨丽羽放下汤碗，“看我干什么？”
　　“你丈夫干什么的？”
　　“他在中学当数学老师。”
　　“主任级别的？你们有房子没有？还是都住宿舍呢？”
　　“他分房子了啊，目前就是个普通老师。”
　　杨荷猜想可能是中学老师工资高一点，而且杨丽羽年轻又好看，可能丈夫也惯着她，每个月的工资可以花，那估计买菜买油都得她丈夫掏钱了。
　　“你们手头很宽裕啊？”杨荷依旧不死心。
　　杨丽羽摇头，实在受不了杨荷这磨人的小妖精了，杨丽羽看周围也没坐的特别近的人，她把脑袋靠过去，跟杨荷小声说：“我告诉你，你可别告诉别人啊。”
　　杨荷点头。
　　“我怀孕了。”
　　杨荷一点也不惊讶，这才是她想要的答案啊。
　　“几个月了？”
　　杨丽羽咬咬唇，小声说：“因为之前吃过避孕药，可能造成经期延迟的，我按照上次月经结束为止算一算，有大概四十天左右吧，不知道准不准，反正就是一个月左右呗。”
　　杨荷坏笑：“我说你之前咋不让我给你把脉呢？不过没事，你要有啥不知道的就问我，我是过来人，别看我长得年轻，我儿子都念中学了。”
　　杨丽羽发现杨荷真是一点惊讶都没有，似乎早就猜到是杨丽羽怀孕了，难不成杨荷怀孕的时候也是天天喝牛奶？啊不一定，听杨荷刚才那么问，而且考虑到城里人大多数家庭的状况，基本都是家里有老人有小孩的，挣得工资就算再多，但要养活一家人都要稍微拮据点过日子。
　　要想像杨丽羽跟成旭海这样想吃啥就买点啥，还是每周都出来买点东西的，还真是不多。毕竟杨丽羽和成旭海没有孩子，老人也不用他们操心，小夫妻俩的日子还算挺快活。
　　“有了孩子，你说能不能耽误我以后的生活啊？”杨丽羽觉得自己家隔壁那位孕妇，每天基本是足不出户的被婆婆护着，那家婆婆也是个心善的人，说自己儿媳妇总孕吐啊之类的，还想着杨丽羽帮忙看看孩子是不是正常的。
　　杨丽羽觉得自己还好，没啥感觉，到现在还没有总是想吐的感觉。不对，是有一次的，那次她吃得有点多，再加上在药房帮人配了一天的药，回到宿舍头有些晕，她刚走到厕所，就蹲在厕所的水槽子里把吃得全吐出来了。
　　自此杨丽羽也长记性了，不敢吃太多，只吃一些很有营养的，土豆白菜不能使劲多吃，把胃留一点，医院有时候给医生发个苹果什么的，她还能留着地方吃了。
　　杨丽羽是抑制不住兴奋啊，之前成旭海给她留了一个他出差的地址，走之前还教她在城里怎么邮寄东西邮寄信的，杨丽羽晚上回家写了封信，一张信纸洋洋洒洒的写了满满一大篇子，但内容一直都在说一件事：怀孕了，很高兴。
　　成旭海收到信的时候正在宿舍要跟室友去洗脸，楼下看门的老大爷亲自把信送上来的，成旭海以为是省城第一中学要召他回去了呢，没想到拿到信一看，是媳妇儿杨丽羽给邮寄过来的信。
　　成旭海也不跟室友们去洗脸了，室友们说成旭海“重色轻友”，成旭海笑呵呵的爬上自己的床铺，拆开信封就看。
　　等成旭海看到怀孕了那几个字的时候，成旭海的心是差点窜到了嗓子眼儿，看完这封信，成旭海还不可置信的又看了一遍，不遗漏掉每个字儿的又看了一遍，然后把信纸扔到一边，一头倒在床上，觉得自己好像坠入了一个幸福的漩涡。
　　直到室友们回来，成旭海也没从床上爬起来。第二天早上，成旭海一大早就起来写信，还好信封还留着，成旭海认认真真的抄了杨丽羽寄信的地址，把自己一大早的成果装进信封，去邮局给杨丽羽回了一封信。
　　令成旭海没想到的是，下午的时候学校领导就把成旭海叫过去，说今年的进修到此为止，一队七个老师都能回省城了。不仅是一起来的老师们都高兴，带队人也很高兴，让大家收拾收拾东西，隔天就去给大伙儿买了火车票，说是终于可以坐火车回家了。
　　等杨丽羽收到信件的时候，成旭海都已经坐火车到家了。
　　杨丽羽看了成旭海写的信，她把信纸装回到信封里。
　　成旭海在信里说让她吃好喝好，什么东西都挑又营养的买有营养的吃，要是不想吃食堂的就出去吃一顿，而且还注明要给杨丽羽寄钱。杨丽羽不知道成旭海说寄钱是什么时候，不过成旭海要寄钱她就收着吧，万一真有什么用钱的地方呢。
　　又隔了一周，杨丽羽出门买袋牛奶的功夫，医院专门负责派送信件包裹的人来跟她说，有什么汇款之类的，杨丽羽听着觉得太先进了，成旭海不是说寄钱吗？咋就变成汇款了？
　　不管咋的，钱她就先收下了。
　　杨丽羽数了数钱，成旭海给她寄来了二十块钱，相当于成旭海半个月的工资。杨丽羽握着钱，她着实很感动，成旭海妻管严这称呼的确不是白来的，她只是说自己怀孕了，成旭海就化身妻奴。咳，不知道等她回去的时候，成旭海又要变成什么样子。
　　不多想了，希望他到时候能控制好情绪就行，她可不想看见成旭海到时候抱着她说，“媳妇儿，是不是双胞胎”就行了。


第58章 帮周哥做一顿饭
　　杨丽羽实习学习的医院的药房的膏药卖得还挺好, 杨丽羽搞不懂为啥这地方的人这么喜欢买膏药，或许可能是这里平时挂号看病的人太多，有时候医生忙不过来都要经常值班, 杨丽羽虽然不是转正的医生，实习的时候帮其他医生替班的时间就不少。
　　杨荷知道杨丽羽怀孕了，所以副主任让医生给看个膏药的方子都是杨荷主动去看, 杨丽羽也基本不碰带麝香的东西，每天从早到晚都戴着口罩, 给病人看病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被病人传染了。
　　现在怀孕了可是关键时期呀, 吃什么药都得小心，而且现在还是前三个月，最关键的时期。
　　杨丽羽其实没想到那药的药效这么短暂，本来以为至少能避到从外省回来, 没想到真就是在外省怀了。说悲不悲，说喜……也就那么回事儿吧。
　　杨荷从副主任办公室出来后, 把杨丽羽拉到厕所，跟杨丽羽说：“跟你说个事儿，好像咱俩没多久就能回去了。”杨丽羽有点小激动：“副主任跟你讲的？”杨荷轻拍了一下样衣：“当然啦！不过吧我觉得, 其实咱们在这儿也挺好的。”
　　杨丽羽点头, 在这里当然好啦, 上班时间比原来的晚，下班时间比原来的早，就是食堂的伙食没有一周一次的改善了, 平时的时候病人可能有点多，如果是转正的医生可能要加班的。
　　“你想什么时候回去？主任跟我说，等这批膏药生产差不多结束了，咱们大概就能回去了，反正是没多久了。”杨荷说这话的时候还兴高采烈的，杨丽羽想这边要比原来地方的待遇好很多啊，而且既然是杨荷自愿来这里的，为什么又要着急回去呢？
　　杨丽羽想了想，摘下口罩：“我比较想月末回去吧，我们工资不是也要在这边结算的吗？我记得来之前主任跟我讲，这边每天好像是有每天补助的，然后……反正我多在这里一点，就多赚一天的补助嘛。”
　　杨荷是想跟杨丽羽一起走的，毕竟两个人都一个省城医院的，而且两个女人分着走，晚上也不安全，还是不能落单，搭个伴比较好，杨荷也知道这边福利好啊，但杨荷不是在家里了无牵挂的，杨荷上有老下有小的，孩子还在上学呢，杨荷也是挂念自己孩子。
　　杨丽羽不一样，孩子“绑”身上了，而且也知道成旭海好好的，她着急啥。
　　“咱俩一起走吧，这样吧，咱们折个中，下周去跟副主任说一下，咱们别月末了，月末的前一周走，你看行不？”杨荷掐指一算，自己本来是想下周就走，但是今天才是月初的一天啊，刚到第一天就走不太好，杨丽羽要月末走也不咋好，折个中最合算。
　　杨丽羽跟杨荷商量了一下时间，最后决定了就中旬和下旬交接的那周走，两个人回去工作，发现办公室里的两位医生已经忙的不可开交了。副主任也在办公室里，看见两人回来，很不高兴的说了两人几句，两个人戴上口罩继续工作。
　　两周后，省城第一中学。
　　“成老师啊，学校收到你在外省出差的审核评估分数了，”年级主任依旧是在成旭海刚下课就在门口等着成旭海，成旭海一出来，年级主任就走过来跟成旭海说话，这次年级主任的脸上还带着笑意，不像往日那么严肃，“我就说了，你肯定是个好老师，不会辜负我们领导班子的心意。”
　　成旭海跟着年级主任去了办公室，年级主任笑呵呵的把初二的课本也递送到成旭海面前，“成老师，你今年还是可以先教初一，下个月开始，你就跟着初二的老师备备课，了解了解初二的学习进度，明年你就跟着你自己的两个班，直接上初二了。”
　　成旭海惊讶，学校之前的规定是新老师来了是要教两年初一，三年初二，通过省内骨干教师考核才能带初三要中考的学生，没想到他的第二年就可以直接升初二了？
　　不过这些也是在意料之中，出差前年级主任就跟他说过，如果出差外省的考核评估分数很好的话，再加上他之前的省内教育部门给的评分，他说不定明年就可以通过骨干教师的考核了。
　　如果明年可以顺利通过骨干教师的考核，他就可以跟着自己现在的班级，直接升到初三。
　　成旭海想，如果中途能够不换老师的话，学生们学习的情绪肯定也要比其他人的高，他希望自己从初一亲手带到初三的学生，可以考一个好一点的高中，这样也不负他们父母的期望。
　　“好的，我会尽力的，多谢主任。”成旭海拿了主任给的三本初二的教材，年级主任又给成旭海了一本新的空白页教案，让成旭海跟着初二老师备课的时候，多记录记录。
　　“哦对了，”年级主任翻出来成旭海的档案，“你该涨工资了，领导班子的决定，这个不是我一个人决定的，你要是明年能通过中学骨干教师的考核，工资还能升一级。”
　　成旭海听了很高兴，工资变多了？这可是件好事，能从一个新教师的工资变成一个正派教师的工资，怎么说都是值得庆幸的，现在他的工资可以跟办公室的那些老师的工资一样多了。
　　“谢谢主任！”
　　年级主任拍拍成旭海的肩头，“你们那房子住进去了吧？我记得你好像是一楼吧？楼上还有几个初二的数学老师同事，你们明年就要一起工作了，平时也多进行学术交流啊。”
　　“好！”
　　成旭海回初一数学组办公室的时候，碰着了一个之前宿舍同寝的室友，室友是带初二的，岁数比成旭海大了整整三岁，之前在寝室挺照顾成旭海的，这回成旭海涨工资了，想请这位老兄吃点好吃的。
　　“唉，周哥，今晚有事没有？我涨工资了，想请你吃顿好的。”成旭海主动去跟那位初二的数学老师打招呼。
　　被称为周哥的老师正想着今天晚上要买点东西呢，房子分配下来了，总觉得家里是缺点东西的，刚搬出寝室也不知道还缺啥，正好成旭海今天晚上应该也没事儿，让成旭海给他参谋参谋！
　　“行啊~！我房子也下来了，你帮我看看，我家还需要买点啥东西行不？然后晚上你直接来我家，我给你做顿饭吃！”
　　成旭海笑，“我寻思是下馆子呢，咋，你还想自己做点饭吃啊？正好我家有菜，我把菜取来，去你家给你做顿饭得了。”
　　周哥忙摆手：“得了得了，我家又不是没有菜，我妈昨天刚帮我买了点菜回来，还帮我打扫了一下我这边新房子，你今天来我家吃一顿，肯定能给你吃好喝好，就是晚上你陪我出去逛逛，看看需要家里买点啥东西？”
　　成旭海答应周哥，“成！今天下班我就来找你啊。”
　　省城中学的放学时间都比较早，尤其是初一初二学生，基本上是每天四点半放学，一般人五点就能到家了，有的家离省城中学远一点的，五点半也该到家了，要是有家里人还在农村住的，学生就直接住在学校宿舍了。
　　成旭海下班准时在校门口等周哥，周哥拎着个包出来，“走，咱先去我家吃饭，吃完饭咱再出来买东西。”
　　成旭海笑：“敢情周哥你媳妇儿是不在家啊！外人都往家里领啊！”周哥一顿“去去去”，“咱寝的几个兄弟算什么外人？还有我还没结婚呢，哪来儿的媳妇儿？我妈忙着给我找合适的，我现在还没看看呢。”
　　周哥忽然想起点什么，“倒是你啊，你小子不是结婚了嘛？你要是晚上跟我出来，你媳妇儿要知道了，不能有啥话啊？”成旭海说：“我媳妇儿啊，她在外省出差呢，或许月末，或许下个月能回来吧。”
　　周哥忽然有点同情成旭海，还是没有媳妇儿好啊，有媳妇儿就挂念人家，尤其是不在身边的时候，多想念啊。
　　“那希望你媳妇儿早点回来啊，看你一个人在家也怪可怜的。”
　　成旭海大笑：“周哥你不也一样，父母不跟你住一起，你现在也从寝室搬出来了，你不也是一个人啊？哈哈！”
　　两个人走着走着，成旭海觉得这路也太熟悉了吧，周哥大概是跟他住在同一楼？不过住户在年前也都搬进来了，周哥要是也是这楼里住户，为啥现在才搬进来呢？
　　成旭海带着疑问，跟着周哥上了与自家同楼的五楼，周哥拿出钥匙开门，成旭海一进屋就见各种菜摆了一地，不过最多的还是白菜土豆茄子，细菜韭菜油菜的就一点，还有几个小倭瓜。
　　这几样菜，成旭海真是不知道能做出点啥好菜来。
　　“周哥啊，我不差这点钱，咱俩人到省城饭店，四五块钱也吃个顶饱的了，有肉还有汤的。”成旭海说。
　　周哥进屋把鞋拖了，从放东西的柜子里找到了一个用丝袋子，里面沉甸甸的装着什么，周哥在水槽子里把丝袋子里面的东西倒出来，是一块肥瘦相间的猪肉。猪肉不大，成旭海看着有半斤到一斤的样子，水槽子里还有一点血迹，看着还算新鲜，可能是周哥的母亲昨天带来的吧。
　　“咱们用这几样菜，也能做个汤做个肉的，去省城饭店花那冤枉钱干啥？”周哥撸起袖子开始清洗猪肉，“而且这些菜呢，我怕自己一个人吃不了再坏了。”
　　成旭海也撸起袖子，在厕所的水槽子里帮周哥清洗土豆和白菜，周哥随口问了一句，“唉，你家在哪里住啊？给你分的那个房子。”
　　成旭海洗干净土豆，把土豆的皮削掉，“我就在这一楼。”周哥愣了，“啊”了一下，“我忘了，咱学校最近就分配这一个房子，你应该跟我一个楼的啊。”
　　两个人把菜都准备好了，成旭海负责把土豆切片把白菜切丝，周哥看成旭海这样子好像是要做什么菜，“旭海啊，你也会做菜啊？”成旭海“嗯” 了一声，他还没说呢，在家的是一般都是他做饭做菜，一个原因是因为到家比杨丽羽早，另一个就是实在不想杨丽羽太累。
　　周哥看成旭海这么熟练的切菜技术，索性把大马勺的掌勺机会让给成旭海了，周哥在旁边做个清淡的土豆萝卜条汤，成旭海炒完白菜丝土豆丝，又蒸了两个土豆两个茄子，蒸得时候还把土豆和茄子分成一半一半的，把肉放在盐水里腌制一会儿，再把肉放到土豆和茄子上面一起蒸。
　　“旭海啊你这么做能行吗？”周哥看成旭海把肉切成薄片就直接放到土豆茄子上面清蒸，这做法还真是第一次看到，清蒸肉，这还真是奢侈的吃法。
　　“你能吃点辣的不？香辣酱那种？”成旭海问周哥，周哥点头。
　　成旭海让周哥出去买一瓶香辣酱回来，百货商店门口卖得促销的那种，周哥买回来的时候，成旭海在厨房等着，等周哥把其他菜和汤都端上桌的时候，成旭海把整好的肉片、土豆、茄子都放到一个大碗里，然后把香辣酱倒在碗里一点，成旭海又揪了一点葱叶子，然后洗一洗切碎了，一齐放到大碗里。
　　成旭海用勺子把这些拌在一起，土豆也被勺子压成了土豆泥，清蒸好的茄子也被撕成一条一条的拌在里面，还有一些肉片。因为刚出锅的东西都是烫手的，再跟香其酱拌好，这干拌菜的味道比其他菜的味道闻着都香！不仅是因为有肉，还有香辣酱的香味。
　　周哥把发面的小饼也给端出来，放到饭桌上，两个人做了三道菜一个汤，再加上一小盆发面饼，整个小饭桌都快放不下了。
　　“咱们做这么多好吃的啊？旭海啊，我是真没想到啊，你这手艺挺不错啊。媳妇儿有福了吧！”周哥第一筷子就夹了成旭海做的干炒白菜土豆丝，尝一口后就对成旭海的菜品赞不绝口。
　　成旭海拿了两个小勺子，递给周哥一个，“这个土豆泥的这个，你得用勺子，要不然吃不了，筷子不好使。”周哥用勺子挖了好大一块香辣酱的土豆泥，上面还有茄子丝和一块肉片，周哥毫不犹豫的塞到了嘴里，“好吃！”说完又大大的咬了一口发面饼，“有点咸了，我喝两口汤。”
　　成旭海笑眯眯的，不急不慢的吃着饭，这些都是这两年他在农村的时候，是母亲教给他做的。哥哥成旭江不怎么爱做菜，母亲年轻的时候手艺也很好，母亲一个人做个一桌子的婚宴菜或者庆生菜都没有问题，成旭海跟着母亲做饭做菜的时间长了，母亲也就把不少简单易学又好吃的菜教给了成旭海。
　　估计成旭海母亲也没想到，成旭海把这做菜的本领运用的如此好，以至于……天天给杨丽羽做菜。
　　要是成旭海母亲知道，儿媳妇儿在家不做菜，净指着他儿子做菜，估计是要气疯的。
　　成旭海吃完饭陪周哥上街买点东西，周哥买了一个小喷壶，还买了一个炒菜的大号饭菜的铲子，多买了几个碗多买几双筷子，说是要以后有媳妇儿的时候，就不用再出来忙活了。
　　成旭海帮着周哥把东西都给搬回去，成旭海就回一楼了。
　　成旭海先在晚上一般也不带教案回来了，自从得知了杨丽羽怀孕的消息，成旭海每天都在想要给杨丽羽做什么菜吃比较好。杨丽羽是个孕妇，他要给杨丽羽及时的补充营养，只做单调的白菜土豆是不行的，他得每天换了样儿的做，这样杨丽羽跟肚子里的娃儿才能平衡营养。
　　一楼隔壁那家就是个孕妇，成旭海有时候也会请教一下人家的婆婆，孕妇吃啥菜好。隔壁那家的婆婆也是费尽了心思，据说前几天还找亲戚在外地买了点好吃的东西回来，什么蜜枣核桃、甜润橙子，在省内不好买到的东西，找人到外省买点，再买点土特产回来，就是为了给孕妇补补身子。
　　成旭海也没得到消息杨丽羽到底啥时候回来，成旭海自己在家的时候就是一顿饭白菜土豆或者茄子土豆或者豆角土豆，想着家里的三个鸡蛋要给杨丽羽回来改善伙食，他也等不到杨丽羽回来啊。
　　天气渐渐的有些转暖，鸡蛋一直放在阳台怕坏，成旭海就把鸡蛋放到阳台储物的小柜子里。
　　对了，杨丽羽爱吃咸鸭蛋，他得赶紧找找城里哪里有卖咸鸭蛋的。城里人自家腌制咸鸭蛋的也不多，毕竟鸭蛋不是所有人天天吃得起的，而且腌制这东西还费时费事儿，鸭蛋解决不了的问题，鸡蛋可以解决问题。
　　成旭海知道县上集市卖的咸鸭蛋好像还挺好吃，杨丽羽过年的时候还说要买一些再回城里的，没想到两个人上火车前谁都没想起买咸鸭蛋这件事儿，可能杨丽羽到现在也没想起来。
　　但成旭海不知道杨丽羽具体哪天回来，成旭海也有工作在身，不能坐火车去农村买几个咸鸭蛋啊。在办公室里跟同事们问问哪里有卖咸鸭蛋，哪里的咸鸭蛋好吃，同事们没有确切的结论，直到成旭海有一天碰着一个刚来学校的语文老师。
　　那个语文老师看上去好像比他还年轻一点，那个老师说自己是从农村长大的，父母有腌制咸鸡蛋咸鸭蛋的习惯，母亲之前就在集市卖过咸鸭蛋咸鸡蛋，现在一家人搬到城里住了，父母就不总腌制那些了，不过母亲上个月腌制的咸鸭蛋快要好了，如果成旭海想买的话，可以卖给成旭海。
　　成旭海是非常的高兴，这次咸鸭蛋还是农村人腌制的呢，肯定不会太差。下班后，成旭海就兴冲冲的跟那位老师去了人家的家里，那老师的母亲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太，那老太听说有人想买她腌制的咸鸭蛋，乐的赶紧把自己的腌缸的盖子打开，成旭海一看，里面才四个咸鸭蛋，还有三个咸鸡蛋。
　　四个……也凑合吧，一般人家里确实不会腌制很多。
　　老太挺诚恳，有人要买咸鸭蛋，老太就给了挺低的价格，细算下来挣得很少，不过这咸鸭蛋腌制就是为了能储存时间长一点，本来也没打算卖人，要是有人买更好。
　　“谢谢了，要是我回去吃觉得好了，以后还来你们这买行不？”成旭海把四个咸鸭蛋小心翼翼的揣在自己带来的布兜里，老太兴高采烈的跟成旭海说：“小伙子！下个月我还腌制咸鸭蛋，你要是想吃就再来我们家啊！”
　　成旭海把四个咸鸭蛋拎回去，本来以为要等杨丽羽一个月的，没想到，杨丽羽隔一天就回来了。
　　成旭海不禁感叹，自己买咸鸭蛋买的真是太及时了！
　　杨丽羽拎着一个不大的行李包，里面装着她的几件衣服和中医笔记。回到家就换了件薄点的衣服，这地方春天都来了，温度有点高了，在家不用穿太厚，换件薄点就好了。
　　杨丽羽在厕所洗澡，成旭海在屋里翻开自己的小本本，看看第一天打算做的是什么菜。
　　炒白菜土豆丝，一个咸鸭蛋，一个豆腐汤。
　　成旭海出门买豆腐，他是连跑带颠去买的，这个时间怕豆腐卖没了，他可得快点了。果不其然，成旭海到了买豆腐的地方，大豆腐已经全卖没了，还有两张干豆腐和豆皮儿，卖家跟他说能剩这两样也不错了，成旭海权衡一下，赶紧掏钱把这两样买了。
　　豆腐汤改成凉拌豆皮儿！


第59章 不许教孕妇织毛衣
　　成旭海买菜回来就撸起袖子给杨丽羽做饭, 杨丽羽行李中装了几片膏药，杨丽羽进屋研究膏药去了，成旭海把咸鸭蛋放在碗里, 然后就开始做菜，杨丽羽关上门在屋里想关于足贴足浴的事情，今天回来正好看见隔壁家的孕妇被婆婆陪着在外面的长椅上晒太阳。
　　杨丽羽撕了一小块纱布, 把带回来的已经碾碎成粉末状的中药药材小心翼翼的倒在纱布上，纱布外面用只透水的那种薄纸包上, 杨丽羽捏成一个小扁包，然后拿了一个不含麝香成分的膏药把这中药药材紧紧的贴在自己的小腿上, 脱了鞋和袜子，再贴了两个在脚底板上。
　　成旭海做好饭进屋来找杨丽羽，看见杨丽羽在这里忙活这些东西，成旭海以为杨丽羽是在弄工作上的事情, 没好意思打扰杨丽羽，所以就在旁边等着。杨丽羽把桌子上的一些东西都收拾完了, 然后再小心翼翼的穿上袜子，再趿拉上拖鞋，跟成旭海去吃饭。
　　杨丽羽先把手好好洗一遍, 刚才摸完那些药材, 手上还是沾有一些药味的, 别一会儿坏了两个人吃饭的兴致就行。
　　吃饭的时候，成旭海特意把热乎的咸鸭蛋大头一端磕开扒点皮然后给杨丽羽，杨丽羽说了声谢谢然后用筷子熟练的从其中挖出蛋黄和一些蛋清, 杨丽羽是不爱吃蛋清的，成旭海看杨丽羽每次吃咸鸭蛋的时候，最后一个咸鸭蛋的蛋黄吃没了，就剩下蛋清的时候，杨丽羽默默吃蛋清时那无奈的神色。
　　这回成旭海把温热的汤给杨丽羽盛一碗端到杨丽羽面前，杨丽羽说声谢谢，成旭海顺手把杨丽羽那个只有清的咸鸭蛋给拿走了，她愣了下，成旭海嘿嘿一笑：“我是清道夫，专门喜欢吃咸鸭蛋的蛋清。”杨丽羽惊讶，她也知道成旭海是故意的，成旭海怕杨丽羽抢走咸鸭蛋，赶紧把蛋清从蛋壳中扒拉到自己碗里，然后大快朵颐。
　　两个人吃饭闲暇之时，成旭海想起杨丽羽刚才在脚上贴的那个膏药，成旭海不确定那是杨丽羽工作上的事情还是杨丽羽生病了，如果是杨丽羽生病了，只贴膏药是不能好病的，还是要吃药啊。
　　“你生病了吗？”成旭海试探的问道。
　　杨丽羽摇头，想起成旭海应该是看见她贴的膏药了，她咽下嘴里的咸鸭蛋蛋黄，赶紧喝了一口热汤顺顺：“不是，我去出差的那个医院，膏药做的特别多，药方每天都在改良，然后我就寻思既然有的膏药可以治疗浮肿吸走人体潮气的，我用过那个膏药不太喜欢，我自己弄了点药试试。”
　　成旭海知道杨丽羽向来注重身体阴阳水盐平衡，不用说两个人有病的时候杨丽羽能给调理好，就是两个人的身体处于亚健康状态的时候，杨丽羽都能想出一些食疗的方子，或者是弄点什么放中药的泡脚水啊。相比杨丽羽刚才弄的那个也是用来调理身体的，成旭海还是第一次见呢，把中药放膏药上贴在自己脚心上。
　　“那你平时也要注意身体啊，对了你的产假医院什么时候给呢？你问了没有？”成旭海忙着给杨丽羽盛汤，杨丽羽在那埋着头吃饭，成旭海还要时不时的提醒两句“慢点吃别着急”。
　　杨丽羽怀孕的这件事，她就告诉杨荷和成旭海了，杨丽羽在外城出差的时候还没往上级汇报呢，本来她是以为这个月不能回来，她怕上报了的话那边让她赶紧回来，肚子再大一点还怕不能坐火车了。好在杨荷跟那边的副主任打过招呼，副主任也挺好的，及时放两人回来了，杨丽羽觉得只要明天去上班，王主任没有跟她说那边的主任给咱们院长打小报告就没问题。
　　“忘了问你，你们那边的菜好吃吗？”杨丽羽吹了吹汤上面的葱花，然后滋遛滋遛的用嘴在碗边吸着热汤。
　　成旭海夹了一筷子炒白菜土豆丝，“我们那边啊，我觉得还挺好的，跟这边学校的食堂差不了多少的。哎忘了说了，其实我前两天就回来了，我们那边，就是一起去的人大家进度都快，反正就是都赶紧整完就回来了。”
　　杨丽羽点头，“我们那边的饭菜不咋好吃。”
　　成旭海很关心的问：“既然你说不咋好吃，我觉得可能天天是白菜土豆？不过刚到春天也没啥好菜了，白菜土豆正常的，冬储菜现在有的地方搞多了，那还不得赶紧吃，要不还等土豆发芽啊？”杨丽羽撇嘴，“你说对了，我们基本天天是土豆白菜，虽然那边工作量小，然后上班晚下班早的，但是一个月也不会有一顿伙食改善。”
　　杨丽羽是觉得，一个月的饭菜里要是没有一次伙食改善，下个月的月初也没什么好期待的了，每个月都要有那么一天吃的好点的嘛，这样人生才有干劲儿，天天都向着赶紧好好工作盼着下个月的来临。
　　“明天我休息，一会儿咱们出去溜达溜达，然后明天去看看要不要给我们的宝宝买点什么？”成旭海看杨丽羽吃的也差不多了，把空盘子和空的汤碗捡到水槽子里准备洗碗，杨丽羽坐在桌子旁的大椅子上，现在她忽然吃一顿好的，简直是撑得想打嗝。
　　成旭海拿厨房的抹布把饭桌上的油污擦了和把咸鸭蛋的壳收了，成旭海洗洗手，坐在杨丽羽旁边，等待着杨丽羽回答。
　　杨丽羽有些痛苦的说：“今天吃的太好了，我吃的太撑了，等我歇一会儿的，要不一会儿肯定得走岔气。”杨丽羽坐在椅子上歇着，成旭海就进厨房把水槽子里的碗刷干净了，杨丽羽好像还没缓过来，成旭海又进厕所，在厕所的洗手池里把自己这两天的内裤袜子都洗一洗，别让杨丽羽看着，要不杨丽羽肯定要跟他抢着洗的。
　　之前杨丽羽偏要承包内裤袜子内衣擦灰的家务，成旭海勉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杨丽羽要是还说要干家务，成旭海可能会被杨丽羽气死，因为成旭海觉得……杨丽羽现在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养胎！
　　成旭海趁着杨丽羽休息的功夫，洗完内裤和袜子又回屋写了两封信，一封信是要给农村的母亲的，一封信是要给科学研究所的父亲的。平时成旭海不知道科学研究所怎么让进去，成旭海只好写个信让派送信件的邮递员给送去。至于母亲那边呢，其实收信人虽然是母亲，但是一般母亲不识几个字，母亲一般找村长给念念信上写的是啥。
　　杨丽羽歇的差不多了，进屋看成旭海正在给母亲写信，杨丽羽站在床旁边，俯身看成旭海的信，“你写啥呢？”成旭海嘿嘿嘿嘿，“告诉母亲一声，你也怀孕了，要不母亲总想着小玉怀了你啥时候能怀的，咱们这次就直接告诉她，也让她放心，你说是吧？”
　　杨丽羽没反对，“你让你妈顺便也告诉我妈一声吧，我觉得我妈也得想这件事。”
　　成旭海在信里又特意加上一行话“请帮忙转达丽羽母亲此事”，成旭海写完，把信装在信封里，两个信封都写上地址，打算明天早上两个人逛街的时候就把信投递出去。
　　“你父亲什么时候能从科学研究所退休啊？等他能退休出来了，我们也好在一起吃个饭的。”杨丽羽觉得成旭海父母岁数都不小了，估计成旭海和成旭江被生出来后，成旭海父亲应该没见过几次自己老伴儿和儿子吧。
　　上次也是第一次见到成旭海父亲，成旭海父亲腿脚还算便利，尽管是摔了一跤的，但走的也挺快，就是手里还拄个拐杖，怎么说都觉得有点像七八十岁腿脚不灵便的老头老太太，不过成旭海父亲拄的拐好像是个摆设，自己本身走的就够快了，没有拄拐的必要。
　　成旭海想到自己父亲也是很心塞，自己还是上学的时候，入学手续都是父亲找人给办的，除了来城里念书第一天见到过一次父亲，后来父亲就是把生活费邮寄到他念书的学校，许多年过去了，一家人也没有再见父亲一面。成旭海是替杨丽羽感到欣慰的，杨丽羽那次是替大家见了父亲，听了杨丽羽的描述，成旭海只是笑着沉默许久。
　　成旭海又把写给父亲的信拆开，在信的最后补充上两句话“父亲，您何时能退休出来？我们都想全家团圆吃个饭”，成旭海怔怔的盯着那句话好久，然后把信纸塞回信封里，然后认真的写上自己的地址。
　　好在科学研究所的地址他还记得，成旭海现在还记得自己上高中的时候，一次放寒假他没有直接坐火车回到农村，而是坐公交车找去了科学研究所，只可惜科学研究所像是一个监狱，把科学家们包裹在其中，外面铁的栅栏一层一层，又高又大的栅栏把他阻拦在外，只有一个小屋是三五个警卫员在里呆着，负责把守着人员出入。
　　警卫员也不帮忙传话，里面的人也没有要求外面的人可以进来，成旭海被警卫员再三的劝了回去，从此主动去找父亲的这条心也算是彻底湮灭。
　　“等父亲的来信吧，希望孩子学会说话叫人前，父亲也能早点出来吧。”
　　-
　　三个月后，杨丽羽的肚子是一天比一天大，杨丽羽算一算大概有快五个月了，医院答应给她的产假是产前三个月产后三个月，杨丽羽想再过一个多月她就可以休产假了。
　　医院考虑到她的身体状况，也不让她出诊了，正好何师傅那边还缺帮手，杨丽羽去给人扎个针看看风湿病开个药什么的，也没有被传染的风险，杨丽羽就每天跟何师傅一个楼层，何师傅忙不过来的时候，杨丽羽就去帮个忙。
　　杨丽羽一个月去一次那位干部家，后来那位干部的妻子看出来杨丽羽肚子越来越大，就想着不让杨丽羽推拿了，她怕杨丽羽用力什么的自己身体再出点意外，尤其是怀孕都几个月了……那女人想让何师傅来给针灸几个月，等杨丽羽生完孩子再来推拿，杨丽羽是觉得自己还能继续干下去，所以还在一直帮人家推拿。
　　成旭海父亲给回信说再过两年，目前的项目进行到一半了，等到了这个项目完工了，这批该退休的就都可以走了。成旭海父亲还特意告诉杨丽羽，怀孕不要有压力，想吃啥就让成旭海去买，不仅回信了，还邮寄过来五十块钱。
　　杨丽羽和成旭海现在涨工资了，成旭海涨到了每个月四十一块钱，杨丽羽是每个月三十九块钱，两个人都属于工资比较高的一族。但成旭海父亲邮寄过来这五十块钱，比两个人的工资都高，成旭海收到钱的时候还吓一跳。
　　成旭海给母亲写的信倒是没有回复，成旭海也没想太多，觉得母亲知道了就行了，没想到母亲自己坐火车来城里找了。这次是母亲一个人来的，还是到杨丽羽医院找的杨丽羽，好在杨丽羽当天上班，晚上回家的时候把母亲领回家，倒是把成旭海吓一跳。
　　成旭海母亲高高兴兴的拉着杨丽羽和成旭海的手，“你俩好，俺就高兴了，尤其啊丽羽俺的好儿媳，你现在肚子里的这个宝贝啊，你可得千千万万要小心着喽。”成旭海母亲对杨丽羽办事还是挺放心，杨丽羽做啥事都是稳稳当当的，而且自己是个医师，自己会调理自己的身体。
　　杨丽羽在家的一天晚上，隔壁家婆婆来敲门，说是进带着儿媳妇去看医生，医生说还是体寒体弱，马上快生了赶紧给好好补补，婆婆也不知道到底该咋补，昨天晚上就买了一只鸡炖汤，这两天就让儿媳妇天天喝鸡汤好好补补，顺便还放了一点大枣枸杞。
　　杨丽羽让隔壁那孕妇来给把把脉，孕妇挺着大肚子很费劲儿的进了杨丽羽的家门，杨丽羽把脉觉得还挺正常的，但是这孕妇手还有点凉。现在都是夏天了，还有手这么凉的，着实不常见。
　　杨丽羽想起自己之前在脚上贴的那个贴，孕妇现在的确不能乱吃药，但是用这个足贴应该是没事儿的吧。
　　杨丽羽从屋里给孕妇拿出来两个贴，杨丽羽自己之前都给包装好的，下次撕开胶布就可以直接贴脚上的，“这个里面有生姜丝还有一些驱寒的温性药，这个我自己之前也总用，对怀孕不影响的，你不用担心。”
　　孕妇中午就被婆婆灌了整整两大碗鸡汤，现在那鸡汤还在肚子里转悠呢，一看杨丽羽给拿出来两个小包，忙挥手表示不想喝汤药了，中医的汤药还更苦，得吃多少蜜枣能缓过来啊。
　　“我可不喝了，”孕妇小声跟杨丽羽说，“你是不知道啊，我婆婆给我往肚子里灌了多少汤了，我现在都撑挺啊。”
　　杨丽羽笑，“这个不是熬汤药的，这个是你往脚上贴的。”
　　孕妇听见新奇的玩意儿，拿着杨丽羽给的两个小包细细打量，“这个是贴的？医生你真是太厉害了，还能研究出这玩意？跟膏药好像啊！”
　　杨丽羽想说，这玩意儿其实也不是自己研究出来的，出差的时候同一寝室的医生有弄过这个的，杨丽羽看到也就学了过来，杨丽羽觉得这个成本要比药膏的要一点，但是药效好啊。
　　“把这个药包放到你家锅盖上，你家吃饭的时候，你就把这个放锅盖上热一热，等这个药包差不多热乎点了，你把外面的胶布撕开贴在脚心上 ，这个里面有药，可以吸一吸体内的寒气，你从吃完晚饭贴，然后第二天早上就摘下来，你到时候再捏捏这药包，发现是湿湿的。”
　　“哎哟，这玩意儿好玩了，谢谢医生了啊！”旁边的婆婆听了，连夸自己家旁边住了个好邻居，医术高明。
　　杨丽羽笑笑，“没事儿，都一个楼里的，你拿去用吧。”
　　第二天，隔壁的孕妇就来杨丽羽家串门，给杨丽羽拿了两个桔子，塞到杨丽羽手里的时候还特意说，“姐们儿，跟你说，这个桔子酸的，酸中带甜，好吃，绝对可以开胃，治孕吐的啊。”杨丽羽扒了一个桔子，刚吃一块就被这桔子差点酸掉牙。
　　开胃治孕吐也不是这么治的啊，说好的酸中带甜呢？哪里甜了啊？杨丽羽觉得自己还不如去买点山楂条呢，带糖粒的山楂条，那才叫酸中带甜。
　　你这桔子，简直是在坑人啊。
　　孕妇自己扒桔子还津津有味的吃着，“姐们儿，你产假休不休啊？啥时候给休产假啊？”成旭海母亲在厨房给杨丽羽洗苹果，洗完苹果削皮给杨丽羽拿进来，掰了一半给那个孕妇，成旭海母亲笑着跟人家说：“俺们丽羽产前三个月，下个月也就要休产假了。”
　　孕妇也笑，咬了一大口苹果，“再过一个多月我就要生了，你才休产假啊。”
　　等到了一个月后，杨丽羽在家闲来无事，她也不想出去走走了，除了每天早上站在门口等着买牛奶的成旭海回来，就是每天在成旭海下班的时间站在门口等成旭海。成旭海母亲也是寸步不离的跟着杨丽羽，尤其是杨丽羽有时出门，虽然杨丽羽一般不出门，但只要一出门杨丽羽就往人多的地方走，成旭海母亲怕杨丽羽磕着碰着，她可是像个宫女扶着老佛爷一样扶着杨丽羽走道。
　　隔壁的孕妇拿着一堆彩色的绳子来找杨丽羽，杨丽羽看这些花花绿绿的绳子也不知道干什么的，孕妇耐心的跟杨丽羽解释：“我跟你说，我家亲戚上周出差回来，外省有卖这些绳子，就是自己编织什么中国结的，你看这个红色的就是编中国结的，其他颜色的绳子还可以拆细一点拧成手链，咋看咋好看。”
　　孕妇是兴致勃勃的领着杨丽羽编织中国结，杨丽羽看那一堆绳子，估计两个人编到都生产了都编不完。心想隔壁家婆婆还真好，真会给儿媳妇儿找事做，每天就编织这些消磨时间。
　　杨丽羽跟着孕妇编了两天就不想编了，直接跟人家说明白了不编了，然后成旭海母亲又兴致勃勃的拿着两卷毛线和织针过来，说要教杨丽羽织毛衣。
　　杨丽羽一想，这事儿好啊，要是学会了织毛衣，以后秋天冬天她和成旭海的毛衣毛裤围脖帽子都不用买了，她就可以织了！
　　成旭海母亲是用心的教杨丽羽织毛衣，某一天成旭海回家的时候看见杨丽羽在织毛衣，赶紧把杨丽羽手里的织针和毛线没收，“妈，你咋能教丽羽这个呢？”成旭海母亲一头雾水，“教丽羽织毛衣咋了？你秋天穿的戴的不要毛线织？”
　　成旭海果然是中学老师，为人师表、一本正经，“她现在肚子都这么大了，拿着那么长的织针也不方便，要是一不小心扎着咋整？”成旭海母亲像是个挨训了的学生，气势瞬间就没了，“俺也没想到那么多啊。”
　　成旭海把杨丽羽手里的织针没收了，还把母亲的织针也没收了，杨丽羽看着母亲在旁边叹气，她又心软了：“我织毛衣又不会扎到自己，而且织针也不是很尖啊。”成旭海：“那也不行。”
　　杨丽羽咬唇，“我不织了，你把母亲的织针还给母亲，母亲的围脖都织一半了。”
　　成旭海是怕藏起来一副织针，另一副到时候也会到杨丽羽手里。
　　“不行，等你生完孩子再说，着什么急啊，咱家又不缺钱，实在不行就买一条围脖。”
　　杨丽羽拉下脸来，“你给不给？”


第60章 对成父的孝心，对儿孙的爱心
　　成旭海瞬间变成妻奴, 语气也软了半分，“你现在不能织这个，怕你扎到。”杨丽羽冷着一张脸, 不理成旭海，成旭海去给杨丽羽到厨房洗水果，成旭海把苹果削皮, 特意切成小块装在碗里给杨丽羽端过来，杨丽羽坐在床上不说话, 成旭海拿牙签给杨丽羽扎一块苹果，递到杨丽羽嘴边, 杨丽羽也不张嘴。
　　成旭海：“妈，你先出去。”成旭海母亲一惊，咋了？为啥让她出去？
　　成旭海母亲看成旭海脸色也不大好，低着头关门出去, 离开前还说：“旭海啊，你要冷静啊, 俺在厅里等你俩啊。”杨丽羽也不理成旭海，怎么的，他还想打老婆啊？
　　没想到成旭海端着碗坐在杨丽羽身边, “我这不是觉得危险吗, 你等生完孩子后, 你想织多少就织多少，我到时候肯定不拦你。”杨丽羽心想，等生完孩子冬天都快过一半了, 那时候等她再织完了，都春天了，谁还戴围脖？
　　成旭海继续道：“你看你生完孩子，也有三个月的时间，咱有啥事儿到那时候不能干？你现在不要着急，咱们家又不是缺钱，你要是实在想要围脖，我们去百货商店买一条就好了，花费时间在这里织围脖也没有必要，你可以用这个时间写一写中医笔记，看看什么草药书啊。”杨丽羽觉得成旭海说的也有道理，但是杨丽羽这刚学会织东西，新手上路总是有瘾的，杨丽羽还不太想放下织东西。
　　而且写中药笔记看医书那些事情确实是工作上的重要事情，但她可以之后恢复工作再继续做啊，反正那些是必做的。
　　“那我不织了，你把织针还给你母亲，她织就行了，她都织一半了，你要这么一弄的话，万一线头乱了，她再重新找头就麻烦了。”杨丽羽吃了一块苹果，成旭海高兴，赶紧给杨丽羽又喂了几块苹果，成旭海兴高采烈的说：“媳妇儿啊，你要是答应我肯定不碰织针了，我就把母亲的还回去。”
　　杨丽羽点头，“你快还给母亲吧，母亲一会儿再外面等着急了，还以为咱们在里面做什么呢。”尤其是刚才母亲走之前，杨丽羽都看出来那担忧又紧张的神色了，不知道母亲在外面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成旭海一把握住杨丽羽的手，“是吗？母亲会这么想？不会是你……这样想的吧？”杨丽羽听懂成旭海话里的意思，像是别热铁灼到了一样，赶紧甩开他的手，“我还在想呢，你都忍了六个多月了，要是不忍了怎么办。”
　　成旭海笑，“这不是媳妇儿还在旁边呢吗。”
　　杨丽羽白了他一眼，“你不会是不知道，前三个月后三个月不能同房吧？”成旭海坏笑，“不是不能同房，是不能同床吧？”杨丽羽继续：“不是不能同床，不能那个吧……”成旭海哈哈大笑，这个媳妇儿深的他心啊。
　　“所以今晚要不要帮我解决？”
　　“你说呢。”
　　“要不现在？”
　　“得寸进尺了你？”
　　成旭海认输，“我去赶紧把母亲叫进来吧，要不母亲真以为我们做什么了。”成旭海推门去找母亲，母亲坐在饭桌旁边的椅子上，两手合十嘴里在叨叨着什么，连成旭海推门出来都没注意到，母亲闭着眼睛嘴里絮絮叨叨的，成旭海也不想打扰母亲，直接进了厕所，把之前洗完的衣服从洗手池里捞出来晾着。
　　母亲嘴里念叨完，看见成旭海在那晾衣服，赶紧过去接成旭海手里的活，“哎你不是要去楼上跟那个周哥讨论初二的数学吗？你快去吧，这个妈来给你晾，你可别让人等急了啊。”成旭海用干毛巾擦擦手，他的确是约了周哥去周哥家里一起备课的，如果不是在跟杨丽羽说话的时候耽误了一些时间，成旭海现在已经出门了。
　　“行，妈，谢谢你了。”成旭海拿教科书和教案，趿拉上鞋子就出门。
　　成旭海母亲站在厕所的门口，儿子刚才离去还对他说了一声“谢谢”，这句话是她多久没听到的了？虽然这不是她第一次来城里，但是第一次来城里和儿子、儿媳妇同居，有现在的生活，她真的很满足。
　　杨丽羽在屋里捧着红双喜的大碗吃水果，成旭海给她削了一个大苹果，杨丽羽是觉得这苹果口感挺面的，也不酸不甜的，不咋好吃，但杨丽羽就当补充营养吃了，不是给自己补充营养，就当给肚子里的娃儿补充营养。
　　杨丽羽计算着自己大概什么时候能生，生孩子前的一周要给孩子起个好名儿，不能起的太早了，杨丽羽觉得越是临近生产期，起的名字才越有意义。尤其是比如生孩子那天下雪了，杨丽羽给孩子起名就可以带个“雪”字，要是那天风特别大，她就想带个“风”字。
　　这名字虽然没啥重大的寓意，而且听着也是肤浅的，含义只浮于表面，但杨丽羽喜欢这样的寓意。成旭海之前也跟杨丽羽讨论过这个问题，成旭海没有什么好见解，而且成旭海觉得现在孩子没生出来，费劲巴力的想了个好名字，要是偏男性化一点的，生出来的是个女孩怎么办？要是偏女性化一点的，生出来的是个男孩怎么办？
　　“哎对了，妈，小玉嫂子的孩子出来了没有啊？”
　　成旭海母亲拿着抹布在屋里擦灰，听杨丽羽这么一说，她回忆一下小玉的怀胎日子，“没有，小玉就比你早一个多月吧，你这才六个多月，小玉才八个月，还没出来呢。”
　　杨丽羽觉得小玉的孩子肯定也是没起名字的，她不记得小玉的怀胎日子，要是小玉的孩子出来了，还可以参考参考小玉嫂子的……毕竟还是一家人，取名字可以有个照应。
　　“你找小玉有啥事啊？”成旭海母亲坐在杨丽羽旁边，“不过，小玉现在八个月了，也不能坐火车来找你了，火车上那么颠簸，再出点啥事儿就糟了。”
　　杨丽羽浅笑，给成旭海母亲一个定心丸，“妈，你放心，我不是要找小玉嫂子来，我这不是寻思给孩子起个名字嘛，只是想参考参考，既然没有的话我就不说了。”成旭海母亲点头，“哎，上次老伴儿来信，说他开始给俺们娃娃取名字，不知道他想的咋样了，要不咱有时间去找找他？反正俺平时里在家没事儿干，你这不也要开始休产假了嘛。”
　　两个月后，隔壁家的孕妇被推入省城最大的一家医院分娩室，生出来了一个女娃子，婆婆大概是不喜欢女娃，在孕妇生出来后就跟孕妇说，明年咱再要个男娃，咱不灰心。杨丽羽还去医院拜访了下那位孕妇，那位孕妇当时脸色惨白，杨丽羽想这位婆婆大概是觉得家里钱很多，养两三个孩子完全没有问题。
　　因为在那位婆婆说完那句话后，又补充了一句：“要是明年还是个女娃子，咱可以等后年，咱不着急啊~”
　　那天是杨丽羽跟成旭海来医院的，不是两个人非得拜访不可，虽然她是早就做好准备了，但是杨丽羽没进过这家医院的产科，她想提前来看看。这家医院是一个西医医院，全省城最大的医院，一般孕妇分娩都是来这个医院，因为这个医院的产科医生岁数都四十多岁，手法好刀法快，做啥事都有经验，家属也放心。
　　成旭海和杨丽羽出了产房，他一拉杨丽羽的手，发现她的手冰凉，成旭海开玩笑似的手，“昨晚给我用力过度了吧？”侧脸去看杨丽羽，发现她垂头苦笑。
　　成旭海停下了步伐，握了握她有些冰凉的手，试图用自己温热的大手去温暖她。
　　杨丽羽想起刚才病房里那位婆婆的话，她就觉得心凉。
　　同为女子，为什么一定想要一个男孩呢？杨丽羽知道其实很多地方都有重男轻女，不要说这个年代，就是明代也是以男为尊，后宫的娘娘们生了女孩，都会在生了男孩的妃子们面前抬不起头来，最重要的是，能够继承皇位的只有男人。
　　大概，自古向来如此。
　　“如果我生出来的是一个女孩，你要怎么办？”
　　成旭海愣了，把杨丽羽搂入怀里，这个问题她还真的没想过，成旭海知道杨丽羽担心什么，杨丽羽也快生产了，他得让她安心，不能临近生产了，杨丽羽的心情不好了。
　　其实成旭海也没想到，对面那家的婆婆是这样一个人，有点男人可能会在意孩子是不是男的，婆婆一般也会在意。但哪有刚生出孩子来就在人家伤口上撒盐，人家还躺在病床上呢，就说人家明年赶紧给生个男孩儿？
　　“你放心，我肯定不会那么做，无论你生的是男是女我都能接受。”成旭海紧紧的抱着杨丽羽，她的肚子还贴在他身上，杨丽羽咬唇，轻声说：“那如果真的是个女的呢？你和妈真的不会有意见？”
　　成旭海笑的不可开支，“丽羽你放心吧，我妈是不会想的，她俩儿子早就养够了，巴不得有个女娃子养一养呢。忘了跟你说啊，结婚那段时间，我妈还在跟我讲，有点羡慕你母亲，因为两个女娃子啊，还夸你都是个好大夫了，你妹妹未来发展也能挺好，哪像我跟我哥，我妈都嫌我哥一天好吃懒做的碍事。”
　　杨丽羽被成旭海说得这番话打动了，“你们都不会想就好……”
　　成旭海继续道：“嗯你放心吧，丽羽，你要是还想要第二个孩子，我们就要，你要是不想要，那我们就不要。”杨丽羽认真的说，“不过……我生完这个后，恢复好点了，我们要是每天晚上都……那不要也难啊。”
　　-
　　翌日，成旭海周日休息，杨丽羽跟成旭海去百货商店打算给即将出生的宝儿买点东西，两个人为了不被成旭海母亲阻止，成旭海出来的时候还特意说了，是陪丽羽出来散散心，说说心里话，不要母亲跟着。
　　不然母亲在农村生活惯了，来到城里，觉得百货商店里什么都贵，尤其是给小孩买东西，母亲还觉得有的东西可以自己给孩子做。
　　杨丽羽看母亲做的多了，怎么看也都是一个样式，布的颜色也不好看，刚出生的小孩儿怎么说也要点稍微鲜艳点的颜色，这样才喜庆，但是成旭海母亲一个老古董，成旭海劝不动她，杨丽羽也不好意思劝她，两个人就出来走走看看。
　　“两位同志，你们想买点什么呢？”一位柜台服务的大姐见成旭海和杨丽羽拉着手走进来，马上走上去跟着。
　　“给我们的孩子买些小衣服……”成旭海说着，和杨丽羽对视一笑，笑中有甜蜜与包容。
　　杨丽羽看好多衣服都没有见过，这个年代小娃娃穿的衣服真好玩，有个衣服上还带着两个带子，很新奇，但她又不知自己会看上什么。
　　小小的裤子、上衣，还有小围嘴，很小的一对对袜子、小鞋。
　　杨丽羽记得自己去年跟靓姐来百货商店，路过这个区的时候都没看见过这么多的小孩衣服，果然是时代变迁的快，今年很多小衣服都出新版式了，小衣服的颜色也是从原来的深色进阶到现在的红色。虽然这种颜色少，但总算还是有的。
　　“这个小袜子很软，而且上面还有灰色的条纹！”
　　杨丽羽摸了摸，觉得这个袜子穿着一定很舒服，就像是踩在棉花上面一样，也一定很保暖吧。
　　“还有这个小布鞋我看也行，颜色很素但是看着不俗，这个面料摸着和正常的有点不太一样，好像是那种……有点弹力的？”
　　成旭海看的那双小鞋子确实漂亮，黑色的小布鞋，同是布鞋，但是这双小布鞋的鞋型看起来很好，小孩子穿上一定显得调皮可爱，圆滚滚的，看上去甚至还有点洋气。
　　鞋的布料有点与众不同，有轻微的弹力那种，穿着不会很勒脚。
　　只是再仔细看看，就会发现鞋的鞋帮很硬，完全毁了这双鞋。
　　鞋帮和他们穿的这种一样，明明布料很软很舒服，鞋帮却这么硬，不知道做鞋的人是怎么想的。
　　“真的挺好看的，小手套。”杨丽羽被这双小手套上的那个红红的蝴蝶结吸引住了。
　　在多数还是只有黑白灰三色的服装世界中，布料有一点点的颜色都是十分的珍贵！鲜艳，吉利！
　　“真是精细活！手套做的这样小，还有个小蝴蝶。”成旭海也拿起手套看着，灰白色的手套是四个手指一起的那种款式，手背的那个位置有一个突出来的缝上去的一个小小红色蝴蝶结，给灰白色的手套添上了一抹艳丽的颜色，如同灰白色的雪地里，艳艳的红蝴蝶落在了上面。
　　手套这种精细的东西，反而比正常的衣物贵。
　　他们商量了一下，再看看更适合他们这个阶层买的衣物吧。
　　裤子的款式都差不多，这个年龄段的裤子都是开裆裤，基本是黑色的，布料没什么特别，没有值得买的。
　　衣服有好看的小夏衫，还有厚厚的毛衣，只是有的毛衣上面都起球了，显得脏脏的。
　　“呀！”杨丽羽指着不远处挂着的一个小帽子，欣喜的小跑了过去。
　　成旭海笑的合不拢嘴，赶紧跟着她，“丽羽你可慢点啊！肚子里放着个宝儿呢！”
　　看她那么高兴，明明什么都没买呢，他竟然也跟着高兴了，仿佛他们把整百货商店的东西场都买下来了一样。
　　杨丽羽指着挂在架子上的一个虎头小帽子，很是激动。
　　可惜挂的有点高，她这个海拔够着费力。卖货的大姐看着了，拿取东西的杆子给杨丽羽把那小帽子给够下来，递给杨丽羽看，“同志哟，你可是识货啊，这玩意儿质量可好着呢！软乎的！”
　　这个帽子做工确实好，线头都很少，而且颜色是她看到最好看的橙黄色，帽子上画着一只小老虎的脑袋。
　　小老虎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圆圆的眼睛炯炯有神，左右三根须子也是直直的，威风凛凛。
　　这个小帽子是细毛线织的，春天戴也不会太热，冬天还能保暖，比布面的好多了。
　　颜色漂亮，款式合适，图案还是她所心爱的，拿着就不愿再放下了。
　　成旭海也是一眼就相中了这个帽子，都说孩子虎头虎脑的，好养活，而且，橙黄色明艳艳的颜色也吉利！
　　春天戴也好看，冬天戴也好看！
　　“那我们就要这个。”成旭海知道，她喜欢，正好，两人一拍即合。
　　两个人给孩子买了一个小帽子，杨丽羽觉得今天的心情也挺好了，上周收到成旭海在科学研究所的父亲的来信，成旭海说想这两天去看看父亲，父亲说是给孩子起了名字。
　　杨丽羽怀孕八个月了，挺着个大肚子看着不方便，但杨丽羽走起路来还是挺快的，仿佛那肚子是塞了一堆棉花套子的球。
　　两个人中午吃完饭，成旭海有公交车的本票，成旭海带上本票，杨丽羽也跟着出了门。
　　周日下午的人已经渐少了，上午大家忙活的事情不少，下午的时候，学生该回学校宿舍的回学校，该做作业的就做作业，大人一般下午是去菜市排队抢购下个礼拜的蔬菜，周日菜站进的菜最多，平时上班的大人让孩子和老人去买菜也买不了多少，还是大人得亲自去菜站，有的人推着个架子车去抢购蔬菜。
　　成旭海跟杨丽羽坐的那班公交车人还挺少，两个人都有座位。下了车，两个人走了不到五分钟，连着几个很大的六层楼的房子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连着的这些房子都被多层栅栏围了起来，在第一层栅栏到第二层栅栏之间，有一个警卫室。
　　因为成冠民之前跟上级领导打过招呼，领导也批准了可以家人来拜访，警卫员就没有多问，放了两个人进去。
　　“麻烦二位在接待室等一会儿，我去叫一下成同事。”领着二人进来的也是一个岁数不小的老人，跟两人说完话后就去转告成冠民，儿子和儿媳妇来看你了。
　　成冠民总算等到了儿子和儿媳妇来，他虽然不能出这个研究所，但是家人可以在被批准后进来，虽然一家人说话的时候隔着挺大的一张桌子，而且还有领导级别的人物在旁边走动巡视，相当于在听一听你会不会泄密。
　　“爸，我俩来看你了。”成旭海等成冠民坐好，笑着对坐在桌子另一端的老人说。
　　“爸，丽羽身体不太方便，我们好不容易来看您一次……这个呢……是丽羽给您煮的五个茶叶蛋，怕您工作饿了没有吃的，她亲手煮的，现在还新鲜这呢！丽羽煮的茶叶蛋可好吃了，您一会儿可要尝尝！”
　　老人“嗯”了一声，笑着点点头，嘴里念叨着，“我一会可得儿尝尝啊……”
　　“爸，这个是我们特意给您做的花卷，今天早上丽羽和妈特意给您蒸的，想您一个人在这儿工作挺辛苦，做几个家乡大花卷，饿了就垫垫肚子。”成旭海又将花卷放到了桌子上。
　　杨丽羽看了看成旭海，又看了看老人，犹豫了下说，“爸，今天我们来见您，是跟您说孩子起名的事情。”
　　老人点点头，终于将笔放下了，将旁边放着的书一一合上，满意的看自己写在纸上的东西，脸上泛着红光。
　　“名字的事情我已经想好了。”他的嗓音雄厚，年老却意气风发，而且十分高兴的拍了下桌子，拿起自己写的那张纸，洋洋得意，刚想念，又道：“是不是还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儿呢？”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衣服颜色这个问题，七十年代一般都是深色黑灰那种，但是在写杨丽羽烫头发的时候已经写到了，七十年代末期，现在其实已经算是步入八十年代初期了。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无论是衣服的颜色还是样式都在逐渐复兴，那个时候颜色艳丽一点的带着条纹或者格子的衣服，就算是很好看的了，所以看文的仙女们不用纠结衣服的这个问题，无论是网络还是历史书上作者也已经参考过相应资料。


第61章 两家都生孩子了
　　“嗯……现在无法确定呢。”
　　“我是这么想的, 写了男孩的名字和女孩儿的名字，我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肯定好！都整了两个, 你们自己选选吧！最后的决定权还是给你们自己！”
　　老人将纸递给了儿媳妇，杨丽羽马上双手接过，成旭海和她都很高兴, 没想到老人这么重视这个孩子！
　　“成凤梅。”两个人异口同声的念出了上面“女”的第一个名字。
　　成爸笑吟吟道：“人家家孩子都叫什么‘翠’啊的，天天就想着自己家那点地绿油油的, 希望孩子以后也一辈子种地？咱们这‘人中龙凤’，希望孩子呢, 有一个坚强的性格，像冬天的梅花一样啊？是不？”
　　听了父亲的解释，成旭海觉得这个名字起的真是好，好听, 寓意也好！
　　“成美钰。”
　　“成美钰呢谐音‘成美钰’，我查了书, ‘钰’在古代是玉，咱古代都讲究翩翩君子，温润如玉嘛, 女孩子也要和男孩子平等, 希望女孩子也能成一块无暇的‘美玉’！”
　　“这个名字真好。”从古代过来的杨丽羽看着这个名字好久, 竟有些不舍，她太喜欢这个名字了，真美, 真温柔。
　　两人又看了看男孩的名字。
　　老人又开始滔滔不绝的解释，“成兴国。一个男孩子的责任与担当，至少是家国天下！本来我是想起‘建国’的，但是叫这个的都是你们这辈的，现在我们国家已经建立起来了，我们一定要让她兴盛起来！一个男孩子，有责任去为之努力！”
　　“成爱国。男孩子我想到的是家国天下，古代人还说‘修齐治平’，这从古代来就应该有的抱负，我希望他深深的爱自己的国家，爱自己的民族，只有先爱，才能去真心奉献。”
　　她觉得，这个老人竟然这么懂她。也许是她的思维是过去的思维，有着古代士大夫的思想。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谦谦公子，温润如玉。仿佛每一句话都是从她的那个时代出来的，每一个名字都有这么深的寓意，这么大的期望。
　　杨丽羽很感动，“爸，谢谢你对孩子的期望，让您费心了……”
　　每一个名字他们都喜欢，希望孩子真的能像所期望的发展。两个人和成冠民很认真的讨论了一下，最后决定，杨丽羽生女孩就叫“成凤梅”，杨丽羽要是生的是个男孩子叫“成兴国”。
　　“愿孩子长大能明白家人背后的用心良苦。”成冠民对自己的儿孙都有美好的期盼，他的大儿子没有成才，小儿子还算顺了他的意愿毕业后当了中学老师。大儿媳妇小玉没什么出息，一辈子大概只能在农村种地，儿儿媳妇杨丽羽有着一身医术，可以在城里的中医医院站稳脚。
　　人生还求什么？自己既然没能亲自享乐，便求儿孙能幸福安康好了。
　　成旭海跟着父亲的说继续说，“等孩子出生了，我们一定来告诉您个准信儿，您早日退休回来是家里人都希望的，母亲也有很多年没有与您见面了吧。”成冠民脸上依旧是挂着笑意，他也希望自己能早点见到自己老伴儿，多年未见，不知老伴儿身体可还安好。
　　杨丽羽走的时候也跟成冠民简单拥抱了下，等两人走出接待室，老人也拎着儿子儿媳妇拿来的茶叶蛋和大花卷回到宿舍。正好午饭没有吃，吃一点花卷和茶叶蛋垫垫肚子，等食堂的晚饭做好了，就可以去吃晚饭了。
　　杨丽羽和成旭海从科学研究所出来，杨丽羽把父亲成冠民的那张写着名字和寓意的纸折叠几次塞进自己的衣兜里，不知道下次陪成旭海来要什么时候了，大概是孩子满月之后吧。杨丽羽站在风中，再回首科学研究所，那栅栏的门已经被警卫员关上了。
　　“我们回去吧，等孩子生出来后，我们再来看爸。”成旭海小心翼翼的扶着杨丽羽，走到了公交站点。杨丽羽有些嫌弃的说，“你是把我当老奶奶扶着了是吧？嫌我老了？”
　　成旭海笑着说，“我媳妇儿最好看了，永远年轻不老。”
　　杨丽羽点头，那就让她做一个灵魂穿越来的永远不老的女中医吧！
　　-
　　杨丽羽去西医医院做过几次检查，是在临产前不到两个月的时间，第一次是成旭海母亲陪杨丽羽去的，成旭海母亲就是照顾照顾杨丽羽这个大肚子的孕妇，第二次就变成了成旭海，因为小玉嫂子要生产了，农村那边人手不够，小玉母亲卧病在床，小玉的亲戚也都不在小玉身边住，小玉要是生产的时候只有接生婆跟成旭江，那人手是远远不够的。
　　成旭江觉得要有孩子了，不愿花钱在没用的事情上，小玉也想给即将出生的孩子攒一点钱，两个人一拍即合，决定生产的时候就花钱请个接生婆，给孩子省省钱。
　　成旭海母亲是不知道两个人这么合计的，成旭海母亲寻思着自己也不放心接生婆，好不容易要有个孙子孙女了，可千万不能出点什么意外，于是在距离杨丽羽生产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匆匆忙忙坐上火车回到了农村。
　　好在成旭海母亲日子算得也准，自己回到农村，事情都刚刚安定下来，把家里也差不多打扫完了准备迎接孙子或者孙女，隔了不到一周的时间，小玉就生产了，接生婆提前一天晚上在他们家里没走，不然成旭海母亲还得火急火燎的去找接生婆。
　　成旭海母亲不让成旭江进屋，成旭江就站在小院子里等着，恨不得趴在窗子上瞅瞅自己媳妇儿咋样了。
　　成旭江是听不到媳妇儿几声“惨叫”，倒是一直都是接生婆跟母亲在那扯着嗓子喊“用力用力”的，成旭江知道自己媳妇儿会有这么一天，他也知道自己将迎来的这个孩子在家里意味着什么。他跟小玉虽然是近几天才开始省吃俭用的，但成旭江觉得，这个孩子出生后，他们俩会把自己能拥有的最好的都给这个孩子。
　　“小玉啊，你用力啊，快点，一会儿没力气了！！”成旭海母亲打了一盆温乎的水，赶紧洗了两把手，再把已经冷了的毛巾放在温水里洗一洗，然后拧干，敷在小玉的小腹上。
　　接生婆是附近最有名的接生婆，还是成旭海母亲亲自给张罗的呢，当初接生婆一听说要去给成旭江和小玉的孩子接生，还是挺惊讶的，哎哟，谣言真的破了嘛？小玉真的怀孕了，而且就快要生了？！
　　成旭江在小院子里听着自己媳妇儿在屋里头遭罪的喊叫着，他的心如同刀割。每次他靠近里屋那个小窗子的时候，他刚刚推开一点窗户的缝儿，母亲就立即又把窗户的缝推上，“你一个大男人，看啥看啊？你赶紧给俺在外面呆着！女人生孩子你看个啥？！”
　　成旭江在外面听自己媳妇儿的惨叫都快急死了，母亲还不让他看，他好歹也想知道一下自己媳妇儿和自己的娃儿情况咋样了啊！
　　“妈！俺又不是外人！俺为啥不能看啊？你就让俺进去看看吧，俺担心小玉！”
　　接生婆忙的满头大汗，把这盆带血的水推到一边，然后把一盆干净一点的赶紧端来，“你用点力，娃娃都出来快一半了，要不俺跟你妈在这里干着急没用啊！”小玉的嗓子已经快喊哑了，现在已经叫不出来什么了，脸色有些像是失血过多的惨白，额头上还胡乱的沾着被冷汗打湿了的几缕头发。
　　“要不你让他进来给换个水吧？忙活不过来了！”接生婆觉得自己都快跟着孕妇似的，力气都快要用完了，这大概是她接生过最费劲儿的孕妇了。好多孕妇宫口打开到一定程度，不用她在这里叫着喊着，自己一用力就能把娃娃生下来，她只要给处理处理脐带的问题就行了。
　　没想到啊，这小玉不仅怀孕慢，生孩子也慢！生孩子哪是折磨孕妇啊，简直是折磨她这个接生婆呢！
　　小玉现在是觉得自己每次用一点力气，下面就像撕裂了一样的痛，而且她心脏不好，每次用力的时候都觉得心脏在突突突地狂跳着，她好不容易歇一会儿喘口气儿，接生婆跟成旭海母亲就在她耳边叫唤着“快点”“用力啊”。
　　成旭海母亲顾不得那么多了，把一盆血水放到门槛旁边，“江啊！你赶紧来给你媳妇儿换盆温的热水！不能太凉不能太热了啊！”成旭江听到自己母亲给了准许，二话不说就从小院子里跑进里屋，然后端起地上的那盆水就走到厨房，厨房里有烧好的几个暖壶的热水，成旭江端了两个暖壶，里面都空了，成旭江端起第三个暖壶的时候，还好，还有热水！
　　成旭江倒完热水又兑了一点井里的凉水，他试一试水温，差不多可以，赶紧给里屋端过去，然后跑到厨房，又用冷水烧一壶热水，以备一会儿再用。
　　刚才被倒掉的血水还没在水槽子里完全下去，水槽子的下水口处咕噜咕噜的冒着泡，大概是他刚才一次性倒得太多了，下水道口向来不大好，下水慢，有时候还有一点很恶心的味道。
　　成旭江此时此刻，看着那略带着血红色的冒泡的下水口处，心里五味陈杂。那可是她媳妇儿为了孩子流出的血啊！成旭江不知道刚才母亲倒掉了多少，他在倒掉刚才那盆水的时候，毫无犹豫，但他现在盯着那略带血红的水，他的心竟然在颤抖。
　　他不是没杀过鸡、没杀过鸭，但是面对自己媳妇儿的血的时候，一向胆小的他竟然想着，要是自己为小玉流出刚才那血，小玉能不受那罪该多好啊！
　　“小玉！你先放松一下，一会儿我往出拉你娃娃身体的时候，你下面不要太用力，你一用力，我这边拽着，容易给他弄坏。”接生婆诱骗的哄着，费着力气把娃好不容易从小玉的身体里分离出来。
　　刚才小玉做的其实也差不多了，如果让小玉自己继续生的话，说不定也可以，但是她担心时间过长，孩子停留在身体里会造成小玉身体大出血，那可是件坏事，所以得稍微借助一点外力将其给弄出来。剪短脐带然后熟练的系好，用手摩挲了两把孩子的身体。
　　接生婆一手拎着孩子的两只脚，另一只手赶紧打了一下孩子的屁股，“哭啊哭啊，快点哭啊！”本来还算安静的孩子，仿佛是在睡梦中突然被弄醒，“哇”地一声哭出声来。
　　成旭海母亲听见孩子的哭声，盯着孩子的身子仔细看，然后笑道：“是个男孩！小玉啊！是个男孩！”原本脸色惨白的小玉，此时此刻脸上终于有一点血色。
　　孩子被从她身体分离出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解脱了，力气就像是在瞬间消失，但她总算能平静的深呼一口气了。
　　接生婆把孩子递给成旭海母亲，“你快快，赶紧把温水拿来给孩子用毛巾擦擦身子！俺还得给小玉这看看，血能不能止住了！”
　　成旭海母亲把孩子接过来，也不嫌弃孩子身上是否又污秽物，坐在一旁的矮凳子上，把孩子放到自己的裤子上，然后拿着一条毛巾沾沾热水给孩子擦一擦身上。
　　孩子也不老实，刚才哭了一嗓子就跟水打开了闸门似的，一直哭个不停，两只脚还到处乱蹬，成旭海母亲怕这孩子自己蹬下去，一手固定了小孩的身子，另一只手拿着毛巾轻轻的擦着。
　　“你可是俺的好孙子哟，俺可稀罕你了，你要老实点，俺要给你擦身上哩！”成旭海母亲也不管这孩子能不能听懂话，反正就是高兴的说着，尽管孩子身上粘腻的东西沾到了她的裤子上，她也笑着给孩子细细的擦身上呢。
　　接生婆拿着毛巾把小玉大腿上和小腹上的血擦一擦，一盆水根本不够洗毛巾的，于是喊来了成旭江，“快来换水啦！你老婆都生啦！”成旭江听见了孩子的哭喊声，他刚才差点就冲进屋了，他当爸爸了他怎么能不高兴！但是一想自己这么贸然进屋会不会打扰到接生的事情，成旭江的脚在门口就生生的止住了。
　　现在听见接生婆好像是在叫他，成旭江推开里屋的门就进去了，接生婆忙的头也不抬，“快把那水换了。”成旭江看到自己母亲的腿上放着一个白嫩的小宝儿，成旭江心下一喜就走了过去，“妈，俺的这个是……儿子？”成旭海母亲乐得合不拢嘴，“对啊！俺们家又来一个男娃子啊！”
　　成旭江一时忘了要给接生婆换热水，还拿着手指逗弄着自己的宝儿的小脸，“妈，你快看，他冲俺笑！他肯定是知道俺是他爹！”成旭海母亲笑着拍了一下成旭江的手，“那他刚出小玉肚子的时候还哭呢，你要这么说，俺还不能是他亲奶奶了？”
　　接生婆听两个人在那聊得开心，小玉这身子还没缓过来呢，婆家的两个人倒是高高兴兴的聊上了！
　　接生婆咬了咬牙，踢了一脚呆着血水的盆子，“你媳妇儿还没好呢！俺告诉你！要是不能换水，一会儿你媳妇儿这下面又撕开个口子，到时候大出血可没人管你们！”成旭江和母亲都被接生婆这一吼给吓到了，母亲愣愣的推了推成旭江，“快、快去给小玉换水啊！”
　　成旭江连滚带爬的端着盆子跑出去换水，他差点连最重要的事情都忘记了！他的儿子从鬼门关走出来了！可是他的媳妇儿还在那里徘徊呢！
　　-
　　过了一个月不到两个月，杨丽羽也要生孩子了。不过相比农村，城里要好很多，杨丽羽是躺在一个白色的病床上推入产房的，她没有什么心理准备，之前看宫里的妃嫔娘娘们生孩子也看够了，她也总算要自己实践一回了。
　　被推入产房的时候，成旭海还特意的握了握杨丽羽的手，她的手不凉，温热的，成旭海倒是紧张的手冰凉，“丽羽，你要放松，不能想太多，大不了孩子咱们不要，你要尽量不要让自己有事啊。”杨丽羽觉得自己向来是幸运的，孩子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呢？
　　她不会有事的。
　　成旭海母亲自从小玉生完孩子后，照顾小玉几天就又坐火车回到了城里，不能光顾着小玉啊，小玉生完孩子了没什么事情了，成旭江虽然好吃懒做但是也可以照顾小玉，但是成旭海母亲得回城里看看杨丽羽什么状况了。
　　在城里生孩子总觉得要比农村放心一点，城里的西医有点还算先进的器械，给好好检查一下，在生产的时候不是一个接生婆在忙活，除了一个接生的医生，还有一个打帮手的医生，还有几个护士一起在旁边忙活着。
　　城里到医院生孩子是要做许多检查，而且杨丽羽自身也是一个医生，自己身体的情况最清楚不过了，成旭海母亲还是很放心杨丽羽的。毕竟她觉得杨丽羽不会出现像小玉那种状况，还差点大出血。
　　杨丽羽被推进产房的时候也是很有信心，但随着接生的医生一次一次说着“宫口开到几指”了，不断的提醒着杨丽羽，是差不多该生了的时候，她倒是紧张了起来。
　　“羊水都破了吧？”医生让杨丽羽放松，“其他人准备准备，孕妇要开始了，还有那个毛巾，毛巾给我拿来！”
　　成旭海在医院的长廊里，两只手的手指紧紧的握在一起，他低着头，手勉勉强强的放在额头上，他告诉自己不要紧张，丽羽是个好人，行医济世，她和孩子一定会顺顺利利平平安安的。
　　只是杨丽羽在听着耳边的一声一声叫喊时，觉得自己像是陷入了一个梦境，那梦境里的场景比现在要好，那梦境像是提前了十多年的场景。
　　这个时代不再是只有沉重的灰暗三色，而是五彩斑斓。
　　她看见了。
　　下午的阳光照进了教室里，随着一阵清脆的下课铃响起，一群孩子们拎着早已收拾好的布书包，迫不及待地飞奔出去。
　　成兴国也和那些孩子一样，急切地想回家。成兴国和同班的小伙伴们风风火火地跑出校园，又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他跑出校园外，喘着粗气，然后将布包夹在腋下，哼着“大河向东流啊”，不急不慢的携着下午的阳光回了家。
　　在新奇的路上，每个人都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他看着那些男女们，像是在看展会。东看看西看看，走在平坦的柏油马路上，树上的树脂在阳光聚焦下散发出松香，时光静美。
　　悠闲的走着回来的孩子喊了两声“妈妈”，杨丽羽便急匆匆地给他来开门。
　　“你爸爸在书房看书，你不要去打扰他，”杨丽羽小声提醒成兴国，“先洗洗手，饭马上好。”
　　成兴国高高兴兴地应了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他今天很高兴，不加掩饰的那种高兴，简单一看便可看出。
　　听见有人喊“开饭了”，成兴国第一个跑到厅里，看到忙碌的妈妈和慢悠悠从书房走出来有些疲惫的爸爸，他懂事地去拿凳子 。
　　“给爸爸的，给妈妈的！”他先后搬来了三个凳子，最后那个有些破的凳子才是他自己坐的。
　　“丽羽，别忙了，先吃饭吧！”成旭海夸了儿子后，又喊她来吃饭，杨丽羽赶快把凉菜拌好，把大馒头和大花卷从锅里捡出来，端过来一起吃饭。
　　豆角炖土豆，里面有几片肉。
　　烀茄子土豆，蒸的热气腾腾的花卷，还有刚刚拌好的凉菜。
　　如此简单，三个人围坐在一张小桌子前拥挤着，却很幸福。


第62章 女人喂奶男人还看，想跟孩子抢饭不成？
　　如此简单, 三个人围坐在一张小桌子前拥挤着，却很幸福。
　　“老爸，你最辛苦, 你吃肉！”成兴国把一片肉夹给了成旭海，成旭海高兴的摸儿子的头，“还是长大了啊。”
　　“老妈, 你也最辛苦，你吃肉！”成兴国把好不容易找到的肉放到杨丽羽的碗里, 杨丽羽慌忙地又要夹给他，“宝儿啊你吃你吃, 妈都吃了好几片了！”
　　成兴国偏不要，说如果她不吃，他也不再吃了。这样她才作罢，把那片肉吃下去, 觉得心间都是儿子的爱。
　　一桌菜分来分去，吃的刚刚好, 只剩些菜汤，杨丽羽看到很高兴，儿子和成旭海吃的很多, 她这就知足了。
　　饭后, 成旭海刷碗, 杨丽羽坐在床上听成兴国讲今天在学校和路上的见闻。
　　“妈妈，今天老师教我们认识了好多字，我也会写呢！”
　　“小兰说, 她好羡慕我的爸爸妈妈，那么恩爱。她的爸爸妈妈在她五岁的时候就分开了，她很想自己的爸爸。”
　　“妈妈，我希望你们能一直陪着我长大，等你们老了，我陪你们……肯定不离开……你们也不要离开我……”
　　“好，好。”杨丽羽不厌其烦的听着儿子兴高采烈地讲生活，每一个字她都觉得如此珍贵。
　　她那样爱他，他也如此懂事。
　　“儿子，你过来，今天学什么了？爸爸考考你啊！”
　　成兴国把书本递给成旭海，翻到了学的那页。
　　成旭海写了几个字，成兴国都认得，还能组词造句，用的很是灵活。
　　“爸爸！这个字今天没学！你不要考啦，你犯规了！”
　　“考考能怎样？明天也是要学的，提前学了更能帮你扎实印象！”
　　“爸爸你欺负我！哼，我一会儿也要拿你没看过的书考你！”
　　父子两人闹成一团，考完之后成旭海又举着儿子出去玩了。
　　杨丽羽看着他们两个一大一小的身影在夕阳下前行，眼眶有些湿润。
　　一个家庭所涵盖的意义，不过如此吧？
　　-
　　“丽羽啊，丽羽？”成旭海母亲抱着孩子在床边唤着杨丽羽，成旭海也在旁边焦急的看着，生怕杨丽羽这一觉就醒不过来。
　　接生的医生说了，杨丽羽顺利的把孩子生下来，太累了就晕过去了。医生开始还很担心杨丽羽是不是有什么意外，但是让护士一检查，发现杨丽羽啥事没有，可能就是生孩子太累了，再加上身体上的疼痛就晕过去了。
　　好在杨丽羽是顺利生下孩子才晕过去的，要不然孩子卡在中间，医生也很难办啊。
　　成旭海母亲叫了两声，见杨丽羽还是没有动静，抱着孩子焦急的走来走去，这可怎么办啊，儿媳妇立了大功，但是人还不醒了？虽然医生说是没啥事儿，但是这可真叫他们等着的人着急。总是想着要是儿媳妇真醒不过来咋整，医生护士劝慰成旭海母亲也没有用，这老太在医院病房一直等，让她回家休息休息也不行，咋劝都不走。
　　那就等吧！等你儿媳妇醒来！
　　成旭海也劝了自己母亲，“妈，你还是回去休息休息吧，这都两天了，既然医生说丽羽没事，那就是没事儿，我在这里陪着丽羽就好了，你快回去睡一觉吧，瞧瞧你，现在太憔悴了。”成旭海母亲摇头，“不，俺要亲自等儿媳妇醒来。”
　　成旭海又说：“等丽羽醒来，我马上回去告诉您，您回去歇一歇吧，不然你身子熬不住，等丽羽醒了，我又要继续上班了，谁还能替我照顾丽羽啊？”成旭海这两天都跟学校请假了，杨丽羽生孩子，本来以为两天的假就够了，没想到杨丽羽生孩子一天，昏迷了两天，成旭海是在是担心，又跟学校补充了两天的假。
　　四天假是学校能给的最后期限，现在他带的班级再开学就要进入到初二了，初二对这些孩子来说也是一个关键的学期，成旭海不能再让别的数学老师来霍霍这帮孩子了，他还想亲自带他们到初三毕业呢。
　　况且年级主任也摆明了态度，本来是不能给老师假期的，念在成旭海这是特殊情况，而且成旭海一年内就完成了初二老师的考核，年级主任跟领导想了想，决定给成旭海几天的假期。
　　“唉，俺当时跟接生婆给小玉接生的时候，小玉生娃子的时候是时间长了点，痛苦的直叫唤，在院子离老远的地方都能听的着，可小玉生完孩子，好歹人是清醒着的，好坏能说话就知道，这丽羽啊，哎，俺可真担心……”成旭海母亲来回走得累了，又一屁股坐在一个椅子上叹气，“生完孩子就晕过去了，还这么长时间，真叫人闹挺啊。”
　　成旭海又何尝不闹心？自己媳妇儿就在病床上躺着，而自己的儿子在襁褓中睡得呼呼香，一点危机感都没有。这孩子，一天不哭不闹的，吃饱了就睡，睡完了就吃。
　　好在成旭海跟杨丽羽很早前就在国营商店抢购到一袋奶粉，奶粉上画着个外国小孩的脸，看着挺好看的，卖货的人还说奶粉一般抢购不到，两个人好不容易抢购到一袋已经很不错了，九块钱一袋，价格不便宜。
　　要不是用这一袋奶粉给刚生出来的孩子喂奶，估计这孩子现在已经饿得哇哇哭了。因为杨丽羽还在昏迷中，自己身体就弱得不行，哪里能喂这个孩子呢。
　　成旭海母亲接连给孩子冲了两天的奶粉，这孩子也是能吃，一天喂了三次，半夜还起来叫唤，成旭海看一袋奶粉也吃得差不多了，赶紧又到国营商店看看有没有奶粉了。
　　现在是凌晨四点多，一会儿国营商店进货的架子车就要到了，不到六点国营商店就开门了，成旭海得提前在那里排队等着，要不然根本抢不到奶粉。
　　正好今天是月末最后一天，国营商店一个月进货的那天。
　　成旭海回家拿了钱想起没带什么票子，上次跟杨丽羽买奶粉还用票了，成旭海赶紧把家里的牛奶票和奶粉票都找出来，然后捏着这几样东西前往商店门口排队。
　　因为今天是进货的一天，很多这个月售空的东西，今天都会把货进上来。像奶粉这种东西就是供不应求的东西，还有一些便宜的面包，虽然口感有点硬邦邦的，但是抢购的人很多，一般进货当天就售空。
　　成旭海到商店门口排队，到的时候发现商店门口的队伍已经十多米长了。路过的时候是挺多老人给家里的小孩子排队，一问基本都是买奶粉的。成旭海一看这队伍，赶紧站到队伍的最后，不过，他觉得自己能买到奶粉的几率已经不大了。
　　成旭海平生第一次想插队的时候，就是这个时候。眼看自己儿子要没口粮了，儿子母亲身体还弱得很，等再过一天，要是他没买到奶粉，那可能就真的会饿着儿子。无论如何，他今天都要买到奶粉。
　　成旭海站到队尾后，发现陆陆续续又有好多人来排队了，前前后后的都在说着什么牌子的奶粉好，有的人说带着外国小孩头的那个奶粉好，有的人说画着牡丹花那个给孩子说好喝。
　　成旭海也没听懂到底哪个好，总之到时候……有哪个奶粉就买哪个吧！
　　本来成旭海还是有一丝希望买到奶粉的，但是后来的人忽然有那么几个人往前面插队，眼看前面的人越来越多，虽然大家也都看着不顺眼，但是也没有阻拦的。
　　成旭海想这样也不是一个办法，脑袋一直在队伍外面往前面探着，看看前面的有没有熟人，宁可多花点钱帮忙带几袋奶粉也行啊。
　　果然在队伍的头几个人，是自己隔壁那家的婆婆在排队，成旭海猜想她也是要给孙女买奶粉。隔壁那家的婆婆平常对杨丽羽也挺客客气气的，那家的女人跟杨丽羽关系也还算可以，杨丽羽还帮过她们看看药方的，要是让她们帮多带几袋奶粉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何况成旭海还愿意多给她一些钱呢。
　　成旭海跟前后的人打声招呼，一会儿回来，然后走到队伍前头，跟隔壁那家的婆婆说，“姨啊，我是你家隔壁的那个，还记得我不？”那家的婆婆正在跟别人唠嗑，一看见成旭海，有些疑问，“哟，你咋来了呢？你媳妇儿也快生了吧？”
　　成旭海笑呵呵的说，“是啊，我媳妇儿都生了，但是她身体不好，一直昏迷着呢，之前给孩子买的奶粉快喝完了，我刚才排队来晚了，怕给孩子买不上奶粉，您能给我带几袋奶粉不？我能给您多点钱当做酬劳。”
　　那婆婆听了挺高兴，反正自己拎着个大兜子也是来买一两袋奶粉的，自己儿媳妇是有奶给孩子吃的，就怕哪天万一有点啥情况，她先买几袋奶粉备用。
　　“成！哎，不用多给我钱。”那婆婆挤眉弄眼的说。
　　成旭海觉得这样不太好，找人办事怎么能不多拿钱呢？
　　“别了，我愿意每袋多给您五毛钱，您帮我买十袋，行不？”成旭海说着就往出掏钱和票子。
　　那老婆婆赶忙推成旭海的手，“哎哎哎，我可不要你那多余的啊，要不我可不能给你买了。让别人听了还以为，我自个儿私下偷摸的……做小生意呢？”成旭海以为那老婆婆的意思是不想帮他带，试探的说：“要不……我能插个队不，站您后头？”
　　成旭海看这老婆子跟前后的人好像都认识，挺熟络的，既然跟这老婆子关系还可以，那插个队应该没问题吧，毕竟很靠前的人，想买啥都能买着。
　　老婆婆叹了口气，“哎呀，只要以后我们家里人有啥病，你家媳妇儿能帮我们看看就行了，你就正常给我钱就行，你也不用进去了，你先去照顾你媳妇儿，等我买完了送到你家里去，反正咱们就对面的。”
　　成旭海听了老婆婆这话，有点放心了，“行，我提前谢谢您了，我要十袋奶粉，先给您钱吧。”
　　老婆婆不知道奶粉多少钱，听说奶粉不是一个牌子，好像是有卖两种的，她不知道哪个好啊，还打算到时候问问卖货的人呢。
　　“我不知道多少钱啊，咋给我钱？要不我先给你垫上？”
　　“我要买十袋呢……”您能垫的起么。
　　老婆子也知道奶粉贵，又开始犹豫了，“那咋整，我没那么多钱。多收少收了你的都不好啊。”
　　后面的人跟老婆子还挺熟的，她上个月也在这里买过奶粉，那人熟练的说：“那个带外国小孩头的是八块钱一袋，带大花的那个是六块钱一袋，大花那个便宜还好喝，比小孩头那个甜，小孩都爱喝那个大花的，但是卖货那人说什么外国小孩头那个，有营养，添加啥玩意的。”
　　“啊！谢谢您！”成旭海知道了价格，赶紧掏钱。
　　“不过我们也不知道那个什么外国小孩头是不是骗人的，啥营养我们是没喝出来，还说是什么上海来的，之前还说那什么牛奶糖上海来的呢，我看是没啥区别，现在都是大花那个卖的好。”
　　成旭海是个文化人，他也相信带外国小孩头的奶粉会有营养，对孩子身体更好一点，“我给您八十块钱，还有十张奶粉票，您帮我买那个小孩头的吧，谢谢您！”
　　老婆子点头，“行，你回去等我吧，我买完送到你们家里去。”
　　成旭海再次谢过老婆子，回到医院就跟母亲说让人帮买了奶粉，让母亲赶紧回家等着收奶粉，要不然家里没人，奶粉再白送了。成旭海母亲听了这话，赶紧把孩子放到杨丽羽床上，然后火急火燎的往家里跑。
　　就这样，成旭海成功的将自己的母亲拐回了家，要不然母亲还不肯回家呢。
　　成旭海母亲一走，成旭海就从暖壶里倒了一杯温水，他在一旁咕咚咕咚的喝水，没想到杨丽羽已经睁开了眼睛。等成旭海放下水杯，看着杨丽羽睁着眼睛，卡巴卡巴的看着他……
　　“咳咳，丽羽，你终于醒了，哪里有不舒服吗？你已经昏迷两天了。”成旭海把杨丽羽扶起来，拿了个小垫子给杨丽羽垫在床头，然后把小床上熟睡的孩子给杨丽羽抱过来，“你看，是个小男孩，一直不哭不闹的，以后指不定就是个乖孩子。看，多可爱。”
　　杨丽羽没说话，接过孩子，男孩么……
　　她刚才梦到的，果然不是假的。但她真的希望，成兴国以后真的会那么听话孝顺，做一个爱学习、孝敬父母的好男孩。
　　杨丽羽的眼泪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这眼泪弄的成旭海手足无措，他一个大男人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杨丽羽掉眼泪，但上次杨丽羽掉眼泪是因为自己的哥哥，现在是自己的儿子，难道他还能把自己还在襁褓之中的儿子给打一顿？
　　成旭海拿了床头柜上的手绢给杨丽羽擦眼泪，“丽羽不哭啊，你有啥委屈跟我说说，丽羽坚强点不哭啊。”杨丽羽任由成旭海擦着眼泪，可她的眼泪还是不住的往下掉。
　　成旭海说她昏迷两天了，可是她在这两天在那梦境之中，生活得如此真实，成兴国孝顺，成旭海体贴，她就像活在真实的世界中一样，被那个梦境所欺骗。而只有当她醒来的时候，才发现那个梦是假的，可它真到……她被骗了都毫无感觉。
　　杨丽羽现在很怕，很怕自己的灵魂忽然穿越，离开这个有些灰暗但使她感到温暖的年代，她怕自己的孩子被另一个灵魂所虐待，她怕另一个灵魂会对这个孩子不好。她也惧怕亲人离她而去，相较而言，现在成旭海、成兴国就是她的骨肉，她舍不得，舍不去。
　　若是终有一天让她回到那久远亘古的明朝，为何还要安排她在这个年代结婚生子？为何让她体验到幸福后又狠心剥夺？
　　“我不想离开你们……”杨丽羽紧紧的抱着孩子，把孩子放到自己的胸口，她的脸也贴在孩子的身上，仿佛让孩子听她真挚的心跳，她也在听孩子强而有力的心跳。
　　成旭海不知道杨丽羽这一觉醒来怎么了，是不是梦见了什么坏的事情？他不知道源头，只好胡乱的安慰杨丽羽，“不会的，我们不会离开的，你是不是以为别人要抢走我跟儿子？不会的，不会的，我们一家永远都分不开了。”
　　杨丽羽这紧紧一抱，熟睡中的孩子被弄醒了，开始的时候这个小孩子还只是睁着大眼睛看，发现周围没有啥变化，但是看不到人脸了，小孩也害怕的“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被这哭声吓了一跳的杨丽羽，赶紧抬头去看孩子是不是怎么了，成旭海也看，揭开尿布，没事，啥事没有啊。
　　成旭海老实的说：“是不是孩子又饿了？一个小时前刚给他喂完的奶。”
　　杨丽羽一愣，“什么奶？”
　　成旭海：“就是咱俩之前的奶粉啊……”
　　杨丽羽蹙眉，“带小孩头的那个？”
　　成旭海点头，“刚才我还让邻居帮忙带了十袋奶粉呢。”杨丽羽揉了揉头，看来成旭海是以为她近期不能醒来了，不过她已经醒了……那奶粉还有用吗？
　　“你先去办出院手续吧，我收拾收拾，然后咱们带着孩子出院吧。”
　　成旭海高兴，总算能回家了，“好！”
　　-
　　老婆子在商店抢购奶粉，售货的大姐都回答的不耐烦了，前面买奶粉的人挨个问两个奶粉啥区别，到了这个还是问问问，别人问的时候就不能听着点啊？
　　“我再解释最后一次，那个小孩脑袋的，上海来的货，别问我具体哪的，我不知道，跟另一个大花的比有营养，而且软，虽然没有大花的甜没有大花的好喝，但是有营养，营养，懂了没？不是本地货！”
　　老婆子给成旭海买了十袋小孩头的奶粉，她在想给自己家孙女买啥奶粉，别人都说大花的好喝，而且大花那个也便宜两块钱啊。
　　“那你说小孩儿喝牛奶行不？外面卖的牛奶。”老婆子不依不饶。
　　售货大姐皱眉，“你不都买完了么？赶紧下一个人。”
　　老婆子连忙说，“不啊，我还要再买两袋奶粉。你说我买啥的好？”
　　售货大姐恨不得把这老婆子推走，但刚好领导路过，她只好和和气气的说，“外面的牛奶啊，首先你不说能不能天天抢到，而且那个牛奶硬，你要是孩子大一点能喝，要是还没到半岁就喝奶粉最好了。”
　　“那行，我听你说小孩脑袋的好，那给我来两袋小孩脑袋的那个吧。”老婆子总算给自家孙女也买了奶粉，拎着大兜子出了百货商店。
　　等老婆子买完奶粉出来的时候，才发现这兜子是多么的沉！要是就买自己家的两袋奶粉还好，这给成旭海还带了十袋奶粉，拎着这么重的东西走路也不快，早知道自己也推这个小架车来好了。
　　老婆子慢吞吞的走回家，看见隔壁那家开着门，就直接推开门，没想到成旭海和杨丽羽刚到家，杨丽羽怀里抱着个孩子，成旭海拎着一堆东西在旁边站着，成旭海母亲拉着杨丽羽衣襟的衣服，好像让杨丽羽给孩子喂奶？！
　　“妈呀！你家喂奶咋不关门？！”老婆子进来把十袋奶粉从兜子里捡出来，码在地上两摞，正好十袋。
　　杨丽羽说：“可能刚才没关上吧。”
　　成旭海谢过老婆子给带奶粉，老婆子走时还说：“这一家人，媳妇儿喂奶，男人还要站旁边瞅，咋的还要跟孩子抢饭啊？”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我的新文，感谢仙女“小尾巴”提出的漏洞，现在新文已经修改完毕，改动有点大，不喜欢之前版本的仙女可以去看一下新版本，说不定就喜欢了呢~


第63章 靓姐和周哥结婚了
　　成旭海谢过老婆子给带奶粉, 老婆子走时还说：“这一家人，媳妇儿喂奶，男人还要站旁边瞅, 咋的还要跟孩子抢饭啊？”
　　成旭海一脸黑线，什么意思……
　　成旭海等人走了，然后把门关上, 还特意把门锁和门上的链子给挂上，一回头, 发现杨丽羽跟母亲进屋了，还把他关在了外面！成旭海一脸懵逼, 到底是咋回事儿？为啥要把他关在外头？
　　成旭海在小厅里来回踱步，难不成那对面老婆子的话，她们还真信了？他有那么……那个啥么！唉，她们怎么还不信他呢？
　　他在厅里来回走累了, 坐在椅子上，听屋里的动静。
　　“我……我不会弄啊。”
　　“俺不告诉你了嘛, 就这样，哎往上一点。”
　　“要不还是给他喝奶粉吧，我觉得……自己不行啊。”
　　“啥不行？你这几天好好养身子, 俺说啥你就听就对了！”
　　等杨丽羽好不容易给孩子喂完奶, 成旭海母亲抱着孩子给哄睡觉了, 不过这孩子还挺能睡，每天除了吃就是睡。杨丽羽还有点担心这孩子，是不是有点什么病, 要带着孩子到西医医院看看，成旭海母亲偏说啥事没有，小玉的那个也是这样的。
　　杨丽羽从屋里出来，到厕所把淋浴烧水的插头插上，一会儿她得洗个澡了，本来怀孕的时候，成旭海怕她出什么意外，她就没怎么洗澡，平常也就是拿湿毛巾在身上擦擦。生孩子的时候她又出了不少汗，现在汗液都在身上粘着，虽然现在是入秋了，但是这天气还是闷热，要是一段时间不洗澡，自己闻着身上的味道也不好过。
　　成旭海总算能进屋看孩子了，他本来还打算逗逗儿子的，没想到一进屋就发现母亲哄着睡觉了。
　　“俺也好几天没休息了，俺带着他睡觉了啊，你跟小玉也是，尤其是你，旭海啊，你也赶紧跟丽羽回屋休息休息。”成旭海母亲说着，把孩子抱回了小屋。
　　自从成旭海母亲来到城里，两个人本来是要在大屋里再添置一张床给母亲睡的，母亲偏说什么怕打搅到他们的夫妻生活，于是成旭海跟杨丽羽收拾收拾，忙活了好长时间，把本来打算用来储物的小屋给清理出来，然后在小屋添置了一张床，让母亲住。
　　正好母亲的意思不是长久的住在这里，那以后家里来客人了也可以住在小屋。
　　“妈，我想抱抱儿子。”成旭海如实跟母亲说。
　　成旭海母亲躺床上，都要搂着小孙子睡觉了，成旭海突然这么一说，成旭海母亲不高兴了，“你赶紧回去睡觉去吧，俺搂着他睡觉就成了，要不你还要跟俺俩一起睡？丽羽能同意么？”
　　成旭海实在跟自己母亲没法较劲儿，儿子一生下来，自己跟媳妇儿还没怎么抱呢，母亲就给抱走了。母亲之前还一口一个说想要个女孩抱抱，自己俩儿子都养大了，现在小玉生了个男孩，丽羽也生一个男孩，看来母亲嘴上虽然说是想抱女孩，但心里头还是喜欢男孩。
　　“妈，你打算啥时候回去啊？”成旭海心想等母亲走后，儿子就可以他跟丽羽轮流抱了，可不能儿子总让母亲抱着，不然最后儿子只认奶奶，爹妈都不认识了。
　　“你咋的，想俺走啊？等俺走了，谁给你俩看孩子？你跟丽羽白天都上班，你儿子自个儿在家里有自理能力啊？”成旭海母亲听成旭海这话就来气，自己有了儿子，就连妈都不认识了是吧？俺白养活你到这么大了！
　　成旭海的确没想到这一点，“那小玉那边咋整？小玉的妈也不能给看孩子啊。”
　　“傻！你好好想想，小玉跟你哥上班不？人俩就是需要的时候挣挣工分，其他时间也能自己看孩子，你俩行么？上班让带你儿子去？”
　　成旭海一想也是，那还是让母亲暂时留在这里吧，不然白天也没人照顾孩子啊。等孩子长大一点，再过几年，七八岁了就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那时候母亲再回去也行。
　　“你俩就好好工作，俺白天也没事儿，在家给你俩看看孩子的，哦对了，以后买菜买肉的也不用你俩下班就抢着去买了，俺白天去卖。”成旭海母亲都把这一切都想好了，白天在家看孩子，帮这小两口打扫打扫卫生，再给买个菜，她这个做奶奶的义务也就尽到了。
　　杨丽羽在屋里歇了一会儿，然后进厕所洗澡，成旭海母亲本来是打算要睡觉了，一听厕所有水声，赶紧把孩子交给成旭海，“丽羽是不是洗澡呢？俺去帮帮她！”成旭海总算是能抱一抱自己的儿子了，不然总被自己母亲占着，他心里也不舒服。
　　“妈你去吧！”
　　杨丽羽在厕所里洗澡也没有关门的习惯，之前家里也就她跟成旭海，她洗澡的时候，成旭海也不会进来。这次杨丽羽刚把水打开，成旭海母亲笑着进来了，杨丽羽还下意识的往门后面躲了一下，发现进来的是成旭海母亲。
　　“妈，您要上厕所？”杨丽羽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
　　成旭海母亲笑着跟杨丽羽说，“不是，俺来帮帮你嘛，你要不要搓个澡啥的，俺还能帮帮你。”
　　杨丽羽把水关了，看成旭海母亲还穿着衣服，一会儿成旭海母亲也得洗澡吧，如果不是的话，因为帮她洗澡衣服再弄湿了，怎么说也是一件麻烦事。
　　“妈，不用了，我很快就出来了。”虽然都是女的，但是这毕竟不是自己母亲，要是老太太的话杨丽羽可能还觉得没有上面隔阂，但成旭海母亲……杨丽羽总觉得自己赤/身/裸/体的见成旭海母亲，有点尴尬。
　　“丽羽啊，俺这是怕你……你这不刚生完孩子嘛，本来从医院回到家就挺那啥的，俺怕你那个有点啥意外。”
　　杨丽羽知道成旭海母亲也是好心，但她现在只想自己一个人静静，刚才听成旭海跟母亲在外面说话，她倒是觉得他们把她冷落了。
　　“妈，我都生完孩子第三天了，我自己洗澡，没事的，您出去吧。”
　　成旭海母亲拗不过杨丽羽，最后只好出来了。她这一出来，就跟成旭海把孙子抢走，“你媳妇儿不用俺帮着洗澡，偏要自己洗，那就自己洗呗。”成旭海看着自己两手空空，母亲又搂着他的儿子要睡觉，成旭海心里有点难过。
　　成旭海在大屋把屋子收拾收拾，床单整理一下，然后躺在床上，因为两天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了，他这一躺下就睡着了。
　　杨丽羽擦干身上，睡衣就在厕所放置的小盆里，杨丽羽把睡觉套上，擦一擦厕所的地，正打算要出去呢。成旭海母亲急急忙忙的冲进来，“丽羽啊！俺忘了你坐月子不能洗澡的嘛！你咋还洗上澡了呢！”
　　成旭海母亲刚才抱着小孙子高兴，也没想起来杨丽羽，刚才她一要睡觉，一个激灵就醒了，坐月子不能轻易洗澡的啊！
　　杨丽羽愣了下，她的确也忘了这件事……
　　不过她刚才是用热水洗的，也没用力搓澡，就是洗了洗头发，身上基本都是用热毛巾擦一擦的，应该没什么事情吧？
　　成旭海母亲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看杨丽羽头发好像还有一点湿，赶紧跑回屋子那一条干的毛巾，让杨丽羽站在厕所还未散去的潮湿热气里，给杨丽羽擦头发。
　　“你身上擦干了没有？女人那个地方啊，一定要小心，一会儿俺给你熬点姜汤，你可得暖暖身子，一会儿你出去了就赶紧进被窝，千万别在外面吹着凉风了，不然女人老了可是要坐病的啊！”
　　杨丽羽的头发被成旭海母亲擦了能有一刻钟，换了两条干毛巾，最后把她的头发几乎完全擦干了，成旭海母亲让杨丽羽先在厕所别出来，回屋拿了一条厚点的小被子进来，把本就穿着睡衣的杨丽羽全身都给卷了起来，“好了，走吧，一会儿你赶紧进被窝，然后等着，俺给你熬汤去！”
　　杨丽羽进屋就被成旭海母亲塞到了被窝里，还在睡觉的成旭海被吵醒，成旭海母亲还在责怪成旭海，“你咋不提醒你媳妇儿坐月子不能洗澡呢？”成旭海听了母亲的话有点懵，他一个大男人又没坐过月子，他知道啥啊？
　　相反，这两个女人，一个是有很多经验的中医，另一个是生过孩子坐过月子的老女人，两个人怎么说都应该知道这件事的，关键时刻都忘了不能洗澡，简直是忘性太大！说出来都让人笑话！
　　杨丽羽也心疼成旭海，“妈你别说他了，他一个男人不知道，我忘记这件事了，而且我刚才使用热水洗的，没用什么力气，没事的，都擦干了，我也是个医生，我了解自己的身体，要是有什么情况我还能自己调理调理，您别担心了。”
　　成旭海母亲听杨丽羽这么一说，勉强放下心，让杨丽羽好好休息一下，她去熬姜汤。
　　等成旭海母亲熬汤后，杨丽羽才能理解隔壁那位为什么被自己的婆婆天天灌汤，现在，她也体会到了。
　　成旭海白天上班的是，杨丽羽被成旭海母亲要求躺在床上休息，“丽羽呀，你刚生完孩子，现在得多休息啊，孩子俺抱，俺去抱孩子就成。”说着，端来了一碗姜汤。
　　一周后，杨丽羽要下地去拿本医药书看看，掀开被子，脚还没着地呢，成旭海母亲赶忙放下孩子，把杨丽羽的两只脚又给抬到床上去，“丽羽啊，你不能下地，刚生完孩子，多休息啊，来，把这碗花生红枣猪蹄汤喝了，一会儿好给孩子喂奶啊。”
　　一个月后，杨丽羽每天被迫躺在床上，除了给孩子喂奶时能抱抱孩子，其他时候成旭海母亲是连这个孩子都不撒手。
　　杨丽羽想想再过一个月就要回去上班了，她得赶紧写写中医笔记，不然等上班的那个月得补着写不少呢。趁着成旭海母亲带着孩子出去走走的时候，杨丽羽把笔记拿到床上来，趴在床上又看又写。
　　没想到成旭海母亲回来了，一看杨丽羽又没好好歇着，一把抢走杨丽羽手里的笔记，“俺说了多少次，你刚生完孩子，静养不好么？还工作啥？等你再过一个月回医院工作，啥都有你忙的！”说着，端来一碗熬了三天的鸡的鸡汤。
　　“来，喝了这碗鸡汤，早上你就没喝，俺还得给你重新热热。”
　　杨丽羽简直想要摔碗，这一天三碗五碗的各种汤，今天说是补这个，明天说是补那个，她不用吃饭每天喝汤就喝饱了！
　　刚生完孩子，第一天这么说，第二天这么说，这都两个月了，还刚生完孩子，看来这孩子是生不完了！
　　第三个月，成旭海母亲带着孩子出去溜达的时间多了，杨丽羽有时间整理笔记，只要成旭海母亲不在，杨丽羽就开始整理笔记。顺便再下床多走走，不能在床上躺三个月，最后都不会走道儿了。
　　第四个月，杨丽羽上班了，以为终于能脱离成旭海母亲每天几碗的汤了，不料杨丽羽上班第一天……中午跟靓姐一起去食堂吃饭，成旭海母亲一手抱着个孩子，另一手拎着一个带着两层容量的小饭盒来了。
　　“丽羽哟，俺可算能在医院看着你一回了，之前俺来这医院可都没找着你，当时你好像是干啥去了……俺记不清了，这是俺给你早上现熬的鸡汤，昨天那个鸡肉不好了，没啥味就不熬汤了，今天早上，俺可是给你现炖了半只鸡啊。”成旭海母亲最近也是舍得花钱，反正之前成冠民给邮寄过来的票子和钱还没花完，自己在这边能帮上儿媳妇就帮一把，买只鸡熬点汤。
　　杨丽羽愣了下，靓姐推了推杨丽羽，“赶紧去接啊。”杨丽羽接过来成旭海母亲的饭盒，成旭海母亲笑着看杨丽羽跟靓姐进了医院食堂。
　　杨丽羽先找了个地方，把饭盒打开，饭盒是两个饭盒拼起来的，上面的里面装了鸡汤，上面还有一点香菜，下面的里面装了好几块鸡肉，还有一个鸡腿，看来是成旭海母亲熬完汤后，把一只鸡又给切开，分着炖了鸡肉蘑菇土豆。
　　下面盒子里的蘑菇土豆很少，基本都是鸡肉，看来成旭海母亲是特意把鸡肉给杨丽羽挑出来了。
　　靓姐打饭回来，看见杨丽羽摆弄饭盒呢，问杨丽羽，“你还不去打饭啊？一会儿好吃的都没了啊。”靓姐瞥了一眼杨丽羽的饭盒，里面的只有汤和菜，杨丽羽等靓姐回来了，她才去排队打饭 。
　　杨丽羽怕自己中午吃不了太多，就只拿了一个花卷跟一张饼，还有改善伙食的木须柿子。
　　杨丽羽吃饭的时候，特意把鸡肉推到靓姐的面前，“你也吃啊，我一个人吃不了的。”杨丽羽刚说完，何师傅路过，听见杨丽羽的这话，端着餐盘问，“吃不了啊？杨医生可以给我拨点，正好我不够吃呢。”杨丽羽看了一眼靓姐的眼色，何师傅不是跟靓姐快要结婚了吗，那为什么何师傅不坐在这里吃饭呢？
　　靓姐夹了一块鸡肉，“挺好吃的，丽羽，这饭盒里的鸡肉够不够咱俩吃啊？算了你别给我了，你自己留着吃吧。”何师傅听了靓姐这话，皱了皱眉头，杨丽羽也明白了什么，把饭盒又拿到自己这边，“那我就自己吃了。”
　　何师傅听两个人对话，又不高兴的端着盘子走了。
　　杨丽羽在怀孕那段时间还被安排到跟何师傅一个屋，负责给病人针灸的，杨丽羽觉得何师傅人还可以，就是有点贪婪，不过人也不坏，杨丽羽觉得刚才何师傅要是想夹两块就夹两块，何师傅之前也帮过他，她还不想与人树敌。
　　“你俩咋了？我不在医院的这段时间，你俩出点矛盾了？”杨丽羽关心的问道。
　　靓姐闷头吃饭，“还能咋的，我俩的事儿黄了呗。”
　　杨丽羽不解，“你俩之间有点矛盾了？”
　　靓姐不愿提这事儿，但杨丽羽今天不问，以后也得套路出来，靓姐不如就直说了：“我跟他去见他父母，他父母在我进门的时候就表明态度，说不喜欢我这种类型的姑娘，看我不持家。”
　　“你还不持家？上哪去找你这么好的医生啊？”
　　“不知道，就看不上我呗。”靓姐吃完了木须柿子，又去前面盛了两勺别的菜。
　　杨丽羽觉得自己能嫁给成旭海是真的太幸运了，像靓姐这么好看的人，虽然对人有时候是冷漠了点，但是靓姐可是属于高薪一族，再加上中医院的牙科一共就两个医生，靓姐一加班忙活忙活，一个月工资有时候就能比得上大多数人一个月工资的两倍了。
　　这么好的靓姐不要，上哪儿去找更好的啊？
　　杨丽羽忽然想起成旭海之前跟她提起过，学校几个男老师还没结婚，想找个在医院里工作的媳妇儿，医生护士都行，就是人脾气好点就成。杨丽羽打算帮靓姐介绍介绍，也算是帮了成旭海的忙。
　　“你家里人催没催你结婚啊？”
　　靓姐点头，“我妈催啊，但是我得找到合适的再说啊，我现在牙科的病人还算少，另一个医生请假回来了，我还能轻松点，要不然一个月就能休那么一两天了。”
　　“我给你介绍一个啊，旭海他学校有没结婚的男老师，就想着找个学医的媳妇儿呢，你要是同意，我回去跟旭海说说，帮你们约定个见面的时间。”
　　靓姐沉吟片刻，答应了，“那行，人品得好点的，最好家里父母没什么意见，我岁数也不小了，要是今年能完婚最好了。”
　　杨丽羽回家，把靓姐跟成旭海一说，成旭海挺高兴的，“楼上的周哥就想找个医院工作的呢，他听说你是在医院工作的，都羡慕我，羡慕的不得了。”杨丽羽害羞，“医院工作的怎么啦，哪里工作不是一样？”
　　成旭海给她解释，“老师这职业每天就是沾一身粉笔灰回家，都想找个在医院工作的，不是在工厂工作的就行，不然两人一回家，两人身上都是灰，一样一样的。”
　　杨丽羽淡笑，成旭海想的这倒是有意思，希望靓姐跟周哥的事情年底能成。
　　两个月后，杨丽羽收到靓姐的请帖，两个人结婚办了两桌宴席，据说这宴席还是靓姐的父母给靓姐攒了很久的呢，好在靓姐跟周哥每个月的工资也不少，办两桌宴席也不算是难事，毕竟城里结婚的宴席要比农村容易得多。
　　两桌宴席是在周哥家里办的，周哥跟靓姐一大早就起来，准备了将近一周的菜，靓姐父亲生前从事酿酒行业，给靓姐提供了六坛自酿的酒。
　　两桌宴席一共十二个人，除了双方父母，还有双方工作上特别好的朋友。
　　“我跟靓姐能走到今天，还得感谢丽羽嫂子跟旭海啊。”周哥端起小酒杯，要敬成旭海一杯酒，成旭海喝了酒，周哥又要去敬杨丽羽，杨丽羽赶忙摆摆手，“我现在身子不好，不能喝酒，心意领了。”
　　靓姐给杨丽羽夹了一筷子油麦菜，“丽羽，你爱吃的油麦菜。”
　　靓姐跟大家说，“大家今天晚上都吃好喝好，今天是我跟周康开大喜的日子，大家一定要吃好，不然可真是枉费了我跟他攒了这么久的钱和票子买的鱼肉菜啊！”
　　两桌人基本也都是家里人，吃得好喝的也好，临走的时候，大家都把礼物放到周哥家的小厅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叶橙么么哒的5个营养液，感谢琳清的10个营养液】


第64章 一会儿你妈走了，爸给你买好吃的
　　杨丽羽和成旭海送了一打毛巾和两只红双喜的大碗, 其他人送的也是普通的生活用品，东西都不是很贵的，毕竟大家生活费也不是很宽裕, 其他人送的也是总价才六七块钱的东西。不过靓姐跟周哥都不介意，笑眯眯的收下，还谢谢大家的祝福和礼物。
　　杨丽羽跟成旭海回家, 成旭海母亲抱着成兴国，一边小声哄着成兴国叫人, 一边催促杨丽羽该给孩子喂奶了。
　　杨丽羽觉得提前买十袋奶粉还是好的，她平常上班的时候, 成旭海母亲就给成兴国用冲奶粉喝，只有杨丽羽早上和晚上在家的时候，会亲自给孩子喂奶。
　　成旭海进屋先洗了个澡，然后捧着学案在屋里看, 杨丽羽抱着孩子到小屋去，成旭海母亲跟成旭海说, “你俩啥时候要第二个啊？俺都着急了。”成旭海正在看书，听母亲这话的意思，还巴不得他们赶紧要二胎？
　　成旭海没跟母亲说, 杨丽羽最近偷摸弄了点避孕的东西, 要不然还真可能明年第二个孩子就出生了。
　　“不知道呢, 我俩最近都挺忙的。哎对了，我哥那边怎么样了？给孩子起名了没？”成旭海赶紧转移话题。
　　成旭海母亲一想到成旭江，他就愁啊, 小玉的孩子马上都要满一周岁了，好像还没给起名字。早知道成旭海跟杨丽羽去科学研究所去问成冠民给孩子起名的事情的时候，她就应该让他俩给小玉跟成旭江的问一问，要不小玉那俩人也是没啥文化，起不来啥好名字。
　　“不知道呢，等有时间俺才能回去问问啊，要不你哥跟你嫂子也不会写字，写个信他们还得麻烦一圈人整，俺现在抽不出空来啊。”成旭海母亲想想也愁，要是回去了，杨丽羽的孩子没人给照看，要是不回去，那边她也担心。
　　不过成旭海母亲回农村的愿望，在不到一年的时间也实现了。
　　老太太跟杨美羽到的那天，正好是第二年的暑假，杨美羽小学放假，老太太寻思杨丽羽应该生孩子了，买了两张火车票，跟杨美羽来城里。成旭海母亲一看老太太来了，赶紧让成旭海给买了张火车票，当天就坐着火车回到了乡下。
　　成旭海也是老师，暑假放假，本来成兴国是可以他看着的，没想到老太太跟杨美羽来了，成旭海白天在家备课的时候，老太太跟杨美羽就看着成兴国。
　　老太太跟杨美羽是在小屋住的，小屋的床也小，睡下两个人有点挤，但两个人也没打个招呼就来，有地方住就不错了。好在成旭海母亲当天就走了，把小屋让给她们，要不两个人实在是只能在厅里打地铺了。
　　老太太当然是有备而来，老太太这一年多的时间里省吃俭用，攒了不少钱给杨美羽，再加上杨丽羽有时候几个月会往家里邮寄一点钱，老太太的“小金库”可是越来越丰富了。
　　杨美羽下半年小升初，老太太寻思成旭海在省城第一中学工作，听成旭江跟小玉说，成旭海好像是从普通的初一老师升到了初二老师，还是初二数学组的组长，反正两个人说这话时脸上是慢慢的自豪与骄傲，老太太一听，这是好事儿啊！
　　于是老太太大包小包，把值钱的东西都带上了，在火车上的时候还跟杨美羽说好，到城里要好好对待小弟弟，要好好表现，成旭海跟杨丽羽才会把她留到城里。
　　尤其是假期的时候，杨丽羽平常上班，成旭海在家呆着，杨美羽听老太太的话，早上出门帮买两大袋豆浆，下午的时候杨美羽一个人挤到菜站排队买菜，平常的时候跟成兴国在客厅里玩，总之是把一个当姐姐的义务都尽到了。
　　杨丽羽看不见，但是成旭海可是看在眼里。
　　杨美羽不知从哪儿学的讨好人的本领，有一次成旭海中午没吃饭就午睡了，起来的时候老太太出去买东西补贴家用，杨美羽在厨房做饭。别说这丫头做饭还有模有样的，成旭海吃了杨美羽做的菜，发现杨美羽这丫头做的饭菜也是挺好吃的，估计是跟老太太在农村做饭的时候学的。
　　杨丽羽对老太太跟杨美羽来城里没有什么想法，但是她怕成旭海有点什么想法。老太太跟杨美羽这么突然一来，成旭海母亲就走了，杨丽羽觉得成旭海会不会认为是两人把成旭海母亲给“赶”走的。
　　每次晚上吃饭的时候，杨丽羽都极其认真的看成旭海的脸色，几周过去了，杨丽羽发现成旭海好像没有什么不高兴，反倒是晚饭后，她和成旭海上外面散步的时候，成旭海往往会跟杨美羽说，看着成兴国，我和你姐姐出去走走。
　　这是放心的把成兴国交给杨美羽了？？！
　　但杨丽羽发现，杨美羽这段时间也是有些变化的，杨美羽的头发不再扎两个牛角辫，而是一个长长的脑后的麻花辫。杨美羽说话也客气许多，做事也不在那么莽撞马虎，杨丽羽觉得杨美羽是长大了，的确是可以帮助看孩子了啊。
　　让杨美羽来城里念中学，是成旭海主动提起的。
　　那天一家人在饭桌前吃饭，老太太有意无意的说还有不到两周杨美羽就开学了，小学刚毕业，不知道初中哪里念呢，正在为杨美羽读书的事情操心。
　　杨丽羽实在是看不出老太太哪里为杨美羽念书的事情操心，老太太来城里的意思太明确了，目的就是让杨美羽来城里念书。不过一家人谁都没有点破，都在彼此的试探着。
　　杨丽羽没吱声，闷头继续吃饭。
　　杨美羽抱着成兴国，正在喂成兴国吃稀粥，杨美羽笑嘻嘻的说：“妈，俺在哪里念书都是一样的啦，俺又不着急。毕竟俺都跳一级了嘛，要是耽误一年也没事儿。”
　　杨美羽因为上学晚，年龄比同班同学都大，后来考试的时候成绩挺好的，校长让杨美羽参加一个考试，杨美羽过了就跳了一级，要不然再开学其实是六年级。
　　杨丽羽依旧闷头吃饭，悄悄瞥了一眼成旭海的脸色，成旭海这时开口了，“让美羽来城里念中学吧，美羽参加一个城里的中学考试，过了就可以上学。”杨美羽很惊喜，本来觉得这么多天了，老太太也在这里叨叨好几天了，成旭海都没有什么反应，她还以为是他们不欢迎她来城里呢！
　　老太太也高兴，“丫头！你还不快谢谢你姐夫！”
　　初二开学前的半周，杨美羽跟着成旭海去省城第一中学参加了个考试，其实参加不参加这个考试都无所谓，学校里的“关系户”，是教师子弟或者教师亲戚家的孩子来的也不少，教导主任一般不怎么过问，但成旭海不喜欢杨美羽像是有特权的感觉，所以特意带了杨美羽来参加考试。
　　要是杨美羽过了考试，那就是正常入学，要是没过考试，那就走点关系，他也可以接受。
　　杨美羽在小学的时候学习是越来越好，而且假期的时候成旭海给她讲过一点中学的知识，杨美羽凭借着自身的努力和成旭海的帮助，顺利的通过了省城第一中学的入学考试。
　　杨美羽高高兴兴的回家，跟老太太说这件事的时候，还不忘加上“多亏了姐夫的帮助”。
　　老太太也打算谢成旭海，想给成旭海买点什么东西，但她岁数大了，也不知道成旭海喜欢什么，就偷摸把自己攒的一点钱给杨丽羽十块钱，让杨丽羽给成旭海买点东西。
　　杨丽羽拿着老太太的十块钱有点想笑，她跟成旭海都涨工资了，现在成旭海每个月工资六十多块，将近七十块钱，每年还有教师等级考核，那个考核通过了每年还有不到五十块的奖金。她杨丽羽在医院工作，每天挂她的号的病人就不少，而且她转正后，真像靓姐所说的那样，有时候一个月的工资可以比得上普通人将近两个月的工资。
　　两个人都属于高薪一族，现在有房有孩子的，孩子没念书也不需要花多少钱，老太太这十块钱对两个人来说，的确不算什么。
　　“妈，这钱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我看他也啥都不缺，你可千万别给他买东西了，家里堆得东西够多了。”杨丽羽把十块钱又塞回到老太太的兜里，老太太半夜思来想去还是过意不去，第二天早上出门买了一块钱的山楂条、一块钱的桔子干、三块钱的牛奶糖、两块钱的花生、三块钱一盒的盒装面包。
　　这些都是杨丽羽跟成旭海总买的东西，老太太虽然不知道这些东西其实基本都是成旭海买给杨丽羽吃的，但老太太把这十块钱花了，把这些东西给他们，她心里就舒服多了。
　　成旭海告诉老太太回农村原来的学校拿杨美羽小学的学籍，正好中学这边的通知书出来了，老太太拿着通知书坐火车回杨美羽小学要杨美羽的学籍去了。
　　还有不到一周开学，老太太一去一回给杨美羽取学籍就耽误了五天的时间，杨美羽在等待老太太回来的时间快急死了，还好赶上了个周末，成旭海跟杨美羽要去百货商店买点东西，问问杨美羽去不去，杨美羽要是不去就在家看成兴国，杨美羽要是去就带着成兴国。
　　杨美羽一想自己要开学了，她也没带铅笔本子那些东西来，她应该去百货商店买些学习用品的，老太太临走的时候还跟了她十五块钱，大概就是让她买学习用品的吧。
　　成旭海和杨丽羽牵着成兴国，杨美羽站在一边，成兴国才一岁半，脚丫小腿也短，走路很慢，杨丽羽和成旭海牵着成兴国就慢慢的走，从家到了百货商店用了比平时多将近三倍时间。两个人难得带儿子成兴国出来一趟，就算耽误再多的时间也是幸福的回忆。
　　四个人进了百货商店，周日百货商店人最多，两个人怕把成兴国领丢，杨丽羽在前面走，杨美羽拉着成兴国走在中间，成旭海走在最后面，不管买什么东西基本都这个阵容，要不就是两个人一人牵着成兴国的一只手，但是成旭海和成兴国身高差简直太大，成旭海领着成兴国需要弯腰，弯腰走路半天都累，最后成旭海就直接抱着成兴国走。
　　杨丽羽到了卖吃的商品区，成兴国第一来百货商店，在家里的好吃的虽然多，但是再多也没有这里的多呀！成兴国被成旭海抱着，一会儿指指这个，一会儿指指那个，商店里的商品琳琅满目，各色各样的都有，成兴国一时也看不过来了。
　　杨丽羽在一个成兴国指的最频繁的一个柜台前面停了，拿起一个包装好看的盒子，这里面是饼干，杨丽羽一看商品介绍就觉得不能是什么好吃的东西，但成兴国咿咿呀呀的表达自己的意愿，杨丽羽问了一遍，“这个？”
　　成兴国点头，嘴里嘟哝着杨丽羽根本听不懂的话，杨丽羽买了一盒饼干，刚一走，成兴国又指着售货架子上的做的好看的小蛋糕。小蛋糕是外面用一层纸包装的，杨丽羽看着这小蛋糕就觉得很油。
　　百货商店里千万不能买什么面包蛋糕，包装看着好看，但是吃起来，那口感真的可以跟江米条相比。再软再好吃的东西，在工厂做完拿出来，再一层一层审批到百货商店里上架，都会变成硬邦邦的，一咬都带渣子的东西。
　　杨丽羽觉得买面包蛋糕只能去医院对面那家，每天早上都是新做出来的面包，现在那家铺子又被扩张，好像是还开始卖什么蛋糕了，但杨丽羽一般抢不到，而且现在给那位干部的推拿时间也不多，杨丽羽也不好总去向人家求帮忙“买”面包。
　　“这个不好吃，买回来你肯定不能吃的。”杨丽羽又把蛋糕放回了原位。
　　刚才成兴国要的那盒饼干，杨丽羽都觉得成兴国根本吃不了。一岁半的孩子牙齿还没发育好，能吃这超市里邦邦硬的饼干么？顶多就是把饼干泡在豆浆里软一点，再拿勺子喂给他吃。
　　成兴国听了杨丽羽的话，小嘴马上嘟起来了，又像是委屈，又像是卖萌。
　　杨丽羽看了一下架子上面的蛋糕标注价格，不贵，才六毛钱一块。虽然不大，不过这也挺好，成兴国两顿应该就能吃完。
　　不管了，反正买回去要是成兴国不吃，她就再也不给他买零食吃了。
　　“要是买回去你肯定吃，妈妈就给你买，不然以后都不会给你买。”杨丽羽跟成兴国说，也不知道儿子听没听懂，见成兴国忙忙的点头，杨丽羽就付钱买了蛋糕。
　　杨丽羽刚要问杨美羽需不需要买点什么东西，成兴国又嗷嗷叫着，小手忙着指另一个架子上的东西，成旭海也无奈，抱着儿子成兴国到了另一个架子跟前。
　　杨丽羽等成兴国指了半天，她才大致看懂点，成兴国指第一层的那个牛奶糖，第二层的水果糖，第三层的一个果脯。杨丽羽一看，这三样东西都是甜食啊！一个牙齿还没发育好的小毛孩，居然就想着要吃这么多甜食！恐怕牙齿没完全长出来就得被送进靓姐那里去看牙吧！
　　成兴国看杨丽羽前面的两样东西都买了，这个不给买，成兴国急的直叫唤，还情急之下叫了几声“妈妈”，杨丽羽无奈，把三样东西拿到成兴国面前，“你要哪个？”成兴国小手恨不得把三样东西都揽过来，杨丽羽拿远一点，这孩子是不是有点太贪心了？
　　她跟成旭海每个月工资比较高，所以平常成旭海给杨丽羽买的零食果脯也不在少数，但杨丽羽也是在医院有时候忙不过来，没赶上吃午饭就吃点零食垫垫肚子。可这孩子这么小，就什么都想要，未免有点贪心啊。
　　杨丽羽脸色一冷，“不能都要，你刚才都要两样东西了，这里面你只能再选一样！”
　　成兴国急的差点哭出来，可是杨丽羽一个汹汹的眼神，成兴国就把眼泪憋回肚子里了。抿了抿嘴，“妈妈……”
　　成旭海看自己儿子这可怜的样子，也是于心不忍，“丽羽，都给儿子买了呗，这些东西也不贵啊。”
　　杨丽羽也瞪了成旭海一眼，“你懂什么，他这么小如果现在惯着他，以后大一点懂事了不还得啥都想要？而且这些东西我看保质期也近了，他那一天一点儿的饭量，能吃完这些东西？关键是这三样还都是甜食，你想让我带他以后多去靓姐那儿拜访拜访？”
　　成旭海被杨丽羽这一番话堵得无话可说，一旁的杨美羽都觉得替弟弟尴尬。
　　杨丽羽说：“你不选是吧？不选就都别要了，我们回家。”说着，就要把三样东西放回到货架上。
　　一旁的卖货大姐看了这一幕，感觉这俩夫妻衣服穿得挺好的，日子应该不是拮据的那种，但旁边还有一个大孩子，可能是刚生出来一个小的，家里花销大了？
　　“这些也不贵嘛，你就给孩子买点呗。”售货大姐劝杨丽羽，这怀里的小孩儿看着好像挺可怜的，好像都要哭了，“你家那个孩子也能吃，对吧？”
　　杨美羽犹豫了下，“姐，俺不吃。”
　　售货大姐脸上有些尴尬，这原来不是她妈啊，也对，这大孩子看着也得十多岁了，说不定十三四了呢，这当妈的看着年轻，但顶天了也就二十五岁，那大孩子咋能是她孩子呢？
　　“妈妈……”成兴国咬了咬嘴唇，指指第三层的果脯。
　　杨丽羽拿起果脯，“这袋是吗？”这花花绿绿的果然比前面两样东西吸引小孩儿的注意力。
　　成兴国想说不仅是这袋，三个都要！但是他要是不说话，妈妈可是一样都不会买给他的。
　　成兴国默默点头，杨丽羽付钱买了果脯。给成兴国买的东西就这么多，杨丽羽跟成旭海没什么要买的，杨丽羽打算给杨美羽买点学习用品。
　　杨美羽没带书包那些东西来，杨美羽之前的书包杨丽羽也见过，就是老太太手缝的一个布兜子，看着挺破的，估计要是老太太给杨美羽拿那个布兜子当书包，到了城里会被城里的同学笑话。
　　“我带美羽去买些文具。”杨丽羽说。
　　成旭海心想，带杨美羽去买文具好啊！他一会儿找个借口离开，然后带儿子去买好吃的。
　　“我有点累了，我先带儿子回家歇歇吧？你们买完了也早点回家，正好回家早一起吃午饭啊。”成旭海装作有些疲惫的样子，杨丽羽也没多想，成旭海不在也好，省的她给妹妹花钱多了，成旭海心里再有点难受。
　　成旭海虽然不说，但是不代表成旭海心里没有想法。
　　杨丽羽带着杨美羽去文具区，杨丽羽一到文具区就看到一个书包，深灰色的书包，颜色深沉，书包也挺大，应该可以装不少书。杨美羽在杨丽羽看的时候，也瞄了一眼价格——八块钱。
　　杨美羽看书包好久也没看书这书包到底哪儿好，八块钱简直就是狮子大开口，有点太贵了吧！如果她要是买了一个书包，那就只有七块钱买文具了。想想文具要买本子、铅笔，到了初中可能还需要用钢笔，要是买钢笔的话还需要墨水……算一算那些东西的价格，七块钱可解决不了。
　　“这个书包好看吗？给你买一个啊。”杨丽羽拿起书包，给杨美羽看，杨美羽刚才看到了价格，所以赶紧摆手，“姐姐，俺不要这个，太贵了，俺不想花那么多钱。”
　　杨丽羽严肃的说，“跟我出来需要你花什么钱？”杨美羽挠挠头，“那姐你花那么多，姐夫也得不高兴啊。”
　　杨丽羽很硬气的说，“我花我自己的钱，关他什么事？而且姐之前也没给你买什么好东西，现在你来城里念书，姐每个月工资也够花，给你买点东西不是应该的吗？”
　　就在杨丽羽给杨美羽买文具的时候，成旭海在食品区已经给成兴国买了不少好吃的了，成兴国乐的一直叫“爸爸”，成旭海一听成兴国总算开口叫一声“爸爸”，把成兴国想吃的基本都给买下来了。
　　这对父子，还不知一会儿回家要面临什么风雨呢。现在俩人都乐的可开心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琳清的10个营养液灌溉~】


第65章 大结局
　　杨丽羽给杨美羽买了书包、文具盒、一支钢笔、一瓶墨水、四支铅笔、一块橡皮、一个削笔刀, 还买了四个作业本，杨丽羽一共花了二十块钱，杨美羽自己手头里有点钱偏要给杨丽羽, 杨丽羽不要，“你的钱自己留着买点零食吃就行了，学校上学是固定饭点, 你要是没赶上吃饭自己还能买点吃的垫垫肚子。”
　　杨美羽很感动，“谢谢姐！俺以后一定要报答你！”
　　杨丽羽笑道, “谢什么，之前也没给你买什么东西, 这次也算是给你补偿补偿。对了，你进城了就改个自称，别叫‘俺’了，一听就农村人, 你就说‘我’，赶紧适应适应。”杨美羽知道杨丽羽这是为她好, 可这玩意儿一旦习惯了还真是一时半会改不过来，不过那也得尽量改，要不然真的容易被同学笑话。
　　两个人买完东西, 出了百货商店, 杨丽羽走累了, 坐在巷子里的长凳上休息休息，杨美羽则在自己的新书包里非常惊喜的翻着自己的那些新东西，宝贝一样的一遍又一遍的看着。
　　成旭海一手拎着给成兴国买的吃的, 一手抱着成兴国，“一会儿咱回家的时候，不能跟妈妈说啊，咱们得偷偷的吃，不能让妈妈知道，不然妈妈会生气的。”成兴国“嗯嗯”的点头，也不知道他听懂没有。
　　成旭海感觉杨丽羽跟杨美羽要买完东西快出来了，为了不跟她们迎面撞上，成旭海从另一个方向的门出来的，然后火急火燎的抱着成兴国赶回了家。拿钥匙开门，门还是锁着的，说明杨丽羽她们没有回来，这很好。
　　成旭海进屋就给成兴国拆开一袋果脯吃，成兴国好甜食，连着吃了两三个果脯，还要吃其他的糖。正当成旭海给成兴国拆开一袋大包装的水果糖的时候，敲门声响起。
　　杨丽羽她们回来了！
　　成旭海赶紧把零食塞到床和暖气之间，拿了块抹布盖上，然后趿拉上拖鞋就去开门，“来啦来啦——”开门，杨丽羽进来，“怎么这么慢，你们睡着啦？”成旭海不知道该咋说，于是连忙点头，“回来有点累就睡了一觉，媳妇儿我们做饭吧。”
　　杨丽羽进屋，成旭海胆战心惊的，他把零食都藏到暖气和床缝边上了，杨丽羽应该不会去翻那里吧。应该不会，这都一年多了杨丽羽从来没碰过那边，估计那边灰也挺多的，一会儿杨丽羽到厨房的时候他得赶紧把东西换个地方藏起来。
　　杨丽羽和面，把压面条的小机器都搬出来了，和面后就把面弄成薄一点的饼状，一手摇着机器的摇杆一手把面往机器里送。杨丽羽把面条都压完了，改放沸水的锅里煮一煮了。她不会做拌面条的酱，不是不会，只是她做的酱的味道没有成旭海的好，所以一般就是成旭海来做。
　　杨美羽从屋里收拾完书包，洗洗手过来帮忙，“姐，我帮你放锅里煮啊。”这些面条很多，毕竟是一家人的午饭，按照他们的饭量，可能这些面条刚刚够，一会儿还得热两个早上买的豆包。
　　这些面条有点多，杨美羽只能用两个锅烧开水。杨丽羽看没自己什么事儿了，让杨美羽看着锅，她进屋歇会儿。
　　杨丽羽觉得成旭海今天有点奇怪，好像是在躲着她似的。从她刚才一进门，她就感觉到了，成旭海说要做面条，他和面后人就一声不吭的进屋了，杨丽羽把面条全部压完后，成旭海也没出来。而且屋里的门还紧闭着，杨丽羽总觉得……成旭海好像是在瞒着她什么事情。
　　杨丽羽放轻放慢脚步，走到屋门旁边。她不能突然一下子推开门，万一成旭海真是啥事儿都没有呢，她还是轻轻像正常一样推门好了……
　　杨丽羽轻轻推开门，看见成旭海抱着成兴国给他喂水果糖吃，成兴国吃得开心，笑的小眼睛都眯没了。
　　这父子俩，一个比一个没正经事儿。
　　杨丽羽把门全推开，大步走了进来，成旭海吓得差点把手里的水果糖都掉在地上。
　　“媳妇儿……”成旭海自知理亏，说话的声音都弱了几分。
　　杨丽羽拿过成旭海手里的水果糖，微微蹙眉，“你偏要给儿子吃这些零食吗？马上就要吃饭了。”成兴国委屈巴巴的看着杨丽羽，成旭海实在不忍心看着自己儿子那么可怜，“这些东西儿子不会一直吃，每天就吃一两块就行，丽羽，你看咱儿子这么想吃，你不给他吃忍心吗？”
　　杨丽羽对成旭海这种“宠爱”儿子的方式也是无话可说，这些估计都是成旭海刚才在她跟杨美羽不在的时候带成兴国买的，看那桌子上还有几个果脯和牛奶糖的空袋子，估计都是成兴国刚才吃的。
　　“他可以吃零食，但是你一次给他买多了，你这么惯着他容易让他觉得一切都很易得，那他长大后会不会变得更贪婪？等有一天你不给他买了，他反倒觉得你是错的，你应该给他买。而且他现在是长身体的时期，你不给他吃一些营养的，总吃糖不仅没多少营养，还会把牙齿吃坏，你现在惯着他，那你应该为他以后考虑考虑。”杨丽羽把水果糖拍到桌子上，认真的跟成旭海说完，转身出去。
　　成旭海抱着成兴国，“妈妈生气了，我们以后少吃一点这些好不好？”成旭海真是一个慈父，现在还用非常温柔的口吻和儿子说话。
　　成旭海哪能想得到啊，生孩子前温柔和气的杨丽羽，在生孩子后就对孩子这么严厉，成旭海倒觉得现在的杨丽羽更适合当老师，教导主任的那种，说一串话都可以把孩子给训哭的那种。
　　成兴国可怜兮兮的抿着小嘴，眼里的泪花花直打转，但成兴国又不敢哭，以为杨丽羽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要是杨丽羽发现他有事没事就哭，她就让他彻底好好哭哭。
　　成旭海哄着成兴国，吃完一块水果糖，成兴国就好像被哄好了，“我们听妈妈的话，一天就吃一块，绝对不多吃，这样兴国可以好好长身体，妈妈也不会生气了，好不好？”
　　成兴国噘着小嘴不说话，但眼下他同意不同意都这么办了。
　　因为现在爸爸也向着妈妈说话了……
　　晚上，老太太坐火车到达了城里，高高兴兴的把杨美羽的农村小学的学籍交给成旭海，老太太这回来的也及时，明天就是周一，明天省城第一中学开学，老太太今天晚上就把学籍给拿回来了。本来杨美羽还担心老太太今天要是拿不回来学籍可怎么办，她明天要是不能去上学，落下一天的课她怕自己追不回来。
　　成旭海安慰杨美羽，要是老太太明后天拿来学籍也可以，明天她没有学籍也可以暂时去学校听课吃饭。反正学校之前又不是没有过这种先例，年级主任都默许的事情，谁会阻拦呢？
　　翌日，杨美羽背着新书包，书包里装着姐姐给她买的所有文具，一大早就跟着成旭海去了省城第一中学上学。
　　从昨天杨丽羽跟杨美羽说把“俺”尽量改成“我”，杨美羽的确是在尽量克服自己的这个毛病，很努力的改正，现在说话基本也就是“我”了。头发梳着城里女孩最普通常见的长辫子马尾，衣服虽然有补丁但是不多，书包是最新最靓的，走在省城第一中学的校园里，谁都认不出杨美羽是个农村来的女孩。
　　杨丽羽早上时间也比较赶，除了要自己的洗漱吃饭外，还要给成兴国用热牛奶跑饼干或蛋糕吃点早饭，不过杨丽羽实在忙不过来的时候，只能让老太太给孩子喂早饭，成兴国还是喜欢自己妈妈喂自己吃早饭，所以要是遇上老太太喂饭的时候，成兴国一般都不怎么听话。
　　老太太为了让成兴国多吃一点，还把杨丽羽藏起来的果脯和水果糖拿出几个来逗成兴国，成兴国也会为了几块水果糖把自己的肚子撑得饱饱的。
　　杨美羽在学校适应的挺好，没有同学排挤她，她因为第一个回答语文老师问题，被语文老师认定为班级的课代表。数学不是成旭海教课，但是成旭海提前跟这个老师打过招呼，帮忙照顾一下杨美羽，于是数学老师在课堂上总是有意无意的叫杨美羽回答问题，要是遇上她不会的问题，她也觉得很尴尬。
　　第一次月考的时候，杨美羽在班级考了第三，前面两位同学是两个男同学，班级前五就她一个女生，所以班级里的女生都有点羡慕杨美羽。杨美羽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超过前面两个男同学，但是又过了几个考试，杨美羽依旧是班级稳稳的第三，眼看着前面两个人将她落后的越来越远，杨美羽开始着急了。
　　小学课本不难，杨美羽比农村的多数孩子都努力，所以基本就是稳坐年级第一的宝座。但是到了省城第一中学，这里的学生大多数学习是在省城中学生靠前的，而且还有一些是老师家的孩子，杨美羽一个农村来的孩子，之前脑力智力没有被开发过，现在要想一举超过前面的人有点难。
　　尤其是一个女孩子，学数学最费劲儿了。
　　开学的前几个月杨美羽不好意思晚上回家打搅成旭海，因为成旭海要备课，有时候还跟楼上的周老师一起备课，成旭海看起来挺忙。到快学期期末了，成旭海让初二的数学课代表给她叫到了办公室里，成旭海在办公室里亲自跟她说数学应该好好学，分数可以提一提的。
　　杨美羽也坦诚相待，自己其他科目都比班级前面的两个男生好，但是那两个男生的数学几乎是满分，杨丽羽似乎还没从小学数学的思维中转过弯，一直学得都有点云里雾里的。
　　成旭海听了杨美羽的话，说要给杨美羽补一补课。但是成旭海在家的时间也很忙，成旭海决定中午午休的时候让杨美羽来办公室给补课。
　　午休的时候办公室里的老师要么批改作业要么回宿舍睡觉，偶尔也有老师在备课或者给学生讲题的，在午休时讲数学的确不会打扰到别人。
　　杨美羽心喜，连连说了几声“谢谢姐夫”，成旭海轻咳了两声，“在学校叫成老师。”
　　“谢谢成老师！”
　　-----------
　　又是一个周末，这是成兴国出生后，被父母带着第三次去科学研究所看爷爷成冠民。
　　成兴国对成冠民没什么印象，毕竟成冠民跟他老是不见面，而且每次来看爷爷成冠民的时候，爸爸妈妈都要很费力的经过好久才能见到爷爷，门口的警卫叔叔还经常拿着警棍巡逻，成兴国每次被爸爸抱着进来的时候，脸都埋在爸爸怀里，他可不想看到那些吓人的怪叔叔。
　　年末了，成兴国已经两岁了，虽然是没见过成冠民几次，但是姥姥也教他说“爷爷奶奶”这些话了，成兴国为了让忙碌的爷爷开心，只好依着爸妈的意愿，一见到成冠民就很热情的喊“爷爷”。
　　爷爷真好，每次都给他点钱和票子，还说让爸妈给他多买好吃的吃。
　　他听见妈妈问爷爷什么时候退休，爷爷说明年年中可以退休，其实现在任务已经完成了，就是现在需要上级领导一层一层审批，比较慢而已。
　　杨丽羽跟成旭海已经想好了要提前把家里装修一下，到时候让成兴国跟他俩一个屋子睡觉，然后把客厅跟大屋再装修，分出一个小屋来让成冠民睡觉，这样老太太跟成冠民都能分到一个小屋睡觉。如果到时候成旭海母亲也回到这边，成旭海母亲跟成冠民一个屋子住，这样也合理。
　　但没想到杨美羽还考第一呢、成兴国还未长大呢，老太太就匆忙去世了。
　　老太太今年刚到五十，本来不是应该自然死亡的年龄。杨丽羽分析大概是老太太生前为了攒工分赚钱给杨美羽上学，每天都疲劳过度在透支着生命。
　　杨美羽跟杨丽羽说，老太太在农村的时候，杨丽羽刚到城里的那会儿，每天大清早的起来送她上学，下午又接她回去，有一次下雨，山路崎岖，老太太还连摔了两跤，那天晚上大暴雨昼夜不息，老太太又发了高烧，但是老太太不愿打扰到杨美羽，老太太回到小屋睡觉，杨美羽在外屋写作业也没想那么多。
　　第二天早上杨美羽才知道老太太发高烧，早上醒来的时候老太太已经烧得有些迷糊了，她请求了好几个村民都没有人愿意帮她把老太太送到卫生所看病，最后她等邻家的小翠花跟大勇子从早市上回来，小翠花跟大勇子才把老太太抬到卫生所的。
　　自此之后老太太的身体就不怎么好了。
　　杨美羽周末休息的时候，老太太独自一个人，天还没亮就去县上集市占摊位卖鸡蛋，老太太也一直没吃上什么好的，身体不咋好也没跟杨丽羽说，杨丽羽忙着照顾孩子还忙着工作，也没有多少空余时间，老太太也不好意思打搅杨丽羽，最后带着一身疾病匆忙去世。
　　老太太的死亡证明都是成旭海找人帮忙开的，成旭海为此还在周末的时候回了趟农村，在村委会找村长跟队长开了证明，然后拿到城里的卫生所给盖个章，最后殡仪部门的人把老太太的尸体处理了。
　　没有人来照顾成兴国了，成旭海只好把在农村的母亲又给接回来，还告诉母亲千万别跟成兴国说老太太的事情，就骗骗成兴国，说老太太晕倒送医院住院去了。
　　随着成兴国一天一天的长大，他的身边人来了又去了，他也渐渐明白父母和奶奶当初的谎言。但是他永远都相信奶奶说的，姥姥住院，病一直没好。
　　时间过得久了，也没有人再提起老太太，好像一切都将老太太淡忘在时光的长河中。
　　爷爷成冠民总是给他讲一些大道理，告诉他要好好学习，应当像他的名字一样，兴国，为祖国兴起做贡献。
　　杨美羽考到了省城最好的一个高中，也是不负众望，还参加了入学考试，最后正式开学被分到了一个最好的班级。高中开始，杨美羽就住到了学校的宿舍，每周回家一次，其实也就是回家领杨丽羽给的生活费和学杂费。
　　杨美羽想，再过三年，她就毕业了，就可以到进修学院等和给分配工作了，有工作了又会住进单位的员工宿舍里，等工作一段时间后，她一定会择郎出嫁，那个时候她就会住进男方的家里。杨美羽想，时间还真是短，她眼睁睁的看着姐姐从农村到省城，姐姐嫁人了有了孩子有了新家，老太太去世了，自己考上了最好的高中，再过三年，她又要进入一个新的环境生活。
　　而成兴国还未到上小学的年龄，爷爷成冠民跟奶奶总是在教导他好好学习，但成兴国想，反正自己还没上小学，他对学习也没有什么概念。甚至成兴国听爸爸妈妈说起杨美羽的成绩时，他还在想，学习有什么难的，为啥还有人不是满分？
　　到了小学，爷爷奶奶每天接送他上学放学，他走入教室的时候觉得好多人都在看着自己。老师们也都很亲切，就像爸爸妈妈一样。哦，对了，爸爸是老师，老师们都是一家的，所以他才会感觉到老师很亲切呀。
　　成兴国按照爷爷奶奶说的，上课听讲，下课出门放松心情，下午到家在爷爷的辅导下写作业，晚上等着奶奶和妈妈做好吃的饭菜。一到周末或者是爸爸发工资的时候，爸爸就带着他到百货商店里给他买好多零食，成兴国觉得虽然跟爸爸说话的时间不多，但是爸爸对他很好。
　　唔，对了，还有妈妈！
　　他到学校跟别人说自己妈妈是医生的时候，别的同学眼睛瞬间就变大了，然后问他好多问题，最后还是要夸他妈妈很厉害。成兴国不觉得老师和医生有什么厉害的，爸爸妈妈就是老师和医生啊，这有什么难的呢？后来成兴国才知道，班级里的好多同学都是父母是工厂工作的，每天带着灰尘上班下班，身体还不怎么好，最重要的是工资低，而且每次成兴国一带好吃的来学校的时候，同学们都馋嘴的想要分两口。
　　成兴国只有到了这个时候是最自豪的，同学们都说他好看、他可爱，甚至还说什么他好帅，总之就是好词汇啦，他也愿意给同学们分几块糖和果脯吃，这种东西他不多吃，可以给同学们吃啊。
　　期末考试的时候，成兴国考了班级第一名，还有好多同学都是并列第一名，他的小同桌是班级第二名，成兴国时常问自己的小同桌为什么不能打满分，结果每次迎来的都是小同桌一脸的嫌弃：“你以为所有人的爷爷都是科学家？所有人的爸爸都是数学老师？”
　　成兴国一时语塞，但是他开心啊，他的家人都值得他为之骄傲。
　　爷爷说了，兴国兴国，以后必然是要做大事业的人，一定会为祖国兴起做贡献。
　　当他到了初中的时候，数学老师就是爸爸，成兴国上课不敢溜号儿，也不敢跟同学们说话。因为不仅他害怕爸爸生气的样子，同学们也害怕爸爸生气的样子。一次一个女生还说，上次成老师在班级里吼一声，差点给她吓哭了。
　　哇，他的爸爸这么有本领嘛？可是爸爸对妈妈……咳，那简直就是说话的语气不能再温柔了啊。
　　嗯，爸爸果然是个妻奴。
　　-----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都市新文《衣冠》已发表:
　　有着智力缺陷和智商问题的沉二少，被家人扔到一片深山老林中，蹭吃蹭喝蹭到了一个心仪的老婆，眼看着就要结婚了，他的病在洞房时突然全好了。
　　安姝（冷漠）:退婚！  沉二少（委屈）:我不！
　　一句话简介:男主逆袭霸道总裁，画风变成忠犬撩妻大作战。



本书由 笑、离歌 整理 小说下载尽在www.jjxsw(久久小说网五个首写字母).com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