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之家里有个农贸市场 作者: 群华溪 　　文案： 　　姚舒十八岁那年被送去裴家。 　　裴砚承坐在沙发里，冷声质问送她过来的人:“老爷子让我照顾这个小东西？” 　　男人严肃沉闷，姚舒有些怕他。但仍鼓起勇气，小心讨好：“裴叔叔……” 　　裴砚承冷漠起身，只给她一个背影。 　　“送她回去。” 　　“我不喜欢小孩，更不会照顾小孩。” 　　- 　　后来，向来严肃沉闷的男人，手腕上绑着一个蝴蝶结发绳，在给一个小姑娘扎头发。 　　手指穿过长发，耐心又温柔，语气是从未见过的温和宠溺。 　　“不准再说搬出去住，你当我养不起你？” 　　裴砚承把所有的宠爱都给了姚舒，溺爱到了骨子里。 　　- 　　在裴砚承的细心照料下，小姑娘出落得越来越漂亮，大学里的追求者也越来越多。 　　朋友调侃他：“听说外面有很多男孩子想拱你家小白菜啊？”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裴砚承低头，温柔地吻了吻她的唇角： 　　“不好意思，已经晚了。” 　　朋友们集体震惊：“禽.兽啊！” 　　裴砚承微微勾唇，将小姑娘揽入怀里：“介绍一下，我的合法妻子，姚舒。” 　　男女主无血缘，男主是女主外婆朋友的儿子，没有任何户口本上的关系，男女主初见时女主已满18岁，成年人自由恋爱。 　　【食用指南】 　　1.年龄差10岁，双C，商界大佬x乖乖女。 　　2.欢乐小甜文，男主宠宠宠，宠上天那种~ 　　3.女主性子软胆子也小，喜欢大女主文的小天使们慎入哦~（鞠躬） 　　内容标签： 甜文 　　主角：姚舒，裴砚承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年龄差，把她当小孩儿宠 　　立意：世界充满爱 　　​ 1 　　第1章 　　“说是你战友的儿子，谁知道是不是你自己偷偷找人生的？老家那边年年怨我只生了倩倩，你嘴上说一个闺女就够了，哪个晓得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天色刚擦黑，肖倩倩因为厂里让临时工加班，她作为小组长需要管理调动这些临时工，所以这会子才回家。没想到一回来，就听见妈妈正在厨房里小声跟爸爸吵架，言语中还掺杂着委屈的哽咽声。 　　她皱起眉，把脏了的工装外套脱下，往桌上一扔，就往阁楼上跑。 　　果然不出她所料，昨夜里被爸爸领回家的那个男人，正窝在阁楼里，盘腿弓腰坐在窗边，似乎是借着窗口剩下的那丝余亮，努力地在看着什么书。 　　“喂！”肖倩倩不客气地打断他，甚至不礼貌地没喊人家名字。萧鑫萧鑫，谁知道是萧鑫还是肖鑫？ 　　萧鑫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有些羞窘地放下书，憨憨地笑了一下，就站起身来。结果忘了他有着一米八的个头，却身处阁楼角落，屋顶很矮，“砰”地一声，脑壳实实在在地撞了上去。 　　“嘶……”他按住撞疼的脑袋，整张脸都扭曲了一下，但很快装作没事的样子，看了肖倩倩一眼，红着脸低下头，小声又和气地问：“怎么了？” 　　肖倩倩心里已经把这个“不速之客”当成破坏她家庭的人了，语气自然不和善，而且她是个直性子，懒得说件事还整个七弯八绕的，干脆直接走过去，揪着他的衣领，不客气地质问：“你妈是谁，哪里人，怎么跟我爸搞到一块去的？” 　　“啊？”萧鑫不太懂肖倩倩的意思，只是觉得男女有别，俩人现在距离太近，让他很是窘迫，只得一边说着“你这是什么意思”，一边尽力弓着身子往角落躲，试图让肖倩倩别跟他这么靠近。 　　“你还装，你是不是我爸的私生子？”肖倩倩说的更加直接。 　　这会儿萧鑫才明白肖倩倩估计是误会了什么，一面松了口气，一面尽量不碰到她的手，想把她依然揪着他衣领的双手推开，“真不是，你误会了，叔叔跟我爸是战友，好朋友！我妈早就不在了，我年纪比你还大一些呢，怎么可能是叔叔的孩子。” 　　肖倩倩爸妈的感情很好，即使这些年总因为只有一个孩子的事情，闹些小的不愉快，也隐藏不了俩人的深厚情谊。即使爸爸真的迫于老家那边的压力，搞了个私生子出来，也绝不会是个比肖倩倩年纪还大的，那会儿，他们夫妻俩也刚结婚不久，妈妈还没有因为生肖倩倩而伤了身体呢。 　　听萧鑫这么说，肖倩倩打消了大半的怀疑，剩下的，只要确定这人年龄没造假，基本上就可以确定他真是爸爸战友的儿子了。 　　“哼……”肖倩倩正要松手，打算说暂时放过你，没想到两人现在离窗子太近，刚刚萧鑫为了方便借外面的天光来读书，把没安装护栏的窗户大开着，肖倩倩突然一松手，萧鑫却还在推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就从窗口那坠下去了。 　　这可是至少两层楼高，底下还是石子儿的地面！ 　　肖倩倩吓得一僵，赶紧伸手去拉他，生怕这人因为自己而摔出个好歹来。 　　可她个头才一米六，骨架子不大，哪里拉的住半边身子都掉出去的成年男人。 　　到最后，两个人都摔了下去。 　　好在，没有疼痛感传来，他们似乎没摔到地面去。 　　肖倩倩摔下来是个狗啃泥的姿势，作为一个大姑娘，她还是要点面子的，赶紧爬起来，改成跪坐的样子，然后往旁边一看，萧鑫摔得比她更难看——头跟肩膀都钻到菜堆里头去了，像是鸭子戏水时倒插葱那般的模样。 　　“噗嗤！”肖倩倩忍不住笑出声来，然后就僵住了。 　　完蛋，他们俩摔到了菜堆里，不知道砸坏了多少菜，回头还得赔人家，爸爸肯定要骂她了！ 　　“喂，赶紧起来，这菜不知道是谁家的，别给弄坏太多了！” 　　这年头，城里买菜本就限量，额外弄到手的菜，估摸着都是人家拿钱、票跟周边村子里的人换的，来之不易，他们弄坏了，即使赔等量的钱跟票，人家也会不开心。 　　萧鑫本来因为肖倩倩的笑声，羞得不好意思露出头来，这会也不敢磨蹭了，马上拔.出头，跟肖倩倩一起跳下这个约有一米五高度的菜车。 　　“谁家没事弄这么多青菜啊……”肖倩倩站在板车边上，看着高度足足到她鼻头的菜堆，一时想不出其他的言语来。 　　倒是萧鑫还惦记着弄坏人家菜的事，小心地跟肖倩倩说：“我刚刚瞟了一眼，也就表面那层被我们砸坏了一些，不影响吃，就是难看了点，主人家应该不会太生气。” 　　再者说，好好的，把这么一大车的菜放人家墙边，也没人看着，本身就不太合理。肖家这边适当给些赔偿，应该不会有什么纠纷的。 　　萧鑫这样想着，也这样说了，可肖倩倩却没有回应他。 　　“等等，这是哪啊？”肖倩倩这会哪有心情听萧鑫分析问题。她在这住好多年了，对周围的环境再熟悉不过，刚刚把注意力从菜车上转移开来，就发现，周围根本不是她家附近的样子。 　　就连他们身后，属于肖家的两层小楼房，墙面也突然多出些岁月的斑驳来。青苔与墙的裂痕交错着，缠住中间那扇似乎是后来才开的小后门，像是一幅时光的画卷。 　　除此之外，四周的景象全都变了。 　　萧鑫昨天夜里才来，今天又没出门，对这边不了解，不懂肖倩倩在慌什么。 　　“这不是你家后面吗？”在他看来，他们刚从阁楼摔下来，这里自然就是肖家楼房的后面。 　　“不是，我家后头不是这样的，”肖倩倩有点害怕，忍不住退后几步，跟萧鑫靠得更近些，免得连这个稍微熟悉一点的人也变不见了，“我家后头就是一片石子地，对面远一点都是树林子，然后往左边走，会路过供销社、然后到我上班的汽车厂，再远一点还有个中学；树林子往右走，先是收音机厂，再远一些还有个垃圾场。 　　因为不许随意开菜地，所以我家只有前头院子里能种些小菜，后面都铺了石子，免得一下雨就溅满墙壁的泥点子。 　　我家旁边也没直接连着墙起的新屋子，最近的人家，也离着近十米远呢。” 　　可现在，她家左右相邻的空地方，还有对面本该是小树林的地方，都建起了许多高高低低的小楼房，看起来跟她家差不多破旧，各家的门户相对而开，屋里屋外摆着、挂着不同的东西，简直是个超级进化版的集市。 　　萧鑫看到那些被摆出来的东西，也意识到有些不对了。 　　如今是七零年，虽没有六零年初期那么困难，但现在的物资依旧匮乏，乡下的人想买城里的商品难，城里的人想买丰富的口粮难。 　　可这里，香喷喷的烤鸭挂满了一架子，就那么摆在人家门口；大半扇新鲜猪肉，在案板上等待处理；腊肠、烟熏猪腿、熏大肠、腌制风干的鸡鸭豚等，挂成拥挤的一团，味道不算好闻；还有些在屋内摆放着品类丰富的糖果、饼干、点心等物；甚至还有散发出浓烈鱼腥味的河鲜跟海鲜…… 　　这里似乎像是食品专区一样，主食、杂粮大袋大袋地堆在屋子里，副食品跟菜则是有条理地分类摆放着。 　　来这之前已经饿了许久的萧鑫，忍不住偷偷咽口水。就连肖倩倩，也被那些香喷喷的肉食跟甜食勾的心神不稳，一时顾不得要回家去。 　　两人明明互相很是陌生，此刻却极为有默契地靠近彼此，然后在这陌生的地方逛来逛去。 　　最开始那块地儿，也就是“肖家”附近的这一片区域，确实是专门卖吃食的，不过，再往别处走，同样还有别家卖吃食的店，有些内容大同小异，有些则是他们俩没见识过的玩意。 　　这里地方太大了，两人逛着逛着，见识了成堆摆放的各种物资，总忍不住要往其他地方见识更多。很多走到最远处是墙，根本过不去，或者明明看着没东西，但靠近后却有层灰蒙蒙的物质，让人无法通行，两人不知走了多久，腿都酸痛了，最后几乎要迷路，才终于看到一个像是出口的地方。 　　“这做的跟牌坊似的，是不是出去的地方？”萧鑫个头高，体力好，还有精神边走边张望，就先看见那个高大的、白色石质的显眼建筑物。 　　上头还写着——“八一市场”。 　　用的是简体字。 　　肖倩倩跟萧鑫都识字，繁体跟简体都识得，所以一路上看各种门面招牌、还有这没有门的牌坊式“大门”上的字，并没有什么困难。 　　“我们这确实叫八一路，可从来没搞过什么八一市场啊。”肖倩倩靠近那个大门，想出去看看，没想到根本没法穿过去，跟之前遇到的那种灰色物质一样，“怎么又出不去，这不是出口吗？还是跟之前那头一样，走近了就有一层软乎乎的东西，过不去，看外头也模模糊糊的，根本看不清。” 　　“怎么回事？”萧鑫也试图穿越这个大门，但跟肖倩倩一样，被一层灰蒙蒙的隔膜挡住了。 　　“这里也出不去，我们往回走吧。”肖倩倩咬着下唇，心里又觉得有些害怕了。虽说现在不让人信一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但她今儿这番遭遇，实在是没法用正常的思路去想明白。 　　不管怎么样，还是先想法子回家最安全。 　　“本来该是吃晚饭的时间了，我们出来这么久，我爸妈找不着人，肯定正着急呢。” 　　“也对，”萧鑫刚到肖家来，作为一个外人，本身也不想给肖叔叔添麻烦。 　　不过，正要转身离开时，他眼尖是看到石质大门的柱子上贴了什么。 　　一般来说，这种贴在显眼处的“大字报”，都会传达出重要信息。 　　“等等，我们先来看一下这个！” 　　“这是什么？”肖倩倩凑过来，“老城区八一市场拆迁通知？” 2 　　第2章 　　“八一区拆迁通知 　　为保证八一老城区建设工程顺利实施，本市场将于2018年4月份开始拆迁。请市场内商户、房屋户主在4月7日18:00前完成产权变更，并尽快转移物资。本区域将在此后一周内完全封闭，进行拆迁工作。详细拆迁公告及补偿方案，将由社区拆迁办与各户主商议协调。 　　市场封闭前，会提前对人流量进行限制，将附近居民消费者引导至新开的临时市场，望各位商户理解。 　　特此通知！ 　　八一区拆迁办 2018年2月1日 ” 　　这是一份简略的通知书，材质似乎是防水的纸，但其边缘依旧有些破损、变色，似乎贴在这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拆迁？”肖倩倩有些疑惑。 　　八一区附近的厂子都算比较新的，还有风声说可能会在她家附近批地建房呢，怎么这就要拆了？她之前根本没听到这个说法啊。 　　萧鑫提醒她，“日期不对，你看上面写的，二零一八年。” 　　现在明明是一九七零年五月，萧鑫记得清清楚楚。昨天他跟着肖叔叔下火车时，是五月二十三，周五。肖叔叔是特意请假去接他过来的，然后今天周六继续上班，这周日跟下个周日都要加班，以补上之前请掉的俩天假。 　　而这个所谓的拆迁通知上出现的日期，都是二零一八年打头的。只是不确定，今天是具体在二月份到四月中旬前的哪一天，或者已经过了四月也说不定…… 　　俩人一时都想不明白，迷茫地对视一眼，然后肖倩倩看了眼似乎毫无变化的、在傍晚左右的天色，以及周边早早打开了的路灯，迟疑道：“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这里奇奇怪怪的，我想回去问问我爸。” 　　“好。”萧鑫也才二十岁，之前在军属区读书，因为父亲意外牺牲，他本来定好的工农兵大学名额被人顶了，这才央求相熟的肖叔叔，带他到徐市找工作。他的人生经历并不丰富，遇到这种奇怪的事情，也只能跟肖倩倩一样，打算回去问问年长者的意思。 　　俩人便循着原路返回，这市场应该是有什么建设规律的，只是他们初次来，并没有发现是个什么规律，中途又走岔了几次路，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终于回到最初那个菜车边上。 　　“我们怎么回去？”萧鑫打量了一下最上头的窗户。 　　由于只有阁楼才对着这边开了个大窗户，二楼只有两个很小的取光口，没法进人。两人要想从阁楼返回家里，首先要考虑怎么爬那么高。 　　阁楼算是在三楼了，窗户虽然是贴着阁楼地面开的，但距离楼下得有六米多高呢。 　　“刚刚只顾着找路，忘了顺便看看哪家有梯.子了……”肖倩倩有点懊恼，不甘心地看了眼明显没法直接爬上去的高度，又看看面前多出来的、陌生的一楼小门，“要不然，把这门撬开？只是我家本来没这个门，不知道从这里进去，能不能回家。” 　　萧鑫觉得既然这个门是多出来的，那八成不靠谱，“你先在这等着，我记得有看到梯.子，我去搬过来——这里也没人，不知道主人家是谁，只能直接去拿了。我还是不太记得路，等我找到梯.子回来会喊你，你听见了回我一声，这样我好找回来。” 　　“行。”这样也不失为一个办法，肖倩倩爽快地同意了。 　　等萧鑫离开后，她一个人待着，其实有点害怕，干脆在边上找了根铁丝，试图用铁丝来开锁。 　　不过，她其实没学过这个，只是大致懂得开锁的原理，手上动作却没办法达成目的，胡乱掏了半天，都没掏出个结果来。 　　“肖倩倩！”她放弃地蹲在门边，就听见萧鑫的声音，顿时恢复了精神，大声回道：“诶，我在呢！你听得见不？” 　　“听见了！”萧鑫回了句，然后就没说话了，估计已经确定了位置，专心往回赶。 　　肖倩倩没等多久，就看见萧鑫扛着个模样奇怪的大梯.子回来。那梯.子明显不是木头做的，看着就很沉，又那么粗那么大，衬得底下的萧鑫跟个小工蚁似的，瘦弱却努力。 　　“呼~”萧鑫把梯.子放下，“没找着之前看见的木梯.子，但是看见这个，感觉更好用，就拿这个梯.子回来了，就是有点沉。” 　　说这话时，他都还在大喘气。 　　肖倩倩这会已经把萧鑫当半个自己人了，毕竟他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奇怪的事情，而且萧鑫明显很照顾她这个女孩子。她拍拍萧鑫的后背，帮他顺顺气儿，然后自己把挡在窗口下面的菜车给推走。 　　菜车有轮子，她推一段距离也没费多少力气。 　　把地方腾出来，她才问：“这梯.子怎么用？” 　　“你等会，我先调一下高度，现在这么高还不行。”萧鑫擦了把脸上的汗水，把靠墙放着的梯.子放倒，然后在上头折腾了螺丝什么的，就“啪”地一声，把梯.子腿拉开来，延长了两倍长度。而且这梯.子还是“双层”的，按照同样的操作，萧鑫又把另一边的梯.子腿也给拉到最长，然后把螺丝上紧。 　　“你看，这个上头是接在一起的，我们把梯.子两边的腿扯开，下面也不用人扶着，就能直接爬上去了，这个比木梯.子要稳妥。”萧鑫以前也没见过这种梯.子，不过他从小动手能力强，见到这个梯.子，在人家店里稍微研究了一会，就懂怎么用了。 　　而经过萧鑫的解说，肖倩倩也明白了用法，两人合作，把梯.子拉开成三角形，固定好，让上头一个横杠的高度刚好在窗口靠下一点点。 　　“行了，你先上去，我在底下看着。”虽说这梯.子不需要人扶，但萧鑫还是让肖倩倩先上。 　　肖倩倩犹豫了一下，没有拒绝。上去两步，想起来，“对了，我刚刚想试着开小门的锁，铁丝还插在里头呢，别放里头生锈了，你帮忙弄出来扔了吧。” 　　“好。”萧鑫看着肖倩倩从窗口那进去，这才去处理那个锁的事。 　　他本想把铁丝弄出来就行，但他学过开锁，犹豫了一下，手里几个动作，就把肖倩倩折腾半天没动静的锁给打开了。 　　打开小门，里头果然不是肖家现在该有的样子，一片灰扑扑的，堆着一箱一箱的杂物，根本没有人生活的痕迹，更像是被单纯当个大杂物间一样。 　　萧鑫往里走了几步，没注意脚下，被一捆绳子绊了一下，差点摔倒，还好旁边有个堆了两层高的大纸箱，他伸手扶住了。 　　站稳之后，他见纸箱上面是破的，只用一个毛巾盖着，已经被他刚刚的动作扯皱了。准备把毛巾恢复原样时，他看见下面是一本相册。 　　“相册”两个字，就那么明显地印刻在大本子上，想让人不注意都不行。 　　原本萧鑫不想动这么私人的东西，可出于他自己都不明白的奇怪心理，跟一些隐隐约约的猜测，他终于是没忍住，把那本相册给拿了下来。 　　相册似乎保存了好些年头了，封面都已破旧。 　　翻开第一页，便是他肖叔叔——肖毅跟黄彩英的结婚照，黑白的，但已经模糊得不行了。要不是萧鑫从小经常见肖毅，还真认不出来。 　　看到肖毅夫妻俩的照片，萧鑫稍微松了口气，这至少证明，这个房子，一直是属于肖家的。 　　以前拍照很不易，还贵，所以除了这张珍贵的结婚照，再往后翻一页，就是肖家三口的合照。这张照片里，肖倩倩已经五岁了，笑得甜乎乎，一看就被父母娇宠着养大的。 　　接着是肖倩倩从中专毕业后两年多，在八一汽车厂做临时工终于转正了，跟她爸妈欢喜地又拍了一张合照。 　　萧鑫看着已经从黑白变花白的照片中，肖倩倩依然明朗的笑容，忍不住愣神了好久，然后才垂下眼，红着耳朵往下翻。 　　结果一看到下一张照片，他整张脸都爆红了，珍贵的相册都被他不小心摔到地上。 　　他脸上热度无法褪.去，又手忙脚乱地把相册拾起来，用毛巾小心地擦拭上头粘到的灰。擦拭的时候，他看见似乎有一张纸从相册中露出来，便打开那一页，刚开始没注意那一页稍显陌生的照片，先看了那张奇怪的纸。 　　这是两张A4大小的纸，被对折后夹在相册里。打开后，才看见上面印着的是房屋产权证，估计是复印件。萧鑫跟肖倩倩两个人的名字，就那么明晃晃地并列在上面，跟刚刚那张两人的结婚照一样刺激，让萧鑫心跳得几乎要蹦出来。 　　他也来不及看其他照片，连忙把这纸又夹回相册里，准备把相册放回纸箱。 　　可他一想，万一之后再与来不了这里，或者是会跟肖家一家人一起再来这，这个相册的存在，是让他羞窘又放不下的东西。他只好厚着脸皮，把相册捎带上，出去把门锁好，这才顺着梯.子回去。 　　在底下耽搁这么久，也不知道上面是什么情况，而且肖倩倩进屋后就没声响，奇怪得很。萧鑫越想越不放心，脚下动作加快，好像一眨眼的功夫，就爬到了阁楼窗口，往里一看，肖倩倩正在喊她爸妈呢。 　　萧鑫赶紧从窗口钻进去，手比脑子快，直接在肖倩倩注意到他之前，就把抱着的相册往他之前看的书本堆下面一藏，然后才问：“叔叔阿姨不在家吗？” 　　按理说，肖倩倩上来这么久了，要是喊她爸妈，应该已经喊到了才对。除非是他们俩离开时间太久，导致家里两个长辈找不到人，这才不放心地出门找他们去了。 　　“啊？”没成想，肖倩倩一脸疑惑地回头看萧鑫，然后跟吓了一跳似的，“你动作怎么这么快，我刚进来你就跟上来了？” 　　萧鑫也吓一跳，“没啊，我还在下面等了好久，那个门我顺手给开了，里面没人，堆得全是纸箱杂物，地上灰也好厚，我看了一段时间才上来的。” 　　肖倩倩盯着他看了一会，探头往窗口外头看，然后把萧鑫拉过来，“诶，你看，下面还是那个什么市场！可我们已经回来了呀，要不我们下去，转到我家屋后头看看去。” 　　“也行。”萧鑫没什么意见。 　　不过，没等他们俩下去，肖爸肖妈就急忙上来了。 3 　　第3章 　　原本就是考虑到萧鑫跟肖倩倩都是未婚男女，肖爸把萧鑫带回家之后，才会放着更舒适的二楼空房间不用，而把萧鑫单独安排到夏天很热的阁楼上去。 　　刚刚肖倩倩在阁楼上喊人，可不就把她爸给惊到了么。 　　即使肖爸对萧鑫这个人的品性很了解，也比不过他对自己亲闺女的疼爱，生怕肖倩倩在外人那受了委屈。 　　“怎么了怎么了？”肖爸踩着楼梯，一口气从一楼爬到阁楼，连口气都顾不上喘，就急忙问道，他生怕是萧鑫有什么不妥的举动。 　　肖妈妈跟在后面，晚了几步到，也是一脸担忧的样子。 　　“哎呀，没什么事，就是……你们来看嘛，我们家阁楼后头，怎么变成这样了？”肖倩倩扯着萧鑫一起让开位置，让爸妈过来窗户这边瞧瞧。 　　结果爸妈蹲下来，凑在窗口看了小半天，也没瞧出什么问题来，“这后头没什么啊，不跟平时一样吗？” 　　“怎么跟平时一样！”肖倩倩惊道，挤在爸爸妈妈中间，往外一看，好嘛，那黄色的大梯.子都还在呢，“爸、妈！你们看这梯.子、看那车青菜……” 　　“哪来的梯.子跟青菜？”爸爸妈妈一脸疑惑。 　　这下子萧鑫也按捺不住了，即使没好意思凑过去，也说了句，“叔叔阿姨，刚我从窗户这摔下去，就是掉在菜车上，然后发现后面是好大的一个市场，我跟倩倩找了个大梯.子，才能回来的。” 　　大家都没注意萧鑫这会儿就直接喊倩倩了，两个大人觉得俩孩子是注意到他们闹不愉快，故意在这唰他们逗乐子呢。 　　“行了行了，你们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还联合起来骗我们。没事就下去搭把手，该整晚饭了。” 　　本来今天为了等加班的肖倩倩回来，做饭就晚了些，再迟，等吃饭时天都黑透了，那会干什么都得开电灯或者点煤油灯，多浪费电跟煤油啊。 　　肖倩倩原本不是个爱纠缠的性子，但今儿这事实在是太超乎她的认知了，不早点弄清楚，她晚饭也是吃不香的。 　　“你们睁着眼睛说瞎话，非得我再下去，把人车上的菜都搬回来你们才没话说是不？” 　　说罢，没等爸妈反应过来，就从窗口爬出去了。 　　“倩倩！”她妈吓得尖叫，这阁楼多高啊，闺女掉下去不得摔出个好歹来？ 　　她就要伸手去拉，没想到，肖倩倩两腿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上，然后上身也出了窗户后，整个人都消失不见了。 　　“倩倩？” 　　“倩倩？！”肖爸也惊慌了，探头往外看，除了看到屋后跟平常一样的场景，根本就没见着他闺女的影子。可他刚刚才见到闺女从这窗口钻出去的。 　　萧鑫挠挠头，跟着探出头，看见肖倩倩在底下叉着腰生气呢，一时顾不得叔叔阿姨为什么装看不见，赶紧也钻出去，站在梯.子上，就低着头跟肖倩倩说：“叔叔阿姨是不是一直都知道这里有问题，故意演给我们看，让我们也装不知道啊？” 　　“哈？怎么可能，要是一直有问题，我之前在家打扫卫生，也从来没发现过阁楼的问题啊！再说了，你还是外姓人呢，要是我爸知道阁楼外头是这样的，他敢让你住这？” 　　肖倩倩这么说也有道理，萧鑫回过头，又往窗口看去，打算跟叔叔阿姨打声招呼，没成想，看见的却是他下来前，叔叔阿姨着急地凑在窗边的模样，两人一动不动，仿佛定格了。 　　萧鑫愣住，在他们俩人面前挥挥手，都没得到任何回应。他这才意识到，叔叔阿姨或许没有在装，而是他们却是见不到这个不一样的地方。 　　“倩倩，你从梯.子那边上来看看！”萧鑫急忙喊。 　　肖倩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更不顾上萧鑫喊的亲热，就依言爬上去，然后就看见自己爸妈僵在窗边的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我刚刚回头才发现的。”萧鑫想了会，又补充一点，“对了，之前我们回去的时候，我也跟你说了，我其实在底下还逗留了好一会才上去，但是你分明说我是紧跟在你后头回去的……” 　　“你确实是紧跟着我上去的啊，”肖倩倩不假思索道，然后意识到不对，“等等，会不会是类似鬼打墙一样，鬼打墙是一直绕在一个地方出不去，而这地方能正常出入，但时间是一直不动的？” 　　肖倩倩能联想到时间问题，已经是脑筋很活跃了，她上学时就足够聪明，要不是学校风气不好，她肯定是能跟以前的学生一样，考高中考大学的，哪里会直接搞个中专毕业就出来工作。 　　“嗯，这里肯定有问题，是不是时间不动，还不完全确定，我们想办法把叔叔阿姨也带下来，再回去看看时间过去了多久。” 　　“行，”肖倩倩同意萧鑫的意见，不过她一个女孩子，力气不够大，想了想，“那我先下去扶着梯.子，你看怎么把我爸也带下来。我妈可以先等等。” 　　她家是爸爸做主的时候多，这个异常的地方，还是一定要叫爸爸知道，肖倩倩才放心。 　　萧鑫对肖倩倩点点头，等她扶好梯.子，就又往上爬了一步，把头钻进窗户，一边身体在窗里，一边在窗外，仿佛成为了两个世界的桥梁。他刚准备跟叔叔说话，就只见原本定在那不动的叔叔阿姨突然“活过来”了，然后被吓一跳似的，捂着胸口往后倒。 　　幸亏他们为了看这阁楼的窗子，都是半蹲半跪的，往右仰倒也没伤着。 　　“叔叔、阿姨！你们没事吧？”萧鑫急忙问。 　　肖爸肖妈爬起来，也急着回：“没事没事，刚刚是怎么了，你跟倩倩一钻出去就没影儿了！可把我们吓坏了。” 　　肖妈妈拍拍胸口，她可只有肖倩倩这一个宝贝闺女，要是闺女失踪了，她觉得自己也没法活了。 　　“我们就在外头啊，但是我们看得到你们，你们好像看不到我们，一点反应也没有，”萧鑫回答道，“倩倩让我先把你们也带下去再说。” 　　肖爸是男人，胆子大些，加上心里担心闺女，立刻就说：“行，你先带我下去。” 　　说着，肖爸就像是要跳楼一样，从窗口往外钻。 　　萧鑫可不敢让叔叔这么干，万一叔叔跳下去摔了怎么办。“叔你别急，我扶着你，你先把一只腿探出来，我们在外面搭了个梯.子，等你脚下踩到了东西，然后再借力出来。” 　　有萧鑫引导着，两人身体一直有接触，肖爸即使看着外面什么都没有，可脚伸出去，却确确实实地踩在了什么实物上面，这之后，他整个人都被萧鑫拉出去，才发现自己是站在了黄色的人字伸缩梯上。到了这时候，他终于看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这是怎么回事啊？”肖爸一脸迷惑。 　　“叔叔，你先下去，阿姨在里头等得着急，我把阿姨也接过来。”萧鑫刚刚做了危险操作，把肖爸完全接到梯.子横杠上之后，自己是侧着从一边跨越到另一边，这才能把那边梯.子的地方让给肖爸用。 　　肖倩倩在下面看得担心，忍不住提醒，“你小心一点啊！” 　　“爸你先下来，跟我一起扶着梯.子，他带人的时候，梯.子还是有点不稳的，我怕他摔了。” 　　两个小辈都这么说，肖爸也不好再继续追问，只得下去，等萧鑫继续带人。 　　好不容易四个人在屋后聚到一块了，他们才有心情讨论这个奇怪的地方。 　　肖倩倩先跟爸妈解释，她是怎么上来找萧鑫麻烦，然后不小心把人推出了窗户，她想拉住萧鑫，结果两个人一起摔下来，刚好摔在那个装满青菜的菜车上……这一连串的经过。 　　“我下来才发觉这不是我们家后头，就跟萧鑫在这里转了转，发现这地方虽然很大，但四周边缘的地方，要么是锁死的门，要么是墙，要么是一层看不见的东西让人出不去。” 　　“我们还在一个石柱子上看见贴的大字报——也不是大字报，”萧鑫补充着肖倩倩的话，“就是什么拆迁通知，那上面写的日期居然是二零一八年。我们现在不还是一九七零年么。我跟倩倩就觉得奇怪，然后又跑回来了，想问问你们知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肖爸简单地看一眼四周，尽量不把目光在那些吃食上停留太久，这才干巴巴说：“我哪知道是怎么回事，要不是你们带我下来，我都不知道我们家后头还有这地方。” 　　“不对呀，”这时候，肖妈黄彩英有疑惑了，“老肖，你还记得不，去接萧鑫之前，你还找人家借个梯.子，把阁楼窗户重新修了一下呢。要是从窗户出来就是这地儿，那前些天你就该发现了。” 　　而且很奇怪的一点是，他们夫妻俩都没法从窗口那看到这个地方，看到的就是他们屋后平常的样子。只有他们闺女、还有萧鑫，他们俩看到的东西是不一样的。 　　“是不是只有倩倩跟萧鑫能来这？我们也是萧鑫手把手带着才过来的。”黄彩英说完，愣了一下，感觉一股子火气窜上来，“好哇肖毅，你还说你跟萧鑫没关系，他要不是你儿子，为什么就他跟倩倩两人能发现我们家后头的不一样？” 　　肖毅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他作为屋主，根本没法解释这个问题好不好。可他能以性命发誓，他真的只有肖倩倩一个孩子啊。 　　肖毅恨不得给老婆跪下了。 　　而另一个被质疑父子关系的人，却不自在地左右四顾着。 　　他想起那个房屋产权证，大致猜出这个问题的答案了，然后觉得自己要完。 　　要是认了私生子的名头，肯定会被肖家母女赶走；要是不认，就得暴露他可能是肖家未来女婿的事，到时候肖叔叔这个护闺女的，可能就要气得亲自赶他了。 4 　　第4章 　　“哎呀，爸妈你们先别吵！”在萧鑫忐忑纠结时，肖倩倩救他于水火之中，“萧鑫还比我大两岁呢，奶奶那边逼我爸生儿子，不都是我五六岁之后的事了么，爸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私生子？” 　　肖毅感激地冲女儿点点头，然后半搂着黄彩英，解释道：“倩倩说的没错，这些年我在哪做事不都是带着你们娘儿俩一起么，刚相亲结婚那些年是在部队里，可部队里管得多严啊，也没有无关的女人在那，然后你每周都探亲，我干了什么你能不知道？之后转业工作，在这收音机厂子里呆这么多年，我们一家人一直住一块，你嫌厂里的职工房太吵，我们前几年终于攒够钱买了这个单独的房子……我干什么都在你眼皮子底下呢，真没其他孩子。” 　　“萧鑫他爸是萧强，他妈是林丽丽，你还见过他们呢，知道他们家不容易，跟我说过好多次不是吗？” 　　话是这么说，黄彩英知道萧鑫的来历没什么漏洞，可老家那边年年来信都是让肖毅再生个儿子、或者从堂侄中领养一个，导致没儿子这个事，都成黄彩英的心病了。 　　肖毅要把萧鑫带到这边来，还准备给他走关系找工作——哪有给战友家孩子做到这地步的，这年头找个工作可难得很，所以黄彩英才总忍不住想萧鑫是不是肖毅的私生子，顶了战友儿子的名头过来的。 　　“唉，你都知道他是谁家孩子了，就知道，他那爷爷奶奶，跟我妈一样是个认死理又难缠的，我要是不帮帮这孩子，他家里肯定只会利用他爸的余荫，去给他那些叔伯兄弟谋好处，这孩子自个一点落不到好。 　　他太老实了，得有人护着才行。” 　　“哼，反正都是你有理，我说不过你。”黄彩英心里已经被说服了，但嘴上还是不肯认输。 　　肖毅暗自松了口气，转移话题道：“也不知道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如让孩子们带我们逛逛去？” 　　“诶，爸妈，我们先走这边，都是好吃的，一路走过去，可香了！”肖倩倩赶紧抱住妈妈的一边手臂，拉着她往前走，“闻闻、闻闻！啧，这小面包，这烤出来的饼干，不比供销社的香？” 　　说罢，她自己都忍不住咽口水。 　　是真香啊。 　　打着“微星桃酥王”招牌的店铺里，不止有桃酥饼、芝麻饼、绿豆酥等干点，还有各种形状的小面包，有些是表面涂的料不一样，有些是里头夹的料不一样，反正都香喷喷的，让这些年过日子越发节省的肖家人，都看直了眼。 　　可这又不是他们家的东西，一时之间，所有人直愣愣地盯着美食，也不知道怎么办。 　　萧鑫偷偷瞄了一眼肖倩倩，见她死死盯着那个露出一些奶油的大泡芙犯馋，便开口道：“你们说，这会不会是未来的东西？因为这地方在二零一八年要被拆迁，所以这里就没人了，只留下这些东西，倒是全便宜了我们。” 　　虽然搞不懂，为什么得知拆迁后，这些商品被还好好地保留在市场里面，但是，对于缺衣少食的七零年代人而言，这里太多东西是他们所需要的，没有人能看见了还无动于衷。 　　“对哦，我们两次下来，根本没有其他人，”肖倩倩舔了下有点干的嘴唇，“也不一定我们以后还能到这地方来，要不……” 　　大的、小的都是纠结中带着跃跃欲试的眼神，然后终于都没忍住，纷纷朝着自己相中的东西伸出手去。 　　“好甜！”肖倩倩可算是吃到了泡芙，“这是面包里面加奶油吗？好好吃啊！” 　　肖家条件不算差的，但四年前为了买这套房子，他们用完了积蓄不说，还欠了一笔外债，后面几年就过得比较寒碜。今年年初还完所有钱，为了手里有多点钱周转，他们一家人节省的生活习惯还没改变。算一算，他们已经将近五年没吃什么好东西了。 　　不像厂里其他人家，每年寄一点工资给老家，老家还会回点好的吃食送过来。肖家就没这好事，该给老母亲的养老费没少过，但老家是一个鸡蛋壳都没这个外头的儿子寄来。 　　而萧鑫从开始长个子之后，就一直是个能吃的，除非他自己赶海弄到足够的渔获，不然就没吃饱的时候。 　　一时，四个人没管住嘴，直接在这家店里吃饱了肚子。 　　“嗝~”肖倩倩打了一个嗝，不好意思地捂住嘴，发现她打的嗝都带着奶香味，也是绝了。 　　萧鑫偏过头去，抿嘴偷偷笑了一下，然后才提醒说：“刚刚倩倩说的对，我们以后不一定还能来这，要不，我们找点有用又能保存的东西带回去？” 　　一个窗口连接了未来的一个农贸市场，是谁也想不到的奇幻事件。 　　他们确实没人能保证，这个市场能一直一直存在，既然得了这个机遇，那不如挑些东西放肖家存起来，也算是平白得了个好机会，能够改善家里的生活条件。 　　“对，爸、妈，前面有米粮店，我们扛几袋大米回去吧，能多吃几餐干大米饭也是好的；对了，还有家店卖板油，猪油拌饭肯定香！然后还有什么……对了对了，布料子，另一头有卖衣服、卖布料的店！”之前只是漫无目的地逛了一圈，肖倩倩大概印象中有这些东西。 　　反正这个市场真的特别大，超出人想象的大，四弯八绕的，她跟萧鑫之前还不一定逛过每一个地方呢。里面的各种商品肯定很齐全。 　　肖倩倩越说越想，就越是激动。 　　她爸爸是收音机厂的技术工，一个月有五十块钱加各种票证补贴，而她是汽车厂的质检员，虽然是组长，但质检员这个岗位工资上限很低，一个月只有十五块，不过，这些钱加上其他票的数量，也够养活她自己的了。 　　她妈妈户口还是农村的，没法从城里领到口粮，而她娘家已经没人了，也没有娘家那边的贴补。父女两赚的钱跟票加起来，均摊着养一家三口，生活是基本无忧，可要是想弄点好东西，就有负担。毕竟他们手头上并没有足够的存款。 　　这次，要是能在这个奇怪的大市场里，多弄点自家很难买到的好东西攒着，家里未来很长时间的日子都会得到改善。 　　“布料跟大米肯定要多弄点回去，然后那些烟熏的猪肉啥的，我看也要弄一些回家。然后……然后再看看有没有别的好东西，不是要给萧鑫走关系找工作么，原本还想着我们家没多少现金，买不了好礼物，现在可不一样了，这么多东西可尽着我们挑呢。” 　　肖毅这个年纪经历不少了，此时同样激动得满面红光，心里恨不得把这个市场一扫而空，但也知道，他们只能尽量把家里能藏东西的地方填满。 　　幸亏他们之前咬牙买下这个楼房，不然，即使碰见这个好机会，也没法把好东西带回去藏起来。厂里分配的宿舍可是很小的。 　　萧鑫心里感激叔叔此刻还惦记着他工作的事，便说：“叔叔，我之前在我爸那的时候，跟我爸学过开车、修车，再加上我高中毕业的学历，不用备什么礼，凭本事去汽车厂找个工作应该不难的。” 　　“你这孩子，别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肖毅摇摇头，“现在你户口还没转到这来，刚开始只能给你求个临时工，做一段时间，你跟厂里的人打好关系，露点本领，再给上头打点一下，把户口转过来，再找好机会申请转正。” 　　“本来我对收音机厂熟悉一点，工作的时间久，你要是来我这边，我倒是好找人。你要去汽车厂的话，送礼得更重一些了，倩倩还年轻，没在那边打下什么重要的人脉。” 　　当初肖倩倩能进汽车厂，还是她因为帮过中专学校校长一个忙，所以校长私下帮她走了人情关系，然后肖倩倩家里又送了些礼，这才能一毕业就弄个汽车厂的临时工做着。 　　可她家在汽车厂没什么人脉，加上家里为了买房很是节省，手头不宽裕，她在汽车厂足足做了两年多的临时工，表现实在是太稳妥太好，又加上她跟厂长家闺女走得很近，最后才能顺利转正的。 　　“你会开车、修车的话，司机跟维修工这个岗位都能去试。只是，卡车司机是个隐藏福利很多的岗位，你一个外来的，不送重礼去认个师父被磋磨几年，肯定没法上任；维修工稍微好些，就是总要弄得身上脏兮兮的，工资、福利也不高。”肖倩倩工作了这些年，对汽车厂比较了解。 　　“你要是愿意做维修工，我可以带你私下找厂长。厂长就好一口酒，先送两瓶酒跟他混个脸熟，之后具体再说——反正你之前在徐市一点根基都没有，只走厂长一个人的关系肯定不行，最后还得给不少人送礼，具体要送哪些，看厂长意思。” 　　肖倩倩自己其实也没做过这种事，只是大概猜测着这样能成。 　　萧鑫更不懂这些了，只信任地点点头，满脸感激。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读书、成长都不在徐市这边，除了肖家一家子，根本没有别的熟人，他能且只能信任肖家人。更何况，他将来跟肖家还是那样的关系…… 　　“那个，我身上有现成的七百多块钱，还有之前叔叔帮我在福省换的全国粮票，要直接请人吃饭也可以。”萧鑫带的这些钱，是他的所有了。原本要是没有这个市场，他是打算把这些钱都给肖家，然后托肖家帮忙走关系的，总不能让人家费力还垫钱。 　　现在有这么个好地方，能直接去找到现成的合适礼品，钱就能省下来，去做别的事情。 　　想到这，萧鑫补充道：“叔叔，我给五百块放您那吧，您这么照顾我也辛苦了，而且我在您家里吃喝住都是添了麻烦。” 　　“瞎说什么呢，我跟你爸是过命的交情，就是让你在我家吃住一段时间，还收你的钱？这么做，等我死了都不好意思去见你爸！你有钱就收好了，现在你也这么大年纪，等工作定下来，厂子里有职工宿舍，那会总该要相看对象的吧？老婆本可要早早开始存咯！” 　　冷不丁被提到这种事，萧鑫尴尬地红着耳朵低下头，然后悄悄看了肖倩倩一眼，想起之前看到的那张结婚照，整张脸都红透了。 　　“嘿，你这孩子，还害羞起来了！”肖毅哈哈笑着，重重地在萧鑫后背上拍了拍，“大男人成家立业，迟早的事，没什么好害羞的。” 　　肖倩倩也觉得一个大男人为这种事害羞挺有意思的，她对于恋爱结婚的看法就很大方，这会子提到了，还有心思联想到自己身上呢。 　　“爸，你也别光顾着萧鑫啊。我也十八了，再过几年结婚，家里总得提前给我准备些什么吧？” 　　像是新被子、新衣服、被套、新碗筷什么的，都得女方家里准备呢。 　　肖毅只觉得一阵牙酸，还有点头疼。 　　“行行行，待会也给你注意着。你这孬丫头，还没对象就惦记着嫁妆，脸皮子也不知道是有多厚。” 5 　　第5章 　　肖家这房子，本身就是八一农贸市场的边缘，后边开了个小门，估计是为了方便自家人不绕路直接到市场买东西而后做的，至于家的正面，他们去不了。 　　这次肖家人都来了，萧鑫就当着他们的面，把小门的锁再次打开，在一楼看了一圈，然后试着去开前头的正门，结果发现根本开不了。即使用石头、锤子去砸，也砸不烂那个看似普通的木质对开门。 　　这样一来，他们连自家的前院都过不去。 　　确定出不去之后，他们大致把自家上下三楼逛了逛，确定这里应该许久不住人了，连堆放的杂物都是被特意全部整理好、一起堆到了一楼的，二楼跟阁楼空荡荡一片，只有原本属于肖倩倩的房间里，堆着腐旧的几架床板，跟地面一样，积了厚厚的灰尘。 　　“家里这些东西，等之后还有机会能再来，那会儿再看吧。我们先去找物资。”肖毅想了想，“倩倩，你跟萧鑫一块，去找布料、合适的成衣之类的，我跟你妈去找粮食。容易碎又沉的碗盘就别拿了，等你以后结婚，我们再买也可以。” 　　“哦，行。我们去拿布料还好说，可你跟妈搬粮食，肯定很沉，总不能直接用手提吧？”肖倩倩有点担心爸妈会累坏。 　　萧鑫闻言，指指之前被肖倩倩推到一边去的那个菜车，“我们把这菜车上的菜都卸下来吧，这板车可以用来运粮食。而且粮店本来离这近，来回运几趟都行。” 　　这倒是个主意。 　　四个人合力，没一会功夫，就把上头的青菜全给卸下来，整整齐齐堆放在一边，不影响板车来回搬东西。 　　“你们俩要是碰见别的合适工具，也清理出来，我们尽量多囤点布料。”黄彩英吩咐道。“现在买点好料子可难了，不如一口气囤够数，不管是以后萧鑫结婚，还是我们倩倩结婚，都有够够的料子供你们祸祸。” 　　萧鑫红着脸“唔”一声，也不知是不是应了，就急忙往另一边走去。肖倩倩跟爸妈摆摆手，“你们在这忙活吧，这个市场四通八达的，地盘大，里头的路弯弯绕绕，很容易走迷路，你们就在家附近囤东西，我跟萧鑫对这还熟一点，就走远一些，尽量找好料子带回来。” 　　说完，也不管爸妈是什么反应，小跑着追上萧鑫，往印象中卖衣服那一片去了。 　　“嘿，这孩子……”肖毅只能对着闺女的背影干瞪眼，“她倒是一点都不怕生。” 　　“倩倩不从小都不怕生么，她就是这性子，开开朗朗的，多好？你嫌弃她，你厂里那些婆娘们可都喜欢得不得了，不知道拐弯抹角问过我多少次倩倩的婚事呢。”黄彩英说这话时像是不耐烦，其实心里可得意了。可以说，这方圆几十里，就没哪家闺女像她家倩倩这么受欢迎。 　　她就算没儿子，只这一个闺女，也比许多人家好几个儿子要有能耐。 　　也不看看，除了肖倩倩，谁家孩子毕业后，明明学校已经不给安排工作了，家里长辈也没到退休年纪，她还能凭自己的本事进了汽车厂呢？ 　　别人家都是一家子在一个厂里工作，肖家父女两分别在收音机厂跟汽车厂，将来留给晚辈的工作选择，可就是双倍的。 　　而且肖倩倩虽然现在还只是当质检员，但她自己肯努力，又能来事，跟车间里老把式们打好了关系，学了许多其他的技能，以后碰到合适机会，还能转技术岗或者直接坐办公室去。 　　“行了，我们家倩倩还小呢，说什么亲。”肖毅还不舍得嫁闺女。再者说，家里如今没多少积蓄，他心里想让闺女招亲，打算多攒些钱再说好人家的青年。 　　“都十八岁了还不急，可别把我们倩倩给留成老姑娘了！”黄彩英白了自家臭男人一眼，便不再同他说话，专心在粮油店转悠，要挑选最好的大米跟豆油。 　　另一头，肖倩倩跟萧鑫也到了集中卖衣服布料的地方。 　　“这料子是不是不太对啊，这么厚，但上头隔断距离就打一排排的洞眼……”萧鑫以前可没亲自买过这些东西，自然看不懂，只得拿着一片散放在桌台上的布料，让肖倩倩来看。 　　肖倩倩刚开始也没弄懂，厚料子自然要做冷天的衣服，可上头又打洞，真是叫人无语。但她往周围看看，发现墙上挂着的是类似的料子，原本以为是挂起来方便客人看，可仔细一瞧，就能发现顶上有规律地开了大孔，明显是做窗帘的。 　　“啧，这怕不是专门的窗帘布。真稀奇，拿这么好的布料折腾窗帘。”肖倩倩把这料子放下，“像这种的就不能挑，我们要不拿薄的做夏衣，要不拿厚的做秋冬的衣服，不能要带洞的。” 　　“哦，好。”萧鑫应了，又在这家店里翻翻找找，结果厚的要不带那种小小的透气孔，要么上头印着不合适的、夸张的花纹，而薄的又太薄，透色、更过分的还有七零小男人看不懂的蕾丝布料。 　　反正两人在这店里都没挑到能用的东西。 　　“真是邪门。”肖倩倩吐出一口闷气，“走，我们换一家，这家估计专门做窗帘的！” 　　两人又换去隔壁一家，结果这家是有好料子，但染得颜色跟花样又不合适，做成家里用的被面，都怕被外人瞧见了说闲话。 　　萧鑫看着肖倩倩有点出汗了，想起两人好长时间还没喝水，“我看前头是成衣店，旁边还有卖水的，我们去喝点水，然后直接先挑成衣吧。” 　　“行吧。”肖倩倩刚吃了那么多甜腻的，又翻找了两家店的布料，确实口渴。 　　他们去的水店，上面写着超大的“老茶家”跟小一点的“奶茶店”，里头东西繁杂，还好都干干净净的有标识。 　　“怎么不是鲜奶、酸奶就是果茶啊……还有奶茶、奶绿？这都是什么？”肖倩倩这会儿就想喝点白水。 　　萧鑫找了一会，“这一桶写着热水，估计是白开水。” 　　不过，等他找个杯子，接小半杯这个热水，就无奈了，“这热水也太烫了吧，我们在下面逛这么久，热水都没凉？” 　　“可能是这个桶保温吧，跟水瓶一样。”肖倩倩有点着急了，凭借对零件的敏感，去拨了下水台上那个像是水龙头的东西，这才有清凉的水流出来。 　　萧鑫看着水是从水龙头一样的出口出来的，就有些迟疑，“这是生水吧，能喝吗？” 　　肖倩倩指指水龙头后面贴着的纸标，“喏，上面写着净化饮用水。虽然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净化的，但人家都敢这么直接标注着，应该是可以入口的。” 　　反正这地方都出现二零一八年的字眼了，谁知道几十年过去，世界会先进到什么程度呢？ 　　肖倩倩还挺看得开，把装着小半热水的杯子从萧鑫手里拿过来，兑了些凉水，咕咚咕咚喝了个爽快。 　　“呼，这水一点怪味都没有，比我家用炉子烧的水还好呢。你也喝点吧，待会我们再带两杯给我爸妈，他们忙活一段时间也该口渴了。” 　　喝过水，他们就随便选了一家成衣店进去。 　　这家刚好是女装专卖店，肖倩倩眼一扫，就瞧中一件白衬衫。 　　不过，这件白衬衫不是时下流行的“的确良”手感，而是纯棉的，而且版型也并非直筒型，而是在腰部微微窄一些，穿上会更加好看，但又不是很明显地秀身材。 　　肖倩倩忍不住套上试了试，刚好外头挂着的这件就合身。 　　“这家店好，一进来就找到一件合适的。” 　　白衬衫穿着体面又不打眼，是最好不过的衣服了。肖倩倩发现这版型还有别的颜色，又按照她妈妈的上衣大小，拿了一件暗黄色的——妈妈总在家干活，衣服需要耐脏的颜色，刚巧这个暗黄色耐脏，又不难看。 　　“难得碰见这么喜欢的，人家店里也不止一件，要不你多拿几件囤着？”萧鑫建议道，“穿旧了直接换一件，也没人知道是换了新的。” 　　“对哦！”肖倩倩得了提示，满脸喜色地比照着两件衣服的码数，每样多拿了四件，然后一一叠好，抱在怀里。 　　萧鑫注意到她拿着这些衣服就已经算是满怀了，目光在四周查探，发现这家店的一角，有个蓝色大框子，不止底下装了轮子，上头还有方便拉动的横杆。 　　他过去，简单粗暴地把里头堆放的东西全部腾出来，把这个蓝色塑料筐拉过来，对肖倩倩说：“挑中的东西摆这里面吧，方便点。” 　　“嗯。”肖倩倩本来还打算拿店里的袋子装呢，现在有更大的容器，自然选择用这个。 　　“你也挑你的衣服啊，要是碰见不错的款式，可以喊我一声，我换个颜色挑给我爸。” 　　萧鑫点点头，但并没有离开这家店，去别家先挑男装。 　　虽然这里看着是没有外人，但他还是不太放心让肖倩倩一个人呆在店里。店里到处都是死角，不止出去的萧鑫没法洞悉里面的情况，就连肖倩倩本人，都没法时时注意到自己身边的动静。 　　肖倩倩又挑了小碎花的短袖衬衫、格子的长衬衫，以及军绿色跟黑色的厚衬衫。这几样上衣，够春夏穿的了。裤子只选中一条款式宽松的直筒裤，选了棕色、偏淡的军绿色、还有黑色三种，拿了好多条。然后还趁着萧鑫没注意，比量好背心的尺码，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去翻那些没拆包装的大货，直接把M码跟L码的白背心各拿了一大整袋，扔进了框子里。 　　“这家店里找不到别的了，去看看男装吧。”肖倩倩见萧鑫对包装好的背心没疑问，实在是松了口气。 　　两人又往男装专卖店转移。 　　转移途中，肖倩倩注意到有内衣店，其实想去拿几件，可偏偏是跟一个外男在一块，实在是不好意思。 　　她眼珠子咕噜噜地转，等到了男装店里，趁着萧鑫在那仔细挑衣服，假装说：“你要是看见合适的也可以上身试试，我就在外面坐一会，不会偷看你的。” 　　萧鑫红着脸不知道说什么，哪有女孩子说偷看什么的呀。他想让肖倩倩留下来一起，但又觉得这么说不太好，只得看着肖倩倩身影在店外闪过，似乎是找个什么地方坐下了。 　　而假装独自在外歇息的肖倩倩，则是放轻脚步，离开萧鑫视线范围之后，猛地小跑冲进那家内衣店，也不敢比试大小，估摸着差不多的，把自个跟妈妈的内衣都拿了十套——太多了放篮子里也显眼，万一萧鑫问起来就不好了。 　　挑好女人的内衣后，肖倩倩犹豫了一下，根据自己爸爸稍矮胖一些的身形，跟萧鑫高瘦的样子，分别拿了两包L跟XL的裤衩。 　　本来她是不好帮萧鑫也拿一份的，只是，这内衣店没分男女，要是她只给爸爸拿了裤衩，然后萧鑫想到他也需要，就到这店里一看，然后——好家伙，那么多女人里头穿的衣服明晃晃地挂着，多让人不好意思啊！ 6 　　第6章 　　匆忙在附近店里找到不同颜色的塑料袋，肖倩倩给四个人的内.衣分别装好。 　　她自个是粉色的，妈妈是蓝色的，她们俩的袋子大一些；然后爸爸的是黑色，萧鑫的是大红色，很好区分。 　　拿好这要紧东西，肖倩倩紧张的心情就回落了，慢悠悠走回去，把包装好的内.衣也丢进放在店门口的筐子里，朝里头问：“萧鑫，你挑几件了？” 　　“我给叔叔拿了跟我一样的款，的确良的白衬衫各拿了十件，然后裤子分别拿了黑色跟军绿色的。就这两样，别的好像都不太合适。” 　　听萧鑫这么说，肖倩倩也进去看了看，果然出了白衬衫跟阔腿的直筒裤之外，就没有适合穿出门去的其他衣服了。 　　肖倩倩另外给两人各搭了条皮腰带，“那就只拿这些吧，还有别的店，再逛逛。不行还能拿布料自己找人做衣服呢。” 　　“我看夏天有这些也尽够了，不如去找找厚衣服吧，毛衣、袄子什么的。”萧鑫却不讲究花样，觉得衣服够穿就行，两件一模一样的白衬衫，他能换来换去一直穿到坏。 　　肖倩倩不强求人家爱美，这年头能一直不穿带补丁的衣服，就不错了。“行，去找厚衣服吧，我也不找别的夏衣了，衣服拿太多模样换来换去的，估计还要被问家里从哪弄到的布票呢。” 　　说着，她顺手摸了一把人家的确良的白衬衫，觉得手感凉丝丝的，跟棉布完全不一样。 　　就是有一点不好，这的确良的衣服，比同厚度的白色棉衣服还透，都能看清她手指的颜色。 　　她想着爸爸穿着这么好的衬衫，结果胸.前露了点，那多丢人啊。 　　“你在这等会，我给你跟我爸拿几件背心去。” 　　现在不管男的女的，讲究一点的，在夏天都要穿背心。女的就不说的，防走光；男的嘛，热天里有凸.点也不好看，穿个棉背心会好些。 　　萧鑫听肖倩倩说背心，也是立刻就想到这个问题，脸色又红透了，不知道说什么好。等他缓过神来，肖倩倩已经不知道跑去哪家店里，抱着两大包背心出来了。 　　“我爸比你胖，你比我爸高，我都给拿了XL的号，你要不拿一件出来比划比划？大了小了我去给你换个码。” 　　“不用了不用了，我上衣是跟叔叔差不多的大小。”萧鑫连忙拒绝，接过两包背心，就赶紧给放进大筐子里。 　　这会儿，他注意到里头又多了几个包裹，以及下面跟这个背心一样包装的两个袋子，大致猜出了什么，很是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头。 　　肖倩倩不知道这人已经猜出来被打包的都是内.衣，走在前头带路，不带萧鑫再路过卖内.衣的店。 　　接下来，两人除了找到稍厚些的薄袄跟棉裤之外，就没在店家摆出来的成衣里看见更厚的冬衣了。或许这个市场真的停留在四月份附近，天气渐暖，商家也不卖厚冬衣了？ 　　他们不懂那些特价处理的羽绒服，只上手摸过，确定是不能在他们那边穿的衣服，就放弃了这个真正的过冬神器。至于人造皮毛的衣服，他们更不敢碰了，那太过小资，招摇得像是恨不得出去喊人把自家人都给抓起来一样。 　　“算了，直接拿布料跟棉花吧。”肖倩倩放弃寻找，怕爸妈那边会等太久。 　　“嗯。”萧鑫没异议。 　　这次两人找对了店，成匹成匹地把深蓝色、军绿色、黑色、白色、红色、小碎花、格子的布往外搬，厚的薄的都有。 　　至于棉花，两人先是把人弹被褥店铺里现成扎好的被心给抱出来，堆满了萧鑫从旁边找来的三轮车，然后剩下的棉花也用店里的蛇皮袋装好拿走。 　　“这三轮车能骑，你会开不？”萧鑫作为一个能开军卡的小伙子，找到这个空着的、还插着钥匙的三轮车，当时随便试了试，很快就摸索会了操作。 　　而肖倩倩在汽车厂工作这么久，厂里的卡车她其实也是会开的——关系好的司机有教过她。只是这个三轮不太一样，她不确定地摇摇头，“你先开给我看看。” 　　萧鑫真就上去，示范了一下启动、变档、刹车、倒车、转弯、停车等等操作。肖倩倩一直跟在车旁边跑，眼睛注意萧鑫手上的动作，等萧鑫绕着附近开了两圈，她才说可以上去试试。 　　然后一上去就开的挺稳妥，刹车停车也毫无问题。 　　她对萧鑫竖起一个大拇指，不知道是夸萧鑫教得好还是觉得自己学得快。 　　萧鑫笑开来，“你开慢点，走前头，我拉着这个筐子跟着。” 　　被褥的棉芯跟散装的棉花太占地方，他们还有布料跟成衣，没法用一辆三轮车装下，只能一个骑车一个拉“车”了。 　　刚刚萧鑫要先问肖倩倩能不能骑三轮车，就是为了让肖倩倩能更省力些。 　　三轮车“嗒嗒嗒”地响着，朝着肖家的方向靠近，而肖家爸妈，早就搬好了五百斤的大米、两百斤面粉、一百斤大豆油、五十斤红糖、一蛇皮袋的各种腊肠、一蛇皮袋的干腊肉、十只真空包装的金华火腿、一大搪瓷盆人家熬好的猪油、二十罐奶粉、两箱茅台酒、一大包塑料纸包装的水果糖，堆放在墙边，正等着肖倩倩他们回来呢。 　　听到三轮车的声音，夫妻俩警醒地站起身来，往远处张望，等看清开车的是他们闺女，这才放心地露出笑来。 　　“好家伙，这丫头还能开这车？”肖毅嘴里是调侃，表情却是骄傲的。 　　肖倩倩从小学什么东西都快，现在还能开没见过的新款式三轮车，可让肖毅内心骄傲得不得了。 　　而黄彩英同样笑呵呵地夸了女儿一句后，想到哪里不对，“诶，倩倩怎么就自己个骑车，她不会让萧鑫在后头走路吧？” 　　“呃，应该不会吧，”肖毅觉得自家闺女在人际往来中，虽然直性子了些，但还不至于会没脑子地给客人这种待遇。 　　等肖倩倩开着车停到他们面前，夫妻俩颇有默契地一同问：“萧鑫呢？” 　　“东西太多了，一辆车装不下，他在后头呢。后面东西沉，他让我开车，他拉那些东西。”说着，肖倩倩就小跑到后头去，跟萧鑫接上头，帮他一起拉货。 　　“你们不就是弄点布料跟成衣吗，怎么弄这么多？”黄彩英生怕是闺女太贪心，弄太多料子回来。虽然刚刚她说尽量多囤点，但也没必要超出需要太多，他们做不了那么多衣服，也不方便出手，最后还不是白白让好布料烂掉了？ 　　“不是，这三轮车上的是棉花跟被褥棉芯。不是说给我备嫁妆嘛，有这现成的，省得以后难搞这些东西。”肖倩倩不当回事地摆摆手，“这篮子里才是衣服跟布料，尽够我们四个人用好些年了，一部分拿去送礼也行，我看着料子质量都挺好，全是棉的。” 　　“行吧，”黄彩英叹气，“不过，这么多东西，家里要怎么放呢？还不能叫串门的人能随意瞧见了。” 　　家庭主妇在愁着置放问题，而肖毅则是问两个小辈，“让你们顺便寻点适合送礼的东西，你们弄了什么回来？” 　　“啊？”肖倩倩一拍脑袋，“哎呀爸，我忘了！” 　　“对不起啊，叔叔，我也忘了……”萧鑫更加不好意思，这本是他的事，结果他一路上总是各种关注肖倩倩，然后动不动害羞激动，就把这重要的事情给忘脑后了。 　　肖毅给一人敲了个脑壳蹦，“就知道你们年轻人不靠谱，行了，我这边弄了两箱酒，还有不少腊肉腊肠跟红糖、水果糖，送礼是够面子的。只是可惜没找到见过的牌子烟，不然礼数更全些。” 　　“嘿嘿，家有靠谱老爸，我们就轻松躲闲啦！”肖倩倩提着个袋子，抱住爸爸手臂，“喏，你跟妈忙活半天，都口渴了吧，我给你们带了温水过来，先喝水，然后我们想办法把这些东西搬上去吧。” 　　只有阁楼那个窗口才能真正与这个市场相通，要怎么把这么多东西从高处的窗户搬回家，又是一个费时费力的活。 　　四人商量了一下，肖毅跟肖倩倩父女俩、还有萧鑫，三个人留在下面，先把黄彩英送回去。然后肖倩倩负责扶着梯.子、递些比较轻比较小的东西，肖毅跟萧鑫俩人负责轮流扛大件上去。 　　东西从窗口塞进去时，萧鑫要卡在窗口一会，让两边时间保持一致，能够流通，方便黄彩英接手东西后，给挪腾到别处去。 　　这么分工合作着，也不知过了多久，连黄彩英那边的天色都变黑了，他们才终于把所有东西都给弄回家，整个阁楼的房间被堆得满满的。 　　“好家伙，晚上还得想法子收拾。”肖毅被送回来，看着这么些东西乱堆着，一边大喘气，一边笑着埋怨，但一点不乐意的意思都没有。 　　别人家想找这个累都找不到呢，多好的事啊。 　　之后肖倩倩跟萧鑫俩人前后脚回来，各拎着些吃食。 　　“爸、妈，我们再吃点东西吧。” 　　虽说先前在下面吃饱过，可吃完了他们至少又忙碌了半天，只是由于下面时间根本没变化，表面上看不出来而已，实际上他们早把吃的东西消化完了。 　　“倩倩说那些烤鸭很香，烤熟了就在那架子上挂着，也不知道能放多久不坏，不吃白不吃，我就拿两个回来了。”萧鑫抬手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油滋滋的烤鸭还是热乎的，散发着香气，只用拿去厨房切一下就能吃。 　　“我想着今天晚上也没心情做饭了，就拿了一大袋馒头，还有些苹果橘子香蕉，晚上就吃烤鸭配馒头吧，吃腻了再搭些水果解解腻。” 　　黄彩英从女儿跟萧鑫手里接过这些吃的，瞪了女儿一眼才往楼下去，“还吃腻呢？美不死你。行了，我去准备晚饭，你们几个也别急着做事，都歇会吧，吃过饭再一起干活！” 7 　　第7章 　　在关键的时候，肖家也没想着省电费了。四个人胃口大开地将两只烤鸭分吃完之后，连碗筷都没洗，只抹抹嘴巴，把一楼二楼的电灯都打开，然后拿着煤油灯，去阁楼搬东西。 　　阁楼没有安装电灯，只有煤油灯那不算明亮的光，也不影响大家认出地上摆的都是什么。 　　尤其是肖倩倩跟萧鑫两人，在他们的感官里，窗口其实还有市场那边的光亮透进来，比这煤油灯的效果还好。 　　两个男人主要负责把大米、豆油、腊味等吃食，从阁楼搬到一楼厨房、还有边上的小仓库里；肖倩倩跟她妈则是把先把弹好的被子棉芯收到空着的柜子里，然后把蛇皮袋装着的棉花压在上头。 　　高度足到肖倩倩腰上的深木柜，硬是被母女俩给塞满了，连布料都没法放进去了。 　　“布料放我跟你爸屋里的衣橱吧。”黄彩英将料子按颜色深浅还有厚度分开，二十多匹布料，每匹大概都有四五米，堆起来估计也要把衣橱下层堆得满满的。 　　至于成衣，则是每人拿自己的。 　　肖倩倩见萧鑫在那忙着搬东西，也就顺手先把他的那些衣服挑出来，背心跟裤衩混在成衣一堆，都放到他床上去。剩下的她把属于自己的再挑出来，全给搬去自个在二楼的房间了。 　　“这些都是你跟爸爸的，单独包裹起来的是背心，你跟爸爸的背心大小不一样，打开看看就知道是谁的了。至于这个蓝色袋子，装的是内衣。”肖倩倩小声说着，指了指妈妈的胸口，示意这个不方便打开看，“妈，你把这些给拿去你们屋里收起来吧，我是找着一样的款式拿了好几件，穿旧了直接换掉也没人发现，不打眼。” 　　她们把这些轻省的东西收拾好，就一起去帮两个男人搬别的。大米跟面粉都被堆放在厨房边上的仓库房里了，桶装的豆油被撕掉包装，也放在里头，真空包装的火腿不好拆开，只得堆在大米袋子上，然后用竹匾盖住。 　　比较麻烦的是那些腊肠腊肉什么的，得找地方挂起来，不然，不是被老鼠啃了，就是放坏掉了。 　　“倩倩，你不是说要带萧鑫去找你们厂长吗？到时候，别单送酒，也扯一段腊肠、再用报纸包两斤红糖。”黄彩英在安排这些东西的去处，“之后还要给别人送东西的话，腊肉跟腊肠都搭一些。我们家里放不了太多，不如拿去走人情。” 　　“对了，老肖，你也给厂里关系好的送一些去，只送肉就够了。” 　　刚好肖毅才从外地接了萧鑫过来，送东西给别人的时候，可以说是在外地捡便宜淘换到的。 　　徐市的人对萧鑫的情况不了解，今天过后，就说他是带着父辈留下的许多积蓄过来投奔肖家的，方便他拿出好东西来送人。 　　只是，这借口也就在半年内好用，再多的积蓄也不可能一直用不尽。他们要做的，是尽快让萧鑫在徐市拿下一个工作岗位。 　　“放心吧，我跟欢欢关系那么好，我借着去找欢欢玩的说法，休息的时候去她那，顺手把东西带过去就行，”肖倩倩说的欢欢，叫常欢，是汽车厂厂长的小闺女，“对了，明天刚好周日，我明天带着东西去常家吧。” 　　“我要一起去吗？”萧鑫问。 　　肖倩倩摇摇头，“先别，我明儿上午过去，把礼给你带到，然后跟厂长说说你的情况，要是厂长觉得这事没太大难度，估摸着中午或者晚上就会让我喊你过去吃饭。具体的明天再说。” 　　事情暂且这么定下。 　　第二天一早，肖倩倩起来，热了昨晚剩下的大馒头当早饭吃过了，就找出干净报纸，包了大概两斤的红糖，一米多的腊肠，还有两瓶酒，放在不起眼的菜篮子里，在上面搭几把青菜做遮掩，就往常家去了。 　　常家住在汽车厂职工大院里，因为是厂长家，所以是个占地稍大些的两层小楼，不比肖家花了许多钱另买的房子差。 　　“倩倩啊，你这一大早的来厂里找谁玩啊？”有见着肖倩倩的大婶，跟她打招呼。 　　肖倩倩长得好看，又会做人，即使家里在背债期间过得节省，也时不时带些自家的鸡蛋、时令小菜来送人，所以在汽车厂的人缘不错，路上碰见她的，大多会笑着跟她搭几句话。 　　“我来找欢欢呢。”肖倩倩没有隐瞒她去厂长家的事。 　　反正也瞒不住，大家都知道她跟常欢是好朋友，还不如大大方方地来往。 　　“去找常欢啊，”那大婶就没多说了，“你去吧，她家也都是勤快人，这会儿肯定都吃过早饭了。” 　　常家在大家眼里确实很勤快，主要是常厂长这个人喜欢勤劳的，即使在周日公休的时候，他作为厂长，也总是早早起床吃饭，然后到厂里巡视指导一番。一家之主是这样，家里其他人就没办法偷懒，只能顺着他的时间走。 　　常欢总是对这一点很不满，她自己挺想周日睡个懒觉，然后约着朋友出去玩的，结果因为她爸，就只能早睡早起，要么在家干活，要么被爸爸拎着一起去厂里加班，简直气死个人。 　　至于她哥常乐，则是有点智力障碍，没法出去工作，家里就给接了许多糊纸壳的私活，让常乐在家做些事。 　　肖倩倩到常家门口，见门是开的，就喊了一声，“欢欢，你在家不？” 　　“诶，在家呢！”常欢从二楼窗户那跟肖倩倩招个手，“倩倩你今天怎么来了？” 　　“送点小菜给你家。”肖倩倩含糊地说着，“我进来了啊。” 　　“嗯，进来吧，我爸妈跟大哥都在家呢，我这就下来。” 　　肖倩倩是算着时间来的。这个点，应该是常家早饭吃完，但常厂长还没出门的时候。 　　她提着菜篮进去，果然看见厂长在堂屋里，帮他儿子搬今天要糊的纸盒出来。 　　“倩倩又送菜来啊？”常家在家属大院里，没地方开菜地，时不时能收到肖倩倩送的青菜，还挺开心。这礼轻情意重，厂长就对肖倩倩比较照顾，在厂里露些“我罩着这孩子”的模样来，就能让肖倩倩免受一些小青年的骚扰。 　　肖倩倩把篮子转个向，朝着厂长那边，把青菜拨开，露出底下的东西来，“常叔，我今天其实是有事想拜托您。” 　　她开门见山，厂长也没说什么场面话，直问：“怎么了，你家遇到什么困难了？” 　　“倒不是我家的困难，想必常叔你也听说了，我爸接了他战友的一个儿子过来，叫萧鑫，今年二十了，是高中毕业的，刚到我们徐市来，也不好找工作。但他之前一直在军属区上学，还会开车、修车，手上有点钱，就买了东西，托我来问问您，汽车厂还有没有活做。” 　　肖倩倩一段话把萧鑫的情况基本说清楚，要求也提了，落落大方的，反而不会让人觉得很为难。 　　“我们厂里效益也一般，你在里头做事，应该知道。正式工的岗位，没人退，一般就不会多出来，之前你这个岗位是有人退了，我才安排你上去的。” 　　“那临时工呢？常叔，不是我要推荐萧鑫就故意夸大了说，而是他真的挺聪明，军属区跟我们这边不一样，他一路读书读到高中，是正经学了东西的，而且要不是他爸突然去了，没人护着他，他都已经被内定推荐去工农兵大学了，可有本事着呢！” 　　肖倩倩正说着，她好闺蜜常欢下楼来了，“倩倩，你跟我爸说什么呢？” 　　厂长大儿子有智力障碍，养老是指望不上的，所以厂长把常欢这个闺女当继承人，对她管得挺严，而且家里有什么事，基本上都不瞒着她。 　　“倩倩要给一个小伙子求份工作。” 　　“咋了，什么小伙子？”常欢一脸八卦地揽住肖倩倩，“你不会是相亲了吧？你爸妈给你定下了？不对啊，你条件这么好，怎么给你找了个没工作的对象？” 　　肖倩倩白了闺蜜一眼，“你瞎想什么呢，忘了我之前跟你说的？是我爸一个战友去了，留下个儿子，太木楞，在那边受欺负也不知道怎么办，想投奔我爸的那个。” 　　“哦哦，我听你说过。诶，你爸已经把人给接来了吗？” 　　“嗯，这不就马上安排我来跑人情，看看能不能好运地碰上个空岗位嘛！” 　　“爸，要不先给人家安排个临时工做做？我对倩倩还是信得过的，她愿意给人家来跑腿，说明她对这个人还挺看得上。”常欢看向她爸。 　　厂长一脸无奈，“安排是能安排，只是这会儿能让人去干的活，都又脏又累还没多少工资，人家好好一高中毕业生，能愿意吗？” 　　“他愿意的。”肖倩倩急忙说。 　　厂长瞪着她，“倩倩，叔我跟你说，你可别对外人太掏心掏肺，这么替人家应承了，人家最后还不一定觉得你好呢。” 　　“我没瞎应，他跟我说了，不怕吃苦受累，就是想在徐市落下根来。他自个也知道，户口都还没转过来，想要份工作太难了，可他一个成年人，总不能在我家闲着吃父辈留下的存粮，所以不管是什么活，他都愿意先做着。之后他肯定会想法子好好表现自己，去争取更好的工作的。” 　　“哟，他心里还有点计划嘛？”厂长笑呵呵地招招手，“来，我看看他送了些什么。” 　　肖倩倩看事情多半要成，赶紧把菜篮子放桌上，然后把上头的青菜都给拿下来，“两瓶茅台酒，一些腊肠，一包红糖。” 　　“他这次过来，早做了打算，所以带了不少东西，要是还有其他人需要打点，常叔你尽管跟我说，我让他安排！” 　　“啧！”厂长拿起酒瓶，在鼻尖深深嗅了嗅，咽了口口水，“好家伙，这可是下血本了，人家要正式工的也拿不出这厚礼来，他居然还有多备的……” 8 　　第8章 　　肖倩倩还在跟厂长细谈关于萧鑫的事，而萧鑫这边，则是留在肖家，先勤快地把他接下来要穿的新衣服洗了两套出来，然后就躲在阁楼不出去了。 　　他关上门，翻出昨天藏起来的那本相册，又盘腿坐在窗边，不去注意下面的市场，只是借着外头的光，细细翻看相册。 　　那张结婚照，他用指尖细细地磨搓了好一会，一脸怎么也看不够的样子。 　　不知道看了多久，才终于往后翻了一页。 　　这一张里，肖倩倩剪掉了长发，怀里抱着个瘦小但漂亮的小女孩，带着温和的笑容跟萧鑫坐在一起，面对着镜头。 　　萧鑫盯着那小女孩看，心里想着：这是我跟倩倩的孩子吗？真好看，就是养的太瘦了些。 　　他想，会不会按照正常的发展，他们不会遇到这个农贸市场，所以他本该要花掉存款的大部分，才能勉强在徐市弄一份工作，而且那工作可能连养他自己一个人都有些困难？ 　　萧鑫从小胃口就大，以前在军属区，他放假时总要自己去海边弄些海货来加餐，才能吃得饱；上学时没空闲时间就不行了，总是半饿着肚子，就导致他一直是干干瘦瘦的模样。 　　这照片里的他，依然很瘦，就连肖倩倩也比现在瘦了些。那会儿，可能家里条件不好，一家人都没吃饱吧。 　　萧鑫皱着眉，忍不住看向窗外的市场，觉得这地方要是一直存在就好了。他一个大男人受点苦没什么，可要是连老婆孩子都养不好，他还有什么脸去追求肖倩倩？ 　　想到这，他脸色微微泛红，突然又往回翻一页，看到照片上的日期，是一九七一年一月五日，距离现在也就大半年。 　　他挠挠头，有点忐忑，搞不懂自己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追到肖倩倩这样的好女孩的？ 　　想不出答案，他只能暗暗记住时间点，继续往后翻照片。 　　或许是为了省钱，一家人拍照的次数并不多。在这之后，就是一张女儿三岁时，肖爸、肖妈、还有肖倩倩、萧鑫带着女儿一起，三代人的大合照。再往后又是隔了好些年，都是七九年了，他们多了个小儿子，拍了祖孙三辈六个人的合照。 　　过了八零年，一家人的面相才逐渐丰满，拍的照片更频繁，还从黑白照变成了彩色照，保存得更加清晰。 　　相册一页页翻过去，看着小孩子一点点长大，长辈一点点变老，然后突然某一页开始，老人家不再出现…… 　　萧鑫翻页的手指僵硬了一下。 　　这是八七年。肖叔叔才五十三，黄阿姨才五十二。两个人怎么就没了呢？ 　　再往后的几年，相片中，肖倩倩的笑容明显淡了些，肖毅本人又开始变瘦，两个人表情中都隐约带着丝疲惫。到了一九九四年，他们的大女儿，也有了个闺女，可合照里，并没有出现女儿的丈夫，而且，女儿的表情并非幸福、而是坚毅，他们夫妻俩脸上也没什么喜色，脸上的皱纹比上一年明显太多。 　　显然，他们的女儿，可能并没有幸福的婚姻。 　　萧鑫眉头死死皱着，为这个只存在于相册中的女儿感到心疼。 　　这本相册或许是专门的家族相册，基本都是大合照。在九四年之后，大女儿除了一直带着她的闺女，身边再没有出现过什么男人。而他们的小儿子，则是在两千年的时候，首度带了个温婉的女人出现在相册里，一年后，有了个小男孩，再四年后，有了个小女孩。 　　让人安慰的是，至少他们的儿子家庭幸福，拍照时都是笑意融融的，连带着家里其他人的笑脸也越来越开朗。 　　这本相册容量有限，拍到小孙女五岁，也就是二零一零年的时候，相册满了，之后家里是什么情况，也搞不清楚。 　　这会儿，萧鑫有种冲动，恨不得马上再下去，把肖家一楼的那些杂物全部翻一遍，从里面找出关于家人的重要信息。他想知道肖叔叔跟黄阿姨怎么会死那么早，家里前期怎么过得那么拘谨，要是知道原因，他一定会努力改变的。 　　“萧鑫，萧鑫！” 　　萧鑫在脑子里想着各种可能，一时没注意外头的声响，直到肖倩倩在门外大声喊了好几次，还拍了门，他才回过神来。 　　“诶，我在，怎么了？” 　　“都什么时间了，你窝在房间里干什么呀？厂长那边我给你讲好了，可以给你安排做临时维修工，不过你估计要给几个司机、还有修车的老师傅都送点小礼。” 　　等萧鑫把房门打开，肖倩倩继续说：“厂长说你今天这份礼重了，有些好奇你本人是什么样的，让我喊你去他家吃个午饭。” 　　这跟肖倩倩之前预测的差不多，萧鑫并不意外，“那我需要再准备什么吗？” 　　“包一条腊肉吧，别的不要再拿了。” 　　肖倩倩跟她妈讲过这事，中午不在家吃。喊出萧鑫后，直接带着他去汽车厂那边。 　　“你熟悉一下这边的路。汽车厂离我家稍微远一点，但没什么岔路，走路走快一点，二十分钟也差不多的，不算麻烦。” 　　“嗯。”萧鑫跟在肖倩倩身后，听着她一路上解说厂里的情况，还有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话，把能记住的都记在心里，免得在工作时得罪了谁。 　　等到常家，他们等了一会，厂长才从汽车厂车间回来，然后几人把堂屋的桌子收拾收拾，便开饭了。 　　厂长让萧鑫跟他坐一块，方便问话。而肖倩倩则是跟闺蜜常欢坐一起，一边吃饭一边小声说着些八卦。 　　“倩倩，你爸带回来这小伙子长得还不错呀，不会是给你准备的上门女婿吧？”常欢促狭地拿胳膊肘顶了顶肖倩倩。 　　肖倩倩白她一眼，“瞎说什么呢？他跟我家一样，是爷爷奶奶那边不可靠，只能来投奔我爸了。当年在战场上，他爸救过我爸，按我爸的说法，这是过命的交情，所以肯定得把他照顾好啊。” 　　“至于我，我打算自由恋爱，才不听我爸的安排呢。” 　　“啊，好羡慕你啊，我爸都已经给我相看人家了，”常欢撇撇嘴，“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我必须要让男方入赘的，以后得我来给爸妈养老，还要照顾我哥。” 　　“唉。”肖倩倩叹了口气。 　　常乐是天生的智力障碍，长到二十岁，智商也一直停留在五六岁的样子。虽然他长得还挺帅气，爸爸还是当厂长的，但哪有好闺女愿意嫁给他。 　　常家做好了儿子打一辈子光棍的准备，以后要靠女儿一家来照顾他们。这导致常欢的婚事也很难定下来，她想自由恋爱肯定是没什么可能了，只能依靠他爸的眼光，尽量挑个靠谱的。 　　“你别太早着急，你哥性子安静，也不会闹事，这些年你爸妈都还能照顾好他；等你爸妈老了，你家孩子估计也快到能工作的年纪了，那会儿你也有功夫照顾你哥。” 　　“再不济，你忙不赢的时候，可以喊我帮忙嘛！” 　　这时候很少有人迁移，工作后，大多准备一生就定居在当地了。肖倩倩觉得她跟常欢是关系最好的闺蜜，她能搭把手的地方，绝不会推辞。 　　“我先谢谢你啦！”常欢笑眯了眼，她跟肖倩倩认识才五年，却比认识更久的人关系都要好，就是因为肖倩倩跟她特别合得来，而且特别热心，让她对未来的生活都没那么焦虑了。 　　两个女孩子小声说着悄悄话，上头厂长也跟萧鑫说个不停，还给他灌了两杯酒，把从不喝酒的人给弄得晕乎乎的，都快把自己倒个底儿掉了。 　　肖倩倩注意到上面动静不对，无奈笑道：“常叔，萧鑫可没喝过酒，您这不是欺负他呢么？待会我怎么带他回去啊？” 　　“哈哈哈，没事没事，这小伙子人不错，喝醉了就让他在我家躺会嘛，等你爸下班了再接他回去。”厂长却毫不在意客人喝晕头的事，“等周三的时候，我们周三计划的工作少些，等周三快下班的时候，你让他拎点糖果跟散烟什么的，到厂里去，给那些师傅每人塞一点，混个脸熟，然后我再找哪天把他安排去工作。” 　　“要是大家对他印象好，直接这周四让他上班都行。” 　　话是这么说，但等吃过饭后，肖倩倩也没让萧鑫留在常家，见他只是脑子卡壳了，走路还能自己走，就带着他回去。 　　走在路上，萧鑫一会傻笑一会犯愁，跟个神经病似的。肖倩倩看不下去，到他背后给了一巴掌，“你这玩什么变脸呢？” 　　萧鑫被推一踉跄，愣住，打了个嗝，突然流起眼泪来。 　　“倩……倩倩啊，是我没用……” 　　肖倩倩浑身打了个寒颤，“你搞什么啊？” 　　突然来这么一句，跟鬼上身了似的。 　　“你信我，我一定会努力工作，不会让你跟孩子受苦的！” 　　肖倩倩一愣，然后脸色泛红又泛黑，抬手就在人后背又给了更重的一巴掌，“你想的美吧你！” 　　好家伙，这人闷不吭声的，脑子里居然不止幻想着娶她当老婆，甚至连他们的孩子都脑补出来了。 　　这也就算了，他还自动代入自个很没用、让老婆孩子受苦受难的设定，谁要跟他一起吃苦了？！ 　　肖倩倩心里骂骂咧咧的，对这人就没了客气，见他走歪了就扯一把，东边扯一下，西边推一把，把他弄得跟不倒翁似的，摇摇晃晃，还就是摔不倒。 　　平常二十分钟的路，他们走了半个多小时才走完，到了家里，黄彩英正在院里整理菜地，看见肖倩倩黑着脸，而萧鑫脸红扑扑的，愣着问：“你们这是怎么搞的？” 9 　　第9章 　　面对妈妈的疑问，肖倩倩总不能直说，萧鑫这人喝醉酒了，在那胡说跟她结婚生孩子什么的……她只能趁着这人醉着，狠狠在他手臂上掐了一把，才勉强出了气，然后跟妈妈回话。 　　“常叔灌了他两杯酒，他第一次喝，就醉了，一路上走得歪歪扭扭的，不知道多少人看见了，之后有的是丢人的时候呢。” 　　“害，男人喝醉了干出啥丑事的都有，大家顶多调侃几句，他只是走路不稳，算不上丢人。”黄彩英不当回事，“把他送回房里去歇着吧，你自个没事就看看书，不是说你爸给你找来了什么教材么？” 　　“嗯，那我上楼去了，妈你有啥活可以喊我。”工作后肖倩倩并没有停止过学习，在工厂里她学实实在在的技术知识，回家了，就自己继续啃书本上的知识。虽然没老师，但她够聪明，配上合适的教材多琢磨琢磨，也能慢慢学会。 　　进了屋里，离开妈妈的视线，肖倩倩又对萧鑫推推搡搡的，把人给弄回阁楼去。 　　“行了，你都醉成这样了，赶紧爬床上睡觉去吧，有事就喊一声，我跟我妈都在家呢。”不管他现在还能不能听懂人话，肖倩倩都嘱咐了一下，然后才要转身离开。 　　“等、等等，”萧鑫歪歪倒倒地拉住她手臂，“给你看我们宝宝的照片，闺女长得……像我，儿子，嘿嘿，也像我！” 　　肖倩倩脸色越来越黑，要不是顾忌这人是自家客人，还跟他们家有共同的秘密，她这会就要跟人翻脸了。 　　脑补程度越来越过分了啊，儿女双全，还脸大地说什么都像他！ 　　过分！ 　　她长这么好看，以后的孩子肯定要像她才好啊！ 　　不对，她思维都被萧鑫给带偏了，好好的想象他们俩有孩子做什么？ 　　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浮现一大堆东西，肖倩倩也就没注意，萧鑫去窗口的书堆底下，翻出一本不一样的册子，傻笑着翻开来，递到她面前。 　　“看，这是我俩结婚照！” 　　“什么玩意……”肖倩倩接过这相册，打算扫一眼就扔开，没想到这一眼，就看定住了。 　　——还真是他俩结婚照啊？ 　　她不至于连自己的模样都认不出来。 　　可她什么时候跟萧鑫去拍过照片了？ 　　萧鑫站在她边上，一屁股往地上一坐，还试图拉着她一起，嘴里含含糊糊说着，“坐下来，一起看。” 　　“你赶紧睡觉去吧，谁跟你一起看，去睡觉！”说罢，肖倩倩把他拉起来，往床上一推，把被角盖在他肚皮上，就急忙拿着相册下楼去了。 　　这会儿她没心情学习，端端正正坐在书桌前，只为了看这本相册。 　　“这不是我爸妈的结婚照吗？”那还是一九五一年的时候，刚建国不久。爸妈都是穿着绿军装拍的这张照片，只是照片本身是黑白的，看不出来衣服的颜色。 　　肖倩倩跑去一楼，熟门熟路地拉开爸妈房里书桌的抽屉，找到他们的结婚证，上头的照片就跟那本相册里的一样。 　　只不过，爸妈这边的相片明显保存的新一些，而相册里那个，仿佛又过了好几十年一样—— 　　对比了两张照片，肖倩倩愣住，很快反应过来，“这不会是萧鑫在我家找到的吧？” 　　她还记得，第一次跟萧鑫一起发现阁楼下那个市场，回来时是她在先，还叫萧鑫把卡在锁里的铁丝给拿出来。就是那时，萧鑫说他顺手把锁打开过，后来还带他们一家人进去看了呢。 　　只是他们一家人随便看了眼那些装箱的杂物，觉得大多是书、报纸之类的，就没有仔细翻。 　　如果萧鑫第一次开锁后，意外看见一本相册，在不确定房子所属的情况下，好奇地翻开看看里面的主人公，也是人之常情。 　　“那他为什么要把相册藏起来呢？”肖倩倩又疑惑了。 　　然后没疑惑多久，站在自身角度想，如果是她先看到这本相册，发现自己会跟一个刚见面的男人结婚、生孩子，肯定也会下意识把相册藏起来，以免尴尬。 　　“算了，原谅他了，我也没做不一样的选择嘛。”肖倩倩大咧咧地想着，又回自个屋里慢慢翻看相册。 　　一本不厚不薄的相册里，承载着肖家四辈人的历史，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喜怒哀乐。 　　肖倩倩比萧鑫看得还慢。因为她知道，自己跟爸妈的那两张合照后面，都简略地写下了拍照前一些事跟一些心情。 　　要是她没猜错，之后表现出她还没经历的人生的那些照片背后，可能也会有她亲自手写的记录。 　　所以，她小心地从两人结婚照开始，将照片轻轻从保护袋里抽出来，看写在后面的内容。 　　“一九七一年一月，与爸妈商议后，我决定与萧鑫结婚。俩人互有好感，结为夫妻，亦能免于流言不断。” 　　“流言？什么流言？”背后的记录没写得很详细，只能从笔触中看出，在新婚的欢喜中，其实还有些迷茫跟淡淡的愁绪。 　　这被特意提及的流言，一定涉及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会不会是因为萧鑫住在我家，然后人家传我跟他的绯言绯语啊？可我们家在附近人缘那么好，大家也知道萧鑫是单独住阁楼的，等他工作转正，还会搬去厂里宿舍楼住，怎么会乱说我们的关系呢？” 　　肖倩倩一时想不通，就暂且不想，继续往后看。 　　“长女肖筱，生于七二年一月十四日，孕期营养不足，孩子一岁时依然瘦小，望筱筱健康长大。照片摄于七三年。” 　　肖倩倩看完文字，就会把用手帕把照片再擦干净，重新装回相册口袋。这张跟女儿的合照，即使不那么清晰了，她也忍不住隔着一层塑料膜，用手指在她的脸蛋附近抚摸着。 　　继续往后看，她越来越与照片里的自己共情，为着孩子们的事或喜或爱或愁或怒，为着爸妈中年之后，身体愈发不爽利而苦闷，为着里头的丈夫萧鑫的辛苦却不知遇，而觉得心酸不舍。 　　一本相册，她直看到傍晚，最后眼睛都是通红的。 　　而这会，醉酒的萧鑫恍恍惚惚醒过来，依稀记得自己做了些什么，十分忐忑翻下床，到窗边去找那相册，发现找不到，才确定自己是真的在肖倩倩面前自曝了。 　　他郁闷地捂住脸，蹲在地上，“以后说什么也不喝酒了！” 　　喝酒误事是真的啊。 　　这事被肖倩倩知道了，她会不会不好意思再跟他相处了，会不会影响他们的关系，使他们最后反而没能走到一起？ 　　想到这，他急躁地站起来，却忘了身处低矮处，把脑袋撞得生疼。 　　“倩倩，萧鑫，下来准备吃晚饭啦！” 　　这时候，肖毅下班回家，黄彩英让他给厨房的炉子生起火，就喊两人下来。 　　“来了！”萧鑫先回了一声，然后跟做贼似的，垫着脚走到楼梯拐角处，偷看肖倩倩有没有动静。 　　等了一会，没看见她人出来，也没听见她声音，萧鑫只好先下一楼去。 　　肖毅坐在堂屋，看见萧鑫下来，对他招招手，“过来坐。中午我回来的时候，听你阿姨说，你跟倩倩到常厂长家吃午饭去了，那你工作的事情，说的怎么样？” 　　“我……”萧鑫摸摸头，不好意思地答，“我中午被厂长灌了酒，喝的晕乎乎的，也不知道他最后到底是应没应。倩倩应该知道。” 　　肖毅点点头，往后头看了一眼，“咦，倩倩怎么还没下来，她不在家吗？” 　　“啊，我睡了一下午，不知道……” 　　没等萧鑫说完，肖毅就到二楼去，站在肖倩倩门口，喊：“倩倩！倩倩？你在屋里不？” 　　“在。”肖倩倩回了一声。 　　“你妈喊你下去呢，快吃饭了，怎么还呆在屋里？天都暗了，别看书了，伤眼睛。” 　　“嗯。”肖倩倩依旧只回了一个字，跟平常的风格不太一样。 　　肖毅觉得有点奇怪，想进去看看，可想着闺女也大了，当爸的不好直接推门进去，只得压下担心，催了句，“那你快点啊，大家都在下面等你呢。”就又下楼了。 　　听着爸爸的脚步声离开，肖倩倩还是拿着手帕不断擦眼睛，只是，她脑海中总回荡着未来的一生，觉得自己一家人，都过得不算好——即使看起来最幸福顺利的小儿子，或许也是从小身体不太好的，毕竟姐弟俩年轻时候长得都瘦，想着这些，她就忍不住心酸委屈，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 　　本来刚刚都停了，乍一听见爸妈的声音，又想着他们会那么早离开自己，忍不住又流了泪。 　　她拿出小镜子，对着看了看，隔着眼泪都看得出眼眶又红又肿的，这样怎么见人啊？爸妈肯定会担心、会问的。 　　“眼睛怎么不消肿呢？”肖倩倩将手帕折成长条，仰起头，把手帕盖在双眼上，两手轻轻地按摩着，按了好一会，脖子都酸了，再照镜子，眼睛反而显得更肿了。 　　肖倩倩气的把帕子砸到桌上，湿漉漉沾满泪水的手帕“啪”地一声，贴在桌面上，显示着无能的狂怒。 　　楼下，妈妈都把饭菜做好了，两菜一汤端到桌上，还没见肖倩倩下来，“这孩子今天搞什么呢，怎么让一桌人都坐着等她！” 　　“倩倩！菜都凉了，你还在磨蹭个什么呀？快点下来吃饭！” 　　肖倩倩见实在躲不过，拿手背又揉揉眼睛，干脆就这么下楼去了。 　　天边还有晚霞的光，照在堂屋里，映在肖倩倩脸色，更突显出她那哭过的痕迹。 　　“哎呦我的宝，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啊？”刚刚还凶巴巴喊人下来的黄彩英，这会又叫起她的闺女作心肝宝贝了，心疼的不行，“在哪受委屈了吗？” 10 　　第10章 　　“我没事……”肖倩倩本来在上头调整了好久的情绪，自觉心情稳定下来了，就是眼睛哭过的痕迹没消。可等妈妈关心地抱住她，她又瞬间崩溃，反过来紧紧抱住妈妈，“唔，妈……” 　　“怎么了这是？”肖毅也坐不住了，急慌慌地站起来，到妻女身边，一会摸摸闺女的头，一会拍拍她的背，嘴里却说不来什么劝慰的话，只能一直问“怎么了怎么了”。 　　肖倩倩这回哭的眼睛都酸疼了，把妈妈衣领弄得湿哒哒的，才抹着眼泪，哽咽着说：“我看见我们家以后的照片了，我们一家人都过得不好，我觉得难过。” 　　她最终选择不隐瞒爸爸妈妈。 　　爸妈是这世上最爱她最关心她的人了，关于相册里透露的一丝未来的痕迹，她想让爸爸妈妈都知道。 　　萧鑫惭愧地低下头。他还不晓得肖倩倩是从文字中获得了更多的信息，只当女孩子更敏感些，从照片中感受到的内容比他多。而他之前将相册藏起来，对于肖倩倩还有她爸妈来说，肯定是一件残忍又自私的事情。 　　他咬咬下唇，认错道：“对不起，是我一早就在阁楼下面发现了那本相册，但是我怕你们看到之后，会赶我离开，就把相册藏起来了。今天喝醉了酒，才拿给倩倩看的。” 　　“相册，什么相册？”肖毅看着萧鑫这么认真地在道歉，而闺女整个人都哭恹了、憔悴又疲惫，他顾不上吃不吃饭的问题，急忙追问这至关重要的相册。 　　肖倩倩拉住爸爸的手臂，“爸，相册在我桌上。我想着之前我们一家合照时，爸你让我在照片后面记录一下工作转正的心情，我就想着，以后的照片，我会不会也记录什么，就发现了好多事情。” 　　“爸妈以后身体不好，有好东西也不能肆意吃了，还早早……离开了我；我跟萧鑫工作都不太顺，然后，两个小孩明明那么优秀，女儿却碰到个坏男人，一辈子当个单亲妈妈，孩子小的时候，她过得可辛苦了；儿子家庭还算美满，就是他工作太努力，应酬又多，熬伤了身子，在一零年的时候，查出得了糖尿病，之后每天都得吃药打针……” 　　诉说着这些，肖倩倩眼眶里又蓄起眼泪来，“我觉得我们一家人都这么好、活的这么努力，怎么就没多少好日子过呢？” 　　肖毅跟黄彩英对视一眼，一时无言，只能一起抱住女儿，安慰道：“没事没事，倩倩啊，那些事不都还没发生么？你就当做了个噩梦，魇着了。我们以后肯定会过得好好的，啊，别哭了，爸妈看你哭就心疼，你这丫头就该爱笑，整天笑呵呵的多讨人喜欢呀。” 　　肖倩倩靠在爸爸肩膀上，哽咽着点点头。 　　“爸，我想找个时间，把楼下那些杂物堆全部翻一遍。我有时候会写日记，然后里面还有报纸什么的，多看看，说不定能避开一些不好的事。” 　　“还有，我们以后早上起来都要运动运动，不能没事就坐着看书，锻炼身体也很重要的。然后我们不是从下面弄了好些吃的回来么？妈以后做饭别省着，一家人都吃好吃饱，养壮壮的！” 　　“好好好，都听你的，”黄彩英摸摸女儿的头，“乖宝，去洗把脸，用冷毛巾把眼睛敷一下，不然你明天可要遭罪了。” 　　“嗯。”肖倩倩依言去打水洗脸，妈妈跟着一路照顾着，仿佛这么大一闺女，还是个小女孩一样。 　　至于肖毅，则是看了眼还在内疚跟疑惑的萧鑫，说：“晚饭再等会吧，等她们一起吃。” 　　“好！”萧鑫连忙回道，生怕肖毅误解他不愿意等。 　　不过，敷眼睛需要一段时间，两人干坐着也怪尴尬的，肖毅便打听，“你们说的那相册，都有些什么照片啊？” 　　萧鑫卡壳了半天，张张嘴又合上，不知道该怎么说。 　　“怎么着，照片都照出来了，有什么不能说的？”肖毅就搞不明白了，光明正大被拍出来的内容，难道还见不得人吗？ 　　“不是，那个，我……”萧鑫苦恼地在桌子下面抠起手指来，“就是那个，我，有叔叔一家的合照，然后，还有，还有我，我跟倩倩的照片什么的。” 　　“哦，就这些啊。”肖毅听着过一耳朵，刚开始觉得“就这？这有什么不好说的”，然后突然意识到有点不太对。 　　“为什么有你的照片啊？” 　　按理说，他对萧鑫再怎么好，萧鑫也是个外人。外人跟他家人拍合照做什么？拍照又不是吃饭喝水那么随便的事情。 　　萧鑫深深地埋下头，红透着脸，小声回答：“我看相册里面，我跟倩倩在七一年就结婚了。” 　　“啥玩意？！”肖毅又站起来，恼火地拍了一下饭桌，“你说啥玩意，你？你跟我家倩倩？” 　　萧鑫头低的不能再低，也不敢偷偷看现在的肖叔叔、未来岳丈的脸色，他就知道会是这反应，不然也不会想着先把相册藏起来了。 　　肖叔叔在接他过来的路上，就总爱夸他家倩倩怎么怎么好，然后各种瞧不上厂里肖想他闺女的年轻人，要是肖叔叔知道倩倩会很快嫁给他这个灯下黑的熟人，一定会很想把他扫地出门的。 　　肖毅确实在想着要把萧鑫赶走，只是一时想不到能把人赶到哪住去，只能自顾自地生气，臭着脸说：“你这臭小子，以后离倩倩远点！” 　　他还想留闺女几年呢，怎么会在明年就让她嫁了呢？ 　　一定是萧鑫这小子，表面上木楞，实际上偷偷儿不知道怎么哄他家倩倩呢。 　　对了，说起来，“谁叫你也喊她倩倩的？喊这么亲热……” 　　没等他训完，黄彩英带着肖倩倩回来，看见饭桌上藏不住的硝烟，不由得愣住，“老肖你怎么突然对萧鑫发起脾气来了？” 　　“爸你凶他干嘛，他初来乍到的，发现那相册，不知所措地藏起来，不是人之常情吗？”肖倩倩以为她爸是为了相册的事情生气，“我刚开始看到相册，也犹豫要不要拿出来给你们看呢，只是因为我跟萧鑫俩人都看过了，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就想着不如我们一家人都看看。虽然相册里看起来，我们家过得不怎么好，但我们现在能提前看看子孙的模样，也是挺稀奇的体验了。” 　　“谁跟你说这个了？！”肖毅气冲冲的，又拍了拍桌子，“赶紧吃饭，天都黑了菜都凉了，你们话怎么那么多，快点吃饭，吃完饭把相册交给我！” 　　“哦，”肖倩倩偷偷白了老爸一眼，觉得他这是无理取闹，但也没跟他犟嘴，“那爸爸你把相片拿出来的时候，小心着些，那些照片放太久了，前面的都模糊了，拿出来放进去之前，还得拿干净的布轻轻擦一擦，等我们都看完，就把它放回那边吧，这东西被外人不小心翻到可就麻烦了。” 　　“嗯。”关于这点，大家都没异议。 　　而萧鑫其实想知道相片反面的文字内容，可想着刚刚肖叔叔凶他的样子，就不敢提。只能以后找机会，问问肖倩倩了。 　　——要是肖毅知道他的一次生气，会促进萧鑫找个这么好的理由去接近他女儿，他估计得气得晕过去。 　　四人沉默下来，吃过晚饭。 　　肖倩倩先洗漱好，回屋继续敷眼睛；萧鑫也回阁楼，一时半会睡不着，就在那琢磨，自己跟肖倩倩的婚事还能不能成。 　　而肖毅跟黄彩英夫妻俩，则是开着电灯，熬夜看那本相册。 　　等到第二天，肖倩倩眼睛红肿散得差不多了，再用水煮蛋滚一滚就好，可爸妈两人不止哭红了眼，还弄出一双超明显的黑眼圈。 　　肖倩倩无奈地打了一盆凉水，让他们都冰敷眼睛，“你们不会看了一晚上吧？爸爸今天还得上班呢，不是说最近厂里忙，你们搞图纸的也上生产线做组装了么，收音机组装是细活，你眼睛都这样了，怎么工作啊？” 　　“诶，没事，我待会跟老王请半天假，上午歇歇就好。”肖毅摆摆手，“倩倩你去做早饭，让你妈也歇着。” 　　“行，”肖倩倩不是那种有工作就不干家务的人，她做饭手艺还过得去，“那我们早上吃什么，煮粥吗？我刚还煮了四个鸡蛋。” 　　“要不然我们直接去接热牛奶、拿些面包当早饭吃吧。”萧鑫也起床了，看时间不算早，有点担心肖倩倩来不及上班，毕竟汽车厂离这还有二十分钟的路程。 　　肖倩倩拍拍脑袋，“对哦，那边有现成的！萧鑫，你跟我一块去。” 　　当爸的肖毅根本来不及阻止，就看着闺女跟萧鑫一块上阁楼去了，气的直拍胸口。 　　可回忆起相册里的内容，萧鑫作为丈夫，一辈子都对得起他的妻子；作为入赘的女婿，他视岳父岳母为亲父母般。他辛劳一生，尊重长辈、照顾妻子、培养儿女，到晚年才开始有轻松日子，但心里也总放不下儿女的生活。 　　做到这份上，老实说，肖毅觉得他也找不出比萧鑫更好的女婿了。 　　“算了……”他闭上眼，就当什么都没看到，“随他们去吧。” 　　肖倩倩才不知道她爸的忧愁呢，她从看过那本相册起，就没想过再跟萧鑫以外的人在一起了，不然总觉得两人互相给对方带了绿帽子似的，她不得劲，也不乐意。 　　所以她今天使唤起萧鑫来，那叫一个理所当然。 　　两人熟门熟路地翻窗到那边市场去，在奶茶店自由发挥地调了四杯椰果奶茶，然后在那个桃酥王的店里拿了许多面包饼干，很快就回去了。 　　“要是这地方一直存在，我家忙起来根本都不用做饭嘛！”她还美滋滋地感慨。 11 　　第11章 　　“没想到我们这么大年纪，还能喝上牛奶。” 　　待到一家人在一块儿吃早饭时，肖毅喝着女儿给调的椰果鲜奶，忍不住啧啧地感叹，“怪香的，不知道我们拿出来的奶粉调出来是不是一个味儿。” 　　现在供销社里也能买到奶粉，只是一向供不应求，主要是那些家里有孩子、又不差钱的人家，早早地把刚上架的小罐子奶粉给抢购了。 　　所以昨天在那边农贸市场里，他们足足拿了二十罐奶粉回来。 　　“那家店里还有满满一桶热牛奶呢，我看了眼，除了热的鲜奶，还有没拆开的大瓶鲜奶，要是我们家天天喝，也够喝上一个月左右了。”肖倩倩没有省着喝的想法，毕竟她也不知道那个市场会存在多久，而且，“除了牛奶，还有别的店里有现成的豆浆、饮料什么的，更别说那么多可以冲调的奶粉跟饮料粉子，市场那么大，要是一直供我们家取用，搞不好够我们吃喝半辈子。” 　　听肖倩倩这么说，负责家里吃食的黄彩英，就笑得嘴角根本压不下来，不过作为吃过更多苦的老一辈人，她并没有把对外物的期望放的太高，“能用多久都是赚的，以后没了也就没了，再没别人能碰见这样的好事了。还有啊，虽然我看那里有许多熟食，但我们家平常该开火做饭还是要开火的。” 　　“你妈说的对，虽然这边房子独门独栋的，各户离得不算近，但我们家烟囱总不冒烟，人家总会注意到。”肖毅同样还保持着理性。 　　“行啦，我又不傻。我们家的饭呢，还是照常做，但是每天拿些东西出来贴补，算作是额外的营养品，行不？” 　　“行！怎么不行。” 　　一家人和乐融融，就着热乎乎的牛奶，用面包填饱了肚皮，然后各自去做自己的事。 　　肖倩倩周一得去厂里上班了，她爸要去收音机厂请半天假，她妈在家打理家务。 　　而萧鑫，则是在肖倩倩的嘱咐中，先把自己要换洗的衣服洗好晾上，然后独自去了阁楼下的市场，帮忙确认那些箱子里装的东西。 　　反正萧鑫现在还没开始上班，一天里有足够的时间，就把市场里的肖家上上下下的卫生给打扫一遍，然后在市场里到处搜罗适用的架子，给搬到肖家，然后开始了漫长的拆箱过程。 　　箱子里的报纸、杂志等拿出来后，按日期顺序摆放在一个架子上，手写的本子跟草稿纸，也尽量按时间跟主人的身份来区分放置。 　　由于工作量巨大，以及考虑到隐私问题，这次开箱，萧鑫并没有好奇地翻看私人的记录本，只翻几页确定这本子的主人是谁，以及大致确定是什么时期的，就给摆上架子。 　　或许这里面的一箱箱东西，本身就是未来的萧鑫自己收拾的，或者是继承了他一些生活习惯的孩子们收拾的，总之，本身就很有规律，差不多也都是按时间顺序来装起来，一个箱子里一般都是同一个人的东西，外面还贴了标签，但许多标签已经模糊不清了，最后还是得开箱来确认。 　　其中，肖母黄彩英没有什么记录生活的习惯，属于她的东西只有一箱，估计还是未来的她离世后，肖倩倩念旧，把母亲的东西单独收拾起来了。 　　其他的，除了报纸杂志那些，肖毅、肖倩倩、还有萧鑫三人的各种书籍、笔记本、草稿都挺多的，孩子们的教材、作业、还有其他私人物品都有一些。 　　大概由于肖毅是收音机厂的资深技术员，还有不断钻研进步的劲头，所以他的笔墨，多与收音机有关，不是原理解析、各类型故障的维修步骤记录、还有他自己想的改进思路。 　　而萧鑫跟肖倩倩则是都在汽车厂工作，两人都爱学习，他们的笔记有个互相穿插的表现，两人八成是在婚后开始，就一起看书、学习、研究了。 　　一上午，萧鑫把许多架子都摆的小半满，然后发现，肖毅的笔记停留在八五年，上面最后只留下颇为不甘心的一句：参与厂里三次机子的改进，终于有机会升任总工，原想着可以多补贴倩倩跟孩子，不成想，我这不争气的身子，在这么紧要的时候倒下……时也？命也？ 　　萧鑫用手指轻轻划过叔叔写下的这句话，沉重地合上这本不该早早结束的笔记本。 　　“呼，叔叔在八五年的时候病倒过，这之后估计身体每况愈下，才在八七年离世。如今我们已经知道这件事，提前保重身体，提防着，是不是结果会不一样？” 　　更具体的情况，萧鑫没有翻看叔叔的所有笔记，并不知道。或许等叔叔有空时，他自己将这些东西看了，会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他五十岁生重病吧。 　　而阿姨的状况，跟叔叔息息相关，总之，都需要在以后多多注意身体。 　　他自己的笔记，萧鑫也没急着看，而是要按照肖倩倩说的，先把东西规整好再说。 　　除了他们这两辈人的东西，还有女儿、儿子读书全程用过的书跟本子、小时候交作业给老师批改过的那种日记，还有他们的奖状之类。不过，其他比较私人的真正日记或者笔记，就没有出现在这里了。 　　萧鑫想，或许是孩子们在长大后，也没有住在这个老房子里，所以他们只有小时候的东西还留在这。 　　按照这个思路，更小一辈的，他的孙女孙子们，应该更加没什么痕迹留在这才对，但让他没想到的是，真的有三个孙子辈的东西堆在这，而且还相当不少。 　　萧鑫想着，他是当爷爷的，随便翻一下孙子孙女的东西，看看他们那个年代的样子，应该没事。 　　他先拆肖颜的。 　　这是他女儿的女儿，不过由于女儿遇到的是并非良人，后来一直带着孩子单过，所以这孩子就算是肖家的孙女了，叫肖颜，听起来跟笑颜一样，估计取名的人，是希望她一辈子快快乐乐的吧。 　　一个辈分里最年长的那个，往往会稳重些。萧鑫以为大孙女就是这样。没想到，打开贴了她名字的纸箱，却翻出一堆大大小小、花花绿绿的其他纸箱。 　　再拆开一看，好嘛，里面是个年轻男人花里花俏的各种照片，好像是直接印在手感很好的纸面上，比他们家相册要好看多了。 　　除了这被肖颜称作什么Pb的照片册子之外，还有形形色色的玩偶、手幅一类，然后她还有亲笔手写的本子在这，只是本子上的内容并非日记也不是学校的笔记，而是那个男人的大小贴纸、彩色笔写的各种“哥哥盛世美颜”、“啊啊啊麻麻的好大儿”、“儿砸等妈妈有钱了就捧你”、“每天都在妈粉与女友粉之间反复横跳”等一系列让人看不懂的怪话。 　　萧鑫越看越生气，以为大孙女这是在疯狂追求某个男人呢。 　　“这男的，有什么好的，穿着不稳重，笑起来太妖气，不是个好东西！” 　　哼，萧鑫决定了，以后他要多盯着些家里的小辈，可不能让他们太容易被空有美貌的人给迷了心智。 　　好在，除了几大箱追星物品之外，肖颜并非什么一无是处的人，她读书成绩好，从小到大的奖状就单独装了一大箱，研究生毕业后似乎是进了什么厉害的公司工作，不过，她自己私人还在叫“网络”的什么地方搞私活，朋友众多，很能来事儿，有点像她奶奶肖倩倩。肖颜早在工作前就自己买了房跟车，过得相当自由。 　　“除了看男人的眼光不行，其他方面还是很优秀的嘛。”萧鑫满意地点点头，觉得这是他跟肖家的遗传基因好。 　　把大孙女的东西摆满属于她的那一架子，萧鑫就去拆大孙子的。 　　结果大孙儿的东西，更叫人生气。 　　他从大孙孙肖晨日记里，知道大孙女那只是追星，不是追求人家做老公，她追星还能激励自己不断成长； 　　可大孙子自己，却是个实实在在的小渣男，从小学开始，就跟女同学不清不楚地玩暧昧，买专门的日记本，跟人家女孩子轮流写，互相分享自己有趣的事情跟心情，这已经算是男女朋友关系了吧？可作为男子汉，他还经常主动“分手”，分手后又很快就有新人接任，实在是不知道让人说什么好。不过，他的学习成绩方面也是没得说，在学校是数一数二的尖子生。 　　日记到二零一八年，他正在做什么国外大学的交换生，反正看起来挺厉害的样子。就是正经女朋友一直没定下来，不过他一直也没乱来，在日记里，有过女孩子主动要跟他回家的事情，但他都拒绝了，说什么“你又不是我正经老婆，你自己没家回吗”然后就把女孩子气哭了，之后似乎分了手，肖晨自个浑不在意，照样吃喝玩乐样样舒心，很快身边有新人。 　　“就没个让人省心的……”萧鑫摇摇头，再度思及大女儿被渣男误一生、小儿子太拼事业熬坏身体，就觉得，自家的教育，或许真的存在着一些问题。 　　他还没有真正当过父亲，就在为着还没出生的闺女儿子孙子孙女忧心，但又苦于没经验，心里头愁得很。 　　最后剩下的，就是小孙女肖柔的东西，数量并不多，而且她到一八年的时候还在读初中，是个才十三岁的小孩呢。她学习之余，除了喜欢做花俏的手账之外，就是跟她大姐肖颜一起追星，她很喜欢大姐，所以基本在姑姑家常住。这边就有她一箱子不要了的、用了一部分又不喜欢了的废弃手账胶带，还有一箱装着她做完的手账，以及她珍藏的其他相册。 　　萧鑫没想到最后会是在最小的孙女这又找到了相册，也不清楚，为什么明显常年没住人的肖家老房子，会被几个孙辈放东西进来。 　　或许是孩子们不喜欢被长辈乱翻东西，所以特意要来这边老房子的钥匙，用来当仓库？这种可能性倒是很大，不然像肖晨那样，直接把他跟女孩子交流的日记大咧咧放在纸箱子里，也不怕被他爸妈看见了，招来一顿棍棒教育。 　　萧鑫算算时间，觉得差不多到工厂中午休息的时候了。肖倩倩午休时间只有不到一小时，吃午饭来回一趟不划算，所以一般是家里给送饭。 　　他带着翻出来的几本新相册回去，刚下二楼，就听见肖叔叔在说他们没办法跟市场那边联系的苦恼。 　　“叔叔，我回来了。” 　　“诶！”肖毅急忙应了一声，“你可算回来了，以后你跟倩倩只有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就别下去了吧，一个人在那边，有什么事都没法通知到我们，也不知道在里头过了多久。” 　　“嗯，好。不过我有大致在心里算着时间的，这会不是算着快到中午了，就回来了么。” 　　“啊？”肖毅一愣，然后笑着指指萧鑫，“你啊你啊，是不是忘了昨天的事？” 　　“昨天什么事？”萧鑫忙活“一上午”，腰酸背痛的，一时还真联想不起来什么。 　　“唉，你忘了吗？你们到那边之后不管呆多久，我们这边都是没变化的。”所以，萧鑫之所以一回来就听见肖毅讲话，是因为他下去前的那一瞬间，刚好是肖毅在厂门口就遇见厂长、直接请完假回来了，知道萧鑫要去市场，才担忧地那么说。 　　现在的时间啊，还是刚吃过早饭后不久呢。 12 　　第12章 　　之前在下面，光顾着整理东西，之后又被孙子辈刺激了一下，萧鑫还真忘了两边时间不一样这回事。 　　得了提醒，他无奈地揉揉肚子，“倩倩让我把家里那些箱子都拆开整理一下，我把有文字的都弄出来摆好了，想着别耽误午饭时间，这才急忙忙出来的。” 　　“毕竟我们昨天才接触到这样奇怪的事，今天一下子忘了也不奇怪。”肖毅这会儿调整好了对待未来女婿的态度，语气还算和蔼，“你这手上又拿的什么？” 　　“哦，我又找到了相册，是从小孙女……您曾孙女那翻出来的，我们要不要看一下？” 　　肖毅犹豫了一下，摇摇头，“傍晚等倩倩回来，我们一起去那边看吧，之前拿出来的那本相册，你也拿回那边收起来。” 　　“还有，你在那忙活许久，肯定饿了，去吃点东西再回来。我这眼睛还酸着，打算去睡会。” 　　“好。”既然肖毅这么说，萧鑫就没自己提前看，而是连同之前的相册一起，又给送回了阁楼下的那个世界。 　　等到中午的时候，他草草吃过饭，就拿着饭盒，主动要去给肖倩倩送饭。 　　“你认得去汽车厂的路吗？”黄彩英有点不放心。 　　“认得，昨天才去过呢，又没几个岔路，还经过供销处，倩倩都指给我看了。阿姨，我去送吧，您这眼睛没恢复好，中午也歇歇。” 　　上午的时候，肖毅敷过眼睛又睡了一觉，但黄彩英习惯于上午洗衣服、打扫卫生、喂鸡鸭、给院里的菜浇浇水什么的，琐碎的事情做完，差不多也该做午饭了，所以她上午并没有休息。 　　等今天傍晚的时候，大家还要一起去看新的相册，不知道会翻多久，中午不睡一会，到那时候搞不好就犯困了。 　　黄彩英也想到这个问题，就没跟萧鑫争这个活干。而且，萧鑫虽然刚来他们家，但由于相册那事，基本上算是已经默认肖家女婿的身份了，让女婿给女儿去送饭，也不算委屈他。 　　“行，我就不跟你客气。你去汽车厂那边，要是倩倩给你介绍什么人认识，你嘴巴放甜一点，该喊叔叔阿姨大哥大姐的都喊一喊……对了，忘了叫你拿点散的水果糖回来，随手给人家塞两粒也能留个好印象。我记得我们昨天拿了一整包的糖果，你去拆开装一些在口袋里吧。” 　　“不用的，倩倩说厂长有打算，叫我周三傍晚过去，单独给司机师傅还有修理工师傅们送点东西就行了，至于别的人，我太过上赶着讨好，反而不美。” 　　“你们有打算就行。在跟人往来这方面，倩倩是从不叫我跟她爸担心的，你要是不太适应，多跟她学学就是。” 　　“嗯。”萧鑫红着脸摸摸后脑勺，“那我去给她送饭了。” 　　他还没见过肖倩倩工作时的样子，也没见过他将来要工作的环境，带着一种向往跟激动的心情，一路小跑着，十分钟出头，就到了汽车厂。 　　厂门口看门的大婶对他还有丝印象——主要是这附近有哪些人家，互相都是门儿清的，这突然出现个生面孔年轻人，昨天还是被厂里一枝花的肖倩倩带过来，很多人心里都暗暗记下了这个青年的样子。 　　“小伙子，你这是来？” 　　“阿姨你好，我是来给倩倩送饭的。”萧鑫解释了来由，便没再多说。 　　看门大嫂上下打量着萧鑫，觉得他喊人闺女名字喊的比较亲密，而她又是想过让肖倩倩当自家儿媳妇的，不由得追问：“之前都是她妈妈来送饭，今天怎么换成你了？你是她家啥人啊？” 　　“我……”萧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只说是肖爸爸战友那过来投奔的儿子，他觉得差了点什么；可别的，他好像又不能瞎说。 　　正为难的时候，肖倩倩出来了。 　　“我就想着，我妈今天不太舒服，会不会是让你来送饭，怕你到厂里找不到我，就来外头看看，果然瞧见你了。”肖倩倩说完，笑着对看门大婶打了声招呼，没让她有再开口的机会，就连忙扯了下萧鑫的衣袖，“走，带你去我们车间外头看看。” 　　肖倩倩工作的这个汽车厂，就简单地叫八一汽车厂，有个大操场是放组装好的卡车，然后车间分四个，一个是车一些零件的，一个是生产车头也就是车身的，一个是生产车底座的，一个是将车头跟车底座组装到一起的。四个车间呈一排而列，放卡车成品的大操场就在进厂门的左右两侧。而员工宿舍楼跟生活的区域，则是在车间后头，宿舍楼建了一排又一排，有新有旧，都充满了生活气息。 　　肖毅工作的收音机厂，除了不需要专门有个大操场来放占地太大的卡车，其他方面，大致跟汽车厂差不多。 　　同一个厂子里的人，虽有些竞争关系，但同时又是吃住都很容易见面的同僚，大多关系比较近。附近的人，把两边生活的人，分别称作收音机大院的，跟卡车大院的。 　　这是这个年代特有的“大院生活”。 　　走在去车间的路上，肖倩倩对萧鑫说：“刚才那看门的大婶，别看她面上总是笑呵呵的，但她很喜欢到处说别人家闲话，你不懂得怎么跟这种人打交道，就多装傻，她问什么，你傻笑就是，她又不能硬逼你开口。你要是说错了什么，可就有的她跟人嚼舌根了。” 　　“嗯。”萧鑫乖乖点头。 　　刚刚他不是够聪明地不回答，而是根本不知道怎么说。 　　“对了，你看这两边大操场，有些车子上面贴了红标，那是试了之后有问题的，要等待检修，这个就是维修工的活。然后那些厂里自己用来跑运输的车子，每次外出前后，维修工都要做一次检修。还有车间里面，尤其是车头跟底座这两个区间，维修工去的也多——但这个呢，不止要修一下不达标的半成品，有时候还要修车床。” 　　“厂里岗位分了是有开机床的技术工、修东西的维修工、搞运输的司机，但实际上，开机床的基本上也会修东西，过半的维修工也会开机床，司机经常要开长途，他们更擅长修卡车在路上容易出现的故障。”也就是说，一个岗位的员工，基本上掌握着三个岗位的活。 　　“就连我做的质检，老师傅自己生产出来东西，不用到我手上，他们过过眼、摸一摸、量一量，也能做。有时候生产计划量多，车间太忙了，暂时没活的其他岗临时工也会来帮忙测数据。” 　　只是质检是个挺费时间的精细活，不累，主要是要比对的数据多，总要做测量，要是让车床师傅顺手做这个，就会影响到他们的生产进度，所以厂里才有专门的质检岗位。 　　有正式工身份的质检员不多，包括肖倩倩在内也就三个。肖倩倩是组长，只上白班，所有的生产步骤，她都要不停地去做检验；另外两个人一男一女，是白晚班轮换的，一般来说，晚班排的生产计划少，检验员的工作也轻松，一个人能控得住，白天才需要组长加组员两个人分工去管好这么多过程。 　　还有三个临时工，都需要轮晚班，他们是两个轮白班一个轮夜班。 　　“我们质检员，正式工三个，临时工三个，不过，只有正式工讲话有用，临时工说质量有问题，人家老师傅也不乐意听。回头你去维修岗做临时工也会感受到的，大家对正式工跟临时工的态度很不一样，你有能力，表现出来，人家也不一定欣赏。” 　　“我们现在不是有那个……市场嘛，你开始工作之后，除了跟他们多学点实干的东西，耳朵也别闲着，听一听他们闲聊时，透露出他们最近有什么为难，家里缺什么之类的。然后你跟我说，我给你想理由，叫你在适当的机会给他们帮上忙。” 　　肖倩倩这是一句句地教他怎么跟未来的同事相处。 　　“所有人都是有缺点有漏洞的，你跟其中的一小半混上比较铁的关系，再表现你的能力，他们就会想办法帮你往上头说，说的多了，正式工就有盼头了。” 　　“嗯嗯！”萧鑫听得两眼放光，只觉得肖倩倩实在是太厉害了。 　　明明她比他还小两岁，怎么在为人处世上，会比他懂这么多呢？萧鑫可以想象，要是肖倩倩不主动指导他，靠他这个闷头干事的性子，搞不好真的就死脑筋只搞好工作，单纯地觉得自己把分内工作做好了，就有机会转正。哪里知道还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说法。 　　说着，两人穿过车间，到家属楼旁边的大食堂，“我平常拿了饭盒，就是在食堂吃的。我妈一般会陪我吃完，再把饭盒带回去。有时候家里有事，她来不了，会提前跟我说，我就拿饭票直接在食堂打饭。” 　　肖倩倩指着打饭菜的几个窗口，“主食一般是掺点玉米碎或者别的杂粮的蒸米饭、还有蒸红薯、杂粮馒头，不一定每样都提供，然后它们的卖价也不一样。菜有三种，打菜的师傅会把菜价标在旁边，让人自己选。” 　　大多员工都是拖家带口住在家属楼里，现在正是吃饭的时间，他们打过饭，有些是带回自家吃，有些是在食堂吃。 　　肖倩倩带着萧鑫，找到常欢坐的位置，坐到她那一桌去。 　　“倩倩你今天怎么来的早些？诶，怎么是……他给你送饭？”常欢好奇地问。 　　肖倩倩示意萧鑫在她旁边坐下，然后才一边打开饭盒，一边回常欢，“我妈今天不太舒服，就让他来了，而且，这不是让他有机会先熟悉熟悉厂里吗。他走路快，来的早，我刚刚还带他看了我们的卡车呢。就是车间不让闲杂人进去，今天就没带他看。” 　　“哦，”常欢鼓起嘴，看看姿态大方的肖倩倩，又看看颇为拘谨的萧鑫，总觉得这两人之间有点什么，就小声在肖倩倩耳边问话，“他真不是你爸找来的上门女婿啊？” 　　肖倩倩挑了挑眉，“不是我爸特意为了我找来的，不过……” 13 　　第13章 　　“不过，他确实是我对象。”肖倩倩坦然地说，连声音都没有特意压低，这桌附近的人仔细些都能听见。 　　萧鑫脸都红透了，低着头坐在肖倩倩身边，活像他才是小媳妇一样。 　　而常欢对自家闺蜜这么直白的说话方式适应良好，见她说的这么肯定，以为肖家都把好事给定下了，便也没做说悄悄话的态势，直接跟平常聊天一样，问：“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他现在是住在你们家里吧？厂里虽然还有空着的职工宿舍，但毕竟屋子不大，不如住在自家房子里舒服，你家人又不多，住的楼房呢，不会觉得挤。” 　　“这个还不太确定，看情况吧，先等他工作稳定了再说呗。” 　　“我……”萧鑫猛地抬起头，鼓足了勇气，但在面对肖倩倩跟常欢突然看过来的目光后，声音又降的越来越低，“我、我会努力工作的。” 　　“哦~”常欢揶揄地瞥了眼肖倩倩，然后才越过她跟萧鑫说话，“之前就觉得你这人性子闷闷的，还有点害羞，这样可不行哦，我们倩倩可是卡车大院里的一枝花，多少未婚青年盯着她呢，回头人家当着你的面给倩倩示好，你都不好意思把人给挡开吧？” 　　肖倩倩无奈地瞪了她一眼，“你瞎说什么呢？” 　　虽然确实有什么厂里一枝花的说法，也确实有人追求她，可这个年代的追求方式，还是蛮内敛的，基本上不可能出现像常欢说的——肖倩倩自己都承认有对象了，人家还当着她对象的面来示好的情况。 　　肖倩倩把事情看得明白，萧鑫却把玩笑当了真，脸上羞涩的红晕还没褪.去，音量也不敢太大，可语气却是坚定的，“不会的。” 　　萧鑫今天意料之外地获得了肖倩倩的认可，有了光明正大的身份，他才不会让其他人带着不可说的心思去接近肖倩倩。再者说，过些天之后，他们就一起在这边厂里上班了，两人上下班、休息时间都在一起，旁人也没机会插入他们俩啊。 　　“行了，你别太信欢欢开玩笑说的事，她平时就爱打趣我。”肖倩倩这样给事情做了个终结，然后拆开包着饭盒的方巾，打开饭盒，“哟嚯”一声，“居然还有肉？” 　　她以为，按照她妈那么谨慎的性子，送这种会让外人看见内容的盒饭，会小心地按照以前的饭菜水平来做呢。没想到今天中午是炒青菜、一大勺炖鸡蛋，还有几片蒸腊肉。 　　而且，主食也是没掺杂粮的大米饭，还在面上加了一大片锅巴——这估计是让她搭着腊肉吃的。 　　“我不太喜欢锅巴诶，”肖倩倩有些犯愁，她牙口是没啥问题，就是不爱吃太干硬的东西，觉得嚼起来太累了，“真是的，家里就我妈自己爱吃这个，又是她吃不完，才塞给我的吧。吃不完可以留到晚上做锅巴汤啊……” 　　而她爸肠胃不太好，所以是不吃锅巴的。 　　“要不……”常欢看着那吸了些腊肉油的锅巴，有点馋地准备要过来，结果萧鑫完全没注意到她，直接伸手把饭盒里的锅巴拿走了，“锅巴我吃吧，你赶紧吃饭，肉凉了不好吃。” 　　“咕咚……”常欢没馋到嘴，偷偷翻了个白眼，觉得自家闺蜜可以不用担心她男人忠不忠诚的问题了，就这没眼色的样子，估计连跟肖倩倩关系好的姑娘，都有点不乐意跟他相处。 　　肖倩倩其实听见了常欢准备开口要，只是她没想到萧鑫的手那么快，她总不能阻止萧鑫，只得对闺蜜使了个眼色，表示抱歉，让她别跟男人计较。 　　常欢耸耸肩，指指自己的饭盒，“还好中午我打了肉末茄子，不然可就要馋坏了。” 　　“你家不是有腊肠吗？还有一条腊肉，”肖倩倩小声问，指的是她跟萧鑫昨天早上、中午两次带去的礼，“叫你妈蒸着吃啊。” 　　“得了吧，我妈多爱节省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肯定都要留着，等家里有客人的时候才会用。昨天也就你们来吃午饭，她才蒸了一小盘腊肠，吃完之后，就不知道把剩下的腊肠跟腊肉收到哪去了。”常欢对此非常无语，但凡她妈对吃食别管得那么严，她都不会轻易馋自己闺蜜的盒饭，“人家是在家里吃东西更滋润，我跟我爸，是在厂里食堂打饭时，才见得到油星子。” 　　常欢说的夸张了些，不过她妈妈确实太节省，做饭不舍得放肉放油——饥荒那几年，她娘家饿死过人，把她吓怕了，导致她有囤东西的习惯。不过自从常欢也开始工作，常家条件肉眼可见地变好，当娘的也不会过分亏了孩子的嘴，这些年已经有所改善，知道炒菜时稍微多放点油了，但对肉食还是看管得很紧，总觉得那是能救命的东西。 　　“要不我再拿条腊肉，让倩倩送给你？”萧鑫听这姐妹俩说的话，没察觉到是那一块油滋滋的锅巴惹出的话题，还挺上道地主动提出送礼。 　　这倒叫常欢不好意思了，“别别别，你可别了。” 　　之前那么多腊肠腊肉已经是很珍贵的东西，要是她爸妈知道，由于她馋嘴，导致肖家那边又送来腊肉，她肯定要被骂死。谁家的肉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她知道，萧鑫手上的那些东西，除了给肖家人吃之外，肯定还要拿一部分去做人情的。 　　“没事儿，他又做不了主，别害怕，”肖倩倩笑着打岔，“你.妈不是舍不得做腊肠吃吗？等这周日，我让我妈切一块腊肉，做一锅糯米饭，到时候给你家送一半来，好好补一肚子的油水。” 　　腊肉糯米饭。 　　常欢印象中只在很小的时候，吃过那么一点点。那滋味，想起来就让她嘴里口水直流。 　　她觉得面前的肉末茄子都不香了，央求地摇了摇肖倩倩的手臂，“好倩倩，你可别馋我了！” 　　肖倩倩只“噗嗤噗嗤”地笑，笑够了才赶紧吃饭，免得耽误待会上工。她也没跟常欢说，自己并非说着玩的，而是真的打算要送腊肉糯米饭给常家。 　　吃完饭，她用饭盒到食堂后厨要了点热水，晃了晃，水便温了，也把饭盒上残留的油星带下来，能当清汤一样，喝下去润润肠胃。 　　喝完，她从工装口袋里拿出手帕，擦擦嘴，然后把饭盒盖好给萧鑫，“我送你出厂门口吧，省得那大婶子又找你套话。” 　　见萧鑫嘴上也有点油，肯定是刚刚啃锅巴留下的痕迹，干脆把手帕也给他，“喏，吃了东西也不知道擦擦嘴。” 　　萧鑫害羞又开心地接过去，把自个的手指跟嘴巴都擦擦，然后也不晓得把手帕还给肖倩倩，直接往自己裤袋里一塞，就要往外走。肖倩倩偷偷瞪了他的背影一眼，然后等他似有察觉地回过头来，又忍不住笑了。 　　他们这一接一送，加上在食堂里并不刻意避讳的交谈，使得今天之后，八一汽车厂的人，大多都知道了肖倩倩“名花有主”的事实。 　　只是大家对事件另一个男主角并不熟，而肖倩倩又是直说不喜欢被人探问私事的，导致厂里爱八卦的人们，想聊也聊不出个什么东西来。 　　到了下午下班后，肖倩倩给白、晚班的质检员开个小会做好交接工作，没再加班多留，把自己缸子里的水喝完，然后把搪瓷缸往挎包里一塞，就急忙回家去。 　　家里有了新鲜去处，之前中午吃饭时有外人在，她也不好问萧鑫关于市场的事，这会子急着回家，想再去探探呢。 　　在车间做组装的常欢下班出来晚了点，都没跟肖倩倩说上话，只能看着她的背影远远离开汽车厂大门。 　　“真是的，有了对象的人果然就不一样了，哼！” 　　常欢心里有点小酸涩，总有种自己好朋友被人抢走了的感觉。 　　出了汽车厂的肖倩倩，一路快走，到家时也快六点半了。她爸回来的更早些，正坐在堂屋里喝水，等她回家呢。 　　“干啥呀，爸，你这架势，不会是专门在等我吧？”肖倩倩进了家门，照例是把有些脏的厚工装外套脱下来，放在一边的长椅上，笑嘻嘻地问她爸。 　　肖毅白了女儿一眼，“嘻嘻哈哈的没个正形！” 　　“去把院门关上，我们到后面去说。” 　　这意思是，又要一家人都去那边的市场了。 　　肖倩倩反正是打算还要去那边查看的，自然不会反对，赶紧又出去，把自家院门合上，就跟着爸妈一起去阁楼。萧鑫正在上面等着。 　　“我下午在那边找了砖和水泥，在窗口下面直接砌了楼梯，只是那边和好的水泥一直不会干，我只能又在上面盖了一层厚布，刚开始踩上去是有点软的，叔叔你们别害怕。” 　　萧鑫回来后，一下午在那边又做了不少事。反正到那边之后，时间不会流动，他就使劲干活，累了直接找东西吃吃喝喝，干完活才回来。 　　这两层多高度的水泥砖头阶梯，竟叫他一个人给做出来了。 　　他特意嘱咐一句，也不是为了在肖家长辈面前表现自己多能干，而是考虑到他们两人看不见那边的情况，要整个人跨到那边世界去，才能看见，所以提前说一下楼梯的变化，以免他们心里惊慌。 　　至于肖倩倩就不用特意说了，她到窗口往外一看，就能看见新做好的楼梯。 　　看清上面铺的是什么，她无语极了。 　　“你把那些窗帘布搬来了？” 　　“是啊，你不是说那些布 ，料子再好也没用处么？刚好拿来垫楼梯，免得把我们衣服鞋子弄脏了。我们身上沾了水泥出去，也不好解释。” 　　这倒是事实，肖倩倩就没再说什么了。 　　不过，她爸妈在两人帮助下，去到那边之后，见到自己踩在这么干净厚实的布料上，刚开始还有点心痛得不行。看清上面有洞眼，才不再吐槽年轻人瞎办事，只吐槽以后的人糟蹋东西，非得在好好的料子上打这么多小孔。 　　“害，别管以后的人怎么过日子。他们乐意这么干，肯定是做衣服的布料已经够多了呗，这都是几十年后了，我们国家肯定变得不一样了，人民过日子不用像我们现在这么节省，这不是好事么。”肖倩倩思维活跃，挺想得开。 　　“不管这些了，有了这个楼梯，以后下来方便的多，搬东西时也不怕因为梯.子不稳而摔下来。对了，爸，妈，你们特意等我回来一起到这边，是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大事，萧鑫上午在这把我们家杂物收拾了一通，归置得整整齐齐的，还翻出一些新相册。我们就想着，等你回来，我们一起看那些相册。” 14 　　第14章 　　由于肖家在未来才开的那扇一楼小门，并不在阁楼窗户的正下方，而是隔了有一段距离，所以萧鑫从阁楼往下做了一米多宽的阶梯，两边还做了更高更宽的护栏，也没有影响到小门的开关。 　　“我给弄了一些架子过来，每个人的东西放不同架子上，不过架子比较占地盘，孩子们的东西，我给搬到二楼房间里了，楼下都是我们几个的东西。”进了屋，萧鑫指着四人面前的架子说，“那两个稍小一点的铁架子，是叔叔的东西，旁边单独一个木柜，里头是阿姨的东西——阿姨没有写东西的习惯，就只有旧衣服鞋子之类的，东西不多。” 　　“这个带玻璃的木架子，还有那两个小的粉色塑料组装架子，上面都是倩倩的东西。我的是边上两个楠竹的架子。” 　　他把看起来最值钱的铁架给叔叔用，好看的给肖倩倩用，他自己的选了承重力还行的。至于分给孩子们的，都是挑剩下的。 　　这么大市场里，其实架子并不少，只是很多都是人家已经摆了货物的，要挪腾太麻烦，萧鑫只得尽量找方便拿过来的，所以弄得每个人的架子都明显不一样。 　　不过，这样反而好认，也挺好的。 　　萧鑫还另外搬了个可折叠方桌子放在堂屋里，在桌子靠近墙的那边，摆着比较宽的长凳，原本有了细小裂痕跟各种痕迹的墙面上，还贴上了整片整片的乳白色墙纸。方桌子另外两边都放着两把单独的座椅，四个人都有份。还有一方是空着的，但隔着一段距离，靠近打不开的大门那边，直接摆上了更舒服更占地盘的豆绿色大沙发，沙发上摆了几个柔软的、同色系但是浅绿色的正方形靠枕。 　　肖毅看了这个“家”被整理得井井有条，对萧鑫更加满意，虽然没有夸奖，但脸上明显露出欣赏的笑意来。 　　他没急着去翻属于他的书架，而是问：“你之前说的新相册呢？” 　　“我给放阿姨那柜子里了，搁在一楼方便我们随时拿出来看。”萧鑫说完，看了眼黄彩英，投去询问的眼神，“阿姨，我给拿出来？” 　　“去拿出来吧，我们一块儿看看。”黄彩英有些期待了。之前那本相册里的照片数量太少，而且时间停留在一零年。那之后还有八年呢，也不知曾孙辈的三个孩子都长成什么样了。 　　哪有人家能像他们这样，提前看到孩子们的模样啊，这事儿，想想就叫人心里激动。 　　萧鑫把相册全部拿出来，带着他们去堂屋那个折叠桌旁边坐下。 　　他们为了方便挤在一起看相册，都坐在靠墙的那条长凳上了。 　　“诶，你从哪还搬灯过来了，这么亮？”坐下后，肖倩倩发现，不止堂屋的这个桌子上，还有四角的地上，都摆放着发亮的灯。可这些灯又没连电线，不知道怎么比她家的电灯泡还明亮。 　　而且她家装的那灯泡子，是昏黄的灯光，而这里的灯，都是偏冷感的白色光，有点像将日光过滤掉刺眼的部分后的效果。 　　“我看见有卖电器跟电灯的店子，之前路过没注意，进去才发现，有些灯是开着亮光的，估计是打开来展示给顾客看吧。这些灯可以插电也可以不插电，底座里头有充电池。 　　我也不知道拔掉电线可以用多久，但我把它们搬过来之后，这光都没闪过一下，搞不好它们的状态是固定的。” 　　“这就奇怪了。我们开那个三轮车，开完之后，油箱里头的油就有损耗，怎么这用电的会没损耗呢？”肖倩倩可是知道的，不论是燃油，还是电力，都是能源，都会有被消耗完的时候。 　　“可能因为人家车子本来是停的，我们改变了车的状态，所以需要消耗里面的油；但这个灯原本就是亮的，我也没动过，所以不耗电？外头那些路灯不也一直亮的么，不知道以后的人是怎么想的，天还没黑，灯就点上了。”萧鑫有点不确定地答。 　　肖毅稀奇地研究了一下几个落地灯，跟桌上那个大台灯，感觉一时半会研究不出什么来，便说：“那就先别管这个了，我们别乱动它们，堂屋的门打开不了，对外开的窗户，也只有朦胧的光透进来，要是没有这些灯，里头太暗了。” 　　爸爸发了话，肖倩倩只得暂时压下好奇心，拉着妈妈一块坐在长凳上，“行，那我们先一块看相册！” 　　四个人挤着坐在一条长凳上，从左到右是黄彩英、肖倩倩、肖毅、萧鑫，萧鑫其实比较想跟肖倩倩坐一块，但想也知道叔叔阿姨都不会同意——没见人夫妻俩刻意把闺女护在中间么，他也只得规规矩矩地坐在叔叔身侧，尽量往中间靠，去看由肖倩倩主导翻动的那些相片。 　　“这是？”肖倩倩翻开第一页，就见到一个似乎刚成年的男孩子搂着十几岁小女孩的合照。她一时没认出来是哪个。 　　萧鑫几乎要把他叔挤得贴在墙上了，凑着看了好一会，想了想，才答：“应该是晨晨跟柔柔。咱二孙子跟小孙女，小儿子家的。” 　　坐在他跟肖倩倩中间的肖毅，觉得自己牙都酸了，什么“咱二孙子跟小孙女？”虽然这是事实吧，可听着心里头还是不得劲。 　　肖毅别别扭扭地用胳膊把萧鑫往外推了推，然后自个凑上去仔细看，笑眯了眼，喜道：“好孩子，长得都好看。” 　　这兄妹俩身材都是不胖不瘦正正好的，男孩子身上有种书生气质，略带一丝风.流感，女孩子大眼睛长睫毛，拍照时笑得可甜了，特招人喜欢。 　　或许是他本身只养了一个闺女的缘故，肖毅更喜欢这个曾孙女，很欢喜地在照片上摸了摸，“一看就是乖巧孩子。” 　　“这倒是。”萧鑫见叔叔指的是小孙女，便忍不住附和道。 　　要是指着那孙子说好孩子，他就不好说什么呢，总不能讲那孩子从十岁左右就开始搞对象，六七年里换了十几个女朋友吧。 　　之前的相册里，这些孩子们还没长大，相片也没这么清晰，连肖倩倩知道这是未来的孙子孙女后，都忍不住多看了许久。 　　“这照片拍的，就跟人在当前似的。” 　　“是的哦，以后相片都这样吗？他们这是在哪拍照呢，笑这么开心？”黄彩英问闺女。 　　肖倩倩把这张照片抽出来，发现后面并没有写字，稍微有些失望，“不知道，看着像是在谁家里——应该没有照相馆布置成这样吧？” 　　在她印象里，照相馆都是个小小的屋子，让人进去，在后面扯一层纯色的布，然后拍照。之前那本相册，也都是纯色的背景，一家人端端正正地聚在镜头中间。 　　把照片放回去，继续往后翻，发现是一样的背景，只是照片里的人换成了一大一小姐妹花。 　　“这个我认得，大孙女是吧？” 　　一零年的时候，大孙女都十六了，这张照片里她二十四，除了脸蛋变得更精致之外，并没有大的变化。 　　“嗯，这是颜颜。”萧鑫不知道是不是叫倩倩叫多了，对几个隔辈的孩子，都亲昵地用了叠字称呼。 　　之后还有三个孩子的合照，以及小儿子夫妻俩的合照，背景大致都是在一个房子里，还有张似乎是偷拍的，拍了小儿媳在厨房切水果的背影。 　　“这应该是肖乾住的地方？”看这么多照片都在同一个房子里拍的，肖倩倩有了猜测。 　　她记得孩子们的名字，女儿跟儿子的样貌更是记得清楚，照片里的人，虽然年岁稍大些，但除了变化大的孙子跟小孙女，其他人她都一眼认出来了。 　　萧鑫也想起来，大孙女搞那什么追星，还做过叫做“站姐”的职业，用她自己赚的钱买了照相机，去给明星拍照呢。虽然他搞不懂为什么拍照放那什么“网络”上，然后又画画做什么周边也能赚钱，更搞不懂为什么她辛辛苦苦做这些赚的钱，又特意全部花给那什么明星，但他清楚记得大孙女提过，她拥有不止一个照相的机器，一次比一次买的贵。 　　“颜颜有自己的相机，说不定是她找弟弟妹妹玩，把相机带过来，给一家人拍照了。” 　　“她还有自己的相机？！几个孩子都会使吗，我看这照片不是一个人拍的嘛，每个人都有露面。”肖毅惊叹，这时候，相机是个稀有物，会拍照也是技术活，人家照相馆的师傅可不会随便教人的。 　　“嗯，等到几十年后，拍照就不是稀奇事了，我翻过颜颜的东西，她除了有专门的相机，还有什么手机也能拍照呢。对了，按她的说法，家里人人都有手机，以后我们国家大部分人都用手机，就跟电话一样，随时都能通过这个手机去联系别人。然后用这个手机拍的照片，虽然没有相机那么好，但也比我们现在的照片清楚了，都是彩色的呢，直接存在手机里，还能通过那个叫网络的东西，瞬间分享给其他人看，自己也是想什么时候翻出来看都行。” 　　这知识就有点超纲了，尚未接触过“手机”这玩意的几个人，暂时理解不了。 　　不过没关系，只要这个市场一直在，他们以后有的是机会去研究。 　　现在他们更多的还是想去看看未来的孩子们。 　　由于这些新相册的主人是小孙女肖柔，所以里面出现的，绝大部分是她自己单人照片、她跟朋友的合照、还有她跟朋友的合照，少数是些风景照片。 　　肖柔常住在她大姑家，照片里出现不一样的房子背景，就被肖倩倩确定是大女儿家了。 　　而且，变老了的她跟萧鑫，也出现在大女儿家的照片里，她估计着说：“我可能是不放心肖筱一个人带个孩子，所以选择跟她住一块的吧。” 　　这种猜测很是合理，其他三人又没有父母必须跟儿子养老的想法，都认同地点点头。 　　只是可惜的是，小一辈的人出生前，肖毅跟黄彩英夫妻俩都不在了，所以这些新相册里，并没有他们的身影。 　　肖毅跟黄彩英自己倒不在意，他们能看到孙子孙女、曾孙曾孙女们这么清晰的彩色照片，已经很是满足了。 　　最后黄彩英还美滋滋地总结道：“我们家孩子长得都好看，看着也精神。” 　　“而且他们过得也没你想的那么坏嘛，”这是肖毅说的，“你啊，平时的乐观去哪了，怎么光从之前那几行文字里，就猜着孩子们都过得苦巴巴呢？” 　　他此时说闺女说得一派轻松，浑然忘了是谁昨天抱着老婆哭了一晚上呢。 　　不过他说得也在理。 　　看这些新照片，里面轻松的氛围透露出，肖筱虽然做了单亲妈妈，还跟父母“挤着”住在一起，但她那个房子可是三层楼的大别墅，里头装潢看着就舒服，还有一个带泳池、有秋千的大院子。 　　而肖乾夫妻俩的房子，好像是高层的楼房，窗户透露出了外面的高楼背景，似乎是在很发达的大城市里。而且这楼房还有往上的楼梯，估计是跟肖家老房子有点类似，买了高楼的顶楼，然后带了跨层阁楼。 　　三个小辈的孩子们，穿着都是干净整洁漂漂亮亮的，哪里像是困难人家的小孩。 　　肖倩倩有点迥然，“我这不是想着，肖筱一个姑娘家自己带大闺女不容易，肖乾得了需要天天打针吃药的病也不容易么……” 15 　　第15章 　　孩子的相册，没有对应在上面写与相片有关的事情，而且，这些照片，大多都是日常随意拍摄下来的，估计也没有关联上什么大事，跟之前那个家族相册意义不同。 　　四个人把足足五本充满着幸福与活力的相册看完，对于未来的悲伤观感，也散去了大半。 　　“他们以后的条件跟我们现在的条件肯定不一样，”萧鑫偷偷看了眼肖倩倩的表情，担心她还是放不下，故意说给大家听，其实主要还是劝慰她，“倩倩不是说，在大孙女满周岁之后，肖筱把孩子交给我们俩照顾，她拿一笔资金去做生意了么？看起来做的还挺成功的，至少让她跟孩子、还有我们都过上了很好的生活。至于肖乾，他虽然中年时查出那什么病，但以后的医生肯定也比现在厉害，他可能吃药打针、控制饮食是比较麻烦跟束缚，但只要他自己看得开，也学会适当放松生活，对寿命的影响可能并不大。” 　　“嗯，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有些事，要是能避免，还是避免掉吧。”身处七零年代初的他们，对于未来所知甚少，他们能做的，就是尽量不让不好的事情再发生，让孩子们过得更加幸福。 　　而且，孩子们的事情其实还早，现在比较重要的，是她爸妈。 　　“相册看完了，爸，妈，我们来看看你们的东西吧。爸有把家里大事情记下来的习惯，还有妈让爸做了记账本，我们这些先翻出来看看。” 　　这边的时间反正是不会流逝的，他们可以在这边吃喝睡觉，干脆这次就一口气把比较重要的东西都大致看过一遍，以免之后这个市场消失了，他们措手不及。 　　在物资够用的前提下，信息相对更重要。 　　“大家各看各的，”肖毅不太想让小辈也跟着看他的记录，作为搞技术的人，特别不习惯别人动自己的笔记，“这里是不是还有卖纸笔的店？我们去拿些笔跟本子来，看的过程中，把自己觉得最重要的事按时间记在本子上，然后我们开会，一起做个梳理。彩英，你不用做这些，就负责估算时间，觉得差不多该吃饭时通知我们一声，我们一块出去尝尝不同店里的吃食，顺便也算是活动一下筋骨。至于什么时候睡觉，谁觉得困了就睡吧，没必要都一样。” 　　“叔叔，那我们去搬几张床垫跟被子到二楼跟阁楼去吧，这有一种带弹性的床垫，放地上直接当床睡也行。” 　　于是两个男人去搬床垫，肖倩倩跟她妈出去另外找被子。 　　虽然上次他们把一家店里弹好的棉被都搬回家了，但这市场里还有其他类型的被子。肖倩倩之前不认识，这回拆了包装上手去感受，觉得轻飘飘的蚕丝被也挺不错。 　　她妈就是觉得这被子太滑了，临场发挥，找来被罩给套上，还在四角缝了几针，以免被芯移位。 　　这蚕丝被很轻，母女俩把处理好的被子用绳子扎好，一手提两床，直接拿了八床蚕丝被回来了。 　　只搬了三个床垫回来的肖毅跟萧鑫，看到后都觉得有点无语。 　　“拿这么多被子搁这边干嘛？”肖毅问。 　　黄彩英擦擦脸上的薄汗，答道：“垫一床盖一床么，多拿的放那备用着呗，万一只盖一床觉得冷呢？” 　　肖毅张了张嘴，看着那——么——厚——的松软被子，到底没在为这个事再跟老婆争论什么。当主妇的，喜欢有多一点的备用家居，也是常年生活的习惯了。即使这边不可能会有客人，黄彩英还是惯性准备了客用品。 　　就这么想吧。 　　四人一块安排好这些，就安心坐下来，各自看属于自己的记录。 　　肖毅习惯坐得板板正正，用了一把单独的座椅，在折叠桌的台灯下看他的笔记；肖倩倩则是更喜欢那软乎乎的沙发，随手拿几本笔记，就靠在沙发上看，她还叫她妈去找了那种一个人用的小桌子放在沙发边上，小桌子可能是给个头矮的小孩子设计的，她坐沙发上写字刚好合适。 　　至于萧鑫，不敢麻烦未来丈母娘，也不敢太随性，就从沙发上拿了两个靠垫，在一个落地灯旁边坐下，用空纸箱当桌子。 　　这么着，三人各自占据一方空间，黄彩英还去搜罗来整箱的瓶装水，给每人旁边都放上两瓶，让他们渴了就能随手拿到。 　　至于零食……这年头的人还没看个书都要吃零食的习惯，他们就是算着差不多都饿了，就一起出去吃饭。 　　唯一麻烦的是这地方不好洗澡，只能拿毛巾接人家店里的自来水，在身上擦一擦了事。肖家厕所是单独在院子里的蹲厕，如今堂屋出不去，就没了厕所，他们内急还得去用附近的一个公厕，好在公厕冲水功能还是正常的，黄彩英闲着没事，还去打扫冲洗了一遍，弄得干干净净。 　　这么大的一块地方，简直快成他们一家的“后花园”了。 　　四人都不知时间的变化，只有黄彩英按照吃饭的次数，能大致估算过去了多久。 　　在这边足足正经吃过了二十三餐，大概是过了八天的样子，三人才都结束了看东西做记录的过程——比较早看完笔记的肖毅，后来是转去看那些报纸杂志了。 　　“怎么样，你们那边有什么重要的大事？”看女儿最后放下笔，伸了个懒腰，他急忙问。 　　肖倩倩一边站起来活动活动，一边回答：“前期关于我们家的事，应该跟爸你记下来的是重复的，我这还有些是跟汽车厂有关的事，然后欢欢他们家的一些变故什么的。” 　　“我这边差不多，记着汽车厂的一些变化，然后孩子们上学、生日还有生病了一些日常的事情。”萧鑫也主动说他那边的内容，犹豫了一下，看肖倩倩脸色还好，才继续说，“不过，按照记录，汽车厂八零年的时候就倒闭了，我跟倩倩那会都有技术，就和厂里几个老人一起，把厂子盘下来，不做大卡车，改做小三轮。倩倩比我会跟人打交道，后来就从技术方面，转负责跟人谈生意，我做厂子的总工，而害了肖筱的那个男青年，就是我们后来找的一个财务。” 　　那个男人，不止害的肖筱做了单身母亲，还害的肖倩倩跟萧鑫付出半生心血的厂子破产了。 　　肖倩倩重重地叹了口气，“那都是好久之后的事了，估计未来的我们，也没想到人家一个普普通通刚毕业的大学生，会联合别的工厂来祸害我们一家。算了，既然我们提前知道了，以后看人就注意着些，现在怨一个没见过的人也没意义。” 　　“嗯，”萧鑫同样暂时没有计较的意思，“那我们现在开会做汇总？” 　　经历了短短几天的阅读总结，他们都好像多活了好些年的样子，眼神变成熟稳重了不少。 　　会议由肖毅这个长辈主持，参与度不高的黄彩英，就是坐在边上旁听，偶尔发表一下她的看法。 　　这些信息里，跟目前他们经历的不一样的是，原本他们不会遇到这个奇怪的市场，所以萧鑫初来投奔肖家，除了那些钱，再也拿不出别的好东西，并没有马上去走厂长家的关系。 　　而一个月后，就有一个陈书记空降，发生了一些权力上的变更，厂里用人的事，就不再是厂长说的算了。他们错过了时机，那个陈书记连厂长的面子都不给，高傲的很，他们只得想办法走通他的关系，把萧鑫弄进汽车厂。 　　可肖家同样条件有限，又有两个人是工厂的职工，不敢做太大动作引人注意，导致他们失去自己的岗位，所以他们废了很多精力，去跟值得信任的人淘换票证跟物资，换来换去的，直到半年后，才终于到手一辆自行车，然后直接送给陈书记。 　　那陈书记有个儿子，此前看上了肖倩倩，肖倩倩不喜欢那人的纠缠，直接拒绝了，这事导致陈书记记恨着肖家，即使收到那样一份厚礼，也只是勉强同意安排萧鑫去做了个临时工。 　　这之后，陈书记看出肖倩倩跟萧鑫关系有点亲近，更加不喜，这种不喜，在茶酒之间，对他那一派系的跟随者透露了出来。而由于陈书记儿子还一直惦记着要跟肖倩倩处对象，那些人不好对肖倩倩下手，就针对萧鑫，不止在厂里想办法排挤他，还传他的不好流言，说他来徐市之前，为了不替他爸给爷爷奶奶养老，才带着所有钱来投奔没血缘关系的叔叔的，还有说他在外头乱搞男女关系的。 　　萧鑫是个老实人，被这样欺负了，也不懂得怎么反抗。还是肖倩倩看出事情的本质，觉得萧鑫这个人品性挺好，她挺喜欢，不如干脆跟他在一块，省得陈书记那边再搞什么事。 　　萧鑫本来就偷偷喜欢肖倩倩，肖倩倩主动有那方面的意思，一说开来，两人就顺理成章做对象了。肖家急忙做准备，一个月后，就让两人匆忙打报告，领证结了婚。七一年一月五号拍的照，一拿到照片就去领了结婚证。 　　就这样，两人突然的结婚，不止堵死了陈书记儿子继续追求的路，也让那些人没理由再造谣污蔑萧鑫。可这番做法，到底是彻彻底底把陈书记那边得罪了，肖倩倩跟厂长家关系再怎么好，也只能保证自己不犯错误就不会丢工作，想涨工资或者调岗，都被陈书记那边否了。萧鑫也足足做了三年的临时工，实在是技术太过硬，给他说话的老师傅多，又有岗位空出来，才让他爬上去。 　　“我这边大致也写了，是你们厂来了个陈书记，压了你们俩往上升的路，只是没你们本人写的详细。”肖毅听完，心里都是火气，“你们确定那个陈书记，是一个月后过来对吧？” 　　肖倩倩点头，可能另一个“她”，对这个影响她家庭太久的人物，记忆深刻，连他到来的日子，都特意在后面记录下来了。 　　“我清清楚楚记着呢，七零年六月二十九号，下个月月底的时候。” 　　肖毅深吸一口气，又沉重地叹出来。 　　“你也不知道他那儿子是什么时候看上你的，不是我这个当爸的‘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而是你长相、能力、更方面都很优秀，那人搞不好见过你几次就惦记上了。” 　　“那怎么办？”萧鑫有点着急，肖倩倩可是已经认了他当对象的。 　　肖毅斩钉截铁地说：“你们结婚！马上就结婚！” 16 　　第16章 　　“啊？结婚？！”萧鑫被未来岳父这话给惊住。 　　话说，肖倩倩在汽车厂说他们处对象这事，还没传到肖毅夫妻俩耳朵里呢。原本萧鑫还喜中带忧地想着要怎么面对肖叔叔的怒火，没想到，在那之前，肖叔叔先拍板说了让他们结婚的事。 　　惊讶一会之后，萧鑫心里只剩下了美滋滋，面上刚带出来点那意思，就被边上的肖倩倩恼怒地踢了一脚。 　　“美得你……”肖倩倩骂了句。 　　不过，她也知道，爸爸说的对，他们还是先结婚比较好。那陈书记的儿子再怎么样，总不能对一个已婚妇女下手，这样一来，他们就没有跟陈书记那边结仇的契机了。 　　说到尽快结婚，他们肯定不能心大地卡在陈书记来之前一天，万一事实跟记录不一样，人家意外提前来了一两天呢？ 　　可现在外头已经是五月二十五号晚上了，留给他们筹备的时间实在不多。 　　肖毅算了算日子，“就下个月十八号吧，六月十八，农历是五月十五，宜嫁娶。萧鑫情况特殊，本来就住我们家，他也没什么要请过来的家人朋友，我们直接把倩倩那屋再打扫干净，安排成新房，等那天领过证，两人再直接一起住进去就行了。” 　　“那，还是按这上面记的一样，让他入赘哦？”肖倩倩问。 　　肖毅看向萧鑫。 　　萧鑫连忙说：“那是当然，老实说，我爷爷奶奶那边都没把我当亲人看待，我也不想跟他们再也往来了。我爸妈不在，我就是孑然一人，你家愿意让我当上门女婿还是我的福气呢，我也不需要孩子跟我姓什么的。” 　　萧鑫是真不在意这些。 　　自从他爸离世，他投奔到肖叔叔这边之后，所遇到的一切，都好像是在做梦一样。可这一定不是做梦，不然他肯定在梦里都要美醒的。 　　“那就定在六月十八吧，爸妈跟你们关系好的长辈说一声，然后给老家发个电报；我也跟汽车厂关系好的人说声。不过，要请人来我们家吃饭的话，我这边只有欢欢一家，其他人给送点喜糖就行了。” 　　不然的话，她跟厂里很多人的关系好坏程度差不多，总不能把那么多人全都请来，一般人家也请不起啊。她家就这么大，办不了流水席，但去国营饭店请客，就更不靠谱了，人家不一定乐意给你提供足够请客的饭菜呢。 　　“要请的，”肖毅摇摇头，“你先别急着跟你们厂里的人说，等萧鑫进去工作了再说你们俩已经定了日子。我们也不必请多少人去饭店吃，只用想办法弄足够多的菜，送去你们厂食堂，再给掌勺师傅送个红包，就算是借你们食堂请所有人吃饭了。” 　　这下子，萧鑫都觉得有点破费了。他刚好才去过汽车厂食堂，知道会有多少人吃饭。要供应那么多人吃饱的足够食材，还不能弄的太差，至少要有肉有蛋吧，这么搞，怕是要一两百块钱？ 　　萧鑫没有大批量买过米粮饭菜，不太能算清这个钱。 　　“我们家送半袋大米跟一整袋玉米碎，这个蒸熟了做主食，管一餐肯定还有多余，大米我们从这边拿，换个旧袋子装，玉米碎我找人换足够的票，去粮站买。然后家里的腊肉，拿六条过去，腊肠拿一条；再弄一百个鸡蛋，这个也想办法在外面买。” 　　不能什么东西都从这个市场拿，他们家无声无息地拿出这么多东西来，人家不用想都知道不正常。 　　“大米、玉米碎、腊肉、腊肠、鸡蛋，”肖倩倩记着爸爸说的这些，“然后还要买很多青菜吧。到时候是让师傅弄成大盆的菜，跟平常一样打饭，还是麻烦一点，把食堂的桌子拼一下，让他们一桌一桌地做，每桌上盘子装的菜啊？” 　　肖毅想了想，觉得后者虽然更有请客的感觉，但太过麻烦汽车厂了，每桌坐什么人也不好安排，“还是跟平常一样打饭打菜吧，不要钱就是了，但要控制量，免得浪费。” 　　说是免得浪费，其实还是防止有爱占小便宜的人，故意说饭菜不要钱，就要很多带回去，留着吃好多餐。 　　“那这样吧，主食只有一种，菜呢，让师傅做个韭菜鸡蛋、一个炒青菜、一个腊肉炒梅菜干、腊肠炒毛豆。饭管饱，菜是每样一勺——就那种自家里用来盛汤的小点的勺子，总共四勺菜，三勺都是带荤的，应该足够了。” 　　“嗯，我们提前跟边上新苏村的村民约好，拿东西跟他们换些青菜、毛豆跟梅菜干，光靠供销社是肯定买不够的，鸡蛋的话，我们老老实实全部在供销社买。” 　　萧鑫就听着这父女两一来一回地把宴客一事商量个大概，也插不进嘴，只默默记在心里，想着哪些环节他可以帮忙干活。 　　“那我们这边请汽车厂的人吃饭了，爸你那边？” 　　“这个性质不一样，收音机厂的人你不用管，你跟萧鑫以后又不在这边工作，”肖毅自有想法，“那边我请几个老朋友到我们家里来吃一顿好的就行了。” 　　“我让你们给全厂的人请一顿，主要是考虑到你们俩以后都在那边做事，倩倩就不说了，你一直想往技术员、搞图纸那方面转，而萧鑫以后也得尽量转技术方面，这样不用上夜班，没那么辛苦。你们现在趁着结婚这个契机，请大家吃顿好的，他们多少记得些情分，往后搞不好就有用到这些小人情的时候。” 　　再者说，过不久，那个所谓的陈书记就要来了，赶巧在萧鑫跟肖倩倩结婚后，也是全厂人吃过喜事饭之后——俗话说得好，吃人嘴短，到时候，即使陈书记还会因为别的什么因素想找小夫妻俩的麻烦，厂里人人都帮着说一两句，那陈书记独木难支，也讨不到好。 　　婚事就这么定下来，本来该是让人猝不及防的，可肖倩倩跟萧鑫看过两人一生的记录，这会儿倒是接受得很快。 　　肖倩倩甚至还有心情提前跟萧鑫说：“在你工作转正前，先别考虑要小孩啊。” 　　萧鑫赤红了脸，恍恍惚惚点头，紧张得都有点口舌不清了，“我、我都听你的，我努力快点转正。” 　　这么一说，又搞得好像他是很想快点圆房生小孩一样，萧鑫慌忙看向肖倩倩，见她不在意，又紧张地看向准岳父——岳父没管他俩在说什么。 　　哦，那就没事了。萧鑫放下心来。 　　注意力转移开的肖毅，是在想其他的事。 　　关于肖家本身的，近些年大小琐碎的坏事，都与汽车厂那个陈书记父子俩直接或间接相关，这次他们提前做了安排，肯定能避开大部分的坎。 　　家庭之外的，肖毅就比较关心他所在的收音机厂。作为技术工人，他看了自己未来参与的三次收音机改进工作，就有点按捺不住，想快一些实现那些改进。 　　只是，技术方面的事情，并非一朝一夕能够达成，他短暂几天并没有吃透新接触到的技术信息，还得磨一磨。 　　说起来，他在日记中，开始觉得身体不太好，是八零年初的时候。那之前刚好结束了收音机的第二次改进，然后收音机的市场就有所饱满，为了图谋更多的利润，厂里打听到霓虹国卖过来的收录机，不止可以收听广播，还能自己录音或者买录好的磁带播放音频，便开始设计做收录机。这次以肖毅为首，技术组耗了四年，才终于做成比砖头还大的那卡式收录机。 　　跨越式的技术进步，不止让他在收音机厂一举成名，几乎立刻内定成为新总工，也让他在之前的几年里彻底熬伤了身体，没有真正上位，就倒下了。 　　但这次，有了详尽的、一次次技术进步的构思记录，他有信心比较轻松地完成这项任务。 　　说不定，能赶在七零年代末、霓虹国的收录机冲击进国内市场之前，就把拿卡式收录机制造出来！ 　　这或许能让他们收音机厂在全国都出名！想到这，肖毅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兴奋的状态中，根本没注意到女儿跟准女婿说了些什么私话。 　　至于汽车厂那边，以后要经历的一些变故，肖毅也听女儿说了，不过，他相信女儿的能力，有她在，肯定也能帮汽车厂走上一条不同的道路，总不至于让那么大一个厂，在十年后说倒就倒了。 　　肖倩倩确实是打算要改变汽车厂的。 　　站在现在的她的立场，她并不怎么向往做生意，反而更喜欢单纯地搞技术。这一点，从她未来一直都参与在厂里的技术工作中，可以看得出来。 　　按照原有的发展，是常家出了变故，无力让八一汽车厂跟上时代发展的脚步，最终由于130型号的大卡车供大于求，而八一汽车厂的产品优势并不明显，抢不到市场，才致使厂子破产终结。 　　若能在那之前，就提前赶着改革开放的新风，直接冲向民用商用小三轮、或者民用小汽车的市场；或者干脆更早一点，在源头上阻止常家的变故，都会让未来的发展大有不同。 　　前者么，事关技术，她跟萧鑫都能干，加上这些多出来的超前知识，要达到目的并不难；后者，又涉及到她闺蜜常欢一生的幸福，她也是必定要插手的。 　　“你们讨论完了？”黄彩英见丈夫女儿都没有再说什么事的样子，就这么问了一句。 　　肖倩倩点头，“我是没什么事情要说了，近些年会发生的事不是都梳理过了么，国家大事方面，我们这些小人物能产生的作用很小，只注意着避开一些敏感的事件就好。” 　　肖毅也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了，其他的可以等回去之后，平时在饭桌上顺口聊聊。 　　“那我们就回家吧。在这边过了好些天了，我回去多烧点热水，你们都好好搓个澡再休息。”作为家庭主妇，眼睁睁看着一家人连着这么久没正经洗澡，要不是顾及到他们做的事情很重要，她早就受不了了。 　　肖倩倩抬起手闻了闻自己，耸耸肩道：“确实都有馊味了，妈，你明天洗衣服可有的搓了，哈哈哈哈。” 　　她是要赶早上班的，衣服都是交给妈妈来洗，她爸的也一样。 　　“又不是没洗过你们更脏的衣服，大姑娘家的，闻自己身上味道，也不知羞……”黄彩英点点女儿的额头，“行了，这些顶多就是汗渍多，比你们父女两沾了机油的工装可好洗多了。” 　　肖倩倩摸摸鼻子，这倒确实是。她周日的时候也会自己洗衣服，那工装，真是太难洗干净了，日积月累的，后来都是有层层油渍残留在上头，根本去不掉了。 　　“得了，你跟我们先回家，让萧鑫拿只现成的烤鸭带回来，待会弄个青菜泡饭就着吃，就算是晚饭了。” 　　从这边回去，外头依然是五月二十五号的六点半左右呢。 17 　　第17章 　　家里做了这么大决定，出去之后，大家面上却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来，接下来几天都是按部就班地工作、生活。 　　周三傍晚，萧鑫按照约定好的那样，带着高价从供销社买来的几包烟，还有从市场那边抓来的最便宜的一种水果糖，就到汽车厂去找老师傅们混脸熟了。 　　其实这时候也不算是混脸熟。周三中午的时候，也是萧鑫来给肖倩倩送午饭，作为传说中肖倩倩的对象，大家早在那时候，偷偷儿把萧鑫打量了一遍又一遍。 　　这次萧鑫在下班的时候，特意来找维修工跟司机师傅们，还叫他们有些惊讶。 　　“各位师傅们好，”萧鑫有些脸红，讲话时也不太自然，“我叫萧鑫，从明儿开始，就到这来做临时工了，先来给大家打个招呼问个好，希望前辈们以后别嫌弃我嘴笨、多多指点我。” 　　就这么短的一句话，他都是在肖倩倩的指导下，在家偷偷练了许久，才能不卡壳地当着众人面说出来。 　　至于上班时间直接定在周四上午，也是厂长听说萧鑫是肖倩倩的对象，之后直接给人事那边吩咐的。 　　这会儿，在场的师傅们刚好是白班要下班、晚班来接班的时候，除了请假的，绝大部分人都聚在一块，除了同样年岁不大的年轻人，其他老师傅们，听着萧鑫这么紧张地说话，都在心里暗笑。 　　“你就是肖倩倩那对象？” 　　比起多个临时工，大家还是对厂里一枝花的八卦比较关心。 　　萧鑫挠挠头，羞涩地“嗯”了一声。 　　“哈哈，这人哪，也是奇怪，”有人笑着打趣，“倩倩做事说话都爽利大方，我们很少见到她有害羞畏缩的时候，但她找的对象吧，小伙子你说几句话就脸红，怎么能这样呢，哈哈哈哈哈！” 　　其他人也跟着笑出声来，大多没有恶意，只是觉得这种搭配很有趣罢了。 　　而且，借着这个话头，不少人说起身边奇奇怪怪的夫妻组合来，最后发现，许多在一块争争吵吵但依旧顺利磨合了一辈子、过得相对幸福的夫妻，大部分并非什么性格相似的，而是个性差异很大、两人互补的居多。 　　萧鑫之前读书的环境相对单纯，他性子沉闷，喜欢自顾自地看书，少有朋友，就没什么被众人围着打趣的经验，一下子羞得恨不能缩成一团，要不是怕自己在这会直接跑了，会给肖倩倩丢人，他甚至想过跑出去躲起来。 　　不能躲、不能羞、不能给倩倩丢脸——萧鑫在心里给自己加油鼓气，不断深呼吸，让变浑钝的大脑逐渐恢复思维，想起之前准备好的说法来。 　　对，他是要借着提前给大家打招呼，然后给每个人塞两支烟或者一把水果糖的。 　　肖倩倩教过他，怎么去区分人家有没有抽烟习惯。让他可以有选择性地递烟还是递糖，这样能侧面让大家觉得他很细心，能干事。 　　不过，肖倩倩也说了，要是一眼扫过去，觉得自己认不好，那就每人都一样，给递一支烟加三粒糖，不吃烟的人会主动拒绝，这时候就把烟换成糖，塞六粒糖果就行。 　　这是工作前打招呼的礼，跟俩人要结婚无关——这会儿除了明天就会接到结婚报告的厂长，大家都还不知道他们很快就会结婚了呢，所以送礼的数量并没有必须是双数的讲究。 　　烟是拿着烟票跟钱在这边供销社买的，水果糖是特意从那边市场挑选的，玻璃纸包装，在那边是几乎无人问津的廉价糖，但跟这边供销社的水果味糖果包装差不多，口感甚至还好一点，并不是什么拿不出手的东西。 　　“那、那个，我……”萧鑫即使做了心理准备，在众人的言笑中，突然开口，还是卡了那么一下，但他这次极力克制住了想退缩的情绪，继续把话说完，“我买了点烟跟糖，各位师傅们，要是抽烟的话，我想给你们两支烟，不抽烟也没关系，还有糖，甜甜嘴也不错。” 　　本来预计着不是这么个说法，但他在高度紧张中，能顺利把话说清楚，已经是不得了的进步了。 　　他不知道，肖倩倩这会儿正藏身在一个车间门后，看他的发挥呢。 　　常欢也跟她躲在一块儿。 　　“啧，看他之前恨不得除了吃饭喝水就不开口的样子，真想不到，他还能这么讲话。”常欢笑着拍了一下肖倩倩的后背，两人是勾搭着一块躲在门后的，“倩倩你行啊，这么快就把你对象调.教成这样了，进步巨大哦~” 　　肖倩倩回头白她一眼，“屁的进步巨大，你是不知道，他自己躲在屋里头，跟唱戏的一样，把台词给提前背了很多遍呢。就这样，临场发挥还是失常了。” 　　不过……算了，他第一次就能做到这个水平，已经超过肖倩倩预期的及格线了。她也不指望萧鑫变得跟自己一样游刃有余地游走在各色人之间，只是希望他至少能靠他自己，相处出几个真心朋友来，也能跟其他同事维持一个见面能笑一笑、打个招呼的和谐关系。 　　这对他以后的工作转正是很有利的。 　　而且，肖倩倩有点担心，万一将来那陈书记的儿子过分些，即使知道她结婚了，也还是散布些对萧鑫不利的流言……她不喜欢明知有风险，还等着风险真的发生时再应对，所以她在刻意教萧鑫跟厂里的人先处好关系，免得他太独，旁人对他不了解，最终会对流言偏听偏信。 　　这种苦心，就没必要让丝毫不知情的闺蜜、以及萧鑫本人知道了，她只要顺利达到自己的目的就行。 　　见萧鑫自由发挥得差不多了，肖倩倩拍拍常欢，让她挪一下位子，“让一下，我也出去。” 　　是时候给对象撑场子去了。 　　常欢捂着嘴笑个不停，依言让开地方，让肖倩倩走出去，自己个则是又躲回门后，看外头的发展。 　　“萧鑫，你来啦！”肖倩倩跟刚知道这个消息似的，走出去先笑着喊了萧鑫一声，然后才笑呵呵对周围的人打招呼，“大家伙都聚在一块呢，交接班顺利不？” 　　“顺利着呢，最近生产量不多，晚班排的少，机子有机会休息，故障率都少了。”这是维修工的老师傅，他还教过肖倩倩一些知识，肖倩倩时不时会带点自家鸡下的蛋给他，让他给他家小孩加餐，两人关系算是相当不错的。 　　肖倩倩笑眯眯的，回了句，“那就好，机子开的顺利，质量也稳定。”然后走到萧鑫身边，自然地去打开他的挎包，“来来来，萧鑫刚来，手头上还有点东西，大家就别跟他客气，赶紧占他点便宜，不然以后可不知道有没有这机会咯。” 　　“哈哈哈你这姑娘，咋还坑自个对象呢？他有好东西你不给自己压着藏着，让他过来做散财童子干嘛？” 　　“害，这不是他自己个不会说话，木楞木楞的，我担心他以后在你们这不讨喜嘛，这就带他提前来讨好你们啦！”肖倩倩把“讨好”这个词说的理所当然，一点没有油滑奸相，反而让别人听得舒服，收东西也能收的坦然些。 　　这就是肖倩倩的能耐处了。她长得好看，跟人相处的距离把握的很恰当，又非常会说话，也难怪她是唯一被所有人承认的汽车厂一枝花，人缘特别好。 　　厂里不是没有其他漂亮姑娘，但其他漂亮的，又没有肖倩倩这么聪明能干还会做人。 　　“来，想抽烟的师傅拿两支烟，不要烟的数六粒糖去，哄老人、哄老婆、哄对象、哄孩子都行，数量有限，先到先得了喂~”肖倩倩愣是把送礼搞成大甩卖一样了。 　　众人嘻嘻哈哈笑着凑过来，也有不是司机跟维修工岗位的人看热闹来了，得亏两人考虑过这一点，准备的东西并不少。 　　好一口烟的师傅，只有家里没小孩的，才直接拿了两支烟，其他的都只拿一支烟加三粒糖，打算带回去给自家孩子；不抽烟的就更简单了，只要糖。 　　最后两人出厂门的时候，散烟还剩了些，一大包糖却只剩几粒了。 　　萧鑫擦擦脸上的汗，“呼，好险，糖果差点不够分。” 　　本来要是只有两个岗位的师傅，这些东西怎么着都够用的，但有看热闹来的，不知道这东西是只给那些师傅，两人也不能直白说这些不给你们——这不平白让人家心里不舒服么，所以但凡挤到他们身边的，他们俩也都给了礼。再后来，大人们大多离开，上班的上班、吃饭的吃饭，就是厂里职工的一些小孩出来玩，知道这里发糖果，就被馋过来了。 　　萧鑫跟肖倩倩刚看过自己家小孩的照片，对孩子们正是喜欢的时候，就照顾过来的小孩，每人都给了一粒糖。 　　要不是有大人发现了，觉得不好意思，纷纷过来把孩子们喊走，他们手里的糖，真就不够散出去的了。 　　“诶，你说我们给厂里请客那天，要不要另外准备个大盆子，装一满盆的糖，每人都给两粒？”萧鑫想到那些孩子们接到糖果后的开心模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自家尚未降世的孩子们的情感无处宣发，所以有点移情其他小孩子。 　　肖倩倩无语地看他一眼，“你知道厂里有多少人吗？” 　　汽车厂大院里，又不止是在里面工作的员工住着，还有员工的家属。一个男员工只带老婆孩子住进来，算是标配了，更有甚者，一个员工在里头工作，但小小的宿舍里，挤着三四代人。 　　肖倩倩是不想关心人家怎么想办法挤着住的，但如果真要给每人一粒糖，一盆子根本不够。他们不是拿不出来足够的数量，只是解释不了，他们是怎么弄到那么多糖果的。 　　买糖果要点心票，跟能够用其他东西到农村置换的食材并不一样。 　　“你可别为了这种小事惹人注意了，我们请全厂人吃饭，本来就是大手笔，我爸算过了，光现在这个安排，整个花销都有三百多块钱了。再加糖果，明面上要花的钱会翻倍还不止，更何况我们不该能够弄到那么多糖。” 　　萧鑫尴尬地搓了搓手，“对不起啊，是我想当然了。” 　　“没事，你心疼那些小孩子也没错，只是用的方式不对而已，以后有什么想法可以多跟我商量商量，我做什么事之前也会跟你商量，以后是一家人了么。还有啊，我们在那边……就是以后的时候，不是搞过大卡车的技术革新，最后转去做三轮车跟小汽车了么，我觉得我们在厂里都转成技术岗之后，可以试着提前弄弄这些。厂里效益好了，所有员工都受益，比我们自掏腰包发些小恩小惠要有用的多。” 　　“嗯，好，你说的对。”萧鑫听得进去肖倩倩的话，很明智地知道自己在人情往来方面，明显不如肖倩倩做的好，他没什么大男子主义，反而很开心肖倩倩愿意这么带着他。 　　两人一块走在回家的路上，郎才女貌的一对小年轻，愣是营造出一种老夫老妻的氛围来了。 18 　　第18章 　　周四上午开始，萧鑫就办好了入职手续，正式进汽车厂，开始当个临时的维修工。 　　他这边工作一落实，加上他跟肖倩倩同时往上打了结婚申请报告，户口问题也更好解决了。 　　萧鑫是入赘肖家，工作也落实在徐市，往原户籍处申请户口转移的流程，走的很快。他爸虽然已经不在了，但在当地还有些人情关系，有那些人的帮忙，萧鑫的户口转移非常顺利。 　　等到周六，肖倩倩带着一搪瓷盆的腊肉糯米饭，以及一碟子豆腐乳，跟萧鑫一块去了常欢家。 　　到这时候，作为闺蜜的常欢，才知道肖倩倩很快就要结婚了。 　　“你说什么，今年六月十八就结婚？”常欢吓得瞪大了眼，“怎么这么快？” 　　肖倩倩无奈地耸耸肩，“其实我跟萧鑫算是口头定过娃娃亲的，以前我爸没说过，之前萧鑫到我家来，我才知道。头几天还有点不确定，就不好乱说，处了几天对象之后，想想看，反正我们俩互相看得上，年纪都合适，以后又一块在汽车厂上班，长辈还有过约定，那就趁早把婚事办了呗。” 　　有过娃娃亲这个说法，是他们家里商量过的借口。不然他们不好解释怎么这么快就安排两孩子结婚。 　　“喏，之前说好的糯米饭，只给你家送了一份。等我们结婚，就不特意请你家人吃饭啦。因为我跟萧鑫都在厂里工作么，想给大家都留下好印象，所以打算借厂里食堂一用，在十八号晚饭的时候，用我家买的食材，请全厂人吃饭。食堂大师傅那，我们会另外包个红包，算是辛苦费了。” 　　常欢又惊了，“请全厂人吃饭？那得花多少钱啊！” 　　“具体的还没算清，我爸妈正在筹备，估摸着三百块打不住。不过腊肉腊肠这些，我家里还有，不用想法子去买肉了，压力也稍微小一点。” 　　“哇，你们家这是下血本了啊！” 　　这年头的三百块可值钱了，肖倩倩作为正式工，一个月的工资也只有十五块。当然了，质检岗位的工资本来就偏低些。 　　可结个婚，花掉相当于肖倩倩将近两年的工资，也实在是惊人。 　　肖倩倩咳嗽一声，“其实钱是萧鑫出的。他说他入赘我家，就把他的东西全交给我了。” 　　说着，肖倩倩瞥了萧鑫一眼。 　　萧鑫连忙点头，“对对对，我的就是你的，我们家以后听你做主。” 　　常欢嘴角一抽，不知道该吐槽还是该羡慕。 　　闺蜜俩说完，常家大人也出来了。 　　“倩倩？怎么这时候送东西给我家了？”厂长自然知道肖倩倩要结婚的事，毕竟两人的结婚报告都打到他这来了，只是肖倩倩特意说过，暂时不要声张，这个嘴巴严实的厂长，就连他家里人都没说。 　　常欢鼓了鼓嘴，猜出来是什么情况了，瞪了肖倩倩一眼，“你怎么连我也瞒着？” 　　“不是特意要瞒着你，是我想等大家对萧鑫再熟悉一点，就让大家都知道。”虽然就这两天的功夫，也熟悉不到哪去就是了。 　　厂长不在意这点小细节，他指了指肖倩倩带来的篮子，里面那个搪瓷盆是带盖的，盖得严严实实，只隐约散发出一丝丝像腊肉的香气。他问：“你这又送什么来了？” 　　肖倩倩把之前对常欢说的话，又跟厂长说了一遍。 　　“这次还是要麻烦常叔，我们不晓得借用厂里的食堂是个什么章程，要是能行，我们就在十五十六号分批把菜跟米送来，肯定够十六号晚上用的。” 　　“食堂是厂里的，我打声招呼就行，菜最好在十五号晚上之前送过来，他们还要处理。只是，你们要是把请吃饭的话放出去，到时候，平常不在食堂打饭的人，肯定都要过去，这个饭菜，肯定要许多……” 　　“这个问题我家已经想过了，没事的，人活一辈子，结婚就这一次，就让大家都跟着沾沾喜气。我跟萧鑫还打算在我们汽车厂扎根呢，办这一次饭，让大家对我们俩有个好印象，也是挺值得的。” 　　“你们倒是舍得投资。”厂长笑了笑，接着又叹气，“唉，其实像你家这样，只有一个闺女，培养得能当事，也过的了好日子。我家欢欢虽然也不差，但……” 　　厂长看向忍不住伸手去揭糯米饭盖子的大儿子，心里又是担心又是难过。 　　当年知道儿子常乐的智力有问题之后，他作为一个有担当的男人、丈夫、父亲，并没有想过抛弃这个孩子，反而小心地把他养活了——为了照顾常乐，妻子连难得的工作都辞了去，一心一意带孩子；只是，随着常乐渐渐长大，没有能像别人家孩子那样顺利地学走路、说话，他们总担心老了之后没人再照料他，于是又要了第二个孩子，就是常欢。 　　可以说，孕育常欢的初衷，就是为了有人能照料常乐一辈子。 　　常欢越懂事，当父母的，内心就越觉得愧疚。 　　他们自己不觉得儿子常乐是个拖累，但对于常欢这个闺女来说，她的哥哥，必然会成为一个她要背负一生的包袱。 　　肖倩倩跟常家很熟稔了，知晓厂长话中未尽之意。她想起来，在自己未来的记录中，关于闺蜜常欢的一件事，或许可以提前谋划。 　　“常叔，我爸接萧鑫过来的火车上，似乎听人随口说过，上头威省的大卡车厂，会在别的汽车厂里，招一批技术员过去学习。我爸就那么听了一耳朵，也不知是真是假，昨天我又说我想转技术岗的时候，我爸才想起来这回事，跟我提了一下。我觉得这事要是真的，叔你可以打听打听，把常欢安排过去，这可是个攒资历的好机会。” 　　什么她爸从火车上听来的，当然是肖倩倩为了说出这件事，而随口编的理由。 　　旁边的萧鑫刚听到还觉得迷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坐了另一班火车，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肖倩倩说的是发生在两个月之后，威省第一汽车厂会到徐市招几个技术员，去省里学习的事情。 　　“威省里……你说的是威省第一汽车厂？”厂长两眼放光，“真的假的？” 　　这时候有种隐形的歧视链，城里人瞧不起村里人，有工作的人瞧不起没工作的，正式工瞧不起临时工，工作在省里的瞧不起工作在市里的…… 　　要是有机会去省里大厂学习，那就是给自己镀了一身金啊。 　　本来厂长还一直犯愁，自家闺女在技术能力上并不差，但由于搞技术问题的时候，大家对女员工的信任度更低，所以厂长想让常欢未来逐渐接他的班，其他技术组的高工们，都是阻力。可如果常欢去威省一汽学习过就不一样了，大家无形中会觉得她掌握了更多的知识，会更加尊重她。 　　“我也搞不清真假，我爸跟我提的时候，他自己都不确定。只是说，讲这话的人大概是南市口音，还隐约说什么把消息先压一段时间，方便他们安排人之类的。” 　　肖倩倩说的含含糊糊不确定，其实把重要信息都透露出来了。 　　按照她未来日记里的说法，威省一汽大概是在六月上旬就确定要招一批技术员，但是大厂子里面人情关系更复杂，说是要照顾威省其他地方的小厂，可头一个月，依然是在威省省市——也就是南市内招学徒。 　　到了七月，那个陈书记来了几天之后，才不慌不忙地把这个消息透露给八一厂的人。 　　陈书记公开这消息是对厂里所有人的，弄得厂长都猝不及防，根本没法先把常欢塞进仅限的两个名额里。为了给闺女争取这个机会，厂长狠狠心，也跟陈书记私底下做了些交换，导致自己在厂里的权柄降低，同时也得罪了其他特别想要去南市的老员工。 　　“反正常叔你想办法问问嘛，都是做卡车的，您应该也认识一汽的一些管理层？按我说，人家搞这么一次学习活动，八成是政治上有任务要求，可万一一汽只想做个表面工程，最后真正漏到我们这些外面‘小厂子’手里的名额，肯定会特别少。” 　　“所以常叔你不如主动出击，假如人家隐约给你透露出什么，您就亲自往一汽那边跑一趟，要些名额来。人家见您这个厂长都找上门了，除了给些名额堵住您的嘴，难不成还能把您赶出来？” 　　听肖倩倩这么一说，厂长心里十分激动，恨不得马上去给一汽的熟人打电话、甚至都想直接坐车到南市去问问；而萧鑫也想明白了，肖倩倩这是想让厂长占住先机，在陈书记到来之前，亲自去把这些名额要过来，当成厂里的福利，安排给他看好的人。 　　只要这些名额是厂长亲自拿回来的，他不止可以直接内定常欢作为去学习的技术员之一，还能在其他人员的选拔上，拥有极大的话语权，没选上的人即使心里有不满，也不至于到怨恨的程度。 　　“你这个消息真是太重要了，要是确定这是真的，叔承你一个情，看厂里能送多少技术员上去，到时候技术岗有空缺，肯定优先给你转。” 　　至于把肖倩倩也安排到学习人员里，是不可能的。因为她现在还不是厂里的技术员，即使临时给她转了，也绝不能安排刚转的新人去，这种操作明显太过刻意，反而对肖倩倩以及帮她的人都很不利。 　　“嗯，那常叔你想办法问问吧，作为欢欢的朋友，我也希望她能有更好的机会。” 　　在旁边听呆了的常欢，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激动得红了眼，上前紧紧抓住肖倩倩的手臂，“倩倩……”以两人亲热的关系，她反而一时说不出谢谢来，只是心里特别感动，要不是心里惦记她这个朋友，肖倩倩肯定不会跟她爸追问关于威省一汽的事情，更不会在不确定这件事真假的时候，就说给他们家。 　　肖倩倩笑了笑，安抚地拍拍她，“如果能去学习，你一定要认真、要努力哦。” 19 　　第19章 　　在未来的记录里，肖倩倩跟常欢是一生的好友，只是，常欢感情、家庭、事业都遭受过重大打击，直到中年之后，才开始过上好日子。 　　如今肖倩倩自觉得了老天爷的眷顾，就想让常欢这辈子也能走得顺一些。 　　威省一汽招技术员去学习的事情，肖倩倩回家跟爸爸也详细说了，免得以后别人问起来，两人说的内容对不上。 　　这之后，肖倩倩跟萧鑫依然是规规矩矩上班，周一之后，适当地跟身边人都透露出结婚时间。厂里人没想到肖家那么大方，让全八一汽车厂的人都能吃上小两口的喜事饭，平时就对他俩更照顾了些。 　　人总是喜欢跟大方的人家结善缘，这种人家很少会有麻烦事找上来，而如果别人有困难求上门，他们也会适当地援助。 　　总之，一次在几十年后的人看来，非常“寒碜”的食堂请客，确实给肖倩倩跟萧鑫两人带来了各种隐性的好处。 　　肖家家里忙忙碌碌，把本来就挺新的房子，又给大扫除、稍微翻新了一下，肖倩倩之前住的房间要改成新房，她结婚前就暂时先搬到二楼书房睡，方便妈妈布置新房。 　　原先的单人床也被搬到书房了，肖家另外花钱，找人做了一张大木床，搬到新房里，铺一层草席防潮，再垫上新的棉芯褥子，盖被也是全新的棉被。被单、被罩、枕套都用了印着大红色牡丹花的布料，是黄彩英用了市场那边的缝纫机，亲手缝制的。 　　至于里头的衣橱衣柜书桌啥的，就给擦擦干净，上面贴“囍”字添个喜庆。 　　肖家不想搞得太张扬，一家人都是实实在在过日子的，没啥用还有后续麻烦的表面功夫，还不如不做。 　　所以在外人看来，肖家家里面的变化并不大，还算比较朴素的，跟他们以前的家庭条件对的上。至于请汽车厂全厂人吃饭这种大手笔，由于觉得小两口以后都会在那工作一辈子，刚好萧鑫这个入赘的，又带了现成的肉食来，身上还有那么多钱，大家就觉得，他们是打算这次大方一点让厂里的人都开心，以图两口子以后的工作能更平稳。 　　婚事的筹备时间本就很短，很快等到了十六号早上。 　　萧鑫换好一身干净的白衬衫、军绿色直筒裤，在胸前别上新郎官的胸花，坐在肖倩倩身边，满脸的紧张。 　　“你紧张不？” 　　肖倩倩瞥他一眼，“就是去登记一下结婚证，有什么好紧张的？” 　　萧鑫紧张得手心都冒汗了，忍不住在裤腿上搓了搓。他好羡慕准老婆这种气定神闲的养气功夫啊。 　　但其实，肖倩倩跟萧鑫一样的白衬衫底下，藏着比平时更快的心跳，只是萧鑫自己都太紧张，注意不到罢了。 　　早上只吃了一点汤汤水水的，等到人家民政局上班时间，两人就一起过去领结婚证。 　　照片是提前拍好的，贴在结婚证上，人家登记好信息，再给重重地拍下一个红色印章，两人就算是合法夫妻了。 　　萧鑫把新出炉的结婚证紧紧握在手里，目光有点放空，“这……这就成了？” 　　“对啊，就是一个证嘛！”肖倩倩手里拿着另一份结婚证，嘴上说的轻松，心里却是同样有点恍惚感。 　　两个人，就这么成夫妻了？ 　　之前做决定、准备新房、筹备食材等过程中，她总觉得心情没什么变化，就是这段时间很忙而已。可等真的把这小小的一个红色证书拿到手，她才觉得，这是一种莫名的仪式感，证明了她从此刻开始，有许多东西都会发生改变。 　　她会从单纯的一个小姑娘、女儿，变成萧鑫的妻子，以后还会成为孩子的妈妈、奶奶…… 　　自从开始工作后，爸爸就逐渐放手让她掌握自己的生活，可等她真正结婚，想到以后自己要像爸妈一样，要完完全全成为一个家庭的顶梁柱之一，她还是有一些忐忑。 　　不过，她是个自信的人。她不信，有阁楼下那一整个市场的资源，再加上对未来的一些先知优势，还不足以让她做的比那个自己更好！ 　　肖倩倩深吸一口气，挽住萧鑫的胳膊，“走，我们回家！” 　　家里中午会请爸妈那边的朋友来吃饭。 　　至于老家的亲戚，他们拍电报通知了，不过，那边连花钱回一封电报的心思都没有，也没寄东西过来——只要肖毅每次能按时把足够的钱打回去，他们就特别安分，安分到在肖家生活里几乎毫无声息的程度。 　　萧鑫那边根本没人来，肖家这边也没有一家三口之外的亲戚过来，这婚事，反而办的特别轻松。中午请一批人吃顿饭，让人见见新郎新娘；晚上去汽车厂那边，在食堂给大家统一敬一杯酒，然后就交给打饭师傅，给厂里人分饭菜。 　　这婚结的跟玩儿似的，除了花了大笔钱，根本也没真正累着。 　　连当爸妈的，到了晚上歇下之前，也忍不住跟肖倩倩吐槽，“当年我们结婚的时候，搞得可麻烦了，新娘子从家里出门有讲究，新郎那边接新娘进门也有讲究，之后新房还要找喜童坐床什么的……从早到晚有一堆亲戚来来往往，要记人家送了什么礼，以后跟人家得有来有往。反正结个婚，两家人都累得不行。” 　　“我们现在不是没什么亲戚在当地么，奶奶、大伯他们也不乐意为我的事特意过来，萧鑫那边又……”肖倩倩耸耸肩，“而且现在不兴那些传统的，许多东西搞不好就被说成封建残余了。我们弄简单点也好，省心省事儿。” 　　“你说的倒也是。”肖毅想想这么多年的变化，又想着等再过些年，那个改革开放开始了，谁都能做点小生意，像肖倩倩夫妻俩，还能耐地盘下一个厂做“大”生意呢。往后对人民的束缚不会这么多，大家没必要活得太小心，日子总会越过越舒心的。 　　“行了，晚上就不烦你们俩了，你们只肯请一天的婚假，明天还得早起上班呢，早点睡吧。” 　　肖倩倩点点头，“那我先去洗澡。” 　　今天爸妈都让着小夫妻俩，等她洗完，就让萧鑫先洗，然后赶紧睡觉。这会儿，两个长辈还不知道，他们闺女擅自定下了什么“萧鑫工作不转正就不打算要孩子”的说法呢，他们今天根本不会圆房。 　　等两人都洗好，萧鑫站在床边，呆愣地望着肖倩倩，“我们怎么睡啊？” 　　“什么怎么睡？” 　　萧鑫挠挠头，看肖倩倩只占据了床的一边，也不敢轻易爬上去，“就那啥，你不是说现在不要孩子么，我们要睡一起吗？” 　　“又不是睡一起就会有小孩，”肖倩倩觉得很无语，“你快点上来，电灯一直开着不费电啊？关灯睡觉！” 　　“哦哦哦，我这就来。”萧鑫这下不敢耽搁，赶紧爬上床，把电灯拉灭。 　　屋里陷入一片黑暗，睡了一会，肖倩倩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回忆一下关灯前的一切，她突然坐起来，掀开被子，拉亮灯泡。 　　“萧鑫！” 　　“啊，怎么了？”萧鑫慌里慌张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肖倩倩无语地指了指他这一身，“你穿衬衫跟这长裤睡觉？” 　　这跟他平时穿出去的有什么区别。 　　萧鑫低头看看自己，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还解释说：“你是担心我把衣服睡皱了吗？没关系的，之前我们不是从那边拿了许多一样的衣服过来吗，我这身睡皱了，明天会换别的穿出去。” 　　“我的天……”肖倩倩无奈地扶额，“不是衣服皱不皱的问题，关键是，你穿这样睡觉，不会觉得很不舒服吗？” 　　关键萧鑫那衬衫还是的确良的，穿出去挺括好看，但那是因为材质硬，这样的衣服，穿着睡觉，能舒坦么。 　　肖倩倩早在那边拿了一套纯棉、一套真丝的睡衣换着穿，棉的透气自然，真丝的冰凉丝滑，感受不一样，但都很舒适。 　　“你去那边找两套丝的睡衣，洗好拿回来，在外头晾一晚就能干。今天随你这么穿了，以后再穿这样，我可不让你上床。” 　　“什么丝的睡衣？”萧鑫妈妈去的早，跟着爸爸生活，除了知道要把自己弄得干干净净之外，别的方面都挺粗糙的，就没在意过这种跟生活质量有关的小细节。 　　肖倩倩无语了好一会，叹了口气，“算了，我跟你一块去。” 　　好歹自己现在是他老婆了，也该在生活上把他照顾好一点。 　　晚上为了睡觉舒服，肖倩倩只在衣服里穿了一个背心，然后外头套的真丝睡衣。这边已经六月了，天气暖和，平常不干活，都可以只穿一件单衣了，但那个市场的时间，应该还是一直停留在四月旁边，还挺冷的。 　　肖倩倩从衣橱里拿出藏在里头的厚大衣，往身上一批，就先往阁楼走。 　　阁楼的窗户没有装窗帘，对于能直接看到那边市场的两人来说，即使在夜里，也有光从那边透进来。 　　萧鑫跟在肖倩倩身后，同样套着大风衣，一起到那边去，眼见着肖倩倩直接往内衣店走了。 　　“这边我怎么好像没注意过？”萧鑫疑惑道。 　　肖倩倩这会才反应过来，之前为了不让萧鑫看见几家内衣店里的胸.罩等女人内衣，她每回都特意把萧鑫往别的方向引了。 　　而睡衣不是在内衣店顺带着卖，就是在内衣店隔壁附近，也难怪萧鑫没见过。 　　肖倩倩尴尬地摸摸鼻子，没解释这个缘由，直接带萧鑫去旁边专门的睡衣店里，给他挑了一套深蓝、一套黑色的真丝睡衣，并且还亲手给他洗干净了，把萧鑫给感动得有点害怕。 　　在肖倩倩洗衣服的过程中，他不断焦虑地在旁边走来走去，不知道说了几次，“不如还是我自己洗吧，这是新衣服，上面就是有点味儿而已，我自己能搓干净的。” 　　“没事，我现在是你老婆，给你洗两件衣服怎么了。以后你也可以给我洗衣服啊。” 　　说到这，肖倩倩觉得自己得提前把人给训好了，“我跟你说啊，女人有生理期，然后怀小孩、坐月子、带小孩都是很辛苦的时期，这些时候呢，如果我妈没工夫给我或者给孩子洗东西，就得你来了。你不会不愿意做这些事吧？” 　　萧鑫连忙摇头，“我愿意的，我天天洗衣服都行！” 　　“那你很棒棒哦！”肖倩倩学了句从孙女本子上看来的俏皮夸人话，说完还对萧鑫比了个大拇指，让萧鑫欢喜的恨不得蹦起来。 　　他觉得有老婆真是太好啦！他好幸福呀！ 20 [VIP] 　　第20章 　　新衣服只用随便洗洗, 拧干后，带着些许洗衣液的清香——说到洗衣液，肖倩倩觉得这个比洗衣粉好用多了, 加到凉水里随便搅搅也能融开, 不像洗衣粉, 在这冷天用的时候，总得兑热水, 不然就有好多颗粒融不掉，搓衣服的时候也很伤手。 　　只是可惜, 洗衣液不是他们年代该有的东西，只能在这里偷着用。当然了, 他们家里在外头，连被她嫌弃的洗衣粉都没有，一直是用肥皂呢。 　　“这料子特别容易干，我们也别拿去外头风干了，我记得这里有谁家店一直开着个暖风扇，把湿衣服拿去那, 吹不了多久就干了。” 　　萧鑫都听肖倩倩的, 从她手里接过装着湿衣服的塑料盆，两人一起往那家店走。 　　这真丝的料子果然不一般, 对着暖风口吹，基本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干。 　　只是这里时间停滞不动，所有的钟表都是暂停在二零一八年四月七号十七点整，而从他们那边带过来的手表, 在进入这市场的瞬间, 也会停止走动, 他们就不知道每次具体在这呆了多长时间。 　　等两套睡衣都吹干的时候, 肖倩倩忍不住打了两回哈欠了，弄得萧鑫很是焦急，摸着衣服终于全干了，赶紧直接把塑料盆往地上一放，两套衣服卷吧卷吧抱起来，就说：“我们赶紧回去睡觉吧。” 　　肖倩倩揉揉眼睛，点点头，“那你回去换套睡衣穿，另一套塞到衣柜里。像这种不能被别人看见的好衣服，都是放在衣橱下面的隔层里。我们刚刚开的那个隔层里放的是外套，另一边隔层就放的是睡衣，你给放那里头就行。” 　　“诶，好。” 　　两人如今住在一个房间里，里头有些避人耳目的小机关，自然要告知清楚。 　　回去后，肖倩倩困得不行，把大衣一脱，扔给萧鑫，让他去收拾，自个倒床就睡着了。 　　萧鑫颇觉好笑地弯了弯眼，把两人衣服叠好，收进隔层里，然后见肖倩倩确实睡着了，就没关灯，把自己身上那套换成了刚洗干净的深蓝色睡衣。说起来，他里头穿的裤衩，也是当初肖倩倩给他拿的呢。想到这，萧鑫微微红了脸，但很快在心里暗暗说，他们已经是夫妻了，这点小事没什么的，以后还能更亲近呢……想着想着，脸色越发红了。 　　他拍拍发烫的脸，赶紧把电灯拉灭，躺到床上去。 　　以前他睡觉都是直挺挺的，躺到床上就规规矩矩跟块木头似的，所以之前也没觉得穿硬衣服有哪里不好，不过，这次换了极致柔软的真丝睡衣，冰凉凉地贴在身上，他才发现，这种专门做睡衣的，果然穿起来特别舒服，让人有种快化在床上的感觉。 　　他忍不住来回翻了几次身，来感受这种舒爽。 　　结果换来肖倩倩打在他胸口上的一巴掌。 　　萧鑫消停了。 　　僵硬地躺着不动。 　　过了许久，才发现肖倩倩并不是被他闹醒，而是睡梦中下意识地动作，他这才放松地吐出一口气。 　　那只“打”了他的手，也一直搭在他身上，没在动弹。 　　萧鑫犹豫了一会，红着脸伸出自己的手，轻轻握住肖倩倩的，就这么牵着手，陷入了香甜的梦乡。 　　“倩倩、萧鑫，起床了，上班要迟到了！” 　　第二天一早，黄彩英怕两孩子晚上闹过了会睡过头，特意提前一点时间，在门外喊他们起床。 　　肖倩倩睁开眼，躺着愣神。 　　她每天起床都要这么缓一会，然后才能精精神神地起来。 　　旁边的萧鑫也醒了，偏过头看肖倩倩，见她睁着眼发愣，偷偷松开还握着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哎呦！”肖倩倩吓了一跳。 　　萧鑫也被她这突然的出声吓到了，“怎么了？” 　　肖倩倩无奈地拍拍自己胸口，“我忘了不是一个人睡的了，你冷不丁伸只手过来，可不把我吓着了么。” 　　“哦，对不起啊，”萧鑫还以为是她发现自己偷偷牵她手呢，没想到是这个原因，“那个，阿姨……妈喊我们起床，是不是该起来了？” 　　他们俩都没手表，家里唯一一块手表是属于爸爸肖毅的，是梅花牌。这年代手表算是贵重物，款式单一并不好看，他们即使在那边市场里看见各式各样的手表，也不好拿出来用。黄彩英来喊他们起床，萧鑫就以为是真的睡过头了。 　　“已经醒了就起来吧，你先起，我再躺会。我妈说什么上班要迟到的话可别信，真要迟到了她不是这么个喊法……我小时候她就这么骗我早点起床上学。”肖倩倩对妈妈的套路已经太过熟悉，根本无动于衷。 　　萧鑫是肖倩倩说什么他就听什么，便起床，先对外头回了声，“妈，我们醒了，”然后偷偷瞅了肖倩倩一眼，见她还是继续在那躺着放空，就背对着她换衣服，有点羞答答新媳妇那意思。 　　其实在他换衣服的时候，肖倩倩注意到他动作，见他还特意背对着，生怕被偷看到什么的样子，就觉得好笑。不过她知道萧鑫有多容易害羞，未免这人以后都不敢在自己房里换衣服，她就当没看见吧。 　　啧，没想到他看着瘦巴巴的，身上还有点小肌肉，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些日子吃得好、心情好，他皮肤状态也比刚来的时候好多了，而且他长得不坏，浓眉大眼、鼻梁挺挺的，很英气，嘴唇却稍有些厚，唇形比较圆润，配上棱角不明显的下颚，显得有点可爱。下半脸的可爱跟上半脸的英气相映衬，有点大孙女说的“奶油小生”那感觉。 　　这么一想，她也不亏嘛。肖倩倩满意地暗想着。 　　就是有一点她很不满，为什么两个孩子，一女一男，偏偏长相都更像他们爸爸呢？肖倩倩摸摸下巴，想着自己要是去跟爸妈取经：当初爸妈怎么怀她生她的，才让她更像妈妈……她会不会被爸妈联合起来胖揍一顿？ 　　算了算了，这种事还是随缘吧。 　　本想停止乱想，快点起来洗漱，可刚刚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维一时打不住，又忍不住想到，这次她跟萧鑫提前结了婚，以后也不知道会在哪一天真正圆房，更不确定会在什么时候怀上孩子。这样子，他们的孩子，真的还是那边所展现出来的肖筱和肖乾吗？ 　　“诶，萧鑫，你说，以后我们的孩子还会是肖筱跟肖乾吗？孙子孙女也不会变？” 　　他们看过那么多的照片，那么多自己亲笔写下的生活日常，孩子们的音容笑貌，几乎已经深刻入他们的脑海了。如果未来他们并没有孕育出这些孩子，心里肯定会很不好受的。 　　萧鑫哪里能确定这种事，可看着肖倩倩犯愁的样子，也只能在床边坐下，干巴巴说：“那我们努力……” 　　肖倩倩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掀开被子踹了萧鑫一脚，“努力个屁！快出去刷牙洗脸！” 　　气死她了，虽然知道萧鑫说这话，不是要努力造人的意思，但她还是被这人的笨嘴给气的上头。也不知道那个市场里活了七十多年的她，有没有因为萧鑫不会说话而跟他吵闹过。 　　肖倩倩颇觉闹心地按了按太阳穴，等萧鑫忐忑地出了房门，迅速换好衣服，把换下的干净睡衣藏起来，整理好床褥，这才下楼去。 　　她妈在她洗漱的时候，忍不住偷偷看她好几次。 　　肖倩倩无语地看回去，“妈，你是有什么事吗？” 　　“那个，倩倩啊，”黄彩英等肖倩倩洗完脸，小小声在她耳边问，“昨天晚上还好吧？” 　　“啊？妈你指什么啊，什么好不好的？”肖倩倩没反应过来她妈问啥。 　　黄彩英恨铁不成钢地“哎呀”一声，不得不更直白一点，“就是问你跟萧鑫俩，昨天晚上睡得怎么样！” 　　“就睡个觉还能怎么样？不就那样吗？”肖倩倩反问。 　　黄彩英刚开始以为这是指两人很和谐的意思，可回忆起自己结婚当晚的体验，又觉得不太对。然后想着女儿的措辞，想来想去，一直想到吃饭的桌子上，才想明白了，惊愕地问：“你俩就纯睡觉了？！” 　　“对啊，不然呢？”肖倩倩觉得今天早上真是无语了，怎么连妈妈也咋咋呼呼乱说话。 　　躺床上除了睡觉还能干啥？ 　　黄彩英倒吸一口凉气。 　　他老天爷的，她想起来了，这婚事办的太急，加上一家人都接受了还没出生的孩子们的存在，就根本没想到要给新婚小夫妻俩做点那方面的教育，他们搞不好还不知道怎么做才能怀小孩呢。 　　“哎呦哎呦……”黄彩英觉得头疼，稀粥都喝不下了，满脸犯愁。 　　桌上其他人都只得放下碗筷，关心地望着她。 　　“你这是怎么了，头疼？”肖毅问。 　　“可不是头疼嘛！”黄彩英也没控制音量了，“你说说这两孩子，昨天晚上怎么就干睡觉了呢？” 　　肖毅差点被自己一口口水给呛着，一时不知该恼火还是该尴尬，“你……你、你！哎你在饭桌上说这个干什么！” 　　当爸妈的管孩子那什么事，也不能这么说出来啊！ 　　有问题，当妈的私底下跟女儿说；萧鑫亲父母不在了，他这个当岳父的，也可以私下找他说。可这大家都坐在一块，直接把事情说出来，无论是当爸妈的还是做女儿女婿的，不都尴尬么。 　　黄彩英也意识到自己是冲动嘴快了，可她都已经把话说出来了，还能怎么办？总不能把说完的话再收回去吧？ 　　到这会，萧鑫跟肖倩倩也知道妈妈潜在的意思了，萧鑫脸皮薄，红着脸说不出话来，只好盯着面前的饭碗发呆。 　　就连肖倩倩这个平时很大方的，也羞窘了一会，才埋怨道：“妈！你突然说这个干什么？我是早跟萧鑫说好了，我们俩现在以工作为重，而且我刚跟厂长透露了一汽的消息，要是厂里送技术员过去，肯定有技术岗空出来，到时候我八成可以转过去当技术员。萧鑫那边也有可能会很快转正。等我们俩的工作稳定了，再考虑要小孩嘛，总不能还跟那边说的一样，因为怀孕期间没养好，导致肖筱身体一直不太好，直到她自己生孩子、坐月子时慢慢调理了才好转吧？” 　　“倩倩说的也有道理，要是他俩都是正式工，倩倩还成功提前转去做技术员，那他们两人每个月发的工资跟福利就更多了，工作内容也轻松些，到那时再准备要孩子，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再者说，肖筱生日不是七二年一月的么，这才七零年，早着呐，你急什么。” 　　肖毅同样理所当然地认为，闺女、女婿以后的孩子，肯定就是肖筱跟肖乾两个了。 　　作者有话说： 　　肖筱跟肖乾还是会来的，出生日跟性格都不会变，是正常成长的真小孩。 21 [VIP] 　　第21章 　　两人结婚后没几天, 厂长从一汽熟人那打探到了大概的消息，便从厂里请了假，独自去南市了。 　　之前肖倩倩带去常家的那些礼, 里面有两瓶茅台酒, 厂长再怎么馋酒都还没舍得开, 这次他把两瓶酒都带上，再从火车上买了一条烟, 作为去拜访一汽厂长的“见面礼”。 　　威省一汽厂里，这会才刚开始让第一批技术员进厂学习呢, 消息在大家默契的保密状态中，尚没有乱传出去, 所以常厂长突然过来拜访，一汽的厂长还以为是有别的什么事。 　　“老常啊，你怎么来了？” 　　一汽的厂长姓魏，同样是做卡车的，他跟常厂长以前也见过几次，虽然两人没什么私人交情, 但乍一见面, 表现得还是很和气的。 　　常厂长进了魏厂长的办公室，刻意自来熟地拉了一把椅子坐下, 把带来的一包礼物放在地上，笑呵呵地说：“老魏哥，我听说你们厂里愿意外招一批技术员进来学习，就腆着脸过来找老哥哥, 想给我们厂也要几个名额去。” 　　常厂长跟肖倩倩打交道多了, 也学会在适当的时候, 搞开门见山这一套, 让人根本没机会打太极绕过话题。 　　这边魏厂长眼皮子一跳，脸上礼貌性的笑容都僵了一下，尴尬地哈哈干笑了一会，才问：“你从哪听来的这消息，我们厂暂时可没有要在别的市里县里招技术员的打算。” 　　魏厂长并没有松口。 　　这件事涉及到许多人的利益，不只是他们厂里的、还有其他机关一些不好得罪的人，都想把跟自己关系亲近的人塞进来。现在哪轮得到下面其他厂子送技术员来。 　　魏厂长自己心里也有数，真正能被下面汽车厂送过来的技术员，肯定都是有点真本事的。可其他靠关系被塞进来的人，大多都是水货。要是有本事的技术员太多了，不止衬托的那些关系户很没用，还会轻易地把一汽真正的技术学走，这是魏厂长并不乐意见到的局面。 　　“呵呵，”常厂长并没有被这句话打退，就算不是为了他闺女，为了八一汽车厂的发展，他也得厚着脸皮赖在这，“可我怎么听说，这是上头要求的？现在做卡车的厂子不少，技术员的水平参差不齐，不像你们一汽，各个都是这个，”说着，常厂长比了个大拇指，给威省一汽的技术员拍了下马屁，“是上面要求一汽带一带下面的兄弟厂子嘛，老魏哥怎么说没有这回事呢？” 　　魏厂长脸上本就僵硬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了。 　　“妈的，这狗东西到底从哪打听来的消息？”他忍不住在心里暗骂。 　　招技术员进厂学习这件事，被南市许多知情人不约而同地隐瞒了，就是想着先紧着关系户上，然后再留少许名额，当做人情安排下去。 　　可这样被底下厂子逼到眼前来，魏厂长一时也有点麻爪了。 　　他这次沉默了更久，突然想起来什么，来了点精神。 　　“老常啊，你那厂是叫八一汽车厂吧？” 　　“是啊，难为老哥哥你还记得我们厂的名字。”常厂长一直保持着差不多的笑容，跟只老狐狸一样。 　　魏厂长心里又是暗骂，嘴角却是扯起笑容来，说：“我这刚刚想起来，你们八一汽车厂这些年做的还不错，上面有意要扶持，听说再过些天，上面会安排个人过去，辅助你做厂子的管理工作，到时候，他肯定会带两个学习名额过去的。” 　　这么说着，魏厂长觉得可以把常厂长给打发走了。 　　可常厂长又不是傻子。虽然之前没听说上面要安排什么人过来，但由空降的外人带名额给八一厂，跟他自己带名额回去，这能一样么？ 　　根本就是两码事。 　　再者说，他还有私心，想内定自己闺女过来学习呢。 　　“既然有计划分名额给我们，不如就提前给我吧，我好回去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然后弄个选拔，把人员赶紧给定下来。” 　　听常厂长这么说，魏厂长不止觉得不耐烦，心里还犯起愁来。 　　威省这么大，底下大大小小做卡车的厂子，没有二十也有十几，他跟厂里其他决策层的想法，是给关系好的、大点的厂子三四个名额，关系一般的大厂子两个名额，其他的就意思意思给一个。 　　这样一来，外来的技术员人数能控制在三十人左右。这些人可以让他们正经跟着厂里学习，另外那些关系户呢，可以安排到各种岗位轮流实习，要是人家吃不了苦，直接安排到空闲岗位打发时间就行。 　　这么做，不止能控制住学到技术的人数——表现优秀的，一汽后面还会想办法直接把人留在这边，不放回原厂；还能利用大量关系户劳动力，去当廉价的生产线员工。 　　毕竟这批技术员，名义上是过来学习的。一汽除了包吃住，可不会额外再发工资，能省不少开支呢。 　　计划得那么好，哪里想到，中途冒出个八一厂长来，提前得了这消息，亲自来要名额。 　　魏厂长觉得这事要好好处理，既不能让常厂长如意，又不能让他明显不如意。 　　万一他不高兴了，把这消息捅的全威省的汽车厂都知道，上头也知道一汽做事阳奉阴违……可就麻烦大了。 　　“这种帮扶性质的活动，名额都是有限的，老常你提前来要名额，我这边是真的不好给你。”魏厂长依然希望能打太极把人给推回去。 　　常厂长可没那么容易打发，他这次来，可是很有把握成功的。 　　“呵呵，老魏啊，”他也不喊老哥哥了，“你可别仗着比我多吃将近十年米饭，就搁这忽悠我呢！威省除了你们一汽之外，我们八一汽车厂的规模，就算是数一数二的了。就像你刚刚说的，就连上头都有心扶持我们，还打算下派管理人员来。那，怎么会不多准备一些学习名额给我们八一厂呢？” 　　魏厂长额头上都冒汗了。 　　他见没法直接把人给打发走，只好行一个拖字诀，“这事真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我们一汽厂的盘子那么大，当然跟你们不一样，不能由我一个厂长说得算。这样吧，我回头开个会，跟其他人商量商量，有结果了再通知你，行不？” 　　“那你们什么时候有结果呀？”常厂长心里冷笑，要是他信了这鬼话先回去了，等到最后，肯定还是那个空降兵带着结果回来，跟他一点瓜葛都扯不上了。 　　魏厂长脸色冰冷。 　　“这我就不知道了，这种事，总得好好商量。” 　　“行吧，那我就在这边招待所住下，等你们几天。”常厂长一副闲适的样子，“哎呀，本来我还打算，过几天约着老岳、老何、老王他们几个人，到一些小厂子去看一看呢，有些厂子别看它规模小，但总有些优点是值得我们大厂学习的。可惜了，我觉得，还是先把技术员学习名额的事情给定下来吧，这事最重要。” 　　这几乎明摆着是在威胁了。 　　你不给我名额可以，想拖着也可以——但拖几天之后，就别怪我拉着其他大厂小厂的厂长一块来逼宫了！ 　　魏厂长两眼几乎要冒火，却依然不能跟人撕破脸皮。他冷哼一声，“你们这些厂子之间的关系倒是挺好！得了，我不做这个恶人，影响你们联络感情。你在这坐着等会，我现在就去开会！” 　　等魏厂长怒气冲冲地离开，常厂长深吸一口气，这才放松一直挺直着的背脊，疲惫地靠在椅背上。 　　他刚下火车，随便吃了点从家里带来的干粮，就赶到一汽这边来了，本就是很疲惫的状态，然后又要跟魏厂长交锋，实在是身心俱疲。 　　趁着魏厂长去跟其他人沟通的时间，常厂长赶紧眯着眼，在这稍作歇息。 　　他到办公室的时候，是下午两点多，一直等到一汽快下班的时候，魏厂长才终于回来，带着并不厚的一叠纸，重重地拍在常厂长面前。 　　“十个名额，不能再多了。这是申请表，把选上的技术员信息照着填进去，然后在下个月初的时候，你带他们一块过来报道。” 　　常厂长接过这些申请报告、以及一张确定十个学习名额并盖了威省第一汽车厂公章的批准文书，也没有跟魏厂长再讨价还价。他知道过犹不及。能顺利拿下十个名额，已经是挺好的结果了。 　　他真心地笑着，握着魏厂长的手用力晃了晃，“多谢老哥哥为我忙活这一趟，真是辛苦了。我带了两瓶酒一条烟来，巍哥您可别嫌弃。” 　　魏厂长“哼”了一声，也没拒绝。 　　今天搞这么一趟，要是常厂长没准备点像样的礼物，他以后肯定要想法子找这家伙的麻烦。 　　“行了行了，耽误我半天的工作，都快到下班时间了，你别耽误我处理事情了，赶紧走吧！”魏厂长嫌弃地挥挥手，但那包礼物，却是一把拎起来，给塞到他办公桌的柜子里了。 　　常厂长呵呵笑着，珍重地把文件塞进自己的包里，道过谢，也没多逗留，赶紧离开，要赶着晚上的火车，连夜回徐市。他作为厂长，也是特别忙的，能不在外耽搁就不耽搁，自己累点就累点吧。 22 [VIP] 　　第22章 　　按照原本的发展, 常欢会在八月初的时候，才会去南市的威省一汽学习，然后持续在那边呆了将近一年半。 　　也是因为最好的朋友离开了, 常厂长自身又跟陈书记关系不好, 所以在肖倩倩跟萧鑫被陈书记一派的人打压时, 得不到什么帮助。 　　等到闺蜜常欢在外学成归来，陈书记在八一厂根基已经打稳, 而常欢虽然为肖倩倩的事情生气，但她自身也陷入了感情问题, 两个好朋友在同一时期里，都过得苦巴巴, 在一起除了互相诉苦然后互相打气，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这一次，有了肖倩倩的提前提醒，厂长在六月就要到了名额，还足足有十个，那可操作的空间就大了。 　　到了六月二十六日, 常厂长私下找过十多个技术员谈过话之后, 才在全厂职工大会上，公开了要选拔十个技术员去南市的一汽学习这件事。 　　自然, 他免不了要特意说一说，这十个名额是他通过私人关系提前得了消息，然后废了好大功夫，才从威省一汽要来的。 　　这么一说, 大家自然得捧一捧他, 也不在意他让自己闺女常欢直接占了一个名额。 　　剩下的九人, 常厂长直白地跟大家说了, 选五个年纪大、沉稳些的老员工——尤其是要选跟脚落在徐市，不容易被挖角的那些；另外再选四个稍微年轻些的，年轻人学习能力更强，但脾性也大，容易惹出事来，就得让老员工一对一地负责带一个年轻人。 　　他在三十岁以上、三十岁以下各挑出十个备选人，然后让厂里职工投票决定。 　　备选人被选出来的理由都很充分，其他没选上的，也不好明显抱怨什么。 　　至于最终是谁得到这个机会……这可是全厂职工投票得出的结果，落选人更没话说了。 　　这件事处理的速度很快，早上开大会说完，等到傍晚下班时间，投票统计结果就出来了。年轻人里只有常欢一个姑娘，厂长把她托付给自己关系最好的老朋友照顾。其他人各有优势，得了这次机会，都立刻回去做准备，要在七月一号就去南市的一汽厂报道。 　　一汽厂长说要在七月初过去就行了，常厂长觉得早去一天都是占便宜，所以就直接赶一号这个日子。 　　至于他们学习的时间，是从报道后第二天开始，一直到明年的年前结束，也就是七二年的二月份。这十个人，足足要在那边呆一年零八个月，所以得趁着最后这几天，跟家里好好交代交代。 　　技术员每个月的工资不低，去一汽学习之后，除了他们自己的生活可以得到保障，就不能再有额外的工资补贴家里。关于这一点，常厂长也大方，承诺在每个月末，给每个人家里补贴十块钱、两斤粮票、十两油票。这些是八一汽车厂自己出的钱，比不上正常职工的工资福利，但已经很是难得了。 　　这番举措，又让常厂长笼络了一次人心。 　　另外，由于外派出去十个技术员，为了不影响厂里的生产，还得至少提拔四到六个技术员上来。这人选，可以从临时的技术工里选、也可以从其他岗位的老员工里选。 　　而常厂长先前去一汽的时候，意外得知上面会空降一个管理人员，等人家来了，肯定是要争权夺利的，他得赶在人家过来之前，就把这些空出来的岗位给安排上，省得人家安插自己人，或者拿这些名额去拉拢谁。 　　于是，选出来的那十个人都还没走呢，厂长就赶在二十八号，又开个小会，把新的技术员名额给敲定了。 　　肖倩倩赫然在名单之中。 　　作为质检组的组长，她平时就很热衷学习，生产的各个步骤她都仔细跟着生产线了解过，不论是操作机床、看图纸、维修机器，都没有问题，她被调动成为技术员，能力方面实在是没什么可被质疑的，而且她人缘也好，大家都支持。 　　除了她之外，还有一个老维修工被转成技术员了，这个人也是厂长特意挑出来的，他还有不到两年的时间就必须要退休了，到那时候，不管是把岗位还给学成归来的技术员，还是让常厂长自己属意的哪个人再顶上去，都容易操作——这也是他跟这个老员工私下商量好的。等他退休后，厂长会额外再给他一笔钱。 　　两个正式工从其他岗位调动了，必然空出来新的正式工名额。 　　维修工那边，常厂长稍微顶了些压力，让新人萧鑫成了正式工。质检员这边，则是让那个更细心的女质检员升组长，另外提拔了一个男的临时工做正式质检员。 　　然后就是一个生产线的老员工，以前在别的厂做，后来到八一厂做，开机床开了二十多年，人已经五十多了，开机器越来越觉得累，可厂长又不舍得这样的资深员工早早退休，就给他转做技术员，平时指导其他生产线的人工作、查缺补漏就行。 　　还有两个临时工的技术员，已经在厂里两三年了，这次就被转了正。 　　说起来，厂里这一番大变动，除了厂长自家之外，获利最大的就是肖倩倩跟萧鑫夫妻俩。 　　肖倩倩还好，她在汽车厂已经做了这么多年，大家对她的能力有目共睹。可萧鑫才来多久，当临时工才刚满一个月整呢，就好运地被转正了，大家心里总得嘀咕几句。 　　也得亏他们俩这个月刚结婚，才给全厂人请过客，让大家吃了难得的肉菜，加上萧鑫私下又经常给维修工老师傅家的孩子们塞一两粒糖，他本身还努力表现自己的能力，从来不出差错，学东西特别快，这么着，大家即使在心里小小嘀咕，表面上也没露出什么不满来。 　　决策下发后，大家赶在二十八号下班前，完成所有工作交接，从第二天开始，他们的工作就会直接变动了。 　　而第二天的二十九号，原本会对肖倩倩一家人造成许多负面影响的陈书记，才悠哉悠哉地抵达八一汽车厂，带着一纸任命书，让常厂长给他安排办公室以及秘书。 　　厂长心里冷笑，面上却是十分热情，张嘴就啪啪啪说个不停，“哎呀，你这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啊，我好在厂里给你安排个接风宴。哎呦，你这来的时候可巧，厂里刚安排好十个人要去南市，到那边的威省一汽厂学习，得呆个一两年呢。人选好了，要送出去，至少还得填一半技术员上岗吧，我这昨天就忙活这事了，今天大家都各就各位，安安稳稳地工作着呢。” 　　“你来这刚好能享几天的清闲，接下来几天都没什么事忙了。” 　　陈书记眼皮子一跳，心中暗惊，也顾不得像原本计划中那样先耍个威风了，而是试探着问：“你怎么弄到这么多技术员学习名额的，不会是被骗了吧？其他厂可没这么多。” 　　“呵呵，我是亲自去一汽那边走了一趟，人家老魏哥照顾我嘛，见我跑得辛苦，跟他们厂里商量商量，便发了十个名额给我。其他厂的名额少，可能是得到消息迟了，一汽已经把大部分名额派发下去了吧。” 　　陈书记这才知道，为什么原本说好要给他带过来的两个学习名额，一度改成一个，最后居然又说没有了，只改口说他可以安排有经验的人入职一汽厂，名额是五个。 　　安排人去学习，和安排人去入职又不一样。前者只是过去呆一段时间，学习完了还回来。后者就是要去一汽那边当人家的员工，是要考虑把一家人都迁移户口带过去的，十分麻烦。 　　所以，虽然他手里有五个能塞人的名额，但一方面被必须要有优秀工作经验这个前提要求限制着，一方面又被要让人家从徐市迁居到南市、或者选择跟家人两地分居这种难题限制，就反而不如那简单的两个学习名额更划算。 　　他原本提前打听过八一厂的底细，知道常厂长家的情况，就打算靠着两个学习名额来坑厂长一把，为自己先争取一部分权益，然后再搞些小动作，让厂里员工跟厂长离心…… 　　可现在……说什么做什么都晚了，人家早把一切都给安排好了。 　　陈书记皱了皱眉头，头一回觉得有点麻烦。不过，他活了四十多岁，半辈子都习惯于使用各种计谋，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打击，而是很快调整好心情，先笑呵呵地恭喜一句，然后也不耍威风了，挺和气地让常厂长给他安排以后工作的地方，然后再给他安排一个秘书。 　　“秘书？”常厂长挠挠头，心想这还真不好安排，厂里受教育程度高的，基本上都在重要岗位上，总不能把人家调出来，给这个新来的书记做服务员一样的活，“我这边以前还没这样的岗位……” 　　没等厂长说完，陈书记就立刻接上，“其实这次我过来，我小儿子不放心我一个人在外地生活，也跟过来了。他读过初中，识字写文章是没什么问题的，要是你们厂里没人安排，可以让我儿子来给我做秘书嘛，刚好上阵父子兵，我做事也轻松。” 　　好家伙，原来是在这等着呢。说什么要秘书，不就是明摆着给他儿子要个岗位吗？ 　　常厂长暗自不爽，厂里正式工名额都是有定数的，他送走十个技术员去学习，重新填上五个，然后另外还虚占了两个高级技术员的名额，用来给前头那十个技术员的家庭发工资福利。 　　最后可操作的就只剩三个名额了，但这还得考虑人家出去学习的十个技术员回来之后怎么安排的问题，总不能又把名额全给填满了吧。 　　让个几乎能算是吃白食的所谓“秘书”占个正式岗，实在是让人不乐意。 　　可再怎么不乐意，厂长也不想在这个书记刚来的时候，就跟人家闹龌龊。刚刚用话暗暗刺激了他一下，稍占上风，已经够了，再得寸进尺可就落入下乘了。 　　“呵呵，行啊，不过，我们这还没有一进来就当正式工的先例，都至少要做临时工试一试，让大家看看他工作情况的。要不，先给你那小儿子一个临时工当当，让他跟在你身边学习，等到确实确定他可以做好这什么秘书的工作，就给他转正嘛。” 　　陈书记眯了眯眼，深深地看了厂长一会，才点点头，“那就麻烦常厂长了。” 23 [VIP] 　　第23章 　　这边常厂长才给陈书记安排好办公室, 那边肖倩倩很快就从爱八卦的人那听到，有个空降的书记来了。 　　她知道，肯定是被自家提前防备着的那个老狐狸来了。 　　等到中午休息吃饭的时候, 她跟萧鑫坐在一块, 妈妈在旁边等他们吃完, 肖倩倩左右看了一眼，然后一边把头上包头发的头巾摘下来, 一边小声说：“我听人说，那个书记来了。” 　　关于这个从未见过面的人, 肖家人全员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惕，听肖倩倩说陈书记果然来了——就跟那边的记录一样, 是在六月二十九这天抵达，他们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才重新崩起神经来。 　　他们会放松，是因为那边的记录被接二连三地证实，无论是威省一汽招技术员去学习的事，还是这天会空降一个陈书记的事；他们重新警惕, 也是因为这些记录被一一验证。 　　“看！”肖倩倩还没来得及开饭盒, 就看见厂长带着一个陌生人从外头过来，那个陌生人自有一种派头, 估计就是所谓的陈书记了，“应该就是他。” 　　萧鑫跟黄彩英都顺着肖倩倩的目光方向望过去。 　　他们今天在食堂坐下的地方，距离打饭的地方比较近，所以等厂长跟陈书记靠近后, 能把他们看得很清楚。那个陈书记, 在见到今天的饭菜后, 明明微不可查地皱了眉, 却还是装作很热情可亲的样子，跟打饭菜的几个师傅笑着打招呼，问人家辛不辛苦。 　　“人家头发都汗湿了，还问辛不辛苦。”肖倩倩撇了撇嘴，低声吐槽，然后把目光从那边转移开来。 　　刚刚食堂里很多人都在看厂长那边，他们一家子并不特别突出，就没有引起正在刻意营造人设的陈书记的注意。 　　萧鑫推了一下肖倩倩，小声提醒，“别被人家听见了。” 　　这个陈书记以后不知道会有什么手段，去拉拢一批人为他所用，到那时候，万一转向陈书记派系的人里面，有人听到过他们吐槽陈书记，搞不好会夸大事实后说出来，给他们拉仇恨。 　　肖倩倩只是想起按照原本的命运，这个陈书记真的害了她一家太久，一时没忍住脾气，发泄般冒出句吐槽，等萧鑫提醒，她回过神来，也就沉默了。 　　妈妈黄彩英又看了那边一眼，还往四周看了看，见没人太关注他们家，才放松地拍拍肖倩倩后背，说：“没事的，刚应该没人听见。赶紧吃饭吧，现在天热，你们俩吃完了，找处阴凉的地方歇一会，不然下午上班犯困。” 　　现在肖倩倩做技术工，刚开始上岗，是主要在各车间巡线检查，不止要关注一线员工操作手法对不对，还要关注机器状态对不对。员工有问题，他们得手把手地指导调整；机器有问题，要立刻喊维修工过来整改。另外还得检查今天的生产计划，看每个车间收到的计划书，跟需求的计划量对不对得上。 　　之前厂里就出过一次大的失误，零件那边生产计划排错了，当天主要负责那边的技术员失职，没查出来，导致这天生产的许多零件，并非后面工序所需要的，最终使后面的车间被迫停工。 　　这件事让厂长特别生气，要直接开除了那个技术员，还是被许多人劝说住了，只是把人降成了临时工，一直到现在都还没重新转正。 　　厂里许多岗位之间负责的活，总有重叠说不清的地方，肖倩倩做事的方法，就是求个不出错，然后再求出彩。所以她之前升任质检小组长后，也会连带着检查一下计划，看看生产线上的问题，现在转技术员，她依然还会同时关注质量问题。 　　说起来，在她做质检小组长之后，厂里再没发生过大的生产错误，她认真负责的态度，是很多人都看在眼里的。只是这样负责，跟其他会耍滑头的人比起来，工作也会更辛苦一些。 　　她不需要上夜班，可长白班也熬人。现在是六月底，工作时间是从早上七点，到晚上六点，中午一小时休息，整个上班时间长达十小时，要是不利用好中午这段时间休息，下午确实容易犯困。 　　至于萧鑫那边，维修工总是要被喊来喊去的，即使真的犯了困，来回那么走动也走清醒了，反而比肖倩倩需要坐下来比对图纸要好些。 　　肖倩倩赶紧打开包着饭盒的大方巾，把上面的两个饭盒都给萧鑫，自己拿下面那个，一掀开盖子，就笑着“哟嚯”一声，“妈，今天还有鱼呐？” 　　“今天是你第一天转技术工，也是萧鑫第一天转正，总得让你们吃点好的。”黄彩英笑着答。 　　“可我们昨天晚上不是已经庆祝过了吗？”肖倩倩拨了拨饭盒里的饭菜，饭跟菜各占一半，菜是黄瓜炒鸡蛋占了大部分，然后在上面放了一大块鱼肚子上的肉——鱼腹部的肉只有大刺，更方便吃。 　　至于昨天晚上的庆祝，就是在家里煮了白米饭，炒了个青菜，然后从市场那边直接弄了一盆羊肉汤、一只烧鸡，一家人吃了个肚皮滚圆。 　　黄彩英对女儿眨了眨眼，“昨天临时得到的消息，晚上就弄了一点肉沫汤，哪算什么庆祝呢？我今天可是特意去买的鱼，你就别舍不得一次两次的好菜，赶紧吃吧。” 　　肖倩倩无奈地跟萧鑫对视一眼，知道妈妈是故意这么说的，只得不吭声，乖乖吃饭。 　　萧鑫的饭量大，之前他没有表现出来，一直跟肖家人一样，大概比较着肖毅的饭量，稍微减少一点来吃。直到肖倩倩翻看了那边的日记，才知道萧鑫很长时间里根本没吃饱过，才会这么瘦。 　　等两人结了婚，萧鑫在肖家也渐渐能放开来了，主动提出他可能要吃一满盒主食才够，所以之后黄彩英再给小夫妻俩送饭，就直接送三个饭盒。一个饭盒里一半菜一半饭，是肖倩倩吃，另外一饭盒是压得特别紧实的主食，一饭盒是菜，全都是萧鑫一个人吃的，就这样，他还总在下午快下班时就饿得肚子咕咕叫呢。 　　偶尔家里送的菜比较好，萧鑫会从那个菜盒里多分一些好吃的菜给肖倩倩。 　　“这么一大盒黄瓜炒蛋，够我吃了，这鱼要不……” 　　肖倩倩没听他说完，就用手把自己的饭盒挡住，“你可别给我，我吃不了那么多。” 　　要是以前缺油水的时候，她确实能一餐多吃点，但现在每天都有额外的补充——早晚饭都是在家里，可以瞒着外人吃高营养的东西，而且昨天还吃了那么一顿够滋味的，现在她是真的不想多吃一块鱼。 　　“哦，”萧鑫见她不要，还挺失望，只得打开自己的饭盒，快速地扒饭，他一口菜一口饭，吃得特别快。 　　肖倩倩皱着眉，瞪他一眼，“你吃慢点，没看见书上说吗，吃饭太快伤胃。” 　　这书自然是在那边市场里随手翻到的。 　　由于在他们未来的记录里，家里很多人身体都不好，所以肖倩倩特意找了许多养生的书，搬了一大架子各种养生专家出的书，摆在市场里的那个肖家，她从中这些书中学了许多“养生小贴士”。 　　像是吃饭要细嚼慢咽，饭后不宜洗澡、不宜剧烈运动，一些食材不适合同时吃等等。 　　萧鑫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会，也没说啥，就尽量记着慢一点吃，时不时看一眼肖倩倩的进度，偶尔还停顿下来歇一会，才终于让自己能跟肖倩倩同时放下碗筷。 　　肖倩倩拿出手帕，擦擦手跟嘴，然后叠了一下，换另一边，递给萧鑫用。萧鑫擦完，又想顺手塞自己口袋里，被肖倩倩抢回来了，“你够了啊，每次让你自己带一条，每次你都不记得，还想占着我的不还。” 　　第一次给他用的那条手帕，也不知道他洗完弄哪去了，到现在都没回肖倩倩手上。要不是现在有满市场的各色手帕等待她宠幸，她肯定要把那一条给扒拉出来。 　　萧鑫憨憨笑了笑，没反驳什么，但也没说以后会自己带手帕，他就是喜欢用肖倩倩的。 　　“不去弄点水喝吗？”黄彩英看两孩子都吃完了，擦个嘴还要亲热地吵两句，却没有像之前那样，去接热水来，就问了一句。 　　肖倩倩连忙摇头。 　　昨天家里弄了那么一大盆羊肉汤，四个人好不容易才喝完的，搞得她今天一点也不想在饭后喝些汤汤水水的了。 　　萧鑫今天也不怎么想喝。反正他们在车间有自己的杯子，渴了再喝白开水就行。 　　“行，那我把饭盒收拾收拾带回家去了。” 　　黄彩英毕竟不是厂里人，也不住这，每次过来，没事都不会多做逗留。而且她中午是做好饭之后，把饭菜放锅里保温，等肖毅回来自己吃，自己先给肖倩倩这边送饭。等肖倩倩吃完，她带着饭盒回去后，自己才开始吃。 　　“那妈你回去走慢点，尽量走阴凉地方。”肖倩倩惯常提醒了一句。 　　厂里的午休时间是中午十二点到一点，这个时间太阳正当头，最近几天又热，搞不好会中暑。 　　“行啦行啦，你妈在三伏天还要给你送饭呢，也没什么事，我每次都尽量走有树荫的地方，有段距离还绕去小树林走呢，没事的。”再者说，黄彩英觉得她如今还是壮年，家里只有四个人，她一个人天天在家只用做些家务，已经够轻松了。 　　等妈妈走了，肖倩倩也没急着先回车间，而是拿出轻薄的方巾，要重新套到头上去。 　　她头发很长，披下来直接到腰间。不过，到厂里上班期间，因为经常在车床旁边走来走去，而且车间里比外面要热，所以她至少会把头发编成两个大辫子，或者编高一点的辫子，然后折几次再绑起来，以免头发被扯到。 　　结婚之后，不知道萧鑫从哪找到个专门搞发型的书，拿她头发练手，今天这编发盘发，就是萧鑫给她弄的。 　　“我来给你戴吧，这没镜子，你自己不好弄。” 　　“嗯。”肖倩倩把头巾递给萧鑫。 　　萧鑫走到这边来，先把头巾解开，然后又把肖倩倩稍微乱了点的碎发给整理一番，才把头巾重新给她包上去。 　　说实话，被那边市场里的东西冲击过眼球之后，肖倩倩觉得他们拿到这边来的什么偏灰的格子布、碎花布，都有点土气，可他们又不能用那边很时髦的东西。 　　今天这碎花的头巾，给她戴在头上，虽然可以避免每天在车间弄很多灰尘到头发上，不用天天洗，但也让她的年纪看起来至少大了两岁，要不是脸蛋还粉粉嫩嫩的，都像是已经带娃的妈了。 　　“要是家里有那什么可以直接喷水的喷头来洗头洗澡，我宁愿天天洗头，也不想戴个头巾，看着真老。”她有些不满地对萧鑫埋怨。 　　萧鑫却是特别满意地看了好一会，哄道：“哪里老了，这样很好看，你就没有丑的时候。这样弄成熟一点，你跟人做工作的时候，也更有说服力啊，就不会再被当小孩子忽悠了，你之前光扎个辫子，显得年纪太小啦，不是好多人仗着年纪大，不太信服你么。” 　　这人该说好话的时候，跟个木头似的，现在不知道吃什么补药了，对着不需要讨好的自家老婆，每天都能真情实感夸上几句。 　　“哼，等我哪天往脸上糊一层油墨，看你还说不说好看。”肖倩倩虽然这么吐槽着，但面上却带着笑意，明显很吃刚刚萧鑫哄她那一套。 　　“行了，咱俩别在食堂这边占地方了，去车间里休息吧。”她摸摸头巾，确定包的严严实实的，就拉着萧鑫往外走。 　　萧鑫腼腆地笑弯了眼，趁着肖倩倩没注意，又回头看了跟厂长坐在一起的陈书记，疑惑他那儿子怎么没出现。 　　话说，他这回已经把老婆打扮得这么低调了，应该不会再被那人看上吧。本来那家伙就比肖倩倩还小一岁多来着…… 24 [VIP] 　　第24章 　　陈书记这个人也是真的能屈能伸, 或许是因为这次手中掌握的筹码不够，所以比起在未来记录中，他一开始就咄咄逼人、迅速使用各种手段在厂里获得话语权的情状, 这一次, 他融入八一汽车厂的整个过程, 都堪称和风细雨。 　　初来第一天，他只是要了个单人的办公室, 然后相当客气地给了两粒糖，让厂里的清洁工, 给他收拾了一下。他自己在厂里到处转了转，说是初来乍到, 要先了解情况，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小动作。 　　到了第二天，他那小儿子过来报道，听说只能做个临时工，还在那不满, 可陈书记却当着厂长的面, 把他的儿子给训了一顿，教导他不要好高骛远, 只要好好工作、很快就能转正之类的云云。 　　他这么好说话，搞得常厂长心里直犯嘀咕，总觉得他是在酝酿什么阴谋。 　　不过，常厂长暂时也没心情去多想这些了。 　　因为到了七月一号的一早, 厂长就得亲自带着被挑选出来的十个技术员, 登上去南市的火车, 让他们顺利进一汽学习。 　　他们这班火车离站时间是早上五点, 还没到上班时间，肖倩倩便也去送常欢。该送的东西，昨天已经提前给常欢收进行李里了，今天就是单纯来送行的。 　　常厂长还有机会在火车上跟女儿说话，便没有打搅这对好朋友，让她们能在分别前再好好说两句。 　　肖倩倩依然是强调那几件事情，“欢欢，你听我的，南市跟我们这边不一样，不是我们从小长大的熟悉环境，你到那边去，一定要低调一点，一心一意把技术学到手就行。像是他们一汽组织什么青年人的玩乐活动，或者厂里一些爱漂亮的年轻姑娘，邀请你出去玩什么的，你尽量都委婉拒绝掉，好不好？” 　　其实昨天傍晚的时候，常欢还开开心心地拿出一身她最漂亮的长裙，说要穿那身去一汽报道。毕竟她也是才十八岁的小姑娘，正是最爱美的时候。 　　平常在八一厂里，面对的都是熟悉的叔叔阿姨，她又总是被爸爸带着加班，所以并不怎么好意思打扮。 　　这次去更大的城市，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她那点小小的虚荣心就上来了，想着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说不定能惊艳一汽厂的年轻人们呢。 　　不过，这种想法，很快被肖倩倩给打压下去了，为了不让常欢搞那么“花里胡哨”地出场，肖倩倩特意在市场里给她也挑了一身白衬衫加长裤的搭配。 　　现在的布料珍贵，肖倩倩送一身衣服，可把常家给吓坏了，刚开始根本不敢接，还是肖倩倩说自己跟萧鑫以后还要靠常家两代人的照顾，人家才勉强收下。 　　崭新的白衬衫跟军绿色薄长裤，虽然不那么花俏，但足够有气质、有面子，还方便行动。常欢这才放弃了长裙，选择穿这一身出门。 　　今天在火车站看见常欢，见她确实是穿着自己送的这一套衣服，肖倩倩很是松了口气。 　　两人作为关系最要好、联系了一辈子的好闺蜜，常欢对肖倩倩说过很多关于她自己的事情。 　　她在中年才终于与相爱的男人重新走到一起后，常欢曾颇为后悔地跟肖倩倩说过：当年要不是她太爱美，离家到威省一汽学习期间，总是爱打扮，时不时穿着漂亮的衣服，在放假时跟厂里女工们一块出去玩，还参加过一次小年轻们偷偷组织的舞会，被她男人的妈妈撞见过几次，留下了不好的印象……说不定最开始的时候，他妈根本不会那么激烈地反对他们在一起。 　　说来也是命，按照她说的、肖倩倩随手在日记里写的，刚好常欢最初穿长裙高调报道的那天，就已经遇到了她未来爱人的妈妈，而且由于那次只有她跟另一个技术员一起过去，对到一汽的车不熟，差点没赶上那班客车，所以匆忙挤着上下车时，撞倒了那位当时心情就不算好的妈妈，人家看她穿这么“妖艳”，就直接给了她一个白眼，还低声骂了句赶投胎的狐狸精。常欢原本还想把人扶起来道歉，哪里想到被这么侮辱，便也啐了一口，没理她，直接上车了。 　　这件事很快被她忘在脑后，直到她在一汽厂里，跟另一个男技术员互相爱慕上，她坦承家里可能会让男方入赘，因为她要照顾有智力障碍的哥哥，但她实在是太喜欢这个人了，年轻的姑娘，陷入爱情后，是有勇气去推翻一些原有的计划的，所以她还跟人说，即使他不愿意入赘也没关系，只要同意她能一直照顾父母跟哥哥，以及让一个孩子跟她姓常就可以。 　　两人私下都商量好了，没想到男方妈妈一见到常欢的面，就说什么也不同意。 　　常欢家里也是要脸面的，刚开始以为人家是实在不乐意入赘，而且那男孩子也非常优秀，常家就退了几步，只说让一个孩子姓常，以后能给他舅舅养老就行。可即使这样，男方的妈妈也没有松口，女方都一退再退了，总不能上赶着嫁闺女。 　　于是，两情相悦的恋情，在双方家庭互相纠葛了两年多之后，终究是被斩断了。 　　常欢经此耽搁，变成了“老”姑娘，常家只得降低一些要求，大致找了个还看得上的男人，招了人家入赘。她心里还放不下喜欢的那个人，可她不像对方那样，只有一个母亲需要照料，她这边父母、哥哥，未来都要靠她来照顾，所以她郁郁寡欢地同意了结婚。 　　而被迫跟常欢分手的那个男人，性子也烈，根本不愿意跟其他人相亲，加上他一直不理解妈妈为什么不同意他的婚事，就一度闹得母子关系很僵。直到他妈意外从楼梯滚下去，摔得快死的时候，才终于跟他透露，是因为觉得常欢不像正经闺女，跟当年勾引了她前夫的那个女人颇有相似之处，心中的恨意波及到常欢，才一直不同意的，即使后来她发现好像不是那么回事，也来不及改口了，她很愧疚自己导致了儿子失去了真正喜欢的女人，但那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 　　之后又发生了很多事。 　　常欢第一次的婚姻并不幸福，那个男人吃软饭，还暗地里跟陈书记的儿子混在一块玩，最后坑了常家一把，差点害死常欢的哥哥常乐，常欢一气之下跟他离婚，结果离了婚之后，这男的联合他爸妈一起，拿走一笔钱，然后还把常欢生的双胞胎儿子抱走，一家人都回老家去了。 　　那段时间，常欢整个人都要疯了。父亲气的脑溢血住院，哥哥也还伤着，妈妈整天抹眼泪，一汽厂被陈书记完全掌控，而常家就像风雨飘摇中的浮萍，就靠常欢一个人撑着，她甚至都没法抽身去找回她的孩子。等她终于有机会去见儿子时，那两孩子已经被爷爷奶奶教的不愿意认妈了，见面就喊她坏女人，反而对他们的后妈特别亲近。常欢满怀期待、一路哭着过去，却是心灰意冷地回来。 　　要不是南市那个喜欢她的男人一直未婚，得知这些变故后，立刻赶来了，花了很长时间来安抚她的情绪，还帮她一块照顾家人，常欢说不定就在恍惚中选择了自我了断。 　　既然已经知道会有这些磨难，肖倩倩可不敢再让常欢再经历一遍，所以她一遍又一遍地劝，先让她没机会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然后她们还会保持写信交流，有什么变故，肖倩倩再及时提醒她。 　　“行啦行啦，我出个门，你怎么比我妈还挂心。”常欢可不知道肖倩倩忧心的事情，只当肖倩倩担心她出远门，所以才这么啰嗦。 　　肖倩倩掐了一把常欢的脸蛋，“我说这些都是为你好，外头不像家里，有常叔护着我们。你一个年轻大姑娘，在外头太高调，万一惹得什么坏青年注意，那可怎么办？” 　　这种说法倒是真的震慑住了常欢，让她把蠢蠢欲动的少女心思按捺下来。 　　其实徐市前年就发生过一起恶劣的侵害事件，有几个无业青年，把从乡下来投奔亲戚的漂亮女孩，给绑着藏起来，几个人都对她造成了伤害，最终那女孩直接撞墙死了。 　　这件事当时闹得特别大，连着好长时间，肖倩倩傍晚下班的时候，都是她爸或者她妈过来接她回家的。 　　“行……行吧，反正我们是去学习的，又不是去比美的。”常欢有点哆嗦害怕，“我爸说了，这次过去的技术员，一汽厂会给安排集体宿舍，条件稍微艰苦一点，但许多人住在一起，也挺有安全感。我自己不单独出门就是了。” 　　也不会特意打扮漂亮了——常欢默默在心里补充。 　　她想在外头漂亮一点，纯粹是虚荣心，并不是为了勾引男青年。她可还记得自家的情况呢，自己都觉得不可能会有外地的好男人那么傻，愿意跑到她家来做上门女婿。 　　火车即将停靠，火车站的工作人员拿着大喇叭发出提醒。 　　肖倩倩重重地握了一下常欢的手，“你要记得给我写信啊，你一个外来的不好借到电话用，而且我家没装电话，写信总是方便的。我昨天给你的一整版邮票，你有收好吧？” 　　“放心吧，收好了，用完了我也会自己买的。”到了临离开的时候，常欢也特别舍不得，眼眶都红了，“我一定会给你写信的。我爸还给了我一些钱，等过年的时候，我从南市带他们那边的特产回来给你。” 　　“嗯。”肖倩倩只是简单地应了，没有嘻嘻哈哈地说要什么特产。 　　因为她知道，这次过年，常欢根本回不来。一汽在过年前后两个月里，会有一个很重要的小组学习机会，常欢凭本事考进去了，所以她不能就为了回家过个年，就放弃那个机会。 　　肖倩倩在外头远远看着常欢的身影消失，知道她顺利跟着八一厂一行人登车了，揉了揉泛红的眼眶。 　　一直等在旁边、没有插话的萧鑫，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的，这次对她来说是个攒资历的好机会，你们又不是见不到面了。要是实在想她，我们可以请个假，去南市看看。” 　　“那就不必了，”肖倩倩擦掉终究还是没忍住的眼泪，“我们接下来还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做呢，不能看着那个陈……那谁现在没什么动作，就放松警惕。不管人家是什么打算，我们还是按照自己的计划，跟常叔沟通好，带着厂子搞变革。欢欢也就出去不到两年嘛，忙着忙着，很快就能见面了。” 　　“走吧，车站离厂里还远呢，我们赶紧去厂里吧，不然上班要迟到了。” 　　“嗯，好。”萧鑫牵着她的手，“爸不是说，他今年就要开始改进他们厂的收音机，要是顺利的话，说不定能分到一张自行车票吗？等我们有了自行车，以后在徐市到处跑也就方便了。” 　　“那还早着呢。”肖倩倩无奈地笑着答，“别光指望爸，我们俩也努努力，说不定比爸要早点弄到自行车呢。” 25 [VIP] 　　第25章 　　常欢离开后, 肖倩倩在厂里也没有特别能玩到一处的朋友了。像她们这样，家庭构成差不多，受教育水平差不多, 三观也差不多的同龄女孩子, 本来就没几个。 　　索性, 肖倩倩把心力都放在了工作上面。他们一家人，每逢周日的时候, 便会一同去市场那边住一段日子，专门学习另一个“自己”留下来的资料。 　　在丰富学识的同时, 他们也不自觉地通过自己的那些记录，伪沉浸式地增长了阅历, 不止增强了心理素质，还多了分掌握未来的自信心。 　　这段时间里，由于爸爸肖毅本身工作资历就深，在厂里已经是准高工待遇了，从五级工升成了六级工，工资涨了十块, 还有了“拉帮结派”的底气。所以, 他做好准备后，很快拉起一个团队, 要搞收音机的改造，厂里领导大多是支持的。他的工作开展倒是顺利。 　　不过肖倩倩跟萧鑫两人都年轻，他们俩想快点在厂里有话语权，可就没什么可能性了。他们能做的是, 先把自己工作方案做出来, 让人一听就知道可行性很高, 然后再说服常厂长, 由厂长牵头，在厂里进行变革。 　　他们没有一开始就对产品种类出手，而是要规范生产车间的流程。按照现在这个状态，虽然大部分员工看起来，都在充实工作着，但其实很多时候，他们在浪费时间做无用功。 　　比如说在原料仓库去找本班生产所需要的材料，找半天才找对找全；同一个车间生产时，不同员工走来走去地拿东西、递东西；有时候前后工序、不同岗位的员工还互相耽误等等。 　　就目前而言，在工厂管理这方面，整个国家的水平都是差不多的，没有什么体系，主要看厂里的领导怎么安排，并没有一套可以广泛推行的管理方案。 　　而肖倩倩跟萧鑫，就是按照自己未来的工作记录，以及找了相关的管理教材，自己编写适用于他们工厂的管理规范。 　　只有管理水平上去了，厂里办事效率猛地拔高，才会发现员工的人数超出了实际的需求。 　　到那时候，两人再提出，既然不能随意开除员工，那不如充分利用起这些人力，开发别的产品，为厂里创收，厂长大概率会想尝试一番。至于陈书记那边，不用管他支不支持，因为他暂时还没有足够大的权利，厂里目前还是厂长的一言堂。 　　说到陈书记，厂里真心实意讨好他那边的人，并没有多少，还大多是本身跟陈书记有些偏远亲戚关系，或者是本身就不专注工作，总想着不劳而获的那些滑头。 　　想必，陈书记对此现状并不满意，也不敢信任这些进入他阵营的人们，所以一直没什么大动作，还是在装老好人，不断做些可有可无的管理改善，经常跟厂里有名望的老员工聊天，想着要打好关系什么的。 　　可惜，有常厂长的恩惠在前，初来乍到的陈书记不实打实地给出点好处，根本打动不了厂里的老油条，大家明面上对厂长跟书记都一样尊重，可实际上还是更愿意听厂长的话。 　　再者说，厂长本身也更擅长管厂里的事情。 　　到了九月中旬的时候，陈书记的小儿子陈平，终于被顺利转正，当上了每个月要领十五块钱工资的正经秘书。这个工资数额，也是厂长说以前从来没有过这个岗位，不适合让他拿比较高的工资，所以才压到了十五块，跟肖倩倩以前的工资一样。 　　但现在，肖倩倩的工资可是翻了倍了。 　　两人在不同人生里的站位，似乎倒转了一下。 　　但不变的是，这个陈平，似乎依旧对肖倩倩有那么点想法。 　　只是碍于肖倩倩已经结婚了，跟老公萧鑫还在一个厂里工作，两人除了上班时不一定在一片地盘之外，别的时候都呆在一起，陈平并没有什么机会去接近。 　　这一点，让偏爱漂亮姑娘的陈平，颇感不满。 　　他是个混不吝的，甚至直接跟他爸说，他看上那个厂里一枝花了，让她爸想想办法，把人家小夫妻俩弄离婚，好方便他追求人家。 　　陈书记本来就因为工作不顺心，一直憋着火气，闻言恨不得把这儿子的腿打断。可这是他连着三个闺女之后，才终于盼来的儿子，死活舍不得下手，只得压着脾气骂道：“你是没见过女人吗，非得看上个已经结婚的？” 　　要是肖倩倩这会没结婚，而只是跟萧鑫确定恋爱关系，陈书记不会顾虑什么，八成会帮儿子出手。可偏偏她已经结婚了，陈书记是个思想有点传统的人，觉得结过婚的女人那就是人家的了，自己宠大的儿子，凭什么娶人家二手的老婆。 　　抱着这种想法，他根本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可陈平哪里愿意轻易放弃，他手里有不少好东西，都是他爸以前通过各种关系得到的好处，另外，他虽然工资低，但手里头并不缺钱。 　　于是，他就瞒着他爸，找了维修部几个年轻混子，花了小一个月时间，跟人家混熟了，用好处费买通人家，让他们去找萧鑫麻烦。 　　这些麻烦，包括干扰萧鑫工作，乱传他谣言，故意抢他工作成果等等。 　　萧鑫是个老实人，没察觉到自己被几个人针对了，只规规矩矩地做好工作，然后在空闲时间里，要么休息，要么跟肖倩倩一起讨论那个管理规范书的问题。他这么木讷老实，让那些对很多事门儿清的老师傅们，反而更加有好感了。 　　“你们怎么回事，都一个多星期了，也没见那家伙受到丁点儿影响。”陈平着急了，把维修部那几个滑头又找来，“你们不会一边拿着我的东西，一边忽悠我呢吧？” 　　“没有没有，我们哪敢啊！”小滑头们急忙辩解，“主要是萧鑫来我们厂，也就比你多一个多月，但他为人是真的老实，一上班就各种找活干，我们想在这方面找他的问题，是根本不可能的。但是编造他的一些坏话吧，他在厂里人缘又好，加上喜欢他的厂长常家、还有他老婆肖家，在附近都是有名的好人家，有这些底子在，绝大部分人都不相信我们乱说的谣言。” 　　至于去干扰人家工作…… 　　萧鑫根本没察觉到这些人是来打搅他的，还以为他们是好心来帮忙的呢，看他们笨手笨脚，甚至还上手指导，这些人只好憋屈干活。倒叫那些暗中看热闹的老油条们看了笑话。 　　“真是没用！”陈平只是不到十七的年纪，可带着阴狠邪气的眼神看向别人时，一点也不像没成年的小年轻，而他说的话、想的招，就更没有这个年岁的单纯了， 　　“你们既然搞不定萧鑫，就想办法去搞定肖倩倩。她也就一个没什么见识的女人，知道我家多有钱，还不得自己甩了老公贴上来？” 　　“这……”几个小滑头互相看看，都没应承。 　　虽然他们几个不是好人吧，但对于肖倩倩，还是曾有过少年恋慕之情的，并不想直接去害她。再者说，他们认识肖倩倩这么多年了，也知道，肖倩倩根本不会图人家的钱，她自己有本事着呢。 　　“你们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还能干什么？不能干就把吃了我的东西都给吐出来。” 　　陈平给出去的东西，有物品有吃的有钱，许多都被用了，哪里还吐的出来。这些人想了想，决定还是对不起肖倩倩一次，当然了，他们依然只对萧鑫下手。 　　“这样吧，给我们十天时间，我们做些准备，给萧鑫挖坑。到时候给他工作弄个重大失误，厂里就只能开除他了——毕竟他本身进厂也没多久。等他不在厂里，你就有很多机会去接近肖倩倩，这样可行？” 　　这法子堪称恶劣，要是叫他们做成了，萧鑫背上个重大工作失误的名头，以后想去别处找工作都难。可他才刚结婚，只有二十岁，这是要毁了他一辈子啊。 　　陈平才不在乎这些，他只要看到自己泡妞的目的有希望达成就行。 　　“嗯，那就再给你们一点时间，把萧鑫给我赶出去。” 　　“这事还需要你帮点忙，上班的时候，你过来想办法找我们，我们告诉你要把哪个地方的人引开，你帮我们引开就行。剩下的我们来操作，给机器弄点故障，然后故意一直让萧鑫去修那几个部分。最后一天把萧鑫的小螺丝刀丢进注塑机的料筒里，就能陷害他了。” 　　料筒里面自然只能有做车上塑料零件的原料，都是聚氯乙烯之类的塑料粒子，硬度低，并不会伤到下面的螺旋杆上的刀片。可小螺丝刀是铁的，丢进去被一块搅拌，肯定会把刀片崩掉。 　　几个不学无术的混子，以为这机器的刀片是跟螺旋杆一体的，螺旋杆很贵，还得专门去定制，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到厂。这样做，弄坏螺杆后，就会直接废掉一条车壳的生产线。 　　他们也是年轻胆子大，又仗着有人背锅，居然敢设计出后续影响这么大的事件。 　　而作为八一厂书记儿子兼秘书的陈平，不阻止他们不说，居然还答应配合，简直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脑子，还是说他那点脑子全长在怎么追女人上面了。 　　八一汽车厂出这种大事，厂长跟书记可都是要受连累的，尤其是陈书记，他刚被调过来没多久，好事没听说他办成一件，倒是闹出个事故来，到时候让上面怎么想他？搞不好这份工作都要被扒了。 　　可惜，他儿子并没有为他这个老子着想。 　　于是，这些人私下聚了好几次，很快真的出手动作了。 　　有老油条发现不太对，没忍住，偷偷提醒萧鑫，“你跟小居他们几个离远点，他们最近应该在针对你，只是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结了仇。” 　　萧鑫摸摸脑袋，谢过提醒他的这个人，“谢谢李叔提醒，不过我没发现来着……” 　　李叔无奈地摇摇头，“你这个人太老实了。老实不是什么坏品质，但你总得长点心眼，别叫人给坑了。我看之前那段时间，他们几个，也就是说说你的坏话，故意打断你工作什么的，这几天，没做那些明显的针对，倒是故意跟你亲近起来，老是喊你去修那台加料机。 　　加料机能出什么故障，一年也坏不了几次，我当这么久的维修工能不知道？这几天，天天坏，我看他们就是在搞什么阴谋，你注意着些。” 　　“诶，好。”萧鑫腼腆地笑了笑，然后想起了什么，在口袋里摸了一把，果然找到几粒糖，他一股脑都给李叔了，“谢谢您，这是倩倩让我带着，怕我整天跑来跑去累昏头，头昏吃糖会好点。不过我年轻，没有觉得不舒服的时候，这些糖给您吧。” 　　李叔看着萧鑫诚恳的表情，便没有说出拒绝的话。他家有三个小崽子，要是带这几粒糖回去，他们不晓得会多开心呢。 　　罢了，不管是看不下去老实人被欺负，还是收了几粒糖的礼，他都替这小子长点心，帮忙盯一盯吧。 26 [VIP] 　　第26章 　　这天回家后, 萧鑫就跟肖倩倩说起这件事。 　　“倩倩，你比我聪明，帮我想想, 他们是不是真的准备坑我。” 　　肖倩倩这些日子也忙, 看萧鑫跟同事相处的还行, 就没有太盯着，哪里想到居然还有事, “你把他们几个开始接近你之后，具体都做了什么事, 全给我说说。” 　　她总得了解清楚情况，才能做出猜测。 　　两人到阁楼下的农贸市场去, 仗着这里时间停滞的优势，不慌不忙地讨论。 　　等听完萧鑫用力回忆起的经历，肖倩倩敏感地意识到，“最开始的时候，他们是想跟我们曾记录过的那辈子一样，靠流言蜚语来击溃你, 只是这次我们早早给大家留下了好印象, 导致他们的计划失败了。” 　　“至于最近几天，他们则是总有各种理由, 让你去看看加料机跟搅拌机那一块，说好像是有问题。你去检查了，发现大多是无关痛痒的小配件脱落，或者有点卡料, 疏通一下就行了是吧？” 　　“对, 是这样。其实修不修, 对生产的影响都几乎没有, 这点问题，生产线的师傅自己过去加原料的时候，就会自然发现，不用等维修工专门出手，他们顺便处理一下就好。” 　　本身这点小问题，都是算不上设备故障，也不知道那几个人是怎么特意发现到这点小问题的。 　　“诶，不对啊，这点连生产师傅都能随手处理的小问题，他们怎么还巴巴地来喊我过去查一下？”萧鑫终于意识到问题所在了。 　　肖倩倩无语了一会，感觉真的不能指望萧鑫去做纯技术之外的事情了，他脑子就天生缺根筋。 　　“他们说可能有点小问题，让你去查查看，但又没说是什么问题，对吧？” 　　“是啊。我以为是有什么隐患，仔仔细细查了好一会，才确定真的就只是小毛病。” 　　“那你有没有想过，是他们几个故意动了手脚，趁产线师傅刚加过料不久，避开他们的视线，弄出这点不痛不痒的小毛病，然后找你过去的呢？” 　　“那……那他们图什么呀？”萧鑫根本不能理解。 　　肖倩倩这回也想了许久，才有些不确定地说：“或许是那台机器别的地方有什么问题，但他们只让你去看前面的加料搅拌区，之后再诬陷你工作失职？又或者，是他们之后会想办法弄个影响比较大的故障，然后让你修不好、或者陷害说这故障是你连续几次错误修理造成的？” 　　比较了一番，肖倩倩直觉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这个就比较麻烦，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人家那边到底会搞什么骚操作，就没法提前预防。 　　萧鑫要是没看过这边关于自己几乎一生的记录，这会儿八成还会很单纯地说：他每天认认真真工作，没什么可指责陷害的地方呢。 　　但看过那些被离奇甩锅的经历，他得了提醒，就会对这种事上心。 　　“你想想看，还有别的什么细节是你没跟我说的。”肖倩倩知道萧鑫自个是想不出结果来的，只能代为思考。 　　萧鑫想了又想，也没想出什么，“听老师傅们说，周边几个小厂在徐市这边合并成八一厂之后，有些原厂的职工直接把岗位转给自家孩子了。他们几个就是这样从父辈手里继承的岗位，平时爱耍滑头，说得多做得少，但也没犯什么大错，厂长就睁只眼闭只眼留着了，一个厂里总不可能省心到连一个偷奸耍滑的都没有。” 　　“这些天，他们找我比较多，刚开始我还当是因为大家年纪比较接近，所以他们想着跟我一块玩呢。李叔提醒之后，我才发现他们几个是一块开始找我，然后粘我也太过了。” 　　“我跟你一块吃饭的时候，倒没见过他们跟你一起……”肖倩倩若有所思。 　　萧鑫则是随口答：“他们说过，不好意思跟你坐一块，所以每次快下班了，他们就不跟我呆一块了。” 　　说到这，萧鑫又想起来一点，“对了，也就有一次，就是前天，你不是问我怎么下班晚了点吗？那是他们下午难得干活，然后还帮周高工送他的工具箱，我也要把我自己的几个常用工具送回工具区，就跟他们一起了。他们非得说厂里几套工具都不一样，拉着我比一比，我就把我常用的工具跟周工的那些比较了一下。” 　　“还别说，工具细微的差别真不少。要是老员工，估计都能在上手后分出拿到的是哪一套工具吧。” 　　听萧鑫说完，肖倩倩似乎确定了什么，“你才刚转正没满两个月，就直接分一些工具给你单用了？” 　　“说是因为我比较勤快，干活又麻利，像是螺丝刀这些太常用的工具，就直接给我配了。” 　　“哦，”肖倩倩皱着眉，总觉得自己是不是把人想的太恶劣了，便跟萧鑫确认般问了句，“以你这些日子维修的经验，要是维修工有丢三落四的习惯，他们把工具落在什么地方，造成的损失会很严重？” 　　萧鑫仰起头，大致想了下，“车零件的那些车床价值高，不过，工具落在那些车床旁边，很容易被人发现的啊……” 　　“不管别的车间，只说车身这边。不，只跟这几天你去的那个注塑机相关的。” 　　在车头车身的生产车间里，有两台注塑机，都是在之前小厂合并时弄过来的。这机器主要生产车身里面的塑料台等部分。 　　“注塑机的话，我们厂能有两台还挺难得的，这方面的产量算是过剩了，一台机器就能支撑我们厂的需求。”萧鑫先习惯性地想到了这方面，然后才考虑其故障造成较大损失的可能性。 　　“这机子本身贵，但生产时，容易受到损伤的就只有模具啊。模具是定制的，要是坏了就很麻烦。不过，只要不是特别明显特别严重的损伤，注塑出来的东西，可以修一修用上的话，损失方面其实还是可以控制的吧。” 　　肖倩倩见他没说到点子上，忍不住自己开口，“那要是关键的搅拌机或者螺杆坏了呢？” 　　“原材料受热都融了，配方也一直没变，从没出过问题，螺杆定期用纯聚乙烯洗一洗就行。至于搅拌机，不是跟加料机连着么，这个也是会定期检查的啊，把不同的原料搅拌均匀，这么简单的功能，基本上就没出过问题。” 　　这个年代，许多工厂还没有开始把塑料的废料再利用，都是新的、按配方加入的原材料，这样子出问题的概率本身就小。 　　“唉，你是不是傻，”肖倩倩点点萧鑫的额头，“我直接跟你说了吧，要是他们趁你下班之后，偷了你惯用的工具，丢到加料机里，结果导致里面的搅拌刀出了问题，或者工具甚至进入了熔融区，弄坏了螺杆。导致晚班的产线发现问题，结果查出是你的工具导致的，你要怎么为自己辩白？偏生刚好这几天你还总是去修那台机子，说是你落下的，人家大多都会信。” 　　萧鑫张了张嘴，没话说了。 　　那注塑机，即使这么旧了，也将近要万把块钱吧。就为了整他一个人，搞坏这么一台机器？ 　　至于吗？ 　　“我跟他们之间的仇恨，不至于到这种程度吧？”他实在是不理解。 　　肖倩倩也不理解，按理说，萧鑫不该跟什么人结仇才对。 　　“这样吧，以后你下班，别把工具收起来，而是转交给晚班值得信任的人，借给他们使用，但要求第二天早上交接班的时候，亲手再还给你。” 　　这样可以避免工具被偷走。 　　“至于他们几个为什么要针对你，我觉得还是查清楚原因比较好，不然心里像吊了一块石头似的。这件事我来办，你就装什么都不知道，继续该做什么做什么。” 　　萧鑫点点头，有肖倩倩出马，他心里是一点担忧都没了。 　　因为即使是按照原有的发展，两人作为普通员工，被书记还有许多书记那一派的人针对，肖倩倩也聪慧地避开了许多大坑，让两人得以始终留在八一厂，熬到了转正。 　　那几个人不算多聪明，工作以来基本上就是混日子，技术水平也不好，产线上有什么设备问题，一线生产员工也不乐意找他们这样的。所以，他们其实对厂里已有的设备，都没用心花功夫去了解。 　　在准备挖坑埋萧鑫的时候，他们连投螺丝刀怎么伤到注塑机的过程，其实都说错了。 　　第二天肖倩倩通过自己的好人缘，好似不经意地跟不同人分别提起那几个家伙，然后自己拼凑出他们的时间线，很容易得出结论，他们是在跟陈平接触，并且，这些日子，陈平也经常借着了解生产的由头，总往生产车头车身的那个车间跑。 　　肖倩倩猜测，陈平或许是仗着自己有个书记的老爸，故意去晃悠，给另几个人创造动手脚的机会了。不然小居那几个人，不可能每次把加料机弄出点小故障，都完全没被人发现——肯定是有人给他们创造动手机会。 　　可陈平又为什么这么做？ 　　肖倩倩忍着心中不适，故意在吃午饭时迟了一会，看到陈平从办公室出来了，才不紧不慢地往食堂走。 　　难得她孤身一人，陈平没多想，就直接加快脚步跟上去，眼睛直勾勾盯着肖倩倩，上来就说：“听人讲你是八一厂一枝花，之前都没近距离看过，我还挺好奇的，今天看到，觉得大家选出来的结果果然没错，你可真漂亮，走近了看还更娇俏些。喂，你带着这头巾干什么，这头巾不好看，把你的美都遮掩了。我觉得你要是披着头发，穿着布拉吉，可就更时髦漂亮了，你喜欢漂亮的丝巾跟布拉吉吗？我托人给你买来要不要？” 　　听他说这些话，肖倩倩差点恶心的把早饭吐出来。 　　她拉开跟陈平的距离，觉得不用试探什么了，直接尬笑一声，说：“不用了，谢谢。我妈跟我男人他们还在食堂等我一块吃饭，我先过去了。” 　　她惯常是不会在明面上跟人撕破脸的。 　　可这陈平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知晓她已经结婚了，上来用这种冒犯的方式搭话不说，见肖倩倩要走了，甚至还想直接上手拉住她胳膊。 　　刚好萧鑫在食堂那边等着有点急，就在门口那张望，看到这一幕，气的耳朵到脖子根全红了，只是他即使跑过去也来不及阻止陈平的动作，只能故意大声冲那边喊：“倩倩，这边，走快点，妈等着着急呢！” 　　陈平听见萧鑫的声音，顿了一下。 　　肖倩倩赶紧借此机会，“诶”了一声，干脆小跑着迎过去。 　　等她到了身前，萧鑫揽住她肩膀，压下怒气，没回头看那个陈平，而是小声问：“怎么回事，怎么被他缠上了？” 　　他知道，肖倩倩一直在有意识地避开陈平。 　　肖倩倩悄悄望了眼身后，见陈平没跟上来，才小声说：“我是查到小居他们几个，最近在跟陈平接触，就疑惑是什么原因，才故意落下，想着等自己一个人出现，遇到他，他会是什么反应，然后他就上来纠缠了。” 　　“唉，他可能就是个纯粹看脸的，我结婚了也要乱打主意，才叫人欺负你。估计，他们是想陷害你工作出重大失误，导致你被开除，然后再对付我一个人吧。” 　　说到这，肖倩倩觉得陈平真是烦死了，只要陈书记在，陈平就赶不走。她第一次觉得，自己长得好看也是个麻烦。 27 [VIP] 　　第27章 　　自己的老婆被别人惦记着, 萧鑫心里也生气，可他不擅长搞什么勾心斗角，一时不知道怎么办。 　　吃饭时, 小夫妻把这件事也大致上跟妈妈说了, 黄彩英埋怨道：“这人怎么就阴魂不散呢？” 　　当着女婿的面, 她不好说什么“惦记已婚妇女、忒不讲究”之类的话，就是跟他们一样, 都觉得这种事很烦心，偏偏又没有什么好法子解决。 　　“谁叫他有个好爹呢, 我们家跟厂长再怎么同一战线，也没法对书记的儿子做什么。”肖倩倩叹气。 　　只要陈书记在八一厂待一天, 陈平就有足够强大的靠山，即使没了工作，也可以作为陈书记的家属，继续留在厂里。 　　“是啊，总不能把陈书记弄走吧。”萧鑫顺势郁闷地说了一句。 　　按照他们在那个市场中看到的记录，陈书记可是会一直得意到八一厂宣告破产, 才离开徐市的。而且, 那会儿他还没有受到八一厂破产的影响，被调到南市的威省一汽厂继续做管理工作了。 　　“等等, ”肖倩倩觉得他们走入了思维误区，“按照原本的发展，陈书记确实会一直在我们厂工作。可我们实际上已经改变了不少事情，说明命运其实还是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的。要是想个办法, 坑他一把, 叫他在我们厂待不下去, 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 原来按照正常的发展，陈书记现在在八一厂里，已经很有话语权了。可实际上，现在他还在想办法拉拢厂里一些重要的老员工，并没有什么实权。 　　肖家一家人，都把陈书记父子俩视作仇敌，听肖倩倩说或许可以把陈书记弄走，黄彩英跟萧鑫都来了精神，异口同声问：“你有什么主意？” 　　“暂时没想好，等晚上回去，跟爸一起到那边去商量。”肖倩倩的意思是，在这个正常的世界里，想临时准备一个足够坑倒陈书记的大坑，时间上来不及，或许会做得不够妥当，反而牵连他们自己。所以他们要利用那个时间停滞的农贸市场，在那边商议具体做法，以及做一些前期的准备。 　　黄彩英点点头，“那就等你们几个晚上下班后再说。” 　　说到这，有几个厂里的员工家属拿着饭盒，坐在了他们附近的餐桌上，他们便不再小声讨论这件事，只安安静静地吃饭。 　　中午吃的是胡萝卜粒、玉米粒、豌豆、腊肠丁混合在一起的炒菜，再加上一份炒茼蒿，大米饭里掺了点菜豆，这样的盒饭，一看就很用心，搭配得干净利落却并不高调，而且炒菜里其实都放了猪油，吃下去挺饱肚子的。 　　等他们吃完，黄彩英麻利地帮着收拾好三个饭盒，打包好就直接回家去，没有多说什么。 　　真正重要的事情，他们可以去另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放心大胆地商议。 　　下午工作的时候，还没意识到自己暴露了的小居等几人，依然按照他们的计划，上班后不久，就凑在萧鑫身边，然后临下班的时候，还让萧鑫去修了一次那个加料机。 　　只是，到了下班的时候，他们又找理由给一个高工送工具，喊萧鑫一起去工具区的时候，萧鑫却喊来一个上晚班的年轻临时工，把自己的几个工具都给他保管。 　　“听李叔说你干活挺卖力，就是晚班分配的工具不太充裕，我这些就借给你用吧。明天交接班的时候，记得还给我，这也不是属于我个人的，你可别弄丢了啊。” 　　“诶？谢谢萧哥！”这临时工一脸惊喜，接过工具便跟萧鑫道谢。 　　然后萧鑫才准备下班，面上依然带着憨厚的笑容，问小居他们，“你们刚刚喊我有什么事吗？” 　　本来打算今天晚上就下手的小居几人：…… 　　他们没想过是萧鑫发现了异常，故意这么做的，只当是谁在他面前多了嘴，所以萧鑫滥好心，把他自己的工具借给晚班临时工用。 　　“呵呵，没什么事，你老婆还在等你一块回家吧？你赶紧走吧，我们还有点事，就不跟你一块了啊。”他们只好这么说着，目送萧鑫下班离开。 　　等他走了，几个人面面相觑，“这怎么办啊？他把工具给别人用了，我们不就没办法偷偷做手脚了？” 　　小居想了想，说：“别急，我们明天找陈平，让他出面，想办法让哪个高工留一整套的维修工具给晚班用，然后把萧鑫找的那个临时工支开，他应该不会为了给个工具，还特意去找人家。” 　　至于下手的时间，自然也就拖到明天晚上了。 　　萧鑫并不知道他凑巧今天就避开了一场祸事，跟肖倩倩同行回家后，等着爸爸回来，一家人也没着急立刻做什么，而是留在家里，一块吃过简单的晚饭后，收拾好碗筷，才不慌不忙地去市场那边的世界。 　　这次是一家人聚在一起，肖倩倩就把陈平可能还是看上了她，并且已经收买了维修部几个小滑头，准备下套坑萧鑫这件事，详细地跟爸妈通了气。 　　爸爸肖毅气的头疼，“那小子怎么这么不讲究，他见到你之前，你就已经结婚了，这是厂里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他深呼吸几次，“那你们俩现在是打算怎么着？” 　　女儿已经成家了，肖毅并没有直接做主想法子，而是先问肖倩倩跟萧鑫俩人是否商量过如何解决。 　　“我看那陈平实在不是什么好人，最妥当的法子，是要让他离开我们八一汽车厂，最好直接让他离开徐市，没机会跟我们接触。”肖倩倩说着，眯了眯眼，“不过，有他爸在，想单单把陈平给弄走，是不可能的。” 　　毕竟，陈书记宠儿子，已经宠到他自己调职，也得巴巴地把这个唯一的儿子带在身边的程度，至于老婆跟闺女——闺女早被他安排嫁给对他有利的合适人家，老婆被他留在家里，照顾老人呢。 　　“把陈书记弄走……”肖毅皱着眉，“他这种人，是绝顶的老油条，轻易不会掉坑，你那有好办法？” 　　“我们还太年轻，即使通过那些记录下来的事情，大致了解陈书记的性子，可要想直接跟他对上，我们的能力还不够。” 　　肖倩倩承认自己暂且比不过陈书记玩阴招的手段。 　　“不过，现在刚好有个大好的机会摆在我们面前，说不定可以利用陈平，来把陈书记拉下马。” 　　“你的意思是？” 　　肖倩倩精神奕奕地说：“陈平不是跟维修部几个人勾搭上了，想偷萧鑫的工具，然后陷害是他造成重大维修失误么？那我们干脆就顺着他们的坑往里跳，只是要提前跟一些信得过的人通气，说厂里有人试图侵害公共财产，我们自愿为饵，让厂长出马，把厂里这种如老鼠屎一般的人物给清理出去。” 　　“你们有把握抓住陈平的把柄吗？”肖毅有点担心，“即使最后抓出来，是陈平跟维修部的几个人，也不一定能牵连到陈书记身上。他主动出来教训教训儿子，然后卖个惨，说把儿子开除，他自己要厚着脸皮继续在厂里做事，那你们的目标不就没达成？” 　　“最好还是要想法子，让陈书记本人也掺和进去，最后没法子脱身。” 　　“唔……这个我还真没把握，所以想跟爸你们一起商量商量，看是不是有好法子。” 　　说起这种事，萧鑫就参与不了，干脆当个“会议记录员”，专心听其他人商量——当然了，主要是肖毅跟肖倩倩父女俩在说，黄彩英偶尔插两句。 　　不确定具体讨论了多久，一家人才终于把计划敲定下来，然后就开始做准备。 　　首先，肖倩倩跟萧鑫要在这边加班，干脆直接把要在八一汽车厂推行的管理规范书给编写出来；然后，他们俩还得再搞个设备清单、维修办法手册、工具使用及归还登记表等。 　　这些材料弄好了备用，他们明天再去找厂长，说要推行这些东西，然后顺便提一嘴小居跟陈平他们的事。 　　以常厂长的事业心，他八成会支持这些对工厂有利的变动。而且，由于他本身就很欣赏肖倩倩跟萧鑫两人，肖倩倩趁机提出，等这些改革做好了，要将萧鑫转岗做技术员，以此作为奖励。 　　这些改革涉及到许多细节，还需要员工们分批接受培训，然后花一段时间完成适应。真正成功完成，估计要到明年年初了。到那时候，萧鑫也不算是厂里的新人，在八一厂做了半年多，该展现的能力都展现出来了，厂长借着夫妻俩的一次大功劳，把他给调个岗，并不算什么为难的事。 　　这些加班弄出来的材料，是单纯为夫妻俩的工作铺路，跟外人倒没有太多相干。他们只是借着去说这件事的机会，顺便告诉厂长，他们还发现，厂里有人试图侵害公共财产罢了。 　　至于怎么连带着坑到陈书记，依然还是要靠他那能坑爹的儿子。 　　现在萧鑫得了肖倩倩的指点，打算每天下班后，都把自己的工具交给晚班的人保管。可陈平跟小居那几个人，难得想出一个真正能坑倒萧鑫的法子，还铺垫了这么多天，必然不会轻易放弃。 　　他们应该会想办法阻止萧鑫把工具交给别人，而是让他按照以前的习惯，把工具放回工具区。 　　而萧鑫自己说了，他为了把工具交给晚班临时工，想的借口是，晚班的工具不够用。 　　小居他们几个，要想阻止萧鑫转交工具，至少要做两件事，一是要让晚班的工具足够用，萧鑫就没理由特意把自己的工具借出去；二是，未免萧鑫单纯跟某个临时工关系好，就是要把自己的工具专门给他，小居几个，还得想办法把人家临时工给支开——要么让人家有什么事请假，要么就是一直支开他，让他没机会跟萧鑫见面。 　　想来想去，要做成这两件事，小居几个人都是不行的，他们肯定得求助陈平。而陈平，又只是个秘书，他爸在厂里说话都有老员工阳奉阴违呢，更何况他这个并没有什么实际用处的秘书。 　　所以陈平，最终还是要借助他爸的地位来达成他自己的目标。 　　“我今天下午的时候打听过了，陈平跟小居这些人打交道时，都是瞒着他爸的，所以陈书记并不知道陈平在做这些小动作。最后陈平还想继续对萧鑫下手，估计会编些什么借口，让他爸出面帮他。” 　　陈书记是个宠儿子的，儿子的要求，他一般不会想太多，无关痛痒的小忙，帮就帮了。 　　肖倩倩就是要利用陈书记对儿子这种几乎无底线的宠爱，以及在陈平刻意隐瞒部分事实后的信任，来让陈书记入这个局。 28 [VIP] 　　第28章 　　利用市场这边的时间, 肖倩倩跟萧鑫两人把该做的资料都做完了，之前一直拖着，是因为要不断探讨一些方案是否可行、是否好推行, 所以一直在厂里自己模拟操作。 　　现在已经有将近两个月的时间, 他们在厂里一边工作、一边琢磨这些, 其实也都试的差不多了，如今只是在之前的理论版本上, 再进行优化总结罢了。 　　至于陪着他们的爸爸妈妈，爸爸依然是自己去研究跟收音机相关的技术知识, 而且爸爸还不知道从市场哪个角落里，淘来了旧的不同版本收音机、收录机、MP3、MP4等, 这些在不同年代出现的机器，显然不断在功能上发生进步、体积却在不断缩小。肖毅打算在合适的时候拆开它们做研究，然后尝试把其中蕴含的合适的先进技术吃透，带出去，用到收音机厂的产品革新上。 　　妈妈则是跟之前一样，负责照顾他们的生活。按照她的话就是, 反正她也习惯一辈子照顾人了, 也就做这个事最顺手、最舒心。 　　顺便着，她还又暗搓搓催了女儿女婿一次, 说她在家闲着呢，家里三个人白天都出去工作，她一个人在家，闲下来就怪寂寞的, 很想有个孩子陪着。 　　肖倩倩自然是偷偷翻了个白眼儿, 没搭理妈妈催生小孩这话。 　　至于萧鑫, 憨憨一笑, 说他什么都听肖倩倩的安排，就让黄彩英没话说了。 　　其实肖倩倩并不是反感生孩子，只是他们现在的工作正处于关键时期，她不想分神。 　　在爸妈没注意的时候，她悄悄跟萧鑫说：“我算着，要是一切顺利的话，陈书记能被调走，陈平不会再影响我们俩。而且，厂里的改革差不多是明年一月完成，到那时候，你也能做技术员了。 　　不过，咱俩牵头完成了八一厂的管理规范改革，肯定会很受关注，要是刚做完上一件事，就想一鼓作气，立刻说要把厂里清闲的员工——尤其是心高气傲的技术员们用起来，让大家尝试做三轮车，肯定会有许多人不服气我们。 　　那会我们就干脆低调些，先自己找关系好的技术员跟老员工，在厂长允许下，每天花点时间，做三轮车的理论设计，顺便把孩子生了，等孩子满百天后，让妈妈帮我们带孩子，而三轮车的设计也该出结果、厂里过多清闲员工这件事也该受议论了，那个时候，是干脆提出生产新产品三轮车的最佳时机。” 　　到时候具体会怎么做，不一定会是这个流程，只是暂时有这样的想法罢了。肖倩倩习惯于先理想化地做个计划，好时时做相应的准备，之后若是遇到不同的时机，再灵活地变化。 　　“嗯嗯，你说的都对，”萧鑫点点头，顺便掐手算了算，“那我们明年一月开始准备要孩子，是不是刚好跟怀上肖筱的时间差不多？” 　　本来肖倩倩只是按照工作计划来安排，听萧鑫这么一说，还真是这样。 　　他们的第一个孩子肖筱，是生在一九七二年的一月。而新父母备孕，不一定很快就怀上，他们差不多七一年一月开始做准备，可能要到三月、四月里，才能顺利怀孕，这样，就跟肖筱到来的时间吻合了。 　　命运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他们提前结婚，也没避开陈平的纠缠；他们决定先稳定工作再要孩子，结果计划的时间还是跟怀上肖筱的时间差不多。 　　好在，命运并不是完全不能改变的。 　　他们从市场回去后，洗个热水澡，睡觉养好精神，第二天就开始针对陈书记设局。 　　肖倩倩本想着自己还要做些什么，可没想到，敌方的猪队友太给力，根本不用她去引导什么，陈平就已经把他爸扯进这件事中来了。 　　偷听到陈平跟陈书记说的话，肖倩倩避开别人耳目，跟萧鑫一起去找了厂长，他们先提交那个管理改革计划，然后没等厂长反应过来，就一口气把陈平看上她、所以要陷害她老公这件事，换了个说法，说是陈书记安排他儿子联合了几个人，打算在厂里搞出个事故，然后推到厂长一力提拔上来的萧鑫身上，然后开始传播一些不利于厂长的话语，以此打击厂长在八一厂内的权威。 　　按照结果来看，肖倩倩这个说法是没多大问题的，毕竟萧鑫确实是厂长大力提拔起来的新员工，又明显跟常家走得近，要是他出事，厂长那边的确会受到一些连带的影响。 　　肖倩倩不是想要利用厂长，才故意这么说的。而是她作为一个姑娘家，实在不好自己把实情说出口——说她被陈平看中了美貌，然后才会导致这一系列事吗？这种事实在是太让人觉得尴尬了，她为人确实大方爽利，可并不是完全不要面子的。 　　说辞的影响并不是很大，厂长本身就很关照肖倩倩夫妻俩，无论她怎么说，厂长都会出手的。 　　陈平那边具体要怎么对付萧鑫，肖倩倩已经通过偷听他们父子俩的话，自己补充完全了，所以便把他们的计划直接告诉了厂长。 　　这件事比较紧迫，厂长暂时无心再追问那个整改计划的事，只是立刻安排了他自己信任的人，足足有十六个，轮番盯住那台即将被动手脚的机器。除此之外，还让两个人盯着陈书记，到时候作为陈书记有出面帮助陈平的证人。 　　到了晚上快下班的时候，陈书记果然带着陈平一起，出现在生产车身的车间里，说他的儿子——也就是他的秘书经过调查反馈，发现维修部白班晚班分配的工具数量不一样。 　　由于等级高的维修工不会上晚班，平常只有几个个资历比较深的正式维修工会轮流上晚班，其他的全是临时工，所以他们可支配的工具数量差距才会那么明显。 　　为了避免影响晚班的维修工作，陈书记出面，要求厂长重新做个安排，让晚班也有足够数量的工具使用。 　　厂长已经知道陈平等人接下来要做什么，自然没有在这种事上跟陈书记对着干，反而自省了一下，说自己居然没发现这个问题，又夸陈书记的儿子很能干之类的云云，然后就喊来维修部的总工，让他给晚班留一套完整的工具箱、以及两套常用的维修工具组合，由当晚值班的正式工管理。 　　办完这件事之后，陈书记估计是没想到厂长这么配合，稍微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说：“我家陈平讲，最近有个轮晚班的临时工，叫林小罗的，干活很是卖力，不过他家里老母亲正病着，晚上家里没人看顾，恐怕不太好，要不破例一下，让他最近不要上晚班吧。” 　　“竟然有这种事？”厂长装作惊讶的样子，然后很是和蔼地跟其他员工讲，“你们要是有什么情况，实在不方便上晚班，一定要跟你们领导讲，能通融的地方，我们一定会通融的，别等出事了才后悔莫及。” 　　“林小罗，林小罗现在在哪？” 　　“诶，厂长，我在这。”林小罗一脸迷惑地走出来，他妈确实病着，可是他妈年纪不大，这次病得也不算多严重，都快好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陈书记会突然说这件事。 　　要是真不方便上晚班，他自个肯定早就主动跟人调换了呀。 　　厂长看出林小罗脸上的疑惑表情，没给时间让他解释，直接安排。 　　“这样吧，你今天开始别上晚班了，跟之后的人换一下，回去好好陪你妈。晚上大家都睡了，你妈想喊个人都不一定有人听见，你在家呆着还是安全一些。” 　　“哦，行，谢谢厂长。”厂长都这样说了，林小罗也不好拒绝，只好应下，去跟人换班。 　　于是，陈平让他爸帮忙做的事情，就这么顺顺利利地达成了，整个过程中，厂长都特别配合，搞得陈书记心里颇为不安，可一时也想不出为什么觉得不安。 　　他儿子难得想表现自己，他帮忙出面给儿子搏了个好名声，顺便自己也刷了一点存在感，这应该是好事才对。 　　陈书记看着交接班完成，一直也没出什么幺蛾子，这才放心领着自己儿子离开，下班回家去了。 　　而陈平，在离开前，回头对小居等几人悄悄使了个眼色。 　　这暗中的交锋，不止厂长安排的人看见了，就连之前因为收了几粒糖，特意帮萧鑫盯着小居的李叔，也发现了。 　　李叔是厂里的高工，并不需要上晚班，不过，这次轮晚班的刚好是他徒弟，他特意找了个理由，说第一天改晚班分配的工具，他要留下来给徒弟帮帮忙，顺便再检查一下徒弟的水平，所以就没急着走。 　　而萧鑫，就被小居等人簇拥着，一块去归还工具了。 　　他把自己的工具放回惯常放置的位置，然后还特意用比较大的声音做清点，最后满意地点点头，说了句，“都齐了。” 　　说这话时，并不止他一个人在这，其他几个维修部甚至还有生产线的人都在，听他在那清点，还觉得好笑。 　　“萧鑫啊，你就那么几个工具，还每天点一下数啊？” 　　萧鑫摸摸后脑勺，笑着答：“我只是在养成一个好习惯，万一我以后能有更多工具呢？总得每天清点一下才安心。不然，像总工他们那样成套一整箱的工具，只要丢了一个，都是很可惜的事情。” 　　“这倒也是。” 　　受了萧鑫的影响，今天拿了维修部工具，需要归还原处的人，都清点了一下。 　　而为了避嫌的小居几人，则是在把他们的工具放下之后，便找了借口早早跑了，并不知道后来发生的这些事。 　　等他们离开，天色变暗，早该吃过晚饭回宿舍休息的小居几人，又偷偷摸了回来。 　　“里头有人不？” 　　“没呢，这会儿该领工具的已经都领了，基本上不会再有人来了。” 　　厂里的工具管理并不严格，主要是这些工具拿出去又不能出手，大家也没想过偷这种东西，所以工具放到维修部的一个工具房里之后，工具房里面并没有人看管。门外头倒是挂着锁，可锁钥匙也就直接挂在显眼的门上，熟悉的人不用看都能伸手拿到。 　　“把萧鑫的那个螺丝刀拿出来就行，别的东西别动，拿出来就重新锁好门。”小居作为这些人的领头羊，亲自在外面放哨，还一边指挥着其他人的动作。 　　他们干的小心，全程没发出什么大的动静，很快就达成目的，带着螺丝刀出来了。 　　出来之后，他们趁着天黑，走在不会被人轻易撞到的墙边，快速摸到了生产车身的那个车间门口。 　　而这时候，跟他们约定好的陈平也来了，两边对视一眼，确定计划可以执行后，陈平笑呵呵地去跟生产线师傅打招呼，说他趁着休息时间，来看看晚班的情况。 　　就这么着，他用跟人聊天的方式，控制着产线员工的视线，始终为小居创造出一个视觉盲区，小居立刻抓住机会，蹲着慢慢挪到加料机那边，然后一下子站起来，把那个螺丝刀丢了进去。 　　终于搞定了——小居心里刚升起这个想法，还没来得及欢喜兴奋，就被突然冒出来的两个人按倒在地。 　　“你是谁，刚刚往料筒里丢了什么，目的是要干嘛？”按着小居的人大声喝问。 　　另一边还在笑着吸引生产线员工注意力的陈平，也被这变故吓了一跳，看着小居被逮个正着，他也一时僵在那，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就在这时，李叔黑着脸从车间外头进来，手里还逮着两个刚刚跟小居一块过来的维修工，“你们真是可以啊，为了陷害一个只会埋头干活的老实人，特意埋线好些天，今天去偷他的工具螺丝刀，丢到产线的加料桶里，是不是想导致机器损毁，然后让厂里开除他？” 　　李叔一出来，不止小居跟陈平等人吓到，连厂长一早安排好的人也吓到了。 　　这跟他们想的不一样啊…… 29 [VIP] 　　第29章 　　李叔既已决定护着萧鑫, 在发觉今天小居等人按捺不住的兴奋情绪后，就一直盯着他们。下班后连晚饭都没去吃，果然等到他们几个人在天黑后又溜回来了。 　　在维修部的工具房那边, 厂长并没有安排人看着, 因为萧鑫自己已经做了足够多的事情, 会有很多人为他证明，今天下班时, 他清点了自己的工具，一个都没少。 　　可李叔不知道啊, 李叔想护着萧鑫，就全程悄悄跟在小居等人身后, 天黑之后，小居他们自以为没人发现他们，其实李叔就只隔着不远的距离一路相随，像狩猎的豹子一样，紧紧盯着他们的所作所为。 　　他们是怎么偷到螺丝刀，然后怎么跟陈平打眼色, 最后由小居把螺丝刀投入加料桶里的整个过程, 都被李叔收入眼中，然后李叔才知道, 他们竟然如此丧心病狂，为了陷害一个人，连厂里的贵重机器都敢破坏，可把他给气坏了。 　　把人给拿下后, 李叔赶紧喊来负责这台注塑机的员工, “快点, 把机器停下来, 他把螺丝刀丢进去了，要是螺丝刀进入机器里面，这整台注塑机都要被弄坏掉！” 　　生产线员工这下才回过神来，着急忙慌地要去停机。停机后对后面整个注塑过程都有影响，待会重新开机还得重新换料预热，今天这条线的员工心里是又怕又气，恨极了乱来的小居他们。 　　今天晚上的任务指标搞不好要完不成了，这可是要扣钱的！ 　　“那个，应该不用整个停机，把加料机停一下就行了，”有一个事先得了厂长吩咐的员工，摸了摸鼻子，走出来阻止道，“因为小居他们几个，最近老是说加料机这块有问题，今天上班的时候，萧鑫就给这两台加料机都做了点改造。” 　　他先是把加料桶外面一个新加的开关给关闭了，等里面的搅拌棒停止转动，才伸手在那加料桶里掏了掏，在接近下方进料口的地方，摸出那个小螺丝刀来，在众人面前晃了晃。 　　这会儿，大家全都松了口气，就连小居他们也是一样。他们被抓个正着，要是机器真坏了，他们几个全都讨不了好。 　　“萧鑫在加料桶里也加了一个搅拌装置，不过是木质的，大致上能把原料搅拌一下，使原料进入下方的搅拌桶里之后，更好混合均匀。而这加料桶平时都不盖盖子，他担心有什么铁材质的东西掉进去，损坏搅拌桶里的刀片、或者熔融区里面的螺杆，还在加料桶靠下的地方安装了两块磁铁。刚刚这个螺丝刀，就是被加料桶下面的一块磁铁给吸住了，并没有掉到底下搅拌桶里去。” 　　小居张大了嘴，他就搞不明白了，萧鑫大部分时间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到底是什么时候完成了对这台注塑机的改装？ 　　虽然改的都是一些小装置，不费材料也不费什么功夫，但也不至于让大家都没有察觉吧？ 　　这会儿，晚班生产线的员工一拍脑袋，“哎呀，交接班的时候，白班的人说了，这注塑机改了一点，我就之前去加料的时候，稍微看了一下，见只是多了个搅拌棒，就没有上心。唉，这萧鑫干事还真挺不错的啊，虽然只做了一点小变动，但对生产确实是有利的。今天可不就避免了一场祸事么。” 　　陈平脸色隐隐发黑，他恼怒地扫过小居等几人，看他们都是一脸想不通的样子，才收回自己对小居他们的怀疑。以萧鑫那一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性子，他在厂里虽然还挺招人喜欢，但并没有谁没事会找他说话，所以许多人都察觉到小居等人在针对萧鑫，可只有李叔实在看不下去，跟萧鑫提示说了几句。 　　在这种境地下，萧鑫应该没有发现他们的坑害手段，他对机器做了改装，或许真的是天天被喊去修加料机，才傻憨憨地给这机器做了点改造。 　　陈平在心里暗骂了一句算他运气好，也没多重视这次计划被发现的事。反正他爸是厂里的书记，他也没有亲自动手做什么，这件事总扯不到他身上。 　　他如此单纯地想着。 　　直到他爸跟厂长两人一块出现在这里，面上都是十分严肃的表情。 　　“爸，你快让他们放开我。”陈平仗着他爸的宠溺，犯了错也没有多害怕，只是觉得自己一直被人押着手臂，实在是丢人。 　　陈书记脸色泛黑，偏头看向厂长。 　　这会儿，厂长可没有下午的时候那么好说话了。 　　“我听说，你们几个人特意谋划了好些天，就为了做这种事，然后陷害萧鑫？”厂长板着脸的时候，还是极有威严的。 　　小居他们反正是怕了。要是他们因为这事丢了工作，也没有第二个长辈能腾出岗位来让给他们了，而且，他们做坏事肯定会留案底，以后也没法去别的厂找活干。 　　小居当初是最先收了陈平的好处，承诺给他做事的。如今，他也是最先变怂，当场反水，把陈平给招出来的。 　　“厂长，这不怪我们啊，是陈平，陈平看不惯萧鑫，想把萧鑫从厂里赶出去，就给了我们一些钱，让我们给他做事！”小居此时都没有提肖倩倩，毕竟那是他也暗暗喜欢过的人，并不想影响到她。 　　陈平都快气死了，直接说：“又不是我逼你们收钱的，你们吃我的喝我的，然后自己上赶着讨好我的，你们主动想了各种计划去对付萧鑫，怎么现在全往我身上推？” 　　陈书记根本来不及阻止儿子说话，本来就不好的脸色，变得更暗沉了。他黑黝黝的目光扫过小居几人，然后又看向自己的儿子，目光中终于带上了一丝悔意。 　　他早该知道的，自己儿子并不是什么能踏踏实实干活的人，今天儿子突然说什么发现车间的漏洞、以及要关怀晚班的一个临时工时，他就该起警惕心，而不是开开心心地帮儿子做成了这些事。 　　现在可好，儿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小居对线，相当于直接承认了他是陷害事件的策划人之一…… 　　而陈书记自己，下午帮着儿子创造好了陷害的前提条件，一时也洗不干净了。 　　陈书记痛苦地闭上眼。 　　想他这么聪明的一个人，为什么终于得个儿子，却是这样的蠢货？ 　　他不愿意承认是自己的教育方式出了问题，觉得肯定是因为老婆笨，所以生出来的女儿儿子都笨。 　　“抱歉……是我教子无方。”陈书记艰难地开口道。 　　他已经记不清上次这么跟人低头是多久之前了，要这么低声下气地给人道歉，是他觉得非常屈辱的一件事。 　　可他不得不这么做——为了保住他儿子。 　　厂长心里其实挺激动的，今天可终于让他抓到这个空降兵的把柄了，不过他表面上还是维持着严肃、公正的表情。 　　“陈书记啊，你看这事闹的，虽然没实际上造成什么损失，但这是刚好人家萧鑫给机器做过改造，大家一时还没传开，所以小居他们按照原来的想法去扔螺丝刀来破坏机器。要是机器没改造，不管螺丝刀是把搅拌桶里的搅拌刀刀片弄坏了，还是把后面的螺杆弄坏了，那损失可就大了去了啊。” 　　陈书记知道厂长不会轻易放过这件事，可他还是想以没有真实损失为理由，来为儿子争取减小惩罚。 　　以儿子那点能力，以及贼臭的脾性，除了在他老子手底下干活，还有什么地方能收他？ 　　“这不是运气好，没有造成损失么。常厂长，您看，这些都是年轻人，脾气冲，这次事情闹开了，他们心里肯定也怕了，要不再给他们一次机会，叫他们做点苦力活也行，让他们有个弥补的机会。” 　　陈书记其实根本不想管小居他们，只是现在这些人跟陈平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要保也不能特意只保其中一个。 　　“这次是运气好，下次可就不一定咯。”厂长幽幽地看了陈书记一眼，“我听说，这几个年轻人，所图甚大，想着陷害萧鑫成功之后，还要传播一系列对萧鑫、还有提拔萧鑫上来的领导不利的传言呢。” 　　“而且，陈平是陈书记你的儿子、你的秘书，要说你对他的许多动作一无所知，这也不太合情理吧？” 　　厂长话音刚落，李叔也出来帮忙证实，“我好几次看见陈平在上班时间跑到这个车间来，故意跟产线的员工讲话，本来加料机那边不需要加料的时候，员工都不怎么盯着的，他故意找这些员工闲聊，才让小居他们几个有机会动手，把那机子搞点小故障，然后喊萧鑫过来修。” 　　“我发现他们不对劲，最近可是一直盯着他们呢，他们连着几天找萧鑫修加料机，今天又去偷来萧鑫平时用的螺丝刀，往加料桶里丢，可见他们是打着什么样的主意。厂长，这样的人可不能在留在厂子里，谁知道他们以后还会做什么丧心病狂的事。” 　　李叔在厂里没有派系，跟厂长不算亲近，也没有被书记拉拢，他出来做证人，可信度极高。 　　再加上厂长安排的那些人纷纷出来附和，证实陈平、小居等人的不正常行为，就让他们几个真正完全无法翻身了。 　　“我最近忙，是真的不太清楚他在做什么，要是知道他跟这几个年轻人一起胡闹，我肯定不允许的！”陈书记急忙解释。 　　今天这事儿闹得，他儿子肯定已经洗不清了，而且他帮儿子达成了一些目的，连他自己都不好洗干净。可他不能不开口，任由厂长给这件事下定义，他至少要把自己在这件事里面的存在感给模糊掉，不能影响自身的工作。 　　但常厂长可不会轻易放过他。以常厂长敏锐的职场嗅觉，他总觉得陈书记对自己不怀好心，或许在以后会对他不利。既如此，何不掌握住现在这个好机会，快狠准地把陈书记击溃？ 　　“哦，陈书记你最近很忙？在忙什么呀？” 　　陈书记卡壳了。 　　他来八一厂两个月，根本没能顺利掌握什么实权，哪里有事情可忙，整天就想着怎么夺权，以及花些时间跟厂里重要员工打好关系了。 　　厂长在心里冷笑。 　　——好家伙，让你白白领了两个多月的高工资高补贴，还整天想着给我搞事，这次不把你扳倒，我就不姓常！ 　　“陈书记，照我的想法呢，我们八一汽车厂，原本就是几个小厂子合并起来的，虽然比不得人家威省一汽威风，但也不是什么毫无影响力的小作坊。要是放着这些不安好心的人留在厂里，还有您这么一个大后台保着他们，万一哪天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再次下手，在厂里制造出一个大事故来，这责任，陈书记您担得起吗？” 　　陈书记正准备狠心说他愿意做担保，大不了以后管儿子管死一点。 　　可厂长却没给时间让他说出口，“即使陈书记您敢担保，我作为这么大一个厂子的厂长，我也不敢冒险啊。” 　　“这几个参与过陷害事件的年轻人，全部辞退！” 　　陈书记握紧了拳头。 　　没能给儿子保住工作，让他心里生出了一些仇恨，他想着，以后一定要让厂长也体会到他今天的气愤与痛苦。 　　但，厂长又继续说：“今天厂里一下子开除这么多员工，一、二、三……唔，六个人呢，我得往上面打个报告，把这件事的详情都记录下来，免得上面以为我们厂里出了什么事。” 　　提到打报告，陈书记顿生警惕，开口道：“这报告不如由我来写吧。” 　　按理说，这属于偏文职的活，让书记来做，是合乎情理的。 　　“这事确实应该是让您来做，可这次涉及到您的秘书陈平，而陈平又是您的亲生儿子，书记您总得避个嫌啊。再者说，今天下午的时候，您突然提出来要给晚班留更多工具，还把跟萧鑫关系好的晚班临时工调走，谁知道你是不是跟陈平串通了计划，给他创造陷害萧鑫的机会呢？” 　　陈书记差点一口老血喷出口来，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常厂长之前一直装平和呢，这回逮到机会，是想直接把他拉下马！ 　　不行，他才四十多岁，正是事业的黄金年龄，怎么能毁在这？ 　　陈书记深吸一口气，被迫选择了一个对他后续生涯影响更小的做法，“厂长，我来八一厂之后，确实没什么实绩，加上我儿子还跟人闹出这种事来，我以后也没脸继续呆在这了。这次的报告，就由我来写吧，您给我留点面子，我自己申请调岗，可行？” 30 [VIP] 　　第30章 　　肖倩倩第二天一上班, 就听说了昨天晚上发生的大事，知道陈书记会自请调职离开后，很是松了口气。 　　她握紧萧鑫的手, 小声说：“终于可以安心了。” 　　萧鑫点点头, 反过来握住她的手, “以后我们就专心工作，不用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烦心了。” 　　肖倩倩低下头, 不知为何，眼眶有些发红。 　　或许是因为终于确定自己成功逃脱了某种不好的命运吧。 　　以后, 他们一家人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一周后，陈书记带着他的儿子陈平离开, 而同时被开除的那几个员工，不知道厂长是怎么处理的，他们家里人也没来闹。八一厂恢复了平静，要不是总有人私下议论起这件事，肖倩倩还以为陈书记等人根本没存在过呢。 　　关于这次事件的报告书，确实是陈书记亲自撰写的, 他把自己从这件事中摘除出来, 甚至还弱化了他儿子在其中的作用，这样一来, 他虽然是因为“罪己”而惭愧离开，但实际上对他事业的影响并不大。 　　对此，萧鑫稍微有些不理解，厂长为什么会给这样不算真实的报告书盖章, 厂长却说“见好就收”。陈书记那样的人, 只要给他好的退路, 他不会过多浪费时间纠缠, 因为他能很快在别的地方东山再起、发光发热。可要是把他的路都堵死了，他肯定会跟对手斗的你死我活，不会善罢甘休。 　　肖倩倩也能理解厂长的这种退让。能让陈书记那号人离开，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而且，上面刚给八一厂空降一个管理兵，就发生了这样的事，短期内肯定不好再派别的人过来。 　　刚好，肖倩倩跟萧鑫之前就把自己做好的管理改革计划给厂长看过，如今陈书记这个心腹大患离开，又开除了几个混日子的员工，厂里风气正是清明的时候，厂长觉得或许可以尝试在八一汽车厂进行一次管理层面的改革，便将肖倩倩跟萧鑫喊来，继续谈谈这份计划。 　　“我跟萧鑫自己尝试模拟过，按照这套管理模式，不同岗位的分工更明确，大家各司其职，不会搞得乱七八糟。因为谁都能干，反而都想着别人会去干，导致最后冲突了责任，把重要的活给漏了。 　　而且，等新的管理规范完全推行开，我们自己就会多出真正的管理岗位，每个车间都要有两个班长，轮班负责白班晚班，当班有什么紧急情况，直接让班长做主，班长做不了主的，再找厂长，这样，厂长你也轻松一些。 　　然后技术员里要挑出两三个水平稍差的，转去专门做车间计划，以免产生排班计划弄错的生产失误。维修工其实有些可以转技术员，这个要看个人能力吧，我在厂里看着，一些维修工跟产线开机床的员工，其实比少数一级、二级的普通技术员更有技术。 　　临时工里可以挑两个细心的专门做仓管，管原材料跟工具之类的。 　　我们厂不是一边生产卡车卖出去，一边自己接运输的活么，我觉得这两样也可以泾渭分明，成立一个生产部、一个运输部，搞两个部长管着。 　　部长直接对厂长负责……” 　　肖倩倩上次只给了简略的整改计划，这次是把纸质的管理规范书、还有设备管理方案、维修手册、仓管记录表、工具登记表等等，做好的全部资料都交给了厂长，然后大致上把推行新的管理方式的优点说出来。 　　厂长对肖倩倩的办事能力还是很信任的，他并没有把年轻人不当回事，而是很认真地听她说，然后仔细地看这些文件，时不时地提出一些问题。 　　三人大约交流了两个多小时，那几份文件上，也被厂长新标注了许多备注。 　　“你们先回去，这事我再仔细想想。” 　　按照这份计划，厂里的变动会很大，要是一般的守成型管理者，肯定不愿意做这些改变。但常厂长对八一厂的现状其实是不满的。 　　八一厂本就是由周边一些小厂合并起来，有些有能力的人互相不认可，总觉得自己才是最厉害的人；有些关系户混日子，又不好处理掉。还有其他许多小问题，总之厂里的管理是偏混乱的，要不是近些年做卡车确实能赚一些，八一厂可没法支撑下来。 　　等肖倩倩跟萧鑫离开后，厂长闭着眼，手指头轻轻在桌面上敲打着，刚看过的那些文件里：八一厂的平面图、各车间的平面图、产线的安置图等等，不断在他脑海中浮现。 　　他得承认，要是按照肖倩倩他们的新方案，先对车间重新做一下规划，确实会更便于员工的生产操作，也更便利半成品在几个车间之间的运输。 　　他这天想了很久，连晚上睡觉都没睡好，第二天一早上班，就把肖倩倩跟萧鑫叫去，“先从车间的重新规划开始，这件事我就交给你们两个人负责了。我会开个会，跟大家说明，让他们尽量配合，至于能不能让他们完全配合，尽快完成符合你们绘制的车间图的规划方案，那就看你们俩的能力了。” 　　“放心吧，厂长，我们一定会把这件事做好的！”肖倩倩承诺道。 　　等离开后，萧鑫挠挠头问：“好像厂长只说改一下车间，其他的没说做不做啊……” 　　“嗯，要一口气动太多，厂长估计一时也调不出人来——而且，或许厂里的大家不会同意厂长做太大变革也说不定。所以他让我们先只动四个车间，等大家体会到车间被重新规划后的好处，再进行别的变革，也会得到更多的支持。” 　　就这么着，以肖倩倩跟萧鑫两人为小组领导——整个小组其实也就他们俩，在十月初开始，对四个生产车间进行重新规划。 　　这个重规划，是建立在未来被广泛运用在各工厂管理中的一个5S管理方法基础上，肖倩倩跟萧鑫又结合八一厂的现状，以及现在的国情，进行了一些调整。 　　他们之前已经重新测量过车间本身，以及里面各设备的尺寸，然后按照生产步骤的需要，打算将大部分设备进行一些挪动。 　　大型设备的挪动不是说一两句话就能做好的事情，也就肖倩倩跟萧鑫在大家心中的印象比较好，所以他们选择在生产较清闲的时候，拜托大家帮忙，这件事才能顺利进行。 　　刚好萧鑫又是维修部的，他本身水平就很高，愿意指点有心学习的其他年轻人，所以维修部那些年轻力壮的员工，也愿意主动给他们帮忙。 　　在车间一个接一个地发生明显变化时，肖倩倩也收到了闺蜜常欢的来信。 　　原本说好了，常欢去南市后，一定不能忘了给肖倩倩写信。可她七月初离开，却一直到十月初才有第一封信寄达，也不知是什么情况。 　　肖倩倩一回家，就立刻打开信看起来。 　　两人是好朋友，常欢写信的格式就很随意，简单一个写了个抬头之后，下面就直入正题，写她到了南市之后的事情。 　　这封信着实很厚，大概得有二三十页纸的样子，常欢肯定不是一口气写了这么多，估计是有事耽搁，把多次写的信件攒着一块寄过来了。 　　最上头的信里，常欢说他们一行人到南市后，下了火车走了一段路，才乘上去威省一汽的汽车，幸好她听肖倩倩的话，穿的衬衫跟长裤，不然那天风很大，穿裙子她可能要丢人。 　　上车后不久，有个阿姨上车跟她坐在一块，两人一见如故，阿姨夸奖说很喜欢她这样看起来干干净净的姑娘，还送了她一条干净手帕擦汗，她则是把从家里带过去的一瓶加了腊肉的酱送给了这个阿姨。 　　信件写的很啰嗦，几乎把那一天经历的所有事都详细地写出来的，肖倩倩猜测，这八成是常欢抵达一汽厂第一天或者第二天，在心情最激动的时候写出来的东西。 　　再往后，估摸着是隔了小一个月了，常欢吐槽说一汽厂给过来学习的技术员，只安排那种最差的集体宿舍，八一厂其他九个技术员都是男的，好歹被排进一个宿舍，成为一个小团体，别人轻易欺负不了，而她就一个女技术员，被排到女宿舍，其他十一个人都是她不认识的，偏偏还只有她是外地人，就受到了排挤。 　　原本她爸让一个老叔多多照拂她，可那叔叔是男员工，也管不了常欢在女宿舍被排挤的事，她只能自己忍受着。 　　常欢从小就受到高强度的教育，进厂工作后也自觉以后要接老爸的班，所以学技术很用心，在那些女技术员里，几乎可以说是最优秀的一个学员。这种突出的优秀，反而让她的处境更差，她在宿舍里，不是东西莫名其妙坏了，就是故意被耽误洗漱时间，坑她几次迟到、几次不得不顶着乱糟糟的状态去上班，在其他人面前丢尽了脸面。 　　或许就是因为遇到了这样的事，她也没心情出去玩，更不放心在放假时出去寄信，所以之前写好的信就压在手里，没有寄出去。 　　直到有一天，事情有了转机，她在厂里值晚班下班后，又遇到了当初在汽车上交谈过的那个阿姨。阿姨见她红肿着眼睛，像是哭过，问她是不是想家，常欢实在是憋不住了，就把自己住在全是南市本地人宿舍里，受到她们一致排挤、甚至影响到工作的事情，都跟这个阿姨说了。 　　阿姨也是南市本地人，看这么好一姑娘受欺负成这样，也不忍心，刚好她儿子也在一汽做技术员，儿子跟她不怎么亲热，进厂后宁愿住大宿舍，也不想浪费时间在上下班回家的路上，这阿姨一个人住大房子，还怪寂寞的，她看常欢顺眼，就提出，常欢可以到她家去住。 　　常欢刚开始还不怎么放心，毕竟人在外地，这个阿姨看着面善，可又不是她家熟悉的亲戚朋友。倒是厂里另一个跟她关系还不错的老员工，偷偷告诉她，这个阿姨，是一汽某个大领导的前妻，为人除了犟了些、生气时讲话比较难听，别的方面都挺好，很值得信任的。她每个月初都会来一汽厂一趟，找前夫要生活费，厂里很多人都认识她。至于她为什么找前夫拿生活费——是因为前夫后来娶的老婆没生出来儿子，所以不愿意断了跟前妻母子的关系，一直主动要给生活费供养他们，在钱方面，她也不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她真就固定每月来拿钱，顺便恶心前夫现在的老婆一下。 　　只是那一天，她心情也会格外差一些，所以她在一汽厂也没什么朋友关系。 　　有厂里老员工做担保，常欢又实在是不想在那个集体大宿舍呆下去了，就同意了这个阿姨的提议，找厂领导申请，从宿舍搬了出去。 　　不过，搬完东西之后，她因为表现优秀，被安排到一个重要岗位实习，一时也没工夫做别的事，所以拖到九月快结束的时候，才终于把之前写的信一口气寄了出去。 　　连给她家里的信，都是一样的时间到的。 　　“怎么样，她那边应该没什么事吧？”萧鑫见肖倩倩看完了信件，才好奇地问了一句。 　　肖倩倩靠着椅背歇了会，一脸恍惚，“真不敢置信，她这一次，还没认识赵然，就先跟赵然他妈关系好的不行了……” 　　她说的赵然，便是在市场那边的记录里，常欢真正喜欢、但直到中年才成功在一起的那个男人。 　　按正常发展，肖倩倩是先会得罪赵然他妈，留下了坏印象，然后跟赵然相识、相知、相爱，最后被赵然的妈妈出手毁了这桩亲。 　　可现在这算什么？ 　　赵然的妈妈亲自把常欢带回家去当免费租客，知道常欢家的背景，以及她一直以来的压力跟懂事之后，心疼的不行；常欢知道赵然妈妈当初被老公背叛，被逼迫着离婚，直到那个小三一直生不出儿子，前夫又腆着脸找回来，说还要这个儿子，也是很心疼她的遭遇。两人惺惺相惜，愣是处成了忘年交、亲母女一般。 　　甚至赵然他妈妈，还提出要把自己儿子喊回家，介绍两人认识这种话，不过尚未见过面的赵然跟常欢本人都拒绝了。 31 [VIP] 　　第31章 　　“要是在常欢去南市之前, 有人跟我说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我一定不会信，”肖倩倩无奈地摇摇头, “谁知道会这样啊, 对比两次截然不同的发展, 这简直跟命运在开玩笑似的。” 　　萧鑫也觉得这事有点不可置信。按照他们夫妻俩对常欢一生的记录，常欢跟赵然真是经过了太多磨难, 才终于走到一起去的。 　　可如今，本该作为最大阻力的赵然妈妈, 想撮合这两人，居然被他们拒绝了。 　　要是让经历过那些痛苦的赵然跟常欢知道了, 估计都想穿越过来，掐着自己的脖子，让他们乖乖相亲去吧。 　　“没事，他们拒绝了也好，原本常欢就是在一汽厂里认识赵然，两人自由恋爱的。要是赵然妈妈横插一杠子, 当个介绍人, 还不一定是好事呢，就让他们自然发展呗。” 　　现在可能是两人分配在不同车间实习、学习, 所以还没见面，但两人总会有撞上的那一天。 　　“就像我们俩提前了婚事，但依然是我们俩结婚一样，他们不管时间早晚, 都还是他们俩, 对吗？”萧鑫问。 　　肖倩倩仰头想了想, “大概就是这样吧……你这话说的好绕口。” 　　“绕口吗？那我下次注意点。”萧鑫挠头。 　　“这倒也不必, 你别听我说点什么就想着改啊，你已经够好了，没必要连说句话都要考虑我听着顺不顺……行了，不说这些了，我来给她写个回信。她这信封上的地址，是赵然家的，我们给寄到那去就行了。” 　　“对了，她说自己好多东西被宿舍那些人弄坏了，未免她家里担心，她可能不会在给她爸的信里说这种事。可也不好让她总借用赵家的东西，我想想看，寄个大包裹给她吧。你帮我一块想想，哪些肯定能用到，但又不怎么起眼的。” 　　两人一块去市场那边翻翻找找，肖倩倩给常欢找了一双老布鞋，两套秋天穿的厚衣服，以及内搭的稍微薄些的衬衫，毕竟车间里温度还是比较高的。至于棉袄，她家里肯定会寄过去。另外还找了一条配色很稳重的围巾、一顶毛线帽，这些就让她送给赵然妈妈，作为关照她的礼物。 　　萧鑫则是去找吃的，找到了一家卖“复古”老式包装大白兔奶糖的，记下这个店的位置，之后才拿了两包大白兔奶糖。然后又到炒货店，把原味炒瓜子、炒花生、炒黄豆、红薯干、紫薯条、核桃仁分别拿了一小袋。最后去干货店拿了一小袋虾米跟小鱼干。 　　两人把各自找的东西打包好，想了想，肖倩倩又往里头添了两罐自家在供销社买来的麦乳精，这才把所有东西装进一个大包裹里，这么多东西，估摸着得有二十斤了。常欢收到后肯定都会受惊吓，不管是吃的穿的，可都很值钱。 　　“家里的奶粉不拿一罐吗？”萧鑫没有因为爸妈叮嘱过不许露富，就阻止肖倩倩对她的朋友好，他反正都是顺着肖倩倩，甚至还想到自家完全可以只喝市场里拿出来的奶粉，至于从供销社买到的，就能送给常欢，不管是常欢自己喝，还是给赵然妈妈，都挺不错的。 　　“那个不行，我爸特意买那一罐子奶粉，就是为了喝完里头那些奶粉后，可以不断把市场那边带出来的奶粉倒进里头，用这个包装掩人耳目。奶粉不好买，我们家就这一罐，怎么送出去？” 　　“哦哦，是这样啊。”萧鑫不太关心这些事，现在才知道家里特意托人买供销社罐装奶粉的用意。 　　“行了，你去邮局走一趟，先把这包裹给常欢寄过去。信等我写好了，再另外单寄。”肖倩倩把萧鑫支出去干活，这才拿起纸笔，给常欢写回信。 　　她这边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刚来不久的陈书记又走了，厂里最近在她跟萧鑫的提议下，开始进行一些改变革新之类的。 　　她还把包裹里的东西列了个清单，告诉常欢哪些是给她本人的，哪些是让她给赵然妈妈的，吃食则是让她跟赵然妈妈一起吃。另外叫她别在外面因为要面子而受罪，要是缺什么吃的用的，一定要寄信或者打电话回来，她家里，或者肖倩倩自己这边，都可以看着给她置办一些，等等。 　　想着要写的事情不多，可等萧鑫出去寄个包裹再回来，天都黑了，肖倩倩才勉强写完这封信，足足写了五页纸，其中好多都是啰嗦话。 　　这种时候，她就忍不住跟萧鑫埋怨，“也不知道要有多久，我们大孙女说的那个能视频聊天的手机才能造出来，有那东西就方便了，不管隔得多远，都能像真人面对面一样聊天。” 　　“我们俩对那方面的技术都不太通，手机出来的时候，我们都那么大年纪了，怎么用手机都得孩子手把手地教呢。还是等别的能耐人把这个创造出来吧。”萧鑫倒没想过通过自己的手，去制造出这种先进东西。 　　主要是术业有专攻，他跟肖倩倩掌握的技术，更多的是在汽车相关上面，让他们提前十几二十年，把未来高水平的民用汽车、商用汽车、大客车、大卡车等各类车子造出来，这个问题不大，他们都有信心。 　　可手机那东西，他们完全不了解，要是转头去做手机，倒是平白浪费了他们俩可以更好掌握的汽车知识。 　　肖倩倩也只是因为想念闺蜜，所以这么埋怨了一下，自己也没想过要去做手机。 　　“我们记录的，跟手机相关的东西基本上算是没有，大孙女她们，也只是照片里有手机的样子，然后其他记录里透露了一些手机的功能。光靠这些，也没办法平白造出手机来。 　　我们九几年用过的BB机倒还有可能，让我爸试着去做一做。” 　　“爸他一心要搞收录机呢，”萧鑫觉得肖毅这个长辈，肯定不会因为晚辈的喜好需求而改变人生规划，“昨天不是才说他成功把收音机进行了一次大改进，体积变小、成本变低、接收信号更稳定了，接着下一步的目标，马上就是可录音播放可接收电台信号播放的收录机了么？” 　　肖倩倩苦笑，“爸他是本身做了这么久的收音机，在这方面的技术积累多，加上收音机是小东西，他那边进展就很好加快。” 　　“我估计，等他找到合适的材料，能做出磁带盘，那收录机的面世就快了。等收录机做好，他下一步肯定是继续优化、或者摸索着去造更轻巧的MP3之类，这个播放音乐、接收信号的功能，跟手机的部分功能其实是重合的吧，在这个技术基础上，做BB机肯定没什么难度，然后做出最原始的手机，也不是不可能……” 　　说到这，肖倩倩发现，看起来技术含量没汽车高的收音机，不断发展下去，也有探索不尽的知识，有无限进化的可能。 　　她爸爸搞不好要青史留名呢。 　　“我们俩可得更加努力了，别输给爸爸啊。等到九零年代之后，世界上各种技术的更新换代太快了，那会儿我们的年纪变大，不一定跟得上时代的脚步，那不如我们一开始就领先世界。” 　　“你说的对！”萧鑫满目放光，他对肖倩倩既有恋慕，又有佩服，每天都觉得自己能娶到她，真是上辈子积的福分。 　　他们刚刚说到收音机成功改进这件事，最近在徐市也渐渐传开了，肖毅一下子带着徐市这个收音机厂跨了一大步，不止受到了厂里的奖励，还得到了市领导的夸奖。昨天直接领回来一面锦旗、一台新式收音机，以及两百块钱的奖金，回家说这事时，可得意了。 　　而且，由于他在这次技术改进中，起到了最大的作用，所以厂里对他给予了更多的信任跟认可，即使觉得那个收录机的目标有点缥缈，依然同意组建新的技术小组，来攻克这个目标。 　　比起爸爸在事业上的顺利大跨越，肖倩倩跟萧鑫的进展稍微有些慢。 　　这回算是受到刺激了，他们回头就加快了规划车间的进度，硬是把这件事在两周内办好了。 　　就连厂长也没想到他们俩速度这么快，毕竟他只是开了会，让大家尽量配合一下，真正在做这件事的，就他们夫妻俩。 　　“你们这效率，真够可以的啊。”厂长一脸苦笑，“我都还没想好后面要怎么着手呢。” 　　“我们两个当出头鸟的都不怕，厂长您怕什么，”肖倩倩在上班期间并不喊常叔，而是规规矩矩喊厂长，公归公私归私嘛。 　　“四个车间整好了，大家干活麻利了多少，找东西、放东西也不用吵架了，这些变化，您跟全厂员工都是看在眼里的，接下来，就是把前头放大卡车的两个操场也划分一下区域，接着分个生产部门、一个运输部门呗。” 　　“你说的简单，平白把一个厂子分两个部门，就是多出来两个领导，这领导的岗位让谁上？有这个机会，老员工都想往上升，而且，分两部之后，还涉及到员工划分到哪边去的问题。” 　　“其实是厂长您把事情想复杂了啊。运输部其实只用管用来跑运输的那些卡车，还有司机们，也只用把司机划分去这个部门。这个运输部部长，可以由您自己兼任，然后说不多拿工资，大家肯定没意见。等时间长了，您再说跟外面工厂、单位交接运输的货品、时间等问题，太过冗杂，就提拔一个当过司机、对业务很了解，但因为一些原因跑不了车的老员工来当这个部长嘛。” 　　“至于生产部，您直说之后还会提拔四个班长，足足一个部长、八个班长的位置，还不足以诱惑大家支持这次变革吗？” 　　“诶，这样？”厂长按照肖倩倩这个思路一想，发现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之前调出去那么多技术员外出学习了，然后因为陷害萧鑫那件事，又开除了六个正式员工，走了一个书记。厂里其实多出来十个左右的正式工名额。 　　若是这些名额并不提拔临时工上去，而是用多出来的工资金额跟福利份额，来提拔领导层，想必老员工们都想赌一赌这个机会。 　　至于以后，那些外出学习的技术员回来后怎么安排，厂长相信，要是这次管理上的改革成功了，八一厂的生产效率会更高，创造的利润也会更多，到时候，一定能有新的正式工名额。他多跑跑腿，给厂里争取来就是了。 32 [VIP] 　　第32章 　　厂长仔细斟酌了一番, 还是觉得肖倩倩他们提出的改革前景太美好，而且车间经过重新规划后，确实展现出很好的效果, 他狠狠心, 咬牙说：“行, 干了！” 　　这次事情就牵涉更大，不可能只让肖倩倩跟萧鑫两个人来办了, 所以厂长亲自领头，让肖倩倩跟萧鑫两人做他的副手, 只做这一项工作，其他技术员跟维修工的活都暂时不再参与。 　　有厂长走在前面, 再加上几个领导层岗位的诱惑，自觉有资历上位的老员工们，自发支持，还时不时提出点意见。底下人被指使得累死累活的，即使心里有怨言，厂长让食堂搞几顿好点的饭菜, 他们也就把怨言憋回去了。 　　刚开始给工厂分部门, 慢慢改变组织架构时，大家是有点不适应。大部分人的分工, 都在这个过程中被明确，原先习惯了想起什么做什么的工作方式，现在变成固定每天要做什么，甚至还规定先做什么后做什么, 稍微让人觉得有点憋屈。 　　但适应一段时间, 怨声载道的这些人, 又觉得新状态更好了, 他们再也不会忘了什么事没做，也不会顺手去干了别人的活，更不会因为一件事的责任归属于谁而跟人吵架。 　　八一汽车厂就这么慢慢改变着，到了十二月末的时候，终于全线完成变革。 　　最顶层管理者是常厂长，下面三个同级别高层领导——运输部部长（暂由厂长兼任）、财务部部长、生产部部长。生产部部长姓盛，是个浸淫汽车生产将近三十年的老员工，他在建国前甚至还参与过坦克的生产制造，后来还跟着联苏国派来的技术团队学习过，八一厂成立之后，他一直是技术部唯一的八级工，也是总工。最后是他得到这个最有面子的位置，大家都没意见。 　　划分之后，运输部的构成相对简单，部长之下，就是整个司机队，拥有的固定资产是那些跑运输的卡车。 　　财务部是厂长跟肖倩倩还有萧鑫一起商量过，特意在这次变革中一起新增的，以后其他两个部门使用原材料、消耗汽油、消耗维修零件等等、以及出货情况等，这些都需要财务部做出清晰的账目，让厂长能随时查看。 　　目前财务部只有一个部长，姓蔡，还有一个临时工岗位的会计，再加上两个临时工轮值白晚班的仓管。 　　生产部更复杂些，部长之下，再有八个生产线班长。班长勉强算是中层领导了，只是他们不会坐办公室，就是还在车间工作，只多给安排了办公桌椅，他们需要轮值白晚班来负责不同车间的生产，计划的顺利达成、生产中的安全问题、产品的质量问题、员工的考勤情况登记，全部要有当班班长签字确认。而当班的生产线员工、维修工、质检员，都是直接由这一班的班长管理。能坐上班长位置的，都是对生产线每个步骤全部了解的老员工，即使当班有重要员工请假，班长自己可以顶上去。 　　另外，技术组是独立于生产线的，按照原先的普通技术员（低于五级工的技术员）、高级技术员（五级工到八级工之间的所有高工）、技术组总工程师（总工）的等级来排位，这个技术组直接对部长负责，但一般是由总工带着高工管理技术组，需要跟生产部长沟通的问题，也只由总工来提出。由于原先的盛总工升任生产部长，所以只能由底下一个经验丰富的六级工做新的总工，新总工姓陆。 　　八一厂的底蕴不够丰富，除去暂未评级的肖倩倩之外，八级工仅盛部长一人，底下一个六级工，两个五级工，六个四级工，十个三级工，十二个二级工，十七个一级工。 　　这么变化之后，原维修部的老员工稍微有些意见，因为原来维修部跟技术部相当于同级别，现在这么一调整，技术组平白高了一个档次。 　　但原维修部的老员工里，也有三个被调成了生产线的班长，而维修工大多存在师徒关系，老师傅不知道带出来多少小徒弟，有这三个班长压着，他们也就发发牢骚，没闹事。 　　技术组里也调出两个原本是二级工的技术员，他们比起创新更擅长按部就班搞生产，当生产线的班长更合适。剩下的三个班长都是从生产线上提拔起来的，质检组原先还有个肖倩倩撑台面，现在质检组几个正式工实力不太够，根本没法竞选班长这个位置。 　　至于肖倩倩提过的，可以把少数几个维修工转成技术员，厂长并没有这么做，只承诺会给萧鑫一个人调岗。 　　八一汽车厂的组织架构经过全面改动，变化后产生了很正面的影响，这种事，自然要给上面打报告。厂长乐呵呵地亲自执笔，自己起了个初稿，然后叫肖倩倩给他润笔，改了两遍，就提交上去了。 　　现在国家规定是使用全世界通用的公历，不过因为很多年节都是靠农历算的，大家就还是喜欢记两种历法。 　　按照外国的说法，十二月过完，就是第二年了，常厂长打上去的那个报告书，最后标注的时间，就是七一年一月一号，已经跨了年。不过，在国人的眼里，这一年还有一个多月呢。 　　报告交上去之后，无论是厂长，还是肖倩倩，都没想过上面会很快给什么回复，可让他们意外的是，报告提交仅仅一周后，就有书面上的表彰文件、以及一份特殊的通知书一并送到了八一汽车厂。 　　这天肖倩倩已回归技术员岗位，在做自己的活——萧鑫暂时还没转岗，厂长说是等过完年，大家心里都开开心心的时候，再给萧鑫转技术员。 　　“倩倩！厂长喊你去他办公室一下，好像是关于之前我们厂做整改的事情。”有人替厂长跑腿，喊肖倩倩出去。 　　肖倩倩把自己手上的工作跟别人交接一下，就过去找厂长了。 　　“厂长，您喊我是有什么事吗？”肖倩倩见办公室门是开的，里头没有其他人，便走了进去，直接问道。 　　常厂长把手里一份文件调转了一下方向，放在肖倩倩面前，“你坐下来看看这个。” 　　肖倩倩依言坐下，认真把文件看了一遍，“这……” 　　“上面让我们厂派几个代表去威省一汽，给他们做一次报告，讲一讲我们是怎么改变八一厂的组织架构，从而使大家提高了工作效率、提升了工作激情、还减少了不必要的生产浪费的。我想了想，这件事还数你跟萧鑫最了解，策划书一开始都是你们俩摸索着做出来的。所以，这次去威省一汽作报告的任务，我想交给你们去完成。 　　刚好，你不是想让萧鑫转岗做技术员吗？他的实力我是认可的，只是资历太浅了些，这次去威省一汽跑一趟，也算是在他的履历上增辉了。有这件事，不必到过年之后，我现在就可以给他转技术员，今年最后一个月的工资福利，也给他按照技术员的水准来算。” 　　厂长算是掐准了肖倩倩现在最在乎的事情，就是萧鑫的转岗问题，而且他也知道肖倩倩是个有能耐又好强的年轻人，他把肖倩倩喊来，就没想过她会拒绝这件事。 　　肖倩倩当然不会拒绝这种好事。 　　“行，那我跟萧鑫回头做一份讲义，给厂长您掌掌眼，要是没问题，我们就按写好的讲义内容去给人家做报告。” 　　报告的具体要求，在那份通知书上已经列出来了，内容就是关于这次八一厂如何整改的，时长需要控制在两小时之内，但又不许低于一小时。反正一汽那边到时候会给他们两小时整的时间，报告的时间稍短的话，还可以把剩下的时长来给听报告的人做提问。 　　“去吧，经过调整后，技术组现在的工作量其实不多，你跟萧鑫两个暂时就别管技术组的任务，专心把报告给我写好咯。这可是我们八一厂派代表，去一汽厂做报告啊，”厂长一副交托重任的模样，重重地拍了下肖倩倩的肩头，“多给我们厂争点面子！” 　　以往一汽厂的人面对其他小厂的人，总是高高在上的样子，上次常厂长去找一汽要几个本来就该属于八一厂的学习名额，都得带着礼物上门，半是央求、半是威胁地找他们厂长要。 　　现在省里领导让八一厂的技术员，到一汽厂做先进整改报告，可不是让常厂长好好地长了一会脸么。 　　“放心吧，我们一定把报告做的漂漂亮亮的！”肖倩倩笑着答，然后提醒厂长，“您可得快点把萧鑫转过来帮我哦，他虽然不怎么擅长搞表面功夫，但他在真才实学上可不比我差，有他帮忙一块做，我才有信心在这周内把报告写出来。” 　　上头给他们的准备时间不多，十天之后，就要去威省一汽了。要准备一场面对很多人的报告，确实需要花费很多精力，所以厂长才直接让肖倩倩放下其他工作，只专心做这一件事。 　　“放心吧，我现在就去通知生产部，把萧鑫的岗位调动一下。” 　　如今技术组独立于生产线之外，维修组则是跟生产线上的员工一块轮班，归班长直接管理。厂长只需要跟生产部的部长说一声，把萧鑫从生产线的维修组调出来，再安排到技术组里就行了。 　　本来一个大工厂，是该有个人事部来专门管理员工的，只是如今的工作岗位很吃香，很难会对外招新，要是有，这种消息一放出去，有的是人蜂拥而来，而新员工上岗后除了想转正升职，根本都不会想作妖离开工厂。所以即使成立一个专门的人事部，也没什么事做，还不如让几个部长顺带管一下自己手底下人员的变动问题。 　　厂里经过改革，这种事的完成效率很高，上午才跟肖倩倩说，到吃过午饭，许多人就知道萧鑫被调去技术组，跟肖倩倩组成夫妻档，一块准备着要去威省一汽做报告了。 　　目前来看，要外派作报告这件事更让人关心，萧鑫调岗反而是小事。 　　那可是威省一汽啊，几个去他们一汽厂学习的技术员名额，都有许多人抢着上，现在居然要安排八一厂的技术员，去给一汽厂的人上课了！ 　　这可真是风水轮流转！ 　　八一厂的人觉得倍儿有面子，见到肖倩倩跟萧鑫夫妻俩，都是笑呵呵的，让他们一定要把报告写好，平时有什么打杂的活、端茶倒水什么的，尽管指使别的闲人去干。 　　肖倩倩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瞎使唤人给她干活，她只是尽量保持低调，每天上班就借用一下厂长的办公室，跟萧鑫两人总结之前厂内改革的经验，以及这个过程中涉及到的具体数据等，做一份尽可能能让普通员工也能轻易听懂大半的报告。 　　现在即使是去威省一汽那样的大厂做报告，也就给安排一个大黑板，然后需要主讲人拿着大喇叭扯着嗓子说。 　　能迅速抄录在黑板上、让人瞬间明了变化的，也就只有数据的变化曲线了。 　　萧鑫就很擅长作图，在肖倩倩准备文字手稿的时候，萧鑫就按照手稿的顺序，将对应需要的数据，先做个表格，然后再画成带坐标的折线图。 　　他们俩计划的报告方式，也是主要由肖倩倩来说，萧鑫同步在黑板上画图。这需要两人有相当的默契，他们做好报告手稿跟所有数据图表，并且获得厂长的认可后，就先给厂长说一遍，厂长觉得这完全可以，两人又组织着给厂里员工讲了一遍。 　　这时候，带着数据图表作报告的还是挺新鲜的事，尤其是一个在前头说，一个顺着在后面画，配合得简直跟是一个人分.身后一心二用似的。 33 [VIP] 　　第33章 　　时间很快过去, 肖倩倩跟萧鑫这次要去南市，也没有提前写信告诉常欢。只是，在他们乘上去南市的火车前, 厂长除了一遍又一遍地让他们一定要跟在厂里试做的演讲一样, 在一汽那边也能正常发挥之外, 然后就是拜托他们一定要去看看常欢，陪她说说话, 顺便带些东西给常欢。 　　常家每个月初都会寄一些东西给常欢，这个月的其实已经寄过了, 但既然赶上肖倩倩他们要去南市，而且又快到小年了, 常家自然不会让他们空手去，又给准备了两瓶酱让他们给捎过去，顺便还拜托他们把常欢之前吃完的装酱玻璃瓶给带回来。 　　现在大家家里用来装小瓶咸菜、酱菜等等的瓶子，基本上都是吃罐头之后留下的罐头瓶。常家每个月都寄一两瓶掺了腊肉或者腊肠的酱过去，常欢那边也不知道攒了多少罐头瓶了，确实该给带回来, 省得之后常家没了罐头瓶继续用。 　　肖倩倩自己这边, 则是带了一个爸爸从他们收音机厂里带回来的次品新式收音机，这个收音机是改良后第一批生产的次品之一, 其实经过他们技术员工亲手修理后，还是能正常使用，就是会有点修理痕迹，表面不算全新了, 他们厂才免了票, 直接在厂内限量折价处理掉这些次品。 　　肖倩倩家里已经有个完好的, 不需要再多一个, 所以特意带上这个修过的，打算送给常欢，而常欢住在赵然家里，白天的时候，赵然他.妈妈一个人觉得孤单，就可以用收音机听听广播，晚上肖倩倩回来，自己也可以听。 　　这时候的火车，虽然会遇到很多质朴的同行者，但也会遇到一些不怀好心的人。为了安全，萧鑫跟肖倩倩两人在火车上都没有休息，少量的行李，是由坐在靠里座位的肖倩倩抱着。他们没有试图去跟人搭话来消磨时间，两个人偶尔谈谈技术上的事，再吃吃喝喝的，好像也没过多久，便抵达了南市站。 　　他们收到过常欢寄回去的信，所以即使他们这是第一次来南市，也知道接下来要去哪里搭乘汽车。 　　威省一汽厂的人，或许还是不够瞧得起八一厂吧，不然的话，他们应该派个人到火车站来接肖倩倩两人的，哪里还需要他们俩自己掏腰包，乘汽车去一汽那边。 　　“你好，我们是从徐市来的、八一厂的技术员。接到上面通知，让我们在这个月的十四号，到一汽做一次报告，请问你们厂是由谁来对接这件事呢？” 　　到了人家厂门口，肖倩倩敲了敲看门人的窗口，温声询问道。 　　本来看门的大爷基本上对谁都没什么好态度，可见来的是对好看的小年轻，勉强正眼看了他们一会，然后在自己面前的小本子上翻了翻，“八一厂技术员的报告会——哦，你们去那边，往里走，走到头再左转，看见一个两层的办公楼，就进去，说你们找郑政委，到二楼中间政委办公室去找人家就行了，他会派人安排的。” 　　“好的，谢谢大爷，那我们是可以直接进去了吗？” 　　“把你们厂里开的介绍信给我看一下。”老大爷伸手道。 　　肖倩倩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妈妈手工做的小钱包，从里面取出叠好的介绍信，给这个大爷看了下。 　　大爷其实不识的什么字，只是看一下厂的公章，便点点头，开门放他们进去了。 　　等走的远了些，萧鑫才有些疑惑地问：“我怎么觉得一汽厂管得挺松啊？我以前上高中的时候，班上有一个同学画画特别厉害，连粮票都能画的跟真的一样。这大爷就随便一看我们的介绍信，都不打电话确认一下别的，就放我们进来了……” 　　“一般也没人知道有报告会这件事啊，哪里会特意找一男一女的技术员，还画个假介绍信来冒充我们，他们能图什么？现在随便闹点什么事，都会被抓起来，轻则罚款关几天，重的关上几年、几十年、甚至枪毙的都有，谁敢乱来。” 　　“这倒也是哦。”萧鑫摸摸头，“就是我们自己厂子改了之后，什么都很有章法，一下子看到一汽厂这种大厂，做的还不如我们，心里就有点疑惑。” 　　“不然你以为领导为什么让我们来做报告呢？那说明我们这件事就是做的好呗！”说到这，肖倩倩难得露出些得意的神情，“这次只是管理方面的报告，等以后，说不定我们还要以技术员的身份，真正给别的厂做技术方面的指导跟报告呢。” 　　听肖倩倩这么说着，萧鑫已经开始向往起来了，他从小就喜欢学习，现在基本上没法正经去学什么东西了，就改成喜欢钻研一样技术。干一行爱一行，他最初因为比较了解卡车，选择了进入八一汽车厂，自此就确定了要一直做跟车有关的技术。 　　两人一路小声聊着，很快到了那大爷说的办公楼处，进门后有个类似秘书或者助理的小年轻，问他们来找谁，他们就把之前对看门大爷的说法，重新说了一遍，然后说麻烦他带他们去见郑政委。 　　“你们厂就派你们两人过来的吗？”这小年轻有些惊奇，“就让你们两个做报告哦？” 　　一般这种长脸的大事，不都该让厂里资历深的老员工上吗？ 　　“这次事情主要是我们负责带头做的，所以我们厂长觉得由我们来做报告更合适。” 　　肖倩倩并没有刻意贬低自己。 　　这又不是在他们自己的八一厂，在外头，适当表现出自己的重要性，才能获得别人的尊重。 　　这小年轻看他们的目光果然不一样了，带着些佩服，然后领他们上二楼，直把他们带到政委办公室门口，才说他不进去，让肖倩倩他们自己敲门就行。 　　两人敲门进去后，见到的郑政委，是个带着金丝边眼镜的、大约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梳着整整齐齐的油头，整个人透露出一丝刻板的味道。 　　肖倩倩原以为这个人会不好相处，却没想到，原来大力说服一汽厂，让厂长安排最大的大厅，到时候叫厂里优秀的技术员、管理骨干都来听一听八一厂的整改报告的人，就是这个郑政委。 　　“你们就是老常说的，那两个很有想法也很有干劲的年轻人吧？”郑政委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来，但配合着比较热情欢迎的语气，似乎这种表情幅度，已经是他很明显在表达善意了。 　　“这次叫你们过来，主要是让你们给一汽厂也讲一讲，你们为什么觉得之前的八一厂管理有问题，然后又怎么想出一整套的方法，将你们全厂给整改了一遍，还获得了极佳的成效。我们一汽厂呢，是全国有名的大厂，可盘子大了，就不太好管，我是希望这次能从你们八一厂的成功经验中，找出一些适用于我们一汽厂的东西。” 　　想要原样照搬肯定是不可能的，两边厂子的员工数量差距较大，组织架构的区别也很大。像之前，由于八一厂做大了，近些年在上头开始露脸面，上面就直接空降一个书记来做管理。而像威省一汽这种有多年根基的老大哥厂子，管理团队都成型了，里面的关系错综复杂，轻易不能乱动。 　　郑政委是个想做实事的人，但他却不是个傻的。他没想动人员分配，只是想借鉴一下八一厂在车间里的管理方式。 　　听出郑政委的意思，肖倩倩心里有了数，之后做报告的时候，减少其他内容，重点讲车间内的改革便是。 　　这个其实可以直接总结出一套5S管理方法，只要一汽厂的管理团队有点能力，套着这个方法，再根据自家车间的现状来做整改，一样能有很好的优化作用。 　　“放心吧，我们来之前就花了很多时间做准备，这次的报告，我们会尽我们最大的努力去讲好。而且我们预留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到时候，如果听报告的人有什么疑问，可以直接举手提问，我们知无不答。” 　　“好！”郑政委推了一下眼镜，从座椅上站起来，“你们厂长之前跟我联系过，我知道只有你们俩过来，而你们又是夫妻两个，我就让厂里临时准备了一个空宿舍，被褥什么的都是现成的，你们可以安心在厂里住下。” 　　“至于报告会，由于我们厂的人比较多，演讲厅不足以容纳太多人，所以我是希望你们留下来住几天，连着做三天的报告。” 　　给他们安排住宿舍，也不是一汽厂小气想省钱什么的，而是现在外面的招待所环境其实很差，把厂里的宿舍专门清理出来一个给他们住，这才是真的优待。 　　不过，按照郑政委这个用心的程度，也不知道为什么，却没安排人去火车站接他俩——或许这是一汽厂几个领导之间有不同意见，然后有人故意这么做的？ 　　肖倩倩下意识在心里想了一通这些事，面上却没露出什么异样来，只是犹豫了一番，回答说：“我们来的时候，以为做一天的报告就行了，厂长也是这么以为的……” 　　“放心吧，我给你们厂长打电话，把你们的假期再延长几天就是。刚好你们是头一回来南市吧？今天先歇一天，明天、后天、大后天，每天下午三点到五点，分别到演讲厅做一次报告，其他的时间，我可能会找你们问些问题，不过一般会在报告会之后直接问。上午的时候，你们可以自己安排，在我们厂里逛一逛，或者出去玩玩都行。” 　　说完，郑政委还给他俩塞了一些钱跟票，“我这最近忙，不好安排什么人陪着你们，这些钱跟票呢，算是我个人补贴你们的，你们也不必拒绝，这对我来说不算什么。还有，我会替你们直接请一周的假，我们厂的宿舍你们可以住一周，你们想提前回去，来跟我说一声就行。不过我是建议你们可以出去玩一玩的，毕竟还是年轻人嘛……听你们厂长说，你俩结婚都只请了一天假，之后就一直兢兢业业地工作，都是踏实孩子。不过还是要趁着年轻稍微放松放松，别等年纪大了，回想过去，除了工作就没别的记忆了。” 　　这郑政委的思想，跟他的外表还真是不太一样。 　　他说这些话，基本上明摆着是让肖倩倩跟萧鑫夫妻俩，借着这次外出公干的机会，多抠出来几天假期，好出去玩乐，作为夫妻年轻时的美好回忆。 　　“多谢郑政委的好意，要是有机会，我们会一块出去玩的。刚好我有个朋友，现在也在一汽厂学习，他们好像是每周日休息一天，或许我会约她一块出去玩玩。” 　　“这可正巧了。”郑政委依然是面带极淡的微笑，“你那朋友叫什么名字？” 　　至于来自哪就不用问了，肯定是八一汽车厂嘛。 　　“叫常欢，她还是我们厂长的闺女来着。”肖倩倩回道。 　　“常欢？咦？”郑政委重新做回座椅上，拉开书桌的抽屉，取出一份名单，“我来看看——诶呦，你们厂的技术员都挺不错的嘛，送来十个技术员学习，就有八个都会来听这次听报告会。除了我们本厂的技术员是要全部来的，其他外来的技术员，只会有比较优秀的人才有这个机会。你朋友常欢也在名单里，她算是这批外来技术员里很拔尖的一个了。” 34 [VIP] 　　第34章 　　常欢能在一汽厂获得赏识, 是肖倩倩意料之中的事情。不过，这次她跟萧鑫来做报告，好闺蜜会作为学员在底下听, 这感觉还是有点奇妙。 　　肖倩倩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她以前在我们厂里也是拔尖的。” 　　“唉, 可惜她是你们厂长的闺女，肯定不会愿意留在我们一汽的, ”郑政委完全没隐藏他想挖墙脚的意思，“不过, 我们一汽说实话也不缺技术员，她这样优秀的年轻人, 在你们厂才更能发光发热。” 　　郑政委这人很有意思，明明跟肖倩倩还有萧鑫见面的时间并不久，说话的方式却越来越直白了，一点没有端着的感觉。肖倩倩甚至猜想，他这副严肃古板的外表，是不是特意装出来的呢？ 　　“行了, 你们坐火车过来, 肯定也累了，我让小王带你们去宿舍休息。今天时间不早, 你们就别外出了，我们工厂占地大，就稍微偏了些，你们对这人生地不熟的, 别在晚上乱跑。” 　　“哦对了, 这还有一个特殊的饭卡, 是盖过我们一汽公章的, 你们两个一人拿一张，每餐吃饭时出示一下这个卡就行，不用额外给钱或者票，你们的吃住是该由我们来承包的。离开前记得把卡还给我，这是临时做的卡，到时候还要销毁。” 　　“好的。”肖倩倩记住这些，拉着萧鑫一起，感激地对郑政委鞠了一躬。 　　之后郑政委就打开窗户，直接对楼下喊“小王”，然后之前那个跟肖倩倩说过几句话的小年轻，就急忙跑上来了。 　　“小王，你带他们去那个准备好的宿舍，他们是夫妻两个，住一间就行。另外，饭卡、饭盒、筷子勺子什么的，都一并给他们送过去。” 　　“诶，好的，政委！”小王显然习惯了做这些跑腿打杂的活，得了郑政委的吩咐后，恭恭敬敬地领着肖倩倩跟萧鑫离开。 　　“你不用这么拘谨，”肖倩倩觉得有点不习惯，“我们都是同龄人，就跟之前一样相处说话就行了，我们在厂里也是普通的员工，不用特意这么捧着我们，感觉怪怪的。” 　　小王嘿嘿笑着摸摸头，“我这也是习惯了嘛，但凡领导让好好照顾的人，我可不都得低声下气一些，要不然，万一不小心得罪了谁，人家回过头就跟我领导告状，我这工作可就难做了。” 　　说着，他目光有些黯然，“我可没你们那么优秀，能干大事。我连初中都没读完，勉强跟人多学着认识了很多字，再加上找了关系，才能进来做个跑腿的工作。要是这工作黄了，我就不知道要去干什么啦。” 　　“你不用妄自菲薄啊，比起那些整天无所事事，在大街上瞎晃悠、以欺负人为乐的混混子，你这样努力工作的人，其实是很优秀的。再者说，一汽厂这么大，你又在郑政委手底下干活，只要你工作认真，然后找机会再多学习充实自己，说不定以后有机会被提拔呢？我看郑政委就很欣赏努力的人，他喜欢喊你干活，不就是信任你的一种表现么？” 　　“是这样的吗？”小王两眼隐隐放光，“谢谢你跟我说这些，我一定会努力的！” 　　随意鼓励了小王一番，若是他以后真的获得成就，也算肖倩倩做了一桩好事。她自从知道家里人按照原定命运，会遇到一些不好的事情后，除了积极提升自己、改变命运，还想着多做好事，给家人积点福分。 　　宿舍楼在另一边，有新有旧，小王带他们去的最新的那栋宿舍楼，然后在二楼靠里的一个房间停下，拿出钥匙打开门后，再把钥匙交给他们。 　　“政委说了，在一汽厂期间，你们就住这里。里面的洗漱用品、被褥什么的都是现成的，其他要是还缺什么，你们也尽管跟我说，我申请给你们置办。” 　　“这里东西已经很全了，不用再要别的东西啦，”肖倩倩进去大致看了一圈，对这个环境挺满意，“谢谢你带我们过来，我们就不耽误你回去做别的工作了，你要不现在就回去吧？” 　　“诶，好。”小王把其他的饭卡、饭盒等小物件给放在宿舍的桌上，又说了句“有事可以去办公楼找我”，这才匆匆离开。 　　本来对一般的客人，小王没必要还给自己留个坑，让人家有机会去找他办事。但他对愿意安慰他的肖倩倩挺有好感，所以才主动留了这么一句话。 　　看着小王离开后，肖倩倩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把铺好的床上用品拿起来抖了抖，拍掉上面可能的灰尘，然后重新铺好。 　　“唉，本来想直接躺下去睡一觉，但是坐过火车，总觉得身上有股味儿，还是弄点水擦洗一下再休息吧。外头的棉袄也要挂起来吹吹风。” 　　大冬天的，坐车不至于淌汗，只是冬天太冷，火车就不开窗户了，里头那么多人，吃的喝的味道重，人在里头呆的久了，自然会被“熏入味”。 　　“刚刚小王给我们指过打热水的地方了，这里只有一个热水瓶，我去打瓶热水来，你先洗，然后躺着歇会。然后我再打水自己洗，洗好之后就喊你起来，那会就差不多要到吃晚饭的时间了。” 　　“嗯，好。”肖倩倩没跟萧鑫客气，“诶，那我们今天要不要去找常欢？” 　　问完，没等萧鑫回答，她自个又摇摇头，“算了，她快到下班时间了，估计会直接去赵然家。明天报告会的时候肯定能见到她的。” 　　现在他们也不知道常欢具体在哪个车间呆着，比起漫无目的地找人，他们还不如直接等到明天报告会呢。 　　不过，到了第二天的报告会上，两人并没有见到常欢。肖倩倩以为常欢又是因为被什么人排挤，所以没能来，还特意跑去找了小王一趟，打听这个事情。 　　结果小王告诉他们，前两天的报告会都是威省一汽厂的内部人自己听，最后一天才轮得到外来的学习人员。 　　这种安排，也是考虑到肖倩倩跟萧鑫不一定能在这连待三天，如果一定要有人没法参与的话，那肯定是排在最后的外部人。 　　肖倩倩这才放下心来，然后又觉得可惜。 　　早知道是这样，这天的上午她就去找常欢了，白白浪费了一天，没能见着好朋友的面。 　　于是次日一早，肖倩倩拉着萧鑫一起，就在一汽厂的大门口，等常欢来上班。 　　常欢因为住在外头，所以每天要早起，才能乘最早一班的汽车来工厂上班。肖倩倩守在这里，肯定能等到。她算着时间，注视着每一个接近这边大门口的员工。 　　大概等了十分钟左右，就看见熟悉的人影步入视野。 　　“欢欢！”肖倩倩赶紧上前好些步，站在显眼的地方，朝着常欢招手。 　　常欢听到肖倩倩的声音，还以为是自己在做梦，结果真的看见肖倩倩在不远处跟她打招呼，她也急忙小跑过去，两人抱了个满怀，“倩倩，你怎么会在这？离小年放假不还有两天吗？” 　　“你猜我怎么在这？”肖倩倩卖了个关子。 　　常欢一时没想出来，看着精神头还不错的肖倩倩，放开她，又往四周看了眼，果然看到萧鑫也在，只是萧鑫一个人站在厂门口拐角的地方，并不显眼。 　　“总不至于你们俩一块来南市是为了玩的吧？”常欢对肖倩倩家里的情况很了解，知道肖家在南市没有什么亲戚好友，而肖倩倩上次来信，还说忙于厂里的什么管理变革，想到这，肖倩倩瞪大了眼，“不会是你们俩来一汽做报告吧？” 　　“对呀！”肖倩倩笑眯眯地回答，“就是上次在信里跟你说的那件事，我们办成之后，你爸给上面写了总结报告，本来就是意思意思汇报一下厂里改变了现况，没想到被注意到，会让我们厂派人来这边讲讲做这个的经验。” 　　“这件事主要是我跟萧鑫来负责嘛，我们俩了解的多，你爸就让我们过来了。” 　　“哇，你们俩现在不得了啊，”常欢一脸感慨，“要是我也能参与我们厂的变化就好了，现在不知道八一变成了什么样。” 　　“也没什么大变化，又不是重新建厂，就是主要把车间里机器、物品的摆放等等给规范了一下，还有时不时敲打敲打员工注意素质，保持大操场跟车间的干净整洁。另外，厂里组织架构改了，我们算是有了自己的管理团队，整个厂分成了三个部门——生产部、运输部跟财务部，技术组独立，但归生产部管，每个部一个部长，再加上车间里白晚班都有班长，以后，再也不会每出现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得去找厂长做主的情况了。” 　　说到这，肖倩倩想起来厂长最近的样子，觉得很好笑，“你爸说今年一定要给我家送点礼，说我们帮忙把厂里这么一改，他这个当厂长的，真是觉得省心了很多，至少基本上不用在半夜睡觉的时候被人喊起来去车间了，说他肯定能长寿好些年呢。” 　　“哈哈哈我爸是这么说的吗？”常欢笑的肚子疼，然后眼睛里泛出一些泪花，她又抱住肖倩倩，“唉，虽然能给你们写信，我还给爸爸打过两次电话，可到底跟住在家里的时候不一样。光听你说这些，我都能想象到我爸那神飞色舞的样子……” 　　只是她没能亲眼见到，跟爸爸一起享受这份欢喜，她觉得有点难过。 　　肖倩倩拍拍她的背脊，“你别难过啊，这次我们过来，你爸特意交代我们，一定要多陪你说说话，顺便还带了些东西给你，他估计也是担心你一个人在外头，会觉得寂寞吧。” 　　“哪有……”常欢撇着嘴，偷偷抹掉眼泪，吸了吸鼻子，“唉，倩倩，我们得到的通知，是报告会连续做三天，我们这些来学习的技术员，最后一天才能去听。那你们俩现在是住在哪？白天不用做报告的时候是怎么安排的？” 　　“一汽厂的政委给我们在厂里安排了一间宿舍，我跟萧鑫就住宿舍里。除了做报告的时间，别的时候基本上随我们自己安排。昨天上午我们倒是没外出，就在宿舍里又做了些报告会的准备，想着等下午见到你之后，约着你一块去哪玩玩。结果没想到你要到最后一天才参加报告会，我们只能今天一早起来，到人家厂门口堵你了。” 　　听肖倩倩这么说，常欢算了下时间，露出一丝遗憾的神情，“我们要到十八号才放小年假，厂里不是同期放假的，我是十八、十九这两天，还有些是十九、二十这两天。”反正包含十九号这个小年夜在内，只放两天假。 　　“可你们是十四、十五、十六做报告，十七就会回去了吧？” 　　这样的话，他们根本没办法聚在一块玩啊。 　　肖倩倩抿嘴憋了一会，想逗逗常欢，可看常欢实在是很难过的样子，又憋不住了，赶紧哄着说：“放心吧，这次我们过来呆一周，十九号当天再回去。” 　　领导好心白给的一周假期，还包吃包喝包住，不要白不要。只是最多呆到十九号就得回去了，不止是因为要跟家里一起过小年，而且由于他们是十三号来的，把十三号也算在一周时间里的话，他们的假期在十九号就算结束了，二十号还得继续上班呢。 　　作者有话说： 　　每天基本在13点、18点、21点更新。感谢帮忙捉虫的小天使，未免对追更造成不好的体验，每天我看到的捉虫，会在第二天一并修改，减少修文次数，谢谢~ 35 [VIP] 　　第35章 　　虽然顺利见到了常欢, 但肖倩倩也只能趁着上早班之前，在厂门口跟她说会话，然后送她进她现在轮岗的车间里。 　　威省一汽冬天的白班时间, 是早八点到晚八点, 来学习的技术员们工作时长跟产线员工是一样的。等常欢进去准备工作了, 时间还没到八点，肖倩倩就干脆跟萧鑫一块又回了宿舍, 并不出门。 　　这会儿也不时兴搞什么旅行，他们俩又没有购物的打算, 没必要利用上午的时间出去瞎逛。 　　至于政委说的，他们可以在一汽厂里面随意看看——其实昨天上午的时候, 他们就试着在车间外头晃悠了，不过里面的员工对生人不友好，未免引起什么误会，他们便没有再去。 　　“难得会有一种无所事事的感觉。”肖倩倩邪躺在床上，脚搁在床沿外头，晃来晃去, 实在是觉得无聊。 　　当初没想到会在一汽这边呆这么久, 他们除了带了报告的手稿，一些路上吃喝的东西, 还有捎给常欢的东西，就没带别的了。现在一整天有好多空闲时间，他们竟然没事干。 　　说起来，这还是自从萧鑫出现在她家之后, 她头一回这么清闲呢。她发呆了一会, 忍不住找萧鑫闲聊, 说些有的没的, “诶，萧鑫，我们俩认识有半年多了吧？” 　　萧鑫无奈地看她一眼，“我们结婚都快半年了好不好？” 　　他们是去年六月十八结的婚，现在是一月十五，而小年是十九号。他们刚好在小年之前结婚半年了。 　　“说的好像我们结婚前就认识很久了一样……”肖倩倩默了一会，忍不住吐槽，“你来我家的时候是五月份，我们认识一个多月就结婚了。” 　　萧鑫挠挠头，“啊？是这样哦。” 　　可他们在家的时候，总是会到市场那边，利用那边停滞不动的时间，来筹备一些事情，以及学习、精进自己的知识等，其实在一起的时间比实际上更长，真正相处的日子，应该已经超过一年了。 　　另外，他们还知道了有关他们自己另一种人生的几十年，接受得多了，心里也就产生了他们已经是老夫老妻的错觉。 　　“算了，说这个也没意思。”肖倩倩摆摆手，从床上坐起来。 　　这大冬天的，直接躺床上一会儿，就觉得身上冒寒气了。 　　萧鑫想了想，问：“要不我们再排练排练？” 　　“行了吧，还排练？昨天都正式讲了一次了，再加上之后有人提问过……我们之后要在报告里调整哪些内容，不都在昨天天黑前商量好了，还排了一次吗？”同样的一份报告总是演练着说，她做梦时梦里都快全是演讲词了，之后不知道要缓多久才能把这些忘掉，至少让她不要满脑子回荡着这些词的声音。 　　看出她的不耐烦，萧鑫不敢说话了，坐椅子上想半天，也没想到什么打发时间的办法。 　　倒是肖倩倩自己百无聊赖地在宿舍里转悠几圈后，喝了半杯温水，突然想起来，“诶，我们这次回去，是不是该准备要小孩了？” 　　冷不丁说起这个问题，萧鑫耳朵爆红，下意识往宿舍的窗外看了一眼，磕磕巴巴地答：“你……你在外面说这个事干嘛啊，我们回家再……” 　　“你想什么呢，”肖倩倩白他一眼，“现在不是都一月了吗，回去之后过完小年，马上又要过大年，日子混一混啊，就到二月份了。我们肖筱可是要在明年一月出生的，我们不早做准备，万一误了她出生的时辰怎么办？” 　　她尤其害怕的是，不再那个时间怀上孩子，生下来的就不是她所期待着的、已经怀揣着母爱的肖筱了。 　　“肖筱生日是七二年一月十四，”萧鑫大致在脑子里换算了一下农历，“农历是七一年十一月二十八，怀孕总共是多长时间来着？” 　　“每个人情况不一样，大概九个月多十几天的样子吧，也有少几天的？”肖倩倩之前看过相关的书，知道以后医学上给整个怀孕周期算的是二百八十天就足月了。 　　“九个月，那就是要在农历二月二十八之前怀上。”用农历算完后，萧鑫又把历法换回公历，“三月二十四之前。” 　　“其实大致上在三月结束前能怀上就差不多了。” 　　毕竟怀孕的时长，每个人个体都有挺大的差异。 　　肖倩倩又坐到床上，一下子倒下去，“唉，总有种我还没做好准备的感觉。” 　　她其实年纪也还不大，在遇到萧鑫之前，没想到会那么早结婚，更没想到这么快就得准备要孩子了。 　　萧鑫看她懒洋洋的样子，“是因为现在想做的工作太多吗？” 　　“那倒不是，我们把八一厂的组织架构调整过之后，技术组其实变成了最闲的一批人。之前技术员还会做点维修工、产线员工的活，可实际上，产线员工还有维修工们，对于现有的那些产品、机器，都了解得不得了，根本用不上技术员专门去处理，所以现在技术员的职责，也只有整理设备、生产、产品图纸，以及做技术方面的升级了，可厂里一直就只做那一款卡车，根本没人想过升级，都是照着人家公开的图纸来做产品的，技术组现在大多数人可算是闲得慌咯。” 　　“没看我们俩同时身为技术员，一下子请这么久的假，还有之前十天的准备时间，都没有去技术组报道，根本就不影响技术组的工作吗？”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这么多人……技术员拿的工资是相对较高的，偏偏技术员又闲，时间长了，厂里其他人会说闲话吧？” 　　“害，要的不就是大家说闲话么。”肖倩倩不怎么在乎地说，“大家不说闲话，我们这样的年轻技术员，怎么顺理成章地提出，让技术组开始设计一些新产品图纸备用呢？” 　　现在还有整理许多老图纸、零零散散很多零件的活儿可以让技术组慢慢干，再过几个月，技术组基本上就会处于无事可干，不得不到车间去晃悠、给别人搭把手来缓解空虚感的状态了。 　　不过，要等这事惹起很明显的争议，肯定还会到明年。毕竟技术组是真的有许多老骨干，跟厂里许多人关系不错，短期内不会因为太闲而被埋怨的。 　　刚好就趁着这段时间，肖倩倩把孩子生了，既没有繁忙的工作影响她养胎，也不耽误她以后的工作计划。 　　“萧鑫，我跟你说，回家之后，就让妈每天多做些好的，给你补补。” 　　“啊？”萧鑫不知道话题怎么又转到吃饭上面来了，“我们家平时就吃的很好了啊。” 　　“我说的是备孕啦，我看书上写了，备孕不是女方一个人的事，我俩都得好吃好喝多运动，身体强壮一点，就有更大概率怀上健康的孩子。”肖筱身体底子不好，一直是肖倩倩心里的一根刺，她这次想避免这件事。 　　“多吃鱼多吃水果，反正……”反正农贸市场里，这些东西多得是，足够他们吃了。 　　萧鑫点点头，“行吧，回去就跟妈说，这些事都听你的。” 　　“回去大概补一个多月，就得准备要孩子了，”肖倩倩抠着手指算，“话说，你要不要把原先的精子给排一下？” 　　“啊？！”萧鑫愣住，以为自己幻听了，“你说什么？” 　　“我让你排掉之前的旧精子啊，有什么问题吗？”肖倩倩说的理所当然。 　　男的跟女的不一样，没有每个月定期排卵的功能，要是一直不那啥，精.子岂不是新的旧的共存？在这方面，肖倩倩了解的不多，不知道男的还会梦遗呢，只是下意识这么想、也这么说了。 　　她觉得，既然要想精子质量高，那至少要把之前不够好的给排出来啊。 　　萧鑫赤红着脸跟耳朵，许久都没什么话可说。 　　“怎么了？”肖倩倩听着没动静，就起来看他，“哎呀你……你怎么还跟我不好意思呢？” 　　这都结婚许久了，躺一张床上睡半年了，居然还因为提这种事害羞。 　　肖倩倩想了想，觉得萧鑫或许是脑补了别的？ 　　“诶，我跟你说哦，三月之前你别碰我，怀孕时间提前了也不行！” 　　“结婚之后，妈不是在我们抽屉里放了一些套子么？”本以为会更加害羞的萧鑫，却突然说了这句话。 　　“刚结婚前两个月，爸还问我怎么一直不用呢，说我们要是不急着要孩子，一定要用套子。我没说我们俩一直就只是纯睡觉，之后只能每隔一段时间，就偷偷收起几个套子，扔到另一边空着的房子阁楼里了。” 　　好家伙，为了假装有事发生，他竟然做出藏套子这种事，还默默做了这么久，连肖倩倩这个枕边人都一直没发现，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或许是因为他表面上看起来太老实，大家反而觉得他做任何事都不会显得鬼鬼祟祟？ 　　“有这种事你跟我商量啊……”肖倩倩鼓着嘴，然后有点不好意思地扯了一下自己的麻花辫，“我之前也没想到套子的事……” 　　她光想着一定要在那个时间怀上肖筱，忘了其实有很多人为手段可以避孕的。 　　两人一时无言，空气中弥漫着尴尬又羞耻的气息。 　　最后还是萧鑫突然拎起水瓶，咳嗽一声，“我去打点热水来吧，这瓶不保温，倒出来的水都不烫了。” 　　其实瓶里的水是早上刚打的，水温变低，也是肖倩倩故意掀开水瓶盖，让水变成可以直接入口的温度。 　　可这会儿两人像都忘了这回事似的，一个拎着水瓶外去换热水，一个转身就把脸埋在叠好的被子里。 　　“哎呀，尴尬死了！”肖倩倩捂着脸，“长这么大都没做过这么丢人的事！” 　　得亏见识到她这一面的是萧鑫。 　　想到这，肖倩倩咳嗽几声，强自镇定地爬起来，心说：我跟萧鑫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老夫老妻了，以后见识到对方不同面的机会还多得是呢，仅仅一次小尴尬，不算什么的。 　　肖倩倩拍拍胸口，“萧鑫他偶尔犯蠢的时候，我也没嫌弃他嘛，他肯定也不会嫌弃我的——不对，他怎么敢嫌弃我，哼！” 　　自言自语地说着，她用稍凉快点的手再次捂住发烫的脸。 　　“刚刚怎么就说起套子的事情了呢，真是……” 　　“诶，对哦，我们不是在商量备孕吗，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肖倩倩清醒过来，仔细回忆她跟萧鑫的交流过程，然后不敢置信地小声嘀咕，“他、他不会是想早点跟我……跟我那个吧？” 　　不然怎么会在她提起，不许萧鑫提前碰她，以免提前了怀孕时间时，萧鑫冷不丁转移话题说到套子了呢？ 　　有套就能避孕，也能让萧鑫正常纾解。 　　“过分！明明是他在打我主意，我在这尴尬什么！”肖倩倩觉得自己在某种意义上又占了绝对的上风，顿时顾不得羞涩尴尬什么的，等萧鑫回来，恢复得跟没事人一样，故意指使他忙来忙去，把这个本来就比较新的宿舍，给打扫得干干净净。 　　萧鑫毫无怨言，反而因为有事让他干，而变得自在多了。 　　这男人，估计就是天生的爱听人使唤。当然了，他最喜欢的还是肖倩倩使唤他，总觉得这样子，两个人的关系就显得特别亲近。 　　作者有话说： 　　作者感情戏苦手，这章自己觉得尬尬的，所以给本章留言全部发红包，算是弥补吧…… 36 [VIP] 　　第36章 　　等到最后一天作报告时, 常欢果然出现在这批听讲人员里，规规矩矩排队进场，跟肖倩倩对上视线后, 笑眯眯地挥了挥手。 　　肖倩倩看见了, 也回了个笑容, 但没有做其他动作，免得人家对常欢产生好奇心, 待会影响她听讲。回了常欢的招呼招呼，肖倩倩就低下头, 跟萧鑫一块整理今天的报告材料——虽然其实并没有什么好整理的，但这会大家都在排队入场, 他们在上面干站着，不找点什么事做，就觉得怪不自在的。 　　至于常欢那边，见肖倩倩低了头，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刚刚在挥手时, 意外被后面的姑娘推了一把, 结果刚好撞在前面一个男青年背上了。 　　“对不起啊，对不起, 我刚刚跟我朋友打招呼，没注意队伍在往前走，就撞到你了。” 　　这男青年楞了一下，回头看她, 看见常欢迅速收起刚才还灿烂着的笑容, 尴尬地吐吐舌头, 跟他道歉。 　　男青年虽然板着脸, 耳朵却有一点泛红，他憋了一会，才回答：“没、没关系。” 　　说完，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整个人还是木楞着的，前面的人不断在往前走，中间却硬是卡在他这不动了，后头的人忍不住嚷嚷，“你俩搞什么呢，眉来眼去的事情等没人时候再做，现在别影响大家落座行不行？” 　　这话引起附近的一片笑声。 　　常欢觉得尴尬得不得了，只得转身对后头的人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不小心撞到他了，正在跟他解释，没想到反而影响了大家。” 　　看常欢对这么多人道歉，刚刚显得有些呆的男青年也回过神来，恢复他正常时硬气的模样，冷声斥道：“我们影响到了后头排队的大家，是我们不对，但刚刚是谁说那种话来调侃？我与这位女同志之前并不认识，你们这样乱讲话，把人家女同志的脸面放在哪？” 　　原本说出那话的人，还想跟男青年对喷，但他旁边的朋友扯了扯他衣袖，提醒道：“那是赵然，他爸是原来的一汽厂长，现在转做书记了。你可惹不起他。” 　　于是那人的气焰瞬间被浇熄，不情不愿地小声说了对不起。 　　赵然皱着眉，也听到边上的人又说他爸是谁，要是得罪他会怎么怎么的……他心里不开心，不愿意把事情再闹大，便硬是忍住了自己的犟性子，没有跟那人继续纠缠。 　　“别把那话放心上，”赵然小声跟常欢这么说了一句，“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常欢愣了愣，见赵然往前，急忙跟上去。 　　只是莫名的，她觉得自己心跳有点点加快。 　　现场的秩序还不错，不过十多分钟，过来听讲的近一百来号人，便全部就座完毕。 　　报告会要开始了，肖倩倩捂着嘴，轻轻咳嗽，清了下嗓子，然后就看到常欢身边有个陌生男人，便不由皱了眉，有点担心这人的品性——之前两天的时候，其实会有一些男青年，趁着听报告时，跟女同志坐的近，然后故意掉本子掉纸掉笔什么的，自己制造机会跟女同志磕磕碰碰一下，女同志会觉得不舒服，但又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表明人家是在吃豆腐，只能忍着。 　　肖倩倩担心坐在常欢身边的也是那样的人，不过，看他面相挺正直，而且在报告开始前，他跟肖倩倩两人还互相凑近了一点，说了什么话，可能两人是相识的，肖倩倩这才放心，一心准备开始报告了。 　　报告的内容，跟前两天的基本一致，只是越往后，她跟萧鑫结合之前学员提出的问题，把报告细化的部分就更多，所以最后一天听报告的人，其实反而更有优势。 　　肖倩倩站在讲台前，举着喇叭，完全脱稿，落落大方地把八一汽车厂这次整改的过程做了讲解，其中有粗粗略过的部分，也有特意细化详说的部分。站在她身后的萧鑫，则是一直背对听众，面对黑板，根据肖倩倩的报告进步，不断在黑板上绘制出对应的数据表格跟变化折线图。 　　这一次，整场报告会大约花去了一个小时四十分钟，还剩二十分钟的时间，可以让底下的学员提问。 　　常欢其实蛮想问肖倩倩跟萧鑫怎么做到配合如此默契的，一人演讲、一人画图，完全不需要任何交流。但这明显纯属于她自己私心的好奇，不算知识点，便没好意思在大家面前提问。 　　而且她跟肖倩倩是朋友，真有什么不理解的，回头私下可以问得更细致，即使问了什么搞笑的问题，也不怕别人嘲笑。 　　坐在她旁边的赵然，不知道常欢跟台上那两个作报告的人认识，他这回认真做了许多笔记，一边听，一边想着怎么把八一厂的经验，应用到一汽厂来。他脑子很活，短时间内就想到了不少问题。 　　在这短暂的可提问时间里，他一个人就接连问了十几个问题，占了十几分钟的时间。 　　有看不惯他这个“关系户”的人，窃窃私语说他挤占了大家的机会，也有头脑清醒的人，认识到赵然是有真才实干的，认真听他提出的疑惑，并记录下肖倩倩或者萧鑫给出的指点。 　　旁边的常欢也是聪明人，听着赵然不断提问，有些问题是她都没意识到的，一时有些佩服。 　　等报告会结束后，她忍不住留在座位上没走，跟还在笔记本上快速做记录的赵然搭话，“你好厉害啊，刚刚那么短的时间，就想到这么多问题。” 　　“我只是讨了巧，之前两天的时候，就跟听过报告的人打听过一些消息，所以提前做了点准备。”赵然谦虚道，可耳朵有点红。他脾气不算好，跟亲妈尚且经常吵架，处不好关系，更遑论跟厂里的同事在短期内处出友情了，他是跟人打听过报告内容，但人家只是碍于他的身份，敷衍地随便说了一点。 　　刚刚提出的问题，大多还真是赵然在今天听报告的过程中想出来的。 　　常欢托腮看着赵然的笔记，突然一笑，“你做笔记跟我爸写工作日志一样，一板一眼的，什么都得列一二三四五，下面还有数字的12345，噗嗤，我妈经常骂我爸老古板，但其实我爸一点都不古板，他可厉害啦……” 　　“是吗，跟你爸爸有一样的习惯，那还挺有缘分的。我喜欢这么做，只是觉得这样的笔记更清晰明朗而已。”赵然有些窘迫地用圆珠笔擦了下鼻尖，缓解突如其来的痒痒的感觉。 　　“确实，这样的笔记方便又好看，我以前就经常拿我爸的笔记本来学习。”常欢把赵然手中那一整页的笔记扫过，对这个人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诶，你现在是在哪个车间实习的啊，我觉得你真的好聪明诶，以后有机会的话，我能借你的学习笔记看看吗？” 　　“当、当然可以！”赵然瞪大了眼，然后又觉得自己刚刚声音好像太大了，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我每天呆的车间不固定，因为我爸的缘故，所以我在这批进厂学习的技术员里算是很特殊的，没领导具体插手我做什么事，我可以自己选择每天做什么。” 　　说起这个，赵然并不是为了炫耀，只是为了说明他情况不同的原因。 　　“我有认真学习的，以后我大概率会留在一汽厂工作，我想把一汽所有车间的技术都掌握，所以我不能按照你们的计划来轮岗，我这才搞特殊的。” 　　“没什么，我以前也是关系户，我爸就是厂长，我也会因为我爸的身份，搞一些特殊嘛——虽然经常是特殊加班，咳咳，算了，在外面就不埋怨我爸了，他也是为了我好，”常欢说偏了题，赶紧笑哈哈地扯回来，“不管身份背景是什么，自己努力上进就好。你又没有影响别人，只是选择了适合你的学习方式，这无可厚非嘛。” 　　“嗯……谢谢你这么说。”赵然一向冷硬的脸庞都泛红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善解人意的好女孩啊——他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被甜化了，根本不敢直视常欢的笑容。 　　“诶，那你还没说我要怎么找你呢？”常欢见赵然走神，赶紧追问。 　　赵然回过神来，立刻回答：“我就住在新建男宿舍的三楼，303室，你要找我的话，在下班时间让宿管通知我下来就行了。” 　　其实直接在宿舍楼外面喊也行，只是现在男女之间的距离都保持得比较远，让女同志在众人耳目之下，去喊男同志出来见面，这百分百会被当成是在处对象。 　　想到处对象，赵然又联想到妈妈，他知道妈妈收留了一个外地的女孩住在家里，还有意撮合他们俩。可他并不愿意这种强塞来的“缘分”，这次小年放假，他肯定是要回家一趟的，就趁这次机会，跟妈妈好好说清楚吧，以后不许再提撮合他跟那个陌生女孩的事情了。 　　真要找个对象的话……赵然偷偷瞄了常欢一眼，觉得自己或许、不，是一定很喜欢常欢这样子的！ 　　常欢不知道短短的时间里，赵然脑子里想了那么多事。她得到了联系赵然的方式，心里很是开心，忍不住伸直了长长的双.腿，摆了两下脚。 　　正巧收拾好讲台的肖倩倩，背着挎包走过来，看见常欢这样子，挑了一下眉。 　　作为关系亲密的闺蜜，她可是知道，常欢只有在心情很美的时候，才会有这种习惯性动作。 　　“我收拾好了，我们一块出去吧，”肖倩倩以为常欢一直坐在这里，是单纯特意在等她，“现在才五点多，我们可以在一汽厂的食堂里一块吃顿饭，边吃边聊聊。” 　　本来一汽厂要到八点才下班，但今天听报告会的人特殊，可以五点结束就走人。 　　跟常欢说完，肖倩倩转身就要走，可没听见常欢立刻起身的动作，又疑惑地回过头，“怎么了，你今天有别的事吗？” 　　“啊，没有，”常欢马上回道，然后看向旁边的赵然，“那个，我……” 　　她在想，要怎么自然地跟赵然道别。 　　而赵然站起来，对肖倩倩轻轻鞠了一躬，“你好，肖同志，感谢刚才你对我那些问题的解疑。” 　　“害，那是我该做的事，谢什么。”肖倩倩摆摆手，对这个男青年印象颇为不错，“你是留在这完善笔记的吧？那我们不打搅你了，欢欢，我们……” 　　“等等，”常欢拉住肖倩倩，“要不我们跟他一块走？” 　　“那什么，他很聪明的，提出的一些问题、想法，我都没有注意到，我们一块吃饭，可以再继续讨论讨论嘛。” 　　赵然本来还想找什么借口，继续多跟人姑娘说两句话，然后问问她的消息呢，没想到常欢主动提出要带他，他满心都是喜意，根本板不住脸了，“那可好，其实我还有一些问题想问，只是刚刚的时间不够。” 　　肖倩倩看了看常欢，又看了看赵然，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37 [VIP] 　　第37章 　　虽然感觉有些奇怪, 但常欢跟赵然俩人都有这个意向，肖倩倩本着多个朋友多条路的想法，同意四人一同去食堂。 　　刚开始大家互相不熟, 还有点拘谨, 算是在比较沉默的状态下, 一起吃过了晚饭。吃过饭之后，四人互相看看, 肖倩倩先挑起话头，问：“今天的报告, 我讲的怎么样啊？” 　　“很好啊，以前都不知道你擅长做这种事, ”常欢作为闺蜜，立刻捧场道，“你为了这次报告准备了很久吧，站在这么多人面前讲话，你一点都不怯场诶！” 　　“其实我在我们厂里的时候，就演练过好几次啦, 你爸安排比较空闲的员工来听, 听完还给我们提意见来着。”肖倩倩笑着说，“欢欢你听完会不会觉得哪里不好懂？” 　　“不会啊, 你讲的简单明了，就算是没怎么读过书的普通员工，也很容易能理解吧。” 　　常欢夸过之后，想起来自己一个私人的疑问, “对了, 你们俩怎么做到那么默契的啊, 一个在前面讲, 一个在后面画，互相连个眼神交流都没有，时间对应得恰到好处。” 　　“这个不算难吧，毕竟这次厂里的改革，是我跟萧鑫一块做的计划，准备的报告，也是我们俩一块做的，他跟我一样了解报告的内容啊，基本上听到我讲到哪，就知道接下来要准备哪些数据图了。” 　　“你要文件吗？我们来一汽之后，报告又简单修改了一些，改完的报告跟数据图表可以留给你。” 　　“好啊！”常欢也不跟肖倩倩客气，当场就把一叠文件要过来，塞进自己的挎包里。 　　一直沉默着的赵然，终于抓到这个机会，插嘴问：“那等你看过了，可以也借我仔细研究研究吗？” 　　在现场听报告，听得再怎么认真，做笔记再怎么勤快，也总有漏掉的一些细节，能拿到原版报告，是最好不过了。 　　常欢看肖倩倩一眼，见她不介意这个，便做主同意了。 　　“回头我找你一块研究，你脑子活，说不定我还得让你带我学习呢。” 　　“嗯，”赵然微窘地摸摸鼻子，“下班时间你随时可以找我。” 　　“那个，原来你跟他们一样，都是从八一汽车厂来的啊，八一厂跟一汽这边的差别大吗？”他这是问常欢。刚刚常欢只说自己爸爸也是厂长，并没有说是八一厂的厂长，所以这会儿，赵然才知道常欢来自八一厂。 　　赵然想多知道一些关于常欢的消息，只是不好直接问，便从她的成长环境入手，他想着，从谈论两边工厂的差别入手，应该是对的选择。 　　可惜今天并不止常欢一个人在，肖倩倩还坐在边上、总担心自己朋友被坏男人勾搭了呢，对于这个还不知道名字的陌生男人，她很忌讳交浅言深。 　　问八一厂没关系，她可以拉着萧鑫一起，帮常欢简单介绍几句，大多都是无关痛痒的厂里环境。 　　一旦牵扯到常欢的家庭、交际圈、目前的生活状态等等，肖倩倩就颇圆滑地把话题转移，不让人家打听。 　　说来说去，常欢的全名都没被说出来。常欢这会儿傻乎乎的，不知道在心里美什么，也没意识到，她跟赵然互相都还不知道对方姓名。这是肖倩倩故意引导的结果。 　　闲聊了不到半小时，赵然稍微敏锐些，终于意识到自己好像是被常欢的朋友防备了，赶紧按捺住心思，转而只问这次报告相关的内容，继续把自己在报告会上，没来得及问的一些疑惑，又跟肖倩倩他们请教。 　　“让她们俩个好朋友说点小话吧，”萧鑫见赵然问题一个接一个，不断占据了肖倩倩的时间，心里头特别不舒服，难得打破了自己不怎么喜欢跟人交流的习惯，主动要给赵然解疑，“你问我也是一样的。” 　　赵然赶紧坐得离萧鑫更近些，讲道理，他一直这么跟年纪相近的女同志问问题，也有点不自在——当然了，如果对象换成常欢，他可能求之不得，只是对象是肖倩倩，他得一直保持好距离，还得时不时找机会跟常欢说两句，时间长了，身心俱疲。 　　见萧鑫把赵然接手了，肖倩倩也就干脆不再管他们，只跟常欢说话。 　　她父母的身体、她哥哥的情况，都细细与她说，刚开始常欢还有心偷偷观察赵然那边，后来就只顾得上自己的家事了。 　　“我哥也搞不明白到外面学习是什么意思，他经常闹着要见我，不知道有没有影响到我爸妈。” 　　“那倒没有，你哥一直很懂事的，从来不耽误你爸上班，再说了，现在厂里有了正经的管理体系，你爸工作没以前忙，下班都准时很多，周日渐渐也不需要再去加班，都在家里陪你哥跟你.妈了。” 　　常欢的哥哥常乐心智只有五岁左右，只知道妹妹好久都没回家了，时不时闹着要跟妹妹玩，可常欢呆在南市的一汽厂里，哪里能回家，所以每回常乐闹，他.妈就得好声好气地跟他解释，妹妹到外面学习去了，要很久才回家。 　　可能是说到哥哥的事情，常欢的情绪变得有些低迷。今天刚起了一点苗头的小小少女心，便被她硬是按回了原处。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常欢啊常欢，是不是离开家久了，你都忘记自己的责任了？ 　　说起来，四人坐在一起说了这么久，一时也忘了时间，直到食堂的人催着要关灯了，他们才分开。 　　肖倩倩跟萧鑫一块送常欢出厂，赵然则是回自己宿舍——他以为常欢也是住宿舍的呢，哪里知道人家现在就住他家里。 　　今天下午要听报告会，所以下班会早一点的事情，赵然妈妈是知道的。结果常欢跟肖倩倩聊过了头，一下子又超过了八点，她心里也有点焦急。 　　知道这一点，分别前，肖倩倩跟常欢说：“冬天晚上天黑的早，之后我们也不留你一块吃晚饭了，就午饭在一块吃吧，然后十八号我们约着一块出去玩玩。” 　　常欢点点头，原本莫名不太好的精神，稍微提起来了一些，“我晚上跟温阿姨说一声，本来她是打算要跟我一块去买东西的，不过我还是跟你们一块呆一天吧，要买什么东西，小年当天再去买也一样。温阿姨的儿子跟她关系不算好，故意要到小年那天的下午才回家。” 　　“人家母子之间的事情，你可尽量别多嘴啊。”肖倩倩不是很清楚现在赵然跟他.妈之间到底是什么情况，担心常欢因为太偏向赵然的妈妈，导致她跟赵然的缘分受影响。 　　“放心吧，我又不是傻的，温阿姨对我好，我也对她好，但是她儿子的事情，我从来不会附和着吐槽什么。人家是亲妈才会埋怨，我毕竟还是外人，真跟着说她儿子坏话，她心里能舒服？” 　　常欢跟肖倩倩挥挥手，“那我赶紧回去了，天都黑了。” 　　“诶，那我们带给你的东西，等你明天晚上下班再拿给你。” 　　“好！”说完，常欢便抓紧时间离开，免得温阿姨在家等得着急担心。 　　见她身体隐于夜幕中，肖倩倩这才跟萧鑫转身回一汽厂里，也准备打热水，洗漱洗漱休息了。 　　话说常欢回到赵然家，赵然妈妈的确在家等得很焦心，一直眼巴巴地望着小区门口，直到见到常欢的身影，才终于松气。 　　这时候没办法随时打个电话通知，常欢今天是意外与好友相聚，突然回来晚了，让阿姨提心吊胆地干等着，也是没办法。 　　“温阿姨，我昨天跟您说的那两个来一汽厂的朋友，其实就是要给我们做报告的小夫妻俩，我们以前在八一厂就关系很好了，今天报告会结束后，我朋友叫我跟他们一块在厂里的食堂吃饭，然后还跟我说了我家里的事，不知不觉就说了好久，都没发现天黑了。”常欢知道温阿姨肯定在等她回来，所以一进门，就跟她解释自己怎么回来晚了，“对不起啊，让阿姨你担心了。” 　　昨天肖倩倩在厂门口跟常欢见过，常欢回来后只跟温阿姨提了一嘴，说自己朋友来了，可能小年假会约她出去玩。结果今天开过报告会，她们朋友间临时想一块聊聊这种事，常欢没有事先想到，才导致了这种结果。 　　“没什么，不是你遇到什么意外了就好，”温阿姨拍了拍常欢的肩膀，“热水有现成的，你赶紧洗洗休息吧？晚上在食堂有没有吃饱？上次你那闺蜜寄来的好些吃的，都剩了许多呢，饿了你就自己拿着吃，别老想着都留给我，我哪吃得了那么多。” 　　说完，温阿姨还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庞，“你过来跟我一块住，我心情好了，还跟着你一块吃了些好东西，人家见着我，都说我这段日子长胖了呢。” 　　“哈哈哈是阿姨你以前太瘦了啦，还得再长些肉才好，现在能长肉才是有福气呢。” 　　常欢也没说阿姨你没长胖这种话，因为温阿姨这两个多月就胖了十斤，还是很明显的，而且她本人其实并不反感自己长胖。 　　“行行行，阿姨有福气，要是以后你都跟我住一块，那阿姨就更有福气了！”她还没放弃撮合常欢跟自己儿子呢。 　　常欢尴尬地摸摸鼻子，“那可不成，我得回去照顾我爸妈跟我哥。不过我结束学习，回家之后，也会常来看您的。” 　　“照顾你家里人又不影响你给我做媳妇……”温阿姨小声说着，但知道自己其实也做不了儿子的主，只得可惜地叹气，“唉，算了，你们年轻人有各自的缘法，阿姨我不强求了。” 　　“对了，我找我儿子他爸给我弄的自行车到手了，明天就能送来，以后啊，你就自己骑车上下班，也不用担心错过汽车班次，每回都出门那么早了。” 　　“啊？新车子给我骑啊？”常欢有点犹豫，这会儿，自行车算是人家的大件家产呢，她不太好意思接受这种好意。 　　“车子买来不就是骑的么。之前是我不怎么爱出门，一直没买车，你过来之后，我就是想让你上班方便，才临时找人家要的。他也花了这么久时间，才给我弄来个新的。放心吧，我特意嘱咐了，让他给送女式的过来，你直接拿去用，我儿子他不在乎这个。” 　　“你啊，就别跟阿姨客气了！去洗洗睡吧，我已经洗漱过了，先回房歇息了啊。” 　　“好，谢谢阿姨。” 　　时间很快过去，肖倩倩终于等到常欢放小年假的日子，两人一块在南市到处乱逛，萧鑫纯粹当个陪玩的“保镖”，看她们俩疯玩。 　　到了下午四点多，冬天的傍晚便急急有了到来的征兆，他们只得返程了。 　　“你们不用额外买东西过去啦，前天我把收音机带给温阿姨，她可喜欢了，而且她也喜欢吃我家做的酱，然后你们之前寄的那么大一包裹吃的东西，我们也还没吃完，”常欢阻止肖倩倩去供销社，“你这次就是上门吃顿晚饭，阿姨想认认脸，要是还带礼物上门，她可要犯愁给你们准备什么回礼了。” 　　温阿姨知道这次来一汽厂的朋友，就是给常欢寄过包裹的朋友——肖倩倩之后，无论如何都想请她过去吃顿便饭，所以肖倩倩才跟常欢说好，十八号在外面玩够了，再去温阿姨那边吃晚饭。 　　只是第一次去人家玩，总得带点什么，肖倩倩想去供销社买点糖果或者点心，可肖倩倩却不同意。 　　“哎呀，没有空手上门的道理，我们少买点就是了。”肖倩倩硬是拖着常欢进了供销社，“而且我们来一汽厂之后，郑政委就给了我们足够多的票，都是南市的票证，我们带回去也没用，不花也是浪费。我就买一包点心吧，好不好？多出来的票我跟萧鑫用不完，就都给你了。” 　　“这怎么行……”肖倩倩要拒绝。 　　“咱俩谁跟谁啊，等以后你回家了，这便宜再让我占回来呗。行啦，别跟我客气了，我爸在他们厂里连着升值加薪，现在可是开始领七级工的工资福利了，再往上也只有八级工的总工比他等级高了。我跟萧鑫也是都是正式技术员，你爸承诺过，这次报告顺利完成后回去，就给我跟萧鑫都升成二级工呢。我们一家四个人，三个就拿高薪，日子过得可舒坦了。再者说，这些票是人家政委白给我们的，他自己私下掏的福利，对于我们来说，也是意外之财，用不掉就留给你，省得浪费了嘛！”肖倩倩的爸爸上次在优化收音机之前就升了六级工，把收音机优化成功后，又接着升了七级工。 　　“那、那行吧。”常欢到底还是接受了朋友的好意，想着以后一定要找机会还回去。 　　买好一包糕饼，三人乘坐汽车，回到了温阿姨家。 　　虽然常欢手上有阿姨给的钥匙，但她想着今天阿姨的儿子也会回来，而且她还是带着朋友一起过来的，就还是敲了敲门。 　　并不怎么老旧的单扇门被打开，里面的男人看着门外，一脸惊讶，“怎么是你们……？” 38 [VIP] 　　第38章 　　过来开门的正是赵然, 他.妈妈温燕正在厨房里准备晚上的饭菜。 　　他见到常欢等三人，脑子都懵了一下。自从上次四人一块在食堂吃过饭，之后几天, 也没有再见过面。说好会去找他一起学习的常欢, 却并没有去他宿舍找过他, 这让他每天都失落落的，可他上次偏偏忘了打听常欢的名字, 只知道肖倩倩喊她“欢欢”，是来自八一厂的技术员。以他在一汽厂的糟糕人缘, 根本没法打听常欢在哪。 　　他还以为，除非等到常欢主动去找他, 不然他都没机会再见到常欢了呢，没想到，在小年前一天，他居然看见常欢、肖倩倩、萧鑫三个人一块到他家来了。 　　常欢见到赵然也是有点懵，“你怎么在这？” 　　问完她就觉得自己有点傻。 　　这会儿呆在温阿姨家，并且这么自然地来给客人开门的, 不就只有温阿姨的儿子了么。 　　想到温阿姨最近还有撮合他们俩的打算, 常欢一下子红了脸，脑子里像是有什么炸开了一样, 一片浑钝，也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她才干巴巴说：“原来你是温阿姨的儿子啊，之前你没回家过, 我没见过你, 就不知道……” 　　“啊……”赵然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他现在有点想抽自己一巴掌, 然后到楼下去跑几圈。 　　他现在就是悔恨，非常悔恨。 　　早知道妈妈收留的是常欢，他才不乐意住厂里宿舍呢，天天跟常欢一起上下班不香吗？ 　　“你们站在门口干嘛呢？”温阿姨从厨房出来，手里还拿着锅铲，“快快快，赶紧进来，赵然，扎辫子那个是住我们家的常欢，头发盘起来的是她闺蜜肖倩倩，另一个是肖倩倩的老公萧鑫。你请他们进家来，快泡点热茶。” 　　“欢欢，你们几个在外头有没有冻着？今天还是挺冷的。” 　　“没有，阿姨，我们一直到处晃悠，走来走去，而且今天没什么风，就没觉得冷。” 　　回答过阿姨的问题，常欢对赵然尴尬地笑笑，就从他让开的空隙中进了屋。 　　肖倩倩跟萧鑫对视一眼，也跟着进去了。 　　她表面上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其实心里满满都是八卦欲，她恨不得现在就拉着萧鑫的手，大声吐槽——好家伙好家伙，他们居然直接见证了肖倩倩跟赵然的相识过程！ 　　再联想到那天的不对劲之处，肖倩倩恍然意识到，或许那时候，他们两人就有点一见钟情那感觉了。 　　缘分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啊。 　　肖倩倩一边在心里感慨着，一边暗暗打量显得特别殷勤的赵然。 　　之前不知道赵然这个名字，她防备着人家。现在知道这个男人就是未来要跟常欢相守一生的人，肖倩倩再看人家的目光，简直就像是丈母娘看女婿一样了。 　　要不是现在赵然一心要讨好常欢，一定能发现肖倩倩看他那目光简直是……如芒在背。 　　“晚饭还有一会，要不我抓点瓜子来吃？”赵然给肖倩倩他们泡好茶，立刻就准备要去端零食。 　　“别，我们不饿，别麻烦了，还是待会吃饭吧。”肖倩倩摆摆手，然后招呼赵然也在沙发上坐下来，“说起来也是好笑，欢欢在你家住了这么久，你们没见过面，上次好不容易见着了，却互相都不知道对方是谁……” 　　赵然偷偷看了常欢一眼，坦承道：“我跟我妈住一块的时候，总是因为一些小事闹不愉快，我俩性格都犟，吵到后来，谁也不开心，这次去一汽厂学习，我干脆就住厂里了，省得在家惹我妈烦心。” 　　“可阿姨一个人住在家里，晚上觉得有点害怕呢。”常欢忍不住给温阿姨说话，“她同情我在厂里被同宿舍的人欺负，叫我来这住，时间长了她才告诉我，她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总是害怕到整夜的失眠，弄得脸色不太好、身体也差了，旁人还以为她是看起来凶。” 　　“啊，这样吗？”赵然愣住，这种事，他.妈就没有对他说过。 　　自从爸妈离婚后，妈妈的性子就越来越强势，还总想控制他的人生，可赵然自己也是个犟牛一样的个性，自然跟妈妈处不好，三天两头的闹矛盾。 　　借着这次进一汽厂，他能轻轻松松住单人宿舍，可比在家舒服多了。 　　只是他没想到，原来看起来那么要强的妈妈，也会害怕一个人在家。 　　想起爸妈刚离婚那几年，爸爸还没有上赶着送钱给他这个唯一的儿子的时候，他们家日子其实很不好过，妈妈从厂长夫人，变成没有工作的单亲妈妈，一个人带孩子生活，不知道受了多少苦。 　　回忆起这些，赵然心里很是惭愧。 　　“是我不好，光顾着我自己了，”他抿抿嘴，“而且我以为我妈也不怎么乐意跟我住一块，她总是说我把家里弄得乱糟糟的……” 　　“以后我还是回来住吧。” 　　说完后，赵然摸摸头，又觉得有点不合适，“啊，我在厂里是单人宿舍，条件比较好，要不然平时我还是住厂里的宿舍，你继续住我家，要是你放假回家了，我就回来陪我妈。” 　　他主要是担心自己回来后，常欢会不好意思继续借住，这样的话，她又得回去集体宿舍受欺负了。 　　在厨房的温阿姨不知道怎么偷听了他们的说话内容，炒好一个菜之后，趁着重新烧热油的功夫，钻出来冒了句，“你可别，妈更喜欢欢欢陪着，你乐意一个人住就一个人住吧，没人稀罕你。” 　　话里满满的傲娇范儿。 　　赵然无奈地耸耸肩，表示他.妈一直以来，就是这么跟他说话的，而他对于女人的心思也把握不了，哪里能懂妈妈的内心真实想法？ 　　“唉，我去给阿姨帮忙，”常欢一时有些无语，借口去帮忙，到厨房里劝阿姨好好跟她儿子说话。 　　明明对别人提起儿子时，总是那么骄傲，可面对儿子本人时，就只剩下嫌弃了。这样怎么能处的好关系嘛。人家婆媳关系都没这对母子关系僵。 　　温阿姨做饭的手艺还不错，晚上做了一锅排骨萝卜汤，一盘香菇炖鸡，一盘土豆烧鸡，一盘辣椒炒小鱼干，一盘肉末茄子，一大盘炒菠菜。 　　桌上基本上都是大菜，可见她对这次待客的重视。 　　“阿姨，您这也太客气了，我们就这么几个人，做这么多菜，肯定吃不完的。”肖倩倩被温阿姨揽着坐在客座上，看见这些菜也忍不住直咽口水。 　　就连赵然都颇为惊讶，“妈，你过年时都没给我做过这么多菜，我是你亲儿子吗？” 　　“去去去，给大家盛饭，别在这瞎说话讨嫌，”温阿姨白了儿子一眼，“以前就算是过大年，也就我们母子两个，能有今天热闹吗？还不许你.妈开心地多做几个菜啊。” 　　赵然对于妈妈这种脱口而出的嫌弃已经习以为常了，一边去拿碗给客人盛饭，一边继续说：“多做几样菜没什么，只是你这每盘菜的分量都有点多吧？晚上吃不完，隔夜之后可就不好吃了。” 　　“你有的吃就不错了，还嫌弃饭菜隔夜？小时候你饿狠了，还从野狗嘴里抢食呢，现在装什么装。” 　　被妈妈说了黑历史，赵然整个人都不好了，尤其是听见了常欢捂嘴偷笑的声音，更是觉得自己浑身都不自在。他想让他.妈不要再说这些事了，可又怕自己开口，反而惹出更多黑历史，只得憋屈地闭上嘴，默默给落座的客人们盛饭。 　　五人围着不算大的饭桌做好，五菜一汤就把桌子摆的满当当。 　　肖倩倩已经把赵然当闺蜜的未来老公看待，对他的态度自然比上次要友好太多，大家一边吃一边闲聊，温阿姨有心让常欢多了解了解她儿子，肖倩倩也有心故意透露常欢的信息给赵然，两边都在做助攻，而两个当事人也是互相有好感的，这顿饭便吃的特别愉快，一个个都撑到打嗝。 　　而赵然跟常欢两人，经过这餐饭，连对方出生年月日，个人的许多小习惯、喜好都给弄清楚了。 　　洗碗的时候，温阿姨没让常欢来帮忙，只让她送肖倩倩跟萧鑫出门。等他们出去后，温阿姨拉着赵然，挑眉问：“咋样？常欢这闺女不错吧？我跟你说，你.妈还是你.妈，比你多活这么些年，看人的眼光好着呢。常欢漂亮归漂亮，但她跟你爸那狐狸精后老婆可不是一路人，她朴实又孝顺，是个好姑娘！怎么样，你看得中不？要是你能追到她给我当媳妇，妈做梦都得笑醒。” 　　赵然红着脸不说话，可他.妈妈哪里看不出，儿子这是动心了。 　　而另一边，常欢送肖倩倩他们出小区——因为比较晚了，所以她只送到小区外头，并不送远。 　　“倩倩，你刚刚怎么说了我那么多的事啊！” 　　常欢又不是傻子，跟肖倩倩认识这么久，哪里看不出她今天晚上的异常。 　　肖倩倩转身勾了一下她的鼻子，“我就是觉得你跟他们家真是有缘分，你看，温阿姨把你当自个闺女一样，之前就想撮合你跟她儿子，现在她儿子赵然回来了，刚好你们之前居然还是见过面的，而且他明显就是对你有好感嘛。我觉得他为人不错哦，你要是也喜欢他的话，可不要错过啦。” 　　“哎呀，你别乱说！”常欢噘着嘴，想表现出不开心，可脸庞却红彤彤的，满是羞涩的感觉，只是羞涩中还有点忧愁，“可我家那情况……” 　　“温阿姨又不是不知道你家是什么情况，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赵然跟他.妈妈，要没有你从中说合，他们母子俩关系都不太好，而且他爸爸那边的情况可能更复杂，也不是轻易好相与的。你们啊，谁也不要嫌弃谁。 　　这么久了，你爸都没相中合心意的女婿，还不是心里想着希望能尽量让你自己满意？趁着在外学习这段时间，你可以试着跟他接触接触嘛，不合适可以分开，要是合适的话，你回去跟你爸商量商量——老实说，在我们遇到的同龄人里，也少有比赵然优秀又靠谱的了，不是吗？” 　　常欢被肖倩倩说动了心。 　　她原本就对赵然有点好感，只是碍于自卑的情绪、觉得自家的情况跟人家不相配，才故意压制住自己的心思，所以即使知道人家的宿舍号，都没有去找过。 　　如今得知赵然就是温阿姨的儿子，这说不准真是天赐的缘分呢？ 　　她咬着下唇，不好意思地低头踢了踢脚边的石子，小声央求肖倩倩，“那你回去之后，可先别跟我爸说啊。” 　　“行嘞，我绝对保密。不过，你自由恋爱归恋爱，可不要做什么越界的事啊。”肖倩倩提醒道。 　　常欢跺了跺脚，把手上提着的一大串空罐头瓶塞肖倩倩手里，大声恼道：“你瞎说什么呢，我又不傻！行了行了，这么晚了，你们赶紧回一汽厂吧，明天不是还要赶早上的火车吗？” 　　于是，肖倩倩就这么被自己的好朋友“赶”走了。 　　回去的路上，肖倩倩想起来还是觉得很好笑。 　　倒是萧鑫有些犹豫，“赵然的事，我们真不提前跟厂长通个气啊？” 　　“放心吧，欢欢自己心里有数的，不会被欺负。我估计着，人家男方那边更殷勤呢，说不准啊，过不了多久，人家就主动自己跟常叔说了。咱俩别抢着先说，弄得人家两边都不开心。” 　　“哦。”萧鑫不懂为什么人家会不开心，但他知道听肖倩倩的总归是没错。 　　可肖倩倩也没想到，这件事的进度快的超出她预料。 　　人家赵然足够殷勤，这次之后，就明显是在追求常欢的意思了，刚好一汽优秀的技术员、外来的优秀技术员，要参与一次小组的学习活动，他跟常欢都顺利考上了，常欢这个年没回家，两人在整个活动里互帮互助，很快就两情相悦地确定恋爱关系了。 　　赵然他妈妈更着急，知道儿子成功追到人之后，愣是喜气洋洋地把家里翻新装修了一遍，连新房都给准备好了。然后她跟常欢要来八一厂的电话号码，直接一通电话打到了八一厂的厂长办公室。 39 [VIP] 　　第39章 　　电话响起的时候, 肖倩倩正在厂长办公室里。 　　八一厂完成管理改革后，一切欣欣向荣，不过, 大家还是需要时间来完全适应新的管理方式。这天周一, 厂长就决定让几位部长、技术组总工、所有班长都到他办公室来, 一块开个会，说说有没有什么管理上的困难。而肖倩倩来参与, 既是帮忙来出主意的，也是顺带给做一下会议记录的。 　　班长们身在生产一线, 他们的诉求很简单，就是他们每天要经手不少记录表格, 而这些表格日积月累就是一个庞大的数量。 　　“我们每班的维修有记录，生产计划、计划达成量要记录，品质状况要记录，员工出勤也要有记录……再加上属于财务部那边的，原材料入库、出库记录，各种半成品或成品的入库、出库记录, 还有每个月各岗位员工薪资的表格等, 这些也是需要班长先确认一遍，才能走到财务部长那去。用过的记录表有可能还会需要拿出来比对, 就不能随意扔掉，一天天往仓管那小办公室里堆，都快堆成小山了。 　　而且生产线上总有些人记性不好，对于自己被扣除的工资、还有未完成的工作都没个数, 动不动要翻我们办公桌上的记录表, 谁都想翻看一下, 好好的一张表被弄得脏兮兮的, 有些甚至被撕破了，闹得我们得重新抄录一份，麻烦死了。” 　　“记录表都堆在仓管那的问题，白晚班的两位仓管也跟我反馈过，他们办公室就是被隔出来的一个小空间，实在放不了那么多文件，更何况那些纸都堆在地上，时间长了，文件肯定会烂掉。 　　而且现在白班晚班各有一个仓管，他们经常要被喊去盯着东西的入库出库，要核对数据，有时候被这个车间的人喊去了，另一个车间的人就没法在办公室找到他们人，他们自己总是累不说，还有点影响仓库的运转。作为临时工，他们每个月只拿那么点工资，但分配的活太多太累了。” 　　这是财务部部长说的。 　　财务部算是厂里人最少的一个部门了，就一个部长加两个仓管、一个会计，他们虽然是后加的部门，可负责的事情并不少，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现在确定是实实在在的忙不过来。 　　“厂长，我觉得会计得加到两个人，仓管白晚班也都至少再要两个。之前的会计跟仓管做的很好，我申请给他们转正，工资至少比照着质检组长的水平来吧。” 　　“他们财务部确实忙不过来。”生产部长帮忙说话，“之前大冬天最冷的时候，我见着他们仓管，都是到处跑，跑得一脸汗。” 　　哪些员工的工作实实在在超负荷了，是大家都能看出来的，这会儿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反驳。 　　唯独技术组的总工有一点点尴尬，工厂改革之后，原本好像总是忙忙碌碌的技术工们，现在反而看起来最轻松了。 　　刚开始他安排着底下的技术员们，把所有的图纸给整理好，还重新绘制了备份版本，等这些事做好之后，他们技术员就成了生产线的砖，看哪缺人，就自个往里钻。 　　有些技术员实在不好意思吃空饷，现在做的活，其实就跟线上的员工差不多了。 　　厂里的正式工名额有限，财务部显然真的要人，这时候，显得清闲的技术组，就很不好开口。 　　这种发展在肖倩倩的预料之中，她坐在厂长身后，做好各位领导的发言记录后，小声给厂长出主意，“表格可以再简化，然后我们可以在每个车间里弄块大黑板，每日记录表改成每周或每月的，表格框就用颜料画在黑板上，由班长往上面填，填好了，再抄录到纸质表格上，这样班长手里有文件备份，员工自己可以直接看黑板，不用去找班长翻文件核对。” 　　“而且，表格简化后，需要储存的文件量会减少很多，在生产部长的办公室加个专门的文件柜，用来封存过去的文档，按年份、月份来归类装订，加个封面，这样即使以后有什么事需要翻看之前的文件，也很容易找到。” 　　厂长点点头，照着肖倩倩这个思路，再细化一下，先把几位班长提出来的这个问题给解决了。 　　“不只是四个大车间，还有仓管的办公室里，都装个黑板。车间里装的要大一些，我跟倩倩商量一下，把每日表格更新成周记录表或者月记录表，弄好后让她拿给你们，以后不许员工再找班长看纸质文件，他们有什么疑惑就看黑板上的记录，随意翻动班长的办公桌，直接扣钱，翻一次就扣一毛钱！” 　　“好。”几个班长满意了，打算回去就开会对底下人说。 　　“老蔡，给他们安装黑板的事情，你负责给弄一下。”厂长给财务部长安排活，要是以前，这种乱七八糟的小事，都得他自己上阵，现在有人可以吩咐，实在是轻松多了，不过同理，这种小事让人家堂堂一个部长来做，也确实证明财务部缺人，“至于你们部门要人这个事，我跟老陆商量一下。” 　　听见厂长果然提到自己，技术组的陆总工无奈叹气，只得主动说：“我们组里十几个一级工，大部分不够聪明，以后往上升级别的机会很少，难以给厂里争光，我回去找他们谈谈心，看他们有谁愿意转去财务部吧。只是他们毕竟之前是做技术的，转去做仓管或者会计，得经过培训才行。而且他们本身是正式工编制，转岗了可不能反倒降成了临时工。” 　　“放心，只要人到位，培训我来安排。至于正式工，他们又不是多占名额，没问题的，就是工资会下调。”财务的蔡部长赶紧把这事定下来。 　　“那行，这事且这么定了。会计增加到两个，仓管增加到五个，白班三个，晚班两个，这样轮岗。” 　　会议进行到这，差不多是做个总结，要结束的时候了。肖倩倩正把做完的会议记录递给厂长，就听见办公室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这会儿的电话没有来电显示，厂长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赶紧做了个手势，让办公室里所有人安静下来，然后他去接听电话。 　　结果电话里传出来一个陌生的女性声音，“喂，您好？” 　　“喂，您好，我是八一汽车厂的厂长常棋，请问您是？” 　　“您就是常厂长啊，您好，我是温燕，就是跟欢欢住一块的房东，她应该跟您提过吧？” 　　“对对对，欢欢跟我说过您，我们一家实在是很感激您能收留她……温女士，您打电话来是，我们家欢欢有什么事吗？” 　　“唉，不用谢，”温燕先客气一句，然后咳嗽好几声，才不好意思地开口，“那个，其实是我儿子很欣赏欢欢，他主动追求，现在刚跟欢欢确定对象关系。我想着这么大的事，您作为女方家长，也不能被瞒着，就赶紧打个电话跟您说一声。然后，您看，要是您那边什么时候有空呢，我带着我儿子去您那边拜访一下，或者您跟夫人、儿子到南市来玩，我们家来招待也行。主要是大家要见上一见。” 　　常欢离得近，加上电话漏声，都给听得一清二楚。她忍不住捂住眼，心想打电话来说这种事的主意，肯定不是常欢出的。而以温阿姨那么喜欢常欢的劲头，八成是她过于兴奋，想着尽快把常欢真正变成她家媳妇，才着急打电话来。 　　要是让常欢自己说，她应该会写信告诉家里，信里能写的内容多，而且更有条理，顺便还能厚着脸皮给她对象多说好话。 　　结果这一通电话直接打过来，把常欢她爸都给炸懵了。 　　办公室里其他人也都听到了，大家面面相觑，还是资格最老的盛部长先起身，小声表示他先回去工作了，然后其他人也纷纷跟上，一块溜出去，以免让厂长觉得尴尬。 　　肖倩倩也站起来，打算开溜，却被厂长瞪了一眼，只好重新找了个远点的位置，安安分分地坐下来。 　　电话费比较贵，厂长原本对温燕的热切态度，因为双方儿女的恋情，而变得有些冷淡起来，只是他还不清楚具体什么情况，暂时没应下两边家庭见面的要求，只说等下次让常欢自己打电话跟他说，然后客套几句，就把电话挂了。 　　挂断电话后，厂长有些心烦气躁地敲了敲桌子，看向肖倩倩。 　　肖倩倩露出无辜的表情，丝毫没有心虚的表现。 　　厂长皱着眉，问：“欢欢这个事，你知道不？” 　　一般年轻人偷偷谈恋爱，没有告诉家里，也会跟最好的朋友说，所以厂长才会把肖倩倩留下来打听情况。 　　肖倩倩可不敢说她还推了常欢一把，让她放下心防，去接触赵然呢。 　　她只是小声回答：“我们过年前才见过，之后她忙着参加一汽厂那个学习活动，连过年都回不来，自然没空给我写信，我也不知道她谈了对象的事。” 　　“不过，那个温阿姨说的赵然，我跟萧鑫倒是都见过。” 　　“哦？”厂长招呼肖倩倩坐近一点，“你赶紧给我说说，那人怎么样？欢欢之前不还说过，她借住的人家，母子俩关系不好，儿子也在一汽厂学习，只是一直没回家过。这样不看重家庭的男人，能靠谱？” 　　“哎呀，其实他们家情况也有点复杂啦，我不知道由我来跟您说，会不会不太好……” 　　“没事，你说。既然欢欢跟人家搞对象，”说到这个词，厂长就忍不住皱眉，“我家总得把人家的情况摸清楚，之后才知道要怎么跟人家来往。” 　　这说的也有道理。 　　肖倩倩便把赵然父母在他年幼时离婚，他们母子俩被扫地出门，过得十分艰难，结果父亲跟那个小三上位的新老婆多年生不出儿子，又上赶着送钱送房认儿子这件事先说了。 　　越说，厂长那眉头就皱得越紧，显然对这样的家庭背景很是不满。 　　“不过，其实温阿姨早就看开了，她接受赵然爸爸的钱，只是想让他们母子俩的生活更轻松点，顺便膈应一下那个小三罢了。而且赵然爸爸在南市挺有地位，跟他闹崩了，对赵然的未来不太好。上次我们去温阿姨那吃晚饭，她跟我们说过，等她前夫死了，儿子过去给他摔个盆，就算是尽孝道了，之后他们母子俩要是在南市混不下去，大不了换个地方生活。” 　　“现在赵然在一汽厂的学习名额，就是他爸给弄到的，不过赵然本身很聪明能干，我估计着，他能靠自己的本事留下来。” 　　“至于他们母子关系，单纯是温阿姨跟赵然都是犟性子，温阿姨嘴巴上又不饶人，对着儿子总没好话，赵然就以为他.妈妈是嫌弃他，他不想天天待家里跟温阿姨吵架，就住厂里宿舍了。” 　　厂长表情放松了一些，又问：“你确定赵然这人还行？会不会是他做了什么坏事，逼迫我家欢欢跟他在一块了？” 　　毕竟闺女住在人家，他有这种想法，也是自然的。 　　“应该不会吧，他们俩刚认识的时候，欢欢不知道赵然就是温阿姨的儿子，赵然也不知道欢欢住在他家，是小年前一天，我们一块吃饭，他们才知道这件事的。而且……我感觉欢欢看起来就有点喜……欣赏赵然，之前夸过人家好多次呢。” 　　肖倩倩心里暗道：欢欢啊欢欢，作为姐妹，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40 [VIP] 　　第40章 　　常欢跟赵然的事, 厂长后来是怎么处理的，肖倩倩并不清楚细节，只知道, 在三月底的时候, 厂长请了两天私人的假期, 带着他老婆还有大儿子一起，去了南市一趟。 　　回来之后, 厂长心情似乎还不错的样子，估计是还看得上赵然这个人, 而且跟亲家达成了什么共识。 　　肖倩倩上次在厂长办公室听过温阿姨电话后，回去就写了信寄给常欢, 在厂长回来后不久，也收到了常欢的回信。 　　她或许是不太好意思在信里直白写太多，只是讲她爸妈同意了她跟赵然谈对象，而且温阿姨跟她爸商量之后，决定先让两人相处一年左右，要是以后依然有这么好的感情, 两家就安排结婚。他们婚后第一个孩子无论男女, 都跟着常家这边姓，以后要过继给常欢的大哥常乐, 算是让外甥给舅舅养老——当然了，这个孩子的成长过程中所需的一切花费，都由常欢父母出。 　　后面的孩子也无论男女，跟赵然姓, 由小夫妻俩自己抚养, 常家跟温燕都会贴补这个小家——其实赵然自己都无所谓孩子姓什么, 他反正跟他姓赵的爸爸没什么真感情, 他跟常欢私底下说，不然孩子全姓常算了，不过常欢没应，只说以后的事以后再决定，暂时两家就统一这么个说法。 　　至于温阿姨已经准备好了的婚房…… 　　那个房间原先就是赵然的，——自从跟常欢恋爱后，赵然就不肯再继续睡宿舍了，他要天天跟常欢一起上下班，可他的房间被仔细翻新过，当做新房准备着，他.妈怕他住进去又糟蹋了，也只能叫他先将就在客厅睡一年。 　　还有买回来别的那些新东西，都被收起来，等俩人真正结婚的时候再用。 　　知道这个好消息，肖倩倩又给常欢寄去一个包裹，依然以能久放的干货为主，另外给了一身适合春天变暖后穿的厚长裙。 　　她家如今对那农贸市场是越来越熟悉，这么久了，市场依然没消失，他们家三个人的工作又很稳定，就没再刻意搬东西到外面囤着。有时候需要什么，就临时过去拿。 　　肖家再怎么刻意低调，但长时间从市场拿出来东西补贴家里，总是能看得出变化的。 　　徐市山多水多，就在肖家后面那个绵延一片的小树林后面，就是一条宽度足有五米的河，常有人过来捞鱼吃。只是捞的人多了，河里面的鱼就精，打这个主意的人，收获极其有限。 　　原先肖倩倩馋鲜鱼时，只能攒钱偷偷跟人家买——她爸是没空到河里亲自捞鱼的。现在好了，有一整个农贸市场，里面河鲜海鲜尽够他们一家人吃的。 　　尤其是打从南市回来后，肖倩倩说要跟萧鑫认真备孕，先把身体养的壮壮的，妈妈就每天都炖鲫鱼汤，等肖倩倩、萧鑫还有肖毅三人下班回来一起吃。吃的一家人都丰满了些。 　　只是备孕的效果……黄彩英这时候反而没敢主动问、也不敢催了，怕给孩子压力。 　　某天晚上，萧鑫跟肖倩倩晚上又偷偷溜进农贸市场里，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这个东西真能测出来吗？”萧鑫问。 　　肖倩倩拆开手上东西的包装，把说明书看了两遍才递给萧鑫，说：“应该是有用的，书上有提到这个，我们不是确认过好几次，书上说的就是这个东西吗？” 　　“那你先用一下试试？”萧鑫把目光从并不长的说明书上抬起来，看着肖倩倩如今有些变圆的面庞，迟疑道。 　　肖倩倩也是第一次接触这种新鲜的东西，不过，想着这玩意用起来很简单，就没犹豫太久，“你等会，我到公厕那边去一下。” 　　他们拿的正是从药店找出来的验孕棒。 　　这时候，一般女人怀孕，都是等有孕吐反应、或者别的什么征兆时，自己判断出来，或者去医院查一下。但要想在很早期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怀孕，基本上不太可能。 　　肖倩倩跟萧鑫备孕已经有段时间了，俩人甚至根据生理书上的指导，选择了肖倩倩的易孕期，连着造了几天，之后也不确定成功没，暂时消停了，跑到这边找书上提过的验孕棒。 　　现在都到四月了，要是没顺利怀上的话，第一个孩子的时间就不对。 　　萧鑫等在公厕外面，焦急的像是在医院等待孩子出生一样。 　　过了一会，他才听见肖倩倩洗手的声音，他赶紧朝里面问：“怎么样，是什么结果？” 　　“这个东西显示了两条杠，按照说明，应该是我怀上了！”里面肖倩倩的声音有点激动，“但我不确定这个东西准不准。” 　　“以后的人都用这个，应该是准的吧，”萧鑫看肖倩倩拿着那个验孕棒出来，也凑过去看了一下变成两条杠的结果，“要不然我们之后每天都测一次？” 　　反正药店里那么多验孕棒，就他们俩能用上，浪费一点也没什么。 　　肖倩倩对这种未知的新东西还是有点存疑，便点了点头，“嗯，不过隔一天测一次吧，测三次要都是这个结果，应该就稳了。” 　　“不过我现在还天天喝鱼汤，一点不舒服的感觉都没有，怀孕时间肯定不长……” 　　“我们最后一天那个，不是三月十八号么？”萧鑫对这种事居然记得清楚，“之后怕再继续反而有不好影响，就停下来了。要是怀上，应该就是那个时间了。” 　　两人已经有过肌肤之亲，说起这个，再没有之前那么害臊，肖倩倩也算了一下，“那这刚好是二十天？” 　　“嗯。我们再测几次，确定之后，就跟爸妈说吧，之后的鱼汤先停了，免得你闻到味儿会不舒服。” 　　已经怀孕二十天了，按照科学的计算，大约再有二十天，就会出现孕吐反应，而且会持续一个多月，那时候，孕妇基本上都不太能接受鱼腥味，吃东西的口味也会千变万化，是个一家人都觉得有点煎熬的时期。 　　这么说好之后，俩人在接下来的一周里又测了三次，每次验孕棒都是两条杠，基本上怀孕这件事是稳妥无疑了。 　　趁着周日放假，肖倩倩跟爸妈说了这个好消息。 　　“我们用那边的验孕棒验过了，基本确定怀孕快一个月，按照时间看，这胎就是肖筱，”肖倩倩脸上带着笑容，“我现在就有一百斤了，比一年前足足胖了十多斤，以这个状态怀孕，肖筱的营养应该没问题。” 　　“真的？！”黄彩英满脸喜色，伸手去摸摸女儿丝毫没有变化的肚皮，“我就说你的好事怎么推迟没来呢，心里盼着是怀孕，但又怕说出来让你们觉得紧张有压力。” 　　说着，她双手合十，在胸口小幅度地拜了拜，然后才又说：“要养好胎，光在怀孕前做好准备也不行，怀孕的时候也得注意吃饱吃好。暂时你还能喝鱼汤，就还是继续喝吧，等真的受不了这味儿了，再换别的东西。” 　　“嗯，吃吃喝喝什么的，就听妈安排。”反正肖倩倩要上班，自个又没空做饭。 　　爸爸肖毅倒是有点犯愁，“那你要不要跟你们厂长请假，回家养胎？” 　　他担心闺女这是头胎，怀着孕还上班，会有负担。 　　“不用的，我们技术组现在挺清闲，一级的技术员大多转去别的部门做文职，还有下放成普通一线员工的，我跟萧鑫都是二级工，没什么降职风险，但也没什么事能称得上忙碌。而且技术员们现在都有集体办公室，不用长时间呆在噪音大、高温高湿的车间里，对孩子基本没影响。” 　　肖倩倩很重视这个孩子，但她不能为了孩子，就直接把工作放下了。现在放下工作容易，以后再想捡回来、还保持原样，那就难了。 　　“真受不住了我肯定会请假的。” 　　她计划是怀孕期间正常工作，等快生了再请产假，休假一个半月，有萧鑫给她在厂里刷存在感，还有厂长照顾着，她坐月子之后就能顺利回来上班。 　　“行，你自己的事，还是以你自己的意愿为主。”肖毅见女儿没有勉强的意思，就随她去，“但你也别怕请假，爸爸现在还是有点能耐的，就算你请一年假，导致工作岗位被人顶了，爸爸也能给你再塞回汽车厂。” 　　原先肖毅的人脉基本圈在收音机厂，现在他有值得称道的实绩，带领技术团队完成了收音机的改进，还在附近多个省市做过报告，已经积累了更加广泛的人脉。 　　“知道啦！”肖倩倩笑眯眯地回了句，然后看向萧鑫，见他也弯着眉眼，便觉现在的生活真好。 　　日子一天天过去，肖倩倩直到自己的孕吐期度过，怀孕超过三个月，把胎坐稳了，才在信里告诉常欢，自己怀孕的这件事。 　　常欢在南市听到这个好消息，立刻趁着假日，跟赵然还有温阿姨一起，买了红糖、红枣，还拿温阿姨攒的一些碎布，去跟邻居换来超过一百个健康孩子用过的旧布头，然后缝成了百家布的被面，缝补的部分，被精心地绣了象征生命力强的藤蔓花样，这个可以给小孩做包被的被罩。 　　这份礼算是特别用心了，光是攒百家布就很难，她还得特意打听是健康孩子用过的，更是难上加难。为了这个，她准备了一个多月，天天熬夜缝，才终于把被面缝好，连着红糖跟红枣一起，给肖倩倩寄过去。 　　肖倩倩收到这份礼物，脑海里浮现出常欢到处找人换布、夜里在灯光下缝补的样子，感动得眼眶都红了。 　　“别哭，妈说怀孕的时候不能哭，不然孩子出生后也喜欢哭。”萧鑫连忙拿热毛巾来，给肖倩倩敷眼睛。 　　“我哪有哭啊，就是觉得很感动。欢欢这个朋友，真是交的值了。” 　　“你们俩都是对方最好的朋友，在她那边看来，你对她不也是特别好么？不管怎么过，你们都是一辈子的好朋友，这关系能差？你可别红眼眶了，怀孕时候，情绪起伏太大并不好。” 　　自从肖倩倩怀上孩子后，萧鑫也成了半个妇科“专家”了，整天一套一套的大道理特别多，仿佛要把前二十多年憋着的话，都在这短短几个月里都说出来。 　　肖倩倩用热毛巾捂着眼睛笑，踢了萧鑫几脚，“你这是关心我，还是关心闺女呢？” 　　“都关心都关心，你们俩都是宝贝！”萧鑫握住她的脚，“赶紧睡觉吧，明天厂长还要专门给我们技术组开会呢。” 41 [VIP] 　　第41章 　　自从怀孕后, 肖倩倩的情绪变得有些敏.感，不过家里人少、关系和谐，也没什么糟心事, 所以她只是常有感触, 并不是烦躁之类的。 　　比起之前孕吐期吃什么吐什么的痛苦, 这点情绪问题，根本就算不上事了。 　　说起来, 肖倩倩这才怀孕四个月，她自己的体重反而又降到了一百以下, 就是孕吐给闹得。 　　而家里其他三个人都长胖了，尤其是萧鑫, 每次肖倩倩胃口变化，吃一点就不想吃的东西，基本上先要他解决，他实在解决不了的，就喊爸妈帮忙。 　　幸亏那边农贸市场里面的东西很多很齐全，完全没有肉腥味的肉松、方便即食的各种杂粮混合粉、还有酸甜苦辣奇奇怪怪口味俱全的各类小吃、口感超级酥脆又营养的坚果水果干混合麦片等等…… 　　一家人算是把那么大一个市场里, 孕妇能吃的东西全给尝试了一遍。 　　现在肖倩倩吃东西倒是不吐了, 只是口味不知道是被养刁了，还是单纯孕期产生了变化, 现在特别爱用酸奶拌一种进口的麦片吃。 　　妈妈还点着她那微微鼓起的肚皮，笑骂还未出生的孙女，“这小家伙，可尽会挑着贵的吃了, 也不知道生出来之后, 嘴巴好不好伺候。” 　　可不是要捡贵的吃嘛, 肖倩倩现在只爱吃市场里一种品牌的麦片, 那个牌子明显是从国外进口的，标签中英文都有，标价也是所有同类商品里最贵的。要专吃这一口，市场里这些存货，不知够不够肖倩倩吃整个孕期的——毕竟她有时候直接把这玩意当饭吃，吃别的都没胃口，黄彩英试着用别的品牌的麦片混搭一下，都被肖倩倩嫌弃了。 　　黄彩英自然不会觉得是自己闺女嘴刁，毕竟他们是有过苦日子的人，那些价格稍低的麦片，味道也是很好的，放在平时，肖倩倩肯定会喜欢。现在嫌弃，八成是受了孩子的影响。 　　传统里就是这个说法，孕妇要吃什么，那都是肚子里的孩子想吃。 　　好在等肖倩倩的肚皮开始跟吹气球一样变大之后，她终于结束了对酸奶拌麦片的专宠，开始爱吃一些荤食了。 　　“妈，我晚上回来想吃烤猪蹄。”上班之前，肖倩倩摸着圆滚滚的肚皮，突然跟她妈说。 　　黄彩英先是愣住了，然后欣喜一笑，“好嘞，妈妈下午就准备！刚好从肉市场那买了两只猪蹄回来。” 　　肖家并不是有了独属于他们的农贸市场之后，就完全不去外面买东西了，家里三个人每个月领到的各种票，不花掉也是浪费，而且，要是他们家不去购置基本家需，外人看着也会觉得奇怪。 　　这猪蹄是用肉票买回来的，虽然没有自家那个市场里的蹄子大而干净，但也挺不错了。黄彩英作为家庭主妇，目前家里也没孩子带，她空闲时间比较多，有功夫慢慢处理这两个猪蹄。 　　“你可算是要开始吃肉了，看看你，生生比怀孕前还瘦了，再这么下去，我都要逼你吃肉了。” 　　“妈，这才六个月呢，还有三个月慢慢养，急什么。再者说，要是吃太胖，我这夏天还怎么过，孩子太大也不好生啊。” 　　“行了吧，今年九月份都过完了，你还担心夏天热……”黄彩英翻了个白眼，然后很快又是满面笑容，“你这怀胎的时间选的好，肚子最大的时候能避开大暑天，生孩子坐月子，又赶上冬天，身上不会觉得汗津津的难受。” 　　“对了，孩子过年前就要生了，得赶紧让你爸准备好摇床。至于包被，我都已经给孩子做好了，欢欢弄来的那个百家布背面，我给用上了，回头洗洗晒晒就能用，小孩子用旧布好。” 　　“诶，妈你有经验，你都给我准备好嘛！” 　　“当然是我给你准备了，难道要指望你们两个小年轻，哼，”黄彩英颇有些傲娇地挺直了腰板，“你们怕是连孩子的尿布都不知道多准备一些。” 　　听妈妈提起这个，肖倩倩就想到那一箱子旧衣服改成的尿布，一时无语，只好想着：妈妈开心就好。 　　“那我们去上班了。”没再跟妈妈闲话，以她现在这个身子，不早早出门，上班是会迟到的。 　　“你们赶紧走吧，诶，萧鑫你把倩倩扶稳一点啊，在厂里也照顾她一下，别让她自己倒水什么的。” 　　“好的，妈。”萧鑫现在的脸庞圆润了许多，肤色也比刚来时明显要白，厂里同事都说他运气好，娶了个好姑娘，有个好岳家。 　　他跟肖倩倩一起上班时，就跟个小跟班似的，上厕所都要扶着老婆接送，端茶倒水都是他来，肖倩倩想找人或者传份文件，全是萧鑫帮着跑腿。有男的颇为看不惯，可萧鑫明显自己乐在其中，而且每天红润的脸色，显示他在肖家过得很好，大家也就没说什么闲话。 　　倒是他这么细心照顾怀孕妻子的行为，得到了大多数女同志的褒奖，还让厂里许多也怀孕了的孕妇，在家受到的照顾细致了很多。 　　“倩倩在办公室啊，”今天厂长难得又跑到技术组的办公室来，一眼就看见萧鑫正在端热水给肖倩倩，“我刚好有事找你们商量商量，想着你现在怀着孩子，不好跑来跑去，我就过来了。” 　　肖倩倩摸了摸肚子，“麻烦厂长了。” 　　“没事，反正我这个当厂长的，现在也怪闲，哈哈哈哈！”爽朗地笑了一会之后，厂长让萧鑫去给他搬了个椅子过来，在肖倩倩对面坐下，突然严肃起来，“其实这次是有个比较严重的问题，财务部长给我看了今年以来的所有报表，发现我们厂的盈利虽然一直在上升，但在六月之后，上升幅度就很有限了。而且，新增的盈利大多是由运输部产生的，自从外头招来一个经验丰富、人脉很广的老司机做我们厂运输部部长之后，新的业务不断增加，厂里还多划出三辆新卡车给他们跑长途。只是……” 　　“唉，”厂长忍不住叹气，“只是我们毕竟是汽车厂，又不是专门跑运输的，现在运输赚的钱，都快超过卖车的钱了。我们厂的卡车这么多年就没改过构造，不像一汽厂有做升级，我们除了能稍微降点价格争取市场，别的根本比不过一汽。现在一汽又要出新车型，说是车载八吨的大卡，他们有足够多的技术员，还有足够多的政策帮扶，迟早要把我们从卡车市场里挤出去……” 　　厂长说起这些，很是忧心。 　　“倩倩，你对这个事，有没有什么主意？” 　　厂长从来不怕用年轻人，肖倩倩跟萧鑫有能力，他就很乐意用。而肖倩倩比萧鑫更擅长跟人交流，在技术之外的方面，脑子就比萧鑫活跃太多，所以这些事，厂长说是找肖倩倩跟萧鑫一块商量，但大部分还是要问肖倩倩的主意。 　　“叔叔已经老啦，没你们年轻人主意多。你有什么想法，大胆说出来，能不能办成都没关系，好歹给我个方向，不然我跟老盛两个人商量许多天，也没真的想出好主意来。” 　　肖倩倩听了，知道可能是由于她跟萧鑫做了许多事造成的影响，让一汽厂新产品问世的时间足足提前了一年，稍感有些意外之后，她便试探着问：“那，我们厂就没想过也做新产品吗？” 　　原本她最初的想法，是在厂里完成管理改革后，就逐渐带着技术组的人试着做新产品图纸，但技术员们要么等级高了也心高气傲，不怎么愿意听她这种低级技术员的话，要么就是没什么本事的，已经被转去做别的事情、或者等待被转岗，所以这事就压了下来，只有她跟萧鑫两个人在私下做。 　　听肖倩倩提新产品，厂长摇摇头说：“老盛就是搞技术的，可我们厂里就他一个八级工能打，其他人怎么能跟一汽厂那些老技术员相比？一汽厂都是花了许久才做出的新型卡车，我们……唉，不行哦！” 　　他跟生产部长讨论时，不是没想过也出新产品这件事，只是他们心里有数，论研发能力，他们八一厂这些技术员，真的不太行。 　　肖倩倩看了站在厂长椅子后面的萧鑫一眼，两人颇为默契地点点头，然后肖倩倩就说：“如果不是卡车呢？” 　　“啊？”厂长愣住。 　　八一厂虽然叫做八一汽车厂，可无论是组成八一汽车厂的各小厂前身、还是现在的厂，都是只做一种卡车的。 　　做别的产品？他们根本没想过，也没有对应的技术材料啊。 　　肖倩倩托着肚子，在椅子上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坐着，“要是别的东西，我们不敢打包票，但我说的这个，八一厂花点时间，肯定能从无到有做出来。” 　　“什么？你别跟叔卖关子了！”厂长急了，赶紧追问，“到底是什么东西？只要能帮厂里盈利，我就拉着老盛一块研究研究！” 　　“小三轮。”肖倩倩回答。 　　虽然提出做三轮车的时机，跟她预期的不一样，但还是厂里的需要打紧，她不会为了一己私心，非让厂长跟生产部的人焦心四五个月，再提出这个。 　　她感觉自己怀的闺女还是挺心疼妈妈的，并不难伺候，怀孕时工作忙一些也没关系，她应该受得住。 　　可厂长听到了，激动的心一时又有点发凉，“小三轮？小三轮有什么用，它承载量太小了，现在正是国家大力搞建设的时候，卡车都想着大载量呢，这小三轮连半吨东西都装不了吧，做出来能卖出去吗？” 　　“厂长你别这么想啊，”肖倩倩示意萧鑫到她这边来，待会帮她说数据，“您觉得，我们徐市怎么样？” 　　“挺好的啊，山清水秀人杰地灵。”厂长下意识回答。 　　肖倩倩笑着拉了拉萧鑫的衣袖，“来，萧鑫，你跟厂长说。” 　　“咳，”萧鑫从肖倩倩的桌上取了一份文件夹，“其实我跟倩倩之前去过一汽厂之后，看到人家跟我们的差距，觉得我们要是不进步，迟早会被一汽完全打出市场。那时，我们就有考虑这件事了，只是觉得厂长你或许不会支持，我们就只私下做了讨论，从没找您说过。” 　　“是这样的，徐市有山有水，虽然看着舒服，但卡车在徐市很多地方根本跑不起来。” 　　“这倒是真的，”厂长忍不住插话，“运输部每回跑外地的业务，都只能固定走那几条路，万一有条路坏了，对运输的影响就很大，只要我们车子出不出去，就算能接再多的活，没办法完成也是白费了人脉。” 　　“其实我们想的就是这一点。徐市的市里面还好，路面基本上挺宽阔，能让卡车通行。但到周边的县里镇里还有乡里——那些地方是不需要搞建设吗？不，他们也需要，只是卡车根本进不去，每次只能把材料给运到路口附近，然后再由人力给搬进去。” 　　这也是乡镇里农闲时期，会招很多人出来做搬运苦力的原因之一。还有些犯了错被抓的，也被安排做这些重体力活。 　　“您想想看，三轮车跑不了长途，装不了太多东西，可它能比成年壮汉驼更多货物、能走乡下过窄还坑坑洼洼的泥土路啊。” 　　厂长两眼一亮。 　　“你说的有道理。” 　　然而很快他又想到一个问题，“可是，三轮车也耗油的话，底下乡镇精打细算，最后不舍得邮费也不舍得买车的投入，那我们不还是卖不出去？” 　　“我们可以做脚踩三轮车。”萧鑫把一张纸单独从文件夹里取出来，递给厂长，“这个只是我跟倩倩私下随便画的，在自行车的基础上，做一些改造，很容易做出脚踩三轮车。” 　　“只是后面搭载的货物框要做多大、载重量设计成多少合适，我们都还没主意，这个需要更有经验的人带着做。脚踩小三轮用的材料，也就比自行车多一点，这点费用，想必底下乡镇还是出得起的。” 　　尤其是这小三轮还可以设计成带雨棚的，那有些不好淋雨的材料，就方便在下雨天运输了。 　　厂长看着这甚至无法作为概念图的简略构思图形，愣是动了心。 　　他捏着这张纸，“我去找老盛说说。” 　　说罢，就起身快步离开。 42 [VIP] 　　第42章 　　“我们就这么把小三轮的主意说出来了, 以厂长的急性子，还有盛部长的技术能力，肯定很快就会成立技术小组, 来做这件事, 可你……” 　　萧鑫看着肖倩倩的肚子, 有些担心。 　　肖倩倩轻轻抚摸着肚子，感受到里面的小丫头轻轻踢了她一脚, 不由得柔和了脸色。 　　“放心吧，这主意是我们两个提的, 要成立小组，肯定有我们的位置。厂里为了利益最大化, 可能要花至少两三个月的时间来仔细设计，争取做出最好卖的型号。” 　　毕竟现在的工厂制造水平有限，不是想同时做好几个型号就能做出来的，机器没办法灵活地按照人的要求来变化。他们能做的，就是调研徐市周边的路况，给三轮车定下最合适的大小, 然后在那个大小基础上, 做好防滑防水防侧倾等功能设计，还有尽量让它的载重量足够大。 　　肖倩倩怀着孕, 挺着大肚子，肯定没办法到外面去跑调研，那些活，厂长八成会安排男的技术员过去。她就还是坐办公室, 辅助做设计图, 或者做别的轻松活。 　　“那你也别太费脑子, 要是安排了什么任务, 你分一点让我干。”萧鑫还是过分担心肖倩倩的状况。 　　肖倩倩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不过，等一周后，厂里确定成立技术小组，来研发一款适合乡镇运输的人力三轮车时，萧鑫却被选中，作为外出调研组成员之一了。 　　萧鑫本想私下去找厂长说说，拒绝这个差事。 　　“我还是留在你身边比较放心。”之前肖倩倩肚子不大的时候，他都小心得不得了，没理由现在肚子大了，他反而不在身边陪着。 　　“哎呀，我又不是自己走不了路，你跟爸妈他们都是太小心了，你们看看人家老婆，还有挺着七八个月大的肚子洗衣服的呢，我好歹只用坐办公室。 　　这次厂长让你外出，可能也是顾虑到本来就已经把我们两个都放在这个小组里，因为我是女同志，本身体力差些，而且还大着肚子，所以占个留下来的位置，人家羡慕也不能说什么；可你一个年轻小伙子，要是也一直坐办公室——前期办公室里需求的人根本不多，到时候人家肯定说厂长偏心我们夫妻俩。” 　　“你就按照厂长的安排做事吧，好好表现。这回我们俩不是一起的，你再做出什么成绩，人家可不能再私底下说都是我帮你的了。你好好攒点成绩，以后才好继续往上升啊。” 　　技术员的薪资水平，是跟等级直接挂钩的。临时工暂且不提，正式技术员里，从最低的一级工到最高的八级工，工资差了几倍呢。 　　而且八级工在外面是非常受尊敬的。 　　肖倩倩的爸爸现在是升了七级工，他到供销社或者商场去买东西，人家认出他来，都热情相迎。 　　“而且我在厂里面，有什么事，也能喊别人帮下忙。” 　　“那你上下班的时候怎么办？你一个人走半小时能行？”萧鑫皱着眉，总觉得放心不下。 　　肖倩倩无奈道：“你每天不还是要先到厂里报道，然后再跟卡车出去调研么？” 　　为了这次的研发，厂长可谓是下了真本钱，他直接找运输部拨出一辆车，专门给调研的技术员们用，负责接送他们往返，所以他们不需要在外面留宿，照样按照厂里的上下班时间，早上按时上车被送出去，晚上按时被接回来下班。 　　这样安排，外出的人也不会被迫加班、或者风餐雨宿的，大家心里都很满意。 　　萧鑫这才反应过来，“那我还是能跟你一起上下班哦。” 　　“是啊，你是不是傻……”肖倩倩掐了一下他胳膊，“人家说女人怀孕傻三年，我怎么觉得，我这个怀孕的没傻，反而是你这个要当爹的傻了呢？” 　　萧鑫被这么吐槽，也不反驳，只摸头傻笑。 　　他很愿意听肖倩倩的话，知道自己还能护着她上下班，而且到厂里之后，其他同事确实也能顺带着照顾肖倩倩一下，他就没去找厂长，按照原来的安排，进入了外出调研组，每天跟车出去，在徐市周边调查乡镇的路况，然后把记录的数据带回来，由坐办公室的技术员们整理。 　　将近两个月过去，肖倩倩的肚皮又大了一圈，人也被妈妈喂胖了些，倒是天天需要往外跑的萧鑫，又变瘦变黑了。 　　萧鑫干活特别麻利，而且他怕做的稍微慢了点，就会拖到肖倩倩产期，便更加卖力，每次收集到的数据，都是最多也最严谨的。他甚至会记录周边乡镇搞基础建设的情况，还强行克服不好意思跟人交流的弱点，去跟当地人主动搭话，问问他们“要是有代替人力的工具可以帮忙搬运更多东西，他们愿意接受不？如果愿意的话，能为此投入多少钱”等问题。 　　他这事办的地道，厂长都忍不住夸了又夸，而且技术组其他同事，也在这段时间里，真正认可了萧鑫独立办事的能力，知道他即使转成技术员，依然是有真才实干，而不是只靠老婆的。 　　到了肖倩倩怀孕九个月整，数据的收集部分，终于完成了。 　　技术组进入了埋头设计的环节。 　　三轮车的技术含量比卡车要低得多，而且做技术员时间久的，手里容易攒出钱，小半数的人家都有自行车，他们职业病作祟，基本上都研究过自行车。 　　尤其是有真大佬盛部长带头，在这么多真实有效的数据支撑下，他们卡车厂，设计出一个人力三轮车，还是没什么压力的。 　　肖倩倩不想错过这个设计的过程，即使她产期临近，也坚持挺着大肚子来上班，每天参与设计。 　　只是，她也只撑了十几天，帮着画了一部分的零件图，到了一月十二号，眼见着距离肖筱出生的日子只有两天了，她不得不递上了请假条，休产假，去医院准备生产。 　　萧鑫也想一块去陪着，不过肖倩倩只让他请十四号当天的假。 　　“你请什么假？医院离我们家或者厂里都不远，那三轮车设计的进度，你得每天跟我说呢，不然我总惦记着，连生孩子都不能专心。” 　　“可我惦记着你，上班也不能专心啊！”萧鑫难得抗议。 　　“哎呀，我们都知道肖筱是哪天出生，你提前来陪着有什么用？还能催她早一天出来啊？我有我妈陪着呢。行了，这事你别瞎操心，等我把孩子生了，你跟爸可都要在厂里吃饭了啊，妈只能顾得来我跟孩子。” 　　“我也经常请假来陪你吧，不然妈一个人多累啊。” 　　“行行行，等孩子出生之后，你除了周日，每个月再额外请两天假陪我。” 　　“哦……”萧鑫下意识答应，然后觉得好像不太对，“你坐月子不就一个月吗？” 　　也就是说，肖倩倩从生孩子到坐月子，总共只让他这个孩子爸请三天假？！ 　　“不能这样，你不让我经常过来，肖筱以后跟我都不亲了。”新手爸爸委屈地说。 　　肖倩倩躺在医院的床上，直接冲着萧鑫翻白眼。 　　“怎么着？你是打算搬厂里去住？每天上班前、下班后是没时间还是怎么地？不能下班后来陪我跟孩子啊？” 　　萧鑫愣住。 　　他刚刚是没想到这一点，“我没这个意思，你听我解释……” 　　“我知道，你不用解释，你就是纯傻而已。”肖倩倩指使他给自己削个苹果，“弄个苹果给我吃。你接下来还是好好上班吧，厂里做新产品，是最容易刷存在感的时候，我已经在医院里生孩子了，你还不得努力给把我那份存在感一起找回来？你给我努力争气一点啊，每天下班过来看我的时候，我要听你汇报工作的。” 　　旁边的妈妈无语叹气，等女婿去洗苹果了，才说：“你这丫头，不知道的，以为你不是他老婆，是他领导呢。” 　　“老婆不就是领导么，他工资都搁我这呢。”肖倩倩得意道。 　　黄彩英点了点女儿的额头，想着女婿那好性子，笑着说：“幸好你爸把萧鑫给带回来了，不然到哪去给你找这么好的男人哦。别人可受不了你这么强势的性子，在家就是个小霸王，哪有在外头那么圆滑的样子。” 　　说着，萧鑫就拿着洗干净的两个苹果回来了，一个递给了黄彩英，另一个他给削了皮，才拿给肖倩倩，还在她手下垫了条毛巾，以免果汁弄脏了被子。 　　黄彩英看女婿这么会照顾人，心里真是满意得不得了，啃着苹果，愣是吃出了蜂蜜的香甜。 　　一天一.夜的时间一晃而过，十四号早晨还没到六点的时候，肖倩倩就发动了。 　　她赶紧喊醒请了假在医院陪夜的萧鑫，“萧鑫，我好像这就要生了！快，喊医生。” 　　萧鑫慌得从旁边的小床上滚下来，鞋子都来不及穿，大冬天的，连滚带爬地出去喊医生，“医生，我老婆要生了！” 　　一嗓子直接喊劈了，把其他尚在熟睡的病人都惊醒，不过也没什么人骂，现在就快过年了，人家又是添丁的好事，没必要找不愉快。 　　医生护士动作很快，把肖倩倩推进产房，原本想着她是头一胎，会折腾很久，没想到六点进产房，没到半小时的功夫，孩子就出来了，整个过程都非常顺利。 　　等七点多，黄彩英带着热乎的浓稠粥点到医院时，皱巴巴的大孙女已经躺在她妈被窝里啦。 　　黄彩英差点把饭盒打翻了，走到闺女床边，确定正熟睡的是肖倩倩之后，才小声问守在床边的萧鑫，“不会是晚上发动的吧？” 　　虽然现在不让搞封建迷信，但大部分人还是有些传统，觉得夜里一些时辰不太好。 　　萧鑫摇摇头，“早上五点多的时候发动的，孩子生下来的时候，还没到六点半。” 　　他一直候在产房外面，医院有挂钟，所以对时间记得很清楚。 　　黄彩英松了口气，笑着摸摸闺女的头，“生的快好啊，没那么遭罪。” 　　当年她自己生产时胎位不正，难产了，是接生婆扯着孩子的脚，硬生生把孩子扯出来的，现在肖倩倩两只脚腕上都有暗淡的红色印记，就是那时候留下来的。难产伤了黄彩英的身子，让她之后有一段时间都害怕看见闺女，之后也再无法生育了。 　　如今闺女生产没怎么受罪，让她好生松了口气。 　　关心过闺女之后，她才小心地观察被放在肖倩倩身边的大孙女，从浓密的胎毛，看到她嘟嘟的小.嘴巴，看着看着，脸上就露出了笑意，“这小家伙，长得像爸爸，不过脸型柔和些，像我们倩倩，就是肖筱的模样。” 　　“嗯！”萧鑫也认可地点头。 　　他们都见过肖筱小时候跟长大后的照片，即使现在这个婴儿还小，也不影响他们判断出，这就是他们心心念念盼着的肖筱。 43 [VIP] 　　第43章 　　“爸什么时候过来？”萧鑫把黄彩英手里的饭盒放在病床床头柜上, 然后问。 　　黄彩英坐在女儿床边，怎么也看不腻刚出生的大孙女，嘴里随意回答着, “我们也没想到孩子会在凌晨的时候就出生, 他要先去厂里一趟, 好像是盯一个什么重要的实验，大概上午十点多过来吧。他不用请假, 厂长算他调休两天的，今天明天都能陪着倩倩跟肖筱。” 　　筱与肖同音, 听起来就跟筱筱一样，很是亲昵, 自从知道了孩子们的名字，一家人都是叫肖筱这个音，只是不知他们各自叫的是肖筱还是筱筱。反正音都一样。 　　想必另一个肖家，当初给大孙女取这个名字时，也是存着这个可爱的想法？ 　　病房里安静下来，只有外面的护士跟病人走来走去, 肖倩倩生孩子虽然快, 但还是感觉疲惫，被推出来后, 很快又睡着了。 　　黄彩英跟萧鑫都不想打搅到她休息。 　　坐了一会，黄彩英才想起来萧鑫还没吃，“我带了鸡丝粥来，是用鸡汤煮的。倩倩刚生, 短时间肯定吃不了, 这些你都给吃了吧。” 　　“啊, 那倩倩醒过来不是很饿？”萧鑫犯愁道。 　　黄彩英笑着把饭盒给他, “放心吧，倩倩顺产，等不了多久就能通气了。顺利通气后，我再回家弄热乎的粥给她。鸡汤粥不太好，得弄点不油腻的。” 　　听黄彩英这么说，萧鑫才放下心来，呼噜呼噜把两饭盒的鸡丝粥都给吃了，连勺子都没用上。 　　可能是闻到鸡汤的香味，肖倩倩迷迷糊糊醒过来，下意识问：“吃什么呢？” 　　萧鑫尴尬地把饭盒都收拾好，“妈送来了鸡丝粥，说你刚生完不能吃，要等一会，我就全给吃了。” 　　“……”肖倩倩看了眼肯定空荡荡的饭盒，赌气道，“这会就先让你吃，等我坐月子的时候，我吃什么好东西，就让你在旁边干看着眼馋吧！” 　　“好好好，你想怎么样都行。”萧鑫顺着她。 　　根据他看过的那些书，女人生产后，似乎情绪很容易受刺激，还有产后抑郁什么的，他可不敢惹肖倩倩不快。 　　但肖倩倩听萧鑫这么顺着，心里又不舒服了，“我不让你吃你就不吃，你是不是傻？要是我不管着你，你怕不是能把自己饿死。” 　　“诶！”黄彩英瞪了肖倩倩一眼，“添丁的好日子，你乱说什么呢！” 　　肖倩倩气呼呼地想侧过身去，但很快觉得肚子有点胀气，难受得又不想动了，嘴里直“哎呦”。 　　黄彩英跟萧鑫一人一边，担忧地盯着她，问：“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喊医生来？” 　　“没，就是感觉肚子涨涨的。”肖倩倩有点想揉肚子。 　　黄彩英赶紧拉住她的手，“你现在可别乱动，不舒服的话，妈给你轻轻摸摸。” 　　“嗯。”肖倩倩保持着平躺的姿势，“唉，感觉我好久没这样躺过了。” 　　之前肚子太大了，只能两边侧着睡，现在突然卸了货，还有点不习惯。 　　黄彩英好笑地看她一眼，“等筱筱长大点，她想黏着你时，你要照顾她，照样得侧着睡。” 　　“别，我可不敢带孩子一块睡床上，怕压着她。萧鑫还被我踢下床过呢，要换成骨头软的小孩，那还得了？” 　　“爸不都把摇床做好了嘛，让筱筱自己睡摇床，搁在我们床边就行。再大一点，对了，等筱筱再大一点，是把家里二楼另一个次卧给她住吗？” 　　“嗯，你爸昨天晚上就急着把里头杂物收拾干净了，打算慢慢去收一些适合小女孩用的家具，床就用你结婚之前那个单人床。反正房间先给准备着，就等筱筱长大了进去住呢。”黄彩英说着，又笑眯眯地看着大孙女，“我们家的第一个大宝贝，你爸心里头也稀罕得很哦！” 　　家里房间有限，最好的是一楼属于爸妈的主卧，然后是二楼的主卧，二楼的次卧排在之后，而一楼的次卧又比二楼的次卧面积稍微小一点，估计以后会给小儿子住。最不好的房间是阁楼，冬天冷夏天热，这肯定是不会给小孩子住的。 　　刚提到爸爸，结果说曹操曹操就到。肖毅拎着什么东西推开病房门，开口就问：“怎么了，你们刚在说我什么呢？” 　　“说你以后肯定疼孙女！”黄彩英笑着回，然后招呼他过来，“看，我们家筱筱赶着大清早的出生啦。” 　　“生啦？！”肖毅把拎着的袋子往边上一丢，搓了搓手，就凑近了看，“诶呦喂，这就是筱筱！不过稍微胖了一点，说明倩倩怀孕的时候确实养得好。” 　　要是旁人听了，会觉得这说法奇怪，也就肖家四个大人有默契，知道为什么这么说。 　　本来肖筱会营养不良，出生时跟个小瘦猴一样，干巴巴的，从百天照到五岁的照片，都是很瘦。而现在的肖筱，依然看得出五官是一样的，只是身上除了表皮依然皱巴巴之外，还肉乎乎的，足足有七斤多重，在这会儿算是胖家伙了。 　　肖倩倩笑着偏过头看着闺女，见她睡得香，心情都好了。她让爸爸把这小家伙看个够，然后让他自己找个凳子坐下，问：“爸你忙完了吗？” 　　肖毅点点头，“忙完了，这次实验又失败了，不过，新的材料我已经确定了，只是还没到齐，估计要等段时间才能重新做实验了。” 　　“这段时间要享清闲咯，我们筱筱会挑日子出生哈哈哈，我也有空陪她。” 　　“才这么点大的小孩，哪里需要许多人陪，”黄彩英觉得带孩子是她的事，“有我一个就够了。头一个月还有倩倩在家呢，我照顾倩倩跟孩子，你们两男人不用瞎掺和。” 　　“什么叫瞎掺和，你这是不把孩子的爸爸跟爷爷当回事！”肖毅不高兴了，“怎么地，你还想霸占着筱筱不放啊。” 　　“诶你这人怎么说话呢！什么叫霸占……” 　　“啊啊呜——”眼见着两人要吵起来，一直安安分分谁在肖倩倩身边的小家伙，突然有了动静。 　　肖倩倩不知道要怎么办，赶紧喊她妈，“妈，筱筱在哭，怎么回事啊？” 　　“可能是我们动静大了，把她吵醒了。”黄彩英没再理肖毅，一边轻轻哼歌哄小家伙，一边伸手摸了一下小家伙的屁.股底下，发现也没湿，“医生有让你们准备温水吗？” 　　“有的，”萧鑫把放凉了的水端过来，“这个是凉开水，兑点热水就行了。” 　　黄彩英接过来，兑了热水，倒手背上试了下温度，然后才放在床头柜上，把小家伙抱在怀里，用小勺子舀水慢慢喂她。 　　刚生下孩子，肖倩倩这会肯定是没有奶水的，只能先用温水对付着——而且孩子本身也需要先排出杂物。 　　喂了并不多的量，小家伙就又迷迷糊糊睡着了，黄彩英把她放回床上，说：“倩倩啊，你这几天要快点通一下奶水，孩子还是喝母乳好，奶粉喝了容易上火。” 　　至于怎么通奶，他们也都看过书，提前做好了知识储备。 　　“放心吧妈。”肖倩倩已经感觉胸口涨涨的了，回去后让萧鑫帮下忙，等奶水能顺利被吸出来，再让孩子喝奶，就不需要太用力。 　　现在她比较在意另一件事，“那我什么时候出院啊？” 　　“等你先通气吧，然后在医院再住一晚，明天让你爸找板车来，把你跟孩子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才能往家带。不然就这个时候，你跟筱筱受了凉都得遭罪。” 　　医院人来人往的，不太适合坐月子，而且医生也不让他们在这住太久，占着床位。孩子是顺产，产妇后续没什么问题，等能进食之后，医生就会催家里人把产妇跟孩子接回家了。 　　肖家现在是有自行车，但大冬天的，用自行车来接刚生完孩子的肖倩倩，肯定不行。肖毅早跟熟人打过了招呼，到时候拉个板车来，铺上干净厚实的被褥，把肖倩倩跟孩子一并接回家去。 　　在家坐月子，也方便黄彩英随时伺候着，做好的饭菜，不怕在送来的路上变凉。 　　听着爸妈有安排，肖倩倩也不犯愁了，继续看了会闺女，结果又开始犯困，不知不觉的，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你们俩在这陪着，要是筱筱哭了，看看尿布有没有湿，湿了给换一条。要是没尿，喂她喝几口温水，轻轻哄她继续睡就行。我回家去，给倩倩准备白米粥。”黄彩英给肖倩倩掖好被子，拎着饭盒就要回家。 　　顺产的女人通气更快，估计等肖倩倩再睡一觉起来，就已经可以吃点东西了。刚生过孩子，女人的身体会有很多不便利，上厕所都是麻烦事，所以在饮食上要多注意，不能让肖倩倩吃了不消化、或者吃了闹肚子。 　　在这方面，黄彩英早在看到孙女照片时，就开始做一系列准备了。闺女坐月子期间要吃什么，她已经细化到每天三餐都有菜单。 　　至于家里其他三个大人，都得以肖倩倩为主，肖倩倩吃什么，他们吃顺带做的。午饭甚至不给顺带做，就让他们去自己厂里吃食堂。 　　肖倩倩头一天只吃了两碗白米粥，被妈妈扶着小解了三次。这个过程很不舒服，好在有妈妈开解，她也没产生什么负面情绪。 　　等第二天终于回家了，躺在全部换了干净消毒过的被褥床单的床上，肖倩倩觉得心情放松了很多。大床边上，先是挨着放了一张行军床，这是接下来一段时间里，萧鑫要睡的地方，孩子睡的摇床，是放在萧鑫那个行军床旁边，方便他夜里起来照顾。 　　妈妈还给肖倩倩弄了个睡帽，让她一直戴着，免得头受凉了，以后容易偏头痛，这个房间也不许过快地开关门，开窗通风都得先把肖倩倩给包裹好。 　　反正一家人都很细致地在照顾肖倩倩，让她即使经受着许多产后的不良反应，也积极乐观地等着身体恢复。 　　而萧鑫白天还得去上班，听他说，技术组的进度非常快，现在所有零件图都绘制完成了，正在手工打磨零件，做一批样品来检验。 　　样品确定合格后，厂里才能定做模具，开始批量生产。 　　在这个过程中，厂长也出去跑了好几趟，把生产人力三轮车、燃油三轮车的资格给拿到手了，他面对上面领导，反正就是一边哭自己厂子没能耐，争不过一汽那样的大厂，所以只能改个方向，做小车子卖，一边又保证自己是经过严格调查，确定小三轮是能够销出去，不会浪费国家资源的。 　　肖倩倩每天听着萧鑫汇报厂里做三轮车的进度，心里头痒痒的不行，恨不得马上就回去上班。可即使她身体恢复很快，她妈妈还是让她足足在家歇了四十天，坐了个长月子，然后才肯放她出门。 　　“我的天，我妈要是再不放我，我都要在家憋出蘑菇来了。”肖倩倩一出月子，就烧了许多热水，好好地把自己从头到脚清洗干净。幸亏是冬天，不然这么坐月子，她出来洗两遍都洗不干净，被窝都该被自己熏臭了。 　　萧鑫用干毛巾帮她擦头发——在生孩子之前，肖倩倩已经把留了多年的长发给剪了，现在只是齐肩的短发，将将能够在后面扎两个短短的小揪揪。这么短的头发，干起来稍微快一些，萧鑫换了两个吸水性好的干毛巾，就差不多把她的头发擦干了。 　　“今天外面太阳还不错，要不要出去走走？” 　　今天不是周日，但萧鑫特意请了一天假，回来陪肖倩倩。 　　“嗯，出去晒晒太阳吧，不然真要发霉了。”肖倩倩现在对自己有点嫌弃，“对了，喊一下妈。” 　　“妈，能帮我把床上的床单、被套换一下吗，我感觉有点味儿了。” 　　“哎，行，”黄彩英很快就过来帮忙，“我顺便把你垫被跟被子都换了吧，晒几天再收起来。你自己别忙活这些，也少碰凉水啊，有事喊妈来帮忙。” 　　“知道啦，妈，”肖倩倩一脸无奈，“我都已经比别人多休息十天了，早就出月子期了，其实不那么小心也行。” 　　“家里活又不多，妈也不是忙不过来，心疼你一下还不行啊？你跟萧鑫一块出去晒太阳吧——萧鑫，你把筱筱的摇床抬到楼下客厅去，待会我要在院子里洗被单，她在楼上哭了我听不见。” 　　家里多了个小孩之后，即使这孩子还不会说话，面对这个世界尚是懵懵懂懂的，可家里的氛围明显更加圆融温馨了。这孩子不爱哭，也让肖家觉得家里热闹了起来。 　　萧鑫在前头抱着摇床，哼哧哼哧地把小家伙抬到一楼客厅，肖倩倩就跟在后面，等他把摇床放好之后，见筱筱有点要醒的意思，赶紧轻轻摇动摇床，嘴里哼着从妈妈那学来的不知名小歌，又让她恢复了安眠。 　　肖倩倩在闺女额头上轻轻地亲了一口，这才挽着萧鑫的手臂，“走吧，出去晒太阳咯。顺便活动活动手脚，免得明天回去上班，连路都走不稳。” 　　“那你可得好好活动。你明天回去，刚好能看见第一辆样品小三轮被组装出来，到时候你可别激动得摔倒了。” 　　“切，”肖倩倩瞪他一眼，“你这家伙，现在还学会调侃我了啊？” 　　说着，她就要揪萧鑫腰上的软肉。 　　萧鑫赶紧求饶，给转移话题，“别揪别揪，我这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听了肯定开心。” 44 [VIP] 　　第44章 　　“真的假的？”肖倩倩有些质疑地看着萧鑫, “什么好消息，快点说来听听。总不能是厂长给你升评级了吧。” 　　“那倒没有，但厂长跟我说, 明天要让我们去他家吃午饭, 一块热闹热闹。” 　　“嗯？为什么？”肖倩倩有些不解。 　　生孩子的人是她, 要是请客吃饭，也该是肖家做东, 请常厂长一家人来肖家吃饭。怎么厂长还邀请他们去常家吃午饭了呢？ 　　萧鑫怕被肖倩倩教训，不敢卖关子, 赶紧说：“是常欢要回来了，她今天晚上坐连夜的火车, 估计明天早上到家。那个赵然跟温阿姨也跟着一起过来了，他们这回算是正式认亲，要定亲了，常欢说我们是她最好的朋友，一定要让我们过去凑个热闹，所以厂长就跟我说, 刚好你明天回去上班, 中午就到他家去吃午饭。” 　　说起来，常欢在南市已经呆了将近两年了, 现在是七二年的三月份，确实到了她本该回来的时间点。 　　“她终于回家了！”肖倩倩听到这个消息，果然很开心。 　　“哎呀，她怎么没提前跟我说, 上周还有寄信过来呢, 说要给我们家筱筱弄对银手镯……怎么没说她会这么快回来啊, 我现在长胖了这么多, 肚皮还松松垮垮的，也不知道她见到我变成这样，会不会觉得嫌弃。”她现在足足有一百二十斤，生孩子之前可能还稍微少些重量，只是坐月子期间，妈妈不怎么肯让她活动，还疯狂投喂她，就导致她体重飙升，在这个年代算是胖的了。幸亏她年轻、五官跟脸型都好看，胖起来也是显得有福气、富态一点，并不会让人觉得油腻难看。 　　只是，她这埋汰自己的话说出来，就让萧鑫不高兴了，“她是你朋友，又不是你老公，你在意这个干什么。再者说，你是因为生筱筱才这样的，每个母亲都很伟大……” 　　肖倩倩嫌弃地看了眼正在皱眉的萧鑫，还是没忍住揪了他一把，“得了吧你，怎么连欢欢的醋都吃呢？还有啊，别跟我这掉书袋子了，你作为孩子爸爸，自个知道我的辛苦就行，到外头可别总挂嘴上，羞不羞啊你？” 　　“再者说，你根本不懂女人，我在意自己的形象，这是女人的爱美之心在作祟好不好？跟我和常欢是什么关系又没什么影响。” 　　这就跟当初常欢刚要去南市的时候，总想打扮好看一点一样，纯粹爱美。 　　没再说这个，肖倩倩停下脚步，想了想，问：“对了，好歹这是赵然跟他.妈妈第一次上常家门，又是欢欢时隔这么久回家来，我们是不是该准备点过得去的礼物？” 　　“那要带什么过去？明天还要上班，我们拎着东西上厂长家，不太合适吧？”萧鑫现在居然也长了点心眼。 　　“没什么不合适的，都知道我跟欢欢私下还是好朋友呢，”肖倩倩叉着腰，也不想晒太阳了，“说起来，我好久没去市场那边了，我们俩别在外头走路，一块去那边逛逛吧！” 　　“诶，好。”萧鑫虚扶着肖倩倩，反正两人在外头已经走动了至少半个多小时，晒够了太阳，便听她的意思，带着她回家，一同从阁楼下到农贸市场那边去。 　　之前肖倩倩怀孕的时候，常欢废了好大的心力，才为她弄来百家布缝制而成的被面，如今常欢马上要定亲了，肖倩倩也想送点有心意的礼物。不过倒也不必太贵重，因为之前肖倩倩跟萧鑫算是跳过了定亲这一步骤，急忙安排结婚了。 　　她结婚的时候，常欢私底下是送了她一条漂亮的红色丝巾——这原本是她爸爸买给她的生日礼物，可好闺蜜突然要结婚，她就把这个暂时拥有的最喜欢、最合适的东西赠与肖倩倩了。以常家一家人名义送的，是一包红糖跟一台电风扇——那会儿常家在工业票上，比肖家要宽裕的多，所以才会在夏季来临之际，选了电风扇这个礼物。 　　他们家送的都很实用，那台电风扇现在就在肖倩倩跟萧鑫屋里呢，原先的老电风扇是爸妈在用。 　　现在电器的质量特别好，虽然有些可能是次品，用的时间久了，会发出一些噪音，但并不影响它真正的功能。而且现在爸爸在电器方面是个小能手，老电风扇只吵了几晚上，就被他琢磨着修好了。 　　“不知道欢欢结婚会不会大办，我们比照着她家给我们送的结婚礼物，选大致低一点价格的礼物，算作庆贺他们订婚的。若是结婚会大办，我们再在这个基础上增加一些。” 　　肖倩倩不是拿不出更多更好的，只是现在人情往来有默认的规矩，不存在求人办事的情况下，大家在平常的红白事上，你来我往的价值要差不多，低了会被人觉得小气，高了会让人心里不安，忧心下次再遇到需要送礼的情况，自家就拿不出足够价值的东西了。 　　萧鑫不管家，他反正听肖倩倩吩咐，“那我们选什么比较合适？这市场里有些东西看起来不像我们时代的，不过可以从外面带些材料回来，自己改一改。” 　　“一时还真想不到合适的，总不能那会儿常家送我们电风扇，我们也送他们电风扇。”这样也太死板了。肖倩倩有些犯愁，在市场里面漫无目的地走着，然后一拍脑袋，“要不这样吧，上次欢欢跟常家分别以个人跟家庭的名义，送了两次礼，我们明天上门的时候，就以我们俩私人的名义，先送一份礼，之后结婚再算我们全家的。” 　　这样的话…… 　　肖倩倩有了主意，拉着萧鑫去了市场集中卖鞋包的地方。 　　他们是临时得到的消息，估计常欢跟赵然两人做出马上订婚这个决定，也没多久。短时间内，没办法准备什么手工的礼物了，要想表现心意，可以选一些在外头不好买的东西。 　　“萧鑫，你看，我是送她一双小皮鞋在结婚时穿好呢？还是送个漂亮的包包？” 　　这里面漂亮的皮包款式众多，拿出去稍显得精致了些，萧鑫想了想，说出的答案也是肖倩倩自己内心更倾向的想法，“还是送鞋子吧，比较实用。” 　　包包不一定每天都需要背，但是好的鞋子可以穿很久。 　　“鞋子啊，那我得仔细点挑。” 　　对这市场熟悉之后，肖家人也发现，这里的东西虽然多而齐全，但品质参差不齐。就像糖果，这里有标价一块钱两斤的劣质糖精水果糖，也有几百块一斤的高级巧克力。 　　之前妈妈黄彩英就遇到过一件糟心事。她为了方便在自家院子里种菜地，不用把平时穿的家常鞋子弄脏，就从市场批发部随手拿了一双雨靴。结果没穿到十几天，正穿着那鞋踩在雨后的泥地里呢，那鞋子就突然脱胶开裂了，害得妈妈踩了一脚泥水，回家就大骂以后的商家瞎胡闹，这种劣质鞋子也敢卖十几块。 　　十几块是许多普通工人接近一个月的工资呐。 　　虽然等好多年过去以后，大家的工资肯定十几块这么低的数额了，但看起来好好的鞋子，穿了没多久就坏掉，实在是败坏心情。 　　肖倩倩如今要挑鞋子送给闺蜜，可不能挑中那样的劣质货，万一常欢穿几天穿坏了，她跟常欢心情都不会好。 　　“那我们去挑贵的吧。” 　　他们俩又没有什么明确的手法可以批量检查鞋子的质量，这种情况下，尽管先去挑贵的，总归会靠谱些。 　　那些批发的低价货就不用去看了。 　　肖倩倩“嗯”了一声。然后在这片区域，按照记忆钻来钻去，进了一个装修比较朴实但沉稳的两层鞋楼，然后跟萧鑫一起，直接上了二楼。 　　这里算是一个相对平价也比较受欢迎的鞋店，从店面里面摆放的鞋子大多比较干净、展示台没有灰尘、而且地面、阶梯都有人来人往踩出的明显痕迹等迹象，可以看得出来。 　　这店面比较靠近农贸市场其中一侧的边缘了，正门开在他们去不了的另一边街道，门开着，但被一层灰蒙蒙的物质隔离了，他们没办法通过。而临农贸市场里面的，是小一点的后门，肖倩倩跟萧鑫就是从这个后门进去的。 　　这家鞋店，一楼是卖各种杂牌运动鞋的，虽然穿起来的感觉挺舒服，但现在外头明显买不到类似的鞋，所以他们根本看都没看，脚步不停地上了二楼。 　　二楼都是皮鞋。而且由于这个市场的时间，是停留在一八年春寒时期还未过去的时候，所以这里的皮鞋大多比较保暖。 　　肖倩倩在里头认真地挑，带高跟的、带太时尚繁琐设计的，都直接略过，那些越简约的低跟或平底小皮鞋，才是她中意的目标。 　　她挑来选去，萧鑫跟在她后面转，见她在同一双鞋子前面要至少经过四五次，稍微有点理解不了女人选东西的方式到底是什么。但他有个优点，就是话少，他不理解也不开口说，眼睛看花了就跟肖倩倩说一声，先让她坐着休息，然后他自己跑下头饮品店里去拿热饮来，两人一边喝，一边歇一会儿。 　　等一杯热乎乎的椰奶喝完，萧鑫自个也缓过神来，可以继续陪着肖倩倩选鞋子了。 　　这个过程中，肖倩倩完全没发现是萧鑫自己产生了疲惫感。她倒是没怎么觉得累，在店里随意挑东西的感觉……是精神上的舒爽足以抵消那点身体上的疲惫。 　　最后肖倩倩足足选了六双黑色的、两双红色的、一双朴素黄色的小皮鞋，里面有低跟也有平底。 　　“你看哪个比较好看？”她把这些鞋摆成一排，然后问萧鑫。 　　萧鑫从左看到右，然后用迷茫的大眼睛看着肖倩倩，“我看着……都差不多的样子。” 　　“唉。”肖倩倩叹气，“果然这种事不能让你们男人判断，算了，我自己再选选。” 　　她犹豫了一下，才脱了鞋子，说：“欢欢跟我穿一样大的鞋，我试一试这些鞋子穿着的感觉怎么样，然后用力扒一下，看看会不会坏吧。” 　　只是她觉得要送人做礼物的新鞋子，被她试穿过不太好，所以脱了鞋子之后，迟疑着一直没穿。 　　萧鑫跟她生活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尤其是在她怀孕以及坐月子期间的照顾，让他对肖倩倩的想法有种天然的直觉，他赶紧站起身来，“我去给你打盆热水来洗洗脚，然后拿双新袜子来吧。” 　　洗过脚还穿着新袜子，就不算弄脏新鞋子了。 　　肖倩倩点点头，就坐在店里，等萧鑫去跑腿。 　　萧鑫做事还挺用心，跑出去特意先找了现在人们常穿的那种稍薄的白色棉袜，想了想，又直接拿了一打，往自己口袋里一塞，才拿了干净的塑料盆去弄温水。 　　这里有个好处是，虽然环境的温度偏低，夏天来这里时需要套件厚衣服，但这里东西的状态一直不会变，关着的电风扇，在里面永远启动不了，公厕里开着的冲水器，也永远关闭不了。 　　也就是说，萧鑫在这里调好的温水，温度就不会变化，一路慢慢端着到店里二楼，还是一样的温度，刚好是肖倩倩喜欢的。 　　即使来这之前才洗过澡，肖倩倩依然用这盆热水，认真搓了脚，擦干之后，才套上新袜子，把自己选中的这些鞋子，一双接一双地试。 　　试鞋子也费时间，不是套上脚就可以的，还得在店里的镜子前面转几圈，看看好不好看，然后多走动走动，确定穿着不磨脚、不容易掉跟等等。 　　试过之后，两双红色的都因为上脚不够舒适被扔回原处了，黄色的那个，上脚不太好看，也不好搭衣服，肖倩倩犹豫一下，也给放回去了。最后只剩下三双黑色的，其中两双都是粗低跟，一双是平底。 　　平心而论，粗低跟那两双都更好看一些，不过，平底的那个，皮子特别软，里面带的保暖毛层也厚一些——也是因为鞋本身稍厚，才会显得不如另外两双低跟的好看，不过这双鞋穿着很舒服，肖倩倩舍不得放回去。 　　她纠结地看着剩下的这些，发现在质量上也找不出问题，然后一看贴在鞋底上的标价，好家伙，粗低跟的那两双，一双七百多，一双九百多，那双平底的居然要一千八！ 　　居然要一千八！ 　　肖倩倩把这个标价递到萧鑫面前，“我就说这双怎么感觉皮子特别软、穿起来特别舒服呢，原来是这里面最贵的啊！” 　　他们这进的可是比较平价的鞋店了，出了个一千八的小皮鞋，放在以后，肯定也不是谁都能眼睛也不眨一下就买下来的。 　　萧鑫倒是根据这个市场里的货物比例，以及一些数据资料，对一八年的物价有个大概的判断，他想了想，说：“这放在之后，可能也是普通工薪阶层半个月左右的工资了。” 　　以后的工人不像现在这么光荣、受尊敬，工资也不算高。 　　但平价店里一双鞋的价格飘成这样，也足以证明这鞋的质量了。 　　肖倩倩被这个标价冲击的有些飘飘然。 　　萧鑫看着她那恍惚的表情，想了想，还是没跟她说，就她怀孕时吃的那些东西，都是这鞋子价格的好多倍了。 　　“决定了，就挑这双吧。虽然带跟的好看一点，但是这双鞋穿着是真的舒服，而且又暖和，正适合现在的冬天穿。不管欢欢是想穿这个去比较正式的场合，还是平常在家穿着，都很舒适。” 　　这就是所谓的低调又有档次吧。 　　萧鑫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可算是挑完了。 　　“既然你选好了，那就这双吧。” 　　“嗯，”肖倩倩有点爱不释手地把这双鞋子翻来覆去地看，“可惜这个码的只有一双了。” 　　不然的话，她自己也想要拿走一双。 　　“我记得商场都会有存货的，你刚刚在哪拿的这双鞋？”在肖倩倩怀孕期间，家里人可不敢让她从阁楼那翻来覆去，所以拿东西都是萧鑫过来。他原本也以为商家的货物只有摆在外面的这些，直到他意外打开了一个服装店后面的小门，才发现那不是人家的厕所，而是堆放未展示货品的地方，也就是小仓库。 　　“刚刚好像是在这拿的。”肖倩倩带着萧鑫过去，跟货架上贴着的价格一比照，就确定了位置，货架上面贴的价格多了一些信息，会显示这鞋子的品牌跟款式。 　　“xx牌18春季新款。”萧鑫看了一眼，“你坐着等会，我到他们仓库里翻一翻。” 　　肖倩倩跟常欢的脚都是三十六码，算是女士里面最常见的码数之一了，正常的商家，绝不会给这样的大众码少备货，就算是贵一点的商品，人家宁可断了不常见的码，也要多进常见的码。 　　大约等了十几分钟，萧鑫先是在二楼服务台抽屉里找到了仓库钥匙，然后进仓库翻得他自己一身灰，才终于把一提写着“xx牌18春季新款”的鞋盒给全拿了出来。 　　出来后，他忍不住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顾虑到肖倩倩刚出月子，他没立刻靠近，而是远远地拿服务台上的抹布，把鞋盒整个拍打一遍，然后把自己身上的灰也拍拍干净，这才拎着鞋子过去。 　　“鞋码就是这个圆圆的小贴纸，你找找看有没有写着‘36’的。”他把系着的绳子解开，所有的鞋盒放在肖倩倩面前，然后也不嫌弃刚刚肖倩倩洗过脚的那盆水，拿毛巾在里面搓了搓，又给自己身上擦了一遍。 　　“真是的，这家店里的店员一定很懒，仓库里面全是灰。”脾气好如萧鑫，都忍不住吐槽。 　　肖倩倩见他擦好了，问：“没事吧，鼻子还难受不？” 　　“没事了，出来打完喷嚏就好了。”萧鑫把用完的湿毛巾往边上一搭，随口问，“怎么样，有你穿的码吗？” 　　肖倩倩刚刚关心萧鑫，还没来得及看呢，这会儿才把面前的鞋盒一个个地看，总共十二盒，“唔，里头有四盒都是三十六的，”不过，等她打开，发现有一双是白皮鞋，一双是红皮鞋，“有两双黑的，一双白的，一双红的。白的就算了吧，太容易脏了。红的颜色有点偏暗，感觉不那么好看。” 　　而且黑鞋子相对低调一点、“大众”一点。 　　她想了想，把这些鞋都堆到店里一边，自己换上其中一双黑色的又试了试，“我要带这双回去，另外的留在这备用吧，这鞋穿着真的蛮舒服的。” 　　“好，你喜欢就留着。”萧鑫回道，然后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拿出一沓新袜子，“喏，你之前的那些旧棉袜，因为怀孕的时候脚肿，已经穿变形了，刚好这次拿点新的回去，把旧的直接扔掉吧。” 　　变形的袜子不是不能穿，就是很容易在鞋子里脱落或者堆成一团，弄得很不舒服。 　　肖倩倩因为坐月子不出门，腿脚褪.去浮肿后，一时都没想到这个问题，没想到萧鑫细心地注意到了。 　　“嗯，好。”肖倩倩脚上还穿着新鞋，突然觉得很开心，扑到萧鑫怀里，在他嘴上啄了一口，“谢谢孩子爸~” 　　萧鑫这还是第一次被这样亲呢，一下子脸都红透了，却还是伸出手臂圈住了肖倩倩，抱了她一下，“不用谢，你喜欢就好。” 　　肖倩倩嘿嘿笑了两声，然后想起来，“对了，回头再拿一双新的，塞到送给欢欢的那双鞋里吧。”新袜子新鞋，配套更好。 　　至于她刚拿到的这一沓，这是老公对她的心意，她可不会随意抽一双出来送人。 　　萧鑫温和地点头，然后帮忙把准备送人的鞋子装到袋子里，拎在手上。 　　两人这次就是为了过来挑礼物的，挑好之后，其实也累了，就没有多待，直接回家去。肖倩倩还跟妈妈打了声招呼。 　　“妈，我跟萧鑫明天去欢欢家，欢欢准备定亲了，我们选了双小皮鞋给她做礼物。” 　　“哦，你们自己做主就好。”黄彩英这么说着，很快却又问，“只送一双鞋子吗？” 　　“这次就只送一双鞋子去，当订婚礼物嘛。之后等她结婚了，我们全家再一起送次礼，只是暂时还没想好要送什么。”肖倩倩回答。 　　黄彩英也没个好主意，便说：“回头等你爸回来，再问问他吧。” 　　“还有，这鞋子，你们要怎么说？” 　　“就说是爸爸托人买的嘛，我也穿了一双一样的，”肖倩倩下楼走到妈妈跟前，“看，软皮子的，好看不？” 　　黄彩英绕着闺女转一周，点点头，“还行！这皮的不磨脚吧？你之前脚肿成那样，现在皮肤还嫩着呢，很容易磨破的。” 　　“不磨不磨，舒服着呢。再者说，我浮肿早就好了好不好……我都躺床上歇了那么久了！”肖倩倩有些不满地嘟囔道。 　　正说着，小家伙咿咿呀呀的哭声传来，肖倩倩立刻冲过去，到她心爱的大闺女摇床边上，小心地把她抱起来，“哦哦哦，我们的筱筱怎么了呀，是尿了还是饿了？还是想妈妈啦？” 　　肖倩倩一边摸摸垫着的尿布，发觉尿布湿了，便拿鼻头轻轻在闺女额头上刮了一下，“原来是尿尿了呀，好筱筱不要哭，妈妈跟奶奶马上给你换。” 　　话是这么说着，但却是萧鑫反应很快地拿了尿布下来，“我想着筱筱也该尿了。”然后手脚麻利地给大胖闺女换好了尿布。 　　才一个多月的小孩，没什么精力，哭了一小会，湿漉漉让她不舒服的尿布被换成了干爽的，还被抱在熟悉的妈妈怀里，很快就噗噗吐出两个口水泡，又睡着了。 　　“这小家伙，除了吃就是睡。”肖倩倩抱着闺女继续晃悠了一会，才给她放回摇床里，“待会太阳就大了，把她抬回家里去吧。” 　　“诶，好。”萧鑫一把抬起摇床，又把摇床给弄到了一楼的堂屋。 　　黄彩英从厨房里出来，问：“又尿了？” 　　“嗯，尿布我来洗吧。”萧鑫说完，转身又出去。 　　黄彩英忍不住满意地点头，“这方圆百里也找不出比我们家萧鑫更好的女婿了。” 　　肖倩倩没有反驳，拉着一个椅子，坐在闺女床边，笑着看她，“筱筱也没白长得像她爸嘛。” 　　“你呀……”黄彩英白了女儿一眼。 45 [VIP] 　　第45章 　　肖倩倩第二天就回厂上班了。由于爸爸离他们收音机厂更近, 所以家里买的一辆自行车，是给萧鑫在用。 　　之前肖倩倩怀孕，萧鑫不敢骑车带她, 现在她卸货了, 为了上下班能快一点, 挤出更多时间陪伴闺女，他开始骑车带肖倩倩了。 　　“在后座上绑这么个软垫子, 是谁想的主意啊？” 　　这会儿自行车还蛮珍贵，钢铁的光泽才符合人们的审美呢, 在这光滑的后座上，绑了一层厚厚的棉垫子, 还是小碎花儿的，就显得有那么点土气。 　　肖倩倩坐在上面是舒服，就好奇是谁这么弄的。 　　“我跟爸一块弄的，垫子里面还是新棉花呢，有这个隔着，你坐在后座就不会觉得硌屁.股、也不会觉得冰了。” 　　萧鑫一边蹬着车, 一边回答。 　　“坐着感觉怎么样？要是还觉得不舒服, 我们回去再给加厚一点。” 　　“可别了，这垫子都快有我们床上那垫被一样厚了, 还想怎么加？”肖倩倩忍不住发笑，“回头人家看我做自行车还要垫子，估计要背地里说我矫情呢。” 　　“人家想说就说呗，这算什么矫情。”萧鑫不把那些闲言碎语放在眼里, “我们自己过得舒服开心就行。” 　　“也是。你骑慢点哦, 小心路上的石头跟坑, 也小心别把我新鞋子刮破了。” 　　自行车带人, 要是车轮子压到这些东西颠簸得厉害，很容易翻车。 　　但这点并不用肖倩倩提醒，萧鑫本就小心着呢。 　　两人到了厂里，把自行车停在家属区旁边，这才一块去技术组的办公室。有些日子没见面了的同事们，纷纷笑着跟肖倩倩打招呼，女同志还问她恢复得怎么样。 　　“谢谢大家关心，我都在家歇一个多月了，工作肯定没什么问题，你们看我，现在都胖成什么样呢，身体能差吗？”肖倩倩先谢过关心的人，然后就小小开着玩笑，迅速融入大家，简单说了一些闲话后，就开始沟通小三轮目前的进度，“萧鑫跟我说，做好的样品今天要做检验，之前有别的方面的数据吗？能不能给我看下？” 　　“有些零部件的尺寸稍微修改了一下，还有车棚也重新选了材料，数据都在我这呢。”一个带着眼镜的中年男人说。 　　肖倩倩过去接过这些材料，大致上翻了一遍。她记性不错，在坐月子期间，由于萧鑫每天都跟她说工作的状况，所以对于这些图纸材料跟数据，她已经了解大部分，现在是再确认一遍，免得待会去真正实验车子性能的时候，她判断错误。 　　做实验要做一些准备，加上肖倩倩，技术组今天全员到齐，在九点整的时候，由两个高级技术员去推出两辆样车。 　　本来是该做三辆的，只是时间有点赶，现在只完成了两辆。 　　“厂长，三轮车在这了，”推车出来的技术员跟厂长汇报，“接下来会按照原定计划，先后做行驶、承重、爬坡、下坡、连续拐弯、换石子路沙子路行驶、换泥泞路行驶、换凹凸不平路面行驶等试验，试验数据将由至少三名技术员做记录，取均值。” 　　现在可供测量的工具不够多，有些试验结果是要靠技术员目测、现场判断的，会带有一点主观因素跟比较大的偏差，所以要取不同人结果的均值。 　　厂长点点头，站在一边，看技术员们分别对编号为“一号”、“二号”的三轮车做试验。 　　说实话，这车子的大小，已经不能被称之为小三轮了。 　　根据对周边情况的调查，厂里最终决定做最高能承重两千斤货物的三轮车（不包含车头骑车人的体重）。两千斤跟原先厂里产的两吨载量的卡车自然不能相比，但三轮车胜在灵活性更强。 　　这三轮车头部分呈三角形，三角的头部装了一个大车灯，车灯既能起到照明作用，也中和了车头的尖锐感。 　　里面座椅是可分离抬起的“凸”型，把座椅上面带软垫的盖子取下来，下面可以放一些小零件、私人物品等等，盖子盖好了就是坐着比较舒适的座椅，这上面可以坐三个人，一人在前跨坐，还有两人分别在后面的左右两侧，边上有扶手可以借力。 　　这车可以由一个人单独蹬，也可以三个人一起蹬——当货物太重，一个人蹬车太费力时，三个人同心协力就会好很多。 　　首先做实验的就有萧鑫，他先是一个人骑在前面的座椅上，带着空车在厂前面特意清理出来的空旷区域饶了两圈，负责记录的技术员跟着跑，看车轮触地的情况、链条带动力等等。 　　以八一厂的技术实力，还不至于造出一个连空车试验都不能通过的劣质品。这一项试验很快完成，四个技术员跟着记录了——肖倩倩是主动加入记录组的，所以多了一个人，四个人在这一项的判断都是合格。 　　之后开始给三轮车加货物，早早备好的砖头，五百斤、五百斤这样往上加，一直加到车子要求的最大值两千斤。 　　这三轮车的车轮，比自行车的车轮可要宽厚一点，而且有五个轮子，一个是前面三角区最宽的一个独轮，后面载货区则是四个车轮。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测试，普通的载货也没问题，在前面坐了三个体重最大的技术员、后面加满两千斤货物之后，车轮可以承受，载货的车厢底部也没有变形。 　　这个砖头的载重试验做完之后，技术员们对车子后箱做了个拆解，把车棚卸下，然后再往里面堆钢筋。钢筋比较长，即使被固定在车厢里，也还会有拖出来的部分触地，在地面上拖着走。好在钢筋这东西硬度比常规地面都高，不怕被磨坏。 　　技术员们只是要确定，车载不规则形状的货物时，车子的稳定性会不会受到影响。 　　结果是好的，两辆样车都通过了检测。 　　之后的试验都挺顺利，在下坡的时候，车子设计了辅助刹车，可以避免三轮车以过快的速度冲下去；上坡的时候，货物低于一千斤，三个技术员一起蹬车，还能带得动，但重量接近极限时，需要两个辅助车员下来，在后面推。不然对车子的零件负荷比较大，还可能会产生打滑等意外情况。 　　肖倩倩把这个状况记录下来，要是不能从技术上改善，就得告知使用者，要在这方面小心注意了。 　　除了上下坡，这两辆三轮车在不同的地面上行驶时，表现得都还不错，大家比对一下各自记录的数据，觉得还比较满意。 　　只是上陡坡不好带动的这个问题，以目前的技术，尚不能很好地解决，厂长带着技术组所有人开个小总结会之后，确定在现有材料的限制下，很难再优化零件，便只能接受这个瑕疵，开始让技术组准备量产的资料。 　　接下来技术组依然会很忙。样品车通过的试验，开始转量产，之前大家手工做出来的那些部件，并不是一下子就能被转化到车床生产的，这还得由技术人员评估车床生产能力（未免车床生产不了必需的零部件，此前已完成本项工作），然后设计新的模具、新的程序。 　　模具是最麻烦的，模具到了，厂里怎么重新分配员工、重新安排产线，把生产三轮车安排到计划里去，亦是牵扯到生产部跟财务部两个部门的事。 　　而且，厂长早就承诺过，此次事项完成后，技术组就不单单是附属于生产部的存在，而是会被单独成立一个部门，由生产部长盛部长暂时兼任技术部长。盛部长是目前技术能力最强的人，除了他，厂里确实也没别人敢上任这个位置了。 　　这次研发三轮车的成功，让厂长意识到技术人员真正该起作用的地方。 　　开发新产品并且知道往哪里销售，这可比单纯埋头在产线上苦干，能创造出更多的价值。 　　心里想着这些，厂长有些感慨，他当初主动去联合周边小厂，初步成立八一汽车厂的时候，根本没想到厂子会发展成如今这样。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是，他年轻时幻想过要赶超威省一汽之类的目标，但没想过厂子会往意料之外的方向发展，而且还这么稳定有序。 　　会变成这样，很大的因素，都在肖倩倩跟萧鑫两个人身上。 　　厂长看向正凑在一起说工作的年轻夫妻，脸上露出的笑容。 　　再过些日子，让闺女常欢在家歇够了、人生大事也办好之后，他在技术部又会多一员大将了！ 　　上午的时间，就在汇总试验资料的过程中过去，听到休息的打铃声，肖倩倩从座位上起来，伸了个懒腰。 　　萧鑫迅速看了她一眼，把用布袋子装着的贺礼从柜子里拿出来，走到肖倩倩跟前，“走吧，去常叔家。” 　　“嗯，”肖倩倩点点头，见萧鑫想伸手来扶她，赶紧阻止，“诶你别，我现在哪还用你扶啊，不知道的以为我又怀上了呢。” 　　说着，还瞪了萧鑫一眼。她这肚皮，估计得要小半年甚至更久才能消，要是等衣服穿薄一点，萧鑫还这么习惯性护着她，真的会被误会又怀上了的。 　　萧鑫挠挠头，有些不习惯地跟在肖倩倩身后。两人快步追上正在外面等他们俩的厂长，一块去厂长家。 　　刚一进门，就见着常欢端着一盆番茄鸡蛋汤出来，她把汤盆放到桌上，欢喜地上来搂住肖倩倩胳膊，“你们可算来了，饭菜都做好啦！” 　　肖倩倩见着好闺蜜，心里也是欢喜，上上下下把人看了好几遍，才说：“真好，你没瘦，看样子在温阿姨家吃了不少好东西嘛！” 　　要知道，今天一同回来的另外九个技术员，在上午凑热闹，都去看三轮车试验，那一个个的，可都比走之前明显瘦了。 　　在外面学东西，人家只管你吃喝睡，可不管你能不能吃好吃饱，万一分配到体力活比较多的车间去，那段时间的日子就会很苦。 　　好在，他们都回来了，知道技术组会变成技术部，他们学成归来，即使没能参与三轮车的设计工作，也能参与之后的很多技术工作，待遇并不会比走之前差，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温阿姨是对我很好，不过，也多亏你经常寄东西给我呀，我们过来的时候，都还有干货没吃完呢，温阿姨说打算在我们这边住一段时间，就全给带回来了。” 　　常欢说着，伸手轻轻摸了摸肖倩倩的肚子，“你这已经把孩子生下来了，我怎么摸着你肚子还是有点大啊？” 　　这要不是朋友说的话，肖倩倩可就要小生气了呢。 　　她白了常欢一眼，“你当生孩子容易啊？那小胖家伙花了九个月多的时间，慢慢把我肚皮撑大，可不是把她生出来，就能一下子恢复的。唉，我之前坐月子，我妈不让我活动流汗，现在终于解脱了，我打算每天晚上都做那什么……仰卧起坐的运动，希望早点把肚皮消下去，不然夏天穿衣服多难看啊。” 　　正巧这时候，常欢的妈妈也端着一盘子菜出来，听见两人的对话，不由得摇摇头，“你们现在就是年轻，讲究真多。” 　　常叔忍不住在边上吐槽，“当初你生完乐乐，不也……” 　　“闭嘴！” 　　常叔闭嘴了，摸了摸鼻子，进去厨房看看还有没有菜没端。唉，男人在家就是容易被女人嫌弃，这时候还是主动找点活干，千万别哔哔嘴。 　　肖倩倩跟常欢对视一眼，都憋笑了好一会。 　　然后肖倩倩才想起来，喊着萧鑫，从他手里接过布袋子，跟常欢说：“走，我们去你屋里，我有东西给你。” 　　作者有话说： 　　因为下午有二合一章，所以晚上木有第三章了啊 46 [VIP] 　　第46章 　　“什么东西啊, 还弄得这么神神秘秘的？”常欢被肖倩倩拉着，一起到二楼她的房间，好奇心根本压不住。 　　她跟肖倩倩的关系极好, 甚至中途就想去抢肖倩倩手里的布袋子, 但被躲开了。 　　肖倩倩得意地扬着眉毛, “保管是你今天已经见过了的，你别急。”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 常欢满脸迷惑。 　　等到了常欢房里，肖倩倩也不见外, 直接拉开她桌前的椅子，坐下来, 才把布袋子里的那双新鞋取出来，摆在地上。 　　“你看，是不是你今天就见过的？” 　　说着，肖倩倩还故意把自己的脚跟那双鞋凑在一处。 　　常欢瞪大了眼，直接在旁边蹲下来，拎着鞋子左瞧右瞧, “好家伙, 你从哪弄来两双新皮鞋？而且还是带毛的？这么厚，现在穿也不冷吧？” 　　现在是三月份, 气温尚低着呢。 　　“冷不冷的，你穿着试试就知道了呗。”肖倩倩建议道，“喏，连新袜子都给你准备了一双。” 　　常欢有些犹豫。 　　其实之前在南市的时候, 每逢周日放假休息, 温阿姨会带着她、或者带着她跟赵然一起, 在外面随便逛逛, 每次出去并不一定是要买东西，按照阿姨的说法，就是一定要常出来开开眼界，认识认识新鲜东西。 　　她在常逛的商场里面，就见过小皮鞋，但那皮鞋，她趁着店员没注意的时候偷偷捏了一下，皮子不厚不薄，但有点硬，摸上去还冰冰的。 　　温阿姨以为她想买，准备掏钱呢，被常欢拒绝了。那鞋子，说实话她是真没看上，好看也不好看，明显又不好穿，不算票竟然还要一百多块钱。 　　一百多块钱是什么概念？买米粮的话，至少够她吃半年了吧？ 　　就买那样一双鞋？ 　　可肖倩倩拿来的这个不一样，不管是看上去的感觉、还是上手摸的感觉，都明显比商场里那双好几个档次。 　　“这真的要给我啊？”常欢咬着下唇，喜欢，但又有点不敢接受，“这个是不是很贵？” 　　“不贵，我爸不是经常外出作报告什么的么，到了外地，会给我们家里顺带买些东西。他这个也不是花很多钱买的，是遇到一个老手艺人，用手工的法子，给做了这样的皮鞋。你看，”肖倩倩编的煞有其事，“这鞋子边上不止上了胶，里头还缝了线呢，只要用的是真牛皮，不能经常碰水、暴晒，正常穿穿的话，这鞋子不容易坏。” 　　“本来我爸是怕我怀孕时候心情不好，特意要做双舒服的新皮鞋给我，跟我提起来的时候，我想着遇到那么个手艺人也不容易，人家以后不一定还敢偷偷出来接活，我就让我爸给做两双，顺带给你做一双。人家是家里缺粮吃，我爸给了并不多的钱跟粮票，就买到了这样两双鞋。” 　　鞋子的来历，是跟家里人一块编的。反正意外遇到手艺人，是这个年代不常见但也不罕见的事情，人家饿得受不了，总得想办法用唯一的手艺来养活家人。 　　“原来是这样啊。”常欢心里放松了些。 　　基本上靠手艺换吃食的人，出价都不会高，这鞋子虽然明显比人家大商场里卖的好，但或许真的比人家便宜得多。 　　“诶，我跟你说，要是这手艺放商场里卖，两百块钱都不止。” 　　“可谁敢正大光明去卖呢？”肖倩倩耸耸肩问。 　　常欢无奈叹气，“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手艺，以前祖上怕不是给什么大官……厉害人家做事的。” 　　“行了，这些事我们也管不了，遇到只是个缘分，我爸给的虽然不算多，但也算救了人家一命。”肖倩倩说完，就催常欢，“你赶紧试试，等会大家都要吃饭了。” 　　“诶！”常欢本就很喜欢这双皮鞋，立刻把自己脚上的旧鞋子脱掉，想往皮鞋里塞，但看着崭新的鞋子，她犹豫一番，“我今天帮家里做菜，走来走去的，脚流了汗，还是等会洗洗脚再试吧。” 　　女人对新的衣服鞋子，总是很爱护的。 　　肖倩倩站起来，把常欢推着坐到椅子上，把新袜子放一边，直接给她套上新鞋，“鞋子反正总要穿的，你难不成以后穿这个鞋就能保证脚不流汗？瞎讲究什么呢。” 　　她帮常欢给穿好一双鞋，“来，起来走走，看合脚不。我们俩买鞋子虽然都是一样的码，但这是让人家手工仿着商场货做的，大小也不确定对不对。” 　　常欢站起来，在自个房里来回走走跳跳，眼神亮亮的，“这皮鞋穿着，怎么比布鞋还舒服？” 　　这双鞋被肖倩倩挑中，除了它暖和之外，最优秀的一点就是穿着舒适了。 　　这个优点，在上脚后就能感受到。 　　常欢甚至还试着踮了下脚，软软的鞋底毫无负担地完成了这个动作，也没有脱脚。 　　“皮子软、鞋底也软，这人做鞋的本事也太厉害了吧。” 　　言语间，常欢对这双鞋是更加喜爱了。 　　“嘿嘿，我就想着你也一定很喜欢。这个就算是我跟萧鑫送你的订婚礼咯，怎么样，满意不？” 　　“满意！”常欢用力点头。 　　肖倩倩看着常欢不假思索的回答，露出大大的笑容来，又挽着常欢手臂下楼去，“走，刚好今天我们俩穿一样的，一块儿让他们看看。还有，虽然说是给你跟赵然的订婚礼，但这鞋子也只有你能穿，赵然那边，我们可没有别的表示了，这一点，你回头跟他吹吹耳边风，让他不要介意啊。” 　　常欢红着脸轻轻揪了肖倩倩手臂一下，“你们跟赵然本来就不熟，哪里需要特意考虑他。” 　　要是常欢跟未来婆婆的关系不友好，她可能还会担心这事会引来不满，但现在，温阿姨对她简直跟亲闺女似的，反而赵然像是上门的女婿，常欢有把握温阿姨不在意这个。 　　两人亲亲热热地一块下了楼，看见桌上菜都摆好了，常家父母正跟温阿姨互相谦让位置呢，两人就趁机弄出点动静，引起大家注意后，一起蹦了一下，然后颇有默契地伸出一只脚，让大家的目光聚焦在她们的脚上。 　　“当当当当——看！” 　　“看什么？！”常欢她妈先是下意识回了句，然后看到常欢脚上的新鞋，想起刚刚是肖倩倩说要送礼物，气的脸都红了。 　　她小碎步快速走到常欢身边，就要打她，“你这孩子，怎么连皮鞋也敢收！” 　　“阿姨、阿姨你等会，别着急，这不是真在商场买的，”肖倩倩赶紧阻止，免得送个礼还连累闺蜜挨顿揍，“这是我爸在外头找人做的，就是大致上模仿了商场里鞋子的模样，仔细看还是知道不一样的，你们仔细看看？” 　　常欢这才得救，也顾不得炫耀了，赶紧跑到她温阿姨身后，被护住了。 　　她爸看见这一幕，总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这闺女养的，怎么像是别人家的？ 　　正心里头憋屈着，未来女婿给他扶好差点被撞倒的长凳，“叔叔您先坐。” 　　说完，赵然又喊他.妈妈，“妈，阿姨，你们也快坐下吧，不然菜要凉了。” 　　现在天还冷呢，饭菜做好之后，确实容易凉。而且他们吃过饭之后，有人还得去上班，不能浪费时间。 　　大家这才一一就座，一边吃饭，一边说说话。 　　这里没外人，肖倩倩把之前对常欢的说法，又跟大家解释了一遍，然后强调这是送常欢订婚的礼物，是她的心意。 　　这话说的，常家人也就不好意思拒绝了。 　　倒是温阿姨那边很满意，很喜欢常欢的这个朋友。有心意、也不小气、还聪明大方。 　　果然好女孩的朋友也是好女孩。 　　吃过饭，她就偷偷拉着肖倩倩，给她塞了个小金锁，“虽然这东西不能往外戴，但这是实心的金子做的，你给你家闺女存着，说不准以后能拿出来，就当是给她的嫁妆。” 　　肖倩倩自然知道金子在以后还值钱，哪里敢收这么贵重的礼物，“阿姨，别，我不能收！” 　　“诶，你这就是不给阿姨面子了啊。过去你给欢欢寄去那么多东西，哪次阿姨没跟着享受？那收音机还留在阿姨家里呢。如今你生了孩子，阿姨无论如何也要表示一下心意。这东西我家里还藏着一些，出手有风险，自家藏好了或者偷偷送人倒不碍事，你就收着吧。” 　　“以后等我们家欢欢也有了孩子，估计还得靠你家那个大的照顾着点呢。”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常欢也对她点点头，肖倩倩只好收下这个有些分量的小金锁，塞进了衣服内侧的口袋里，“谢谢阿姨。” 　　“不用谢。”温阿姨摸了摸肖倩倩的头，“你跟萧鑫下午还要上班，就别在这耽搁了，等你们下班之后，我陪欢欢去你家看看小家伙。” 　　说到这，温阿姨眉眼中带着点期待的笑意，“我还怪喜欢姑娘家的，可惜我们家赵然是男孩子。男孩不如女孩贴心，你以后就知道闺女的好了。” 　　“嗯。”肖倩倩也笑了，“我家筱筱以后肯定很乖。” 　　肖筱在肖倩倩眼里，是个历经磨难依然坚强、善良、稳重的好孩子。她并未考虑过，作为一个母亲，在记录孩子的一些事情时，会带有美化滤镜。反正她看过未来的那些文字信息后，就信心满满地认为肖筱一定是个特别乖巧的小可怜，以后可得好好宠着她才行。 47 [VIP] 　　第47章 　　月子后的第一天上班, 表面上还挺顺利的，不过，也有点不舒服的地方——肖倩倩这是第一次整个白天都没给孩子喂奶, 在厂里呆到中午的时候, 其实就有点涨奶了, 吃过午饭在常欢房里稍微挤出来一些，下午这才能熬过去。 　　等到下午一下班, 回家后让妈妈跟萧鑫招待客人，她自己急匆匆抱着闺女回房去, 给喂了一回奶，才抱着小家伙下楼来。 　　黄彩英小声问：“是涨奶难受了？” 　　肖倩倩点点头。 　　“唉, 你就该听你爸的，在家多歇一段时间。这下可好，长白班那么久呢，看你怎么办。”黄彩英嘴上这么埋汰着，表情却是担忧的，“筱筱这边还好, 现在天气凉, 你早上挤出来的奶，放冷水里冰着, 她饿了就温一下再喂，足够一白天的量。但你自个白天也要挤掉一些，不然堵住了，还要重新疏通。” 　　肖倩倩不太想影响工作, “现在天冷, 筱筱满百天之前, 还是跟现在一样, 我早上挤足够多的奶留在家里。上班的时候，我涨奶就自己去厕所处理。等筱筱大些，给她弄个小推车或者拎的睡篮，我带着她去上班。” 　　带着孩子上班，在厂里也挺常见的。奶粉又贵又不好买，女人有份工作也不容易，想着既不能失去工作、又不能饿着孩子，那就只能带着孩子去上班了。 　　像是肖倩倩这样，现在大部分时间能呆在办公室的还好，能把孩子放办公室，自己一个人能照顾的来。有些是产线的员工，车间里面噪音很大，小孩子是受不了的，他们就只能每隔一段时间出去一下，让家里人抱着孩子送来喂奶，这种还得被扣一些工资。 　　肖倩倩觉得可以把孩子抱去办公室放着，可她妈妈却不怎么乐意，“工厂里面环境多差呀，等天热了，孩子还是搁家里，我上午、中午、下午都去找你一趟。别的时间，用奶粉喂。” 　　“那不得把孩子晒坏么？”过来看小孩的常欢听到了，就插嘴说。 　　从肖家走路去八一汽车厂，得要二十分钟左右呢，五六月份的天还好一点，等七、八、九、十这几个月，天要么热的人心慌，要么是阵雨、暴雨，小孩子哪能受得住这么来回奔波。 　　黄彩英也想到这一点，迟疑着说：“要不然，等筱筱过了百天，就换奶粉？” 　　这是让肖倩倩早点断奶的意思。 　　但奶粉哪有母乳好，肖倩倩又不是身体不健康，没有奶水。 　　常欢想了想，算了下自己订婚结婚的时间，跟肖倩倩商量，“要不然，等天热了，就让阿姨带着孩子到我家去？我家就在厂后面，阿姨每天抱着孩子去找你几趟，就不会太折腾了。” 　　这倒是个好主意，就是太过麻烦常家了。 　　肖倩倩有些犹豫，“还是就带去办公室吧，我跟萧鑫都在那，总能带的过来。” 　　“可接下来技术部有很多事要忙啊，而且又都是动脑子的活，孩子放办公室，要是哭了闹了，打断大家思路，次数多了，他们能乐意吗？” 　　常欢拍拍自己胸.脯，“就去我家吧，我妈也喜欢小孩，她自个在家闲得慌，你.妈过去，她们俩还能有个伴呢。” 　　这事就这么说定了，常欢不许肖倩倩再拒绝，打算回去就跟家里说。 　　现在还没到天热的时候，肖倩倩只能先应了，看之后能不能有别的法子。 　　晚上留常欢、还有温阿姨、赵然在家里吃了便饭，常欢把准备好的一对银手镯塞到肖筱的襁褓里，说了些祝福的话，然后才跟肖家人告别，回自家去。 　　温阿姨跟赵然两人，在徐市呆了三个月，四月初的时候，先是请了一些熟人，让赵然跟常欢完成订婚，紧接着没过一个多月，就直接去办结婚证了。 　　小两口子婚后蜜里调油地过了一个多月，赵然才回南市，在一汽厂作为正式工的技术员上班。而常欢也在家歇足了日子，到八一厂的技术部开始上班。 　　这时候，白天的平均气温已经接近十六七度了，新鲜的母乳，即使泡在冰凉的水桶里，也难以保证一天不变质。肖倩倩就按之前跟常欢约定的那样，每天上班时，就顺道把孩子带到厂里，寄放在常家。 　　原本常欢的妈妈还说，她可以帮忙照顾孩子呢，但黄彩英宁可让自家男人天天中午留在厂里吃午饭，也要紧跟着孙女，所以每天她也一路跟到八一厂。 　　当然了，带个孩子在人家待一整天，总不能寡手上门，黄彩英每天早上都在自家地里摘一篮子新鲜蔬菜，拎着菜篮子到常家。 　　这么着适应了小半个月，黄彩英跟常欢妈妈混成老姐妹了，又商量着中午借厨房用，给添个荤菜，让肖倩倩跟萧鑫两人能到这边来吃饭。 　　于是，后来就变成了这样——早上起来，给孩子喂奶、换尿布，吃过早饭，肖倩倩提着装孩子的软提篮，跟萧鑫一起坐自行车，先到厂里去，把孩子放常家。 　　妈妈黄彩英留家里，洗洗刷刷的活做完了，到地里摘新鲜菜，然后再搭上一条鱼或者肉什么的，慢悠悠到常家去，刚好赶上上午给孙女喂一回奶。 　　喂过奶，抱着孩子又回常家，给哄睡了之后，就跟常妈妈一起做午饭。 　　黄彩英做饭可不省，除了考虑到肖倩倩还要给孩子喂奶，会特意把菜的味道做清淡一点之外，该放的油跟肉都不会少。 　　连带着让常家的饭菜质量都上升了两三个档次，常欢跟她爸也不去食堂吃饭了，中午都回家吃。 　　这么着，中午的荤菜大致算一下价钱，由两家分摊。素菜就不计较了。 　　“彩英啊，你家老肖能弄到大点的鱼不？我家老常说，为了庆祝三轮车量产成功，明天要做大餐。我想着，弄个鱼头豆腐汤，再把剩下的鱼肉红烧，就一下子有两个荤菜，一个清淡适合倩倩，一个有味道，适合他们男人下饭……” 　　在技术部终于调试好机器，让设计好的三轮车得以量产后，精神亢奋的厂长，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庆祝一下，让他老婆跟肖倩倩妈妈商量着做点好菜。 　　其实最近两家合在一块吃，饭菜都不差的。突然说要庆祝，总不能就这么些个人，非得弄四五个硬菜，那可不是浪费么，所以常欢妈妈就想着弄条大点的鱼，糊弄糊弄她男人得了。 　　黄彩英对这个倒无所谓，“行，我明天带条大草鱼来啊。” 　　临时要去买大鱼，肯定不一定能买到，但谁叫肖家有个农贸市场呢，几十斤一条的鱼都能拿出来。 　　草鱼不算适合做鱼头汤的，不过，草鱼最常见，比较方便拿出来。 　　下班回家的路上，在极热的八月初，连迎面吹在脸上的风都是热的。现在肖筱长得有些大了，不好再放在篮子里提着，每天上下班，都是萧鑫给抱在怀里，自行车则是肖倩倩自己骑。 　　肖倩倩骑车带着妈妈，照顾着萧鑫的走路速度，慢悠悠地往家骑，三人一路上时不时地说些话。 　　常家说明天要弄条大鱼的事，黄彩英也跟女儿女婿说了。 　　“拿条十几斤的草鱼行不？我跟萧鑫晚上去那边拿。” 　　“行，十几斤够吃了。”黄彩英想了想，“明早再去拿吧，顺便拿点小米辣、两块豆腐。” 　　鱼头汤里面加两三粒小米辣，会让汤的滋味更好，但又不至于会觉得辣。 　　“好，那让萧鑫一个人去拿，我早上还要给肖筱喂奶。”说着，肖倩倩回头看了萧鑫一眼，见他没往前走了，赶紧把车停下来，“萧鑫，怎么了？” 　　萧鑫笑着抬头看她，“筱筱醒了，搁这傻乐呢，我逗逗她。” 　　听他这样说，黄彩英立刻从自行车后座上下来，凑过去看，果然见着大孙女憨憨地笑。 　　“这小家伙，每次醒了就爱傻乐，也不知道在乐什么。” 　　肖筱从小就不怎么爱哭，只要不是饿了拉了，她基本上都是笑呵呵的状态，特别讨人喜欢。在常家这么久，常家所有人也很喜欢逗肖筱玩，甚至希望常欢第一个孩子也能生个这样的女娃娃。 　　“妈、妈——”肖筱被抱在爸爸怀里，被爸爸跟奶奶盯着，却没有见到妈妈，就着急地喊。 　　她已经半岁多了，会喊爸爸妈妈爷爷奶奶。 　　“诶，妈妈在这呢！”肖倩倩笑着回应。 　　但肖筱没看见，小孩子身体没那么灵活，她左右看看，也没看见妈妈在哪，就急了，“啊，妈~妈！” 　　声音变大了不少，像是发脾气一样。 　　肖倩倩乐得把自行车撑着放在一边，走过去，把肖筱从她爸怀里接过来，“你这小家伙，非得把家里人都看见才开心是吧？” 　　“啊！”肖筱笑得露出两粒小米牙，大眼睛滴溜溜地盯着妈妈看了一会，自顾自地傻乐，然后又开始找爷爷，“爷爷——” 　　肖倩倩无奈叹气。 　　“我们马上就要到家了，爷爷在家等筱筱呢，不要急啊。”说着，她亲了亲闺女。 　　肖筱虽然听不懂这么复杂的话，但大概能感受到妈妈的安抚意味，就没有再闹，只是揪着肖倩倩的衣领，像只小兽一样挨在她脖子上，又开始打瞌睡。 　　“她这是想让你抱着了。”萧鑫看着也是无奈，自家这闺女小小年纪，总有点强迫症一样的习惯，比如说被爸爸抱了一会，接下来就要换妈妈抱；被奶奶照顾了一整天，晚上就会黏着爷爷。简直是个端水大师。 　　可也因为这样，家里谁也不吃谁的醋，一个个都对这个小家伙宠爱得不行。 　　肖倩倩温柔地在肖筱额头上亲了一口，“我抱着她回家吧。” 　　“还有一段路呢，我陪着你走，”萧鑫说着，又想起丈母娘，“妈，你先骑车回去吧，我跟倩倩慢慢走回去。” 　　“行。”黄彩英也没多说什么，她回家还得做晚饭呢。 48 [VIP] 　　第48章 　　回家吃过饭, 肖筱又小睡醒过来，精神奕奕地等着“玩水”。 　　肖倩倩看着小家伙在她爷爷怀里扑腾的样子，觉得特别好笑, “这丫头怎么这么喜欢洗澡。” 　　之前天还冷的时候, 想给肖筱洗个澡, 简直是场战争。厨房里要点至少两个火盆，把屋里头熏得热热的, 才能给她脱衣服。刚开始还不肯下水，等在温水里面泡舒服了, 又死活不肯被抱起来。 　　现在天热了，小家伙又知晓了点事, 大致知道天黑回家，被爷爷抱一会之后，就可以洗澡了，所以每天到了这个时候，就开始兴奋。 　　黄彩英已经烧好了热水，倒进肖筱专用的小澡盆里, 用凉水兑好温度, 这才打招呼，“来来来, 筱筱小宝贝，来洗澡咯。” 　　“啊啊啊！”筱筱睁着大大的眼睛，恨不得直接扑到澡盆子里去。 　　肖倩倩笑着从她爸怀里把闺女抱过来，给她把特制的连体衣脱掉, 慢慢把她放进澡盆, 拖着她的后背, 还把从农贸市场拿过来的一只充气小黄鸭放进去, 随她自己玩。 　　肖筱把小黄鸭捏的“嘎嘎”响，鸭子叫一声，她就“咯咯咯”地笑。只是她在澡盆里坐的不太稳，笑的时候喜欢往后倒，要不是肖倩倩一直给扶着，她洗一次澡不知道得摔多少次。 　　至于擦澡，则是她奶奶帮忙。 　　有小黄鸭玩，肖筱很是配合，让抬手就抬手，让伸脚丫就伸脚丫，就是洗到水都要凉了，还不肯出来。 　　这时候，就得当爸爸的出来做黑脸，拿个大毛巾，一下子把肖筱包裹起来，往上一提，在她哭之前，给她玩几次举高高，就让她乐的找不着北，完全忘了洗澡这回事了。 　　先把孩子洗洗干净，家里四个大人才有功夫轮流洗澡。肖毅每天都是最后洗，他想着自己陪孙女的时间最少，就总霸占着晚上的时候，一直逗小家伙玩，把她逗得特别精神，要一直到晚上九、十点的功夫，才累得肯去睡觉。 　　“等筱筱满一岁的时候，就给她断奶吧，现在都可以吃一些蒸蛋了，断奶之后，每天喂点奶粉，搭配着稀饭、馒头、面条、蒸蛋、还有水果什么的，这样长得更壮实些。”晚上睡在床上，肖倩倩小声跟萧鑫商量。 　　萧鑫“嗯”了一声，“就是筱筱不太爱喝奶粉的味道……” 　　在喂母乳期间，家里也从农贸市场那找了高端的婴幼儿奶粉，冲开了打算搭配着喂一点，结果肖筱喝惯了母乳，被喂了奶粉，直接不给面子地吐出来，试了几次都不行，之后就没再喂了。 　　倒是苹果泥、香蕉泥、米粉、蒸蛋这类辅食，筱筱接受良好。 　　“不喝奶粉不行，我看书上说，小孩子长身体是最需要补钙的时候，奶粉补钙最靠谱，没见我们孙子孙女他们，到了十几岁，还会喝青少年奶粉嘛。连我们俩老了，他们还给买老人奶粉呢。”肖倩倩对来自未来的那些养生贴士深信不疑，“反正到时候先给她断奶，等她忘了母乳味道，再慢慢给加奶粉，估计就会喝了。” 　　“行，等到时候再慢慢试，现在还早呢。”萧鑫说着，打了个哈欠。 　　最近技术部都很忙很累，听萧鑫打哈欠，肖倩倩也犯困了，便不再说话，两人很快陷入了深度睡眠。 　　被动养成良好夜间睡眠习惯的肖筱，一晚上也没起来闹腾，直到早上六点左右，才会因为尿湿了而不满地开始哼唧。 　　萧鑫半眯着眼起床，先给闺女换好尿布，然后把她交给肖倩倩喂奶，自己带着脏尿布下楼去，顺手洗干净，之后人也就清醒了，洗漱洗漱，回头又上阁楼，去农贸市场拿鱼跟豆腐，准备上班的时候一并带去常家。 　　第一批量产的三轮车有一百辆，被整整齐齐地摆在八一厂前头的大操场上。 　　今天庆祝过后，技术部也不是就此清闲下来了，他们还得兼任一下销售员的活，骑着三轮车到周边乡镇去，给人家推销这个新产品。 　　到时候，估计技术部除了盛部长、陆总工，其他男技术员全都得出外勤。 　　常欢觉得她也挺能说话的，中午下班回家的路上，还跟她爸商量，“爸，让我也跟出去呗，我想试试推销我们厂的东西。” 　　现在的人，对于自己工作的厂子，都有很深厚的感情。常欢作为厂长的女儿、几乎铁板钉钉的下一任厂长，对八一厂的感情更是如同对自己的家庭一样。八一厂的产品，就是这个大家庭的孩子，她也想试着靠自己的口才，去让别人知道这个孩子的优点。 　　“这么热的天，你出去几趟，就要被晒成黑炭了，你确定要去？”厂长瞥了女儿一眼，“到时候可别照着镜子后悔。” 　　“等赵然放假过来看你，搞不好都会被你丑到。” 　　常欢瞪了她爸一眼，“爸，有你这么说话的吗？再说了，赵然不是那样的人！” 　　说着，气哄哄地抢前走了。 　　萧鑫跟肖倩倩在后面，没参与这对父女两的争吵，只是看个热闹。 　　“我估计欢欢最后还是要跟去。”肖倩倩对这事下了个结论，“常叔就是故意拿那话逗了她一下，又没说不让她出外勤。” 　　而且，常欢错过三轮车生产出来的很多重要环节，她要展示自己的能力，现在去做推广销售，就是一个好机会。 　　厂长确实也是这么想的，即使常欢自己不提，他也会把闺女安排到外勤去。 　　只是，让大家没想到的是，中午吃饭时的意外变故，就让这父女两不得不改变了主意。 　　中午做了鱼头豆腐汤，红烧鱼块，另外一个豇豆茄子煲、四季豆、炖鸡蛋，是大家平时都爱吃的。 　　鱼汤的鲜味中带着点微微的腥气，鸡蛋是特意给小筱筱炖的，没放任何调料，也有腥味儿。 　　原本这样的菜没问题，只是大家刚一落座，没多久，常欢就白了脸色，撇头往一边干呕了。 　　坐在常欢身边的肖倩倩赶紧站起来，给她拍拍后背，可常欢的呕吐反应一直没停下来。肖倩倩突然想起自己怀孕时候的反应，连忙道：“快，扶她回房间去，可能是怀孕了，受不了鱼腥味。” 　　大家这才反应过来，常欢的爸爸妈妈都离开座位，搀扶着脸色苍白的女儿回二楼的房间，然后肖倩倩端了杯温水上去，给常欢漱口。 　　“算算时间，可能是怀孕将近两个月了，她这孕吐反应还算来的迟的。下午先请假吧，也不知道她对哪些味道敏.感，回头做菜都得注意了。”肖倩倩刚生不久，自然有经验，“最好还去医院查一下，确定是不是怀孕，还是有别的不舒服。” 　　“诶，我下午就带她去医院。”厂长打算也请个假，“倩倩啊，技术部的事，你帮我跟老盛说一下，我下午去不了，安排技术员外勤推销这事儿，等明天再说。” 　　这事也不急于一时，肖倩倩点点头，“好，我会跟盛部长说的。” 　　答应过后，厂长想了想，午饭也没心情吃了，干脆等常欢歇了一会，恢复点精神之后，就立刻带她去了医院。 　　他们走了，肖倩倩几人才沉默地开始吃饭。 　　常欢妈妈有些焦虑，中午催着大家把鱼汤鱼肉都吃完，手忙脚乱地跟肖倩倩她妈一块洗过碗筷后，连午觉都睡不着，一直在家堂屋里走来走去，焦急地等父女两回来。 　　这天下班后，肖倩倩照常去常家接妈妈跟闺女两人，然后也要问问常欢的情况确定没。 　　过去的时候，常欢正坐在堂屋的桌边，用一副很勉强的表情在吃饼干。 　　肖倩倩看屋里大家表情还好，就问：“怎么样，检查结果出来没？” 　　“嗯，抽了血，是怀孕了。”回答的是常叔，“唉，就是她这孕吐一下子来这么猛，中午没吃，回来后，她妈做了清淡的饭菜，她也吃不了，现在勉强吃点饼干垫垫肚子。” 　　说着，他脸上就犯愁，“这可怎么好，她妈妈以前怀孕的反应好像没这么大。” 　　常欢妈妈点点头，“我当时确实还好，只要不是鱼腥味、羊肉膻味这种太刺激的味道，我都受得了，偶尔胃口好了，还能吃点菜肉馅的饼子。” 　　可常欢这连正常的饭菜都不想吃，常家人一时真是没了法子。 　　现在物资不丰富，平常加个荤菜那是难得补充营养的好东西，现在荤菜是不能出现在常欢面前了，别的东西，也不知道她可以接受什么。 　　“总不能天天吃饼干。” 　　正这么说着，常欢把没吃几块的饼干推开，“妈，我不想吃了，再吃又要吐。” 　　说完就捂着肚子干呕。 　　肖倩倩看了一眼，那是供销社常卖的饼干，甜味的，可能香精味道有点冲，常欢也受不了。 　　只是，肖倩倩去年自己孕吐的时候，反应也没这么大，她担心地轻轻拍着常欢后背，问：“那你想想看，有没有什么东西是你觉得可以试着吃下去的？” 　　“别让我想吃的了，我感觉自己现在闻到白米饭的味道都不行。”常欢摆摆手，白着脸站起来，“哎呦，我难受，想出去透透气。” 　　她这样子，肖倩倩也不放心就这么回家，干脆让萧鑫抱着闺女，自己陪常欢到外头散散步。 　　散着散着，常欢直接走到她爸办公室了。 　　肖倩倩稍微一想，就明白她想要做什么，“你是想打电话给赵然那边？” 　　“嗯。”常欢借着肖倩倩的力，慢悠悠摸到她爸办公桌边上坐下，开始打温阿姨家里的座机。 　　可这时候，赵然应该也刚下班不久，以骑自行车的速度，肯定还没到家呢。肖倩倩想让常欢等一会再打，可见常欢现在明显是想找个人发泄情绪，还是没阻止。 　　电话只等了一小会，那边就匆忙接起来了。 　　“喂？” 　　“喂，妈……”常欢刚喊了一声，突然哽咽起来，大颗的眼泪就顺着脸颊滚落。吓得肖倩倩赶紧拿手帕给她擦，心里怀疑常欢会不会是产前忧郁。 　　那边温阿姨听到常欢哭声，心里一下子就慌了，“欢欢啊，你这是怎么了啊？” 　　常欢吸了吸鼻子，“妈，没事，我怀孕了，就是跟你们说一下这个好消息。” 　　听到常欢说怀孕了，温阿姨确实开心，可她还记得常欢语气不太对呢，“那你是有什么不舒服吗？怎么听着像哭了呢？” 　　“嗯，我今天中午，突然就吐了，之后什么都吃不了，好难受……”之前在家里的时候，常欢的爸爸妈妈已经很焦虑了，旁边还有个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哥哥，常欢一直忍着情绪，没爆发出来。这会儿只有肖倩倩陪着她，她跟电话里的婆婆讲话，就终于把憋了一下午的难过给倾诉了出来。 　　那边温阿姨听了也是焦心。她想见着媳妇，还得坐火车呢，现在听常欢在电话里哭，哭得她心都快碎了，可她又不能保证马上去看望，只能尽量温和语气，不让自己的焦躁感透露出来。 　　“别哭啊，刚开始反应是大一点，慢慢会适应的。你中午闻了觉得不好受的东西呢，就不要再接触了，最近吃点比较干、又没什么味道的东西，先对付着，等适应了，再慢慢加别的东西。” 　　刚刚别人都是说常欢的反应明显太严重了，弄得常欢自己心理压力特别大，第一次怀孕的她，又没有像肖倩倩那样，偷偷看了许多相关的书，知道女人怀孕的知识。她甚至害怕自己因为什么都吃不下，最后活活被饿死呢。光是想想，她就害怕得不得了。 　　婆婆说她只是初期反应大，熬过去就行了，她反而放松了些，一直紧绷着的后背终于卸了力。 　　肖倩倩敏.感地发现这一变化，对门外的萧鑫使了个眼色，让他抱着孩子离远一点，让常欢可以安静地多跟她婆婆多说一会。 　　话费虽然贵，但这种特殊时候，谁也不会节省这一点钱。 　　温阿姨一直陪着常欢说话，刚开始是安慰孕吐反应很快会过去，然后给说一些她怀赵然时候的事情，时间慢慢过去，电话里传来明显的开门声。温阿姨跟常欢都顿住，知道是赵然终于回家了。 49 [VIP] 　　第49章 　　那边赵然刚打开家门, 随便抬眼一看，见妈妈正一手拿着电话，然后还盯着他, 想了下, 笑着问：“妈, 是不是欢欢来电话了？” 　　不然也没别人家主动给他们家打电话。 　　“赵然你过来跟欢欢说会，”温燕朝儿子招招手, 然后捂住话筒，小声告诉他, “欢欢怀孕了，现在孕吐反应严重, 心情不好，你说话注意点。” 　　赵然被这消息炸的有点懵，接过话筒，一时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还是常欢等了一会没声音，以为电话坏了，疑惑地“喂”了一声。 　　“啊, 我在我在！”赵然连忙回声, “欢欢你最近怎么样啊？” 　　他一回神，就下意识按照之前的聊天习惯, 说了这么一句。说完就想打嘴。 　　都说了正孕吐反应、不舒服着呢，他还问什么最近怎么样。 　　幸亏刚刚常欢被安慰了那么久，情绪稳定住了，也没怎么样, 只是再跟她老公说了一遍怀孕的事情, 顺便又抱怨了一下怀孕好辛苦, 她现在什么都吃不了, 从中午到晚上，只吃了几块饼干，那饼干以前吃过都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吃就觉得有很奇怪的腻味，吃了一点点就又犯恶心了。 　　虽然这胎早就决定是会被过继到她哥哥名下的，但这依然是她跟赵然的骨血，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他们很期待这个孩子健康降生。不能吃东西，不止影响常欢自己，也会影响到孩子正常的发育。 　　“吃不了东西，那怎么办呢，是不是家里吃的少，你没得选？你想要什么，我在南市买了给你送去。” 　　他说送来而不是寄来，说明他想请假过来看看。 　　常欢也有段日子没见到赵然了，听见他说会过来徐市，心情更是好了许多，嘴上却说：“没什么想要的。最近没有假期，你能请假过来吗？会不会惹领导不高兴啊？” 　　“没事，这些你不用担心。”赵然安抚道。 　　之后，两人又黏黏糊糊说了些别的琐碎小事，直到常欢她爸担心地寻过来，常欢才想起这通电话打了太久，只得跟那头赵然告别，挂断了电话。 　　“你是给赵然打电话了？”常欢她爸找到自己办公室来，就猜到闺女在做什么，“你想跟他打电话不早说，我下午就带你来了。” 　　可常欢其实就是不想让她爸妈听见自己悲观的情绪，才特意在跟肖倩倩散步的时候过来。她跟小女孩时期一样，撒娇似的晃了晃她爸的胳膊，“哎呀，在上班的时候过来多不好。爸，我今天打的时间好像太长了，没事吧？” 　　这电话是厂里的，常欢之前只是每周私用一次，时间还严格控制在三分钟左右。这次可能都说了将近半小时，财务部那边肯定要给个解释的。 　　“没事儿，我会跟老蔡说，是我家私用了，到时候从我工资里扣掉就行。”说罢，他看着女儿的脸色，“你现在还要再逛逛吗？” 　　“不了，回家吧，我有点困了。”这一天闹得，确实也挺累。 　　常欢晚饭不想吃，就想回去洗洗睡觉。 　　回去之前，她回过头抱了肖倩倩一下。 　　肖倩倩明白她这是感谢的意思，拍了拍她后背，“没事，你回去歇息吧，过几天就好了。” 　　跟常欢分开，她才跟躲去技术部办公室的萧鑫会和。 　　早就等得不耐烦的小家伙筱筱在她爸腿上踩来踩去，软乎乎的脸颊圆鼓鼓的，像只小仓鼠，可爱却又一脸“我脾气很大”的样子，见到妈妈终于过来，才变成傻乎乎的笑脸，“啊！妈妈！抱抱！” 　　“你这丫头，”肖倩倩勾了一下她的鼻头，“又偷偷欺负你爸呢？” 　　说着就把她抱到自己怀里，“哎呦，我们筱筱又变沉了，妈妈快抱不动你了怎么办呀？” 　　肖筱没听懂，还是傻乐。 　　旁边萧鑫看不过去，凑过来说：“筱筱，你.妈说你长胖了！你是个小、胖、子~” 　　这下，筱筱即使听不懂，也知道爸爸这种特意强调的语气，肯定不是什么好话，直接一嘴巴上来，在她爸脸上咬了一口。 　　“嘶——”萧鑫简直不敢相信，他就是逗闺女玩一下，怎么就被咬了？ 　　肖倩倩背对着他，没看清发生了什么，“怎么了？” 　　“筱筱咬我！”说着，萧鑫走到肖倩倩面前，把脸上留下的口水印指给她看。 　　肖倩倩眯着眼睛看了会，嫌弃地让他自己用衣袖擦一擦，“谁叫你惹她的，好好一个大闺女，你可以说她长实沉了，但不能说长胖了。活该被咬。” 　　话虽这么说，肖倩倩还是拍了一下闺女的屁.股，“你这丫头，才几个月大？就这么大脾气了？爸爸是你长辈，平时你爸对你多好，你怎么能咬他呢？” 　　可惜说这些，小家伙也听不懂，只顾着在妈妈怀里折腾，要回家去。 　　回去之后，肖倩倩把这件事跟她爸妈说了，还是老人家有办法，明明一向很疼孙女的肖毅出了个主意，“下次她敢咬你们，你们就反咬回去，稍微用点力，让她知道痛，然后再教育她。” 　　“听不懂没关系，多来几次，她知道咬人会痛，就记住不能这么做了。” 　　肖倩倩很是犹豫，看着闺女被她爷爷逗着玩，“咯咯”笑个不停，白嫩.嫩的脸蛋跟刚剥壳的水煮蛋似的，这样可爱，怎么让亲爸妈忍心下嘴咬？ 　　“哼，你可别舍不得，孩子该教育的时候还是要教育的。你现在是不记得了，你小时候调皮，故意把你爸的鞋子当尿壶，你爸就想了一招，你尿脏了哪个鞋子，他就用哪个鞋子打你屁.股……” 　　肖倩倩：…… 　　萧鑫转过头去，免得自己笑出来，被肖倩倩记仇。 　　平白无故被爆了点小时候的糗事，肖倩倩有些恼，但很快又无所谓了，反正在场的又没有外人。 　　晚上把筱筱哄睡之后，她扯了扯萧鑫，“走，我们去市场里找点东西。” 　　“嗯？找什么啊？” 　　“欢欢孕吐太严重了，我弄点她或许能接受的零食来。”肖倩倩说着，就拿出厚大衣，跟萧鑫一块上了阁楼，去下面的农贸市场。 　　她之前自己备孕的时候，就准备了不少资料，当初也想过怎么应付孕吐之类的反应。 　　一般来说，要是孕妇吃东西容易吐，尽量吃比较干的食物，少食多餐，经常喝温水。饼干、馒头片都属于比较适宜的选择，另外还可以搭配一些清香的食物，像是水果干、新鲜水果、坚果之类的。药物的话，孕吐实在严重，可以让医生开止吐药，但止吐药不能经常吃，平时可以适当吃一点维生素B6，也能起到一定缓解孕吐的作用。 　　肖倩倩这次到农贸市场，主要是拿了一盒维生素B6，把塑料瓶包装拆开，换成干净的白纸包好。另外弄了一大袋口感偏硬、滋味清甜的新鲜桃子，然后还拿了一斤干的香蕉片、一袋葡萄干。 　　这些只能算是零食，有一定开胃作用，主食上，常欢现在连米饭都不怎么想吃，肖倩倩就去找了一袋全麦面粉，打算带回去，混着红薯粉，烤成饼干，或者做原味的全麦面包。 　　肖家在前院里弄了一个简易的小烤炉，是按照农贸市场里面手工书上写的方式做出来的，平时可以自己烤饼干、烤面包、烤馒头片等等。 　　之前肖倩倩孕吐时期，家里就经常用这个小烤炉，给她烤红薯脆片吃。 　　第二天肖倩倩起了个大早，和了一小盆全麦面粉跟红薯粉混合的面团，只往里面加了少许盐、更少的糖、以及清苦的核桃碎末，撵成面饼后，还往上面撒了少许白芝麻。 　　小炉子升温快，她花了一小时的时间，足足烤出两斤多的饼干。她自己尝了一口，这饼干香气淡淡的，咸味跟焦香味都不浓，等温度降下去，气味会更淡。 　　“这种应该不会引起太大反应吧？”肖倩倩把饼干放一边晾凉，然后才去吃早饭。 　　萧鑫抱着孩子下楼来，“她要喝奶了。” 　　“来，给我。你去洗漱洗漱，看外头放着的饼干凉了没，要是凉了，就找个东西装起来，我带给欢欢。”肖倩倩把孩子抱着，到一边去喂奶。 　　黄彩英则是把早饭往桌上端，“要不早上少喂点，我还蒸了鸡蛋，可以喂她吃几口。” 　　“她中午也要吃炖蛋，一天吃太多不好，早上就不喂了吧，弄点苹果泥就行。”肖倩倩把炖蛋放在她妈面前，“妈，这个你吃了吧，我看这夏天你都瘦了些。” 　　“天热了肯定会瘦了，妈怕热。”黄彩英无所谓地说，但还是开心女儿关心她，顺着女儿的意思，自己把这炖蛋给吃了。 　　现在家里并不缺吃用，不需要谁给谁省出吃食来，大家就随意多了。 　　吃过早饭，饼干也被萧鑫用旧的饼干盒装好，装满之后还多出来一些，便给了爸爸，让他带去厂里做零食吃。这段时间，全家人算是爸爸日子过得苦一些，他在厂里作为一个技术开发组的组长，研发任务有太多难点要攻克，但中午却只能在厂里吃普通的饭菜，唯有早晚饭才合胃口。 　　还好，等肖筱满一岁断奶之后，就可以不用这样了。 　　这天肖倩倩跟萧鑫到厂的时间早了些，把孩子放在常家，让她继续睡着，肖倩倩就把自己带来的一大包东西塞给常欢，“这个小纸袋里是维生素B6，你每天吃一粒——或者是感觉最难受的时候吃一粒，会感觉稍微好一点，这个对孩子没影响。” 　　“另外这些，这个蛇皮袋里面是新鲜的桃子，我爸徒弟送的，我想着你或许能吃水果，就给你带来了，要是吃不了，我再拿回去。还有晒干的香蕉片，这个脆脆的，有一点点甜，但甜味不刺激。这个铁盒子里是我早上在家，自己烤的饼干，用的面粉跟红薯粉混合做的，没放什么调料，味道很淡，你可以试试。” 　　经过一.夜休息，常欢的精神好了很多，其实也感觉到饿了，就是心理上还有点阴影，不敢下楼去看早上准备的饭菜。 　　看到肖倩倩这么用心地给准备了好些东西，她怎么着也得尝试一下。 50 [VIP] 　　第50章 　　常欢先是吃了肖倩倩亲手烤的饼干, 咬了一口，那酥脆的口感、极淡的苦味跟咸味，跟昨天吃的供销社饼干完全不一样。 　　她本就是饥饿的状态, 一下子遇到合胃口的, 忍不住连着吃了五块, 直到被肖倩倩阻止才停下来。 　　“这个是用我家院里那个小炉子现烤的饼干，早上才出炉, 火气重，吃多了容易上火, 你吃的时候悠着点。而且，孕吐期的话, 也不适合一下子吃太多，最好是少吃多餐。你先休息几天，之后去上班的时候，可以带些零食，饿了就吃一点，平常多喝温水, 但也别一口气喝太多。” 　　“稀的东西少吃, 味道重的也别碰，过段时间就好了, 你别太紧张，你一紧张，肚子里小孩的反应就大，这是恶性循环。” 　　常欢听着肖倩倩这个过来人的经验, 不住地点头。有了这点时间的缓冲, 她才感觉到, 吃过五块巴掌大的饼干后, 确实嘴巴里面干干的。 　　“来，先喝两口水。要不要洗个桃子给你？这些桃子很新鲜，脆脆甜甜的。”肖倩倩问。 　　常欢犹豫一下，点点头，“不过我感觉我吃不下整个桃子了。” 　　“没事，我只切一小块给你。” 　　肖倩倩去把桃子洗干净，大概切下来三分之一不带核的部分，递到常欢手上。 　　常欢小小咬了一口，觉得这桃子脆脆的，滋味没那么甜，但口感很清新，吃的过程中并没有什么不适，不知不觉的，就全给吃到了肚子里。 　　“早上先吃这么多，已经差不多了，你等过两个小时，再尝尝香蕉片跟葡萄干。只是这些都是小零嘴，不能当饭吃，你最好是让家里想办法买点好面粉回来，蒸馒头给你吃，馒头里别放糖或者少放糖。另外去买点胡萝卜，不加调料，蒸熟后切块，试试看能不能接受这个味道。”胡萝卜炒着吃的时候，自带一点甜味，跟咸味有点冲突，一般人不是很喜欢这个味道。但把胡萝卜削皮洗净，清蒸整烂的话，只保留胡萝卜本身的淡淡甜味，口感反而挺不错，是肖倩倩怀孕后才开始的新吃法，她还打算以后这么弄胡萝卜泥给肖筱当辅食呢。 　　“要是这些东西都能吃，孕吐期熬过去，你自己也不会缺什么营养。” 　　毕竟，主食、蔬果都齐活了，这比一般人家平常吃的都还要好。 　　就是少了些荤菜，这也没办法，孕吐期对肉食是最容易产生恶心感的。这点缺失，在后期补回来就是。 　　常欢把肖倩倩给她准备的这些东西，都搁自己房间里收好，免得招惹老鼠。然后又不好意思地说：“我这一怀孕，你们也没法在我家加餐了。” 　　厨房里一做味道重的荤菜，肖倩倩就受不了那味儿。 　　“嗨，就一餐的肉而已，少吃也不会掉了自己身上的肉，我回家照样好吃好喝的呢，我妈多怕我短了营养你也知道，今天她又买好了材料，打算等晚上回去炖汤加餐，刚好我爸也能跟着一起蹭吃了。 　　你呢，就好好养胎，别愁这种事。就是我家筱筱，中午要吃一碗炖蛋，这个我让我妈在中午下班前炖好，先给筱筱喂了，免得你回来闻到味道不舒服。” 　　两家关系好，这点小事，互相商量过就行了。本来肖倩倩借常家的地理位置方便，就是受人家照顾，没道理要为了自己家的事，反倒要常欢受委屈。 　　“那你继续休息吧，我去上班了啊。”见常欢顺利吃了东西，肖倩倩心里也是放下一块大石头，没再继续耽搁，直接离开，去办公室报到上班了。 　　今天要开小会呢，三轮车是做了出来，他们还得顺利把成品给销售出去。 　　这就涉及到要采取什么销售方案，还有三轮车的定价、售出后的维修服务要怎么安排等等。 　　开会时，厂长做最终决策者，盛部长做技术相关方面的定论，其他技术员就是提提意见之类的。 　　肖倩倩是女人，又是三轮车项目的实际发起人之一，还有过以前实打实的成绩，加上她是技术员里做事最细心的，所以即使她刚结束产假回来，就接受了一项重要的工作——负责核对三轮车原材料、人工、机器损耗等成本费用，给出定价意见。 　　为了这个，她昨天除了给常欢找吃的之外，还呆在农贸市场里面加了班。 　　三轮车的定价会稍微参考一下自行车的行情。 　　这时候的自行车，是要有专门的自行车券，再加上一百六十左右的现钱，能在商场买到。当然了，如果不是走正常在商场购买的路子，就会多花一些。 　　八一厂这款三轮车做的比较大，宽度跟未来那种私家车差不多，长度则是有SUV车那么长，而且后面的载货箱是可以自己拆解成露天的或封闭的，在投入应用之后，它的灵活性比较强。 　　综合考虑车子的成本，还有以后材料升值的问题，肖倩倩初步判断定价不能低于四百块，而且还要求要附带至少一百张工业券（他们总不能特意去申请出个三轮车专用券）。这还是不给保修的情况，保修就得另外自己掏钱掏工业券买材料。 　　但想快点把三轮车推广开，就得让大家觉得买了这个很安心。价格上，其实稍微可以提高一点，但售后一定得做好。 　　肖倩倩用笔头顶着下巴，在昨天做好的计算过程边上，又随手列了几行公式计算核对，得出一个比较适宜的定价区域。 　　这时候，厂长他们也把会议的主题思想说完了，给在场的技术员都打了预防针，让他们知道自己接下来可能会天南地北地跑，尽可能地把这些三轮车推销出去。 　　“车子具体有什么优点，我们最好是找文笔好的人罗列一下，免得有些技术员干事的能力强，但唯独嘴笨，”这里说的就是像萧鑫这种员工了，厂长笑着看了他一眼，“你们要先在徐市周边的乡镇，找他们的书记、公社领导等人，或者有些建筑项目的负责人，说明我们这三轮车的好处，一定要让他们认识到，前期花点钱投资买车，是绝对划得来的。” 　　说到这，厂长就问肖倩倩，“你那边算的怎么样了？” 　　“目前车子的成本在三百多块，材料要用掉六十到八十工业券之间，这个区间是浮动的。不过，三轮车卖出去之后，大概率是在条件艰苦的地方工作，一些零件很容易被损耗，我觉得，我们可以前期把价格定高一点，但保证在接下来的多长时间里，给人家保修。” 　　“你说的有道理，那你推荐的定价是？”这回问肖倩倩的，是盛部长。 　　肖倩倩把本子放在自己大.腿上，回答：“我建议一辆车卖一百五十工业券，再加六百到八百之间的现金。然后保证售后一个月包退换，售后三年包维修，这些都是免费的，只要不是他们自己太过分，把车身都给弄坏了，那些维修零件，全都免费。” 　　当然了，羊毛出在羊身上，这点免费的维修费用，早被算在前期的定价里了。 　　盛部长摸着下巴想了想，跟他旁边的厂长说：“想法是好的，就是有点难度。现在我们是先量产了一百辆试试市场，一百辆全卖出去，我们这么多技术员，是可以满足保修的条件。可要是三轮车如我们所愿，在市场上大受欢迎，到时候，上千上万辆的车子，不止卖到徐市，还有卖到其他省市的，我们这么点技术人员，要怎么去保证能给人家修三年的车？大家光做维修工得了，人力三轮车改燃油三轮车的研究不推进了吗？” 　　“这倒也是。”厂长看向肖倩倩，“你这说的还是太过理想化了。” 　　肖倩倩顿了一会，小声跟萧鑫商量了一下，结合他们看过的那些未来的知识，又提议道：“那如果这样呢，我们技术员先兼职推销，把车子卖出去，打出名号，以后技术员就不需要再全部出外勤，到处去兜售我们的产品，自然会有人主动联系我们八一厂。车子卖出去之后，我们保证一个月包退换，一年保修，根据车子卖出去的区域，我们给划分一下最低以镇为单位的服务区。让技术员每周固定一天的时间，带着常用的维修器材跟零件，到某个服务区的临时服务点值班，这时候，需要维修三轮车的人，要么直接开着车子来服务点，要么让技术员到他们车子停放的位置去——后者要额外加□□费……” 　　他们昨天晚上也大概谈过类似的想法。 　　本来现在八一厂的发展就还处于一个类似于“雏鸟学飞”的状态，之前卖卡车，人家客户自己基本上就会维修，很少存在后续的售后问题。 　　现在换成自己做的产品，别的汽车厂没有图纸，短期内无法仿造，不会来抢八一厂的市场，可他们也无法帮忙维修。一旦车子出什么故障，顾客就只能找八一厂的技术员去解决。 　　这是肖倩倩坚持提出要弄个保修条件的缘由。不然的话，他们厂做出来的新产品，人家没用过，你说的再天花乱坠，人家也不怎么敢花钱买。 　　可一旦承诺一个月包退换，三年或一年内免费保修，人家就觉得自己买这个车子有保障了。拿着八一厂的承诺书，再不济，他们就当是交了押金，免费试用一下这个三轮车；若是用的满意了，后面即使有点小问题，八一厂的技术员也会来帮忙解决，这完全没有后顾之忧嘛。 　　而且现在的人在某些方面有点精，顾客送车来维修时，肯定会顺便跟几个人来看，一边看一边偷师，大概免费的一年保修期过去，他们就能把基本的维修操作学个差不多了。 　　雇人搞运输还怕人出意外呢，有个能跑乡镇泥巴路的三轮车，不止省了人工，省了时间，也省了管理上的麻烦。 　　厂长、盛部长，还有其他资格老些的技术员们，都仔细听着肖倩倩说，不少人还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做记录。 　　肖倩倩花了将近小十分钟的时间，一边梳理一边说着这些内容，说完嘴巴都干了。 　　厂长看了盛部长一眼，盛部长表示他需要再仔细想想，厂长又问另一边的陆总工，“老陆，你怎么看？” 51 [VIP] 　　第51章 　　“我觉得可行。现在我们有几十个技术员, 可以先在徐市试行这个方案。反正刚开始的定价比较高，差不多溢价两倍吧，这个完全能负担得起后续的免费维修费用。而且徐市底下的县、乡镇就那么些, 每个镇设立一个维修点, 我们跟客户提前说好位置, 做个明显标记，然后让技术员每周的哪一天, 开着维修专用的三轮车去一次，这整个乡镇能买多少量三轮车？一个技术员足以应付他们了, 而且，如果他们车子坏了, 没办法送到维修点，而要让技术员主动过去的话，对我们的车子也有损耗，倩倩说遇到这种情况时，要额外收个□□费，也不过分。” 　　等陆总工说完, 盛部长也想得差不多了, “徐市总共有五个大县，六十个镇、七个乡, 按照倩倩的说法，我们先理想化来构思——假如八一厂的三轮车卖到每一个乡镇，那我们就得履行约定，成立六十七个临时维修点。每个维修点, 每周都要有人去一天, 也就是说, 我们需要有十个技术员, 每人负责其中七个维修点，从周一到周日，轮流去不同的维修点。” 　　这样就能保证，六十七个乡镇，每周都有一天可以得到八一厂的维修服务。 　　“需要十个技术员去跑这件事，那也就是说，我们还需要给他们配置十辆三轮车，带着维修器材过去？”厂长微微皱着眉。 　　目前才生产一百辆呢，预算里就先划出十辆自家用了，总觉得有点不得劲。 　　盛部长知道厂长前些年管这个厂子不容易，留下点小气的毛病，只得笑了笑，劝说道：“如果这一批的一百辆，能卖出去九十辆，我们本来就已经回本了，连同之前搞研究的那几个月，技术员们的工资、还有浪费的材料，基本上都回本了。” 　　“按照这个势头，后面再能多卖些，就是纯赚的。免费帮人家维修，就是换换小零件、给上点机油什么的，那每个月能损耗掉多少钱？” 　　“话是这么说，”厂长一时有点钻牛角尖了，“之前我跟领导说大话，讲我们肯定能卖出去三轮车，现在车子做出来了，我反倒日夜担心不好卖了。” 　　对于一个厂长来说，废了大半年功夫做出来的产品，要是没被市场接受……他完全想象不到到时候会怎样。 　　他的心理压力有些大。 　　结果大家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光聚在一起开会，把怎么销售三轮车、怎么做售后的问题先给商量好——目前八一厂计划只在徐市范围内试行，现有的技术员完全足够用了。 　　而且，按照他们之前的调查，由于徐市地理位置还不错，但交通方面有些拖后腿，国家在徐市规划了许多工程项目，所以在接下来的两三年里，光是徐市大概就可以消化掉两千辆小三轮。 　　这个数量看着并不多，可这只是一个市而已。威省除了徐市，还有另外四个市呢。 　　八一厂决定步子迈稳一点，先在徐市卖，有点名气了，再逐渐囊括整个威省市场。要负责整个威省，八一厂的技术员肯定就不够用了，到时候要怎么解决问题，厂长、盛部长、陆总工，找了萧鑫跟肖倩倩，在私下又谈了一会，定了一个大概的章程，至于具体怎么安排，等到了那时候再说。 　　第二天上午一上班，所有人就开始分工合作，先把第一批产出的一百辆三轮车给打上编号，另外给编制印刷出对应的合格证书。合格证书跟保修卡是装订在一起的，购买者需要保管好这两样东西，要免费维修时，是得靠这个凭证来找八一厂技术员。 　　而技术员们，以后给人家每做一次维修，具体修了编号为多少的三轮车，那辆车的哪里坏了、维修用了哪些材料等等，都要记录在册，方便偏文员工作的技术员们，对这些资料进行汇总分析后，去发现是车子本身设计有什么问题、还是哪辆车所在的区域环境太差等等。 　　这时候，无论是盛部长、陆总工，还是目前等级最低的二级技术员肖倩倩跟萧鑫，都忙得团团转，一天到晚没歇脚，才终于把这些事给做完了。 　　第二天刚好是周五，厂长在前面大操场中间的演讲台上，登高一呼，“技术部的同志们，今天一定要好好展示你们的口才，骑着我们的三轮车到人家当面去，勾住他们的心神！” 　　肖倩倩对厂长这么诡异的打气词表示无语，不过，她还是给萧鑫检查好了挎包，见他带的干粮跟水都足够，才放他上大卡车。 　　萧鑫被派去的地方有些远，而且大家总不能真的骑着这些新三轮去目的地——这些都是新车子呢，万一骑在中途磕碰了哪里，到时候还怎么卖。 　　所以，他们是临时征用了厂里的运输卡车，足足征用了五辆，每辆卡车上小心翼翼地载着两辆新三轮，以及负责去推销三轮的技术员们。 　　为了征用这五辆卡车，盛部长跟运输部的部长吵了将近一小时，最后是厂长施压，才成功征用的。不过也仅限今天一天了，之后技术部每天顶多能借用两辆卡车，要是运输部忙，有可能连一辆、两辆都不会借。 　　“真是的，要是以前没分部门的时候，厂长自己发个话就行了，哪里有这么多麻烦事。”有技术员忍不住埋怨。 　　肖倩倩看了那人一眼，挑眉笑道：“要真是厂长一个人说得算的时候，他还真不一定会直接发话。” 　　不管是运输还是卖车，都是八一厂的产业，厂长是八一厂的厂长，并不是某一个部分的厂长，他做决定时，肯定得综合考虑利弊。 　　现在分部之后的优势是，厂长可以通过两个部门领导之间的争吵，以及他们各自给出的理由，综合考虑，很快地做出决定，而不用跟以前一样，需要他自己一个人去琢磨很久。 　　那个技术员也只是随口抱怨一下罢了，听过肖倩倩说的话，自知理亏地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去干活了。 　　今天留在厂里的技术员会稍微轻松一点，整理一下文件材料就行。 　　大部分技术员都外出了。这是他们绝大多数人，第一次去做推销，以前厂里的卡车卖给谁，都是靠厂里老人的人脉，并不需要技术员操心。 　　头一回做这种活，他们还蛮紧张的，就说好了，第一天的时候，要有两三个人一起负责一辆车的推销，免得一个人去见哪里的领导，在人家跟前说不出话来，丢了老大脸。 　　萧鑫受到额外照顾，跟这批出来资格最老的陆总工在一队。他们坐的这辆卡车上，除了萧鑫之外，都是四级以上的技术员。 　　之前开会的时候，大家都注意到了，虽然说出许多好意见的都是肖倩倩一个人，但她中途有多次跟萧鑫商量，萧鑫也有给她做补充的时候。对于这个喜欢闷头干实事、不擅长说话的后辈，大方的技术员们都愿意带一带他。 　　他们去的是小亭镇。 　　按照之前萧鑫的调查，小亭镇从八月份开始，一边要修一座桥，另一边要修一段铁轨，都是需要耗费大量建材的大工程。而且小亭镇这两样工程，都是上面比较舍得拨款的项目，他们这批经验最老道的人选择来这里，就是冲着“第一天开张不能吃寡蛋、无论如何在小亭镇得卖出去至少一辆车”的目标来的。 　　其他人那边，倒没有什么心理负担，第一天失败了还有第二天，总归可以摸索着来做销售这件事。 　　卡车的速度并不慢，只是，车子开到距离小亭镇还有一公里多的地方，就有一段路太窄了，卡车过不去。而且之后的道路坑坑洼洼的，还有倾斜度比较大的路面，这样的道路两边，还有大大小小的树木、茅草，甚至连路中间都有比较茂盛的野草，大卡车不好过去，很容易把草茎卷入车轮，或者太高的车顶撞到上面的树杈…… 　　陆总工让司机靠边停车，“你就在这等我们，我们骑着三轮车过去。” 　　“真骑啊？”其他人一边帮忙把三轮车放下来，一边迟疑着不敢服从。 　　陆总工看着他们直笑，“怕什么，不就是骑一段路吗？我们直接踩着两辆三轮车到人家面前，那才真是有说服力呢。来，萧鑫，你年轻力气大，坐这辆车主力位置，带带我这个糟老头子。” 　　“陆叔你才五十……”萧鑫无奈道，但动作不慢，真的按照陆总工的吩咐，骑在其中一辆三轮车的中间座椅上了。 　　这三轮车的设计就是这样，座椅部分是“凸”型，在前端座椅跨腿坐的人，是踩脚蹬的主力，旁边两个能起到辅助减轻压力的作用。 　　车后面没带货，他们把自己的挎包丢进座椅下面的空间，五个人分了两辆车，一前一后地骑向小亭镇。 　　现在是上午八点左右，沿途有挑着、扛着建材、还有用推车推建材的人不断被他们甩在车身后面，一群人越骑越得劲，最后都没注意到，他们已经成为了那些工人们的眼中风景。 52 [VIP] 　　第52章 　　萧鑫年轻, 一个人做主力就够了，他旁边的座位上是陆总工。他们俩先骑到了修桥工程的一个休息区，“陆叔, 你不用帮忙继续往前踩了, 我们刹车停这吧。” 　　“诶！好。”陆总工依言停下, 踩了辅刹，车子很快停下来。 　　“好家伙, 刚刚踩得起劲，现在停下来了, 就出了我一身的汗！”陆总工掀起旧工服的衣摆，使劲给自己肚皮跟后背里头扇风, 脸上也有汗珠子往下落。 　　萧鑫赶紧掀开座椅，“赶紧喝几口水，别中暑了，今天外头太阳还是挺大的。” 　　“中暑倒不会。”后面快跟上来的那辆车上，另一个技术员大声说，“当初幸亏盛部长坚持前面车棚既要能挡雨、又要能挡太阳, 不然这天晒得哦……” 　　现在还没到最热的时候呢, 就已经感觉不舒服了。 　　不过，这也是因为技术员们近一年里比较“安逸”, 没再长时间呆在高温高湿的车间环境里，在办公室坐久了，一下子出来“受苦”，有点不适应罢了。 　　“回去得跟厂长提一提, 要是以后搞那什么维修点, 单独一个技术员出来, 可得让人家备足了水粮, 还有龙虎丹。” 　　龙虎丹是防中暑用的。 　　他们隔空说了没几句，后面三个人的车就也到跟前来了，他们把三轮车停在一起，然后五个人聚在一块，一边喝水一边休息，完全不知道有人在注意他们。 　　“我们什么时候去……”有个人正要问问，他们什么时候去找这里的领导做推销，就有一个看着很机灵的小伙子凑过来。 　　“嘿！”那小伙子跟他们打招呼，把他们几个吓一跳。 　　陆总工作为这五个人里最有地位的，他开口问：“怎么了？” 　　“你们好，我是在这边小亭桥建筑办公室的职员，刚刚我见你们骑着这奇怪的三轮车过来，有点好奇，就想问问，这车是你们自己改造的啊？” 　　八一厂在量产三轮车之前，并没有把成品拿出来显摆过，所以暂时还没多少外人知道这是八一厂的新产品。 　　陆总工觉得这是机会来了，咳嗽几声清清嗓子，“倒也不算是我们几个自己改造的，这是我们厂子特意做出来销售的，我们是八一汽车厂，你听说过不？” 　　“听过听过，”小伙子笑着回答，眼神里却带着点疑惑，“可你们八一厂，不是只做一款卡车吗？两吨的那种。我们领导之前还想买来着，后来发现卡车根本开不进来，后面这段路太难走了，卡车容易侧翻，买来不划算。所以我们直接雇用了你们给我们送货，每次送到小亭镇外面一段距离，然后用板车之类的给运输进来。” 　　说着，小伙子的目光又落到崭新发亮的两辆三轮车上面，“你们骑这么大的三轮车，中间没出故障？” 　　“没呢，徐市周边的情况我们事先调查过了，只要不是要去那种过窄的、纯靠人腿踩出来的山路，我们这款三轮车可以征服大部分地形。”另一个技术员赶紧开始背事先准备好的台词。 　　“你看，我们这三轮车总共有五个车轮，前面一个轮子虽然比较窄、小，但它不是主要受力的车轮，承重的四个大车轮是在车身外面，直径比较大，跟车身间隙又有一拳距离，不容易被地面的野草给卷故障了。不算车轮的话，这车子实际车身偏窄，高度也比卡车低多了，能通过大部分不好的地形。” 　　现在的买方卖方之间，相互的信任感还是比较强的，会问的问题，肖倩倩跟萧鑫提前都预想过了，针对这些问题，他们都准备好了答案，让技术员们都给背了下来。遇到合适的机会，就直接套用背好的台词，免得一时想不起来要怎么介绍。 　　“征服”这个词，打动了这个小伙子，他回头看了眼休息区的办公室位置，邀请道：“其实是我们领导想问问这车子的事，你们能进去跟我领导谈谈吗？” 　　这有什么不好的，他们来这，不就是为了见领导吗？ 　　五人都有点小兴奋，跟着这小伙子，到距离建筑工地有一小段距离的临时办公室去了。 　　负责修桥工程的领导，是个大约四十多岁的女人，身上还带着些军人特有的气息，只是座椅旁边靠着一根拐杖——这可能是位战功累累的高位军人，受伤后退役转业，然后又凭实力做了领导。 　　“你们好，我叫张梅，你们喊我张女士就行。”这位领导脾气似乎不错，招呼刚刚那个小伙子，给六个人搬来两条长凳，让他们坐下，“我看你们几个，刚刚骑着那车过来，不会是特意过来玩的吧？” 　　陆总工笑着答：“自然不是来玩的，其实，我们八一汽车厂花了大半年的时间，研究徐市周边的情况，发现很多地方就如小亭镇这边一样，在做大型的建筑工程。而为了完成这些建筑，少不了要不断地输送建材。现有的所有卡车，它们的宽度、高度较大，而且底盘很高，容易侧翻，基本上到达不了大部分做基建的位置，我们就专门研究了这款三轮车，可以替代大卡车，将建筑材料从外面运输到乡镇里。” 　　“可你们那三轮车好像也是靠脚蹬的，我找人多做几辆木板车，不就跟你们这三轮车起到的作用差不多了？”张梅其实在看见他们骑着三轮车过来后，就已经动心了。只是，她还想听听这些人怎么说，这车子具体有哪些好处，光看空车也不行。 　　“不一样的。”萧鑫急忙回。 　　然后张梅看向他，萧鑫有些紧张地握了握拳。 　　可这三轮车，从头到尾的过程，他都有参与，这就跟他另外意义上的孩子一样，他对这款三轮车是极其了解的，拿稍有手艺的木工都能做出来的木板车，来跟他们精心设计的三轮车相比，实在是让他有些不高兴。即使紧张，他还是深吸一口气，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这款三轮车，是我们全厂技术员耗费了许久时间，特意根据周边路况而做出来的。在地势比较平稳的地区，这么大的一辆三轮车，也只需要一个人就能骑得动。车子最高载重是两千斤，若雇工体力差一些，前面可以坐下三个人，同时踩脚蹬。 　　你们要是拿木板车来换算，即使找来最年轻力壮的男人，也没法让三个人拉着木板车载两千斤的货，更别说拉车比蹬车要费力许多了。” 　　“我们这款三轮车，车头部分遮雨防晒，车后箱是可拆卸的，你们可以根据自己的需求，决定是露天载货，还是封闭载货。而且车子总共有五个轮子，即使意外破了其中一个轮子，也能先把货物全卸了，正常骑着空车等待维修后再使用。 　　不管怎么说，三轮车用起来总归比木板车省力……” 　　说了这么多话，萧鑫见张梅还是盯着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反正我觉得我们厂做的三轮车，很实用。” 　　“噗，你这小年轻，”张梅摇摇头，“都到我面前推销东西了，说起话来还害羞，你这样可不行啊。” 　　话虽这么说，张梅却并没有什么嫌弃的意思。 　　她看向陆总工，“你是他们之间领头的吧？你来具体说说看，我要是买这三轮车，具体有什么好处？” 　　陆总工也是第一次搞推销啊，他不好在后辈们面前露怯，沉思一番，干脆照着之前肖倩倩准备过的那个稿子，稍微整理一下，一条一条地往外背。 　　萧鑫都忍不住一直往陆总工那看，心想：原来还可以这么干，学到了，下次还是不要自己临时组织语言，直接照着老婆准备好的稿子来说吧。他不是对三轮车的优点不够了解，他是跟陌生人讲话时就紧张，脑子就像会故障一样，卡顿卡顿的，就组织不好语言。 　　三轮车的优势其实很明显，人力车不需要额外消耗燃油，也就是说，除了要安排一到三个人来骑车之外，就没别的损耗性投资了。 　　而且这三轮车的载重量足有两千斤，在这车子进出不便的乡镇道路上，两千斤的建材，换成用木板车拉，得足足用将近六个木板车，还把拉车的人弄得累死累活的——木板车本身也挺重。另外，三轮车比其他人力拉车或者人力抗、抬等方式，都节省时间。 　　节省时间对于做工程的人来说很重要。现在徐市有许多工程要做，这小亭镇后面还接着其他的乡镇，若是这边的桥跟铁轨一直没完成，就会直接影响到后面所有乡镇的工程。 　　而且，这款三轮车作为一个新产品，它最打动张梅的一点，就是当初肖倩倩提出的：一个月内包退换、一年内凭保修证免费维修，八一厂会在售出三轮车的乡镇里，选择一个合适的位置作为临时维修点，每周都有一天会过来，要是车子出问题了，可以送过去维修。即使喊人到现场来修，也只是要额外给技术员一笔上门费罢了。 　　这些所谓的售后服务，在当下还是很新鲜的东西。张梅可没想过八一厂会在这上面欺骗她，现在诈骗罪可是很严重的。 　　“刚好我们最近有大量的水泥、钢筋要运进来，正犯愁着光靠人力，工程进展得太慢呢，你们这两辆三轮车都留下来吧，我开个条子，第一个月算试用，没问题的话，我会让人把钱跟券送你们厂里去。” 　　第一个月包退换是八一厂主动提的，张梅说她要试用一个月再付款，道理上也说得通。 　　现在大家比较单纯，至少这种负责正规建筑工程的领导，不可能会骗两辆车子。 　　陆总工只是犹豫了一下，就同意了。 　　不管怎样，先把车子卖出去再说。 　　半小时后，他们拿着盖了小亭镇小亭桥建筑工程办公室公章、张梅签字以及她的私人印章的证明，踏上了回去的路。 　　走了一半，到了中午十一点，气温越来越高，五个人都是忍不住各种去蹭有阴凉的地方走，“谁能想到，我们骑着车子来，却要走着回去呢……” 　　有人这么感叹着，“得亏我们到卡车那没有两公里吧，不然就算不走断腿，也得活活热死。” 　　萧鑫擦了擦汗，还惦记着小亭镇另一边的工程，“我们直接把两辆车都留给建桥的了，那铁轨那边是不是还要再跑一趟？” 　　众人沉默了一会。 　　陆总工摆了摆手，“我年纪大，实在是遭不住了，中午回厂，下午换一批人过来吧，我得歇歇。” 　　说着又是一阵大喘气。 　　“不然我们多骑几辆车过去吧，好歹回来不用走路。”这是之前质疑要骑新车的技术员，现在走累了，才觉得有车骑的好处。 　　“你想的美吧。下午还不一定有五辆卡车送我们出来呢，一辆卡车挤一挤，堆着也只能放四辆三轮车，可那样又怕把车子颠坏了……顶多还是能带两辆车过去，人家要是跟张女士一样，愿意都留下，那还是好事呢，我们走点路又怎么了。” 　　前半路，几人还能这么着吵几句，走到后面，已经累得热得不行，一个个都闭了嘴，只顾赶路。 　　见到八一厂那灰绿色的卡车时，他们简直像见到亲妈一样高兴，快速爬到车后面，简单吃了几口干粮，就让司机赶紧开车回厂。 　　他们都热坏了，坐在车斗里，一个个把头伸在边上，偶尔还把半边身子都探出去，以此来兜风，中午回到八一厂的时候，大家身上的汗倒是吹干了，可头发上满是灰尘，连脸上都灰扑扑的。 　　肖倩倩在常家吃过午饭，见萧鑫这么狼狈地回来，还有点发愣。 53 [VIP] 　　第53章 　　“你是怎么搞成这样子的？” 　　萧鑫抓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 “我们骑着两辆三轮车去了工地，人家领导直接签了字，把两辆车都给留下, 当场就用上了。我们只能走着回卡车停靠的地方, 走得太累太热了, 就故意在车斗里兜风，结果就……” 　　“那你下午还要出外勤吗？” 　　“是啊, 上午光是小亭镇那个修桥的，就要了两辆三轮车。我们打算下午再去修铁轨那边去问问。” 　　肖倩倩无奈地叹气, “那你可不能这样去见人家领导。” 　　说完，就借常家的锅烧了热水, 让萧鑫洗了头，再把身上擦了一遍，衣服的灰也拍打干净，重新弄得像模像样了，才放过他。 　　“水壶呢？下午更热，我给你灌满水, 你到人家那边去, 不管车子有没有推销出去，离开的时候都可以找人家借点水, 再把水壶灌满，不然这一壶水，怎么够一下午喝。” 　　“诶，好。那我去趟厕所, 估计又差不多到要出去的时候了。” 　　萧鑫来常家, 就是到肖倩倩面前报个到, 顺便看一眼闺女而已。 　　“等等, ”肖倩倩又喊住他，从常家饭桌上拿了一个洗干净的桃子，塞到他手里，“这是刚洗的，欢欢暂时不想吃，你先拿去吃吧。” 　　热天出外勤肯定是不好受的，吃点凉丝丝的水果，也能舒服点。 　　萧鑫趁着其他人不注意，偷偷捏了一下肖倩倩的手，“谢了。” 　　“谢什么……”肖倩倩嗔他一眼，夫妻俩孩子都有了，还因为这点小事说谢谢。 　　不过，或许就是因为萧鑫这轻易就会满足、感恩的性子，她才会在这段仓促的婚姻里，越来越明显地感受到爱情吧。 　　目送萧鑫离开，肖倩倩又抱着肖筱，逗她乐了一会，这才回办公室上班。 　　她今天比较闲，工作时候，就有点出神，想着要是最近萧鑫总这么出外勤的话，实在是太累了，晚上得弄点什么吃的给他补补体力。 　　可现在天热，在外面跑一天，再怎么累，回家后也没多少胃口。妈妈晚上炖的鱼汤，他估计是懒得喝。不吃这个，那具体要弄什么呢？ 　　肖倩倩直到快下班的时候，才想起来，干脆给他单独做凉皮或者凉粉吧。 　　做这个需要时间，回家后让妈妈做，肯定来不及，但农贸市场里面有现成的小吃店，里头就有卖这个的，到时候她去拿人家做好的材料回来，调个酱汁拌一拌就好了。 　　另外，从明天开始，还得给萧鑫准备点水果带着。这么热的天，光吃干粮可不行。 　　现在能拿出来的水果，桃子、西瓜都行，自家菜园子里长得番茄也可以。 　　心里这么筹划着，肖倩倩回家就付诸了行动。 　　晚上端上桌的一盆酸辣冰爽的凉皮，果然让萧鑫胃口大开，连口味不怎么重的肖毅，也跟着吃了一大碗，妈妈吃了少许。肖倩倩由于还得给孩子喂奶，所以不能吃这些口味重的，就自己搭着清淡的鱼汤跟蔬菜，吃了点饭。 　　第二天肖倩倩给萧鑫的挎包里塞了三个桃子、两个小点的番茄，还让他拎了一个人头大的西瓜，算是今天一整天的水果。 　　其他同样要出外勤的技术员们，看着萧鑫这满满的家当，都忍不住羡慕嫉妒恨了。 　　“你这小子平常总是闷不吭声的，怎么就娶到这么一个好老婆，人家还这么疼你呢？”陆总工这个“老人家”都觉得牙酸，“我年轻时候，我妈对我都没这么上心。” 　　“毕竟儿子好多个，老公只有一个嘛。”肖倩倩也不羞，听见了，反过来还跟大家开玩笑。 　　倒是萧鑫脸皮薄，红着脸躲一边去了，惹得其他同事哈哈大笑。 　　一直在今天出外勤的时候，同行的人都在拿这事逗他。 　　直到大家热的心慌，萧鑫大方地用便携的水果刀，把西瓜拿出来切了分给大家，让所有人都舒坦了些，他们才放过萧鑫，之后考虑到他不擅长跟人打交道，要出面做推销的时候，都是另外几个技术员轮番抢着去。 　　三轮车的销售比大家想象的还要顺利，目前在乡镇道路上，运输工具的缺口实在太大了，最小的卡车都不愿意去跑比较差的乡镇道路，不止怕车子出问题，也怕车子把路压出问题——然后就被当地人扣下去，吵着要卡车所属的单位修路。总之问题多多，烦得要死。 　　在这种情况下，每次技术员们骑着三轮车到工地边上，大多都是跟萧鑫经历的小亭桥工程一样，车子直接被人家扣下去用。 　　周五周六两天，就卖出去二十三辆三轮车。 　　不过，大家开心之余，也确实累坏了。周日的时候，厂长没有让大家趁着热乎劲加班，而是照常放假休息。 　　刚好，这天，也是赵然跟他.妈定好了到徐市来的日子。 　　得知常欢怀孕之后，赵然心里就总是不□□定，他想起之前跟常欢一块呆在南市，两人一起看肖倩倩寄过来的信，肖倩倩提及她怀孕时，多亏老公多么照顾她，她心情一直很好什么的。 　　可是现在常欢怀孕了，他们俩却分居两地，连电话都不能天天打。这种对比，让赵然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原本打算马上请假到徐市看常欢，可他临时又有了别的想法，跟他.妈妈商量之后，去找了他爸，拜托他爸帮他转移一下工作关系，让他能直接到八一厂去工作。 　　刚开始他爸肯定不同意。 　　如果把威省一汽比作成年猛虎，那八一汽车厂就像是一只自由成长的野猫一样，存在着太多的不稳定性。 　　“你好不容易才留在一汽，有爸在，你以后至少也能混到副厂长之类的位置，你非得去八一那种小厂子做什么？” 　　“当初你就不该跟那个叫什么常欢的谈对象，我都给你相好了南市本地的姑娘，人家爸爸也是有能耐的，你娶那家姑娘才不吃亏。” 　　“现在可好，你为了那么个小地方来的老婆，还要丢掉一汽厂的工作，你是不是傻啊？” 　　听着亲生父亲对妻子的埋汰，赵然表情已经很臭了。 　　之前他跟常欢突然匆忙订婚、结婚，就是因为他爸突然开始给他介绍对象，他自己觉得烦、常欢也觉得不高兴，两人干脆早点成家，免得一直被惦记着。 　　可他爸到现在还是不喜欢常欢这个媳妇，觉得两边不够门当户对。 　　但他爸不喜欢没有用，赵然自己喜欢就行。 　　“你要是不帮我，我直接辞职，去常家当上门女婿去。”赵然才不会跟他爸妥协呢。 　　“你！” 　　“你非得去那边做什么，我想办法把她给调过来行不行？” 　　“不行，她的家跟朋友都在徐市，到南市来，她过得不够开心。”赵然立刻拒绝，“而且，她现在怀孕了，心情很不稳定，我得去陪着她。” 　　听到赵然说常欢怀孕，他爸愣了一下，“她怀孕了？” 　　“是啊，不然我这时候突然想调过去做什么？”赵然不耐烦地反问。 　　但他爸没在意儿子的这点不尊重，他搓了搓手，“这么快就怀上了？挺好、挺好！” 　　原本一脸不高兴的他，现在倒是乐呵了，“行，我先把你转过去，不过，是作为一汽外派的技术指导，临时在八一厂待一段时间，不是把你的工作直接调动过去啊。” 　　他爸最大的一个弱点，就是觉得只有男人能够传宗接代。原先小三上位的第二个老婆，再怎么得他真心疼爱，也不能阻止他在心里面，把前妻的儿子，放在现在老婆生的三个女儿之上。 　　光是安排工作这个事，他现在的老婆闹过好多次了，也只有大女儿顺利在一汽有个正式工岗位。其他两个小的，还得自己上学拿毕业证，再想办法考别的差一点的工厂呢，到时候不一定能有轻松的岗位。 　　而赵然，明明一直对他爸没有好脸色，他爸却上赶着把他的人生给安排好了，让现在那老婆一想起来就气的牙痒痒，一直在寻思着再生一个，拼一拼运气生个儿子呢。 　　赵然懒得管他爸家里的事，他只是在妈妈的影响下，觉得自己反正有真才实干，爸爸愿意给他铺路就铺呗，不要白不要。 　　这次主动要提出要求尚是头一回，要不是为了常欢，他才不乐意来求人呢。 　　对于爸爸提出的这个建议，他想了想，反正先想办法让自己能陪在常欢身边，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而且，他们第一个孩子，会过继给常欢大哥这件事，他爸根本不知情。 　　要不然，这个总觉得家里有皇位要男孩继承的渣男，指不定要怎么闹呢。 　　借着孩子的诱.惑，赵然顺利说服了他爸，成功以指导员的身份，被临时调动到八一厂，任期是一年的时间。他暂时隐瞒了这个好消息，跟他.妈把家里东西收拾收拾，又在供销社跟商场里买了好些之前常欢喜欢吃的东西，这才登上火车，赶在周日的上午，抵达了徐市。 　　常欢在家休养了几天，虽然孕吐反应还是严重，但有肖倩倩提供的清淡口味饼干、水果干、桃子，暂且还能忍受。她都已经打算周一开始恢复上班了，正在家里跟爸妈说这件事呢，就看见赵然跟他.妈两人，大包小包地走进来。 　　“妈、赵然，你们这是？” 54 [VIP] 　　第54章 　　常欢有点惊喜, 还有点不敢相信。 　　若赵然跟婆婆只是来看望她，不应该会这么夸张地带着大包小包；可另一种情况，她又不太敢去想。 　　“欢欢, 我去找我爸了, 让他帮我走动一下关系, 等过几天大概就会有通知下来，让我作为一汽厂的技术指导, 外派到八一厂来工作。我这实力当然不至于能做技术指导，反正到时候就把我当普通的技术员用吧, 你不是说最近刚好厂里技术部最忙吗，我过来, 也算是给大家减轻一点压力了。” 　　赵然说着，把自己手里拖着提着的东西，随便往门边一放。 　　这件事说的简单，可大家知道他愿意主动去找他爸，做出这番安排，主要还是因为他心里把常欢看得很重。 　　本来常欢孕期情绪就变得敏感, 她白天不敢在家人面前表现出来, 晚上一个人睡觉的时候，时常会拿自己跟肖倩倩对比, 很是羡慕肖倩倩能够跟她对象一天到晚待一起，再联想到自己，怀孕了都见不到老公，就感伤地抹眼泪。 　　而且, 原本说好了很快会来看她的人, 却过了好几天都没消息。 　　没想到, 今天直接给她这么大一个惊喜。 　　压抑了几天, 常欢这会儿也顾不得有长辈在场，高兴地直接扑到赵然怀里，不住地说着“太好了太好了”。 　　她爸有些酸溜溜地看着。 　　原本觉得生闺女好啊，闺女多孝顺多恋家呀？可现在，又觉得闺女有点“外向”，住家里不好么？为什么偏偏那么喜欢粘着老公。 　　他心里头不乐意了一下，可转而想到，女婿对闺女也是很用心的，两人谁也不亏谁，又恢复了平常心。 　　“你们坐火车过来热到了吧，赶紧坐着歇会，喝点凉白开。之前亲家住的房间还留着，我让如娣给你打扫一下，吃过饭去睡一会。”如娣是常欢妈妈的名字，全名温如娣，跟亲家母温燕同姓，也算是有点缘分。 　　“诶，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去收拾。”温燕赶紧拦住，“对了，我们这回带了些吃的回来，就是不知道欢欢能接受不，先把这些整理一下，免得有些东西放坏了。” 　　常欢最近有点闻不得许多东西的气味，一听是吃的，就迟疑了。 　　好在温燕早想到了这种情况，直接让儿子带她离开，“赵然，你把你自己的行李拿走，跟欢欢回房去，免得待会开了什么吃的东西，味儿太重，让欢欢觉得不舒服。” 　　“诶，好。”赵然这会儿没急着孝顺，他现在更想跟常欢好好说会话。 　　小夫妻俩回了房，不知道有多少私房话要说，反正直到中午吃饭时，他们俩才下楼。 　　而那些从南市带过来的吃食，也都被收拾好了。 　　可惜的是，按照常欢爸妈的判断，这些东西，绝大部分都是常欢现在吃不了的。温燕只好把能久放的收起来，另外一些，让常欢爸妈要么自己吃，要么送人。 　　“这段时间多亏倩倩了，她亲手做的那个什么饼干，最合.欢欢的胃口，饿了就吃一两片，很少有不舒服的反应。她还给弄来一大堆新鲜桃子，一些果干什么的，都是欢欢现在能吃的。” 　　常欢妈妈感激地说着，“我们家也没回送什么，要不这回就拿点肉罐头、酥饼回给她家？” 　　“倩倩那孩子啊，对欢欢也是真好，如果她是男人，我家赵然可就娶不到欢欢这个好媳妇了，”温燕笑着打击了一下亲儿子，然后精心挑出一些礼品，用常家买菜时用的大菜篮装好，“之前欢欢在南市的时候，倩倩就经常寄吃的过来，我跟倩倩两个人都吃不完呢。对她可不能小气了。” 　　除了挑出来的这些，温燕还从自己行李里拿出两包袋装的奶粉，“听说孕妇喝奶粉也好，等欢欢不孕吐了，就让她每天喝一点。我这回只买到两包，一包留给欢欢，另一包送给倩倩，给她补一补。” 　　现在奶粉不好买，温燕不知道肖家不缺这个，特意买来奶粉，是挺上心了。 　　“那我们一块去吧，现在筱筱八个月大了，能在床上爬了呢，”常欢因为自己怀孕了，所以对丁点大的小孩子更加喜爱，“她还会叫我姨姨。” 　　温燕跟赵然离开徐市的时候，筱筱还不会爬呢。 　　“那可好，我们一块去看看。刚好筱筱是个健壮又乖巧的孩子，你多跟她接触接触，之后生下来的孩子肯定也很好。”温燕有点迷信这个，不然，之前也不会配合常欢，去给未出生的肖筱准备百家布了。 　　“如果是个闺女就更好了，能长得像欢欢。”赵然下意识地跟了一句。 　　温燕偷偷瞪了儿子一眼，赵然有点懵。 　　过了一会，才想起来，这个孩子名义上是要过继给常欢大哥的，是常家继承人。不管是希望生男还是生女，都不该在常家长辈这说。 　　不过，常欢爸妈本来就更倾向于女孩，有常欢这么好的闺女在前，他们也更喜欢姓常的是个乖巧的孙女。 　　“如果真是个女孩就好了，男孩虽然皮实，但不好管教。女孩子心软、心细，懂得心疼人。” 　　这时候虽然大部分人家还是重男轻女，可其实他们心里也知道，碰到什么病痛，会在身前照顾的，大多还是女孩。 　　愿意鞍前马后照顾吃喝拉撒的好媳妇太少了，女儿则更愿意心疼父母一些。 　　尤其常乐是智力障碍这么个情况，以后若是过继的儿子，娶回来的媳妇真不一定会用心对常乐好。唯有从小当女儿养大的，以后大概率会好好照顾这个父亲。 　　见岳父岳母跟自己的期望一致，赵然也就松了口气，主动提起装满东西的菜篮，“我们现在就去肖家？” 　　“诶，刚吃过午饭呢，今天周日，他们肯定要陪着孩子午睡一会的。我们也歇一会，下午三点左右再过去。”常欢阻止他。 　　刚好赵然跟他.妈坐火车来，也有点疲惫，这大热天的，是需要午休一下。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温燕、常欢、赵然三个人一起，提着东西走去肖家。考虑到常欢怀孕没满三个月，他们不敢走太快，母子俩把常欢护在中间，慢悠悠地走在有树荫的地方。 　　他们到肖家的时候，肖倩倩正跟萧鑫一块坐在前院里，用研钵在捣什么东西。 　　“倩倩！”常欢喊了一声，“你们在干嘛呢？” 　　肖倩倩看了他们一眼，放下手里装着白花花大米的汤碗，站起来，笑着说：“在捣米粉。温阿姨，赵然，你们回来看欢欢呀？” 　　“嗯，不过不止是回来看看，我们要在这边至少待一年时间，好陪着欢欢。”赵然一边回答着，一边扶着常欢进来肖家院子，好奇地盯着那研钵。 　　“你们捣米粉干嘛？” 　　“我们家筱筱不是有八个月了么，光吃奶饿得快，我也没那么多时间总喂她，就弄一些米粉，回头煮米糊糊给她吃。”肖倩倩看了眼已经捣好的小半袋米粉，大概半斤多的样子，“这些够她吃一个月了，先就弄这么多吧。” 　　“好，我把东西收拾一下。”萧鑫把研钵里捣完的米粉再倒进袋子里，然后把米粉袋子、剩下的大米、研钵什么的，全都收回了厨房。 　　肖倩倩则是招呼客人进去坐，给泡了带一点点酸味的水果茶。 　　“欢欢现在不喜欢浓茶的气味，阿姨、赵然，我这就偷个懒，给你们三都准备一样的果茶了。” 　　“没事没事，现在我们都是以欢欢的喜好为主。”温燕毫不在意地笑着说，然后让赵然把带来的礼物放下，“喏，我们从南市过来，也买了不少东西，这些给你家。” 　　“来就来，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肖倩倩看着满满一篮子的东西，有些无奈，但没有拒绝，“你们来徐市待一年是什么情况，工作没影响吗？每个月怎么领粮食？” 　　现在转户口没那么容易，城镇户口落在某个地方，就得在那个地方去领生活物资。现在温燕跟赵然都到徐市来，肖倩倩是担心他们的户口还在南市，每个月没法在这边领吃用，而且赵然的工作…… 　　“这个你不用担心，”常欢喝了口果茶，笑眯眯地说，“赵然他爸会打点好的，把他的工作关系，临时转移到我们八一厂来，虽然只有一年的时间，但这期间，跟我们厂的员工算是一样的。虽然通知还要过些日子才下来，但最近技术部不是忙么，赵然说他下周先顶替我上几天班，等通知下来了，我再回去，两个人一块上班。” 　　“这样还挺不错的啊，”肖倩倩挺惊讶，然后就是为常欢感到开心，“多了一个男员工跑外勤，欢欢你又是怀着孩子，以后跟我一样，留在办公室，处理一些文件吧。” 　　“嗯，我爸也是这么说的。” 　　常欢原本是想出去表现一下，但计划赶不上变化，这个孩子来的突然，她自然要以孩子为重。表现能力的事情，以后总还有别的机会。 　　几人又聊了一会工作上的事，八一厂最近卖三轮车的情况，也跟赵然细细讲了，大概四点多的时候，黄彩英才抱着刚睡醒的肖筱出来，跟客人们打过招呼后，才说：“倩倩，筱筱醒了。” 　　“诶，”倩倩抱歉地对常欢他们笑笑，“我先哄她一下。” 　　其实筱筱并没有哭，肖倩倩说去哄一下孩子，实际上是带她回房间，给喂一次奶。 　　小家伙不爱哭，吃饱之后，精神满满，还记得刚刚家里有其他人，急着要去玩。 55 [VIP] 　　第55章 　　“你这丫头, 一点也不怕生。你是不是还记得温奶奶跟赵叔叔啊？”肖倩倩把筱筱抱在怀里，又带她下了楼。 　　小孩子哪里还记得两个月没见的大人，她急哄哄要下去, 单纯因为楼下人多, 还有熟悉的阿姨在罢了。 　　“姨姨！”没等肖倩倩从最后几阶楼梯下来, 肖筱就伸着头，笑哈哈地喊常欢。 　　常欢朝着肖筱拍拍手, “筱筱是要阿姨陪你玩吗？来，姨姨抱你。” 　　“她现在力气大得很, 你可别再抱她了。”肖倩倩说着，就感受到小家伙在自己怀里又不安分了, 她不算力气小的女人，这会儿都觉得抱着肖筱，总有被挣脱的错觉，“我都不太能抱得动……萧鑫，你来！” 　　“不！”肖筱现在知道表达自己的意愿，她不想被单独抱出去溜达, 就想留在人多的地方玩, 她在父母交接她的时候，就使劲挣扎, 往桌子那边倒。 　　肖倩倩跟萧鑫拿她没办法，只能把她放桌面上，让她自己爬来爬去的。 　　好在今天人多，大家围坐在桌边, 把热水杯拿走后, 都可以护着点, 不让肖筱掉下去。 　　“这小丫头真有劲头啊。”温燕笑着夸了句, 然后伸手去逗肖筱。 　　肖筱根本不怕生，即使不记得这个奶奶了，也照样玩的开开心心。 　　现在肖筱每天需要的睡眠时间没那么久，现在醒过来，只要别玩的太疯，可以坚持到晚上才睡，她作息被家里人养的很好。 　　她在桌上爬来爬去，咿咿呀呀跟大人们瞎玩十几分钟就累了，这才闹着要妈妈抱。 　　“刚刚还嫌弃妈妈呢，现在知道要找妈妈了？”肖倩倩勾了勾小家伙软乎乎的鼻头，“臭丫头。” 　　“不！”肖筱知道臭不是好词。 　　她这么回怼，又是惹得大家乐呵呵的。 　　有个孩子在，再加上常欢也正怀着，大家聊天的重心慢慢从工作转移到养育小孩上面，肖倩倩把自己攒的那些科学养胎、育儿经传授给常欢他们，让他们听的津津有味。 　　晚上留他们在家吃了晚饭，又说好明天上班的时候，让萧鑫带一带刚转来的赵然，常欢他们才回家去。 　　第二天是周一，赵然直接先以替代常欢的名义，到技术部来上班。技术部的人对他也不陌生，知道这是厂长的女婿，还是一汽厂的技术员，问清楚他怎么过来八一厂之后，就迅速接纳他进入这个团体了。 　　陆总工还感叹，“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这么疼老婆了？有你们俩做表率，我们厂里其他男职工可就不好过日子咯！” 　　“可不是，原先我回家去，老婆连洗脚水都要端到我面前，现在懒得搭理我，还总埋汰我不心疼她照顾家里多辛苦。唉，我工作也很辛苦好不好……”这是三十多岁的男技术员说的。 　　“女人体能上面本来就差些，你们男子汉大丈夫，下班回家也帮着做点小事呗，哪怕给帮忙扫个地，你老婆都满足了。”肖倩倩无所谓地说了句，“我爸下班回来还帮我带孩子呢，萧鑫回家也给孩子洗尿布，然后家里大扫除的体力活都是我爸跟他两个男人做的。” 　　肖倩倩这么一说，其他人就没话回了。 　　人家爸爸是七级高工，老公虽然是普通技术员但正年轻着、前途无量，这样的两个男人，回去也干家务。这让技术部别的人能说什么？ 　　大家沉默了一会，才打哈哈地把这事略过，并决定以后不再提了。过了短暂的不在状态时段，大家也逐渐投入工作，负责外勤的人，则是去找运输部要卡车，继续到外面推销厂里的三轮车。 　　每天的工作都是实实在在的，厂里产线上，慢慢减少大卡车的生产量，转而制造三轮车；厂外，技术员们的推销速度并不算慢，虽然大部分都跟当初小亭镇的张梅领导一样，选择先试用一个月，才肯真正付清工业券跟钱款，但这并不影响大家卖车的热情。 　　就连出去跑运输的大卡司机，也得了厂长的吩咐，到处跟人说八一厂做出来新的三轮车，可以跑乡镇路况差的地方，即使他们不算卖车的，也算是提前把这三轮车的名气打一打。 　　肖倩倩跟常欢这些女员工，不太受得住大暑天出门，就留在办公室，记录销售情况，把那些待付款的证明给整理好；另外还按照厂长、部长的吩咐，做一些别的文书工作。 　　到了九月底，萧鑫他们总往外跑的，各个都晒得黑几个色号，也瘦了些。最初销售出去的车子，因为被用的太频繁——尤其是修桥那边，整天运沙土石块、必要砍断的树木出来，再运水泥钢筋进去，每趟的载重量都不低，这么跑，没半个月就有零件超负荷被磨损了。 　　得亏厂里听了肖倩倩的，在小亭镇外头就安排了一个维修点，每周一会有技术员在那里等一天，专门给小亭镇这边的三轮车做维修。 　　月底的周一，除了修桥那边，还有修铁路那边，都慢悠悠骑着三轮车过来，让技术员足足修理了三辆车。 　　“我说你们对车子也爱护一点啊，我们对自己三轮车的质量有信心，但你们这明显一天到晚没让车子怎么歇吧？” 　　技术员都有点看不下去了，“回去和你们领导说啊，大热天的，一直这么跑，容易把车子跑爆胎，至少中午要歇——你们干活的人中午不也得歇歇么，最热的时候多容易中暑啊。车轮爆胎后，你们就不能乱用车了，得喊我过去修，不然车轱辘都会变形，那才叫麻烦。” 　　“我们是负责保修，但如果你们一直超负荷使用，导致车子严重损坏，我这边得给你们换太多零件，到时候还是要额外收钱跟票的。而且还得带回厂去修，至少过一个星期才能给送回来，那不更耽误你们事么？” 　　骑车过来的几个人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我们最近是有点赶工期，回头我们就跟领导反馈这个情况，争取每天让车子也能歇一歇。” 　　他们自从开始用三轮车之后，每周一都过来找这个技术员维修，其实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总觉得像是在占便宜似的。 　　而且他们这车坏的原因，也确实像技术员说的那样，纯粹是超负荷在用。从早上六点到晚上天黑，车子几乎不怎么歇——车子来回都不是空的，骑车的人累了没关系，可以直接换另一批工人上。 　　这就导致最近，他们人是轻松了不少，但车子就特别惨。 　　技术员照例给他们换了坏掉的零件，又给上了机油，叫他们试着骑了一圈，确定没问题了，赶紧挥挥手让他们走。 　　“真是看着就生气。” 　　他们做车子出来，也不是要这么被虐待似的用法啊。要是车被用坏了，回头人家还以为是八一厂的品质管控不行呢。 　　技术员收工回厂后，就忍不住跟肖倩倩他们吐槽这件事了 　　“之前他们每周来修我就觉得奇怪，特意去早一点，在那观察，才发现他们用车根本没多少歇的时候。那边炸了山，沙土石块还有倒下来的树木太多，要运出来；这边送了好些水泥、钢筋，要弄进去。车子就来来回回，出来带着货、进去也带货，唯独前头骑车的人一趟趟地在换。” 　　“他们还知道要让骑车的人休息呢，怎么就不知道要让车也歇一会啊。” 　　这技术员越说越生气。 　　“再不控制一下，车轮迟早要出问题。” 　　车轮算是车身上的大件了，要是一辆车给换一遍车轮，那八一厂这边就快要亏本了。毕竟厂里还搭了技术员来做维修服务呢。 　　“你提醒他们没？”肖倩倩问他。 　　“提醒了，当然得提醒啊，我都直说这么用车，车子可能会爆胎，到时候我们不一定免费给修的。” 　　“那就行。卖车的时候就有明细说明，哪些损耗是属于我们给免费保修的，哪些不能归属于保修行列。车子在这么炎热的环境下连续不歇止地工作，导致车子过度损耗，属于他们的使用不当导致的，不能说是我们的质量问题。” 　　他们的三轮车，能在这种高强度工作压力下，挺一个月，已经是很牛的了。 　　肖倩倩揉了揉太阳穴，“可能有些人买了车，没太把我们的说明当件事，回头开会的时候我再跟领导反馈一下，让技术员出去时，多跟客户强调。” 　　“诶，行，那这事就交给你了。”听肖倩倩把这事放进她的工作计划，这个技术员就放心了，他伸了个懒腰，“这么出去当一天维修员，一个人也怪无聊的。我先下班了，回见。” 　　“回见。”肖倩倩头也不抬地回了句，然后在自己的工作笔记上，用红笔注明这件事。 　　厂里对技术员出去做维修工作，只要求在上午十点之前抵达维修点，确定对方不会再来修车了、或者已经到下午六点了，就可以回来。这个技术员一口气修了三辆，小亭镇也没别的车要修，所以可以提前回来下班。这也算是变通的一种福利吧。 　　常欢喝了一小口水，问肖倩倩，“我整理维修记录的时候，发现这种频繁来维修的现象不算少见，他们是不是基本上都在超负荷用车？” 　　“应该是，”肖倩倩也开始翻之前整理的资料了，“原本早期就肯买三轮车的，肯定是急着赶工期，加上我们这边一个月内包退换，他们想着反正自己不会亏，就抢着赶紧用上。赶工期的话，车子不像人那样会说累，百分百会被过度使用。” 　　“我们俩把记录整理一下，明天早上开会就提，不然再往后拖，搞不好真有车子爆胎来找我们修的。” 　　“那肯定会吵起来，唉。”常欢也仔细研究过说明书上的保修条例，这条例是肖倩倩跟萧鑫两个人列出来的，是他们俩足足在农贸市场那边斟酌加班了好几天，才拿出来的成果，连厂长跟盛部长这样的老狐狸，都找不出什么漏洞来。 　　可有些东西，八一厂虽然事先说的明明白白，属于使用者操作不当造成的损坏，不算保修范围。可有些人脑子不好、脾气很大，或者是本来就有坏心，若是这种人遇到车爆胎，肯定要来跟八一厂技术员争论的。 　　八一厂并不怕吵架吵输了，可现在毕竟还是三轮车销售的早期，他们怕会影响三轮车的名声。 　　第二天开早会时，肖倩倩把这件事提出来，盛部长也很重视，立刻组织所有技术员，让他们再次去拜访之前买过车的团队，去重新强调说明书跟保修条例内容。 　　并且更新了后续的销售手续——购买者也要在说明书上签字，证明他们已在八一厂技术员的说明下，知悉说明书、以及附带保修条例上的所有内容。 　　之前的那些，则要补充一下这个手续，以免在之后带来麻烦。 　　“后续跟进的情况，倩倩，你带着欢欢两个人来负责，每天下班前到我办公室来汇报一次。”散会时，盛部长跟肖倩倩打了个招呼。 　　在长期留厂的技术员里，算是肖倩倩跟常欢级别最低，而常欢是第一次怀孕的早期，大家也不敢怎么劳累她，所以目前肖倩倩最受器重，有什么需要跟进、要做报告的活，都是肖倩倩负责。 　　“好的，部长。”肖倩倩做了个收到的手势，然后就把整理会议记录的活交给常欢，自己立刻开始编辑新的工作表格。 　　她现在很努力地在表现自己，争取明年再升个级，等人力三轮车的销售稳定了，就得提出做燃油三轮车了。 　　私家车还得再等等，她跟萧鑫现在只是在偷偷学习，没有把相关的资料拿出来。特殊时期，并不适合研发私家车，等七八年过去再开始也来得及。 　　至于爸爸那边，似乎是已经把收录机的基本模型做了出来，体型比原本历史上的收录机要小，跟目前的收音机差不多大小。而录音的磁带盘没有选择进口飞利浦的，而是爸爸自己改进了技术，做了更小、读写更流畅的磁带，正在由公司申请国际专利，等专利下来，就可以正式投入生产。 　　在此之前，相关技术处于被保密状态，就连肖倩倩跟萧鑫，也没听爸爸在家具体说过，只是从他加班、不加班之后的精神状态，来猜测进度。 　　“姜还是老的辣，爸爸那边搞技术的进展也太快了……” 　　晚上回到家里，哄睡肖筱后，肖倩倩就忍不住感慨。 　　“要不是私家车太敏.感，我们完全可以研发私家车、公务车这种车型，供应给机关单位。” 　　萧鑫躺在床上，看着墙顶，像是发呆似的，随口回了句，“私家车跟卡车能结合起来不？” 　　“嗯？”肖倩倩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56 [VIP] 　　第56章 　　“说起来, 我们在那边市场里，是不是有看过这样的车？”肖倩倩推了一把萧鑫。 　　萧鑫愣了会，才反应过来肖倩倩在问什么, “你说什么车？” 　　“就是你刚刚说的, 把私家车跟卡车结合起来啊, 既能载人，又能载货。” 　　“我刚刚说了这个吗？”萧鑫摸摸头, 他刚刚确实是在发呆呢。 　　肖倩倩无语地瞪他一眼，“刚刚在想什么呢, 连自己说了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算了, 刚刚是我一时激动，仔细想想，那种前面四个座位，后面带小型载货车斗的车子，放现在也不是很有用，现在到处只要载货车。” 　　大型工程、远程运输是要靠大卡, 近距离、颠簸乡镇小路的运输, 则可以靠八一厂这个三轮车。真要做个能舒舒服服坐人、又可以顺便载货的车，也不知道可以用到哪去。 　　现在还没到可以自由做买卖的时候, 要是八几年，这种载人载货双用车肯定会受那些做生意的人欢迎。 　　“唉，想超越爸爸好难啊。”肖倩倩又躺了回去。 　　萧鑫翻过身，侧着看肖倩倩, “比起收音机, 车子在接下来几十年, 都属于大件, 你拿这个跟爸爸比，怎么比得过。” 　　“真想做点什么研究……要不我们做点迷你的小车？” 　　“啊？”肖倩倩一脸迷惑。 　　萧鑫来了精神，“筱筱可能是总在八一厂看到车子的原因，对车子很感兴趣，我看她被扶着做自行车、被放到三轮车上面，都玩的很开心。不过，她这么小，我们也没空一直陪她玩这种车，也怕她磕着碰着了。 　　我刚刚就在想，能不能做迷你的小车子，给筱筱自己玩也没危险。” 　　“你是说……像市场里小孩子的玩具车？” 　　“我现在有点纠结，是做那种可以上发条的巴掌大玩具车，还是做能让孩子坐在上面骑的玩具车。” 　　原来刚刚萧鑫发呆，是在给闺女想好玩的东西呢。 　　因为闺女喜欢车，就生出研究玩具车的心思，这妥妥是个女儿奴了。 　　肖倩倩也是个疼闺女的，她总想着筱筱没什么东西玩，若是真做出来车子玩具，也挺不错的。 　　不过，现在国家到处在搞建设，钢材什么的，缺口很大，他们不可能用这个来做玩具给孩子玩，会惹出事的。 　　但用少量材料，做巴掌大的玩具车，应该没问题。 　　“你跟维修组的一些师傅不是还挺熟悉的吗，回头找他们要些废弃的材料，我们俩想办法改一改，试着做玩具车。” 　　“之前还真没想过做这个，我们要不要从商场拿几款出来，拆开了研究研究？” 　　对于他俩这种做真车子的技术员，只要材料到位，蹭一下厂里的工具，在休息时间做个玩具车出来，还真不算是难事。 　　萧鑫是个行动派，翻身起床，就要到农贸市场那边去。肖倩倩看了眼肖筱，见她睡得香喷喷，赶紧跟上萧鑫离开。 　　“可惜，想做塑料的还得有注塑模具，不然这种巴掌大的小车，根本费不了多少原材料。”两人一块到了玩具批发处之后，先随意地挑选玩具车的款式。 　　未来的玩具，大多是用塑料做的。他们也从书中了解到，高分子材料在之后的几十年，会快速发展，占据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只是，塑料要有合适的性能，以及为了节省成本，必然要往里面加添加剂跟填充剂，有些劣质塑料因为加的添加剂有害，或者使用不该重复利用的有毒、污染回收原材料，导致生产出来的东西对人体有害。 　　肖倩倩在一些育儿的杂志里面就有看到，说有黑心商家把医疗废弃塑料回收后，再生产成小孩子的玩具，以此来大大节省成本。 　　她可不想拿这种有问题的玩具研究，回去她还要跟孩子接触呢。 　　这个农贸市场里的东西，质量参差不齐，里头肯定就有杂志上说的伪劣有害物。只是他们无法明确判断出来，只好还是用笨法子，在书中找到未来的玩具大品牌、或者找看起来就很精美而且卖的很贵的那种玩具。 　　“你看，还有挖掘机。”萧鑫不知道从哪翻出来一个黄色的小车车，颇感兴趣地拆开简易纸壳加塑料的包装，然后想折腾那个挖斗。 　　结果不知道是他用的力气太大、还是这个车子本身质量不够好，没几秒钟，那挖斗就被他给弄断了。 　　他刚开始还以为是挖掘机活动关节那一块松动，想重新安装好，结果发现连接关节处的也是塑料部件，直接断在了里面，没救了。 　　肖倩倩看了一眼，很是无语。 　　然后她想起来什么，把刚刚拆掉的包装拿过来，仔细看了看，“ABC玩具公司？” 　　“之后碰到这个公司的，就别拆了，估计是没什么品控的小厂子。” 　　“哦……”萧鑫也觉得有点无趣。 　　他本来还想着，国家现在挖掘机的生产水平比较落后，说不定他能从挖掘机玩具里得到一些灵感，提供给国家呢。结果，这一动就坏的玩意，太让人失望了。 　　肖倩倩在面前的一堆汽车玩具里翻动了好一会，发现都是跟刚刚那个黄色挖掘机差不多的简易包装。 　　“我们换个地方找吧，这么多玩具堆在一块，估计都是便宜货。我们去找找精致一些的，材料上也比较安全。” 　　“好。”萧鑫听她的，开始往别处搜寻。 　　之前他们家都知道这边是玩具区，只是孩子还小，就没来仔细看过。现在突然要找合适的小车子，是得花些时间。 　　“诶，看那边，有个迷你的敞篷小汽车！”肖倩倩跟着萧鑫上玩具批发处的二楼后，看到左边有个显眼的“大”车子。 　　作为玩具来说，那个车子确实过大了，里头都能坐下成年人，小孩子的话，挤一挤则能坐两个。 　　不过，里头的座位其实只有一个。 　　萧鑫把这辆小车整个给检查一遍，摸到车下面的油缸、还有后头真实有用的排气管，有些惊讶，“这是燃油的。” 　　“什么？”肖倩倩兴趣更盛，“那，里面加了油吗？” 　　“加是加了……我来试着开吧，你躲远点。”毕竟这小车子到底怎么样，他们也搞不清，萧鑫有点怕车子控制不好，会撞墙上去。 　　虽然低速不会撞出什么问题，但他也不会让肖倩倩来冒这个险。 　　“哦，那你小心一点啊。”肖倩倩退开几步，眼睛直直盯着。 　　萧鑫艰难地把自己这个大个头塞进小车，按照车上贴的指示，找好油门跟刹车的位置，然后拧动钥匙打火。 　　明显的嗡鸣声响起，车子缓慢动起来，萧鑫慢慢加油门，发现油门踩到底，估计也就十码左右的速度。 　　试着开了一圈，他就把车子停回原地了。 　　“怎么样？” 　　“估计是比较高档次一点的玩具车，我刚刚开的已经是最快速度了，让四岁到十岁间的小孩子玩都合适。”萧鑫答。 　　不过，现在燃油也是紧缺资源…… 　　夫妻俩都想到这一点，再怎么心动，也只能给憋回去。 　　“找找别的吧，”肖倩倩无奈道，“实在不行，给筱筱做个迷你小三轮，让她自己蹬车。” 　　刚这么说完，他们就看见对面有这样的小三轮。 　　不过，人家也不算是小三轮，而是在迷你自行车基础上，加了不会让孩子摔倒的辅助轮，以及后面有个放东西的篮子。 　　“以后的人，做玩具可真舍得用材料啊，这玩具车的轮胎，跟我们真车的是一样的。”肖倩倩捏了捏车胎，忍不住感叹。 　　萧鑫在这二楼整个逛了一圈，发现还有迷你的摩托车、挖掘机、卡车等等，可这些都是用真材实料做的，他们想复刻出来，太困难了。 　　“算了，还是去找小车子吧。” 　　肖倩倩先决定离开这边。 　　萧鑫有点不甘心地又回头看了一眼，摆着一脸苦闷的表情，跟着下楼了。 　　“我们筱筱现在还不会走路，要不要先给她做个学步车？” 　　那些精美的玩具车，他们拿不出去，可简单的学步车，总能做出来吧？ 　　“诶，这倒是可以哦，材料用竹篾或者藤条都行。”肖倩倩停下脚步，想了想，“回头我们画个设计图，放假时跟爸爸一起做。” 　　“嗯！”终于有个能做出手的了，萧鑫的表情舒展了一些。 　　两人回到一楼，重新翻找那些真正的小玩具车。 　　不过，或许是因为时代的原因，他们找出来能动的车子，都是要上电池的。 　　而他们俩希望找到的，是发条的车子。 　　肖倩倩郁闷地呼出一口气，“算了，我们拿这个电池驱动的小卡车出去，然后想办法改成发条驱动吧。” 　　也只能这样了。 　　两人在里头逛这么久，都困得不行了。 　　现在厂里依然忙碌，但也不会忙到需要大家加班的程度，只需要上班时间好好工作就足够应付了。 　　肖倩倩跟萧鑫两个，在空闲时间设计玩具车的图纸，然后找维修工要来一些报废的螺丝螺帽、还有小齿轮之类的，重新打磨，弄成自己需要的大小。 　　玩具车上不用载人，对风险的把控不用太严格，所以配件的尺寸误差稍微大一点都没事，只要不影响整个驱动过程就行。 　　常欢知道他们想做玩具车给肖筱玩，就拉着赵然，在下班的时候一块帮忙。他们很快也会有属于自己的孩子了，到时候再做新的，给他们家小孩玩。 　　受限于零件是取自厂里的废弃品，他们的驱动框架做好后，体积就稍微有那么点大。 　　萧鑫面对这个足有两个砖头大小、看着丑不拉几的卡车框架，忍不住挠头。 　　“筱筱不会嫌弃这个吧？” 　　常欢跟赵然互相看看，不敢下结论。 　　小孩子的审美是什么样的，他们怎么知道呢？ 　　不过肖倩倩倒是很有信心，“这才只是个框架呢，赶紧多测试测试，看发条能不能正常驱动？要是没问题的话，我们就给它做外壳了。” 　　“筱筱又不会把车子给拆了，回头我们把外壳给做漂亮点就行。” 　　“是这个道理哦。”在肖倩倩这重新获得了信心，萧鑫开始上发条，把没壳的卡车放在地上，让它自己行动。 　　发条上满之后，车子可以往前跑五米多的距离。 　　供三岁以下的小孩子玩，应该是足够了。 　　他们多试了几次，数据都很稳定——毕竟他们四个全是有真实力的技术员，不至于连个玩具车的设计都出明显问题。 　　“车子能跑，外壳用什么做啊？”常欢问肖倩倩。 　　“总不能也用废旧的铁皮吧，万一把孩子的手给割了怎么办？” 　　“放心吧，我们肯定不会用那个的。”肖倩倩从袋子里拿出鞣软过的细藤条——就是编藤椅的那种，“我打算用这个编制外壳，然后上面还可以点缀彩色毛线勾出来的小花。” 　　毕竟肖筱是女孩子，肖倩倩给预想的审美，也比较可爱。 　　“哇，车壳也能编出来吗？”常欢瞪大了眼，摸着已经鼓起来的小腹，很感兴趣地说，“你编的时候让我看着，我也要学！” 57 [VIP] 　　第57章 　　到了十月里, 肖倩倩带着常欢一起，给那小卡车编织了五款不一样的外壳，区别主要在车头跟车斗后面, 因为藤编很灵活, 所以可以方便地编出狗、猫、猪、燕子、鱼的外形。 　　不同的外壳套上去, 让小卡车的体型也随之变化。钢铁的原色被隐藏在可爱的藤编下，倒有几分憨厚的可爱感。 　　“来, 现在再试试看，套着这些外壳, 会不会影响车子运转。”肖倩倩拿了个小猪造型的藤编外壳，给小卡车套好, 就让萧鑫拿去试。 　　这会儿已经到了下班时间，技术部的大家，要么在继续给今天的工作收尾，要么在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下班。 　　听肖倩倩说要试这个车子，都回自己工位上做好, 颇感兴趣地等着看。 　　“你们对小孩子也是够宠的, 不过，小女孩家家, 会喜欢玩车子吗？”有同事这么问。 　　肖倩倩把车子递给萧鑫，随口答道：“可能是平时见的多了，她就喜欢这些，跟我们一块回家的时候, 就爱让她爸抱着, 绕车子转圈圈看呢。” 　　话音刚落, 萧鑫这边就给小卡车上满了发条, 找到没有障碍物的空地，把车子放下去。 　　大家不约而同地闭了嘴，关心地看着小车。 　　小卡车发出极小的声音——那是内部齿轮带动车子的声音，以先快后慢的速度，往前直直冲了五米多。 　　“哟，不错啊！”一声夸赞从门外传来。 　　肖倩倩回头一看，“盛部长，张女士，你们怎么一块来了？” 　　盛部长好歹兼任技术部的部长，下班后过来看看还情有可原，可张女士——张梅，是小亭镇造桥工程的负责人，她怎么也在这个时间过来了？ 　　“我接下来有工作调动，现在有几天休息时间，好奇你们工厂是什么样的，就过来看看。”先回答的是张梅，她的目光在玩具小卡车上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之前我们付三轮车尾款的时候，是拜托你们自己过去签字盖章的，我们那边赶工期，就没安排人过来，现在想想还有点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不麻烦，您之前对我们多有照顾！”陆总工在盛部长的示意下，赶紧出面说道。 　　然后又喊了个年轻点的技术员，“小刘，去给张女士、还有盛部长泡杯水来。” 　　“诶，好！”被点名的技术员赶紧行动起来。 　　现在没人想着下班了，大部分人有些拘谨地坐着，还是没搞明白张梅过来的目的。 　　张梅其实真的只是调岗前有闲空，一时兴起，过来看看八一厂的氛围而已。 　　之前跟她接触的都是技术部成员，而技术员们经过之前改组的沉寂、人员筛选、再到开发三轮车的积极性被激发的过程，所有人的精神面貌都非常积极向上，让张梅对八一厂的印象很好，她才好奇八一厂整体的情况。 　　她也不是故意挑在下班时间过来，其实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她就到八一厂了，跟厂长通报后，厂长那边还有一些公务跟外面对接，就让盛部长带着张梅在厂里看一看。 　　看着看着，时间就到了六点，等他们来到技术部的办公室，刚巧就撞上下班时间了。 　　萧鑫试那个玩具小卡车，也被她看到了全程。 　　闲聊了几句，眼见着气氛就要变尴尬，张梅主动把话题转到被“遗忘”在地面上的那个小卡车，问：“这是你们做出来的？” 　　“是我们几个做的，”肖倩倩指了指自己、萧鑫、还有常欢跟赵然夫妻俩，“主要是家里小孩喜欢车子，她平时没什么东西玩，我们就趁着下班的空闲时间，摸索着做了个玩具小车。” 　　“那你们还挺厉害哦，这车子能自己动。商场里的外国玩具小车，都做不到这点呢。” 　　普通的商场里并没有玩具车，但对国外友人开放的“友谊商店”里面有。张梅身份特殊，在京城的时候，偶尔会去那里逛逛。 　　“也不是多厉害啦，就跟机械表差不多，用的发条上劲来驱动小车子，劲用没了，车就停了。而且这车子也不能自己控制方向，前头稍微用脚拦一下，它就跑不动了。”这不是厂里的产品，所以肖倩倩并不忌讳说出玩具车的绝对劣势。 　　张梅笑着摇摇头，“不，这样已经很厉害了。” 　　说着，她主动走过去，把这玩具车捡起来，仔细研究了一番，好似随意地问：“这个能批量做几十个吗？” 　　“啊？”肖倩倩有些发愣，一时没搞明白张梅是什么意思，求助地看向盛部长。 　　盛部长也是疑惑的，只是他年老人精，没有表现出来，就跟之前闲聊一样，用随和的语气，反问：“怎么，张女士家里难不成有几十个小辈会喜欢这小玩意儿？” 　　“噗，我哪来的那么多后辈啊，”张梅先是笑了下，掩去目光中的复杂，“只是当年在部队里，有很多部下，现在已经不在了……我一个人没法照拂那么多人的后代，看到这小车，就想着，送个玩具过去，也算是点心意。” 　　玩具车不是吃穿用度的东西，寄送过去，既不会给部下的家庭惹来眼红的麻烦，又能体现出她这个“有权有势”的当官人，还记得那些牺牲的老部下们，若是他们家人在当地受欺负，欺负他们的人，也要考虑一下张梅这个人的存在。 　　张梅自从伤退后，一直想办法偷偷贴补那些部下的家庭——她自己反正是孑然一身，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节省下来的东西，都换成不打眼的吃用之物，分别送给牺牲部下的家人了。 　　只是，前段时间她受到求助，才知道，她以往送出去的那些东西，在她眼里很是普通，可在吃不饱吃不好的一些贫困地区，其实特别招人眼红，即使人家不敢直接去抢，也会暗地里去偷。 　　这种事让张梅很气愤，可她也不能一家一家地找上门去报复回来，只能把原先赠与的物资，再次降级，换成最不起眼的劣质粗粮，然后在里面藏一小袋麦乳精，才敢寄出去。 　　这样一来，部下家人遇到的小偷小摸几乎没有了，但又有人觉得是她开始遗忘老部下们，就导致有些弱势的家庭，尤其是孤儿寡母这样的，在当地很容易受欺负。 　　这次意外见到这玩具小汽车，刚好可以给有孩子的家庭寄一个过去。 　　一是孩子们八成会喜欢这玩具，能哄他们开心，张梅心里也安慰；二是玩的东西这么特殊又明显、还不能吃不能穿的，就不会招惹到成年人的阴暗心理——至于孩子之间的争抢，可以由大人阻拦；三是，这东西看着并不便宜，属于人家不敢偷去卖的贵重物，刚好可以强调张梅对部下家属的依然在乎。 　　这些心思，张梅没必要跟八一厂的人说，她只需要表达出自己的需求就行了。 　　“几十个玩具车啊……”盛部长看向肖倩倩他们，见肖倩倩露出迟疑的神色，便问，“倩倩，这个做起来费时间不？” 　　“若只是几十个，大家都给我们挑一挑能用的材料，在下班时候做，或许两个多月能做出来。”肖倩倩回答，她其实不太想接下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 　　张梅笑了笑，“要不我把数量提到一百个，你们当成一个小批次，直接让工人做吧。这是我私人的购买需求，你们报个价，我会全数付清的。” 　　“这倒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肖倩倩看出张梅并不是什么恶人，便直白了些，“这个玩具车，毕竟是玩乐的东西，我们在工厂里做这个，很容易遭人诟病。要是还收钱，那搞不好还说我们工厂私底下投机倒把呢。” 　　肖倩倩言之有理，张梅沉默了一会，才说：“我等会跟你们厂长商量商量吧。” 　　见张梅没有仗着领导的身份，就硬安排他们做，肖倩倩也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只是，她见张梅那样子，也不像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带着这个愁绪回家，肖倩倩把玩具车给闺女玩，看着小家伙乐呵呵跟在车子后面爬来爬去，才露出些笑意来。 　　萧鑫给她倒了杯温水，问：“怎么了，一直犯愁的样子。” 　　“我是担心，那个女领导回头还是会让我们做玩具车。”肖倩倩没接过水杯，只让他放桌上去，“唉，早知道我们别带去厂里了，在自家或者欢欢家去做也一样的。” 　　“只是给人家做几十个小车，就算不收钱，也就费两三个月功夫的事，没必要这么愁吧？”萧鑫把要爬出堂屋的闺女给捉回来，在她干嚎之前，又把车子上满发条，让她放地上去玩，做着这些事，也不耽误他跟肖倩倩讲话，“就当是讨好领导了呗，听说她接下来调动工作，要去代管另一个更大的造桥工程，搞不好还会跟我们下单买新三轮车。” 　　肖倩倩看着萧鑫被闺女带得团团转，不由得叹气，“唉，这不是费不费功夫、讨不讨好领导的问题啊，我之前都当人家面说的那么不委婉了……现在我们国家的局势特殊，对于私人享乐的东西，还是都抱有一些警惕心比较好。” 　　即使没有阁楼下那个农贸市场的存在，肖倩倩也能在很多外界施加的困境里破局，就是靠着这点几乎天生的警惕心。 　　如今有了农贸市场这个金手指，她也没有太过飘飘然，而是一直保持着这些小心。 　　“我们作为筱筱的父母，手工给她做个玩具没问题；但我们作为八一厂的职工，给领导关心的其他孩子，做一批量的玩具车，就不妥当。” 　　肖倩倩这么说，萧鑫理解了。 　　但他不像肖倩倩顾虑的多，“我们也没必要想的那么复杂吧，人家当那么久的领导了，若这事有明显的大风险，她肯定不会直接提出来的啊；再者说，私人享乐的东西，其实收音机也算是一种吧。” 　　虽然收音机能收到的电台有限，大多还是偏教育意义、有点洗脑的，但这改变不了收音机，在大多数人眼里，是享乐主义的一种看法。 　　“你说的也有道理，或许是我想太多了吧。”肖倩倩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把玩出一身汗的闺女抱起来，“筱筱，你再满地爬，你这漂亮的花裤子就要磨破了哦！” 　　说着，肖倩倩故意露出嫌弃的表情，给胖丫头拍了拍身上的灰，抱着坐在椅子上，抽出垫在她背后的汗巾，让她歇一会。 　　肖筱坐在妈妈腿上，看着自己短短的小肉腿，见花裤子果然蹭了一层拍不掉的灰褐色，就瘪了嘴，“丑！丑！” 　　这下子，肖倩倩跟萧鑫都没工夫去想别的了，闺女别的方面还好，就是越来越臭美，要是她觉得自己丑了，可是很难哄的。 58 [VIP] 　　第58章 　　哄这个小家伙废了好大功夫。肖倩倩保证衣服洗过之后, 还会恢复成漂亮又香香的模样，并且立刻带筱筱去洗澡换新的漂亮衣服，才止住了这个小家伙的哭嚎。 　　肖毅蹲在地上, 把那换了小狗外壳的小卡车拿起来, 手上很小心地擦拭干净, 嘴上却不留情地吐槽女儿女婿，“你们俩做这玩意之前就该想清楚, 筱筱现在走路都要人扶着，她想玩这小车, 还不是只能在地上爬 ？家里这泥地面，又不像那边的大理石干净, 她肯定会把衣服弄脏的嘛！她那么臭美爱干净，得了这个小车子，以后够我们受了，马上天冷了，总不能大冬天里，还天天给她洗澡吧。” 　　面对爸爸的逼逼叨叨, 肖倩倩选择沉默以对。 　　萧鑫倒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我们光想着哄她开心了，没想到还有后面这些事。” 　　“哼。”得了女婿的道歉, 肖毅心情好了些，把那小车放在桌上，“回头让你.妈给筱筱做个罩衣，料子用耐磨些的, 随她在地上玩吧。谁家孩子不是自己摸滚打爬长大的, 这样多让她自己活动, 还能少生病。玩好了, 马上给她擦擦汗，洗洗脸跟手就行。” 　　“对了，我这个月有空闲，已经托人弄来了还不错的干木料，等我花几天设计个图纸，就能给我们筱筱做学步车了。” 　　“不是说我们一起做吗？”肖倩倩刚给闺女放进澡盆里，把小黄鸭给她玩，这才参与进话题，“爸你一个人能行？” 　　“哼，就一个学步车，多简单的东西，我还要你们帮忙？”肖毅一脸不屑，“行了，知道你们俩最近有事要忙，家里有你们妈妈管着，学步车我来做，你们就忙自己的工作吧。” 　　肖毅除了是收音机资深技术员之外，还是个手工达人，年轻当兵的时候，就很擅长用竹篾、木头做些小玩意。 　　刚结婚的时候，他穷，家里又不给什么支援，就连装东西的箱子、柜子、篮子，都是他亲手做的。 　　如今搞个学步车，还有农贸市场里那么多现成的参考实物，肖毅确实不需要别人的帮助，就能轻松搞定。 　　之前一直没弄，一方面是因为他本身有点忙，另一方面，也是托人弄的木头料子还没到手的缘故。 　　肖倩倩知道爸爸不是说大话的人，既然他说要一个人做学步车，她就真的不管了。要是她还想插手，说不定爸爸还小气地觉得她是不放心他做事呢。 　　平静的一.夜过去，第二天去上班，没忙活多久，就见厂长亲自陪着张梅又来了技术部，肖倩倩就知道，那个小玩具车的事情，估计是逃不过了。 　　果然，厂长把她喊过去，说：“倩倩，张女士想给老部下的孩子送点合适的东西也不容易，她这个身份，做的太好、做的不够好，都会被深思。我们这个玩具车，对她来说是当前比较合适的东西——市面上没有，看着又足够有价值，所以……” 　　“厂长你的意思是？”肖倩倩有些无奈。 　　她想，如果按照原来的人生发展，八一厂破产之后，这个厂子会是她带着萧鑫来接手，是不是早就有苗头？ 　　她发现，自从她开始表现出自己的能力之后，常叔做一些重要的决定前，总会征求她的意见。有时候，一些小事，甚至会直接听她给出的建议。 　　再这样下去，八一厂以后说不准还是不是由常欢接手呢。 　　常家父女两个都对她很信服依赖。 　　有时候，肖倩倩也会想，常家这种容易付出信任的性格，若不是遇到的是她这种聪明但又足够正直的人，而是原本会欺骗他们一家的那个入赘的男人，估计不管有没有陈书记的存在，常家都会被那人算计了去。 　　“厂长您希望我们接这个单子，我们就会接；厂长您不想接，我们就不做，反正我们听您的。”肖倩倩把问题又推回去，她是真的无心往管理的方向发展，她的志向在技术革新方面，所以，她不能放任厂长养成让她做决定的习惯。 　　当然了，开会时大家都有资格提出建议时，她也不会憋着不说话。 　　作为肖倩倩闺蜜的爸爸，又是她的大领导，常棋难得被肖倩倩这么直接顶回去，意识到他这么跟肖倩倩说正事，确实是有点问题的，不由得尴尬地笑了笑。 　　他这下没有再问肖倩倩，就直接吩咐，“给做一百个玩具小汽车吧，至于设计的图纸……你们是不是弄了现成的？材料跟工人都由厂里安排，不过这件事由你来跟进。” 　　“好的，厂长。”肖倩倩没有说什么，直接应承下来，倒是让旁边一直没插嘴的张梅觉得有些意外。 　　“昨天你不还是不支持做这个吗？”张梅好奇地问她，“怎么今天常厂长刚开始给了你提建议的机会，你却什么都没说呢？” 　　“常叔才是我们八一厂的厂长，这些小事，没必要问我们的意见。” 　　肖倩倩想也不想地回答。 　　也不知是她对常叔带着滤镜，还是什么，反正她觉得，常叔本就是个很有自己风格的管理者，虽然梦想的大胆跟行动的束手束脚，使得他总显得有那么点别扭，可这点缺点，不影响他成为一个优秀的厂长。 　　如果她没有意外进入未来的那个农贸市场，不能提前知道未来的事情，八一厂会逐渐衰落，最终破产，跟常叔管理能力没有太大关系。 　　只是，他容易偏听偏信，确实是个大问题。 　　在心里暗暗叹了声气，肖倩倩一面希望这次的事情顺顺利利，别出什么幺蛾子，一面又希望事情别那么顺利，让常叔长点记性，以后作为一个管理者，不要太感情用事。 　　心里想了许多，肖倩倩却什么都没说，她不希望由于自己对工厂发展的干预，同时对常叔做一位成熟的厂长这件事，产生了负面影响。 　　这次刚好是个小契机吧，让她猛然意识到这个问题，开始拒绝插手管理上的事，也让厂长意识到，他一点小事都打算听肖倩倩的意见，是不符合领导者定位的。 　　至于做那玩具小汽车…… 　　肖倩倩想，就像萧鑫劝她时所说的，虽然这种事细究起来会有点不妥，可如今厂里上下齐心，谁会细究这种事呢？一百辆小玩具车，让工厂的员工当正经生产任务来做，夹杂在原本的三轮车生产计划里，也只需一个多月就能搞定了，这么短的时间里，做这么小的事情，很难出什么问题。 　　肖倩倩作为技术部跟生产部之间沟通的桥梁，在跟盛部长报备后，就主力负责生产玩具车这件事。 　　之前她跟萧鑫是从厂里的废弃材料里面，挑选出能用的，所以耗时比较久。现在是厂里开单据，直接采购适用的原材料，然后生产部的几个班长开会，把一百辆小玩具车的生产计划，安排到产线上去，只要员工按照计划来生产，就能在交期前完成所有玩具小卡车的内部框架。 　　结果，在玩具车的生产计划下达后没几天，这件事不知道怎么就传出去了，连爸爸所在的收音机厂里，都有人在议论。 　　周日放假时，肖毅把学步车的图纸放一边，没有急着去做，而是把肖倩倩跟萧鑫喊到面前，询问他们，“你们是不是又得罪了人？厂里这点小事情，怎么还往外传了？” 　　“我们不知道啊，”肖倩倩也摸不着头脑，“这件事根本没有声张，就是把生产部的车间班长召集起来，开了个会，让他们直接安排好生产计划，让任务能顺利完成就行。” 　　“产线上的工人就是按要求做事，并不知道为什么要生产这些，他们搞不清状况，应该不会往外乱说。” 　　“那八成就是你们技术员的家属传出去的了。”爸爸无奈地摇头，“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你们还是小心着些，别跟买家做私人接触，全都走工厂明账，免得被小人坑害了。” 　　“嗯，我知道的。”肖倩倩一开始就对这事存着质疑的态度，所以即使爸爸不提醒，她也会小心处理。 　　“可惜你们已经接单生产了，不然我要找你们厂长说说，怎么就接了这种单子。”肖毅摆摆手，让肖倩倩他们去做自己的事，但还是表达了自己不支持的态度。 　　事已至此，总不能把计划单给撤了，肖倩倩只得憋着一股闷气，继续跟进玩具车的生产。 　　不过，接下来一周，倒是有个意料之外的人，来了八一厂。 　　“你怎么回事，说要来徐市陪老婆，我就给你安排过来了。你不安安分分的陪你老婆，反而去掺和做什么玩具车，是不是闲的没事干啊？” 　　赵然的爸爸，从南市那边过来，饭还没吃，就先把儿子给训了一顿。 　　这会正是中午休息时间，肖倩倩跟萧鑫都在常家，要跟常家人一块吃午饭的。听赵然他爸说这些话，心中纳闷，“这点事，怎么还传到一汽厂那边去了？” 　　两边都不在一个市呢，这要是普通地传闲话，能传的这么远，也是够过分的。 　　“哼！”赵然爸爸不客气地瞥了肖倩倩夫妻俩一眼，对于他不满意的儿媳妇的朋友，他同样抱着不喜欢的态度。 　　“就你们事多，喜欢瞎折腾。” 　　这估计是指，肖倩倩他们在八一厂先搞了什么管理改革，然后又是搞三轮车，现在还搞玩具车。作为一个思维方式很老派、又身居较高管理者位置的人，赵然爸爸并不喜欢年轻人这么折腾新事物。 　　好端端地被人指责了，肖倩倩心里也不开心，不过，作为她朋友的常欢，更是生气，加上常欢在孕期，本就有点暴躁，听了便宜公公这些话，几乎忍不住脾气，要马上怼回去。 　　肖倩倩连忙把人给拉住了，安抚道：“让赵然跟他爸来说，你少掺和。” 　　赵家毕竟是个分裂的家庭，情况特殊，常欢没必要跟这个公公闹不愉快，反正以后也没多少来往。 　　赵然感激地看了肖倩倩一眼，拜托她带着常欢先回楼上去，然后才气恼地跟他爸说：“你什么意思啊，突然跑过来，把我跟我的朋友都给说一顿。我看，是你闲的没事干吧？” 　　“你……”赵然爸爸叫赵长书，被儿子这么一怼，差点一口气堵在胸口没舒出来，憋得脸都成了猪肝色。 　　父子俩看起来很不愉快的样子，不过，赵然的妈妈，还有常欢的爸妈，都没有劝架的意思，相互看看，就一块去厨房躲着了，随他们父子吵。 　　可这父子俩实际上也没吵起来。 　　对于唯一的儿子，赵长书心里特别看重，不然不会为了一点小事，就亲自往徐市跑一趟；可他当年是出.轨还抛妻弃子过的，在儿子的人生中，一直是个不光彩的角色，他就不擅长跟儿子相处。 　　明明是关心，他也只会上来就指责儿子做的不对。 　　而赵然，则是没怎么把这个爸爸放心上，懒得跟他多说。 　　赵长书深吸一口气，尽量平和地说：“你们搞的那什么玩具车，给我停了。好好的卡车不做，去搞三轮车也就算了，好歹都是国家建设用得上的。现在你们弄这玩具车是什么意思？让小孩子去工地铲沙子玩吗？” 　　他估计是好心，但讲话也太过难听了，赵然一下子就黑了脸。 59 [VIP] 　　第59章 　　赵然对他爸有种逆反心理。 　　原本今天之前, 他跟常欢、肖倩倩、还有岳父岳母等人私下都说过这件事，觉得是有人在恶意传谣言，说他们八一厂有搞资的倾向, 正商量怎么应对呢。 　　结果他爸突然过来, 这么强硬地让他们停下这个单子, 赵然反而受到刺激，无论如何都想完成这笔交易了。 　　常厂长在厨房里头, 听着他们“聊天”的氛围不愉快，而中午午休的时间并不长, 大家还得吃饭上班呢，总不能一直这么干等着, 只好走出去，笑呵呵地打圆场。 　　“这单子是一个跟我们厂比较熟悉的领导下的，她也是好意，想做些玩具车，送给战友的孩子，聊表心意, 并不是为了赚钱。如果是为了赚钱, 我们肯定不会同意接单的。” 　　“那你敢说，在生产这些玩具车的订单中, 你们八一厂，一毛钱都没赚吗？”赵长书冷着脸问道。 　　常厂长有些尴尬地笑笑，“话不能这么说啊……” 　　“正常安排员工去生产，我们得考虑原材料、机床损耗、燃料和电力消耗、员工的工资等等, 没办法把成本计算得特别准确, 未免工厂亏本, 肯定要适当往上预算一些的。” 　　厂长说得也是事实。即使他们并没有想通过做这点玩具车赚钱, 可他们也不能让厂子做亏损的生意啊——现在这方面有财务部死死盯着呢，要是计划上直接说会亏，财务部按照他们的原则，是不给通过审批、不给盖章的。 　　所以，或多或少，八一厂会从中获得一些利润。 　　“只要你们用这个赚了钱，就避免不了被人诟病！”赵长书很是生气，“你也不是刚做厂长，怎么一点警惕心都没有？玩具、玩具……你看普通的商场里、供销社里，谁卖玩具？” 　　“国家要搞建设，可现在国家处境不好，资源有限，再加上……反正国家推崇的，是艰苦朴素的生活方式，你们还往枪口上撞，搞享乐主义的东西，这不是上赶着给人递把柄吗？” 　　赵长书语气不好，可他说的就是如今的现实。 　　最开始肖倩倩抗拒由工厂生产玩具车，就是考虑到了这一点。 　　只是，这单生产量确实很少——一百个小玩具车，用两个蛇皮袋就能装下了；她想着，本该一直迫害他们的陈书记父子俩已经走了，身边已经没了什么大危险，出于对军人之间情谊的尊敬，他们接单生产，应该不会有事。 　　哪里想到，没有陈书记父子俩在厂里，还会有不知道是谁的别人在使坏。 　　——把有偏向性的风言风语，都传到了南市那边，这背后没人故意使坏，可能性几乎为零。 　　肖倩倩让常欢回她房间休息，自己则是搬了个小椅子，坐在楼梯口，偷听底下的谈话。 　　听到赵长书跟厂长两人的交锋，厂长明显越说越弱势，她也很无奈。 　　这件事，没人管就不是事；有人想从中做文章，就是个事。 　　肖倩倩想着自己是不是乌鸦嘴了？ 　　之前想着，如果这件事出点问题，刚好可以让常叔涨涨记性，以后做决定时，少从人情出发，多考虑厂里的利益、还有安全与平稳性。 　　这一百个玩具车吧，虽然不至于造成很大的影响，但可能会给有心人创造了机会，以教育、监视等名义，往八一厂塞人。 　　好不容易把陈书记那样的外人弄走，肖倩倩可不想再来个不知道好歹的管理人员了。 　　这件事，要怎么办呢？ 　　她托着腮，一时没有主意。 　　现在这件事的为难点在于，他们已经跟张梅接了单，并且生产线上都排好计划任务，开始做产品了，不好突然反悔，把单子停掉。 　　不然，会不会得罪张梅这个领导不好说，工厂内部也觉得计划变来变去，没个定数，会让人心浮动。 　　心里下意识想着这些，肖倩倩没仔细听楼下交谈到哪里了，就只听见赵然突然大声说：“大不了这批货免费送给人家，厂里生产的成本，我个人来出！” 　　“诶你这孩子！”常厂长知道女婿是在跟他爸犟，扯了他一下，“厂里的事，怎么也不会让你个人来承担，再者说，这个订单是我做主接的。这事先别谈了，大家赶紧吃饭吧。” 　　“先吃饭吧，啊，下午还要上班呢。”厂长跟在哄大儿子似的，把本要发脾气的赵然给弄的不好意思，便别扭地坐下了，扭过头，不肯看他爸。 　　厂长语气温和，好不容易把楼下的人都给安排坐下来，才喊肖倩倩她们，“倩倩、欢欢，你们俩也下来吧，菜都要凉了。” 　　“诶，好！”肖倩倩扶着常欢，一块下楼，偷偷瞧了眼赵然他爸的神色，觉得比她想象中的要好，也就放松了些。 　　吃饭的时候，被奶奶抱久了的肖筱，闹着要换爸爸妈妈抱，肖倩倩笑着勾了勾小家伙的鼻头，“爸爸妈妈要吃饭，等会抱你，好不好？” 　　“唔，不……要妈妈！”筱筱往肖倩倩的怀里钻。 　　抱着孩子，虽然对吃饭有些影响，但未免孩子继续在不合时宜的时机闹腾，肖倩倩便准备把她从妈妈怀里接过来。 　　萧鑫轻轻拍了她一下，“你先吃吧，我来抱。” 　　说着，就把闺女给抱到了怀里。 　　现在肖筱长得壮实，力气也不小，抱着她的时候，总要防备她突然兴奋地乱动。一旦没照顾好，一个没注意，就会让她摔了。肖倩倩跟她妈如果要一边抱着肖筱，一边吃饭，都是要让肖筱坐在怀里正中间，两只手都照应着，自己想吃一口东西，就特别不容易。 　　而萧鑫他是男人，力气大些，一只手就能掌控住这个小家伙，比肖倩倩带起来要轻松。 　　“要喂，蛋蛋。”筱筱无所谓是爸爸还是妈妈抱她，见一桌人都坐好后，就聪明地知道，可以开吃了。她抬起肉乎乎的小手，指着被特意端到她面前的一小碗炖蛋，满眼馋意。 　　萧鑫微微笑弯了眼，把碗端近一些，拿小勺子，每回只舀一小口炖蛋，吹凉些再给喂到小家伙嘴里。 　　小家伙吃得“哒叭哒叭”响，时不时要回头冲喂食的爸爸笑，特别招人稀罕。 　　就连已经有了三个闺女、并且心里有些嫌弃闺女们的赵长书，也多看了这小丫头几眼。 　　萧鑫这边先专注喂孩子，肖倩倩加快咀嚼速度，比平常更快地吃完饭，刚好见那碗炖蛋也空了，便说：“我吃好了，孩子给我，你赶紧吃吧。” 　　“嗯，”萧鑫见肖倩倩确实吃好了，才把孩子送到她怀里。 　　肖筱可能是被养的好，不止身体健康，连聪慧程度都比同龄人高一些，现在还没满一岁，就会说比较多的字词了，能听懂的话也不少。 　　她吃饱了，小嘴就爱叭叭地说个不停，奶声奶气的可爱话，倒是让餐桌上的气氛活跃了不少。 　　等吃过饭，大概还剩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就该上班了。赵然懒得再跟他爸交流，先带着常欢离开，去技术部的办公室了。 　　肖倩倩看了无奈的厂长一眼，为了把空间留给他跟赵长书，也赶紧拉着萧鑫一块先上班去。至于妈妈，就跟赵然的妈妈一块，在她住的那间客房里，关上门逗小孩。 　　中午的时候，技术部一些不回宿舍或者回家的人，吃过饭就回办公室，习惯趴在桌上午休一会，肖倩倩他们过来，不好发出明显的响声打搅他们。 　　她便使了个手势，招呼常欢他们出来。 　　“怎么了？”常欢一脸疑惑，“是不是我们直接这么走了，赵然他爸生气了啊？” 　　“不是这个，他爸爸那边，有你爸应付呢。”肖倩倩摆摆手，“我喊你们出来，是想听一听，你们心里对这件事是什么看法。” 　　“说实话，这件事闹开了，影响也没特别大，就是会让一些有些人找到可趁之机，或许会往我们八一厂里塞人，然后影响到常叔在厂里的话语权而已。不过，现在我们厂，有自己的管理体系，就算真的塞人进来，现在的几个部长、班长也不是吃素的，所以倒也不必太紧张。” 　　“还有就是，我们四个跟这件事的牵扯比较多，本来这玩具车只是我跟萧鑫要做的，后来你跟赵然也参与了。在别人看来，我们四个关系又这么要好，肯定是我们一块合作的。若是人家说这玩具车，有违背艰苦朴素精神的倾向，那对我们四个肯定有最大的影响，比如说跟别人竞争什么机会时，这件事被曝光出来，就会让我们处于弱势。” 　　反正，这事儿就是说起来不大不小，后续影响会忒恶心人的那种。 　　“照我说，不如就按我中午那意思，直接私人承担了这批玩具车的成本，然后以关怀战士后代的名义，把东西送给张女士的战友家属、还有一些其他烈士家属。” 　　赵然本就急性子，可能是中午跟他爸说的不愉快，这会也有点不耐烦的样子。 　　常欢扯了扯他的衣袖，权做安抚，然后才跟肖倩倩说：“赵然说的也有道理，但以前没这么弄过，不知道可不可行，还是等晚上回去问问我爸吧。” 　　“不用问了。” 　　赵长书冷着脸走过来，身后是一脸无奈地跟着的厂长。 　　“我跟你爸商量好了，”赵长书看了常欢一眼，然后才看向自己儿子，“你们厂长同意由厂里承担这批玩具车的生产成本，就按你说的意见，回头跟买主商量好，把玩具车赠予出去。” 　　“以后做事之前先过一下脑子，别再掺和有的没的瞎闹了。” 　　“是是是，”在赵然对他爸出口之前，厂长赶紧又拦在他们中间，“这次赵书记也是费了心，特意往我们徐市跑一趟，辛苦了辛苦了。后续的事我会处理好的，你不用担心。赵然年轻气盛，但确实是个能干的好孩子，你对他要求也别太严格。” 　　儿子得了夸奖，赵长书有些得意地抬起下巴，嘴角也有了一丝笑意，顾不得继续去嘴炮儿子儿媳还有他们的朋友了。 　　趁着他心情好，厂长使了个眼色，让肖倩倩跟萧鑫先离开，然后自己引着赵长书往外走，“赵书记要不要在我们厂里看一看？” 　　“你们这么点大的厂子有什么好看的，我当厂长的时候，你这八一厂还不存在呢。”赵长书说话依然是不客气。 　　这臭嘴的水平，跟赵然有的一拼。连常欢都忍不住偷偷对赵然翻白眼，暗嘲他平常跟不熟的外人讲话，就是这破样子。 　　以后要是她继承八一厂的厂长位置，赵然还不能管好这张像他爸的嘴，估计会不知不觉中给他们夫妻俩得罪一批人。 　　赵然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自知理亏，就忍住脾气，这会儿不说话给岳父、老婆添乱了。 　　至于常欢她爸，则是跟女婿相处多了，比较擅长应对这种说话难听、脾气不好的人，就呵呵笑着，“那您是打算直接就回南市去？还是我给安排个招待所，在这住一.夜？” 　　“我直接回去，住什么招待所，里面又脏又乱又差。”赵长书浑然不管这话说出来，别人会是什么脸色，反正他平日里高高在上惯了，背后还有更高的领导支持，“我过来就是为了这一件事，警醒你们一下。反正你们有了解决措施，我就不操心了。这次过来，有秘书跟着一起，我会让他买好回去的车票的，不用你们管。” 　　“行，行，”厂长维持着礼貌的微笑，“我们这已经快到上班时间了，您看，是我送您出去，还是……” 　　“我自己走，秘书在外头等着。”赵长书说完，又看向儿子，可他儿子赵然，已经跟常欢溜回技术部了。 　　赵长书又受了一次闷气，只得黑着脸，独自往八一厂外面走。 　　常厂长是真的不去送。反正人家不讲究，他也没必要上赶着亲近。 　　要不是女婿跟亲家母为人都比较好，又宠着常欢，厂长才懒得跟这个名义上的亲家公废话呢。 　　见人走了，他就去找盛部长，还有财务的蔡部长，开个小会，把这件事给处理掉。 　　而赵长书那边，出了八一厂，果然有秘书等在外头，“书记，您的事情处理好了啊？” 　　“嗯，买下午的车票，我们直接回南市吧。” 　　“哦哦，好的，现在直接过去火车站，还来得及买最近的票。”秘书长得特别老实，讲话时总是点头哈腰的，这副作态，反而很得赵长书的喜欢。 　　在去车站的路上，赵长书甚至还有心情，把中午的事情艺术加工一下，美化自己的形象，把整件事会怎么解决，随口跟秘书说了。 　　“不愧是书记，他们那么多人都没想出主意，您一来，这事就有谱了。”秘书奉承道。 　　“呵呵，那可不……小地方的人就是没见识，啧。”赵长书一脸得意，没注意到，跟在他身后的秘书，眼珠子狡黠地转动着，并不像表面的肢体动作显得一样老实。 60 [VIP] 　　第60章 　　转眼又是一周过去, 玩具车的生产仍然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只有管理层、还有肖倩倩他们几个人知道，这批货做完后, 会被免费地赠送出去。 　　原想着, 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 结果赵然妈妈突然接到个电话，是赵然爸爸的现任老婆打来的。 　　温燕、赵然母子俩, 现在都是住在常家，赵然直接住在常欢的屋子里, 温燕住客房。他们过来之后，给常家装了一个电话, 不过平常很少用到。 　　接到陌生号码时，温燕刚开始还以为是打错了呢。 　　“喂，请问哪位？”对于不认识的人，温燕表现得比较客气。 　　可电话那边，就是另一付做派了，“哟, 温姐姐啊, 我听说你带着赵然去他岳家住了，真的假的？老赵每个月给你们那么多钱, 还不够你们在南市生活吗？怎么沦落到去投奔媳妇家了呀？” 　　温燕脸上的肌肉一阵扭曲，“齐芸！你有毛病吧？！” 　　“哼，你可别误会了，我这次打电话给你, 还是好心呢。听说你儿子, 跟他朋友搞了什么玩具车, 打算赠送给一些牺牲烈士的后代？哎呀, 可烈士英雄那么多，你们总不能光给某一个部队的吧，这让别人怎么想？” 　　听着齐芸的话，温燕眉头越皱越紧，顾不得自己跟这个上位小三的恩怨，追问道：“你从哪听的这些，赵长书跟你说的？” 　　“老赵可不会拿工作的事情来让我烦心呢，”齐芸加大了音量——虽然事实上，是因为她有嘴碎的毛病，容易把赵长书工作的事情透露出去，赵长书才不跟她讲这些的，“你们八一厂也是绝了，屁大点事，弄得我们一汽厂的厂长都关注上了。” 　　“哎呀，我可是听说，有人希望你们多做一批玩具车，让威省烈士的孩子们，凡是低于十岁的，都能得到一个作为礼物呢。” 　　这次电话来的意外，齐芸或许是出于幸灾乐祸的心理，特意打电话来嘲讽这么一通，顺便强调一下她现在才是赵长书的妻子。 　　但对于已经不顾念过去的夫妻感情的温燕来说，这并不算坏事。 　　至少让她及时知道了这个消息。 　　她转头就告诉了常厂长、还有儿子儿媳他们。 　　“这到底是谁要整我们？”常厂长有点焦躁，“本来没多大的事情，闹到现在这份上，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推动。” 　　“我们也没得罪谁吧？” 　　“爸，我们现在推广三轮车，积累了新人脉，卖不出去的大卡车全都调到运输部，长途、短途送货的单子也不少，好像影响到一些小卡车厂的生意了。”常欢提醒道。 　　厂长被女儿梗了一下，“这是两码事。三轮车设计图纸在我们手上，人脉也是我们新开发出来的，别的厂子就算陷害我们，也获得不了什么利益。” 　　“而且，很奇怪的一点是，我们厂在徐市，怎么两回事情有闹大的趋势，都是在南市一汽厂的谣言导致的？” 　　“对哦，”常欢敲敲脑袋，觉得这一点确实是奇怪。 　　正常来说，玩具车事件发生在八一厂，如果有什么不妥，也该是以八一厂为中心，谣言往外辐射。 　　怎么现在反倒是消息从南市那边，往徐市回传？ 　　厂长揉了揉眼睛，坐下来想了会，突然想到什么，不太确定地说：“不会是姓陈的那父子俩吧？” 　　“谁？”赵然好奇地问，他好像没听过常家跟什么姓陈的结过仇。 　　“陈书记？”常欢倒是有点印象。 　　虽然当时她不在八一厂里，但肖倩倩给她寄信时，有提及过陈书记父子俩。 　　“嗯。那是前年了，倩倩刚去一汽厂学习的时候，他接了上面的指令，到八一厂来，帮助我们做管理工作。不过，他这个人有大野心，一直在想办法夺我的权。然后他儿子也不是个好的，对……反正就是联合厂里几个混日子的年轻人，做了不好的事情，被我们抓个正着，然后逼得陈书记自己申请调岗离开这里了。” 　　“要不是他那儿子又坏又蠢，我们还真没办法把陈书记那老狐狸弄走呢。” 　　若说真跟谁有仇的话，陈书记父子看起来就不是大方的人，如果他们知道八一厂有文章可做，估计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给八一厂造成一些麻烦。 　　“而且，传谣言这种事……”厂长摸摸下巴，“倒是他们父子俩的行事风格。” 　　赵然听得一脸懵，还是常欢跟他解释了一下，“他们在八一厂的时候，要陷害萧鑫，刚开始就是乱传谣言。不过，那会儿萧鑫在大家心里的印象挺好，加上还有倩倩的影响在，就没人信那些不好的谣言。” 　　至于陈书记儿子看上了肖倩倩这种事，常欢就没跟赵然说了，这种事，闺蜜之间悄悄说没问题，让老公也知道，就不太合适。 　　“那我们怎么办？”赵然挠挠头，“一汽厂的厂长，跟许多领导都说得上话，他用一些话术，可能就把领导的想法带偏了，到时候，说不准真会让我们给全威省的烈士子弟赠送玩具车。我爸跟现在的厂长不算是一派的人，他们之间关系也挺复杂的，估计我爸阻拦不了。” 　　“真牵扯到全威省……那得有上千的量了吧？” 　　“应该不止吧？”常欢皱着眉。 　　这种数据，他们也搞不清。只是，现在人讲究多子多福，一个家庭里不晓得会有几个孩子。 　　即使加了个十岁以下的限制，也弄不清具体会有多少。 　　可如果真由上面下达任务指标，他们就只能埋头生产了。 　　“麻烦的是，我们生产线还要做三轮车，没有太多空闲时间能排给玩具车的生产。再者说，玩具车的外壳是藤编的，这都是纯手工，原本只要一百个，我们让女工加班做出来就行了。若是量大了，总不能让所有女工天天加班，而且女工就这些人，全部加班也做的不快。”常欢有点犯愁，“总不能去招员工家属，外发计件来做这些吧。那成本又会增加了。” 　　八一厂以前的盈利都是平平淡淡的，今年下半年开始，因为做了三轮车，所以才有明显起色。赚到的钱，他们还没来得及追加新的生产线、新增建车间等等呢。 　　要是被迫去做这好人好事，他们好不容易攒的流动资金，可能又会耗掉许多，影响工厂之后的发展。 　　按照计划，他们是打算加大三轮车生产量，不断扩张市场的。 　　前期发展的时候，资金少那么个几千上万，对后续造成的影响都会很大。 　　“要是不限制时间，让我们慢慢做，倒是无所谓……”厂长磨搓了一下满是茧子的手指，“就怕说让我们在短期内交货。” 　　那就只能停产三轮车，想办法把玩具车给做好了。 　　上面安排的任务最大，他们没办法拒绝。 　　有齐芸那个多嘴的提前透了消息，厂长等人有了心理准备，还跟肖倩倩跟萧鑫两人也说了。他们心里虽然还抱着些侥幸，但已经开始行动起来，把玩具车的生产计划加快，以防万一。 　　两天后，他们担心的、最糟的结果还是来了。 　　在一汽厂长等人的引导下，上面领导产生了一些误会，以为八一厂现在的生产任务很轻松，出于对军人的尊敬，想免费做一批玩具车赠送出去。 　　领导们就喜欢这种说出去有面子的事，便意思意思给八一厂划了一千块钱，让他们在十二月底做两千辆小玩具车，到时候由上面领导统一派发到登记过的烈士家去。还有并非烈士，但立了很多功劳的军人家属，也有机会获得这个礼物。 　　领导们做事，倒是漂漂亮亮的。 　　接下这个任务的八一厂，简直可以用愁眉苦脸来形容。 　　现在十月马上都要过完了，让他们两个月内做两千个玩具车，这不是为难人吗？ 61 [VIP] 　　第61章 　　“怎么办？” 　　现在肖倩倩跟常欢他们会面, 大家的表情都是一个意思——怎么办？ 　　现在财务部也没法说什么不盈利，这种纯亏本的事不能干了，他们得帮着生产部解决问题。不然的话, 后面影响到三轮车的生产, 才是长远地损害了厂里的利益。 　　为了这份上面按头送过来的光荣任务, 厂长只能再次召开一次大会，部长、班长、还有一些老员工、一些平时表现很聪明灵活的年轻员工, 都被点名参会，大家在一起头脑风暴, 想个招儿，把这事给应付过去。 　　只是, 技术部已经接了很多三轮车的预约单，十一月、十二月，本就是三轮车生产旺季，现在又要强行插.入两千辆玩具车的生产，看起来简直是无解的死局。 　　“三轮车这边，人家定金都交了, 我们也承诺过, 大致什么时间能把三轮车给送去。人家是搞建设工程的，三轮车晚一天送过去, 都会影响到人家的项目进度，到时候我们怎么给人家解释？” 　　陆总工犯愁。 　　这可不是一个两个人交了定金的，整个徐市，有将近一百辆的三轮车需求, 他们还没给生产出来呢。 　　厂长揉了揉眉心, 没说话。 　　“我们想办法托个人, 跟上面领导解释清楚吧。不是我们不愿意做这件事, 而是我们现在的产线真不闲，没办法赶制那么多玩具车。三轮车对基础建设能起到很大的作用，我相信领导会理解我们的。”盛部长也打了退堂鼓，“不管是给我们延长交货时间，或者是减少任务量，都可以。两千辆……真的太多了。” 　　“尤其是那个外壳，需要会藤编的人去做，很费时间。” 　　肖倩倩听着领导们说话，一个比一个没精神，心里头又是憋屈又是愧疚。 　　她甚至想，当初要是她跟萧鑫没把玩具车带到厂里来做；或者她当时没想着让厂长自己成长，强烈拒绝接这个单，就不会有后面这么多烦心事了。 　　“唉……”她无意识地叹了一声。 　　旁边的常欢注意到，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张嘴，无声安慰道：没事，不是你的错。 　　她们做了这么久的朋友，常欢自然能猜出肖倩倩现在的心理状态。但常欢是真的认为这件事并非肖倩倩的错。 　　要怨谁的话，还是怨那背地里看不得他们好的坏人吧。 　　“赵然，你爸那边，能帮忙说上话吗？”有人知道赵然爸爸的身份，这么问道。 　　赵然摇摇头，“我爸被瞒在鼓里呢，等他知道消息，跑去跟领导说的时候，事情已经成定局了。我猜，领导可能把这件事当成自己指导下的一份荣誉了，自然不会轻易改变主意。” 　　而且，赵长书不是个擅长话术的人，如果让他出马，多次跑去干预领导的决定，反而会起到反作用。 　　其实，为着八一厂这个事，赵长书难得跟他那漂亮老婆吵了一架。 　　他老婆齐芸明明知道厂长那一派的人，在憋坏招对付他儿子，结果齐芸没有告知他，任由事情发展，等他自己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赵长书养尊处优挺长时间，到了如今，才意识到自己有可能被人架空了部分权利，不然的话，不可能事关他亲儿子，都没有风声传到他耳朵里。 　　这件事之后，他那个秘书突然被厂长要走，也让他终于清醒过来，对身边亲信进行了一次调查清洗。 　　说白了，事情发展成这样，可能是秘书从赵长书这得到了消息，然后通报给厂长那一派的人，让他们有了操作空间，还隐瞒了赵长书这么久。 　　现在赵长书都没脸打电话过来，一直自己在南市那边运作，希望至少能把他儿子摘出来。 　　可一汽厂长要对付的，本就不止是八一厂。 　　常厂长之前为着学习名额的事情，稍得罪了一汽厂长，不过，这点龌龊，还不至于让一汽的厂长费心思来报复。他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跟一汽的书记——也就是赵然的爸爸争夺权力，让自己在一汽厂的地位更高。 　　至于现在跟他在一块的那些人，包括陈书记父子等，也有人是出于私人恩怨，在其中起到了别的作用，让事情往最坏的方向发展。 　　赵长书要保全他儿子的名声，偏偏一汽的厂长从中作梗，在这种时候，不同意赵长书再把他儿子调回来。 　　这样一来，赵然就跟常欢、肖倩倩、萧鑫等人绑定在八一厂这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赵然只是脾气比较犟，并不是脑子笨，他已经意识到本质的问题所在，所以，他也没再主动打电话给他爸寻求帮助，只是沉默地想办法，希望能靠自己解决。 　　但现在，最限制他们行动的，是八一厂的老旧机器。 　　原本生产三轮车的速度都够慢了，现在还加入玩具车——玩具车的技术含量不算高，但因为体积小，里面的零件就有点精细，做起来也不算容易。 　　厂长靠在椅背上，闭了会眼，长长地叹了口气，“老蔡，想办法收购一条比较新的产线，改一改，专门做玩具车。” 　　财务部的蔡部长皱紧眉，“临市倒是有快破产的小卡车厂，他们的产线机器不算新……” 　　“能买的话，就走一下流程吧。”厂长很少有这么迅速下决定的时候。 　　可如今，每一天都是需要好好把握住的时间，容不得他再慢吞吞思索了。 　　“购买一整套旧机器，大约需要三万多，然后再翻新、调整数据的话，可能需要追加几千。”蔡部长作为财务部的管理者，说出这些数据，都觉得心疼，“我们把第一批三轮车全部卖完，加上现在还在生产的，也就赚了不到五万……” 　　结果就这么全打水漂了。 　　是个财务都得气死。 　　厂长也觉得心疼，可他还是咬咬牙，说：“买。” 　　“追加新产线是必然的，只是我们提前购入了而已。这次新买来的机器，调整成专门生产玩具车的，等把这次任务应对过去之后，再进行二次调整，追加到三轮车的生产中去。” 　　幸好之前卖三轮车赚了这么多钱，不然，现在他们连买旧机器的资金都不一定拿得出来。 　　“如果能在十一月中旬之前，把新产线搭建好，做出两千辆玩具车的模型，倒是能赶上。可那个车壳怎么办？”陆总工提出新的问题。 　　这也不算新的问题。一直以来，最限制玩具车生产速度的，就是这个藤编外壳。 　　藤编外壳虽然别致又好看，但需要纯手工制作，最是耗费时间。 　　“这……”厂长看向在场的所有搞技术的人员，“你们回去都想想看，有什么办法，加快这个的生产速度。” 　　“实在不行的话，就只能跟做真卡车一样，用钢铁冲压出外壳了。” 　　“那定做模具也来不及啊。”盛部长皱眉。 　　“如果定模具能那么快到手，还不如弄个注塑的模子，做塑料外壳呢。” 　　这么一说，事情又卡死了。 　　会议在不算好的气氛中结束，接下来整一天，肖倩倩工作起来都没什么精神。 　　回去的路上，妈妈黄彩英给萧鑫使眼色，小声问：“倩倩这是怎么了？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厂里有点事，还是做玩具车不顺利。”萧鑫简略地回答，然后伸手把不知愁的闺女抱过来，轻轻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今天爸爸抱你回家哦。” 　　“妈，你先骑车回家吧，我跟倩倩慢慢走回去。” 　　“……行。”黄彩英有点担忧地看了肖倩倩一眼，不过，毕竟她还是个家庭主妇，要回去做饭，就没搁这耗费时间，赶紧回去做晚饭了。 　　秋天的天色黑的晚，他们下班时，天就已经没什么光亮了，等肖倩倩跟萧鑫到家，更是已经全黑。 　　院子里特意给他们留的灯光，显露出家的温暖。 　　肖倩倩深吸一口气，勉强露出笑来，这才推开院门，进了家。 　　进去之后，发现院子里并非空荡荡的，而是爸爸在忙活切割木材，一些处理好的部分，被整齐地堆放在一边。 　　“爸，你这是在做学步车？” 　　“嗯，之前说要做，结果一直有事耽搁。筱筱现在有把子力气，都能站在我腿上玩一会了，再不做学步车，搞不好哪天她直接就会走咯。”肖毅开着玩笑道，“你们先进屋去吧，我把这几块木头再打磨打磨，就也进去吃饭了。” 　　“哦，”肖倩倩嘴上答应着，脚步却不受控地靠近过去，好奇地把处理好的那些木块拿起来看了看，然后又见旁边还有些鞣制过的藤蔓，“咦，爸你做学步车也要用到藤编吗？” 　　“不是，那是准备给筱筱做藤球玩的。学步车就用木头做，中间绑厚布片，像兜裆裤那样，方便筱筱两只腿穿过去，可以自己走，走不动了直接坐在上面，也不会摔。” 　　而且肖毅还做了些细心的设计，车轮靠上一点的部分，可以塞入一块木板，要是平时只把学步车当推车用，就把木板推进去，让筱筱的脚踩在这个木板上，不会沾地，大人可以直接推着这个车子带她走。 　　不然这孩子越长越壮实，来回抱着她上下班，是挺累人的。 　　肖倩倩蹲下来，拿这些木片木块，试着自己组装，发现爸爸还用了榫卯手艺，比普通的钉子结合更加安全。 　　另外墙角那边，还有被丢弃的少量楠木，估计是爸爸拿来试尺寸、或者找手感的。 　　肖倩倩去捡了两块楠竹木片，随意地在手上玩着，看边缘处有被爸爸削出的卡扣结构，脑中灵光一闪。 　　“萧鑫，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62 [VIP] 　　第62章 　　萧鑫还抱着孩子, 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肖倩倩这会子突然激动什么，就被她拉着进了屋, 把闺女往黄彩英怀里一塞, 就几乎被一路拖着上了楼, 到了那边的农贸市场。 　　“你到底想到什么了啊？”萧鑫无奈地问。 　　“解决玩具车外壳生产太慢的办法！”肖倩倩两眼亮晶晶的，“塑料外壳虽然是最好的选择, 可我们短时间里搞不定注塑的模具；藤编外壳安全又有美感，但做得太慢；刚刚看见爸爸丢在一边的楠木, 我就想起来，这边不是有那种可以自己组合的书架么？” 　　“为了方便运输, 那种书架、还是文件栏的什么东西，被做成薄薄的木板、再给配上辅助组装的零部件，就能以类似于大书本的体积被携带，客人买回去，自己费些时间组装就行了。” 　　“玩具小卡车板板正正的，我们也可以设计一下, 把外壳弄成可用楠木组合的形式。这样一来, 厂里只需要用切割的机器，把楠木切成需要的大小, 然后员工做一下钻孔处理，最后统一组装起来就行了！。” 　　肖倩倩说的很激动。 　　“走，我们去找不同组合方式的书架、工具栏等，作为参考, 然后设计出最方便生产、装配的零件组, 而且还得不伤手, 这些毕竟是给小孩子玩的。” 　　“行, 我们一块去找吧。” 　　在这边不存在什么节省时间的问题，农贸市场的时间，本质上是静止不流动的，两人没必要分开行动。 　　这事儿估计要花不少时间，萧鑫没让兴冲冲的肖倩倩立刻去忙，而是拉着她先找点东西吃了，这才去找素材。 　　因为玩具小卡车的体积比较小，即使为了厂里量产方便，把原设计图按比例放大了一点，如今也比农贸市场里家用打印机稍小一些。所以，最适合做组装式外壳的参考物的，就是文件栏。 　　这边文件栏有许多种类，最常见的是塑料材质跟楠竹材质的，其大小、构成有些微区别，但组合的方式都差不多。 　　“不能完全照搬文件栏的装配方式，文件栏组装好了之后，基本上就放在桌上不会移动；而玩具车是会被孩子搬来搬去地玩，还有可能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运动，以文件栏那么简单的插扣组合方式，很容易让外壳散架。”肖倩倩自己组装好了一个文件栏，发现这玩意经不住剧烈的晃动。 　　作为一个要求比较高的技术员，她有点瞧不上这个。 　　萧鑫摸摸头，“要不然，就这么先组合起来，然后再用胶水加固？” 　　他说的也是一种比较省事的手段。 　　只是，现在的胶水强度不太够，肖倩倩并不放心。 　　“我们再想想看……”肖倩倩随手扯过来一本草稿纸，在上面把玩具车的草图画个大概出来，然后盯着看，像是发呆一样。 　　萧鑫也盯着看，然后回头看了看，家里有他之前为了放杂物，临时组装起来的那种置物架。 　　置物架也是便携组装式的，只是比起文件栏那种简单的卡扣方式，置物架的组装更复杂稳定一些。钢铁的比较沉重，一般是需要螺丝加固的，而简易的塑料架子，则是用轻型材的钢管、搭配无纺布隔层、还有三角头、四角头等来组装。 　　萧鑫想的是，能不能把文件栏那种简单的组装方式，结合一下三角头、四角头的加固作用，来让玩具车的外壳更稳定。 　　他把这个想法跟肖倩倩商量，也拿了一支笔，在同一页纸上，简单地画了概念图。 　　“那我们就需要两种木材，一种普通的木头，方便削成不同长短的圆管、还不会割手，用三角头、四角头连接圆木棍，这些圆木棍上要车出一道槽，能卡死做车壳的楠木片。” 　　肖倩倩托着腮，“那车子的形状最好要调整一下了，车头前面本来是倾斜的车盖，这个角度不好做连接的四角头，给做成平行的吧。” 　　“车子里面不调整也行，反正车壳做成平行的，都能套上去。” 　　“也对，”肖倩倩轻轻靠在萧鑫身上，“我觉得这个思路可以，你试着画一下组装图，我有点困……” 　　“嗯，你先睡会，我画好了叫你。” 　　两个人下班回来时，本就是晚上了，在这也不知呆了多久，做着动脑子的活，会犯困也是正常。 　　萧鑫哄着肖倩倩去这边的床上先睡了，自己借着堂屋几个台灯的光，迅速画下组装式车壳的方案。 　　他跟肖倩倩相处久了，还学会设计要结合现实，考虑一下工厂能不能方便地弄到原材料，以及产线工人上手的便利程度。 　　这么一来，他就先后废弃几次设计，到他也忍不住打哈欠时，才终于弄出自己觉得还算满意的一版设计图。 　　他做最终检查，确认过上面的数据没问题，涉及到的最麻烦的部分，反而是三角头跟四角头的制作。这在未来，一般都是注塑成型的塑料件，现在临时要做大量的这个零件，去弄模具来不及，只能选择木材，照着尺寸削出形状，然后再钻孔。 　　好在现在的工人，动手能力都比较强，萧鑫大致估测了一下时间，按照这个方案来，是能够在十二月赶制出两千辆玩具车的。 　　“倩倩，图画好了，”萧鑫轻轻拍了拍睡着的肖倩倩，“你起来看看，有没有想改的地方，我也眯一会。” 　　“唔，好。”肖倩倩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见萧鑫躺下去迅速睡着了，笑着亲了他一口，这才去堂屋看图纸。 　　萧鑫的技术水平并不比她低，两个人在之前就达成了一致的想法，所以这个设计图，肖倩倩看过之后，并没有做什么改动。 　　毕竟只是车的外壳而已，她细心地确定过，这样还能避免楠竹边缘的毛刺扎手，让玩具车更安全之后，就安心了。她找来专门画图的大纸，把图纸照着重新绘制一份，标注好尺寸，以及各部位的材质、生产方式等，这才签上她跟萧鑫的名字，打算明天交给盛部长。 　　心头的重负卸下，她还有闲情把这边的家给打扫一遍，到花店去挑了两个好看的花篮，自己按照喜好插了两束花，带回去，摆在堂屋里，为这边冷清的世界，增添了一丝生机感。 　　她等了大概一个半小时，估摸着萧鑫休息好了，这才去喊他起床，两人一起拿着图纸出去。 　　下楼的时候，妈妈就耳尖地听到了动静，问：“你们去干什么了啊？” 　　“刚刚见爸爸在给筱筱做学步车，我有了些灵感，就跟萧鑫一块去画图纸了，”肖倩倩把手里拿着的图纸扬起来，给妈妈看了一下，“妈，弄段破布条给我，我要绑图纸，方便明天拿去厂里。” 　　图纸一般不折叠，而是卷起来，用绳子绑好。 　　“诶，行。”黄彩英抱着孙女去她自己的房间，翻腾了一小会，就找到一段手臂长的破布条出来，“这好像还是你爸的旧厂服，被机器给刮下来一个条条，他以为我能给原样补回去，特意带回来的。” 　　说到这，黄彩英忍不住吐槽了，“这布条都只有手指粗细了，边缘被刮得乱糟糟的，还让我往回缝，他是不是有毛病？我没用这个，直接把衣服上那缺口对起来给缝上了，他还不是照样穿？” 　　“你又说我什么呢？”肖毅这时候从外面进来，“整天提到我就没什么好话，去去去，给我弄点温水来，到院里给我冲一下手，啧，我身上手上都是木屑。” 　　“爸，我来给你弄吧。”肖倩倩把图纸递给萧鑫，让他去绑图纸，自己则是去厨房，用脸盆兑好半盆温水，到院子里给爸爸洗手，顺带着用抹布给他拍打身上沾到的木屑。 　　小家伙肖筱就是看热闹，小小人儿，非得跟过去凑热闹，叽叽咕咕不知道跟她爷爷说什么，一边说一边笑。 　　“你孙女都笑你呢。”黄彩英故意做出嘲讽的样子。他们夫妻俩一向是这么相处的，明明感情很好，非得时不时刺对方几句，心里头才高兴。 　　肖毅白她一眼，“瞎说什么，我们筱筱可喜欢我了——筱筱，你是不是要爷爷陪你玩呀？还是你知道爷爷在给你做车车，所以很高兴？” 　　肖筱完全听不懂这么复杂的话，只知道高兴大概是笑的意思，就笑得露出白生生的乳牙，还兴奋地拍手手。 　　“诶……你这傻闺女，”肖倩倩忍不住在小家伙脸蛋上轻轻亲了好几下，惹得她更加开心，“去吃饭咯，看看你奶奶晚上做了什么好吃的呀。” 　　一听到吃的，肖筱顿了一下，然后马上反应过来，扭头指着厨房，“吃、吃！吃鱼鱼！” 　　“哇，奶奶给你做了鱼啊？”肖倩倩端着空脸盆，笑着跟闺女对话。 　　他们家就是这样的，不管小家伙能不能听懂，只要她在说什么，家里人肯定要回应，这样潜移默化的，孩子就会听懂越来越多。 　　有些字词，并不是家里人特意教会肖筱的，是她在长期的对话中，自己学会了出现频率很高的那些词。 　　尤其是食物。 　　毕竟给她喂东西时，都要说一句，筱筱喝奶奶、筱筱吃蛋蛋、筱筱吃鱼鱼，等等。说的多了，她自然就记住了这些东西。 　　“晚上做了清蒸鱼，鱼肚子上没刺的肉，刮下来给筱筱吃一些，然后睡觉前再给她喂次奶就行了。”黄彩英抱着肖筱晃了晃，然后往厨房走，“菜放在锅盖上温着，你们端到桌上来吧，我先喂筱筱，你们吃你们的。” 　　吃饭的时候，由谁来喂小家伙，都是随机的，反正一家人，没必要算得那么刻意清楚。而且家里就这一个小孩，大家抢着宠她都来不及，也不嫌弃带她会有点辛苦。 　　肖家的晚餐在很温馨的氛围中结束，一家人先后洗漱干净后，就关灯睡觉了。 　　第二天，到了厂里，肖倩倩第一件事就是去找盛部长，把新鲜出炉的车壳设计图纸交上去。 　　盛部长有一点远视，把图纸拿起来，离眼睛远远的，看了小十分钟，才感慨道：“你们年轻人的想法就是多啊，这个车壳组装，很有点意思。今天再开个会吧，要是没有其他更好的想法，就采用这个方案了。 63 [VIP] 　　第63章 　　有了一个可行的方案, 八一厂没有再浪费时间，直接开干。 　　到了十一月中旬之前，厂里齐心协力, 特别有效率地把新产线给安排上了。玩具车不再夹在三轮车的生产计划里, 可以单独开一条线, 让两边都进展都得以加快。 　　而玩具车子的外壳，则另外安排一批员工, 在八一厂前面那个大操场上，临时搭两个棚子, 分别在里面切割楠木片、削圆木棍，跟制造木材的三角头、四角头。 　　最后再运回车间里面, 进行组装。组装完成的车子，检验合格后，标上编号数字，就装箱入库。 　　这边渐入佳境，而另一头，赵然的爸爸费心走动多时, 一直没能把赵然从八一厂弄回去, 心里面担忧的紧，便又来了一次, 结果见到八一厂已经有了对策，在按部就班地生产，这才放了心。 　　不过这一回，他可没再把八一厂的消息跟身边人说了, 就连他老婆, 都不知道他这次是偷偷请假, 来了徐市一趟, 还以为他是出公差去了呢。 　　赵长书到的时候是下午，然后留在徐市过了一.夜，这里招待所确实环境不好，但他没说什么，沉默入住了。第二天上午，又到八一厂里，跟个普通来访的客人一样。 　　连温燕、赵然母子俩都觉得有点奇怪，暗自嘀咕，这男人怎么这么安分，还连着两天不臭嘴了？ 　　他们哪里能想到，赵长书自觉是因为他没管好身边的秘书，还让秘书把八一厂的详细消息传给一汽的厂长，这才导致八一厂遇此困境。他感觉没脸极了，自然不会再跟之前一样，趾高气昂地指指点点。 　　这次过来，确定八一厂能自己应付得来，他就只留了些钱、还有全国通用的票给温燕，没有提什么意见，也没有再坚持想让赵然跟着回去一汽厂那边了。 　　不过，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他还替人给肖倩倩还有萧鑫带了话来。 　　“你们跟郑政委很熟？”赵长书先是这么问了一句，然后才说，“他也在默默关心你们，找我了解过玩具车事情的缘由后，还帮忙跟领导说了些好话，至少帮你们把交期给延后了一些，只要尽量赶在年前完成任务指标就行了。” 　　原本上面下达的任务时间，是要求在十二月结束之前完成。现在说是年前就可以，几乎足足多给了两个月的时间——过年还要到一月的二十七号呢。 　　原先赵长书都没说下来什么好处，倒是郑政委这个不相干的人帮上了忙，可见郑政委并不是随手而为，而是费了心思的。 　　肖倩倩听到都觉得惊讶，“郑政委帮我们了？” 　　“是啊，他比较会做人，跟许多派系的领导关系都还过得去，再加上魏厂长已经在明面上跟我撕破了脸皮，不想再得罪一个政委，所以没有阻挠郑政委那边的行动，让郑政委游说成功了。” 　　“我这次过来，主要是跟你们说这个消息，顺便看看能不能有别的方面，是我可以帮上忙的，不过……看样子是我多虑了。” 　　赵长书这次才把八一厂重视起来，先前搞什么管理改革、三轮车生产，在他看来都是小打小闹、甚至有点胡闹的意味。如今八一厂面对别人精心设计的局，还能迎难而上，短期内想出应对的方案，就足够说明他们是有真才实干的。 　　“你们，好好干吧。这次虽然是魏厂长等人抓到你们把柄后，下了套来陷害你们，但若是你们好好完成这个任务，坏事就变成了好事，让领导们面上有光，以后想申请什么资金投入、新设备的购买，都会顺利很多了。” 　　听到赵长书说这个，常厂长脸上也有了笑意。 　　工厂想购买新设备，是需要跟领导申请审批的，不然就只能走别的流程，接手其他工厂不要的旧机器。 　　八一厂本就觉得旧机器不太好使了，想买新的，这次要是能在领导面前留个好印象，说不定真的能在明年抢到买新机器的名额。 　　“借你吉言了。”常厂长对赵长书也有了点真心的笑意，“对了，为了加快生产速度，我们对玩具车做了些修改，您要不要看看新的玩具车？” 　　“嗯，你带我去看看吧。”这回，赵长书并没有嫌弃八一厂小，认真地看了这里的车间，连临时搭建的棚子，都进去看了。 　　让他内心忍不住称道的是，八一厂的员工，工作激.情明显很高，而且，这里有着一种特别的秩序感，让人看哪里都觉得是整齐的、有条理的，甚至员工周转半成品时，那推车都是按照固定路线在走。 　　“你们厂，还挺不错。”赵长书真心夸了一句。 　　“哼，之前不还说我们这小地方，你看都懒得看吗？”是赵然听说他爸来厂里了，就有种要嘚瑟、要臭屁的心理，硬是找了理由，到产线上来关注玩具车的生产了。 　　明明这事是肖倩倩全权负责，现在肖倩倩就在现场呢。 　　听着赵然生硬地插话，肖倩倩想到常欢私底下跟她吐槽过的那些生活小事，就觉得赵然这人，其实也挺幼稚的。 　　说起来，她第一次知道赵然这个人，是从农贸市场那边的个人日记里面，那时候记录里的，不管是她、萧鑫、还是常欢跟赵然，都已经三十多岁，是过了而立之年的人了，而且人生都经历过不好的波折，心性比较成熟。 　　而现在，他们都还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事业、爱情相对顺利，家庭也比较美满，个性上不圆滑的部分，就显露得更多。 　　但这样更有意思不是吗？ 　　肖倩倩轻声一笑，转头离开，去看车壳部分的生产情况，好让赵然不因为她的存在，而不好意思跟他爸交流。 　　“区区两千辆玩具车而已，我们想想办法，还不是给解决了。”赵然顺手拿了个成品玩具车来，这玩意内部有钢铁部分、也有木头部分，外壳是木头跟楠竹材质，加上体积有那么大，着实很沉，赵然需要两只手给抱在怀里。 　　赵长书这才见到更新后的玩具卡车，看得出来明显变化的就是外壳，“你们把藤编外壳换成木头的了？” 　　“对啊，藤编要求有手艺，做的还慢，两个月怎么做得出来两千个。这个是萧鑫跟肖倩倩两人又重新想了招，设计了这样组合式的外壳，可以快速分部件生产出来，最后再组装起来。” 　　赵然把这辆成品抱去测试区，给上满发条，就让这看起来挺呆板的玩具卡车，嗖地直线冲出去了。 　　“这辆没问题，打上编码，装起来吧。”赵然把车子还给质检组的人。 　　赵长书本来还想上手，结果儿子没给机会，他只得干巴巴地收回手，有些生硬地夸了声“挺好”。 　　“挺好倒是算不上，”厂长笑着接话，免得赵然不理他爸，让气氛尴尬起来，“为了方便快速生产，我们只得把外壳改成这样，比起之前又灵巧又轻的藤编外壳，这种外壳看着呆板、丑陋了许多。我们本来还想在上面涂色画画，但又怕被人拿画画内容做文章，干脆就这么着了。” 　　丑是丑了点，但不影响功能，只是重量跟体积都增加之后，这玩具车上满发条，就只能跑个三米多远了。 　　“你们要赶交期，把车子改成这样，也是没办法的事。”赵长书这回倒是没挑刺，“再者说，之前那藤编成小动物模样的外壳，到底是花俏了些，不太符合我们国家现在推崇的朴素审美。现在改成这纯木头的样子，看起来反而顺眼多了。” 　　这不是赵长书在尬吹，而是当今的现实。 　　一个时代的审美偏向就是这样子的嘛，人们穿衣服还讲究只选黑白灰蓝这些单调的颜色呢，其他方面，自然也是怎么简单怎么好。 　　这一次赵长书的造访过程，还算比较愉快。中午的时候，厂长特意让他老婆多做了一盘青椒炒蛋，配上平时就还不错的菜色，留赵长书在家里吃饭。 　　上次一块吃饭时，为了不吵起来，所有人基本上都是沉默着的，只有肖筱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叽叽呱呱。 　　这次氛围比较好，赵长书还主动跟肖倩倩、萧鑫两个人搭话，继续上午的话题，问他们怎么跟郑政委扯上关系了。 　　“我们之前不是去过你们一汽厂，做那个整改报告吗？”肖倩倩记性好，对去年的事还记得清楚，“当时是郑政委安排人招待我们的，他确实为人很好，还给我们一些钱跟票，让我们在南市玩一玩呢。” 　　说到这，肖倩倩有点不好意思地看了眼厂长。 　　当初她跟萧鑫可是请了带薪假，在外头玩耍的。 　　常厂长笑着摇摇头，表示没什么。 　　“说起来，我们从一汽厂离开之后，除了给郑政委寄过一次包裹算作感谢，也没再跟他有别的联系了，没想到他这次会出面帮忙。” 　　对于郑政委那个身份的人来说，肖倩倩跟萧鑫只是小人物，即使年轻有为，也依然只是小人物，并不值得他时隔一年后，还愿意费时费力帮他们。 　　尤其是，郑政委这次出面帮忙，就跟一汽厂厂长有点对立了。原本郑政委可是很滑头，谁也不偏帮的那种人。 　　“我们是不是该感谢他一下？”萧鑫记得肖倩倩教过他，礼尚往来，别人对你好、或者给你帮了什么忙，你也要想办法报答。 　　他们能帮郑政委的事情，基本上是没有。所以，说到报答，也只有送东西之类的了。 　　肖倩倩想了一下，“要不然我们寄点比较好的干货过去？别的东西，郑政委应该都不缺的。” 　　“你们要送什么东西给他，我顺手给带过去吧。”赵长书主动提到。 　　这又不像是他会干的事情了，跟他做过夫妻的温燕，用怀疑的眼神盯着他，“赵长书，你这次过来，怎么怪怪的？你不会是想给我们挖坑吧？” 　　赵长书额角青筋一跳，“我就是顺路！” 　　或许是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在前妻跟儿子心中的形象，他多解释了一句，“现在一汽厂那边，厂长联合了一些人，要从我这边夺权。我毕竟当过很多年厂长，然后转做书记的，在一汽厂的根基很深，他之前一直表现得很听话，我也没想过他会想捅我刀子，这次才被他将了一军。” 　　说到这，他看向赵然，“魏厂长知道我就赵然一个儿子，又知道赵然在八一厂，所以才给你们找麻烦的。” 　　“他都明摆着要跟我对着干了，我总不能干等着吃亏。这次郑政委意外帮忙出面，我想有个机会跟他私下接触一下，看看能不能暂时联合起来，不让魏厂长那边太得意。” 　　说到底，赵长书还是有自己的私心在，所以才愿意屈尊帮忙带东西。 　　他这么一说，温燕跟赵然反而放心了。 　　“哦，这样啊。”赵然看向萧鑫跟肖倩倩，“那你们别跟他客气，有啥要带的，下班后回去收拾下，让他带过去吧，还省了一点邮寄费呢。” 64 [VIP] 　　第64章 　　为了感激郑政委, 肖倩倩跟萧鑫回去之后，选了两瓶这个年代的酒，两包糖, 再加上鱼干、木耳干、香菇干等可贮存较久的干货, 附带一封感谢信, 拜托赵然的爸爸顺手带去给郑政委。 　　至于等他回去后，打算怎么跟郑政委结成联盟, 这就不是肖倩倩等人能知道的了，毕竟他们的关系也没亲密到这份上。 　　在这期间, 八一厂陆续招了一批临时工，加速生产, 急赶慢赶的，在十二月快结束的时候，终于做出来两千多辆玩具小卡车，并且没有影响到原先三轮车的预约订单。 　　成品玩具车被一个个纸盒包装着，然后堆放在运输部调出来的大卡车上，随时都可以出发, 把玩具车送到南市的人民政府, 等待官方派发出去。 　　“诶呦，终于可以把这件事给脱手了。” 　　厂长忍不住感慨, 见所有的玩具车都装车完毕，很是松了一口气。 　　厂里其他知情.人，也都在这一刻完全放松下来。 　　已经到了这份上，总不能再生出什么变故了吧？ 　　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但就在玩具车被运输到南市去之后, 厂长带着萧鑫、肖倩倩等人, 作为这件事的负责人一块过去, 却发现接待他们的, 正是一个熟面孔——一个不算友好的熟面孔。 　　“呵呵，好久不见啊，常厂长。”陈书记笑眯眯地打招呼。 　　常厂长没有回头去看肖倩倩他们，但想也知道，他们的脸色，估计是一样的不好看。 　　前不久，不还说陈书记在一汽厂，给一汽厂的厂长做事吗？怎么现在又出现在政府这边了？ 　　常厂长心中有疑惑，也有担忧，但面上还是迅速表现出一个礼貌的笑容，“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陈书记。” 　　“诶，现在可不能直接喊我书记了，这可是在省政府。我现在是副党委书记，简单点，喊我陈副就行。”他面色红润，显然这些日子过得很好。 　　从一个厂的书记，变成党委书记——即使是副的，也是明显的大升职了。 　　也不知道这姓陈的是搭上了谁的车……他跟一汽厂魏厂长是一个派系，估计是他们背后的人，正在培养可用的属下吧。 　　看来他的新靠山，分量很重啊，这样的职位都给人扶上去了。 　　“原来陈副转到这边来就职了啊，这可是大好事，恭喜恭喜。可惜我们没有提前得到消息，不然可得带点东西过来，庆贺一番。”常厂长依然是说着场面话。 　　姓陈的也没想着常厂长有几分真心，他这次特意过来，有两个目的，一是彰显一下自己现在的地位，告诉常厂长这些老仇人，如今他混的不错，以后他想坑一下八一厂的什么人，可容易多了；第二嘛，就是现场告诉他们，他特意准备的、久违的“见面礼”。 　　“唉，你们那边听到什么消息，确实是比较延迟。这玩具车啊，领导们现在又觉得不适合作为送给烈士子弟的礼物了。 　　你们想想看，人家连吃饱穿暖都不能保证，我们费时费力地送去个玩具，那有什么用呢？” 　　眼见着常厂长脸色变黑，姓陈的笑得愈发灿烂，“不过既然你们已经辛苦给生产出来了，就想办法给销售出去吧。卖玩具车赚到的钱，扣掉你们的人工成本、生产成本，多出来的作为采购资金，给烈士子弟买买衣服、粮食。送这些，才能真正体现领导的关怀啊。” 　　“领导考虑到你们做这些也不容易，在计算成本的时候，你们稍微多算一点，也没事的。等这件事办好了，中央会给你们颁发一面锦旗，还有，你们不是申请购买新机器吗？那个大概率也能被批准。” 　　他说着的是“好话”，可目光中的恶意，却完全没有遮掩。 　　事情变成这样，指不定就是他工作调动后，坚持不懈地在领导们面前乱说话，而领导出于对他的信任，并没有详细了解八一厂现在的状况，就顺着姓陈的意思，临时改变了主意。 　　这种做法，从大局上来看，是没有毛病的。 　　现在大多数人，的确更需要衣食，而不是玩具。 　　可姓陈的这家伙，明明可以在一开始就这么说，那八一厂把卖三轮车的盈利捐献出来一部分——或者组织工厂员工友情捐献，都可以；他偏偏等着八一厂把玩具车都给生产出来了，临时闹了这么一通，让八一厂进退两难。 　　人都明确说了，烈士子弟不需要玩具，而是需要衣服跟食物，八一厂总不能上赶着还把这些玩具车给送出去。 　　但领导让八一厂自己想办法，把这批玩具车售卖处理掉，再把盈利的钱拿出来做好事…… 　　他们怎么去卖这些玩具车？ 　　三轮车是很实用的工具车，八一厂努努力，明年一年卖两千辆，也不是不可能。玩具车除了能给小孩玩，就没其他用处了。 　　现在的人哪有那么多钱买玩具？即使有钱，他们也会顾虑这种行为，会不会让其他人批评。 　　用四个卡车装着送过来的玩具车，现在成了甩不掉的拖油瓶。 　　之前的两个月，全厂为之付出的脑力、人力、物力、财力……都有可能付诸东流。 　　常厂长在姓陈的面前，还强撑着最后一丝笑意，拒绝午餐、茶水招待后，他看着姓陈的趾高气昂地离去，自个的肩膀，瞬间塌了下来。 　　“厂长……”肖倩倩发觉厂长身躯在颤抖，赶紧上前去扶住他，却见到这个一直稳重的长辈，低着头，任由滚烫的泪珠滴落在鞋尖、地面上，“常叔，您别这样！” 　　肖倩倩这下子也有点不知所措了，她看向萧鑫。 　　萧鑫走到另一边，担忧地扶住厂长，“常叔，我们先回去吧？” 　　“等会……”厂长话音颤抖，抓住萧鑫，“现在不能回去，不能……不能让那些司机们看到我这样子。” 　　现在只有他们三个人在，意味着这件事暂时只有他们三个知道。 　　要是被司机看见厂长这崩溃的样子，肯定会猜出事情又有了不好的变化。 　　厂里的人好不容易放松下来，就等着把这件事交了差，然后一心一意去搞三轮车，多赚钱。要是他们带着坏消息回去，估计全厂的人心，都会受到负面影响。 　　“诶，到底是我这个当厂长的没用啊。”厂长示意萧鑫跟肖倩倩，扶着他到一处隐蔽的地方，直接坐在冰凉的地面上。 　　“常叔，您别坐地上，大冬天的，小心冻病了。”肖倩倩想扶他起来。 　　常棋摆摆手，“不用！这地上再冷，也没我的心冷。” 　　“你们说，是不是我这个当厂长的太没用，没什么背景，有啥事都得不到内幕消息，所以才连累大家，做事情不顺利？” 　　一辆小小的玩具车，从被肖倩倩他们几个人手工做出来，再到被张梅看中、下订单要买一百辆，都是偶然事件。 　　但在这之后，他们就像是陷入了一个灰暗的漩涡一样，正常的玩具车小单子，先是变成自负成本的赠送礼品，然后一百辆，被迫增长到两千辆。他们差点不能完成这个目标，好不容易齐心协力做出来了，货送到大门口，都没让领导见着，就又要被打回去，让他们自己去卖。 　　现在是好卖货的年代吗？ 　　也不知道那个姓陈的是怎么跟领导说的，居然让领导深信他们能做到这样的事。 　　两千辆玩具车，就这么砸在八一厂自己手里了啊！ 　　这里面，八一厂投入了多少钱？ 　　原材料、人工、燃料等等，还加上为此购置的一条旧产线机器的溢价部分，总共超过了一万！ 　　而领导为了鼓励这件事，仅仅只是在最开始拨了一千块钱罢了。 　　剩下的赤字，都是八一厂自己承担。 　　这里面的每一分每一毫，可都是工人们的血汗钱。 　　常棋觉得自己都没脸回去了。 　　他要怎么面对下面几个部长的失望，要怎么面对全厂员工的质疑？ 　　“常叔……”肖倩倩在常棋身边蹲下来，目光中也是一片茫然。 　　而萧鑫，更是不擅长这类事情了。 　　他们有足够的聪明智慧，但受限于这个时代，他们太难应对这种突发的为难了。 　　三个人在没人经过的墙角，或蹲着，或坐着，都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时不时唉声叹气，可谁也没得办法。 　　“不行，我总得试着争取一下！”常棋用手撑地，猛地站起来，却因为起的太猛，差点摔倒。 　　还是萧鑫反应快，把人给搀住了，“小心。” 　　常棋又缓缓弯下腰，撑着膝盖，缓解这一瞬间的头晕与腿酸。 　　过了好一会，他才有力气站直了，“我要自己去找领导，跟他们说明现实。” 　　“领导只是被那个姓陈的小人给蒙蔽了而已，只要我去讲清楚，事情还会有转机的。” 　　“可是……可是人家现在打入了领导层内部，比起我们这些外地工厂的人，领导肯定更信任那个姓陈的啊。” 　　说实话，肖倩倩没想到早前把陈家父子算计走之后，还会有被狠狠坑一把的今天。 　　“陈学理”这个名字，在这一次真实经历的人生里，也变得让她一听就有恶心感了。 　　她早该知道的，按照原本一生的经历，陈学理跟他儿子，会一直折腾她跟萧鑫那么久，就说明他们父子本就是极其小气的人。 　　之前在八一厂，他们占据上风，还算计陈学理父子俩，让他们一个声名狼藉、往后很难再找工作，一个被迫离开徐市，换一份更难上位的工作……他们会不记恨、不找机会报复才怪。 　　也亏得常棋跟肖倩倩还觉得做人要留一线，给陈学理留下退路，免得大家闹得鱼死网破。 　　结果现在是，姓陈的那条鱼没死，却还是要回来把八一厂的网咬破。 　　“他敢直接把我们拦在省政府门外，说明他肯定考虑到了，我们可能会激动地去找领导寻求帮助。他可能已经为此做过了什么，一旦我们真的跑去跟领导说这件事做不成，或许还有更糟糕的情况在等着我们。” 　　按照对陈学理的了解，肖倩倩几乎肯定，他绝对设了埋伏。 　　“那怎么办？”之前觉得两千辆玩具车做不出来时，常棋都没有像今天这么崩溃过，这件事的发展，接二连三的恶化，对他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让他瞬间变老了一样。 　　肖倩倩一时哪里想得到办法，可她确定的是，肯定不能让厂长冲进去找领导。 　　总之，先回八一厂再说，大家在一起开个会，头脑风暴一下，万一能想出法子来呢？ 65 [VIP] 　　第65章 　　萧鑫也同意先回去再说。 　　他们三个已经在这墙角窝了好一段时间了, 四个司机等在停车的地方，估计都等得不耐烦、不安了。 　　“走吧，常叔, 有困难要大家一起面对。不能因为您是厂长, 就一味把责任往自己身上背。”萧鑫这样嘴笨的人, 都安慰起人来。 　　肖倩倩点了点头，“是啊, 常叔。您是个多好的厂长，我们都知道。要换了别人, 三番两次遇到这样的针对，肯定会埋怨我跟萧鑫不该做出玩具车, 没有玩具车，就没有后面一系列的事情；或许，还会埋怨赵然，要不是一汽厂的内部权力争夺，导致魏厂长要对付赵然他爸爸，也不会有最开始的坑害。” 　　“怎么能怪你们……”常棋摇摇头, 然后往前走了几步, 目光空洞洞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然后突然就倒下了。 　　“常叔！” 　　萧鑫跟肖倩倩一块冲过去，把人给接住，好歹没让他摔着。 　　肖倩倩用手背碰了下常棋的额头，“遭了, 常叔可能是刚刚直接坐在地上, 受了寒气, 现在在发烧。” 　　“你把常叔扶到我背上, 我们回去找司机，开车去医院。”萧鑫蹲下来，对肖倩倩说。 　　现在肖倩倩也顾不得那些玩具车的事情，赶紧把常叔搀扶着，弄到萧鑫背上，两人一块离开。 　　那四个司机果然等急了，都下了车，哈着气、搓着手，在车子附近不停晃悠着，以此抵御冬天的寒冷。 　　见萧鑫背着厂长回来，肖倩倩也是一脸焦急的样子，他们一块涌上来，问：“这是怎么了？厂长怎么了？” 　　“先别问了 ，你们搭把手，把厂长扶着上车，送他去医院。去一辆车就行，其他人在这等我们回来。” 　　肖倩倩说完，其他人果然没再问。 　　过去这两年，肖倩倩在厂里的声望很高，大家对她很是信服。这回出来的只有厂长一个领导，厂长晕过去了，剩下肖倩倩，她开了口，司机们就全听她的。 　　一汽厂离南市的医院不算近，萧鑫跟几个司机一起，把厂长扶着坐上副驾驶，自己则是跟肖倩倩一起，爬到装货的车斗上，坐在货箱上面。 　　虽然有些冷，但他们穿的厚，又年轻，还算受得住。 　　到了医院，医生说厂长是受了刺激，加上受寒，才会突然发烧，给开了两片退烧药，让他到病床上躺着歇会，嘱咐了几句就完事了。 　　肖倩倩把药给人喂下去，又花了五毛钱，借用住院病人的盆跟毛巾，不断用凉水擦拭厂长的额头。等了半个多小时，烧退了些，他人也醒过来了。 　　刚醒来时，厂长还有点懵，“我、我这是怎么了？” 　　“常叔您醒啦？”肖倩倩赶紧把湿毛巾拿开，“之前受了刺激，又在这大冬天的，您就发烧了，我们是带您到医院来了。” 　　“医生给开了退烧药，已经喂您吃过了，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常棋缓缓抬起手，摸了下自己的额头，发现还残留着凉毛巾的水汽，并不能感受到热度，“唉，我真是年纪大了，不经用了。” 　　“您才四十岁，怎么就年纪大了？之前不还总说，等欢欢生了孩子，您还能亲手把孙子孙女带大吗？” 　　肖倩倩提到他未出生的孙子或孙女，厂长情绪这才好转了些。 　　肖倩倩对萧鑫使了个眼色，故意把嘴笨的萧鑫留下来，“常叔，萧鑫在这先陪着您，我把这盆跟毛巾还了，这些是借了别人的。” 　　说完，肖倩倩就赶紧离开，让厂长没机会问她什么问题。 　　厂长反应不及，只得看着肖倩倩离开了。他发愣了好一会，才问萧鑫，“我晕过去之后，怎么样了？” 　　“啊，什么怎么样了？”萧鑫此时笨的恰到好处。 　　厂长想起以前跟萧鑫那些牛头不对马嘴的谈话，又想了想自己现在受不了刺激的病体，默默地闭了嘴，不再询问。 　　肖倩倩在外头躲了将近半小时，中途顺便找电话，打去给常家说了现在的情况，之后才回病房外面，偷看了一会，见厂长又因为药物的作用，昏昏预睡时，这才进去，好似随意地说：“刚刚没找到人，花了好长时间，唉……这会都是下午了，我们再不启程回去，半路就得天黑了。” 　　“常叔，您是要在这边住院一天，还是……” 　　“住什么院，”一听到回去得天黑，常棋急了，“萧鑫这孩子，刚在我身边坐这么久，就跟个木头似的，也不知道提醒我时间！都下午了，还不赶紧回去？搁这浪费人家医院的资源干什么。” 　　其实他是怕回去晚了，让家里人担心。 　　他年轻的时候，在外头遇见过意外，差点没能回家。这件事给常家人留下了心理阴影，从那之后，常棋只要外出，总得先说好什么时间回来，如果临时有事，还会打个电话告知家里人，不然常欢跟她妈妈都会很担忧害怕。 　　现在常欢还怀孕呢，常棋生怕宝贝闺女怀孕时候出什么事。 　　“走走走，我这烧差不多退了，赶紧扶我起来，我们回厂去。” 　　“诶，好。”肖倩倩刚刚才打过电话，已经跟常家通过气了，只是，为了常叔没工夫忧心，她才闭口不说的。 　　把人给忽悠上车，常棋还是低烧状态、加上吃了药，脑子昏昏沉沉的，很快就睡过去了。 　　而肖倩倩跟萧鑫，则是在跟另外三个司机会和后，分别上了一辆车的副驾驶。四辆卡车，又满载着原模原样的玩具车，轰隆隆地赶回徐市八一厂。 　　到厂之后，确实已经天黑，常叔手表上的时间，指向了七点。 　　此时白班都下班了，常欢、赵然、还有他们的妈妈，都在门卫室等着他们，一听见连着几辆卡车的声音，赶紧迎了出来。 　　“你常叔怎么样？”最先问话的，是常欢的妈妈。 　　“放心吧，医生说没什么大碍，在医院给他吃过退烧药了。就是之后要注意别太忧心，休养休养。”肖倩倩下车回复道，然后去常叔坐的那辆车，问司机，“厂长醒了吗？” 　　司机从那边跳下车来，“还没呢。” 　　“是现在就把他扶下来，还是我把车开进去再扶？” 　　“现在就扶吧，也没差多少路。”常家人急着看常棋的状态，不过，女人的身高跟力气不够，最后只有赵然能上前，跟那个司机、还有萧鑫三人一起，把熟睡的常棋，小心地抬下车，然后让赵然给背着进去。 　　常欢妈妈过去摸了常棋的额头，确认现在已经没有继续烧了，才安了心，埋怨道：“这人多大年纪了，自己心里没点数吗，还非得大冬天地坐在地上。” 　　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肖倩倩都在电话里跟常家人说清楚了。她反正不缺钱，加上那电话没人急着排队，就占着说了二十分钟。 　　“今天也是事发突发，我跟萧鑫一时都接受不了，何况厂长。”肖倩倩看了眼常欢，“欢欢你也别担心，先陪你爸回去休息吧，这玩具车怎么解决，等明天上班，我们开会再说。” 　　“嗯。”常欢眼睛微微泛红，“筱筱今天在这边乖乖喝了奶粉，没怎么闹，你.妈已经带她先回家了，自行车还留在这边，你们骑车回去吧。晚上黑，骑慢一点。” 　　两家人互相告别，回到各自家里，第一件事均是叹气。 　　肖毅看着脸色不算好的女儿女婿，纳闷地问：“怎么了？” 　　他也才下班不久，还没来得及从黄彩英那得知今天发生的事。 　　“别提了，就那个陈学理，已经被我们赶走了的陈学理，前两个月还在一汽厂，在一汽厂长手下干活，现在就不知怎么被提了上去，成了副党委书记。他估计在领导面前胡咧咧了什么话，让本成定局的事情又变动了，领导想让我们自己把玩具车给卖出去，然后用盈利的钱，给烈士子弟购置衣食。” 　　肖毅听了就是无语。 　　“领导没调查情况？这事儿怎么还三番两次地变动呢？姓陈的怎么就这么能游说，还卖玩具车……亏他提的出来。” 　　“那陈学理本来就擅长瞎编乱造，死的都能说成活的，估计把领导给忽悠了。唉，这事该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认下这个亏算了，”肖毅摇摇头，“如今你们八一汽车厂，跟之前又不一样。陈学理肯定不清楚那三轮车多好卖、多赚钱，你们这次就自己买单，把玩具车当成员工福利发下去吧。然后再掏一笔钱，上交去做公益。这事情最好反应要快，不然他可能还会根据你们的行动，继续挖坑让你们跳。” 　　“至于现在亏掉的钱，明年肯定都能赚回来。” 　　爸爸到底经验老道些，还从那边农贸市场里学了不少的东西，只一听情况，就立刻给出一个可行方案。 　　“赚是肯定能全赚回来，只是这事儿，我想着就觉得恶心！”肖倩倩气哄哄地拉开长凳，坐了下来，“世上怎么有那么恶心的人呢？” 　　“林子多了，什么鸟都有。算了算了，好歹他们现在没呆在我们徐市，这次让他出一口气，省得一直惦记着要报复。”肖毅倒是想得开。 　　“你们饿了没？”说着，他摸了摸自己肚子，“我接下来要去京城一段时间，具体干啥，你们估计猜得到，但我不能说。这次出去，不知道要多久不能吃到你.妈做的饭咯。” 　　外头的伙食，哪有家里的水准高，整天都至少有鸡鸭鱼肉中的一样。 　　“气都气饱了。”肖倩倩还是意难平，“爸你饿了就先吃吧，不用管我们。” 　　“萧鑫，你饿了没？要是你饿了，也赶紧吃点。” 　　萧鑫在肖倩倩身边坐下，“我陪你吧，你什么时候吃，我再吃。” 　　“哎呀！”肖倩倩烦躁地推了他一下，“你非得跟我一样干什么？去吃你的！” 　　“行了，人家是心疼你呢。”黄彩英一手抱着肖筱，一手端着一盘炒白菜出来，“筱筱今天一个白天都没见到你人，中午要喝奶时，哭了一会，最后还是乖乖喝了泡的奶粉。你抱抱她，哄一下，小家伙今天可委屈着呢。” 　　面对闺女，肖倩倩只好收起工作中的郁气，等妈妈放好菜之后，就把小家伙抱过来，“筱筱，是不是想爸爸妈妈了呀？” 　　“唔！想！”肖筱噘着嘴，跟她爸爸一样的大眼睛里，扑闪着泪光，“妈妈抱抱。” 　　“诶，抱着呢。”肖倩倩抱着孩子，轻轻晃悠着，萧鑫也跟在她身后转，时不时地摸一下孩子的头，沉默地表达父爱。 　　肖筱满足地埋在妈妈胸口，发出小兽一样哼哼唧唧的声音，没一会就恢复了精神，让肖倩倩看着觉得好笑。 　　“这小家伙倒是好哄。” 　　“她那不叫好哄，是乐观。”肖毅笑呵呵的，朝孙女伸出手，“呐，筱筱今天有没有想爷爷啊？让爷爷抱着吃饭好不好？” 　　肖筱犹豫了一下。同样一天没见面的情况下，她到底还是更倾向于黏着妈妈。 　　“啧，爷爷伤心了，呜呜呜……”肖毅捂脸假哭，“爷爷明天就要出差，去好远的地方，筱筱要好久见不到爷爷啦……” 　　肖毅话没说完，肖筱的身体就冲着他倒过去，“爷爷抱！” 　　她似乎听懂了“好久见不到”的意思，因为之前肖毅每次出差，都会说类似的话。在她爷爷怀里时，她还特别不舍地抓着爷爷的衣领。这么黏人，让肖毅都舍不得离开了。 　　“唉，家里有个孩子，哪里舍得出远门啊。” 　　可偏偏自从肖筱出生后，家里就他时不时要出差。 　　之前好一点，基本上是几天就回来。 　　这次去京城，要彻底搞定专利一事，估计至少要花一个月。 　　“行啦，你们就别黏糊了，赶紧吃饭吧。”黄彩英把几个人的饭都给盛好了。 　　她知道今天情况特殊——肖毅马上要出差、肖倩倩跟萧鑫工作上遇到了挫折，情绪肯定是会越酝酿越低迷的，不如打断他们，叫他们吃个饱，睡一觉就啥事都没了。 66 [VIP] 　　第66章 　　第二天一早, 爸爸就起床收拾好行李，去他们工厂，跟这次的团队一起, 坐上午的火车离开。 　　肖倩倩跟萧鑫还得上班, 就没去送, 只是给他的行李里，加塞了许多方便吃的干粮, 免得他一个人在外面吃苦受累。 　　爸爸离开后，妈妈把家里收拾一下, 也跟着肖倩倩他们一块去八一厂。 　　走在路上，见小家伙吃了奶, 重新躺在多功能学步车里睡得香喷喷，她忍不住跟肖倩倩提：“倩倩啊，你是不是打算给筱筱戒奶了？” 　　“嗯，本来就是打算等她一周岁之后，就给戒奶的。”肖倩倩推着学步车，低头看了闺女一眼, “她昨天不是乖乖喝了奶粉么？最近可以试着减少喂奶的次数, 慢慢替换成奶粉。” 　　“你不在身边，她才勉强喝奶粉。她精明着呢, 现在知道有妈妈在，哪里肯喝奶粉。”黄彩英摇摇头，“还是要用老法子，你涂点辣椒什么的……” 　　“哎呀, 妈！”肖倩倩瞪了黄彩英一眼, “我会让她喝奶粉的, 你可别再给我推荐那些乱七八糟的土方了。” 　　旁边的萧鑫插不上话, 挠挠头，看老婆推那学步车也很轻松，不像之前需要抱着孩子，抱一会就累了。 　　——确认过没有他的用武之地，嗯，专心走路吧。 　　等到了厂里，肖倩倩跟萧鑫直接去办公室，妈妈则是带着依然没睡醒的小家伙，去常家，跟常欢的妈妈、婆婆一块唠嗑做事。 　　而昨天还生病了的厂长，今天根本没有请假休息，比肖倩倩他们还更早上班，等该来的人差不多都到了，就急忙召开会议，商讨这次玩具车被打回的事情该如何解决。 　　技术部的办公室，依然被征用作为会议室。 　　肖倩倩坐好之后，不出意料地发现，所有人都是愁眉苦脸的——除了已经调整好心态的她跟萧鑫。 　　厂长作为八一厂最大的头头，自然最先开口，先尽量以平和的语气，把昨天的事情给陈述了一遍。另外，他也没有隐瞒，曾经厂里的陈书记，目前成为了政府的领导层，或许还在其他领导面前很混得开，而陈书记对八一厂是有仇恨心的，所以无论他们做什么应对，陈书记那边，估计都会使绊子。 　　“唉，这不是踩了狗.屎还甩不掉么……”陆总工无奈地暗骂——不，算是明着骂了。 　　盛部长对于这样的发展，同样很是无奈，他摇摇头，看向厂长，“厂长你现在是什么打算？” 　　“我昨天本想去找领导理论，争取一下别的出路，不过，”厂长看了肖倩倩一眼，没说是肖倩倩阻止了他，“不过，姓陈的那家伙，估计也想过我会那么做，肯定做了别的铺垫，我即使去了，大概率也是有别的坑，我就直接回来了。” 　　“现在开会，我个人暂时只有两个思路，一个，就是写一封请愿书，我们厂里所有人签名，上呈给领导，试试看能不能改变领导的决定。” 　　“另一个，就是干脆吃了这次亏。” 　　厂长的想法，居然跟肖倩倩的爸爸差不多。 　　他继续说：“我昨天回来之后，大致算了一下厂里的盈利，目前我们仅仅是在徐市内部推销三轮车，不到半年时间，就赚了五万以上吧？” 　　“按照这个趋势，我们继续往外冲，明年的盈利会更多，足以贴补这些玩具车的亏损赤字。而已经做好的玩具车，想卖出去，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你们自己扪心自问，市场上出现这玩意，你们揣着钱敢不敢买？” 　　大家都摇摇头。 　　有手艺的人，自己在家做点小玩意倒没什么，要是特意花钱去买，这不是上赶着被人抨击么？ 　　“那这些玩具车，就由我们厂里自己消化了。两千多辆，作为工厂福利，过年前发给正式员工，每户可以领一个。” 　　“这样也行，”财务部的蔡部长，长长叹气，不得不退让。 　　盛部长年纪更大，想得更多，他皱眉问：“叫我们认了这次亏，可以。但接下来能不能保证，那个陈书记，不会再继续找我们麻烦了？” 　　“由厂里消化掉这些玩具车，他不会拿这个做文章吗？” 　　毕竟上面说的是，让他们卖出去盈利，然后用盈利的钱去做好事。 　　他们却自我消化，然后厂里另外交上去一笔钱。 　　这种行为，若是经过别人的恶意渲染，很有可能变成：八一厂不服领导的决定，故意这么做；或者八一厂仗着能赚钱，故意把领导安排的任务，当成给自己谋福利的机会等等。 　　盛部长这么一说，厂长又沉默了。 　　他自己其实也担忧这一点，只是在赌陈学理并不知晓八一厂如今的盈利状况。 　　八一厂的三轮车是从小半年开始卖的，而如今还没到真正的年末，他们就没往上交年度汇报，上面基本上没几个领导知晓八一厂现在很能赚钱。 　　盛部长担忧这个，也是为了稳妥起见，厂长叹声气，问：“那你们说说，可还有别的什么法子？” 　　“厂长……”肖倩倩弱弱开口，“我跟萧鑫昨天回去后，有了个不成熟的想法，不一定做得到，厂长你们要不要听一下？” 　　“有想法就说出来！”厂长对于肖倩倩的思路，还是很期待的。 　　之前很多次的成功经历，都证明肖倩倩、还有萧鑫的想法很超前、很灵活。 　　现在大家的脑子都僵着，即使肖倩倩说她的想法不成熟，大家也抱以极大的期望。 　　可肖倩倩这次，是真的没什么把握。 　　昨天晚上，吃过饭、洗漱过后，她跟萧鑫就回屋躺下了，睡前谈心时，聊到爸爸去出差的事，她就说，爸爸这次肯定是把收录机完全搞定了，所以才不顾麻烦，一定要去弄到国际上有效的专利，才让收音机厂生产。 　　之所以一定要国际的专利，是因为他们知道，不久之后，其他国家也会研发出类似的东西。肖倩倩不知道爸爸研究出来的产品，技术上、外观上跟别人重合的部分有多少，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把专利证明拿到手再说，免得人家后研究出来的倒打一耙，转头找我们国家收专利费用。 　　我们国家硬着头皮不给钱也行，但那样的话，产品就得不到国际的承认，会影响产品出口。 　　——爸爸做收录机的目的，本就是为了出口。 　　国内哪里消耗得了多少这种比较贵重的东西，只有出口卖，才能获取最大的利益。 　　刚好国家本来就极度缺乏外汇，爸爸跟领导们说明白这个道理之后，领导就支持他去搞专利了。 　　这些过程，是肖倩倩跟萧鑫根据爸爸的行程猜测出来的。 　　说到出口，肖倩倩灵光一闪，又想到，最开始要做玩具车的时候，她跟萧鑫在那边的农贸市场找了好久，其中许多玩具，都是进口产品。 　　相对而言，进口货看起来确实比国产的要精致。 　　当时肖倩倩只是心里不服气，觉得以后一定能看到自己的国家越来越好，再制造业上，不继续被那些外国货压制。 　　现在联想到这件事，她突然反应过来，既然以后可以进口玩具，那他们现在试着出口玩具，是不是也可行？ 　　从一些书中展现的内容来看，很多所谓的发达国家，对他们这些“落后”国家的手工艺品很感兴趣。 　　这批玩具车，虽然称不上是传统手工艺品，但木质的小卡车、加上发条动力的设计，应该还算有点意思吧？ 　　肖倩倩无法了解国外的状况，只是有了这样的想法。 　　刚开始有这个想法时，她觉得很靠谱。只是随着会议中其他人的发言进行，她又越想越觉得没信心了。 　　“我就是这么一想，那些外国人没有太长的历史，他们的国家基本都是在不断的战争中建立起来。而我们有很长的历史、很厚重的文化，这玩具卡车虽然不如真正的传统玩具——九连环、华容道那些东西值得探究，但看起来也挺有特色的……” 　　肖倩倩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 　　那些玩具车，说是有特色，倒不如说是有点笨拙跟丑陋。 　　不过，她这个看似天马行空的想法，却让大家眼前一亮。 　　“我们可以试试啊，说不定能行！” 　　最先开口的就是盛部长。 　　“你们不知道，我年轻的时候，那些怪模怪样的外国人到我们这来，虽然瞧不起我们穷困的样子，但对于我们随手做出来的一些小玩意，却是特别感兴趣。” 　　“我记得有一次，为了打发时间，随便用草茎编了个蚂蚱，打算给我堂弟玩，结果人家毛子看见了，愣是要花钱跟我买。” 　　“他们连草蚂蚱都喜欢，这木头车子，说不定还真能打动他们！” 　　“这……这真能行？”厂长一时不知道该跟着一起激动好，还是该让大家理智一点好。 　　“不管怎么样，我们先试试嘛！”盛部长这会儿，连脸上的皱纹似乎都活过来了，兴奋得很，“我认识省里管出口物资的人，厂长，你给我批个假，我带几辆玩具车做样品，拜托人家给我问问。” 　　“好像最近就会有外国人过来？如果时机凑巧的话，结果很快就能出来了。” 67 [VIP] 　　第67章 　　“你这是为厂里做事, 说什么请假不请假的，肯定要算你出差啊。”厂长往四周看了一眼，又点名陆总工, “老陆, 你陪着老盛一块去, 他年纪大了，一个人出去, 我也不放心。” 　　陆总工急忙应道：“诶，好。” 　　于是, 肖倩倩只这么一提，盛部长他们就直接行动上了, 搞得肖倩倩心里还有点小慌张。 　　厂长他们看的出来，笑着安慰她，“没事，你只是提出了意见，不管最后成不成，你都别有心理负担。大不了就由我们自己承担了这批玩具车的损失, 然后找赵然爸爸、还有那个帮过你们的郑政委, 托他们跟领导说些好话，别让姓陈的那家伙又捣鬼就行。” 　　即使厂长这么说, 肖倩倩还是有些不放心，之后一直有点轻微的焦虑，每天上班第一件事，就是关心出差的盛部长跟陆总工有没有回来。 　　这一等, 就是足足一周。 　　他们回来时, 因为两个人年纪都不小, 坐火车比较累, 疲惫感太浓重，所以脸上暂时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肖倩倩抢了别人端茶送水的活，给盛部长、陆总工泡了热茶，让他们在自己办公桌边上坐下，“部长，你们先喝点水歇歇。是不是要喊厂长过来？我去喊吧。” 　　“嗯，”盛部长看着肖倩倩这么一通忙活，心里觉得有点好笑，但考虑到年轻人比较爱面子，就忍着没笑出来，“你去吧。” 　　肖倩倩便匆匆出去，到厂长办公室，把厂长给喊出来，“厂长，盛部长他们回来了，就在我们技术部办公室里。” 　　“他们这就回来了？我不是让他们不用那么赶吗，都这么大年纪了，累出个好歹怎么办……”看样子，厂长是知道事情进展的，只是不知道盛部长他们居然赶在今天就回厂了。 　　他急匆匆出来，锁上办公室的门，跟肖倩倩一块去技术部，顺便把财务部的部长也给喊上了。 　　回到技术部的时候，刚好重要的人物都在，干脆就坐下来，直接安排开会。 　　这次做会议记录的是常欢。 　　“老陆，跟大家说一下情况吧，”厂长抬抬下巴，示意陆总工来说。 　　至于盛部长，他都接近六十岁了，这次实在是累到了，坐着轻轻喘气，捧着茶杯的手，都有点微颤呢。要知道，技术员出身的盛部长，虽然不擅长制图，但很擅长现场处理机器，手一直很稳的，现在居然都累到手抖了。 　　厂长看向他的眼神，都有点担心，默默打算着，什么时候给盛部长放个假。 　　现在三轮车的生意走上了正轨，盛部长又住在八一厂职工楼里，请假休息一段时间，并没有什么影响。 　　“我们这次带着样品去南市，见到了盛部长联系的那个人，虽然对方职位不高，但他还是尽力帮我们约到了他的领导。” 　　陆总工开始说他们这次出差的过程。 　　“最开始的时候，管理出口的领导，看不上我们这样简朴的玩具车，见过一次面之后，就想把我们打发走。还好盛部长的朋友从中周旋，让我们留了下去，一直等到外国人过来。” 　　其实在威省这边，所谓的出口生意，也只有种植的花生、瓜子等多油作物，其他工业产品，在国际上完全没有竞争力。 　　那个接见盛部长跟陆总工的领导，一开始并非是瞧不起他们、也不是要为难他们，而是照着以往的惯例，几个外国人过来，意思意思检查一下要买的货物质量，之后就走直接出口流程了，并不会关注其他东西，盛部长他们能成功的概率不高，说不定还会给人家留下不好的印象。 　　国内现在各方面的条件都不好，人家外国人过来，吃住都不满意，要不是他们得盯着整个流程的进行，恨不得连一秒钟都不要多呆。 　　领导刚开始想把八一厂的人直接打发走，就是生怕盛部长他们凑上去，推销什么玩具车，把人家给得罪了，影响威省后续的出口生意。 　　本来威省除了能种出来这些作物出口之外，连矿物资源都没发现多少。若是连作物的生意都做不下去，以后威省的外汇收入，岂不是个零蛋？ 　　跟盛部长相熟的那个朋友，年纪也挺大，到了快退休的年纪，以前对领导还有点恩情，领导实在推不过去他的请求，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提醒盛部长他们，最好在外国人回住处的路途中，用比较自然的方式来推销，别跟国家的官方扯上关系。 　　盛部长跟陆总工都并非不经事的年轻小伙子，自然能领会意思，打听好几个外国人的行程之后，就在外面蹲守。 　　可怜他们一个将近六十的老头、一个四十多的瘦弱中年，在大冬天里，抱着相当有分量的玩具车，在大街上不断游荡。 　　好在他们的辛苦没白费，蹲了两天，总算是撞上人了。 　　盛部长以前跟毛子学过技术，会的外语也是毛子那边的话，而这几个过来的外国人，则是说另一种外语。盛部长跟陆总工都不会。 　　他们又请不到翻译，只能一边打着不成样的手语，一边把那玩具车拆开，放在地上，直接示范效果。 　　说起来，那几个外国人，本来心情平平，被不认识的人拦下之后，仗着有人保护，就当是停下来看个热闹。 　　结果盛部长他们拧一拧发条，把那颇笨重的木头玩具车放地上，居然就让车子跑起来了，这个奇妙的过程，确确实实地吸引了几个外国人。 　　他们一嘴叽里呱啦让人听不懂的话，实则是在问身边翻译，“这是什么？这个是木头做的吗？不用电池也能动？你们国家在这方面好像很厉害。” 　　翻译接待外国人这么多次，这还是第一次从人家嘴里听到夸赞，心里头高兴，也就不埋怨盛部长他们碍事了，好声好气地把这些问题翻译出来，询问他们。 　　盛部长他们相当于白白利用了这个翻译，听到外国人有兴趣，赶紧用简练的话语回答，方便人家翻译清楚。 　　于是外国人就知道，这个不是纯木头做的，不过，这玩具卡车确实不需要另外安装电池，而是跟手表一样，上满发条，就能跑一段距离。 　　有两个外国人要来玩具车，自己试着玩了两次，就让翻译问价格。 　　他们那样子，像是要自己买。 　　但盛部长跟陆总工辛辛苦苦过来，可不是为了推销一两个玩具车的。他们希望的，是能有批量的订单。 　　按照之前会议中的计算，他们把这批玩具车的成本直接算作一万块，那么，只要单个玩具车的售价能超过五块钱，他们就不算亏本了。 　　陆总工没跟外国人打过交道，一直没主动说话。还是盛部长年纪大、胆子也大，直接先竖起两根手指，说：“如果你们要单独买一个，每一辆玩具卡车的价格，是二十块钱。而我们厂里有两千辆这种玩具卡车，如果你们全部要，每一辆的价格直接打对折，只要十块钱。” 　　听着盛部长“狮子大开口”，旁边的陆总工忍不住咽口水，低下了头，生怕自己不自然的反应，让这些外国人发现不对劲。 　　不过，对这些外国人来说，不管是十块钱还是二十块钱，都是小意思啦。 　　要花整两万去买两千辆玩具车，他们才需要考虑一下呢。 　　其中一个外国人，似乎除了公职之外，家里还开了超市，本身不缺钱，他对这些玩具车的兴趣最大。 　　他想了想，开始压价，“两千辆，一万五千块。” 　　陆总工都想直接答应了。 　　不过，盛部长摇摇头，“两万块，不能再降了。这一批的材料，大部分用了木材，全需要手工，成本很高。如果你们以后还想要，我们定制模具，把大部分配件换成塑料的，到时候可以降价。” 　　外国许多自家做生意的人，不怎么缺钱。加上这个外国人年轻，还没怎么参与过采购的过程，就以为盛部长说的底价，就是真底价，毕竟盛部长一点空间都没降。 　　再次犹豫一番后，他觉得这不需要电池就能运动的小车，实在是很有意思，而且两万块华国币，对他来说就是小意思，“行，两万。不过我们后天就要回国，你们的货物，跟其他我们要买的东西一起运送。” 　　说完，那外国人也没想跟盛部长他们一块吃个饭什么的，等着翻译把话说清楚，就直接转身离开，回住处去了。 　　而盛部长跟陆总工在原地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真、真谈成了？”陆总工磕磕巴巴地问，“就这么成了？” 　　他来南市之前，还脑补了一大堆艰难险阻，结果他们也就是在遇到外国人之前，稍微感受到了一些挫折，但见到人之后，一切都特别顺利。 　　顺利得好像是在做梦一样。 　　盛部长也是久久不能平复心情。别看刚才他一副丝毫不让价的架势，实际上内心是忐忑的，只要外国人表现出要离开的意思，他可能就坚持不住，要给大降价了。 　　没想到人家这么“单纯”，直接同意了这桩生意。 　　盛部长狠狠一握拳，激动之下，血气猛地涌上脑门，身子一晃，差点晕过去。吓得陆总工赶紧把人给扶住。 　　“部长，您、您没事吧？” 　　“咳咳，没事，没事，”盛部长无奈地摆摆手，“这人年纪一大，心情激动一点都不行。” 　　说着，他脸色很快恢复红润，原本慈和睿智的目光，变得像年轻人一样充满激.情与活力。 　　“这次，一汽厂跟姓陈的要坑我们，反倒逼我们走出来一条新路子了！” 68 [VIP] 　　第68章 　　“是啊, 刚开始倩倩提出可以尝试卖给外国人的时候，我还觉得可能性不大呢。没想到外国人真的会喜欢这东西。”陆总工见盛部长只是激动过头，就又变得喜气洋洋的, “那我们是不是要赶紧打电话给厂长, 说一下这个好消息？” 　　“急什么, 还有正事没做完呢。”并不是跟外国人私下谈下这件事之后就可以的，盛部长眼看着人家走远了, 背影都瞧不见了，才毫无形象地突然蹦了一下, 以此缓解内心的激动，然后赶紧揽着陆总工, “走，我们再去出口管理处一趟，趁他们没下班，让他们赶紧帮忙准备出口合同！” 　　现在可不能私人做生意，这批玩具车能有外国人真的愿意收，八一厂得走官方的流程。先是出口管理处跟人家签订合同, 然后货物也是从这边集装打包好, 走海运送到他们国家去。 　　总之，去南市找外国人谈生意, 就是这么个过程。 　　之前为了省话费，他们只说货卖出去了，但详细的并没有多说。 　　这回开会，陆总工神采飞扬, 把整个过程绘声绘色地讲述完之后, 才意犹未尽地停下来, 喝几口水润喉。 　　这时候, 说话的又换成了盛部长，他虽然满脸疲惫，但笑呵呵的，心情极好，“我们那天借用了别人办公室的电话，跟厂长打电话说了大概情形，为了节省时间，厂长授权我代为签字。” 　　“本来厂长让我们直接在那边等着，然后厂里直接把货送过去。但我们想回来一趟，提前跟大家一起分享喜悦，就赶了今天下午的火车。” 　　肖倩倩心里头也是很高兴，嘴角的笑一直没落下去，不过正事还是要惦记的，她算了下时间，问：“那我们是要在明天把玩具卡车都给送到出口管理处去？” 　　“嗯，”厂长点头，“按照合同，如果明天他们检查过货物，觉得没问题了，会支付一半的定金。剩下的，要货物送到他们国家，对方成功签收之后，再打款过来。” 　　“即使只预付一半定金，我们的成本也全部回来了呀！”肖倩倩终于开心起来。 　　“也别开心太早，我们跟外国人交易，不好算什么工业券，都是换算成钱的。光看钱的话，一万块我们肯定不亏，但这些钱也弄不来券。不过，等全款过来，足足两万块，说什么我们都不会亏的 。” 　　厂长笑着翘起二郎腿，“不过，人家外国人给的是外币，那外国钱可是难得的外汇，肯定到不了我们手上。领导们看在我们帮忙赚了外汇的份上，说不定还会在这些钱的基础上，额外多加一些再给我们呢。” 　　这么说着，大家都畅快地大笑起来。 　　憋屈了这么些日子，可算是真正把这件事给解决了，还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让敌人也无法再动手脚的完美解决！ 　　这回，八一厂打了漂亮的一仗，把生意都做到外国人那里去了，任是陈学理想继续作梗，也找不到正经的由头。 　　至于一汽厂的魏厂长，他先是想借赵然的身份，打击赵长书这个书记，并没有做成功，还提醒了之前安分“混日子”的赵长书，也开始拉帮结派，打压厂长这边的势力；然后又是被陈学理这个小人利用，利用完了之后还踩他一脚，导致他上升的路子被断。 　　以后他估计也就只能在一汽厂继续做几年厂长了。搞成现在这样子，他后悔都来不及，哪有功夫再去继续针对八一厂。 　　“敌方”一片愁云惨雾，而八一厂这边，则是喜气洋洋的。 　　到了一月初，出口管理处就送来一万块现金，顺便还带来一个好消息。 　　“人家走的时候说了，如果这个玩具好卖，以后或许还会跟你们订货。只是这铁的内核、木头的外壳太沉重，再加上这么大体积，实在是不方便孩子们玩耍，他需要更轻便的发条动力车。而且，最好外形有我们国家的传统的那种感觉。” 　　“他们弄走的那一批，会当做什么限量版来卖，不许你们再做一模一样的东西出来了。反正他们资本家，肯定是不会做亏本生意的。” 　　等出口管理处的人走了，八一厂的人还有点懵。 　　“这……外国人真要跟我们做长期生意？”厂长掐了自己一把，“这事听着怎么像是做梦一样呢？” 　　肖倩倩接触过未来的信息，知道以后的华国，会有频繁的出口、进口生意，倒不觉得这事很梦幻。而且，她是个聪明人，从农贸市场里那大批量的玩具车来看，知道这玩意在孩子中肯定极受欢迎。 　　有成功的样品，有成功的交易前例，八一厂其实有极大的概率，会做成玩具车出口生意。 　　这件事，其实是出乎肖倩倩意料的，也并不在她最初给八一厂的规划路线里。 　　不过，这件事是大好事。原本受限于这个时代，她还不敢怂恿厂长他们开始做私家车，但又嫌弃一直做三轮车，有点太单调了，这种时候，突然多出来一个玩具车的生意——虽然玩具车对国内销售不合适，但对国外销售、赚外汇，那可是再合适不过的了，玩具车的出现，会弥补八一厂产品单调这个缺点，运营风险性大为降低。 　　而且，等八一厂能稳定给国家提供外汇收入之后，八一厂的地位啊，肯定会直线提升，得到许多政策上的扶持。 　　只是，心里这么想归想，肖倩倩怕真说的这么好，会让大家飘起来，干脆就故意唱衰，假装不看好地提示大家，“别忘了，别人说的是：“以后”、“或许”会再订货。” 　　“这不又是一个坑吗？但这次，是我们自己挖的、自己跳进去的坑。” 　　原本她想尽可能少地参与到工厂管理中去，让现在的管理层保留原有风格来成长。但自从厂长接单玩具车，厂里又没有做好足够的风险预估及防备工作，导致后面一堆烦心事，肖倩倩就知道，她在适当的时候，稍微干预一下大家的思路，才是最好的选择。 　　而且，她之前总想着，厂长只是过于善良、容易付出信任了一点，作为管理者，在其他方面的能力，还是无可指摘的。 　　但是，现在想想，或许是因为她跟常家的关系太亲密了，所以天然带着一层滤镜，去看待常家人，无视了常厂长的一些弱点。 　　未免以后八一厂走偏路，肖倩倩决定悄悄发挥一点作用，在重要的发展事件中，适时引导大家。 　　她继续说：“以国家缺乏外汇的现况，肯定不会放过任何可以赚取外汇的机会。现在八一厂跟外国人搭上了线，让领导看见了一种新的获取外汇的渠道，他们肯定会明里暗里施压，让我们厂做出符合外国人要求的产品，并且争取到下一次的合作。” 　　“不管这件事多困难，我们都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肖倩倩板着脸，讲这些话时一本正经，好像真是那么回事似的。 　　只有萧鑫察觉到有点不对劲，疑惑地看了肖倩倩一眼，然后又收回目光。虽然不懂是哪里不对，但他不会在外人面前拆肖倩倩的场子，有问题他们可以回家再说。 　　而厂长被肖倩倩这么一说，仿佛被兜了一头冷水——他又没见识过未来的那些玩具车，所以是真的信了肖倩倩说的这些，立刻“清醒”过来，沮丧地说，“唉……真是麻烦，开个会吧。话说我们最近开会次数是不是太多了？” 　　肖倩倩无奈地笑，最近临时开会的次数是比较多，而且大多不是什么好事。不过，也是之前那些不好的事，给他们带来了这一次的绝好机会。 　　这大概就是祸兮福所倚吧。 　　在肖倩倩眼里，要研发出口玩具车的事情，本质上当然是好事。 　　不过，对于被肖倩倩的话术带偏了的其他人来说，他们暂时无法评定这件事是好是坏，结果还是要靠他们自己去争取的。 　　之后的会议上，几个领导把未来还能继续出口的可能性给分析了一下，可能是肖倩倩提前打击了他们，而肖倩倩又是最开始提出把玩具车卖给外国人的……所以，就连这次把玩具车推销出去的盛部长，都不怎么看好后续的发展。 　　“他们这次买的爽快，估计也就图一时新鲜。要是跟我们合作的是大国家，有充足的市场，我们说不定还能多卖些。但之前那个外国人，他们国家好像没多少人口，会给孩子买那种笨重玩具的人家，应该也不多吧？等那个做生意的外国人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下次再来，肯定就不会开口说要继续买了。就算要买，数量估计也不多。” 　　“做生意的时候，面对外国人，我们总是处于低声下气的立场，总不能以他这次说过的模棱两可的话，来硬逼着人家立合同。” 　　盛部长这么一说，大家就都没了最开始的兴奋劲儿。 　　倒是肖倩倩站在能够继续出口玩具车的立场上，一直在回想，自己在农贸市场里面，看到的那些玩具，然后思考—— 　　若是站在现在这个时代，以现在的眼光来看，大部分外国人的审美是什么样的呢？他们想象中的华国传统风格又是什么样的呢？他们的小孩会喜欢什么样的玩具？ 　　会议记录是常欢在做，所以肖倩倩放心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都没仔细听。 　　直到萧鑫偷偷推了她好几下，她回过神来，才意识到大家都在看着她。 　　“啊……怎么了，怎么都看着我？我刚刚在想事情。”她难得有如此窘迫的时刻，不好意思地问了出来。 　　她没有隐藏自己刚才在走神，这么直接地问出口，大家反而没有追究她开会不认真。 　　厂长对她的耐心也很足。 　　“之前你每次都提出了很有新意的想法，这一次就还想问问你，关于未来能不能继续出口玩具车的事情，你有什么新奇的主意吗？” 69 [VIP] 　　第69章 　　肖倩倩先是抿了抿嘴, 在脑中大致梳理一下刚刚的想法，然后才开口说：“想法倒是有，只是临时想的东西, 可能实现起来有不少难度。” 　　她其实连玩具车的几种常见款、生产线怎么规划、未来怎么争取更多的外国市场等等, 都有在考虑了, 但此刻说出来的话，却像是她经过苦思冥想、才勉为其难地想出来了一点好主意似的。 　　“没关系, 人家下次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厂长说完顿了一下，看向盛部长。 　　盛部长意会, 说：“在我们威省，他们团队一般都是每年十二月旁边过来。其他的省市, 尤其是那些有矿物资源可以出口的，会稍微频繁一点，而且可能不是同一个国家的人。” 　　国内现在可利用的资源太少了，威省这么大一个省，出产的油作物，人家一个小国家就能吃下, 所以也没必要招揽更多的外国人来谈生意。 　　不过其他省份, 状况有好一点的。像是天山省，他们那边的葡萄干等作物, 就出口的比较多。 　　肖倩倩并不希望等到明年的十二月，才能推进玩具车出口事宜，那进度也太慢了。所以，把主意打到其他省的外国团队身上, 是必然的事。 　　“如果我的想法能实现的话, 说不定可以去找其他省的外国团队试探一下, 看有没有其他国家的人感兴趣。” 　　肖倩倩先这么含糊地说了一句, 在大家的脑子里先留个印象，方便之后提出主动接触其他外国人，来谈成玩具车的交易。 　　这之后，她才把自己刚刚思考过的、其中一小部分剥离出来，把这一部分里面的、她的构思大致讲解一番。 　　“我想着，对于小孩子来说，他们会喜欢什么样的玩具车呢？女孩子，像我们家筱筱那样，喜欢玩这个的可能会少一些。但是男孩子，肯定会对车子很感兴趣吧。无论是卡车、轿车、摩托车，甚至是挖掘机、火车等等，都能快速引起他们的注意力。” 　　“小孩子力气小，像之前那种太大的、太沉的车子，我觉得可以直接淘汰掉。最合适的大小，应该是五到十岁的孩子们，方便拿在手里的那种大小。重量控制在……”肖倩倩想了想，“大概跟《新华字典》差不多、或者稍微轻一点的分量比较合适？不会觉得沉，但又有质感，车子可不能轻飘飘的。” 　　“至于花色，我想到一个主意，不知道好不好安排在产线上做出来——就是先把车体做好，然后用颜料做个很特别的涂层。这个涂层，最好是很简单就能做出来、不触及敏.感问题，但乍一看，又好像确实挺有我们国家风格的那种。” 　　这话讲的，好像有点前后矛盾。 　　“你别卖关子，赶紧说说，是什么样的特别涂层？”有人催道。 　　所有人几乎都伸长了脖子，要听肖倩倩给出个答案。 　　倒是萧鑫，他接触的知识面跟肖倩倩差不多，听她前面那么多铺垫，大概猜到了是什么。 　　“是不是把比较艳丽的、看着就能联想到我们国家的那些颜色的弱溶剂颜料泼在水里，然后搅动出不规则图案，再给车子上色？这种表面涂层烘干后，每一个产品的配色相近，但实际图案都是不一样的，这种没有固定性的不规则图案，自然不会有敏感问题。” 　　肖倩倩对着萧鑫点点头，“我说的就是这个。” 　　这是比较原始的、最简单的一种流动水印方法。至于到了很多年后，人家采用的先进立体水转印披覆技术，目前真的很难实现，肖倩倩便提都没提。 　　现场的大部分人都是懂技术的，他们之前不管是做大卡车，还是做三轮车，都需要给钢铁的车壳上漆。 　　这种就是直接把油漆往车上上面喷涂或者刷满就行了，没什么花俏的地方。 　　听萧鑫说的这个弱溶剂颜料，什么搅动一下形成图案，这样大概的描述，他们一时联想不出来是什么效果，心里便都好奇，直勾勾地盯着萧鑫跟肖倩倩两人。 　　厂长带头问：“能示范一下吗？” 　　“能是能，找个表面平整的木块，一个不要的破盆子来，把我们厂有的颜料倒一点进去——我们不是有蓝色跟绿色两种么，就拿这两个试。” 　　于是有人自发地跑出去，迅速找来了肖倩倩要的材料。 　　萧鑫跟她做配合，先接了半盆水，然后分别从两端倒入适量的蓝、绿颜料，拿木棍划出几圈螺旋纹，最后把一根手臂粗的、削过皮的、打磨平整的圆木头往里头一按，再有技巧地侧着转出来，那不规则的蓝绿交错螺旋纹，就留在了木棍上面。 　　“这个还要烘干。”肖倩倩看着萧鑫拿着的成品，“效果不太好，可能是现在气温太低了吧。” 　　“没事，螺旋效果差点，影响不大，烘干了也挺有特色的。”萧鑫大概猜测的到国外现在的工业水平也没有特别高，只是相比于现在的华国，具有优越性而已。 　　“嗯，有这个效果，然后弄个能迅速烘干的炉子就行了。”肖倩倩让萧鑫把这木头扔一边去，“别拿着了，小心弄到衣服上。放回盆里吧，回头扔了……” 　　“别扔！”盛部长把木头抢了过去，“你们这法子我看懂了。” 　　“我们是对染色方面没了解那么多，所以刚刚想不到。如果把这个木头扔了，不小心被懂行的人看见，抢先弄出这种特别的染色方式了，怎么办？” 　　厂长也反应过来，“对对对，这东西不能扔。干了之后，就放我办公室空木柜里，给锁起来吧。” 　　“这个事情，领导做主就行。”肖倩倩耸耸肩，“不过，要是想做出有我们国家风格的花色，用这些颜料可不行。我们得有大红色、明黄色、橘色、白色、黑色等多种颜料，要求是不能溶于水。” 　　其实现在他们能买到的颜料，都不能溶于水，肖倩倩附加的这个条件，跟不加是一样的。 　　“颜料我们会想办法去进购，”厂长接过话来，“你们现在是拿着技术员的工资，操着副厂长的心……总不能让你们又要出主意，又要解决后续的所有问题。” 　　“至于玩具车的版型，如果真的能继续做出口生意的话，我觉得倩倩说的对，小孩子一手能拿起来的大小跟重量，是最合适的。最近技术部除了去卖三轮车，也没其他任务，大家可以在空闲时间，发挥自己的想象力，设计出各种各样的玩具车。一周后……不，一个月之后，我们再开一次会，收集大家的图纸，看哪些是可行的。” 　　盛部长补充道：“发条动力这一点不能改变，人家指定要求了这个。不过，在这一方面，之前大家在生产小卡车过程中，都很了解其构造了。你们设计的时候，除了车子要好看之外，也得考虑一下好不好生产。” 　　“部长，厂长，那如果我们真的要批量去做这个，是不是得定做模型了？材料也全换成塑料的是吧？”肖倩倩提问道，同时也是在提醒他们早做准备。 　　厂长点点头，“后续如果要做，基本上所有的配件，都会做成塑料的了。我们国家钢铁资源不够用，总不能浪费在玩具上面，还送出口。” 　　他们进口钢铁还来不及呢。 　　肖倩倩想了想，“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最好统一一下常用配件的尺寸，尽量用最少的模具，能搭配出最多的款式。” 　　“这个确实是应该考虑的，”盛部长认可道，“做模具也是不小的投资。这样吧，倩倩，你跟萧鑫两个人，先设计一个统一的驱动模型，然后车子里面的方向盘、座椅等，也做个统一的尺寸。区别款式的方式，就在外壳跟花色上面做文章。” 　　他们现在的条件实在是有限，加上不确定生意能不能做成，不敢投入太多。 　　“好的，我们大概一周后交稿吧。” 　　虽然肖倩倩他们能去农贸市场那边加班，但他们不能总是这么做，搞得自己跟怪物天才似的。事情不迫切的话，他们还是用正常的工作时间来完成任务。 　　他们每次去农贸市场那边的时候，学习新知识才是最紧要的事情。 　　当然了，商讨一些不想让外人听见的秘密，也是在农贸市场里。 　　这天下了班，萧鑫看着闺女去缠她爷爷了，就赶紧拉着肖倩倩，去了农贸市场，到那边之后，才终于问出憋了一天的话。 　　“今天在说那个玩具车的时候，我觉得你讲话时有点不太对，是有什么问题吗？” 　　萧鑫这么问着，还补充说了一句，“而且，虽然现在国家各种不稳定因素很多，但出口玩具车的事情，只要我们努力运作一番，应该并不难做成啊。” 　　“我知道，我是觉得这件事成功的概率足有八成以上，才给大家泼冷水的。”肖倩倩说着，耸了耸肩，“现在正是解决了那批玩具车的欢喜时刻，大家的情绪本来就很高昂，再让他们得知，八一厂未来有很大可能性，会成为稳定赚取外汇的工厂，那大家会怎样？” 　　“会更高兴？”萧鑫迟疑地问。 　　肖倩倩叹气，“他们肯定会有一部分人，会因此飘飘然。出去搞不好会乱说话——比如说‘我们八一厂以后就能出口玩具车’之类的，这种显摆的话语，有极大概率，会被传变味，最终跟之前一汽厂用流言对付我们一样，变成人家攻击我们的把柄。另外，他们也有可能因此耽误正常工作，现在我们还有三轮车的生意要做呢，不赶着在年前交出更好的成绩，会影响到八一厂之后的发展。” 　　八一厂明年具体能获取多少资源，除了看领导是否因一些荣誉事件而给予照拂之外，就是要看实打实的年报成绩了。 　　这时候，能多赚一千块，都有很大的影响。 　　“这样啊……”萧鑫挠挠头，“还好我们不做领导，不然整天要考虑这么多，估计得头疼吧？” 　　“我觉得还好吧，这种事，不是随便想想就能明白的吗？”肖倩倩说完，伸了个懒腰，“你拉我过来，就为了问这事？” 　　“放心吧，有我们俩在，八一厂怎么也不会走错路的，你别瞎担心。啊，来都来了，顺便拿点什么吃的回去吧。” 　　于是，萧鑫只能维持着茫然的表情，看着自个老婆淡定地抄了只烤鸡，就要回家去。 　　“等、等等我！”虽然萧鑫没有到随便想想就能理解老婆大脑的程度，但他至少知道要随时紧跟在老婆身后。 70 [VIP] 　　第70章 　　这天之后, 整个技术部齐心协力，在一月份还没结束的时候，就交上了十几份玩具车的设计稿。 　　大家都是有做真车经验的技术员。发条驱动系统已经被肖倩倩他们固定形态后, 在这个基础上, 让技术员们去设计几款美观的车体, 还是没什么难度的。 　　为了节省资源，摩托车、挖掘机这种不方便统一零件的车型被放弃, 大家设计的都是轿车、卡车、还有火车。 　　轿车有接近现实、但比现实的车子更酷炫的形态——这是萧鑫看了许多未来的跑车车型，再结合小孩子喜欢的那什么“变形金刚”改造的, ——但他对那什么变形金刚不感兴趣，就在这个基础上, 设计成了大熊猫钢铁猛兽化之后的冲击外形。这个若是渲染上黑白两色的涂层，一定很有冲击力。 　　还有偏可爱的甲壳虫模样的款式，这是常欢设计的。她很喜欢肖筱，又希望自己头一胎孩子同样是女孩，所以选择做女孩子可能会喜欢的可爱款。而且她还对染色提出了要求，说要选淡蓝色、白色或者黄色跟橙色这样比较讨女孩喜欢的配色。 　　她本来想弄旗袍模样的魅力款车子, 但害怕这个点会触雷, 便只能放弃国家风格，单纯地用了可爱昆虫元素。 　　卡车就只有一款, 跟平常的卡车模样差不多。可能是大家接触卡车时间太久了，在最熟悉的车型上面，反而最难做出创新。 　　而肖倩倩另辟蹊径，搞了个几乎可以无限增加车厢的火车。 　　玩具本体是两个相向的火车头, 再加上中间一节车厢, 相互之间用特别设计的卡扣连接, 不会脱落。在此之外, 客户还可以额外购买不同的车厢，往火车中间加塞。 　　如果客户是有钱、并且有收集欲的人，很有可能为了凑不同花色的车厢，而购买很多小火车。 　　“车子的款式定下来之后，我们还可以注塑一些小动物，然后黏在车子里面，模拟有人在车内的样子。小孩子估计会喜欢这样的。”肖倩倩翻动着大家的设计图，“我们刚开始要不就只做一两款试水？然后问清楚哪个省份有外国友人，我们就赶紧过去自荐。” 　　大家商量过后，还是觉得萧鑫那款凶猛大熊猫的酷炫型轿车——其实是跑车，肖倩倩这种可以无限组合的小火车，以及常欢那个可爱的甲壳虫小车，最具有吸引力。 　　“还是你们年轻人的思维更活跃啊。”盛部长笑着夸赞，“发条驱动部分，所有零件的模具，都已经下单去定做了。接下来就是定小座椅、车子外壳等模具。” 　　“这事也别急，厂里流动的资金就这么些，急着做这个，可能会影响我们正经的三轮车生产。” 　　最开始做个小玩具，引发了后续那么多事情，还给八一厂带来一次很有挑战性的机遇，也是让人难以预料。 　　不过，因为他们心知有三轮车的畅销打底，厂子无论如何也没有财政赤字危险的。 　　所以即使肖倩倩之前唱衰过，他们也能有底气，以比较轻松的态度来开展这件事。 　　等一月份过去，马上快要过年了，八一厂拿出之前收到的一万块定金，打算原封不动地送到省政府那边去，给他们购置米面布料，送给家境困难的烈士子弟。 　　但这一次，上面出乎意料地拒绝了这笔钱，还挺热情地招待了常厂长等人。 　　“我们没想到，你们能耐这么大，居然能把货卖给外国人。你们之后还要准备新的玩具车，肯定需要资金，这些钱，你们就拿回去吧。给烈士子弟购置物资的钱，我们政府会从财政里出。” 　　面对领导这么友好的招待，常厂长一时都有些坐不住了。 　　“当初不是说了，我们把玩具车卖出去之后，扣除我们的成本，剩下的钱拿出来买东西么？” 　　说到这，常厂长还暗搓搓埋怨了一下，“得亏我们刚好碰到国外友人来威省，不然，这么多玩具车，哪里卖得出去。我本来都打算厚着脸皮，发动厂里的员工，让他们自己来买了。” 　　事实当然不会是让员工出钱买，但在领导面前卖惨嘛，自然要说的苦巴巴一点，而且不能留下把柄。 　　听着常厂长这么说，领导明显皱了眉，“我怎么听说，你们八一厂近一年来业务发展很快，这玩具车，一开始也是有人想买，你们才做的？” 　　“我们原先是不了解情况，听到传言，以为你们做玩具车就是想送出去、做好事，所以干脆拨了点资金，让你们能做更多一点，送给更多的孩子。” 　　“后来有人透露，你们本来是正常接单生产玩具车，供给友谊超市、还有一些大商场的，我们觉得就不好让你们在这上面亏损，才改了决定，让你们按照原本的计划，把货给卖出去。不过我们也已经承诺过，会给烈士子弟一些照拂，所以即使误会了你们，之后也得要求你们把盈利的钱拿一部分出来，免得落人口实。” 　　这领导看起来没有说谎，他下达的指令，确实先是鼓励八一厂做好事，后是为了保全政府的权威、以及八一厂的口碑，反正没有坏心。 　　等领导说完，常厂长眼皮子直跳，心里把陈学理那家伙狠狠骂了一顿。 　　好家伙，原来他是这么忽悠领导的！ 　　要不是他们把事情顺利解决了，搞不好就会在许多领导面前留下很恶劣的印象。虽然这事，领导没有调查清楚，也是他们的失误，但最该指责的人，绝对是故意扭曲事实、迷惑领导的陈学理等人。 　　见常厂长的脸色不太好，领导不是傻的，也意识到八一厂这次绝对是被人坑了。 　　领导这会子正重视八一厂呢——威省能创造外汇的地方太少了。 　　他招呼来秘书，“之前是谁说八一厂跟人约好了订单的？” 　　当秘书的，记忆力都很厉害，想也不想就回答：“是党委那边的，陈学理、陈副书记。” 　　陈学理其实并没有自己出面来散播谣言，而是安排他儿子找人，故意跟一些低级的职员造谣这件事，然后慢慢往上传，再被他加工一下，透露给领导听。可他毕竟刚被调动过来，人脉还不足，做的这些事情，全被领导秘书盯在眼里呢。 　　“哼，我记得这个人才调上来没多久？” 　　“是的，才两个月不到。”秘书答。 　　领导挥挥手，“行，我知道了。” 　　这之后，他没再提起陈学理的事情，不过，看他那表情，估计会找人事后算账。 　　刚上位，就急着去算计这个算计那个，也太上不了台面了。 　　这是领导的想法。 　　他不知道陈学理跟八一厂之前的恩怨，也不屑去了解。反正陈学理作为级别低于他的干部，敢伪造事实，利用他去坑害一个不小的工厂，这让他十分生气。 　　“让你见笑了，”领导让秘书离开后，又恢复了笑容，“这件事我之后会调查清楚的。至于这些钱，我们确实不能收，你就带回去吧。你们八一厂一定要好好研究那个玩具车，只要能签订个长期的出口合作合同，你们就算是立了大功劳了！到时候给你们发一面大锦旗！” 　　“对了，那批玩具车的后续尾款，也打过来了，出口管理处照例给换成了国币，这一次的兑换比例，稍有放宽，估计是一万二，算是顺便把之前那一万块也补贴了一千。你们回去之前，记得去那边领一下。我这边也批了五千的款，是省里资助你们做研究用的。” 　　于是，常厂长带着一万块钱，往南市跑一趟，却带着两万七千块的现金回来了。 　　多了这些钱，厂里做事情确实更轻松些。 　　而且上头对八一厂多有照拂，他们下单的模具，基本上都被优先制作好，然后送过来了。 　　“今年过得也算是一波三折，好在最后都顺顺利利地度过了难关。”临近过年前几天，厂长到技术部这边来巡视，看大家在认真工作，心里头高兴得很。 　　“这半年里，倩倩跟萧鑫的功劳很大，等过完年之后，我就给你们俩都提到二级工。” 　　肖倩倩笑弯了眼，“那就提前谢谢厂长啦！” 　　旁边正在做年终总结资料的常欢，闻言抬起头来，故意叹气道：“唉，那技术部岂不是只剩我一个人是一级工了？” 　　“我也是一级啊。”赵然插嘴道。 　　常欢白他一眼，“你现在还不算我们八一厂的人好不好？” 　　赵然这才反应过来，有点烦躁地捏了一下耳朵，“等我们孩子出生了，我再想办法去说说我爸，好让我直接留在这边。” 　　“那你可得努力说服他，我们技术部的人手不够用了。之前闲着的时候，把水平稍差的都调去了其他岗位，现在又缺人……”厂长放松地伸了个懒腰，“等年终报告交上去，我根据厂里的效益，跟上面申请多一点的正式工名额。到时候，如果赵然你没能说服你爸帮忙，我可就要招别的人进来了。” 　　这话惹得其他技术员都笑起来，“是啊是啊，你可得抓住这个机会，不然又要跟漂亮老婆分居两地咯！小心你岳父找个帅气的年轻技术员来……” 　　“胡咧咧什么呢！”常欢叉腰骂道，“你们咋不害怕有人去勾搭你们老婆呢？” 　　眼见着话题有些过分了，厂长赶紧把闺女推着回到座位上，“行了！行了啊，现在还是上班时间呢，做你们的事去。” 　　把闺女安抚好，厂长对女婿招招手，“赵然，你出来一下，我有话单独跟你说。” 　　赵然有点懵，但还是放下手里的活，跟在厂长后面出去，“爸，什么事啊？还要出来单独说。” 　　“之前我去南市，想着我们两家好歹是亲家，就买了点东西，去看了下你爸。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赵然有段日子没跟他爸打电话了，他忙，加上对爸爸没什么真感情，就没在意这件事。 　　不过，他爸这么久没找他，确实有点不对劲。 　　要是之前的话，即使他不打电话过去，赵长书那边，也该隔段时间就主动联系他的。 　　厂长笑着摇摇头，“你爸啊，老当益壮哦。” 　　事情还没说出口，他自己就笑个不停，“他那个后娶的老婆又怀上了，还说什么这次怀像跟以前都不一样，肯定是个儿子，所以你爸现在正惯着她呢。” 　　要不然，之前陈学理坑害八一厂这群人时，赵长书怎么着也得出面帮上一帮。 　　但他一有这个意思，他老婆就闹着肚子疼，说什么年纪大了，坐胎不稳，受不得刺激什么的。 　　赵长书对这个后娶的老婆，那可是真爱。即使她一直没能生出他想要的儿子，赵长书都没想过另外再娶别的年轻漂亮女人。 　　赵长书跟前妻、以及赵然这个儿子恢复联系，也不过是因为，赵然是他唯一的儿子，他思想传统，觉得自己的一切权势，以后都该由儿子来继承。 　　而且，就算不说继承财产跟地位这回事，光想想他死后，没有儿子摔盆的话，赵长书觉得他死都死不安心。 　　赵然跟温燕都知道这个男人是什么心思，所以仅仅接受他塞过来的金钱、接受他给的好处，承诺以后会给他送终，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指望他。 　　突然听到爸爸那个小老婆又怀孕了，赵然只是愣了一下，并没有什么别的反应，“哦，那希望他这次能如意得个儿子吧。” 　　说完，他反应过来，自己还有事要去求这个爸爸帮忙呢，“不行，我得现在就去找他，赶紧把我工作转移到八一厂的事情给定下来，不然等他那小老婆真生了儿子，他肯定不会再搭理我了。” 71 [VIP] 　　第71章 　　赵然着急忙慌地请了假, 跑去南市磨他爸了。不过，他离开几天，对八一厂目前的工作也没什么影响, 毕竟他都不算是八一厂的员工。 　　而肖家这边, 也在年前有了好消息——爸爸肖毅去京城的漫长出差, 终于结束了。 　　之前打过两次电话，每次都说讲不准哪天能回来, 家里还以为他都赶不及回家过年呢。 　　他回来那天晚上，又壮实了些的肖筱, 扑到他怀里，嘟嘟囔囔喊着“爷爷”, 一直都舍不得放开。 　　“诶呦喂，我们筱筱一个多月没见着爷爷了，想了吧？”肖毅被喊的心都软了，爱怜地摸了摸孙女额头，把她有些乱了的头发，塞回保暖的帽子里面去。 　　结果肖筱气鼓鼓地点头, “想！爷爷坏, 不回家！” 　　肖毅有些惊讶，看向家里其他人, 问：“她现在都会说这些话了？” 　　“咳咳，”黄彩英有些尴尬地离开，到厨房去端晚餐的饭菜。 　　肖倩倩捂嘴偷笑，“还不是妈！这段时间, 妈也很想你, 没事就跟我们筱筱说——哎呀爷爷坏, 跑远远的也不回家什么的, 说的多了，筱筱就学上嘴了呗。” 　　小孩子能懂什么，还不是跟大人有学有样？ 　　本来肖倩倩跟萧鑫白天都要上班，带肖筱时间最长的就是黄彩英，所以黄彩英在背地里吐槽，肖筱就跟着学了这些话。 　　肖毅等老婆出来，忍不住瞪她，“你就这么在筱筱面前损坏我的形象？等她长大了，还以为爷爷是什么坏人呢？” 　　“哎呀，我就是说说嘛，哪里知道她记住了。”黄彩英打哈哈，“行了行了，你在外头肯定吃得不好，我这特地做了大补的羊肉萝卜汤，还有清蒸鱼，补身子又不油腻，不怕你一下子吃不习惯。” 　　“外头吃的东西，确实没我们家好。”肖毅换成一只手抱着孙女，然后接过老婆端来的满满一碗白米饭，深深地嗅了一口，“嗯~这饭真香！在京城的时候，主食都是杂面馒头，我吃不惯，终于又能吃上米饭了。” 　　他在外头确实没怎么吃好，看着比出差前瘦了些，家里人就没有打搅他吃饭。 　　就连肖筱，也让爷爷先吃饱了，然后才叫爷爷喂她吃点蒸鱼跟米饭。 　　“她现在戒奶了吗？连米饭都可以直接喂了？” 　　“戒了，现在就是上午、中午、晚上睡觉之前，喝点奶粉，三餐是吃馒头、米饭、蒸蛋、蒸鱼这些，偶尔喂两瓣烫热的橘子。等开春有了新鲜蔬菜，她吃菜也可以了。” 　　肖倩倩答道。 　　现在肖筱已经有一岁了，长得这么壮实，戒掉母乳根本没问题。 　　而且肖倩倩本来也不怎么想喂奶了，小家伙长了牙，有个坏习惯，吃奶的时候还顺便磨牙齿，弄得她生痛。 　　听说肖筱戒奶成功，能吃主食，肖毅这才小心地喂她吃鱼吃饭。 　　“唉，我这趟出去太久，都错过她成长的重要时期了。” 　　“什么重要时期啊，”肖倩倩吐槽，“就是戒个奶而已。她都还没把你这个爷爷忘掉呢，说明你走得不算久。” 　　“嘿，你这丫头，怎么跟爸爸说话呢？都一个多月，还嫌弃爸爸出门遭罪不够久啊！”肖毅瞪着肖倩倩，但他这个当爸的，在闺女面前毫无威慑力，瞪了一会，见没啥效果，又干巴巴地转而跟孙女说话，叽叽咕咕地，让孙女以后可得对长辈尊重一点。 　　肖倩倩听了只想翻白眼。 　　一家人都吃饱喝足之后，黄彩英忙着收拾碗筷。肖毅一边逗孙女，一边跟女儿女婿谈谈他们的近况。 　　“我走之前，你们厂那个玩具车的事情，后来怎么处理了？” 　　“我们部长认识出口管理处的，想办法见到了外国人，把那批玩具车给出口了。” 　　肖倩倩简单回答过这个问题，又继续说：“不过，那个外国人走之前，还留了个信号，说下次说不准还会顺便买一点。我觉得吧，光指望那个外国人，即使能赚外汇，赚的也不多，所以我正忽悠厂长、部长他们，让他们以为这事不稳妥，但上面偏偏有给了点压力，逼得他们不得不赶紧开展玩具车项目，现在正忙着准备模具呢。” 　　“等样品出来，我打算再引导他们去主动联系其他外国团队，我感觉这个玩具车生意，还有很有前景的。” 　　“确实，你们要是好好做的话，玩具车弄好看精致点，在那些国民生活条件比较好的国家，应该都是有市场的。”爸爸沉思了一会，“终于不是坏事了……你们努力去争取吧。” 　　“嗯，我们厂长现在也是这么说的，所以有在关注其他省市的驻留外国人。对了，爸，你那边事情都办好了？” 　　“搞定了。等过完年之后，我们厂就会正式开线生产收录机了，”说到这个，肖毅脸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这次技术重点，是磁带双面都可以收录、播放音频，而且磁带的大小我选了以后流行的那种。至于收录机本身，受限于我们厂目前的生产水平，体积还是有点偏大，不过，我们明年就会引进新机器，然后把收录机的体积缩小，尽量往随身听那个大小上靠。” 　　“爸你下一步的目标是随身听哦？” 　　“对，不过我还想同步研究一些别的东西。现在我在厂里的声望比较大，厂长、工人们都愿意信任我，我可能会跟厂长商量着，挑一些人品好的年轻人培养，然后带他们一起做研发。” 　　爸爸这是要收徒的意思了。 　　以爸爸现在七级工的身份，确实有资格收徒培养。而且，有了徒弟，他在厂里的一些杂事都有人能帮忙跑腿了，也挺好的。 　　“筱筱，到爸爸这来。”父女两正聊着，一旁的萧鑫发现爸爸有些累了，抱着小家伙的手臂，几次想放松，都临时收紧，以免让孩子掉下去。 　　肖倩倩也注意到爸爸有些抱不住肖筱了，“爸，你把筱筱放下来吧，她现在能走路了。” 　　“萧鑫，把学步车推过来，让筱筱自己站里面，她现在太实沉了……” 　　“不！”肖筱在她爷爷怀里转过头，朝着肖倩倩恶狠狠地龇了下牙齿。 　　肖倩倩做出要挽起手袖的模样，“你再跟妈妈凶一下试试？还龇牙齿，跟谁学的这个？” 　　“小孩子凶妈妈、龇牙齿，迟早会掉光牙齿，到时候你就吃不了好吃的了。” 　　“没有凶，呜呜呜……”肖筱捂住自己的嘴，生怕牙齿真的掉了。 　　她现在慢慢接触到有各种滋味的食物，每天不管是吃饭还是喝奶，都香喷喷地品味着，哪里愿意掉牙齿。 　　“那你从爷爷怀里下来，爷爷累了，抱不动你，你现在有多重，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肖筱可怜巴巴地跳下来，扶着爷爷的膝盖站在地上，还补充解释，“筱筱不重。” 　　重、沉、胖，对肖筱来说，都是大人用来描述她的负面词汇，她小小年纪，不知道怎么那么要面子，死活不肯承认她胖。 　　肖倩倩看着闺女圆圆的脸蛋，那奶膘简直像仓鼠一样，穿着厚厚棉袄的身躯，几乎鼓成了一个球。就这样，她还坚持说自己不胖，肖倩倩这个亲妈都看不下去了。 　　“我觉得她应该减肥。听说小孩子长得太胖，会影响脑子发育。” 　　原本肖毅跟黄彩英这两个长辈，觉得孩子胖才是福气，但听肖倩倩说胖会让孩子变笨之后…… 　　“那以后不要每餐都让她吃太饱吧。” 　　这个家里就没有笨的，他们想象不来孩子傻不拉几的模样。 　　再者说，原本肖筱可是会成为成功女商人的聪明女孩，万一这一回被她们养的太肥，反而养笨了，岂不是要让人气死？ 　　肖筱迷茫地看着大家，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决定。 　　不过，为了表现出她很乖的样子，等爸爸把学步车推过来，她就乖乖被抱着坐进去了。 　　“萧鑫，你让她自己走走。我发现这丫头喜欢让人抱着，不怎么爱走动。想减肥，光靠少吃可不行，以前肯定是她活动量少了。” 　　肖倩倩算了下，“不过小孩子也不宜过度活动，骨头还嫩着呢。就早中晚吃过饭，歇一会之后，让她自己走十分钟左右？” 　　平常的时候，肖筱还会趴在地上玩玩具，再加上三餐后的走路，总的活动量应该就够了。 　　刚好还能加强锻炼她自己走路的能力。 　　肖筱本来进学步车之后，就一屁.股坐在上面，一动不动的，没想到接下来，爸爸把学步车下面托着脚的木板给抽掉，让她不得不站在地面，然后还推起车子来。 　　“不！不走！”肖筱极力想抬起双.腿，以此拒绝运动。 　　但她冬天被穿了很厚的衣服，小胳膊小腿的，哪里抬得起来，只能被迫跟着车子前进、后退、左漂移、右走位…… 　　萧鑫这人，看着闺女被弄迷糊的可怜样子，还笑她，成功把小家伙给惹哭了。 　　好家伙，平时不爱哭的孩子，一放开嗓子，那简直就是爆炸般的效果，身心俱疲的肖毅，被孙女这一嗓子给吓精神了。 　　连隔着十米远的邻居，都出门来，大声问：“你家筱筱怎么了？” 　　“没事没事，让她走路，不小心摔了。”肖倩倩出去，不好意思地回应了他们的关心，然后回屋一看，妈妈已经拿着瓶瓶奶在哄小家伙了。 　　“你怎么不哭了呀？”肖倩倩蹲在闺女面前，看她嘬奶。 　　肖筱抱紧奶瓶，赶紧眨巴眨巴眼睛，还真的继续流起眼泪来，肩膀配合着一耸一耸的，像是受了多大委屈的样子。 　　可她明明吃奶还吃的那么香！ 72 [VIP] 　　第71章 　　肖倩倩轻轻戳了下她的额头, “你这个小坏蛋，刚刚是装哭的吧？” 　　一开始干嚎没眼泪，被戳穿之后, 又干流眼泪不嚎。 　　才一岁的小家伙呢, 就装模作样一套一套的。 　　真搞不懂, 这样聪慧的小家伙，长大后为什么会被个男人给骗了呢？ 　　肖倩倩想起那事就忍不住叹气, 愈发坚定要好好培养闺女，让她不要轻易相信男人, 只有自己强大，才是真正可靠的。 　　“今天就饶了你, 以后每天都得动起来。你不能再长胖了，你知道胖子连穿衣服都更费布料吗？” 　　“噗嗤，她又听不懂这个，”黄彩英笑着慢慢推起学步车来，这一回，因为手里有瓶瓶奶, 加上被推动的速度慢, 所以小家伙并没有哭闹，“女孩子, 再长大一点就知道爱美了，她现在知道什么？还有啊，要让她运动，总不能突然开始, 中间得有个让她适应的过程吧？带孩子还是我在行, 你们三啊, 好好工作, 负责赚钱养家就行。” 　　肖倩倩耸耸肩，没跟妈妈抢着带孩子，反正等肖筱长大后，教育方面也会恢复正常了，这回要让她考大学去，省得她自己没考上，就无脑崇拜人家大学生。 　　看着妈妈轻松地带着肖筱，肖倩倩继续跟爸爸闲聊，“爸，你这回去京城，有没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啊？” 　　“我们过去之后就忙得没歇息，又没在外头乱转，能遇到什么事？”肖毅伸了个懒腰，“不过，倒是结识了不少人，以后或许会继续联系。” 　　“对了，那个陈学理，要是他还盯着你们八一厂不放过的话，我想办法找人给他施压一下。” 　　能让爸爸说出这种话来，看样子，他是认识了一些不得了的人物啊。 　　不过，这回是用不着爸爸请人出手了。 　　“不用啦，他作茧自缚，已经被关起来了。” 　　早在常厂长带着一万块钱去南市的时候，就让领导们察觉了陈学理做的手脚。 　　官场上很忌讳这种算计，所以，领导们很快安排了一个稽查小队，去调查陈学理。 　　原本陈学理到了一汽厂之后，刚开始跟一汽厂的魏厂长混在一起，忍着傲气给人家当“狗腿”，然后借着魏厂长这个踏板，成功接触到了魏厂长背后的人。 　　他几乎算是背叛了魏厂长，踩着人家上位的。 　　这一点，导致魏厂长前程尽毁，自然对他观感极差。面对调查陈学理工作的队伍，魏厂长基本没给说一句好话，甚至还透露出，陈学理有个不学无术的儿子，在他的纵容下，跟接头无业青年厮混在一起，肆意传播他竞争对手的负面谣言，以此打压别人。 　　陈学理有了靠山之后，行事作风不如以前那么小心翼翼，根本经不起调查，没多久，就被撸了职位，直接关起来了。 　　他那个儿子，还被查出犯了流.氓罪，被判了刑，不关个十几年都出不来，这一生基本就毁在里面了。 　　这么一来，陈学理父子俩可算是彻底被打压下去，再也不能暗搓搓使坏了。 　　“我们不用管姓陈的那两个坏蛋了，正所谓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嘛！”肖倩倩把椅子拉到爸爸身边，坐下来，“爸，我跟你说个新鲜事哦，赵然他爸那个小老婆，又怀上啦！” 　　原本这件事，常厂长只单独跟赵然说了，不过，赵然嘴快，转头就在两家人一块吃饭的时候，让其他人全都知道了。 　　“听说那小老婆说，这一胎妥妥是男孩儿，所以赵然他爸完全被缠住，根本抽不出空来管赵然这边。” 　　“所以你们之前遇到事情，他爸才没察觉到？”肖毅若有所思。 　　“估计是。听温阿姨说，在赵然三四岁的时候，他爸爸就认识了现在这个小老婆，不知道怎么地，对人家那叫一个一往情深啊，拼着自己名声受损，也要跟温阿姨离婚，另外跟这个小老婆在一起。” 　　刚开始温燕只以为老公是一时鬼迷心窍，决定给他一次机会，让他花一年时间想清楚了，再说要不要离婚，毕竟两人已经有了孩子，而孩子还小。 　　可万万没想到，赵长书对小老婆有多深情，对原配就有多无情。他直接把温燕跟赵然母子俩赶出家门，逼迫她签了离婚证明。 　　本来说好的，离婚之后，原来那个小房子，会留给母子俩住。可等温燕签字之后，那小老婆也怀孕了，借此闹腾，非得把房子抢回去，不然她就天天说肚子疼。 　　年轻时的温燕，还不会应付这样的小人，硬生生被逼离开，独自带着儿子，度过了一段很艰难的时光。 　　直到那女的，拼命在五年内生了三个孩子，各个都是闺女，还因为连续生产伤了身子，医生不让她继续怀孕了，赵长书这才意识到，他再怎么爱这个女人，也没法让她生出一个儿子来，然后才又腆着脸把温燕母子找回来，花钱供养他们俩，就指望自己老了，能有儿子送终。 　　“在我们外人眼里，那女的又坏又婊，可架不住他自己喜欢嘛。”肖倩倩讽刺道，“不过，她也怪拼的，都这一把年纪了，估计刚确定身体调养好了，就急匆匆又要生儿子。” 　　“他们夫妻俩真是绝配。” 　　典型的渣男贱女，还互相是真爱，真是绝了。 　　肖毅白了女儿一眼，见孙女刚喝完瓶瓶奶，没有听他们聊天，这才说：“你以后注意些，别在筱筱面前说这些事，她人小，却聪明着呢，指不定哪天就听懂了。” 　　提醒过后，他又想起什么，问：“她这胎真生出儿子来了？” 　　肖倩倩不是预言家，不可能预知人家肚皮里面的娃娃。爸爸这么问，意思是她有没有在那些未来的记录里面，看到了相关内容。 　　“这个还真不知道。”肖倩倩摇摇头。 　　按照原定发展，常欢跟赵然现在已经被双方家庭棒打鸳鸯了，等两人得以再次在一起，也是十年之后。那会儿，赵然在长期的冷战中失去了母亲，然后跟他爸好像也已经没怎么联系了，所以在肖倩倩的日记里，常欢并没有说过赵然其他家人的状况。 　　“但他们生不生儿子，对赵然、欢欢的影响也不大啦。赵然之前偷偷去了南市一趟，瞒着他爸的小老婆，让他爸帮忙，把他的工作正式转到我们八一厂来了。” 　　“本来他爸还有些迟疑，但赵然说，等他们真生了小儿子，小老婆肯定看他这个大儿子不顺眼。未免让她看了不开心，还不如把他提前打发走。” 　　小老婆就是赵长书的心头肉，加上赵长书也以为这一胎肯定是儿子，所以没多犹豫，就把赵然的工作关系给转到徐市来了。 　　这个过程中，有段时间没联系的郑政委，又帮了点忙。他说，他还挺看好赵然这个人，以及八一厂这个工厂，在赵然离开之前，郑政委送了几本技术相关的书，嘱咐他好好干。 　　“这个郑政委倒是个不错的人。”肖毅点点头，“他这几次三番的帮忙，或许单纯是不希望有才能的年轻人被埋没？” 　　爸爸说的这个理由也有可能。当初郑政委亲自接待肖倩倩跟萧鑫，就夸赞他俩努力、有才干什么的，之后明明许久没有私交，他却还是为他们出头，帮忙把玩具车的交期后延了。 　　这次又照顾赵然——赵然跟郑政委更没有什么私人交情了。只能说，或许是在技术员培养学习的期间，郑政委比较关注年轻人，记下了其中优秀的人才。 　　对了，当初肖倩倩去找他的时候，他对于表现优秀的常欢，就明显有印象呢。 　　看样子确实是个爱才的。 　　“唉，要是上面给我们八一厂派来什么管理人员，都是像郑政委这样正派的人，岂不是皆大欢喜。” 　　“得了吧，人家在那么大一个一汽厂做政委，凭什么下调到你们八一厂来？”爸爸说完，就是一脸无语的样子。 　　“不跟你说了，我明天还得正常上班，现在困得很。” 　　“哦哦，好的，爸你先洗澡去睡吧，筱筱昨天才洗过，今天没流汗，不给她洗了。”肖倩倩没再缠着爸爸闲聊。 　　等爸爸进去洗澡，她又精神满满地去逗闺女。 　　“哎呦，你最近怎么这么有精神呢？”妈妈都看不过去，把她推开，“筱筱喝完奶正犯困着呢，你非得逗她，待会把她逗清醒了，看你们晚上怎么睡。” 　　肖倩倩冲着妈妈吐吐舌头，“我们最近确实是闲啊，也就他们男同志还需要出去做业务，我跟欢欢留在厂里，最近就只做编写年终报告这一件事，平时闲得都一边聊天一边干活呢。” 　　所以大冬天的，人家正是容易犯困的时候，肖倩倩反而每天都挺有精神。 　　连萧鑫这会儿都呆呆坐在长凳上，打起哈欠了。 　　“你有精神就自己看书去，别在这惹孩子，她嗓门有多大你又不是不知道，别大晚上的扰民啊。” 　　说着，又看了眼犯困的萧鑫，“萧鑫，等你爸洗好之后，你也赶紧带倩倩跟筱筱洗洗睡。” 　　萧鑫又打了个哈欠，挠挠头，“哦”了一声。 　　“啧……”肖倩倩颇觉无趣地回椅子上坐下，发起呆来。 　　等爸爸洗好澡，筱筱也歪着头，坐在学步车里睡着了。萧鑫轻手轻脚地把小家伙抱起来，顺手掂量了一下，看着睡着后更显乖巧可爱的小家伙，父爱爆棚地给女儿找补，“我觉得吧，还是因为冬□□服太多太沉了，才显得她重。筱筱本身应该没有太胖。” 73 [VIP] 　　第72章 　　“呵, 待会给她脱了衣服，你看看她那圆鼓鼓的一身肉，再说这话。再者说了, 平时给她洗澡, 也不是没见过她肉墩墩的样子……”肖倩倩只想翻白眼, “承认她被我们养太胖了有这么难吗？” 　　“行了，给她擦擦牙齿洗洗脸, 就把她放摇床里睡吧。” 　　因为肖筱现在长沉了，所以每天晚上抱她回房睡觉, 都是萧鑫的任务。 　　他刚刚还在说闺女没胖什么的，听到肖倩倩说送她回去睡觉, 想起了什么，有些尴尬地说：“都一岁了还睡摇床，是不是有点挤？” 　　“啊？”肖倩倩愕然，“那么大一个摇床，她小的时候，我们要在周围包一层被子, 才能防止她睡觉乱翻身, 现在怎么就挤了？” 　　“可能是……因为胖？”萧鑫说完，就盯着闺女肉乎乎的脸蛋, “最近早上抱她起来的时候，都发现她好像睡得不太舒服，估计是在摇床里面没法转身，挤得慌。” 　　“小孩子睡觉翻什么身, 别把口鼻给堵上了。先让她继续睡这个吧, 等哪天她走路稳稳当当, 手脚力气大了, 再让她一个人睡小房间那个床。” 　　肖倩倩说的是她结婚前睡的那张单人床。单人床已经被爸爸改造成带护栏的幼儿床了，就等着小家伙能独立去睡呢。 　　至于现在，她年纪太小，还是要在爸爸妈妈的眼皮子底下睡觉，方便夜里换尿布，也避免出什么意外。 　　萧鑫叹了声气，用温水给闺女先后擦了牙齿、脸、屁屁、手脚之后，就先带她回房睡觉。 　　这小家伙睡觉挺沉，被抱着一通折腾也没醒，反倒是放到摇床里面之后，就下意识想找可以依偎的东西。萧鑫把她的身子扶好，盖上被子，把被角掖在四周，防止被半夜掀开，这才下楼去，自己洗漱。 　　暖暖地睡了一觉之后，又是如往常一般的循环过日子。 　　这个时候，常欢的孕吐期也早熬过去了，技术部卖车的速度还算稳定。按照年终报告中的统计，八一厂已经在整个徐市卖出去两百六十辆三轮车，成果喜人。 　　这两百六十辆三轮车，其中有一些，是最开始那批买车赶工期的团队，被规劝不能超负荷用车后，又加购了一辆，用来交替使用的。 　　不过，他们敢多加一辆车的投资，一方面是信任八一厂这三轮车的质量——毕竟八一厂承诺一年内保修，一年后继续维修也只需交点工费；另一方面，是主持某项工程的领导，在完成这一项工程后，接下来还可以把这用过的旧三轮车，转给别的工程用。 　　如果他们自己之后还要主导管理什么工程，那就直接带到自己的工程队伍里去，算是固定资产了。 　　三轮车的质量确实不错，即使天天在崎岖的路上颠簸，也不可能只用个三年左右就坏了。而且，这一辆三轮车才八百块，对于工程组来说，并不算很贵。那些已经买过三轮车的工队，完成工程后，要么让八一厂出钱回收旧车，要么低价把车子转手，这会影响后续的市场。 　　因为这个缘故，所以八一厂预估，等过完这个农历年，三轮车在徐市内部的销售量就会大为减少。若要保证盈利额，亟需向外扩展市场。 　　在技术部做年度总结的时候，就强调了这一点。 　　这时候，距离年假开始，还有最后五天，厂长没什么事做，就在自己办公室里走来走去，一天内往人家财务部跑了三趟，去追问：“财务报告出来没？” 　　肖倩倩过来送技术部的年终报告时，厂长正好又打算出去，要找财务部长。 　　因为肖倩倩做技术部的报告，也需要整合财务部的一些数据，所以今天去找过他们的会计，听会计偷偷吐槽，厂长一直在催财务出结果，每过来问一次，就把他们的统计过程打断一次，烦死人了。 　　“我们厂今年应该盈利挺多的吧？”她有点不懂厂长在急什么，忍不住问了一句。 　　在研发三轮车之前，即使因为威省一汽出新款卡车的缘故，导致八一厂的旧款式很难卖，但八一厂运输部的业务一直在上涨，所以盈利方面应该没有减多少。 　　后来又卖了那么多三轮车，不算工业券的话，光算现金流水的盈利，后面一个季度，也肯定有十一万以上。 　　整年的现金盈利，应该有接近十五万？ 　　其中大部分盈利是三轮车的销售所提供的，三轮车成本低，卖价高，销售情况又好，就赚的多些。 　　这个年代，一个之前不怎么受重视的厂子，能净盈利十五万，已经是挺不错的水平了。 　　至于在玩具车上面的研发投资，有先前两千辆玩具车的一万两千多净利润，再加上政府补贴的五千，足够前期的投入了，他们并没有额外动用三轮车的盈利。 　　等到了明年，如果他们顺利按照计划，把三轮车卖到外地去，盈利会直接翻番。到时候，厂里可能会直接停产卡车——反正那个卡车款式，是京城一个汽车厂对外公开的，几乎所有小厂都会做这一款式，少了八一厂不做，对市场的影响……可以说是完全没有影响。 　　这说起来很好笑，也很残酷。 　　说到底，还是要做属于自己的产品最有前景。当然了，风险也比较大。 　　“我这不是急么。心里头知道这一年是赚了，而且赚的不少，但具体是什么情况，我得看财务那边的报表啊。”厂长敞着棉袄，坐在办公室里也没觉得冷，估计是真急。 　　肖倩倩把技术部的报告递过去，“涉及到钱的事，财务那边肯定要核算再确认几遍之后，才敢往上交，厂长要不先看看我们技术部的年终报告？” 　　“唉，也行。”厂长坐直了，把报告拿过去，“这报告是你写的？” 　　“初稿是欢欢写的，她主要对去年技术部的情况做了总结；我跟萧鑫在这个基础上，改了二稿，增加了明年的计划。已经先后给陆总工、盛部长审核过了，盛部长让我直接交上来就行。” 　　厂长点点头，知道这是老盛审核通过的，就看得更用心些。 　　对于去年的总结，他心里其实有数。毕竟开始做一款新产品不是小事，这个过程中，他基本上一直盯着。这个总结写的还不错，把技术部的前沿目光、技术能力、艰苦朴素的品质等等都表现出来了，很适合再往上交，赢得上面的表彰。 　　至于明年的计划，这个主要是写给厂长个人看的，能不能通过，还得厂长自己最后做个决定。 　　“你们的意思是，争取在明年四月份之前，就把三轮车推广到整个威省，同时外派技术员到外省去调查新市场，若是判断未来两年的销售情况都会稳定，就干脆停产卡车，暂时只做三轮车？” 　　“是。就目前的情况来说，我们厂的卡车在市场上实在没有什么竞争力，就跟厂长你自己说过的一样，要不是厂里一批老人的人脉广，我们厂子即使做再久，也不一定能卖出去多少车。” 　　“那款卡车毕竟是京城那边淘汰的旧款式，我们虽然在品质上管得严，还做了一些小改进，可总归是比不过人家的新款的。盛部长跟陆总工私下开了小会，得出判断，未来大卡车的市场会逐渐饱和，我们即使能做出超越威省一汽的新款卡车，销售情况恐怕也不会很乐观，倒不如就卖小车子。” 　　“就跟当年红.军一样，走从农村包围城市的路子。” 　　这个比喻，把厂长都给说乐了。 　　厂长摇摇头，“唉，你们年轻人啊……就是敢想敢做。” 　　嘴上这么说着，他也没有反驳肖倩倩意见的意思。 　　思考了一会，厂长才接着说：“你这比方打的也挺合适，三轮车确实是适合乡镇道路，而卡车是只能走大路。既然大路上的卡车足够多了，我们就去做小路上的三轮车！” 　　一辆大卡车卖出去，不算券，光是现金盈利就有两千块以上。而三轮车，扣掉保修的损耗、人力的付出等等，目前每辆的盈利大概是五十张工业券加上四百块钱。 　　看起来三轮车的盈利比不过卡车，可三轮车卖的可比卡车多得多了。 　　之前单卖卡车的时候，一个月能卖四五辆，那都是旺季里不得了的业绩。可现在卖三轮车，基本上稳定每个月都能卖六十辆左右。 　　而且做卡车的厂子多，竞争力大，市场还趋于饱和了；三轮车才刚刚起步，还没其他竞争者，两个一对比，都知道该怎么选。 　　只是，选择放弃大卡车，一心只做三轮车的话，还是有一定风险的。 　　这个风险，厂长决定接受了。 　　不过，他还是表达了一些质疑。 　　“原本我的计划，明年主要争取的就是威省内部的市场，我想着，只是我们一个省，大家累一点，还是能够搞定的。但你们目标更高，要赶在两三个月里把握威省市场，然后马不停蹄地继续把三轮车往外省卖……” 　　“涉及到太广阔的地域，那我们这个保修的方案，就要再调整一下了，总不能还是每个乡镇设置一个维修点，我们哪有那么多人去做维修工，而且，我们的人也没法很快到外地去啊。” 　　“这个在后面的计划里也写了，有两种方案，一种是借助厂长你们的人脉，跟外地的汽车厂合作，让他们代替我们提供维修服务，然后我们每个月给他们结算费用，以及额外给一笔佣金；另一种，就是建立属于我们八一厂的汽车维修厂。” 74 [VIP] 　　第73章 　　“嗯？” 　　厂长捏紧了报告书, “建立我们的汽车维修厂？” 　　“对。”这是肖倩倩跟萧鑫早前就想过的方案了，“厂长您还记不记得，我们技术员出去支起临时维修点, 一段时间后, 不止买了我们厂三轮车的人, 会过来修车，偶尔还有路过的其他卡车, 也愿意付费请技术员修车？” 　　“当时我们就想，国家未来几十年都要做各种建设, 修路、修桥、建房子等等，全国各地都有车跑来跑去。不一定每个司机都能熟练修车, 或者能修却缺少必要零件。我们在各处成立修车厂，收费收票给人修自行车、三轮车、卡车各种车，也算是开展了一种新业务了。” 　　厂长摸了摸下巴，“但我们也没那么多人可以用……” 　　“我们刚开始可以只在市级以上的地点建厂，找当地有车子频繁经过的地方，租借一小块地, 搭个简陋棚子, 再外派一个技术员、两个维修工，就算是维修厂了。给别人修车要收钱, 我们自己卖出去的三轮车，则是根据保修卡来免费维修。” 　　“虽然对于偏远乡镇来说，特意把车子送到市里来修，是有点麻烦, 但我们目前也只能做到这个水平了。” 　　厂长点了点头。 　　“这事还有很多麻烦的地方, 不可能像你们这个报告写的这么理想。回头……还是等过完年之后吧, 现在大家心里都惦记着过团圆年了。过年后来上班, 把几个部长跟老员工聚起来，开个会商量这件事，到时候，你、萧鑫、欢欢还有赵然，都来参加。” 　　虽然厂长有时候会感情用事，但他的人生阅历比肖倩倩丰富，察觉出这个想法，还存在着太多不可控的变量，所以只能等召集大家开个会，一起商讨之后，才能真正做决定。 　　厂长把报告放在桌子右上角，用一本毛选压住了，然后问起另一个问题来。 　　“对了，你们用先到的模具，试做的玩具车结果出来了吗？样品跟报告呢？” 　　“染料还没到，所以我们只是实验了注塑效果，还有组装成功率，已经确定这批模具没问题。”肖倩倩回答道，“这次先到的车体模具，不是欢欢设计的那个甲壳虫小车么。巴掌大的车子，注塑耗费不了多少塑料，实验调整好压力后，就一连生产了一百多个车壳。另外的配件也是差不多的数量，只是没有染色，就暂时没把车壳跟车身套起来。” 　　要用那个简易的流动水印方案，不能先组装车子再染色，这会把整个车体弄得乱七八糟。所以技术部的人，是打算等年后，该到的颜料都到位了，再给车壳染色，烘干后组装。那才是正经的样品，才能够写报告呢。 　　厂长想了想，“颜料还需要些日子。这一批样品数量不多，你们先用厂里现有的颜色，手工给车壳上色，赶在过年之前，把样品、报告交给我一份。” 　　“催你这个，并不是因为我急着往上交成果。只是，你别忘了，最开始要跟我们买玩具车的，是张梅女士。” 　　那笔订单，后续给八一厂带来了太多麻烦，张梅了解过情况之后，表示了抱歉，然后就没有再催要过成品。就连一开始预付的定金，她都没有取回去。 　　在这种情况下，她在几天前，还照常给其他工程的领导介绍八一厂的三轮车，帮八一厂发展了新业务呢。 　　得了厂长的提醒，肖倩倩也想起来张梅这个人来。 　　之前八一厂被坑那么惨，说到底也不是张梅的错。不管是下单的张梅，还是接单的厂长，都是好心。只是这份好心做的好事，被坏人利用了而已。 　　抛开这件事不谈，张梅在三轮车的推广上，也自发地给八一厂提供了帮助，光凭这一点，他们八一厂是该表达感谢的 　　肖倩倩揉揉眉心，觉得自己前段时间，真不该因为太忙了，而暂时中断记事的习惯——再怎么着，也得利用一下农贸市场那边的时间，把工作的事情回忆梳理一下。 　　结果她从忙碌中解放后，有点沉溺在难得的轻松中，根本没去审视之前的工作是否有疏漏。 　　“啊，前段时间一直忙，都忙忘了。”她有些愧疚，“那厂长您的意思，是我们干脆把这批样品手工处理好，挑选出合格品，给张女士送去？” 　　顺带着，她也从这件事里涨了记性，决定以后工作要更用心一点。张梅这个身份，以后必然是要进市里或省里当领导的，他们不说怎么故意讨好人家吧，但既然有往来，那保持一个良好的关系，还是有必要的。 　　现在已经快到年关了，肖倩倩把汇报年终报告这项任务完成后，见厂长没有其他事再吩咐，就回去技术部，马上传达了厂长的意思。 　　大家对于张梅女士都挺有好感，人家做生意爽快、做领导大度，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她最开始是想要买几十个玩具车，送给自己已经牺牲了的老战友们的孩子，以此提升战友家人在当地的地位。 　　这种特别的心意，大家了解之后，都很是佩服跟尊敬。 　　现在厂长说要把样品加工一下，赶在年前给人家送去，大家没有埋怨，立刻忙碌起来，手工染色，做出一辆辆别致的军绿色甲壳虫。 　　所有合格品里面，除了留下十辆样品备份之外，剩下的六十八辆成品，都由赵然跟萧鑫两人一起，跑到小亭镇去，亲自送到了张梅手上。 　　得到这份礼物，张梅刚开始还有点懵。 　　其实她年后不久，就有一次工作调动，等这边大桥建好，她就得走了。忙于这边的工程，她后续也没法太关注八一厂的状况，只知道他们遇到了刁难，但是聪明地走了出口路子，把坏事变成了好事。 　　她为八一厂高兴之余，已经没想过再去要所谓的一百辆玩具车了，毕竟那一批货，都出口到国外去了。她总不能让八一厂再开一小批——万一又惹了麻烦呢？ 　　张梅并不是愿意给别人增加麻烦的那种人。 　　没想到，在过年之前，八一厂的技术员，还特意来跑一趟，送了这些玩具车过来。 　　赵然嘴毒、萧鑫嘴笨，刚开始谁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解释这个事情，两个人目光交流一小会，最后还是跟张梅接触过几次的萧鑫来做了发言人。 　　“那个，您先前不是在我们厂定了一百辆玩具车吗？原先生产的那些，全卖给了外国人，我们拿不出来了。不过，这些是我们新研发的玩具车，小巧一些，您要是不嫌弃的话，能不能用这个代替之前的玩具卡车？” 　　等萧鑫说完，赵然赶紧补充道：“这是我们第一批样品，车壳颜色是我们技术员手工涂的，可能不太美观，但是不影响性能的。而且，现在我们研究、生产玩具车，在市里、省里都是有备案的，不会再出问题。只是，这些玩具车总共只有六十八辆，我们现在刚拿到模具开始试产，只能拿出这么多……” 　　“这么多已经够了，”张梅笑着打断他的话，“谢谢你们，这些够我要的数量了。” 　　说完，她拉开自己办公桌的抽屉，“这些玩具车看起来精致了不少，是不是要比之前的贵？我先前只付了定金，现在要补多少？” 　　“不用、不用！”萧鑫赶紧摆手，“我们厂长说了，本来定好早就要给您的，但是我们失约了。而且数量、款式都不对，这些您愿意接受的话，就算是我们对于这笔订单的补偿。” 　　张梅无奈笑笑，要不是她确定，自己的调职是个秘密，她都要怀疑，八一厂是不是特意赶在这时候来讨好她了。 　　而且她自己去过八一厂，知道这个厂里的风气不错。 　　这样的话，她干脆接受了这份好意，以后给八一厂发展的道路清扫掉一些障碍，也算是投桃报李了。 　　比起已经慢慢腐朽的一汽厂，如今的八一厂，才是张梅心中看好的国家企业。 　　“行，那我就收下了。”张梅没多说客气话，“你们要不要留这喝杯水？” 　　赵然几乎不过脑子就答：“诶好，谢谢！我们确实有点渴，能给杯温水吗？我们喝完就走。” 　　“你……你是常厂长的那个女婿？”张梅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问赵然道。 　　赵然点点头，“是啊。上次您到我们厂里的时候，我就也在那。” 　　“嗯，我看见了，所以我还记得你，你是跟厂长那闺女在一块的。”张梅摇摇头，指点他，“你这说话也太直了，回去跟你岳父学学。你是厂长的女婿，有时候在外面，也代表着你们八一厂的脸面，你说错什么惹了笑话，会连带着让你们厂被小瞧的。” 　　赵然一时还没懂自己怎么说错话了，倒是萧鑫天天被肖倩倩灌输一些沟通技巧，稍微能想出一些。 　　“是指你说话太直白了吧。我们只是技术员，过来是送东西、以及道歉的，张女士是领导，她问我们要不要喝水，有时候可能只是客气话，不是真的要给我们倒水的意思。我们如果真的想喝的话，可以出去之后，找工地里的工人要杯水。” 　　“哟，你这小子倒是成长了。”张梅有点惊奇地看着萧鑫，“我记得你头一回过来，让你介绍三轮车，你说话都磕磕巴巴的呢。” 　　萧鑫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我一直嘴笨，也不爱主动跟人说话，结婚之后，我老婆、还有爸妈就说我这样不行，不指望我能左右逢源，但至少别太拉跨，要能正常跟人沟通。每天空闲的时候，我老婆会特意教我怎么说话。” 　　“娶妻当娶贤，你老婆跟岳家都很好，以后要好好过日子，可别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学坏了。” 　　“嗯，我会的！”在外头即使是想起肖倩倩的模样，萧鑫的眼里都有光。 　　张梅见他这模样，就知道他是把老婆放心上的。她大致还记得那个叫肖倩倩的技术员，想着这对倒确实是很登对，心里祝福他们能好好的。 　　而她自己……她当年为了追上一个男人，才义无反顾地当了个女兵，在部队里不断努力，想要跟他并肩站在一起。只可惜，他们还没来得及在一起，他就牺牲了。 　　张梅微微垂下眼，借着赏看这批玩具车的动作，掩饰住眼中的泪光。 　　平复好心情之后，她才说：“以后你们跟人说话，注意些就是。跟我倒不必太见外——渴了的话，这壶里有温水，只是我助手今天请假不在，我可懒得给你们洗杯子，你们不介意直接往嘴里倒吧？” 　　“不介意不介意！”赵然跟萧鑫对视一眼，赵然先喝，灌了几口水，缓解了渴意之后就停下来，擦了擦嘴角的水渍，把水壶递给萧鑫。萧鑫也没喝多少，两人轮流喝完之后，壶里还剩一半多的水，不会导致张梅这个领导待会没水喝。 　　张梅注意到这个细节，笑着摇摇头，像是长辈在看自家晚辈一样和蔼。 75 [VIP] 　　第74章 　　“行了, 喝好了就走吧，我也不留你们了，你们回去估计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吧。” 　　其实也没什么事要忙——赵然差点就脱口而出这句话, 好歹及时想起张梅刚才的提醒, 把话又给憋回肚子里了。 　　他看了眼旁边的萧鑫, 觉得这家伙平时几乎一声不吭的，这回在说话方面, 居然把他给对比赢了，等回去之后, 他一定要跟岳父多学习学习说话的技巧，总不能比萧鑫差。 　　两人的老婆是闺蜜, 常欢偶尔会说，萧鑫对肖倩倩有多好之类的话，搞得赵然心里总是爱跟萧鑫对比，生怕自己哪一点做的比萧鑫差，回去被老婆嫌弃。 　　这次给张梅送玩具车，两人是骑着厂里的三轮车来的, 路途稍远, 又费体力，所以刚刚他们都讨要了点热水喝——他们自己带来的水, 由于没有足够保温的容器，现在已经冰凉冰凉了。 　　回去的时候，两人依然是轮流蹬车，中途休息一个多小时, 吃点干粮当做午饭, 再稍微喝了点凉水, 就继续往回赶, 反正是在下班前赶回去了。 　　而他们回办公室的时候，发现厂长正在里头呢。 　　赵然以为岳父是在等他们汇报结果，眼睛一扫，看到老婆常欢也在，表现欲瞬间上来，抢着把张梅接受这批玩具车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结果厂长只是淡淡地答个“嗯”，然后轻笑一声，问：“那你们跟她的沟通，没什么困难的地方吧？” 　　这话问出来，旁边的常欢终于忍不住笑了，不过她顾忌着肚子里的孩子，没敢笑得太厉害。 　　赵然有点懵，萧鑫也是茫然的。 　　还是肖倩倩看不过去，提醒他们说：“这次把你们两人派过去，是厂长故意的。” 　　“啊，为什么啊？”赵然完全想不通。 　　之前他还没多想，现在这么一提，他意识到，自己说话经常是很直很冲，而萧鑫则是不爱说话、也不擅长说话，这是整个技术部、还有领导层都知道的事。 　　让他跟萧鑫出去跟人对接，那不是赶鸭子上架吗？ 　　厂长笑呵呵地叉着腰，“我是了解张梅这个人，才敢只派你们俩过去的。她对年轻人很有包容心。” 　　“这次过去，我就是想让你们俩碰碰壁，意识到自己的缺点，以后在这方面，既要不断做提升，也要在适当的时候避免表现出缺点。” 　　“尤其是你，赵然，”厂长指了指这个女婿，“在工厂里，我是厂长、你是职员；在家里，我是长辈、你是晚辈。在这样的情况下，你都经常脾气上头，虎头虎脑地跟我冲。我要不是脾气好，都想拿根棍子好好教训你一顿。” 　　见赵然被批评，常欢笑哈哈地看热闹。 　　她有时候也会被赵然那张嘴给气着。 　　之前两人谈恋爱的时候，赵然心里只想着讨好她，就从来没对她说过什么不好听的话。结婚一开始也还好，两人蜜里调油的。可自从赵然调到八一厂来，两人日夜都相处在一起，小摩擦就变多了，常欢才认识到这家伙毒舌起来有多欠扁。 　　这次把赵然跟萧鑫一块派出去，萧鑫还只是顺带的，他们主要想教训的，就是赵然。 　　赵然自知理亏，但又觉得在这么多人面前被批评，有点丢面子，“爸，要不我们下班回去再说吧。” 　　“不行，回去你搞不好还要发脾气呢，”厂长白他一眼，“我今天就把话放这，过年期间先放过你，等开年后，你每乱开口一次，就罚你下班后在大操场上自我批评一次，让全厂职工，都认识认识你这个厂长女婿。” 　　听到这话，赵然觉得自己的世界都灰暗了。 　　他是由于小时候的经历比较特殊，再加上亲爸也是这副狗样子，才养成说话直且冲的习惯。现在他知道自己错了，但他又没法很快改掉，到时候肯定会出去丢人现眼的。 　　他委屈地看向常欢，希望老婆给他求求情。 　　常欢早就想整治他了，如今这个大好机会，怎么会不掌握住。 　　“咳，爸，”她表面一副好心模样，嘴上却说，“刚开始就这样，也太难为他了。不如先给他半年的时间缓冲，这期间他犯了错，就回去当着我们家里人的面，让我打几下屁.股得了。是好是歹，只有我们一家人知道，省得他这么爱面子的人在外头丢脸。” 　　可是，被老婆打屁股，这样也很丢脸啊。 　　赵然难以置信地看着常欢。 　　常欢装作没看见他的漆黑脸色。 　　无奈之下，赵然想了想，比起在全厂人面前丢脸，只在家里丢脸，好像更容易接受一点？ 　　赵然此刻没有意识到，这些决定，是当着技术部这些人的面说出来的。等以后他真的要受惩罚，即使大家没看到现场，也能给他宣传出去。 　　估计着，“天天在家被老婆打”这个名声，是要远扬咯！ 　　大家嘻嘻哈哈地笑闹着，最后几天班，厂长体贴地没有安排什么额外工作，让大家轻轻松松地度过。等大年前一天，厂里就停下生产，全部放年假，顺便让机器也歇歇。 　　今年八一厂赚了不少，给员工发的福利都比往年多一些，大家可算是能开开心心地过个好年了。 　　年假有七天，刚好冬天很适合多吃温补的东西，肖家就趁着这个机会，天天做好吃的。 　　只可怜肖筱这个小家伙，年纪太小，又被大人们安排减肥，大部分时候，只能闻着香味，吃不到嘴里，倒是干学会了一些菜名。 　　爸爸在他们收音机厂里，暂时确定收了四个徒弟。今年过年，这四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都提着礼物，到肖家来拜年。 　　这时候，师徒关系即使比不上往日里那么亲密无间，但也大概算是半个父子了。肖毅是很有能耐的高工，这几个年轻人能做他的徒弟，觉得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所以，头一回来拜年，他们提的礼物，还都挺丰盛。 　　像是难得的腊肉、好看的罐头、供销社最好的糕点等等。 　　“我家里又不缺这些，你们有闲钱给我买东西，还不如孝顺孝顺家里长辈。”肖毅叹着气，见推辞不过，只得把这些礼物都收下，然后让黄彩英做了一大桌好菜，留四个新徒弟在家吃饭。 　　吃饭的过程中，肖倩倩也知道了这些年轻人的名字。爸爸可能是为了避嫌，所以只收了男徒弟，而这四个男青年，按照年纪大小，分别姓赵、钱、孙、李。 　　肖倩倩一听这姓氏，就忍不住诡异地看向爸爸。 　　“咳，我这不是为了方便记住嘛，”肖毅知道女儿这么看着他是什么意思，“按照这个顺序，给他们取个外号，赵一、钱二、孙三、李四，任谁也不会记错。” 　　都搞成这样了，当然不会记错。肖倩倩合理怀疑，爸爸根本就是故意比对着姓氏，凑齐了百家姓的前四个，然后凑巧他们年纪排序也是赵钱孙李，爸爸就给徒弟们取了简称…… 　　估计过不了多久，收音机厂的人都不会喊他们的原名，慢慢只记得赵一、钱二、孙三、李四了。 　　莫名其妙被取了“小名”的四个人也没生气，厂里很多老师傅带徒弟，都会给取个亲昵点的专属称呼，或者只喊一个姓跟名字里的一个字——小刘、阿健之类的。 　　有个别脾性古怪的，还喊人家狗蛋、呆头这类不算好听的别称呢。 　　对这四个来拜年的年轻人，肖家用心招待。 　　肖家除了跟常家关系要好之外，本就没什么亲密来往的亲友，这次收了徒，以后算是又能多几家关系亲热的了，办大事不至于太孤单。 　　午餐的时候，黄彩英特意只挑选了这个时代能买到的食材，做了她最擅长的微辣鱼头汤火锅、清蒸桂鱼、梅菜扣肉、老鸡汤、腊肉炒大蒜这五个荤菜，然后搭上蒸鸡蛋、酸辣的炒土豆丝、炒茄丝、一叠腌萝卜，烫火锅的菜则是新鲜的菠菜、豆腐、发好的粉丝、千张，还有黄彩英家乡那边特有的——用红薯粉加鸡蛋摊出来的蛋皮丝。 　　看着这么丰盛的一大桌菜，四个徒弟都有点受宠若惊，“师父、师娘，这菜也太多了！” 　　“过年嘛，就开开心心吃点好的，”肖毅招呼他们坐下，“你们几个别拘束，我闺女、女婿跟你们也是同龄人，虽然他俩是在汽车厂工作的，但终归跟我们一样是喜欢搞技术的人，你们说不定挺合得来。” 　　说着，肖毅就让他们几个年轻人互相聊聊。 　　萧鑫话少，他抱着闺女，除了一开始主动做自我介绍，说了他的来历跟简单的工作资历之后，就只在别人问话时，及时回答。 　　肖倩倩圆滑一些，只聊了十多分钟，就把这四个人的家庭背景差不多了解清楚了，也让他们没有一开始那么紧张。这四个年轻人里面，只有最大的赵一，已经结婚成家，还有个两岁多的儿子；钱二定了亲，不过还没结婚；剩下那两个，连对象都还没影呢。 　　不过一致的是，他们四人，都是跟父母住在一起，有兄弟的，也还没分家。 　　聊的火候差不多了，到了这时候，肖倩倩才喊她妈妈，“妈，家里不是有酒吗？难得家里这么多人，拿两瓶酒出来，让赵哥他们陪爸喝几杯。” 76 [VIP] 　　第75章 　　这年代的酒多贵啊, 肖毅这四个徒弟家境都挺普通，不算贫困，但也不宽裕, 这次来拜年, 烟酒这类又贵又不好买的, 他们谁也没能弄到。 　　结果留在师父这吃饭，还喝师父家的酒, 这叫他们怎么好意思。 　　“不了不了，酒让师父留着自己慢慢喝吧。” 　　“一个人喝酒有什么意思, ”肖毅拿起筷子，在桌上一敲, 把两只筷子给对齐了，“彩英，把酒拿出来。刚好这几天不用上班，喝醉了也没事。” 　　黄彩英笑呵呵地一手拿一瓶茅台，给放到饭桌上，转身的时候瞪了肖毅一眼, 悄悄用口型说：你少喝点、不许喝醉！ 　　然后才进去拿喝酒的杯子。 　　“……”肖毅见到了老婆的眼神示警, 接下来看向女儿，发现肖倩倩也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在自己家，他是不可能有机会喝个爽快的。 　　“家里还有一箱鲜橘子汁，倩倩, 我们喝这个。”黄彩英提着一篮子玻璃酒杯出来, 还拿了一瓶鲜橘子汁。 　　这种饮料, 自然没有农贸市场里面种类繁多的饮料好喝, 但在这时候，也是很不错的东西了。 　　一桌人平时都很少喝酒，肖毅一直被老婆闺女盯着，每次只敢小口小口地嘬一点酒，萧鑫要抱孩子吃饭，也没法喝酒。而剩下那四个徒弟，已经被肖家两辈人轮番哄着喝下好多杯。 　　有两个喝酒上脸，脸红彤彤的，惹得小家伙肖筱一直好奇地盯着人家看。 　　“嗝——”赵一打了个酒嗝，他这会已经喝迷糊了，看小家伙盯着他，觉得有趣，就逗她，“叔叔家里有个比你大一岁的小哥哥，你给小哥哥当媳妇，好不好呀？” 　　好家伙，刚开始还拘束得不敢乱下筷子呢，现在连师父的孙女都敢调笑了。 　　这话一说出来，萧鑫跟肖毅同时竖起心理防备线，只是萧鑫不知道怎么应付这种状况，只能是看着当师父的直接下桌，绷起手指头，给了这个大徒弟几下脑壳蹦，“瞎咧咧什么呢？！我家孙女才多大，你就搁这瞎惦记！” 　　可赵一已经喝醉了，被打了还稀里糊涂地笑，然后傻兮兮地重新给师父拜年，“师父，嗝，祝您新的一年，万事顺利、吉祥如意……” 　　说完，他又拿起酒杯，似乎是想着接下来要跟谁喝，可站起来摇摇晃晃几下子，就倒下去睡着了。 　　肖家人：…… 　　“他喝晕了？”肖倩倩看向她爸，“这怎么办啊？” 　　“呃，让他在家里睡一会，天黑之前再叫萧鑫送他回去吧。” 　　话是这么说，可接下来，其他三人也接二连三地倒下了——这酒后劲大，平常几乎没喝过烈酒的人，哪里挺得住。 　　肖毅只得喊女婿一起，把他们给搬到房间里，四个人挤在一张床上，盖着一床被子，直接安静地睡到了天黑。 　　面对这种状况，肖毅整个人都无语了。 　　只得让萧鑫下午跑个腿，一家一家地去通知，说他们喝醉了，走不动路，留下来等吃了晚饭再回去。 　　刚好中午他们光顾着敬酒、说吉祥话，导致大菜还剩不少，现在没有剩菜上桌不体面的说法，大鱼大肉珍贵着呢，黄彩英就继续热一热，摆好盘端上来，再配上两个新鲜小菜，让几个大小伙子给吃完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倒是没敢再给他们喝酒，只准备了橘子汁饮料。吃饱喝足后，他们头一回醉酒的后劲还是很大，单独走路不太稳当，未免他们在路上摔倒了没人发现，肖毅只得跟萧鑫两人打着电灯出门，分别把他们送回家。 　　他们家里人感谢过肖家的招待、以及特意送人回来之后，关上门来，就埋怨自家的大小伙子丢了人。 　　“怎么去你师父家拜年，还喝醉了，搁人家睡一下午，还赖着吃了晚饭才回来？” 　　一个个都是被骂、被吐槽，然后苦着脸回想自己有没有做什么丢人的举动，觉得没怎么丢人，这才敢洗漱洗漱去休息。 　　这一醉，他们几乎到上班前，才完全恢复过来。恐怕以后是不怎么敢放肆喝酒了。 　　年后上班，收音机厂跟汽车厂做了同一件事，就是招人。 　　不过，徐市这么大，两家厂子即使隔得不远，招人也没有互相影响到。而且两边招人，都会优先考虑正式员工的家属、或者资深员工的推荐。 　　收音机厂那边，招人主要是要做收录机。之前肖毅去京城出差的时候，不仅搞定了专利的事情，顺便还跟着几个京城的大领导一块，向一些外国人展示了收录机样品，直接拿下三个国家的订单。 　　他们得尽快让新员工上岗，好将前期这些订单完成，以及方便拿出数据继续去谈出口订单。 　　至于八一厂这边，三轮车的体积虽比大卡车小，但总体需求的产量多，需要增加产线上的操作工，以及一些打杂的临时工。这些普通工人招足了，技术岗也缺人。 　　但在技术岗正式招人之前，他们要先按照计划，完成年前就预备要开的会议。 　　“年末的时候，你们就跟我报告过，觉得新的一年，适合快速打开威省市场，然后激流猛进，不断对相邻省份输出，直到占据全国大部分市场。关于这件事的可行性，我们来开个会议具体讨论。” 　　厂长坐在正中间，拿着厚厚的皮套笔记本跟钢笔，宣布会议开始。 　　在厂长的示意下，最先开口的是兼任生产部、技术部部长的盛部长。 　　“第一点，我觉得不用等外省的市场反应了。在过年的时候，我就托一些熟人打听过，因为管理各处建筑工程的领导，大多在年假之前会过面，所以，即使我们的三轮车还没有往外卖，也已经有部分外地人知道了八一厂的三轮车，并且有意愿购买。关于有意愿的那些，我做了记录，回头私下跟厂长你说。 　　基于这一点，我觉得，等我们去开发外地市场时，订单量在初期就会集中爆发，以我们厂现在生产三轮车的速度，大概率是不足以应对的。我建议现在就完全放弃大卡车，赶在大量订单到来之前，把生产线的机器全部进行改造维修，以适应更快生产三轮车的需求。” 　　盛部长说完这一点，顿了一下，打算等厂长正记录着的笔停下来之后，再继续往后说。 　　而肖倩倩有点坐不住，小声喊“部长、部长”，引来盛部长注意后，才举手小声问：“我可以补充一点自己的想法吗？” 　　盛部长笑着点头。 　　“那个，最开始重新规范生产车间时，是按照生产大卡车的要求来改的，如果我们现在改变主产品，三轮车的各配件体积都比卡车小，原先的布置，有点浪费空间。我觉得可以先在图纸上做修改设计，确定改造后的机器尺寸，然后根据这个，一边对机器进行改造，一边把车间重新规划一下，双管齐下，比较节省时间。” 　　有肖倩倩带头补充自己的想法，萧鑫也深吸一口气，开口说道：“按照我的预测，只生产三轮车的话，并不需要把各部位的生产分划到不同的四个车间，而是只把塑料注塑的步骤分出来，剩下的，同一条产线的机器，都集中到一个车间去。这样安排，安置目前这些机器，就只需要三个、甚至可以压缩到两个车间，”八一厂的每个生产车间都很大，若是以后不再需要生产大体型的卡车，确实可以在合理布置的情况下，把产线压缩到两个车间里，“剩下的车间，我们可以预留一个，来生产玩具车。” 　　他这么一说，大家想起来，玩具车的订单，虽然短期内不一定能成，但他们总得考虑，万一真的能谈成稳定的出口生意，他们得提前规划好要在哪里生产这个玩具车。 　　等萧鑫说完，盛部长想了想，又问：“萧鑫，你说能把产线压缩到两个车间里，是只包括现在已有的几条产线吧？” 　　“嗯，对，”萧鑫回答，“如果后续还要加产线的话，两个车间肯定是不够安排的。” 　　“那这样，把四号车间大致一分为四，安置两台注塑机，一台还是三轮车这边专用的，一台用来注塑玩具车的配件。剩下的空间，一半放置三轮车台的半成品，一半用来给玩具车壳上色固色以及组装——这个东西体积小，这么多空间应该够了？”盛部长说完又有些迟疑，看向肖倩倩他们。 　　“但是这两样放一个车间里，会容易混乱。本来玩具车就不止一个模型，配件较多，我建议是四号车间只单独生产玩具车，也只安放一台注塑机——以后，我是说，万一我们的玩具车很受欢迎，订单量加大的话，或许我们需要加购注塑机，用来生产不同配件。提前留下足够的空间，以后也好安排。” 　　这是肖倩倩补充的，她可不会害怕反驳部长的意见。 　　“另外，三号车间可以划分一下空间，一半是注塑工序、加半成品置放处；一半用来新增三轮车的产线。” 　　厂长停下快速记录的笔，问：“如果是三号车间的一半区域，保证能安排几条产线？” 　　“如果是完全在目前的机器基础上改造的那种，只能放两条，还有点挤；如果我们重新设计，换掉较多的零件，车床也定制小一点的，可以放三条产线。”肖倩倩说完，直接问旁边的萧鑫，“应该是这样吧？” 　　“嗯。现有机器体积太大了，除非是先改造着用，然后逐步淘汰、更新成小点的机器，不然这些旧机器会一直占偏大的地盘。” 　　八一厂原本有四条线，之前是分部位来布置车间的。现在换成三轮车，可以把除了塑料注塑台之外的生产步骤，直接给集合到一个车间里去，前一个步骤下货，后面就直接跟上组装，组装完了，推出去入库，更省事。 　　“还有一种更省心的方案——就是把部分配件生产任务，以订单的形式，下给别的厂生产，我们只负责做核心步骤。不过，暂时应该还用不着这么做。” 　　“嗯，目前还不至于会忙到需要把生产任务分出去。那先这样吧，就按你们说的，改造现有机器，同时对车间进行再整合。”厂长做出了决定，“老盛，你盯着这件事，然后萧鑫跟倩倩他们俩不是有这个经验吗？这事你叫他们俩负责，自己盯进度、看着别出纰漏就行了。” 　　“好。”盛部长点头。 　　常欢这会儿举手追问：“改造机器的事情也比较复杂，只有倩倩他们俩做，很费时间吧，要不我……” 77 [VIP] 　　第76章 　　“还有老陆、老周, ”厂长又点了陆总工，跟另一个经验丰富的四级工，“在机器改造这一块, 你们俩辅助、指导倩倩他们。” 　　“好的。”两人同时回答。 　　常欢鼓起嘴, 幽怨地盯着她爸。 　　厂长无奈回看她一眼, “你经验也没丰富到哪去，这件事就不让你跟赵然掺和了。而且, 你这过不久就要生孩子了……” 　　“你这是歧视女员工、歧视孕妇！”常欢不满道。 　　赵然想安抚老婆，但回想起过年天天在家被打, 觉得在这时候出头，肯定会被常欢记仇, 便又闭了嘴，弱弱地当自己不存在。 　　“什么歧视不歧视的，胡说什么呢，”厂长可不因为常欢是自己亲闺女，就对她有所偏向，“要真是歧视, 按照一孕傻三年的说法, 我是不是还得劝你回家歇着，专心带孩子啊？得了, 你这段时间安分一点，也不是没有你的活干——身强体壮的都要被派出去做业务，连生产部的维修工都被我们征用了一部分，让他们帮忙去维修点值班, 你作为技术部少数的女员工之一, 一些文件工作, 你不多担待点, 我们还能指望谁？” 　　厂长并不是要让常欢往文员的方向发展，只是，以常欢目前的身体状态，以及技术部忙碌缺人的现况，只能让常欢来负责这些事。 　　肖倩倩也是女员工，去年还是哺乳期呢，但肖倩倩对技术部有很特别的重要性，厂长必须让她从那些文件中脱离出来，才能有更多的时间，为厂里做出更有用的贡献。 　　常欢知道爸爸说的是实话，但她还是忍不住委屈。 　　当初从一汽厂回来，她也曾想过，跟好朋友肖倩倩一起，从此成为技术员中的骨干。可现在，朋友越来越优秀，她却因为怀孕被拖累了步伐，完全跟不上肖倩倩的进步，这让她心里很难受。 　　“改造机器、重整车间这些事，费精力，又要经常去嘈杂的、灰尘多的车间里面，确实不适合现在的你，这对小孩子的发育不好，”肖倩倩劝说道，“不过，你要是时间充裕，其实可以负责起玩具车的事情来。之前你在这方面的设计就很有新意。新的一年，技术部刚开始的主要精力，恐怕要放在三轮车的推广上，可在玩具车上，我们已经投了一万多，后续还要继续投钱，这事总不能没人跟进……” 　　肖倩倩本来就有这个想法。 　　在这段时间里，肖倩倩先是推动厂长他们抓紧时间，定好玩具车款式、去定制注塑模具，然后又在今天的会议上，特意再次提起玩具车生产，为这个暂时“没前途”的小玩意，腾出足足半个车间的空间，专门做玩具车。 　　接下来三个月内，估计玩具车的试产就会稳定，各类规范文件，肖倩倩也会指导着常欢做出来。在这期间，需要常欢付出精力，来了解玩具车的生产。 　　而且，玩具车的生产跟三轮车的生产不同，需要特意划出几个人来管理。 　　目前怀孕的常欢，不方便去粉尘多的其他车间，也不能出差做业务，但是带个口罩，时不时去盯一下玩具车注塑那边，还是可以的。 　　“对对对，欢欢你负责盯着这个吧。其他人确实没有多少精力能分到玩具车上了，但我们后续的玩具车实验记录跟结果，怎么去跟外国友人对接，怎么拿下出口订单等等，这些都要有人去做的。” 　　厂长也觉得肖倩倩这主意提的好，玩具车嘛，小东西，现在又没个具体前景，不如就先用这个来定住常欢的心。 　　知道玩具车也是重要项目，得了这个任务的常欢，便放了心，不再是一副泫然欲泣的委屈模样了。 　　旁边一直盯着她状态的赵然也松了口气，“我在做业务之余，也帮欢欢处理一些玩具车的事情吧。” 　　“你？你做业务？”厂长撇嘴，“你就留在厂里，跟欢欢专门弄玩具车得了。在你学会管好嘴皮子之前，我不会把你外派的。开展市场前期最怕得罪人了，我是有多想不开，才派你去。” 　　赵然尴尬地闭了嘴。 　　他在心里偷偷同情老婆那么久，原来小丑竟是他自己。 　　其他人发出善意的哄笑。 　　肖倩倩也微微笑了。原本她还想着，要怎么把赵然也留下来，让他陪着常欢一起管玩具车那边呢，结果厂长自己就提出来了。 　　玩具车生产步骤里，那些颜料染色，其实也是有一定毒性的，这个不能让常欢自己去接触。 　　会议氛围轻松了许多，出现了一些嘈杂的说笑声，厂长咳嗽好几声，才制止了大家，“行了行了，我们继续往下说。” 　　“老盛，你刚刚只是提了第一点，然后呢？” 　　“第二点，关于前期快速打通威省内的市场这个问题，我的想法是，跟之前合作过的建筑团队多往来，拜托他们做中间人去介绍，这样也省得我们人员不够，难以在短期内接触到足够多的潜在客户。” 　　“嗯。”厂长点点头，“这个，恐怕要你亲自带人去做了。” 　　这个涉及到送礼、托人走关系等等，得让人脉广的老油条来安排。 　　盛部长本就计划由他自己来做这件事的，“这个我之后列一个计划，可能会调动生产部、技术部、甚至运输部的人来配合，出差的资金也会偏高。这个，到时候我也私下找厂长你谈。” 　　“好。” 　　“然后第三点，就是我们最开始提出的包退换、保修条例。这个在一开始的时候，是帮助我们打开徐市市场的利器，也赢得了客户的信任跟良好口碑。但等市场往外扩大，包退换这一点还好，要怎么做到真正的保修，就成了一个难点。” 　　“我们既没法安排足够多的技术员、维修工出去轮值做维修，也没法让人家客户千里迢迢到我们八一厂这里来修车。” 　　盛部长年纪大，说了这么多，嘴干得不行，示意赵然把他的水杯端来，喝了几口茶水之后，才继续说：“之前倩倩他们提过，让其他汽车厂代为维修，或者我们在外头建立维修厂这个想法。我回去后，关于这两种做法，都仔细想了想。” 　　“找其他汽车厂代为维修的话，第一，我们没法保证人家对我们的态度是否友好，也不确定他们的水平，甚至不确定他们是不是哪天就突然破产了；第二，若是我们的三轮车真的很好卖，难免他们会起贪心，借用代为维修的过程，来研究车子构造，然后仿制出看似一样的三轮车，并且压价跟我们抢市场份额。” 　　“至于建立维修厂这个……主要问题还是人手不够，以及我们贸然去外地做这件事，可能会让当地的汽车厂不满。而且即使是把对维修厂的要求，放低到每个市有一个就行，可放眼全国，这依然是个极其庞大的数字，我们拿不出对应的正式工名额来。” 　　说完，盛部长先叹一声气，然后厂长也跟着叹气。 　　最后两个人把现场其他技术员扫视一遍，问：“关于这一点，你们还有没有什么好的想法？” 　　肖倩倩苦恼地用笔在纸上画了几个无意义的符号。她跟萧鑫到底还是年轻，缺乏社会经验，当初只想出这两个方案，觉得努力运作一番，都是有可能做到的，之后就沉浸在年节的热闹美满中，没再考虑这些了。 　　可经过盛部长这个老油条的一番分析，他们才知道，是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整个办公室里，一时陷入了沉默。 　　但又不是那种低迷的沉默。 　　所有人都在开动脑筋，包括提出这个问题的厂长跟盛部长本人。 　　把三轮车卖到全国，这个目标带来的利益太诱人了，他们谁也不舍得因为有一点困难，就放弃做这件事。 　　“我们把车卖出去之后，直接教会人家常见的故障维修，并且配送一些零部件？”赵然先提，提完他自己就给否了，“这样不行，不一定人人都聪明，万一人家学不会呢？万一人家总是碰上不常见的故障呢？” 　　“唔，那两种方案有没有联合起来、或者中和一下的方式？”常欢这时怀孕已经六个月，思维活跃度的确有些受影响，并没有想出自己觉得有效的方案，但是她觉得，既然之前说的两种，盛部长特意分析了可行性，给出其中的困难点，是否意味着，把这些困难点克服掉，就能去施行了？ 　　另外，两种方案会不会有配合之后，反而互相降低难度的可能性？ 　　她这么一提，肖倩倩就按照这个思路去想，脱口而出，“那我们是不是能找一些当地靠谱的汽车厂合作，我们给一些好处，拜托他们以他们厂的名义招工，提供临时工助手给我们用。这样一来，我们只用派去一个有维修技术的主力，双方合作下，在他们的地盘搞一个维修点就行了？” 　　“只让他们借临时工给我们用，再加上有我们自己人盯着，就不必太担心他们偷学。如果合作的厂倒了，我们也可以花时间再找新的合作者。”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也不需要特意派正式工过去了。三轮车的维修其实没有太大的难度，直接招一批临时工，进行一段时间的定向培养，然后把成功掌握维修三轮车技能的临时工留下来。对于这些临时工，我们只用多给他们出差补贴，并且保证每隔多长时间，可以休一次长假，让他们能回来跟家人团聚就行了。” 　　常欢倒是真有一点管理方面的才能，在肖倩倩帮着给出一条路后，她连怎么合理“压榨”员工都想好了。 78 [VIP] 　　第77章 　　大家提的意见越来越靠谱, 并且完全具有可执行性，厂长他们立刻坐直了，认真听年轻人的发言。 　　萧鑫也跟着补充自己的想法, “那维修点是不是还能当个推销点来用？特意派人去入驻, 只做维修这个活也太浪费人力资源了, 不如在空闲时候，在周边顺带着宣传一下我们的三轮车？或者占用大一点的地盘, 放几辆新车在那，可以做代售点, 也省的我们每次接到单，都得单独去送货。还省了车油费呢。” 　　萧鑫说这个建议时, 并没有多想别的，倒是厂长听完，无语了一会，觉得再继续探讨下去，他们会变得跟资本世界的资本家一样，极力去剥削劳动力了。 　　“给外地送货, 其实也挺麻烦, 我们再搞个团购优惠吧。单独购买的，我们要收十块钱送货费用——或者他们要自己到本市的代售点去提车；凑齐八辆车一起买的, 我们不收额外的送货费。” 　　肖倩倩没等厂长打断，就继续补充道。 　　“我们厂不是还有几辆新的卡车没有卖出去，运输部的舒部长想把这几辆车拨过去，接下来都投入跑运输的业务里吗？我倒是觉得, 可以把这几辆车改造一下, 承重量不必提高多少, 就是要加高加长、改成双层车斗, 一边再加一只车轮，就方便一次性运输八辆三轮车去外地了。” 　　之后的发展策略，被补充得越来越完整，尤其是年轻人开动脑筋，想出来的这些路子，实在令人向往。 　　经过一番细致的讨论，厂长最终决定，整理这次会议内容，让常欢做一份正规的市场规划书出来，经过部长、厂长审批通过后，按照这个规划书来施行。 　　在前期开发威省其他市的市场时，可以先试探性地找当地小汽车厂合作，看看会遇到哪些问题，方便他们不断改进。 　　为此，他们再次扩招临时工，组建了一个三轮车维修班，每天都派专业的技术员、或者老资格的维修工，去指导这批临时工维修三轮车，顺带着，还会教他们认识一些简单的字词，教他们怎么和善地跟人打交道等等。 　　放在其他地方，好心教技术还发工资的这种好事，基本上是遇不到的，所以，这一批临时工中，被选中的“幸运之子”们，都学的特别卖力，生怕在中途就被淘汰了。 　　即使这样，也因为所有人都活跃度太高、积极学习，所以最终还是不断有人在相互比较中，被淘汰出局。 　　那些失去资格的临时工们，得知自己被淘汰后，无论年纪大小，都忍不住当场哭了出来。还好厂长他们保证，以后还有这样的机会，到时候，曾经有过学习经验的人，是具有优先资格的，这才把他们给安抚过去，安安分分到产线上做事去了。 　　在临时工们接受定向培养的同时，技术员们自己，则是抓阄分配出差地点，到外市去考察合适的合作厂家。 　　其中，他们抱以最大希望的，就是能在南市跟一汽厂合作。 　　如果这件事办成，有一汽厂的名声加成，他们后续再找别人，就会变得轻易许多。 　　可让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一汽厂拒绝了八一厂提出的合作。 　　原本可能会给予很大支持的赵长书，由于他老婆怀孕期各种闹腾，根本不愿意腾出时间，对八一厂伸出援手，连他们送过来的合作书，看都没看，就直接选择了拒绝他们。 　　而另一个郑政委，虽然对八一厂几个年轻人都有印象、也颇有好感，但这跟他做决定时依然站在一汽厂的立场上，并没有什么冲突。 　　原本跟肖倩倩、萧鑫打过交道的助理小王，经过长时间的努力上进，现在已经成为郑政委的秘书，被郑政委着重培养，以后可以还会有更好的机遇。小王对肖倩倩是很感激的，要不是当初肖倩倩激励了他，他也不会有如今的地位。 　　但他现在作为一汽厂的员工，并不方便给肖倩倩他们提供明显帮助，只能是在他们提出要见谁的请求时，尽可能帮忙。 　　为此事准备了足足一周之后，盛部长亲自带着肖倩倩、萧鑫、赵然四个人来南市，忙碌地找各种领导沟通，也没得到他们想要的结果。 　　连赵然这种傲气盛的人，都不免有些气馁，还觉得很抱歉。 　　“要不是我当初没有好好维系跟我爸的关系，把工作关系转移后，就立刻不再联系他，这会儿我们也不至于这么被动。” 　　他满脸都是歉然。 　　好歹他爸以前是厂长，现在又是书记，在厂里的人脉关系广，话语权高，要是有赵长书出面，他们肯定不会得到这样的结局。 　　“这怎么能怪你呢？”盛部长笑着拍拍赵然的肩膀，“虽然我们这次过来，带上你，确实是想着或许能够借用你爸的声势，但是也没完全指望这个。毕竟，南市只是一个开始而已，我们总不能希望，未来每去一个新地方，都有厂里谁家的亲戚帮忙吧？” 　　“行了，别自责了，好好休息，明天我们继续找郑政委去谈。” 　　在这段时间，跟一汽厂的许多中高层领导接触之后，他们发现，还是郑政委那边，最有突破的希望。 　　于是，等到周一下午，他们又通过小王，去约郑政委出来，一起吃个晚饭。 　　他们以前都有过接触，一同去国营饭店吃顿便饭，并不会引起什么结党营私的恶意猜测。 　　落座之后，郑政委让小王也坐在一桌，这才无奈笑问：“你们还没放弃？” 　　“为什么要放弃呢？”盛部长反问，“我觉得，合作对我们来说，会是一件双赢的好事。” 　　“不，我可不这么觉得，”郑政委晃了晃手指，面庞一如既往的僵硬，但他其实并不是个冷漠的人，反而有些小幽默，“最终赢的只有你们八一厂，我们一汽不过是被你们当成了平步青云的踏板而已。” 　　被说破心思，也没有讲这些台面话的必要了。 　　由于这次本质上相当于一次私下会面，所以肖倩倩就没有太过于小心翼翼，也不需要拘泥于正式会面时的那些规矩，她半开玩笑地插嘴说：“那可说不定哦，等我们八一厂真的平步青云了，还想挖郑政委您过来呢！” 　　郑政委摇摇头，“你们这些年轻人啊……真是志向远大。” 　　“有大目标是好事，努力去做吧。不过，我也就是个普通的人物罢了，等你们真有了超过一汽厂的实力，也没必要请我过去掺一脚。” 　　任何一个工厂，从小做到大，肯定都会有大批的老员工，为此付出了极大的精力。厂子做大之后，怎么安排那些有大功劳的老员工都是一个问题，若是想白白便宜一个外人混进来做领导，谁能服气？ 　　而且，郑政委现在已经四十多了，他年轻时也曾心高气傲过，得罪了几个人，导致他无论在一汽厂做出多少功劳，都没法再往上提升了。政委这个位置，他估计得一直坐到老咯。 　　这种说不出口的内情，是导致他养成小心谨慎的性格、偶尔冷幽默自嘲一下、以及喜欢给努力并且有才能的年轻人上升机会的缘由。 　　原本肖倩倩说什么挖郑政委，也就是顺着氛围，说句玩笑话罢了，可听郑政委这么回应，她反倒真的动了这个心思。 　　若单单是按照她跟萧鑫的稳扎稳打计划，八一厂也会在未来十年内超过一汽厂，成为威省的第一大汽车厂。 　　再加上误打误撞出来的玩具车，他们若是今年或者明年成功把玩具车稳定出口，那这个超越一汽长的时间，或许还会减半。 　　短期内巨大的提升，会带来无尽的隐患。 　　八一厂一直以来存在着一个巨大的问题——那就是管理方面的人才不够。目前来看，厂里完全合格的、拥有跟当前位置相匹配的管理能力的，只有盛部长跟蔡部长。 　　连厂长都差那么点意思。 　　肖倩倩倒是想跟厂长说，从现在开始就培养管理型人才，可现在厂里各处都缺人，生产部要人、技术部要人、财务部要人……就连运输部，都想把剩下来那几辆没卖出去的大卡车吞下去，再转正几个老司机的徒弟，以此继续扩大业务能力。 　　在这种情况下，八一厂根本没有多余的正式工名额，放出来培养管理人员。 　　目前八一厂持续着“一厂长领导下的四个分部”构成，这是最初的时候，肖倩倩跟萧鑫在农贸市场系统学习过一段时间后，确定在当时最适合八一厂的管理体系。 　　只是，随着厂里的生产任务越来越繁重，没能清闲多久的厂长，以及上位后就没清闲过的几个部长，都有点忙不过来的兆头了。 　　实在是八一厂发展得太快，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七零年想出来、七一年施行的管理体系，在如今这个七三年就已经开始落伍了。 　　就拿这次出来、要跟一汽厂谈合作的事情来说，由于厂里擅长人际交往的人才、以及身份足够跟大厂领导对话的领导层太少，最终才只能由将近六十岁的盛部长出面。 　　为了开展新市场，盛部长必须放下厂里的一切，硬打起精神，带着肖倩倩他们来出差。 　　肖倩倩微微出神，想到这个，觉得回去得再跟厂长提一提，是不是该多提几个领导上来、或者给现在的几个部长安排秘书跟助理等岗位，不然的话，这么做下去，领导绝对会倒在员工前面，下面可能会出些乱子。 79 [VIP] 　　第78章 　　默默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肖倩倩回过神来，就听盛部长继续跟郑政委交锋，说：“这次合作, 其实并不需要你们一汽厂付出多少东西, 我们只需要租用你们的一块地, 然后调用你们厂的两个临时工就行。单单是这些，我们会按月付清租金, 以及双倍临时工的工资——只是票证那些，依然得麻烦你们发给临时工, 我们的岗位不够。” 　　毕竟，票这东西, 要有登记在册的职工名额，才能弄到。 　　八一厂能在自己的大本营招大量临时工，是因为上面领导正在扶持八一厂，这些名额，上面给审批通过了。 　　可以后要在其他地方陆续开维修点，总不能一直跟上头申请名额吧。把这个负担甩给当地的合作厂, 是最佳的选择。 　　“但我们也不缺这点东西啊？双倍临时工的工资能有多少钱？一块地的租金能有多少钱？五百块钱都顶了天了。”郑政委并没有退让, “这点蝇头小利，就想麻烦我们分出精力来弄这些事……一汽厂又不是做慈善的。” 　　郑政委这话说的直白, 旁边三个年轻的小伙子——萧鑫、赵然、小王他们，都觉得有点尴尬，双方都以为这事崩了，互相想圆场。 　　倒是肖倩倩, 从郑政委这话中, 听出了突破口。 　　她看向盛部长, 发现盛部长嘴角也浮现笑意, 知道他也听出来了。 　　——郑政委的意思，是八一厂给出的利益不够让一汽厂动心！ 　　说动一汽厂，对于八一厂的意义太重大了，即使付出多一点的代价，他们也要拿下这次合作！ 　　这回，肖倩倩没有插口，毕竟她不是领导，在让利这方面，并没有决定权。 　　盛部长略作思考，便说：“我们想要租用一百平左右大小的地，以及借用两个临时工，每个月都会按时给一千块。租期一年起步，钱可以提前付清。在租借的区域，我们会自己搭建比较简单的棚子，以后即使不续租了，也会自行拆解，不会对你们造成麻烦。” 　　“一千块？！”郑政委愕然。 　　刚刚他还说五百块顶了天呢，结果现在盛部长就给翻倍出价了。其实，就算只有五百块，一汽厂都不亏的，只是会有点嫌这个事麻烦。 　　价格提到一千，就很让人动心了。 　　这时候一个普通的熟练产线工人，工资也就三四十块，多的算五十块吧。一千块钱，至少相当于二十个老工人的工资了。 　　郑政委这会儿，才想起自己听到的风声，说八一厂那个三轮车，看似不起眼，实际上很赚钱，年前交上来的年度报告，让领导们都惊讶了。 　　现在盛部长出价如此大方，恐怕三轮车很赚钱的事情是真的。 　　毕竟，从盛部长等人的表现中，可以看得出来，八一厂的胃口，绝不是单独一个威省能满足的，他们想要的，是更广阔的地盘。 　　他们只在小小一个徐市取得了成功，就敢花一千块钱来外地租地租人了，说明他们赚的更多，并且有信心，这笔租金花出去不会亏。 　　郑政委垂下眼，双手交叉，手指轻轻地互相敲动着，似乎带着些特别的韵律。 　　许久之后，等国营饭店服务员不慌不忙地端上菜跟一盆子米饭来，郑政委才往后一靠，并不与盛部长对视，以让人难以捉摸透的语气，问：“如果我说，要你们出两千，我才肯帮你们走通一汽厂这边的程序呢？” 　　肖倩倩嘴角一抽，只想说一句未来大孙女那个不文明的口头禅——卧槽。 　　一千块绝对是不低的出价了，郑政委居然还直接翻倍。 　　除了肖倩倩之外，其他几个年轻人也是被这个数字吓到了。 　　可盛部长却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点头，说：“可以。” 　　“但这样的话，我们就想自己来挑选一个更显眼的位置，并且搭建更坚固的场地，还招摇地挂上‘八一维修厂’这个招牌。” 　　这回轮到郑政委无语了。 　　跑到一汽厂的地盘，挂八一厂的牌子，亏得盛部长想的出来…… 　　但仔细一想吧，八一厂也只是要做维修，而且他们先前就说过了，未来会放弃大卡车的生产，只做三轮车。维修厂估计也只是维修三轮车，这跟一汽厂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利益冲突。 　　一个月白得两千块的外快，想必，一汽厂其他领导，也会动心。 　　现在一汽厂里面，可没有几个人天然对八一厂抱着很深的仇意了，有郑政委去疏通，事情大概率能成。 　　“成，我回去找他们说一说。”郑政委这一松口，就算是一个应承了。 　　说完，他拿起筷子，招呼一桌人，“正经事谈完了，大家都吃饭吧，平时也难得吃到红烧肉这些菜，你们几个年轻人，可要吃得饱饱的。” 　　其实肖倩倩跟萧鑫两个，在家天天都有荤菜吃，已经不爱吃太油腻的红烧肉了，但其他人肚子里依然缺油水，一个个吃得贼香。肖倩倩跟萧鑫对视一眼，没有跟大家抢，主要去夹那些小菜吃。 　　饭后，外头的天已经黑了，小王跟郑政委一同回一汽厂，而作为女人的肖倩倩，以及年纪大的盛部长，被两个年轻男人护在中间，一块去招待所。 　　现在招待所里，不止卫生环境不好，连安全性都挺一般。运气不好的话，单独入住的人，可能会被偷走行李。 　　所以肖倩倩他们只开了两间房，肖倩倩跟萧鑫夫妻俩住一间，盛部长跟赵然两人住一间。 　　一.夜过后，他们除了出去吃东西之外，就没有乱跑，只在招待所等待消息。 　　郑政委是个实在又又能耐的人，他的办事效率很高，又或许是八一厂给的利益够吸引人，其他一汽厂领导都没有使绊子，所以在这天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小王就跑到招待所来，喊肖倩倩他们过去签合同。 　　赶在这天下班前，双方成功签订了合同，并且，一汽厂颇为大方地把盛部长亲自选中的那块地给划出来，同意他们第二天就可以进行改造。至于借出的临时工，则是八一厂什么时候需要，一汽厂就什么时候给。 　　一汽厂的魏厂长，是到了郑政委来找他的时候，才知道八一厂想跟一汽厂合作的事。 　　至于，为什么八一厂的来人，偏偏避开了魏厂长不找，魏厂长自己心里也有数——估计就是上次他干的缺德事情，得罪八一厂这群人了。 　　而以他听到的风声，八一厂那个玩具车，未来或许还会成为一项稳定的出口项目，到那时，八一厂的地位可就不一样了。 　　魏厂长不想在他们心里留下疙瘩，特意蹲守，在两边签过合同后，和气地主动跟盛部长几人打招呼，说：“稀客、稀客，你们之前怎么不找我啊，这事，我肯定支持你们呀！说不准，我还能同意更低的价格呢。” 　　“唉，难得你们来一趟，我请你们去国营大饭店吃晚饭怎么样？” 　　脾气不算好的赵然，脸上的表情都扭曲了。萧鑫倒是没什么表情，他出门在外，只要有老婆在，就看老婆脸色行事。 　　而肖倩倩，跟盛部长一样，对着魏厂长的寒暄，表面上看似挺友好地微笑，心里是怎么想的，那就不知道了。 　　这顿晚饭，自然是一块吃了。 　　魏厂长好歹也是一汽厂的厂长，现在赵然他爸靠不住，他们跟魏厂长维持一个表面上比较和谐的关系，才有助于之后的继续合作。 　　这就是生意人，只要有利可图，过往的纠纷，大可以放在心里，并不发作。 　　吃过饭后，为了节省开支，也为了厂里尽快走后面的流程，他们谢过魏厂长自掏腰包的招待，然后就赶着晚上的火车，几个人轮流睡觉、看行李，直接回去上第二天的班了。 　　只是这么一搞，等他们带着合同回去，盛部长这身体就有点熬不住了，他一向比较看好肖倩倩，便让肖倩倩把这件事去跟厂长汇报，自己则是实在累狠了，请假回去歇了一天。 　　肖倩倩也没辜负部长的重视，条理清晰地把事情讲清楚之后，还直接提出这类租贷合同，之后交给财务部统一管理，每个月的打款，也是财务部安排会计去做。 　　这样一来，不会什么事都压在技术部这里。而且跟金钱有关的事情，本来就该归财务部管。 　　财务部部长被喊到厂长办公室，接手这个新任务时，伸出手指虚虚地点了肖倩倩一下，然后无奈摇头道：“她可真是不得了，自己部门忙不过来，就想着使唤别的部门是吧？” 　　厂长好笑地打哈哈，“关键这事细说起来，确实是该归你们管的嘛。也没有太复杂，以后你们直接按照合同日期，及时把钱汇过去就行了，还省得两个部门之间跑流程、浪费时间呢。” 　　“唉，”蔡部长叹气，“我们人手也不够啊！厂长，我前些天跟你提的，增加仓管人员、增加专业会计，这事你该给个明确答复了吧？” 　　厂长点头，“我已经在找合适的人了。仓管的话，估计会在这批临时工里面挑选能吃苦耐劳的，专业会计还要再花点时间，等今年中专的学生毕业了，我们直接去人家学校招，挑两个稳重的。” 　　操心的增员一事有了结果，蔡部长也就不介意多了一桩任务了。 　　倒是肖倩倩这会儿提起来，“厂长，您有没有觉得，自从三轮车生意做起来之后，您跟几个部长都太忙了？” 80 [VIP] 　　第80章 　　由于厂子正在发展期, 未免路子走偏了，必要的会议经常得召开，然后几个领导之间, 私下还有一些小会。除了这些决策性的工作占据时间之外, 他们还得管理自己部门的员工, 关注重要工作的推进状况等等。 　　加班已经成为他们的常态了。 　　“那有什么办法，现在正是大刀阔斧开辟广阔市场的好时机, 再忙再累，熬过去就行了。”厂长他们这一辈人, 都是吃苦长大的，并不觉得忙碌的工作是个负担, 反而觉得忙碌后带来的成功，足以弥补一切的辛苦。 　　“每个人身体都是有极限的呀，像盛部长，这次出差，回来后都累得回去睡了一整天。我们厂之后还会越来越忙，大家迟早会熬不住的。” 　　“而且, 现在大家对于仅有的几个部长, 依赖性太强，万一在什么重要的时候, 哪个部长生病了，可能我们整个厂的运营都会受到影响。” 　　肖倩倩这话说的在理，厂长听了，不由得陷入沉思。 　　“那你是有什么建议吗？” 　　“我觉得, 是不是该给部长们配个秘书或者助理, 帮忙处理杂事, 帮忙跑腿等等——更甚者, 我们还能像政府领导一样，直接把秘书作为心腹培养，让他们也能起到临时管理者的作用，在部长们因故不能出现时，就让秘书掌握临时决策权。” 　　“然后，我们八一厂现在的业务越来越多，厂长您是不是也可以提拔两个副厂长？” 　　“出去谈合作、谈业务的时候，有些人身份比较高，只让技术员过去，是不太合适的。但厂长只有一个，总不能碰到这种情况，都让厂长你出面。配置两个副厂长，在厂长您自己出差时，副厂长们留下来配合着管理工厂，或者厂长您自己留下来，让副厂长去出差。” 　　肖倩倩在这些事上，已经想了很多，趁着这次，干脆一股脑都给说了出来，给厂长做参考。 　　“我们厂里太缺乏具有管理才能、管理权力的人了，这一点不快点解决的话，未来迟早会拖累我们的发展。” 　　“倩倩说的很有道理。”蔡部长点点头，“尤其是老盛那边，他本来年纪就大了，还兼任两个部的部长，现在还要他亲自去开展业务……许多重要的事情全压在他肩膀上，实在是太难为他了。” 　　目前八一厂在常厂长领导下，有运输部、财务部、生产部、技术部。 　　运输部那边的事情相对简单，就是舒部长管着所有司机跟司机的学徒，以及八一厂自用的卡车，还有跟生产部沟通定期维修、保养卡车的事情。那边职能划分太简单，即使之后运输部的业务再翻倍，也只需要增加正式司机人数，以及给舒部长增加一个助理就行。 　　在这方面，厂长也是同样的意思。 　　剩下的三个部门就复杂了。 　　先是财务部，目前厂里所有跟资产、材料、金钱等挂钩的，都要过财务部的账。自从七一年初有了财务部以来，厂里的账务就没出过什么大问题，蔡部长也是深得厂长信任，而最初那两个会记，现在也都是工资比较高的正式工了。 　　但是，现在技术部要经常出差——出差费用的审核与报销是会记的活，然后维修点耗费的零件审批也是要经过仓管跟会计双重审核；生产部就更杂了，什么采购原料、仓储利用率、产线报废率、员工出勤及工薪、利润等等，一大堆的东西，最终都要走到财务部这边来，现在还要加上一个玩具车的产线，更是烦人，两个会计根本忙不过来，有时候蔡部长自己都得分担会计的任务。 　　财务几乎是一个工厂的命门，他们也不敢犯错，可再这么忙下去，忙昏头的情况下，会计还能不能保证正确率，也是一件很悬的事。所以蔡部长今年一开年就提出要增员的请求了。 　　“老盛那边先不说，老蔡啊，你这，如果我要把找新会计的事情，给拖到五六月份，你你这能坚持住不？”厂长问道。 　　原先蔡部长已经同意这个安排了，可现在，厂长处于关怀的角度，再问一次，他也实话实说，“新会计不来，我们部门就得一直加班。要不是现在工作难找，我们给会计开的福利也还行，我办公室那两个，”蔡部长苦笑着摇摇头，“他们都累得想逃走了。” 　　会计的正常上班时间，是长白班十二小时。一般来说，这十二小时包含中午午休一小时。 　　可在财务部，午休是不存在的，他们一吃完午饭，就得回来忙碌，然后晚上下班了，他们还是要继续忙碌，一定要把当天的任务完成，才敢回家去。不然的话，做不完的审核跟计算，会越积越多。 　　知道蔡部长不是个爱夸张的人，厂长听了沉默许久，“可这一时半会的，也找不到靠谱的会计啊。你们现在这么忙，又抽不出空来亲自指导新人。” 　　“厂长，”肖倩倩小声提了一个有点损的主意，“要不然，我们去挖其他厂的会计？” 　　厂长：…… 　　厂长瞪了肖倩倩一眼，“你出去可别这么说，影响兄弟厂之间的感情。” 　　“哦……”肖倩倩无奈地缩小自己存在感。 　　她这样提，是因为在未来的记录里，不同的工厂、公司之间，互相挖角人才，或者人才自己跳槽，都是很常见的事情。而且，以现在许多厂子的状况，基本上都处于破产边缘，全靠国家那一点扶持费用来生存了。 　　自然界的生存法则是优胜劣汰。 　　肖倩倩自从在农贸市场那边学习了许多新鲜的知识后，就不再认可当下的一些社会现状。与其把资源浪费给那些无法创造出实际价值的工厂，不如把资源调拨大部分出来，给更具有能力的工厂。 　　就打个比方，假如八一厂得到大量的资源倾斜，他们做大做强了，必然不能只限制在八一厂原来的这点规模上。要扩建、或者去外地开分工厂，不都需要新的劳动力跟机器么？这样一来，就带动整个社会，往整体提升的方向发展了呀。 　　但这种思想，她可不敢明着说出来。会提出挖别家的员工，也就是现场只有她、厂长、蔡部长三个人，不担心这话会传出去。 　　厂长没同意这个“损”主意，可蔡部长却动了心思。 　　他想了想，说：“厂长，虽然挖那些正常运营的工厂员工，是一件不太好的事情；可若是刚好有哪里的工厂倒闭了，我们去接手他们的下岗工人，应该没问题吧？” 　　“这……”厂长一时被问住了，“这附近的小汽车厂，当初要么同意合并到八一厂，要么已经倒闭了，现在哪还有将要破产的汽车厂？” 　　“也不一定非得指定要汽车厂的会计吧？”肖倩倩插嘴道，“会计干的活，大多是固定的计算和审核一类，即使换了工厂，也能很快适应啊。而且我们八一厂跟别人不一样的是，我们财务部的众多审核流程，也有规范化的流程图，做会计的人，来实习几天就能上手吧。” 　　“倩倩说的没错。再不济，先把那些厂内要报销的费用审核、员工工资的审核交给新人，然后再慢慢转手其他的任务，这样也能给现在的两个会计减轻负担。” 　　“那行吧，我找市领导去问问，有没有下岗的会计需要再就业，有的话，我就给要过来。”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厂长就没再纠结，直接在本子上写下这个计划。 　　“这周五我有空，到时候过去。在这之前，先把新仓管给你们财务部落实了。” 　　增员的事情一下子获得明显进展，蔡部长露出笑容来，“厂长你要是忙的话，我让生产部班长帮忙推荐一批，然后自己去挑也行。” 　　“嗯，那就这样吧，你是打算要几个新仓管？” 　　“我打算把入库仓管跟出库仓管分成两个岗位，然后白班每个岗位需要两人，夜班需要一人。原本仓管总共就三个，现在要再加三个。” 　　“会计的话，厂长你能要到几个，就带几个回来，我要试用一下。” 　　厂长点点头，算是同意了这个要求。 　　“财务部先这样吧，倩倩，你们部长请了假，说今天的事情暂时都让你转达。那，关于你们技术部，你有没有什么增员的想法？” 　　肖倩倩嘴角一抽。 　　部长只是把“转达跟一汽厂合作详情”这件事交给她了，并没有说其他事也让她来好不好！ 　　但她现在确实有点想法来着，就只能顺着厂长的话，道：“增加技术员的事情，部长已经在安排了。新招的不一定多靠谱，部长他的意思是，把之前转给生产部的那些技术员，重新召回再考验，通过考验后，就恢复技术员的岗位。此外，他想等到中专和高中学校这一批学生毕业，招十个左右机灵点的毕业生，让老技术员手把手地带着培养。此外不再多招人。” 　　“我觉得，比起技术员，厂长您还是更需要关心一下盛部长这个高龄领导了，他后年就六十岁啦，都到了可以退休的年纪了，厂长您还让他管理这么多事，也不怕人家的兄弟子女埋怨。” 　　厂长无奈地盯着肖倩倩，拿手指头隔空点了点她，这才摇头感叹，“不得了了，不得了了，我这厂长做的还招仇恨了是吧？” 　　还没离开的蔡部长，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难得偷个清闲，在这看厂长的“笑话”。 　　“厂长，您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肖倩倩无语极了，“算了，我直白说吧，我觉得，盛部长这个年纪，适合再变动岗位，做一些不怎么需要劳累身体的活。生产部的部长需要经常去车间、技术部的部长需要带我们去跑业务，这对盛部长的身体负担，都太大了。” 　　虽然她这些话说的都是事实，但是，厂长一时也没想到八一厂现在还有什么清闲的领导岗位，只得苦笑反问：“你这莫不是要趁着你们盛部长不在，就怂恿我把他的职位给撸了？” 　　“哎呀，不是这样的！” 81 [VIP] 　　第79章 　　“厂长, 我刚刚才跟您提过，您可以提拔一两个副厂长啊！”肖倩倩明示道。 　　厂长张了张嘴，一时失语。 　　原先八一厂只是集合了周边的一些小厂而成立的, 产品也只有单一的卡车, 一直凭借着几家小厂老人的人脉, 把八一厂坚持做了下来。 　　直到肖倩倩跟萧鑫开始接触到那个农贸市场，带着八一厂走出另一条路, 这个占地盘大但是挺平庸的汽车厂，才真正有了“大工厂”的忙碌感。 　　之前再怎么忙, 一个厂长都足以应对，所以常厂长除了一门心思想着怎么提升厂里的业务之外, 根本没想过还提拔副厂长。 　　肖倩倩第一次提到这个建议，他也没怎么放心上，没想到肖倩倩是认真的。 　　“可是，副厂长出去，也算是个干部了，这种地位的领导, 不是说提就能提的啊。”厂长皱着眉, 现在的工厂可不是私人的，厂里的厂长、副厂长、以及之前来过的书记, 都是干部地位，“以一汽厂那样的规模，他们也才只有两个副厂长呢。我这要是也跑去跟领导申请两个副厂长，不是让领导们为难么？” 　　“那可不一定。”肖倩倩私下已经研究过现在的政策了, “一汽厂是一汽厂, 他们厂址在南市, 但直接归属于省里管；而我们八一厂, 是先对徐市的市政府负责，然后才是省里。” 　　之前他们弄的那玩具车，是因为特殊情况，才跟省政府直接打交道。 　　其他的，像是什么增加厂里员工名额之类的申请，都是先提交给市里，市里有权限直接批的，就直接批下来，没权限才继续往上送。 　　市政府管理下的一个工厂，要多申请两个副厂长的名额——只要这个工厂有能力发副厂长的工资，市政府真不一定会驳回。 　　目前徐市最有发展前景的工厂，明摆着就是收音机厂跟八一汽车厂了。对于这两家工厂，市政府肯定会多加通融。 　　“而且，一汽厂他们虽然只有两个副厂长，可他们还有政委、书记等其他名义的干部；而我们这么大的厂，事实上也只有厂长你一个人是干部的位置，再提几个起来，也不算过分。” 　　“嘿，好家伙，”厂长被说的一愣一愣的，“你怎么比我还了解这些？” 　　说完，他看了眼窗外，见没人，才小声感慨，“说真的，如果欢欢不是我闺女，在现在的所有年轻人里面选择一个人，来培养成为未来的厂长，我肯定毫不犹豫地选你。” 　　“那可别！”肖倩倩急忙拒绝。 　　厂长跟蔡部长都愣了。 　　这种好事，哪有人想也不想就拒绝的。 　　“你这是怎么回事？瞧不起我们八一厂厂长的位置？”厂长倒没想过，肖倩倩会难以胜任这个岗位，只能想到这个理由了。 　　“那倒也不是。”肖倩倩耸耸肩，“我可不喜欢做什么厂长，我更喜欢搞技术。说不定很多年过后，我能成为八一厂的八级工，研发出除了三轮车之外，很多很多种车型呢？到那时候，我只管做研究设计，当厂长的人可得忙着到处去开分厂了。” 　　厂长：…… 　　蔡部长：…… 　　“呵、呵呵，”厂长干笑着，“你很有志气嘛……” 　　这么干巴巴地夸了一句，他顿了一会，才生硬地转移话题，“我们之前在说什么来着？” 　　“在讨论要不要提副厂长呢。”蔡部长提醒道。 　　“哦哦，对，”厂长回过神来，“那这周五我去市政府的时候，也问问这件事能不能成吧。只是，暂时除了盛部长之外，其他人做副厂长，都有点不好选，不如先就提交一个名额，然后再选一个生产部部长、一个技术部部长。” 　　“说实话，再从厂里现在那些老人里，提几个上来，他们的管理能力就没那么强了，要不然，提个老资格的做部长，再提个脑子灵活的做副部长——啊不，助理或者秘书？”因为刚刚在说副厂长，肖倩倩差点把部长这个级别也搞出个副的来了。 　　她只是口误，可厂长却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 　　“生产部那边，提个班长上来做部长吧，”厂长想了一下，从现在的八个班长里做比较，选了个资格跟年纪都比较大的，做事也最稳重靠谱的，“选单于，怎么样？” 　　这个姓单于的，还是建国前战乱期间，从很远的外地一路逃难过来的，一家人逃到最后，只剩他一人活了，然后在徐市安稳下来，在当地工作、娶妻生子。由于这个特殊的姓，再加上他又做了班长，厂里基本上所有人都认识他。 　　“单于吗？他还不错。”蔡部长点点头，“处事能力肯定比不上老盛，但老盛的阅历是我们谁也比不了的。单于年轻时候一直在逃难，一路上什么苦都遭过，他这个人，抗压能力很强。” 　　管生产的领导，就需要能抗压。 　　有时候海一样的订单压在头上，产线却遇到麻烦，不能正常生产，遇到这种危机情况，扛不住压力的人就容易犯错。 　　厂长跟蔡部长随口两句话，便将生产部的新部长给选好了。 　　“另一个，班长里面比较年轻的，今年好像才三十四吧，还是老盛的小侄子，叫盛林，他跟老盛学了不少为人处世的手段，灵活的很，让他做副部长怎么样？” 　　“厂长，不是选个年轻的助理吗？”肖倩倩茫然地问。 　　“助理等以后更忙了，让部长自己去挑。现在让每个部长配一个副部长，减轻管理风险。”厂长也是从肖倩倩说的那些话里，感受到了危机，“就跟你说的一样，我之前选领导层，光顾着能力，没考虑到他们的身体，万一真在厂里最忙碌的时候，哪个部长倒下了，没个副部长顶上来，秩序岂不是会被搞乱？” 　　“再者说，没有让秘书或者助理代行使部长权力的道理，人家不会服气的，不如一开始就设立副部长。” 　　副部长要求比部长年轻，要灵活、要有管理能力、还要又继续成长的可能性。其实挑起来，反而比正部长还要操心。 　　“老蔡你这边……你那两个会计，能当事不？” 　　蔡部长无奈地摇摇头，“他们都不行。不过我身体还行，不用太操心我……”说到这，他顿了一下，又改口，“两个会计是真没什么管理能力，不过，仓管那边，有个叫吴红的，我比较看好她。” 　　“只是，如果提拔她上来，恐怕我手底下几个人，心里都有点不舒服了。” 　　这个叫吴红的，肖倩倩也有印象，“是不是最开始的那个女仓管啊？” 　　最初的仓管，是真的很累，最后蔡部长这个当领导的实在看不过去了，赶紧跟厂长又加了人。 　　“对，就是她。刚开始挑仓管的时候，就是随机从临时工里挑了个强壮点的女工，觉得这样的人既能吃苦又有细心，后来她也没让我们失望，一直都把自己的工作做得很好。在其他仓管之间、或者仓管跟其他部门员工之间闹矛盾时，她也能很好地帮忙解决。所以在财务部正式工名额增加时，我第一个就给她转了正。” 　　有些员工的优秀，其实是被领导看在眼里的。 　　只待有合适的机会，领导就会想起这个人来。 　　“既然她这么好，那把她提上来，其他人怎么会有意见？”肖倩倩不解。 　　蔡部长苦笑，“就是因为我当初头一个给她转正，会计跟另一个仓管心里头就不舒服了，后来我想过在几个仓管里面，提个总仓管出来，方便合计一些资料，就说要给吴红这个位置，然后把她工资上提五块钱，结果这一下子算是捅了马蜂窝，全部门的人都不高兴了。” 　　“未免他们罢工搞出什么麻烦，我才没把吴红往上提。” 　　厂长都是头一回知道这件事，皱着眉道：“你一个当部长的，怎么这副老好人性子？底下人不高兴你就不做了？行了，既然你看好吴红，就提她上来，不过刚开始工资不变动，试用期三个月，通过了再正式给她落实新的工薪福利。” 　　“这次我帮你一把，生产部跟财务部的人事变更，都由我来宣布，省得在这忙碌的时候，你那边闹出什么不省心的事情来。还有啊，那个吴红，既然你说她有能力，那她上位之后，怎么把底下人管服帖，也是要靠她自己的。做不到，到时候就换人。” 　　“……行。”蔡部长叹气回道。 　　生产部跟财务部都落定，厂长看向肖倩倩，“运输部那边我也有人选，回头我找老舒谈谈再确定。倩倩，你们技术部，论资排辈，肯定是要提拔陆总工来做新的技术部部长，可是老陆这个人我知道，让他搞技术还行，但让他去谈业务、搞管理吧，实在是差点意思。” 　　“这样吧，倩倩，你来当副部长。” 　　“啊？”肖倩倩只觉得凭空砸下来的不是馅饼，而是一口锅，“不是，厂长，我对管理不感兴趣，而且我也……太年轻，太不能服众了吧？” 　　“可你看看，你们技术部，还有谁能干这个事？总不能让我把老盛都提上来当副厂长了，还要他兼职做你们部长吧？” 　　肖倩倩一时无语。 　　搞技术优秀的人，很少又能天然擅长人际交往的。不是肖倩倩自夸，目前的技术部，还真是找不出比她更能来事的。 　　不过，“不是还有欢欢嘛？”肖倩倩小小声说。 　　厂长都快气乐了，“你让欢欢挺着个大肚子出去跑业务？现在本来就是很重要的时期，欢欢去管玩具车那边了，三轮车这，总得有个靠谱的人去搞市场。再者说，我这个当爹的说实话，欢欢在这上面，也没有你优秀。” 　　“就这样定了，你再拒绝，你自己给我挑个副部长出来！” 82 [VIP] 　　第80章 　　肖倩倩苦着一张脸离开。 　　万万没想到, 她给厂长指一条明路的同时，也给她自己挖了一个深坑。 　　之前她爸经常出差的时候，肖倩倩还时不时地嘚瑟嘚瑟, 气爸爸一通呢。结果现在……真是现世报啊, 要是真让她做了这个技术部的副部长, 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她估计都是出差、出差、出差了。 　　呜, 好舍不得一天一个变化的大闺女。 　　见肖倩倩没劲地坐在办公位上发呆，萧鑫倒杯水走过来, 小声问：“怎么了？” 　　肖倩倩可怜巴巴地看他一眼，“回家再跟你说, 唉……” 　　有了这个插曲，萧鑫今天上班时也不够专心了，回家的路上，就迫不及待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唉，我今天不是去找厂长，把去南市的结果给汇报了一下嘛。” 　　“这有什么问题吗？不是你们部长太累了, 实在坚持不住, 才让你帮忙的？”妈妈推着坐在小车车里的肖筱，插嘴问道。 　　“这件事倒是没什么问题, ”肖倩倩一脸苦恼的表情，“只是，我是顺带着跟厂长提了一嘴，说厂里现在生意做大了, 总不能每回都这么让盛部长往外跑, 太累人了, 就建议他提拔些人做管理什么的。” 　　由于妈妈对这件事也感兴趣, 肖倩倩就尽量以妈妈也能听懂的方式，简单诉说着。 　　“然后我们厂长就听进去了，决定试着把盛部长提成副厂长，空下来的两个部长位置呢，从原部门的老员工里选。生产部那边还好，人多，可选择面也广。我们技术部人少，厂长先确定把陆总工提成部长之后，就说还得补充一个人，辅助陆部长做管理——然后他就说让我上。” 　　肖倩倩鼓起嘴，“我一点也不想做管理。今年厂里忙业务，肯定要经常出差的。” 　　“你这……”妈妈一时无语，“不是，你这不是被提干了吗？” 　　“啊，也算不上提干，以我们厂现在的地位，每个部门的部长都算不上干部呢，盛部长提拔成副厂长之后，才是干部，能享受市里干部的福利。不说这个，就是做副部长要费心管许多事，我不想做这些。”肖倩倩理所当然地回。 　　妈妈仰头看天，停下脚步，深呼吸好几次，才继续跟肖倩倩说：“这话你在我们家里人面前说说也就算了，出去可别提，我怕人家一麻袋套住你，把你打到医院去！” 　　“啊，他们为什么要打倩倩？”萧鑫慌张起来，还左右看了看，确定是否有危险。 　　妈妈黄彩英被女婿这神来一笔的话给梗住，气的直拍胸口，“得嘞，我不想管你俩的事了，爱咋咋地吧！” 　　说完，就跟恼了似的，快速推着学步车，抢着走在前面，把懵了的肖筱推回家。 　　见妈妈走远了，肖倩倩才拿胳膊肘捅了萧鑫一下，“刚刚妈那是在作比喻，意思大概是指我得了好处还卖乖，会招人嫉恨，不是真说我要挨揍。” 　　“嗯嗯，我知道，”萧鑫露出看起来依然挺憨厚的笑容，“我刚刚是故意那么说的，省得妈妈不停说你。” 　　肖倩倩：…… 　　“你现在可以啊，都进步到这程度了？” 　　“不是，主要是对自家人了解多一点，大概知道该怎么处理一些状况了。要是不熟的人，我可能还是不知道怎么办，之后得继续跟你学习。”萧鑫得了老婆的夸奖，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并且很谦虚地表示会继续上进。 　　这倒是让肖倩倩的心情好了许多。 　　“厂里人事调动，估计要下周才会确定，现在只是这么说。要是真叫我来做副部长，回头我挑人一起出去，肯定回回都要挑你的。带你出去练！” 　　“嗯嗯，你肯定得挑我啊，不然出去你一个人睡，不害怕吗？” 　　肖倩倩白他一眼，“说的好像技术部没有女员工了一样。再者说，跟你结婚之前，我不也是一个人睡的。” 　　“让你跟着一起，主要还是要给你磨炼的机会，明白没？” 　　“哦，明白了。”可萧鑫总觉得自己的想法才是对的。 　　他苦恼地想了一会，想起爸爸说的——好男人不该跟老婆顶嘴、不该随便质疑老婆，这才茅塞顿开，确定是自己想错了，倩倩一定不会骗他的。 　　这天之后，厂长开始跟几个部长频繁开会，被选中做新部长、副部长的人，也被喊去聊过了。 　　等周五，厂长去市政府呆了一整天，事情便尘埃落定。 　　肖倩倩甚至没有等到下周，厂长直接在这周六的上午，宣布了八一厂中高层的全面变动。 　　这种大事，肯定引起全厂职工的哗然。 　　有不服气上位人选的，有质疑厂里不需要这么多领导的，总之场面挺乱。 　　但厂长一力把这些质疑的声音都压了下去，直接说，所有新领导的试用期都是三个月，如果这期间，他们没有达到对应岗位的任务指标，那么，要么撤销这个岗位，要么换人上。 　　这么一来，底下不服的人才少了许多，都想着在这试用期内，去盯着新领导们呢。 　　生产部人多，异样的声音是最多的，恐怕新上位的单于部长跟小盛副部长，都需要付出很大精力，来制服这群人。 　　财务部那边，也如同蔡部长所料，其他会计跟仓管，不服气让吴红做副部长，觉得她文化程度不高，最初只是个平平无奇的临时工，就连长相、身材什么的，都没有可夸之处，没理由让她来做领导。 　　可这次，蔡部长坚定地站在吴红身后，说不该用外表、经历来评价一个人的才能。这话可把吴红给感动坏了，憋着劲要做好这个副部长呢。 　　运输部平平静静，没事发生。 　　而技术部……也是稳得一批。 　　肖倩倩开完大会，回到办公室之后，扫视一圈，见所有人都在正常工作，不由得纳闷，主动问道：“不是，厂长让我这个普通的二级工当副部长，你们都不出来提反对意见？” 　　“呵，你，普通？”有技术员翻白眼，“厂长先宣布其他部门的时候，我们就在想，技术部的新部长肯定是陆总工——不对，现在该喊陆部长了；至于副部长，如果不选你的话，我们才有异议呢。” 　　“是啊，不管是技术，还是管理方面，你都很擅长吧？大家都知道最初的管理改革，就是你跟萧鑫提出来，并且主导完成的啊。萧鑫他不怎么擅长说话，你为人圆滑一些，肯定是你最合适嘛。” 　　“你这个等级，肯定会很快升上去啊。等玩具车那边稳定了，你跟萧鑫估计又要往上升一级，变成三.级了吧。我们谁也没你俩升的快。” 　　连新上任的陆部长，也说：“你这个副部长，可比我这个部长还要深得人心呢。我纯粹是资历老，在盛部……盛副厂长离开技术部之后，只能让我来镇场子。至于一些实事，估计都得依赖你咯。” 　　“盛副部长还跟我说，让我不要因为这个部长的身份，就逼着自己去做不擅长的事情。厂长把你安排上来，就是为了弥补我的不足嘛！外地新市场的开发，就交给你了，倩倩，加油！” 　　随着陆部长的话音落下，技术部所有人都开始吆喝，“肖倩倩、肖副部长，加油、加油、加油！” 　　肖倩倩：…… 　　完了，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这么深得人心了。 　　她郁闷地回到工位上，结果其他人把她“赶”走，硬是把她的办公桌椅挪腾一个位置，只在陆部长稍下手一点的地方，以此衬托她副部长的地位。 　　肖倩倩看着这群人忙活，都不想说话了。 　　倒是常欢看出她的不乐意，偷偷取笑她，“还说你只乐意搞技术呢，结果现在缺人，我爸不照样逼着你来做管理了。” 　　“唉，别提了。今年肯定得以开发市场为重，我能不能有空参与技术方面的事情，都不好说。”肖倩倩对于这件事，是真心觉得可惜。 　　“但今年其实也没什么技术提升的任务吧，”常欢安慰道，“我们人手就这么多，为了先稳住三轮车的市场，今年内，技术部的所有人，要不被分到我这，处理玩具车的事情，要么就跟着你跟陆总工，去外地谈合作、开展新业务。” 　　“等忙完了，厂里再有新的技术研究，你作为技术部副部长，也有身份上的优势啊，可以参与研究方向的决策嘛。” 　　常欢这话说的倒是在理，肖倩倩成功被安抚了，轻轻抱了她一下。 　　“不过，这次安排我上来，以后就难有这么好的机会，能让你也上管理岗了。” 　　“你这话说的，可就小瞧我了哦，”常欢撅起嘴，故意做出生气的样子，然而很快破功，亲热地挽着肖倩倩的胳膊，“我其实在想，三轮车有你们去冲，我这边，如果把玩具车做起来了，国外的市场肯定比我们想象的要广阔，到时候，说不定会把玩具车的生产，单独分离出来呢。那会儿，我跟赵然，可就是这方面领导层的第一人选了。” 　　“诶，是哦！”肖倩倩笑弯了眼，“那你可要努力呀，我看好你！” 　　“我们一起努力！” 　　“嗯！”好闺蜜两人握住对方的拳头，在此刻同时表现出雄心壮志。 　　倒是一旁守候着的两个老公，在内心审问自己：将来是不是应该更努力一点？不然被老婆远远甩在身后，回家可就得遭嫌弃了。 　　新的领导班子建成，八一厂以一个很快的速度，适应了这个变动。 　　南市那边，已经跟一汽厂谈好的合作，也在这期间开始推动，八一厂请了建筑队，在那块地上，建立起一个简单但坚固的维修厂房，厂房做的偏高，里头有一块区域，是用来放新三轮车成品，用来展示、售卖的。 　　花大代价租这么块地，肯定不能只做个维修点嘛，他们还得顺便在这里卖车呢。 　　而就在这个厂房的修建过程中，三月底的时候，威省上层领导班子也有所变动。一个之前不被省政府熟知的名字，落在了新省长的位置上。 　　这一届的省长，叫张梅。 83 [VIP] 　　第81章 　　八一厂得知这个消息时, 都有点懵，怀疑是不是单纯的同名。 　　“张梅？是我们想象的那个张梅吗？”陆部长跑去找厂长他们，想获取第一手消息。 　　可厂长、副厂长也不清楚是什么状况啊。 　　“不管是不是我们接触过的人, 人家当什么领导, 跟我们的关系都不大, 好好去做自己的事，别到外面瞎说。”厂长沉思一番, 让厂里的人管好自己的嘴，以免给张梅、或者八一厂带来麻烦。 　　至于新省长到底是不是那个张梅, 他们也没有主动去打听，免得引人主意。 　　一群人的好奇心被压下, 很快又不得不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了。 　　肖倩倩作为新上任的副部长，除了主要负责部门内的管理工作，还有之前厂长安排的机器改造、车间整改这个任务，也得在她跟陆部长的共同努力下完成。 　　所以，技术部目前除了在建一汽厂那边的厂房之外, 暂时没有继续外派人员, 去联系新的合作厂。大家得把大部分精力，放在厂内的设施改进上, 以免之后新订单批量来了，他们却没办法生产。 　　陆部长在技术上的实力，还是没得说的，有他带头来做机器改造设计图, 然后肖倩倩跟萧鑫根据新设备图纸, 对厂房进行一个新的规划, 过程还算顺利。 　　由于要动的东西太多, 大概花了小一个月，技术部才把任务给圆满完成。 　　整改后的车间，每一条产线更加明朗，剩下六个班长，刚好分别管理一、二、三号这三个三轮车生产车间，剩下一个注塑车间，里面一台注塑机生产三轮车的塑料部件，另一台注塑玩具车部件。玩具车这边归常欢跟赵然两人管，三轮车塑料部件，则是由三号车间的班长兼管——因为三号车间是规划着全部安排新机器的，但现在只到位了一条产线的新机器，比另两个车间的三条产线都要少。 　　等新机器全部到位之后，厂里会再提拔新的班长。 　　任务完成后，技术部自然要做个汇报总结会议，厂长、副厂长、还有另外几个部门的部长都来了。 　　厂长看过总结报告，让几位部长在上面都签过字，表示知悉之后，自己才签字盖章，让技术部自己留着备份。 　　“总算是把这个准备工作完成了，不过，接下来，你们可没有歇息的时间，”厂长看着技术部的这些熟面孔跟新面孔们，感慨道，“原先调去其他岗位的技术员，基本上已经全部召回；另外从生产部那边，调了两个维修工、一个产线工人来做试用技术员。这几个人，老陆，你负责好好培养他们，之后我会根据你们部门的绩效，再决定给你们招几个高学历的技术员来。” 　　“好的，厂长。”陆总工点点头。 　　其他几个被特意点出来的技术员们，也都打起了精神，稍微有些紧张地听着所有领导的发言。 　　“另外，倩倩。”厂长又点到肖倩倩。 　　“嗯？” 　　“开展新业务的事，要做起来了。以我们厂现在的生产能力，足以应付原先几倍多的订单，你们可得努努力，争取快点谈成新单子，别让机器闲在车间里吃灰。” 　　“好，我已经安排上了，这周三就带三个人去隔壁柳隐市，他们那柳隐汽车厂虽然比较小，但我们估算着，他们至少两年内都是稳定的，合作风险较小。而且柳隐市跟我们徐市的地理环境类似，预计会有许多地方需要三轮车，订单量肯定比作为省会城市的南市多。” 　　厂长认可地点点头，“这事就交给你了。反正速度尽可能快，威省内部几个市，争取在六月底之前搞定。” 　　“好的。”肖倩倩应道。 　　技术部之前两年的老员工还好，听了厂长跟肖倩倩的对话，没什么大反应，就是那几个，重新从其他岗位转回来、还有调过来的技术员，这时候都感觉到了压力。 　　威省总共十个市，刨除掉已经稳定的徐市市场，以及正在进攻中的南市市场，还剩下八个。 　　现在都已经接近四月底了，相当于厂长只给肖倩倩两个月的时间，让她带着技术部成员，去拿下剩余的八个市。 　　这任务强度，未免也太高了吧？ 　　他们内心忐忑，开始质疑自己能不能在这个高压的部门里生存下去。 　　会议结束之后，有调岗之前跟肖倩倩熟悉的技术员，忍不住问她，“副部长，接下来两个月去搞定八个市，会不会有点困难？” 　　“噗，厂长又不是说要一下子把其他的市都开发到我们徐市这种程度，”肖倩倩笑了，“我们的目标，是在其他市内有个落脚点，然后根据当地情况，来开发新订单。” 　　“不同地域的地理环境又不一样，像人家平原地区，基本上能让大卡车完成跑货的，凭什么要买我们三轮车？像这种城市呢，我们就可以暂且放弃。” 　　“放心吧，有我带着，不会让大家交上不及格的‘试卷’的。” 　　话虽这么说，但肖倩倩这么年轻，以前也没见她主管业务过，大家心里还是有一点不放心的。除了陆部长、厂长、副厂长这些领导对她有信心，剩下的，也就萧鑫、常欢、赵然这些亲友无条件信任她了。 　　开会是周一，肖倩倩安排这周三开始出差，是打算在周二的时候，对之前的工作做个彻底收尾，然后安排一个女员工，记录整改后车间的生产状况。 　　结果在这天下午，八一厂突然收到省里下发的一份文件。 　　然后陆部长跟肖倩倩就被喊去厂长办公室了。 　　“厂长？”肖倩倩有点疑惑，这时候还有什么事，要找他们开小会？ 　　厂长把新到手的文件摆在桌上，“倩倩你先看，这个事本来就是要你负责的。” 　　肖倩倩有点懵，看了一眼陆部长。陆部长朝着她点点头，示意她过去。 　　肖倩倩这才走到厂长办公桌前，拉开椅子坐下，看起这份文件来。 　　“这，省里直接推广我们的三轮车？！” 　　去年过年前就没什么顺利的事，今年上半年，截止目前，大家虽然忙一点，但过的还算平稳，肖倩倩只祈祷别再出什么幺蛾子就行，没想到居然还能天上掉馅饼。 　　厂长点点头，“看样子，这事还是省长主推的。我接到文件后，就打电话给一汽厂的郑政委，还有市里的领导，托他们打听了一下，说是省长当初搞建设时，就从我们这买过三轮车，觉得这人力三轮车既省能源，又方便地形差的地区运输各种东西，能加快国家基础建设，所以决定要在全省推广。” 　　不过，即使是省长，做成这件事，也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因为她三月底就上任了，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张梅这三把火里面，有一把，就落在推广三轮车上面。事情到四月底才落定，估计省里那些领导之间也一直争议不休。 　　“省里这个文件，是下发到哪些单位了？”肖倩倩一边问着，一边自己往后翻。 　　“各市政府、县政府都有收到。还有一些大的建设工程组，估计也会陆续收到通知。”厂长答。 　　肖倩倩捋了一下耳边的碎发，笑道：“我还想着，说不定其他汽车厂也会收到呢。那样的话，找他们合作就更方便了。” 　　“你可想得美吧……”厂长无奈地指了指她，“现在这状况已经对我们够有利了。” 　　“这种文件，想也知道不可能发给其他汽车厂，毕竟我们是竞争关系。”盛副部长也摇摇头，“不过，有了官方给我们背书，再去做后续工作，就会省心多了。” 　　“是啊，我把这份文件复印一份，去哪都带着，就跟带了个领导分.身似的，能狐假虎威。而且，这样一来，我打算直接一边开始市场调研、产品推广，一边跟人家当地厂子谈合作。每趟出差我会安排一个至少六人的小组，时间也规划长一点，要是能接到单，就顺手带回来了。” 　　肖倩倩又把文件仔仔细细看一遍，免得漏掉什么重要信息，“说起来，省长为什么要这么帮我们啊？虽然我也觉得三轮车推广出去，对基础建设有帮助，但省长那边……在这件事上，除了会得罪人之外，就没别的好处了吧？” 　　“可能是因为我们厂之前跟她关系好？”厂长也有点迷惑。 　　“总之，她都已经帮了，我们就努力做出个榜样来，每年交上去的盈利额越高，不就越显得省长在这件事上高瞻远瞩么？” 　　“也对哦。”肖倩倩看完文件，起身把位置让给陆部长，这才继续说，“我们会努力的。” 　　有了张梅省长的神助攻，接下来的任务，就变得简单多了。 　　肖倩倩每周二安排一次出差，周五或者周六回来，基本上每次都能带回新的订单。然后厂里按照肖倩倩的提议，把几辆新的卡车进行了改造，改成了后车斗有两层，加高、加长、加一对车轮的车型，这个承重能力不需要提高太多，是专门用来运输三轮车去外地的。 　　五月份短短一个月里，全威省各地都有订单到来，总销量超过了两百辆。而除南市以外，剩下的八个市，也都找到了合作的厂家，根据当地预计销售量，分别租用或大或小的场地，在人家汽车厂旁边，搭建起一个简单的维修点、跟三轮车代售点。 　　玩具车的所有款式都试产完毕，样品成批地被存入仓库，一份份“招商专用”样品套装，也被安排好了，就等查到赶得上去见哪里的外国团队，然后立刻安排技术员带着样品套装过去。 　　这时候，常欢肚皮跟吹气球一样胀大，算好的预产期里，孩子依然懒洋洋地没出来，好像是特意在等妈妈把重要的工作事项给安排好一样。 　　这样磨蹭着到了六月的一号，常欢才猛地发动，足足花了五个多小时，最后在下午三点多诞下了一个小闺女。 　　“恭喜你们，是个健康的小姑娘！” 　　常厂长夫妻俩、还有温燕、赵然母子，都守候在产房外面，听到新生儿响亮的哭声，一个个都红了眼眶。 84 [VIP] 　　第82章 　　常欢生产花费的时间, 比肖倩倩的要长。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她生的不顺利，其实她产后的状态，反而比肖倩倩当初的要好。 　　从发动, 到正式被推进产房, 开始生产, 这个过程中，开指的速度慢且平缓, 对身体的伤害更小。而且，常欢养的这胎闺女, 体重比肖筱当初要轻一些，只有六斤出点头, 生的时候挺顺。 　　常欢在医院住了三天，然后就被带回家去坐月子了。 　　只可惜这几天，肖倩倩刚好在外地出差，没能赶上闺蜜的这个重要时刻。 　　不过，她心里也知道，常欢的生产, 肯定就在最近几天了, 所以在外出差的时候，一有空闲, 就在那想着，回头要送什么东西比较合适。 　　家里有两只老母鸡还没杀，新买的母鸡已经养成了，原本是打算等这两只“年轻”的母鸡开始下蛋, 就把老母鸡杀了炖汤的。 　　现在看来, 这老母鸡倒是送月子礼的好选择。 　　一般来说, 两只老母鸡做礼, 已经够意思的了，但肖倩倩想着，自己要不要干脆送多一些，算是提前给孩子满月礼。 　　一样是送给常欢本人——两只老母鸡炖汤给她补身子；一样是给孩子的，最好小孩子能很快用得着。 　　这么想着，就一直想到了回家。 　　她完成这次出差任务，没有急着在回来的当天，就去看望常欢。主要是她坐火车，身上难免沾染上驳杂的气息，不适合进人家月子房。 　　回家后，她先跟妈妈说好了老母鸡的去向。 　　“妈，我打算把家里那两只老母鸡送给欢欢，刚好她月子里要多喝各种补汤么，老母鸡就挺好。” 　　“行啊，我们家又不缺这个。”黄彩英应的利落，“明早上我起来，就把那两只老母鸡逮住，给绑起来，你们上班时带过去。” 　　自从五月份，肖倩倩跟萧鑫开始出差后，黄彩英就没有再带着肖筱一块，陪他俩去上班了。 　　一是肖筱本来就已经成功戒奶多时，可以正常吃许多饭菜，再加上可以喝冲泡的奶粉补充营养，并不再需要黏着妈妈；二是常欢怀孕到了后期，偏偏玩具车那边的工作，也进展到了很重要的时候，她对于工作的要求很严格，把自己夫妻俩都安排的很忙，所以在家的时候，情绪经常失控，黄彩英带着肖筱作为两个外人，继续呆在常家就不怎么合适了。 　　“行，妈你把鸡绑好了，放在院子墙角，让萧鑫拎着去。”肖倩倩不怎么喜欢鸡的那种手感，便把事情推给了老公。 　　萧鑫对此无所谓，“嗯”了一声，然后到处看，就问闺女在哪。 　　以往他们夫妻俩出差回来，小家伙都屁颠屁颠地冲过来要抱抱，今天居然没瞧见她影儿。 　　“筱筱啊？她爷爷带她出去溜达了。不是要给她减肥么，人家都说小孩子吃过饭之后再活动，容易肚子疼，就改成吃饭前活动了。”黄彩英一边盛锅里的菜，一边答着。 　　“最近收音机厂的生产饱和了，他们领导要扩建厂子还是车间什么的，好能接更多出口订单，这些事忙起来，你们爸爸作为搞技术开发的，反而下班能早点，我就让他天天吃饭之前，带筱筱出去溜达小半个小时。” 　　“刚好夏天天黑晚，现在出去不热，还能让孩子晒点不伤皮肤的太阳，能补钙什么的——是有这个说法吧？” 　　“也不是补钙，不过适当晒晒太阳，可以促进孩子对钙的吸收。”肖倩倩随口回了妈妈，然后往门外看了眼，估计他们不会很快会来，就决定先洗洗风.尘，“妈，现在有热水不？我跟萧鑫先去洗个澡，坐车回来，身上一股怪味。” 　　“有，知道你们今天回家，提前烧了一锅水在这呢。你俩赶紧洗，等筱筱回来，就会黏着你们不放手了。” 　　“嗯。”萧鑫拿来水桶，开始舀水，提到二楼去。 　　兑好一澡盆的温水后，萧鑫让肖倩倩先洗干净。由于夏天身上不怎么脏，他们嫌弃肥皂沫粘在木澡盆上难刷，就偷偷改用了从农贸市场里拿出来的沐浴露，所以洗完之后，水质并不混浊。 　　萧鑫没把肖倩倩洗过的水倒了，直接再加了点热水，继续用这个水洗，然后才把一盆水分两次倒进水桶里，提到院子外头倒了。 　　刚好，等他倒完水，就瞧见肖毅抱着肖筱从外头回来。 　　萧鑫赶紧把水桶提进去冲刷干净，又把楼上的澡盆弄下来刷一刷，顺便通知肖倩倩，过来堵住小家伙。 　　“筱筱！”肖倩倩守在门口，朝闺女伸出手。 　　原本肖筱眼睁睁看见爸爸跑掉了，心里头还生气呢，结果这会儿，妈妈特意出来接她，又把她给哄开心了，闹着从爷爷怀里下来，超有气势地冲着妈妈跑过去。 　　肖倩倩看着完全没有瘦下来的闺女，默默一条腿加大了劲，脚底狠狠踩在院子门槛上，这才没在小家伙的冲击下，被带摔倒。 　　“好家伙……”肖倩倩感受到这次的冲击力，似乎比上一次又增强了，可是小家伙那么爱面子，作为妈妈，她也不好问是不是又长胖了啥的，只能问，“我们筱筱，是不是又能吃更多了呀？” 　　肖筱没有多想，得意地点头，“筱筱现在能吃一碗饭啦！” 　　说着，还拿手比划她那个专属小木碗的大小。 　　肖倩倩：…… 　　即使那个碗小，可一岁半的年纪，一顿就能吃下一碗饭——还不算搭配的菜，这确实是吃的不少。 　　以这个饭量，把肖筱的奶粉给断了，估计都没什么影响。 　　想到这，肖倩倩又问：“那筱筱有没有乖乖喝奶啊？” 　　“嗯，一天三杯！”小家伙特别聪慧，说着三杯，居然还知道竖起三根手指。这意味着她能简单识数了。 　　肖倩倩心累叹气，让爸爸搭把手，扶好小家伙，然后自己摸了摸她的肚皮，最终对爸爸使了个全家人都懂的无奈眼神。 　　爸爸也无可奈何，“我这周都天天带她出去溜这么久了……” 　　也没见她瘦下来。 　　当家长的实在是太难了。 　　尤其是这周，肖毅总在傍晚带孙女出门，附近的人全见识到了这小家伙有多胖，有好事的，还凑过来问一问，肖家是怎么养孩子的呢。 　　肖毅还能怎么回答？只能说孩子爸妈都有正式工作，现在有只有这一个孩子，疼爱的紧，总给喂太饱，孩子自然就长胖了呗。 　　莫名背锅的孩子爸妈，其实比谁都希望小丫头快点恢复正常小孩的体型。 　　再这么长下去，他们就吃不消闺女时不时的热情“冲击”了！ 　　“先把奶粉给减一顿吧，一次的量也少点，早晚各喝一次就行。”肖倩倩想了想，做出这个决定。 　　主要是肖家的饭菜挺丰盛，孩子再多喝牛奶的话，可能营养过剩了，然后才导致她一直瘦不下去。 　　“这个跟你.妈说，”肖毅说完，甩了甩手，“回来的时候只抱着她走了一小段路，我这胳膊都酸了，唉。” 　　其实肖倩倩刚抱闺女这一小会，就觉得自己胳膊也开始酸软了。 　　只是考虑到闺女的面子问题，她不好说，于是她抱着闺女，回到屋里，坐在长凳上，方便闺女能两脚能踩在凳子上，给她减轻一些负担。 　　这会儿，萧鑫也把洗洗刷刷的活搞定了，擦干净手走过来，问：“要不要我带她一会？” 　　“没事，她站在凳子上，我就抱的住。”肖倩倩出差好多天，怪想这丫头的，一时不舍得放手。 　　当然了，肖筱也很想妈妈，扑在妈妈怀里，开始不断提要求：什么待会要妈妈喂饭、晚上要跟爸爸妈妈一起睡等等。 　　未免浪费粮食，孩子两岁之前，家里没打算让她自己吃，喂饭这个要求，肖倩倩答应得很快。不过，带着孩子一起睡嘛…… 　　小孩子火气旺，六月初虽然没到最热的时候，可晚上睡觉带着孩子，还是会觉得热。 　　“筱筱乖，小孩子要自己睡觉，才能快快长大。”肖倩倩忽悠地说着。 　　萧鑫也不想带闺女一起睡。 　　自从有次放假，他单独带着闺女午睡，被小家伙踹了几次脸之后，他就对此产生心理阴影了。 　　“哼！”肖筱不开心地鼓起嘴，“妈妈坏坏，不疼筱筱！” 　　“要是不疼你，你哪有这么多好东西吃。再闹，回头把你送到别人家，看看人家孩子连吃饱都困难。”肖倩倩严厉教育道。 　　肖筱还是挺怕惹妈妈生气的，当下就不闹脾气了，还特别小戏精地拍拍妈妈的肩膀，“乖乖、不生气，妈妈漂亮，最喜欢妈妈！” 　　“噗，你这小家伙……”肖倩倩被逗乐了，明知道闺女是在哄她，她还是很吃这一套。 　　厨房里黄彩英见他们亲热够了，就问：“菜都做好了，现在开饭不？” 　　“开饭！”肖筱作为一个能吃的小孩，第一时间回答。 　　“好好好，开饭开饭。”黄彩英笑眯了眼，赶紧去把温着的饭菜都端上桌。 　　肖倩倩抱着孩子不方便，肖毅跟萧鑫两个男人去帮忙端菜了。 　　“哇，妈你又做这么多好吃的！” 　　看着桌上，泥鳅汤、韭菜辣椒煎蛋饼、肉丁炒毛豆、豆酱炖豇豆茄子煲、黄瓜炒蛋、蒸南瓜，足足六个菜，肖倩倩赶紧奉承妈妈。 　　“还不是你们俩老出差，你们妈妈担心你们在外头吃不好，每回都要给你们补。”爸爸冷哼一声，“去年我出短差回来，可不是这个待遇。” 　　“嘿，你这老头，去年哪次你回来，我没给加菜？”黄彩英叉着腰，质问道。 　　肖毅卡壳了一下，“不是，我就这么一说，让孩子知道你对他们好，也不行吗？” 　　“那你也不能胡编乱造啊！”黄彩英瞪他一眼，“接下来一个月，你都别想在周日的时候偷偷嘬一杯酒了。那玩意有什么好的，喝多了也不怕早早痴呆。” 　　肖毅：…… 　　喝酒跟得痴呆有什么关联？ 　　肖倩倩低头憋笑，习惯了妈妈瞎编。她拿起碗，正准备舀汤，旁边的萧鑫把碗接过去，给她舀好了才放在她面前。 　　“先把筱筱给我吧，你吃饱了再喂她。” 　　主要是夏天饭菜不易冷，就没必要先喂孩子了。 　　“不！”肖筱紧紧攥住妈妈的衣服，“妈妈喂！吃鱼！” 　　“好好好，妈妈喂你，不给爸爸。不过，这个鱼刺太多了，筱筱吃鸡蛋好不好？”肖倩倩拨了下泥鳅，觉得这玩意不适合喂小孩，“奶奶还做了蒸南瓜呢，甜甜的，你不是最爱吃了吗？” 　　“要鱼鱼。”肖筱目光还盯着碗里的泥鳅。 　　由于家里只有肖倩倩跟萧鑫能去农贸市场，他们俩总要出差，又不能提前取出鱼放在外头养着，免得人家过来，质疑他们家哪来的新鲜鱼，所以，肖筱也不能跟以前一样，几乎每天都能吃到蒸鱼了。 　　这次做的泥鳅汤，泥鳅还是爸爸那三徒弟的家里人弄到，然后送了一些过来的呢。 　　看着小家伙渴望的眼神，肖倩倩明知道自己家里给予孩子的条件，已经比其他人家好太多了，可心里还是忍不住心疼，觉得要不是自己工作原因，小家伙何至于馋鱼吃。 　　“好了好了，妈妈明天给你弄大鱼，让奶奶蒸着，给你吃到饱好不好？今天这个鱼真的太小啦，里面好多次，妈妈怕刺弄伤你。” 　　“呜……”肖筱有点要哭的意思了。 　　她这回估计不是装的，眼泪都迫不及待地在眼眶里打转。 　　“唉”，肖倩倩也是发愁，可她不能因为孩子哭，就直接跟她妥协，这会让孩子误以为任何时候都可以靠哭闹来达成目的。 　　黄彩英也没想到会是这种状况，“要不现在给她蒸一条？” 　　因为现在肖倩倩他们回家了，所以能去农贸市场取鱼。 　　萧鑫皱着眉，“别这么惯着她”，可要是不给孩子吧，他也觉得心里怪难受的。 　　最好是用别的方式，像奖励一样满足她。 　　怎么做呢？ 85 [VIP] 　　第83章 　　眼见着闺女的眼泪滚落下来, 就要开哭了，肖倩倩突然灵机一动，说：“筱筱啊, 妈妈跟你打个商量行不行？” 　　“嗯？”肖筱用小胖手抹抹眼泪, 迷茫地看着妈妈。 　　肖倩倩酝酿了一下, 确定闺女现在悲伤的情绪已经被好奇心覆盖后，才说：“你常欢姨姨生了个小妹妹, 你知道不？” 　　“妹妹，知道！” 　　之前肖筱白天一直呆在常家, 经常被常欢的婆婆开玩笑，说她是个有福气的宝宝, 请求她摸一摸常欢的肚子，也保佑这个弟弟或者妹妹健健康康的。 　　前两天常欢生产，生了个闺女的消息，肖家人也知道了。然后黄彩英白天带着肖筱的时候，就跟她说过，常欢姨姨肚子里是个妹妹, 已经出来啦。 　　肖筱似乎天生就很聪明, 听了几次，就理解了妹妹出生的意思, 还闹着要去看呢，但是黄彩英让她等爸爸妈妈回来，再一起去看，就把她给安抚住了。 　　“妈妈要送礼物给妹妹, ”肖倩倩正视着闺女的眼睛, “筱筱想不想跟妈妈一块送？” 　　肖筱歪着头, 一时没理解礼物的意思。 　　“就是把我们家里的一样好东西, 给妹妹。这个就是送礼物。”肖倩倩解释道。 　　肖筱似懂非懂，但她有记忆的成长时期里，很长时间都在常家度过，对常欢这个阿姨，感情也是很深的，知道妹妹是常欢阿姨的孩子，她并不排斥，就懵懵懂懂地说：“送，送。” 　　“那好，如果妈妈要拿筱筱的东西，筱筱会同意的是吧？” 　　肖筱：…… 　　肖筱可怜巴巴地看着妈妈，两只手都握起了小拳头，忐忑地问：“什么？” 　　她这有平时超爱玩的各种小车车——其实这些都是八一厂试产出来的玩具车，常欢作为这个部分的管理者，每种款式，都挑了一辆，送给肖筱玩了。这个是试产的样品，每种拿一辆出来，直接算到损耗里，也没什么，常欢反正是瞒着其他员工做的，只有她老公跟爸爸厂长知道，厂长就默许了。 　　这车子虽然本身就是常欢送给肖筱的，可肖筱自己还是玩得正起劲的时候，并不舍得放手，当下就垂下大大的眼，似乎又委屈得想哭了。 　　“筱筱，你的小包被，拿去送给妹妹好不好？”结果肖倩倩并不是要拿玩具车，而是闺女一直在用的那个包被。 　　包被的被罩，还是当初肖倩倩怀孕的时候，常欢在南市特意收集了百家布，然后亲手缝起来的。等到肖筱出生，这个包被，先是被用来包裹她，等她长大些，不需要再用被子包住的时候，这个小包被，又做了她的盖被。 　　虽然是日常用品，平时不怎么放在心上，可毕竟是从小用到大的东西，要拿走，还得问问肖筱自己愿不愿意。 　　万一这孩子有点念物，肖倩倩就不为难她了。 　　“被？”肖筱不知道包被指的是什么。 　　肖倩倩干脆先不吃饭了，抱着她，上楼去，指着摇床里那个被子，“这个，就是你的小包被，以前也是常欢姨姨送给你的。” 　　“现在常欢姨姨生妹妹了，你把这个被子送给姨姨家的妹妹，好不好？” 　　这个包被被罩，虽然是用百家布缝起来的，可这会儿大多数人家用的棉布料子，颜色都是挺单调的黑白灰蓝，所以这个被罩看起来并不花俏。肖筱还有另一床素色的被罩，是跟这个百家布的被罩一洗一换用。 　　这两床小被罩，跟肖倩倩、萧鑫结婚用的那个带红色大花的被罩比起来，都可以说是很朴素了。 　　肖筱有点不舍得自己一直用的这个小被子，可看着爸爸妈妈床上那个亮眼的红色被罩——虽然是结婚时用的，之后还是会洗洗换换继续用，刚好这周用的是红色这套。 　　肖筱眼珠子一转，又戏精起来了。 　　“没被被，冷。”肖筱可怜地看着肖倩倩。 　　肖倩倩摸摸闺女的头，“没事，我们给你换新的小被子。现在天热了，你想继续盖这个也盖不住啊，妈妈给你换个薄的，好不好？等冬天，还会再给你添个厚的。” 　　这在肖筱听来，差不多就是以一个旧的，换两个新的的意思。 　　事实上，家里有现成的一薄一厚两床小被芯，是肖筱专用的。现在要把薄的那床连带着被罩一起，送给常欢家小孩，家里其实还剩下一床厚的被芯、一床旧的被罩。 　　也就是说，肖倩倩只用再去弄一床薄被芯，再加一床用来换洗的被罩而已。 　　肖筱再怎么聪明，也搞不清这种事，只当是一换二了——这种好事，干嘛不答应啊？ 　　可即使这样，肖筱也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继续提出要求，指着大床上的红色被子，说：“新被被，要漂亮！” 　　农贸市场里什么漂亮的花色没有啊，挑出这个时代能用的花棉布，并不算难。 　　而且肖家原本就存着些备用的棉布，以免农贸市场突然消失，家里物资不够，要从那些存货里面找也是可以的。 　　“行行行，今天晚上就给我们筱筱做带小花的被子，好不好？” 　　有小花，那肯定是漂亮的。肖筱这才迫不及待地点头，大声回：“好！” 　　“那我们去吃饭吧。”肖倩倩又抱着肖筱下楼。 　　有了“两床”漂亮新被子的好处，这回，肖筱看着泥鳅，虽然还是馋，但乖乖地没有闹了。 　　肖倩倩好笑地看她一眼，然后对萧鑫使个眼色，说：“我们筱筱真大方，愿意把自己的小包被让出来，送给妹妹。为了奖励我们筱筱，让爸爸去把藏起来的鱼给拿出来吧！” 　　萧鑫放下筷子，瞬间理解肖倩倩的意思。这是叫他去农贸市场，把人家店里做好的现成的鱼取一盘过来。 　　他快步上了阁楼，到农贸市场那边之后，还思索了一会，什么成品鱼适合小孩子吃。 　　好在他在农贸市场里的时间不管消耗多久，在外面都是没有变化的。 　　等萧鑫用特意挑选的旧花色盘子，端着红烧辫子鱼下楼时，肖筱的目光，还热切地盯着楼梯口呢。 　　一看到爸爸下楼，她就迫不及待地在凳子上站直了，高高昂起头，想看清盘子里面是什么鱼。 　　“这是什么？”肖倩倩看萧鑫把盘子放上桌，一时也没认出来。 　　萧鑫小声答：“辫子鱼，沿海那边的。” 　　说完，看了家里其他人一眼。 　　徐市离海边远，自然买不到新鲜的沿海生鱼类，他们以前也很少拿海鱼出来，只是在肖倩倩怀孕时期、还有肖筱刚添加鱼肉类辅食时期，悄悄弄过海鱼做的鱼丸子或者鱼片粥。 　　海鱼刺少，有些种类又很有营养，非常适合孕妇跟小孩食用。 　　这辫子鱼就是刺很少，适合小孩子吃的一种鱼。 　　“这个是红烧的，味道可能稍微有点重，弄碗水来，喂筱筱之前先涮一遍清水吧。”萧鑫说着，又要去弄热水来。 　　“你坐着，我去弄。”黄彩英先起身，到厨房去折腾了，很快端半碗温水出来，放在肖倩倩面前。 　　肖倩倩这才随意地拨了下这个所谓的红烧辫子鱼，发现确实没什么小刺，这才小心地每次只夹一点，放温开水里涮一下，喂给肖筱。 　　肖筱有将近一周没吃鱼了，她在所有辅食里面，除了带甜味的东西之外，最爱的就是鱼肉。这回他爸爸端的一盘子红烧鱼，其实是两条辫子鱼做的，结果肖筱一个小家伙，就几乎吃完了一整条，米饭也啃了好几口。 　　“嗝~”等肖筱吃到打嗝的时候，目光都还对那盘没吃完的鱼念念不忘。 　　“是不是这鱼红烧的，味道重，她才吃这么多？”黄彩英不信农贸市场里面现成的鱼，能有她亲手做的好吃。 　　她也夹了一点，同样在水里涮过一遍才入口，发现这鱼肉肉质很鲜嫩，而且红烧的确实入味，即使经过一遍涮水，依然保留了鲜美的口感。 　　“啧，让这小家伙吃到滋味了，之后我那些偏淡的清蒸鱼，不知道她还愿不愿意继续吃。” 　　“要！”肖筱超大声回答。 　　虽然奶奶只是自言自语的样子，但嘴里说的可是跟她未来饮食息息相关，肖筱愣是听出奶奶想不给她做清蒸鱼的意思了，所以才急忙插嘴。 　　她这么慌慌的，倒是叫黄彩英安了心。 　　“以后还是我来给她做吧。她现在还小，记不住什么鱼是什么滋味，再大一点，就不好解释了。” 　　萧鑫点点头。 　　今天也是情况特殊，加上他怀念自己生长地的一点私心，所以才让肖筱吃了一次沿海常见的红烧辫子鱼。 　　这次之后，就会换成徐市当地常见的鱼类，继续做清蒸鱼给她吃了。 　　晚饭过后，肖倩倩跟萧鑫先陪闺女玩了一会，陪她她玩累了，才给洗洗澡，哄她睡觉。 　　闺女睡了之后，肖倩倩喊萧鑫一块下去农贸市场。 　　“走，小家伙同意把她那个小被子让出来，还跟我提了要求呢。” 　　这个事刚才肖倩倩在饭桌上没说，萧鑫也才知道，就好奇地问：“她要求什么了？” 　　“她之前一直惦记着要睡我们的床，估计是更喜欢漂亮的被子——今天我们床上的被罩，不就是结婚时那个大红的么。结果小家伙就指着这被子，说要漂亮的新被子。”肖倩倩说着说着就觉得好笑，“这丫头小小年纪，怎么就这么爱漂亮呢？” 　　萧鑫也笑，“随她去吧，爱漂亮也不是什么坏事。” 　　“嗯，”肖倩倩想了想，也觉得这点毛病，称不上是毛病，自家闺女，大多数时候是非常乖巧的，“难得她提出这种要求，就满足她吧。我们去挑漂亮点的布料，晚上在这边，我赶制一床新被套出来，旧的那个纯棉布的还是照旧洗换着用。” 　　即使有农贸市场这么多的物资，肖倩倩也没有放肆铺张浪费。 　　旧的被罩才用一年多呢，用的还是顶好的棉布，总不能直接扔掉吧。 　　至于夏天用的薄棉芯，肖倩倩打算在农贸市场里弄够新棉花，然后让萧鑫用一下人家弹棉花的工具，自己做一下。 　　“我打算只让肖筱在摇床里睡过这个冬天了，等明年夏天，天气热了之后，就让她单独去小房睡。这小被子，估计还够她用到三岁，到时候给她换成普通的单人床被子——我之前用的被子，都还好好的呢，直接给她用，小孩子用旧东西更好一点。到时候，这小被子就晒晒收起来，留着以后小的出生了，再给小的用。” 　　“好，要不我们分头，我去做被芯，你去找布料？”萧鑫提议道。 86 [VIP] 　　第86章 　　花了不少时间, 肖倩倩最终给闺女挑了淡淡水红色的棉布，上面有红色的小樱桃图案，有点可爱但并不张扬, 挺适合小女孩子用。 　　照着旧被罩的尺寸, 肖倩倩抓紧时间把被罩缝好, 做成侧面开口型的，方便拆洗。 　　“萧鑫, 你这边弄好没？” 　　“好了好了，”萧鑫摘下口罩, 擦去身上头上沾到的棉絮，“你试试看大小对不对。” 　　肖倩倩把新被芯塞到刚做好的被罩里, 抖开来摸了摸四角，点点头，“棉芯稍微小一点，不过，被罩洗了之后还会缩水一些，这个估计是刚好的。” 　　“直接在这边洗干净, 再烘干了, 明天把新的薄被芯也晒晒，明晚上就可以给筱筱用新被子了。” 　　“嗯, 好。” 　　夫妻俩不慌不忙地做着这一切，弄好了，就抱着这床新的小被子回去，倒床就睡。 　　第二天早上起来, 萧鑫先把睡得迷迷糊糊的闺女哄起床, 带她下去洗漱, 肖倩倩则是抓紧时间, 把小包被带到农贸市场那边去，拆洗烘干，方便今天直接带去常家。 　　吃早饭的时候，肖筱眼精得很，看见属于她的小包被，被妈妈塞在一个干净的挎篮里，一时又心生不舍。 　　“被被……” 　　“不是说好要把小被子送给妹妹吗？”肖倩倩挑眉问小家伙。 　　肖筱委屈巴巴地看着本属于自己的东西，下巴搭在爸爸的肩膀上，一副要哭不哭的可怜模样。 　　“行了行了，别委屈了，妈妈给你做了新的，待会让奶奶带你看，好不好？” 　　听到新的已经做好了，肖筱才恢复精神，期待满满地用力点头，之后吃饭也没再提过被子的事情。 　　用过饭，肖倩倩提着洗干净的小包被，等在院外。萧鑫推出自行车，将绑好翅膀跟双脚的两只老母鸡丢到前面车篮里，载上肖倩倩，一块去八一厂里。 　　他们今天吃早饭的时间稍微提前了一些，为的就是能在上班前，先去常家一趟，探望常欢。 　　“常叔，”等萧鑫带着肖倩倩，把自行车停在常家门口时，刚好碰见厂长要出门，肖倩倩就赶紧喊了一声。 　　厂长看着他们，又看到老母鸡跟篮子，知道他们的来意，笑着推迟了去办公室的时间，往家里退了几步，招呼道：“你们是来看欢欢的？进来吧。” 　　“嗯，我们昨天回来时已经太晚了，而且身上比较脏，就选今天过来。”肖倩倩先解释一下自己作为常欢的闺蜜，为什么没在出差回来第一天就来探望，然后才把礼物送过去，“这两只是老母鸡了，反正也不怎么下蛋，拿来给欢欢炖汤吧。” 　　这下子常欢的妈妈也从厨房里出来，紧随其后的是赵然妈妈。两个女人原本一起在厨房洗碗筷呢。 　　“倩倩，你回来啦！”赵然妈妈比较热情些，“要不要喝杯水？还是现在就进去看看欢欢？她躺床上无聊，可惦记着要跟你说话了。” 　　“燕姨，温姨。”由于常欢妈妈、赵然妈妈都姓温，常欢妈妈叫温如娣，赵然妈妈叫温燕，为了区别两人，肖倩倩只能叫常欢妈妈温姨，叫赵然妈妈燕姨。毕竟，肖倩倩认识温姨更久——而且以温如娣这个名字，她总不能叫人家如娣阿姨，感觉太奇怪了。 　　“我带了两只老母鸡来，给欢欢做汤补身子吧。另外，我还把肖筱一直用的包被被套洗干净带过来了，不是说用旧东西对小孩子更好么，要是不介意的话，这个被罩给欢欢闺女用吧。” 　　说着，肖倩倩把篮子递过去。 　　两个女人都有些惊喜。 　　“这个真要送给我们家啊？”常欢妈妈在围裙上又擦了擦手，才轻轻地捏了一下肖倩倩带来的被罩，可以明显感受到，这个手感，比他们家给小孩子准备的包被要更柔软一些。 　　棉布就是这样，旧的才软和，适合小孩子用。 　　常家这一年里也攒了不少旧棉布，还问肖家要来了一些，都是准备着给新生儿做尿布的。至于包被，则是用了稍微新一些的、完整的料子——太旧的布料没有囫囵的，做床单被罩还得打补丁。 　　“嗯，不嫌弃这是我们家筱筱用过的就好。被罩我是晚上洗干净的，虽然干了，但最好还是晒一下。” 　　“不嫌弃不嫌弃，”温燕赶紧收下篮子，“今天看着就是个大好晴天，待会我就把被罩拿出去晒。这可是筱筱用过的，你家肖筱是我这些年见过的最健康的小女孩了，能把她的东西给欢欢孩子用，这在我看来，可是大好事。” 　　温燕确实对这个特别的礼物爱不释手。 　　或许是早些年受了那些磋磨，导致她为人很犟，又相当迷信。在她眼里，肖筱生来是有福气的，所有家人都疼爱她，而且她还一直拥有健康的体魄，长这么大除了偶尔换季的小感冒，基本没生过病。 　　这样的孩子用过的物品，肯定也带着好福气。 　　而且，即使不从这方面想，光是一个棉布的被罩，在这个缺乏布料、人均穿补丁衣服的年代，已经是非常厚重的礼物了。 　　——虽然这被罩本身是由各种碎布拼合起来的，但这碎布，温燕还记得来历，是在南市那边弄的百家布，也有好寓意。 　　若不是这被罩是肖倩倩送来的，常家还不会收呢。收了人家的礼，以后总归是要还的，可肖家、常家关系不一般，发展到现在，已经有了要成为世交的意思，所以两家相处，倒是像真正的亲人一样亲热。 　　把礼物送到长辈手里，肖倩倩这才提出要进去看看常欢。 　　“诶，你进去吧，她这会刚吃过早饭，还没睡下呢。”常欢妈妈笑着引她到二楼，推开常欢的卧室门，“欢欢，你看看是谁来了！” 　　常欢正靠在床头，跟尚未去上班的赵然在说话，听妈妈这亲昵的语气，她几乎不用猜，就惊喜地转头喊：“倩倩，你出差回来啦！” 　　“嗯。”肖倩倩笑着从温阿姨身后钻出来，萧鑫倒是没有跟着上楼，毕竟常欢现在是在坐月子，不方便见外男。 　　赵然现在也挺会看场合了，见老婆心思全在闺蜜那，非常识相地提出，“那你们聊会，我先去上班了。” 　　“好。”常欢现在天天能见着老公，一点不舍都没有。 　　倒是这两个多月里，肖倩倩几乎每周都出差，回来后又有繁重的工作要处理，她们俩见面的机会变少了。常欢生完孩子，清醒过来，察觉到产后的许多不适、不便后，就一直特别想跟也生过孩子的肖倩倩抱怨一番。 　　至于妈妈跟婆婆，常欢稍微有点放不开面子说许多话。 　　肖倩倩坐在赵然刚刚坐的板凳上，先仔细看了常欢的脸色，觉得她状态还行，这才问：“现在恢复得怎么样？” 　　“唉，别提了，”常欢苦着脸，“先不说肚皮变得松松垮垮很难看，就是我平日里要大小便，都感觉很不舒服。” 　　具体怎么个不舒服，常欢没细说。 　　“刚开始都是这样的，所以才要坐月子嘛。这段时间一定要好好养，熬过这个月，别落下什么不爽利的毛病就行。” 　　“嗯，我妈他们也是这么说的。”常欢又是叹气，指着自己身边小小只的闺女，“还有就是这个小家伙，特别爱哭，醒了哭、饿了哭、尿了拉了都哭，还有时候，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也得哭到累了才睡。弄得我整日整夜休息不好——别看我现在一直躺床上，可睡眠还没生孩子之前好呢。” 　　“这也没办法，小孩子不会说话，有点不舒服、或者感觉到害怕，都会哭的。”肖倩倩换到床边坐下，凑近了拨开一点被子，看着小小娃儿，有些不解，“你家不也准备了摇床吗，怎么把孩子放大床上？还没用包被或者布包裹起来。” 　　小孩子不被限制在小空间里的话，过大的可活动范围，说不定反而致使他们柔嫩的骨头出问题。 　　“我吃过早饭会这样坐一会，所以把孩子抱床上来了，方便待会给她喂一次奶。”常欢解释道，“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现在天热，她特别不喜欢被薄被包裹起来，即使等她睡着了再给她包，她也会很快醒过来，哭闹一会。” 　　现在孩子还不到十天大，就这么会闹腾了，常欢简直不敢想象自己今后的日子。 　　她有些羡慕地看向肖倩倩，“还是你家肖筱乖，听你说，肖筱小时候，除了吃喝拉撒，其他情况都不哭的。” 　　“我家这个就不行了，以后估计是个小哭包，唉。” 　　“我看着她也不像不乖的样子啊，眉眼都继承了你跟赵然的长处，看着是个安静的性子。”肖倩倩皱眉想了想，“是不是她现在离不开你的味道、或者不喜欢太安静的环境、还是摇床里有什么不舒服的？我在这坐了这么一会儿，一直跟你说话，她不睡得很香么？” 　　“我也不知道，现在家里这么多人，都没摸明白这孩子是怎么回事。我爸生怕是小孩子生下来带着什么病，身上痛又不能说，所以爱哭……”说到这，常欢垂下眉眼，显然也有这方面的担忧，“我爸给她取了个名字，叫常安，希望她平平安安长大就好。” 　　肖倩倩又观察了小孩子一会儿。由于这么小的娃娃，浑身都是软软的，要特别小心对待，所以肖倩倩是征求了常欢的同意之后，才小心掀开点被子，轻轻地把孩子浑身骨头摸了摸，又特别轻巧地按了两下肚皮，并没有发觉什么异常。 　　只是最后要抬起身子时，余光看到小孩子脖颈处的皮肤，似乎比其他地方偏红一点。 　　肖倩倩吓一跳，以为是有出血现象，赶紧凑得特别近，眼睫毛都几乎要碰到小孩子的脸上了。 　　“她颈子怎么红了？”肖倩倩看了一会，发现只是类似于脸上红晕的那种泛红，并非出血之后，先是松了口气，然后才起身问常欢。 　　“颈子是红的？”常欢也有点惊讶，她之前可没发现。 　　被肖倩倩提出来之后，她担忧地扒开被子，盯着自己闺女，可并没有一眼看出异常来。 　　肖倩倩指指孩子下巴两边，以及下巴角这三个位置，“你没觉得这几个地方，比她身上其他位置要偏红一点吗？” 　　得了这么具体的提示，常欢也凑近了去观察，这才发觉确实如此。 　　只是差别并不是很明显，再加上常欢房间的窗玻璃比较厚，还有一点偏蓝色，所以平常家里人照顾孩子时，并没有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异常。 　　第一次当妈妈的常欢有点慌，讲话都磕巴了，“她、她这不是什么病吧？” 　　“应该不是。”肖倩倩为了照顾好自己的闺女，从怀孕前，一直到现在，都有在坚持不懈地读育儿相关的书籍，小儿常见、不常见疾病的表征，她也了解很多。 　　她记忆力，并没有什么病，是仅仅身上有不明显发红的。 　　这更像是…… 　　“她是不是对什么东西过敏啊？”肖倩倩皱眉。 　　“你仔细想想，经常跟她脖子这块接触的东西，有没有可能是导致孩子过敏的。” 　　“过敏？”常欢听到过敏，稍微放心了一些，觉得这不是什么大毛病——她还不知道有人会因为严重过敏而休克呢，现下就有些冷静了，仔细回想家里都给孩子用了什么。 　　可怎么想，都没有用什么特殊的东西。 　　“没啊，她现在只能吃奶，奶是我喂的，如果过敏，应该不会只有脖子这一块有反应吧？” 　　“嗯，如果是食物过敏，全身都会有些反应的。”说到这，肖倩倩又觉得刚才的检查不保险，“现在气温没那么低，你把孩子抱起来，我看看她身上。” 　　刚才只是稍微掀开点被子，在很暗的光线下随便看了眼，主要是用手触摸检查有无不妥的。 　　“诶，好！”常欢直接把盖在孩子身上的被子整个掀开，然后把她抱在怀里。 　　刚开始小娃娃估计是感觉到环境变化，有些要醒来的意思，不过，在到妈妈怀里后，闻到熟悉的味道，马上又睡着了。 　　肖倩倩见孩子呼吸平静下来，这才轻手轻脚地查看孩子身上每一片皮肤。 　　“这不太合理啊……”看完之后，肖倩倩除了皱眉，也不知作何反应了，“最该不舒服的，是塞尿布的位置才对——毕竟不是每次孩子尿了拉了，大人就能立刻反应过来给更换尿布，小孩子皮肤娇嫩，屁.股这一块就很容易发红。但现在看起来，她屁.股发红的程度，跟颈子那一块反而差不多。” 　　“而且，怎么手脚也有点红的样子？身上其他地方都没有。” 　　肖倩倩目光在这间屋里环绕一圈，最终又停留在床上，恍悟道：“对了，小孩子一直穿着长袖长裤，如果是接触外面过敏源，肯定是没穿衣服的部位——也就是颈子、手脚变红。你这被褥是干净的吗？” 　　“是干净的呀，我从医院回家前，我妈她们特意洗过、又暴晒了两天的，虽然被子跟褥子、床单都是旧的，但肯定是很干净的。” 　　“而且，小安安睡在大床上的时候，其实挺安分的……” 　　说到这，两个女人一下子发现了不对劲的根源了。 　　肖倩倩几乎立刻站起来，跑去看那张摇床，一点没有形象地伏在上面，细细闻嗅。 　　“这木头跟布料本身应该都没有什么问题，我没闻到异味。”肖倩倩当初为了给肖筱挑现成的小衣服和布料时，可是在农贸市场里面用鼻子闻过很多不同材质的料子。 　　而对于木料，她也有一定了解。 　　肖倩倩顿了一下，觉得还是得检查细一点，就先把摇床本身仔仔细细触摸一遍，摸完之后，手指也没什么不适，这说明摇床是真的没问题。 　　剩下的只有垫在摇床里的物品了。 　　肖倩倩检查过了，最底下防潮用的稻草，被好好地塞在垫褥底下，一点都没有冒出头。而垫褥跟被子本身，肖倩倩用手掌轻触，又捏了许久，有些迟疑不定地说：“这料子看着挺旧，但手感比我想象的新……” 　　常欢这会儿没意识到“手感新”是个什么意思，她解释道：“这是我妈——赵然妈妈存的旧料子，估计存了有五年了，原本是打算给自己做衣服的，但是赵然嫌弃这料子有点花，我妈就在我们结婚的时候，拿出来给我们在南市那边当床单用的。” 　　“呃，你们结婚后，应该没去南市住过吧？”肖倩倩回想着问道。 　　“我还没去呢。结婚不久就怀孕了么，不好外出跑动，怕影响小孩。赵然他自己用过一段时间。” 　　“那也用的不久。”肖倩倩回道。 　　“确实不久。” 　　肖倩倩叹气，“估计是这个料子的问题了。” 　　“啊？”常欢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啊？是特意找来用过的旧料子啊。我妈想着，反正我们以后都在徐市这边过日子了，那边的旧东西，陆续去收拾收拾带了过来。这个料子，她觉得是旧物、又没坏，刚好改做成小孩子用的床单跟被罩，怎么会有问题呢？” 　　肖倩倩摇摇头，开始给闺蜜科普。 　　“小孩子用旧衣物旧布料更舒适，这里的旧，可不单单指东西的存放时间。棉布料子不使用，单纯放在柜子里存太久，本身就容易霉变，里面可能有细小的霉菌什么的。幸好这个料子，赵然还当被单睡过洗过几次，不然现在可能就不是轻微过敏了。” 　　常欢有点懵，抱着孩子的手臂用力过猛，把小孩子给惊醒了，开始哭起来。 　　“怎么了，怎么又哭了？”温燕从楼下咚咚咚跑上来，很殷切地关怀着自己孙女，“平常不是这个时间要喝奶啊，早上也刚把过尿。” 　　听到婆婆的声音，常欢回过神来，她同婆婆关系跟亲母女一般，所以并未隐瞒，赶紧把肖倩倩的猜测说出来，“妈，倩倩说我们安安用的被子可能有点问题，孩子手脚还有脖子都是过敏发红的。” 　　“什么？”温燕呆了，她年纪大些，眼神并不好使，要把带玻璃的窗户打开，凑很近才能勉强辨认那有些区别的颜色。 　　温燕嘴唇抖了抖，有点不能接受，她欢欢喜喜特意挑选的料子，导致了孙女的不适。 　　肖倩倩发觉温燕情绪不好，赶紧对常欢使眼色，“燕姨，这料子存的时间太长，但用的时间还是短了，主要问题是不够软，并没有别的不好。这个已经做好了，可以拆开来多洗多晒几次，洗的时候用忙锤多多捶打，把布料锤软了，还是能用的。” 　　至于霉菌，幸亏这料子之前做过床单，赵然婚后在南市住过两个月，而且，今年他还请假又去了一次，无论如何，以温燕爱干净的程度，这床单都至少洗晒过四五次了，说不定刚开始的时候因为有点异味，还用热水煮泡消毒过呢。 　　温燕也是慌了一时，听肖倩倩解释，又连忙追问：“那我们安安没事吧？都怪我们，好几个大人照顾她一个，都没发现问题，难怪她爱哭……” 　　“没什么的，小孩子适应力很强，现在是刚出生不久，皮肤太娇弱，所以才有反应，会哭闹一下，不然，等再过一个月，她或许都能适应了。” 　　“那也不能让她遭罪啊，家里又不是没条件，”温燕想了想，下楼去把还没来得及拿出去晒的被罩拿上来，“给安安换用这个试一下？要是用这个可以，我拿去晒一上午，再晾一晾，下午就能用了。” 　　这会儿，哭闹的小娃娃已经歇了，不过还没重新睡着，就是趴在妈妈胸口，有一下没一下地抽噎。 　　“这是？”常欢先看了眼自己的女儿，然后又看向那个被罩，觉得很是眼熟。 　　“这是倩倩带来的，她也是想着小孩子用旧东西好，就把她家筱筱一直用的包被被罩拿一床过来了。”温燕说着，就把摇篮里原本的床单跟被子都撤了，直接铺好这个没塞棉芯的被罩，再朝儿媳伸手，“把安安给我。” 　　常欢小心地把闺女让到婆婆怀里，看着闺女对她奶奶的气息也熟悉，一时没哭，这才放心地看向肖倩倩，疑惑问道：“那个是不是……” 　　“嗯，那还是我怀孕的时候，你在南市做好的百家布被罩呢。” 　　“我只是缝成了一个被面而已，”常欢纠正了这点，完整的被罩，是肖家自己补充了布料之后缝合的，“你怎么把这个拿来了？” 　　“这个寓意好嘛。我想着安安满月那天，或许我还是在外出差，没办法送点什么礼物，当初燕姨第一次见我家筱筱，可是给她塞了小金锁呢。我家也没什么贵重的，思来想去，好像送点实用的东西也不错，我就开玩笑地跟我家筱筱试探，问她愿不愿意把她的被子送给妹妹用，那小家伙机灵的很，要一床新的就愿意，我就真把这个拿来了。” 　　两人说话间，温燕已经手脚麻利地用单纯的被罩，把孩子给包裹起来了。 　　六月初的气温并不低，其实这么包住孩子，再搁这外面搭一件大人厚点的衣服，就足够了。 　　温燕蹲在摇床边，看着被包裹好的小孙女，并没有如同往常那样，清醒着进摇床必定会哭，就知道，原先的被子，确实是让孩子感觉到不舒服了。 　　她不知是叹气还是松气，看着孙女迷迷糊糊地重新睡过去，就把常欢用过的纯棉大围巾折三道，当成被子轻放在小孙女身上。 　　“倩倩这被罩送来的可真是及时，”她感慨，“安安好像挺喜欢的。” 　　常欢也觉得女儿要是能表达自己意思的话，估计会说她喜欢这个礼物。 　　“她之前醒着的时候基本上不愿意去摇篮里，更喜欢睡我身边，我还以为她是粘我呢。原来换个被罩就不粘了。”她开玩笑道。 　　“那倒也不是，”肖倩倩过去看了眼小孩子，见她确实睡沉了，没有表现出不舒服，这才回到常欢床边，“我家筱筱现在早晚都还要喝奶粉，她被子上总有奶味。小孩子对这个味道敏.感，会误以为还在妈妈身边，所以能睡得香。” 　　常欢点点头，表示又学到新知识了。 　　而温燕那边，则是犯愁了一会，“唉，我们家做好的两床小床单跟包被被罩，都是我带来的那些料子做的，手感差不多，估计换另一套，安安还是会觉得不舒服。” 　　“倩倩，你有什么法子，能快点把被罩弄软一点吗？” 　　“用淘米水煮一煮，或者洗干净之后，再放在加了醋的干净水里浸泡，都能变软。不过小孩子估计不喜欢那些味道，最好是处理过后，还得再洗清味道，晒干了，搁在欢欢被窝里，染上欢欢身上的味道，小孩子估计就不排斥了。” 　　温燕点点头，行动相当迅速，直接把刚拿下来的、还有放在衣橱里备用的床单被罩全都扒拉下来，说了句“你们继续聊，我去处理这些”，然后就匆忙下楼去了。 　　“燕姨……可真有精神。” 　　“自从安安出生之后，她就这样了，她以前就很想要个贴心闺女，见到肖筱后，心里又想要个漂亮孙女。现在可不是如愿了么，每天对孩子，比我跟赵然这个当父母的，都还要用心。” 　　俩人又闲聊了些别的，直到楼下传来干劲满满的捶打布料声音，肖倩倩无语地笑笑，然后也感觉要到上班时间了，“今天就这样，下次我有空再来陪你聊天。我得去上班了。” 　　“嗯。”常欢点点头，看着肖倩倩离开之后，突然一拍脑袋，“哎呀，忘记跟她说重要的事情了！” 　　作者有话说： 　　二合一章节，晚上九点没有新的了 87 [VIP] 　　第87章 　　这次出差结束后, 省内的市场开发任务，基本达到预期目标，算是完成了计划的第二环——第一环是最初对车间的重新改造。 　　到了办公室, 肖倩倩把之前的资料再整合一次, 做成阶段报告之后, 赶在中午下班之前，先给部长审核过, 然后去跟厂长汇报这方面的内容，以及商量接下来怎么冲击省外市场。 　　厂长一边看纸质的报告, 一边听肖倩倩说其中的重点，只偶尔提问, 等到汇报结束后，满意地点点头，在这份资料上签了字，“你带着技术部把任务完成的很好。” 　　虽然当初制定目标时，预期的时间要比现在更短，但目标都是建立在理想化条件基础上的。实际上, 要乘坐火车、或者搭乘厂里送货的卡车, 出差到不同的市里，找当地市领导、考察当地合适的合作厂、主动去不同基建地点推销等等, 都是很耗费时间、精力、并且有很多变数的事情。 　　而现在，肖倩倩交上的答卷，几乎已经达到理想状态了。每个市都找到了一个合作的汽车厂，根据当地预期的三轮车需求量, 建立了不同大小的维修厂兼代售点。 　　如今, 在“团购”概念的成功宣传下, 各地代售点已经开始运转起来, 每周都会报上新的订单数量，然后由八一厂把三轮车给运输过去。 　　大卡车专门去送三轮车到外省，稍微有点浪费燃油了，不过，由于三轮车本身的利润足够高，所以财务部经过计算后，同意全威省内都由八一厂送货上门。 　　肖倩倩在这段出差的时间里，每次挑选同行的伙伴，都会对他们做一个评测，目前有两个人，是她比较看好的人才，可以往管理方向培养。不过厂里暂时不需要更多管理层了，她就只是多给那两人分派出差的任务去历练，别的并没有多说。 　　就连厂长这边，她也只是就事进行总结，“我们威省两三年内，保持这个状态都可以，以后我基本不必自己到其他市里去出差，直接安排技术部其他人去查看就行。” 　　“关于其他省，厂长您是打算等威省订单量彻底稳定下来，还是现在就开始去安排？” 　　“那你觉得怎么做更好？”厂长反问。 　　“我觉得还是加快速度吧。其实最近我听到点风声，说其他省有几个小汽车厂，已经开始模仿我们，在做三轮车卖了。”肖倩倩说着，微微蹙眉，“不过，给我消息的人说，他们做的三轮车更小，好像就是单纯在自行车基础上做了改装，论市场竞争力的话，肯定比不过我们。” 　　“只是，现在就有人想跟我们一样，做三轮车赚钱，如果我们的行动还慢吞吞的话，搞不好等到之后，他们用劣质、低价的三轮车占据了部分市场，不利于我们再去推广。” 　　厂长点点头，“那就抓紧时间。要是在出省后，有机会的话，调查一下，模仿的三轮车具体是什么样的，你画个图纸带回来。” 　　“好。” 　　肖倩倩应着，顿了一会，想着这会应该没其他事了，就要离开。 　　倒是厂长突然想起来，问：“你早上去看欢欢的时候，她有没有跟你交代什么？” 　　“啊？”肖倩倩愣住，“没什么啊，就是跟她闲聊几句，看了孩子。” 　　“估计她是忘了。欢欢赶在生产之前，匆忙把玩具车那边的工作，做了个阶段性收尾，现在是样品都已经准备了很多批，具体生产规范也编写好了。现在就差签下订单，让产线动起来。她想着坐月子至少要一个月，不能白等这么久时间，而赵然又不太擅长跟人沟通做生意，就想让你这段时间代管玩具车那边的事情。” 　　厂长说着，估计也觉得这样安排之后，肖倩倩的工作负荷就变大了许多，又添了一句，“其实也不用着急，厂里面的事情，有赵然他管着，欢欢想拜托你的，就是让你带人去外省出差时，如果刚好那边有外国团队，就顺道帮忙送过去一些样品，试探一下他们的反应。” 　　“这样啊，行，不过这事我还得找盛副厂长帮下忙，厂长您可能也得帮忙打听打听，最近具体哪些省份有外国团队要来。然后我综合考虑推广三轮车跟玩具车两件事的便利性，选择出差的顺序吧。” 　　反正是顺手的事情。 　　不过，出省之后，可就不会像在威省这么顺利了——毕竟威省直接有个省长给他们背书。 　　现在八一厂要把生意做到外省去，相当于去别人的地盘抢蛋糕。即使站在国家层面上，大力推广三轮车，对全国的建设是有利的，可站在外省单一的角度上，三轮车的售卖，会将他们省份的流动资金，灌输到威省去，让威省肥了腰包……所以，人家领导别说支持了，不黑着脸把他们赶走都是好的。 　　在这种状况下，接下来他们的策略，不能是联合当地政府来做推广了。只能是绕过政府，去找当地汽车厂合作，同时给当地赶进度的工程队自荐三轮车成品。 　　这些事啊，光想想就知道不好做。 　　肖倩倩回办公室之后，伸了个懒腰，又轻声一叹。 　　她也有觉得特别累的时候，然后她会想，自己这么劳碌，是图什么呢？ 　　别带着八一厂这群人养大了胃口，乖乖只窝在威省内部发展，不照样能安安稳稳地过么？威省山多水多农田多，人多基础建设也多。光靠这片土地的市场，也够八一厂混个五到十年的丰厚盈利，这中间，还能悠闲地做其他研究，等三轮车不好卖了，上新的产品，让八一厂慢慢转型就可以。 　　可是，想着那样安逸的发展方式，肖倩倩又觉得有点不甘心。 　　尤其是跟已经四十岁了，却依然干劲满满的老爸一对比，肖倩倩觉得，如果她真选择了更简单的路，自己都会觉得丢脸。 　　听爸爸说，收音机厂从市里又要到了一块地，在增建厂房呢。因为来自国外的订单太多，所以他们得把收录机这一产品单独□□，用更大的新工厂来生产。 　　收音机厂的厂长，原本是只能跟市里领导交流的干部等级，现在已经升到省级了。 　　比起爸爸，她这边的进度，着实有点慢。 　　玩具车的订单，她多费心，也尽快给拉到国外客户吧。 　　虽然有让厂长、副厂长帮忙打听，但她自己这边，也可以回家拜托爸爸，把他们收录机的客户，隐晦透露一些消息给她。 　　托收录机在国外大受欢迎的福，近来不少外国团队，通过原本在外省建立的关系，在跟威省商讨进口收录机一事。肖倩倩可以借着这个机会，直接去找这些团队，把玩具车也推广一番。 　　原本为着三轮车的事情犯愁，有一点打退堂鼓，结果不知不觉又考虑起玩具车的事情来。 　　“唉……” 　　说到底，还是她自个太好强了吧。 　　“叹什么气呢？”萧鑫问她。 　　肖倩倩摇头，暂且没说玩具车的事。 　　“只是想着，之后想把三轮车往外省卖，估计没那么容易了。” 　　“确实。我按照你说的，把本省每次出差的状态记录下来，不同市给出了不同反应，那些与外省来往更亲密的市里，不止在前期商讨合作时拖时间，在合作谈成之后，对我们的三轮车表现出了不一样的兴趣。他们估计会帮助外省的汽车厂，获取我们三轮车的图纸。” 　　“现在还只是有劣质的、外观完全不同的仿品，要是真叫他们做出看起来跟我们厂差不多的三轮车，对我们的影响会很大。” 　　只有做这一行的人会在生产过实物之后，能轻易知道，这玩意的成本，只有售价的一半不到。剩下的全是盈利跟售后服务费。 　　这一点，在前期能给八一厂提供暴利、以及保修的底气，可要是产品被人模仿了，这又会给对手留出太多的降价空间。 　　“这一点我们也没办法阻止，只能让那些管理维修厂的人机灵点，少被人套话；并且记录好销售对象，要是哪个编号的三轮车一直没有来维修过，就需要我们主动去试探调查，是不是被拆解了。” 　　“现在唯一便利的一点是，购买三轮车也需要工程队的领导批准，能保证车子是被集体购买的，而不是私人。而那些工程队不敢轻易拆开属于集体财产的三轮车。” 　　肖倩倩这么分析是有底气的，只是，萧鑫还是不太放心。 　　即便是在最危险的年代，也有人为了利益，铤而走险去做违背规则的时期。三轮车的利润太大了，去年只是一个小小徐市，就让八一厂交上了好看的财报，今年……等今年的年终报告交上去，这个利润，估计会震动领导层。 　　外省的领导一定有门路打听到大致盈利额，总会有人，受不了这样的诱.惑。 　　“我们威省的订单还没达到顶峰，但是从年后到截止六月前的盈利，已经至少有二十万了，这还没算我们主要用来改造车间的那一个多月。这之后，盈利额只会继续暴涨，这个金额，足以打动其他汽车厂。”萧鑫纠结着说。 　　随着跟肖倩倩相处的时间增加，他们之间越来越了解，他知道肖倩倩只是性子要强，偶尔怒火上头了会发脾气而已，并不怎么在乎别人反驳她的意见。 　　所以现在萧鑫也会表达他自己的看法——虽然他自知在这方面，没有肖倩倩聪明，但万一他的观点，给肖倩倩提供了灵感呢？ 　　肖倩倩又是叹气。 　　“我也不是没想到这一点，但暂时没想到办法解决，只能今年多拼命，能拿下几个省是几个吧。” 　　“我们华国地域那么辽阔，有些太远的省份，我们本来就很难去掌握那边的动态。而且，越往西北那边，地势越平坦，我们这种体型偏小的三轮车，也不适合那些地方运输建材之类的。” 　　如果现在是八几年，能私人做买卖，那人家北边做生意的人，或许会买一辆三轮车。但现在才七三年，还没到那么放松的时候呢。 　　“再者说……”肖倩倩顿了一下，“我其实仔细分析过，要往偏远的外省卖三轮车的话，即使一切顺利，我们在他们那获得的利润，也远低于临近的地区。由于路途遥远，我们送货都是一个问题，卡车跑长途，人力成本、燃油损耗、车子损耗、还有沿途其他意外风险等等，都让我开始反思最初的方案，到底适不适合现在的八一厂。” 　　萧鑫顺着这个思路一想，发现现实确实存在着太大阻力。 　　“那怎么办？我们只拿下临近的中、南方省份，北边全部放弃？还是我们另外选一个地址，开个小点的分厂，再争取其他更远的省份？” 　　“建新厂肯定没人家研究我们三轮车的速度快。即使不能拆解，他们派资深的技术员蹲守我们的维修厂，观察维修过程，至多耗个一年，估计就能弄出大差不离的三轮车来了。” 　　肖倩倩根本没想过能通过保密图纸，把三轮车垄断在八一厂手里。 　　她现在只是在想，有没有什么方案，能把他们犯愁的这些问题都解决掉？ 88 [VIP] 　　第88章 　　下午的时候, 肖倩倩把赵然喊来，对接了一下玩具车那边的工作，然后就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 有时候是一些零散的灵感, 有时候是纯粹无意义的比划。 　　作为副部长, 其他部员也不会拿一些琐碎的小事来烦她。 　　大家都知道肖倩倩是个工作努力的人，即使她现在看起来像是在走神, 大家也知道，她其实是在思考重要的事情。 　　肖倩倩这一下午, 除了去了一趟厕所，基本上就坐在办公桌边, 没动弹过，要喝水都有萧鑫伺候着。 　　“想出什么具体的方向了吗？”萧鑫知道肖倩倩在愁什么，下班后，两人一块去常家的时候，他随口这么问了句。 　　肖倩倩摇摇头，“哪有那么容易, 而且最近总是到处跑, 太累了，脑袋没往常那么灵活。” 　　说到这, 她拿胳膊肘碰了一下萧鑫，“今天回去之后，到那边歇一段时间？” 　　要是一直这么忙碌，他们俩的大脑都没机会好好休息。有时候, 灵感需要放松身心的状态下, 才会顺利出现。 　　“行啊, 最近确实太累了, 歇一段时间，不管是看看书学点新东西，还是单纯当放假休息，都挺好的。” 　　萧鑫回完这一句，两人就走到了常家门口。 　　第一眼看过去，他们都愣住了。 　　“燕姨，你怎么还在洗被单啊？”肖倩倩忍不住问。 　　她记得，早上来看过常欢之后，温燕就把两套孩子用的床单被罩，都拿下来洗了。怎么洗到晚上下班，都还没结束？ 　　温燕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笑着回答：“不是说多洗几遍更好么？我上午先洗一遍之后，也没晒，就去食堂弄来一大盆洗米水，一边泡着一边用棍子捶打，之后再清洗，然后又用醋水泡着捶打。只是这么弄过之后，被单上味道有点难闻，我又换肥皂来洗了两遍。这回用清水洗完就差不多了，晚上晾干，明天早上再洗一次，晒上一天，应该就能用了吧。” 　　“……”肖倩倩走过去，捏起被单的一角，发现这棉布上面，原本的印花都被折腾得晕开了一点颜色，布料仿佛也比早上那会薄了一些，可想而知，今天温燕“捶打”得有多卖力，“都这样了，估计是没问题了。等晒过后，可以拿手捏捏，明显变软了就没问题。” 　　温燕满意点头，“那就好。这两天就先让安安用你拿来的被罩，今天用这个包着她，她确实没有前几天那么爱哭了。” 　　“也是怪我没什么养孩子的经验，赵然是男孩子，小时候耐折腾，哪里想到小安安会这么娇嫩。以后还得更注意一些才行，毕竟是女娃娃。” 　　“也有可能安安本身是易过敏的体质，这个就得小心一些，以后给她增加辅食的时候，刚开始一定要少量地进行尝试。”肖倩倩在这个年代，也算是个育儿专家了。 　　温燕之前没听肖倩倩说过这些，一下子来了精神，紧张地问：“什么易过敏体质？是病吗？会不会影响孩子一辈子？” 　　“这个是正常的，许多小孩子刚开始体质都会差一些，有过敏反应也不严重。好好养着，随着年龄增大，身体会自行适应环境。就是小时候要用点心，就算长大后还是对一些东西过敏，只要避免接触，也不会有问题。” 　　之前生肖筱的时候，肖倩倩也担忧过女儿会不会对什么过敏，好在肖筱的身体是真强壮，普通小孩容易得的病，她都没有得过，只可惜以后常见的那些疫苗，现在尚未普遍接种，农贸市场里面的小诊所、还有一个大药房，都不具备接种疫苗的资格，所以肖倩倩没能偷偷给孩子打疫苗，有些传染病，还是要一直防备着。 　　“这样啊……”话是这么说，可温燕并没有放下心，打算晚上吃饭的时候，就跟常家人还有儿子都讲一讲这件事，避免以后做错了什么，导致孩子遭罪，“那我们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再问问你。” 　　“行啊，我也是为了肖筱，到处折腾着看了很多书、问过许多有经验的人，才知道的多些。” 　　肖倩倩应下之后，看温燕洗这些东西，估计还要一段时间，就不打算再聊了。 　　“燕姨，那我现在进去拿一下篮子，就回家了，不耽误您做事。” 　　“诶，好，你们赶紧回去吧，工作了一天，也饿了吧？” 　　肖倩倩跟萧鑫进去常家，把早上拿来的篮子提走，也跟常欢妈妈随便聊了几句，知道常欢现在又睡着了，就没上去打搅，直接离开。 　　回家后，跟往常一样，萧鑫先去农贸市场那边，处理好一条三斤重的草鱼，拿回来让黄彩英做蒸鱼吃。其他的小菜，是搭配了嫩黄瓜炒鸡蛋、韭菜煎蛋、凉拌苦瓜、香干肉丝炒芹菜，还有一小碟腌豇豆。 　　有蒸鱼，肖筱就特别乖巧，窝在爸爸怀里，等爸爸剔掉大鱼刺，把鱼肚子上的肉都给她吃。半边的鱼肚子肉、几勺子黄瓜炒蛋，再配上一小碗饭，足以让肖筱吃饱饱的了。 　　晚上洗漱之后，哄睡了闺女，肖倩倩跟萧鑫这才一块去农贸市场那边。 　　爸爸似乎也有点书要看，跟着一块过来了。 　　不过，到这边之后，爸爸跟他俩摆摆手，自个去书店找他想要的资料书，没跟他们俩一块行动。 　　“先去干嘛？”萧鑫问。 　　“先睡一觉吧，”肖倩倩打了个哈欠，“本来现在就是睡觉的时候。睡饱了之后，再说别的。” 　　“好。” 　　于是，在这个安静的、与世隔绝的环境里，小夫妻俩久违地睡了黑沉黑沉的一觉，起来时，脑袋都昏昏沉沉的。 　　刚开始进入休息状态都这样，俩人也不着急，该吃饭出去吃饭，顺便给爸爸带一份回来吃；该睡觉睡觉，每觉睡到饱；白天没啥事的时候，就到处乱逛，顺手拿点零食、饮料尝尝…… 　　这么着，大概缓冲了一周，肖倩倩终于觉得大脑活过来了。 　　“要是这边的钟表可以转动就好了，至少能定个闹钟。”又是一觉醒来，肖倩倩只是稍赖床了一小会，就爬起来准备洗漱了。 　　萧鑫紧随其后，“可是，闹钟能转的话，时间就开始动了吧，我们也不能利用这边多出来的时间来学习了。” 　　“那倒也是，凡事难两全。”肖倩倩伸了个懒腰，随口问，“待会吃什么？” 　　“包子、馒头、面包都行。你是想喝粥还是牛奶？” 　　“唔，想吃肉松面包了，搭配牛奶吧。可惜奶茶店里的热牛奶都喝完了，只能喝那种盒装的。” 　　萧鑫猜测她刚起来是想喝点暖和的，毕竟这边温度低，大概不到十摄氏度。 　　“要不要我用热水把牛奶泡一下？” 　　他们每次要到这边常住时，都会自己带一桶烧好的热水来，方便兑成温水饮用，也避免一直损耗这边世界原本的热水。 　　不过，要是肖倩倩想喝热的，浪费一些热水也没事。 　　“算了，我记得右街口有个粥摊铺，喝那个甜燕麦粥配面包吧。” 　　妈妈没有跟过来，他们都是找现成的东西吃，省的麻烦。吃过早饭，肖倩倩照例打包了一份，要带回去给爸爸，不过，回去的路上，却发现爸爸正在奶茶店里捣鼓。 　　“爸，你在干嘛呢？”肖倩倩扬了扬手里的面包跟粥，“我给你带了吃的。” 　　肖毅只是回头看了女儿一眼，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我想吃水果，不过这么冷的天，直接下嘴咬，有点太冻牙齿了，我想起这边有手动的破碎机，就过来弄点果浆。” 　　“弄的什么水果啊？”肖倩倩好奇地走进来，把早点放一边操作台上。 　　肖毅稍微让开了一点，“喏，混了苹果、草莓跟樱桃。这边水果种类多，我感觉这几样混在一起，味道应该不会很怪。” 　　“混合水果的话，可以参考一下他们这个果茶或者果奶的搭配啊，”肖倩倩把人家店里的点菜单拿来，“什么榴莲芒果、芒果血橙、香蕉奶昔、桃桃梅梅……诶，配的还挺多嘛，之前在这只是喝奶茶，没注意他们对水果的搭配。后面还有水果花茶呢，看这成品图片，比鲜花还漂亮。” 　　这个农贸市场里，就这一家奶茶店，叫老茶家连锁奶茶店。之前肖倩倩他们还不会合理支配里面的资源，就把这里面加热好的热牛奶、热水都用完了。 　　在那之后，他们便很少来。 　　“说起来，这个店里的纸杯、塑料杯上头的印花，还都挺好看的，”肖倩倩头一回仔细观察店里的装修、其他零散配置，才意识到这里的整体风格很统一，呈现出清新自然的效果，“爸，你们那收录机，外观也可以搞得好看一点啊。” 　　“哪有那么容易，统一的黑色塑料外壳，再往上面喷其他颜料，并不会比原本的黑色好看。要是想弄出这边小女孩们喜欢的漂亮花样，以现在的上色技术还做不到。单纯加个撞色喷涂设计，都会让成本变高不少，还是算了吧。现在的原色挺好的，放一百年也不会觉得土，可以当老古董一直保存着。” 　　肖毅有自己的规划，并没有想在收录机的外观上多下功夫。 　　“倒是你们搞的那个玩具车，才更需要注重外型。” 　　爸爸突然提到玩具车，肖倩倩低头看了眼手里这个带图的菜单，突然来了灵感，“对了，爸，萧鑫，你们说，要是我们厂把玩具车的模样，给惟妙惟肖地画出来，弄成类似这个菜单一样的宣传单，带去给老外看，会不会更正式一点？” 　　“我们现在不是只做了三款外型的玩具车嘛，但其实我们还有其他款式的设计。万一人家对这三款不感兴趣，但是对别的款感兴趣呢？我们可以把已经生产出来的、尚未生产出来的，都绘制出彩色的图片宣传单，配上几辆样品，一同带去给人家看。” 　　萧鑫两眼一亮，“这主意不错啊，就跟人家超市里的商品清单一样。好像外国人对这种宣传方式挺习惯的，我们拿着宣传单去，说不定有意外的好效果。” 　　“确实挺不错。”肖毅也点头认可。 　　得到他们的支持，肖倩倩心情很好，脑子转的更加快，“萧鑫，回头你设计一个宣传单模板，到公司里，就带几个技术员，画十几份宣传单备用着。” 　　“爸，欢欢她刚生孩子，没办法继续管玩具车那边的事，厂长拜托我出省时，顺便跟当地的外国团队接洽一下，试探他们对玩具车是否感兴趣。你那边有没有具体的外国团队的消息？” 　　“有倒是有。我们威省偏内陆，外国人过来不方便，他们大多停留在沿海城市、或者京城那样的大城市，然后通过那边的政府，跟我们威省政府联系，间接向收音机厂下订单。” 　　“你想要兼顾三轮车的生意，又要找外国人谈玩具车的事情，我建议是去跟我们隔了一个省的福省或者苏省。那边现在刚好都有外国团队驻留。” 　　肖倩倩思索了一下，“直接跨过中间的西江省啊……” 　　“是有什么困难吗？”肖毅看女儿这模样，猜测着问道。 　　“嗯，是有一点。”肖倩倩叹气，“三轮车的技术含量不算很高，再怎么保密，出省之后，顶多一年，人家也能研究出差不多性能的。而我们作为威省的工厂，离大本营远了，在外省必然会受到压制，很难开拓市场。这么一来，很有可能是辛辛苦苦给别人做了嫁衣裳。” 　　“虽然我们厂肯定是不会亏啦……我就是有点不甘心。” 　　“哼，”爸爸想憋笑没憋住，变成了奇怪的哼声，“你这丫头，把目标定的太高太远，所以达不成之后，就受打击了吧？” 　　“以我们国家这个状态，你们能拿下附近几个省就不错了，可别想着把那三轮车往全国卖吧，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 　　“倒是你们厂的玩具车，潜在市场才足够大，正常的领导层——不管是本省的还是外省的，都不会阻止你们做出口生意。” 　　“到时候，你们估计要跟我们厂一样，重新批一块地，专门用来生产玩具车，才能供应的上大量的外国订单呢。” 　　听爸爸说重新建厂，肖倩倩又想起之前萧鑫说的，可以尝试在外省建立新的三轮车厂。 　　“唉，可惜现在建设速度太慢了，定机器也要好久。不然的话，我们直接把分厂开到外省去，外省也能从中获利，我们的工作就好做多了。” 　　“得了吧，如果是想往全国卖，你们得建多少分厂？别说厂子能不能建起来，光是机器，你们就凑不齐。” 　　肖毅这么一吐槽，一直没插话的萧鑫突然问：“外省应该也有不少处于破产边缘的汽车厂吧？要是在旧厂子的基础上进行改造，倒是能在一个月里，重新建起一个分厂来。机器也可以直接用他们现成的，稍作改造就行，这个我们厂有经验。” 　　“诶，这个想法有点意思！”肖倩倩来了精神，脑袋飞速运转。 　　肖毅跟萧鑫都没有打扰她的思考过程，安静地等了一会，才听她稍有些失望地说：“但这也得考虑其他省对我们是个什么态度。这个谈判比较难，即使是快破产的旧汽车厂，人家也不一定愿意让其他省的工厂接手，如果同意我们在原址弄分厂，那也必然会做许多限制——比如说付出多少利益、或者干脆给我们挖坑等等。” 　　“万一我们辛辛苦苦把工厂整理好，设备全部改造完成，他们又把我们的人赶走，而重新召回原来汽车厂的人，让他们来生产三轮车呢？” 　　“啊，不行不行，直接在他们的地盘上建分厂，必然要招他们本地的员工，时间久了之后，那厂子必然会陷入权力纠纷中，外省的领导肯定会明里暗里出手，让分厂成为被他们完全掌控的工具，然后来跟我们原本的八一厂竞争市场。” 　　肖倩倩纠结挠头，齐肩的黑亮头发，被她一把抓成一团，旁边的萧鑫看着都觉得疼，但他知道这会儿，肖倩倩的思考还没结束，愣是不敢去动她。 　　“怎么办？这怎么还越想越不合适了呢？” 　　肖倩倩急得额头都冒出了一点细汗。 　　萧鑫小声问肖毅，“爸，你榨的这个果浆能直接喝了不？” 　　“能啊，等会，我再拿东西搅均匀一点。这本来就弄了三个人的分量，你拿三个杯子来，我们分一下。” 　　萧鑫动作轻巧地取了三个塑料杯子，冲洗干净，放在肖毅手边，等其中一杯倒满了混了泥状果肉的果汁，他立刻把这一杯拿给肖倩倩。 　　“倩倩，要不喝杯果汁再想？” 　　“唔，好吧。”刚刚大脑过度运用，是该稍微休息一下了。 　　她拉出店员用的高脚凳，坐在上头，把手里一直拿着的点菜单放在操作台上，出神了一会，这才慢慢地喝起果汁来。 　　“味道怎么样？”肖毅自己也喝了一大口，发出透心凉的舒爽感叹，然后问女儿的感觉。 　　肖倩倩刚开始倒是没有仔细感受，听爸爸问，她重新喝了一口，抿了一会，“还行，草莓味道最重，感觉要是不加苹果的话，味道会更好。” 　　“我是想着做出类似香蕉泥一样的效果，才加了苹果的，忘了苹果味道比较淡，不适合直接这么做果汁。”肖毅自己也是不太满意，“不过，这冷的时候喝凉丝丝的果汁，感觉还不错，下次我换个搭配就是了。” 　　肖倩倩把刚刚放手边的菜单又拿起来，准备递给爸爸，让他再看看这上面的搭配。 　　但在爸爸接手前，她又注意到上面一个细节。 　　“老茶家连锁奶茶店，加盟热线……” 　　“诶，这连锁我知道，大概就是分厂的意思。加盟是怎么回事？” 　　萧鑫凑过去看了眼，想起他们经常去吃的风县小吃、绿州拉面什么的，也写了加盟这样的字眼。 　　他回忆自己看过的商业书籍，有些迟疑地说：“好像是普通人交一部分钱，就可以学习这个品牌的技术、或者得到他们的配方，然后自己出本钱来开连锁店吧。” 　　“这种饮食类的店，加盟就是品牌上线直接派发原料，给出配方，然后加盟的店长开店自负盈亏，只用给上线购买原料的费用就行了。或许还要分出一部分利润？”肖毅对此也了解一点。 　　听了他们的提示，肖倩倩也想起来这玩意了。 　　以她的脑子，她可以用这个所谓的加盟，来坑蒙拐骗一大批人。 　　不过，她不屑做欺骗的事情。 　　只是这个东西，给了她一点别的灵感。 　　“这个加盟……你们说，可不可以让威省官方出面，帮我们牵线联系外省的汽车厂，让他们以加盟的形式，获取我们的三轮车生产图纸，而我们要求掌握定价权，以及分到纯利润的一成？” 89 [VIP] 　　第89章 　　“做三轮车这种产品, 用加盟的方式合作，能成功吗？”肖毅同样是偏科人才，他的主要天赋都点在技术水平上了, 在管理方面, 比如今的萧鑫还不如。 　　因为萧鑫为了能尽可能多帮肖倩倩, 至少私下有努力去学习有关管理方面的知识。 　　面对爸爸的疑问，肖倩倩干脆一口饮尽水果汁, 催促爸爸他们也赶紧喝完，然后拉着他俩一块回去, 立刻拿出纸笔，在上头写写画画起来。 　　“就是因为现在的情况特殊, 所以加盟工厂才有可能做成。”肖倩倩一边解说，一边在纸上写出要点。 　　萧鑫也跟着拿出纸笔，帮着做一下记录员的工作。 　　“平原地带先放弃不提。其他地方，只要是有山有水有小破路的，都是潜在的三轮车市场。我们想靠八一厂这点根基，以及如今的产能, 根本吃不下全国那么广阔的市场。其他省也同样做不到。” 　　“既然防不住别人眼馋, 那还不如让他们加入进来，让闲置的机器都运转起来, 共同承担庞大的市场需求。” 　　“我们八一厂拥有改造旧机器，使之更适合生产三轮车的经验；有自己研发的三轮车图纸；还有以往成功推销三轮车的经验。以这些为条件，我们去找市长、省长，拜托他们为我们创造一个谈判的条件, 让我们可以去跟外省的领导层直接沟通, 从上到下, 来搜寻合适的合作工厂。” 　　“外省的工厂在产生纯利之前, 我们只要求外省提供食宿以及正常的工薪，我们的技术员帮他们改造工厂，并指导他们做三轮车。一切前期投资都记入成本里，直到这个工厂产生净利润之后，我们才开始从中提取百分之十，作为加盟费。” 　　“这绝对能打动大部分领导，因为他们将以极小的代价，换取我们真正能赚钱的技术去。” 　　萧鑫听了直点头。 　　“这跟我们当初选择做三轮车的定义相反——三轮车是去争取大工厂看不上的小地方市场，从小处赚大钱；现在是去找外省领导谈判，直接从上层攻破防线，获取下层工厂的合作利益，不必担忧工厂本身难搞定，反正他们都得听领导的。现在的工厂，本质上都算是国营，比以后那些私人工厂、或者公私合营、甚至是外企，要好应付得多。” 　　“话虽如此，可万一人家见到真正的利益之后，不愿意把商议好的分成给你们呢？”肖毅皱眉提问。 　　肖倩倩耸肩，“我们事先肯定会签订很严格的合同呀。而且又不是单纯以我们工厂的名义去签订……” 　　“省与省之间的密切合作，他们想反悔也不行。”萧鑫补充道，“我感觉张梅省长有意要扶持我们八一厂，这次出去之后，我们做一个计划书，然后由厂长带领正式的团队，先后去说服市长、省长，看他们最终的态度，就知道这事后面该怎么办了。” 　　“没错，只要确定张梅省长是在扶持我们，那我们提出这么一个潜在利益很大的方案，她一定会想办法为我们争取更大的便利。” 　　说到这，肖倩倩把笔放下，托着下巴，“具体怎么个搞法，我打算先申请在厂里开个领导层会议，详细讨论决定。我跟萧鑫社会经验还不足，这些事，还得听听厂长他们的想法。” 　　肖毅这才点头，“你们愿意多请教厂里的老前辈，这是不错的。” 　　“我之前也很少接触管理方面的事情，你们有什么疑惑，我能帮上的很少。现在一切的发展，都跟我们已知的不一样了，以后的路，都要靠你们自己去闯啦。” 　　“放心吧，爸，我们一定会大胆思考、小心行动的。”肖倩倩解决了心头记挂的大事，一时间特别轻松愉快。 　　萧鑫低着头，按照肖倩倩的思路，又在纸上记录一些自己的想法，准备待会跟肖倩倩再细说一番。 　　这事搞定之后，他们没继续在这边多呆，很快就回真正的家里了。 　　肖筱依然还保持着同样的睡姿，在她的摇床里，睡得很香。肖倩倩捏了捏闺女的小鼻子，逗了她一会，又在她醒之前，停下了动作，笑呵呵地离开，跟萧鑫一块去厨房，烧水擦洗一番，这才回屋睡觉。 　　第二天上班，肖倩倩就喊着陆部长一起去找厂长，提出开会的要求。 　　“开会商讨省外市场的开发方式？”厂长有点懵，“你昨天不是说已经有计划了吗？” 　　“昨天其实还在纠结着，是否要按照原定的方式，按部就班地慢慢打开外省市场。可晚上躺在床上睡不着，想了许久，还是觉得不稳妥。我跟萧鑫商量之后，想出个不一样的路子，就是之前没人这么做过，我们也不确定能不能成，就想听听领导们的意见。”肖倩倩解释道。 　　陆部长还无奈补了一句，“她今天一到办公室，也没讲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跟我说一定要开会，然后拉着我就过来了。” 　　“你现在怎么也变成急性子了……”厂长摇摇头。 　　“具体是什么样的想法，你先跟我、还有老陆两人讲明白，然后我们才能决定，到底要不要安排大家来开会。” 　　“嗯嗯，我知道的，主要是这事解释起来有一点复杂，我想着拉部长一块过来，同时给你们两位讲清楚，会更节省时间一些。” 　　虽然肖倩倩只是副部长，但她也是八一厂正儿八经的领导之一，加上她跟大家关系都好，这回做事就随意了一些。 　　陆部长跟厂长对此并不在意，厂长还笑着问：“要不要我把老盛也喊来？” 　　“副厂长不是外出了么？”肖倩倩疑惑道。 　　“还没走呢，他下午才出去。现在他估计在玩具车那边，跟赵然沟通销售方面的事情。” 　　“那我去把副厂长跟赵然也都喊来。刚好，对于怎么推销玩具车，我也有点新思路，这会萧鑫正在忙这个。”肖倩倩说着，等厂长点了头，就匆忙出去，到车间去喊人。 90 [VIP] 　　第90章 　　未免在路上就被问许多问题, 肖倩倩去找副厂长跟赵然的时候，没说什么原因，就只说要一块到厂长那去, 厂长正在等着他们。 　　就这么着, 他们俩也迷迷糊糊地跟着肖倩倩到厂长办公室来了。 　　“坐。”厂长已经安排好了三张椅子, 围绕在他办公桌边上，“这次喊你们过来, 主要是倩倩有点新想法，要跟我们商量。” 　　盛副厂长无语地看了肖倩倩一眼, 率先坐下，“成, 让她说罢。这丫头片子，难怪不说有什么事，原来是她自己要搞事。” 　　“倩倩，你这回说的什么新想法，要是不够新，我可就得批评你忽悠领导了啊。” 　　这么说, 也只是他们之间够熟稔, 开个玩笑罢了。不过，肖倩倩还是严肃了表情, 先把玩具车这边的事情给简单说了一下。 　　“原本我也是想着，直接带几份样品出去，到时候碰见哪个团队，就把样品本身拿出来给他们看。可实际上, 玩具车体积再怎么小, 我们也不可能随时随地一直拿在手里嘛, 万一是在意外的场合里, 碰到了外国人呢？” 　　“萧鑫现在已经在设计宣传单的板式了，除了目前已生产的三款，另外还有我们之前设计过、并且比较看好的款式。一张纸不是有正反页么，每页画五款玩具车，再配上文字解说，以及偏高的零售价格，很适合随手拿出来给潜在客户看。” 　　厂长摸摸下巴，看向副厂长。 　　盛副厂长点点头，“这个主意确实不错，而且也不费什么功夫，你们技术部自己做主就可以，不用写报告往上批了。” 　　“可能就是费点纸——这个在每月消耗品里，要是超出原本的定额了，你们简单跟财务部交涉一下，增加每个月领用的纸的数量就行。” 　　“好。”陆部长应下来，这种事一般是他安排人去做的。 　　“画图的人手不够，记得喊我去帮忙。”赵然对肖倩倩说，“现在玩具车还没订单，所以生产都停下来了，我其实挺闲的。” 　　肖倩倩挑眉，“那你也闲不了多少日子了，这次我是打算做充足准备后，去沿海城市出差，到时候你跟着练练吧——听欢欢说，你自己在学那什么鹰语？” 　　赵然：…… 　　“学是学了点，但只能看点书面上的文字，跟人交流是不行的，毕竟没人教我具体的发音。” 　　在不清楚发音的情况下，还硬是学到能看懂书面外语的程度，赵然也蛮拼的。 　　肖倩倩没就着这个事继续调侃他，现在时间就是金钱，她得抓紧把另一件事，跟厂长他们讲清楚。 　　“还有就是三轮车。目前省内的情况趋于稳定，我们不必太操心了。但省外的情况更加复杂，若是我们想跟之前一样，靠着不断派人出差、到外面考察合适工厂来合作、然后主动到各地推销三轮车……这在外头不一定行得通。” 　　“在威省，首先有省长下发文件，让地方多使用三轮车来加快基建速度，所以我们的行动很是顺利；出省之后，别人的省领导，凭什么让我们这些外地人，去赚他们省的钱呢？” 　　“话虽这么说，但他们也没法阻止当地的工程队，为了加快建设速度，而选择购买我们的三轮车吧。”厂长温和地反驳。 　　肖倩倩点头，“是这样。可他们能给我们使绊子啊，去外地出差，我们的人行事本来就不太方便，要是再被本地人阻挠，那我们或许要花几倍的功夫，才能勉强达成预期的目标。” 　　“确实是这样，”盛副厂长叹气，“其实我跟厂长之前在私下也谈过这个，只是并没有想出解决的办法，为了不给你们太大压力，就没有说出口，打算任由你去发挥，不管做到什么程度，我们都能接受。” 　　其实，这么说来，厂长跟副厂长，相当于悄悄放弃了省外市场，而把开拓省外市场这件事的过程，当成了锻炼肖倩倩的磨刀石。 　　即使肖倩倩早就说过，她对做管理不感兴趣，可她在这方面实在是太能干了，厂长他们这些老油条，怎么可能放过到手的人才，所以早给她安排了各种试炼呢。 　　在厂里所有的副部长级别领导中，肖倩倩是掌握最多实权，也是最被高层期待着的那个人。 　　厂长之前去找徐市的市领导，其实给八一厂要来两个新的干部位置，也就是说，他其实可以一次性设立两位副厂长。但除了盛副厂长之外，他至今没有设立第二个副厂长。 　　这个位置，他是给肖倩倩留着的。 　　肖倩倩还没意识到这一点，只是隐约感觉，厂长跟副厂长身上，散发出一丝老狐狸的气息。 　　她揉揉鼻子，打了个喷嚏，觉得这两位长辈，一直对她很好，肯定不会坑她，就没怎么在意，继续说下去。 　　“我们不能因为省外的市场难以攻克，就放弃去做这件事。我原本也是跟你们一样的想法，觉得就尽力去做吧，能拿下多少订单就赚多少，反正即使光靠威省这一片地盘，我们也有的是赚钱的空间。” 　　“只是，回去休息之后，我突然有了别的灵感。” 　　肖倩倩顿了一下，把未来常见的加盟形式，改成他们目前适用的方案，详细地、有条理地讲述出来。 　　“西北平原地区，更适合大卡车在那边发挥，我不太推荐浪费时间在那些地方。而其他跟我们威省地域类似的省市，要是白白放弃了，那可都是大笔大笔的红利，多可惜啊。” 　　先这么开了个头，肖倩倩才说：“我的想法是，既然之前我们在威省内部的顺利，是托省长的福，那威省之外的事情，为什么不再多麻烦省长一下呢？” 　　厂长皱眉，“这不合适……” 　　“别急着否定嘛，厂长您先听听我的计划。”肖倩倩笑眯眯的，竟然也有了一丝“老谋深算”的气息，“我们八一厂的场地、机器有限，在威省内部的市场开发到极限后，那庞大的订单量，我们估计只能勉强应付。” 　　“若是连同省外的订单，或许我们招更多员工，让机器连轴转，也没法顺利达到那个产量。” 　　“既然如此，那我们何不把这些超出自己能力的生产任务，让出去呢？” 　　“啊？”赵然在边上都听懵了，“让出去是什么意思？之前不还说着要尽量保密我们的三轮车构造，别被外人学了去吗？现在是要免费送出去？” 　　“当然不可能免费送出去。原先我们厂的那个卡车图纸，也是人家京城淘汰不要的款式，才在领导层施压下，才公开给其他兄弟厂们使用的呢。” 　　“我们这个三轮车才开发出来没多久，正在盈利的高峰期，凭什么免费给出去。” 　　肖倩倩先是反驳了赵然，然后继续讲下去。 　　“我的意思是，拜托省长出面，让我们与外省形成一个省与省之间的密切合作。我们八一厂提供改造旧机器的方案、改造场地的方案、三轮车的生产图纸、推销三轮车的经验……外省则要提供一个，经改造后，有足够产能的汽车厂，在我们双方合作下，用他们当地的汽车厂生产的三轮车，来满足当地的市场。” 　　“光是这么说，感觉外省获得的利益更大，我们能从中得到什么？”厂长一下子抓住了重点。 　　“我们在前期对他们的汽车厂进行改造时，肯定要外派人员驻留在那边，而他们提供要以四级技术员的福利待遇，来承包我们员工的吃住以及工薪。” 　　“另外，在他们生产三轮车，开始产生净利润之后，我们要求至少拿到一成的利益。省里倒不必再获取其他的东西，我们能赚越多钱，就显得促成这件事的省领导越能干，对他们的职业有利。” 　　这样一来，除了前期的投入比较麻烦，后面八一厂基本上就是躺在家里收钱了，还有省领导给他们保驾护航。 　　厂长眯着眼睛，忍不住搓了搓手，“这主意，听着很不错啊。” 　　“咳咳，”盛副厂长两眼也是直冒精光，恨不得把现在的厂长给捋下来，让肖倩倩上去坐这个位置，但他及时打消了这个想法，未免把肖倩倩吓到，他还特意咳嗽两声，温和了嗓音，装作不放心肖倩倩的样子，“这个想法确实很新颖、也有可操作的空间。不过，其中有些细节，我们最好再商讨商讨。”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先跟你们说清楚，然后拜托厂长把副部长以上的领导都召集起来，大家一起开个会议，就这件事来讨论、确立最终的方案。”肖倩倩乖巧回答。 　　厂长想了想，对副厂长说：“你原本不是打算下午去拜访西江省的老朋友，让他也帮忙宣传我们厂的三轮车么？现在按照倩倩这个做法，也没必要叫你腆着脸到处去求人了，省得你这么大年纪还到处欠人情。” 　　盛副厂长翻了个白眼，“怎么好好一件事，你非得说这么难听呢，什么叫腆着脸？什么叫我这么大年纪？你正常讲话的能力都被你女婿给破坏了么？” 　　一边的赵然突然中枪，张了张嘴，然后发现在场的人，他谁也得罪不起，又把嘴给闭上了，只能委屈地埋着头，打算下班回去，好好跟老婆诉苦。 　　厂长不知道这小子的心理活动，不然估计会忍不住踢他几脚。 　　“害，我这不是为你着想么，本来我就挺不放心让你出差，现在你不用往外跑了，我这颗心可算是能安定了。”厂长说的也是实话，自从上次把老盛给累得忍不住请假休息，他就有点后怕，觉得年纪大了的员工，还是尽可能别叫人家劳累比较好，“我们今天下午就开会吧，早点把细节敲定，然后叫倩倩跟萧鑫做个计划书，我们下周去拜访省长。” 　　“要先过市长那边吧。”肖倩倩悄悄提醒。 　　“哦哦，对，我们这周先去市政府一趟……算了，市政府就我带着老盛两个人去吧，那边的人对你们年轻人不熟，带着你们过去，不一定是好事。” 　　“反倒是省长对你们印象很好，去见省长的时候，老盛就留下来，我带着老周、倩倩、萧鑫、还有赵然一块过去。” 　　周部长弱弱举手，“我觉得我可以不必去，其实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他倒是个很看得开的人，虽然明面上他是部长、肖倩倩是副部长，但实际上，他除了在做技术有关的工作时，保留了身为前辈的严苛，在其他方面，基本都以肖倩倩的决定为主，他给肖倩倩打下手。技术部的人对两人的态度也是如此，他们把周部长当老前辈尊敬，但把肖倩倩当真正的领导来敬畏。 　　“技术部确实需要留个人来看着……”厂长思索片刻，“既然你不想过去，那就留在厂里，把部门的事情管理好，别出什么乱子。我们这趟出去，也不知道要多久，如果留驻在其他市里的员工有困难需要厂里帮助，你也得出面来处理。” 　　“放心吧，这点事我还是能做到的。”周部长一开始确实不擅长，但由于肖倩倩总是出差，留在厂里的他，最初是要跟其他领导求助，现在已经能像模像样地处理这些事务了。 　　四人的简单小会结束后，各自散开，去做自己的工作。 　　下午的领导层会议，开得也比较顺利，大家提供了不少细节方面的建议，盛副厂长还难得又回技术部，亲自盯着肖倩倩他们写计划书，时不时站在省长、妨碍省长的人、外省领导、其他单纯不喜欢八一厂的小人物等位置上，来给这份计划书找茬，方便肖倩倩不断地完善这份书面材料。 　　副厂长不愧是接近六十岁的老油条，实在是太能抓漏洞了，肖倩倩终于赶在周六上午把最终的计划书定稿时，都想不尊老地把这只老狐狸给立刻赶走。 　　不过，副厂长也不需要她赶，只带着狐狸般的、有莫名胜利意味的微笑，拿着完成的计划书，去厂长那边了。 　　“怎么回事，都六月份了，为什么刚刚突然浑身发凉？”肖倩倩打了个寒颤，“应该没人在算计我吧？” 91 [VIP] 　　第91章 　　常厂长跟市里几个领导的关系都还不错, 而盛副厂长更是个人精，有他俩出马，仅仅一个下午, 就把市政府那边搞定了。 　　市长自己有公务, 不方便陪同八一厂的人一块去省政府, 不过，他给八一厂这份计划书盖了章, 还留下一小段评语，表明他已经看过、并且表示支持这件事。 　　他心里还觉得有点小小的不舍呢, 要是这事办成了，以后八一厂或许也会跟收音机厂一样, 直接变成省里直接管理的工厂了，除了能继续给徐市本地人提供工作岗位之外，不再能作为市里领导的业绩的一部分。 　　可八一厂要发展，不可能为了市里的一点小利益，就停步不前。 　　等到第二周的周一，厂里的例行周会交由副厂长主持, 厂长则是带着肖倩倩、萧鑫、赵然一行人, 到南市出差。 　　当然了，这次要去打搅省长, 常厂长早在周六下午，就已经在市政府那边，借用人家的电话，跟省长秘书预约了见面时间, 是在下午两点。 　　这次他们主要是为了三轮车的事情而来, 玩具车只是顺带一提, 所以只让赵然带了一套样品, 以及几张画好的宣传单。 　　最重要的、肖倩倩做的三轮车“加盟”方案策划书，则是在厂长那个黑色的公文包里。 　　省长张梅对他们这些人依然存有印象，知道是他们要过来，特意留出周一下午的时间，没让秘书怎么为难，就亲自面见他们。 　　“你们怎么想起要来见我了？”张梅还以为，八一厂在她下发文件推广三轮车之后，会主动跟她避嫌呢。 　　常厂长呵呵笑着，回答道：“我们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跟省长您汇报。关于三轮车的生意，想必您也大致知道一些，威省内部的市场，我们已经基本给把握住了。而威省之外的地方，考虑到许多不利因素，我们想以其他的方式，更平和、也更顺利地去争取他们的市场。对此，我们设计了一套新方案，只是，还需要省里领导给予支持。” 　　“什么方案？给我看看。”张梅轻轻一挑眉，话音刚落，就见常厂长立刻从公文包里，把一份大概十多页的、装订好的文件递过来。 　　她接到手上，看附件里还有徐市市长的签批跟盖章，更是兴趣盎然。 　　“让我们威省与外省之间交接，以“联盟”的方式合作？”肖倩倩把这个新的合作方式，写作联盟，而不是加盟，毕竟，这跟加盟还是有挺多区别的。 　　张梅快速地把这份文件看过一遍，觉得这种合作方式，确实很新颖，也非常吸引她。 　　“联盟是……我们省给出技术、派人做指导，而外省领导安排场地、机器跟员工，共同来生产三轮车，在成功销售后，只需要分出部分利益给到八一厂？” 　　作为新上任不久的省长，同时也作为一个事业心很强的女人，张梅一直想做出大的成绩。 　　之前在威省内大力推广三轮车，她既是为了扶持八一厂，也是为了自己的功绩。三轮车推广开之后，各地区的建设速度必然加快，她在威省的任期顶多十年，这期间，省里建成的路、桥、其他建筑越多，她的实绩就越高，有利于她以后继续往上升。 　　而这一次，八一厂带来的策划方案，则是给她提供了另一条刷功绩的路。 　　秘书端来一壶泡好的茶水，给常厂长、还有肖倩倩他们几个，都倒上一杯，送到他们手上。 　　肖倩倩低头刚喝一口，就听张梅问：“这个是不是肖倩倩他们做的？感觉这种创新的思维，可不是你们这些老古板能弄出来的东西。” 　　“嗯，是倩倩跟萧鑫他们俩构思的，我们也就是稍微润色了一下。”厂长笑着答，然后招呼肖倩倩，“倩倩，要不，接下来你来回答省长的疑惑？” 　　“啊，我没问题啊。”肖倩倩看向张梅。 　　张梅轻声笑了笑，“这份方案已经很完美了，就是利润分成的具体数值，你们想参考一下我给出的意见，是吧？” 　　“对的，我们不确定其他省能接受多少让利。虽然这件事从根本上来说，是我们免费让出了技术，使得他们可以一起赚钱，但人心难料，难保他们不会更贪心，想吃免费馒头。” 　　张梅想了想，说：“如果要多了，他们即使一开始会同意，到后来也会闹着更改合约，到时候就有的掰扯了。倒不如一开始把数额定低一点，让他们即使有后悔心理，也觉得为这个数字闹起来不好看。” 　　“你们一直用一成利来举例，依我看，净利润的一成，是比较合适的数字。” 　　“那？”肖倩倩期待地看向张梅。 　　张梅把文件放在桌上，“这件事我会安排，你们先别掺和进来，就当是我这个省长在自作主张，逼你们就范——估计外省的领导，也不会想到，你们会主动提出这种有损你们厂长期利益的方案。他们把注意力放在我这边，就免得有人去你们厂里打坏主意。” 　　“只是，你们可得安排两个经验丰富的技术员给我，我这边再出两个人，叫他们组成一个小队，先去其他省份做个市场评估，等我把周边几个省的评估结果拿到手之后，才会约他们省长谈一谈合作的事情。我记得你们一开始去我那边卖三轮车时，有说过，你们先做了调研，然后才开始研发三轮车的，是吧？” 　　“对。”肖倩倩回答。 　　“把擅长做这个调研的人，安排两个到我这来就行了，他们的工资，还是由你们厂照常发，我这边会额外补贴出差所需的外省粮票、以及住宿费用。” 　　“好的，这事多劳您费心了。”常厂长站起来，朝张梅鞠了一躬。 　　肖倩倩他们也赶紧跟着感谢省长。 　　“不算费心，我反正也是安排底下的人去做事。”张梅笑着答，“关于这个事，如果有什么进展，我会打电话给你们厂里的。” 　　张梅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好说话，竟然就这么把事情揽下来了。 　　而玩具车一事，是由赵然跟张梅汇报的。张梅暂时没有特别重视这一项工作，表示八一厂可以放开手脚，去外头主动争取出口订单，就没说别的了，她并没有插手这件事的意思。 　　回去的路上，肖倩倩都有点晕乎乎的，“省长直接帮我们安排调研，然后她自己去谈判，那我们岂不是闲下来了？” 　　常厂长点点头，“我估计着，她这么上心，就不止是要扶持我们厂了，这件事对她的工作也很有利吧。” 　　“哦，这样啊。”肖倩倩瞬间想通。不过，张梅这么来一下子，就让肖倩倩把原本计划里要忙半年多到一年的事情，全都脱手了，肖倩倩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我原本还以为，接下来还是要一直出差呢。” 　　“怎么，还舍不得啊？”厂长笑着问她。 　　肖倩倩捋了一下耳边的碎发，“那倒也不是。” 　　“就是规划里排的满满的，有多半都是跟这件事相关。一下子全部撤掉，就相当于我的工作表被抽空了大半，心里有点不实在？” 　　厂长笑得更加厉害，“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有些人想闲着拿钱都闲不下来呢，你有机会闲一段时间，还搁这说什么感觉不实在。” 　　“难不成你也是天生的劳碌命？” 　　肖倩倩无语。 　　她只是一时没缓过来好不好，怎么就扯上劳碌命了。 　　“那我回去之后，天天到处闲逛，厂长你可别扣我工资哦。” 　　“诶，那不行。你可是副部长，怎么能闲着呢？”厂长立刻接上话，“省长只是接下了这一件事罢了，我们厂里还有其他事要忙呢。我们之前在省内安排的各维修点，你还是要照常关注、管理好；另外，玩具车那边，即使欢欢出了月子，我也担心她跟人谈判的经验不够，刚开始没法顺利去谈下订单。而你已经在之前积累了不少跟人谈合作的经验，所以，在这方面，我打算让你作为欢欢的副手，帮助她能够尽快独立地去做好这件事。” 　　肖倩倩没有犹豫，点头应了声“好”。 　　“那现在是先由我做主力，带萧鑫跟赵然两个人；等欢欢出月子，就变成我们四个人一块出差，欢欢做主力，对吧？” 　　肖倩倩这么问，谁做主力都无所谓，主要还是想试探一下厂长，看他是不是想让他们等到常欢出月子，再正式开展这个工作。 　　“对，你们三个先去谈——三个人不够安全，再安排一个男员工吧，这个由倩倩你自己指定就行。”厂长并没有为了常欢的成长，而想着延后玩具车这边的进度，“赵然你跟着他们，刚开始就当个工具人，帮忙拿东西、做记录，尽量别插嘴，多跟倩倩学习，别给她拖后腿了啊。” 　　赵然已经被老婆“打”怕了，忙不迭点头，“我在外面一定听他们的。” 　　“行，”肖倩倩放下心来，“我自己已经打听好了合适的去处，要是赵然这边没什么不方便的话，明天就可以安排出差了。” 　　“我打算先去沿海的福省。” 　　福省由于特殊的地理位置，建国以来，一直被监视的很严格。肖倩倩一行人到这里出差，是拿着厂里开的证明、并且加盖了市里的公章，才没被过度检查，让他们顺利入住环境最好的一家招待所里了。 　　这家招待所，同时也承担着服务外国友人的工作。肖倩倩是跟爸爸私下打听了，才直接找到这边来，想着如果能避开福省的官方，直接跟外国人见上面，也是一次不错的历练。 　　要知道，可不止赵然在偷偷学外语，肖倩倩跟萧鑫两个，有农贸市场那样便利的环境，自然想方设法集齐了初级的外语教材，在家自学。 　　他们甚至还懂一些发音呢。 　　音像店里，有英文音标的发音磁带，肖倩倩偷偷把先进的播放机带到家里，跟萧鑫两人强行记住了那些音标的大致发音，在这之后，再学习词汇，就只用对照词典里面的音标来读了。 　　没有真正跟外国人对话过，他们尚不知自己的外语水平如何，这次可以尝试一下，要是外国人能听懂他们的发音，那就再好不过。 　　对于现在的翻译、还有拟定合同的律师，肖倩倩不是特别信任他们的专业度。以后玩具车生意要做大了，他们就得防备外国人在合同里做手脚，让他们遭受损失。 　　未免那种情况的发生，八一厂自己人掌握一定程度的外语，至少可以让他们不敢放肆挖坑。 　　“如果厂里招个懂几门外语的人才过来就好了。”入住招待所的第一天，肖倩倩就忍不住感慨。 　　“现在除了身家特别清白的人，能被官方安排翻译这个工作，其他有留学经历的人，大多都……”萧鑫说到这，收住了口，“反正没那么好找。” 　　“不好找也得找啊，总不能事事都靠我们自己。等工厂的业务越做越多，我们哪有那么多闲功夫，把翻译的活也给兼任了。” 　　肖倩倩把行李丢给萧鑫收拾，自己坐在床上发呆，“要是真想跟收音机厂一样，一直做出口生意，我们厂至少要配备两个懂鹰语的业务员，负责跟外国客户沟通。总不能每次一有什么事，就去借政府那边的翻译员。” 　　“诶，爸他们厂里的翻译，是从哪找来的？”萧鑫突然反应过来这个事，“我们徐市应该找不到合适的吧。” 　　肖倩倩点头，“人家可是京城那边特意点派来的。因为收录机属于有技术含量的产品，又在国外大受欢迎，国家对爸爸他们厂重视着呢，缺乏什么人才，直接给安排上了。” 　　“哪像我们，什么都得自己去努力争取。” 92 [VIP] 　　第93章 　　由于爸爸他们收音机厂的产能有限, 而收录机在国外很受高薪阶层的欢迎，所以在沿海城市这边，会有一批批的外国团队申请驻留, 然后想方设法抢先提货。 　　对于华国而言, 众领导层还未经历过自家的产品被外国人抢购的事情, 所以很为此骄傲，对待外国团队的态度, 也不像以前那么低声下气了。 　　肖倩倩他们入住的这个招待所里，环境的确比他们之前在其他地方住过的招待所, 都要干净清爽的多，说实话, 这环境，已经可以改称旅馆了。 　　而且，这里绝大部分的空房间都已经住了人。 　　他们入住的时候，服务员还有些纳罕，“怎么会有外地人直接到我们这来住？” 　　“我们是听说这里环境最好，才特意选这里的。”肖倩倩没有透露过多消息, 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我们可能要住一段时间，能给我们安排相邻的两间房吗？我跟我丈夫住一间, 另外两个男同志住一间。” 　　拼房在这个年代是很常见的事，服务员查看了肖倩倩提供的工厂介绍信，以及她跟萧鑫的结婚证之后，没多问什么, 就给他们开了两间房。 　　这家招待所有三层, 因为最近入住的外国人很多, 所以相邻的好房间已经没有了, 店员开给肖倩倩他们的，是正对着楼梯口的两间房，人来人往的，会比较吵。 　　不过，肖倩倩他们经常出差，对此已经适应了。 　　而且靠近一楼楼梯口这个位置，也方便他们观察其他住客。 　　“幸好我们这次带来的宣传单足够多。”进到房间里，四个人分别收拾好自己的行李，然后聚在赵然他们两个男同志的房间里开会。 　　赵然拍拍自己带来的两个公文包，里面塞的全是赶着绘制出来的宣传单。 　　“这里外国人应该特别多，我们见到就给发一张，总能碰上对玩具车感兴趣的。” 　　肖倩倩无奈地拍了拍额头。 　　长时间坐火车，以及中途各种转交通工具，让她有些疲惫。 　　她可不想一开始就给人收拾烂摊子。 　　“你可别乱来。福省这地方本就特殊，招待所附近，连普通的路人，都有可能是官方派来监视可疑人物的探子。你要是刚到这地儿落脚，就胡乱给外国人发传单，说不定我们明天就会被请去喝茶了。” 　　“啊……这样啊。”赵然有点尴尬地盘腿坐在地上，“那我们具体要怎么做？” 　　说着，他还有点庆幸，自己听了岳父跟老婆的话，没坚持要自己扛下玩具车这边的所有工作。如果没肖倩倩带着，他一个人跑销售，搞不好真的会犯错。 　　再者说，如果没有肖倩倩制定计划，他连具体要去哪里做宣传、怎么宣传，都搞不定。 　　想到这，赵然有些纳闷地敲了一下头，暗自决定，以后在自己不擅长的方面，一定一定不能再急着开口了；不过，他至少可以坚持学外语，等以后常欢从肖倩倩手里接过这些业务，他就可以作为常欢的好助手，替她做翻译。 　　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跟不擅长的方面，学会扬长避短，是成长中一个必要的过程。 　　肖倩倩到门口观望了一下，下午这个时间点，估计是因为比较热，所以并没有多少人外出。她把房门关上，“趁着现在人少，我们先商量好接下来怎么做。讲话的声音都小一点，别引人注意。” 　　“好。”三个男人都很自觉地点头，全都是盘腿坐在地上的。 　　至于肖倩倩，则是坐在萧鑫搬来的小马扎上，以一种略奇怪的俯视角度，面对其他人。 　　肖倩倩无语了一小会，忍不住问：“你们这么坐在地上，不觉得很奇怪吗？” 　　“不会啊，”赵然答，“而且你是领导，刚好你坐高一点，方便表达我们服从领导命令的态度。” 　　其实赵然作为肖倩倩闺蜜的老公、也是肖倩倩夫妻俩的好友，他这么说，并不是要奉承的意思，而是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罢了。 　　连萧鑫都笑着附和地点头，催促道：“领导，快发表讲话吧，我们一定都听您的。” 　　肖倩倩对他翻了个白眼。 　　不过她也没浪费时间，见他们几个坐在地上没有不适，就开始说她的计划。 　　“我们不是带了三套样品来了吗？” 　　从徐市到福省的建市，路途比较远，他们每套样品都是三辆不同款式的玩具车，被封装在小木箱里，一次性带不了太多，就由三个男同志每人拎一套，而肖倩倩只拿自己跟萧鑫的行李。 　　“你们把样品拿出来，趁着晚饭后，天色还没黑但气温变得凉爽的时候，到招待所旁边找个平坦的路面，以一个自然玩耍的态度，比赛谁的车跑更远更快。” 　　“三个大男人玩这种小巧的车，肯定会引人注意，但又不会太出格。如果这时候，有人主动来问车子，你们再说这是我们厂生产的玩具车，如果他们有购买的意愿，你们才把身上随意揣着的宣传单拿出来给他们看。” 　　“不要太上赶着去亲近人家，毕竟他们是外国人，我们跟外国人的接触，要保持一个合适的距离，避免被当成有异心的奸细。” 　　“再者说，刚开始态度疏离一点，也方便之后议价。” 　　这里只有赵然没有跟肖倩倩一块出差过，第一次听她说这些，还觉得有点新奇。 　　简单地给他们排好表演的“剧本”之后，肖倩倩就想先回自己房间小憩一下了，见她起身，坐在地上的三人也撑着地面站起来。 　　“我怎么觉得屁.股后面潮乎乎的？”萧鑫拍打着裤子上沾过地的部分时，感觉到一手的潮气，他也有几年没回沿海环境了，缓了一会才想起来，“糟，这边潮气重，以后可别直接坐地上了，费裤子。” 　　其他两人也苦着脸点头，“早知道就把装样品的箱子拿来垫屁……当椅子用了。” 　　不过，好在他们都没在地上坐很久，现在温度又高，分开之后，把裤子脱下来晾一会儿，就完全干了。 　　等到了傍晚时分，他们在自己房间里，简单地吃了些干粮，见开始有人出门，三个男人才打了个暗号，特别做作地勾肩搭背着，走到招待所外头，掏出不同的三款玩具车来。 　　本来许多外国人住在这里，就觉得挺无聊的，看到萧鑫他们三个聚在一起，鼓捣什么东西，渐渐开始围观。 　　赵然仗着外国人听不懂，小小声跟萧鑫说：“怎么这么快就有人围过来了，我有点紧张……” 　　“别、别紧张，”萧鑫忍住想挠头的动作，装作很镇定的样子，把手里组装好的小火车给拆了，只剩下车头，“我们按照倩倩说的，自顾自地玩一会就行。” 　　“哦，”赵然点头，然后盯着萧鑫的动作，觉得不能理解，“不是，你把这个车头拆下来干嘛啊？” 　　“你们俩的车身都比较小，我这个相当于甲壳虫车的三倍体积、熊猫车的两倍多体积，不拆一下，怎么跟你们比？” 　　萧鑫又不是傻，他把拆下来的车身跟车尾——也是另一个车头塞到衣服大口袋里去，找好自己事先看中的地盘，用胶鞋底在土地面划了一条横线，“来，以这里为起点，看看谁的车能跑更快更远。” 　　即使他们手上的车，都是一条生产线做出来的，但性能肯定有一些小的差距。 　　如果他们拿一模一样的三款车来比赛，那还能说是比运气。 　　不过，现在萧鑫把三节的火车拆到只剩一个轻巧的火车头，质量一下子就比其他两款车要轻了，不出意外的话，他稳赢这次比赛。 　　赵然懵了一会，气的上去给了萧鑫一拳，“你是不是把我们当傻的？凭什么你能拆掉一部分再比？” 　　“我不拆就输了啊。”萧鑫答得理所当然。 　　“但你拆了，我们就必输啊！”另一个技术员也忍不住吐槽。 　　肖倩倩还留在房间里，听着外面动静没有如她所料，忍不住推开窗户，喊了一声，“萧鑫！你们在干嘛呢？” 　　“诶！”萧鑫回过头，先应了一声，不过他还记得，不能透露出这次玩车是事先策划好的事情，所以他停下来，脑子转了转，才以合适的语言来答复，“我们准备比一比那款车子跑的好，我觉得小火车有三节，跑起来吃亏，就把它拆了，结果他们俩不服气呢。” 　　肖倩倩：…… 　　她心里有许多话要讲，但此时只能体面地笑着提醒，“你们就不能拿一样的车子来比吗？” 　　“那多没意思。”这回抢着回答的，是赵然。 　　其实他们主要是想着，这么做，方便一次性把他们手里有的三款车都展示出来，才搞了这么一场不公平的比赛。 　　“算了，我不管你们了。”肖倩倩不想再看下去，直接把窗户又合上，独自在脑内预演之后的谈判情形。 　　外头的三个男人，怕再争议下去，就完成不了肖倩倩给的任务了，只得停下拌嘴，在那条横线后面站成一排，开始给车子拧发条。 　　“待会我倒数三二一——开始！‘开始’说完了，我们就一块松手啊。”萧鑫说道。 　　“不行，我来喊。”赵然拒绝，“我这个熊猫车是最大的，喊开始的人会反应快一点，应该让我来。” 　　“行，那你来。”萧鑫对此无所谓。 　　另一个技术员张了张嘴，苦逼地发现这两个都是关系户，恨恨地咽下不满的话语。 　　原本他们玩车，只是抱着吸引外国人的目的。 　　可男人大概天性中就带着好胜心，又菜又爱玩，三个人愣是搞出了正式较量的架势。 　　“三、二、一……”三辆车的发条都已经拧满，被他们掌控在手中，轻轻放在横线的起始点上，只待一声“开始”，三辆小车就啪嗒嗒地跑了出去。 　　之前他们实验玩具车的质量，并没有用过类似这种并排比赛的方式，而且他们刚来这地方，人生地不熟的，没有事先调查过地面状况。 　　表面上看起来比较平整的地面，其实带着一些微妙的倾斜角度。 　　三个人刚开始靠得太近，车子放出去之后不久，小火车头因为路面本身的倾斜，行动的路线逐渐偏移。 　　而它的速度又比熊猫车快，就愣是在快到终点的时候，把熊猫车给撞上了。 　　本来发条动力就有限，三辆小车可前进的距离，最远在十米多的样子。两车撞一块去的时候，熊猫车已经跑了接近九米，小火车头已经超过十米了，正好是动力要用尽的时候。 　　这么一撞，车子没翻，只是就那么停住了。 　　反倒是另一个甲壳虫小车，白捡了便宜，成为了直线距离上跑的最快、同时也是最远的。 　　萧鑫、赵然：…… 　　另一个技术员懵住，“什么，居然是我赢了吗？” 　　他两眼直勾勾地看着远处的“战场”，大概小一分钟之后，才哈哈大笑起来，“你们俩就会耍心眼子吧，结果还不是都输了？！哈哈哈哈哈哈，居然是我赢了，我赢了诶！” 　　萧鑫跟赵然都气到了，一把把沉浸在胜利中的人推开，然后恨不得去把自己的小车拎起来骂一顿。 　　当然了，最主要的，还是萧鑫那个火车头犯了错。 　　“都怪你！你那车是怎么回事，不跑直线，非得来撞我的熊猫！”赵然押住萧鑫的脖子，一副要打架的样子。 　　萧鑫这会也上头了，明摆着的胜利居然玩脱了，他正不高兴呢，“什么叫我的车非得撞你？明明是你的车跑的太慢了！要不是你那胖车子跑太慢，火车头能撞上去吗？” 　　骂着的时候，浑然忘了，这个“胖”熊猫车，就是他本人的设计。 　　其他围观的外国人没听懂他们说什么，只是从表面上看，猜测他们是比赛玩车，输了的两个人打起来了。 　　他们竟然还挺热心地出来劝架，用自己国家的语言、搭配上一些肢体动作，来劝阻萧鑫他们俩。 　　“别吵了，别打架，只是个游戏而已。” 　　以萧鑫现在的鹰语水平，能听懂这些。 　　而赵然不知道发音，但他也很聪明，大致能猜出来意思。 　　两个人互相瞪了一眼，这才放手。 　　“不行，刚刚那是意外，我们要重比一遍。”赵然如此说。 　　萧鑫点头，“没错，刚刚的结果不算数！” 　　另一个不配拥有姓名的技术员：…… 　　“啊啊啊！你们俩好歹问一下我的意见啊！” 　　“你有什么意见？”赵然语气逐渐暴躁。 　　另一个技术员：…… 　　哦，想起来了，这是厂长女婿。 　　另一个呢，是副部长老公。 　　行吧，他只配当个捧哏的小角色。 　　“你们来，你们两个比，你们随意啊……我不参加了，我当评判，行不行？” 　　“行！”玩上头的两个男人，已经顾不得塞在口袋里的宣传单了，跑过去把车子捡回来，又做好新一轮比赛的准备。 93 [VIP] 　　第94章 　　他们刚开始玩的时候, 天色还大亮着，等他们比了一轮又一轮，互换车子比、换新的车子比、约定用同款车子比…… 　　而另一个技术员, 则是正儿八经地给他们做裁判, 计数胜负比。 　　“这一局萧鑫胜, 你们又打平了。” 　　到临时“裁判”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了。 　　萧鑫跟赵然两人依然互相不服气。 　　一直等在房间里的肖倩倩, 终于沉不住气了，再次打开窗户, 喝骂一声，“你们还有完没完了？！” 　　三个男人突然僵住, 大热天的，同时打了个寒颤。 　　萧鑫在裤腿上擦了擦手心里的汗，本来还想把责任推给赵然，可看着肖倩倩的怒容，他一点花招也不敢耍，用他那双看似无辜的大眼睛盯着肖倩倩, 快速认错。 　　“对不起, 我不该带着他们玩这么久。” 　　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搞不好还能少受点批评。 　　可肖倩倩跟萧鑫一起生活这么久, 哪里猜不到他的想法，当下只是冷笑一声，“看你们玩的这么开心，是不是我安排的工作太少了, 让你们闲得慌？” 　　“没关系, 你们闲着的话, 明天赶早去买一些白纸回来, 都给我乖乖呆在房间里，画宣传单吧。” 　　三个男人同时失语。 　　不是吧，出个差，还要把他们关在房间里画图？来这里之前，他们就在赶那些宣传画了，一个个画到手抽筋，现在根本不想做这件事。 　　所以，即使肖倩倩发了话，他们一时也没应下，你推我、我推你的，最后把萧鑫给推过去，希望能靠“美男计”来获取饶恕。 　　可惜这“美男”本来就是肖倩倩老公，一块睡了几年了，看都能看腻歪，哪里能赢得她的同情心。 　　最终还是一直围观的那些外国人给他们解了围。 　　“你们玩的这个小车子很有趣，还有新的吗？我想买它。”最开始的询问者，只是被萧鑫他们玩闹的轻松氛围打动，也想买车子，跟自己团队的人玩一玩这个孩子气的比赛。 　　萧鑫听懂了也没应，只是打了手势，指着自己的耳朵然后摆摆手，说：“不明白”，表示自己没太懂他的意思。 　　而赵然吃亏在不懂发音，只能半猜半蒙地把刚刚听到的词，尽量往自己学过的词语上面套。他脑子转的快，结合这外国人的肢体动作，竟然把句子给猜个半对了。 　　赵然把自己现在拿的一节小火车举高一些，指着问：“你，油——想、网特——拜，买——这个车子？拜、这个、卡？” 　　站在旁边，听着赵然这离奇发音，萧鑫倒抽一口凉气，忍不住在心里想：如果他没有听过正确的音标、还有一些鹰文磁带，是不是也会跟赵然一样？ 　　但在现有条件下，赵然能自学到这个程度，还能一边听外国人讲话，一边现猜现学某些词汇的发音，也是极其牛逼的存在了。 　　在场其实有两个外国人懂一些华国语言，本来他们对玩具车的兴趣一般般，这会儿，听赵然用他那蹩脚的鹰语，极力跟其他国家的人沟通，他们倒是来了兴致。 　　“你会说鹰语？”他们凑过来问赵然。 　　赵然只猜出“你”跟“会”两个词，没懂整句话的意思，表情有点懵。 　　这两个外国人才意识到，赵然的鹰语水平可能很差，就换成了华国语言，“你居然知道一些鹰国话，你，很有意思。” 　　他们的华语水平也就那样，但他们至少能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在这方面，比赵然是要优秀的。 　　赵然头一回碰到会说华语的外国人，有点想跟人家学学鹰语，但又怕给肖倩倩他们惹麻烦，一时间有点激动又有点纠结，只会磕磕巴巴地回答：“是，会一点，认识比较多词汇，但是不懂发音。你们的华国话，说的很好——古德、很古德！” 　　“椰丝，我也这么认为。”外国人很坦荡地接受夸奖。 　　其中一个，对于赵然提到的“会较多词汇、但不懂发音”很好奇，“为什么你知道词语，但是不会阅读？” 　　他们用的华国词语也有点怪怪的，但并不影响两国人交流。 　　赵然想了想，觉得这个问题应该不敏.感，就回答了，“我家乡见不到你们这样的外国人，我只能记住书上记录的词汇跟文章，借着翻译词典，慢慢能够看懂书上的鹰语。但是像这样跟人直接交流，我即使知道该用什么句子，也不知道怎么说。” 　　说完，赵然在口袋里掏了掏，只掏出两张备用的、被叠起来的宣传单，他犹豫了一下，才把其中一张当成草稿纸，另外拿了插在口袋边上的笔，在上头写出一串鹰文来。 　　这算是他很有私心的行为了。在徐市的时候，他实在是遇不到这样的好机会，能够跟外国人直接交流。要是这次能把鹰文的口语水平也提高一些，他在厂里的不可替代性就更高。 　　老婆跟朋友都太能干了，他不想被落在后面，只能竭尽全力跟着一起向前了。 　　“哇哦！” 　　两个外国人接过赵然递过去的宣传单，先是看赵然写下的那串话，“I can write at least 4，000 English words and even translate ordinary articles， but my oral English is poor.” 　　整句话大概就是他会使用很多词汇，但是口语很差的意思。 　　这书面水平，虽然语法跟用词并不完全准确，但就跟两个外国人的华语水平一样，到了让外国人无障碍理解的程度。 　　“You are excellent——你很优秀。”其中一个夸赞道，刚好他们在这边要住一段时间，总是排不到收录机的订单，天天干等着也很无聊，他想了想，就主动提议，“如果你愿意的话，这段时间可以来这里找我们，我空闲时会乐意指导你。” 　　赵然两眼一亮。 　　这是他所期望的事情。可是，他现在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只会冲动做事的莽撞人了，他回头看向萧鑫。 　　而顺着萧鑫那边，可以发现肖倩倩也一直没关窗子，感兴趣地在关注这边的事情。 　　肖倩倩点点头，很有范地说了句，“OK，随你。我没有给你安排工作时，你可以去跟人学习鹰语。” 　　“那是你的领导？她跟你一样懂些鹰语吗？”有个外国人有些兴奋地问，“她看起来非常漂亮。” 　　赵然：…… 　　萧鑫投来防备的视线。 　　赵然摸摸鼻子，对这些外国人的开放有了一点认知，赶紧把事情说清楚，“那是我的上司，也是我朋友的妻子。” 　　说着，他指了指萧鑫，表示这个就是肖倩倩的老公。 　　那个提问的外国人失望地摊了摊手，“真是太可惜了，她看起来那么年轻……” 　　居然已经结婚了。 　　赵然跟另一个技术员都是已婚人士，不太能理解外国人对于“英年早婚”的排斥。 　　但这不影响他们之间交流其他的事情。 　　他们商量好有空时指导赵然学鹰语之后，想起来赵然写鹰语句子的那张纸，上面有彩色.图案，又回过头来细细看了一番，发现图案就是赵然刚刚玩的小车，而图案旁边，则是有简练的华语、鹰语两种介绍，以及华国币的报价。 　　“What\'s this？”他们先是下意识用了鹰语，然后反应过来赵然听不懂，重新问了一次，“这是什么？你们是来卖这些小车子的吗？” 　　“对的，”赵然微微红了脸，“这个是我们厂里的宣传单，刚刚身上没有带本子，就随手拿这个来写了。” 　　他其实还想把这张纸给要回来，不然人家也没有要买玩具车的意思，还留一张这玩意，感觉好奇怪啊。 　　万一人家待会随手给扔了，他难保忍不住会去捡回来，这些可都是他们一笔一划手工做出来的——毕竟又没印刷厂给他们印制彩色宣传单。 　　赵然想着，以外国人之前表现得那么洒脱的态度，他小气吧啦地把一张纸给要回来，会不会被嫌弃？ 　　想着想着，就不小心走神了。 　　而那两个外国人也没怎么在意，把这宣传单的正反页都仔细看过之后，突然有了点兴趣。 　　他们看了眼赵然，然后又对视一眼，默契地换成他们国家的语言，以免赵然听懂。 　　“嘿，伙计，我觉得我们来得这么晚，之前跟华国的关系也算不上多友好，短期内怕是很难拿到他们收录机的货。我们回去不好交差，但这个玩具车看起来也有点意思，要不然，我们在教这个小伙子鹰语的时候，多套一些话，了解一下这个玩具车的情况，然后把玩具车推荐给公司？” 　　“没错，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他们现在仍然需要派发宣传单，来卖这些玩具车，说明这东西不像收录机那样，已经开始受欢迎了。收录机的市场在成年人手里，而这小车子，我敢打赌，只要在我们公司的商场里上架，就一定会受到小朋友的欢迎。” 　　两人刚达成共识，准备邀请赵然待会就去跟他们学口语的时候，早就对玩具车产生兴趣的其他外国人，也从他们隐约传出的对话里，意识到新的商机，瞬间把他们给挤出包围圈，抢着要跟赵然沟通，想拿到一份同样的宣传单，然后商量先定一小批货回去试试市场。 　　可尴尬的是，把那两个外国人挤出去之后，就没人能顺利切换两种语言，来跟赵然沟通了。 　　还是萧鑫看不下去，推了快被挤晕过去的赵然一把，提示道：“他们之前就对我们的玩具车有点兴趣，现在是不是想要那份宣传单？” 　　“啊？是这样吗？”赵然感觉自己有点缺氧，但外国人的体味稍重，他连深呼吸都不敢，得到萧鑫的提醒后，也顾不得多想什么，赶紧把自己口袋里剩下的那份宣传单也拿出来。 　　“油、网特……” 　　蹩脚鹰语还没来得及发挥价值，那张宣传单就不知被谁给抢走了。 　　赵然：…… 　　围着他的外国人终于散开，去围攻抢到宣传单的那个人，指责他不道义什么的，还要求分享这个彩色宣传单。 　　萧鑫拍拍赵然的肩膀，“我可不想也被这么围着抢东西，你回房间一趟，把剩下的宣传单拿一半过来，散发给他们吧。” 　　“现在是个合适的时机。” 　　“哦对，”赵然回过神来，赶紧回招待所去，他住的房间，就在转角第一间，很快拿到剩下的宣传单，又小跑出来，“你们不用抢，我这里还有很多。” 　　两个懂华语的外国人赶紧凑到赵然身边，生怕自己先建立起来的友好关系优势，会在之后失效，便自发地帮赵然做翻译，“嘿，大家看这里，宣传单还有很多，每个人都可以来拿一份。” 　　其他外国人，不管是不是真的对玩具车感兴趣，反正为了不落人下，都过来拿了一张宣传单。到天黑时，住在这家招待所的外国人，基本上人手一份，都知道一楼来了一伙人，是卖玩具车的。 　　这边闹得动静稍微有点大，第二天上午，赵然还没来得及去找新认的两个鹰语“老师”，就有一个警员过来，笑眯眯地敲响他们的门，邀请他们去警局喝杯茶。 　　肖倩倩：…… 　　即便她已经做好了这种心理准备，但在想要避免发生这件事的准备下，依然被请“喝茶”，她还是觉得有点无奈。 　　不过，她对此有对策啦，也没反抗，带着准备好的资料，就跟人走了。 　　他们四个人都不怕被调查，每个人的身家都很清白。 　　萧鑫是军人后代，他爸还是为任务牺牲的，他的身世清白，自不必提；肖倩倩的爸爸也是年轻时当过兵，后来成为光荣的工人阶级，妈妈是普通的村妇，没有任何海外关系；赵然的妈妈就是普通城市户口的女人，家里人在灾难中去世了，赵然爸爸能先后当一汽厂的厂长跟书记，也是履历清白的；剩下一个技术员，就是八一厂纯正的工人第二代。 　　在出差福省之前，考虑到这边的特殊性，肖倩倩让厂长开介绍信时，特意附上了四个人的家庭状况、成长履历，而且还加盖了市里的公章。 　　所以，被请去警局后，一杯茶水未凉，他们就被确认无害了。 　　被放出来之前，警员还是提醒他们，别跟那群外国人走的太近。其中有一些人来自对华国不友好的国家，虽然他们自称是冲着订货来的——国家不会拒绝外汇，所以照样给人家安排地方住，但国家不能保证这些人没有其他心思。 　　如果以后查出这些人里，有人是来收集国内情报的，那么，这段时间里，跟他们密切接触过的国人，就会上怀疑名单。 　　一旦牵扯到这种事，就很麻烦。 　　肖倩倩虽然想避免麻烦，可为了顺利拿到玩具车的订单，她必然要跟那些人继续接触。所以，按照事先的计划，她开始跟这个警员协商。 　　“我们能去福省管出口业务的部门登记一下，然后再跟这些外国人来往吗？”肖倩倩拿出一份宣传单，“我们工厂是威省徐市的八一汽车厂，去年的时候，做了一批玩具车，卖给了外国人，然后人家回国之前，表示有意愿再继续订货。” 　　“你们知道的，我们威省能出口的东西不多，所以，得了外国人的口头承诺，我们都很开心，立刻投入大笔资金，研发做了新的玩具车。可他人要到今年年底旁边才会过来，我们感觉就这么干等着，实在是不安心，害怕他下次不会再买了。但我们投入生产的钱那么多，万一……” 　　肖倩倩故意停顿了一会，让警员自己脑补八一厂的艰难境地，然后才深深地叹出一口气。 　　“唉，做收录机的工厂，也是我们徐市的，我听说，想要买收录机的外国人，多的要排队，就忍不住打听了一番，知道福省这边外国人多。所以，我就带着几个同事过来，打算碰碰运气，万一这边的外国人也对玩具车感兴趣呢？只要能拿下一些订单，把我们投入的钱赚回来了，我们就满足了。不然，今年厂里的员工都很难过日子。” 　　警员同情地看着肖倩倩。 　　“原来是这样啊。那你们也不该直接自己去跟外国人接触的，你跟我过来，我带你去领导那，你跟领导讲清楚情况，拜托他给你们开个证明，然后赶紧去出口管理处登记一下吧。跟他们那边商量好之后，再按照他们的规章办事。” 　　“可别再自己胡来了。” 　　“诶，好的，真是太感谢你了。”肖倩倩合起双手表示谢意，然后跟在这个警员身后，去见他的领导。 　　等他们离开后，赵然木着脸看向萧鑫，纠结小半天，才很小声地问：“她之前也是这么办事的吗？” 　　要不是他们就来自八一厂，差点也被肖倩倩这话术带偏了思路，觉得八一厂现在已经处于破产边缘，不拿到订单就会导致一大批人下岗的那种…… 　　萧鑫摸摸鼻子。 　　“毕竟涉及到外国人……”说到这，萧鑫也说不下去了，他挠挠头，“或许是为了避免麻烦吧，反正她在这些方面很擅长，我们想不通，就跟着她走呗，别拖后腿就行了。” 　　“也是，难怪爸让我多跟她学习，还拜托她之后带一带欢欢。她确实很厉害，我想着，都被带到警局来了，之后肯定是办不成事情了，没想到她在这边卖个惨，然后就能顺势拿本地警局开的说明，去找出口管理处。现在我们已经跟外国人有了接触，即使是为了方便监视我们，福省这边也得给我们提供一些便利吧？” 　　如果不走这么一遭，他们从威省过来，就直接去找人家出口管理处的话，说不定反而会被晾在一边呢。 94 [VIP] 　　第95章 　　在警局转了一圈之后, 四人并没有回招待所，而是去附近的国营饭店买了点饭菜吃。 　　为了显得他们不阔绰，肖倩倩根本不点肉菜, 就要了两菜一汤, 汤里估计有一个鸡蛋, 勉强算是有点荤味，然后每人只有一碗饭, 吃完之后，谁也没觉得饱。 　　萧鑫这个饭量最大的, 出了饭店，忍不住揉肚皮, 发出了“咕噜噜”的声音。 　　“晚上再加餐。”肖倩倩小声跟他说，“还剩了不少饼干，回去给你吃。这几天先忍忍，等真的签下订单了，我们才有理由庆祝、让大家都吃饱。” 　　不然的话，他们在外面大吃大喝, 就跟肖倩倩之前说的“可怜”状态不相符。 　　“嗯, 好。”萧鑫温和地应答。 　　其实在遇到肖倩倩之前，在拥有那个农贸市场之前, 他跟爸爸住一起时，也少有吃饱的时候。 　　只是在肖家过了这么久，他基本上没再饿过肚子了，往常去威省其他地方出差, 肖倩倩也不会节省, 宁肯多花粮票都会让他吃饱。 　　这还是头一回要半饿着肚子干活。 　　“回家之后, 可得让妈多做点好菜, 我要天天吃肉。”萧鑫难得像撒娇一样，这么提出要求。 　　“行啊，只要顺利拿下出口订单，回去肯定会有奖励的，到时候就给你买鱼买肉吃。要把家里下蛋的鸡给宰了也行。”肖倩倩顾虑着有外人，只找补说了合适的理由，表示想吃肉可以，但这是办成大事之后才能有的好待遇，而且她把“天天吃”给略过了。 　　另一个至今没有姓名的技术员羡慕极了，“唉，说起来，我今年虽然没有涨工资，可是出差多了，拿的补贴也多，还有厂里平时发的其他福利。我大多省下来，全往家里带，我老婆也没舍得多给我吃肉。” 　　“这次回去，怎么说也得割一斤猪肉，吃个爽快！” 　　赵然白他一眼，“先保证你能抢购到肉再说吧。我老婆坐月子，家里想买肉，都是我妈还有她妈轮流赶早去排队，天没亮就得过去，都这样了，还不一定买的着呢。” 　　说到这个话题，肖倩倩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对了，赵然，你家要不要猪蹄？我爸不是收了几个徒弟嘛，其中一个的乡下老家的亲戚，本身就养了猪，结果还好运地打到了野猪。他们想偷偷把这野猪肉处理掉，你家如果要猪蹄或者猪肉，我让他给你留着。” 　　现在只有他们四个人在，都是知根知底的，肖倩倩才说出这件事。不然的话，人家偷偷藏了一只野猪，被曝光后，会被他们公社的人指责，最后那猪肉肯定会让全公社的人来分。 　　“但我们不是还要在这边留一段时间吗？他们等得及？”赵然很是动心，但想着现在天气热，猪肉也存不住啊。 　　“那野猪没死呢，”肖倩倩解释道，“他家本就养了猪，所以把半大的野猪绑起来，藏在猪圈里，平时照常喂食。打算等这猪养不活了，或者找到安全的出手路子，才把猪带到树林里给杀了。” 　　“我能也买几斤吗？”另一个技术员赶紧问，“我们平时排队买的肉，很少有新鲜的好肉。他们不拿冻鱼肉来敷衍我们就不错了。” 　　“乡下的卖猪肉，应该是不要肉票，只要钱对吧？” 　　“是不要肉票，不过可能会要一些点心票之类的。但也不用担心他们狮子大开口，他们本来就急着想出手，只是一整只猪，即使个头不大，宰了之后也大概有将近百多斤，不好零卖，你想买的话，一口气要多一点，人家才乐意。” 　　这可是猪肉，又不是其他的粮食。肉腥味不容易掩盖，一旦杀猪，就必须要立刻卖掉，不然那家人在村里藏不住。 　　“那我想把四只猪蹄都买下来……我妈一直想给欢欢炖猪蹄黄豆汤，但总是买不到猪蹄。”赵然一下子就想把四只猪蹄给占了。 　　肖倩倩无奈提醒他，“人家猪蹄是至少要带着半只腿肉一起卖的，一只就有五斤以上。你全买回去，怎么保存？这么热的天，就算隔着搪瓷盆放水缸里，也放不了几天，最后全臭了。” 　　“欢欢现在又不能吃咸肉，没法用盐腌。” 　　“啊？”赵然苦恼地想了一会，“那我买两只前腿？猪蹄给欢欢炖汤，其他的家里人吃，再多的可以腌了，待客的时候用。” 　　“我就不要猪腿肉了，家里人缺油水，我想买五花肉，要是价格合适，我买五六斤吧。”另一个技术员也敲定了自己看好的部位，不要肉票的话，凭他这个三级技术员的工资，还是能买得起几斤肉的。 　　“我家估计会买一整条猪后腿，再加上我爸那几个徒弟、还有他们关系好的朋友家里分一分，差不多就分完了。” 　　肖倩倩说着，就找到一家有电话的店，给爸爸厂里打了电话，让他跟徒弟们说好，把猪留到他们回去再杀。 　　打过电话之后，他们找了个阴凉的地方歇了会，这才慢悠悠往当地的市政府走去。大约下午两点多，就找到了出口管理处的办公室。 　　跟这些人打交道，依然是肖倩倩作为主力出马。 　　虽然刚开始的时候，这边办事的工作人员，并不想给外地的工厂提供什么便利，但肖倩倩一说他们现在就跟那些外国人住一家招待所，而且玩具车已经获得了外国人们的喜爱，接下来肯定会跟他们多加接触，以商定出口事宜之后，人家黑了脸，匆忙把当地警局开的证明给看了一遍，就把肖倩倩带去见领导了。 　　这一招大概叫先斩后奏吧。 　　未免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外地人，跟那些不知底细的外国人搅和在一起之后，给他们建市带来麻烦，这出口管理处的领导，只得把秘书喊来，细细地把各项规定跟肖倩倩讲清楚，然后把他们的样品留了一套，放在这边备份登记，还派了个翻译给他们，这才放肖倩倩四人离开。 　　赵然打量了一下这个三十多岁的翻译，有点想吹口哨。 　　好家伙，白嫖一个干事的！ 　　感觉自己学会了！只是在脑海里大致想象了一下自己这么做，估计并不能达到肖倩倩这样的好结果，他又觉得自己还是当个跟班吧，有些事情，学会等于学废，人贵有自知之明。 　　他们四个人过来，五个人离开。 　　估计建市的人，是真的害怕他们搞出什么事来，这个翻译，明面上会帮助他们跟外国人沟通，实际上，还会起到监视他们的作用吧。 　　肖倩倩无所谓被监视，白捡到一个做翻译的劳动力，他们不仅可以省心地直接在招待所跟外国人进行初谈判，还能借着这个机会，抓住这个翻译当老师，强行跟他学习外语，为以后他们表现出的外语水平，做个前期铺垫。 　　“阿嚏！”面相很老实的中年翻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略有些不安地说，“那个，我事先讲清楚，我只会在上班时间跟你们呆在一起，到了下班的点，我就要回家的啊。” 　　仿佛生怕自己被多撸一根羊毛似的。 　　肖倩倩在心里“啧”了一声，然后摆出纯良无辜又不解的表情，说：“啊？可是好多外国人不喜欢这边的气候，白天几乎不出门，只喜欢在傍晚的时候出来活动吧？你要是到晚上就下班，我们怎么办呀？” 　　翻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你们可以主动约他们在白天谈事情啊，我家离招待所有点远，要是在你们那呆到太晚，我回家就不安全了。” 　　“要不然，你也住在招待所里吧，跟我同事住一间房。”肖倩倩提议道。 　　可招待所那个床，挤两个人睡还无所谓，三个大男人睡一起，实在是不舒服。尤其这边的气候，又热又潮湿…… 　　这个翻译出口就要拒绝。 　　可肖倩倩早就给赵然、还有另一个技术员使了眼色，他们俩一左一右，勾住这个翻译的肩膀，“刚好，我们也想学一学外语，你抽空教我们一些常用的外国话吧，作为感谢，我们回去之前，请你吃饭啊。” 　　“不……” 　　翻译的表情很是苦逼，他只想当个按时上下班的社畜而已，为什么领导要把他派出来陪这些外地人？他除了会本本分分做翻译之外，根本不擅长跟人打交道，之前在部门里也总是受其他人欺负，现在被赵然跟另一个年轻人压着，他作为年纪大的，竟然一点都不敢反抗。 　　他只能弱弱地说：“我家孩子还小，我想早点回去陪陪他。” 　　“你老婆呢？”赵然下意识问。 　　“我老婆难产，没了。我妈一个人带三个孩子，实在是有些吃力。” 　　这个翻译露出一丝苦笑。 　　几人没想到这个翻译家里是这种情况，一时间有些尴尬。 　　肖倩倩开口解围，“对不起啊，我们不知道这种事。您要是实在不方便的话，我们也不强求你在招待所这边多留。” 　　只是，她忍不住提醒这个老实人，“可你的领导把你派出来，也不是单纯想让你帮我们做翻译的吧。” 　　“啊？”老实翻译懵了，“我只会翻译啊，别的事情不会做。” 　　也就是福省这种沿海城市，需要比较多精通外语的人才，不然的话，以这个男人的内向性格跟低情商，估计早就没法在职场混下去了。 　　能在出口管理处工作，他外语水平应当是比较高的，不过，他可能是书呆子那种类型？ 　　“唉，我们四个都是从外地来的，即使有厂里开的介绍信，你领导对我们也不怎么放心吧。派你过来，刚好可以起到一点监视的作用。”肖倩倩只得直白地把这话点出来，“你如果连领导这点意思都猜不出，很难在部门混出头的。” 　　这个翻译先是愣住，然后只能苦笑。 　　“我本来就混的不好。如果不是我做翻译的水平最好，其他人早就把我挤出去了。” 　　听他这么说，肖倩倩眼珠子一转，见周围没有其他人，小声问他，“那你有没有想过去其他地方工作？” 　　“啊？” 　　“我只会做翻译，别的活做不好也做不来了，除了福省，我去别的地方还能找到工作吗？” 　　“能啊，比方说，有的工厂需要跟外国长期合作，有稳定的出口生意，那肯定需要一个精通外语的人才，来跟这些外国人保持沟通，对不对？” 　　“如果你的能力如同你说的那么优秀，那只要你去了内地这种工厂，就是谁也替代不了的高端人才啊。” 　　肖倩倩这话说的，人家差点就动心了。 　　可惜人家还有家在这边呢。 　　“那不行，我妈年纪不小了，三个孩子，最大的不到十岁，最小的才三岁，他们全靠我在出口管理处的高工资生活，去了内地，我哪里能养得起这个家。” 　　“内地开的工资，也不一定比这边低嘛。”肖倩倩继续游说。 　　这下子，翻译不说话了，他还是不想改变现状。不过，肖倩倩的话语，到底是在他心里留下了一丝波澜。 95 [VIP] 　　第96章 　　肖倩倩几人回到招待所之后, 很快就有外国人来找他们。 　　不过，这些外国人来华国之前，也大致了解过这边的国情, 并没有贸然接触肖倩倩这个女人, 只是去找其他三个男人说话。 　　那两个会华语的, 对于这个小团队里突然多出一个男人，还挺好奇, 就问赵然，“这位是谁？你们的同事吗？” 　　“不是, 这是我们请来的一位翻译，”赵然跟他们解释, “因为我们想把玩具车卖到国外去，所以得有个能跟你们沟通的人帮忙。” 　　“哇哦！”会话语的两个外国人对视一眼，嘴上发出无意义的感叹词，实则对视一眼，觉得事情不太妙。 　　原本他们俩以为，凭借自己会华语这个优势, 可以跟赵然打好关系, 然后赵然如果要跟其他国家的人签订买卖合同，他们就可以在翻译时耍点小心眼, 以此保证自己这边的绝对优势。 　　结果人家反应好快，今天失踪一天，回来就带了个翻译。 　　不过，他们俩还是不会轻易放弃跟赵然的联系, 这会儿热情地表示, “你们吃过饭了吗？我们打算一起出去吃晚餐, 你要不要一起？我可以顺便教你一些关于西餐的礼仪。” 　　赵然对此确实感兴趣, 不过，今天才在警局喝过茶呢，他再傻，也知道不该这么快又跟外国人扯上太亲密的联系。 　　“抱歉，我们领导有工作要求我完成。而且我们囊中羞涩，消费不起西餐。” 　　建市的外国人多，自然也有几家西餐店为他们服务，除了外国人会过去之外，当地一些有钱人，也会去用餐。 　　西餐店是唯一可以不用票，只用花钱就吃饱肚子的地方。 　　当然了，要花的钱有点多。 　　赵然可不敢跟着这两个外国人过去放肆消费。 　　倒不是说他没这个钱…… 　　主要是肖倩倩都提醒过了，他们一行人，这段时间要装穷。 　　“哦，这真是可惜，”如果赵然只说吃不起的话，这两个外国人，或许有可能会提出请客什么的——他们实在是不缺一顿饭的钱，但赵然还说了有工作，他们就不好做打搅了，“那下次有空闲时，我们再约吧。” 　　“好的，谢谢你们。”赵然在这半年的锻炼里，算是有了长进，跟人沟通时，达到了正常知礼的水平。 　　这两个外国人离开，还有别的外国人也过来打招呼。本来他们想着自己不懂话语，礼貌一番地说一两句话就行了，没想到肖倩倩队伍里多了个翻译，他们心头一喜，立刻就开始打探玩具车的消息。 　　“告诉他们，你只是我们请来的翻译，暂时没有了解产品的具体情况，想要咨询的话，请等到明天。”肖倩倩跟翻译说。 　　翻译点点头，把这句话转换成鹰文，告知在场的所有外国人。 　　这些外国人不一定是来自鹰国，但他们都会鹰语，听到翻译这么说，只好纷纷离开，出去吃晚饭。 　　“翻译先生，你要跟我们一起吃晚饭吗？”等那些外国人离开后，肖倩倩问翻译。 　　“你们叫我老范就行。要是没有其他事情，你们接下来不跟那些外国人接触了，今天我可以回去早点吗？” 　　他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的，但肖倩倩理解了他的意思。 　　估计是拜托他们今天暂时别跟外国人有交流了，让他可以按时下班离开，回家去跟家里人说明情况吧。 　　就如肖倩倩所想的，姓范的翻译继续说：“我只是今天需要早点回去，领导给我安排的这个任务，是临时决定的，我家里人不知道，我要是突然回去很晚，怕他们会担心。从明天开始，我会尽量配合你们这边的时间。” 　　“好的，你放心，我们吃过晚饭之后，就会呆在房间里不出来了。不过，你明天能不能来早一点，关于我们的产品，可能需要给你介绍清楚，这才方便你接下来的工作。” 　　翻译点点头，看了眼天色，估计是想猜测时间。 　　萧鑫低头看自己的手表——因为他们要经常出差，没有手表很不方便，爸爸就给萧鑫、肖倩倩各买了一只手表。 　　“现在快六点了，不是说你家离这边比较远吗，你可以现在就回去。” 　　肖倩倩也点头，“反正今天没什么事，着急的话，你就提前回家吧，反正也快到下班时间了。” 　　“好的，谢谢你们。”说着，翻译转身要走，但中途又回来补了一句，“我叫范一元，比你们几个都痴长几岁，不介意的话，以后喊我范哥也行。” 　　他这是对肖倩倩几人表达了更亲近的态度。 　　“好的，范哥，路上小心，明天再见。”肖倩倩笑着挥挥手。 　　目送他离开之后，肖倩倩才挑眉小声道：“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萧鑫有些疑惑。 　　“就是觉得，三十多岁还这么单纯的人，挺少见了。”肖倩倩耸了耸肩。 　　但凡换个人来，即便是不算多精明的周部长，在面对肖倩倩这群人时，也不会在如此短的相处时间里，就对一群不熟悉的人放下心防。 　　这个叫范一元的翻译，实在是单纯到肖倩倩都不好意思利用人家了。 　　肖倩倩苦恼地揪了一下落在肩上的短发，“怎么办，感觉这种只会干活的人，好适合骗回去给我们厂工作。” 　　萧鑫跟其他两人：…… 　　才刚“夸”人家单纯，然后马上就说要把人骗去内陆，给八一厂做牛做马，他们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肖倩倩这种行为。 　　不过，同作为八一厂的员工，他们想，如果肖倩倩真的能把人给忽悠回去，他们只会拍手叫好吧？ 　　“算了，先不说这个，我们晚上在周边逛逛，看除了国营饭店，有没有其他能吃饭的地方。”虽然现在不允许做私人买卖，但隐藏在各种犄角旮旯里的小生意，一直都存在着。 　　他们一行人要装穷，肯定不能每餐都去国营大饭店，那么，去找当地隐藏着的“黑店”，就成了不错的选择。 　　“你们对海鱼不过敏吧？”肖倩倩以她的超高智商，在陌生的居民区里左弯右转，还关心一下其他人过不过敏。 　　“我吃过海鱼，没什么反应。”赵然回答。 　　萧鑫是在沿海地区长大的，自然不用再说什么，而另一个技术员就有点不确定，“带鱼算是海鱼吗？我吃带鱼没问题。” 　　各地缺少肉食时，不是拿各种肉罐头来替代，就是拿冻带鱼来充作肉，打发那些带着肉票要买猪肉的人。 　　他们基本上都吃过带鱼。 　　带鱼确实是海产品，吃这个没出过问题的话，对海鲜过敏的可能性也很小了。 　　“啊，找到了。”肖倩倩闻到了一股比较浓郁的海鲜气息，就跟农贸市场里海鲜区的味道差不多，只是比市场里那个味道要淡一些。 　　萧鑫有点疑惑，“什么找到了？” 　　他一个在沿海区长大的人，都没觉得附近有什么不一般。 　　可肖倩倩没理他，只是找到一个房屋之间的空隙，从中间钻过去，找到人家开的后门，轻轻敲了敲，小声问：“还有吃的吗？” 　　萧鑫几个人跟在后面，听肖倩倩这么莫名其妙地问过一句后，居然真的有人把门打开一条小缝。 　　“你什么毛病，吃什么吃，自家没饭吗跑别人家来要食……” 　　赵然忍不住想说：“她是不是搞错了？” 　　可接下来，只见肖倩倩从口袋里掏出了钱，根本不管人家刚刚才骂了她，继续说：“我们四个人，一块钱可以管饱吗？” 　　里头的人不说话了，只是门缝开的更大了些，一个顶着乱糟糟短发的女人，探出头来，审视过肖倩倩之后，又看了看萧鑫这三个男人。 　　“你们哪来的？我没见过你们。” 　　“我们是外地人，连你们当地话都不会讲呢，”肖倩倩依然笑眯眯的，“不过，大姐你普通话讲得很好哦。” 　　“我也是从外地嫁过来的，”这个女人回了一句，对肖倩倩还是不放心，“你们要吃饭就去国营饭店嘛，怎么乱敲人家门？” 　　“我没有乱敲啊，闻到味儿啦，大姐。” 　　“我们要求不高的，水煮海鲜都行，不过要给我们加点生姜，不然我们吃了可能会不舒服。” 　　“喏，一块钱，够不够？” 　　肖倩倩一直坚持，里头的女人干脆走出来，在四周查看一遍，发现没有其他人，这才放他们进去。 　　“真是稀奇嘞，头一回有外地人摸到这来。”这个女人一边讲话，一边把破旧的围裙系好，“你们能吃半生的鱼片不？我这油水不多，只能提供一些蛤蜊汤、烤鱼块、还有生鱼片。” 　　“生鱼片我们可能吃不了，麻烦您做熟的。”肖倩倩做主道。 　　除了萧鑫之外，他们基本都没有吃过生鱼片，贸然尝试，很有可能会闹肚子。 　　“我刚跟着我男人来这边的时候，也吃不惯生的，不过住了几年，就觉得生鱼片既方便又好吃了。”这个女人看起来乱糟糟，但做事情很麻利，她那头让人看起来有点不舒服的头发，也被她用帽子盖住了。 　　——做饭的时候还挺讲究，肖倩倩比较满意，决定如果这家口味不错的话，以后就常来了。 　　这家的桌椅都很矮小，她坐在凳子上，一手撑着下巴，跟这个女人闲聊，“大姐，你原先是哪里人啊？” 　　“我啊？远着呢，我是徐市的，威省的徐市，你们听过没？唉，嫁过来之后，就没有回过娘家啦——虽然我娘家也不稀罕我回去。” 　　说到这，女人笑了笑，“其实原本我是要被卖给一个老头做媳妇的，我不乐意，路上嚷嚷着自己被拐了，然后被我现在的男人救了，我那会无处可去，就死皮赖脸地缠上了他，一路跟到他老家，他没得办法，就把我给娶了呗。” 　　她话是这么说，可语气里带着些幸福的感觉，肖倩倩想，他们夫妻俩的感情，肯定是很不错的。 　　“我们其实也是从徐市来的，好有缘分……”肖倩倩正打算继续说下去，就听得门又被打开，一个瘦高的男人走进来。 　　男人看着家里四个陌生人，皱了皱眉，问女人，“怎么是生人？” 　　“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摸过来的，”女人笑着答，然后看向肖倩倩，“你刚刚说，你们也是徐市的？” 　　“是啊，有任务到这边出差，但是没那么多钱天天去国营大饭店，只能摸索着找你们这样的店了。”肖倩倩回答，“不用太防备我们啦，我是以前在徐市那边摸惯了这种小店，所以到这边之后，按照经验，也找到了你们家。” 　　“哟嚯，我这藏匿的法子，还真是跟徐市那边开店的人学的。”女人笑得更开朗了，“我家的鱼、蛤蜊这些东西，都是我男人自己去打的，难得碰到老家人，我也不收你们太多钱，就给我五毛吧。” 　　她倒没有说免费，毕竟，打渔也不是件轻松的活，她可不愿意让自己男人白干一场。 　　“徐市的？”男人把背回来的鱼篓、提着的渔网放下，温声问女人，“你要不要托他们给你家里人带个口信？” 　　“得了吧，我被卖的时候，家里一个反对的都没有，全指着卖我的那点钱去买东西吃，我为什么要带口信给他们？让他们过来打搅我们平静的生活吗？” 　　女人对那个家庭早就不抱有任何期望了，“你有心思关心这些，还不如听我的，多攒点钱，回头托人给你弄个稳定的工作。总是在海上讨生活，我哪里放心的下。” 　　男人不说话了。 　　他们这些没有人脉，也不够富有的，哪里有门道能搞到一份稳定的工作。 　　如果能去工作，他们夫妻俩也不会冒险开这个小店，赚一些小钱了。 　　气氛凝滞了一会。 　　烤鱼逐渐散发出豁人的香气，女人把烤好的鱼块夹到干净的盘子里，端上桌，另外又盛了一满盆蛤蜊汤，取了四个玉米野菜窝窝头，这才拿碗筷分给肖倩倩他们。 　　“这些够吃不？” 　　“够了，谢谢。”肖倩倩接过碗筷，笑着说。 　　这烤鱼的分量也不少，除了萧鑫还得回去吃袋饼干溜缝儿，其他人都能吃饱。 　　他们几个在吃饭的时候，女人把男人带回来的新海产拿到内院里，快速地处理着；而男人则是在修补那张渔网。 　　肖倩倩吃到八成饱便先放下筷子，取出手帕擦了擦嘴，随意地打量着这户人家的环境，发现他们在墙上挂着一些草编的各种鱼类，觉得很有意思。 　　“大哥，这些鱼是你们自己编的吗？” 　　男人抬头看了眼，淡淡地答了声“是”。 　　倒是正在内院里的女人，扬起声音回答，“我家那丫头总闹着要跟她爸一块赶海，她那么点大的小人，我们怎么放心让她过去。她爸就用草编了这些玩意，哄她玩呢。” 　　“编的挺好的呀，就这手艺，如果放在好些年前，都能摆摊养家了。” 　　“哟，当不得这么夸，也就普普通通吧。”女人虽然说的这么谦虚，但明显对他男人这手艺也是自豪的。 　　“原先我家丫头，喜欢把她爸编的东西带出去耍，结果每次拿出去，就被人抢，现在也学乖了，全都挂在自家墙上，也不给别人看。” 　　说到这，女人似乎有点无奈。 　　“小小人儿，怎么小气的很，这样都交不到朋友了。” 　　“小孩子嘛，会霸道一点，也有可能是之前被抢怕了，她一个女孩儿，除了能把喜欢的东西藏起来，还有什么办法应对呢？”肖倩倩说着好话。 　　“唉……希望她去了学校会好一点。” 　　肖倩倩有些惊讶，这家的条件说不上多好，没想到他们还愿意送孩子去上学。 　　“你家孩子多大了呀？” 　　“都快七岁啦，我们就这一个丫头，养的惯了些，之前说要送她去上学，结果报名的时候，她偷偷溜掉了，不知道在哪躲了一整天，我们没找到人，也就没能报上名。今年不管怎么说，都得让她上学了，不然这么大一孩子，整天一个人玩，也不憋得慌。” 　　说着，女人提着一桶蛤蜊出来，装满清水，放在厨房一角静置。 　　女人的性格很开朗，跟她男人的沉默寡言形成了对比。 　　她见肖倩倩已经没在吃饭了，干脆坐在一旁，就跟肖倩倩聊起来。 　　“妹子你结婚了没？” 　　“结啦，这个是我老公。”肖倩倩指了指萧鑫，“喏，也不爱说话。” 　　女人理解地笑起来，“男人爱不爱说话无所谓，最重要的是为人要靠得住。” 　　“我男人就很好。” 　　“得了！”正修补渔网的男人似乎是害羞了，毫无气势地阻止自己老婆夸他。 　　女人只是哧哧笑。 　　肖倩倩看着他们的相处，觉得他们很像自己跟萧鑫，有点想做些什么，便说：“我们这次过来，其实是想把我们厂里做的一个玩具，卖到国外去。来的时候，我们带了三套样品，不过，有一套留在出口管理处那边了，他们要留样备份。我们在招待所里还放了两套，在我们回去之前，送一套给你们吧，小孩子估计会喜欢。” 　　“这怎么好意思。”女人不清楚肖倩倩说的玩具是什么，但她在再怎么困难的日子里，都硬是靠自己熬过来了，不怎么习惯接受别人的好意，“卖给国外人的东西，很值钱吧？还是别给我们了……” 　　“没事儿，给外人肯定会报比较高的价格，但是我们厂的内部员工要拿，就会很便宜。”肖倩倩还拿自己举例，“我闺女就有好多个玩具车，都是试样的时候，拿了给她玩的。” 　　说着说着，肖倩倩突然做作地捂住嘴，问那唯一一个不知情的技术员，“你回去不会曝光我吧？” 　　技术员：…… 　　“不敢，我们全部门可就指着您带我们吃香的喝辣的呢。” 　　他说得也没错，比起像个吉祥物的周部长，肖倩倩这样敢想敢做的人，才能给技术部带来更多的利益。 　　就像这次出差，换了别人，绝对做不到肖倩倩这样的效果。 　　他们虽然还没拿下订单，但已经对肖倩倩充满了信心，根本不担心会空手而归。 　　一两套样品而已，肖倩倩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他们不会说，厂长他们也不会问。 　　不过，这对渔家夫妻，还是不怎么敢接受肖倩倩给予的东西。 　　肖倩倩想了想，干脆提议，“要是下次我们来的时候，能碰到你女儿的话，这件事交给她决定吧——我对你们这些手编的鱼感兴趣，我女儿没来过海边，没见过海鱼呢，我想拿玩具车来交换这个。” 　　“说起来，这些海鱼，稍微变化一下形态，做成能悬挂的特别风铃、或者是能在地上跑动的鱼车，说不定也会受到欢迎。” 　　肖倩倩离开之前，留下了一张玩具车的宣传单，上面有八一厂的电话。 　　作者有话说： 　　二合一章节，晚上木有啦 96 [VIP] 　　第97章 　　从这家私人开的小店离开后, 肖倩倩也没有大摇大摆，而是依然小心地绕路而行，以免给人家添了麻烦。 　　那家的男人, 远远吊在后面跟着, 一直跟到他们真的进招待所了, 确定他们是住在这里的，这才放心地回家。 　　“怎么样, 他们没撒谎吧？”女人问他。 　　男人闷闷地“嗯”了一声。 　　“害，我看人的眼光准着呢, 你非得跟着跑那么一趟，又不是闲得慌。”女人埋怨了一句, 但很快就不再纠结于这点小事，转而问道，“那臭丫头呢？又跑哪去了，这么晚还不回来。” 　　“在挖蛏子，估计等会就回来了。” 　　“你都见着她了？怎么也不喊她一声，她要是跟一群小孩一块玩还好一点, 每次都是她一个, 要是在外头遇到什么事，都没孩子能跑腿通知我们。” 　　“不行, 这回一定要押着她送去学校了，天天这么着算怎么回事啊……” 　　女人喋喋不休地说着，男人看了眼墙上那些手编鱼，几不可闻地叹了声气。 　　他又何尝不想女儿能有一堆小朋友一块玩？可是, 如果在一块玩的代价, 是女儿被集体欺负, 那还不如让她当个孤僻的孩子呢。 　　但凡老婆的娘家稍微靠谱一点, 他都想尝试带着妻女去内陆生活。 　　可惜她娘家是个卖女求财的。 　　没有人照应，他不敢带着全部家当迁去外地。 　　想到这，他把放在桌上的那张宣传单拿起来，用粗糙的手指磨搓着上面的彩色.图案。 　　他还记得肖倩倩说，这些海鱼若是做成类似这些车子的玩具，说不定也能受到外国人的喜爱。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开始发呆。 　　一直到天黑，他的女儿提着一小桶蛏子回来，他才意识到自己浪费了好多时间。 　　“回来啦，赶紧去洗洗。”他对女儿很是宠溺，“可别让你.妈看见……” 　　“让我看见又怎么了？”女人出来，见着闺女又是一身的沙土，忍不住拿手指头不停地戳她额头，“整天就知道自己一个人往外跑，在家帮妈妈做点事不好吗？你到外去还不找别的孩子一起，妈妈怎么放得下心？” 　　“哼，知道啦！”小姑娘知道妈妈刀子嘴豆腐心，冲她做了个鬼脸，“妈妈，我要洗澡，你给我洗嘛！” 　　“行行行，你这脏丫头……” 　　嘴上这么说着，手里已经开始动作起来，准备给闺女洗澡了。 　　小姑娘偷偷朝爸爸做了个得意的小表情，表示她已经搞定妈妈了。 　　男人无奈地摇摇头，然后又严肃了表情，捏紧手上这张纸，回了他们夫妻俩的房间。 　　他现年三十岁整，在建国前后，父母健在的时候，家里做生意，算是比较有钱的，所以他其实读过书，小时候是私塾，洋人办的小学也去过两年，而且还学过洋人的素描跟油画。后来大一点，建国之后，还读了初中，初中毕业后，本来父母想让他读高中、以后考大学的，只是建国后战火并未停歇，父母均死于一场战争中，他们家的大部分家产，也被战火殆尽…… 　　那场灾难，带走了他的父母，但也掩藏了他的过去。这些年来，他一直过着普通渔夫的生活，刚开始察觉过去的身份，有可能给自己带来麻烦之后，他还去过内地，想换地方生活，但是发现自己没处容身，只好又回到海边。 　　顺便着，还带回来一个媳妇。 　　想到这件事，男人抿嘴笑了。那是他灰暗人生重新变亮的开端，他总是庆幸，自己年轻时会因为一时冲动，就独自到内地去闯荡了，要不然怎么能遇到对他这么好的女人呢。 　　短暂地回忆了过去，他蹲下来，取出被藏在一堆石砖后、伪装成垫柜子的砖头的小木箱，然后深吸一口气，打开这个小箱子。 　　这是父母死后，他在慌乱中想为父母收敛遗体时，顺手攒起来的，最后的财富。 　　一些金银锞子，还有一对妈妈戴过的碧玉手镯。 　　这些东西，现在根本不能光明正大地拿出来，所以，即便是妻子，也不知道他在家藏了这些值钱玩意。 　　但是，他现在想把这些带着痛苦的记忆、最后的思念的物品，都转换成钱跟票，然后……然后带着妻女离开此地，去试试另一种生活。 　　过去的已经过去，现在跟未来才是最重要的。 　　让他鼓足勇气去做这个决定的，正是肖倩倩留下的这张宣传单。 　　他想去试一试，如果是那些人的话，说不定会给他一个机会。 　　心中有了成算，他把小箱子里的金锞子、银锞子分开，碧玉手镯也另外用一块麻布包好，塞到自己衣服里侧。 　　“阿红，我出门一趟。” 　　女人正在给闺女洗澡，听到男人的话，停下动作，疑惑地问：“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去找我爸妈以前认识的人，有点事情。” 　　“哦，”女人猜测着，估计是有不方便跟她说起的旧事，也没有追问，“那你小心些，早点回来。” 　　这边因肖倩倩一行人的到来，而发生的某些改变，肖倩倩本人尚未得知。 　　在此刻，她已经洗漱好，躺在床上沉沉地陷入了梦乡。 　　在福省建市的第一天，就这么充实地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范一元拎着一袋换洗的衣服，还有一张草席跟毛毯，到招待所这边开始上班。 　　肖倩倩都刚起来不久，还没吃早饭呢。 　　看见范一元带着这么多行李，有些诧异，“你这是？” 　　“你们不是希望我住在这边么？我想着三个人挤一张床，还是有点勉强，就自己从家带了草席跟毯子，我这几天打地铺吧。”范一元回答着，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两位男同志醒了吗？方便的话，我现在就把行李拿进去。” 　　“哦，你进去吧，他们俩已经醒了，现在去外头买早点还没回来，门钥匙在我手上。”肖倩倩带着范一元打开房门，让他把行李放进去。 　　“你吃过了吗？” 　　“我在家吃了。” 　　“哦。”肖倩倩摸摸下巴，把萧鑫喊出来，“你们俩先在这边房间里，沟通一下怎么介绍玩具车吧。我打算快点结束这边的事情。” 　　早上起来后，她就听见萧鑫肚子咕咕叫了，要是在这边呆的时间太长，她怕把萧鑫给饿出胃病来。 　　范一元性格内向，但做事情还是挺靠谱的，让他跟着萧鑫了解玩具车，他就认真地了解。从原材料、特殊的发条设计、特别的染色等方面，他都问了细节，然后随手做鹰文版的笔记，以便于之后用上。 　　还有一点，是肖倩倩强调的，她说，如果外国人对目前这三款现成的玩具车不感兴趣，而是想要宣传单上其他款式的话，需要提前下订单，订单量超过五千，他们才会开模制作。 　　另外，如果他们不喜欢这种特意做出螺旋混色的外观效果，也可以要求换成纯色的，这并不会改变玩具车的价格。 　　宣传单上标注的玩具车价格，单位是华国币，而且是少量采购的单价，会偏高一点。如果订单量大，那他们可以适当议价。 　　——不考虑模具成本的话，这宣传单上的标价，都是成本价的五倍了，有的是讨价还价的空间。 　　八一厂把产品做得很美观精致，想来，要忽悠这些外国人用比较高的价格来下单，并不是难事。 　　这边范一元还在努力学习玩具车的知识，而肖倩倩等赵然他们回来之后，叫萧鑫一块出来吃了早饭，就给他们三个安排工作了。 　　“现在是考验你们脸皮的时候，不要害羞，赵然，我这边有一叠空白的纸，你给对折两次再撕开，每一份上面，都要用鹰文写—— 　　尊敬的先生们，你们好： 　　我是八一厂的技术员赵然，很抱歉以这样的方式打搅你们。 　　我们有意批量出售同类型的玩具车，如果你们对玩具车感兴趣的话，可以在这张纸条上，留下你们的国籍、住宿的房间、以及方便同我们交谈的时间段。我们会安排人与你们面议此事。 　　以上。 　　祝您心情愉快。 　　落款：赵然” 　　“然后你们把这些小纸条，塞到每一间有外国人入住的房门底下。” 　　“啊？”赵然无措地看了看萧鑫，又看了眼另一个技术员，见他们俩也露出一丝为难的神情，这才敢提出异议，“从人家房门缝隙往里头塞小纸条，这……不太好吧？” 　　就连正在做准备资料的范一元，都对肖倩倩这个操作有些无语。 　　她说要考验脸皮，还真是考验脸皮啊。 　　华国人很是重视脸面，他们几个都是有正经工作的人，平时多体面啊，现在居然要做出往门缝里塞小纸条这种事，实在是……让他们有点接受不了。 　　肖倩倩严肃了神色，“你们以为跑业务很容易吗？说白了，我们做这个玩具车，只是仗着市场上暂时还没有相仿的产品罢了。如果不快一点出手，跟众多外国团队建立起比较稳定的生意关系，我们这个产品，以后很难继续发展。” 　　“做生意要有进有出，不赚钱，哪有钱扩大生产、然后赚更多钱呢？” 　　“在国外，有人为了拿下订单，跪下来求人家的事情都会干，我不会让你们做这种事，但区区换个方式发‘传单’，你们都接受不了吗？” 　　“你们几个到底做不做？外国人在这没什么事干，喜欢睡懒觉，你们趁着这个时间塞纸条，好歹还能避免面对面的尴尬，要是再拖……” 　　“我马上就写！”赵然把肖倩倩给的那叠白纸拿去，还招呼萧鑫跟另一人去给他帮忙裁纸。 　　过了一会，赵然把鹰文草稿起好之后，想了想，先拿给范一元过目，“范哥，我这样写没什么错误吧？” 　　范一元推了一下厚重的眼镜，仔细审查一遍，只改了两处语法，还有一个词汇的时态，“这样就可以了。你也会鹰文？这个水平都可以当翻译了。” 　　“我只是会写而已，”赵然苦笑，“我们那边对学过外语的人不太友好——呃，就是以前不太友好，现在有收录机嘛，他们厂里来了两个很厉害的、懂好几种外语的翻译，所以大家对学过外语的人的态度，好了很多。但是现在还是缺这种人才，我想学这个，好给厂里出力，但我只能通过一些书、词典来自学，口语方面就不行了。” 　　“这样啊，你们闲着的时候，可以让我教你发音。”范一元性格特别软，对这群年轻人产生好感后，就主动提出帮忙了。 　　之后赵然誊写那段鹰文短信的时候，除了萧鑫表示他也学过一点，能帮上忙，范一元居然也放下手中的工作，先帮他们抄小纸条。 　　这纸条上的内容不多，这家招待所里，有二十多个房间住了外国人，他们三个很快就抄出足够的小纸条。 　　而在这之后，考验他们心理素质的时刻才刚刚开始。 　　范一元弱弱表示，“塞纸条这种事，我就不跟你们一块去了啊，我这么大年纪了……” 　　三十多的人了，比年轻人更放不下面子。 　　“没事，我们自己可以的！” 　　三个男人互相鼓舞一番，然后欲盖拟彰地捂着脸，分别承担了一、二、三楼的房间，快速地给有人住的房间底下塞小纸条。 　　作者有话说： 　　不鼓励乱塞小纸条这种行为啊，女主是特殊时候、特别办事 97 [VIP] 　　第97章 　　虽然有点无耻, 但是目前，在没人敢做塞小纸条这种事的华国，塞小纸条的宣传效果非常好。 　　那些外国人醒来之后, 都发现了在门边的白纸, 他们闲着也是闲着, 就把上面的文字阅读一遍。其中有意订购这种玩具车的人，还真的按照要求, 在纸条反面写上自己的国籍与姓名，以及正住在这家招待所的哪间房。 　　至于他们愿意跟肖倩倩一行人沟通的时间, 大多是上午十点到十二点之间，以及下午六点之后。 　　肖倩倩根据他们给出的时间, 直接借用招待所的大厅，在这天晚上，就把所有表示愿意面谈的外国人们，集中起来，一块谈判。 　　来自不同国家的外国人：…… 　　肖倩倩这一手打的他们措手不及。按照华国之前的传统，他们不应该是团队一对一地在一间小房子里, 进行保密的谈判吗？ 　　肖倩倩怎么就敢把所有人聚到一起来了？ 　　难道她不怕被联合压价？ 　　这些外国人各有心思, 谁也没有先开口，打算观望一下再说话, 免得吃亏。 　　比起上一次，在南市的时候，轻轻松松就被盛副厂长忽悠出了高价的那个外国人，现在肖倩倩面对的这一拨人, 明显是更专业的采购人员。 　　但肖倩倩敢把他们一块喊过来, 就有足够的底气, 根本不怕人家专业不专业什么的。 　　以往总是其他国家仗着国力更雄厚, 欺辱、打压华国，这一次…… 　　肖倩倩面带微笑，用很柔和的语气说：“其实我们有点好奇，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国家的人，会聚在一个小小的招待所里，所以随口问了一下我身边的这位翻译先生。” 　　“？” 　　范一元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但他的职业素养，在此时占据了优势，没有细想肖倩倩到底什么时候问过他这个问题，而是将她的话，翻译成鹰文，好让这群外国人听懂。 　　外国人也懵呢。 　　不是要谈玩具车的事情吗？怎么突然好奇他们为什么住在华国了？难道华国人习惯谈判之前，先叨叨家常？ 　　可肖倩倩很快打破了他们这种单纯的想法。 　　“万万没想到，你们都是想购买收录机的啊。” 　　肖倩倩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等范一元把句子翻译完之后，没给外国人多少反应时间，就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其实说来也巧，你们要的那收录机，也是我们徐市的工厂生产的。我跟他们工厂的领导还挺熟悉的呢。你们知道的，我们华国人嘛，就是喜欢团结，即使不是一个工厂，可我们作为一个国家、一个地区的人，完全都把对方当家人般看待的。” 　　“你们对收录机的喜爱，等我回去之后，一定要跟他们讲，想必他们听了，也会觉得很开心——因为自己的产品受到了你们的喜爱。” 　　一些敏锐的外国人，逐渐觉得有些不太妙。 　　其中一个本身能讲华国语的外国人，尴尬地笑笑，说：“这真是很巧。不过这不重要，今天我们聚在这里，不是要说一说你们带来的那个玩具车吗？” 　　“哦，对，”肖倩倩就是仗着自己是女的，之前这些外国人顾虑华国传统，都没有跟她说过话，不了解她的本性，所以装成大咧咧的、但又似乎有点天然黑的个性。 　　“是我多管闲事了，本来我还想着，可以帮你们问问收录机接单的情况呢。看起来，这种事应该不用我.操心……” 　　刚刚阻止肖倩倩继续说收录机话题的男人，现在已经后悔极了。 　　比起玩具车，收录机这种暂时不可被替代的、已经在国际上有了点名气的高端货，才更被他们重视。 　　万一肖倩倩没说谎，她真能跟生产收录机的厂家直接对话，岂不是能帮他们插队下订单？ 　　有人蠢蠢欲动，想顺着肖倩倩的话，拜托她帮忙。 　　可肖倩倩嘴巴溜溜的，一下没停，直接又进入今天的主题，拿起玩具车样品，开始正儿八经地介绍起来。 　　这下子，一群外国人都有点心不在焉了。 　　他们确实对玩具车感兴趣，但更想快点拿到收录机的货。 　　再者说，这玩具车还需要肖倩倩主动出来推销，说明不抢手，他们完全可以慢慢谈。 　　于是，接下来的谈判局，就变得有些奇怪。 　　肖倩倩这边的人，努力在说玩具车多好多好，这个价格采购回去，绝对有得赚。而那边外国人，却含糊地应和着，时不时转移话题，想听肖倩倩说收录机的事。 　　这么缠了十几分钟，肖倩倩眼中精光一闪，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问：“你们是不是还没联系到收录机厂的人啊？” 　　“啊，没错，如果您能帮我们牵线搭桥，让我们直接跟他们厂里下单，真是再好不过了！这边不许我们去其他城市，可你们的官员做事又不够迅速，我们已经在这里等太久了。” 　　肖倩倩继续笑眯眯，“我想，收录机厂的领导，确实会很乐意接到更多订单啦，不过我毕竟不是他们厂的人，这么随意插手，好像不太合适。” 　　“这样啊……” 　　就在外国人觉得自己高看肖倩倩的人脉、或者自己是被耍了的时候，肖倩倩继续说：“如果你们只是急着要小批的货，我还是能做中间人，帮忙讲一下的。” 　　“你们知道的，华国人很讲究团结友爱。虽然不在同一个工厂，但我们之间的关系很好，两家工厂就像兄弟姐妹一样呢。” 　　所有人都来了精神，一边在心里幸灾乐祸，觉得今晚没来这里的人，错过了这么一个意外的好机会；一边又嫌弃竞争者太多。 　　会说华语的人，都等不及范一元做翻译了，自己抢着问：“那你能帮我们争取到多少呢？” 　　“在这两个月里，让他们抽调五百台给我，应该是没问题的。”肖倩倩说着，露出一丝苦恼，“毕竟他们这个产品，好像很受欢迎，更多的话，或许会让他们为难。” 　　蚊子再小也是肉，如果能搞到五百台收录机，这次来华国，也不算是白跑一趟。 　　尤其是那些，来自原本跟华国关系不友好、之前没有通过商的国家的商人，迫切需要一个破冰点，让他们跟华国的关系来个转折，方便以后持续从华国进口收录机。 　　至于政客们逼逼赖赖说的，不许跟华国做交易、限制华国发展什么的…… 　　这跟他们资本家有什么关系？ 　　资本家只想要赚钱，赚更多的钱。 　　收录机让他们有钱赚，他们就会主动进购，顶多回去糊弄一下，说是从别的国家二手交易来的。 　　“虽然五百台不多，但我们很高兴能有这个机会，能提前一些时间，订到收录机，”这个懂华语的外国人，似乎已经确定是自己拥有这个机会似的，眉飞色舞的，“我们什么时候……” 　　“等等！” 　　终于有其他国家的人，在听完范一元的翻译后，气恼地打断这个人的话。 　　“她可没说是要调货给你们！” 　　“没错，没说是给你们的！” 　　来自不同国家的人，互相争吵起来。 　　萧鑫他们看了眼肖倩倩，见她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便都安了心，不多插嘴，让肖倩倩掌握现场。 　　这些暴脾气的外国人吵个没完之后，终于想起来，这件事的决定权，还是在肖倩倩手里，便慢慢停止无意义的吵闹，询问肖倩倩的意思。 　　范一元心里觉得不对，可始终保持着稳定的业务水平，一字不漏地把现场重要的发言翻译给肖倩倩这边的人。 　　而肖倩倩…… 　　她垂着眼，似乎在发呆一样，只有手指不断地波动着玩具车，让小车子在她两掌之间来回驶动。 　　气氛渐渐古怪，安静了一会，终于有人福至心灵，主动回到玩具车的话题上。 　　这人好像是珐国的，先是用尽心思把这些小玩具车给夸了一遍，然后表示他们很乐意跟肖倩倩合作，初期可以将每种玩具车进购一千辆，带回去试试市场，如果反响不错，以后还会下更大的订单。 　　其他国家的人也逐渐反应过来。 　　——对啊，肖倩倩是卖玩具车的，又不是卖收录机的。 　　只要他们买下很多玩具车，让肖倩倩产生感激之情，那五百台收录机，不就顺理成章到他们手上了吗？ 　　于是，这些人开始闭口不谈收录机，全都说玩具车很有意思，愿意下多少订单，来试探肖倩倩的反应。 　　肖倩倩一直没抬头，只是偷偷在桌子底下，踢了萧鑫一脚。 　　萧鑫愣了一下，根据现在的情况，思索了一会，才推推肖倩倩，“倩倩、倩倩？回神了！” 　　“啊？”肖倩倩一脸茫然地抬起头，装作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样。 　　赵然其实看到了他们夫妻俩的小动作，忍不住抬起手，遮住抽搐的嘴角。 　　真行啊，居然在谈判桌上演起来了。 　　原来……做这一行，还需要演技？赵然陷入了思索，心里想着，他回去之后，是不是也要在这方面锻炼一下？ 　　那些外国人并没有发现不对劲，主要是刚刚他们互相吵架，貌似吵了不短时间，怪不得人家会走神。 　　他们耐性相当好地，把自己之前承诺过的采购数量，又给说了一遍。 　　肖倩倩一脸惊喜，“真的吗？你们真的要买这么多吗？” 　　这些人的订单加起来，不同款的小车销售量，已经超过两万辆了。这可是大收获。 　　赵然他们也面露喜意。 　　但肖倩倩也知道，这些人是被她套路，所以才如此大方的。 　　她基本可以确定，这些人把玩具车买回去再零售，并不会亏本。但等以后，这些人迟早反应过来，今天其实是在她的圈套下，一时冲动地下单，连议价的过程都免了，肯定会觉得不爽。 　　做生意嘛，不能图一时的爽快。 　　肖倩倩这会儿，又跟个受宠若惊的小姑娘似的，颇为忐忑地表示，“如果你们下单量比较大的话，我们这边是可以降低价格的。” 　　宣传单上面标注的单价，甲壳虫小车是每辆九元，熊猫车是每辆十二元，拥有双车头加一节车厢的小火车，则是每辆十八元。 　　原本宣传单上标的单价就虚高，她不直接应下这些人的订单，而是提醒他们要谈价格，就是为了避免以后在这件事上产生龌龊。 　　而她这样的表现，在这些外国人眼里，则是“没有谈判经验”的典型。 　　虽然他们大方地按标价购买玩具车，是想间接讨好肖倩倩，从而拿下五百辆收录机，但肖倩倩都主动提出降价了，他们不往下压一点，也不合常理。 　　“每种车子，可以降多少呢？两元？三元？还是更多？” 　　考虑到肖倩倩是个“没经验的新人”，这些外国谈判“高手”，都不好意思欺负她，最后又把主动权还到她手里了。 　　肖倩倩低下头，小小声说：“这个最小的叫甲壳虫小车，批发价可以给到六块钱；黑白色的是熊猫车，批发价可以降到十块；小火车可以降到十五。” 　　“你们如果不喜欢这个样品的颜色，可以要求我们换成其他的纯色，价格不会变动的。” 　　“如果是要宣传单上其他的款式，则是五千辆订单起步，价格可以在标价基础上，下调两到三块。而且交货日期在至少两个月之后。” 　　“这三款有样品的，都是可以立刻开始生产的，交货更快。” 　　“哦哦，这样啊。” 　　一群外国人被肖倩倩这么“单纯”的自曝底价惊到了，一时间也没人想着可以继续往下降。 　　“那就……就以这个价格交易？” 　　肖倩倩一副害羞又兴奋的样子，点了点头，甚至还补了一句，“如果以后有超过一万辆的大订单，还可以再谈谈价格的。” 　　外国人们：…… 　　哇，华国人好淳朴啊！ 　　他们甚至觉得，自己原本是为了拿到那五百台收录机，而购买肖倩倩的玩具车，被知道之后，一定很伤人的吧？ 　　殊不知，这事本就是肖倩倩一手策划，连萧鑫事先都不知情呢。 　　肖倩倩早在来福省之前，就去收音机厂，借她爸爸的关系，跟收音机厂要来了这个福利。 　　当然了，这个肯定是要经过省里同意的。 　　——他们约定，只要肖倩倩能够成功地，将玩具车也销往国外，给威省又增加一种出口商品，那这收录机可以作为她达成目的的一块敲门砖。每两个月，收音机厂都会预留五百台的量，给肖倩倩支配。 　　当然了，如果接下来半年里，肖倩倩销售玩具车的成绩不理想，那么，属于她的这项特权，就会被收回。 　　而现在，肖倩倩已经达成了她的目的。 　　在场的外国人，分别来自不同的四个国家，但来自同一个国家的人，又有属于不同公司的。所以，这里大致可以把他们分为六个阵营。 　　肖倩倩用她那精湛的演技，引导着话题的转变，把玩具车的生意谈成后，又不着痕迹地引着会华语的、很急性子的那个外国人，重新提到收录机。 　　然后她才说：“啊，你们都想要提前拿到收录机吗？可我短期内只能调出五百辆诶，人家的生意实在是太好了，我没有夸张，真的是每两个月顶多能调五百台出来。” 　　肖倩倩一副无辜又懵懂的模样。 　　“怎么办，好像给谁都不合适。” 　　她这么一装，搞得这些外国人都不好意思起来，觉得自己要是争抢，就是在欺负这个“小姑娘”。 　　害，谁叫华国人显小呢，肖倩倩已经二十一了，还是个孩子的妈妈，可在外国人眼里，她就跟中学生一样娇嫩。 　　总不能欺负个小孩子。 　　于是，顺理成章地，在肖倩倩提议能不能把这五百台收录机给他们分一分的时候，他们没多犹豫，都同意了。 　　约定好分到的收录机、以及刚刚下单的那些玩具车，都会在一个月内发货之后，这次会谈，才愉快地进入了尾声。 　　不过，他们是在福省谈的这桩生意，肯定不能越过当地政府去。所以，到了第二天，他们在招待所服务员的侧目下，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同行去了福省建市的出口管理处，签订了正式的合同，一式三份，留一份在出口处这边存档。 　　“那么，我们就回去跟领导交差了，下次送货过来的时候，说不定我们还会见面。”肖倩倩开开心心地跟这群外国人告别。 　　虽然留在这里，她还有办法拿到更多订单，但其实没有必要了。目前这个量，正是八一厂可以顺利消化，在此期间，刚好看看玩具生产线正常运转起来之后，还有没有什么要调整的部分。 　　作者有话说： 　　之前章节排错，漏掉的小半章加到91章末尾了，没什么影响，主要是铺垫男女主在农贸市场学过外语。不用回头看 98 [VIP] 　　第98章 　　从建市离开之前, 肖倩倩带着萧鑫他们，再去那个隐蔽的私家小店里，吃了一次饭。 　　“你们昨天一天跟今天中午都没来, 我还以为是不会再来了呢。”女人依然是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 来给他们开的门。 　　不过这一次, 她没有因为防备，而故意对肖倩倩他们恶声恶气的, 只是出来确定一下，没有旁人跟来, 就把肖倩倩四人放进去了。 　　“你们要吃什么？还跟昨天一样吗？”女人一边系围裙，一边问道。 　　肖倩倩想了想, “给我们做点好的吧，这次把生意谈成了，回去估计有奖励，也不省钱了，我们要好好吃一顿饱的。” 　　“要吃好的？”女人犹豫了一下，“鳗鱼杂粮饭、海藻菜、蒜泥烤鲍鱼、蒸螃蟹、再加一个清汤, 怎么样？” 　　“可以呀, 这些多少钱？”肖倩倩把小钱包从挎包里取出来。 　　女人没有跟他们客气，“我们这边米不好买, 今天的菜也要用到比较多的油，得收你们一块五毛钱。” 　　肖倩倩没有还价，在外头，没有全国粮票, 花一块多钱吃到这么一餐饭, 确实没多少还价余地了。人家赚点辛苦费也不容易。 　　她数出一张一元整的, 加五张一毛的毛票, 叠一起递给女人。 　　女人看了眼，笑着让肖倩倩帮忙塞进她衣服口袋里。 　　在她做饭时，肖倩倩问：“今天我们是不是来的早了点，你男人跟闺女都没回来呢？” 　　“现在吃晚饭是有点早。我男人要到五点多才收网回来，至于我家丫头，昨天才被教训过，今天应该会跟她爸一块早点回来吧。” 　　现在还没到五点呢。 　　肖倩倩这个点，带大家来吃晚饭，是因为他们要赶今天晚上的火车离开。火车上的东西就更贵了，又不好吃，还不如在这边先吃饱，上火车之后，就轮流看行李，直接睡到中转站去，然后下车去那边的国营饭店吃一顿。 　　建市也算是交通比较好的城市，火车班次不少。他们晚上从这边坐火车，明天早上到相邻的西江省省会城市下来转车，然后再到威省的南市下，最后乘另一班火车，就能回徐市了。 　　中间还得看情况走一段路，或者乘汽车。 　　今天的饭菜丰盛一些，女人独自下厨，过了五点，才将鳗鱼杂粮饭、海藻菜、蒜泥烤鲍鱼这三样先端上来，“清汤马上就好，蒸螃蟹刚上锅，还得等一等。” 　　“没关系，我们是晚上七点多的火车，不用吃太急。”肖倩倩回答。 　　女人愣了一下，“你们这就要走了啊？” 　　难得遇到一伙来自她家乡的人，没聊上几次，就要分开了，她内心有点空落落的。 　　即使对家人没什么好的回忆，可徐市毕竟是她的老家，承载着她的童年与少女时期的梦，她还想听一听，徐市那边，如今变成什么样了呢。 　　肖倩倩听出她的不舍，只得解释，“我们过来，主要就是谈生意的，现在事情进展的很顺利，我们已经拿下了订单，所以得尽快回去，安排生产。” 　　“哦，这样啊。”女人有些无措地答着。 　　这时候门被打开，男人带着个六岁的小女孩回来了。 　　“妈，你做什么了，好香！”小姑娘的性格大概随妈妈，咋咋呼呼的，冲进来就要看锅里有什么好吃的。 　　女人嫌弃地把她推开一点，“去去去，这是给人家吃的。你怎么又弄一身的沙土，脏兮兮的，谁家姑娘跟你似的？自己弄水洗洗去。” 　　“是你们啊。”至于进来之后，立刻反手又锁上门的男人，难得对肖倩倩他们打了招呼。 　　肖倩倩对他点点头，“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想着在外地碰到同乡也是缘分，离开之前，再来吃一顿她做的饭。” 　　男人愣住，跟他老婆一样，问：“你们这就要走了？” 　　女人会有点不舍得，肖倩倩觉得自己能理解，不过，这个男人也是不太想让他们太快离开的样子，肖倩倩就搞不懂了。 　　她只得再解释一遍，说他们的任务完成了，不会在外地停留太久，得回去交差。 　　男人僵硬地“哦”了一声，然后开始收拾他今天的渔获。不过，手脚的动作，似乎没有之前那么麻利了。 　　等到清汤跟蒸螃蟹也上桌，肖倩倩这样饭量小的，已经吃的快饱了，只能把碗里还剩下的饭拨给萧鑫，盛了半碗清汤，然后开始吃螃蟹。 　　今天一天，他们吃的都比较丰盛。上午去出口管理处签好了合同之后，他们央不住那些外国人的热情，只得跟着一块去体验了西餐馆。 　　而且外国人们原本是习惯AA制的，但在了解肖倩倩这些人并不富裕后，硬是把他们几个人的餐费给承包了。 　　肖倩倩这样脸皮厚的，表现还自然一点，另外三个男人，本来故意装穷就有点不自在，现在还被客户请吃饭，更是不敢放开肚皮吃喝，生怕别人以为他们是占便宜来的。 　　所以，即使他们吃的是牛排加面包，也因为故意控制了食量，所以只吃了个八.九成饱，就没有再要别的了。 　　晚上这饭是他们用集体公费买的，吃起来自在，三个男人见肖倩倩只吃那一点螃蟹了，知道她已经饱了肚子，立刻不如刚才那么绅士，一个个加快了速度，跟抢食似的，把方便吃喝的东西都给一扫而空，最后才跟肖倩倩一样，开始啃费时间的螃蟹溜缝儿。 　　这期间，借着收拾渔获名义的男人，在他们旁边来来回回已经走过了三四次了。 　　肖倩倩直觉他肯定是有事想说，但以前天他们的交谈来看，这个男人似乎并不想跟他们有太多的牵扯，怎么今天就这副表现了？ 　　难道是因为玩具车？他想换玩具车给女儿玩？ 　　除了这件事，肖倩倩想不出来还有别的原因，能让这个男人行动如此诡异了。 　　“大哥？”肖倩倩喊住再次“路过”餐桌的男人。 　　这男人浑身一僵，傻傻地“啊”了一声。 　　“大哥，上次我问的，你们愿不愿意拿手编的海鱼，来跟我们换玩具车——这件事你们考虑的怎么样？” 　　“我们马上就要离开了，如果你女儿对玩具车感兴趣，可以现在就换，不然以后我们可能不会再带样品过来了。” 　　其实以后他们八成还是会带新样品到建市来，继续发展新的外国客户。不过，到时候，他们是不一定有闲工夫，再摸到这个小小的私家店里，一边吃喝一边聊天了。 　　男人听了这话，愈发不安。 　　他好像是在为别的事情发愁，面对肖倩倩这群人，他想央求什么，可欲言又止。 　　这下子肖倩倩是真搞不懂了，不是为了给女儿换玩具车？ 　　那还有什么事情，是跟他们双方都有关系的？ 　　总不能是要给他老婆找娘家人吧？ 　　以女人那个态度，她恨不得从此不见那些家人了呢，怎么会想要那些人的消息呢？ 　　肖倩倩脑袋飞快运转着，一点也没想到，是她昨天随口说的一句话，让这个沉默但并不愚笨的男人，有了新的人生规划。 　　安静了一会，萧鑫他们也快把螃蟹吃完了。等他们放下手，可就会离开这里了。 　　男人看了他们一眼，深吸一口气，像是破釜沉舟一样，终于开口问：“那个，你们工厂，愿意招外地人吗？” 　　“哈？”肖倩倩懵住。 　　萧鑫跟赵然他们也满脸茫然，还剩下的螃蟹腿，都顾不得啃了。 　　这……这怎么扯到招工了？ 　　不对，这男人是建市本地人，户口啥的肯定全在这边，他连在建市都找不到工作，去内地的徐市，又凭什么能找工作？ 　　就凭他们几个在他家吃了两次饭吗？ 　　不能吧？ 　　他看起来不像是会这么乱攀关系的人啊，面相老老实实的…… 　　几个人在内心嘀嘀咕咕的时候，男人红着耳朵，继续说：“其实，其实我读过书的，建国前读完了小学，建国后读了初中。当时因为建市战乱多，所以有一些外国人开的公益性的医院跟学校，我父母死后，我在那里也呆过几年，继续学了外语还有一些高中的知识。直到快成年，可以自己想办法养活自己了，那些外国人也不被允许在国内做福利工作了，我才自己攒钱搭了个破棚子房，出来独立生活。” 　　对于尚未知底细的肖倩倩他们，男人并没有完全说实话。 　　如果暴露出他父母以前是有钱的商人，这对他现在的家庭非常不利。 　　但他说得也不算谎言。 　　他确实在建国前先入读私塾，然后读了小学；建国后顺利读完初中，期间还请了外国的私教，教他外语跟绘画。 　　再然后，就是父母的意外死亡了。 　　他把捡到的值钱东西，藏到自己以前玩耍时发现的破洞里，然后换上贫民孩子的衣服，伪装成失去父母的普通孤儿，被福利院收养。 　　甚至他到现在用的都是假名。 　　他原名于海生，后来化名余大海，在福利院给他上了这个户口，一直到现在，都只用余大海这个名字。 　　前天跟昨天晚上，他出门后伪装好自己，按照记忆，去找了以前跟父母有过生意联系的人，偷摸着把自己手上的东西都出手了。 　　银裸子被压价厉害，但金裸子还是值些钱的。 　　至于他.妈妈那对手镯，被她生前的好友高价收去，作为留念了。 　　余大海没敢跟任何人相认，拿到将近两千块钱，他就开始计划着，怎么带妻女一块离开这里，去内地生存。 　　他原以为，肖倩倩几人出差，会在建市留较长的时间，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要离开，他根本还没做好准备，只能这么窘迫地开口求人。 　　“你既然读过书，在建市也不难找工作吧？”肖倩倩疑惑地问他。 　　连他老婆都心生不解。 　　她可不知道自己男人还读过书。但他也不是个会撒谎的人，总不至于为了找工作，而欺骗外地人。 　　“因为我原来的家，都被烧空了。小学毕业、中学毕业的证明，全都没有，而且我成绩不算好，没什么存在感，刚出事那些年，我浑浑噩噩的，在福利院的庇佑下生存，就没想过这些事。等我长大成人后，意识到这些证明可能很重要时，我已经没办法证明自己了。” 　　余大海依然是半真半假地说着自己的经历，“而且，福利院是外国人办的，他们离开之后，所有福利院的孩子，都被严密监视了一段时间，我心里恐慌，并不敢做什么，只能安安分分地靠打渔为生。” 　　“不过我识字是做不得假的，在被监视调查的时候，他们也有记录我的情况，我在福利院也跟着那些孩子继续学了东西，正常的识字、书写，还有一点跟外国人交谈的能力，这些我都能展示。” 　　按他所说，如果真的被严格调查过，那他确实不能在这方面撒谎。 　　只是，肖倩倩总觉得他还在担心着些别的什么东西。 　　虽然没感受到恶意，但她并不想惹麻烦。 　　“既然能想到要去我们工厂应聘，那你为什么没想在建市本地工作呢？” 　　这是她最想不通的问题。 99 [VIP] 　　第99章 　　余大海沉默了一会, 他看了眼妻子，才无奈地说：“我老婆，阿红算是从家偷跑出来的, 没有户口, 我们俩其实也没个正经的结婚证。在一起之后, 她很快怀孕了，那段时间她脾气很暴躁, 跟当时的邻居处不好关系，我原本因为识字、会外语, 在一个邻居的推荐下，得到了临时工的机会, 不过，我老婆跟那个邻居的妈妈，为了点小事闹不愉快，我不太好意思继续麻烦人家，之后很快就带着阿红搬家了。” 　　“而且，仅仅是去当个临时工, 那点工资, 我也没办法养活一家人，还不如自由自在地去打渔, 靠我一个人的城镇户口领点粮油，然后打渔的渔获再补充一点，一家三口就能吃饱肚子了。如果去工作的话，我没空出去打渔。” 　　女人阿红有些歉疚地低下头, “对不起,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跟人家吵起来了。” 　　“女人怀孕时, 是会变得脾气古怪一点的, ”肖倩倩安慰道，“不过，你们就为了这点事，从原来住的地方搬家了？” 　　“主要是不太好意思……”男人尴尬地说，“那家人照顾我挺多年的，刚离开福利院的庇佑时，就是靠他家接济，我才有机会攒钱。” 　　人家还努力为他争取了个正经工作的机会，结果自己讨了个老婆，老婆转头把人家老太太给骂了。这叫他怎么好意思继续在那住下去？ 　　只得留下一封道歉信，收拾了东西，从原来那个破棚子家里搬出来，然后另找到这块安逸隐蔽的地方，低价买了一户急于出国的人家的旧房子。 　　肖倩倩有点无语。 　　能照拂余大海这么久，还给他介绍工作的，必然是相处很久的亲友关系了，就因为老婆怀孕时没控制好脾气，吵了一架，他们没想着当面道歉化解矛盾，而是灰溜溜离开了？ 　　“你们这……” 　　这做事的套路，不合常理啊。 　　可一想，余大海年少失去父母，阿红又是在卖女求荣的家里长大，这夫妻俩估计都不是个擅长处理人际交往关系的。 　　肖倩倩只能叹气，“唉，那你们之后去见过人家没？” 　　“没，没有，”余大海难过地低下头，“一时冲动搬走了，之后再想回去当面道歉，又觉得不好意思。” 　　“有时候我会偷偷去他家附近看看，他家孩子多，碰到他家最小的那个出来，我会给小孩塞点吃的。” 　　再大点的孩子就不行了，被他家老太太管教得太严，根本不接生人给的吃食。 　　“如果是这样，我倒能理解你为什么不在本地工作了，主要是你老婆在这边没有户口，你家孩子自然也没户口。一般的工作，都没法养得起三张嘴，还不如就保持现状，靠打渔为生。” 　　肖倩倩想了想，还是再确认一遍，“你问我们工厂招不招人，是因为我们工厂刚好在徐市，方便你们过去之后，把你老婆的户口问题解决了；还是对我们的工厂本身也感兴趣？” 　　“两者都有。” 　　余大海听肖倩倩似乎有松口的意思，赶紧回答，“我自己的户口，可能要拜托工厂帮忙调过去；我老婆的，我去跟她家里人谈，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总得顺利把她户口转到我户口本上，补个结婚证，给孩子正名。” 　　“而且你上次不是说，我做的这个鱼编，或许也能制作成玩具吗？我其实还会画画的，海里的鱼、贝类还有其他生物，我可以画出百来种，因为我是跟外国人学的素描，所以能画的跟真的一样。” 　　肖倩倩呆住。 　　这可真是意外收获了。 　　出来找了个私家小店吃饭，店主的男人，居然有这才能？ 　　细数一番：识字、至少初中文凭、会一些外语、会画画、认识很多种海生物、还有编织手艺……这是真人才啊！ 　　肖倩倩确实很想把这样有才能的人给带回去，可是…… 　　“可我怎么解释你的来历呢？” 　　本来他们家开这种小饭店，就是违规的，肖倩倩总不能说，她是出来吃饭，认识了店主一家吧？他们不被全体抓进去才怪。 　　不说清楚结识的理由，那她也没办法推荐余大海给工厂，过不了审查这一关。 　　余大海干瘦却宽阔的肩膀塌下来，“是，我原本也是想到这一点，打算等你们第二次过来吃饭时，约着做一场戏，创造另一个结识的机会。但没想到你们今天晚上就要走了。” 　　啊这…… 　　肖倩倩都有点后悔了。 　　早知道会有这么个人才自己送上门，她怎么着也会在建市多呆几天啊！ 　　不过，好在她这次把另一个看中的人，顺利地拐带了一半回去。 　　说是一半，因为人家的工作依然还是建市官方的岗位，只是暂时被肖倩倩借回去用一用而已。 　　这个人，自然就是精通外语的范一元。 　　想到这，肖倩倩觉得她还能再挣扎一下，“我还有一个主意，不过需要你们等一段时间才行。” 　　“什么？”余大海重新打起精神。 　　“我们来这边，是跟外国人谈生意，所以建市的出口管理处，给我们安排了一个翻译。我呢，有点想把这个翻译挖到我们工厂去，目前人家有点动心，但是家里都是老人孩子，他又不放心换地方生活。好说歹说吧，我们算是说服了他，以借用的名义，跟他部门领导商量，把他带回我们徐市，帮我们做两个月的翻译工作，顺便提高一下我们工厂员工的外语水平。” 　　“他离开的这段时间，你们可以想办法跟他的家里人接触，然后以好心照顾孤独的老人、小孩这个名义，跟他家里人打好关系。” 　　“这样一来，即使之后，这个翻译不愿意继续留在我们工厂，也可以商量一下，让他把你推荐过来。” 　　“当然了，如果他愿意留下，依然能够推荐你过来。我们工厂现在正缺会外语的人才。” 　　余大海点点头，只是两个月而已，他能等。 　　“好。” 　　然后他赶紧问：“你说的那个翻译的家，在哪啊？” 　　“离你们这稍微有点远，要走二十多分钟吧，在一个偏西式的、有个钟楼的建筑旁边。” 　　“这个翻译姓范，他家就一个老母亲，带着他的三个孩子，应该不难找。” 　　余大海突然沉默了。 　　“怎么了？”肖倩倩疑惑。 　　“这……”余大海有些纠结、不安地搓了搓手，但好似又有一点期待跟欢喜。 　　肖倩倩愣了愣，不敢置信地问：“范一元不会就是你说的那个朋友吧？” 　　余大海红着耳朵点点头，“对，我读初中的时候，就跟他是同学，他大我一届。之后我父母不在了，去福利院生活，是他.妈妈带我过去的。他.妈妈当时在福利院做工。” 　　如果说，现在还有谁知道余大海的真正底细的话，那就是范一元了。 　　不过，范一元是个特别淳朴、老实的人，从来没有透露过余大海原家庭的消息。 　　以前余大海家有钱，而范一元的爸爸生重病，把家里拖垮了，很穷，是余大海偷偷拿零花钱补贴自己这个朋友，还给他父亲治病，才叫范一元读完了初中，然后顺利考了高中。 　　范一元的爸爸死后，他的妈妈努力做各种临时工，日子又渐渐好起来。 　　之后余大海突逢变故，变成孤儿，就换成范家来照拂他了。 　　范一元远超其他人的外语水平，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他曾跟着余大海，蹭过他家私人外教的课。 　　“这可真是太巧了……” 　　肖倩倩目光放空了一会，然后就是大喜。 　　——范一元之所以不确定要不要去徐市扎根，不就是因为家里只有老母跟小儿，担心自己照顾不来吗？ 　　现在发现余大海是范一元多年好友，即使因为些小事，有好长时间没交流了，但以这两人的性子，肯定还是把对方当至交的。如果余大海说他为了解决妻女的户口问题，要去徐市，并且在那边生活，这绝对会影响到范一元之后做决定。 　　有很大可能，范一元会跟着一块留在那边。 　　肖倩倩心中大喜，可惜的是，车票已经定了，来不及更改。 　　她只能劝说余大海，“我们真的很看好范哥的翻译能力，也说了，只要他愿意去我们工厂，会在他现在的工资水平上，直接给他翻倍。而且工厂有员工宿舍，他一过去就是正式员工，厂里给他分配宿舍，一家人住在厂里，很方便照顾的。离工厂不远的地方，就是一个中学。以后孩子上学，也不会离家太远。” 　　“你的话，因为没有拿得出手的工作履历，所以需要你先从助手做起——让你做范一元的助手，你会不高兴吗？” 　　“不会不会！”余大海赶紧摆手，这么多年，他几乎把范一元当亲兄弟了。 　　而且，他也知道，范一元的处世水平，比他还糟，他去当助手的话，至少给范一元做个伴，省得他又被欺负。 　　那家伙，从上学起，就总是被欺负。明明是表现最优秀的那一批人，却一直没什么自信，畏畏缩缩地活着。 　　要是他带着一家人去内地混生活，余大海还真不放心。 　　“既然你不介意的话，那我先带着范一元回去，到徐市之后，我再跟他说，我们在建市遇到过你们一家，你们想到我们工厂来，然后看看他是什么主意。他如果也同意留在那边，就按照我说的这么安排，大概等一个月左右，我们会再来建市送货，顺便，把你们一家人，还有范家一家人，都接到徐市去。” 　　“如果他还是不同意留在徐市，我也托他给你办个介绍信，至少把你们一家人带回去的。” 　　“这期间，你重新修复一下跟范家老太太的关系吧。” 　　余大海沉默着点点头，然后觉得这样子，好像不能显出他的诚意，又跟发誓似的，郑重开口道：“我一定会的。” 　　他本就一直想当面跟人道歉，这次算是给了他充足的推力。 100 [VIP] 　　第100章 　　吃饱喝足后, 又跟余大海聊了这些，时间已然接近六点。 　　肖倩倩看了眼手表，抱歉道：“我们得去赶火车了, 那这次就说到这吧。我下次过来, 范一元还是会做随行翻译, 我们会去范家一趟，到时候让他家孩子来通知你过去, 另做详谈。” 　　等肖倩倩说完，三个男人就开始提东西。他们的行李都是随身带着的, 倒不必再回招待所那边，直接就近找到汽车站, 然后乘汽车过去就行了。大概要不了半小时，不过，他们也不敢卡着时间过去。 　　“诶，那好，”余大海想帮他们提一下行李，不过, 他们的行李都很轻减, 并没有什么好帮忙的，他只得说, “要不要我送你们一程？” 　　“不必啦，我们是生人，你送我们出去，被人看到了, 也不好解释吧。”肖倩倩笑着说, “对了, 我们还剩两套玩具车样品, 都留给你吧，一套给你闺女玩，另一套，你可以带去给范家小孩。” 　　“这怎么好意思……”余大海有些犹豫，可肖倩倩把两个箱子递给他时，他到底还是接了，并且拆开箱子，把里头的玩具车拿出来之后，快速把挂在墙上的那些草编的海鱼，取下来两大串，给塞到箱子里，又递给肖倩倩，“那这些给你们。” 　　“好，我闺女肯定会喜欢这个的。”肖倩倩让萧鑫提着箱子，自己依然只拿着更轻的行李，“那我们这就走了。” 　　“嗯，以后再见。”余大海送肖倩倩一行人到门口，还给她们口述了一下，怎么去附近的汽车站台。 　　送走他们之后，余大海才有功夫，把自己的情况，跟老婆解释清楚。 　　他老婆，也就是赵红，并没有怨男人瞒了她这么久，“你跟范家是这样好的关系，怎么不跟我讲清楚，要去跟人家道歉的话，我也得去，当初怎么说都是我的错。” 　　“至于别的，我不在意，嫁夫随夫，你做好准备了，我愿意带着闺女跟你一起回徐市。只是，我爸妈那边……估计不好应付，当时他们收了十块钱彩礼，结果我跑了，他们肯定还得把钱还给人家。你要想把我户口要出来，他们绝对会从你手里要钱的。” 　　“没关系，要钱就给钱，总不能让你跟丫头一直没名没分的。” 　　赵红叹息一声，“他们要是一口气要个几十块，我都不怕，我们俩多攒一段时间，就可以攒出来了。我怕的是，等我们在徐市落地生根，他们就成了我们家的吸血虫，时不时要来占点便宜。” 　　“到时候再想办法吧。丫头呢？怎么让她去洗个澡，半天没出来？” 　　“肯定是因为家里有生人，她不爱见，就躲起来了。臭丫头，人都走了，你这澡洗好没，洗好了就出来！”赵红朝里面屋子喊了一声，然后摘下帽子，摸了摸自己枯燥的头发，“诶，你说我是不是该把这头乱糟糟的头发处理一下，不然，这样跟着你出门，怪给你丢脸的吧？” 　　“你这是缺营养，我买点好的，给你补一补，慢慢就能变好了。”现在余大海手里有了钱，底气也足一些，“我其实藏了点父母留下的东西，之前两天晚上出门，就是去出手这些了，换成了现钱。” 　　“不过没弄到票，估计我得到黑市去买东西。” 　　赵红皱眉，“别去那地方，我们不缺吃的。” 　　“我得买营养品给你补身子，不说奶粉，麦乳精总得碰碰运气。而且，我们要去给范姨道歉，不能空着手上门吧？” 　　这个家，跟肖倩倩他们还是有些不同的。 　　余大海跟赵红在一起，虽然余大海是沉默寡言的那一个，但家里的大事，基本上还是他来做主。 　　而肖倩倩跟萧鑫在一块时，大多都是肖倩倩做主。 　　肖倩倩一行四人，搭乘汽车到达建市的火车站时，范一元已经等候在车站里了。 　　他这回，相当于要出差两个月，即使是夏天，带的行李也比较多，有一个大手提箱，还有一个背着的大包。 　　未免范一元在路上心神不宁，这会儿，肖倩倩并没有说起余大海一家人的事。 　　就这么着，他们五个人一块离开了建市，跟来时一样，由男人们轮流值班——只是这回轮班的人，多了一个范一元。他们轮流看护好行李，剩下的人在车上休息，以免过度劳累。 　　等他们终于回到徐市时，已经是周四的上午了。 　　肖倩倩打了个哈欠，“走吧，直接去厂里上班，技术部跟生产部的主要人员来开个小会，把玩具车的订单排下去。” 　　“订单的事，厂长应该已经安排上了吧？”萧鑫跟赵然都没说话，是另一个技术员发问的。 　　他们在回来之前，就给厂里打过电话，把订单的详情告知厂长了。 　　“不管厂长有没有安排生产，我们出差回来，带着出口订单，肯定都要开会啊。”肖倩倩解释，“而且，对于范哥的安排，也得在会上说一下。” 　　范一元吃力地提着行李箱，在路边停了一会，抽出手来擦擦汗，“我还有什么需要特别安排的吗？给我安排一个住处就行了。” 　　“等到了厂里再说吧。”肖倩倩看他这么累，“赵然，你力气大，帮他提一下行李吧。” 　　“好嘞。”赵然把自己那个更轻的行李，交给另一个技术员拿着，自己则是帮忙提起范一元的行李箱。 　　这么一分配，范一元才缓过气来，稍作歇息后，跟肖倩倩他们一块，步行到八一厂去。 　　进八一厂内部之前，看门的保安从窗户里探出头，“倩倩，是你们回来了啊？” 　　先跟肖倩倩打过招呼后，保安按规定一个个确认人员，看到范一元时，皱了眉，“这个是？” 　　“是从福省建市的出口管理处借来的翻译，厂长那边也知道，估计忘记跟你说了。你给登记一下，他大概会在我们厂停留两个月，之后再去出差，还得带他一块。” 　　“好的。”保安赶紧缩回小房间里，然后把登记本递出来，指导范一元按照要求做了登记，最后留下签名。 　　对于首次过来的陌生人，平时保安还要检查许多个人资料的，只是，范一元是肖倩倩他们带回来的，相当于有领导作保，就省了这一流程。 　　范一元跟在肖倩倩他们后面，穿过大操场、车间，然后才到办公楼。 　　“你们工厂还挺大的，看起来干净又整洁。” 　　“整洁这方面，可是我们肖副部长带头整改过的，”赵然玩笑道，“等你在这待久了就知道，我们厂好着呢，在这里做事，充实又舒坦。说是说不来，只能你自己体会了。” 　　正说着，迎面碰上打算去车间巡视的盛副厂长。 　　肖倩倩笑着招招手，“副厂长，我们回来啦！” 　　“哟，倩倩回来啦，怎么也不提前打个电话，我们在厂门口放上几挂鞭，好迎接你这个大功臣呀？” 　　肖倩倩听得直翻白眼，“副厂长您是不是厂长在一块待久了，也爱拿人开玩笑了？” 　　“哈哈哈，你还有脾气了，”盛副厂长确实只是在开玩笑，他们八一厂可不兴搞那些虚把式，“你们要不要回去办公室歇会？等下午的时候，再跟厂长汇报工作吧。” 　　“我们去办公室放一下行李，然后把资料整理一下，就去找厂长，不用歇息了。厂长周六给我们调休一天就成。” 　　出差期间，并没有周日可言。这次工作的强度倒是不高，主要是短期内一来一回做长途火车，会让人觉得很疲乏，脑袋昏呼呼的。 　　“行啊，要是他不给你们调休，我替你们做主，骂他一顿，哈哈哈。”盛副厂长年纪大，确实是可以作为长辈来骂一骂厂长的。 　　肖倩倩没有跟副厂长多说，赶紧回技术部的办公室，把行李往办公桌的柜子里一扔，就懒洋洋地靠在了座椅上。 　　办公室里有几个技术员在处理文件，见到她，都是笑容满面地打招呼，欢迎她出差回来。 　　范一元看着好羡慕。 　　这边的工作氛围很好，大家的关系明显很融洽，就连领导，也不会高高在上。 　　他打算再观望观望，如果八一厂各方面都达到他期望的标准，他就跟领导申请，调到这边来工作。 　　原先因为他实力过硬，又没犯过错，所以即使部门许多人在孤立他，也没法子把他弄走。如果他主动提出要离开，那些人估计会很高兴吧。 　　就连领导本身，也不怎么喜爱他这个员工，调职的申请，大概率会通过。 　　要不然，拜托肖倩倩跟这个八一厂的厂长说一说好话，让这边的厂长打申请要人也行，这样处理速度更快呢。 　　肖倩倩放空了一会，想起来其他人还在等她吩咐，就说：“让我歇会，你们把文件整理出来，待会就去找厂长。” 　　“范哥你找个空位，先坐着，等会带你去见厂长。” 　　“倩倩，是不是要现在跟范哥说那事儿。”萧鑫见肖倩倩闭目养神，小声提醒她。 　　“啊？”肖倩倩懵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对，还有个重要的事情，没跟范一元说呢。 　　“咳咳，”她不好意思地咳嗽一声，坐直了身子，“那什么，范哥，其实我们在建市的时候，认识了一个人，说是你的朋友……” 101 [VIP] 　　第101章 　　“我的朋友？”范一元刚开始的时候, 根本反应不过来。 　　他有太久没听到朋友的消息了。 　　肖倩倩就把自己在建市认识了余大海，结果临分别时，才发现他居然认识范一元这件事, 大致说了一遍。 　　“他讲这些年来, 内心一直很愧疚, 又不敢去见你跟你的母亲，只能抽空去你家附近转转, 偶尔遇到你家最小的孩子，才能给他塞点零食, 权做一些心意。” 　　“你见到余大海了，他现在过得怎么样？”一向喜欢安静的范一元, 语气难得迫切起来，“他老婆跟我妈吵架，这种小事，也值当放在心上？他冷不丁一搬走，把我妈吓得不轻，还以为是说错了什么话, 刺激到他了呢。” 　　“他现在过得还行吧……”肖倩倩有些迟疑地回答着, “只是，他老婆是我们徐市的人, 当年被她父母卖给一个老头当媳妇，她只能半路出逃，刚巧碰到了余大海，就一路跟他到了你们建市。他们俩算是情投意合, 很快有了小孩, 这个你应该是知道的。但他老婆户口问题一直没解决, 他估计又怕别人追究这个问题, 就不怎么跟人来往，带着老婆女儿，住在很偏僻的地方，靠打渔为生。” 　　范一元本来很累，想坐着歇会，但现在他根本坐不住了，不安地直打转。 　　“哎呀，这事怎么不早点跟我说呢……” 　　“我当初好不容易才给他找到个机会，能让他进政府部门的招牌考试，结果他居然放弃了。吃公家饭多安稳，唉，以他的学识，当时考试应该不成问题的。” 　　范一元也这么认可余大海的学识，肖倩倩就更坚定要把这个人才给拉过来了。 　　“其实你也不必担心他，我们跟他约好了，等下次再去建市的时候，他收拾一下家当，就带着妻女，跟我们一块到徐市来扎根。他老婆毕竟是徐市人，他想解决户口问题，只能去找到他老婆的娘家人，讨要户口本，补办结婚证了。” 　　“等户口一办好，他老婆跟女儿就是正儿八经的城镇户口，每个月都能领到口粮，他随便找个什么工作，都能养家，比天天下海打渔要轻松，也更安全。” 　　“这样啊。”范一元想了想，觉得如果余大海到徐市来，有肖倩倩这样靠谱的人接应，估计是没什么问题的。 　　他感到安心的同时，又挂念起别的事。 　　“唉，如果他一家人来徐市定居……”他这话没说完，自己先愣住。 　　——如果余大海一家人都到徐市来了，那，他要不也带着一家人搬过来？ 　　说实话，他虽然已经三十多岁了，但真正靠得住的朋友，一直都只有余大海。而余大海那边也是一样的，他最重要的秘密，只有范一元知道。 　　范一元心里的天平，已经完全倾向于八一厂这边。 　　估计等见到余大海之后，再听到几句鼓动的话，他就会直接做选择了。 　　技术部这边，偶尔也会有外客到来，而且还经常作为临时会议室，所以公用的柜子里面，一直有准备干净的茶杯。 　　有技术员看范一元跟肖倩倩关系不错，就主动去倒了温水过来。 　　至于肖倩倩，她自己有专用的茶缸，萧鑫已经给她倒了水，放在办公桌上了。 　　喝了点水，肖倩倩感觉舒服了点，“你们要不要也歇会，可别在汇报工作的时候哈欠连天啊。” 　　“我们就不用了。”赵然回答。 　　年轻男人精力比较充足，他们在火车上睡足了，并不会觉得很累。 　　“那行，资料整理好了没？”肖倩倩问，“弄好了，我们这就去厂长办公室吧。” 　　于是，几人也没耽搁，拿着资料文件，就在肖倩倩的带领下，跟着出了技术部。 　　范一元赶紧灌了半杯温水，也追上去。 　　“咦，厂长你们不会是特意在这等着我们的吧？”肖倩倩敲门进去后，发现厂长、副厂长都在，连生产部的部长也来了。 　　“是老盛说的，他把小盛喊过来，两人就在这坐着，让我别出门，等你们过来。”厂长笑着回答，然后让肖倩倩他们自己随意坐，“这次出去，感觉怎么样？” 　　“还行，情况基本上跟我预估的差不多。”肖倩倩平静地说着让其他人不平静的话。 　　因为此时不算很正式的场合，所以赵然直接开口问：“我们被警员调查、还有之后一系列的事情，你都提前想到了吗？” 　　“差不多吧……细节肯定会有出入啊，但总的来说，过程还在我的掌控范围之内。” 　　肖倩倩抬头想了想，“啊，能碰到范哥这么好的翻译，这件事，算是意料之外吧。” 　　突然被提及，范一元有些羞涩，面对陌生的工厂领导的审视，他紧张地站起来鞠了一躬，特别呆板地做了一次自我介绍。 　　厂长有些疑惑地看向肖倩倩。 　　“这位，就是你说的，很想请来我们厂里专门做翻译工作的范先生？” 　　“对。”肖倩倩知道厂长在疑惑什么，无非就是觉得，范一元的性格，跟他想象中的差别很大罢了。 　　“他比较内向，但外语水平是实打实的好。也不是所有做翻译工作的人，都跟收音机厂那两位先生一样，性格非常外放的。” 　　一般而言，经常要跟外国人打交道，也会受到外国文化冲击，慢慢变得比其他人更开放一些。像范一元这样，内向寡言、看起来跟个老古板似的翻译，已经非常少见了。 　　肖倩倩夸赞的人，厂长便不再质疑，笑着表示欢迎范一元的到来。 　　“倩倩提前打电话跟我说过，会带范先生来我们工厂，不止会帮我们做后续的对外工作，还会指导我们厂员工学习外语。接下来就要请您多多指教了。” 　　“厂长您太客气了。”范一元有些受宠若惊，坐立难安。 　　厂长继续跟他说：“我已经给你安排了一个宿舍，是在比较新的宿舍楼里，二楼第五间。等会让赵然带你过去——赵然。” 　　“诶，好！”赵然立刻应下。 　　他虽然不住那种宿舍楼，但对厂里的宿舍还是很熟悉的。 　　“今天你们都是刚出差回来，倩倩之前跟老盛说，你们今天不打算请假休息是吧？”厂长又问。 　　这回肖倩倩自己回答，“我是不打算今天请假。不过，麻烦厂长给我这周六调休一天，第一回出差超过一周时间，估计得带我家筱筱出去玩两天，才能哄好她。” 　　厂长笑着点头，“行，其他生产上的事情，交给老盛、小盛他们俩监督就好。赵然你也得跟着一起，欢欢坐月子这些天，总是关心玩具车那边的事情，都想让她妈妈去车间瞧瞧进度了。既然你回来了，就还是你呆那边，下班后也有事情跟她聊，省得她天天闲得来烦我。” 　　赵然知道岳父不是真的烦常欢，不过，玩具车那边的工作，原本就是他跟常欢夫妻俩在管的，按照之前说好的规划，以后也还是让他们主管玩具车。 　　岳父这么说，估计是让他跟盛副厂长、小盛部长两人，学学生产管理方面的事？就跟让他随同肖倩倩一起出差，跟肖倩倩见识一下她跟人谈判的过程一样。 　　“好的，我知道了。” 　　不到十个人，挤在厂长的办公室里，像是不同年龄层的老朋友聚在一起一样，公私并不分明地聊着。出差的过程、订单的生产安排、还有厂里的近况，都在闲聊之间，顺带着给沟通好了。 　　而且，副厂长还跟肖倩倩提及另外一件事。 　　“三轮车推往外省的工作，不是省里……”盛副厂长看了老老实实的范一元一眼，犹豫了一下，见肖倩倩表示没关系，才继续说，“省里不是有安排了嘛，我找周部长谈过，他说技术员们最近确实清闲了些，除了轮流去给其他临时工上补习课、偶尔出差关注省内那些维修点之外，剩下的工作不算繁忙。” 　　“他们毕竟是做技术出身的，我想着，差不多是时候，把燃油三轮车的计划再提起来了。” 　　之前是考虑到许多客户不乐意花钱烧油，才先做的人力三轮车。 　　可总有一些资金充足、工期急迫的工程队伍，需要更便捷、更快速的燃油小车，来推进建设速度。 　　“可以啊，我们原先设计人力三轮车，不是已经考虑好了后期在此基础上的改造么，燃油车的设计，即使周部长不出马，部门里其他技术员都能搞定吧。” 　　肖倩倩对这一点还是有信心的。 　　盛副厂长也点点头。 　　“我闲着的时候，也会去给你们技术员上上课，提高一下大家的技术水平。老实说，以我们工厂现在的产品需求，用这些技术员实在是大材小用了，我觉得……” 　　肖倩倩不清楚副厂长接下来要说什么，不过，她担心是要减少对技术员的培养——这可不行，再等几年，他们可就有机会去做别的车子了。 　　但她又不能说，自己能先知到未来那些事吧？ 　　她咬着下唇，大脑飞速运转，突然回忆起，在国家政局发生大变故的那一年，其实还发生了一场极大的灾难。 　　肖倩倩心中一颤，在农贸市场里保存的报纸上，那些灾难的图片，实在是叫人心惊。 　　如果她不清楚这件事也就罢了，既然她知道了，无论如何，她也想为此做些什么。 　　具体要怎么帮那么多人，逃离地震的灾难，她暂时还没有合适的法子。 　　但站在八一厂这个层面上，她觉得，有件事可以提前准备起来了。 　　“把燃油三轮车做出来之后，让技术员们，试着设计出更先进、能在更艰难的环境里操作的挖掘机，怎么样？”肖倩倩提议道。 　　目前，国内的挖掘机质量还很差，重要的工程里面，会用高价进口的挖掘机，而且懂得操作挖掘机的人也不多。 　　如果国家一下子面临灾难，需要利用大量的挖掘机，快速处理坍塌建筑物，在黄金时间里救出遇难生命的话……以目前国内的挖掘机质量、司机的水平，都是很难做好这项工作的。 102 [VIP] 　　第102章 　　“挖掘机？”被打断话语的副厂长, 也没有生气，而是疑惑地看着肖倩倩，“你怎么突然想到要做这个了？” 　　“因为需求决定市场, 不是吗？”肖倩倩有足够充分的理由。 　　“就跟我们之前做三轮车一样, 我们判断出卡车无法行驶的地方, 需要三轮车来替代部分人力，然后我们才开始研究出现在这款畅销的三轮车。” 　　“现在国家到处都在搞建设, 可国内挖掘机的质量水平，大家也知道……有些部件是进口的, 我们没有对应的制造技术，勉强做出挖掘机来, 也总是容易坏，坏了之后还不好修。” 　　“我就想，能不能由国内的工厂，将挖掘机整个制造出来呢？从最小的零件：如螺丝这些，到重要的发动机、液氧泵、支重轮、加长臂等等……全都自己制造，不依赖进口, 这样一来, 就能把挖掘机整体的价格压下去。” 　　“而且，也能为我们争取一个新的、缺乏竞争者的商品市场。” 　　肖倩倩说的是够动人, 可现在的大家，都经历过工厂发展中的不少艰难之处，考虑事情更加周全。 　　厂长直接点出最根本的问题，“我们原先是做卡车的, 现在做三轮车, 还有玩具车, 其实跟挖掘机基本上是不相干。你现在提出想开发挖掘机, 厂里这些技术员，都是对此毫无经验的啊，大家一起从零开始，这个研发项目，很难有进展吧？” 　　“我们厂现在的流动资金应该挺充足吧？”肖倩倩问，“等之后三轮车跟玩具车的订单都继续增加，以厂里目前的产能，已经难以满足需求。” 　　“我们迟早要加建新车间，最好是把玩具车这一个单独的产品，给撤到新车间去独立生产。” 　　“加建新车间的时候，我们同时还得准备招更多员工——原本的宿舍楼也不够用了，得再修一栋宿舍楼。” 　　“我们厂自己要建这些，去买个二手的挖掘机回来，用完之后，拆开作为技术员们的研究资料，这不过分吧？” 　　厂长：…… 　　“挖掘机可不便宜……” 　　“所以我们买二手的嘛，就买那种明显容易坏、人家自己想脱手的玩意，我们打压价格，估计能以原价三分之一或者更低的价格买到手。买到之后，先拆解，同时画图纸，把所有零件标注好，然后坏掉的零件我们还是能修一修的，生锈的给重新打磨或者换掉，轴承部分也给上点油，之后按照图纸重新组装。这个过程一定要小心，在封闭的一个范围内进行，不要弄丢任何零件，不允许最后重组装起来的挖掘机，跟图纸标注的不一样。” 　　“这么先一维修，除了能获取第一部分——关于挖掘机构成的图纸跟零件尺寸资料之外，还算是把挖掘机翻新了一下，短期内使用应该是没问题的。” 　　“等我们用完了，这挖掘机就彻底作为研究资料，交给技术部处理。” 　　肖倩倩把理由跟手段都想好了，厂长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 　　“唉，”盛副部长叹声气，“我要是再年轻一点就好咯，但凡我年轻个二十岁，我就会坚决支持你的这个意见，然后用二十年的时间，来慢慢磨这一件事。” 　　“只是，现在我老了，厂里其他技术员的水平吧，还达不到你要求的那么高，拆解、分析、改进、创造……哪有那么容易啊。有四五个周部长这水平的，都不一定行。而且，你想把国内挖掘机的质量提升，本就是个挺难的项目了，你居然还想自己研发进口的部件，那更难——并且相当烧钱。” 　　“那我们挖人啊。”肖倩倩回答。 　　大家差点被口水呛住。 　　怎么着，她这是挖人挖上瘾了是吧？ 　　厂长苦笑，“傻孩子，过了五级考核的技术工，都是厂里的宝贝，哪里是能轻易被挖墙脚的。” 　　原先厂长听肖倩倩说挖人，第一反应是这事不地道；现在，他第一个想的，却是人才不好挖。 　　“害，正好好工作着的，估计是不好挖。但我们可以去找那些因故离开岗位、或者已经退休了的嘛。” 　　这下副厂长不乐意了，“你莫不是要找一堆老头子过来？我跟你说，老人家还是会照着退休前的等级要钱，可他们体力精力已经不足，实际上做不了退休前那么多工作了。” 　　“就像我这样的，上个长白班回家，就受不得其他累了。” 　　“钱不是问题，厂长、副厂长，我觉得吧，大家一定要把眼光放长远，刚开始的时候，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是小问题。你们想想看，如果我们把大工厂退休的高级工程师给请过来，人家自个受不得累，但收了我们的钱，总得干事吧？那人家肯定只能使唤我们技术部的年轻人啊。” 　　“让大家放机灵点，多跟着学习学习，能正经拜师那是最好不过了。一边让老人家做研究的主脑，引导思维，一边把人家的经验、技术学过来，我们是不会亏的呀。” 　　这下子，除了萧鑫之外，所有人看向肖倩倩的眼神都不对了。 　　这种要把可怜老人家的最后价值，一点一滴地榨干净的感觉，太过黑心了吧？ 　　肖倩倩见大家都盯着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感觉还是光滑柔嫩的，并没有什么异常，就奇怪地问：“怎么了，都盯着我看？” 　　“没什么没什么！”赵然最先感到害怕，他主要是想，肖倩倩跟常欢是好朋友，而等常欢出月子之后，是要跟肖倩倩一块工作许久的。 　　万一，常欢也变成这样…… 　　赵然抖了抖，觉得自己的家庭地位，愈发岌岌可危了。 　　“咳，”厂长咳嗽一声，“懂挖掘机的退休技术工，也不好找到。而且，我们省本来也没有做挖掘机的工厂，隔壁西江省倒是有。如果之后有谁到那边出差，就顺便问一问吧。” 　　“嗯，好。”肖倩倩知道，这件事现在不能强求，“目前还是让大家全力把燃油三轮车给做出来吧，先用进口发动机，少量生产……” 　　“诶，只要涉及到进口的部件，这价格就飞升上去了。” 　　“可不是，一个发动机，比我们一辆三轮车都贵呢。”厂长对此也很无奈，“但我们自己做不出来，只能被动买人家的，在价格上，也很被动。” 　　“那，要不我们现在开始自主研发发动机？反正我们是做车子的，发动机是必要的部件，如果我们自己就能生产，车子的成本也能跟着降低好多呀。” 　　肖倩倩试探着提出这个主意。 　　她跟萧鑫其实都特意去收集了这方面的知识，在农贸市场里反复学习过了。 　　未来最先进的发动机，肯定是没办法窥得其详细制造技术的，但国外落后的——也就是他们这个年代的外国发动机，已经有不少资料，在专业的书籍里作为实验案例了。 　　而且，未来的她跟萧鑫，也还是一直在做跟车子相关的生意，虽然中间因为女儿的事情，耽误了发展，但之后他们夫妻俩又奋起直追，一直想跟上新华国的汽车生产水平。 　　来自未来的他们俩的专业研究笔记，对于现在年轻的他们来说，是个极好的学习资料。 　　甚至农贸市场里，刚好还有一个大学机械化专业的博士，老房子只租出一楼给人当商店，二楼三楼放了些他收集的专业书，还有打印出来的收费论文等等，让肖倩倩他们受益良多。 　　有这个理论知识底子，肖倩倩才敢说：“我们还是先想办法拆人家的，在别人的基础上，搞懂这个发动机的原理，然后再想办法自己研究出新的构成，申请专利后再生产。这么一来，我们不会吃国外的专利官司，以后还能给其他国内汽车厂，提供比较便宜的自产发动机。” 　　现在兢兢业业当工人的，谁不爱国？ 　　肖倩倩这么一说，刚才还埋怨自己精力不足的盛副厂长，就直拍胸.脯。 　　“这事交给我来带头吧。一个普通的柴油发动机，也要不了一千块钱，我们厂现在买得起，就做得起这个研究。即使需要多拆几个发动机，也是能靠多卖三轮车就赚回来的钱。” 　　厂长忍不住扶额。 　　“你们能不能别想一出是一出的……这么多年了，国内还没做出属于自己的发动机，顶多偷偷仿造。又不是没人想研究这个，可难度太大了啊。” 　　之前大学还没出事的时候，有专门的大学教授在研究这个项目。现在，他们可没有什么专业的教授，只有水平参差不齐的技术员，他们有什么底气，说要自主研发发动机？ 　　肖倩倩默默望着天花板。 　　要不是有八成把握，她跟萧鑫至少可以做出一升排量的低功率发动机，她今天也不会提出要自己研发这个。 　　这种研发，前期几乎就是个吞金兽，不断拿钱往里头砸，也不一定砸出点成果。 　　但肖倩倩这不是有金手指么。 　　“放心吧，厂长，您就让我们试试，如果有进展，那就继续，如果研究不出来什么玩意，那就不搞了。” 　　“这方面我是做过了解的啦，知道外国的小汽车，目前很多在用直列三缸单顶置凸轮轴六气门结构的发动机，这种排量小，功率低，如果用这样的发动机带运货三轮车，我们可能需要降低载重量，才能带的动；大卡车配置的发动机，就我们厂之前用的，是国内偷偷仿制的高功率发动机吧，大致的性能跟进口的差不多，但质量比较逊，总是出故障。” 　　肖倩倩比想象中还要坚持这件事。厂长一时间又陷入了纠结。 　　如果是别人提的，他直接打发掉就好了，可这是肖倩倩提的。 　　肖倩倩可是他跟老盛两人默认培养的真正接班人，他们一直觉得，肖倩倩一路走来太顺了，该给她一点困难的任务，叫她受受挫折，这样才能成为更完美的领导者。 　　可在他们看来，之前再困难的任务，都叫肖倩倩给顺利解决了。 　　可能她在处理那些事方面，真的太过于有天赋吧，厂长都快放弃拿管理上的事情去为难肖倩倩了。 　　既然，管理方面的事情难不住她，那，技术上的问题呢？ 　　厂长眯了眯眼，总得让她承受一下失败的感觉。 　　“行，但我丑话说在前面，同意你这个提议，也是看在你为厂里带来很大利益的份上。如果你在这个研究里，投入了许多金钱跟精力，却没让我看到像样的成果的话，我可是会随时叫停这个研究项目的。” 103 [VIP] 　　第103章 　　厂长同意了要研究发动机, 只是打算要等下周开会后再宣布，在那之前，他还得私下去做一做财务部长的工作。 　　毕竟, 要开费钱的项目, 得财务部审批过了才行。 　　“今天明天的工作, 你们就照常去做吧，想稍微偷点懒也行, 我不额外安排什么了。想要周六休假的，直接让你们部长批准一下就可以, 就一天的调休，不必把流程走到我这来。” 　　厂长话说到这, 差不多是要结束会谈的意思了。 　　“赵然，你带范先生去他的宿舍，帮他把行李给放好。然后找小盛——盛部长，把这段时间玩具车那边的工作对接一下，你们出差的时候，那边工作交给他管了。” 　　“小盛, 你到车间那边等赵然吧。” 　　“诶, 好。” 　　赵然应下，起身招呼范一元, “那我们先走了。” 　　盛部长也跟着离开。 　　他们走后，厂长这才跟肖倩倩说：“至于你们技术部，要开始做燃油三轮车，以及自主研发发动机, 这两件事, 你跟萧鑫两人分别写个项目申请。等周一开会的时候, 说完玩具车出口的事, 再就你们这两个项目，进行一次讨论。” 　　“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你们也不是头一回参与研发项目了。具体两件事由谁来做领头人，哪些技术员做研究助理，在什么地方进行研究，每个月大概要投入多少资金……以及大致多长时间可以给出阶段性成果汇报，都得在项目申请书里写清楚，不然，就算我这边肯放松标准，其他部门也不会点头的。” 　　“放心吧。”写这种专业项目书，肖倩倩毫无压力。 　　萧鑫也点点头，表示他会辅佐肖倩倩，做好这件事。 　　“行了，没别的事了，你们回去吧。要搞这个项目申请，你们这两天还闲不下来，不然我就让你们趁机小小休息一下了。” 　　“这不还有周六的调休吗？没事儿，我们年轻，不怕辛苦。”肖倩倩笑着答，“厂长，副厂长，那我们就回办公室啦。” 　　把签订的六份出口订单合同，留在厂长这里，肖倩倩跟萧鑫、还有另一个一直当背景板的技术员，就一块离开厂长办公室，回技术部了。 　　肖倩倩见萧鑫还挺有精神，只是稍微歇息一会，干脆把他喊来，两人凑在一张办公室上，开始写项目申请书。 　　有明确的工作要忙，一天的时间就过得很快，虽然项目申请书还没写完，但他们并没有留下来加班，直接把文件揣包里，跟行李、还有一串草编海鱼一块拎回家了。 　　出差时，自行车放在家里，他们中午就没回家吃饭，而是在工厂食堂吃的——厂里效益变好之后，食堂的饭菜也丰盛多了，还舍得放油，挺管饱的。 　　家里没有装电话，还不知道他们今天回来呢，到了傍晚，看着肖倩倩跟萧鑫俩人一前一后进家来，黄彩英愣了一会，才赶紧帮忙提东西。 　　“你们今天回来，怎么不提前给个消息呀，打电话给你爸厂里，托人家转告一声不就行了嘛！诶呦，我这晚上饭菜都做好了，也没弄什么好菜……”黄彩英一手拿过女儿的包，一手拿过女婿手里奇怪的草编，嘴里埋怨不停。 　　“我说今天晚上做饭的时候，心里怎么老想着应该多做一些呢，原来是预感你们俩要回家了。但我怕大热天的，多出来的菜会放馊，最后还是按三个人的量来做的。” 　　“你们先去洗洗，我再加两个菜。” 　　“妈，不用忙活，让萧鑫去那边拿只现成的烤鸭或者烧鹅，再搭点饼子跟馒头，就够吃了。对了，筱筱有一周没吃鱼了吧，再弄条鱼来，给她搞个蒸鱼。” 　　肖倩倩说着，四顾一圈，“爸又带筱筱出去玩了？” 　　“对，带她出去遛弯呢，小家伙这回好多天没见着你们，有点不开心，饭都吃得少了。”黄彩英心疼孙女，也心疼女儿女婿，“这回回来，短期内不会再往外跑了吧？” 　　“应该不会了，我们厂现在机器不够，不敢给接太多单子，我这回带点订单回来，看看生产线运转情况，计算出一个精确的产量。下个月去交货时，顺便再跟其他国家的人谈谈，争取拿到新的订单。如果建市那边拿不到，我们可能会转去旁边的苏省杭市，接触另一波外国人。” 　　“到时候估计又是至少一周的时间。不过，在那之前，都没什么事需要我亲自出差了。” 　　“诶，好。”黄彩英叹气，把女儿女婿都给打量一遍，“你们去外地，吃住肯定更不方便，我瞧着是瘦了些，接下来在家吃，我得多给你们补一补。” 　　当妈的，在这方面很是坚持。 　　当天晚上，除了主食是米饭加馒头之外，荤菜又加了半只烤鸭、半只烧鸡、一条蒸鱼，跟原本做好的肥肉炖白菜、黄瓜炒鸡蛋、辣椒炒豇豆放一起，简直跟招待贵客一样。 　　爸爸带着筱筱从外头遛弯回来时，刚好蒸鱼出锅，散发出熟悉的鲜香气。 　　“做鱼了？”肖毅先是这么问了一句，然后就反应过来，加大音量，几乎是喊着问，“是不是倩倩他们回来了？” 　　“对，我们回来啦。”肖倩倩洗了澡，从二楼下来，“没提前说，妈临时要加菜，我们就说也弄条鱼吧，筱筱估计想鱼吃了。” 　　说着，她朝闺女张开怀抱，“是不是呀，筱筱？” 　　肖筱鼓着嘴，扑到肖倩倩的怀里，“不鱼，想妈妈。” 　　肖倩倩在她柔软的头发上亲了亲，“妈妈跟爸爸是出去工作，没办法啦。接下来一个月都不出去了，每天都回来陪筱筱，好不好？” 　　“拉钩钩。”肖筱伸出肉肉的小手指，很是认真。 　　肖倩倩笑着跟她拉了勾，这才见到闺女露出笑容来。 　　她忍不住又亲了亲闺女的胖脸蛋，然后把特意带回家的那串草编的海鱼提过来，“看，这是什么？” 　　“哇！”肖筱瞪大了眼睛，“好多鱼！” 　　“是的，好多鱼呀，肖筱喜欢吗？这是妈妈从出差的地方带回来的，人家用草编的哦，跟真鱼一样，对不对？” 　　肖筱犹豫了一下，凑上去闻了闻，摇头说：“不对，不香。” 　　她见到的，基本都是黄彩英做好的蒸鱼，蒸鱼看起来保留了完整的鱼样，但没什么鱼腥味，都是鲜美的气息。这串草编的海鱼，可没有香味，所以，肖筱判断它们不逼真。 　　肖倩倩无奈地笑笑，“妈妈只是说它外型像，这个是给你玩的，把它们拆开，在你摇床上挂一圈，好不好？” 　　“好！”肖筱这下更开心了，有真鱼吃，有假鱼玩，谁家小朋友的日子能比她快乐呀？ 　　她用胖乎乎的手指头去戳这些鱼，乐得露出白生生的乳牙。 　　有个黏人的小丫头，让肖倩倩一下子从工作状态中跳出来，沉浸在家庭的温馨中。 　　晚上吃饭时，有爸妈的关心，有女儿的小调皮，肖倩倩跟萧鑫全程都是笑着的。在外出差的时候，他们总是会想家，大概也就是为了这阖家欢乐的一刻吧。 　　今天晚上他们俩没有急着去农贸市场那边，吃过饭，带着闺女玩到将近九点，就上.床睡了。第二天醒过来，洗漱过后，他们才带着没完成的文件，到农贸市场那边去。 　　他们在这，主要目的倒不是为了写个普通的项目申请书，他们过来，是要把不同规格的发动机资料，更详细地分类整理好，重新学习一遍。 　　等之后项目开始了，他们会自己提出合适的理论、或者激发其他人来说出新灵感。 　　搞发动机的研究，实在是费钱，他们前期估计只能做做理论工作，等计算无误了，才敢真正买材料制作。 　　“可惜我们现在的技术员，大多也是经验式教学出来的，擅长理论数学知识的人，根本没有吧。”肖倩倩看着资料里复杂的计算过程，就是一阵无奈。 　　她自己刚开始接触这些时，都跟看天书一样，还是先去把数学、物理恶狠狠地补到大学以上的水平，才开始看懂。 　　萧鑫也跟她一样，只是起始点比她稍微高一点，然后在数学计算方面，反应更快罢了。 　　“这些估计只能靠我们俩来了。赵然上学时的成绩是很好，但到不了这种程度。” 　　“毕竟这是高端研究了，发动机算是汽车的心脏，哪有那么容易研发的。”即使在二十一世纪，这种程度的知识，连普通大学生都消化不掉。 　　也就肖倩倩跟萧鑫智商确实高，毅力惊人，才能利用这边时间不流动的优势，不断自学到这个水准。 　　现在把他俩放出去，都可以去大学做专业的教授了。 　　“我们在这边也拆几个不同的发动机吧。”肖倩倩觉得现在时机成熟了，“之前怕掌握的东西不够，拆了是白白浪费资源，现在是时候尝试一下了。” 　　“先拆哪个？要不，从低功率的三轮车发动机开始？” 　　“嗯，这里面有不少三轮车吧，在附近找一个给拆了。哦，对，还得先去五金店弄工具。” 　　“这些我去拿，你留在这边整理资料吧。”萧鑫说着，就离开了。 　　这一次，他们俩会在这边停留很久，至少模拟着弄出一种发动机的顺利研发步骤，才会离开。 　　要是靠厂里目前这些技术员，即使盛副厂长都亲自参加了，没有肖倩倩跟萧鑫来引导他们，以及负责冗杂的计算部分，他们花个几十年，也做不出来发动机。 　　萧鑫带着齐全的工具，直接把一辆三轮车给开到附近，这才动手，把发动机卸下来，用布包好，连同工具一起，扛着回去了。 　　“这上面有没有编号啊？”肖倩倩看他回来，等他把东西放好，这才问。 　　萧鑫点头，“发动机上面有编号，TJ376，一升排量的，在一八年是技术很成熟、成本特别低廉的老款发动机了。” 　　“行，这个做基础练习还挺合适。”肖倩倩说着，把桌面清空，“开始拆吧，你来测量数据，我绘图。” 　　他们习惯了，拆解的第一步，总是从记录零件的尺寸、产品的总构造、然后绘制设计图开始。 104 [VIP] 　　第104章 　　小夫妻俩也不知道在农贸市场这边呆了多久, 反正两人就是沉浸在研究当中，自己绘的图、做的计算、写的资料，不断被装订成带编号的册子, 堆放在一边。 　　拆解的发动机, 从最初那个小功率的三轮车发动机, 到之后的俩款不同型号的私家车发动机、吉普发动机、小卡车发动机，他们前后总共分析了五种不同型号的发动机。 　　这些实实在在的数据, 让他们对之前的理论知识，理解得更加深刻。 　　在这个基础上, 肖倩倩才开始模拟一个适合他们技术部的开发过程。 　　现在能买到的进口发动机，跟他们拆过的这几款里面, 总有类似的。 　　肖倩倩计划着，到时候他们一边拆，一边表现出自己跟萧鑫超绝的计算水平，然后把前期最烦的理论计算部分，揽到自己身上。 　　其他人会在他们的刻意引导下，逐渐成为研究中的副手, 按照他们的吩咐做事, 最终，研究的方向, 也会变成肖倩倩说什么，他们信什么，然后直接往那个方向去想。 　　这样一来，就能节省掉不必要的、走错路的时间。 　　“萧鑫, 你大概记得我们分析每个发动机花了多久不？”肖倩倩突然问。 　　萧鑫呆了一下, “不知道啊。我只是觉得, 第一个、第二个花的时间比较多, 后面做熟练了，好像快一点？” 　　“也有可能是我习惯了做类似的重复工作，觉得时间变快了。” 　　更具体的时间，他记不清。 　　手腕上带的手表，在这边时，根本不会转动。他们又一心醉于研究，连吃了几餐饭、睡了几觉，都完全记不清了。 　　这一次，他们绝不止在里面呆了一两个月，肯定已经超过一年了。时间太长，反而难以估算。 　　“算了，我感觉要花的时间不少……”肖倩倩揉揉手腕。 　　她老是写写写、算算算，手指跟手腕都酸得不行。 　　估计萧鑫也一样。 　　“出去之后，还有别人打下手，应该比在这边会快一点吧。”萧鑫安慰道。 　　肖倩倩摇摇头，“你想得美吧，这边的工具更全套，还好用，等回去之后，就用我们厂那些工具，拆发动机、还有测量零件数据，都会更费时间。” 　　“测量数据不怎么准确，也是一个问题。” 　　“不过，影响在我可控范围内，只要研究的大方向不出错，我觉得顶多一年，我们自己研发的发动机就能做出来了。” 　　“啊，其实也不算是我们自主研发的吧，”肖倩倩摸摸鼻子，“我们还是借鉴了这边更先进的发动机，然后区别于国际上现有的类型，给设计出来的。” 　　真正脱离未来这些先进发动机给的灵感，自主研发个不同体系设计的发动机，以他们俩目前的水平，还是很难做到。 　　“你打算做出什么类型的？”在离开之前，萧鑫问她。 　　肖倩倩想了想，“理想情况，做JX493吧，耗的是柴油，四缸设计，加上2.8L的排量，性能比较稳定，适用面也很广。” 　　“这么大的排量，动力也大，卡车跟挖掘机都能带动，用在厂里目前的三轮车上面，有点浪费了吧？”萧鑫犹豫道。 　　“短期内的燃油三轮车，市场有限。我提出要做自己的发动机，主要还是为了开发新款挖掘机做准备。”肖倩倩说着，忍不住担忧，“再过几年，不是会发生一次特别大的地震吗？” 　　“我们能做的事情很少，至少，到时候能提供一些机械上的帮助吧。” 　　说到这个，萧鑫也沉默了，“好，那就听你的。” 　　“目前国内用的大多是直列三缸式发动机，我们做直列四缸的，其他技术也更新一下，然后申请国际专利，对吧？” 　　“嗯。”肖倩倩点头，疲惫地揉揉眼睛，“话说，我们经常在这边呆许久，本身的年纪会不会也在增长啊？万一几年之后，人家还是二十多岁，我们看起来却已经跟三十多岁一样了……不是会很奇怪吗？” 　　肖倩倩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萧鑫盯着她打量许久，然后摇摇头，“你没有什么变化，跟我们刚结婚时差不多。” 　　“要是不放心的话，这里不是有许多什么美容保养的东西吗？你可以拆开用一用。” 　　“那些啊……”肖倩倩摸了摸依然光滑的脸，有些迟疑，“那我以后每天睡觉之前，到这边来试用一下吧。” 　　作为女人，肖倩倩之前其实就有注意到那些保养品，只是她没搞懂成分表里面，那么多复杂的化学物质是什么、对身体有没有影响，而她又是要备孕、然后又是怀孕、哺乳，就一直没敢乱碰。 　　现在孩子不用喝奶了，她的确可以试一试给皮肤做保养。 　　“我们出去吧，再不出去，对外面的认知都快产生混乱了。” 　　这会儿他俩也没犯困，就没补觉，直接回家去。 　　到自己房间时，闺女因为没人喊，所以依然呼呼大睡着。 　　肖倩倩把小家伙的手从薄被里勾出来，轻轻地捏着，小声喊她起床，“筱筱，筱筱，起来吃早饭啦。” 　　肖筱打了个哈欠，大眼睛迷瞪着，软软地叫了声“妈妈”。 　　肖倩倩把她抱起来，摸了她身上，没有流汗也没有尿床，就直接给换好衣服，抱着她下楼去。 　　即使是在另一个相邻的时空呆着，可她也是实打实地好久没抱到闺女了，比实际出差的时间还长。 　　肖筱趴在妈妈肩膀上，接连打了两个哈欠，然后就清醒了，开始跟走在后面的爸爸说话，咿咿呀呀地纯开心。 　　“小胖妞。”萧鑫戳了一下小家伙的脸蛋，然后得到了一个气呼呼的“哼哼”。 　　这丫头最讨厌被说胖了。 　　因为被爸爸说了一句小胖妞，所以早上吃饭的时候，在喝完半瓶奶粉之后，肖筱只吃了一个水煮蛋，外加啃了几口玉米饼，然后就不肯再多吃了。 　　肖倩倩摸了她的肚子，知道她吃这么多，也有八.九分饱了，就没管她，随她闹小性子。 　　“对了，爸，妈，我跟萧鑫这周六调休，到时候我们打算带筱筱去看欢欢。” 　　“你们今天不过去吗？”黄彩英有些疑惑。 　　以肖倩倩跟常欢的关系，昨天刚回来时没去看望，可以说是怕身上不干净，不愿意进人家坐月子的房间。可今天也不去，就出乎黄彩英意料了。 　　“我们有个重要的工作，得赶在今天下班前完成，就不去欢欢那分神了。”肖倩倩指了指自己的包，“昨天刚接的活，要写两份文件呢。” 　　“哦哦，那随你们吧。明天要不要带点什么过去？筱筱有段日子没去常家了。”黄彩英又问。 　　“不用，昨天我们带回来给筱筱玩的那个草编鱼，还有一串，我打算把那串给欢欢的孩子。”说到这，肖倩倩揉了揉太阳穴。 　　这次她在农贸市场那边呆了太久，而她跟常欢的孩子只见过一面，现在竟然已经忘掉那孩子的长相了。连名字叫常安，也是想了好一会，才回忆起来的。 　　她微微叹气。 　　如无必要的话，还是不能在那边停留太久——最好每次时间都控制在三个月以下。不然真的容易忘事。 　　工作方面还好，她有做工作计划的习惯。就怕忘掉的是有关生活跟亲友的事情，导致和谐的关系受到影响。 　　正视这次出来的后遗症之后，肖倩倩把闺女塞给妈妈，亲了她一口，这才跟萧鑫骑自行车去上班。 　　到了办公室，肖倩倩发现赵然把他的办公室分出来一半，给范一元共用了。 　　她过去跟两人打了招呼，然后问范一元，“范哥，昨天刚在我们厂住下，感觉还习惯吗？” 　　“这边气候跟建市有点差别，不过，我们那沿海，你们这多山多水，环境都挺湿润，倒也没有觉得不舒服。”范一元现在对肖倩倩的信任度很高，说的话也多起来。 　　他其实还想问问有关余大海的事，可他见肖倩倩只是简单地跟他交流过，然后就跟萧鑫一块忙公务去了，便不好意思打扰。 　　“范哥，你要不要跟我到玩具车产线那边去？倩倩说那边的数据得记录一下，我虽然安排了人专门做这个，但自己也得去盯着。” 　　范一元想了想，他现在留在人家办公室里，也没什么事要干，干脆就跟赵然走了。一边看赵然工作，还能一边教他一些口语，不算白吃八一厂的公粮。 　　肖倩倩其实分了些注意力在他们身上，看范一元能跟着赵然离开，猜测他接下来能在开朗的赵然带领下，渐渐融入八一厂，就放了心，转而把全部精神放在手中的文件上。 　　到傍晚六点前，他们俩总算是把两份项目申请书都给完成了，先交给周部长审了一遍之后，就由肖倩倩拿去给厂长。 　　厂长只随意扫了一眼，点点头，“行，先放我这吧，我明天拿着去找其他人说一说。到下班时间了，你今天就不要加班了，跟萧鑫回家，多陪陪孩子。” 　　“诶，好的。”肖倩倩笑着答，“不过，我们打算明天上午的时候，带着我们家筱筱一块来看欢欢跟小安安，您家里有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啊？” 　　“害，这有什么不方便的？我家最近又不办什么事儿。你们想什么时候看她就什么时候过来呗。明天中午在我家吃午饭啊，筱筱好久没来，你两个阿姨都想她了。”厂长翘起二郎腿，心里已经打算起来，明天要提前备下什么菜。 　　可惜赵然跟肖倩倩约好的猪蹄猪腿，要等到周日的时候，人家才能给送来，没办法在周六中午做成大菜，招待肖倩倩他们了。 　　肖倩倩并不在意常家会准备什么菜来招待，反正两家关系亲热，之前黄彩英带着肖筱在常家呆了那么久，不知道一起吃过多少顿饭了，随意得很。 　　“行，刚好我家又攒起一些鸡蛋，明天带一篮子过来，中午有个炖蛋，就能对付肖筱这丫头了。我这回带筱筱过来，主要是让她认一下安安的脸。等她俩长大了，肯定是要在一起玩的，我怕筱筱没跟安安混熟，以后会仗着年纪大，就欺负小安安。” 　　“筱筱乖着呢，怎么会欺负人。以后啊，筱筱自己能跑能跳了，就还是让她跟着你们俩一块上班，白天留在我家里，跟安安一块玩吧，不然小孩子没玩伴多寂寞呀。厂里宿舍楼那边，也有其他小孩，在这边玩耍，热闹一些。” 　　“好，到时候肯定会麻烦常叔家的。”肖倩倩并未拒绝这个提议。 　　她家附近也有小孩，只是搞不清什么原因，肖筱不怎么愿意跟人玩。肖倩倩想着，她能跟常欢成为闺蜜，那她的女儿，会不会也天然对常欢的女儿有好感？ 　　总不能让这个小家伙孤孤单单地长大吧？ 　　这么说定后，肖倩倩没在厂长这多费什么时间，赶紧回到技术部。 　　萧鑫已经把他们俩的调休单子写好，找周部长签过字了。 　　他摇了摇手里拿着的调休申请，然后又放回部长办公室上，“这个我弄好了，走吧，回家去。” 　　“好。”肖倩倩弯了眼。 　　今天他们除了会去农贸市场拿点菜，就不会在那边久留了，安心随意地度过接下来的休息日吧。 105 [VIP] 　　第105章 　　去看望常欢的时候, 她短短不到两周的时间，明显变丰腴了些，小孩子也长开了。 　　一直对家附近小孩不感兴趣的肖筱, 看到跟自己一样独自睡摇床的小小的安安, 一下子就乐了, 还会指着人家喊：“妹妹、妹妹！” 　　“哟，筱筱知道这是妹妹呀？”常欢本来在跟肖倩倩埋怨自己长胖这件事, 听见肖筱那奶呼呼的声音，露出温柔的笑意来, “筱筱喜欢妹妹吗？” 　　“喜欢！”肖筱立刻回答，然后自己聪明地调整学步车方向, 朝着肖倩倩走过去，“妈妈，姨姨，要妹妹，玩！” 　　肖倩倩听懂了闺女的意思，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 “妹妹现在还太小啦, 要多喝奶奶、多睡觉，才能长得跟我们筱筱一样大, 等她跟你一样会走路时，才可以跟你玩哦。” 　　肖筱失望地鼓起嘴，“要！妹妹！” 　　“妹妹很快就长大啦，妈妈经常带你来看她好不好？”肖倩倩安抚道。 　　肖筱犹豫了一下, 才点头, 数手指头, 似乎想表达多久来看一次妹妹。 　　“妈妈不出差的话, 每周日都会带你过来的。每周日——就是妈妈以前上了好几天班，然后在家休息、带你玩的那一天，能明白吗？” 　　肖筱用力点头。 　　“你家筱筱真的好聪明啊，还不到两岁，就能听懂这些话了。”常欢靠在床上，看了看肖筱，又看向依然熟睡的自家闺女，“不知道安安长大后，能不能跟筱筱一样聪明。” 　　“小孩子聪不聪明无所谓，身体健康、不爱惹事、过得开心就好。当父母的，不就指望孩子安安稳稳过一辈子么。”肖倩倩想也不想地回答。 　　“也对，”常欢笑了，“所以我家里才给她取名叫安安啊。” 　　比起什么大出息，他们更希望这孩子平安一生。 　　离开之前，肖倩倩把那串作为礼物的草编海鱼拿出来。 　　考虑到常欢家孩子太小，怕这东西挂在摇床上，会不方便大人给她换尿布，就只交给常欢，让她自己决定怎么处理。 　　常欢很喜欢这种充满趣味的玩意，给当成装饰品，挂在墙上了。 　　“倩倩，赵然跟我说了，下回你们出差，得快七月中旬了吧，这回我想跟你们一块过去。长这么大，我还没见过大海呢。” 　　“那会儿你刚出月子不久，还得给孩子喂奶，能出差吗？”肖倩倩摇摇头，“下次我们出去，大概会花一周多到半个月的时间之后才能回来……” 　　“我妈已经给我找到了一个正在哺乳期的大姐，在我出差的时候，让人家帮忙喂一下安安，我们每天给点鸡蛋、或者做些好菜给人家补一补身子就行。” 　　常欢忍不住又看了眼她那小小的闺女，“虽然这么做，是我的私心比较重，对不起孩子，可我不能再等下去了，为了给孩子喂奶，把工作计划推迟一年多，我实在是不甘心。我想快点回到岗位上，做我该做的事。” 　　肖倩倩叹气，见常欢态度坚决，也没再劝。 　　“你家里人同意就行。不过，你自己也在哺乳期，出门在外很不方便，你要么直接停止自己喂奶，做回奶的准备；要么就一直自己挤，回来后还能继续喂孩子。” 　　常欢犹豫了一下，“我想着，我在家的时候，还是自己喂她，这样更亲密些，不然她都不知道谁是妈妈了。你之前一边工作一边带筱筱的时候，不是经常借我房间来挤奶么，我感觉我也可以。” 　　“很辛苦的。”肖倩倩苦笑，“我那会儿就是靠一股拼劲在撑着自己。” 　　“我现在心里也是满满的冲劲。你已经给玩具车的销售开了个好头，具体怎么做的，赵然昨天前天晚上，都跟我详细说了。上次没能跟着一起去，是我的遗憾，之后的过程，我可不想再错过了。” 　　“我爸跟你说过，说我出月子之后，就让我来做主导、你来辅助我是吧？这一次出差，还是以你为主吧，毕竟这一批的客户，全是你签下的，我们突然换领导人，他们也会觉得不适应。然后我刚好在这次的过程中，跟你多讨教讨教，下次再让我出头试试。” 　　“不过，谈生意这种事，我真是第一回干，要是做得不好，你一定要直接提醒我，别怕说话直白不好听什么的，我在南市学习的时候，多难听的话都听过了，只要是对自己有用的，那叫什么——忠言逆耳利于行，对吧？” 　　看着常欢充满朝气的笑脸，肖倩倩深吸一口气，重重地点头，“好，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有了她这句充满信任的鼓励，常欢便满足了。 　　这之后，技术部的出差任务果然少了许多，即使有，也不需要肖倩倩亲自去完成。 　　他们的主要精力，就放在新开展的两个项目上。 　　第一个，是燃油三轮车的开发。这个项目由周部长主持，另外有两个四级工、还有十个低等级的技术员参与。 　　因为这个项目比较简单，所以肖倩倩并没有给安排助手，就是以周部长为绝对中心，其他人全都听周部长的命令便是。 　　按照项目申请中的预估，这个项目，估计三个月到五个月之间，就能完成了。 　　第二个，是自主研发发动机。这个项目由盛副厂长主持，肖倩倩跟萧鑫两人同时作为副手。然后技术部剩下的其他成员，全部算是这个项目组的。 　　这个项目更费钱、费时间，他们要做好长期攻坚的准备，不过，肖倩倩对厂长承诺了，每个月会上报一次项目进度。 　　确定技术部接下来的新项目后，才清闲没多长时间的技术员们，又开始劳碌起来。 　　尤其是加入发动机小组的人，刚开始一周，是拆解市面上几款发动机，并且测量数据、绘图，做这些工作还好，他们谁都能胜任，就都带着满满的冲劲，觉得自己在做很有意义的事情。 　　但接下来，肖倩倩跟萧鑫开始带他们进入理论研究部分，并且开始疯狂运算时，他们就觉得自己的脑子，越来越不够用了。 　　但大部分技术员的等级，都比肖倩倩跟萧鑫高啊，他们哪里接受得了这种结果，就极力想追上肖倩倩他们的步伐，结果……随着计算的深入，他们绝望地发现，自己直接开始看不懂了。 　　那一串串的公式，就跟鬼画符一样，让人理解不了其含义。 　　“副部长……这、这一串是什么啊？”有人的眼睛里，似乎已经有圈圈在转了。 　　肖倩倩挠挠头，她会算，但是不怎么擅长教人诶——主要是也不清楚他们每个人能接受的水平在哪，不知道该怎么指点。 　　“这个是要计算扭矩的，不止这一串，之前跟现在的整页都是。”她只能这么大致地说一下。 　　盛副厂长刚开始还能当主持，指导他们拆卸、绘图、以及进行简单的计算什么的，到了现在，他跟其他人一样，也跟不上肖倩倩他们的步骤了。 　　“老咯老咯，”他无奈地摇摇头，干脆揉揉有些晕的头，找了个椅子，坐下来休息，“这些我已经搞不懂了。” 　　“诶，本来以为，我们要按照以前老厂的笨法子，靠着实测的数据，猜测着来逆推其他隐性数据，没想到这些是可以通过一系列公式运算的。” 　　“只可惜，我没正经上过大学，搞不懂这些。” 　　其他技术员也是苦恼的很，有一个还是在六几年就大学毕业的呢，他最初勉强看得懂一些运算，可现在确实是完全不能理解了。 　　这大概就跟老师硬是在幼儿园课堂里，用二元一次方程来解数学题一样，让天真的孩子们满脸懵懂，完全像是在看天书。 　　到了最后，其他人暂时退出小组，把主要精力放在技术部其他工作上，只留下能做一些运算的人，来给肖倩倩他们打下手。 　　理论推算的过程，一直在持续着，但两万辆玩具车的订单，却提前完成了。 　　这时候，才是七月五号，常欢刚出月子的第三天。 　　“这会儿就出差，真的没问题吗？”常家人给常欢还有赵然收拾行李，常欢妈妈收着收着，突然哭起来，“你说，你一个姑娘家，这么拼做什么呢？不是有赵然过去吗？你们是夫妻俩，去一个就行了，回来分享一下工作经历嘛！你才刚出月子，怎么就去那么远的地方出差，万一路上有点什么不舒服……” 　　没说完，她“呸呸呸”，把这不吉利的话给呸掉，“唉，要不你还是留在家里吧，好歹等下个月——下个月也不行，太热了。你等入秋之后再管那些事吧，现在就留在厂里，做些简单的工作，好不好？” 　　“妈，你这是慈母多败儿！”常欢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连路上会漏奶、需要中途去洗手间挤奶的不便之处，都准备好了。虽然出去的时间，比她预计的要早，但谁也不能阻止她去参与这项工作。 　　她妈妈生气地拍了下床铺，“什么慈母多败儿，你又不是儿子！” 　　如果儿子大脑正常，要出去工作，她不会阻拦。可这是她闺女啊，是刚生完孩子一个多月的闺女啊！ 　　出差多辛苦，她哪里舍得女儿受这个罪。 　　常欢爸爸就在门外，想抽烟，但并没有抽，只能苦恼地揪上火的嘴皮子。他心里也不怎么放心常欢这次出差，但这件事，是他们父女俩早早说定了的。 　　他只能劝，“行了，她也不是小孩了，有自己的主意。” 　　“再者说，这回出差的，有赵然跟着一起呢。再加上还有倩倩跟萧鑫他们俩，有他们一块照顾着，不会让欢欢遭罪的。” 　　“唉……” 　　她男人发了话，常欢妈妈只能默默抹眼泪，不再说了。 　　至于常欢的婆婆温燕，则是一直在清点行李，生怕漏掉什么东西。她刚开始的时候，其实也不乐意常欢去出差，常欢这一走，不止她自己的身体不一定熬得住，还有小孩子，这么小就跟妈妈分开，感受不到熟悉的气息，可能会哭闹生病的。 　　但她早在常欢成为自己媳妇之前，就认识常欢了。她知道，常欢是个很要强的女孩子。这次的工作，对她来说很重要，温燕不想以婆婆的身份，来阻拦她。 　　温燕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给她准备好行李，然后好好照顾孙女了。 106 [VIP] 　　第106章 　　两万辆玩具车被包装好——说起来, 为了包装这些玩具车，八一厂把徐市一家纸盒厂也给养活了，让徐市的市长开心的不行呢。 　　货物不会跟出差的人员走一条道, 是直接被货运车拉到建市去的。 　　另外承诺给那些外国人的收录机, 也是跟着玩具车这批货, 一块被运走的。 　　肖倩倩、萧鑫、常欢、赵然，再加上范一元, 这五个人，依然是坐火车转乘, 然后抵达建市。 　　货物比他们先到，被放在出口管理处安排的货仓里, 肖倩倩他们自己先去抽查了一下，确定没问题之后，这才去老地方招待所，办理入住。 　　“嘿，好久不见！” 　　有外国人看见他们，虽然对华国人的脸庞不能产生清晰记忆, 但他们依稀记得肖倩倩一行人是五个, 这回还是五个，又刚好是来这个招待所入住, 外国人就直接打招呼了。 　　但招呼之后，他意识到有点不对。 　　上回好像是一个女的、四个男的，而且女的是披着齐肩短发的。 　　而这回，一行人里有两个女的, 还全都把头发编了辫子, 拢在脑后, 干净利落。 　　这个外国人正要尴尬地表示他认错人了, 肖倩倩笑着用鹰语跟他打招呼，“你好，好久不见。” 　　“咦，”外国人这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认错人，他有些疑惑，“你们换人过来了？” 　　肖倩倩笑了笑，侧开身子，让赵然跟范一元来说。 　　赵然经过将近一个月的疯狂学习，口语水平已经大为提升，大大方方地回答：“嗯，换了一个人。” 　　然后还给人家介绍，“有一位先生被安排去做其他工作了，替代他过来的，是这位女士，也是我的妻子。” 　　“哇哦！”外国人感叹，然后就随口夸奖，“你的妻子也很漂亮。” 　　他这会才算是完全分清楚，这批人确实只有一个变了，其他人只是换了发型跟打扮而已。 　　现在比六月初的时候更热，肖倩倩跟常欢因为有小孩，都剪了短发，但大热天的不好直接散开，就盘起来了。 　　外国人对华国人的五官辨识度不高，肖倩倩换个发型，要是不开口说话，他根本认不出这是一个人。 　　“你们到来的时间，比我们预计的时间要早，难道是订单已经做完了吗？”外国人知晓这是六月那批人之后，才继续问。 　　“没错，玩具车跟五百台收录机，现在都已经运到这边的出口管理处了。如果你们有空的话，在出口管理处的上班时间内，我们随时可以一起过去验货，然后安排海运到你们国家去。”这段话稍微复杂些，是肖倩倩说了之后，范一元给翻译的。 　　“我们当然有时间！”外国人有些激动。 　　他的上帝啊，在华国耗了这么久，终于通过肖倩倩这边的渠道，拿到收录机了。 　　虽然量不多，还附带了别的产品，但这也不算亏。 　　拿到这些之后，他就可以跟同事一起回国了。 　　天知道他们有多怀恋自己祖国的气息！ 　　接下来的两天，肖倩倩先后带签了合同的那六拨人，去出口管理处验货，确认无误后，再次签字，交给出口管理处之后，他们才会代为发货。 　　“我们收到了多少定金？”在这些人满意离开后，赵然才终于忍不住问出这个问题。 　　“不算收录机的钱——收录机我要求收全款，这个外币的汇款单，是要带回去给我爸他们厂的，不经过我们厂财务的手。至于我们的玩具车，定金收全款的一半，这些加起来，总共八万多，接近九万了。” 　　肖倩倩扬了扬手里几张汇款单，“这一半的外国钱，最好是直接在建市的出口管理处兑换成华国币。” 　　“为什么啊，在他们这边换，不就算是他们福省的外汇收入了吗？”赵然疑惑。 　　萧鑫也没有懂，但是他没问。 　　肖倩倩回答，“我们接下来还想跟福省其他外国人做生意，包括现在已经离开的那几波，说不定之后还会继续合作。他们受限于国籍，不被允许进入内陆，只能在建市内部活动，我们厂以后避免不了长期跟建市的出口管理处合作。” 　　“总不能老是利用人家的人力资源，却一点甜头也不分给人家吧？” 　　“但八万的预付款，全都在这边换……”赵然有点不乐意，“太便宜他们了吧？” 　　他们跟建市这边的领导也不熟，顶多见过警局的领导、还有出口管理处的领导，对这边没有归属感，给的东西太多，就会有种自己被占便宜的感觉。 　　回徐市就不一样了，徐市市长跟他们厂长交好，而威省的省长甚至还在暗地里扶持他们厂，连复杂的跟外省对接的工作，都替他们忙活了。 　　有这样的领导，赵然恨不得把得到的所有好处，都带回去呢。 　　他知道的，外汇收入，肯定也算是领导政绩的一部分。 　　“行了吧，我们省的领导也不会为了这点利益而不高兴的，以后的日子长着呢，我们能赚这一回的八.九万，保不准以后会赚更多。” 　　“跟不同地方的公家人打好关系才是正理，免得他们故意延误我们的紧急订单、或者暗中使绊子哦。” 　　肖倩倩自有规划。 　　而且她也不是特意要换这么多钱的，只是刚好在建市这边，他们收到的、属于八一厂的外汇单定金，就是这么多钱，他们顺手在这边给兑了，也显得自然不刻意。 　　赵然挠挠头，还是不能接受，但他愿意听肖倩倩的安排。沉默一会之后，他耸耸肩看向常欢。 　　常欢倒是把肖倩倩的话全给听进去了，正在心里不断琢磨、学习这些呢。 　　“好了，接下来，又是新的战役啦。”肖倩倩伸了个懒腰。 　　“招待所那边还剩多少外国人，我们继续跟人家接触，看看有没有机会再谈下新订单吧。” 107 [VIP] 　　第107章 　　因为每两个月里, 肖倩倩才能调出五百台收录机，所以这一次的谈判，她不能再借着这个有利条件, 来吸引剩下的外国人们了。 　　而且, 对玩具车最感兴趣的那一批, 上次就露面了。剩下的这些，要么一心只想买收录机, 要么是有别的目的，区区五百台的收录机, 也不一定能打动他们。 　　这回才算是真正的无基础开发市场。 　　在买过玩具车的那些人离开后，肖倩倩把大家召集起来, 在一块商讨如何打动外国人，让他们愿意尝试订购玩具车。 　　虽然来这里之前，常欢说她这一次以学习为主，不会插手肖倩倩的决策，但肖倩倩想尽快抽身投入研发工作中去的话，就得用非常手段, 让常欢迅速成长为一个合格的领导者。 　　“欢欢, 对于接下来的推销，你有什么想法没？” 　　聚在一块后, 肖倩倩第一句话就是问常欢这个问题。 　　常欢倒也不怂，她想了一下，说：“我这两天注意过了，现在仍然住在这家招待所的外国人, 分属于四个不同的公司。我让赵然去跟他们搭过话, 感觉他们比之前跟我们合作的那些外国人, 要傲气一点, 我猜，他们所属的公司，应该更大更有名？” 　　肖倩倩点点头，示意常欢继续说。 　　“虽然国外是什么状况，我们搞不清，但类比我们自己这边的工厂——大工厂的员工会天然带有一些高高在上的感觉，面对其他小厂的人，并不怎么主动搭话。” 　　常欢托着下巴，“跟这些人接触，前期恐怕很容易被直接无视。” 　　“没错。”肖倩倩笑着肯定了这一点，“所以我上次过来，先把好拿下的队伍，用收录机做诱饵，直接让他们全部签下了订单。剩下的这些，都是需要花些时间跟精力来磨一磨的，干脆单独把他们留下来，换一种方案来应对。” 　　“他们之前应该也不怎么跟其他外国人交流吧，一下子走掉几波人，他们心里再怎么高傲，也该有点好奇才对。”常欢想了想，“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利用他们的这个好奇心，来引着他们主动接触我们？” 　　于是，接下来就变成了两个女人的对话，萧鑫跟赵然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给当个背景板。范一元只是翻译，并没有参与这样的讨论。 　　他暂时得到肖倩倩的允许，可以回家一趟，跟家人聚聚，说不准还能提前见到余大海这个朋友。 　　这边肖倩倩跟常欢两人，花了三个小时的时间，先对潜在客户进行分析，然后针对他们的特性，制定了三种备用推销方案。 　　每一种方案，都是由常欢主要构思出来的，肖倩倩虽然能直接给出她想好的方案，但这么做，就起不到锻炼常欢的作用了。 　　常欢也意识到，肖倩倩这次根本没有要以她自己为主的想法，打个不恰当的比喻——肖倩倩现在就像是被先帝托孤的王爷，明明有足够的威望能当摄政王，却一心一意在极力辅佐新王坐稳皇位。 　　对于这一点，常欢私下也问了肖倩倩，长此以往，玩具车的对外订单，完全由她来接手了，那以后的八一厂员工，会逐渐把现在对肖倩倩的敬畏心，转移到常欢身上。 　　可事实上，明明是肖倩倩打开了玩具车通往国外的第一扇大门。 　　她不会觉得有一丝丝不舍吗？ 　　对此，肖倩倩只是淡然一笑，近乎用一种狂妄的口气，说：“你觉得，仅仅做成一些出口的订单，对我来说，会是一件很重要的成绩？” 　　常欢哑然。 　　是哦，如果肖倩倩为了这个成就，就洋洋自得的话，她有的是方法，不把到手的权利再让出来——再者说，当初让常欢去主管玩具车生产及销售这件事，本就是肖倩倩最先提议的。 　　“虽然常叔觉得我在管理方面做得挺好，但就我自己而言，我是真的对此不感什么兴趣。经常出差、跟人勾心斗角……我觉得太浪费我的时间了。我更愿意留在厂里，安安静静地做一些研发工作。” 　　“如果我跟萧鑫做出属于我们华国自主研发的发动机，还怕厂里不看重我们？” 　　“这个倒是事实。你们那个发动机项目要是做成了，别说我们八一厂，就连国家，都得重视起来。”常欢苦笑道，“谁叫现在我们还没有这方面的专利呢。” 　　“我可是很有信心会成功的，而且，这个时间，恐怕不会太长，”肖倩倩弯了弯眼，一脸狡黠的模样，“等这个完成之后，我才懒得管厂里打算到哪弄到新场地、新车床来生产发动机呢，我啊，到时候要仗着立了大功，继续要求你爸给我开新项目。” 　　常欢无语了好一会，然后才问：“你不会是真的想做挖掘机吧？” 　　“对啊。你已经知道啦？” 　　“嗯，赵然跟我提过。说你去见我爸的时候，先是说想自己研发整个挖掘机，还说要砍价买人家二手的机子，给整个拆解再维修重装，等厂里用废了，就作为技术部的第一手研究素材。” 　　“挖掘机涉及到的零部件可多着呢，你居然说要把其中进口的部分，全部换成自主研发的。那可不止一个发动机的项目了……也亏你敢提出来。” 　　“我之后不是改成只做一个发动机了么，”肖倩倩耸了耸肩，“等发动机弄出来，其他部分，价格不高的，可以先用进口的，价格太高的，我们就试着自己做。” 　　“你为什么突然跟挖掘机杠上了啊？”常欢有点不解，“你以前好像也没有对这个表现出兴趣。” 　　“我这叫未雨绸缪知道吗？”肖倩倩早就想好了理由，“我们要把厂子继续做大，总不能光靠卖三轮车吧？这个市场，迟早也是要饱和的呀。” 　　“不是还有玩具车吗？”赵然终于有机会插嘴问了一句。 　　肖倩倩白他一眼，“那怎么能一样，玩具车是玩具。我要做真车！八一厂是汽车厂，得做真正的汽车——现在是三轮车，以后搞挖掘机，再更久远的未来，说不定还会重新做我们自己研发的大卡车、私家车等等。” 　　“我告诉你们啊，等八一厂现在的产能完全跟不上订单的时候，我会像当初提议拆分部门一样，直接提出，把工厂变成集团，然后旗下建立生产不同产品的工厂，差不多也算是要把八一厂给拆成基本不相干的几份吧。” 　　“啊？拆八一？”赵然愣住。 　　“对啊。三轮车、还有之后我想做的挖掘机，怎么说也算是真车，你们那玩具车，归根结底只是玩具。以后把集团拆分一下，搞个三轮车厂、挖掘机厂、发动机厂、玩具厂等等……哦对，运输队跟维修点可以结合一下，搞成一个运输、维修厂？每个厂的财务分开，分季度往集团上报，而集团分上半年、下半年财报，给省里领导汇报。” 　　常欢揉了揉有点胀痛的胸口，问：“你都已经想这么清楚了，不会早就有这种打算了吧？” 　　“也不是早就有了。”肖倩倩摸摸下巴，“大概在我们厂意外发展出玩具车这个新产品，然后我又想做出一些有意义的新技术产品之后，我才萌生了这种想法吧。之前只是想着可能会把工厂面积扩大——就跟我爸他们厂一样。” 　　“不过，我爸他们，说到底还是在生产一种产品，只是产品的技术层次不一样而已。先是最低阶的收音机，然后是少量供国内市场、大批量出口国外赚外汇的收录机，以后可能在此基础上，再发展成其他的什么机，都有可能。他们只用延续原来的厂名，然后不断地扩张场地，或者建立分厂就可以。” 　　“但按照我的规划，我们厂的产品会变得很杂，各种车子上的重要配件，跟不同类型的车子，还有你们做的这个玩具，本质不一样的。分开管理，才不容易产生问题。” 　　“确实是这样。”常欢被肖倩倩说服了。 　　只是，八一厂原本由多个小厂合并而成，如今走在飞速发展的路上，还没膨胀到一汽厂那样的位置，就说要拆分，常欢一时有点不舍罢了。 　　单在管理层面上来看，肖倩倩的规划才是对的。 　　看着常欢那复杂的面色，肖倩倩拍拍她的肩膀，“哎呀，我现在就是这么一说。那什么自主研发发动机，都还没搞成呢。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先别想这些了，我们这回出来，专心把新订单的事情谈成就好。” 　　“嗯！”常欢点点头。 　　两人分开之后，常欢就开始模拟情景，如果自己遇到哪一伙外国人，该用什么样的方式，自然地引起话题，然后不卑不亢地让他们对玩具车也产生兴趣…… 　　她跟着赵然也学过一些外语，不过，在这方面，她天赋没有赵然那么好，在赵然帮助下，也只是能完成一些简单的日常对话罢了。所以，接下来她会跟赵然形影不离，以免错过任何一个机会。 　　除了刚开始陪前一批外国人，完成签单出货，用了两天之外，肖倩倩他们继续在这家招待所里，又住了五天，但最终只跟两批外国人谈成了合作。 　　到手的合同只有两份，不过，这毕竟是大公司，都是开连锁大超市、或者掌握其他重要交易渠道的供应商，跟之前那六拨人的层次不一样。这两份合同的订单数，就超过了之前六份合同的总和，有足足五万辆的需求量。 108 [VIP] 　　第108章 　　拿到这两个订单后, 他们第一时间打电话给厂里，让生产部安排生产。 　　然后，肖倩倩把到手的外币汇款单, 在建市这边兑成了华国币, 这才买票离开, 继续去相邻的苏省。 　　离开这之前，他们一组人又产生了变化。 　　肖倩倩按照约定, 去范一元家里，把余大海也叫过来, 三方进行了一次谈话，确定余大海已经收拾好家当, 随时可以离开建市、也坚定地要离开之后，范一元同样表示，他跟家里人——其实就只跟他的母亲谈过了，他们也会去八一厂。 　　“余大海之前没有工作，这个得先拜托范哥你走一下关系，给他开个介绍信, 让他能从正规的渠道, 带着老婆孩子去我们徐市。至于把他户口转到徐市，这个有我们厂长来帮忙。” 　　肖倩倩想了想, “接下来我们还得去苏省，缺不了熟练的翻译，所以范哥得继续跟我们一块出差。赵然，你带着余大海, 带余哥他们一家人, 还有范哥的母亲、孩子, 先回我们厂, 把他们安置好。” 　　“我们分开行动吗？”赵然皱眉问。 　　肖倩倩点头，“不然之后我们还得从苏省返回。” 　　“欢欢有我照顾，你放心吧。” 　　赵然有点犯愁，求助地看向常欢。 　　常欢对肖倩倩的安排没有意见，“你别小瞧我啊，这些天呆在建市，我不都好好的吗？放心吧，你提前走了，接下来我跟倩倩住一块，萧鑫跟范哥住一块，一样是安全的。” 　　连老婆都这么说了，赵然只得应下。 　　刚好余大海夫妻俩带的主要是现钱，行李不多，女儿又到了六岁，有一定照顾自己的能力了，所以他们还能腾出手来，帮范家老母照顾最小的孩子。 　　赵然更是只带了他自己的衣物跟合同，加上他长得高壮，一路上就跟个保镖似的，护着这两家人。 　　等他们顺利回到八一厂，厂里先给余大海的老婆赵红，安排了一个食堂临时工的岗位，给范一元的母亲，安排了个清洁工的岗位。而余大海，则是直接被划到技术部，先作为赵然跟常欢的属下，第一个任务，是改进现有的玩具车包装，在上面增加汽车彩绘，以及鹰文的商标、简介等——这是新客户的要求。至于这些人的户口问题，无论是本就是徐市人的赵红，还是建市人的余大海、范母等人，厂里都会出手帮忙的。 　　知道这些人是厂里特招的人才，其他职员就没在意厂里预支给他们的福利有点多。反正他们都安稳地在八一厂住下了。 　　完成这些工作后，赵然才终于按捺不住，占用他岳父的办公室，按照肖倩倩他们抵达苏省杭市后打回厂里的招待所号码，给拨了过去。 　　刚好这会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了，肖倩倩他们还没跟这边的外国人们混熟，正打算出去吃晚饭呢。招待所前台的电话一响，里头有些失真的声音传出来，说要找一批叫常欢、肖倩倩、萧鑫、范一元的人，前台就把肖倩倩他们给喊回来了。 　　赵然急着打电话，倒不是要邀功，说他把范、余两家人都给安排妥当了。他只是担心常欢，想跟她说说话。 　　大家也猜出他的心思，直接让常欢去接电话。 　　两人煲了十几分钟的电话粥，前台脸色越来越差，明显不耐烦了，常欢才结束通话，给前台塞了五毛钱，表示抱歉。 　　得了好处，前台把钱迅速塞进口袋，带上了笑脸，还表示之后如果有他们电话，会给他们记下来，并且通知他们的。 　　“真是看钱给脸色啊。”出去吃饭的路上，常欢感慨道。 　　“谁不喜欢钱呢？”肖倩倩对此接受良好，“晚上去哪吃？国营饭店吗？” 　　“嗯，就去国营饭店吧。我们刚拿下大单子，没必要太磕碜吧？”萧鑫其实是不怎么想去找那些小店了，觉得每次东拐西拐的，很是麻烦。 　　肖倩倩无所谓地点点头。四人去国营饭店，这回倒是不必装穷，点了鱼跟肉，让大家都吃饱了。 　　回去的路上，四人放慢了步伐，就当是饭后消食。肖倩倩依然是跟常欢挽着手走在最前面，一边走，一边小声商量，该怎么在杭市这边签下新订单。 　　他们在这住了两天了，对于这边的外国人，还处于一个不太了解的状态。 　　而且，这次人手不够，萧鑫跟范一元两个人，他们看起来就不像是能欢快玩在一起的朋友，这就导致，他们不能像上次一样，直接组队在外头玩车子来吸引人注意了。 　　不过，他们也没太着急。有刚在建市签下的五万辆订单打底，他们有足够的时间，耗在杭市这边。 　　这一回，肖倩倩几乎不主动帮常欢什么，全程看着常欢忙活。 　　由于肖倩倩不帮忙了，萧鑫感觉要跟老婆的闺蜜保持一定距离，同样撤退，硬是把这次的出差，玩成了出来休假。 　　常欢只能自己去摸索这些外国人分属哪些国家、各自又有几个阵营、互相之间的关系、甚至他们的喜好、脾性等等，做调查的时候，她唯一能用的人，就是范一元。 　　好在范一元此时已经把自己当八一厂的员工了，对于常欢的安排，他都默默地完成，从没有什么拖延跟怨言。 　　而肖倩倩，只是在常欢闲下来的时候，才跟她沟通一下目前的进度，在她的咨询下，给出一些指点。 　　这么做，相当于只有常欢带着范一元这个翻译，在完成杭市的推销工作了。 　　他们足足在这边呆了十天，先后签下七批订单，根据之前计算的产能，给出了不同的预估交期。 　　最后一个订单签下来之后，常欢回到招待所房间里，直接在床上瘫下了。 　　“好累啊……” 　　憋了这么多天，她终于是说出了这句话。 　　肖倩倩揉揉她的头，“知道辛苦了吧？” 　　“可初期开发市场就是这样，从无到有。一点一滴的人脉关系，全要靠自己去争取、维持。” 　　“我们是占了产品新奇的优势，刚开始能搞定这么多外国人，签下这么多合同，已经是很幸运了。等之后，怎么把这些合作过的外国人，逐渐变成回头客、常客，最终变成我们的稳定客户，才是真正需要投入大量精力的事情。” 　　常欢用胳膊捂住眼睛，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我知道，不过，我心里已经有大致的想法了。” 　　“在跟这些人沟通第一批玩具车订单的时候，他们对尚未制作出来的那些款式，确实是也有兴趣，但又想快点确定前期市场反馈，不愿意等太久时间，所以最终还是选了现有的款式。” 　　“我打算提前订新款模具，以及让人准备设计更新颖的新样式。同步准备扩大生产车间，我觉得我们的玩具车会受到欢迎，只要卖的还不错，他们一定还会再来进货的——国际上，少有比我们出口价更便宜的国家了吧？” 　　“嗯，我们给出的价格，在国内看来，是跟抢钱一样，但在发达的资本国家眼里，并不算什么。”肖倩倩想了想，又提醒，“制定玩具车售价时，我们不是把模具的损耗也计算在内了吗？而且还上浮了挺多。这些订单完成，其实模具的成本已经可以完全不计了。要是老客户再下订单，不管数量有没有超过之前的，最好都主动给旧款式降价，以表示我们友好的态度。” 　　“好，我会的。”常欢深呼吸几次，看着肖倩倩，突然笑了，“说起来，当初我去一汽厂学习的时候，根本没想到回来不怎么参与汽车方面的工作，反倒是在弄这个玩具车。” 　　“不过，我现在对这个更感兴趣，也跟赵然商量过，我们可以试着把玩具的种类，从玩具车这一种，逐渐扩展到其他种类。这还是之前你说要把玩具车分出去，单独作为一个玩具厂之后，我们才想到的。刚好赵然打电话来说，我爸把余大海分到我们手下了，他会一些外语，又擅长绘画，说不定对我们的帮助很大。” 　　“大概，到了分厂的时候，我会想去做玩具工厂的厂长吧。赵然就跟过来，做我的助手，我们做玩具么……肯定是要仗着我们国家的货价便宜，大多对外倾销的，他把外语学好了，做个对外管理处的部长也不错。” 　　常欢想着以后的事情，脸上渐渐浮现出向往，“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做好。” 　　“一定能的！”肖倩倩鼓励道。 　　常欢握住她的手，重重地应了一声，“嗯！” 　　休息一天之后，他们才终于从杭市出发，回八一厂去。 　　“没想到这次出差，足足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常欢坐在靠窗的位置，绿皮火车的车窗是打开的，风灌进来，吹得大家的碎发都很乱。 　　肖倩倩看了眼窗外飞速后退的风景，感慨道：“这大半个月过去，我跟萧鑫不在，发动机的项目肯定完全停滞不前了。” 　　说到这个，常欢捂嘴直笑，“听说只有你俩能互相看懂对方写的东西，其他人只能当个打杂的，连我们厉害的副厂长，都直接退出你们小组了呢。” 　　肖倩倩耸耸肩，“主要是涉及到的计算太多了，我们厂现在的技术员，在数学基础上还是差了些，不过，现在实在很难找到擅长这个的人，没办法。我跟萧鑫也是看了很多书，自学的那些。不然我也没底气说什么自主研发发动机呀。” 　　“这回之后，玩具车那边的事情，我基本上不会再参与了哦。欢欢，以后全看你的啦，加油哦！” 　　“加油！”常欢跟肖倩倩对了一下拳头，“你的发动机项目，也要加油，希望你能顺顺利利、早点完成。等你提出挖掘机计划时，我绝对会站在你这边支持你的！” 109 [VIP] 　　第109章 　　这一次, 他们回到徐市的时候，下午已经快结束了，回厂的路跟去肖倩倩家不算顺路, 常欢便叫肖倩倩直接回去休息。 　　“出差的事, 我回去跟我爸汇报一下就行了, 路上也有范哥跟我一起。你们就直接回家吧，这么热的天, 回去早点洗洗，晚上也睡早点。” 　　肖倩倩犹豫了一下, “你们还有行李，就两个人回去, 能行吗？” 　　“能行的，哎呦，我又不是纸做的，生完孩子不还乖乖坐了一个月的月子吗？现在身体正常着呢，没哪里不舒服，不用担心我。” 　　常欢都这么说了, 肖倩倩也没矫情, 让萧鑫拿好他们俩的行李，就直接回家。现在这个点, 即使去八一厂，也待不到一个小时就下班了，还不如直接回去歇着呢。 　　如果出差的人回来是下午，那么就可以提前下班, 这算是八一厂这两年默认的潜规则了。 　　回到家, 肖倩倩就看到闺女正在家门口骑一辆小三轮, 而妈妈站在一边看护着。 　　她急忙笑道：“妈, 筱筱，我们回来啦！” 　　原以为，打过招呼后，会首先迎来闺女的热烈欢迎，但这一次，肖筱只是愣愣地看了肖倩倩一会，然后就停下玩耍，突地大哭起来。 　　“怎么了这是？”黄彩英把肖筱从小车子上抱起来，晃着哄着，“是妈妈回来了呀，她在跟你说话呢，你怎么哭起来了？” 　　肖倩倩也是头一回碰到这种情况，有些踌躇地靠近，“筱筱，你是不认得妈妈了吗？” 　　肖筱哭得直打嗝，说不出话，但还是用力摇头，然后伸出手来，要妈妈抱。 　　知道女儿不是忘了自己，肖倩倩莫名松了口气，把她抱过来，轻轻晃悠着，“对不起，妈妈之前走的时候，也不知道这次会在外面待那么久。筱筱是不是想爸爸妈妈了呀？” 　　“这次之后，爸爸妈妈就很少出差了哦，以后每个周日，都陪我们筱筱出去玩，好不好？” 　　肖筱哽咽着点头，“爸爸、妈妈，陪筱筱，不走。” 　　“好好好，我们不走，就在家陪筱筱。”肖倩倩亲了亲闺女的额头，然后让萧鑫也来哄哄这丫头。 　　这次确实是离开太久了，不怪这孩子觉得委屈。 　　晚上的时候，一向听话的小家伙，非得闹着要跟爸爸妈妈一起睡，出于愧疚心，肖倩倩这回没拒绝她，连着让她在大床上睡了一个多星期。 　　不过，更长时间就不行了，这大热天的，床上多个小家伙，简直跟放了个小火炉似的，每天早上醒过来，一家三口都是一身汗。肖倩倩受不了了，威胁闺女说，如果她在大床上睡惯了，就提前把她送去旁边小房间，让她开始一个人睡，肖筱这才委屈巴巴地回到自己的小摇床里。 　　连周日带她出门，去看她心心念念的小妹妹常安时，她都要跟还听不懂话的安安埋怨，自己又开始睡小床了…… 　　安安不懂肖筱对于摇床的嫌弃，她只会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肖筱看，听着她的声音、看着她的表情，然后奇奇怪怪地模仿着。 　　两家大人也没注意这个，就随她们小姐妹两个咿咿呀呀乱讲，权当做是在培养她们的感情了。 　　除了周日，肖倩倩偶尔也会在上午上班时，就把闺女一并带到厂里来，丢在常家，然后托常家人照顾一天。肖筱挺让人省心，而且，有她在的时候，常安也笑得多些，常家人很欢迎这个小家伙经常来。 　　这么一弄，让小家伙陪更小的家伙玩，两家的父母，陪伴孩子的时间，好像反而少了些。 　　刚好，他们都忙，便乐于孩子能让他们省心。 　　对于肖倩倩跟萧鑫来说，他们从杭市回来后，他们的工作，又恢复了规律又充实的循环，家里人的伙食，重新变成每天都有蒸鱼，以及一些其他荤菜的水准，让这段时间有点累到的肖倩倩跟萧鑫，慢慢又长了点肉。 　　至于那个挖掘机的研发，现在基本上都是肖倩倩跟萧鑫两人在忙活。但纯理论上的进步，很难给非专业的领导做汇报。 　　而厂里现在三轮车、玩具车的生产计划，基本上都排满了，利润很是可观，厂长心情很好，在常欢的央求下，干脆完全不管肖倩倩他们，让他们自己看着办，什么时候能出阶段性汇报了、什么时候需要厂里帮助了，就直接来找他。 　　只要消耗的研究资金不过分，别的就随他们折腾吧。 　　肖倩倩跟萧鑫两人，算是半脱离了技术部的其他事务。部门里，有关三轮车的事情，全部交给周部长来管理，有关玩具车的，则是由常欢在管。 　　现在技术部的人，虽然还是集中在一个办公室里，一张张不大的简易办公桌，把这个办公室排的满满当当，但隐约之间，小小的部门，像是划分成了三个小组一样。 　　萧鑫跟肖倩倩一心只做发动机，他们俩人把办公桌合在一块，方便一起计算、绘制图纸。 　　常欢、赵然只管玩具车。 　　懂一些外语、又擅长绘画跟手工的余大海，则是帮他们改进原玩具车款式的外观，以及负责包装的设计；完全专长于外语、有多年翻译经验、习惯于跟外国人交流的范一元，就成为了厂里的专属翻译——但目前也只有玩具车这边需要翻译，所以算是常欢这一边的人。 　　剩下的，才是在继续搞三轮车的。 　　这么一对比，三轮车这边的技术员稍多，常欢想了想，本着双向选择的原则，从这些人里，挑了两个技术员，转到她手下，来负责玩具车生产中的技术问题。 　　肖倩倩跟萧鑫其实也是要下属的，不过，之前实在是没人能帮上忙。 　　好在，经过两人的努力，纯理论计算的部分，很快被搞定了大半，他们终于要开始做四缸发动机的设计图了。 　　考虑到工厂的长久发展，在这一步骤开始时，他们去跟厂长做了一次简单明了的汇报，然后就提出要带两个年轻点的技术员，他们一边设计，一边指导别人，免得之后做什么都没有帮手。 　　厂长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有设计的眉目了，有点不敢相信，又有点激动，跟周部长商量了一下，把之前学历最高的那个中年技术员，以及后招的两个中专毕业的十几岁的新技术员，给转到了肖倩倩手下，让她带一带。 　　“吴叔，厂长怎么还让您来了？”肖倩倩看着到她这来报道的三个人，有点疑惑，“我跟萧鑫毕竟还年轻，哪里好意思对您这样的老员工指指点点……” 　　“哈哈哈，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厂长跟部长商量要派谁跟着你们时，我自己说要过来的。虽然我明面上的学历、资历都比你们俩高，但我们技术部是看实力说话的地方，我相信你们有真本事，所以就厚着脸皮，跟两个小年轻一块过来，当一当你们的弟子了。” 　　肖倩倩摸了摸鼻子，“我们原本想要两个年轻的，是想着，还能顺便使唤人家打打杂，唉，吴叔您这么一掺和，我们可不好意思随意折腾了。” 　　“害，你们不必顾忌我。这两小子，才招进来没多久，习惯了被使唤。你们要是介意的话，我干脆跟着你们‘同流合污’好了。”吴叔笑呵呵地答。 　　“反正你们别把我赶走啊，当年没在学校里学到更深的知识，后来知识分子又不受待见了，我是想精进一下自己，都没找到机会。” 　　肖倩倩跟萧鑫对视一眼，然后才说：“那好吧，不过，这边设计的事情，还是以我跟萧鑫的思路为主，你们如果有异议的话，我们可能不会采纳，到时候吴叔可别生气。” 　　把丑话说在前头，这个五人的小组，算是稳定了下来。但基本上还是肖倩倩跟萧鑫在忙活，另外三人完全是以学习为主，其实还拖慢了肖倩倩他们的研究进度。 　　但为了以后，现在的指导，是有必要的。 　　肖倩倩现在就挺佩服她爸，果然姜还是老的辣，爸爸过年前就一口气收了四个徒弟，除了手下多了人打杂之外，还能倾囊相授，培养出跟他关系亲近的优秀技术员。 　　而肖倩倩这边，她等级不够，不能说是收徒，不过，在指导吴叔跟另两个年轻人时，她跟萧鑫的用心程度，也跟老师带徒弟，没什么两样了。 　　不到一个月过去，至少吴叔把曾经的数学知识捡回了大半，两个年轻人，也被带着学会了大胆创新思路，精进了绘图的水平，对肖倩倩他们特别佩服，对外人整天就是“我萧哥”、“我肖姐”这么称呼，除了夸赞还是夸赞，仿佛天底下没有人能比他们更厉害了，简直跟个狗腿子一样，让肖倩倩觉得很是无奈。 　　十几岁的大男孩，对人起了敬仰之心，是很难再动摇的。即使肖倩倩让他们不要太捧着夸自己跟萧鑫，也没什么用。 　　只能随他们去，自己只当听不见了。 　　等到了十月初，要国庆放假、但厂里还是因为大量的订单，在安排加班时，之前派出去给省长用的两个技术员回来了，还带回了好消息。 110 [VIP] 　　第110章 　　刚开始, 肖倩倩提出，可以用三轮车的生产资料作为交换条件，换取其他省份提供生产资源, 最终赚取利益后, 八一厂只分得其中一成的利润。 　　为此, 他们去南市的省政府，找了省长, 交上这份策划案。省长张梅认可这件事可行的同时，也干脆地替八一厂来运作, 除了要了两个技术员过去帮忙，之后就没再提出别的要求。 　　没想到, 三个月过去，派出去的技术员回来时，直接跟大家说，事儿基本已经办成了大半。 　　周边的苏省、东省、南河省、北湖省、南湖省、西江省，以及更远一些、沿海的浙省、福省、东海省，都已经同意合作方案, 并且会在十月结束前, 将生产三轮车的工厂准备好。 　　八一厂要做的，就是外派技术员过去, 带领他们完成设备改装、以及前期的生产。 　　突然来了这么多活，技术部也有点手忙脚乱，只得紧急开会，决定怎么安排人出差。 　　“这九个省都是同步的么？”周部长头痛地问那两个回来的技术员。 　　“对。我们之前做调查就花了不少时间, 然后张省长跟这些省的省长约谈时, 也没瞒着消息, 后来就变成了每天电话会谈, 最终几个外省，谁也不让谁，非得同时期开工。” 　　技术员对此也是无语，可还是要把情况给厂里的人说清楚。 　　“而且，他们互相之间签了协定，本省生产的三轮车，只允许在本省内销售，不得触碰其他省的利益。” 　　这么一来，八一厂自己生产的三轮车，销售范围也被锁死在威省内了。 　　参与会议的厂长微微皱眉，但很快松开。 　　就跟肖倩倩说的一样，光是威省内的订单，就够八一厂好吃好喝四五年了。再加上他们还有玩具车的业务，根本不愁生产线没活干。 　　现在主要的困难是，他们要怎么满足这九个省，几乎要在同时期内完成备生产的需求。 　　肖倩倩跟萧鑫、常欢跟赵然等人，也放下自己手中的活，参与了本次会议。 　　肖倩倩想了想，提议道：“周部长、我、萧鑫、欢欢、还有赵然，都是知道要怎么规划车间的，至于生产机器的改造，我们也会，不过需要一两个帮手。” 　　“要不然这样吧，我跟萧鑫算一个小组，欢欢跟赵然是一个小组，每次从两个小组里，抽出一个人出差，剩下的那个人，还得负责继续开展厂里的工作。至于周部长，看他自己的工作来安排。” 　　“你的意思是，一次性安排两组或者三组人去不同的省，尽量赶在十月结束前，把这九个省的任务都完成吗？”厂长问。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不过，人家外省的厂里，肯定也有自己的技术员，我们大概只需要刚开始过去的时候，根据人家场地的状况，设计好车间规划图，然后留下一两个技术员，帮他们改造、组装设备就行了。” 　　肖倩倩回答道。 　　“也就是说，我们这些负责给他们规划车间的，并不需要出差很久，只需要绘制好图纸留给技术员，就可以回厂，或者提前一步，换下个地方出差。” 　　厂长点点头，“这么一说，技术部的人手倒不会不够用。” 　　“倩倩，麻烦你跟周部长一起，根据技术部现有人员、以及大家的技术水平，来列个出差计划表。同时还得兼顾厂里其他工作的正常运转。” 　　“好。”周部长跟肖倩倩同时回答。 　　他们一个是部长、一个是副部长，这种事确实应该由他们来安排。 　　这回要外出的地方多，而且工厂所在的地方，对他们来说，都是陌生的。为了安全起见，萧鑫跟赵然的想法达成一致，不让肖倩倩跟常欢两个女人来跑这件事。 　　“足足有九个省诶，你们不回来换人，一直由你们出差，岂不是很累？”肖倩倩皱着眉。 　　“又不是连轴转。我们只负责规划车间，完成任务后，不是可以先回来休息几天么？”萧鑫答道，“规划车间的速度，比他们改设备快得多，我们或许可以连着完成两个省的任务，回来休息一周，然后再出发去后面的。而且，周部长估计也会出差一两趟，最后分摊到我们每个人头上的任务，就没那么多啦。” 　　“再者说，你可是跟筱筱承诺过，之后不会再经常出差的。” 　　说到这个，肖倩倩也是头痛。 　　小家伙轻易地记的大人许下的诺言。刚进入十月时，肖倩倩把秋季的衣服拿出来，打算过水洗一遍，以免突然降温时没有厚衣服穿。结果肖筱看见她拿许多衣服出来，就以为她是收拾东西出差，当场就哭了，说妈妈撒谎。 　　要是她真准备出差，那丫头肯定会真生气的。 　　肖倩倩揉了揉眉心，“她不许我走，也没说愿意你走啊。” 　　“但小孩子总归更粘妈妈一点嘛，我出差的时候，你就带她一块在大床上睡，多哄哄就好了。” 　　“对了，爸不是说，我们家里也准备安装电话吗？好像这周就会来装吧。那我出差时，还能打电话回来，筱筱能跟我通话，估计也不会怎么闹腾了。” 　　说来说去，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工厂在发展期，真的无法预估下一刻会有什么任务。肖倩倩深刻反省自己，觉得以后不能在工作的事情上，乱跟孩子许诺了。 　　国庆结束，技术部的人就按照肖倩倩跟周部长下发的出差计划表，开始出去完成任务。 　　他们提前做好了规划，出去做事倒也不慌不忙，基本上都能卡着时间点，把每个省的机器给装好，还留下三轮车图纸，带着外省的技术员以及普通工人，至少生产出三辆合格的三轮车。 　　这之后，由厂长、盛副厂长、周部长三人轮流出差，去这些工厂巡视、指导，还有教他们一些八一厂用过的销售手段等等，算是把他们都给稳住了，到十一月中旬，就已经是一边生产、一边出货的理想状态，让那些工厂的厂长心里可高兴了。 　　这些厂，原本效益不行，现在有了三轮车，眼见着这是个受市场欢迎的产品，他们能不高兴么。 　　“这事可算是了结了，”肖倩倩看着几乎人均瘦了一圈的技术部成员，忍不住感慨，“幸好之前没有因为技术部稍微闲下来一点，就把技术员转去别的部门，不然这段时间还没人用了。” 　　“没人用也不至于。”萧鑫停下画图的手，“对了，赵然跟我说，他跟常欢两人，打算去跟厂长提议，直接把玩具车的生产、业务、管理全部分割出去。” 　　“我知道，欢欢跟我商量过这件事。她前前后后，从技术部还有生产部要过去十来个人了吧，也总是要出差，新老客户的关系都维持的不错，目前的订单量也挺稳定。玩具车跟三轮车这边，互相牵扯不大，早点分开也好，省得以后有什么麻烦。” 　　“那财务岂不是也得给他们单独分一个？”一直跟着肖倩倩他们学习的小年轻，好奇地问道。 　　“这个倒不用。财务部单独分出一两个会计，来管玩具车那边的人员工资、原材料、生产消耗、盈利等等，就可以了。好像财务部本来就是把玩具车那边的账务单算的？那就根本不用调整什么了。”肖倩倩想了想，“而且，按欢欢的想法，大概是先搞个玩具生产部，也没什么技术部的说法了，她直接管理整个玩具生产部。” 　　“那，大概就是把玩具车这部分分出去，弄成类似我们厂分划部门之前的模样吧？”吴叔插嘴道。 111 [VIP] 　　第111章 　　常欢跟她爸提出, 要把玩具车的生产，从八一厂之中独立出来，自然没那么容易获得许可, 还被她爸骂了一顿。 　　在这种事情上, 肖倩倩就没出面帮忙了, 现在管理玩具车各种事务的是常欢，要怎么从厂长那边获得足够自由的管理权, 那得考验常欢自己的能力。 　　肖倩倩这边，依然是带着吴叔、还有同姓王的两个小年轻人, 继续设计新的发动机。图纸已经初见雏形，更具体的零件数据、还有之后的运行数据, 尚需要进行计算。 　　但光是这个新的直列四缸款式发动机的设计图，已经是很拿得出手的小半个成果了，收到肖倩倩做的报告，厂长开心地又给他们追加了一些研究资金。 　　肖倩倩：…… 　　“等到以后，人家知道我们是在这么简单的环境里，用这么少的钱, 在研究新型号的发动机, 估计都会觉得我们是疯了。” 　　“只怕是对其他研究团队不太友好，”萧鑫想了想, 善良地表达了愧疚，“有我们的成功在前，以后有什么研究团队，想乱贪经费, 估计很难了。” 　　“噗, ”肖倩倩笑开来, “得了吧, 就这些钱，再翻个十倍，也没有能被贪的余地。” 　　两人一路说笑着回家，自行车时不时被萧鑫按出铃响，提醒拐角处有可能冲出来的人。 　　这么叮叮铃铃地，携着秋风卷着落叶，最后停在了肖家门口。 　　肖倩倩从自行车后座下来，推开院门，先走进去。 　　如同往常一样，隐约的蒸鱼香气，从厨房里头飘出来，肖倩倩眉头一皱，突然涌上一股恶心感，干呕了几下。 　　“怎么了？肠胃不舒服？”萧鑫还没把自行车停好，就关注到肖倩倩这边的动静，“这入秋了，要不让妈别做蒸鱼，改成做鱼汤吧，喝点汤能养胃。” 　　肖倩倩刚想张嘴，但又呕了几下，只能捂着嘴摆摆手。 　　这种恶心的感觉，有点熟悉，可是，这不对劲啊。 　　肖倩倩转身出了门，到闻不到家里味道的地方，蹲着缓冲刚刚的难受感。 　　萧鑫把自行车随意一放，小跑着跟出来，忧心地问：“你这是怎么了？” 　　“你先回去，”肖倩倩缓了好一会，才回答，“让妈把菜给盖上，让味道散散。我不太确定是怎么回事，但有点像孕吐。” 　　“啊？”萧鑫愣了，“但我们不是都……” 　　平时都避孕了呀。 　　农贸市场那边，各种品牌的套子多的用不完，他们不用厚着脸皮去买这种东西，连洗洗重新用这种事，都没做过。 　　总不能是新套子还带破口的吧？ 　　想到农贸市场里面，质量参差不齐的货品，萧鑫眼皮子一跳，觉得还真有这种可能。 　　他拍了拍肖倩倩的后背，等她表情好一些了，这才起身回去，“那你在外面等一下，我回去跟妈说。” 　　顺便着，还拿了个小马扎，端了杯温水出来，给肖倩倩喝。 　　肖倩倩坐在马扎上，小口小口地喝着水，但临近晚饭时间，空荡荡的胃里进去越多水，好像更加难受了。 　　“我不喝了，难受。”她把杯子又递给萧鑫。 　　这会儿，黄彩英也从家里出来，担忧地看着女儿，“你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不太确定，”肖倩倩蹙眉，“等会我拿东西验一下。” 　　“要是怀的时间短，还得等明天早上，用晨尿才能验吧？”萧鑫端着水杯，蹲在一旁，“你这个月的好事推迟了将近十天，之前你还说可能是累的……” 　　肖倩倩叹气，然后就是茫然。 　　萧鑫跟黄彩英也有点不知所措。 　　并不是他们不喜欢小孩，只是，按道理，肖倩倩要到七八年才会生下小儿子啊。这会才是七三年的十一月，怎么就有怀孕反应了。 　　他们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农贸市场那边的记录，被他们一家人无数次验证了真实性。就拿肖筱来说，她的出生日期完全符合记录，长相么，即使胖了些，但五官就跟未来的照片中一模一样。 　　所以，他们根本没想过，没有被他们特意去改变过的事情，也会产生变化。 　　“你们都在门外头干嘛呢？”这会儿，肖毅跟在骑迷你小三轮车的肖筱后面，从不远处往家走，看见肖倩倩他们，一手拉住小车，免得孙女激动地把小三轮飙成大摩托，一边问他们话。 　　三个人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回答，等肖筱笨手笨脚地自己从车子上爬下来，钻到肖倩倩怀里时，黄彩英才小声跟肖毅说：“倩倩可能又怀上了。” 　　“怎么可能。”肖毅下意识回答。 　　然后尴尬地闭上嘴。 　　黄彩英无奈地摇摇头，“反正她现在是有点不舒服，我晚上照常做了鱼，她闻不得那味道。” 　　“估计……” 　　黄彩英顿了一下，问肖倩倩，“倩倩啊，你晚饭是等会再吃，还是我单独夹点菜，端出来给你吃？” 　　“算了吧，”肖倩倩抱着闺女，闻到闺女身上的奶味，其实也不太舒服，但她不想让闺女多想，只得忍住，轻轻捂着口鼻，“我现在不太想吃。” 　　萧鑫注意到她表情不对，干脆把肖筱从她怀里扯出来。 　　肖筱懵懂地挣扎了一下，见是爸爸，才乖乖被抱着，露出疑惑的表情。 　　萧鑫知道女儿聪慧，跟她解释，“妈妈不舒服，让妈妈坐着歇会，好不好？” 　　“好。”肖筱乖巧点头，然后看着肖倩倩，大眼睛里也流露出担忧，“妈妈不吃吗？” 　　她还记得刚刚的对话。 　　肖倩倩勉强扯出一个笑来，摇摇头，“妈妈暂时不想吃，筱筱跟爸爸回家，你们先吃吧，好不好？” 　　肖筱没什么精神地把头倚在爸爸肩头，鼓着嘴不回答。 　　“筱筱先吃，等会我们烤地瓜干、还有饼干给妈妈，好不好？”萧鑫这么哄着，肖筱才肯回去吃饭，被喂平时最爱的蒸鱼肉时，嘴上还念叨着妈妈，要快点吃完，她做饼干给妈妈。 　　之前家里人闲着时，也会利用院子里那个简易的烤炉，做烤馒头、烤面包、烤果干、烤饼干之类的，肖筱性子比较活泼，碰到事情喜欢参与，就跟着玩过几次面团。这回肖倩倩不想吃饭，肖筱就当是妈妈在挑食，等会她亲手揉面团，给妈妈做好吃的！ 　　当然了，肖家大人还不至于真指望这个小丫头，他们都加快了吃饭的速度，那条鱼被最快分光，吃干净之后，黄彩英赶紧把锅碗瓢盆都洗干净，而萧鑫去农贸市场那边，取了点黑麦面粉、精面粉、以及两个烤红薯。 　　之前常欢怀孕时，孕吐反应比肖倩倩严重，肖倩倩特意研究了，在精面粉里面，掺一些黑麦面粉，或者玉米粉之类的，然后用红薯、坚果调味，烤成饼干或者面包，都不容易反胃口。 　　这回萧鑫就是按照肖倩倩琢磨出来的配方，给揉了一小盆面粉。 　　天都已经黑了，这时候气温也不高，等面团完全发酵再做面包，实在太浪费时间了，他们只能先做饼干对付一下，总不能让肖倩倩真饿着。 　　萧鑫揉好面团，盖上盖子，简单地搁置十几分钟，微发酵完成后，重新揉一揉，揉成长条，再切成一个个小剂子，这才让肖筱把手洗干净，拿了两个小剂子，随她折腾，自己跟黄彩英两人一块动手，飞速地把剂子擀成薄片，端出去，取出烤炉里预热过的石板，把薄面片快速放上去，再把石板塞回烤炉，合上开口，又到反面添了点柴火。 　　“爸爸，我的……” 　　“你的也放进去了，放心吧，妈妈一定会吃到筱筱做的饼干的。”萧鑫很了解女儿的小心思，“烤炉旁边很热，你要是不小心摔倒了，还会被烫到，不要到这附近来，好不好？让奶奶给你洗澡，洗香香了，再出来，饼干就做好啦。” 　　肖筱犹豫了一下，听见奶奶确实在屋里喊她洗澡，这才离开，但她还是不放心地说了一句，“等我一起。” 　　小家伙是管事精，她觉得妈妈不吃饭不好，得亲眼盯着妈妈吃饱饱呢。 　　萧鑫笑着想揉揉她的头，但看到自己手上粘的面粉，只得收回，“去吧去吧，饼干做好了，还得放着晾一晾呢，你肯定赶得上。” 　　肖筱这才屁颠屁颠小跑进屋了。 　　等她洗干净，换了睡衣出来，刚好饼干出炉第二批，第一批已经凉了，被萧鑫放在干净的旧饼干盒里。 　　而肖倩倩也回了家，就坐在院子里看萧鑫忙活，托着腮发呆。 　　肖筱从爸爸那里，把烤好的饼干拿来，急忙忙往肖倩倩嘴里送，“妈妈，吃饼干~” 　　“好，谢谢筱筱。”肖倩倩接过饼干，小口地吃着。 　　这种自己手作的饼干，气味、口味都比较淡，但又不至于淡到跟干吃面粉似的，还有点焦香，有效地抑制了呕吐感。肖倩倩吃了将近十块，喝了半杯妈妈用水果片泡的果茶，也能半饱。 　　只是小家伙还有点放心不下，歪着头还想继续喂食妈妈，“吃~” 　　“妈妈吃饱了，剩下的明天再吃好不好？” 　　肖筱思考了一下，“妈妈吃少！” 　　比起平时吃的饭，这小小的饼干，可不是看起来很少么。 　　肖倩倩哭笑不得，“妈妈现在吃不下啦，等晚上你睡着了之后，说不定妈妈会起来偷偷吃点别的哦。” 　　“饼干吃多了会上火，肖筱，别给你.妈妈硬塞了。”萧鑫也阻止了这个小家伙。 　　“好吧。”肖筱把饼干放回盒子里，大概看了眼数量，这才盖上盖子，“这个，是妈妈的。” 　　“好好好，都知道是妈妈的，其他人不会跟妈妈抢。”肖倩倩无奈地揉揉闺女的头，“筱筱已经洗好澡了，要不要先回去睡觉？” 　　“想跟妈妈睡！”肖筱期待地看着肖倩倩。 　　“不行！”萧鑫把她抱起来，“你有你自己的床，不要抢爸爸妈妈的。” 　　他们不想让孩子养成太依赖父母的习惯。 　　再者说，现在还不确定肖倩倩是不是怀孕了，要是让肖筱一块睡，万一她晚上乱动，踹到肖倩倩的肚子，那就麻烦了。 　　“哼……”肖筱时不时就提出想跟爸妈一起睡，也习惯了被拒绝，小声哼哼一会，就没有纠缠了。 　　晚上肖倩倩陪她玩了会，连睡前奶都没喝，就睡着了。 　　“你也睡吧，明天早上我们去那边验一验。”萧鑫给肖倩倩散开编成辫子的半长头发，又给她按了一会头，才搂着她睡下。 112 [VIP] 　　第112章 　　由于事情跟已知的记录不同, 肖倩倩心里还是抱着一丝侥幸，觉得这可能是普通的肠胃病。 　　但第二天早上起来，趁着肖筱还在睡觉, 她跟萧鑫两个人去农贸市场那边, 取了一根验孕棒, 做过测试后，彻底打碎了肖倩倩的这点侥幸心理。 　　她真的又怀孕了。 　　可这个不曾出现在记录里的孩子, 让她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这会不会是小儿子要提前出世？那小儿子提前出来了，以后他的人生轨迹会不会变化, 原本的幸福家庭会不会不存在了？ 　　又或者，这是另外的孩子, 那为什么，他没有出现在这边的记录里呢？ 　　肖倩倩有点害怕，害怕这一个，会是她怀上了、但是留不住的孩子。 　　她不讨厌小孩。虽然此时意外怀孕，对她的工作会有影响，但她还不至于因此厌恶小孩。她只是害怕, 这个意料之外的孩子, 根本没机会降生。 　　肖倩倩把自己的担忧告诉萧鑫，萧鑫也犯愁了。 　　他们一家人对这边的记录都很信任, 突然冒出来一个没存在过的孩子，确实不太对。 　　“可能是原本这时候，我们身体不好，没注意到有了孩子, 很快流……”萧鑫没把那个词说出来, 顿了一会, 才继续说, “既然已经怀了，那我们小心一些，应该没事的。” 　　肖倩倩皱着眉点头。 　　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现在医疗条件又不好，想做个详细的体检，都不一定准确。 　　她只能希望真像萧鑫说的一样，现在他们俩身体素质都很好，正常怀孕，孩子不会有问题的。 　　心里这么安慰着自己，可肖倩倩的情绪到底受到了影响，有点忧郁，把用过的验孕棒丢进这边垃圾桶里，就要直接回去。 　　“等等，你现在开始孕吐，估计之后要单独给你做饭，你今天打算吃什么？”萧鑫一边问，一边扫视这边的食品，在心里做选择。 　　这次跟上一次怀孕不一样。 　　上一回，他们提前备孕，连怀孕的时间都提前算好了，就等着孩子到来呢，确定怀孕后，完全不慌不忙的，照着早就准备好的孕妇食谱，来给肖倩倩准备三餐跟宵夜。 　　这回是突发事件，谁也没意料到…… 　　肖倩倩倒是记起来，“上次怀肖筱时，准备好的食谱，我有收在这边书柜里，还是照着那个来弄吧，省得麻烦了。” 　　“好，待会我去拿。”萧鑫应下，然后又问，“那你今天早上吃什么？” 　　肖倩倩纠结了一会，最后在这边拿了点包装好的原麦面包，还有一包坚果混合麦片。 　　这一次，她没有很想吃酸奶，所以就没打算用酸奶拌麦片，而是打算直接干吃，配点水果茶就算了。 　　萧鑫注意着她拿的种类跟品牌，记在心里，然后才问：“厂里的午饭，你估计吃不了了，是不是还得让妈每天给送一份？” 　　“妈要照顾筱筱，还得给爸做午饭，哪里抽得出空来？” 　　话虽这么说，等他们出去之后，黄彩英还是强势决定，从今天开始，恢复中午送饭的做法，只是送过去的时间要稍微晚一点。 　　“筱筱已经这么大了，也很懂事，不用盯得太紧。”黄彩英一边翻食谱，一边安排着，“以后呢，每天让你们爸中午回来早点，让他一边吃饭一边带孩子，我等他一回来，就把饭给你们俩送去。反正家里不是有两辆自行车了么？我骑车给你们送，快得很。” 　　“但这样，妈你中午也太累了吧？”肖倩倩有些犹豫。 　　“害，我在家又不工作，要是还照顾不好你们，我心里能好受？”黄彩英完全不在意这个，“我的日子比边上其他妇女过得好多了，你们好歹下班回来、还有放假的时候，都帮我干活呢。就每天中午那一会，时间赶一点，跟你们刚结婚时差不多，没什么的。” 　　“对了，萧鑫，你待会拿点新鲜的胡萝卜、花椰菜，还有口蘑、干海带、腐竹、核桃、玉米回来，至于白菜跟菠菜，院子里种着有，我直接摘新鲜的。” 　　萧鑫点头应下，“好的，妈，还要别的吗？” 　　“今天先拿这些吧。倩倩这回怀孕的季节不一样，时令蔬菜的搭配，肯定不能照着上一次的菜谱来，我等今天晚上，跟你过去那边，看情况调整一下再说。” 　　肖家现在有这个条件，自然要给肖倩倩准备最好的。而且，这一胎没有出现在未来的记录里，也让大家悬着一颗心，不敢不重视。 　　去上班时，肖倩倩他们没有去食堂吃饭，吴叔他们还问了一声呢，肖倩倩犹豫了一下，未免其他人不小心冲撞到她肚子，还是直接说了，“我又怀上了，有点反应，估计吃不了食堂的饭菜，所以等会我妈会送饭过来。” 　　“哦哦，这样啊。”吴叔他们对视一眼，挠挠头，没多问什么，只是在之后的工作里，对待肖倩倩更加小心，一点也不敢让她累着。 　　有他们鞍前马后地伺候，萧鑫这个当老公的，甚至都没什么发挥的余地，搞得他还有点不开心，他不会对身为长辈的吴叔说什么，暗地里却不知道瞪了两个王姓小跟班多少次。 　　“行了行了，你别这么看他们了，他们也搞不懂你是什么意思。”肖倩倩无奈，“有他们帮忙不好吗，刚好你更能专心投入在计算里面。” 　　“现在我怀孕了，可能精力不足，研究的重担，就落你肩膀上了啊。” 　　“就一些普通的计算而已，算什么重担。”萧鑫心思放在肖倩倩身上，这回说话就没怎么过脑子。 　　他这么说，主要是因为之前他跟肖倩倩，已经在农贸市场那边，进行过很多次运算了，对这个活驾轻就熟，觉得很轻松。 　　可听在吴叔、还有大王小王两个跟班耳朵里，只能叫他们欲哭无泪。 　　这些算式，他们即使有肖倩倩跟萧鑫手把手地教，现在也顶多能看懂两三成。 　　想要能自己运用，更不知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他们真的已经很努力了啊，为什么感觉他们在缓慢进步的同时，萧鑫跟肖倩倩仍然在飞速提升自己？ 　　这就是天才跟凡人的区别吗？ 　　年纪已经过了四十的吴叔，忍不住叹气。 　　可怜他们不知道，肖倩倩跟萧鑫不止是天才，还是有金手指的天才，想跟他们比较，实在是自讨苦吃。 　　“你们别放心上，萧鑫他这是提升自信心的一种说话方式，在工作时，这么骗过自己，还能提高工作效率。这都是我教他的一些小把戏。”肖倩倩给萧鑫找补，省得其他人多想。 　　萧鑫赶紧点头，还跟吴叔他们说了声抱歉。 　　“没事没事，”吴叔他们终于又重拾一些自信心回来了，“原来故意把一件困难的事情说的很轻松，能够提升自信心，还能帮助工作啊。” 　　他们三个，一脸学到了的表情。 　　肖倩倩张了张嘴，想说他们不必连这个也学，毕竟她只是随口胡说的。 　　可看着吴叔他们满脸的信任表情，肖倩倩说不出口，只能任由他们误会。 　　她想着，以大家长久以来，接受的传统、内敛的教育，应该不会受到她胡说八道的太大影响吧？ 　　可她低估了自己跟萧鑫两人，对吴叔他们的影响力。等吴叔他们三个，开始自己带小组的时候，那一口一个“小意思”、“小问题”、“很简单”，不知道折磨了多少技术员的脆弱心灵。 　　但那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就目前而言，暂时看不出什么变化，只是他们之间的相处，好像更自在了些。 　　肖倩倩疑惑地想：这是错觉吗？ 　　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好久没露过面的赵长书——也就是赵然的爸爸，突然又来了八一厂。 　　那毕竟是一汽厂的书记，八一厂跟一汽厂之间还有长期合作存在呢。虽然不喜，但厂长还是得亲自去接待赵长书。 　　“赵书记啊，稀客稀客，您今天怎么想着，要到要来我们厂看一看啊？”厂长把赵长书请到自己办公室，笑着招呼。 　　赵长书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把手上提的礼物放在厂长办公桌上，“咳，之前我太忙了，你家欢欢生了孩子，我也没抽出空来看一看。这回闲下来，带点东西，来看看他们。” 　　听到这话，厂长差点没忍住直接把茶水给泼赵长书脸上去。 　　他脸上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心里不断骂着赵长书。 　　这狗东西，之前常欢生了孩子，厂长想着不管怎么样，还是得打个电话说一声，就给赵长书打了个电话。结果赵长书只问了句，“男的女的？”得知是个孙女之后，别的什么也没问，只说他忙，就把电话挂了。 　　后来也没什么表示。 　　现在说带着礼物来看常欢母女？ 　　这踏马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 　　“呵呵，您这话说的……”厂长几乎是咬着牙在说话，“我家欢欢生了个丫头，你姓赵的不喜欢，可我们常家稀罕。小丫头就叫常安，您听着这名字怎么样？” 　　说到这里，厂长心里那口气儿又舒坦了些。 113 [VIP] 　　第113章 　　刚开始听到常厂长说, 常欢生的女儿叫“常安”，赵长书愣了一下，尚未意识到问题所在, 只是说：“把父母两边的姓都加进去了吗？赵常安啊, 这样也挺好。” 　　“呵, ”厂长挺直了腰板，“没有赵字, 就叫常安。” 　　“什么？！”赵长书猛地站起来，用手撑在办公桌上, “那是我儿子的闺女，怎么能跟你们常家姓呢？” 　　“那是你儿子跟我闺女生的, 他们俩都乐意让孩子叫常安，你这个差了辈的，瞎操什么心？” 　　常厂长一脸得意，“亲家母也是同意了的。” 　　说过这个，常厂长紧接着，还抛下一个炸弹, “欢欢跟赵然孝顺, 知道我们挂念他们哥哥，决定把孩子记在她哥名下。” 　　好家伙, 之前还只是说不跟父姓，现在直接不归父亲户口本了。 　　常家是什么状况，赵长书也知道。无非就是长子是个智力障碍患者，没办法成家立业, 需要父母跟妹妹来照料。之前赵长书嫌弃常欢这个儿媳妇, 也有这个原因在。 　　智力不正常的大舅哥, 在余生里, 都会成为赵然的责任。 　　赵长书想着，儿子非得跟常欢在一块，那他大不了以后多给儿子一些钱，能偷偷请个保姆照顾大舅哥。反正城里许多人家都这么干，有人调查，就说保姆是老家亲戚呗。 　　可照顾归照顾，怎么还把自己孩子给过继到人名下了？ 　　“我说，赵书记您不是不喜欢女娃娃吗？刚好，赵然跟欢欢夫妻俩，现在工作特别忙，没什么功夫照顾小孩，现在孩子的吃穿住，都是我常家提供的。他们把孩子过继给常乐，那孩子以后的一应用度，都是我家出，只是希望她长大了，能给常乐养老。这也不过分吧？” 　　如果放在其他孩子多的人家，巴不得能有这好事呢，反正过继的是至亲，又只有这一个孩子，不担心孩子受欺负，还能给自家其他孩子腾出资源。 　　可赵长书这边不一样啊，他不把闺女当正经继承人，可他有钱，并不介意多养个孩子。再者说，赵然可是他唯一的儿子，他儿子的第一个孩子，怎么能过继给大舅哥呢？ 　　这事儿传出去，他赵长书的脸都要丢尽了。 　　“不成，他们夫妻俩都有正经工作，能赚钱，他们没空照看孩子，他们婆婆温燕不是闲着吗？谁家不是婆婆帮忙带孩子的，温燕凭什么就不干这活？” 　　“实在不行，我出钱给你家请个保姆。孩子过继这个事儿，我不同意！” 　　“户口都上好了，谁管你同不同意。”常厂长嗤笑一声，“你也就在我这耀武扬威的吧，有本事，你去当着你前妻的面、当你儿子的面，来提这个事。” 　　赵长书差点就被激的要出去找人。 　　可他很快反应过来。 　　在之前的几个月里，他无视了儿子遇到的一些困难，也断了给前妻的抚养费，算是两边都默认真正断绝关系了。 　　现在他又跑过来，还对他们小夫妻俩的事情指手画脚，恐怕讨不了好。 　　他缓缓又坐下来，想打感情牌，“你家闺女是个孝顺的，又不怕她以后不照顾她哥，我家赵然呢，顶多脾气差点，但为人还是靠得住的，这点，想必你也认同。那就没必要特意把孩子搞个过继嘛，没有过继的关系，难道她以后还能不照顾舅舅？” 　　“话是这么说，可我也怕常乐这一生孤孤单单的，等老了，连个正经的后代都没有。他脑子混混沌沌，不理解这些，我这个当父亲的，总得替他考虑。把常安过继到常乐名下，好歹让他有个名义上的女儿，以后生病了、老了，有什么麻烦，人家知道他是有闺女可以依靠的。” 　　常厂长这话确实是真情实感，虽然做此决定，对女儿常欢那边有些不公，但他实在舍不得这个整天傻乐的儿子。 　　赵长书气的，脑子里面嗡嗡响。 　　刚好这时，赵然拿一批要出货的单据来给厂长签字，瞧见了赵长书，脸上表情立刻变臭了，“你怎么来了？” 　　赵长书站起来，搓了搓手，“我送点东西，过来看看你闺女。” 　　“呵。”赵然毫不客气地冲他翻了个白眼，“来看我闺女？” 　　“得了吧，不会是你那小老婆又没生出儿子来，然后你才腆着脸回来找我吧？” 　　赵长书半晌没作声。 　　赵然也不影响工作，把手上的单子给厂长签好了，见他爸僵在那，就是一阵冷笑。 　　“还真是啊……我可不敢接受您的好意，这万一明年后年的，您那位小老婆又拼命怀个几胎，终于生个儿子出来，她不得抱着儿子过来找我，让我把从你那得到的好处都给吐出来？” 　　“不不不，不会的。”赵长书连忙摇头，也不知是傻了还是怎么地，偏生解释，“医生说她真不能生了，身体受不住。” 　　他说完，厂长跟赵然都是一脸无语。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奇葩又厚脸皮的男的？赵然甚至大逆不道地想，如果他不是赵长书的种，那他的人生就完美了。 　　不然总挂着一层父子关系，前些年，赵长书也确实给他们母子提供了住房跟生活费，还给赵然安排好工作的机会……如此一来，只要赵长书厚着脸皮贴过来，赵然就不能太过分，否则会被旁人指责没良心。 　　“唉，爸，我喊你一声亲爸，要不然，你把前些年给我们母子投入的东西，合算一下，值多少钱，我跟欢欢把钱还给你，然后咱以后就别来往了，成不？” 　　赵然是真的受不了这男人了。 　　可赵长书怎么可能同意，他就这一个儿子。 　　“那哪成呢，以后我死了，我的东西还不是都是你的？你也得给我摔盆烧纸啊……” 　　赵然：…… 　　摔盆摔盆，摔什么盆，老封建风俗要不得，知道不？ 　　可赵然明白，他爸就是在这方面不肯变通，不然的话，不算刚出生的这个，前面三个闺女，他总能选个最喜欢的，给她在家招亲，弄半个儿子回来，也是差不多的。 　　但他非得要他姓赵的血脉。 　　对于这一点，赵然有时候觉得又气又烦，有时候也觉得有点爽。 　　烦他时不时来打搅、干扰自己的生活；爽的是，那个女人，当初害的他们母子生活窘迫，但她偏偏无法生出赵长书最期待的儿子，导致赵长书再怎么宠她，都打算把积攒下的大部分东西，留给赵然。 　　赵然想着，反正也拒绝不了，就随他去吧。 　　“行行行，等你哪天要死了，给我个消息，我肯定会去给你摔盆烧纸的。但我现在工作忙得很，你没事的话，别来烦我行不行？我们厂同样很忙，你也别来烦我爸。” 　　这里他说的爸，是指常厂长。 　　比起赵长书，常棋这个当岳父的，才更像是赵然的爸爸——既可以容忍他的脾气，又不会惯着他，还安排机会让他成长。 　　赵然这话说的可难听极了，但赵长书自己理亏，单单是成功跟儿子又建立起联系，就高兴起来。 　　但他这会不敢提什么过继的问题，只是把提来的礼物，要塞到赵然手里。 　　“我带了两包奶粉、还有小孩子的成衣、棉鞋，还有一包红糖、一块布料，这些……” 　　“哎呦，我有事情忙，放心吧，不会把你带来的东西丢掉的，我们还不至于那么浪费。东西就搁在我爸这吧，我急着安排出货。” 　　赵然没说谎，这批货是急单，厂里直接安排了自己的大卡车来运输，五千辆玩具车已经装箱完毕，就等着这签单给到门卫跟出库仓管，两人同时确定后，才能放车出去。 　　人家都在院里等着呢，赵然哪里能在这继续跟人闲聊。 　　丢下一句话之后，就急急忙忙出去了。 　　常厂长见女婿没有跟他爸交恶的意思，对赵长书的态度就稍微和缓了一点，帮着解释，“赵然最近是在负责玩具车那边的事情，欢欢他们拉到的出口订单比较多，所以确实很忙。” 　　“哦哦，这样啊。”赵长书愣了一下，失落落地，又把带来的一大包东西，放回办公桌上，“那这些……” 　　“就放我这吧。” 　　想了想，厂长又说：“虽然我感觉你也不会多重视孙女，但如果你真想去看看孩子，可以自己去我家，就说我跟赵然都知道你来了，她们会让你看孩子的。我这边不能陪你离开，你也看到了，厂里涉及的业务多，随时可能有人来找我签字。” 　　“行。”赵长书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去看一看常安。 　　虽然是个女娃娃，但这好歹也是他儿子目前唯一的小孩。 　　于是，这次就这么把赵长书打发过去了。 　　之后他也时不时会带一些礼品，从南市那边过来，探望孙女。常安继承了父母长相上的所有优点，比赵长书自己的闺女都要好看，而且被常家养的很乖巧，不爱哭闹，总是笑呵呵的。赵长书过来看她的次数多了，竟然还真有了些感情。 　　有时候弄到点好东西，没留给他自己刚出生不久的小女儿，反而带过来给孙女常安。 　　这事可把他现在的老婆气个不轻，但又没办法。 　　日子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将就过着，赵长书依然稳坐一汽厂书记的位置。只是，一汽厂自从出过一款新卡车之后，就没了别的动静，而且卡车的生意并没有特别好，只是还在吃老本罢了。 　　时间一长，徐市八一厂的名声，反倒逐渐压了南市的一汽厂一筹。 　　八一厂的生意越做越红火，年前就把旁边的地圈下，准备扩建。 　　“爸，这回真的要把玩具车单独分出来了，新场地都给批下来了，等厂房车间建好，我把玩具车的设备全部迁到新厂房去，以后玩具车跟三轮车，两边各管各的，不然仓管被我们喊来喊去，不也麻烦么。” 　　常欢再次向她爸提出这个建议。 114 [VIP] 　　第114章 　　前几次常欢说这个话题时, 她爸都不太高兴。可这一次，厂长也意识到，不属于同类产品的生产, 继续混在一个厂里, 确实有些麻烦。 　　他揉揉眉心, 问：“你打算怎么分？” 　　“三轮车这边我不管。我要求是把玩具车的生产车间完全独立，做这个的工人, 就只归属于我们这边。我大概做了个规划，玩具车单独分出来之后, 我做厂长，赵然做副厂长, 然后底下暂时只提两个班长，轮流白夜班管理生产，要不要生产部长，以后再说，目前我跟赵然管得过来；范一元跟余大海两人归市场部，负责翻译、与外对接、产品包装设计等等；我之前要来的几个技术员, 也会形成一个新的技术部, 负责产品性能与设备维修。另外，单独给我们四个仓管, 分别做白夜班的出库、入库管理；然后至少要两个会计，玩具车的财务出纳需要独立。” 　　厂长听完，更觉得头痛。 　　“你这才干多久啊，就想着直接当厂长了？” 　　“你看人家倩倩, 我刚露出点要提拔她当副厂长的意思, 她就避我如蛇蝎。” 　　常欢翻了个白眼, 对自己老爸才不客气, “倩倩是志不在此好不好？我都跟你说了，让你别为难她，你怎么还不死心呀。她喜欢安安静静做研究，有更多时间陪伴孩子，才不想当什么副厂长，给你分担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呢。” 　　“再者说，倩倩跟萧鑫带着几个人，已经把设计的新发动机的构造都确定了吧，马上就要开始真材实料地做这款发动机了。等他们成功，才不稀的你这小小副厂长的位置呢。” 　　“嘿，你这孩子，怎么跟我说话呢？”厂长有点恼火，“你当领导当久了，对你爸都这态度啊？” 　　“我这是不把你当外人，”常欢见这事一时半会说不完，干脆拖过来一把椅子，坐在上头，“而且我说的也是实话。倩倩是有当厂长的才能，在这方面，她比我、比你都要强。但她也是个技术人才，比起把她框在一个厂长级别的位置上，浪费她的时间，不如让她自由地做研究，这样，她过得更开心，创造出来的价值也更高。” 　　“爸你就看着吧，等他们把发动机做出来，这可是我们全国第一款、由我们华国人自主设计的发动机，这个意义可大了去了，他们到时候会是全国的英雄。” 　　“唉……” 　　厂长倒没有否认这一点。 　　只是，在缺乏管理人才的时候，他真的很不舍得肖倩倩这样厉害的人物。 　　“罢了，随她自己做选择吧，”厂长妥协了，“大不了，等以后我们厂真的做成她说的那种大集团，要成立研发部门的时候，直接让她做这个部门的部长，免得别人乱管她做的研究。” 　　把肖倩倩的事情说过，厂长又回过头来关心女儿，“你要试着单独把玩具车分出去，做一个厂，我会帮忙运作。不过，现在就让你当一个厂长，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而且，你不也刚确定又怀上了么，只比倩倩晚两个多月，到时候你身子重，哪里有精力管好工厂的事？我还是把老盛暂时派到你那边去，当你那边的厂长吧。” 　　“哎呀，爸你就是胆子小，”常欢急了，“我之前管得不挺好的吗？现在一切都有章程了，如果要分厂，我也会慎重做新的管理计划，然后每周每月还是照常会跟你汇报一下情况的呀，如果真觉得我做的不好，你就把我职位给撸了呗。” 　　“你是不是傻，刚开始没当厂长，跟当了厂长又被撸下去，这含义是不一样的。我还是希望你稳扎稳打地走，别给底下员工留下不堪大用的印象。” 　　“不会的，哎呦，爸~” 　　“别别别，你自己都是当妈的人了，可别跟你爸撒娇了。”厂长沉重地叹了一口气，“你真要试试？” 　　“嗯！” 　　“唉，行吧。你们这些年轻人……”厂长摇摇头，“你把详细的章程都给我列好，在月度大会上提出来吧，我也不提前给你看，你更别想着去求助倩倩。这算是我对你的考验。要是你在月会上没法说服其他人，这事就算了。” 　　“行。”常欢一点没在怕的，开开心心地出去了。 　　徒留一个老父亲，在后头担忧地嚷嚷着，叫她走路慢一点，小心别摔着了。 　　---- 　　“唉，怎么感觉这些年轻人，越来越难管了呢？”一个人的时候，厂长陷入了沉思。 　　他开始回忆过去，最开始的时候，肖倩倩还只是普通的、热情的小女孩，刚中专毕业，被推荐来厂里做质检员，一做就是好久，态度一直很认真，所以他让肖倩倩做了小组长。 　　而他的女儿常欢，则是在这个过程中，跟肖倩倩成为了好朋友，关系一直很亲密。 　　对于这两个丫头，厂长记得，无论他教导什么，两人都会很虚心地接受，然后继续学习、精进。 　　什么时候，她们开始改变了呢？ 　　肖倩倩那边，好像是从萧鑫出现之后、或者说是他们结婚之后？ 　　她跟萧鑫两人算是互补型的强强结合，之后就不肯安逸地呆在小岗位上，开始努力创造机会，先是肖倩倩自己转成技术员，然后让萧鑫也转职了。 　　两个人的行事作风——不，主要是肖倩倩的做事风格，变得越来越大胆。怂恿他放弃卡车，改做三轮车，然后又是要争取全国市场，现在还在搞自主研发的发动机…… 　　常欢这边，她出去学习了将近两年，回来很快就跟赵然结婚了。她的变化，好像也是在结婚之后开始的。 　　厂长皱眉想了想，有些不确定，是女儿受了女婿的影响？还是女儿、女婿两人一块受了肖倩倩他们的影响？ 　　反正这两对年轻夫妻，是厂长最看重、最得意、但又最管不了的。 　　“算了算了。年轻人有他们年轻人的活法，我可能真是老了吧，跟不上他们的步子咯！”自言自语着，厂长还摸了一下自己又恢复黑亮的头发，发出虚伪的感慨。 　　“嗯，不管他们了。我有这功夫，还不如在厂里多观察观察，提拔一些其他有才能的年轻人呢。” 　　这之后，厂长果然没再怎么管肖倩倩跟常欢的事。 　　肖倩倩这边，除了厂里的各种例会，她作为目前的技术部副部长，必须要去参与之外，就基本上不用掺和其他的管理工作了。 　　这么一来，即使她怀着孩子，可研究的进度依然很快。 　　到今年下半年的时候，三台发动机样品，就被制作了出来。 　　不止厂里众领导，就连听闻这个消息的市长、还有经常过来的赵长书，都忍不住来凑热闹，看看这新发动机的效果。 　　一直跟着肖倩倩跟萧鑫的两个年轻人都姓王，年纪相差半岁，肖倩倩干脆喊他们“大王”、“小王”。 　　这回的发动机展示，就主要由吴叔带着大王、小王来完成。 　　他们先是把厂里做的燃油三轮车开一辆过来，用原本的进口发动机带动，记录各项数据。 　　这之后，再依次更换发动机，换成编号为“一”、“二”、“三”的自产发动机，重新发动，记录其数据的差别。 　　最后发现，肖倩倩跟萧鑫做出来的这个直列四缸发动机，比进口的那种三缸发动机，动力更强，而且发挥更稳定。 　　即使是把这个发动机换到大卡车上，给卡车后车斗装上加强钢筋后，临时拉超过载重的货，也完全能带着跑起来。 　　性能基本上算是吊打原来的发动机。 　　“这是不是成功了？” 　　市长不太懂这些专业的东西，只能扯着跟他很熟悉的常厂长，急切地问道。 　　厂长点头，“至少这三个样品都没问题，就是之后想要大批量生产的话，还得定制设备，然后再根据生产情况调整。” 　　说到这，厂长表情发苦。 　　他们八一厂是越来越能赚钱了，可花钱的地方也越来越多了。 　　玩具车刚分出去，在旁边的地盘上建了个“八一玩具厂”，这建分厂的投入就不少，然后还得招新员工、做培训，之后紧接着又是要加建宿舍楼。 　　现在可好，发动机的研究成功了，他绝不可能把这只下金蛋的鸡给让出去，那只能在旁边再划一块地盘，建厂做发动机…… 　　即使不是专业做财务的，他也预想的到接下来要花出去多少钱，然后就觉得头晕。 　　但想到未来能赚回来的钱，厂长觉得他可以！他可以扛住这个压力！ 　　“市长啊，您看，接下来，我可能又会跟市里申请地皮了。这发动机研究出来了，总不能不生产吧？” 　　市长点头，“那是当然。” 　　他左右看看，然后示意厂长凑近一点，悄声说：“我们市里，不是有个偷偷摸摸在做仿进口发动机的吗？他们技术不行，生意不好做，厂快倒了。他们厂有近百个员工，总不能看着他们下岗。要不，我做个中间人，直接让你们接手那个旧厂子？” 　　厂长一愣，还有这好事？ 115 [VIP] 　　第115章 　　以前八一厂急需设备的时候, 都很难在本市碰到刚好要出手的旧设备，还得发动大家的人脉，到外地去找。 　　这次新发动机刚成功做出来, 市长就说有个旧厂子, 恰好快破产了, 正愁没人能接手呢，这不是巧了吗？ 　　就连肖倩倩也觉得挺意外的。 　　那个厂估计确实做得不怎么样, 市长把人家厂名、还有厂址说出来的时候，她根本都没听说过。 　　估计, 如果没有她跟萧鑫做出这个发动机，那个厂很快就会销声匿迹吧。 　　“我们能去看一下他们的设备吗？如果厂房老旧成危房, 设备也很难运转了，那我们接手这个厂子，还不如麻烦一点，自己新建一个呢。” 　　肖倩倩提醒厂长。 　　不过她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市长在旁边听见了，直接回答她, “可以。你就是你们厂长说的肖倩倩吧？那发动机生产厂基本处于停产状态了, 只要你们这边有空，你、还有萧鑫, 可以跟你们厂长一块，去那边看看情况。” 　　“毕竟发动机是你们俩设计出来的，人家旧厂能不能生产这个，确实应该让你们去考察。” 　　“我跟萧鑫最近都有空, ”肖倩倩托着大肚子, 想了想, “能尽快安排吗？我这预产期也快了, 要是不去看看情况，估计生孩子的时候，都得惦记着呢。” 　　市长有些哭笑不得，看向常厂长，“老常，你看……怎么安排？” 　　“要不明天就去看看？” 　　常厂长犹豫着说。 　　现在厂里的生产虽然很忙，但玩具车完全分给常欢跟赵然夫妻俩管理了，三轮车这边，也有盛副厂长。 　　常厂长自己出去一段时间，对厂里基本上没影响。 　　“行，那就明天吧。”市长说着，看了肖倩倩的大肚子一眼，“明天我让司机开车过来，她这怀着孩子，总不能让她一路坐自行车过去。” 　　厂长无奈地笑笑，“她可是我们八一厂的宝贝好不好，就算不蹭市长您的车，我也会安排厂里的卡车送我们过去的。” 　　其实这会儿官方用的汽车，里头没风扇更没空调，座椅设置也不舒服，里头的空间闷闷的，坐着还不如大卡车舒坦呢。 　　但市长好意，八一厂这边只能心领了，厂长带着萧鑫、肖倩倩三个人，挤在后座，跟市长一块去那个发动机厂，观察一下人家的情况。 　　因为是偷偷仿造外人的专利产品，所以这家厂选址比较偏，旁边是大片荒芜的空地，长满了各种豆科植物，偶有三三两两的土地，看起来是人为开辟过的，种着一些常见的蔬菜。 　　“这厂不算老，他们厂房建起来也还不到十年。就是他们产量不多，厂房自然也不大。” 　　市长对本市的一些企业还是有了解的，下车后，没等有些晕车的肖倩倩缓过来，他就走在前头，一边走一边介绍。 　　肖倩倩只得半倚着萧鑫，慢慢跟上去。 　　虽然不太舒服，但她还是尽量打起精神，观察这家厂的环境。 　　地方偏、而且很荒芜？ 　　——没事，在目前的国内，自主研发的发动机，也就他们现在这一款，基本上算是国内本土垄断的技术。他们只要开始生产，并把价格压在进口发动机的价格之下，国家必然会出面干预，推广自己国产的发动机。 　　到时候，订单多，这工厂就得扩建。刚好周边这么大一片荒地，也没其他人占着，需要的时候直接申请划到这边工厂名下就行了。 　　厂做大了，员工肯定会很多，为了方便员工生活，工厂必然要建宿舍楼，要不了多久，这边也会形成一个以“发动机工厂”为中心的生活圈，就跟八一厂的职工大院一样。 　　这家工厂的厂房，的确如市长所说，并不算大，里头所有设备加起来，其实也就是两条产线。 　　至于员工，加上这边的厂长一起，满打满算，也没到九十人。 　　就是个风雨飘摇中的小工厂呀。 　　但厂房的质量，以及设备的完整度，都还过得去。 　　视察过一圈之后，厂长看向肖倩倩跟萧鑫。 　　肖倩倩觉得可以，点了点头。萧鑫也无异议。 　　“这边的情况，只供刚开始的试生产的话，肯定是可以的。设备方面，我需要根据我们的发动机，来做一些调整改造，或许需要更换零件。” 　　萧鑫想了想，“这个进度，最快一个月，最慢可能要三个月吧。” 　　“刚好在此期间，把专利给申请了，免得有外国人窃取技术，先申请专利，最后反过来制裁我们。对了，我们申请整个发动机专利的时候，还得在本款发动机基础上，把其他有可能的衍生款式都加上，这个我跟萧鑫一块来做。其他的，把核心技术给单独提炼出来，申请个专利就行。”肖倩倩补充道。 　　“而且这专利的事，可能要跟欢欢那边借人，让余大海或者范一元来都行，得起草一份华语的、几种外语的。我们先把那些发达大国家的专利给弄好，其他小国家可以在投产后，慢慢来。这个事，我爸有经验，回头也可以咨询一下我爸。” 　　“你爸？”市长有些讶然，“你爸是肖毅吗？” 　　“啊，对。” 　　“啧啧啧，真是不得了啊，你们这一家子都是厉害的。”市长朝肖倩倩竖起大拇指，“我之前还没把你们想到一块去，你爸弄了个收录机出来，还聪明地先申请好专利，然后再投产、出口到国外；你跟萧鑫作为他的女儿、女婿，又搞出个发动机。真是厉害啊！” 　　对于领导的这种夸奖，肖倩倩不管回复什么都不太合适，只能一脸谦虚模样，笑了笑。 　　好在厂长很快转移了话题，问：“我们自己国内的，肯定没什么困难。就是外国的那些专利申请，涉及越多国家，也就要花越多的钱吧？” 　　“对。我爸一开始说要申请专利时，他们厂长知道要花多少钱之后，差点没敢同意，是我爸坚持一定要申的。这种东西，我们也可以反过来出口到国外去，把花在专利上的钱给赚回来嘛。” 　　“我们这个款式，目前在国际上，应该还是挺先进的。即使大国家不乐意进口，一些小国家，也有可能冲着低价来购买我们的。” 　　收录机目前是独一无二的，可以在定价时保留足够多的盈利。但发动机市场竞争力大，肖倩倩宁愿稍微少一些利润，也要多跟发达国家抢占市场，这对他们以后的发展才更有利。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不舒服，只更新这些了，抱歉 116 [VIP] 　　第116章 　　回到公司, 肖倩倩只坚持继续上了一周班，帮着萧鑫一块，把接下来的工作计划给安排好, 以及自己起草了几份华语的专利申请书, 这才请产假回家。 　　她请假之后, 发动机的事情，就只剩萧鑫独挑大梁了。好在他们提前培养了吴叔、大王、小王, 有他们三个人打下手，再加上萧鑫天天回家住, 有什么问题，还能让肖倩倩帮着参考一下, 倒也没什么难做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八月十四的那天午后，肖倩倩诞下了一对双胞胎男孩。 　　由于现在医疗条件不好，肖倩倩怀孕期间没什么不适，根本没想过孩子数量的问题，也没有去检查, 这下子突然生了双胞胎, 家里做的准备都不够。 　　大女儿肖筱在今年夏天，天热起来之后, 就搬去属于她的小房间住了，原先的摇床空下来。旧摇床表面更加光滑，肖家人就打算一直用这个，并没有准备新的。 　　结果, 原本想好的, 只添一个孩子, 突然变成了两个……总不能让两个婴儿挤在一张摇床里吧？ 　　衣服倒是不用愁, 直接把肖筱穿过的小衣服，给她弟弟穿就行。这时候的布料颜色都不鲜艳，男孩女孩穿起来都一样。 　　“这双胞胎，看起来好像更弱一些，要不要在医院多住几天，观察一下？”妈妈黄彩英看着孙子们，有些犯愁，“他们还没四斤重呢，我都不敢抱。” 　　肖倩倩有些疲惫，看着两小子，依稀记得护士说的话，“先出来的那个三斤八两，后头的是三斤三两，这是护士给称过的。虽然体重比较轻，但医生说，这两孩子不算体弱的，之后很快能长大。” 　　“是吗，这就好。”黄彩英这么说着，却还是不敢去抱一抱孩子，他们看起来实在是太小了。 　　等肖毅跟萧鑫下班过来，面对这样小小只的双生子，同样觉得无措。 　　肖毅让萧鑫留下来陪着肖倩倩，他出去跟医生商量了十几分钟，到底是决定，让肖倩倩跟两孩子，都在医院继续住一到两周，观察一下情况再说。 　　“倩倩，你一回生了两个，是不是坐月子的时间也久一点比较好？”萧鑫有点关心这个，“要不你请两个月的假吧。” 　　肖倩倩犹豫了一下，“那你一个人，那么多工作能做的过来吗？” 　　“没事，现在其实也不算忙，常叔算我暂时做两个人的工作，给我多发半成工资，但其实，要做的活还没有之前多，毕竟发动机已经做出来了。我们接手的那个小厂，现在正在做生产准备，我只需要负责给出设备参数，让其他人去改造、调整就行。” 　　“那行，我多休一段时间吧。他们两个看起来好小，放在家里，我也不放心，等两个月，看他们能不能长到正常小孩的大小。”说到这，肖倩倩忍不住叹气，“怎么会是双胞胎呢？等他们俩稍微大一点，妈既要带筱筱，又要管他们俩，怎么带的过来……” 　　这确实是个问题。 　　肖筱如今两岁半了，身体够强壮，脑子还聪明，稍微不注意盯着，她能自己上下楼梯，搬运她那些玩具，甚至鼓捣她爷爷房间里的收录机。 　　有一回甚至趁着黄彩英在做晚饭，她爷爷又没回家时，自个跑出门，打算去接爷爷下班。两岁多的小孩自己出门，那回可把大家吓得不轻，一起把肖筱给狠狠教训了一顿。 　　那之后，肖筱虽然没再乱往外跑，但在家里的活动，并不怎么受限制。没有人看着，肖倩倩担心她会摔伤。 　　黄彩英这会儿也不敢保证自己照顾三个孙辈不会出问题，她想了想，“要不我们请个阿姨回来？” 　　刚说出来，她自己就给否了，“不行，要是家里有外人，我都没法给你们做好一点的伙食了。” 　　“要不然这样吧，”肖倩倩看向乖乖坐一边的肖筱，“筱筱，妈妈给你生了两个弟弟，你奶奶一个人照顾你们三个，可能会顾不过来。让奶奶给你绑个绳子，去哪都带身边，行不行？” 　　“什么绳子？”肖筱疑惑地歪着头。 　　黄彩英干脆把她抱过来，在她身上比划，说用个粗布带，怎么给她绑起来，然后一端牵在大人手里，肖筱就没法离开超过这个绳子长度的距离了。 　　“不要！”肖筱很是抗拒。 　　她本来就是活泼的性子，喜欢在家跑来跑去的，八一厂各种新款的玩具，她都有一份，每天她要挨个玩一遍，晚上还亲自擦干净，收到自己房间去。 　　年纪小小，已经看得出具备强烈的自主意识了。 　　让这样的孩子，被一根绳子困住活动范围，怎么想，都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黄彩英为难地看向肖倩倩。 　　“唉……”肖倩倩也不想为难女儿，“那怎么办呢？你能保证自己不乱跑，让奶奶一直能看到你吗？” 　　“要不然，等妈妈出了月子，你跟妈妈一块去上班？” 　　肖筱鼓着嘴，“我就不能去安安妹妹家吗？” 　　“你安安妹妹家里，马上也会有个小孩子出生，就跟你弟弟一样。让你过去，更没人照顾你啦。” 　　常欢第二胎怀孕的时间，只比肖倩倩晚两个多月。 　　要不是因为这个，他们还能先跟常家借一下摇床。 　　肖倩倩有些出神，倒是黄彩英有了主意，“倩倩，反正这回你坐月子久一点，等欢欢也生了之后，我就跟以前一样，每天吃过早饭，就带着筱筱、还有两个小的，一块去常家。小的反正除了吃喝睡，也没别的需求，带去常家，可以跟欢欢家孩子放一起照顾。” 　　“这样也行，”肖倩倩点头，“萧鑫，你上班去的时候，跟赵然、常欢商量一下，要是他们家没什么不方便，就这么做吧。” 　　他们两家关系很好，这种事情，八成不会拒绝。再者说，肖家也不会去占常家便宜，每回过去，都带一些自己家种的菜呢。 　　“好，我明天就和他们说。但是，妈一个人，怎么带三个孩子出门啊？现在天还这么热……”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赶制一个可以推着走的摇篮，那边不也有专门给双胞胎做的婴儿车么？我就效仿着那个做。这样，小的两个放车里推着，肖筱自己骑她的小三轮。”肖毅说完，还咨询了一下孙女意见。 　　“筱筱，以后让你自己骑车车去找妹妹玩，可以不？” 　　“可以！”肖筱眼神亮晶晶地回答，“那我可以带玩具过去吗？” 　　“你安安妹妹又不缺玩具，你干嘛非得自己带？”肖倩倩疑惑地问。 　　“安安有小车，但她没有会说话的机子。” 　　“好家伙，你这丫头，是打着爷爷那收录机的主意呢？”肖毅点了点孙女的额头，“你可以带着，但只许在安安家里面玩，不可以拿到其他地方，知不知道？” 　　这玩意算是奢侈品，也就肖家这环境，愿意让个孩子随便折腾了。 117 [VIP] 　　第117章 　　即使在这个一九七四年, 肖倩倩的人生规划里，意外多生了两个孩子，也没有影响到她想要搞事业的雄心壮志。 　　不过, 她对于自己的身体, 还是很重视的, 安分地请了两个月的假，在家坐月子、慢慢修复, 然后才回去上班。 　　回到办公室，头一天并没有什么工作, 肖倩倩就清闲地到处转转，看一下厂里这两个多月的变化。 　　八一厂原址上, 依然只生产三轮车，只不过，现在是生产两种型号，一种是最早的人力三轮车，另一种是后开发出来的燃油三轮车。 　　其实燃油三轮车在去年就做出来了，但当时要用进口的发动机, 导致成本偏高, 销量并不好。 　　现在肖倩倩跟萧鑫自主研发的发动机，正式投产, 内部低价供给八一厂做三轮车，让燃油车的成本也降下来，八一厂这才稍微加大了燃油车的产量，每周有一天排单生产这个。 　　肖倩倩带着自制的口罩, 在车间里看大家工作, 刚好碰见副厂长也在, 就跟他聊起来。 　　知道这边一切都很顺利, 她才问起常厂长的事儿。 　　“常叔每天往小厂那边跑来回，能吃得消吗？” 　　她说的小厂，就是那个被八一厂接手的、用来生产发动机的厂子。 　　“我跟他，总得有个人过去。他说我年纪太大了，蹬不动自行车——嘿，我承认我老了，但也还没到骑不动车的程度吧？反正他害怕我在路上摔出个好歹，非得他自己去，就只能这样了呗。” 　　“骑自行车过去，也就四十分钟吧，他刚开始觉得累，现在已经适应了，没什么问题。” 　　肖倩倩无奈道：“他就没想过让年轻人过去么？” 　　“能让谁去呢？”盛副厂长叹气，“你跟萧鑫要专心做研发，孩子又小，总不能让你们俩去那边常住。常欢跟赵然，他们要开发新的玩具种类，又要费尽心思跟那些外国人打交道、维持比较好的关系，而且常欢现在也要生了……除了你们，厂里其他人，在管理上的经验不够丰富，我跟厂长没法把整个厂的重任托付给他们。” 　　“当年你说，我们厂发展太快，总有一天，缺少管理人才的短板，会成为烦扰我们的大问题。倒叫你说准了。” 　　肖倩倩笑了笑。 　　她说这话的时候，还不具备做研发主力人员的实力，当时单纯考虑到三轮车生意做大之后，只有一个厂长跟十多个管理人员，实在是难以把发展期的工厂管理好。 　　现在情况更严峻，运输的生意先不说了，八一厂还下分了三个厂，分别生产两种三轮车、玩具产品、发动机。 　　一下子哪里能培养出来这么多的管理人才？ 　　即便之前厂长他们有意提拔了不少人，让他们做小组长、班长，这样慢慢往上升。可新开的发动机工厂，有许多事要经验丰富的人去管，厂长他们总不能把还没完全培养好的年轻人派过去撑大梁。 　　偏偏最让人信得过的四个年轻人，也就是肖倩倩几个，根本没法调动过去。 　　“常叔怎么不住在那边？先住一段时间，顺便带几个人过去当助理，可以在工作之余，培养他们，等他们能接班时，厂长再回来这边，省得每天长下班要骑许久车。——对了，那小厂原本的厂长呢？人家当过厂长的，总该有点能力吧？” 　　“别提人家原来那厂长了，干啥啥不行，添乱第一名，”一听到人家原厂长，副厂长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连前头关于常厂长的问题都忽视了，“萧鑫回去没跟你提过吗？那人太糟心了，我们找市长说明了情况，直接把他弄走了。他们原先厂里管理就很乱，员工的水平参差不齐，喜欢偷懒的又特别多，不然，哪至于让厂长自己过去管。” 　　肖倩倩回想了一下，没记起萧鑫有提过相关的事，可能是萧鑫不想让她休养时烦心，就没说吧。 　　“原先那厂里的员工水平不好，岂不是还得从我们这边，专门调一拨人过去？” 　　不然的话，即使那个小厂子现在只有两条生产线，光靠一个厂长，也盯不住全厂的人啊。 　　“对，我们跟原先管三轮车这边的几个班长开了会，挑了四个出来，给他们每人涨了五块工资，把他们暂时调到发动机厂去了。” 　　副厂长指了指车间里一个面孔，“喏，这是新提拔上来的班长，你看着眼生吧？像他这样，被挑选出来，慢慢培养提拔的人，还有好多，厂里有上升的机会，就从中拔高个，让他们顶上去。” 　　“不过，这些毕竟是比较年轻的人，培养的时间不够长，我有些放心不下，所以每天都得到现场来看看他们的工作状态，有时顺便指导一下。” 　　肖倩倩看了眼那个年轻班长，发现他工作还挺认真，甚至有点过于严肃、生怕犯错的样子，就知道这人培养起来完全靠得住，没继续注意了。 　　“厂里能这样自己培养人才，也挺好的。” 　　“前提是时间得够啊，”副厂长苦笑，“之前常欢要开玩具分厂，就带走了一些人；现在发动机厂是只有两条产线，暂时只有厂长带着四个班长过去了，但市长跟省长都特批了流程，马上要拨新机器下来，发动机厂今年内就会扩张、增加产线，到时候，估计还得从我们这边扒拉人过去……” 　　“我们选中的管理储备人员再多，可根本没时间让他们慢慢成长起来。” 　　肖倩倩之前一心做发动机，生孩子之后，又专心调理身体，萧鑫不把烦心事跟她说，她根本没预想到，厂里缺人已经缺成这样了。 　　她只是随便转一转脑子，就从副厂长这些话里，想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那，普通员工的招聘，跟得上我们现在的生产强度吗？” 　　原本产量一般的八一厂，分化成三个明显有大前途的工厂，而相隔不远的地方，还有爸爸他们的收音机厂。 　　这么多工厂需求大量的产线操作工，光是在附近招工，肯定已经招不足了。为了不影响生产，尽早满员，招工时，对员工的素质要求，定然会降低。 　　“附近只要读过书的，我们都让人家来考过试了，成绩合格的，成为临时技术员，我们一边用着、一边让老员工带他们——现在萧鑫也在带新人，你回来之后，肯定要给你再弄过去两个；其他识字但是不怎么聪明的，安排做仓库管理、写编号等活；至于普通的操作工，我们已经把标准降到身体正常、年龄低于五十岁就行了。现在整个徐市，估计都找不到几个没工作的青壮年咯。” 　　这么宽松的招人条件，也就是在这种极度缺人的特殊时期，才会出现。附近能来的人，基本上都来了。 　　八一厂几个大领导天天焦头烂额的，但对于整个徐市来说，却几乎是家家欢喜的状态，原本无业在家的年轻人、中年人，终于有地方接收了。 　　顺带着，因为无业而到处游荡的人少了，这徐市的社会环境都清朗了很多。 　　“这么大批量招来的人，在厂里听话不？”肖倩倩又问。 　　副厂长摇摇头，“刚开始的时候，刺头多着呢。不过，我们现在全是小组制，提了许多小组长，小组长每个月也就多一块钱，然后让他们管自己小组的人，管不好再换人上。管得好，有机会往上升。这么明明白白的利诱，倒是让不少人安分下来，打算冲班长的位置。” 　　“你们把车间改造后，产线集中了，操作工也多了，每个车间就不止一个班长，还有个副班长协助工作。” 　　“而且，这边工作比较稳定的班长，又有机会被玩具厂、或者发动机厂加薪带走，然后副班长顶上班长的位置，下面再提一个组长做副部长……” 　　“反正啊，上升的机会多得是。” 　　看厂里有自己的章法，并没有出乱子，肖倩倩松了气，“有招应付他们就行。” 　　“至于成熟的领导者……”肖倩倩想了想，还是想到了挖人这个捷径，“我们现在不是跟威省许多汽车厂有合作吗？要不，让我们外派的那些员工，跟那些汽车厂的领导试着接触一下，看能不能加薪给挖过来？” 　　盛副厂长：…… 　　“你怎么整天就想着挖人？” 　　“都说了这事很难办了。上回能叫你碰上范一元、还附赠一个余大海，已经是难得的大运。人家工厂但凡是正常运转的，你怎么去挖人？而且，许多小厂里面，能称得上管理者的，就一个厂长而已，顶多再加个书记。” 　　“小厂不行，那挖大厂的。不对，不能直接挖的话，就先私下接触，两边都有意向之后，直接去拜托市长或者省长，让领导帮忙‘塞人’过来嘛。” 　　肖倩倩说着，重重地击了一下手掌，“当初我们生意平淡的时候，都塞了个陈书记过来；没道理我们现在把日子过得这么红火，领导一个人都不给安排呀！” 　　“我觉得，一汽厂说不定会有愿意来我们这边的人呢。” 　　肖倩倩想到了郑政委跟王秘书。 118 [VIP] 　　第118章 　　肖倩倩给出了方向, 剩下的事情，有盛副厂长去沟通。 　　副厂长带了个助理，去南市出差一周, 这期间, 他让生产部长——也就是他侄子, 暂时管一下厂里的事情。 　　同时，在这周, 常欢顺利产子，取名赵小虎。 　　得知儿媳妇这胎是男孩, 赵长书第一时间赶到医院，结果就听到儿子随随便便地给他孙子取这么个名字。赵长书觉得赵小虎土里土气的, 想给赵然提建议，换个好听点的。 　　但赵然才听不进去，“今年刚好是虎年，萧鑫他家两儿子，大的叫萧伯虎，小的叫萧仲虎, 我家这个比他家两个都小, 直接叫小虎，挺不错的。” 　　萧鑫跟肖倩倩的双生儿子, 经过一家人商量后，决定跟萧鑫姓。他们并不是出于要给萧家延续宗谱之类的想法，而是觉得，原本肖家只有肖筱跟肖乾两个孩子, 一女一子, 刚好凑成好字, 他们怕中间意外多出这两个孩子也姓肖, 冥冥之中会影响到肖乾的存在。 　　七四年是虎年，双生儿按照出生顺序，分别叫做伯虎、仲虎。昨天肖倩倩来探望常欢时，还说这名字取得好，原本刚出生时又小又软的两个小家伙，这两个月的生长，就跟小老虎一样迅速，而且她轻轻捏了孩子的骨头，确定都是大骨架，估计以后能长得人高马大的，跟老虎一样强壮。 　　常欢听了很是羡慕，当时就想，如果她这胎也是儿子，干脆跟肖倩倩一样，给取个虎名。因着这个，才有了“赵小虎”的名儿。 　　听了儿子的话，赵长书无语了好久，可他拿这个儿子没办法，只能弱弱反驳，“你跟萧鑫又不是亲兄弟，你俩的儿子取名，为什么非得搞类似的？” 　　“我跟萧鑫是好兄弟，欢欢跟倩倩是好姐妹，这三个孩子又有缘，全在虎年出生，中间只差两个月多点，以后肯定会一起长大，是一辈子的好兄弟——而且我们工作很忙，我跟欢欢只打算要这一个孩子了，让小虎跟萧鑫他家几个孩子好好相处，以后就当亲戚一样来往，不怕他孤孤单单的，做什么事都没人帮衬。” 　　怀这胎的时候，常欢完全脱离不了工作，在进产房的前一个小时，都还在看玩具厂的生产报告。 　　之后回家坐月子，更是得让她的助理经常带文件过去，让她签署。 　　这么累，常欢自己其实也不太受得了。赵然心疼她，两人商量后，就跟家里人说了，这胎不管是男是女，生下来之后，都不会再要孩子了。 　　因为儿子不听自己的，所以赵长书也拿捏不了常欢这个儿媳妇，知道他们只要一个孩子后，心里居然还暗暗庆幸，这胎得亏是个儿子，不然他就没孙子抱了。 　　“你们跟萧鑫他们关系好，那就随你们吧。”赵长书盯着孙子看了好一会，才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把早就准备好的大红包，从衣服口袋里取出来。 　　“这是两个红包。我来的急，齐芸那边也盯着不让我买东西，知道我买东西带过来，她就闹得我不安生。两个红包，一个给我孙子，一个给欢欢。他们娘儿俩需要什么，你就拿这些钱去买。” 　　现在常欢跟赵然，分别作为玩具厂的厂长跟副厂长，其实并不缺钱。不过，既然赵长书上赶着把钱送过来，赵然也就收了。好歹从血缘上说，这个确实是他孩子的爷爷。 　　而且，或许是隔辈亲的缘故，即使大女儿常安已经过继到大舅哥名下，赵长书每次过来，都少不了给常安带点好东西。 　　这次他没能瞒着现任老婆去买东西，只能准备现金。 　　两个正经用红纸包起来的，是给常欢跟小孙子的。另外，赵长书还给赵然塞了点零散的钱跟票，让他买零食给小常安。 　　父子俩交接了这些钱之后，常欢才醒过来，看了眼儿子，见他没醒，这才小声跟赵长书打了招呼，“爸，您过来了啊。” 　　“赵然，你给倒水没？” 　　“倒了。” 　　要是以前，赵然肯定完全懒得搭理他爸，但现在他经过了工作的磨炼，在人情世故上变得圆滑了些，刚刚他爸过来，他就给泡了一杯茶。 　　在儿子儿媳妇这边有点好待遇了，赵长书讲话的风格也缓和许多，他嘱咐常欢，“你这回辛苦了，听讲，临生产时，你都还要工作。不过，生过孩子后，最好还是好好休息休息，别落下什么不舒服了。” 　　“这也没办法，”常欢叹气，“玩具厂自从单独分出来之后，就没清闲过，而且我们发展得太快了，缺少能干的人才，我完全放手，赵然一个人就得忙得焦头烂额……” 　　“主要是我其实也不太擅长做管理，离不开你。”赵然说着，满脸愧疚。 　　这事儿，赵长书也解决不了。 　　他跟儿子都不在一个厂里。 　　于是，气氛就有些尴尬。 　　倒是常欢昨天才见过肖倩倩，听肖倩倩说过，盛副厂长要去一汽厂挖人的事，她也有了挖人的想法。 　　“爸，你们一汽厂，有没有那种快退休了的、有管理经验的人啊？接近六十岁都没关系，只要身体好就行。我们八一厂原厂那边，盛副厂长就到退休年龄了，但他还一直留在厂里工作呢。” 　　赵长书懵了一下，这才说：“一汽厂吃闲饭的管理人员确实有不少，这些人，只要多给钱，去哪都无所谓的，可他们也没啥本事。其他有点志气的，在一汽厂做惯了，有自己的工作目标，不一定愿意到你这来。尤其我们一汽厂在南市，你们厂在徐市，让人家从省会到小城市来，大部分人本身就不太乐意。” 　　“这样啊……”常欢躺在病床上，思索了一会，“要不然，爸你帮我随便问一问，万一谁老家是徐市的，有意愿回来呢？我这缺少专业的会计——能力强一点的，我甚至可以让他试着当玩具厂的财务部长；生产部目前也缺少部长，现在全靠几个班长在管理。然后还要擅长绘画、设计的，给我们设计新款玩具，现在玩具厂在这方面，只有一个人在做这件事。” 　　“部长级别，工资刚开始可以给到五六十，其他的，根据个人能力来定工资吧。反正不会低于三十。”其实玩具厂全是出口业务，特别能赚钱，要不是员工基本工资还要经过市里审核，过高的工资无法过审，常欢这会儿开一两百块钱来挖人，都不会心疼。 　　赵长书点头应下这件事，“你给钱倒是大方。等我回去，托别人隐晦地问问，我这身份，不好明着帮你们。一汽厂现在生意其实不景气，我们商量过，想在年后裁员来着。如果你们这边能提前挖一部分人走，也算是给一汽厂减轻负担了。” 　　作为一汽厂的书记，赵长书这么干，要是让一汽厂其他人知道了，估计得用唾沫星子淹死他。可赵长书就是这么奇怪又自私的人，现在他只有一个儿子，然后又有了孙子，可儿子的事业在玩具厂这边，并且做得很好，赵长书就干脆利用他在一汽厂的人脉，来帮玩具厂。至于一汽厂，管他去呢，反正等他退了，儿子也不会来接他的班。 　　“那就麻烦爸了。”常欢得了赵长书的准话，心里稍微松快了些。 　　希望赵长书能占着书记身份的优势，比盛副厂长多拉一些人到玩具厂来吧。 　　想到盛副厂长知道这件事之后的生气模样，常欢摸了摸鼻子，暗道抱歉了。但现在同属于八一的几个厂都缺人，大家去外面挖人，也得各凭本事（关系）嘛。 119 [VIP] 　　第119章 　　副厂长先找了市长, 接着又找了省长，把八一厂如今缺人的情形，照实描述。他面对这些领导时, 没有耍什么心眼, 就是单纯来要人的。 　　别看徐市几个厂子做的风风火火, 可威省其他地方，许多大小工厂, 目前的生意都不算好。 　　盛副厂长的意思呢，就是在一些效益差的工厂里, 挑些做事不错的人，然后给人家做做思想工作, 争取让他们愿意来八一厂工作，以此缓解八一厂的人才荒。 　　威省目前就两家工厂能稳定赚取外汇，还都在徐市，省长对这两家工厂的事务，都很上心。 　　盛副厂长特意来提了这件事，省长就让秘书去安排, 叫每个市里提交一份名单上来——统计看看, 有哪些为人还不错、有点本领、同时又愿意到徐市发展的人才。 　　至于年龄，被限制在五十岁以下了。太大的年纪, 做不了多久就要退休。而且，也不是所有年纪大的人，都跟盛副厂长一样，能够很快接受新思想, 愿意无私培养年轻人。 　　这边省长在行动, 另一边, 赵长书也让自己亲近的人, 暗地里接触一汽厂的部分中层管理，透露了一汽厂即将裁员、而八一厂生意正旺需要扩招的两件事，很快就有人动摇，表示愿意转去八一厂工作了。 　　多方运作下，到了年底的时候，八一厂旗下的汽车厂、玩具厂、发动机厂，才终于进入稳定的状态。 　　一早就被肖倩倩看好的郑政委，也转到八一厂来工作。不过，他是跟省长面谈后，才决定到发动机厂，做这个新厂的厂长。至于一直跟着他的王秘书，同样转移工作关系，直接实现了职位的大跳跃，当上了副厂长。 　　之前一直跟着肖倩倩夫妻俩学习的吴叔、大王、小王，这三个人，被常厂长用比较强硬的态度，转去的发动机厂那边，做那边技术部的前期骨干。肖倩倩跟萧鑫每周过去指导一天就行了。 　　在这样的安排下，发动机厂的发展也很稳，能够承担的订单量，在逐渐提高。郑政委——新的郑厂长，在这里重新燃起工作的激情，以三年为一个计划周期，打算慢慢拿下国内大部分发动机市场。同时，他还给吴叔他们施加压力，叫他们多学多长进，争取能做出适用不同车子的发动机。 　　这期间，肖倩倩跟萧鑫除了每周去发动机厂待一天之外，其他时间也没有闲着。 　　他们俩暂缓研究更先进的发动机的步伐，转而按照计划，跟厂长提出，要研究挖掘机。 　　这并不是他俩第一次提起这个项目，在发动机研制出来之前，肖倩倩就随口说过一次，还大致给出了研发的步骤。只是当时，厂长并没有同意。 　　这回，肖倩倩跟萧鑫有发动机的成绩在手，成为徐市最年轻的四级工——要不是更高级的级别，还有工作年限的要求，他俩都能直接被评为五级工、甚至六级工了。 　　他们在八一厂的地位不一般，纵观每一次重大的改变，都有他们的参与。而且，他们的技术实力，是获得大家一致认可的，无论是老人还是新人，提起他俩，都只能竖起大拇指。 　　这样一来，即使萧鑫还只是普通的技术员身份，肖倩倩也没有继续往上升职，依然是技术部的副部长，可他们在大家眼里，是格外不一样的。这时候肖倩倩提出来，她想研究挖掘机，就连管钱管得特别严的财务部长，都表示了支持，在研究经费上，也给的大方。 　　当然了，这些事并不是厂里完全能做主的，他们做好计划后，还得交给省领导审批。可省里特别重视肖倩倩跟萧鑫这两个年轻的技术人才，见经费没有太夸张，就直接给批准了。 　　为了节省时间，肖倩倩跟萧鑫商量之后，花了四千多的研究经费，在一个工程队手上买到一台二手的挖掘机。本来他们还想找了解挖掘机的人才，但是今年八一厂挖人挖的太厉害，被其他地方防备了，而且挖掘机还是研究阶段，并非是因为生产需求人才，所以他们没能成功拉到人。 　　他们只能自己凭借超前的知识，来领头做这件事了。 　　买的二手挖掘机到厂之后，被停在八一厂大操场的空置地方，肖倩倩跟萧鑫直接在户外进行拆解分析。 　　“啧，这配置，比我预想的还要差啊。”肖倩倩带着遮阳的帽子，跟萧鑫一起，把这台挖掘机上下里外给检查了一遍。 　　原本他们打算，如果国产挖掘机的大部分配件还过得去的话，他们就在这个基础上，尽快完成性能的优化。 　　但现在的情况是，国产挖掘机的配置太差了，从挖斗到车底座，都是满满的槽点。 　　“没事，有些东西改起来不难。”萧鑫心态很稳，“我们不是都提前做过准备了么，一步步来，把性能优化到国际先进水平，估计要不了太久。” 　　肖倩倩主要是担心赶不上那个大灾难。 　　不过萧鑫说的也对，这事急不来，只能按部就班地去改造。 　　“看样子我们前期只能做小型挖掘机了，大型的机动性不够强，中型的可以直接在小型基础上来改，小改大容易，但是大改小难。而且体型大的挖掘机，也不方便在混乱的环境里应用。” 　　“嗯。”萧鑫知道肖倩倩指的混乱环境是什么，“要不我们分开研究？电瓶跟电池组想要优化，涉及到许多化学知识，我们俩现在知识储备还不够，这方面只能沿用之前的配置，或者选择进口比较贵的。剩下的阀组配置，油缸跟大臂、小臂等关联装置等等，改起来都不算难。” 　　“行，那我们把要改的部分列出来，然后分一分吧。” 　　两人实力旗鼓相当，分开来工作，效率更高。而且厂里还让他们带新人，他们两个分开后，顺便把要带的技术员瓜分一下，省得他们不知道跟谁学。 　　“可通过的最小空间，暂时估测为两米乘一点九米，具体大小，还是要等所有配件设计出来了，再做计算。” 　　肖倩倩把钢笔别到工装口袋里，转而用铅笔在草稿纸上比划，寥寥几笔，就把新造型的挖掘机外观给画了出来。 　　由于要带新人，她不能自己闷头做研究，得一边做，一边给两个年轻技术员讲解。 　　好在，这一次的研究，涉及到的数理计算，并没有发动机的那么多，年轻技术员努力一些，算是能跟得上肖倩倩他们的思维。 　　整个研究过程，持续了大半年，到七五年六月的时候，他们终于做出第一台样机了。 　　“说起来，你们特意设计这么小的挖掘机，也是想要服务于偏僻地方的工程？”厂长看着刚晾干漆的小型挖掘机，内心有点嘀咕。 　　现在国内常用的是中型，一铲子下去，能挖不少土石。 　　而肖倩倩跟萧鑫设计出来的这个，在挖掘臂没有升起的时候，看起来就挺“迷你”。 　　“别看它小，其实配重是实心的铸铁，不像其他国产机子，是水泥套铁皮。这小型挖掘机，可以吊起超过六吨的重量，不过，高度不能超过一点五米。想要吊高一点，重量就得减，关于这个，我们有理论的对照表，待会实际操作验证一下。吊重高，可见它动力还是很充足的，不比之前买来的那款中型差。” 　　肖倩倩给厂长简单说了一下这个机子的性能优势。在配重这块，由于用了实心铸铁，所以成本也增加了。但铸铁是可回收利用的，旧机器坏掉之后，这个配重的铸铁能取出来另作他用，不算浪费。 　　还有就是配重轮，这个设计废了肖倩倩不少时间。 　　“这么小，真能吊起那么重的东西？”厂长有些怀疑。 　　八一厂现在常用的卡车，载重也才两吨。 　　“试试不就知道了？”肖倩倩让学徒技术员，去拉来不同重量的铸铁块。这些铁块上头，已经绑好了很粗的麻绳，短时间地吊起，这绳子还是能坚持住的。 　　挖掘机经过肖倩倩跟萧鑫的全面改造设计，功能跟二十一世纪的有些挖掘机差不多，除了开挖这种基础设计，挖掘机还能充做一般的起吊机，把重物挪个位置。 　　吊起重量的实验，基本符合之前计算的结果，这台样机表现是合格的。 　　在实验、记录一项项性能数据时，厂长不太想得通肖倩倩他们设计这种挖掘机的用意。 　　他想不通，而肖倩倩也没有细细解释。 　　这款挖掘机，本来就更适合未来小范围空间内的城市建设，以及一些不方便大机器进入的区域救灾。 　　这种未卜先知的事情，肖倩倩自然不能说出来。她只是讲，小型的更好操作，也方便在这个基础上，继续开发其他型号。 　　之后，肖倩倩跟萧鑫带着几个学徒，果然又在这个基础上，做出来中型的挖掘机，大型挖机的设计图也基本完成了。 　　厂长这才安心，跟财务部、生产部商量过后，继续申请旁边的地皮，进行扩建，决定在新厂房里生产挖掘机。 　　这个挖掘机并不需要单独分出去做个工厂，虽然名为挖掘机，但看着跟车子也差不多，就算是八一汽车厂的新产品了。 　　八一厂做的挖掘机性能优越，虽然小型的挖掘机都要五千以上，中型的更是超过一万块钱，但在国家到处搞建设的现在，许多资金比较充足的工程组，基本是抢着来预定新机子的，除了样机留在厂里，供客户在附近试用之外，产线上排单生产的新机，都是还未出厂，就已经有主了。 　　生意做得这么顺利，除了挖掘机性能确实优秀之外，八一厂口碑很好也有很大影响。做工程的队伍，绝大部分都用过八一厂的三轮车，也享受过八一厂的售后服务，他们可不担心买了八一厂的挖掘机，会跟其他国产机一样，动不动坏掉不能用。 　　高性能的挖机开始出现在全国各地，配合着三轮车的运输功能，大大加速了国家的建设速度。 　　徐市由于几家工厂都在发展期，通过审核，调动到这边工作的人才也越来越多，使得原本普普通通的一个市，繁华度都逐渐逼近作为省会的南市了。 　　肖家附近的宅基地，也开始建立起其他房屋。 　　而且，因为肖家刚好在收音机厂、八一厂之间的位置，所以，这里慢慢发展成一个集中交易的地方。有些人家，把楼上作为住宅，一楼当店铺，摆东西出来卖。 　　肖倩倩他们并不清楚这里原该怎么发展成农贸市场，不过，这一次，他们亲眼看着，因为自己做出的改变，使家周围变成交易市场，内心还是蛮奇妙的。 　　现在对于私人交易，已经管得没那么严格，七六年初的时候，徐市进行区域划分，把这一大片地方，都称作八一区，然后大家就默契地把这块市场，称作八一小集市。 　　肖倩倩下班回来，顺手从一位农妇手里买下一篮鸡蛋，打算带回去，教肖筱蒸鸡蛋糕。随着孩子年龄增大，他们也很少直接去拿那边农贸市场的实物了，反正他们家一个八级工，两个四级工，还有跟他们学过东西的学徒，会时不时送东西来，他们真就不缺钱不缺吃的。 　　“现在还只是一个小集，以后说不定真就变得跟那边一样，是一个占地特别大、几乎什么东西都卖的农贸市场了。”肖倩倩看着热热闹闹的各种小摊，忍不住感慨。 　　萧鑫推着车子，吐槽道：“在这之前，希望伯虎、仲虎两人少闹着出来折腾，把人家摊子上东西弄坏了、然后总让我们赔钱就好。” 　　双胞胎还没满两岁，可已经表现出惊人的破坏力了。 　　“这个得跟你闺女说，妈总是挨不过筱筱撒娇，然后才带他们姐弟三人一块出来的。”肖倩倩看得更透些，“两个小的懂什么，他们敢瞎闹，还不是筱筱这个姐姐怂恿的？” 　　“唉……”萧鑫发出老父亲的叹息，他也经不住闺女撒娇嘛。 　　“这回好好跟他们说一说，咱俩不是要去川省一趟么，出差期间，总不能让爸来给他们几个孩子收拾烂摊子。现在爸带徒弟研究随身听，正忙呢。” 　　他们要去川省，明面上是找了个出差的理由，其实，肖倩倩是想过去，找个机会在暗中散播一些谣言，好让那边的人，能提前知道将来的灾难，能有个防备。 120 [VIP] 　　第120章 　　七六年对于华国来说, 着实算不上一个好年份。一个人无论有多伟大，他的生老病死，都不是肖倩倩这种普通人可以影响的。 　　关于今年会发生的一些大事, 肖倩倩一家人, 早就从农贸市场那边的报纸、还有一些书籍里, 得知了详情。 　　对于伟人的逝去，肖家人心情沉重, 但也只能继续好好工作，把一腔热血奉献给这个发展中的新国家。 　　但对于自然的大灾难, 肖倩倩跟萧鑫这两个年轻人，还是想尽自己所能, 来提醒别人避祸。 　　他们俩，分别在三月末、五月末到川省出差了一次，每次过去，都特意乔装打扮后，在一些显眼的石壁上、大树上、或者墙面上，用红色颜料, 写出七、二八、深夜、震动, 这些提示词。 　　他们是趁夜里翻.墙离开招待所的，无规律地、分散地留下这些字, 还特意不在同一个地方把信息写全。至于字迹，则是歪歪扭扭的，有些像是动物爬行的痕迹，有些又像是爪子刮出来的痕迹。 　　现如今没有监控, 肖倩倩跟萧鑫的行动很隐蔽, 愣是没人发现。 　　到了白天, 他们留下的那些提示词, 逐渐被人发现，在附近引起恐慌。 　　虽然官方出面辟谣，并且禁止人们胡乱猜测，但七月末的夜里可能会有大灾难这个流言，还是慢慢在群众中扩散开来。 　　即使是不迷信的人，也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打算在七月的二十八号左右，都警醒一些。 　　尤其是五月末的时候，肖倩倩跟萧鑫又一次出差过来，在之后受灾最严重的地区，找了个显眼的地方——政府办公楼的外墙，然后趁着夜色，在墙上简略地画了一幅地动山摇的灾后图。 　　这下子，当地更是人心惶惶，越接近“预言”中的日子，人们就越是不安定。 　　从二十六号开始，就有人不敢在家里睡觉，仗着夏天热、自己身体也好，干脆搬到屋外来睡。就算这样，也是睡一会醒一会，没个安生。 　　等第二天的零点一过，真正跨入二十八这个日子时，整个川省的人，不管之前嘴上怎么说自己不信这种毫无根据的流言，但到了夜里，绝大多数人，还是从自己家里出来，烦躁地聚在空旷的地方，默默等待天亮。 　　有些脸皮薄的，还为此找了理由，说：“家里实在是太热了，睡不着，见你们都出来，我也喊家里人出来乘凉一会。” 　　不过，这理由也不算乱说。 　　今年的川省，确实热的有些不正常，到了夜里两三点，蚊虫肆虐的时候，众人也没觉得有一点凉意，反而觉得越来越闷了。 　　“怎么回事，是要下雨了吗？”有人擦了擦身上的汗，纠结着要不要继续在外面呆着，“要是下雨的话，还是回家比较好吧？” 　　许多人都有这样的想法。 　　不过，他们还没来得及回去，就突然觉得大地好像晃了一下。 　　“喂，刚刚是……” 　　“地动了！这是地动了，大家小心！” 　　没等人完全反应过来，一阵阵强烈的震感，已经袭来。有些人甚至看着自己脚下裂开一条地缝，吓得腿软，可硬靠着求生欲，往其他地方爬。 　　由于大部分人本来就在户外，还比较分散，所以地震开始后，并没有发生踩踏事件。 　　倒是有些人，惦记着家里的贵重物品，急着要回去拿东西，在半途被坍塌的建筑物半掩埋了。 　　看到这种情况，其他人也不敢乱跑，在人群中一些领导人的大声指令下，恐慌地往比较安全的、平坦的空旷地区去。 　　地震中途停止过，有人想趁机回去看看，但被更谨慎的人给阻止了。之后，又发生几次余震，余震的间隔时间，并没有什么规律，在外面的人，根本不敢乱动了。 　　直到天亮，人群中一个当领导的，才站出来，征集志愿者。 　　“地震发生后，水源也会被污染，食物又短缺，还不能保证之后不会再发生地震，所以我们不能回家去。” 　　“可这么多人，也不能在外头坐以待毙。有没有胆子大的，跟我一起，去搜寻还能用的电话，把这边的情况告诉外面，好争取救援。” 　　“另外，昨天夜里，肯定有人被压在坍塌物下面、或者被困在什么地方了，我们需要组织几个搜救小队，把能救的人，尽量救出来。” 　　除了这个领导之外，还有其他领导陆陆续续站出来，主动作为组织者兼志愿者。 　　这个年代就是这样，虽然当领导，各方面的待遇都挺好，看着也体面，但遇到什么事，是一定要冲在前线的。 　　大部分人当然是有这个觉悟，小部分人，则是害怕他们不出头，事后会被撸掉职位。 　　就这样，不同区域聚集的人群里，都有至少两组志愿者走出来，小心翼翼地在灾后的地面上前行着。 　　一部分人负责联系外界，一部分人负责搜救受难者。 　　“这边有个三轮车还是好的！”有个队伍的人赶紧吆喝，“这不知道是哪个单位的，但现在是特殊情况，先征用了吧。” 　　这三轮车，就是川省跟八一厂合作之后，由本地汽车厂生产出来的，质量同样有保证。 　　刚好这车子被停在施工的空地上，旁边没有其他障碍物，所以晚上地震时，并没有让这辆三轮车受损。 　　“小队里出来三个人，”这队志愿者的最高领导，是一个镇长，“一个认路厉害的，两个年轻体壮的，三个人骑车往外赶，尽快联系到外界。” 　　说着，镇长从自己裤兜里掏出一半的钱，“要是能打电话，就打电话给XXXXXXX，这个是XX领导办公室的电话，打通后，把我们当地遇到大地震，受灾很严重、需要外界救援的信息传出去。” 　　至于镇长自己，则是带着剩下的人，继续搜寻。 　　说不定他们运气好，附近就有哪个单位的办公室里，电话线没被砸坏，能够直接用呢？ 　　这边川省各处受灾的当地人，都在积极自救。 　　而徐市，肖倩倩同样一晚上没睡着，第二天刚上班，就找了个理由，借用厂长办公室的电话，去打给川省一个市里的工程队。 　　这个工程队刚好就在最严重的灾区。 　　之前肖倩倩跟萧鑫两度出差，去的都是这个工程队，去给人家指导使用小型、中型两种挖掘机。 　　没错，这个工程队，是八一厂的客户。 　　由于他们的建设是长期任务，所以在八一厂宣布自己研发出新款挖掘机之后，他们就主动来电，了解了一下新挖机的性能。然后颇为大方地定了一小、一中两台挖机。 　　头一回，三月末的时候，肖倩倩跟萧鑫，是带人送货过去，在现场重新组装，同时简单地指导一下工程队的人，如何操作这两台机器。 　　第二次过去，则是以指导为主，而且还免费给检修了一次。 　　第二回过去的时候，肖倩倩就留了个心眼，故意跟工程队的人说，要是她不忙的话，八月初可以再来看看机器的使用情况，只不过，需要麻烦工程队这边提供一些使用的数据。 　　有了这个理由，肖倩倩在七月末的时候，自然可以直接去厂长办公室，提出给人家工程队打个电话，预约一下过去的时间。 　　“倩倩要用电话啊？”厂长正在看一份报告，见到肖倩倩敲门进来，指了指电话，就笑着把电话推到桌子边上，方便她用。 　　肖倩倩一边播号码盘，一边解释，“我不是跟川省那边一个工程队约好了，八月初可能会再去一次嘛，就打电话问问，机器现在的使用情况。” 　　“嗯。”厂长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号码拨完，肖倩倩有些忐忑地等待着。 　　但很快，里头传来无法接通的声音。 　　肖倩倩的心脏狠狠一跳，意识到，那边肯定已经遭难了。 　　可她跟萧鑫提前设计，冒着风险，伪造动物的警告，总不会一点效果都没有吧？ 　　她深吸一口气，把电话筒放下。 　　“怎么了？”厂长疑惑地抬起头，“那边不接？” 　　“不是，是打不通。”肖倩倩勉强扯出一丝笑，“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电话怎么会打不通呢？” 　　厂长皱起眉。 　　他从办公桌的抽屉里，取出一个皮套的本子，翻开来找了找，把人家工程队的号码报出来，然后问：“你确定打的是这个号码？” 　　“对啊，就是这个号码，我没拨错。”肖倩倩回答。 　　厂长把电话挪到身前，自己重新拨了一次号，发现确实是无法转接。 　　“等会，我问问他们市里领导。” 　　一般来说，这种大型的工程队，电话不太可能会出问题的。 　　尤其现在还是刚上班不久，如果之前电话有要坏的征兆，人家肯定会在上班前维修好。 　　厂长又在记录电话号码的本子上翻找，找到当地市政府秘书办的电话，给拨了过去。 　　结果，秘书办那边居然也是打不通的状态。 　　“这不对啊……”厂长意识到事情可能有点复杂了，他犹豫了一番，才翻到川省省政府的号码，深吸一口气，准备要拨号时，想了想，又换了一个，换成跟那个市相邻的市的号码。 　　同样是拨不通。 　　这下子，厂长才去联系川省的政府。 　　作者有话说： 　　关于地震，由于剧情需要，是改过地点跟时间的，为了方便，直接套了一下零八年的。 121 [VIP] 　　第121章 　　川省方面, 最开始是忙线，常厂长多次拨号后，才终于接入电话。 　　虽然八一厂这边有人家号码, 可这毕竟是川省的省政府, 级别很高。之前厂长从来没打扰过人家, 这次是心里不安，其他地方联系不上, 才只能打过去。 　　人家接通之后，厂长赶紧把自己打电话的理由说了一遍, 然后问：“XX工程队那边是什么情况？不止他们工程队的电话拨不通，连当地市政府的号码, 也无法联络，我担心出了什么事，才打电话来问一问。” 　　对方沉默了一小会，微微叹气，以沉重的语气告诉厂长，川省发生了特大地震, 目前省政府方面, 尚在确认受灾范围、及具体受灾情况，同时在对外申请援助。 　　一开始省政府的忙线, 就是因为在不断拨打外界电话。 　　“你问的工程队，现在还没有消息。抱歉，我们这边还有许多事要处理，不能特意为你优先去查一个工程队的情况。”其实省政府旁边都遭难了, 幸运的是, 两层办公楼倒塌后, 靠近边角的秘书办, 反而没被完全掩埋，里面的电话居然还能用。 　　现在，他们是冒着被砸伤的风险，在处理公务。 　　厂长知道这种时候，不能浪费别人时间，赶紧说：“没事没事，我能理解，打扰你们了。那我先挂电话了，不耽误你们办事。” 　　说完，那边先传来通讯断开的提示音。 　　“唉……”听着提示音发了会呆，厂长忍不住叹气，这才将话筒按回去。 　　肖倩倩看着厂长这反应，也猜出了大概，但她还是问了一句，“厂长，他们是什么情况？” 　　“川省发生大地震了，联系不上的地方，估计都受了灾。”厂长一边回答着，一边用手指揉了揉眉心，“今年是怎么回事，好事没几件……” 　　肖倩倩沉默了一会。在不久后，还有一件震惊全国的大事要发生呢。 　　可她什么也做不了。 　　不过，至少对于这次的地震，她想出点力。 　　她跟厂长说：“厂长，发生地震后，肯定会有很多房子坍塌吧？我们要不要把厂里还未出货的挖掘机，先借调给川省受灾区，帮助他们救援受难者、以及挽回物资？” 　　“这个……”厂长犹豫了一下，“我们接下来两个月生产的挖掘机，都被预定了。算是别人的东西，我们这边做主，把新机器送去川省使用，会不会不太合适？” 　　他话是这么说着，可心里还是倾向于支持肖倩倩的提议，“我打个电话，先跟省长汇报商量一下，然后还得征得客户的同意。” 　　好在这个年代的人，大多有着很高的觉悟，再加上，八一厂承诺，使用过的挖掘机，会经过一次全面检修、保养之后，才归还给原单位，所以根本没人反对这个建议。 　　事情办得很高效，当天下午，无论是八一厂的新挖掘机，还是已经出厂的、其他单位正在使用的旧挖掘机，都被运往川省，成为救援的力量。 　　熟练掌握开挖掘机技能的员工，也签下了赴往前线的请愿书，冒着余震的危险，在灾区负责吊起、挖掘障碍物的任务。 　　八一厂旗下几个工厂，还有另一头的收音机厂，都组织了全体员工，号召捐一些容易运输的食物、衣物等，然后捐赠给受灾区。 　　家里条件比较好的，都捐了一些。没办法直接拿出合适物资的，干脆另外又组织了一次捐款活动，经过财务会计的严格核算后，直接把捐款打到川省政府。 　　这次震级最高八级、余震也有二到五级。唯一幸运的是，除了最开始的第一波大震动，有对周边省市产生一些影响之外，之后的余震，基本都在川省内部。 　　而川省已经进入到全面救灾模式，遇灾当天，就对全国通报了大致灾情，之后每一天，都有更新新的数据。 　　全国人民，都在通过报纸、收音机、或者仅仅是一个区域的大喇叭，来关心不相识的同胞们。 　　肖倩倩也在关心，让她觉得庆幸的是，大约她跟萧鑫特意造成的谣言是有用的，这一次，受灾情况，比原本记录中的要好许多。 　　当然了，财产损失依然非常严重，可遇难的人大大减少。 　　原本预计有二十万左右的人死亡，更多的人重伤……这一次，绝大多数人，在地震发生前，就不安地到户外呆着了，只有实在运气不好的人，被附近的建筑砸中要害，或者急着要回去挽回家产，被余震所伤。 　　一个多月后，救援结束，国家出面，把八一厂送去支援的那些挖掘机，买下了三台中型、七台小型，留在川省各地，进行灾后重建。被插队的其他客户，也毫无怨言。 　　另外，官方也公布了最终的受灾数据，遇难者两万多人，比最开始大家预计的要少。 　　九月一号，最高领导人，在黑白的小小电视中发声，肖家则是通过收音机聆听。 　　在对灾情表示沉痛、对受难者表示追思之后，他拖着病体，用虚弱又坚定的声音说：“我们华国自建成后，多灾多难，但我们的人民，总是淳朴又坚强地熬过来了。我们要相信，这个由我们自己夺回的、自己建立的新华国，未来会越来越好。” 　　其实对于这次讲话，负责领导人身体的医生，是不建议他亲自露面的。即使要亲自发表讲话，也最好简短地说完，然后回到病床上休息。 　　但领导人深知，在这场被全国关注的大灾难之后，人民肯定需要安抚。也只有他，才能完成这件事。 　　所以，他在讲完秘书准备的发言稿之后，依然没有离开，而是深吸一口气，继续说：“或许其他地方的人还不知道，在我们华国的威省，有一个原本不起眼的市，叫徐市。” 　　听到这里，不止所有的徐市人，就连肖倩倩一家人，都愣住了。 　　他们知道领导人身体状况很差，这次讲话，肯定是让医生下了什么猛药，这才能坚持站着、对全国人民发言的。 　　可没想到，在此之前，他居然一直在关注着国家这段时间的发展状况。肖倩倩跟萧鑫互相看看，眼眶都泛红了。 　　领导人把徐市最出名的两个工厂——徐市收音机厂、八一汽车厂，两边的起家史给说了一遍。他躺在病床上，虽然无法再处理公务，但对于影响国家的大小事件，确实还在通过秘书等人，在密切关心着。这一点，从他了解徐市发展的许多细节，就能体现出来。 　　他先是直接点名肖毅，夸他专注技术生产、关注国家利益，先后带头开发出收录机、随身听，这两样在国际上大受欢迎的产品，并且第一个提出，在国际上申请专利，保护自己国家的技术利益，从而让华国安全、顺利地赚取了大量外汇。 　　然后露出一丝微笑，说肖毅的女儿、女婿同样优秀，即使没有依靠父辈，独立在另一个工厂工作，也同样秉持着一颗积极向上的心，带着原本表现很普通的八一汽车厂，先转型做三轮车，然后研究出属于华国自己的燃油发动机，在这之后，没有停下步伐，改进、研发出性能更高更稳定的挖掘机等等。这挖掘机，便在这次的救援行动中，发挥了巨大作用，在省外打出了大名气。 　　领导人这样实名地夸他们一家子，肖倩倩几个人都完全懵掉了。 　　在众多华国人心里，这一位，几乎是神一样的存在。在全国人民面前，被这样的领导人夸赞，他们只觉得自己内心一股热血，冲往四肢百骸，恨不得立刻为国家再做出什么贡献来。 　　爸爸肖毅偷偷抬起手背，拭去眼角的热泪，“我原本想着，现在开始研究储存的芯片、或者改良LCD屏幕显示技术、开发OLED 屏幕显示技术，是不是太难了……” 　　可有了领导人的亲自夸奖、鼓励，肖毅觉得自己还能行！干、干一辈子！他搞不好还能成为华国的手机之父呢！ 　　肖倩倩跟萧鑫同样被打足了气。 　　他们已经计划在厂里挑选足够聪明的员工，每周日额外加班半天，给这些人讲一讲跟汽车开发等有关的知识。 　　比起爸爸有条有理地去专心做一件事，肖倩倩跟萧鑫先是搞什么可视化管理改革、然后提出生产人力三轮车、自主研发燃油发动机、生产高性能挖掘机……显得有些三分钟热度，没定性。 　　可他们也是基于汽车行业、以及八一厂的现状，才不得不这么安排的。 　　在今天之后，他们可以完全专注于汽车本身了。时代在变化，肖家附近越来越热闹的集市，就是一个体现。一些行政人员，又开始坐公车出行办公，国家这两年赚的外汇比较多，足以给省级的办公机构，全部提供进口公务车。 　　肖倩倩可不想看着国家给外国人送钱，进口车子还是挺贵的。以后要给大大小小的市级、县级政府配置公务车，那可是一个很大的数字。 　　与其把钱送给外国人，还不如让八一厂自己人给赚了呢。 　　肖倩倩打算在十月之后，就跟厂长提议，开始研究、设计、生产私家车——包含商务车、公务车、私人轿车等。 　　在这之前，得先培养一个能辅助他们的助手团队。 　　大致想了这些，肖倩倩很快又把注意力转回收音机上，继续听领导人讲话。 　　可能是身体确实熬不住，之后，领导人还夸了一下，那些自愿到川省参与救灾、以及支援物资的行为，觉得华国是全世界最齐心协力的国家，然后就结束了发言。电视台是把临时插播的画面关闭，收音机则是直接咔咔没了人声，过了十几秒，才转回原本的电台。 　　肖毅沉默了一会，伸手关掉了收音机。 　　乖巧坐在旁边的三个孩子，这才敢走过来，分别投到爸爸妈妈跟奶奶的怀抱里。肖筱年纪最大，她看了眼依然不敢说话的两个弟弟，窝在奶奶怀里，撒娇道：“奶奶，我饿了，什么时候吃饭呀？” 　　“你们稍微等一会，奶奶这就去做饭，好不好？”黄彩英叹了声气，摸摸孙女的头，把她交给肖毅，然后就去厨房了。 　　肖筱抬头看着爷爷严肃的脸，小小声问：“爷爷，刚刚你们是生气吗？为什么呀？” 　　刚才在收音机里听领导人讲话的时候，四个大人的表情都很严肃。小孩子暂时还理解不了伤心、感动、肃穆、尊重、敬仰等情绪的细微区别，只知道刚才家里的氛围很沉重。 　　三个小的，不管是快五岁的肖筱，还是两岁的萧伯虎、萧仲虎，都敏锐地选择了乖巧，坐在小马扎上，动都不敢乱动。 　　肖筱原本是不怕爷爷的，可她昨天才不小心把家里的收录机弄坏了，当时爷爷就批评了她不爱惜东西。今天碰到这种情况，难免心里害怕，以为家里人是因为她做错了事，才这么严肃的。 　　“是我们国家发生的大事，你们还小，暂时不懂。等你们长大了就知道了。”肖毅摸摸肖筱的头，“吓到你们几个了？” 　　得知不是因为自己的事而生气，肖筱古灵精怪地拍拍胸口，用力点头，“吓到我了。我以为爷爷你们还在为收录机的事情生气。” 　　“傻孩子。”肖毅露出一丝笑来，“你弄坏了东西，确实不对。我们早跟你说过，一台收录机很贵的，对不对？可你用的时候还是不小心，把它摔到地上弄坏了，你可知道，那是许多普通人，攒一年钱都买不起的东西？不过，你犯了错，能勇敢地立刻来认错，被爷爷跟你爸妈.批评了，也没有辩解，承诺以后再也不这样了，这种诚恳的态度，还是值得表扬的。” 　　“收录机贵归贵，我们家并不是买不起。你总是嫌那个大家伙太重，你提不动，爷爷明天从厂里拿个小巧的机器回来，你不要自己一个人玩，要跟弟弟分享，知不知道？” 　　肖毅今年做出随身听，并且让这个新产品同样在国际上大受欢迎之后，就已经升为八级工，被内定成收音机厂的下一任总工程师了，任命申请会在九月底提交上去，正式升级，则是在本任总工程师年底退休之后。 　　等他当上总工程师，工资会涨到两百左右，其他隐形福利也会增加。从厂里要一个随身听回来，自是没有问题。 　　“新的也能录我唱歌吗？我在家可以带弟弟一起玩，但是我去找安安的时候，能不能把机子带走，跟安安一块玩啊？我喜欢跟安安一块录唱歌。” 　　“可以，不过，你这次可不要再把东西弄坏了？新的机子比收录机还贵，都快比上电视机了。”肖毅提醒道。 　　肖筱咬着下唇，犹豫了一下，才点点头。 　　她现在已经有点价值观念了，知道爷爷说的贵，肯定是真的很值钱。而且，之前她可以随便玩收录机的时候，并没有在其他人家——比如说她的小妹妹常安家、还有爷爷几个徒弟家，都没有这个机子，她能意识到这玩意是珍贵的。 　　肖倩倩也揉了一下闺女的头，“爷爷对你这么好，你没什么表示吗？” 　　“木啊！谢谢爷爷！”肖筱在肖毅脸上吧唧一口。 　　原本的沉重气息荡然无存，肖毅抱着最疼爱的孙女，“走，开饭还有一会呢，爷爷带你去肉联厂看看，今天有没有新鲜的猪肉或者鱼。” 122 [VIP] 　　第122章 　　安稳的日子没过几天, 国家又宣布一个噩耗。 　　前不久才露面发表讲话的最高领导人，于九号病逝了。 　　这下子，全国各地, 都陷入了迷茫又悲哀的氛围里。原本打算今年办喜事的人家, 都把事情给延后了。 　　不过, 悲哀并没有持续太久。大家依稀记得，最后的一次讲话里, 领导人拿徐市的两个工厂举例，鼓励大家创新技术、改进生产、共同构建更好的国家。 　　大家几乎把这个当成了他的遗言, 在之后的日子里，继续艰苦奋斗着。 　　肖倩倩跟萧鑫提出的文化加强班建议, 在九月中被厂长采纳。不过，厂长没让他们周日来加班，而是把没周三、周六下午的时间给他俩空出来，让他们用来上课。 　　“你们传授这些知识，本来就得私下花不少时间来做教案，我再让你们周日来加班做这件事, 岂不是太过压榨你们了？”厂长摇摇头, “我可不是那样的人啊。” 　　再者说，肖倩倩跟萧鑫, 作为被那位领导人亲自夸赞过的优秀员工，原本就会被各阶层更加善待。 　　别看领导人只是提了一下他们的名字，用一两百字的功夫，夸了三个人, 可对肖毅、萧鑫、肖倩倩这三个被夸的人来说, 这件事的荣光, 会跟随他们一生, 并且永远为他们带来一些隐秘的优势。 　　即使是一直以长辈、领导两种身份面对肖倩倩的常厂长，也不免俗，在快速通过他们夫妻俩的提案后，又主动说：“听讲你们父亲升了八级工？” 　　至于总工程师这件事，在没有正式任命之前，都是不会对外乱说的，大家心里知道就好。 　　“嗯，他工龄够了，功劳跟技术也够，就升上去了。”肖倩倩回答。 　　比较沉闷的萧鑫，则是同时点了点头。 　　“说起来，你们两个的成绩，也不算比你们父亲的低，只是你们太年轻了……不过，今年那一位点名夸了你们俩，说不定能特别通融，让你们再升一级。” 　　“我写个申请，看看能不能在年底之前，让你们成为五级工。” 　　五级工算是一个小跨越了，工资比四级要多十块呢。除了无价的知识、跟无限的可利用时间以外，肖家正在逐渐减少使用农贸市场内的物品，所以，能涨工资，对他们来说，确实是一件好事。 　　他们现在衣食住行，基本上全部转为消耗自己家人赚的工资跟票证了。 　　“谢谢厂长。”肖倩倩笑着说，“我跟萧鑫以后会更加努力，争取为厂里创造更多效益！” 　　萧鑫也跟着感谢，“谢谢厂长。” 　　“这有什么好谢的，是你们俩应得的。”厂长摆摆手，“回去工作吧，我去跟老盛他们几个说一下，以后周三、周六的下午，大礼堂的空间留给你们上课用。” 　　“至于选哪些人过来听课……当天能空出班来的技术员，还有一些表现优秀的副班长、班长级别，以及特别优秀的小组长，都能去听。” 　　不过，这个肯定要事先安排好，不能影响到厂里的生产。 　　肖倩倩预计着，那两天下午的两点半到五点半，每天花三个小时就行了，之后他们可以继续回去上班。 　　周三的时候，主要做集中培训，灌输知识；周六的时候，则是复习、巩固，带他们尝试运用。 　　若放在以后，一周只有两次的课程，还夹杂在繁忙的工作时间里，肯定没有很好的效果；可在如今，真正优秀的人才，都是真心渴望知识的，他们有机会跟着肖倩倩、萧鑫学习，肯定会自觉在下班后，每天对着笔记复习。 　　而且，之前八一厂为了有足够的人外派出去，到外面负责维修点，就有过培训上课的经历，厂长提出的大礼堂，也是为了给这些人上培训课方便，而特意建成的。那一次，至少让大多数被看好的人，学会了常用字的使用。 　　这样一来，肖倩倩跟萧鑫再教别的，也不用担心人家因为不识字，而做不了笔记了。 　　八一厂特别培训班的消息，几个厂都听到了风声。离得远的发动机厂，那边的技术员跟生产管理人员，基本都把肖倩倩跟萧鑫当“偶像”，知道他们会开培训班，哪里还坐得住，闹着也要参加。 　　吴叔带头说：“我们发动机厂，也是属于八一厂的，凭什么就汽车厂这边有机会听课，我们不能来听？我跟大王、小王，当初还是第一批跟着萧鑫他们学习的技术员呢！” 　　厂长头痛地打发他们，“我们这边讲课的地方是够大，你们愿意来听课也行，但是要跟你们厂长商量好，到时候派哪些人来要提前一天交上名单，然后上课时签名签到。反正不能影响到生产任务。” 　　发动机厂的人刚被安抚，旁边玩具厂也来凑热闹，表示他们虽然是做玩具的，可技术创新艺术是互通的嘛，而且，玩具厂还要做各种各样的小汽车呢，他们也想来听听课。 　　这回厂长直接把常欢给叫来，嫌弃她作为亲闺女，还给他找麻烦，嘀嘀咕咕说了一通之后，才同意申请。跟对发动机厂一样，让她安排好生产，在不影响生产的基础上，再派人过来听课，玩具厂离得近，听课人员名单，在上课的那天上午提交都行。 　　发动机厂、汽车厂、玩具厂，现在都是产能很大的大工厂，即使把听课人员限定在技术员、还有副班长级别以上，每次来听课的人，几乎都坐满了大礼堂。 　　不过，面对这样的阵仗，肖倩倩一点也不怂。她跟萧鑫就跟当年去一汽厂做演讲一样，夫妻俩相互配合，一个负责做板书、放图纸等，一个负责讲解。 　　为了照顾到每一个听课的人，他们刚开始授课的内容并不深奥，只是从三个工厂目前的生产、研究水平出发，结合实际，慢慢提升钻研的深度。 　　不过，他们每周还会留下一个超水准的问题，让这群特殊的学生们，自己钻研。 　　这是为了从中选出技术基础比较好、具备较优秀的自学能力、并且学习意愿更强的人。 　　学了一个月之后，还真叫肖倩倩选出了十来个。 　　不过，这十多个人里，一半都是熟人——吴叔、大王、小王这三个，是之前跟着他们做发动机研发的；吴二勤、李文、朱健、蔡罗平这四个，则是跟着他们做挖掘机改进的；还剩下五个，其中两个是汽车厂这边的技术员，一个是玩具厂那边的技术员，一个是汽车厂的年轻副班长，一个是发动机厂的二十五岁的班长。 　　总共十二个人，肖倩倩跟厂长打了报告，申请把这些人抽调出来，跟她一块做新项目。 　　“新项目？”厂长疑惑地看着肖倩倩，“我以为你们会回过头去，继续深入研究发动机，或者继续做挖掘机，怎么这会说什么新项目了？” 　　“主要是感觉现在的社会形势比较安稳了，国内的商业肯定会慢慢发展起来——不，或许会发展得很快。这样一来，以后定然有私家车的需求。在政局动荡之前，海市那边，不是有汽车厂做过小轿车，还挺受欢迎的吗？只是之后私家车卖不出去，他们厂倒闭了。” 　　“我觉得，现在开始研发私家车，是个合适的时机。” 　　“即使私人购买私家车的不多，可国家方面，对公务车的需求也会慢慢提升，我们接下来往小轿车这方面发展，同样有利可图。” 　　厂长想了想，并未反驳肖倩倩的说法。 　　他是挺关注时局的，知道肖倩倩说的对。只是，“我们厂里，光是生产三轮车、挖掘机，计划排的就很满了。我倒不担心你研究不出来成果，而是担心你真成功做出小轿车了，我们厂里一时也没办法生产。” 　　“三轮车这个，人力的估计会在十年左右里，被慢慢淘汰，燃油的倒是还有几十年的做头——等我跟萧鑫研究研究电瓶，以后说不定还会做电动三轮车。至于挖掘机，这个是大件，卖的贵，维修期也长，卖出去一台，可能接下来十年都会有售后；而且，这东西基本只有公家做工程需要，前期需求量高一些，以后肯定会逐年下降的——除非我们把这个也谈成出口业务。” 　　肖倩倩托着下巴，想了想，“以我们厂现在的占地规模，好像确实没办法再加其他产品的产线了诶。” 　　“那要不然，我们继续往旁边扩张，搞个小轿车生产部嘛。” 　　现在八一厂的三轮车跟挖掘机是分开生产的，两边的生产管理也互不相干，所以厂长干脆把他们分成一个三轮车生产部、一个挖掘机生产部。 　　以后要是多了别的，肯定也遵循这个套路，分成某某某生产部。 　　厂长揉了揉太阳穴，又用力按压着头顶几个穴位。 　　“唉，随你吧。” 　　“不过，老吴、还有那个大王小王是吧？他们三个，算是发动机厂技术部的顶梁柱，你一下子把这三个都带出来，发动机厂那边，会有点不方便。” 　　“没事的，”肖倩倩早有计划，“老吴周一到周三过来，大王、小王周四到周六过来，周三跟周六的下午，他们听过课之后，顺便交接工作，而且他们在发动机厂那边本来也带了学徒，不会影响生产的。” 　　“你有对策了就行。” 　　“对了，这个项目计划书，你写好没有？” 　　“还没呢，这不是要先跟厂长您通个气，确定能要到人，才能做计划么。既然厂长您同意了，我这就回去做策划书。” 　　从发现家里那个农贸市场开始，就让肖倩倩心心念念的小轿车，终于能够开始研究了！ 123 [VIP] 　　第123章 　　关于小轿车, 华国在这方面的技术并非一片空白。 　　虽然前些年，基本没有私人敢使用汽车，但自五十年代末以来, 几家大型汽车厂, 一直都有坚持做轿车。只是这些新产出的轿车, 都被官方消耗了，并没有流通到市场上来。 　　“目前我们自己国家的车型, 有上海牌那样偏小巧精致的、也有红旗牌那样方正大气的，人家现在还在继续生产, 我们要做，肯定得做点不一样的。” 　　晚上睡觉时, 肖倩倩把赖在大床上不走的两小子哄睡后，拎到他们的小床里，这才有功夫跟萧鑫谈一谈研究方面的事情。 　　萧鑫想了想，“可近些年的话，有钱有胆买私家车的个人或家庭，还是很少吧。我们前期, 肯定还是只能研究那些适合公家用的车。” 　　“说是这么说, 但我们在小轿车这方面，算是后来者。想跟红旗、还有上海牌这样已经有名气的大厂竞争, 我们得有自己不可替代的特性才行啊。” 　　肖倩倩把萧鑫胳膊拉过来，枕在上面，“你别犯困，快点想想。” 　　“唉, 要不然我们把车的配置改进一下, 让车子坐起来更舒适？”萧鑫说完, 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肖倩倩来回翻身, 硬是把他闹清醒了，这才说：“光是改一改内部，不够有冲击性。实在想不出好主意的话，我们明天拜托厂长，给省长那边打个电话问一下，看省长作为领导，乘车时有什么需求？” 　　“以后我们肯定要做比较全的车型，现在还是考虑一下市场容纳性吧。” 　　“可现在大家又没有体验过不同车的感觉，有车坐就觉得很好了，哪里能提供多少能参考的意见。尤其是像省长那样的女强人，人家上过战场、下过工地，现在即使坐在再颠簸的车上，也不会觉得是煎熬吧。” 　　“这倒也是……”肖倩倩沉默了一会，然后突然反应过来，“哎，要不我们做SUV车吧，同时增加车动力，以及改良内部配置，让车子能轻松越野，方便领导去路况差的地方出差，而且SUV车坐起来也比较舒适。” 　　“但想达到很强的越野性能，我们之前做的直列六缸发动机，功率就不够了啊。” 　　“诶？那我们岂不是还得再做一款燃油发动机？”肖倩倩一脸苦色，“我们国家现在的道路……那坑坑洼洼的程度，相应得给车子配置五升以上的油缸发动机，才能保证车子有去也有回吧。” 　　说到这，肖倩倩跟萧鑫对视一眼，萧鑫说：“这得做V型八缸发动机了，以后越野车常用的款，大致是5.6L的排量。” 　　有了想法就去做，夫妻俩参考了城市SUV车，以及挑战更极限环境的越野车，在汽车杂志上，看了许久的参数，然后才开始结合现在的环境需要，大致列出他们要做出什么性能的车。 　　为了达到比较高的性能要求，他们不止要自己继续研发一款新的V型八缸发动机，还得找领导，发动人脉，征求国产自动变速箱技术的使用权，他们要在此基础上做升级。另外还有车载空调、电动车窗、先进电瓶、方便识别的仪表盘、可调整后视镜等等……完成一款汽车的设计，他们需要做的大小项目有很多。 　　确定了要做的目标后，肖倩倩跟萧鑫两人花了将近两周，做了一份概念设计图册，以及接下来的研发计划。被挑选出来的十二个助手，在看到萧鑫画出来的车型时，就完全被折服了。 　　只是，这样的设计交到厂长那边，厂长还质疑了一下，“你们这……不能说是小轿车了吧？” 　　之前说的是要做小轿车，结果交上来的图，可一点也不“小”。 　　“我们想着，在迷你便捷方面，已经有上海牌轿车珠玉在前了，再板正一些，又有红旗牌汽车。我们总得做点不一样的，考虑到国家大部分地方的路况都不好，有些领导需要乘车去较远的地方，那这款车，就比一般的公务车，显得更适用一些。” 　　肖倩倩解释了要做SUV车的用意，然后主要介绍了一下，他们设计的这款车，最终的理想性能数据。 　　“如果能做好，这款车开出去翻山越野也不在话下。” 　　厂长稍微迟疑了一下，想到之前肖倩倩跟萧鑫两人，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情，就放了心。 　　“行吧，你们俩是汽车研发队的主力，这方面，你们俩自己做主。周会时……不，这个让你们每周汇报，有点太为难了，那就每个月度会议，你们把研发进度汇报一下。同时也要把每阶段的研究消耗的资金给记录清楚，要交给财务部过账的。” 　　“好，我们知道的。” 　　这也不是肖倩倩他们第一次搞项目。上次做挖掘机，他们前后花了近六万的研究经费——六万在这个年代，是个很高的数额，可比起研究成果——两个型号的高性能挖机，能给八一厂创造至少十年的利益，这可不止六万。而且在研究中，还会有些有用的副产物，能作为厂里的技术储备，以后总能用得着的。 　　说起挖掘机，厂长参考隔壁玩具厂的配置，也给八一汽车厂专门分出来一个销售部门，产品推销、联系送货、售后处理等等，都转移给销售部负责了。另外，厂长还借用玩具厂的出口业务关系，顺利把挖掘机往一些非发达国家出口，之后自己要来擅长鹰语、或者擅长多种小语种的人才，让他们自己开发新的出口渠道。 　　在肖倩倩沉醉在各种研究中时，厂长这些老一批的领导，也在努力提升自己，为八一厂做出更合适的发展路线指导。 　　挖掘机成功出口这件事，肖倩倩还是在周例会上听销售部长说的呢。虽然愿意从华国买这种大机器的，只有偏落后的国家，可人家反正也是实打实付钱的，这么着都是一种外汇。 　　等八一厂把新款汽车研发出来了，借着现在开始建立起来的国外关系，肯定也能做出口业务。 　　那么，把前期研究经费赚回本，也变得更简单了些。 　　想到经费问题，肖倩倩稍微有些头疼。 　　比起人家上海牌汽车，几十年从一而终地用类似的配置、只在外观上做改变，他们现在是几乎要从无到有地，把车子各重要部位给设计、研制出来。 　　这个难度很高，肖倩倩在跟萧鑫两人定下计划书时，就做好了闷声干几年的准备。主要是他们现在还不确定这十几个助手，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如果助手们自觉地越学越上进，那么研究的速度，会接近指数型曲线，越往后越快。 　　把项目策划书提交上去，通过审批后，肖倩倩作为名义上的研究组长，从财务部直接支出了第一笔研究资金——足足一万块。 　　萧鑫选择从有过研发经验的燃油发动机开始，做这个，刚好吴叔、大王、小王三人，能比较熟练地完成辅助任务。其他人，也都了解过上一台直列六缸发动机的原理，他们一边打下手、一边学习，估计进步的速度会比较快。 　　只是这个V型发动机，做起来跟直列的完全不一样，好多涉及到计算的，又得全部重来，这方面只能靠肖倩倩跟萧鑫两人了。 　　除此之外，他们这些技术员，自己充当钳工、电工、精工，耗费大量的材料，不断地按照设计图来试做样品，然后根据样品测试数据，回过头来调整设计图，接着又得重新做样品……如此循环，直到图纸跟实物数据匹配，确认合格后，这个制作样品的过程才能结束。 　　但样品做出来了，还得考虑批量生产的问题。 　　总之，光是完成一个新发动机的研发，就得耗费很多经费、以及很长时间。 　　肖倩倩跟萧鑫两个，分别作为研究团队的组长、副组长，带着十二个助手，直接从七六年的十月，干到了七七年的七月底，才终于让新的V型八缸发动机能在发动机厂那边投产。 　　到这时候，研究经费已经烧掉两万多了。 　　结束了发动机的研究，大家也没空歇息，紧接着又开始新的项目。 　　一天天充实地过去，在七七年年底的时候，肖倩倩跟萧鑫才成功升到五级工。同时，厂长还给了他们一个惊喜，把他们这个暂时只有十四人的研究团队，单独提出来，成立了“八一厂高新技术研发部”。 　　肖倩倩是研发部部长，萧鑫是副部长。 　　在年会上宣布这个消息后，厂长私下邀请肖倩倩、萧鑫一家人到他家吃饭庆祝，喝了点小酒，他看了眼萧鑫，又看了眼自己的女婿赵然。 　　然后似乎不经意地说：“欢欢、倩倩，你们俩算是这个年纪里，最厉害的姑娘了。不过，让你们的职位压在自个老公上头，夫妻俩私下会不会闹别扭啊？” 　　萧鑫迷茫地看着厂长，表示，“为什么会为这种事闹别扭？” 　　夫妻俩一正一副，把岗位占着，工资加起来又多了二十五块，虽然还是比不上爸爸一个人的工资，但他们俩加起来，养家是很轻松了。 　　而且，在部门里，啥事都可以两人商量着做决定，工作回家都能黏在一起，这不是很好嘛。 　　赵然那边也是差不多的想法，他是有自知之明，“我肯定做不好厂长这个活，如果欢欢不当厂长，我也没办法做副厂长。我纯粹是占她的光，这还有什么好闹的，闹着让欢欢嫌弃我吗？” 　　“好好的，我干嘛要嫌弃你？”常欢翻了个白眼，“你只是在管理能力上稍弱些，但副厂长的任务，不是完成的很好嘛？而且你又很会鹰语，在查验涉及对外工作时，我还得依赖你啊。其他人哪有你更值得信任。” 　　被老婆这么夸了，赵然摸摸头，暗喜地夹了一块牛肉，放到了常欢碗里。 　　肖倩倩看着他们的互动，微微笑了笑，手轻轻抚上小腹，心想：真好啊，现在一切都很好，他们可以安心地工作着，然后等待最后一个孩子的降临了。 124 [VIP] 　　第124章 　　发动机厂跟八一汽车厂距离较远。 　　由于第一款国产发动机, 一直是供不应求的状态，原本的小发动机厂，自运营起, 就不断在扩张, 现在的占地已经近两百亩了。 　　原本的直列六缸发动机, 因着是国内自己的专利，卖价并不算高, 再加上这款发动机适用范围很广，所以国内能换用这款发动机的, 都换上了这一款。 　　这一下子，几乎把进口发动机的市场给挤压的喘不过气来, 可人家又不舍得放弃华国这个市场，只能骂骂咧咧地开始降价，倒是让汽车成本整体都降低了。 　　现在肖倩倩跟萧鑫又带着团队，做出V型八缸发动机，动力更强、性能更优，两吨以上的大卡车, 还有中大型机器——如中型挖掘机等, 也可以用这种发动机。 　　发动机厂的郑厂长，早就把新产线给准备好了, 终于等到八一总厂这边把专利问题给处理好之后，直接上线生产这款新发动机。新成立的销售部，到一些大汽车厂跑一跑，这个大动力的发动机也有了稳定的订单。 　　“这个新发动机, 预计一年后就可以进入纯盈利状态了, 国家很看好你们的技术水平, 你们俩申请、使用研究经费时, 不用太紧巴。”常厂长在开会时，听过郑厂长给出的生产效益预估报告，转头就这么跟肖倩倩说。 　　比起在农贸市场记录中的华国，肖倩倩现在切身体会的华国，是发展速度更快、国力更强的。他们一家人做出的一点一滴改变，对于整个国家来说，都是十足利好的事。 　　光是收录机、随身听、玩具等赚取的外汇，就足以让国家大量地进口稀缺资源，满足新生国家的初期需要。 　　毕竟华国新成立没几十年，到处都还在搞基础建设，缺乏的资源太多了。 　　属于国家的厂子，许多都没办法开源，只能“节流”，来延长工厂的生命。不过，八一厂肯定不属于这个范畴，现在八一厂的赚钱能力，在全华国的工厂里，都是数一数二的。 　　有这个底气，肖倩倩自然不必特意给厂里省钱。 　　她跟萧鑫两人带头做研发，花的钱少，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们俩有太多不能告诉外人的优势，可以避免走歪路罢了。 　　她笑了笑，接受了厂长的好意提醒，不过也没就着经费的问题继续往下说，而是以项目本身为主。 　　“目前新款汽车的重点项目，已经攻克完毕，接下来，就是将整个车子做出来了，”肖倩倩如今作为技术研发部的部长，也得在会议上汇报自己部门的状况，“我们预计还要一年的时间。至于经费，接下来每个月都会申请，少则几千，多则几万，看具体情况吧。” 　　厂长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肖倩倩这边只管做研究，缺少什么就打申请，一般来说，厂里都会尽量满足。 　　至于常欢跟赵然夫妻俩管理的玩具厂，现在已经在国际上做出名气来了，常欢嫌每次定制新模具时，要走的流程很麻烦，干脆仗着玩具厂很能赚外汇，让省里把一家最大的模具厂，给并入了八一厂名下。 　　模具厂的厂址、以及大部分领导不变，只是冠上了“八一”的名字，等级比八一汽车厂这边，要低一级。这样一来，如果玩具厂或者汽车厂要定新模，在一定金额范围内，就不用再走政府流程，只用厂内审批就行。 　　当然了，在合并的过程中，肯定涉及到两边领导层的交锋，不过，现在常欢也成长起来了，能帮着她爸一起稳住该有的权利。 　　即使模具厂一开始不甘心，做了不少小动作，后来发现跟着八一厂走，反而更赚钱，就没怎么闹腾了。 　　有这个模具厂的加入，对肖倩倩来说也是好事，高新技术研发部这边的事情，在厂里是具有优先性的。她要求的汽车配件，在原八一汽车厂技术员、以及模具厂老员工的合作下，能以较快的速度做出成品。 　　经过几十次的调试与修改，在八零年年末，第一款由八一汽车厂生产的“城郊多用途汽车”——简称为SUV汽车，正式揭开面纱，投向国内市场。 　　“大家对这款车的评价怎么样？”由于配置很高，所以这个车子的售价，都快比得上普通的进口汽车了，一般人消费不起。初期不好推广，只能以体验的名义，将十辆新车，分别送到省、市政府，让需要经常出公务的人乘坐，然后给出意见。 　　刨除技术含量不高的人力三轮车不说，这款SUV车，是肖倩倩跟萧鑫带头做出的第一款、真正意义上的汽车。 　　她对此自然很是重视，十辆新车被送走后，她都没心思去准备新的项目，就等着人家的反馈呢。 　　厂长晓得她心急，也没卖关子，直接答：“评价自然是不错的。” 　　“在价格方面，他们有说什么吗？”肖倩倩又继续问。 　　厂长摇摇头，“这个价，说贵也行，说不贵也行……要是放在几年前，大家对国产的东西不太信得过，可能这个价钱很难被接受。不过，现在我们厂、还有你爸他们厂里，都做出不少比进口货还好用的产品，我们信誉上来了，他们就没对价格提出质疑。” 　　现在公务车能跑郊区的很少，只有军用的高底盘车子才能去一些乡镇地盘。而且，这车子里面的配置也很好，车窗使用了进口的专用玻璃，可以手摇控制开关；车门会在车子启动时自动锁死，避免发生意外；车座符合人体工学，久坐不会难受；里头还配置了空调、收音机跟磁带播放机——这个是找肖毅定制的，只用在随身听的基础上做一些改动就行。 　　有这么优秀的配置，再加上这款车型稳重大气，在城里跑不会突兀，去乡下也跑得稳，深受几个司机的喜爱，坐过车的领导，也觉得这车子比之前的公务车好多了。 　　“我之前提出的价格，是考虑到我们厂还得盈利，不能为了冲市场，就把盈利空间给弄得很小，这不利于我们收回成本。如果公家愿意大批量地订购，这价格倒是可以再谈谈。” 　　车子是技术研发部做出来的，价格自然也以肖倩倩这个部长的意见为主。 　　她现在报的一口价，是十万元一辆车。 　　放在农贸市场那边的二零一八年，十万也能买个像样的车了。但现在，汽车还是奢侈品，最便宜的国产车，也要五万左右，上海牌的轿车，甚至卖到了八万。进口的车子是十几万甚至更贵，不过比较少见。 　　肖倩倩做出这么优性能的车子，只报价十万，已经是考虑过现在的消费水平了，不然她都想报二十万。 　　“没必要再谈价。现在国家放开了，允许私人拥有汽车，我们这个车，送到市场上售卖的话，价格再涨涨。卖给公家的，就保持十万这个一口价，一个整数，也方便交接。” 　　几年前的时候，厂长连给三轮车定价八百，都心虚是不是太高了。现在轮到汽车，他说起十万或者更高价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 　　倒是肖倩倩，她这两年沉心带团队、做研究，对国家的发展，还没厂长这些人更了解，就有一点小纠结。 　　“也不知道好不好卖……” 　　她对产品本身是有信心的，只是对市场购买力不太有信心。 　　“放心吧，”厂长给她透了个底，“省长这次去京城，没有乘火车，直接让司机开我们这款车过去的。另外还带了两辆过去，到时候会赠送给京城那边，做他们的公车。” 　　这话的意思是，省长对这个车很满意，特意用这种方式，在给车子做宣传。 　　“公家最后会不会买，我这还不是很确定。”厂长继续说道，“不过，我让销售部的人出去调查了，自改革开放后，许多下海自己做生意的人，都赚了不少钱，能买得起、也有意愿买辆好车子的商人，还是不少的。” 　　“销售部对此开过会议了，我们的想法是，这款车走高端路线，先在京城以及各省会城市的大商场里，把车子摆出去。对外标的售价是十三万，商场那边可以提成五千左右，还有五千左右呢，是预留谈价的空间。” 　　“十三万啊……”肖倩倩心里还是没什么底，不过，她相信厂长——经历过玩具车事件后，常叔变得很小心，他敢做出如此决策，那就是对此事有相当大的把握。 　　“既然厂里做决定了，我就不操心了。如果售后有什么问题，让销售部那边来跟我们研发部沟通。” 　　厂长点点头，“好。” 　　顿了一会，厂长问：“这款城郊双用车的项目，算是完成了。你们研发部，接下来有打算开什么新项目吗？” 　　“我打算让团队稍作休整，对他们做一到两个月的集中加强培训，然后再根据市场需求，确定新的研究项目——不出意外的话，我们未来主要都是研究新车型、或者更新旧车型的配置等等，反正是跟汽车相关的。” 　　肖倩倩回答之后，觉得厂长不会无故问这个问题，“您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交代我们做？” 　　“确实有点事。”厂长无奈笑笑，“我们这款新车，大部分配件，都是自己做的，但是那个电瓶、还有车子玻璃什么的，不还是要进口嘛……省长就提议说，让你们想想办法，把这两项的技术问题也攻克一下，争取也能做到国产。” 　　“这两样换成国产是没问题，之前在调整的过程中，我们不是用过国产的电瓶么。只是性能不太好，经过一番考虑，最后还是选了进口的。我跟萧鑫其实也在加强学习化学上的知识，如果要研究电瓶，那等我们部门的集中培训活动结束后，再定这个项目行不行？其他人也得提前学习一番。” 　　“车用玻璃也是一样的。” 　　“不过，要做这两样研究，我们最好要有个研究基地才行。这个可不是纯理论能解决的事情，得天天做实验呢。” 　　肖倩倩一边回答着，一边思索这方面的知识。 　　做偏向化学的研究，难免会接触到一些伤身的材料，之前研发SUV车的时候，她怀着小儿子，自然不敢乱来。 　　现在小儿子肖乾都一岁多，成功戒奶了，这时候再去做什么研究，也不担心会影响到他。 　　“你们能做就行，别有太大负担。”厂长听肖倩倩的意思，觉得这事对研发部来说，不算特别难，就放下心来，“目前厂里三轮车的销路依然稳定，再加上有个正经的汽车开始生产、销售，几年内都没什么问题。你们就安心做研究吧，缺什么直接说。” 　　“至于研究基地的事儿，等省长回来，我去跟她商量商量。” 　　“成，那这一两个月，我们部门就吃干饭了啊，除了配合销售部解决售后问题，我们团队的成员，全部会进入学习状态。” 　　“厂里固定每周六下午的授课，我跟萧鑫不一定亲自去了，可能会让团队其他人去上课，没问题吧？” 　　“没问题，下周一周会的时候，你随口说一下就行了。”厂长对此很包容。 　　八一厂这个“带薪上课”的传统，持续到现在也没停过，只是从原来的一周两次课，改成了每周六下午一次课，课程都是由研发部来负责。 　　肖倩倩一直不嫌这事儿麻烦，给厂里人上课，不止能帮助厂长他们培养更优秀的管理人才，也能给她自己的研发部挑选出合适的新成员。 　　现在研发部的团队里，老一批的成员，知识储备已经能比拟真正的优秀大学毕业生，技术水平也至少有五级工水准，让他们替代肖倩倩跟萧鑫上课，并不会有什么争议。 　　刚好还能让他们刷一刷存在感。 　　以后研发部总不能只靠肖倩倩、萧鑫两个人带队，这一批老成员，总会有成为项目带头人的时候。他们要渐渐习惯如何去引导别人思考，以及怎么带领其他人去做好一件事。 　　日子一天天过去，研发部的人，天天上课学习，氛围反而比之前做研究时还紧张。他们都知道，一旦在学习中落后了脚步，以后再做什么新研究，他们可能就会被慢慢淘汰出第一梯队。 　　这是做研究的人最受不了的事情。 　　他们一个个学的拼命，有些人年纪大些，接受新知识慢，甚至腆着脸带着礼物追去肖家，用下班后的时间，找萧鑫开小灶。 　　——至于肖倩倩，她下班后更喜欢跟四个孩子多相处，就很少额外给人补课。 　　喜欢往肖家跑的，除了八一厂研发部的成员，还有爸爸肖毅的四个徒弟。 　　他们这么积极地利用一切时间学习，倒是影响到四个孩子，让他们都对学东西产生很大兴趣。最大的肖筱，现在都会把拆开的随身听给重装起来了，让她爷爷得意地去厂里炫耀了好久。 　　三月一个周日，外头正化雪，冷得很，地上又湿滑，肖倩倩就没带肖筱去常家玩。 　　肖筱无所谓，她现在要上小学，每次下课、或者休息时间，自己跟家里说一声，就能去八一厂的家属区玩。一天不去，她并不惦记，自个在家闷不吭声也能玩好。 　　肖倩倩盯着几个孩子，很快发现大闺女钻她屋里去了，她都不用跟过去，就知道这丫头要干嘛。 　　“肖筱，别乱动你爸爸的工具箱。” 　　“可是我想把弟弟的电动敞篷车给拆开来看看。”肖筱扒在门口，一脸的渴望，“妈妈，你陪我拆，好不好？” 　　肖倩倩无奈叹气，“那是你常阿姨才送给你们姐弟几个玩的，还新着呢，你要拆开做什么？你看你弟弟现在正喜欢，要是给拆了，他们不得哭个好几天？” 　　肖筱鼓着嘴，知道妈妈不会通融，就可怜巴巴地去找她爷爷去了。 　　“爷爷，妈妈不带我玩。”一过去，她就开始告状。 　　肖毅对自家这孙女也是了解的，听了只是揉揉她的头，“你别老想着拆新东西，家里孩子多，不能只顾着你一个人开心，弟弟他们不也得玩么？等他们玩够了，或者玩坏了，你再拆，到时候你爸妈就不会拦着了。” 　　“来，爷爷新做出一个好玩的东西，爷爷带你玩。” 　　肖毅拿出一个砖头大的奇怪东西，接上家里的电源，原本黑乎乎的平面上，就显示出红色的“徐市收音机厂”六个字。 　　“哇，这个是发光的字吗？”肖筱瞪大了双眼，“是爷爷工厂的名字！” 　　她经常被带去收音机厂或者八一厂玩，对两边的工厂名称，都是认得的。 　　“对，发光的‘徐市收音机厂’。这个小东西是爷爷刚成功做出来的，专利流程快走完了，到时候可以做一个大的，装在工厂门头，大晚上都很显眼呢。” 　　“好厉害呀！”肖筱崇拜地看着她爷爷，然后又开始蠢蠢欲动，“这个能拆吗？” 　　肖毅：…… 　　好好一娃娃，现在怎么啥玩意都想拆。 　　“唉，这个里面很多发光二级管、电子元件，你还搞不懂，让你拆可就拆坏了。”心里吐槽孙女爱拆东西，可肖毅一点要阻止她这个爱好的想法都没有，反倒挺为此自豪，“等你再大一点，多跟我或者你爸妈学好物理，我们许可你拆，你才能动手，知道不？” 　　在这方面，肖筱还是愿意听话的，反正家里又不是要阻止她，而是让她先获得同意，然后才能动手。 　　“爷爷，这个发光的字，就是用来做你们厂牌的吗？”她用手摸了摸，又一脸好奇地问。 　　“哈哈哈，这个简单的，就只能做厂牌或者公告牌、广告牌什么的——哦，做红绿灯也行。”肖毅笑着答，“其实爷爷手上还有别的技术，是TFT-LCD的玻璃基板，那个就不方便带回家来了。再等一段时间吧，爷爷直接把大电视抱回家。” 　　肖毅早在完成随身听的研发之后，就开始研究显示屏了。无论是LCD还是LED，他分别带着两个徒弟在同步推进研究，手上掌握的专利书在不断增加。 　　现在他带回家的这个，是最基础的LED显示屏，确实只能简单地显示一些文字跟图案，可选择的颜色也只有三种。 　　而他说的TFT-LCD玻璃基板，则是另一个技术。原本在接近九十年代时才会在国内生产，不过，他提前将这项生产技术掌握了，就申请了专利，让收音机厂兼并了一家黑板电视机工厂，现在正在更新生产线，准备开始TFT-LCD的玻璃基板，然后生产彩色大屏电视机呢。 　　这个技术可是真正领先世界的，在专利申请过程中，就不知怎么走漏了消息，有人想购买这个技术的使用权。不过，华国暂时没同意。 　　肖毅跟肖倩倩、萧鑫谈论过这件事，最终得出结论，猜想国家是想出口彩色电视机，继续赚更多外汇。 　　“爸爸那边的彩色电视机一出来，肯定又会大出风头，”肖倩倩在外头抱着小儿子，看双胞胎轮番去玩那个电动敞篷汽车，忍不住感慨。 　　萧鑫笑了笑，“咱俩做的也不差，只是前些年受的限制多，不好发挥罢了。这次我们做的新车，搞不好也能出口呢。” 　　“说的也是。”肖倩倩笑弯了眼，“如果要出口的话，省长说最好把电瓶技术、车用玻璃生产技术，都掌握在国人手里，就很有先见之明了。” 　　“不然，要是人家给这两样东西涨价，我们只能吃哑巴亏。” 　　肖倩倩说着，看了眼天色，“这个天，估计不会再下雪了，省长最近应该会回来吧。不知道我们研发部的研究基地，到底是个怎么样的解决法。” 125 [VIP] 　　第125章 　　八一厂如今直属省里管, 肖倩倩提出需要一个研究基地，厂长说是要等省长回来，再跟省长商量, 其实没过几天, 他就接到了省长从京城打回来的电话。 　　张梅说, 京城这边看过了她带去的城郊两用车，现在的领导人, 甚至亲自体验了这辆车的乘坐感，然后对八一厂大作夸赞。 　　改革开放后, 京城作为首都，经常要迎接外宾。之前一直用的是解放牌汽车迎宾, 不过，现在八一厂的SUV车获得了最高领导人的肯定，京城这边，就想采购几辆。 　　带过去的车子，除了有一辆是张梅自己用的，还要开回来, 另外两辆, 被她做主赠送给京城了。 　　只要京城带头用，下面的省市, 也会有学有样，拿得出这笔钱、并且确实需要采购新的公务车的，必然会把八一厂这款汽车纳入参考范围。 　　这算是利用京城打了个广告。 　　张梅把价值二十万的车子送出去，常厂长一点不舍都没有, 还笑呵呵说, 张梅现在用的那辆, 就直接送给省里了。 　　其他几辆, 只是暂时送出去，拜托别人使用、然后反馈使用体验的，还得再回收到厂里。八一厂如今业务量很广、也很多，销售部几次提出要购买公车了，只是之前常厂长考虑到肖倩倩他们正在研究车子，就一直没批准。 　　现在刚好，拿出去给别人用过的车子，虽然不能再当新车卖，但可以放在厂里当公车用。这SUV车，低调又稳重，还是八一厂自己生产的，开这个车子接待客户、或者去办理业务，都特别有面子。销售部那边已急着要接手这几辆车了。 　　常厂长跟省长说完车子的事情之后，顺口问了句，“省长，您大概什么时候回来？我这还有件事要跟您商量。” 　　“什么事？你直接在电话里说吧，也别省这点话费了，我留在京城还有事，省里现在是副省长跟书记在处理公务，你跟他们没那么熟，要是不好说的事，你非得等我回来，那不知道还得等多久。” 　　张梅说的确实有道理。厂长想弄个研究基地，这可不是小事。但省里领导层，其他人虽然也重视八一厂，可只有张梅，是从一开始，就明明白白在扶持他们的，常厂长更倾向于当面跟张梅提这件事。 　　现在张梅短期内回不来，厂长也只能在电话里说了。 　　“上次您提议，让倩倩跟萧鑫他们，也研究一下自己做车用玻璃、还有车载电瓶，倩倩说这个事能做。只是，这些研究，需要经常真正地做实验，才能推进，并不是在纸上计算一下、画画图就有成果的。她需要一个能做实验的地方。” 　　张梅听了，沉思了一下，“电瓶这个我不懂，不过，做玻璃的话，你们徐市有小玻璃厂，我跟市长说一声，让他做个评估，如果玻璃厂效益不太行，你们可以申请把玻璃厂并入八一厂。我这边肯定不会卡你申请的。” 　　“你先去处理这个事吧。但是电瓶要做什么实验，需要什么条件，我都不知道，你得让倩倩他们提出具体的要求，我才好安排。” 　　“诶，好的，谢谢省长。” 　　张梅轻笑一声，“有什么好谢的，你们多做出一些成果来，我在外也有面子。” 　　就这样，两边结束了通话。张梅没说的是，她这次留在京城，其实是在接受一次考察，她做省长的五年任期已满，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可能就会调到京城这边工作了。 　　托八一厂跟收音机厂的福，她当省长期间的实绩很好看，这才能升得这么顺利。 　　常厂长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把那家效益一般的小玻璃厂拿到手，这才去通知肖倩倩。 　　“把整个玻璃厂给拿下来，难道我们以后自己生产玻璃吗？”肖倩倩本来以为，厂里就是给研发部专门建一座小楼，然后配置她需要的设备。没想到厂长跟省长商量过后，直接要来了一个玻璃厂。 　　“人家厂里的员工是现成的，只是效益不太行，几条生产线不满转。你可以专门占一条线，用来做车窗玻璃。其他产线正常生产运营，我也不会怎么插手人家的管理，不过，我有要求那边厂长要听你的安排，他如果不配合，你可以来找我。” 　　这大概就相当于肖倩倩需要一棵树，结果得到了一片树林吧。 　　流程都走完了，肖倩倩就没有再说啥，问清玻璃厂的位置后，就打算把研发部的人暂时带到那边去办公。 　　厂长提前去看过，“你们研发部的人也不少，玻璃厂那边，一时腾不出来足够大的地方。我另外在玻璃厂不远的地方，申请了一块地，专门给你们研发部建一个院子。以后要做的研究多了，肯定需要不断添加实验要用的器材，未免再像现在这样，要临时去处理，我干脆一次性给你办全了。” 　　“那我们部门的人，以后就去那边上班了？新建的办公楼什么时候能用？院子占地多少？我以后可能会买一些大型的实验器材，比较占地方。”肖倩倩追问。 　　“放心吧，那边没我们八一附近热闹，空置的地皮足够，我这一次申请了二十多亩的地盘，办公楼建四层，一层主要是会议室、演讲大厅，建好之后，每周六的课程，让各厂要上课的员工，自己组织去你们那边上课。上面的三层楼都是办公室、资料室，到时候你看着安排。冬天施工速度慢一些，我把厂里的挖掘机调过去了，但也得到六月的时候，新办公楼才能用。在这之前，你们还是要在这边上班。” 　　常厂长只是先把这块地给圈下来，这个地盘具体怎么规划，还得看研发部以后需要增加什么东西。 　　“可是，我们研发部这么多人，即使每次做实验时，不用每个人都在场，但理论分析要在这边做，实验又要去那边，来回很不方便啊。”肖倩倩皱着眉，“总不能让我们再干等两个月吧？” 　　“没事，我用一辆厂里的新车，跟市里换来五辆废旧的公共汽车，已经让技术员换上新发动机，然后做过整体维修改造了。这五辆车，暂时分别给发动机厂、玩具厂、汽车厂、新并入的玻璃厂、还有你们研发部用。” 　　厂长对此早有安排，“我还专门招了一个司机，这段时间专门给你们服务，方便你们来回跑。那车子满座可以载二十六个人，够你们用了。” 　　“行吧。”肖倩倩点头。 　　暂时也只能这样了。 　　“有玻璃厂，你们研究车窗用玻璃，应该方便多了。至于那个电瓶，我不怎么了解，省长也不太了解，你需要什么实验条件，得给我列个详细的单子，我才能安排。” 　　“我们至少要做两种电瓶，一种是普通四缸、六缸汽车可用的，功率在两千瓦左右就行。另一种是八缸机用的，功率要求更高些，最好能达到六千瓦以上。” 　　肖倩倩随口说了下目前厂里需要的车用电瓶启动机性能需求，然后想了想，“至于实验条件，主要是要有个安静的大空间，还需要不少实验原料。” 　　“厂长您给研发部争取来的地皮，目前不是只在建办公楼吗，我回去跟萧鑫说说，两人一块设计个电瓶生产线出来，到时候，做试验更方便。” 　　“这样啊，”厂长沉思一会，“要不，你把接下来打算做的项目，想一想，给列个单子，然后直接在那边建实验厂房，像是什么电瓶试验产线、玻璃试验产线，都给安排进去。” 　　这倒是个好主意，方便研发部的人随时做实验，随时盯着数据，不用跑来跑去的。 　　“行，我这就去开个部门会议，然后搞个计划书交上来。” 　　说罢，肖倩倩也不耽搁，回去已经显得有些拥挤的研发部办公室，就宣布这件事，让大家集思广益，看看未来十年内，研发部大概要攻克哪些技术难关，需要在他们的新场地，安排哪些器材等等。 　　肖倩倩带头的这个研发部，到底是以做新车子为主的。除了把汽车相关的一些重要部件，专门提出来列成项目，再就是要买一些用来检测性能的设备——有些还得自己去研究。 　　没过一周，肖倩倩就把做好的计划书交上去，厂长找来财务部长、副厂长，几人开个小会后，就决定在新地皮上，建立一个两层的试验专用厂房——这次的玻璃产线、电瓶产线就会分别安排在一楼、二楼，还额外留出比较大的空间，以后还能增加新产线；一栋两层的原料研发楼——这是肖倩倩开始带团队成员深入学习化学后，想着要让他们自己带队研究合金材料、高分子材料等；一栋三层的实验检验楼——这个主要就是放检验用的器材了。另外还有一栋五层的家属楼，安置研发部的员工及其家属。 　　厂长提醒肖倩倩，“等这些都建好了，你们研发部也得招些普通的员工，厂区的清洁、还有产线的维修维护、普通的实验操作跟记录、资料管理等等，这些总不能让技术员来做。” 　　肖倩倩点头，“我到时候会列个空缺岗位的单子，然后走汽车厂这边的人事招聘。不过，我们部门里有些人，家里或许有人需要工作，到时候你们重点关注一下，感觉合适的话。就优先招员工家属。” 　　“我想你也懒得管这些杂事……行，你不说我们也会注意的。”厂长无奈摇摇头，倒是没有拒绝揽下这个活。至于厂里招工，一向是优先“关系户”的，这在任何一个厂里都一样。 　　这么弄下来，八一厂越来越有个大集团的模样了。现在专门给个研发部门占地盘，还投入大笔资金，弄的像个工厂一样，是其他工厂都没有干过的事。 　　也就是八一厂受国家重视，每年交出来的业绩都很好看，再加上肖倩倩、萧鑫两个人的名气，这才能顺利审批下来。 　　肖倩倩带着研发部的人，一边先研究车窗、后视镜等专用玻璃，一边等着他们的新办公楼竣工。 　　由于临时新增了建筑任务，办公楼到七月底才交工。到这时候，肖倩倩他们都已经在玻璃厂完成前期试验，成功做出一批车窗玻璃跟后视镜玻璃了。 　　“那，我们还要把这条玻璃产线上的机器迁过去吗？”吴叔有些纠结。 　　肖倩倩瞥他一眼，“为什么不迁？现在做出来的玻璃，也就是能用而已，性能还没有超过进口玻璃，接下来还得继续研究。” 　　“不过，这件事，我跟萧鑫就不会再亲自负责了。” 　　“搬去新办公楼之后，我们会针对玻璃生产技艺，进行一次专业考试，成绩前十名的，再经过匿名投票，选出接下来继续玻璃研究项目的负责人。我跟萧鑫作为部长、副部长，一票抵五票。” 　　“啊，可我们还想继续跟着你们……”大部分研发部的人，根本不想脱离肖倩倩这边的主团队。 　　肖倩倩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们之前特意放慢研究速度，不断给你们上课、让你们成长的目的是什么？我们是一个研究部门，不是一个研究队，以后迟早会根据大家擅长的东西，分成不同的小组，做不同的项目。” 　　“行了，这是我跟萧鑫做的决定，不接受反驳。除了选出一个项目主负责人之外，我们还会挑出五到七个成员，编成一支项目小组。你们在做自己的研究之余，如果有闲空，可以申请来我这边打下手。” 　　肖倩倩都这么说了，其他人只能怏怏地同意了。 　　“你们别故意考试发挥失常啊，我带你们这么久，什么人该考出什么水准，我心里是有数的。” 　　“啊……” 　　这下子，把大家的后路也给斩断了。 　　肖倩倩看着他们闷闷不乐的样子，心里也是无语。 　　这要是放在未来，能从一支团队中率先脱颖而出，成为小领导，人家指不定要怎么庆祝呢。结果她手底下这些人，各个都不想独立。 　　她摇摇头，面上一副无奈又生气的样子，心里其实还挺高兴。 　　这些人都不愿意脱离主队伍，还不是因为想跟着她和萧鑫，继续学更多的东西。 　　“行了行了，我们研发部，每周二下午、周四下午的两点到五点，会额外组织一次知识交流会，不同团队的成员，还是可以一起交流学习的。” 　　“耶！部长你真是太好了，我们爱你！”有年轻活泼的人，开始当众“表白”，惹得萧鑫投去一个眼刀子。 　　不过，大家都知道萧鑫性格好，不怕他给人穿小鞋，就嘻嘻哈哈地，继续说着逗趣的话。 　　肖倩倩知道大家正是兴奋的时候，没有阻止他们，随他们闹去，等闹够了，才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搬去新办公楼咯。 　　“新地方没了许多车间，清净是够清净了，不过离家也远了。”晚上回家时，萧鑫抱着最小的儿子，感觉怪舍不得的。 　　肖倩倩白他一眼，“只是上下班多费些时间而已，别说的好像要出差一样好不好？” 　　“等我们把现在几个任务完成了，我们八一厂的城郊双用车也有了名气，再开始研发物美价廉些的小轿车。到时候，我们攒一波钱，买辆小轿车回来，咱俩开车上下班！” 　　“听起来不错，希望筱筱别想着把我们的车也给拆了。”萧鑫耸耸肩。 　　之前常欢送来的电动敞篷车，已经被肖筱拆掉了两回，第一回原样给装好了，第二回，她非得想加点新东西，就给折腾坏了，可把她两个双胞胎弟弟给气得不行，哭闹了好几天，萧鑫又从厂里用内部价买了一辆新的回来，这才消停。 　　“大车子哪能让她乱上手，到时候我来管着她。” 　　肖筱在家被宠的几乎无法无天了，但她偏偏就怕肖倩倩——主要是肖倩倩在家里比肖筱还受宠，母女俩有什么矛盾，家里人可不一定会帮肖筱。所以肖筱很服妈妈的管。 　　有肖倩倩这个保证，萧鑫就不担心了。 　　“对了，我们家现在存了多少钱，到时候买得起车吗？” 　　“呃……”这倒是个大问题。 　　他们一家人，肖毅是八级工兼他们厂的总工程师，肖倩倩跟萧鑫也升到了六级工，放在这个时代，工资水平都是很高的。 　　可再高，一个月也就一百多、两百多，而车子最便宜也得四五万。 　　他们搞不好真的买不起自己研究出来的车。 　　“放心吧，爸这有钱。”肖毅出来，表情略有些得意，“我这两年做出来的成果很有用，厂里、省里、还有国家，都给发了奖金。我直接存起来了，没跟你们说而已。” 　　肖倩倩：…… 　　为什么又被老爸比下去了！ 　　“我也要去跟厂长提一提奖金的事！”肖倩倩之前太过沉迷研究，都忘了，她跟萧鑫做出这些成果，除了让他们的身份地位上涨之外，好像没有获得其他的实质利益。 　　肖毅笑呵呵的，“你去提吧，厂里是该给你们补发一些奖金。另外，我听到风声，说国家准备组织个什么科研奖，鼓励国内知识分子多做实事，多做研究，被挑选出来的优秀研究成果，会获得国家奖金。” 　　这也是国家有了一定底气，以及尝到了赚技术钱的滋味后，才弄出来的。而且，随着第一批下海做生意的人开始赚大钱，带的人心浮动，国家也害怕技术人才也都跑去做生意——经过之前那些年的波折，现在华国最缺的可就是真正有知识又有技术的人才了。 　　有了这个科研奖，像肖倩倩这样一家子做技术的，就有了“暴富”的机会。这就像是挂在驴子面前的一颗苹果，驱使技术“驴”们继续做研究。 　　肖倩倩凑到爸爸跟前，贼兮兮地小声问：“爸你攒了多少啊？” 　　“咳咳！”肖毅捂着嘴咳两声，然后比了一个数字。 　　肖倩倩两眼一亮，“二？你说能买车，总不会是两万，难道是二十万？” 　　肖毅嘴角上扬，微微点头。 　　“厉害了我的爸！”肖倩倩眼珠子一转，想到从农贸市场那边看到的故事，未来的一些年轻人，总是找父母要车要房，她也摇晃着肖毅的胳膊，故意撒娇道，“爸，你给我买车嘛！” 　　“你看，萧鑫都给他儿子买‘车’，你怎么不给你闺女买车呢？” 　　肖毅无语了一会，接着却是应了，“行，你要买什么车？我们家也不会做什么投资，我们几个都是有知识有技术的人，以后更不怕赚不到钱，现在这些钱，攒着也没用。” 　　他这种心态倒是很好。 　　“哟，真给买啊？”肖倩倩惊讶了，“我以为爸你会买几个房子等升值。” 　　“没那必要。即使我们混的不好，孩子他们自己不也能靠自己，买到好房子、过上好生活了么？”肖毅说的是农贸市场那边记录的未来。 　　“我们现在住在这个房子里就行，要是等孩子大一点，觉得地方小了，你们小夫妻俩就搬出去，你们厂不是也给安排宿舍么？” 　　“至于现钱，除了存一些做周转用，其他的，该用来享受就用来享受。” 　　肖倩倩给她爸竖起一个大拇指。 　　然后一点不跟老爸客气，“我觉得我们厂做的SUV车不错，现在孩子小，这车挤一挤，能坐下我们一家子呢，爸你觉得怎么样？” 　　“行啊，挺好的，内部价多少？你拿我的存折去取钱。”肖毅相当大方。 126 [VIP] 　　第126章 　　有了爸爸的资助, 肖倩倩第一天去新地盘上班，就是开着车去的。 　　她跟萧鑫作为汽车厂的技术员，即使以前不允许拥有私人汽车, 他们俩也借着职位的便利, 顺利拿到了驾照。 　　至于新手上路, 要先练练？ 　　——这车从里到外，可都是她跟萧鑫带着设计出来的, 还有什么好熟悉的，取了车就能开得稳稳当当。 　　而且他们的驾照含金量很高, 是连大卡车都能开上路的呢。 　　有人已经带着家属搬到了这边的宿舍，上班时间自然比肖倩倩他们早些。这些人看到肖倩倩开着崭新的SUV车, 从驾驶位下来，马上就围了过去。 　　“哇，部长，这车是厂里奖励给你的吗？” 　　肖倩倩关上车门，看萧鑫从副驾驶出来了，这才按下车钥匙的上锁键, 顺便回答下属们的好奇问题。 　　“去去, 想什么美事呢，还奖励……” 　　“厂里要是直接奖励一辆车给我们, 一早不就给了么。我这是自家拿钱买的。” 　　“我们厂这车至少要卖十万诶，部长你家里居然能凑出这么多钱来！”有关系好的就开玩笑，“我家刚好一儿一女，回头让他们都多去部长家逛逛, 搞不好就被部长家看中了, 当上有钱人家的女婿或者媳妇咯。” 　　其他人也哈哈笑起来。 　　肖倩倩白他们一眼, “你们可别打我家那些小调皮蛋的主意, 尤其是我闺女，不然啊，萧鑫大半夜都能抡着砖头去找你们干架。” 　　这话说的有趣，既回绝了搞不好真有这种想法的人，又把不爱说话的萧鑫扯出来，免得他们继续就这个话题说下去。 　　“我这回算是啃老了。我跟萧鑫两人哪里拿得出来这么多钱，还是用我爸的奖金，买了这么一辆车。我家离这边远些，有个车子，以后上下班、或者带家里人去哪，都方便一点，也不怕下雨天了。”肖倩倩没说爸爸的奖金具体有多少钱，更没说买完车，家里还剩多少，在场的人都是她下属，基本上也不会追问这种敏.感问题。 　　“行了，新办公室收拾好没？没事别围在这了，赶紧上班干活去。” 　　于是，这一伙看热闹的人，就被肖倩倩给打发走了。 　　见周围没了外人，她才无奈地跟萧鑫抱怨，“这年头开车上班，确实是高调了些。” 　　萧鑫笑了笑，“可总得有人开这个先河。以后他们见的多了，慢慢就能习惯的。刚刚我们开车过来，不也注意了一下路况么，要是没这个车，以后碰到雨雪天气，我们俩可没法骑自行车，只能打伞慢慢步行过来上班了，搞不好还把衣服鞋子都弄湿。” 　　刚开始说买车，也就是一时兴起。现在真的买了，才发现家里有个车子，着实是便利许多。 　　别看他们俩开车过来上班，只要十分钟左右，可若是骑自行车，那得花半小时呢，碰到不好的天气，是真的麻烦。 　　其他人基本都带着家里人搬到宿舍住了，倒不会愁这种事。 　　说起来，买这辆车时，厂里只收了他们俩五万整，这是独一无二的内部价了，除了他们，其他人——就连厂长如果要买，也顶多在十万的基础上，给减免一万左右。这种福利价格，肖倩倩本来想狠狠心，一口气买两辆，让爸爸也能开车上班。不过爸爸说这样太打眼了，而且家里离他上班的地方很近，实在没必要专门给他买车——另外，他也没驾照。 　　刚刚许多人围上来的时候，肖倩倩并没有说买车花了多少，就随他们误会是十万吧，免得厂里有人说闲话。 　　因为没想到会有人开车上班，所以研发部这个新大院，并没有准备车位。肖倩倩是把车靠停在一个边角的，旁边就是属于研发部那个大公车。 　　确定车子放这不会碍事，她跟萧鑫也往办公楼那边走去。 　　“得亏我们这边不会有许多卡车、叉车进进出出，车子可以临时这么放。等以后，还是专门画个停车位出来比较合适。” 　　肖倩倩感慨着说：“现在除了我们俩，其他人都不用车，也不好专门为我们这一辆车准备车位。” 　　萧鑫愣了一下，“但是，我们研发部搬到这边来，以后每周六，都会有其他厂区的人坐车过来上课，也得给他们准备地方停车吧？” 　　“诶？也对哦。”肖倩倩这才反应过来，除了他们研发部的那辆大车，另外，汽车厂总厂、玩具厂、发动机厂、玻璃厂，都还有一辆呢。他们每周六会派一部分人，到这边来听课、交流学习，必然是要集体乘车来的，到时候，车位就有用了。 　　“等会我跟负责后勤的说一声，叫他安排一下，在那旮沓用油漆画一排车位出来。” 　　“让他多划几个吧。反正这地方空着也是空着，准备多一些车位，搞不好能用上。”萧鑫提议道。 　　“行。” 　　这都是小事。 　　研发部搬来这边之前，就先招了个后勤组长。他们搬过来之后，放好东西就能直接办公，就是因为这个后勤组长，提前安排人打扫过卫生，把一切准备妥当了。 　　这边还招了四个清洁工——两人负责除了宿舍楼之外的建筑内卫生、两人负责大院里的卫生；然后管理资料室、实验材料库的分别有两个，他们要轮白夜班，确保这些东西不出问题；至于看门、院内巡查的人分别是四个，同样要轮白夜班，每班两个人。 　　这些都没啥技术含量，找的人也是优先老员工推荐的、或者是员工家属。他们都归后勤组长管，肖倩倩作为研发部部长，不会抽出多少心思去看后勤，其他部员有什么意见，也是跟萧鑫这个副部长提。 　　新地盘有一整个办公楼，都只属于他们研发部，办公室的数量是够够的。 　　肖倩倩第一天就安排大家进行各种考试，除了先挑出一组人，让他们负责继续车用玻璃的研究之外，还把其他人也按照技术专长，临时分了小组，安排到不同的办公室去。 　　肖倩倩自己，则是跟萧鑫两人用一个办公室，旁边还有个小会议室，可以随时找人谈话、开会。 　　坐在新的办公椅上，肖倩倩把最近要用的文件资料，都给摆好，然后发起呆来。 　　“这感觉还挺奇怪的。” 　　她的人生历程，从接触到那个农贸市场开始，就变得不一样了。 　　只是，她也没想到，在拒绝慢慢升任、接手厂长位置这条路之后，还可以当一个研发部的部长，真正快乐地不断精进自己、不断研究感兴趣的东西。 　　之前一直停留在熟悉的八一厂里，没有太大感觉。现在搬出来了，身处崭新的环境里，她才特别明确地感知到，自己的人生，已经完全不同了。 　　萧鑫笑着问：“有什么好奇怪的？” 　　“大概是，确定现在真的没人能坑害我们，我们以后的生活，也会一直顺顺利利的，反而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肖倩倩迟疑着答。 　　“习惯就好——别忘了家里那几个小家伙，各个不是省油的灯呢。” 　　一说起家里几个孩子，肖倩倩瞬间回到现实。 　　她捂着头，“当初就不该让伯虎、仲虎他们两个，跟欢欢他们家的小虎去同一个小学，三小子凑一块，天天调皮捣蛋，老师不是找欢欢他们告状，就是找我们家告状，烦都要烦死了。” 　　这对意外的双生子，调皮是真调皮，他们不像肖筱那么聪明地皮，就是纯粹小男孩精力旺盛，成天恨不得上山下海地闹。 　　可双生子的父母——肖倩倩跟萧鑫是名人，他们的爷爷同样是厉害人物。小学老师都有许多亲戚，是在收音机厂、或者八一厂做事的，不敢狠狠教训这两孩子，有什么事，也只能告告状了，让肖家一大家子，都觉得头疼。 　　“没事儿，赵然上次不还跟我们提议，以后我们两家抽出空来，给几个孩子加点手工课吗？小孩子念书坐不住，但做手工活，还是很容易入迷的。” 　　萧鑫心里已经有了打算，“爸爸、还有我们四个，都能当他们老师，刚好我们家边上，又发展成了集市……我们可以教他们做些小玩具、甚至大一点的家具，让他们放假到集市摆摊去。” 　　这样既能让孩子们学到东西，也能消耗掉他们过多的精力，省得他们乱调皮，给家里添麻烦。 　　“唉，也只能这样了。”肖倩倩叹气。 　　“伯虎、仲虎要上手工课，那筱筱呢？也跟着一起？” 　　“让她跟着一起吧，还有安安也一块过来。有安安在，我们家筱筱端着个姐姐的身份，就不会胡闹了。” 　　话虽这么说，可萧鑫心里还是担心，大闺女搞不好会利用上手工课的机会，更堂皇地要求拆这拆那，甚至把她弟弟们做好的东西给拆了，然后惹弟弟们哭闹…… 　　“这几个孩子，真不让人省心。”萧鑫也忍不住叹气了。 　　他跟肖倩倩拢共有四个孩子，前头三个都是不安分的，就最小的肖乾，本性就偏安静，如今快两岁了，是家里真正乖巧的孩子。 　　按照农贸市场里面的记录，小儿子擅长写程序，以后先是在一家大手机公司上班，然后自己出来创业，除了前期把身体熬坏了，后面都还算顺利。 　　为了这个家里难得乖巧的孩子，肖毅带着徒弟们，做出几种高端显示屏技术之后，就把这个东西，交给徒弟们继续研究，自己转头开始琢磨着做便携电脑、手机了。 　　肖倩倩跟萧鑫不擅长这些，他们俩反正是专注做车子相关。 　　搬来新办公楼，肖倩倩跟萧鑫两个，先是带领大队伍，花了近一年的时间，领先世界十年，做出铅酸蓄电池。 　　为了这个技术，八一厂再次扩张，在徐市又申批了一大块场地，建了个电池、电瓶厂。 　　肖倩倩跟萧鑫两个人的名字，在国际上都出了名，甚至有外国人摸到徐市来，开出优厚的条件，想忽悠他们一家人出国。 　　“我傻了才跟他们出去呢。”由于厂里有太多出口业务，肖倩倩也不好得罪人家，只能把人打发了，然后私底下吐槽一番。 　　现在华国的发展速度非常快，国家安全性也有保证，再过个十几二十年，搞不好就能接近发达国家了。 　　肖倩倩一家人，能在国内稳稳当当过日子，受许多人尊敬，何必为了点眼前的利益，跑到外国去受气？ 　　“他们就是眼馋我们手上的技术呗，先是燃油发动机，然后是电池，都做到了现在的世界领先水平，这专利背后的利益可大着呢。” 　　萧鑫现在也能看明白热情背后的真相了，根本没把人家当回事，“真等我们被利益迷惑住，偷偷跟他们出了国，以后想做什么研究，搞不好都不能自主。哪里像现在这样，八一其他厂想要钻研什么技术，还得打报告给我们，我们同意了才成立研究队伍。” 　　至于他们夫妻两，完全是自己想研究什么，提交个策划书，就能很快审批下来了。 　　他们已经开好了电瓶——也就是蓄电池研究的头，接着选拔出一个十几人的队伍，让他们负责继续这方面的研究，他们自个就又回到汽车本身，打算开始搞新款车型了。 　　“现在城里的路修的很快，做生意的人也多了，更节能的小轿车、方便小商户使用的小皮卡、以及基于SUV基础上改造的大动力皮卡……这些都开始好卖，我们一两年做一款出来，怎么样？” 　　肖倩倩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都行。不过，常叔那边，销售部的人有做市场报告，厂里燃油的三轮车订单越来越高，还有客户提出需求，说想要更轻巧、占地小一些的三轮车。厂里希望我们先做这个。” 　　“啊，三轮车啊。”肖倩倩靠在真皮办公椅上，“我们刚开始就是做三轮车的，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又回到三轮车上头了。” 　　“行，这玩意不难，我估摸着，是一些做小生意的人，需要轻便小巧、还便宜的小三轮吧。” 　　这三轮车看着普通，可一直到二零一八年，都还有很多人用。 　　主要就是这玩意便宜又好用，装什么脏东西也不会心疼车子，在农贸市场那边，最是常见了。 　　于是，半年过去，研发部这边，直接交出三款不同的三轮车设计图册，车子的大小、动力、载重、耗能等等，都有区别，适用于不同的商户或者农户，其中有一款，最适合买不起店面但又想尝试做点生意的，这么一辆小三轮，只需要四千左右。 　　比起轿车，确实是便宜多了。 　　新的三轮车一推向市场，居然引起了抢购，可见这几年做小生意，赚了钱的人并不少。 　　看到这个盛况，肖倩倩一时兴起，让销售部的人再去调研一下市场，如果有比三轮车更小的机动车，价格也会便宜一些，看哪些人会购买。 　　结果出乎人意料——如果价格能压在两千以下的话，部分普通的工人家庭，都有意愿购买。稳定收入更高的一些干部家庭，意愿更加强烈。 　　有了这个结果，肖倩倩跟萧鑫两人分别带队，一个改进边三轮摩托——也就是俗称的侉子，这种摩托车在二战时期就出现了，肖倩倩再做这个的目的，是提升它的性能、降低它的成本，让普通人攒攒钱也能买；另外就是做普通的摩托车，一种威猛型的、一种轻巧型的，分别适合跑郊区和城区。 　　边三轮做出来，价格被控在两千五以下，考虑到运输成本，不同地区售卖的价格有些许浮动；普通摩托，可以轻松坐三人的威猛型，要两千块，轻巧型只能坐两个人，但价格更低，只需一千四。 　　家里不止一个人上班，每个月都能攒下百多块钱的，看到这些摩托都动了心。 　　可惜八一厂产能有限，以及国内燃油能源的消耗，需要被控制在一定范围内，所以流向市场的摩托，也不算多。人家想买，不止得想办法弄到专门的摩托车票，还得抢购。 　　买到摩托的人家可有面子了，骑着摩托上下班，或者带老婆走亲访友，便利得很。 　　小打小闹地做完这些，肖倩倩又把研发部打散重组了一次，分成好些研究团队，每个队伍，有一个组长跟副组长协同带领。 　　现在光是正式工的研究员，都有将近两百号人了，八一厂在八三年收并了位处南市的一汽厂，那边的优秀技术员，也被肖倩倩挑挑拣拣，弄了不少到研发部门。再加上每个研究小组，除了主力成员，还有打下手的新人，所以总数量就有点多。 　　原本跟着肖倩倩的老一批成员，被分了不少出去，带着部分新人，独立做发动机、玻璃、电池、合金、高分子材料、轮胎、汽车系统的研究。 　　至于原属于一汽厂的许多技术员，被肖倩倩挑出最优秀的一批，“你们跟着萧鑫，再细分成三组，分别做更安全、性能更稳定的小卡车、大卡车、重卡。” 　　现在国内不怎么缺做卡车的工厂，可他们做出来的卡车，无论是外观、还是性能，都不够优秀。现在有了一汽厂这批技术员的加入，刚好恢复八一厂早些年叫停的卡车业务。 　　“剩下的，也分成三组，跟着我做私人小轿车、小皮卡、商务车。” 　　这么一分，办公楼也基本上被安排满当了，大家各司其职，有了研究基地的范儿，门牌更是被修改成了“八一厂研究所”。 　　徐市、威省的领导，时不时就带着一些商人、或者投资人过来访问，只是不允许他们接触核心的研究罢了。 　　京城那边也有领导人来视察过，还让研究所上了新闻呢，可让家里几个孩子得意坏了。 　　“我以后要做更大的车子，卖更多的钱！”十五岁的肖筱，有勇气、有野心、更有实力。 　　她借用爸妈的东西，都能自己造出等比例缩小的汽车模型了。 127 [VIP] 　　第127章 　　八一研究所的成员, 在不断招新、培养，其中一半的人，最终被输送到率属于八一旗下的不同工厂去。 　　为了拉动其他一些省的经济, 上面很重视八一这种产品多的集合式工厂, 像是发动机厂、模具厂、玩具厂、玻璃厂、汽车厂、以及后来又组建起来的材料厂、油漆厂, 都要到别的省开分厂。 　　爸爸肖毅所在的收音机厂，更是为了满足大量的国际订单, 在方便运输的沿海城市，开了十家分厂。原本收音机厂只在徐市, 名字就叫徐市收音机厂，但要去外省开分厂, 领导们商议之后，同样为收音机厂冠上了更容易识别的“八一”品牌。 　　而且，基于原来收音机厂的基础上，肖毅还领头做了MP3、MP4、MP5、彩色电视机、移动电话、台式电脑、移动电脑，这些产品是由不同工厂组装生产。这一系列产品的核心技术，都有属于华国自己的专利, 比较保密的零部件, 是在军事化管理的工厂内生产的。 　　刚开始肖毅还是在收音机原厂做总工程师，带徒弟以及其他技术员们搞研发。后来国家给厂子全部冠名八一, 这些原属于收音机厂的开发型技术人才，干脆就被调到八一研究所去，跟肖倩倩他们一样，在更优渥的环境里, 专心做研究了。 　　这么一来, 其实两边算是合并了, 抛弃了“徐市”这个不便记忆的名字, 以后都是“华国八一集团”，集团最上头有三个国家级别的领导人监管，然后又有原本工厂的实干派管理层，组成一个至少二十人的管委会，管委会成员可以延迟到六十五岁之后才退休，同时有其他实职。 　　下属的所有工厂，厂长的干部级别，基本等同于或高于县长。 　　当然了，只管搞技术的肖家人，并不怎么关心这些。爸爸肖毅带着四个徒弟，还有一批原属于收音机厂的技术员，融入了八一研究所。 　　肖倩倩、萧鑫、肖毅，出自一家的三个人，是研究所的绝对高层，也是干部级别，比一般厂长的地位更高，他们每年光是基础工资，就有一万，另外每年还会拿到很多项目奖金。除了有钱，他们在全国体系里面还很有名，去哪出差都会获得极好的招待。 　　至于八一研究所本身，已经不限于是个研究高新技术、新产品的基地，同时也是人才培养基地，不断地为新、老工厂培养人才。 　　更适合做研究的人，才会被安排真正属于研究所的职位，每个人都要从做文件材料、画图这些基础工作开始，然后跟工厂里的技术岗一样，分一到八级，靠时间跟成绩熬资历。 　　等到九三年的时候，八一厂为了消耗掉原材料里的余料、半成品废料等等，连塑料盆、塑料桶都生产。 　　玩具厂也不再拘泥于国外市场，而是专门另外搞了工厂，生产一些平价的玩具，供应国内。常欢是个有野心的，把国内玩具这一块给稳住之后，还凭借生产玩具积攒的一些技术经验，开始涉足游戏机和小家电——他们也会向研究所提出新产品需求，研究所给出小台灯、豆浆机、榨汁机、压面机等等。 　　只是国内对于游戏机的态度不明，这些大多还是销往国外。 　　就这样，华国在高速发展的同时，八一这个普通的印字，融入了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 　　厂里、研究所里的事情，都是按部就班地进行着，肖倩倩除了作为研究所长，偶尔出席一些必要的会议之外，基本都可以按照喜好，专心搞研究，不用在别的方面多耗心力。 　　工作上顺顺利利，可家里长大的孩子们，却是越大越有自己的主意，不怎么管得住了，尤其是已经成年的大女儿。 　　周日放假的时候，肖倩倩坐在新款八一小轿车的副驾上，凉爽的空调风都吹不散她的烦躁，车子刚开到家门口停稳，车门一解锁，她就猛地推开车门下去，然后“砰”地一声把车门甩上，快步走进家，一点没停地直接到二楼。 　　“肖筱！”她在外头叉着腰，气恼地拍着大闺女的房门，“你是怎么回事？去年高考，你说手给摔折了，考不了，那是意外，我跟你爸没说你什么；今年更好，你明明去考了，怎么没写作文，连数学后面的一整页你都没写？！” 　　对于家里几个孩子的聪慧程度，肖倩倩心里是有数的。去年大女儿因为摔到了手，肖倩倩想着孩子年纪不大，等一年也不碍事，就没说什么，让她缺考养伤。结果今年女儿再去考，考的过程中以及考试之后，她因为太信任孩子，所以一直没有多问，可暑假都快过完了，家里却没收到录取通知书…… 　　肖倩倩不觉得大闺女考不上大学，就通过她的人脉关系，帮着找到女儿的高考卷，想着是不是老师批改错了，翻出来核实一下。结果看了才发现，肖筱语文卷子上的作文格空空荡荡，数学卷子也漏掉整整一页。 　　这绝不是粗心大意。 　　肖倩倩也不信闺女会粗心大意。 　　肖筱从小生长在搞技术的家庭里，虽然性格活泼好动，但做起事来，跟长辈一样细致，几岁的时候拆玩具车，就知道比照图纸、不弄错任何一颗螺丝了。她考试是绝对会仔细检查的。 　　高考这样大的事，她不可能直接漏掉作文跟一页数学大题。 　　“我不开门，妈你肯定要打我。” 　　肖筱躲在她房里，闷声回答。 　　“你还怕我打你？你都敢故意考不上大学了！”肖倩倩只觉得自己脑壳疼，“去年摔坏手，不会也是故意的吧？” 　　“你图什么啊？” 　　“啊？！给我出来！” 　　“我不！”肖筱难得这样犯犟。 　　这会儿，萧鑫也把车停好了，跟着过来，先是安抚地拍了拍肖倩倩的后背，然后才隔着这扇门问闺女，“你从小是个有主意的，可你为什么不想去上大学，总得跟家里解释清楚吧？” 　　“别说怕你.妈打你了，你从小到大，家里谁打过你？” 　　作为小一辈唯一的女孩，也是家里第一个孩子，肖筱一直在家更受宠，每每闹出什么事，大人顶多吓唬吓唬她，没有真的动过手。 　　肖筱迟疑地挪到门边，但还是没出来。 　　“我就是不想去读大学，明年再让我去考的话，我也不会好好考的。” 　　肖倩倩深吸一口气，“理由呢？” 　　“我觉得很浪费时间。”肖筱这回回答的倒是很快。 　　可这种理由，让肖倩倩跟萧鑫都皱紧了眉。 　　“什么意思？读大学是让你能好好学知识的，怎么就浪费时间了？你看看我们研究所，现在招新，有大学毕业证，已经是必须条件了。” 　　这才九三年，八一研究所就只招大学生，而且招来之后，能留下的概率不足一半。 　　肖筱这一辈的四个孩子，都不知道家里有个未来的农贸市场，也不知道，十几年后，连大学文凭都不值钱了。 　　家里让她去读大学，确确实实是为了她好。结果肖筱说出“读大学是浪费时间”这种话，别说肖倩倩，就连萧鑫心里也恼火了。 　　“所里开培训班的时候，不是经常请一些大学的教授来嘛，可是他们的水平，也没有比爸爸妈妈你们厉害啊。” 　　肖筱想的理所当然，“与其去大学花四五年的时间，慢慢学一些有的没的，我还不如留在你们身边，跟着你们学呢。” 　　“可你知不知道，现在不止我们研究所，一些对知识水平要求高的岗位招人，前提条件也是要大学生？再过些年，文凭会越来越重要，人家是大学生，可以步步高升，可你只是高中毕业，就得比人低一头。”萧鑫这些年忙于工作，已经很少跟孩子说这么多话了，他本来也不是话多的人。 　　可即使萧鑫这么语重心长地劝着，肖筱依然没有听进去。 　　“文凭不过是一张纸，有实力才是硬道理。爸、妈，我这两年被特批，挂在你们研究所实习，那些叔叔阿姨年纪的前辈，不都夸我能力已经不亚于人家大学生了吗？” 　　“你那是从小跟着家里学习，家里费了心力培养出来的！”肖倩倩又用手推了推门，“你这丫头怎么年岁大了，还不知好歹了？出来！” 　　肖筱听出妈妈火气大，怎么可能出来，而且这事儿，她做的也比较心虚，知道家里谁也不会支持她的想法，就犟着，躲在里头不出来。 　　她甚至早就抱了一大盒饼干、一篮子水果，还有几瓶饮料放在她房里，见爸妈开车查卷回来了，就立刻锁门躲着了。 　　肖毅这个当爷爷的，也在一楼听着。 　　原本大孙女落榜，他不想给孩子压力——按照原本的命运，这孩子没有这样好的家庭条件，普通地高中毕业后，作为单亲妈妈，也照样能混的风生水起。而现在，肖家至少能保证肖筱随意挑选很多工作。 　　可他没想到，落榜是孩子故意为之。 　　以前想学点东西多不容易啊，现在凭本事考上好大学同样不易，也就自家这四个孩子，他们是有绝对的信心，不担心他们考不上的。 　　肖毅叹着气，心里头觉得孙女身在福中不知福，可上楼后，他还是好声好气地说：“你若不想去读大学，那你出来，跟我、跟你爸妈仔细说说，你对自己的人生规划是什么样的。” 　　总得把孩子的心思琢磨透，才好继续劝。 　　“有爷爷在，不会让你挨打的。” 　　肖毅是个说到做到的人，有了他的保证，肖筱才敢把门开了个小缝，偷偷看她爸妈的脸色。 　　肖倩倩跟萧鑫的表情不太好，但确实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肖筱心虚地咬着唇，把房门完全打开，低着头。 　　“走吧，到堂屋去，我们一家人坐着谈。” 　　肖毅还是这个家的大家长，他发话了，肖倩倩瞪了闺女一眼，先气呼呼地下楼去了。 　　因为肖筱是这一代最大的孩子，她做出不上大学的决定，对她三个弟弟肯定也有影响。考虑到这一点，连在外玩耍的双胞胎，还有在房间安心学习的小儿子，都被叫到堂屋。一家人聚在一起，等着肖筱给出解释。 　　肖筱坐在大桌子的最下方，低着头，抬眼看了看几个长辈，这才鼓着嘴开口，“我想早点参与工作。” 　　“爷爷现在负责的新款笔记本电脑研究项目，我真的很想参与。如果我去读大学，至少四年没办法留在徐市，那我就会错过研发过程了。” 　　肖倩倩看着闺女，突然理解了她的选择。 　　有爸爸在，华国做彩电、手机、电脑等方面，一直走在国际前沿，年年出口量都很大。 　　最新的笔记本电脑项目，研发目标是要求搭载XGA显示系统，大屏幕14.5英寸，达到1024×768象素的分辨率；另外还要配备更小体积、更低电压的CPU，让便携电脑减重减体积，真正贴近笔记本电脑这个命名；另外软装上，对处理系统的更新也有要求。 　　这是一个大项目。 　　肖筱一直很喜欢跟着她爷爷做研究，之前挂名在研究所，就是在课余时间，跑去给她爷爷当小助理。碰到这种难得的、划时代的大项目，她当然不想离开。 　　八一研究所就在徐市，离肖家十几分钟的车程，可徐市的大学却一般般，肖筱如果要考，只能去考京城最好的大学。那样一来，她就没办法参与这个项目了。 　　“唉……”肖倩倩自己就是沉迷搞研究的人，特别能理解女儿。 　　可是，学历也很重要。 　　作为一位母亲，她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做了。 　　肖筱看出妈妈的纠结，赶紧给自己争取，“妈，你是研究所的所长，你也知道爷爷这次带的项目，抛去实习期、试用期的人不算，团队就接近一百个人了。擅长不同方面的研究员，都会在这个项目中出力。我要是能一直跟着这个项目，意义绝对比去读大学重要，能学到的东西也会更多、更实用。” 　　“我只是太想参与这个项目了，妈，你就让我留下来嘛！在学习方面，我能跟着爷爷、跟着你还有爸爸，怎么也不会比去读大学差的。” 128 [VIP] 　　第128章 　　经过一家人的讨论之后, 肖筱最终还是留在了家里。 　　不过，为了这丫头的事业顺利一些，肖倩倩到底还是使用了特权, 直接给肖筱转正成研究员, 正式成为研究所的职工。 　　“妈妈能给你做的也就这样了, 再过，容易让你得罪人, ”即使研究所现在的顶尖大佬，都是肖筱的家人, 在走后门这种事情上，也不好太过分, 毕竟谁也不知道所里有没有心思阴暗的小人，为着这个事就嫉恨肖筱，“之前挂名实习的时候，你是跟着你爷爷做事，但是转正之后，你也要跟其他研究员一样, 从基础做起。你足够优秀, 说服你的直属领导，才可以往上升, 可以吗？” 　　“可以！”肖筱用力点头。 　　家里能同意她不去大学，直接留在徐市工作，已经让她很开心了，没想到妈妈还会替她安排好岗位。 　　肖筱从小就聪明, 她有自信, 能很快脱离新人的打杂工作, 正式进入爷爷的项目团队。 　　“但是, 允许你进研究所，你也不能丢下其他功课的学习。你爷爷找了一个大专学校，你的分数是够他们分数线的，给你挂名在学校的物理专业，人家有什么课程、什么考试，都会给个通知。” 　　让女儿抽空拿个大专文凭，已经是肖倩倩能接受的底线了。 　　“要是连大专学校，你都不能顺利毕业、拿到毕业证，那时候我直接把你开除了。”肖倩倩作为研究所的所长，有这样的权利。 　　肖筱缩了一下脖子，知道妈妈是认真的，也不敢不放心上，赶紧点头，“放心吧，妈，我保证每次考试都考第一名！” 　　把闺女的事情解决了，肖倩倩才揉了揉眉心，请了两天假，在家休息。 　　萧鑫晚上给她弄了泡脚的药包，又给她做头部按摩，“我也没想到那丫头长大了这么不懂事，头还痛吗，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不用了，就是这段日子觉得闹心，没休息好，我歇两天就行了。”肖倩倩无声地舒出一口气，“筱筱现在搁那得意，等十多年后，我们研究所里，一个大专的文凭怎么拿得出手……到时候有她后悔的。” 　　“她可不是个会后悔的性子，顶多觉得在研究所混的不舒心，就另找前途罢了。你忘了，她本来走的是什么路子？” 　　萧鑫这么一提醒，肖倩倩倒是想起来了。 　　因为人生轨迹已经彻底不同，所以，他们好长时间没有再去回看农贸市场那边的记录了。 　　但看过的东西，还是记得很清楚。 　　原本他们家会过得很不顺，肖筱又遇人不淑，没到二十岁就生了小孩，之后成为单亲妈妈。那会儿肖倩倩跟萧鑫管理的公司，正处于艰难时期，肖筱不想给爸妈添麻烦，干脆自己出去闯荡，开始做生意。 　　或许她也继承了妈妈的讨喜能力，做生意倒是顺利的很。 　　除了第一年是拜托爸妈帮忙照顾孩子，之后都是自己出了钱，请两个保姆，一个照顾爸妈，一个照顾孩子，她自己掌握住一个个好时机，把她的事业做大、做稳，然后把大本营又给弄回徐市，在当地重新买了个大别墅，就把身体不好的爸妈，给接到别墅那边住着，生活杂事都有请人来做，让爸妈享福。 　　“她两次成长起来的家庭背景不一样，原先那个……我们家动不动就被人整，她在那种环境里成长，本来就会更警醒些，做生意不容易被人坑。现在，她只是个在优渥的工人家庭里，被宠大的女孩罢了，虽然她已经成年了，但我还真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出去闯荡。” 　　听着肖倩倩这么说，萧鑫笑着摇摇头。 　　“当父母的，谁放心让孩子在外头自己拼搏？我们现在有条件，能护着他们，就护着些吧。” 　　“再者说，她现在这么沉迷做研究，不一定就乐意去当生意人了。” 　　“也对。”肖倩倩安了心。 　　“筱筱的事，也别多想了。我们国家现在的教育条件，已经好了很多，等到千禧年之后，估计面对社会成人的学校就会出现，夜校肯定有不少。到时候，让筱筱再提升提升，考个研究生、博士生什么的，一边工作一边学习，只要她聪明、又肯努力，其实也不会落于人后。” 　　肖倩倩点头。 　　她之前是气急了，又没能搞懂女儿故意考坏的理由，忘了以后还能提升学籍的。 　　得了萧鑫的提醒，她现在是完全放下心来。 　　“伯虎、仲虎、还有小乾，他们三个，没受他们姐姐的影响吧？”肖倩倩又问。 　　萧鑫停下按摩，拿旁边的干毛巾，给肖倩倩擦了脚，这才回答：“没呢，小乾是最不用担心的，他心态稳得很，昨天还找我要钱，打算去书店淘书看——他就是内向一些，但几个孩子里面，他最爱读书学习了。至于伯虎、仲虎，他们俩还是跟小虎混在一块，成天到处玩，不过，给他们的学习任务，也都好好完成了。爸还问过他们，对上大学的看法，他们都不排斥，以后肯定会好好考的。” 　　而且，这三个男孩，并没有跟肖筱一样，想着提前去研究所参与什么，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胡来。 　　即使这样，有了肖筱这个前例，肖倩倩还是打算多盯着些孩子们，免得他们闹出别的什么事来。 　　只是，他们平时上班的上班、在家干活的干活，哪里有功夫一直盯着孩子。即使现在有风声，说国家可能会推行双休日制度，可一时半会儿的，也不会真的落实。 　　一家人商讨过后，决定请个保姆阿姨，白天过来帮忙做杂事，好让黄彩英腾出手来，经常去几个孩子的学校看看，跟老师多聊聊孩子的成长问题。 　　大人们这么重视，一向调皮的双生子，也消停多了，连带着赵家的小虎都变得安分，让赵然跟常欢夫妻俩着实松了口气。 　　暑假结束之后，赵然跟常欢再次邀请肖家一家人，到常家吃饭，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拜托他们。 　　肖倩倩虽然在研究所上班，但她同常欢的闺蜜感情一直很好，两人再忙都会抽空见面谈心，所以，她大致知道，常欢是为了什么事找她。 　　果不出所料，在饭桌上，常欢提出她这一年会出国。 　　“原本我们早就有这个计划了，只是先前总觉得准备不够充裕，也不确定我们国家，对商人出国的态度会不会有变化，心里头不放心。”常欢说着，就把捧着碗在外头吃饭的赵小虎喊进来，“而且，小虎这孩子也皮得很……” 　　“倩倩，我爸妈、婆婆他们年纪不小了，既有工作忙，又要照顾我哥，而且安安今年也要考大学……我担心我们离开后，他们没精力管得住小虎，所以……” 　　肖倩倩了然地点点头，“让我们帮忙看着点，对不？” 　　“是这样，主要还是小虎这孩子调皮。”常欢无奈道。 　　“没事，小虎跟我家伯虎、仲虎一个班，我妈现在每天都会去他们学校，关心一下小虎，也就是顺带的事，不麻烦的。” 　　肖倩倩说着，拍了拍赵小虎的后背，“阿姨脾气可没你爸妈的好，你一个、还有你伯虎哥、仲虎哥，无论谁搞事被我知道了，都逃不了一顿打。” 　　赵小虎怏怏地表示知道了。 　　他不觉得肖倩倩这是在吓唬他。虽然大人一般不教训别人家小孩，但他们两家关系太亲密了，几个孩子一同长大，在两边的长辈跟前，都视作自家后辈一样的，看不顺眼了百分百会当场教育。 　　把一群端着碗，借着在桌边夹菜的机会，偷听大人讲话的孩子们赶走，肖倩倩他们这才继续说起出国的事情。 　　“欢欢，你们确定要去多久了吗？” 　　“具体的不好说，我们已经跟上面打了申请，这个月底会带足够多的人出去，至于什么时候能回来，得看在外头顺不顺利。” 　　常欢说着，忍不住叹气，“我这次跟赵然挑了三个国家——都是跟我们国家关系友好的，我们带人过去建立外国分厂，承诺会优先聘用当地人做工，税务方面也会配合当地部门。我们在合作方面的诚意很足，如果不被刻意刁难、建厂也没遇到什么困难的话，明年过年之前，估计能回来。” 　　“啊，欢姨你们要去这么久啊！”肖筱扒在门口，明显刚刚一直在偷听，“那岂不是安安高考，你们都赶不回来了？” 　　“对。”这也是常欢叹气的缘由之一。 　　现在出国一趟不易，在没有把事情搞定，留下别的负责人在当地做管理之前，国家都不希望他们在反反复复回国、出国，这样有些风险。 　　不过，这些国家层面的事情，就不好对几个孩子说明了。 　　常安作为赵然跟常欢的大女儿，虽然一出生就被记在她大舅名下，成为常家孙女，但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身世，嘴上规矩喊着小姑、姑父，可心里还是把他们当爸爸妈妈。现在知道他们要出国那么久，小姑娘的眼眶就红了。 　　可常安一向乖巧，就算心里委屈巴巴的，也不肯说出来，叫大人们为难。她只是捧着饭碗，坐在外头台阶上，眼泪啪嗒啪嗒地落在白米饭上。 　　肖筱可是把安安当亲妹妹一样的，哪里看不出她的委屈，也顾不得大人们的谈话，赶紧挤着坐在常安身边，小小声地安抚她。 　　屋里头一群人也安静了一会。 　　可这工作已经定下了。 　　玩具厂作为华国最出名的国营厂之一，厂里的重要决策，都是经过国家审批的。到这会儿，赵然跟常欢夫妻俩，可不能说什么舍不得孩子，打算换人出国。 　　他们愿意把这个立功的机会让出去，国家还不放心让其他人来替代他们呢。 　　就这么着，到九月二十一号的时候，大家送玩具厂的团队离开。赵然跟常欢两人，只是说尽量通过电报或者电话给国内报平安，但下次见面，肯定至少是一年以后了。 　　送走他们，别说本就娇娇软软的常安了，就连之前一直大咧咧的赵小虎，都没忍住哭成花猫脸，叫一众长辈们心疼坏了。 　　作者有话说： 　　我前公司有个女领导很厉害，原本只是小学还是初中学历吧，后来愣是一边工作一边学习，一路拿下了研究生文凭，后面还打算继续努力（不过这种边工边读的学历，好像跟我们拿到的不太一样，具体搞不懂，大家如果还没毕业，一定要好好学习哈）反正这个领导一直很爱学习，办事能力也强，性格又好，我挺佩服她的 129 [VIP] 　　第129章 　　这一年下半年的时候, 由于常欢跟赵然夫妇出差，玩具厂那边，虽然有其他领导班子在管, 但肖倩倩、萧鑫、以及常厂长这一批老人, 都会抽空去视察一番。 　　工作越来越忙, 难免又疏忽了对孩子的管理。 　　——其实家里会暗搓搓搞事的，也就肖筱这丫头。小点的男孩子, 没有他们姐姐受宠，反而胆子没那么大。 　　肖倩倩本想着, 把闺女肖筱弄到自己管着的研究所里，又在她爷爷眼皮子底下做事, 闲着的时候还有学校的功课要做，总该没工夫折腾别的了吧。 　　没成想，第二年开春后，没了厚棉袄的遮掩，她发现，这死丫头的肚皮竟然鼓起来了！ 　　“你这肚子, 是怎么回事？！”肖倩倩看见闺女这大肚皮, 吓得声音都变了。 　　可闺女每天不是回家住，就是去常家陪常安, 她怎么会大了肚子？难不成又遇到了渣男？ 　　此时此刻，肖倩倩无比后悔，自己没有仔细教女儿跟男人保持距离——可明明之前一段日子，肖筱也没表现出对哪个男人感兴趣啊？ 　　被妈妈发现后, 肖筱心虚地摸了下肚子。 　　她从小到大, 光顾着跟家里人学那些理科知识, 对于人体生理学得不好。刚开始月事断了两个月, 她忙着做研究，都没放心上，后来开始有点孕辰反应——她的反应并不算大，肚子慢慢鼓起来，她才意识到自己怀孕了。 　　但她暑假才犯了大错，哪敢把这事儿跟家里交代啊。身边能商量的人，竟然只有年纪比她更小的常欢。 　　两个小姑娘，哪里知道怀孕生子的不易，开头还商量着是不是要去打胎。可肖筱到了医院门口，就怂了。 　　——她的家人太出名，她自个又外向，经常跟在爸爸妈妈或者爷爷身后，见到各行各业的大佬。大医院里面，就有认识她的长辈。 　　她估计前脚刚进手术室……不，可能她连手术室都没进去，她怀孕的消息，马上就会传到她爸妈耳朵里。 　　至于一些私人的诊所，肖筱还是惜命的，没敢去那种地方。 　　于是她只能这么拖着，拖到肚子越来越大。 　　要不是刚好冬天穿得厚，加上她不舒服时，就打着去陪常欢的借口，到常家去过夜，她还真不一定瞒得过家里。 　　至于她爷爷，忙得根本没什么空管她呢。 　　肖倩倩伸出手，轻轻在女儿肚皮上按了按。 　　这种时候，她都顾不上生气了，深吸一口气，她在女儿床边坐下，拍了拍旁边，说：“你也坐着，把事情给我说明白。” 　　“……好。”肖筱缩了缩脖子，不敢躲避，把她怎么认识一个帅气大哥哥，然后装成工厂普通女工，开玩笑跟人家私定终身，结果被人家当真的过程都说了。 　　原先肖家人怕肖筱走上被“渣男”祸害的老路，总是对身边有接触的人说，肖筱年纪还小，家里不急着给她定亲，并且不许年轻男人往她身边凑。 　　工厂里的人，都怕得罪肖家人，便真的不敢跟肖筱发展什么。再浪荡的小青年，都把肖筱试做洪水猛兽，一点不肯靠近。 　　可肖筱毕竟是年轻小女孩，对谈恋爱这种事还是有好奇心的，家里人越是防备着，她越是想搞点事。 　　刚好，去年暑假刚开始的时候，厂里招收了一批大学毕业生，肖筱过去拿资料，顺便看了个热闹，结果看见个年轻男人很俊俏，当时就动了小心思。 　　她怕自己这身份露出来，人家又跟以前的老员工一样，不肯搭理她，便瞒着家里人，让常安给她弄了一套女工的衣服，她闲来就装成小女工，去帅气大哥哥身边晃悠，还给人家送吃的送喝的。 　　俗话说，女追男隔层纱，肖筱又是漂亮年轻的姑娘，女工的装束，也掩盖不了她知识分子的气质，这么在人家面前晃悠久了，那青年也动了心，主动坦白他家情况，表示想跟肖筱交往。 　　肖筱可不敢把男人往家带，一时又不想跟人家断了感情，就忽悠着说她跟家里感情不好，高中考上大学，家里不让读书，她才一个人逃出来打工的。男方尊重她不想见家人的意见，又提出带她去见见他的家里人。 　　肖筱更不敢答应了，她哪有理由去外地啊。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男人想了想，他家路途遥远，父母年纪大了，要是坐火车的话，中途多次转车很是遭罪，估计来不了，只能把他大姐请过来，算作一个见证。 　　这男人让肖筱见过他大姐后，这才确定俩人恋爱关系，还跟肖筱商量，等他在这边工作稳定——也就是实习期通过后，就攒钱跟她结婚。 　　肖筱本来就是想顺便谈个恋爱，哪里想到人家搞得这么认真，她整天心惊胆战的，怕被人发现，干脆有天趁着人家下班，半主动半强迫地非跟人家睡到一块，尝过禁果后，就干脆地跑路了。 　　她哪里想到，事后还有怀孕这个坑啊。 　　听完肖筱坦白的一切，肖倩倩觉得自己估计是生气过了头，反而能够平静地跟她对话了。 　　“你还记得大概什么时候跟他发生的关系？他叫什么名字、在哪个部门上班？” 　　肖筱不安地扭了扭，“我哪里记得这么清楚啊……可能是八月？可能是九月？反正是在欢姨离开前。” 　　“那你下手还挺快啊？不是六七月才见着人家吗？”肖倩倩有些嘲讽地说，然后按了按太阳穴，“行了，都这么久了，孩子都大了，引产很危险，只能把孩子生下来。你带我去找那个人，你们俩得结婚。” 　　“啊？”肖筱有一些不乐意。 　　虽然她对人家还是挺惦记的吧……可她觉得自己还小呢，不想结婚。 　　“万一我以后有别的喜欢的人呢？” 　　肖倩倩被女儿这话膈应了一下。 　　以前只知道从身边人下手，防着男人主动贴上来。万万没想到，真正该防着的，是闺女自己。 　　把人家刚毕业的男生玩得团团转，睡完就消失，肖倩倩还没见过这么……这么乱来的女孩。 　　如果这不是她亲生闺女，她真的要把这件事当负面教材，好好教育自己的后代。 　　现在……只能给这臭丫头擦屁.股，把被她耍了的男人找出来，然后让他们赶紧结婚。 　　未婚生子，在这个时候，不知道要被多少人指指点点。肖家人曝光度大，肖筱作为肖家的大闺女，也是有很多人关注的，让他们补个结婚仪式，等到了年纪再补办结婚证，勉强堵一下悠悠之口吧。 　　大家是认可婚礼仪式的。 　　这事不容肖筱拒绝。 　　“明天我跟你爸都请假，带着你一起，去录音机厂里找到那个人。我可以帮你圆谎，说是之前家里发现你偷偷谈恋爱，不许你再去跟人家见面，但是你怀孕了，不肯打胎，所以家里松口，同意你们结婚。” 　　这么说，也是为了不伤害那个男人的感情，免得这桩婚事埋下一根刺。 　　“把人找出来之后，还得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现在你怀孕都七个多月了吧？你当生孩子跟过家家似的呢？居然敢瞒这么久。” 　　“等你结婚后，就给我搬出去住。”事了，肖倩倩还补上一句，“家里这些年是把你宠坏了，做事没个章法，不会想想你做这些事造成的后果。既然这样，那不如你就独立过日子吧，也别祸害旁人了，就跟你孩子他爸好好生活。” 　　这次，肖倩倩是铁了心要教训肖筱，说要把她赶出去，就把她赶出去。 　　由于医生说了，肖筱这胎状态不太好，不宜奔波劳累，便不好让她去男方那边，只能派出最好的车，把男方家里人给接过来，暂时只在徐市这边办个婚礼。 　　男人叫隋明义，是他父母连生五朵金花后，好不容易得的儿子。生他时，父母对生男孩没再抱希望，已经让他大姐在家招过亲了，没成想居然他们年老了，还得个儿子。 　　隋明义算是他大姐带大的，跟姐姐关系很亲热，所以之前才会让大姐替代父母，过来见一见他的对象。 　　隋家人那边，并不知道中途肖筱“失踪”了很久，以为他们俩一直在交往，所以得知肖筱已经怀孕，不得不先办个婚礼时，他们家也没什么埋怨的，高高兴兴地就过来了。 　　隋明义自己，则是自己到处找过肖筱，找了一段时间后，隐隐约约意识到，这可能是传说中肖家那个大小姐。他本来心灰意冷地以为自己被嫌弃了，没好意思跟家里说，结果肖筱捧着大肚子又出现在他面前，他都没问啥，就高兴得不得了，拉着失而复得的对象傻乐。 　　肖倩倩都不忍心让这么个人知道他被渣了，只得按照一开始的打算，给女儿打了个圆场，然后把婚事给定下来。 　　两边急急忙忙的，赶在四月初挑了个好日子，办了场简单的婚礼，让众多人知晓，肖筱已经嫁人了。 　　婚礼刚办完没几天，肖筱就进了医院，生下个瘦巴巴的小闺女。 　　“就叫肖颜吧。”肖倩倩说。 　　男方那边迟疑了一会，但他们确实已经有姓隋的后代了，是招亲的大姐生的，还是两个男孩。而肖家人在华国很受尊重，他们觉得，自家孩子能姓肖，也是一种荣耀，便同意这孩子跟肖家姓。 　　隋家同意这小女娃姓肖，其实可能也有重男轻女的缘故——反正儿子这边不可能有孙子了。毕竟这时候，城镇户口的夫妻俩，是不许生二胎的。 　　肖倩倩请了护工，让人家照顾肖筱坐月子，等肖筱出了月子没一周，就麻溜地把她行李收拾干净，让她搬去录音机厂里，跟隋明义一块住他们宿舍了。 　　“你遇到什么困难，自己实在搞不定，可以跟家里说，我们能帮的就帮。但你现在好歹已经结了婚、当了妈妈，要学会对自己、对家人负责了。好好过日子吧。” 　　肖筱恹了吧唧地离开家，住进小小的宿舍里。 　　她其实不太适应跟人挤在一张床上睡，可现在家里把她赶出来了，不睡隋明义这边也没处去啊。研究所那，她还没到能分宿舍的程度…… 　　这会儿她倒是想起大学生能受到的优待了。一般工人，得是重要的技术工、或者上岗多久之后，才能分宿舍，可大学生，一旦到岗，立刻就能安排个小单间宿舍住，随着职位上升，宿舍条件还能继续改善呢。 　　最让她难以适应的是，小孩子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听话，肖颜总是爱哭，白天哭着要奶，晚上哭着要尿。 　　可肖筱心还在研究上，她不想在家奶孩子，就只能自己花钱去找奶妈。没了家里人给零花，她每个月那点儿工资，全花在她这便宜女儿身上了，搞得她自己可怜巴巴的，连新衣服新鞋子都买不了。 　　隋明义出生穷人家，不是很能理解请人带孩子这种行为，不过，他也知道肖筱家境比他家好，不愿意让肖筱嫁给他后，反而过苦日子，便更加努力工作，争取涨工资，承担所有的家用，还要省一些出来，给肖筱做零花。 　　不过，这样抠搜的日子没过多久，隋明义的五姐带着行李过来了。 　　他的五姐刚好比他大五岁，结婚很早。隋家重男轻女，当初为了给隋明义凑更多的学费，隋家就把这闺女嫁给一个二婚头，拿了许多聘金。 　　可惜那二婚头是个爱家暴的，五姐嫁过去一直受磋磨，刚开始不怀孕被打，三年前怀着头一胎，月份还浅时，孩子被打掉了，最近的第二胎，孩子都成型了，结果又因为家暴而早产，孩子生出来，那二婚头发现是个男孩，后悔不已，难得大方地花钱，让医院尽力救治。可惜，那孩子实在体弱，坚持了一个多月就没了。 　　这回隋明义匆忙结婚，他五姐没过来，就是因为早产住院。 　　现在他五姐过来，则是因为终于能借着弟弟跟肖家闺女结亲的势，逼着那男人放她和离，并赔偿她一百块的营养费，然后也不想再留在那个家里，干脆来投奔弟弟了。 　　当年虽然是为了弟弟的学费，她才被家里嫁人的。但她并不恨弟弟本人。 　　隋家其实只有父母太过重男轻女，对除了大姐跟小弟以外的四个闺女，都十分苛待。但几个孩子之间的感情还不错。隋家不肯给闺女花钱读书，隋明义就会借着放假时间，在家教几个姐姐读书认字，导致姐姐们都真心疼爱这个小弟。 　　五姐这次过来，一是为了避开家里父母和前夫，二是想到小弟也刚当了爸爸，不知道弟媳奶水怎么样，若是弟媳奶水不够，她倒是可以帮上忙。 　　她对前夫没有一丁点感情，以前隋家没钱没势的，她又不敢把家暴的事告诉弟弟，怕弟弟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会影响他的学业。而父母不肯给她撑腰，她一直离不了婚。等儿子早产，作为母亲，一开始她就预感到这孩子活不久，真的确定孩子没气后，她反而彻底没了顾虑，扯虎皮说弟媳是肖家人，以后肖家人肯给她这个姐姐撑腰，然后跟前夫扯破脸皮，成功离婚。但离婚后，她的奶水还没停……跟大姐商量过后，她干脆就来投奔弟弟了。 　　只是，她不了解肖筱，不确定肖筱对她这个五姐会是什么态度，就没敢先打招呼，只能自己辛苦坐车转车，奔波到厂里，跟门卫打听隋明义这个人。 　　隋明义娶了肖家的闺女，大家对他都有印象呢，门卫就帮忙把人给喊出来了。 　　至于肖筱，她自个家里弟弟多，小时候习惯了带着肖家、常家一大串孩子，习惯了一大家子人住在一块。对于五姐的到来，并没有什么反感，反正那个小小的宿舍，中间用帘子一隔，再隔出个小房间给姐姐住呗。 　　刚生完孩子，肖筱可没有什么跟男人亲热的想法，生怕又怀上一个——这会儿她知道套子可以避孕了，可这玩意并不好买，也不好意思去买。 　　住宿的问题顺利解决了，五姐干家务是一把好手，把这小宿舍里里外外弄干净整齐后，又她可以帮忙奶孩子时，肖筱还觉得自己赚翻了呢。 　　只用包吃住就白得一个“奶妈”，肖筱傻了才不干。 　　不过，肖筱也不好意思白白使唤自己老公的亲姐姐，回家跟肖倩倩商量着，孩子一岁前，先让五姐帮忙专心带孩子，在这之后，就用家里关系，帮五姐在这边找个工作，让她一个女人也能自食其力。 　　徐市并不缺工作岗位，以肖倩倩的地位，给人安排个工作是很容易的。不过她还是小心跟人接触了几次，确定这女人安分又勤快，这才应下女儿的要求。 　　“这毕竟是你孩子的姑姑，可别真把人家当花钱请来的奶妈看待了，平时多给人家吃点好的……我看她穿的那些衣服也很破了，你留在家那些不穿了的旧衣服，都比她现在穿的好。你问问她，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把这些旧衣服拿去改改穿。等你们手头稍微宽裕些，再专门给她买套新的。” 　　说到这，肖倩倩又想起来，自家那便宜女婿，也是一直穿着旧衣服呢。 　　她扶额，感到有些头痛。 　　“唉，你是不是也该关心一下，你自个男人的吃穿？你们夫妻俩都是刚工作，我们理解你们工资不凑手，但明义好歹是做办公室工作的，他总得有一两套好点的衣服鞋子吧？” 　　“算了，你这丫头，真是我跟你爸前世欠下的债……你坐这等会，我去找找，把你爸的一些旧衣服、还有你自己的旧衣服翻出来，你给带回家去。” 　　说是翻旧衣服，其实肖倩倩是先把穿旧的那些找出来，然后带到农贸市场那边去，比对着款式，找一样的出来。 　　肖筱对她爸穿过哪些衣服，记得不算清楚。而她自己的，则是每年都换新，其实损耗也不明显。把全新的衣服过水洗了再烘干后，肖倩倩叠好塞了好大一包裹，递给闺女了。 　　至于鞋子，旧了的基本都有明显痕迹，不好替换，只能原样拿出来。 　　放在以前，肖筱过惯了好日子，不一定看得中这些旧物品。可现在她被赶出家了，方才知道处处都要用钱。 　　家里收捡出来的这些东西，品相其实很好的，拿回去给五姐还有她便宜老公用，实在是能省下不少钱。 　　肖筱估摸着，妈妈对她的气没那么大了，借着这次机会，试探地想多要些东西，“妈……家里有没有多的奶粉啊？之前请的那个奶妈，我给了不到一半的钱，然后提前让她回去了，以后就五姐来奶孩子。不过我担心她一个人奶水不够，要是有奶粉的话……” 　　肖倩倩白了她一眼，“你自个没有奶？” 　　肖筱悻悻地摸了下鼻子。 　　她已经给五姐打听了收奶的法子，打算自己这边停奶来着。 　　她又要去研究所上班，又要兼顾大专学校那边的学业，实在是太累了，回家后真的不怎么想给孩子喂奶。 　　“服了你了。”肖倩倩把女儿赶出门，也只是希望她早点意识到生活不易，学会对人生负责。不过，看她现在这样子，她对自己老公、孩子的责任心，估计都不怎么强。 　　自家闺女被养成这样，可女婿其实是个好的，小孙女更是白纸一张，没有罪过。肖倩倩也不希望他们真的过苦日子。 　　肖倩倩又上楼一趟，取了两罐奶粉下来，“喏，喝完了再来家要，不过最好提前说一声，家里不一定准备着。” 　　这是她特意拆了那边的婴幼儿奶粉——还是六个月之前专用的，然后装到了旧的干净罐头瓶里。 　　“诶，谢谢妈！”肖筱收了奶粉，喜笑颜开，然后在肖倩倩嫌弃的目光中，大包小包地离开。 　　而且，还顺走了家里已经不常用的一辆自行车。 　　肖倩倩简直无语到心梗。 　　总觉得这么把丫头赶出去，还让她无师自通了怎么“占娘家便宜”。 　　不过，占便宜就占便宜吧，他们家有足够的底蕴，能让所有孩子都得到好处。 　　之前她非得要给闺女一些教训，力压家里其他声音，把闺女赶出门时，萧鑫跟黄彩英都舍不得。一向对她言听计从的萧鑫，还难得跟她闹了两天脾气，夜里背着她流眼泪。 　　这下子，她松了态度，开始给闺女送东西，家里其他人总该放心了吧？ 　　“儿女都是债啊……”肖倩倩目送女儿远去，看她带着那么多包裹，骑车依然稳当，这才回家里。 130 [VIP] 　　第130章 　　肖筱那边, 由于五姐太能干了，夫妻俩根本不用愁带孩子的事，更不用管做饭、打扫卫生, 两人的感情反倒越来越亲热。 　　等孩子满周岁后, 肖倩倩就托爸爸那边的关系, 想在录音机厂里，给隋五姐安排一份比较轻松的工作。 　　由于隋家五姐识的一些字, 还会简单的算术，为了她的未来着想, 肖家先给她报名，让她去学会计。 　　五姐背着孩子去听课, 倒是很上进，肯下苦功夫，连做饭时都在背书、做心算等等，一年多过去，就成功拿到初级会计证。 　　有了正式的证书，就方便安排她到厂里做会计了。 　　这两年来, 隋明义住的宿舍升级过一次, 三个大人带一个小孩住，并不拥挤。不过, 年轻小夫妻俩，总归是要亲热的，等五姐的工作一确定，厂里就给行了方便, 给五姐弄了个四人间的集体宿舍, 让她可以出来住。 　　至于孩子, 则是孩子她太奶奶——黄彩英眼馋很久了, 想着要抱回肖家老房子里养。 　　肖筱对这些事都无所谓，就是五姐把肖颜奶大，几乎没有离开她超过一天，冷不丁要把孩子抱走，她跟亲妈似的，一点也不舍得。 　　可现在很少有人带着孩子去工作了，会计又是在办公室做事，一个办公室里，有好些同事呢，带个孩子过去，容易跟人家处不好。 　　而且，让孩子养成黏人的习惯，等以后要送她上学了，就不容易安抚。 　　总之有很多理由吧，肖颜还是被黄彩英抱回肖家养着了，只是肖家离录音机厂近，黄彩英就让孙女、孙女婿、还有孙女婿的五姐，晚饭都到肖家来吃。 　　能天天见到孩子，每回姑侄女俩见面，比人家亲父女、亲母女都亲热，让肖家一众人都看得无语。 　　萧伯虎、萧仲虎这对双胞胎，去外地读大学了，听说都在学校里谈了对象，估计放假的时候，就会带着对象回家见父母。 　　有肖筱这样匆忙怀孕生子的，两个男孩谈恋爱便小心了些，不敢越雷池半步。他们承诺，一定会在正式办过婚礼、也拿到结婚证之后，再考虑要孩子的事情。 　　“肖乾也快考大学了，他们兄弟几个，先后成家的话，我们这老房子可住不下。” 　　一天吃饭的时候，肖倩倩突然想到这个严峻的问题。 　　萧鑫愣了愣，迟疑道：“要不，我们再买个大房子？” 　　“别了吧……一大家子住在一块，时间久了，会有矛盾的。”肖倩倩倒是有不同的想法，“我们问问孩子们的意见，给他们每人都买栋房吧。” 　　他们一家子人，手里头不知道有多少专利。如今国家改变了对商用科研的态度，允许他们这些身在国营公司的技术人才，吃自己的专利红利。 　　所以，肖毅、肖倩倩、萧鑫三个人，每年光说专利费，都是一大笔钱。 　　买几栋房，小意思而已。 　　“妈，我要大房子！”肖筱在家吃喝拿要习惯了，毫不客气地开口。 　　她爷爷肖毅都看不过去了，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丫头，都是孩子妈了，能不能讲究一点？” 　　“嘿嘿，”肖筱一向脸皮厚着呢，“要不爷爷你给我买？” 　　肖毅一时无言。 　　“你可闭嘴吧。这事等你弟弟他们放假，再一块商量。我们家也不兴什么男女差别，既然要给买房，你们姐弟四个，每人都是一样的。具体要买什么房，你们自个挑，我们给钱。最后比照着最贵的那个，给其他三个人补个红包。” 　　肖倩倩揪了一下闺女的耳朵，“现在，你给我好好吃饭！” 　　“哦……”肖筱不敢忤逆妈妈的意思，乖乖拿着饭碗，捡她爱吃的菜填饱肚子。 　　现在还是九零年代，房价没到疯狂的地步，买点房子其实也算是一种比较稳妥的投资。可肖家几个人，仗着自己有专利在手，未来一直不会缺钱花，而且他们也没什么费钱的爱好，就懒得浪费时间，去搞这些额外的投资了。 　　给孩子们买个房，让他们以后一直有属于自己的小窝，这就够了。 　　至于以后，孩子们具体能过什么样的日子，那还是要看他们自个的本事，总不能靠爹妈养一辈子。 　　即便是看起来总喜欢占娘家便宜的肖筱，其实都已经在研究所有了小小名气，跟完她爷爷的项目，再加上拿到了大专毕业证，工资就给升到八百块一个月了，她还时不时能拿到项目奖金，这些钱，够她一个小家的宽裕生活了。只是，她不知道怎么养出了攒钱的怪习惯，花钱越来越小气，总把夫妻俩的工资都存起来，也不知道她存着能干嘛。 　　可能是之前缺钱缺怕了吧…… 　　“筱筱，你存多少钱了？钱不要放那呆滞着，该花就花，闲时学着做一些投资，用钱生钱也是不错的。”肖倩倩看不惯闺女这德行，开口建议道。 　　可肖筱不乐意，“我要跟你们一样，努力做科研，以后吃专利费！” 　　见识过专利多么赚钱，她才看不上需要时时留心、还有翻车风险的其他投资呢。 　　“你自己不做投资，那就把存折给明义！”肖倩倩皱着眉，“死存钱是最蠢的做法，钱只会越来越不值钱。” 　　“不行！”肖筱又反驳，“都说男人有钱就变坏！”她跟老公的感情正是蜜里调油的状态，不乐意让他有钱出去跟人厮混——虽然隋明义现在并不是那样的人。 　　隋明义：…… 　　“会变坏的男人，无论有没有钱都会坏。”萧鑫难得参与这种话题，“我觉得明义这孩子挺好的，你可以给他一点信任。” 　　没等女儿继续说什么，萧鑫又问女婿，“明义，你是希望一直安稳地在厂里工作，还是打算抽空做些投资？” 　　九零年代，很多人都下海做生意。萧鑫此问，也是试探女婿，问他有没有这种打算。 　　别说，隋明义还真的想过做生意。 　　他做生意的想法，甚至是从肖筱身上得来的灵感。肖筱就喜欢看美人，不管是帅哥还是美女，她总会对人家包容一些。当初去勾搭隋明义，就是被隋明义的脸吸引了，这件事是肖筱自己跟他坦白的。 　　隋明义不好意思地看了眼老婆，这才小声答：“现在人们赚的钱多了，社会风气也更加开放，我就想，跟古时候一样，捧一些好看的、会吹弹唱演的艺人出来，会不会也算是一桩生意？有钱人应该乐意花钱看美人表演吧。” 　　肖倩倩嘴角一抽，忍不住看了眼还是个奶娃娃的孙女肖颜。 　　她没记错的话，这丫头以后可是个追星狂魔啊…… 　　没想到她爸居然有开艺人公司的想法。 　　“你这个想法，是不错的。”肖倩倩给了一点鼓励。 　　隋明义松了口气，声音大了些，“刚刚听爸妈你们说买房，我之前其实也有关注过房屋买卖，总觉得以后私人买房会变多。如果承包一大块地，在上面建房卖，估计也能赚钱。” 　　这不就是房地产生意么。 　　未来十多年里，这玩意确实赚钱，而且前期下场的，能赚很多。 　　“可以，你要是有这个意愿，就试着去做做吧。”萧鑫也鼓励隋明义去闯一闯。 　　说实话，隋明义这个性格，比较温吞，有点乖乖男那意思。在厂里上班，又不是技术岗，可能几十年过去，也就普通的中层管理。到那时候，在科研这方面颇有天赋的肖筱，估计能赚不少钱。 　　女方对比男方，有压倒性的优势，再加上肖筱个性要强，他们小夫妻俩的感情，大概率会出问题。 　　趁着年轻，让隋明义闯荡商海，即便做生意没那么成功，也能好好磨练性子，成为一个足够强势的人，不在婚姻中被妻子完全压倒。 　　“筱筱，明义有做生意的想法，你们夫妻俩的钱，就让他管着。你要是不放心的话，就开两个账户，一个账户里，留下足够你们一家生活的本金，额外的钱才给他做生意 。” 　　听了妈妈的话，肖筱觉得是做生意的话，她是得支持一下老公，便点点头。 　　肖倩倩瞥她一眼，坏心眼地开玩笑道：“要不然，就不给你买房子，把钱都给明义做生意吧？” 　　“这个不行！！！”肖筱惊了，赶紧拒绝，“这个绝对不行，我要房子！钱我也能赚，不着急的，现在我就想住大房子！” 　　她虽然已经在宿舍住很长时间了，可如果有机会出来住自己的房子，她还是想要搬出来的。 　　“得了，你别逗她了，她这两年算是钻钱眼里去了。”肖毅摆摆手，“你们爸妈负责给你们每人买套房子，我这个当爷爷的，就负责给你们一些投资的本钱吧。” 　　“明义，你要真打算去做，就搞个正式的计划书给我看看，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些有用的人脉，然后给你一笔钱，做启动资金。” 　　隋明义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我只是女婿，这样……会不会不好？”他不能阻止妻子在娘家要东西要房子，可他自己，不怎么敢拿妻子家的钱。 　　“不用太见外，我们家对女孩男孩是一样的态度，女婿也是半个儿。你要是不安心，可以写个借条，就当是借的钱。” 　　这么做，隋明义倒是能接受。 　　他想了想，“那我回去就写个计划。” 　　就这么着，隋明义在厂里办了停薪留职，在肖家人的帮助下，先开始涉足房地产生意。刚开始的班子，总得找自己信任的人，财务上暂时让五姐管，然后通过肖毅的介绍，收了他几个徒弟家的后辈，再加上他自己家那边两个堂兄弟，勉强组建成一个班底。 　　创业的人，总归是要奔波劳累的，隋明义有时候难得回家一趟，一个电话打过来，饭都没吃完，就得匆忙买车票离开。没过一年，人就瘦的不成样，肠胃也出了点毛病。 　　看他这样子，肖筱开始心疼了，劝过一次，说不做生意，以后她养家也行。不过隋明义不愿意。这个男人，还是想靠自己，来让老婆孩子过上好生活。而且，他老家那些家人，他得用自己赚的钱来补贴，总不能用老婆的钱给他的父母跟姐姐。 　　劝不回来，肖筱只能更关心自己男人的身体，每回得到他要回来的消息，就掐着时间准备好营养的粥汤。有次隋明义出差久了，回来的时候，女儿肖颜一时没认出来爸爸，让这个男人难受得不行，肖筱又开始意识到孩子是他们夫妻俩生命的延续，开始学着自己照顾女儿、关心女儿，经常抱着女儿等她的爸爸回家。 　　“这段时间，肖筱倒是成熟了不少。”连肖倩倩看了，也忍不住感慨，“我还以为，她真的一辈子都长不大了呢。” 　　说到底，肖倩倩跟萧鑫为人父母时，年岁也不大，肖筱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他们没有教养小孩的经验，再加上他们总心疼这孩子在另一个时间里的人生，就难免过度偏爱了些。 　　等到她长大，家里意识到这孩子除了理科知识学得好，其他为人处世方面，都是一塌糊涂的时候，想挽救，也没有好办法了。 　　最初把她赶出家，让她独立生活，结果恰巧碰到她五姐过来，把她那个小家打理得清清爽爽，也没让她吃到什么苦。 　　肖倩倩本来都不指望肖筱能有什么明显成长了，没想到女婿开始创业，倒刺激得她真正学会独立、开始对家人有包容的爱、责任心也变强了。 　　“孩子们就是这样，经历的足够多了，自然就成熟了。”萧鑫有些安心，又有些心疼。 　　他自己是不舍得把肖倩倩一个人留在家里的，看着闺女一个人抱着孩子，坐在门口眼巴巴等她男人回家的样子，心里实在是酸涩。 　　可他们都知道，机会不等人，隋明义下海的时间不算早，他再不够拼，就会永远落人一步，难以取得成功。 　　九九年的时候，澳城回归，隋明义的日月房地产公司基业稳定，他又开始涉足新兴的娱乐圈行业，成立筱颜娱乐，这个时候，他自己已经成为资本的一员，手上掌握的一些风投都有不少，还有跟别人互换的股份。想开办新公司，已经没有开头时那么难了。 　　也是这一年，萧伯虎、萧仲虎，连同从小一块玩大的赵小虎，这三个好哥们，别出心裁地凑在一天举办了婚礼，婚礼场地定在隋明义投资的大饭店里，两家包场，办的热热闹闹，喜气冲天。 　　他们结过婚，千禧年的新年，小弟肖乾也闷不吭声地把他对象带回来，领了结婚证。 　　一大家子人在红火的日子里，凑一处，拍了一张大大的全家福，每个人脸上都满溢幸福感。 　　“真好啊……” 　　仿佛冥冥之中有天意一样，孩子们找到的对象，依然是另一个世界线中，与他们有姻缘的人。不过，他们的人生，可比那个世界线顺畅太多了。 131 [VIP] 　　第131章 　　“颜姐, 奶奶说，我们家老房子要拆了，要不你带上相机, 再给我们在老房子那边拍点照片呗！” 　　四月初刚下过两场春雨, 天气偏凉, 但肖家一溜儿孩子们，可闲不住。 　　他们得知八一老城区拆迁, 家里最初那个老房子也在被拆的范围，就想趁这个周末的时候, 再过去留点纪念呢。 　　至于老房子里面的物品，倒是已经被搬到各家的新房子里了, 估计只剩一些不要的旧报纸之类的吧。 　　肖颜刚把一个男团站姐的账号转手给以前的助手，新入坑的Solo爱豆是自家“筱颜娱乐”签下的艺人，不过这个新爱豆暂时没啥人气，她给弄了个前线跟拍的站子，偶尔直接让公司那边传点图给她用就行，她自个并不忙。 　　弟弟妹妹们想去老房子那边拍照, 她自然不会拒绝, 马上收拾收拾家伙，带上最好的单反相机, 以及匹配的几种不同规格的镜头，这才去开车。 　　几个弟弟妹妹中，最粘肖颜的，是年纪最小的肖柔——这丫头是她小叔家超生的二胎, 从小可爱漂亮了, 所以很喜欢她漂亮的大姑、她漂亮的大姐、还有大姐玩的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颜姐, 你可以给我们一家人出个专门的PhotoBook吗？”才十三岁的肖颜, 已经可以看出是个大美女的胚子了，她坐在副驾驶上，期期艾艾地问肖颜。 　　PB算是追星女孩比较常接触的东西，就是明星的站姐自己拍了图，经过精修、排版后，印成好看的图册。 　　肖颜爱美的“毛病”，比妹妹肖柔更严重。况且她爸爸还开了个娱乐公司，更方便她追星，所以她从初中毕业开始，就沉迷欣赏圈内各种帅哥。刚开始她只是拍了美图，自己欣赏。后来在网络上，嫌弃一些冷门帅哥的美图少，她就自己上阵，学着当站姐，组建团队做站姐账号。 　　估计她不止遗传了妈妈的花痴跟聪明脑袋，还遗传了爸爸做生意的一些本领。这些年她追星，不止没花家里的钱，反倒赚了大几百万了。 　　当然了，这点钱，在他们家里看来，并不算什么。但她总归是没有瞎玩，能保证学业很优秀的前提下，还靠这个爱好赚点零花，也培养了她做设计的能力，家里人就随她去。 　　设计个PB，对肖颜来说并不难。 　　“行啊，我们是一块做个厚PB，还是每个人分开做个薄点的？” 　　“唔……”肖柔没法做决定，偏头看向车后座，“哥，还有子敬哥、子彤姐、琴姐，你们喜欢什么样的啊？” 　　肖柔一般喊她亲哥肖晨，就直接喊哥哥。至于她二伯萧伯虎家的萧子敬、萧子彤，还有三伯萧仲虎家的肖琴，则是在哥哥姐姐前面，冠上对方的名字。 　　“我们无所谓啊。”萧子敬跟肖晨对视一眼，耸耸肩回答道。 　　他们男的，对这种东西不是很感兴趣。 　　萧子彤跟肖琴倒是想了会，子彤有点想法，“要把相片印出来，只印我们几个的，是不是缺点什么？要不，把我们爸妈也喊过来？” 　　“诶？”肖颜来了兴趣，“既然爸爸妈妈都要喊过来，我们做个家族PB怎么样？” 　　她只做过一次男团的站姐，即使那个团里就五个人，她弄到后期，也为着单人粉丝们天天吵她偏爱谁谁谁，而烦的要死，所以前段时间就不想搞了。 　　不过，追星做的PB，跟给家人做的PB可不一样。 　　对于后者，她投入的，可是满满的亲情呢。 　　“太爷爷太奶奶都八十四了，他们现在的状态还可以，得给他们拍多多的照片呀。”有了这个好主意，兄弟姐妹几个，纷纷商量起来。 　　“爷爷奶奶今天不是休息，到常奶奶那边玩去了么，他们也得来。常奶奶一家，跟我们这么熟，要不顺便给他们也拍些照片？” 　　“我们可以先做一个亲友的大相册，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还有太爷爷太奶奶的朋友、徒弟、后辈们……有一大堆呢。然后选一些我们一家人最好的照片出来，再做成家族PB。” 　　说做就做，肖颜找了个停车位，临时停车，然后大家纷纷掏出用太爷爷签名做图标的最新款手机，分别联系自己爸爸妈妈。 　　一家子人关系网太复杂了，最后生生弄出了两大辆大巴车的架势。 　　由于肖颜自己也要入镜，她就喊来几个玩摄影的朋友，一起帮忙，给这么一大班人拍照。 　　这么多人，先后去徐市本地有名的几个大厂旁边、知名的高校门前、风景好的公园里、还有颇具野趣的环城竹林路，拍下一幅幅照片。 　　光是集体照就有百来张，更别说其中关系好的老兄弟老姐妹、小兄弟小姐妹们，还要分开拍小集体照，然后小家庭合照，单人美照等等…… 　　拍到后来，肖颜觉得自己脑壳开始疼了。 　　“这么多照片，我得挑选、修到什么时候啊……” 　　“挑一挑就行，不用特意修饰，大家又不是明星，重在照片自然和谐，不用强求帅气漂亮。”肖倩倩拍了拍大孙女的肩膀，用玩笑的语气说，“你扛着照相机这么久，累了就歇会，你爸不是也喊了公司的专业摄影过来么？他们拿双倍加班费干活的，你别抢他们工作呀。” 　　肖颜嘿嘿笑着，“可我喜欢自己拍嘛，感觉带着不同的感情去拍摄，照片呈现的效果也不一样的。” 　　“奶奶，我再给你拍一张。”说着，肖颜又举起相机。 　　“等会，我喊你爷爷来，我要跟他一块拍。” 　　肖倩倩朝不远处挥挥手，“萧鑫，来这边，颜颜给咱俩拍个合照！” 　　两人如今是真的老夫老妻了，保养得再好，六十多的他们，发间也难免有了许多银丝。 　　可当他们站在一起的时候，紧紧依靠着彼此，面上的笑容依然温和而幸福，就同以往一样。 　　肖颜透过镜头，看着爷爷轻轻拂过奶奶额上的发丝，下意识摁下了快门，留住了那一刻的温馨美好。 　　镜头对面的夫妻俩，不确定照片是否拍好了，一直慈爱地看着肖颜这边。 　　肖颜咬了咬唇，手上不停地摁快门，其实已经走神了。 　　她见了太多被物欲冲击而崩坏的婚姻，本来是不婚主义者，拒绝一切相亲，为此跟她爸爸不知道闹多少次小脾气了，可看到这么幸福的爷爷奶奶，她想，原来世上，还是有男女是真心相爱、携手一生的。 　　时间已然接近下午五点，被请过来一块拍照的友人们，陆续离去。剩下肖家人，打算最后去老房子一趟，在那个老房子门前、堂屋里，再拍一次合照。 　　日头渐落，余晖几近于无。离开之前，肖倩倩又回头看了一眼，这个曾改变她家人一生的房子。 　　到晚上六点了。 　　二零一八年四月七日十八时零分零秒，老房子那阁楼外的农贸市场，彻底泯灭在重合的时光中，但肖家人的幸福人生，依然在往后延续。 　　作者有话说： 　　完结啦，感谢大家的一路陪伴，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