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民国文豪的文盲妻子》 作者：容默 　　【文案】： 　　【1】电气工程师林灯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穿越成了民国初年一位著名文豪的妻子。 　　嫁给历史名人的林灯并不开心——她记得这位大文豪不仅看不上不识字的原配，还在外头找了个进步女青年公然同居。满世界的人还在为他们的爱情鼓掌，说他们打破了封建婚姻的桎梏！ 　　林灯：这大绿帽子谁爱戴谁戴吧，告辞。 　　她托人找来文豪夫君，还没开口对方就表示：“你不要再纠缠我了，我和你没有共同语言，青青才是我的真爱！” 　　林灯敲敲桌子：“离婚书了解一下。” 　　文豪丈夫：？？？ 　　成功离婚之后，林灯的事业搞得风风火火。 　　这时前夫却后悔了，跑上门来想要复合。 　　林灯还没来得及开口拒绝，一个英俊清矍的年轻男人推门而入：“灯灯，吃早餐了。” 　　前夫震惊：这、这男的不是他在文坛的死对头闻说吗？ 　　【2】林灯曾在语文课上有感情地朗读并背诵过闻说的文章。 　　她一直以为这位文风犀利的文坛巨匠会是位爷爷辈的人物，直到他为她献上世上最美的情诗，林灯方知铁骨亦有柔情。 　　他的锋芒对准了黑暗，而他的温柔只属于她。 　　民国文坛巨匠/豪门贵公子x美貌果敢女实业家。甜苏爽双初恋，CP见主角栏。 　　架空民国日常文，请勿考据或代入历史人物。 　　内容标签： 甜文 异想天开 　　主角：林灯，萧凯（闻说） ┃ 配角：新文《每天都想废皇后》求收藏 ┃ 其它：容默 ================== 第一章 新的身份 　　民国七年，冬。 　　地处杭县的林家大院儿里张灯结彩，好似过年一般。下人们忙忙碌碌地奔走着，面上都隐隐流露出一丝喜色。 　　今天是林家大小姐出嫁的日子。 　　身为一家之主的林老爷子向来疼爱自己的这个长孙女，因此吩咐下去，只要下人们今日不出差错，不给林家丢脸，便给他们一人一个银元的赏钱。 　　那可是一个银元啊！要知道他们在林家做工，一个月所得不过四、五个银元，这还是赚的多的。赚的少的，一个月只能拿到一、两个银元。 　　所以一个银元对他们来说，真的很多了！ 　　下人们是高兴了，可身为正主的林灯却完全高兴不起来。 　　林灯想了好几天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一觉醒来，就回到了她十六岁时的样子，还变成了民国初年的一个深闺女子。 　　身为一个工科生，一个唯物主义者，林灯觉得这一切实在是太玄幻了。 　　一开始的时候，她非常不愿意接受自己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民国的事实。 　　民国啊！那是什么时候？ 　　林灯的历史学的不好，但也知道那是一个无比混乱的年代。 　　此时此刻，这个国家充满了外忧内患，老百姓生存艰难不说，更可怕的是，未来的数十年间，还会有各种各样的战争在等待着她…… 　　林灯想想就觉得头疼。 　　然而不管怎么说，生活都还是要继续的。 　　在确定了这一切都不是一场梦之后，林灯决定“既来之则安之”，先好好地活下去再说。 　　前几日趁着屋里没人的时候，林灯曾在她的“闺房”里翻找过，试图清点一下她目前的财务状况。 　　结果她悲剧地发现，除了一套新娘子的服饰之外，她屋子里几乎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她向伺候自己的丫头彤云打听过了才知道，原来因为原主即将出嫁的缘故，她的嫁妆都已经被家里收起来，准备于大婚头一天晚上运到男方家里去了。 　　林灯一听，不禁犯起了难。 　　这可怎么办？她活了二十多年，连恋爱都还没有谈过呢，难道她就要这样嫁给一个素昧平生的男人吗？ 　　她当然不情愿。 　　可要逃婚的话，也不现实。 　　先不说林家庭院深深，有许多下人在外头走动。就说说林灯自己吧。她穿来之后，就发现自己现在的身体特别虚，在园子里逛一逛都觉得累。 　　听彤云说了才知道，原来这位林大小姐从小便体弱，还有个动不动就晕倒的毛病。 　　前些日子因为夫家想要退婚，林大小姐一时想不开，竟然还上了吊。 　　在这之后她缠绵病榻了好久，因此还将婚期拖上了三个月。 　　林灯就是在这个时候穿过来的。 　　如果她只是身子不好也就算了，最关键的是，她现在还没有钱，没有除了林家大小姐之外的任何社会关系。 　　一个身无分文的孤身女子，别说养活自己了，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她能不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都是一个问题。 　　如果她现在选择贸然离家的话，恐怕刚一出门就会被人牙子给拐走了…… 　　思来想去，林灯不得不暂时放弃了逃婚的打算。 　　接下来的日子，也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 　　小丫鬟彤云打外面进来时，见自家小姐仍维持着自己刚刚出去时的姿势发呆，不由叹一口气：“小姐，该用饭了。” 　　林灯早已经饿了，可看到彤云端来的饭菜时，她不禁感到一丝失望——只有一碗米粥和一点小菜，根本就吃不饱。 　　好在数量虽然不多，味道却很不错。 　　林灯风卷残云般吃完了，忍不住问：“还有别的可以吃吗？” 　　彤云一脸为她好的样子：“小姐，您马上就要出门子了，太太特意交待过，让您少吃些东西，免得婚礼上出丑。” 　　林灯不以为然地说：“我要是饿坏了，肚子咕咕叫，那不也是出丑吗？” 　　彤云为难地看着她：“小姐……” 　　“算了。” 　　林灯知道，彤云只是一个下人，说了不算的。 　　她与其在这里叫彤云难做，还不如自己以后多努力一点，起码也要过上吃饱穿暖、能够自己做主的舒心日子才行。 　　“小姐，昨儿个太太又嘱咐我了，说是叫我看着小姐，不让您老对着镜子发呆。”彤云边收拾碗筷边道：“听说咱们姑爷是个文化人，还是念过新式学堂的。您嫁过去之后，可得多和姑爷说说话才行啊。” 　　林灯心不在焉地应付了一声：“哦。” 　　事实上，她对讨好未来的丈夫没有半点兴趣。 　　“小姐，您可别不当回事。”彤云一本正经地说道：“难道您忘了太太说的了吗，她当初就是没和老爷联络好感情，才给了那些狐媚女人可乘之机……” 　　“行行行，我知道了。” 　　这个发呆的毛病，林灯最近的确是有。 　　主要是她刚穿来的时候，对林家的环境感到无比的陌生。彤云他们说的方言，林灯也听不懂。所以她连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但神奇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林灯不仅能听懂他们说的话，自己还会讲了。 　　她这才敢开口。 　　不过为了防止暴露自己，她的话还是不多，整日里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发呆。 　　其实林灯发呆，也是她整理思路的过程。 　　毕竟她刚穿来的时候，对自己所处的背景和人物关系一无所知。 　　通过几日以来和彤云等人的相处，林灯才逐渐理清了自己目前的处境。 　　她现在的名字叫做“林淑婉”，听说这个名字是她的“父亲”林远山亲自起的，取的是“温婉贤淑”之意。 　　这鬼名字，这鬼含义……林灯一听就觉得要窒息了。 　　等以后有机会了，她一定要把名字改回自己的才行。 　　然而更让人窒息的事情还在后面。 　　据说林家是书香世家，祖父是进士，做过翰林，也做过地方官。 　　后来大清亡了，他年纪也大了，便退隐于杭县老家。 　　林老爷子算是个能人，只可惜他唯一的儿子林远山、也就是林灯现在的“父亲”并不擅长读书，也没有什么能力。 　　靠着林老爷子的关系，他在当地政府做了一个小官。薪水不算多，但也不少。 　　可让人不耻的是，他都这个年纪了，还要啃林老爷子的老本，还有妻子方氏的嫁妆。 　　这主要是因为林远山有一个毛病，就是好色。 　　除了林灯的“母亲”方氏之外，林远山还纳了三房姨太太，其中有两个还特别能花钱。 　　虽说民国实行的是一夫一妻制，可像林远山这样纳妾的男人并不在少数…… 　　林灯一点都不喜欢这样的社会风气，也完全不能理解她的母亲方氏为什么要用嫁妆补贴丈夫的姨太太。 　　不过，现在不是林灯操心别人的时候。 　　被赶鸭子上架一般地套上凤冠霞帔之后，林灯看着镜中自己被喜娘糊了好几层白面的脸，突然间心生恐惧。 　　她就要这么稀里糊涂地嫁人了？！ 　　她连新郎是谁，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来送女儿的方氏，见林灯浑身僵硬的样子，便笑着说道：“婉儿，你这是什么表情啊？你不是从小便盼着能嫁给你启安哥哥的吗？” 　　启安哥哥？ 　　林灯不是真正的林淑婉，当然不认识什么启安哥哥。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林灯觉得这个名字，好像有一点耳熟。 　　她看着方氏，试探性地说道：“娘，我已经好久都没有见过启安哥哥了吧？” 　　方氏想了想，点头道：“嗯，是有年头了。自打姚老爷子去世，他便去了上海读书，后来更是留学日本……除了这回娶亲，他好像都没有回过老家。” 　　方氏云淡风轻地在这里和她闲话家常，林灯的心里却掀起了惊天骇浪。 　　姚老爷子…… 　　启安哥哥…… 　　这也就是说，她未来的丈夫，名叫姚启安？ 　　林灯惊呆了。 　　在中国近代史上，姚启安可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 　　比这个名字更为出名的，是他的笔名朱思危。 　　连林灯这个语文成绩不怎么好的人，都从小学和中学的语文课本上听说过朱思危的名字。 　　他是我国著名的文学家、思想家、哲学家，最早的白话文倡导者和推行者之一。 　　在“新文化运动”期间，他虽留学日本，但他笔耕不辍，在《青年月报》上发表了许多宣扬思想解放的文章，被称为“新文化战士”。 　　林灯上学时甚至还背过朱思危的文章，到现在她都能想起当时被“有感情地朗读并背诵全文”所支配的恐惧。 　　…… 　　此时此刻，林灯的心情十分复杂。 　　如果只是单纯地重名也就算了，可这个姚启安和历史上的姚启安都有过留学日本的经历…… 　　恐怕就不是巧合了。 　　也就是说，她现在不仅要嫁人，还要嫁给一位历史名人，一个民国时期著名的大文豪了！ 　　可林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因为她记得当年学习之余，同学们曾经八卦过这位大文豪的私生活，说他有一个文盲老婆，大字不识一个不说，还满脑子的封建思想，一点都跟不上姚先生进步的脚步，甚至还成为了他追求理想人生道路上的绊脚石。 　　姚先生为了打破封建思想的枷锁和包办婚姻的桎梏，提出了离婚，可对方坚决不肯，甚至以死相逼。 　　姚先生无奈之下，只能将原配妻子留在了老家，和他的父母生活在一起。 　　他则生活在上海，勇敢地追求了自己的真爱，和一个思想进步的女青年同居了。 　　在过去，林灯觉得这些事情-事不关己，根本就没有多想过。 　　可现在…… 　　林灯忽然间意识到，她好像就是那个让人一言难尽的文盲老婆。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坑啦，发66个红包庆祝一下，让我看到你们的双手~ 　　没收藏过作者专栏的小天使快来收藏默默吧~ut tye=button vae=手机党请戳我 ut tye=button vae=电脑党请戳我 a小天使可以在文章目录戳【作者专栏】~( ′ ▽ ` )~ 　　再次声明，本文为架空民国，无意黑任何历史人物，所有设定都是作者编的或者魔改过的，所以请勿考据，也不要猜原型，因为猜得肯定不对，么么哒=3= 　　新婚 第二章 新婚 　　要说林灯是个文盲吧……怕还真不是完全冤枉了她。 　　虽说她在二十一世纪也是一个大学生，不过她生在新中国，长在新中国，繁体字认识，但是完全不会写。四书五经之类的东西更是压根就没读过。 　　不过，她起码上了那么多年的学，还会英语和一点点法语，比原主是有文化多了。 　　说起原主，林灯记得对于这位大文豪的文盲妻子，大家的看法大致分成了两派。 　　一派人认为朱思危就是个渣男，不管怎么讲，他怎么能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呢？原配实在是太无辜了。 　　另一派则认为，朱先生的原配妻子也有错。时代变了，她却停滞不前，不肯学习和进步，被丈夫抛弃并不奇怪。 　　林灯则认为……这事儿其实根本就分不清对错。 　　如果站在朱思危的角度讲，一个素昧谋面的妻子，和他一点共同语言都没有。和这样的人共度一生，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如果站在他原配的角度讲，她遵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给了这个男人，只想着婚后好好相夫教子。她的丈夫却“宠妾灭妻”，实属不该。 　　所以这事儿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两边都有问题和苦衷，很难说清楚到底谁对谁错。 　　林灯觉得最简单有效的处理方法就是——离婚！ 　　既然姚启安已经有了真爱，那她又何必对他苦苦纠缠？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那样不是很好吗？ 　　在新婚之日就想到离婚，也是没谁了。 　　“婉儿，你想什么呢？”方氏抓着女儿的手腕道：“接亲的来了，快把盖头盖上。” 　　林灯顺从地应了一声，像是个提线木偶一样，由着这些女人折腾。 　　知道自己要嫁的人是姚启安之后，林灯的确是很惊讶。不过冷静下来之后，她反倒觉得自己没有刚才那么害怕了。 　　姚启安是什么人物？民国时期的著名文豪！虽说他这会儿估计还很年轻，但他怎么说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她若是不愿，想来他是不会强迫她做些什么的。 　　想到这里，林灯甚至都有些期待赶紧嫁过去了。 　　毕竟林家是个十分传统的封建大家庭，对女儿家的管束非常严格。别说她这个身娇体弱的林家大小姐了，就是林家另外几个健健康康的小姐们，平日里那也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看起来就跟生活在古代差不多。 　　可姚家就不一样了。姚启安既然是接受过新式教育的，想来他们家对媳妇的管束，应该不会那么严格吧？ 　　再加上姚启安并不喜欢她这个妻子，两人协商起离婚来，应当会容易许多。 　　只要再给林灯一些时间，让她摸清楚这个世界的形势，她就能想办法自己独立生活了…… 　　她所需要的，不过是再多一点点时间。 　　…… 　　临上花轿之前，方氏不舍地抓住女儿的手，含泪嘱咐道：“婉儿啊，到了夫家之后，你一定要好好听姑爷的话，伺候好公婆，做一个合格的妻子，知道了吗？” 　　林灯随便应付了一声，心里却并不认同。 　　方氏这一辈子就一直顺着丈夫的心意而活，没有一点自己的主见，对待公婆也是尽心尽力…… 　　可她过得并不幸福。 　　林灯才不想过她这样的生活。 　　不过她知道，现在并不是和方氏争辩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的好时机。 　　对于方氏这个“便宜母亲”，林灯心里是没什么感觉的。不过她现在既然成为了林淑婉，占了人家女儿的身份，在力所能及的时候，林灯还是愿意去帮助方氏的。 　　但是现在她连自己的日子都没过明白，实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人微则言轻，要想让方氏信服她的话，她也要自己先立得起来才行。 　　…… 　　花轿摇摇晃晃，颠簸了一路。 　　林灯一日都没吃什么东西，胃里难免有些难受。 　　勉强撑着拜完天地、被送入洞房之后，林灯就再也忍不住了。 　　不等新郎官来，她便自己揭了盖头。在洞房里寻摸出了几块糕点，就着温茶吃了，这才觉得好受许多。 　　“小姐……”彤云眼睛都看直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们家小姐大病了一场之后，似乎就变得特别……爱吃？ 　　林灯捂住耳朵道：“你可别念叨我。再不吃点东西垫垫，我都要吐酸水儿了。” 　　彤云只好说：“那我来伺候小姐漱口，再补一点儿口脂吧。” 　　这回林灯倒是没再拒绝。 　　等忙活完了这一切，林灯忽然想起来，刚才她虽然和那位大文豪一起拜了天地，可她一直蒙着盖头，看不真切，到现在都没看清姚启安长什么样。 　　她倒是在历史书上看过姚启安的黑白照片。他戴着副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神态看起来很温和。 　　不过那是他中年时期的照片了，不知道现在的姚启安长得什么模样。 　　对这位历史上极为出名的人物，林灯本来还有一丝好奇的。不过不知出于什么缘故，她等了许久，姚启安都没有来。 　　林灯被折腾了一天，实在是困，便先和衣睡下了。 　　朦朦胧胧间，她感觉有人掀开了她的盖头，还低声说了句什么…… 　　林灯没有听清。 　　她只知道没过多久，便有人用温水替她擦起了脸。林灯费力地眯起眼睛，见是彤云，便放心地继续睡去。 　　没想到她这一觉醒来，天已大亮。 　　短暂的怔忪之后，林灯几乎是弹坐了起来，看向身旁。 　　是空的。 　　看起来没有旁人睡过的痕迹。 　　她身上也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感觉。 　　林灯不由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还好，姚启安没有碰她。 　　这一点从焦急的彤云那里得到了证实：“小姐，这可怎么办呀！昨晚姑爷来看了您一眼，让我伺候您歇下之后就走了。彤云没用，没留得住他……” 　　“做得好，彤云。干嘛要留他？”林灯笑嘻嘻地说：“我都一个人睡习惯了。” 　　彤云都快哭出来了：“可是小姐，你们连交杯酒都还没喝呢……” 　　“那不重要。”林灯颇有几分急切地问道：“有没有什么吃的？我好饿。” 　　昨天她都没正经吃过什么东西，一醒来就觉得胃里空落落的，急需补充能量。 　　彤云道：“管家一早就差人来说过了，说是早饭是要去老爷、太太那里用的。小姐，您快起来，我伺候您梳头。” 　　一听说要和名义上的公婆一起吃早饭，林灯的胃口顿时没了大半。 　　她实在不喜欢和陌生的长辈一起吃饭。 　　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梳洗过后，林灯便换上一件乳白色绣梅花纹的上袄，和一条水红色的袄裙，准备往姚家的正院去了。 　　在林灯的印象当中，民国女子都是要穿旗袍的。不过这会儿是民国初年，旗袍还没有流行开来，大多数女子穿的都是她这样的袄裙。 　　不过这时候的袄裙，和明朝那会儿的还不大一样。受到女留学生们的影响，这时候的袄裙样式较为简洁，普遍为短袄、长裙，袖摆不大，穿起来还挺轻松的。 　　除了裙子长了一点之外，很像现代时的改良汉服，不会影响行动。林灯还挺喜欢的。 　　临出门之前，林灯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件事来：“彤云，你知道正院在哪儿吗？” 　　话一出口，林灯就觉得自己好像问了一句废话。彤云和她一样，是昨天刚来的，屁股都没坐热呢，哪里知道姚家大院的布局？ 　　不想彤云却道：“我没去过，不过早上我问过传话的人怎么走了，应该能找到。” 　　“那就好。”林灯一想也是，这种老宅的布局应该都差不多。她虽然不懂，彤云却是懂的，幸好有她在。“那咱们早点出门吧，还得留出找错路的时间不是。” 　　两人一出门，彤云便耷拉着脸道：“小姐，您怎么一点都不在意啊？不是我多嘴，姚家未免也太不重视您了吧！您是新妇，对府里的一切都不熟悉，可他们竟然都不送个下人过来伺候您……还有姑爷也是的，对您一点都不体贴。新婚之夜留您一个人也就算了，早上也不过来帮帮您。” 　　彤云越说越急，都快哭了：“您不和姑爷一起去给老爷太太请安，到时候一定会被人说闲话的。新婚头一天就这样，以后您在姚家可还怎么立足啊。” 　　彤云虽然是个小丫头，不过她和古代的那种丫鬟还不大一样。 　　许是时代变了的缘故，她的胆子有时候还挺大的，还敢在林灯面前议论姚启安这个“主人”。 　　林灯刚想开口，忽然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一个身着黑色长衫的青年男子。因为男人正背对着她走路，林灯看不清他的脸，不过还是能感觉出那人的气质十分出众。 　　林灯指着他，好奇地问道：“彤云，你快看，那个人是不是姚启安？” 　　不知是听到了响动，还是察觉到有人在注视着自己，青年突然回过头来，目光正好与林灯相撞。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改编自资料。 　　丈夫与公婆 第三章 丈夫与公婆 　　这一对视，姚启安不禁一怔。 　　他没想到，他的新婚妻子原来是长这个样子的。 　　他和林家大小姐虽然小的时候就认识，不过已经很多年没见过面了。 　　昨晚在新房里倒是见到了，可当时林灯的脸上敷了很多白-粉和胭脂，一点美感都没有，姚启安只看了一眼就走了。 　　没想到她洗净铅华之后，看着竟然十分清丽。 　　尤其是那一双炯炯有神的桃花眼，一瞬间就吸引了姚启安的注意力。 　　姚启安不禁将林灯的样貌同他的“红颜知己”云青青比较了一番。 　　不得不承认，和林氏相比，云青青的长相好像要逊色一些。 　　不过，姚启安自认不是个以貌取人的男人。 　　一想到林氏大字不识一个，他便对她提不起兴趣来了。 　　见姚启安转身就要走，彤云忙道：“对对对，这就是姑爷。小姐，我们快点追上去吧！” 　　林灯有点不乐意：“他都看见我了，也不停下等等我，我追他作甚？” 　　林灯在现代时是近视眼，这会儿回到十六岁的时候，视力倒是好得很。 　　刚才她远远看去，便见这青年不过二十岁上下。白面无须，一双杏眼十分清澈。 　　如果用两个字来形容他这个人的话，就是文雅。 　　只是没想到，他做出来的事情竟然这样没有绅士风度。 　　姚启安不喜欢她，不来和她同房，林灯可以理解，正好她也不想跟他睡。 　　可是她初来乍到，姚启安就算是出于礼貌，尽一尽“地主之谊”，早上带她一起去正院总是可以的吧？ 　　然而他根本就不顾林灯的感受，不但不管她认不认路，就算在路上碰到了，也对她视而不见。 　　只因自己不喜欢她这个“没文化”的妻子，便不管她的死活，可见姚启安是真的非常厌恶这门亲事，厌恶她这个人了。 　　既然如此，当初他怎么不勇敢一点、继续抗争下去，干脆不要娶她进门呢？ 　　和林淑婉相比，姚启安有钱、有社会地位，还有一个健康的身体，他若想要抗婚的话，不是比她要容易许多吗。 　　人都娶进门了，还这么嫌弃她，林灯忽然有点代入原主，觉得这男人并非良配。 　　起码不是她的良配。 　　…… 　　林灯主仆俩就这么默默地跟在姚启安身后，一路来到了姚家主母所居的院落。 　　姚启安的父亲姚老爷几年前便去上海做生意去了。这几年趁着欧洲在打仗，列强无暇东顾，姚老爷的几个铺子都没少赚钱。 　　平日里他都住在上海，这回是因为儿子娶亲，才专门从上海回来了一趟。 　　至于姚启安的母亲朱氏，几年前她也曾跟着姚老爷去上海住过一段日子。 　　不过她实在不喜欢上海那边浮华的生活，觉得和那边的人都聊不来。是真的聊不来。那边的女人都嫌她老土，朱氏则嫌上海女人太过“放荡”。 　　在上海住了没多久，她就带着小女儿回到了杭县老家，一直在姚家的老宅里生活。 　　早上听彤云说了这么个情况之后，林灯就隐隐觉得不大好——她这个“婆婆”朱氏，怕是一个旧式女子。 　　一见面，朱氏便印证了林灯的猜想——嗬！还是个裹了脚的“三寸金莲”呢！ 　　林灯觉得自己穿越以后最值得庆幸的事情之一，就是发现林淑婉没有裹脚。 　　她实在欣赏不来那种畸形的审美，也完全理解不了为什么要为了“好嫁人”这么折腾人。 　　据说林家当年也是要给林淑婉裹脚的，不过因为裹脚太疼，林淑婉哭闹不止，被路过的林老爷子听见了。林老爷子心疼孙女，又想到反正林家和姚家早已经定了娃娃亲，就让人给林淑婉放了脚，林灯因此才有了一双“天足”。 　　虽说一见面，朱氏的目光就不满地扫过了她的双脚，不过林灯觉得管她呢，她自己舒服就成。 　　“这就是淑婉？”姚老爷问。 　　“是呢，一副呆子样。”朱氏说着，不满地瞪了林灯一眼，“还不过来敬茶？” 　　林灯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从佣人手里接过了热茶，先朝姚老爷双手递了过去：“请父亲用茶。” 　　朱氏一看就皱起了眉头：“林家是怎么教你规矩的，不知道媳妇茶要跪着敬吗？” 　　若是换了旁的深闺女子，出嫁头一天就这么被婆婆当众呵斥，肯定要羞得面红耳赤，战战兢兢地磕头认错了。 　　可林灯一点屈膝的意思都没有。 　　她笑意盈盈地看向一旁的姚启安，声音平和地说道：“母亲，我听说启安哥哥是读过新式学堂，还留了洋的，想来姚家并不是那种旧式家庭，不应讲究这种繁文缛节的吧？如今看来，莫不是我想错了？” 　　朱氏皱眉道：“什么新式旧式的，我们安儿是男人，你和他能比吗？真是没规矩！” 　　朱氏完全不认同林灯的话，不过她这几句话，倒是说到了姚启安的心坎里：“母亲息怒，这林氏所言也算有几分道理。旧式婚礼的确繁文缛节甚多，不如便一切从简吧。” 　　昨日姚启安没有和林淑婉同房的消息，朱氏自然早就知道了。所以她完全没想到，儿子竟然会替林氏说话。 　　不过在朱氏眼里，儿子比她丈夫还要厉害，几乎是无所不能的存在。所以就当是为了给姚启安一个面子，朱氏没有再执着地要林灯跪着敬茶。 　　只不过从林灯手中接过茶盏之后，朱氏忍不住酸酸地说道：“哼，你也少在我这儿装什么新式女子。你在家里又没读过书！大字不识一个，还好意思和外头那些女学生比？” 　　事实上，朱氏自己也不识几个字。所以她说这话，倒不是因为瞧不起不识字的人。 　　其实她对林灯最满意的一点，就是她同样不识字。 　　在朱氏看来，读过书的女人心都太野，不好控制的。 　　她可不想要一个不好拿捏的儿媳妇。 　　只是她没想到，一向有温婉之名的林淑婉，竟然还敢跟她顶嘴了。 　　朱氏是多年的媳妇熬成婆，早就想给儿媳妇一个下马威了，哪里容得林灯在这里放肆？ 　　所以她故意拿林灯不识字这一点来刺她，同时也提醒儿子，别被这个生得一双“狐媚”眼睛的女人给骗了。 　　果然，姚启安在听到林灯大字不识一个之后，脸上的表情便有些挂不住了。 　　他实在无法接受娶这样的女子为妻。 　　不想林灯却道：“母亲，我以前是没读过什么书，不过我愿意学。” 　　朱氏想也不想就道：“学？你都多大了，还学什么学！少在这儿丢人现眼了，赶紧跟着周婶儿摆饭去！” 　　林灯没有动，而是认真地看着她说：“母亲，我是真的想去读书。不过我才刚嫁进来，本想着晚几天再和您商量这事儿的。” 　　“你想都不要想！”朱氏忍不住动了怒，指着林灯的鼻子骂道：“既然嫁进了我姚家，就好好地给我相夫教子！你要是敢去读劳什子书，小心我撕烂你的皮！”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姚不是男主，不要站错了喔。c见主角栏 　　早饭 第四章 早饭 　　林家和姚家的这门亲事，是在林淑婉和姚启安两个年纪还很小的时候，由两家的老爷子定下的。 　　林灯出嫁之前，曾经去给林老爷子请了一回安，还听林老爷子追忆了一番他和姚老爷子之间深厚的情谊。 　　只可惜姚老爷子早些年就因病去世了。之后不久，姚老太太也去了。 　　从那以后，姚家便是姚太太朱氏当家。 　　林灯觉得以姚老爷子和她家老爷子的交情，如果他还健在的话，肯定不会由着朱氏这么欺负自己的。 　　只可惜老人家去得太早了。 　　所以现在，姚家并没有人能护着林灯。 　　姚老爷虽然不曾像朱氏一般对林灯出言责骂，不过他心里对这个儿媳妇也是没什么好感的。 　　在他看来，自家儿子有学问、有地位、还有名气，是当之无愧的青年才俊。 　　而林老爷子退下去之后，他的独子林远山还是个不林家现在就是在吃老本，早已有了没落之势。 　　林淑婉根本配不上他的儿子。 　　若不是迫于两家老人早有约定，无故违背婚约显得他们姚家太不地道的话，他才不会答应这门婚事。 　　所以这会儿，见朱氏把新妇骂得狗血喷头，姚老爷也没有插手去管。 　　不想姚启安却说：“娘，这林氏肯读书，也是好事。不过她年纪不小了，出去读初小太丢人，不如就花钱请个先生，回家里来教她吧。” 　　至于姚启安自己，他肯定是没空教的。这回回乡成亲，他只请了几天的假。再过不久，他就要回上海继续教书了。 　　而且教惯了大学生之后，他也没那个耐心从基础开始教妻子认字。 　　林灯刚才故意在姚启安面前说自己想读书，就是想让他开口帮自己说话。 　　她知道，就算姚启安不喜欢她，但作为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新文化战士”，听说她想读书，他是一定会支持的。 　　果不其然。 　　见自己计划得逞，林灯忍不住微微低下头，抿嘴一笑。 　　她非常不喜欢朱氏这样的女人，如果是在二十一世纪遇到这样的大妈，她才不会客气。 　　可现在是民国初年，她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所以如果不是万不得已的话，她是不会选择直接和朱氏撕破脸皮的。 　　相比于朱氏的咄咄逼人，林灯的态度可以说得上是温文尔雅了，可朱氏还是很生气。 　　他的儿子，怎么就“娶了媳妇忘了娘”，站到林氏那边去了呢？！ 　　朱氏刚想发作，忽然想到儿子不久之后就要回上海了。 　　那到时候，这个林氏还不是由她磋磨？ 　　她请不请人教林氏读书，她儿子又怎么会知道？ 　　想到这里，朱氏便暂时隐忍下来，还有几分得意地笑了：“行吧。先不说这个了，饭菜都快凉了，快来吃饭。” 　　朱氏刚才本来想让林灯和下人一起摆饭的，可多说了这么几句话的功夫，下人们早已把碗筷都摆好了。 　　几人先后擦了擦手之后，便在八仙桌前坐了下来。 　　没想到林灯屁股还没坐热呢，便又被朱氏呵斥了一句：“林淑婉，你怎么回事？这里有你坐的地方吗！不知道新媳妇要伺候公婆用饭？” 　　林灯疑惑地看了看周围：“母亲，这里不就咱们四个吗？既然有四把椅子，为何没有我坐的地方？” 　　“那是给你小姑子留的位置。”朱氏没好气地说：“启云今日病了，才没出来和我们一起吃早饭。” 　　林灯恍然般点点头：“这样啊。母亲您别生气，我就临时坐一下启云妹妹的位置。打明儿起我就不坐了。” 　　朱氏以为林灯的意思是从明天起她就会好好伺候公婆用饭了，却不知林灯想的却是明天起她就不来了。 　　开什么玩笑，让她站着伺候别人吃饭，自己只能干看着，连桌都上不去？ 　　她脑子有毛病才会照做！ 　　不过就算是只让林灯坐一天，朱氏也是不大满意的。 　　她觉得林氏昨晚又没伺候她儿子，今日有什么非坐不可的理由？ 　　朱氏正要开口，却听姚启安说：“吃饭吧。” 　　他是不喜欢林氏不假，但是也不喜欢母亲那些敲打儿媳妇的旧式做派。 　　朱氏听了，还以为是儿子饿了，碍于他们一直说话才不能动筷子，只好在瞪了林灯一眼之后，应了声好。 　　开饭之后，林灯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朱氏，不管朱氏怎么瞪她，林灯都当做没看见。 　　因为她实在是太饿了！ 　　林灯先尝了一口熬得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红豆粥，又夹了个刚出锅的锅贴生煎。 　　生煎上面撒着新鲜的葱花和芝麻，卖相十分诱人。沾点酱油醋，一口下去，顿时溢香满口，好吃得舌头都要咬掉。 　　除此之外，还有鲜美的素烧鹅、爽口的凉拌黑木耳…… 　　林灯吃得不亦乐乎，感觉自己这一早上的气都没白受！ 　　当然她也没有真的被气到就是了。 　　林灯一口气喝了两碗粥，吃了四个生煎包。若不是怕一下子吃太多，把胃口给撑坏了，她还不想放下筷子。 　　不过就算是这样，已经让朱氏很不满了。 　　姚家的家境算是非常不错的，他们继承了祖上的遗产不说，姚老爷和姚启安在上海还都有不菲的收入。 　　不过上海的收入虽高，物价也高，父子俩的花销都不小。他们两个赚的钱，寄回家里的并不多。所以朱氏基本上是在吃祖产和她嫁妆的老本，平日里的生活还是较为简朴的。 　　在这个缺衣少食的年代，她今天能让人准备一桌子的早餐出来，纯粹是为了迎接许久不曾回家的丈夫和儿子。 　　却没想到这个刚进门的儿媳妇跟饿死鬼投胎一样，一顿饭下来筷子就没停下来过，吃得比她儿子还多。 　　林灯才不管朱氏怎么肉疼，吃过早饭，她便迫不及待地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她昨天虽然累，不过睡得早，现在并不需要补觉。 　　她这么急着赶回去，主要是想看一看自己的嫁妆。 　　钱乃安身立命之本，她早就想清点一下嫁妆了，奈何一直都没有合适的机会。 　　现在，那几个厚重的大箱子就锁在她院中的库房里。 　　想到钱，林灯不禁兴奋起来。 　　希望林家不要让她失望！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清点嫁妆 第五章 清点嫁妆 　　根据当地的风俗，嫁妆属于女人的私有财产。 　　除非女子自己愿意拿出嫁妆来补贴家用，否则婆家是不能公然霸占媳妇嫁妆的。 　　不然一旦传出去了，婆家就会被外人所耻笑。 　　当然，实际上用嫁妆补贴丈夫、乃至整个婆家的女人并不在少数。 　　林灯现在的母亲方氏，就是其中最典型的一个。 　　林灯却并不打算那么做。 　　她已经打听过了，姚家给林家的聘礼，多是一些土特产、桑麻织物、茶叶等等，不值什么钱。 　　林灯是不会和姚启安同房，甚至给他生孩子的。所以如果将来离婚顺利的话，她可以把和聘礼等值的钱还给姚家。 　　如果她手头宽裕的话，还可以给姚家留下一些东西，当做房租。 　　不过除此之外再多的钱，她是不打算花在姚家的。 　　今日在正院，朱氏虽然表面上应了让她读书的事情，但林灯仔细想了想，觉得以朱氏的性格未必真的会给她请先生。 　　所以要读书、上学，还得她自己准备学费才行。 　　姚家倒是个要脸面的人家，果真没有动用她的嫁妆。 　　从彤云手中接过库房的钥匙之后，林灯便亲自打开门锁，率先走了进去。 　　她院子里的这个库房不算小，不过有一大半地方都堆着一些废弃的家具，一看就不是林灯的东西。 　　看着昏暗光线下到处都是的蜘蛛网，林灯硬着头皮朝几口新箱子走了过去。 　　这回她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小串钥匙——这是她出门之前方氏塞给她的。 　　此时此刻，林灯忽然有一种在探宝的感觉，内心十分激动。 　　打开第一个箱子之后，林灯发现里面装的都是一些布料。有细夏布，也有丝绸，颜色大多十分艳丽，只有几匹相对较为素雅。 　　林灯挑出几匹自己喜欢的，叫彤云抱回了屋里。 　　其他的她打算有机会都卖掉，或者将来留给姚家，也算她这段时间没有白吃白住了。 　　第二个箱子里装的是几床被褥。 　　林灯见了便皱起眉：“这怎么都放在库房里了，不会发霉了吧。” 　　彤云忙道：“小姐，您放心，我现在就把这箱子抬到屋子里去。等天好了，都给晒一晒，不会霉掉的。” 　　林灯下意识地说：“这么沉，你一个人哪里抬得动啊，我帮你吧。” 　　彤云意外地看向林灯：“小姐，你向来体弱，还是不要操劳了，让我来就好了。” 　　林灯忽然意识到，原主是个正儿八经的官家小姐，在下人面前摆的谱儿肯定要比她大。 　　她得一点一点做出改变才行，不然是会露馅的。 　　“那咱们先一人抱两床被子回去堆着，最后你再抬箱子。”林灯给自己找了个很好的理由，“我都太久没活动了，走一走对身子好。” 　　彤云听说她家小姐想要锻炼身体，这才应了下来。 　　打开第三个箱子之后，林灯发现里头装的是一些药材。 　　她不懂中药，翻看了一下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就去问彤云。 　　很可惜，彤云也只认识其中常见的几种，不知道哪些比较值钱。 　　林灯不再浪费时间，果断锁上箱子道：“等回门的时候，我再问问娘好了。” 　　打开最后一个大箱子之前，林灯本以为里面会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装上一些古董、首饰什么的。 　　结果她打开一看，发现里面装的竟然是一些类似于盆、桶之类的生活用品。 　　林灯不禁感到十分失望。 　　“彤云，这都是些什么啊？” 　　彤云看了一眼便道：“这是子孙桶三套件儿：马桶、脚盆、水桶。” 　　听彤云解释了她才知道，马桶也叫“子孙宝桶”，寓意早生贵子；脚盆也称“聚福宝盆”，寓意健康富足；水桶则还有“财势宝桶”之名，寓意财源广进…… 　　然而在林灯看来，这都是一些听着好听，但不值什么钱的玩意儿。 　　虽说不值钱，不过这三样东西都是日常生活中用得着的。 　　将这些东西都拿出来摆放好之后，箱子里还剩下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比如痰盂、花瓶、洗脸用的铜盆等等。 　　林灯特意捡了那一对青色的花瓶仔细看了看，发现这也不是古董之后，便更加失望了。 　　这林家给她准备的嫁妆，怕是值不了太多钱啊。 　　怎么回事，不是说林老爷子挺疼这个长孙女的吗？ 　　不懂就问，将最后一个箱子里的东西安置好之后，林灯便问彤云：“我的嫁妆单子你那里有没有？” 　　彤云点点头道：“我记得您出阁之前，太太让人抄了一份，压在您妆奁底下了。” 　　林灯刚想说你拿来给我看看，忽然想起她现在的“人设”是不识字的。要是她亲自看嫁妆单子的话，不就暴露了吗？ 　　她只好“嗯”了一声，继续问：“这几抬箱子便是我的全部家当了吗？” 　　林家是书香世家，无人从商。方氏虽是商户人家出身，但她受老观念影响，老觉得商人低人一等，向来都以官家小姐的标准来教养自己的女儿。 　　所以在过去，林淑婉都是不怎么过问自己的财产的。 　　因此现在林灯这么问，彤云并不会觉得奇怪：“不是呀小姐，您还有冬、夏衣服各两箱，鞋袜一箱，还有两盒首饰呢。” 　　衣服鞋袜林灯都不在意，不过……首饰？ 　　这回不用问彤云，林灯自己就走到梳妆台前坐下了。 　　此时女人可以用的化妆品不多，因此梳妆台上看着很干净，只有一瓶面脂、一盒香粉和一盒胭脂，还有一瓶头油。 　　除此之外，还有一大一小两个首饰盒。 　　两个首饰盒都是螺钿兰花图样的。 　　样式虽老，不过颇有一番古意，并不显得土气。 　　林灯先打开了大的那个。 　　这个首饰盒还自带镜子。除此之外，还有三层抽屉。 　　林灯一层一层打开看了，发现第一层是发簪、发卡之类的头饰，第二层是耳环和一对银镯子，第三层则是一些项链和戒指。 　　这些首饰看起来质量不高不低，八成都是林大小姐平时穿戴的。 　　林灯现在头上戴的一枚坠着水红色珠子的蝴蝶银簪，也是早上彤云从这里头取的。林灯当时刚醒，有点睡懵圈了，完全忘记了查看妆奁的事。 　　现在，她则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打开了那个小盒子。 　　还好这个盒子没有叫她失望。 　　这里头装的是一整套珍珠红宝石首饰，看着颇有几分老气，不过一看就是林灯所有嫁妆中最值钱的，估计是方氏送给她压箱底的东西。 　　不仅如此，首饰下面还压着一堆白花花、沉甸甸的银元。 　　林灯也不嫌麻烦，倒出来一个一个数了，发现林家还是挺大方的，一共给她陪嫁了一百块大洋！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改自资料。 　　彤云 第六章 彤云 　　一百块在林灯生活的时代不算什么，可能逛一趟超市就花没了。可是在民国初年，一百个银元的购买力还是很强大的。 　　事实上，这时候大多数人日常生活的时候都用不上银元，而是用银元之下单位更小的银角和铜元来消费的。 　　这两种银元之下的辅币，第一级叫做“银角子”。 　　银角刚刚发行的时候，原本是十进制的，也就是十个银角等于一元钱。 　　后来银角因为铸造过多、成色降低等原因贬值之后，兑换一个银元就需要十一、十二角钱了。 　　第二级货币单位就是老百姓最常用的“铜元”，俗称“铜板”。 　　铜元和银角的兑换也不是十进制的，而是要根据当日的银价、铜价高低决定。 　　这时候的兑换店里天天都会有市价牌子挂出，告诉人们一个银元能换多少个铜元。2 　　林灯前几天暗暗心算过，这个时候的一个银元，大概可以换上一百三十个左右的铜元。 　　而一个铜元的购买力也是不容小觑的。只要一个铜元，就能买上一块大饼和一个油条。两个铜元，就够她一个人吃上一顿很好的早餐了。 　　因为种种时代因素，林灯说不好这一个银元该怎么和现代的人民币换算，总之很值钱就对了。 　　要知道在乡下某些地方，几个银元都能买个人了…… 　　如果她拿这些钱去上学的话，想来交上几个学期的学费定是不成问题的。 　　只是林灯独立出去之后不仅要上学，还要吃住和生活，光靠这些钱并不一定够。 　　好在这时候彤云又给了她一个好消息——原来她屋子里的这些家具，也都是林家陪送过来的。 　　林灯大致算了一下，这一套红木家具怕是价值不菲，供她在姚家好几年的房租和口粮都够了。而这些东西又都是大件，她肯定不好搬走的，还不如等将来走的时候变卖掉。 　　这也就是说，她不需要再把那些丝绸留在姚家充当房租了。等有合适的机会，她就把那些布匹绸缎给卖了，换些钱来傍身。 　　林灯现在的身子实在是虚，明明没干多少重活，只是清点了一遍嫁妆，她就觉得累得不行了。 　　中饭还没吃，林灯便歪在了床上，对彤云说：“你去厨房那边支会一声，就说我身子不舒服，中午不去正院那边吃饭了。等到了饭点，你直接把饭菜给取过来吧。” 　　彤云应了声“是”，转身就要走。 　　林灯忙叫住了她，指着装杂物的柜子说：“那里头不是有一个装散钱的荷包吗？拿几个铜元过去，打赏给厨房的人，省的人家不乐意帮忙。” 　　彤云欣喜地应了一声。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觉得自家小姐虽然看起来还是有点病恹恹的样子，不过精气神比之前好了不少，看起来也更有主心骨了。 　　彤云喜欢这样的小姐。 　　彤云关上房门之后，屋子里便静了下来。 　　林灯并没有入睡，而是静静地闭目养神。 　　刚才林灯在清点嫁妆的时候，完全没有觉得这些东西不是她的，或是觉得自己不能动用。 　　这一是因为，她现在的样貌就是她原本的样子，只不过是年轻了几岁而已，所以林灯一直没有觉得自己是穿成了别人。 　　二来则是因为，林灯心里一直非常悲观地认为，她八成已经回不去现代了，只能以林家小姐的身份在这个年代终老。 　　真正的林淑婉也不可能回来。 　　穿越这几天以来，林灯并没有像一些穿越里的女主角那样，通过上吊、跳水、被雷劈之类的方式试图回到现代。 　　在林灯看来，那样的尝试除了让自己吃尽苦头之外，恐怕并没有什么用处。 　　像她这种一觉醒来、没有什么缘由就穿了的，一般都是很难再回去的。 　　就算要回去，那也要看“老天爷”的安排，完全无法由她自己来决定。 　　所以她与其在那里矫情地犹豫要不要动用那些嫁妆，还不如省去这些时间，直接开干。 　　她总不能为了顾忌林淑婉“回来”之后的感受，就畏手畏脚地什么都不做吧。 　　同样地，如果现在有人在现代以她“林灯”的身份生活，为了生存做出一些改变的话，林灯也是能够理解和接受的。 　　总之不管以什么身份生活，只要活一日，她就要按照自己的心意好好地活。 　　…… 　　中午彤云取了饭回来，林灯便从床上起来了。 　　午餐很简单，只有一碗面和一碟小菜，不过林灯却吃得很满足。 　　厨子做的片二川面条，是用提前腌好的蔬菜、猪肉片和竹笋做成的。 　　面条估计是现擀的，十分劲道。猪肉和竹笋搭配在一起，更是汤鲜味美，可口非常。 　　大冬天的，林灯愣是吃出了一头汗来。直到最后把汤都给喝了，她才满足地打了一个小饱嗝。 　　林灯吃饭的时候，彤云也取了她自己的饭来。和府里其他的下人一样，她吃的是咸菜面片汤。 　　不过比别人幸运的是，林灯给她“加餐”了。 　　她把自己碗里的肥肉都夹给了彤云。 　　彤云受宠若惊地说：“小姐，这几片肥肉是我给厨子多塞了好几个铜元，他才特意给您加的，您怎么好给我吃呢……” 　　这年头的老百姓普遍缺衣少食，肚子里没什么油水。 　　而猪肉大多是家养的，产量不高。物以稀为贵，所以大家都觉得肥肉是好东西。 　　“我最近不爱吃肥肉了。”林灯半真半假地说：“快吃吧，下午还有的忙呢。” 　　彤云感动不已，感觉自家小姐最近对她越来越好了。 　　她特意把那几片肥肉留到了最后，细嚼慢咽地吃完之后，还舔了舔嘴唇，回味了一下肉味儿。 　　瞧她那副没吃过肉的样儿，林灯都觉得这丫头怪让人心疼的。 　　彤云却很知足地说：“小姐您不知道，我在家里的时候，可是一年到头都吃不到肉的，更别提是肥肉了。” 　　“所以你娘就把你给卖了？” 　　彤云是三年前被卖到林家的，那年她十二岁，据说当时她的身价不过十个大洋。 　　按说现在都是中华民国时期了，也算是“新社会”，买卖人口当然是犯法的。只可惜这种勾当永远都有人做，就连在现代社会都难以避免，更何况是在民国这个兵荒马乱的时候了。 　　“我娘她……是个好赌的。当时赌输了，欠了人家五个大洋，实在是还不上，就把我给卖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小小年纪就出来做工的缘故，彤云说的明明是自己的故事，却好像事不关己一样，看起来十分平静：“当时我娘说，只要把我卖了，不但能把家里的债给还上，还能留下一些钱，将来留给我弟弟娶媳妇……我要是去了林家，还能有口吃的，不至于饥一顿、饱一顿，这样我们一家的日子就都能过好了。” 　　“结果呢？”林灯猜测道：“她把剩下的钱也都给赌输了？” 　　彤云点点头道：“赌这个字，一旦沾上了，不到家破人亡是不会罢休的。” 　　彤云平日里看起来都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林灯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能说出这样“深沉”的话来，主要是因为这是彤云的切身体会，不可谓不悲痛。 　　林灯本还想问问彤云的娘现在怎么样了，但一想到彤云已经伺候了林淑婉三年，原主可能知道一些彤云家里的事情，就没好开口去问，不想彤云倒是主动满足了她的好奇心：“其实有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的心挺狠的。我娘被人打断腿的时候，花光了我所有的积蓄给她治病，亲戚、邻居个个都说我孝顺。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娘走的时候，我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我真的再也受不了她的拖累了。” 　　“都过去了。”林灯只能这样安慰她说，“你弟弟还好吧？” 　　“还成吧，他才十一岁，在上海给人做学徒。包吃包住，不过没有薪水，有时候还要受师傅的打骂。我手上有余钱的时候，便多少会补贴他一些。” 　　这时候的佣人分两种，一种是像彤云这样未成年时就被买进来的，一种是雇来的。后者有工资，前者却几乎没有，只包吃住。 　　不过像林家这样的体面人家，多多少少会给下人们一些赏钱，以示仁慈。所以彤云手头多多少少会比她弟弟宽裕一些。 　　林灯本还想着自己一个有手有脚的新时代女性，只要把身体调养好了，将来就用不着丫鬟伺候了。 　　等她将来上学了，可以去住校，到时候就可以把女佣辞退，还能省下一笔支出。 　　可是现在看来……彤云的去留是个问题。 　　林家虽是书香门第，可不会养闲人，姚家更不会。 　　如果她不要彤云了，彤云以后可怎么办呢？ 　　她的卖身契还在方氏的手里。搞不好，方氏会再次把她给卖掉。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2改编自资料。 　　妻子的义务 第七章 妻子的义务 　　林灯试探性地问道：“彤云，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要怎么办？” 　　“以后？”彤云不解地看向她。 　　林灯点点头：“对，以后。实话告诉你吧，今早我和姚太太说那话，并不是随口说说的，我是真的打算去读书。” 　　“啊？”彤云不禁愣了一愣，“读书？小姐，您以前不是最讨厌读书了吗？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林灯不认同地说：“什么呀，那都是旧时代的说法了，现在时代变了，我们也要与时俱进才行啊。” 　　彤云迷茫地看着她：“与、与什么进？” 　　林灯本来还想给她解释一下与时俱进是什么意思，不过想到自己现在的文盲身份，她只能说：“总之，我是打算去读书了，你呢，你想不想读？” 　　“读书？我？”彤云连忙摆摆手道：“我可是读不了的！” 　　“你为什么就读不了？” 　　彤云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我又笨，又没有钱……” 　　“你又没有读过书，怎么知道自己就比别人笨？” 　　至于学费的问题，林灯自己现在都还没有稳定的收入，不敢夸下海口说让彤云和她一起上学之类的话，不过……“这样吧，等我开始学认字之后，就带着你一起学，你能学多少就学多少，好不好？” 　　彤云疑惑地看着她说：“小姐，您怎么突然想到学这些了，是为了讨姑爷的欢心吗？” 　　林灯想都不想就否认了：“当然不是了。我只是从他对我冷淡的态度中突然想明白了，世道艰难，要想安身立命，就得自己有本事才行。学本事最直接的途径，不就是读书吗？” 　　彤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突然觉得她们家小姐嫁人之后变得好厉害呀。 　　不过这时，彤云忽然想起什么，立时大惊失色：“小姐，你要读书的话是在家里读，还是出去读呀？您不会不要彤云了吧？我、我可不能离开小姐呀！” 　　“暂时不会的。”林灯不敢把话说得太死，只能这样和她说。“不过彤云，如果我能把你的卖身契要回来的话，或许将来，你也可以去别人那里做工？” 　　彤云摇摇头道：“不行啊小姐，太太买我的时候，我才十二岁，现在我十五了，要想赎身的话，怎么着也要二十个大洋，我到哪里去凑这么多钱呀？而且彤云呆在您身边已经习惯了，您别不要彤云好不好？彤云害怕、怕被卖给傻子做媳妇，怕被卖到窑子里去……” 　　被人当做救世主一样地依赖，林灯还是头一次有这样的体验。 　　她突然觉得，自己还是非常幸运的。虽然穿到了一个旧式女子身上，但起码能够吃饱穿暖，不像彤云这样身世凄苦的小丫鬟，连自己的命运都不能自己做主，就好像这乱世里的一叶浮萍一样…… 　　见彤云那般惊恐的样子，林灯赶忙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你放心，我是不会让你沦落到那种境地的。” 　　其实仔细想想，带着彤云在身边还是有很多好处的。毕竟现在这个年代不比二十一世纪，就算她把身体养好了，一个女子独居怕也是不大安全。 　　带个女佣在身边，总比没有的强。 　　就算现在她为了节省开支不用彤云了，等以后手头宽裕了，她八成还是要从外头雇人，那还不如彤云可靠呢。 　　就是她的目标一下子就从养活自己一个人，变成养活她和彤云两个人了……难免有点压力。 　　林灯忽然觉得，除了变卖嫁妆之外，她还得寻一些赚钱的路子才行，总不能就这样坐吃山空。 　　…… 　　饭后发困，林灯和彤云说了一会儿话之后便歇了一觉。 　　起来之后，林灯便打着“锻炼身体”的旗号，和彤云一起收拾起了库房。 　　姚家这地方她并不打算久呆，所以那些陈旧的家具林灯碰都没碰。她们就把存放林灯嫁妆的这一块地方打扫出来了，没费多少力气，半个小时就干完了。 　　晚上林灯照旧是在自己屋里吃的。她吃得很开心，彤云却很担心，怕朱氏不乐意。 　　然而林灯却毫不在乎，她只要自己开心——除非她脑子出了问题，否则她才不会去伺候那个老妖婆用饭呢！ 　　好在她不去主院儿，打的是身体不适的旗号。朱氏虽然不满，但怕被过了病气，倒也没有过来找茬。 　　只是让林灯没有想到的是，晚上临睡前，姚启安竟然来了。 　　她还以为他们已经达成了默契，只做一对名义上的夫妻呢！ 　　此时林灯已经洗漱完了，正穿着睡衣。睡衣虽是很保守的款式，不该露的地方哪儿也没露出来，可林灯还是觉得非常不自在。 　　甚至于，她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称呼姚启安。 　　白天她虽当着朱氏他们的面叫了姚启安一声“启安哥哥”，但那不过是为了符合林淑婉的“人设”而已。 　　这会儿单独和姚启安相处的时候，林灯是怎么都叫不出来的。 　　她琢磨了半天，最后来了一句：“姚先生，你怎么来了？” 　　姚启安：“……” 　　姚启安自从留洋归国之后，就在上海的震旦大学里担任哲学和国学老师，平日里很多人都会称呼他为“姚老师”或是“姚先生”。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称呼从林氏的嘴里说出来……怎么就显得那么怪异呢？ 　　他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自在地说道：“听母亲说你病了，我便过来瞧瞧你。” 　　林灯闻言，不禁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小小的脑袋上缓缓浮现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姚启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关心她了？早上在路上碰见的时候，他不是还对她视而不见的吗？ 　　难道当时是她误会他了，姚启安只是……近视眼而已？ 　　不过很快林灯就意识到，自己想岔了。 　　姚启安不是过来探病的，而是来履行夫妻义务的。 　　因为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并没有等林灯回答自己身上哪里不舒服，而是按着她的肩膀，在床边坐了下来。 　　然后以一副便秘的表情，缓缓向她靠近…… 　　感受到男人喷洒在自己脖颈间的气息之后，林灯顿时觉得浑身发麻，几乎是下意识地将他推开，触电般地站了起来。 　　诚然，姚启安生得不错，放在现代也是奶帅奶帅的小帅哥一枚，和他发生点什么并不算亏。 　　可一想到他已经心有所属，还那么嫌弃自己，林灯就对他一点兴趣都没有了。 　　她整了整衣襟，正色瞪着他说：“姚先生，你这是做什么？” 　　姚启安的脸上只短暂地浮现出一丝尴尬，不过很快他便神色如常：“林氏，我倒想问问你在做什么。既然你已经嫁入了我们姚家，履行你作为妻子的义务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林灯不明白：“你明明并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和我同房？” 　　难道只是单纯地为了满足生理需求吗？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她忽然觉得面前的这位大文豪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了。 　　不过也是个用下半身思考的低等动物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推荐一下默默刚刚完结的现言娱乐圈文《巨星的黑月光》，正在日更番外哟~文案：没有人知道，十八线小主持人宁熹微竟然是顶流巨星陆子晏的初恋，还是他这辈子最恨的女人。 　　从她在热恋期突然背叛陆子晏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成了陆子晏心头不可磨灭的黑月光。 　　重逢之前，陆子晏发誓：“这辈子谁再理她谁是狗！” 　　结果重逢之后，他却一次又一次、不由自主地暗中向她伸出援手。 　　陆子晏唾弃了自己一万次，最后终于认命地发出“汪”的一声。 　　——既然忘不掉她，那就宠她到底吧。 　　傲娇深情超人气巨星x坚强甜美主持小姐姐。 　　平等与自由 第八章 平等与自由 　　姚启安看起来也很无奈：“就和我娶你的道理一样。母亲逼我与你传宗接代，我又有什么办法？” 　　林灯都被气笑了：“那可真是为难你了呢。” 　　说真的，姚启安嘴上说是要反对包办婚姻，最后还娶了她进门也就罢了。要是他不喜欢她，就不和她睡的话，林灯心里还能留存一些对他的敬意。 　　可是现在这算怎么回事？ 　　林灯动了气，姚启安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林氏阴阳怪气的，什么意思？ 　　“别装了，难道你不想为我生儿育女吗？”被林氏这样没有文化的女子拒绝，姚启安觉得既没面子，又不可思议，“想当初我要退婚的时候，我听说你可是差点把自己吊死，死活都要进我们姚家的门呢。” 　　听姚启安这么说，林灯感觉非常无奈。 　　过去的林家大小姐的确是很想嫁给姚启安。 　　然而林灯并不是那个满心只有启安哥哥的林淑婉。 　　她很佩服姚启安在文坛上所取得的成就，但也仅此而已。 　　的确，她不是什么出名的大人物，只是一个平平凡凡的小女子。 　　但她不想把自己的一生耗在一个根本不爱她的男人身上，无论这个人是谁。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起码现在，我不想和你同床共枕，你可以尊重我的选择吗？” 　　林灯觉得姚启安起码也是留过洋、有些进步思想的，所以她还耐心地解释给他听：“你说我应该履行妻子的义务，这没有错，可是你也好好想一想，你有履行过丈夫的义务吗？新婚之夜你便弃我而去，让家里所有人都看我的笑话。今日一早，去给父亲母亲请安的路上，你明明看见了我，却视而不见……” 　　“林淑婉，你倒还指责起我来了？！”姚启安没想到，自己都捏着鼻子娶了这个文盲了，还抱着“牺牲精神”来和她同房，却反倒被她给劈头盖脸地教训了一顿，世上怎么会有这样荒唐的事情？！ 　　他越想越气：“我都娶了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林灯对他这施舍一般的语气很是不满：“姚启安，你我都是人，都是平等的人。难道你娶了我，我就该对你感激涕零吗？亏你还以进步青年自居呢，我看你的脑子是还停留在大清呢吧？” 　　“你，你……！”以往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外头，从来都没有人这样当面说过姚启安。 　　姚启安怎么都没有想到，林氏一个没有读过书的女子，竟然这样牙尖嘴利，还和他提平等？！ 　　“你连一天书都没有读过，懂什么是平等吗？” 　　都吵到这个地步了，林灯才不会退让：“我是没有读过书，但那是因为我没有条件，家里不支持我读书。你以为谁都有你这样优越的条件吗？” 　　林灯喘了一口气，继续道：“你放心，以后我自然会去上学的。但姚启安你记住了，不管以后我有多少学问，我都不会因此瞧不起没有读过书的人。枉你天天满口‘自由’、‘平等’，我看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平等！” 　　姚启安本是想着早上见过这林氏未施粉黛的样子，还挺清秀的，加上晚上被朱氏念叨了几句，希望他能早点让他们抱上孙子，这才来到了林氏的院子。 　　却没想到，这林氏非但不让他碰不说，还将他狠狠地骂了一顿，把他贬得一文不值。 　　现在看来，这个林淑婉除了生得一副好面孔之外，脾气也坏得很，简直一无是处，和他的青青根本就没法比！ 　　姚启安越想越气，丢下一句饱含怒气的“无知妇人”之后，便扭头离去了。 　　从那之后，直到林灯回门那日，她都再也没有见过姚启安，看来姚启安是真的生了气。 　　林灯也不在乎，到了新媳妇回门的那天早上，她便叫彤云叫了辆黄包车，自己提着些点心回林家去了。 　　反正她和姚启安早晚都是要离婚的，早点让林家人知道他们夫妻不睦，或许还是好事。 　　只不过林家人见她一个人回去，免不得是要操一番心的。 　　果然，一回到林家，林父林远山、林母方氏还有林老爷子就十分疑惑地看向林灯的身后：“姑爷人呢？” 　　林灯又不傻，才不会说他们两个是因为同房和“自由平等”的问题大吵了一架。 　　她随口胡诌道：“他难得回老家一趟，好些亲戚、朋友都要拜访。今儿个一大早上，就被邀去他旧时同窗的文会了，想来一天都抽不出身呢。” 　　林老爷子一听便皱眉道：“什么文会，什么同窗？这样的热闹，他什么时候去赶不行，偏偏要挑在你回门的时候？” 　　“父亲息怒，”林远山倒好像挺理解姚启安似的，“启安年少成名，应酬繁多也是难免的事情，咱们就多理解理解吧，啊。” 　　“哼，我看这小子就是功成名就之后瞧不上咱们林家了。”林老爷子没好气地说：“要是他祖父还在的话，我看他今天敢不敢不来！” 　　林灯觉得差不多了，便开口笑道：“祖父，您别生气。我难得回来，咱们一家人都应该高高兴兴的才是啊。” 　　林老爷子闻言脸色稍有缓和，但还是不大高兴的样子。 　　林远山却道：“是是是，婉儿说的没错。既然姑爷没来，那就让贤儿和德儿都出来说话吧，你妹妹她们可都想你了。” 　　林远山口中的“贤儿”和“德儿”，分别是林家的二小姐林淑贤，还有三小姐林淑德。 　　林淑贤比林灯小半岁，是林远山的二姨太沈氏生的。 　　三小姐林淑德比林灯小三岁，和林灯一样都是方氏的女儿。 　　原主和这两个妹妹的关系都不算亲近，林灯才来到这个世界没几天，和她们也都并不熟悉。 　　这会儿林远山说她们“想她了”，不过是他作为父亲、希望女儿们相亲相爱的一厢情愿而已。 　　事实上，她们姐妹的感情非常一般。就算见了面，也不过像是普通亲戚之间那样相互问候一声罢了。 　　可林远山却傻了吧唧地以为她们平时只是因为有长辈在、所以才放不开，还让她们三个女孩儿到屋里说话去。 　　至于林远山……他最近十分宠爱的四姨太黄氏说是身体不舒服，叫他过去陪她呢。 　　林灯临走之前，看向神色不豫的方氏，宽慰她说：“母亲，您先回去歇着，我和妹妹们说会儿话，一会儿便去找您。” 　　方氏看向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不少的大女儿，这才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姐妹 第九章 姐妹 　　林灯被两个妹妹一左一右地围着，回到了自己的闺房之中。 　　林灯和这两个妹妹相处的时间虽然不多，但她毕竟多活了那么多年，只通过几句话，就发现这两个女孩的性格完全不同。 　　二妹妹林淑贤是个十分传统的旧式闺秀，满脑子都是以男人为天的思想，言语之间满是对她们的父亲林远山的崇拜。 　　她嘴甜、会说话，能让林远山体会到那种被人捧着的感觉，正因如此，林淑贤虽是庶出，却是林远山三个女儿之中最为受宠的那一个。 　　三妹妹林淑德就不一样了。小姑娘一点都不像逆来顺受的方氏，还挺调皮的。 　　前不久她心血来潮，自作主张地剪短了一截头发，把林家的几个大人气得够呛。 　　要不是前段时间全家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林淑婉的婚事上，他们怕是早就要收拾林淑德了。 　　此时三个女孩儿凑在一起，都有些不知说什么是好，最后还是林淑贤先问：“大姐姐，姐夫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呀？” 　　林灯把刚才应付大人们的说辞又说了一遍。 　　林淑贤倒没像林老爷子那样生气，反倒很是崇拜地说：“大姐夫可真厉害呀，到哪儿都有人上赶着邀请他。听我娘说，现在有好多人都读过大姐夫的文章，都说他前途无量呢！” 　　“嗯，他的文章是写得不错。” 　　林灯虽然不喜欢姚启安这个人，但他在文坛上的成就，那的确是没话说的。 　　林淑德一听便忍不住笑了：“大姐姐，你这话说的，倒好像你读过大姐夫的文章似的。” 　　林灯心道，朱思危的文章她何止读过，她还背诵过呢！ 　　当然了，这会儿却是万万不能那么说的：“我也是听人说的嘛。不过我嫁入姚家之后啊，真觉得自己应该学学认字了。” 　　“认字？”林淑贤不解地看着她，“大姐姐学那个做什么，是为了让姐夫开心吗？” 　　林灯摇摇头道：“是我自己想学。我听启安说，现在时代变了，上海大户人家的小姐也是会去外头念书的呢。” 　　她和姚启安关系不睦，姚启安当然没有和她说过这些，都是林灯瞎编的。 　　她这是在为了自己将来去读书做铺垫呢。 　　林淑贤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林淑德却是亮了眼睛：“真的吗大姐姐？那我能不能也去读书？” 　　“这个要问爹和娘，我也不能做主。不过我打算过几日就请先生来家里教书，你要是愿意的话，到时候可以来姚家找我，咱们两个一起学认字。” 　　林灯不是圣母，什么人都帮，不过见到林淑德这么想读书的样子，她就想顺手帮林淑德一把，反正也不费什么事。 　　她的力量虽小，但能帮一个人就帮吧。 　　生而为人，本就不易，更何况还是生逢乱世的女子呢。 　　多学一些本事，总归是没有错的。 　　原本说到姚启安时，林淑贤还是挺感兴趣的。后来一听林灯和林淑德说起什么读书，林淑贤就觉得无聊得很了。 　　她曾在父亲的书房里见过那些“大部头”，密密麻麻的那些小字，瞄一眼都觉得头痛，真不明白有什么可读的。 　　在她看来，不用读书习字，可是一种女孩子才有的福利呢！ 　　见林灯和林淑德还要继续说读书的事情，林淑贤忙插话道：“大姐姐，我可真是羡慕你呀！那天大姐夫来接亲的时候，我远远瞧了一眼，大姐夫可真是青年才俊，一表人才啊！我看他不仅是文章做得好，论样貌也是咱们县里数一数二的呢。” 　　姚启安的长相的确是风流俊美，放在现代，还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奶油小生。 　　不过很遗憾，他不是林灯喜欢的那款。 　　林灯也说不上来自己喜欢什么样的男人，总之不是姚启安这样的就是了。 　　所以对于谈论姚启安，林灯没什么兴趣，只草草应付了一句便说：“二妹妹，我和三妹妹要去母亲院子里了，你要和我们一道去吗？” 　　方氏是个十分大度的正室妻子，对林远山的这几个庶出子女都还不错。不过林淑贤毕竟不是从方氏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和这个嫡母向来不亲。 　　听林淑婉这么说，她就找了个借口告辞了。 　　林淑贤走后，林淑德疑惑地看向林灯：“大姐姐，我也要跟你一起去母亲那里吗？” 　　林灯笑道：“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算了。” 　　林淑德指着林灯笑道：“哦我明白了，大姐姐你是想打发她走对不对！” 　　林灯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笑着对林淑德说：“你这头发也太不像样子了，跟狗啃的似的，我来帮你修修吧。” 　　和二姨太所出的林淑贤相比，林灯的确是更喜欢林淑德这个小妹妹一些的。 　　而且她们马上就要一起学习了，林灯想趁机多了解了解自己的这个小妹妹。 　　按说原主林淑婉和林淑德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理应十分亲近才对。 　　然而过去的林淑婉性格较为内向，整日里只知道和方氏在一起做女工，还有些看不太上林淑德这个跳脱的性子，所以她和林淑德这对同母的姐妹俩并不怎么亲。 　　而现在就是修复她们姐妹关系最好的时机。 　　林灯没有学过剪头发，不过她剪过那么多次头发，还给自己修过刘海，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了，所以给林淑德修剪起头发来，还真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剪完之后，林淑德对着镜子左右看了看，满意地说：“大姐姐，你的手艺可真好，这么一修就好看多了。” 　　林灯好笑地说：“你这头发是谁给你剪的，怎么长一块短一块的？” 　　林淑德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自己剪的。碧玉胆子小，不敢帮我，我只能自己动手了。” 　　“以后你可别自己乱剪了，你要是想剪头发的话，我带你到外头理发店剪去。” 　　“真的吗？”林淑德突然很羡慕林灯，“嫁了人可真好啊，都可以自己出门了！姐姐你以前可是从来都不出门的，更别提带我出去了。” 　　林灯笑道：“那你也想嫁人咯？” 　　她本以为提到嫁人这个话题之后，林淑德会像这个时代的大多数女子一样羞红了脸，不好意思起来，却没想到林淑德竟一扬脖子，不屑地说：“我才不想嫁人呢。要是嫁个咱爹那样的，我可能两年就被气死了。” 　　“噗。”林灯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小姑娘还真挺有意思的，她喜欢。 　　林淑德见林灯笑了，不由窃喜道：“大姐姐，我还以为我这么说父亲，你会骂我呢。” 　　林灯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你说的也没什么错儿，我骂你做什么？” 　　“嘿嘿。”林淑德看了林灯一眼，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大姐姐，我觉得你嫁人之后变得温柔了许多啊。等你得空了，我就去姚家找你，好吗？” 　　林灯点点头，答应了林淑德。见时候不早，她便辞别了妹妹，朝方氏的院子里去了。 　　她还有许多正事要办呢。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算账 第十章 算账 　　林灯才刚刚走进方氏的院子里，就听方氏笑着叫她说：“婉儿，娘给你煲了大补汤，快过来尝尝。” 　　林灯不是未成年的小孩子了，一听到“大补汤”三个字，她就知道方氏在想什么了。 　　只可惜方氏想得太多了。她和姚启安到现在都还没有圆房，以后也不可能会有什么夫妻之实，喝这些汤根本就没用。 　　然而方氏却不知道那些。给林灯盛完汤之后，她便在林灯身边坐了下来，一脸殷切地看着她说：“女儿啊，你可一定要争气，早点给姚家生个大胖孙子出来！姚家就启安这么一个儿子，你婆婆指定急着抱孙子呢。” 　　林灯假装害羞地说：“娘，我才刚成亲呢……” 　　“刚成亲才更要加把劲，争取早点怀上啊！”方氏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当年我也是刚成亲没多久，就怀上你哥哥了的。那会儿你祖母嫌弃我们方家是商贾人家，一向看不起娘。多亏娘肚子争气，头一胎就生了个儿子……” 　　“好了好了，娘，我心里有数，您就别再念叨这些了。”林灯实在接受不了方氏这一套“母凭子贵”的思想，赶忙转移了话题：“我有事儿要问您呢。” 　　方氏和蔼道：“你说。” 　　“当初我陪嫁去姚家的那些家具大概值多少钱，您心里有数吗？还有姚家送来的那些聘礼，又值多少个银元呢？” 　　方氏一愣，没想到女儿问的竟然是这个问题：“婉儿，出什么事了，是你在婆家缺钱使了吗？” 　　“不是的，娘。我只是想知道一下，心里有个数而已。以前家里这些事情都是您来操持的，现在我嫁人了，也算是有自己的小家庭了，总不能什么都不懂吧。” 　　林灯怕方氏不肯说，还补充道：“您放心，公公现在就是做生意的，所以姚家是不会因为我和金钱打交道就瞧不起我的。” 　　方氏叹气道：“唉，也是。时代变了，都没处考科举去了……” 　　方氏说完，便把这些家具大致的价格都告诉了林灯。 　　林灯这才知道，原来林家给她陪嫁的那一套家具，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值钱。 　　据方氏所说，当初是林老爷子出了一百大洋，林远山和方氏各出了五十大洋，从买原料到雇工人，统共花了两百多个大洋，才做出了这套家具来的。 　　而这种材质的家具只要爱惜些用，并不会随着时间而贬值多少。甚至说要是保存个几十年的话，反而还会变得更加值钱。 　　林灯一听，心中就有数了。 　　“至于那些聘礼……”方氏想了想道：“姚家送了许多海味，有蚝豉、鱼翅，还有鱼肚……还送了两雄两雌两对鸡，四京果、四色糖、香炮镯金、茶叶芝麻……哦对了，还有二斗米！加起来怎么着也得有四、五十个大洋吧！” 　　四五十个大洋在这个年头着实不少了，不过林灯在姚家时打听过了，听说姚启安现在在大学做老师，一个月的工资就有四、五十个大洋呢。 　　所以对他来说，这点娶媳妇的钱还真不算什么。 　　即便如此，林灯还是在自己心中的小账本上默默地记了一笔账。 　　将来离婚的时候，她会将这些钱都还给姚家的。 　　虽说这个婚不是她想结的，但就像彤云想要自由还得自己花钱赎身一样，有些事情就算不是因她而起，她也不得不负起这个责任来。 　　当然，如果她难缠一些的话，离婚时她不仅不用给人家钱，还能从姚启安那里拿到一笔“分手费”，将他“剥一层皮”。 　　不过林灯毕竟只是个“假媳妇”，和姚启安不是真夫妻。 　　所以她现在虽然很需要钱，却没打算要姚家的钱。 　　该是她的东西，她定然不会平白让出去。不该是她的东西，她也绝不贪图。 　　问完这些之后，林灯又问了问方氏她嫁妆里的那箱药材都是些什么东西。 　　方氏无奈地说：“你这孩子，打小记性就不好。出阁之前，娘不是都给你交待过一遍了吗？怎么病了一场之后，就又记不清了。” 　　话虽如此，方氏却还是耐心地告诉林灯那里头都有哪些值钱的药材可以用来送人，哪些是可以留着给自己补身子的。 　　林灯都一一记了下来。 　　直到下人过来通知，说是午饭在大厅里摆好了，母女俩这才相携起身，朝前头走去。 　　这时，林灯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娘，彤云的卖身契是不是还在您那儿啊？她都随我嫁出去了，您怎么不把她的卖身契也一并给我呢？” 　　方氏听了便道：“婉儿，你打小便既柔弱又心善，娘这不是怕你一时心软，就把卖身契还给彤云了吗？虽说现在大清已经亡了，不应再买卖仆人，可娘总觉得这下人若不是买来的，用着就是不放心！所以啊，这彤云的卖身契还是让娘攥在手里为好。有这么个东西在，她也不敢轻慢了你去。” 　　听方氏这么说，林灯便没执意再去要。 　　反正彤云现在也不想离开她身边，她没有必要为了这个和方氏起争执，就先这么着吧。 　　提起下人的事，方氏倒是颇为感慨地说了一句：“可怜的婉儿，你们兄妹几个是没赶上好时候啊。皇上还在的时候，咱们林家可比现在兴盛多了，一个主子至少能使唤上四个丫鬟、婆子呢。现在一人只能用上一个，根本就不够使的。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光奶娘就有两个呢。” 　　“没印象了。”林灯对于追忆过去并没有什么兴趣，更何况她根本就没有那些记忆。 　　方氏见她不搭腔，也就没有再说下去了。 　　…… 　　已经出嫁了的女儿不好在娘家多留，和家里人吃过午饭之后，林灯便坐上林家的黄包车回姚家去了。 　　一般来说像林家、姚家这样有头有脸的人家，家里都是会常年包黄包车的。 　　可姚太太朱氏自打听说林灯不肯伺候她儿子之后，就对这个儿媳妇不满意到了极点。昨天晚上朱氏就特意嘱咐过了姚家的车夫，不让他送林灯回娘家。所以今天早上，林灯才会让彤云从外面叫车。 　　对此，林灯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姚家对于她来说不像是婆家，倒像是……一个租住的地方。 　　既然她对姚家没有投入过什么感情，自然就不会觉得自己受到了什么伤害。 　　他们给她什么，她感激，要是不给就算了。 　　朱氏这个包租婆虽然讨人厌了些，但林灯有把握，自己在朱氏那里吃不了什么亏。 　　现在她的当务之急，是先赶紧找个先生学认字。她现在都已经十六岁了，再晚的话可真就有些来不及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就要上榜啦，在看文的小天使们都收藏一下这篇文好不好鸭~笔芯 　　谈判 第十一章 谈判 　　林灯才从林家回来没多久，朱氏便气势汹汹地杀上了门。 　　林灯早就料到朱氏不会轻易放过了她，因此这会儿见到朱氏的时候，她并未显露出惊慌的神情来，而是笑呵呵地说：“母亲来啦，快请坐。” 　　朱氏单手叉着腰，恶狠狠地瞪着林灯骂道：“坐什么坐，你少给我来这套！林淑婉，我问你，你心里当真有我这个母亲吗？！想当年我刚嫁人的时候，那可是早出晚归地伺候了我婆婆整整三年，就连大着肚子的时候都在我婆婆跟前侍奉！你倒好，嫁进来之后就露了个面儿，转头就找不着人了，有你这么做人儿媳妇的吗？！” 　　“母亲，您别生气，我这不是身子不好吗？”林灯指着桌子上摊开的一堆药材道：“您瞧瞧，我正准备差彤云去煎药呢。” 　　朱氏上下打量了林灯一眼，狐疑道：“你真病了？什么病？” 　　林灯揉了揉太阳穴，做出一副虚弱的样子来：“打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动不动就头晕，一站起来浑身都没力气。我要是到您跟前去啊，别说伺候您了，搞不好还得让您替我操心呢。” 　　朱氏早就听说这林家大小姐是个弱不禁风的，却没想到她身子骨当真这么弱，不禁皱起眉头，小声嘟囔道：“真晦气，安儿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个病秧子媳妇！吃这么些药，得花多少钱啊！” 　　林灯忙道：“您放心，我这些药材都是从娘家带的，看病吃药，都不用从公中出钱。” 　　朱氏没好气地说：“哼，那就好。你这没用的样子，又伺候不了安儿，我可没钱供着你。” 　　朱氏越想越觉得不甘心，感觉太便宜这个林氏了，不给她找点什么活做实在对不起姚家供她们主仆二人的那些口粮：“对了，我听说你的绣活儿不是很不错吗？既然你身子虚，不便起身，那便和你的丫头一起做些绣品拿去卖了，用来补贴家用吧！” 　　林灯上学时曾经有一段时间十字绣很火，她还跟风买过几个拿来绣着玩儿。 　　不过这么多年没碰针线，她早就忘了怎么做了，现在也就是个缝缝扣子的水平。 　　让她做绣品出去卖钱，开什么国际玩笑？ 　　“母亲，您忘了启安哥哥说的，要请人来家里教我读书吗？这样一来，我怕是就没有时间做绣活儿了呢。” 　　朱氏顿时大怒：“那你就在我姚家白吃白喝？！” 　　林灯笑道：“哪儿能呢。我知道，姚家上上下下这么多张嘴等着吃饭呢，您操持家务也不容易。这样吧，您要是愿意带我们主仆俩一口饭，回头我就让彤云按月往公中交两份菜钱，厨子的薪水我们也支付一半儿。您要是不乐意呢，也没事儿。姚家的地段这么好，我让彤云每天跑跑腿，出去买些吃的回来就是了，您不用管我也没关系。” 　　朱氏乍一听，觉得这两种提议好像都是林氏吃亏、自己受益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 　　“我怎么听着，觉得这么怪呢？” 　　朱氏满脸疑惑地说。 　　林灯忍不住笑了。 　　能不怪吗？她这完全就是把姚家当成国外留学生住的那种hostay了，主人家提供住所，可包餐、可不包，本质上来说这就是一种租赁关系，根本就不是真正的一家人。 　　朱氏仔细想了想，要是让林氏她们自己出去买饭的话，她捞不到半点好处不说，还有可能会被外人笑话，说她这个恶婆婆连口吃的都舍不得给儿媳妇。 　　而她只粗略一算就知道，就算她把林氏做的绣品全都卖了，恐怕一个月也卖不上一个大洋。 　　不过若是让林氏自己出菜钱，还给厨子一半的薪水的话，那她每个月就可以少付出去好几个大洋的薪水了。 　　这对朱氏来说，可以说是只赚不赔的买卖。 　　唯一遗憾的就是，林氏要是在自己院中用饭的话，就没法让她摆婆婆的谱儿了…… 　　摆谱和银元比起来，朱氏最终决定选择后者。 　　这年头，还是钱比较重要！ 　　…… 　　打发走朱氏之后，林灯对自己的谈判结果很是满意，开心地哼起了不知名的小调。 　　彤云却哭丧着个脸说：“小姐，您傻不傻呀？哪有嫁到人家的媳妇，还自己出饭钱的啊！就是咱们家太太，吃用可都是从公中出的啊！” 　　林灯瞪了她一眼，反驳道：“切，你才傻呢，我这是花钱买清净，懂不懂啊？朱氏是什么样的人你也看见了，你家小姐我要是天天跟她一起吃饭，我还不得活活被她给折腾死？你说说看，钱和命哪个重要啊？” 　　彤云弱弱地说：“那……那当然是命重要了。” 　　“是吧？而且你别看我娘吃家里的、喝家里的，她还真没吃过什么好的。真要算起来，这些年她补贴给我爹的钱，怕是吃上八百年都够了。更别提当年，她还受了我祖母那么多的气……” 　　彤云看着林灯，呆呆地眨了眨眼。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觉得她们家小姐现在说话总是特别有道理。 　　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直隐约觉得小姐的话哪里不太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彤云嘟了嘟嘴说：“不管怎么说，咱们家老爷虽然花钱大手大脚了一些，但他还是往家里拿钱的。可姑爷倒好，不是说他薪水不低的吗？您都嫁过来好几天了，也没说每个月给您多少家用！” 　　“他的钱，应该都寄给母亲了吧。算了，这些事情，我不想同他计较。” 　　林灯说完，便把注意力重新放到桌子上的药材上去。 　　听方氏解释了一番之后，林灯现在已经大致知道哪些药材能卖、大约值多少钱了。 　　她挑了一些出来，打算明天和彤云一起出趟门，换些钱回来。同时她也可以去医馆看看大夫，调养一下自己的身体。 　　…… 　　当天晚上，姚启安的房间里，朱氏一脸不舍地看着儿子说：“安儿，你才回来几天啊，就这么急着要走吗？” 　　姚启安不知第多少次同朱氏解释：“娘，我在上海还有工作，不能在这里久留。” 　　朱氏试探地问：“那你……不打算带林氏一起去上海了？” 　　想起林灯，姚启安果断地摇了摇头：“林氏这个样子，去了上海也是给我丢人，还不如留在家里。娘，辛苦你照顾她了。” 　　朱氏没精打采地说：“娘倒没什么，就是有点儿后悔……当初娘是不是不该逼着你娶这个林氏？” 　　姚启安苦笑着说：“娘，您现在终于想通了？” 　　朱氏半真半假地说：“唉，安儿啊，你可不要怪娘逼你！当时你要退婚，娘也是考虑过的。只是林老爷子亲自登门，拿出了你爷爷当年给他们家的信物出来。当着那么多乡亲的面……爹娘也是没有办法啊！” 　　“娘，这还不都是因为您不同意我娶青青吗？要是我早一步娶了青青，林家人就是说什么都没用了。” 　　一听到“青青”二字，朱氏的脸色立即就变了：“安儿，你说什么呢！就算你不娶林氏，也绝不能娶云青青那种狐媚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卖药看病 第十二章 卖药看病 　　姚启安不满道：“娘，你说什么呢？您都没见过青青，怎么就这么说她呢？” 　　朱氏满脸嫌弃地说：“呵，这种出身的女人，还用得着见吗？安儿我告诉你，娘就是死了，都不会让她进我们姚家的门儿！” 　　“娘！您误会青青了。她父亲是在北平政府工商部工作的江主任，在北平那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你也知道她爹姓江？那你告诉我，她为什么姓云？”不等姚启安回答，朱氏便轻哼一声，冷笑道：“安儿，你不用瞒着娘，娘早就托人打听过了。她娘就是个舞女，不知道跟谁生了这么个闺女，硬说是江主任的种。不然为什么江主任一家都在北平，她们母女两个却在上海生活呢？” 　　“娘，她真的是……” 　　朱氏在许多事情上都是无条件听从儿子的，可在有些事情上，她却执拗得很：“好了安儿，你不用再说了。像这种来路不明的女子，就是给你做妾，娘都觉得不配！这件事情，你就不要再提了。回上海以后，你也少和她来往，知道了吗？” 　　姚启安挫败地应了一声。 　　朱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哦，对了安儿，那个林氏，她还真要请人来家里教她读书呢！都多大的人了，也不知道害臊！” 　　提起林灯要读书的事情，姚启安神色复杂地说：“娘，你就叫她读吧。依我看，她根本就坚持不了几天。成婚之前，我又不是没有给林家去过信，让林淑婉早一点读书认字。可她呢，压根就没当回事。现在说什么读书，不过是同咱们置气罢了，不用管她。” 　　朱氏一想也是，反正林氏读书花的是她自己的钱。与此同时，她还能给家里补贴伙食费。 　　等过些天她书读不下去了，发现独守空房的日子实在难熬，到那时候不还得主动跑到朱氏院子里去好好伺候她这个婆婆，求她早日开恩，让他们夫妻团聚吗？ 　　朱氏一想到那样的画面，就忍不住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 　　第二日一大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姚启安就和姚父一起坐上了回上海的船。 　　而姚启安离家的消息，林灯是第二天早上吃早饭的时候才知道的。 　　彤云从外头听说这个消息之后，便急急忙忙地跑回来告诉了林灯，急得满头是汗：“小姐，您和姑爷成亲才几天呀，姑爷怎么就这么撇下你一个人走了？！” 　　“姚启安走了？太好了！”林灯忍不住喜形于色。 　　其实那天和姚启安吵完架之后，林灯还反思了一下自己来着，觉得自己当时的反应好像有点过激了。 　　毕竟不管怎么说，姚启安都是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思想上存在一定的局限性，也是可以理解的。 　　她应该采取稍微温和一些的方式，心平气和地和他谈一谈才对。 　　不过现在，也没这个必要了。 　　姚启安回了上海，他们相隔两地，便完全不需要担心他哪天抽了风，又跑来跟她扯什么夫妻义务。 　　林灯感觉束缚在自己身上的枷锁，好像又松快了不少。 　　彤云觉得她们家小姐是气糊涂了：“小姐，这有什么好高兴的呀？姑爷要去上海，那也应该带您一块儿去啊！难道您就不想去大上海看看吗？” 　　“想啊，我当然想了。”林灯露出憧憬的神色来，“不过我将来自己也可以去上海。现在的话，还是算了。” 　　上海目前是全国的经济、文化中心，文化、教育等各种资源十分丰富，是国内现代化最快的城市之一。 　　身为一个在二十一世纪长大的女青年，林灯当然想去上海生活了。 　　不过这几天林灯了解到，姚家父子在上海是一起租房子住的，房间并不充裕。 　　她若现在去了上海，照样还是寄人篱下不说，甚至还要和姚启安睡同一间卧房，她可受不了。 　　而且现在，上海的消费实在是太高了。 　　在想到赚钱的法子之前，林灯暂时还呆不起那样的地方。 　　…… 　　吃过早饭，林灯按照计划，和彤云一起提着药材出门。 　　昨日她回娘家的时候，出门还是十分顺利的。可不知为何，今日姚家看门的门房却是不肯给她开门。 　　林灯问过了才知道，原来姚家有规矩，除了负责外出采买的下人之外，其他所有人进出姚家的大门，都要先得到太太的许可。 　　昨日是朱氏那边的人交待过，林灯才得以顺利通过的。 　　林灯一听就不耐烦了，自言自语道：“哎呀，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套。” 　　“小姐，你说什么？”彤云没听清。 　　“没什么，你去跟太太说一声，就说我要出门去看病。”林灯说着，从手中的药品盒子当中挑了一个补身子的递给彤云，“把这个一并给太太拿过去，就说是我的心意。” 　　彤云领命去了，没过多久，就从朱氏那里拿了一个可以进出姚家的腰牌回来。 　　出门之时，林灯不禁笑道：“其实，婆母还是挺好说话的嘛。只要钱给的到位，她就不会同我斤斤计较。” 　　“听说姚太太也是穷过的。”彤云低声道：“姚老爷子、姚老太太走后，姚家的家产被姚二老爷、三老爷分去了不少。那会儿老爷在上海的生意才刚刚起步，姑爷念书又花费不少……当时姚家的下人几乎都散光了，这事儿我都听说过呢。” 　　“是吗？”林灯当听故事一般听完了，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她们先去了趟当地规模最大的药铺，把带来的几样值钱的药材给变卖了。经过一番激烈的讨价还价，统共换了七、八个现大洋出来。 　　林灯很满意，彤云却很是不解：“小姐，您这才刚刚嫁人，怎么就这么急着变卖嫁妆呀？” 　　“我这不是要读书吗，将来还要去上海生活，哪里不要花钱？” 　　彤云不明白：“不是有姑爷吗……” 　　林灯有点不耐烦了：“彤云，你不要老是跟我提姚启安行不行？一口一个姑爷的，烦不烦呀。难不成离了他，我就活不成了？” 　　彤云闻言不禁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离、离了姑爷？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我现在还不方便跟你说。”刚成婚就要离婚这种事，别说民国时期的人会觉得匪夷所思了，就算是搁在现代也会叫人觉得奇怪的。“你就别问了。总之你记住一件事，如非必要的话，不要老是跟我提起姚启安，知道了吗？” 　　彤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你家小姐我有手有脚的，不用靠他也能活，你就放心吧。”林灯摸了摸小丫头的头，“饿不着你的。” 　　彤云不好意思地笑了：“小姐，我不是在担心这个啦……” 　　…… 　　药铺和医馆离得不远，主仆二人说说笑笑间，便走到了医馆。 　　这年头的有钱人家，一般都是请大夫上门看诊的。 　　亲自来医馆里看病的，大多都是平民老百姓。 　　这里头许多人都要去做工，不敢耽误时间，而且老百姓普遍有一种心理，就是赶早不赶晚。所以许多病人一大早上、天不亮就在医馆外头排队了。 　　由于病人众多，这时候的大夫看病都很快。 　　林灯她们来的时候，医馆里排着的人倒是已经不多了。 　　跟伙计说明来意之后，没等多久，林灯就坐到了一位老中医的面前。 　　在现代的时候，林灯对中医是没什么了解的。 　　她只知道中药很苦，而她又没有得过什么病是必须看中医才能治的。 　　所以她对中医，向来都是敬而远之。 　　不过在现在这个时代，中医也好、西医也罢，医疗行业里都是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 　　既然去哪儿都有可能遇上不靠谱的大夫，那么她还不如先看看便宜的。毕竟看中医只要六个铜元，看西医门诊却要三角钱，太贵了。 　　而且中医毕竟已经发展了那么多年了，古代人用着都挺好，总不至于到她这里就突然失灵了吧？ 　　抱着这样的心态，林灯乖乖地按照老中医的指示伸出舌头，让他查看舌苔。还伸出手腕，让他给自己把脉。 　　让林灯感到哭笑不得的是，这老大夫还跟宫廷剧里的太医一样，搭了块帕子在她手腕上，避免肢体接触。 　　这大爷瞧着比她爷爷都大了，没想到还挺讲究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采购 第十三章 采购 　　林灯说明了自己的情况之后，以为这老大夫还会多追问她几句，却不想对方听完点点头，二话不说就开了张方子给她，让她按着方子煎药喝。 　　林灯拿着那副药方，将信将疑地离开了。 　　“彤云，你真打听过了，这个房大夫靠谱吗？” 　　彤云点点头：“房大夫在这一片看诊都好多年了，名声向来很好的。而且这位老爷子心地还很善良，知道穷人家看病不容易，诊费还要比许多名气不如他的大夫低呢。” 　　“这样啊。”林灯听了，多少放心了一些，“那我就先试试看吧。” 　　在房大夫的医馆里抓完药之后，林灯并没有立即回姚家，而是和彤云一起去了趟当地的书店。 　　彤云不解地说：“小姐，咱们又不识字，去书店做什么呀？” 　　林灯早就想好了说辞：“我这不是打算识字了吗？先买些报纸、杂志放到家里，以后认了字，不就可以看了？” 　　彤云点点头，似乎被林灯说服了，可她总感觉哪里好像不大对劲。 　　要是搁在平日里，林灯怕是还会对彤云继续“洗脑”。不过现在，她的全部注意力都被这家书店吸引了。 　　说实话，她对这个年代的书店并没有抱有太高的期望。结果没想到，这家书店竟然让她刮目相看了！ 　　首先，这间书店的面积着实不小。乍一眼看去，各种各样的图书、刊物、报纸都分好了类，摆放得整整齐齐，就是和现代的书店也差不多少了。 　　林灯不由地兴奋起来。 　　林家、姚家都是那种十分传统的家庭，家里连电灯都没有安。直到现在，她才感觉到生活中有了点现代化的痕迹！ 　　她一口气挑了三本在她印象中比较有名的刊物，又买了最近七天的报纸——旧报纸是很便宜的，买了这么多张，统共只花了她四个铜元。 　　要知道买一份当天的报纸，就要两、三个铜元呢。 　　付了钱后，林灯从书店出来，又带着彤云进了一家卖洋货的铺子。 　　“小姐，咱们来这儿做什么呀？”彤云微微低着头，左右看了看，有点怯场，“听说洋货可都是很贵的！” 　　“我知道，不过咱今天卖药材不是得了些钱吗？”林灯说着，将目光投向货架上的那一排护肤品上去。 　　说是护肤品，其实就是再普通不过的雪花膏、玫瑰粉、生发油还有漱口用的牙粉，种类非常单调，跟林灯以前用的那些根本没法比。 　　不过在现在，这些东西可都是紧俏货，一般人家都用不起的。 　　林灯问了问店员，发现光是一瓶雪花膏就要一个大洋！实在是太贵了！ 　　可她咬了咬牙，还是决定买上一瓶。 　　主要是现在天冷，她脸上要是不擦点东西的话，皮肤就会很干燥。 　　她现在倒也不是没有东西可擦，只是那种传统的面脂是用动物脂肪做的，很是油腻，林灯实在是用不习惯。 　　至于雪花膏现在这么贵的原因嘛，也很简单。现在是1918年，欧洲那边的世界大战刚刚落下帷幕，五四运动都还没有开始，倡导使用国货的风潮还未蔓延开来。 　　虽说在这几年间，已经有不少有识之士开始做国货了，有些行业还迎来了“国货的春天”，但日通化学品，也就是护肤品、化妆品行业还是没有发展起来的。 　　倒也不是没有人试着做过雪花膏之类的东西，只是这些企业家大多资金不足、技术落后，甚至只能采取手工制作、沿街售卖的商业模式。 　　所以想要买到好用的护肤品，这个时候基本上还是只能买洋货。 　　拿了一瓶雪花膏之后，林灯又把目光放在了一旁的牙粉上。 　　在林家和姚家，人们清洁牙齿的方式，就是用盐水或者茶水漱口，用手指头或者布来辅助…… 　　林灯入乡随俗，凑合了几天之后，总觉得这样还不够干净。 　　这个时候牙刷已经有了，但牙膏还没有普及。 　　于是她就想买上一包牙粉，拿回去漱口。 　　一包牙粉要六角钱，够一个三口之家吃用两天了。 　　但对林灯来说，牙粉属于生活必需品，她不得不买。 　　至于用来美肤的玫瑰粉，还有护发用的头油，林灯其实都很想要。 　　但这些东西对现在的她来说都属于奢侈品，所以林灯只能暂时按下心中的冲动，等以后手头宽裕了再说。 　　原本林灯还想再买两双新式的袜子，不过彤云在得知那袜子的价格之后，便拦住她说：“小姐，这袜子好做，我看一看就学会了，回去我给你做去！” 　　林灯立即便答应了下来。 　　林灯的嫁妆中没有能做袜子的白色布料，所以两人又去了一趟布庄。 　　不用细算都知道，买布自己做，可比买现成的要便宜多了！ 　　等买完这些东西之后，已经到了午饭时间了。 　　既然她都已经给姚家交了伙食费了，林灯不想浪费，就没在外头吃。 　　回到家中，吃过午饭，林灯便歇下了。 　　她现在这身子还是虚得很，今天上午的活动量已经“超标”了。 　　彤云把碗送回厨房之后，就去给她熬了药。等林灯醒来把药喝了，彤云洗了药碗，便又去给林灯做袜子去了。 　　看着彤云勤劳的身影，林灯忽然觉得这种有人伺候的感觉真好——果然是由俭入奢易啊，她觉得自己现在都变懒了！ 　　趁着彤云专心做袜子、顾不上她的时候，林灯悄悄拿起了报纸，开始看上头的广告。 　　姚启安和朱氏有一点说得没错，她都已经十六岁了，这个年纪再从小学一年级开始读，的确有些丢人。 　　尽管这个时候女子读书的年纪普遍较大，但是十六岁……未免也太大了些。 　　而且跟着大班一起上课的话，进度太慢了，林灯等不起。 　　所以她现在想要起步的话，只能先请人来家里教，然后直接上高小，也就是小学四年级，最后再跳级去念中学。 　　上学既花费时间，又要消耗许多金钱，林灯其实也想过，要不要从姚家脱离出来之后直接去工作。 　　但她很快就否认了这样的想法。 　　如果只是为了自己糊口的话，她去做个女工也没什么问题。 　　可是她好歹也是二十一世纪的大学生，能满足于那种生活吗？ 　　她只是个普通人，只想安安稳稳地过好自己的一生。可是如今生逢乱世，山河动荡，她真的能够独善其身、无动于衷吗？ 　　林灯觉得自己不敢说救国救民，改变历史什么的，但是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做一些对国家有贡献的事情，总是可以的吧。 　　所以思来想去，林灯还是决定去读书。 　　这条路并不好走，但她必须要坚持下去。只有读了书，有了文凭，她的未来才有更多的可能。 　　趁着彤云不注意，林灯把最近几天报纸上的所有招生广告都看了。 　　只可惜，这些老师似乎都并不适合她。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找先生 第十四章 　　现在在报纸上打广告招学生的老师，要么是自己开私塾的，满口之乎者也，要么就是中学刚刚毕业、找不着工作的学生，给人补课补贴家用。 　　林灯只是想学写繁体字，接受一下这个时代的基础教育，并不想像过去考科举的那些文人一样背什么四书五经，太浪费时间了。 　　至于那些刚刚毕业的中学生，他们的水平给她“启蒙”倒是合适的。就是这些学生都还是些十六、七岁的少年，和林灯年纪相仿，请他们到家里来的话，容易让人产生误会。 　　林灯自己倒不怕人说闲话，关键是她答应了林淑德，让妹妹也来和她一起读书。 　　要是耽误了林淑德的名声，那可就不好了。 　　而且朱氏要是知道她请了个年轻男人天天来家里，必然不会同意。到时候朱氏整日来找她的茬，林灯还要花时间打发，她嫌麻烦。 　　林灯最理想的，还是找一位二三十岁的女老师来教她们，只可惜看遍了报纸都没找到。 　　林灯有点失望，不过并没有气馁——她决定明天再出一趟门，到当地报社去，请他们为自己打广告！ 　　彤云不明白林灯为什么要花这个钱：“小姐，咱们家老爷子还有老爷，哪个不是认识许多人呀。您要找先生，托他们介绍一个不就完了？” 　　“你当我没有想过啊？”林灯无奈地说：“死心吧，这条路是走不通的。祖父和我爹都是老思想，他们是不会同意让我读书的。” 　　彤云还是心疼那笔登报费：“老爷子那么疼您，您不试试？” 　　林灯摇摇头：“如果他们真的愿意帮我请先生，之前姚启安来了好几封信说这件事，他们不是早就让我读了？而且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们同意让我读书了，祖父和父亲过去上的都是林家的家学，他们肯定会让我学那些‘之乎者也’的东西……我不想学那些。” 　　彤云不太明白林灯具体想做什么，但她感觉她家小姐现在整个人都发着光。 　　…… 　　第二天上午，林灯吃过早饭、喝完补药，就和彤云一起去了一趟当地最大的报社《杭城日报》。 　　《杭城日报》既不是那种宣扬新思想的大报，也不是那种专门传播风月故事、八卦秘闻的小报。 　　它的规模不大不小，报道的几乎都是国内发生的大事，还有发生在杭县本地的新闻，很受普通老百姓的喜欢。 　　因为《杭城日报》响应《青年月报》的号召，基本使用白话文的缘故，许多杭县当地的进步青年也很喜欢看这份报纸。 　　所以林灯觉得自己在这份报纸上打广告的话，找到适合自己的老师的几率很高。 　　《杭城日报》位于一座单独的两层小楼里，编辑部在二楼，不许人随便上去。 　　林灯说明来意之后，一楼的职员将信将疑地看了她一眼，让她先在楼下等着，自己则上二楼去了。 　　那职员上楼之后，直接来到了《杭城日报》总编辑谈聪健的办公桌前，略显严肃地说：“谈主编，楼下来了个年轻女人，说是想在咱们报上登广告，找先生教她读书。” 　　谈聪健原本正在写东西，听他这么说，便停下笔道：“哦？有女子主动想要读书？这是好事啊，你帮她拟个广告便是了。” 　　“不是啊主编，这女人留的地址，可是城西的姚家……” 　　“姚家？”谈聪健来了点兴趣，“是姚启安的那个姚家？” 　　职员点点头道：“那女子自称林灯，而前不久和姚启安结亲的正是林家。” 　　谈聪健明白之后，不禁笑了：“原来是姚启安的媳妇。” 　　谈聪健出自杭县望族谈家，是谈家的独生子。这《杭城日报》，便是由他父亲所建。 　　谈聪健中学毕业之后不久，在其父亲的授意下来到这里做编辑，至今不过两年时间。 　　他和姚启安是老乡，读的都是杭县最好的小学。 　　巧的是，两人还就读于上海的同一家中学。不同的是，姚启安中学毕业之后出了国，谈聪健在外闯荡了一段时间之后，则回到了老家。 　　姚启安虽是谈聪健的学长，不过二人的关系非常一般。 　　这主要是因为谈聪健有一个好朋友，向来与姚启安不和，甚至说是死对头都不为过。姚启安连带着，对谈聪健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这会儿听说姚启安那个不识字的妻子要公开找先生读书，谈聪健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甚至可以说，是挺讽刺的。 　　姚启安不是一直以进步青年自居吗？怎么娶了个文盲老婆不说，还不管人家，让她在外头自己找先生呢？ 　　姚启安本人那么有文化，他不教也就算了，找个人来教他妻子，这对他来说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可这捎带手的事情，姚启安都不愿意做……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谈聪健思量了一下就说：“没事儿，你帮她把这广告打了吧。费用嘛，照常收，不过给她多打两天，选个好点的位置。” 　　那职员应了一声，很快就把谈聪健的意思带去了楼下。 　　“林小姐，你运气真好。我们主编欣赏你主动学习的决心，要免费给你多打两天广告呢。” 　　“那就多谢你还有你们主编了！”有这样的好事，林灯听说之后很是高兴。 　　口述完姓名、住址和招老师的几项要求之后，林灯付了一个大洋的广告费。 　　彤云在旁看着，心疼都写在眼睛里了，林灯却觉得挺划算的。 　　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那都不算事情。更何况人家已经给了她优惠了。 　　从报社里出来，林灯又去了一家文具店，买了些笔、本之类的学习用品。 　　她咬咬牙，买了三套出来。毕竟不光是她自己，林淑德和彤云也要学习。 　　不过亲疏有别，她买给彤云的笔、本要比买给妹妹的便宜一些。 　　饶是如此，彤云已是对她感激到不行了！ 　　林灯有点受不了彤云为了这么点小事对她感恩戴德的样子，就泼凉水说：“傻丫头，你可别高兴得太早，我要你读书可是有用处的。” 　　彤云略显激动地道：“小姐您说，彤云一定努力去做。” 　　林灯想过了，她读完书之后要先去找工作赚钱，等手头资金充足了，就去搞实业。 　　她是来自后世之人，知道光凭搞实业还是无法真正地救国。可是最起码，她能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让这个国家强大一点、再强大一点…… 　　而她要搞实业，除了资金和技术之外，最缺的就是人手。 　　反正她身边现在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人手可以用，不如先利用好现有的资源，把彤云好好培训一下，说不定将来她可以做自己的助理也不一定。 　　不过，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 　　所以她只告诉彤云说：“你先好好学，等咱们都认字了，自然是会派上用场的。” 　　彤云点头如捣蒜。 　　这几天下来，她越发地佩服自家小姐了。现在是林灯说什么，她便答应什么。 　　…… 　　回家吃过午饭、喝过药之后，彤云继续给林灯做起了袜子。 　　彤云手很巧，昨天已经做好两双了。林灯试穿过了，除了松紧还不像现代那么合适之外非常合脚，比老式的袜子不知好了多少。 　　反正还有许多布料，彤云见她喜欢，就打算多做几双。 　　林灯午睡起来之后闲得无聊，就又偷偷地看了一会儿报纸，不过没看多久就放下了。 　　她虽看得懂繁体字，但并不喜欢看。而且现在的报纸排版基本还是竖版的，林灯看着觉得累。 　　晚上她闲着没事，把她从林家带来的装衣服鞋袜的那两个箱子都过了一遍，挑出了几件自己再也不打算穿的衣裳。 　　除了送给彤云的一点之外，其他的她准备明早直接拿去当掉。 　　《杭县日报》那边已经承诺过了，说是今、明两天抓紧给她安排，后天一早上她的广告就能见报。 　　这个时候通讯不便，林灯想要亲自选先生的话，就得在家里等着。所以她能自由活动的时间，只剩下明天一天了。 　　除了去当衣服之外，林灯还打算去一下杭县当地的百货商场，购置一些生活必需品。 　　比如……卫生巾。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例假 第十五章 例假 　　半下午的时候，林灯发现自己来例假了。 　　虽说这早已不是第一回了，可她心里头着实慌乱了一下——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她都把这档子事给忘了！ 　　看着彤云拿来的上面还绣着花的月经带，林灯的内心是几近崩溃的。 　　所谓的月经带，就是一个长带状的布条。女孩儿来了例假之后，就把这个东西系在身上。 　　家里没钱的，会在里头垫上干净的草木灰。比较有钱的，就垫草纸，甚至是布料。 　　这时候的月经带都不是一次性的，而是清洗之后反复使用的，都不知道消毒过不过关。 　　林灯没忍住，问了彤云一句：“我这个月经带用了多久了？” 　　彤云笑眯眯地对她说：“不久吧，也就一年左右？” 　　林灯绷着脸，不让自己做出什么不该有的表情出来：“那你呢，你的用了多久了？” 　　彤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啊，我就那一条，没洗坏就一直用着……” 　　林灯忍不住双手抱头。 　　衣服、鞋袜什么的也就算了，可让她用别人用过的月经带……林灯有点接受不来。 　　“那我有没有新的月经带可以用？”林灯仔细回忆着昨晚开箱整理时的情景，这样的带子她似乎见到过不止一条。 　　彤云果然点头：“有的，小姐这不是出嫁了吗，先前做了一条大红的，我给您找去。” 　　大红就大红吧，林灯现在也顾不上什么颜色了，只要是新的就行。 　　…… 　　换上新的月经带，又垫上干净的草纸之后，林灯感觉心里稍微舒服了一点，不过还是有点怪怪的。 　　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还是能买到类似现代的那种卫生巾。 　　许是受到大姨妈的影响，第二天早上起来，林灯就感觉自己浑身酸痛，有些不想动弹。 　　可是购置卫生巾是“大事”，彤云又不认识，只能她亲自去。 　　在彤云的帮助之下，林灯穿戴严实，手里还抱了个暖手的小手炉，这才出门。 　　姚家老宅位于老城区，离百货商店有点远，林灯便叫了辆黄包车。 　　她坐上去之后，发现彤云一点坐上来的意思都没有，就催她说：“还愣着干什么，快上来啊？” 　　先前林灯回娘家的时候，彤云就是在下面走的。不过林家离姚家不远，彤云说自己想走走，林灯就没当回事儿。 　　不过这回的距离可不近，彤云要跟上的话，可是得小跑的。 　　彤云不好意思地说：“不用了小姐，您坐着就好了，我哪能和您一起坐呢。” 　　“哎呀你快来，我可没那个闲钱再给你叫一辆车。”林灯坐着便往旁边挪了挪，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这黄包车本来就是可以坐两个人的，两个壮年男子都能拉，她们两个瘦瘦弱弱的小姑娘有什么不行的？ 　　彤云听了，这才慢吞吞地坐了上来。 　　…… 　　到了所谓的百货商店门口之后，林灯下了车，左右瞧了一圈之后失望地发现，这杭县的百货规模未免也太小了，只是一个两层的小楼而已，东西怕是不全的。 　　果然，进去之后没半个小时，她就逛完了一圈。 　　林灯仔仔细细地看过了，没找到她想要的卫生巾。甚至于在她大着胆子问店员有没有卫生巾的时候，还有人向她露出见了鬼了的表情。 　　原因无他，这时候卖货的店员还都是男人。尽管林灯已经尽可能地表达得很委婉了，可她一个年轻女人，问一个大男人女子来月事时用的东西……那人自然觉得林灯疯了。 　　林灯心里坦坦荡荡的，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倒是彤云，脸红得不行。见她那样子，林灯就没再逗留，两人一起去了趟当铺，把那几身她不打算要了的衣服当掉了。 　　那几身衣服料子都很不错，只是款式太老了，穿着的时候行动不大方便，颜色也老气得很，林灯是绝对不会再穿的。 　　换完钱出来，林灯没在外头多呆。买了点红糖和红枣之后，她们便回家了。 　　看林灯很是失望的样子，回去之后，彤云就好奇地问她：“小姐，那个什么围巾生，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不是围巾生，是卫生巾。”林灯捧着碗红糖水，慢慢地喝着，同时简单地给彤云解释了一下，还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补充道：“我是那天去买雪花膏的时候听说的。据说外国女人都用那东西，用完之后就能扔，不用再洗，方便得很。只是可惜，他们店里好像也没有卖的……” 　　那家洋货铺子很小，东西都摆在台面上，一目了然。 　　不过林灯忽然想到，有没有可能是这年头的风气还不够开化，店家不好意思，所以才没有摆出来呢？ 　　“不行，等有时间的话，我还是得去问问。” 　　现在嘛，她得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杭城日报》将她的广告打出去之后，随时都可能有老师会来，她得养足精神才行。 　　彤云红着脸，扭扭捏捏地说：“小姐……要不……您在家里歇着，我去帮您打听打听？” 　　林灯惊讶地看着她：“你……你可以吗？” 　　彤云明显是害羞的，但她还是咬咬牙道：“嗯，既然小姐想要，我去悄悄地问一问就是了。” 　　林灯有点感动，想着让彤云自己出去锻炼锻炼也挺好的，就说：“那你去吧，带一块钱去。要是有的话就买，别嫌贵。” 　　彤云应了一声，低着头走了。 　　说实话，彤云主动接下这个任务，都让林灯对她有点刮目相看了。 　　去买个卫生巾，对林灯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对于彤云这个出生在封建社会的女孩儿来说，这可是一大步。 　　看来彤云还是很有进步空间的嘛。 　　…… 　　彤云出门之后，林灯便半躺在床上，拿着今天出门时新买的《杭城日报》看了起来。 　　虽说《杭城日报》是个刊登白话文的报纸，可这年头用白话文写作才刚刚起步，和现代的读物还有很大差距，所以林灯刚看的时候还是很不习惯的。 　　这都好几天过去了，她才渐渐觉得报纸上的文章不那么拗口了。 　　彤云回来的时候，林灯刚好把这一份报纸看完。 　　听到外边有响动，林灯赶紧把报纸丢到一边，做出闭目养神的样子来。 　　等彤云来到她身边了，她才睁开眼睛说：“你回来啦。” 　　彤云点点头，很是抱歉地说：“对不起小姐，彤云没用。我问过店家了，他说他们那里没有卖您说的那种卫生巾的。那掌柜的还问了他夫人，夫人也说不知道，可能上海那边的大洋行才有的卖呢。” 　　林灯听了，虽然心里很失望，但她并没有露出失望的神色来：“没事儿，问清楚了就好，辛苦你了。” 　　其实刚才看报纸的时候林灯就在想，她压根就不知道卫生巾是什么时候发明出来的，也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时候传入中国的，只知道自己初潮的时候就已经有的用了。 　　现在冷静下来想想，可能是她出生在新时代，年纪太小，所以想当然了。 　　说不定这时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卫生巾这种东西呢？ 　　林灯想想就觉得头疼。生活在民国初年，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她突然好想回家，想念现代便利的生活，还有离婚后和她并不亲近，但心里都很爱她的父母…… 　　不过她现在回不去，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 　　躲在被子里一个人抹了两滴眼泪之后，林灯振作起来，决定回头就去购置一些纱布、棉花之类的东西，看看能不能自己先做一个简易版的卫生巾。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选老师 第十六章 选老师 　　林灯早上醒来之后，感觉自己的眼睛干干涩涩的，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她昨天好像哭了。 　　而她掉眼泪的起因，竟然是因为没买到卫生巾，然后想家了…… 　　林灯自己想想都觉得好笑。 　　估计是因为来了大姨妈，还有些痛经，所以她整个人的情绪才会受到影响吧。 　　平日里她可没这么容易哭的。 　　起床之后，林灯感觉自己的肚子没那么难受了，连带着整个人的精神都好了不少。 　　打发彤云去门口买了一份《杭城日报》之后，主仆俩吃完早饭，林灯就让彤云去街上买点纱布回来。 　　用纸浆和棉纤维做卫生巾的话会比较麻烦，林灯现在还没有那个精力和条件去做，但在粗糙的草纸上头垫点儿细软的纱布还是可以的。 　　彤云的动作很快，她回来的时候，林灯刚看完一半的报纸。见她回来，林灯就把报纸放到了一边。反正她的主要目的也就是想看看自己刊登的那个广告打得有没有什么问题。 　　事实证明，她的广告果然被放在了比较显眼的位置上，收效还不错。 　　报纸才卖出去几个小时，中午的时候就有人上门来找。 　　林灯给过来传话的家丁打赏了几个铜元之后，便叫彤云跟着他到大门那边去把人给领过来。 　　没想到这一领还领回了两、三个。 　　之所以说两、三个，是因为其中有一个男人，是陪着他的妻子来应聘的。 　　那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女人说她家里还有两个孩子，不能出来太久，所以林灯就让彤云先请另一位先生去客房喝杯茶，先和这对夫妻聊了聊。 　　简单交谈过后林灯才知道，原来这男人只读过两年初小，文化水平不高。不过他的妻子葛秀莲是个落魄商人的女儿，小的时候家里条件不错，曾经上过完整的四年初小和三年高小，据说成绩还很好。 　　只是后来她父亲生意失败，跳湖自杀了，葛秀莲便没有继续读下去，早早地嫁人了。 　　如今葛秀莲不过二十八岁，孩子已经生了三个，一个十岁一个六岁，还有一个小的才三岁。 　　因为家里条件不好，只靠男人一人的薪水生活困难，今日看到了林灯刊登出来的广告之后，她便想来应聘，结果临出门之前被中午回家吃饭的丈夫给拦住了。 　　葛秀莲好说歹说，她丈夫才同意和她一起过来看看情况。 　　男人见了林灯就问：“你们这里上课有几个人？有没有男的？” 　　林灯一见这男的就觉得他不大面善，不过还是耐着性子回答：“没有，一共教三个人，就我和我妹妹，还有我的女佣。” 　　这年头，旧式人家还管彤云这样的叫丫鬟，新式人家都管仆人叫佣人。 　　男人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你一个月真能给出六个大洋的薪水？” 　　他这么问，是因为他每天起早贪黑地帮人做工，每个月所得也不过四、五个大洋。 　　林灯好笑地说：“这位先生，你怕不是本地人吧？这里是姚家，我是姚家的少奶奶，怎么可能赖账？” 　　男人颇有几分得意地说：“我当然是本地人了，我还见过你婆婆姚太太呢！所以我才觉得奇怪，姚太太可是最讨厌识字的女人了，怎么可能会让自家的儿媳妇读书呢？她肯出这个钱？” 　　在他的印象当中，姚太太可是个十分抠门的女人。就算她住着大房子，丈夫、儿子都出息，可她出门买东西的时候还是要狠狠地砍价，瞧着和普通人家斤斤计较的老娘儿们也没什么不同。 　　至于林灯这个姚家少奶奶，男人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他们在家的时候他就同妻子分析过了，听说姚少爷很不喜欢他的这个新婚妻子，成亲没几天就回了上海。 　　姚启安名气大，自然令人敬畏，可他一个普通人，和姚启安又不在一个城市，根本沾不上姚启安的光，所以他压根就不怕林灯。 　　他更在乎的，还是林灯会不会如约给出那么多工钱。 　　据他所知，姚太太可是拖欠过家里佣人的薪水的。 　　“我的学费由我自己来出，和我婆婆没有关系。”林灯淡淡地说：“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男人想了一下，林家不说家大业大，但起码还是有几分家底的，多少放心了一些。 　　不过他还是继续拿乔道：“我们家可一直都是靠我养的，日子过得也挺好。要不要让我媳妇儿出来抛头露面，我还得好好地考虑一下。除非……” 　　“除非什么？”林灯忽然笑了，她倒想看看这男人还有什么要求。 　　“除非你能每个月多加两块钱的薪水！” 　　葛秀莲一听，便是倒吸一口凉气，拉拉丈夫的袖子低声道：“大江，你别闹了，一个月六个大洋已经很多了！” 　　“你懂什么！”李大江甩开他媳妇的手道：“我听说学校里的老师赚的可多了，那些小学教员，一个月拿八、九个大洋都是少的，多的能赚十几块呢！我要她八个大洋怎么了？” 　　林灯这回真笑了：“那你说说，你还有什么别的要求没？” 　　李大江还真说了：“我有三个孩子，俩闺女都大了，能自己在家做活，可儿子还小。我媳妇教你们认字的时候，得带着我儿子才行，不然我不放心。” 　　林灯摇摇头，失笑道：“说了这么多，搞得好像你媳妇儿明天就要来我这里上班了似的。我可还没决定录用她呢。” 　　李大江脸色一僵，随后梗着脖子说道：“杭州城里识字的女人总共才多少？你不找我媳妇，可就找不到条件这么好的了！” 　　葛秀莲听丈夫这么说，满脸焦急地说道：“少奶奶，您别听他瞎说，我，我没有那么多要求的，只要您能给我这份工作，我一定好好努力……” 　　“先别说那么多了，你把这篇文章给我读一读吧。”林灯说着，将她之前买的一本刊物递给了葛秀莲。 　　葛秀莲双手接过之后，便细声细语地读了起来。许是好久都没有看过书了，她中间有点磕磕绊绊的，好几个生僻字都不认识。不过总体上算是顺下来了，看来的确是读过几年书的。 　　李大江见了，神情越发得意起来。 　　谁知林灯却道：“不好意思，我不能聘你。” 　　“什么？！”葛秀莲还没说话呢，她的丈夫李大江先惊讶地瞪起了眼睛，“你不是不识字吗？我媳妇都识这么多字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在报纸上说得很清楚了，我要找的是中学毕业的，或者有同等文化水平的老师。你的妻子很优秀，不过并没有达到我的要求。” 　　林灯提出这样的要求，是因为她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掌握小学课程，这样才方便跳级。 　　如果她找的只是一般水平的老师，在外人看来，她所能达到的最高水平也就是老师的水平了。 　　而葛秀莲虽然是高小毕业，但她已经毕业十几年，很多字都记不清了，并不够格做她的老师。 　　毕竟林灯不是个真正的文盲，让她跟一个文化水平比她低太多的老师学习，她会觉得浪费时间，甚至忍不住反过来帮她的老师都不一定。 　　更何况，葛秀莲还有李大江这么个难缠的丈夫，还有三个年幼的孩子。 　　真要和这一家人扯上关系的话，可以说是后患无穷。 　　李大江见林灯似乎真不打算录用他的妻子，突然开始慌了。 　　他只读过两年书，在他看来，葛秀莲已经是很有文化的了，所以他刚才才会用傲慢的语气和林灯说话，以便“抬价”。 　　可现在，林灯竟然看不上他媳妇…… 　　李大江急了：“你出这点钱要找更有文化的，可就只有找男人了！你，你好意思吗你！” 　　“那就不关你的事了。”林灯在广告上说了，女先生优先。不过没有条件合适的话，男老师也可以接受。 　　李大江见林灯不慌不忙的样子，额头上不禁冒出一层冷汗：“那，那我们不要八个大洋了，七个……不，六个也行！” 　　林灯摇摇头道：“不必了。既然李先生有能力养家，又哪里差我这几个大洋？请回吧。” 　　想起李大江刚才说的，让葛秀莲带着一个牙牙学语的孩子来上课，林灯就想笑。 　　他把她这里当什么了？ 　　他们的儿子还那么小，就是再乖巧的孩子，也不可能完全不哭不闹的吧。 　　葛秀莲要是真带着孩子来了，那是来给她们上课的，还是来拿着工资哄孩子的？ 　　李大江见林灯态度强硬，心里已是后悔了，早知道就应该晚点再提要求，先把这份工作拿下再说。 　　他还在犹豫着该怎么说服林灯，没想到葛秀莲竟然直接哭了，甚至还膝盖一软，跪在了林灯面前：“少奶奶，求你行行好，就给我这份工作吧！家里三个孩子都要吃饭，大妞十岁了还没上学，我，我真的需要这份工作，供孩子上学呀！”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论女子教育 第十七章 论女子教育 　　“你先起来吧。”对于葛秀莲的经历，林灯心里是同情的。 　　但她并不是个开善堂的，不能因为可怜别人，就把自己的生活也搅和得一团糟。 　　李大江先前还隐隐觉得让女人抛头露面地出来工作不好，但是现在听了葛秀莲的话，他心里突然十分希望林灯能给他媳妇这个工作了。 　　毕竟他虽然没想过让他家大丫头读书，但是他们家现在五口人的衣食住行全靠他一个人来供，他的压力确实不小，家里也没有一点余钱。有时候到了月底，他们还要找邻居借上几角钱，才能将这日子勉强地过下去。 　　可等过几年，他的儿子到了上学的年纪还是这样的话可怎么办？要是拿不出学费来，那他启不是耽误了他们老李家的独苗苗了吗？ 　　他自己苦没关系，可他不想让儿子和自己一样，做一辈子的底层人了。 　　想到这里，李大江越发后悔起自己方才的傲慢来。 　　他倒也是个拉得下脸的，刚才还仗着林灯年纪轻、以为她是新媳妇脸皮薄，就在林灯面前拿了点腔调，这会儿见形势不对，他竟和他媳妇一样，扑通一声在林灯面前跪了下来：“少、少奶奶，您不会是因为我才不肯用我媳妇儿的吧？我，我是个粗人，不会说话，你可千万别和我计较。” 　　“没有的事儿。”林灯是不喜欢这个男人，但她不请葛秀莲，倒不全是因为他，“这样吧，我这广告才登出去没多久，还不知道会来多少人应聘，现在还不好定下来。你们留个地址，回去等消息吧。如果三天之后还没有等到通知，就不用再等了。” 　　听林灯这么说，夫妻二人才终于在彤云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林灯虽然没有一口答应他们，但也没有像刚才那样把话说得太死，起码给了他们一点希望。 　　万一之后林灯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那么葛秀莲还是有机会的。 　　只有林灯自己心里清楚，她八成是不会选择葛秀莲作为自己老师的了。她肯松口，不是因为她心软，而是她懒得多费口舌，想要尽快把人给打发走。 　　葛秀莲在彤云递来的本子上写下了自己的地址之后，夫妻俩这才肯离开林灯的院门。 　　彤云送完他们出去之后回来，就见林灯对着葛秀莲写下的那行字一脸无奈地说道：“彤云，你说这算是什么事儿啊？我不过是聘个先生而已，怎么他们都给我跪下了？” 　　“小姐您是不知道，现在外头找份工作有多难。” 　　刚才李大江扯什么小学教员一个月赚多少钱的时候，彤云就想说了。难道他以为小学老师的工作是好找的吗？ 　　现在好多中学毕业的学生，都不一定能够资格去教小学呢。李大江完全就是欺负林灯是深闺女子，以为她见识少好骗，所以才会那么说的。 　　林灯摇摇头道：“不卑不亢这四个字，还真是和这个李大江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人啊，瞧着就糊涂，还以为自己很精明的样子，实在是难成气候。” 　　彤云附和道：“是啊，他一开始竟然还敢和小姐您那样说话，我还以为他疯了呢！说到最后我就明白了，原来他就是想多骗您几个钱，可笑！”彤云话锋一转，叹息道：“唉，就是可怜了他妻子，她看起来应该是个脾气好的，还读过书，怎么就嫁了个这样的男人呢！这辈子算是毁了。” 　　“也不见得。若是她能立得起来，和这个男人分开过的话，那还是有希望的。只是……”想到还有一位先生在等着，林灯没有说下去，“算了，不说他们了，你快去把另外那位先生请过来吧。” 　　林灯的小院不大，会客厅和客房就隔了几步路，彤云很快就领着那位五十岁左右的老先生走了进来。 　　林灯大方地说道：“先生，您请坐。” 　　“你就是林氏？”穿着长衫、戴着瓜皮帽的老先生上下打量了林灯一眼，突然叹了口气。 　　林灯一头雾水地点了点头：“我是，怎么了？” 　　这老先生倒是个直爽人：“实话同你说吧，老夫不是冲着你来的，而是冲着你的夫君姚先生来的。姚先生有大才啊！” 　　林灯短暂地懵了一下之后，突然笑了。 　　没想到姚启安还有这么大年纪的“粉丝”呢！ 　　只可惜，这位老大爷似乎追星追错地方了。 　　“先生，感谢您的坦率，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妨同您直说吧。我夫君他前两日就回上海了，平日里他也不会回杭县。您要是想通过教我和他交往的话，那可能要让您失望了。” 　　老先生摆摆手道：“不是不是，我知道姚先生在上海做大学教员。我是专程来教你的！” 　　没等林灯开口，他便继续说道：“你没读过书，想来也没读过姚先生的《论女子教育》吧？这么和你说吧，我虽是生在大清，参加过科考的，可我思想开明，觉得姚先生说得很有道理。这女子啊，也是要读书的。” 　　林灯刚点了下头，想要附和上一句，就听他道：“只有读了书，知道了什么叫做‘温、良、恭、俭、让’，才能成为真正之女子，做好男人的贤内助。” 　　林灯一听这话，便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他妈都是什么“开明”思想？！ 　　她都快不知道开明这两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哦，您这么说，我好像明白了。”回忆起这位先生刚见到自己时嫌弃的样子，感情这位郝先生是觉得她配不上姚启安，不是一个合格的贤内助呢！“您是不是想教我读一些什么《女诫》、《女训》之类的东西，还有什么‘夫为妻纲’、‘三从四德’啊？” 　　郝先生道：“那些都是最基本的，数学你也得学，这样你才能帮姚先生记账、管家。还有历史、地理、社会等等学科的知识，你都要学会了，这样将来陪姚先生见客的时候，你才不会给姚先生丢脸。” 　　林灯再次无语得想笑了：“感情我学这么多东西，就是为了给姚启安充面子？” 　　她以为这位郝先生会顺势点头，谁知他却摇摇头道：“当然不是了。将来，你还会为姚先生生儿育女。想想看，你若是一点知识和文化都没有，又怎能担任好母亲的角色，为姚先生培育出优良的后代呢？” 　　林灯忍不住问：“那我就不能是为了我自己学的吗？” 　　郝先生理所当然似的说：“你怎么不明白呢，这就是为了你自己啊！你看你现在，什么都不懂，就是一个无知妇人。只有通过学习，你才能变成姚先生描述的那种‘最标准的女子’啊！” 　　郝先生名叫郝文华，原本是一边给人抄书维持生计，一边考科举的。不过他读了一辈子的书，四书五经却还是研究得不够透彻。到光绪三十二年废除科举考试之前，他都只考中了一个童生，连秀才都没有考上。 　　所以废除科举考试制度之后，别的读书人都在哭，他倒好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 　　在那之后，郝文华便试着去找学校老师的工作。只可惜他虽样样通、却是样样松，都没有正经学校愿意要他，所以他只能继续给人抄书。 　　直到后来民国成立，文坛涌现出了许多以闻说、朱思危等人为代表的新秀。 　　郝文华读了许多姚启安的文章之后，对这个年轻人大加赞赏。这两年靠着姚启安的那套教育理论，还真叫他成功地收到了几个有钱人家的女学生。 　　从此之后，郝文华对姚启安便更加信服了。 　　刚好前不久他的一个女学生出嫁了，郝文华赋闲在家，看到报纸上姚先生的妻子要找先生，郝文华立马就来了。 　　开玩笑，像姚先生那样的青年才俊、教育大家，怎么能娶一个目不识丁的女人呢！ 　　可以说郝文华这回来不仅是要赚钱，还是带着使命感和责任感来的。 　　他一定要把这个林氏教好，让姚先生能够没有后顾之忧地继续写文章！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这篇文可以说是民国女子的独立奋斗史，也可以说是民国众生百态图，所以会出现各种各样的人物。不知道有没有读者看过默默的完结文《皇子奋斗日常》，这两篇文的时代背景虽然不一样，但是风格是类似的，感兴趣的亲可以去搜一下看看。 　　闻说 第十八章 闻说 　　林灯在上高中历史课的时候，曾经听历史老师提过一嘴，说大文豪朱思危也就是姚启安在新文化运动时期，在许多人为了在短时间内大幅度地提高国民文化素质、喊着“废除汉字、改用字母”的口号时，他毅然决然地站了出来，猛烈地抨击了这种思想，为保留汉字和白话文的普及做出了巨大贡献。 　　不过看起来有些矛盾的是，姚启安虽然大力推广白话文，可他本人的国学功底十分深厚。或许正是因为这样，他的思想有时候比较偏“右-派”，甚至过于保守，存有一些封建残余，尤其是他在女子教育方面的态度。 　　姚启安这篇大名鼎鼎的《论女子教育》，林灯听说过，但没看过。准确地说，她只看过标题。 　　至于内容嘛……林灯也不太清楚。毕竟她高中是理科生，历史这种科目只需要参加“会考”，学个差不多就行了。 　　现在倒是不用林灯自己去看了，姚启安的忠实“粉丝”郝文华，已经通过他的实际行动生动形象地向林灯展示了这篇文章的精髓。 　　对于这种“女子学习就是为了辅助丈夫和孩子”的思想，林灯当然是不认同的。 　　但她得承认，在这个时代，身为男权社会长期利益既得者的男性肯支持女子读书，本身就已经是一种进步了，她也不好对人家太过批判。 　　毕竟比起那些坚持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的人来说，他们已经好上太多了。 　　而且别说是在这个时代了，就算是在二十一世纪，还是有很多地方的女人上学工作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能嫁一个“好男人”，有一个“好归宿”…… 　　想到这些，林灯对郝文华还算客气地说：“郝先生，不好意思，你对于女子教育的看法，恕我难以苟同。我承认，女子若是读了书，会对孩子的教育有益，会给丈夫在新派人士面前添一些所谓的‘光彩’，但这不该是女子教育的最终目的。女子读书的目的应该和男人一样，是为了获取知识，提升自我，为日后的生活和工作打下基础……” 　　郝文华诧异地看向林灯：“可是女子天生柔弱，何须强行命她们去学习那些男人才会用到的知识呢？至于工作，则是更加没有必要了。我相信受过良好教育的女子，一定不会嫁给养活不起她们的丈夫。” 　　林灯摇摇头：“女子和男子一样都是人，不应该存在附属关系。您的说法表面上是在体贴、照顾女性，可实际上并没有尊重女子的独立人格。” 　　林灯是一时没忍住自己的吐槽欲，话赶话地和郝文华说到了这里，可这句话说完她就有些后悔了——她似乎已经表现得不像是一个文盲了。 　　好在郝文华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此时此刻，他满脸的震惊，关注点完全集中在了林灯刚才所展露出的思想上。 　　“你……你可是姚先生的妻子啊，怎么能反对姚先生的教育理念呢？”郝文华不禁露出焦急的神色来，“你说的这些话，倒有些像是闻说写的那些文章里说的，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闻说？ 　　这个名字，可以说是如雷贯耳了。 　　民国时期恰逢时代变革，英才辈出，有许多文学家、思想家、革命家的名字都为世人所熟知。 　　而在这其中，闻说绝对是最出名的一个。 　　他和姚启安一样少年成名，是新文化运动和五四青年运动的领军人物。 　　不过和姚启安不温不火、甚至有点软绵绵的文风不同的是，闻说的文风十分犀利，总是猛烈地抨击着封建社会的弊端和种种封建思想的害人之处。 　　不仅如此，他还以笔为剑，看谁不顺眼就“炮轰”谁，就连政府要员他也绝不手软。 　　在民国期间的大大小小各种运动当中，几乎都能看到闻说的文章，以他独特的方式起着鼓舞人心的力量。 　　我国某位开国伟人曾经说过，闻说的一支笔，让国人的思想进步了起码十年。 　　如果没有闻说，就无今日之中国。 　　林灯并不爱好文学，但闻说的影响力太大，以至于她很小的时候就曾听说过他的名字。 　　随着年龄渐长，她对闻说的了解也越来越多。 　　虽说闻说的文章除了课本上要求背诵的那几篇之外，林灯基本都没看过，但她知道闻说在文坛的地位有多高，甚至可以说是封神都毫不为过。 　　据说现代的许多作家，都是因为看了闻说的作品才会走上写作这条路的。 　　只可惜…… 　　林灯思绪飞转的时候，郝文华突然打断了她：“你这样的思想，实在是很危险啊！不行，我一定要留下来拯救你，把你的错误思想及时改正过来！” 　　“不必了，郝先生，道……”她本想说“道不同不相为谋”，想到自己的文盲身份，林灯愣是忍住了，最后只道：“看来咱们没有做师生的缘分，您还是请回吧。” 　　郝文华怎么着也都是个读书人，断然不会像先前的李大江、葛秀莲夫妇那样给她下跪，所以林灯并没有采取迂回战术，而是直接了当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听说林灯不要自己，郝文华很是惊讶：“姚夫人，你可考虑好了，刚才我都同你说过了，我可是教过好几位名门闺秀的！再者来说，你给的薪水并不算高。我完全是看在姚先生的面子上才肯过来教你的啊！你可不要不识好人心！” 　　林灯完全不为所动，只对彤云道：“送客。” 　　又对着郝文华说了一句“先生慢走”之后，林灯便起身往后院走去。 　　她的身子还没好利索呢，说了这么多话，她真的有些累了。 　　除了身体劳累之外，更多的还是心累。 　　找个合适的老师，可真难啊…… 　　林灯不是没有想过放低自己的要求，接受这个郝文华做自己的老师，毕竟他的三观虽然和她不同，但他的文化水平确实要比之前的葛秀莲要高，而且还有一些实际教学经验。 　　可林灯一想到自己要和这样的人朝夕相处，还要忍受他的那些言论，林灯就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人生苦短……还是不要让自己活得那么憋屈了吧。 　　况且她现在才刚开始招老师，后头未必没有更加合适的，她不能这么早就妥协。 　　林灯抱着这样的想法，又面了几个前来应聘的老师，但很遗憾的是，不知道是流年不利还是她的要求太高，三天过去了，林灯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老师。 　　就在她几乎感到绝望，想要在两个相对还算不错的人选里挑选一个时，朱氏突然气势汹汹地来了，开口便是劈头盖脸地一顿骂：“林淑婉，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天天让这么多人在家里进进出出，还有男人，你要不要脸啊你？！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朱氏会来找麻烦，完全在林灯的意料之中。所以她虽然有些烦躁，但并不惊慌，只是故意用气声虚弱地说：“母亲息怒，我只是在挑选合适的先生而已，身边一直都有彤云跟着，并无任何逾越之举。” 　　朱氏估摸着林灯也没这个胆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偷人，但她还是很看不惯林灯这种让外男进出家门的行为：“你说没有就没有了？我看不见，外头的人也看不见，人家可都不知道怎么想呢！不行，我不能让你再这样败坏我们姚家的名声！”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那谁就是男主……你们晓得的吧~(▽) 　　杨哲思 第十九章 上课 　　“母亲，您多虑了。”林灯温温柔柔地说道：“我要请先生、学认字的消息传出去之后，不知有多少人说您思想开明，善待儿媳呢，哪有人会说姚家的半句不是？” 　　思想开明、善待儿媳……这些说法和朱氏根本毫无关系。 　　姚家虽有些家底，但朱氏是个穷怕了的，向来吝啬得很。就算明知道林灯身体不好，每个月还出了菜钱和厨子一半的工钱，朱氏在去买菜的时候，还是会刻意挑便宜的买，给林灯的吃食甚至一度不如下人。 　　主要是因为林灯体弱，不肯服侍她一日三餐的事情，让朱氏心里老是憋着口气。 　　想当年她给人做儿媳妇的时候受了多少气呀，怎么能让这么个病秧子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享清福呢？ 　　好在林灯在吃的问题上还是比较重视的，除了和朱氏约定好的那样给厨子一部分工钱之外，她还给了人家另外的赏钱。 　　正因如此，厨子给她送来的饭菜虽不说多贵重，但还算过得去，没有按照朱氏提供的标准来。 　　要是姚家没有厨子，要由朱氏亲自做饭的话，林灯估摸着自己只能顿顿喝没有什么油水的面片咸菜汤了。 　　听林灯说现在外人都在夸赞自己，朱氏有点不敢相信，不过她的脸色还是缓和了几分，将信将疑地说道：“真的？” 　　“当然了，不说旁人，我心里也都念着母亲的好呢。只是婉儿身子不好，又笨手笨脚的，怕服侍不好母亲，因此才未能常常伴在母亲身侧。”林灯说着，示意彤云去把她之前准备好的一对银镯子拿了出来。 　　“这对镯子是我从家里带来的嫁妆，这上头的凤凰怪好看的，我戴可惜了，正想送给母亲呢。”林灯说着，便不由分说地把镯子往朱氏手上套。 　　那镯子的花样老气得很，戴着又不能沾水，林灯从来都不戴，就想着拿给朱氏做人情，今日正好派上用场。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而且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朱氏得了林灯的一对镯子之后，确实不好意思再骂她了。甚至朱氏还在心里头想，这个林氏倒还算懂事。想来林氏读书，也并不是为了像外头那些不正经的女子一样抛头露面，而是想要取悦她的儿子，尽早同安儿圆房…… 　　这样一想，朱氏心里就不是那么抵触林灯读书的事情了。毕竟她也知道自己的那个儿子，就是喜欢有点文化的女子。 　　不管怎么说，林灯都是姚家明媒正娶进来的少奶奶。朱氏要想早日抱上孙子，还是得靠林灯。 　　儿子在外头招惹的那些个狐媚子，朱氏还是不愿意认的…… 　　“咳，既然如此，我就收着了，省的你不戴浪费了。”朱氏脸不红心不跳地收下儿媳妇的孝敬之后，板起脸教训她说：“你非要读书，也就算了，不过依我看，你还是得找个女先生来教你，不然像什么样子？” 　　“母亲说的是，我也是想找个女先生的呢。只是先前担心不大好找，这才放宽了些要求，之后不会了。” 　　林灯现在算是看透了，这年头的男的，但凡思想比较进步的，不是去学校里当老师，就是去写文章了，根本看不上她出的这点工资。 　　比起满脑子封建思想的男人，林灯宁愿找一个脑子里略有封建思想残余的女人，起码相处起来时她能忍住爆锤对方一顿的冲动。 　　林灯本都已经想着退而求其次了，没想到在她广告登报的最后一天，一位绝佳的老师人选出现了。 　　此人名叫杨玉，笔名杨哲思，今年差不多三十岁，出生在上海的一个新式家庭。 　　在上海教会女子中学毕业之后，她嫁给了自己的物理老师。 　　婚后她本想留在上海找工作，不想杭县的公公病危，杨哲思就随着丈夫一起回到了杭县老家，一直到公公离世。 　　在这期间，杨哲思的丈夫解智渊十分顺利地在当地中学找到了一份物理教员的工作，可杨哲思就没那么幸运了。 　　因为杭县当地还没有女子可以上的学校，杨哲思找工作的时候因为性别原因一直碰壁。 　　她是家里的独生女，出嫁时嫁妆丰厚，丈夫的工资又不低，所以那些不需要有文化、给人缝补之类的工作，杨哲思是不屑去做的。 　　试遍了所有她能看得上的工作，却没有被录用之后，无奈之下，杨哲思只得留在家中相夫教子，闲暇时间给各个报纸写写文章。 　　林灯前几天就在一本刊物上看过杨哲思的文章，所以她对这个“非著名作家”刚好有点印象。 　　平心而论，杨哲思的文章写的挺不错的，起码林灯这个受过大学教育的人都写不出来。 　　她的文化水平，林灯是绝对放心的，就是不知道其他条件合不合适。 　　“您刚才说，您有一个儿子是吧，不知道您来上课的话，孩子由谁照看呢？” 　　林灯会这么问，主要是因为她刚开始招老师的时候就遇到了要带孩子来上课的葛秀莲夫妇，她有些心理阴影了。 　　好在杨哲思微笑着说：“你放心，我儿子已经八岁了，在读初小二年级。每天早上由我送，晚上由他父亲接，不会耽误我的工作。” 　　林灯听了，不由满意地点了点头。 　　就这样，她和杨哲思越聊越投机，聊到后来林灯甚至还发现，杨哲思和自己的一个小堂姑是中学同学。 　　这也算是沾亲带故了。 　　见识过那么多奇葩之后，林灯如同久旱逢甘霖一般，抓着杨哲思的手就要同她签订合约，连考虑都不想再考虑了。 　　就这样，二人说好，以后每天早上八点，杨哲思准时开始给她们上课。上午教国文、修身、体操，下午教算数、图画、唱歌，五点钟准时下课。 　　等她们的国文基础打好之后，再教她们手工。 　　杨哲思走后，彤云不太明白地问林灯：“小姐，图画、唱歌什么的也就算了，手工还用学吗？您的女红怕是不比那位杨老师差呢。” 　　林灯心虚地笑了笑说：“大病一场之后，我都多久没拿针线了？现在是什么都忘了。况且你没听老师刚才说呢吗，手工也是小学课程之一，学的不仅仅是女红那些东西。将来我要跳级去学校里上课的话，不会手工也不行的。” 　　彤云这才恍然地点了点头。 　　…… 　　请好老师的当天下午，林灯就又回了一趟娘家，给自己的妹妹林淑德说了这个好消息。 　　林淑德听了之后高兴坏了。她今年才十三岁，整日呆在林家不能出去，都快憋疯了。 　　不过喜悦过后，林淑德又担心起来：“可是……父亲和母亲他们会同意让我去大姐姐那里读书吗？” 　　“家中的事，父亲向来是不怎么管的，咱们只要说服母亲就好。” 　　对此，林灯还是挺有信心的。 　　方氏向来希望她们姐妹两个能够亲近，想来问题不大。 　　而且林淑德在家里的时候也不好好地跟着方氏做女红，天天满院子疯跑，留在家里也是给大人添心思。 　　只是让林灯没想到的是，在她提出让妹妹到自己那里学认字之后，方氏竟然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林灯实在想不明白：“娘，您为何不肯答应？”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林灯（附入V公告） 第二十章 林灯 　　“你妹妹不像你，打小就有婚约。”方氏一开口，就叫林灯心里一沉，“娘得开始为她物色婆家了。” 　　林灯看了小孩模样的林淑德一眼，不赞同地说：“娘，淑德才十三岁……” 　　十三岁，搁在现代也就是个小学毕业生，顶天了是个初一学生。这么小就要结婚，太早了！ 　　方氏正色道：“十三已经不小了。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成亲之前要做的事情可还多着呢，没个两年是下不来的。” 　　林灯听着就头疼：“娘，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您还想着按照老规矩给淑德办婚事呢？” 　　她突然有些庆幸自己不是早两年穿过来的了，不然她还不得被那些传统婚仪给折腾死？ 　　林淑德也说：“就是啊娘，我才不要像姐姐当初那么折腾呢！实话跟您说吧，我根本不想嫁人，我要跟大姐姐学认字去！” 　　“胡说什么呢你！”方氏向来温柔，但那是对着听话的大女儿。对待这个顽皮的小女儿，方氏还是时常瞪眼的，“你都多大了，还不好好跟娘学习女红，将来要是真嫁不出去了有你哭的时候！” 　　方氏的态度很坚定，林淑德见了，忍不住委屈地掉下泪来。 　　倒是林灯听到“女红”二字时，忽然有了主意：“娘，淑德虽贪玩了些，不过倒还算听我的话，不如便让她到我那里去，我来教她些东西吧。” 　　原主林淑婉的针线活做得是很不错的，方氏听林灯说她要亲自教林淑德，还以为林灯指的是女红，心里就有些松动了：“让淑德去跟你学也不是不行，就是她每日往返于姚家和林家之间，终归是在外抛头露面，不知会不会对她的名声有损……” 　　如果林灯现在是住在自己家的话，听方氏这么说，她肯定二话不说就让林淑德跟自己住下来了。 　　只可惜她现在住的是姚家，没这个条件让妹妹跟自己一起住。 　　她正有些犯难，琢磨着该怎么继续劝说方氏时，就见林淑德突然对着方氏大喊起来：“什么抛头露面，什么名声有损，您就是想把我困在你身边，让我和你一样一辈子呆在笼子里！” 　　方氏拧起眉道：“淑德，你说什么混账话呢！” 　　“我说的是不是实情，您自己心里有数！”林淑德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忍不住爆发，“娘，你醒醒吧！现在已经是民国七年，马上就要民国八年了，不是大清了！为什么您还是天天拘束着我不让我出门，我想做的事情你全都不让我做？！” 　　“我，我这都是为了你好啊！”方氏委屈地说：“娘图什么，还不是为了让你能够嫁一个好人家吗？” 　　“嫁人、嫁人，您脑子里就只有这两个字吗？您倒是嫁人了，可是您过得怎么样？”林淑德越说越激动，连尊称都忘了：“还是说你想让我跟你一样，在婆家伏低做小十几年，熬死婆婆之后还要花钱供着丈夫的几个姨太太？！你不觉得恶心，我还嫌恶心呢！” 　　“淑德！”林灯承认，林淑德的话大部分都是事实，但她的语气太激烈了，方氏显然承受不住，捂着胸口歪倒在椅子上。 　　见她那喘不过气的样子，林灯都担心方氏气得心脏病犯了会闹出人命来。“你先别说了，没看见娘不舒服吗？” 　　林淑德瞄了方氏煞白的面孔一眼，也有些担忧和心疼，可她还是梗着脖子小声说：“我又没说错什么，本来就是这样的。” 　　方氏默默地流着眼泪，摇头道：“我为了你们兄妹三个，在这个家忍辱负重这么多年，没想到你们长大了，翅膀硬了，一个个的就这么看我。我真是养了一群白眼狼啊！” 　　林灯：？？？ 　　怎么连她也扯上了？这母女吵架还带连坐的啊？ 　　这方氏的情商也确实是有点问题。如果是真正的林淑婉听到这话，只怕是要伤心了。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们，可你又何尝不是为了你自己呢。”林淑德明显还有话想说，但看方氏气若游丝的样子，她到底是忍了下来，对林灯道：“大姐姐，我先去你屋里等你，今晚我去你那里住一晚可以吗？” 　　林灯看了看方氏，见她没出言反对，便点头答应下来。 　　…… 　　好不容易安抚好方氏之后，天色已经擦黑了。 　　林灯和带着一个小包裹的林淑德一起坐上黄包车。 　　“淑德，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不过和娘说话的时候，还是要注意一下说话方式。你这样跟她吵，她只顾着伤心，是听不进去什么道理的。” 　　“大姐姐，我知道我刚才是有些过分了。”林淑德小声道：“可我，我是真的快要受不了这个家了！” 　　看着小姑娘眼泪都在眼圈里打转的样子，林灯不禁心疼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安慰她说：“乖，别哭了。会有办法的。” 　　“什么办法？”此时的林淑德已经完全对她放下了心防，一脸懵懂地看着林灯。 　　“只要你相信你自己，并且坚定地走下去，你就一定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林灯这样对她说，同时也是对自己说。 　　…… 　　因为林灯算是“寄人篱下”，不好随意带妹妹回家吃住，所以从林家出来之后，她们并没有直接回姚家，而是先在姚家附近的小吃街上吃了一碗馄饨。 　　一碗热乎乎的馄饨只要一个铜元，皮薄馅儿嫩，林灯觉得划算得很。怕妹妹们吃不饱，她还额外花两个铜元要了一碟花生米和一碟小菜，三人都吃得十分满足之后，这才步行回家。 　　回家之后，林灯先把自己提前买好的笔本还有课本拿给了林淑德。 　　虽说林灯给彤云也买了一个本子和一支毛笔，不过课本她只买了两套，自己一套林淑德一套。 　　反正她和彤云是住在一起的，看一本书就够了。 　　特殊时期，该省的钱还是要省的。 　　林淑德见到课本之后，激动得有些超乎林灯的想象——她的眼睛都看直了，伸出手去想要摸一摸那崭新的书面，却又怕弄脏了似的迟迟不敢下手。 　　林灯见了，温柔地笑着说：“以后你可要好好地读书哦。” 　　林淑德忙不迭地点头，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了。 　　…… 　　第二天一早林灯醒来时，原本睡在身旁的妹妹已经洗漱完毕，站在门口等待老师的到来了。 　　林灯看了一眼小座钟上显示的时间，哭笑不得地说：“傻丫头，这才刚过七点，老师还有一个小时才会来呢。” 　　林淑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嘿嘿，我睡不着了。” 　　瞧把她给激动的！ 　　林灯无奈地笑了笑，却没有再说什么。小姑娘有学习的积极性，这是好事。 　　洗漱过后，几人简单地吃了点早饭。大概七点五十的时候，杨哲思就提前到了。 　　许是因为很少出门见外人的缘故，林淑德在家里活泼得跟个猴儿一样，这会儿见了杨哲思，却是不好意思地躲在了林灯的身后。 　　林灯轻轻地将她从自己背后拉了出来：“别紧张，这位是杨哲思杨老师，以后就由她来教我们学习了。” 　　杨哲思笑着对大家点了点头：“今天是第一天上课，时间还没到，我们先来做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吧。” 　　杨哲思说完，便对着三人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的经历。 　　林淑德看着她落落大方的样子，心里忽然很羡慕——这就是有文化的女人吗？果然看起来很不一样呢！ 　　三个学生里头，林灯是年纪最长的。杨哲思说完之后，自然就轮到了她。 　　林灯前世不知道当着多少人的面做过多少resentation，这种小场面自然难不倒她：“杨老师好，各位‘同学’你们好。我叫林灯，原名林淑婉，今年十六岁。” 　　“林灯？”林淑德听了，不由好奇地看向自家姐姐，“大姐姐，你什么时候有了一个新名字啊？” 　　“就从今天起有的。”林灯看了杨哲思一眼，微笑着说：“就像杨老师一样，我想改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名字。” 　　从今以后，那个随波逐流、温婉贤淑的林淑婉再也不在了。 　　她是林灯，她要把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下一章即将入v，希望小天使们能继续支持原创，支持正版~预收文《我是冷漠大佬的前世》、《我的影帝叔叔》、《朕好方》、《每天都想废皇后》、《遮天》、《欲仙》都在默默的【作者专栏】里，ut tye=button vae=党戳这里 onclick=oen(”jjwxauthor196888”) ut tye=button vae=电脑党戳这里 onclick=oen(”etohorh?authorid=196888”)a小天使可以在文章目录进入专栏收藏默默~蟹蟹大家(039w039) 　　上课 第二十一章 上课 　　杨哲思点点头道：“是电灯的那个灯吗？” 　　林灯颔首道：“是的。我想像电灯一样发光发亮。如果有一天我能读中学、甚至考入大学的话, 我还想自己研制电灯。” 　　“不错。”杨哲思笑着鼓励她, “是个很好的名字。” 　　而且让杨哲思最满意的是，林灯学习的目的看来并不是为了讨好她的丈夫。 　　这让杨哲思不禁对她更加欣赏了。 　　其实，林灯的名字是她文艺的妈妈起的, 取的是“江湖夜雨十年灯”里的那个灯字。 　　不过这会儿林灯又不能说自己知道那首诗，所以她只能把自己的“新名字”和电灯联系在一起了。 　　这倒也不是完全瞎诌的, 如果可以的话, 林灯还真想从事她的老本行，和电打交道…… 　　话说回来，林淑德听说林灯给自己改了一个新名字之后, 显然也心动了：“杨老师, 大姐姐，我, 我一直都不喜欢自己的名字。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改一个新名字。” 　　杨哲思耐心地说：“好啊，你现在叫什么名字？” 　　妹妹小声回答道：“我叫林淑德。” 　　杨哲思听了, 便点点头道：“嗯，是可以改一个……” 　　林淑德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老师, 我不认识什么字，您能帮我起一个新名字吗？我想要一个和姐姐一样好听的名字。” 　　“和你姐姐名字相似的话，可以也起一个火字部的。比如灿烂的‘灿’, 或者‘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灼’。” 　　杨哲思知道林淑德不认字，所以就在纸上将这两个字写了下来，还分别解释了一下这两个字的意思, 让林淑德自己选。 　　林灯在旁看着，只觉得杨哲思可真厉害，她今天第一回见林淑德，还没聊上几句呢，就挑出了两个都很适合林淑德的名字。 　　“林灼，林灿。”林淑德自己念了两遍，觉得她还是更喜欢“林灼”这个名字：“林灿挺朗朗上口的，不过一听就很女孩子气，我想叫林灼。” 　　杨哲思充分尊重了林淑德，或者说是林灼的意见：“好，那以后在课上，我们就以你的新名字来称呼你了。” 　　最后一个自我介绍的是彤云，面对杨哲思和自家的两位小姐，彤云特别不好意思地说：“我，我就不用介绍了吧。我就是来给小姐们研磨的，搁在过去，我这就叫‘伴读’，老师你不用在意我的。” 　　杨哲思笑着摇了摇头：“那怎么行呢，我收了你家小姐教三个人的薪水，可不能不把你当回事。你也得好好学习，不要辜负林灯的一片心意才是。” 　　彤云听了，只能战战兢兢地答应下来。 　　…… 第一节课是国文，现在她们三个都不认字，自然要从最基础的教起。 　　她们学的第一个字就是“人”。 　　林灯发现，杨哲思上课时不会叫她们死记硬背，而是每教她们认一个字，就教她们一点记忆的小方法，还有相关的小故事和道理。由浅入深，讲解得非常到位。 　　林灯之前还有点心疼自己每个月要给出去的那六个大洋的学费，现在看来，这老师她请的实在是太值了！ 　　学完一个字之后，杨哲思便有条不紊地说道：“你们先跟着我用手在桌子上比划一下这个字，一会儿我再教你们怎么握笔。” 　　说句老实话，这个学习进度对林灯而言是比较慢的。不过正好林灯完全不会写繁体字，也不会用毛笔。她趁机学了起来，倒也不觉得在耽误时间。 　　上完国文课后是修身课。光听名字，林灯觉得这门课应该和自己上过的“思想品德”课差不多。 　　翻开名为《中华修身教科书》的课本之后林灯才发现，这年头的修身课内容非常详实，比她想象中的要好上不少。 　　除了讲授那些看起来比较大的道理，例如如何提升自己的道德修养之外，它还详细介绍了在许多小事上一个有修养的人应该如何做，还有如何待人接物才能体现出一个人的道德素质来。 　　比如上课时的坐姿，怎么坐才显得有礼貌、尊重老师。 　　比如发现邻居家的果子掉到了墙头之外时，应该如何处理…… 　　总的来说，这门课从学校、家庭、自身、社会和国家等五个大方面，从小事出发，让学龄儿童们能够由浅入深地学会一些做人的道理。 　　这么看来，这民国年间的课本还真是不错。不仅能够提高国民素质，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延续中华传统美德。 　　要知道在新文化运动期间，许多激进人士都认为应该完全抛弃中华民族过去五千年来所累积起来的思想和文化，似乎只有完全重新开始，才能够让中国摆脱封建社会所带来的“恶劣影响”。 　　但在这一点上，林灯和姚启安等人的观念一致——对于封建社会时期的文化，应当“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而不是一刀切。 　　这修身课本做的就挺好的，起码到现在，林灯还没看到什么让人不适的内容出现。 　　…… 　　修身课下课之后是体操课，林灯在和杨哲思学习之前，还真是完全不知道这年头的小学生还有体课，看来国家还是挺重视国民身体素质的嘛。 　　三个小姑娘跑到院子里，先看杨哲思做了一遍她们要学的体操之后，包括林灯在内，三个姑娘的眼睛都直了。 　　林灯是在疑惑杨哲思跳的这是什么操，怎么看起来和她理解的健身操不大一样。 　　林灼和彤云则在疑惑——杨老师在干什么玩意，是中邪了吗？ 　　看她们呆若木鸡的样子，杨哲思浅笑着跟她们解释：“这是兵操，看着可能男孩子气了一点，不过现在的小学、中学甚至大学里头都很流行这种兵操，你们学学总是没坏处的。” 　　林灯点点头，就要从第一个动作开始学起，可彤云却有点犹豫。 　　这动作……看起来也太不文雅了吧，跟个大老粗似的，她有点做不出来。 　　林灯看出她的犹豫便说：“先跟杨老师学吧，反正这院里头也没有外人，不会有人笑话你的。你就当做是在锻炼身体吧。” 　　彤云这才无奈地点点头。 　　林灼从小便是个假小子的性格，得知这是兵操之后，她就更喜欢了，也是三个女孩儿之中学的最快的一个。 　　林灯的主要问题是身体虚，跟着做了一会儿之后，她就觉得累得不行了。 　　好在今天只是第一天，学习强度不算太大。学完前两个动作并且顺下来一遍动作之后，上午的课程就算结束了。 　　林灯和林灼两个回屋休息，彤云则去外头买饭。 　　杨哲思来给她们上课，林灯是承诺过要包她午饭的。不过林灯只交了她和彤云两个人的菜钱，再多交两份，问题虽不大，却怕朱氏再说什么闲话，惹得大家都不痛快，还不如让彤云到附近买一点去，权当改善伙食。 　　彤云走后，林灼就拉着姐姐小声吐槽说：“大姐姐，我怎么感觉彤云有点儿矫情啊。刚才学兵操的时候，咱们两个小姐都没说什么呢，她倒不乐意了，还要你哄。是不是你把她给惯坏了？” 　　乍听到林灼这么说，林灯有一点惊讶，不过她可以理解：“没有，彤云挺好的，就是没见过这阵仗，有点被吓到了而已。淑德，你……” 　　林灯刚叫出林灼的旧名字，就见林灼不满地瞪起了眼睛。于是林灯便改口道：“灼儿，你也体谅她些吧，毕竟她也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嘛。” 　　林灼点了点头，不过眼神里还是显露出一丝不赞同：“姐姐就是心善，待下人太好了。” 　　“我对她好，对你就不好吗？”林灯捏了捏小丫头的鼻尖，笑道：“都是爹妈生的，怎好因为她出身贫困，就真不把她当人看呢。你想想看，这是不是一种偏见啊？” 　　见林灼似乎不大明白的样子，林灯便给她举了个例子：“就好像咱们都是女孩儿，长辈们就认为我们应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能像那些男人们一样自由自在的一样，这就是偏见。” 　　林灼好像听明白了，不由羞红了脸颊：“姐姐的意思是，我在受到偏见的同时……也对别人抱有偏见了，是吗？” 　　林灯没有点头，因为她知道林灼本性不坏，应当不是故意的。她只是从小在一个封建家庭里长大，习惯了不把下人当成平等的人而已。 　　可林灼还是哭了：“原来我和那些我讨厌的人一样！我不喜欢我自己了！” 　　“不是的，灼儿你别哭。”林灯哭笑不得地给小姑娘抹起了眼泪，“你心地善良，姐姐都知道的。如果意识到自己哪里做的不是那么妥当的话，以后稍加改正就好了，不必放在心上，为了一点小事就全盘否定自己。” 　　林灼抽泣着说：“那姐姐，姐姐你还喜欢我吗？” 　　过去林灯没有过亲生的弟弟妹妹，本以为自己当惯了独生子女，会对比自己年纪小的弟弟妹妹挺不耐烦的。却也不知道她和林灼是真的投缘还是怎么的，她对林灼还是挺有耐心的：“当然啦。好了，别哭了，都哭成个小花猫了。快去擦把脸，一会儿该吃饭了。” 　　说到吃饭，林灼擦干眼泪对她说：“姐姐，我想了，我今晚就回家去，明天早上带两份饭过来，中午和杨老师一起热一热吃就行了。你都嫁人了，总不好叫你包了我的学费，还要包我的伙食呀。” 　　妹妹这么懂事，林灯挺感动的。她原本觉得一顿午饭不值当什么，正要拒绝，话到嘴边，却又觉得让林灼做点什么也好。她总要学着长大，自己承担一份责任的。于是林灯便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感谢支持正版的小天使，么么哒=3= 　　改编自百科资料。 　　二姨太 第二十二章 二姨太 　　吃过午饭之后, 每个人有半个小时的午休时间。林灯和妹妹一起小睡了一会儿, 打了个盹儿就被彤云叫起来了。 　　下午她们继续上课，学数学的时候，林灯觉得简单得不行, 一学就会了，让杨哲思很是惊喜, 没想到林灯的天赋竟然这么高。 　　林灼和彤云两个倒是觉得有些吃力, 于是杨哲思就提前教了林灯一点明天的学习内容，让她自己巩固的同时再去辅导林灼她们。 　　林灯觉得这样的安排很好。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掩盖自己的“天资”，因为只有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学习能力强, 这样将来她跳级去读书的时候才不会显得太过突兀。 　　数学课下课之后是图画课。因为这年头的颜料都是进口的, 价格太高，所以林灯只买了三支铅笔作为绘画工具。 　　杨哲思的文具都是自带的, 这个倒是不用她来包。 　　林灯没能遗传母亲的艺术细胞，从小就不怎么会画画。这会儿除了握笔姿势比林灼她们自然一些之外，绘画水平完全没比她们好上多少。 　　三个人的“处女作”并排摆在一起之后, 说是真·小学鸡互啄也毫不为过。 　　彤云看到林灯画的树和太阳时，下意识地说了一句：“小姐的花样子画的挺好的呀, 怎么……” 　　被林灯瞪了一眼，她才没继续说下去。 　　最后一节是唱歌课。在传统女人看来，唱歌都是歌女那等轻贱之人才会做的事情, 都是出身卑微的女子用来取悦男人的。所以在林家的时候，方氏从来不教姐妹俩唱歌。 　　不过现在时代不同了，许多女学生都有一嗓动人的歌喉, 在学校里唱校歌更是十分普遍，所以唱歌也是她们的必备课程之一。 　　比起五音不大全的林灯，林灼的歌声还是挺好听的，很快就找到了调子。 　　林灯和彤云就有点费劲了。一个是跑调跑得厉害，一个是不好意思大声唱。 　　原本杨哲思以为最轻松的唱歌课，却是教了个满头大汗。这主要是因为林灯这里条件有限，又没有留声机，所以杨哲思只能自己一遍又一遍地教。一天的课上下来，她的嗓子都有些哑了。 　　结束一天的课程后，林灯就让彤云去给杨哲思包了一点茶叶，让她拿回去泡水喝。 　　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只是个心意。 　　杨哲思道了声谢，含笑收下了。 　　杨老师走后，林灼就同她说：“大姐姐，我晚上不住你这里了，还是回家去了。” 　　听她这么说，林灯并不感到意外。和那些旧式闺秀相比，林灼虽有些叛逆，但她骨子里还是个懂事的孩子。 　　“行，你把东西收拾一下，本子和笔别忘带了，晚上还要做作业呢。” 　　林灼应了下来，刚收拾好东西，就见出去送杨老师的彤云带了一个人回来，正是林灼的贴身丫鬟碧月。 　　林灼便问：“你怎么来了？我不是告诉你不用跟来了吗。” 　　碧月一脸焦急地说：“是太太让我来的。三小姐，您快同我回家去吧！您一整天不回去，太太都快急疯了！” 　　听她提起方氏，林灼有点别扭地说：“她急什么啊，昨儿不是还恨不得没生过我这个不孝女呢吗？” 　　碧月摇头道：“不是的小姐，其实太太她很关心您的。您不在家的时候，她问了我好多关于您的事儿呢。” 　　林灼一听，顿时急了：“你都告诉她什么了？是不是我放脚的事情被她发现了？” 　　林灯是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自己这个活泼可爱的小妹妹竟是裹过脚的。 　　林灼还在发育，鞋子不大不小，所以林灯之前都没注意过这件事。这会儿去看她的鞋子，林灯才发现她的脚确实不大，只是没有像朱氏、方氏她们那样小得那么明显罢了。 　　不用问也知道，林灼裹了脚，林灯却没有，是因为林家大小姐打小就有婚约，林灼却没有……这么看来，她和姚启安的这门娃娃亲倒是“救了她一命”。 　　林灯自己没裹过小脚，不过想想那画面就觉得疼——将脚趾头蜷到脚心里去，用布条将脚裹紧，再生生套上小了不知道多少个尺寸的鞋子……得多难受啊！ 　　裹了那么多年的脚，估摸着都已经变形了吧！ 　　想到这里，林灯看向妹妹的眼神不由地多了一丝心疼。 　　碧月瞄了林灯一眼，小声道：“小姐放心，太太还没有注意到。” 　　林灼听了，松了口气道：“那就好！大姐姐，我先回家去了啊。” 　　“等等。”妹妹就这么回去的话，林灯还是有点不放心，“我跟你回去一趟吧，省得你又和母亲吵起来。” 　　林灼想了想，她和母亲的关系向来不怎么好，倒是林灯和方氏很亲。如果可以的话，有林灯做和事老自然是再好不过的：“那就麻烦大姐姐啦。” 　　姚家和林家离得不远，姐妹俩坐一辆黄包车过去，很快就到了。 　　才进二门，就见方氏快步迎了上来，一巴掌打在小女儿的背上，含着眼泪骂道：“你这不省心的，一天一夜都不回家，你想气死我是不是？” 　　林灼委屈地说：“娘，我是去大姐姐那里读书了嘛！” 　　“你还敢着又要打她，却被林灯给拦住了。 　　方氏不悦地说：“婉儿，你别护着你妹妹，我今儿非得好好教训她一顿不可！” 　　林灯努努嘴，低声道：“娘，有什么话咱们进了屋再说，别叫外人看了笑话。您看那边……” 　　方氏顺着林灯所指的方向看去，就见一个穿着褐色袄裙的白胖女人正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看着她们，不是林远山的二姨太沈氏是谁？ 　　说起来在林远山的这三房姨太太里面，方氏最喜欢的是乖巧懂事的三姨太余氏。 　　至于二姨太沈氏和四姨太黄氏两个，方氏觉得她们俩是不相上下的讨人厌。 　　要说当年方氏和林远山虽是盲婚哑嫁，可方氏生得好，又给林远山带来不少家财，让林远山手头宽裕了不少，所以两人新婚的时候，林远山还是宠过方氏几年的。 　　只可惜好景不长，在大女儿出生后不久，林远山就厌倦了方氏，还将大着肚子的沈氏带了回来。 　　当时方氏以为林远山是要纳沈氏为妾，心里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勉强答应了下来。 　　谁知林远山竟当着长辈的面，说他和沈氏是“真心相爱”的，想要休妻再娶沈氏为妻。 　　方氏当时才出月子不久，听了这话之后，只觉自己半颗心都凉了。 　　她见丈夫如此决绝的模样，便以为自己被休已成定局，却没想到林家二老死活不肯答应，就连一向对她没什么好脸色的婆婆也不例外。 　　后来方氏才知道，原来沈氏和她哥哥是从外地逃荒来的，家里没什么家底，她婆婆看不上这样的人家，觉得沈氏不配做自己的正经儿媳妇。 　　最终林远山违背不过父母的意思，只得纳了沈氏为妾。只是在那之后，他对方氏就没有什么好脸色了。 　　沈氏是个颇具野心、性格又比较强势的女人。一进林家的门，她就想方设法地搜刮林远山的钱财。生下林淑贤之后，她甚至想要伸手去管家。表面上说是要帮身体不好的方氏的忙，实际上她就是在和方氏争权。 　　方氏也不知道婆婆是怎么想的，明明当初她也不喜欢这个沈氏，可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她还是让沈氏管了一部分家里的事情。 　　那几年方氏带着一双年幼的儿女和沈氏斗智斗勇，整个人操心劳肝，一下子老了好几岁。倒是沈氏过得十分滋润，在这个大多数人都面黄肌瘦的年代里肉眼可见地胖了起来。 　　不知是因为沈氏的身材变化，还是林远山的花心本性使然，沈氏进门后也就得宠了几年，三姨太余氏便进门了。 　　这个余氏和沈氏很不一样，她身材娇小，性格又很温柔，对正室夫人方氏十分恭顺。加上她一直没有子女的缘故，在这几个姨太太里，方氏对她的敌意是最小的，甚至有时候她还会有点可怜余氏这辈子都没有自己的孩子。 　　就这样，随着沈氏年老色衰，她再不受宠。不过因为生育了二小姐林淑贤、还管着家里一部分家务的缘故，二姨太在林家还是有一席之地的。 　　此时见自己看热闹被方氏母女发现了，二姨太也并不慌张，只是道：“哟，大小姐又回门了啊。这丈夫不在身边的人就是不一样，日子想是悠闲得很吧。” 　　方氏和林淑婉向来柔弱，对外时几乎没有什么战斗力，所以这些年来沈氏已经习惯了用这样嘲讽的语气同她们说话。 　　倒是家里最小的那个姑娘脾气挺冲的，不过她年纪小，林远山又不喜欢她，所以沈氏一点都不怕林淑德，也就是如今的林灼。 　　林灼是个一点就着的脾气，听二姨太这么讽刺自家姐姐，立即就要开骂。 　　却不想她那个向来逆来顺受的大姐姐，竟然冷笑一声还击道：“有什么不一样的？父亲住在家里，也没见他去过你的院子。要论这独守空房的日子应当如何悠闲度过，二姨娘你可是前辈呢。” 　　“你！”沈氏惊讶地看向林灯，似乎完全没想过她会还嘴。 　　林灯顺手掖了下耳边的碎发，面上毫无惧色：“知道您闲，还有空听人家的墙根。只可惜我忙得很，没那个时间向您讨教。识趣的话，就别堵在路上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阶段性胜利 第二十三章 阶段性胜利 　　“你, 你, 你怎么能这么跟我说话！”沈氏虽然已经不再受宠，但她有一个较为受宠的女儿，手里还管着林家的一些资产, 所以林家的人平日里对她还算客气。 　　方氏听了也不赞同地皱起了眉，小声对林灯道：“婉儿, 她怎么说也是长辈, 你……” 　　林灯不屑地说道：“什么长辈？搁在过去，她就是一个妾室，任由主母打骂的。搁在现在, 那更是连个正经名分都没有, 谁知道她是谁啊。” 　　林灯知道，这个年代的许多姨太太都是可怜人, 是身不由己才会去做人妾室的。 　　可沈氏明显不在此之列。当年她明知林远山有妻有子，还是勾搭上了林远山。进门之后，她没少在林家搬弄是非, 这些年来不知让方氏母女吃了多少亏，林灯实在是看不惯她。 　　一旁的林灼十分赞同地说道：“大姐姐说得对, 娘，这个老女人就知道搜刮咱们家的钱财，你还跟她客气什么！” 　　沈氏从来没被人这样当面怼过, 就算她脸皮再厚，一张白面还是涨成了猪肝色。 　　她指着林灯姐妹俩，气愤地说：“好啊你们, 你们一个个的都不把我当人看是吧！行，我这就把你们在外头读书的事儿告诉老爷去，看老爷怎么收拾你们！” 　　沈氏说完便健步如飞地跑了，背后的肥肉一颠一颠的，瞧着比林灯和林灼两个瘦猴儿加起来还胖。 　　方氏见了，不由担心地说道：“我就说你们不要在外头读什么书吧！这下子好了，你们父亲要知道了，我也护不住你们了！” 　　林灼不服气地说：“娘，我们不就是读个书吗，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哥哥都跑到洋人那里去读书了呢，我们就在姐姐家里上个学怎么了，我们招谁惹谁了？！” 　　“你们和你哥哥能比吗，他是男人！”方氏看着两个不听话的女儿，真是又急又气，“你们女孩子家家的，安心在家里相夫教子就是了，何必去做那些个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林灯看着一脸真心实意为女儿好的方氏，突然心生感慨——原来女孩子能够去读书，在百年前的中国是一件这么困难的事情。 　　想想她在现代的时候，上学简直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不仅如此，她还老是被老师、家长督促着学习，但凡成绩掉了一点儿，大人们都要跟着操心，忙得团团转。 　　对比现在，林灯突然觉得自己以前上学时偷懒耍滑实在太不应该了。 　　是她活得太舒服，忘了百年前的先辈们为了女子读书上学的权力，曾经付出过多少汗水和泪水、甚至是鲜血的代价。 　　…… 　　沈氏的告状似乎起了些作用，没过多久，林灯和林灼姐妹俩就被叫去了林远山的书房。 　　不过和方氏不同的是，对于两个女儿读书这件事，林远山的关注点并不在“抛头露面”上。 　　“淑婉，你夫君是个文化人，他想让你学认字，爹能理解，可你妹妹没有这个必要啊。爹已经想好了，回头让你娘给你妹妹相一个做生意的人家，家境殷实就好，不必那么有文化。姚家倒是书香世家，可怎么样呢，聘礼给得那么少……” 　　林灼一听就不干了，打断他说：“爹！我不嫁人！您别指望着把我‘卖’了就能换个好价钱！我不是我娘，我才没那么傻！” 　　林远山一听，眉头便拧成了一个“川”字：“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呢！爹娘养你这么大，你不嫁人，难道还要赖在家里做老姑娘吗！还有什么卖不卖的，你是正经人家的姑娘，怎么能说出这种混账话来？” 　　林灯算是看出来了，林灼这小姑娘说的虽然都是大实话，但是她说话太冲动了，容易把人激怒。于方氏如此，对林远山亦然。 　　为了防止这对父女俩再吵起来，林灯及时插话说：“爹，妹妹年纪还小，您别跟她生气，回头我好好教她。” 　　林远山过去总觉得自己的这个大女儿是个闷葫芦，话少又木讷，没想到嫁了人之后就是不一样了，还变得挺会说话的。 　　听林灯这么说，他的脸色稍霁，点点头道：“你娘是个不顶用的，疏忽了对你妹妹的管教。婉儿你若是得闲，就多教教你妹妹吧。” 　　“爹，那您是同意妹妹去我那里学习的事情了？”不等林远山开口，林灯便及时补充道：“其实就算今天二姨娘不来告状，我也想来同您说呢。女儿嫁人的时间虽短，却也知道了不少的事情。听说现在大城市里，大户人家的女子上学都已成为风气。那些肯让女儿读书的家庭，都被称为‘新式家庭’，家长也被称为‘开明家长’。咱们杭县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了，这股风气蔓延开来只是早晚的问题。您是政府工作人员，更要顺应时代的发展和政府的号召啊，您说是不是？” 　　林远山原本是不大赞同两个女儿在外头“胡闹”的，但听完林灯这番话，他怔了怔，想到“开明家长”和“政府号召”的字眼，他竟然有些动摇了。 　　林灯见他露出松动的表情，及时保证道：“爹您放心，我们一定会按时下课，天没黑就把妹妹送回家的。至于让妹妹嫁人的事儿，您也别着急。等妹妹学会了更多的本事，说不定还能挑个更好的夫家呢。” 　　林远山看看一脸渴求的大女儿，和嘟着嘴一脸不高兴的小女儿，长叹一声道：“那就先这样吧！不过婉儿，爹得把丑话说在前头。你都已经嫁出去了，爹可再没钱给你了！” 　　林灯心中冷笑一声，完全看透了林远山的本质——她这便宜爹就是不想出一分钱一份力，还要得个好名声。不仅如此，他还寄希望于小女儿真能找个比林家条件更好的夫家，给他换取彩礼和资源。 　　林灯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但她看破不说破，不卑不亢地表示：“放心吧爹，我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只有林灯自己心里清楚，她根本就没把林远山当成自己的亲人，所以她自然不会去麻烦林远山。但是同样地，林远山也别想麻烦她。 　　可林远山完全不知道林灯是怎么想的。他现在突然觉得这个以前被自己忽略的大女儿变得懂事起来了，还挺招人喜欢的。 　　沈氏那个婆娘，还跑来污蔑他的大女儿辱骂她，真是个挑事精。 　　原本林远山还嫌方氏打理铺子不得力，考虑把方氏在管的那三间铺子挑一个转给沈氏打理。现在他想想沈氏都嫌烦，便暂时把这个念头打消了。 　　…… 　　在林灯看来，他们已经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可是从林远山的书房出来后，林灼还是耷拉着个脸，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林灯柔声问：“灼儿，你怎么了？” 　　林灼含着眼泪看向她：“大姐姐，你也要我读几年书，然后嫁个所谓的‘好人家’是吗？” 　　林灯就知道这小姑娘心里在想这个呢。 　　她摇摇头，笑了笑说：“不是，我骗他的。” 　　林灼一愣，明显没想到林灯会这样说：“真的？” 　　“嗯。”林灯点点头，“当然。不这么说怎么办？你现在人在屋檐下，爹是咱家除了祖父之外的一家之主，惹恼他对你有什么好处？” 　　林灼磕磕巴巴地说：“其实，嗯……刚才爹说我要赖在家里做老姑娘的时候，我就在想了，我，我可以不住在家里。家里不是给我准备了嫁妆吗？我，我可以拿着这笔钱搬出去住。” 　　林灯看着小姑娘天真无邪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你想从家里独立出来，这是好事，可是你要想一想，这样做现实吗？我们手里只有那一点嫁妆，没有生钱的渠道。真从家里出去了，那就要坐吃山空了。” 　　林灼不死心地说：“实在不行的话，我还可以去做女工，总不至于饿死的吧！” 　　其实之前林灯也想过自己找工作来着，但是这些天她打听过了，最低等、不要学历的那种女工做起来太苦了，工作强度大得要死不说，还赚不了几个钱。无论是她还是林灼，估计都吃不了那个苦。 　　所以就算要找工作，也要找一个不那么苦的。 　　对于自己的未来，林灯自己心里是有一些大致的计划的，但她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包括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说白了，她不是土生土长的林淑婉，还是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完全把林灼当成自己的亲妹妹。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和林灼说太多，只告诉了她做女工很辛苦，以及不要贸然离家出走。 　　“你先跟着我好好学习，如果咱们能想办法，让你提前从家里拿出一些嫁妆的话，我们就一起去读书。等读了书，找到工作之后，再从家里搬出去也不迟。” 　　林灼原本只是有一个模糊的、想要逃离林家的想法，从来没想过具体要怎么实施。刚才她说要从家里搬出去，不过是一时气话而已。 　　可现在听林灯这么一说，林灼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在沙漠里迷路了的旅人，终于找到了方向似的，脑子里瞬间清明了不少。 　　“姐！我听你的！好好读书！” 　　林灼说着就匆匆与林灯告辞，背着书包往房里跑，应该是温习功课去了。 　　看着她在夕阳下跌跌撞撞的背影，林灯欣慰地露出了老姐姐的微笑。 　　今天回来跟沈氏吵了一架，倒是提醒她了。先前方氏就提过一嘴，说沈氏在跟她抢铺子的事儿。前几天林灯忙着找老师，一直没顾得上细问。今天既然赶上了，她便打算去方氏院子里好好问一问，说不定还能找出个生钱的渠道。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林老爹：论洗脑，我只服我大女鹅！ 　　作者预收求收藏：《我是冷漠大佬的前世》 《我的影帝叔叔》 《朕好方》 《每天都想废皇后》 《遮天》 《欲仙》（感兴趣的话戳【作者专栏】鸭~） 　　接手布庄 第二十四章 接手布庄 　　听方氏说了林灯才知道, 现在林家在杭县共有六间铺子, 其中有两间是在林老爷子名下、托给方氏打理的，一间是方氏自己名下的嫁妆，还有三间是在林远山名下的, 其中方氏管理一间、二姨太沈氏管理一间、四姨太黄氏打理一间。 　　现在沈氏想和方氏抢的，就是在林远山名下、由方氏打理的那一间布庄。 　　方氏娘家原本就是开布庄的, 生意做得不小, 鼎盛时不仅享誉整个杭县，就是在上海、苏州等周边城市都设有分行。 　　只可惜方氏嫁人后没多久，她的父亲方老爷子就因意外受伤突然去世了, 只留下一个传统、怕事的方老太太, 还有方氏那个不学无术、甚至染上抽大烟恶习的哥哥。 　　就这样，这些年来, 方家逐渐败落下去。现在虽能勉强维持生计，不需方氏这个嫁出去的女儿补贴多少，但也是帮不了方氏什么的。 　　而从方氏的种种思想中就能看出来, 方家是个非常重男轻女的家庭。 　　方氏出嫁时带的嫁妆不算少，但却不到方家产业的五分之一。因为方氏没有被当做继承人培养的缘故, 她不太会打理手下的铺子，出嫁时带来的四间布庄，如今只勉强留下了一间。为了满足丈夫, 许多现银也都被林远山和他的那几个姨太太搜刮走了。 　　如今方氏手里还算比较值钱的，就是一些乡下的地契，和两套收着租子的小房子。不过林灯只稍稍打探了两句就听了出来, 这些“不动产”是没有她和妹妹的份的。方氏留着那些，是准备给唯一的儿子将来娶媳妇用的。 　　提起沈氏，方氏委屈地说道：“我们方家经营布庄那么多年，现在虽不如从前你外公在的时候了，但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对，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一个布庄世家出身的，怎么着也比她一个逃荒来的懂的多吧！亏这个女人也好意思，说什么我手上管的铺子太多了，怕我太过操劳，才想着为我‘分忧’，她怎么好意思呢！里子面子竟是都要被她给挣去了！” 　　林灯听方氏吐槽了大半天，开始说车轱辘话的时候，忍不住打断了她：“娘，您现在再怎么在我面前吐苦水、骂沈氏也没有用。现在最要紧的，是怎么让布庄的生意好起来。只要让所有人都看到您有这个把布庄经营好的实力，沈氏就是使劲浑身解数，父亲都不会答应把铺子转交给她打理的。” 　　其实一开始听方氏抱怨的时候，林灯还有点想不明白，为何方氏对林远山名下的铺子如此在意。毕竟这几家铺子的收益都是要充到林家公中的，会由林家所有人共同花销。 　　后来林灯扫了两眼乱七八糟的账本就明白了，她这个便宜爹是个不爱操心的，这些铺子交出去了之后，他便鲜少过问，只管拿钱。也就是说，帐做的怎么样，全凭管理者的意思。 　　如果沈氏接管了铺子，想要贪一些钱的话，简直再容易不过。而像沈氏这样贪财的女人，将来一定不会把铺子留给林家的男丁，肯定会把铺子牢牢地把握在手心里，甚至转到自己或是她女儿林淑贤的名下，那样将来这铺子可就跟方氏的儿子林修诚一点关系都没有了，方氏如何能够甘心？ 　　林灯综合考虑了一下，让方氏继续抓住这间布庄是有必要的，不过更有必要的是…… 　　“娘，您自己名下的那间布庄，生意也不大好吧？比起爹名下的，您是不是更应该重视一下自己的私有财产？” 　　方氏眼神闪了闪，道：“你说的有道理，不过婉儿，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看不惯沈氏处处踩我一头。”方氏说着叹了口气，“可叫我重振这两间布庄，我还真是没有什么好主意……” 　　方氏的本事有几斤几两，林灯现在也差不多摸透了。她生性软弱，见识又少，的确是没有这个能力的。 　　不过她生的子女资质倒还都不错，先不说林淑婉如何，方氏的长子林修诚据说是东京帝都大学的高材生，学习成绩十分优异；小女儿林灼的天资也很高，出生在一个封建家庭，却自带进步思想，很是讨人喜欢。 　　林灯决定抓住这个机会，为自己，也为妹妹搏一把：“娘，既然您已经没办法了，不妨让我和淑德帮帮您。” 　　方氏听了，下意识地表示怀疑：“你们？你们俩能有什么好法子？” 　　林灯倒是没有生气，只是有点无奈：“娘，您可别小看人呢。今儿个我和妹妹上课的时候，杨老师可是夸我们两个的天资都很不错呢。我想着上课的间隙，我们可以去那两间布庄看看，说不定就能帮到您呢？” 　　方氏迟疑地说道：“你也就算了，可德儿还没有嫁人，让她出去好吗……” 　　“有我这个亲姐姐在呢，哪有人会说什么闲话？再说了娘，女儿家嫁出去了，若是家里有产业的话，不还是要帮着打理的吗。现在早点让妹妹学习如何打理铺子，对她以后也好呢。不然像您这样，出了嫁却被姨太太压一头可怎么办？” 　　林灯最后一句说的是大实话，却叫方氏面色讪讪的，感觉有些没面子。其实以林灯的情商，她完全可以不说这一句的，可她觉得是方氏先瞧不起她们姐俩的，就算是亲妈，她也没必要给方氏留这个面子，早点让方氏看清楚自己如今的处境才好。 　　方氏也的确是没法子了，这些日子她忙得焦头烂额，都没能提高铺子的收益，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好吧，那你得空的时候就去看看。你从小女红就做得好，人还年轻，知道现在的人喜欢什么样的花样子也不一定……” 　　和方氏说好之后，林灯顺便把那两间铺子的账本都拿走了。方氏不识几个字，账本基本都是用画的，倒也并不复杂。听方氏讲解了一会儿，林灯便能看懂了，打算拿回去好好研究一下。 　　晚上回到姚家之后，林灯先草草吃了点东西，便做起了作业来。 　　杨哲思给她们留的作业对现在的林灯来说非常简单，彤云才开了个头的时候，林灯就已经做完了。 　　在彤云惊讶和敬佩的眼神当中，林灯翻看起从方氏手中拿回的账本来。看着看着，她便皱起了眉头。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两家布庄的生意不好，除了本身的经营方式有问题之外，两个掌柜的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两个账本做得都很模糊，林灯越看越觉得有猫腻。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第二天上午下课之后，林灯快速解决了午饭，没有午睡，就带着林灼一起去了一趟林记布庄。 　　她最近一直都在喝补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林灯感觉自己的体力好像比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好上一些了。 　　林灼更是不用说了，她从小便身强体壮，活蹦乱跳的，若不是受到了裹过脚的限制，林灯觉得她都能上房揭瓦。 　　所以说，林灼是完全不需要午睡的。这会儿她看起来精神奕奕的，满是期待地说：“大姐姐，长这么大，我就没去过咱家的布庄几回。娘太过分了，就连过年的时候给我做新衣服，都要让人拿了料子到家里来量尺寸，害得我都没什么机会出来。” 　　“你年纪还小，娘也是担心你的安全嘛。现在这世道可并不太平。”林灯安抚地拍了拍妹妹的手，“不过没关系，以后姐姐陪你来就是了。” 　　林灼笑得跟朵花儿一样灿烂：“谢谢姐姐！” 　　昨晚和女儿说好之后，今早方氏就让人来店里打过招呼了，所以掌柜的知道家里的两位小姐今天会过来。 　　对此，掌柜的心里其实是感到非常不屑的。在他看来，林灯和林灼姐妹俩不过是两个女流之辈，大小姐还都已经出嫁了，不知道她的手为什么这么长，还要管娘家的事情。 　　不过他现在毕竟是拿着林家给的薪水，不敢在表面上对林家的两位小姐不敬。所以在见到林灯姐妹俩的时候，这位姓钱的掌柜还是满面笑容地给两位小姐问了好，引她们到店里参观了一番。 　　这家店面不算很大，只有一层，一眼就能看到尽头。林灯只扫了一眼就发现，这是一家非常传统的铺子，看起来和清装剧里看到的那些布庄差不多。除了剪短了头发的掌柜、裁缝和伙计之外，几乎没有一点现代社会的痕迹。 　　难怪这里的生意会不好了。这年头，大部分有钱人都崇尚新潮。可无论是款式还是质量，林记的产品都不够高端。 　　至于穷人，他们根本买不起林家卖的这些料子——这里的价格都太不亲民了。 　　林灯之前自己偷偷变卖嫁妆里的那几匹绸缎时，曾经了解过这个时代的布料价格。总的来说，林记布庄的布料价格不上不下，定位非常尴尬。林灯估摸着他们这里的老客户，应该大多是像方氏这种守旧之家的中老年妇人，受众太窄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本文参加了“科技兴国”主题征文，还请大家多多投喂地雷、灌溉营养液鸭~ 　　规划布庄 第二十五章 规划布庄 　　参观完布庄, 林灯简单问了钱掌柜几个问题, 主要是关于账务的。 　　看到钱掌柜眼神躲闪，磕磕巴巴的样子，林灯就没再逼问下去。 　　她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要换人了, 既然如此，多说无益。 　　钱掌柜有问题, 这件事情不仅林灯看出来了, 就连年仅十三岁的林灼都察觉到了：“大姐姐，这个钱掌柜怕是没少贪咱们家的钱！” 　　林灯失笑道：“可不是吗，偏生咱娘耳根子软, 好糊弄, 还当这钱掌柜日日出去跑生意，拉客有多辛苦呢。” 　　“娘就是太信任自己用惯了的老人了。”林灼不赞同地说：“这样的蛀虫, 越早清理掉越好！” 　　林灯点点头表示赞同。 　　林家这布庄开了好几年了，生意是一年不如一年，现在竟然沦落到了只能勉强给掌柜和店员发薪水的地步, 实在是不应该。 　　看完林记布庄，姐妹俩又去了一趟方氏名下的“彩霞布庄”。 　　这个彩霞布庄原本是叫方记布庄的, 不过方氏出嫁之后，就不好用自己娘家的招牌了，于是便改了这么个名字。 　　“这名字也太土气了吧。”从彩霞布庄出来之后, 林灼便同林灯吐槽道：“卖的也都是些老掉牙的花样子，难怪生意不好呢。” 　　其实林灯当初拉上妹妹和自己一起接手布庄，除了想让妹妹锻炼一下之外, 还有一个因素，就是林灼是这个年代土生土长的年轻小姑娘。林灯虽是从百年后来的，但她并不觉得自己的“超前” 审美就一定适合这个年代，说不定林灼的眼光比她更好、更适合市场呢。 　　听林灼这么说，林灯便道：“那咱们明天中午再去其他几个生意好的布庄看看，瞧瞧人家是怎么赚钱的。” 　　今天中午她们出来的时间已经不短，该准备回去上下午的课了。 　　学习的时间过得飞快，到了下课时间，林灼恋恋不舍地合上书本，跟来接她的丫鬟碧月一起回家。 　　分别之前，林灯担忧地看了妹妹一眼：“灼儿，你这放脚的事情，迟早还是要同家里说的。你总穿着这么长的裙子藏着，也不是个办法。” 　　“大姐姐，我也想和家里人说啊，可咱家里人都什么样儿，你又不是不知道……”林灼说起这个就头疼。 　　“先一个一个攻破吧。”林灯想了想，家里的三个长辈林老爷子、林远山和方氏当中，比较好说话的应该还是林老爷子，“这段时间你不要和家里人起冲突，尽量和爹娘还有祖父搞好关系，尤其是祖父。若是祖父同意你放脚的事情了，那爹娘就说不了什么了。” 　　林老爷子平时都呆在自己的院子里，或是出去和那些与他年纪相仿的朋友交往。虽说是呆在同一个林府，可除了逢年过节之外，林灼很少有机会见到自己的祖父。 　　现在林灼每天出来上课，五天才休息一天，就更没有时间了。 　　不过林灼想了想，觉得姐姐说的有道理。放脚的事情就像是一颗随时会被踩爆的雷，她不能不计后果地做事，得先为自己铺好后路才行。 　　“知道了大姐姐，我回去之后就想办法和祖父搞好关系。” 　　“乖，我们灼儿最聪明了。”林灯欣慰地摸了摸妹妹的头。 　　…… 　　第二天中午吃过饭，林灯就又带着妹妹一起，去了几个据说是在杭县比较火的布庄。 　　以林灯的审美来看，那些布庄卖的布匹样式还是有点土气，几件成衣也做得马马虎虎。不过和林家的店面比起来，生意还是很不错的。 　　尤其是一家卖学生制服布料的布庄，那家老板很聪明，把布庄和裁缝店融为一体，这边在布庄买了布，隔壁就能做衣裳，这样就不会流失客户。 　　像方氏在管的那两个布庄，店里就只有一个老裁缝，也就帮着量量尺寸什么的。 　　在店里买了布的人要做衣服，还得从跑去专门的裁缝店请人做，这样等于把到手的钱送给了别人不说，还会让顾客觉得不大方便。 　　回家的路上，林灯同妹妹说道：“林记布庄的面积不大，可以走平民路线，改卖棉、毛、纱，和一些款式简单的成衣。至于店里原先的那些丝绸和锦缎，只留下一小部分，其余的都运到锦绣布庄去。” 　　这两天姐妹两个在课余时间都在讨论布庄的事情，现在她们已经决定了，将彩霞布庄改名为锦绣布庄，方氏那边也没有什么意见。 　　“姐姐的意思是，林记这边的价格定低一些，吸引普通老百姓，然后锦绣布庄那边卖的贵一些，吸引高……高……” 　　见林灼卡壳，林灯适时补充道：“吸引高端客户。当然了，有些人可能不是那么有钱，但如果我们能做出一些款式好看的衣服的话，或许一些家庭条件还不错的小姐和太太们还是会买的。” 　　林灯会想到这样的定位，是因为昨天他们去看锦绣布庄的时候，她发现那附近有三家女子学校。 　　一所是杭县女子小学，这里是杭县大多数女子上小学的地方。一家是教会女子学校，相当于中学，据说学费很高，听起来有点像是贵族学校。 　　还有一所是女子职业学院，类似于现代的职高。里头的学生大多是十五六岁的少女，课程内容以学习手艺为主。 　　林灯觉得在这个年代能上学的女孩子，一定是家里条件不错，或是比较受家人宠爱的，所以赚她们的钱是非常可行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所杭县女子中学离这里也不远。如果她们能把生意做好的话，那所学校的女学生说不定也会过来买衣服、布料。 　　当然，在林灯的构想当中，锦绣布庄的受众远远不止这些学生。这些女学生还有家人、亲戚、朋友…… 　　锦绣布庄和林记布庄不同，面积还是挺大的，是个两层小楼。林灯打算好好规划一下，给锦绣布庄分成几个适合不同人群的区域，方面客人选择适合他们的衣服和布料。 　　林灼觉得林灯的计划是非常不错的，不过她也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大姐姐，现在有几个问题，一个是林记的那些布料还是值不少钱的，都运到娘那边去，我怕爹知道了会不高兴。还有就是那些绸缎你也看到了，颜色、图案都老气的很，就算换个地方卖怕是也很难卖掉。” 　　这就是夫妻关系不睦的问题之一了，若是换了那种夫妻同心的人家，只要是为了自家的生意，丈夫根本不会管妻子怎么处理家中的财务，因为那都是“夫妻共同财产”。 　　可放在林家……尽管方氏名下布庄所赚的钱，有很大一部分都被用来补贴林远山了，可林远山还是会觉得那是方氏的私有财产，和林远山自己铺子下赚的钱是不一样的。 　　“灼儿，你说的很有道理，所以我打算雇一个新掌柜之后，让他好好地算一下账，估算一下这些绸缎的成本价是多少。同时，锦绣那边有一些适合林记的布料，也可以核算成本后换到林记去。把差价算出来之后，从锦绣那边出钱补上。”林灯眨眨眼道：“当然，会以比成本价低一些的价格，这个爹是不会知道的。” 　　她们两个都是方氏的女儿，和林远山这个有好几个姨太太的爹相比，她们自然会更偏向方氏一些。 　　“至于这些绸缎怎么卖出去的问题……我想了三个途径。一个是将它们和其他好看的布料一起，做成成衣卖掉；二是做成穿在里头的‘马甲’；三是继续像以前一样，卖整匹缎子。” 　　怕林灼不理解，林灯继续解释道：“这几年国内纺织业发展得不错，布庄多了不少，竞争挺激烈的，所以光靠卖原料是赚不了多少钱的。咱们得卖一些成衣，做出咱们店自己的特色才行。” 　　据林灯这几日的调查了解，这年头除了做军装的工厂之外，鲜少有批量生产民用服装的工厂。这主要是因为有钱人都喜欢去裁缝店量身定做衣服，没钱的人都买了布回家自己做，好省下人工费。 　　同理，现在也没有什么服装店，只有布庄和裁缝铺。 　　林灼听了林灯的话，赞同地点点头：“那咱们就得雇几个手巧的裁缝，不仅要会量尺寸、改衣服，还得会做好看的、别家做不了的衣服才行。不过姐姐，那样的话，咱们就得购置几台缝纫机了吧……这笔钱，娘肯出吗？” 　　林灯道：“不止是买缝纫机，还有重新请人、装修店面，这些都是要花钱的。赚钱没有那么容易，想要收获，必然要先付出才行。” 　　这个道理，林灼能听明白，只是…… 　　“依娘的性子，难免要心疼上一番，怕咱们动用了哥哥的‘老婆本’呢。” 　　“哥哥暂时应该没有娶亲的打算吧。”林灯曾听方氏抱怨过几句，说她哥都十九了还不肯定亲，这件事让方氏一想起来就发愁。 　　然而林灯的哥哥林修诚远在日本，方氏的手够不到那么长，怎么念叨都没用。天高皇帝远，方氏暂时对儿子做不了什么，只能等林修诚回国再说了。 　　见林灼还是有些发愁的样子，林灯安慰她说：“放心，我会想办法说服娘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说服方氏 第二十六章 说服方氏 　　第二日傍晚, 林灯便和林灼一起回了林家。 　　林灼按照林灯的意思, 去林老爷子那边卖乖去了。林灯则拉着方氏回了房里说正事。 　　可这回林灯还没开口呢，方氏见了她就直皱眉：“婉儿，你回娘家的次数太频繁了, 这样不好，你婆婆会不高兴的。” 　　方氏和朱氏都是当地人, 两人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 不过她们相处得一直都不算好，只能说是面子上勉强过得去而已。 　　其实很好理解，这两人的脾气简直就是两个极端。和方氏相比, 朱氏的性格向来较为强势。方氏会有此担心, 林灯并不感到奇怪。 　　不过朱氏这两天还真是没怎么过来找她的岔。听说她是在给姚启安的妹妹姚启云相看婆家，估摸着最近一段时间朱氏都倒不出功夫来折腾林灯了。 　　“娘, 您放心，我有分寸。”林灯说着，极快地转移了话题, 说起了布庄的事。 　　她拿出一张纸来，上面列了她和林灼认为整改两家布庄分别需要的花销。 　　方氏见了, 不由惊讶地说：“婉儿，你认字了？” 　　“正学着呢。这些是数字，严格来说不算字。” 　　林灯也是这几天上数学课的时候才知道, 原来阿拉伯数字很早就传入中国了，但是一直没有被普遍使用。包括现在，认识阿拉伯数字的人也不算多, 只有上过学、学过数学的那一部分人认识而已。 　　在生活中人们表示数字时，老一辈的、读过书的人还是会用大写汉字来表示，而像方氏这样没读过书的，则会用体积等他们自己能够理解的符号来表示数量。 　　前几天方氏交给林灯的账本，上面用的就是方氏和她手下的几个掌柜之间特有的记账方式。看着非常凌乱，但是方氏已经用惯了。 　　林灯估摸着，这应该也是方氏过于依赖这几个掌柜的重要原因之一。 　　知道方氏看不懂，所以林灯选择口头解释给她听。 　　如姐妹俩所料，一听说要花那么多钱，方氏立马就不乐意了。 　　“不行，婉儿，这样不行！” 　　林灯今日过来就是做好了和方氏拉锯一番的准备的，因此听到这个回答时，她心里并没有什么波澜：“哪里不行？” 　　“哪里都不行。先不说钱的事儿，钱掌柜和方掌柜都是我用惯了的，方掌柜更是我从娘家带来的！他打小就在我家做事，布庄的事情没有比他更懂的了，你怎么能说不用就不用他们了呢？” 　　林灯淡淡笑道：“娘，我竟不知您何时变得这样大方了，对待手下的掌柜，比对亲女儿还要慷慨呢。” 　　方氏听了这话，不由一怔：“婉儿，你什么意思？” 　　林灯翻出账本，一点一点向方氏讲解自己发现的不妥之处。方氏每听一句，脸色就白上一分。 　　“这两个掌柜明面上的工钱是八个大洋一月，可实际上装进他们口袋的，怕是十八个大洋都不止。尤其是您从家里带来的那位方掌柜，他这账本做得比钱掌柜还要不像样，简直是在把您当成傻子糊弄呢！” 　　方掌柜做的这账本，说的好听一点是敷衍，说的难听一点，就是糊弄都懒得糊弄方氏了。 　　事实上不用林灯来说，但凡方氏多花一点精力去查账，她自己就能发现不对劲。可是很显然，她对方掌柜过于信任，甚至可以说是盲目信任了。 　　方氏一时间显然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不，这不可能，怎么会这样……方叔怎么可能会骗我。我那么信任他，把他当成自己人，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林灯瞧着方氏这副受到打击的模样，只觉得这个女人既可怜又可恨。她不由叹息一声：“娘，方掌柜会贪成这样，和您的纵容不无关系，您不能再继续这样养着他了。” 　　虽说方掌柜贪了方氏不少钱，可一想到要直接辞退他，方氏心里多少还是有几分不舍：“婉儿，要不，咱们和方叔谈谈，让他知道自己错在哪儿，说不定他以后能改呢……不管怎么说，在布料这方面，没有人比他更懂行的了。” 　　“不行，绝对不行。”林灯斩钉截铁地说：“娘，这话我本来不想说的，可是您想过没有，钱掌柜也就罢了，他管的是林记布庄，怎么说都是在父亲名下，父亲偶尔也会过问一下的。可是方掌柜管的是您自己的店，他这样近乎明目张胆地拿您的钱用，一旦传出去了，外人会怎么想？父亲知道了，他又会怎么想？” 　　方氏愣住了，一股极其不舒服的感觉从身体最深处快速蔓延开来：“你，你是说……不，不会的，方叔比我大十几岁呢，他都快五十了……” 　　“那他也是个男人，还是看着您长大的男人，父亲又不常来您房中……这种事情，谁说得好呢。”林灯当然知道，方氏和方掌柜之间定然没有那样的关系。不过她知道，方氏这个传统的女人向来看重名声，只要让她往那方面去联想一下，方氏就断然不会再留用方掌柜了。 　　见方氏露出惊恐的神色，林灯继续加了一把火：“所以娘，这个人不管多懂布匹的事情，咱们都不能再留了。您想想看，现在二姨娘和四姨娘可都盯着您，想要挑您的错处呢。万一方掌柜拿着从您这儿拿的钱，出去挥霍时被人见到了，说上几句闲话……不光您的名声，我和妹妹的名声可全都完了。” 　　方氏被林灯说得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好像已经预料到那个画面了似的：“好，好，婉儿，我听你的，不用他了，咱们不用了！” 　　方掌柜方氏都同意不要了，更别说只是用惯了的钱掌柜了。 　　定下换掌柜的事情之后，两人又说起了钱的事。 　　“装修店面我支持，不过你这预算打得未免太高了一点。尤其是我那家彩霞……锦绣布庄，用得着那么多钱来装修吗？” 　　“当然。”林灯详细地为方氏讲解了一下她和妹妹的计划：“首先墙要全部重刷，现在的墙太过老旧、看起来很暗，一点都不亮堂，顾客一进门首先对店里的观感就不会好。其次我们想规划成几个不同的区，柜台需要重新打，还要在一楼、二楼分别做几个试衣间……” 　　林灯很有耐心，说话时如果察觉到方氏露出了迷茫的眼神，就再更详细地给她解释。 　　等林灯讲得有些口干，终于忍不住停下来喝口茶的时候，方氏有几分呆呆地说：“婉儿，你这嫁了人之后可真是不一样了，变得这么能干了，娘都有些佩服你了。” 　　“娘，这和嫁人没关系。”林灯笑着说：“我读书的时间虽短，但这些天已经感觉自己长了不少的见识。杨老师是个特别好的老师，她教给了我和妹妹很多东西。关于店里的整改，她也帮着出了不少主意呢。” 　　“你们这个杨老师我知道，她和你堂姑是中学同学，是从上海来的。”方氏自己说完，好像也能理解女儿的变化了。毕竟女儿现在天天跟着从大城市来的老师学习，自然是会同以前不一样的了。 　　说到上海，方氏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婉儿，你和姑爷老是这样分开生活也不是个办法。不如过一段时间，你就去上海找姑爷去吧！你亲姑姑和堂姑姑都在上海生活，听说都还过得不错，想来她们多少能够照顾你一些的。” 　　林老爷子除了林远山这个儿子之外，还有一个大女儿，早些年就随着丈夫去了上海，据说还是个官太太。 　　将来林灯要去上海的话，肯定是要去拜访自己的这位姑姑的。不过现在显然还不是时候。 　　“娘，以后再说吧！公公和启安在上海还在租房呢，怎么说也要等他们买了房我才好过去住的，不然和公公挤在一处……不方便。” 　　这当然只是林灯不想去和姚启安同住找的一个借口而已，可方氏显然相信了——她虽然没有在上海生活过，但她听说过上海不比杭县，房子很是紧张。房价贵的要命不说，居住条件还不怎么样。要是女儿现在就过去的话，很有可能和公公、甚至外男共用一个地方洗澡，的确是非常不方便的。 　　想到这里，方氏就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下去。 　　讲完装修的事情之后，林灯成功地从方氏这里拿到了自己想要的预算。 　　不过说起买缝纫机的问题时，方氏的表情又变得纠结起来：“婉儿啊，要不我们就多请几个手艺好的裁缝做工，先不买缝纫机了吧？缝纫机太贵了，一台就要五十多个大洋呢！” 　　林灯摇摇头道：“至少也要先买一台，放到您店里才行。您想啊，一个裁缝师傅的薪水差不多是一个月五、六个大洋，没有缝纫机的话，咱们得多雇三、四个人赶工，这一个月就是二十多个大洋。两个月下来，就比买缝纫机要贵了，不划算啊！” 　　方氏本来还觉得买缝纫机太贵了，可听女儿这么一说，又有些动摇了。 　　“而且现在缝纫机还是稀罕物，咱们买台好的放在店里，说不定还能起到招揽顾客的效果呢。” 　　方氏咬咬牙道：“好吧，买！反正我也想了，若是这布庄的生意实在做不下去了，就把店给关了，让你妹妹带着这台缝纫机出嫁，充作她的嫁妆……” 　　林灯好笑地说：“娘，您又想远了，咱家店不会倒闭的。” 　　说完买缝纫机的事儿，她还想和方氏说一下她多要雇几个人的计划，谁知这回方氏直接摆摆手道：“婉儿，这些小事，娘就不过问了。反正大头的钱已经出了，也不差这点小钱了，你有分寸就好。” 　　林灯答应下来，从方氏这里拿了个装钱的匣子之后，方氏忽然一脸欣慰地看着她，感慨地说道：“我们家婉儿真是长大了，知道为娘分忧了。娘现在这手头的确是不算宽裕，你爹那边又是不敢指望的……多亏了有你啊。” 　　林灯还没来得及感动一下，就听方氏继续说道：“等你哥哥回来了，我一定告诉他你为家里做的这些事情。若是店里真的赚了钱，你哥哥手头宽裕了，也不会忘了你这个妹妹的。” 　　林灯：“嗯？” 　　这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谈分成 第二十七章 谈分成 　　回过味来之后, 林灯都笑了：“娘, 您的意思不会是家里的铺子若是赚了钱，您一分钱都不打算分给我的吧？” 　　方氏讪讪地说：“怎么会呢，你这么辛苦, 娘多少是要给你一些辛苦费的……只是你哥哥在国外上学也不容易，又到了娶亲的年纪, 娘不得不多为他准备一些钱啊。” 　　林灯算是听明白了, 听方氏的意思是，若是家里的铺子赚了钱，大头都是啥也没干的哥哥的, 零钱她会散给林灯几个意思意思。 　　“那灼儿呢？就是淑德, 您打算给她多少辛苦费？” 　　方氏不假思索地说：“她一个小毛孩子，就是学徒的年纪, 出去做工都没人给她钱的，我给她什么辛苦费。” 　　“不行哦。”林灯笑眯眯的，却是不容置疑地说：“我和灼儿必须要有薪水的。” 　　方氏不大赞同地说：“一家人, 说什么薪水不薪水的，那不是见外了吗？” 　　林灯想了想, 说要薪水的确不准确：“那您就给我和妹妹分成吧。我呢，要的也不多，您有三个子女, 加上您，一共四份，我和灼儿各拿四分之一的收益, 您看如何？” 　　“这，这也太多了吧！”方氏下意识地就想说，你们两个怎么能和你们哥哥拿的一样多呢。可是话到嘴边，她却没能说得出口。 　　因为方氏自己心里也清楚，她大儿子现在远在国外，家里的生意的确是一点忙都没有帮上的。 　　两个女儿却忙前忙后的…… 　　“不多啊。您的那一份儿，八成还是要给哥哥的吧。这么算起来，哥哥得了差不多一半，我和妹妹拿的只是小头呢。” 　　林灯按照自己原本的构想继续和她说：“我可以和您承诺，等这段时间投入的成本收回来了，之后我们再拿分成。但您要是想让我和妹妹白干，或者给两个子儿打发我们，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林灯这话说得十分绝对，那副完全不肯退让的气势，让方氏感觉自己身为长辈的权威受到了挑战，很是没面子。 　　一气之下，方氏别扭地说：“原来你不是为了替我分忧，是为了赚钱才来帮我的啊！那算了，我不用你们帮我了。” 　　听方氏这么说，林灯也不慌。她拿出账本来，摆在方氏面前：“娘，您可想好了哦。您这彩霞布庄，现在的平均月收入不过十个大洋左右，可您这铺子就算是租出去，租金还能收上十几、二十个大洋呢！所以它基本上是在赔钱的。刚才我和您说的这些改良铺子的方式，那都只是最基本的。杨老师还教了我一些上海那边的经营理念和流行衣物的款式，您要是不用我的话，就是把店装饰得再漂亮，也不过是继续赔钱罢了。” 　　林灯说的这些话，方氏其实已经听进去了，但她心里就是觉得别扭：“上海那边的东西有什么了不起的，咱杭县从上海过来的人也不少，我可以……” 　　林灯的笑容逐渐冷了下去：“从外头雇人？雇个像钱掌柜那样的，还是方掌柜那样的？” 　　她站起来说：“娘，我对您真的是太失望了。原来您宁可被外人骗，也不愿意让我们这两个女儿日子过得好点。既然如此，我也无话可说。您不让我老回娘家，以后我不回来就是了。” 　　方氏一听这话，立马就急了，连忙站起来拉住林灯说：“婉儿啊，你可千万别误会娘的意思，娘不是这么想的！你们哥哥在国外读书，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德儿年纪小不懂事，娘可就指望你了呀！” 　　“娘若是真心疼我，会舍不得让我拿些我理应拿到的分红吗？娘又不是不知道，我这身子本来就不好，一直都要吃药的……”林灯说着便看似虚弱地跌坐下来，趴在桌子上装哭，“夫君要我识字，却是一个铜元都不肯给我。婆母又不是个好相与的，不搜刮我的嫁妆就不错了，更是不会补贴我的生活……就这么下去，我迟早没钱吃药，活活病死在外头了。” 　　林灯本来只是觉得方氏处事不公，想要演演戏达成自己的目的而已。她从来就没把方氏当成过自己的亲妈，所以她心里并不会真的伤心难过。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这一番话调动了原主的情绪，说着说着，林灯还真的控制不住地掉起了眼泪。 　　方氏见她这样，又是自责又是心疼地说：“婉儿，娘错了，你别哭了，都是娘不好！娘答应你，给你分红好不好？” 　　方氏说着，便抱住林灯的背，跟着她掉起了眼泪：“傻孩子，原来你在婆家过得那么苦，你怎么都不和娘说呢？娘真的不知道姑爷没给你钱的，他怎么能这样啊，又让你去读书，又不给你学费，读书那么贵，他这是根本就没把你当成妻子对待啊！” 　　“娘，我知道您在家里的日子也不好过，所以不想让您再为我操心……就没提姚家的那些烦心事。”林灯委屈地说：“来店里帮忙，我当然是为了帮您的，拿一部分分红，那也是我和妹妹应得的，所以我才会和您说。您要是因为这个，就怀疑我来帮您的目的，那我就是死了，以后也不会再和您提半个字了！”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太不吉利了。婉儿你现在手上的钱还够吃药吧？”方氏说着，眼泪竟越掉越凶，“要是不够的话，娘给你……娘都给你，你好好儿的就行。” 　　林灯本来是有些责怪方氏的，可是见方氏哭得眼睛红红的样子，只能在心中发出一声无奈的长叹。 　　无疑，方氏还是爱林淑婉这个女儿的。只是她受封建思想的荼毒太深，总是下意识地把儿子放在了第一位。 　　林灯相信，如果林淑婉真的没钱买药了，方氏就算是倾家荡产也会给她治病的。 　　不过过去的林淑婉从来都不和方氏诉说自己的委屈，让方氏几乎忽略了自己这个大女儿的诉求。 　　又或者说，林淑婉本人根本就没有什么诉求。就像方氏之前说的，林淑婉一心只想嫁给她的“青梅竹马”启安哥哥，然后为姚启安生儿育女，为姚家当牛做马…… 　　林灯却没那么好的脾气，一个劲地隐忍。不是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吗，她现在终于算是明白怎么回事儿了。 　　和方氏谈妥之后，时间已经不早了。方氏出于愧疚之心，要留林灯在她这里吃晚饭，被林灯婉拒了。 　　方氏被拒绝之后，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对女儿更加热络起来，亲自送林灯出了门，上了林家的黄包车。 　　林灯回去的路上就在想，人性……真的是个很复杂的东西啊。 　　…… 　　与此同时，上海租界。 　　《杭城日报》的总编谈聪健兴冲冲地走进了一家西餐厅，在身着西装的侍者的带领下来到一个铺着白色桌布的方桌前。 　　二人桌对面已经坐了一个年轻男人，谈聪健来时，他正在看一份报纸。 　　听到响动之后，男人便放下报纸站了起来。还未来得及说话，谈聪健便冲上去抱住了他：“凯哥，你可算是回来了！” 　　萧凯比谈聪健小一岁，但他成绩优异，曾经跳过一级，与谈聪健是同一届的同学。 　　加上萧凯从小思想成熟的缘故，不仅是谈聪健，许多其他比他大一些的同学、朋友都会叫他一声凯哥。 　　短暂的拥抱之后，谈聪健便放开了萧凯，左右看了看他说：“还好还好，总算是安然无恙！我可真是不明白了，明知道欧洲在打仗，你还要去那边留学，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萧凯浅浅一笑：“我这几年可是学到了许多在学校里学不到的东西。” 　　“好好好，算你厉害！总之你平安回来就好了！”打完招呼之后，两人便分别在黑色皮沙发上坐了下来，点了餐。 　　欧洲路途遥远，来往不便，自萧凯中学毕业之后出国已经三年过去了，这还是谈聪健自三年前将他送上离开上海的船后头一回见到好友，忍不住好奇地打量着他：“凯哥，欧洲是不是不晒啊，你怎么一点都没黑，好像还比过去白了一点？” 　　听到好友的问题，萧凯的食指抵住一侧的剑眉，无奈地笑道：“几年不见，你的关注点就在这上头？” 　　“不是啊凯哥，不怪我说，你现在也长得过于英俊了一点吧。在欧洲的时候，是不是有很多姑娘追？有没有交女朋友？” 　　萧凯不动声色地说：“你们家的报纸，原来是八卦小报吗？我今天来可是和老朋友叙旧，不是来接受采访的。” 　　谈聪健笑道：“我们家报纸可是正经的日报，不搞那些花边新闻的。我这不是作为朋友关心你嘛！不过采访的事情，你还真是要认真地考虑一下。要是你能接受我们《杭城日报》的采访，那一期的报纸肯定能卖脱销！” 　　“就知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呢。”萧凯瞥了眼谈聪健随身提着的文件箱，浅笑道：“拿出来吧，先让我看看你的报纸做的怎么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默默刚完结一本双开的现言，然后赶上这本入v，存稿用完了，所以这两天更新时间没有固定。以后都尽量在早9点或者晚上18点更新，如果双更的话就是早上9点，晚18点，其余时间基本上是修文，三更看缘分么么哒。 　　放足 第二十八章 放足 　　谈聪健早就准备好了, 听萧凯这么一说, 他立马便从手提箱里拿了几份他来之前精心挑选出来的报纸。 　　“嘿嘿，本来我不想一上来就谈公事的，这可是你主动要求的哦……” 　　萧凯听了, 笑着看了好友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而是接过报纸翻看了起来。 　　“怎么样？”几分钟之后, 谭聪健略显忐忑地问道。 　　“还不错，和你之前寄给我的那几份报纸相比，排版清晰、整洁了许多, 稿件的质量也有进步。” 　　“呼——”听萧凯这么说, 谭聪健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听你这么说, 我心里就有谱多了。怎么样，考虑一下，要不要接受我们报的采访？” 　　萧凯年纪虽轻, 但他写作已经有好几年了。他属于天赋型作家，十六岁时发表的第一篇文章便在上海文坛引起了的轰动。如今他的笔名更是在整个上海、甚至全国都赫赫有名。 　　不过, 萧凯为人非常低调，生活中知道他就是闻说的人并不多，谭聪健就是其中之一。 　　前几年萧凯在国外, 没人能采访的到他，如今他回来了，而且还是提前完成学业归国, 所以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并不多……谭聪健想着自己若是能拔得头筹的话，一定能引发不小的轰动，甚至把《杭城日报》卖到外地去都不一定。 　　只可惜交情归交情，提起采访的事情，萧凯还是摇了摇头：“你们家的报纸比较生活化，与我的风格不大一致，还是算了吧。” 　　谭聪健听了，不由露出失望的神色来。 　　“不过我回国之后有些感悟，倒是可以写一些和你的报纸风格类似的文章投给你。” 　　“那感情好啊！”谭聪健原本也没能指望着萧凯能答应他做专访的事情，毕竟现在“闻说”先生的名气太大了，自家这个小小的《杭城日报》，的确还没有那个专访这位大作家的资格。 　　萧凯能答应给他写文章，那已经是很给面子的事情了。 　　谭聪健笑容满面地说：“那我可就等着您的大作了！稿费好商量，好商量，我一定不会亏待自家兄弟的。” 　　“少来。”萧凯家境优越，稿酬又很高，并不在乎好友的这点钱。给多给少，甚至不给，萧凯都是无所谓的。 　　两人说话的功夫，服务员端来了前菜。萧凯便顺手准备将报纸整理了一下，准备还给谭聪健。 　　谁知就在这时，他发现报纸的夹缝中有一则显眼的广告。 　　萧凯没有发问，不过谭聪健发现他的目光顿了一下之后，便好奇地看了过来。只看了一眼，谭聪健便拍手笑道：“对了凯哥，差点忘了告诉你这件趣事——姚启安那厮娶了个旧式女子的事情，你还不知道吧？” 　　萧凯“嗯”了一声道：“以前是听说他在老家有一位未婚妻，不想已经成婚了。” 　　谭聪健好笑地说：“这倒没什么，有趣的是，他这新媳妇林氏才进门没几天，就来我们报社说要登广告，找先生教她认字，你说奇不奇怪了？这姚启安自己是个大学里的国文老师，妻子却是个文盲。自个儿的妻子他自己不教不说，还不帮着找先生，竟要林氏自己花钱出来登广告……姚启安不是一直在鼓吹他的那套‘女子教育理论’吗？我觉得要是咱们要是把这件事情抖露出来，姚启安的脸就没地方搁了！” 　　萧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不过很快便舒展开来，一边擦手一边道：“还是不要了吧。这文章若是登出去了，姚启安是会丢脸好一阵子，可他的妻子难免会受到牵连。这样的旧式女子肯出来读书已然不易，咱们还是不要给人家添麻烦了。” 　　谭聪健原本就是说说而已，见萧凯不感兴趣，便没在姚启安夫妇的话题上多做纠缠：“你倒是个怜香惜玉之人。我觉得要是我以前不认识你的话，肯定不相信你就是闻说。” 　　萧凯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嗯？这话怎么说。” 　　“这还用说嘛，你在报纸上不带脏字地骂人的时候，犀利得跟什么似的，谁能看得出你现实生活中这么温和啊。”谭聪健摇摇头道：“要不是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了，我都想象不到你能写出那样的文章来。” 　　萧凯摇头笑道：“我怎么觉着你是在拐着弯儿地骂我呢？” 　　“哪敢哪敢。”谭聪健举起酒杯笑道：“听说你马上就要去震旦大学任教了？萧老师，萧教授，我先敬您一杯。” 　　萧凯亦举起玻璃杯，与谭聪健的轻轻一碰。 　　西餐厅昏黄的灯光之下，画面短暂地定格，优雅矜贵的少年仿佛文艺复兴时期的一幅贵族肖像画。 　　…… 　　此时的林灯并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已经传入了大文豪闻说的耳中。 　　准确地说，是她的姓氏。像林淑婉这样的旧式女子，闺名是不会轻易流传出去的。 　　这天中午吃过饭，林灯没有急着和林灼一起去忙布庄的事，而是先带着她去了一趟西式医院。 　　刚听说林灯打算带自己去医院的时候，林灼还不解地问她：“大姐姐，你生病了？” 　　林灯摇摇头道：“我是要带你去看医生的。” 　　林灼一头雾水地说：“我？我没有生病啊？” 　　“你不是想放脚吗？都裹了那么多年了，肯定裹出毛病来了，得让医生看看才行。” 　　林灼听了，便没有表示反对。 　　她的脚的确是很疼，就算是已经偷偷地放掉好一段时间了，路走多了还是会很酸痛。 　　到了医院，看诊的大夫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看起来温和儒雅。 　　林灯怕林灼不好意思，就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她本是不想去看妹妹畸形的脚的，怕自己忍不住心疼。可在看诊的时候，林灼没忍住疼，叫了两声，林灯便下意识地朝她疼痛的根源看了一眼。只这一眼，就让林灯的内心产生了极大的震撼——缠足实在是太可怕了！ 　　林灼的脚趾几乎都是弯向脚心的，尤其是最小的那两根脚趾，都以极其不正常地姿态蜷缩在脚底，甚至粘连在一起，已经完全变形了。 　　踩着自己的脚指头走路……这是一种怎样的体验啊？ 　　林灯只是想想，都觉得自己脚指头疼，连头皮都跟着发麻。 　　“你一定不能再穿不合脚的鞋子了。正好大小的鞋子也不要穿，要穿略大一些的。”帮林灼检查完双脚之后，医生这样嘱咐她说。 　　林灼点点头，神色晦暗不明。 　　回家的路上，林灯见妹妹情绪不高的样子，便安慰她说：“灼儿，别灰心，医生不是说你中间的那根脚趾恢复得不错吗？只要坚持下去，都会好起来的。” 　　“姐，我不是在担心这个，我是在为自己，为娘感到难过……” 　　林灯柔声问：　“娘怎么了？” 　　林灼自嘲地笑道：“咱娘是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若是被她知道了一个男人瞧了我的脚，还‘摸来摸去’的，她非得逼我嫁给人家医生不可。” 　　说起方氏，林灯昨天才跟方氏辩了一通，她如何不知道方氏让人头疼的地方？ 　　可方氏是林灼的亲生母亲，这是无从改变的事实。林灯只能摸摸妹妹的头，宽慰道：“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但我们可以选择自己想走的路。在婚姻大事上不用全听娘的，还要你自己拿主意才好，别像我这样……” 　　林灼本还沉浸在自己的伤感之中，听林灯这么说，她突然来了精神，一脸好奇地问道：“姐，你不喜欢大姐夫吗？看你出嫁前那期待的样子，我还以为你很喜欢大姐夫呢。” 　　林灯撇撇嘴道：“都多少年没见过了，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反正嫁过去之后的那几天，我们相处得不怎么样。” 　　“喔……难怪呢。”林灼本以为姚启安婚后抛下姐姐一个人走了，姐姐会很伤心才对，谁知林灯却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先前林灼怕触碰到姐姐的伤心事，没敢提这茬，现在她算是明白怎么回事儿了。 　　“那姐姐，你还打算去上海，和大姐夫团聚吗？” 　　“上海我是准备去的，不过不是和他团聚，而是去上学、找工作。” 　　离婚两个字就在嘴边，可林灯想了想，她成婚的时间还是太短，还没有一个足以令她“心碎”的理由可以说出离婚二字，便没有贸然提起：“现在娘答应锦绣布庄的分红给你一份了，等攒够了钱，你愿不愿意和姐姐一起去上海读书？” 　　“我当然愿意了！”林灼喜滋滋地说：“我一直都想去上海看看呢！大姐姐，这话我也就跟你说，我早就不想在家里呆了……但是让我一个人出来吧，我还有些害怕。要是能有你作伴的话，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看林灼喜笑颜开的样子，仿佛已经忘记了裹脚所带来的疼痛和悲伤，林灯也不禁跟着她笑了起来。 　　民国成立初期，政府就颁布了缠足的禁令，可缠足的行为还是屡禁不止。 　　禁锢住她们这些女子的，究竟是那又长又臭的裹脚布，还是人心呢？ 　　想来应该还是后者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辞退掌柜 第二十九章 辞退掌柜 　　两家布庄要重新装修的话, 难免要先停业一阵子。现在林灯和林灼姐妹俩白天都要上课, 忙不过来，所以她们打算先去整改比较好调整的林记布庄。 　　同时比起锦绣布庄，林记这边提高利润的需求也比较紧急。毕竟这是林远山名下的铺子,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他的其他姨太太给抢走了。 　　辞退钱掌柜的时候，林灯怕他不服, 特意把方氏给请来了。经过林灯先前的铺垫, 这回方氏完全硬起了心肠，不管钱掌柜怎么卖惨，方氏都只是把头别过去道：“都听大小姐的。” 　　钱掌柜见自己实在留不下来了, 只能妥协道：“那你们辞退我, 遣散费总是要给一笔的吧，不然接下来我去找工的这段时间可怎么活呀？” 　　林灯听了便冷笑一声道：“怎么着, 钱掌柜，你还想从我林家要钱？”林灯瞥了眼周围假装在干活的两个伙计和一个老裁缝，淡淡地说：“这些年, 你从我林家的口袋里拿的钱还少吗？本是想着好聚好散，才不同你计较, 你若是得寸进尺，那可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这些蛀虫贪了自己家那么多钱，林灯当然不痛快, 只是这件事情贪钱的人纵然有错，方氏这个纵容他们的人也有错。真要想把过去几年的损失追过来，那是不大现实的, 就是告到司法部门去都说不清楚。而且这些个人精，早就不知道把没下来的钱藏到哪里去了，不可能再叫他们要回来的。 　　现在她们要做的，就是及时止损。 　　其实早在林灯说出林记布庄要停业整顿，让他另谋高就的时候，钱掌柜心里便咯噔一声，知道自己做假账的事情有可能已经被人给发现了。 　　但他为了从林家刮走最后一笔钱，还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提出了遣散费的要求。 　　他本以为女人家脸皮薄，好说话，多多少少会给他几个大洋意思意思的，却没想到刚才还算客气的大小姐突然拉下脸来，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钱掌柜自己做过什么，他自己心里清楚，他的确是心虚的。可是现在有旁人在场……今天要是不把话“说清楚”，万一消息传出去了，他以后可怎么再找工？ 　　当然，他现在有些家底了，自己开店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万一有了个中饱私囊的名声，对他总归不是一件好事。 　　想到这里，钱掌柜便瞪起眼睛道：“大小姐，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辛辛苦苦地为你们林家操持了这么多年，到头来你就这么污蔑我？实在是太令人寒心了！” 　　钱掌柜本来是站着的，说完这番话之后，竟又一屁股坐了下来，做出一副“你们今天不给我钱不还我清白我就不走了”的架势。 　　方氏向来胆小怕事，见钱掌柜这般模样，便拉过林灯小声对她说：“婉儿，反正他也要走了，不如拿几个钱把他打发了吧，别再生出什么事端来。” 　　林灯睨了方氏一眼，冷淡地说：“娘，您是开善堂的吗？有这个闲钱，去救济几个流浪儿童行不行？非要花费在这种蛀虫身上？” 　　方氏被女儿刺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只能讷讷道：“那，那你来处理吧，娘不说话了。” 　　林灯便转过头看向钱掌柜，不缓不急地说道：“钱掌柜，是不是你和我娘打交道久了，忘了这铺子是属于林家的？我父亲官位虽然不高，但也是政府官员，法、政各界人士也是认识不少的。你若识趣的话呢，便自己走，出了这个门之后，我们林家不会对外提你半个字，你也不要再提林家。你若是不肯走的话，可以，咱们就慢慢儿地打官司，看看最后是谁讨不了好果子吃。” 　　走正常司法程序的话，林家的这一摊烂账的确是很难把钱掌柜怎么样。钱掌柜只要咬定了说自己糊涂，不会打理生意，不知道那些钱哪里去了，便能糊弄过去。 　　但是在这个年代，很多时候法律只是一纸文书而已。司法部门怎么判，靠的是关系，是人脉，甚至是□□裸的金钱。 　　钱掌柜是攒了一点家私了，但是和林家还是没有办法比的。真要是把林家人逼急了，最后倒霉的是谁…… 　　钱掌柜只考虑了三秒钟不到的时间，便站了起来，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向林灯躬身道：“大小姐，方才是我糊涂了，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一般见识。我在林记做了这么多年，太太的确待我不薄，这遣散费，我就不要了，不要了。” 　　这钱掌柜倒也不是个糊涂到底的，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是避重就轻，完全不提自己贪钱的事情。 　　林灯也没那个时间和精力跟他较真，见钱掌柜识相，便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那就收拾收拾，回家去吧。” 　　因为今天有正事要办，林灯特意让杨哲思把唱歌课和数学课换了一下时间，下午第一节的唱歌课她就不去了，在这里看着钱掌柜收拾完东西走人了再回去上课。 　　钱掌柜没想到林大小姐会盯得这么紧，更是不敢再动任何歪心思，只想着赶紧收拾东西离开这个地方，省的再生事端。 　　钱掌柜收拾的时候，林灯没有闲着，而是看向那两个伙计。 　　严格来说，是一个伙计，一个学徒。 　　伙计差不多二十来岁，一个月领四个大洋的薪水。学徒大概十三四岁，吃住都在店里，是没有工资的，刚来不到半年。 　　这年头许多找不到工作的年轻人，都会去各种店里给人当学徒。这种学徒有点像是现代的实习生，不过比实习生更惨的是，他们连工资都没有，算是打白工的。能学到一门手艺的倒还好，学不到什么东西、只能跑腿的话，也就是混口饭吃而已，并没有什么发展前途。 　　林灯看不出喜怒地对着他们说道：“你们跟我过来，去库房搬一下东西。” 　　钱掌柜刚刚被辞退，现在这二人都很怕自己也会被赶走，因此林灯一吩咐，两人便麻利地跑了过去。 　　进了库房之后，林灯先指挥着他们把要运走的缎子分了出来。两人在她面前倒很勤勉，没多久就都搬完了。 　　“下午我们走后，店就关了，你们两个推车跑两趟，把这些缎子送到彩霞布庄去。” 　　虽说已经定下了要给彩霞布庄改名的事情，不过现在店面都还没有装修，一切调整都还没有进行，林灯不打算现在就正式给布庄改名字，省得影响锦绣布庄以后的形象。 　　名叫赵贵的伙计一口答应下来：“好嘞，大小姐您放心吧！我一定把事儿给您办好。” 　　小学徒却有些沉不住气，一时嘴快便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大小姐，您不赶我们走？” 　　小学徒这话一出，赵贵立马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之后，小学徒懊悔地缩了缩自己的肩膀，恨不得把自个儿的脑袋都藏起来似的。 　　林灯见了，心里有点想笑，不过为了维持住冷面大小姐的人设，她还是绷住了嘴角没有笑出来：“说句老实话，我对你们两个也是不大满意的。” 　　赵贵忙道：“大小姐明鉴啊，贪赃的都是钱掌柜，他对我们两个可抠了，从来都没有给我们分过什么好处啊！” 　　“是啊是啊！”小学徒点头如捣蒜，看着有几分傻气，却很真诚。 　　其实看这两个人削痩的身形就知道，他们八成是没捞到过什么好处的。不过林灯却并不能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们：“可是你们明知道钱掌柜有鬼的事情，却不曾禀告给我娘，这不是间接地给我们家造成了损失吗？” 　　两人对视一眼，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赵贵开口道：“大小姐，我知道我错了，我不应该为自己开脱，可是……可是太太平日里很少来店里，都是叫钱掌柜去林家报账的，我们连太太的面都很少见得。有时候太太提前吩咐，要来店里看看，钱掌柜就会警告我们一番，让我们老老实实地不要乱说话，不然就赶我们走……我们，我们也是人在屋檐下，为了口饭吃，没的办法呀！” 　　赵贵所说，和林灯猜测的情况差不多，所以这两个人，林灯并没有打算一并辞退。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林灯想过如果把店里所有人都辞了的话，就算是这些人有错在先，他们也可能反过来怨恨林家把他们“逼到了绝路”。 　　一旦这些人的怨气凝结成了一股绳，就很有可能在林记布庄重新开业后，甚至在整修的时期就来找岔。在外头说他们家坏话都是轻的，万一放一把火……这都是林灯不想看到的。 　　所以今日从头到尾，她只打算辞退钱掌柜一个人而已。 　　不过对这两个伙计，她还是要敲打一番的。 　　“你们有你们的苦衷，但做错了事就要受罚。正常你们是一星期吃一次肉吧……这个月你们就吃素，好好反省反省，有什么意见吗？” 　　赵贵忙摆手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少吃几顿肉沫而已，他知道这种处罚已经很轻很轻了。更何况钱掌柜在的时候，肉基本都是叫他吃了的，轮到他们都不剩什么了。 　　小学徒听了，也把头摇晃得跟个拨浪鼓似的。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店里会先停业装修，不过你们两个也不能闲着，要和工人们一起干活。偷懒耍滑的人，我可是不要的。” 　　两人点头如捣蒜，看着憨憨傻傻的。 　　“新掌柜很快就会上任了，我会挑一个较为可信之人，不过你们两个还是要给我盯紧了，万一新掌柜有什么问题，直接去姚家找我，或者去林家找三小姐说。不用怕被掌柜的打击报复，有我们在呢。” 　　“三小姐？”赵贵有点迷糊了。 　　今天林灼要上课，加上她的脚不方便走路太多，林灯就没带她来。 　　“嗯，以后这家铺子的管事就是三小姐了。太太只会从旁协助她，你们都要听三小姐的吩咐。” 　　至于林灯自己，她是打算把主要精力放在锦绣布庄那边的。毕竟她已经出嫁了，林家的铺子她管得多了，会有人说她手伸得太长。林灼就不一样了，她还是待字闺中的林家小姐，管起林记来自然名正言顺许多。 　　见两个伙计答应下来，林灯便去了前头。 　　钱掌柜的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林灯从他手中接过布庄的钥匙之后，钱掌柜便灰溜溜地离开了。 　　林灯坐黄包车回到姚家时，图画课刚好开始。 　　一整天都在忙活，又没有午睡，林灯的身体其实挺累的，但心理状态却很亢奋。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地方发展，这种满怀希望的感觉真的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咖啡 第三十章 咖啡 　　辞退钱掌柜之后不久, 林灯便如法炮制地辞退了方掌柜。只不过这一次的场面要比上一回激烈许多, 方掌柜一个四十多岁的大老爷们儿，竟在方氏面前哭得声泪俱下，还顺带回忆了一把方氏的童年以及出嫁后的心酸, 听得方氏也不禁跟着落下泪来。 　　这样的场面是非常惹人注目的，好在林灯早就想到了方掌柜会打感情牌, 所以找方掌柜谈的时候他们没有在店里, 而是在林家的会客厅谈的，并没有外人。 　　不然就凭方掌柜这番哭诉，方氏的名声多多少少是会受到影响的。 　　费了一番力气辞退了这两个掌柜之后, 林灯短暂地犹豫过是先装修店面还是先雇新人, 后来她决定同时进行。 　　晚一点雇人的话，是可以省下一些工钱, 但她和林灼现在要上课，不可能一直盯着店里的进度，方氏又是个不顶用的, 所以她们只能花钱解决了。 　　方氏见女儿们忙得脚不沾地，心里不禁感到一丝愧疚, 主动问她：“婉儿，有没有什么娘能帮得上忙的？” 　　林灯想了想，方氏的女红手艺是很不错的, 但是她们现在连新产品的设计图纸都没搞出来，没法让方氏帮忙做衣服。 　　她刚想摇头，忽然福至心灵, 小心翼翼地对方氏说：“娘，我倒没什么，不过现在妹妹每天都要出门，裹着脚太不方便了。我知道您心疼我，能不能也疼疼妹妹，让她别老裹着脚了……” 　　方氏想都不想就说：“那可不行，你妹妹她还没嫁人呢。” 　　林灯趁机给她洗脑：“哎呀娘，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谁还会喜欢裹小脚的女人啊？别说是新式家庭了，就连姚……就连我夫君那样的旧式家庭出来的读书人，现在都不喜欢三寸金莲了。您是不知道，现在裹小脚的女子反倒难嫁呢。” 　　“怎么可能？”方氏下意识地感到不相信，“我怎么不知道？” 　　“您这又不读书，又不看报的，外面的世界变成什么样子了，您当然不清楚。” 　　经过这些日子和方氏的相处，林灯算是摸清楚了，方氏关心的重点根本就不是裹小脚，而是“好嫁人”。 　　方氏自己也是从小缠足的，如何会不知道缠足的疼痛？但她认为女儿必须忍这一时，才能换来“一世的幸福”，所以她这是在为女儿好呢。 　　看着方氏将信将疑的眼神，林灯继续说道：“娘，淑德是我的亲妹妹，我当然不会害她了。我说的都是真的。您平日里出门少，就算出去走动，也都是和那些旧式的太太交往，可她们都已经跟不上时代了。” 　　“我不懂什么时代不时代的，我只知道女孩子家应该贞静贤淑，不应该像你妹妹那样坐不住。婉儿你……你夫君虽然不在身边，但也不可过分抛头露面了。”方氏一脸担忧地说：“若是他听说你现在……” 　　“别说他会不会听说我的消息了，就算听见了，我也不怕。”林灯很有把握地说：“娘，您是真的不了解现在的青年男子，他们喜欢的早就不是那种只知道相夫教子的旧式姑娘了。” 　　方氏皱着眉头，一脸凝重的样子，思想上显然受到了巨大的冲击。林灯知道，她这是在思考自己所说的话了。 　　林灯不指望着仅凭自己的几句话，就能改变方氏根深蒂固的陈旧想法。但是她只要坚持下去，一点一点地给方氏渗透，林灯相信方氏迟早会有所改变的。 　　…… 　　雇人的事情非常顺利，林灯和上回一样，去了趟《杭城日报》编辑部，花钱打了个广告，很快就有人上门来应聘了。 　　和上回去登广告时不同的是，这回林灯见到了《杭城日报》的主编谭先生，谭先生还请她上楼喝茶。 　　谭先生看起来挺年轻，大概二十出头的样子。林灯见到他时才发现，自己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撇去仆人、车夫和伙计之外，这好像还是她第一次和除了姚启安之外的青年男子打交道。 　　林灯无可无不可地接受了他的邀请，彤云却把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大，拉住林灯的手臂在她耳边焦急道：“小姐，不可以啊，上头都是男人，咱们不能上去的！” 　　“有什么的，喝杯茶而已。”林灯本来还没觉得非要去，现在却坚定了自己上楼的想法。 　　彤云见自己拦不住她，只能无奈地跟了上去，一脸生怕她家小姐吃亏的样子。 　　林灯注意到她的表情，便伸手捏了一把少女充满胶原蛋白的脸颊：“放轻松点，别这副要吃人的样子。你忘了杨老师在修身课上怎么教咱们的了吗？待人接物要有礼貌，不管对男女老少都是一样。” 　　“喔……”彤云委委屈屈地应了一声，刚才还气势汹汹的一副模样，现在却看起来既可怜又弱小。 　　“乖，别给你家小姐丢人。”林灯说着，踩着楼梯上了楼。 　　…… 　　刚才在楼下，林灯和谈聪健只是匆匆打了个照面，谈聪健发出邀请后两人便没有多聊。 　　这会儿正面对上了，谈聪健才有机会细看林灯的模样。 　　对面的女子看着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穿着身略显肥大的浅粉色绣深粉色蔷薇花纹的袄裙，头发没有像旧式妇女那样完全挽起，而是左右各用一小半的头发编了辫子。她头上只插了一根簪子，没有其他多余的首饰，剩余一半长发披肩，如瀑般的黑发显得她整个人越发娇小稚嫩。 　　从打扮上来说，林灯看着虽不像是大都市里的进步女青年那般时髦，但也完全没有旧式女子的老土和守旧感。 　　谈聪健把这一点归功于她的眼睛。 　　林灯生了一双形状完美的桃花眼，不笑时炯炯有神，笑起来熠熠生辉。谈聪健只看她的眼睛就知道，这是个非常不一般的女子。这也是他请她喝茶，除了好奇姚启安到底娶了个什么样的老婆之外的另一层原因。 　　“姚太太，请坐。”林灯上楼之后，谈聪健的手掌向一旁的沙发摊开，礼貌地说。 　　林灯道了声谢，却道：“谈主编，你叫我林灯就可以了。一般都是我婆婆被称为姚太太的，我听着有些不习惯。” 　　其实从刚才林灯上楼开始，谈聪健就对她感到很惊奇了。在他的印象当中，传统的大家闺秀根本不会接受男人的邀约，不仅不会接受，甚至还有可能将他狠狠骂上一顿，说他“放肆”、“不要脸”、“企图勾搭有夫之妇”什么的。 　　可林灯没有，不但没有，她还欣然赴约。这会儿说话时落落大方的样子，更是让谈聪健甚至产生了一瞬间的怀疑——眼前的这个女子，真的一天新式学校都没有上过吗？ 　　“好的，林小姐。”虽说林灯已经嫁人，再称呼她为小姐好像不太合适了，可是姚启安成婚后没几天就回了上海，林灯的少女感又这么强，所以谈聪健觉得这么叫她没什么问题，只要林灯不介意就行。 　　如他所料，林灯欣然接受了这个称呼，还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两人先后落座之后，谈聪健问她：“林小姐想喝点什么？咖啡还是茶？” 　　林灯本以为喝茶就真的是喝茶，没想到还有咖啡这个选项，不禁内心窃喜：“咖啡吧。我早就想尝尝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呢。” 　　谈聪健笑道：“那您可算有口福了，这是我前几日刚从上海带回来的咖啡，是我好朋友从国外给我带回来的礼物，口味醇正得很呢。” 　　林灯听了，不禁有点不好意思：“啊？那是不是很贵？要不我还是喝茶算了。” 　　谈聪健摇摇头，起身亲自去拿咖啡：“不会不会，林小姐你稍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谈聪健想是经常喝咖啡的，业务很熟练。没过多久，他就端了两杯用白瓷碟托着的咖啡过来。 　　彤云从来没见过咖啡，这会儿见到谈聪健端来的东西，忍不住在林灯耳边小声嘀咕道：“小姐，那黑乎乎的东西是什么，是补药吗？” 　　林灯还没有回答，谈聪健就已经笑了：“这叫咖啡，是一种西洋饮料，同我国的茶是类似的，不过味道截然不同。林小姐以前听说过咖啡？” 　　不等林灯回答，谈聪健便自顾说道：“哦对，差点忘了，你丈夫是很喜欢喝咖啡的。” 　　提到姚启安，林灯眉心微动：“谈主编认识我先生？” 　　谈聪健淡淡地说：“认识，但不算熟。他是我中学时的学长。” 　　“原来如此。”林灯并没有兴趣多聊姚启安，而且看谈聪健这态度，估计这两人的关系也不怎么样。“谈主编，今日见到你真是太好了。我还想着有件事要问您呢。” 　　林灯说着，端起咖啡浅抿了一口。 　　看颜色就知道，这里头的糖和奶放得都不多，味道果然有些苦。不过这咖啡的口感非常醇正，让林灯一下子就回想起了自己以前熬夜复习磕咖啡的日子。 　　这些能让她联想到现代生活的东西，总是会让林灯心情很好。 　　于是谈聪健就见她微微眯着眼睛笑道：“我娘家这两家布庄，打算重新装修、聘人，加上以后重新开业，难免要在报纸上打许多广告。我是想问问看，这广告打得多了，您这里有没有什么优惠呢？” 　　一次一个大洋的广告费着实不便宜，如果只是招人的话还好，要是给店面做广告的话，那收费就更高了。 　　如果可以的话，林灯还是希望能节约一些成本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四舍五入男女主算是一起喝过咖啡了？（笑） 　　大绿帽子 第三十一章 大绿帽子 　　谈聪健一愣, 显然没想到林灯要问的是这个。不过他很快就回答道：“没问题, 您要登多少广告，分别都是什么类型，大概告诉我一个数, 我让人给您估个价，肯定比分开算便宜。” 　　林灯展颜一笑：“那就多谢谈主编了。” 　　谈聪健是真没想到, 林灯一个旧式妇女, 谈吐竟然如此落落大方，气质还很出众。 　　原本对话进行到这里，就已经可以结束了的, 可他还是情不自禁地多问了一句：“对了, 上回林小姐在我这里登广告找先生，不知您找到合心意的老师了吗？” 　　“找到了。虽然费了些周折, 但好在结果是好的。” 　　报出自家老师的名字之后，林灯就见谈聪健惊喜地说道：“原来是杨先生！” 　　见他反应，林灯不禁感到一丝意外：“谈主编认识我的老师？” 　　谈聪健颔首道：“杨先生的文笔非常不错, 曾在我们报上发表过不少文章。她在别的刊物上发表的文章，我也读过一些。她能给你做老师, 那是再好不过的。” 　　见他对杨哲思这般欣赏的态度，林灯越发觉得自己应该多和这些真·进步青年多来往来往了。 　　这样的人，才是真正尊重女性之人, 而不是像姚启安、郝文华那样，表面上说是为了女子好，实际上还是视女子为低男子一等的人。 　　从《杭城日报》编辑部出来之后, 林灯的心情非常不错，可彤云的脸色却非常不好看。 　　林灯好笑地看着她说：“你老拉着个脸做什么？不想叫彤云，想改名叫阴云了？” 　　“小姐！您还有心情开玩笑！”彤云有点急了，“您怎么能和外姓男子说笑呢，还是个年轻男人！这要是传出去了……” 　　林灯并不放在心上：“传出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不过是聊聊天而已。” 　　比起姚启安……林灯真的可以说是很收敛了。 　　说到姚启安，今早林灯正上修身课的时候，朱氏那边突然来了人叫林灯过去，说是上海那边来信了。 　　林灯虽不大情愿，但还是跟着去了朱氏的院子。 　　林灯一进门就发现今儿个姚启安的妹妹姚启云也在。十四岁的小姑娘看起来文静瘦弱，和她娘很不一样。 　　见林灯来了，姚启云一脸担忧地望着她，叫了一声“嫂子”。 　　看她这般反应，林灯就隐约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果然，朱氏见着她，拧着眉头叹了一口气：“叫你过来，是有件事情要跟你说——安儿纳妾了。” 　　“嗯？”事情她大概是了解的，只是这台词，和林灯想得好像不太一样，“纳妾？” 　　“嗯，刚才我叫人念了安儿寄来的信，说是他搬了出去，和那个云氏一起住了。” 　　提起这件事情，朱氏的脸色也不大好看，算是难得站在了林灯这边：“这个云氏真是不要脸，连咱们的面都没有见过，就爬上了安儿的床，果然跟她那个做舞女的娘没什么两样。” 　　“娘……”朱氏说的算是大实话，可姚启云毕竟是一个未嫁人的姑娘，听朱氏说得这么直白，不由微微红了脸，窘迫极了。 　　朱氏自知失言，轻咳一声，有些不自在地说道：“我心里呢，也不喜欢这个云氏，但她现在毕竟和安儿住在一起了，木已成舟，也只能收了她了。你没有什么意见吧？” 　　朱氏难得这么温和地和林灯说话，这主要是因为在这件事情上，姚家完全是理亏的。毕竟林灯和姚启安还算是新婚，新婚他就抛下妻子也就算了，还这么快就公然“纳妾”，这简直就是在打林灯、甚至整个林家的脸。 　　林家若是为了这件事来姚家闹，朱氏也是说不出什么来的。 　　姚启安会和他的女读者同居，这件事情林灯是早就知道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而已。 　　作为林灯，她心里是没什么波澜的，可是作为林淑婉……林灯只是短暂地代入了一下就觉得，真正的林淑婉若是听到这个消息，该有多么心痛啊。 　　她会是怎样的反应呢？ 　　和自己青梅竹马的未婚夫，新婚没几天就丢下了她，跑去一个她从未涉足过的花花世界，和一个新式女子同居了。 　　而他的丈夫甚至连和她商量一下的意思都没有，直接就踩着她的尊严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她究竟做错了什么，才会惹得他如此讨厌呢？ 　　未来的日子还这样漫长，她还如此年轻，可是为什么她会觉得自己的未来一片灰暗，看不到一点点希望？ 　　林灯想着想着，便红了眼眶。 　　此时不卖惨，何时卖惨？ 　　“我什么都不会，服侍不好夫君，是我没用。夫君他那么忙，身边有个人能照顾他也好。只是母亲，我……” 　　林灯哭不出来，只能掏出帕子捂住眼睛，适时地哽咽了。 　　朱氏叹口气道：“你心里难受，我也是晓得的。” 　　姚老爷之前也是有过妾室的，只是那妾室命短，前几年病死了。但她活着的时候，可没少给朱氏添堵。 　　和现在的情况不同的是，当时姚老爷纳妾，是因为朱氏和姚老爷成婚多年，就只有姚启安这一个儿子，姚家算是男丁稀少。为了给姚家开枝散叶，姚老爷才在三十多岁的时候纳了个妾。 　　可姚启安现在才二十出头……这纳妾的速度，的确是过快了，就是搁在过去也是说不过去的。 　　朱氏叹息道：“我想过了，安儿可能就是喜欢云氏那样识文断字的女子。既然如此，你就好好地学吧。等学得差不多了，就去上海陪安儿，别叫我们姚家的长孙先从云氏那个狐媚子的肚子里爬出来。” 　　林灯心中暗喜，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意外收获，看来她以后可以踏踏实实地读书了：“多谢母亲。” 　　朱氏说这话之前，其实是在心里权衡了一番的。比起摆婆婆的谱儿，她还是更希望能早日抱上孙子，尤其是正经儿媳妇生出来的孙子。 　　见林氏乖顺，朱氏满意地说道：“我寻思着这不马上就要过年了吗？到时候我会让安儿带云氏一起回来，让她给你敬个茶，也算是过了明路，省得名不正言不顺，让人在外头说我们姚家的闲话。你到时候也抓点紧，好好伺候安儿，别再笨手笨脚地惹他不高兴了，知道了吗？” 　　听说姚启安过年要回来，林灯并不意外。 　　表面乖顺地点了点头之后，林灯心里想的却与朱氏所言完全相反…… 　　从朱氏的院子里回来后，林灯照常上课、吃饭，中午则揣着几个银元去了《杭城日报》编辑部。 　　彤云真是不明白，姑爷都在上海那边纳妾了，自家小姐怎么还笑得出来。 　　“小姐，姑爷这事儿到底怎么办呀！您真的同意让那个云氏进门？” 　　“不是，这件事情，我反对有用吗？”林灯浅浅地苦笑了一下，“而且在人家眼里，这恐怕不是纳妾呢。” 　　彤云叫她给说糊涂了：“不是纳妾？那是什么？” 　　“嗯……追求真爱吧？” 　　见彤云还是不理解的样子，林灯解释道：“你看啊，我和姚启安的婚约呢，是两家老人定下的，这就是所谓的‘包办婚姻’。在姚启安这样的进步青年看来，包办婚姻是不对的，所以他心里并不承认我是他的妻子。自然，他现在想和谁在一起，那都是他的自由，就没有什么纳妾的说法了。” 　　彤云愣住了：“怎么……怎么可以这样？您和姚家可是有婚书、有信物的，难道这些都不作数？” 　　“人家觉得不作数咯。”林灯摸摸头顶，感觉自己好像绿绿的。不过嘛，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总要带点绿。 　　她就姑且再等上这一个月，等姚启安和云青青回来了，他们自然会产生巨大的冲突。 　　在这一点上，朱氏还是很天真的，以为云青青会甘于姨太太的身份，怎么可能呢？ 　　到时候她来了，自然是会想办法挤走林灯上位的。 　　而在她们二人爆发冲突之后，姚启安会向着谁，简直不言而喻。 　　宠妾灭妻……应该是个很好的离婚理由吧。 　　不过，好像还是不够充足。 　　毕竟林淑婉是个地地道道的旧式女子，就算这段时间接受了一些新式教育，但在她根深蒂固的世界观里，应该是不会存在“离婚”这样的字眼的。 　　所以离婚这件事情，她只能私底下和姚启安提。真正离婚的时候，要让姚启安出面，她“含泪同意”才行。 　　不然所有人都会以为她疯了的。 　　姚启安那么讨厌她，想来不会拒绝林灯的提议才对。 　　至于离婚后，林灯再找对象会不会很困难的问题，林灯以前没想过，现在也没太当回事。 　　首先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赚钱、读书、自立，其次她是在一个离异家庭中长大的，对婚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憧憬。能找到一个合适的人就结婚，找不到就算了，她自己一个人过也挺好，这就是林灯的婚姻观。 　　而且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林灯觉得在这个封建思想残余浓度过高的年代，她八成是很难找到一个和她三观一致的男性的。 　　如果有，那对方肯定也是那种不会嫌弃她离过婚的人，反而还会赞赏她敢于离婚的勇气。 　　至于嫌弃她的那些男人，就有多远滚多远吧。 　　她才不稀罕。 　　比起臭男人，还是赚钱要紧。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装修店面 第三十二章 装修店面 　　新掌柜和工人们找好之后, 林记布庄那边便正式开工了。 　　新任掌柜姓李, 国字脸，小眼睛，今年三十来岁, 看起来人挺朴实。林灯和他说好，先试用三个月, 试用期每个月六个大洋的薪水, 包吃不包住。如果三个月后表现良好，便可以转正，转正后每个月八个大洋的薪水, 如果店里生意好的话还会有奖励金。 　　这年头除了规模很大的店铺之外, 店里都是没有专门的账房的，也就是说掌柜的不仅要统领店里的所有事务, 还要收钱和记账，所以薪水普遍要比一般的伙计高出许多。 　　林灯开出的价格属于市场平均价，不高不低, 目前李掌柜还是很满意的。 　　其实在应聘的时候，还有两个五十多岁的掌柜资历很深, 论经验是要比李掌柜丰富许多的。不过林灯综合考虑了一下，还是选择了较为年轻的李掌柜。 　　主要是那俩掌柜是清朝生人，看起来就跟满清遗老似的, 林灯不想浪费时间跟人吵架找不痛快，就想着找个年轻一点的，相对来说会比较好沟通。 　　事实证明, 李掌柜的确是非常不错的。一番沟通下来，他就明白了林灯姐妹俩的意思，带着工人和伙计们一起热火朝天地装修起店面来。 　　林灯有空时去看过几眼，发现店里装修的进度很不错。而且李掌柜特别勤快，一点都不偷懒，甚至还会自己亲自上阵干活，卖力得都叫林灯有点不好意思了。 　　赵贵和小学徒见掌柜的都这么拼，自然不能落下，干起活来一个比一个积极。 　　这还没开业呢，林灼就笑着对她说：“以后这店里的生意肯定差不了。” 　　与此同时，彩霞布庄那边还没有开始装修，不过新掌柜已经上任了。 　　这位魏掌柜比李掌柜还要年轻一些，只有二十七八岁。林灯当初挑中他，除了魏掌柜是高小毕业，学历很加分之外，还有一点就是因为魏掌柜生得一副好皮相，林灯觉得他应该会挺受那些大姑娘小媳妇的喜欢。 　　在彩霞布庄停业之前，林灯先把装修的计划和魏掌柜交待了一番。 　　魏掌柜看着摊在自己面前的图纸，有些惊讶地说：“大小姐，这是你画的吗？” 　　“当然不是，这是我花钱找职业学院的女学生画的。” 　　在离彩霞布庄不远的那所女子学院里有不少学美术的学生，她们毕业后或继续深造，或结婚生子，找工作的也有，不过大部分都去上海那种大城市去了。 　　目前在杭县，女子找工作还是非常困难的。所以林灯一去她们学校，和学校里的老师联系了一下之后，那老师立即便给她推荐了四五个绘画能力很强、想找工作的女学生。 　　林灯从中挑出了三个，一个帮她画装修设计图，另外两个画服装设计图。 　　按照林灯姐妹俩的讨论结果，她们打算把彩霞布庄也就是未来的锦绣布庄分为男装区和女装区。 　　一楼卖男装成衣和女装成衣，共配两个店员，三个学徒，两个裁缝。 　　左边卖女装，一个店员主要负责销售，同时带一个学徒跑腿。一个裁缝负责给人量尺寸、改衣服，同时带一个学徒帮忙。 　　右边卖男装，人员配备和女装区是基本一样的，只是少了一个跑腿、招待客人的学徒而已。这主要是因为林灯姐妹俩一致认为会出来逛街买衣服的男人比较少，顶多是陪着女伴来逛逛的，所以男装区那边暂时不需要太多人。 　　除了成衣之外，整匹的布料还是会卖的，所以除了展示成衣的橱窗和柜台之外，墙上还是打着柜子，按颜色、料子分类摆放布匹。 　　二楼全都是女装区，和楼下不同的是，这里不仅卖外衣，还卖内衣。 　　现在有些旧式女性还是穿束胸和肚兜的，不过年纪轻一些的，都会穿一种“小马甲”。 　　这种小马甲是贴身穿的，有些像是进阶版的束胸，里头有一排密扣，穿上之后会将胸乳紧紧地扣住，外头再穿上衣服之后，基本就看不出身体的曲线了。 　　林灯现在穿的就是这种。刚开始穿的时候她还很不习惯，总觉得勒得慌。后来看到彤云穿的“束奶帕”之后，林灯觉得她还是先乖乖地穿小马甲吧。 　　束奶帕顾名思义，就是用一条长长的布一圈又一圈地把胸部裹住，以达到束胸的目的。 　　林灯想想都觉得窒息，这和裹木乃伊有什么区别？ 　　相比之下，小马甲起码穿戴方便一些，所以林灯就先凑合着穿了。当然，这种小马甲穿起来也是很不舒服的。 　　至于现代的那种胸罩，想都不要想，这个时候还没得卖的。 　　林灯自己估摸着，应该怎么着也得明年五四运动爆发之后，这些新潮的东西才会普及开来吧。 　　为了不至于太过招眼，林灯现在还不敢让手下的人去做现代的那种钢圈文胸。而且说句老实话，那种文胸她自己也不怎么喜欢穿。 　　她先让那两个会画画的女学生照着她的意思，设计了一款结合了现代运动文胸和睡眠文胸的改良版“小马甲”。然后又让她从职业学院招来的那两个会做衣服的女裁缝，按照图纸和她的讲解做了几件内衣出来。 　　经过几天的讨论和改良之后，林灯穿上了试用品。又改进了一点小缺陷之后，林灯便觉得这产品可以拿来卖了。 　　只是现在的风气还不够开放，林灯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把这些内衣摆在一楼刚做好的玻璃橱窗前。所以所有的内衣，包括新式文胸、小马甲和肚兜，都是放在二楼卖的。 　　除此之外，二楼还会卖一些比较修身、时髦的衣服。之所以不敢放在一楼卖，还是因为现在的社会风气的原因。 　　在民国初年，女子还是不能穿短袖的，甚至是露肉的长袖纱衣都不可以。夏天时穿着清凉的女子倒不是没有，但基本都是些妓-女。正经人家的姑娘不管再热，都不会露出身体，就连那些所谓的进步女青年都不例外。 　　现在是冬天，倒不用考虑长袖短袖的问题。主要问题在于，林灯打算做一些修身的衣服，多少显露出一些女子的身材曲线，这在现在也是非常少见的。 　　要说在民国服装领域最让林灯感到惊讶的，莫过于这个时候的女子竟然不穿旗袍！ 　　林灯刚开始还以为是因为自己生活在旧式家庭，所以她穿的都是袄裙，身边也都是些穿袄裙、袄裤的人。 　　可是等她走出家门、来到大街上，甚至是去到别的布庄之后林灯就发现，这个时候是真的没什么人穿旗袍！ 　　林灯想着可能是杭县不够发达，就又问了问杨哲思上海那边的情况，结果得到的结论是，杨哲思知道旗袍，但很少见人穿。 　　刚刚发现这个事实的时候，林灯还以为自己来到了一个假的民国。怎么会这样呢？民国电视剧里的那些如花美眷，哪个不是穿着一身或优雅或妩媚的开叉旗袍？ 　　结果现实生活中呢，别说开叉旗袍了，就是长袖长旗袍，林灯都没见几个人穿过！ 　　林灯失望之余，却也嗅到了几分商机。旗袍在民国流行开来，应该只是早晚的事情而已。趁着现在旗袍还没有普及，她可以推出几种款式相对比较保守、却对现在的人来说很是新颖的旗袍来卖。 　　林灯说干就干，课余时间基本都在拉着那几个“设计师”开会。 　　等到几款改良版袄裙、袄裤还有旗袍设计好之后，林记布庄那边的装修已经基本完成了。 　　林灯姐妹俩去看了一圈，对林记目前的环境还是比较满意的。她们投入在这边的钱不多，只求店面干净、整洁，一眼望去十分亮堂，这样就足够了。 　　和锦绣布庄类似的是，林记也安了一小块玻璃橱窗，展示为数不多的几件成衣。因为林记目标客户的消费水平低于锦绣，所以成衣的料子以布为主，款式简洁大方，非常适合需要干活的男男女女穿。 　　相对来说，这样的衣服自然好做很多。店里的裁缝心灵手巧，很快就按照林灯送来的图纸做好了第一批衣服。 　　就这样，在民国七年的尾巴，林记布庄在装修之后重新开业了。 　　林灯在报纸上打了广告，不过考虑到这个年代的文盲率，林灯决定再多搞一些“线下”宣传活动，比如“开业大酬宾”、“满五角减一角”、“买衣服送袜子”之类的促销活动。 　　开业第一天，姐妹两个自然要到场。看着门口排起的长队，林灼十分兴奋，林灯却并没有那么乐观。 　　她知道，开业的火爆并维持不了多久，一个店铺的长久发展不可能靠打折和优惠维持。 　　不过开业时人多，总比没有人强。 　　想到这里，林灯狡黠地一笑。 　　这时，林灼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眼睛直了一下。 　　她挽着林灯的手臂，凑到林灯耳边说：“姐姐，那块儿排队的那个，是不是咱们家的车夫啊？他也来买布？” 　　“嗯，算是吧。” 　　国人有一种微妙的从众心理，就是见一个地方的人多，就会想要去看热闹。 　　比起白纸黑字的广告，有时候拥挤的人潮反倒更能起到良好的宣传效果。 　　只要人不会多到让他们等得实在不耐烦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女店员 第三十三章 女店员 　　对于林记布庄的生意, 林灯是没有抱什么过高的期望的。林远山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这些铺子上, 只要林记赚的钱能比从前多，方氏就能保住对这家铺子的掌控权，沈氏就作不了什么妖。 　　林灯投入更多心血的, 还是在锦绣布庄那边。虽说锦绣布庄的利润会有四分之一分给林灯那个素昧谋面的便宜哥哥，但林灯觉得那也比便宜了她爹的那几个姨太太好。 　　而且她相信, 只要锦绣经营得好, 哪怕是四分之一的收益都会非常可观，她还指望着这笔钱能让她去上海安身立命呢。 　　至于留在杭县，长久地经营锦绣布庄, 这样的事情是林灯想都没想过的。锦绣不是她名下的产业, 这只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她想去大都市, 去体验更加现代化的生活，去追求自己真正的理想和事业。 　　经营锦绣布庄只是她脱离现状的手段之一，等她离开的时候, 经营权还是要交还给方氏的。 　　因此，林灯没有对锦绣的事务大包大揽, 多多少少还是会让方氏参与进去。比如方氏的女红做得很好，林灯就让她帮着做改良版小马甲，或是绣旗袍上的花。 　　林灯知道方氏的思想比较传统, 所以没有让她帮着做内衣。不过有一次方氏去店里找那几个做衣服的姑娘时，还是被她给发现了。 　　方氏很生气，但后果说不上多严重。 　　因为林灯和林灼两个现在要忙铺子里的事, 实在做不到一星期上六天课了，林灯干脆就把星期天的课取消了。 　　不过杨哲思却没有闲着，每到星期天，她都会按照林灯的意思，去林家拜访林太太，也就是方氏。 　　方氏是不大喜欢杨哲思这样抛头露面的女子的，但她现在好歹是自己女儿的老师，还肩负着帮助女儿让女婿“回心转意”的重任，所以方氏对杨哲思很是客气。 　　两人聊着聊着，不知不觉间，方氏的思想就有了些转变。 　　所以在发现林灯打算出售暴露女子身材曲线的内衣时，比起礼义道德廉耻那些想法，方氏更担心的是女儿会不会因此而受人非议。 　　“婉儿，这太冒险了，咱们还是别卖这个了吧！” 　　林灯想着这件事情早晚都是会被方氏知道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早。 　　镇定了一下心神之后，林灯解释道：“娘，其实这个内衣也就是比小马甲短了一点，加了一层薄垫子，不会那么束缚胸部了而已。我已经试穿过了，除非原本的胸部过大，否则穿上衣服之后是不会那么明显的。”林灯说着，挑了一件方氏的尺寸过来，“您可以去试衣间里试试看。” 　　“试衣间？”方氏的重点被她成功地带歪了。 　　“就是换下自己身上的衣服，试穿我们店里新衣服的地方。”林灯说着，引着方氏去了二楼的那一排试衣间。 　　方氏惊恐地说：“在外头脱衣服？这、这怎么可以？！” 　　“您忘了我和您说过的？二楼只接女客，男客的试衣间在一楼，不会有什么影响的。而且您看，”林灯打开一间试衣间的门，这里头有锁，客人进门之后顺手锁上门就可以了，不会被别人看到的。” 　　方氏听了，这才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但她还是不肯试林灯捣鼓出来的那件内衣。 　　林灯哄她说：“娘，您就试一下。您要是觉得不妥当的话，我就答应您不卖了。” 　　“真的？”方氏将信将疑地看着她。 　　“当然。反正这里又没有外人，您就试一下嘛。” 　　“那……好吧！”抱着让女儿放弃危险念头的想法，方氏锁上试衣间的门，试穿了一下内衣。 　　结果竟然意外得服帖和舒服！ 　　而且让方氏感到惊讶的是，如女儿所说，她穿上这件内衣之后，感觉胸口不再压得那么难受了，却又好像有什么东西托着她的胸部似的，让胸部不至于下垂。 　　这……这对女人来说的确是个好东西，只是…… 　　方氏看着西洋镜里自己难得凹凸有致的身材，感到非常的羞耻、难堪。 　　她正想脱掉内衣，换回自己的束胸时，大女儿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娘，您先别急着换下来，穿上外衣再看看。” 　　方氏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做了。 　　结果让她没有想到的是，穿上宽袍大袖之后，她胸前的曲线好像变得没有那么明显了。虽然比之前隆起了一些，但好像……也不是那么得让人难以接受。 　　方氏不知道的是，为了符合这个年代女性的思想观念，林灯特意选取了弧度不是那么明显的海绵，松紧带也是略紧的。 　　所以只要不是巨-乳，或是穿着那种特别修身的衣服，看起来就不会很明显。 　　林灯听试衣间里头没动静，就知道方氏一定是心动了。 　　过了一会儿之后，里头传来换衣服的簌簌声响。等方氏换完衣服出来之后，便对林灯说：“二楼你们可一定要守好了，不能让男客上来。” 　　林灯应了声“好”，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看来方氏已经不反对她卖这种内衣了。 　　“不过，二楼也不能没有伙计在吧……”方氏为难地说：“要是有人手脚不干净可怎么办？” 　　林灯好笑地说：“二楼当然会有店员了，不过会是女店员。” 　　“女、女店员？”方氏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啦，这些天帮我们做衣服的那两个姑娘，我就准备都留下来。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另外再招两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做店员，让她们穿上我们店里新款的衣服，到时候她们就是我们店里的活招牌。” 　　方氏感觉自己的认知再一次被女儿给刷新了：“婉儿，这不合适呀！先不说这店里头进进出出，有男有女的，就是咱们自家的掌柜和伙计，那可都是男的啊！你要雇女店员，让他们整日呆在一起……搞不好就会出点什么事情！实在是有伤风化！” 　　方氏越想越真，好像他们店里的男男女女已经搞在一起，女孩子已经被搞大了肚子似的。 　　在这一方面，林灯真是非常佩服方氏的想象能力。 　　“娘，正是因为有这么多人看着，所以更不会出什么事了呀。你放心，女店员正式上岗之前，我会对店里的员工进行培训的。谁要是敢在店里胡来，我定然不会轻饶了他们。” 　　“可是……” 　　方氏还想表示反对，林灯赶紧道：“娘，现在上海那边的百货公司都雇佣了许多女售货员呢！杭县离上海不远，早晚也会这样的。您要是不信的话，回头我带您去上海转转去。” 　　“上海？我可不去。”方氏连忙摆手道：“我听人说过上海，听说那边可乱了，我还是在杭县呆着就好。” 　　就这样，方氏成功地被林灯带跑偏，从反对雇佣女店员，说到了要不要去上海的事情。 　　等方氏回过神来的时候，林灯已经雇好了两个盘靓条顺的妙龄少女。 　　两个女孩一个十六、一个十七，都是杭县女子小学的初小毕业生。 　　能送女孩子上学的家庭，大多是比较开明的那种。因此两人的父母并不逼着她们早早结婚，还允许她们出来工作。 　　林灯给她们的薪水是试用期两个大洋，试用期过后三个大洋，卖出的衣服到达一定数量之后还有提成。 　　在这个时代的非一线城市里，大多数女子能做的工作除了女佣之外就只有工厂里的女工，而女工几乎一天十几个小时都耗在工厂里，一个月所得也不过两个大洋左右。 　　女子的工资普遍低于男子，这已经是约定俗成的事实了。 　　林灯有心对女孩子好一些，不过若是给得太多，反倒会滋长一些不该有的心思，所以她就暂时给出了这样的薪资，反正这只是基本工资而已，店里生意好的话还可以再加。对此，两个女孩都是非常满意的。 　　毕竟比起做女佣和女工，做店员算是比较轻松的活计，还很干净体面。 　　不仅如此，她们还可以不花钱就穿上漂亮的衣服。只要刨除那些女子不得抛头露面的老思想，这样的一份工作简直就是完美。 　　等店面装修得差不多了、人也都雇好了之后，林灯便和妹妹一起去买了一台德国制造的利康牌缝纫机。 　　林灯本来是想支持一下国货，买国产缝纫机的。结果打听了一圈之后她才发现，原来这年头市面上的缝纫机基本上都是从国外进口的，中国还没有掌握这样的“先进技术”。 　　没办法，她只能在进口缝纫机里挑一个性价比比较高的买了。 　　说起来林灯会知道利康牌缝纫机，还是她自己在杂志上看到的广告。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学习，林灯认字的进度飞快，已经远远地将林灼和彤云甩在了后面。平时白天三人虽是一起上课的，不过杨哲思都会额外多教林灯一些比较难的字。 　　所以现在林灯买杂志自己看的时候，已经不用躲着人了。有时候课间她还会故意拿来自己买的杂志去问杨哲思一些“生僻字”，这样显得更符合她的人设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虽然你们看不见彼此的评论，但是我是能看见的~貌似好多人都在期待男主的戏份啊 　　统一回复一下，男主是笔名是闻说（shuo一声），不是闻说（shui四声），四声有点奇怪啊哈哈 　　缝纫机 第三十四章 缝纫机 　　林灯看了利康牌缝纫机的广告之后, 不得不真心实意地夸上一句, 人家这广告做得是真好。 　　除了夸赞自家的机器能够随时随地、随心所欲地“制百样中西衣服”、且质量远胜于纯手工制作的服装之外，他们还把买缝纫机和“实业救国”的理念融合在了一起。 　　广告上说：“愿我中华民国男女同胞，振起精神, 快学实业之真技，速办有用之缝机, 即得无穷之利益, 富国富家基在此乎？！”2 　　就连林灯都差点信了这买办的邪。 　　乍一看买缝纫机、开服装厂好像是实业救国的道路之一，可是这开办实业的机器都是从国外进口的，谈何实业救国？ 　　真要让中国摆脱列强的控制, 实现科技兴国的话, 那不应该是自主研发缝纫机，使得国内的服装生产行业能够免受其他国家的操控吗？ 　　林灼对林灯的看法很是赞同：“姐, 等我们以后有条件了，我一定要研发出中国自产的缝纫机出来。” 　　“好姑娘，有志气。”林灯鼓励地摸了摸妹妹的头。 　　自从姐妹俩变得越发亲近之后, 最近林灼已经不叫她大姐姐，而是直接叫她姐了。 　　至于沈氏生的林淑贤, 在林灼心里别说姐妹了，连个亲戚她都不愿意做。 　　这些天林灼天天往外头跑，在家里时不是做功课就是去林老爷子面前尽孝。沈氏母女两个见了, 没少在她面前说酸话，林灼都快烦死她们了。 　　沈氏也就罢了，林远山早就不宠她了, 可林淑贤却比林灼要受宠得多。只要她跑去林远山面前掉几滴眼泪，林远山就会不分青红皂白地把林灼骂上一顿，没少让林灼受委屈。 　　林灼伤心之下，就和林灯说：“要我说啊，父亲名下的铺子，钱赚的差不多就得了。父亲没把咱们当亲闺女，咱们又何苦替他卖力。” 　　林灼说的话，林灯是部分认同的。林远山未必没有把她们两个当闺女，但是亲疏有别，这是事实。 　　不受宠的孩子，总归是要为自己多打算一点的。 　　…… 　　缝纫机买回来之后，锦绣布庄的所有人都好奇地围了过来，一个个试探地在机器上面摸了摸。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好像摸的是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店里唯一的一个男性裁缝兴奋地说：“这缝纫机做得可真精致啊，听说用这个做衣服，不会跳线，也不会断针，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那两个女裁缝都是林灯从职业学院里招过来的，以前在学校里时学过怎么使缝纫机，因此其中一人十分自信地说：“当然是真的，不过偶尔机器出故障的时候，还是会跳线的。” 　　“啊？这么贵的机器还会坏？那怎么办啊？” 　　林灯笑道：“不用担心，这缝纫机是有保单的，七年保修。万一坏了，送到利康洋行去修就好。” 　　众人听了，这才松了口气。毕竟这一台缝纫机可要五十多个大洋呢！他们普通人就是不吃不喝，还得攒上一两年、甚至两三年才能买上这么一台机器！ 　　林灯也是付钱的时候才知道，原来这年头竟然已经有了一口价和分期付款两种结算方式。 　　像她买的这种有盖有斗的脚踏缝纫机，现价是五十四元，拔期3则是六十大洋，分十月还清。 　　林灯想着反正她手里有方氏给的现钱，就算存进银行四十多个银元，十个月也拿不到六个大洋的利息，便直接付现了。 　　这真的是很大的一笔支出——要知道林灯装修林记布庄，总计花费也不过二十个银元。 　　而锦绣布庄这边，加上装修店铺、购置机器、材料和聘新人的钱，花费已经约有一百一二十个银元了。重新开业之后，林灯必须把这笔钱赚出来，之后才能得到分红。 　　好在这台缝纫机不是白买的，有了它之后，别说做衣服鞋袜，就是做皮革制品、绣花鸟鱼虫，速度都是成倍地加快。 　　两个女裁缝轮番拿它做衣服的时候，林灯把那个叫赵锦的男裁缝送去了利康洋行的培训班——这也是买利康牌缝纫机的福利之一，买家可以送两个人去学习如何使用缝纫机。 　　除了赵锦之外，林灯送的另外一个人是她的丫鬟彤云。 　　从那天去《杭城日报》编辑部时彤云的表现就能看出来，这丫头的思想现在还是没有完全转变过来。林灯没那个闲钱花钱去送自己的丫鬟上学，但是让她去参加一下这种免费的学习班，到外面的世界去开拓一下眼界，林灯还是很乐意的。 　　可彤云就不大乐意了。一听说要和赵锦一起去学习，彤云的第一反应就是：“不行啊小姐，男人和女人怎么能混在一起上课呢？这也太不像话了！” 　　林灯早就知道她会这么说：“我已经问清楚了，男子和女子是分开上课的。” 　　彤云脸红红地说：“可是那也是在一栋楼里呀！让人看见了可怎么想啊……彤云倒没什么，就是怕连累了小姐的名声。” 　　林灯十分淡定：“我的名声不用你操心，你乖乖地去上课，学好怎么用缝纫机就是了。” 　　彤云还是很为难的样子：“那我不在小姐身边，谁来伺候您啊？” 　　“我有手有脚的，离你几天死不了。”林灯语重心长地说：“你就放心去吧。” 　　彤云见她坚持，只能妥协道：“那我早上再早点起来，给小姐熬好药了再走。您吃过饭之后不用洗碗碟，等我回来再给您收拾。” 　　“行。”这个林灯倒是没有拒绝，她现在太忙了，根本没时间自己煎药或者洗碗。 　　彤云去培训班上课之后，留在姚家上课的就只剩下林灯和林灼姐妹两个了。 　　不知彤云是不是开窍晚，还是天生学习能力不行，她学认字和算数的能力都是远远落后于林灯和林灼的。这会儿她一走，杨哲思便不自觉地提了速，姐妹俩都很好地跟上了。 　　进行过一次学业水平测验之后，杨哲思满意地告诉自己的这两位学生，她们两个现在已经分别符合初小三年级和初小二年级的水平了。 　　“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就有这样的学习成果，你们姐妹两个真的是很聪明，也很努力。” 　　林灼听了这话，眼底不自觉地流露出兴奋的光，林灯却是略感心虚——其实她学习完全没有林灼努力，除了学习如何写繁体字之外，基本都是在吃老底。 　　林灼是真的很拼，林灯看过她的作业本，除了杨哲思留给她们的作业之外，林灼还会自己主动复习、预习，笔记做得密密麻麻，十分刻苦认真。 　　“不久之后就要过年了，你们是想继续上课呢，还是休息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杨哲思时不时地就会被姐妹俩问到上海那边的情况，所以她们在忙家里布庄的事，杨哲思自然是知道的。 　　在她看来，这两个小姑娘实在是太拼了，多休息几天也是应当的。 　　可是姐妹俩对视一眼之后，就听林灯坚定地说道：“我们想继续上课，可以吗杨老师？” 　　两人没有商量过，可林灯说完之后，林灼立马便跟着点了点头。 　　杨哲思微笑着说：“可以，不过大年三十、初一和初二是肯定要放假的，就算我不用走亲访友，你们肯定也要。” 　　林灯点点头：“过年之前您需要去购置年货的话，可以随时请假，前一天跟我们说就好了。” 　　林灯这身子骨本来就不好，连续上课又忙两个店里的事，她也的确是需要休息的。所以偶尔一天不上课的话也没什么。 　　腊月二十八这天，杨哲思便告了假。这天早上，林灯难得睡了一个懒觉，醒来的时候就见桌子上已经摆好了用倒扣的碗保温的粥，还有腌黄瓜和肉包子，都是林灯喜欢吃的。 　　吃过早餐、喝过药之后，林灯拿起放在桌边的报纸看了起来。她现在已经认字了，彤云每天早上都会在门口给她买一份《杭城日报》。 　　看着看着，林灯忽然一怔。 　　今天的报纸，和平时不大一样——这上面竟然有大文豪闻说先生的文章！ 　　以闻说在文坛的名气和地位，他的文章自然是放在头版上刊登的，林灯一眼就看到了。 　　林灯在看到他的名字时就在想，这位闻先生不知道又要炮轰哪个倒霉鬼了。谁知文章一路看下来，文风竟然是走温馨平淡那一挂的，偶尔还带着点俏皮的小幽默，都把林灯这个笑点挺高的人给看笑了。 　　笑着笑着，林灯就开始感到奇怪。 　　论文笔，这篇文章自然是写得极好的，可林灯就是觉得，这文章写的和自己印象中的闻说完全不一样。 　　也不知道是闻老先生吃错药了，还是别人冒名顶替他写的这篇文章。 　　想到《杭城日报》那一个小小的编辑部，还有那个年轻到几乎没有什么资历的主编……林灯有点摸不准了。 　　他们这么一尊小庙，是怎么吸引来闻说这么一尊大佛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2引用自资料。 　　3拔期：分期付款。 　　暴露 第三十五章 暴露 　　此时请林灯喝过咖啡的谈聪健完全不知道, 自己竟然被这位林小姐怀疑刊登假冒伪劣文章——如果他知道的话, 说不定会气得让林灯把萧凯送他的咖啡吐出来。 　　当然，他是永远都不会知道的。林灯也就是在心中腹诽一番而已，才不会傻到去外面说。 　　看完报纸, 林灯便换了身外出的衣裳，独自出门去了。 　　她去了锦绣布庄。 　　锦绣布庄的新招牌已经做好了, 不是那种老式的牌匾, 而是仿照上海那边洋行的招牌做了两个竖版的。一个锦绣布庄挂在一楼，一个锦绣衣装店挂在二楼，想来挂上去之后, 一定会比从前惹眼许多。 　　当然, 现在还没有正式营业，所以新招牌目前还存放在库房里。 　　林灯今天来, 是想检查一下店里的服装制作进度的。目前店里唯一一位做男装的裁缝不在，不过这并不耽误什么，因为锦绣布庄以后肯定是要以卖女装为主的, 所以林灯让那几个女学生先画的都是女装的设计图，这几天才开始设计改良版的男装, 所以男装倒是不急着做。 　　女装这边，林灯最终选择了四款改良袄裙、两款改良袄裤、两款洋装和两款旗袍。 　　袄裙和袄裤的上衣都是上袄，区别基本上只是一个下面穿裙子, 一个下面穿裤子。一般来说，有点身份的女人都会穿袄裙，而像彤云这样需要干活的下人则会穿袄裤。 　　在上袄的改良上, 林灯让人压缩了这几年很流行的高领——这种高领不是一般的高，而是几乎挡住了人小半张脸的那种高。林灯理解不了这样的审美，也知道再过不久这样的审美就会被历史所淘汰，所以她便走在潮流的最前端，让设计师设计了几款小高领、平领甚至v领的上衣。 　　当然，这时候的v领不是袒胸露乳的那种，而是那种很浅的v，不过这样的衣服已经属于比较“暴露”的了，需要拿到二楼去卖。 　　除此之外，林灯还让人减短了上衣的长度。现在的上袄基本都是会挡住半边臀部的，实在太长了。从视觉上说，这种衣服会显得人身材比例很不好，好像上身长、下身短一样。 　　缩短上袄的长度之后，整个人看起来就会高挑、亮丽许多了。 　　在袄裙的改良上，林灯让人缩减了裙摆的厚度和长度，这样穿起来会更加便捷一些。 　　至于具体的花色和图样，则是由林灼还有店里的其他几个人一起商讨出来的，最终的设计图见过的人没有一个不说好。 　　林灯今天来，便取走了其中一套浅紫色绣绛紫色竹叶纹、领边镶白色绒毛的袄裙。拿到试衣间里换上之后，林灯便舍不得脱下来了。 　　毫不夸张地说，换上这套改良袄裙之后，林灯的颜值直接上升了一个level。 　　她承认旗袍和洋装是好看的，但是她觉得没必要为了赶时髦就完全抛弃汉服。 　　汉元素有汉元素的美嘛。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林灯突然起了爱美之心，觉得自己应该去理发店修剪一下头发。 　　过去的林淑婉一直秉持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原则，好像从来都没有去理发店剪过头发。一头如瀑般的黑发如海藻一般浓密，洗起来非常不方便不说，盘头之后还会觉得头顶很重。 　　林灯嫁去姚家之后没几天，就偷偷地剪短了一截头发。不过她没敢剪太多，毕竟她自己剪的，肯定没有理发师剪得好，剪成林灼之前那样跟狗啃的似的就不好了。 　　想起妹妹，林灯便先去了一趟林家，打算把妹妹接上一起去理发。 　　谁知刚到林家大门口，林灯还没进去呢，就见林灼的丫鬟碧月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 　　见到林灯时，碧月如同见到救星一样，猛地便扑了过来，抓住林灯的手臂道：“大小姐，您来的正是时候，您快来救救我们小姐吧！” 　　林灯皱眉道：“怎么了，你说清楚。” 　　听碧月磕磕巴巴地说了林灯才知道，原来是今儿个林灼和林淑贤不知怎么呛了起来，林淑贤眼尖，发现了林灼放足的事，就直接捅到林远山那里去了。 　　林远山难得放假在家，正在四姨太院子里搂着美妾温存呢，才不耐烦管女儿的这些事情。在他看来，待嫁的女儿就应该乖乖地缠足，这样才好找婆家，不要搞那么多幺蛾子就对了。 　　所以他直接让人把方氏叫了过来，当着四姨太黄氏的面板着脸训斥了方氏两句，然后让她把林灼领回去好生教养。 　　林灼偷偷地放足，这件事本身就已经让方氏足够生气了，加上这回她还被丈夫当着妾室的面教训，当众没了脸面，方氏怒火中烧，一时间将所有的气都发在了不懂事的小女儿身上，竟直接让人把林灼关在了林家的祠堂里让她跪着反省，还不让人给她送饭吃。 　　看来是真的气急了。 　　听完事情的经过之后，林灯快步边往方氏的院子走边问：“祖父可在家中？” 　　碧月一怔：“奴婢不知道。” 　　“你现在快去祖父的院子里看看他老人家在不在，如果他在的话就说三妹妹出事了，请他快来主持公道。” 　　“这……”碧月犹豫道：“这合适吗？” 　　林老爷子是林家的大家长，向来不管俗务，一般家里发生的小事都是不会去打扰他老人家的。 　　“你还想不想救你家小姐了？”一想到妹妹现在的处境，林灯就有点急了。她不知道这个丫鬟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反正她是没时间和碧月解释了。“快去！” 　　碧月一咬牙，依言往林老爷子的院子去了。 　　穿过一扇月亮门，林灯快步走入方氏的院子，还没进屋就叫了一声“娘”。 　　屋里没有回应，而是传来一阵翻找东西的声音。 　　林灯不明所以，她刚要进门，就见方氏怀里抱着什么东西一脸严肃地往外走。 　　“娘，您这是要去哪儿？” 　　方氏如梦初醒一般，打了个激灵后看向她说：“婉儿，你来了。” 　　林灯小心翼翼地说：“娘，您这是怎么了，您没事吧？” 　　方氏刚想开口解释，忽然想起什么，敏锐地看向林灯：“你整日和淑德呆在一起，她偷偷放足的事情，你是知道的吧。” 　　林灯还没回答，方氏便继续说道：“是了，你一定知道，不然你之前不会和我说什么缠足的女孩子不好议亲的话……你早就知道了，你们合起伙来骗我！” 　　方氏的声音越来越大，说到最后，她几乎是大声喊出来的。 　　林灯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方氏。在她的印象当中，方氏一直是一副瘦瘦小小、文文弱弱的模样，哪怕是搬出母亲的身份压制她们这两个女儿的时候，也话的。 　　因为方氏要面子，怕自己声音大了，说的话会被别人听到、被别人笑话。 　　是的，方氏最在乎的就是面子。而今天，小女儿让她在丈夫面前没了面子，在丈夫的妾室和庶女面前没了面子，在全家人面前没了面子。 　　面子可以说是方氏的底线，而现在这个底线被人打破了，所以她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很明显，现在方氏正在气头上，林灯不知道她现在能不能听得进去自己的话。 　　所以她没有浪费口舌和方氏解释，而是直接问道：“事已至此，您想怎么办？” 　　方氏愣了一下，没想到林灯的态度竟然如此坦然，一点和她认错的意思都没有：“还能怎么办？当然是继续给淑德缠足！” 　　林灯这时才发现，原来方氏怀里用包袱皮包着的，竟是卷成团了的裹脚布。 　　想到妹妹畸形的小脚，林灯抬起眼睛，迎着方氏的目光说道：“不可以。” 　　不知是因为今日的冬阳太过猛烈，还是林灯说的话太过匪夷所思，方氏皱起了眉头，眯着眼睛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不可以再给妹妹缠足。”林灯说着，便去抓方氏手中的包袱，“这东西就是害人的！” 　　“你懂什么！”方氏极少这样吼自己的大女儿，可这会儿她显然已经愤怒到了极点：“我还不是为了她好！” 　　方氏说着就把包袱往回拉，不肯让林灯拿走。 　　林灯也有点急了：“可你就没有想过自己可能是错的吗？妹妹她生性活泼，那么想要自由，而你偏偏要束缚她！如果你真的爱她，为什么就不能遵从她的意愿呢？！” 　　方氏倔强地说：“因为我是她娘！她年纪小不懂事，走错了路，我就得把她拉回正道儿上来！” 　　林灯现在算是明白先前林灼和方氏吵架的时候为什么会口不择言，拿刀子往方氏心口窝上扎了。 　　说句老实话，她现在也挺想对方氏爆粗的。 　　不过她知道那样解决不了问题。因为如果她说了那样的话，方氏一定会捂住胸口歪倒在地上，用一个“孝”字将林灯彻底压倒。 　　活在这个时代，可真难啊。 　　只要她是子女，是小辈，就注定无法与父母对抗。 　　不过……倒也不是全无办法的。 　　林灯姐妹俩在方氏面前是小辈，可方氏在林老爷子面前不也是小辈吗？ 　　想到这里，林灯没有再和方氏争辩下去，而是松了手，错开身子道：“算了，不说了。我先陪您去祠堂吧。” 　　方氏原本还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要说，甚至她还有点没发泄够，想要再吼两句呢，谁知这会儿林灯突然偃旗息鼓，方氏不由一愣。 　　她的口才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竟然一下子就说服了对方…… 　　嗯，看来婉儿骨子里果然还是十分懂事的呢。 　　方氏心想。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十月一号到十月五号会挑战一下三更，因为默默在国外，木有十一假期，一直都要上班……所以明天就更一章然后存稿了，还是晚上18点更，希望小天使们可以理解，么么哒 　　祠堂对峙 第三十六章 祠堂对峙 　　林灯母女去往祠堂的路上, 天色骤变。原本还洒满阳光的晴空突然之间乌云蔽日, 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母女二人走进祠堂的时候，雨势突然的变大了。豆大的雨滴砸在屋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林灯没想到祠堂里除了林灼之外, 沈氏和林淑贤母女竟然也在。 　　此时林淑贤正蹲在林灼旁边，拉着她的袖子楚楚可怜地说道：“三妹妹, 你可真不要怪我把这件事情告诉父亲, 我也是为了你好啊！女孩子家若是不缠足，和那些乡野村妇又有什么区别？” 　　林灼最讨厌的就是林淑贤这副矫揉造作的样子，她一把甩开林淑贤的手, 刚要开口回骂, 就听门口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嗬，二妹妹这是在拐弯抹角地骂谁呢？” 　　除了佣人之外, 整个林家只有两个女人没缠过脚，一个是从小家里就很穷的三姨太余氏，另一个就是林灯。 　　“姐！”林灼原本一直都在硬撑着, 在所有人面前都是一脸不服输的模样。可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在看到林灯的那一瞬间, 她心里的那道防线好像突然之间便全线崩溃了。她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一样，扑到林灯怀里哭诉道：“姐……爹娘知道我放足的事情了。他们欺负我……他们都欺负我！” 　　林灯心疼地叹了口气，拍着妹妹的背温柔地说：“灼儿别怕, 有姐姐在呢。” 　　林灼抱紧林灯，点了点头，眼泪却是流得更凶了。 　　说到底, 她也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小女孩子呀。 　　林灯看着怀里如此依恋自己的妹妹，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 　　可是当她抬起眼睛，看向沈氏和林淑贤母女时，她的目光就完全冷了下来。 　　林灯算是高嫁，嫁人之后又像是有了点手段的，所以这会儿正面对上林灯，沈氏有一瞬间的心虚，下意识地便避开了林灯的视线。 　　林淑贤看似柔弱，胆子倒是比她娘大上不少。见林灯这般态度，她还敢酸溜溜地开口：“哎呀大姐姐，你别误会，我刚才不是在说你。虽然你没缠足，但是你命好呀，摊上一个那么好的夫君，我和三妹妹可是羡慕不来的。” 　　“我是命好，不过不是好在嫁了个好夫君，而是好在我是正室太太生的。不像有些个小娘养的，见天儿想的不是怎么嫁个好男人，就是窝里斗跟自家姐妹过不去。这种人啊，让我想起阴沟里的臭虫，实在是太恶心了。” 　　早在上回沈氏向林灯姐妹俩发难，去林远山那里告状却没捞到好处的时候，沈氏就把林大小姐出嫁后的变化同女儿说了。林淑贤当时没有亲眼见到，还不相信。现在见这个向来老实的大姐姐说出这番话来，饶是林淑贤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真正听到时还是吃了一惊，不由转过头看向她娘。 　　沈氏没有说话，只是做出一个“看吧，我没骗你吧”的表情。 　　消化了三秒钟林淑婉已经今非昔比的事实之后，林淑贤镇定心神，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大姐姐，这家里就我一个不是太太生的女孩儿，虽然你没有指名道姓，但我也知道你说的是我。身为妹妹，我本不该议论长姐，可你未免把人想得太狭隘了！我虽出身不如你和三妹妹，可我和你们一样，身上都流着父亲的血啊！” 　　林灯挺不耐烦和林淑贤周旋的：“好好好，知道你血统高贵，满意了吗？可以滚了吗？” 　　见林灯这么不给自己面子，林淑贤的笑容终于维持不下去了。她转头看向方氏，含泪说道：“母亲，您看大姐姐这是什么态度啊！我是好心来帮三妹妹的，她怎么能、怎么能这么说我呢……” 　　方氏自然是不喜欢林淑贤这个庶女的，但她也觉得这件事是林灯姐妹俩做得不对。 　　既然林淑贤叫她一声母亲，她就得一碗水端平才行，起码表面上得是这样。 　　于是方氏酝酿了一下之后，对林灯说道：“婉儿，你二妹妹也是好心……” 　　林灯很是看不惯方氏这种窝里横的态度。怎么，刚才在她面前不是还很有脾气的吗？怎么到了沈氏母女面前，就又做起老好人了？ 　　沈氏母女究竟是来帮忙的，还是来看笑话、添乱的，长了眼睛的人难道看不出来吗？ 　　得，现在倒是她里外不是人了。 　　林灯姐妹俩对方氏的反应感到无语的时候，林淑贤却很得意。 　　她眼尖地发现了方氏手上的东西，收起眼泪道：“呀，这是三妹妹的裹脚布吧？母亲都带来了，真是太好了呢。” 　　“我不缠足！”原本一直被林灯护在身后的林灼听到“裹脚布”三个字时，突然激动地站了出来，“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缠足了！” 　　老天爷像是听到了林灼发自内心的呐喊声一般，一道闪电从天而降，照亮了祠堂里每个女人的脸。 　　在电光的映衬之下，林灼的脸色好像雪一样白。而她脸上的神色，是她出生十几年来从未有过的坚定。 　　“这由不得你！”在亲生女儿面前，方氏不自觉地又摆起了大家长的做派。“冯妈妈，过来帮我按住她！” 　　冯妈妈是方氏的陪嫁丫鬟，后来嫁人生子之后，又回到方氏身边继续做工，一直是方氏最信任的心腹。 　　“谁敢！”林灯情急之下，已经顾不得什么温婉贤淑的狗屁人设了。 　　她像是护犊的母兽一般，死死地护住了林灼。 　　方才那道闪电过去之后，雨下得愈发大了。如柱的大雨从天而降，狠狠地砸在青砖地面上，好似在祠堂和外面的世界之间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将她们所有人困在了这场大雨之中。 　　可林灯知道，困住她们的不是雨，而是这几千年来束缚在女性身上的枷锁和镣铐。 　　“淑婉，连你也这么不听话吗！”方氏显然气愤至极，没想到自己生的女儿一个两个的竟然都如此忤逆不孝。“快给我让开！” 　　林灯却没有退步半分：“不让。” 　　方氏快被她们给气晕了：“你说什么？” 　　林灯坚定道：“我说我不让。” 　　“你！”方氏抬起手，似乎想给这个不听话的女儿一个巴掌。 　　只是短短的一瞬间，林灯仿佛看清了在场许多人的神色——方氏眼底的纠结和不舍、林淑贤嘴角似笑非笑的弧度，还有沈氏脸上看好戏的表情…… 　　林灯下意识地想躲开迎面而来的耳光，但她刚才一直护着林灼，步子一时迈不开，只能偏过头去。 　　她以为自己多多少少会被方氏打到一点的，谁知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落下。 　　一秒钟之后，林灯抬起眼睛，就见林灼死死地抓住了方氏的手腕，红着眼睛说：“谁都不能打我姐，你也不能。” 　　林灯忍了许久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 　　林灼声音颤抖着说：“我说过了，我不可能再缠足的。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缠。” 　　如果没有接触过外面的世界，林灼或许会顶不住巨大的压力，于家长们的权威下妥协。 　　可是这两个多月以来，她学习了知识，开拓了眼界。她的心已经飞往外面的世界，再也回不来了。 　　要么争取自由，要么就用死来换取自由。 　　方氏愣住了。 　　就在屋内局势僵持不下之时，一个沉稳中带着薄怒的声音从方氏背后传来：“住手！都给我住手！” 　　看到来人时，林灯终于松了一口气。 　　是祖父来了。 　　林老爷子今年已经年过半百，头发白了一半，不过他很注重形象，向来把头发梳得十分整齐。 　　不知是不是方才走得太快，他肩上淋了点儿雨，头发也被大风吹乱了，不过这并不能减损林老爷子身为林家大家长的威严。 　　几乎是林老爷子一进门，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微微低下了头，以示对他老人家的尊敬。 　　林灯见了，便轻轻碰了碰妹妹的手，低声道：“哭。” 　　林灼看到她的口型后，很快便反应过来，表情一变，对着祖父大哭起来：“祖父您救救我吧，缠足实在是太疼了，我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感觉自己要难受死了……祖父……我不想裹脚……” 　　看着哭得跟个小孩子似的林灼，林老爷子长叹一声，对身边的下人吩咐道：“去叫你们老爷过来。” 　　林灼听他这么说，便压低了哭声，只是小声地啜泣着，偷偷看了抱着她安慰的林灯一眼。 　　林灯看她神色，就知道林灼是心里没底，在向她求助。 　　林灯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做出一个放心的表情。 　　虽说平日里林老爷子总是独来独往的，但林灯知道，他应该是一个很容易对小孙女心软的人。从当年林淑婉因为缠足疼痛而哭闹，林老爷子便做主不让她缠足了的事情来看，林灼想要放足，家里最有可能帮她的就是这位老爷子。 　　事实证明，林灯的猜测没有错。 　　林远山赶来之后，林老爷子见人齐了，便板着脸宣布：“从此以后，淑德不用再缠足了。你们谁若是敢再逼她，我决不轻饶。” 　　“爹……”林远山为难地说道：“这，这不大合适吧。淑婉打小就有婚约，不缠足也就算了，淑德可要开始找人家了，她这会儿放足，怕是……” 　　“怕是什么？！”林老爷子瞪起眼睛，慷慨激昂地说道：“女孩儿家订婚，看的难道是脚的大小吗？若是你这个做爹的出息，当上了政府高官，就算你女儿是天足，来我林家求亲的人照样能排成长队！说到底，淑德的婚事要是不好找，就是你这个当爹的没用！”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林灯：在崩林淑婉人设的边缘疯狂试探jg 　　意外之喜 第三十七章 意外之喜 　　这大雨天的, 林远山原本正躲在温暖的屋子里搂着美妾说笑, 突然被他老爹的人叫去了祠堂，林远山本来心里就已经很不爽了。这会儿他不过是说了两句实话，就被父亲当着老婆孩子的面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 林远山不但觉得很没面子，心里还很委屈：“爹, 这话不是这么说的吧。这正经人家的女孩子缠足, 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怎么又扯到我头上了……” 　　四姨太黄氏见林远山十分下不来台的样子，善解人意地说道：“是啊爹, 老爷他也是为了三姑娘好嘛。若是可以的话, 谁不想加官进爵呢？老爷他真的已经在很努力地做事了。” 　　林远山刚要点头，就见平日里向来没什么脾气的林老爷子突然暴怒, 眼睛瞪得像是两个铜铃一样，对着黄氏狠狠地骂道：“你给我闭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你还好意思说他做事努力，你们真当我人老了糊涂了？为了你这个狐狸精, 他已经不止一次大白天的偷偷溜回家了吧！” 　　被林老爷子骂了一顿之后，黄氏的眼泪说来就来, 一头扎进林远山的怀里哭泣道：“老爷，我，我不是有心惹父亲生气的, 我只是……我只是不想你们父子两个为了三小姐的事情闹得不愉快，没想到反倒惹得父亲更加生气了，我真该死, 真该死……” 　　黄氏虽年轻，但说不上多么貌美，就是这脾性投了林远山的胃口，总觉得她娇娇柔柔的，十分依恋自己，让在事业上没有取得什么成就的林远山时时刻刻充满一种男性的尊严。 　　听黄氏这么说，林远山的心早已化作了一滩春水，若不是碍于有这么多人在场，他早就要搂着黄氏好生亲昵一番了。这会儿他不好做些什么亲密之举，只能拍拍黄氏的手，安抚地说道：“你放心，我知道你的心是同我在一处的。” 　　林灯从来没有见过林远山说话这么温柔的样子，鸡皮疙瘩不由掉了一地。 　　与此同时，她也不得不在心里感叹一句黄氏好手段，看样子她已经把林远山彻底拿捏住了。 　　“你们两个要腻歪，滚回屋子里腻歪去。”林老爷子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儿子一眼之后，又将目光扫向一旁的沈氏。 　　接触到林老爷子的目光之时，沈氏肥硕的身躯不由自主地一颤。好像此地无银三百两一般，她张了张口想要为自己辩解两句，结果还没开口，就听林老爷子沉声说道：“还有你，你个挑事精，从你进我们林家的门起，我们林家就没安生过。我警告你，以后别再惹是生非，再让我发现一次，你就给我滚出去！” 　　沈氏没有黄氏那个说哭就哭的功力，被林老爷子狠狠地骂了一顿之后，她只能低下头不吭声了。 　　她知道，林老爷子平日里只是懒得管她，如果他真的发了狠让沈氏滚的话，就算是看在林淑贤的面子上，也顶多是会把沈氏安排到林家乡下的某个宅子里。和如今在林家的生活相比，那必然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如果放在十几年前的话，沈氏自然不会害怕，可是如今今非昔比，林远山的心早已经不在她的身上了。沈氏为了生活，也只能默默地忍了，心里却暗暗地把这笔账记在了林灯姐妹俩的头上。 　　林灯才不管沈氏心里怎么想，她只知道自己心里现在是爽快极了！真没想到这林老爷子这么给力，不仅一声令下命林家任何人都不得再给林灼缠足，还把林远山、黄氏、沈氏这几人都狠狠地骂了一顿，实在是太解气了！ 　　林灯本以为事情就这么定了，谁知这时方氏突然满脸绝望地说了一句：“淑德以后的婚事……可怎么办呀……” 　　她的声音不大，可此时祠堂里极为安静，所有人都听到了她的声音。 　　林灯真想冲过去，摇晃出方氏脑子里的水。 　　看来洗脑这件事，真的是一项长期任务啊…… 　　其实林老爷子心里，对方氏这个儿媳妇也是略有不满的。在他看来，儿子固然荒唐，但这个儿媳妇也没什么能力，不然不会这么多年来一直让妾室压她一头，把家里弄得鸡飞狗跳的。 　　不过是碍于林灯姐妹俩、还有远在国外的长孙的面子，林老爷子刚才才没说她。 　　这会儿方氏自己撞枪口上来了，林老爷子有点赌气成分地说：“你倒是提醒我了，淑德的婚事，我要亲自把关，你们都不许擅作主张！” 　　同样是林家的小姐，林淑贤最近也在说亲，可林老爷子没有一点要过问的意思。 　　这会儿他竟要亲自把关林灼的婚事，可以说是非常令人吃惊了。 　　不过林灯和林灼姐妹俩的眼中，却是喜大于惊。 　　毕竟和满脑子以夫为天的母亲、还有心思根本不在她们姐妹身上的父亲相比，林老爷子这位祖父相对来说还是较为开明、而且挺好说话的。 　　有他坐镇的话，想来不管是林远山还是方氏，都不可能随随便便地把林灼给嫁了。 　　或多或少，他会考虑一些林灼本人的意愿。 　　这样的结果，可以说是再好不过了。 　　林远山和方氏不是口口声声把“孝”字挂在嘴边，用孝道二字绑架他们吗？ 　　那么好，他们是林灯姐妹俩的长辈，而林老爷子同样是他们的长辈。想要让女儿们听他们的话？可以，他们得先听林老爷子的话。 　　林远山和方氏都深知这一点，所以尽管二人心中再不情愿，也只能勉强答应下来，不然就是在孩子面前打自己的脸了。 　　…… 　　从祠堂里出来时，雨势已经小了。 　　一场让林灯担心了许久的风波终于平息了，林灼不用缠足了不说，在婚事的选择上还有了一定的保障，林灯心里是真的替妹妹感到高兴，可林灼的反应却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回到林灼的房间之后，林灯忙活着让人给她准备吃食的时候，林灼就坐在那里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像是中邪了一般，让林灯忍不住担忧地看着她问：“灼儿，你没事吧？” 　　“姐，我没事，我就是开心。”林灼说着，又一滴豆大的眼泪从眼角滑落。 　　林灯知道她今天是被吓到了，想她小小年纪就经历这些，的确是十分不易。 　　温柔地帮妹妹擦去眼泪之后，林灯拉起她说：“来，吃些东西吧。折腾了这么久，你一定饿了。” 　　厨子做了两碗咸菜肉丝面，面很筋道，就是不知是不是盐放多了，汤有点咸。 　　林灼的眼泪掉进碗里之后，她感觉面好像更咸了。 　　可她的筷子还是没有停下来过，一直吃一直吃，将嘴里塞得满满的。 　　她现在其实并没有什么胃口，但这是姐姐的一片心意，她一定要吃得干干净净的才行。 　　…… 　　林灼可以光明正大地放足的第二天，林灯姐妹俩上完半天课，便与杨哲思挥手作别。 　　因为马上就要过年了，今天她们只上半天课，赶国文和数学的进度。 　　中午彤云也回来了。同样是因为快要过年了的缘故，缝纫机培训班那里放了假。主仆三人便在吃了午饭之后一起出了门，去往锦绣布庄。 　　快过年了，林灯给林灼和彤云分别定做了一套新衣裳。彤云的是一套水红色绣云纹袄裤，林灼的则和林灯现在身上穿的款式类似，是一套石榴红绣白色梅花纹的袄裙，小姑娘穿上之后看起来十分讨喜。 　　林灯原本还担心妹妹放足的事情会被人发现，所以给她做的是曳地长裙。现在林灼可以自由露出脚面了，林灯便让店里的裁缝把裙子改了改，很快就改好了。 　　穿上新衣服之后，姐妹俩又一起去理发店修剪了头发。林灯原本是考虑过要不要赶个时髦，在民国年间烫一次头发的。结果在看到理发店里那简陋的烫发工具和昂贵的价格之后，林灯便果断地放弃了——这性价比未免也太低了吧！ 　　她还是继续保持黑长直一段时间，等烫发技术进步了，她有钱了再说了烫头的事情吧。 　　林灯看着镜子里长发及胸的自己，目前来说还是挺满意的。 　　十六岁搁在这个年代可能不小了，可是在她看来还是个小姑娘而已啊，打扮得素净一些也挺好的。 　　…… 　　回到林家之后，彤云刚把林灯的头发编起来，就听朱氏那边的人来叫，说是快过年了，让林灯过去帮忙。 　　左右也是闲着，林灯便跟着去了。 　　一进门，朱氏便嫌弃地看着她说：“又没让你干什么活，怎么还是那么瘦？” 　　林灯看朱氏这“估量家里养的猪多重了”的眼神，不像是在关心自己。果然，朱氏的下一句话就是：“安儿明天早上就回来了，你这样子怎么给我老姚家生孙子？” 　　林灯无奈地表示：“娘，我有每天按时喝补药呀……可能还是吃的没什么油水吧，身上的肉就是不见长。” 　　林灯是给姚家交了一点伙食费，不过交得不多。因为她知道朱氏有多抠，就是交的多了，朱氏也不会给她改善伙食的，所以还不如交的少点意思意思得了，在她嘴馋的时候自己出去买点吃的就好。 　　事实上这两三个月的时间以来，林灯觉得自己还是丰满了一点的。无论是她这个年纪应该发育的部位，还是身体的其他地方。 　　不过原本的林淑婉的确是瘦得跟个皮包骨头一样，林灯又不想一下子补大了，就没有刻意去增肥，所以她现在看起来的确还是偏瘦的。 　　听了林灯的话，朱氏的面色有些不自然地说：“咳，我最近在给云儿准备嫁妆呢，家里不是那么宽裕，伙食上是差了一些。不过这不马上就要过年了吗？过年这几天你多吃一点补补身子，争取趁着安儿在家的这段时间赶紧怀上，知道了吗？” 　　林灯还能说什么？ 　　当然是只能答应了。 　　至于她答应朱氏的是这几天多吃一点好吃的，还是抓紧时间给姚启安生儿子，那就只有她自己知道咯。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云青青 第三十八章 云青青 　　下午林灯难得满足了朱氏摆婆婆谱的欲望——在打扫房间和给朱氏捏肩之间, 林灯选择了后者。 　　虽说朱氏老嫌弃她力气太小, 捏得不够到位，可林灯的态度还是很好的，小小地在朱氏面前刷了一波好感度。 　　“你自己的院子, 自己能收拾好吧？”朱氏脸上一副适意的表情，语调慵懒, “安儿向来喜洁, 你可别把屋子里弄得跟个猪窝一样。” 　　“母亲放心，我和彤云前几天就在慢慢收拾了，等一会儿回去之后, 一定再好好打扫一番。” 　　“嗯, 那就好。”正常来说林灯嫁过来之后，姚家是该再派个人去服侍她的, 但是朱氏抠得很，不舍得花这个钱，想着新媳妇应该多做点活, 就没给林灯送人。 　　林灯倒也不是很在乎这个，毕竟她独立惯了, 身边一个从娘家带过来的丫鬟已经够用，再多了反倒多添心思。 　　回到自己的小院之后，林灯便和彤云一起开始了最后一轮的大扫除。倒不是为了迎接姚启安归来, 而是为了她自己——林灯想给自己找点活做，省得看到门口的红对联，就想到远在另一个时空的亲人…… 　　…… 　　第二日一大早, 林灯还未睁眼便听到了彤云兴奋的声音：“小姐快醒醒，姑爷和老爷快回来了，太太那边来人叫您，让您去门口接人呢！” 　　昨晚林灯有点思乡，很晚了还毫无睡意，估摸着是下半夜才睡的。这会儿被彤云一喊，林灯只觉头痛欲裂。她打了个哈欠，翻过身嘟囔道：“让我再睡一会儿……” 　　彤云却不肯放过她，过来掀林灯的被子：“小姐，不能再睡啦，再睡就迟了！” 　　彤云到底顾忌着她是个小姐，没有掀开太多，但只要掀开一个被子角，林灯苦苦捂了一晚上的热气就没了。 　　一股凉风从被窝外袭来，仿佛钻进了骨头里。林灯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不情不愿地慢慢坐了起来，眼睛却还是半闭着的。 　　在彤云的摆弄下换好衣服之后，林灯被按在梳妆台前，闭着眼睛由着彤云在她头上瞎折腾。直到彤云不小心扯到了她的头发，林灯才“嘶”了一声睁开眼睛。这一看她就愣住了。 　　“你给我梳了个啥？” 　　林灯看着镜中自己仿佛古装剧里一般的造型，无语地说。 　　彤云还以为林灯是不喜欢这个发式，连忙道歉：“对不起小姐，彤云手笨，会梳的发髻就这几种……” 　　“不是，按照平时那样编下辫子就行了，弄这么复杂干什么，拆了吧。” 　　林灯自己平日里的发型基本都是披肩发，不过对这个时代的旧式女子而言，披头散发是十分不雅的，就算不把头发盘成一丝不苟的发髻，也要编成辫子才能勉强见人。所以林灯一般都是披一半头发，另一半编成辫子，算是打个擦边球。 　　彤云担心地说：“可是小姐，今日姑爷回来，您不打扮得隆重一些吗？他可是要带那位回来的呢，您可不能被她给比下去了。” 　　林灯好笑地说：“你给我整成这样，才要叫我被人比下去了呢。” 　　平心而论，彤云给她盘的这个头发，要是配上一些古时候的头饰还是挺好看的，只可惜受时代因素影响，这样的打扮在民国时期实在是太落伍了。林灯没想着走在时尚最前端，但也不想因为过于守旧而引发围观。 　　虽说在彤云动手拆发髻之前，林灯灵机一动，想着她要是以这副守旧的姿态出现在姚启安面前，会不会让他对自己更加厌恶，从而使离婚变得更加容易……可林灯转念一想，反正姚启安都已经有了云青青，不管怎样都是不会对她有什么好感的，既然如此，她又何必自取其辱，送上门去让人家嘲笑呢。 　　重新编好头发之后，林灯对镜抹了一点口红，又把口红抹了一点在腮上，晕开当做腮红，这才起身出门。 　　这只口红是她送给自己的新年礼物，奖励自己连日以来的辛劳。这年头的金属管状口红还不能旋转，是直上直下推出来的那种，饶是如此价格还是很贵，只能在洋行里买到。 　　要是搁在过去，林灯肯定是要先上底妆，然后才涂口红和腮红的。不过她去洋行逛了一圈就发现，这年头的粉底基本就是□□，擦上去太不自然了。十六岁的小姑娘皮肤底子本就很好，所以林灯才略过了底妆，直接上彩妆。 　　简单打扮了一番之后，林灯来到门口时，朱氏已经在了。 　　朱氏远远见了她，张口便抱怨道：“怎么这么慢！”等林灯走近了，朱氏才发现她今天涂了口脂和胭脂，还挺好看的。朱氏一想就明白了，原来这林氏是在梳妆打扮，想要吸引自己的儿子呢，完全没想过林灯是因为过年了，为了自个儿心情好才打扮的。 　　林灯虽然来得比朱氏晚了一点，但此时天还只是蒙蒙亮，泛出暗蓝色的微光。 　　林灯刚到不久，道路尽头便陆续出现了几辆黄包车。林灯现在视力好，一眼就看出头一辆黄包车上坐的是姚老爷，后面那辆上面坐着一对青年男女，男的是姚启安，女的想来便是那位传说中的云小姐了。 　　离得有些远，林灯看不清云青青的面容，只见她一身青衣布裙，留着一头利落的短发，学生气十足。和身着藏青色长衫的姚启安坐在一起，好似一对璧人。 　　看得出来，姚启安十分宝贝云青青。下黄包车的时候，是姚启安先下的。还未站定，姚启安便转过身去，绅士地伸手去扶云青青。 　　云青青搭住姚启安的手走了下来，脸上带着娇羞的笑意。 　　“老爷，安儿，你们回来了！”朱氏有阵子不见丈夫和儿子，不由欣喜地说。 　　姚老爷矜持地点了一下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倒是姚启安面带笑意地说：“娘，这是青青，我带她回来见您了。” 　　一看到云青青，朱氏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冷淡地说：“嗯，先进屋吧。” 　　林灯现在算是发现了，原来朱氏当初不是针对她，而是对“儿媳妇”这种生物过敏。只要是她儿子的女人，起码一开始，朱氏都是不会给什么好脸色的。 　　要说朱氏刻薄吧，她的确是刻薄，可林灯知道，她会这样，多少也是因为当年朱氏的母亲就是被朱氏的祖母这样对待的，而朱氏当年也是被她的婆婆这样对待的。朱氏耳濡目染，以为这样的婆媳关系便是天经地义的。归根结底，不过一句女人何苦为难女人罢了。 　　从见面到进门，林灯就像一个不存在的影子一样，没有人和她说话。 　　姚老爷走在最前面，朱氏拉着姚启安嘘寒问暖，林灯就默默地跟在朱氏的后面，暗想着这位云小姐的长相——偏瘦，瓜子脸，大脑门，发际线有点危险。一双微微上吊的丹凤眼夺人眼球，颧骨略高，显得有点刻薄，好在嘴唇丰满，下巴圆润，才勉强有了几分娇憨之意。 　　平心而论，这位云小姐长得不赖，不过说不上是什么大美人。如果以10分为满分的话，林灯给她打6分。云小姐要是能画个发际线粉，或者留个刘海的话，颜值应该至少能够提升05分…… 　　林灯正暗自瞎琢磨的时候，云青青主动跟她搭起话来：“林小姐，原来你是没有裹脚的吗，真的是太好了。” 　　林灯心里奇怪，自己裹不裹脚和她有半毛钱关系吗？还没开口，就听云青青继续说道：“我听启安说你是旧式女子，没有读过书，也没有什么见识，甚至连杭县都不曾出过，真是可怜。你放心，以后我会多帮助你进步的。” 　　听了她的话之后，林灯小小的脑袋上缓缓浮现出一个巨大的问号。 　　exce ？这是什么神奇的展开。 　　林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没搭理她，径自往屋里去了。 　　云青青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不过很快她便调整好了表情，跟在姚启安身后进了堂屋。 　　进屋之后，姚老爷和朱氏相继在主位上落座。 　　林灯走上前去，礼貌性地给姚老爷问了个好。 　　姚老爷点点头，没说什么，脸上看不出喜怒。 　　朱氏瞟了云青青一眼，没好气地说：“你就是云氏吧？也忒没规矩了些！都没见过我这个婆婆，就擅自和安儿住在一起了，你可还知道什么叫做礼义廉耻？” 　　云青青的嘴唇动了动，似乎很委屈的样子。她先看向姚启安，无声地告诉他自己都是为了他才会这样隐忍的，见姚启安眼中流露出一丝心疼的神色，她才转过头对朱氏说道：“母亲您别生气，我……我和启安也是情难自禁。” 　　从姚启安的口中云青青早就得知朱氏这个素昧谋面的婆婆对她的出身很是不满，若是先见过朱氏的面再商议她和姚启安的婚事，那朱氏是肯定不会同意她进门的。 　　云青青为了抓紧姚启安，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先斩后奏，将生米煮成熟饭，这样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同居了之后，朱氏就是不想接受她也不得不接受她了。 　　至于以这样的方式和姚启安在一起后，朱氏会不会一直找她的麻烦这个问题，云青青当然想过。 　　云青青认为，姚启安现在的事业都在上海，是断然不可能回老家的。而朱氏这样守旧的女人，又在上海呆不惯。只要她们婆媳不住在一起，那么朱氏就不会影响到她的生活。至于逢年过节时的相处……为了能和姚启安在一起，云青青愿意忍。不仅如此，她还会努力用她的一腔热忱去感化朱氏。 　　就算退一步讲，朱氏冥顽不灵，不肯和她好好相处，那云青青也不怕。 　　她相信，姚启安的心是在她这里的。只要她能一直抓住姚启安的心，就不怕无法在姚家立足。 　　不过林氏这个所谓的原配，似乎是个麻烦…… 　　因为她比云青青想象中的，要好看太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妻妾之争 第三十九章 妻妾之争 　　在见到林灯之前, 云青青一直以为林灯就是那种传统的旧式女子, 身着宽袍大袖，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好像一个满清遗老一般, 让人看着就倒胃口。至于气质嘛，她一个没文化的小脚女人能有什么气质？肯定是粗俗不堪, 让人望之生厌的。 　　可她却没想到, 林灯竟然没有裹脚。这也就算了，她的打扮虽然不算新潮，却也并不老土。一身浅粉色百蝶穿花纹袄裙不显臃肿, 竟是十分修身, 甚至勾勒出一点曼妙的曲线，看着既不失少女的天真, 又有一丝女人的妩媚。 　　毫不夸张地说，一打眼望过去，林灯绝对是人群之中最出众的那一个, 这是令云青青始料未及的。 　　她突然有点怀疑，姚启安当初答应娶林氏这个妻子, 是不是和林氏的长相有关。不管是与否，这个林氏生得这样貌美，不知道姚启安会不会舍不得和她离婚…… 　　不过这样的念头只是在云青青脑中一闪而过, 就被她自己给打消了。她相信姚启安不是那般浅薄的男子。他们两个是灵魂上的伴侣，而这个林氏在思想上的高度不可能比得上她。更何况如今她和姚启安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她相信姚启安会对她负责的。 　　想到这里, 云青青含情脉脉地看了一旁的姚启安一眼。 　　朱氏看见云青青对着自己儿子抛媚眼的样子就来气，冷哼一声道：“什么情难自禁，我看就是不要脸！” 　　“娘！”姚启安一听朱氏这么说就不乐意了，不假思索地站出来为云青青说话：“您误会青青了，她不是那种轻浮的女子。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姚启安向来孝顺，如今却为了云青青一而再再而三地顶撞朱氏，朱氏心里自然十分不好受。但她不会怪罪自己的宝贝儿子，只是觉得云青青这个狐狸精着实可恨。 　　想到这里，朱氏白了一眼云青青，没好气地说：“哼，说那么多做什么，反正你们已经住在一起了，我还有什么可说的！云氏，以前你怎么样我不管，以后你成了我们姚家的人了，就给我收敛一点，恪守妇道，少在外头抛头露面的，好好在家里伺候安儿，知道了吗？” 　　朱氏这话充满了男尊女卑的封建思想，姚启安听着是非常不舒服的，觉得母亲在他的心上人面前给他丢了人。 　　他刚想出言表示不满，便见云青青拉住他的手，对他无声地摇了摇头。 　　云青青看向朱氏，以忍辱负重的姿态对她说：“母亲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启安的。” 　　姚启安听了这话，不禁越发感动了。想云青青一个从小接受新式教育的女中学生，竟然为了他而忍受他这样无知的母亲，这不是爱还能是什么？ 　　朱氏却没看懂他们两个眉来眼去的是什么意思，只以为云青青是服了软，脸上还浮现出几分得意来：“对了，这是林氏，是安儿的正室妻子，你来给她敬个茶吧。” 　　云青青一愣：“敬茶？” 　　“对啊，”朱氏理所当然地说：“妾室进门，不都要给正室敬茶的吗？” 　　至于给姚家二老敬茶，那就不必了。一个妾室而已，没有那个资格敬媳妇茶。 　　云青青听朱氏竟然称呼自己为妾室，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可怜又无助地看向姚启安：“妾室？” 　　姚启安见她这般楚楚可怜的样子，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绞了一下似的，痛得他在那一瞬间几乎忘记了理智，激动地说：“娘，青青不是妾室，她是我唯一的爱人！我的心里只有她，不可能再容下其他人了！” 　　朱氏皱眉道：“什么情啊爱啊的，我听不懂。我只知道安儿，你已经有妻子了！” 　　姚启安恨恨道：“可那不是我想娶的，是你们逼我娶的！” 　　姚老爷原本一直默默地听着没有出声，这会儿他却是忍不住开口了：“安儿，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你和林氏的婚事是打小就定下的，你从前不说什么，直到婚期都定了才悔婚，你让我们怎么跟林家交待？你去问问整个杭县，有几个人不知道咱们两家的婚约？你那个时候退亲，别说我们家难做人了，林氏这辈子也就完了，所以她当时才会……才会一时想不开。不管怎么说，林家毕竟是咱们家的故交，咱们不能这样做人啊。” 　　“是，我们姚家不能背信弃义，所以我不是听您的话娶了这个林氏吗？可是父亲，母亲，为了这个林氏，为了姚家的名声，你们就忍心看着我痛苦一辈子吗？” 　　姚启安说着说着，眼圈也红了：“是，我和林氏小时候是见过几回，可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这些年我读了新式学堂，留了洋，林氏却故步自封，只知在家绣什么花。她这样的女人，我实在无法与她共同生活！”姚启安说着，看了一旁的云青青一眼，“青青就不一样了，她是我最忠实的读者，她能读懂我的灵魂！不仅如此，她还很细心地照顾我的生活起居，忍受我所有的坏毛病……这样的好女孩，我绝不能辜负她！” 　　姚老爷皱眉道：“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莫不是想休妻再娶？你才成婚多久，要是为了这么个女人休妻，街坊四邻、乡里乡亲都会怎么说我们姚家？！林家能善罢甘休？！不行，我坚决不同意！” 　　朱氏附和道：“就是！让云氏做妾还不行吗？她要是真像你说的那么爱你，又何必在乎名分！” 　　“母亲，名分不是青青要求的，是我要给她的，我不能委屈了她！”姚启安说着说着，不知想到了什么，声音忽然小了下去，“而且我和林氏还没有夫妻之实，我和青青却已……” 　　姚启安还要说话，却听朱氏不容置疑地说：“安儿，赶了这么久的路，就算你不累你父亲也累了。云氏的房间已经安排好了，你们先下去休息，这事儿等以后再谈吧。” 　　“母亲！”姚启安显然很不满意这样的处理结果，但朱氏和姚老爷已经站了起来，转身走了。姚启安没有办法，只得看着他们的背影长长地叹了口气，脸上愁云满布。 　　云青青一想到“妾室”两个字，便忍不住委屈地哭了起来。姚启安心里觉得亏欠了她，赶忙将她搂在安慰。 　　“小姐……”看到不远处相拥着的一对男女，彤云不禁担忧地看向林灯。 　　林灯却很淡定，脸上并没有一个准弃妇应有的表情。 　　“走，回屋去。” 　　戏已经散场了，再留下来也没什么意思。 　　路上，彤云试着安慰林灯：“小姐放心，看样子老爷和太太还是很向着您的。有他们在，这个云氏一定越不过您去。” 　　“他们哪里是向着我？他们在意的，不过是姚家的名声罢了。”林灯说完，突然感觉自己这样说好像有些凉薄，便又补了一句：“不过倒多亏了有他们，才叫我方才不至于太过难堪。” 　　彤云忙道：“哎呀小姐，您多心了，方才难堪的哪里是您啊？明明是那个云氏才对！您没看见太太说她不要脸时候的样子？瞧她那脸色难看的，我都差点笑出声了呢。” 　　“行了行了，我好困，先不说这些了。”林灯一进门，便直奔着她的大床去，“我要先补个觉。” 　　“小姐，您还有心思睡觉啊 ！”彤云惊讶地说：“姑爷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您不抓紧时间和他培养一下感情？” 　　林灯不以为然地说：“培养什么感情，人家身边不是有人了吗，我又何苦去讨那个嫌。” 　　彤云认真地说：“不会啊小姐，今天我仔细看过了，论样貌，那个云氏根本就比不上您。姑爷天天和她在一起，说不定早就看腻了。刚才姑爷是没仔细看您，如果面对面相处的话，姑爷就会发现小姐比那个云氏强多了……” 　　“爱谁谁吧。”林灯打了个哈欠，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彤云见她已经钻进了被子里，开始打哈欠了，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她们家小姐哪里都好，就是太不会管束男人了。 　　…… 　　林灯很快就睡着了，睡得很熟。 　　她今天起得很早，所以就算补了一觉起来，也不过是平时的早饭时间而已。 　　“小姐，太太那边来人了，说是老爷还在补眠，太太要帮老爷收拾行李，就不叫你们过去用早饭了。” 　　林灯一副“我这双眼看透太多”的表情，好笑地说：“她这是在躲姚启安和云青青呢。” 　　“小姐？”不知怎的，彤云觉得当“姚启安”三个字从林灯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显得格外的冷漠，就好像在说一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似的。 　　她家小姐……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啊。 　　彤云都不记得有多少次，她家小姐一脸幸福地提起她的启安哥哥。 　　那时候的小姐，是多依恋和仰慕姚家少爷啊…… 　　不过彤云想想就明白了，她家小姐这是伤了心了。 　　想来也是，虽说林灯表现出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是青梅竹马的夫君成婚不久便离了家，不久之后又突然领回来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还有要休妻再娶的意思，小姐心里怎么可能不伤心呢？ 　　这样一想，林灯对姚启安的冷漠似乎就不足为奇了。 　　“嗯？怎么了？”林灯看着彤云一会儿迷惑，一会儿恍然大悟的样子，不知她是在想些什么。 　　彤云怕触及林灯的伤心事，摇摇头道：“没什么，小姐，您稍等等，我这就去取饭。” 　　刚刚睡醒的林灯只觉得自己的肚皮都要饿扁了：“好啊好啊，快点去，我好饿。” 　　让林灯没想到的是，彤云前脚刚走，后脚云青青就来了。 　　看来她这“情敌”精力还挺旺盛的，从上海到杭县坐了10个小时的火车，现在还有体力来跟她斗。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姚是大学老师，云是女中学生，两人不是师生关系哟，不要搞错啦。 　　唇枪舌战 第四十章 唇枪舌战 　　林灯现在无比庆幸自己刚才补了一觉, 不然这会儿让她顶着俩黑眼圈跟云青青斗, 她恐怕占不了上风。 　　现在她的脑子倒是清醒了，就是担心自己刚刚起身，脸上会不会留有什么印子, 在“情敌”面前跌份儿。于是抢在云青青开口之前，林灯先道：“你等一下啊, 我刚起来, 照一下镜子。” 　　云青青一愣，随即不可置信地说道：“林小姐，都什么时候了, 你还有心思睡觉、照镜子？事关你的终身大事, 难道你就这样漠不关心吗？” 　　确认了自己脸上没有一点瑕疵之后，林灯回过头来, 小臂搭在梳妆台上支着下颌，神色淡淡地看向云青青：“你什么意思？” 　　没有意料中的歇斯底里和鱼死网破，林灯的平静简直超乎云青青的想象。 　　此时云青青觉得, 这个林氏不是有鬼，就是个完完全全的傻子, 压根没听懂他们这一上午在说什么：“林小姐，你还不明白吗？我这回来，就是想请你成全我和启安, 也放过你自己！你和启安之间的婚姻是没有爱情的，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 　　林灯仍然是一脸冷漠：“哦。” 　　云青青却是越说越慷慨激昂：“趁着还年轻，去找一个爱你的人吧！启安心里的人只有我, 就算你霸占着他妻子的位置，也永远霸占不了他的心！” 　　听完这番慷慨陈词之后，林灯不禁在心里为云青青鼓了鼓掌——当小三能当得这么理直气壮，除了时代的因素之外，这云青青本身也是个狠人啊！ 　　“云小姐，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云青青以为她要和自己谈离婚的条件，忙道：“你说。” 　　谁知林灯却道：“你要不要脸？” 　　云青青瞬间脸色惨白，嘴唇颤抖着说：“我当然是有尊严的，但是你不明白，真爱是至高无上的。为了我和启安之间崇高的爱情，不管你怎么骂我，我都绝不会退缩！” 　　林灯懒懒地说：“那你就好好收着他呗，我祝你们百年好合。” 　　云青青本以为自己还要和姚启安的原配进行好一番唇枪舌战，甚至动手打起来都是有可能的。可她完全没有想到林灯竟然会这么说！而且听林灯提起姚启安那语气，就好像是丢掉一件自己不要了的垃圾一样，这怎么可能？！ 　　云青青觉得林灯是气糊涂了，不确定地说：“什么意思，你答应把启安让给我了？” 　　林灯摇了摇头。 　　云青青脸上立马浮现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没想林灯却道：“不是让，而是我从来都没有要过他。既然我看不上的男人你愿意当宝贝似的收着，那你就收着呗。” 　　“你在说什么！”云青青被她给弄糊涂了：“你看不上启安？这怎么可能！明明就是启安看不上你！你少在这里自欺欺人、颠倒黑白了！” 　　林灯摇摇头，用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嘲讽地说：“也是，想来姚启安在我这里丢了人，没好意思告诉你吧。” 　　她说这话时的神态太过自然，完全看不出在作假，云青青不禁急了：“你到底在说什么！” 　　林灯浅浅一笑：“嗯……告诉你也无妨。我和姚启安成婚第二天，他就巴巴地跑来我的屋子里，想要与我同房，结果让我一脚给踹开了。这样看来，你们的爱情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忠贞不二嘛。” 　　云青青震惊地瞪大了双眼：“不，这不可能……！” 　　姚启安那样优秀，林氏怎么可能会看不上他？这个林氏一定在骗她的，一定是！ 　　云青青下意识地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可是很快，一个令她毛骨悚然的念头突然间冒了出来——她刚才觉得林氏在骗她，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想法不是姚启安深爱着她，所以绝对不会去碰别的女人，而是她不相信林氏会看不上姚启安…… 　　这也就是说在她的潜意识里，她根本就不够信任姚启安，也不相信姚启安一定会为她“守身如玉”。 　　尤其是在林氏的确生得十分貌美的情况下…… 　　那边林灯还在说：“不信的话，你大可以去问姚启安啊。至于他会不会骗你，那我就不知道了。” 　　看林灯那笃定的样子，云青青心里已然相信了七八分。 　　毫不夸张地说，她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毕竟残酷的现实与她理想中的完美爱情实在相差甚远。那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男人，竟然在他们确立恋爱关系之后意图和别的女人同床共枕…… 　　不过，饶是如此，云青青还是完全没有考虑过和姚启安分手。 　　毕竟像姚启安这样的青年才俊，整个上海滩也很难找出几个。而林氏和姚启安之间虽有夫妻之名，却还没有夫妻之实。云青青相信自己只要努努力，一定能够成功地当上姚家的少奶奶…… 　　等到了那个时候，她和她娘就能完全脱离过去那般不见天日的生活了。 　　想到这里，云青青只能勉强自己把这口气吞了下去。 　　可她心中实在酸涩得很，离开林灯的院子时，已经完全没有了来时气势汹汹的样子，甚至有几分摇摇欲坠。 　　…… 　　中午姚启安去接云青青到正院吃团圆饭时，就见到了云青青这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姚启安不禁关心道：“青青，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水土不服？” 　　云青青摇摇头道：“我刚才见到林小姐了。” 　　云青青只说“见到”，却不说“去见”……姚启安想到云青青平日里温婉可人的模样，再想想林淑婉和他争吵时牙尖嘴利的样子，他几乎是立马便认定了是林灯来找云青青的茬了，于是很是气愤地说：“她怎么你了？” 　　云青青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垂下眼睛道：“没什么，只是我劝林小姐放手，去追求属于她的幸福时，林小姐很生气……于是便……便狠狠地羞辱了我一番。” 　　云青青说了两句污言秽语之后，便再也说不下去了，埋首在姚启安怀里委屈地哭了起来。 　　姚启安顿时心头火起：“这个林氏太过分了！如果有错，那也是我一个人的错，与你毫不相干！她要打要骂，尽管冲着我来，欺负你算是怎么回事！” 　　云青青伏在姚启安胸前，小声抽泣着说：“启安，你别怪林小姐，林小姐她也不容易。她一个旧式女子，要她离婚，她定然是恐慌的……我不怪她，真的不怪她。是我不好，是我介入了你们之间的婚姻……” 　　不得不说，云青青这一招以退为进十分管用。其实就在今天早上之前，姚启安本还没有想好到底要不要休了林氏。毕竟就算是在上海那样风气较为开化的大城市，离婚女人也是不好再嫁的。 　　林氏没文凭，又没有一技之长，她一个弃妇，离婚之后的生活注定会很悲凉。姚启安自认不是一个铁石心肠之人，不然当初在得知林氏因为退婚而寻死的时候，他就不会勉强答应如约娶了林氏。 　　可是看到云青青受了这么多的委屈，甚至被“妾室”这样的字眼所侮辱之后还是这么死心塌地地跟着他，姚启安又觉得云青青何其无辜。 　　他的青青这样单纯，这样善良，她不应该承受这些她本不需要承受的痛苦。 　　一时之间，姚启安只觉进退两难，甚至当真有一瞬间动了离婚的念头。 　　只是现在，时机还不成熟…… 　　“青青，你别这么说。就算没有你，我和林氏性格不合，勉强在一起也不会有什么幸福可言。只是看父亲母亲的态度，他们是决计不会同意我现在就娶你进门的。林家那边……也不好交代。” 　　听姚启安这么说，云青青心里其实很想和他摊牌，问问他究竟是因为父母之命无法离婚，还是贪图林氏的美貌不舍得离婚。可她在姚启安面前一直是把自己放在较低的一个位置上去取悦他、满足他的，云青青不敢问他那么尖锐的问题。 　　她只能弱弱地说：“那你的意思是？” 　　“不如便先这么着吧。反正我们就过年这几天在老宅住，等回了上海，对外我就说你是我的爱人。至于林氏……她要赖在这里，那就让她一直呆在老家吧，只要她不去打扰我们的生活就好。” 　　对于这样的处置结果，云青青显然是不满意的：“可是万一……万一我怀孕了怎么办呀？” 　　姚启安犹豫了一下，说：“那我们就在上海结婚。在此之前，我得先存下一笔钱，作为将来给林氏的赡养费。” 　　“赡养费？”云青青脸色不大好看地说：“你还要给她钱吗？” 　　姚启安是大学老师，一个月有四十多块的工资，在这个年代属于高薪人士了。不仅如此，他还有稿费和润笔费，经常会有额外的收入进账。有时候他一个月的收入，就等顶上普通人家好几年。 　　尽管如此，姚启安却并没有存下多少钱来。 　　虽说他的收入很高，不过他在上海租房需要花钱，每个月还要寄十五到二十个大洋给他娘维持生活。除此之外，姚启安还要负担自己和云青青的所有开销，甚至是云青青她娘的花销。 　　他们三个人都是属于花钱比较大手大脚的那种，尤其云青青是学美术的，买画笔、颜料、出去写生都要花钱…… 　　姚启安一个留学回来的，更是什么都讲究，非常追求生活品质。在许多社交场合，他还要花钱请人吃饭、送礼，和人应酬…… 　　云青青和姚启安同居之后，本是想着让他多少节约一点，准备在上海买房的。除此之外，他们将来办婚礼、还有给云家的聘礼都需要钱。 　　如果姚启安存的钱都给林灯了，那她就什么都没有了，买房的事情也会变得遥遥无期。 　　云青青可忍受不了那样的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云青青的担忧 第四十一章 云青青的担忧 　　姚启安颔首道：“如你所说, 她一个什么都不会的旧式女子, 若是离了我们姚家怕是难以生存。给她一笔钱让她得以生活，我也就能心安了。” 　　云青青有点不是滋味地说：“启安，我觉得林小姐应该不会那么惨的。她和我不一样, 她还有娘家，有疼爱她的父母, 还有那么多兄弟姐妹……我呢, 只有我和我娘两个，孤苦伶仃的，除了你谁都指望不上。” 　　姚启安摇摇头道：“青青, 你从小上的是新式学堂, 所以不了解这种封建大家庭。像林家这样的传统家庭，是不会接纳离了婚的女儿回娘家的, 甚至还会视她为家族的耻辱。” 　　“啊？怎么会这样……”云青青表面上做出几分惊讶的表情，心里头却在不停地滴血——姚启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为这个林氏考虑的, 未免也太多了吧！ 　　“这吃人的封建礼教，不知残害了多少人。”姚启安没有察觉到云青青的心情, 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之后感慨道：“其实冷静下来想想，在这场婚姻之中我是受害者不假，可林氏又何尝不是呢。只是我和她不同的是, 林氏是无知的，她被包办婚姻所残害却不自知，还一心想着要维护这种毫无意义的婚姻。都说‘不知者不怪’, 这样想来，我并不该同她置气，也不该视她为仇敌。” 　　见姚启安不知不觉中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云青青开始慌了。 　　明知不该，她还是忍不住酸溜溜地说：“启安，我怎么觉得你这回回老家之后，越来越向着林小姐说话了呢？你不会是对她……” 　　云青青话未说完，就见姚启安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似的，激动地说：“你别乱讲，我怎么可能对她有什么感觉！不过是觉得她有几分可怜罢了。” 　　云青青听了这话，只觉自己委屈至极。刚才姚启安不是还说林氏过分，不该骂她的吗？怎么说着说着，林氏又变成弱势的一方了？难道她刚才所做的那些铺垫，姚启安都没有听进去吗？ 　　她本还心疼姚启安可能要给林灯的那笔赡养费，可是现在，她宁愿姚启安花点钱，尽早和林氏断了！毕竟姚启安年少有为，钱他将来还会赚，姚夫人的名分和他的心偏向哪边才是最重要的。 　　云青青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越想越担心害怕。 　　不行，她必须做点什么！不然若是照着这个势头发展下去的话……云青青很担心姚启安会心软，会舍不得和那个林氏离婚！ 　　云青青知道自己可以说是一无所有，所能依仗的只有姚启安的心，所以她不敢太作，只能做出一副委曲求全的样子来，让姚启安更加心疼自己。 　　“对不起启安，我不该怀疑你的……你放心，这几天我会多多帮助林小姐，让她尽快转变陈旧的思想。不管她怎么骂我，看在你的面子上，我都不会和她生气的。” 　　今天上午去见林灯时，林灯的态度让云青青十分琢磨不透。 　　但她并不打算把这件事情告诉姚启安。 　　她的母亲曾经说过，男人骨子里就是贱，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是想要得到。如果事实真的如林氏所说，那林灯现在这副对姚启安毫不在意的态度，不管是装的还是真的，都很有可能起到反过来吸引姚启安的效果…… 　　那绝对不会是云青青想要见到的画面。 　　该怎么对付这个林氏，云青青还得好生思索一番才行。 　　姚启安见她这样懂事，欣慰地说：“青青，我就知道你最懂我。林氏没读过书，粗鄙无礼，你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云青青歪在他怀里，柔声道：“你放心，为了你，我一定会多加忍耐的。只不过……”云青青话锋一转，“母亲似乎很不喜欢我。光凭我一人之力，恐怕很难让她接受我做她的儿媳。” 　　想起顽固又守旧的母亲，姚启安头痛地说：“今天这大过年的，我不想再惹父母生气。不过你放心，晚一点我会去说服母亲，让她接受你的。” 　　云青青见自己达成目的，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那就这么定了，我去说服林小姐，你去说服母亲。” 　　原本在她的计划当中，让姚启安亲自去和林氏说离婚的事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在她的印象当中，林氏就是那种灰头土脸的乡下妇人，一举一动都透露着无知，根本不会对姚启安产生一丝一毫的吸引力不说，还有可能会做出一些让姚启安对她的厌恶越来越深的举动。 　　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林氏生得漂亮不说，打扮得虽然不新潮，却也并不老土。最让人觉得反常的是，她的态度还很诡异…… 　　云青青不敢冒这个险，让姚启安再去和她频繁接触。所以她刚才故意说自己会“忍辱负重”地去和林灯谈，然后把姚启安支开，让他去说服朱氏。 　　…… 　　云青青在那边费尽心思地筹谋的时候，林灯也没闲着。不过她在考虑的不是该如何对付云青青，捍卫自己的正室地位，而是怎样才能顺利地从姚家脱身，还不引起别人对她的怀疑。 　　思来想去之后，林灯觉得还是只有姚启安能够帮到她。至于云青青嘛……她可以是一个助力，但是她说的不算。 　　如果林灯没记错的话，前世的姚启安和林淑婉闹了一辈子的离婚，可最后还是没有离成。 　　云青青对外声称自己是姚启安的夫人，事实上俩人一辈子都没有签过正儿八经的婚书。 　　严格说来，云青青就算不是妾室，也不过是个外室而已。 　　所以就看她的这个家庭和历史地位，林灯觉得与其和云青青浪费口舌，还不如直接和姚启安谈好离婚事宜完事。 　　此时的林灯完全没想到，云青青会对她和姚启安的关系产生那么强烈的担忧。 　　毕竟在林灯看来，自己和姚启安的关系真的不怎么好，甚至说是恶劣都不为过。 　　可事实上，姚启安对林灯的印象，还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虽然姚启安嘴上总是很不留情面地叫她“无知妇人”，可是只有姚启安自己知道，今天早上还没下黄包车，他远远地就注意到林灯了。 　　十六岁的少女正处于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华，俏生生地立在那里的样子，好像他在日本看过的樱花，粉嫩而娇俏，让人忍不住想要驻足欣赏。 　　只是可惜，从头至尾，少女的目光就不曾在他的身上停留过片刻。 　　想到上次两人不欢而散的样子，姚启安顿时感到面上无光。 　　他是什么样的人？从小被人捧大的天之骄子，如何受得了她那般对待？ 　　所以上一次新婚，他才会为了面子撇下林灯独自回了上海。所以这一次回家，他才会故意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他心里只有云青青一个。 　　这里头自然有七成真心，可是多多少少，还存了三分试探的意思。 　　在他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姚启安就偷偷瞄了林灯一眼，想要从她眼中看到或痛苦或妒忌的神色。 　　在姚启安看来，林灯上回会拒绝他同房的要求，不过是故意拿乔。这回见他回来也不热络，八成是在故作矜持，想要吸引他的注意。 　　他承认，林氏的目的或多或少地达到了。以退为进这一招虽然老，但很有效。 　　上一回姚启安从她这里被赶走之后，他时不时就会想起那一双明亮却透着高傲的眼睛，害得他和云青青亲热的时候都无法专心。 　　姚启安也不知道自己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他只知道在和林灯的这场“博弈”之中，自己绝不能输。 　　所以他故意在人前说出让林灯下不来台的话，想要看到她脸上的面具破碎掉的表情。 　　可是让姚启安没有想到的是，他和云青青在姚家二老面前互诉衷肠的时候，林灯竟然毫无反应。 　　她就像是一个局外人一样，一脸漠然地站在那里，好像事不关己一般，没有半点反应。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去吃团圆饭的路上，姚启安还在想，林氏可能是想在二老面前做出温婉贤淑的样子，不好流露出妒忌的模样，这才在一直隐忍。 　　姚启安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有道理。在他的理解当中，这也是林灯不肯认输的表现之一。 　　姚启安知道自己既然已经和云青青在一起了，就不应该这么纠结这件事的，随林氏去就是了。可是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林灯越是不肯向他投降、承认她其实爱他爱得死去活来，姚启安就越是想看到她的真面目。 　　他且看她能伪装到几时。 　　…… 　　对于姚启安的想法，林灯是毫不知情的。 　　来到饭厅之后，林灯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数椅子。 　　她觉得椅子的数量好像不大对劲。 　　今年在姚家过年的有姚老爷、朱氏两口子，姚启安、姚启安的妹妹姚启云、还有林灯和云青青。不出意外的话，饭桌前应该有六把椅子才对。 　　可是林灯数了两遍，都只看到了五把椅子。 　　因为长辈还没有到场的缘故，林灯不好先行入座，就站在一旁和姚启云闲聊。 　　姚启云性格腼腆，话不多，两人只聊了两句就聊干了。林灯懒得尬聊，索性不再言语。 　　倒是一旁的云青青和姚启安，两人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似的，说笑个不停。 　　过了一会儿，姚老爷和朱氏夫妇终于来了。两人相继落座之后，姚启安在父亲的左手边坐下，姚启云在朱氏的右手边坐下。 　　接下来就只剩下一个位置了。 　　突然间冒出一种抢凳子的既视感，林灯心里不由浮现出一点参与竞技游戏的小紧张，更多的还是想笑。 　　团圆饭是朱氏安排的，座位自然也是，不知朱氏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团圆饭 第四十二章 团圆饭 　　林灯只犹豫了一瞬要不要去抢凳子, 就听朱氏带着一点亲热意味地埋怨道：“淑婉, 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坐下。” 　　苍了天了，看来这云青青来了之后, 林灯的家庭地位立马得到了显著的提升——朱氏不仅让人给她安排座位，让她上桌吃饭了不说, 还叫她的名字了。 　　感天动地啊。 　　虽说朱氏这么做, 八成只是想给云青青一个下马威，不过林灯还是有点高兴，起码她不用站着看别人吃饭了。 　　林灯是高兴了, 云青青却很委屈：“那我……我坐在哪里呀？” 　　朱氏没好气地说：“你一个妾室, 自然是要站着服侍主母用饭了，哪里有你坐的地方？” 　　云青青一听这话, 眼睛又红了，委屈地看向姚启安。 　　姚启安刚想张口替云青青说话，就听林灯慢条斯理地说道：“母亲, 我自己吃就好了，让云氏去伺候您吧。” 　　开玩笑, 让丈夫的小老婆伺候她吃饭？林灯怕自己噎着。 　　“也成。”朱氏说着，目光如刀子一般尖锐地看向云青青，“云氏, 你还呆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点过来盛汤！” 　　林灯算是发现了，朱氏的口头禅之一好像就是“xx, 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点xxx……”真是主母范儿十足呢。 　　姚启安的关注点显然和她不一样：“母亲，就算您不承认青青是您的儿媳妇，可这毕竟是她头一回跟我回家过年，您能不能不要再搞那些老一套的规矩了，咱们一家人好好儿地坐下来吃顿饭？” 　　要是搁在过去，朱氏对儿子几乎可以说是百依百顺的。可是姚启安成亲没过多久，就领了一个出身不明的女子回家，朱氏心里对儿子是很不满的，认为姚启安这是被云青青这个坏女人给蛊惑了。 　　所以这一回，朱氏并没有退让：“不能！安儿，你为了这个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地顶撞父母，你让我怎么接受她做我的儿媳妇？今儿个她要是不能规规矩矩地伺候我们吃饭，以后就别想让我承认她是我姚家的人！” 　　“母亲！”姚启安有些生气了，他正要站起来，却见云青青含着眼泪朝他摇了摇头。 　　“母亲，启安，林小姐，你们都别再吵了，我，我来服侍你们用饭就是了。”云青青管说着，用颤抖的手去给他们盛汤，脸上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 　　林灯听了这话，只觉奇怪的很。 　　吵架的是朱氏和姚启安，和她有什么关系？ 　　这个云青青……还真是挺会挑事的，和林家那位备受宠爱的四姨太像是一个绿茶老师教出来的学生。 　　只不过这个云青青的段位比黄氏还要高级一些，毕竟她从小便就读于新式学堂，头上还顶着“进步女青年”的光环…… 　　一顿饭吃下来，姚老爷沉默寡言，姚启安满脸愤懑，林灯和姚启云闷头扒饭，席间只能偶尔听到朱氏吩咐云青青做事的声音，气氛简直沉闷到了极点。 　　最终打破沉默的，是云青青的抽泣声，还有随之而来的朱氏愤怒的声音：“哭什么哭，干点儿活委屈你了吗？！ 大过年的，晦气不晦气！” 　　朱氏说着便站了起来，扣下筷子走了。姚老爷也没了吃饭的心情，紧跟着妻子离开。 　　姚家二老走后，云青青就像是被抽干了浑身的力气一般，虚弱地恍了一下身子，险些摔倒，扶住桌子角她才勉强站稳。 　　姚启安见了，连忙冲上去扶住了她：“青青，你没事吧？让你受委屈了，都是我不好……” 　　云青青在他怀里无声地摇了摇头。 　　林灯只瞥了他们一眼，就低下头继续吃饭了。 　　这时，一旁的姚启云忽然站了起来，看起来不大高兴的样子。 　　林灯见她低头看自己的裙子，还用手帕擦了擦，这才发现原来刚才云青青用手扶住桌子边的时候，不小心弄洒了姚启云面前的汤，还洒到姚启云裙子上了。 　　这条裙子是姚启云过年前新做的，这会儿弄脏了，姚启云自然不快得很。 　　云青青原本正躲在姚启安怀里求安慰，顺便观察着林灯的反应，不想小姑子那边竟然横生枝节。 　　云青青知道姚启安和姚启云这对兄妹的关系虽说不上多好，但起码不坏。如果可以的话，她不想得罪这位小姑子。 　　所以在意识到自己不小心闯了祸之后，云青青忙道：“启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一会儿我跟你回去，帮你把裙子洗了好吗？” 　　“不用了，我自己有丫鬟。”姚启云说着，便转过身去背对着云青青，朝林灯说道：“大嫂，你慢慢吃，我先回房换衣服去了。” 　　林灯点点头：“好。”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姚启云好像不怎么喜欢云青青这个“小嫂子”。 　　云青青刚才给大家盛的汤，就连林灯都喝了，姚启云却一口都没动。 　　要知道她平日里可是最喜欢喝莲藕排骨汤的…… 　　姚启云前脚刚走，林灯就听见云青青哭哭啼啼地跟姚启安说：“启安，启云她是不是不喜欢我？这个家里所有的人都不欢迎我，我该怎么办？” 　　林灯心想，并不是这样的啊，起码她就挺欢迎云青青的——要不是云青青，她恐怕一时半会儿还想不到摆脱这场包办婚姻的出口呢。 　　姚启安头疼地叹了口气：“青青，你先别多想，快坐下来吃些东西吧。” 　　云青青早已经饿了，可她并没有在空位置上坐下，而是担忧地看了对面的林灯一眼…… 　　姚启安的目光不禁随之落到了林灯的身上。 　　少女微微低着头，专心咀嚼着口中的食物，看起来吃得很香。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好像落在樱花上的蝶翼一般，有一种说不出的美丽。 　　“你怎么还在这里？” 　　这话本是质问，可姚启安不知怎的，竟是情不自禁地放柔了声音。 　　云青青那般了解他，如何听不出来？ 　　她后悔自己刚才不应该提醒姚启安林灯还在，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林灯听到姚启安这句话时，并没有立即给出回应。她又嚼了两下，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饭厅里已经没有别人。 　　她抬起头看向他，平静地说：“我还没有吃完。” 　　姚启安没想到，这个林氏看着瘦瘦弱弱的，饭量还不小。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刚才她就一直都没停过筷子…… 　　“那你介意和青青一起吃饭吗？” 　　“随意。”林灯说着，站起来夹走两块鸡腿，“除了这个。我盯了好久的，准备带回去给彤云加餐。” 　　她刚才啃了一块卤鸭翅，红彤彤的小嘴吃得油油的，可配上这张精致的小脸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便一点都不显得邋遢，甚至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可爱。 　　云青青见姚启安盯着林灯愣神，不由心头火起，面上却不好表露出来，只能拉着姚启安撒娇：“启安，我们回房吃嘛~人家不想吃剩菜剩饭。” 　　林灯夹菜的动作不由一停。 　　好端端的一桌饭菜，让云青青说的瞬间没了食欲。 　　姚启安被云青青拉走了，林灯又吃了两口，便也放下了筷子。 　　…… 　　午歇时间过后，林灯从彤云口中得知姚老爷和姚启安一起出了门，据说是和姚家的族人们一起去祖坟那边祭祖去了。 　　这样的场合，女人们是不必去的。林灯乐得清闲，便呆在屋里慢悠悠地给彤云补习起功课来。 　　彤云看着林灯专心写字的样子，不禁夸赞道：“小姐，您现在可真有学问。不管什么字，您一学就会，实在是太厉害了。我就不行了，脑袋笨的很，认字认字记不住，算数算数算不明白，真是没用，难怪我天生就是个丫鬟的命呢。” 　　“别这么说，你这叫做‘妄自菲薄’。”林灯说着，便给彤云解释起了妄自菲薄的含义。 　　林灯前段时间就发现，自己说话的时候老是会不小心冒出一两个成语来。 　　为了防止露馅，她特意请杨哲思每天教她们几个成语。时间久了，就没有人怀疑林灯为什么会用成语了。 　　愉快的学习时间过后，林灯让彤云自己复习，自己则又拿出纸张，画起了旗袍设计图。 　　她的绘画能力不咋地，只能画个大概意思意思而已，回头还是要找美术专业的女学生来画正式的图稿。 　　虽然画技有限，不过林灯画得很专心，天色在不知不觉便黑了下来。 　　傍晚时分，林灯又被叫去了前院，和姚家人一起吃饺子、放鞭炮。 　　不出意外地，这回林灯没有看见云青青。估计云青青是不堪受辱，躲在屋子里头哭着呢。 　　对此，林灯并没有什么反应。倒是朱氏得知云青青身体不舒服、晚上不来了的消息时，当即骂出了一声“矫情。” 　　林灯感觉这台词好像有点耳熟。 　　“青青没来，你是不是很高兴。”等待放炮竹的间隙，突然有人过来同林灯搭话。林灯抬眼一看，不是姚启安是谁。 　　姚家的老宅没有通电灯，此时为了照明，姚启安手里提着一展老式的六角琉璃灯。 　　林灯诧异地发现，在暖橘色的烛光之下，姚启安的神色竟然看起来有些温柔。 　　林灯别过眼睛看向前方，淡淡地说：“我有什么高兴不高兴的？她是你的爱人，与我无关。” 　　姚启安不解地盯着她说：“林淑婉，你为何总是装作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一直带着虚假的面具生活，你不累吗？” 　　“嗯？”听了这话，林灯像看傻子似的看了他一眼：“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姚启安心想，这林氏还挺沉得住气……倒不愧是林老爷子的孙女，还是有几分气魄的。 　　“你不承认就算了。我只想告诉你一句话——别想着在我面前做出不争不抢的样子，背地里却跑去为难青青。青青是个好女孩儿，她没有做错什么，只不过是不幸地爱上了一个有妇之夫而已。” 　　林灯忍不住笑了，侧首看向他说：“你还知道自己是有妇之夫啊？” 　　虽然不知道林灯为什么会笑，可她说的这句话，让姚启安看到了一丝胜利的曙光——她是不是要生气了？ 　　她是不是终于要忍不住发作了？ 　　她的心里一定是很恨青青夺走了他的，一定是吧！ 　　在姚启安期待的目光里，林灯收起笑容，冷漠地说：“知道自己有妻子，还在外面公然乱搞，你和云青青还真是一样的不要脸。” 　　姚启安脸上的表情瞬间便僵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不要急，男主后面戏份会很多的~这是个长篇没错 　　两幅面孔 第四十三章 两幅面孔 　　林灯的反应, 是完全在姚启安的意料之外的。 　　他从小到大, 还从没有人用这么直白的语言骂过他。 　　姚启安是真想不明白，为什么林灯对着别人的时候都是客客气气的，甚至还很温和, 可是一面对他，她就变得好像一只刺猬一样浑身带刺。 　　如果方才换做是云青青听到他这么说, 一定会以女人独有的柔弱姿态轻声埋怨他为什么向着别的女人而不是自己。 　　就算林灯没有云青青温柔, 但她多多少少不要那么尖锐总是可以的吧？毕竟她做出这一切的目的，都是为了让他回心转意不是吗？ 　　他明明都已经主动地来给这个林氏台阶下了，结果她竟然骂他, 竟然又骂他？！ 　　姚启安还沉浸在被当面辱骂的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 就见林灯一脸无奈地说：“姚先生，本来我还想给你留点面子的, 不过这可是你自己过来找骂的，怨不得我哦。” 　　林灯说着便从他身边走开，往姚启云那边去了, 只留下姚启安一人愣在原地。 　　…… 　　晚上，姚启安沉着张脸走进了云青青的房间。 　　原本他还想着今晚要不要到林氏的房里去, 给林氏在姚家撑撑少奶奶的面子。就算林氏不愿意和他同床共枕，让他睡在外间也是可以的。 　　姚启安都做好了挨冻的准备了，却没想到林灯竟然对他如此冷漠, 甚至是不屑一顾…… 　　在自尊心的驱使之下，姚启安发誓自己这辈子都不要再涉足林灯的小院了。 　　就让她一人独守空房去吧！ 　　姚启安以为自己这是在惩罚林灯，却不想这正好遂了林灯的意。 　　林灯才不想和姚启安睡在一起呢。哪怕不是在同一张床上, 同一个屋檐下都不行。 　　彤云现在想起自家小姐骂姑爷的那几句话时，仍然觉得心惊胆战的。 　　给林灯收拾床铺的时候，彤云忍不住劝道：“小姐，在云氏这件事情上，姑爷做的是不对。可姑爷他毕竟年轻，一时被外面的女人诱惑了也情有可原……您或多或少，是不是能体谅他一些呢？” 　　“体谅不了。”林灯直截了当地说：“我有感情洁癖。” 　　“啊？”彤云一愣，“什么是感情洁癖？” 　　“就是我接受不了自己的丈夫有别的女人。” 　　其实在刚刚成为林淑婉的时候，林灯并没有一下子就想到离婚。 　　什么打破包办婚姻的桎梏啊、追求自己的幸福啊，在这个年代都是些新潮人士口中的口号而已。 　　真正要做到干净利落地离婚，其实并没有那么容易，这一点从民国初期那么多盛赞“文明婚”的大文豪、大画家都无法和原配离婚上头就能看出来了。 　　从一开始林灯就知道，离婚这条路并不好走。所以尽管是盲婚哑嫁，林灯还是想过先去了解一下她的便宜丈夫，试着相处之后再做打算。 　　可当时的林灯没有想到，她要嫁的人会是姚启安，这个民国年间大名鼎鼎的大文豪。 　　但凡换了一个不是那么出名的文人，林灯都不会了解他的私生活，知道他在还很年轻的时候就和自己的一个读者“自由恋爱”了。 　　既然她知道，那就没有办法了。 　　她是不可能和别的女人共享一个丈夫的，也不想为了一个自己毫无感觉的男人放下身段，去和另一个女人竞争。 　　所以摆在她面前的，其实从头到尾都只有离婚一条路而已。 　　彤云听了她的话，不禁讶异地说：“这……小姐，你这要求，怕是没有几个男人能做到啊！除了特别特别穷、讨不起老婆的那种男人，彤云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过哪个男子只有一个女人的。” 　　“所以说我讨厌男人。” 　　折腾了一天，林灯已经累了。她懒得再和彤云争，说完这句话之后便钻进被窝，闭上了眼睛。 　　彤云没有办法，只能摇着头离开，临走前不忘替林灯吹灭了床头的蜡烛。 　　彤云走后不久，林灯便从床上坐了起来。 　　借着一道月光，她摸索着从床头的暗格里拿出一张纸。 　　那是她趁着外出时，请文书先生按照这个年代的格式拟好的一封离婚书。 　　明天是大年初一……新的一年，新的开始，提离婚太不吉利了。 　　初二要回娘家，她估计会很累。 　　那就初三再提离婚的事情吧！ 　　定下离婚的日子之后，林灯的心情顿时轻松了许多，刚刚躺平便睡着了。 　　与此同时，躺在云青青旁边的姚启安却是睡不着了。 　　他今日和林灯不欢而散，闹得很不愉快。可明天是初一，他们两口子还要一起接待宾客、一起走亲访友…… 　　到时候会不会很尴尬？ 　　事实证明，姚启安完全想多了。 　　在外人面前，林灯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温婉知礼，娴静随和，完全看不出当面辱骂他时那一副牙尖嘴利的样子。 　　姚启安很想大声告诉所有人，让他们知道林氏的真面目，可他却不能那样做。 　　如果他真的到处宣扬妻子的两幅面孔，别人只会以为他疯了，为了宠爱的姨太太侮辱妻子，那他“宠妾灭妻”的罪名就要坐实了。 　　姚启安才没有那么傻。 　　他只能暗中观察着林灯，意图发现她善于伪装的证据，然后再将这件事大白于天下，让他的父母好好看看他们的好儿媳妇究竟是什么样的。 　　…… 　　初二是林灯回门的日子。上回新婚的时候，姚启安都没陪她回娘家，这会儿两人刚吵了架，林灯不认为姚启安会陪她回去。 　　让林灯没想到的是，姚启安竟然一大早便出现在了她的房门口，手里头还提着几样不知从哪里买来的糕点。 　　见林灯投来疑惑的眼神，姚启安主动解释道：“我去拜访一下林老爷子。我是你祖父看着长大的，他老人家待我不错。我已经好久都没有去看过他了。” 　　“哦，你随意，不用跟我解释。”林灯说完，便转过头继续对着镜子戴上一对和身上袄裙同色的湖绿色玛瑙耳环。一身绿的话就显得俗气了，所以林灯穿了件月牙白色的上袄，耳环也是白绿相间的珠子。 　　姚启安本是不想看她的，可是在朦朦胧胧的晨光里，少女的脸上仿佛泛着一层柔和的光，不自觉地将他的视线吸引了去。 　　他从未见过能将袄裙穿得这么好看的女子。 　　在姚启安有意识之前，他已经开口了：“你这裙子，似乎和别处的不大一样。” 　　姚启安说完就后悔了——他说这话，不就等于承认了他在观察林灯吗！实在是太跌份了！ 　　好在林灯看起来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只是淡淡地解释：“哦，这是我娘家锦绣布庄做的改良袄裙，年后才会开始正式销售。” 　　“这样啊……”许是被林灯骂的多了，姚启安忽然觉得林灯就这么平平静静地跟他说话便已经很不错了，“你看起来真的和从前不大一样了。听说我走之后，你便找人教你读书？” 　　“嗯。”怕姚启安误会自己是为了他才开始读书的，林灯主动开口解释道：“你不要多想，我读书的事与你无关。其实还未出嫁之前我便想要读书了，只是家里人太传统，认为没有必要而已。现在我拿到了嫁妆，才有这个钱去请老师。” 　　姚启安听了，有些诧异地说：“你是在用自己的嫁妆钱读书？母亲没有替你出这个钱吗？” 　　林灯看他的样子倒不像是装的：“当然没有了。不仅如此，我在姚家的伙食费，都是我自己出的。” 　　姚启安听完之后更惊讶了。他本以为林灯就是那种传统的小女人，出嫁前依靠父兄生活，出嫁后什么都要靠着婆家，却没想到她竟然如此独立，比云青青这样有文化的女子还要独立！ 　　“你……你不必如此的。我每个月都有给母亲寄钱，足够支付你的开销。” 　　林灯听了这话，倒是有些对姚启安刮目相看了。看来这位大文豪的人品，也没有她之前想象的那么不堪嘛。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你母亲是什么样的人，你也知道。我若是吃你们姚家喝你们姚家的，她定会天天折腾我让我伺候她老人家的起居。我要读书，还要看管家里的铺子，实在是没有这个精力。” 　　姚启安沉默了。 　　是他想得太简单了。 　　林灯说得没错，在朱氏看来，林灯没有伺候自己的儿子，那她在姚家就是一个吃白饭的。 　　想来她嫁过来的这几个月，定然不是十分好过…… 　　姚启安在脑补林灯这段时间的悲惨生活时，林灯已经梳妆完毕，站了起来：“走吧。” 　　两人虽是夫妻，可林灯没有像姚启安和云青青那样，共乘一辆黄包车。 　　她让姚启安坐了姚家的包车，自己则让彤云在门口叫了一辆。 　　姚启安神色不自然地说：“没有必要这样生分吧。你我新婚却分别乘车，你家里人见了该怎样说。” 　　林灯轻轻冷笑一声：“你放心，他们不会感到奇怪的。你带了个女人回姚家的事，他们应该都已经知道了。” 　　姚启安皱眉道：“是你说的？” 　　林灯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嗤笑道：“你和云青青同坐一辆黄包车招摇过市，出来买早点的人肯定都看到了。姚先生是名人，杭县又这么小，你觉得还用我去多嘴吗？现在怕是整个杭县都知道，你我新婚不过几月，你便讨了个小老婆回来呢。”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回娘家 第四十四章 回娘家 　　“青青不是小……”姚启安还想再解释, 却见林灯脸上露出了明显不耐烦的神情。 　　一大早上的, 姚启安不想再和林灯吵架，便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没有再和她去争云青青究竟是不是他小老婆这件事。 　　林灯见他似乎在思考什么的样子, 微微挑眉道：“怎么样，是不是怕了, 不敢跟我一起回去了？” 　　姚启安才不会承认自己怕了：“去就去, 我有什么可怕的。你们林家到底是书香世家，总不至于打我一顿的吧。” 　　两人说着，正准备出发, 谁知这时云青青突然出现在姚家的大门, 叫了一声“启安”。 　　姚启安自是要停下来等她。 　　云青青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一脸担忧地看着他说：“启安, 你，你要和林小姐一起去林家了是吗？林家、林家人会不会因为我们的事而为难你？” 　　姚启安温声道：“你放心，林家人我还是了解的, 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云青青却还是很担心：“要不、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去和他们家人说清楚吧？如果林家人真的明事理, 他们一定能够理解我们之间的爱情……” 　　姚启安脸上露出不赞同的神情来：“这怕是不大合适。你先回去吧，我下午就回来。” 　　云青青还要再说话，后头传来林灯不耐烦的声音：“磨磨唧唧的, 还走不走了？” 　　姚启安听了，便给了车夫一个手势，拉起车子朝林家去了。 　　云青青只能不甘地站在原地, 看着姚启安和林灯的背影逐渐远去。 　　…… 　　其实林灯倒还挺期待云青青能去林家闹上一场的，这样不久之后她和姚启安离婚的时候，家里人多多少少能更加理解她一些。 　　不过姚启安显然还不至于糊涂到那个份上，大过年的带着情人去岳父家拜年，那不找抽呢吗。 　　事实上就算姚启安没带着云青青一起去林家，林家人还是没给他什么好脸色。 　　尤其是林老爷子。 　　其实在姚启安小的时候，林老爷子是非常喜欢他的，不然也不会和姚老爷子定下两家的婚事。 　　只是林老爷子没想到，人走茶凉。姚老爷子走后，他的孙子竟然这样对待他的孙女。 　　一见姚启安，林老爷子便忍不住嘲讽地说：“瞧瞧这是谁来了，你们认识吗？我可是没见过呢！” 　　姚启安面色讪讪地说：“林家祖父，我是启安啊。我小的时候，您还指点过我的字，教我下过棋呢。” 　　“哟，原来是姚大作家啊，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林老爷子表面上对姚启安十分恭敬，可话里话外的嘲讽之意在场没有一个人听不出来的。 　　方氏心里头觉得公公这样逞口舌之快不大妥当，很有可能使得女婿和女儿之间的关系进一步恶化。 　　但她前不久才被林老爷子说过，这会儿不敢多嘴。 　　倒是林远山知道自己的这个女婿现在很有影响力，不愿意轻易得罪他，于是第一个站出来为姚启安打圆场：“父亲，都是自家人，这般见外做什么。启安，快到这边坐。” 　　“多谢岳父大人。”姚启安这会儿看起来倒是挺有礼貌。 　　只可惜林老爷子现在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呵，谁和他是一家人？他都和婉儿成亲这么久了，这还是他头一回登咱们林家的门吧？” 　　“祖父息怒，我在上海上班，平日里没有什么假期，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回到家中看看，是启安失礼了。以后只要有时间，我一定多来给您老人家请安。” 　　林老爷子不屑地说：“得了吧，你现在有如花美眷相伴，还能想的起来我这个半截身子都进了棺材的老头子？只怕你在上海不单单是上班，还沉浸在了温柔乡里，忘记家中还有一个妻子在苦苦地等着你了吧！” 　　林灯一听这话，忍不住在心中为自家爷爷鼓掌——说得好！寒暄那么久，扯那么多有的没的做什么？赶紧撕起来才是正经！ 　　为了烘托出一种悲凉的气氛，林灯还掏出手帕捂住了眼睛，胸口起伏，做出一副伤心欲绝之态，看得姚启安目瞪口呆。 　　她这是终于忍不住真情流露了？还是只是在林家人面前演戏给别人看？ 　　姚启安来不及深思，他定定心神，向林老爷子道：“祖父，我承认我在上海还有一位爱人，但这并不代表我会对淑婉始乱终弃。她是我的妻子，这件事我没有忘，不然今日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林老爷子闻言却并没有消气：“哼，怎么，难道你还觉得自己这个丈夫做得很好很称职不成？” 　　姚启安叹气道：“当然不是。我承认，我之前娶淑婉的时候很勉强，没有……没有真正地把她当做我的妻子。只是我希望祖父您能够多少理解我一些。在这件事情上，我也很为难……” 　　林老爷子十分看不惯他这副虚伪的样子：“有什么好为难的，说白了不就是想左拥右抱吗！你若心里真有淑婉，就赶紧和那个女人断了，把淑婉接去上海好好过日子！” 　　“不，这不可能！”姚启安今日本来是想委婉迂回一些的，可林老爷子的要求他实在是做不到，“青青对我死心塌地，付出了许多，我是不可能抛弃她的！” 　　林老爷子气坏了，指着姚启安的脸高声说道：“行啊你姚启安，我真是没想到，曾经让你祖父无比骄傲的孙子，道德竟然如此败坏！我没有你这样的孙女婿，你不要再叫我祖父！” 　　林远山看情况不对，赶忙打起了圆场：“父亲您先别激动，咱家姑爷生得一表人才，又这么有出息，招小姑娘喜欢也是人之常情。古往今来的那些个大人物，有几个是只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的？” 　　林老爷子见儿子竟然向着姚启安说话，气得坐都坐不住了，连着林远山一块骂：“你这个畜生，还好意思说这样的话？！都是你造的孽，纳了那么些个小的！现在报应到你闺女头上来了，你不知悔改也就算了，还向着外人说话，你这个当爹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淑婉！” 　　林远山哭丧着个脸，感觉他家老爷子的脾气现在是越来越差了。好端端的，怎么又骂到他头上来了。在这么多女人和小辈面前，他多没面子啊！ 　　“父亲，话不是这么说的。淑婉是我的女儿，我当然心疼，可是……” 　　林老爷子坚决地说：“没有什么可是，我只知道，断没有娶妻头一年就要纳妾的道理！” 　　刚听林老爷子这么说时，姚启安本还想像他在姚家时一样，解释云青青和他是真心相爱的，云青青并非他的妾室。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林灯在一室吵闹里安静地垂着眼睛，似乎很伤心的样子，他又不忍在众人面前说出真相了。 　　如果他们知道他不仅仅是要纳云青青为姨太太，还想给云青青姚夫人的名分的话，林灯一定会很没面子的。 　　在这件事情上，他的确是亏欠她的，那么不妨便给她保留几分颜面吧。 　　接下来姚启安没再还嘴，而是默默地挨了林老爷子几句骂。 　　林灯不禁诧异地看向他，怀疑姚启安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这战斗力不大行啊？ 　　吵架吵架，总是要双方都吵才打得起来。 　　姚启安这边偃旗息鼓了，林老爷子骂起来也没劲，没说几句众人便不欢而散。 　　和林灼一起回房间的路上，林淑贤不知怎么想的，硬要凑过来酸溜溜地说上几句：“大姐姐，你也别太伤心了。男人嘛，三妻四妾是难免的事情。大姐夫那么优秀，你应该知足才对。” 　　林灯的伪装基本都是对着长辈的，面对林淑贤这种无足轻重的人时，林灯就懒得维持林淑婉的人设了：“二妹妹，你这么闲吗，这已经不是你第一次跟我夸姚启安了吧？既然他这么好，你怎么不嫁呢？” 　　林灯本以为林淑贤听了这话，会很不好意思地说林灯误会她了，不想林淑贤却是有些委屈地脱口而出：“我倒是想啊，可姚家嫌我是庶出……” 　　林淑贤这话只说了一半便自知失言，没再说下去了，可林灯和林灼姐俩又不是傻子，对视一眼就明白了彼此心中所想。 　　——这林淑贤，怕不是当真对姚启安有点想法？ 　　不过，对于林灯来说，这已经不重要了。 　　她明天就要和姚启安提离婚的事儿。等到那时候姚启安和谁纠缠在一起，都与她无关。 　　虽说前夫变妹夫，可能会有些别扭，不过林灯并不在意。 　　反正林灯以后也不会住在林家，应该不会有什么机会和他们见面了，就随他们折腾去吧。 　　她现在只在乎自己该如何脱身。 　　…… 　　从林家回姚家的路上，林灯还是坚持和姚启安分开坐车。 　　不过姚启安这一回没有让车走在她的前面，而是和她的并排行驶，靠过来和林灯说话：“你哭了？” 　　“没有。”可怜是装给家长们看的，在姚启安面前，没那个必要。 　　据林灯的观察，姚启安喜欢的就是云青青那种温柔俏皮、善解人意的女子。所以她在姚启安面前表现得越冰冷、越尖锐，姚启安心中对她的厌恶应该就越多。 　　姚启安见林灯从林家出来之后，似乎又恢复了之前那副冷冰冰的态度，不由失望地说：“林淑婉，其实你不必故意做出两幅面孔来对待我。就算你费尽心机，我也不会对你感兴趣的。” 　　呵，事到如今，他怎么还是这么自恋啊？ 　　林灯摇摇头，像看二傻子一样看了姚启安一眼：“那最好了。请你记住自己说的话，别又像之前一样，表面上嫌弃我，晚上却要跟我同房。” 　　姚启安本来想还嘴说“我和你睡那是给你面子”，可对上少女一双清澈明媚的桃花眼，他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林灯没有和他闲谈的兴致，说完这句话，她便让车夫跑得快些，赶到姚启安前头去。 　　今天起的太早了，她好困，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急需回屋补上一觉……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提出离婚 第四十五章 提出离婚 　　午睡醒来之后, 林灯没有起身, 而是抱着被子，躲在暖暖的被窝里看书。 　　自从上回看了闻说发表在《杭城日报》上的《再见故乡》之后，林灯就发现自己对闻老先生有误解——原来闻说的文章并不全是抨击社会黑暗面的, 他还写过很多温馨平淡的随笔和，只不过这些作品和他的代表作比起来在后世不是那么出名罢了。 　　林灯发现自己还挺喜欢这种文风的, 就去书店买了两本闻说的作品集回来, 有空的时候就翻出来看看。一来多多了解一下这个时代，二来陶冶一下自己的情操——她这个理工女以前看的书确实是有点少。 　　林灯正看到有点上瘾的时候，彤云走过来告诉她说：“小姐, 云氏来了, 说是有话要和您说。” 　　“不见。”前天云青青是趁着彤云不在直接自己溜进来的。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林灯才不想见她。 　　彤云问：“以什么理由呢？” 　　林灯有点不耐烦地说：“没有理由, 我就是不想见她。以后都不见。” 　　彤云见林灯这么坚决的样子，只能出去回绝了云青青。 　　过了一会儿，彤云回来一脸无奈地告诉她说：“小姐, 云氏说了，你今天要是不见她的话, 她就站在咱们院门口不走了。” 　　林灯一挑眉，放下了手中的书：“呦呵，苦肉计啊？” 　　彤云觉得也是：“这个云氏, 八成是想着在外面冻上一会儿，回头就去找姑爷告状呢。真是个难缠的！小姐，咱们该怎么办啊？” 　　林灯无所谓地说：“什么怎么办, 她要站就随她去咯。你把院门关紧了，别把她放进来了。” 　　彤云有点替林灯担忧：“可是万一她去找姑爷告状，回头姑爷怪罪您的话可怎么办？” 　　“我还没怪他给我添这么多心思呢，他有什么资格怪我？彤云，你少管这些闲事。功课复习完了吗？” 　　提起功课，彤云立马绷直了身体：“……没。我去关好院门，这就去做。” 　　林灯满意地“嗯”了一声。 　　…… 　　到了晚饭时间，林灯一出门就发现云青青已经不在她的院门口了，想来是扛不住冻走了。 　　来到饭厅之后，林灯左右看了看，问姚启云：“怎么就我们两个？” 　　过年期间如无意外的话，姚家所有的人都是要凑在一起吃午饭和晚饭的。 　　姚启云乖巧地答道：“父亲和母亲外出访友去了。” 　　“那你哥哥和云青青呢？” 　　这回姚启云顿了一下才低声道：“听说云氏病了，哥哥在照顾她呢。” 　　林灯应了一声，没再多言语。 　　她不知道云青青是真病了，还是假病了，总之她被林灯拒之门外后生了病，八成是要把锅甩到林灯头上的。 　　林灯不喜欢背锅，不过这会儿却觉得无妨——明天就要谈离婚的事情了，姚启安现在越讨厌她才越好呢。 　　和姚启云一起吃饭，林灯是很自在的。她该吃吃该喝喝，吃饱之后摸了摸圆滚滚的小肚子，满足地回屋了。 　　过年这几天的伙食真是不错，她得珍惜。 　　晚上林灯和彤云一起站着练了会儿字，又打了一套杨哲思教给她们的兵操。 　　感觉消化了一些之后，林灯才坐下来继续画旗袍草稿图。 　　眼看着姚启安都回来三天了，一夜都没在林灯这里歇过，彤云心里很是替她着急。 　　她边铺床边看向书桌前专心画图的林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出于为自家小姐好的考虑，彤云已经劝了林灯好多次了，让她抓紧时间和丈夫相处，可林灯就是听不进去。 　　她想要开口再劝，可是看着烛光下林灯认真的侧影，彤云终究没舍得让她不开心：“小姐，夜深了，早点休息吧，小心伤了眼睛。” 　　“马上就好了。”林灯也怕弄坏了眼睛，草草画了两笔便收了工，抬头朝彤云一笑，“睡吧。” 　　她的皮肤本就白皙，暖色的烛光映上去，显得她整个人越发温柔恬静。 　　有一瞬间彤云忽然觉得，他们家小姐值得一个对她更好的男人。 　　…… 　　第二天早上，难得不用彤云叫，林灯自己就醒了。 　　梳洗过后，林灯想了想，为了切合主题，换上了一条浅绿色的裙装。 　　和之前穿的那些袄裙不同的是，林灯今天穿的这件衣服是洋装和改良汉服的结合体。白色上衣只有袖口处有几道和裙子同色的绿色条纹，除此之外就只有一个浅绿色的大蝴蝶结作为装饰。 　　款式有点类似于衬衫，不过蝴蝶结上还用深一点的孔雀石绿色丝线绣了两只翩翩起舞的蝴蝶，为西式的上衣增添了一丝中式色彩。 　　下裙就更简单了，几乎是就是一条纯色的裙子，不过做成了高腰的款式，还配上一条深绿色腰带，穿上之后显得整个人既高挑又洋气，同时还不失古典韵味。 　　彤云帮她换上之后，不由惊叹道：“小姐好漂亮……！就是这衣服有点太贴身了，看着叫人有点不好意思……您要不要换上小马甲或者束胸？” 　　小马甲那种东西，一开始没办法的时候穿穿就算了。现在有条件了，林灯肯定是不会再穿的。而且她现在还在发育期，实在不想束缚自己。 　　于是林灯果断地表示拒绝：“不要，现在这样就好。” 　　按说大胸穿衬衫是容易显胖的，可是林灯现在很瘦，所以不怕显得臃肿。 　　彤云现在已经知道林灯不喜欢被人质疑了，所以尽管她心里头还是觉得林灯这么穿有点不妥当，不过她没有再念叨什么，出去取早饭去了。 　　早饭过后，林灯漱完口，对着镜子补口红的时候，就对一旁的彤云说：“一会儿你帮我跑个腿，去姚启安那里一趟，跟他说我有事和他商量，请他过来一下。” 　　彤云听了，不由露出惊喜的表情来：“小姐，您终于开窍了！” 　　见彤云误会，林灯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彤云是曾经和林淑婉朝夕相处过好几年的人，如果她告诉彤云自己要和姚启安提离婚的话，彤云一定会以为她疯了。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林灯只打算先跟姚启安一个人谈。 　　…… 　　昨夜难得下了一夜的雪，在院子里积了薄薄的一层。积雪被踩在脚下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莫名地让姚启安心情大好。 　　不，准确地说，从姚启安听说林灯请他过去见面的时候，他的心情就很好。 　　哼哼，这个林氏终于按捺不住，要露出她的本来面目了吗？他还以为她这个“贞洁烈女”能演到几时呢，没想到不过三四天而已，她就绷不住了！ 　　真是让他太失望了。 　　在得知林灯放下身段、主动找他的时候，姚启安瞬间便对林灯兴趣全无。 　　一想到林灯那张清丽绝伦的小脸，姚启安就感到可惜。有这样容貌的女人，偏生有着这般俗气的性格……要是云青青能长成林灯那样就好了。 　　姚启安胡思乱想着，走进林灯所居的院落。 　　让他有点意外的是，林灯并没有如他预想中的那般站在门口迎接他。 　　直到掀开暖帘进了屋，他才在桌边看到支着下巴不知在想些什么的林灯。 　　让姚启安有些诧异的是，今天林灯身上穿着的这套裙子竟然有些像是洋装。 　　不仅如此，她还把一头黑发高高地扎成了一个马尾辫，用一个与衣服同色的丝带绑了个蝴蝶结，整个人看起来既青春又亮丽，还不失女人的妩媚…… 　　仔细看才发现，原来林灯的衣服上还是绣了花的。不过奇异的是，那绣花并不显得土气，反倒给她增添了一丝古典美。 　　平心而论，姚启安在上海和日本读过书，见过的美人无数。但没有一个人，比林灯的长相更能令他惊艳。 　　但也就是仅此而已了。 　　林灯还没开口，姚启安便道：“林淑婉，你不要再纠缠我了。我和你没有共同语言，青青才是我的真爱！” 　　林灯怔了一下，不解地看向他。 　　从姚启安的眼神中，林灯读懂了他的意思——这憨批，八成以为自己今天换上新衣服、叫他过来是为了勾引他的呢。 　　林灯好笑地摇了摇头：“你放心，我对你没有兴趣。你喜欢青青，可我不想绿绿。” 　　姚启安被她的态度搞迷糊了：“你到底什么意思？” 　　林灯轻轻敲了敲桌子，云淡风轻地说道：“姚先生，离婚书了解一下。” 　　…… 　　沉默，长久的沉默。 　　姚启安是写过的，在他书中的某些特定情节中，他经常会写到某个人发呆、发愣的样子。 　　当时他总觉得，这是一种文学手法，现实生活中的人或许并不会愣住那么久。 　　可是现在，他的大脑仿佛真的凝固住了一半，让他既无法思考，又无法开口说话。 　　因为他真的没听懂林灯在说什么。 　　“你……”终于找回一点自己的思绪之后，姚启安飞快地扫了桌子上的薄纸一眼，而后警惕地看向林灯：“你又在耍什么花招？” 　　相比于浑身处于紧绷状态的姚启安，林灯看起来很是放松：“我没有在跟你耍花招，我是说真的。你不是一直都很讨厌我吗？你不是嫌我配不上你，还耽误了你和云青青的幸福生活吗？现在我想通了，感情的事情是勉强不来的。你我夫妻缘分已尽，不如就此别过吧。” 　　姚启安皱起眉头：“你的意思是，你想要和我离婚？” 　　林灯点点头：“嗯。” 　　姚启安不敢相信：“这、这怎么可能！林淑婉我告诉你，你不要想着这样就能让我产生什么舍不得你的想法，我是不会回心转意的！” 　　见他这般反应，林灯有一种鸡同鸭讲的感觉，不知道这位姚大少爷的戏怎么那么多：“姚先生你误会了，其实呢就像你说的，咱们两个只是小时候认识而已，都多少年没见过了？你呢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你，自然谈不上什么爱情。” 　　为了避免爱情两个字从林灯嘴里说出来显得画风不太和谐，林灯又补充道：“那天云小姐给我讲的什么‘真爱至上’，我当时还听不进去，后来仔细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既然你已经有了喜欢的人，那我放你自由便是，这样你和云小姐也能够名正言顺了，你说是不是？” 　　和林灯预想中的反应不同，听林灯提起云青青，刚才还一脸不解的姚启安仿佛突然间懂了什么似的，：“林淑婉，你以为我会相信你是真的想要放手吗？你不过是嫉妒青青，想要挑拨我和青青的关系罢了。我知道你不喜欢她，所以昨天故意让她吃了闭门羹，害得她感冒，现在又把我叫来，说这些诛心的话……只是很可惜，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这一招对我没用！” 　　林灯看着面前侃侃而谈的男人，突然很想把他的脑袋瓜子撬开，看看里头装的除了知识之外到底都是些啥。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赡养费 第四十六章 赡养费 　　林灯哭笑不得地说：“姚先生, 是我的表达不够清晰, 还是你的理解能力有问题？我是真的想和你离婚，不是想要通过这种方式让你回心转意。你不要再多想些有的没的了，赶紧把这份离婚书签了吧。” 　　姚启安听了这话, 还是用一种狐疑的眼神看向她。不过这回他伸手拿过了那份离婚书，仔细地看了起来。 　　结果看着看着他就发现……林灯竟然是要和他来真的？！ 　　离婚？！现在？！ 　　他们才成亲多久, 才相处了几天啊？这个林氏盼着嫁给自己那么多年, 怎么可能说放手就放手？ 　　说她没有别的目的，姚启安实在是不相信：“你真想和我离婚？你可想清楚了，离婚之后, 你的娘家人未必会接纳你。你没有学历, 没有赚钱的本事，以后怕是也很难再嫁了, 那你要靠什么生活？” 　　林灯懒得跟他解释太多：“这个不用你来操心，你只需要签下这份协议，以后我们就是陌路人了。咱们大路朝天, 各走一边。” 　　“不行。”姚启安皱眉道：“你是不是因为青青的事情生气了，所以现在不大理智？我不能看着你去送死！” 　　“姚先生, 你不要开玩笑了，现在是中华民国，又不是旧社会了, 离婚怎么就是去送死？亏你还是个新派人士呢，怎么会这么想啊。” 　　听她这么说，姚启安突然间说不出话来。 　　这样的话能从林灯的口中说出来, 姚启安是非常诧异的。 　　他怎么都没想到，林氏一个旧式女子在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竟然会有如此之大的转变。 　　“你……你到底是为何非要和我离婚？”姚启安不解地说：“有什么问题，我们好好沟通、一起去解决不好吗？非要闹到离婚这一步吗？” 　　“姚先生，这可是你逼我说的啊。好，那我就实话实说。首先，这桩婚姻于你来说是包办婚姻，于我亦然。我不想把自己的一辈子都束缚在一场别人为我做主的婚姻之中。其次，你是很有才华的，这我承认，但你骨子里看不起没有文化的人，在我看来这未免太过傲慢。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接受不了和别的女人共同拥有一个丈夫。你以为你让我留在姚家是对我的包容和施舍，可我并不需要你这样的‘帮助’。综上所述，我们之间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不如趁早分开，各过各的吧。” 　　林灯这一番话是没有打过腹稿的，可她已经在心里想了很久了，因此说起来时十分连贯，几乎没有卡顿。 　　姚启安就是再不会察言观色，也能看出林灯说的是真心话了。 　　他长叹一声，神色有些受伤地说：“原来我在你的眼中就这么差劲吗？” 　　林灯有条不紊地说：“姚先生学识渊博，自然是有很多优点的。只是我们现在是在谈离婚的事情，我没必要先将你夸上一通吧。” 　　姚启安头疼地扶住额头：“等等……你让我再想想……” 　　姚启安迟迟不肯答应，这一点是出乎林灯的意料的。 　　她还以为姚启安那么讨厌她，听说她想离婚，他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还会犹豫？ 　　谁知道姚启安会考虑这么久啊。 　　他思考得越久，林灯就越担心。 　　她怕事情再生变故，只得使出激将法来：“姚先生，你到底在想什么呢？你该不会是舍不得和我离婚吧？” 　　“怎么会！”姚启安闻言立即矢口否认道：“我只是觉得，我们成亲没多久就离婚，双方父母恐怕不会同意。” 　　林灯一看有门儿，立马兴奋起来：“所以我才先和你说啊！我们可以先把离婚协议签了，至于怎么应对双方家长，咱们之后再想办法。” 　　姚启安看到她双眼发光的样子，心里忽然十分不爽：“你就这么急着想要和我离婚？” 　　林灯奇怪地看着他说：“姚先生，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现在有了新的爱人的人是你，你想要离婚的心情不是应该比我更加急切的吗？” 　　姚启安愣了愣，突然发觉林灯说得好像没错。 　　按说他和云青青如此相爱，一直想要名正言顺地与她结为夫妻，现在林氏愿意“退位让贤”，正好如他所愿，他不是应该很高兴的吗？ 　　可是为何他还在迟疑，还在纠结，甚至提不起多少喜悦的情绪来…… 　　姚启安才不会承认自己是想享齐人之福，让一个女人跟在自己身边红袖添香，另一个女人在老家照顾母亲。 　　他只是忽然间觉得，其实林氏并没有那么坏，只不过他先入为主地抵触这门家里安排的婚事，所以才不愿意去关心、去理解林氏。 　　如果没有云青青的话，他会不会愿意试着去接受林氏呢？ 　　姚启安不知道。 　　他只知道，现在再去想这些如果的事，已经毫无意义。 　　林氏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他了。 　　姚启安忽然有点后悔，后悔自己当初对林灯的冷漠，后悔自己轻易地答应和云青青同居。 　　可是世上没有后悔药，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为了维护住自己最后的尊严和体面，姚启安只能答应：“好吧，我可以和你离婚。” 　　林灯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姚启安补充道：“不过请你再给我几个月的时间。你也知道，双方家长是不会同意我们这么快就离婚的。给你的赡养费，我也需要花时间筹备一下。” 　　林灯一听说有赡养费，嘴角忍不住有点上翘。 　　她是没打算主动跟姚启安要钱的，但是他愿意给的话，林灯也不会拒绝。 　　毕竟她要开始离婚后的新生活，的确是要花很多钱的。 　　今天的公历是1919年2月3日，最终林灯和姚启安约定好，三个月后，也就是5月3日时两人正式离婚。 　　姚启安问她：“赡养费你是想我按月给，还是……一次性付清？” 　　林灯不想再和姚启安有所纠缠，自然是选择要一次性付清。 　　见姚启安面露难色，林灯问：“怎么了？” 　　“我们先算一下你的生活费用吧。一次性付清的话，我担心我目前的存款不够。” 　　于是接下来两人便来到书桌前，开始计算一个独身女人的生活成本。 　　在杭县租一个位置、环境都还不错的两居室，月租大概一块五到两块。 　　吃用的话如果都在外面吃，大概在三元钱左右，自己做的话一两块都可以活。不过姚启安还算有良心，按照三块钱给她算的。 　　加上彤云的那一份吃用，林灯的生活成本差不多要七、八个大洋。 　　当然，这不是和底层人比的，而是按照生活水平还不错的标准来定的。 　　除此之外，林灯还要读书。 　　今年8月1日、新学期开始的时候，林灯就要去公立女子学校上学了。学校有政府补贴，一个学期只要六个大洋的学费。但林灯至少还要再和杨哲思学习几个月，所以这一个月六个大洋的薪水，姚启安至少需要支付三个月的。加上课本费，按二十个大洋计算。 　　林灯看姚启安不停地在纸上写着，忍不住插话道：“这都是按照杭县的物价算的吧。如果……如果我要去上海读书呢？” 　　“你要去上海？”姚启安突然停下笔，深深地看了林灯一眼，好像要将她看穿似的。 　　林灯怕他误会，忙道：“你放心，我只是觉得上海各方面的条件都比较好而已。就算是我去了上海，我也绝对不会去打扰你的生活。” 　　这话若是搁在以前，姚启安是绝对不会相信的。可现在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个林氏的心根本就不在他的身上。 　　只怕她到了上海之后，不仅不会纠缠他，还会躲他躲得远远儿的吧…… 　　姚启安自嘲地笑了一下之后，问道：“你确定你要去上海吗？没有家人，没有丈夫，自己一个人去？” 　　“我和我妹妹一起去。”这是林灯和林灼早就商量好的事情，至于林家人会不会同意，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不过我妹妹的生活费和学费我们会自己想办法的，不用你操心。” 　　姚启安点点头，难得通情达理地道：“那你要住在上海，每个月的房租至少要四、五个大洋。上海虽繁华，但有些地方也充满着危险。你们几个女孩子，住在太偏远的地方不安全。” 　　好在除了房租贵一些之外，上海食物的价格并没有比杭县高出很多。 　　两人最终达成一致，生活费按照每个月十元给。一年就是一百二十个大洋，比林灯嫁妆中的现大洋还要多，林灯已经很知足了。 　　按说这赡养费，理应给到林灯再嫁为止。可姚启安觉得林灯一个失婚女子，八成是很难嫁出去了，就打算直接给她十年的，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至于学费，姚启安会支付到她高小毕业。 　　姚启安也不是个傻的，他不觉得林灯会厚脸皮到和一群六七岁的小孩子一起上小学一年级。不然的话，她就不会先请先生到家里来补习功课了。 　　“你学了这几个月，应当不止初小一年级的水平了吧？”姚启安说着，看了一眼旁边的作业本，“我可否检查一下你的功课？” 　　无论私生活如何，姚启安国学功底深厚，写得一手好文章，她一个普通人，能得他这个大文豪的指点自是再好不过。 　　林灯点点头，没有拒绝。 　　于是姚启安便翻看起了她的作业本。 　　让姚启安感到诧异的是，林灯的学习进度非常之快，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她几乎已经学完了初小数学，而且正确率几乎可以说是百分之百。 　　姚启安本人的学习成绩是非常优异的，但他比较偏科，国文和外语成绩非常好，数学却总是在及格线的边缘徘徊。 　　平心而论，他刚刚上学几个月的时候，数学水平比林灯现在差远了。就算林灯有不同于孩童的成熟心智，可是能从零基础达到林灯目前的水平，普通人没有个一两年是很难做到的。 　　姚启安看着看着，不禁暗自心惊起来——难不成这林氏竟然是个……数学天才？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哥哥 第四十七章 哥哥 　　“这些都是你自己算的？”姚启安忍不住问。 　　林灯不假思索地说：“当然了, 我们的作业本都是分开的, 上面还写了名字的。” 　　姚启安听了，便翻回封皮一看，上面果然端端正正地写着“林灯”两个字。 　　“林灯……这是你的新名字？” 　　林灯“嗯”了一声, 懒得和他多聊自己的事：“你再看看国文和作文本？” 　　姚启安便翻开看了看。和她的数学比起来，林灯的字写得不算突出, 看得出是以前没用毛笔写过字的。不过她认的字还挺多, 有些字已经是读高小的人才认识的了。 　　姚启安不确定她是照着写的还是全都掌握了，便随机考了林灯几个，没想到林灯答的一点都不差。 　　姚启安心情复杂地看着她, 忽然想起二人新婚的第二日, 自己曾经一脸嫌弃地说她是个没有读过一天书的文盲。 　　当时林灯是怎么说的来着？哦，对, 她说她是没有读过书，但那是因为她没有他这样优越的条件。当时姚启安还很不屑，觉得林灯是在给自己不肯上进找借口…… 　　现在他才知道, 林灯不是说说而已。她的天赋真的很高，只是过去被家庭等原因给耽误了。 　　如果她和他一样, 能从学龄就开始读书的话，那她现在的学问一定很高了吧。 　　姚启安心里忽然特别难受。 　　他突然间明白了林灯在说想要和他离婚的理由时，为什么会说觉得他傲慢。 　　他好像真的过于恃才傲物了。可笑他写过那么多关于“平等”的文章, 自己却没有理解平等的真正含义。 　　真讽刺啊。 　　原来他在某些方面，还不如一个小女子…… 　　“怎么了，是我写得不好吗？”林灯见姚启安一直不说话, 忍不住小声问道。 　　“不是，你写的很好。不过你握笔似乎还不够稳，有的地方会有些发颤。”姚启安强打起精神来，拿起笔架子上的笔递给林灯，“你写两个字给我看看。” 　　林灯突然有点激动——除了在文学上的成就之外，姚启安的书法在历史上也是非常有名的。现在自己能得他的指点，也算是老天给她这个准·失婚女子的一种补偿了。 　　“来，我教你……”看林灯写完几个字后，姚启安立马发现了问题所在，拿过笔边写边告诉林灯一些写字的小技巧。 　　林灯只觉受益匪浅，赶紧拿了个小本本记录下来。 　　她正沉浸在学习的海洋里时，门口处突然传来一声含着哭音的“启安”！林灯下意识地抬头一看，就见云青青被彤云拦在了门口，此时她正奋力挣脱彤云，想要往里面冲。 　　姚启安一见云青青便皱眉道：“你怎么来了？” 　　像极了渣男的台词。 　　云青青的眼泪瞬间就掉下来了：“启安，我们不是说好了林小姐这边由我来沟通，你只需要负责说服母亲就好的吗？为什么你还要来她这里？” 　　姚启安的眼神闪了闪：“我……我有正事和她商量。” 　　“别骗我了！我都看见了！刚才你教她写字，两个人有说有笑的！”云青青哭得梨花带雨，伤心欲绝，“启安，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知不知道，我的心里好难受，好痛苦！” 　　云青青说着说着，突然一把推开彤云，转过身跑了。 　　姚启安担心她现在情绪太过激动，会出什么事，连忙撇下林灯追了上去。 　　彤云见到这一幕，忍不住打抱不平：“怎么这样啊，姑爷好不容易来一趟，这狐狸精掉两滴眼泪，就又把人给骗走了！” 　　“就是！”林灯难得赞同彤云的意见，只不过她心里想的是——尼玛，我赡养费的事情还没谈完呢！ 　　姚启安不在，林灯没办法，只能自己先草拟赡养协议，回头再让姚启安修改。 　　结果才写了没几笔，林家那边就来了人，说是请林灯回林家一趟。 　　林灯嫁到姚家这么久，这还是林家头一回来人请她回去。而且她昨天刚刚回过门，不知道怎么又叫她回去。 　　林灯心里不由咯噔一声：“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来报信的下人摇摇头，面上带着喜色：“是大少爷回来了！” 　　林灯听了，这才松了口气。 　　原来是她的便宜哥哥回来了。 　　林灯的哥哥林修诚是林远山和方氏的第一个孩子，今年二十岁。他四岁启蒙，六岁上小学，十三岁小学毕业，上了四年中学后去日本读了大学，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这次林修诚学成归国，原本是想赶回家来过年的，没想到前几日海上出了风浪，好多船都停运了，这才耽搁了几日，昨夜下半夜才刚到家。 　　和这个年代许多出国留学的人一样，林修诚出国几年，就有几年没有回过家了。因此他这次回来，林老爷子、林远山还有方氏都很高兴。在林修诚提出想见几年不见的大妹妹之后，他们都没有表示反对，而是满足了林修诚的愿望——毕竟他现在可是林家的希望！ 　　林远山已经四十岁了，又没有什么上进心，仕途基本已经走到了尽头。可林修诚不一样，他这个留洋归来的名牌大学生，未来才刚刚开始。 　　“大小姐回来了！” 　　林灯回到林家，还没进屋，就见堂屋里聚了一群人，原来是林远山的那几个小妾也带着她们生的子女来了。 　　林灯直接忽略了他们，管被所有人围在中央的年轻男人叫了一声“哥”。 　　男人回过头来，竟是长了一张略显稚嫩的脸。 　　林灯不由一怔。 　　这个哥哥……真的有二十岁吗？看起来不过十七八的样子呢！ 　　不过不得不说的是，林远山虽然长得不咋地，可方家的基因还是非常强大的，林灯兄妹三个一个赛一个的好看。 　　林修诚肤色白皙，眉清目秀，生得十分俊美。除了身材略显瘦弱之外，外表上几乎挑不出什么毛病，可以说是网红明星级别的长相了。 　　好看的人天生自带一个优势，就是容易让人对他们心生好感。林灯就是这样，她对这个哥哥的第一印象非常不错。 　　“淑婉，你都长这么大了？”林修诚看见她，不由惊喜地说：“我走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孩儿模样，和淑德现在差不多呢。” 　　林灯还没开口，就听林灼在一旁不满地道：“哥！我才不是小孩子呢！还有，和你说了多少遍了，我现在叫林灼！” 　　“好好好，你叫林灼。”笑眯眯地应付完小妹妹之后，林修诚又转过头来看向林灯，“听说大妹妹去年都嫁人了？我没能参加你的婚礼，真是遗憾呢。” 　　林灯脱口而出：“没关系，下次你肯定能赶上。” 　　“啊？”林修诚一愣。 　　“没什么，哥，我跟你开玩笑呢，哈哈。”林灯打了个哈哈，快速地转移起话题，“哥，你从日本回来，有没有给我们带什么礼物啊？” 　　“当然带了，给别人的都送完了，就差你的了。”林修诚说着，对坐在上首的林老爷子和林远山说道：“祖父，父亲，说了这么久的话，想来你们也累了，不如先回去休息吧？回头我再去向你们请安。” 　　“诶！”林老爷子笑着应了一声，满脸慈祥。家里的这几个孙辈，他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大孙子了，因为林修诚和他年轻的时候很像。 　　林老爷子走后，众人便都散了。林灯姐妹俩跟着林修诚，一起去他的房间里拿礼物。 　　林修诚送给林灼的是一整套画笔和颜料，林灼非常喜欢，早就抱回自己屋子里头了。现在她跟着林灯过来，完全是来凑热闹的。 　　林灼玩笑似的说道：“我要看看哥哥是不是偏心，送姐姐的礼物比送我的更好。” 　　林修诚无奈地捏了捏林灼的鼻尖，宠溺地笑道：“你这个小坏蛋，打小就是个闹人精。只怕我把天上的月亮摘给你，你都不会满意呢。” 　　林灼闻言哼哼了两声，很是不服气的样子，可林灯分明看到此时林灼的眼睛里全是藏不住的笑意。 　　看来他们兄妹俩的关系真是非常不错呢。 　　来到林修诚的房间后，只见他从还未完全收拾好的行李中拿出两个大盒子递给林灯，含笑说道：“好久没见大妹妹，都不知道你的尺寸了。我特意买了大一些的，不合适的话就送到咱家铺子里去改改。” 　　林灯好奇地说：“我可以打开看看吗？” 　　林修诚推了推眼镜，似乎总是笑眯眯的：“当然。” 　　林灯好久没有收到礼物了，她迫不及待地打开一看，发现第一个盒子里装的是一件洋装。 　　这个年代的洋装很好理解，基本就是欧洲复古款式的长款连衣裙，外形和林灯现在身上穿的裙子有点相似，都是高腰+收腰的款式，只不过是连体的，领口还有洋气的木耳立领+小褶皱。 　　林修诚以他的直男审美挑了一条灰粉色的长裙，算是莫兰迪色系里的那种，林灯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她惊喜地说：“哇，谢谢哥哥，这条裙子好漂亮！” 　　林修诚笑道：“你喜欢就好。我不知道你鞋子的尺寸，所以没敢给你买皮鞋。回头我们一起去外头逛逛，哥哥给你买一双好配裙子。” 　　林灯刚说了一声“好”，就听林灼叽叽喳喳地说道：“哥哥偏心！都没有给我买鞋子！我也要我也要！” 　　林修诚似乎很宠这两个妹妹，几乎是有求必应：“好好好，也给你买。” 　　打开第二个礼物盒子之前，林灯心想，她似乎开始交好运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男神 第四十八章 男神 　　第二个盒子里装的也是一套女装, 不同的是, 这套衣服不是连衣裙，而是上下分开的。 　　上衣是一件窄而修长的白色高领竹布衫，圆弧形衣摆长至腰间。 　　下衣是一件不带任何绣花的黑色长裙, 大约长至脚踝处，十分朴素淡雅。 　　林灯一看就知道了, 这不就是典型的民国女学生装嘛！只不过上衣不知道为什么是白色的, 不是电视剧中的浅蓝色而已。 　　可林灼和在场的两个小丫鬟一看这套衣服都愣住了，脸上纷纷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林灼忍不住小声说：“哥哥，这……这白衣黑裙的, 看着好像丧服啊。” 　　林修诚温和地笑了笑说：“这不是丧服, 而是‘文明新装’。这种衣服在日本非常流行，听说现在国内许多留过洋的女学生, 还有教会学校的女学生都爱穿这样的衣裳。” 　　“文明新装？”林灼将信将疑地说：“可我看杭县这边的女学生，穿的都是灰色或者深蓝色上衣啊，穿白色的真的很少, 他们不忌讳的吗？” 　　林修诚的笑容中含了一丝无奈：“八成就是因为忌讳，才会换了上衣的颜色吧。” 　　这年头穿纯白色衣服的人的确非常少, 大多数人、哪怕是上了学的人，还是会忌讳白色，顶多穿穿月牙白、象牙白、乳白之类的颜色, 上面还必须要有绣花图案才行。只有留过洋的和教会学校的学生受外国人影响，才会觉得穿纯白色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林修诚突然有点担心自家妹妹接受不了，连忙对林灯说道：“淑婉妹妹要是不喜欢, 只留着这套洋装也是好的。” 　　见林修诚说着就要把那套文明新装收起来，林灯忙道：“我喜欢的，谢谢哥哥。” 　　林修诚这才放心地笑了。 　　林灼有点骄傲地说：“哥，我都跟你说了，大姐姐现在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现在我们每天在一起读书、等今年八月份开学，我和姐姐还想去上小学。” 　　林修诚很高兴地说：“上学好啊。我这几个月都会先呆在杭县，你们有什么不懂的问题，随时可以来问我。” 　　林灯好奇地说：“听哥哥这意思，你以后还要走？” 　　林修诚苦笑一声，点了点头：“我想先留在杭县几个月，是因为我出国这么久，都没有和家人见过面，所以想着趁着正式工作之前好好陪一陪祖父和父母。不过再过一段时间，我肯定是要去北京或者上海工作的。我的专业是化学，这里的工作机会太少了。” 　　林灼听了便道：“北京或者上海？哥，你不如跟我们一起去上海吧，我和姐姐打算以后去上海读书呢！” 　　姚启安是在上海工作的，林修诚听了这话，并没有多想，还以为林灯是要去和姚启安夫妻团聚。 　　他想了想道：“上海是不错，经济发达，离家也近……灼儿，我会好好考虑你的建议的。” 　　“哥哥终于叫对我的新名字了！”林灼开心地说。“对了哥，你在家这几个月暂时不会去找工作吧？要不要我们先把家里铺子的事儿转交给你？” 　　林记布庄现在生意不错，虽不说红红火火，但是一个月十几个大洋的净利润还是有的，比以前的情况好了许多。 　　林远山对此非常满意，已经不说要把铺子转交给沈氏或者黄氏管的事情了。 　　林灯是不打算参与林记布庄的后续经营的，所以她只从林记拿了十个大洋的辛苦费，林灼拿了六个。 　　以后林灼还会时不时地去林记布庄那边盯着，所以林记每个月会抽两块钱给林灼做报酬。 　　林灯就专心负责锦绣布庄和衣装店那边的事情了。 　　“什么铺子？”林修诚出国太久，根本不清楚家里的情况。 　　于是林灯姐妹俩你一言、我一语，相互补充着，把发生在林记布庄和锦绣布庄上的事情说了。 　　林修诚听了之后，先是夸赞两个妹妹能干，再是神色凝重地说道：“锦绣布庄那边何时开始营业？” 　　林灯道：“原先是想赶在年前人们做新衣服的时候开始营业的，只是我们紧赶慢赶、服装设计图和样装都无法赶制完成，只能等到年后、甚至开春的时候了。” 　　见林修诚点头，林灯继续说道：“不过我们想过了，这也不打紧，反正我们的市场定位是具有高消费能力的客人，尤其是那些女学生。现在她们都放寒假了，店里就算开业，恐怕生意也很冷清。不如等学生开课之后再营业，有钱的自然就会来买衣服了。” 　　“妹妹的计划真好。”林修诚先是夸赞了林灯一句，而后脸上露出一丝惭愧的表情来，“我看得出来，你们两个为店里出了不少的力。我一点忙都没有帮过，怎么好意思拿这份分红。” 　　林灯是想过，像林修诚这样的新派人士、留学归来的进步青年，思想应该比较开明，或多或少会少拿一些钱。 　　可是她没想到的是，看林修诚这意思，他竟是打算一分钱都不要。 　　林灼也很惊讶：“哥，咱们是一家人嘛，没关系的。我和姐姐上课很忙，你在家的这段时间，有空的话能去店里帮帮忙就好了。” 　　林修诚道：“那我不要分红了，你们就按照普通伙计的钱，给我开几个月的薪水就是了。你们也知道，我对布庄的事情一窍不通，能不能帮上忙可很难说。” 　　“哥，你当然能帮得上忙啦。看你给我买的这些衣服多好看啊。”林灯笑道：“正好有些衣服还没有制作完成，回头我把设计图都拿给你看看，哥哥你可要给我们提点建议啊。” 　　林修诚一口答应下来：“行，没问题。” 　　兄妹三人就这样说定，以后林修诚在家里帮忙的这几个月，每个月给他六个大洋的薪水。 　　这个工资水平是比普通伙计要高的，不过林灯姐妹俩知道，自家哥哥已经退让很大一步了，因此没好意思给得太低。 　　至于原先打算给林修诚的分红……兄妹三人决定不告诉方氏，表面上仍旧是按照四份来分。 　　属于林修诚的那百分之二十五的收益，到时候直接转给林灯。 　　这个主意是由林灼提出来的。她觉得方氏手里不能拿太多的钱，不然很有可能会被林远山和他的姨太太们搜刮走。 　　林修诚和林灯都表示赞同。 　　至于林修诚让出来的那百分之二十五的收益，林灯本是想和林灼再分的。不过林灼十分主动地表示自己这段时间跟着林灯学习都没花过钱，以后去上海读书难免还要麻烦林灯，所以这部分钱她都不要了，就当做自己的学费。 　　林灯知道，林灼这是有意要多给自己钱呢。锦绣布庄虽然还没有正式营业，但她们都很有信心，收入一定不会少。 　　到时候可能一个月的分红，就能顶林灼一年的学费了。 　　林灼如果不想吃亏的话，完全可以和林灯亲姐妹、明算账。 　　可林灼知道，林灯这个长姐帮了自己许多，而且她在锦绣投入的心血也比自己多，所以林灼不敢居功，主动把大头让给了姐姐。 　　林灯也没跟她客气。林灼年纪还小，由她来负责管钱也好。 　　到时候林灯会在自己的账本上做好记录，哪些钱是用于林灼的教育的，她都会记录好。 　　就这样，兄妹几人短短几十分钟的谈话里，林灯得到了锦绣布庄未来一半的收益。 　　不得不说，她的哥哥和妹妹都太好了！ 　　尤其是像林修诚这样的男人，简直就是这个时代的男神啊！ 　　出身于书香世家、留过洋、学习好、长相好、人品还很端正……这么完美的男人，要不是林灯的亲生哥哥，林灯都想嫁了。 　　也不知道这么好的哥哥将来会便宜了谁。 　　想到这里，林灯善意地提醒道：“哥，你在家这段时间可要小心一点，娘可是铆足了劲儿地想给你说一个大家闺秀做媳妇儿呢。” 　　林修诚揉了揉眉心，哭笑不得地说道：“我就知道会是这样，所以才说不能在家里呆太久……最迟在你们去读书的时候，我就一定要离开家了。” 　　提起方氏，以及婚姻大事，兄妹三人面面相觑，或多或少地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些同病相怜的意味。 　　林灼很有江湖气地拍了拍林修诚的肩膀：“哥你放心，我会帮你和娘抗争的！这方面我有经验。” 　　林灯附和道：“我也可以帮忙。” 　　林修诚欣慰地看着两个妹妹，感觉心里踏实多了。 　　…… 　　林修诚果然信守承诺，第二天一早，他便带着林灼、提着些礼物正式来姚家拜访。 　　给姚启安的父母拜了年后，林修诚接上林灯，兄妹三人一起去逛了逛街，给林灯和林灼分别买了一双鞋。 　　林灯买的是双棕色的女士小皮鞋，款式非常普通，不过很百搭，林灯觉得配洋装和文明新装都能穿。 　　给林灼买的是双黑色的布鞋，这主要是因为林灼才放脚不久，鞋子的尺码还不固定，布鞋的话穿起来比较舒服。 　　林灼得了双新鞋子，非常高兴，回家的路上笑嘻嘻地问林修诚：“哥，你现在还没有工作，又给我们买了那么多礼物，你哪儿来的钱啊？” 　　“我在日本有奖学金。娘给的钱，我也一直存着，省的她……” 　　林修诚没有说明白，可林灯和林灼姐妹哪个不明白他的意思？ 　　“哥，你做得对，娘手里的钱不给我们花，也是便宜了外人了。”在林灼眼里，林远山的姨太太们和他们生的子女根本就不是自己家人，而是一群吸血鬼。 　　林灯也道：“哥，娘最听你的话了，你在家的时候可要多劝劝她，让她接受一些新思想，别总是傻傻地对爹有求必应了。” 　　林修诚的肩膀很瘦弱，可眼神却很坚定：“放心。” 　　林灯突然觉得有个哥哥可真好啊。都说背靠大树好乘凉，她这哥哥虽然瘦了点，但那也是棵比她高的树。 　　坚强了这么久，像是一个异类一样地和这个世界奋力搏斗，林灯还真是有点累了。 　　林修诚出现的时机可以说是恰到好处。 　　林灯这两天的心情很好，以至于她回到屋里发现姚启安竟然不请自来的时候，她的好心情都没有被破坏掉。 　　“你怎么来了？是要和我谈赡养费的事情吗？” 　　人在屋檐下就是这点不好，她出门前明明已经让彤云锁了院门，可是姚大少爷想要拿到姚家哪一把门的钥匙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 　　姚启安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举起林灯的作文本道：“你的白话文写得真好，像是读过很多白话文章似的。” 　　林灯走上前道：“不多不多，就是读了些杂志，还有闻说先生的两本文集而已。” 　　她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却不想姚启安的表情突然间变得十分怪异。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改编自百科资料。 　　论文学 第四十九章 论文学 　　“你读了闻说写的文章？” 　　林灯不明所以：“嗯, 怎么了？” 　　“没什么。”姚启安神色不大自然地说：“你为何不先读我的？” 　　林灯挠挠头, 这就有点尴尬了：“额……我觉得闻先生写得更白话一些，比较好懂。” 　　姚启安叹了口气道：“虽说‘开卷有益’，但并不是所有的书都是好的。你刚刚开始看书, 切莫被某些人的言论给蒙蔽了。” 　　姚启安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他说的是谁可以说是很明显了。 　　听他这样诋毁闻说, 林灯不由好奇地问：“闻先生的书怎么了？” 　　既然林灯已经把话挑明了, 姚启安便不再遮遮掩掩的了：“虽说背后说人坏话，非君子所为，但我担心你误入歧途, 还是实话告诉你吧——我认为闻说并不是一个真正的文学家。文学就应该是文学本身, 不应该与甚么革命、政治联系在一起。在我看来，闻说他完全是把他的笔当做了工具, 利用文字来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林灯不解地说：“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姚启安叹了口气道：“我和别人不一样，我知道闻说的真实身份。其实他的家庭背景很不简单，我有合理的理由怀疑, 他是在利用文学蛊惑人心，从而达到利己的政治目的。” 　　闻说的真实身份？ 　　哈哈, 托语文老师和历史老师的福，林灯也知道一点。 　　闻说原名萧凯，据说出身于一个巨富家庭。他的祖父和父亲曾先后于光绪年间资助过中山先生的革命。后来中华民国成立之后, 萧家也一直在为革命筹措经费。 　　与萧家的其他人不同的是，萧凯从小爱好文学，并不喜欢与金钱打交道。 　　他投身于写作与教育事业, 终生未婚，所有财产都在抗日战争期间捐给了国家，资助了数不清的前线战士与普通老百姓。 　　只可惜，他的结局算不上好。如果林灯没有记错的话，闻说没有看到抗日战争胜利，就死在了纷飞的战火之中…… 　　至于他是被日本人杀害的，还是被他曾经批判过的国人暗杀的，历史上一直众说纷纭，没有定论。 　　不过林灯相信，时间是不会骗人的。闻说对这个国家所作出的贡献，那是真真切切地写在了后世的历史教科书上。 　　林灯不认为闻说会是姚启安口中的那种坏人。 　　“都说文人相轻，姚先生说这种话，未免有失公允。闻先生的文章究竟是蛊惑人心还是振奋人心，怕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而是由千千万万个读者来评判的吧。” 　　见林灯竟然为闻说说起了好话，还说自己是因为文人相轻才会说闻说的坏话，姚启安激动得脸都涨红了：“你可不要是非不分，不听好人言！闻说的文章，惯会骗人到街上闹什么青年游-行，高喊各种口号，你可千万不要参与到这么危险又愚蠢的事情当中！” 　　林灯生在和平年代，是没有亲身经历过什么游-行的。对于游-行这种事情，她并不热衷，甚至隐隐觉得危险。 　　可她很尊敬历史上那些敢于发声的先辈，敬佩那些为了国家、人民的进步，敢于抛头颅、洒热血的民族英雄。 　　结果这些人到了姚启安这儿……怎么就被一竿子打死，变成愚蠢的了呢？ 　　林灯不大赞同地说：“那些青年也是心系国家，想要为国做贡献吧。” 　　姚启安摇摇头，语重心长地说：“与其整日大说空话，不如静下心来多读些好书，以科学的方法救国。” 　　从字面上来说，姚启安这句话并没有错，可林灯就是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不过林灯不打算继续和他争辩下去了。现在对她来说，最要紧的事情是和姚启安谈好离婚的相关事宜。 　　“先不说这个，你已经查看过我的功课了，怎么样？” 　　见林灯转移话题，姚启安便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他心里其实也是很不乐意提闻说的。 　　说起林灯的功课，姚启安实话实说：“进度很快，很好，尤其是数学……我觉得你在这方面有些天赋。” 　　“杨老师也是这么说的。”林灯没打算谦虚，不然让她从小学一年级开始慢慢念的话，她会疯的。 　　“以你目前的水平，直接上初小的三、四年级不成问题。半年过后，我甚至怀疑你可以直接上高小的六、七年级。” 　　虽说姚启安说的和林灯估算的进度差不多，不过得到大文豪的肯定之后，林灯心里还是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 　　谁知姚启安突然话锋一转：“不过我还是建议你先把初小的内容学扎实一点，不要一味地去赶国文和算数的进度。毕竟除此之外，初小还会教发音、语法、手工、形体、游戏、缝纫……除了缝纫之外，我估摸着你都没怎么学过吧。” 　　林灯诚实地点点头。其实她连缝纫也不怎么会。 　　“如果你直接跳到高年级去读，这些都不会的话，那等高小多了历史、地理、植物、动物、矿物、农事和生理卫生2这些科目之后，你就更加跟不上了。” 　　看姚启安不带半点卡顿地说出这一长串的科目来，林灯突然感觉脑袋好大。 　　这年头的学生，负担怎么这么重啊。 　　她只能叹一口气，认命地表示：“我会认真考虑的。” 　　“我们就先按你从五年级读开始算吧。上海的公立学校，一年学费差不多十四元，三年四十二元。加上校服费和课本费，我一共给你五十元，你可还满意？” 　　真的是到了谈离婚的时候林灯才发现，姚启安其实并没有那么坏，他对林淑婉这个青梅，或者说是对这个年代的女性还是心存善念的。 　　只不过他思考问题的角度，不可避免地带有了一些封建思想的残余。这有一部分是因为时代的局限性，并非完全是他个人的错。 　　想到姚启安同样也是这场包办婚姻的受害者之一，林灯点点头道：“可以，谢谢你。等我以后有钱了，我会把这笔钱还给你。” 　　姚启安很是大方地说：“不必了，这是我身为男人应该做的。我们分开之后，你能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行。” 　　说真的，他其实很怀疑林灯能不能顺利把书念完，毕竟她要去的地方是上海…… 　　想到这里，姚启安不由对林灯说：“我要提醒你一句，上海的生活恐怕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美好。或许在杭县，林家的条件还算不错，但是到了上海之后，你的家境就会变得非常普通，甚至在某些权贵眼中不值一名。那些学校里的同学，也可能因为各种原因歧视你、欺负你。” 　　“你放心，这些我都有心理准备。”林灯边说边飞快地整理离婚协议，很快就整理好了，递给姚启安，“你看一下，我算的对不对。” 　　根据二人的离婚协议，两人各自的私有财产在离婚后都归二人各自所有。姚启安支付林灯十年的生活费用，共计一千二百元；三年的学费，共计八十元。 　　林灯到手的赡养费，共计一千二百八十元。 　　这个数目差不多是姚启安两年的工资，对于普通人来说却是一个天文数字。 　　不过姚启安不是普通人，除了高薪之外，他还有丰厚的稿费。不说那些发表在报纸上的短篇和文章，他现在一本书的稿酬就有几百甚至上千元。所以对于姚启安来说，这些赡养费顶多是他一年的收入而已。 　　只是他花钱大手大脚惯了，现在手头上能筹到的只有五、六百个现大洋，不足以支付这笔费用。 　　所以他和林灯说好，给他三个月的时间筹钱。如果三个月后付不齐全款的话，就再等三个月，等林灯到上海之后，姚启安再支付余款。如果延期付款的话，姚启安会多给她二十元钱作为补偿。 　　林灯虽然很想离婚，不过她在杭县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也不急于这一时。而且她知道，这笔钱不是一个小数目，所以给姚启安一些时间也是合理的。 　　双方达成一致之后，姚启安面色凝重地说：“家里人那边，你打算怎么说？就算我们离婚是因为我，他们恐怕还是会为难你的吧？” 　　姚启安说的没错，在这个年代，女子离婚就是原罪。在传统的家庭看来，就算他们的姑爷很不像话，女儿也应该尽力隐忍，想方设法地让丈夫回心转意才是。 　　这件事情林灯也想过，得出的结论就是为了避免发生不愉快，她绝不能像个弃妇一样地住回林家。 　　“离婚之后，我会在外面短租一个房子居住。反正在那之后不到三个月，我就要离开杭县了。” 　　“只怕我们两家人都不会善罢甘休……”姚启安叹气道：“唉，到时候再说吧。” 　　按说离婚协议都签完了，姚启安应该回去了才对，林灯也不知道他在这里没话找话地跟她聊天是要做什么。 　　见姚启安赖着不走，她只能主动赶人：“姚先生，你来我这儿的时间也不短了，赶紧回去吧，不然一会儿你家那位又好来找了。” 　　提起云青青，姚启安面色不大自然地说：“林淑……林灯小姐，现在我们也算是和平分手了吧？不知我们离婚之后，是否还可以做个朋友？” 　　如果林灯和姚启安曾经没有拜过天地的话，就算姚启安有诸多毛病，林灯还是会愿意和他以普通朋友的身份交往的。毕竟像他这样的青年才俊，在历史上响当当的人物并不多见。 　　只是既然已经有了这层关系……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在姚启安失望的眼神里，林灯云淡风轻地说：“各自安好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2：引用自资料。 　　理解与支持 第五十章 理解与支持 　　初七的早上, 姚老爷与姚启安、云青青三人便又要回上海去了。 　　身为姚启安名义上的妻子, 林灯不得不到门口为他送别。 　　朱氏见林灯只是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忍不住心中着急, 推了林灯一把：“去，和安儿说几句话！” 　　林灯无奈地看向姚启安, 干巴巴地说了句：“一路平安。” 　　姚启安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嘴唇动了半天，最终只说出一句：“你也保重。” 　　林灯“嗯”了一声便又退了回去。 　　他们两个根本就没说上几句话，可云青青在一旁瞧着, 只觉得这两人有猫腻, 甚至是在眉目传情呢！ 　　黄包车驶离林家的大门口之后，云青青便酸酸地说：“启安, 你说是我好看，还是林小姐好看？” 　　这话若是搁在以前，姚启安肯定是要搂住云青青, 笑着说她好看的。 　　只是现在他才刚刚和林灯分开，林灯的样子他还记得很清楚, 姚启安实在是很难说出这般违心的话来。 　　姚启安还没有回答，可云青青见他犹豫，心里头已经非常不高兴了, 撅起嘴巴道：“启安，你是不是不爱我了！难道我在你心里不应该是最美的吗？你为什么不说话？” 　　姚启安最近似乎很爱叹气：“我只是觉得林氏有些可怜。以后你还有我，可她谁都没有了……” 　　云青青本来还在和林灯争风吃醋, 这会儿听姚启安这么说，她一咕噜坐直了身子，激动地说：“启安，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终于决定和她离婚了？” 　　碍于面子，姚启安没有告诉云青青是林灯提的离婚，只道：“这几日我去林氏那里，就是在和她谈这件事，偏你还老是拈酸吃醋……” 　　云青青听了，忍不住喜笑颜开：“对不起启安，是我太小心眼儿了！我早该想到的，林小姐不肯同我谈，你去说服她也是应当的。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云青青雀跃地抱住姚启安，高兴得不行。 　　姚启安却是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压低声音道：“小点儿声，这件事暂时还不能让父亲知道！我和林氏三个月后才会正式离婚。” 　　云青青听了，不满地道：“三个月？为什么还要这么久啊？” 　　姚启安有点不耐烦地说：“你忘了我跟你说过的？我得给林氏筹一笔赡养费才行。” 　　云青青一听说姚启安要给林灯钱，心里头就很不乐意了。在她看来，姚启安的钱就是她的钱。 　　而且姚启安既然用了“筹”这个字，那就说明他要给林灯的钱甚至多于他目前的所有财产。 　　云青青忍不住小声抱怨道：“这林小姐也真是的，看起来那么要强的人，自己有手有脚的，为何还要伸手跟前夫要钱……” 　　如果这些日子姚启安没有和林灯接触过的话，或许就会被云青青的话带跑偏了。可是他现在很清楚，林灯不是那样的人。 　　“这笔钱是我主动要给她的。”姚启安不容置疑地说：“林小姐已经很独立了。而且从我前年和你见面以来，我在你身上花的钱早已不止那笔赡养费的数字。” 　　云青青听了这话，面色讪讪地说：“这……这怎么能一样嘛？我和你是真爱，她却是你家里硬塞给你的……” 　　姚启安对云青青向来纵容，可是这回他很坚定地说：“行了，这件事情我已经决定了，回去之后我就会筹钱。如果你不希望我出这笔钱的话，那我就不能和她离婚。” 　　云青青知道姚启安的性格，他是一个文人，不喜欢把“钱”这个字挂在嘴边。 　　看到姚启安已经很不高兴了，云青青只能忍下了这口气，尽量以善解人意的口吻说：“好吧，我都听你的。只要能和你在一起，钱财那都是身外之物……” 　　姚启安听她这么说，脸色才终于多云转晴。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他没有选错。 　　云青青是懂他的，一定是这样。 　　…… 　　年后，锦绣布庄和锦绣衣装店开始正式营业了。 　　不出所料的是，改良袄裙和旗袍一经推出，便在杭县引起了轰动，提前制作好的那批成衣很快便被抢售一空。 　　这晚歇业之后，林灯边看账本，边对妹妹感叹道：“原来咱杭县不是没有富人，而是咱们不认识那些富人啊。瞧瞧这位张小姐，多大的手笔，咱店里的十款衣裳，她买了个遍，下一季的新款都被她给预定了呢。” 　　林灼赞同地说：“是啊是啊，还有这位李小姐，一样款式的洋装，她定做了七套颜色不一样的，真是有钱。” 　　在一旁帮着改服装设计图的林修城听了，笑着对两个妹妹说道：“咱们家里就是开布庄的，你们两个怎么不多做几件衣服？” 　　林灯和妹妹对视一眼后，会心一笑：“我们姐俩是钻钱眼儿里了，比起新衣裳，更想多存些钱呢。” 　　其实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林修诚早就觉得林灯的状态不对劲了，只是一直没好意思问而已。 　　这会儿既然说到了这里，林修诚忍不住好奇地问：“姚家怎么说也算是个殷实人家，难道他们短了妹妹吃用吗？为何妹妹还要如此辛苦地赚钱？” 　　林灯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眼一旁的林灼，最终还是把她在姚家的境况基本一五一十地说了。 　　包括云青青的介入和他们协议离婚的事儿。 　　在此之前，就连林灼都不知道林灯已经决定要离婚的事情的。这会儿听说之后，林灼忍不住惊讶地跳了起来：“姐，你……你真要离婚？！你怎么都没告诉我？！” 　　林灯无奈地笑了笑：“还不是怕你像现在这样沉不住气，走漏了风声吗？在我正式从姚家搬出去之前，这件事还不能让旁人知道，不然他们肯定不会让我和姚启安顺利离婚的。” 　　虽然林灯没有明说，不过林灼和林修诚都知道她指的是谁，无非是姚家和林家的家长们罢了。 　　“可是……离婚这么大的事情，姐姐你真的想好了吗？” 　　和传统的女子相比，林灼的思想已经算是比较前卫的了，但她还是觉得离婚这件事情有点太过了。 　　毕竟在这个时代，离婚的女子实在是太少了。而且这些女子基本都不是自愿离婚，而是被夫家休弃的。 　　在林灼的印象之中，这类女子的结局往往十分凄惨…… 　　她年纪还小，不懂离婚这件事究竟是好还是坏。她只知道，她不想让自己的姐姐过上那般悲惨的生活…… 　　林修诚也道：“是啊妹妹，离婚不是小事，你可真要考虑好了再做决定。” 　　“哥哥，你是留过学的，我希望你能理解我。姚启安是很出色，但他已经有了心爱的人，而那个人不是我。他们已经在上海公开同居了，就算我勉强停留在这段包办婚姻之中，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其实道理林修诚都懂，听完林灯的述说之后，林修诚也觉得妹妹的这段婚姻可以说是名存实亡了。只是自古都是“劝和不劝分”，他难免要先劝上林灯两句。 　　见林灯已经下定了决心，他就没有再表示反对：“灯儿，只要你想清楚了就好。哥哥……哥哥支持你。” 　　林灯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间变得那么感性，听到林修诚声音轻颤着说出这句话时，她的眼圈忽然红了，拼命忍着才没掉下泪来。 　　林修诚还在说：“我已经决定了，等七八月份的时候，和你们一起去上海。” 　　之前林修诚还在犹豫是去北京还是去上海工作，林灼磨了他好几次要他去上海，林修诚都没松口。 　　其实按照他不想顺从家里的意思成婚的心思来看，他是想要跑得越远越好的。 　　可是现在……他却如此坚定地说自己要去上海。 　　林灼不禁奇怪地说：“咦？哥哥，你是什么时候决定的？” 　　“就是刚才。”林修诚温柔地看了眼林灯，再看看林灼，“你们两个女孩子独自去上海，我不放心。” 　　林修诚原本以为林灯是去上海投奔姚启安的，姚启安在上海很有地位，多多少少能照顾她和林灼一些。 　　可是现在，既然林灯已经下定决心要脱离姚家了，那姚启安肯定不会再照拂她们。 　　林修诚几乎是在那一瞬间就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决定。 　　“哥，你真是太好了！”林灼年纪小一点，性子又活泼，听林修诚这么说，直接一头扎进了林修诚的怀里。 　　对于林灯来说，林修诚这个哥哥实际上是要比她的实际年龄小上一两岁的，而且林修诚长得又显小，一开始林灯并没有完全把林修诚当成自己的哥哥，只不过是碍于身份才一口一个哥哥叫着。 　　可是现在，看着少年瘦弱的肩膀和面上坚毅的神色，林灯不由自主、真心实意地叫了他一声“哥”。 　　原来有个好的哥哥，是这么幸福的一件事情。 　　…… 　　三月底的时候，彤云从缝纫机培训班毕业，回来继续跟林灯姐妹俩上课。 　　她现在的文化课进度已经远远落后于林灯姐妹俩了，学起来有些吃力，不过她还是学得挺认真的。毕竟就像杨哲思当初和她说的，这年头女子有读书认字的机会非常不易，她不能辜负了自家小姐的一片心意。 　　晚上彤云温习功课的时候，林灯还在算锦绣布庄的账。 　　一个多月过去，锦绣布庄和锦绣衣装店的净利润已经达到了六十多元，可以说是暴利了！ 　　要知道在这之前，锦绣的原身彩霞布庄可几乎都是不赚钱、甚至在赔钱的。 　　看来卖款式新颖但又不过分出挑的成衣真的很赚钱。 　　只是他们店里现在只有一台缝纫机，就算是几个裁缝轮着用机器，做衣服的速度还是太慢了。 　　有的客人早已看好了衣服，就是买不到货，三天两头的上门来催。有的催着催着，甚至急了，放狠话说不再来他们家了。 　　综合考虑之后，林灯决定再购买一台缝纫机。 　　锦绣早期装修的时候投入了一百多个大洋，按照约定，林灯需要把这笔钱先赚出来，然后才能拿到分红。 　　按说她想让钱早一些到手的话，就不该在这个时候再买缝纫机。可林灯想过了，同行不是傻子，别人看到他们赚钱了，很快就会效仿。而她不是专业的服装设计师，且志不在此，又能够设计出多少新款来呢？ 　　所以林灯很清醒地意识到，锦绣布庄只有早期这段时间是最赚钱的。她必须抓紧时间，大批量地生产这些新式服装，才能真正在短时间内赚到自己的第一桶金。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正式离婚 第五十一章 正式离婚 　　锦绣布庄的成功其实并非偶然。除了打造玻璃橱窗, 展示新式衣装之外, 林灯还在《杭城日报》买了个“广告套餐”，三天两头地在上面变着花样地打广告。 　　除此之外，锦绣布庄里的那几个女店员简直自带宣传效果。毕竟在这个年头, 男女一起工作的情况实在少见。 　　许多守旧人士对此大加攻讦，甚至有人写了文章发表在报纸上, 抨击这种“男女同工”的做法是“世风日下, 人心不古”的表现。 　　当然，凡事有反对者就会有支持者。许多思想开明的人和一些进步女学生看到这篇文章之后，反而会特意跑来锦绣布庄买衣服, 以示他们对男女平权的支持。 　　还有些没有买衣服或者买布料需求的, 就为了看看这”男女同工”的新鲜光景，还会特意走进店里来转一圈。 　　林灯特意嘱咐过了店员们, 对于这样的潜在客户也是要好好招待的。 　　至于那些上门找事的守旧人士，该怼的怼，该送警察局的送警察局, 没必要对他们一味忍让。反正这样的“老顽固”，也不会买他们店里的新款衣服。 　　林灯店里的广告基本上都是在谈聪健那里打的, 因此对于她店里的情况，谈聪健还是挺了解的。 　　为了表示对林灯的支持，谈聪健带他的妹妹去锦绣衣装店买了两件新衣裳, 他自己也在店里定做了一套男装。 　　一来二去的，林灯就渐渐地和谈聪健熟悉了起来。 　　彤云不知道林灯要离婚的事情，每次见到谈聪健来, 都会摆出一副防贼的样子。 　　为此林灯特意把彤云拉到镜子前，让她好好地练习一下表情管理。 　　和彤云态度截然相反的是，林灼似乎很看好谈聪健。 　　看着妹妹对她挤眉弄眼的样子，等人走之后，林灯又把林灼拉到镜子前，让她也好好练习一下表情管理。 　　却见林灼笑嘻嘻地对她说：“姐，我看这个谈先生挺不错的。和你年纪相仿，家里门当户对，长得还好看。最重要的是，他很尊重女子，我觉得他做我姐夫挺合适的。” 　　林灯白她一眼，傲娇地抬起下巴：“你把他说得那么好，不如你自己嫁啊！” 　　“我？我还小呢！等我到了适婚的年纪，谈先生的孩子都该满地爬了吧。” 　　“你跟他商量商量，让他等你啊！”林灯就不信自己不能把林灼先给说害羞。 　　林灼果然不好意思了：“姐，说你的事儿呢，怎么扯我身上来了呀！” 　　“我的事儿？我的什么事儿啊？我这婚都还没有离呢，你就开始给我找下家了？”林灯哭笑不得地说：“我现在是真的没有这个打算，你就别在这儿乱点鸳鸯谱了。” 　　林灼本来就是说说而已，见林灯没有那个意思，就没有再提。 　　…… 　　忙碌的日子过得飞快，时间转眼间就进入了四月。 　　在这个月里，发生了一件对后世影响不小的事情——政府采纳了由闻说、朱思危等有识之士提出的新式标点提案，颁布了《通令采用新式标点符号文》，这意味着我国第一套法定的新式标点符号正式诞生了。 　　在这之前，许多文章都是没有标点符号的，起来非常费劲。 　　以后的文章，起码是官方文章，都会使用逗号、句号、顿号、括号、双引号等标点符号，起来一下子就方便了许多。 　　对于林灯这样用惯了标点符号的人来说，这项举措自然是非常好的。 　　可她不知道的是，实行这套新式标点曾经遭到多少守旧派人士的反对。 　　以至于姚启安和闻说这两个向来看不上对方的“死对头”，都难得联合起来一致对外了。 　　林灯并不清楚这一点，所以在报纸上看到朱思危和闻说的名字并排出现在一起时，她不禁感到十分奇怪——看姚启安那态度，他应该和闻说很不对付才对，这俩人怎么会合作？ 　　联想到姚启安说他知道闻说的真实身份，难道这两人在现实生活中经常接触？ 　　这倒是非常有可能的，毕竟两人都是新文化运动的领军人物嘛。 　　说到新文化运动，林灯忽然想到，那场著名的五四青年运动非常近了。 　　她和姚启安商定离婚日期的时候，完全忘记了5月3日恰好是五四运动的前一天。 　　林灯感觉自己这日子选的真好。五四运动之后，社会风气就会开化许多了，正好方便她开始新生活。 　　…… 　　5月2日这一天，姚启安提前一日回到了杭县。 　　他这回回来是没有提前通知过朱氏的，因此朱氏见了他不禁十分惊喜。 　　更让朱氏感到高兴的是，儿子这回没有带云氏那个小妖精一起回来。朱氏实在是看不惯云青青那副矫情的样子。 　　只可惜朱氏的喜悦并没有持续多久。 　　第二日早上，云青青竟然自己出现在了姚家的大门外。 　　不仅是朱氏，这回连姚启安见到云青青时，脸色都十分不好看：“不是说好了这回我一个人回来就行了吗？你就这么不信任我，非要跟过来盯着我才能放心吗？” 　　云青青委屈地说：“启安，我不是不信任你，我只是担心你一个人应付不来。你都不知道我这一路走来有多辛苦……” 　　两人在姚启安离开上海之前，其实是刚刚吵过一架的，姚启安还有点在气头上。 　　不过就像云青青说的，她一个女孩子独自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的确十分不易。想到这里，姚启安无奈地说：“那你先回屋歇着吧，我和林小姐谈完了再来找你。” 　　“我不能和你一起去吗？”云青青睁大了眼睛，无辜地看向姚启安，“或许我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姚启安想到林灯说的那三条想要和他离婚的理由，在心里苦笑了一声。 　　或许云青青的确是能帮得上忙的。林灯只要看见她，就会迫不及待地离开他了吧。 　　…… 　　林灯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一对青年男女，心里突然有点想笑。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和原配离婚还带着小三来的，未免也太嚣张了一点吧。 　　让林灯更加没有想到的是，云青青还不是空着手来的。 　　当然，她不是像逢年过节走亲戚那样带什么糕点或者水果过来，那样未免也太奇怪了。 　　她给林灯带来的，是一张报纸。 　　一进门，她便把那张报纸怼在了林灯的面前：“林小姐，请你看看这份报纸吧！” 　　林灯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云青青恍然大悟般自顾说道：“哦！我忘了你不识字！不好意思，还是我来念给你听吧！” 　　林灯忍不住笑了——这个云青青怕不是戏精女子学院毕业的吧？ 　　“林小姐，你笑什么？我在和你说一件很严肃的事情。”云青青正色道。 　　林灯含笑摇摇头，且看她要作什么妖：“没什么，你说。” 　　“青青，你这是在做什么！”姚启安完全没想到云青青会来这一出，不由脸色铁青地说。 　　“你今天不是来和林小姐离婚的吗？既然如此，不应该让她知道你在报纸上登了什么吗？” 　　姚启安闻言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云青青，你不要太过分了。” 　　云青青看姚启安好像真的生气了，只能微微低下头，把身子撇向另一边，不说话了。 　　林灯却已拿过那份《上海日报》，清声念了出来：“鄙人与杭县林氏曾因父母之命定下婚约，然双方既无感情基础，又无共同语言，故与林氏脱离婚姻关系，各自安好，就此互不相干。恐社会未尽深知，特此声明。2” 　　林灯念完之后，不禁奇怪地看向姚启安：“怎么了？这份声明拟的挺好啊，有什么问题吗？” 　　姚启安神色不大自然地说：“我平时很忙，许多稿件都是由青青帮我送到编辑部的。这份声明上有几个字……她擅自做了改动。” 　　林灯眉梢微挑：“改了什么？” 　　“我原本的声明里，是说我们双方自愿脱离婚姻关系，而不是我主动抛弃你……对不起林小姐，我没有和青青说清楚这件事情，令她误会了，做出了这样的莽撞之举。” 　　林灯算是听明白了。 　　感情这俩人，一个是不好意思跟自己的小三说其实离婚是原配提出的，一个是在离婚的时候还要膈应一下原配，好让姚启安和林灯再无和平分手、分手后还能做朋友的可能性。 　　真是一个渣的不清不楚，一个坏的明明白白。 　　不过这反倒在某种意义上帮了林灯。 　　“没关系啊，反正我们离婚的事情，我们家里人都不会支持。云小姐这是帮我把火力引到你的身上了呢。” 　　姚启安这个时候才发现，林灯其实还是很善解人意的。是他以前太先入为主了，没有意识到她的好…… 　　“你不怪罪我们就好。”姚启安有点抱歉地递上一张纸，“这是八百大洋的庄票，你在上海、杭县都可以取。” 　　云青青紧盯着姚启安手中的那张薄纸，眼中仿佛要冒出火来。 　　这可是八百个大洋啊！够她和她母亲花用上好一阵子了！就这么给了林灯，实在是可惜。 　　云青青想想就心疼。 　　林灯含笑接过，道了声谢。 　　姚启安看着她，承诺道：“剩下的七百块，我会尽快给你的。” 　　“七百？！”林灯还没开口，云青青先沉不住气了，“怎么还有那么多？” 　　她还以为八百大洋就是全部了呢！ 　　姚启安解释道：“我和林小姐说好，会给她一千二百八十元的赡养费，以及二十元的延期费。” 　　云青青眉头紧皱：“那还有二百呢？！” 　　”余下二百，是林小姐陪嫁来的那些家具的钱。” 　　云青青的脸色已经黑到了极点：“那些个破烂家具，能值那么多钱？启安，你该不会是对林小姐余情未了，故意在补贴她呢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文里的报纸、杂志名都是我瞎编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改编自资料。 　　2：最后一句话参考了徐悲鸿与其原配蒋碧微脱离关系时登报的内容。 　　国庆五天日更一万字，默默已经快x尽人亡了，接下来恢复日更双更，加更随缘掉落……嗯，新副本要开始啦~ 　　离开姚家 第五十二章 离开姚家 　　云青青本来已经想好了, 反正姚启安和林灯都要离婚了, 给林灯一些钱也没什么，只要能顺利把她打发走就好。 　　而且云青青反思过了，这回她和姚启安吵架, 的确是她做的有些过了。所以这回她来杭县，除了确保姚启安和林灯从此以后断得干干净净之外, 最主要的还是要向姚启安求和。 　　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 姚启安竟然要给林灯这么多钱！她马上就要和姚启安结婚了，这些钱可是他们的共同财产，可姚启安都没有和她商量一下就擅自作出了决定！ 　　联想到之前姚启安的种种表现, 云青青实在无法不去怀疑姚启安对林灯到底存着什么样的心思。 　　云青青很生气的同时, 姚启安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没想到云青青竟然这么不信任他，还这样看重钱财。瞧她这副做派, 哪里还像读了那么多年书的进步女青年，倒像是菜市场里讨价还价、斤斤计较的旧式妇女！ 　　不，就算是林灯这样的旧式女子, 都没有像云青青这样令他丢过脸！ 　　姚启安眉头紧皱着，语气冰冷到了极点：“你自己不识货, 就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而且你也不想想，林小姐和你不一样。和我分开之后，她一切都只能靠自己了。同为女子, 你就不能多体谅一点吗？” 　　云青青还要再说话，林灯却是已经听不下去了：“好了两位，要吵架的话你们出门左转好吗？我还有一些私人物品要收拾, 恕不奉陪了。” 　　如果可以的话，姚启安和云青青也是不愿意在林灯这里吵架的。毕竟他们两个一个刚刚放弃了与林灯的婚姻，就算是为了维护自己的面子，姚启安也想让林灯知道他现在过得很好，他的选择并没有错。 　　云青青的话就更不用说了，她一直怀疑林灯和姚启安之间有点什么，而她出身和样貌都不及林灯，最大的优势就是她占据了姚启安的心。所以在林灯面前，她自然是想让林灯看到她和姚启安的关系是有多好、多么坚不可摧的。 　　可情绪上来的时候，真的很难控制住…… 　　最后还是云青青“委曲求全”，放柔了声音对姚启安说道：“启安，林小姐说得对，有什么话我们还是回去再说吧，不要打扰林小姐了。” 　　林灯心想，总算是说了句人话。 　　“彤云，送客。”林灯淡淡地说。 　　姚启安见她下了逐客令，只能转过身去。 　　只是在离开之前，他回过头深深地看了林灯一眼，说了一声“保重。” 　　“嗯，你也是。” 　　林灯觉得姚启安可能真的需要保重了。 　　历史上的林淑婉应该是一直都没有和姚启安离婚的，就老老实实地呆在老家替姚启安侍奉他的母亲，使得姚启安有足够的精力去发展他的事业。 　　他和云青青的感情也是一直都很好的。姚启安还以云青青为原型，写了一部在后世挺有名的爱情。 　　至于现在嘛…… 　　两人没有了林氏这个共同的敌人，陡然间失去了需要共同抗争的目标，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认为彼此就是自己的真爱呢？ 　　看这架势，有点悬咯。 　　不过那都是他们的事情了，与林灯无关。 　　两人走后，林灯看着呆呆愣愣的彤云，道：“你都听见了吧，我和姚启安离婚了。现在我要离开姚家，到外面去住一阵子。你是打算跟我走，还是回林家？” 　　之前为了防止走漏风声，离婚这件事情林灯连彤云都没告诉。 　　彤云都快哭了：“小姐……” 　　“你叫我也没用，离婚是我的私事，我已经决定了，就不会再回头。”林灯说着，回到里屋开始收东西。 　　之前为了防止打草惊蛇，她并没有提前收拾好行装。 　　见彤云还呆在那里，林灯便道：“你最好也赶紧回去收拾一下吧，姚家是不会留下你的。” 　　彤云憋了一肚子的话要说，可她算是看出来了，林灯和姚启安离婚这件事已经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起码以她家小姐的决心之坚定，她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 　　或许现在能挽回局面的，只有两家的长辈了…… 　　把彤云打发回屋之后，林灯独自收拾起了行装。她的东西并不算多，主要是因为一开始林灯就知道自己不会在这里久住，所以不曾购置过什么大件，就连陪嫁来的家具都“转卖”给姚启安了，她只要收拾些衣服细软就好。 　　彤云一个没什么私人财产的小丫鬟，收拾起行李来就更快了，没一会儿就回来帮林灯打包。 　　不过就算是这样，加上林灯的陪嫁，她和彤云两个还是收拾出了六个大箱子和几个包袱的行李出来。 　　光凭她们两个的力气，一次只能抬动一个，来来回回要搬六、七趟，太慢了。 　　好在林灯早就料到了这样的情况，特意叫她哥哥提前雇了两个做苦力的。 　　两个壮汉一人提着一个大箱子，没一会儿就都搬完了，直接把林灯的行李送到了她提前短租好的房子里。 　　有外人进出姚家，还搬起了东西，这样的阵仗难免引起了朱氏的注意。 　　朱氏闻讯后便匆匆赶来，高声叫住正往外走的青年：“站住！” 　　林修诚回过头来，往上推了推镜框，淡淡地叫了一声“姚太太”。 　　朱氏神色慌张地问道：“林大少爷，你这是在做什么？！” 　　林修诚慢条斯理地说：“姚太太还不知道吗？我妹妹和姚启安离婚了。” 　　“什么？！”朱氏大惊失色道：“这、这怎么可能？昨儿不是还好好儿的吗！” 　　朱氏表面上做出毫不知情的样子，实际上心里头却已经有了猜测——八成又是因为云青青那个丧门星！ 　　林修诚向来待人温和，可是此刻，他的神情看起来非常的冷漠：“明人不说暗话，姚太太就不必在我面前粉饰太平了。姚启安从一开始就不曾把我妹妹当过妻子，既然如此，这门亲事不如便这么罢了吧！” 　　朱氏急得直跺脚：“这！这怎么能行呢！有什么事咱们两家人坐下来，好好商量商量啊，怎么能搞什么离婚那一套呢？” 　　林修诚斩钉截铁地说道：“没有什么好商量的！姚启安新婚三天就把我妹妹独自一人丢在老家，我们忍了。成亲才几个月，他就公然领了别的女人回家，我们也忍了。可是现在，他已经在报纸上登出了与我妹妹断绝关系的声明，姚太太，你真当我们林家没人了，就要受你们姚家这样的欺辱？” 　　朱氏惊惶道：“启安竟然登了那样的声明？此事我完全不知啊，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朱氏说着，突然左右看了看，十分慌张地问：“淑婉呢，林淑婉人呢？” 　　林修诚冷冷道：“姚太太不必在我面前做戏，你对我妹妹这个儿媳妇如何，你自己心中有数。以后她和你们姚家再无干系，请你们放过她吧！” 　　林修诚说完就要走，却见朱氏面上表情骤变，大怒道：“你这小兔崽子在这儿胡说八道什么呢！既然林淑婉已经嫁入了我们姚家，那她这辈子就生是我姚家的人，死是我姚家的鬼！没有我的同意，她休想擅自离开姚家的大门！” 　　林修诚浅浅一笑：“不好意思，我妹妹已经离开了，也绝不会再回来。” 　　先前林灯和林修诚就是怕出现这样的场景，所以兄妹二人说好，让林灯先走，林修诚则留下来殿后。 　　朱氏脸色惨白，指着林修诚的脸恶狠狠地说道：“行，跟我玩儿什么先斩后奏这一套是吧。我告诉你们，没有用！我这就去林家，和你祖父、和你父母说去！” 　　林修诚并没有搭理她，就随朱氏去闹。 　　纸包不住火，林灯离婚的事情，林家人是迟早都要知道的。 　　离婚这一场仗绝不好打，好在他们早已做好了准备。 　　在事情平息之前，林灯是不会回林家去的。 　　…… 　　朱氏气势汹汹地冲去林家要人的时候，林灯和林灼姐妹俩正在林灯的新房子里打扫卫生。 　　林灯怕这个“秘密基地”被人发现，之前只告诉了林灼地址，不让她随意过来，所以这还是林灼第一次来。 　　为了防止被林家和姚家人轻易找到自己的藏身之所，林灯租了一个独立的小院，没有和其他人合住。 　　因为这栋房子是独门独户的，所以月租不低，要三块钱一个月。院子不大，房子还有些老旧，不过有两间卧室、一间餐厅，厨房和厕所都是独立的，基本满足了林灯目前对于临时住所的需求。 　　林灼来的时候带了些蜡烛、草纸之类的日用品来，还特意嘱咐林灯：“姐，你和彤云最近没什么事儿就别出门了，先避一阵子风头再说。需要什么就告诉我，我去给你们买。” 　　林灯点点头，忽然觉得这年头离个婚还挺刺激的，搞得跟特务接头似的。 　　林灼说完，警惕地看向彤云：“彤云，我可警告你啊，别想着跑回林家去报信。你要是敢毁了我姐姐一辈子，我绝对饶不了你！” 　　彤云没答应也没反对，只是苦着一张脸道：“小姐，三小姐，你们这到底是在做什么啊……” 　　“我们在做什么，可能一时半会儿你还理解不了，但是你要知道你应该做什么。”林灯说着，将一张纸举在彤云面前，“这是你的卖身契。等我们顺利离开杭县，我就把它还给你。” 　　“小姐……”彤云哭了，“小姐，你误会彤云了，彤云不是为了自己，我只是担心你……” 　　“放心，我没事。收起你多余的担心，收拾一下东西吧。还有，麻烦你帮我把药找出来煎一下。”林灯从姚家带出来的行李之所以那么多，主要也是因为那里头有一些日用品她不舍得扔。就算是扔了，到了这边她还要重新买，怪麻烦的。 　　不过那些东西林灯打算这几个月都消耗掉，等她们去上海的时候就不带那么多累赘了。 　　彤云哭着去煎药的时候，林灼把林灯拉到一边，低声问道：“姐，你手里的钱够吗？” 　　姚启安给的庄票，林灯还没来得及去取，所以林灼不确定林灯手上的钱够不够用。“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一些。” 　　“够了够了。”林灯离婚之前，特意去锦绣布庄结了一次帐。 　　三月份又购置了一台缝纫机之后，锦绣衣装店产出衣服的速度直接翻了一倍还不止。加上各方宣传的到位，上个月的净利润直接达到了一百四十多元，瞬间一跃成为杭县最火的布庄，堪比方记布庄当年最火爆的时候，这是方氏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刨去前期装修的成本，截止到五月初，新店共盈利了三十多个大洋。 　　按照约定，林灯取走了其中的一半，也就是十七个大洋。 　　听起来好像不是很多，不过这只是前几个月的收入而已，等到后面林灯基本就可以坐等着收钱了。 　　当然，前提是方氏知道了她离婚的事情后还认她这个女儿的话。 　　现在林灯手中除了这十七块之外，还有大约五十块左右的现金，是她当初的陪嫁。 　　林灯这几个月付给杨哲思的学费大概三十多块钱，除此之外，她在吃用、课本上也花了差不多三四十块。 　　租新房子花了她三块钱的押金，九块钱的房租。搬行李的那几个工人是林修诚请的，林灯没花钱。 　　虽然林灯说她手上的钱够了，不过林灼还是塞给了她一小包银元：“姐，我这有二十块钱，不多，你先收着。” 　　林灯下意识地表示拒绝：“不行，我怎么能要你的钱？” 　　“咱们亲姐妹还用分彼此吗？”林灼坚持道：“你就当是先帮我攒着，等你需要的时候就用。你现在自己在外面，不比家里，可能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我有姚启安给的赡养费……”林灯知道林灼在家里不受宠，“月例”也就是零用钱不是很多，一个月也就两个大洋左右的样子，攒点钱挺不容易的。 　　“但是你现在出门都不方便，怎么去取呀。在我和哥哥搞定爹娘他们之前，姐你还是别出去冒险了。” 　　林灯感动得眼睛发热，没想到这个还不到十四岁的妹妹竟然这么贴心。 　　……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林灯在时隔几个月之后重新做起了宅女。 　　林灼怕被人跟踪，暴露了林灯所在的位置，这几天都没再来过林灯这里，所以杨哲思暂时只给她和彤云两个人上课。 　　彤云现在已经没有刚刚得知林灯离婚时那么惊慌了。不知是不是之前让她出去上培训班时打下了基础，经过杨哲思和林灯几日以来的劝（xi）导（nao），彤云基本上已经接受了林灯离婚的事实。 　　有一天吃完晚饭，彤云问她：“小姐，老在外面买吃的太贵了，要不咱们还是买点菜回来我做给您吃吧？” 　　林灯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两个多月而已，挺一挺就过去了。家门口有这么多吃的，你吃腻了？” 　　彤云摇摇头：“就是想给小姐省点钱。而且现在这屋子小，都不用怎么打扫，彤云觉得自己好没用……” 　　林灯本想说“你要想做饭的话等到去了上海再做”，可话到嘴边，她改问彤云：“你想好了吗？究竟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上海？” 　　彤云不假思索地说：“当然要了啊！小姐，我先前同您说过的，我是不会离开小姐的！” 　　林灯提醒她说：“可是你要想好了哦，上海那样的大都市，你真的喜欢吗？等到了那里之后，你可能会有很多很多不适应的地方。” 　　彤云想了想，实话实说：“小姐，我没去过上海，只听说上海很大、很繁华。我一个没什么见识的乡下女孩儿，要去那样的地方肯定是有些害怕的。不过只要小姐在，我就不怕。而且……” 　　见彤云突然变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林灯好奇地问：“而且什么？” 　　彤云憨憨地笑：“而且我弟弟还在上海呢，我已经好久没见过他了，倒是有点想他了。” 　　听彤云这么一说林灯才想起来，彤云还有一个弟弟在上海。 　　那么带她去上海就没什么问题了。 　　…… 　　林灯搬到新家一周后，林修诚偷偷地来了一趟，向她转述了这几天发生在姚家和林家的事情。 　　据说林灯和姚启安离婚当天，朱氏便气势汹汹地冲去了林家。她一进门什么也不说，就跟疯了一样地到处找林灯。 　　朱氏被林家人拦住的时候，姚启安恰好赶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脸上带着泪痕的云青青，哭得楚楚可怜。 　　闹清楚事情的原委之后，林老爷子沉着脸不说话，方氏不停地抹眼泪，林远山嘴里念叨着“太不像话了”，也不知道是在说谁。 　　姚启安看着这一室混乱，心知这一切也算是因他而起，因此长叹一声之后，他弯下腰正儿八经地向林家二老道歉。 　　方氏只顾着哭，倒是林远山亲手把姚启安扶了起来，满面愁容道：“这事儿也不能全都怪你，婉儿也真是的，怎么说离婚就离婚，现在还不回家……” 　　朱氏听了林远山这话，好像找到了支持者似的，理不直气也壮，叫嚷着让林家赶紧把林灯给交出来。 　　方氏哭着说：“亲家母，不是我们不想让婉儿回姚家，而是我们现在也不知道婉儿在哪啊！” 　　朱氏蛮横地说道：“我不管！你们林家嫁过来的女儿跑了，你们得负责给我找！不然我就呆在这里不走了！” 　　林远山为难地说道：“我们已经派人去找了，只是……”他抬眼看了一眼姚启安，“如果婉儿回来了，启安你还愿意和她好好过日子吗？” 　　姚启安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 　　一旁的云青青死死地拽住了他的袖子。 　　朱氏白了云青青一眼，没好气地说：“我们家安儿有多优秀，亲家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就是这个姓云的小贱蹄子不要脸，非要缠着我们家安儿。等淑婉回来了，他们自然还是要好好过日子的！你们放心，这个云氏就是一个没名没分的外室而已，不值得放在心上！” 　　云青青听了这话，不由委屈地说：“我，我不是启安的外室，我是他的……” 　　“够了！”这时一直没有吭声的林老爷子突然发话了，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寒声道：“你们姚家出了个名人，我们林家高攀不起了！既然此事已经登上了报纸，那就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了，你们请回吧！” 　　林老爷子此言一出，在场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就连姚启安都没有想到，林老爷子一个清朝的进士竟然会同意他们离婚？！ 　　林远山第一个急了：“爹，您在说什么呢！怎么能容着孩子们胡闹！” 　　方氏也哭着说：“就是啊爹，婉儿是受了委屈，但她也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啊。她和姑爷离了婚，以后还怎么再嫁人？” 　　朱氏在震惊过后凉凉地说道：“可不是嘛老爷子，您可想清楚了。我们家安儿一表人才，再讨个好媳妇可不难。至于你们家孙女嘛……啧啧，被休了的女人，怕是没有人肯要了哟。” 　　朱氏本是想用言语刺激林老爷子，让他后悔自己方才的“失言”，却没想到林老爷子竟然毫不退让，目光好像冰刃一样扎到朱氏的身上：“你给我住嘴！我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事，就是让婉儿嫁去你们姚家！看你现在这副尖酸刻薄的样子，就知道我的婉儿在你们姚家吃了多少的苦。我只后悔没有早一点让婉儿回娘家！” 　　故事听到这里，林灯忍不住在心里为自家祖父鼓掌。 　　老爷子实在是太给力啦！ 　　可是很快，她就嗅到了一丝不对劲：“哥，既然祖父都已经发话了，为什么我还是不能回家呢？” 　　如果林、姚两家人都已经被搞定了的话，林灼和林修诚应该立马就跑来通知她了才对啊？ 　　听到林灯的问话，林修诚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有几分不自然地说道：“祖父……祖父病了，这几日正在卧床休养呢。那日姚太太虽然暂时被姚启安拉了回去，但她隔三差五就会上门来要人。父亲和母亲……表面上不敢违抗祖父，实际上八成还是希望你能回姚家的。所以在祖父好起来之前，你还是先不要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昨晚有聚会，大家在屋里喝酒聊天，我在院子里用手机码字，被外国毒蚊子咬了两手臂的大包，肿了一大块，哭唧唧～这算是工伤吧 　　更惨的是，晋江电脑后台和a后台同步出了问题，我丢了一章的稿子……qaq所以今天更新晚了，我重写了一遍，就双更合一了。 　　初见 第五十三章 初见 　　一听说祖父病了, 林灯心里不由咯噔一声, 担心地问：“祖父怎么了？严重吗？” 　　林修诚轻轻一叹：“你又不是不知道，祖父的心脏不好，老毛病了, 受不得气。请大夫看过之后服了药，已经好多了, 就是还要静养几日, 受不得刺激。”见林灯还是一脸愁容，他又补充了一句，“别担心, 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林灯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地说：“他老人家对我这么好, 我却没能在他生病的时候照顾他……” 　　林修诚温柔地摸了摸林灯的头，宽慰道：“别这么想, 你能过得好，就是祖父最大的心愿了。而且咱家里那么多人呢，不差你一个, 放心吧。” 　　林灯好久没被人这么摸过头了，这会儿她突然有一种自己十分受宠的感觉, 忍不住嘴角上扬。 　　不知不觉中，她好像越来越代入自己目前的身份了…… 　　除了妹妹的身份之外，她现在还是个姐姐：“对了, 灼儿这几日都没能来上课，她的学业……” 　　林灼不比林灯，毕竟是从零基础开始学习的, 目前以她的水平上三年级都还有些勉强，所以她的功课不能落下。 　　“有哥哥在，不用你操心。”林修诚笑了笑说：“本来我还想着说找个临时工作干干，现在不用了，教灼儿就行了。” 　　“那店里……” 　　“我和灼儿盯着呢。”说起锦绣布庄的生意，林修诚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你不在，二楼的事情我不大懂，都交给灼儿了。这小丫头最近成长得飞快，俨然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呢。” 　　林灼算是林灯一手带出来的，听林修诚这样夸赞她，林灯不禁有一点小骄傲：“那是，也不看看她是谁的妹妹。” 　　林修诚笑笑：“你是在夸我，还是在夸你啊？我不管，我就当你是夸我了。” 　　林灯也跟着他笑，故意逗他：“你要是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其实林灯看得出来，林修诚在尽量美化家里发生的事情，把一切都说得轻描淡写，不让林灯操心，言语间还有点逗林灯开心的意思。 　　估计从林修诚的角度来看，从小盼着嫁给姚启安的妹妹离了婚，心里应该是会很难过的吧…… 　　但事实上对于离婚这件事情，林灯是真的一点负面的情绪都没有。她觉得能脱离姚家独自生活，哪怕要操心的事情多了一些，可是她自由了啊！ 　　除了林家的情况让她有些担忧之外，她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真的很好，很舒服。 　　可林修诚却不是这么想的。不说别的，他觉得妹妹从姚家那么大的宅子搬出来，住到这么小的一个院子里，反差这么大，应该是会有些失落的。 　　可她还是表现得这么乐观，这么坚强，真的是让他刮目相看。 　　不仅如此，搬离姚家之后，林灯还在坚持学习。学习之余，她还给锦绣布庄画了几件夏装设计图。 　　林修诚看着林灯的画，觉得好神奇——就他妹妹这绘画水平，是怎么做出那么好看的衣服来的？ 　　“灯儿，你的绘画能力虽然还不高，不过在设计服装这方面似乎有些天赋。你将来打算做这行吗？” 　　林灯摇摇头，对着林修诚，她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哥哥，我做这个，不过是为了帮母亲的忙，顺便赚点钱罢了。我真正想做的，是和电有关的行业。” 　　“电？”林修诚意外地看向她，“妹妹怎么会对电感兴趣？我还从未见过女孩子做这一行的呢。” 　　林灯说起自己的老本行来，眼睛都亮了：“哥，你不觉得电很神奇吗？你看不见它，它却能发光，发热……有了电，就等于有了光，有了希望，与之相关的无数产业都能发展起来。” 　　不出意料地，林修诚对林灯表示了鼓励：“灯儿，你的想法很不错，哥哥支持你。” 　　…… 　　林修诚走后不久，屋外突然传来一片嘈杂之声。 　　彤云略显惊慌地跑过来说：“小姐，那群学生和工人又开始闹了！” 　　林灯很淡定地站在窗前，看着路过的游-行队伍：“他们不是在闹，他们是在救国。” 　　1919年的巴黎和会上，作为协约国之一的中国外交失败。大会将德国自1897年开始在山东行使的特权转交给了日本，充分体现了什么叫做“自古弱国无外交”。 　　在这样屈辱的局面之下，从5月4日开始，北京的学生们纷纷罢课、演讲、组织游-行。 　　不久之后，天津、上海、广州、南京等地的学生、工人们也纷纷加入。他们以“外争主权，内除国贼”为口号，开始了这场声势浩大的爱国运动。2 　　现在，这股反帝反封建之风蔓延到了杭县。杭县大大小小的学校基本都已经停课了。 　　学生们纷纷走上街头演讲、宣传、抗议。 　　林灯其实还挺好奇他们都在说什么，挺想跟过去听听的。就是前几日不知林家和姚家那边的情况，她不敢贸然出门。 　　今天得了林修诚带来的消息之后，林灯心里就有底许多了。恰好今天是星期日，不用上课，林灯决定出去走走。 　　她转眸看向彤云，含笑道：“我要出去一趟，你呆在家里好好看着家。晚饭时间我会带吃的回来。” 　　彤云见她要出门，不禁急了：“小姐，外头现在这么乱，您还是呆在家里避一避吧！” 　　“没事，我不去远的地方，就在附近逛逛。” 　　彤云见自己劝不住她，忽然心念一动：“不行啊小姐，听说老爷雇了好几个人到处找你，还给他们看了你的画像，万一被他们发现了……” 　　“我要出门的话，当然不能就这么直接出去了。”林灯说着，拿起一把剪刀，坐到了镜子前面。 　　彤云有点慌张地说：“小姐，你要做什么啊？！” 　　“别紧张，我就剪个刘海儿而已。”林灯说着便放下剪刀，先拿梳子分头发。 　　彤云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小姐想剪云氏那样的学生头呢！吓死我了！”她说着凑上前来，想要上手，“原来是要剪刘海儿呀，那我来帮您吧？” 　　林淑婉原先留的是“一字式”的长刘海，就是很厚重的那种齐刘海。 　　林灯嫌闷得慌，就把刘海给留长了，直接别到了耳后。 　　同一个发型久了，不说别人，林灯自己都看厌了。所以趁着现在有“变装”的需要，林灯决定动手剪一个比空气刘海厚一些、比齐刘海薄一些的刘海。 　　听彤云说要帮自己的忙，林灯看了她一眼，婉拒道：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 　　彤云留的是在这个年代非常常见的“前刘海”，就是额前只留一绺头发。在林灯看来极具时代特色，却不怎么好看。 　　见林灯自己动手，干净利落地剪完了刘海儿，彤云愣了一下，敬佩地说：“小姐真厉害，怎么什么都会呀。不过这个刘海儿是不是有点薄了？” 　　“薄点儿好，夏天就要到了，厚了怪热的。” 　　彤云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 　　剪完刘海儿之后，林灯进屋换上了林修诚带回来的那套“文明新装”，穿上了这年头女学生常穿的丝袜和皮鞋。 　　彤云见她换上这套衣服之后，愣了好一会儿才道：“小姐穿成这样，跟个女学生似的，倒真是有些叫人认不出来了……就是这衣服怎么是白色的呀，太晦气了吧！” 　　林灯弯着腰对着镜子，梳理了一下长发，涂了一点口红，然后站起来说：“不是同你说过了吗，这是‘文明新装’，没什么可忌讳的。我出门了，晚上见。” 　　彤云还是不放心：“小姐！我跟您一起去吧！” 　　林灯摇摇头：“你这样子才容易被人发现呢。什么时候你愿意穿文明新装了，我再带你一起出门。” 　　林灯说着便跨上自己的小布包，出了门。 　　她拎的是锦绣布庄才推出不久的新款布包，灰蓝色帆布看起来既清新又淡雅，上面只绣了两枝白色的水仙花，看起来十分雅致。 　　包里还装了一个同色的小钱包，里面有一个银元、六七个银角，还有十来个散钱。 　　除此之外，林灯还带了口红、小镜子、草纸和钥匙。 　　林灯习惯了随身带些纸巾在身上，只可惜这年头还没有面巾纸。草纸虽有些粗糙，但起码能以防万一，林灯就先凑合着用了。 　　林灯出门时，大部队已经走在了前面。她顺着人群的尾巴走了一段路，因为不清楚这些人的来历，所以没有贸然加入他们，只是沿着街边行走。 　　这两天街上有些乱，许多店都关了。不过路过一家杂货铺时，林灯发现是开着的，就进去花两个铜元买了一把小梳子装进包里。她现在有刘海了，需要随时梳理一下头发。 　　走着走着，林灯发现人群停了下来。前方有一个临时搭建的台子，上头站着一个戴眼镜的年轻男人，正在举着喇叭做演讲。 　　林灯有些惊讶地发现，这人竟然还是个熟人——是《杭城日报》的总编谈聪健。看不出来他平日里文质彬彬的样子，在这么多人面前竟毫不怯场。 　　等他慷慨激昂地讲完话之后，林灯发现自己都有些受感染了，控制不住地感到热血沸腾。 　　他们是青年！是光！是热！是这个国家的未来与希望！ 　　如今国家有难，他们怎能沉默不言？ 　　他们要站出来，勇敢地为国发声，哪怕付出的代价是鲜血，是生命，也绝不向黑暗势力妥协！ 　　“誓死力争，还我青岛！” 　　在谈聪健高举右手，喊出这句话后，全场所有人一起手握成拳，高声喊道：“誓死力争，还我青岛！” 　　林灯本以为自己这个从后世来的人，观看这一切的时候会像一个局外人一样。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睛控制不住地湿润了。 　　危急时刻，方知自己有多爱这个国家。 　　谈聪健这几天想必已经说了很多话，嗓子都是哑的。在他喊得声嘶力竭之后，他的另一个同伴很快顶了上来。 　　那是一个穿着黑色中山装的年轻男人，个子很高，身材偏瘦，脸非常小，一双眼睛却是明亮得惊人。 　　林灯不自觉地手握成拳，和其他人一起高高举起手臂，口中随着领头者高声呐喊：“收回山东权利！” 　　“废除二十一条！” 　　“宁为玉碎，勿为瓦全！” 　　“……” 　　等到集会散去之后，林灯才发现自己流泪了。 　　林灯往路边站了站，正想掏出镜子擦一下脸上的泪痕，就听到背后有人叫她：“林小姐？！” 　　林灯听出是谈聪健的声音，于是用手随便抹了一下眼泪，吸了吸鼻子，转过头来，微笑着叫了一声“谈先生”。 　　谈聪健看出她的眼睛和鼻头都红红的，明显是刚哭过的样子，不过并没有拆穿，只是含笑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林灯露出大方得体的笑容：“我出来买东西，不知不觉就随着人群走到了这里，听到你的演讲就停下来了。你讲得可真好！” 　　谈聪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向一旁的好友：“稿子都是凯哥帮我写的，我就是背下来、原样说出来了而已，惭愧，惭愧。” 　　林灯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站在谈聪健一旁的正是刚才带领大家喊口号的青年。没想到他不仅长得好看，还有这样的才华。 　　这时谈聪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袋：“啊，对了林小姐！差点忘了，上回我请你喝的咖啡，就是凯哥送给我的。” 　　喝人……嘴短？林灯听了，有点害羞地朝萧凯笑了一下：“谢谢你的咖啡，很好喝。” 　　这年头咖啡并不便宜，而且萧凯给谈聪健带的还是外国货……林灯越想越不好意思。 　　萧凯却没当回事，只是轻轻地摇了下头：“不客气。” 　　谈聪健的身子微微歪向萧凯，低声道：“这位是林小姐，她是……” 　　姚启安是出身于杭县的名人，他和林灯离婚的事情上了报纸，谈聪健自然是知道的。 　　不过林灯才刚刚离婚，当着人家的面，他不好意思揭开林灯的“伤疤”，所以后面的那句“姚启安的前妻”便没有说出口。 　　相比于谈聪健的讳莫如深，林灯倒是很坦然地向萧凯伸出了手：“你好，我叫林灯。” 　　萧凯剑眉微动，轻轻地和她回握了一下。 　　谈聪健话没有说完全，不过萧凯已经猜到了林灯的真实身份。毕竟姚启安离婚的事情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许多人都在讨论。两天前他来杭县帮谈聪健的忙时，就从他口中听到了林灯的名字。 　　对于林灯这样敢于离婚的旧式女子，萧凯是非常钦佩的。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林灯竟然穿着一套白衣素裙。 　　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言行举止，林灯都和他想象中的那种裹小脚、穿袄裙的旧式闺秀很不一样。 　　林灯不知萧凯所想，正在心中窃喜——她握到大帅哥的手了诶！远看时林灯只觉得这人身材修长，脸很小，近看时才发现青年皮肤白皙，剑眉星目，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仿佛自带美瞳线，眼下还生有月牙形的卧蚕，显得双目更加有神，让人忍不住想看他一眼、再看一眼…… 　　她还从来没有在现实生活中见到过这么好看的男人！ 　　林灯心里花痴着，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泄露了她的好心情。 　　谁知就在这时，男人轻飘飘地说出了一句令林灯震惊无比的话：“你好，我叫萧凯。” 　　萧……萧凯？ 　　哪个萧？哪个凯？ 　　该不会是她想的那个萧凯吧……？！ 　　林灯刚刚还引以为傲的表情管理彻底失败了。 　　谈聪健见她一副被雷劈了的样子，不禁好奇地问：“怎么，林小姐听过我们凯哥的名字？” 　　姚启安和萧凯既是校友，又是同事，谈聪健有合理的理由怀疑姚启安曾经在林灯面前提起过萧凯。 　　果然，只见刚才还嘴角含笑的林灯突然变得有些局促不安起来：“好像是听过的。萧先生是不是……在大学里工作？” 　　谈聪健闻言便露出一个“我说对了吧”的表情来——他猜的没错，林灯果然是知道萧凯的！ 　　萧凯听林灯这样问，却是有些意外，不过他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 　　林灯见他承认，只觉脑中轰隆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样。 　　不会吧，这么巧，民国两大文豪……全让她给遇上了？ 　　一个前夫……一个前夫的死对头？ 　　这也太刺激了吧。 　　林灯定了定心神，还想再问，却听谈聪健道：“林小姐，我们正准备去喝杯咖啡坐一会儿，你要不要一起？” 　　今天是林灯和萧凯的第一次见面，不过她和谈聪健已经挺熟了。收到来自谈聪健的邀请之后，林灯下意识地便看了萧凯一眼，小心翼翼地问：“会不会打扰到你们？” 　　谈聪健看起来心情不错，尾音上扬地说了一声“不会啊”。 　　萧凯也道：“正事忙完了，我们刚好要去休息一下。林小姐如果不介意的话，不妨与我和明钧同去。” 　　“明钧？”林灯一怔。 　　谈聪健笑着解释道：“是我的字。” 　　林灯点点头，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跟着谈聪健和萧凯来到了附近的一家咖啡厅。 　　自从来到这个年代之后，林灯不是忙着学习就是忙着家里的生意，都没什么时间休闲，所以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到这个时候的咖啡馆。 　　咖啡馆的装修是西式的，一个个小方桌上铺着白色的桌布，桌上摆放着一个白色的小瓷瓶，瓶中插着一朵不知是真是假的玫瑰。 　　见林灯好奇地看向咖啡馆里的摆设，谈聪健笑着解释道：“这家咖啡厅虽然是西式的，不过店主却是国人。” 　　林灯点点头，并不感到意外。别说是在杭县了，就是在上海的租界里，许多西式的餐馆和咖啡厅都是国人开的，洋人亲自开的店铺反倒是少数。 　　点完咖啡之后，林灯有点尴尬，不知该从何开口。倒是谈聪健和萧凯看起来很熟的样子，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说的基本上都是这次巴黎和会之后学生和工人运动的事。这年头的进步青年就是这样，来咖啡馆说是要放松，结果聊的话题还是绕不开时政。 　　两人说了一会儿之后，萧凯察觉到林灯似乎受了冷落，于是又将话题引到林灯身上：“看林小姐这样子，是否也参加了学生运动？” 　　林灯摆摆手道：“我还不是学生呢。去年没赶上，今年八月份才能入学。” 　　谈聪健轻轻推了一下萧凯的手臂，说：“你忘了？她在我家报纸上登过广告找先生呢。” 　　谈聪健刚才是嘴快，一说完他就后悔了——他这不是暴露了他在背后和萧凯提起过林灯的事情吗？ 　　他懊悔地看向林灯，却见林灯的表情十分淡然，似乎并不在意，谈聪健这才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萧凯点点头，夸赞道：“林小姐这样果敢的女子，着实令人佩服。” 　　在得知丈夫有外遇后果断离婚，在十几岁的“大龄”重头开始学习，去学校里读书……这的确不是一般的女子能够做到的。 　　萧凯的这一声佩服，说的真心实意。 　　被疑似大文豪夸赞的林灯却忍不住微微发颤。 　　闻说先生的本名是萧凯，林灯是不会记错的。在后世凡是上过小学的人，没有人不知道闻说先生的本名。 　　在林灯的印象当中，闻说先生应该是那种动不动就吹胡子瞪眼、一脸严肃的老先生。 　　可是面前的萧凯，没有胡子，不瞪眼，行为举止甚至有点文质彬彬的…… 　　林灯搞不清了。 　　她在历史课本上曾经看过闻说的黑白照片，浓眉大眼倒是对上了，可是其他的，怎么看怎么不像啊…… 　　会不会是她想多了，只是重名而已？ 　　想到这里，林灯鼓起勇气道：“萧先生谬赞了。我这个时候才开始上学，也不知这辈子能不能有机会上大学。倒是萧先生您，这么年轻就是大学教授了，真是厉害。不知您是在哪里上的大学？”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2：改编自资料。 　　明晚争取18点更qaq默默也是想固定时间更新的，就是这几天太忙了，要查资料写的又慢，见谅 　　告别林家 第五十四章 告别林家 　　听萧凯说出他母校的名字时, 林灯内心的感受十分复杂。 　　她不记得闻说是从哪个学校毕业的了, 只知道他是从欧洲留学回来的。 　　这个萧凯……果然很有可能是真的闻说啊。 　　这时林灯又想到，刚才萧凯给谈聪健写的那个演讲稿，的确是非常动人的, 都把她给听哭了，林灯心里便不禁更多了一分确定。 　　她早该想到的, 这样的文字感染力, 有几个人能有？ 　　想到这里，林灯看向萧凯的眼神都变了——从年轻女孩子对大帅哥的娇羞和好奇，到肃然起敬, 甚至有一丝拘谨。 　　开玩笑, 这位可是民国史上最有名的人物之一！连几任国家元首都对他十分尊敬，她能不紧张吗！ 　　虽说她的前夫姚启安也是民国时期非常有名的大文豪之一, 可林灯对他和对闻说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姚启安虽然很有才华，可他的私生活向来受人诟病，再加上林灯和他近距离接触过, 清楚地知道姚启安的那些个毛病，所以她对姚启安完全提不起来什么崇拜心理。 　　可是闻说就不一样了, 在林灯心里，他几乎是一个被封神的人物。除了他母亲的出身偶尔受人诟病之外，有关于闻说的一切简直就是完美的。起码在百年之后, 除了语文课上不爱背课文的同学之外，林灯从未听过任何有关于闻说的负-面-评价。 　　而且她前段时间为了多了解这个时代，还看了不少闻说写的文章。这会儿见到萧凯, 她不禁有一种小粉丝遇到偶像的心情。 　　但她知道，自己必须克制，再克制！ 　　因为萧凯自我介绍的时候没有说出他的笔名。在她看过的那些闻说所作的文章里，也没有提过他的真实身份。 　　这也就是说，萧凯很有可能一直捂着自己的“马甲”，没有告诉过别人。 　　在这种情况下，林灯如果曝了人家的马甲，那不等于自爆吗？ 　　谈聪健看到林灯对着萧凯露出敬佩的神色来倒是没多想，他还以为林灯是在崇拜萧凯的名校毕业生身份。 　　他略显遗憾地说：“林小姐，不瞒你说，我也是没有读过大学的。中学毕业之后，我在外面没呆几个月就被父亲叫回家中继承家业了。这件事情，一直是我心中的遗憾。” 　　林灯倒没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那谈先生还想再读大学吗？如果你想的话，完全来得及的，你还这么年轻。” 　　“是啊，”萧凯附和道：“你可以来震旦大学，我教你。” 　　“噗……”谈聪健差点一口咖啡喷出来，“凯哥，你这是在笑我吧！” 　　萧凯淡定地说：“被你发现了。” 　　林灯没想到，闻老先生……啊不是，闻先生在现实生活中和熟人相处的时候还挺皮。 　　她好像没一开始那么紧张了，但她还是很紧张。只要对面的两个人不cue自己，她就默默地喝着咖啡。 　　“说真的，明钧，你真的不考虑来上海发展吗？”萧凯认真地看向谈聪健，“以你的才华，只是经营这么一家小报，可惜了。” 　　谈聪健哭笑不得地说：“凯哥，你这是在夸我对吧？可是我怎么就高兴不起来呢？” 　　见萧凯含笑看向自己，谈聪健挠挠头，恍然道：“啊！我知道了！你才是经营小报的呢！我们家的报纸规模很大，很正规，对不对林小姐？” 　　林灯没料想到他会突然问自己，不过还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萧凯道：“你家的报纸是做得不错，不过看名字就知道它是只在杭县发售的，范围还是太小。你来上海，我们一起创建一个全国性的刊物如何？” 　　别说，谈聪健还真是有点心动了。他本来就是被自家老爷子催着回乡继承家业的，并非主动想要回来。如今《杭城日报》逐渐走向了正轨，谈聪健的心思也不禁活络了起来。 　　不过为了逗一逗好友，他还是故作矜持地说道：“萧老板给我多少工资？薪水高的话我可以考虑一下。” 　　萧凯瞥他一眼，淡淡地说：“都说了是合办，还要什么薪水？等刊物盈利，给你分成就是了。” 　　谈聪健哼哼两声道：“那你用你哪个名字办杂志啊？要是没有名气，不赚钱的话，我可是不干的。” 　　谈聪健说完这句，却见萧凯突然间不说话了。他看了看萧凯，又看向对面没有什么存在感的林灯，心中一沉，猛地意识到自己这张嘴今天欠抽，竟然又说错话了！ 　　为了掩饰尴尬，谈聪健清了清嗓子，主动对林灯说道：“对了林小姐，我记得你是不是说过想去上海读书啊？” 　　“嗯，”林灯点点头，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一些，“等家里的事处理好了，七月底应该就会去了。” 　　如果说原先林灯心里只有六分把握眼前的萧凯就是闻说的话，那么谈聪健刚才那句话，已经把她的确信程度拉到了百分之八十。 　　这年头除了作家，应该很少有人会有好几个名字的吧…… 　　而且刚才林灯没说话的时候又想到，姚启安曾经和她透露过，说他知道闻说的真实身份……萧凯和姚启安都是震旦大学里的老师，那么姚启安的确是很有可能发现萧凯的马甲的。 　　林灯越想越觉得自己猜的没错——眼前的这个萧凯，就是民国文坛巨匠，闻说！ 　　但她并没有多少结识名人的喜悦。不知为何，短暂的激动过后，林灯心里头还隐隐地有点失落。 　　原来他就是闻说，那么厉害的人物……林灯很少妄自菲薄，可她在这样的神仙人物面前，忽然间有一点自卑，觉得自己和人家完全不是一个段位上的。若不是因为认识谈聪健，恐怕这辈子她都没有机会和闻说说话，更别说是坐下来一起喝咖啡了。 　　今日一别，想来以后也再无交集了吧。 　　像是印证了林灯的想法一样，听说林灯要去上海，萧凯一点进一步的表示都没有，只是礼貌性地夸了林灯一句，说她很有勇气，敢去陌生的城市求学。 　　但林灯觉得这根本不是什么值得夸赞的事情，谈聪健也是从杭县去的上海上中学啊，萧凯自己就更不用说了，他生在成都，后来来了上海，又出国去了欧洲……光听这轨迹，都比她厉害多了，她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可骄傲的。 　　察觉到林灯兴致不高的样子，萧凯和谈聪健也没再多谈。 　　等咖啡喝完，配的一块小蛋糕也都吃完了，三人便准备离开了。 　　到了结账的时候，林灯不好意思让偶像替她付钱。她掏出浅蓝色的小钱包，掰开铜色扣子，主动说：“今天很高兴能认识萧先生，你们组织集会辛苦了，这杯咖啡就让我来请吧。” 　　萧凯和谈聪健听了，不由诧异地看向林灯。 　　两人都算是新派人士了，可是在国内，他们还从来没有被任何女性请过咖啡。 　　萧凯摇摇头，拿出钱夹：“多谢林小姐的好意，不过不必了，我们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情。” 　　林灯见他已经将钱付了，便没再坚持。 　　她知道姚启安的工资，也就等于知道了萧凯的。而且闻说的名气更大，萧凯只会比姚启安更有钱。 　　林灯礼貌地表示感谢：“那就多谢二位了，下次有机会的话一定让我请。” 　　萧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倒是谈聪健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好说，好说。” 　　在咖啡厅门口分别后，林灯步行回家去买晚饭，萧凯则跟着谈聪健一起回了谈家。 　　回去的路上，谈聪健对坐在一旁黄包车上的萧凯兴奋地说道：“凯哥，你觉不觉得这位林小姐特别的漂亮？我都怀疑姚启安那厮是不是眼瞎了，竟然撇下这么一位大美人跟别的女人跑了。他现在那个女朋友你见过吗？难道比林小姐还好看？” 　　萧凯的确是见过云青青的。云青青为了坐稳自己的地位，不止一次地来学校找姚启安。 　　不过他并不喜欢在背后比较女人们的长相，因此只是说：“林小姐的气质很特别。姚启安究竟是怎么想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我觉得姚启安早晚会后悔的……”谈聪健还想再说，不过见萧凯似乎没什么兴趣的样子，便就此打住，聊起了别的事情。 　　…… 　　这场声势浩大的全国性停课和罢工行动，比大多数人预料的都要久上一些。 　　在全国人民的共同努力之下，中国代表团在巴黎和会上提出取消日本强迫中国签订的《二十一条》，收回中国在山东的一切权益，但是全都被列强给否决了。 　　消息传回国内之后，举国人民皆愤慨不已。 　　中国在世界大战期间，明明为协约国提供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支援，可在战争胜利之后，却拿不回自己国土的主权，何其可笑、可悲！ 　　一时之间，国内反日、反帝国主义情绪高涨。 　　学生、商人、工人、教育界人士等各行各业的爱国人士纷纷发表文章和通电，发出了“抵制日货”、“打倒帝国主义”、“拒绝签字”的呼声。 　　然而直到这个时候，官方的态度仍是模糊不清的。 　　6月28日清晨，三万多名旅居巴黎的华人聚在中国代表团的住所之外，上万人共同高呼：“不能签字！” 　　场面声势浩大，震撼人心。 　　然而当日，英、美、法、日等战胜国仍旧在巴黎近郊签订了著名的《凡尔赛和约》2。 　　在巨大的压力之下，协约国中只有中国代表没有出席会议，且明确表示，山东问题不解决，中国就绝不在《凡尔赛和约》上签字！ 　　林灯在报纸上看到这一段时，心情十分复杂。 　　她觉得中国代表团能顶住来自各方面的压力拒绝签字，是非常不容易的。只是这又如何呢，“公理战胜强权”在现实中是不存在的。 　　巴黎和会之后，德国在山东侵占的权益不还是被转交给了日本？ 　　归根结底，还是他们的国家现在还不够强大罢了。 　　不过，灰心丧气只是暂时的。林灯知道，这一切的黑暗终究会过去。不说她知道历史未来的走向，就说这两个月以来发生的事情便在昭示着世人，这个古老的国家绝不会一味地挨打。 　　只要一息尚存，就有人会奋不顾身地去拼搏，去抵抗。 　　…… 　　在杭县最炎热的七月份里，林灯在林修诚和林灼的掩护下回了一趟林家。 　　特意挑林远山不在家的时候回去的。 　　林老爷子的身体已经基本康复了，见到林灯回来，他非常高兴，欣喜地在孙女身上打量着：“没瘦，挺好！挺好！” 　　林灯的眼睛有点发酸。林老爷子话不多，但他眼里的关爱是骗不了人的。 　　“祖父，您还好吗？” 　　林老爷子点点头道：“你放心，我一切都好。” 　　林灯见老爷子的精神的确不错，这才真正地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我听你哥哥说了，说你想回来照顾我，没那个必要。”林老爷子摆摆手说：“你爹还有他那几个小的，糟蹋了咱家那么多钱，我这个时候不用他们什么时候用？” 　　林灼在旁笑着补充道：“是啊姐姐，你是没看到，咱爹还有那个沈姨娘都瘦了一大圈儿呢。” 　　林灯笑着夸赞道：“还是祖父有本事。” 　　简单的问候过后，林老爷子直接切入正题：“我听你哥哥说，他想带你们两个去上海读书？” 　　这么“离经叛道”的事情，家里早晚都是要知道的，瞒不住。 　　所以兄妹三个商量好了，先跟家里最为开明的祖父说。 　　不过……林灯不敢确定，林老爷子是否会在这件事情上支持她们。 　　毕竟在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前的十几年里，林淑婉和林淑德姐妹俩都是没有读过书的。谁知道身为一家之主的林老爷子，骨子里是不是还是“女子无才便是德”的那老一套呢？ 　　所以她轻轻点了点头，有点忐忑地说：“祖父，我和妹妹真的很喜欢读书，您能同意让我们去上学吗？” 　　林老爷子看着她，又看看一旁的林灼。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缓缓开口说：“我从小受到的教育告诉我，女子应遵守‘三从四德’，不应抛头露面，去做男人们才做的事情。” 　　林灯兄妹三人听到这话时，都忍不住心中一沉。 　　还是林修诚年长，较为沉稳一些。见林灼沉不住气，就要开口反驳，他连忙拉住妹妹，无声地对她摇了摇头。 　　这时便听林老爷子继续说：“不过大清没了之后，我时常在想，这世上究竟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帝国王朝已经在这片土地上延续了数千年，可一朝风云变幻，便没了帝王。这改变究竟是好是坏，是对是错？我也说不清楚。我们这些老人家，大多是不喜欢改变的。可我不得不承认，一成不变并非最好的选择。” 　　“祖父……”林灯已经明白了林老爷子的意思。 　　“时至今日，我仍然不知让你们两个女孩子出去读书是对是错。但我这个做祖父的，就想让你们这些孩子都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所以，你们去吧。”林老爷子说着说着，眼眶突然红了。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但在竭力忍着，“就是不知道你们这一走，祖父什么时候才能再看见你们了。” 　　林灼用手抹了把眼睛，眼泪汪汪地说：“祖父，只要有假期，我们一定回来看您！” 　　林灯也点了点头，轻声说：“谢谢您，谢谢。” 　　见两个孙女乖巧的样子，林老爷子舒出一口气，又看向长孙：“修诚，你是兄长，在外面要照顾好两个妹妹。” 　　林修诚连忙点头承诺：“您放心。” 　　林老爷子点点头，缓缓地从怀中掏出了一张有点皱、但是折得整整齐齐的庄票：“去上海，要用钱的地方一定很多。这个钱，是我给淑德准备的嫁妆，现在提前给你了。” 　　林灼怎么都没想到林老爷子竟然会在这个时候给她钱，她忍不住哭得更凶了：“祖父，您怎么对我这么好啊……” 　　林老爷子笑着说：“傻丫头，这个钱现在给了你，你以后可就没有嫁妆了。” 　　“我不要什么嫁妆，我只想上学！祖父，谢谢您！”林灼说着，扑到了林老爷子怀里。 　　结果林灼还没感动多久，就见林老爷子将那张庄票交到了林灯的手里。 　　林灼懵了，一脸疑惑地看向林老爷子：“祖父，不是说这个钱是给我的吗？” 　　林老爷子笑道：“是给你的，不过你还小，我怕你马虎弄丢了，先交给你姐姐保管。” 　　“喔。”林灼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看着有点小孩子气。 　　林灯捏捏她的脸蛋，笑道：“怎么，不服气？” 　　林灼朝她做了个鬼脸：“不敢！” 　　林老爷子笑着对林灯嘱咐道：“婉儿，当初你的嫁妆里，我出了差不多一百五十个银元。这里是二百个银元，其中一百五给你妹妹花用，另外五十块你自己留着。祖父以后不想给你们添麻烦，所以还留了点钱养老。等我走了，余下的再分给你们。” 　　林灯知道，林老爷子做官的时候是那种一分钱不贪的清官，家业全是靠俸禄和家里经营的铺子一点点积攒来的，所以他手上的现银并没有外人想的那么多。 　　一下子能拿出这么多钱给她们姐妹俩，真的已经很不容易了。 　　至于老人家的遗产，林灯还真是没想过：“祖父，您别想那么多。您把身子保养好了，该吃吃，该喝喝，就是您把您老的积蓄都花了，只要您开心，我们也是高兴的。” 　　“好孩子。”林老爷子见孙女这样懂事，不禁露出欣慰的笑容。 　　祖孙四人又聊了会儿天，直到林灯他们都准备走了的时候，林灼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祖父，您给了我和姐姐那么多钱，就不给哥哥一点的吗？” 　　林老爷子是很喜欢林修诚这个长孙的，这是林家人有目共睹的事情。 　　林老爷子瞄了个子比自己还高的孙子一眼，道：“他都这么大人了，大学毕业，有手有脚的，要是找不到工作，咱老林家不是白花那么多钱供他出国念书了？” 　　林修诚点点头，对两个妹妹说：“祖父说得对，你们放心，我会尽快找到工作的。而且我还有一些积蓄，不用麻烦家里。” 　　看到孙子这样有担当的样子，和他那个糊涂儿子截然不同，林老爷子不禁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们林家，还是有希望的。 　　…… 　　离开林家之前，林灯不出意料地见到了方氏。 　　隔着一道门，林灯停下脚步，远远地看着“守株待兔”的母亲。 　　方氏也在看着她，脸色铁青。 　　林灯轻声叫了声“娘”。 　　她还没有说出第二个字来，就见向来柔弱的方氏厉声说道：“别叫我娘！你心里还有我这个母亲吗？离婚这么大的事情，你一声不吭地就擅自做了决定，你有没有想过我会有多难堪？想没想过咱们林家会被多少人笑话？” 　　林灯平静地说：“娘，您先别激动。我问您，如果我提早告诉了您我要离婚的事，您会同意吗？” 　　“当然不会！”方氏不假思索地喊了出来，“离婚多丢人啊！怎么着你都不能离婚啊！” 　　林灯看着方氏的时候就在想，当初姚启安不愿意和她沟通，是不是因为他见了太多方氏这样的旧式妇女，觉得自己和她说不明白呢？ 　　林灯面对方氏的时候，就时不时地会产生那种鸡同鸭讲的无力感。 　　不过她不想轻易放弃。 　　“娘，现在言语上的争辩是没有意义的。你说服不了我，我也说服不了你。但是迟早有一天，我会用行动向您证明，我绝不是林家的耻辱！” 　　林灼也帮腔道：“是啊娘，我从未见过比姐姐更聪明、更勇敢的女子了，您怎么会这么想她呢？” 　　“反了，你们都反了……”方氏见自己孤军奋战，不禁捂住胸口，摇了摇头，失望地看向站在林灯身旁的儿子，“诚儿，娘为了你付出了多少，你又不是不知道，难道连你也不站在娘这一边吗……？” 　　林修诚为难地说：“娘，您心里是爱我们的，我们都明白，只是您的爱太沉重了。我们有我们的生活、理想和事业，所以不得不暂时离开，请您理解。” 　　“离开？！”方氏愣住了：“你……你们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通电：公开发表的宣布或表明政治上某种主张的电报。 　　2：改编自百科资料。 　　启程 第五十五章 启程 　　林灼年纪小, 嘴巴快, 直接告诉了方氏：“祖父已经同意我和姐姐去上海读书了。等月底哥哥去上海找工作的时候，我们就一起走。” 　　“不、不行！你们是我的孩子，你们怎么能离开我！”方氏突然间方寸大乱, 急得直跺脚，“诚儿, 你出国留学了那么久, 娘有多想你，难道你不知道吗？淑德，你就要说亲了, 你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家里, 你不能啊！” 　　林修诚无奈地说：“娘，我知道您思念我, 所以我已经在家里呆了将近半年了。可是您总不能把我一辈子束缚在身边，不让我出去工作吧。” 　　“娘不是这个意思，可是, 可是……你们都走了，我怎么办呀。”方氏哭了, “我自己哪里斗得过沈氏和黄氏她们……” 　　其实林修诚要去外地找工作的事情，方氏心中早就有数。她就是没想到两个女儿竟然都要走，林老爷子还同意了。 　　这实在是太荒唐了！ 　　方氏突然间觉得特别恐慌。她感觉三个孩子就像她手掌中的沙子, 一个都留不住。她握得越紧，他们就逃得越快…… 　　她只能哭，哭到这几个孩子心软。方氏知道, 他们虽然有许多观念和她不一样，但是骨子里都是爱她、在意她的。 　　林修诚果然有点心软了：“您要是愿意的话，可以和我们一起走。” 　　林灼听了，却是不大愿意。她与方氏这个母亲向来不和，如果带着方氏去上海的话，家里恐怕又要鸡飞狗跳了。 　　不过林灼还没有说话，就见林灯握住了她的手，轻轻地摇了下头。 　　这几个月以来林修诚和林灯时不时地就会这样提醒林灼，林灼有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不让她说话，不过照着做就是了，哥哥姐姐总不会害她的。 　　不过这回林灼很快就明白了——因为没有必要开这个口，说一些让方氏“寒心”的话。 　　方氏是不会离开林家的。 　　“我是林家的主母，怎么可能撇下这一家老小去什么上海？！诚儿，你不要闹了，帮娘劝劝你妹妹，让她们不要走，好不好？” 　　林修诚摇了摇头：“母亲，放手吧。妹妹们放假的时候，我会带她们回家看您的。” 　　方氏哭也哭过，闹也闹过了，见自己怎么做都没用，她忽然间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般，无力地歪倒在冯妈妈身上。 　　“你们……你们这些逆子，连娘的话都不听了……我真是白生了你们！” 　　又来。 　　方氏一吵架就口不择言，说这种伤人的话，不怪林远山不喜欢方氏，他们这几个做子女的对方氏都是又爱又烦。 　　看方氏气得浑身发抖的样子，林灯上前扶住她说：“娘，您别生气。我和妹妹去读书，是祖父点了头的，祖父还给了妹妹学费呢。您说我们是逆子，可我们都是遵照祖父的意思行事的啊。您是想违背祖父吗？” 　　“你！”方氏甩开她的手，恨恨地说：“淑婉，你在姚家究竟经历了什么，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你以前温婉娴静，再是听话不过，可你现在……不考虑姚家也就算了，连林家的名声你都不顾了！你怎么可以这样自私！” 　　“自私吗？可我觉得我现在这样挺好的。为了自己活着，不为姚家，也不为林家。”被方氏骂了一顿，林灯一点都不气，反而反过来劝她，“娘，您也该改改您这性子，别成天说自己是为了这个家活着。等我们走了，这个林家除了祖父之外，也就剩父亲和他的那些姨太太、还有庶出子女们了。难道您这辈子，就为了他们活着？” 　　“你、你……”方氏想反驳林灯，却偏偏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只能指着林灯“你”个没完。 　　林灯怕拖得时间久了，林远山回来以后再生事端，便对方氏道：“娘，您自己保重，我先走了。” 　　她硬下心肠，离开了林家的大门。 　　天气炎热，灼热的阳光照在林灯的脸上，刺得她几乎睁不开眼睛。 　　好在很快，彤云便拦了一辆带着棚顶的黄包车。 　　林灯向来畏热，几乎似乎迫不及待地坐了上去。 　　车子开始动之后，林灯回过头看了林家的大门一眼。 　　林修诚和林灼都站在那里，含笑望着林灯。 　　林灯朝他们挥了挥手。 　　两人也朝她挥了挥。 　　就在林灯准备转过头的时候，她突然发现大门口处出现了一双小巧的绣花鞋。 　　紧接着，一个中年女人慢慢地探身出来。她微微低着头，耸着肩，抬眼看着林灯，姿态有些不雅，正是极少出现在大门外的方氏。 　　林灯不由心中一酸。 　　不管方氏怎么骂她，在她心里始终是有林淑婉这个女儿的…… 　　不过林灯不会因此而回头。 　　离开这里，她的世界就此天高海阔。 　　…… 　　7月17日一早，原本便睡得很浅的林灯睁开眼睛，起床洗漱。 　　她已经起得很早了，可彤云起得更早，已经把早饭买回来了。 　　彤云边摆饭边说：“小姐，您吃完饭把药喝了，这是最后一帖药了。” 　　“太好了。”林灯一想到自己终于可以摆脱苦巴巴的中药就忍不住开心，“喝了这么久，我捏着鼻子都快喝不下去了。” 　　彤云语重心长地说：“良药苦口嘛。您别说，这老大夫开的药还真有效。小姐现在身子好多了，不会动不动就晕倒了，脸色也好看了许多。” 　　林灯对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也很满意。想她刚来那会儿，走两步就喘，就晕，别说去别的城市了，就是出个门都麻烦。 　　不过现在，经过半年多的食补、药补和锻炼，她基本已经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了。 　　吃过早饭，喝完药，尽管彤云已经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了，林灯还是又检查了一遍，防止落下什么东西。 　　事实证明，检查还是有用的——她在卫生间发现了一根头绳，一个小梳子。林灯顺手把它们装到了随身的小包里。 　　这回去上海，他们要坐火车。林灯没坐过这年头的火车，不过想来条件不会好到哪里去，再拿着很多行李肯定不方便。 　　所以临行之前这几天，她和彤云好一顿收拾、整理，最后共整理出四个大手提箱的行李。 　　准确地说是五个。还有一个林灯实在拿不了，昨天提前让林修远拿走了。 　　家里的那些用过的碗啊、碟啊，彤云是非常舍不得丢掉的。还有那些被褥，在彤云看来都是极好的。 　　碗筷也就算了，不值什么钱，不过林灯那几床被子是陪嫁，去年才做的，做工的确不错。 　　最后她们把碗筷杯壶之类的东西还有彤云的被褥都送给了街边的流浪汉和小乞丐。林灯的被子里挑了两床好的，卷成一个大卷，用绳子绑了，然后由彤云和林修诚分别背在身后。 　　…… 　　杭县火车站始建于1906年，在林灯和林修诚看来规模不大，甚至有点破旧，不过林灼和彤云却是头一遭见到火车站，都觉得很稀奇，忍不住左瞧瞧、右看看。 　　前来送他们的杨哲思是从上海来的，对于火车站并不陌生。因此她目不斜视，只是对着林灯说道：“去上海之后好好学习，有空时写信给我。” 　　“好的老师。”林灯果断答应下来，“您有机会的话，记得来上海看我们啊。” 　　杨哲思微笑着点了点头，目送他们上了火车。 　　从1909年起，沪杭铁路开始通车。不过这年头的车速极慢，要10个小时才能抵达上海。 　　林灯本来抱着出门不遭罪的原则，是想买头等座的。结果一打听票价，才知道头等座竟然要足足十个大洋！简直贵的要死！ 　　林灯一听便果断地放弃了头等座，选择了二等座。 　　其实在问完所有的票价之后，林灯觉得就是三等座都贵了，竟然要四个大洋2，普通人一个月都未必能赚这么多钱呢！ 　　不过没办法，谁让你想省时间坐火车呢？走陆路的话压根不需要这么多钱，就是时间久，人遭罪。 　　综合考虑之后，林灯兄妹三人还是选择了火车。 　　出门之前兄妹三人就说好了，他们现在各自都有积蓄，花销各自出各自的，等谁的钱不够了再相互补贴。 　　虽说是亲兄妹，但他们三个的性格就是谁都不愿意欠谁的。 　　临去上海之前，林灯和林灼又去锦绣布庄算了一次账。算上林修诚让给林灯的那一份，林灯这几个月共拿到了一百七十多元的分红。林灼拿到了她的一半，也就是八十多元。不过林灼压根没经手，直接就全都交给了林灯，让林灯代为保管。 　　林灯收下之后，记了一下账。加上林老爷子给的一百五十元，还有上次林灼给她的二十元，现在林灼在她这里共有二百五十多元。买完一张六块钱的车票之后，还剩二百四十七元。 　　林灯把零头那七块钱给了林灼，让她手上拿着点钱。林灼没有拒绝。 　　这回去上海，林灼没有带她的丫鬟碧月，说是有一个丫鬟伺候她们姐妹两个就够了。碧月还算机灵，留在林家多少能帮衬着方氏一些，还能帮她们盯着林家的几个铺子。 　　至于彤云，林灯已经按照约定把卖身契还给了她。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彤云竟然死活不肯要，说是怕没了这卖身契，林灯就不要她了，非让林灯收着。 　　林灯哭笑不得，只能把那张卖身契装到了行李箱里。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改编自资料。 　　2：之前提过物价和货币购买力的问题，这里再重申一次，民国年间的物价和货币购买力在短时间内的变化极大，为了写文方便、理解容易，作者用的是自己架空的一套货币换算比例，大概是1个铜元等于人民币5、6元，1个银元等于人民币6、700元。不过民国初年和现代的情况是有很大区别的，所以涉及到金钱的时候希望大家不要总是和现在的情况做对比，比如说嫁妆多了少了、工资多了少了的。民国的老师工资就是很高很高的。小天使们看文的时候以书里设定为准就好~ 　　抵达上海 第五十六章 抵达上海 　　二等座的车票是六块钱一张, 四个人一个卡座。位置不大不小, 放下行李后就塞得满满当当的，林灯一行人正好占了一个桌子、两排椅子。 　　原本彤云听说火车票那么贵，是要闹着去坐三等座的, 不过林灯觉得二等座和三等座就差两块钱，离得又远, 万一彤云走丢了还麻烦了, 就没心疼这两块钱，给彤云也买了一张和他们一样的车票。 　　林灯没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彤云却感激得很, 眼睛都红了, 连说了好几句“小姐对我真好”。 　　“嘘，别说话。”找到他们的位置坐好之后, 林灯拿出随身携带的账本，算起了账。 　　她只有一个本子作为账本，正面记她自己的账, 从尾页开始倒着用，记林灼的账。 　　林灼现在还有二百四十元在她这里, 她自己身上，则有嫁妆剩余二十元、她去上海林老爷子额外给的五十元，还有铺子分红一百八十余元, 姚启安给的赡养费“首付”八百元，合计共一千零五十元左右。 　　其中一千零三十元是庄票，只有二十元是现金。林灯头一回在这个时代出远门, 不敢拿太多现钱在身上。 　　不算账不觉得，一算账林灯就发现，读书可真是费钱。如果她和林灼不去读书的话，这笔钱都够她们吃用很多很多年的了。 　　当然了，林灯只是想想而已。钱没了还能再赚，学是肯定要上的。 　　算完账，林灯收起账本，发现林灼正在温习功课，林修诚则在看书。 　　彤云在包里翻翻找找，最后掏出几块糖来分给他们吃。林灼和林修诚都吃了，林灯早上起得早，这会儿没什么胃口，便没有吃。 　　林灯支着下巴看了一会儿窗外，发现这个时候可真无聊。 　　没有手机，没有网络，闲下来的时候都不知道能做点什么。除了学习，还是学习，都没有什么娱乐。 　　她旁边这三个人倒是沉得住气，分完零食，彤云也拿出课本温习了起来，时不时地还会问她两个字。 　　林灯无奈之下，只得加入了他们的学习大军。 　　到了午饭时间，车上有卖一些零食，不过都很贵。林灯忽然很想吃泡面，她馋的不行，却只能在脑子里想想，过过干瘾。 　　这个时候，方便面应该还没有问世呢吧…… 　　林灯越想越饿，好在林灼和林修诚早上从家里带了四人份的食物。林灯拿起一块浅红色的定胜糕放入嘴里，味道微甜，带一点豆沙味，入口软糯，还挺好吃的。 　　吃完两块花朵形状的定胜糕后，林灯又吃了一块腰果酥。油有点大，甜味也过重，林灯只吃了一块就没再继续了。 　　除了甜甜的点心之外，林修诚还用食盒装了一些切好的白斩鸡。皮虽然已经不脆了，酱料也干了，不过肉还很嫩，林灯忍不住多吃了两块。 　　简单地吃完一顿午餐之后，林灯和林灼趴在桌子上睡了一会儿，林修诚和彤云负责看行李。 　　虽说这年头能坐得起火车的都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顺手牵羊这种事还是时有发生。 　　火车上很吵，无论是火车行驶在铁轨上发出的声响，还是车上其他乘客的喧闹，都在侵扰着林灯的耳朵。她睡得很浅，不过有些令人意外的是，她睡得挺长，足有一个多小时。 　　醒来之后，林灯默默地坐着看了一会儿风景。等到脑子终于清醒过来了，林灯也从包里拿出了一本书来读。 　　这是她看的第二本闻说文集，已经快看完了。林灯也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自从见过萧凯之后，她就没有再碰过这本书。 　　去上海前她还曾犹豫过，不知要不要带上这本落了灰的书。最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还是在临走前鬼使神差地将它放进了包里。 　　林修诚看到她手中的书时，不禁一笑：“灯儿也喜欢看闻先生的书？” 　　林灯抓抓头发：“额，我就随便看看，当认字用的……” 　　林修诚笑道：“闻先生的书极有见地，不过语言平实，很少高谈阔论，很适合你读。” 　　林灯点点头，忽然想到什么：“哥，你知道闻先生的本名吗 ？” 　　林修诚一怔，随即诚实地摇了摇头：“不知道。要说起来，这闻先生还当真有几分神秘呢。有人说他是政府高官，也有人说他是清朝年间屡试不第的秀才，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林灯听了，不禁庆幸自己当时没有乱说话。萧凯的马甲，果然还是捂着的。 　　时隔两个月，这时候再想起萧凯，林灯已经理清楚自己当初见他时为什么会有一点说不清的失落了。 　　虽然她很不想承认，但她不得不承认，她对萧凯的第一印象特别的好，甚至有一点春心萌动了。 　　但是呢，她后来知道了人家是闻先生，那个高不可攀的民国文坛巨匠，林灯瞬间便歇了自己的那点小心思。 　　萧凯出身于巨富之家，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见过？可历史上的萧凯终生未婚，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在了文学和救国事业之上。 　　看自己这几个月以来的辛苦和倒霉程度，林灯不觉得自己拿的是什么自带光环的女主剧本，能特别到吸引萧凯这样见过世面的大人物。 　　所以，她还是不要胡思乱想了，老老实实地学习吧。 　　…… 　　林灯将闻说的文集看完之后不久，林修诚终于告诉她们：“快到站了。” 　　坐了一天的火车，几个姑娘都有些坐不住了。 　　林灼抬了抬有些酸痛的屁股，转过头问林修诚：“哥，你之前是不是说，大姑姑会派人来接我们？” 　　林修诚点点头：“是的。我已经提前发过电报，和大姑姑他们说好了。咱们刚到上海这几天，得先麻烦一下姑姑和姑父，暂住在他们家里。” 　　林灼挠挠头说：“额……哥，姐，你们还记得大姑姑长什么样子吗？她好些年没回老家了，我都记不清了。” 　　林灯不确定林淑婉是什么时候见过的林家姑姑，所以不敢贸然表态，好在林修诚抢先一步回答：“当然了。我和你们不一样，从日本回杭县要经过上海，所以半年前我才刚见过大姑姑他们一家。也不怪你不记得了，上回大姑姑回老家省亲的时候，你们两个还小呢。灯儿都才八、九岁大，你就更不用说了。” 　　林灯听了这话，不禁松了一口气——很好，这么多年不见，就算她有些变化，甚至认不出林家姑姑来，想来都不会惹人怀疑了。 　　林灼点点头道：“哥，那你再给我们讲讲大姑姑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呗？省的我们去了叫不出来或者认错人，怪尴尬的。” 　　“你这丫头倒是长大了不少，都想到这一层了，不错。”林修诚夸完之后，笑着说道：“大姑姑和大姑父就不用说了吧？姑父是做生意的，平日里很忙，不怎么在家。姑姑生的表哥和我同岁，比我大几个月，现在已经大学毕业了。半年前他还没有工作，现在我不大清楚。” 　　林灯好奇地说：“姑姑家里就只有三个人吗？” 　　林修诚停顿了一下，摇摇头说：“不是，还有一个姑父的姨太太，和一个姨太太生的女儿，好像和灼儿同岁。别的就是一些佣人了。” 　　林灼听了，忍不住轻哼一声：“怎么连姑父也有姨太太啊？我记得听人说过，姑父当年是个外地来的穷仔，是靠祖父给的本钱才将生意做大的，怎么还好意思纳小？男人啊，真的是……” 　　林修诚听自家妹妹这么说，面上不禁浮现出一丝尴尬之色。 　　林灯见了忍不住笑道：“灼儿，你小小年纪的就知道感叹男人？看你这样子，似乎感慨很深啊，莫不是背着我和哥哥偷偷交了男朋友不成！” 　　林灼有点急了：“姐！你胡说什么呢！我才没有呢！我就是见了太多咱爹、还有前姐夫那样的男人，所以对男人很无语罢了。” 　　“灼儿，你也不能以偏概全嘛。你看咱们哥哥，不就是好男人一个？” 　　林灯说着，看向林修诚：“哥，你将来会纳姨太太吗？” 　　林修诚果断地摇了摇头：“不会。” 　　“外室呢？” 　　“也不会。”林修诚亲眼目睹了林灯的婚姻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向灭亡的，所以他早就在心中发誓，绝不会重蹈前妹夫的覆辙。 　　“那你要是在婚后遇到了心仪的女子怎么办？” 　　林修诚想了一下，说：“发乎情，止乎礼。如果已经有了合适的妻子，就要对妻子负责。” 　　林灯轻轻地拍了拍手，然后朝林修诚竖起了大拇指：“厉害了我的哥，标准答案啊！” 　　林灼面色稍缓，不过还是对男人持不信任态度：“咱哥这样的好男人能有几个？再说了，他是哥哥，又不能嫁，早晚还是要便宜了别人来着。” 　　林修诚听了，便捏住林灼两边脸颊笑道：“你这小妮子，天天把嫁娶之事搁在嘴边，莫不是心急想嫁人了不成？” 　　“我才没有呢！” 　　“……” 　　在兄妹几个的说笑声中，火车逐渐停了下来。 　　上海，终于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花花世界 第五十七章 花花世界 　　林灯本以为所谓的大姑姑家派人来接, 就是派徐家的包车, 或者他们叫几辆黄包车过来接他们，却没想到徐家竟然派了一辆汽车。 　　除了林修诚之外，另外三个姑娘都惊呆了, 没想到徐家竟然这么有钱！ 　　要知道这年头，汽车可是稀罕物, 基本都是要进口的！林灯虽没打听过一辆轿车要多少钱, 不过保守估计，至少也要上千个大洋，比好多房子都贵了。 　　林家虽还算殷实, 但根本就买不起汽车。甚至于在整个杭县, 有汽车的家庭都是非常少的。 　　惊讶过后，林灼用手合上嘴巴, 小声问林修诚：“哥，你怎么不早说姑姑家有汽车啊！” 　　林修诚很无辜地看着她：“你也没问啊。” 　　林灼差点被他气吐血。 　　因为汽车上的座位有限，只有林灯三兄妹上了车, 彤云则和行李一起坐上了后面跟着的黄包车。 　　林灯有点担心地看了身后一眼：“他们会不会跟不上啊？” 　　司机老杨闻言回头看了她一眼，笑着说道：“小姐放心, 您一会儿就知道了，这汽车走不快的。” 　　林灯很快就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 　　由于这年头的汽车稀少，街上没有专门的车行道和人行道。行人、汽车、自行车、黄包车全都在一条没有线的路上通行, 速度不慢才怪呢。 　　林灯甚至觉得，这汽车的行驶速度可能比黄包车还慢。因为黄包车车夫可以插空当，汽车却不行。 　　想来这年头坐汽车并非为了便捷, 而是讲究那种排场。 　　既然徐家有汽车，那想来住的地方也不会太差。 　　如林灯所料，约莫半个小时过后，汽车在一栋洋房前的院子里停下。 　　“林少爷，两位小姐，咱们到了。” 　　林灼点点头，正要去拉车门，却见林灯悄然拉住了她。 　　林灼一愣，便见从徐家门口快步走出了两个男佣，帮她们打开了车门。 　　林灼感激地看了林灯一眼。她第一次坐汽车，什么都不懂，差点便露怯了。 　　下车之后，一个穿着绸衫的中年男子走上前来，先跟林修诚打了个招呼，再对林灯和林灼姐妹俩微微一鞠躬：“两位小姐好，我叫徐六，是徐公馆的管家。您几位一路辛苦了，里面请。” 　　林灯点点头，进门前，她抬头快速地扫了一眼这栋洋房。 　　两层小楼不大不小，是由红砖和白砖搭配着盖成的。样式略有些土气，不过在这个年代绝对是时髦的了。 　　这栋花园洋房位于公共租界的一角，位置不是顶好的，但绝对不差。 　　这样的房子，保守估计至少也要八、九千个大洋，甚至有可能上万…… 　　看来徐家还真是有钱啊。 　　进门之后林灯就发现，房子的内饰十分豪华，金光闪闪的，颇有几分暴发户的味道。 　　她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见一个留着“满天星”刘海儿、身着袄裙的中年女子迎了上来，亲切地拉住了林灯和林灼的手说：“这就是淑婉和淑德吧？都长这么大了，姑姑都差点认不出了呢！” 　　林灼不太记得林春华了，林灯是压根就没见过，因此面对热情洋溢的大姑姑，两人都有点腼腆地说：“姑姑好。” 　　林修诚明显要和姑姑熟悉一些，闻言便在旁笑道：“姑姑，她们两个现在改名字了。大妹妹叫林灯，三妹妹叫林灼。” 　　改名字这种事情在民国非常常见，像林春华的丈夫，也就是林灯他们的姑父，原名叫做徐大牛。因为名字太俗，上不得台面，到杭县之后，就由林老爷子给他改了一个名字，现在叫徐信良。 　　“噢噢噢，改名字好呀，上了学更有面儿。”林春华说着，招呼他们到里边坐，“来，你们一路辛苦了，快到这边坐。这沙发可软乎了，咱家里还没有呢吧。” 　　林春华说完，突然转过头对一旁的女佣大声道：“阿琴，你快去叫宛昌下来！还有宛娜那个小蹄子死哪里去了？！” 　　刚才和林灯他们说话的时候，林春华虽然也很热情，但完全没有这么大的嗓门。她这么一喊，把胆小的彤云吓得浑身一抖。 　　林春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好像有些大了，回过头来笑着对林灯他们说：“嗨，你们这两个表哥和表妹啊，没有一个是省心的。还是你们三个乖，瞧着就懂事，还是我嫂子教得好呀。” 　　林春华这话，林灯有点不知道怎么接。那便宜表哥和表妹她都还没有见过，不好贸然去夸，只能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好在林春华也并没有指望他们会说什么，等待徐宛昌和徐宛娜下来的间隙，林春华对另一个女佣吼道：“阿丽！你是死的吗 ！倒个茶动作这么慢，这个月的工钱你还想不想要了！” 　　彤云很快就发现，不是自己胆子小，而是林春华这嗓门实在是太具有震慑力。她远远地看到在开放式厨房倒茶的那个女佣被吼之后也忍不住抖了一下，茶水都差点洒了出来。好在最后有惊无险，终于是把白色托盘端了过来，彤云瞧着都为那个名叫阿丽的女佣松了一口气。 　　阿丽端来的茶壶和茶杯都是西式的白瓷制品，上面印着大粉色的花朵，杯里装的是西湖龙井，颇有点土洋结合的意味。 　　林春华笑着招呼他们：“喝茶，喝茶。” 　　兄妹三人拿起杯子，刚喝了第一口，就听楼梯处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干什么一遍遍地叫我，烦不烦啊。” 　　紧接着，一个穿着咖啡色睡袍的年轻男人走了下来，双手揣着兜，看起来刚刚睡醒的样子。 　　想来这位便是林春华和徐信良唯一的儿子，他们的表哥徐宛昌了。 　　林春华对这个宝贝儿子是既宠又无奈：“宛昌，快过来，你表弟和表妹他们来了，过来打个招呼。” 　　徐宛昌闻言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双手还揣在兜里，只是微微抬起下巴，朝他们招呼了一句：“嗯，来了啊。” 　　大少爷的派头十足。 　　林春华有点尴尬，正要开口，忽听楼梯上传来咚咚咚的声音，紧接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儿冲了下来，气喘吁吁地说：“对不起母亲，我刚才在做功课，没注意时间！” 　　林春华没好气地说：“学习成绩那么差，装什么用功！还不快点过来见过你表哥和表姐。” 　　和桀骜不驯的徐宛昌相比，姨太太生的徐宛娜显然乖巧许多，被林春华骂了，她也一点脾气都没有地上前，礼貌到甚至有些讨好地和他们说：“表哥好，表姐们好。我叫徐宛娜，你们叫我宛娜就好了。额，有什么事情，你们尽管吩咐我。” 　　林灯和林灼朝她点点头，互通姓名之后，便听林春华矜持地对徐宛娜说：“你表姐们是来上学的，和你一个学校。她们初来乍到，什么都不熟悉，你可得好好儿地帮助她们融入新环境。” 　　“是，母亲。”徐宛娜十分恭敬地说。 　　林春华淡淡地说：“嗯，这里没你的事情了，去帮着做晚饭吧。” 　　目睹这一切的林灯和林灼对视一眼，虽然没有说话，但心里都在想，她们这大姑姑未免也太厉害了吧！竟然把庶女管得这么服服帖帖的。 　　虽说林春华有点把徐宛娜当丫鬟用的意思，稍微有点过了，不过和她们家里那位被姨太太和庶出子女压得抬不起头的方氏比起来，她们这位大姑姑简直了不得啊！ 　　不过林春华虽然管得了庶女，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却好像无可奈何。 　　只见徐宛昌打了个哈欠，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先回去睡了。晚饭不用叫我了，我和朋友出去吃。” 　　“哎，宛昌！”林春华叫了儿子一声，可徐宛昌就像是没听见似的，很快便消失在了楼梯尽头。 　　“哎呀，这孩子，叫我和他爹宠坏了。”林春华叹了口气，对林灯他们说：“算了，咱不管他了。你们的行李都已经抬上楼了，我带你们上楼去看看你们的房间？” 　　三人点点头，起身跟着林春华往楼上走。 　　林修诚和林灯也就罢了，林灼和彤云没住过这种房子，忍不住好奇地东看看，西看看。 　　结果在路过一幅西洋画，看到上面半裸着的女子时，彤云忍不住惊呼出声，捂住了眼睛。 　　几人闻声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纷纷停住脚步回头看她。 　　只见彤云的脸红得跟天边的晚霞一样，羞赧极了。 　　林灯无奈地看着她，叫了一声：“彤云？” 　　林春华瞄了旁边的挂画一眼，笑着说：“哎呀，没事儿，不怪你这小丫头惊讶，我刚看见这画的时候，也着实被吓了一大跳呢。但你们表哥就是喜欢，说什么洋人家里都挂这样的画。你们姑父都由着他，我也就随他们去了。你们要是不习惯的话，别往那瞅就好了。” 　　彤云和林灼害羞地点了点头。 　　说句老实话，林灼刚刚看到那幅画的时候也是非常惊讶的，心里头吃惊到不行。 　　不过想到来之前姐姐交待过的，要管理好自己的表情和仪态，不然会被人笑话，林灼这才强行忍了下来。 　　其实她挺能理解彤云的。上海这个花花世界，和她们过去所生活的环境差别实在是太大了。 　　如果是孤身来到这样的地方，林灼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下去。 　　好在她身边还有疼她的哥哥姐姐。有他们的陪伴，林灼感觉见识一下新世界也不赖。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满天星：极短的前刘海，远远看去若有若无，故此名叫“满天星”。 　　寄居生活 第五十八章 寄居生活 　　徐家的一楼是客厅、厨房、一个卫生间和佣人房, 二楼则是主人们的房间和客房。 　　林灯在心中暗暗数了一下, 二楼共有五个房间，一个是他们姑姑林春华住的主卧，一个是徐大少爷徐宛昌的房间, 一个是徐小姐徐宛娜的卧室，余下只有两个房间了。 　　她哥哥肯定是要单独住一间的, 这也就是说, 她和林灼得暂时住在一个房间里了。 　　果然，在推开最后一扇客房的门时，林春华有点抱歉地说：“家里房间有限, 只能委屈你们姐妹俩先住一间了。” 　　林灯早有心理准备, 于是非常淡定地说：“没关系的姑姑，我们已经很麻烦您了。” 　　林春华见侄女懂事, 不由露出欣慰的笑容。 　　她回过头来，对女佣阿琴吩咐道：“你教一下两位小姐怎么用水和电灯。等晚饭时间，再带两位小姐下楼。” 　　“是, 太太。” 　　林春华说完，对着林灯他们笑了一下：“那你们先休息一会儿, 晚上吃饭的时候咱们再聊。” 　　几人纷纷点头。 　　林春华走后，阿琴给她们指了一下门口的开关，有些得意地说：“两位小姐, 你们看好了，这个东西叫做开关，拉下它之后电灯就会亮。我们徐公馆可是不点蜡烛的。” 　　阿琴说着, 将长线一拉，屋子中央的电灯便亮了起来。 　　彤云头一回见到家用电灯，不禁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林灯淡定地把她的嘴巴合上。 　　阿琴见了这一幕，不禁更加得意了，微微扬起下巴说：“再拉一下，电灯就关了。电费可是很贵的，一个灯泡一个月就要六个大洋呢。” 　　彤云听了，立马紧张地问：“那我们是不是要省着些用电？” 　　阿琴轻笑一声：“不用，电费是按灯泡的个数计的，用多用少了都那个价。” 　　彤云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感觉压力没那么大了。 　　毕竟他们现在是寄居在别人家里，就算徐家有钱，也不好花用人家太多的。 　　看完电灯，阿琴又给他们示范了一下如何使用洗手间的水龙头和抽水马桶。 　　彤云和林灼看到这些新奇的东西，眼睛都直了。林灯是用惯了的，倒没觉得多新奇。不过想到以后可以用抽水马桶了，林灯还是很开心的。 　　就算她是“小姐”，不用她亲自运马桶、刷马桶，林灯还是比较喜欢用抽水马桶，既干净又便捷。 　　虽说房子通了水电，非常方便，不过除了主卧的卫生间之外，二楼就只有一个卫生间，要他们五个人共用…… 　　有男有女，还有一个看起来劲劲儿的大少爷，林灯想想就觉得很不方便。 　　但是没办法，谁让他们刚来上海，还没时间和精力去租房子呢？ 　　等他们缓过来这口气了，一定要尽早去找房子才行。长期寄居在亲戚家里也不是办法。 　　参观完房子之后，林灯示意彤云打赏了阿琴一角钱。阿琴有些意外地看了林灯一眼，没想到这位“乡下”来的林小姐还挺大方。 　　许是拿人手短，刚才还有些倨傲的阿琴这会儿主动问林灯：“不知林小姐有没有什么饮食上的忌口？我这就下去通知厨房一声。” 　　林灯想了下，道：“倒没什么特别的忌口，只要是常见的食物基本都可以。” 　　“好嘞。”阿琴应了一声，准备下楼去了，“林小姐您有什么吩咐，尽管叫我。” 　　林灯点点头，转身回房间。 　　林灼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姐，这女佣可真势力。你给她钱之前，她都不正眼瞧咱们。给了赏钱之后，就一口一个林小姐的。” 　　林灯笑了笑，没怎么放在心上。这世上各种各样的人多了，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回到房间后，林灯从行李箱里拿出一套换洗衣服，然后便直奔浴室去了。大夏天的风尘仆仆地赶了一天路，林灯觉得身上很不舒服。见卫生间空着，就快速地洗了一个战斗澡。 　　等她洗完澡出来，彤云已经麻利地把她这几天要用的两个行李箱里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其他几个箱子还有那两床被褥，都是等他们从徐家搬出去之后才会用到的，暂时不需要打开。 　　见林灯出来，彤云就上前用干毛巾帮她擦头发。林灼想了想，也拿了套换洗衣服洗澡去了。 　　等姐妹两人都收拾停当后，刚好到了晚饭时间。 　　下楼之后，就听林春华有点抱歉地向他们解释：“你们姑父太忙了，晚上有应酬，推不开。咱们先吃，不用管他。” 　　林灯看了眼桌上丰富的菜色，根本无所谓她那个便宜姑父回不回来。 　　有钱就是好啊，顿顿都能吃肉，味道还很不错，比林家和姚家的厨子加起来都强。 　　餐桌上只有林灯姑侄四人，还有一个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徐宛娜。 　　林灯记得林修诚说过，徐姑父还有一个姨太太，也就是徐宛娜的生母。不过从她并不住在楼上主人房，而是在楼下和佣人们住在一起来看，她在徐家的地位应该不怎么样。没有办法和他们同桌吃饭，也就没什么稀奇的了。 　　林灯吃到半饱的时候，徐大少爷换了套西装，从楼下下来了。路过他们时，徐宛昌懒懒地说了句“我出门了”，状似不经意地瞄了他们一眼。 　　本来徐宛昌并没有把他们当回事的，可是在看到林灯时，他不由一怔，下意识地停下脚步，探究性地望向她：“表妹？” 　　林灯点点头，不咸不淡地问候了一声：“表哥好。” 　　徐宛昌摸了摸下巴，没想到自家这个“乡下”来的表妹竟然生得这样出众。那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虽然没有上妆，耀眼程度却完全不输当红的电影明星。 　　徐宛昌心里瞬间便有了些想法，不过碍于还有母亲和其他人在，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嗯，你们吃吧。”随后便大步走出了徐家的大门。 　　…… 　　晚饭过后，林灯姐妹俩便回了房间。 　　简单整理了一下行李之后，林灼开始温习功课。林灯叫来阿琴，向她打听震旦大学离他们这里有多远。 　　阿琴听了有点惊讶：“林小姐要去震旦大学？” 　　林灯点点头：“嗯，去见个熟人。” 　　前夫……虽然没睡过，但也算是半个熟人吧？ 　　阿琴佩服地说：“林小姐可真厉害，在震旦大学都有熟人呢。”夸完之后，阿琴方回答起她的问题，“震旦在法租界，离咱们这儿不远。小姐明日过去？可要用汽车吗？” 　　晚餐期间林灯得知，徐家不仅有汽车，而且还有两辆。一辆是家里人共用的，一辆是徐大少爷的专属轿车。至于一家之主徐信良，反倒很少坐汽车。 　　林灯是去找姚启安要赡养费尾款的，不想太过张扬，于是便说：“不用，给我安排一辆黄包车就好。” 　　“好嘞。” 　　和这年代的许多大户人家一样，徐家也包了几辆黄包车。 　　安排好明天的事情，林灯便早早地睡了。天不亮就起来赶火车，她都快累趴下了。 　　火车二等座的座位说不上有多舒服，第二天一早，林灯起来的时候还觉得身上有些酸痛，不过精神头已经是比昨天好多了。 　　洗漱完毕，下楼去吃早饭时，林灯发现林修诚竟然已经在了。不过除了他之外，一个人都没有。 　　“哥，早啊。”林灯说完，好奇地问正在边看报纸边喝牛奶的林修诚：“其他人呢？” 　　“早。”林修诚看了眼一旁的座钟，才刚刚七点多钟，“估计他们都还没起床吧。姑父大概是十一点左右回来的，表哥回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十二点。” 　　林灯好奇地说：“哥哥都听见了？你那么晚睡的吗？” 　　林修诚有点不好意思：“有电灯的时候，我向来很晚睡的。” 　　“因为看书？”林灯了然道。 　　林修诚害羞地点了点头。他向来有这个毛病，一看书就停不下来的，所以眼镜的镜片越来越厚。 　　林灯倒没觉得什么：“那你起这么早做什么？不多睡会儿吗。” 　　林修诚道：“我早点出门，去看看房子。姑姑家虽好，可我们也不好长住。要是能趁着你们开学之前找到合适的房子就好了。” 　　林灯伸出大拇指，给林修诚点了个赞：“哥哥，加油！” 　　快速地解决掉面前的牛奶和面包之后，林灯坐上徐家的黄包车出了门。 　　她记得姚启安说过，虽然大学八月一日才正式开学，不过从七月十七日开始，他们这些老师就会提前去学校里备课、为新学期做准备。等林灯到了上海，直接去震旦大学找他就好。 　　按说林灯直接去姚启安家里找他是最方便的，不过现在姚启安和云青青同居了，林灯若是在那边见到了云青青，不免尴尬，所以姚启安当初便提议在他工作的大学里见。 　　如果可以的话，林灯并不想去找姚启安。不过她刚来上海，姚启安没有林灯的住址，所以只能她去找他了。 　　…… 　　徐家离法租界果然不远，很快林灯便来到了震旦大学的大门外。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默默下周一要搬家，新房水电网家具什么的还没弄好，所以这个周末会很忙很忙~会尽量保持日更的，万一请假会在微博容默o 说，么么哒=3= 　　居之不易 第五十九章 居之不易 　　震旦大学原名震旦学院, 是中国近代历史上第一所私立大学。 　　它的名字出自梵文, 是中国的意思，在英语中也有黎明、曙光之意，象征着震旦大学将承担起开启中国曙光的重任。 　　由于这是一所由法国外交部和教育部提供各种支援的教会大学, 也被称为“东方之巴黎大学”，在教育界的地位举足轻重。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 林灯来到震旦大学的校门外时就发现, 学校的大门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过了似的，学校的牌匾也有些脏了，看起来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名校风采。 　　林灯迟疑着走向前去, 轻轻敲了敲门卫室的玻璃门。 　　门卫原本正在打瞌睡, 蓦然被人打扰，不禁不悦地皱起了眉头。他瞪起眼睛, 刚要发作，见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学生，他才面色稍霁, 不过语气还是不大客气：“干什么啊？学校放假了啊，不让进的。” 　　林灯淡定地表明来意：“我是来找姚启安的。他在学校吗？” 　　“你找姚老师？”门卫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后, 不确定地问。 　　林灯尽量让自己无视对方冒昧的目光：“嗯，是的，我和他约好了的。” 　　门卫摸了摸下巴, 看向她的神色颇有几分晦暗不明：“真的假的？你说约好就约好了的？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林灯见他防贼一样地防着自己，哭笑不得地说：“是真的说好了的，您要是不相信的话, 我和您一起去见他。” 　　门卫犹豫了一下，低声说：“你也知道，最近学校有点乱，我不好叫你随便进来的。这样吧，你在外面等一下，我先去问问姚老师。” 　　“嗯，好的。”林灯无可无不可地说：“请您转告他，我叫林灯。麻烦您了。” 　　门卫应了一声，走了。 　　林灯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只觉得时间过得无比漫长。 　　百无聊赖之下，她正想回黄包车上坐着等，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朝她走来。 　　看到那个高高瘦瘦的青年人时，林灯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竟然、竟然是萧凯……他也来学校里备课了吗？ 　　可是好奇怪，这个时间他应该刚刚来到学校不久才对，为什么他会提着两个手提箱往外走？ 　　眼看着萧凯逐渐走近她所在的地方，林灯难得犹豫起来，不知自己是该和他打招呼，还是转过身子装作没看见他。 　　毕竟两人不过一面之缘而已，现在他们的共同好友谈聪健不在，她不知道自己该以怎样的姿态面对他才不会尴尬。 　　让林灯意想不到的是，就在她想不到该怎么和萧凯打招呼才比较自然，正想转过身装缩头乌龟的时候，萧凯突然发现她了，有些意外地叫了一声：“林小姐？” 　　林灯感觉自己半边身子都僵了。她回过头来，干笑了一声：“萧先生，早啊。” 　　萧凯温和地说：“早。好巧，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林灯突然语塞。 　　她是来找姚启安拿赡养费的。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萧凯面前她突然说不出口了。 　　萧凯见她吞吞吐吐的样子，心中却已是有数了。他没有再逼问她，只是拉开门道：“你要不要进来？” 　　林灯摇摇头：“不用了萧先生，等门卫回来之后就会放我进去了。” 　　萧凯点点头，因为和她不熟，这就准备要走。 　　在两人即将擦肩而过之前，林灯不知从哪里冒出的勇气，问他：“萧先生这是要走？” 　　问完之后，林灯的心脏就扑通扑通地剧烈跳动了起来。 　　交浅不言深，以他们之间的熟悉程度，问出这样的话来其实是有点逾越的。 　　好在萧凯似乎并不介意，还很随和地说：“嗯，是的，我从震旦大学辞职了。” 　　“辞职？！”林灯吃惊地望着他：“怎么会？” 　　萧凯苦笑了一下：“这就说来话长了。你还有事情吧？我怕说起来耽误你的时间。” 　　林灯忽然想起什么，心里有点忐忑，表面上却很大方地说道：“上次萧先生请我喝咖啡，我还没有回请呢，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萧凯闻言，不由定定地看了林灯一眼。 　　他从小到大，因为家庭和求学经历等原因接触过许多女性。害羞的、奔放的、单纯的、富有心机的……各种各样的女子他都见过。 　　可是像林灯这样的女孩子，萧凯还是第一次见。 　　她给他的感觉，很特别，却又说不出具体是哪里特别。 　　总之她就是和其他女孩子不太一样。 　　萧凯最近非常忙碌，从震旦离职，马上又要到新学校任教，有稿子要写，还要筹备新杂志编辑部的事情……他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忙，不然也不会一大早地就来学校收拾东西。 　　可是鬼使神差地，他没有拒绝林灯的提议。 　　“林小姐还真是客气。”萧凯微微笑了一下，从口袋中拿出一支钢笔，在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撕下一页，写下一行字后递给林灯，“这是我编辑部的地址。我最近白天都在那里，你有空的时候来找我就好。那附近有一家很不错的咖啡厅。” 　　“好的。”林灯如获至宝地收好那张纸，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挑。 　　看着萧凯清瘦的背影，林灯忍不住用双手捂住脸。 　　天啊，她刚刚做了什么？ 　　竟然主动约了一个年轻男人喝咖啡……？！ 　　这可是她第一次这么主动呢！ 　　林灯感觉自己都快精分了。 　　一个声音在脑海里责问她：“林灯啊林灯，明明来上海之前你都已经想清楚了，你们两个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人物，为什么还要主动往人家身边凑？丢不丢人呀你！” 　　另一个声音反驳道：“喝杯咖啡怎么了！喝杯咖啡就代表对人家有什么非分之想了吗！不说和人家交朋友，就当是追了把星、请偶像喝杯咖啡还不行吗？” 　　“就是！”林灯决定同意自己脑海里的第二个声音，因为这个说法比较符合她的心意。 　　她就当追个爱豆，跟历史名人近距离接触一下了。这样的机会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呢！ 　　林灯正在给自己洗脑她不是因为人家长得帅气，而是出于对名人的崇拜心理才会约萧凯的时候，另一个历史名人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姚启安看见她，远远地便露出了一丝笑容。 　　阳光下的青年男人笑起来还是很耀眼的。不过对于林灯来说，他已经是属于过去的风景。 　　“你来啦。”姚启安上下打量了林灯一下，见她穿着一身九成新的女学生装，勾勒出纤细的腰身，显得整个人更加精神了。额前还留了新的刘海，又为她增添了一丝温婉的气质，真真是一个亮眼的大美人。 　　姚启安状似随意地问她，语气之中却是掩饰不住的关心：“吃过早饭了吗？” 　　林灯淡淡地回答：“吃过了。” 　　“噢……”姚启安看起来有些失望，“我还没有吃，正打算出去吃呢。” 　　林灯一点都没有奉陪的意思，所以只是抿抿唇，没有接话。 　　姚启安尴尬地清了下嗓子，从怀中掏出一张庄票出来：“哦，对了，这里是三百大洋。我料想到你这几天该到上海了，所以一直带在身上，给你。余下的四百……你给我一个地址吧，我回头再给你送过去。” 　　“不用了姚先生。”林灯接过那张庄票，放进布包，“我想过了，你已经给了我不少钱了。我有手有脚，学习之余还可以做些事赚生活费。” 　　姚启安不赞同地说：“林灯，我知道你要强，不过上海这地方物价真的很高。而且你刚来一个新环境，学习都不一定能跟得上，哪有什么精力去赚钱？” 　　其实姚启安说的是有一定道理的，不过林灯真心觉得他们这前夫前妻的老见面不是个事儿。尤其是在刚刚偶遇萧凯之后，林灯更是觉得自己不想从姚启安那里拿那么多钱了。 　　见林灯抿着嘴不说话，姚启安仿佛忽然间明白了什么，皱起眉道：“你……你是不是还在怨我，所以不想见我？” 　　林灯摇摇头：“我不是怨你，只是……” 　　“你不用说了，我都明白！是我负了你，让你年纪轻轻的便背负上了失婚女子的名声，以后难以再嫁……”姚启安长叹一声，情真意切地说：“这笔钱就算你不要，我也会替你存着，有机会再给你，就当是我对你的补偿。否则午夜梦回间，我也是不能够心安的。” 　　林灯见他坚持，只能道：“那就随你吧。” 　　反正她已经打定主意不会再来找他了。 　　姚启安见她终于松口，不由流露出一丝笑意：“对了，你现在住在哪？决定好上哪所学校了吗？” 　　林灯不明白，他们两个都已经离婚了，姚启安还这么关心她的生活做什么？ 　　以前他俩新婚的时候，他可都没正眼瞧过她几眼呢。 　　不过林灯今天来不是和姚启安吵架的，所以她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姚先生，我觉得我还是和你说清楚比较好。我们已经离婚了，就像你在报纸上说的，从此互不相干，各自安好。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在意我家住何地，在哪里读书呢？” 　　姚启安怔了怔，不敢相信林灯是真的如此绝情。 　　其实直到正式离婚之前，姚启安心里都还存着一丝侥幸，想着林灯有可能只是以离婚作为要挟，想要让他重视自己而已。 　　甚至在他们登报离婚之后的这段时间里姚启安还想过，林灯会不会受不了离婚之后来自各方面的压力，或者后悔和他分开了，想要和他复婚？ 　　不光是他，云青青也是这么想的，还曾好几次担心地问他如果林灯回来求他的话他会怎么办。 　　可是现在，看到林灯那副对待陌生人的态度和语气，姚启安终于明白，一切都只是自己想多了。 　　从头到尾，林灯都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和他离婚。 　　她对自己，早已没有了一丝情意…… 　　林灯没有兴趣陪姚启安站在大门口发呆，见姚启安不说话，她就当他已经听进去了。 　　“谢谢你的赡养费，以后都不要联系了吧。再见。”林灯说完，便转身毫不留恋地坐上了徐家的黄包车，只留给姚启安一个决绝的背影。 　　…… 　　回到徐家的时候，林灯意外地发现家里竟然有争吵的声音。 　　上了二楼后她才发现，吵架的不是别人，正是徐大少爷徐宛昌和她的妹妹林灼。 　　“怎么了灼儿？”林灯见徐宛昌指着林灼的鼻子骂，心里很是不悦。不过这毕竟是徐家，林灯没有立即发作出来，而是先问清楚林灼事情的原委。 　　听林灼说了她才知道，原来是今天早上徐宛昌想上厕所，结果正好赶上林灼在用洗手间，耽误了他几分钟。 　　就是这么几分钟而已，徐大少爷便不乐意了，对着林灼破口大骂，让她滚到楼下去上。 　　林灯无语地道：“表哥，这二楼的洗手间本来不就是你和宛娜表妹共用的吗？几个人合用一个洗手间，时间上出现重叠很正常，没必要发这么大的火吧？” 　　徐宛昌见林灯来了，语气倒是缓和了几分，不过脸色还是不大好看：“什么合用，你们来之前，这洗手间就是我一个人用的。那个小杂种，也配和我共用一个浴室？” 　　听徐宛昌这么说，徐宛娜的头瞬间低了下去，小声地啜泣起来。 　　徐宛昌一听见她的哭声就烦，忍不住骂道：“哭，成天就知道哭！和你那个倒霉的娘一样，天天哭丧呢？给我滚到一边儿去！” 　　徐宛娜再也待不下去了，哭着跑下了楼。 　　相比之下，林灼就要坚强多了，还敢和徐宛昌正面呛声：“不好意思，是姑姑告诉我们可以用这个洗手间的。你要是有什么意见的话，就和姑姑去说吧。” 　　徐宛昌大怒：“你少拿我娘来压我！我娘什么都听我的！” 　　林灯见他俩又要开吵，忙道：“好了好了。表哥，灼儿才十三岁，你和半大的孩子置什么气呀？以后我们用洗手间的时候尽量快一些，行不行？” 　　林灯的话徐宛昌倒是听得进去。他默了一会儿，对林灯道：“你……你想用就用吧。我就是看不惯这小丫头片子，小小年纪就敢和哥哥顶嘴，成什么样子！” 　　林灼闻言不由瞪了徐宛昌一眼，还要还嘴，却被林灯拉回房间里去了。 　　“姐！你拉我做什么呀！这个徐宛昌还好意思说我呢，他有一点做哥哥的样子吗？我讨厌他，讨厌死他了！” 　　林灯无奈地说：“灼儿，我知道这个徐家表哥不是很好相处，不过呢我们现在是寄居在别人家里，确实是给人家添麻烦了，腰杆子不够硬呢。反正哥哥已经出去找房子了，你再忍几日，等我们搬出去就好了，好不好？” 　　林灼不情不愿地说：“好吧。” 　　林灯见妹妹听话，微笑着摸了下林灼的头。她正准备下楼去喝杯水，却听林灼叫住她说：“姐，你小心点。” 　　“啊？怎么了？”林灯不明所以地说。 　　“我感觉那个徐宛昌看你的眼神怪怪的，不像是哥哥看妹妹的眼神。”林灼实话实说。 　　“啊？有吗？” 　　林灯本来只是隐约觉得有一点不对劲而已，还以为是自己想多了。不过现在既然连林灼也这么说的话…… 　　“嗯！”林灼点点头，“姐，你可真要小心一些啊，这几天还是不要单独行动了。” 　　林灯答应了一声，忽然间下楼喝水的心思都淡了，便吩咐彤云去给自己倒一杯水来。 　　在林灯的印象当中，表兄妹也是正经亲戚，是有血缘关系的。可是在这个年代，表兄妹仍旧是可以通婚的。哪怕表兄妹在一起，也不会有人觉得是乱-伦。 　　所以林灼提醒得没错，她现在若是不住在徐家也就算了，但既然是和徐宛昌一个成年男子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她还是注意些为好。 　　…… 　　林春华今天上午就出去参加朋友组织的聚会去了，姑父徐信良有生意要忙，也是不知所踪。所以中午吃午饭的时候，只有徐宛昌兄妹和林灯姐妹两个。 　　上午徐宛昌才骂了徐宛娜、还和林灼吵了架，所以饭桌上的气氛略有些尴尬。不过徐宛昌倒毫不在乎似的，一个劲地和林灯说话，搞得林灯食不知味，只吃了五六分饱便又上了楼。 　　午歇过后，下午徐宛娜带着林灯姐妹俩去了一趟裁缝铺，带她们定做了两身风华女校的校服。一套夏装，一套秋装，不过都是长袖的，只是材质不同而已。这年头事儿多得很，还不允许女子公然穿短袖呢。 　　由于外面天气太热，林灯她们几个都没什么逛街的兴致。量完尺寸、又在附近的文房四宝店添置了一点学习用品后，她们便回家了。 　　回去的时候，林修诚已经在了。姐妹俩欣喜地凑过去，异口同声地问：“哥哥，房子找得怎么样了？” 　　林修诚一怔，有点抱歉地说：“我今天看了三家，都不大合适。一间太偏，一间没有独立的厨房和卫生间，还有一家太贵。” 　　“要多少钱？”林灯立马问。 　　“不含水电，二十五个大洋一个月。” 　　果然是有些贵了。 　　姚启安给林灯赡养费时，是按照林灯租没有水电的房子，租一个房间来算的，房租的标准只有四到五元。 　　这个标准已经比林灯在杭县租房的话高出不少了，所以当时林灯也没好意思多要求什么。 　　不过如果可以自主选择的话，林灯当然希望选择条件更好一些的房子。她和林灼的学校在公共租界里，为了上学方便，且保证安全，他们新家的理想位置是在租界，哪怕是租界的边缘都可以。 　　除此之外，因为兄妹三人每天晚上都要学习、看书，所以家里至少要有一展电灯。 　　一般通电的房子都会通水，所以不算房租，每个月的水电费就要差不多十个大洋了。 　　根据他们的预算，租一个三到四室的房子，房租不能超过十八元，的确是有些勉强了。 　　林修诚无奈地说：“现在这房租涨得太快了。前几年我来上海参加学习班时，也曾短租过一段时间的房子，根本就没有这么贵。”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要么多出钱，要么将就一下，降低标准，除此之外他们别无选择。 　　彤云主动表示：“我不需要单独的房间的，只要有床铺盖，什么地方我都能将就。” 　　林灼也说：“我可以和彤云睡一间！” 　　林修诚道：“就算是你们两个睡一间，那也要租三室的房子，房租很少有二十元以下的。没办法，主要是租界里的房子都太贵了。” 　　林灯忽然心念一动：“那租界以外一点的房子呢？我和灼儿可以坐电车上学。” 　　林修诚看来已经提前做好了功课：“那就不一定有水电了。除非我们自己联系电力公司安灯泡、给房子通电，不过安装费房东是不会出的。” 　　林灯沉默了。 　　看来租房的事情，比她想象中的要麻烦一点啊。 　　按照一个月二十元计算，加上十元水电费，一个月光是在房子上的钱就要投入三十元，平均他们兄妹每个人出十块。 　　林修诚可以工作还好说，可林灼上学没有收入，若是按照这个标准租房的话，就算不吃不喝，不到两年存款就会花干。 　　林灯手头的钱多一些，多少可以帮衬一下妹妹，不过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开源和节流，他们总要选择一样才行。 　　林灯闭了闭眼睛，想到老式马桶和抽水马桶的区别，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开源。 　　通水和通电的房子是她的底线！她实在不想过之前那种“原始”的生活了！ 　　至于怎么开源嘛…… 　　远在杭县的锦绣布庄没了他们兄妹三个的操持，收益肯定一日不如一日，不能指望着那个来钱。 　　想要在居之不易的上海安身立命，他们还是得想办法，找出新的赚钱渠道。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改编自百科资料。 　　最近身体出了点小问题，三次元又忙的要命，可能不能定时分两章更新了，但我会尽量坚持日更六千的。。如果当天不更的话微博容默o 通知qaq 　　林小姐与萧先生 第六十章 林小姐与萧先生 　　找房子的事情迫在眉睫, 第二天一早, 林灯和林灼就都在徐家呆不住了，顶着炎炎烈日跟林修诚一起去看房子。 　　林灯畏热，这年头又没有防晒霜, 幸好临出门前林春华叫人给她和林灼送了两把蕾丝阳伞，才叫她不至于被晒化在外头。 　　这年头租房子大多都要通过介绍人, 林灯他们兄妹三个刚来上海, 没什么认识的人，所以这人还是林春华介绍给他们的。 　　其实按照林春华的意思，林灯三兄妹完全可以住在他们家里, 还不用交房租。不过林灯他们都觉得不大方便, 所以便婉拒了林春华。 　　说起来昨晚林春华回家之后，拉着林灯兄妹几个聊了好一会儿天。通过和林春华的对话林灯才得知, 原来林春华虽然看起来在家里说一不二，但她毕竟不赚钱，徐家的一家之主还是她的丈夫徐信良。 　　徐信良是从北方逃荒过来的手艺人, 以前他亲自给人家盖房子、搞装修，现在他手底下养着一群人, 给别人盖房子、搞装修。 　　在林灯听来，他有点像是个包工头，或者装修公司的老板。 　　因为徐信良曾经受过穷, 知道没钱的滋味有多难受，所以他对金钱非常在意，把控得十分严格。据说他每个月给林春华的钱都是定量的, 刚好够家里的花销。如果林春华想多要的话，他就说好多人欠自己的钱没还，要不回来帐，或者说公司运转不开，没有多余的钱给她。因此林春华手中的现钱并不多。 　　她会给林灯兄妹几个说这个，主要是因为林春华给了他们一笔钱，作为他们兄妹在上海租房的补贴——足有一百个大洋之多。 　　这个数字在杭县已经是很大的一笔钱了，不过在上海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林春华觉得有点拿不出手，怕林灯他们误会她小气，所以才会做出一番解释。 　　面对姑姑的如此好意，林灯他们怎么会反过来怪罪她？他们三个都觉得已经很麻烦姑姑了，不好意思再收她的钱。 　　最后姑侄几个推来推去推了半天，直到听到门外徐信良回来的动静，林春华不容置疑地将钱塞进了林修诚的口袋。 　　他们怕被徐信良发现之后再怪罪姑姑，只能低声谢过林春华，记下了这份人情。 　　有了林春华的补助，兄妹三人今天看房的时候便好像多了一点底气。 　　原本介绍人安排要看的第一套房子是离风华女校不远的，位置非常好，有三个房间，不过租金要二十六个大洋一个月，远远超过了林灯他们的预算，所以兄妹三人便直接决定不去看了，节省时间和体力。 　　“就看二十元以内的吧。”林修诚不想委屈了两个妹妹，所以把预算稍微提高了一点。 　　于是他们看的下一套房子，月租刚好十九元。 　　这套三室的房子位于公共租界的边缘，距离附近最近的电车站大约两公里，坐三站电车到学校。直接步行去学校的话差不多五十来分钟。有水有电，不过房子比较老旧，房子后面一条街就是上海县城，居民素质普遍不高。 　　介绍人看起来十分诚恳地说：“你们是外地人所以不知道的啦，这两年国外在打仗，好多洋人都来了上海，尤其是租界，所以上海的房价涨得飞快，这地儿已经是性价比很高的啦！” 　　看得出来，林修诚似乎有些心动，不过林灯对这栋房子还不是很满意。所以她没有一口答应下来，只说再看看，考虑一下再说。 　　结果接下来看的是一家不如一家。 　　林灼的脚还没有养好，大热天的看了这么多房子，她已经十分疲倦了。趁介绍人不注意的时候，林灼小声对林灯说：“姐，要不咱就定挨着县城的那家吧？房子虽然老了点，不过还算干净。” 　　林灯也压低声音道：“我主要是对那个位置不大满意。坐车尴尬，走路也尴尬。你说咱们住在那里，是花钱坐电车还是走路上学呢？” 　　林灼的脚走不了太多路，林灯虽然吃了半年多的药，身体已经好些了，但体质还是不行。让她们姐妹俩每天走上四公里坐电车，甚至步行八、九公里都是不大现实的。 　　先叫黄包车然后再去坐电车倒不是不行，可是这样一来花钱，二来上学时间早的话，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叫得到黄包车。这样一来，她们就得包车，又是一笔不小的支出，还不如多花这部分钱租一个离车站近一点的房子，直接坐车上学。 　　林灼听了，不由丧气道：“可是我们都看了一天了，还是没有什么合适的房子……难道我们就一直这样寄居在别人家？” 　　林灯宽慰她说：“租房子不是一件小事，看上一两天没有找到合适的是很正常的。别灰心，离开学还有些日子呢，我们再多看看就是了。” 　　林灯已经想好了，除了走介绍人这条路子之外，从明天开始她还要看看报纸上的广告，说不定能找到更加合适的房源。 　　于是第二天上午，林修诚照样出门看房，林灯和林灼则留在家里看报纸。 　　可下午姐妹俩按照报纸上登的地址去看了两家之后，才发现难怪这年头通过广告租房子的是少数。 　　原来广告大多会夸大、美化房子的状况。真正去看时才发现，房子的情况比想象中的要差得多。 　　看到林灼近乎绝望的样子，林灯决定先不看了，送林灼回家。 　　她们两个明天要去学校参加入学考试，然后根据考试成绩决定从几年级开始念，所以这个考试对她们来说很重要。 　　林灯也就罢了，不过林灼的基础还不够扎实，还是需要再复习一下的。 　　林灯怕找房子的事情影响到她的心态，所以就让林灼先回家温书。自己则用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然后向黄包车车夫报出了一个地址。 　　临出发之前，彤云不放心地看着她说：“小姐，您要一个人在外面吗？太不安全了，还是让我陪您一起去吧！” 　　林灯摇摇头，果断地拒绝了：“你先送灼儿回家吧。她还小呢，你帮我照顾她一下，我晚饭前就回去。” 　　彤云回过头，看了看脸上还有些稚气的三小姐，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 　　…… 　　林灯要去的地方，正是萧凯的编辑部。 　　其实这两天林灯的心里一直都在惦记着请萧凯喝咖啡这件事呢，只是她感觉找房子的事情好像比较急，就先去看房子去了。结果看了一圈之后她才发现，上海的房子还真难找。 　　也就是刚才，林灯忽然灵机一动，感觉她可以去问问萧凯。他虽出国留学几年，不过小学毕业就来到上海求学，归国也已经将近一年了，想来对上海的了解应该比她多很多才对。 　　说不定在找房子这件事情上，萧凯就能有什么好的建议呢？ 　　林灯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好给自己一个去见他的合理理由。只是快到目的地时，林灯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 　　萧凯好像很有钱啊。 　　不对，是很有很有很有很有钱…… 　　像他这样的人，恐怕根本就不会为了租房子的事情发愁吧！ 　　能资助革命事业的豪门贵公子，怎么可能会在意这点小钱…… 　　林灯感觉自己刚才的智商好像欠费了。 　　不过萧凯并没有向她透露过自己的家世，所以林灯问他一下租房的事情，也并不奇怪吧？ 　　林灯这样想着，朝萧凯新杂志的编辑部走去。 　　这是一栋位于新法租界中的两层小洋房，原本属于华界，直到1914年才刚刚被划入法租界。 　　由于这里有一个上海非常著名的高级住宅区，所以房价一直居高不下。萧凯的杂志还没有正式发行，就能把编辑部设立在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可见他是真的非常有钱了。 　　林灯心情复杂地按下门铃，里头很快便传来电铃的声响。 　　不久后，一个看起来隐约有几分眼熟的年轻男子打开了门。 　　这少年应当与萧凯同龄，只是他冷着一张脸，神情看起来非常严肃，瞧着莫名有几分老成持重之意，声音倒是意外的好听：“你找哪位？” 　　林灯咽了下口水，不知为何有几分紧张：“你好，我找萧凯。” 　　她刚才想过了，萧凯还没有和她“爆马”，既然他让她来这里找他，想来这里的人也知道萧凯的真名。所以林灯没有贸然报出萧凯的笔名，而是说了真名。 　　果然，少年听了之后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只是对她说：“稍等。”然后便关上门进去了。 　　林灯摸摸差点被撞到的鼻子，退后一步。 　　这个冷面少年看起来好像真的有点面熟啊，就是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了…… 　　林灯还没来得及深思，萧凯便打开门出来了。 　　见到男人时，林灯不由一怔。 　　和之前见面时不同的是，萧凯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看起来更加年轻了。在阳光的照射下，他简直眉目如画，少年感十足，一点都看不出那些言辞犀利、一针见血的文章竟然是他写的。 　　林灯忍不住在心里碎碎念，不怪她老是在萧凯面前发愣，主要是他的形象和她想象中的样子实在是相差得太多了！老先生突然间变成了美少年，任谁心里都会觉得怪怪的好吧…… 　　“林小姐，你来了。”萧凯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心理活动。 　　他微微一笑，退后一步让了让身子，“请进。” 　　林灯跨过门槛，有些忐忑地问道：“萧先生，我没有打扰到你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中国电影之父 第六十一章 中国电影之父 　　萧凯浅浅一笑：“不会。我正好有些累了, 想要休息一下。我先带你逛逛我们编辑部？” 　　林灯点点头, 跟着萧凯往里面走去。 　　进门后林灯就发现，《文学月刊》的编辑部比林灯去过的《杭城日报》编辑部大得多。 　　一楼是一个开阔的办公区。经萧凯介绍后林灯得知，这里分为好几个区域, 有接待员办公区，负责接待来客、接收投稿、帮助客人登广告、订杂志等业务；有抄书员、打字员办公区, 负责整理杂志社的稿件；还有由几个沙发和茶几组成的会客区, 旁边甚至还有一个茶水间和员工厨房，看起来非常正规。当然，现在各个工位上还都是空的。 　　一楼就已经布置得这么好了, 不知道二楼会是什么样子。林灯还挺好奇大文豪的工作环境的。只是人家不提, 林灯也不好主动问，怕触及萧凯的隐私。 　　谁知萧凯就像看穿她心思似的, 适时地问了她一句：“林小姐要上楼看看吗？” 　　“可以吗？”林灯有点不好意思。 　　“当然。” 　　萧凯说着，向楼梯旁后退了一步，用手势示意林灯先上去。 　　他从小受的是西式教育, 因此习惯了女士优先。 　　林灯有点受宠若惊地踏上台阶，心想闻先生可真是绅士。 　　不知是不是林灯的错觉, 路过萧凯身边时，她仿佛闻到了一阵青草的香气，给人一种很干净, 心里很温暖的感觉。 　　好神奇的男人。 　　林灯心想。 　　“这边是编辑室，这边是会议室，这里还有一个会客区。”萧凯一一为她介绍着, 林灯下意识地点着头，却没太往心里进。 　　和男神近距离接触，她还是有点紧张。 　　“这几个是作家的房间。” 　　见萧凯打开门，林灯便往里头看了一眼，发现这几个房间都不大，只有一张书桌。 　　为了掩饰自己的小紧张，林灯故作声音轻快地说：“作家也要有单独的办公室吗？我还以为作家都是坐在家里写作的呢~” 　　萧凯微微一笑道：“按说是这样没错的，不过有的作家在家里写作效率比较低，在外面写反倒比较能够专心，所以我就为几个专栏作家准备了单独的办公室，让他们在互不打扰的环境下安心创作。” 　　林灯点点头，几乎是下意识地问道：“那你呢？哪一间是你的办公室呀？” 　　话一出口，林灯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失言了——萧凯还没有和她提过他写作的事。 　　好在萧凯似乎并未察觉到端倪，只是领着她来到一个房间的门口。 　　让林灯有点意外的是，这间办公室里竟然有两张黑色的大书桌。一张后头是空的，另一张书桌旁边坐着的正是方才那个给她开门的冷面少年。 　　见他们两个同时出现在门口，少年似乎有些意外。不过他只是扫了他们一眼，就继续低下头写东西了。 　　林灯并没有掩饰自己的惊讶：“这是萧先生主办的杂志社吧？您没有为自己准备单独的办公间吗？” 　　“我还是要继续教书的，只有为数不多的时间能呆在这里。而且……”萧凯压低音量，几乎是在用气音说话：“鹤渊惜字如金，基本不说话，所以我们不会相互干扰。” 　　“他叫鹤渊？”林灯也学着萧凯的样子低声问。 　　萧凯点点头，两人一边下楼，一边听萧凯介绍说：“他叫孟鹤渊，是我在国外留学时的校友，是一名青年作家、导演兼编剧。你别看他年轻，却很有才华，最近热映的电影《西楼》就是他拍的片子，不知林小姐有没有看过？” 　　这个年代已经有很原始的有声电影了，不过技术还不够成熟，大多数电影还是默片。林灯一来没时间，二来没兴趣，所以还没有看过这个时代的电影。听萧凯这么说，林灯诚实地摇了摇头。 　　不过《西楼》这部电影，还有孟鹤渊这个人，林灯却是知道的。 　　难怪她方才会觉得孟鹤渊面熟，原来又是一个曾经出现在历史课本上的人物。 　　《西楼》是中国历史上第一部时长较长的故事性悲剧电影，据说在中国电影史上具有跨时代的意义。只是很可惜，由于战火摧毁，加上年代久远，这部电影已经失传许久了。林灯没看过，连故事梗概都不记得。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觉得孟鹤渊牛逼。 　　这么年轻就能自编自导，将自己的作品搬上大荧幕，还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这孟鹤渊实在是狼人一个，比狠人还要多上一个点。 　　果然啊，大佬的朋友也是大佬！ 　　她一个无名小卒想和大佬做朋友，真是有点那啥啥想吃天鹅肉了呢。 　　好在萧凯对待林灯的态度十分礼貌和尊重，才叫林灯有信心和他一起出门去附近的咖啡厅。 　　要是萧凯也像孟鹤渊那么高冷的话，林灯估摸着自己早就被吓跑了吧。 　　…… 　　法租界果然不愧是上海滩最繁华的地界之一。这里的“白鹭咖啡厅”，看起来比林灯他们当初在杭县去的那家不知高级了多少倍。 　　林灯看着店内富丽堂皇的装潢，不由在心中暗自庆幸自己今天出门前带了不少钱。 　　只是在看到菜单的时候，林灯还是忍不住暗暗心惊：这里的东西也太贵了吧！ 　　一杯咖啡竟然要五角钱，差不多相当于百年后的三百多块钱！再加上点心，这一顿下午茶怕是就要吃个“上千元”！这还是在萧凯点最便宜的点心的情况下！ 　　林灯偷偷瞄了眼对面的萧凯，见他面不改色，十分淡定地看着甜品单，不禁在心中感慨，贵公子就是贵公子啊，看来他是早已在这里消费惯了的。 　　好在她今天去找房子时带上了租房的定金，现在兜里共有二十个大洋。就算是萧凯点了最贵的点心，她也消费得起。 　　想到这里，林灯决定大方一把，为国民男神氪金：“萧先生想吃什么随便点，说好了今天我请客喔。” 　　都说好了要回请，她总不好嘱咐人家改变自己的消费习惯，刻意挑便宜的点，那样未免显得她太小家子气了。 　　萧凯闻言微微一怔，随后笑了笑说：“林小姐想吃什么？这里的芝士蛋糕还不错，你可以尝尝。” 　　林灯看了眼价格，芝士蛋糕不是最便宜的，也不是最贵的点心。和咖啡一样，也是四角钱一块。 　　现在一个大洋差不多能换十二角钱，那么他们这一顿，就要花上一块四……相当于普通人家大半个月的饭钱了，真是奢侈。 　　不过刚才林灯已经做好萧凯会点很贵的点心的准备了，所以这个价格还在林灯的预算之内。 　　她大大方方地问：“那我们就要两杯咖啡，两杯芝士蛋糕？” 　　萧凯刚点了点头，就听林灯改口道：“啊不是，我是说，两块芝士蛋糕……” 　　她的大脑刚才光顾着算钱了，都有点没注意自己嘴上说了些什么。好在萧凯并不在意她的口误，只是淡淡一笑。 　　点餐时，因为是林灯请客，她主动招手叫来服务生，点了单。 　　侍应生是个二十岁上下的女子，似乎与萧凯认识。见今日点餐的是林灯，不由向萧凯投去疑惑的目光。 　　不过萧凯并没有同她说话，接触到女服务生的目光之后，萧凯只是朝她微微地点了一下头，就又将目光转回到了林灯身上：“看林小姐点餐的样子很熟练，并不像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旧式女子，反倒像是留过洋的呢。” 　　林灯曾经有感情地朗诵并且背诵过萧凯的文章。那个时候语文老师是怎么嘱咐他们的来着？说是读这样慷慨激昂的文章，语气一定要抑扬顿挫，铿锵有力，才能读出作者当初写作时的真情实感。 　　可是现在，在林灯实际和萧凯有了接触之后，林灯觉得萧凯说话时根本就不是抑扬顿挫、慷慨激昂的。恰恰相反，他的声音很温柔平和。除了在集会上做演讲时，他平时说话的音量并不高，应该是在刻意保护自己的嗓子。毕竟他是个老师，每天要讲不少课的。 　　林灯的注意力有点被萧凯迷人的声线吸引过去了，对于他刚才说了什么，她反倒没能及时作出反应，停顿片刻后方道：“嗯……其实我挺不喜欢别人说我是旧式女子的。究竟什么是旧式女子，什么是新式女子？难道没读过书的就是旧式，上过新式学堂的就是新式？我并不觉得是这样。” 　　萧凯饶有兴趣地说：“哦？此话怎样？” 　　“我觉得‘人人生而平等’这句话指的应该是每个人所享有的权利和义务相等，但是人和人之间的出身是不平等的，这是客观事实。而且我说的出身不平等，不仅仅是说家里有没有钱的区别。家中是什么样的学习、成长环境、家长的思想是进步的还是落后的，这些都能体现出出身的不平等来。而在出身、所处环境不平等的情况下，贸然判定一个人是新派还是旧派，这样对许多人都是不公平的。” 　　见萧凯双眸明亮、水光润泽、似乎对她所说的话很感兴趣的样子，林灯仿佛受到鼓舞一般继续说道：“具体来说吧，我祖父是清朝年间的进士，曾在清朝做过翰林，也做过地方官，他从小到大学的都是四书五经和怎么做八股文，没上过一天新式学校。可他思想开明，愿意接受改变，并且尊重小辈的意见，愿意聆听小辈的心声。我觉得很难用新式或者守旧这样的字眼来形容他。”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下一更应该是十二点，等不及的小伙伴可以明天再来看~ 　　改变命运的想法 第六十二章 改变命运的想法 　　昏黄的夕阳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投射进来, 使得扎着半马尾的女孩脸上仿佛泛着一层柔和的光。 　　萧凯专注地望着她, 点头道：“是这样没错。” 　　林灯见他同意自己的意见，心里一高兴，话匣子就打开了：“再举一个例子吧, 有的女子从小上的是所谓的西式学堂，但脑子里还是封建社会的那一套。什么以夫为天啦, 三从四德啦, 这样的女人，我并不觉得可以称得上是真正的新式女子。” 　　林灯说完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说的好像就是云青青啊……不过无所谓了, 反正萧凯又不知道她说的是谁。 　　可是林灯不知道的是, 她和姚启安、云青青的事情，在圈子里都已经传开了, 所以萧凯早就听说了不少。就算林灯没有指名道姓，萧凯也已经猜出她会这么说可能和云青青有关了。 　　不过这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最关键的是，对于林灯的话, 萧凯心中深以为然，甚至颇有一种遇到知音的感觉。 　　他不吝赞美地夸赞道：“林小姐真是一位有思想的女子, 令人敬佩。” 　　林灯被他夸得有点飘了，说话时的语气不自觉地便自然了许多，更像她平时的样子了：“萧先生头一次见我时, 就说我令人佩服，这会儿又说我令人敬佩，该不会这几个字是萧先生的口头禅, 您见谁都这么说的吧？” 　　“当然不是。”萧凯有点无奈地一笑，似乎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解，只是真诚地说：“我是真心觉得林小姐很特别。” 　　特别两个字一出，林灯感觉自己的少女心好像瞬间就被对面丢过来的直球给砸中了。 　　要不要这么直接啊！她都不好意思了！ 　　“是吗？”林灯感觉到自己双颊发热，脸肯定红了。为了掩饰自己的害羞，林灯端起咖啡喝了几口，等脸上的热度退去一些才道：“可能我比较离经叛道吧。说离婚就离婚，说跑来上海读书就跑来上海读书，我娘都快被我给气死了。” 　　听林灯这么说，萧凯好像知道林灯特别在哪里了。她的思路似乎一直都很清晰，且很坚定果断，非常有执行力。这样优秀的女性，如果不是出生在林家那样的旧式家庭的话，萧凯觉得她现在可能早就是在上海滩举足轻重的名人了。 　　察觉到林灯似乎有几分自嘲的意味，萧凯向她投以鼓励的目光：“就和林小姐方才所说的一个道理，这世上究竟什么是经，什么是道？老一辈人眼中的经和道，那都是前人所设定的，并不是我们心中所想的。我认为只要守住自己的本心，走自己的道，别人的看法重要，却也没那么重要了。” 　　林灯闻言，不由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闻说先生的三观真的是太正了！林灯听了都想为他鼓鼓掌！ 　　她看着对面的年轻男人，真是越看越着迷——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完美的男人呢？优越的外表，家世，学历，三观，能力，才华……他似乎什么都有了，且样样都是顶尖，走在了时代的最前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带了一层来自于后世的名人滤镜，林灯越看萧凯越觉得他可真好，世界上一切美好的形容词都不足以形容他的出色。 　　只是林灯突然间想到，历史上的闻说先生是死于抗战年间的。 　　既然他现在还不是老先生的话……也就是说萧凯死的时候，只有四十多岁而已。 　　在她看来实在是短命。 　　真的好可惜啊。 　　如果能够改变就好了…… 　　冒出这样的想法之后，林灯不禁被自己吓了一跳。 　　改变萧凯早亡的命运，似乎是林灯穿越以来冒出的第一个改变历史的想法。 　　按说来到这个风云变幻的世界，若是换了别的穿越者，很有可能会想要借此机会大展拳脚，制定一些宏伟的目标，比如改变历史，让侵华战争不再发生，早早成立新中国之类的。 　　可林灯完全没有过。 　　她是想过实业救国、科技兴国不假，但她知道自己一个人能做的毕竟有限，改变大的历史进程是不可能的。 　　然而在和萧凯逐渐熟识之后，林灯的想法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她真的不舍得让这么美好的人早早地离开这个人世。 　　哪怕这个世界并不是那么的温柔，她也自私地希望他能好好活着。 　　或许林灯一个刚刚大学毕业、还没有正式参加过工作的女孩子想要改变历史进程是很难的，但她可不可以通过保住萧凯的命，从而为这个风雨飘摇的国家多做一些贡献呢？ 　　毕竟伟人曾经说过，闻说的一支笔，让全中国进步了至少十年。 　　如果他能活得更久一些，多写一点东西，会不会启迪和鼓舞更多人的中国人从黑暗中站起来，走向光明与希望？ 　　林灯不知道。 　　但她非常想尝试一下。 　　萧凯见她沉默，不知她在想些什么，也没有贸然发问，而是自然地聊起了有关他辞职的话题。 　　上次他算是答应过林灯，回头有时间要给她解释的。 　　听萧凯说了林灯才知道，原来五四运动在北京爆发之后不久，上海这边的学生们便开始响应了。 　　这其中当然包括震旦大学的学生。 　　他们原本决定从5月26日开始罢课，到街上进行游-行和宣讲。然而震旦大学毕竟是一所教会学校，每年都会从法国那边拿到一大笔支援金，所以校方非常不赞成学生们公然地去反对巴黎和会上列强所做出的决定。 　　学生们罢课当日的上午，校方便强行命令学生们立即复课，甚至叫来法国巡捕压迫他们。 　　就这样，一百六十五名大学生与数名爱国教师愤然离校，其中就包括萧凯。 　　“震旦大学早已不是中国之曙光，而是沦为了法国在华之傀儡。”萧凯痛心地说：“我抗争过，也努力过了，只可惜震旦早已不是当年的震旦，我只能选择离开。” 　　林灯理解地点了点头：“那萧先生现在是准备专心做杂志了？” 　　萧凯摇摇头道：“我还是很喜欢教书的，所以我跳槽去了复旦公学。” 　　“复旦？”对于林灯来说，比起在清末和民国年间更有名气的震旦，还是复旦大学要更加有名一些。“好学校啊！” 　　萧凯有点意外地看了林灯一眼：“林小姐刚来上海不久，就已经知道了复旦？” 　　林灯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复旦是震旦的人出走后所创立的“光复震旦”的学校，目前的规模和名气肯定都是不如震旦的。林灯初来乍到，的确不应对复旦有所了解。 　　她咧开嘴巴傻笑了一下，赶紧替自己找补起来：“额，我其实不清楚啦。我只是觉得萧先生的能力这样出众，去的学校肯定不会差的吧……” 　　萧凯听了，不禁嘴角上扬：“谢谢你林小姐，你也是很会夸人呢。” 　　…… 　　不知不觉中，咖啡已经快见了底。 　　林灯一会儿用小勺子一点一点地挖着芝士蛋糕的边缘，一会儿抬眼看向萧凯：“对了萧先生，我有一件事想麻烦你。我刚来上海不久，对上海的情况不太熟悉，现在还寄住在亲戚家，不是很方便。我们兄妹三个想自己租个房子搬出来住，不知道你能不能给些建议？” 　　其实林灯进门之前就已经想明白了，萧凯和她不是一个阶层的人物，问他这个问题恐怕并得不到什么有用的答案。 　　不过经过和萧凯的一番谈话之后，林灯想要和他做朋友的决心已经越来越坚定了——毕竟她是要改变萧凯命运的嘛！要想有这个机会，前提可不就是要先和他做朋友？ 　　至于怎么才能和这位大文豪做朋友……林灯觉得很多时候并不是彼此都客客气气的就能成为朋友。 　　想要建立联系，甚至是羁绊，互相亏欠可不就是最好、最顺理成章的方法吗？ 　　所以林灯还是选择向萧凯求助了。 　　萧凯在听了她的问题之后，并没有露出为难或者不耐烦的神色来，而是认真地、细细地问了林灯一些有关租房的问题。 　　林灯一一答了之后，最后他要了林灯的临时地址，说他认识一个房屋介绍人，明天就让人上门找她，带她去看房。 　　可以说是十分令人惊喜了。 　　“谢谢萧先生！”林灯真心实意地说。 　　不知是不是因为小小年纪就离了婚、经营铺子、还来到外地闯荡的缘故，林灯向来表现得要比同龄的女孩儿早熟一些。 　　可是现在事情还没有办成，她就这么高兴，萧凯见了忍不住唇角上扬。 　　原来她还有这样纯真、甚至是小孩子气的一面呢。 　　“林小姐不用客气。”鬼使神差地，萧凯温柔地对她说：“不如以后，你就叫我萧凯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我快气死了！！！对不起昨晚等更的小天使，我本来设置好11点59存稿箱自动更新的，结果早上才发现没发出来！我坚持了这么久的六千全勤也没了，真的是要吐血啊啊啊啊！！！ 　　入学考试 第六十三章 入学考试 　　坐在神坛最高处的真·国民级偶像亲自开口让你叫他的名字, 这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如果让林灯回答的话, 那就是心脏在停跳了几秒之后突然间爆掉，好像随时都要跳出来似的。 　　她可以……直呼他的名字了吗？ 　　在二十一世纪，直呼男人的名字非常正常, 根本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可是在这个时代，人与人之间的界限泾渭分明, 尤其是几千年的“男女大防”还没有根除, 除了家人和关系很好的人之外，男女之间都是称呼彼此为x先生、x小姐。 　　林灯感觉自己和大文豪做朋友的计划真是进展的意外的顺利。 　　“萧、萧凯？” 　　林灯试探性地叫了一声之后，就见萧凯含笑朝她点了点头。 　　唔, 好苏…… 　　林灯忍不住抿着嘴笑：“那你也叫我林灯好了。以后我们就是朋友啦。” 　　萧凯微笑着说好。 　　两人的咖啡喝完之后, 不知是因为蛋糕没有吃完，还是没有谈够, 没有人主动说要走。 　　刚才服务过他们的那个女服务生又走了过来，收走了他们的咖啡杯。 　　等她走后，林灯小声问他：“萧凯, 你认识她吗？” 　　“算是吧。我们编辑部离这里近，这两个月我常来喝咖啡。” 　　“那你知不知道, 在这里工作有什么要求啊？” 　　萧凯闻言，不禁有点意外地看着她：“你想找工作？” 　　林灯诚实地点了点头：“上海的物价太高了，我想赚些钱补贴家用。” 　　她刚才想过了, 这家咖啡厅看起来很高级，消费高，员工工资应该也不低。 　　当然, 如果可以的话，林灯也想找个比咖啡馆侍应生更体面的工作。只是这两天她找房时顺便看了些招聘广告，发现很少有招女性工作者的正经单位。就算有，要求也不低，基本要有小学或者中学学历，而林灯现在什么文凭都没有。 　　萧凯露出疑惑的神情来：“你和姚启安离婚，他没有给你足够的赡养费吗？” 　　萧凯和姚启安过去是同事，所以姚启安的经济条件，萧凯大致心中有数。 　　姚启安虽不如他家底丰厚，但安置前妻的钱总该是有的。 　　听萧凯提起姚启安，林灯突然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从萧凯口中听到姚启安的名字。 　　瞧姚启安提起闻说时的态度，他们两个的关系应该是很差劲的。 　　萧凯没有因为她和姚启安的关系而对她产生偏见，真的是很难得了。 　　“给了，不过我要是在杭县生活的话还好，在上海……钱实在是不禁花啊。”林灯说完，忽然想起什么，连忙补充道：“啊，那个什么，我不是在跟你哭穷，想躲过这顿咖啡哦。请客的钱我还是有的。” 　　萧凯好笑地看着她说：“放心，我不会误会你的。” 　　其实萧凯刚才心里就在想，姚启安应该多给林灯一些赡养费的。据他所知，姚启安并不是没有钱，只是有很大一部分钱都花在那个云青青身上了，所以手头才不是那么宽裕。 　　萧凯心里虽然这样想着，却并不想轻易在人背后对人加以评判，哪怕那人是向来与他不和的姚启安。所以他也就是在心里头想了想，并没有对林灯说出来。 　　听萧凯这么说，林灯就放心了。 　　只是想起找兼职的事情，她忍不住叹了口气道：“这年头女人找个工作可真难，要求比男人多多了。” 　　萧凯怕林灯误会自己瞧不起她没有文化，所以说起找工作的事情来时，萧凯斟酌着措辞道：“这年头女性找工作的确不容易。据我所知，就是在这里工作，也要会说英文才行。林小姐你……应该还没有学过英文吧？” 　　林灯心想她不仅学过，还学过十几年呢……只是林淑婉的确是没有接触过英文的，哪怕是她请了杨哲思做老师的时候也没有学。 　　主要是因为这年头的小学不教英语，要中学才开始学。如果连国文都不会，就要求学英文的话，就显得本末倒置了。 　　“我是还没有学过。” 　　说出这句话时，林灯不禁苦恼地用手支起了下巴。 　　这也就是说，在这样的咖啡馆里打工的女子，还得有中学学历…… 　　好难啊。 　　萧凯见她发愁的样子，不知为何突然间就是很想帮她，甚至想过借给她一些不急着还的钱也是可以的。只是顾虑到林灯毕竟是姚启安的前妻，怕事情万一传出去了对林灯不好，萧凯才没有贸然提出给她经济支援的事情，只是宽慰她说：“别着急，你现在的钱应该还够花吧？等你顺利入学之后，再想想办法，总会解决的。” 　　林灯点点头，现在也只能如此了。 　　…… 　　连点心也吃完之后，林灯觉得今天聊得差不多了，就起身准备去前台结账。 　　结果让她没想到的是，店员竟然告诉她账已经结过了。 　　林灯一愣，下意识地看向身后的萧凯，又转过头问服务员：“什么时候结的？” 　　刚才她和萧凯一直相对而坐，期间萧凯并没有离席的啊？他是怎么悄悄把账给结了的？ 　　女服务生挤出一个笑容道：“您点单的时候，萧先生就示意我记在他的账上了。” 　　“记账？这样也行？”林灯哭笑不得地看向萧凯，轻声埋怨道：“你干嘛呀，不是说好了我请的吗？这样我好尴尬。” 　　萧凯听出她语气有点急了，立即解释道：“你这不是刚来上海吗？作为东道主，理应我请。” 　　林灯不禁露出愁容：“那我都欠你两顿咖啡了，怎么好意思呢。” 　　萧凯浅浅一笑：“林小姐刚刚不还说我们是朋友了？朋友之间，又何必在意这些小节呢。” 　　林灯下意识地回怼了他一句：“那你刚刚不还答应以后就叫我名字的吗？怎么又叫我林小姐？” 　　萧凯一怔，似乎是没想到她竟如此巧舌如簧。 　　他的目光飞快地掠过一旁的女服务生，然后转过身背对着柜台对林灯低声道：“这不是有旁人在吗？我怕对你名声不好。” 　　“我若是在意那些，也就不会从杭县来上海了。”两人边往咖啡馆外走，林灯边道：“先不扯这些。萧凯，萧先生，我们虽是朋友，但也没有我一直麻烦你的道理。如果你一直不让我请的话，我可是会怀疑你歧视女性，认为只有男人才能买单的哦。” 　　萧凯无奈地笑了笑，一副败给她了的表情：“好吧，那下次，你下次再请，好不好？” 　　“那就这样说定了哦。”林灯含笑给予他眼神警告，“下次我们换一家咖啡厅，我来买单，你不许动手。” 　　“好。”萧凯答应她说：“我保证不带钱包。” 　　林灯还是不放心：“也不许记账。” 　　“好。” 　　柔和的夕阳下，林灯看着身边男人英俊的侧脸，有一种在梦中的感觉。 　　百年之前的文坛传说，正在温柔地和她说“好”。 　　她也太幸运了吧。 　　或许是因为今天的谈话进行得十分愉悦，林灯的心情非常之好。直到回到家后林灯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们找房子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呢！ 　　看着林修诚和林灼提起这事时苦恼的样子，林灯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把她找萧凯帮忙的事说出来。 　　在她看来有异性朋友很正常，可这个年代的人是怎么想的，可就不好说了。 　　…… 　　晚上林灯和林灼一起复习功课，为第二天的入学考试做准备。 　　说是一起复习，其实就是林灯单方面辅导林灼。 　　林灯自己没有什么太需要复习的，所以见林灼看起来很紧张的样子，便主动去帮她。 　　第二天上午，林灯难得在家里见到了她的便宜姑父徐信良。 　　让林灯感到意外的是，平日里都十分忙碌的徐信良竟然亲自载着她们姐妹两个去考试。 　　车上，他欣赏地看了看坐在一旁的林修诚，又瞄了眼坐在后座上的林灯姐妹俩，感慨地说：“读书好啊！能读书好！我小时候就是家里太穷了，不然怎么着也得读上几年书的。对了阿诚，你是日本哪个大学毕业的来着？” 　　“京都帝国大学。” 　　“有出息，有出息啊。” 　　林灼听见徐信良这么说，忍不住问了一句：“姑父，徐宛昌……表哥，他不也是大学生吗？” 　　提起儿子，徐信良似乎并不怎么骄傲：“嗨，他啊，在国内读了个不入流的学校，学的还是什么电影，不务正业，怪没出息的。你们以后可别学他！” 　　林灼突然有点好奇：“学电影？他是演电影还是拍电影啊？” 　　“我也不清楚，反正整天游手好闲的，毕业这么久了也没个工作……” 　　在姑侄几人的闲话家常中，风华女校到了。 　　一位学校提前安排好的老师带着他们走进了一间办公室。简单地聊了聊之后，便给她和林灼一人发了一张卷子。 　　她们的情况早在她们来上海之前，林春华就已经来帮她们和校方沟通过了。 　　所以现在拿在林灯手里的是高小六年级的卷子，林灼拿的是高小两年级的卷子。只要她们能顺利通过考试，新学期开始之后她们就可以直接从下一学年，也就是七年级和三年级开始读了。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林灯并不想读什么七年级。不过这年头如果没有高小毕业证的话，就没有办法读中学。 　　好在风华女校是小学部和中学部都有的。只要她顺利完成这一年的学业，拿到毕业证，之后她便可以到中学部就读了。到那时候她自然可以再跳级，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考入女校 第六十四章 考入女校 　　拿到卷子后, 林灯飞快地扫了一眼, 发现题目对她来说并不算难。但对这年头的六年级学生来说，难度似乎不低。 　　也不知是上海的题目就是比杭县那边的难，还是校方在刻意刁难, 想让她多读两年书。 　　那名姓李的中年男老师很快就通过实际行动给出了林灯答案。 　　姐妹俩做卷子的时候，就听那个李老师压低声音对一旁的徐信良说：“徐先生, 你这两个侄女以前在老家的时候, 从来都没有上过学的吧？请人在家教了教而已，就能直接上三年级、七年级了？是不是太过勉强了啊？” 　　那李老师可能是讲课讲惯了，嗓门不小。就算刻意压低了声音, 林灯姐妹俩还是能听个八九不离十。 　　果然, 听李老师这么说，原本便不是特别自信的林灼转过头来, 担忧地看了林灯一眼。 　　由于她们正在考试当中，林灯不好说话。于是她便无声地向妹妹举起拳头，示意她加油。 　　林灼紧抿着唇, 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不再去管那李老师说些什么了, 低头继续做卷子。 　　林灯却是留了只耳朵听着。 　　只听徐信良笑道：“哎呦，李老师，你不知道我们家里的情况的啦。我这位老岳父可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 有文化的咧。两个侄女虽然没有在外头上过学，但是遗传她们祖父，聪明的很。不信你问问我这大侄子——他也可有文化了, 他是那个什么日本帝国大学的毕业生呢！” 　　原本李老师听徐信良提起什么进士的时候还有点想笑，可是在听说林修诚是从日本回来的留学生后，李老师原本歪斜的身子站直了，有点好奇地看向林修诚：“你是留学回来的？” 　　见林修诚点头，李老师又问：“国外怎么样？听说日本特别发达，是真的吗？” 　　林修诚无奈地低声道：“李老师，我妹妹她们正在考试……” 　　李老师听了，讪讪地摸了一下鼻子，不再说话了。 　　林灯和林灼答完国文之后，李老师收走卷子，又将数学卷子发给了她们。 　　刚才她们写国文卷子时，李老师在旁边看了看，发现姐妹俩答得都很好。尤其是林灯，字迹非常娟秀。林灼的字倒还能看出些初学者的样子，不过上三年级已经完全够格了。 　　不过嘛，这年头最难的不是国文，而是数学。 　　由于过去几千年来科举考的都是四书五经，所以很多人对于数学先天就不重视，认为算数、记账都是伙计干的，对读书人来说并不重要。 　　许多文学、历史大家，高考数学甚至会考零分。不过现在大学都是自主招生的，所以就算极度偏科，只要其他科目成绩突出，只要被学校看中，还是可以被破格录取。 　　长此以往，很多人对于数学就越来越不重视了。 　　先入为主地，李老师觉得那么多本校的学生都学不好数学，这两个“乡下”来的女孩儿，数学肯定学得不怎么样。 　　他边给两人判国文卷子，边想着一会儿该怎么拿着数学卷子劝说学生家长，让他们不要冒进，先从基础开始学。 　　结果卷子收上来之后，李老师就是一呆。 　　他还以为两个女孩儿多多少少会空几道题的呢，没想到她们竟然全都答满了——这是怎么回事？！ 　　李老师在心里安慰自己说，答满了不要紧，可能是乱写的呢？ 　　他先拿起林灼的卷子开始看，结果越看越心惊。 　　林灼虽然有算错题，不过基本的解题思路都是对的。 　　再看看林灯的…… 　　字迹工整，思路清晰，和他手里的答案几乎可以说是一模一样，堪称完美的答卷。 　　他还从来都没看过这么完美的卷子！！ 　　李老师几乎下意识地感到不可能。 　　他怀疑姐妹俩作弊，可是刚才监考的正是他自己。 　　此时此刻，看着林灯满分的卷子，李老师的心情非常复杂。 　　他是国文老师，数学只带一、二年级的，算数水平其实非常一般。 　　他本以为这两个杭县来的学生数学成绩肯定不怎么样，到时候一堆空题很好给分，却没想到她们竟然答得这么好。 　　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相比林灯，林灼虽然只考了76分，但是这个成绩在他们学校绝对不算差。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上学年二年级数学的及格率只有百分之三十几，林灼甚至算是高分的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答卷，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们的数学学得很好，不知是哪位老师教的？” 　　姐妹俩对视一眼，由林灯回答道：“我们的老师名叫杨哲思，也是风华女校的毕业生。” 　　李老师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啊，原来是杨玉！” 　　林灼偏着头，好奇地问：“李老师认识杨老师？” 　　李老师道：“是啊，她原先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各科成绩都非常好，完全可以继续考大学的。只是她毕业之后迅速地和我们学校的一个男老师结婚了，之后就去了……对，去了杭县！然后就再没她的消息了。你们要是她的学生，那我就不奇怪了。只是……” 　　“只是什么？”原本徐信良听李老师夸他的两个侄女，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了骄傲的微笑。但李老师这么一转折，他就有点担心了。 　　“只是当年杨玉……我是说杨哲思，我记得她的算数也没有你的这位侄女成绩好啊。”李老师在看过林灯的试卷之后，已经完全提不起为难她们的心思了，“徐先生，您的这位大侄女在数学方面非常有天赋。虽说校长还没有看过她的卷子，但我认为她就读七年级完全不成问题。甚至于我觉得以她的成绩，很有希望申请我们学校中学部的公费生！” 　　徐信良听了，先是松了一口气，再是大笑道：“哈哈，是吧，我就跟你说我侄女很聪明的！” 　　听这么多人夸她聪明，林灯有点不好意思。 　　她有自知之明，自己并不是什么数学天才，会这些是因为这些内容她早就学过。而且出于大学课余时间她有做家教等原因，这些知识林灯一直都没有丢，所以对她来说这些题目根本就没有什么难度。 　　林灯知道，如果她和林灼一样真·零基础的话，她是不会被人视作数学天才的。 　　不过，无所谓了。如果成绩好就能考取公费生名额的话，林灯才不想刻意藏拙。 　　现在这时候，省钱就是赚钱。还是赚钱要紧！ 　　…… 　　就这样，林灯和林灼顺利地被风华女校录取了。 　　姐妹俩一个读初小三年级，一个读高小七年级。 　　入学之前，林灯特意找徐宛娜打听了一番，得知风华女校七年级的学生差不多都十四五岁，入学晚一些的十七八的都有。 　　林灯生日晚，周岁才十六，所以同学们和她还算同龄。 　　从七岁开始读书的徐宛娜，已经读了六年书了，开学之后才读五年级。 　　徐信良回到家里之后，先是在饭桌上将两个侄女好生夸赞了一番，再是对女儿没好气地道：“徐宛娜，你瞧瞧人家！你表姐才读书多久，人家就能读七年级了。你呢？上个学花了家里这么多钱，考试却老是不及格，你说说你这个猪脑子到底像谁，啊？” 　　徐宛娜原本正在专心用筷子夹自己碗里的米，听徐信良这么说，她便默默地低下头，小声地啜泣起来。 　　林春华见了这一幕，不由心中得意，跟腔道：“哭哭哭，成天就知道哭！你父亲还说不得你了是怎么着？” 　　“不是……”徐宛娜小声地为自己辩解了一句，可是根本没有人搭理她。 　　不远处的佣人房门口，周姨娘靠在门框上，满脸担忧地看向女儿，却是无可奈何。 　　她是家里的女佣出身，女儿不过是徐信良酒醉之后与她一夜风流的产物。她只是略有姿色而已，没有什么文化，并不讨徐信良的喜欢。因此就算是她为徐信良生下了女儿，在家中的地位也和女佣没有多少不同。 　　看到女儿哭着跑上楼，周姨娘摸着自己的小腹，只恨自己肚子不争气，不能为徐信良生下一个儿子。 　　在周姨娘看来，女儿虽是骨肉，地位却与儿子无法相比。如果她能生下一个男孩儿，她和徐宛娜在家中的地位定会截然不同…… 　　…… 　　林灯并不知周姨娘心中所想，此刻看着徐宛娜瘦弱的背影，她心里的感受略有些复杂。 　　她是林春华的亲侄女，站在林春华娘家人的角度讲，她当然不会站在“小三”子女的那一边。 　　不过这徐宛娜也算是够倒霉的，爹不疼，娘没能耐，嫡母又霸道，难怪在家里这么不受人重视了。 　　吃完午饭、长辈们离席之后，林灯正准备回房间，就听徐宛昌突然叫住她说：“表妹，我刚才在饭桌上，看见你多看了徐宛娜几眼。你是不是同情那个死丫头啊？” 　　林灯站定脚步，看向徐宛昌，不咸不淡地说：“怎么了吗？” 　　“没怎么，我就是想和你提个醒儿，没必要。你来的时间短，不知道这个死丫头和她娘心机有多深。当年我爹发家，靠得可是外祖家资助的钱。这丫头的亲娘贪图富贵，趁着我爹醉了爬上我爹的床，才有了这丫头。当年因为这事儿，我爹娘可是差点闹翻了呢。” 　　林灯刚要说话，就听徐宛昌道：“你别跟我说什么孩子是无辜的，这丫头也不是什么好鸟，总是闷闷儿地使坏呢。你以后就知道了，她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哦，多谢表哥提醒，我知道了。” 　　对于徐家的内部纷争，林灯其实并不是很感兴趣。下午萧凯介绍的人就要来了，她还要去看房子呢。 　　“哎，表妹，你别走啊，我们聊聊嘛。”徐宛昌说着，竟要去抓林灯的手臂。 　　林灯眼疾手快地避开了身子，警惕地看着他说：“你干嘛？” 　　徐宛昌笑了笑，看起来土帅土帅的，油腻中透着一丝傻气：“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什么事儿？” 　　“咱们坐下来说呗？” 　　“你先说说是什么事，我再考虑坐不坐。”林灯瞟了眼座钟，冷淡道：“我下午还有事儿呢。” 　　要是换了徐宛娜或者林灼那些个妹妹和他这么说话，徐宛昌早就怒了。可是对面的人是林灯，徐宛昌便宽容了许多：“额，是这样的。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我大学学的是导演专业，就是拍电影的……我看你各方面的条件都不错，所以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跟着我拍电影。” 　　听徐宛昌这么说，林灯略显意外地挑了挑眉。 　　她还真没想到徐宛昌要和她说的是这个。 　　难道这几天徐宛昌看她的眼神怪怪的，不是因为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而是在琢磨着要不要叫她去拍电影？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搬入新家 第六十五章 搬入新家 　　对于拍电影这件事, 林灯是毫无经验的, 也没有特别大的兴趣。不过听听倒也无妨：“表哥，你搞错了吧，我没有学过表演, 不会演电影。” 　　徐宛昌见林灯没有一口回绝，就知道有门, 连忙笑道：“没有学过不要紧, 我教你呀！而且你可以从配角开始演，找找感觉，等找到状态了再演女一号！” 　　林灯琢磨了一下, 给电影跑跑龙套什么的倒是一个赚钱的路子, 毕竟她现在还找不到其他合适的兼职。 　　不过……听徐信良今天提起徐宛昌时的态度，徐宛昌可不像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导演啊？先不说他的作品质量如何, 有人愿意给他投资拍电影吗？如果没有投资方，他能发得出片酬吗？ 　　徐宛昌见林灯似乎在思考什么的样子，还以为她在担心出去演电影是抛头露面, 对名声不好，于是忙道：“表妹, 你既然来了上海，思想就不要像以前一样闭塞了。做影星和什么歌女、舞女是不一样的，并不会影响你的名声。你要是火了, 还会为林家争光呢。” 　　林灯见他误会，无奈地笑了笑说：“我倒是没有想过给林家增光添彩什么的，我就是比较好奇, 表哥你现在正式建组了吗？还是说已经有人给你投资，剧组正在筹备阶段？” 　　徐宛昌听了这话，不禁意外地看着她说：“表妹，你还说你不了解拍电影的事？连这些你都知道！实不相瞒，现在已经有几个老板在和我谈合作了，剧组的人我也有现成的，等和投资方那边的合约一签，我们就可以正式开拍了。你放心，到时候好处肯定少不了你的。” 　　“那就等正式建组了再说吧。”林灯没有一口拒绝，也没有答应。“我马上就要开学了，没有那么多精力呢。” 　　她现在还不能确定徐宛昌是在胡闹，还是真的在做事业。 　　徐宛昌仔仔细细地观察了林灯的表情，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平静，对于他刚才提到的什么名和利啊的都不放在心上似的。 　　徐宛昌一时拿她没办法，只能先道：“那表妹你先好好准备上学的事儿，等我这边定下来了再通知你。” 　　林灯应了一声，转过身上楼去了。 　　徐宛昌看着林灯窈窕的背影，暗暗地翻了一个白眼，吐出一口浊气。 　　他也不知道这个表妹有什么资本和他拿乔，当他不知道她是个离了婚的女人吗？ 　　林春华顾忌到侄女的心情，不让人在徐家提这件事，可这并不代表他不知情。 　　不过现在毕竟是他有求于林灯，所以当着林灯的面，徐宛昌并没有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 　　下午林灯午睡起来不久，萧凯介绍的掮客便来了。 　　和兄妹三人打过招呼之后，介绍人走在最前头，林灯三兄妹走在后头。 　　林修诚低下头，悄声问林灯：“灯儿，你这是从哪里找来的介绍人？可靠吗？” 　　林灯怕人家听见心里不舒服，也极小声地说：“我在杭县的朋友的上海朋友介绍的，应当可靠。” 　　一旁的林灼听了，吐了吐舌头说：“朋友的朋友介绍的朋友，这关系可真够近的。” 　　林灯卷起手指，在妹妹额头上轻轻一碰，笑骂道：“小丫头，少在这儿笑话我。管他关系远近呢，只要咱们能找到合适的房子就好了。” 　　林修诚颔首道：“灯儿说的是。” 　　林灯想过萧凯介绍的人应该靠谱，但没想到竟然这么靠谱。 　　下午他们出门后看的第一套房子，兄妹三人就全都看中了！ 　　这是一所位于公共租界边缘的房子，属于新区，房子还很新，有简单家具，通了水电。二楼，四个房间，一个主卧有独立卫生间，另外三个房间不是很大，有一个特别小，像是储物间，只能放下一张单人床和一个小柜子。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只容一人转身的厨房，和一个带淋浴的卫生间，三个女孩儿用正好。 　　房子离车站大概一里地，就是五百米。林灯和林灼坐公共汽车，大概二三十分钟到学校。 　　租金二十元一个月，押一付一即可。 　　林灯觉得这是他们预算内能找到的最好的房子了。低声问过林修诚和林灼之后，二人都表示赞同。 　　于是租房的事情便这样敲定下来。兄妹三人当即跟着介绍人坐车去见房东，天黑之前就签了合同、交了定金和第一个月的房租，从房东手里拿了四把钥匙。 　　回到徐家时，已经过了饭点了。林春华给他们留了些饭，彤云和阿琴帮着把饭给热了热。 　　林灯他们都饿坏了，吃得有点急，不过心里面感觉特别幸福。一种平淡的，温暖的感觉，包裹住了整个心脏。林灯突然间觉得，原来幸福可以来的这样容易。 　　吃过饭后，兄妹三人便迫不及待地收拾起了行李来。 　　他们打算明天就搬走。 　　林修诚是男孩子，行李少，很快就收拾好了。因为他是兄长，所以由他出面，去找徐信良和林春华夫妇说搬家的事儿。 　　林春华夫妇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要搬走，劝了好一阵子。不过见侄子心意已决，两人只能勉强答应下来，并且叮嘱他们以后常过来玩儿。 　　第二天上午，林灯他们又收拾了一番之后，便正式开始搬家了。 　　徐家给他们出了一辆轿车，四辆黄包车，一趟就能拉完。 　　连日奔波，让林灯本就不怎么好的身体觉得很累，脑子里也有些混沌。 　　不过一想到马上就要入住新家了，林灯的心情就很好，精神一直处于兴奋状态。 　　让他们兄妹几个都没想到的是，就在他们上车之前，徐信良叫住了他们，塞给了林修诚一个红包，说是他这个做姑父的赞助两个侄女读书的钱。 　　几人都有些诧异。据他们所知，这个姑父可是有点抠门的。不仅自己节省，对太太、姨太太也不怎么大方。就连对他有恩的林老爷子，徐信良也只是逢年过节孝敬几个钱意思意思而已。 　　这会儿他竟会主动给林灯和林灼钱，真的是非常令人惊讶的了，就连林春华昨天晚上听说丈夫的打算时都十分诧异。 　　不过徐信良站在生意人的角度上告诉她说，她这几个侄子侄女绝非池中物，将来定有造化，所以现在与他们交好绝对有百利而无一害。 　　林春华听了倒没多想，反正这是对她侄子侄女们好的事情，林春华就没多说什么，答应了徐信良送钱的事。在林修诚犹豫着要不要借钱的时候，林春华朝他点了点头，示意他接受。 　　于是林灯兄妹三人便接下了这份好意，纷纷向徐姑父表示了感谢。 　　林灯上车时，是徐宛昌亲自帮她开的车门。只见徐宛昌笑吟吟地说：“表妹，别忘了我和你提过的事情啊。你的新地址我已经从我娘那里听说了，过段时间你要是不来找我的话，我就去找你了哦。” 　　林灯对徐宛昌的印象很一般，不太想让徐宛昌知道自己住在哪里。但是没办法，她不得不告诉林春华，所以徐宛昌自然就会知道。“表哥你别急，我会经常回来探望姑妈的。” 　　“好，我等着你。”徐宛昌说着，关上了车门。 　　车子启动之后，林灼本想和林灯说几句关于徐宛昌的事。不过她瞟了一眼前头的司机，顾虑到他是徐家的人，到底没有说。 　　等到了新家，把东西都搬下来了之后，林灼终于忍不住了：“姐，我还是觉得怪怪的。这个徐宛昌真的只是单纯想找你拍电影吗？” 　　“他单不单纯我不知道，但我会注意保护好自己，尽量不和他在没有旁人的地方单独相处。”说到这里，林灯忽然想到林灼也不小了，早该叮嘱她一些男女方面的事情。过去在林家，在杭县，方氏肯定什么都不敢跟她说，林灼恐怕也不好意思听，现在正是时候：“灼儿你也是啊，咱们学校里虽然没有男学生，但是有异性老师。和他们正常相处没有问题，但是如果他们对你过于靠近，甚至触碰到这里、这里……这些身体的私密部位了，你一定不能因为害怕而顺从，要及时告诉姐姐，知道吗？” 　　林灼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姐，正说你的事儿呢，怎么说到我头上来了……我一个小丫头片子，哪有人看得上我呀？” 　　林灯摇摇头道：“我们家灼儿最漂亮了。”林灯说着，摸了摸林灼半长不短的头发，“你这头发又该修修了，是想剪短还是扎起来？” 　　“剪短吧，姐姐。”林灼像是得到主人宠爱的狗狗一样，用头顶蹭了蹭林灯的手心，“我懒得天天扎头发洗头发。我想多留一点时间学习，争取明年开学跳级，直接读五年级。” 　　“好妹妹，你一定可以的。”姐妹俩说着相视一笑，进屋收拾东西去了。 　　…… 　　搬入新家后自不必说，林修诚住进了主卧，林灯和林灼姐妹俩分别入住次卧，彤云则搬入了最小的那个房间。 　　虽说三个人用一个洗手间还是有点多，不过比起在徐家时男女混用的情况已经好多了。林灯过去住大学宿舍的时候，要和一整层楼的女生共用一个卫生间也都过来了，所以现在的条件她已经挺知足的了。 　　放下行李之后，他们并没有急着把个人物品归置好。虽说这房子看起来挺新，不过毕竟是租的，还是要打扫一下才能入住。 　　彤云留下来打扫屋子的时候，林修诚带着两个妹妹出了门，去上海一个很大的百货商场添置家居用品。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日常文的过渡章进度是不快，主要是我这几天实在太忙了，没精力双更，如果多更的话追连载的小天使就不会觉得慢了。等下周默默身体要是好些了，一定会多更的。但是文的进度我得把持住，不然虎头蛇尾，节奏就崩啦，希望小天使们能够理解~么么哒 　　百货商场 第六十六章 百货商场 　　林修诚早就想着带两个妹妹出来见见世面了, 奈何这几天忙着找房子和入学考试的事情, 都没有时间。 　　如今林灯和林灼顺利入学，又搬入了新家，他们总算有精力出去逛一逛。 　　除了买家里要用的东西之外, 林灯还想给萧凯买一个小礼物，作为他帮忙的谢礼。 　　去百货商场, 自然就是最好的选择。 　　林灯去过杭县的百货商场, 老实说非常让她失望，规模实在是太小了，服务也不怎么到位。 　　她本以为上海的百货就算是好, 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却没想到下了电车之后，竟被眼前的景象结结实实地震撼了一下。 　　林灼更是惊讶得连嘴巴都合不上了。 　　她还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高、这么大的建筑！ 　　林修诚见妹妹们吃惊的样子, 含笑为她们介绍道：“这是先施百货公司，总面积多达三万余平方米。除了占地一万多平米的商场之外，里头还有酒店、游乐场、舞厅、电影院等……总之各种好吃的、好玩儿的, 什么都有。” 　　林灼惊叹道：“这里也太大了吧！还有这个楼，好高, 有一、二、三、四、五，五层呢！好高啊！” 　　这时候杭县的房子基本都是一层、两层的，上海这边的建筑普遍是两层、三层的, 像这样五层的建筑的确少见。 　　林修诚道：“是啊。听说这家公司的老板是从澳洲回来的，所以模仿了那边的建筑风格。” 　　林灯听了，心里有点奇怪, 她和妈妈去过的怕是个假的澳洲吧，那边根本没有这种融合了古典巴洛克式和广式骑楼风格的建筑好吗。 　　不过这也说不准，说不定这个年代的澳洲建筑就是那样的呢？ 　　anyway，林灯没有多问，收起惊讶的表情，跟着林修诚走入百货。 　　先施百货的老板看起来非常舍得在装修上投钱，进门之后，入眼可见的便是一个巨大的水晶吊灯和宽阔华美的大厅。 　　仔细看去，这里的所有商店竟然都安装了玻璃橱窗。 　　林灯在给锦绣布庄装修的时候，知道这年头做玻璃橱窗价值不菲。可看先施百货这样子，竟是在上万平米的店里都安了玻璃橱窗和橱柜，着实是牛逼，大写的牛逼！ 　　林灼已经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了，平日里话多到有些聒噪的一个人，此时只是乖乖地跟在林修诚和林灯的身边，尽量让自己的眼睛不要到处乱转，以免露出不雅的神态。 　　林修诚继续充当起了导游的角色：“这边是一个茶室，如果累了可以来喝杯茶。再往前走都是卖东西的地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一到三楼都是商店，一楼主要是卖化妆品的，改日再带你们来看吧？” 　　见姐妹俩点头，林修诚便带着她们去坐电梯。 　　林灯见了扶梯，只是觉得方便，倒没觉得什么特别的。林灼却是第一次坐电梯。因为从前没见过“这黑漆漆的玩意”，刚开始还不肯上去。见旁人泰然自若地走了上去，且安然无恙地到达了目的地，她才肯让林灯牵着一起坐电梯。 　　电梯刚动的时候，林灼还吓了一跳。她潜意识里不敢相信电动扶梯，所以双手不去抓扶手，而是紧紧地攀住了林灯的手臂。 　　林灯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道：“乖，别担心，很安全的。” 　　听到姐姐温柔的声音，林灼的身子看起来没那么紧绷了，不过还是警惕地望着四周，做好了随时逃命的准备。 　　明明在电梯上只有十几、二十秒的时间而已，林灼还是觉得惊心。走下电梯时，她的腿都有点软了，从来不信佛的人竟然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林灯本来不想笑话她的，可是听到林灼念的这声佛时，她实在忍不住笑道：“真该带娘和彤云来坐这电梯试试，她们的反应一定很有趣。” 　　林灼不依了：“姐！你笑话人家！” 　　“没有啦。” 　　“你还不承认！哥！你看！我姐欺负我！” 　　林修诚听了回过头来，宠溺地看着两个妹妹，举起手道：“你们姐妹俩的事情，我可不掺和。”说完他放下手，看了眼一旁立着的指示牌，对二人说道：“二楼是卖服装的，不如我们直接上三层？” 　　“啊？还要坐电梯啊？”虽然刚才电梯运行得很稳当，不过林灼仍然心有余悸。 　　林修诚安抚道：“灼儿别怕，你坐习惯了就好了。” 　　林灼只能无奈地说了一声：“好吧”。 　　第二次坐电梯时，林灼的反应没有那么夸张了，不过还是很紧张。 　　林灯感觉自己的胳膊都快被她给勒淤了。 　　下回要是彤云来的话，她可得离得远点，把林灼交给彤云，让她俩抱团去。 　　…… 　　先施百货共分为二十四个售货部门，林灯想去的家居部和文具部都在三楼。 　　他们的新家里有床、有衣柜和桌椅，不过没有床头柜，没有衣架。此外，林灯从杭县带来的那两床被褥送给彤云了，他们兄妹三个都需要再买一床被子和一些床上用品。 　　当然，这年头布制品基本都是定做的，先施百货里就有这样的店铺。 　　三人先去定做了一些床上用品，新做了几个新式的枕头。 　　老式的枕头太硬了，林灯其实一直都不怎么睡得惯来着。 　　之后他们又去选了一款容积大的床头柜，睡前方便使用不说，里头还可以装一些杂物。 　　选好后要去付款的时候，林灼担忧地问：“这柜子这么重，我们怎么抱着它回家呀？” 　　老实说，这个林修诚也没想过。他虽逛过上海的百货，但没怎么买过东西，更别提是这么重的东西了。 　　一问店员才知道，原来百货公司还可以提供送货上门的服务。不过要买够了二十个大洋才会免费送货，二十大洋以下的话，就要付一个大洋的运费。 　　林灯他们买床头柜花了3个大洋，买床上用品共花了3块5，还远远不到二十个大洋的免费送货额度。 　　见兄妹三人露出为难的神色来，百货小姐面带微笑地提出建议：“先生小姐，我们可以先把你们购买的东西寄存在一楼的顾客服务中心，如果你们最终消费额满二十元，我们就为您提供免费送货服务。如果您没有买到二十块，还不想花运费的话，可以凭票在服务中心取货。我们商场附近有许多黄包车随时等候，到时候您可以多叫两辆黄包车帮您拉货。” 　　林修诚听了，果断道：“好，就这么定了，谢谢你。” 　　百货小姐礼貌地说：“不客气，先生。” 　　接下来，兄妹三人又购置了一些衣架、锅碗瓢盆等厨房用品。连续逛了两三个小时之后，他们都有些累了，就回到了一楼的茶室坐着歇息。 　　林修诚请她们两个喝了一壶茶。 　　“上海的物价可真是太高了，就这么一小壶茶就要两角钱，这还是单子里比较便宜了的。”林灼摇摇头道：“搁在咱们杭县，这样的茶也就四、五个铜元一壶吧？” 　　林灯倒是能够理解：“没办法，这里装修得这么豪华，租金肯定高，人家老板的生意也不一定好做呢。” 　　林修诚颔首道：“是这样没错。不过你们别担心，据我了解，上海这边的物价虽高，薪水也普遍高于杭县。等我找到了工作，咱们手头就能宽裕一些了。” 　　林灯点点头，又和林修诚他们聊了几句之后，她便站起来说：“你们先喝着，我再出去逛一逛，一会儿就回来。” 　　林修诚见了，不禁担心地说：“你一个人能行吗？别迷路了。” 　　“不会的，这茶室不就在一楼的入口处嘛，很好找的。我去买一点私人物品，去去就回。” 　　林修诚听林灯这么说，还以为她是要买内衣之类的私人物品，不方便带他这个大男人去，只好有点尴尬地答应她说：“那你早去早回，我和灼儿在这里等你。” 　　林灯应了一声，拎起自己的手提包上了楼。 　　该给萧凯买什么，其实她还没想好呢……刚才买家里要用的东西时，林灯就在留意有什么合适的礼物，可是一直都没有碰到。 　　来到二楼男装区晃悠了一圈之后，林灯觉得不行。买衣服什么的似乎是女朋友才会做的事情，朋友之间送的话有点逾越了。而且这里的男装都很贵，林灯就是想送都送不起。 　　她还是按照原先的计划回到了三楼的文具部。 　　林灯本来想送他一支笔的，结果发现百货商场里的钢笔价格普遍偏高，对萧凯来说还不一定是好的。 　　林灯看着看着，注意力忽然被一个发着光的祖母绿台灯给吸引了。 　　这台灯！她见过！和民国剧里的台灯一毛一样！ 　　只是见到了一展熟悉的台灯而已，林灯却有一种见到历史名人的错觉，情不自禁地咧起嘴角。 　　“小姐，您喜欢这款台灯吗？眼光真好哦，这款玫瑰铜祖母绿台灯看起来既富贵又大气，是从国外原装进口、手工抛光打磨处理过的，价格非常划算。” 　　林灯一听就心动了：“要多少钱？” 　　百货小姐微笑着说：“不贵，只要九块八。” 　　林灯差点一口血吐出来。 　　九块八，换算成人民币差不多要大几千块了，这还不贵？ 　　买不起，打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宝贝儿们，现在还有人在第一章说姚启安的人设是照搬鲁迅，你们如果看见的话能不能帮忙解释一下？我实在是无力吐槽了…… 　　找兼职 第六十七章 找兼职 　　林灯最后花了5角钱, 给萧凯买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笔记本。他是作家, 本子总归是不嫌多的。 　　从百货小姐手中接过纸袋时，林灯道了声谢，正要离开, 却听一旁突然有人叫住她说：“这位小姐，请留步。” 　　林灯一怔, 不解地看向叫住她的那个人。 　　那人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子, 头发一丝不苟地盘了起来，身上穿着先施百货的制服。不过与其他百货小姐不同的是，她的制服是黑色的。 　　林灯一眼就看出, 这人八成是个经理级别的人物。 　　果然, 对方很快便微笑着自报家门：“你好，我是先施百货电器部的部门经理, 我姓纪。我来这边找同事说点事情，刚好就看到你了，希望不会打扰到你。” 　　林灯摇摇头道：“不会。不知纪经理叫我有什么事情吗？” 　　纪经理笑道：“小姐, 我看你的气质和谈吐都很好，不知你有没有兴趣到我们电器部工作？” 　　林灯一怔, 都说这年头的女子工作难找，却没想到这么快又有一份天上掉下来的工作找到了她。 　　林灯知道自己的业余时间不多，八成只能做一份兼职。而她现在还没有正式开始找工作, 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所以她没有一口答应下来。 　　当然，她也没有一口回绝, 只是实事求是地说：“不好意思啊纪经理，我还是学生，开学才上七年级，恐怕没有足够的精力胜任这份工作呢。” 　　纪经理不死心地说：“这位小姐，不知您怎么称呼？” 　　“我姓林。” 　　纪经理立马诚恳地说：“林小姐，你上的是女校吧？据我所知，女校礼拜六和礼拜日都会放假。如果你愿意的话，每周可以来上一到两天班，甚至半天班都可以。我可以按小时给你计算薪水，如果业绩好的话还有提成。” 　　林灯现在刚来上海不久，的确有经济压力。因为要正式去学校里上学，能工作的时间又不多……这样一份时间灵活，还不要求学历的工作算是非常难得的了。 　　尤其纪经理所在的部门是电器部，如果去那里上班的话，还可以多多接触和了解一下这个年代的电器。 　　纪经理见林灯犹豫，便赶忙进一步说道：“林小姐，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什么时候想来这边工作了，随时可以来找我详谈，薪水和待遇都好说。” 　　林灯接过名片，放进包里，礼貌道：“好的，谢谢您，那我先回去考虑一下。” 　　…… 　　林灯回到一楼茶室后，姐妹两个都感觉有些疲倦，便没有再逛，叫了几辆黄包车搬东西回家。 　　回去的路上，林修诚有点可惜地说：“上海的这几大百货公司集吃、喝、玩、乐于一体，就连许多外国人见了也啧啧称奇，称之为‘世界的市场’。今天咱们光顾着买东西了，都没时间带你们玩儿。等有时间的时候，我一定要再带你们来好好逛逛才行。” 　　相比于遗憾的林修诚，林灼浑不在意地笑道：“哥你放心，我们现在正式搬来上海了，以后来玩儿的机会多着呢！” 　　林修诚笑道：“也是。” 　　林灯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今天接到工作邀约的事情说了出来。 　　林修诚和林灼听了，都有些惊讶。 　　林修诚问：“听这纪经理的意思，是想挖掘你去做他们的百货小姐？” 　　林灯点点头：“具体的工作内容我没有多问，但她提到了销售和提成，应该差不多吧。” 　　“灯儿你还要上学，周末难得能有休息时间，还是不要把自己搞得那么累了吧……” 　　林灼也点头表示赞同：“姐姐你放心，我会很乖，不会乱花钱的，你不要那么辛苦。” 　　林灯的关注点显然与他们不同：“辛苦一点倒没什么的啦，哥，我是不太了解，这份工作到底好不好？” 　　林灯自己的想法都是从她在二十一世纪生活了那么多年的经验所积累来的，她并不清楚这个年代的人怎么想。 　　林修诚想了想，实话实说：“据我所知，自打永安百货开业之后，先施和永安百货之间的竞争就很激烈，两家都雇了很多外形条件优越、能言善道的男女店员促进业务，福利待遇应该是很好的。” 　　一路上听林修诚说了林灯才知道，原来当年先施百货的第一个女店员，正是先施百货的老板娘。由于前些年国内的百货市场几乎都被外资百货给垄断了，中资百货生意难做，为了吸引客人的眼球，先施的老板娘便亲自上阵做起了销售，在当时引起了一阵轰动。 　　后来先施尝到了甜头，便大量地雇佣女店员。其他百货公司也纷纷效仿，从而为女子提供了大量的就业机会。 　　不过与后世的百货小姐不同的是，这年头的百货小姐除了要会迎来送往、能说会道之外，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要长得好看。如果不是盘靓条顺的话，连实习的机会都没有。林灯听着，竟然有点像是选秀的意思。 　　“选秀？”听妹妹这么说，林修诚首先想到的是清朝的皇帝选秀女，“我觉得倒更像是选明星。据说上海有好几个很火的百货小姐，许多人排着队来买她们的东西，只为了能见她们一面。还有影视公司找她们拍电影……” 　　说到拍电影，林灯想了下，顺便把徐宛昌想找她拍电影的事情也说了，省得回头徐宛昌提起，林修诚和林灼还毫不知情。 　　“我觉得这个表哥看起来吧，好像不是很靠谱的样子。但是当时人在屋檐下，看在姑姑和姑父的面子上，我也没好意思把话说死，只是敷衍了他一下来着。” 　　林修诚点点头道：“灯儿，你做的是对的。表哥这个人我不好评价，不过咱们毕竟是亲戚，不好把关系闹得太僵了，你注意保护好自己就好。” 　　林灼显然对徐宛昌没什么好印象：“姐，你看你长得这么好看，走在路上都会被人发现，把工作机会送到你面前来，我觉得你天生就是当大明星的料！但是那个徐宛昌给我的感觉怪怪的，你就算要拍电影也不要找他，我怕你吃亏。” 　　吃亏这种事情，林灯倒是没想过的。可能是她太自负了，总觉得自己没有那么柔弱。又或者是把别人想得太好了，少了一分自保的意识。 　　回想到当初在姚家，她以为自己知道姚启安心里有人，就理所当然地以为姚不会碰她……的确是她大意了。现在想来，哥哥和妹妹说的都很有道理，很多时候防人之心不可无。 　　“那等下回回姑姑家的时候，你们陪着我，我以事多为由婉拒他好了。” 　　兄妹二人纷纷点头。 　　回到家里之后，彤云已经用简易的厨具做好了一锅咸菜肉沫汤，蒸好了米饭。几人配上一块腌好的三文鱼将就着吃了一顿午饭之后，便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 　　直到日落时分，他们总算把家里收拾得差不多了，累得瘫倒在床上。 　　林灯歇了一会儿，怕再不行动起来时间就太晚了，便先爬起来去洗澡。 　　彤云勤劳的很，只休息了一小会儿，便拿着钱出去买菜。 　　关于家里的花销，兄妹三个已经商量好了。彤云虽是林灯的丫鬟，不过接下来她要照顾家里的三个人，所以她的食宿费用由三人均摊。房租方面，因为林修诚住的是主卧，所以每个月二十元的房租加上十四元的水电费，林修诚出一半，剩下的一半林灯和林灼姐妹俩均摊。 　　饮食方面，他们打算尽量都在家里吃，这样比较省钱。中午要上学、上班的话，就从家里带饭。买菜的钱每个月的这个时候林修诚都会交给林灯，再由林灯给彤云。 　　彤云买菜回来的时候，林灯已经洗完澡了，正在擦头发。 　　把林灼赶进浴室去洗澡之后，林灯等头发不滴水了，就去厨房帮忙。 　　彤云一见她就说：“小姐，我来帮你擦头发！” 　　“不用，你忙你的。这个菜要摘吗？” 　　彤云大惊：“小姐，你是不是饿坏了！我，我这就抓紧做饭！” 　　“不是，”林灯哭笑不得地说：“我是怕你太累了，想帮帮忙来着。” 　　彤云忙道：“不用的小姐！我一个人可以的！这厨房这么小，您就别过来了！” 　　林灯分明在她脸上看到了“别过来添乱了”这几个大字。 　　好吧，她的确是个厨房小白，不怎么会做饭来着…… 　　“您去看看书、看看报吧，这几天不是买了好几张报纸吗？别浪费了，嘿嘿。” 　　这几天林灯为了找房，顺便找工作，是买了不少报纸。 　　“好吧，那我去看看，你需要帮忙的话叫我。” 　　“好嘞。” 　　看着彤云一副“您快走吧”的表情，林灯无奈地离开了厨房，来到客厅的沙发上，借着家里唯一的一展电灯看书。 　　电费太贵了，他们暂时只能供得起这一个灯泡。 　　没过多久，林修诚洗完澡出来，坐在林灯旁边，和妹妹一起看起了报纸。 　　林修诚也是要找工作的。 　　不过和林灯不同的是，他是男人，又是名校毕业生，找工作的难度自然会低许多。 　　许多岗位都只要中学毕业就可以了，像林修诚这样留学回来的，是他挑工作，而不是工作挑他。 　　这也是林家当初咬着牙也要供林修诚出国读书的原因之一。 　　这年头的留学生还是很吃香的。 　　比如林灯看到的这个电厂招聘广告，人家直接说了，中学学历酌情考虑，大学学历优先录取，留学人才直接进行终极面试，待遇优良。 　　当然了，人家也不是只看学历的。如果没有中学文凭的话，有五年相关从业经验也可以。 　　林灯：呵呵…… 　　怎么人家穿越了都是一路开挂混得风生水起，到了她这就四处碰壁想干点什么都得脚踏实地呢？ 　　一定是她穿越的姿势不对。 　　把报纸上所有的招聘广告都看完之后，林灯觉得自己还是别想走什么捷径了，老老实实地从头开始吧。 　　上学，存钱，以及，多认识些人…… 　　任何事业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她想要做事业，除了要提升自己的本事之外，还要多结交一些有用之人，拉来投资。 　　没有本钱，想做什么都是天方夜谭。 　　放下报纸，回到屋里之后，林灯拿出给萧凯买的那个笔记本，琢磨着该什么时候交给他。 　　和萧凯的这条线不能断了，与此同时，她还得结交其他人。 　　其他的名人，或者有心投资实业的人。 　　想起萧凯，林灯忽然又想到……或许她也能试着写一写文章呢？ 　　据她所知，这个年头的稿费可是很高的，工作时间又灵活，的确是一份非常不错的兼职。 　　问题是她一个工科女，虽然多多少少看过一些这个年代还没有过的书、听过一些在这个年代还十分新奇的故事，可她不会写啊…… 　　写说起来简单，可真正动起笔时林灯就发现，她的大脑和眼前的白纸一样空空如也，一点思路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可怜的女鹅~怀疑人生jg 　　风华女校 第六十八章 风华女校 　　林灯尝试了一会儿, 在纸上胡乱写了几个字后, 彤云便叫他们去吃饭了。 　　在彤云“饭凉了”的连环夺命催之下，林灯实在无法集中注意力，只得暂时放下笔, 朝客厅走去。 　　相比于沉浸在“写可真难啊”的感慨中的林灯，林修诚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倒是很不错：“现在我们终于搬完了家, 我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明天我就要出去找工作了, 你们有什么打算吗？” 　　向来爽朗的林灼难得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想逛一逛书店，可以吗？” 　　林灯见了，不由好笑地说：“当然可以啦。” 　　她知道林灼这是怕花钱, 所以才不敢大大方方地说。不过没有这个必要, 看书又不是什么坏事。 　　林灼嘿嘿一笑，解释道：“这些天不是要准备入学考试吗, 我看课本都快看恶心了，想看点课外书缓一缓。” 　　“没关系的灼儿，姐姐知道你不会乱花钱的。明天我陪你去吧, 正好我也要买两本书。” 　　也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林灯才知道，原来这个年代的图书馆暂时只有英文书籍, 没有中文藏书。所以人们想要读书的话，就只能去书店里买或者租。 　　租书的价格虽然便宜一些，但也不会便宜到哪里去, 还是限时，没有机会反复观看。所以一般来说，人们都会在书店看好一本书后买回家中。这也导致了民国文人的书销量很高, 版税收入自然不菲。 　　第一次尝试写失败之后，林灯就感觉自己的量实在是太小了，怎么下笔都不知道。她得多看几本书，尤其是萧凯的书，回头好好和人家学习学习才行。 　　林灼答应下来之后，林灯又问彤云：“你呢？要和我们一块儿去吗？” 　　彤云好像在想什么事情，听林灯叫到她，还恍惚了一下，大梦初醒一般：“啊？啊，小姐，我正想问问你呢……我明天可不可以请半天假，去看看我弟弟？” 　　见彤云好像做错了什么事情的样子，林灯温和地说：“好啊，不用半天，一天都可以。你好久没见你弟弟了吧？” 　　彤云摇头笑了笑说：“谢谢小姐，不用那么久的。他给人做学徒，得干活，不能说太长时间话。我就去看看他。” 　　“好，你知道怎么去吗？上海这么大，别迷路了。”林灯突然感觉自己像个家长一样，情不自禁地叮嘱面前的小姑娘。 　　“小姐放心，我已经打听好了，还把地址写在了纸上，不会丢的。” 　　“嗯，那你注意安全。” 　　商定好明天的行程之后，晚饭也吃得差不多了。彤云去洗碗、洗澡，林修诚继续找工作，林灯和林灼两个则窝在沙发上，看起了今天从先施百货拿回来的《先施乐园日报》。 　　这也是先施百货的营销手段之一。他们请来上海滩赫赫有名的大才子为先施百货的报纸做主编，还邀请了多位名家开设专栏，向大众讲解先施百货的种种货品和服务。更重要的是，这种报纸还是免费的，只要在先施消费过的客人都会被赠送上一份他们家的报纸。在被报纸中的内容吸引之后，再成为回头客，如此循环往复，百货的生意自然越做越好。 　　林灯觉得这年头的商家真的挺厉害的，能想出这么多做生意的法子，一点都不逊色于后世。 　　“姐，这个叫‘花露水’的东西看起来真不错，现在天热蚊虫多，要是能有这样一瓶东西就好了。”白天还嚷嚷着要节流的小姑娘，到底还是受不住这大千世界的诱惑。 　　以往是见识少，所以没有欲望。在见到越发广大的世界之后，想要真正做到节流是很难的。 　　林灯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听林灼略显不好意思地问她：“姐，你说有没有什么我能做的兼职啊？我也想赚一点钱补贴家用。” 　　“你还太小了，顶多去街上卖卖报，卖卖烟什么的，赚不了几个钱的，还是安心读书吧。”林灯摸摸妹妹的头，柔声道：“要是你成绩好，将来考上公费生的名额读中学，那不就是给咱们家省钱了吗？” 　　林灼点点头，有点委屈地说：“其实我也不小了呀，在家里的时候，我都能帮你们打理铺子了……要是咱们在上海也能有自己家的铺子就好了。” 　　“上海不比杭县，做生意的成本高，咱们一时半会儿还做不起来的呢。还是先好好上学，存些钱，以后总有机会的。” 　　林灼点点头，不提去做兼职，也不提买花露水的事情了。 　　第二天大家吃完早饭就早早出门了。林灯姐妹俩坐了三站电车来到一家书店，一进门姐妹俩便自顾自地找起了书。 　　林灼年纪小，比较喜欢看故事性强的书。林灯挑了两本闻说的之后，又看起了杂志。 　　经过昨晚的尝试之后，林灯觉得自己在写上可能没有什么天赋。但她毕竟有一些来自后世的知识，写一些工业、电业方面的科普小短文还是可以的。到时候她可以给自己起一个笔名投稿，这样就不会有人怀疑为什么林淑婉一个没上过学的人会知道那么多了。 　　她挑了几本目标杂志，确定后头都有投稿方式之后便果断地付了款，想着等回去研究一下这几本刊物上的样稿之后，她就可以动笔了。 　　这之后的几天时间里，林灯的心思都放在了研读这几本杂志上。结果等到自己准备动笔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现在有一个问题，就是对这个时代，尤其是对上海的了解还不够多。如果不够了解情况就贸然“科普”的话，很有可能会闹笑话。 　　这时，林灯忽然想到了先施百货的纪经理。 　　或许，她真的应该考虑一下那份工作，先把这个年代最先进的电器研究明白了再说…… 　　林灯还没来得及去找纪经理，开学的日子先到了。 　　八月一日当天，林灯姐妹俩背上早已准备好的书包，一起坐车上学。 　　林灯她们这些天已经去过学校好几次了，为了防止迷路，还特意提早坐车“演练”了一回。所以在林修诚提出要送她们上学时，林灯果断地拒绝了：“哥，你刚上班不久，还是不要为了这点小事迟到了，我们知道路怎么走的。” 　　林修诚的找工作之路非常顺利，第一次面试之后便成功地被上海化工社录取了。听林修诚说了之后她们才知道，他所在的化工社主要负责研制肥皂、牙粉、雪花膏、调味品等日用品，福利待遇很好。除了基本工资每月三十元之外，化工社每个月还会免费送员工一个“日用品大礼包”，让员工自主选择一些日用品带回家。 　　因为林修诚是留学归国人才，化工社的领导对他非常器重，承诺了第一个月上班就给他正式工工资。如此一来，林家兄妹的经济压力一下子便缓解了许多。 　　林修诚见她们两个坚持，只好道：“那你们两个注意安全，放学的时候我去接你们。” 　　“好。” 　　林修诚所在的化工社早上八点上班，晚上五点半下班，距离林灯她们学校不远，步行十来分钟就到。 　　林灯她们是早上七点半上学，下午四点半放学。要是等林修诚来接的话，姐妹俩至少要在学校多呆一个多小时。不过学校里这种情况的学生很多，还有不少住宿生，所以学校是不会关闭或者上锁的。林灯姐妹俩正好可以先在自习室里把作业写完了，回家之后的时间就都是自己的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有人作伴，第一天上学的林灯和林灼都没有觉得太过紧张，在电车上两个人还有说有笑的。 　　直到两人站在风华女校的大门口，看到许多其他同样穿着学生制服的同学，林灼才后知后觉地开始感到紧张。 　　就连林灯都有一点莫名的心悸感。毕竟她就要去适应一个新的环境了。 　　走进教学楼之后，林灯不得不暂时和妹妹分开。两人就读于不同的年级和班级，教室的位置也在不同的楼层。 　　林灼所在的三年二班位于二楼，林灯所在的七年级则位于四楼。 　　按照班门口的牌子走进七年一班的教室后，林灯看着教室里陌生的同学和空出来的一些座位，突然间感到迷茫。 　　她还从没有过做插班生的经验呢，不知道自己要坐在哪里啊？ 　　好在她尴尬地站了一会儿之后，班主任老师很快便出现了。来人是个三十多岁的微胖女人，短发，戴着个眼镜，看起来神情严肃：“你就是林灯同学吗？” 　　见林灯点头，女老师便指着第二排的一个空位置道：“听说你成绩不错，就先坐那儿吧。” 　　林灯听了，心里有点想笑。感情民国也是按照成绩来排学生座位的啊？ 　　不过这座位的前后，还真没有太大的区别。不知道是这年头的学校就这样，还是女学生比较少的缘故，她刚才数过教室里的桌椅，一共五排，一排六张桌子，满打满算不过三十套而已，这一个班的人数也太少了吧。 　　她心里闪过七七八八各种各样的念头，面上却不露声色，浅笑着在女老师指的位置前放下书包，落座前对一旁的女同学主动打招呼道：“你好，我叫林灯。” 　　女同学早就注意到她了，但是刚才害羞，一直都没敢正眼看她。这会儿听见林灯同她说话，她才转过头来直视林灯。 　　这一看便是一怔。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改编自资料。 　　推荐一下朋友的幻言文《大佬是条狗》：电脑版按钮：ut tye=button vae=大佬是条狗 onclick=oen(”etonebookh?novelid=4185286”)手机版地址：ut tye=button vae=大佬是条狗 onclick=oen(”jjwxbook24185286”)，a需进专栏收藏，么么哒 　　宁微微穿到了一本书里， 　　成了表面柔顺善良、背地里娇蛮任性的同名女配。 　　女配仗着大佬周恒琛的宠爱在剧组里颐指气使， 　　不仅刁难女主，连女主收养的流浪狗都不肯放过。 　　然而女配不知道，那只被她百般折磨的流浪狗就是周恒琛。 　　穿书后的宁微微看着刚踹了狗子的脚， 　　想着日后的悲惨结局，泪流满面：??我能选择现在就狗带吗！ 　　校霸与校草 第六十九章 校霸与校草 　　生活中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啊。 　　除了画报上的电影明星之外, 张文茵还从没有在现实生活中见到过这么漂亮的女孩儿。 　　她愣了愣才道：“啊, 你好！我叫张文茵，‘文茵畅毂，驾我骐馵’的文茵。” 　　林灯根本不知道她说的那句诗出自哪里, 只是隐约感觉像是《诗经》里的句子，便含笑夸赞了一句：“你的名字真好听。” 　　张文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似是脱口而出：“你长得真好看。” 　　“啊？”林灯一怔, 没想到对方会突然这么直接地夸自己。 　　张文茵的脸更红了，有点急促地说：“额……我那个，我没什么冒犯你的意思啊。” 　　“嗯, 我知道。”林灯见女孩儿手忙脚乱的样子, 倒是觉得她蛮可爱的，“对啦文茵, 你今年多大啊？我上学晚，周岁已经十六了，会不会比你们大很多？” 　　“不会不会！”张文茵忙摆手道：“我周岁也已经十五了, 我们差不多大呢！” 　　“那就好。”林灯悄悄地松了口气，看来在这一点上徐宛娜并没有骗她。 　　简单聊了几句后林灯得知, 这个张文茵家里是做服装生意的，家庭条件似乎不错。她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弟弟。 　　两人还没来得及多聊, 刚才让林灯入座的那个女老师便走到了讲台旁，并朝林灯招了招手。 　　林灯知道这是要让自己做自我介绍了，赶忙走了上去。 　　果然, 林灯走过去后还没站稳，就听那女老师低声说：“我是你的班主任老师，姓庞。一会儿你跟同学们自我介绍一下，简单说两句，介绍一下自己的姓名，年龄，籍贯就行。” 　　林灯点点头，便见庞老师清了清嗓子，叫大家肃静：“都坐好了啊，不许讲话了。这学期我们班来了一位插班生，林灯同学。下面请林同学向大家自我介绍一下。” 　　面对着二十多个陌生的花季少女，林灯有一点点小紧张，不过并不影响她应付眼前的场面：“大家好，我叫林灯，今年十六岁，来自杭县。我刚来上海不久，许多事情不懂，还请大家多多指教。” 　　林灯听说过，有一些上海本地的小姐会看不起从外地来的人，认为他们都是“乡下人”。她不知道传言是真是假，但就算是真的，她也不怕说出来。反正要真有人瞧不起她的话，早晚都会知道她是从外地来的事情，与其藏着掖着担心什么时候被人发现，还不如自己大大方方地说出来。 　　她自我介绍完之后，飞快地扫了一圈底下同学们的反应。在庞老师的带领下，同学们纷纷鼓起掌来，不过能看得出有人鼓得很认真，脸上还带着笑意，比如她的新同桌张文茵。有人鼓得就比较敷衍，脸上明显带着不屑。某个坐在后排的女同学双手更是动都没动，看起来对她毫无欢迎之意，甚至还有点抵触。 　　不过林灯对此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她又不是真正的十几岁少女了，对于同学关系看得没有那么重。反正她一入学就上的是毕业班，明年毕业之后大家就要各奔东西了，算起来满打满算不过九个月的相处时间而已。 　　当然，能顺便交几个朋友的话还是好的。第一节庞老师的语文课下课之后，林灯就和她的同桌张文茵聊了起来。小姑娘很热情，主动邀请林灯一起去上厕所。林灯虽然不是很想上，但想着了解一下学校里的环境也好，就跟着张文茵一起出了教室门。 　　风华女校的校规校纪还是挺严格的，走廊里不许学生说话，甚至除了去操场集会的时候，平时不许两个学生并排走。林灯只能跟在张文茵的身后，直到出了教学楼的门，才听张文茵说：“学校里的规矩挺多的，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会慢慢告诉你的。这边是操场，那边是中学部，再那边就是厕所。你放心，这边都是女厕所，男老师的厕所在另一边，和我们不挨着。” 　　林灯倒是没担心过这个，她就不信就算男女厕所挨着，男老师还好意思上女厕所来着。 　　“咱们学校的男老师多吗？” 　　张文茵摇摇头：“不多，尤其是教高小的很少。不过中学部那边很多男老师，以后你就知道了。” 　　林灯有点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想继续读中学？” 　　张文茵笑笑说：“因为我看你上课的时候记笔记很认真呀。凡是不想读中学的，基本上都坐到后排去了。她们只想着混个高小毕业证而已，根本就没有在好好读书的。” 　　林灯觉得自己和这姑娘还挺说得来的，便有些同她交好的意思：“你也是要读中学的吧？那以后我们就一起努力咯。” 　　接到林灯的邀约，张文茵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嗯！一起努力！” 　　…… 　　许是因为被分到了一个好同桌，林灯的开学第一日进展得非常顺利。 　　放学后，她做完值日，就回到座位上开始写作业，等林修诚来接她们回家。 　　林灯正专心地写着作业，忽然感觉胳膊肘被人碰了一下，好好的一个字便写歪了。林灯下意识地抬眼一瞧，就见一个生着圆圆脸、留着厚重齐刘海的少女站在她课桌旁边的过道上，一脸鄙视地看着她。 　　林灯冷了神色，寒声道：“你干嘛？” 　　对方似乎没料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不由微微一怔。回过神后，她很快便抬起下巴道：“乡巴佬，装什么好学生呢，你在乡下上过学吗？” 　　少女身后还跟着两个女生，一个身材微胖，一个身材削痩，都是短头发，看起来是这个女生的跟班。 　　林灯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想起今天课间时张文茵悄悄和她说起过，说她们班里有个“大姐大”，名叫薛芳蕤，脾气很冲，还认识一些社会青年，班里谁都不敢惹她，让林灯小心一点。 　　当时林灯还对不上薛芳蕤的名字和脸，现在看看眼前的女子，再想想早上班里唯一一个没有对她鼓掌表示欢迎的女生，就是这位没错了。 　　对方生得比她壮实一些，脸上还带着两团高原红，瞧着好像挺能打的样子。不过林灯心里并没有什么惧怕。毕竟以她的真实年龄来看薛芳蕤她们，不过是几个中二少女罢了。 　　“关你什么事？”林灯冷漠地说：“现在是自习时间，请你不要在教室里大声喧哗。” 　　薛芳蕤瞪起眼睛，不敢相信她竟然敢这么跟自己说话：“林灯是吧，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林灯心里大约清楚对方的身份，不过她知道怎么说才能叫对方心里更憋气：“不知道，您哪位？” 　　“你竟然不知道我是谁？”薛芳蕤轻哼一声，神气地对一旁的女伴说：“赵琦君，你告诉她我是谁！” 　　名为赵琦君的瘦小女生马上道：“这位是薛芳蕤薛小姐。你虽是从乡下来的，不过上海电灯公司总是知道的吧？那家公司就是薛小姐家开的。咱们这楼里的灯，也都是薛小姐家里安的！” 　　“哇哦，好厉害。”林灯轻轻地鼓了鼓掌，然后问：“所以呢？” 　　“我说乡巴佬，你是不是榆木脑袋啊！”薛芳蕤的另一个跟班汤雯雯忍不住道：“芳蕤可是正儿八经的上海千金，让你跟芳蕤说话放尊重一点，听不明白吗？” 　　林灯瞥了她一眼，不卑不亢道：“你们搞清楚好吧，从头到尾，是谁不尊重谁？” 　　薛芳蕤沉着脸道：“林灯，你一个新来的就这么嚣张，你是不是以后不想在风华混了？” 　　“不好意思，我来风华是来读书的，不是来混社会的。”林灯实在不想再和她们纠缠下去，又怕打扰其他同学写作业，便自顾收拾好书包，站起来说：“咱们最好井水不犯河水，你们要是再来纠缠我的话，我只能告诉庞老师让她来处理这件事了。” 　　薛芳蕤冷笑道：“呵，你少拿那个女人来压我！都多大的人了，遇到什么事儿还要找老师告状，你知不知羞？” 　　“究竟是我不知羞，还是有人没事儿找事儿？”林灯说完便轻哼一声，背起书包走出教室。 　　薛芳蕤气坏了，朝着林灯的背影就追了过去。她正想拉住林灯的肩，却见前方不远处迎面走来了一个身材高大的风纪老师。 　　薛芳蕤怕惹麻烦上身，只得暂时忍下了这口气，心里却开始盘算着该怎么整林灯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转校生。 　　…… 　　林灯从教室里出来之后，没有直接去找林灼，而是一个人在学校的操场上转了转。 　　薛芳蕤竟然是上海电灯公司的千金，这一点是她没有想到的。 　　在这之前，她还想过等将来有了文凭之后，或许可以先去上海电灯公司、电厂之类的地方工作一阵子，积累经验后再自己创业。 　　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不知道会不会对她以后有什么影响。 　　不过林灯并没有后悔自己的选择。 　　让她对几个中二小女生低声下气，那是不可能的！ 　　不同于当时她生活在姚家、寄人篱下、不得不糊弄一番朱氏的情况，对于林灯来说，去上海电灯公司工作并不是她唯一的选择。她不可能为了这条路好走一点，就跑去当薛芳蕤的狗腿子。 　　如果要以讨好一个小女生为前提，才能进入那家公司的话，那她不去也罢。 　　更何况…… 　　她怎么记得上海电灯公司并不是一家私人企业呢？ 　　这公司真的是薛芳蕤家开的吗？ 　　她还没来得及深思，一个足球突然从天而降，猛然间砸到了林灯头上。 　　林灯一时不设防，狠狠地摔倒在了地上。 　　她疼得五官都皱了起来，捂着脑袋坐起来的时候，却没见周围有什么人影。 　　真的是见了鬼了！ 　　难道是薛芳蕤干的？校霸的报复来的这么快吗？ 　　林灯坐在草地上，捂着头向周围看了看，并没有看到薛芳蕤和她的那两个跟班。 　　正在她感到困惑的时候，一个穿着中学校服的男生从对面的墙上翻了过来，利落地一跳。 　　他逆着光小跑向林灯，关切地问：“同学，你没事吧？” 　　莫名其妙地被人这么一砸，林灯本来是很生气的。但是在看清来人的长相之后，林·颜狗·灯的怒气值瞬间掉下去了一半。 　　这……这是什么神仙颜值啊！白皙的皮肤，毛茸茸的头发，大大的眼睛，无辜的眼神……就像一只乖巧的猫咪，简直萌化了。 　　要是搁在二十一世纪，这个男孩子绝对是一个当红小鲜肉。 　　少年见她不说话，还以为自己把人给砸坏了，焦急地说：“对不起啊同学，我不是故意的，刚才一不小心把球踢高了……你伤到头了？还伤到哪儿了吗？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 　　“我头是很疼，不过应该没什么事。”林灯叹了口气，勉强站起来说：“你下次小心一点啊。” 　　少年答应了一声，见她转身就要走，连忙叫住她说：“同学，你真的不去医院检查一下吗？” 　　林灯摇摇头，表示不用。 　　虽然这句话很俗套，不过她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就是有点晕，没什么大事，就算去了医院估计也查不出什么来，还白白叫家里人担心，花这少年的医药费。 　　让人没想到的是，少年年纪虽小，还挺有责任心的：“这样吧同学，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回头万一你要是哪里不舒服，可以来找我，我是隔壁风华中学二年级的萧泗。” 　　萧泗？ 　　这个名字倒是有些耳熟。下午放学之前，林灯听张文茵提了一嘴，说好多人都跑去隔壁学校看萧泗踢球了，问林灯去不去。 　　林灯对这个年纪的校草没什么兴趣，就没有去。 　　没想到他们竟然以这种方式遇上了，也是够神奇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这突如其来的民国校园文的画风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这段其实不会很长来着。 　　百货小姐 第七十章 百货小姐 　　“我叫林灯。” 　　说完自己的名字之后, 林灯没有像萧泗那样自报学校和年级, 直接揉着脑袋走了。林修诚差不多该来接她们回家了，她和林灼约好了在她班级门口见面。 　　顺利接到妹妹之后，因为学校里到处都有风纪老师, 姐妹俩不敢在走廊里说话，等出了教学楼, 林灯才问：“第一天上学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姐, 这些同学都好厉害啊，年纪比我小，却能应付得来那么多门课。我得更加努力, 尽快赶超她们才行！” 　　“好, 加油。”想到自己的遭遇，林灯有点不放心地问妹妹, “同学们对你都还好吧？” 　　林灼听了，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还好啦，姐, 主要是今天是第一天，我都不太敢跟她们说话, 也没有人主动跟我说话。我还以为她们会对插班生挺好奇的呢。” 　　“那你同桌怎么样？”其他人其实没那么重要，朝夕相处的同桌却是很能影响心情的。 　　“挺好的吧，是个比我小两三岁的妹妹, 话不多，非常文静。” 　　“……” 　　夕阳下，闲话中, 姐妹俩走出校门，就这样结束了她们第一天的学生生活。 　　…… 　　晚上回家吃过晚饭之后，林灯随口向林修诚打听了一下上海电灯公司。 　　和林灯记忆之中略有出入的是，上海电灯公司的确是私企，不过不是华资企业，而是英资企业。这也就是说，这家公司的老板不可能是薛芳蕤的父亲。 　　想来薛芳蕤的父亲应该是公司的某个高层，薛芳蕤为了自抬身价，或者是她的那几个跟班为了捧她，就把公司说成是她们家的了。 　　知道这些之后，林灯心里自然轻松了不少。 　　第二天上学见到薛芳蕤她们的时候，林灯的态度依旧不卑不亢，把薛芳蕤气个够呛。 　　同桌张文茵得知她们之间的小矛盾后，叹了口气说：“看来我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嗯？”想到昨天张文茵的特别提醒，林灯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你早就猜到她会来找我的麻烦吗？” 　　“是啊，”张文茵小声说，“这个薛芳蕤就爱欺负比她长得漂亮的女同学。” 　　林灯想了一下薛芳蕤的长相，只能说是中等偏上一点而已，学校里比她长得好看的女同学也太多了，难道她还能一个一个地欺负过去吗？ 　　像是读懂了林灯的眼神一样，张文茵低声道：“她只欺负长得比她好看，家世还不如她的同学。” 　　“好吧。”甭管人薛芳蕤的爹到底是不是电灯公司的老板，反正比她爹是厉害多了，拼爹她是拼不过人家。 　　“小灯，你别担心，以后在学校里我都陪着你，不会给她机会对你怎么样的。”张文茵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脸上露出坚定的神色来，“从今天开始，放学之后我也晚一点走，等你哥哥来接你我再回家。” 　　“啊？那太麻烦你了吧。”林灯有点不好意思，没想到才刚认识不久的同桌竟然对她这么好。 　　张文茵温柔地说：“没关系啦，反正明年就要考中学了嘛，我的成绩不上不下的，放学后要是能多在学校里自习一会儿的话，我家里人高兴还来不及呢。” 　　“好，那就谢谢你啦。”林灯觉得自己还是很幸运的，这么快就交到了一个不错的朋友。 　　而且听张文茵的意思，薛芳蕤是不敢欺负她的。这也就是说张家的背景比薛家还要厉害，只不过是张文茵低调，不曾明说过罢了。 　　有了张文茵的陪伴，薛芳蕤果然只敢瞪林灯几眼，或者偶尔在言语上挑衅林灯几句，并不敢真的把她怎么样。 　　一个星期过去之后，林灯便不怎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 　　星期五放学之后，林灯没有留校写作业，而是直接搭车去了先施百货。 　　她打算接下那份百货小姐的兼职了。 　　昨天晚上和家里人说起这件事时，林修诚和林灼的态度都是中立的。他们都不想让林灯这么辛苦，不过林灯自己觉得不累，想出去锻炼一下，他们也不好阻拦，只能提醒林灯安排好时间，做到劳逸结合。 　　林灯不假思索地答应了下来。她现在虽然忙，但是觉得自己还坚持得住。主要是心里有目标，有方向，就不会觉得那么苦了。 　　这几天张文茵每晚都会和林灯一起留校写作业，所以林灯今晚要提前走，自然告诉了张文茵。 　　至于自己为什么要提前走，林灯也没瞒着张文茵。经过这几天的相处，林灯觉得这姑娘着实不错，虽然出身富贵，但是一点都没有瞧不起她，甚至还有点崇拜她的意思。 　　果然，在告诉张文茵自己要去做兼职之后，张文茵不但没有露出鄙夷的神情，还很敬佩地说：“小灯你真是太厉害啦，现在工作这么难找，你竟然能找到兼职。不像我，只能伸手跟家里要钱，腰杆子都直不起来……” 　　对于张文茵这样的千金大小姐，林灯心里其实是羡慕过的。不过在逐渐得知她家中复杂的情况之后，林灯就觉得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苦，过好自己的人生就好了。她笑了笑说：“能专心读书也挺好的呀。” 　　张文茵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小灯，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先施啊？我不会打扰你的，就在周围逛逛。” 　　林灯立马便猜测道：“你是不是担心薛芳蕤会找我的麻烦？” 　　张文茵挽住林灯的手臂，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也不全是啦……人家就是想跟你多呆一会儿……马上就要到周末了，礼拜六礼拜日可就见不到你了。” 　　林灯见到她这副小女孩儿撒娇的模样，忽然有一种自己是恋爱中的男朋友的错觉。 　　不过有一个人能作伴也挺好的，林灯含笑答应了张文茵的请求。 　　放学之后，两人做完值日，就一起搭上了前往先施百货的电车。 　　到了地方之后，林灯直奔电器部找纪经理，张文茵就在附近闲逛等她。 　　纪经理见到林灯来非常高兴，热情地给她介绍了具体的工作情况。 　　因为林灯还要上学，无法全职上班，所以采取时薪制，按照她上班的小时数给她薪水。 　　也是和纪经理聊后林灯才知道，原来像她这样做兼职的女孩子不在少数，先施百货都已经有现成的一整套规定了。 　　因为林灯刚来，要先参与培训，培训期间的薪水是一个小时1角钱，一天做8个小时的话就是8角钱。 　　培训期间还有薪水拿，这份工作的福利是真的非常不错了。 　　累积培训满40个小时后，没有犯严重错误的话就可以转正。转正后的基本工资是每小时2角钱，一天下来就是一块六。 　　林灯算了一下，每周末做一天半的话，她可以赚两块四的基本工资，一个月下来就是九块六。这还只是底薪。每卖出去一样东西之后，她们还可以得到一定比例的提成。 　　不仅如此，百货小姐还可以接受打赏。先施百货的打赏规则是，客人所打赏柜员的钱，都可以以优惠券的形式拿回来，在下次购物时使用。打赏的最低额度不限，最高单次可以打赏两元。 　　就算没有打赏，一个月保守估计也能赚上十多块钱，已经足够付林灯的那一份房租和饭钱了。对于先施百货给出来的工资标准，林灯还是很满意的。 　　和纪经理签订好了工作合同，由她领着去量了工作服的尺寸之后，林灯背起书包，和纪经理道别，约定好明天早上八点在纪经理的办公室见面。 　　林灯出来之后，没费什么力气就在附近找到了张文茵。让她有点意外的是，张文茵正在签单。 　　签单和记账的意思差不多，就是先把所购买商品的价格记在账上，回头再统一付钱。 　　有点类似于现代的花呗，或者信用卡制度，先拿东西后付钱。 　　不同的是，这年头只有极有身份的人家，才有资格在先施这样的大商场签单。 　　林灯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低估了张文茵的背景。 　　张文茵见林灯出来，高兴地说：“小灯，快过来，我给你买了一个礼物。” 　　“嗯？礼物？”林灯摸不着头脑地说：“不年不节的，为什么突然送我礼物？” 　　“因为认识了你我很高兴啊。”张文茵说着，从旁边拿起了一个大盒子。 　　林灯一看，这可不就是她之前看好了却嫌贵，没舍得买的台灯吗！ 　　壕……壕做朋啊！ 　　林灯心里瞬间闪过一堆弹幕，可要她毫无顾忌地抱土豪大腿，她还是不大好意思：“文茵，这个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而且我什么都没给你准备，太不好意思啦。” 　　张文茵摇摇头，笑着说：“可你给我讲了很多数学题啊。别不好意思了，拿着吧！就当做是我给你的谢礼了。而且有了它，你晚上就不用挤在客厅里和哥哥妹妹一起看书了。” 　　见林灯还在犹豫，张文茵拉住她的手臂撒娇似的说：“小灯灯，你就收下嘛，我真的觉得和你特别投缘。你要是把我当朋友，就收下它好不好？” 　　林灯感动地看着一脸真诚的张文茵，突然有一种自己被富婆包养了的错觉。 　　“那……那好吧，谢谢你了！等我赚了钱就给你回礼~” 　　张文茵温柔地笑了笑：“不用这么客气的，我们是朋友呀。” 　　话虽如此，第二天早上林灯爬起来上班的时候，还是想着要多多赚钱，怎么着也要回张文茵一个礼才行。 　　说起礼物，林灯看着安静地躺在桌子上的那个笔记本，又想起了萧凯。 　　她特意给自己周末留了半天的休息时间，就趁那个时候去找他吧。 　　萧凯所在的复旦公学最近也开学了，他平时估计很忙，不知道周日下午能不能稍微清闲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开始培训 第七十一章 开始培训 　　礼拜六早上的七点五十三分, 林灯准时来到了纪经理的办公室外。 　　透过半掩着的门, 林灯看到已经画好了精致妆容的纪经理正在看一份类似于报表的东西，面上满是忧愁。 　　看来电器部的业绩不是很好。 　　难怪纪经理会这么着急地招聘新鲜血液了。 　　在门外等了大概五分钟之后，林灯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纪经理见到她来, 立马露出笑容：“小灯，你来啦。快过来, 你的衣服已经做好了。” 　　“这么快！”林灯有点意外, 她昨天晚上才量的尺寸啊。 　　“我拜托衣装部的同事加急做的，你穿上看看合不合身，不合适的话我再带你去改。”纪经理说着, 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竟是要林灯立刻马上在这里换衣服。 　　林灯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大家都是女人,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从纪经理手中接过制服之后，林灯便背过身开始脱外衣。 　　这时就听纪经理有点惊讶地说：“你里面穿的这是什么？不太像小马甲，倒有点像是洋人穿的义乳。” 　　林灯有点尴尬, 所以没有转过头去，只是笑了笑说：“是我老家那边很流行的文胸, 小马甲和义乳的结合体。” 　　“哦，看起来不错，要是上海也有的卖就好了。” 　　纪经理的话倒是提醒了林灯, 她之前给锦绣布庄设计的一些衣服，其实完全可以拿到上海来卖。只不过在上海她暂时开不起店，只能把那些图纸拿去大一点的衣装店里, 看看能不能卖个好价钱。 　　换完制服之后，林灯还没照到镜子，就见纪经理满脸惊艳地说：“真好看！太好看了！” 　　他们电器部没有全身镜，林灯便来到落地窗面前，看着玻璃窗里的自己。 　　先施百货的女子制服是一条西式的浅啡色过膝长裙，外罩格纹马甲，领口处系着一个深咖色的缎子蝴蝶结，看起来既稳重又精神，将林灯的细腰和长腿突显的恰到好处。 　　纪经理围着她转了一圈，摸着下巴说：“小灯啊，虽然你的个子挺高，不过我觉得你还是穿一双高跟鞋比较好，看起来会更有女人味一点。走，我带你去挑去。” 　　“啊？”林灯一愣，“不是要培训吗？” 　　纪经理笑了笑说：“这就是培训啊。仪表培训，也是很重要的一环。小灯你要记得，从今以后你代表的就是我们电器部的形象，所以你一定要非常注重自己的个人仪表，知道了吗 ？” 　　见林灯点头，纪经理补充道：“放心吧，这些费用都由我们部门来出，不用你自己掏钱。” 　　纪经理还真是挺大方的，带着林灯去挑了一双黑色的小高跟鞋后，又带着她去一楼的美妆部，给她挑了一支口红、一盒香粉、一瓶滑面清洁霜，甚至还有一瓶香水和一瓶除臭剂。 　　林灯自己本身是没有体味的，不过夏天天热，容易出汗，纪经理就拿了一瓶让她以防万一，并且叮嘱林灯一定要时刻注意自己的体味，千万不能让顾客在她身上闻到什么异味。 　　林灯自然一口答应下来。 　　当然，因为这些东西都是公费购买的，价格还不低，所以林灯平时不能无故使用，只能将这些东西统一放在一个盒子里，在上班的时候用。 　　不过就算是这样，林灯也已经很感激了。 　　整个上午，林灯的时间几乎都用在了逛街买东西上。 　　中午因为商场提供员工餐，午休的时间很短，只有半个小时。 　　值得庆幸的是员工餐还不错，米饭加一个荤素搭配的菜，还有一碗青菜豆腐汤，林灯吃得干干净净，肚子非常满足。 　　十二点半时，纪经理带着林灯和店里的另外三个工作人员打了个招呼。 　　组长是个二十来岁的男青年，看起来热情洋溢。 　　另外两个百货小姐二十上下的样子，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不过还是遮掩不住疲态。 　　等转过身去之后，纪经理就小声跟林灯说：“你是学生，好好读书，认真做事，别学她们。” 　　林灯大约知道纪经理是什么意思。这年头百货小姐的待遇虽然比起其他女子能做的工作来说非常不错，不过名声算不上特别好。 　　这主要是因为能当上百货小姐的，外表都十分出众。 　　有些人做到了食物链的最顶端，拍广告、拍电影、甚至嫁入豪门。 　　可很多底层的百货小姐混不到那个级别，只能通过工作结识一些有钱的公子哥，然后和他们去外面兜风、喝酒甚至去舞厅跳舞，以此过上奢华的生活。 　　林灯来这里不过是为了了解一下这年头的电器，顺便赚点钱而已，当然不会通过这份工作去勾搭男人。 　　她连忙表起决心：“纪经理您放心，我会专心工作的。” 　　纪经理见她态度诚恳，满意地点了点头。 　　下午正式的培训便开始了。纪经理先带着林灯认识了电风扇和电池。 　　由于电风扇有好几种，电池也有好几种型号和品牌，光是介绍这两样东西的价格和性能，他们部门主推哪个品牌的产品、顾客可能会问到什么问题，就花费了她们一下午的时间。 　　四点半的时候，纪经理看了眼怀表，准时地说：“你可以收拾一下回家了。” 　　林灯本来还想表现一下，多少加一会儿班的，可是看纪经理的嗓子都快冒烟了，她便乖乖地应了一声，回员工休息室换衣服去了。 　　没想到正好碰上了另一个百货小姐。林灯记名字的能力不强，对方具体叫什么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纪经理叫她小薇，便叫了一声“薇姐”。 　　薇姐朝她点了点头，没说什么，看起来很是疲倦。 　　林灯见了也没硬凑上去和人家搭话，收拾好东西便搭车回家了。 　　第二天林灯的任务量很轻，只要参加半天的培训就好。 　　这一上午的时间里，林灯又了解了一些电气开关相关的知识，可谓受益匪浅。 　　虽然她今天只工作半天，可纪经理还是留她下来吃员工餐。 　　开饭之前，林灯有点不好意思地把纪经理叫住，悄悄塞给了她一盒从杭县拿来的茶叶。 　　别的不说，杭县那边的茶还是非常有名的。 　　纪经理倒是没有拒绝，只是笑着说了一句“干嘛这么客气，下次别这样了啊”，就把包装精美的茶叶罐塞进了自己的柜子。 　　吃过午饭之后，林灯没有换衣服，也没有卸妆，而是直接穿着这一身去往新法租界。 　　她存了点小私心，想让萧凯看到她已经找到工作啦。 　　下电车后林灯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今天是礼拜天诶，萧凯会不会在家里休息呢？ 　　可恶，这年头的通讯实在是太不方便了！要是在二十一世纪的话，一个微信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 　　林灯看了眼自己已经发红的双脚，在鞋子里悄悄动了动脚趾，告诉自己要坚持。 　　她就去《文学月刊》编辑部看一眼，如果萧凯不在的话，她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在外面换完平底鞋再回家。 　　忐忑地来到编辑部门口之后，林灯像上次一样按响了电铃。 　　让她松了一口气的是，门开了。不过开门的不是萧凯，仍旧是上次的那个冷面少年，孟鹤渊。 　　“孟先生你好，我……” 　　“找萧凯？”不等林灯说明来意，孟鹤渊便直接问道。 　　林灯点点头，本以为对方会像上次一样让她在外面等一会儿，谁知这回孟鹤渊直接退后半步，打开门说：“进来吧。” 　　林灯有点受宠若惊地跟着他进了门，没想到自己的待遇竟然升级了。 　　不过进门之后，孟鹤渊看起来并没有上二楼的意思，而是站在楼梯口面无表情地问她：“萧凯正在写稿子，你找他有什么事？” 　　孟鹤渊的年纪明明不大，可是气场太强，林灯面对他的时候声音不自觉地便低了下来。 　　她举起手中的本子，弱弱地说：“他帮了我的忙，我想送个东西感谢他。” 　　孟鹤渊冷淡地说：“交给我，我转交给他就好了。” 　　“啊？”林灯听了，不禁有些失望。她好不容易来一趟，结果连萧凯的面都见不到吗？ 　　不过人家萧凯确实在忙，她也不好坚持上去打扰人家……想到这里，林灯轻轻一叹，将本子递给他说：“那就麻烦你了。” 　　孟鹤渊没有接，而是轻轻挑眉看向她说：“你叫什么名字？” 　　“林灯。”林灯老老实实地自报家门。 　　“上来吧。”孟鹤渊转过身，开始上楼。 　　“啊？”林灯被他搞糊涂了，“不是说你来转交给他就好了吗？” 　　“逗你的。”少年在楼梯上站定，突然转过头来看她，露出一口白牙和两个小梨涡，把林灯晃了一下。 　　什么啊？！这人……觉得自己很幽默吗？！ 　　林灯无语地跟着孟鹤渊上了楼，好气又好笑，不过心里刚才的那点紧张情绪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看来这位“电影之父”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相处嘛。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义乳：20年代末期，乳罩飘洋过海来到中国，当时人们称之为“义乳”。 　　送礼 第七十二章 送礼 　　不知道为什么, 只是半个多月没见萧凯而已, 上楼梯的时候林灯竟然有点紧张。 　　可能是因为她和萧凯还是不够熟，在她心里，萧凯仍旧是在神坛上可望不可即的人物吧。 　　林灯来到萧凯办公室门口的时候, 萧凯果然如孟鹤渊所说正在伏案写文章。他穿着件西式的衬衫，许是因为今天是礼拜日, 他没有打领带, 衬衫的第一颗扣子还解开了，看起来更加年轻、随意了几分。 　　他认真思考的样子太过专注，像是一幅静美的肖像画。林灯不敢打扰他, 就站在门口呆呆地等着。 　　还是孟鹤渊过来说：“你怎么不进去？” 　　萧凯听到响动, 才抬起头来：“林灯？” 　　林灯有点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没关系。”萧凯放下笔，活动了一下颈椎, 站起来说：“正好有点累了，想要休息一下。” 　　林灯不知道萧凯是真的累了，还是只是给她一个台阶下而已。反正在林灯看来, 他总是这样善解人意。 　　打完招呼后，三人来到编辑部的休息室喝茶。 　　水是萧凯烧的, 茶是林灯带来的。 　　想到林灯刚才送自己的笔记本，萧凯侧首对她说：“其实你不用带这么多东西来的。” 　　林灯真诚地说：“不多呀，只是些小心意而已。真的谢谢你替我找的那个介绍人, 帮我租到了那么好的房子。” 　　林灯他们搬进去后好几天才从邻居口中得知，原来他们家的房子租的很划算。隔壁邻居差不多的房子，据说不含水电就要二十六元一个月, 远远超过了林灯他们的预算。 　　他们真的是很幸运了。 　　萧凯听了笑了笑，没说什么，一旁的孟鹤渊倒是不禁多看了他一眼。 　　…… 　　孟鹤渊的话似乎不多，茶泡好了之后，他就安静地坐在那里喝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萧凯似乎已经习惯了他这副模样，自顾与林灯说话：“看你这样子，穿的好像是哪家百货公司的制服？” 　　“嗯，”林灯抿着嘴笑了笑，“先施百货。我找到工作啦，卖电器的来着，现在正在培训期。” 　　“很好啊，祝贺你。”萧凯笑了笑，看了一旁的孟鹤渊一眼，“我本来还和阿渊说，如果你实在找不到兼职的话，可以试试来我们这里做打字员。不过你现在的这份工作，薪水一定比做打字员高得多。” 　　林灯意外地眨了眨眼：“啊？你早说呀，我愿意来你们这里工作！” 　　能和大佬们近距离接触，她求之不得好吗！ 　　不过……从她个人职业角度考虑，确实还是卖电器比较有利于她的发展。 　　要是她能多出一些时间，同时做两份兼职就好了…… 　　萧凯知道她已经有一份很好的工作了，八成不会过来，所以故意对她说：“在我们这里工作可是很辛苦的哦。有时候稿子要得急，打字员还要加班。” 　　林灯苦恼地抱住头：“我不怕辛苦，我是真的很想多做两份工作，只可惜我的时间实在不够用。不瞒你说，我前几天还试着写了一下呢……” 　　“？”不仅萧凯，这回连孟鹤渊都饶有兴趣地看向她。 　　林灯点点头，害羞地掖了下头发，“不过我真的太笨了，一点思路都没有，也不会组织语言，想了半天什么都没写出来。我可真佩服你们呀~” 　　《文学月刊》已经在八月初正式发行了。因为这是萧凯自己办的杂志社，他需要经常亲自出马，所以他没有用闻说的笔名，而是以“苏渝”这个名字作为主编。 　　作为萧凯的新晋小迷妹，林灯早在《文学月刊》上市当天就买了四本，给家里的四个人一人一本。 　　和张文茵熟悉起来了之后，她还买了一本送给张文茵，结果得知张文茵早就让人买了好多本了。原来她是《西楼》的影迷，很喜欢看孟鹤渊写的故事。 　　萧凯听到她这么说，摇摇头，温和地道：“其实写作没有那么难，关键你要先有一点灵感，有基本的构思之后再下笔。作为新手，还是尽量不要逼着自己去写，更不要以赚钱的目的去写，不然你会把自己限制住的。” 　　“嗯……”林灯受教地点点头，“我明白了。” 　　萧凯见她似乎有些失落的样子，便宽慰她说：“其实写作一事，归根结底写的不过是‘人性’二字而已。你还年轻，多经历，多感悟，会写好的。” 　　林灯听了，感觉心里暖暖的，忍不住嘴角上扬：“我很年轻吗？你也没有比我大几岁好吧。” 　　借着这个话题，林灯自然地问到了萧凯的年龄。然后她惊讶地发现，萧凯竟然只比她大四岁。孟鹤渊这个从小就被称为神童的天才，更是只比她大三岁而已。 　　他们还这么年轻，就能取得这么高的成就，实在是太可怕了。 　　当然，现在还不是闻说先生最有名的时候。“五四”只是他的崛起期，他的鼎盛期应该是在他出版那本揭露帝国主义侵略者野心的《温水》时。 　　等到了那个时候，他才算真正的家喻户晓。 　　现在的闻说虽然也很有名，但这个笔名和姚启安的笔名朱思危一样，出现在文坛上的时间还短。 　　他们的大造化还在后面。 　　许是萧凯他们最近真的很忙，喝完一杯茶后，孟鹤渊便先起身走了。 　　林灯见萧凯喝完了一杯之后，还没有续茶的意思，便很有眼色地主动告辞。 　　萧凯果然没有留她。不过在林灯走前，他主动对林灯说道：“你还欠我一杯咖啡哦。” 　　“我知道！”林灯立马表示：“我不是那种会赖账的人！不过我看你们今天好像很忙，所以……” 　　萧凯点点头，表示理解：“今天不算，下次……下次我去你们学校找你，可以吗？” 　　林灯想都不想便答应下来：“当然。” 　　顾忌到林灯念的是女校，萧凯补充道：“我会对门口的安保人员说我是你的哥哥。” 　　林灯浅笑着答应了一声。 　　她要是真的有萧凯这么一个哥哥就好了~不过她现在的哥哥也很好，林灯很知足。 　　从《文学月刊》编辑部离开之后，林灯的心情莫名其妙的好，连穿了一天的高跟鞋都不觉得磨脚了。 　　等回到家后她才发现，自己可怜的脚儿已经起泡了。 　　彤云看了心疼得很，忍不住又念叨了她一通：“小姐老穿这洋人穿的东西做什么呐！怪折磨人的，好好的脚都被磨坏了，造孽呀！” 　　脚在人家手里，林灯也不敢说什么。等清洗过后，林灯见她还在唠叨，这才打断她说：“都说了没办法的呀，工作需要嘛！” 　　彤云叹了口气，神色忽然凝重：“这是什么世道啊，竟然连大户人家的小姐都要出去工作了……” 　　“能出去工作才好呢。要是让我像我娘那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做一个小脚女人，我非得疯了不可。” 　　说起方氏，也不知道她最近过得怎么样了。兄妹三人在上海找到房子后，就托人带了封信回去给方氏，不过至今还没有收到回音。不知是因为交通不便，还是方氏在生他们的气，不肯给他们回信。 　　想起方氏对自己发怒后又心软的样子，林灯估摸着应该是因为前者。 　　彤云见她不说话，忍不住又念叨起来：“小姐，我可真是弄不懂您。闺秀穿的三寸绣花鞋，您说那是‘残害女性’，可这高跟鞋这样累脚，您怎么还是乐意穿呢？” 　　林灯无奈道：“穿高跟鞋虽然磨脚，但不是好看嘛。其实我也不怎么爱穿的，为了生活罢了。” 　　由彤云的话林灯忽然想到，哪怕是在二十一世纪，女性穿高跟鞋也大多被视为美的象征。但大多数高跟鞋穿起来的确不怎么舒服。 　　等到了二十二世纪，那个时候的人们会不会回过头来，批判上几个世纪女性穿高跟鞋的审美呢？ 　　林灯不知道，也肯定活不到那个时候了，但她觉得这个想法挺有趣。 　　很多时候，并不是当时的人傻，或者太过迂腐，而是时代的局限性太强大了。 　　这样想来，许多事情其实都不是理所当然的。她是后世来的人不假，但也没什么好骄傲的。 　　就如萧凯所说，“人性”二字最难参透。她还年轻，路还长着呢。 　　…… 　　下午回到家后，林灯把那些她从杭县带来的压箱底的设计图纸翻了出来并且整理了一些，打算拿着这些东西去换一些钱。 　　她现在是先施百货的人了，虽然不是衣装部的，不过这种事情也不好亲自出马。 　　林灯想了想，便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一直都想为家里做点什么的林灼。 　　她让林灼跟彤云借一套衣服，扮成小丫鬟的样子，等有空的时候就出去帮他们家“小姐”卖设计图。 　　林灼的年纪还小，让她说这些衣服是她设计的，肯定没有人会买。 　　但是如果她扮成女佣，称自己是替不便露面的小姐跑腿的话，卖出去的几率就会高出很多。 　　就算让林灼去办这件事情，可能会比林灯或者林修诚亲自出马相比少赚一点点钱，那也没关系。 　　林灯和林修诚现在都算是有稳定的收入了，这点额外的钱林灯并不是很在乎是多是少。 　　她主要是想让妹妹出去锻炼锻炼，并且有对这个家的参与感，以及自我价值感的提升。 　　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 　　林灯愿意保护林灼，努力做护在她头顶的那双羽翼，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护林灼一辈子。 　　所以她希望妹妹能成长为一个独立、坚强、自主的女性。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月考 第七十三章 月考 　　自打去先施百货上班之后, 林灯对这个年代电器的了解与日俱增。 　　她写了点论民族工业发展之类的小文章投了出去, 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杂志社要。 　　这年头大家家里都没有电脑和打印机，投稿都要手写，实在是太麻烦了。 　　不仅如此, 因为邮寄不便，大多数的杂志社都会声明, 退稿后不会寄回原件。这也就是说林灯在投稿之前必须自己备份, 不然如果对方没有接受投稿的话，这份稿子就消失了，再投别家都没办法投。 　　在穿越之前的那几年里, 林灯已经很少手写字了。现在她白天上学、写作业, 晚上回家写文章、抄稿子，一天写的量能顶上从前半年那么多。 　　林灯宽慰自己说, 就当是在练繁体字了。 　　经过将近一年的学习，林灯现在已经渐渐习惯了使用繁体字。 　　不过写繁体字的时间要远长于写简体字，所以在写日记或者原稿的时候, 林灯还是会使用简体字。 　　为了防止被人看到，林灯特意买了一把小锁, 把自己书桌上的一个抽屉锁住。这样彤云在家打扫卫生的时候，就不会不小心翻到她的这些稿件了。 　　说起彤云，她来到上海之后, 除了为林家兄妹准备一日三餐、打扫打扫家里、洗洗衣服之外，还额外接了一个给人缝补衣服的活儿。 　　因为林灯之前让她去上过缝纫机培训班，所以彤云找到这样一份兼职并不算难。 　　只是薪水不算很高, 一个月能赚两个大洋就算不错了。彤云倒是很知足，虽然不见她给自己买些什么，不过每次去看她弟弟的时候，她多少能够给他带点好吃的、改善一下她弟弟的生活。 　　林灯现在有自己的台灯了，晚上吃完饭后，她就会回到自己的房间写文章或者看书。 　　林修诚有时候在客厅看书，还会给林灼和彤云讲一讲她们不会的题。 　　彤云是上不起学的，不过之前她跟着杨哲思学了那么久，多少有了些底子。现在林灼每天晚上都会抽空教彤云一个小时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帮助彤云进步，同时也给她自己巩固功课。 　　时间在忙碌中过得飞快，不知不觉一个月就过去了。庞老师早就告诉过她们，九月中旬的时候要进行月考。这几天林灯和林灼都在抓紧复习。 　　林灯的国文和算数这两个主科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平时的小测基本都是满分。 　　不过月考的时候，地理、历史、植物、动物、矿物甚至农事这些副科都要考试，而这些她以前是没怎么学过的。现在学起来虽然也不算费劲，但多多少少要花些时间和精神。所以一时之间，林家充满了学习的氛围。 　　充实的学习生活之余，林灯每周末都会去先施百货上一天半的班。 　　如今她已经成功地度过了培训期，开始正式工作了。这年头的家用电器品种不算多，常见的无外乎电熨斗、电水壶、电风扇这几种，林灯很快便熟练掌握了使用方法及相关知识。 　　闲着没事的时候，她甚至还对着说明书拆了一个电风扇，然后又给原样安回去了，看得纪经理啧啧称奇。 　　上班不过一个月的时间而已，她对所售产品的了解程度就已经赶超了其他同事。 　　不过这年头卖电器靠的并不是专业知识，而是广告和销售能力。 　　先施百货最火的部门是化妆品部，公司花重金雇了当红影星来做他们的化妆品代言人，并且动不动就会搞一些促销活动吸引年轻女性和上海滩的贵太太们。 　　其次是服装部，尤其是女装部每个月发新品的时候还会召开新品发布会，邀请上海滩的各界名媛前来参加。 　　有一回林灯上班的时候碰到了二楼在开新品展示会，看起来竟然有点像是后世的国际时装周，不仅有华人，还有许多蓝眼睛、白皮肤的外国人来参加，规模着实不小。 　　相比之下，三楼的文具部、电器部、家居部就显得冷清很多了，尤其是电器部，由于这年头通电的人家还不算多，有钱人家也不会天天来买家电，所以电器部的业绩几乎一直都是垫底的。 　　林灯的另外几个同事都做得比较久了，有一些老主顾和回头客，多多少少还能拿一些提成。可林灯刚上岗的时候，真的是谁也不认识，只能靠勤劳取胜，见着客人来了硬着头皮往上冲。 　　还真别说，经过她热情而不失分寸的推销，还真被她卖出去了一些电器。 　　由于现在天还很热，卖的最好的是电风扇。 　　这年头的电风扇价格很高，进口的一台就要三十到四十块钱，国产的从十八块到二十八块不等，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消费的起的。 　　因为先施百货的主人十分爱国，提倡国货，所以林灯每卖出一台进口电器，可以得到百分之五的提成，每卖出一台国产电器，可以得到百分之十的提成。 　　一个月下来，林灯所拿到的实际工资已经将近二十块了，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 　　也是这个时候，林灯终于体会到了大城市的好处。 　　一般来说，住在大城市虽然花钱的地方多，但是工作机会也多，赚钱的速度自然也比小地方快得多。 　　瞧着自己兼职赚的钱都快赶上哥哥的工资了，林灯心里并没有多得意，也没有声张出去，对家里人说的还是自己的基本工资。 　　倒不是她不想露财，不和家里人交心，主要是怕林修诚多想。 　　其实作为第一份工作来说，林修诚赚的已经不少了。林灯知道她自己这么快就能赚钱，一来是因为有来自后世的知识和超乎实际年龄的心理年龄，二来百货小姐这份职业其实吃的是青春饭，她能感觉出来，有一些客人是看她年轻貌美所以才在可买可不买的情况下买了的。 　　林灯觉得这并没有什么好骄傲的，所以就没有多提。 　　不过一般来先施买电器的客人，都是有一定社会地位的，并不会占百货小姐的便宜。所以目前来说，林灯这份工作做得还挺开心。 　　林灯觉得要是有电冰箱的话，一定也能卖得不错，只可惜这时候还没有家用电冰箱。 　　要让林灯自己造出一台出来，也是不大现实的。 　　和普通人相比，林灯对于这些电器虽然比较了解，但她的专业其实并不是电器制造，而是电气工程与自动化。 　　电器与电气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实际上区别很大。 　　林灯所学的电气专业知识，主要是绘制电气工程图纸、审核方案，现场安装、调试电气设备，分析并处理故障等等，和单纯的电器制造与维修是相差许多的。 　　至于自动化，主要包括与电气工程相关的自动控制、电子技术、信息处理等等，属于电气信息领域的新兴学科，在二十一世纪可以在工业、国防、航空等领域工作2，但在这年头的话……总体工业水平还达不到需要自动化人才的水准。 　　在这种大环境下，林灯只能先微调一下自己的就业方向。反正她从小到大就对电器感兴趣，从小处起步也没什么不好。 　　林修诚本还担心林灯半工半读会影响她的学习成绩，不过月考的成绩出来后，林修诚便完全地放了心。 　　林灯发挥得很不错，数学考了班级第一，也是年级第一。国文考了班级第二，年级第三，其他学科的成绩也基本都是年级前十，总排名排到了年级第四。 　　一般来说，风华女中都会给出本校毕业生十个公费生的名额。只要林灯能保持现在的成绩，以后她读中学的时候就可以免学费，甚至还能拿到课本费补贴了。 　　林灯明显能感觉得到，月考成绩出来之后，原本对她态度一般般的庞老师明显热情了许多，数学老师更是提出想要换她做班里数学课的课代表，不过被林灯给拒绝了。 　　除了不想得罪原本的课代表之外，林灯本身已经很忙了，实在没有心思为其他同学收发作业本，跑腿问数学作业。 　　不过别人在问她题目的时候，林灯还是会很热情地给她们讲解。 　　久而久之，林灯和班里的同学渐渐都熟悉了起来。除了和薛芳蕤她们三个的关系还是很不好之外，其他同学和林灯的关系都还不错。 　　当然，和她关系最好的还是她的同桌张文茵。 　　文茵小可爱什么都好，就是有点黏人。上厕所要和林灯一起，去小卖部也要叫林灯一起，就是下楼去上体育课，也必须要和林灯挨着前后脚下楼，绝对不能一个人独自行走。 　　林灯上大学的时候和室友关系一般，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刚开始被张文茵这么粘着还有点不习惯。不过时候久了，林灯发觉这种被人黏着的感觉还不赖。 　　对于这个时代，林灯始终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看客一样，并不能完全融入。可是现在，随着她渐渐有了家人，有了好朋友……林灯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一点归属感了。 　　“小灯灯，今天下午自习课的时候记得快点写作业哦。”课间时间里，张文茵嘱咐她说：“今晚要去隔壁看球赛的，你别忘了！” 　　风华中学和风华女校中间隔着一道墙，平日里是严禁两校的学生互相串门的。不过每年一度的秋季中学生足球赛是个例外，届时风华中学的大门会向所有人打开，只要她们去的够早，就能够抢到座位。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2：改编自资料。 　　萧泗 第七十四章 萧泗 　　其实林灯对于中学生足球赛啊, 隔壁学校的校草啊这些都没什么兴趣, 她已经过了这么有少女心的年纪了。不过大家都去，就她不去，显得太不合群, 而且现在培训期和月考都结束了，她是该稍微放松一下。 　　于是这天放学之后, 林灯就被张文茵拉着早早跑去了隔壁学校占位置。 　　和外校的学生相比, 她们拥有距离优势，走几步路就到了风华中学，所以林灯她们较为顺利地在观众席上找到了两个视野很好的空位。 　　她们来得很早, 比赛还有二十五分钟才开始。林灯和张文茵便一边聊天一边打发时间。 　　“文茵, 你这么积极地来看比赛，究竟是喜欢足球, 还是喜欢那个萧泗啊？”回想起那天夕阳下少年令人惊艳的脸，如果张文茵说喜欢萧泗的话，林灯真是一点都不奇怪。 　　张文茵闻言却很震惊的样子, 一张粉面涨得通红，双手握拳慌忙道：“小灯灯！你为什么这么说啊！我哪里喜欢他了！谁说我喜欢他了！” 　　林灯见她急了, 忙道：“好好好，你不喜欢萧泗行了吧。” 　　可张文茵还是不依：“谁说我不喜欢他了！我……我……” 　　林灯哭笑不得地说：“行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用说了。” 　　这不就是喜欢人家还不敢承认吗, 林灯要是连这还看不出来就白白再世为人了。 　　张文茵不好意思地靠在林灯肩膀上，低声说：“灯灯，这件事只有你一个人知道, 你可不许告诉别人哦，萧泗也不可以！” 　　林灯早就察觉出张文茵好像对萧泗有意思了，所以那天她和萧泗偶遇的事情，她并没有瞒着张文茵，省得日后被张文茵知道了这件事，还以为林灯故意瞒着她，给两人之间留下什么心结。 　　她向张文茵保证，自己绝不会擅自干涉他们之间的事：“你放心，我和他根本没什么联系的，那天之后就没再见过了。” 　　两人聊天的时候，操场里的人越来越多，位子早已经被坐满了。还有好多来的晚的人站在操场的边缘，被学校里的保安赶来赶去的。 　　林灯她们等了好久，就在林灯都有些等不及的时候，比赛终于正式开始了。 　　张文茵看起来很兴奋，眼睛一直盯着萧泗不放。 　　林灯则兴致缺缺地看着绿茵场上的少年们，心想着彤云今晚会做卤鸡腿还是鸡腿肉炒饭。 　　前段时间林灼在林灯的授意下，把林灯从杭县拿过来的那些服装设计图陆陆续续地卖了一些出去，换来的钱基本都被林灯拿来改善伙食了。 　　最近他们家的生活水平可以说是直线提升，已经基本做到了顿顿至少有一点荤腥，在这个缺衣少食的年代已经算是非常不错了。林灯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圆润了一圈，胳膊腿儿总算不像以前那样摸起来硌手了。 　　就在她心不在焉地看着球赛、琢磨着今天晚上吃什么、明天中午吃什么的时候，林灯的目光忽然一顿。 　　第一排那个男人的背影……似乎有几分眼熟。 　　不，是非常眼熟。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好像是……萧凯？ 　　距离她上次去《文学月刊》编辑部给他送礼物，林灯已经有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没有见过萧凯了。 　　本来二人说好了，等萧凯有空就来学校找她，可是林灯等了很久，他都一直没有来。 　　林灯本来以为是因为他太忙了，所以才没空来找她。可是现在，萧凯就坐在这里，坐在林灯学校的隔壁…… 　　她的心里忽然有点酸酸的，很失落，又有点委屈。 　　他是不想见她了吗？ 　　她本以为萧凯对她的印象还不错，以为萧凯愿意和她交朋友…… 　　现在想来，是不是她太自作多情了？ 　　她有什么值得人家大文豪花费时间和精力去交往的？ 　　张文茵原本伸长了脖子，正在专心地看她的偶像，可她和林灯坐得很近，林灯低落的情绪很快便传递到了张文茵这里。 　　她挽住林灯的手臂，关心地问：“小灯灯，你没事吧，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林灯来了例假，是有一点痛经，加上看到萧凯，心情有些不佳，身体状态和精神状态都不大好：“嗯，对不起文茵，我可能要先回去休息一下……这个石台有点凉。” 　　张文茵立马道：“那我陪你回去吧！” 　　“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去就好了。你那么期待这场比赛，一定要看完哦！我们明早班里见。”林灯说着便按住张文茵的肩膀，弯着腰站了起来，朝与萧凯相反的方向跑去。 　　不知道是不是受情绪变化的影响，刚才林灯还没觉得肚子很疼，现在却觉得小腹越来越沉…… 　　她才刚刚离开观众席，中场休息的时间就到了。 　　林灯听到哨声后，并没有回头，而是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外走，却没想到这个时候突然有人叫了声她的名字：“林灯同学！” 　　林灯下意识地脚步一顿，回过头来。 　　她怎么都没想到，来人竟然是萧泗。 　　少年手里握着瓶橘子汽水，胸口上下起伏，还在微喘着。 　　林灯只扫了一眼，就看到他脸上流了好些汗，不过丝毫没有减损他的美貌，少年看起来仍旧十分帅气。 　　“真的是你！”萧泗惊喜地说：“我刚才只是看背影有点像，试着叫了一声而已，没想到真的是你。你，你还好吗？” 　　见林灯露出疑惑的目光，萧泗补充道：“我是说你的头还痛吗？” 　　林灯摇摇头道：“已经没事了，谢谢你。” 　　她说着转身就要走，可萧泗却是不依：“你的脸色看起来很苍白诶！真的没事吗？要不要我送你去校医那里看看？今天我们有球赛，不仅有队医和校医，还有真正的医生在呢……” 　　“不用了。”林灯没想到这个弟弟的话竟然这么多，甩都甩不掉，“我还有事，先走了。” 　　萧泗听了，不禁面露失望之色：“啊？球赛才进行到一半啊，你这就要走了，是我表现得不好吗？” 　　“不是，是我……”林灯本想说自己不大舒服，想回教室休息一会儿，却又怕萧泗以为是他的足球把她砸出了后遗症，非要带她去看医生，只好随便编了个理由，“我哥哥要来接我回家了。” 　　“喔，你家教这么严呀，好吧。”萧泗略显无奈地微微耸了耸肩，然后向林灯抬了抬下巴，“那你有事儿的话尽管找我，你放心，我萧泗不是个会抵赖的人，我会负责到底的。” 　　这孩子都是哪里学来的这些糟糕的台词…… 　　林灯尴尬地笑了一下，转身走了。 　　和林灯一样，林灼也被班里的同学约去看比赛了，所以她们昨晚已经提前和林修诚说好，今天六点半再来接她们回家。 　　林灯打算自己先回班级温习一会儿功课，等足球赛结束了再去找哥哥和妹妹。 　　让她没想到的是，才刚出风华中学的门，她的面前便多了三个不速之客。 　　她警惕地看着薛芳蕤说：“你们想做什么？” 　　薛芳蕤气急败坏地说：“你问我做什么？我还想问你做什么呢！林灯，你要不要脸，竟然敢勾引萧泗？人家萧泗才十五岁，你好意思吗你！” 　　林灯无语地说：“谁勾引萧泗了？你不要血口喷人好不好。” 　　“你还不承认？刚才你没和萧泗说笑吗？”薛芳蕤的跟班之一汤雯雯义愤填膺地说：“我们都看见了好不好！” 　　“就是！”赵琦君附和道：“你不要以为自己长得有几分姿色就可以去勾引萧泗了，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人家萧泗出身豪门，是你攀附得起的吗？！” 　　林灯身体不大舒服，不想和她们再起冲突，便耐着性子解释道：“我和他不熟，你们真的找错人了。” 　　说着就要走。 　　薛芳蕤却不依，挺起胸膛动作敏捷地挡在了林灯身前：“你别走！今天你不把话说清楚，你就别想离开这里！赶紧说！你和萧泗到底是什么关系！” 　　没有两个字林灯都已经说累了：“没什么关系。” 　　薛芳蕤却是不肯相信：“你骗人！没什么关系，萧泗会主动和你说话？萧泗平时很少和女生接触的，如果你没做什么，他怎么可能和你说笑！” 　　薛芳蕤越说越生气，说着就要上手去推林灯。 　　林灯肩膀一偏躲开了，心里的火气却是再也压不住了：“薛芳蕤你有完没完？我都说了我和萧泗没什么关系！你要非说有的话，也可以，我是他女朋友行了吧？！” 　　“你说什么？！”薛芳蕤惊讶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她一把抓住想要转身的林灯，正要摇晃她的肩膀，却听背后响起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 　　“住手！” 　　薛芳蕤闻言不禁浑身一颤。 　　她下意识地松开了林灯，回过头去。 　　只见萧泗冷着一张脸，寒声问道：“薛小姐？你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薛芳蕤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这样的一面竟然会被萧泗撞见，脑子已经被吓懵了，哆哆嗦嗦了好一会儿一个字都没说上来。 　　被“英雄救美”的林灯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 　　谁能告诉她，萧凯为什么会站在萧泗的身边？ 　　还有谁能提醒一下她，刚刚他们来的时候，她都对薛芳蕤说了些什么虎狼之词……？ 　　看着薛芳蕤羞得通红的脸，林灯觉得自己应该和她暂时和解，俩人就近找个地缝一起钻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朋友关系 第七十五章 朋友关系 　　萧泗走过来, 和一旁的薛芳蕤说了些什么, 林灯已经听不清了。她只看到暖橘色的夕阳下，萧凯迈开长腿，大步流星地朝她走来。 　　随着他的靠近, 她的心跳一点一点加速，咚咚、咚咚,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变得越来越清晰, 如同擂鼓。 　　想到自己刚才一怒之下说的气话，林灯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左手捏着右手的指尖, 莫名地紧张了起来。 　　好在萧凯只是担心地问她：“你没事吧？” 　　林灯摇摇头, 沉默。 　　在这种情况下撞见萧凯，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反正现在林灯是既怕萧凯问起她和萧泗的关系，又怕他不问。 　　萧凯犹豫了一下，看了眼萧泗, 又看看林灯，欲言又止地说：“你们两个……” 　　他到底还是问了！ 　　林灯有点头疼, 有点着急，又有点说不清的小欣喜。 　　她正要回答，却见萧泗突然凑了过来, 笑嘻嘻地对着她说：“林灯同学，你刚才说你是我的什么？” 　　啊啊啊啊啊好羞耻好想死。 　　她感觉热血上涌，脸一定红了, 但该死的是萧泗还在逗她，用仅容他们三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虽然我事先不知道这件事情，但如果你对我有这种想法的话，我可以认真地考虑一下。” 　　“不不不不用考虑了！”林灯忙道：“不好意思啊萧泗同学，我刚才那都是气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萧泗嘴角上扬，露出两个可爱的小虎牙来：“可我要是往心里去呢？” 　　林灯：“……” 　　这位弟弟你要不要这样子调戏老姐姐啊！ 　　“好了阿泗，不要逗人家了。”萧凯提醒他说，“你该回去比赛了。” 　　萧泗回头看了一眼操场，的确是该继续下半场的比赛了，便对林灯摆摆手说：“那我先走了，咱们回头再聊。” 　　“不不不不用聊了，慢走不送！” 　　看着林灯紧张到结巴的样子，萧凯若有所思。 　　在他看来，林灯有着超乎年龄的成熟，并不像是会喜欢萧泗这种小男生的人。 　　不过，或许凡事都有一个万一呢？ 　　…… 　　萧泗走后，薛芳蕤她们几个也灰溜溜地跑掉了。确认了周围没有闲杂人等之后，林灯回过头来，看向萧凯。 　　虽然刚才的场景很尴尬，可林灯实在忍不住好奇：“那个……你和萧泗怎么会在一起？”想到两人都姓萧，林灯大胆地猜测道：“你们两个……是亲戚？” 　　萧凯微一点头：“嗯，我们是堂兄弟。” 　　“这么巧。”联想到薛芳蕤说的，萧泗出身豪门，那他和萧凯是出自同一个萧家的事情，似乎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了。 　　这年头姓萧的顶级豪门，可不就那么一家吗。 　　“阿泗向来孩子心性，给你添麻烦了吧？”想到刚才林灯被三人围堵起来的样子，萧凯下意识地微皱眉心，“那个薛小姐，经常找你的麻烦吗？” 　　林灯叹了口气，无奈地说：“是啊，她一直都看我不大顺眼。不过以前她只是瞪我两眼，嘲讽我几句，最多是在我的作业本上乱画两下，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今天……你也看到了，都怪你弟弟的烂桃花~” 　　“那我替他给你赔礼道歉。”萧凯郑重地说：“你放心，这件事情既然是因我们而起，我们一定会替你解决掉的。” 　　林灯却没抱多大希望：“怎么解决？帮我作证告老师吗？” 　　萧凯低声解释道：“我认识薛小姐的父亲。” 　　林灯一怔，瞬间明白了萧凯的意思。 　　“原来是告家长啊，那就更厉害了。” 　　林灯本就不想惹麻烦上身，如果有人能帮她解决这件事，还不用她亲自出面的话当然好了，而且萧凯办事她还是很放心的，“那就麻烦萧先生了。” 　　萧凯察觉到她语气里的疏离，不由奇怪地问：“不是说好了叫我名字的吗，怎么又叫我萧先生？” 　　林灯酸酸地说：“这么久不见，我都快忘了萧先生长什么样子了。” 　　萧凯一听，忍不住笑了。 　　他用哄孩子一般温柔的语气同她说：“你是在怪我最近没有来找你吗？是这样的，我知道你刚上新学校，需要适应环境，还要准备月考，周末上班又忙……所以想着等你考完试再来找你的。” 　　林灯心里已经相信了，可还是忍不住问：“真的吗？” 　　萧凯笑道：“我骗你做什么。” 　　林灯压制住自己上扬的唇角，有点小别扭地说：“可我已经考完试好几天了，成绩都出了。” 　　萧凯真诚地道：“不好意思，这几天我们学校也有考试，我刚阅完卷子，本想着明天就来找你来着。” 　　“明天？” 　　“嗯，”萧凯自然地邀约，“明天下午四点半，我在你们学校门口等你，好吗？” 　　林灯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好呀。” 　　矜持两个字怎么写？她不知道~ 　　…… 　　第二天上学后，张文茵一见到林灯就兴奋地同她讲起昨天的足球赛来：“小灯灯，你昨天没看完下半场就走实在是太可惜了！你知道吗，我们风华中学赢啦，比对方多进了四个球呢！其中有两个都是萧泗进的……” 　　林灯听她叽叽喳喳地花痴了两个课间，直到午休时间，有足够的时间说话，林灯才把昨天晚上在校门口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张文茵。 　　张文茵听说后很是吃惊，她连忙抓住林灯的双臂，左看看右看看，关切地问：“灯灯，你没事吧？她们伤到你了吗？” 　　林灯见她这样关心自己，心里不禁十分感动：“文茵，薛芳蕤她们误会我和萧泗的事情……你不介意吗？” 　　张文茵笑了笑说：“怎么会呢。别说只是误会了，就算不是……小灯灯你这么好，萧泗喜欢你，说明他眼光好啊。这说明我没有看错人，你说对不对~” 　　林灯觉得张文茵这个女孩子实在是太豁达了。换做是她，如果自己喜欢的男人和自己的好朋友之间有什么瓜葛的话，她起码会小心眼地感到一丝不开心的。 　　林灯真诚地跟张文茵道歉：“对不起啊文茵，我昨天心情不太好，又被薛芳蕤她们缠烦了，才口不择言地说了那样的话，以后我会注意的。” 　　张文茵摇摇头道：“灯灯，你真的不用这样的，其实我对萧泗只是有几分欣赏而已，并没有想着要和他真的怎么样，毕竟喜欢他的女孩子太多啦。而且如果一定要让我在你和萧泗之间选一个的话，我肯定选你啊。所以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就好了。” 　　林灯感动地看着文茵小天使，情不自禁地将头靠在张文茵的肩膀上：“文茵，你真好~” 　　说完这件事情之后，林灯忽然想起什么：“对啦，说来也巧，我昨天才知道，原来萧泗是我一个朋友的堂弟！” 　　张文茵听了，不由吃惊道：“咦？灯灯，你竟然认识萧凯先生？” 　　林灯比她更加惊讶：“啊？文茵，你也认识萧凯？” 　　“说不上认识吧，只是因为家里的原因见过几次，点头之交而已，我估计他连我的名字都不记得。不过他在我们那个圈子里很出名的，他从小便聪慧过人，年少出国，学成归来之后，年纪轻轻就在大学任教，据说最近还开办了自己的杂志……” 　　萧凯有多，她还是情不自禁地为朋友感到骄傲，忍不住嘴角上翘。 　　“这样啊。”她好奇地说：“对了文茵，我一说他们是堂兄弟，你立马就想到了萧凯，莫不是他们萧家这一辈就他们两个男孩？” 　　“据我所知，比萧泗小的还有一个男孩儿，叫萧……萧进。比萧泗大的，就只有萧凯先生一个，所以你一说我就猜到是他了。”张文茵也好奇地看着她：“你们怎么会认识？” 　　“他是我一个朋友的朋友，机缘巧合下便认识了。”林灯想了想，没有瞒着张文茵，“今天放学后他还会来找我，我说好了要回请他喝咖啡呢。所以不好意思啦文茵，今天我不能和你一起写作业了。” 　　林灯认识萧凯，这还不是让张文茵感到最为吃惊的，让她最为惊讶的是，他们两个的关系竟然好到互相请喝咖啡了？ 　　张文茵看向林灯的眼神，瞬间便暧昧了起来：“灯灯，你老实和我说，你和萧先生究竟是什么关系？” 　　“就、就朋友关系啊，干嘛？……” 　　张文茵并没有轻易放过她的意思：“是普通朋友关系，还是男女朋友关系？” 　　林灯轻轻咽了下口水：“当然是普通朋友关系了！” 　　“那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张文茵一脸怀疑地看着她说：“据我所知，萧先生虽然很受女孩子欢迎，但他可是极少和女□□往的哟。家里给他安排的那些相亲，他好像也一次都没有去过。” 　　萧凯拒绝了家里安排的相亲，这一点林灯倒是并不惊讶。 　　在她的记忆之中，萧凯是终生未婚的…… 　　不知怎么回事，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萧、萧凯他没有和女人结婚，该不会是喜欢……喜欢男人的吧？！ 　　张文茵见林灯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忽然变得十分怪异，不由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灯灯？你怎么了？” 　　“没、没事。文茵，你不要乱说啦，我和萧凯是不可能的。” 　　他们之间横亘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不仅仅是家世，地位，学历上的差别……还有萧凯未知的性取向，和林灯离过婚的事情。 　　她不仅离过婚，还是萧凯死对头的前妻，这些张文茵都是不知道的。 　　如果张文茵知道的话，就不会觉得她和萧凯之间会有什么了吧。 　　不过这件事情，林灯现在还不想说。她只想安安静静地做一个普通的女学生，所以与姚启安有关的过去，她打算全部抛弃。 　　…… 　　下午四点二十五分，林灯提前收拾好了书包。等放学的铃声一响，她就准时冲出了校门。 　　只有两个女生不知是有什么事情，急急忙忙地跑在了她的前面。 　　林灯在心里满意地对自己说，嗯，今天她是全校第三。 　　萧凯很准时，林灯出校门的时候，他已经站在外面了。林灯朝他笑笑，两人边朝学校附近的咖啡馆走，林灯边问：“你等很久了吗？” 　　与前几次见面时不同的是，许是因为今天萧凯要上课，他戴了副银丝眼镜，整个人看起来更多了几分文雅的书卷气。 　　他扶了下银丝眼镜的边缘，回答道：“没有，我也是刚下课不久。” 　　林灯微微抬头看向高个子青年，看着他弧度完美的侧脸，忍不住微笑：“萧凯老师，真想听听你的课呢~只可惜我还有几年才能上大学，还不知道能不能考上复旦。” 　　萧凯侧首看向她，微微一笑，气质温文，让向来不怎么文艺的林灯脑中忽然冒出了一句“桃李春风一杯酒”。 　　他笑起来的样子可真好看。 　　“如果有时间的话，你可以来旁听我的课啊。” 　　林灯瘪着嘴，摇摇头：“好没有诚意的邀请啊萧凯老师。你明知道我平时要上学的。” 　　听了她的抱怨，萧凯含笑道：“我每周二的晚上五点到六点有一节课，如果你不嫌赶的话，可以来听听看。” 　　“真的吗？”林灯惊喜地说：“可我不是复旦的学生啊，进得去校门吗？” 　　萧凯考虑得十分周全：“我会和门卫打好招呼，听到你的名字就让你进去的。” 　　“那，那太好了。”如果能在百年前听一节大师亲自讲的课，林灯觉得自己也不算白白穿越了一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关于感情线，这文的设定是从朋友到恋人，是在女主以为不可能的情况下在一起的~所以现在两人的相处都是铺垫呀，水到渠成的时候情感就会爆发啦。 　　回请 第七十六章 回请 　　学校附近的咖啡厅客人多以学生为主, 价位适中, 装修得不似法租界的咖啡厅那般豪华，不过打扫得很干净。 　　刷成米色的墙上除了挂画之外，还有一面专门的“心愿墙”, 上面贴着很多中学生写的小纸条。 　　每张小方桌上，浅咖色的桌布上都会摆放一个小小的玻璃瓶, 里面插着一朵新鲜的玫瑰花, 为小而温馨的咖啡厅增添了一丝浪漫的色彩。 　　之前林灯和张文茵来过这里几回，除了她们这样的好闺蜜会来这样的地方消遣一下之外，还有许多校园情侣很喜欢在这里谈情说爱。 　　来这里的客人, 像林灯和萧凯这样不是恋人关系只是异性朋友的情况不多。林灯落了座, 发觉自己被周围甜蜜的氛围包围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丝尴尬，忍不住偷瞄了萧凯一眼。 　　萧凯倒仍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 淡然地看着面前的单子，点了一杯咖啡。 　　林灯问：“你不要甜点吗？我现在有固定的薪水了，你不用给我省钱喔。” 　　萧凯摇摇头, 解释道：“我只是不大喜欢吃甜食。” 　　“那你上次……” 　　林灯瞬间明白了。上回萧凯已经打定主意了要请她，怕她不好意思多点, 才陪着她吃了一块点心。 　　林灯要了一块小的草莓蛋糕，给萧凯点了一块黑巧克力。 　　“你尝尝呀，这里的黑巧挺好吃的, 不会很甜。” 　　“好。”他眼角微弯，好像是宠溺地对她有求必应，又好像只是对这些小事都并不放在心上。 　　林灯和萧凯接触的次数虽然不算多, 但很神奇的是，两人就算是单独相处，也从来都没有冷场的时候。 　　等咖啡时，就听萧凯对林灯说：“你放心，我和萧泗昨天已经和薛家人打过招呼了。薛芳蕤的父亲承诺，绝对不会再让他的女儿欺负你。” 　　林灯听到这个好消息，不由一笑：“麻烦你们了。” 　　“麻烦本来就是因我们而起，是我们给你添麻烦了才是。” 　　林灯语气轻快地说：“我们不是朋友吗，不用这么客气吧？而且我这件事顶多是和萧泗有关，你干嘛跟个大家长似的往自己身上揽责任啊？你又不是他的亲哥。” 　　萧凯笑了笑说：“我们虽然不是亲兄弟，但我是独生子，和我关系最近的就是这几个堂弟。而且我叔叔婶婶现在都在山东，阿泗是同我家里人一起住的，所以和我的亲弟弟也没有什么区别。” 　　“山东……”提起在巴黎和会上被列强转让给日本的山东，林灯眼露忧色，“那边现在被日本人的势力控制了，你叔叔婶婶的日子怕是不大好过吧？” 　　“是啊，不过就算时局艰难，他们也还是不肯离开山东，只是把阿泗和阿进送来了上海。”萧凯解释道：“阿进是我的另一个堂弟。” 　　林灯好奇地说：“为何一定要留在山东呢？你们的老家在那边？” 　　萧凯摇摇头：“我是四川人。在德国还没有占领山东的时候，我叔叔就去了那边做生意。后来他就留在了那里，除了救助百姓之外，也在各界争取夺回山东的主权。” 　　“你们家里人都好厉害啊！”林灯忍不住敬佩地说：“敢于以身犯险，救国救民，这真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生逢乱世，又做不到袖手旁观罢了。”萧凯淡淡一笑，对端来咖啡的服务生说了一句“谢谢”。 　　这年头的糖不便宜，所以除非是消费很高的高级咖啡厅，桌面上不会有糖罐供客人随意加糖。 　　林灯知道这年头的咖啡偏苦，所以刻意点了两块方糖。萧凯却是一块都没有加，面不改色地喝起了面前的苦咖啡。 　　看来他是真不喜欢甜的东西。 　　“对了林灯，我有东西要送给你。”萧凯说着，从随身携带的文件箱中拿出两本杂志来。 　　是《文学月刊》的八月刊和九月刊。 　　林灯一看就笑了：“这个呀？我已经买了。” 　　萧凯表情未变，低眸看了一眼杂志，笑着说：“你仔细看看，这本不大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啊？”林灯说着便翻看起来，结果发现萧凯在扉页上给她签了名，上面还有鼓励她努力学习的赠言。 　　这要是能拿去二十一世纪的话，肯定能卖不少钱……不……估计会被收藏在闻说博物馆，或者闻说故居里展览。 　　林灯很高兴：“哇！原来是签名版~谢谢你，我会拿回去好好珍藏的！” 　　萧凯笑问：“你看了前两期的《文学月刊》吗？觉得怎么样？” 　　“很好看啊！尤其是你和孟先生，还有闻说先生的文章，我都特别喜欢看！” 　　萧凯虽然没有在现实生活中透露过自己就是闻说的事情，不过他会以闻说的笔名在《文学月刊》上发表一些文章，以此提高《文学月刊》的知名度和销量。 　　事实证明他的策略十分成功，《文学月刊》一经发行便在整个上海大卖，据说已经有不少苏州、杭县、甚至北京、天津的书商在定《文学月刊》，打算把这本杂志运到外地去卖了。 　　不知是因为听到林灯夸奖自己，还是因为林灯提到了闻说这个名字，萧凯的脸上难得浮现出了一丝不自然。 　　“你喜欢看就好。以后你不用自己花钱去买了，我每个月都送你一本，好不好？” 　　林灯的眼睛都亮了：“都是签名版的吗？” 　　萧凯好笑地说：“你要我的那么多签名做什么？” 　　“就……收藏啊。你要是不肯给我签的话，可不可以叫闻说先生给我签啊？”林灯故意坏心眼地说：“我看闻说先生在你的杂志上发表了不少文章，还独家连载了新，你和他关系应该很好吧？” 　　“咳咳，”萧凯轻咳两声，敷衍道：“还行吧。” 　　“那你能不能帮我要到他老人家的签名啊？我可是他的忠实读者呢。” 　　萧凯的嘴角抽了抽：“老人家……？” 　　林灯装傻道：“对啊，我听人说，闻说先生好像是清朝年间屡试不第的秀才。你想啊，取消科举都这么多年了，他老人家的岁数应该也不小了吧。” 　　“我尽量吧。”萧凯显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噢，差点忘了告诉你，今早我收到了明钧的来信，他下个月初就会来上海，到时候要不要一起聚一聚？” 　　“好呀。”林灯适可而止，没有再继续逗萧凯，“谈先生终于决定来上海发展了吗？” 　　“是啊。他家里的生意已经步入正轨，老爷子终于松口让他来外地了。”说到这里，萧凯忽然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笑容，“只是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萧凯摇头笑道：“等他自己亲自来跟你说吧。” 　　林灯轻嗤一声，了然道：“不告诉我就算了，我自己猜得到。肯定是催他赶紧在上海找一位适龄的小姐成婚吧。” 　　萧凯没有说她猜中了还是没猜中，只是他惊讶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嘿嘿，你不用太崇拜我。这倒也没什么难猜的，老人家嘛，心心念念的无非是儿女的那点事，尤其是婚姻之事。” 　　谈家算是属于新式人家，没有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一套给谈聪健包办婚姻，不过谈聪健已经二十多岁了，谈老爷子想抱孙子，肯定是要将他催上一催的。 　　“别说他了，就是我这个失婚不久人士，前几日都收到了我娘托人写的信，说是让我多留意着些身边的青年才俊，早日再嫁呢。” 　　方氏还说不行的话就回杭县去，方氏可以做主帮她招赘…… 　　林灯当时一看那信，一瞬间头都大了。 　　听到“再嫁”二字，萧凯抬眼看向她说：“那你可有什么打算？” 　　林灯不假思索地说道：“我好不容易才从一场暗无天日的婚姻中逃脱出来，才不会听我娘的话，这么快又去结婚。好在天高皇帝远，我现在不和我娘住在一起，哥哥和妹妹又不会多事催婚，所以暂时来说我还是可以专注于学业和事业的。” 　　听她这么说，萧凯不禁欣赏地看着她：“林灯，你和其他的女子真的不大一样。” 　　林灯笑着开起了玩笑：“嗯？哪里不一样？是格外的好看吗？” 　　萧凯笑了笑说：“我是说，你很有自己的想法，有主见，不会随波逐流，将婚姻视为人生头等大事。” 　　这一点和萧凯可以说是一模一样的。 　　林灯用手托着下巴道：“怎么说呢，其实我并不抗拒婚姻，也从不否认婚姻的重要性。我只是觉得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事情，远比爱情更加重要。” 　　听她这么说，萧凯突然间又有一种找到共鸣的感觉。如果对面坐着的是个男人的话，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表达自己的赞同和对她的欣赏。可是看着少女娇美的面庞，萧凯停顿了一下，还是选择将许多话留存在了自己的心里。 　　他既然没有成婚的念头，那在与异性朋友交往的时候，就要注意分寸。 　　只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是，他与林灯之间的那条楚河汉界，早就模糊不清了。 　　…… 　　见过萧凯之后，林灯发现薛芳蕤她们果然不敢找她的麻烦了，平日里基本都是绕着她走。林灯得了清净，连续几天的心情都很好。 　　月底从先施百货领了这个月的工资之后，林灯以员工价在公司买了点保养品和护肤品，提着东西和哥哥、妹妹一起去了趟徐家，向姑姑、姑父表示当初收留他们的感谢。 　　徐信良和林春华夫妇见他们来很是热情，见兄妹几个大包小包地提着那么多礼品来，徐信良还笑着说“下次不要客气，不用带那么多东西”。 　　林灯笑道：“我和哥哥现在都有工作了，买点东西孝敬您和姑姑也是应当的呀。” 　　“瞧这孩子，多懂事！”徐信良笑着夸完林灯，又瞥了眼一旁自己的一双儿女，叹口气说：“再瞧瞧你们两个！一个整天游手好闲，一个怎么学都学不会，养你们有什么用！” 　　徐宛娜一听这话，立马委屈地抿住了嘴，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 　　徐宛昌倒是完全没放在心上的样子，对父亲的责骂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双眼睛只顾着黏在林灯身上：“工作？表妹，你现在做什么工作了？赶紧辞了吧！我正准备去找你呢，我和投资商都说好了，下个月电影就可以正式开拍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催婚 第七十七章 催婚 　　林灯还没来得及开口拒绝, 就听姑父徐信良没好气地说道：“你怎么还在鼓弄你的那个什么电影呢？自己不学好也就算了, 还想带坏你表妹？” 　　徐宛昌不服气地反驳道：“爹，拍电影是正经职业，要是红了的话, 能赚很多钱的！《西楼》您听说过吧？就那么一部几十分钟的片子，听说孟鹤渊就赚了十好几万呢！” 　　出乎林灯意料的是, 徐信良对于电影并非一无所知：“你光盯着那些红了的电影看, 知不知道有多少人白费力气，拍了些连放映机会都没有的片子？” 　　徐宛昌表示不服：“可是不试试的话，怎么知道能不能成功呢？” 　　先不说徐家表哥这个人怎么样, 他这句话林灯倒是赞同的。 　　不过要她和徐宛昌一起拍电影的话, 还是免了吧。林灯现在没有时间和精力耗费在看起来不是那么靠谱的人和事上。 　　按照事先和哥哥妹妹商量好的那样，林灯婉拒了徐宛昌：“不好意思啊表哥, 我明年就要考中学了，实在是没有精力和你一起拍电影，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虽然林灯已经找出一个听起来很合理的理由拒绝他了, 可徐宛昌被她拒绝之后，脸色还是不大好看, 看起来很不甘心的样子。 　　不过碍于他父亲在场，徐宛昌倒是没有多说什么。 　　林春华见气氛尴尬，连忙叫佣人摆饭。 　　徐宛昌今天先是被父亲怼了一顿, 又是被林灯拒绝，心情实在不佳，就没有和他们一起吃午饭, 而是拿起件外套，亲自驾车出去了。 　　徐信良见了，忍不住又对着儿子的背影念叨了两句：“这孩子，太不像话了，难得家里人这么齐……” 　　林春华向来是宠儿子的：“算了老爷，由他去吧。” 　　徐信良无奈地摇了摇头。 　　为了缓解气氛，饭桌上，林春华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热情地给林家兄妹布菜。 　　“诚儿，灯儿，灼儿，你们多吃点，别客气啊。” 　　林灯原本是不大习惯别人给自己夹菜的，不过这年头的鸡基本都是家养的，贵的很，她也并不是经常能够吃到，所以面对林春华夹来的鸡腿，林灯没有半点嫌弃的意思。 　　她点点头，刚咬了一口鸡腿，就听林春华道：“你们今天来得正好，我刚好有件要紧事要同你们说。嫂子来信了，说是诚儿和灯儿都到了适婚的年纪，托我给你们介绍对象呢。” 　　林灯听了，差点被嘴里的鸡腿肉噎死。 　　没想到他们兄妹人都到上海了，方氏还想远程操控他们！！ 　　她拍了拍胸口，咽下嘴里的食物，对林春华道：“姑姑，哥哥已经正式工作，是该找个对象了。可是我……我还上学呢。” 　　林修诚闻言立马无奈地看了林灯一眼，好像在说“你怎么就这么把我卖了”。 　　林灯狠下心，无视他的眼神，继续对林春华说道：“而且我的情况，虽然在上海没几个人知道，但是那个人在上海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瞒是瞒不住的。” 　　她没有提姚启安的名字，不过她指的是谁，在座的人都心中有数。 　　“所以给我找对象的事情真的不着急，您可以先问问哥哥喜欢什么样的，帮他物色物色~” 　　林修诚听了，皮笑肉不笑地对林灯说：“灯儿，你可真是关心我的好妹妹啊。” 　　林灯回以假笑：“不用客气，哥哥。” 　　林修诚推了一下眼镜，笑眯眯地说：“不是客气。灯儿啊，我觉得女孩子家的青春比较宝贵，所以说还是你的婚事比较要紧，你说呢妹妹？” 　　林春华不知这两人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还被他们的兄妹情深给感动了，动容地说：“你们兄妹不用互相谦让了，放心，姑姑认识的青年才俊和名门闺秀都多着呢，可以给你们两个一起介绍！” 　　林灯：“……” 　　林修诚：“……” 　　林灼作为在场唯一看出哥哥姐姐内心想法的人，忍不住笑道：“姑姑，同时给哥哥姐姐介绍对象，您忙得过来吗？” 　　林春华的脸上露出某种坚定的神色：“我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解决你哥哥姐姐们的终身大事。反正你们表哥也到适婚年纪了，找一个也是找，我顺带着就打听出来了。” 　　其实林春华没好意思明说，像她们这个年纪的家庭妇女，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给人介绍对象。而且很多时候大家都是“资源互换”，林春华要想打听来合适的未婚女子，就得介绍出去一个。 　　林灯虽然是离过婚的，不过这件事情在风气开化的上海来说并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情。就算有许多家庭不能接受，但总归是有开明的人家愿意接受这样的媳妇的。所以林春华完全没有因此便放弃给林灯介绍青年才俊的想法。 　　林春华就坐在林灯旁边，她拉住林灯的小臂，情真意切地说道：“灯儿你放心，你长得这么俊，念书又好，姑姑相信只要多试试，总能给你找到如意郎君的。你可千万别因为姚家那个不靠谱的，便就此自暴自弃了啊！” 　　林灯倒不是因为姚启安才“自暴自弃”，不想结婚了的，她只是单纯地不想为了结婚而结婚而已……可是她和林春华之间的代沟太深了，和她讲那些也讲不通，林修诚也是一样。 　　无奈之下，林灯兄妹俩只好暂时答应了林春华给他们介绍对象的事情。 　　不过林灯和林春华说好了，她没有时间单独去和男人相亲。林春华也觉得，林灯在条件上不占优势，“自由恋爱”或许是更好的选择。 　　所以她答应林灯，只会带她去参加一些有未婚男子出席的聚会，暂时不会给她安排一对一的相亲。 　　参加聚会的话，林灯就当是去认识认识人、交交朋友了，压力倒是不大。 　　只是可怜了林修诚，从这天起便三天两头的被林春华叫去“喝茶”、“喝咖啡”，害得林修诚每天大晚上的都很精神，晚上想睡睡不着，早上起床的时候又恨不得一死了之。 　　林灯见他这样，既心虚又心疼。 　　有一天晚上林修诚揉着脑袋回家时，林灯便凑过去对他说：“哥，要不你跟姑姑说说，少给你介绍几位小姐吧。一周见一个已经不少了啊，用不着工作日的晚上还要去见吧。” 　　林修诚哭笑不得地说：“我本以为姑姑说她认识很多未婚的适龄女性只是说说而已，结果没想到她竟然真的认识这么多……算了，你说得对，我也不装什么听话的晚辈了。等我和姑姑说明白，最多一周见一个。” 　　林灯点点头，正要回房间，忽然瞥见林修诚对她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 　　林灯最受不得这个，连忙回过身问道：“怎么了哥哥？” 　　林修诚犹豫了一下，低声道：“灯儿，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我好像发现了一件有点奇怪的事情。” 　　“什么事？”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这段时间，不是去姑姑家比较频繁吗？我发现宛娜表妹的举止和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和你越来越像了……” 　　“啊？”林灯满脸问号，“是吗？我怎么没发现。” 　　她前段时间去徐家的时候，还给徐宛娜讲了两道数学题。她们都离得那么近了，她也没发现徐宛娜在模仿自己啊？ 　　林灼原本正在客厅温习功课，没有参与到哥哥姐姐的谈话之中。不过听他们说到这个，林灼可算是忍不住了：“姐！你也太迟钝了吧！连哥哥都看出来了，你还看不出来？你没发现宛娜表妹的辫子和你一样，都是扎得松松的，还有一些碎发嘛？还有她那个刘海儿，完全就是照着你剪的好吧。” 　　林灯费力地回忆了一下徐宛娜的打扮，结果什么都没想起来：“额……有吗？” 　　林修诚颔首道：“有的。说起来我今天忽然觉得她像你，倒不是因为衣着打扮，而是因为她说话时的表情，和你真的好像。你刚才这个疑惑的表情，我刚刚就在她脸上看到过。” 　　林灯忽然觉得后背毛毛的，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不是巧合吗？” 　　林修诚摇摇头：“不好说。不过姑姑姑父总是表扬你，责骂她，如果她无意识地模仿你的话也不奇怪。只是她毕竟不是姑姑亲生的，你们又是一个学校的学生，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经过林修诚的提醒之后，第二天林灯上学的时候，只要走出了班级的门，便忍不住观察四周，搜寻徐宛娜的痕迹。 　　说真的，她和这个表妹虽然说是一个学校的，但是不在一个年级，除了偶尔上体操课会在操场上偶遇之外，两人几乎没有什么交集。 　　如果不是林修诚和林灼说起这件事情的话，她压根就没把徐宛娜这个透明人放在心上。 　　张文茵见她东张西望，似乎在找什么人的样子，便问她怎么回事。 　　林灯觉得这只是件小事，说出来好像显得有点自恋，就没有说。 　　张文茵也没放在心上，而是笑吟吟地和林灯说起另外一件事来：“对啦小灯灯，上回你送我的香水好好闻啊！昨晚我二姐姐闻到了，说是想跟我借。你送我的东西，我没舍得借给她，让她自己买去了~” 　　经过几个月的朝夕相处，林灯每天和张文茵呆在一起的时间比家里人还多，两人已经十分亲密了，经常会互相送一些礼物。 　　林灯现在手头宽裕了，前些日子张文茵过生日的时候，她便送了她一瓶价值不菲的法国香水作为礼物。 　　要说起来买香水，还是林灼给的林灯灵感。先前林灼想买花露水，可是没有钱。林灯领了第一个月的工资之后，就悄悄地给林灼买了一瓶花露水，可把小姑娘给高兴坏了。 　　林灼很喜欢花露水的味道，不仅天热的时候抹，天冷了还不舍得收起来。林灯见了，便又给妹妹买了一小瓶香水。 　　想起妹妹收到香水时兴高采烈的样子，林灯觉得工作再辛苦都值了。 　　能够经济独立的感觉可真好。 　　现在除了周末在百货公司上班之外，林灯还多了另外一项工作，就是给杂志社供稿。 　　先前她投了很多稿子出去，不过都石沉大海了。 　　只有一家名为《中华工业志》的杂志给她回了信，采纳了她的一篇文章，并且给林灯邮来了三角钱的稿费。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蹭课 第七十八章 蹭课 　　这年头报纸、杂志给新人的稿费基本上都是千字一毛钱左右, 低一点的一千字只能拿到五、六个铜元。 　　林灯发表的这篇文章两千多字, 拿到了三毛钱，可以说是一个很不错的价格了。 　　当然对于林灯来说，以这样的方式赚钱还是有点慢, 毕竟构思、动笔、润色、抄写一篇文章的时间，她卖电器都能赚上好几倍的钱了。 　　不过林灯还是决定继续写下去。因为现在她写文章不光光是为了赚钱, 还是想要养好“夜雨寒灯”这个笔名。 　　她倒不用非得有多大的名气, 只要手上能握有一些作品，将来她找工作的时候，应该多少能派上一些用场。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 这还是林灯第一次在正儿八经的刊物上发表文章。 　　收到《中华工业志》寄来的样刊时, 林灯很激动。 　　她很想向亲人、朋友分享自己的喜悦，像萧凯那样送他一本发表了自己文章的杂志。 　　可是现在还不行。 　　她没有办法向别人解释, 自己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东西，有那么多超前的想法。 　　林灯只好写日记，将所有的喜悦都以书信的形式, 和另一个自己分享。 　　她在日记里称呼对方为林小姐。 　　“林小姐，不知道你现在过得好不好？和你分享一个好消息吧, 我的文章在《中华工业志》上发表了！看着自己写下的文字被印成铅字，这种感觉真的很神奇……” 　　林灯现在已经习惯手写字了，写完一篇日记之后, 她的手也没有很酸。 　　她好像开始渐渐适应了这个时代。 　　林灯微微牵起嘴角，将日记本锁在了抽屉里。 　　…… 　　十月份的一个周二，林灯一放学便冲出校门, 叫了一辆黄包车载她去复旦。 　　萧凯果然提早和门卫说好了，林灯自报家门之后，便顺利地进入了校门。 　　和震旦相比，此时复旦的规模要小上一些。不过一想到这里的老师和学生大多都是为了光复震旦精神、从震旦独立出来的爱国青年，林灯就觉得他们好了不起。 　　走在这样一个充满爱国热情的校园里，林灯觉得自己好像都变得热血了起来。 　　林灯事先不知道萧凯所在的教室，便随机地朝路过的同学打听了一下。 　　对方是什么系的她不知道，不过萧凯在学校里似乎挺有名，她一提萧凯的名字，对方立马就准确地报出了萧凯所在的教室位置。 　　林灯道了声谢，正想离开，却见对方好奇地看着她说：“这位小姐，你是萧老师的亲戚吗？怎么会进来我们学校？” 　　这个时候，还没有男女同校的大学，男学生和女学生都是分开上课的，最多也就是像风华女校和风华中学那样挨着，平日里男学生和女学生是不能到对方的校区“串门”的。 　　林灯本想解释说自己是萧凯的朋友，不过话到嘴边，她临时改了口：“我是他妹妹，说好了来蹭一节他的课听。” 　　这是一个既开放，又保守的年代，人们既可以开放到为了争取着装自由，在大街上袒胸露乳，又可以保守到男女之间稍微走近一步，就怀疑他们有私情。 　　林灯想起萧凯说的，去学校找她时会以哥哥的身份自居，林灯便随口编了个妹妹的身份出来。反正她现在的年龄确实是比萧凯小嘛。 　　林灯本以为自己这样说了之后，对方就可以放过自己了，谁知那男生听了忽然变得激动起来：“原来是萧老师的妹妹！那我来领您去阶梯教室吧。萧小姐，这边请！” 　　林灯有点心虚地说：“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去就好了。” 　　没想到对方却很坚持：“不麻烦的，我顺路！萧小姐，您真的不用客气。您怕是不知道吧，我们学校的人都可崇拜萧老师了！他为了保护学生，争取国家主权，毅然决然放弃了在震旦大学的职位，加入我们学校，当初可是引起了轰动的！……萧老师当真是我辈楷模！” 　　林灯本还想解释自己不姓萧，不过想到和这个男生肯定不会再见面了，就没有多言，认真地听对方夸了萧凯一路。 　　等到了地方之后，男生却站在门口，不再往里走了。 　　林灯好奇地说：“你不是顺路吗？怎么不进来听他的课？” 　　男生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不是文学院，而是工业系的……而且……蹭萧老师课的人太多了，里面肯定没地儿了。” 　　林灯笑了笑说：“好吧，那今天谢谢你了，我先进去了哦。” 　　男生点点头，怔怔地看着林灯的背影，喃喃道：“果然是萧老师的妹妹，长得都这么好看……” 　　…… 　　走入文学院的教学楼后，林灯发现阶梯教室的大门开着，门口正站着两个背着书包的学生。 　　她走过去后才发现，不仅是门口，里面的座位和过道上，竟然全都挤满了学生。 　　这……这蹭课的人也太多了吧！ 　　讲台上的位置倒是空着的，萧凯还没来。 　　林灯掏出自己的二手旧怀表看了一眼，发现上课时间还没到。 　　她正想着萧凯在哪呢，就听背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林灯？” 　　林灯听了连忙回过头来，将萧凯拉到一旁，用手指堵住自己的嘴，轻轻嘘了一声：“嘘，我现在是萧灯了。” 　　“啊？”萧凯不禁露出疑惑的表情来。 　　林灯吐了吐舌头，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刚才我问路的时候，那个学生问我是你的什么人。我怕别人误会，就说是你妹妹，结果他叫了我一路的萧小姐……” 　　萧凯听了，不由好笑地说：“没关系的，我不怕被人误会。” 　　“啊？”这回换林灯迷惑了——萧凯这是什么意思？“那，那你要我去找那个人和他澄清一下吗？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想要冒充萧小姐的。” 　　萧凯摇摇头，含笑道：“你不用这么紧张。要是你不介意跟我姓的话，叫你萧灯也可以啊。” 　　林灯立马摇头：“才不要，太难听了。”她刚才只是开玩笑的。 　　“那我叫你小灯，好不好？你现在都是我妹妹了，我总不好叫你林灯了。” 　　“好。”林灯见萧凯不介意自己被当做他妹妹的事，悄悄地松了一口气，笑嘻嘻地说：“我们经理也是这样叫我的。” 　　萧凯拿起银色怀表，看了眼时间，微微低下头道：“快上课了，我先带你进去。” 　　提起这个，林灯有点担忧地说：“可是里面好多人啊，好像没有座位了……” 　　“有的。”萧凯轻轻一笑，“我一直都为你留着。” 　　林灯听了这话，只觉心中一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 　　跟着萧凯走进教室时，她没敢朝旁边看。不过林灯能感觉得到，有许多灼热的目光投到了她身前的萧凯身上，也有许多人看向了她。 　　不过她始终没敢抬头。 　　她一个蹭课的小透明，要低调啊低调。 　　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萧凯给她安排的座位，竟然在讲台边上。 　　而且他拿给她的椅子，是属于讲师的那一把，给了她他就没得坐了。 　　林灯连忙推拒道：“额，其实我坐了一天了，站一会儿也挺好的，还是你坐吧！” 　　萧凯摇摇头：“不用，我向来都是站着讲课的，你不坐也浪费了。” 　　“那好吧。”林灯扶着椅子的靠背，看向身后，试图找一个空位坐下，可是……没有。 　　过道上都挤满了人，根本没有其他地方给她坐。 　　“你就安心地坐在这里就好了。”像是看出林灯的心事一样，萧凯宽慰她说：“我的学生上课时都很专心，不会一直盯着你看的。” 　　“那好吧，谢谢你。” 　　林灯明明没有说什么好笑的事情，可萧凯还是忍不住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假装出一副兄长的模样语重心长地说：“小灯啊，兄妹之间还客气什么？” 　　林灯也无奈地笑了，没想到这个兄妹梗萧凯还玩上瘾了。 　　不过让林灯感到有些吃惊的是，站到讲台上之后，萧凯立马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他收起了笑容，虽然并没有刻意保持严肃，却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场，让人下意识地便对他心生敬畏，完全不会因为他年纪轻便对他有任何轻视。 　　今天萧凯上的这门课是西方文学，讲的是英国一位著名作家的生平，还有他的代表作。 　　林灯一个向来不怎么喜欢文学的人，竟然都听入迷了，其他学生就更不必说了。 　　直到萧凯宣布下课，开始收拾教案，还有好多学生停留在原地没有走。 　　他们还沉浸在萧凯所描述的那个世界里呢。 　　萧凯给几个单独留下的学生答疑时，林灯就坐在旁边想，同样都是人，萧凯的语言表达能力怎么就那么强，词汇量怎么就那么丰富？ 　　不愧是载入史册的大师！ 　　突然之间，林灯感觉自己的书好像都白读了。 　　和萧凯比起来，她简直就是个文盲！ 　　这种骤然间发现自己很没文化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她现在恨不得买上一千本书，全都塞到自己的肚子里立马消化掉。 　　“怎么了，是不是饿了？”十分钟答疑时间结束后，萧凯走向林灯。 　　林灯连忙把手从肚子上放了下来，刚说了一句“不是”，就听自己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两声。 　　林灯低下头，又开始找地缝了…… 　　萧凯笑了下说：“要不要一起吃晚饭？我去编辑部叫上明钧一起。” 　　林灯惊讶地抬起头：“谈先生已经到上海了？” 　　萧凯点点头：“怎么样，去不去？” 　　民国年间的夜上海，人们的夜生活十分丰富。年轻新潮的女学生玩得晚一点回家，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林灯是真的很想去，只是时间久了她就发觉林修诚似乎有点妹控，老是觉得谁都对自家的两个妹妹图谋不轨，看她看得还挺严的。所以林灯不敢太晚回去，怕哥哥担心，下次不让她再晚回家了。 　　和萧凯解释过后，他十分理解地说：“不好意思，是我这个‘假哥哥’唐突了。还是听你哥哥的话，早点回家吧。” 　　林灯不想就这么和萧凯他们失去联系，于是主动说道：“那个什么，我们能不能约在周日中午啊？我十二点下班后可以去找你们。” 　　萧凯默了一瞬，在脑内回忆了一下自己的工作安排，颔首道：“可以。那我们就选在先施百货见面吧？那边的饭店很多。” 　　林灯知道萧凯这是为了方便她，心里一暖，接受了他的好意，“那就这样说定咯。周日中午十二点，我们不见不散~”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约饭 第七十九章 约饭 　　周五上午的课结束后, 林灯和张文茵一起去食堂吃饭的路上, 张文茵挽着她的手说：“灯灯，你这个礼拜日下午有什么事吗？等你下班之后，我们一起去吃饭逛街好不好呀。” 　　周一到周五的时候, 林灯和张文茵几乎都是从早到晚呆在一起的。 　　可是张文茵觉得这样还是不够，周末时间也想跟林灯黏在一起。 　　只可惜林灯要上班…… 　　听到好朋友的邀约, 林灯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啊文茵, 我周日已经有约了。” 　　张文茵故作轻松地问：“有约了？和谁呀？” 　　她已经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淡定一些了，可是她的眼神还是出卖了她，仿佛在问林灯——“你是不是有别的狗了”？ 　　林灯汗颜道：“是和萧凯, 还有我们在杭县的一位共同好友, 他刚刚来上海不久。” 　　“萧凯？”一听到萧凯的名字，张文茵顿时换上一副八卦脸, 完全无视了那位所谓的共同好友，“小灯灯，我觉得你和萧凯的关系可真的是不一般啊。上回是去听他的课, 这回又是约饭……他是不是在追你啊？” 　　林灯听了这话，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噎着：“怎么可能！” 　　张文茵不明白：“为什么不可能？上回说起萧凯, 你就说自己和他不可能，也不说为什么。难道说……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不是不是。”林灯哭笑不得地说：“我没有。我只是觉得自己和他不般配。” 　　“咦？”张文茵忽然间发现了林灯言语中的漏洞，“不般配, 就说明你不是不喜欢咯？小灯灯，你就别装了，你骗不了我的。每回你提起萧凯的时候, 你眼睛里都闪着光。” 　　林灯有点害羞，又有点懊恼地说：“眼睛里没光那不是死人了嘛！” 　　“你凶我！你为了别的男人凶我！”张文茵撅起嘴道：“反正我感觉你对他很不一般。我要失宠了……” 　　林灯看她这副傲娇的小样子，忍不住上手捏了捏她的小脸： “放心吧茵贵妃，就算朕将来立了皇后，也会一直疼爱你的。” 　　张文茵被她逗笑了：“讨厌！走开~” 　　说笑完之后，张文茵认真地对她说：“灯灯，萧凯虽然很出色，但你也很好。如果你真的喜欢他的话，千万不要就这样错过了啊。我可以帮你的！” 　　林灯摇摇头道：“不是啦，文茵，你不懂……” 　　萧凯没有对外说过他就是文坛巨匠闻说的事情，所以林灯没办法告诉张文茵，她和萧凯的真实差距其实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大。 　　“我其实是很崇敬萧凯的。在我心里，他就是一个偶像一般的存在。现在能和他做朋友，我就已经很知足了。” 　　林灯是一个理工女，在大多数时间里，支配她为人处世的是理性思维，而不是感性情绪。 　　她总是认为，就算是灰姑娘，本质上也是一个白富美，更何况现实远比童话故事更残酷。 　　做朋友也就算了，要是找另一半的话，不说门当户对，起码也要条件相当。 　　起码现在，她和萧凯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她不想做攀附在他身上的凌霄花。在没有资格和他比肩之前，他是朋友，也只能是朋友。 　　“好吧。”见林灯说得真诚，张文茵也不好再开她的玩笑。 　　两人走入食堂，排队买饭。 　　这时，张文茵忽然一怔。她轻轻拍了拍林灯的手臂，指着前面的一个女孩低声说：“灯灯，你看那个女孩，发型和你一模一样诶。” 　　林灯随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就发现张文茵指着的人正是她的表妹徐宛娜。 　　以前林灯还不觉得什么，现在经这么多人提醒之后她才发现，徐宛娜现在的打扮是和自己好像。就连林灯随手抓出来的碎发，徐宛娜都模仿得一模一样。 　　发卡、皮鞋、口红这些可以买得到的东西就更不必说了。 　　除了长相不同之外，现在的徐宛娜简直就是一个“小林灯”。 　　林灯有点无奈地说：“这是我的表妹，徐宛娜。” 　　张文茵意外：“你表妹？这么巧。” 　　林灯点点头，顺着张文茵的话告诉了她徐宛娜好像在模仿自己的事情。 　　张文茵若有所思地说：“她年纪小，可能是崇拜你这个姐姐吧……不过什么都照着你学，是有一点奇怪。我有两个姐姐，但我最讨厌和她们穿一样的衣服了。” 　　“是呀，这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林灯决定有机会的时候，和徐宛娜聊一聊穿搭心得，看看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 　　礼拜日上午十一点多时，林灯已经没有什么工作的心思了。 　　她回到员工休息室里，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妆容，确认无误后才回到柜台这边来，眼睛不自觉地瞄向展示柜里的钟表。 　　一旁的薇姐见了，脸上露出一副过来人的笑容：“哎呀，小灯你这是要去约会吧？” 　　经过一两个月的相处，林灯和这个名叫颜薇的百货小姐已经挺熟了。二人虽然交情不深，不过经常一起搭班，闲着无聊的时候就会聊上几句。 　　林灯语气轻快地否认道：“不是啦薇姐，是和两个朋友一起吃饭。” 　　不扯男女之情，林灯是真的很喜欢和萧凯、谈聪健这些真·同龄人相处。 　　张文茵、林灼这些女孩子虽然很可爱，但对林灯来说她们的年纪还是有些小了，始终只能当成妹妹相处。 　　“我懂的啦。”薇姐笑道：“你放心，纪经理今天不在，这里有我呢，你可以提前一点离开。” 　　林灯笑了一下说：“谢谢薇姐，不过我们约的时间还没到呢，提前出去也没事做，我还是下班再走就好啦。” 　　虽说她和颜薇的关系还算不错，但她们毕竟是竞争关系。林灯来的时间虽短，可她的销售额和拿的打赏已经基本追上了颜薇。所以颜薇心里到底是怎么看她的，林灯说不好。 　　事关饭碗，林灯可不敢赌自己和别人的那点交情。 　　颜薇听了，不咸不淡地笑了一下，没再坚持。 　　…… 　　十二点钟一到，林灯准时下班。 　　她拎起挎包，正要下楼，就见萧凯和谈聪健出现在了三楼的电梯口。 　　林灯惊喜地说：“你们怎么来啦？不是说好在大门口见面的嘛。” 　　谈聪健笑道：“认认地方，下次来支持林小姐的生意。” 　　谈聪健说着，左右看了看林灯：“几个月不见，林小姐越发美丽动人了。” 　　这还是谈聪健第一次见林灯穿西式的服装。如果不是听萧凯说起的话，谈聪健真的很难想象，这个第一次见面时还穿着老土袄裙的旧式女子，如今竟然会身穿洋装，脚踩高跟鞋出来工作。 　　这姚启安的前妻可真是个人物。 　　“还是谈先生会说话。”林灯说着，似不经意地瞄了萧凯一眼，意有所指。 　　回想起来，萧凯似乎从来不曾评价过她的外貌。 　　林灯不是什么美而不自知的女子，她遗传父母的长相，从小便外貌条件优越，喜欢她的男生很多，只是她一直没有看对眼的而已。 　　偏偏萧凯这个人吧，不知是因为自身外貌条件太优越了，还是出于别的什么原因，从来没主动夸过林灯，让她觉得自己唯一的天然优势在他面前都不存在了。 　　这种话她不好意思直说，就只好这么暗搓搓地表示了一下自己的小不满。 　　萧凯听了似乎笑了笑，但还是什么都没说。 　　来到萧凯定好的饭店包间里坐好之后，三人点了菜，发现他们的口味意外得相似。 　　“看来以后可以经常一起吃饭了。”谈聪健笑着说。 　　不等林灯回答，萧凯便自然地说道：“她平时要上学，周末还要工作，可没有时间经常和你一起吃饭。” 　　谈聪健不以为意地说：“那还可以一起吃晚饭啊！女子学校应该不会放学太晚吧！” 　　萧凯摇摇头：“她家里管得严，晚上不能太晚回去。” 　　谈聪健听了，奇怪地看着他说：“林小姐的事情，你怎么这么清楚？” 　　萧凯怔了一下之后，淡定地说：“不是和你说过了吗？我和小灯一起喝过几次咖啡。” 　　“小……小灯？！”听到这个称呼之后，谈聪健吃惊得眼睛都快掉出来了，目光在萧凯和林灯之间转来转去的，“你们，你们两个什么情况？！” 　　林灯见他误会，连忙把上次她去蹭课，被人当成萧小姐的事情说了。为了防止尴尬，她还特意跟谈聪健说：“你也可以叫我小灯啊，不用总是叫我林小姐啦。” 　　“林小……哦不，小，小灯小姐。”谈聪健神情复杂地看着她说：“你可真是太让我刮目相看了！” 　　林灯不明白：“嗯？怎么了？” 　　“我没想到，你竟然不介意别人叫你的名字。”谈聪健一脸敬佩地说：“我接触过的其他旧式女子，提她们的闺名可跟要了她们的命似的！” 　　林灯笑了笑说：“你觉得，我还是旧式女子吗？” 　　听她这么说，谈聪健认真地打量了林灯一番，发现她身上从头到脚，除了那一头乌黑的长发之外，好像的确没有任何旧时女子的影子了。 　　就是那头长发，也是经过修剪、编成松散的辫子了的，看起来全无旧时女子的沉闷。 　　谈聪健自嘲地笑了笑说：“也是，是我狭隘了。” 　　萧凯没有参与到这个话题之中，而是拿出一本杂志来递给林灯。 　　林灯下意识地接过一看，发现是《文学月刊》的十月刊。 　　她欣喜地打开扉页：“谢谢啊，有没有帮我要到闻说先生的签名呀？” 　　萧凯抿着嘴，颇有几分尴尬地点了点头。 　　一旁的谈聪健忍不住欲言又止地看向萧凯。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谈聪健：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提醒 第八十章 提醒 　　林灯看着萧凯掉马甲而不自知的样子, 实在有些想笑, 好不容易才憋住。 　　看到杂志上明显用另一个字体签出来的签名，林灯满意地说：“和你们做朋友，真是福利多多呀。” 　　她说着转过头看向谈聪健, 故意逗他说：“谈先生，你也见过闻说先生吗？” 　　“额……咳, ”谈聪健看着萧凯的脸色说：“应该见过吧？” 　　“嗯？”林灯故意装傻：“什么叫应该见过？” 　　谈聪健正犹豫着该怎么回答, 突然间有人敲响了包间的门，原来是服务员进来上菜了。 　　谈聪健不由悄悄地松了一口气，连忙打起岔来, 议论起了桌上的菜品。 　　林灯看破不说破, 没有再揪着闻说先生的话题不放，饭桌上的气氛明显变得松弛了许多。 　　他们边吃饭, 边聊生活，聊理想，聊时政……不知不觉中, 时间过得飞快。 　　…… 　　午饭过后，三人沿街散了一会儿步, 都不大想就这么分开。 　　于是三人又在路边随意地找了一家咖啡厅，一人点了一杯咖啡，继续谈天。 　　话题不知道怎么就扯到了婚姻上头。 　　只见谈聪健苦恼地说道：“你们是不知道, 我父亲母亲催婚的书信，简直如同雪花一般从杭县飞了过来！他们二老好像都恨不得我能立马变个孙子出来给他们！只是我这成天忙着工作，哪有空谈情说爱啊！” 　　萧凯闻言微微挑眉, 懒懒地瞥他一眼：“你这是在趁机跟我抱怨工作太多，耽误你的人生大事了？” 　　“哎呀哎呀，萧主编，我不是这个意思。”谈聪健现在在《文学月刊》担任的是副主编一职，不过由于总编辑萧凯和另一个副主编孟鹤渊都有其他工作在身，所以杂志社的日常事务现在都由谈聪健来负责，忙得他整日脚不沾地。 　　也就是出来见林灯的这么一会儿工夫，谈聪健能稍微偷一偷闲。 　　不过在“上司”面前，谈聪健还是半开玩笑、半是认真地说道：“我爱工作！工作-爱我！” 　　萧凯含笑摇了摇头。 　　说起找对象的事情，林灯叹了口气，心里也有些感慨：“到了咱们这个年纪，都一样，我这离了婚的家里还催着呢。” 　　谈聪健刚开始还对林灯离过婚的事情小心翼翼的，尽量避而不谈。这会儿他们渐渐混熟了，见林灯自己都不在意，他也放开了许多：“林灯，你可真厉害！说起来你还比我小四五岁呢，都离过一回了，我这都这么大岁数了，连姑娘的手都还没牵过呢。” 　　萧凯闻言瞪了他一眼，好像在说谈聪健不正经，冒犯了人家姑娘，谁知林灯却丝毫不介意，还笑着说道：“其实我和你差不多啦，我也没牵过男人的手呢。” 　　“嗯？” 　　“嗯？！” 　　萧凯和谈聪健听了这话，不禁意外地看向林灯。 　　不及二人发问，林灯便吐出口气，主动说道：“说出来也不怕你们笑话，其实姚启安娶我的时候，他心里头已经有人了，再加上我又不想掺和到他们中间，所以直到我们离婚，我和姚启安都没有过夫妻之实。” 　　“这……”谈聪健听了，只觉得匪夷所思，“怎么会这样。那你岂不是白白担了这离婚之名？” 　　林灯洒脱地轻轻耸了耸肩：“无所谓咯，反正当时的我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缠上姚启安，和云青青争得不死不休；要么痛快走人，和他们一刀两断。” 　　萧凯看着她，微微抿着唇，眼神中似有几分心疼：“你选择了后者。” 　　“嗯，你们别这样看着我啦，我一点都不后悔自己的选择。”林灯语气轻快地说：“说起来当初我要是不离婚，我肯定没有机会出来上学，也就不会认识你们了。” 　　看林灯的样子，似乎并不把这件事十分放在心上。可谈聪健还是皱着眉，低声道：“这个姚启安……真的是耽误死你了！” 　　他们了解林灯，可以相信姚启安和林灯没有发生过关系，可是不了解情况的人肯定不会相信。 　　在许多守旧派人士看来，离过婚的女子就是弃妇，就是“残花败柳”。 　　也就是林灯来到了没有多少熟人的上海，要是她现在仍留在杭县的话，日子一定非常不好过。 　　和愤愤不平的谈聪健相比，现在提起姚启安这个人时，林灯的心情已经很平静了，她甚至能很客观地评价他们的关系：“我们的事，也不能全都怪他。婚前的我很害怕，怕自己和他退婚之后，就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的人了，甚至还曾试图以自杀为要挟来维持这段婚姻。往好了想，或许他最后没有拒婚，是不想看到我做傻事呢？” 　　萧凯和姚启安在中学的时候就有过矛盾，两人进入文坛之后，更是没少互相攻讦。 　　不过萧凯很清楚，姚启安并非大奸大恶之人。甚至从某个层面上来说，萧凯承认并且欣赏姚启安的才华。 　　所以从一开始，萧凯愿意和林灯成为朋友这件事就与姚启安无关。 　　他从未指望着林灯这个被姚启安“抛弃”的前妻，会和他说什么有关姚启安的坏话。 　　恰恰相反，林灯在离婚后没有像一个怨妇一样抱怨姚启安，这正是她令他敬佩的地方。 　　一般的女子，根本不可能做到像她这样洒脱。 　　他欲言又止地看着她：“小灯……” 　　一旁的谈聪健摇摇头道：“唉，要我说啊，你就是把那个姓姚的想的太好了，我看他根本就是不敢反抗家里……” 　　萧凯见林灯笑笑不说话，知道她不想继续聊有关姚启安的事情了，便及时打断了谈聪健：“不说这些了。明钧，还是说说你吧。” 　　谈聪健怔怔道：“我？说我什么？” 　　“编辑部那边你要是忙不过来的话，我们就再招一个人，不要耽误了你出去找女朋友。” 　　“不是不是，我没有急着找女朋友啦……”谈聪健摆摆手，慌忙辩解道。 　　可是看林灯和萧凯的表情，好像没有一个人相信他的样子。 　　谈聪健简直欲哭无泪。 　　…… 　　这顿咖啡仍旧是萧凯请的。想到上次自己刚刚付过钱，林灯就没有坚持。 　　分别的时候，谈聪健十分绅士地问道：“小灯，你现在家住在哪里啊？远不远，要不要我们送你？” 　　林灯没多想，随口答道：“不远，就在清水路43号，坐电车很方便，几站就到了。” 　　“清水路？”谈聪健听了，突然皱起眉头，一脸问号地看向萧凯。 　　“怎么了吗？”林灯不解地看向他们。 　　萧凯浅浅一笑：“没什么，我们送你去电车站吧。” 　　谈聪健动了动嘴唇，似乎把什么话咽了下去，不过终究什么也没说。 　　林灯只以为他是不熟悉上海的街巷名，便没有放在心上。 　　…… 　　目送林灯上了电车之后，谈聪健立马收起笑脸，转过头气势汹汹地看向萧凯：“凯哥，你怎么回事？！” 　　萧凯十分淡定地说：“什么怎么回事。” 　　“你还跟我装傻？你清水路那套房子，不是说好了等我来上海之后给我住的吗？怎么转过头你就租给林灯了？” 　　萧凯面不改色地说：“你现在住法租界，不好吗？上班可是更方便呢。” 　　谈聪健皮笑肉不笑地说：“呵呵。” 　　他笑得萧凯说不出哪里不大舒服，忍不住问道：“你笑什么？” 　　谈聪健长叹一声，认真地看向萧凯：“凯哥，说真的，你该不会是看上林灯了吧？”谈聪健神情复杂地说：“虽说人家长得好看，但你也不能见色起意啊。” 　　萧凯默了默，回答他说：“你想多了，我们只是朋友，从未有过什么逾越之举。” 　　“那最好了。说实话，凯哥，我也很喜欢林灯，是作为朋友的那种喜欢和欣赏。我也很同情她，年纪轻轻的就落了个离过婚的名声。我真的很希望、发自内心地希望她能找到属于她的幸福。可是……那个人不能是你。” 　　萧凯几乎是下意识地问：“为什么？” 　　谈聪健有些激动地说：“这还用问吗？你可别忘了，她可是姚启安的前妻！你和她在一起，姚启安和他那边的人会用怎样的语言攻击你，你想过吗？” 　　“我当然没想过。”萧凯坦然地说：“我现在一心都在事业上，根本就没有过这些想法。” 　　“你没有这样的想法，自然是最好的了。不过我还是要先提醒你——凯哥，你真的很优秀。我从小到大，从未见过任何一个像你这般出色的人物。甚至纵观历史，像你这般惊才绝艳之人也没有几个。在我心里，你完全是可以载入史册的人物。所以我不希望你因为私生活而被人诟病，也不希望一颗冉冉升起的文坛之星就此陨落。你能明白我吗？” 　　萧凯定定地看了谈聪健一会儿，随后一拳虚虚地打在谈聪健胸前，笑着说：“做什么忽然间这样严肃。” 　　谈聪健见他不肯正面回应，不禁有些急了：“凯哥，我是认真的。你如今前途似锦，可千万别因为感情问题而走上万劫不复之路。” 　　萧凯无奈地吐出口气，摇摇头道：“少啰嗦了，我心中有数。” 　　“那就好。”谈聪健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还是不大放心。 　　看今天萧凯和林灯相处时的样子，他们之间的气氛实在是太美好、太和谐了。两个人坐在一起，就好像自带结界一样。好几次谈聪健都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根本插不进他们的话题当中。 　　偏偏这两个人自己都没发觉似的。 　　思来想去之后，为了萧凯的前途着想，谈聪健不得不出面做这个恶人。 　　他是把林灯当朋友不假，不过萧凯这个多年的挚友在他心里明显要重要得多。 　　“既然如此，我想给林灯介绍几个对象，你应该不介意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今天是默默的生日~月底了，求一波营养液鸭！ 　　准备宴会 第八十一章 准备宴会 　　听谈聪健这样问, 萧凯突然间感到莫名的烦躁。 　　他不知道自己和林灯之间明明没有什么, 可谈聪健为何要这样紧张，甚至在林灯走后对他这般步步紧逼。 　　他张口便想说“不介意”，可是话到嘴边, 他又没办法违心：“之前我和林灯聊过这个话题，她今天的意思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她现在并不想考虑个人问题, 所以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有时间的话, 你还是多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听萧凯这样说，谈聪健心里不安的情绪越发浓重了。 　　他总觉得萧凯没有和他说实话。 　　他还想再说，却见萧凯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不耐烦的表情。 　　谈聪健便没有贸然开口。 　　其实他冷静下来想想, 萧凯这个人活了二十多年都没有谈过恋爱, 说不定他在男女之事上根本就没开窍。 　　或许在他提出这种可能性之前，萧凯真的没有多想呢？ 　　如果他的话反倒提醒了萧凯去关注林灯的话, 那样就不好了。 　　想到这里，谈聪健便彻底放弃了继续逼问萧凯的打算。 　　反正他现在基本天天都能见到萧凯，萧凯和林灯的关系要是有什么变化的话, 他应该能第一个察觉到。 　　…… 　　谈聪健是没有给林灯介绍对象了，不过自有人给她介绍。 　　期中考试结束之后, 林灯就被姑姑叫去了徐家，准备参加周六的一个晚宴。 　　林灼跟在林灯身侧，好奇地问林春华：“姑姑, 不是说要给姐姐找对象吗？我也要去吗？” 　　林春华看着自己的小侄女，和蔼地点了点头：“是啊，其实你们母亲来信的时候, 说是让我也为你留心着一点，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家呢。不过上海不比杭县，你的年纪还太小了，姑姑觉得你还不急着结婚呢。” 　　“姑姑，你真的是太好了！”林灼听到这话，不禁开心地抱住了林春华，“您真是天底下最贴心、对侄女最好的姑姑~” 　　林春华想要板着脸教育小侄女一番，可嘴角的笑意还是出卖了她对林灼的疼爱：“少来这套！虽说现在还不急着给你找人家，不过你也得好好表现，不能给咱家人丢脸。这样于你哥哥姐姐的婚事有利，将来给你说亲的时候也好说，你明白姑姑的意思吗？” 　　其实林灯姐妹俩心里清楚，林春华从小和她们一样，受的都是旧式教育，骨子里还是很传统的。 　　只不过是因为她早早便随着丈夫来了上海，多年来逐渐融入了上海这个城市，习惯了这里的风气，才会有一些和方氏相比较为开明的表现。 　　所以听林春华这么说，林灼并不感到奇怪。反正只要不逼着她裹脚啊、嫁人啊什么的，在这些小事上，她完全可以顺从长辈的心意。 　　“姑姑你放心，我会很听话，不会给你们丢脸的。” 　　“灼儿乖。”林春华说着，摸了摸小侄女的头，“走吧，姑姑带你们买衣服去。” 　　除了从老家带过来的几套衣服之外，林灯和林灼来到上海后也添置了两套新衣服，不过要参加宴会的话还是穿不出去的。 　　主要是因为这周六的晚宴，据说是为了留学归来的秦家小公子举办的。听林春华的意思，规模应该不小。 　　林灯她们要是穿得太简单的话，可能就要丢人了。 　　秦家是上海滩有名的望族，以开办火柴厂起家，后来生意逐渐涉及到了米面、纺织、建材等多个领域，家底雄厚，实力远超徐家。 　　林春华他们能得到邀请，主要是得益于徐信良的建筑公司曾经给秦家盖过一座办公楼，秦老爷子非常满意，这才让徐家搭上了秦家这条关系。 　　听林春华的意思，因为秦家和徐家压根不是一个级别的，所以秦夫人对她的态度很一般，估摸着对林灯她们可能也好不到哪去。 　　不过这不重要。 　　只要她们能得到宴会的邀请函就足够了。 　　据说秦小公子今年刚刚大学毕业，二十三岁，未婚。秦家这时候举办宴会，多少有些为他挑选“未婚妻”的意思。 　　不过这件事和林灯她们无关。 　　别说林灯离过婚了，就算她没结过婚，还是徐信良的亲女儿，秦家都不可能会看得上她。 　　所以林春华一早就叮嘱过林灯，不用太在意秦夫人或者秦少爷的态度，到时候多和其他参加宴会的单身男青年聊聊天，说不定就有看对眼的呢？ 　　林灯对于和男青年尬聊没什么兴趣，不过女孩子天生爱美，好好打扮一番她是没有什么意见的。 　　姑侄几人简单聊了几句之后，她们便坐上了徐家的汽车，去徐家附近的永安百货买衣服。 　　虽说林灯是先施百货的职员，在先施买东西可以有员工折扣，不过林春华说了，徐信良前段时间给永安装修，永安还欠他们好大一笔尾款，所以他们去永安买东西可以记账。林灯听了便没说什么。 　　倒是林灼忍不住好奇地问：“姑姑，宛娜表妹不和我们一起去吗？” 　　提起徐宛娜，林春华冷淡地说：“她衣服不少了，用不着再买新的。” 　　林灯听了，突然有点想笑。怎么办，她现在觉得徐宛娜好像灰姑娘，她姑姑好像童话里的恶毒继母啊。 　　不过，站在她的立场上，还真是说不出来劝林春华对徐宛娜好一点的话。 　　想想看，若是她未来的老公和其他女人生了个孩子，还要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生活，肯定烦都烦死了。 　　林春华对徐宛娜的态度虽然不怎么样，但确实没有少了她的吃喝，还让她一直上学，在这个年代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林灼听了点点头，也没有再说什么。 　　她和林灯一样，都是林春华的亲侄女，和徐宛娜的关系顶多算是过得去而已，不可能会为了一个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徐宛娜去得罪林春华。 　　…… 　　林灯和林灼是放学后才来徐家的。她们晚饭后出发，到达永安百货时已经快到八点钟了，不过这里还是非常热闹。 　　各色霓虹灯下，人潮涌动。人们说笑着走过，好像一天的好时光才刚刚开始一样。 　　上海的租界算是治安比较好的地方了，但还是时不时地会有凶案发生，受害者尤以女性为多。 　　林修诚担心两个妹妹的安全，晚上很少让她们出门。加上林灼要给彤云讲课，林灯要写东西、搞研究，所以她们两个平日里也懒得晚上出去。 　　说起来，今天还是林灯和林灼来上海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在夜晚来到这么热闹的地方。 　　林灼很兴奋，忍不住东瞧瞧，西看看。 　　林灯一个不怎么喜欢热闹的人，也不禁嘴角上挑。 　　为生活奔波了这么久，她都有点忘记自己其实也是个年轻小姑娘了。 　　一进百货大楼的门，林春华便熟门熟路地带着她们往二楼女装部走：“你们两个上学忙，出来逛的机会不多，趁着今天赶紧多买几件换着穿。你们姑父特意嘱咐我了，让你们别不好意思。你们出去社交，代表的可是徐家的脸面呢。” 　　话虽如此，林灯和林灼毕竟不是徐信良的亲闺女，都没好意思挑太贵的买。 　　两人各自挑了两条价格适中的小礼服，还有一条配礼服穿的白色披肩。 　　林春华见了，便又做主给她们拿了两条贵的，然后又问：“首饰呢？首饰你们有吗？” 　　有倒是有，就是要么太老气，要么太便宜，和这么好看的礼服不大相配。 　　林春华见姐妹俩迟疑便明白了，大手一挥，又带着姐妹俩去挑配饰。 　　从头到脚这么装扮下来，林灯感觉她们又欠了姑姑、姑父好大一笔人情。 　　像是看出了两个侄女在想什么一样，林春华正儿八经地对她们说：“好孩子，千万不要觉得不好意思。当年要不是爹，也就是你们祖父，他徐信良现在还是个给人家干活的小工呢！我一直觉得你们姑父太抠门，对爹回报得太少了。现在有机会用他账上的钱，你们还迟疑什么？” 　　姐妹俩对视一眼，都有些哭笑不得。 　　…… 　　买完新衣服、新首饰之后，姐妹俩被徐家的汽车安全地送回家中。 　　洗漱过后，差不多就已经到了她们平日里睡觉的时间了，可林灼还是舍不得睡。 　　她把今天刚买的新衣服摊开摆在床上，拉着林灯帮她选衣服。 　　“姐，上海的成衣好贵啊，不过好好看。”林灼说着，拿着一条天蓝色的连衣裙往自己身上比，“我穿这件怎么样？” 　　林灯打了个哈欠，点点头：“好的呀。” 　　“这件浅绿色的呢？” 　　“也好的呀。” 　　林灼不满意了：“姐！你敷衍我！” 　　“没有没有，我是觉得我们家灼儿穿什么都好看。”林灯开玩笑说：“我就是担心你太好看了，到晚宴上被哪家的坏小子给骗走了呢。” 　　“姐，这是我才要担心的问题好吧。”林灼看向林灯不施脂粉的脸，和松散着披在背后的长发，只觉得自家姐姐简直是像仙女一样的人物，一颦一笑都美不胜收，“你今晚买的那几条裙子都好好看啊，尤其是姑姑给你拿的那条水粉色的纱裙，上面还镶了钻呢，好漂亮呀！我都担心你到了宴会上，会招惹来一堆烂桃花——比如那个什么秦家公子，他要是看上了你，但他家里又不同意你们在一起的话，那可怎么办啊？” 　　听了妹妹的担忧，林灯却是忍不住扑哧一笑：“小灼啊，你这脑补的也太多了吧？你这不是自恋，是替你姐自恋啊。” 　　林灼叹了口气，对着林灯摇了摇头，眼中浮现出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算了算了，就知道跟你说也没用，还是辛苦本小姐到时候多看着你一些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秦家晚宴 第八十二章 秦家晚宴 　　周六的傍晚, 林灯下班后没有卸妆, 而是来到员工休息室里，对着镜子补了补妆容。 　　她自己平时上学是基本不化妆的，家里的化妆品不是很多。她又不喜欢借用别人的, 所以干脆补好妆再走。 　　一旁的颜薇见了，对林灯抛了个媚眼, 笑道：“小灯呀, 你这又是要约会去了？” 　　林灯刚要开口，就听颜薇道：“哦，不对, 我说错了, 是你朋友。要和朋友去吃晚饭吗？有朋友可真好啊，唉, 我老是一个人吃晚饭，都没有人陪。” 　　颜薇是那种刚认识时好像很高冷，时间久了就变得有点话痨的那种女人。 　　林灯知道, 有时候颜薇只是单纯地想和其他人说说话而已。至于林灯回答什么，不重要。 　　所以她只是对颜薇微笑了一下, 没有再进一步解释。 　　她还赶时间回家换衣服呢。 　　六点钟时，徐家的车准时来林家接他们。让林灯没有想到的是，开车的不是徐家的司机, 而是徐宛昌本人。 　　林灯看着空空如也的车，奇怪地问：“姑姑和宛娜表妹人呢？” 　　“在后头呢。”徐宛昌微微动了动下巴，懒懒地靠在椅背上, 眉眼风流：“我先来接你们过去。” 　　林修诚打开车门，转过身对两个妹妹说：“你们稍等一下，坐姑姑的车走。” 　　徐宛昌见了，脸色显然不大好看：“修诚表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修诚皮笑肉不笑地说：“女孩子们还是跟着姑姑一起走吧，比较方便。你说是吗，表哥？” 　　徐宛昌轻哼一声，没说什么，不大情愿地发动车子走了。 　　看着汽车排气筒排出的白烟，就好像徐宛昌的火气一样，林灼不禁幸灾乐祸地笑：“哈哈，姐，你看到没，徐家表哥的脸好臭啊！估计他快被哥哥给气死了吧，哈哈哈！” 　　林灯也忍不住笑了笑。 　　她们家哥哥还真是个护妹狂魔，连自家表哥都这么提防着，外人就更不必说了。 　　有亲哥哥在身边，林灯觉得自己应该不用担心林灼所说的烂桃花了。 　　…… 　　林春华她们的车很快就来了。包括司机和徐宛娜在内，三人看向林灯的目光中无一不透露着惊艳。 　　林灯今天没有穿昨天林灼口中的水粉色镶钻仙女裙，而是挑了一件款式简洁大方的白色连衣裙，上面只简单地点缀着几缕淡绿色的枝叶花纹，却有种说不出的清新淡雅。 　　她今天没有把头发全都扎起来或者盘起来，而是披散着长发，只从头顶顺着刘海的边缘编了两个鱼骨辫，用一对银色镶绿水晶发卡分别在耳后固定住。耳环和发饰是一套的，也是银色的坠子镶嵌着一颗不大不小的绿水晶。搭上一双与裙子同色的白色高跟鞋和小手包，远远看去就好像是一个误入凡尘的小精灵。 　　林灯走近了徐宛娜才发现，原来她在a字裙上系了一根镶满水钻的腰带，勾勒出了纤细的腰身。 　　看似普通的裙摆外还笼罩着一层白色的薄纱，为裙子增添了一丝仙气的同时，还显得林灯的那双长腿又细又直。 　　徐宛娜看得眼睛都直了，忍不住感慨道：“表姐今天可真好看……” 　　林灼有些骄傲地笑了：“我姐姐哪天不好看啊！” 　　林灼今天也是精心打扮了一番的。她穿了一条价值不菲的天蓝色蕾丝连衣裙，头上戴着一个蓝色水晶混水钻的发箍。略带婴儿肥的小脸虽还有几分稚嫩，但已经能明显看出是个大美人胚子。 　　不像徐宛娜，她的五官显然还没长开。眼睛随徐信良，偏小，肤色也不知是晒的还是天生的，有些黑中泛红。 　　更要命的是她还穿了条粉色的木耳领长裙，风格瞧着跟林灯穿过的一件洋装很像，可这个颜色很挑肤色，实在是不大适合如今的徐宛娜。 　　显然林春华也不在意家里的这个“庶女”打扮成什么样，只要两个侄女好看就行了。 　　…… 　　车子到达秦家门口后，自有穿着制服的仆人上前替她们开车门。 　　林灯道了声谢谢，高跟鞋踩上铺在地上的红毯。 　　她没想到秦家开个宴会而已，竟然连红地毯都铺上了……搞得跟明星走秀似的。 　　这排场可真不小。 　　幸好她用了点心思打扮，这样的场合要是穿得太随意，可真是会和其他人格格不入的。 　　林灼头一次参加这样的宴会，走红地毯的时候不禁感到十分紧张。 　　林灯见了便拉住她的手，鼓励地朝妹妹笑了笑。 　　林灼下意识地回以微笑，只是嘴角情不自禁地有些颤抖。 　　好在林灼今天没穿高跟鞋，仅仅是走条路而已，又有林灯陪着，还不至于出什么差错。 　　她本以为自己的紧张情绪在进门后便可以得到缓解了，却没想到在迈进秦家大门的那一瞬间，她就被秦家大厅巨大的水晶灯晃花了眼睛。 　　这年头电费极贵，普通人家拥有一盏电灯都已十分奢侈，可秦家一眼望去，就有不知道多少个巨大的水晶吊灯…… 　　不仅如此，从脚下踩着的花纹繁复的地毯、客厅中摆放着的暗红色真皮沙发、墙角立着的古董花瓶，到酒柜里精心摆放过的洋酒……秦家的每一个角落都在无声地告诉来客，秦家的财力有多么雄厚。 　　林灼此刻才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什么叫做真正的巨富之家！ 　　和秦家相比，徐家简直就像是土财主一样，格调不知道差了多少。 　　林春华和徐宛娜已经不是第一次来秦家了，可是每一次来，她们还是会被秦家的富丽堂皇所震撼。 　　让她们感到意外的是，林灯虽是头一次来秦家，看起来却非常镇定。 　　她甚至可以做到目不斜视，神色淡然地看向前方。 　　要知道就算是林春华，第一次来秦家的时候都忍不住惊讶地张开了嘴巴。 　　毕竟秦家对她们这样的人来说，就好像是另外一个世界一样…… 　　林春华禁不住在心里想，她这个大侄女可真不一般。 　　要是没嫁过人，说不定还能攀上个高枝。 　　现在嘛…… 　　她上前拉了下林灯的手臂，亲热地笑道：“走吧，灯儿，我先带你们去认识几位太太。” 　　林灯点点头，听话地跟了过去。 　　从林春华的态度和对方的打扮上，林灯基本上只用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就能判断出对方的地位，以及她们和林春华的关系。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林春华先给她介绍的这一批太太，都是出自与徐家等级差不多、甚至略低一点的“小家族”。 　　认识了这些太太们之后，她也就顺便认识了他们的子女或是子侄。 　　赴宴之前林春华就叮嘱过她了，林灯是离过婚的，所以很难高嫁，不如找个门当户对的，或是门第略低一点的人家，这样林灯嫁过去之后才不会受委屈。 　　姑姑是为了她好才会这样说的，林灯理解。不过林灯对于再婚这件事实在是没什么热情，因此在面对林春华给她介绍的那些人时，她虽保持着礼貌，却显得颇有几分冷淡。 　　其中一位姓王的夫人，在知道林灯姐妹俩不是本地人、又只是林春华的侄女时，就已经有些瞧不上她们了。见林灯和林灼两个一个不言不语，一个天真稚气，就朝着林灯凉凉地说了一句：“林小姐生得可真俊，瞧着派头也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秦家的小姐呢。” 　　林灯这么大的人了，如何听不出王太太话里话外的讽刺之意？ 　　不过她无意与人结怨，又不想给林春华惹麻烦，因此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王太太过誉了”，就没再言语，让王太太好没意思，没话可说了。 　　林春华见了，知道王太太这是没看上林灯，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只是在心里暗骂了一句王太太没眼光。 　　王家没看上她们，她们还看不上王家呢！不过是这几年做水泥生意发了家的暴发户而已，有什么可看不上她们的？ 　　林春华很快就将目标转移到了另一位姓江的太太身上。 　　林灯则继续百无聊赖地站在林春华身边，保持着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 　　就在这时，林灯忽然发现不远处有一个熟人——一个她不太想见到的熟人。 　　她不想和对方有任何牵扯，因此几乎是在看到薛芳蕤的瞬间就转移了视线，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薛芳蕤，还有她身边的萧泗显然已经看到了她。 　　“林小姐！”萧泗虽然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但是和他哥一样生得身高腿长，没两步就走到了林灯的面前，“好巧，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林灯干笑着说：“是啊，好巧。” 　　林灯在上海滩的豪门圈子里还是一个崭新的面孔，可萧泗这位萧家的小少爷，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一旁的林春华等几个妇人见他们认识，不禁十分惊讶。 　　王太太更是直接问道：“萧公子，你和林……林小姐认识？” 　　萧泗并不记得这个妇人是谁了，不过还是含笑答道：“是啊，她是我隔壁学校的同学。” 　　一听说他们只是同学，王太太不由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他们的关系不近。不然林灯回过头要是向萧泗告状，她岂不是会给萧家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谁知萧泗紧接着就来了一句：“还是我哥的好朋友。” 　　王太太一听这话，心里立时就咯噔一声，差点没站稳。 　　萧家是世家中的世家，他们家里的情况，在场的没有一个人不了解。 　　萧泗只有一个哥哥，那就是他的堂兄萧凯。 　　萧凯本人是名校毕业的海归，又是大学老师、高级知识分子，在他们的眼中当然厉害。 　　不过更厉害的，还是他那个坐拥金山银海的祖父萧怀中，还有被大总统尊称为“革命导师”的父亲、现任国家财政部长萧启光。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朵朵桃花 第八十三章 朵朵桃花 　　不得不说, 在说起萧凯和林灯的关系时, 萧泗的用词十分微妙。 　　既不是男女朋友，又不是普通朋友……一句看似用来界定关系的“好朋友”，反倒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难以定义起来。 　　王太太来不及深思, 只知林灯既然是和萧家有关系的，那定是个他们家惹不起的人物。 　　她牵起嘴角, 干巴巴地笑了两下, 神色不大自然地对林灯说道：“原来林小姐是萧公子的朋友，难怪气质如此出众。” 　　王太太显然是在向她示好。不过林灯懒得和王太太斡旋，只浅浅地微笑了一下, 说了一句“失陪”, 便朝萧泗走去。 　　恰好有身着西式制服的侍应生路过，手上用黑木圆形托盘托着几杯香槟。遇到林灯后, 那侍应生便停了下来，谦卑地低头询问林灯可要换酒。 　　林灯举起自己手中装着汽水的水晶杯，委婉地表示不用。她对酒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成年”之前，她暂时不打算饮酒。 　　不过萧泗才十五岁, 手里端着的就已经是香槟了…… 　　走到他身边时，林灯将自己的目光从他的香槟杯上移，对上少年一双干净明亮的杏眼。 　　“谢谢。”她举了举杯, 敬萧泗帮自己解围。 　　“希望我没有给你添什么麻烦才好。”萧泗低声道：“那个王太太，我隐约记得不大好相与。” 　　林灯明白萧泗的用意，方才就明白, 不然她也不会特意过来道谢。 　　“不会。你刚才这么说，倒是给我免去不少麻烦。” 　　萧泗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哦？这话怎么说？” 　　“我听人说，你哥身边平时很少有女性朋友。如今你说我是他的好朋友，这些人精似的太太们，定会怀疑我和他关系匪浅。”林灯抬手挽了下耳边的碎发，微微笑道：“如此一来，我岂不是不用杵在那里像个商品一样地被她们挑选，看看我是配她们的儿子还是侄儿了？” 　　萧泗略显讶异地说：“你……你是来相亲的？你才多大呀。” 　　“我只是上学晚而已，已经快十七了。” 　　“我，我真不知道！那我是不是还是给你添麻烦了？”萧泗原本只是怕林灯因为出身之故，被王太太之流欺负，所以才表现出林灯与萧家人有关的样子，让他们不敢轻视林灯，却不知林灯原来是寻觅对象的…… 　　“没关系啊，反正我原本对相亲就没什么兴趣。”林灯说着，瞥了一眼一旁一直紧紧盯着她的薛芳蕤，“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 　　“哎，林小姐！”萧泗叫住她说，“你别急着走啊，我和薛小姐刚才正说起你呢。” 　　“说起我？”林灯露出不解的眼神。 　　萧泗点点头，身子朝薛芳蕤那边侧了侧：“薛小姐，你刚才不还跟我说，上回你和林灯同学之间有误会，你心里一直很不好受，想要解清你们之间的误会吗？现在正好林小姐在这里，你可以畅所欲言了！” 　　林灯一听这话，就忍不住想笑。 　　薛芳蕤这一招可真够老的。 　　背着男人和女人撕逼，在男人面前却一副岁月静好、楚楚可怜的样子。 　　不过招虽老，却挺有效。 　　瞧她这不是已经成功地和萧泗搭上了话，还让这个天真的少年相信她了吗？ 　　薛芳蕤也真是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种场合遇到林灯。 　　据她所知，林灯的父亲只是杭县的一个政府小职员而已，林家在上海根本毫无势力。 　　林灯怎么可能会出现在秦家举办的宴会上，看起来还如此光艳照人？ 　　薛芳蕤向来不喜欢林灯，上回因为她而被父亲警告了之后，薛芳蕤就更是恨上了林灯。可她不久前才刚刚利用过林灯向萧泗打开话题，这会儿她如果不把这场戏演下去的话，萧泗就会察觉出问题了。 　　无奈之下，薛芳蕤只能咬着牙，皮笑肉不笑地对林灯说道：“林灯同学，你好啊。刚开学的时候我和你不熟，对你有误解，冲动之下表现得有些失礼了。我年纪小不懂事，你应该不会怪我的吧？” 　　薛芳蕤和萧泗差不多大，十四五岁的年纪，正是中二病最严重的时候。 　　林灯知道这小姑娘心里对自己仍然有怨，不过她不想把薛芳蕤逼得太狠了，再给自己惹麻烦上身，于是便没有让她太过下不来台，表面上接受了她这个没什么诚意的道歉：“薛同学放心，我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过。误会嘛，说清楚就好了，我相信薛同学以后不会再那样做了，对吧？” 　　如果薛芳蕤真的能就此彻底收手，不再找她的麻烦的话，林灯也懒得和她计较。 　　被迫给林灯道歉后，薛芳蕤现在心里憋屈得很。不过为了接近萧泗，她只能忍着尴尬地点了点头。 　　“这样就对了嘛！”萧泗开心地笑道：“大家都是同学，以和为贵嘛。来，cheers！” 　　林灯听了便举起酒杯，正要和萧泗碰杯时，却听薛芳蕤像是抓住了什么好机会了似的，略有几分得意地笑道：“林同学听得懂吗？你在杭县应该没有学过洋文吧！cheers就是干杯的意思。” 　　小女孩就是小女孩，刚刚道过谦现在就这么阴阳怪气，实在是太沉不住气了。 　　林灯在心里摇了摇头，面上却仍是笑靥如花：“在杭县是没有学过，不过我上班的地方经常有洋人出入，所以学了一点简单的英文和法文。” 　　萧泗闻言立即来了兴趣：“上班？你上学的同时还在工作吗？” 　　林灯点点头，顺着这个话题和萧泗聊了起来。 　　她本打算和萧泗寒暄一下就离开的，不过薛芳蕤既然这么不识趣，她不介意和萧泗多聊一会儿。 　　薛芳蕤见他们聊得开心，自己却插不上话，气得手握成拳，却不敢在萧泗面前表露出来，只能干笑着站在一边。 　　她现在心里后悔极了——早知道刚才就不插那句话笑话林灯，早点把她给打发走了！ 　　林灯的余光扫到她的反应，正打算点到即止，和萧泗告别，却听萧泗突然提起了萧凯：“林灯，你说你这么忙都能来参加宴会，我哥怎么就不行呢？下回你帮我劝劝他，让他和我一起来吧！” 　　林灯听了这话，不由好笑地说：“这……萧泗，不是我说你啊，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要黏着你哥呢？” 　　萧泗摇摇头，无奈地说：“可不是我黏着他，是我婶婶想让他来，多认识一些合适的对象，可我哥不听啊！婶婶就老让我去当说客，我整日夹在他们中间，头都要大了！” 　　“这样啊。那我有机会的话问问他吧。” 　　林灯不见得真的会去帮萧泗劝萧凯来参加这种带有相亲性质的聚会，不过和他提一嘴倒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真的吗？那就太感谢你了！” 　　萧泗看起来大大咧咧的样子，一双眼睛却是仔细观察着林灯的表情。 　　看林灯这样子，似乎并没有对萧夫人要给萧凯介绍对象这件事情有什么情绪。 　　那这是不是说明，林灯心里的确只是把萧凯当成朋友，并没有什么别的感情？ 　　在萧泗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的嘴角已经微微上翘。 　　林灯并没有注意到萧泗的神情。 　　因为在几声清脆的玻璃敲击声后，所有人都转过身，下意识地看向了声源处。 　　那位留学归来的秦小公子在万众瞩目下，被秦家家主秦老爷正式介绍给了所有来宾。 　　他们的身后站着秦家的其他人。 　　可以看得出来，秦家的基因不错，一家子的俊男美女。 　　秦小公子也不愧是留洋归来的新派人士，打扮得很是时髦。 　　林灯远远看着，闲闲地想着，这个秦公子肯定不愁没有女人。 　　看他这副做派，找个女朋友不过是分分钟的事儿。 　　只是看能不能找到一个门当户对的而已。 　　…… 　　她本以为像秦公子这样的人，和自己肯定是八竿子打不着的。 　　可不知是怎么回事，不过一会儿的光景而已，刚才那个被众人拥簇着的贵公子就走到了她的面前。 　　旁边还跟着她的表哥徐宛昌。 　　林灯正好奇他们怎么会认识，就听徐宛昌开口笑道：“表妹，我可算是找到你了。这位是秦二公子，你应当已经知道了吧！” 　　见徐宛昌明知故问，林灯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点了点头。 　　刚才秦老爷才向所有人介绍过秦二公子，她既不聋又不瞎，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只见徐宛昌开心地说：“我刚才和秦二公子聊过，他对投资拍电影很感兴趣！不过资质一般的女演员，他可是不愿意捧的。这不，我一下子就想到你了！” 　　见徐宛昌一副“我可是很照顾你”的样子，林灯无语地说：“表哥，我之前已经和你说过了，我要上学，没有时间去演电影。” 　　徐宛昌见她不给自己面子，脸上的笑容有点绷不住了：“表妹，据我所知，你周末还在百货公司上班呢吧？” 　　他先低下头抱歉地对秦公子笑了一下，然后凑近林灯，压低声音道：“你说你卖那些破玩意才能赚几个钱啊，干嘛不来跟我拍电影呢？先不说当电影明星能赚多少钱了，要是秦公子能看上你，哪怕只是跟你好上一阵，将来……” 　　“表哥。”林灯退后一步，没有再听他说下去：“我对拍电影真的没有兴趣。想当电影明星的女孩子有很多，你们还是捧别人去吧。” 　　说完她歉然地对秦二公子点了下头，便转过身离开了。 　　…… 　　见林灯就这么走了，徐宛昌气得嘴唇发抖，脸色铁青。 　　碍于秦二公子在旁，这才没有发作出来。 　　和他相比，秦二公子倒是一脸的笑意。 　　他摸了摸下巴，笑着对徐宛昌说道：“你这个表妹确实生得不错啊，看起来还很有个性。” 　　徐宛昌气呼呼地说：“这丫头不懂事，冒犯了秦公子，我替她向您赔不是了。” 　　秦兮扬摇摇头，看起来并不介意：“没关系。既然她不喜欢拍电影，那就不要强迫她了。” 　　徐宛昌一听这话就很泄气，看来他想借着林灯搭上秦二公子这条线的计划是没戏了。 　　谁知这时，却听秦兮扬笑吟吟地问了一句：“你刚才说，她在哪个百货公司上班来着？”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女主也不能说是万人迷人设吧，毕竟文里的男人对她各怀心思…… 　　提议 第八十四章 提议 　　林灯没想过, 第二天中午, 她竟然会在百货公司再次见到秦二公子。 　　男人穿着套剪裁贴身的英式西装，没有徐宛昌在旁跟着，倒是少了几分昨晚的少年油腻感。 　　她当然不会相信秦二公子是来买电器的, 不过顾客就是上帝，林灯还是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来：“您好, 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 　　秦兮扬单臂靠在玻璃柜台上, 贴近她低声说：“我需要一个女伴，你可以帮帮忙吗？” 　　“抱歉，这个忙我帮不上。”林灯退后一步, 淡定地说：“您如果不买东西的话, 请您不要打扰我的工作。” 　　秦二公子倒还算有些修养：“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自古便是如此，你又何必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我……”林灯正要开口，却听秦兮扬道：“你们这里可以送货吧？这些, 还有这些，我都要了。麻烦你给我拿一下纸和笔, 我写地址给你。” 　　林灯下意识地看了眼不远处的纪经理。见纪经理似乎正暗暗注意着他们这边的情况，林灯轻轻一叹，依言拿了纸和笔过来。 　　没办法, 她还需要这份工作继续赚钱。 　　毕竟除了付生活开支之外，林灯还要经常买一些仪器回家，做一些简单的实验和测试。 　　她需要钱。 　　除了像徐宛昌说的那样去演电影之外, 林灯现在真的找不到赚钱更多的工作了。 　　不出意料的是，像秦家公子这样的客人并不需要付现金，只要记账就好。 　　办理好手续之后，秦兮扬又递给了林灯一笔打赏。 　　林灯婉拒道：“像您这样不需要我介绍产品，就直接成交的客人实在太少见了。我没做什么，哪好意思要您的小费。” 　　见她不收，秦兮扬也不勉强，而是从怀中拿出一把钥匙来，放在林灯面前的柜台上。 　　林灯疑惑地看向他：“秦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秦兮扬淡淡道：“这套房子是我出国前买的，一直空在那里，我也不常住。你们去送货的时候要是没人，自己开门就好。当然……”他一顿，抬眼紧盯着林灯，“林小姐，这里我不认得别人，只认识你。我买了这么多东西，又要送到家里去，钥匙交给别人我实在是不放心。所以我希望你能亲自上门送货，可以吗？” 　　林灯微皱眉心：“秦先生，这样不合规矩。” 　　“我以为以先施的服务，应当不会拒绝客人的‘合理需求’。”在着重强调了“合理需求”四个字后，秦兮扬笑吟吟地看向林灯：“要我问问你们经理吗？” 　　林灯看向秦兮扬含笑的眼睛，那双深邃的深窝眼里，分明带有捕猎的神情。 　　这样的神情她其实并不陌生。前世她上大学出去做兼职的时候也遇到过，无非是有钱的公子哥想要花点钞票包养金丝雀的烂俗桥段罢了。 　　她知道秦兮扬想要达成的目的从来就与谁去送货无关，所以干脆直言：“秦公子，你究竟为何要给我这把钥匙，你我心知肚明。这样浪费你我的时间，实在很没意思。” 　　秦兮扬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哦？那林小姐有什么高见？” 　　“我还有十五分钟下班。如果您想的话，就先去楼下的茶室坐一坐，稍等我和您面谈。” 　　听她这么说，秦兮扬忽然间有些摸不到头脑。 　　她愿意和他单独谈谈，似乎是有戏，可她的眼神如此疏离，并不像是想要答应…… 　　不管怎样，能与美人单独相处总是好的。 　　秦兮扬勾唇一笑：“你确定要去一楼的茶室，不是在五楼的酒店开个房间？那里更安静，不会有人打扰我们呢。” 　　能和徐宛昌打成一片的男人，言语间如此轻浮，林灯并不感到奇怪。 　　她凉凉一笑：“秦公子刚刚回国没多久，便对先施的结构如此了解，看来是没少约佳人在此相伴。” 　　“那些庸脂俗粉，怎能与林灯小姐相提并论。”秦兮扬也不否认，只是拿起自己的帽子，朝林灯挥了挥手，“我在下面等你。” 　　林灯没应，只是低下头继续做自己的事情。秦兮扬也不介意，笑着离去。 　　他前脚刚走，后脚颜薇便迫不及待地凑了上来，一脸八卦地拉住林灯的手腕：“小灯，这个男人就是常常和你约会的那个朋友吗？好帅啊，还这么有钱，一下子买了这么多东西……你真是太走运了！” 　　“薇姐你误会了，我们并不是朋友，我才刚刚认识他而已。”林灯说着，将秦兮扬买东西的那些票拿出来，递给颜薇看，“薇姐，这一单我不想要，所以售货员写的都是你的名字，你没意见吧？” 　　颜薇听了，不由吃惊地瞪大双眼：“你、你疯啦？这么多东西，多少提成呢！” 　　“就当我感谢薇姐对我的照顾了。” 　　林灯喜欢钱，但她知道谁的钱能赚，谁的不能。 　　瞧秦兮扬这个样子，根本就不是在正经追求，而是想包养她，做他所谓的“女伴”。 　　若是此时收了秦兮扬的钱，定然后患无穷。 　　“小灯，你可真傻！”颜薇嘴上这样说着，却是情不自禁地乐开了花。 　　她最近正想去重新烫一次头发呢，只可惜手头拮据，相好的最近又拿不出钱来，已经为这事闷闷不乐了好几天。 　　这一笔提成，让她去烫一年的头发都足够了！ 　　颜薇忍不住喜滋滋地说：“既然你不要，那我就不客气了。放心，以后姐罩着你！” 　　林灯听了，只是浅浅一笑，并没有放在心上。 　　…… 　　下班过后，林灯换掉高跟鞋和制服，来到一楼茶室，不出意外地在包厢里见到了秦兮扬。 　　茶室不同于饭店或者酒店，包厢也是半开放式的，只是用一道竹帘将包间里的人与外界隔开，既保护了隐私，又很安全。 　　见到林灯掀了帘子进来，秦兮扬毫不掩饰地露出惊艳之色，抬手指向对面：“林灯小姐，快请坐。” 　　落座之后，林灯便拿出刚刚秦兮扬放在柜台上的钥匙，推到他面前：“这么重要的东西，秦公子还是收好了。您的公馆里，想来不至于连一个能开门的佣人都没有吧。” 　　秦兮扬缓缓收起笑容，盯着林灯的眼睛，正色道：“林灯小姐，你这么聪明，应该不会看不出来，这把钥匙是我送给你的吧？我想你还不大清楚，这是一栋位于法租界的双层洋房，佣人、司机、甚至是管家，我都已经配全。你什么行李都不需要带，就可以直接入住。” 　　林灯摇摇头：“我不明白。我们昨天才刚刚见面，秦公子对我一点都不了解，便贸然邀请我住进你家，你不觉得太草率了吗？” 　　“可我听你表哥说起你，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秦兮扬嘴角微挑，用一种志在必得的眼神看向林灯，“我知道，你和你的哥哥妹妹几个人挤在一栋公共租界边缘的小房子里。我还知道，你在百货公司上的这个班，辛辛苦苦一个月下来也赚不了几个钱。只要你跟着我，就不用再过这样的苦日子了。” 　　林灯真是没想到，徐宛昌这个表哥竟然把她卖得这么彻底，连这些都和秦兮扬说。 　　他这哪里是表哥，和拉-皮-条的有什么分别？ 　　她轻轻冷笑一声，淡漠地看向秦兮扬：“我表哥他还说了些什么？” 　　“他还说，你根本就不是什么待字闺中的黄花大闺女，而是个被夫君休弃了的离婚女人。”秦兮扬说着便伸出手，试图用手指去摸林灯的下巴，“可是没关系，我并不介意你不是处-女。你这双眼睛可真好看，我一见你就想要了。” 　　面对秦兮扬轻浮的举止，林灯连忙避开：“等一下！” 　　要是换了别人，秦兮扬可能早就不耐烦了。可像林灯这样美貌与气质并存的美人极为少见，为了得到佳人，他愿意暂且耐下性子：“嗯？你还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林灯手握成拳，略显紧张地看着他：“我表哥和你说我离过婚，可他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的前夫是谁？” 　　“前夫？”秦兮扬轻蔑地笑了一下，“是谁啊？是杭县的哪个乡绅，还是富商的儿子？” 　　林灯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徐宛昌隐瞒了实情。她心里顿时有了底，松开拳头，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说：“他姓姚，名叫姚启安。” 　　看着秦兮扬骤然睁大的双眸，林灯补充道：“他还有一个更出名的名字，叫做朱思危。” 　　秦兮扬的大脑空白了好几秒钟后，终于回过神来，皱起眉头：“你……你竟是姚启安的前妻？” 　　秦兮扬回国的时间虽短，但他已不止一次地听说过这个名字，知道姚启安是当今文坛最炙手可热的人物之一。 　　不仅如此，他的大哥秦兮辰，好像还与姚启安私交甚密。 　　如果让他大哥知道，他包养了姚启安的前妻……秦兮辰一定不会容他如此，甚至还有可能捅到他父母那里。 　　更不必说事情若是传出去了，就等于他公然宣布了与姚启安为敌。 　　秦兮扬越想越生气，英伦绅士的形象再也维持不下去。他一拳砸在了台面上，打翻了墨绿色茶杯里温热的茶水：“该死！” 　　秦兮扬是真的没想到，林灯一个小地方来的女人，前夫竟然是这般有头有脸的人物！他更没想到，这么重要的信息，徐宛昌竟然敢瞒着他！ 　　林灯看他的反应，就知道自己安全了。 　　她弯了弯嘴角，没想到自己和姚启安离婚都这么久了，竟然还能借着他的名望保护自己，看来民国文豪的影响力果然不容小觑。 　　她站起来，拿起自己的手包，冷静地看向秦兮扬：“秦二公子，今天的事情，我们都当作没有发生过好吗？您今天买下的电器，我的同事会安排好给您送过去。” 　　秦兮扬烦躁地摆了摆手，表示随意。随后他便用双手撑住额头，不再看向林灯。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我发si，下一章一定让凯哥上线…… 　　心事 第八十五章 心事 　　徐宛昌坐上秦兮扬的汽车时, 还以为事情成了, 刚咧开嘴准备说恭喜，就蓦地被秦兮扬揪住了衣领。 　　徐宛昌立马就慌了：“秦、秦二公子，你这是怎么了……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啊！” 　　秦兮扬阴着一张脸道：“你他妈的还有脸问我怎么了？你表妹的前夫是姚启安这件事，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徐宛昌厚着脸皮说：“这……您也没问啊！” 　　秦兮扬见他这副模样, 揍他一顿的心都有了：“你还敢狡辩！你这是存心想害我是吧？！” 　　“冤枉啊二公子, 我这不是看我表妹一个人无依无靠，您又缺个贴心的女伴，就从中撮合了一下嘛……再说了, 她前夫是谁又有什么关系？您也知道, 是‘前’夫啊，早就和她没关系了。” 　　“徐宛昌, 你说这话心也不虚？你我都是男人，难道你不会介意自己的前妻在你眼皮子底下被别的男人搞？” 　　秦兮扬在出国之前就和徐宛昌认识，那时候二人年少风流, 没少一起在外头胡闹。 　　后来秦兮扬顺从家里的安排出国镀金，回来之后学了一套外国人的绅士做派, 看起来与过去年少荒唐的时候截然不同。不过他骨子里是什么样子的人，徐宛昌再清楚不过。因此听到风度翩翩的秦二公子说出这样的糙话来，徐宛昌并不感到意外, 甚至还笑着说：“秦二公子，这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嘛。换个角度想想，你不觉得搞别人的老婆, 尤其是名人的老婆很爽吗？” 　　“你他妈有病吧！”秦兮扬到底是没忍住，一拳揍了上去。 　　徐宛昌擦了擦鼻血，淡定地对秦兮扬说：“二公子可解气了？要是气还没消，不如去找柳小姐聊聊天。她昨儿个还跟我念叨着你呢。” 　　徐宛昌口中的柳小姐，是他最近在拍的那部电影的女主角。样貌虽略比林灯逊色几分，却也是个大美人，而且身材非常火辣。 　　最让徐宛昌满意的是，柳盈香还非常听话，徐宛昌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秦兮扬回国之后，已经通过徐宛昌“认识”了她。 　　对于美人，秦兮扬自然是不排斥的。一想到柳盈香娇软的身子靠在自己身上的温热触感，他胸中的怒火便消散了几分，另一个地方开始起火。 　　徐宛昌看着秦兮扬的神情变化，笑着靠在了汽车的椅背上，朝司机报出了一个地址。 　　…… 　　每个周日的下午，是萧凯相对来说最为轻松的时候。 　　礼拜一到礼拜五，他要去学校教书，晚上要写稿。周六一整天和周日上午，他都要泡在编辑部里，处理杂志社的各项事宜。只有礼拜天下午，他能稍微喘一口气，早一点回家，和家人一起吃一顿晚饭。 　　萧公馆位于法租界的一个高档居民区，闹中取静，离复旦公学和《文学月刊》编辑部都不远。乘黄包车来到萧公馆附近之后，萧凯付了钱，步行朝家中走去。 　　他不喜欢张扬，所以很少坐家里的汽车。而且这年头，汽车既吵，速度又慢，萧凯不想浪费这个时间。 　　回到家中之后，萧凯正要脱下外套，萧夫人不出意料地迎了上来，拉着萧凯问长问短。 　　萧凯平日里太忙了，只有这个时间能陪母亲说说话。因此对于母亲的喋喋不休，萧凯并没有露出反感或是不耐烦的神情，而是顺从地陪着她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除了答应去见母亲看中的那些世家小姐之外，萧凯几乎什么都说好。 　　平日里每到这个时候，他的堂弟萧泗就会坐在对面，抱着小堂弟、吃着瓜子、幸灾乐祸地看着他。 　　今天萧泗仍然抱着弟弟坐在那里，只是没有嗑瓜子，脸上也没有笑意，而是一副失魂落魄的呆模样，明显有心事。 　　萧凯便问母亲：“阿泗他怎么了？” 　　萧夫人摊手道：“不知道呀，昨儿个从秦家回来之后就变成这样了。我问他，他也不说！” 　　“秦家……有人欺负他了？” 　　萧夫人立马否认：“谁敢呀！” 　　萧凯一想，也是，他这个堂弟生得好，嘴又甜，走到哪儿都招人喜欢，和别人发生冲突的可能性非常之低。就算是有，他们也早就该听说了。 　　“我去和他聊聊。”萧凯说着站起身，走到对面。 　　萧泗并没有看向他，直到萧凯将小堂弟从他怀中抱走，交给一旁的女佣，萧泗才大梦初醒一般地看向他：“哥？你回来了。” 　　萧凯俯身看向他，低声问：“阿泗，你是不是有心事？” 　　萧泗下意识地转过头看了婶婶一眼，说：“哥，我有道题怎么解都解不开，你帮我看看？” 　　和许多“零分上名校”的文人不同的是，萧凯的理科成绩也很好。 　　“好。”萧凯答应了一声，转过头对母亲道：“我先和阿泗上楼了。” 　　“去吧。”萧夫人其实还想再拉儿子多聊一会儿的，不过侄儿寄住在他们家中，他们自然要多照顾一些，因此萧夫人尽管心中不舍，还是朝他们摆了摆手，“等晚饭好了，我让人上去叫你们。” 　　…… 　　回到房间后，萧泗心不在焉地翻着书包，鼓弄了好半天也没想出该问他哥哪道题才不会露馅。 　　却不想在萧凯面前，他就跟个透明人一般，那点小心思根本无处遁形。 　　萧凯也不急，只是抱着双臂在旁看着他：“说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萧泗沉默了一下，想着萧凯和林灯相熟，说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说不定萧凯还能帮他出出主意：“是这样的……我有点担心林小姐。” 　　萧泗没有说清楚是谁，可萧凯想也不想就说：“林灯？” 　　萧泗面露忧色：“嗯。” 　　萧凯放下双臂，追问：“她怎么了？” 　　“昨天在秦家的宴会上，我看见她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萧泗难得吞吞吐吐地说：“我感觉秦二公子看她的眼神……好像不一般。” 　　萧凯眉头微皱：“秦兮扬？” 　　自从几年前秦兮扬出国之后，萧凯就没有见过他了。不过秦兮扬以前是个什么德性，萧凯心中有数。 　　想到林灯的长相，如果秦兮扬真的对她有什么想法的话，萧凯并不感到奇怪。 　　“是啊。不过也可能是我想多了，林灯同学的表哥好像是秦兮扬的朋友，他应该不至于对好朋友的妹妹怎么样吧。” 　　萧凯心想着难说，不过他并不想让萧泗掺和到这件事来：“你说得对，应该是你想多了。就算不是，林灯有她自己的判断，不需要你为她担心。” 　　“可是，哥……” 　　萧凯打断他说：“明早就要上学了，作业写完了吗？” 　　萧泗的声音一下子就低了下去：“还没。” 　　“好好写作业，有不会的题问我。”萧凯说着转过身，关上门。 　　…… 　　用晚餐时，萧夫人意外地发现，儿子不仅没有治好神游了一整天的侄子，连他自己都变得心不在焉起来。 　　比萧泗好一些的是，别人问萧凯什么问题，他都能应答如流，可是知子莫若母，萧夫人就是觉得儿子好像突然间有了心事。 　　但她知道，萧凯从小就早熟，心思重，如果他不想说，别人怎么问都没用。 　　萧夫人只能选择相信儿子，将满腹疑惑压抑在心中。 　　…… 　　其实萧凯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自从和萧泗谈完之后，他就变得坐立不安起来，总觉得自己像是踩在云上，做什么事情都不踏实。 　　晚上拉开台灯的开关，看着面前的笔记本，向来思路清晰的大脑好像变成了一团乱麻，让他完全无法专心写作。 　　他好像被萧泗给“传染”了，控制不住地担心起林灯来。 　　是的，如他所说，林灯很坚强，很独立，有自己的处事方式和判断能力。 　　可是他就是不放心。 　　想起谈聪健说过的那些话，萧凯知道，在林灯没有向自己求助的情况下，他不应该多管闲事。 　　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如果不去找林灯，把这件事情问清楚，他根本什么事情都做不了，脑子里翻来覆去都在想如果秦兮扬真的欺负她了该怎么办。 　　他们是朋友，他总不能在明明知道什么的情况下坐视不管。 　　如果发生了什么让他追悔莫及的事情，他一定会恨他自己。 　　…… 　　与萧凯相邻着的房间里，萧泗匆匆完成作业，烦躁地将本子往桌子上一丢。 　　其实，除了林灯和秦兮扬的这件事情之外，萧泗还有另外一件心事。 　　昨天晚上……他好像梦遗了。 　　第一次。 　　他已经十五岁了，身边的男孩子比较早熟的，甚至都已有过性经历。 　　但如萧凯所说，他向来孩子心性，连这件事也比其他人稍微晚一些。 　　好像就是一夜之间，萧泗突然觉得现在的自己和过去完全不一样了。但是这种微妙的心情，他又不知道能向谁表露出来，所以就很烦躁。 　　想到自己昨天晚上的梦境，萧泗趴到床上，用枕头压住自己的脑袋。 　　今晚……不知道还会不会梦见她呢。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差距 第八十六章 差距 　　秦兮扬的事情, 林灯思来想去, 还是没有和家里人说起。 　　林修诚向来护妹，林灼又是个急脾气，和他们说了之后, 八成是要和徐宛昌大闹上一场的。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徐宛昌这个人向来没脸没皮, 事情闹大了, 最后最难做的还是姑姑。 　　林春华对他们这几个侄子侄女着实不错，林灯不想让她难堪。 　　至于徐宛昌，林灯心里对他自然是有怨的。但是该怎么收拾他, 林灯需要好好地想一想。 　　毕竟她现在所处的社会地位还是太低。别说和秦二公子相比, 就是在徐宛昌面前，她也不过如此。 　　不然他也不会那么肆无忌惮地把她介绍给别的男人做玩物。 　　昨晚和今天上午的时候, 林灯表面上表现得很坚强，可实际上事情发生之后，她难免心神不宁。 　　她突然间感到非常疲倦。 　　她已经很努力了, 真的很努力了，可她仍然需要时间去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 　　而她没有办法操控时间。 　　这种无力感让她忍不住掉了几滴眼泪。 　　周日下午回家之后, 林灯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礼拜一早上，她又借口值日，早早地从家里出门, 没有等林灼一起。 　　她怕妹妹察觉到端倪。 　　可林灯到底不是铁打的，能憋得住所有情绪。午休时，确认过四周无人之后, 林灯便鼓起勇气，向张文茵吐露了这个秘密。 　　令林灯感到惊讶的是，张文茵似乎并不吃惊：“其实……那天的宴会我虽没有去，可我二姐去了。她说看到了你……和秦二公子在说话。我只是没想到，原来你表哥竟然也在这里头掺和了一脚。” 　　张文茵的二姐张嗣音只比她大一岁多，正在风华女校中学部就读。 　　因为张文茵的关系，林灯偶尔会和她打个照面，不过两人并不熟悉。 　　林灯似乎明白了，可又有些糊涂：“既然你知道……那你怎么没问我？” 　　“灯灯，我不确定你想不想告诉我这件事，所以我就没问……” 　　其实在张文茵看来，像林灯这样在上海没有根基的女孩子，就算是答应了做秦兮扬的情人，她都不会感到奇怪。所以她选择尊重好朋友的隐私。如果林灯不说，她就一直装作不知道这件事情。 　　林灯点点头，又问：“对了，你说你二姐看到我了，可我那天怎么没看到你二姐？” 　　“是这样的，听我二姐说，当时我娘逼着她去和秦二公子搭话……”这事说起来算是家丑，所以张文茵的神色略有些不自然：“她不愿意，和我娘闹了不愉快，便提前走了。”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林灯对张文茵家里的情况已经有了些了解，知道她家里开了很多工厂，主要是做缝纫机和服装生意的。 　　虽然张文茵不曾明说，不过林灯估摸着，张家在商界的地位应该不次于秦家。 　　像他们这样的大家族，挑选结婚对象时自然是会千挑万选的。如秦二公子这般年少荒唐的，其实很容易被正经人家嫌弃，结亲的档次自然就会低人一等。 　　正因如此，秦老爷当初才狠下心将小儿子送出国“改造”。 　　如今秦二公子留学归来，表面上看着是老实了不少，可他风流成性，圈子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样的一个人，张太太会逼张嗣音去和他套近乎，原因其实很简单——张嗣音不是她亲生的，而是姨太太生的女儿。她若是嫁给了秦兮扬，张家和秦家就可以强强联手。 　　但要是让张文茵嫁给秦兮扬，张太太定然是不愿的。 　　“我爹整日里都很忙，家里的这些事他向来不管。看到我娘这样逼我二姐，其实我心里很不好受，可我又做不了什么，所以我干脆就没去秦家……” 　　两人明明都没有给对方提供什么切实可行的建议，可神奇的是，在把这些压在心底的话说出来之后，林灯和张文茵都觉得心里头轻松了不少。 　　林灯劝张文茵别太自责，张文茵则劝林灯别太纠结于这件事。反正秦兮扬已经表态不会再对林灯怎样，事情就算是暂时过去了。等以后参加这种宴会时，她会尽量陪着林灯一起。 　　林灯听她这样说，感到安慰的同时，心里头又有一丝愧疚。张文茵对她真的很好，但她一直都没有把自己的过去说给张文茵听，说到底还是不够信任吧。 　　可是没办法，她一个从另一个时空莫名其妙地来到这个世界的人，真的很难让自己对谁推心置腹。 　　…… 　　不管怎么说，将心中的烦恼和好朋友吐槽了一番之后，林灯的心情轻松了不少。 　　起码下午上课的时候，她已经能够专心致志，不再胡思乱想了。 　　让林灯感到意外的是，四点多放学的时候，门口突然有人来叫她，说是她哥哥来学校找她了。 　　林灯不由一怔，下意识地看向张文茵。 　　两个人低声嘀咕起来：“你哥哥今天怎么会这么早来？” 　　林灯忐忑地说：“我也不知道啊，他该不会是知道昨天的事情了吧……” 　　林灯说完，紧张地站了起来。 　　张文茵忙问：“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林灯摇了摇头：“放心吧，我哥啊，能有什么事啊……” 　　林灯这么说着，背着书包走出了校门。 　　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出现在门口的人不是林修诚，却是萧凯。 　　“萧、萧凯？”林灯意外地看着他，“怎么是你？” 　　在见到林灯之前，萧凯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要问她，可是在见到她之后，萧凯突然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是啊，他怎么会来呢？以前见她的时候，要么是提前约好，要么是事出有因，可是今天他两手空空，甚至连送个什么东西的借口都没有，就这么来了。 　　萧凯从未这般冲动过，可矛盾的是，他又不后悔他的冲动。 　　想到她可能正在遭遇的事情，萧凯轻叹一声道：“小灯，我们找个地方谈谈吧。” 　　林灯极少见到萧凯这般严肃，她忽然间心慌起来：“出什么事了吗？” 　　萧凯不确定地看向她：“这正是我想问你的。你……没事吧？” 　　林灯一瞬间就明白了。既然张文茵能从张嗣音那里听说她被秦二公子盯上的事情，那么萧凯自然也可以从萧泗这里知道些什么。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张文茵面前说起这件事时，林灯并不觉得羞耻，可是在萧凯面前提起这件事时，林灯胸口就好像压了块大石头似的，让她喘不过气来。 　　不过林灯很快就发现，自己在做演员方面或许当真有几分天赋。当她在咖啡厅里和萧凯相对而坐的时候，她表现得完全与沉重无关，甚至声音轻快地说：“是的，萧泗猜得没错。秦二公子昨天来找我了。” 　　萧凯立马问道：“找你？单独？他想做什么？” 　　林灯的回答并不在萧凯的意料之外，可她的直白还是令他吃惊：“他想包养我，做他的情人。” 　　林灯并不为此感到光荣，可她的语调里有一种在偶像面前破罐子破摔的镇静和从容。 　　一直以来，她都想要努力忽略自己和萧凯之间的差距，制造一种平等的假象，以朋友的身份和他相处。 　　萧凯太善良了，所以他愿意对她温柔以待，让她时不时地忘记了自己和他之间的实际差距有多大。 　　可秦兮扬提醒了她。在他们这样的豪门公子眼中，她又算得了什么呢。 　　竭力把自己包装得很高贵的样子，到头来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还不如实事求是，坦然一点，发生了什么就说什么。 　　林灯假装自己并不在意萧凯的反应，可她还是忍不住偷偷观察着他的表情。 　　短暂的惊讶过后，萧凯的脸上浮现出关心之色：“他为难你了吗？” 　　林灯突然好奇：“你怎么都不问我答没答应？” 　　萧凯不假思索地说：“你怎么可能答应。” 　　林灯眨眨眼，忽然情绪上涌：“……为什么？” 　　其实她看得出来，张文茵和她这样亲密，都觉得她有可能答应秦兮扬……可萧凯似乎从未想过这个可能性。 　　“因为你不是那样的人啊。”他回答得有理有据：“如果你贪图钱财，当初就不会如此轻易地和姚启安离婚，更不会在上学之余自己出来工作。” 　　林灯也不知怎的，突然很想跟他抬杠：“若是我见识过大上海的繁华之后，不小心迷失了自我呢？” 　　萧凯轻轻抿了下唇，低柔地说：“那除了秦兮扬之外，你还有许多更好的选择，可是你什么都没有做。” 　　她不知道为何，突然间心跳加速，好像在他眼里看到了什么与平时不一样的东西：“比如呢？”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林灯知道，萧凯也知道。 　　“比如……” 　　在萧凯说出口之前，林灯突然间后悔了。 　　她慌忙道：“算了，不说这些了。你最近怎么样？是不是很忙？” 　　她的话题转移得如此生硬，让萧凯不禁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确定林灯不想继续先前的话题后，萧凯顺着她的意思硬生生地说起别的事情：“还好。” 　　除了教书和杂志社的工作之外，萧凯最近还在以闻说的身份协调制定注音字母。不过林灯还不知道他的另一层身份，所以萧凯就没有说。 　　现在他也没心情说那些。 　　临分别时，萧凯终究忍不住再问：“小灯，你真的没事吗？” 　　她的脸上虽然带着笑，可萧凯总觉得她好像有些郁郁寡欢。 　　林灯不怕别人针对她，也不怕别人使坏，但她就怕别人对她好。 　　她很想问一问萧凯，知不知道他对她这样温柔，会让她误以为他对自己有超出朋友之谊的情愫，可是她不敢问。 　　她怕问出口之后，他们会连朋友都没得做。 　　她咬了咬唇，用轻松的语调含笑说道：“我没事啊，真的没事。噢，对了，你堂弟还托我跟你说，让你下次多去参加一些这样的聚会。话我带到了，去不去随你啊。” 　　她本以为萧凯会拒绝的，谁知萧凯却说：“好。” 　　“啊？”林灯一怔。 　　她听见萧凯说：“下次你去的时候告诉我，我陪你。” 　　林灯捂住脑袋，突然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贺寿 第八十七章 贺寿 　　萧凯对她, 真的是太好了。 　　林灯不知道萧凯究竟是怎么想的。或许他只是出于绅士风度, 不忍心看着自己的朋友受欺负，所以愿意顺手帮她的忙。 　　可是站在她的角度，实在很难不多想。 　　林灯觉得自己应该好好冷静一下, 暂时先不要和萧凯见面为好。 　　…… 　　一周后，徐家客厅。 　　林春华拉着林灯姐妹俩, 略显兴奋地告诉她们, 大概半个月后，是兴邦电话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顾老爷子的六十大寿，到时候她们会一起去顾家贺寿。 　　林灯有点意外：“姑姑, 你们还和顾家有交往呢？” 　　顾兴邦是最早在中国安设电话的华人之一, 因为对通讯业贡献极大，被后人称为“通讯业大王”。 　　林春华略显得意地说：“是啊, 你们姑父别的不行，就是会和客户打交道。只要是他承包过的项目，没有人不说好。” 　　林灯想来也是, 徐信良一个“外来仔”，当初只拿着林老爷子赞助的几百大洋, 就能在上海站稳脚跟，安家置业，必然是有些本事的。 　　徐家能得到顾家的一张邀请函, 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只是…… 　　林修诚半个月后刚好要出差，不能和他们一起去。 　　想起上次的经历，林灯低声问道：“姑姑, 表哥也会去吗？” 　　提起儿子，林春华就是一叹：“唉，你这个表哥也真是的，原先他说拍电影，我还以为只是说说而已，谁知道他真的去拍了，还跑到天津去跟人家借什么器械，到时候八成是赶不回来了。” 　　林灯听了，不由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 　　按照先前说好的那样，第二天上学的时候，林灯便把他们要去顾家贺寿的事情同张文茵说了。张文茵一听，立马便道：“太好啦，我们家也收到邀请了呢。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去！” 　　林灯点点头，心里又安稳了许多。 　　虽说张文茵比她妹妹林灼大不了几岁，不过张文茵是张家的三小姐，具有一定的社会地位。 　　林灼说是护着她，其实她能做的也就是和徐宛昌瞪瞪眼，呛几句声。她还是个小孩子呢，要是真发生了什么事，必然还是林灯要护着她。 　　至于萧凯……直到赴宴之前的一天，林灯都一直在纠结要不要告诉他。 　　要他陪自己一起去吗？会不会太暧昧了？据她所知，萧凯向来很少参加这样的宴会，如果和她一起出现在众人面前，别人会怎么想？ 　　林灯倒不怕别人误会，可是她怕自己动心。 　　所以最终，林灯还是没有联系萧凯，而是照常跟着家人一起前去赴宴。 　　和其他赴宴的女子相比，上回林灯已经打扮得很低调了，没想到还是会让人盯上。这回她干脆穿了一条米色的连衣服，裙子除了剪裁的有些收腰之外，其他地方都很保守。 　　这样的裙子如果穿在长相一般的人身上，肯定是毫不起眼的。不过林灯的脸就长成那副样子，穿什么都很难叫人觉得平庸。 　　坐车前往顾家时，林灯看着身旁身着白色连衣裙的表妹，欲言又止。 　　这回不用别人提点，她自己就看出来了——这条裙子和她上次穿过的那条很像。 　　徐宛娜见她今天多看了自己几眼，不由欣喜地说：“林灯表姐，你觉得我这条裙子好看吗？” 　　徐宛娜看起来天真无邪，一脸认真地问她裙子好不好看，瞧着不像是有什么坏心眼的样子。 　　如果她有，她不应该这样坦荡地问林灯。 　　林灯点点头道：“好看。” 　　“太好了，表姐说好看，那就一定好看。”徐宛娜笑弯了眼睛：“这是我用存了好久的零用钱买的呢。” 　　林灯干笑了一下：“你喜欢就好。” 　　林灯之前是想过和徐宛娜谈一谈这件事的，可是通过和徐宛娜的相处林灯就发现，徐宛娜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模仿她，只是下意识地选择和她相似的东西。 　　当然，徐宛娜也可能是演出来的。不过就现阶段而言，徐宛娜的确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所以林灯也不好多说什么。 　　她总不能霸道地说，和我相似款式的衣服不许你穿，我这个发型只能我一个人留吧。 　　…… 　　和秦家相比，顾家的家业虽然更大一些，不过家主似乎较为低调，并没有安排来宾走红地毯的环节。 　　大厅里四处燃着细长的宫廷白烛，不似秦家的水晶灯海那般耀眼，却别有一番古典的韵味。 　　林灯不想再像上次一样跟着林春华认识那些“潜在婆婆”和“潜在相亲对象”了，所以进门之前她就和林春华说好，今天她有朋友会来，到时候她会和朋友一起玩儿。 　　林春华本来还有点不乐意，不过一听说林灯的朋友是张家的三小姐，她便立马表示同意，还让她们不要拘束，不用在意她。 　　林灯笑了笑，说了声“谢谢姑姑”。 　　林灯今天没穿高跟鞋，所以走得很快，进门之后没多久，便顺利地与张文茵汇合。 　　张文茵今天明显打扮得与平日里不同，她穿了身墨绿色的绸缎晚礼服，戴了一整套钻石首饰，看起来高贵典雅，像是出走于十八世纪的意大利油画。虽比实际年龄略大了几岁的样子，却有种说不出的美丽动人。 　　林灯见了就说：“张小姐今晚可真美，不知谁有这个荣幸，可以有你作为女伴。” 　　“当然是我最美丽、最可爱的小灯灯啦！”张文茵一张口就恢复了平日里的黏人模样，挽住林灯的手臂低声说：“灯灯，你就别笑话我了，这身衣服是我娘给我选的，老气死了。” 　　林灯真诚地说：“没有啊，我觉得很好看，特别衬你的肤色。” 　　张文茵一脸不相信地摇了摇头，嘴角的笑容却是出卖了她的好心情：“你的话呀，我不能信。古人怎么说的来着？‘吾妻之美我者，私我也’~” 　　“去你的！”林灯刚笑骂了一句，忽然瞥见门口处走来一对衣着光鲜的青年男女。 　　她下意识地避开视线，却叫一旁的张文茵忍不住好奇地看了过去。 　　原来是秦二公子和他的女伴。 　　张文茵低声道：“灯灯，那个女的，你见过没？” 　　见林灯摇头，张文茵告诉她说：“她是秦二少最近正在捧的影星，名叫柳盈香，听说她正在拍你表哥的电影呢。” 　　看着那女孩光鲜靓丽的样子，林灯不仅一点都不觉得羡慕，甚至还感到一丝生理性不适。 　　她清楚得很，像秦兮扬这样的人，不过是把年轻貌美的女孩子当成玩物而已，等玩腻了，就会像丢垃圾一样地扔了。 　　想到自己还在宴会上，林灯整理好自己的表情，低声问张文茵：“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还不是我娘，盯准了秦二少，想要把我姐介绍给他……知道柳小姐的事情之后，她还是不肯罢休，我二姐都快被她给逼疯了。” 　　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林灯刚想问张文茵的二姐在哪里，就看到距离她们不远处，张嗣音正在和一个高个子少年说话。 　　林灯一见他们，立马笑了，用胳膊碰了碰身边的张文茵：“快看，是谁在那儿。” 　　张文茵抬眼一瞧，便看见了她的二姐张嗣音和萧泗。 　　“你二姐是不是知道你喜欢他，所以在给你做说客呢？”林灯捂嘴一笑，“怎么样，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不要。”张文茵有点气呼呼地说：“灯灯，你不要再说我喜欢他了，我已经想清楚了。” 　　林灯不解：“想清楚什么了？” 　　“萧泗他比我还小一点呢。”张文茵神色不大自然地说：“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太幼稚了，我觉得我还是喜欢成熟一点的。” 　　有一件事，张文茵一直没好意思告诉林灯。 　　其实在此之前，张文茵对萧泗有意的事情，不知道怎么叫她二姐张嗣音给发现了。张嗣音不知是想帮妹妹还是怎么的，竟把这件事捅到了张太太那里去。 　　张太太原本以为小女儿还小，不急着谈婚论嫁，却没想到她已经开窍了。 　　得知她看中的是萧家的小公子之后，张太太乐开了花，当即托朋友搭桥，带着钱夹子去找萧夫人打麻将。 　　萧夫人是个麻将迷，见张太太的牌喂的好，一来二去的，俩人便熟了起来，成了牌友。 　　后来张太太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就带着张文茵去了两次萧家。在自然地夸奖了一番自己的女儿有多么乖巧懂事之余，张太太一直似不经意地向萧夫人打听着萧泗的消息。 　　原本事情进展得还算顺利，谁知有一次不巧，竟正好叫萧泗给听见了。 　　萧泗向来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很讨长辈们的欢心。可他那天也不知是怎么了，非常沉不住气的样子。一听张太太在打听他有没有婚约，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萧泗当即便走了过来，沉着脸让她们少插手自己的婚事，说他自己自有主张。 　　张太太当即有些下不来台，还好萧夫人短暂地愣了一下之后便打起了圆场：“我这个侄儿年纪小，不懂事，叫我们给宠坏了，张太太你别放在心上。” 　　张太太给萧夫人面子，干笑着应了一声，实际上心里头非常不痛快。 　　从那之后，她就不再带着张文茵去萧家了，还时不时在背后说起萧泗的不是来：“不过是个寄养在萧部长家的罢了，又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萧家公子，便这般年少轻狂，连长辈都不放在眼里，实在是不像话！” 　　张太太说着，拉住女儿的手，语重心长地劝：“文茵，你还是先好好读书，等你上了中学，娘给你找个更好的。” 　　张文茵向来乖顺，听她娘这样说，便轻轻地点了下头。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逃避 第八十八章 逃避 　　说来也是奇怪, 以往张文茵和萧泗一句话都说不上的时候, 她总觉得萧泗像是天边的云，夜空的星，一举一动都带有一种神奇的魔力, 轻而易举地牵引着她的心。 　　可是当她在萧家与萧泗近距离接触过之后，她才发现这个男生虽然长得好看, 可实际上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先前那种让她崇拜的感觉一下子就没了。 　　而在母亲和萧泗产生过冲突之后，张文茵则更加清楚地意识到，原来她曾经所迷恋的, 不过是她幻想中的那个男孩子罢了。 　　张文茵没有骗林灯, 在经过这件事情之后，她看待异性的标准的确有所改变。 　　如果真的要找男朋友, 甚至是未婚夫的话，张文茵还是想找一个较为成熟、稳重一些的。 　　说起成熟稳重，林灯刚好又看到了一个熟面孔, 便笑着同好友说道：“那你看那位先生怎么样？” 　　张文茵顺着她所指的方向一看，发现林灯说的竟然是孟鹤渊。 　　孟鹤渊今日身着一套剪裁得宜的黑色西装, 头发做了造型，露出了平时被刘海遮挡起来的额头和剑眉，看起来英气逼人。 　　只是他神情严肃, 薄唇紧抿，冷着一张脸独自一人站在人群中央，好像是来讨债的一样, 与周围喜庆的气氛格格不入。 　　张文茵见了连忙摆摆手道：“不必了，不必了。那位可是出了名的高岭之花，怎么可能看得上我。” 　　林灯看着张文茵慌张的样子，刚要偷笑，却因瞥见一人，笑容瞬间便僵硬在了唇角。 　　“诶？萧公子也来了？”张文茵看向走到孟鹤渊身边的男人，好奇地问林灯：“你们约好的吗？” 　　“不是……”林灯忽然间觉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想躲。 　　也真是奇了怪了，见到秦兮扬她都没想着躲，可是看到萧凯，她竟然想逃…… 　　结果偏偏怕什么来什么，林灯刚转过身，就听见背后有人叫她：“林灯。” 　　熟悉的清润声线中，似乎多了一丝与平日里不同的异样情绪。林灯不情愿地缓缓转过身，尴尬地同萧凯打了个招呼：“呵呵，好巧啊。” 　　“是啊，好巧。”萧凯上前一步，面上罕见的没有笑容。 　　林灯心里正打着鼓时，听见他低声问自己：“我可以单独和你说几句话吗？” 　　林灯看了眼在一旁默默吃瓜的张文茵和孟鹤渊，点了点头。 　　她是不把张文茵当外人的，不过还有一个不大熟悉的孟鹤渊在，说话就不大方便了。 　　跟着萧凯穿过人海，朝着阳台的方向走去时，林灯能感觉到，似乎有很多道目光或明或暗地落在了自己身上。 　　想当初她去复旦蹭萧凯的课时，学校里也有很多人看她，可是那时候林灯并没有此刻这般羞耻和心虚交杂的感觉。 　　或许还是所处的环境不同吧。校园里毕竟单纯几分，她说自己是萧凯的妹妹，学生们便不会多想。不像在这种人人各怀心思的宴会上，旁人见到她和萧凯单独在一起，还不知要怎么想。 　　以她的身份和地位，别人真的能相信他们只是单纯的朋友吗…… 　　林灯和萧凯初识的时候，心里还万分坦荡，可是现在，就连她自己都不确定了。 　　她脑子里有点乱，直到被露天阳台的冷风一吹，林灯才清醒过来，打了个寒颤。 　　她的衣服虽然不暴露，但却很单薄，抵御不了初冬的寒风。 　　萧凯二话不说，直接便把外套脱下来给她。林灯的手下意识地伸出去，又缩回来，还是没敢接。萧凯见了，便替她把带着他体温的西装外套披在了她的肩上。 　　“被人看到，不大好。”林灯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和身体却都情不自禁地贪恋着这份温暖。 　　萧凯似乎明白了什么，低眸看向她：“也是因为这个，所以你没有告诉我，自己一个人就来了？” 　　林灯立马辩解道：“我不是一个人来的，我是和家人一起的……”她越说越小声，自己都没了底气，最终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微微低下头，不说话了。 　　萧凯看她这样子，万分不解地说：“小灯，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冒犯了你？” 　　“不是，”林灯立即否认，“是你太好了，好到……好到让我感觉承受不起。” 　　萧凯还是不明白：“可我们是朋友啊，朋友之间相互帮助，乃是常理吧？” 　　他以为经过上次的事情之后，林灯出于种种顾忌，再来参加这种宴会时，她起码会告诉他一声的。 　　可是她没有。 　　今天算是巧了，顾家和萧家是世交，就算是没有林灯这档子事，萧凯原本也打算来给顾老爷子贺寿。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看到林灯。 　　如果不是他恰巧遇到她的话……她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不联系他了？ 　　萧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在方才见到林灯的那一瞬间，他突然间很难受，说不出的难受，感觉自己完完全全地被她否定了一样。 　　而他甚至连为什么都不知道。 　　萧凯心里还是很珍视林灯这个唯一聊得来的异性朋友的，所以他把她单独叫了出来，想听她说一句真话。 　　可是她给出的回答，反倒让萧凯更加迷糊了。 　　林灯见他这副懵懂的模样，心中越发烦躁起来。难怪萧凯这厮上辈子都没讨到老婆，他要不是个基佬，就是个不解风情的死直男！ 　　“萧凯，你……我们是朋友不假，可你别忘了，我们是‘异性’朋友。”虽然很艰难，但林灯还是硬着头皮说道：“你不觉得你对我的关心，已经有些过界了吗？” 　　萧凯错愕了一瞬，不确定地看着她：“……有吗？” 　　“如果没有，那就是你对你的每一个异性朋友都这么好，是我想多了。”不等萧凯回答，林灯便自嘲地笑了笑说：“不管怎么样，萧凯，我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洒脱，我心里在意的事情其实很多……所以以后，我们在私底下还可以是朋友，但是在公众场合，我们保持距离，好吗？” 　　萧凯见林灯都有点要哭了，便想顺着她的意思说好。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那一双明亮柔媚的桃花眼，他就是说不出那一个好字。 　　林灯见他迟迟不肯答应，似是紧张，又像是有些生气地轻喘了两下。她将外套丢给萧凯，转过身落荒而逃。 　　她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夜色下本就英俊非凡的少年被月光笼罩，更显得面如冠玉，眉眼温柔。他那般专注地望着她，让林灯很难不对他产生朋友之外的想法。 　　可是当初明明是她想要和他做朋友的，怎么突然之间，一切就都变了味呢？ 　　不…… 　　其实坦白来讲，从她第一次见到萧凯开始，林灯心里就是对他有好感的。只是在得知他的身份之后，因为深知两人之间的差距有多大，她才强行把自己对他的心思掰成了朋友之谊。 　　原本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可是让林灯没有想到的是，他的一次次温柔和关心，一点一点地又将她的心朝他拉近…… 　　林灯突然间很慌张，下意识地就想逃。 　　不仅是逃离他的身边，逃离这个宴会…… 　　她要过上一段没有萧凯的生活，好好地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 　　…… 　　在那之后各种各样的宴会，林灯都以专心学习、准备期末考试为由不再参加。 　　十二月初的时候，萧凯来到学校，给林灯送过一次杂志。 　　林灯没有出来，而是托张文茵帮她拿的。 　　天气已经很冷了。少年的手下意识地捏紧围巾，略显紧张地问：“她不想见我吗？” 　　“不是，灯灯她正在做题，走不开……”这个借口太拙劣了，张文茵说出来都觉得不大好意思。 　　萧凯果然被这个答案伤到了，此后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他都没有再出现。 　　林灯以为他不会再来找自己了，短暂地松了一口气后，她又失落了好一阵子。谁知一月上旬她考完试后，萧凯又拿着新一期的《文学月刊》找上了门。 　　“其实，你不用亲自来给我送的。”林灯紧紧地捏着那本杂志，捏得指尖发白，“你这么忙，随便差个人送来就好了，或者……” 　　他突然道：“小灯，我有话想对你说。” 　　“啊？” 　　“其实很早之前，在顾家那天，我就想跟你说了。”萧凯低眸看着她，神情认真，“你说得对，我是对所有异性朋友都好，但是……” 　　“你不要说了。”林灯没想到这么长时间过去，再见面时萧凯还是要揪住这个话题不放，“你也知道，我那几天受一些事情的影响，心情不太好，说了些胡话，你就不要再提了好不好？” 　　“不好。”这似乎是萧凯第一次逆着林灯的意思来。他坚定地看着她，不管不顾地说：“我必须告诉你，我并不是随便交朋友的人。林灯，我就只有你这一个异性朋友。” 　　林灯感觉自己要完，因为听到萧凯这么说的时候，她的心里竟然一松，从内心深处溢出了一种控制不住的喜悦感。 　　她几乎立刻就想问他，如果她不想和他做朋友呢？可是这样的话实在太过露骨，和表白也没有什么区别了，而她现在根本就承担不起表白的后果……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这章本来想昨晚二更的！但是评论太少啦！加更都没动力╭(╯╰)╮ 　　潜水党不要霸王我啦，我加更给你看好不好鸭~ 　　回乡过年 第八十九章 回乡过年 　　林灯曾经觉得自己的胆子还挺大的, 可是现在面对萧凯的时候, 她突然间就怂了。 　　匆匆忙忙地说了一句“谢谢你的杂志”之后，林灯便没出息地跑了。 　　这一次她逃得更远，干脆直接逃回了杭县。 　　当然, 在林灼看来，她们是回乡过年去的。 　　一个学期结束了, 寒假也随之而来。他们已经离乡将近半年, 是时候该回去看看了。 　　林修诚要上班，只有临近春节的时候才有假。林灯和林灼原本是打算等他放假后一起回去的，不过林灯现在心里很乱, 实在不想再呆在上海, 便以早点回去帮忙家里为由，和林灼一起买了回杭县的火车票。 　　至于彤云, 她在杭县已经没有亲人了，林灯便让她留了下来。 　　让彤云和林修诚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彤云定然是很慌张的。林灯想到这点, 便让她把她弟弟接到家里住几天，直到他们回来为止, 这样也算是有人看家了。 　　临走之前，林春华把他们兄妹几个叫到家里，吃了一顿饭。 　　想到徐宛昌, 林灯本来是不想去的，可听前来传话的阿丽说，林春华有要紧的事情要同他们讲, 林灯便只得去了。 　　结果等到了徐家，还不及林春华开口，林灯自己就看了出来发生了什么事。 　　真是没想到，徐宛娜的生母周氏，竟然怀孕了！ 　　周氏的年纪还不算大，不过三十二三岁的样子，在林灯生活的那个年代，这个年纪生头胎都很正常。 　　不过周氏在这个家里向来没什么地位，跟个透明人一样，这时候突然怀孕，吓了所有人一跳。 　　当然，让她怀孕的徐信良除外。 　　林春华本以为这个周氏经过自己这么多年的打压，早就没了威胁，谁知她竟然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有了，直到胎儿坐稳、过了头三个月才叫他们知道。 　　林春华自然是气的，她恨不得拿鞭子将这不要脸的贱人狠狠地抽上一顿，可是她不能。徐信良已经许多年没有过孩子了，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如今他中年得子，高兴得跟什么似的，竟然说要为了这未出生的孩子换一栋新房子。 　　饭桌上，徐信良看着周氏鼓起来的肚子，笑容满面地说：“我早就想换一栋大一点的宅子了，正好你们周姨娘又怀上了。等家里再添人丁，这屋子就不够住了，这时候买一栋新房子正好。” 　　林灯兄妹三个见徐信良这么高兴的样子，表情多多少少有几分尴尬。按理来说，徐信良人逢喜事，他们是应该恭喜他的，可他们的姑姑是林春华，他们怎么可能真的为徐信良的姨太太怀孕了而感到高兴呢…… 　　他们三个也就罢了，，干脆连饭都吃不下了。 　　他放下筷子，冷笑一声，说：“不必了，我打算搬出去住，正好腾出一间屋。” 　　徐信良立马表示反对：“搬出去住？你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你都还没有成婚，哪有就这么分家的道理！” 　　“谁说是分家了？我工作忙，整日早出晚归，你们不是很烦我老是打扰你们睡觉吗？现在我搬出去不是正好！”徐宛昌没好气地说：“再说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子女不和父母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你凭什么干涉我……” 　　“你给我住嘴！”徐信良见儿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给自己面子，脸色铁青地说：“你还敢跟老子顶嘴？行啊，你搬出去住，就别再跟我要一分钱！” 　　“不要就不要，谁稀罕你的臭钱！”徐宛昌说着，将餐巾一丢，竟就这么转过身走了，不管林春华怎么叫他，他都不回头。 　　“让他走！”徐信良对想要前去挽留儿子的林春华大吼一声，气喘吁吁地说：“慈母多败儿，就是你太惯着他了，才叫他这般不听话！” 　　“老爷……！”见林春华浑身颤抖着，都快哭了，林灯赶忙上前扶住了她的肩膀，给予她一点支撑和力量。 　　徐信良见发妻这个样子，叹了口气，语气稍缓：“罢了，夫人，他要走就让他走吧。等过几天他没钱花了，自然就会回来。咱们先吃饭，别管他。” 　　林春华想到自己就算是去拦了，儿子也不见得会听，只得点点头坐了回来，没滋没味地吃完了这顿饭。 　　饭后，徐信良和徐宛娜扶着周氏出门散步去了，徐宛昌收拾行李离开，家里头只剩了林灯姑侄四人。 　　林春华忍着眼泪，对他们挤出一个笑容，有些抱歉地说：“姑姑今天叫你们来，是想跟你们说……如今周氏怀孕，老爷又闹着要换房子，家里头乱作一团，我暂时没有精力操心你们的婚事了……” 　　林灯就说呢，这段时间林春华怎么都没怎么叫他们去参加宴会了，就连林修诚每周固定的相亲都变成了一月一次。她先前只觉得轻松，还没有多想，这会儿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赶忙好生安慰了林春华一番，让她先处理好自家的事情，他们的事情不打紧。 　　林春华欣慰地点了点头，突然将头靠在了林灯的肩膀上，低声说：“灯儿，你要是我的女儿就好了……” 　　林灯听了这话，心里忽然很酸。姑姑就只有徐宛昌一个儿子，既不贴心，又不听话。她表面上是个令人羡慕的贵妇人，可实际上她的心酸和无奈，又有几个人知道呢。 　　…… 　　放寒假的第二天，林灯和林灼姐妹俩便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上了火车。 　　以往由于交通不便等原因，林春华他们只能托人带一点东西回杭县，带不了太多。如今有林灯和林灼两个现成的人力，林春华便买了不少的东西，托她们带回去孝敬林老爷子。 　　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徐信良也难得大方，给林老爷子买了些名贵的补品。 　　因为这样，姐妹俩除了课本之外，几乎没带什么自己的东西回去，身上背着的全是要送人的礼物。 　　在火车上找到位子坐好之后，姐妹俩默契地从书包里掏出寒假作业来做。她们回家后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忙，越早写完作业越好。 　　“姐，”在林灯给林灼讲完一道题后，林灼问她：“你是不是在准备跳级了？” 　　林灯一笑，没有否认：“嗯，你怎么知道？” 　　“我看你期末考完试后，就在看中学的书了……这也难怪，你期末考的那么好，跳过中学一年级应该完全没问题！” 　　“你观察得还挺细致。”林灯对妹妹笑了笑说：“你也知道，我想早点毕业，拿到中学文凭。就算是能拿到奖学金，这样一级一级地读下来也太浪费时间了。” 　　“嗯，姐，我支持你！”林灼看着林灯，既羡慕，又有点失落地说：“我原本也是想抓紧读书，争取下学期期末就直接跳级的。可我发现要学的东西实在太多了，能跟上现在的进度都有点勉强……我这还是在没有兼职的情况下呢，姐你真是太了不起了。” 　　林灯揉了揉妹妹毛茸茸的脑袋，温和地说：“别着急，先打好基础，慢慢来。你不是已经直接跳了两级了吗？别人可都是稳扎稳打、一点点读上来的。像我们这样的插班生，基础肯定不如人家呀。你能有现在的成绩，已经很好了。” 　　林灼本来就不是个心眼小的人，听了林灯的安慰之后，脸上立即多云转晴：“嗯！姐，你说的对，我不能急功近利，我要稳扎稳打，等我什么时候成绩像你那么好了，再考虑跳级……” 　　林灯期末考了年级第二，和第一名就差一分，在外人看来已经很了不起了。不过林灯的目标是星辰大海，肯定不会满足于此。如林灼所说，期末成绩出来之后，她就在着手准备跳级的事情了。不出意外的话，两年左右她就能拿到中学毕业证。 　　这年头不分初中和高中，林灯现在读的高小就有些类似于初中了。等她中学毕业之后，那就相当于有了高中文凭，在这文盲率极高的年代已经算是很高的学历了。 　　想到这里，林灯连写作业都更投入了几分。 　　专心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原本枯燥无聊的旅途仿佛没过多久就到了终点站。 　　下火车时，林灯非常意外地发现，来接她们姐妹俩的人竟然是方氏！ 　　要知道方氏可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脚女人，过去她连自家的铺子都很少去，更别提是火车站这样鱼龙混杂的地方了。 　　如今见到方氏竟然亲自来接自己，林灯姐妹俩都有些感动。 　　林灼和方氏这对母女的关系向来是很一般的，可不知是不是因为第一次离家这么久，林灼看到方氏时，一下子就红了眼圈，抱住方氏叫了声“娘”。 　　方氏听到这声“娘”，眼泪瞬间便掉了下来：“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回家的路上，方氏便迫不及待地告诉了她们这半年家里发生的事情。 　　“我怕你们在外头担心家里，就没敢在信里多提。你们前脚刚走，后脚沈氏那个贱女人就跑出来跟我抢家里的铺子。还好你祖父公道，替我将她敲打了一番，沈氏这才老实下来。只是她那个女儿，实在是不老实。听说你们去上海读书后，你们姑姑给你们介绍了不少社会名流，她便坐不住了，闹着要去上海读书，还撒娇做痴说服了你们父亲！” 　　得知沈姨娘在她们走后要抢家里的铺子，林灯一点都不感到意外。不过林淑贤竟然想要效仿她们出来读书，这一点着实令她吃了一惊：“那父亲的意思是……？” 　　林灼向来与林淑贤不和，听了这话便连忙追问：“父亲该不会想让她来上海找我们吧？！” 　　方氏叹了口气，点点头道：“可不是吗。我现在跟你们说，也是想叫你们做好心理准备。等回去之后，你父亲八成就要说起这件事来了。” 　　林灯听了，不怒反笑，底气十足地说：“做梦吧他们。” 　　他们兄妹现在自食其力，不花林远山的钱，腰杆子硬气的很，才不会如他们所愿。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见招拆招 第九十章 　　一回到林家, 林灯姐妹俩便迫不及待地去了林老爷子的院子, 姐妹俩一边一个扑到了祖父的怀里，一口一个“祖父我好想你”，把林老爷子笑得见牙不见眼, 嘴上却说：“你们两个可都是大姑娘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 　　林灯放开林老爷子, 笑着说道：“我们是您的孙女, 在您面前，那不永远都是孩子嘛？再说了，在外头人模狗样的都那么累了, 您还不兴我们在自己家里头歇一歇？” 　　林老爷子听了, 指着林灯对林灼笑道：“瞧瞧你姐姐，去了上海这半年, 是越发得伶牙俐齿了，我说一句，她有十句等着我呢！” 　　林灼笑嘻嘻地说：“祖父, 姐姐说的也没错啊。我们在外头，什么事情都要自己操心, 还是做小孩子的时候最无忧无虑。要不您跟我们去上海吧~那样您就可以继续宠着我们啦，嘿嘿。” 　　“你呀。”林老爷子摇摇头道：“祖父老了，挪不动地方了, 还是在家里呆着吧。不然就算去了上海，那也是你们的拖累。” 　　林灯忙道：“祖父才不老呢，您精神头这么好, 一定能长命百岁。” 　　祖孙三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到了晚饭时间。前院那边来人通知，说是林远山到家了。 　　林灯想起方氏告诉过她们的事情，忙问：“祖父，听说二妹妹也想去上海读书？” 　　“是啊。”提起这事，林老爷子似乎有几分为难，“你们父亲的意思是，让她同你们一起住。不过我当时就说了，这事儿要你们商量着来，没让他擅自决定。” 　　“祖父，您真是我……”林灼本想说“肚子里的蛔虫”，话到嘴边，觉得这比喻似乎不大妥当，便临时改口道：“您可真是我命里的贵人~您说的太对了，可千万不能让二姐姐和我们一起住啊！” 　　林灯想了想，林老爷子虽不喜欢林淑贤的生母沈氏，不过林淑贤毕竟也是他的亲孙女，于祖父而言，她们和林淑贤是“手心手背都是肉”。所以在这件事情上，林老爷子并没有一口替她们回绝，八成也是不好开口。 　　林灯暗暗便捏了捏妹妹的手，示意她等会儿再说。 　　祖父帮她们的已经够多的了，这件事情，她们要尽量靠自己解决。 　　果不其然，到了前院，才开饭没多久，林远山便在林淑贤和沈氏的眼色下说起了这件事：“淑婉，淑德啊，说句老实话，原本你们去上海读书，我是不赞同的……不过现在看你们这书念得也不错，爹就想着，要不让你们二姐姐也跟着你们去上海？你们兄妹几个在一起，也能有个照应。” 　　林灯和林灼改名已经一年多了，这会儿林远山叫她们的原名，她们听起来还真是不大习惯。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一听林远山这么说，林灼便冷笑一声，没好气地说：“爹，我们兄妹三个住着挺好的，不需要别人的照应。” 　　林远山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皱起眉头道：“你！淑德，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淑贤难道不是你的姐姐吗？怎么能叫别人！” 　　林灼才不管林远山生不生气呢，自顾说道：“而且爹，您也知道，上海的房租可贵了，我们租的房子只够我们几个人住，根本没她呆的地方。” 　　林淑贤早就料到林灼会表示反对了，所以从林灼开口说第一个字起，她就在酝酿眼泪。这会儿酝酿得差不多了，便抽泣着说道：“爹，还是算了吧，不要勉强大姐姐和三妹妹了，我把她们当成骨肉至亲，可在她们看来，我不过是个小娘养的……” 　　林远山对沈氏早就腻了，可林淑贤这个乖巧懂事的女儿他还是很喜欢的，因此听林淑贤这么说，林远山立马就心疼了，连忙安慰道：“傻贤儿，你怎么会这么想，你是爹的女儿，爹绝不容许别人这么想你！” 　　林灼轻哼一声，嘲讽地说：“哟，爹，您这心可真是够偏的，刚才还说林淑贤不是别人呢，这会儿我就成了别人了？” 　　林远山被林灼这话堵的，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指着林灼的脸激动道：“你……你……你这个不孝女！” 　　见林淑贤一脸紧张地给林远山端茶倒水、拍背顺气的样子，林灯轻笑一声，开口道：“爹，灼儿，你们都先别急，咱们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情可以好好商量的嘛。” 　　林远山听了这话，气立马就顺了：“还是婉儿懂事。” 　　只可惜林灯接下来的话，很快又让林远山气结：“爹，我想先问您一件事——让二妹妹出来读书，您打算出多少钱？” 　　林远山几乎是想都不想，便提高了声音说：“出钱？我为什么要出钱？你三妹妹的学费，不都是你出的吗？” 　　林灯不紧不慢地说：“爹，我得跟您说明白了。我的钱，那都是当初的嫁妆，和从姚家分来的赡养费，还有我勤工俭学赚来的，一直都是用于我个人的支出。灼儿的钱，是祖父提前把嫁妆给她了，还有娘私产的补贴，可不是我出的。二妹妹是您的女儿，又不是我的女儿，她要出来读书，怎么着都轮不到我来供她吧。” 　　林远山本身是没想过让二女儿出去读书的，不过是耐不过这母女俩的软磨硬泡才会松了口。这会儿听林灯说了这么一大通，他心里便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了。 　　当然，为了维持自己在林淑贤面前伟大的父亲形象，嘴上他还是要再争取上一番的：“你妹妹去上海投奔你们，不过是家里多添双筷子的事儿，你至于这么小气，跟自己的亲妹妹算计吗？” 　　林灼听了这话，就要动怒，却见林灯拉住了她的手腕，镇定自若地反击：“父亲若觉得去上海读书的花销只是小钱，又何必这么小气，不肯出这笔费用呢？” 　　其实沈氏和林淑贤母女俩也知道，这一两年来林灯的变化极大，未必会像以前那般软弱可欺，他们说什么便是什么。所以她们早已做好了两手准备。 　　就算林灯不肯补贴林淑贤，再求林远山就是了。 　　林淑贤瞅准了时机，拉住林远山的手臂央求道：“父亲，要不，要不您就替淑贤出了这笔钱吧！等淑贤将来有出息了，一定回报父亲，扶持家里！求求您了！” 　　沈氏也掐着嗓子道：“老爷，您这么厉害，给淑贤出点钱读书，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嘛。” 　　林远山被林淑贤母女俩在众人面前捧得有点飘飘然了，刚想开口答应，就听他的爱妾黄氏娇声道：“哎呀，这去上海读书，要花不少钱的吧。老爷要养活这么大一家子多累呀，沈姐姐和二小姐可别再给老爷增添负担了。” 　　黄氏会这么说，当然不是为了帮林灯他们，而是为了她自己和她儿子。 　　要知道林远山的收入，现在基本都是花在他们母子俩身上的。要是他答应了供林淑贤去上海读书，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在这上头。 　　而且黄氏总觉得，现在的林大小姐并不简单，恐怕还有后招。万一林远山同意了出林淑贤的那份钱之后，林灯又以要求公平为由，让林远山出她和林灼的生活费和学费……那可就要把林远山的钱给掏空了！ 　　黄氏这样想着，就觉得顺着林灯的意思来，总比帮着沈氏母女强。 　　林远山心里头舍不得钱，再加上他现在几乎是对黄氏言听计从，听了黄氏的话之后，林远山便暂且按捺住了答应林淑贤的冲动，转过头问林灯：“你说吧，你妹妹要去上海读书，得花多少钱？” 　　林灯等的就是这句话呢，她现在管着家里的钱，各项支出如何她再清楚不过。 　　听林灯把学费、课本费、交通费、房租、水电费、饭钱统统算了一遍之后，林远山的眼睛都直了：“这……你们在上海读书，竟然要花这么多钱？！造孽啊，要不你们就不要走了，还是留在家里吧！” 　　林灯淡然道：“爹，您先别急。大城市的花销虽大，但薪水也比杭县高。如果二妹妹来到上海之后，愿意像我这样勤工俭学，半工半读的话，赚出学费困难，赚出伙食费还是没问题的，就看她自己愿不愿意吃这个苦了。” 　　林淑贤立马便摇起了头，又要哭了：“爹，我是女孩子呀，我怎么能出去抛头露面、做那些下人才做的活计呢？” 　　林灼抓住她话里的漏洞，立马开怼：“哟，既然你骨子里还是这老一套的思想，那你干嘛还要抛头露面地出去读书？呆在家里不好吗？” 　　这回连林远山也倒戈了：“要不淑贤，你还是留在家里吧……爹给你请个女先生来家里，照样能教你。” 　　“我不要！那样、那样有什么意思！”林淑贤要去上海的目的根本就不是读书，而是通过林春华的社会关系认识青年才俊，好“鲤鱼跃龙门”，嫁个好男人。 　　如果让她留在家里读书的话，还不如杀了她！ 　　林远山又皱起了眉头：“淑贤……” 　　他没想到现在连二女儿都变得这么不懂事起来了。 　　林灯浅笑道：“二妹妹，其实还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你可以念寄宿学校，与其他女学生合住，这样可以省很多钱。至于学费，你也可以像灼儿这样，从祖父那里预支嫁妆。当然，将来祖父就不会给你这笔嫁妆了，你愿意吗？” 　　林淑贤想也不想就说：“那怎么行！那我出嫁的时候岂不是拿不到几个钱了！我在婆家还怎么做人啊！再说了，我怎么能和外人一起住……” 　　其实林灯给她提的这个建议，还是挺真诚的。 　　林灯虽然不喜欢林淑贤这个人，但是林淑贤如果真的能够突破封建思想的束缚出去读书，林灯觉得也挺好。 　　只可惜林淑贤骨子里根本就还是那老一套。重新开始、改变命运的机会就在眼前，她也不珍惜，只想着一味地从别人那里索取，自己占尽便宜才肯罢休。 　　那林灯也没办法了。 　　“二妹妹，你这左也不愿，右也不愿的，可不是我们不让你读书，而是你自己不想去的。” 　　林灯说着，无声地放下了筷子，优雅地对着众人微笑：“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说着便站起身。 　　林灼赶紧跟了上去，兴奋地在林灯耳边低语：“姐！你太牛了，瞧林淑贤和沈姨娘那脸色……啧啧。” 　　“别回头。”林灯说着，将妹妹的头掰正，“不把对手放在心上，才是最叫她们生气的地方。” 　　林灼乖乖笑道：“好，我学会了！姐你可真棒！” 　　林灼就这么吹林灯的彩虹屁吹了一路，到了房门口后，林灯站定脚步，没有进门。 　　林灼疑惑地说：“怎么了，姐？” 　　“我在委婉地下逐客令呢。”林灯笑着摸了摸妹妹的头，“坐了那么久的火车，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会儿，你也回去休息一下好不好？” 　　林灼抱歉地说：“啊，姐，对不起！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说完便一溜烟地跑了。 　　林灯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欣慰地笑了笑。 　　小灼放脚后康复得很快，现在已经基本行动自如了。 　　看到她现在活蹦乱跳的样子，林灯真的很为妹妹开心。 　　只是林灯的笑容并没有维持多久。 　　回到房间内之后，她便疲倦地倒在了床上。 　　尽管她刚刚才“赢了一仗”，可她的内心深处总觉得怅然若失，感觉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 　　不，是真的失去了什么吧…… 　　林灯这么想着，将右手覆盖上自己的胸口。 　　那里好像空了一块，留在上海了。 　　也不知道在上海的那个人若是知道她逃回杭县了，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哥哥的愤怒 第九十一章 哥哥的愤怒 　　在家里歇了一晚上之后, 第二天一早, 林灯和林灼姐妹俩便收拾停当，去找方氏了解家里生意的情况。 　　这半年来杨哲思按照林灯的嘱托，时不时地会来找方氏聊聊天, 教她一些基本的计数方式，现在的方氏已经不像从前那么糊涂了。 　　不过不出意料的是, 锦绣布庄和成衣店推出的那些新式服装, 很快就被其他店铺模仿了去。加上林灯走后，店里几乎没有推出过什么新款式，所以生意远远不如一开始那么火爆。 　　当然, 比起过去方掌柜管理时、几近倒闭的情况还是好上许多的。 　　按照约定, 方氏拿出了几百个大洋的分红拿给林灯姐妹。还有一些，她是准备交给林修诚的。不过方氏不知道的是, 那些钱最后都会回到林灯的手上。 　　“婉儿，你可算是回来了，赶紧给铺子里上一些新式的服装吧！”经历过生意火爆期之后, 方氏现在觉得低谷期十分难熬，恨不得林灯立马就能把新款衣服给变出来, 挂到货架上。 　　林灯在上海的这段日子，见识了不少这个年代的服装，的确有了很多想法, 并且在林灼的帮助下一一画了下来。 　　不过，她并没有急着将那些图纸交给方氏，而是看着她说：“娘, 连二妹妹都想要跟我们到上海去，您有没有想过搬来上海？” 　　方氏愣了一下，啼笑皆非地说：“婉儿，你胡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到上海去！你父亲怎么办啊？” 　　“我这半年不在家，不清楚家里的情况，不过看昨天那情形，我大致能猜得到，您和父亲的关系也就那样吧？他这半年，来过您院里几次？” 　　方氏一听这话，瞬间脸色涨红：“婉儿！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情！” 　　事实上，林远山确实没来过方氏屋里几次。就算偶尔来了，也不过是和她要钱而已，从未在她屋里过夜。 　　主要是他们成婚这么多年，林远山对方氏早就没了兴趣。林家现在也就只有三姨太余氏，偶尔能分一分四姨太黄氏的宠。 　　“娘，我是觉得，上海有很多商机，您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将店开到上海去。我们没有本钱，可是您有——只要把您名下的铺子变卖出去，您就能在上海开一家小店了。” 　　“不，我是不会卖店，更不会离开杭县的！”方氏说完，叹了口气，“虽说你们父亲……现在心思都在黄氏那里了，可我们毕竟还是夫妻。这个家如果没有我，就散了！” 　　“那就随您的便吧。”林灯说完，站起来淡淡道：“我们去铺子里看看。” 　　林灼立马站了起来，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边。 　　出了方氏的屋门后，林灯看向妹妹，笑道：“你今天倒是沉得住气，没跟娘吵起来。” 　　林灼笑了笑说：“嗨，姐，我这不是已经被咱娘气到没脾气了吗？我算是看明白了，只要她自己立不起来，咱们说什么都没用。还是去铺子里，趁着寒假期间多赚点钱吧~” 　　“好。”林灯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妹妹的鼻尖，“小财迷。” 　　接下来的日子里，林灯姐妹俩不是忙着店里的生意，就是在家写作业，陪伴林老爷子。 　　林灯的烹饪水平极低，说是厨房小白毫不为过，不过林灼在做饭上很有天赋，林灯就给她打打下手，做出来好吃的了再一起孝敬祖父。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便邻近春节了。林修诚终于放了假，从上海回来。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朝夕相处，林灯几乎已经将林修诚当成了亲哥哥。因此知道他要回来，林灯很高兴，起了个大早跟林灼一起去火车站接人。 　　结果让她没想到的是，林修诚见到她们时，脸色却不大好看，好像有什么心事似的。 　　林灯心里一沉，担心地问：“哥，怎么了？” 　　林修诚神色复杂地看向她说：“这里不方便，我们回家后再说。” 　　林灯听他这么说，心里头便越发好奇起来了。只可惜一路上林修诚都沉着个脸，一副“生人勿近、熟人也勿近”的样子，林灯无法，只得耐心等待。 　　结果他们回到家后，一家子人都围着林修诚嘘寒问暖，尤其是林老爷子和方氏，简直是逮住林修诚不放。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吃完团圆饭之后，在林灯再一次看向林修诚时，他低声对她说：“你先回去，等会儿我去找你。” 　　林灯只能先回了屋，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哥哥的到来。 　　好在林修诚并没有让她久等。很快，便有人敲响了林灯的房门。 　　要是搁在以前，这种迎来送往的事情都是彤云在做。不过彤云现在留在上海，林灯暂时和林灼共用碧月一个丫鬟，林灯和碧月不熟，就让她平日里都呆在林灼那边了。 　　于是林灯亲自打开房门，将哥哥迎了进来。 　　她正要给林修诚倒茶，却听他说：“不必了。灯儿，我有事要问你。” 　　林灯一怔，放下茶壶，探究地看向林修诚：“哥，到底怎么了？” 　　林修诚抿了抿嘴，看起来正在压抑着自己的怒火：“灯儿，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在上海偷偷交了男朋友？” 　　林灯吓了一跳，连忙矢口否认：“当然没有了！哥，你在说什么啊？” 　　“真的没有？”林修诚一想到妹妹平日里就生活在他眼皮子底下，自己却完全不知道萧凯这么一号人的存在，就很生气，“那为什么会有个男人来家里找你？” 　　“真的啊，哥，我骗你做什么。”林灯神情严肃地说：“是不是表哥把我们的住址透露出去了？” 　　听林修诚这么说之后，林灯的第一反应就是秦兮扬不知怎么抽了风，又通过徐宛昌的关系来骚扰她了。 　　“表哥？”林修诚不解地看向她，“这事还和表哥有关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事已至此，林灯也不好再瞒着林修诚了，只能一五一十地把她和徐宛昌、秦兮扬之间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林修诚。 　　林修诚闻言大怒，拍着桌子将徐宛昌和秦兮扬两个翻来覆去地骂了半天。只不过他是个读书人，知道的脏话不多，骂着骂着，竟然冒出了日文，林灯没忍住，笑了。 　　“好啦哥，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徐宛昌也已经从姑姑家里搬出去住了，以后我们少和他来往就好了。至于那个男人……” 　　林修诚看向林灯，疑惑地说：“那个人不是秦兮扬。” 　　林灯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对啊，林修诚是在秦家宴会上见过秦兮扬的，如果真的是秦兮扬来找她，那么林修诚刚才应该就会直接问她和秦二公子是什么关系了。 　　她最近真的是有些心神不宁，智商都时不时地下线了。 　　这么说来……找她的人会是谁呢？ 　　这回不等林灯发问，林修诚便主动告诉了她：“他说他叫萧凯，去年就认识你了，是真的吗？” 　　“萧凯？”林灯不可置信地说：“怎、怎么可能……他去家里找我了？” 　　林修诚轻哼一声，道：“他倒是没有敲门，只不过连续两天都被我撞见站在我们家楼下。我见他眼熟，便问他找谁。结果你猜他跟我说什么？” 　　林灯好奇地问：“说什么？” 　　林修诚脸色铁青地说：“他说他是你的哥哥。” 　　“噗——”原本是十分严肃的时刻，可是看着林修诚一脸不爽的样子，林灯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 　　要说萧凯也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原本他说自己是林灯的哥哥，是顾忌到林灯的名声，可是在林灯哥哥本尊面前说自己是她哥，这不是撞枪口上了吗！ 　　林修诚气呼呼地说：“你还笑！我当时都想揍他了好吗！哪里来的臭小子，竟然敢说他是你的哥哥！” 　　想到林修诚之前一口一个“闻说先生”、“闻老先生”，林灯觉得如果将来他知道萧凯就是闻说的话，表情一定会很精彩。 　　不过萧凯的马甲到底什么时候会掉，林灯也不太清楚，因此就算是对着自家哥哥，她也不好乱说。 　　林灯只是问道：“后来呢？” 　　“后来我就跟他说，我才是你的哥哥！他一看就知道露馅了，跟我自报了姓名，说你们是朋友，还托我给你带话，说是有话想当面跟你说。” 　　见林修诚一副很不爽的样子，林灯突然担心：“哥，你不会打人家了吧？” 　　“那倒没有。就是听他这么说的时候，拳头有点痒痒而已。”林修诚轻哼一声，道：“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了，要是只是普通朋友的话，他干嘛这么想要见你，学校放假了还要跑到家里来找？我就直接问他，他是不是你男朋友。” 　　林灯听到这里，顿时紧张得连呼吸都忘记了。她想捶林修诚两拳，责怪他的冒昧，可是此时她只想知道萧凯的答案：“那他……我是说萧凯他怎么说？” 　　林修诚瞪起眼睛道：“他竟然说‘还不是’！气死我了！他要否认的话，说不是就算了，还不是是什么意思？” 　　林灯听了，忍不住双手抱头。 　　男神这是……什么迷惑行为？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天津事件 第九十二章 天津事件 　　林修诚长这么大, 还没有正式谈过恋爱, 不过他看得出来，这俩人之间绝对有猫腻。 　　见妹妹这般反应不似作伪，林修诚压下火来, 低声问道：“你们两个，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怕林灯不敢跟自己说实话, 语气越发柔和起来：“哥哥也不是老古板, 不许你谈恋爱，只是上海那么大，鱼龙混杂, 什么样的人都有, 我担心你叫人骗了。这个萧凯的底细，你摸清楚了吗？他身家清白否, 职业是否正当，家中有没有妻室？” 　　“哥……”林灯见自己一句话没说，林修诚就冒出这么多问题来, 颇有些头大，“我和他真的只是朋友关系, 如果你硬要我回答的话……嗯，他是复旦公学的老师，还是《文学月刊》的主编。身家不好说, 不过我确定他还是未婚。” 　　不管什么身家不身家的，现在林修诚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文学月刊》四个字给吸引了：“等等……你说他是谁？《文学月刊》的主编，那岂不是苏渝苏先生？” 　　林灯点点头：“是啊。” 　　林修诚愣了愣, 语气顿时缓和了许多，还有几分懊恼地说：“原来他就是苏先生！那他应当不是什么坏人……是我错怪他了！” 　　林修诚虽然是学化学的，不过他从小就喜欢看书，什么类型的书都看。《文学月刊》作为上海目前最畅销的杂志之一，林修诚每个月都会买。 　　苏渝发表在上面的文章，林修诚每次都读得津津有味。当然，他最喜欢的还是闻说先生的文章，文风犀利，一针见血，看得人热血沸腾，很是痛快。 　　林灯见他有些懊悔的模样，好笑地说：“是啊哥，我又不傻，怎么会和坏人交朋友呢~你就别替我瞎操心啦。” 　　“我这怎么能是瞎操心呢！你去上海的时间还短，不知上海有多少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表面上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实际上心眼坏得很！”林修诚一脸认真地说：“就算他是苏渝先生，我也要盯着他才行，别是个处处留情的‘情圣’！” 　　要是搁在以前，林灯听了这话，肯定就要向哥哥解释她和萧凯只是朋友关系。 　　可是现在…… 　　林灯已经不敢把话说得太死了。 　　她只能干巴巴地解释了一句“他不是那样的人”，然而在林修诚看来，他们的关系变得更加可疑了。 　　不过林修诚仔细想了想，现在林灯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他倒也无需担心妹妹会出什么事。反正他又没告诉萧凯林家在杭县的地址，那在他们回上海之前，林灯都是“安全”的。 　　因为林修诚带回来的这些信息，林灯一下午都心神不宁的，作业都写不下去。 　　她本以为睡上一觉，第二天早上起来就会好上许多，可是林灯悲催地发现——并没有！ 　　她还是一想到萧凯说的那些话就会控制不住地心悸。 　　原本能与民国男神做朋友，她就已经觉得很幸运了，结果现在，男神竟然疑似喜欢自己？ 　　想到这些，林灯根本就无法冷静。 　　直到她在林灼那里看到碧月买回来的报纸，林灯才暂时将自己的那些小儿女心思放到一边。 　　天津那边出事了。 　　四日之前，中山先生公开表示“二十一条”应作废，日本通牒可置之不理。爱国学生、工人、文人纷纷以各种形式表示支持。 　　昨日，数百名天津学生为检查日货被镇压一事，向直隶省长请愿，结果遭到了军警的残酷殴打，伤五十余人，四名学生代表被捕。 　　消息传出来之后，一时之间，群情激愤。北京和上海等群众团体纷纷通电、举行游-行示-威活动，以表达对天津爱国学生运动的支持。 　　林灼略有些激动地说：“现在天津那边已经乱做一团了！听说全市还在上学的学生全都罢课了！要是我们在上海，就能参与上海的游-行活动了，不过想来杭县这边也快了……” 　　林灯叹了口气，皱眉道：“怎么总是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不怪萧凯他们要用笔杆子狠狠地讽刺甚至是辱骂当局，一件件一桩桩事情证明，现在的这个国民政府简直就是个卖国政府。 　　事情愈演愈烈，2月4日，北京三千余名学生在前门一带进行演讲，斥责当局政府的卖国行为。2 　　在报纸的黑白照片上，林灯不出意外地看到了萧凯的身影。 　　这种事情，他向来是要冲在最前面的。不仅是以闻说的笔名在报纸上大骂掌权者的卑劣和腐败，他还要亲自站出来，身体力行地向那些爱国学生表示支持。 　　林灯光是想想就觉得很感动，她生活在和平年代太久了，哪怕只是参与一场没有什么危险的游-行，她都要小心翼翼的。像这样一不小心就会受重伤甚至丧命的学生运动，老实说她并不是很敢冲在最前面。 　　可是萧凯什么都不怕。 　　就算他出身于萧家，那些人不敢动他，可是刀枪无眼，万一他不小心被伤到了呢？ 　　就算他每次都能安然无恙，全身而退，可他父亲亦是当局要员。萧凯这样公然引领学生运动，在家中的日子想来不会很好过吧？ 　　在这件事情上，林灯猜对了一半。萧凯就是萧家公子的事情，北京那边的高官都心中有数，早就交待下去不能伤害他了。 　　萧凯的父亲萧启光，也确实是收到了许多来自北京的电报和电话，向他埋怨萧凯的行为和做法。 　　来电话的官员级别不低，只是年纪轻些，资历不如萧启光，因此他在与萧父说话时，尊敬中甚至带着一丝乞求：“萧老，您好好劝劝萧公子，让他别再滩这趟浑水了吧！您也是国家公职人员，他这么做对您也不好啊！” 　　让对方没有想到的是，萧启光并没有配合地答应一定好好管教儿子，而是冷笑一声，怒斥道：“你们向着日本人、为了一己私利当卖国贼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对我好不好、对国家好不好！” 　　对方愣了愣，吃惊地说：“萧老，您、您这是……” 　　“哼，你们还不明白吗？我之所以来上海帮助建设国家银行，就是因为看你们不惯！想来你们，也看我不惯吧？” 　　对方连忙赔笑道：“萧老，怎么会呢！您可是‘革命导师’，大总统都要对您恭恭敬敬的，我们哪敢看您不惯呀。我只请您忙完上海那边的事情，早点回北京，劝劝贵公子……” 　　萧启光越听越气，也越说越气：“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们这一群乌合之众，做事情根本就没有考虑国家和人民的利益！我是不会回北京，和你们同流合污的！” 　　“可您毕竟是国家财政部长呀，总让副部长代您处理日常事务，也不是个事儿……” 　　“你放心，我很快就会递上辞呈的。当初我答应做这个财政部长，完全是看在中山先生的面子上。现在你们连先生的面子也不给了，我又何必给你们面子！” 　　萧启光说完，便生气地挂了电话。 　　萧夫人在旁听了，无奈地摇了摇头，上前给丈夫顺气：“都多大的人了，何必发这么大的火气？不想做了，和他们好聚好散不就是了。” 　　萧启光严肃地道：“夫人，你不明白，这种小人，我想想就嫌恶心！” 　　萧夫人叹了口气，突然想到什么：“小、小凯还在北京！你这会儿挂了人家的电话，他们不会为难小凯吧？” 　　“他们敢！”萧启光之所以敢这么有底气地辞职，就是因为他的名声和地位，根本就不是靠一个国家财政部长的职位所维持的。萧家是巨富之家，不说富可敌国，但若没有萧家对革命事业的支持，未必会有今日的民国。 　　别说是某个部长或是副总统了，就是大总统，甚至是日本人，也不敢在明面上动萧启光的独生子。 　　话虽如此，萧夫人却还是很担心。她连夜给萧凯发了电报，让萧凯尽快回上海。 　　不，其实作为母亲来说，就算是萧凯回了上海，她还是很担心。因为这边同样有各种运动，随时都会有人流血。 　　她想带儿子回重庆去。那边有她叔叔带兵坐镇，没有任何人敢欺负他们母子。 　　只可惜半个月之后，萧凯的人是回来了，可他没有半点同母亲回老家的意思。 　　不仅如此，他还告诉父母，他打算暂时搬去北京。 　　听到他的这个决定，萧启光并不感到惊讶。北京、天津那边如今正乱着，上海这边的歌舞升平，不过是表面繁华而已。真要想为国家做点事情的话，还是得北上。 　　可是萧夫人完全不能接受，她甚至直接在饭桌上哭了：“可是，可是你父亲现在已经不在政府做事了呀！万一……万一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娘可怎么活啊！” 　　萧凯决定去北京，不是为了求死，而是为了更好地活，所以他向母亲承诺：“您放心，我一定会注意保护自己的。” 　　萧夫人还要再劝，却见萧父点点头道：“你去吧！该带的人手还是要带上，不要逞强。” 　　萧凯刚要点头，就听母亲哭着说道：“可是……你自己老往危险的地方跑，就是准备再多的人手，又有什么用啊！” 　　“夫人，不要再哭了。”萧启光含着眼泪，用拇指替妻子抹去了泪痕，“没有鲜血的革命，不是真正的革命。谁家的儿子都是儿子，没有我们的儿子就一定不能流血的道理。” 　　萧夫人强忍着眼泪道：“可是老爷，我们就只有小凯这一个儿子啊……” 　　萧启光声音沉重地说：“如果国家兴盛了，你我又何必计较个人的得失？如果国家亡了，我们所有的人就都是亡国奴。那么就算我们一家人全都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2引用自资料。 　　信 第九十三章 信 　　听了丈夫的这番话, 萧夫人捂着胸口哽咽了半晌, 最终还是含着热泪点了点头。 　　其实萧启光所说的道理，萧夫人都明白，她不过是在情感上舍不得自己唯一的儿子罢了。 　　好在萧凯决定北上之后, 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又在家里停留了几日。 　　萧夫人以为他是要留几天出来收拾行装, 却不知萧凯是在等一个人。 　　…… 　　林灯是在过年的前一天, 收到谈聪健带给她的信的。 　　对于林灯和萧凯的关系，谈聪健一开始就很不看好。如果是在平日里，他是绝对不会答应萧凯帮他带这一封信给林灯的。 　　可是萧凯将这封信交给他时, 正要登上前往北京的火车。 　　谈聪健知道萧凯是萧家公子, 身份贵重，可也知道萧凯每一次参与这样的爱国运动, 都是报着视死如归的心情。 　　谈聪健犹豫了，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这时萧凯突然给他下了一剂猛药：“这是我给她写的第一封信，也有可能是最后一封了。” 　　谈聪健一听这话, 心里便是一沉。 　　面对这样的萧凯，谈聪健实在没办法不答应他的请求。 　　于是在回到家乡之后, 谈聪健一放下行李，就来到了林家。 　　顾忌到林家是旧式家庭，谈聪健没有亲自上门, 而是差了个家里的丫鬟去找林灯，自己则在街上等着。 　　林灯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一听说有从上海来的朋友找她, 第一反应就是萧凯。 　　却没想到她出门后见到的人，却是一身灰色长衫的谈聪健。 　　林灯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 　　在见到谈聪健的那一瞬间，她竟然脱口就想问他一句——萧凯呢？ 　　好在她忍住了，没有唐突地问出口，不然可就要丢人了。 　　谈聪健见她表情，好笑地说：“怎么样，没想到是我吧？你看起来很失望啊。” 　　“没有的事。”林灯勉强笑道：“你也回家过年来了？” 　　谈聪健应道：“是啊。有些日子没见了，要不要找个地方喝杯咖啡？” 　　林灯不假思索地点点头，不过却没有立即跟他走：“你等我一下，我回家拿个钱包。” 　　谈聪健笑笑：“不必了，蹭了你和凯哥那么多顿吃喝，也该我请上一回。” 　　林灯听了也没和他客气，应了一声便出了门。 　　林灯心里有事，根本没心情选什么咖啡厅，就默默地跟在了谈聪健的身后。 　　没想到走着走着，他们就来到了她和萧凯初见那日来过的玫瑰咖啡厅。 　　见林灯怔忪的样子，谈聪健略显无奈地说：“走吧，我们进去聊。” 　　落座后点完咖啡，气氛忽然间有些尴尬。林灯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捏着自己的手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在她将自己对萧凯的心思压抑得很好的时候，他们见面时总有话聊，气氛既轻松又活泼。 　　可是现在…… 　　林灯感觉，他们好像都回不去了。 　　“林灯，当初我们三个一起来到这家咖啡馆的时候，我是真的没想过会有今日……”谈聪健说着，苦笑着将那封信拿出来，“这是萧凯托我带给你的信。” 　　他的手指并没有移开，而是压在那封信上：“你放心，我没有拆开看过。不过我能感觉的出来，凯哥他对你是特别的……你对他，应该也一样吧？” 　　不管是林灯还是萧凯，都没有向谈聪健坦诚过自己对对方的心意。可是没有人会比谈聪健更清楚萧凯和林灯相处时的气氛了。 　　他们两个来自完全不同地方的人，有着完全不同的生活经历。可是神奇的是，两个人只要呆在一起，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能将对方逗笑，哪怕是在说谈聪健这个“外人”看来并不怎么好笑的事情。 　　不仅如此，他们两个还很有话聊，不管林灯说多么无聊的事情，萧凯都永远能接上她的话。 　　有时候甚至连谈聪健也觉得，如果不是林灯曾经嫁过人，嫁的还是姚启安的话，他们真的会是很好的一对。 　　可是现在…… 　　“我不想做一个恶人，可是身为你们的朋友，有些话，我不得不说。” 　　林灯深吸口气，突然抬起眼睛看着他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也知道，现在的我和萧凯不配。就算他可以接受，我自己也不行。” 　　谈聪健见她道理都明白，省了自己不少口舌，心里不由地松了一口气。可是在短暂的轻松过后，他忽然觉得很对不起林灯：“对不起，小灯，你真的很好。作为朋友，我很欣赏你，只是凯哥他……他和一般人不一样，他太特殊了。” 　　林灯心里头清楚，谈聪健指的是萧凯就是闻说的事情。 　　的确，像他这样惊才绝艳的作家，一整个时代也不会再有第二个了。 　　他这个人清清白白，没有一丝“污点”。如果没有她，萧凯可以一直保持一个很好的名声。 　　可是他们如果真的在一起了，若是哪一天萧凯就是闻说的事情传了出去，那整个上海滩的人，甚至全中国的人，都会知道萧凯娶了他死对头姚启安的前妻。 　　哪怕不是姚启安的前妻，光是一个离过婚的女人，就已经足够使人对他的私生活指指点点了。 　　除非萧凯能够把他的笔名藏一辈子，或是将林灯一辈子都藏起来。否则他们的结合，必将引起世人的非议。 　　这于一个伟大的作家而言，绝不是什么好事。 　　也不是没有其他的办法。比如二人在一起之前就说好，不谈结果，不谈未来。等将来哪一方有了合适的对象，或者不小心被曝光的时候，就好聚好散。 　　可是林灯自认她做不到。 　　对待感情之外的一切事情，她都可以果断地快刀斩乱麻。可是她的心是肉做的，一旦投入了感情，她不确定自己能否割舍。 　　所以没有未来的感情，她宁可暂时不去尝试。 　　但这并不代表她就会一味地选择退缩：“我知道他很好，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好，我也不会再三动摇。不过明钧，我希望你，也能给我们一些时间和空间。我和萧凯都不是小孩子了，请你相信我们能处理好我们之间的关系，可以吗？” 　　谈聪健是真没想到，面对感情上的事情，林灯竟然还能如此理智。 　　如果换了任何一个女子处在林灯的位置，能被萧凯这样的人喜欢上，肯定就要飘飘然了，恨不得立马嫁入萧家。 　　不过那样的女子，萧凯八成也看不上。 　　谈聪健忽然意识到，萧凯是特殊的不假，可林灯也是特别的。 　　难怪他们会吸引彼此了。 　　“好，我答应你。”谈聪健松开手，将信交给她，“我也请求你，不管是作为凯哥的朋友还是什么，永远都不要伤害他，好吗？” 　　听谈聪健这么说，林灯并不觉得他这是在多管闲事。恰恰相反，谈聪健这么说，让林灯觉得非常感动。 　　她看得出来，谈聪健是真心实意地为萧凯着想的。 　　与他的家世无关，与他的名望无关，谈聪健只是单纯地崇敬着、爱护着萧凯，不想让他受到一点伤害而已。 　　一直以来，都是萧凯在保护别人。看到有人这么用心地保护他，林灯心里感觉很温暖。 　　“好，我也答应你。” 　　…… 　　萧凯的信，林灯一直紧紧地捏在手里，几次想要拆开。 　　可是直到她回家之后，在屋里转悠了半个小时，林灯都没有真的开始看。 　　当然，最后她还是读了。在日落时分，漫天夕阳里，她轻颤着打开信纸，一个字一个字地看。 　　萧凯的信，和她想象当中的不大一样。 　　信里他说，天津出事了，北京那边也是一团乱。他打算辞去上海的工作，到北京大学任职。 　　从今年二月底开始，北京大学将首次准许女学生入学。于中国女子教育而言，这是一项极大的突破，这意味着中国第一个男女同校的大学终于诞生了。 　　有老学究接受不了北大的这项决定，从学校请辞。正好萧凯想去北京发展，于是便抓住了这个机会。 　　见萧凯决定北上，林灯在感到理解的同时，忍不住小声吐槽了一句：“哼，就你厉害！” 　　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正是朦朦胧胧，只隔着一层窗户纸的时候。 　　他这个时候没有考虑过她，直接就决定要去北京发展，应该是打算放下她了吧。 　　既然如此，又何必假惺惺地要求见面，说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和她当面说呢？ 　　如果萧凯只是想正式地和她告别的话，林灯宁可不见。 　　她可不喜欢那样的场面。 　　可萧凯写给她的信里，并没有明说他要说的到底是什么事，所以林灯没有办法狠下心来不去见他。 　　回到上海后的第二天，林灯便按照萧凯的请求，去了《文学月刊》编辑部。 　　这次给她开门的不是别人，正是萧凯本人。 　　他们已经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没有见过面了，此时突然碰面，林灯忽然有点后知后觉地感到尴尬。 　　她最后一次和萧凯见面的时候……好像是落荒而逃的，还直接逃回杭县去了诶。 　　萧凯显然没有忘记这件事情，一见到她，他便笑着打趣：“林小灯同学，你终于不躲着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1个红包~ 　　大家双十一快乐鸭，都去剁手了吧，还有人追文吗~ 　　约定 第九十四章 约定 　　林小灯同学心虽虚, 气却壮：“谁躲你了？我才没有呢。” 　　萧凯单手靠在门边, 笑吟吟地看着她说：“不是为了躲我，那你怎么一放假就跑回杭县去了？” 　　林灯死不承认：“我……我那是思念家人心切，急着回家过年, 和你有什么关系！” 　　萧凯低眸宠溺地笑了笑，又抬起眼睛看向她：“你说没有就没有吧。” 　　明明是死亡式直男发言, 却叫人觉得很温柔, 也就只有他萧凯能做到了。 　　这样近距离看他，林灯发现他的睫毛可真长，还恰到好处的卷翘着。 　　她不会用什么华丽的辞藻来形容他的眼睛, 只是觉得好好看啊…… 　　意识到自己开始沉迷男色之后, 林灯捏紧双拳，清了清嗓子, 提醒自己冷静。 　　她妄图先发制人：“你，你先是去我家找我，再是写信叫我过来, 究竟是有什么事？” 　　提起这件事，萧凯站直身体, 低声对她说：“里面人有点多，我们出去聊？” 　　林灯这才知道，今天杂志社里竟是有许多人在上班的。她不由好奇地问：“那怎么这么巧, 是你亲自给我开门？” 　　“不巧。”萧凯看似漫不经心地说：“这几天的门，都是我开的，谁都不敢跟我抢。” 　　“咚——”的一声, 林灯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样，又酸又麻，唯独没有痛。 　　这个男人总是这样，用看似小到不能再小的细节，于不经意间一点一点地敲开她的心门。 　　…… 　　两人来到一个熟悉的地方，白鹭咖啡厅。 　　不同的是，这回他们没有选择外面的桌位，而是坐在了靠里的卡座上，保有一定的隐私。 　　林灯忽然紧张起来。 　　直觉告诉她，萧凯有很重要的话要和她说…… 　　“其实我去你家找你时，和写信想见你时，要说的是不同的事情。” 　　林灯用银勺不停地搅合着杯里的咖啡，听他这么说，便轻轻地“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没想到萧凯看着她，开口就是一个直球打过去：“我刚认识你的时候，没有想过自己会喜欢上你。” 　　林灯：“……” 　　什么？？！！ 　　她还以为以他们现在这种模糊不清的关系，是要暧昧上一阵的，谁知道萧凯竟然就这么直接地说了出来？！ 　　不过听他的意思，告白明显只是一个开始。 　　林灯的心并没有安定下来，反而跳得更加厉害了：“我……我也没想到。” 　　萧凯笑了笑，继续说道：“小灯，你知道你很漂亮，可是美丽的女子我也见过不少。明钧说我对你是见色起意，其实不然。我只是在与你日复一日的相处之中，逐渐意识到一件事——你是真的很懂我，我也懂你。我们在许多问题的看法上，都不谋而合。这看似简单，实际上很不容易。” 　　林灯突然间失语，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 　　好在萧凯并不介意她的沉默：“我曾经对自己发过誓，不会拥抱任何一个与我无法产生共鸣的灵魂。所以我等那个懂我的人等了很久，等到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遇到她了。”说到这里，他忽然微笑起来，“直到你的出现，让我知道我也可以喜欢上一个人。” 　　他说完，突然身子前倾，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专注地望着她说：“请你原谅我的迟钝，因为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所以我用了一段时间才终于认清楚自己的心。你那么聪明，肯定早就知道我喜欢你了，对不对？” 　　林灯心跳如擂鼓，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以前是真的没有多想，毕竟你萧公子高高在上，怎么可能会喜欢上我一个离过婚的女人……还是我差点被秦兮扬欺负那次，我才发现你对我，好像和对普通朋友不大一样……” 　　“不过，”她委屈地看着他说：“你都决定要去北京了，还和我说这些话做什么呢？” 　　林灯从得知萧凯要走的那一刻起，就觉得他们两个已经没有可能了。 　　按照套路，他既然是要投身于革命，就算心里很喜欢她，也会说一些类似于“不想耽误她，让她找个好人嫁了吧”之类的话…… 　　林灯真的不大想听他这样说。 　　谁知萧凯接下来的话，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我说了，我要和你说的，是两件事。第一件是喜欢你，第二件是想问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北京？” 　　林灯突然觉得，萧凯选择来咖啡厅坐着谈很明智。 　　如果是站着的话，她肯定要站不稳了。 　　萧凯的话，给她带来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她根本就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你……你到底在说什么？”林灯知道萧凯对自己或多或少是有些好感的，可是她没想到，他们都还没开始交往，他便已经这样认真。“你知不知道，要我和你一起去北京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会有很多人知道我们的关系，意味着我必须对你负责到底。”他看起来早已经想明白了，“我愿意，你呢？” 　　林灯实话实说：“我不知道……我来之前，甚至是在我坐在这里的时候，我都以为你会说，你要走了，让我忘了你之类的话。我从没想过你会要我跟你一起去北京……” 　　萧凯也坦诚道：“在北京的时候，我听到了枪声。那一刻，我的确想过和你断绝往来。可是回来后我就发现，我做不到。我很想你，控制不住地想你……” 　　“你你你，你先别说了！”林灯忍不住抱头，“你让我好好想一想。” 　　萧凯点点头，耐心地等待着她的回应。 　　说句老实话……萧凯的提议对于林灯的诱惑力是巨大的。 　　只要和他一起去北京，他们就可以日日厮守在一起，做一对神仙眷侣。 　　想想都觉得很美好。 　　可是……那样的幸福真的会是长久的吗？ 　　她刚去北京的时候没人认得她，或许他们还会过上一阵无忧无虑的日子。可是萧凯这样引人注目，她在他身边久了，身份难免会遭到曝光，到时候他们该怎么办？ 　　不说萧凯能不能抵抗的住流言蜚语，就是林灯自己，她能受得了别人说她靠着一张脸给萧凯做情人之类的话吗？ 　　不是她有被害妄想症，而是这个时代对于女性的评价就是这么的残酷。林灯一个没有文凭，空有美貌，还离过婚的女人，没有人会觉得她和萧凯是灵魂上的伴侣。他们只会觉得，她是萧凯的一个玩物，仅此而已。 　　就算林灯可以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可是她自问，现在的自己真的能配得上萧凯吗？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如果连她自己都不够自信的话，那么这段感情注定是畸形的，很难有什么好结果。 　　而且她现在不仅仅是林灯，还是林淑婉。她还有家人在这里，如果她就这样和萧凯一走了之，简直和私奔没有什么区别。 　　她的顾虑实在是太多了。 　　似是看出林灯的为难，萧凯轻声说道：“小灯，我绝不是在逼你。如果你想留在上海，也可以，我会尽量回来见你。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忘记我，好不好？” 　　听他这么说，林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好。” 　　见萧凯露出微笑，林灯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傻瓜，我怎么可能忘了你。” 　　萧凯不确定地开口：“那我们……” 　　“在我做好准备之前，我们就还是好朋友的关系，可以吗？”林灯看着他的眼睛，真诚地说：“我知道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也很有能力，如果我们在一起，你一定会有能力护我周全。可我花费这么多力气来上海读书，遭受了那么多的白眼和非议，就是不想做一只依附男人而生的金丝雀。所以请你成全我，等等我，再给我一些时间，好吗？” 　　萧凯听了这番话，真想抱一抱面前的这个小姑娘。 　　她明明看起来那么瘦弱，可她小小的身体里却蕴藏着巨大的能量。 　　而这也正是令他折腰的地方。 　　“好。”他的眼睛忽然热热的，“你等我从北京回来，我等你做好准备，接受我。” 　　“嗯。凯哥，你不要难过。你要相信，终有一日我们会重逢的。”林灯说着拿起咖啡，对着萧凯的轻轻一碰，“不要有后顾之忧，保护好自己，我要你完完整整地回来。” 　　萧凯答应暂时先不和林灯确定关系，其实也有这层因素在。 　　他的父亲已经不再是政府高官，他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去北京，如果只是老老实实地呆着的话还好，要是再跑到外头去领导爱国运动的话，刀枪无眼，萧凯并不能完全保证自身的安全。 　　他当然会尽可能地保护自己，只是…… 　　“万一……” 　　“你好歹也是个作家，就不要跟我说一些什么陈词滥调，说什么万一你回不来，我就找个好人嫁了吧之类的话。”林灯虽是笑着，可眼睛里已经涌上了泪水，“萧凯，是你让我等你的，是你不让我忘了你的！所以你必须回来找我，不然我就到处说你是个负心汉！” 　　“好。”萧凯忍住泪意，心疼地望着她说：“你不要哭了，我什么都答应你，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分别 第九十五章 分别 　　他的语气太过温柔, 让林灯突然间不好意思起来：“萧凯, 你哄小孩子呢！” 　　萧凯含笑望着林灯，瞧她现在鼻头红红、眼睛红红，用手背抹眼泪的样子, 可不就像个小孩子一样吗。 　　他忍不住笑了：“没有，我在哄女孩子呢。不过我没有经验, 要是有什么哄得不好的地方, 还请林小姐指点。” 　　正事谈完了，林灯多多少少放松下来，恢复了几分平日里的俏皮模样：“嗯, 态度还算可以。那好吧, 本小姐就大发慈悲地帮帮你。一般人我可是不给指点的哦！” 　　两人说笑了一会儿，萧凯突然收起笑容, 严肃地说：“小灯，我有一件事情要向你坦白。” 　　林灯顿时心跳加速——来了，终于来了, 民国文坛巨匠闻说先生要爆马了！！！ 　　林灯已经做好准备，要装出一副很惊讶的样子来了, 谁知萧凯突然说出一个让她的的确确感到无比惊讶的事情来：“其实你们家现在住的房子，是我前几年在上海的时候买的……” 　　林灯的嘴唇动了动，眨眨眼, 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说：“所以，你就是那个出了国、一直都没有露面的房东？” 　　萧凯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林灯：“……” 　　她之前真的是完全没有想到，情况竟然会是这样。 　　不过仔细想想, 萧凯就是这栋房子的主人，也在情理之中。 　　“难怪你会知道我家住在哪里了，原来那就是你的房子……难怪邻居说，我们付的租金很便宜，是你……” 　　萧凯解释道：“我不是故意想瞒着你的，只是怕你不肯接受，所以……” 　　“等等！”林灯突然想起什么，“萧凯老师，我租你房子的时候，咱们两个还不熟吧？你那时候就这么费尽心思地帮我了，还说不是见色起意？” 　　“真不是。”萧凯笑着辩白道：“如果我那个时候就知道自己喜欢你了，怎么可能还会收你的房租呢？” 　　“嗯，那倒也是。”林灯摸摸下巴，琢磨起来，“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现在不打算收我房租咯？” 　　“我说这话，可能有点欠打，不过灯灯，我是真的不缺钱，所以你可以不用给我。”萧凯有点心虚地笑道：“我说这话，可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哦。你要是执意要给，我就替你收着，就当是……就当是给你存嫁妆了。” 　　“去你的！”和姚启安的上一段婚姻，在林灯看来根本就不算是真结婚。这会儿真正说起她自己的婚姻大事时，林灯还是会感到害羞的。 　　萧凯微笑着看了她一眼，然后拿出钢笔和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写了一个人的名字和地址递给她。 　　“现在帮我打理那套房子的人，你也认识，他其实是我在上海的助手。你如果遇到什么麻烦，可以去找他。在我赶不回来的情况下，他会替我帮你。” 　　林灯忽然觉得很伤感，忍不住娇声埋怨起来：“干嘛呀，搞得跟托孤一样……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说得她又想哭了。 　　“灯灯，你不是很坚强的吗？不要再哭了。”萧凯似乎真的很怕看见她哭，林灯的眼圈儿一红，他就觉得手足无措，“肚子饿不饿，我带你去吃点东西吧？” 　　“我不饿……”林灯本来是真的不饿的，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被萧凯这么一问，她忽然间就饿了。 　　所以在萧凯问她要不要去吃蟹粉小笼的时候，林灯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才说过什么，不假思索地说好。 　　等吃过饭，二人还是舍不得分开，沿着法租界种满法国梧桐的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 　　林灯很不想问，却还是不得不问出口：“你……什么时候走？” 　　“原本前几日就该出发了。既然今天见到了你，那可能明日，最迟后日就要走了。” 　　林灯面露失望：“这么快……” 　　提起这件事，萧凯也很无奈，他只能说：“我走之后，我们要经常给彼此写信，好吗？” 　　林灯乖巧地点了点头：“嗯。” 　　他忽然很想摸一摸她的头，只是外面人多眼杂，实在是不方便。 　　萧凯只能深深地、深深地望着她，好像要将她刻在眼睛里一样。 　　“走吧，我送你回家。” 　　按说从萧凯这里回林灯家，直接叫黄包车是比较方便的，不过两人谁都不想那么快分开，于是他们选择了乘坐电车。 　　换乘后再等车，等他们来到林灯家楼下的时候，日头已然西斜。 　　林灯抬眼看着沐浴在温暖橘光中眉目如画的男人，忽然很想抱抱他。 　　她真的不知道，世上怎么会有像他这么美好的人呢。 　　“萧凯。” 　　“嗯？” 　　“要不要上去坐坐？” 　　萧凯笑：“你哥哥要是见我进了你们家的门，会不会一气之下杀了我？” 　　“那不也是你的家吗。”林灯说完才突然想到，这件事还是暂时不要告诉林修诚为好。不然她怕以林修诚的脾气，会连夜带着她们几个搬家。 　　“呃，其实我哥这个人很好相处的，他还很喜欢看你们的《文学月刊》呢。”林灯有点忐忑地说：“他就是比较护着我，怕我受伤害，所以之前对你的态度可能不大好，你千万不要介意啊。” 　　“不会。恰恰相反，我很感激有他在你身边，可以替我保护你。”他顿了顿，似乎在强忍着某些情绪，“不然你一个人留在上海……我怎么放心得下呢。” 　　林灯深吸口气，不想让自己再哭了：“萧凯，等你走的时候，我就不去送你了，好不好。” 　　“为什么？”他不解，“你是怕碰见我的家人吗？” 　　林灯摇摇头：“我真的不喜欢离别……就这样吧，萧凯，你走吧。” 　　要她亲眼看着他上火车，逐渐远去，太残忍了，她会很难过很难过的。 　　萧凯轻轻一叹：“那好吧。你先上去，我在这里看着你上楼。” 　　“好。”她的声音微颤着，下一秒转过身时，两行热热的眼泪便掉了下来。 　　她没有让萧凯看见，而是继续向前走着。尽管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很不情愿，她还是没有停下。 　　直到走到楼梯口时，林灯知道自己转过方向之后，萧凯就再也看不到自己了。 　　她终于停下脚步，在楼道里驻足许久。 　　她看不见萧凯，不知道萧凯回去了没有，可是林灯就是觉得，他还在那里。 　　在夕阳的余晖即将被黑夜湮灭之前，林灯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从楼梯口跑了下去。 　　萧凯果然还站在那里。见她去而复返，他似乎也并不惊讶。 　　在模模糊糊的光影里，萧凯朝她了张开双臂。林灯冲上去抱住他，很短暂，却抱得很紧。 　　一切都是那么得自然。谁都没有再说话，却懂得了彼此的所有情绪。 　　…… 　　萧凯是坐第二天晚上的火车离开的。 　　和家人告完别之后，萧凯侧过身子，看向来送自己的两个好友：“我不在上海的时候，还要麻烦你们替我照顾林灯。” 　　孟鹤渊沉默着点了点头，谈聪健却道：“我和林灯本来就是朋友，用不着你提醒，我也会照顾她的。” 　　“那就好。”萧凯分别拥抱了他们，“再见。” 　　…… 　　1920年，是各地军阀混战的一年。 　　繁华的上海滩，却依旧歌舞升平。 　　萧凯走后，林灯很快就开学了。她照常过着上学、上班、晚上回家悄悄做实验、写写科普文章的日子。 　　偶尔林灯会收到来自孟鹤渊或是谈聪健的邀约，请她一起去吃饭、喝咖啡或者看电影。林灯知道，他们是在替萧凯照顾她，隔三差五地亲自看看她到底过得怎么样。 　　萧凯这个人嘴上说得不多，但实际上比谁都细心。 　　他们的邀约，林灯去过几次，不过很少单独去。有时候她会带上张文茵，有时候带上林灼一起。 　　后来，他们的队伍逐渐壮大起来，又加上了一个萧泗。 　　听谈聪健说，萧泗也是他受萧凯之托、要照顾的对象之一。 　　刚开始听说萧泗要和他们一起去踏青的时候，林灯还有点担心。虽说张文茵嘴上说过她已经断了对萧泗的心思了，不过这种事情有谁说得清呢？ 　　谁知林灯和张文茵说了之后，张文茵竟然一点都不介意萧泗会去。而且她还不想为了所谓的避嫌，而错过参加这次活动的机会。 　　林灯起初还觉得好友的心挺大的，在感情的事情上拿得起放得下，情丝说斩就斩。不过时间久了，她就渐渐看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她的小茵茵好像……移情别恋了啊。 　　原本林灯在宴会上让张文茵考虑一下孟鹤渊的时候，还只是随口一说，开她玩笑的。谁知几人一起玩儿了几次之后，张文茵好像还真对孟鹤渊上了心。 　　除了时不时偷瞄孟鹤渊一眼，在所有人大笑时看向孟鹤渊之外，每次林灯提起孟鹤渊，张文茵都会用一种看似漫不经心的语气追问，眼睛却不敢看向林灯。 　　林灯感觉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不过，她们马上就要毕业了，现在正是紧张刺激的冲刺阶段。以张文茵的成绩，考上中学肯定没有问题，不过能不能和林灯一起分到“优等班”，就要看她这段时间的努力了。所以随着他们一起出去玩的次数减少，林灯打算暂时先把这件事情放在一边，有什么都等她们考完试再说。 　　转眼，就到了她们升学考试的那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好久没有求作收了，没有收藏过默默作者专栏的小天使快来收藏一下鸭~在文章目录进入作者专栏，点击【收藏此作者】即可收藏默默~(039w039) 　　毕业 第九十六章 毕业 　　林灯都已经自学到九年级的课程了, 因此七年级的题目对她来说非常简单, 做起来全都十分顺手。 　　最终成绩出来之后，林灯以年级第一的优异成绩顺利毕业，并且考取了公费生的名额。 　　这意味着以后她上中学后的这几年, 学费都不用自己来出了。 　　林修诚和林灼他们知道后都很高兴，林灯成绩出来当晚, 兄妹三人就带着彤云出去找了个饭馆搓了一顿。 　　林灯毕业那天, 除了林修诚、林灼兄妹，姑姑林春华一家之外，还有孟鹤渊、谈聪健、萧泗他们也都来了。 　　林春华有点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啊灯儿, 你表哥说有是有事, 来不了……” 　　“没事儿没事儿。”林灯心想，徐宛昌不来才好呢。 　　林春华见侄女懂事, 慈爱地笑了笑：“那一会儿你们年轻人先玩儿，晚上姑姑派车去接你们。” 　　前几日林灯成绩出来的时候，徐信良就放话说一定要好好地庆祝一番。因此今天晚上, 他们会在徐家给林灯搞一个“毕业派对”。 　　林灯虽对这样的聚会没多大兴趣，更不喜欢自己做派对的主角, 但她耐不过姑姑和姑父的反复请求，最终只得答应下来。毕竟他们兄妹几个来上海之后，姑姑姑父的确没少照顾他们。 　　毕业典礼结束之后, 中午林灯做东，请朋友们吃饭。 　　看着桌子对面的三个年轻男人，林修诚有点不满地对林灯低声耳语：“灯儿, 你怎么不多交几个同性朋友？瞧瞧来的这几个，全都是大男人。” 　　林灯心想，这还是因为萧凯不在呢，要是萧凯在上海的话，那现在坐在对面的就是四个大男人了。 　　她干笑一声，低声同哥哥说：“我这不是天天忙着上学上班呢吗，哪有空出去认识新朋友啊。而且我又不是没有同性朋友，文茵不就是吗？只是她今天也毕业，要和家里人吃饭呢。还有我工作地方的纪经理和薇姐，她们和我关系也挺好的，不过她们要上班……” 　　听了林灯的解释，林修诚并没有一点放松下来的意思，仍然警惕地盯着对面的几个男人。好在他倒是不再说林灯什么了。 　　林灯见了，只能无奈地笑了笑，不去管他。 　　许是因为有林修诚在旁虎视眈眈的缘故，饭桌上除了健谈的谈聪健不时会和林灯聊聊天之外，原本就沉默寡言的孟鹤渊基本没说过话，一直在默默地吃。 　　至于萧泗，他和林灼的座位挨着，两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见哥哥姐姐都没有注意到自己，林灼的身子微微侧向萧泗，压低声音道：“萧泗，你把话说清楚，你干嘛给我钢笔啊？是要送给我姐的吗？” 　　刚才林灯的毕业典礼结束之后，萧泗就神神秘秘地凑了过来，塞了支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钢笔给林灼。林灼不要，他还急了。学校里人多眼杂，所以林灼只能暂且收着，回过头再问他怎么回事。 　　谁知萧泗却低声道：“不是，是送给你的。” 　　林灼一头雾水地看着他说：“毕业的是我姐，又不是我，你送我钢笔干嘛？” 　　萧泗悄声道：“我这不是有事情托你帮忙吗……” 　　林灼了然地看着他道：“我就说嘛，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什么事？” 　　萧泗偷偷瞥了眼正和谈聪健说话的林灯，轻声问：“你姐姐她……都喜欢什么？我的意思是，如果我想送她一件礼物的话，送什么比较合适？” 　　林灼不解地说：“这支钢笔就挺不错啊，你直接送她算了，干嘛送了我之后再买，这么麻烦？” 　　“这不是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想送她一个更合她心意的礼物吗……”萧泗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我没送过女孩子礼物。” 　　说完之后，像是要掩饰什么似的，萧泗赶紧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林灼见他这般，好像明白了什么。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之后，林灼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你是不是喜欢我姐啊？” 　　萧泗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 　　“嘘……小声一点。”萧泗紧张地看了一圈饭桌上的其他人，见他们都没有注意到这边，他才暗暗地松了口气，“不要让别人听到。” 　　林灼见他似是默认了，若有所思地摸起了下巴。 　　平心而论，林灼觉得萧泗人还不错，长得好，家世也没得挑，就是年纪小了点……不知道能不能做她的姐夫。 　　直觉告诉林灼，她姐好像不喜欢萧泗这样的。 　　“这事儿……有点难办啊。”林灼为难地说：“你让我好好想想。” 　　萧泗不明白：“你们姐妹不是感情很好吗，你不知道她都喜欢什么？” 　　“我不是不知道我姐喜欢什么，而是我不知道我应不应该告诉你。” 　　见萧泗还是不懂，林灼吐出口气，解释道：“我要是就这么告诉了你，不就等于我在帮你追我姐了吗？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帮你呢。” 　　“别呀，小灼你帮帮忙，帮帮我好不好！” 　　萧泗第一次梦到林灯，已经是半年多以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他以为只是偶然，并没有往心里去。毕竟在少年人的梦中，总是不乏各色各样的美丽女子，偶尔梦到现实中见过的人也并不奇怪。 　　谁知自那天之后，他梦到林灯的次数竟然越来越频繁…… 　　回想起初见时少女沐浴在夕阳中的娇美模样，再见时她一气之下说她是自己的女朋友时，他明显愉悦起来的心情，还有宴会上她一身白裙，如同仙子下凡的绝美之态……萧泗发现，自己好像栽了。 　　他必须得做点什么。 　　所以这几个月来，除了厚着脸皮去参加林灯和谈聪健、孟鹤渊他们的聚会之外，萧泗时不时地还会去逛百货公司，在风华女校门口瞎转悠，意图在林灯面前混个脸熟。 　　现在第一步他已经做到了，萧泗计划中的第二步，就是收买林灯的妹妹，让林灼帮他追林灯。 　　林灼没有一口答应下来，倒是让萧泗感觉有些意外的。此前萧泗虽然没有追过女孩子，不过他知道有许多女孩子都喜欢他。所以萧泗自然地以为，自己的条件应该不错。却没想到不说林灯，就连林灼这小女孩子都有点看不上他似的。 　　萧泗的自尊心大受打击，不过他又不甘心就这么放弃，只能一个劲地磨林灼。 　　林灼最后被他烦得没办法，只能透露说：“我姐喜欢电器，经常在家里拆了装、装了拆的。” 　　“电器？”萧泗有点意外，“真有女孩子喜欢这种东西？我还以为你姐在电器部上班，回家后应该很讨厌再摆弄那些东西的……” 　　林灼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萧泗一眼：“所以说，你根本就不了解我姐啊。” 　　萧泗不服气：“我们这不才认识不到一年呢吗，以前不了解，以后可以慢慢了解。” 　　林灼耸耸肩，表示随他。 　　…… 　　林灯今天早上一大早就起来化妆、准备毕业典礼了，晚上还要去参加聚会，因此吃完午饭之后，她便没了出去再玩的心情，回到家里倒头就睡。 　　一觉醒来之后，林灯静静地躺了一会儿，然后猛地一下爬起来坐到书桌前，提笔给萧凯写信。 　　他走后不久，林灯就收到了他的信。她本以为萧凯所说的经常通信，指的是十天半个月写一封，结果没想到萧凯走的第一周，她就收到了三封来自北京的加急信。 　　林灯刚开始以为有什么要紧事发生了，还很紧张，结果拆开来看之后，她发现萧凯写的都是些日常的琐事，比如北上的火车上有什么有趣的见闻啦，北京大学的校园环境如何啦，食堂的伙食吃不吃的惯……都是些很小的事情，却叫他写得温情满满，看起来一点都不枯燥无聊。 　　林灯不知不觉中就把厚厚的一叠信给看完了，看完之后还觉得回味无穷，忍不住又看了一遍。 　　这时候她才更加切身地体会到，为什么后世有人说闻说先生的文字是具有魔力的。她现在就深有同感，明明萧凯写的每一个字她都认识，可是叫她那么组词造句，她就想不到，也怎么都写不出同样的感觉。 　　林灯的文学水平虽然有限，不过正常写信还是不成问题的。每次回信的时候，她都很用心，见他似乎很喜欢分享自己的日常，也好奇她的日常，便把自己生活中的一些小事写给他听。 　　今天是她毕业的日子，她自然要好好记录一番的了。 　　信写好后，林灯甩了甩有些酸涩的手腕，将信纸折叠起来，塞进信封，贴上邮票。 　　萧凯很细心，不知是怕她去买邮票费时还是费钱，每次来信的时候，都会给她一并邮来几张邮票，这样林灯就不用自己去买了。 　　封好信封后，林灯看了下表，见还有时间，便亲自下楼，就近找了个邮筒将信投了进去。 　　回来时，林灯正好在楼下碰到了出来倒垃圾的彤云。彤云一见她就说：“小姐又去给萧先生邮信了？都跟您说了多少次啦，这种跑腿的活儿您交待我去做就好了。” 　　虽说林灯和林修诚、林灼兄妹俩的感情很好，不过目前为止，彤云才是林家唯一那个知道林灯在和萧凯保持密切联络的人。 　　毕竟她是家里的女佣，平时林家兄妹的信件都是由她来收，再分别送到几人房间里去的。林灯知道瞒不过她，所以早就跟彤云坦白了。 　　自打林灯坚持要离婚、并且搬离姚家之后，彤云就明白她家小姐现在的主意有多大了，所以林灯现在在做什么事情的时候，彤云基本不会去阻拦。 　　对于林灯和萧凯的交往，彤云知之不多，也没多过问。不过她心里头觉得萧先生那么阻拦了，她简直恨不得林灯和萧凯原地结婚。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凯哥走的第一天，想他。 　　夸我，我努力二更，呜呜呜，不要骂我，默默最近工作真的很忙qaq 　　感谢在2019-11-12 17:52:33~2019-11-13 13:46: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宛如清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渡鹤 10瓶；看到请叫我去学习！、安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主角 第九十七章 主角 　　林灯很喜欢那种亲自将信送到邮筒里的感觉, 每次去邮信的时候, 她的心里都会感到既甜蜜又期待。 　　不过这种心情，她不大好和彤云解释，因此笑着说了句“你不懂的啦”之后, 林灯便噔噔噔地小跑上了楼。 　　今天的晚宴，林灯将会是主角, 所以林春华一早就嘱咐过她了, 一定要打扮得漂亮一些，穿最贵的衣裳，戴最贵的首饰, 绝不能给徐家丢脸。 　　林灯衣柜里最贵的衣服, 就是去年为了参加各种社交晚宴，林春华给她买的那条水粉色镶钻纱裙。这条裙子除了用料华贵之外, 还是修身剪裁，完美的突出了林灯的大胸和长腿，看起来非常扎眼, 平日里林灯都是不敢穿的。 　　想着今晚她今晚去徐家，就是要被姑姑姑父拿出去炫耀的, 林灯只能收起低调的心思，换上了那件礼服。 　　其实林春华夫妇为什么再三坚持要给林灯办这场毕业派对，林灯心中大致有数。 　　徐信良是不久前才搬了大房子, 还中年得子，非常高兴，想要炫耀一番, 却碍于小儿子乃是姨太太所生，不好大肆庆祝，因此这会儿便借着林灯的名义搞一个大的聚会，除了展示他的财力和生育能力之外，还能炫耀一下自家这几个读书好的侄子侄女，徐信良想想都觉得脸上有光。 　　至于林春华，因为周姨娘不久前生下一子，林春华一直心中不快，感觉胸口压着块大石头似的喘不过气来。 　　这会儿她的侄女以年级第一的成绩毕业，是林春华最近所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多多少少给她拉回了一点颜面，让她在外人面前有一点可以炫耀的资本，所以林春华绝不肯错过这个机会。 　　下午五点钟，林灯正在对着镜子描眉的时候，林春华派的车就来了。 　　林灯画好最后一笔后，穿上披肩，戴上与礼服同色的裸粉色手套，拿起手包，挽着妹妹的手一起出门。 　　先前林灯忙着考试，并没有来过徐家的新房子，只知道是在法租界。到了地方林灯才切身体会到，为什么之前林灼从徐家回来后，会说姑父这次下了血本了。 　　法租界的地价本就要比公共租界高，结果这回徐信良还买了一栋比过去更大的房子。房子还是两层，不过房间多了许多，光一楼的佣人房就有五间。二楼除了主卧之外，还有四个卧房，一个书房，两个卫生间，足够徐信良夫妇和周姨娘母子三人居住了。 　　周姨娘生子之后，在徐家的地位水涨船高，直接从一楼的佣人房搬到了二楼的房间。 　　林春华烦她烦的要死，却不好再对她动辄打骂。毕竟一个周氏虽然不算什么，可是她的儿子徐宛英，却是徐信良如今的心头肉。 　　林春华现在只要呆在家里，听见婴儿的声音，心情就很低落。直到见到林灯兄妹几个，她的脸上才重新露出笑容。 　　“你们可算来了！快，里面坐。”林春华一边招呼着他们，一边挽住林灯的手，“今儿是你的好日子，怎么妆化得还是这么淡？要不要进姑姑屋里补个妆？” 　　林灯婉拒道：“不用了姑姑，我还是学生呢，这样就好了。” 　　林春华看着林灯的脸，越看越喜欢：“也好，我们家灯儿天生丽质，淡妆也很好看。不像某些人……”林春华说着，瞥了一旁的徐宛娜一眼，“整天花费那么多心思在打扮上，又有什么用！也不照照镜子瞧瞧自己，看看自己有没有人家那俊模样。” 　　要是搁在过去，徐宛娜听到这话早就要哭了。不过现在她只是脸色微变，并没有像以前一样哭着跑掉。 　　果然，在徐宛昌搬了出去、周姨娘生子之后，徐家内部的格局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林灯突然有点心疼林春华。这个女人看似强悍，实则外强中干。如今的徐家可谓四面楚歌，林春华的日子想来并不好过。 　　她的能力有限，做不了太多。只能今晚好好表现，希望能给姑姑挣回一点面子吧。 　　…… 　　作为宴会的主角，林灯先呆在楼上的房间里等候，林春华夫妇则在楼下招待客人。直到时间差不多了，宴会即将正式开始，林灯才挽着林春华的手臂，在徐信良和林修诚、林灼的陪伴下出现在众人面前。 　　林灯以前参加过别人家里举办的晚宴，不过这还是她来到这个时代之后第一次出席以自己为主角的晚宴。 　　在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视着自己的时候，林灯下意识地感到了一丝不自在。 　　不过她很快就察觉到，大多数人的眼神都是善意的，欣赏的，甚至惊艳的。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林灯便逐渐放松下来，嘴角的笑容也不那么僵硬了。 　　挽着林春华的手臂和她一起下楼之后，很快便有几家的夫人带着各自的子女过来，围着林灯姑侄俩说话。 　　林灯今年才十七八岁，在杭县或许已经不小了，不过在上海并不算大，一般人都想不到她曾经离过一次婚。因此在一些人家看来，林灯还算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 　　不过，也仅仅是还不错而已。 　　在大多数的夫人、太太看来，林灯的长相过于明艳了。尤其是那双眼睛，又大又亮，就算没有浓妆艳抹，也颇有几分电影明星的风采。要是娶回家做媳妇的话，未免有些太招眼了。 　　倒是在场的几个年轻公子，纷纷起了结识林灯的心思。碍于林灯的长辈在旁，他们未免显得轻浮，不好独自上前搭讪，因此只能撺掇着自家的长辈和他们一起过去搭话。 　　靠近林灯的人中只有一人例外，那就是徐宛昌。挽着他手臂的不是他的母亲，而是他电影的女主角柳盈香柳小姐。 　　徐宛昌拍了许久的那部电影，不久前终于上映了，听说票房还算不错。 　　许是因为这个缘故，徐宛昌看起来春风得意，似乎完全忘记了他曾经和林灯之间有过什么不愉快，还笑吟吟地送了他们兄妹一堆电影票。 　　关于徐宛昌的这部名为《清歌》的电影，林灯略有耳闻。 　　小报上说，《清歌》讲的是一个卖唱女流落风尘，被好几个男人玩弄，最后含恨自杀的故事。 　　据说柳盈香演的很不错，以至于好多人都说她是本色出演。 　　小报上还分析，许多人去看这部电影的原因，不是因为柳盈香的演技，而是冲着电影里头的几个□□镜头才会去看的…… 　　这年头的电影上映还不需要通过什么总局，尺度基本全由电影人自行把握，因此徐宛昌这一招，的确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 　　徐宛昌估计是喝过酒才来的，宴会才开始不久，他便已经有了几分醉意，几乎是贴在柳盈香身上和林灯说话：“表妹啊，你说说你，多傻啊！当初让你跟我拍电影，做我的女主角，怎么说你都不肯。要不然现在火的就不是柳小姐，而是你了！” 　　柳盈香听了这话，脸色似乎不大自然。 　　林灯倒是很淡定地说：“我哪有柳小姐的本事啊，还是柳小姐演得好。” 　　徐宛昌大着舌头说：“骗人，你压根就没去看过！表妹啊，我都送你这么多票了，你可一定得给哥哥这个面子啊。你要是不去看，就是看不起我……盈香，你说是不是？” 　　柳盈香尴尬地说：“宛昌，你喝多了。” 　　徐宛昌瞪起眼睛，恶狠狠地骂道：“去你丫的，老子才没喝多！” 　　柳盈香小心地哄着他说：“是是是，你没喝多……我们去那边坐一会儿吧？小点声，宛昌，好多人在看呢……” 　　林灯在旁冷眼瞧着这两人的相处模式，估摸着柳盈香现在八成已经从秦兮扬那里回到了徐宛昌的身边。 　　听张文茵说，秦兮扬最近包了永安百货的一个“肥皂西施”。那姑娘的手雪白雪白的，像玉一样好看。她现场制作肥皂的样子，一下子就吸引了秦兮扬的眼睛。秦兮扬喜欢的很，现在去哪儿都带着她，还和人说他们是如何相识…… 　　像柳盈香这样的女子，说好听了是电影明星，其实在这些富家公子眼里，她们根本什么都不是，顶多是个玩腻了就扔的玩具。 　　林灯真是一点都不后悔没有去演电影。 　　这年头的女明星，生存条件实在是太差了。 　　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学习，靠实力吃饭吧…… 　　…… 　　假笑了一个晚上之后，林灯终于陪着林春华夫妇送走了所有的宾客。 　　送走最后一个客人之后，林灯再也顾不得形象，脱掉高跟鞋，疲倦地倒在了沙发上。 　　林灼就倒在她另外一侧。 　　林春华看她们姐俩这个样子，好笑地说：“就这么累吗？都是大姑娘了，注意一下形象呀。” 　　林灼打了个哈欠道：“表哥不都走了吗，家里又没外人。” 　　林春华哭笑不得地说：“你表哥就是外人呀？” 　　林灼嘿嘿一笑，坐起来说：“姑姑，折腾了一天，您也很累了吧，您早点休息，我们回去了。” 　　“等等，我有事儿要同你们说。”林春华说着，侧过头把林修诚也叫了过来。 　　林灯见了，便坐起身子，好奇地看向林春华。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电影 第九十八章 电影 　　林灼迫不及待地催问道：“姑姑, 到底是什么事儿啊？您快说呀！” 　　“是这样的, 前几日我收到了你们父亲的来信，说是淑贤也想来上海读书。不过你们那儿太小了，住不下, 所以就想让她住到我们家。我给你们父亲面子，答应了他。” 　　林灯点点头, 理解地说：“这是您的家, 您当然可以自己做主了。” 　　林灼却是轻嗤一声，低声道：“这个二姐姐，还真是贼心不死。” 　　林灯听了, 悄悄地瞪了妹妹一眼。林灼吐吐舌头, 不说话了。 　　谁知林春华的话还没说完：“我是想着，你们几个在外面住又要交房租, 又要买菜做饭，灯儿灼儿还要交学费，压力真挺大的。现在家里换了大房子, 宛昌也搬出去了，房间还算充裕, 不如你们都搬来家里住吧？” 　　兄妹三人听了，不由面面相觑起来。 　　他们当然知道，林春华这么说是为了他们好。可是俗话说得好,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他们已经在新家住习惯了。和徐家相比，他们现在住的房子小是小点, 不过住的很舒服。 　　而且在徐家住虽然能省下房租，可是徐家的情况实在是有些复杂……要是只有姑姑姑父在也就罢了，还有周姨娘和徐宛娜、徐宛英姐弟，未来还要加上一个和他们不对付的林淑贤，和时不时回家的徐宛昌……兄妹三个想想都觉得膈应。 　　他们没有开口-交流，不过只是看看对方的表情，就明白了对方在想什么。 　　最后他们由林修诚作为代表开口，婉拒了林春华的邀请。 　　林春华看起来并不意外，只是有点伤感地说：“唉，也罢，你们年轻人有你们自己的想法。姑姑老了，也没个自家的孩子在身边……有时候看着人家的孩子，挺羡慕的。” 　　林灼乖巧地说：“姑姑，您别难受了，这不是放暑假了吗？今年暑假我们都不回老家，一定经常过来陪您。” 　　林春华欣慰地摸了摸林灼的头，和蔼地看着她说：“好孩子。” 　　回家的路上，兄妹三人的心里都觉得酸酸的。 　　林春华现在可以说是林家最富有的人了，她住在寸土寸金的法租界的一栋华美的豪宅里，可是她看起来并不快乐。 　　“姐姐，我以后不想像姑姑那样。”晚上睡觉前，林灼想起临走前林春华摸着她头发的样子，怎么都睡不着，便跑到了林灯的房间，钻到她被窝里来，“以后我要是结婚，绝不许丈夫纳妾。我要和他说好，只要他有别的女人，我就同他离婚！” 　　林灯浅浅地笑了笑，往妹妹毛茸茸的脑袋上靠了靠，俩人也不嫌热：“好。” 　　当初在杭县的时候，林灯想离婚，林灼还劝她慎重。现在林灼放了脚，读了书，上了学，长了见识，想法自然便与从前不同了。 　　林灯感觉她和妹妹的心，好像又贴近了一点，暖暖的。 　　…… 　　如同林灼所说，暑假到了。与寒假时一放假就回家的情形不同的是，这个暑假她们打算留在上海。一是因为林修诚没有假期，二是回去一趟的火车票太贵，上回她们回去的时候，家里人就说让她们别折腾了，过年的时候回去就好，姐妹俩便留在了上海。 　　按说林灯现在不用上学，时间多了，可以多去百货公司上几天班。不过林灯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所以还是照常上周末班。 　　除了要复习八年级的课程，准备不久后的跳级考试之外，林灯还要留出时间整理她的作品集。 　　这一年来她以“夜雨寒灯”这个笔名陆陆续续地发表了不少篇电学和电器改良方面的文章，前些天有出版社的编辑联系到她，说是想为她出版一本名为《展望》的文集。林灯知道之后，自然十分高兴，现在一有时间就在整理她过去的文章。 　　当然，林灯偶尔也会出去放松一下。或是去张文茵家里做做客，或是和谈聪健他们一起喝杯咖啡、聊聊天。 　　极偶尔的，他们会一起看电影。 　　比如这日，谈聪健不知怎的，突然起哄说要去看最近很火的电影《清歌》。林灯没和他们说过自己和徐宛昌的过节，所以他们都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连孟鹤渊也说要去看。 　　孟鹤渊一表态，张文茵自然也表示了支持。林灯在三比一的惨烈局势之下彻底败北，反对无效不说，还得给他们提供免费电影票——上次徐宛昌随手塞给了她好几张，加上林修诚和林灼不要的，林灯手里现在共有六张票，还多出了两张。 　　林灯要这票没用，见谈聪健这大龄未婚男青年似乎对这种电影挺感兴趣，就想把多余的票送他，没想到正巧遇到萧泗在谈聪健的办公室里，闹着跟她要票：“小灯，你也太偏心了，怎么给聪健哥不给我？”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叫什么小灯？要叫灯姐！”自从林灯和萧凯把话说开之后，林灯就基本上把萧泗当成自己的半个弟弟了，“这电影你不能看。以我表哥的德性，我合理怀疑这片子少儿不宜。” 　　萧泗不服气地说：“可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林灯想了想，这小子也已经十六了，在她看来还是个未成年，不过在这个年代，十六岁当爹的都不在少数。 　　反正林灯要这票也没用，既然他执意要要，林灯就把两张票都给了他，让他找朋友去看，谁知萧泗却非要跟他们一起。 　　林灯没办法，只能随他去了。 　　这年头的电影普遍都不长，片子本身还是默片，需要现场放配音，观影效果非常一般。 　　林灯感觉自己才刚看入戏，女主角就死了。影片结束时，倒是让人有一点意犹未尽的感觉。 　　看完电影后时间还早，几人便一起去附近的咖啡厅吃了个下午茶。 　　提起这部《清歌》，孟鹤渊客观地说：“有几个地方拍得有点过了，不过作为一个新人导演来说，这部电影拍得还算不错，起码反应了一定的社会现实。” 　　“是啊，看到最后我都流泪了。”张文茵托着下巴说：“每回见到柳小姐，她都是浓妆艳抹的，没想到电影的最后一幕，她素颜出镜的样子还挺漂亮的，我都被惊艳了一下呢。” 　　这一点倒是真的，林灯发现徐宛昌拍电影的镜头感还是很好的。林灯见过柳盈香本人，知道她并非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不过徐宛昌很会找角度拍美人，把柳盈香拍得比真人还要美丽动人，难怪柳盈香最近会那么火了。 　　不过林灯在看完电影之后，最大的感想不是有关电影内容本身的，而是这年头的电影技术，实在是太落后了…… 　　她在想回去之后，她或许可以写一篇相关的文章，看看自己能否为电影业的进步作出一点贡献。 　　她想着想着便发起了呆，在谈聪健也表达了自己对这部电影的感想之后，萧泗好奇地看向林灯：“小灯，你怎么不说话呀？是不是不好意思夸自家表哥的作品？” 　　“还真不是。”林灯回过神来，好笑地说：“我是在想，这部电影名叫《清歌》，可是却是部默片。现场用留声机播放的配音，也经常画音不同步，非常影响观影体验……实在是太遗憾了。” 　　萧泗不解地说：“可是电影不都是这样的吗？” 　　“现在是这样，不代表以后都得是这样。我在想，如果电影拍摄的时候能把声音录进去的话，那样就好了。” 　　孟鹤渊立即颔首表示赞同：“我也有过这样的想法，就是不知如何才能实现！” 　　林灯灵机一动，忽然想起什么：“孟导，我不是在电器部上班吗？经常会倒弄一些电器什么的。您要是不介意的话，能不能让我看看您那些拍摄仪器？说不定我能帮上什么忙呢。” 　　“没问题。”林灯能提出这样创新的想法，就已经让孟鹤渊觉得刮目相看了。而且以他对林灯的了解，她并不是那种会乱来的人。所以孟鹤渊想都不想，就同意了把仪器借给林灯看。 　　张文茵饶有兴趣地听着他们的谈话，最后小声问了一句：“灯灯，我能和你一起去看看吗？我，我对这方面也挺感兴趣的……” 　　因为那些仪器都不是自己的东西，林灯不好意思一口答应下来，于是便看向孟鹤渊。 　　见孟鹤渊点头，林灯立马便说好，张文茵高兴地笑了。 　　…… 　　回去的时候，林灯为了帮好友的忙，特意说张文茵和孟鹤渊他们顺路，让孟鹤渊和谈聪健送她。 　　谈聪健也不傻，立马领会了林灯的意思。几人才分开，他就说突然想起自己有急事要办，让孟鹤渊一个人送张文茵回家。 　　至于林灯这边，张文茵他们一走，她就转过头和萧泗道别了，谁知萧泗却说：“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林灯指了指还未暗下来的天色，浅笑着说：“夏天天长，我到家的时候应该天还没黑呢，很安全的。” 　　萧泗坚持道：“我还是送你回去吧！我哥教过我的，这叫绅士风度。” 　　提起萧凯，林灯忍不住笑了：“你还知道绅士风度呢？” 　　萧泗有点得意地说：“那当然。” 　　他没告诉林灯的是，他还给她准备了一个惊喜呢。 　　得知今天下午他们会一起看电影之后，萧泗就想好要送林灯回家了。 　　他已经让人把“惊喜”提前送到了林灯家楼下，而他不想错过她脸上惊喜的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萧凯走的第二天，想他，想他~ 　　跳级 第九十九章 　　林灯和萧泗是坐电车回家的。 　　偶尔说话时, 她会侧首看向对方。她发现萧泗和萧凯虽然是堂兄弟, 长得也都很好看，可他们看起来并不相似。 　　或者说，在她心里, 根本就没有人可以同萧凯相比。 　　不过萧泗年纪虽小，却还挺会说话, 和他聊聊天的感觉并不坏。 　　回到家时, 林灯以为她可以和萧泗挥手告别，完美地结束这一天，却没想到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佣人打扮的男人来, 将一个大木盒子交给了萧泗。 　　林灯愣了一下, 不解地看向他。 　　萧泗笑了笑，看起来阳光灿烂：“小灯, 这是我送给你的毕业礼物，希望你能喜欢。” 　　“你，你不用这么客气的。”这一瞬间, 林灯忽然觉得他的眼神有点不大对劲，不是很想收他的礼物。 　　萧泗却像是没看出来她的抗拒似的, 仍然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样子：“不是客气，我早就想送你一件像样的礼物了，就是不知该送什么是好。晚了几天, 你不会介意吧？” 　　“不会，不过我毕业那天你来观礼，我已经很感激了, 真的不用送我什么礼物。” 　　听她这样说，萧泗才意识到林灯好像在拒绝，连忙道：“你要不打开看看吧！我相信你一定会很喜欢的！” 　　见林灯不动，萧泗只能暂时把盒子放在地上，亲手打开盖子。 　　林灯一看里面的东西，心中便是一惊。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萧泗竟然这样大的手笔，直接送了一个电话机给她！ 　　要知道在这个年代，基本只有政府机构和富商才能用得上电话。一般人家别说安电话了，就是去电话亭打一次电话都不舍得。 　　林灯曾经按照萧凯给的号码，打过几次长途电话给他，一次差不多要花费上两、三个、甚至三、四个大洋，都能顶上好多佣人一个月的工资了。 　　虽说萧凯硬是要给她“报销”，可林灯还是觉得有点肉疼。 　　至于在家里安电话，林灯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她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这年头电话机的安装费要二、三百元钱，还要提前预定。安完电话之后，每月还要付月租六元，实在是贵。 　　虽说林灯现在有稳定的收入，房租这方面又不用担心，可她还是不想花那么多钱在这上头，所以就暂时没有装电话。 　　却没想到萧泗会突然买电话机给她…… 　　真的是有一点逾越了。 　　萧凯知道林灯不想暴露自己和他的关系，所以即使他很想念她，都没有让人给她家里安电话。 　　这个萧泗，未免也太冲动了。安的什么心思，几乎都不用人再猜。 　　所以林灯想都不想便拒绝了：“萧泗，谢谢你的好意，但是这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萧泗一听就急了：“别啊小灯，我都已经联系好人安装了！你放心，月租费我也可以帮你出……” 　　林灯见他坚持，不知怎么突然有点生气：“萧少爷可真是大手笔啊，不过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关系，我承受不起你这么贵重的礼物。至于让你给我付电话费，那就更加不合理了！” 　　她神情严肃，着重强调了“普通朋友”四个字，萧泗怔了怔，看着她的脸色，讪讪地说：“你，你别生气……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看着少年逐渐低下去的头，林灯突然有点不忍心，感觉自己伤害了他。但她是真没想到，萧泗竟会对她产生那方面的想法。 　　仔细想想，其实也并不算奇怪。虽然林灯拥有一个二十多岁的灵魂，不过她现在的年龄只有十七八岁，也就比萧泗大了两岁而已。 　　看来以后，是真的要注意和他多避嫌了…… 　　她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地说：“我没有生气，谢谢你的心意，不过我真的不能收。” 　　萧泗听她的声音这么温柔，突然很想哭。 　　他知道，自己还没有说出口的告白，已经被林灯温柔地拒绝了。 　　“好，那我听你的。”萧泗忍住眼泪说：“小灯，你真的别生我的气，我就是没考虑到那么多……” 　　林灯哄骗似的轻声对他说：“想让我别生气，那就别叫我小灯了。你比我小，应该叫我姐姐呀。” 　　萧泗见她都这么说了，只能不情不愿地叫了一声“姐姐”。 　　小奶狗如果肯听话的话，还是很可爱的。 　　林灯满意地点点头，退后两步，朝他挥手：“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家吧。” 　　然后不等萧泗再说什么，便头也不回地朝楼道里走去。 　　还好萧泗还算识趣，没有再追上来。 　　林灯轻轻松了口气，却又有点忧虑。 　　希望萧泗只是小孩子心性，一时兴起而已，很快就能把她给忘了。 　　不管是影响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是萧凯和萧泗之间的关系，都不是林灯想看到的。 　　所以晚上在给萧凯写信的时候，林灯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提这件事。 　　…… 　　有了这件事情之后，林灯出门会友的次数减少了许多。就算是出去，她也会尽量避着萧泗，不给他单独相处的机会。 　　萧泗显然很怨念，见林灯躲着他，便只能去攻林灼。 　　他吸取上次的教训，给林灼买了一些不是很贵重的小礼物“收买人心”，偶尔还托林灼给林灯带东西。 　　林灼刚开始还帮了他两次，后来就直接对萧泗说：“我觉得你没戏。” 　　萧泗的脸立马就垮了下来：“为什么？” 　　林灼摊摊手道：“你的东西，我姐姐都不肯收，还让我以后不要再帮你。除非我说是我买的，她才有可能收下。” 　　萧泗垂头丧气地说：“那你就说是你买的吧，不必让她知道是我。” 　　他这么说，倒是让林灼对他有几分改观：“没想到你对我姐还挺认真的。” 　　萧泗感觉自己的感情和人品好像都受到了侮辱：“我当然是认真的！不然呢！” 　　“唔……我还以为你身边的女孩子挺多的，追我姐姐只是一时兴起。我常在校门口看到别的女生围着你，尤其是文茵姐姐的姐姐，你和她似乎挺要好的样子。” 　　“你说嗣音吗？”萧泗解释道：“我们只是朋友。” 　　林灼直言道：“我估计咱俩也只能做朋友，你做不上我的姐夫。” 　　“小灼……”萧泗双手合十，拜托道：“你再帮帮我吧？我真的很喜欢你姐！” 　　“你喜欢我姐什么啊？”林灼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说：“我感觉你俩根本不像一路人，你都不了解她。” 　　萧泗有点着迷地说：“你姐的眼神，很特别。我总觉得她有很多故事，让我想要去挖掘。” 　　林灼不知怎的，突然有点心虚。她想到了林灯离婚的事情。能在成婚不久之后就和前途无量的大作家果断离婚，还帮着妹妹放脚，跑到上海来上学，她姐可不是有故事吗。 　　她觉得萧泗的年纪还是小，担不起事，要是知道了这些，八成就会打退堂鼓了。 　　但是这些事吧，她又不好和萧泗说…… 　　林灼就这么为难地回了家，她在林灯面前倒是没什么忌讳，见林灯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就凑过去问：“姐，你喜欢萧泗这样的男孩子吗？” 　　林灯果断地说：“不喜欢，怎么了？” 　　“姐，你真的好无情啊~”林灼嘴上这么说着，实际上一点都不感到意外。“不过萧泗好像很喜欢你呢。” 　　“应该是小男生的三分钟热度吧。我不理他，他很快就热情不起来了。”林灯说完放下报纸，站起来说：“我先进去复习功课了。” 　　明天就是林灯进行跳级考试的日子了，虽说她已经很有信心，不过考试前还是要多准备一下。 　　林灼点点头，看着林灯的背影，又忍不住为萧泗摇了摇头。 　　…… 　　不出意料地，在新学期开始之前，林灯顺利地通过了跳级考试。这意味着开学之后，她就能直接成为一名中学二年级的学生了。 　　这个好消息一出，姑姑姑父立马又叫他们去徐家庆祝。 　　这回从杭县刚来不久的林淑贤也在。 　　林灼见了她就小声和林灯吐槽：“姐，你和她就差一岁，你都读九年级了，她这么大人了才读一年级，也不嫌害臊。” 　　林灯淡定地说：“这也是人家的本事。咱们各过各的，不管她。” 　　当天晚上，姑姑姑父都给她包了红包，让她开学后好去买课本、做新校服。 　　林灯不差这个钱，不过姑姑姑父执意要给，林灯便道过谢收下了，也记下了这份人情。 　　饭后他们准备告辞时，林春华忽然将林灯拉到一旁，小声同她说：“你毕业那天的晚宴上，有好几家太太和公子都看中了你。我这些日子筛选了一下，在里头挑了两家还不错的人家，打算让你们继续接触一下。前几天知道你要考试，姑姑就没给你安排。你看看这两天什么时候方便，咱们出去吃个饭？” 　　“姑姑……”林灯有点哭笑不得，却也知道自己拒绝不了，只能勉强答应下来。 　　回家的路上，她就在想萧凯。他现在在北京，家里催婚的压力应该小了许多。不过就算是有人给他安排相亲，林灯也不害怕。因为她知道，他的心在她这里。而以他的人品，绝不会做出脚踏两条船的事。 　　事实上别说两条船了，在真实历史上，他就是一光棍…… 　　如果林灯真的和他在一起了的话，那便等于改变历史了吧。 　　那他就不会英年早逝了。 　　想到这里，林灯感觉心里安定了许多。 　　现在她已经拿到了高小的毕业证，又顺利通过跳级考试，开学后就能读九年级。 　　接下来她再努力努力，争取再跳一次级，那样她很快就能中学毕业了。 　　除了文凭方面之外，她的作品集还将出版。等她中学毕业，拥有“高学历”之后，她就可以不用再担心别人的怀疑，自然地透露自己就是“夜雨寒灯”的事实。 　　等到了那个时候，她和萧凯的差距虽然还是很大，但起码不是那么那么地悬殊了吧？ 　　再等等，已经快了……林灯闭上眼睛，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再次睁开眼睛时，她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一丝甜蜜的笑意。 　　让她没想到的是，快到家时，她忽然发现前方不远处闪过一个男子高大的身影，看起来竟然很熟悉，像极了她朝思暮想、频繁出现在梦中的那个人。 　　林灯以为自己眼花了，不由揉了揉眼睛。 　　那人果然已经消失不见，似乎从来都没有存在过，就像是林灯臆想出来的一样。 　　可不知为何，林灯心里突然涌现出一种强烈的预感…… 　　直觉告诉林灯，是他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情敌相见 第一百章 情敌相见 　　回到家后, 林灯怎么想怎么觉得, 她看到的那个人影就是萧凯。 　　可是他们一直都有保持通信，前几天还通了电话……萧凯并没有说他要回上海来呀？ 　　林灯躺在床上，心里既兴奋, 又紧张，一会儿又拍拍自己的脸, 让自己不要做梦了。 　　她一个人在房间里纠结了半天, 最后还是披上件衣服，决定出去看看。 　　家里人都已经各回各屋了，客厅里漆黑一片。林灯怕惊动其他人, 没有开灯, 摸着黑走了出去。 　　她这时候就想，要是有手机就好了, 起码能照个亮。 　　这年头，谈个朋（lian）友（ai）真是太不容易了。 　　林灯没有直接跑下楼，安全起见, 她沿着楼梯的扶手慢慢地向下走着，借着昏暗的路灯往外看。结果没想到, 她一眼就看到了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高大男人。 　　不是萧凯是谁。 　　她惊喜地笑了起来，不假思索地跑到萧凯面前，气喘吁吁地看着他说：“你, 你怎么回来了！” 　　萧凯垂着眼眸，专注地看着她说：“我想你了。” 　　果然是萧凯的风格，一开口就是一个直球打过来, 让林灯忍不住红了脸。 　　“我也想你。可是你怎么突然就回来了呀？也不跟我说一声，吓了我一跳。” 　　萧凯笑笑，温声道：“如果提前告诉了你，那还是惊喜吗？” 　　林灯后怕地拍了拍胸口道：“是很惊喜不假，不过你知不知道，刚才我在车上看到你的时候，还以为你参加了什么见不得光的组织呢，看起来神神秘秘的。” 　　“没有，只是怕被你家里人看到，不想给你添麻烦而已。”萧凯低声道：“你知道的，我是无党派人士，不会加入任何组织。” 　　林灯点点头，这件事情他们很早之前就讨论过，以萧凯的身份来说，这样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这也就是巧了，今晚我们正好出了门，我才会看到你。要不是我刚好从外面回来，你岂不是要在这里白等一场？” 　　萧凯摇头道：“我不是在等你。” 　　“啊？”林灯有点糊涂了，这里是她家楼下，他不是在等她，还能是在等谁呢。 　　萧凯低柔地说：“我下火车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原本没想到今夜能见到你。” 　　经他这么一说，林灯才发现萧凯脚边还放着个竹编长方形行李箱，竟是一下火车就直接到她这里来了的，却不为见她……？ 　　“我知道自己应该明天再来找你的，可是我很想你，就想着来你家楼下看看……你家里的灯光。” 　　“傻瓜。”林灯鼻子一酸，“可是我家都已经熄灯了呀，你怎么还不走。” 　　他摸摸她的头发，微笑：“再站一会儿，我就要走了。” 　　林灯感觉自己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好像被什么东西勾了一下，痒痒的，麻麻的，如同有电流通过。 　　…… 　　第二天上午，萧凯去了《文学月刊》编辑部，林灯则在姑姑的安排下，去了一家茶室，和一名姓魏的公子相亲。 　　寒暄过后，两家的家长没坐一会儿就走了，把空间留给他们年轻人。 　　魏公子看起来对林灯的印象很不错，他正要开口，却听林灯十分直接地问他：“你知道我离过婚的事？” 　　魏景宁点点头：“听你姑姑说起过。” 　　“那你不介意？” 　　魏景宁微笑：“当然不介意，不然的话今天我也不会坐在这里。” 　　林灯想起来了，刚才姑姑介绍过，说这魏景宁是留过洋的…… 　　这可真是有点难办了。 　　林春华经过精挑细选，给林灯筛选出来的都是思想开明、门当户对，十分适合她的对象。 　　魏景宁长相不错，家境殷实，还有留学经历，又不介意她离过婚，各方面条件都很不错。 　　林灯要是无缘无故地拒绝他，林春华肯定会很生气，家里人也都会觉得她疯了。 　　她只能试图从魏景宁这里入手：“魏先生的条件这么好，为何愿意同我相亲？你应该能找到更好的对象吧。” 　　“实不相瞒，林小姐，我最早是在先施百货见到你的。没想到后来参加徐家的宴会时，我又看到了你。我觉得这就是缘分，而我一直很相信缘分。对我来说，爱情是比其他条件更为重要的，你说呢？” 　　“魏先生，我的想法和你不谋而合，但是很可惜，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所以……” 　　“这样吗？”魏景宁眼中露出可惜的神情来，“是他家里不同意你们在一起？还是他……” 　　“他很好，只是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不管怎样，浪费您的时间了，真不好意思。”林灯说着站了起来，向他微微鞠了一躬。 　　魏景宁看着她的背影，犹豫了一下，没有追。 　　过了一会儿之后，他叫服务生过来结账，却被告知刚才的那位小姐已经结过了。 　　这还是魏景宁第一次被女人请客。 　　他想了想，还是觉得不甘心。他想起第一次在先施见到林灯时，自己曾经感到怎样的惊艳。原本以为她和某些卖弄色相的百货小姐一样，不过是靠着一张好看的皮囊赚钱而已，却没想到她对所售电器都非常了解，销售时没有半分搔首弄姿的意思，还很认真地给他和朋友介绍产品，魏景宁当时就有几分心动。 　　所以在徐家见到林灯之后，他就决定追求林灯。 　　只是没想到，名花虽未有主，心里却已经有人了…… 　　不过他们还没有在一起，不是吗？ 　　想到这里，魏景宁还是决定再试一试。 　　…… 　　礼拜天的中午，萧凯去接林灯下班时，就看到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站在林灯面前的柜台前，手里捏着两张电影票。 　　“魏先生，我同您说过，我心里已经有人了。而且我不喜欢看电影，谢谢。” 　　“那都到了午餐时间了，不如一起吃个饭吧？上回林小姐请我，我心里实在难安，总是要回请林小姐一次的。” 　　林灯刚要说不必，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叫她的名字：“小灯。” 　　她惊喜地抬起头，看向萧凯：“你来啦！” 　　魏景宁心下了然，这男人定是林灯挂在心里的那个了。他心里酸溜溜的，正要开口，却突然发现这人有几分眼熟，有些像是在报纸上见到过的…… 　　“你是萧凯？！” 　　萧凯刚才便在暗中打量过对方了，只是风度使然，目光没直接往对方脸上扫。这会儿听他说出自己的名字，萧凯便大大方方地转过头去，看向魏景宁：“我是。这位先生是……？” 　　魏景宁向他伸出手来：“萧先生你好，我叫魏景宁，在上海教育厅工作。” 　　萧凯回握了一下，很快便收回了手，淡淡地问：“魏先生认识我？” 　　“没见过您真人，不过在报纸上见过您和其他北大师生的合影。” 　　北大敢为天下先，让男女学生共处一室上课的事情，曾在今年上半年引起教育界的轰动。萧凯作为身体力行地推行男女同校的教育工作者之一，自然而然地受到了各界人士的瞩目。 　　而萧凯作为“革命导师”萧启光的独生子，家世也早非秘密…… 　　魏景宁瞬间感到了铺天盖地而来的压力。 　　他想过自己被林灯这么果断地拒绝，情敌必然十分优秀，却没想到竟然优秀如萧凯。 　　不过想到萧家的地位，魏景宁瞬时间又觉得自己好像还是有希望的。 　　毕竟萧家是巨富之家，地位举足轻重，未必会接受林灯这样的儿媳妇。 　　“原来如此。”萧凯淡淡地应了一声后，便转过头去看林灯，温柔地说：“小灯，该下班了吧？” 　　林灯点点头：“我进去换衣服。” 　　萧凯道：“我等你。” 　　林灯走后，两个男人沉默了一瞬，最终由魏景宁先开口：“林小姐是个很特别的女孩儿，我和我的家里人都很喜欢她。” 　　“家里人？”萧凯眉头微锁。 　　“是啊，我和林小姐认识，就是由家人介绍的。我们两家门当户对，她的过去，我也全都知道。” 　　萧凯暗暗提起一口气：“所以？” 　　“所以说，作为林小姐的朋友，我希望萧先生能祝福我们。” 　　“祝福……”萧凯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忽然哂笑出声：“怕是不大可能呢。” 　　…… 　　林灯不放心这两个人在外面，所以急匆匆地换好了衣服，拎起包就往外头跑。 　　萧凯听见她慌慌张张的脚步声，含笑道：“慢点，别摔着。” 　　趁着林灯过来之前，魏景宁压低声音，快速同他说道：“萧先生，你应该不想让小灯再受一次伤害吧？很显然的是，我要比你更适合她。” 　　“未必吧。”萧凯脸上笑容尽失，“你是从何而来的自信呢？” 　　…… 　　把萧凯拉到楼下，走出百货公司后，林灯回过头，确认了一下身后没有人跟过来。抬眸看向萧凯时，她的笑容里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讨好：“凯哥，你怎么啦，怎么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好吓人啊。” 　　萧凯脸上还是很严肃，可是看她这副讨好中透露着心虚的小模样，跟只做错事情的幼犬一样，可可爱爱的，他心里头就已经气不起来了：“你还笑，你知道他刚才和我说了什么吗？” 　　林灯乖巧摇头。 　　“灯灯，要不然，我还是回上海吧……”他克制地压低声音，却还是掩饰不住尾音中的那一丝颤抖，“我不想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已嫁作他人妇。” 　　林灯看他这般在乎自己，心里头又甜又软：“怎么会呢，在你心里，我就这么抵不住诱惑吗？” 　　“不是的，我只是……”萧凯叹息，“我只是不能承担，万一失去你的后果。” 　　如秦兮扬之流，萧凯其实并不担心，因为他知道林灯连他都没有立时接受，说明她不是那种拜金的女孩儿。 　　可是像魏景宁这样，各方面条件都很合适，还是认真追求林灯、很走心的那种，萧凯就忍不住开始担心了…… 　　在爱情里，再优秀的人都很难时时刻刻保持强大的自信，尤其是两人还是相隔两地的时候。 　　“你放心吧，拒绝男人我很拿手，就像你拒绝那些富家小姐和女学生们的示好一样。” 　　萧凯好笑地说：“你怎么知道的？” 　　“你这么好，要是没人勾搭你，那岂不是说明整个北京城的女人都眼瞎~” 　　萧凯忽然感觉心里酸酸的，跟吃了柠檬一样：“既然你知道，那你怎么都不问我？” 　　林灯笑笑，忽然觉得萧凯也有男孩子气的一面：“问你做什么呀，如果你真的移情别恋了，根本就不会再理我。” 　　萧凯沉默了一会儿，将心里刚才那些酸涩的情绪都逐渐消解之后，他终于恢复了平日里镇定的模样，认真地说：“灯灯，我之前以为你不肯和我在一起，是因为我在北京，你在上海。现在我说提前回来，你也不愿……我愿意等你，可你总要让我知道我在等待什么。是你中学毕业吗？还是……？” 　　林灯本还不想这么早就和他摊牌的，不过从萧凯的角度想想看，她若是什么都不说，他的确很难一直保持安全感。 　　这样想着，林灯对他说：“你跟我来。” 　　萧凯一头雾水地跟着林灯，去了一个他十分熟悉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夜雨寒灯 第一百零一章 夜雨寒灯 　　书店？ 　　萧凯不明白, 林灯怎么会带他到这里来。 　　林灯也不解释, 只是神秘地笑了笑，从科技类的书籍中抽出一本《展望》递给萧凯。 　　这年头出书没有那么多审批流程，基本在林灯把稿子整理好交上去之后没几天, 书就顺利出版了。 　　萧凯捧着那本书，一开始还不明白她的意思, 可在看到作者的名字时, 萧凯心念一动，一个大胆的念头忽然从他心中闪过。 　　他顿时心尖一颤，满眼震惊地看向林灯：“你……你就是夜雨寒灯？” 　　林灯声音轻快地说：“是呀, 你要是不相信的话, 我家里有很多手稿可以给你看。” 　　萧凯怔了怔，有些回不过神来。 　　他知道林灯优秀, 但没想到她竟然这样优秀。 　　她才识字多久，就可以出书了？而且出的还是科技类的文集，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凭空想象出来的, 是要有科学依据的…… 　　林灯见萧凯不说话，忽然有点忐忑：“额……比起你的《文学月刊》来, 我这本《展望》的销量不算很高，不过好在业内人士还算认可。这些天我收到了不少约稿函，还有电灯厂的人通过出版社联系我, 想请我去面试。” 　　林灯告诉他这些，其实就是想让萧凯知道，他在为这个国家的未来而努力, 而她也在为他们的未来努力，并且这个未来并不是虚无缥缈，而是触手可及的：“等我中学毕业，做上电气工程师，我们就在一起，好吗？” 　　萧凯根本无法不答应：“好。” 　　直到离开书店，萧凯都有些没回过神来。 　　其实夜雨寒灯的文章，萧凯曾经读过。当时他就觉得这个作者很有想法，也很有远见，却没想到这个夜雨寒灯竟然就是林灯。 　　他感觉自己对林灯的认识，好像又深了一层。 　　她就像是深不见底的宝藏，永远有惊喜等待着他去挖掘。 　　…… 　　林灯现在是“应届毕业生”，这个暑假没有作业。 　　她在暑假里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和萧凯、张文茵一起去孟鹤渊那里，研究电影器材。 　　原本林灯就是夜雨寒灯的事情，她是打算对所有人保密的。不过现在既然萧凯已经知道了，并且很好地接受了，林灯感觉再让孟鹤渊他们知道也无妨。 　　这些拍电影的器材在林灯看来十分落后，不过在这个年代可是价值不菲的。如果不让人知道她有一点真本事的话，孟鹤渊未必会同意让林灯碰这些设备。 　　所以在和萧凯商量过后，林灯向这几个好朋友爆了马。在送了一本签名书给他们的同时，还请他们替她保密。 　　毕竟这些了解林灯的人，会觉得她就是学习能力强，是个科研方面的天才，能写出这样的文章来很了不起，并不是不可能的。 　　但是不熟悉林灯的人，结合她的背景来看，很有可能就会怀疑她有什么问题了。林灯可不想惹麻烦上身。 　　原本孟鹤渊同意让林灯看他的拍摄设备，多多少少是看在萧凯的面子上。在得知林灯就是夜雨寒灯之后，他就完全没有这样的想法了。因为夜雨寒灯的文章他也看过，他相信林灯。 　　“以现在的拍摄技术，还无法做到声音与画面同步。所以大多数电影想要有配乐的话，就只能请音乐家在放映现场演奏音乐，或是播放留声机，效果都不是很好。坐在靠后位置的观众，有时候根本就听不清。” 　　林灯一边听着孟鹤渊的话，一边看了看这些器材，心里头很快便有了点想法：“我可以试试，能不能做出有声电影来，不过在此之前我想和你确认一下——你真的想拍有声电影吗？” 　　孟鹤渊不假思索地说：“当然！没有台词和配乐，仅凭布景的改变和演员的肢体动作来表现剧情，对电影艺术的发展是有很大限制的。如果无声电影能变为有声，那电影艺术必将开启一个新的时代！” 　　林灯对孟鹤渊的回答很满意，不过她还是要提前把话都说明白：“我看报纸上说，西方已经有人在尝试做有声电影了，不过很多业内人士都不看好，说‘过多的台词可能会破坏无声电影独特的美感’。孟导真的想好了？” 　　见孟鹤渊点头，萧凯也笑着说道：“我给鹤渊作证，他很久之前就想要拍有声电影了，只是技术一直跟不上，总是以失败告终。” 　　“那好。鹤渊，你借我几样东西，我需要拿回去细细研究。你放心，我可以和你签订承诺书，保证完璧归赵。” 　　孟鹤渊却道：“等等。比起承诺书，我觉得我们更应该签订一份合同。” 　　“合同？” 　　孟鹤渊点点头：“如果真的能拍出声画同步的有声电影，收益必将是巨大的。我不可能让你白白帮我的忙。” 　　林灯笑笑，看了萧凯一眼，好像在说“你这个朋友还挺靠谱的”。 　　“我还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研究出来呢，只是先把设备拿回去做一个初步测试而已。如果要开始正式研究的话，我还需要一个专业的工作室和助手，只有我一个人是不够的。” 　　张文茵立马道：“灯灯，我可以做你的助手！” 　　刚才他们说的那些，张文茵都插不上话，不过做助手这种事，在张文茵的理解中就是打打杂。她觉得自己现在好歹也是个高小毕业的准中学生了，应该可以胜任。 　　孟鹤渊听了，略微思考了一下，沉着道：“那就这样吧，你先把你需要的器材带回去，我这边找人制订合同。不管成功与否，总要为你提供一些保障。” 　　对于做有声电影这件事，林灯心里有七八成的把握。而就像孟鹤渊所说，一旦他们做成了，不仅仅是会震惊全国那么简单，就连西方国家也会对这项技术非常渴求。 　　林灯是想为科技的进步做一些贡献不假，但她不会拒绝随之而来的财富。合同的事，她本打算等自己更有把握一些的时候再谈的。不过现在孟鹤渊主动提出，自然是再好不过。 　　她点点头答应下来，不过没有立即和孟鹤渊细谈分成。林灯相信以孟鹤渊的人品，在这方面是不会亏待她的。 　　在孟鹤渊、萧凯等人的帮助下，把她所需要的关键设备搬回家后，林灯并没有立即开始研究，而是腾出一整天的时间，单独和萧凯相处。 　　萧凯只能在上海呆几天，开学之前，他就又要回北京了。 　　两人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时间，一起去海边走了走。 　　他们自然而然地聊到了她就是夜雨寒灯的事情。 　　萧凯至今还觉得这件事十分令人惊叹：“小灯，你是哪里来的那么多奇思妙想？我看过你写的那篇《科技时代》，在你描述的那个社会里，机器竟然能做那么多事情，实在是太神奇了。” 　　林灯早就想好了一套说辞：“不瞒你说，我这个人特别爱做梦，有的时候我会梦到一些像是未来社会的样子。梦醒之后，我还记得一些片段，就结合自己的想法写成文章了。” 　　萧凯笑着看向她，像是家长夸小朋友一样宠溺地说：“原来我们小灯，还是个科研小天才呢。” 　　林灯吐吐舌头，厚着脸皮承认了。 　　就是不知道眼前的这位文学小天才，打算什么时候爆马呀？ 　　对于萧凯一直没有说他就是闻说先生的这件事，林灯其实是能够理解的。 　　每个人心里，或多或少都会保有一些小秘密。比如她是穿越来的这件事，她就绝对不会和任何人说起，包括萧凯。 　　闻说这个笔名所写的文章，和萧凯个人的风格差异是非常大的。他曾在报纸上，公开和姚启安一派的“右-翼文人”就“文学的阶级性”展开过骂战，他的笔还批判过政府，骂过日本人，据说现在还有许多特务在暗中寻找闻说本人是谁…… 　　所以林灯相信，萧凯不把这些事情告诉自己，八成是出于保护她的心态。 　　只要他不提，她便不会戳穿。 　　…… 　　萧凯走后没两天，林灯便正式开学了。 　　开学后她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定做中学校服。 　　穿上女中学生的校服之后，林灯感觉自己自在多了。 　　这年头的女孩子普遍上学偏晚，她现在的同学基本都是她的同龄人，甚至还有留过级或是休过学的，年龄比她还要大上三四岁。 　　夹在一群同龄人中间，林灯感觉自己不是那么特殊了，心理压力自然而然地便减小了许多。 　　那些年林淑婉落下的那些功夫，她终于都给填补上了。 　　…… 　　八月份的天气还是十分炎热，但让人无奈的是，今年上海市政府发布了布告，禁止所有女性穿着袒臂露胫的短小衣服，甚至规定不束胸的女子、故意穿着“奇装异服”的人，要立即逮捕，照章惩办。2 　　这项规定在大清年间或许还行得通，然而在如今“西风东渐”的上海，受西方、东洋各种开放观念的冲击，进步女性们根本不甘心被这样的禁令所束缚。 　　随之而来的不是沉默和顺从，而是一场轰轰烈烈的“天乳运动”。3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23：改编自资料。 　　辞职 第一百零二章 辞职 　　自上海开埠以来, 华洋并处, 五方杂居，自然而然地便成为了妇女解放运动的最前线。 　　从一九二零年开始，一些新潮女子便开始模仿洋人放胸, 也就是不穿戴束胸，不穿小马甲, 让胸部自由呼吸, 自然发育。 　　有人戴上了外国女人穿的“义乳”，有人则干脆什么都不穿，解放天性, 放飞自我。 　　林灯姐妹俩都觉得, 这是一个很好的商机。 　　她们抓住机会，和做服装生意的张家合作, 准备在上海推出她们先前在杭县时设计的那几款改良文胸。 　　除了做文胸之外，她们还打算做改良旗袍。 　　旗袍的花样其实很多，可以做如意襟、琵琶襟的, 也可以做斜襟、双襟的，还有高领、低领, 长袖、短袖，夹旗袍、单旗袍2等等…… 　　林灯在美术和设计上都没有什么天赋，顶多也就是有一点来自于现代的审美。再加上受那些民国电视剧的影响, 让她比别人多知道一些新潮的款式，仅此而已。 　　大多数的旗袍设计图，都是由林灼画出来的。 　　和林灯不同的是, 林灼的艺术细胞非常好，不仅唱歌好听，在画画方面也很有天赋。 　　林灯不想埋没妹妹的天赋，便花重金给林灼买了许多绘画用具，还给她报了一个周末兴趣班，专门学习绘画。 　　现在林灼既要给张家画服装设计图，又要学美术，还要抽空教彤云识字，繁忙程度丝毫不亚于林灯。 　　至于林灯，她当然也没闲着。开学之后除了正常上课之外，她还在孟鹤渊的资助下成立了一个小小的工作室，专门用于研究电影设备。 　　如同当初说好的那样，张文茵在课余时间给林灯做起了助手。 　　除此之外，孟鹤渊还给林灯聘请了一个全职的助理，是个名叫杨淮的中学毕业生，负责在白天林灯她们不在的时候完成林灯交给他的实验任务。 　　林灯原本都是自掏腰包、自己在家里做一些小实验的，条件非常有限。现在她有了一个专门的工作间，虽然不大，却是方便了许多，搞得林灯现在沉迷搞科研，周末都不太想去百货公司上班了。 　　在慎重估量了一下研制出有声电影的可能性之后，林灯决定辞职。 　　她现在有了些积蓄，生活已经不成问题了。比起兼职赚的那些钱，对她来说更重要的是时间。 　　毕竟就像她在报纸上所了解到的那样，现在西方人也在研究有声电影。她白天需要上学，已经比别人少了很多时间了，如果周末再不抓紧的话，很难赶在别人之前做出成绩来。 　　其实就算西方人先搞出了有声电影，林灯后研制出来的话，也还是有利可图的。因为西方人会把专利牢牢地捏在自己手中，再以高价将设备卖给中国人。 　　现在的许多缝纫机厂、电器厂就是这样，最核心的技术，外国人永远是对中国人保密的。 　　不过尽管如此，林灯还是想抢先研制出有声电影来。 　　她想让外国人来他们手里买设备。哪怕只有几年，想来也定是可以大赚一笔的，还能让中国人在国际上小小地扬眉吐气一把。 　　林灯想想都觉得很有动力。 　　只是苦了林修诚，每天晚上十点多，还要去工作室接林灯回家。 　　回到家洗漱一下之后，林灯就差不多该上床睡觉了。上中学之后，林灯的课业变得繁重了一些。她每天早上六点多就要起床，睡得晚了就起不来了。 　　如此一来，林灯给萧凯回信的频率，就变成了他写两封，她回一封。 　　林灯感觉萧凯写给她的信真的很多，都能出版成一本文集了。 　　不过他说的那些话，她可不好意思拿给别人看……有时候光是回想起来，林灯都觉得脸红心跳的。 　　暂时还是留给她一个人好好欣赏吧。 　　…… 　　周末上完班后，林灯便正式地向纪经理提出了辞职。 　　纪经理觉得非常可惜：“我正想提拔你做销售组长呢，没想到你这就不做了……” 　　林灯闻言并不觉得遗憾，因为对她来说，她所追求的并不是俗世意义上的成功。 　　“纪经理，非常感谢您对我的栽培，不过我现在上了中学，课业实在繁忙，没有办法再做这份兼职了，真的不好意思。” 　　纪经理知道自己留不住她了，也不勉强，只是用希冀的眼神看向林灯：“小灯，你能不能再帮我做最后一件事？你也知道，咱们公司新一季的广告就要开始拍摄了，我之前把你推荐了上去，公司已经批准了。所以能不能请你在走之前，为我们电器部拍摄一组广告？酬劳很丰厚的，有三十元呢！” 　　林灯现在已经不差那些钱了，不过想到这一年以来纪经理对她的照顾，还是答应了下来。 　　等拍完广告之后，林灯从纪经理手中接过了她在先施百货的最后一笔薪水。 　　纪经理和颜薇都不舍地看着她，尤其是纪经理，她没有孩子，几乎把林灯当成了半个女儿来疼。在林灯要走之前，她忍不住开口说：“小灯啊，没事的时候就回来转转，要买电器的话，姨给你打折。” 　　林灯甜甜地道谢：“好，谢谢姨。” 　　颜薇也道：“小灯，别忘了姐。要是遇到什么难事儿了，随时来找我。” 　　颜薇说着，将一张写有自己地址的字条递给了林灯，纪经理亦然。 　　林灯见她们这样希望和自己保持联系，便也将自己的地址给了她们。 　　虽说她们今后不一定会再有联系了，但是互换了联系方式之后，各自心里都感觉安慰了许多，好像就连离别也变得不是那么伤感了。 　　…… 　　林灯辞职后的第三天，她所拍摄的巨幅广告牌挂在了先施百货的中央大厅上。 　　魏景宁来找林灯时，第一眼就看到了印有林灯照片的广告牌，不由欣赏地在其面前驻足。 　　像林灯这样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美人，在现实生活中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他承认自己是被林灯的外表所惊艳过，不过更吸引他的，还是林灯的经历和个性。 　　在得知林灯离过婚的那一瞬间，魏景宁心里并没有半分嫌弃的情绪。他甚至感到一丝庆幸——这个女孩子这样好，如果不是有过这样的一段经历的话，还不知有多少男人要和他抢。 　　而现在，他的竞争对手并不算太多。据他所知，另一个见过林灯的江家少爷已经打了退堂鼓。他只要对付萧凯一个人就好。 　　他回去越想越觉得，萧家不可能接受林灯，所以萧凯和林灯最多只能谈一段无疾而终的恋爱而已。 　　而他不一样。他家只是小富之家，父母都以他的意愿为先。他相信只要他足够耐心，就一定能抱得美人归。 　　可是让魏景宁没想到的是，当他再次来到电器部接林灯下班时，得到的却是林灯已经辞职的消息。 　　魏景宁是真的没有想到，林灯为了躲他，竟然做到了这个地步。 　　他忽然觉得很对不起林灯，因为他的追求给她造成了困扰，使得她丢失了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 　　通过林春华的关系，魏景宁是可以知道林灯家的地址，亲自登门去给她道歉的。不过魏景宁想了想，林灯现在正在躲他，他若逼得紧了反倒不好，于是便没有立即上门去找林灯。 　　甚至在家里人问起他们发展得如何时，魏景宁还把责任揽到了自己的身上，说是自己还没有做好准备谈恋爱、结婚，耽误了林小姐的时间，非常不好意思。 　　林灯从林春华那里听到他这么说时，倒是觉得这个魏景宁还挺绅士的。 　　可有的人就没有那么绅士了。 　　自打开学以来，林灯发现自己上体育课的时候，总是能看见隔壁学校的几个男生趴在墙头上。 　　萧泗就是其中一个。 　　刚开始她还以为是巧合，后来每节课都能看到他的时候，林灯便觉得不是巧合了。 　　她真的非常不喜欢萧泗这种孩子气的行为。 　　难道当初薛芳蕤的事情还没给他教训，让他知道自己应该低调一点，少给她惹麻烦吗？ 　　偏生这厮还趴在墙头上朝她招手，在她们自由活动时大喊她的名字。 　　林灯恨不得自己脚边也有一个足球，一脚把他踢飞。 　　后来一到体育课的时候，林灯干脆就请假，让萧泗看不到她。 　　谁知放学的时候，她竟然被萧泗堵住，一脸关切地问她哪里不舒服。 　　林灯看了眼一旁林修诚的脸色，无奈地说：“我看你逃课不舒服。” 　　怎么可能那么巧，两人永远同时上体育课？ 　　萧泗肯定是逃课出来见她的！ 　　萧泗委委屈屈地说：“我也是没办法呀，小灯……姐姐。你总是躲着我，也不跟我出来玩儿了，我只能趁着你上体育课的时候看你几眼，和你说几句话。你别总是躲着我好不好啊？我好想你好想你，想你想得都睡不着。” 　　听他这么说，林灯不禁头疼地扶额。 　　萧家人的直球基因难道是遗传的吗？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这么敢说。 　　可也是奇怪了，要是萧凯说想她的话，林灯就会控制不住地感到心动，但是对象一换成萧泗……小帅哥再痴情，也只能让她给他一丝丝怜爱而已，不能更多了。 　　“如果你答应和我做普通朋友，我就不会再躲着你。我们还可以像以前一样，和大家一起聊天，喝咖啡，出去踏青……好不好？” 　　平心而论，林灯的提议对萧泗来说的确非常诱人。他现在做梦都想像从前一样，能够时不时地和林灯一起出去玩儿。 　　可是一旦他现在松了口，便永远失去了追求她的机会了……萧泗很快就意识到，这笔买卖不划算！ 　　他定了定心神，逻辑清晰地说：“不好，我就是要喜欢你！等我成了你的男朋友，我还是可以和你聊天、喝咖啡、踏青……还可以做许许多多别的事情呢！” 　　林灯收起笑容，无奈地看着他说：“那我和你就没什么可聊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2：改编自资料。 　　应聘 第一百零三章 应聘 　　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之后, 林灯走出教室, 来到学校一楼大厅的大落地镜前。 　　她才刚站定没几秒，便有人从背后拍了下她的肩膀。 　　是张文茵。 　　林灯回过头朝她笑了一下，两人肩并肩一起出校门。 　　上中学之前, 张文茵本来想找关系，和林灯一起进优等班的, 谁知道林灯竟然直接跳了一级。 　　张文茵知道以自己的成绩, 就是上中学一年级的跳级了。所以她只能服从命运的安排，暂时和林灯分开。 　　两人虽然不在一个班了, 不过中午还是会一起吃午饭。 　　总吃家里带的饭, 她们都有点吃腻了。所以每周三的中午，她们都会出来“改善伙食”, 在学校附近的小饭馆吃点可能不像家里做的那么干净，但是味道很好的食物。 　　没想到很巧的是，今天她们在面馆里遇到了两个熟人。 　　看着张嗣音和萧泗走上二楼后, 张文茵的脸色似乎不大好看。 　　林灯知道张文茵已经不喜欢萧泗了，现在只是把萧泗当成普通朋友而已, 所以她有点不大明白文茵为什么会介意萧泗和别的女生走在一起。 　　她没有问，只是默默地吃面，却听张文茵主动说起：“我二姐和我, 疏远了不少。” 　　“嗯？” 　　“先前我以为二姐是不想打扰我准备升学考试，所以才不像以前那样和我交心了。直到放暑假，她还是对我不理不睬的, 我才明白，她只是单纯地想要疏远我而已。”张文茵苦笑了一下，说：“之前我还想不通是为什么，现在我终于明白了。” 　　“你是说……是因为萧泗？”林灯想了想，除非萧泗是个处处留情的小渣男，否则正常来说，萧泗对张嗣音应该是没什么想法的。 　　不过，张嗣音那边究竟是怎么想的，确实不大好说…… 　　“嗯。二姐她应该是以为我还喜欢萧泗，所以才总是躲着我吧。”张文茵无奈地说：“其实她根本就不用这样的，我对萧泗只是一时的迷恋而已，早就没什么了。” 　　林灯却是忽然想到了一种更为可怕的可能性。 　　张嗣音她……真的是喜欢萧泗吗？ 　　还是她不满于张文茵的母亲张太太，一直为了家族的利益，试图撮合她和风流成性的秦兮扬？ 　　林灯倒宁愿张嗣音只是单纯地喜欢上了萧泗而已。如果是那样的话，她们的姐妹关系就还有的救。 　　如果张嗣音真的只是为了报复张太太，就去抢张文茵“喜欢”的男人……林灯觉得她们这对曾经十分亲密的姐妹花，可能就要变成塑料的了。 　　林灯想归想，不过无凭无据的，她并没有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 　　就像她顾忌到张文茵的心情，没有明说萧泗在追她的事情一样。 　　尽管林灯知道张文茵已经对萧泗无感，甚至“移情别恋”了，不过她还是没有对张文茵提起过这件事。 　　女孩子很容易产生一种错觉，如果她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反而喜欢上自己的闺蜜的话，就好像自己不如闺蜜似的。 　　林灯不想让张文茵这么想。 　　当然，这件事情就算林灯不说，她们俩在一个学校里，张文茵也很难不知道。 　　隔壁中学的校草动不动就翻墙喊林灯名字的这件事，张文茵早就有所耳闻，只是装作不知道而已。 　　她知道林灯不喜欢萧泗，她现在也对萧泗没感觉了，所以不想让一个青春期的躁动男孩，影响了自己和林灯之间的感情。 　　两人默契地不提萧泗，直到今日。 　　张文茵见林灯沉默，怕她多想，连忙转移了话题：“对了灯灯，你说咱们每天放学之后，还要先回家去再去工作室，多麻烦啊。要不放学之后你坐我的车走，咱们直接去工作室那边吧？” 　　林灯沉吟道：“这样做倒是省时间了，不过我们的晚饭该怎么办？” 　　“让孟老板报销呀~他不是早就说过可以包我们的伙食嘛。” 　　“咱们张小姐还差这点饭钱啊？”林灯好笑地说：“我指的不是这个啦。” 　　“那是……？” 　　“我这一天到晚的都在外面，也就晚饭时间能和家里人说说话。要是连晚饭都不在家吃了……” 　　“对哦。”张文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忘了你们兄妹的感情很好了。” 　　张家是个较为传统的大家庭，林灯去他们家吃过饭，饭桌上的气氛十分严肃，让人怪不自在的，难怪张文茵会不想在家里吃晚饭了。 　　“要不，我们就像每周三出来吃午饭一样，定几天不回家吃晚饭的日子吧？比如礼拜二、礼拜四，这样如何？” 　　“好呀。”张文茵不假思索地说：“还是小灯灯考虑得周到~” 　　随着时间的推移，林灯已经渐渐过了最开始那个恨不得日日住在实验室里的阶段了。 　　通过这些日子的研究，她大致明白了为什么现在拍出来的电影画音会不同步，而且很难还原原声。 　　现在的人在尝试拍摄有声电影时，会使用两种感光不同的底片，一种用于拍摄画面，一种用于记录声音。 　　技术人员可以通过工艺手段，使记录声音和画面的两种底片结合在一条正片上，制成影片。 　　等到影片放映时，再通过放映机上的还音装置，播放原音。 　　理论上这么做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问题是当前影片的运转速率是每秒钟十六格画幅2，这个速度太慢了，很难保证还音质量。 　　其二是通过感光底片记录声音，效果很差，还原难度极高。 　　经过检索自己的理论知识和反复的测验后，林灯觉得可以把影片的运转速率提高，同时以磁性录音取代感光录音。 　　这两点听起来好像很容易，但实际上要成功做到的话，需要反复的试验和大量的时间。 　　林灯明白，研制有声电影并非一日之功，急是急不来的。 　　所以在工作室这边的进度稳定下来了之后，林灯开始考虑，或许她可以接受先前收到的那份工作邀约。 　　就像她和萧凯所说的那样，在她的作品集《展望》出版之后，上海电灯公司曾向她抛出过橄榄枝，请她去参与电灯泡的研究改进工作。 　　当时林灯正要开学，又要忙着研制有声电影的事情，就暂时把那项工作邀约放到了一边。现在她暂时不那么忙了，林灯便又开始考虑，自己能不能去那里做一份兼职。 　　在去正式应聘之前，林灯准备得很充分。为了让人相信自己就是“夜雨寒灯”，她拿了一本自己签过名的《展望》，一些文章的手稿，还有出版社的约稿函等等。 　　可是让林灯没想到的时候，就算她已经提供了这些资料，她的面试官还是很惊讶，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说：“夜雨寒灯竟然是个中学生？还是个女生？！你怕不是在跟我们开玩笑吧？” 　　林灯有点无语地说：“当然不是。我已经把我的资料给您看过了，如果您还是不相信，想要看我的出版合同的话，我得先得到出版社的允许，然后才能把合同拿过来。” 　　中年面试官推了推眼镜架，起身道：“不用那么麻烦了，你跟我来，我考考你就知道了。” 　　林灯就这么跟着两个面试官来到了一个占地极大的实验室。 　　这里应该是由一个废弃的车间改装而成的，里面挂满了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电缆和电灯，看起来杂乱无章。 　　她突然就不想在这里干了——怎么看起来这么危险啊！ 　　除了几个不知道是普通工人还是工程师的男人之外，实验室里还有几个白皮肤黄头发的外国人。这些人虽然种族不同，不过无一例外的是脸上的表情都十分麻木。见林灯他们几个进来，也只是瞄了他们一眼，便把头转回去了。 　　林灯感觉这里的气氛怪怪的，不过来都来了，她还是按照面试官的指示识别了一些电阻和电压，检测了几个电灯泡的亮度。 　　在现场考验过林灯对于电和电灯的了解之后，两个面试官低声商议了一会儿。 　　不久之后，其中一个面试官竟然直接拿了份合同给她。 　　林灯并不是很想接，不过出于多了解一点也没有坏处的想法，林灯还是接过来看了看。 　　那个已经有些秃道：“小姑娘，我们公司的待遇可是很好的哦。给你提供原材料和场地，还给你基本工资，你只要专心搞研究就好。灯泡的使用寿命每增加二百小时，我们还会给你五百元的报酬！五百元哦！” 　　五百元对于普通人来说，的确是一笔巨款了，不过…… 　　林灯抬起头，淡定地说：“我不想要买断。如果您是诚心想要和我签约的话，我想要分红。” 　　男人收起笑容，寒声道：“你这小姑娘，口气真是不小啊。你又没有出本钱，凭什么要分红？” 　　“您应该知道改良灯泡成功的话，会得到多大的利润吧？”林灯自然而然地将那份合同放到一边，“五百元的报酬，我可以和您翻脸的。” 　　“就这么多钱，你爱干不干。”男人冷漠地说：“你以为你是夜雨寒灯就了不起了吗？不过是写了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出来罢了，又不知道能不能实现……” 　　“实现是一定能实现的，就是不知道以您的年纪……” 　　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了。 　　林灯浅浅一笑，转身离开。 　　道不同不相为谋，她还是先专注于有声电影的研究，等有钱了之后，再自己研制改良灯泡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2：改编自资料 　　建厂 第一百零四章 建厂 　　接下来的日子里, 除了上学之外, 林灯便专心地搞起了研究。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一次又一次地测试，在林灯还有半年中学毕业的时候, 他们的有声电影技术终于研制成功。 　　对于普罗大众来说，不用现场配乐的有声电影是新奇的, 更是陌生的。 　　许多大片厂和影视公司担心这种“新式电影”吸引不了固有的观众群, 对有声电影一直持观望态度。 　　孟鹤渊创立的新鹤影视公司却是毅然决然地使用了这项新技术。 　　为此，孟鹤渊几乎是将自己的所有身家都投了进去，才拍成了这部《茉莉》。 　　《茉莉》讲述的是一个受过教育的女性, 因受命运捉弄, 被迫成为某大帅的小妾的故事。 　　茉莉与其他姨太太不同，得宠后她不求金银首饰, 只求能够继续读书，甚至外出工作。 　　大帅十分宠爱茉莉，都一一应允了, 可是没想到茉莉工作后，却与她的男同事产生了暧昧的情愫。 　　经过一番自我挣扎之后, 茉莉最终还是决定回归家庭，与男同事断绝往来。 　　在她的影响之下，她的丈夫没有像其他军阀一样参加混战, 争夺地盘，而是安居一隅，发展地方经济, 使得一方百姓安居乐业。 　　影片所想要表达的，除了女性的自我意识觉醒之外，还有对军阀混战的厌恶和对和平生活的向往。 　　只是很可惜，林灯很清楚地知道，孟鹤渊的愿望最终只能是一场空。 　　军阀混战，外寇入侵……在未来的几十年间，这个国家将经历一场又一场的腥风血雨…… 　　当然，在日军发动侵华战争之前，上海都还是十分安全的。 　　不管外面的世界如何动荡不安，上海滩仍旧夜夜笙歌，以看电影为消遣的年轻男女不计其数。 　　不出林灯意料的是，《茉莉》上映之后，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功。 　　林灯和张文茵一起去看了几场，发现每次女主角说出第一句台词的时候，观影的观众们都会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惊呼，这样的场景着实有趣。 　　观众们也有同样的想法。 　　不仅仅是为了影片的剧情，更是为了这种新奇的拍摄手法，许多观众都带着朋友一起二刷甚至三刷起了这部电影，为《茉莉》贡献了不少票房。 　　在上映后的短短一个月内，《茉莉》的票房便达到了三十万银元，创造了当前华语电影史的新高。 　　不仅如此，因为有声电影广受观众欢迎之故，其他电影公司也纷纷打算效仿。就连许多国外的电影人在听到消息之后，也都赶来上海。 　　他们已经下定决心，哪怕花费重金，也一定要学习到这项新技术。 　　因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有声电影一问世，便已经成为了一股不可阻挡的洪流。 　　面对巨大的成功，林灯并没有被眼前的利益所诱惑。 　　她早就想好了，她绝不可能把自己的研究成果立即公之于众，更不会将这些成功的果实拱手让给洋人。 　　她打算自己建厂，把核心技术捏在自己手中，捏得越长久越好。 　　不是她自私自利，不想推动全球电影事业的发展，只是这些年来，中国流失到外国的真金白银实在太多。不赚回一些银子回来，林灯心里不平衡。 　　《茉莉》上映之后，林灯从孟鹤渊那里拿到的第一期分红是三万银元。 　　对于此前全部身家只有三四千个大洋的林灯来说，这可以说是一笔巨款了，说是一夜暴富都不为过。 　　不过既然林灯打算开厂，造机器，那这三万块就不算什么了。 　　除了这三万块，和林灯原先存的、打算用于创业的两千块之外，林灯又跟孟鹤渊预支了八千块钱的分红。 　　她在上海的近郊买了一小块地皮，准备将她的实验成果转化为机器，批量生产。 　　只让新鹤影视公司一家拍摄有声电影，显然是不现实的，也是不长久的。只有百花齐放，才能促进电影艺术的发展。 　　看电影的人越来越多，他们才更有钱可赚。 　　当然，其他影视公司的人想要拍有声电影，现在就得以高价从林灯这里购买设备。 　　萧凯得知林灯在建厂之后，便想资助林灯几万银元，不过被林灯给拒绝了。她目前手上的资金虽然有些紧，不过还是够用的。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不想动用萧凯的钱，那会让她心里觉得不太踏实。 　　不过她也没有清高到完全不用萧凯帮她的忙。现在国内国外盯着他们的人实在太多了，就算孟家在上海本地有些影响力，可是面对西方和东洋的势力时，就算是孟家也未必能抵御的住。 　　他们要想真正守住这项技术的话，目前还是得靠萧家的支持。 　　萧凯要动用萧家的人脉和资源，就不可能瞒得过他的父亲萧启光。 　　萧启光想要知道自己的儿子究竟在帮谁，简直可以说是轻而易举。不过在了解到萧凯在保护的是一个女子之后，萧启光就没有继续调查下去了。 　　他直接给萧凯发了封电报，让他亲自和自己说明情况。 　　萧凯却是没有在电报或者电话里解释，而是直接买了张回上海的车票。 　　他打算回上海发展了。 　　他在北京的这两年时间里，统共做成了两件大事。 　　一是迫使教育部颁下通令，在全国范围内建立女子中学，在最短时间内大力推行女子教育。 　　二是给北洋政府施加压力，使其代表在华盛顿会议上提出收回山东主权、取消日本等国家在山东境内的一切特权等要求。 　　就在几天之前，中日双方代表终于正式签订了《中日解决山东悬案条约及附约》。 　　山东问题解决之后，萧凯终于能暂且松下一口气，不用像之前那样整日里忙于奔走了。 　　恰好这学期已经结束，萧凯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向北大递交了辞呈。 　　虽说北大校长觉得萧凯是个难得的人才，就这么离职了十分可惜，但他还是尊重了萧凯的意愿，批准了他的辞职信，并且欢迎萧凯随时回来。 　　然而现在的萧凯可以说是归心似箭。短时间内，他觉得自己应该不会再回北京了。 　　…… 　　为了防止技术泄露，林灯的工厂是封闭制的。除了厂里的工人和技术人员之外，外头的人都进不去。 　　萧凯当然是个例外。工厂门口的守卫都是萧家的护卫，见到萧凯后，他们立即整齐划一地行了一个军礼，就要放行。 　　不想萧凯却道：“我没有提前和她打过招呼，还是在这里等一下吧。” 　　护卫忙道：“公子稍等，我这就去请林厂长出来。” 　　“林厂长……”萧凯低声默念着这个称呼，忍不住想笑。 　　他的小姑娘，初见时脸上尚且仍带着几分稚嫩的婴儿肥，现在却已经能够独当一面，成为管理这么多人的一厂之长了。 　　萧凯想想就觉得很神奇，也忍不住感慨，林灯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姑娘，究竟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 　　林灯没有叫萧凯久等，没过一会儿，她便快步朝大门口走了过来。 　　萧凯见她脚上穿着高跟鞋，忙道：“慢点走，别摔着。” 　　林灯点点头，却并没有放慢多少脚步。 　　萧凯见了，只好迎着她走了过去，哪怕只是让她少走几步路也好。 　　因为还有旁人在一边，林灯克制着自己的喜悦之情，压低声音说道：“你，你回来啦！” 　　“是的，林厂长。”萧凯憋着笑，左右看了看她。 　　大半年不见，林灯好像又长开了不少。五官变得更加精致了不说，身材也变得丰满了一些。看她穿着身杏色绣花旗袍的样子，说上一句妩媚动人、天生尤物简直毫不为过。 　　此时美人却皱起了蛾眉，不满地说道：“叫什么林厂长呀！太土气了！” 　　萧凯笑意盈盈地看着她说：“那我该叫你什么？林工？林小姐？还是林同学？” 　　林灯神秘地摇了摇头，把他拉进自己办公室的门，然后果断关上，上锁。 　　在萧凯疑惑的眼神中，林灯轻声问道：“这次回来之后，你还会走吗？” 　　她已经在报纸上看到了夺回山东主权的新闻。 　　萧凯缓缓摇头，目光像黏在她身上一样：“不走了。” 　　“那……你就叫我灯灯吧。”她绽开笑颜，双手主动揽住他的脖子。 　　看着萧凯错愕的俊脸，林灯笑吟吟道：“我们说好了的，等你从北京回来，你就是我的男朋友啦，可不许抵赖哦。” 　　萧凯忍着笑提醒她说：“可是当初是你说的，要我等你中学毕业、成为工程师之后，我们才能在一起。可你现在还有整整一个学期才能毕业。” 　　“还不许人家天生优秀，没毕业就当上工程师吗？”林灯轻哼一声，作势就要放开他，“你不答应就算了。” 　　萧凯连忙抱住她说：“我要。” 　　明明刚才主动撩人的是林灯，可是被萧凯这么突然地拦腰一抱，林灯瞬间半边身子都麻了。 　　“天知道我等这一天，已经多久了。”萧凯将脸轻轻地贴在林灯头上，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低柔地说：“灯灯，我再也不想和你分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改编自资料。 　　告知家长 第一百零五章 告知家长 　　一九二二年的春年, 对于林灯来说理应是非常忙乱的。她既要准备毕业考试, 又要盯着厂子那边，一个人几乎当成了两个人使。 　　然而神奇的是，自萧凯回来之后, 林灯就好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不管发生什么意外, 她心里都不慌不乱。 　　似乎只要有他在身边, 一些生活的小波澜，都变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不过比起上一次升学时，林灯现在的学业压力并不算很大。因为她已经决定在中学毕业之后, 暂时不再升学。 　　她想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事业上。至于读大学这件事, 不知是不是她已经大学毕业过一次的缘故，对于再读一次大学, 林灯并没有什么执念。 　　等到时间充裕的时候，或许她可以再读一次大学，体验一下这个年代的大学生活。如果实在没有时间的话, 不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在这个时代，中学毕业已经算是挺高的文凭了。像是担任《文学月刊》副主编的谈聪健, 就是中学毕业，也从来没有人对他的学历产生过质疑。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林灯现在有了自己的工厂，不需要去外面找工作了。 　　林灯也不想再去找工作了。 　　虽说在萧凯等人的努力之下, 近两年来国内的女子教育事业正在飞速发展，可是从社会大氛围来说，女子的地位还是不够高, 在就业时还是会受到许多歧视。 　　普遍来说，女子的工作机会较少。除了看脸的工作之外，录用条件都比男性要高。就算与男子做一样的工作，女性工作者也拿不到同样的报酬。 　　林灯非常不喜欢这样的社会风气，所以在她自己的工厂招人时，她特意说明了男女不限，男女同工同酬。 　　因此与其他工厂不同的是，林灯的厂子里有许多受过初等教育、甚至高等教育的女性，男子们的思想也不像有些人那么封建。毕竟来这里工作，就意味着他们接受了和女人做一样的工作，拿一样的薪水。在某些守旧派的男人看来，这可是“侮辱”他们的做法。 　　不过仅仅这样还是不够的。林灯想要在抓生产效率、产品质量的同时，争取了解自己厂里的每一个员工。不过她现在是毕业班的学生，放学的时候天都黑了。等她赶来厂里之后，工人们也基本都要下班了，所以她目前还没有精力这么做。 　　现在林灯就盼着能早点毕业，能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投入在厂子里。 　　萧凯也盼着林灯能早点毕业。回到上海之后，除了继续做《文学月刊》的主编之外，萧凯又回到了复旦大学做老师，还升任为文学院副主任。 　　虽说林灯不是他的学生，不过他一个大学老师，和一个女中学生谈恋爱，影响总归是不大好的。 　　而且林灯现在太忙了，除了周末萧凯能来到她厂子里陪她一段时间之外，其他时间他根本见不到林灯的人。 　　如此几个星期的时间下来之后，萧凯就和林灯提议，以后由他来送林灯回家。 　　现在林灯放学的时间要比林灼晚上三个小时，林修诚下班之后要先送林灼回家，扒拉两口饭之后，再折回学校去接林灯一趟，非常折腾。 　　林灯也觉得哥哥这样太辛苦了，可是让萧凯来送自己回家……哥哥会答应吗？ 　　林灯想想就觉得十分忐忑。 　　她难得忸怩地捏着自己的指尖，小声同萧凯说：“我们恋爱的事情……我还没有告诉过家里人呢。” 　　“嗯？”萧凯摸摸下巴，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说：“有点不公平哦。” 　　林灯不明白：“什么不公平？” 　　萧凯云淡风轻地说：“我和你在一起的第二天，就把我们的事告诉了我的父母。” 　　这一句却如同平地惊雷，瞬间把林灯炸了起来：“什什、什么？！你已经和你父母说了？！你你你，你怎么能这么快就和你父母说呢！我们才刚刚在一起多久啊啊啊啊啊……” 　　萧凯含笑看着她说：“我对你是认真的，当然要告诉我的父母。如果你同意的话，我还想让我认识的每一个人都知道我们的关系。” 　　林灯“啊啊啊”地狂叫了一会儿之后，终于冷静下来，皱着一张脸小声问他：“那你父母……怎么说啊？” 　　“我娘哭了。” 　　林灯愣了：“啊？” 　　她有这么差劲吗，他妈妈得知自家儿子和她在一起，竟然哭了？ 　　“她太高兴了，问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林灯：……？ 　　“我娘说，我都已经二十四五了，还不结婚，她天天愁得睡不着觉。还让我瞅瞅隔壁的小石，人家和我同岁，孩子都已经三个了。” 　　“等等……”林灯头疼地说：“你有没有和你父母说明我的情况？就是我……嫁过人的事？” 　　“嗯，说过了。你放心，我家不是那种旧式家庭。他们虽然还有一些传统思想，但还是非常尊重我的个人意愿的。我父亲还说，让我改天带你回家吃饭。” 　　林灯简直不敢相信，事情竟然进展得如此顺利。 　　就像先前魏景宁同她说过的那样，像萧家这样的豪门世家，不是应该将她这样的儿媳妇拒之门外，甚至甩出一张五百万的庄票，让她离萧凯远远的吗？ 　　怎么她都准备好双手接钱了，结果萧凯竟然跟她说，他家里人接受她了？ 　　林灯感觉就跟做梦一样，不敢相信幸福来得如此突然。 　　“额……凯哥，我能和你商量个事儿吗？”林灯小声问道。 　　“你说。” 　　“就是吧，我能不能晚一点再见你的父母？” 　　听萧夫人这意思，简直恨不得他们立马结婚，一年生好几个胖娃娃出来。 　　可是林灯的书还没有读完，事业也才刚刚起步，现在真不是结婚生子的好时机。 　　而且她和萧凯虽然相互爱慕已久，但他们前两年都是异地的，最近才刚刚开始正式恋爱。这么快就进入到见家长的环节，林灯有点接受不来。 　　萧凯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当然可以，我都听你的。” 　　林灯轻轻地松了一口气：“谢谢凯哥~” 　　然而萧凯却并没有就此满足，他还没忘自己今天来找林灯的正题是什么：“先别急着谢我。你说说看，是不是也是时候，该和你哥哥说我们的事了？” 　　萧凯早就想名正言顺地对林修诚说自己是林灯的男朋友了，可林灯似乎有什么顾忌的样子，一直都没有说。 　　听他这么说，林灯果然露出了为难的神情来：“这个吧……我得好好想想。你是不知道，当初我成婚的时候，我哥哥在国外，所以他一直觉得没有保护好我。后来我离婚的时候，我哥一个文弱书生，冲进姚家和我那个恶婆婆当面对质，单枪匹马地把我给救了出来。当时他就发过誓，一定不会让我再受一次伤害了，所以……他现在对我身边出现的一切雄性生物，都非常非常警惕。如果你这个时候跑去说你是我的男朋友，我觉得他可能很难对你有什么好脸色……” 　　萧凯却坚持说：“我没关系的。时间会证明一切。你哥哥迟早会相信，我不是在玩弄你，更不会欺负你。”他用手轻轻托着林灯的脸，柔情四溢：“我只会爱你，比他对你更好。” 　　林灯红了脸，不由自主地避开他灼热的视线，心脏砰砰乱跳：“那……那好，我今晚回去就同他说。”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她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可是在向林修诚坦白之前，林灯却有一种小孩子犯了错、不敢和家长说的心情。 　　可她现在都已经二十岁了，又不是在早恋，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心慌什么！ 　　在默默地做了一次又一次的心理准备之后，林灯终于鼓起勇气，敲响了林修诚的房门。 　　没过多久，林灯便看到哥哥穿戴整齐地走了出来。 　　林修诚和她们虽是亲兄妹，可林修诚向来很讲究，从来都不会在家中衣衫不整。 　　就是和彤云单独相处的时候，他也不似某些少爷一般轻佻，对女孩子很是尊重。 　　见敲门的人是林灯，林修诚十分温柔地问：“怎么了？” 　　林灯突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哥，我想和你说一件事……” 　　林灯正斟酌着措辞，忽听大门口处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林修诚对她说了句“等我一下”之后，便去开门了。 　　这大晚上的，一般都不会有人来敲他们家的门。林灯不由好奇地看向门口。没过一会儿，林灼也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姐，那人好眼熟，是不是姑姑家的人啊？” 　　“好像是……”林灯看着林修诚耷拉下来的脸色，忽然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林修诚转过身后，便一脸凝重地对着她们说：“灼儿，你先回屋休息。灯儿，你换上衣服，跟我去姑姑家一趟。” 　　林灼一听就不依了：“发生什么事啦？为什么只带姐姐去啊，我也要去！” 　　林修诚犹豫了一下，把林灯拉到一边，低声和她说了几句话，听得林灯触目惊心。 　　林灼看着林灯的表情，不禁更加好奇了。 　　林灯想了想，还是对林修诚说道：“哥，要不带着灼儿一起去吧。这件事情，她早晚都是要知道的。” 　　“那好吧。”林修诚看向林灼，严肃地说：“不过灼儿你要保证，绝不能把这件事说出去，对谁都不行。” 　　见林灼点头如捣蒜，林修诚才低声说道：“徐家派人来说……说是表哥好像非礼了淑贤，现在正在徐家闹着。我们得赶紧过去一趟。” 　　林灼听了，不由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哈？”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默默这几天在存稿，想尝试下下个月初日万五天……除非我提前存出来，否则这几天应该不会二更惹，大家18点来看更新就好。 　　罗生门 第一百零六章 罗生门 　　林灯他们兄妹几个早就知道徐宛昌并非善类, 先不说当初他想给林灯和花花公子秦兮扬牵线搭桥的事, 这两年来他的隆昌影视公司越做越大，他和旗下女明星的绯闻就没有断过，身边的美女一个接一个。 　　可是他们怎么都没想到, 徐宛昌竟然真的会对自家表妹下手…… 　　林灯他们赶到徐家的时候，一进门就听到了林淑贤声嘶力竭的哭声。 　　林春华正站在她的旁边, 帮林淑贤把滑落的披肩重新披上。 　　徐信良见林修诚他们来了, 不由羞愧地说：“唉，侄儿，你来了。出了这样的事情, 姑父真是没脸见你了！” 　　在徐信良看来, 只有男人才能当家做主，所以他压根就没理会林灯和林灼姐妹俩, 直接便与林修诚开始了对话。 　　林修诚没有急着表态，而是看了看哭泣不止的林淑贤，再看向一旁沉着一张脸抽烟的徐宛昌, 沉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里没有外人，还请姑姑姑父给我们一个明确的解释。” 　　林修诚和林淑贤虽然不是一母同胞, 关系也并不亲近，但他们毕竟拥有同一个父亲。如果徐宛昌真的糟蹋了林淑贤，那他肯定是要替林淑贤讨个说法的。 　　徐信良叹了口气, 一脸无奈地说：“还不是我这个混账儿子，难得回家吃个团圆饭，结果喝多了酒……这也就算了, 你说他上哪找女人不行，竟然打起了淑贤的主意……” 　　“我，我是被人暗算的！”徐宛昌突然情绪激动地说：“那酒里加了东西，所以我才一时没看清人……” 　　“你还敢狡辩！”徐信良大怒：“你在自己家里喝酒，怎么可能有人给你下药？！” 　　徐宛昌听了这话，突然一脸激动地指着周姨娘和徐宛娜母女，大声喊道：“是她们，一定是她们做的！她们趁我不备，给我下了药，等晚饭一散，她们就赶紧让佣人洗了我的杯子，销毁证据……” 　　徐信良却是完全不信，怒斥道：“够了！你犯下如此大错，还不知悔改，反倒去攀咬别人，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不争气的儿子！” 　　林春华心里却已相信了半分。这几年来，见徐宛昌一心扑在他的电影公司上，周姨娘一直暗搓搓地希望能由她的儿子徐宛英来继承徐信良的事业。 　　只有彻底摧毁徐宛昌在徐信良心中的位置，年幼的徐宛英才有机会上位…… 　　可是千防万防，家贼难防。他们现在没有证据，又如何能够证明这一切都是周氏母女设计的呢？ 　　林春华现在只能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以后再想办法慢慢和周姨娘算账。 　　“老爷，您先别急着生气。事已至此，咱们还是先想想，该如何解决是好。” 　　徐信良长叹一声，道：“还有什么可说的！既然他们男未婚，女未嫁，不如就让他们两个结婚吧！” 　　“不可以！” 　　徐宛昌和林淑贤异口同声地说。 　　见林淑贤终于开口说话，徐信良在瞪了儿子一眼后快速调整了一下表情，和蔼中透露着一丝讨好地看向林淑贤：“淑贤，你不愿意嫁给你表哥吗？” 　　其实在徐信良的眼中，林淑贤就是一个没钱没势的庶女，嫁入徐家是她高攀了。 　　但一来林淑贤毕竟是林春华娘家的侄女，不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没了清白，二来徐信良觉得自己的这个大儿子荒唐无道，已经没救了。林春华给他找了那么久的对象，都没找到合适的，既然如此，还不如就让他和林淑贤凑合着过算了。 　　在徐信良的印象当中，林淑贤这个小姑娘还算乖巧懂事。所以说让他们亲上加亲，给徐宛昌添个贤内助也不错。 　　却没想到，林淑贤竟然不愿意。 　　只见林淑贤靠在林春华身上，哭哭啼啼地说：“姑父，谢谢您的好意，可我只是单纯地把表哥当成哥哥而已，从未想过要嫁给他……” 　　想起林淑贤起初的顺从和后来的反抗，徐宛昌冷笑一声，很想当众揭开这个女人虚伪的面具。可他知道，在场没有任何一个人会相信他。 　　所以他只是简单粗暴地说出了结果：“爹，娘，我刚才都已经说过了，我并没有真的把她怎么样。我还没来得及进去，我的好妹妹便突然出现，尖叫了那么一嗓子，一下就把我给吓软了。” 　　林灯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一开始林修诚不想带林灼来了。这……这个徐宛昌还真够没脸没皮的，也不顾忌着还有小姑娘在场，什么话都敢说。 　　不过林灼今年也已经十七岁了，算是大姑娘了，老是把她当成孩子保护，什么都不让她知道，也未必就是一件好事。 　　所以林灯忍住了捂住妹妹耳朵的冲动，继续听他们怎么说。 　　徐信良听了徐宛昌的话，将信将疑地说：“真的吗？” 　　见林淑贤亲自点了头，徐信良方道：“即便如此，你险些毁了你淑贤表妹的清白，也是很不应该的。还不给你表妹赔礼道歉？” 　　徐宛昌一点都不想道歉。 　　仔细想想，他觉得林淑贤也参与到了周姨娘和徐宛娜的计划当中。 　　先前林淑贤见当电影明星风光，来钱还快，就想让徐宛昌拍一部以她为女主角的电影，徐宛昌没答应。八成从那个时候开始，林淑贤就已经对他怀恨在心。 　　今晚徐宛昌喝完酒后，把林淑贤错认成了自己的相好的。家里有那么多人在，她明明一开始就可以激烈反抗的，可是她没有，而是任由徐宛昌亲了一阵子，把他的火彻底点起来之后才开始推他。 　　徐宛昌不禁困惑地想，林淑贤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嫁给自己吗？可看她刚才拒绝的样子，并不像是在说谎啊…… 　　他知道林淑贤是不会主动告诉他的。除非他顺着林淑贤他们的计划往下走，她才会一点点地露出自己的狐狸尾巴。 　　所以他压抑着心中的怒火，不情不愿地对林淑贤说了一句“对不起”。 　　林淑贤却并没有说没关系，而是仍旧一个劲地哭。 　　哭到最后，已经没有眼泪，只剩干嚎了。 　　林灯听了很久，终于听不下去，忍不住问她：“二妹妹，你这样一直哭也不是个办法。说说看吧，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我已经没脸再在这里住下去了。”林淑贤用手遮着脸，只露出一双写满委屈的眼睛，楚楚可怜地说：“我想搬出去住，只是没有钱……” 　　众人一听这话就明白了，原来林淑贤是想要钱。 　　只要给她一笔钱，这事儿就算了了。 　　徐信良立马就问：“你想要多少钱？” 　　“我……我不知道。我只记得大姐姐说过，在上海独自生活，要花好多好多钱……我还在上学，怎么着也得需要个三五千块吧。” 　　“三五千块？！”徐宛昌忍不住冷笑出声，“窑子里最红的姑娘，都没有你这么贵的。” 　　徐信良怒道：“宛昌！怎么说话呢！” 　　林春华也不迭地给儿子使眼色，让他别再说话了。 　　见徐宛昌终于闭嘴，林春华叹了口气，满脸忧色地对着林淑贤劝道：“淑贤，你表哥不是个东西，是姑姑没教好他，姑姑替他向你道歉了。不过你还在上学，一个女孩子自己出去住，实在太不安全了，不如你还是先留下吧？你要实在不想见到你表哥，这几个月我不让他回来就是了。等下学期开始之后，你可以去住学校宿舍，那样更安全一些，我和你姑父也能放心。” 　　“对对对，住学生宿舍好。”徐信良忙道：“这个钱，我们帮你出了！” 　　住学生宿舍才需要花几个钱？林淑贤折腾了这么一通，当然不可能拿那么点钱就会满足。 　　她捂着脸摇了摇头，委屈至极地说：“姑姑，姑父，我虽是庶出，可也是父亲千娇万宠着长大的。学生宿舍那是什么样的地方？我听说要好几个女孩儿住同一间屋，屋里没水没电的，甚至还有老鼠……为什么明明是表哥欺负了我，还要我住那样监牢一般的地方？我不去，我不去！” 　　林春华夫妇见林淑贤这样，就知道她是打定了主意要拿一笔钱出去单住了。 　　徐信良想了想，对林淑贤换上了一副笑模样：“淑贤啊，就算你要出去住，也用不上三五千块啊？不是姑父不舍得给你，而是……嗨，怎么说呢，你别看你姑父表面风光，实际上买这么大一栋房子，几乎花光了姑父的所有积蓄。再说姑父是干建筑的，说是有钱，其实都是账上的，根本拿不出多少现大洋。你要钱，我最多能给你八百，多了的，我也没办法了。” 　　八百块已经不少了，在杭县甚至已经可以买上一套房。可林淑贤并不知足，转过头梨花带雨地看向林春华。 　　林春华见小姑娘柔柔弱弱的样子，也不容易，一时心软之下，便说自己可以再给林淑贤添二百，凑个整，统共给她一千银元。 　　一千个大洋，算是勉强达到了林淑贤的心理价位。而且…… 　　林淑贤的目光，似不经意地扫过周姨娘母女，彼此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徐信良正在心疼钱，林春华正不知所措，徐宛昌的酒劲还没有散，都没有注意到林淑贤的眼神变化，可一旁的林灯看得清清楚楚。 　　直觉告诉林灯，事情并不是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预告一下，前夫哥要上线了…… 　　林淑贤的计划 第一百零七章 林淑贤的计划 　　不管怎么样, 为了让事情不再扩延下去, 徐家按照约定，给了林淑贤一千个大洋。 　　林淑贤拿到钱后，便自己搬了出来。 　　原本徐信良夫妇请林修诚来, 就是想请他给林淑贤做主，表明徐家没有欺负林淑贤一个弱女子的意思。 　　只是这事要按照林修诚自己的想法, 就不是应该能够这么轻易地拿钱摆平的, 应当调查清楚，还林淑贤一个清白才是。 　　可是现在，林淑贤自己都表示愿意拿钱了事了, 那她和徐家也算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所以林修诚就没再多说什么，默许了他们的“交易”。 　　其实以林灯对林淑贤的了解, 她感觉徐宛昌八成是被“仙人跳”了。但徐宛昌平日里就不是什么正经人，所以这事儿压根就说不清楚，也没有人会相信他。 　　林灼也有类似的想法, 姐妹两个私下里交流这件事的时候，林灼就说：“徐家表哥虽然不咋样, 但我这个二姐姐也不是什么善茬。要论姿色，她也就是清秀而已吧，和徐宛昌平日里左拥右抱的那些个女明星差得远了。徐宛昌要是真想要她, 犯得着在家里人都在的时候用强吗。” 　　林灯当然不是觉得林淑贤姿色不够出众，就不会被徐宛昌强-奸，而是说这事儿的确处处透露着蹊跷, 又让人拿不出确切的证据来证明哪里不对劲。 　　“我就是感觉，林淑贤最后看周姨娘那一眼怪怪的。我担心，万一她们两个真的联起手来，坑徐宛昌一回也就罢了，可千万别算计到姑姑头上……” 　　林灼愣了：“啊？姑姑？不会吧！再怎么说，咱们姑姑也是林淑贤的亲姑姑呀？” 　　“可是现在周姨娘生了儿子。姑姑不是说了吗，周氏母女没少借着小表弟的名义跟姑父要钱。现在周氏的腰杆可是硬了许多，不仅有儿子，她手头可能比姑姑还要宽裕呢。” 　　事实上，和林灯猜测得差不多。林淑贤离开徐家后不久，便又从周氏那里拿到了五百个现大洋。 　　五百个大洋对周氏来说也不是个小数目，但是经此一事之后，徐信良明显已经对自己的长子失望至极。 　　周氏现在觉得，让自己的儿子来继承徐家的家业只是早晚的事情而已。 　　和继承权这样的大事相比，五百块就算不得什么了。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林淑贤也有自己的小算盘。她现在和周氏合作，却也算是拿捏住了周氏的把柄。除了这五百块的“辛苦费”之外，她之后如果快没钱了，还是会再跟周氏要“封口费”的。 　　如此一来，她就等于是有了一个长期饭票了。 　　至于为什么要出来单独住，原因也很简单。林淑贤已经快二十岁了，她急着要嫁人。 　　这两年来林灯和林灼两个忙于学业和事业，几乎很少再陪林春华去出席各种各样的宴会。林淑贤和徐宛娜两个倒是一直跟着林春华身后到处跑，可是都没有寻到令人一门满意的亲事。 　　徐宛娜是因为现在有了弟弟，周氏认为她涨了身价，所以对她的婚事非常挑剔。 　　林淑贤则是一直都没有遇到足够令她满意的对象。这主要也是因为，但凡门第高一点、条件好一点的人家，都看不上她。 　　旧式人家挑媳妇，挑的是门第。林家是书香世家不假，可是根基在杭县，对上海人来说根本没什么助力。而且林淑贤又是庶出…… 　　新式人家挑媳妇，挑的是个人条件。林淑贤的条件不算很差，但也绝对说不上好。论样貌，她的五官倒是端正，但也只是中等偏上，勉强算是小家碧玉而已，没有什么辨识度。论才华，她在来上海之前大字不识，现在才读初小二年级，成绩也很一般…… 　　所以林淑贤思来想去，靠相亲，她是很难找到理想中的对象的。只有靠所谓的“自由恋爱”，她才能找到比她条件更好的男人。 　　“自由恋爱”的第一步，就是从徐家搬出去，让她有一个可以和男人单独相处的地方。 　　至于那个男人是谁……早在三年前，林淑贤就已经想好了。 　　她想嫁给姚启安，成为姚太太。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林淑贤当初来上海，就是冲着姚启安来的。 　　早在杭县的时候，林淑贤就觉得这个姐夫温柔俊美，还才华横溢，是个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她那个姐姐是瞎了眼，昏了头，才会同意和姐夫离婚。 　　林灯和姚启安是为了什么离婚的，林淑贤当然清楚，可是她根本就不怕云青青。 　　林淑贤早就打听清楚了，云青青是舞女所生的私生女，根本不被她的生父所承认，出身还不如她这个庶出小姐。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姚启安的母亲朱氏一直不同意让云青青进门。 　　朱氏是个厉害角色，在林灯离开姚家后，数次到林家来找人。林淑贤当时看她那么凶悍，还有点打退堂鼓，不过她娘沈氏却说，其实像朱氏这样的女人最是好拿捏，只要“顺着毛捋”，让她以为自己被人捧着就行了。 　　林淑贤刚开始还不相信，谁知她娘的手段着实厉害，没过多久，竟悄悄搭上了朱氏，与朱氏成为了好友，时不时地还会带林淑贤去姚家做客。 　　林淑贤也不是个傻的，按照沈氏教给她的思路，竭力在朱氏面前讨好卖乖。 　　朱氏很快就喜欢上了她，甚至还说出“当初要是嫁入姚家的是淑贤就好了”这样的话。 　　林淑贤母女见时机成熟，就提出了让林淑贤给姚启安做第二任妻子的想法。 　　这要是放在过去，朱氏是绝对看不上林淑贤这样的庶女的。不过现在姚启安离了婚，再找就是二婚了，肯定要往下找，所以接受林淑贤，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而且他们姚家都已经付过林家一次彩礼了，结果却跑了一个媳妇。林家理应再赔他们一个儿媳妇，而且不要彩礼！ 　　朱氏这么一想，就觉得自己赚了，欣然答应了沈氏母女的提议。 　　她当时就想找人写信给姚启安，让他立即回乡和林淑贤成亲。 　　可林淑贤立即就意识到了，这样做不妥。 　　为了云青青，姚启安甚至舍得和容貌出众的林灯离婚。林淑贤觉得如果现在朱氏强迫他和自己成亲的话，只会起到让姚启安厌恶自己的反效果。 　　所以她向朱氏提议，先不用着急把这件事定下来。让她先去上海，和姚启安接触一阵子，等姚启安对她不是那么反感，甚至有了些好感的时候，再把这件事情提上日程。 　　朱氏想了想，这样做似乎的确比较妥当，便答应了林淑贤。 　　林淑贤到上海之后没多久，便在震旦大学外“偶遇”了姚启安。 　　林淑贤和林灯年纪相仿，所以在她小的时候，她也曾见过姚启安几次，只是时间过得太久，姚启安都已经记不清了。 　　长大之后，林淑贤就只在姚启安和林灯的婚礼上和他说过话，所以姚启安对林淑贤可以说是毫无印象。 　　不过林淑贤却清晰地记得姚启安的长相，并且记得他是在震旦大学教书的。所以制造一次所谓的偶遇，并且“惊喜”地叫出一声姐夫，对林淑贤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那个时候，距离林灯和姚启安离婚，已经过去差不多一年了。 　　突然冒出来一个年轻小姑娘叫自己姐夫，姚启安当时便愣了一下，疑惑地看向林淑贤：“这位小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他并不记得云青青有这样的一个妹妹。 　　谁知那女子却道：“怎么可能呢，你就是我的姐夫呀。我叫淑贤，林淑贤，林家的三姑娘！”林淑贤说着，有点委屈地说：“姐夫，你不记得我了吗？” 　　“你是淑贤？”姚启安的确不记得林淑贤的模样了，不过这个名字和林淑婉，也就是曾经的林灯这么像，姚启安不可能忘记，“你也来上海读书了？” 　　见林淑贤点头，姚启安欣喜道：“太好了，你是和你姐姐住在一起吗？能不能告诉我你们现在住在哪里？我有东西要交给她，可我一直都找不到她……” 　　林淑贤完全没想到，姚启安提起林灯时会是这样的态度。不仅没有厌恶也就算了，怎么还句句都不离她呢？ 　　林淑贤心里头很不高兴，但她为了接近姚启安，不得不压抑住自己的不快，娇娇柔柔地说：“姐夫，我现在住在姑姑家里。至于姐姐，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非要出去单住，也不肯告诉我们她住在哪里……只有她回来探望姑姑的时候，我才能见到她。你找她有什么事，不妨同我说，我帮你转告她。” 　　姚启安不疑有他，如实答道：“我还欠她一笔赡养费没有给。” 　　林淑贤一听，心里便乐开了花，心道这个林淑婉还真是傻，人家上赶着给她送钱她都不要。 　　既然如此，与其便宜了云青青那个狐狸精，还不如把这笔钱给她来花。正好她这几日见上海姑娘们穿得那么好看，想置办些新行头呢。 　　“姐夫如果信得过我的话，不如让我来把这笔钱转交给姐姐。你有什么话想同她说，我也可以帮你转达。” 　　“真的吗？”姚启安惊喜地说：“那太好了，淑贤妹妹。”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赚钱 第一百零八章 赚钱 　　姚启安虽然是林灯的前夫, 可他离开杭县多年, 对林家的情况并不了解。他甚至分不清林淑贤和林淑德，不记得她们两个哪个是庶出的，哪个是和林灯一母同胞的。 　　所以在他看来, 林淑贤就是林灯的亲妹妹，是他找了林灯这么久之后, 终于能让他和林灯取得联系的人。 　　就这样, 林淑贤从姚启安手中拿到了几百元本该属于林灯的赡养费余款，并且开始和姚启安有所往来。 　　这些事情，她当然都没有告诉林灯。她拿来对付姚启安的说辞是, 林灯不想见他, 还逼着她不能说出林灯现在的信息。 　　姚启安知道林灯讨厌他，他也清楚林灯的个性, 觉得这样的事情林灯完全做的出来，一时便没有再追问林淑贤。 　　只要她过得好，他便能心安了。 　　姚启安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却没想到在转达完林灯的意思后，坐在对面的小姑娘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而是关切地问他：“姐夫，你现在和云小姐结婚了吗？” 　　林淑贤这是在明知故问。朱氏不久前才明确地告诉过她，云氏绝对不可能进他们姚家的门。 　　姚启安果然摇头说：“还没有。” 　　“是吗, 我可真是羡慕云小姐呀。” 　　姚启安疑惑地问：“你羡慕她什么？” 　　“羡慕她可以和姐夫在一起呀。”林淑贤一脸崇拜地看着他说：“姐夫这样优秀，是我姐姐没有福气一直做你的妻子。” 　　姚启安听她这么说，轻叹一声, 感慨道：“她应该不会像你这样想吧……” 　　“她？”林淑贤一脸懵懂地看向他：“姐夫，你说谁啊？” 　　“没什么。”姚启安自嘲地一笑。 　　两人就这么聊起了彼此的生活。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在和林灯离婚之后，姚启安发现自己先前一直绷着的那股劲好像突然就散了。再看到云青青的时候，他也不会有之前那种不顾一切也要和她在一起的冲动了。 　　表面上是因为家人反对，所以他才一直没有和云青青登记结婚，可是只有姚启安自己心里清楚，他想娶云青青的念头早已没有当初那么强烈了。 　　他和云青青照旧过着同居的生活，两人有时候会吵架，吵得很凶，曾经汹涌澎湃的感情似乎也被柴米油盐等日常小事所逐渐消耗。 　　日子久了，姚启安就更不想和她结婚了。 　　只是要让他抛下云青青，姚启安还是做不到的。甚至在冒出这种念头的那一瞬间，姚启安还会唾弃自己，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想法。 　　他当初不惜和林灯离婚，也要和云青青在一起，现在林灯已经不要他了，如果他再和云青青分开，那他所舍弃的一切不都成了一场笑话吗？ 　　于是姚启安就只能这样，一边消磨着对云青青的感情，一边又无法离开她。 　　林淑贤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和当年的云青青一样，林淑贤在姚启安的面前，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弱者。 　　她刚从杭县来，人生地不熟。她此前没有学习过，跟不上班里的学习进度，还老是被人嘲笑。她寄人篱下，住在姑姑家中，连佣人的脸色都要看…… 　　听着林淑贤的倾诉，姚启安在不知不觉中就产生了一种感觉，好像自己不照顾林淑贤一点、帮助她一下的话，自己简直就不是个男人。 　　所以在林淑贤的请求和暗示之下，姚启安会时不时地辅导林淑贤的功课，隔三差五地给她一些零用钱，送她一些礼物…… 　　不仅如此，在林淑贤的口中，她姑姑一家对她这个千里迢迢地过来投奔他们的侄女并不友好，更别说带她出来见世面、长见识了。姚启安听说她因此而被同学笑话，可怜得很，便带着她在上海到处转了转，让她了解这个与她过去生活的地方完全不同的城市…… 　　两人的交往越来越密切，直到最近，林淑贤告诉他，她发现她的表哥总是用奇怪的眼神看她，让她感到非常害怕。 　　姚启安和秦家大少认识，徐宛昌又和秦家二少走得很近，所以徐宛昌是个什么样的人，姚启安略有耳闻。 　　他当时就觉得不大对劲，劝林淑贤小心一点，告诉她“防人之心不可无”。可林淑贤似乎单纯得很，根本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姚启安只能直白地告诉她，让她小心徐宛昌会对她不轨。 　　林淑贤当时还一脸惊讶地说“不会吧”，结果没想到几个星期之后，姚启安便在饭店的包厢里，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对着他哭得梨花带雨。 　　姚启安好生安慰了一番后，低声问她：“那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林淑贤红着眼睛看向姚启安，楚楚可怜地说：“我已经决定从徐家搬出来住了。我绝不能任由他们这么糟践我！” 　　姚启安颔首道：“你做得对。不过上海的房租很贵，你家里愿意给你出这笔费用吗？” 　　在姚启安的印象当中，林家在杭县还算宽裕，但在上海只能说是普通人家，林淑贤手上的钱未必够用。 　　“启安哥哥，你也知道，我家里是旧式家庭，不肯出钱给女孩子读书的。我母亲又不是当家主母……所以当初我执意要来上海时，家里便把我的嫁妆提前给了我，多余的钱，都要我自己想办法……以前我还能投靠姑姑，可是现在，我当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林淑贤看着姚启安的脸色，半真半假地说：“我想出去找工作，就是不知道像我这样的人，能不能找得到呀。” 　　姚启安没想到林淑贤看似柔弱，竟然如此自强自立，让人既心疼又佩服，让他想起了她那个要强的姐姐…… 　　这回不等林淑贤提出请求，姚启安便主动表示愿意在她搬家时帮忙，还可以帮她留心一下工作。 　　林淑贤才不想抛头露面地出去干那些“伺候人”的活呢。她说要找工作，完全是想表现出自己是个独立又坚强的新女性，讨姚启安的喜欢而已。真要让她去工作，她可是做不来的。 　　不过让姚启安在她搬家时帮忙，这的确是林淑贤目前想要的。她要让姚启安进入她的家，两人在私密的空间里独处，这样才容易培养感情。 　　为了让姚启安更加可怜自己，林淑贤一开始特意没在租界找房子，而是租到了租界外头的民房去，一个月只要三块五的租金。 　　姚启安一去看，就说这地方不安全，离学校又很远，不适合她一个女孩子住，硬是帮林淑贤搬了家，还“借”给了她一些钱交房租。 　　林淑贤怕将来被姚启安发现自己有钱，到时候会说不清楚，便做出一副自己在逞强的样子说：“启安哥哥，我还有一些嫁妆可以用的，我不要你的钱……” 　　姚启安听了便说：“那是你的嫁妆，还是嫁人的时候再用吧。等你手头宽裕了，再还给我也不迟。” 　　姚启安在离婚后，越想越觉得自己对林灯做得太少了。 　　想想林灯后来的表现，也不是不思进取的样子，可他在娶了她之后，就对她不闻不问，一点都没有关心过她的学习和生活……实在是不应该。 　　现在他已经见不到林灯了。对林灯的妹妹好，多少也有一些补偿林灯的意思在。似乎只有这样做，姚启安心里才能舒服一点。 　　林淑贤就是看准了他的心理，所以利用这一点，一步一步地与姚启安越走越近。 　　听姚启安这么说，她压下心中的喜悦，似不经意地试探道：“启安哥哥，你说嫁妆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你会介意你未来的妻子有没有嫁妆吗？” 　　姚启安刚说了一句“不会”，就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淑贤妹妹怎么会问他这样的问题？ 　　姚启安还没想好怎么接话，就见林淑贤低下头，失落地说：“启安哥哥，你人可真好。如果我将来能嫁给像你这样的人就好了……” 　　姚启安忽然间意识到，林淑贤说是妹妹，其实也就比林灯小不到一岁而已，也是个大姑娘了。 　　她该不会……对他有意思吧？ 　　姚启安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可是人家又没有直接表达对他的喜欢，他总不好自作多情地表示什么。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冒出这个念头之后，就算是他不在林淑贤身边的时候，偶尔他也会想起林淑贤来。他去她家里帮忙的次数，也在不知不觉间增加…… 　　不过姚启安很确定的一点是，他对林淑贤并没有男女之情。如果说得直白一些的话，就是他对林淑贤只有怜惜，没有欲望。 　　只是两人越来越频繁地见面，时间久了，云青青难免察觉端倪。 　　她感觉姚启安在外面有人了。 　　此前姚启安除了在老家娶过一个名义上的妻子之外，从未有过除她之外的任何女人。云青青没有处理这种事情的经验，所以她一发现姚启安的外套上有别的女人的香水味后，云青青的第一反应是愤怒，无法抑制的愤怒。 　　她立马跑到姚启安面前，和他大吵了一架，逼他承认自己出轨，并且说出那个女人是谁。 　　姚启安觉得她神经病，丝毫不肯退让。 　　两人吵到最后，姚启安干脆拿起自己的枕头和被子，睡到了书房里。 　　云青青看着天花板哭了一个晚上，哭到最后眼泪都已经哭干了。 　　她发誓，她一定要找出那个女人是谁…… 　　…… 　　云青青忙着捉奸的时候，林灯正在她工厂的办公室里算账。 　　厂里的第一批机器已经生产出来了。因为有《茉莉》这部现成的“广告”作为宣传，林灯制造出来的设备完全不愁卖，很快便被国内各大影视公司抢购一空。 　　之所以是国内的各大影视公司，是因为林灯早就放出话去，第一批设备只卖给国人。从第二批开始，她才会对外资或者外国公司出售。 　　其实按照林灯最初的设想，她是想前三批货都只卖给中国人的。不过后来和厂里的其他工作人员开会时，林灯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就是她无法保证这些从她手里买了货的人不会以更高的价格把设备倒卖给外国人。这样一来，就失去了林灯想要优先发展国内影业的初衷。 　　所以最终林灯还是决定，从第二批货开始便面向全世界的客户接单。 　　物以稀为贵，现在能拍摄有声电影的设备只有林灯这里才造得出来，所以定价非常之高，一套的盈利就有几百元。 　　林灯算了算，觉得自己的这个小工厂很快就要回本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默默写文一直都是按照预设的人设和大纲来的。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剧情发展不可能满足所有人的愿望，所以作为作者只能坚持最初的想法不动摇，否则文就会变得非常奇怪。这是我这几年来一直在提醒自己的事情，希望能被大部分读者所理解吧。 　　《姻缘》 第一百零九章 《姻缘》 　　林灯不懂经济, 不知是不是因为国内军阀混战, 政局不稳的缘故，这几年来货币一再贬值，物价飞涨, 金钱购买力已经大不如前。 　　像林灯家现在租住的这种房子，按照邻居的说法, 一个月的租金差不多是二十五、六元。林灯的房东是萧凯, 自然不会涨她的房租，不过隔壁房子的月租已经涨到了三十多元一个月。邻居太太经常向她抱怨，说是快要活不起了。 　　当然, 在物价上涨的同时, 人们的薪资水平也在增长。不算各种福利，林修诚的工资已经从最初的三十多元一个月, 涨到近六十元了。 　　总的来说，有文化、有工作的人生活的还是很不错的，苦的都是没有文化的底层人, 和找不到工作的女人。 　　林灯看着工厂的账本，觉得不管物价再怎么涨, 货币再怎么贬值，她这一波还是没少赚的。 　　不过她的设备卖出去之后，难免会被人拆解、研究, 被仿造只是早晚的事情而已。她要趁着这段时间多生产一些设备，先赚一笔快钱再说。 　　于是在工厂差不多回本之后，林灯又把隔壁的一块地皮买了下来, 继续扩大工厂的规模。同时她又雇佣了许多新员工，尤其是上过学的女工，继续扩大生产。 　　萧凯见她这么辛苦，一有时间就过来帮她的忙。他一个文人，都快把这一套生产流程给摸透了。有时候产品遇到问题，他甚至知道怎么调试，看起来非常专业，看得林灯啧啧称奇。 　　他这个人太万能了，简直是逆天一样的存在。林灯感觉就没有萧凯学不会的东西，办不成的事情。 　　包括搞定她的哥哥林修诚。 　　虽说之前林灯想对林修诚坦白她和萧凯的关系时，被林淑贤的事情给打断了，不过之后没过多久，林灯便又找了个机会，好好地和林修诚谈了谈。 　　就像萧凯说的，她对萧凯也是认真的，所以他们谈恋爱的事情，她就是得让家里人知道呀。 　　林修诚知道林灯恋爱了之后，心情的确是有些复杂的，表情略显凝重。不过他并没有立即表示反对，而是细细问了她一些问题，包括两个人认识多久了，什么时候确立的恋爱关系，他这个人的人品怎么样，对方家里的条件如何…… 　　林灯当时就觉得，这哪里是哥哥，简直是妈妈啊~ 　　不过林灯知道，林修诚问这么多，都是关心她的表现，所以她耐心而认真地回答了林修诚的每一个问题，希望能让林修诚放心。 　　可林修诚的表情看起来仍有顾虑：“听你这么说，这个萧凯似乎各个方面都很优秀，甚至是……过于优秀了。当然，妹妹你也很优秀，这么年轻就会发明创造新科技，还开了自己的工厂……只是他们萧家家大业大，咱们林家的门第和他们差的太多，不知萧家人能否真正接受你呢。” 　　“是呀。”其实林修诚说的，林灯心里也曾隐隐担忧过。虽然萧凯告诉她说他的父母都已经表示愿意接受她了，可在没有亲自确认过之前，林灯还是有些忐忑。 　　不过，林灯已经想好了。 　　她是真的非常非常喜欢萧凯。能够认识萧凯，是她这辈子最幸福也是最幸运的事情。 　　如果萧凯不喜欢她的话也就算了，可是既然他也钟情于她，那么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林灯都不会轻易放开萧凯的手。 　　只要他爱她一日，她就愿意为他奋战到底。 　　所以就算以后她见了萧家的家长，他们不接受她这个儿媳妇，她也会坚持和萧凯在一起。 　　当然了，那些都还是很遥远的、甚至可能完全不会发生的事情。林灯告诉自己，也告诉林修诚，不要提早担心这些还未发生的事情。 　　林修诚表面上暂时同意了林灯和萧凯的交往，不过对于让萧凯每天晚上送林灯回家这件事，林修诚并没有轻易松口。 　　他怕夜黑风高，孤男寡女，萧凯会把持不住，对自家貌美如花的妹妹，做一些这样那样的事情…… 　　林灯无奈地向萧凯转述了自己和林修诚谈下来的成果，显然，萧凯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 　　他说：“我来。” 　　林灯瞬间紧张了起来：“你要见我哥哥吗？” 　　“是的。”萧凯神秘地笑了笑，“不过在那之前，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萧凯没有明说是什么事情，不过林灯很快就明白了。 　　她在下一期的《文学月刊》上，看到了闻说发表的一篇名为《姻缘》的短篇。 　　讲的是一个新式家庭出身的女学生，在恋爱过程中受到家人百般阻挠的故事。 　　闻说以生趣幽默的文笔，将女主角父亲一面自诩新派人士、一面保留封建思想的形象表现得活灵活现，让许多读者在感到啼笑皆非的同时，又陷入深思，甚至开始反思自己。 　　这篇在文学界引起了广泛的讨论——此前闻说的文章，大多是讽刺和批判封建主义和帝国主义的，像这种讽刺“伪新派人士”的，在文坛上非常少见，也是大多数地位不够稳固、背景不够深厚的文人不敢触碰的话题。 　　可是萧凯是什么人？他不怕得罪人，所以想写什么都敢写。 　　林灯看完了这篇，就觉得萧凯可真是有才华，让人看着看着就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哭完了还会摸着良心问一问自己，你是不是这样讨人厌而不自知的人？ 　　林灯特别喜欢这篇，林修诚也是。 　　而就在他看完这一期的《文学月刊》之后没多久，林灯便领着萧凯上门了。 　　不知是不是受到了那篇文章的影响，这回林修诚表现得对萧凯客气了许多，不再像第一回见面时那样沉着一张脸，对他凶巴巴的。 　　两人从生活聊到工作，从工作聊到文学，进行了一场友好而亲切的谈话。 　　聊着聊着林灯就发现，自家哥哥的脸上开始有笑容了。 　　果然，无论男女老少，这个世界上好像就没有不喜欢萧凯的人。 　　哦，除了姚启安和他的“粉丝”，萧凯的“对家”。 　　想起姚启安，林灯忽然觉得这个名字已经开始变得有些陌生了。他们已经太久没有见过，有时候林灯甚至忘了，自己曾经嫁给过那样一个大文豪。 　　在她心里，萧凯才是她的初恋。 　　在萧凯亲自去林家拜访过之后，林修诚终于同意，以后让萧凯来送林灯回家了。 　　林灼自然也知道了自己多了一个“准姐夫”的事情。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会是萧凯，萧泗的堂兄！ 　　要知道，萧凯此前去了北京，一走就是两年多的时间！林灼还以为他和林灯早就没有联系了，完全没想到他才刚回上海没几天，就正式和自家姐姐在一起了。 　　可怜的萧泗，他可怎么办？ 　　林灼知道，现在萧泗怕林灯烦他，来找林灯的次数少了许多，可他还是一直喜欢着林灯，时不时地就要托她帮忙，以她的名义送林灯一些小东西。 　　林灼觉得应该让萧泗知道这件事，可是要让她来说的话，她说不出口。 　　她只能抓住晚归的林灯，问她：“姐，你和凯哥的事情，萧泗知道了吗？” 　　听到萧泗的名字，林灯想了想，摇摇头：“我不知道，应该还没有吧。” 　　林灼不明白：“应该？什么意思啊？” 　　林灯实话实说：“我最近都没有和萧泗联系过，我也不确定萧凯有没有和他说。” 　　林灼呆了：“啊？姐，你该不会还没有把萧泗喜欢你的事情告诉凯哥吧？” 　　林灯点点头，她的确没有对萧凯说过。以前她是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开口，现在则是不知道还有没有必要开这个口。 　　她一直觉得萧泗就是少年心性，对她一时的动心而已。她不理他，他很快就会偃旗息鼓了。 　　事实证明，现在萧泗果然已经不像当初那样满腔热情。回想起来，林灯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见过他了，想来萧泗已经放弃了她。 　　既然都已经过去了，那她还有必要把这件事说出来吗？如果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会不会比较好一点呢？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怕我说出来之后，会让大家都很尴尬。” 　　“不是的姐，萧泗他其实……”林灼话说到一半，硬生生地给咽了下去，只道：“我觉得他对你挺认真的，未必就肯这样轻易放弃。” 　　她到底是没敢让林灯知道自己一直在帮萧泗的事情。 　　“或许吧。有机会的话，我会和他再好好地谈一次。”如果萧泗还是不肯放弃的话，那她只能把这件事情告诉萧凯了。 　　只是林灯没有想到，接下来的发展已经完全脱离了她的控制。 　　…… 　　如同林灼所猜测的那样，萧凯谈了恋爱，还是和林灯谈恋爱的事情，萧泗现在并不知情。 　　萧泗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回过他真正的家了。山东主权收回之后，他的父母终于同意让他和弟弟回家探亲，所以萧泗立即便请了一个月的假回山东，刚好和从北京回来的萧凯错开了。 　　从山东回来之后，萧泗还没来得及回家放行李，便直奔花店买了一大束百合花，跑去林灯家楼下。 　　他真的真的非常想念林灯。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前方修罗场预警 　　堂嫂 第一百一十章 堂嫂 　　在山东的时候, 萧泗好几次都差点对自己的父母脱口而出, 说他已经有了自己心仪的姑娘。 　　可是一想到林灯对他的态度，萧泗又觉得很苦涩。她没有一点对他动心的意思，完全把他当成一个弟弟来看, 这让萧泗感到非常挫败。 　　他不明白，明明他也是被很多女生追着跑的对象, 可为什么林灯就是不肯多看他一眼。 　　这么久以来, 萧泗一直都得不到她的回应，他不是没有想过放弃。只是每到最后关头，萧泗又觉得不甘心。 　　万一再坚持一下, 再坚持一下, 林灯就被他给打动了呢？ 　　少年人一动心，便仿佛永远都动心。 　　感情就如同倾覆之水, 难以收回。 　　即使单恋是无比苦涩的，只要一想到即将见到她了，萧泗便忍不住嘴角上扬, 笑得很甜。 　　他知道林灯的哥哥总是会接她回家的，这没有关系, 他已经和林修诚打过好几次照面了。尽管林修诚对林灯身边的异性总是看得很严，但林修诚毕竟不是那种封建大家长，让萧泗和林灯说上几句话还是不成问题的。 　　只是让萧泗没有想到的是, 这天送林灯回家的人不是林修诚，而是一个他无比熟悉的人。 　　“哥？”看到萧凯之后，萧泗的第一反应是惊喜地看着他说：“你回来啦！” 　　萧凯点点头。 　　萧泗到山东后, 曾给远在上海的萧家发过电报报平安。萧夫人也回了他一封电报，告诉了他萧凯回家了的事情。 　　虽说萧泗知道萧凯已经回上海了，但他们毕竟已经许久都没有见过面，所以冷不丁见到萧凯，萧泗还是很激动。 　　只是在短暂的激动之后，萧泗就觉得不对劲，非常非常的不对劲。 　　萧凯怎么会……单独和林灯在一起？林灯的哥哥去了哪里？ 　　在萧泗的记忆当中，林修诚可一直都是林灯的“贴身保镖”，和她寸步不离的！ 　　和萧泗类似的是，萧凯此刻也感觉非常奇怪。 　　这大晚上的……萧泗怎么会跑到林灯家的楼下？ 　　他疑惑地看向林灯。 　　林灯感觉自己好像要完。 　　她刚准备找萧泗谈一谈，然后再和萧凯好好说一下萧泗的事情，却没想到萧泗竟然突然就跑上门来了，还正好和萧凯撞上。 　　这事儿好像……变得有点难办啊。 　　当着萧泗的面，她不好跟萧凯解释，只能先对萧泗说：“萧泗，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做什么？有什么事白天再说吧。” 　　“我来给你送花……”萧泗抱着怀里香气四溢的百合花，越想越觉得心里怪怪的，感觉非常的不舒服……一种不妙的预感席卷了他的心头，让他忍不住再次看向萧凯，“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送小灯回家。”虽说此前萧凯并不清楚自家小堂弟和林灯是什么情况，不过他又不傻，眼下这情形，他想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平白无故的，一个男人绝不会在刚下火车后，就跑来给一个女人送花。 　　要说起来，他弟弟不愧是萧家的人，和他还真是挺像的。 　　记得他有一次回上海的时候，就是行李都没放便直接跑来林灯家楼下了…… 　　想到这里，萧凯叹了口气，揽住林灯的肩膀，状似平静地对萧泗说道：“你们以前就认识，不过还是重新介绍一下吧。小灯现在是我的女朋友，以后就是你的堂嫂了。” 　　如果可以的话，萧凯也不想伤害自己的弟弟。只是他很清楚，他是绝对不会把林灯让给萧泗的。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让萧泗一直纠结难受下去，不如现在便彻底地让他死了这条心。 　　堂嫂这个称呼显然刺激到了萧泗，他的呼吸突然间变得急促起来，怀里的百合花都没抱住，直接掉到了地上。 　　“哥……你，你怎么可以和小灯在一起？那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萧凯冷静地说：“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家吧。” 　　“不，哥，不行……”萧泗都快哭出来了，他拉住萧凯的衣袖，近乎哀求地说：“哥，从小到大，你什么都让着我。你把小灯也让给我好不好，我真的很喜欢她……” 　　萧凯忍住揍这小子一顿的冲动，将他的手拉开：“阿泗，你怎么惦记到你堂嫂身上了？”他斩钉截铁地说：“你说的没错，从小到大，我一直都让着你，但我绝不可能把小灯让给你的。” 　　“哥，别，我求你了……”萧泗死活不肯放手，哭着说：“我，我喜欢她很久了……” 　　萧凯转过头看向林灯。 　　林灯不禁露出心虚的眼神来。 　　她也不管萧凯相不相信，便对他说：“我正想和你说这事儿来着……” 　　萧凯轻轻地瞪了她一眼，好像在说“回头再跟你算账”，然后便回过头看向萧泗。 　　“阿泗，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们讲道理好不好？你说你喜欢小灯很久了，可是她都没有接受你，而是选择了我，这就说明她根本就不喜欢你。强扭的瓜不甜，你还是尽早放手吧。” 　　“我不，我就是要她！”萧泗就好像被抢走玩具的小孩子一样，气的不行。见萧凯不肯让步，就过去拉林灯，“小灯，你之前不是说你不想谈恋爱吗，可你为什么和我哥在一起了！我哥都可以，为什么我就不行？！” 　　“你别动她！”萧凯真的生气了，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弟弟向来有些小孩子脾气，可是他没想到萧泗竟然这样不懂事，完全一副失去理智的样子。 　　见他去拉林灯，萧凯直接一把将人扯了过来，一拳揍了上去。 　　萧泗比萧凯小整整六岁，完全不敢对他哥动手，只能捂着脸坐在地上，哭得更凶了。 　　这一晚上失恋又挨打，他真是好惨一男的！ 　　“萧凯，你欺负人！”萧泗现在是完全顾不得形象了，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萧凯看他这样，真是又气又好笑。 　　他将人从地上拖了起来，对林灯说了句“我先走了”，就强行抱住萧泗，要带他走。 　　萧泗不依，身子扭来扭去地反抗着，却拗不过他哥的力气，只能乖乖地被萧凯带走。 　　…… 　　他们走后，林灯翻来覆去了好半天，怎么都睡不着。 　　她很想问问萧凯他那边怎么样了，又不敢去给他打电话。 　　他家里的电话，不知道会是谁接呢。 　　林灯和林灼的房间只有一墙之隔，林灼听到林灯那边叹气和翻身的声音持续了很久，感觉林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就跑过来敲她的门，关心地问：“姐，你睡不着吗？” 　　林灯现在心里正煎熬着，刚好想和人说说话。听到林灼的声音后，她便给妹妹开了门，姐妹俩并肩躺在床上。 　　听林灯讲完今晚发生的事情之后，林灼知道自己再也瞒不过林灯了，只能如实告诉她说：“姐，其实萧泗他对你，一直都非常执着来着。这么久了，你都不理他，他还老是给你送这送那的……” 　　“送这送那？”林灯不明白，“我没收过他的东西啊。” 　　林灼心里很虚，感觉自己好像做了内奸似的，不好意思和林灯说实话。 　　可是事已至此，林灼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招了。 　　再不说的话，等林灯以后知道了，只会更生她的气。 　　不出林灼所料的是，林灯听完就急了：“小灼，你可害惨我了！” 　　原本林灯对萧泗完完全全不回应的话，可能萧泗坚持几个月就觉得没劲了。可现在有林灼这个“内奸”在帮他，萧泗可不是不肯轻易放弃了吗。 　　“他都借你的手送了我什么？”林灯想了想林灼送过自己的东西，感觉好像都不是特别贵重的。那她都用过了，就不好再退还原物了，只能折算成现金给人家退回去。 　　林灼听她这么问，便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嘿嘿，姐，其实那个，我送你的大部分东西，都是萧泗托我送给你的，包括什么口红啦，手套啦，椅垫啦……他是真的惦记着你，看到什么都想给你买。” 　　林灯一听，瞬间头就大了。 　　她没想到，萧泗竟然对她这么认真。 　　钱可以还，可少年的这份心意，真的很难算清楚。 　　林灯突然间觉得很愧疚，感觉这件事完全就是自己没有处理好。 　　是她低估了萧泗的热情，把事情给搞砸了…… 　　因为萧泗最近都没来找她，她就抱着一丝侥幸心理，以为萧泗终于肯放弃了…… 　　没想到现在竟然闹成这个样子。 　　说到底，在感情问题上，她其实还是个新手。第一次正儿八经地谈恋爱，好多事情都不知道该不该说，什么时候说。 　　看萧凯这回好像真的动了气，林灯突然很担心。 　　他应该不会被萧泗说动，一气之下就不要她了吧？ 　　林灯越想心里越不安，她觉得萧凯不是那样的人，可还是控制不住地感到担心。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她努力集中精神，但还是忍不住想起这件事。 　　直到晚自习下课后，在校门口见到萧凯时，林灯才稍稍地松了一口气。 　　他还是来找她了，或许事情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糟糕呢？ 　　不过…… 　　在林灯的印象当中，但凡是在她面前时，萧凯总是含着笑的。可是此时萧凯肃着一张脸，看起来非常严肃。 　　林灯心里毛毛的，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小声问他：“萧泗……还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推荐一下默默自己的完结幻言《重生日常》鸭，文荒的小天使可以去瞅瞅~ 　　建实验室 第一百一十一章 建实验室 　　林灯心里毛毛的, 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小声问他：“萧泗……还好吗？” 　　萧凯听了这话, 忍不住酸溜溜地说：“你倒是挺关心他的。” 　　林灯本来还很忐忑，怕萧凯真的被萧泗说服，把她转手送人了。 　　毕竟他们两个才刚在一起不久, 还没有特别深厚的感情基础，未必能比得上他和萧泗多年的兄弟情深。 　　可是一听萧凯的这句酸话, 林灯就知道, 他还是很在意自己的。 　　她忍不住面露微笑：“我关心他，都是因为你呀。他是你的弟弟，如果他真的出了什么事情, 你肯定会不好受的。” 　　“那你还不早点告诉我阿泗在追你？”说起这件事请, 萧凯的确有些生气，“我知道你一直都有很多追求者, 但我没有想过阿泗会是其中之一。” 　　“我是要和你说的，只是这件事情有点尴尬……而且我已经拒绝过他很多次了，也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和他见过面, 所以我以为……”林灯说着说着，突然不想为自己辩解了, “是我的错，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萧凯见她态度诚恳, 气便已经消得差不多了。他轻叹一声，专注地看着林灯，认真地告诉她说：“灯灯, 被人喜欢不是你的错，但是阿泗是我弟弟。如果你提前让我知道，昨晚我也不至于那么手足无措。” 　　“诶？昨晚你有手足无措吗？”林灯现在回想起来，觉得萧凯当时冷静得不得了，应变能力简直一流。 　　当然，除了打萧泗的那一拳之外…… 　　林灯怎么想怎么觉得，手足无措的人应该是萧泗才对吧。回想起萧泗当时被揍哭了的样子，真的是非常可怜了。 　　“当然有。我平日里从来没有打过阿泗，昨晚是第一次。他委屈坏了，跑我屋里哭了一晚上。” 　　看来情敌是关系要好的堂兄这件事，的确给了萧泗不小的打击。 　　萧泗平日里可是很注重形象的，这下子真的是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我感觉挺对不起他的……”林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有什么办法能够补偿他吗？” 　　现在回过头想想，她准备还萧泗一笔钱，这个念头也是够蠢的。 　　萧泗差的根本就不是那点钱，而是她的心。 　　而这偏偏又是她怎么都给不了的。 　　“明天的晚自习，你可以请假吗？”萧凯说：“我想约他出来，我们三个当面谈一谈，把话都说清楚。” 　　林灯不假思索地答应了下来。 　　…… 　　萧泗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一对璧人，又想哭了。 　　昨天他一时冲动，脱口问林灯为什么萧凯可以，他就不行。其实冷静下来想想，萧凯各个方面的确比他优秀得多。虽然他已经十八岁了，可是在萧凯面前，他还是显得跟个小孩子一样。 　　所以就算萧泗心里很酸，很难受，他也不得不承认，萧凯和林灯在一起的确要般配得多。 　　“你们都不要说了。”萧泗委屈地趴在桌子上，将头埋在自己交叠的手臂上，“我知道我比不上我哥……” 　　“不是的，萧泗，你很好，只是我们真的不适合。”林灯真诚地说：“我很抱歉，之前没有告诉你我喜欢萧凯的事。只是在我创业成功之前，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不想让别人说三道四，所以才没有说……你能理解吗？” 　　萧泗抬起头，眼神游移了一会儿之后，犹豫地看向林灯：“那你们……你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萧凯回答道：“在我从北京回来之后。” 　　“才这么几天！”萧泗顿时又觉得自己有机会了，“那小灯，你要不要重新考虑一下啊？我哥这个人事业心特别重，未必会肯花时间一直陪你的……” 　　萧凯忍住把自家弟弟再揍一顿的冲动，严肃认真地对萧泗说：“你想都别想。今天把你叫出来，就是想让你彻底死心。以后你要老老实实地叫林灯姐姐，等我们结婚了，你就要改口叫她嫂子，别再想着在我眼皮底下挖墙脚！” 　　“结婚？哥，你疯了吧，你们才在一起多久就要结婚啊！”萧泗都快跳起来了，“不带你这样的！” 　　萧凯不容置疑地说：“我们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结婚只是早晚的事情而已，这个用不着你来操心。” 　　林灯已经习惯和她相处时的那个温柔凯了，冷不丁地见到萧凯这么霸气的样子，她还有点不习惯，不过又觉得这样的萧凯好迷人。 　　她真的是太喜欢他了，看他的眼睛里好像时刻都在冒粉红泡泡。要不是萧凯这两年不在上海，她喜欢他的事情肯定一早就暴露了。 　　不说别的，眼神就是骗不了人的啊。 　　自己这么喜欢的人说想和她结婚，林灯仿佛一瞬间就被巨大的幸福感所淹没了，什么对婚姻的恐慌和担忧，一时间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上头？ 　　不过林灯很清楚，就算萧凯对她是认真的，有将来和她结婚的想法，那也是将来。现在他这么说，完全就是为了让萧泗彻底死心，让他知道他们两个是不可能被拆散的。 　　“结婚”这两个字对少年萧泗来说打击的确很大。不说别的，他都还没毕业，连工作都没有，怎么结婚，难道靠啃老吗？ 　　萧凯就不一样了，他要工作有稳定工作，要事业有平常人无法企及的事业。在这些方面，他根本就没办法和萧凯比。 　　更何况最致命的一点是，林灯还喜欢他…… 　　一想到这一点，萧泗就嫉妒得快要发狂。 　　“哥，我不喜欢你了！”萧泗也不想让自己看起来跟个吃不到糖的小孩子跟大人闹脾气似的，可他就是忍不住。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便站了起来。 　　林灯以为他这就要走了，谁知道萧泗在路过她身边时，忽然停住了脚步。 　　他似乎有话要说，可是酝酿了好半天都没说出口。 　　林灯和萧凯看他要哭不哭的样子，都没忍心催问。 　　由着萧泗静静地站了一会儿之后，林灯听到他低声对自己说：“我也会试着不喜欢你的。” 　　说完便风一样地消失了。 　　…… 　　从那之后，直到中学毕业，林灯都没有再见过萧泗。 　　听萧凯说，那日和他们谈完之后，萧泗就以要专心学业为由，从萧家搬了出去，自己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公寓单住。 　　他已经十八岁了，萧启光夫妇又不是他的亲生父母，也不好强留他，只能勉强答应。 　　萧凯对他不大放心，怕萧泗会做出什么傻事，时不时地会去公寓看看他。 　　结果去了几次之后萧凯就发现，他这个弟弟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真的专注起了学业。现在好像连他最喜欢的足球都不踢了，周末同学叫他去看电影，他也不去。 　　“化悲愤为动力，这样也不错。”向林灯转述萧泗的情况时，萧凯这样评论道。 　　林灯现在和萧泗的关系有些尴尬，不好亲自出面劝慰萧泗。不过有萧凯在，她觉得自己应该不用太担心萧泗。 　　因为在林灯看来，就没有萧凯做不好的事情。关照他自己的弟弟，肯定就更不在话下了。 　　于是林灯逐渐地也将心思收了回来，认认真真地准备了毕业考试，并且以高分顺利通过，拿到了风华女中的毕业证书。 　　林灯的成绩非常好，尤其是理科，老师们都建议她去考大学，继续深造。 　　不过林灯现在一心都在发展工业和科技上，实在是没时间继续上学了，于是便谢绝了老师们的好意，保证以后有时间了一定继续读书，这才勉强被老师们放过。 　　毕业之后，她没有出去旅行，甚至没有任何放松和庆祝，而是直接一头扎进了工厂里。 　　她抓生产、抓技术，同时做她之前一直想做、却没时间做的事情，和高层、中层甚至基层员工们谈心，了解、关心他们每一个人的工作和生活，从而进一步提高厂里的工作效率。 　　经过这几个月的运作，林灯的工厂已经迅速地收回了本钱，开始盈利了。 　　在进一步扩展规模的同时，林灯自掏腰包，出了一大笔钱，让人打造了一个既安全又便捷的实验室。 　　就像她用“夜雨寒灯”这个笔名写出来的文章所说的那样，这个年代能改良的电器实在是太多了，林灯绝不会仅仅满足于改良拍摄设备这一项。 　　她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改良电灯泡。 　　现在别说是改良电灯泡了，就是制作灯泡，国人都很难做到。 　　电灯泡之所以这么贵，就是因为灯泡和缝纫机一样，核心技术都被外国人给垄断了。 　　美国的“奇异牌”灯泡、法国的“亚司令牌”灯泡，还有日本的杂牌灯泡，这三大巨头几乎已经完全占据了国内的电灯泡市场。 　　林灯想要从中杀出一条血路来，就必须做出比他们更好更强大的产品。 　　而和制作有声电影相比，改良灯泡显然更接近林灯的老本行。 　　林灯对此充满了信心。 　　实验室建好之后，林灯招募的几个科研人员也都已经到位了。 　　不用上学了的林灯如鱼得水一般，一头扎进了实验室。有时候她甚至睡在实验室的休息室里，晚上都不回家。 　　连续几天之后，林灯开始考虑搬出来自己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改编自资料。 　　搬家 第一百一十二章 搬家 　　与位于近郊、占地面积较广的工厂不同的是, 出于安全等因素考虑, 林灯把实验室建在了新法租界，距离萧凯的学校和编辑部都不远的地方。 　　除了公共休息室之外，林灯还专门给自己留了一个房间休息。房间里有一张床, 一套桌椅。 　　林灯觉得自己完全可以住在这里，省掉每天通勤的时间。 　　可是把这个想法和家里人说了之后, 林修诚和林灼都不大同意。 　　林修诚是担心林灯的安全, 林灼则是单纯地舍不得林灯。 　　不过林灯每天做研究有多辛苦，林修诚和林灼都看在眼里，他们也不忍心让林灯一直这么来回折腾。 　　思来想去之后, 他们决定搬家, 一家人都搬到林灯的实验室附近去。 　　那里离林修诚上班的地方不太远，离林灼的学校还更近了。 　　至于房租的费用, 他们如今早已不需要担心。 　　现在不仅是林灯的收入多了，林修诚的工资涨了，就连林灼也已经能自己赚钱了。 　　通过这几年的坚持学习, 林灼的绘画水平有了很大幅度的提升。 　　上学之余，她被张文茵家的服装生产公司聘请为专业设计师, 为他们提供各种各样的设计稿，收入非常可观。 　　即使只是兼职，养活自己也已经绰绰有余了。 　　对此, 林灼自己倒是没表现出什么，不过林灯非常为妹妹骄傲，一有机会就要夸自家妹妹有多优秀。 　　林修诚见两个妹妹都这么有出息, 也不甘示弱。在林灯的启发之下，他想自己研究点东西出来了。 　　不过林灯觉得，这似乎并不是林修诚最近格外忙的主要原因。 　　既然都已经谈到了一起搬家的事情，林灯打算借机把藏在心里的话都说清楚：“哥，我觉得咱们也都老大不小了，可以考虑分开住了。” 　　林修诚很意外：“你怎么突然想到分开？是和我住有什么不方便的吗？” 　　“不是我不方便，而是哥哥你……”林灯笑了笑，带有几分打趣意味地看向林修诚，“哥，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林修诚一怔，脱口道：“你怎么知道的？” 　　林灼大惊，抓住林灯问：“什么？！哥哥真的谈恋爱了？嫂子是谁啊？！” 　　林灯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是谁啊，你问哥哥。” 　　林修诚一头雾水地看向林灯：“灯儿，你是怎么发现的？” 　　“哥哥你最近都不用接我回家了，可还是时不时晚归，应该是去送别人了吧~我挂外套的时候，有闻到你衣服上的香水味哦。”林灯笑得像只小狐狸一样，“还有，你最近时不时地傻笑，眼睛发直，以我的经验啊，你肯定是喜欢上哪个姑娘了……” 　　林修诚笑了笑，无奈地摇头道：“真是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不过啊，她已经不是什么小姑娘了。她是我的同事，比我大一岁半，曾经离过一次婚。” 　　“啊？”这倒是林灯完全没有想到的，林灼亦然。 　　听林修诚这么说，姐妹俩全都惊讶地看向他。 　　林修诚的笑容看起来有点忧郁：“我还没有想好怎么和你们说这件事，更不知道该如何跟家里开口，所以……还请你们先替我保密。” 　　“一定一定。”林灯答应下来后，忍不住问：“那她……有孩子吗？” 　　林修诚摇头：“没有。” 　　林灼松了口气：“那还好，情况还不至于太过复杂。嗯……也就和我姐差不多嘛~” 　　林灯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当初林修诚会查萧凯的“户口”了，因为现在换做她听说哥哥谈恋爱的消息时，真的也很想问东问西：“那哥，你们认识多久了，你知道她是为什么离婚的吗？” 　　林修诚回忆了一下，说：“我认识她，差不多有一年多的时间了吧。她是离婚后才出来工作的。在她结婚之前，她的前夫答应结婚后还让她出来工作，没想到却欺骗了她，婚后便逼着她做家庭主妇，不许她抛头露面。她不愿意，前夫就对她动了手……前前后后折腾了两年，这婚才算离成。” 　　林灯听了，忍不住唏嘘道：“那她也真是挺不容易的。” 　　林灼也道：“是啊哥，你可得好好对人家！” 　　林修诚好笑地说：“还用你们两个教我？” 　　林灯略显讨好地笑道：“哥哥最好了，当然不用我们教。” 　　“你少说这些好听的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不就是想撇开我吗？” 　　“不是不是，”林灯连忙摆手道：“我是想着，咱们可以不用租那么大的房子，租两个离得不远的小房子就好了。到时候我们联络方便，也能彼此独立，拥有自己的生活、工作空间，你们觉得呢？” 　　其实林修诚也不是非要和两个妹妹一起住。 　　当初他和林灯她们一起来上海，主要是因为两个妹妹年纪都还小，一个不到十七，一个不到十四，又没有在异地生活的经验，林修诚实在是不放心。 　　现在呢，看到两个妹妹都发展得这么好，林修诚就知道，自己应该适当地放手，不能老是像一个大家长一样地看着她们了。 　　或许现在分开住，正是时候。 　　他想了想，颔首道：“行，那就按照你说的办好了。” 　　对于要不要和哥哥分开住这件事情，林灼是无所谓的。 　　她很喜欢哥哥，但是更喜欢姐姐。只要不让她和林灯分开，什么都好说。 　　更何况林修诚只是要搬去她们隔壁，或者附近不远处而已，用不着太过伤感。 　　见两人都表示同意，林灯补充道：“彤云是女孩子，到时候就跟我们住了。还有小灼的丫鬟碧月，我觉得咱们可以把她也接到上海来，到时候让她帮着彤云做事，连着把哥哥家里也打扫一下。这样咱们白天上学、上班的时候，彤云还能有个伴。” 　　林灼算是和碧月一起长大的，听林灯这么说，她自然非常开心：“好呀！哥我跟你说，碧月随我，做饭可好吃了，到时候你晚上还是要回来和我们一起吃饭哦！” 　　林灯叉起腰，佯怒道：“什么叫随你，做饭就好吃呀？你是在笑话我不会做饭，还是说彤云做饭不好吃？” 　　“不敢不敢！”林灼忙摆手道：“我可没有那么说，是你自己说的！” 　　林修诚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两个妹妹说笑的样子，心里非常温暖。 　　他们都长大了，迟早都要分开，去过各自的生活。 　　然而无论过去多久，他们兄妹永远都不会忘记过去那段彼此扶持的艰难时光，不会忘记此刻的温馨与幸福。 　　…… 　　就这样，林灯兄妹三人开始找房子、搬家了。 　　和上次找房时情况不同的是，现在他们三个都有钱了，租房的预算一下子就提升了许多。 　　只看了没几天，他们便找到了两套理想的房子。 　　林灯姐妹俩要住的那套是个三居室，林灯住主卧，林灼住次卧。还有一个大小和林灼房间差不多的次卧，可以放一个上下铺或者两张单人床，让碧月和彤云一起住。 　　林修诚租的是个单人公寓，一室一厅，简洁实用，和林灯她们住的地方就隔着一条街，过个马路就到了。如此一来，林修诚每天下班后去接林灼回家，还是非常方便。 　　忙活完搬家的事情之后，林灯便把精力继续投入到了改良灯泡上面。 　　现在她的新家距离实验室只有步行七、八分钟的路程，可以说是非常方便的了。林灯感觉自己的时间一下子就充裕了许多，高兴得不行。 　　可萧凯就高兴不起来了。 　　他们两个的工作都很忙，相处的时间本来就不多。之前他好不容易从林修诚那里挣来了送林灯回家的权力，现在可好，走个几分钟她就到家了，两人哪里还有时间约会呢？ 　　林灯现在一门心思都在科研上，根本没注意到萧凯的情绪。 　　萧凯见她神经这么大条，只能自己主动一点，尽可能地往她身边凑。 　　他对林灯提议：“既然你已经搬到了新家，实验室这边就不要再放床了吧？可以把你的休息室改成办公室，有人想和你单独谈个什么事情的话也比较方便。” 　　林灯白天基本都一直在外面和其他科研人员一起做实验，很少会单独办公。 　　工厂那边倒是有她单独的办公室，不过现在工厂已经步入了正轨，林灯最近已经不用天天去那边盯着了，只要时不时地去开个会就好，所以她办公室的使用率并不高，以至于林灯都差点忘记了自己还需要一个办公室。 　　林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萧凯不管说什么，她都觉得特别有道理。所以在听他这么说过之后，林灯便让人帮她改造了一个办公室出来。 　　不过让林灯没想到的是，她的办公室弄好之后，她自己没怎么用，萧凯倒是成为了这里的常客…… 　　他也不嫌他们外面吵，把学生作业都拿了过来批改不说，有时候甚至还会在这里写稿子，只为了能和林灯在同一个屋檐下多呆一会儿，趁她休息喝口水的时间和她说两句话。 　　看到男朋友这么体贴的同时，又不让她反感地黏人，林灯脑海里只有两个字：想嫁！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不合作主义宣言》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不合作主义宣言》 　　当然了, 林灯也就只是想想而已, 她正处于事业上升期，还不想这么早就结婚。 　　最近林灯以高薪聘请来了一个从德国留学归来的工程师，理论知识非常扎实。 　　这年头没有互联网, 查起资料来非常不方便。有这么一个人在，许多林灯记不清楚的小问题, 就都有人帮她解决了。 　　林灯一时间感觉自己如虎添翼, 科研热情空前高涨。 　　眼看着马上又要到新的一年了，她都不想回家。 　　不过就算她不过年，人家也是要过年的。而且大家都是血肉之躯, 逼得紧了, 大脑得不到放松，有时候反而适得其反。 　　所以林灯最后还是决定, 给大家也给自己放半个月时间的年假。 　　民国十二年的正月初一是公历2月16日，林灯兄妹已经提早买好了2月13日回乡的火车票。 　　这年头还不流行过西方情人节，就算是留学归来的萧凯也没有这个习惯, 所以林灯就假装不知道这件事，把2月14日当成了腊月二十九来过。 　　她本以为自己2月13号才会和萧凯分开, 结果没想到1月下旬时，萧凯突然告诉她说，他要去北京一趟, 当日就出发。 　　林灯吓了一跳。直觉告诉她，北京那边又出事了。 　　果然，萧凯告诉她说：“教育总长非法逮捕了北大教师, 蔡校长为表不愿与之同流合污，已愤然辞职。这件事情我也是刚刚知道，应该很快就会见报了。” 　　林灯不大明白：“那你去北京，是去……？” 　　萧凯解释道：“蔡校长德高望重，北大师生定然不会袖手旁观。我的旧友告诉我说，明后日他们就会去众议院请愿，我担心会有流血事件再次发生！” 　　林灯一听，就知事情紧急，也不拦他：“那你快去吧，千万注意安全！” 　　其实作为萧凯的女朋友，林灯非常不放心他参与到类似的事件当中。 　　可她知道，萧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她不可能因为自己的私情，就逼迫他从一个可以舍生取义的伟人变成一个庸庸碌碌的平凡人，甚至是胆小怕事的懦夫。 　　她只能默默地支持着他，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将所有的担心和害怕都藏在肚子里。 　　如果他们能生在政治清明的和平年代就好了。 　　林灯这么一想，眼眶瞬间就湿了。 　　她曾经有很多抱怨，很多的不满足，可是生活在这个年代后她才明白，他们这一代人的安定和幸福，是用多少先人的泪水甚至是鲜血换来的。 　　或许，她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但她可以用知识的力量，为这个千疮百孔的国家做出一点贡献，一点回报。 　　…… 　　如同萧凯所料，北大校长宣布辞职后次日，北大师生立即便召开了全体大会，通过了“挽留蔡校长”、“驱逐彭氏”、“警告国会”等多项决议。 　　翌日，上千名北大学生联合多校学生共同请愿，抗议当局教育总长的非法行为，结果被军警包围殴打，致使三百多人受伤，场面一度极为混乱2。 　　林灯在报纸上看到相关报道时，整颗心都不由自主地揪了起来。 　　在如今的民国，这样的流血事件每年不知要发生多少次。比其他人幸运的是，她知道这样的事情什么时候是一个尽头，可她真的不知道这余下二三十年的时间，他们是否都有命平安度过。 　　这年头没有手机，没有网络，林灯能做的就只是等，等萧凯联系她，向她报平安。 　　好在林灯的实验室里安装了电话，萧凯要找她的话，比以前方便了许多。 　　萧凯想来是了解她的，并没有叫林灯担心太久。 　　他那边刚把受伤的学生安顿好，便直奔电话亭，给林灯打电话。 　　接到电话的时候，林灯的声音不自觉地变成了哭腔：“凯哥，你没事吧？” 　　萧凯一听她的声音变成了这样，立马心疼地说：“我没事，你别哭。” 　　其实在萧凯赶到众议院外时，场面已经基本失控。那些奉命驱赶学生的军警杀红了眼睛，根本没有认出萧凯是谁。 　　萧凯护着他几个学生的时候，背上被结结实实地打了好几棍，好在伤势并不算太严重。 　　萧老爷子虽然已经不在北京，不过他在当地留有众多亲信。每当萧凯参与这样的场合时，都会有护卫保护着他。 　　而在警方有人认出这位“多事的”萧公子下场之后，便叫人停止了对学生们的殴打，宣布撤离了。 　　萧凯怕林灯担心，这些细节都没有同她说，只是安慰她道：“你别担心，这一次虽然不少学生都受了伤，不过暂时没有人因此而丧命，这是叫我最欣慰的事情。但我要同你道歉，在你回杭县之前，我可能赶不回上海了。” 　　如今北京这边局势未明，除了与北大师生共同抗议，挽回蔡校长之外，萧凯还要以闻说的笔名写几篇文章批判当局暴行，声援蔡校长，同时让此事的影响力继续扩大，引起举国上下的注意。 　　林灯知道他人没事之后，就放心许多了。对于要暂时异地一段时间这件事，她倒不是非常介意。 　　他们曾经有两年多的时间都没有怎么见过面，不也都挺过来了吗？如今不过是一两个月见不到他而已，林灯虽然十分想念萧凯，但她完全等得起。 　　就这样，萧凯暂时留在了北京。林灯则继续泡在实验室里，做她的实验。 　　经过几个月的反复研究和测试，林灯已经基本解决了灯泡漏气、断丝等问题，已经可以不借用任何国外的技术手段，独立生产出国产灯泡了。 　　按说这已经是一项非常大的技术突破了，可林灯还是不满足。 　　现在主要的问题是，他们制造的灯泡寿命还是不够长，且时不时还会出现裂缝、甚至爆炸等问题，林灯不放心将目前的成品投入生产。 　　她想将国产灯泡做好，做大，首先就必须要保证产品质量。 　　得知萧凯平安无事之后，林灯便放心了许多，专心投入于研究之中。 　　…… 　　几日之后，林灯在全国最大的报纸之一的《晨报》上看到了闻说最新发表的文章，《不合作主义宣言》。 　　这篇文章首先解释了什么叫做“不合作主义”。“不合作主义”（non-oeration）是印度甘地用来抵抗英国政府殖民统治的一种方法，也叫做“非暴力不合作”3。通过非暴力、不合作的方式，来表明人民群众对于当局的抗议。 　　在这之后，闻说又讲述了北大校长辞职的来龙去脉。 　　原来这位被教育总长下令逮捕的罗老师，不仅是北大教师，还是内阁财政总长，蔡校长的至交好友之一。 　　他为人公正廉明，却因在军阀斗争中不肯同流合污，被诬陷贪污，蒙冤入狱。 　　然而在他因证据不足被无罪释放之后没多久，教育总长为了讨好军阀黑暗势力，保住自己的地位，提出重查此事，并且不顾法律的规定，致使罗老师直接再次含冤入狱。 　　眼看着自己清明政治的理想被军阀政权无情地践踏，眼看着好友被安上莫须有的罪名锒铛入狱，蔡校长在忍无可忍之下，终于向总统府递交了他的辞呈。 　　闻说在文章中对蔡校长的评价很高，称他是以“自己的头颅勇敢地撞开了地狱之门”，是“卑污社会里最高尚的理想主义者之一”。4 　　最后，他号召全国进步人士，不畏强权，反对黑暗政治，还教育以清白。 　　闻说的这篇《不合作主义宣言》，在全国范围内引起了极大的震动。 　　不知是不是受到了他的影响，不久之后，京汉铁路工人为了维护自己的正当权益，成立了京汉铁路总工会。 　　结果让人没有想到的是，总工会一成立，就遭到了直系军阀的武力破坏和暴力阻挠。 　　总工会立即响应“不合作主义宣言”，于二月四日发动了震惊中外的全路工人大罢工。 　　全线二万多名工人的罢工，致使一千二百多公里的铁路瞬时瘫痪。 　　然而三天之后，罢工运动换来的不是当局的醒悟和让步，而是在帝国主义的怂恿和支持下，直系军阀的又一次无情的武力镇压。 　　四十多名工人被杀，三百余人受伤，六十多人被捕 ，一千多人被开除。数名京汉铁路总工会的分会委员长英勇就义，史称“二七惨案”。5 　　一时之间，整个湖北都笼罩在白色恐怖的阴影之中。 　　举国上下震惊之余，许多文人纷纷发表文章，或支持工人运动，抨击已经沦为帝国主义走狗的北洋政府；或反对学生参加运动，反对用文学参与政治，政治干预文学。 　　这些人逐渐形成了两派，萧凯显然是前者之首，而另一派的领袖，则是林灯的前夫，笔名为朱思危的姚启安。 　　在北大学生请愿、二七惨案接连发生之后，姚启安深感痛心，洋洋洒洒地写下了一篇三千余字的文章，大力反对青年学生参与政治运动，公开反对并且抨击闻说等人以文学参与政治的行为。 　　闻说亦不甘示弱，很快便发表文章还击，质问朱思危的“思危”究竟在于何处。 　　在国家已经满目疮痍、没有公平正义可言的时候，难道要他们这些文人对眼前所发生的一切置之不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2、3、4、5：改编自资料。 　　关于灯灯的事业线，从第104章开始补充了一些细节，谢谢小天使提出的合理建议~=3=默默这个起名废，拖了好久才给灯灯的公司起名，真是不好意思嘿嘿嘿 　　山中岁月 第一百一十四章 山中岁月 　　因为最近北京和湖北接连发生的这些事情, 林灯都没有什么心思庆贺新年。 　　位于杭县的林家倒是一切如常, 似乎无论外头发生了什么，林家人都可以照旧过他们的小日子，颇有几分“山中不知岁月老”的意思。 　　林灯兄妹三人回到林家时, 发现林淑贤已经回来了，看起来心情还很好的样子。 　　林灼悄悄和林灯吐槽, 说这林淑贤期末考试好几门都不及格, 也不知道在得意些什么。 　　林灯却是一点都不好奇林淑贤的私事——她现在满脑子想的不是萧凯那边的情况，就是她自己的公司、工厂和实验室，根本无暇顾及林淑贤如何, 只要她别惹到自己头上来就是了。 　　却没想到回家后吃的第一顿团圆饭, 沈氏和林淑贤母女两个便开始找她的不痛快。 　　先是林淑贤主动敬她的酒说：“大姐姐现在可不得了了，听说在什么电子公司做经理, 能赚好多钱呢。” 　　再是沈氏捏着帕子，在林远山跟前嚼舌根：“哟，原来大小姐现在竟然这么能挣钱啊？可是怎么光知道自己挣大钱, 不见回报家里呢？” 　　林远山一听，立马好奇地说：“淑婉能赚钱了？怎么赚的？” 　　林灯见他这样, 简直想笑。 　　他这个做父亲的，连自己女儿已经中学毕业的事情都不知道，真的是非常“称职”的呢。 　　林灯微笑着, 简单解释了一下：“父亲，去年六月份，我已经中学毕业了, 现在在一家电子科技公司上班。”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二妹妹和沈姨娘说我赚了好多钱，想来是她们自己臆测的吧。父亲您想想，我才毕业多久，怎么可能那么快就赚到大钱呢？” 　　林远山觉得也是，林灯一个女流之辈，就算侥幸找到了工作，能在上海养活的起自己就算不错了，怎么可能赚什么大钱。 　　谁知林淑贤却是一脸不赞同地看着林灯，好像林灯在做什么错事似的，痛心疾首地说：“大姐姐，你说这话可就不对了。你是林家的女儿，发了财怎么能自己藏着掖着，不拿回家呢？” 　　林灼见她这副模样就烦：“林淑贤，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姐上班了怎么了，她上班了就要拿钱给你们花吗？！” 　　“三妹妹，你我心知肚明，大姐姐可不止是赚了一点钱那么简单。”林淑贤低下头，嘴角得意地一勾，抬眼看向林灯时，却是放柔了声音道：“大姐姐你应该还记得吧？听说你找到工作之后，我非常替你开心，就费了好大的力气，去了你上班的地方想要亲自为你道贺。结果你不肯见我就算了，你们公司的保安还凶巴巴地赶我走……这些伤心事我就不提了，总之我听到他们叫你林总，这你总不能抵赖吧？” 　　林灯注册成立了“星火电子科技公司”之后，并没有把公司开在市中心，而是放在了工厂不远处自己买的地皮上，规模并不是很大。 　　这主要是因为先前林灯把赚来的钱基本都用到扩大生产规模和建实验室上了。她现在那个实验室，不仅仅是可以研制和改良灯泡，将来林灯研究其他的东西也能直接用，所以造价很高。 　　不仅如此，她还高薪聘请了很多人才来为她工作，这些都是要花钱的。 　　有声电影设备是新兴科技，需求量很高，所以林灯先前都不需要做什么市场，订单量便爆满。 　　不过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缓冲之后，现在林灯手里又有了些现金，所以她已经打算好年后就在法租界租下一层写字楼，把公司搞的更加正规一些了。 　　至于林淑贤来公司找她的事情，林灯自然是知道的，不过她当时正忙着，就让人回了林淑贤，并没有见她。 　　一来林灯那里的东西都需要保密，二来她并不觉得林淑贤安的是什么好心。 　　没想到林淑贤那个时候就记上了仇，预备好了过年回家的时候整她呢。 　　不过林灯早就准备好了一套说辞，并不怕她：“那家公司是我男朋友家里开的，我只是帮忙打理而已。” 　　林灯不同于方氏，她可不想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钱都被拿去补贴她爹、她爹的那群姨太太还有庶出子女，所以早在工厂开始扩建之后，林灯便和萧凯说好，她会和家里人说公司是他开的，她只是帮帮忙而已。 　　林灯需要一定的社会地位，来证明自己足够和萧凯匹配，但是在林家，她还是不要扮演一个女强人的角色比较好，不然这些吸血虫定然不会轻易地放过她。 　　林灯现在只想专心发展事业，才不想浪费精力在他们身上。 　　听她这么说，林远山还想追问，林淑贤也想反驳，却听方氏突然惊喜地大声说：“婉儿！你交男朋友啦？怎么不早跟娘说？！” 　　不说朋友，只说家人，林灯谈恋爱的事情，除了林修诚和林灼兄妹知道之外，就只有他们的姑姑林春华知道了。 　　告诉林春华，是想让她知道林灯已经有对象了，不要再费心给她介绍。不过林春华并不知道林灯的男朋友是谁。在林灯的嘱咐下，林春华暂时也没有将这件事告诉方氏。 　　林灯先前之所以不告诉方氏，是怕方氏一知道她有男朋友了，就会逼她赶紧结婚。 　　她很爱萧凯，只是如果要结婚的话，林灯希望是在自己和萧凯都觉得水到渠成的时候，而不是被家里人逼的迫不得已的时候。所以能拖一日，她便拖一日，不让方氏那么早就知道。 　　不过林灯也明白，这件事情不可能一直瞒着方氏，瞒着她家里人。所以这回回家过年，她便自然地将这件事情说了出来。 　　方氏高兴坏了，根本顾不上什么钱不钱的，拉着林灯就问她男朋友的情况，连饭都不想吃了。 　　林灯好不容易才劝她坐回去，边吃饭边说。 　　林淑贤母女想要从林灯手里套点钱出来的计划，就这么被方氏无意之中给打乱了。 　　俩人都气得要死，却也无可奈何。 　　林淑贤向来都是表现得十分关心家里人的，总不至于在谈林灯新对象的时候，再提钱的事儿吧。 　　在提到萧凯的时候，林灯避重就轻，并没有把他的姓名说出来，只说他家里是做生意的，父亲曾经做过政府官员，现在已经基本退下来了。 　　林灯说的不清不楚，不过林远山刚才就觉得未来女婿的家庭条件肯定不错，不然怎么会有钱在上海开公司呢？ 　　他满意地说了一句“不错”，笑着摸了摸自己刚留不久的胡子：“他们家应该会准备不少彩礼吧？” 　　方氏就没想那么多了，她还以为对方家庭条件和自家差不多，并没有多想，只是问：“婉儿，他父母介不介意你曾经离过婚的事啊？” 　　林灯算是实话实说：“我和他交往的时间并不是很长，还没有见过家里人……他自己应该是不介意的。” 　　林老爷子见林灯好像不想多谈的样子，就咳嗽了一声说：“你们都盯着淑婉，一会儿问这个一会儿问那个的，让孩子怎么吃饭？” 　　林老爷子是家中绝对的权威，林远山和方氏一听林老爷子发话，便只能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不再多问了。 　　饭后林灯被方氏拉走，沈氏和林淑贤母女也相伴回房。 　　沈氏抓住林淑贤，好奇地问道：“淑贤，你说林淑婉的那个公司到底大不大？” 　　林淑贤皱眉道：“这个我也说不好……他们公司位置的很偏，瞧着也不大。不过我查过他们那个行业的杂志，说是有个叫什么夜雨……夜雨寒灯的人，发明了一个什么拍电影的东西，现在只给他们家公司独家生产，应该是挺赚钱的。不然安保不会那么严，好像还有人配了枪呢！” 　　“真的？”沈氏神情凝重地说：“那这么说来，林淑婉找的这个对象，恐怕不一般呐……” 　　林淑贤挑了挑眉，不以为然地说：“娘，您别担心，刚才林淑婉不是说了吗？她还没见过男方家里人呢。等她男朋友的父母知道她是个‘二手货’之后，肯定不会同意让她进门的。而且我觉得，那个男的很有可能也就是玩玩她而已，还让她替自己干活。我这大姐姐可真是傻，还以为人家真的会娶她呢。” 　　沈氏点点头道：“你说的也是。对了，刚才林淑婉说了半天，都没提到那个男人的具体姓名，你知不知道她男人到底是谁？” 　　沈氏总觉得林灯找的这个对象可能非富即贵，不弄清楚究竟是谁的话，她就没办法安心睡觉。 　　她被方氏压在头顶上一辈子，一直就指望着自己的女儿能替自己出一口气，在婚姻大事上压林灯一头。 　　要是林灯二婚还能找到个更好的，沈氏非得活活气死不可。 　　“我也不知道。” 　　虽说林淑贤和林灯他们同在上海，但是她们姐妹之间几乎没有什么往来。 　　过去她们还能时不时地在林春华家里碰面，可是自从出了徐宛昌“轻薄”林淑贤那档子事之后，林淑贤就搬出了徐家，回去的次数也减少了许多，所以她们对于彼此的近况都不是很了解。 　　林淑贤只是从林春华那里得知林灯毕业、工作了的事情，才会顺藤摸瓜地去找林灯，但是林灯有了男朋友这件事，林淑贤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是不是你姑姑给介绍的？”沈氏心里倒是盼望着林淑贤说是，因为如果是那样的话，林春华给林灯介绍的对象条件就不会好过于姚启安。 　　可林淑贤并不能确定：“好像不是。如果是的话，姑姑应该会提起这件事才对啊。” 　　沈氏追问道：“那是不是她从学校里认识的男孩子？你和她以前不是一个学校的吗，你想不到什么人吗？” 　　林淑贤摇了摇头，为难地道：“娘，您不知道，我们学校小学部和中学部是分开的，中间隔着一堵高墙，活动什么的都不一样。我只知道，隔壁学校喜欢她的男孩子不少……” 　　说到这里，林淑贤忽然眼睛一亮，好像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似的。 　　沈氏刚要追问她，就见林淑贤的脸色突然间变得煞白。 　　沈氏心里一慌，忙问：“怎么了贤儿？” 　　林淑贤颤声道：“我，我忽然想起来……在大姐姐的追求者中，有一个出身特别好的男孩子，叫萧泗……他，他祖父是资助成立民国的巨富，父亲还在山东做高官！可能是因为他年纪有点小的原因吧，大姐姐之前一直都没有答应他的追求。现在她不会是看中了人家的身家，答应和他在一起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母与女 第一百一十五章 母与女 　　沈氏一听就急了：“很有可能啊！他们相差几岁？” 　　林淑贤和萧泗并不熟悉, 甚至说不上认识。不过萧泗是隔壁中学的风云人物, 又追求过林灯，所以她多多少少知道一些萧泗的情况：“好像是两岁左右吧？” 　　“淑贤，你糊涂啊！”沈氏一听就急了, “那个叫萧泗的男孩子条件这么好，又只是比林淑婉小了两岁而已, 她怎么可能会不动心？” 　　“可她之前都没有……” 　　“她先前没答应, 那只是在故意拿乔，想要拿捏住这男孩子呢！” 　　林淑贤皱紧眉头，有点不敢相信, “大姐姐现在这么有心计了吗？” 　　沈氏越想越觉得她猜测的没错：“是啊, 你想啊，她离过婚, 不拿出一点姿态来，怎么才能让人家对她死心塌地的？先前我还奇怪呢，正常男人怎么会不嫌弃她。现在我明白了, 原来是个年纪小的，难怪会被她给蛊惑了！这就都说得通了！” 　　林淑贤听她娘这么说, 越想心里越慌。 　　如果换成是别的男人，八成只是看中了林灯的美貌，想要和她玩玩而已。 　　可是萧泗这样的单纯少年, 很有可能是认真的。 　　论个人能力，萧泗一个年纪轻轻的中学毕业生，肯定是不如姚启安的。 　　可是萧泗家里有钱, 非常非常有钱，是林家、徐家甚至姚家都远远无法企及的那种豪门。 　　如果林灯真的嫁入了萧家…… 　　那她岂不是要一辈子都屈居于林灯之下！ 　　沈氏显然也有相同的想法：“淑贤，等你回上海之后，赶紧打听打听，看看她找的到底是不是萧家少爷。如果是的话，你抓紧和她搞好关系，看看能不能……” 　　“娘！”林淑贤非常了解自己的母亲，沈氏想说什么，她已经能猜得到了，可是她并不想那样做，“我不想巴结大姐姐，也不想和她去争萧泗。不瞒您说，我曾经试图和萧泗搭过话，可他对我根本就没兴趣。” 　　沈氏语重心长地说教道：“淑贤，娘不是和你说过吗？男人是好色，但是并不是长得好看的女人，就一定会讨男人的欢心。你看你嫡母不就是吗？娘长得不如她，可娘当年照样把你爹迷得五迷三道的，差点把她给休了……” 　　林淑贤难得打断了她娘：“娘，实话和您说了吧！我就是喜欢启安哥哥！我觉得他很好，很优秀，并不比萧泗差！” 　　沈氏见女儿竟然在婚姻大事上这般忤逆自己，不禁动了气：“那又如何？他再的那么厉害，你甘心就这么眼睁睁地错过？” 　　林淑贤想了想，尽量让自己冷静地说：“娘，我知道您觉得女儿样样都好，可是我有自知之明。萧家未必看得上大姐姐，也未必能看得上我。” 　　沈氏听了这话，眼圈突然有点发红：“你想说，就因为你是庶出是吗？可我不信，如果你怀上了萧家少爷的孩子，他们还能不让你进门不成！” 　　“您想让我像您当年一样挺着大肚子进门，给人家做小？”林淑贤摇摇头，恳求道：“娘，算女儿求您了，我不愿意那样。我现在就想嫁给启安哥哥。他很尊重我，爱护我，我觉得他就是那个能给我幸福的人！” 　　沈氏叹了口气，见女儿坚持，只好道：“那好吧。不过你刚才提醒了我。萧家未必会同意娶一个离过婚的媳妇进门……等你回上海之后……” 　　沈氏压低声音，对林淑贤嘱咐了几句。这回林淑贤听了，立即点了下头。 　　…… 　　林灯这边，方氏也在追问她男朋友的情况。 　　林灯被她缠得没办法，只能告诉她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自己暂时不想说，也不让她对别人说，省得最后没成再坏了她的名声。 　　方氏听了，这才不再追问，只是提醒林灯注意，千万别在进门之前就把身子交给了人家。 　　林灯瞬间不好意思了：“不会的，您想到哪里去了……” 　　她和萧凯是恋人，自然有过一些亲密接触。但估计是受到这个年代普遍社会风气的影响，萧凯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 　　哪怕好几次，林灯都感觉到有些擦枪走火了…… 　　“没有就好。”方氏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林灯：“对了淑婉，你现在……真的能赚钱了？” 　　林灯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是啊，我早就和您说过，现在这个社会，女孩子也是可以自食其力的。” 　　方氏有点担心：“不是什么不正经的工作吧？” 　　虽然林灯说过，她是在自己男朋友的公司上班，但是这个男朋友也不是家里介绍来的，方氏不能完全放心。 　　“当然不是了！”林灯说完，简单地给她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工作内容。并且告诉方氏，她是靠真本事吃饭，不是靠男人养的。 　　方氏虽然不是很懂，不过听得出来这份工作不是靠出卖色相的，这样她就能放心许多了。 　　林灯现在手头宽裕了许多，这次回家来，林灯给祖父、方氏他们都带了不少的礼物。 　　既然提到工作、赚钱的事情了，林灯就顺便把方氏拉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划拉出一大堆礼物给她。 　　方氏珍惜地抚摸着其中一串珍珠项链，忽然有些感慨地说：“其实女人能工作赚钱，也挺好的。” 　　林灯惊喜地看向她说：“娘，您终于明白了！” 　　方氏苦笑了一下，说：“我现在算是发现了，铺子的生意要是好，你爹对我的态度就会好上几分。若是铺子亏了钱，他对我就没什么好脸色……所以说女人啊，还是得自己有钱才行。” 　　虽说方氏的想法林灯还是不能完全赞同，不过可以看得出来，她的想法已经有了一定的转变，林灯已经很知足了。 　　她知道，这在很大程度上要感谢她的“启蒙老师”杨哲思。 　　林灯和林灼去上海的这几年，一直都有和杨哲思保持联络。 　　她知道在她们姐妹不在家的时候，杨哲思时不时地就会来拜访方氏，二人早已成为了朋友。 　　这次回杭县，林灯姐妹俩还专门买了些礼品去探望杨哲思。 　　杨哲思早已通过书信得知林灯已然中学毕业的事情，自是十分欣喜。如今见了面，她还是不禁一脸欣慰地看向林灯：“小灯，我早就知道你天赋异禀，却没想到你竟然如此优秀，用几年的时间便赶上了别人需要十余年才能完成的功课。” 　　林灯谦虚地说：“还是多亏老师您当年的帮助呀。” 　　杨哲思摇摇头道：“俗话说得好，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不是每个学生都有你这么聪明，还像你这么努力的。” 　　林灯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笑着说：“您再夸我，我可要不好意思了。” 　　林灼也在一旁开玩笑：“老师，您怎么光夸姐姐，也不夸夸我啊？我去年可是成功地跳了一级呢，也不比姐姐差许多吧？” 　　杨哲思摸摸林灼的头发，好笑地说：“那当然，我们小灼最棒了！” 　　说笑过后，杨哲思和她们说起了正事。 　　原来去年下半年，杨哲思夫家的老人去世了。处理完老人家的丧事之后，他们夫妻两个就在犹豫，要不要搬回上海。 　　毕竟当年他们选择从上海回老家，就是为了照顾杨哲思的丈夫解智渊的家人。 　　现在老人家都已经不在了，除了习惯之外，他们似乎也没有了继续呆在杭县的理由。 　　林灼一听，便不假思索地说：“搬呀！您要是搬去上海，咱们就能经常见面啦！” 　　林灯年纪稍长，考虑的自然更多：“老师，我也觉得您应该回上海。先不说您的娘家在上海，就说现在上海女性的工作机会也比杭县多啊。您这么会教书育人，不出来上班可惜了。” 　　杨哲思浅浅地笑了笑说：“要是搁在五年前，这个问题我就不会迟疑了。只是我的父母现在都已去世，我又是三十多的人了，难免会有些惰性。一想到搬回上海又要折腾，又要重新开始，就有些犹豫。” 　　就在林灯以为杨哲思会拒绝的时候，却听她话锋一转：“不过你们说的对，我读了那么多年书，就这么呆在家里做一个家庭主妇，偶尔给自己的孩子辅导辅导功课，是挺没意思的。我应该回上海，多和你们年轻人接触接触，也像你们一样，尽可能多的为这个社会做点什么。” 　　杨哲思这话若是放在林灯上一世生活的年代，恐怕要被人喷假大空，但在民国时期不一样。 　　这个年代的人充满了矛盾性。有的人自私自利，恨不得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写在脸上；有的人却好像是生来就有非常重的社会责任感，以为天下苍生贡献绵薄之力为己任。 　　杨哲思显然就是后者。 　　林灯真希望，她母亲方氏也能像杨哲思这样，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见，而不是什么都以“男人”为前提，以“男人”为优先。 　　不过她明白，每个人的选择或多或少都是由她的出身和经历决定的。杨哲思和方氏的出身和成长经历都不同，她不能对方氏要求太多。 　　她愿意等，等方氏像现在这样一点一点地转变……就算最后方氏也没有成为她所期待的那种母亲，那也没关系。 　　她会努力找出一套和方氏的相处之道，尽量与她和睦相处。 　　不为别的，只希望在那个遥远的时空里，也有人能尽可能温柔地对待她的母亲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古怪 第一百一十六章 古怪 　　今年过年时, 林灯给父母分别包了个红包。 　　金额不大, 不过林远山和方氏都挺高兴，觉得女儿长大了，开始懂得回报了。 　　沈氏和黄氏却是难得的立场一致, 觉得林灯现在找了一个有钱人家，结果还是给得这么少, 实在是不地道。 　　林灼一听这两个女人讽刺自己的姐姐, 立马就不高兴了。 　　她正想出言还击，却听林远山说道：“不管多少，都是孩子的心意嘛。能看到回头钱, 我就已经挺知足了。” 　　林灯听了这话, 感觉真是活久见了，没想到林远山竟然会站在黄氏的对立面替她说话。 　　不过想想也是, 黄氏进门的时间久了，林远山对她的新鲜感迟早都会淡。 　　像林远山这样朝三暮四的男人，所谓的真爱就是个笑话。他能宠黄氏这么长时间, 已经算是不错了。 　　见林远山这么说，黄氏和沈氏都不敢再乱说话。 　　本以为这一茬就这么过去了, 谁知方氏突然对那几个妾室说道：“你们几个给我听好了，现在淑婉的婚事还没有定下，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外头, 你们都不许胡说。要是让我听到你们乱嚼舌根，别怪我不客气。” 　　听方氏这么说，不仅是沈氏和黄氏, 就连林灯都不禁诧异地看向方氏：“娘……？” 　　见方氏朝她点了点头，林灯忽然明白，方氏这是在维护她，怕这几个女人会给她来之不易的“第二春”捣乱。 　　林灯忽然有点感动。 　　像方氏这么软弱的人，难得硬气起来，不是为了自己，却是为了她…… 　　不得不说，母女之情，真的是一种很简单却也很复杂的感情。 　　…… 　　不知道是不是长时间没有生活在一起的原因，这次回林家，林灯和林灼姐妹俩都能感觉到方氏的一些变化。 　　不仅是林灯和方氏的关系有所改善，就连林灼和方氏也是破天荒地一次嘴都没吵。 　　林灼向来都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见方氏的态度有所转变，便不再像以前那样老是和母亲对着干了。 　　除了去陪伴林老爷子之外，姐妹俩一有时间就会去陪方氏说说话，或是拉着她一起去布庄查账、照看生意。 　　这些日子，方氏脸上的笑容明显多了许多。 　　不过方氏还是坚持不肯离开杭县，和他们一起去上海。 　　然而林灯他们现在已经习惯了上海的生活，在老家实在呆不久。 　　不到正月十五，林灯兄妹便以还要上班、上学为由，一起坐上了回上海的火车。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林淑贤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钱，竟然和他们一样买了一等座的票，同一天回上海。 　　林灼见了，不禁小声跟林灯嘀咕说：“林淑贤现在过得很滋润嘛。姑姑家给的钱这么经花？” 　　林灯知道，林灼和林淑贤从小就不对付，就算她跟林灼说一百次“专注自身”，林灼也未必能听得进去。 　　她只能低声对林灼说：“你要是好奇，等回去之后问问姑姑就是了。” 　　回到上海之后，林灼果然去了一趟徐家，打探林淑贤的情况。 　　林灯则没有跟着她一起去。 　　马上就要开学了，萧凯也终于从北京回来了。 　　一个多月没见，林灯特别想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见他。 　　在去找萧凯之前，未免自己会扑个空，林灯先给《文学月刊》编辑部打了个电话。 　　电话是谈聪健接的。 　　让林灯没想到的是，她自报家门后，还没来得及问萧凯在不在，就听谈聪健急切地说：“林灯，你快点过来一趟吧！” 　　…… 　　对于萧凯和林灯在一起的事情，谈聪健一开始是非常不支持的。 　　那个时候，他对萧凯可以说是好话赖话都说尽了，可人家就是听不进去。 　　当初萧凯决定搬去北京的时候，谈聪健还以为他终于决定放下了。却没想到他和林灯两个异地而处了那么久，彼此之间的感情都没有消减半分。 　　谈聪健那时候就知道，这俩人八成是很难分开的了。 　　既然如此，他干脆不再去做那个恶人。 　　与其想着怎么拆散他们，倒不如想一想怎么保护他们。 　　尽管林灯和萧凯在他们各自的领域都非常成功，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不需要别人的保护。 　　比如此刻……当林灯推门走进萧凯的办公室时，她一时都不敢相信那个蜷缩在房间角落里的男人竟会是她心中无所不能的萧凯。 　　不过一想到刚才谈聪健告诉她的事，林灯便不觉得奇怪了。 　　他们刚刚收到消息，有三名北大学生在那场请愿中受了重伤，不久前在医院不治身亡。 　　那三名学生中有两名都是萧凯教过的，其中有一名他还非常欣赏。 　　林灯甚至还记得，萧凯曾经和她提起过那个学生的名字，说国家正是因为有这样的青年人，才充满了希望…… 　　可是现在，那个青年人已经不在了。 　　想来此刻，萧凯一定是非常非常难过的了。 　　谈聪健看着萧凯的背影，叹了口气。 　　他与林灯对视一眼后，林灯朝他点了点头。谈聪健便走了出去，顺手把门带上。 　　“凯哥……”林灯走近他时，才发觉自己根本不知应该从何安慰他。 　　林灯只能蹲在萧凯身边，默默地抱住他，想要给他分享一点温暖。 　　察觉到来人后，萧凯抬起头来看向她，哑着嗓子轻声说：“灯灯，你来了。” 　　近距离看他时林灯才发现，男人不仅红了眼睛，还嘴唇发白，看得她心疼极了。 　　她不由自主地将人抱得更紧，声音极温柔极温柔地说：“是的，我来了。你心里有什么难过的，尽管可以同我讲。” 　　萧凯却没有说话，只是无声地将头埋在她的怀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倦鸟归巢，终于找到了栖息之所。 　　林灯看得出来，他很疲倦了。 　　直到这时她才真切地意识到，其实萧凯也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而已。 　　许是因为生逢乱世，又聪明早慧、年少成名，他肩上的担子一直都很重。 　　所有人都只记得他面对黑暗时的犀利锋芒，可是没有人知道，他并不是天生勇敢。 　　他也有软肋，会心痛，会受伤。 　　林灯收紧双臂抱紧他，手心在他背上轻轻地拍着，低声安慰道：“我明白的，我都明白的……别太难过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走出这个房间后，她不会告诉任何人，那一日的傍晚，那个影响了一个时代的男人，曾经在她怀里发出压抑的哭声。 　　…… 　　晚上回家后，林灯还在想萧凯的事。 　　这几天以姚启安为首的右-派文人正在报纸上对闻说等人进行猛烈的攻击，现在又遇到这样的事情……她不知道萧凯能不能承受得住。 　　就算她可以，可林灯不想看他那么难过…… 　　就在她想着自己怎样做才可以帮到萧凯的时候，家门口传来响动，是林灼回来了。 　　林灯扬声唤道：“小灼？” 　　听林灼应了一声，林灯便走出房门，迎了上去：“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林灼边脱外套边说：“姑姑非要留我吃晚饭呀，还说叫你和哥哥明后天抽空去一趟呢。姑姑想你们了。” 　　林灯点点头，说了句“早点睡”就要走，却突然被林灼叫住：“哎，姐，等一下！今天我去姑姑家，听到了一个大八卦！” 　　“嗯？”看林灼这么兴奋的样子，林灯隐约猜到了什么：“是和林淑贤有关的？” 　　“是啊！我听宛娜表妹说，林淑贤好像谈恋爱了！上学期放假的时候，她看到一个年轻男人来接林淑贤呢！”林灼一脸了然的表情，“我就说嘛，她哪来的那么多钱在法租界租房子，还坐一等座，原来是有男人了。” 　　“二妹妹年纪也不小了，谈了男朋友也正常，不过……”林灯若有所思，“你刚才说，是宛娜表妹说的？” 　　林灼点点头：“是啊，怎么了么？” 　　“我就是觉得有点奇怪。以二妹妹的性格，如果谈了一个条件不错的男朋友，应该会迫不及待地让我们知道才对，怎么会一直瞒着我们？你看咱们过年在家的时候，她可是一个字都没提。” 　　“对哦！”林灼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爹让她别上学了，早点嫁人的时候，她还说什么自己会努力的，一点都看不出来已经有了对象……” 　　林灼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会不会林淑贤找的，是一个有妇之夫？！” 　　毕竟有沈氏的例子在先，林灼很难不以恶意揣测林淑贤。 　　“有可能，但我觉得二妹妹和沈姨娘不大一样。从她来上海读书的时候我就觉得，她的心气可能比沈氏更高，未必会肯甘心给人做姨太太呢。” 　　不知道为什么，林灯总觉得这件事透着蹊跷，但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林灼显然也有相似的感觉：“姐，我总觉得这个林淑贤在憋什么阴招。就在火车上，她看我们那个表情，让我感觉特别特别的不舒服！好像她知道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一样。” 　　见妹妹也这样想，林灯不由神色凝重：“她自己的私事，我们可以不过问，只要她别招惹到我们头上就好。” 　　话虽如此，在这件事情上，林灯和林灼的感觉一样。 　　她们和林淑贤的恩怨，是从上一辈就积累起来的。 　　她们想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看林淑贤这样子，她未必会这么想。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加更啦，多多留言哟！ 　　坦露马甲 第一百一十七章 坦露马甲 　　林灯她们的直觉没有错, 林淑贤一回到上海, 便开始通过各种渠道去打探林灯的男朋友究竟是谁。 　　虽说她和沈氏心里都觉得一定就是萧泗没错了，但林淑贤不喜欢打没有把握之仗。 　　她需要把一切都打探清楚，再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因为林灯提过, 她上班的公司是她男友家开的，所以林淑贤便集中精力去查星火电子科技公司的主人。 　　她非常迫切地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可她自己的力量毕竟有限。 　　林淑贤就想到, 要不要去找姚启安帮她的忙。 　　可她转念一想，她现在还没有和姚启安确定关系，她怕姚启安会和林灯再有接触。 　　不说旧情复燃, 就说她和姚启安撒的那些谎…… 　　林淑贤怕林灯会戳破她的谎言, 所以再三思量之后，她还是决定先不要冒险。 　　好在星火电子科技公司现在非常有名, 尤其是在电影行业，知名度非常高。 　　林淑贤费了些心思，总算打探出这家公司的靠山是萧家。 　　果然是萧家。 　　自己的猜测终于得到证实, 可林淑贤并没有多开心。 　　就像沈氏说的那样，她们母女一直都想在婚事上压林灯和方氏一头, 如果林灯真能嫁入萧家，那她们长久以来的愿望就要落空了。 　　林淑贤既想实现自己从小以来的愿望，又想要嫁给姚启安。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 　　让林灯与萧家无缘。 　　在她正式开始行动之前, 林淑贤先回了一趟徐家，让徐家所有人都知道林灯攀上了萧泗这个高枝。 　　在林淑贤看来，只有先将林灯高高捧起, 那样在她狠狠地摔下来时，才会更疼。 　　林春华夫妇得知林灯找到这么好的对象时，都高兴得合不拢嘴。 　　一个出于真心，一个出于利益。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是真真切切地为林灯感到高兴。 　　徐宛昌听说之后，却是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原来表妹这么有本事，难怪……” 　　林淑贤没听他说完，就被徐宛娜拉到了一边。 　　“淑贤表姐，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面对徐宛娜的质问，林淑贤冷笑一声：“关你什么事？” 　　徐宛娜神情凝重地看着她说：“你老实告诉我，你是真心地替林灯表姐感到高兴吗？还是……有什么别的主意？” 　　“徐宛娜，我说的话你听不懂吗？我想做什么，关你屁事？”林淑贤上下打量了徐宛娜一眼，看着她与林灯相似的打扮，讥讽道：“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你是真心崇拜林淑婉，不然我会恶心得吃不下饭的。” 　　“不可以吗？”徐宛娜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我是真的觉得林灯表姐她……很不错。” 　　“得了吧，你少在这里给我装好人。”林淑贤不耐烦地说：“惹烦了我，小心我把你和你娘要我做的那些事情全都抖露出来。” 　　徐宛娜双拳紧握，就快要忍不下去了：“林淑贤，你这段时间找我娘拿的钱还少吗？你竟然还用这件事威胁我们？！好啊，大不了我们就鱼死网破，把什么都说出来，你看你姑姑以后还会不会认你这个侄女！” 　　林淑贤早已想好了退路，并不怕她：“你少来吓唬我。我一个寄人篱下的弱女子，可以说是你们胁迫我做的啊。再不济，大不了我从此之后和徐家不再往来就是了，你们娘儿几个能吗？” 　　徐宛娜见她这副无耻嘴脸，简直快被她气疯了。 　　她真后悔，当初怎么会觉得和林淑贤有共同语言，还和她联手做了那些事…… 　　好在，徐宛娜现在并不是任人拿捏的。 　　她抬起脸，直直地看向林淑贤：“好啊，那你和姚启安的事情，我可以告诉林灯表姐吗？” 　　林淑贤大惊：“你，你怎么知道……” 　　在成功地和姚启安正式结婚之前，林淑贤怕事情有变，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这件事，除了她娘。 　　林淑贤怎么都没有想到，徐宛娜竟然会知道。 　　“只许你威胁我们，就不许我们调查调查你？” 　　徐宛娜母女也是最近被林淑贤要钱要的烦了，才会想到去调查林淑贤，没想到还真叫她们查出点东西来。 　　“小姨子勾引前姐夫，真的是很精彩啊。淑贤表姐，你还没有和那位大文豪正式在一起吧？你说要是让林灯表姐知道了……你还能如愿吗？” 　　林淑贤慌了：“你……你威胁我……”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我和我娘是好脾气不假，但你也别把我们逼急了！” 　　徐宛娜平日里都是一副受气包的形象，这会儿突然如此咄咄逼人，叫林淑贤好生不爽。 　　但她现在有“把柄”拿捏在人家手里，想狂也狂不起来。她只能咬了咬牙，低声道：“好，我答应不再和你们要钱，可你也要答应我，不能把我和启安哥哥的事情说出去一个字。” 　　徐宛娜见目的达成，果断地说：“成交。” 　　…… 　　中学毕业之后，萧泗在继续上学和参加工作之间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了继续读大学。 　　如果当初林灯答应和他在一起的话，他或许会选择去工作，以证明自己已经是一个能“养家糊口”的“大人”了。 　　可是现在…… 　　已经没有了那个必要。 　　考大学的时候，萧泗想过要不要考到外地去，离开这个让他付出满腔热情，又伤心不已的地方，也离开她和他，离开他们，眼不见心不烦。 　　可萧泗最终还是选择了留下。 　　他很早就视复旦为自己的理想大学，如果失去了爱情，还放弃了理想，那他岂不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失败者吗？ 　　更何况，他年幼的弟弟萧进还在上海，他总不能撇下弟弟一走了之…… 　　至于心里的那个人，他觉得日子久了，应该总归是能淡忘的吧。 　　让萧泗没有想到的是，一个自称是林灯亲妹妹的人会出现在他面前。 　　一直以来，提起林灯的妹妹，萧泗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林灼，完全没想过还有别人的存在。 　　仔细想了想萧泗才回想起来，他好像确实在某个宴会上见过这个女孩子。 　　当时她就说自己是林淑婉、也就是林灯的亲妹妹。萧泗当时不敢确信，便应付了她几句。 　　后来萧泗还特意去问了林灯，林灯听了，便轻描淡写地提了那么一句，说她父亲纳过几个姨太太，都在老家。 　　想来他眼前这位，便是姨太太生的了。 　　“你说你找我有事？”萧泗不太明白，如果林灯真的出了什么事，那林淑贤也应该是去找他哥，不知道来找他做什么。 　　林淑贤笑了笑，甜甜地说：“也不算是有事，就是想向你表达我的感激之情。” 　　“感激？”萧泗更加糊涂了。 　　林淑贤笑得一脸真心实意：“谢谢你不嫌弃我姐姐离过婚啊。虽说姐姐成婚不到一年，就和之前的姐夫离婚了，可她毕竟曾经是别人家的媳妇……谢谢你不嫌弃她。” 　　萧泗现在已经顾不上奇怪了，他只觉得意外：“嗯？你说林灯……离过婚？” 　　林淑贤看着他的反应，惊讶地说：“你，你不知道？姐姐她没有告诉过你吗？” 　　见萧泗摇头，林淑贤抱歉地说：“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你不知情……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先走了。” 　　林淑贤说完，便惊慌地匆忙离去。 　　萧泗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他知道林灯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可是他没想到，她年纪轻轻的，故事竟然这么精彩。 　　他哥……知道这件事吗？ 　　应该是知道的吧。 　　萧泗突然间觉得，他和林灯，好像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早已经长大了，而他……还差得多。 　　…… 　　新学期开始之后，萧凯为了能有更多的时间写稿子，只承担了一门课的教学任务。 　　其他的时间里，他不是呆在编辑部，就是在林灯这里写文章。 　　通过他们这么久以来的交往，林灯发现萧凯的身体很不错不说，运动神经还非常发达。 　　不过他有一个文人的通病，就是颈椎不好。 　　林灯不知提醒过他多少次，让他一定要注意经常活动颈椎。 　　萧凯每次都答应，可是写着写着就忘了。 　　所以林灯现在每到休息时间，就会过来帮他按按颈椎，提醒他要多运动。 　　这日林灯来找萧凯时，就见他神色凝重，看起来很不爽的样子。 　　林灯便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萧凯没有说话，只是递给她一份报纸。 　　林灯接过一看，原来是姚启安写的《教育与政治斗争》。 　　萧凯嘴角向下，难得在他脸上看出几分孩子气：“他说我可以，可是看他说蔡校长，我就很生气。” 　　自一月底蔡校长辞职、学生请愿那件事情发生以来，报纸上文人们的论战就没有消停过。 　　这会儿听说姚启安开始抨击蔡校长了，林灯真是一点都不奇怪。 　　她快速地将文章读了一遍，发现姚启安主要想说的就是，教育家不应该参与政治斗争，更不应该像蔡校长这样无事发生便在朝为官，国家一有危难便躲去欧洲避难。 　　萧凯愤然道：“他这根本就是在扭曲事实！蔡校长之所以辞职，是因为他无法忍受黑暗的政治，绝不是因为怕事。就像《不合作主义宣言》中说的，这是他对抗黑暗势力的一种方法，并不是完全消极的。” 　　“我明白。”林灯附和道：“北大是他的心血，如果不是万般无奈，他绝不会选择离开。他为抗议而去，且去志坚决，理应得到世人的敬重。” 　　听林灯这么说，萧凯的火似乎消散了几分，说话时也恢复了平日的理智：“灯灯，还是你懂我，懂我们。” 　　“那你打算怎么办？” 　　不出林灯所料，萧凯回答道：“自然是要发表文章，还蔡先生以清白。” 　　林灯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便追问了他一句：“以哪个笔名呢？” 　　萧凯闻言，身子不由一僵。 　　林灯倒是十分镇定：“是苏渝，还是……闻说？” 　　萧凯心中一震，神情不由略显紧张：“灯灯，你……你都知道了……？” 　　原本林灯想的是能装不知道，就装不知道的，可是…… 　　她好笑地说：“闻老先生，您这天天写稿子都不避着我，我就是想不发现都难啊。” 　　萧凯无奈地一笑：“我就知道，什么都逃不过你这双眼睛。” 　　“唉，实话说吧凯哥，我早就发现了，还配合你演了很久，就等着你主动跟我说呢。可你太沉得住气了，我实在是懒得继续再跟你装了。”林灯说完，好奇地看向他说：“不过我不明白的是，闻说先生如此赫赫有名，你究竟是有什么顾虑，才迟迟不肯同我讲呢？” 　　萧凯轻轻抿了抿唇，道：“应该是有三点原因吧。” 　　林灯坐在萧凯的对面，托着下巴看他：“哪三点？” 　　“你读过我的文章，应该也知道我会以这个笔名写一些反日的文章。据我所知，日方一直在派特务追查我的下落。我不想牵连到身边的人，所以这件事情，我能不说就不会说。” 　　林灯理解地点点头，这一点她算是早就猜到了：“还有呢？” 　　“还有两点，就都是因为你。” 　　“因为我？”林灯不明白了。 　　萧凯说到这里，忽然有点不好意思开口。见林灯一直盯着自己瞧，他只好躲开她的视线，低声道：“我和姚启安在报纸上这样唇枪舌战，只是单纯地就事论事而已。可是若是让你知道了我的笔名……就好像变得在争风吃醋一样。” 　　一直以来，林灯和萧凯都很少正面提及她和姚启安的那段过去。 　　这会儿既然聊到了这个话题，林灯便顺势问道：“那你究竟吃不吃他的醋呢？” 　　“实话实说？” 　　“实话实说。” 　　“在你对我避而不见，在我对你求而不得的日子里，我真的嫉妒过他，嫉妒得快要发狂。” 　　林灯笑笑：“后来呢？” 　　“后来我拥有了你，我便只觉得庆幸。幸好他放开了你的手，我才有机会拥抱你。”萧凯说着，走过来抱住她。这回不等林灯追问，他便主动说道：“最后一点原因，就是你总是管闻说叫‘老先生’。我羞赧极了，都不知该如何同你开口。” 　　林灯嘿嘿地坏笑了两声，才不告诉他自己是故意的。 　　萧凯贴近她耳边，低声说：“从今以后你要记得，闻说不是什么老先生。他是一个爱你的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大家每一章都多多留言，默默才有加更的动力喔 　　论战 第一百一十八章 论战 　　林灯和萧凯把话说开之后, 两人之间可以谈论的东西就更多了。 　　说起他在报纸上和姚启安等人的论战, 林灯发表观点如下：“我觉得你们和姚启安那一派文人之间最大的分歧，就是要不要专注于学术。用姚启安的说法，你们是在‘牺牲学术, 发起学生运动’。而他提倡的是‘专注于学术研究，发展新文化, 以学问救国’。” 　　萧凯颔首道：“你分析得没有错。姚启安对学生运动素有成见。他认为学生在学校里面, 应该以求学为唯一目的，不应直接参与任何政治活动。可是灯灯，生在这个风雨飘摇的年代, 沉默绝不是最好的选择。再退一步说, 他有权力保持沉默，但他不能阻止我们发声。” 　　林灯点点头, 亲眼看着萧凯用一个下午的时间，写出了一篇讽刺《分割》。 　　放在现代的时候，这种林灯八成连看都不会看。就算不小心看到了, 也不会看完。 　　可是现在，她成为了闻说的第一个读者。 　　讲的是一个对学术研究怀有满腔热情的知识分子, 留学归来后担任北大校长的故事。 　　他姓罗，在文中被称为罗校长。 　　罗校长是一个典型的理想主义者，他坚信政治和教育应该是相互独立的存在。 　　在接手北大之后, 罗校长十分努力地想让北大成为促进思想、科学进步的学术机构，让北大师生们都远离腐朽黑暗的政治，专心于学术研究。 　　为此, 他颁下禁令，禁止全校师生参与所谓的爱国运动，甚至不许任何人谈论时政。 　　有学生急了，问他：“罗校长，如今国势衰微，我等青年人若不爱国护国，这个国家的未来将会去往何处？” 　　罗校长不紧不慢地告诉他说：“你只需好好读书，专心做学问，这就是你身为一个知识分子对于国家最好的贡献。至于外面的事情，你们不要管，太耽误学习了。” 　　有老师急了，问他：“罗校长，若不谈论时政，我等该如何培养学生的社会使命感？” 　　罗校长早有想法：“让他们多读读古籍，潜心研究国学，自然就会有社会使命感。” 　　“那先前蔡校长促成的‘平民教育演讲团’，是否还要保留？” 　　罗校长大惊：“那是个什么玩意？！” 　　一问之下罗校长才知道，原来前头那个“拎不清”的蔡校长认为救国的根本在于“增进平民智识，唤起平民之自觉心”，便在北大促成了个什么“平民教育演讲团”，让北大学生们将思想争论带上了街头，甚至是乡村，这简直是太可怕了！ 　　“取消！取消！取消！”罗校长涨红了脸，大声说道：“教育与政治，必须要分割！立即给我分！割！” 　　在当局的支持之下，罗校长在北大说一不二，成功地使所有师生听从他的命令，保持沉默。 　　而在一个又一个“罗校长”的压制下，举国上下终于再无学生运动，彻底沦为军阀势力和帝国主义的傀儡，最终甚至难以称之为国。 　　这回不仅仅是成功地将教育与政治分割了，就连这个国家，也终于不再完整。 　　…… 　　就像萧凯看到姚启安的文章后心情不佳一样，姚启安读完闻说的这篇后，气得直接摔了报纸。 　　他背着手，在书房里走来走去，高声大骂了三句：“荒谬！可笑！卑鄙！” 　　云青青端着茶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姚启安的这几句话。 　　她连忙放下茶杯，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启安？是不是又是那个闻说？” 　　在和姚启安闹到分房睡的程度之后，云青青突然意识到事态不妙。 　　她现在和姚启安还没有正式结婚，实在不好和他闹得太僵。就算他真的在外面有人了，她也要将姚启安夺回来才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和他闹脾气，让他的心离自己越来越远。 　　所以在调整好心态之后，云青青便又恢复了往日里温柔小意的模样，态度极好地和姚启安谈了谈。 　　姚启安见她这样，心里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在姚启安向她保证，他只是把那个女人当成妹妹照顾之后，云青青便没有再为了那件事情和他争吵了。 　　说句老实话，她并不相信姚启安。但是云青青已经拿定主意，要以另外一种方式捍卫自己的爱情，所以她不会再和姚启安吵。 　　这段日子，两人倒是相安无事。 　　“你看看，你看看他写的这都是什么！”姚启安指着地上的报纸道：“他这根本就是在曲解我的意思！这是污蔑！” 　　云青青捡起报纸一看，果然又是闻说写的东西，把姚启安给气成了这样。 　　云青青也是读过书的，说句老实话，讽刺这种东西，难免都要写的夸张一点，才能起到其应有的表达效果，未必是为了污蔑姚启安。 　　不过姚启安现在正在气头上，当着姚启安的面，她当然不会这么说了：“哎呀，这个闻说怎么这样，你才不是那样的人呢！” 　　“就是！”受到赞同的姚启安，心情稍微好了一点，“青青，还是你懂我。” 　　云青青嘴角微翘：“启安，别生气了。要我说啊，你就应该把他就是萧家公子的事情抖露出来，让世人看看，他一个资本家的儿子，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 　　姚启安生气归生气，但基本的理智还是有的：“那倒不必了。我和他就是教育理念不合，没有必要牵扯到他的家庭。” 　　云青青笑道：“你呀，就是心太好了。”她一顿，收起笑容，“那这件事情，你就打算这么算了？” 　　“当然不会。”一个深呼吸过后，姚启安重新坐到书桌前，“我要再回敬他一篇文章，看看他还有什么话可说。” 　　…… 　　要说现在什么报纸卖得最好，那自然是发表了闻说先生和朱思危先生文章的报纸。 　　两人及他们的支持者形成的两派文人，在报纸上唇枪舌战，很是精彩。 　　只要是登了他们文章的报纸，当天上午就能卖到脱销，非得加印不可。 　　林灯倒是不用担心会抢不到报纸。萧凯订阅了很多份报纸，在他这里，她几乎什么文章都能看得到。 　　就算她没看到，萧凯也会同她讨论。 　　林灯觉得自从她把萧凯的马甲扒开之后，两人之间谈话的深度都加深了。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萧凯看起来格外沉默。 　　林灯心里感觉不妙，便拿起他放在一边的报纸看了看。 　　果然，姚启安又发表了一篇新文章，名叫《理性救国论》。 　　总的来说，姚启安回应了萧凯上次的问题，称自己的“思危”在于不肯安于现状，要积极发展新文化，促使科学进步，赶超西方等等。 　　他还说，他是不支持学生运动不假，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是想让学生们固守于象牙塔内的世界，更不代表着他就在和黑暗势力同流合污。 　　他是希望学生们在校期间内多积累知识、探索真理，从而选择更加理性、更为沉潜的方式去救国。 　　看到这里，林灯都不觉得有什么事情值得萧凯这样沉默。 　　直到看到最后…… 　　姚启安说，教导学生要理性-爱国，这才是身为一个教育者应该做的事情，而不是像闻某人那样，为了达到自己的政治目的，怂恿年轻的学生去送死。 　　林灯看完之后，就知道萧凯为什么会心绪不佳了。 　　显然，姚启安的最后一句话刺激到了他。 　　怂恿年轻的学生为了自己的政治目的去送死……这句话可真是太毒了。 　　就像是一把尖锐的刀子，直直地刺进了萧凯的心脏。 　　毕竟不久之前，萧凯很是欣赏的几名学生，才刚刚在那场浩劫中遇难…… 　　林灯忽然有点生气。 　　姚启安根本什么都不了解，就这样抨击他。 　　萧凯怎么会是那样的人呢？ 　　他的学生去世了，他明明那样难过，比谁都难过。 　　他简直恨不得以他自己之身，受学生之痛，可他现在却被人这样误解。 　　林灯突然间感到无力，深深的无力，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萧凯。 　　让他不要自责，告诉他那不是他的错吗？ 　　还是冠冕堂皇地说，国家变革之路上必然会有牺牲？ 　　这些会是他想要的吗？ 　　直觉告诉林灯，说这些都没有用。 　　道理萧凯必然都明白。可是他是人，是有血肉之躯的人。回想起他不久之前去世的学生，他的心不可能会无动于衷。 　　林灯叹了口气，放下报纸，走到他身边。 　　萧凯抬起头，看向林灯。 　　他的目光像是一滩幽深的湖水，看起来很平静。 　　可林灯知道，平静之下，定然暗藏汹涌。 　　她以双臂从身侧抱住他，温柔且坚定地说：“凯哥，你别难过。他们都不了解你，可是我明白，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不管别人怎么说，我永远都是支持你的。” 　　萧凯心中一暖，反手抱住她说：“我不需要别人的理解，有你这句话便足够了。” 　　别说是姚启安和他的几个跟班了，就算是受到千夫所指，该走的路他照样还是要走。 　　哪怕被误解，被质疑，甚至被污蔑，认准的路，他也绝对不会回头。 　　萧凯早已做好了孤军奋战直到生命终结那一刻的准备，却没想到他如此幸运，能够遇到一个知他懂他信他的爱人。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老规矩，哪怕撒花留爪也不要让这章评论空着啊~~很打击加更积极性的，么么哒 　　改良灯泡 第一百一十九章 改良灯泡 　　那次谈话之后的第二天, 林灯收到了一封信。 　　信封上面用龙飞凤舞的字体写了四个字——“吾爱林灯”, 是林灯再熟悉不过的字体。 　　林灯看着面前一本正经的男人，忍不住好笑地说：“凯哥，我们现在天天都能见面, 你有什么话当面和我说就是了，写信做什么啊？” 　　萧凯笑笑, 难得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你看看就知道了。” 　　林灯好奇地拆开信封, 却见萧凯突然背过了身：“我有事先走了。” 　　林灯一头雾水地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那封信。 　　让她没想到的是，萧凯信中的第一句话, 就是和她道歉：“对不起, 我亲爱的人。” 　　林灯：？？？ 　　萧凯为什么要给她道歉？ 　　难道他背着她，做什么坏事了？ 　　“我本以为自己将整颗心都付与了你, 已是足够爱你。却没想到每多与你相处一天，我便发现自己比从前更加爱你一分。我方知道，我对你的爱, 原是无穷无尽的。” 　　林灯：“……” 　　好嘛，原来是情书, 还是极其肉麻的那种。 　　要是让闻说先生的那些铁杆粉丝看到这封信，一定会酸倒了牙吧…… 　　谁能想到，千年铁树一旦开了花, 竟然会是这样的呢。 　　虽然有点让人不好意思，不过林灯看完之后，还是觉得心里头美滋滋的。 　　她得把这封信好好珍藏起来, 说不定还能流传到后世呢。 　　就在给林灯送情书的同一天，萧凯又以闻说的笔名，发表了一篇真的流传到后世了的《变态社会下的现实主义》。 　　文章举了一个真实的例子：在京汉铁路大罢工中，某军阀的手下一边用刀砍一名工人分会委员长，一面逼他下令复工。 　　那名工人代表不肯答应，竟被效仿古代的凌迟之法，一刀一刀活活砍死，并且斩首示众，牺牲时年仅二十九岁。 　　他不是学生，可是如果青年学生都不关心国家大事，那么等他们从学校里毕业出来之后，等待他们的就可能是这样的命运。 　　闻说在文中赞同了姚启安说的，大学应该专注于学术，专心搞科研，促进科学进步。 　　可那是在和平年代，在政治清明的时候。 　　在变态的社会制度下和腐败的统治之下，伪政府代表的根本就不是民意。那么在这个时候，守护国家正义的责任，是必然要落到青年学生的头上的。 　　闻说的这篇文章，得到了许多人、甚至是新文化运动发起者之一的江先生的认同。 　　“当年我等创办《青年月报》之时，本想不谈论政治，只专注于普及教育与文化。可我们虽不想谈论政治，政治却逼我们不得不谈它。” 　　姚启安的成名作基本上都是在《青年月报》上发表的，现在就连创建《青年月报》的江先生都这么说，姚启安实在很难再还击。 　　《光明报》的创始人夏先生也公开表示：“以唤起民智救国，早已成为时人之共识。在此等氛围之下，全无区分教育与政治之法。学术可以救国，救国即为政治。既如此，读书人便根本无法置身于‘政治’之外。”2 　　像这样的文章还有很多。 　　在这么多“业界大佬”亲自下场之后，闻说这一派的理论几乎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除了几个姚启安的支持者还在小报上发表一些文章、坚持自己的观点之外，就连姚启安本人都已经不再公开提及此事了。 　　这倒不是他认了怂，而是姚启安坚信，有理不在声高，人多未必代表的就是真理。 　　他相信自己所坚持的没有错，这样便足够了。 　　不管怎么说，这一场持续了好几个月的论战，总算暂时告一段落。 　　林灯这边也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她的研制出来的灯泡，终于达到了她想要的效果！ 　　在此之前，我国灯泡的研制进度非常缓慢，直到两年前才有人制造出第一个国产白炽灯泡，灯泡寿命还不长，很难与进口灯泡相竞争。 　　林灯研制出的这款灯泡，却是双螺旋充气钨丝灯泡，成本低，省电，使用寿命还长。 　　林灯为了知己知彼，曾经拆分研究过市面上所有的电灯泡。她发现造成灯泡寿命不长的主要原因，就是灯丝的升华。 　　灯丝如果升华得较快，钨丝就会变细，最终烧断。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就是以惰性气体代替真空，减缓钨丝的升华速度。3 　　先前耗费林灯他们最长时间的，一个是往灯泡里充氮、氩或者氪气，且保证不漏气，另一个就是以双螺旋灯丝替代单螺旋，缩减灯丝的长度，从而为机械化加工提供可能。 　　在解决了这两个技术难题之后，林灯他们研制出的这款白炽灯，寿命可以达到八、九百个小时，已经非常接近现代的水平了！ 　　经过反复的测试、确保了灯泡的安全性后，林灯决定将这款灯泡批量生产，正式上市。 　　这个时候，林灯的星火电子科技公司，已经是法租界一家规模不小的企业了。 　　她在法租界寸土寸金的地方租了一栋类似萧凯编辑部的两层小楼，公司分为市场部、财务部、售后服务部等等，看起来已然有模有样。 　　公司即将扩大业务范围，进军灯泡业，这件事早已经是公开的秘密。 　　不过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他们年轻的老板不想提高灯泡的价格，反而要降低。 　　林灯向来是主张大家在会议上畅所欲言的，所以在听说林灯想以低于市场价的价格卖灯泡时，就有人不解地说：“林总，我们的产品质量明明比市面上的更好，为何您还想要降价销售呢？” 　　现在市面上的国产灯泡，一个差不多卖6元钱，进口灯泡则能卖到8元一个。 　　林灯他们研制出的这款灯泡，质量甚至比进口的还要好，怎么着也能卖到8元钱才对。 　　可林灯竟然想卖4元，让好多人都大吃一惊。 　　公司里的人不理解，完全在林灯的意料之中。 　　这些年来，不管是发明有声电影设备，还是改良灯泡，林灯都是以“夜雨寒灯”这个身份进行的。并且她和实验室里的人都签署了保密协议，不让他们对外透露自己的身份。 　　因此公司的人只知林灯是公司的管理者，却不知晓她就是那个帮了他们公司大忙的“夜雨寒灯”。 　　就算有人因为两人名字里的那个“灯”字这么大胆地猜测过，可一来没有证据，二来……林灯看起来实在太年轻了，就没有人继续往这方面多想。 　　“你们往后翻一下杨淮刚才发给你们的产品成本核算报表就会发现，‘夜雨寒灯’团队研制出的这款灯泡，成本非常之低。如果大批量生产的话，成本就只有几毛钱而已。卖4元钱一个，薄利多销，我们也还是赚的。” 　　刚才提问那人惊讶地说：“这……这成本竟然这么低？！夜雨寒灯实在是太厉害了！老板，您这科研经费可真是没白支出！” 　　这两年林灯没少往实验室那边投钱，公司早已有人在私底下议论纷纷，这些林灯都知道，不过装傻而已。 　　现在他们的研究出了成果，将为公司带来数倍的收益，那些人总算是可以闭嘴了。 　　粗粗算一算就知道，上海有二百多万人，不能说每家每户都安电灯，但有钱人家多安几个，小康之家再安几个，他们公司一年卖几万个灯泡出去，想来不成问题。 　　先不算运营公司所需要的成本，光是这销售灯泡的毛利润，就已经有十几万元。 　　更何况，他们公司早已通过有声电影设备打响了名声，把灯泡卖到外地、甚至国外去，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所有人都突然间兴奋起来，仿佛看到了白花花的奖金在朝他们招手。 　　…… 　　散会之后，唯一知道林灯真实身份的杨淮跟了上来，叫住她说：“灯姐。” 　　“嗯？”林灯心情很好，微笑地看向他。 　　杨淮是林灯在研制有声电影设备时，孟鹤渊配给她的第一个助手。因为两人合作非常愉快，所以在成立公司之后，林灯就把他给挖了过来，继续做她的副手。 　　“其实，你压低产品价格，不光是为了薄利多销吧。”杨淮低声道：“你是想促进电灯在国内的普及，对吗？” 　　林灯笑笑，发出死亡式直男发言：“你要是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林灯并不觉得自己像杨淮说的那么无私，那么伟大。 　　她只是觉得，在自己有钱赚的同时，还能让更多的人用上电灯，不是很好吗？ 　　至于同行会不会恨她的问题……这年头的价格竞争非常普遍，不存在什么扰乱市场秩序的说法。 　　有本事，他们就降低自家产品的制造成本。若是没有本事，从她这里进货去卖就是了。 　　反正现在市面上大多的电灯公司都是洋人开的，华人只是做经理而已。 　　要是能干倒几家洋货，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开完会之后，林灯回到办公室拿了包，正想下班，却在公司门口看到了一个令她十分意外的身影。 　　“萧泗？”林灯是真的被他吓了一跳。 　　自从她和萧凯一起跟萧泗把话说开之后，林灯好像已经有一年左右的时间没有见过他了。 　　这时候猝不及防地见到他，林灯不禁有一种非常不真实的感觉。 　　她有些不自然地问：“你，你怎么在这里？” 　　萧泗看着她，似不经意地打量了一下。 　　在学校的时候，林灯总是规规矩矩地穿着学生装，已是清丽脱俗。现在她毕业了，走入了社会，脚踩高跟鞋，身上穿着一件樱粉色的绣花旗袍，披着一条白色的编织披肩，头发烫了微微的卷，看起来明艳动人，似乎比从前更有魅力了。 　　他不敢多看，只肃声道：“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什么事？”林灯问完，才意识到站在大门口谈话好像不大妥当，于是补充了一句：“要不要进去谈？” 　　“不用了，就几句话的事，我和你说完了就走。” 　　萧泗用了那么长的时间，才叫心口上的伤勉强结了疤，他怕自己和林灯相处得久了，又会产生不该有的念头，所以不敢久留。 　　林灯也没有坚持：“好，你说。” 　　“你是不是有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叫林淑贤的？”萧泗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道：“前些日子她突然找到我，说要感谢我不嫌弃你离过婚的事……我完全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个。后来我越想越不对劲，你是不是还没有和你家里人明说你和我哥的事？” 　　见林灯点头，萧泗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果然，她应该是把我误认成是你的男朋友了。” 　　“哈？”林灯忍不住脱口而出：“她有病吧？” 　　“我也觉得你这个妹妹有问题。如果她真的是为了你好，怎么会跑来和我说这些？” 　　其实萧泗今天来，就是想要提醒林灯的。 　　话说完了，他就应该走了。 　　可是那么久那么久不见……萧泗真是迈不动步子，就这么离开。 　　一年过去，萧泗好像成长了不少，可是在林灯面前，他依旧是个少年。 　　他的心事，林灯不难看穿，但并未戳破：“萧泗，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正准备去找你哥，你要不要一起去？” 　　“不用了。”一提起萧凯，萧泗心里还是有些别扭，“那个……你的事情，我哥知道吗？”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林灯补充道：“从见我第一面起，他就知道。他甚至还认识我的前夫。” 　　“这样吗……” 　　萧泗说不清楚自己心里现在是什么感觉。 　　平心而论，如果他之前就知道林灯离过婚的事情，他还会追求她吗？ 　　他可能会有些慌乱，但不大可能会退缩吧。 　　萧泗觉得，林淑贤根本就不懂男人。或者说，她不懂爱情。 　　真正喜欢一个人的话，她的什么条件都是次要的。他只会因为她的经历而更加心疼她、佩服她，却不会因此对她有半分嫌弃。 　　只是可惜，他的堂兄比他早了一步……林灯身边的那个位置，终究是轮不到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老规矩，哪怕撒花留爪也不要让这章评论空着啊~~很打击加更积极性的，么么哒 　　、2、3：改编自资料。 　　招摇 第一百二十章 招摇 　　沈氏和林淑贤母女原本的计划, 是将林灯离过婚的事情直接捅到萧家家长那里去, 让林灯的豪门梦碎。 　　可是让林淑贤没想到的是，萧泗竟然不知道林灯的过去！ 　　这样一来，她就没有必要再费尽周章地去接近萧家人了, 倒是给她省去了不少的麻烦。 　　毕竟像萧家这种显赫的大家族，并不是那么容易接近的, 不然她也不会从比较好找到的萧泗先下手了。 　　想到萧泗当时惊讶的样子, 林淑贤信心满满地认为，在他意识到自己“被骗”之后，一定会去和林灯分手。 　　为了验收自己的“成果”,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 林淑贤又专门请了一天假，一大早便跑去复旦的图书馆外头蹲守。 　　她上次就是在这里堵到萧泗的。 　　林淑贤去的时候很巧, 萧泗刚好刷了学生卡，向图书馆里走去。 　　林淑贤叫了他一声，他好像没听到, 就这么错过了。 　　她只好留在原地继续等，等到萧泗出来为止。 　　却没想到这萧泗还挺喜欢学习的, 直到下午一点左右才从图书馆出来。 　　等了大半天，林淑贤感觉自己浑身难受，都快要昏过去了。 　　这会儿见到萧泗出来, 她兴奋不已，猛地一下站了起来，没想到头更晕了。 　　她揉了揉太阳穴, 靠着树干站了一会儿，这才勉强站直身子。 　　林淑贤怕萧泗走掉，赶紧朝他刚才所在的位置看去。 　　让她既惊喜又意外的是，萧泗竟然和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大学生站在一起，两人看起来还很熟络的样子。 　　看来他不仅和林灯分了手，还另寻了新欢！ 　　就算他们还没有分手，那也是生了间隙，不可能再结婚了的！ 　　林淑贤高兴极了，心里的那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这下子她终于可以放心了。 　　…… 　　周末林灯姐妹俩去徐家吃饭的时候，就发现林淑贤一直幽幽地朝着林灯笑，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 　　林灯感觉她脸上好像写着“快来问我呀”这几个大字，于是林灯偏生就不问，憋死她。 　　果然吃过饭后，见林灯还没有和她说话的意思，林淑贤便先沉不住气了，主动贴过来说：“大姐姐，我听人说，你是不是在和萧家的公子交往啊？” 　　林灯瞥她一眼：“你从哪里听说的？” 　　“这你就别问了。总之……”林淑贤欲言又止地说：“唉，大姐姐，我有一件事情，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 　　林灯忍住笑，冷漠道：“那你就别说了。” 　　林淑贤差点被她噎死，完全没想到林灯竟然不按套路出牌。 　　可她的台词早就准备好了，定然是要说出来的：“可是如果不说的话，妹妹总觉得良心不安，很是担心姐姐……” 　　林灯：“哦，那你就说呗，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大姐姐，我可都是为了你好……”见林灯态度冷淡，林淑贤压抑住心底的恨意，做出一副替林灯着急的样子来：“我那天无意中看见萧家公子和一个妙龄女子在一起，他们看起来十分亲密……你，你可要小心一点啊。” 　　“哦？是吗。”林灯淡淡地说：“应该是你看错了吧，我和我男朋友的感情很好。” 　　没有在林灯脸上看到她所期待或悲伤或愤怒的表情，林淑贤很是失望，但她还是要把该说的话说完：“大姐姐，你又何必嘴硬呢。要我说啊，找年纪小的就是这点不好，一天一个主意，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变心了。你呀，还是小心些为妙。” 　　“二妹妹，谢谢你的关心，不过你还是先操心操心你自己吧。”林灯微笑着说：“我听说你谈恋爱了？” 　　林淑贤心中一惊，完全没想到林灯竟然会反将她一军。 　　她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徐宛娜，却见徐宛娜好像完全没有关注到她们这边一样，正在专心地吃着盘子里的水果。 　　林灯观察着她的表情，十分自然地问道：“什么时候二妹妹也把带男朋友回家里，给我们看看呢？” 　　听林灯这么问，林淑贤倒是松了一口气。 　　看来林灯还不知道她正在试图接近姚启安的事。 　　领姚启安回家，把林灯他们气个半死，这是在林淑贤计划之中的事情，但绝不是现在。 　　她只能用笑容来掩饰住自己的心虚，假装很有底气地说：“长幼有序，虽说姐姐是离过一次婚的人了，但还是应该姐姐先带男朋友回家吧。就是不知道以眼下这个情形，姐姐还能不能把人领回家了。” 　　“当然。”林灯和萧凯正式交往，也差不多有一年的时间了，带他见见更多的亲人也无妨。 　　林淑贤没想到林灯都到这个时候了，竟还如此嘴硬。 　　不过没关系，她就不信萧泗会在知道自己被一个离异女子欺瞒的前提下，还会陪她回来见家里人。 　　林灯现在夸下海口，打的只会是她自己的脸。 　　想到这里，林淑贤不禁得意地笑道：“那妹妹就拭目以待咯。” 　　…… 　　在听说林灯终于打算带自己回家之后，萧凯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停止过。他好像瞬间变成了一个智商低下的傻大个，整个人都变小了好几岁似的。 　　林灯见他高兴成这个样子，不由好笑地说：“凯哥你至于吗？啊？” 　　“当然至于了！我可是终于要有名分了呢。”萧凯想想就高兴，露出一口整齐又白亮的牙齿来，看得林灯心里痒痒的，忍不住扑了过去，揽住他的脖子，往他脸上连亲了好几下。 　　“那你可要好好表现哦。” 　　萧凯抓住她的手，承诺：“嗯，一定。” 　　到了带萧凯去徐家拜访那天，林灯才发觉，她其实根本就不用嘱咐萧凯的。 　　若是不嘱咐的话可能还刚刚好，现在经过她这么一叮嘱，萧凯准备得就好像有点……过了。 　　他过去从来都不爱坐汽车的，不过今天他竟然派了两辆豪华汽车来接他们。 　　其中一辆车的车牌，还是1111，实在是太招眼了。 　　不仅如此，上街后林灯才发现，这辆车的特别之处不仅在于昂贵，还在于它彰显了萧家的声望和地位。 　　一般的汽车走在杂乱无章的大马路上，行进速度可能比走路还要慢。可是坐着这辆车上街，所有的行人和车辆好像都会自动避让，就连警察遇到了他们，也要脱帽敬礼。 　　林灯早就知道萧家门第显赫，却没想到竟然如此之显赫。 　　她突然间有点不安：“凯哥，咱们是不是有点太……太高调了一点点啊？” 　　她用两根手指头比量着一点点的样子，实在是可爱。 　　萧凯不由自主地握住她的手，拿到唇边亲了亲：“灯灯，生活里我们可以低调，不过通过对你这些亲戚的描述，我觉得像现在这样会比较好一些。” 　　林灯瞬间便明白了萧凯的意思。 　　除了她的姑姑林春华之外，徐家的这些亲戚、还有林淑贤这个异母的妹妹，恐怕对她并没有多少关心。 　　他们只在乎林灯找的对象条件如何，而不是他们有多相爱。 　　像林淑贤这样的，甚至还在等着看林灯的笑话。 　　他们若是低调，不会有人说他们谦逊，只会嘲讽萧家名过其实，甚至是没本事。 　　与其如此，还不如展示出萧家原本的实力，让他们知道从今以后该以怎样的态度对待林灯。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林灯很快便释然了。 　　她突然间觉得自己特别轻松。有萧凯在，她似乎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 　　林淑贤没想到，萧泗竟然真的会陪林灯回徐家。 　　她还以为他们早已经分手了呢。 　　不过在林春华通知她这周末回徐家、见一见林灯的男朋友之后，林淑贤便又去了一趟复旦。 　　这一回，她找到了上次那个看起来和萧泗十分亲密的女生。 　　未免林灯知道是她在背后使坏，林淑贤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实姓名，而是假装自己是复旦的学生，忘了带学生卡，跟那个女孩子借卡。 　　通过看那个女孩子的学生证，林淑贤得知了她的姓名：张嗣音。 　　她瞬间明白了为什么她会觉得这个女学生非常眼熟，原来她就是张家的二小姐。 　　林淑贤曾经在某一个宴会上远远地见过她。 　　得知张嗣音的身份之后，林淑贤瞬间又放心了不少。 　　张嗣音虽是庶出，但她出身显赫，又和萧泗一样是名牌大学生。 　　林淑贤觉得除非萧泗是色令智昏了，否则他是一定不会舍弃张嗣音，去和林灯结婚的。 　　如果他不会娶林灯，只是和她玩玩儿而已的话，那林淑贤是无所谓的。 　　她甚至都有些同情自己这个不断被男人玩弄的大姐姐了。 　　“淑贤，你还在那里傻站着做什么啊。”徐信良站在门口，朝林淑贤招了招手，“快过来，萧公子他们来了！” 　　徐信良是个商人，且是个极为擅长和权贵打交道的商人。所以在一听说自家表侄女成了萧家公子的女朋友之后，徐信良就在盼望着这一天了。 　　前几天听说林灯要领萧公子回家，徐信良更是一早就让人把徐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还换上了他最体面的西装，带领着全家人亲自到门口迎接。 　　见林淑贤还傻站在那里，徐信良心中十分不满，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这个表侄女，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和外头那个比可差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老规矩，哪怕撒花留爪也不要让这章评论空着啊~~很打击加更积极性的，么么哒 　　震惊 第一百二十一章 震惊 　　如果林灯找的男朋友是一般人也就算了, 可既然是萧家公子, 徐信良对此非常重视，还特意把徐宛昌给叫了回来。 　　徐宛昌和林灯之间虽然有过一点不愉快，不过时间久了, 他都能和林淑贤在同一个饭桌上吃饭，更何况是林灯呢。 　　所以在听说林灯要带男朋友回家之后, 徐宛昌也特地回了徐家。 　　此时他就站在门口, 站在徐信良的身边，低声和他嘀咕道：“爹，您知道这车多少钱吗？” 　　徐信良摇摇头, 他对汽车不是很懂, 只有在需要和人家谈生意、摆排场的时候才会坐。 　　反正他们家的这两辆汽车，一辆都要一千多个大洋, 当时买的时候他老心疼了。 　　不想徐宛昌竟伸出了五根手指，低声道：“至少这个数，一般人还买不到。” 　　徐信良心中一惊, 没想到林灯他们乘坐的汽车竟然如此昂贵。 　　不过一想到这是萧家的车，徐信良也就并不奇怪了。 　　但让徐信良没想到的是, 让他更为惊讶的事情，还在后面。 　　萧泗是个比较爱玩爱热闹的男孩子，所以在不少人家的宴会上, 徐信良都曾见过萧泗。 　　虽说萧泗对他可能没有什么印象，但徐信良记萧泗的脸记得很清楚。 　　可是走下车来，替林灯开车门的那个高大青年, 分明就不是萧泗。 　　倒有点像是…… 　　他的堂兄萧凯？！ 　　徐信良震惊地看向林灯所在的那辆汽车，等待着萧泗从那上面走下来，可是并没有。 　　那辆车上，就只坐着林灯和萧凯两个人。 　　他又往后看了看，发现另外一辆汽车上，也只坐着林修诚和林灼兄妹俩。 　　林灯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徐家人肯定是误会了。 　　其实早在萧泗告诉她林淑贤跑去找他的时候，林灯就知道林淑贤搞错了。 　　但她先前并没有挑破这件事，要的就是打林淑贤的脸。 　　让她整日里乱嚼舌根，现在打脸了吧？ 　　林灯心里暗爽，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优雅地微笑着，站在萧凯身边：“姑姑，姑父，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男朋友，萧凯。”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向萧凯，再看看林灯。 　　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林灯的男朋友是萧家公子不错，却不是小的那个，而是那个好像只生活在传说里的萧凯！ 　　饶是徐信良见多识广，一时之间，他的心里还是无法完全消化这个事实。 　　怎么会？！ 　　他这个离过婚的侄女，怎么可能会成为萧凯的女朋友？！ 　　要知道萧凯和萧泗虽然都是萧家公子，但在世人眼中，他们兄弟之间也有一个高低之分。 　　他们都有一个巨富祖父、都非常富有不假，但萧泗的父亲远在山东，声望和权力都远不如他的同胞兄长，也就是那位“革命导师”、萧凯的父亲萧启光。 　　在徐信良他们看来，萧启光是真的说一句话，整个金融界甚至政界都要抖三抖的人物。 　　至于萧凯本人，那也是年纪轻轻地便从名校毕业归国，当上了复旦大学文学系主任的风云人物，可谓前途不可限量。 　　不仅如此，他创办的杂志还风靡了整个上海滩，据说在他杂志上发表文章的那些文人，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手握一支军团的力量”。 　　别说是林灯了，就是顾家、秦家那些个大家族，都恨不得能把自家的女儿许配给萧凯，可萧凯都没有答应。 　　徐信良和林春华他们更是听说过，萧凯甚至连和那些小姐们的相亲会都没有去过。 　　结果他竟然看上了林灯，还跟她回来见家长了？ 　　这，这简直是…… 　　太令人不可思议了！ 　　不过徐信良才不会傻到问林灯“你怎么找的是哥哥而不是弟弟”，“萧凯公子怎么会看上你”这样的蠢话。 　　听林灯介绍完之后，他便点了点头，微微弓着腰，几乎是战战兢兢地将萧凯迎进了屋。 　　走了几步路之后，徐信良的心思也逐渐活络了起来。 　　他堆起满脸的笑容，对萧凯殷勤地说道：“萧公子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三生有幸啊！” 　　林春华听了，不由轻笑一声，低声对林灯说道：“瞧瞧你姑父，把他会的那几个成语全都用上了。” 　　罕见的是，不仅是徐信良非常紧张，就连徐宛昌也收起了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模样，在萧凯身后站得笔直，看起来对他很是恭敬。 　　其实徐宛昌能在上海的电影业闯出一片天来，自然是有几分本事的。 　　他知道自己的老爹能挣钱，他这几年开电影公司也没少赚，但是和萧家相比，他们就是一只小蚂蚁，根本不敢造次。 　　徐宛昌现在只觉得庆幸，幸好当初秦兮扬和林灯没成。不然他就不会有今天，不可能当上萧公子的大舅哥了。 　　…… 　　徐宛娜和周姨娘母女也没有想到，林灯竟然找到了这么好的对象。 　　对此，周姨娘心里可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因为她知道，林春华可要高兴坏了。 　　果然，林春华看着萧凯，那真是越看越满意，越看越欢喜，高兴得简直合不拢嘴。 　　进了门落座之后，她便拉着萧凯嘘寒问暖。 　　在萧凯一一回答过之后，林春华看了看林灯，又看向她身边的萧凯，激动得热泪盈眶：“萧公子啊，真的谢谢你照顾我们灯儿，有你陪在她身边可真是太好了！我们灯儿一个女孩子，一路走来太不容易了。我这做姑姑的看着，可真是心疼她……” 　　见姑姑这么激动的样子，林灯难免有点不好意思。 　　徐信良也推了推她的手臂，提醒妻子注意分寸：“春华，不要碰人家萧公子。” 　　萧凯平日里的确是有一种洁癖，不喜欢别人接触他的身体。 　　不过林春华是林灯的姑姑，自然是可以例外的。 　　他笑了笑，很有耐心地说：“没关系的，姑姑这是喜欢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林春华听了这话，不由更加感动了：“哎呀，这孩子真是太好了！”说完她突然想起什么，激动地拍了拍身旁的丈夫，大喜道：“老爷，你听见没？萧公子他叫我姑姑了！” 　　见林春华这么高兴的样子，林灯和萧凯相视一笑，笑容里都有几分无奈，但更多的还是甜甜的暖意。 　　只听萧凯温文尔雅地说：“您是小灯的姑姑，自然也是我的姑姑。还有姑父，您也是，以后都别叫我萧公子了，叫我萧凯便是。” 　　徐信良闻言应了一声，点了点头，却只说出了一个“萧”字便没有继续。 　　他总觉得要是直接叫了萧凯的名字，就跟冒犯了他似的。 　　萧凯见了，也不勉强。 　　反正他已经打定主意要和林灯长长久久地走下去了，等以后见面的次数多了，他们自然会习惯他的存在。 　　寒暄过后，午餐也准备得差不多了。 　　众人拥簇着林灯和萧凯走在最前面，林淑贤则恨恨地跟在最后面。 　　她怎么都没想到，林灯勾搭上的，竟然是那个传说中的萧凯！ 　　她早就听说过这个萧公子，他是大富豪萧怀中的长孙，是“革命导师”萧启光先生的独生子。 　　他出身显赫，为人却十分低调，各种各样的宴会上都见不到他，不过到处都有他的传说。 　　有人说他一表人才，有人说他年少有为，还有人说当今民国四公子，萧凯必居其一。 　　却没想到这样的天之骄子，竟然会看上林灯。 　　凭什么！ 　　林淑贤现在满脑子就只有这三个字。 　　凭什么林灯就那么好的运气，离过婚之后还能找到这么好的男人？ 　　铺天盖地而来的嫉妒几乎冲昏了林淑贤的头脑。 　　在咬着牙闷头吃完一顿饭之后，见萧凯起身去洗手间，林淑贤便悄悄地跟了上去，等在他回来时必经的路上。 　　让林淑贤有点意外的是，萧凯在走廊中看见她时，似乎并不惊讶，好像早就知道她会找来似的。 　　林淑贤怔了一下，感觉哪里好像不大对劲。但她怕萧凯走了，来不及多想便赶忙凑了上去：“萧凯哥哥，我真的没想到，你这么优秀，竟然会是我姐姐的男朋友。我可真是羡慕姐姐，能遇到像你这么好的男人！” 　　不论出身贵贱，相貌如何，萧凯对于女子向来都是礼貌而客气的。 　　不过一想起眼前这女人跑到萧泗那里去搬弄是非，兴风作浪，萧凯就对林淑贤没有半点好印象。 　　他一改方才对徐家人的温和友善，神情冷淡地说：“我没有妹妹，所以请你不要叫我哥哥。你若有什么话要说，不妨直言。” 　　林淑贤没想到，萧凯看起来这么绅士的一个男人，竟然这么不给自己面子。 　　一时之间，她的脸色不大好看，但还是勉强笑着说道：“萧……那我不叫你哥哥，叫你姐夫总可以了吧~姐夫，你别不高兴，其实我没有什么恶意来着，我只是想感激你……” 　　见林淑贤故技重施，萧凯不禁冷笑出声：“不介意你姐姐离过婚的事？” 　　林淑贤惊讶不已：“你知道？” 　　萧凯看似答非所问：“萧泗是我弟弟。” 　　林淑贤却明白了。 　　她突然有点懊恼，这次来找萧凯，真的是临时起意，太过大意了，计划都不够周全。 　　但事已至此，林淑贤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所以这件事是萧泗告诉你的？我姐姐她没有和你说过吗？” 　　“你可真是不放过任何可以挑拨离间的机会呢。”萧凯微微垂下眸子，冷漠地看着她说：“但你太不了解你姐姐了，更不了解我。” 　　林淑贤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在林灯面前那样柔情四溢的男人，竟然会有刀锋一样冰冷的神色。 　　半是伪装，半是真的害怕，林淑贤的眼泪都含在了眼圈里，声音发颤地说：“姐夫，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从今天以后，萧凯都不想再和林淑贤这么恶心的女人单独说话了，所以他干脆一次说个明白：“从我认识你姐姐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她是姚启安的前妻，但这并不重要。她是一个独立的，优秀的女性，吸引我的是她的人格魅力，而不是所谓的世俗条件。包括我的家人，他们也不介意小灯的过去。所以你再费尽心机也没有用，我和小灯是不可能分开的。” 　　林淑贤愣住了。 　　她怎么都没想到，萧凯竟然从一开始就知道，还毫不介意…… 　　事已至此，她只能惺惺作态地说：“姐夫你误会了，我，我没有那些阴暗的想法，我只是单纯地想祝福你和姐姐而已。” 　　萧凯满含警告意味地看着她说：“最好如此。” 　　林淑贤被他强大的气场吓得腿软，身子不由自主地顺着墙下滑。 　　她本以为萧凯刚才在饭桌上表现得那么绅士，或多或少会扶她一把才对。 　　可是他没有。 　　路过她身边时，他毫不迟疑，就好像路过了一摊垃圾。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老规矩，哪怕撒花留爪也不要让这章评论空着啊~~很打击加更积极性的，么么哒 　　老板的日常 第一百二十二章 老板的日常 　　临走之前, 徐家人像迎接他们来时一样, 热络地把人送到了大门口。 　　徐信良格外慈爱地看着林灯说：“侄女啊，以后没事儿的时候，就经常带侄女婿回家里吃饭, 别不好意思哈！” 　　林灯和萧凯都是大忙人，不见得能经常回徐家, 不过为了给徐信良一个面子, 林灯还是礼貌地点了点头。 　　林春华看着萧凯，叮嘱道：“萧凯，咱们都不是外人, 下次来就别带那么多东西了, 听见了没？” 　　今天是萧凯第一次上门，车子里几乎装满了礼物。虽说当着萧凯的面, 他们没好意思拆，但光看包装就知道一定都很贵重。 　　萧凯含笑答应了一声，不过林灯知道, 他也就只是说说而已。 　　该有的礼数，萧凯一定都不会忘。 　　眼看着林灯他们就要走了, 林春华不舍地说：“你们要好好的啊。” 　　萧凯看了林灯一眼，温和且坚定地承诺道：“姑姑您放心，我答应您, 一定会好好照顾小灯的。” 　　林春华今天太高兴了，高兴到甚至红了眼圈：“好，好, 你可一定要记住你说的话啊。我没有女儿，一直都是把灯儿当成亲闺女看待的。我不管你是不是萧家公子，你要是对灯儿不好，我可是会找你算账的！” 　　林灯有点不好意思：“姑姑！” 　　萧凯倒是很有信心地说：“不会有那一天的，姑姑。” 　　林春华看着面前的一对璧人，欣慰地点了点头。 　　…… 　　直到萧凯和林灯相继上了车，离开徐家，林淑贤都没有回过神来。 　　这个萧凯，怎么和外界传言中的完全不一样？！ 　　什么温文尔雅的贵公子？那不过都是他的伪装罢了！ 　　看他那副冷冰冰的样子，简直就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看得她害怕极了。 　　尽管从头到尾，萧凯都没有碰到她的一根头发丝，可林淑贤就是感到后背发寒。 　　这种感觉，她以前还从来都没有经历过…… 　　直觉告诉她，她暂时还是不要招惹这样的人为妙。 　　…… 　　带萧凯见过家里人之后，林灯便又把精力集中在了发展事业上。 　　为了将她的研制成果转化为生产力，林灯又另外投资了三万大洋，开办电灯加工厂。 　　原本林灯想要建一个全新的灯厂的话，至少需要五万大洋。不过巧合的是，最近恰好有一家德国商人创立的灯厂倒闭了，想要转让出去。 　　林灯听到消息之后，便带着几个公司高层亲自去考察了一圈。 　　经过激烈的谈判之后，他们最终以两万三千元的价格收购了这家由德国人创办的工厂。 　　将星火的牌子正式挂上灯厂之时，已经是民国十二年的夏天了。 　　林灼放了暑假，可她发现自己在家里几乎都见不到姐姐，于是便跑来公司找林灯。 　　林灯刚刚结束一场会议，听说妹妹来了，就让秘书领她到自己的办公室来。 　　林灯现在不仅有了秘书，还有了两个。 　　一个主要负责整理和统筹她的工作安排，叫简茗；另一个叫阮曼容的则是生活助理，几乎从早到晚都跟着林灯，做一些端茶送水、迎来送往的活计。 　　两人一个中学毕业，一个高小毕业，都是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和林灯相处得不错。 　　现在带林灼到林灯办公室来的，就是她的生活助理阮曼容。 　　“曼容姐姐，我姐今晚又有应酬吗？” 　　阮曼容不好意思地朝她笑了笑：“是呀，今晚老板要去参加顾家的酒会呢。” 　　林灼听了，非但没有露出失望的表情，反而有点高兴：“我就知道！所以说我白天来找姐姐是对的~” 　　阮曼容含笑把林灼领进了林灯的办公室。 　　见妹妹来了，林灯便放下手中的文件，抬起头看向她：“小灼，你怎么来了？” 　　“姐，咱俩是住在一起的吗？我怎么感觉都好几天没看见你了。”林灼靠在林灯的办公桌旁，俏皮地吐了吐舌头，“你是不是跟姐夫出去玩儿，夜不归宿了呀。” 　　“少来，你老姐姐我天天早出晚归地赚钱养家，你竟然污蔑我！”林灯说着站了起来，双手捏了捏林灼满是胶原蛋白的小脸蛋。 　　“哎呀，人家开玩笑的嘛。”林灼说着就往林灯身上靠，“姐，我好想你~” 　　林灯一脸受不了的表情：“林小灼同学，你马上就要成为中学生了哦，怎么还是这么粘人呢！” 　　林小灼同学仿佛戏精附体，夸张地说：“你嫌我粘人了！你竟然嫌弃我粘人！难道我不是你的好妹妹了吗！” 　　林灯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好笑地看着她说：“你这孩子，是不是太闲了？画稿都画完了吗？” 　　林灼现在一提这个就头大：“姐，文茵姐天天催我，你就别提这个了好不好~我天天憋在屋里画画，灵感都要枯竭了！” 　　“哦——原来你是出来找灵感的。” 　　“嘿嘿，”林灼有点不好意思地承认了，“姐，我是想来你们公司看看，能不能设计出什么适合职场女性的服装。现在出来工作的女性越来越多了，下一季我们准备主打职场风。” 　　“嗯，这个主意不错，多给你姐我设计几套新衣服。” 　　林灯现在已经完全不缺钱了，但她缺时间，所以都没空亲自出去逛街买衣服。她的衣服基本不是林灼给的，就是张文茵送的。 　　林灼有求于人，嘴甜得很：“放心吧姐，你就是我最好的模特儿！我设计出什么新衣服来了，第一套肯定都给你穿！” 　　“这还差不多。”林灯摸了摸妹妹的头，道：“姐姐下午还有事儿，要出去一趟，不能陪你在公司里呆着了。我让简茗带着你到处转转吧？” 　　林灼迟疑着点了点头。 　　林灯一眼看穿妹妹的那点小心思：“怎么，林大设计师还不满意？” 　　“嘿嘿，姐，我还想去你们实验室看看……可以吗？” 　　“你这想法还真不少啊~”要是别人，是绝对不可能轻易进入林灯的实验室的，但林灼是她的亲妹妹，自然可以例外。 　　“姐，求你啦。上次听你和杨淮哥哥讲你们的那些实验，我好好奇啊。我这不是马上就要上中学了吗，你就让我多了解了解这方面的知识嘛。” 　　“好吧。”林灯对于妹妹，向来都是有求必应的。 　　她抬眸看向一旁的简茗，吩咐道：“先带小灼参观一下公司，完事后送她去实验室，让杨淮带她转一圈，然后送她回家。” 　　这几年下来，杨淮早已从林灯的助手，升级成为星火电子公司的科研部总监。 　　实验室那边的事宜，现在都由他来全权负责。 　　见自己目的达成，林灼开心地说：“姐，你真是太好啦！” 　　“少来这套。”林灯说着，继续看起了手上的文件。 　　等时间差不多了，她便和阮曼容一起出了门，准备去距离他们公司不远处的一间美容室。 　　让林灯没想到的是，她刚出门，正要叫黄包车的时候，突然遇到了萧凯。 　　虽说萧凯的编辑部离她这里不远，偶遇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林灯还是觉得很惊喜：“凯哥~你下课啦。” 　　“是啊。”萧凯含笑应了一声，拿起怀表，看了一眼时间，好奇地问：“灯灯，你这么早就要去顾家吗？” 　　“没有啦，我先去美容室做个头发。”林灯说完，忽然觉得哪里好像不大对劲，不由一笑。 　　萧凯不解地看向她说：“笑什么呢？” 　　“没什么~看见你心情好啊。”要不是这年头的风气还不够开化，林灯真想抱住萧凯，在他脸上亲一下，“那你先去编辑部吧，我先走啦。” 　　“好，晚上见。”林灯要去顾家参加晚宴的事情，萧凯早就知道了。他们已经说好，晚上结束的时候，萧凯会在外面等她，接她回家。 　　匆匆地和萧凯说了几句话之后，林灯便坐上黄包车，去美容室做头发了。 　　不久之后，林灼也参观完了公司，坐黄包车去了实验室。 　　其实对于林灼来说，参观公司是假，想要来实验室晃荡一圈才是真。 　　看着眼前笑眯眯的少年，林灼不自觉地跟着他微笑起来：“杨淮哥哥好。我姐姐让我麻烦你，带我在实验室转转，顺便给我讲一讲物理知识~” 　　杨淮很是热情：“好啊，没问题。” 　　也是巧了，杨哲思和解智渊夫妇搬来上海之后，林灼姐妹俩才知道，原来林灯的得力助手杨淮，竟然是杨哲思堂哥的儿子，也就是她的堂侄子。 　　几层关系叠加起来，杨哲思的丈夫回到上海之后就没有去外头找工作，而是直接来了林灯这里上班。 　　进门之后没多久，林灼便见到了自己的这位“师娘”，乖乖地问候了一声“解老师好”。 　　解智渊笑着朝她点了点头，对杨淮说了句“你带小灼玩儿”之后，便继续埋头做实验了。 　　林灼见了，便把杨淮拉到一边，小声问道：“杨淮哥哥，不是说你们的灯泡已经改良成功了吗？解老师他们还在研究什么啊？” 　　研制新产品并不是什么秘密，所以杨淮很放心地告诉林灼：“先前老板带我们研制出的是家用电灯，不过灯有很多种，还有霓虹灯、路灯等等……老板认为现有的路灯还有很大的改良空间，所以我们正在按照老板提供的思路做调试。” 　　林灼不太懂：“很大的改良空间？指的是什么呢？” 　　杨淮耐心地道：“简单来说，就是灯泡的亮度和使用时长都还可以增加。” 　　“增加使用时长？”林灼更迷糊了，“如果电灯的寿命长了，那需要更换的次数就少了，姐姐赚的钱不就更少了吗？” 　　“不是这么算的。”杨淮好笑地说：“技术进步，会促使产品质量提升，成本降低，销售价格下降。如此一来，电灯的普及率就会提高，销售量反而会增长。不过……老板改良电灯，为的不仅仅是赚钱就是了。” 　　林灼崇拜地看着他道：“杨淮哥哥，你懂的可真多。我要是像你这样懂得这么多知识，能帮到姐姐就好了。” 　　“没有啊，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东西嘛。”杨淮笑盈盈地看着她说：“我听你姐姐讲，你很喜欢画画，小小年纪就已经有很多成熟的作品了呢，真是了不起。” 　　林灼抓抓头发，有点不好意思：“我姐姐连这个都和你们说啊。” 　　“当然了，老板可是经常提及你的。”杨淮先前还奇怪过，林灯年纪不大，怎么一提起自家妹妹就跟个老母亲似的，总是露出一副慈爱的模样。 　　认识林灼的时间久了，他就明白了。因为林灼这个小妹妹，是真的很可爱啊。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嗯，比较日常的一章~ 　　老规矩，哪怕撒花留爪也不要让这章评论空着啊~~很打击加更积极性的，么么哒 　　再见前夫 第一百二十三章 再见前夫 　　当初刚刚穿越来民国的时候, 林灯还一度对自己的生活条件不大满意, 觉得自己穿错了时代。 　　现在她才意识到，原来之前她的生活不够舒服，主要还是因为没有钱。 　　有了钱之后, 她的生活明显就滋润多了。 　　衣，有林灼、张文茵送各季的最新款； 　　食, 有彤云和碧月变着法儿地给他们做好吃的； 　　住, 她现在租住的公寓既方便又宽敞，有水有电，除了没网之外, 丝毫不比她现代的家差； 　　行, 出门就可以叫到黄包车，还不用自己开口, 就有助理替她招手。 　　林灯躺在美容院的按摩椅上，由着美容师给自己做皮肤护理的时候，不由发自内心地发出一句感慨：有钱可真好啊~ 　　做完基础护肤之后, 她坐了起来，由专业的化妆师来给她上妆、做头发。 　　民国时期的卷发, 林灯总觉得不太日常。尤其是不化妆的时候，看起来很奇怪，所以平日里她都是直发。 　　只有要参加各种商会时, 为了显得成熟稳重一些，她才会来烫民国电视剧里常见的那种精致的卷发。 　　林灯生来便是尖下巴，大眼睛, 高鼻梁，其实是非常适合这种卷发的。 　　配上一个精致的妆容和大红色的口红之后，可以说是气场全开，光艳照人。 　　换上一件枣红色的旗袍和同色的高跟鞋后，林灯对镜照了照，又添上了一对碎钻流苏耳环。 　　这是萧凯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之一。 　　说来也怪，萧凯一个民国年间生人，不知道哪里来的奇思妙想，竟然补上了她前十几年的生日礼物，一口气送了她十几样东西。 　　林灯现在还记得，自己当时拆礼物的那个高兴劲，跟个吃到糖的幼稚园小朋友似的，真是满心的甜蜜和幸福。 　　现在呢，镜子中的高挑美人肤白貌美，前凸后翘，哪有半点小孩子的样子。 　　收拾停当之后，林灯对着镜子满意地一笑，离开美容室，去往顾家。 　　虽说顾家现在家大业大，业务已经涉及到了许多个领域，不过他们是做通讯业起家的，和林灯也算是半个同行。 　　今天林灯受到晚宴的邀请，也是因为这个。尽管外人并不知道林灯就是夜雨寒灯的事情，不过她这么年轻就当上了星火电子的总经理，已经足够引人注目了。 　　一般来说，成年男女受邀来参加这样的聚会，都会带上一个女伴或者男伴。 　　未婚女子会和自家的兄弟一起出席，男子则会带上妻子或者关系亲密的“朋友”。 　　林灯的哥哥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她又和徐宛昌这个表哥走的不近，所以她没有兄弟可带。 　　萧凯向来不参加这样的聚会，而且他今晚还要赶稿子，所以最后林灯干脆没带男人，而是带了她的小助理阮曼容来给她做女伴。 　　林灯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她甚至觉得很有趣。 　　为什么只有男人可以带女伴参加宴会，女人就不行呢？看着阮曼容小鸟依人地跟在自己身边的样子，林灯感觉心情很是美妙。 　　阮曼容也很兴奋，能跟着林灯出席这样高端的社交场所。 　　为了出席今天的晚宴，她还小小地打扮了一下。林灯出钱，让美容师给她化了一个淡妆，盘了头发，还换上了一条林灼设计的白色小礼服。 　　阮曼容感觉自己就像是童话里的灰姑娘一样，走在林灯的身边，完全就是大佬的女人。 　　顾家的少奶奶陆琼芳看到她们这对“神奇”的组合，不由走过来笑道：“林总，上回你来我们家，带的是简小姐吧？这回怎么又换了一位？” 　　林灯和这位顾少奶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就觉得很投缘，关系很是不错。 　　听她这么说，林灯便给陆琼芳介绍了一下：“这是阮曼容，我的另外一个助理，主要负责处理我生活上的事情。” 　　陆琼芳听了，便对阮曼容点了下头，算作问候：“阮小姐。” 　　陆琼芳是永安电器厂的大小姐，又是顾家独子的妻子，身份矜贵，是不需要和阮曼容这样的姑娘握手的。 　　能够招呼她一声，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阮曼容见了，连忙低下头，恭敬地叫了一声“顾少奶奶”。 　　“你可真是艳福不浅啊。”陆琼芳的视线短暂地在阮曼容脸上停留了一下之后，便看向林灯，“身边的小姑娘一个个的都这么漂亮~” 　　“哼，说的好像我不漂亮似的。”林灯摸摸自己卷翘的头发，佯怒道：“今日为了见你，我可是特地做了头发呢。” 　　“哟哟哟，是我说错话了！我们林总经理最美了！”陆琼芳说着，挽住林灯的手臂，“今儿个打扮得这么漂亮，不认识几个青年才俊可惜了。走，我带你去见几个人。” 　　林灯头痛地说：“你可饶了我吧！谈生意可以，谈恋爱免谈。” 　　“又要说你有男朋友了？”陆琼芳微微扬起下巴，“我才不信！连个影儿都没见过呢。” 　　林灯无奈：“是真的啊，上回我不都告诉你我男朋友是谁了。” 　　“你说萧公子啊~”陆琼芳忍不住笑了，“灯，你这笑话可真好笑，哈哈哈……” 　　林灯：“……” 　　陆琼芳一本正经地说：“你要说你男朋友是萧家的那位小公子，我还可能考虑一下相信你。你说萧凯公子，怎么可能嘛。” 　　“是真的。”林灯看向一旁的阮曼容，“曼容，你快告诉她，我没有撒谎。” 　　阮曼容忙道：“是啊顾少奶奶，我们老板真的是萧凯公子的女朋友。” 　　“少来帮着你们家老板骗人。”陆琼芳说着，贴近了林灯，压低声音道：“我听说萧公子都二十四五了还没结婚，八成是去欧洲留学的时候，沾染了那边不好的风气，喜欢上男人了。” 　　林灯：“……？” 　　她和萧凯两个这恋爱谈的是低调了一点，但也不至于到了没有人相信他们两个是情侣的地步吧。 　　看来是时候把萧凯从书桌前拉出来，带他出来一起社交一下了。 　　被陆琼芳拉着和几个所谓的青年才俊聊了聊天之后，林灯很快便觉得没意思，准备找个借口开溜了。 　　没想到瞌睡时有人送枕头，林灯还没想好借口，就听到身侧有人唤她的名字：“林灯？” 　　林灯还以为是哪个熟人叫她，便转过头去。结果一看到那人时，她便是一愣。 　　额……还真是个熟人…… 　　前夫，算熟人吗？ 　　林灯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姚启安，姚启安也没想到，他竟然会在这里遇到林灯。 　　他本是不爱参加这样的社交场合的，不过他近来与顾家独子顾亭儒的关系很是不错。 　　顾家的宴会，顾亭儒邀请了他好几次，姚启安盛情难却，便过来晃荡一圈，权当给好友一个面子。 　　他本就没有打算久呆，连女伴都没有带。却没想到，参加顾家的晚宴，竟然还有意外的收获。 　　几年不见，林灯的变化非常之大。不仅身材更加修长了一些，气质也更加出众了。 　　刚才看到她光艳照人的侧影时，姚启安险些没有认出来。 　　就是看到林灯的正脸之后，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林灯……是你吗？” 　　“是我。”几年过去，过去的种种恩怨情仇都变得好像上辈子的事情一样，林灯已经看得很淡了。 　　她略一抬手，举起手中的酒杯向他致敬，同时浅笑：“姚先生，好久不见。” 　　姚启安干巴巴地回了一句：“好久不见。” 　　倒是一旁的顾少奶奶意外地说：“小灯，你认识姚先生？” 　　陆琼芳不止一次地听她丈夫提起过姚启安，说他是当世之大才，学问极其深厚。 　　只是文人嘛，大多有些清高，不爱参加这样以商贾居多的宴会。顾亭儒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让姚启安答应来宴会上露个脸，也算是给他们顾家撑了撑场面，让世人知道顾家不仅仅是经商世家，还是儒商，是和文人有来往的。 　　却没想到，林灯竟然会认识姚启安。 　　说句老实话，一开始认识林灯时，看到这么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当上了星火科技的总经理，陆琼芳和很多人一样，还以为这姑娘是哪个大佬的情妇，开个公司出来玩玩儿的。 　　可是时间久了她就发现，林灯完全不是那种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她有知识，有文化，说起自家公司的产品来头头是道。不仅如此，她的情商还很高，决策力也很强。星火能发展到如今的规模，全都是她一手打拼出来的。 　　这样的姑娘，完全不像是哪个大佬的外室，那种依附男人而生的凌霄花。 　　后来陆琼芳就了解到，林灯是从外地来的，家境殷实。她在上海本地还有一个富裕的姑父，并不缺钱。 　　于是在陆琼芳看来，林灯就是那种家里有钱、小有资本的富家小姐，靠着自己的努力创业成功，成为了一名优秀的女企业家。 　　至于萧家、孟家给她公司做靠山这件事，陆琼芳完全没有多想。 　　萧家和孟家与顾家、陆家一样，都是家大业大，投资涉及了众多领域，和许多公司都有合作，并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不过林灯和姚启安……这两个人看起来完全没有关联，他们怎么会认识呢？ 　　陆琼芳心中疑惑，便不由自主地问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40万字撒花~ 　　老规矩，哪怕撒花留爪也不要让这章评论空着啊~~很打击加更积极性的，么么哒 　　真相大白 第一百二十四章 真相大白 　　听到陆琼芳这么问, 姚启安下意识地看向林灯。 　　不知道为什么, 他忽然感觉有些紧张，既怕林灯承认，又怕她否认。 　　阮曼容也好奇地看向林灯。 　　她跟着林灯的时间还不算久, 对林灯和姚启安的过去并不知情。 　　在三人的注视之下，林灯淡淡一笑：“算是认识吧。” 　　初见时一身大红喜服的青年, 于她来说不过模糊的惊鸿一瞥；新婚时一身长衫的冷漠丈夫, 为了心中的爱人对她既疏离又冷漠；谈离婚时的姚启安倒是难得的善解人意，也正是从那个时候起，林灯真正放下了对姚启安的一切情绪。 　　后来……他的身影变得模糊了, 好像只是报纸上的一个符号, 一个遥远的陌生人而已。 　　真的是太久不见了。 　　林灯并没有解释她和姚启安怎么会认识，陆琼芳心中好奇极了, 却不好多问。 　　她看得出来，这两人之间的关系恐怕并不简单。 　　林灯也就罢了，从她脸上并看不出什么明显的情绪来。可姚启安看到她之后显然有些激动, 一双明亮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她，好像有什么话非常急切地想要和林灯说似的。 　　陆琼芳从小生在豪门, 又嫁入豪门，自然懂得看人眼色。 　　见姚启安一副想和林灯说话又不敢说的样子，她眼眸一垂, 心中瞬时便有了主意。 　　“阮小姐，初次见面，我也没给你准备什么见面礼。刚才我突然想起来, 我有一对耳环特别配你今天的衣服。你随我去试一下可好？” 　　若是搁在平时，听顾少奶奶这样同自己说话，阮曼容定然会感到受宠若惊。 　　可她既然被林灯选中带在身边，自然也不是个傻的。她看的出来，陆琼芳这是特意要给林灯和姚启安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呢。 　　阮曼容听了这话，下意识地看向林灯。见自家老板点头，这才顺从地跟着陆琼芳上楼去了。 　　两人前脚刚走，姚启安便迫不及待地问她：“林灯，你这几年过得还好吗？” 　　林灯摸摸自己的头发，不咸不淡地回答：“嗯，还不赖。” 　　姚启安突然想起什么：“你来上海也有四五年时间了吧，高小毕业了吗？” 　　林灯笑笑：“承蒙关心，我已经中学毕业一年多了。” 　　“中学毕业？！”姚启安惊讶不已，“你，你才读书多久……？” 　　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五年前那个一脸倔强的少女，和他吵架时牙尖嘴利的模样。 　　新婚的第二日，他嫌弃她是个没有读过书的文盲，她立马便出言还击，说她是没有读过书，但那是因为她没有姚启安这样优越的条件。 　　她还曾经放下狠话，说“姚启安你记住了，不管以后我有多少学问，我都不会因此瞧不起没有读过书的人。” 　　那个时候，姚启安明明是非常生气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和林灯分开之后，他却时常回想起那些和她相处的时光。 　　他从头想到尾，从开始想到结束，才发现在他的记忆之中，除了很小很小的时候之外，林灯竟然都没有和他笑过。 　　除了冷笑。 　　她做他妻子的日子，真的就那么不开心吗…… 　　或许，他真的曾经做错了很多事情。 　　现在的林灯看起来可比过去开心多了，人也自信了不少：“我跳了几级，提早毕业了。” 　　姚启安由衷地说：“原来是这样。祝贺你。” 　　“谢谢。”林灯方才同意阮曼容跟着陆琼芳离开，主要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她和姚启安的关系。 　　她看得出来，这么久不见，姚启安是想和她说几句话的，这也无伤大雅。 　　不过前夫和前妻之间，也没什么可多说的，差不多就得了。 　　她正准备找个借口离开，却听姚启安追问她说：“对了，你怎么会来顾家的晚宴？是谁带你来的？” 　　林灯没想到他会问，不过告诉姚启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没有人带，是顾老爷子邀请我来的。刚才顾少奶奶身边的那位小姐，是我的女伴。” 　　姚启安再一次感到惊讶：“你认识顾老爷子？” 　　“是啊，他老人家对电子和科技行业很感兴趣，刚好我们公司就是做这一块的。” 　　要是换做别人，都聊到这个程度了，林灯肯定会递给他一张名片。 　　不过一来名片在阮曼容身上，二来对方是姚启安，林灯就没有给他名片的意思。 　　前夫这种生物，想来还是敬而远之比较好吧。 　　“公司？你工作了？”姚启安问完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林灯刚才说过她已经中学毕业了，参加工作是很正常的事情。 　　只是姚启安一时没有想到，当初那个大字不识、满脑子落后思想的旧式闺秀，现在竟然已经摇身一变，成为一个身穿修身旗袍、脚踩高跟鞋的职业女性了。 　　“是啊，这还要感谢你，当初离婚时给了我一笔赡养费，不然我也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完成学业，开始工作。”说到这里，林灯突然想起什么，“哦，对了，我一直想把那笔钱还给你来着。我工作很久了，早就不缺钱了。” 　　姚启安下意识地说：“不，不用，那是我应该给你的。” 　　姚启安说完，忽然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林灯说她已经工作很久，早就想把钱还给他了。可如果是这样，今年年初他让林淑贤帮他再一次转交赡养费的时候，她怎么还是收下了呢？ 　　林灯会是这样表里不一的人吗 ？ 　　这时姚启安又想起林淑贤说的，说林灯非常憎恶姚启安，不想见他的事情来。 　　可是看林灯现在对他这态度，虽然说不上多亲切热络吧，可也没有避之不及的厌恶啊？ 　　姚启安越想越奇怪，不由皱起了眉头，神情严肃。 　　林灯见他这样，不由好笑地说：“姚先生，你不用故作大方，一边说着不用，一边做出这副表情来。我说会还你，那就是会还你的。” 　　“不是的，林灯，我不是这个意思。”见她误会，姚启安忙道：“我只是觉得……有一丝古怪。” 　　林灯被他说迷糊了：“有什么古怪的？” 　　原本姚启安怕林灯不好意思，并不打算提他今年还给过她赡养费的事情的。 　　但既然话都已经说到这里了，姚启安干脆把心中的疑虑说开：“今年年初的时候，我托淑贤妹妹转交了一笔赡养费给你，你还记得这件事吗？” 　　“嗯？”林灯不禁露出问号脸，“当然不记得，因为根本就没有这件事！” 　　姚启安见她说得斩钉截铁，不由心中一慌：“你先别急着回答我，好好想一想……” 　　林灯非常确定地说：“不用想了，我今年绝对没有拿过你给的赡养费。” 　　姚启安声音微颤：“那去年呢？” 　　“不管是今年，去年，还是前年，我都没有拿过。”话说到这里，林灯心里头已经大约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她忍住冷笑的冲动，告诉姚启安：“我最后一次从你这里拿赡养费，就是四年多以前我刚来上海没几天、去震旦大学找你的时候。从那之后，我便没有拿过你的一分钱。”虽然很残酷，但她还是要告诉姚启安：“很不幸，你八成是被林淑贤给骗了。” 　　“怎么会这样……”姚启安大受打击，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林淑贤一个小姑娘骗了那么久。 　　枉他还很感激林淑贤，以为她帮自己做了那么多的事情！ 　　可是……姚启安怎么想怎么觉得，林淑贤对他的关心应该是真的，绝不像是演出来的。 　　这里头，会不会另有什么隐情呢？ 　　“淑贤她不是你的亲妹妹吗？”姚启安之所以那么相信林淑贤，也是因为这个，“我在婚礼上，还有后来陪你回门的时候都曾见过她。她还给我看过你们全家人的照片……” 　　“那你就应该知道，她是我的妹妹不假，不过我们是异母所生，并不亲近。”林灯说着说着，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在她和姚启安刚刚离婚的时候，甚至是还没有离婚的时候，林淑贤便多次表达过她对姚启安的倾慕。 　　难道说……林淑贤那个神秘的男朋友，就是姚启安？！ 　　“我不知道她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才骗你的，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这件事情我完全不知情。”林灯说着，抬眸看向姚启安。 　　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他：“你现在和林淑贤，究竟是什么关系？” 　　姚启安原本正在专心消化林灯所告诉他的那些信息，冷不丁听她这么一问，姚启安像是被吓了一跳似的，如梦初醒般慌忙道：“没、没什么关系！我只是看她孤身一人不容易，出于对你的愧疚之心，便多少照顾了她一些而已……” 　　“那你大可不必如此。林淑贤从姑姑家搬出来的时候，要了一千多个大洋，想来她手头并不缺钱。”林灯越说越觉得事情有意思了，“至于对我的愧疚之心，那更是不必。我现在过得很好，过去的事情，你就都忘了吧。” 　　真相一个又一个地砸到姚启安的脑袋上，砸得他措手不及。 　　姚启安一时间实在无法相信，那个看起来既柔弱又善良的女孩，竟然编造了这么多谎言来骗他！ 　　他不明白，林淑贤怎么可以如此残忍，利用他的愧疚和心软，一次又一次地从他这里贪婪地索取？ 　　姚启安突然感到愤怒，抑制不住的愤怒。 　　他现在就想冲到林淑贤的家门口，质问她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在离开之前，他看向林灯，小心翼翼地说：“林灯……” 　　“嗯？” 　　“可不可以给我一个联系方式？”怕林灯不同意似的，姚启安连忙补充道：“我给了林淑贤不少钱，这件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 　　这个理由正当合理，严格说起来，这件事情也算是与她有关。 　　林灯点点头：“你有纸笔吗，我写个地址给你。” 　　“不用了，你说就可以，我能记住。” 　　听他这么一说林灯才想起来，姚启安好像是有这么个记忆力超群的本事。 　　也正是因此，他才从小熟读四书五经，写起文章来引经据典，信手拈来。 　　想想姚启安写稿子赚钱也不容易，林灯决定协助他，把那笔钱从林淑贤手里要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老规矩，哪怕撒花留爪也不要让这章评论空着啊~~很打击加更积极性的，么么哒 　　亲密 第一百二十五章 亲密 　　晚宴接近尾声的时候, 陆琼芳的弟弟陆公子绅士地提出要送林灯和阮曼容回家。 　　林灯还没来得及拒绝, 就见陆琼芳推了下弟弟的手臂，提醒道：“人家林小姐有人来接，不用你送。” 　　陆公子疑惑地看了看自家姐姐, 又看向一旁礼貌地微笑着表示默认的林灯，一头雾水地“喔”了一声。 　　林灯和阮曼容走后, 陆公子便迫不及待地问自家姐姐：“姐, 你不是说林小姐说有男朋友是骗人的吗？干嘛不让我送她回家啊？” 　　陆琼芳神情复杂地说：“那是之前。我也是今晚才知道，她竟然和姚先生认识。” 　　陆公子挠挠头：“姚先生？姚启安？” 　　“是啊，还有哪个姚先生。” 　　陆公子不以为意地说：“认识怎么了？姚先生不是有女朋友吗。” 　　“你说那个云青青？他们俩都好了这么久了还没结婚, 谁知道还能不能成了。”陆琼芳压低声音道：“而且你姐夫刚才跟我说, 姚先生前脚刚和林灯分开，后脚就去向他打听林灯的情况了。” 　　陆公子瞪大了眼睛：“你是说, 姚先生对林小姐有意？” 　　陆琼芳斩钉截铁地点点头：“相信我，你姐这双眼睛，从来都没有看错过。” 　　“那好吧。”姚启安是顾家的座上宾, 陆公子才不会傻到为了一个不怎么熟悉的女人和自己的姐夫过不去。 　　听完陆琼芳的解释之后，陆公子便没再执着于这件事了。 　　…… 　　林灯的公司越做越大之后, 自然而然地购置了几辆汽车。 　　不过她和萧凯一样，平日里除了谈正事之外，都不怎么坐小轿车。只有夜晚路上行人比较少, 或者需要送人的时候，她才会让司机开车。 　　然而今晚是个例外。 　　开车来接她的不是司机，而是萧凯。 　　林灯也是不久前才知道原来萧凯会开车的。只是因为上海的路况不太好, 他又不喜欢总是开着萧家的车“招摇过市”，所以才不经常开。 　　因为今晚要送她和阮曼容两个人，坐黄包车不大方便，于是萧凯便开了车来。 　　上车之前，林灯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和阮曼容一起坐进了后座。 　　萧凯见了，便装作司机的样子，含笑说道：“两位女士，坐车吗？” 　　“是啊。”林灯配合地笑道：“师傅，去永宁街43号~” 　　萧凯憋住笑说：“好的，请您坐稳扶好。” 　　这年头汽车还没有安全带，乘客想要维持平衡的话就只能靠自己手扶。 　　瞧这两人一唱一和的，演的一本正经，一旁的阮曼容忍不住笑了：“老板，萧公子，你们可真有意思，哈哈！” 　　萧凯浅浅地笑了笑，没接话，倒是后头的林灯好像有些兴奋的样子，叽叽喳喳地说道：“其实你们都不知道，咱们萧公子啊看着话不多的样子，实际上可是一个很幽默的人呢~是不是啊凯哥~” 　　萧凯通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穿着暗红色旗袍的小姑娘在黑夜中好像一朵盛开的玫瑰，令他怦然心动。 　　“你喝酒了？” 　　“不多不多，只喝了一点点而已。”林灯说着，又伸出手指头来比划“一点点”是多少。 　　见萧凯好像不大相信的样子，林灯扭过头看向阮曼容，朝她使了个眼色。 　　阮曼容会意，连忙替林灯作起了证：“是真的，老板今晚真的没喝多少！” 　　萧凯含着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知道林灯本质上是个很理性的人，从来都不会放任自己在外面喝醉。 　　不过她今天喝的，肯定不止她比划的那么一点点就是了。 　　果然，林灯不打自招，没过一会儿便把头靠在了阮曼容的肩膀上，开始打瞌睡。 　　“老板~”阮曼容悄声叫她。 　　林灯睁开一只眼睛，问：“干嘛？” 　　“别睡哦，一会儿就到家了，到家了还要卸妆呢。”阮曼容有点担心地说：“你一个人行不行呀，要不要我先陪你回家帮你卸妆？” 　　“不用不用！”林灯听了，立马坐直身体，表明自己很清醒，“我自己可以的！我还能喝！” 　　阮曼容：“……” 　　萧凯：“……” 　　气氛突然变得沉默，诡异的沉默。 　　为了打破这尴尬的氛围，阮曼容难得多嘴，主动挑起了一个话题替林灯解围：“啊，对了萧公子，您知道吗，今天老板说您是她的男朋友，顾家少奶奶还不相信呢。” 　　“是吗？”萧凯边扭动方向盘，边问林灯，“灯灯，下回去顾家，要我陪你去吗？” 　　萧家和顾家早先是有些交情的，只是两家人都很忙，已经很久都没有凑到一起去了，因此陆琼芳对萧凯的近况并不清楚。 　　林灯在顾家的时候就已经微醺了，只不过在人前为了维护自己星火老总的形象，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从见到萧凯开始，她就变得非常放松。此刻更是毫无顾忌，半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也不知是清醒还是糊涂着，大着舌头说道：“那你岂不是要取代了曼容的位置~” 　　阮曼容忙道：“我没关系的！” 　　她好不容易能得到这份工作，已经很感激了，可不敢跟萧公子抢位置！ 　　林灯看她这副模样，好笑地说：“瞧你吓的。” 　　眼看着就要到阮曼容家门口了，林灯一秒钟睁开眼睛，恢复了平日里的老板模样，和善地对着她说：“今天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可以晚点来上班，中午十二点到就行。” 　　阮曼容感动地说：“好的，谢谢老板。” 　　阮曼容下车后，林灯重新闭上眼睛，正等着车子发动，却听到了开车门的声音。 　　她不解地看向萧凯：“怎么了？” 　　月色下，男人的眉眼显得越发温柔。 　　她突然间心动不已，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轻抚他的脸。 　　“看来是真的喝多了，也不知道坐到我身边来。”萧凯无奈地将人从车里半拉办抱了出来，塞到副驾驶的位置上去。 　　“嘿嘿。”林灯傻笑了一下，任由酒精在自己体内肆虐。 　　在外人面前才需要克制，在他面前，她总是可以肆意妄为的。 　　“做什么喝这么多酒？”启动车子之前，萧凯靠近她轻轻嗅了嗅。 　　“高兴啊。今晚我和顾老爷子谈了谈，他老人家对我们的路灯改良计划很感兴趣，已经初步确定了合作意向。老爷子还说愿意给我牵线搭桥，帮我们接下法租界升级路灯的项目呢。” 　　“是吗？那真是恭喜你了。”萧凯听了，也很为林灯感到高兴。 　　顾老爷子那个人他是知道的，向来眼高于顶，一般的人都看不上。连他都能这么支持林灯，可见他的女朋友是真的非常优秀。 　　“是呀。”林灯说完，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和萧凯实话实说：“对了，今晚我还遇到姚启安了。” 　　萧泗事件给了她一个教训，很多事情，她应该早点和自己的爱人分享的。 　　“嗯？”萧凯听了，很是意外，“他怎么会去？” 　　“听顾少奶奶说，姚启安最近和顾少走得挺近。” 　　“这样啊。”萧凯应了一声之后，忽然间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和姚启安的关系实在是尴尬。 　　他们是校友，是前同事，是观念不和的“死敌”，更是……“情敌”。 　　“你们……” 　　萧凯只说了这两个字，就说不下去了。 　　他感觉自己要是问林灯有没有和姚启安聊天，聊了什么的话，好像显得有些小肚鸡肠。 　　可要是不问，他心里又总觉得痒痒的，不踏实。 　　好在林灯主动告诉他说：“原本没想和他多聊的，谁知道说着说着，我们竟然发现林淑贤一直在骗他！” 　　林灯说着，便把林淑贤的那些个小把戏说给了萧凯听。 　　萧凯听完之后，似乎并不感到意外：“你这个妹妹，向来是诡计多端。至于姚启安……他被女人骗，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吧。” 　　“我可没有骗过他哦~”林灯说着，打了个哈欠。 　　到家了。 　　将车子停稳之后，萧凯侧过身来，看向身旁的女孩儿。 　　她本就生得精致，五官如同经过上帝的亲自打磨，无一不是恰到好处。上妆之后，她的眉眼变得更加深邃，更是美得令人惊心动魄。 　　萧凯曾经用过许多形容词来描绘自己笔下的美人，可是此刻他脑海中并无半个华丽的辞藻，千言万语汇集到心头的，不过一句朴实无华却真诚无比的赞美：“灯灯，你可真美。” 　　林灯半闭着眼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真的吗？” 　　回答她的，是萧凯的一记深吻。 　　不知是今夜的酒太醉人，还是萧凯的存在本身便足以令她神魂颠倒，林灯感觉自己如置梦中，整个人都飘了起来。唯有用双臂紧紧攀住他的身体，她才得以在这人世间继续停留。 　　…… 　　绵长的亲吻结束之后，林灯靠在萧凯怀里，不想动弹，更不想和他分开。 　　她拉住他的一只手，摇了摇，瓮声瓮气地问他：“凯哥，你要不要进来坐坐？” 　　林灼的房间在二楼，而且这么晚了，她肯定已经睡了。只要他们注意一点，就不会吵到妹妹。 　　萧凯不想和她分开的心情只会比林灯多，绝不会比她少。 　　不过这毕竟是女孩子的家，他向来磊落，不好意思大晚上的摸黑进去，跟做贼似的。 　　萧凯清了清嗓子，似乎是想提醒自己要恢复理智：“灯灯，我最近打算搬出来住了。” 　　林灯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好呀，那我回头去你家做客~” 　　有妹妹在家，到底是不大方便的。要是萧凯搬出来一个人住了，他们就可以…… 　　想到这里，林灯不由自主地嘴角上扬。 　　这年头的车子都没有贴那种能保护隐私的膜，在车里坐的久了，总担心附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窜出一个人来。 　　林灯知道，在民国的这种社会风气下，自己不好以这么亲密的姿态，和萧凯一个男人在车里久呆……她可能会被当成妓-女的。 　　不管心里有多么不舍，在亲热了一会儿之后，她只能忍痛脱离萧凯的怀抱，恋恋不舍地看着他说：“凯哥，我要回去了，再见。” 　　萧凯深深地看着林灯，眼看着她的手离自己越来越远，他似是无意识地轻声道：“再见。”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在说完这声“再见”之后，萧凯心底突然涌上一股控制不住的冲动，反手将人一拉，便又吻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老规矩，哪怕撒花留爪也不要让这章评论空着啊~~很打击加更积极性的，么么哒 　　质问林淑贤 第一百二十六章 质问林淑贤 　　清晨, 姚启安的公寓里, 云青青躺在床上，不舍地看着不远处正在穿衣服的男人：“启安，你今天早上不是没课吗？再陪我睡一会儿吧~” 　　“不了, 我还有事，你继续睡吧。” 　　姚启安说完, 便头也不回地朝屋外走去。 　　云青青心里忽然感到特别的不安。 　　昨晚姚启安去顾家参加晚宴的事情, 云青青是知道的。她本想和姚启安一起去，可姚启安不肯，说是他去顾家转一圈就回来了, 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结果八点, 九点，十点……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了, 可姚启安还是没有回来。 　　将近十一点钟的时候，门口才传来开门的声音。 　　姚启安不回来，云青青根本就睡不着。 　　她特别担心, 姚启安是不是在宴会上遇到了别的女人。 　　更让云青青感到担忧的是，姚启安会不会只是以参加顾家的宴会为借口, 去见那个女人去了…… 　　云青青一直都很忌惮姚启安口中那个“妹妹”一样的女子。通过各种旁敲侧击之后，云青青打探到对方是个女学生，今年二十岁左右, 是外地人，独居。 　　这些信息综合起来，云青青得出了一个结论, 就是对方于她而言是个非常危险的存在。 　　虽说姚启安一直坚持说那人只是他的“妹妹”而已，可是女人的直觉告诉云青青，那个女人对姚启安肯定别有所图。 　　至于姚启安是怎么想的，她就摸不透了…… 　　总的来说，她是不相信姚启安的。 　　毕竟当年姚启安早就有了婚约在身，还能和她恋爱，谁知道现在他会不会又背着她和别人在一起了呢？ 　　见姚启安明明没有课，却还要坚持一大早出门，云青青突然感觉特别生气，也特别恐慌：“你别走！”她急匆匆地下了地，追上姚启安：“你是不是又要去见你的那个‘妹妹’去了？” 　　这回云青青还真没有说错，姚启安就是要去找林淑贤的。 　　昨晚他先是见了林灯，又是和顾公子聊了好一会儿，还被顾公子拉去认识了好几个人，所以从顾家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不大方便去找林淑贤。姚启安便一直忍着，昨天晚上都没睡好。 　　今早天一亮，他便起来洗漱了，为的就是赶在林淑贤上学之前去找她问个清楚。 　　他实在是不想再等到晚上了。 　　看着拦在自己面前的云青青，姚启安淡淡地说：“我是有事要去找她。” 　　云青青见他承认，不由酸涩地说：“一大早上的，能有什么事啊！你昨晚那么晚才回来，不就是和她在一起了吗？” 　　“你别胡说，我没有。”因为林淑贤的事，还有林灯说的那些话，姚启安现在的心情很不好，实在没心情和云青青纠缠，“我真的有事，先走了。” 　　“启安，别……姚启安！” 　　云青青见自己拦不住他，气得直跺脚。却因为身上还穿着睡衣，不好追出去，只能无可奈何地看着大门在自己面前被扣上。 　　…… 　　姚启安今日出门很早，在街上还没有什么行人的时候，他便来到了林淑贤的家门口。 　　林淑贤见到他来，不由惊喜地说：“启安哥哥！你怎么来啦？是来和我一起吃早饭的吗？” 　　其实早在姚启安还在楼下的时候，林淑贤就已经透过窗户看到他了。 　　她本来已经换好了校服，准备出门了。见姚启安来了，她便立即将校服脱下，换了条比较清凉的睡裙。 　　要是搁在以前，姚启安可能不会多想，可是现在，他觉得自己已经快要不认识这个看似单纯无辜的小姑娘了。 　　“不是，我有事情要问你。”姚启安说着，将视线别到一边，“你可以先换一下衣服吗？” 　　许是因为夏天天热，女孩子穿着一条吊带睡裙，露出了两只白花花的胳膊，领口开的也很大…… 　　姚启安觉得她穿成这个样子，不太适合和自己谈话。 　　一直以来，林淑贤在姚启安面前塑造的都是“天真无邪”、“柔弱无辜”、“充满女性魅力却又不自知”的形象，所以在听到姚启安这么说之后，林淑贤立马便做出不好意思的样子来，小跑着回屋换了套校服出来。 　　林淑贤这几年长了个子，身材也随她生母沈氏，变得丰满了许多。 　　这会儿姚启安正眼打量着她才发现，这个“妹妹”其实已经发育得很成熟，根本就是一个大姑娘了…… 　　林淑贤又不是真的是他的妹妹，他们早就应该疏远了。 　　究竟是什么，让他总是控制不住地想要帮助她，在她的软磨硬泡之下，一次又一次地接受她的请求呢？ 　　除了林淑贤的温言软语让他很难抗拒之外，最主要的一点，恐怕还是因为林灯吧。 　　在见到林灯之前，姚启安还没有想清楚这一点，可是在昨晚见过林灯之后，姚启安一下子就发现，自己原本对林淑贤的那种朦胧的感觉瞬间便消失了。 　　现在站在他面前的，不过就是一个看似清纯、实则心机深沉，骗了他钱的女人罢了。 　　“启安哥哥，你怎么了？你看起来好严肃啊……”林淑贤做出害怕的样子来，心里也真的是有点害怕了，不知道姚启安怎么会露出这样让她陌生的神情来。 　　“林淑贤，”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念出她的名字，“我自认为待你不薄，可你竟然一直都在骗我？！” 　　听他这么说，林淑贤不由心中一惊，心跳猛然间加速。 　　不过在姚启安还未将话挑明之前，林淑贤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先乱了阵脚。不然要是姚启安并不知道实情，她自己先说错话的话可就糟了。 　　她强忍住心虚，挤出一个笑来：“启安哥哥，你在说什么啊，淑贤听不懂。” 　　“你还在跟我演戏？我已经全都知道了！”姚启安愤怒地看着她说：“你老实告诉我，我给你姐姐的那些赡养费，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帮我转交给她？！” 　　林淑贤一听这话，便如同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凉水一般，瞬间整个人都凉了。 　　她哆嗦着嘴唇，惊慌地看着姚启安说：“你……你见到姐姐了？” 　　“这是重点吗？”姚启安厉声质问道：“你先回答我，你到底是不是没下了我给你姐姐的赡养费！” 　　其实对于自己拿了林灯赡养费这件事，林淑贤早就想过如果被姚启安发现了的话，应该如何应对了。 　　在她的计划之中，在她顺利嫁给姚启安、正式成为姚太太之前，都不能让林灯和姚启安见面。 　　等到生米煮成熟饭之后，万一姚启安和林灯见了面，说起这件事情，林淑贤就会死不承认，坚持说自己把钱交给林灯了，是林灯诬陷她，想要拿到更多的钱，所以不肯认账。 　　在林淑贤看来，林灯和姚启安已经好几年没见了，而她和姚启安来往频繁，两人相处得很是不错，姚启安一定会相信她而不是林灯。 　　可问题就出在，林灯不知道靠了什么手段，竟然攀上了萧家的公子，自己还成了一家公司的高管，手上完全不缺钱。 　　她若是在这种情况下还诬陷林灯贪了那些钱的话，连傻子都不会相信。 　　所以现在，林淑贤只能被迫选择走了另外一条路：“我是！但我是有苦衷的！” 　　姚启安冷漠地说：“你能有什么苦衷？我都知道了，你从徐家搬出来的时候，从徐家拿了一千多块钱！” 　　他着重强调了“一千”这个数字，因为这笔钱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 　　“这些钱难道还不够你花的吗？为什么你要拿本该属于你姐姐的钱，还要在我面前哭穷？！” 　　林淑贤真是没想到，林灯这个贱女人不仅说了她没有拿到赡养费的事，竟然还如此多嘴，连她从徐家拿了一千多个大洋的事情都告诉了姚启安。 　　现在再让姚启安继续相信她的话，的确是有很大难度了。但林淑贤实在不甘心自己几年以来的辛苦和筹谋就这么付诸东流。 　　所以不管再难，她都要最后奋力一搏。 　　面对姚启安的质问，林淑贤扬起脸，高声说道：“因为你！” 　　姚启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林淑贤没有回答，而是突然间膝盖一软，跪倒在姚启安面前。 　　再次抬起头时，她已是泪流满面：“启安哥哥，我终于可以和你说实话了。其实你给姐姐的那些钱，我根本就没有动。我只是……我只是不想让你再见到她而已。” 　　姚启安眉头紧皱：“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林淑贤哭得几乎要背过气去，“我……我不想让你再和姐姐有任何瓜葛了！” 　　姚启安抬起头，吐出口气，突然间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使不出来，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你疯了不成！我是你的姐夫！” 　　“可是你们已经离婚好几年了啊！”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林淑贤自认早已摸透了姚启安的性格。 　　他是个典型的吃软不吃硬的男人，内心深处对弱女子总是抱有一种同情和怜悯之心。 　　林淑贤一直觉得，她那个姐姐当初之所以会和姚启安离婚，主要就是因为林灯不知道从哪里学来了一副臭脾气，老是和姚启安对着干。 　　她才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林淑贤相信，只要她表现得柔弱一些，对他痴情一些，姚启安一定招架不住。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老规矩，哪怕撒花留爪也不要让这章评论空着啊~~很打击加更积极性的，么么哒 　　感谢在2019-12-04 12:58:54~2019-12-04 20:45: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微風細語 2个；宛如清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元元 5瓶；安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偶遇故人 第一百二十七章 偶遇故人 　　“那也不行。”姚启安的声音明显低下去了许多, “我身边还有青青。” 　　林淑贤见他态度松动, 赶忙抓住机会：“启安哥哥，你以为云青青就是真的爱你吗？她才是贪慕你的名声，看中了你的钱！难道你还没有看出来吗, 这么多年来，她和她娘就像是两只吸血虫一样, 紧紧地吸附在你的身上, 我实在是看不过去啊！” 　　姚启安冷笑一声，讽刺地看向林淑贤：“所以呢？你和她有什么区别吗？” 　　林淑贤深情地望着他说：“当然有。我不会像她那样乱花钱的，我会勤俭持家, 相夫教子, 做一个很好的妻子。不仅如此，我还可以和你一起孝敬你的母亲。”提起姚启安的母亲朱氏, 林淑贤似乎多了几分底气，“启安哥哥你还不知道吧，我娘和伯母相处得特别好, 如果我们成了亲，伯母会非常高兴的！” 　　“不可能。”姚启安斩钉截铁地说：“我对你没有爱情, 不可能和你结婚。” 　　“那你对谁有？云青青吗？” 　　见姚启安不说话，林淑贤心中又酸又涩，这回是真的想哭了：“还是我姐姐？” 　　姚启安现在也搞不清楚自己的心究竟落在何方, 但有一点他非常确定：“总之不是你。”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啊，启安哥哥，你先不要就这么拒绝我好不好。”林淑贤现在什么自尊、什么面子都不要了, 面对姚启安的拒绝，她以一种近乎膜拜的姿态抱住他了的双膝，苦苦哀求道：“或许你现在还没有爱上我，但是请你给我一个机会。我是真的爱你，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姚启安承认，看到林淑贤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他是有一丝心软。 　　但是他不可能因为心软，就一错再错，去拥抱他根本不爱的人。 　　“不必了。我最讨厌别人欺骗我。”姚启安看着林淑贤，就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而且你太会演戏了，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才是真实的你。” 　　林淑贤急哭了：“我现在就是呀！启安哥哥，我承认，我是骗过你，但那都是因为我爱你啊！对不起，求你原谅我！” 　　面对一个满口都是对自己爱意的女子，姚启安实在很难对她冷漠到底。 　　但是他们的关系，早已经不可能回到过去了。 　　姚启安长长地叹了口气：“看在你姓林的面子上，过去的事情我可以不追究。但是从今以后，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启安哥哥！”林淑贤见姚启安拔脚就要走，连忙去抓他，却抓了了空。 　　她跌跌撞撞地追出了门，结果一不小心跌倒在地。 　　公寓楼的隔音不好，住在对门的邻居早就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借着倒垃圾的借口出来看热闹。 　　见林淑贤狼狈地趴在地上哭，邻居大妈也没扶，只是冷笑了一声。 　　一回到家，她便迫不及待地跟自己的老公分享最新的八卦：“对门那个做人家外室的小狐狸精，刚刚被人甩了。真是活该啊。” 　　…… 　　林灯昨晚有点贪杯，回家又晚，本是应该多睡一会儿的。 　　可她今天早上还有会要开，一大早就去了公司。 　　刚开完会，顾氏财团那边又突然来了人，说是顾老爷子对他们的合作很是期待，迫不及待地派了人来详谈合作事宜。林灯只能打起精神，努力工作。 　　谈完正事之后，眼看着已经到了午饭时间，林灯只能客气地陪着顾氏的人吃了个商业午餐。 　　饭后，林灯便让公司的司机开车，亲自把人送回了顾氏。 　　等做完这一切之后，林灯便懒得再折腾了，直接坐公司的车回家，准备回去补上一觉。 　　结果眼看着就快要到家了，前面突然堵了。 　　林灯原本正在闭目养神，见车子不动了，便睁开眼睛。 　　原来是巡捕房的人，正在赶几个乞讨的女人。 　　这里是法租界，治安比其他地方好上许多。正常来说，是不许流浪汉和乞丐在这里行乞的。 　　那几个女人可能是新来上海不久，不懂规矩，误打误撞地来到了这里。 　　这年头没有身份地位的人，几乎没有什么人权。那几个巡捕一棍又一棍结实地打在女人的身上，看着便叫人触目惊心。 　　女人看起来三四十岁，头发凌乱。挨打的时候，她拼命地护着身下的两个年轻的女孩儿，应该是她的女儿。 　　司机见前方的路久久不通，怕林灯等得及了，便问：“林总，前面就是您的家了，要不我给您靠边停一下车？” 　　“嗯。”林灯应了一声，却道：“你先别走，我过去看看。” 　　“林总？”司机不大明白。 　　“我感觉那个女人，好像有点面熟……” 　　越走近她林灯越觉得，自己一定在哪里见过这个女人。 　　还来不及深思，林灯便已开口：“停手。” 　　她的声音不大，却瞬时间吸引了巡捕们的注意力。 　　林灯在这个高级住宅区住了一年多，和这一片的巡捕已经认识了，因此见到她来，原本还满脸凶相的巡捕立即收起了手中的棍子，反手藏在身后，换上满脸的笑容：“林小姐。” 　　林灯是大公司的老总，又生得漂亮，逢年过节还会给他们送东西，巡捕们都很喜欢她。 　　“林小姐？”挨打的那个女人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林灯小姐！是你吗？” 　　巡捕也很惊讶：“你们认识？！” 　　“你是葛……”时隔几年，林灯已经想不起来女人的名字了。 　　葛秀莲立马接话道：“林小姐好！我是葛秀莲！咱们在杭县的时候见过啊，您还记得我吗！” 　　林灯点点头，转过头对那名巡捕笑道：“赵大哥，她们是我老家的故人，麻烦您通融一下，让她们跟我走。我保证，她们以后绝对不会再在这附近行乞了。” 　　林灯说着，看了眼跟在自己身边的阮曼容。 　　阮曼容会意，连忙给那几名巡捕塞了些钱：“几位大哥，天这么热，拿着去喝喝茶消消暑吧。” 　　就算林灯不来领人，这几个巡捕也不过是将人赶出法租界罢了，还怪费力气的。 　　现在有人来帮他们处理掉这几个叫花子，还给他们茶钱，自然是再好不过：“好说，好说。多谢林小姐！人是你的了。” 　　见对方答应，林灯便扶起葛秀莲母女，对她们说：“你们跟我来。” 　　见林灯毫不介意地伸手去扶自己，葛秀莲反倒有点不好意思：“林小姐，您别碰我们了，我们身上脏。” 　　“没事，我先带你们去换个衣服，洗个澡。” 　　林灯一直都觉得，自己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 　　要是在现代，看到街边有乞丐，她顶多给几个硬币，绝对不可能把人领走。 　　可是这个年代不一样。 　　有些人她若是不管，可能今日只是风餐露宿，明日便是曝尸街头了。 　　尤其是女人，和孩子。 　　也可能是因为她现在有钱，有实力了，在自己的能力渐渐强大之后，林灯完全不吝惜花费一点钱财，去帮助弱者。 　　当然，如果今天被打的是别人，林灯可能不会花费时间亲自去安置她们。 　　不过葛秀莲和她也算是认识的，林灯正好又有空，便打算亲自安排一下。 　　“你们先上车等我，我回家一趟，马上就出来。” 　　见林灯指向不远处的汽车，葛秀莲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很是不好意思地说：“林小姐，我们都好多天没换过衣服、洗过澡了，身上实在是脏，不敢坐您的车……” 　　林灯听了，也不勉强：“那你们先在这里稍等一下。曼容，你帮我跑个腿，回家叫上彤云，让她找几套衣服出来，给这两个姑娘穿。” 　　林灯是不打算把人叫到自己家里来的。 　　她虽然好心，但不至于圣母到让几个不怎么熟悉的人住进自己家。 　　林灯准备把人带到灯厂去。那边有女职工宿舍，安置她们比较方便。 　　等待阮曼容和彤云回来的时候，林灯正想和葛秀莲聊一聊，问问她怎么会来上海，就听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从身侧响起：“林灯。” 　　林灯转过头一看，没想到叫她的人竟是姚启安。 　　“姚先生？你怎么来了？” 　　她没想到姚启安的动作竟然这么快，她昨天晚上才给他自己的地址，今天下午他就找过来了。 　　姚启安说明来意：“关于你妹妹的事……我想和你聊一下。” 　　这件事情，他们的确是要好好聊一下的。 　　昨晚在顾家，人多眼杂不方便，他们都没有详谈此事。 　　不过现在，林灯还要处理葛秀莲母女的事，并不适合和他谈话：“可以是可以，不过我现在有事，要出去一趟，能回头再说吗？” 　　林灯不知道的是，其实姚启安并不刚刚才来的，而是早就等在她家附近了。 　　刚才林灯从巡捕手里救下葛秀莲母女的时候，姚启安就一直在旁边站着，只是没有出声打扰而已。 　　几年不见，她是真的成熟了很多，举手投足之间，也变得比从前更加迷人了。 　　而最令人折腰的地方是，她努力工作赚钱，却并不是一个赚钱的机器。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 　　在坚强的外表之下，她的内心仍然是柔软善良的。 　　在那一瞬间，姚启安突然感受到了久违的心动。 　　“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去？”姚启安看着她道：“我下午没事，可以等你办完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引用自马一浮《旷怡亭口占》。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老规矩，哪怕撒花留爪也不要让这章评论空着啊~~很打击加更积极性的，么么哒 　　意见 第一百二十八章 意见 　　如果林灯下午是去工作的话, 她是肯定不会同意带上姚启安的。不过她现在只是要把葛秀莲母女她们送到工厂那边, 并没有其他的什么事，林灯便无可无不可地答应了。 　　反正早点把事情说完的话，他们就不用再见面了。 　　刚才在家里时, 彤云已经听阮曼容简单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下。 　　于是在跟着阮曼容出来之后，她一眼就看到了林灯身旁的葛秀莲。 　　看着眼前这个衣衫褴褛的女人, 彤云不由惊讶地说：“你, 你真的是葛太太吗？” 　　尽管她和林灯一样，只和葛秀莲有过一面之缘，不过彤云对葛秀莲的印象还挺深刻的。 　　这主要是因为, 当年葛秀莲是第一个来应聘林灯的老师的。 　　那时候彤云还没见过什么“有文化”的女子, 曾经好奇地观察了葛秀莲好半天。 　　当时彤云还以为，林灯会答应聘用葛秀莲, 毕竟当年杭县上过学的女人还不是很多。 　　结果最后，出于种种原因，林灯还是没有选择她。 　　彤云记得, 葛秀莲有一个十分凶悍的丈夫，为人既刻薄又不讲道理。先是提出给他媳妇涨工资, 又是给林灯下跪的，很是难缠。 　　当时彤云就挺担心，这女人没有得到这份工作, 回去之后该怎么办。 　　明明葛秀莲看起来还挺和善的样子，还是富商家的小姐出身，嫁给那样的一个男人, 实在是可惜了。 　　后来她和林灯闲谈时，两人还曾提起过葛秀莲，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了。 　　瞧她丈夫那样子，实非良人，也不知道会不会欺负她…… 　　葛秀莲有点不好意思地缩了缩头：“是，是我。” 　　彤云见了，不由暗暗地叹了口气，心中唏嘘不已。 　　几年前的葛秀莲虽然衣着朴素，但十分干净得体，哪里会像现在这么狼狈？ 　　她和林灯都挺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的，不过现在最要紧的，是先带她们母女去换衣服。 　　林灯指派道：“彤云，你去叫两辆黄包车，载她们去灯厂。” 　　彤云立马答应，去扶葛秀莲：“好嘞。” 　　“身上的钱够吗？”林灯暗示彤云，“灯厂地方远，多给车夫些赏钱。” 　　彤云点头道：“诶，您放心，够！” 　　彤云说着，便带她们坐黄包车去了，阮曼容和姚启安则跟着林灯上了车。 　　林灯和阮曼容坐在后面，姚启安则坐在前面。 　　许是因为有司机和阮曼容在的缘故，姚启安没好意思提林淑贤的事情，只是不咸不淡地和林灯扯了两句有的没的。 　　他问：“你下午不用上班吗？” 　　林灯淡淡地答：“嗯，我又不是朝八晚五的上班族。” 　　林灯舍得花钱，雇人才去替她做事，所以她虽然忙，却也拥有一定程度上的自主和自由。 　　姚启安这才想起，顾亭儒说过，她现在是星火电子的总经理。 　　对于这件事情，他原本还是有些存疑的。毕竟在他的印象当中，林灯才读了没几年书，就算工作了，也顶多是一个小职员而已。 　　可是现在，在看到林灯住的豪华小区之后，在亲眼见到了她的司机和助理，还坐上她公司的轿车后，姚启安才真的相信，林灯现在是今时不同于往日了。 　　他忍不住回过头，悄悄地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你……” 　　“怎么了？”林灯原本正想闭目养神，见姚启安吞吞吐吐的样子，颇有几分不耐烦。 　　姚启安问出自己的疑惑：“你刚才，是不是怕车夫不肯拉她们，所以才说要多给些赏钱的？” 　　哟，不愧是大作家，这理解做得可真不错！ 　　可他这么问，实在叫林灯很难回答。 　　说是，好像是在刻意表现自己的善良一样，若说不是，又与事实不相符。 　　所以她直接告诉姚启安说：“姚先生，我很累，想要休息一会儿。有什么事情，我们等到了灯厂再谈，可以吗？” 　　姚启安讪讪地应了一声。 　　于是林灯便闭上眼睛，不再搭理他了。 　　一旁的阮曼容见了这一幕，心里不由犯起了嘀咕。 　　虽说姚启安和林灯并没有说什么劲爆的内容，可是看看两人刚刚在车里对彼此的态度，再联想到昨天晚上的事情……直觉告诉阮曼容，这两人的关系一定不一般。 　　她是新式女子，在读书时也曾经谈过两段无疾而终的恋爱。 　　她感觉姚启安和林灯这样子，完全不像是刚刚认识不久的，倒像是……分手已久的前任。 　　阮曼容跟着林灯的这段时间里，从来都没有听她提起过姚启安。 　　看姚启安这态度，倒像是还对自家老板余情未了。 　　阮曼容突然有点替萧凯公子担心——这个姚先生，该不会想要挖墙脚吧？ 　　不过她转念一想，萧凯公子不仅样样都好，还洁身自好。除了有人误会他喜欢男人之外，此前从未传出过什么绯闻。 　　相比之下，这个姚先生虽然很有才华，可是听说他曾经离过婚，还有一个同居多年的女朋友…… 　　和萧凯相比，姚启安实非良配。 　　看着一旁闭着眼睛，仍旧美得无可挑剔的自家老板，阮曼容心中暗暗下定决心，自己一定要替萧公子守护好她。 　　…… 　　到了灯厂之后，林灯便让阮曼容安排，彤云帮忙，带葛秀莲母女三个先到员工宿舍更衣洗漱。 　　等待的时间里，林灯则带着姚启安在工厂的开放部分转了转，没让别人跟着，边走边谈事情。 　　姚启安看着工厂里井井有条、工人们对她都十分崇敬的样子，不由更加好奇了。 　　他忍不住问出在自己心头纠缠已久的疑惑：“林灯，你是怎么当上星火的经理的？” 　　姚启安真的觉得很神奇。 　　这么大的一家电灯厂，还只是星火的所属产业之一…… 　　听顾亭儒说，星火虽然是家比较新的公司，但他们背后有一支强大的科研队伍作为支撑，业务范围扩展速度极快，是近年来最令人瞩目的电子科技公司，没有之一。 　　这样的一家公司，让林灯这么年轻的人来管，星火的老板怎么能够放心呢？ 　　除非……他们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姚启安会这么问，林灯并不奇怪。 　　事实上怀疑她是靠非正当手段当上星火老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林灯知道，就算她公开自己就是星火创始人的事情，这种猜测还是不能停歇，反而会愈演愈烈。 　　除非她现在就自爆马甲，告诉世人自己就是研制了有声电影设备和新型电灯泡的夜雨寒灯。 　　不过，林灯并不打算这么早就把自己是夜雨寒灯的事情公之于众。 　　就像萧凯要藏住自己闻说这个马甲、避免一些麻烦一样，林灯知道，这几年来有多方势力都在通过各种手段寻找夜雨寒灯，从而得到她手中的新发明。 　　林灯是发明和制造机器的人，却不想成为别有用心者的机器。 　　所以她要把自己隐于幕后，藏得越久越好。 　　“姚先生，这是我的隐私，不大方便告诉你。”林灯语气淡淡的，一副爱信不信的态度：“不过我没有像林淑贤那样，拿男人的钱就是了。” 　　面对这样模糊的回答，姚启安的眼底却还是流露出一丝温柔：“我相信你。” 　　他突然间这个样子，让林灯感觉非常的不习惯。 　　她本想说用不着，但不想显得自己那么杠，就没接话。 　　“还是说说林淑贤的事吧。”见姚启安扯东扯西了半天，都没说到正题上，林灯主动问道：“你今天去找她了吗？” 　　提起林淑贤，姚启安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 　　被一个女人骗，实在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她怎么说？”林灯还挺好奇的，想听听看林淑贤会怎么把这个谎给圆上。 　　姚启安摸了摸鼻子，低声道：“她承认她没下你赡养费的事了，不过不是因为贪财，而是因为……爱慕我，不想让我再和你有所接触。” 　　在他简明扼要地把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转述给林灯之后，林灯不由一笑：“看不出来，你还挺有魅力的。” 　　“我没有。”姚启安自嘲地摇了摇头，“不然你也不会离开我了。” 　　林灯没接茬，只问：“那那些钱怎么办？你没跟她要回来吗？” 　　姚启安的确是没好意思跟女人要钱，哪怕那钱是他给的。 　　“没有。我寻思着，就当是花钱买了个教训吧。” 　　这几年来，他在文坛的名声越来越大，稿费也水涨船高，并不缺钱。 　　“你还真是大方。”评价完姚启安之后，林灯表达起了自己的意见：“但我觉得这样不大好。你就这么惯着她，把她惯成诈骗犯了，以后都只会以骗男人的钱为生该怎么办？” 　　姚启安看向林灯：“那你的意思是？” 　　“我觉得，还是应该把钱给要回来。”钱是姚启安赚的，怎么都不该便宜了林淑贤，“你自己不花，你媳妇也是要花的。” 　　姚启安本想说，那笔钱就算是要回来，也是要给林灯的。不过想到林灯都要把先前的赡养费还给他了，定然不会再要这笔钱，就没有说。 　　他顿了一下，向她解释道：“我和青青还没有结婚。” 　　林灯当年和云青青也算是交过手的，她并不喜欢云青青这个女人。但是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对于林灯来说，云青青早已经是一个无所谓的陌生人。所以她现在可以用轻描淡写的口气说：“怎么还不结？你娘不让啊？” 　　姚启安的确曾经对云青青说过，他们还不能结婚，是因为他娘不同意的缘故。 　　可是现在面对林灯时，姚启安突然不想用这个借口，来解释他还没有结婚的事了。 　　因为母亲不同意就不娶亲，未免显得他过于软弱：“其实，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当年和你离婚之后，我和青青之间，就找不到过去的那种感觉了。这些年，我继续和她在一起，只是出于责任而已。” 　　他们两个还没有结婚，就已经从爱情变成责任了，听着好像不大妙啊。 　　不过那是别人的感情，还是前夫的感情，林灯不想掺和太多，便没有再多问，甚至连一点意见都没有发表。 　　正好彤云过来告诉她，说葛秀莲母女已经洗漱完了，林灯便暂时结束了与姚启安的对话，准备过去看看她们。 　　她们正在会议室里等着她呢。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老规矩，哪怕撒花留爪也不要让这章评论空着啊~~很打击加更积极性的，么么哒 　　收留 第一百二十九章 收留 　　刚才在林灯家门口, 彤云就看见姚启安了, 只是当时她忙着安置葛秀莲母女，没顾得上问。 　　这会儿她便不由自主地挪到了林灯的身边来，低声问道：“小姐, 这是……姑爷吗？” 　　“去，别乱说话。”林灯责怪地瞪了彤云一眼。 　　彤云连忙改口道：“哦不是, 是前姑爷。对不起小姐, 我叫习惯了。” 　　虽说现在萧凯才是林灯的男朋友，不过他们毕竟没有结婚，彤云还没有改口管萧凯叫姑爷。 　　姚启安这个姑爷, 却是实实在在地存在过的。在彤云的潜意识里, 她就是该管姚启安叫姑爷，所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彤云, 你先领姚先生去我办公室坐坐。”顾忌到葛秀莲母女的隐私，林灯不想叫姚启安一个大男人跟着她去。 　　彤云应了一声，领着姚启安走了。 　　她虽是林灯家的女佣, 不过在林灯开始创业之后，便经常带她出来长见识。林灯的工厂和公司, 彤云都曾出过不少力。所以林灯的办公室在哪里，她也是门清路熟。 　　拿出随身携带的钥匙，打开办公室的门后, 彤云打开窗户，转过身对姚启安道：“姚先生，您先坐, 我去给您倒杯茶。” 　　林灯身边的这个丫鬟，姚启安是有印象的。只是在他的记忆之中，这个丫头不是畏畏缩缩地跟在林灯身后，就是一副咋咋呼呼的样子，看起来非常小家子气，完全不像现在这样落落大方。 　　看来跟在林灯身边的时间久了，就连她的丫鬟都是会有所转变的。 　　“你不用忙了，我不渴。”姚启安说着，问了彤云一个问题，“刚才那个女人和那两个女孩子，是林灯在杭县的亲戚吗？” 　　“不是。”说到这个，彤云忽然想起什么，有点讽刺地看向姚启安，“姚先生，您还记得当初我们小姐过门之后想要读书，在报纸上找先生的事吗？这个女人就是第一个来应聘的女先生。只是当时她家里的情况比较复杂，学识又不够扎实，所以小姐便没有聘用她。” 　　提起当年林灯公开找老师的事情，姚启安不禁有点脸红。 　　那时候他是林灯的丈夫，在知道了她想要读书的想法之后，他应该尽力协助她，利用自己的关系帮她找先生，甚至亲自为她启蒙才对，而不是像当时那样一走了之…… 　　那个时候的他，真的是太年轻了，还不懂得什么是责任。 　　如果能重来一次，姚启安相信自己一定会做的比从前更好。 　　“这样吗？那说起来，林灯和她也并没有师徒之谊……” 　　仅仅是一面之缘，便愿意出手相助，这样的侠肝义胆，着实令人敬佩。 　　许是林灯看起来比较独立的缘故吧，过去他总以为像云青青、林淑贤这样温婉的女子更为善良。 　　可是现在，姚启安发现根本就不是这样。 　　林灯其实也很温柔，只是她的温柔，是有力量的。 　　…… 　　葛秀莲母女洗了澡、剪了指甲、换上干净的衣服出来之后，瞧着就比刚才在街上的样子体面多了。 　　葛秀莲和林灯见过，倒还好说，两个小女孩子不认识林灯，便畏畏缩缩地站在葛秀莲身后，看起来好像有点怕她的样子。 　　林灯怕吓着她们，便柔声问道：“你们怎么会来上海？” 　　提起这个，葛秀莲不禁一叹，哀声道：“林小姐，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那个男人，不学好，跟着店里的客人染上了恶习，抽起了大烟……钱不够了，他不想着戒烟，竟要把我们的女儿卖了……我不答应，他就打我，狠狠地打我。我这两个女儿，一个十五，一个才十一，我怎么忍心看着她们被卖到、卖到窑子里去啊！” 　　林灯心中一惊，没想到李大江不仅要卖女儿，还是要把女儿卖到窑子里去，这个父亲未免也太狠心了一点吧！ 　　看来人若是犯了毒瘾，真的是会变得疯狂的…… 　　“我记得，你好像还有一个小儿子吧？”林灯记得当时葛秀莲来应聘的时候，她男人还曾提出一个无理的要求，说是他们的儿子太小了，葛秀莲得带着孩子来上课才行。 　　提起年幼的儿子，葛秀莲的眼睛湿润了：“是啊。其实我们逃走的时候，我想过带着福宝一起的，只是……只是我的嫁妆都已经被搜刮干净了，我身上没几个钱，实在是怕养不活他。他爹虽然是个混蛋，但对福宝这个独苗苗还是很珍爱的，从来不叫他饿着，还让他上学，所以……” 　　所以她便把儿子丢在家里，自己带着两个女儿跑出来了。 　　听完她的故事之后，林灯不由自主地替她叹了一口气。 　　做母亲的，如果不是万般无奈，肯定是不想把自己的孩子留给一个大烟鬼的。 　　可是处在葛秀莲的位置上来看，她一个弱女子，身上没有钱，能带着两个女儿逃走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连女儿都不知道能不能养活。要是再加上一个正在长身体的男孩子，他们还能活得下去吗？ 　　葛秀莲不想在林灯面前哭哭啼啼的，所以她硬是忍住了眼泪，继续说道：“我听说，上海是大城市，这边重男轻女的情况不像其他地方那么严重，女人工作的机会比较多，所以我就带着孩子来了上海。可我虽有高小文凭，却没有工作经验，来了之后就只能做一些给码头上的船员、工人洗洗衣服、缝缝补补的活儿，每天能勉强果腹就不错了，根本就付不起房租。” 　　“所以，你们就流落街头了？” 　　这时，葛秀莲的大女儿突然哭着说道：“不，都怪我！本来我们三个一起给人洗衣服，还是能赚到一间屋子的房租钱的，都怪我发烧了，吃了那么贵的药，还让娘欠了邻居的钱……我，我当时要是烧死了就好了！” 　　“芳竹，别胡说！”葛秀莲本来不想哭的，可是看到女儿哭成了一个泪人，又说了这样的话，她实在是忍不住了，抱着大女儿哭了起来：“娘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去死呢！就是哪天娘没了，你和你妹妹也得好好儿的……” 　　葛秀莲的小女儿年纪小，才十岁出头的样子，见她娘和姐姐哭了起来，便也跟着哭了。 　　母女三个抱作一团，看起来很是凄惨。 　　而她们这样的情况，在这个世界并不少见，甚至她们这样的还算是好的。 　　起码李芳竹姐妹，还有一个肯护着她们的娘亲。 　　要是换了某些女人，可能就由着丈夫把女儿给卖了…… 　　早在跟着林灯来灯厂的时候，葛秀莲就想好了，她要抓住这次机会，说什么都要想办法留下。 　　她怕自己哭得久了，林灯会不耐烦，赶忙抹了把脸上的眼泪，殷切地看向林灯：“林小姐，您刚才帮助了我们母女，我心里很是感激。我，我刚才听人说，您是这里的经理？您能不能行行好，让我们留下来为您工作呢？” 　　“是啊林小姐，求求您收留我们吧。”李芳竹也道：“我们会做饭，会洗衣服，会缝补，还可以打扫卫生……” 　　林灯的工厂里有专门打扫卫生和做饭的阿姨，人家找到一份工作也不容易，没有就这么让她们顶替了的道理。 　　林灯想了想，问葛秀莲：“她们识字吗？” 　　葛秀莲识字，林灯是知道的。她两个女儿如何，林灯就不确定了。毕竟葛秀莲她丈夫重男轻女，估摸着一直都没让他的两个女儿上学。 　　“识的！”葛秀莲忙道：“她们虽然没有正经上过学，但我教过她们很多字，常见的字她们都认得！” 　　林灯自己吃过没有文凭的苦，所以倒不是很在乎文凭。 　　甚至她们不认字都没关系，只要肯学习就好。 　　“我这里有空着的员工宿舍，你们可以先住下。”林灯想了想，道：“你刚才说，你们会做饭？” 　　葛秀莲忙道：“会！我们娘儿三个都会。” 　　李芳竹也就罢了，看起来有十五岁左右的样子了。小的那个还太小，林灯没有使用童工的习惯。 　　她想了想，道：“歇一日，明天你们先去厨房帮忙做饭，不必掌勺，帮着洗洗菜、刷刷碗，做些零活儿就好，省得叫厂里的人说闲话。晚上厂里会有夜读班，既然你们都识字，可以去跟着听一听，多学些知识，回头我好再让人给你们安排更好的活儿。” 　　葛秀莲母女听了，全都激动不已，作势就要给林灯磕头。 　　林灯连忙起身，和阮曼容一起将人给扶了起来：“你们自食其力，没什么需要谢我的。” 　　下午林灯本来是要回家休息的，结果又折腾了这么一下子，她已经很累了。 　　“曼容，你帮她们安排一下，在厂子里找两个人照顾她们。我先回去了。” 　　葛秀莲见了，连忙拉着两个女儿朝林灯鞠躬。 　　林灯摆摆手，走了。 　　…… 　　回去的路上，还是姚启安坐在前头，林灯坐在后头，只是她身边的人从阮曼容变成了彤云。 　　彤云对葛秀莲母女的事情是非常好奇的，还在车里，她便迫不及待地问了林灯好多问题。 　　林灯低声告诉她之后，忽然想起不久之前彤云的弟弟已经从他先前工作的那家店里辞了职，来到灯厂这边做工了，想来彤云的心应是一直系在灯厂那边的。 　　于是林灯便问：“对了彤云，你不是一直很想参加灯厂的夜读吗？要我说，你干脆也住到那边去，你学习起来还方便。” 　　彤云不放心：“可是家里这边该怎么办呀。” 　　“没关系，我再雇个女佣就好了。”对于林灯来说，彤云不仅仅是下人，还是她从封建大家庭里一起逃出来的一个战友。 　　比起把彤云拘束在家里替她做家务，林灯乐得看着彤云去工厂继续学习、进步。不仅如此，彤云还能和她的家人团聚，还能帮着照看一下葛秀莲母女，可谓一举多得。 　　彤云纠结了一会儿，终于点了头。 　　…… 　　车子停在林灯家楼下之后，林灯头一次主动跟姚启安说话：“姚先生，你是在这里下车呢，还是我让人送你回家？” 　　“我在这里下车吧！”姚启安不假思索地做出了选择。 　　林灯应了一声，本以为他们就要这样分别了，不想下车之后，姚启安却还是跟着她，还朝着她笑。 　　林灯微微皱眉，奇怪地看向他。 　　她刚想问他干嘛，就听姚启安温声说道：“小灯，你心地可真好，总是那么替别人着想。” 　　妈耶！ 　　听到姚启安这么叫她，林灯瞬间便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很是受不了地说：“姚先生，你别这么叫我，我不习惯！你还是叫我林灯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这几天工作很忙，还每天三更，我要爆肝了……明天开始缓一缓哈，么么哒 　　要钱 第一百三十章 要钱 　　见林灯不让他叫她的小名, 姚启安没说好, 也没说不好。 　　他干脆直接省略了对她的称呼，深深地望着她说：“我想感谢你。今天下午，你让我对女子参加工作的想法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行了, 咱们两个应该不是可以闲聊的关系吧。”装了这么久的礼貌和客气，林灯感觉自己就快要装不下去了, “还是说说那笔钱吧, 你真不打算要回来了？” 　　她怎么想都不想便宜了林淑贤：“你要是不好意思的话，我可以帮你去要。我觉得就是捐给流浪儿童，都比白给了林淑贤强。” 　　如果没有林灯的话, 姚启安的确是不想再找林淑贤要回那笔钱了的。 　　但既然林灯愿意出面, 姚启安也没有什么理由拒绝。 　　见姚启安点头，林灯便道：“好, 我明天傍晚应该有时间。等她放学，我就去她家门口堵人。” 　　这时候林灯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好像不知道林淑贤的地址……林春华应该是知道的, 但是这时候再让人去徐家要，未免太过折腾, 还不如直接问姚启安：“你知道她的住址吗？” 　　姚启安点点头，不假思索地拿出随身携带的本子，写下林淑贤的地址递给她。 　　倒是写得一手好字。 　　林灯瞄了一眼, 便收好字条，与彤云一起回家了。 　　…… 　　回家之后，林灯倒头就睡。等她睡醒的时候, 天已经黑了。 　　吃晚饭的时候，林灯把彤云要去工厂那边住的事情和林灼还有碧月说了一下。 　　同时她还让林灼做主，再选个女佣到家里来。 　　林灼现在放了暑假，时间比林灯充裕许多。这些小事，林灯很放心交给妹妹去决定，权当是锻炼一下她了。 　　林灼欣然接下了这个任务。 　　至于林淑贤的事情，林灯犹豫了一下，还是跟林灼说了。 　　她们姐妹之间向来是无话不谈的，这件事没有必要瞒着林灼。 　　林灼一听便拍案而起，气愤地对林灯说：“姐，这个林淑贤也太不要脸了！我明天一定要跟你一起去，当面骂她一顿才能解恨！” 　　林灯想了想，林灼又不是外人，便无可无不可地答应了。 　　林灼见她同意，立马兴奋了起来，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看得林灯直想笑。 　　…… 　　许是因为刚睡醒不久的缘故，晚饭后林灯感觉特别的精神，不做点什么的话简直浑身难受。 　　于是她便拿来了一个笔记本，开始草拟自己开办电厂的计划书。 　　她之所以想开办电厂，主要是因为现在的上海，电力供应几乎都被上海电光公司给垄断了。 　　而电光公司明面上虽属于工部局，实际上却是一家美资企业，从总裁到高管都是美国人。林灯实在不愿看见自己国家的城市电力，就这么一直被外国人所垄断。 　　其实开办电厂这个想法，林灯早就有了，只是因为开发电厂所需要的资金和人力物力都是巨大的，所以在她羽翼丰满之前，林灯暂时没有办法开始行动。 　　现在她手上的资金充裕多了，还招纳了很多人才，条件已经比过去成熟许多了。但她还欠缺的，是几个像顾老爷子这样强有力的生意伙伴，甚至是有点黑道势力的大佬，能帮她和电光公司“抢地盘”。 　　林灯和萧凯的感情虽然一直都很好，但她不想事事都麻烦萧凯，动用萧家的关系。 　　现在她也算是有些实力了，林灯想先试试能不能靠自己的力量把这件事情做成，不行的话再说。 　　正想到这里，屋外传来彤云的声音：“小姐，萧公子来找你了！” 　　林灯一听，立马便合上本子，扬声道：“来了！” 　　她随手抓了件薄外套，出了门，就见萧凯站在门口的电灯下，笑吟吟地望着她。 　　林灯情不自禁地嘴角上扬，像只小鸟一样欢快地扑了上去，将萧凯抱了个满怀。 　　他抱着她摇了摇，宠溺地在她发上轻轻一吻。 　　林灯仰头看着他笑：“你怎么来啦？” 　　他温和而多情地看着她，让林灯几乎溺死在他含情脉脉的眼中：“想你了。” 　　她不好意思地避开视线，娇羞地说：“我也想你~” 　　自从改良灯泡成功之后，林灯就不像以前那样天天泡在实验室里了，每天公司、工厂、实验室、客户那里到处跑。 　　这年头通讯不便，一旦林灯的行动开始变得不规律，萧凯就不好送她了。自然而然地，两人见面的机会减少了许多。除了提前说好的约会之外，就只能靠偶遇才能见到。 　　而且不仅是林灯一个人忙，最近萧凯在工作之余，还在翻译一本英文书籍。出版社要的很急，他忙得昏天暗地，几乎没怎么休息。 　　他这么累，还要经常抽空来找她，林灯真的是很心疼：“你的书翻译得怎么样了？来得及交稿吗？” 　　“放心。”他胸有成竹地说：“我答应过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别太勉强自己了哦，”林灯想到历史上闻说先生英年早逝的结局，不由有点替他担心，“还是身体要紧。要是没有时间的话，你可以不用经常来找我的……” 　　萧凯的眼角微微下垂，看起来有些委屈：“你不想见到我吗？” 　　林灯的心一下子就化了，连忙道：“不是的！我很想见到你呀，恨不得天天都和你呆在一起呢！” 　　听到林灯的真情告白，萧凯的脸上瞬间恢复了笑容。 　　两人肩并着肩，在林灯家附近轧了一会儿马路。 　　萧凯问林灯今天怎么样，心情如何，都做了什么。林灯便绘声绘色，手舞足蹈地跟他讲，像个向家长汇报在校生活的小朋友一样。 　　听到林灯要去找林淑贤要钱的事情之后，萧凯的神色略显严肃：“灯灯，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林灯不假思索地说：“不用呀，凯哥你放心，一个林淑贤而已，我应付得来的，而且小灼也会和我一起去。” 　　这件事既是女人们之间的纷争，又是林家姐妹的家事，林灯不太想让萧凯掺和进来。 　　她不知道的是，其实萧凯担心的不止是林淑贤，还有林灯的那个前夫姚启安。 　　虽说他没有亲眼见过姚启安和林灯相处时的样子，但光是听林灯的描述，萧凯就觉得姚启安对林灯的态度好像有些微妙……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不过姚启安毕竟还没有做过什么，他要是因为自己的一点疑心，就一直跟着林灯的话，未免显得太小气了一些。 　　于是萧凯便点点头，只是叮嘱道：“那你小心一点。” 　　…… 　　第二天傍晚，林灯便叫了辆黄包车，和林灼一起去了姚启安给的那个地址。 　　林灼是毕业班的学生，暑假放得比较早。林淑贤这学期结束后才上四年级，所以期末考试结束后她还要上几天学才能放暑假。 　　林灯看了眼时间，估摸着林淑贤就快回来了，便付了车费，和林灼一起上楼道里等。 　　让她有点意外的是，林淑贤没等到，姚启安倒是来了。 　　林灼见到姚启安后，十分惊讶地说了一句“姐夫”？林灯尴尬极了，正想提醒林灼不要这样叫了，就见林灼忽然变了脸，没好气地对姚启安说：“不对，姚启安先生，你来这里干嘛？和我大姐姐离了婚，还想当我二姐夫不成？！” 　　林灯是真没想到，林灼这个小辣椒的火气这么旺，竟然直接和姚启安开撕了。 　　就在她以为姚启安会还嘴的时候，却听他十分好脾气地说：“你是淑德吧？你误会了，今天我来这里，是想协助你姐姐要回给她的那笔赡养费。我与你二姐之间并没有男女之情，希望你不要误会。” 　　要是姚启安态度不佳的话，林灼还能和他痛快地大吵一架。 　　但对方这样温文儒雅，林灼反倒说不出什么来了。 　　她只能轻哼一声，避重就轻，没好气地说：“别叫我那个名字了，我现在叫林灼。” 　　姚启安朝她微笑：“好的，小灼。” 　　林灼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躲到林灯后面小声说：“姐，他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林灯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情。 　　气氛正有些尴尬之时，楼道里的脚步声打破了沉默。 　　林淑贤一抬头，就看到她心爱的男人和自己的两个姐妹站在那里，脸瞬间就绿了。 　　“你们……你们怎么在一起？” 　　“这重要吗？”林灯凉凉开口，“二妹妹，你吞下的那笔钱，是不是应该交出来了？” 　　要不是有姚启安在场的话，林淑贤可能还要抵抗一下，装傻说“什么钱”。 　　可她都已经在姚启安面前承认过这件事了，那她现在再抵赖，也没有什么意义，只会让姚启安更加厌恶她。 　　于是林淑贤只能暗暗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含着眼泪说道：“大姐姐，你现在都那么有钱了，为何还要咄咄逼人，咬着我不放呢？我们都是一个爹生的，难道你真要逼死我才甘心吗？” 　　林灼一听这话就来气，几乎冲到了林淑贤面前，毫不留情地说：“我说林淑贤，你要点脸行不行？！我姐是有钱，可这并不代表你就可以私吞下她的钱！还有，什么叫逼死你？你拿了别人的钱还有理了？！真要活不起了，你可以回老家啊！”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工人福利 第一百三十一章 工人福利 　　林淑贤哭哭啼啼地说：“三妹妹, 你为什么要赶我回老家, 我承认我是不比你们聪明，学习没那么好，但你们也不能剥夺我追求进步的权力呀……” 　　林灼气呼呼地说：“你少在这里偷换概念！你回不回老家, 关我们什么事！赶紧收起你那虚假的眼泪吧！从小到大，你都用这招坑害我多少次了, 你以为还会有人信你？！” 　　要是放任林灼和林淑贤这么吵下去, 林灯毫不怀疑，这俩人能你来我往地对上一百个回合，吵到天黑都未必能分出个胜负。 　　林灯轻轻拍了拍林灼的肩, 示意她稍安勿躁。 　　她上前一步, 平静地看着林淑贤说：“你到底还不还钱？” 　　林淑贤不敢直视林灯的目光，她慌乱地转过头, 看向姚启安。 　　要是搁在过去，姚启安看她哭成这样，还有可能会心软。可是现在他都已经知道林淑贤的真面目了, 自然不可能会上当，更何况林灯还在这里。 　　像是要撇清自己和林淑贤的关系一样, 姚启安忙道：“你看我做什么？你不是说你没有动用那笔钱吗？那你还不赶紧交出来？”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林淑贤还不忘为自己找理由：“可我怕我交出那笔钱了，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一旁的林灼听了这话, 忍不住做出一个呕吐的动作。 　　林灯听了这声音，差点笑场，好不容易才憋住。 　　好在林淑贤的注意力都在姚启安身上, 并没有注意到林灯的表情。 　　只可惜，姚启安并没有给林淑贤想要的答案：“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你都要把那笔钱还回来，不然我只会更加瞧不起你。” 　　姚启安的这句话显然非常具有杀伤力，林淑贤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进屋拿了几张庄票出来。 　　如她自己所说，她和云青青有一点不同，就是她不会像云青青那样花钱大手大脚。这笔钱原本是她想留着应急用的，的确还没有花出去。 　　林灯让姚启安看了看，确认这些钱和给她的赡养费余款差不多。 　　至于姚启安自愿给林淑贤花的那些钱，就当是他的智商税了，林灯不会去管。 　　拿到钱后，林灯就准备走了。姚启安见了，赶忙跟了上去。 　　林淑贤本以为自己把钱还回去之后，姚启安对自己的态度多少会缓和一些，却没想到他竟然就这么跟在林灯身后走了，好像她完全是透明的一样。 　　看到这一幕之后，林淑贤只觉自己人财两失，悲痛欲绝。 　　她突然大声道：“姚启安，你别被她给蛊惑了！你以为林淑婉就是什么好东西吗！她这几年都跟了不知道多少个男人了！” 　　姚启安心里咯噔一声，没说话。倒是林灼听了这话，忍不住走了回去，“啪”的一声给了林淑贤一个响亮的耳光。 　　林淑贤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小自己几岁的妹妹：“林淑德，你，你竟然敢打我？我可是你的姐姐！” 　　“我打你怎么了？让你侮辱我姐！”新仇旧怨算在一起，林灼毫不留情地说：“我告诉你林淑贤，我心里从始至终就只有一个姐姐！至于你，你就是我爹乱搞出来的奸生子，算什么姐姐！” 　　林淑贤捂着脸抽泣：“你，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就凭我说的是事实！”林灼说完，竟朝林淑贤另一边脸又抽了一巴掌。林淑贤故意要在姚启安面前示弱，直接摔倒在了地上，看起来十分狼狈。 　　林灼也不去管她，只是垂着眼睛，冷冷地说：“这一巴掌，是你没下我姐钱的利息。你要是再敢招惹我姐，我饶不了你！” 　　林灯看着林灼居高临下、一副小霸王的样子，都想给自家小妹鼓鼓掌了。 　　看起来既清纯又可爱的一个小姑娘，怎么可以这么霸气啊！！ 　　在林灯看来，像林淑贤这种骗人钱财、还总是挑拨离间的人，打她两个巴掌并不为过，没把她送警察局都是轻饶了她了。 　　倒是姚启安，看见林灼下手那么重，都把林淑贤给打得摔倒在地上了，觉得林灼稍微有点过了。 　　他以为林灯多少会说林灼两句，让她一个女孩子不要那么粗鲁，谁知林灯却拉住林灼的手道：“小灼，手心疼不疼？姐姐给你揉揉~” 　　姚启安：“……”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林灼现在这么霸道，多多少少也是被林灯给宠出来的。 　　他正想折回去把林淑贤给扶起来，就在这时，他突然看到林灯似不经意地看了自己一眼。 　　姚启安并没有读懂林灯的眼神，不过这一眼忽然提醒了他，林淑贤是个什么样的人。 　　如果他这个时候扶了林淑贤的话，就会让林淑贤以为他们之间还有希望，那她还不知要纠缠他到什么时候…… 　　与其藕断丝连，没完没了，不如便无情一回，与她快刀斩乱麻！ 　　想到这里，姚启安狠了很心，没有再回头。 　　…… 　　从林淑贤这里出来之后，姚启安提出要送林灯姐妹俩回家。 　　林灯想都不想便拒绝了：“天还没黑透，还是在法租界，很安全的，我们两个自己回去就好了。” 　　因为有林灼在，姚启安也没有勉强。 　　见林灯这就要走了，他连忙说道：“林灯，刚才林淑贤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 　　其实对于林灯究竟是不是这样的人，姚启安心里也没谱儿。 　　毕竟林灯当年来上海的时候手上并没有多少钱，还要靠着他的赡养费交房租，这件事他是知道的。 　　结果她毕业之后，这么快就当上了公司高层，实在很难让人不去怀疑她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 　　而且昨天他问过林灯之后，林灯也没说…… 　　他现在主动说这话，多多少少是有几分要再打听这件事的意思。 　　姚启安心里的那点小算盘，林灯心里多少有数。 　　她淡淡地说：“我是没有换过很多男人，不过我现在的确是有男朋友。” 　　听她这样说，姚启安心里忽然感到特别的不舒服。 　　“是吗？”他的声音都变得不自然起来，忍不住地发酸：“他不介意你有过一次婚姻？” 　　“嗯，不介意。” 　　姚启安不相信，觉得林灯是在故意骗他：“那他为何迟迟不肯与你结婚？” 　　林灯自然地替萧凯辩解道：“不是他不肯，而是我现在要专心发展事业。等手头的项目做完了，我还想再开一个厂，怎么着也得新厂开起来之后才能结婚吧。” 　　姚启安轻叹了一声，眼神中似乎有些遗憾：“没想到，你还挺有事业心。” 　　林灯觉得自己好像和他说得太多了，就没有接话。 　　反正现在姚启安已经拿回了那笔钱，那她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 　　第二天是周末，不过对于林灯来说，礼拜六和工作日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虽说不用去公司了，不过她还要去实验室，跟进那边的进度。 　　除此之外，她还去了一趟工厂，看了看葛秀莲母女。 　　这回是萧凯跟着她一起去的，两人跟着厂里的工人们一起去食堂吃了晚饭，然后又去听了听厂里的夜读班。 　　夜读班结束后，林灯问萧凯：“怎么样？我可是很舍得花钱，让这些工人继续进步的。” 　　萧凯含笑看着她说：“很好，我们灯灯真的是一个特别有良心的好老板。” 　　受到夸奖的林灯情不自禁地嘴角上扬：“那当然~” 　　不过萧凯也没有一味地说她的好话，客观存在的问题他还是要说：“不过这里毕竟不是学校，虽说分了基础班和进阶班，学生们的水平还是参差不齐。有的人可能会觉得学习的内容太简单了，有的人却还跟不上。” 　　林灯点点头，有点无奈地说道：“这的确是个问题。不过我毕竟是个生意人，还是要赚钱的，实在没办法供这些工人去外面继续读书……” 　　萧凯不是那种只会提出问题，不给解决方案的人。见林灯略显苦恼的样子，他便道：“你还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想要开办一所学校吗？” 　　林灯瞬间眼前一亮：“当然记得！凯哥，你是准备开始行动了吗？” 　　萧凯点点头，含笑道：“我想开办一所小学，一所中学，还有一所职业技术学校。招生不看年龄，不看性别，也不看出身，学费将会非常低廉。” 　　“你要自掏腰包吗？” 　　萧凯颔首道：“是的，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会先和教育局争取一下补助款。” 　　这年头的政府补助款，基本都是看谁有关系就分给谁，而不是看实际需求。 　　如果萧凯出马的话，林灯觉得他应该会拿到不少的补助。 　　不过就算是这样，在这年头开办几所像这样的学校，也一定是不赚钱的，约等于是公益性质的学校了。 　　当然，萧家是巨富之家，砸几万块钱甚至十几万投入到兴办学校中来，对他们来说也算不了什么。 　　“等职业技术学校开起来了，可以让你们厂里的工人来夜校学习。”萧凯含笑看着她说：“我甚至可以不收学费。” 　　“那可不行，公是公，私是私。”林灯想了想，道：“我觉得这笔钱应该由我来出，当成厂里的一种福利。” 　　这年头工人的福利很少，别说公费读书了，就是包吃或者包住，那都已经算是很不错的福利了。 　　而林灯这里不仅工作时间短，包吃包住、提供夜读班，逢年过节还会发东西。这些消息流传出去之后，许多工人都羡慕不已，好多人都想要跳槽到林灯这里来。 　　因为这件事，还有同行曾经当面或者背后表达过对林灯的不满。 　　林灯并没有放在心上，反正同行本来就是冤家，她不可能因为别人说了两句什么，就苛待自己手下的工人。 　　而且，除了几个黑心老板是真心反对提高工人福利之外，据林灯所知，现在已经有好多家工厂效仿林灯，缩短了工人的工作时长，或者陆陆续续地增加了其他福利。 　　如果她能为工人提供读书补助的话，说不定将来别的工厂也会效仿……真能那样的话，她的钱花的就更值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女性的力量》 第一百三十二章 《女性的力量》 　　一个周末又在繁忙的日程中匆匆而过, 礼拜一上午林灯去公司上班的时候, 阮曼容告诉她说，她已经替林灯给姚启安送去了一千二百个大洋。 　　除了一千一的本金之外，林灯还额外给了他一百块的利息, 可以说是非常大方了。 　　阮曼容道：“姚先生一开始还不肯收，后来不知想到什么, 突然就答应收下了。” 　　“哦。”林灯并不在意这些细节, 反正姚启安收了就好了。 　　…… 　　同一时间，法租界的另外一处，林淑贤已经整整两天两夜没有出过门了。 　　自从那日姚启安和林灯他们离开之后, 林淑贤便把自己关在家里, 几乎不吃不喝，不眠不休。 　　这几年来她为了嫁给姚启安、成为姚太太, 已经错过了好几个条件和自己差不多的男人。拖到现在她还没有结婚，已经算是“老姑娘”了。要是回杭县去的话，她只能给人家做填房…… 　　留在上海, 或许还好些，起码年龄还不是一个太大的问题。若是用些手段, 她还有机会嫁入豪门。 　　可她知道，以她的条件，是不可能给豪门公子当正妻了的…… 　　想到自己又要重复自己她的命运, 一辈子给人做小，林淑贤就感到非常绝望。 　　就在这时，房门口突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林淑贤瞬间亮起了眼睛。 　　会不会是姚启安不放心她, 又回来了？ 　　想到这里，林淑贤赶忙起身去开门。 　　谁知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就被人劈头盖脸、结结实实地泼了一身的屎尿。 　　林淑贤愣住了。 　　冲天的臭气突然间袭来，瞬时侵蚀了她的思考能力。 　　等她回过神来之后，林淑贤控制不住地尖叫起来，惊慌地向后退。 　　她下意识地想要将门关上，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一个壮汉毫不留情地将门踹开，紧接着，一个留着短发、身姿纤弱的女子出现在了林淑贤的视线之中。 　　她本以为来人会是林灯或者林灼，却没想到对她做出这一切残忍举动的人，竟然是云青青。 　　在此之前，林淑贤是没有和云青青面对面过的。不过她为了“知己知彼”，曾经偷偷地去观察过云青青。 　　在她看来，云青青也就是会比自己打扮一点、时髦一点，并不比她好看到哪里去。也正是因为这样，对于自己挤掉云青青、成为姚太太的计划，林淑贤一直都很有信心。 　　可林淑贤没想到的是，她最终没能如愿上位，并不是因为云青青，而是因为林灯…… 　　当然，现在对她来说，最重要的是如何应付云青青。 　　林淑贤身上实在太臭，几乎没有办法开口说话。她下意识地用袖子抹了一把脸，可她的袖子也不干净。 　　见门已经被破开，林淑贤知道自己打不过那个壮汉，只能回过头往洗手间跑。可她才跑了一步，就被那壮汉踹倒在地，一脚踩在了她的肚子上。 　　林淑贤只能狼狈地开口道：“云青青，你把我整成这样还不够吗，你到底还想做什么？” 　　云青青用绣着青色竹叶纹的手帕捂着自己的口鼻，嫌弃地看着她说：“哟，原来你认得我啊。那挺好，倒是省了我不少的口舌。” 　　林淑贤身上实在太难受了，她控制不住地动了动身子，只可惜她根本敌不过那壮汉，只能颓然地躺在地上，抬眼看着云青青居高临下的样子。 　　“你勾引人家的男人，就应该想过会有今天吧。”云青青看着林淑贤狼狈的样子，寒声道：“我告诉你，今天还只是一个小小的警告。以后你若是再敢勾引启安，我绝不轻饶！” 　　原本云青青还想通过自己的手段，慢慢地将姚启安的心收回来。可是自从上周姚启安从顾家回来之后，他就表现得非常不对劲，甚至拒绝和她同床，连话都不肯同她多说。 　　云青青猜测，一定是他和外面那个女人的关系有了什么突破性的进展，才会这样对待她。如果她再不做点什么的话，就要来不及了。所以她花重金雇佣了私家侦探，查到了姚启安常去的一个地方，也就是林淑贤的家。 　　警告过林淑贤后，她正想离开，却听林淑贤忽然冷笑了一声：“你搞错人了。” 　　“你说什么？”云青青见她竟然还不承认，不由动了怒，“启安来了你这里多少回，为你这个小贱人花了多少钱，你心里头没数吗？你竟然还不承认，说我搞错了？！” 　　“启安哥哥是照顾过我不假，但他都是为了我的姐姐。你既然调查过我，那就应该知道我姐姐是谁吧。” 　　云青青皱眉：“你是说林淑婉？” 　　林淑贤不置可否地闭上了眼睛。 　　她累了，现在已经没有力气再和林灯或是云青青斗。 　　但是她面前的这个女人，对姚启安的依附性更强，她显然不会轻易放手。 　　林淑贤握紧拳头，暗暗在心里发誓，今日她所受到的屈辱，定要她的好姐姐也同样受上一遭！ 　　…… 　　沉迷工作的林灯，并不知道这一切的发生。 　　她本以为姚启安这个人已经可以完完全全地退出她的生活了，结果让林灯没有想到的是，礼拜三的早上，她的助理简茗突然拿着一份报纸过来，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林灯不明所以地问：“怎么了？” 　　“老板，这是今天发行的《光明报》，上面有一篇文章，提到了您……” 　　林灯一听，就知道简茗为什么会露出这么一言难尽的表情来了。 　　因为林灯的日程都是简茗安排的，她根本就没有接受过《光明报》的采访，也不知他们这么大的一家报纸，为什么会突然cue到她。 　　林灯接过报纸一看，心里便是咯噔一声。 　　文章名叫《女性的力量》，这倒没有什么，可这篇文章的作者，竟然是朱思危！ 　　那不就是姚启安吗？！ 　　直觉告诉林灯，姚启安提到她肯定没什么好事。 　　结果看着看着林灯就发现，自己这回好像误会人家了。 　　在这篇文章里头，姚启安还真没说她什么坏话。 　　恰恰相反，这篇讲述各大女企业家创业史的文章，还着重地将林灯和她的公司好生夸奖了一番，说她不仅促进了科技进步，还善待员工，扶贫惜弱，堪称实业家之典范。 　　整篇文章最打动林灯的，是姚启安引用了罗曼·罗兰的一句话：“世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就是认清了生活的真相后，还依然热爱它”。 　　“星火电子的林灯经理就是这样的一位企业家……” 　　看姚启安用各种高端的表达方式吹了一波自己的彩虹屁之后，林灯感觉自己好像有点飘。 　　大文豪的文学功底就是不一样，言简意深，凝炼有力，可谓字字珠玑，等于是给林灯打了一个免费的广告。 　　果然从当天中午开始，星火的办公电话几乎要被打爆了，各种产品的订单量激增…… 　　林灯不得不在公司召开了一个紧急会议，与其他管理人员一同商议应该如何应对这一情况。 　　其实要说在各界的影响力的话，还是闻说的影响力更大。不过林灯有独家的先进技术，和低廉的生产成本，原本的订单量已经非常充足了，并不需要怎么打广告，所以她都没有让萧凯替她宣传过。 　　现在姚启安突然来了这么一出，反倒是打乱了林灯原有的节奏，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原本她和萧凯约好，晚上要一起去西餐厅吃饭的。现在林灯不得不抱歉地向萧凯表示，她得留在公司加班了。 　　林灯有工作要忙，萧凯完全能够理解，但这回的情况有些不大一样。 　　姚启安的那篇文章，萧凯自然也看到了。 　　不知是因为同为文人，还是同为男人，在看完那篇文章之后，萧凯立马敏感地察觉到了不对劲——姚启安到底想干嘛？ 　　林灯也很奇怪，不知道姚启安到底想要干嘛。 　　他这么做，是想要弥补当年的事情吗？可他们的婚姻是包办婚姻，姚启安也算是受害者。连林灯都已经不介意了，他为何还是要耿耿于怀呢？ 　　难道说，姚启安是哪根筋不对劲，突然喜欢上她了？ 　　林灯忙着加班，顾不上想太多。萧凯想了想，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和林灯的生活助理阮曼容简单地了解了一下情况。 　　他记得林灯去顾家参加宴会、与姚启安重逢那天，带的人就是阮曼容。 　　阮曼容早就想和萧凯谈一谈这件事了，但她一个单身女子，为了避嫌，不好主动去找萧凯。更何况林灯和姚启安之间的确没有半分逾越之举，甚至阮曼容还能感觉的到，自家老板好像有些嫌弃那位大文豪的样子。 　　不过妾虽无意，郎却好似有情，说完在顾家那日姚启安主动和林灯打招呼的事情之后，阮曼容又将那日姚启安来找林灯、跟着她们一起去灯厂的事情说了一遍。 　　“姚先生总是试图与我们老板搭话，态度很是热络，不过老板没怎么搭理他。还有……” 　　阮曼容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有些说多了。在得到林灯的同意之前，她不应该向萧凯吐露太多林灯的事情，即使萧凯是林灯的男友。 　　不过阮曼容不知道的是，在这些事情上，林灯并没有瞒着萧凯：“小灯给姚启安送了一笔钱，对吧？” 　　阮曼容一听，便明白了：“您知道老板和姚先生的关系？” 　　萧凯点点头，没再追问下去。 　　其实所有的事情，林灯都曾告诉过他。萧凯想要确定的，只是姚启安对林灯的态度而已。 　　旁观者清，姚启安究竟是不是对林灯产生了什么别样的心思，他们身边目睹一切的人是最清楚的。 　　照目前的情形来看，姚启安可能的确是后悔了……想要与林灯复合。 　　只是他在言语上还没有直接表露出来，所以林灯并不能确定罢了。 　　对于林灯和他的感情，萧凯很有信心。即使是优秀如姚启安，萧凯也不觉得他能将林灯从自己身边抢走。 　　不过有一个这么漂亮又能干的女朋友，该看紧一点，他还是要看紧一些的。 　　他不想让林灯受到一点点的伤害，也不想承担任何可能失去她的风险。 　　作者有话要说：　　：引用自罗曼·罗兰，1906年，《米开朗基罗》。 　　法文版：”il n039ya 039un héro239□□e au onde : c039est de voir le oel 039il est et de l039air” 　　英文版：”there is only one heroi□□ the world: to see the world as it is and to love it”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萧凯的试探 第一百三十三章 萧凯的试探 　　清晨, 萧凯提着早餐, 按响了林灯家的门铃。 　　开门的是橘阳，林灯家刚请来不久的女佣。见萧凯来了，橘阳便错身将他让了进来, 回过头去喊：“大小姐，萧公子来了！” 　　林灯正在房间里化妆, 听说萧凯来了, 便匆匆地补了点粉，朝门外喊道：“来了！” 　　因为有妹妹在的缘故，只要是天黑的时候, 萧凯就不会进林灯家的门。 　　不过早上自然是个例外, 男女朋友一起吃个早餐，是很正常的事情。 　　林灯来到餐厅, 一看到萧凯，便迫不及待地朝他奔去，揽住萧凯的脖子娇声道：“凯哥对不起, 昨晚放了你的鸽子~” 　　“没关系。”萧凯在她侧脸轻轻一吻，刚要说话, 就听背后传来少女咳嗽的声音。 　　两人立即尴尬地分开，一个摸脸抓头发，一个假装帮忙摆早餐。 　　“萧大哥, 早啊。”林灼看到萧凯在，倒没有什么可意外的。除了刚开始因为萧泗的缘故，林灼感到有一点别扭之外, 后来她就对萧凯是自己姐夫这件事情接受良好了。 　　萧凯温和地一笑：“早。” 　　林灼非常会看人眼色，为了不当姐姐和姐夫的电灯泡，匆匆吃完一个包子，喝掉一杯豆浆之后，她便出门了。 　　等她走后，萧凯问：“小灼不是放暑假了吗？怎么还这么早出门？” 　　林灯应道：“哦，她最近不知怎么，突然对物理产生了兴趣，天天泡在我实验室那边，跟着杨淮和解老师他们学习呢。” 　　萧凯点点头，说起他今天过来要说的正事：“灯灯，我已经找好房子了，离你公司和我的编辑部都不远。” 　　林灯眼睛一亮：“这么快？那一带的房子可是很抢手的呢。” 　　她说完才意识到，萧凯的房子可能不是租的。他们之间也没什么不能问的，所以林灯直接问了出来：“买的还是租的？” 　　萧凯诚实地回答：“买的。” 　　林灯点点头：“挺好的，能把你的中间人推荐给我吗？我哥哥最近也准备买房了。” 　　林修诚和他的女朋友恋爱，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了。时间久了，他们的恋情难免会被公司发现。 　　由于公司政策原因，两人只能留一个下来，林修诚便辞了职，自己创业开了家日用品公司，生意做得不错，现在也算是小有积蓄。两人的年纪和感情都到了，自然而然地便想到了买婚房。 　　至于林灯……她自己是不想买房的。 　　不管林灯的历史多不好，她都知道1937年左右，上海迟早要沦陷，就算呆在现在看似最安全的法租界也没用。 　　既然迟早都要离开这里，林灯不想花费太多心思买房。 　　当然了，炒房是一定可以赚钱的。但比起通过这样的方式赚钱，林灯宁可多发展发展实业，或是研究出一些新发明来。 　　反正现在对她来说，钱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东西了。 　　从萧凯那里拿到房产经纪人的联系方式之后，林灯吃完早餐，便和萧凯一起步行去上班。 　　忙碌的一天结束之后，林灯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跟萧凯去了他新买的单身公寓。 　　说是单身公寓，其实足有三室两厅，面积也不小了。 　　一间主卧，一间书房，一间客房，布置得非常简洁大方，林灯一眼就喜欢上了。 　　参观完最后一间房间之后，林灯感觉自己背上一暖，被人从后边抱住。 　　她含笑扭过头看他，结果正好被萧凯吻住。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气氛突然间变得暧昧了起来。 　　缠绵的亲吻过后，林灯听见萧凯低声问她：“灯灯，我什么时候也能带你去看婚房？” 　　这个想结婚的暗示……也是很明显了。 　　但是结婚这件事，林灯总觉得还不是时候。 　　其实她今年也才21岁，她觉得如果再过一两年再结婚的话，会比较舒服。 　　“你也知道，我想开发电厂……现在钠灯的项目刚刚步上正轨，我怕婚后我会没有时间和精力完成这些事情。” 　　萧凯认真地看着她说：“可是灯灯，结婚并不会影响你的事业。我们可以一起努力，共同进步。” 　　他用那么干净又深邃的眼神近距离看着她，林灯实在抵抗不住，只能错开视线，半真半假地说：“我就是想再优秀一点，好配得上你萧公子呀。” 　　萧凯万分真诚地说：“相信我，你已经非常非常优秀了。” 　　“好吧，萧凯，你开始催婚了~”林灯退后一步，试着与他保持一点安全距离，“那我们一步一步来，先公开恋爱关系，好不好？” 　　“好。”不知怎的，萧凯突然想到姚启安的那篇文章，对林灯满是赞美之意……他的心头突然闪过一丝不安，几乎是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然后我们就订婚。” 　　“不行，这求婚也太不浪漫了，我不答应！你这么大一个作家，怎么可以这么随随便便地说出订婚两个字来呢。”林灯佯怒地嘟起嘴巴，“我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这当然不是萧凯准备的正式求婚，只是他在求婚之前的初步试探而已。 　　见林灯气鼓鼓的样子，可爱又灵动，萧凯一时没把持住，便又低头吻了上去。 　　用亲吻来哄人，这一招简直是犯规…… 　　林灯觉得自己好像过分喜欢萧凯了，好像只要他一抱住自己，一触碰到他柔软的唇，她就会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他，哪怕她心底可能还不想那样做，比如结婚。 　　可是林灯知道，萧凯是再尊重她不过的一个人。 　　他绝不会为了满足一己之私，就利用林灯对他的喜欢，逼她做任何她现在不想做的事情，包括结婚。 　　林灯越想越动情，抱紧萧凯的同时，她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想去解他扣得严严实实的衣领。 　　就在她将萧凯衬衫的口子解开第二颗，露出他诱人的锁骨之时，萧·正人君子·凯突然捉住了她的手，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她。 　　林灯的脸瞬间爆红。 　　“对、对不起凯哥，我错了。” 　　为了这种事情而道歉，林灯感觉自己好像越描越黑，越发尴尬了…… 　　萧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跟我结婚，却在这里耍流氓，嗯？” 　　“我没有！”林灯捂脸，“是你先动手的！” 　　“我也没有。”萧凯一脸淡定地说：“我动的是嘴。” 　　“哎呀，我说不过你，不跟你说了，我要回家了！”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林灯率先转过身朝门口走去。 　　萧凯却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之后，才无奈地跟了上去。 　　…… 　　回家的路上，萧凯和林灯聊起了最近的几个宴会。 　　“后天晚上上海总商会的晚宴，你陪我一起去吧？”想起两人刚才决定公开关系的事，林灯主动说道：“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能请到萧公子来做我的男伴呢？” 　　萧凯含情脉脉望着她，文绉绉地说：“萧某荣幸之至。” 　　现在林灯的生意渐渐地做大了，她的身份自然而然地水涨船高。今天白天，林灯收到了来自上海总商会的请帖，邀请她参加总商会在豪华游轮上举办的晚宴。 　　不仅如此，总商会会长还向她抛出了橄榄枝，邀请她以优秀民族企业家的身份，成为上海总商会的一员。 　　这对林灯来说是意义重大的一件事，所以她想和萧凯一起出席，让他参与见证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之一。 　　约好这件事情之后，两人又说起了这周末即将举行的青年作家交流晚宴。 　　这个晚宴是由《青年月报》的创始人兼主编、“新文化运动”的领军人物江虞钦江先生，为了重现春秋战国时期百家争鸣的盛况而举办的。 　　晚宴每年举办一次，一年在北京，一年在上海。 　　届时五湖四海的知名青年作家即将共聚一堂，以文会友。当然，各个流派的作家也免不了唇枪舌战，争芳斗艳。只要不动手，任何文学和思想上的争辩都是被允许和接受的。 　　闻说作为文坛上的知名作家，自然是收到邀请了的。不过此前萧凯都是以自己没发表过几篇文章的“苏渝”这个笔名来参加晚宴，所以并没有人知道他就是闻说。 　　今年，闻说和苏渝又“同时”获得了江先生的邀请，届时萧凯将和以往一样，以苏渝的身份赴宴。 　　对于林灯来说比较特别的是，由于有声电影设备和改良灯泡的巨大成功，她的作品集《展望》再版了，且卖到了苏州、北京、天津等地，使她收获了很好的口碑和一大笔不菲的稿酬。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今年她也以“夜雨寒灯”的身份，收到了主办方的邀请函。 　　“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参加。”林灯犹豫地说：“我并不像你，还有另外一个笔名。” 　　说句老实话，能见到那么多民国知名文豪和思想家、教育家，这样的机会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林灯很想赴宴，去亲眼见识这般盛景，可她并不想轻易暴露自己的身份。 　　她倒是可以以萧凯女伴的身份出席晚宴，但她明明可以靠自己，却要靠男人……林灯想想就觉得很不爽。 　　萧凯自然知道她是在纠结什么。 　　他轻柔地摸了摸林灯的脸，十分霸气地说：“想去就去吧。如果你的身份曝光了，我会守护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萧凯：在结婚的边缘疯狂试探jg 　　上海总商会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上海总商会 　　萧凯的话, 显然给了林灯以鼓励。 　　大不了……她以后多花点钱, 雇两个保镖就是了，更何况萧凯还承诺了会保护她呢。 　　她相信他。 　　“好。”柔软的夜色中，林灯抬眼看着萧凯, 两人相视一笑，“我们一起去。” 　　…… 　　比青年作家晚宴先到来的, 是上海总商会在豪华游轮上举办的商业酒会。 　　参加酒会之前, 林灯照常来到公司，听手下员工汇报了几个项目的进度。 　　他们公司现在的业务包括生产和销售有声电影设备、改良灯泡、研制钠灯以及筹备电厂。一个一个项目听下来，基本上一天就过去了。 　　临去美容室做头发之前, 林灯还在想有声电影设备的事情。 　　她是靠研制这套设备起家的, 着实靠着这项技术赚了不少的钱。不过和林灯意料当中的一样，由于利润极高, 从这套设备问世之后的几个月开始，市面上便陆陆续续地出现了不少仿制品。 　　仿制品的质量自然没有他们的好，所以他们家的产品卖的还是最好、最贵的。只是从独家变成非独家之后, 长此以往，价格难免要有所下调。 　　而且相比于电灯泡这种许多人都需要的日用品, 拍摄电影的剧组到底还是少数。供需关系就摆在那里，时间久了，销量自然而然地有所下滑。 　　在这种情况之下, 林灯觉得一味地对该项目组的员工提出高要求是不现实的。 　　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无非两条路，一条是缩小该项目的规模, 将公司更多的资金和资源投入到别的项目中去，另一条就是继续改良技术，以先进的技术独占鳌头。 　　林灯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选择了后者。 　　在她看来，创新才是一个企业利于不败之地的关键所在。只有不断地促进技术进步，才能游刃有余地应对市场上各种各样的竞争。 　　现在的电影虽然是有声的了，但还是黑白的。 　　他们完全可以组织一支科研队伍，研究彩色电影技术，将电影的发展带入一个新阶段。 　　毫无疑问的是，这项技术如果成功问世，将再一次在世界范围内引发轰动。 　　林灯越想越兴奋，以至于没有好好看路。 　　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从她眼前闪过，林灯怔了一下，抬起头，那人却已经不见了。 　　一旁的阮曼容见了，立马问她：“怎么了老板？” 　　“没什么……可能是我眼花了。” 　　林灯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刚才好像看到了云青青在她不远处一闪而过。 　　真是见了鬼了。 　　林灯还没来得及多想，就见一辆豪华轿车朝她们这边驶了过来，在她面前稳稳停下。 　　车门打开后，萧凯从中走了下来，含笑望着她说：“灯灯，我来接你了。” 　　“凯哥？”林灯有点不好意思，“美容室离我很近的，我可以自己去的呀。” 　　萧凯笑笑：“正好我也要去，一起吧。” 　　林灯这才想起，萧凯今晚要陪她出席晚宴，自然也是要好好打扮一番的，于是欣然同意。 　　…… 　　萧家的汽车转了个弯，消失在街道尽头之后，云青青从小巷里走了出来，面色阴沉。 　　自从从林淑贤那里得知姚启安心里的人是林灯之后，云青青便如法炮制，雇请私家侦探对林灯进行了一番调查。 　　结果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她雇请的那个私家侦探竟然将钱退给了她，不肯再继续为她调查林灯了。 　　云青青只能放下身段，放下面子，回过头去找林淑贤要林灯的地址。 　　让云青青没想到的是，林淑贤给她的地址不是住宅区，而是商业街上的一家公司。 　　她还想要再问，林淑贤却是不肯说了。 　　云青青也知道，自己那天泼了人家一身的屎尿，林淑贤心里对她必然还有恨，不可能立马心无芥蒂地和她站到同一战线上。所以云青青便没有勉强，而是亲自来到了林灯公司外头等着。 　　结果就让她看到了令她震惊无比的这一幕。 　　林灯身边、和她看起来十分亲密的那个男人，分明就是萧家的公子，萧凯！ 　　这回云青青算是明白，为何那名私家侦探不肯再帮她的忙了，原来是顾忌到萧家的势力…… 　　那这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云青青是真的没有想到，林灯身边的男人竟然会是萧凯。 　　她还以为以林灯的条件，能找到一个条件一般的男人就算不错了，却没想到她竟然会“傍”上萧凯。 　　想到刚才林灯穿着一身堇色缎子旗袍、勾勒出曼妙身段的样子，云青青便认定，萧凯肯定是被林灯给“色-诱”了，才会跟她“好”。 　　云青青不禁越想越生气。 　　这个林灯，都已经傍上萧凯了，为何还要和她的男人纠缠不清？！她一定要好好收拾林灯一番，给她一个教训才行。 　　要是换了别人，可能会畏惧萧家的权势，从而选择退缩，可云青青不同。 　　她刚好知道萧凯的一个“把柄”。 　　想到姚启安一直看萧凯不顺眼，云青青忽然想到，或许她可以想出一个一举两得的计划，让这两个人同时名声扫地，从而彻底夺回姚启安的心。 　　…… 　　落日余晖之下，一群海鸥飞过海面，悠闲而自在。 　　码头边，车子在红毯的尽头缓缓停下。待侍应生打开车门之后，刚刚烫了头发、换上西式晚礼服的林灯走下车，挽住萧凯的手臂，两人一同踏上了红毯。 　　因为今晚要来的都是商界大佬和商业新贵，红毯两边聚集了无数家媒体的记者。 　　看到萧家的车来，认出来的记者们不禁感到十分奇怪——他们没听说萧家会有人来啊？ 　　要知道上海总商会的门槛虽高，可是想要邀请到萧启光这样重量级的人物，还是非常困难的。 　　而且众人皆知，他的独生子萧凯是个文人，从来不会参与这些商业活动。 　　那么萧家来的人，会是谁呢？ 　　记者们想到这里，突然感觉有大事要发生，明天的头条有的写了。他们纷纷兴奋起来，举起了手中沉重的照相机，对准了车子。 　　林灯就是在这时，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顺着红色细跟高跟鞋向上看去，只见穿着一身红色长裙的女子身材高挑，明艳靓丽。长发烫成了与众不同的大波浪，姣好的面容上化着精致的妆，整个人看起来既妩媚又气场十足。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向林灯，再看看她身边优雅矜贵的男人，不是萧家的那位萧公子是谁？ 　　这两人看起来，好像十分亲密的样子啊……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难道是…… 　　有反应快的记者，已经率先按下了快门，迅速发问：“萧公子，请问这位是您的女朋友吗？” 　　萧凯还没有回答，立即便有另一个记者接话：“这是您第一次参加上海总商会的晚宴吧，请问您是想要从大学离职，接手萧家的产业了吗？” 　　“萧公子您此前从没有参加过上海总商会的晚宴吧，请问您今天来，是代表您个人还是代表您父亲的呢？” 　　“……” 　　萧凯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直到他们问够了，他才不缓不急地说道：“感谢诸位的关心，今天我来参加这个晚宴，与我父亲无关。事实上，我并没有收到邀请函。我是陪我女朋友来的，她才是今晚的主角。” 　　萧凯说完，便牵着林灯一起走上红毯。两人除了偶尔与对方对视之外，都目不斜视，坦然自若的样子。 　　直到签名板前，两人才停下脚步。 　　林灯签下自己的名字时，萧凯全程安安静静地陪在她旁边，帮林灯拿笔、放笔，看起来既体贴又周到。 　　这时候已经有人认出了林灯：“这位不是星火的总经理林小姐吗！” 　　“林小姐竟然是萧公子的女朋友？！” 　　“林小姐，萧公子，请问你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所以萧公子，您是作为林小姐的男伴出席的吗？” 　　林灯和萧凯相视一笑，都没有回答这些问题，而是在侍应生的带领下登上了那艘停靠在码头边的巨大游轮。 　　总商会的会长、永安电器公司董事长陆敏生听到消息，急匆匆地赶了出来，亲自迎接萧凯的到来。 　　萧凯与陆敏生并不熟悉，不过因为顾家的关系，两人曾经打过照面。 　　陆敏生的父亲只是小商人，他算是白手起家，向来很会做人。他已经五十多岁的人了，见到萧凯时却还是微微弓着身，看起来十分恭敬的样子：“不知萧公子大驾光临，陆某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萧凯和对方握了手后，看了眼身旁的林灯才道：“您客气了，今天我是陪我女朋友来的，怎么好喧宾夺主呢。” 　　陆敏生连忙又与林灯握手：“林小姐真是好低调啊，有萧公子这么优秀的男朋友，业内都没人知道。” 　　林灯笑笑，看向一旁的萧凯：“哪有啊，我早就和令千金说过萧凯是我的男朋友，可她就是不相信呢~” 　　陆敏生这才想起来，她的女儿曾经向他提过一句这个林灯，说她是个不一般的女人。现在看来，人家可不是不一般吗。不仅年纪轻轻就能管理那么大的一家公司，还能让萧家公子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陆敏生越想越觉得，自己邀请林灯入会简直是太明智了！谁能想到，林灯竟然有这么大的面子，能把萧家的公子带过来给她做陪衬呢！ 　　陆敏生脸上的笑容不自觉地放大：“小女无知，冒犯林小姐了。不过我听琼芳说，你们两个的关系很是不错呢。她已经在里头等您了，林小姐快请进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幸与不幸 第一百三十五章 幸与不幸 　　这还是林灯第一次登上这个年代的巨型邮轮。登船后她才了解到, 邮轮上有不仅有华丽而宽敞的宴客大厅、舒适而豪华的海上酒店、甚至还有一个巨大的海上室内游泳池。 　　饶是林灯是个后世而来之人, 都不得不感慨，这年头的有钱人可真会享受。 　　每个受邀参加晚宴的宾客，都会从侍应生那里拿到两张海上酒店的房卡, 用于更衣、醒酒，或是进行私人谈话等用途。 　　林灯领到房卡之后, 便分给了萧凯一张。两人的房间是挨着的, 应当是同等规模。林灯并没有更衣的打算，只是进来溜达一圈而已，便让萧凯跟着她一起进了屋。 　　让她没想到的是, 不过是临时休息用的房间而已, 竟然还是个宽敞的套房。不仅有现代化的会客厅、放有大双人床的卧室，甚至浴室里还有带有按摩功能的浴缸。 　　林灯不禁感慨道：“这里的条件也太好了吧！难怪主办方说我们可以在船上过夜, 第二天再回去呢。” 　　萧凯想到的却是不同的事情——看到眼前的这一切，他突然想带林灯去旅行了。 　　等他们结了婚，度蜜月的时候, 一定要住这样好、甚至比这还要好的酒店，他要好好地和她共同度过一个又一个美妙的夜晚…… 　　现在……现在也就只能想想而已了。 　　萧凯有点郁闷地说：“灯灯, 你在这里稍等我一下……” 　　然后就去了隔壁房间。 　　…… 　　他们到的算是比较早的，所以当林灯挽着萧凯的手臂，出现在宴会大厅时, 晚宴刚好正式开始。 　　按照惯例，商会会长陆敏生首先进行致辞。 　　接下来是副会长讲话，以及“年度人物”、“十大优秀企业家”等等荣誉的颁奖仪式。 　　副会长致辞的时候, 陆敏生便悄悄地来到了萧凯的身边，请他上台为大家讲几句话。 　　萧凯是大学讲师，又曾经多次组织游-行和宣讲，自然不会畏惧在人前说话。不过今晚他的定位很明确，就是林灯的男伴而已，所以他绝不会喧宾夺主。 　　婉拒了陆会长的请求之后，陆敏生看起来有些失望，不过并没有勉强。 　　他紧接着问道：“那能请您给优秀企业家颁发一下银盾吗？” 　　萧凯看了眼一旁的林灯，见她微微点了点头，这才答应下来。 　　陆敏生好歹算是他们的长辈，萧凯总归是要给他一点面子的。 　　不过让林灯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这个刚刚加入商会的成员，竟然也收到了一个名为“年度新星”的奖项。 　　萧凯并没有亲自给林灯颁这个奖，而是将银盾交给了陆敏生。因为他知道，对于林灯来说，从上海总商会会长手中拿到这个奖，和从他手中拿到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萧凯虽没有明说，不过陆敏生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从善如流地接过银盾，颁给了林灯。 　　林灯抱着手中沉甸甸的奖品，感觉今晚没有白来。 　　银盾是一种从欧洲传入国内的新式礼品，是以白银制作的、类似奖牌、奖杯的一种艺术品，上面以精妙的手艺錾刻着各种各样的图案及祝贺语。 　　获奖倒还是其次，最让林灯感到高兴的是，听陆敏生说，她是第一个获此殊荣的女企业家。 　　这意味着从这一刻开始，女性企业家将正式进入上海滩的商业舞台。 　　颁奖仪式结束之后，晚宴正式开始。 　　陆琼芳第一个来到林灯身边，惊讶地看着她说：“小灯，萧公子真的是你男朋友？” 　　“是啊。”林灯说着，抬眸去看萧凯。 　　萧凯低眸看着林灯，温柔地笑：“如假包换。” 　　陆琼芳彻底傻眼了。 　　之前她听林灯说的时候，还以为林灯故意找了个高不可攀的人物跟她开玩笑，却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是萧公子的女朋友。 　　“佩服，佩服。”陆琼芳说完，突然有点尴尬，小声对林灯道：“我发誓，我以后绝不再给你介绍青年才俊了，你别把这件事告诉萧公子好不好？” 　　林灯朝她眨眨眼：“一言为定。” 　　除了陆琼芳之外，林灯和萧凯还在晚宴上遇到了几个熟人。 　　作为最年轻也是最成功的影视公司老板，孟鹤渊也在受邀之列。 　　而他的女伴不是别人，正是林灯的好闺蜜张文茵。 　　张文茵中学毕业之后，没有继续跟着林灯做科研，而是继承了张家的一部分生意，管起了几个工厂。 　　这些工厂主要是生产各种服装、化妆品、道具的，刚好可以给孟鹤渊的影视公司供货，所以两人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 　　萧凯和孟鹤渊聊天的时候，林灯把张文茵拉到一边，瞥了眼一旁的孟鹤渊，小声问道：“怎么样，都一起来赴宴了，最近有没有什么新进展啊？~” 　　张文茵苦笑了一声，有些失落地说：“能有什么新进展啊，就还是老样子……” 　　林灯有点生气：“孟鹤渊这个渣男，都导过好几部爱情戏了，难道还看不出你的心意吗？！我看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吧！” 　　张文茵见好友误会，连忙替孟鹤渊辩解起来：“不是鹤渊的错，可能……可能我真的不是他想找的那个人吧。” 　　“文茵，你要不要试着告白呢？”林灯觉得他们两个暧昧这么久了，早就应该说清楚了。 　　张文茵立马摇头：“那怎么行呢，我可是女孩子呀……” 　　林灯听了，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年头的人可真是奇怪，开放的开放的要死，保守的保守的要死。看似矛盾，却又真实地存在于同一个社会当中。 　　看着好友这么辛苦地暗恋着一个人，林灯真是替她感到着急，却又毫无办法。 　　别人的感情问题，她总不好插手太多…… 　　“小灯灯，你就别替我担心啦。”张文茵见林灯表情不太好的样子，温柔地捏了捏她的鼻尖，“还是说说你吧，你今晚可真漂亮呀。就是那些老总带来的电影明星，都没有我们家小灯灯好看呢~” 　　林灯不会故作谦虚地说自己不美，今天她好生打扮了一番，为的可不就是艳压群芳：“你也很漂亮啊，这件青色的旗袍好别致，是你们公司的新款吧？小茵茵，我要是男人，我一定娶你。” 　　张文茵表示不相信：“哼，灯灯，我看你才是‘渣男’吧。你要是男人啊，肯定见一个，爱一个，才不会娶我呢。” 　　两人正说着玩笑话，某广告公司的老总凑了过来，要敬林灯的酒。 　　林灯连忙打起精神，与他应酬起来…… 　　华丽的水晶灯之下，推杯换盏之间，光影流动，觥筹交错。 　　林灯忽然间感到十分庆幸，如果不是穿越到了民国的话，她一个年纪轻轻的普通女生，应该是很难靠着自己的努力，混到如今的位置上吧。 　　以前她总时不时地觉得，自己从生活便利的二十一世纪穿到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实在是太倒霉了。 　　可是现在，她有爱她的家人、爱人和友人，有愿意为之奋斗的事业，林灯觉得，自己简直再幸运不过了。 　　就在林灯为自己的幸运而感恩之时，云青青正在她和姚启安过去的家里，为她的不幸而痛哭流涕。 　　之所以说是“过去的家”，是因为云青青回家之后，发现姚启安竟然已经搬走了。 　　他的东西全都不见了，只给她留下了一封信。 　　信上姚启安先是给她道歉，说他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暂时与她分开，两人都各自冷静一下。 　　云青青只是看到这里，便控制不住地哭了。 　　她没想到自己跟了姚启安这么久，竟然就这么被他给甩了！ 　　等她终于能顺过气来了，云青青拿起信，继续看了下去。 　　“相信你已察觉得到，我们的心早已不在一处，强行结合只会两败俱伤。青青，对不起，我爱过你，但我现在更想要自由。我已付过一年的房租，还有这些钱是给你的补偿，希望没有我之后，你还能开始全新的生活。祝好。启安亲笔。” 　　云青青看完信之后，赶忙又翻了翻信封，果然在里头找到了一张庄票，上面足有几千元之多。 　　哪怕是对姚启安这样的大文豪来说，几千元也绝对不是一笔小数目。可云青青在姚启安身上投入了这么多，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放手。 　　“什么想要自由！狗屁！”云青青将姚启安的信揉成了团，狠狠地丢在了地上，一脚踩了上去，“不就是变心了吗！承认你爱上了别人，有这么难吗？！” 　　云青青越想越生气，几乎将家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遍。 　　她不甘心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全都付诸东流，更不能接受姚启安爱上的那个人，竟然是她曾经那么看不起的林灯！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她都绝对不会放手！ 　　…… 　　此时的姚启安并不知道，自己曾经的家中已经乱做了一团。 　　从云青青那里搬出来之后，他没有回到自己的父亲家，而是临时搬到了法租界的一间公寓，离林灯家非常的近。 　　姚启安搬到这里来，表面上说是为了上班方便，可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的私心。 　　一来他怕云青青找到他，所以不想回父亲家。二来他想离林灯近一点，这样才利于他们“培养感情”。 　　至于林灯那个存不存在都不好说的男朋友，姚启安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就算林灯真的有男朋友了又怎样？在他看来，别说真爱不分先来后到，就算一定要分的话，他才是先来的那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现男友 第一百三十六章 　　虽说邮轮上的条件非常好, 不过林灯和萧凯还是没有选择在船上过夜。晚上大概十一点钟, 萧凯便送林灯回家了。 　　因为前一天的活动进行得比较晚，第二天早上林灯准备多睡一会儿，九、十点钟再去公司。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她现在早起习惯了, 早上七点多钟的时候，林灯还是自然醒了。 　　起床洗了澡, 化好妆后, 林灯正准备下楼吃早餐，就听她的女佣橘阳敲了敲她的门说：“小姐，您快出来看看吧, 门口有位先生找您, 还带了好大一捧玫瑰花呢。” 　　林灯本以为是萧凯，嘴角刚刚开始上扬, 忽然意识到不对。 　　橘阳是认识萧凯的，平时都管他叫萧公子，可她刚才说的是“有位先生”。 　　难道来的人不是萧凯？ 　　林灯从她房间的窗户往下一看, 果然，那个怀抱着一大束玫瑰花的男人不是萧凯, 而是她的前夫姚启安！ 　　怎么会是他！ 　　“这人疯了吧！”林灯皱着眉，自言自语般地念叨了一句后，便赶忙打开房门, 快步走了出去。 　　橘阳连忙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在开门之前还顺手抄了根笤帚，以备不时之需。 　　姚启安已经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了。想起刚才开门问他找谁的那个女佣, 姚启安心里觉得不大满意。这个佣人未免也太没有眼色了一点，竟然不知道请他进去等。街上人来人往的，他就这么在门口站着等着，好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伙子似的，让姚启安不禁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这点小情绪，在见到林灯的那一刻便瞬间烟消云散了。 　　他从前便知道林灯很美，只是没想到她褪去厚重的袄裙，穿上新式洋装的样子竟然会这么美。 　　当然，在姚启安看来，林灯吸引他的绝不仅仅是她的美貌，还有她坚毅而独立的性格，善良柔软但又不失刚强的内心。 　　只是林灯这脾气，着实算不上好。一看到他，她便横眉冷对的：“姚启安，你来这里做什么？” 　　要是搁在以前，林灯用这副语气同他说话，姚启安肯定是要不高兴的。不过现在，他反倒觉得林灯叫他的名字，而不是姚先生，是一种和他亲近的表现。 　　他含笑看着她，将手里的玫瑰花束送到她的面前：“小灯，我是来给你送花的。这是玫瑰，在西方，它是象征爱情的花朵。” 　　“我知道，所以我不能收。”林灯冷漠地看着他说：“我记得我和你说过了吧，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只是男友而已……”姚启安话说到一半，朝左右看了看，“小灯，你先让我进来说话吧？街上人来人往的，不大方便。” 　　“那你带着你的花回去就是了。” 　　见林灯说着就要关门，姚启安忙道：“等一下！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如果你今天不听我说的话，那我就明天再来。明天你若还是没空，我便后日再来找你。” 　　要是搁在现代的话，林灯才不会理他。不过这个年代的确如此，就算是在上海这样的大城市，一个年轻男人手捧玫瑰花站在一个年轻女子的家门口，还是会引人注目的，尤其是会引起邻居们的八卦之欲。 　　若是他们看到姚启安天天来，还不知要怎么说，怎么想。 　　想到姚启安也不算是个完全不讲道理的人，林灯错开身子，放了他进来，想着赶紧说完了事情就把他打发走。 　　关上门后，林灯淡淡地道：“花你就放在玄关那里，一会儿带走吧。我是不会收的。” 　　姚启安的脸色不大好看：“为什么？就因为你那个所谓的男朋友吗？” 　　“对，你可以这么理解。”林灯说着，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冷淡地看着他：“说吧，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姚启安酝酿了一会儿，才鼓足勇气道：“林灯，你和那个男人分手吧！我愿意和你复婚。” 　　早在从云青青那里搬出来之前，姚启安就想好了——他要和林灯复婚。 　　他们两个是原配夫妻，还是青梅竹马，如果他们能复婚的话，不仅能够收获他们个人的幸福，双方家长也都会非常高兴的，那样一切就都完美了。 　　林灯听了这话，只觉无比荒谬：“你有毛病吧？你不是都已经有云青青了吗？” 　　“我已经从她那里搬出来了……”姚启安正欲向林灯详细解释，忽见一个英俊清矍的年轻男人推门而入，自然而宠溺地开口道：“灯灯，吃早餐了。” 　　听到这个声音之后，姚启安瞬间便浑身僵住。 　　他太过于震惊，以至于用了好几秒钟的时间才找回自己的神智。 　　这……这人不是他的死对头萧凯吗？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给林灯带早餐不说，还用那么亲昵的语气和她说话？ 　　答案不言而喻—— 　　原来萧凯就是林灯口中的那个男朋友。 　　相比于姚启安的震惊和失魂落魄，萧凯要淡定许多。毕竟他早就知道姚启安是林灯的前夫，并且最近似乎对她有所企图的事情了。 　　也是赶巧，他和林灯的关系今天早上才在媒体上曝光，而姚启安一早就来了，还没有看到新闻。 　　如果他们的关系早一天公开，姚启安还会来吗？ 　　萧凯说不好，也不想去考虑那些假如。 　　他只需要知道，自己绝不会给姚启安任何可乘之机就是了。 　　顺手将早餐放到餐桌上后，萧凯似不经意地瞥了一眼玄关处的玫瑰花，而后站到了林灯的身边，和她一起看向姚启安。 　　“姚先生，不知道你一大早来找我女朋友，是有什么事吗？” 　　姚启安回过神来，气愤地说：“萧凯，你少在这里装模作样了。你早就知道小灯是我妻子了，对不对？！” 　　萧凯揽住林灯，轻轻一笑，眼底却是毫无笑意：“对什么对，你们早就离婚了。准确地说，她是你的‘前妻’才对。” 　　林灯也连忙说道：“就是！姚启安，你胡说什么呢！我们都离婚多久了，谁是你妻子啊！” 　　然而姚启安似乎什么都没有听进去，一心认定了林灯就是他的妻子：“萧凯，你竟然敢夺我妻子？别的事情我可以让着你，但这件事，我绝不允许！” 　　林灯看着姚启安这副一脸认真的样子，差点笑出了声。 　　什么叫别的事情都可以让着萧凯？难道萧凯一直压着他一头，是因为姚启安让着他吗？ 　　她可不这样认为。 　　而且她和萧凯确认恋爱关系的时候，两人都是单身，和姚启安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姚启安，你清醒一点好吧？我是和你离婚之后好几年才和萧凯在一起的，根本就没有什么‘夺妻’的说法。” 　　姚启安见她完全站在萧凯那边，不由焦急道：“小灯，你千万不要被这个萧凯给骗了！你不知道，他与我素来不和。他只是为了报复我，所以才想利用你打击我，并非真心待你！” 　　她和萧凯的感情究竟如何，没有人比林灯更加清楚了。 　　她完全没有过姚启安那样的想法，更不会相信他的挑拨，但林灯不需要和姚启安解释为什么：“我是成年人，我有我自己的判断，不需要你来替我操心。姚启安，请你离开我的家。” 　　见姚启安不肯挪动脚步，萧凯上前一步，警告地看着他说：“姚先生，请你离我女朋友远一点，我不想再看到你出现在这里了。” 　　姚启安向来骄傲，听了这话，不由不服气地说：“我凭什么听你的？” 　　“就凭我是灯灯的现男友，而你只是前夫。”萧凯说着，果断地打开了门，“请吧，姚先生。” 　　姚启安看了眼已经背过身去的林灯，又看看毫不留情的萧凯，不甘地轻哼了一声，快步走了出去。 　　萧凯提醒他说：“你的花。” 　　姚启安却并没有回过头去拿。 　　那束花是他买来送给林灯的，如果林灯不要，那他拿回去又有什么意义。 　　可是让姚启安没有想到的是，萧凯见他不肯把花拿走，竟然直接把花扔了出来，丢到了他的脚下。姚启安不小心踩了一脚，差点被那束花给绊倒，看起来既狼狈又滑稽。 　　姚启安气愤地简直想要大叫，然而他刚刚转过身去，林灯的家门却在他眼前啪的一声干脆利落地合上了。 　　姚启安从小到大，还从未有过这样被人“扫地出门”的经历。 　　他气得浑身都在发抖，正要上前继续按门铃，谁知一个女人不知从哪里突然冲了出来，从他身后紧紧地抱住了他。 　　姚启安吃了一惊，正欲甩开，却听那人哭着叫他：“启安，启安！” 　　原来是云青青。 　　姚启安意外地看着她说：“青青，你怎么会在这里？” 　　对于自己刚刚抛弃不久的云青青，姚启安其实是心中有愧的。 　　他虽然给了云青青一定的经济补偿，但姚启安知道，一个女孩子没名没分地跟了他那么久，他却没能和她结婚，的确是他亏欠了她。 　　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给云青青更多的补偿。 　　云青青和姚启安共同生活了那么久，一下子就看出了姚启安心里是怎么想的。 　　和她预料当中的一样，姚启安果然对她存有愧疚心理。 　　云青青的嘴唇动了动，两行眼泪唰的一下便掉了下来：“启安，我是来找你的。求求你了，跟我回家吧，我没有你真的不行……我会死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嗅到完结的气息了吗？如果顺利的话，差不多下周这个时候完结。 　　青年作家晚宴 第一百三十七章 青年作家晚宴 　　姚启安看着面前的女子, 梨花带雨, 容颜依旧，可不知是不是被这几年平淡而枯燥的生活磨平了激情，在云青青身上, 他已经找不到当年那种让他心动的感觉了。 　　和云青青生活的每一天，他都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即将溺水之人, 一点点下沉, 再下沉…… 　　姚启安实在不想再过回那种令人绝望的生活，更何况他现在已经看到了一道光。 　　他看着云青青，抱歉地说：“青青, 对不起, 我不能同你回去……我想了很久，我对你已经没有爱情了, 实在不能再耽误你。” 　　云青青拼命地摇着头：“不，我不要和你分开！启安，你对我失去的不是爱情, 而是激情。可是两个人在一起久了，激情迟早都会退却的啊！你想清楚, 那个林灯根本就不珍惜你的心意，只有我，只有我才是爱你的……你好好想一想！” 　　在不知道林灯的男朋友是谁之前, 对于和林灯复合这件事情，姚启安还是很有信心的。 　　他从小就被夸做是“当世奇才”，各方面条件都很优秀, 向他表示过好感的女子无数。如今他既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又是知名作家，更重要的是，他和林灯还是青梅竹马的原配夫妻，姚启安想不到林灯有什么理由会拒绝他。 　　可是现在，他的竞争对手是萧凯，那情况就有些不一样了。 　　姚启安并不喜欢萧凯这个人，但他必须承认的是，萧凯非常优秀，且有着不输于他的才华，和更加显赫的家世。 　　为了追求心中的理想，坚持自己认定的真理，姚启安从不畏惧和萧凯在文坛上唇枪舌战。但在感情方面…… 　　如果萧凯对林灯不是真心的话，也就罢了，但如果他是……姚启安还真没有把握，能抢得过萧凯。 　　而且刚才林灯对他的态度就摆在那里，的确是十分冷淡。 　　倒是看向萧凯的时候，她满眼都是爱意……她从未用那样的眼神看过他，哪怕是当年新婚的时候也没有。 　　姚启安突然觉得，云青青说的有些道理。 　　“青青，你给我时间，让我再好好地想一想，可以吗？” 　　云青青一见姚启安松口，忙道：“当然可以！启安，你要记得，我会一直在原地等你。等你累了，倦了，回家就能看到我。” 　　见云青青待自己这样痴情，姚启安心中一软，有些被她给感动了。 　　云青青看到姚启安的神色变化，赶忙乘胜追击：“启安，我们先不要分手，好不好？今年的青年作家晚会，你照常带我去吧？” 　　姚启安刚要拒绝，就听云青青补充道：“现在林灯和萧凯的关系已经公开了，到时候他肯定是要带林灯一起去的。等到了宴会上，他们两个成双成对，你却形单影只，岂不可怜？” 　　姚启安想了想，的确是这样……林灯改了名字，和过去变得迥然不同，所以暂时还没有人认出她的身份。可是萧凯身边的女人注定会引人注目，林灯是他前妻的事情迟早都会暴露。 　　等到那个时候，她和萧凯甜甜蜜蜜，恩恩爱爱，他一个人在旁看着，岂不是十分凄惨吗。 　　姚启安可不想接受别人或同情或嘲讽的目光。 　　他就把云青青当成女伴带去赴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云青青年轻，漂亮，又有文化，向来很会给他撑场面。 　　而且过去每年的晚宴，他都会带云青青一起去，如果今年突然不带她，别人都会问来问去的……云青青的心理落差也一定会很大。 　　思来想去之后，姚启安终于点了头。 　　他看到云青青的脸上，露出了小女孩得到糖后开心的表情。 　　…… 　　今年的青年作家晚宴，是在上海最大、最豪华的酒店举行的。 　　如果林灯没记错的话，这里是萧家的众多产业之一…… 　　还在车上时，林灯小声问萧凯：“凯哥，你实话实说，你们有没有收江先生的场地费啊？” 　　萧凯摇摇头：“没有，我赞助的。” 　　“好大的手笔！”林灯是个商人，听萧凯这么说，便忍不住在心里计算，在这种等级的大酒店办一个晚宴应该花费多少钱。 　　她没有在这么豪华的地方开过宴会，不过大致估计一下，得到的数字也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 　　“难怪江先生每年都要请你这个‘不知名’的‘小作家’了~”林灯玩笑道：“原来是为了拉赞助~” 　　萧凯好笑地说：“是吗？江先生可是为数不多的知道我另一个笔名的人。” 　　“啊？江先生他知道啊？”林灯好奇地说：“那还有谁知道？蔡校长他知道吗？” 　　见萧凯点头，林灯道：“那这样说来，知道你笔名的人也不算少了。这么大的一个‘新闻’，他们都肯为你保密，着实不易啊。不过我很奇怪，这些都是和你关系很好的人，可姚启安和你向来不睦，他怎么会知道你的笔名呢？” 　　“我应当与你说过吧，他是我中学时期的学长。当年我们还有明钧都是文学社的，我曾经和他提过，想用‘闻说’这个笔名。后来他见我以那个笔名发表文章，就猜到是我了。” 　　提起姚启安，林灯和萧凯的感觉都有些复杂。 　　就在这时，车子在酒店门口停下。两人对视一眼，先后下了车。 　　萧凯是坐林灯的车来的，年轻的迎宾似乎是刚来的，并没有认出他，还查看了萧凯的邀请函。 　　不过在萧凯出示了邀请函之后，他就没有再查林灯的，直接要放他们进去了。 　　他以为林灯只是萧凯的女伴。 　　林灯却没有走：“等一下。” 　　迎宾员疑惑地望向她：“这位小姐，请问有什么事吗？” 　　“这是我的邀请函。”林灯瞥了眼他手中的名单，“你可以在我的名字前打钩了。” 　　迎宾员既然能承担这份帮来宾签到的任务，自然是识字的。 　　原本林灯有一份自己的邀请函，就足够使人惊讶的了，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眼前像仙女一样的美貌女子，竟然是…… 　　他忍不住惊讶地说：“您是夜雨寒灯先生？！” 　　“嘘。”林灯朝他笑笑，在对方错愕的眼神中轻声道：“低调。” 　　迎宾员愣住了。 　　夜雨寒灯的作品虽然不多，但他是个科技迷，刚好都看过！他特别喜欢夜雨寒灯所“想象”出来的一切！ 　　不仅如此，夜雨寒灯改良的灯泡特别好用，价格还比别的地方便宜，他家里都安了两个…… 　　毫不夸张地说，夜雨寒灯就是他的偶像！ 　　他回过神来，转过头再去看林灯时，却只看到一个窈窕的背影。 　　夜雨寒灯不仅聪明智慧，竟然还长得这么漂亮，简直太……太不可思议了！ 　　…… 　　林灯步入晚宴会场之后，也觉得不可思议。她以为上海总商会先前准备的那个邮轮就已经够豪华的了，却没想到这些文人竟然这么腐败，整了一个这么华丽的会场。就是在现代，她也没见过这么华丽的宴会厅，简直像是十八世纪的欧洲宫廷，一切都美得甚至有些失真了，像是童话中的梦幻场景一样。 　　当然，这种华美并不是暴发户所喜欢的那种“金碧辉煌”，而是一种名贵而不失内涵的奢华。从墙上价值不菲的名画到服务生托盘上精致耀眼的水晶杯，一切都美得恰到好处，令人赏心悦目。 　　“这个宴会大厅是由我母亲一手打造的，”萧凯见她似是很喜欢，便低声在林灯耳旁解释，“她向来喜欢研究这些，我家里的布置也是这样。你若喜欢的话，以后可以常去我家坐坐。” 　　林灯感觉萧凯似乎在给他下套：“凯哥，你这是在催我见家长了嘛？~” 　　“这可不是我说的，是你说的哦。”萧凯笑笑，话音刚落，便见晚宴的发起人江先生朝他走了过来。 　　萧凯连忙打起精神，和江先生握手问好，同时将林灯引见给他。 　　江虞钦今年约莫四五十岁，不过气质儒雅，精神状态很好，并不显半分老态。 　　林灯见到他时，不禁十分激动，甚至激动到有些颤抖——这位可是我国“新文化运动”最早的两个发起人之一，是在教科书上被反复提起的大人物，不管是在现在还是后世，都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而他现在，就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面前…… 　　林灯感觉自己现在的激动程度，丝毫不亚于在现代见到国家主席，或是偶像爱豆。 　　相比之下，见到林灯时，江先生似乎并不意外。 　　他亲切地微笑着说：“这位我知道，林小姐，星火科技的经理，萧凯你的女朋友嘛！” 　　萧凯正要给他解释林灯的身份不止于此，就见江虞钦笑着说道：“对了林小姐，说起来你们星火科技，可是和夜雨寒灯关系匪浅呐。我也给夜雨寒灯先生发了邀请函，不知他今日会不会来呢！他有和你通过气吗？” 　　林灯试着保持住得体的微笑，不过在这位大人物面前，她忍不住嘴角微颤，手臂忍不住地微微发抖。好在只有被她挽着手臂的萧凯能察觉出林灯的紧张，在江虞钦看来，面前的女子一直是笑靥如花，端庄得宜：“江先生，我就是。” 　　江虞钦一愣，没听明白：“什么？” 　　“我是说，我就是夜雨寒灯。” 　　十分神奇的是，在说出这句话之后，林灯发现自己嘴角也不颤了，手也不抖了。 　　她自己，就是她最强大的自信源。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震惊全场 第一百三十八章 震惊全场 　　江虞钦是经历过风风雨雨的大人物, 什么场面没有见识过, 不过听到林灯这么说时，他还是不禁微微吃了一惊：“林小姐就是夜雨寒灯？” 　　他下意识地看向萧凯，见萧凯轻轻点头, 江虞钦才算完全接受了这个事实。 　　“两位真是年轻有为，天造地设的一对啊。”江虞钦欣赏地看着面前的一对男女, 点点头, “好，真好。有你们这样优秀的年轻人在，我中华之崛起有望了。” 　　江先生是晚宴的组织者, 不好和他们久聊, 简单交流了几句之后，他便被人叫走, 准备去做开场的发言了。 　　林灯有点兴奋地和萧凯说：“江先生人真好，像个温和儒雅的长辈，一点架子都没有！” 　　萧凯看着她, 宠溺地笑了笑：“江先生本来就是温和儒雅的长辈啊。而且你可是促进了科技发展的夜雨寒灯先生，谁会在你面前摆架子？” 　　林灯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讨厌, 凯哥，你不要取笑我啦~” 　　像是为了讽刺萧凯一样，在他这么说完之后没多久, 云青青便不知从哪里凑了过来，酸酸地同他们搭讪：“哟，这不是萧公子和林小姐吗, 这么巧。” 　　萧凯和云青青已经很久没有打过照面了，不过在几年之前，萧凯还是震旦大学老师的时候，曾经多次见云青青来学校找过姚启安，所以两人也算是点头之交。 　　对于云青青，萧凯的观感非常一般。不过在对方没有惹到他们的情况下，他可以保持基本的礼仪和风度，朝云青青点一下头：“云小姐。” 　　林灯觉得同为女人，自己比萧凯要更加了解云青青，她绝不可能只是过来打个招呼而已：“你有事吗？” 　　云青青一脸天真地说：“没什么大事，就是感到很奇怪，这里是文盲能够来的地方吗？” 　　“你……！”听到对方这样明晃晃地讽刺林灯，萧凯正要出言维护女友，却听云青青突然恍然大悟般改口道：“哦，不好意思，是我记错了。林小姐读了几年书，在萧公子的帮助下，不仅以惊人的速度中学毕了业，还当上了一家大公司的老总，可真是令人羡慕呀。” 　　萧凯寒声道：“云小姐，你误会了。小灯可以提前毕业，是因为她自己寒窗苦读。她能当上星火的总经理，是因为她……” 　　“凯哥，何必和她说那么多呢~”相比于萧凯的愤怒，林灯显得淡定得多。毕竟她是几年前就和云青青交过手的人，从那日姚启安出现在她家门口开始，林灯就料到会有今日了，只是没想到云青青的动作竟然会这么快。 　　“云青青，我怎么样，跟你都没有关系吧。” 　　云青青咬着牙，愤怒地说：“原本你是死是活，与我是没有关系，只是你有了萧公子还不够，竟然还敢勾引启安！你觉得我咽的下这口气吗？” 　　林灯好笑地说：“你这人吧，也真是挺有意思的，怎么老是在我面前这么理直气壮的呢？” 　　云青青不明白：“我有什么不能理直气壮的？” 　　“当年你明知姚启安有自小定亲的妻子，还要与他恋爱。你说你们是在追求爱情，所以我放手了。如今姚启安厌倦了你，你不去责怪他，反倒跑过来怪我，这是什么道理？” 　　“林灯，你休想狡辩……分明就是你……” 　　“云小姐，你说够了吗？”萧凯神色冷漠地道：“你若是再在这里骚扰我女朋友，我可就要叫警卫来请你出去了！” 　　云青青后知后觉地想了起来，这里可是萧家的地盘。 　　面对萧凯时，她的声音自然而然地便软下去了几分：“萧公子，你女朋友这么勾三搭四，水性杨花的，你都不介意的吗？” 　　“云小姐，我看你是不大适合在这里呆下去了。”萧凯说完，正要去叫安保人员把云青青请出去，就见刚刚去了洗手间的姚启安姗姗来迟，急匆匆地喊了一句：“青青！” 　　云青青见姚启安来，如见救星一般，慌忙躲进姚启安的怀里，向他告状：“启安，你快救救我，林小姐和萧公子看我不顺眼，要叫警卫赶我出去呢！” 　　林灯一点都不怕，还看戏似的对萧凯说：“瞅瞅，瞧见了吧。这就叫做‘变脸’，这女人不当演员可真是可惜了呢。” 　　姚启安却是看向林灯，认真地说：“小灯，我知道你向来不喜欢青青，不过我已经与她分手了，今晚她只是单纯地作为我的女伴来的……” 　　林灯打断他说：“姚先生，你们的事我不想听，告辞。” 　　临走之前，萧凯不忘警告地看了姚启安一眼，提醒他说：“管好你的女伴。” 　　见两人态度如此，姚启安开始起疑：“青青，你和他们说什么了？” 　　云青青眼神躲闪地说：“没什么，就是打个招呼罢了。林小姐现在傍上了萧公子，可是了不得了，架子大得不得了……” 　　“行了，别说了。”姚启安不想听林灯和萧凯的事情，好像显得他不如萧凯似的，“晚宴就要开始了，我们到座位上去吧。” 　　姚启安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参加青年作家晚宴了，对晚宴的流程门清路熟。 　　在自由享用晚宴之前，他们要先在会议厅就座，听江先生致开场词，以及几位青年作家代表上台演讲。 　　等这些人的演讲结束之后，他们便可以到宴会大厅享受自助晚餐、与其他人自由交流。 　　两个小时的晚餐时间结束后，所有人又会聚到宴会厅，就许多话题自由讨论、辩论、甚至是争辩。 　　许多青年文人，都是借着这个平台“一战成名”的。 　　萧凯却是一个例外。他不想让自己的笔名和现实身份搅合在一起，所以在往年的“论战”当中，他都表现得较为低调。 　　如果他真的想要表达什么的话，他会使用自己的笔去写文章。以笔为剑，仗义行侠。 　　相比之下，姚启安就要高调得多。 　　像是要找补回在报纸、杂志上在那些“左-翼作家”那里受的气一样，每到这个时候，姚启安都会“舌战群儒”、大放异彩。 　　当然，在那之前，他要先做好的是他自己的演讲。 　　作为同样被江先生非常欣赏的年轻人之一，姚启安是在江虞钦之后第一个在会上讲话的人。 　　他演讲的主题是《国学之美》。讲话中姚启安引经据典，用华美的语言讲了不少国学可以应用到现在生活中的例子。就算林灯不喜欢姚启安这个人，也忍不住听入迷了。 　　最后，他号召大家在发展“新文化”之时，不要一味地抵触“旧文化”，其实国学也可以很美。 　　听完之后，林灯和萧凯都鼓了鼓掌。 　　不得不承认，姚启安的确是非常有才华的，演讲能力也很优秀。 　　林灯忽然间感到非常紧张——在受邀参加晚宴之时，林灯同时也收到了江先生的邀请，让她在会上给大家讲两句。 　　在决定来之前，林灯便提前准备好了演讲稿，也基本背诵下来了。不过她此前还从未在这样大佬云集的场合上讲过话，紧张是在所难免的。 　　尤其是看到其他人都发挥得很好的情况下……林灯就更紧张了。 　　就在这时，看似正在目视前方听演讲的萧凯，忽然悄悄地握住了她的手。 　　林灯感觉到似乎有一股暖流顺着他的手心传到了自己的手上、身上、心上…… 　　林灯微微转过头去看他，就见他用口型无声地对自己说：“灯灯，加油。” 　　林灯笑了笑，心里还是很紧张，可是很温暖。 　　有萧凯做她坚强的后盾，前方再多风雨，她也无所畏惧。 　　…… 　　在上一个青年作家的演讲结束之后，江先生走到演讲台前，对着话筒说道：“今日，我们有幸邀请到了《展望》的作者，夜雨寒灯小姐！下面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邀请夜雨寒灯小姐上台！” 　　在此之前的每一个青年作家上台之前，江虞钦都会做类似的介绍，大家都已经习惯了，都是机械性地鼓鼓掌。 　　可是现在，会场突然间非常安静。 　　两秒钟后，人们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我没听错吧，夜雨寒灯竟然来了？” 　　“什么？！夜雨寒灯竟然是女的？” 　　“啊，你们有谁见过夜雨寒灯吗？” 　　“太好了，我太崇拜夜雨寒灯了……” 　　在人们回过神来之后，纷纷鼓起掌来，现场发出了十分热烈的掌声。 　　在万众期待之中，林灯提着自己晚礼服的裙子，站了起来。 　　她和萧凯坐在第一排，人们本都已经默认了她只是萧凯的女伴。 　　见林灯站了起来，后排还有人感到奇怪，不明白萧公子的女伴在做什么。 　　直到她走上演讲台，捂着胸口朝下面点了点头后，突然有人爆出惊呼：“她不会是夜雨寒灯吧？！” 　　在人家开始讲话之前这样大喊大叫，是不大礼貌的。不过林灯并没有介意，而是对着台下的听众们优雅地微笑着：“是的，大家好。我就是夜雨寒灯。” 　　台下瞬间爆发出一阵阵倒抽冷气的声音。 　　搞什么，写出那么多科研科幻文章的人，发明出震惊中外的新科技的人，将改良灯泡带入寻常百姓家的人，竟然是个女人，还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 　　该不会是开玩笑的吧？！ 　　可刚才江先生都那么说了，《展望》的出版商今日也在这里，这个女人总不会瞎说啊…… 　　那么说来，她真的是夜雨寒灯了！ 　　台下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林灯，其中以姚启安和云青青为最。 　　姚启安怎么都没有想到，林灯能有今天的成绩，不是因为萧凯，更不是因为她曾攀附过什么其他的男人，而是因为她就是夜雨寒灯！那个曾让中华民国在世界面前扬眉吐气的夜雨寒灯！ 　　云青青的脸色要比姚启安更为难看。她刚刚才嘲讽过林灯几年前还是个“文盲”，是靠萧凯的帮忙提前毕业、当上公司高管的，谁知道人家竟然不仅不是个文盲，还是许多人口里的“发明家”、让无数人为之倾倒的“偶像”。 　　而她呢？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却只是作为姚启安的女伴来参加晚宴的。不像林灯，人家可是被江先生亲自邀请过来的青年作家！ 　　云青青突然间感到深深的绝望——在这一刻，她知道自己已经永远都不可能比得上林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理想国》 第一百三十九章 《理想国》 　　林灯今日演讲的主题, 叫做《理想国》。 　　原稿是她自己写的, 林灯憋了好久才写出来。写完之后，她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好在她身边有萧凯这个大文豪在。 　　通读过林灯的稿子之后，萧凯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给林灯提了一点建议。 　　林灯听完之后，终于知道她的原稿是哪里不对劲了——她写的太像入党申请书了, 文学性不够强, 字里行间都不自觉地带着歌功颂德的意味，有点假大空。 　　林灯想了想，她好像是从小写这种东西写习惯了, 所以才不自觉地写成了这种风格。 　　既然要改, 不如便改得彻底——她本是根据自己的生活经验，较为写实地描述了百年后的世界。而经过大改之后, 在林灯现在的演讲当中，她讲述的是一个几百年后、她也未曾经历过的世界。 　　在那个世界没有战火，没有硝烟, 国与国之间只有科技上的竞争。人们生活富足，精神独立, 思想自由，都可以有坚实的物质基础去追求理想生活。 　　在“理想国”当中，没有政治家只手遮天, 没有资本家翻云覆雨，普通群众有公平受教育的权力，可以自由发声, 文艺工作者可以畅所欲言，不用担心被封禁，甚至被暗杀。 　　科学家受到尊重，不断研发出促进人类社会向前发展的新科技……人们的生活变得越发便利，文明程度得到大幅度地提高。 　　说到最后，不仅仅是听众，就连林灯自己都完全沉浸于她所描绘的“理想国”中去了，完全忘记了紧张是什么。 　　她只是单纯地想，如果有一天真的能有那样的一个社会、那样的一个国家诞生，该有多好啊。 　　但林灯知道，自己是不可能有幸活到那个时候、见证那一切奇迹的发生了。 　　她只能提出美好的愿景，让这个在动荡中艰难前行的国家，留有一线希望。 　　…… 　　林灯的演讲结束之后，全场掌声雷动，场面一度非常热烈。 　　林灯没想到自己的演讲反响会这么好，不由激动得嘴角颤抖，脸上的微笑都有些保持不住。 　　台下有很多台照相机在拍 ，林灯怕自己好不容易完成了演讲，到最后却出洋相，所以赶忙向听众微微鞠了一躬，匆忙下台。 　　谁知她走下讲台之后，掌声还是没有停歇，一直持续到江先生重新上台，以手势示意大家停止，掌声才歇了下去。 　　“感谢夜雨寒灯先生精彩的演讲。由于时间的原因，我们暂时不提供提问环节。稍后的晚宴上，欢迎各位自由交流。”江先生一顿，宣布：“到此，我们所有青年作家的开幕演讲便告一段落了。最后，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有请《文学月刊》的主编萧凯先生致辞。” 　　因为萧凯是以“苏渝”的身份，而不是“闻说”的身份来的，所以他在文坛的“咖位”还不够高，不足以进行开幕演讲。 　　不过作为赞助了青年作家晚宴多年的萧家公子，每年萧凯总是要简单地说上几句的。 　　萧凯的简单说几句，是真的简单说几句。 　　他是向来不爱说废话的一个人，场面话只说了几句，便让大家自由活动，尽情享受这个愉快的夜晚了。 　　对于许多人来说，这个夜晚的确是令人愉悦的。因为他们见到了他们一直想见的神秘人物，从不以“真面目”示人的夜雨寒灯！ 　　这些青年作家虽然是文人，但他们对电子、科技都很感兴趣。而且更加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夜雨寒灯竟然如此年轻漂亮。看她穿着一身白色鱼尾羽裙的样子，就好像是误入凡间的仙子一样，尤其是那双顾盼生辉的大眼睛，简直比当红的影星还要耀眼，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明亮。 　　只可惜名花虽美，却已有主。自打下台之后，萧凯便紧紧地跟在林灯的身边，一刻都不曾离开过。 　　这倒也能理解——任谁交到了这么漂亮又这么有才华的女朋友，都要看紧了好吧！ 　　哪怕是出身显赫的萧家公子也不能免俗。 　　…… 　　魏景宁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在这里见到林灯，更没想到林灯就是那个他十分欣赏的夜雨寒灯。 　　几年过去了，他至今还是单身一人。今天他代表上海教育厅来参加这个宴会，带的女伴是他的表妹祝青葙。 　　看到林灯一脸幸福地挽着萧凯手臂的样子，魏景宁的心里不禁微微发酸。 　　他本以为林灯和萧凯身份地位相差悬殊，两人一定无法长久的。却没想到他们竟然在一起了这么久，看起来还很恩爱甜蜜的样子。 　　他想起前两日在报纸上看到的报道，如今他们公然出双入对，想来已是得到了萧家家长的默许，好事将近了。 　　“表哥，那位就是当初小姨介绍给你的林小姐吗？”林灯的事情，祝青葙多少听说过一些。 　　听家里人说，魏景宁到这个年纪了都还不结婚，就是因为曾经相中了一位林小姐，结果没有追成。 　　但这件事情，魏景宁本人是一直不承认的。这几年来，他并没有在林灯一棵树上吊死，还是有去家里安排的相亲。只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他一直都没有遇到另一个让他动心的人罢了，所以他便一直以拼事业为由，单到了如今。 　　现在见林灯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归宿，魏景宁觉得，他也是时候该彻底放下了。 　　这么一想，他便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是的。” 　　祝青葙点点头，评价道：“林小姐果然很漂亮，还这么有思想、有才华……她和萧公子，也算是‘女才郎貌’。” 　　魏景宁听了，不由好笑地说：“为何是‘女才郎貌’，不是郎才女貌呢？难道萧公子没有才华吗？他可是复旦文学院的系主任，《文学月刊》的创始人兼主编。” 　　“有是有，可我看过《文学月刊》，苏渝，也就是萧凯，他根本没有亲自写过几篇文章好吧。还不是借着家里的关系，聚集了一群知名作家给他撑场面吗？”祝青葙年纪小，还在读中学，想到什么便说什么：“恕我直言，我觉得萧公子的才华并配不上林小姐这样的天纵奇才。他也就是这份美貌嘛……可以和林小姐匹敌一下。” 　　听了小表妹的看法，魏景宁无奈地摇了摇头。 　　…… 　　人群的另一边，云青青看着林灯被人们众星捧月似的围了起来，成为了当晚毫无悬念的焦点人物，不由气得银牙暗咬。 　　在往年的宴会上，最受人瞩目的人可是他们家启安。而云青青作为姚启安的女伴，自然会陪在他的身侧，接受许多人的奉承和讨好。 　　今年，围在他们身边的人少了许多，但还是有的。毕竟夜雨寒灯虽然优秀，却只能算是半个文人。有些人没看过她的文章，有些人对她根本没兴趣，有些人则是想趁机在姚启安面前多露露脸，多得一些提携。 　　这样的人，往往是好不容易才爬上来的新人作家，想要借此机会抱姚启安大腿的。 　　这些人想接近姚启安，主要靠两招——一是大力宣扬国学，二是拼命批判闻说。 　　他们眼前这个名叫文婴的青年作家，显然选择了后者。 　　“姚先生，我崇拜您很久了。今日见到您本人，真是三生有幸！姚先生和我想象当中一样的温文儒雅，玉树临风，真是翩翩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啊！” 　　如此这般捧他的话，姚启安听得多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过奖”。 　　文婴见了，便赶忙接着说道：“那个闻说，还在公然与您论战，他是什么出身？简直无法和您相比。” 　　姚启安听了这话，忽然觉得十分别扭：“你知道他是什么出身？” 　　“不能确定，但也八、九不离十吧。”文婴一脸笃定地说：“我们家乡那边的人都说，这闻说定然是出身底层，小时候吃了很多苦，所以才总是这样以恶意揣测别人、写出来的文章字字如刀、刻薄至极。” 　　让文婴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这样诋毁闻说，可身为他的死对头，姚启安却并没有露出喜悦的神色。 　　恰恰相反，姚启安微微皱着眉，一脸失望地看着他说：“现在的邀请函，都不是江先生亲自发的了吧？怎么什么样的人都能邀请过来？” 　　文婴听了这话，瞬间脸色煞白。 　　不过让他血液倒流的事情，还在后面。 　　晚餐结束之后，所有人都在宴会厅里或坐、或站，围成了一个圈。 　　由江虞钦先生亲自出马，给今晚的“清辩”做主持人。 　　面对这一环节，最激动的人莫过于云青青。 　　但和别人不一样的是，她在乎的不是什么文学、什么哲学、什么思想，而是一个让她公然发言的机会。 　　她早已想好，要在今日的晚宴上公开林灯就是姚启安前妻，还有萧凯就是闻说的事实。 　　她这辈子是没有希望赶上林灯了，但她可以把林灯、还有她的男朋友萧凯，从神坛上给拉下来。 　　老天爷总不能这样不公平，让她独自一人在泥淖中生活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保护 第一百四十章 保护 　　关于爆出萧凯就是闻说这件事, 云青青其实已经想了很久了。 　　她觉得自家“夫君”样样都好, 却总是处处被这个闻说压一头，实在是让人不甘心。 　　为了帮姚启安夺回在论战中失去的面子，她打算当众戳穿萧凯的马甲, 让所有人都知道闻说其实根本不是什么代表人民群众的“民主战士”，而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家财万贯的“资本家”。 　　到那时候, 她倒要看看，还有没有人信服闻说写的文章。 　　至于林灯，要击垮她也很简单, 只要说出她曾经离过婚的事实, 从此之后，所有人都会带着有色眼镜看她。 　　云青青越想越兴奋, 她控制不住地举起了手，在得到江先生的允许后，她第一个站了起来。 　　一旁的姚启安疑惑地看向她, 低声询问道：“青青，你要做什么？” 　　以往云青青虽然也在思辨会上发过言, 但都是在很后面的时候、参与别人发起的讨论。像今天这样头一个发言，还是第一次。 　　姚启安忽然有一种极为不妙的预感。 　　果然，云青青没有理会他, 而是直直地看向萧凯：“萧先生，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随着云青青的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了萧凯的身上。 　　云青青忍不住面露微笑：“请问你是抱着什么心态, 找一个离过婚的女子做女友呢？”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惊讶地看向萧凯，以及他身旁的林灯。 　　众人不禁议论纷纷起来——他们真是没想到，星火科技的总经理，发明新科技的夜雨寒灯，眼前这个仙女一般的女子，竟然是个弃妇？ 　　哪个男人竟然这么眼瞎？ 　　还是说，这个林小姐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甚至是恶疾，以至于遭到了夫家的厌恶？ 　　一时之间，许多人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听到云青青这么说，脸色最难看的人莫过于姚启安。 　　他一把拽住了云青青的手，气愤地说：“你在做什么？” 　　云青青温柔地看着他，低声道：“启安，难道你就甘心看着他们两个风光无限，双宿双-飞吗？我们不好过，他们也休想好过！” 　　“你疯了！”姚启安眉头紧皱，“到此为止吧，请你离开这里！” 　　“到此为止？”云青青摇摇头，偏执地说：“那可不行，我还要说出萧凯的真实身份呢！” 　　此时的姚启安从来都没有那么后悔过——他以前不该什么都说给云青青听的！ 　　论战输给了人家，就采取不正当的手段攻讦对手，他若是真的容许云青青这么做了，世人会怎么看他？ 　　就算他说这件事不是他授意云青青做的，以他和云青青的关系，会有人相信他吗？ 　　到了那个时候，即使有人真的会因为这件事而贬低萧凯，可他姚启安从今以后，也与“光明磊落”这四个字无缘了。 　　姚启安绝对不会允许她这样做。 　　所以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警告云青青：“云青青，你如果真的那么做了，我会恨你一辈子，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云青青闻言，不由一脸受伤地看着他说：“启安，我可都是为了你好，你怎么还不领情呢？” 　　话虽如此，云青青还是顺从姚启安的意思坐了下来，没有再说下去了。 　　她想要“曝光”萧凯的真实身份，为的本来就是帮助姚启安打击对手，让姚启安感激她。 　　可是现在，姚启安明显不希望她那样做，如果她再坚持的话，只会适得其反，所以云青青选择了顺从。 　　只是姚启安此时，已是对她失望透顶：“青青，我原以为你是懂我的，可时至今日我才明白，你根本不懂真正的我。” 　　“启安……”云青青听了这话，只觉心如刀割，眼泪立即夺眶而出。 　　姚启安却没有再看她一眼。 　　对面的萧凯已经站了起来，：“婚姻是我们的私事，不方便在这里多谈。不过说起婚姻本身的话，我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话题。” 　　萧凯是大学讲师，又有丰富的宣讲经验，他一开口，所有人的目光便不自觉地凝在了他的身上，认真地听着他说的每一个字。 　　“满清未灭之时，提起婚姻二字，无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然而盲婚哑嫁早已不可取，也不该取。我们这个时代的年轻人，应当有新的婚姻观。我们可以尊重父母的意见，但我们必须自己选择将会陪伴我们终生的伴侣。” 　　萧凯的声音不大不小，不缓不急，却是掷地有声。许多人听了，都情不自禁地点起了头。 　　“对于敢于挣脱包办婚姻的女子，我们应当感到尊重和敬佩，而不是以满清遗老的眼光，去批判这样的女子。只有在一个宽容、友善、开明的社会环境下，人们才能收获真正的幸福。” 　　萧凯说完之后，人们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魏景宁第一个鼓起了掌。在他的带头之下，所有人都给予了萧凯掌声，包括姚启安。 　　在云青青开口为难林灯的时候，在听到萧凯刚才的那番话之后，姚启安忽然间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 　　以他目前的情况，相比于萧凯，他根本无法给林灯一段稳定、和谐的婚姻关系。 　　或许，弥补自己过错最好的方式，不是重新和她在一起、亲自补偿她，而是选择放手，守护她真正的幸福。 　　左思右想之后，姚启安还是决定站起来接着说道：“萧先生说的没错。相信大家也都知道，我曾经有过一段婚姻。我想要以过来人的身份提醒各位，勇于结束一段包办婚姻没有错，但在结束一段婚姻之前，请认真审视你们的婚姻，珍惜、善待对方，先尽量修补你们的关系，不要在失去之后才追悔莫及。”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想要看向林灯。可姚启安不想再给林灯带来麻烦了，所以只能硬生生地忍住了。 　　姚启安继续说道：“在正式结束一段婚姻之前，也不要贸然开始一段新的感情。如萧先生所说，时代变了，如今的社会再也不是一个男子三妻四妾的年代，也不应如此。希望各位都能珍惜拥有的，得到想要的，谢谢。” 　　姚启安的这一番话，大大地出乎了林灯和萧凯的意料。 　　林灯是没有想到，姚启安竟然意识到了自己过去的错，思想上有了这么大的转变。 　　萧凯则是没有想到，自己的“死对头”竟然会附和自己的观点。 　　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林灯和萧凯过去和姚启安有争执，那都是对事不对人。 　　既然如今姚启安与他们的想法相同，那为他鼓一鼓掌，也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了。 　　…… 　　晚宴结束之后，萧凯先送了林灯回家。 　　林灯本还想再和萧凯说几句话，谁知萧凯说了句“晚安，早点休息”之后，转身就要走。 　　林灯有点急了，不由拉住了他：“凯哥，你怎么了，是不是生气了啊~” 　　“我生什么气啊。”见林灯有些担忧的样子，萧凯心中一软，在她鼻子上轻轻一刮。“我要回去抓紧改一篇文章出来，明天早上就要发表。” 　　林灯不由好奇：“什么文章，这样急？” 　　“今日你以夜雨寒灯的身份出席晚宴，还被云青青揭露了你曾经结过婚的事情，不管是正经报纸还是小报，一定会大肆报道。” 　　林灯还是不大明白：“这和你急着发表文章有什么关系？” 　　“我很早就想过，闻说的身份不可能永远成迷。我一直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将这件事情公之于众，现在，我想这个时机到了。” 　　林灯惊讶：“你是想用一个更大的新闻，降低人们对我的过去的关注度？” 　　这和现代危机公关的道理差不多，一个热搜爆了，若是想要遮掩的话，除了撤热搜之外，转移人们注意力的最好方法就是爆出一个更大的新闻。 　　萧凯捧着她的脸，温柔地说：“灯灯，你相信我，我丝毫不介意你的过去。但我不想让你的私生活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如果他们一定要议论一个人的话，我宁愿那个人是我。” 　　林灯忍不住掉下眼泪：“你怎么那么傻……可你是闻说，你是闻说啊！” 　　萧凯似乎并不放在心上：“闻说没有什么了不起，我是一个有七情六欲的人，不可能永远只存在于虚拟世界里。” 　　林灯摇摇头：“可是，一旦这件事情透露出去了，可能会有很多人骂你的……不管是因为你是萧公子，还是因为你选择了一个离异女子，你都有可能挨骂。甚至是那些曾经非常喜欢你的人，也有可能会反过来骂你。” 　　萧凯没有直接正面回答，而是反过来问她：“灯灯，和我在一起，你可能也要承受很多很多俗世的非议，你怕吗？” 　　林灯果断地摇了摇头。 　　她忽然间明白了萧凯的意思。 　　她爱他，所以怕他受到伤害，可他又何尝不是！ 　　林灯再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了。 　　萧凯趁机又添了一把火：“还有，姚启安知道我就是闻说的事情，那云青青很有可能也知道。今日在思辨会上，她的话显然还没有说完，便被姚启安拉走了。” 　　林灯忽然间感到一阵后怕，后背发寒：“你的意思是，如果不是姚启安的话，那云青青很有可能当时就会当众说出你就是闻说的事实？” 　　萧凯点点头：“与其从这个女人的口中说出我的名字，还不如由我自己将这件事情公之于众。左右我的笔名，又不是什么值得丢脸的事情，不是吗？” 　　“当然不丢脸了！你可是闻说先生！”林灯一把抱住了他，紧紧地抱住，“我将永远以你为骄傲，无论是萧凯，还是闻说。”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又是为神仙爱情落泪的一天~ 　　在在意 第一百四十一章 在意 　　第二天一早, 林灯果然上了报纸。但无论是正儿八经发行的刊物, 还是八卦小报，占据头版头条的都不是她的“风流往事”，而是类似于“闻说先生自爆真实身份, 文坛巨匠竟是豪门公子？！”这种报道。 　　这一切都源于萧凯昨晚交给《光明报》主编的那篇自传体文章。文中首次公开了闻说的成长、求学经历，以及他是如何走上写作这条道路的。 　　他并没有在文中直言自己就是萧凯, 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闻说的人生轨迹和萧凯简直就是一模一样的！ 　　但这还远远不够。 　　就算《光明报》可以当晚加班加点地印刷，可其他媒体却无法在《光明报》发行之前便写好相关的报道。 　　所以说，为了和林灯“抢头条”, 萧凯只能从夏主编这里拿了几十份提前印出来的《光明报》, 让手下的人替他送到了各个媒体手中。 　　于是当晚，上海大小报纸的主编们纷纷熬红了眼睛, 直到写完新的头版头条，看着最新一版的报纸开始印刷之后，他们才敢回家睡觉。 　　这个时候, 离天亮也没有几个小时了。 　　如同萧凯所料，闻说初次谈及个人经历, 以及他现实身份的曝光，引得各大纸媒纷纷对此事进行疯狂报道。 　　人们对于林灯的讨论，则多数集中于她竟然就是夜雨寒灯, 以及闻说先生和夜雨寒灯竟然是一对的事情上。 　　对于云青青昨晚在青年作家晚宴上爆出来的料，提起来的人倒是不多。 　　扫了一圈报纸之后，林灯觉得这要是搁在现代的话, 热搜肯定爆了。 　　不过这是在民国，信息交换和流通还不够发达。所以只要林灯不出门，就基本不知道别人对她的评价。 　　林灯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在家里瘫一天再出门。她本质上其实是个挺宅的人，只是来到上海之后就几乎一直都在忙碌，都没有好好地休息一下。 　　现在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林灯打算在家里避一避风头，顺便休个假。 　　让林灯没有想到的是，上午十点钟左右，萧凯竟然来了。 　　林灯好奇地看着他说：“凯哥，你怎么来啦？今天不是要去选址吗？” 　　萧凯要办的那几个学校，资金都已经到位了。 　　按照他原本的计划，萧凯今天应该去给新学校选址。 　　不等萧凯回答，林灯便想起什么似的说：“是不是……怕出去之后，会有人议论你啊。你都不知道，我昨夜担心得一晚上没睡好。那些原本就不喜欢你的人也就罢了，要是其他人都不能理解你的话……” 　　萧凯摇着头笑，望着她说：“灯灯，你这个傻瓜。” 　　“啊？”林灯委屈，“你骂我干嘛，人家在替你担心呢！” 　　他揽住她白皙的天鹅颈，在她唇上轻轻一吻：“我不在意别人理不理解我，我只在意你。” 　　在喜欢上萧凯之前，林灯还以为自己的少女心早八百年就死了。 　　可是现在，他们都已经在一起这么久了，林灯还是会因为他的一句话轻而易举地脸红心跳。 　　她窝在萧凯怀里，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那你现在出门……有没有记者跟着你啊？” 　　见她像个忐忑的小女孩儿一样，萧凯好笑地说：“不会，昨晚我让人去送报纸的时候，已经和各家都打过招呼了，他们不会来打扰我们的。” 　　林灯一想，也是，萧凯有钱有势，还是文学圈里的人，这些媒体不管大小，都不会想要得罪他。 　　更何况萧凯昨天已经主动把新闻送给了他们，他们怎好得寸进尺，追着萧凯不放呢。 　　“那你不去忙正事，跑过来找我……莫不是想我了？”林灯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自然是想你的，不过这只是我来找你的原因之一。”萧凯一顿，“今早我父亲看到报纸之后，叫我回家了一趟。” 　　听萧凯提起他的父亲萧启光，林灯忽然有点紧张：“然后呢？他、他老人家说你了吗？” 　　萧凯的回答完全出乎林灯的意料：“是啊，他说我恋爱谈了这么久了，什么时候才能带儿媳妇回家？他和我母亲都想见见你呢。” 　　“啊？”林灯忽然有点慌张，她可从来都没有过见家长的经验啊！ 　　萧凯笑道：“别怕，他们不会为难你的。我觉得明天就不错，你觉得呢？” 　　林灯捂脸：“啊啊啊啊！！明天？？这么快？！” 　　看着林灯惊慌的小样子，实在太过可爱，萧凯没忍住，伸手在她头上揉了揉，被林灯给打开了。 　　“怎么办！！明天就要见家长，我要穿什么衣服！！配什么样的鞋子！！给二老准备什么礼物啊！！” 　　见萧凯幸灾乐祸地笑，林灯干脆一把将人拉上了楼，让他帮自己选衣服。 　　两人沉浸在自己的甜蜜世界中时，外头的舆论已经炸开了锅。 　　只要是读过书的人，现在几乎都在讨论闻说先生竟然就是萧家公子的事情。 　　在公开这一事实之后，大部分的人对闻说先生仍旧是十分敬佩的。毕竟不管闻说是什么样的出身，他所写的文章都是反封建、反帝国主义、甚至是反官僚主义的，并没有因为他是巨富的孙子、“革命导师”的独生子就有什么改变。 　　而且萧凯的父亲、祖父，都是对国家的进步和民族的富强起过巨大的推动作用的，并没有什么可令人指摘的地方。 　　至于闻说的反对派，不管闻说的真实身份如何，他们都可以说闻说的坏话。 　　闻说若是贫民出身，他们可以说他出身底层、刻薄粗鄙；他若是富贵人家出身，他们照样可以说他“站着说话不腰疼”，“不知民间疾苦”。 　　话都让他们说尽了，反正在他们的嘴里，闻说就是个一无是处的渣滓。 　　不过不在萧凯意料当中的是，许多原本站在姚启安那边、痛骂闻说的人，在得知闻说竟然就是萧凯的事情之后，竟然缓和了对闻说的态度，开始写文章说他的好话了。 　　这种墙头草，就包括不久之前才在青年作家晚宴上诋毁过闻说的文婴。 　　文婴怎么都没想到，闻说竟然就是出身身世的时候，姚启安的神色会那样古怪了，原来姚启安早就知道真相，还不告诉他，在那里自顾看他的笑话！ 　　这样一想，文婴就觉得姚启安实在不怎么样，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除了国学研究得透彻一些之外，其他的他样样都被萧凯压了一头，连家世也不例外。 　　这样一想，文婴赶紧拿起笔，开始写赞美闻说先生“出身富贵，却不忘怜惜弱小”的精神。 　　除了文人们之外，魏景宁的表妹、女中学生祝青葙也没想到，她认为配不上林灯的萧公子，竟然就是她的偶像闻说先生！ 　　她实在是太惊讶了！ 　　长久以来，她和她的同学们一致认为闻说先生是个上了年纪、至少也有四十多岁的老先生。却没想到他不仅非常年轻，还生得那般俊美，就像是那些鸳鸯蝴蝶派中的男主角一样！ 　　不，他比虚拟世界中的人物还要优秀！ 　　祝青葙突然间感到庆幸，自己不仅能与他活在同一时代，还亲眼见识过闻说先生的风采，简直是再幸运不过了。 　　她很想为自己曾经的年少轻狂向萧凯道歉，不过作为闻说的忠实读者，祝青葙知道，闻说是一个内心无比强大的人，他只追求自己心中的真理，向来不会畏惧人言，更何况她的话还没有被他听到。 　　或许这一辈子，她都没有再和闻说先生见面的机会了，不过没有关系。 　　他的精神和作品，将永远指引着她向前。 　　…… 　　满世界都在讨论着闻说的真实身份之时，云青青看着手中的报纸，不敢相信萧凯竟然早有准备，说出手就出手，抢在她前面把这件事情公之于众了。 　　原本昨夜被姚启安制止之后，云青青还在想，或许她可以瞒着姚启安，匿名去报社爆料闻说的真实身份。在拉萧凯下水的同时，她还能借此机会拿到一笔钱，岂不是一举两得？ 　　然而云青青完全没想到，萧凯的动作竟然这么快，根本不给她任何机会。 　　她想要从中赚一笔钱的愿望算是彻底落空了，不过她的另外一个目的或许还有希望达成。 　　云青青认识许多与姚启安交好的文人，她可以联系他们，让他们尽快写出一些攻击萧凯的文章，借着此事的热度将文章发表在报纸上，引导舆论，甚至是编一些假料，让萧家和闻说的名声全都臭掉。 　　她和萧凯算是无冤无仇，但萧凯的存在既妨碍了姚启安的前途，又保护了她痛恨的女人，云青青当然不会放过任何搞垮萧凯的机会。 　　云青青觉得自己的计划非常可行，但她忘记了一件事。 　　她联系的那些文人虽说和她的关系都还算不错，但他们都是因为姚启安而认识她的。 　　电报发出去之后没多久，便有人按响了云青青家门口的门铃。 　　云青青本以为是有人收到她的电报之后，来找她讨论细节的，却没想到站在门外的，竟是面色铁青的姚启安。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上周本来以为几章就能完结的，事实证明高估我自己了。。还是要加更才能顺利完结~ 　　至于为什么不写民国后面的事情，如同灯灯所说：愿在“理想国”当中，没有政治家只手遮天，没有资本家翻云覆雨，普通群众有公平受教育的权力，可以自由发声，文艺工作者可以畅所欲言…… 　　民国后期的政治和战争，写，容易被封，不写，改历史，还是被封。好不容易写了四十多万字，默默还是希望这篇文能够顺利保留下来的~就让故事在灯灯和凯哥最美的年华结束吧~至于他们的后续结局，会在番外里提到的~ 　　见家家长 第一百四十二章 见家长 　　“启安！”不管姚启安面色如何, 云青青见到他回来, 总归是高兴的。 　　可姚启安脸上完全没有半点笑意：“云青青，我已经同你说过了，我要和你分手。从今往后, 我们便是陌路人，你不要再这般叫我。” 　　“启安, 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绝情啊？我们不是说好了, 给你时间再好好考虑一下的吗？”云青青慌张地去拉姚启安的手，“是不是因为我说出了林灯离过婚的事情，你不高兴了？难道你还没看出来吗, 她根本就不爱你……” 　　姚启安抽出手, 苦笑一声道：“是，她不爱我。但是云青青, 我也不爱你了！或者说，我以为我爱过的那个你，根本就只是我想象当中的你！你的温婉纯良, 你的天真柔弱，究竟有几分真, 几分假，我已不想再去分辨。我想清楚了，我要与你一刀两断！” 　　云青青哭着摇头：“不, 不，不可以，姚启安, 你不能这么绝情！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我们不可以分手……！” 　　姚启安叹息道：“我承认你为我付出了很多，但我为你付出的不多吗？因为你是女孩子，所以我从来没有在你面前细数过我的付出。但这么多年来，你吃的用的，你的学费，还有你母亲的生活费，哪样不是我出的？我尽可能地满足你的一切愿望，但我现在才知道，我根本永远都无法满足你。” 　　云青青拼命地否认：“不是的启安，只要你和我结婚，我就满足了，别的我什么都不要，你相信我！” 　　“不可能。同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第二次——我绝不会同我不爱的女子结婚。” 　　姚启安今日来之前，已是下定决心，不管云青青说什么，都绝对不会回头。 　　“我今天来只是想警告你，不要再利用我的关系兴风作浪。不要去为难林灯，还有……萧凯。” 　　听到这里，云青青实在是忍不住了：“姚启安，你疯了吧？那个林灯那样玩弄你的感情，你不仅不恨她，竟然还要一并保护她的情夫？！” 　　“是我把她给弄丢了，我有什么资格恨他们？”提起这些事情，姚启安觉得挺没意思的，也不想再和云青青多说，“该说的话我都说完了，从今以后，你好自为之吧。” 　　见姚启安这就要走，云青青知道，她完了。 　　不仅没有办法搞垮萧凯和林灯，还永远地失去了姚启安…… 　　她以为自己会很难过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云青青突然笑出了声：“呵，姚启安，我从十八岁就跟着你，到如今二十四岁，你还不跟我结婚也就罢了，竟然要像丢垃圾一样地把我给扔了……你觉得我会善罢甘休吗？” 　　“你想做什么，那是你的事情。” 　　就算云青青要报复他，姚启安也不会因此而勉强自己再和她在一起。 　　云青青冷笑道：“好，姚启安，算你有本事。” 　　回答她的，是大门被扣上的声音。 　　…… 　　林灯和萧凯交往也有一年多的时间了，这还是她头一次来到萧凯的家。 　　和想象中差不多的是，萧凯家很大。与其说是家，还不如说是一个大庄园，可以在里头自由跑马的那种。 　　下车前，林灯好奇地问萧凯：“你以前上下班都不坐汽车，难道是从门口走进来的吗？你家门口那么多警卫，黄包车夫应该进不来吧？” 　　“是啊，我就是走进来的。”萧凯笑笑，“就当锻炼身体了。” 　　林灯在心里默默地说了一句“牛掰”。 　　这么远的路，让她每天走，她都打怵。 　　不过现在在她眼前，有一件让她更加打怵的事情……那就是见家长。 　　被萧凯暗示明示了那么多次之后，林灯终于跟着他来见他的父母了。 　　进门之前，林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的心好像快要跳出来似的。 　　她忍不住抓住萧凯的手臂，幼小可怜而无助地问他：“凯哥，我能不能改天再来？” 　　“不可以哦。”回答林灯的，不是萧凯，却是从屋内走出来的一个美貌妇人。 　　不用萧凯介绍，林灯就知道，这位肯定是萧凯的母亲萧夫人了。 　　虽说眼前的妇人看起来很年轻，不过有钱人家的太太嘛，肯定都是很会保养的，年轻一点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果然，萧凯见了来人，便含笑唤了一声：“母亲。”说着他看向身侧的女友，介绍道：“这就是林灯。” 　　“哎呀，小灯好漂亮呀！”萧夫人看起来并没有贵妇人的架子，她虚挽着林灯的另一边手，亲热地说：“快进来，我和你父亲盼了你好久了，你可算来了~” 　　林灯惊骇：“父、父亲？” 　　见儿子也向自己投来疑惑的目光，萧夫人愣了一下，笑着解释：“不好意思啊，我想萧凯结婚快想疯了，把他父亲说成你父亲了……不过也快了嘛，你说是吧，小灯？” 　　林灯干笑了两声，求助地看向萧凯。 　　没想到向来体贴的男友这回不仅不帮她，还附和了一句：“差不多吧。” 　　进门之后，趁萧夫人不注意，林灯悄悄地在萧凯的腰上捏了一把，压低声音道：“萧凯，什么叫‘差不多吧’？” 　　偏生这人还理直气壮：“字面意思啊。” 　　林灯还要再说他，可这时，他们已经走到了客厅…… 　　一个身着鼠灰色长衫的男人背着手站在窗边，听到响动，便转过身来。 　　林灯不禁感到一阵激动。 　　她最近真是见了太多的大人物了！ 　　本以为自己已经“见怪不怪”了，结果见到“革命导师”本人的时候，林灯还是很激动。 　　主要是萧父的气场实在是太强大了，就算他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也给人一种不怒而威的感觉。 　　她正开始暗暗吸气，想要往萧凯身后躲，就见萧父有些夸张地笑了起来，以一种极温柔的声音开口道：“这就是小灯吧！来，快到这边坐！” 　　林灯：……？ 　　这年头的“革命导师”都这么亲民的吗？ 　　不过萧父看着不像是经常笑的样子，笑容好像有点不大自然，像是为了表现自己的亲切慈爱刻意而笑的一样。 　　果然，萧凯见自家父亲这般模样，不由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为了给未来公公留点面子，林灯假装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乖乖地和萧凯并排坐在沙发上，开始和二老聊天。 　　她本以为第一次见家长，肯定是要被查户口的，结果不管是她家里的情况，还是她个人的情感经历，二老什么都没问。 　　萧夫人对她的妆容和服饰比较感兴趣，聊着聊着就开始交流购物心得。 　　萧父则比较好奇她搞科研的事情——他想象不出来，一个这么年轻的女孩子，是怎么能耐得住寂寞，日日夜夜地泡在实验室里的。 　　实在是太了不起了。 　　萧父和其他人会这么想，主要是因为这年头的文盲率极高，上过学的女子本来就不多，能到林灯这个境界的人就更少了，整个上海乃至全国也没听说过几个。 　　不过在林灯看来，女子上大学、搞科研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所以每当别人以一副特别佩服的语气同她说话时，林灯都会有些不好意思。 　　“没什么啊，伯父，我就是比较喜欢研究这些。小时候没条件，长大后有机会，就想多做些研究和发明，让人们的生活变得更加便利一些吧。” 　　“好，真好。”萧父满意地点点头，指着头道：“现在我们家里的电灯，用的全都是你们公司的产品，质量是真的好。” 　　萧母朝她眨眨眼睛，补充：“款式还特别好看~” 　　林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伯父伯母喜欢就好。” 　　“何止是喜欢啊，简直是……”萧父看了妻子一眼，慈爱地说道：“小灯啊，你也知道，我们就萧凯这么一个儿子。以前吧，我们总想着只要他肯结婚就好了，压根就没想过他能找到像你这么优秀的姑娘。我们真是太高兴了！” 　　林灯看得出来，萧父和萧母是真的高兴，对她也是真的满意。 　　看来萧凯没有骗她。 　　想到这里，林灯终于能放心了，人也变得更加开朗起来。 　　一顿愉快的午餐结束之后，林灯便准备告辞了。 　　让她意外的是，临出门之前，她突然在走廊里见到了送弟弟回来的萧泗。 　　与萧泗四目相对之时，林灯不由一怔。 　　又是好些时候不见了，昔日的少年仿佛已经长大成人，眉眼间越发成熟稳重，已经有个哥哥的样子了。 　　林灯远远地看着他，微笑着和他打了个招呼：“阿泗。” 　　以堂嫂的语气。 　　萧泗没有走近，而是同样远远地看着林灯，开口道：“堂嫂。” 　　这一声堂嫂，是问候，也是他对自己的少年时代最后的道别。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掉落10个红包~ 　　《灯火阑珊珊》 第一百四十三章 《灯火阑珊》 　　姚启安和云青青正式分手后不久, 小报上便出现了许多关于姚启安的报道。 　　林灯听人说了其中几个之后, 感觉这些爆料八成都是云青青爆出来的，不然别人不可能知道姚启安的那么多事情。 　　看云青青这架势，和现代那些脱粉回踩的黑粉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别的都还好说, 让林灯有点困扰的是，云青青竟然把她是姚启安前妻的事情也一并爆出来了, 搞得现在好多记者都想采访她, 追问当年她和姚启安离婚的真相。 　　林灯嫌烦，真的花钱雇了两个保镖。加上她的两个助理，林灯感觉自己现在出趟门就跟大明星一样, 还是火得不得了的那种。 　　记者们见采访不到林灯, 就只能去找姚启安。 　　然而让人没想到的是，姚启安竟然自己在报纸上发表了一篇自传体文章, 主动讲述了他的童年，少年，以及成年后的情感生活。 　　他不写这篇文章还好, 这么一解释，好多人都开始嘲讽姚启安眼瞎——当年他被所谓的爱情和自由冲昏了头, 匆匆忙忙地便听从云青青的话离了婚，结果竟错过了像林灯这样集智慧与美貌于一身的奇女子，简直是亏大了。 　　对此, 姚启安没有进行任何反驳。不管是报纸上的还是当面受到的嘲讽，他都默默地接受了。 　　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些人说的没错, 他可不就是眼瞎了吗。 　　这么有才华又善良的妻子不要，反而看上了云青青那样表面单纯实则心机深沉的女人……他那几年不仅眼睛瞎了，脑袋还坏掉了。 　　还好，他醒悟得还不算太迟，余生还很长。 　　就算可笑，可悲，孤独终老，他也要和云青青分手，不能继续和错的人纠缠下去了。 　　至于林灯…… 　　有些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再也不能回头。 　　…… 　　一般来说，只要是正经发行的报纸，都不会花费很大的版面公然地议论人家的私生活的，不过八卦小报当然是个例外。 　　这样的报纸，萧凯都没有订，所以林灯便差女佣去买了几份回来。 　　让林灯有些意外的是，哪怕是那种不入流的八卦小报，上面基本都是夸奖林灯，没有贬低她的。 　　甚至还有人评价，姚启安虽有才华，却并非世间仅有，因为其他有才华的男子还有很多。 　　但像林灯这样既能研究新科技，又能搞实业的女企业家，可谓世间罕有。 　　说不定当年他们离婚，是林灯甩了姚启安呢？ 　　这样的报纸林灯看了几张，便懒得再看。 　　萧凯肯定给她打点过了，要不然这些人怎么会这么整齐划一地吹她的彩虹屁。 　　林灯不由在心中感慨，做大佬的女人就是这么省心~她可以专注地忙她自己的事情了。 　　林灯最近在给她的电厂选址，没那么多闲功夫关心八卦，哪怕是她自己的八卦。 　　也不知是因为公开了自己是夜雨寒灯的缘故，还是沾了萧凯的光，林灯发现自己最近接触到的资源立马好了许多不说，价格还比以前便宜。 　　不过，林灯并没有一味地贪图便宜。她怕给自己、更怕给萧家惹上麻烦。 　　条件过于优惠的，林灯都没有接受。最终她选了一块各方面条件都比较符合她心理预期的地皮，购置了几台价格适中的机器，风风火火地开始了她的电厂事业。 　　而最近一段时间，尽管萧凯在放暑假，可他的繁忙程度丝毫不亚于林灯。 　　终于翻译完了那本出版社要的很急的英文名著之后，按照计划，萧凯开始建他的学校了。 　　就算萧凯这个“准校长”不用亲自盖房子，可同时建三所学校，绝对不是一个小工程，要操心的事情很多，所以他基本每天都要去学校那边盯着。 　　林灯偶尔有空，就会去他那边看看，帮着出一出主意。 　　她不懂教育，但林灯上过这个年代都还没有过的现代化学校，潜意识里便有着许多先进的教育理念。偶尔给萧凯出两个既新颖又很符合现实情况的点子，每每都会让萧凯感到无比惊喜。 　　经过几个月的努力之后，林灯的电厂和萧凯的学校终于都成功地建了起来，开始步入正轨。 　　民国十三年的春节过后，萧凯学校招收的第一批学生正式入读。 　　忙了这么久，不管是林灯还是萧凯，总算是能暂时歇一口气了。 　　萧凯提出请林灯去看电影。 　　“看电影？什么电影呀。”老实说，就算她已经折腾出了有声电影，可现在的电影根本不像后世的那么成熟，在林灯看来娱乐性不强。 　　比起看电影，林灯现在更喜欢看报。 　　“你记得我同你说过，鹤渊拍了一个我的记录短片吗？” 　　自从萧凯的身份曝光之后，就有很多家媒体想要采访他、了解闻说先生的生活，都被萧凯给拒绝了。 　　可他拒绝得了别人，却是拒绝不了自己最好的朋友，也就是孟鹤渊。 　　孟鹤渊觉得萧凯一来成就极高，二来颜值逆天，不记录下来实在是太可惜了，就提出要给他拍摄一个记录短片，记录闻说先生的一天。 　　萧凯本是不喜欢拍摄这种露脸的东西的，但他最近一直都在想一件事……孟鹤渊的提议，给了他灵感。 　　在纠结了一阵之后，萧凯终于同意了。 　　听萧凯这么说，林灯惊喜地问：“已经拍好了吗？” 　　对于孟鹤渊的提议，林灯自然是很支持的。 　　她也觉得萧凯这么优秀，又这么好看，没有影像记录实在是太可惜了。 　　现在有了有声电影技术，不仅能录下萧凯的真实样貌，还能记录下他的声音，林灯想想都觉得很美好。 　　她是那么那么地爱他，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她的爱人有多好。 　　他也值得被更多的人喜欢。不论是现世活着的人，还是他们的子孙后代，林灯相信，只要是真正了解他的人，就一定会喜欢、甚至是崇拜上他。 　　见萧凯点头，林灯果断地答应了：“好，那我们一起去看~” 　　孟鹤渊拍摄的这个记录短片名叫《灯火阑珊》。这年头还没有点映的说法，所以林灯和萧凯他们去看的，是《灯火阑珊》的首映。 　　影片正式开始播放之前，林灯低声问一旁的男友：“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啊？我还以为会叫‘闻说传’之类的呢。” 　　萧凯笑笑，神秘地说：“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我不用一会儿，我现在就知道，你肯定是想把我的名字加进去，让我有一点参与感，对不对~” 　　在短片开始拍摄之前，孟鹤渊就曾找过林灯，问要不要刻意给她拍一段。 　　林灯想了想，这是萧凯个人的记录短片，时长本来就不是很长，她不想过多地占据时间，所以便谢绝了。 　　不过林灯是萧凯最亲密的人，原本就是他生活的一部分。所以林灯没有抗拒自己被拍到，有时候孟鹤渊在拍萧凯，镜头偶尔带到她，林灯也不会特别刻意地躲开。 　　萧凯是提前看过成片的，不过林灯并没有。这么一想，林灯忽然有点期待，不知道自己会以什么样的姿态出现在大荧幕上。 　　林灯在这个年代看过几次电影，但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座无虚席。 　　听孟鹤渊说，他们公司搞了一个活动，抽取萧凯的一些忠实读者发放了电影票，今天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就坐在这里。 　　当然，就算是不送票，身为萧凯的忠实读者，关于他们偶像的影片他们也一定会去看的…… 　　很快，影片便正式开始了。 　　让林灯没想到的是，当萧凯的脸第一次出现在大屏幕上时，电影院内突然传来一阵阵控制不住的尖叫。 　　有那么一瞬间，林灯甚至疑心自家男朋友不是个大文豪，而是靠脸吃饭的偶像明星，这粉丝未免也太疯狂了吧~ 　　不过萧凯这脸的确是好看，就算是放在大荧幕上，也是无可挑剔…… 　　尽管这张脸她基本上天天都能见到，已经见过不知道多少次了，可她还是忍不住托着自己的下巴，以一种欣赏的眼光看着眼前荧幕上被放大了无数倍的男人。 　　赏心悦目啊~ 　　至于影片本身，不出意料的，就是纪录片的风格，非常写实地记录了闻说先生的日常生活。 　　从早起，去复旦教书，到夜晚，独自在单身公寓里写作，萧凯整日里基本上都是单独行动的。 　　让观众激动的，好像不是影片本身的内容，而是萧凯在讲台上意气风发的样子，是萧凯在孤灯前伏案、认真写作时的精致侧脸，还有他根根分明却又十分浓密的睫毛特写…… 　　林灯不禁好笑地看向一旁的孟鹤渊。 　　她有充分的理由怀疑，这厮在贩卖她男朋友的美色~ 　　不过不知怎么回事，看着萧凯一个人在台灯下创作的背影时，林灯忽然间感到一阵心疼。 　　尽管萧凯的身边不乏亲人、爱人、友人，可是他写作时的样子，看起来真的好孤独，好像他一个人背负起了整个世界。 　　林灯觉得，那可能是一个她永远都理解不了的世界，但萧凯看起来虽然孤独，却很享受创造那个世界的过程。 　　或许这就是孤独，但却快乐着吧。 　　除了这两件事情之外，偶尔萧凯还会和学生们一起到处宣讲、普及平民教育、宣扬民主思想。 　　这是他在北大时养成的习惯，如今带到了上海来。 　　他以身体力行的方式，给更多人的生活带来了一束光。 　　林灯真心地为自己有一个这样优秀的男朋友而感到骄傲。 　　除此之外，影片记录最多的，就是萧凯如何建起了那几座半公益性质的学校。 　　至于他的日常之一，去电厂接女朋友回家的场景，只在影片快结束的时候出现了一次。 　　那里也是林灯唯一出镜的地方。 　　可林灯盯着眼前的画面瞅了半天，都没找到自己在哪。 　　电厂里的人有很多，尤其是下班的时候，大家三五成群地走在一起，有男有女，穿的都是差不多的衣服，不仔细看根本找不到林灯的身影。 　　影片中的萧凯和荧幕前的观众一样，找了半天林灯在哪里，结果蓦然回首，只见头戴安全帽、身着宽大防护服的林灯，正蹲在灯火阑珊处，不知在修还是在测试什么东西，看起来颇有几分狼狈，甚至灰头土脸的。 　　听到有人说萧凯来了，她便放下手中的工具，朝他嫣然一笑。 　　仿佛只在夜间开放的昙花，一笑倾城，整个世界都随之变得无比明亮。 　　柔软的夜色之下，萧凯也回以微笑。 　　这便是影片的最后一个镜头。 　　可影片并没有在这里结束。 　　黑色的大荧幕上，缓缓出现了几行手写的毛笔字。 　　林灯认得，那是萧凯的字体。 　　一起出来的，还有萧凯清润低沉的声音： 　　“众里寻他千百度， 　　蓦然回首， 　　那人却在， 　　灯火阑珊处。” 　　和许多观众一样，看到这里，林灯忽然感到一阵说不出的心动。 　　但今晚的惊喜还远远不止于此。 　　影片的最后一幕，林灯不知道是听到的还是看到的，只觉得他铺天盖地的深情，几乎将自己包围。 　　大荧幕上，是他龙飞凤舞的字迹；耳边传来的，是他满含深情地一问：“林灯小姐，你愿意嫁给我吗？” 　　她僵硬不得，呆在原地，电影院内却传来一阵阵女子激动的尖叫与男子的起哄声。 　　在一片喧闹声中，林灯回过神来。 　　现在她终于明白，一向低调的萧凯，为什么肯答应孟鹤渊拍一部这样的片子了。 　　原来他是想满足她那个像小女孩一样的愿望，给她一个全世界最盛大的求婚。 　　他做到了。 　　说不清是因为感动还是什么，林灯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掉了下来。 　　虽然很惊喜，可她还是忍不住捶了一旁的萧凯一下：“讨厌！我打扮得美美的时候都剪掉了！干嘛专留我那么丑的样子啊！” 　　“对、对不起小灯。”萧凯是经历过无数大场面的人，可他也是第一次求婚，紧张得不得了。 　　灯光亮起，他在林灯面前单膝跪地，拿出怀中早已准备好的戒指，用微微发颤的声音问她：“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这时候的每一分每一秒，于萧凯来说都是煎熬，但好在林灯没有迟疑。 　　“当然愿意啊。”林灯抹了把脸上的眼泪，笑着说：“结婚的时候，记得登一张我好看一点的照片。” 　　“好。”她的“好好先生”迫不及待地替她戴上戒指，如同曾经无数次那样，温柔而坚定地向她承诺：“一定。”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正版小天使们四个月以来的支持，笔芯。 　　希望你们都能像小灯灯和凯哥一样，找到今生挚爱，坚持自己所爱，无论是事业还是爱人。 　　番外当然还会有啦，希望等全文完结之后，全订的小伙伴们可以在a上给个好评~ 　　没收藏过作者专栏的小天使快来收藏默默吧~ 　　新文是古言《每天都想废皇后》，不同的题材同一个作者23333有兴趣的小天使可以进入作者专栏收藏一下，新年开始连载~文案：【1】谢庭川这皇帝当得忒憋屈。 　　功高盖主的大将军不仅气死了他的亲爹，还把控朝纲，称霸于朝堂。 　　更要命的是，他还逼着谢庭川娶了他那个嚣张霸道的独生女，明明一点都不温婉的燕婉。 　　谢庭川表示：朕！一！定！要！废！皇！后！ 　　他天天念叨着要废后，可是真的到了可以废后的时候…… 　　谢庭川：皇后真香。 　　所有人：陛下？？？ 　　【2】从决定踏上复仇之路的那刻起，燕婉便抛弃了过去的姓名，坚定地贯彻起了流落村野的大将军之女的人设。 　　为了麻痹仇人，她顺从大将军的安排嫁入宫中，给那个傻了吧唧的纨绔皇帝做皇后。 　　燕婉一直想着等自己报完了仇就把这个讨人厌的昏君一脚踹开，却没想到这个曾经嫌弃她又土又霸道的男人，竟然死死缠着她不放了…… 　　这男人是什么毛病？欠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