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名称: 简单一卦,认罪又伏法[香江九零]   本书作者: 陈年奶泡   本书简介:   楚月柠是玄门顶级天师,偶然穿越到90年代的香江,面临着交不出房租就要被赶,以及年幼的妹妹,全身上下只有十块钱。   她看着一地狼藉的糖水摊,当机立断和隔壁摊主借了纸板,写上两个大词挂在旁边。   算命,风水。   “靓太,你先生一人带三女开房,就在半岛酒店。”   三十分钟后,半岛酒店一男子果身被靓太拿刀劈了出来。   “甜筒辉,劝你一句,今天不要买六环彩啊,不然必定破产。”   三个小时后,甜筒辉身无分文坐在茶餐厅门口痛哭。   “咦?你是逃犯都敢来算命?三十年前施家十口灭门惨案是你做的喔。”   一个小时,就破了九龙警署积压的三十年悬案。   自此,小小的糖水摊外大排长龙,一夜之间火爆香江。   ——企业经理自杀身亡,头插棺材钉七孔流血死状凄惨,真相竟是杀妻骗保。   ——年轻人一夜之间苍老如百岁老人,最终暴毙而亡,真相竟是借他人生命转运。   面对一宗宗离奇的案件,重案组的警探苦不堪言。久而久之,他们发现诡异自杀的案件中似乎都与一档糖水摊有关联。   直到后来,楚月柠被特聘进入重案组算命。有记者不怕死,拿着话筒蹲在大名鼎鼎的商业巨擘豪宅前,等了许久,终于守得云开。   门被打开。   男人近一米九,健硕的身材穿着家居服,眸色淡淡,周身全是生人勿近的矜贵气度。   记者愣住半天,才冲上去提问:“周沙展,最近重案组请了风水楚大师帮助破案,请问一向铁面无私,有着办案阎罗之称的你对于警署迷信一事怎么看?”   男人还没来得及讲话,后面就传来楚月柠的声音。   “周sir,多谢你的衣服。”   记者震惊到瞳孔地震。   男人冷漠的眼神中多了一点温度,低沉的声音带着磁性。   “唔好意思,你打扰到我追求未来太太。”   内容标签: 时代奇缘 打脸 穿书 爽文 年代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楚月柠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在九零香江靠算命破案   立意:勇敢无畏   作品简评:楚月柠原本是玄门顶级天师,一朝为救苍生殉道穿越到九十年代的香江,开局就是一手烂牌,面临着窘迫的家境,不得不重操旧业。惩治恶人,修补遗憾,随着一起起算命和风水案件的突破,楚月柠的名气也在香江越来越响亮。最终,凭借着出色的能力与香江警界结下不解之缘,收获了志同道合的伙伴。本文诙谐幽默,作者文笔简洁,简单三两句就将港片中的幽默描绘的淋漓尽致。阅读过程有欢声笑语,也有感人心扉。 第1章   “糖水妹,醒一醒。”   “哎呀,阴功咯(可怜),这些古惑仔下手没轻没重。”   “打晕人就跑,他们会遭天雷公劈死。”   九龍庙街,车水马龙招牌林立,音响店放着Beyond的光辉岁月,BGM穿过这条香江最热闹的街,贩卖杂物及小食的摊档,一摊接一摊。   下午五点,临近香江市民下班,最是生意红火的时候。几个档主却顾不上生意,围在一起,看着糖水摊档昏迷的女孩着急。   “醒番,醒番!”张记茶餐厅的老板喊了一声。   楚月柠缓缓睁开眼,声音嘈杂喧嚣。她看着头顶上方一个个凑过来的人头,大脑空白了一瞬。   这是哪里?   她明明记得上一秒还在帮助国家镇压鬼气,阻止鬼物复苏,为了彻底关闭鬼气,她和玄门的师兄妹们,最终献身大道。   难道说她没死?   不等楚月柠疑惑太久,她很快就接收到了一段记忆。   原来这是一本关于香江的言情小说,书名叫《香江大佬的甜蜜专宠》,原主并不是什么有份量的角色,连路人丙丁都算不上,并且就在这一刻炮灰下了线。   原主是湘城人,母亲去世后,带着妹妹投靠在香江创业的父亲,却发现父亲背着母亲早已在香江有了另外一个家。   原主不认父亲,带着妹妹离开,却因为诸多原因留在香江。为了养活妹妹,原主开始进酒楼打工,攒了几个月钱,听人说摆摊很赚钱,又带着酒楼学到的糖水技术出来摆摊。   这不,刚给妹妹交完学费没多久,房东又过来要房租。如果今晚还交不出房租,两人就会被赶出房子流落街头。   原主期待着今晚卖糖水的钱能够交上一半房租,哪想遇上一帮古惑仔收保护费。钱被抢,争夺期间,原主被推倒伤到头部这才殒了命。   张记老板见楚月柠半晌不说话,非常担心:“是不是跌傻啦?不然送去医院看看?”   对方说的是粤语。   楚月柠模模糊糊也将话听了明白,摸着裤兜里仅剩的十块钱,听到要被送进医院时,她吓得一激灵,下意识脱口而出。   “我唔去,我没事。”   生怕被送进医院付医疗费。   她也不敢再躺着,手脚并用站起来,冲围观的几个档主露出一笑,“大家看看,我真没事。”   楚月柠说完,又原地蹦跶两下。   “没事就最好啦。”张记餐厅老板确认楚月柠没事,才挥手让大家散开。   “散开罢,大家继续做事。”   几位档主这才陆续回到各自的档口。   场地空了以后。   楚月柠才看到满地的狼藉,制作糖水的番薯、木瓜、牛奶等材料散落一地,花费大功夫熬煮的香芋也被踩的一片狼藉,大块的粘在水泥地上。   为了凑更多的钱,原主买了比平日更多的糖水食材,通宵才准备妥当,目前连三分之一都还没卖完,要交房租的钱也被拿走,楚月柠捂额觉得异常头疼。   难道今晚真的要睡大街?   “真没事?”说话的是隔壁档口卖奶挞的林家桦,他扯正歪了的红黄条纹围裙,银色眼镜下顶了一团青黑,这是帮原主一起抢钱被飞仔们打的。   “没事。”楚月柠将被糖水浸湿的T恤下摆拧干,和张记老板借了扫帚,把地面的材料扫起来倒进垃圾桶,扫完后依旧心事重重。   “不过,糖水有事糟糕过我有事啊。”   林家桦和楚月柠年纪相仿,又是邻居档口,素来关系不错,知道楚月柠为房租困扰的事,他从塑料筐里拿出零散的港币。   “我这里有一百五,你顶住先。”   楚月柠把推车台上的糖水擦干净,摇头拒绝:“算了,你屋子里也有一家人等着吃饭。”   原主找遍全香江最便宜的房,只有深水埗(bu)的房子经济实惠,二十平方,也要足足千五一个月。   一百五杯水车薪,还不如让林家桦留着。   林家桦想了想,坚持把一百五塞给楚月柠,帮着想办法,“不如这样,你拿钱再去进点货,晚上人多,不一定卖糖水,卖点小朋友的玩具啊。我今晚的营业额也给你。”   糖水准备材料需要时间,小朋友的玩具便宜,现进现卖。如今这个关头,能赚一点是一点。   楚月柠明白林家桦的好意,不过,进的玩具就算翻一番卖,赚的钱也不够付房租的一半,倒是老本行……   她好歹是玄门天才,算命风水,在21世纪她就算翘楚。没道理换一个地方,世道就能饿死她。   楚月柠越想,越觉得可行,眼睛亮着看向林家桦,“阿桦,你档口有没有放笔?”   “笔?当然有。”林家桦转身去档口,弯下腰翻找终于举起一支黑色的记号笔,他递给楚月柠,有点好奇,“你要做什么?”   楚月柠来不及接话,手脚快速地将糖水小摊车擦干净,又将车底下的瓶瓶罐罐都放在制作台上,把原先垫食材罐的纸板取出,放在地上,打开记号笔盖。   刷刷刷——   她在纸板上写下两个大词:算命、风水。   林家桦不可思议地探头看:“你会算命风水?都没听你讲过。”   “略通。”楚月柠原本想着多少客套一下,后又想起算命风水最忌讳摇摆不定,现在不是前世在玄门时需要谦虚的时候了,她又挺起胸膛马上改口,“不,我是很会,非常会。”   女孩自信的模样感染了林家桦,他原本还担心楚月柠一蹶不振,看来对方比他想的更坚强。   “好哇,那祝你今晚收获满盆。”   “谢。”   楚月柠把纸板靠在推车旁,又走到街对面确认字体够大够醒目,才走回档口坐下。   车来车往,音响店放完Beyond又放刘德华,下班的香江人经过一撮又一撮。   原本冲纸板过来的人,看到楚月柠年轻的面庞后,他们摇摇头又走了。   楚月柠从小就是玄门世家的翘楚。前世,她算一命值百万,布一风水局更是可抵千万。从没缺过客源,还没尝试过这种挫败。   “重头再来,真的好难啊。”   楚月柠仰头叹息。   突然一道吆喝声引起她的注意。   “坚叔、芬婶,出来买野(东西)?”   楚月柠寻着声音看过去,一对中年夫妻相互搀扶着站在对面车仔面的档口,中年男人的背佝偻着,宽松的条纹衬衣下荡着枯瘦的手,闷着一把声音,“来两份车仔面。”   楚月柠不由多看了两眼,脑筋转动。   车仔面是地摊小吃,衣着体面的两夫妻怎么会在饭点吃这么便宜的快餐?   “坚叔是我的老街坊。”林家桦见楚月柠盯着两人看,自顾自地说起来,“你别看坚叔现在这幅模样,年轻的时候很威很有型嘅,他曾是九龙重案组的警察,年轻时锄强扶弱,破获过不少大案件,做过不少慈善事。退休后有退休金,日子也算好过啦。谁能想到……”   楚月柠接过话:“谁能想到,他女儿被杀了。”   “咦?”林家桦吓了一跳,“你又知?不过他女儿不是被杀,是意外身亡。”   坚叔接过打包好的车仔面转身。楚月柠这才看清楚他双目无神印堂发黑,随着他走的方向,黑气一点点蔓延,很快吞没两夫妻半边身子。   路过糖水档口时。   楚月柠忽然问了一句。   “坚叔,你晚年本应享尽女儿福,儿孙绕膝,如今落得这步田地,想知道女儿究竟是怎么死的吗?” 第2章   摊档不少认识坚叔的人,见楚月柠把人拦下,尤其看到纸板上写的大字后,都以为楚月柠是缺钱缺到想当骗子。   “坚叔的女儿是意外身亡。”   “咩就是,糖水妹不要旧事重提,在人伤口上撒盐啦。”   “你想搵钱还是走远点,坚叔是个好人来的,别刺激他。”   甚至乎有人说:“坚叔啊,我知你心中痛苦,白头人送黑头人。如果有机会,阿娟都不想看到你们这个样,好好生活,让阿娟安息罢。”   坚叔却没有理会这些人的声音,木然看向楚月柠,“你知我女儿是怎么死的?”   “不如坐下详细聊聊吧?”楚月柠从摊车下拖出一张小木桌,林家桦过来帮忙打开,又摆了三张小木凳。   坚叔带着神情恍惚的芬婶坐下后,忽然,一把扯住楚月柠的胳膊,手颤抖着仿佛找到救命稻草:“大师。”   “大师,你告诉我,我们的心肝宝贝到底是怎么死的?目击证人都说,阿娟是坐游轮的时候,翻下护栏掉进大海。我不相信,我从前是CID的警察,好担心有仇家报复,阿娟被我们教的小心谨慎,她绝对不会粗心大意靠近任何有危险的地方。”   坚叔天生有着警察的敏锐,接到阿娟死亡信息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事情不对,托着关系让接手案子的同僚上心,结果查来查去就是没有任何凶杀的痕迹。   所有人都告诉坚叔,阿娟就是意外身亡。   坚叔不信。   楚月柠是唯一明确说,阿娟是有其他死因的人。   楚月柠趁坚叔走神的时候抽回胳膊,她观察了坚叔的面相,两手交叉轻握。   开始算命看风水前,她都会先算往事,往事对上了,对方愿意相信她,她才会继续往下算。   “不着急,坚叔通过你面相看,你前半生运势不好,中年的后半段人生运势才渐渐兴旺。天中下部隆起,15至35岁,事业运途都一般,35岁后你事业步入正轨,迎来了升职。是与不是?”   坚叔无力点头:“没错,我就是在这一年当上沙展。”   楚月柠继续说,“综合你们夫妻的面相看,虽然子嗣不丰,后半生却是享女儿福的命。女儿孝顺带来的孙子也异常敬爱公公婆婆。”   “现在你子女宫却一片黯淡,便是说明,你的独女被人强行止住命数,已经遭遇不测。”   坚叔急忙问:“可不可以算出杀人凶手是谁?”   “阿娟的生辰八字能给我一下吗?”楚月柠相面只是第一步,算生辰八字才是真正的下一步。   坚叔报完生辰八字。   楚月柠掐指算了算,“你女儿一生善良,好事做的不少,不犯小人也从未有过仇家。不过……”   她拧眉,不知道能不能讲下去。   坚叔着急地问:“不过怎么样?”   “不过,她命里应该是有二婚,一婚没有子嗣,二婚却能得一儿一女,寿终正寝到90岁。从命数上看,仇恨纠葛最多的就是一婚的丈夫。且这人原本是清贫的命数,从阿娟八字上看,她死了以后,丈夫却发了一笔横财从而改变了命运。”   楚月柠虽然没看对方的八字,但是夫妻本为一体,阿娟还没和对方离婚,所以也能窥探一点。   “我就知道!”坚叔语气激动,他再也坐不住,站起来就要去找对方麻烦,“叶天良突然叫阿娟出海游玩肯定没安好心,阿娟肯定是他蓄谋杀死。”   车仔面阿强连忙过来拦着坚叔。   “坚叔冷静一点,这个糖水妹来庙街一个月了,天天都是卖糖水,今天突然就说什么会算命风水。你别被她骗了。其他人不知道叶天良,我还能不知道?”   “我从小就认识他,学习成绩特别好,人又孝顺父母。阿娟在的时候,叶天良对你们也不错啊,就和亲生儿子一样。”   有街坊也出来帮忙说话。   “咩就是,坚叔我知道阿娟死了,你很愤怒很不甘,但是不能够冤枉好人。天良对阿娟很好的,我们街坊都有眼看嘅。”   “你们知道什么!”坚叔愤怒地说,“叶天良肯定是为了阿娟的死亡赔偿金才痛下杀手!叶天良偷偷在阿娟的头骨上钉了一枚棺材钉,他要真不是做贼心虚杀人,他为什么要这样对阿娟?”   棺材钉。   楚月柠心头升起不好的预感,棺材钉是至阴之物,从人头骨直插而入就是困住人的魂魄,好让其不能投胎。   坚叔老泪纵横,“那个畜生想让我宝贝女永世不得超生!他不得好死啊!”   阿强认为坚叔简直疯了,胡说八道,“阿良连鸡都不敢杀,会这么恶毒往阿娟头盖骨上钉棺材钉?不可能,坚叔啊,你还是好好回家休息吧。”   “警察都结案说没有凶手。你不相信司法公正,去相信一个江湖骗子?”   其他街坊也附和。   “对啊,糖水妹才20多岁喔,她懂什么?要真信这些,不如好好找个大师啦。”   “杀妻骗保?怎么可能有算命师傅能算这么准啊。”   “是咯,要骗钱也别这么大胆吧。”   面对所有人的不理解。   坚叔理智回归了一点,他神情麻木,不想再连累旁人,“我当警察一世,却没办法抓住坏人,没办法为她报仇,我愧对阿娟啊。”   破案讲究证据,纵使坚叔相信叶天良一定动了手脚,才让女儿死亡又怎么样?没有证据,就不能抓人,就不能让凶手绳之以法。   警察都没办法。   何况他一介香江平民百姓。   “大师,算命多少钱?我结账。”   楚月柠看着为女儿死亡真相奔波的坚叔,还有已经疯癫的芬婶,她伸手按住坚叔掏钱的动作。   这双手曾经帮香江抓过无数穷凶恶极的凶犯,却没有能力抓到杀害自己女儿的凶手。   “你的单,我接了。”   坚叔掏钱的动作停下,黑色塑料袋里的引爆线跟着晃了一下。他苦笑摇头,“没用嘅,我请了很多风水师想要破局,他们收了钱依旧没成效,阿娟每晚都说头好痛,我要帮她。”   九龙区很多风水师打着旗帜骗人。坚叔病急乱投医花光了棺材本,叶天良却还没得到应有的下场,依旧用那副伪善的面孔欺骗着世人,还用阿娟的赔偿款买了奔驰。   坚叔等不及了。   楚月柠看着已经被死气包裹的坚叔,摇头:“死解决不了问题。”   坚叔心一颤,“你知道我想干嘛?没可能的……”   他为买齐东西跑了旺角几条街,除了专业人士,没有人会知道他要做的事。   楚月柠说:“玉石俱焚,只会连累你们一家的清名,你想阿娟死不瞑目么?”   坚叔沉默下来。   “再等一天吧。”   坚叔从裤兜里掏钱出来,“我只剩两千块,其他风水师一场都是三千,我知道太少……”   “够了。”楚月柠从中拿过钱,将钱一张张叠好,认真地说,“先收五百块当做定金,剩下一千五,事情结束再给。”   阿强见坚叔顽固不化,气急败坏:“当年我穷到肚子里饿的一直翻酸水的时候,是谁给了我一碗饭?是阿良啊!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杀妻!”   “你就等着被骗吧,天良那么好的人,我倒是想看看江湖骗子能找出他什么污点。”   坚叔摇头叹气,他没有回答阿强的话,扶着神志不清的芬婶离开。   楚月柠收下钱,看着窃窃私语的旁人,她没理会那么多,等坚叔离开,她才把小桌子折叠塞进摊车的下方。   林家桦过来问:“你打算去帮坚叔破局?要不要人帮忙啊?”   比起其他人都认为楚月柠在骗钱,林家桦倒是非常相信楚月柠。   楚月柠又把制作台上的罐子放到车底下,然后跳上前面的单车,回头看,“没事,搞得定,你知不知道哪里有卖黄符?”   林家桦说:“通菜街那边有。”   楚月柠踩着单车,一手把着方向盘,一边往后挥手,“好,我先回去,拜拜明天见。”   庙街离通菜街不远,过条马路就是。   楚月柠把摊车停好,在通菜街找来找去,找了半天终于发现一家风水店铺。   都说同行是冤家,不打招呼上门就是砸场。   楚月柠望了望天,这个世界她只是个卖糖水的,算不上什么同行吧?   想完,楚月柠心虚的踏进了风水铺。   老板穿着件黄色的道袍,见来了生意,他扶了扶头上的帽子笑脸迎接:“这位客人,转运符转运珠,包括招揽桃花运的摆件,本店都有。不知道需要买些什么东西?”   老板见多了楚月柠这种20多岁的小女生,马上把店内最受欢迎的东西介绍出来。   楚月柠先是围着店铺看了一圈,才说:“不是,我想买符纸。”   “哦。原来是符纸。”老板笑眯眯地回柜台拿出一个木匣子,拉开,里面全是横列的黄符。   “符纸也分很多种,平安符、辟邪符……不知你要哪种?”   楚月柠看木匣子里的符纸确实有法力附着,不过却太弱小了,帮助不了她破局。   “我想要黄符纸,没有被画过的那种。”   老板将木匣子关上,“你是想自己画?”   “是啊。”楚月柠想了想,又补上,“还要一支毛笔和朱砂。”   老板转身进了里房,过了一会儿,他才拿着沓裁剪后的黄色符纸出来,交给楚月柠。   老板看楚月柠检查符纸,不禁奇怪地问:“现在的后生仔都喜欢画符了吗?”   明明这阵子都是买符买桃花运摆件的多啊。   世道变这么快,怎么做生意喔?   老板忧心忡忡,后生仔都喜欢跟流行,他已经预见一年后店铺倒闭的场景。   楚月柠听出老板话语里小心翼翼的试探,将朱砂捏起搓了搓,打消对方的顾虑,“只是个人爱好。”   危机解除,老板大松一口气,开起玩笑:“如果人人都会画符,我就只能关铺,那真是so bad。”   楚月柠小心忍笑,谨慎的老板如果知道,她不仅在庙街卖糖水还兼职算命看风水,会是什么表情?   她将选好的符纸朱砂递给老板,“多少钱?”   “40块。”老板从柜子里找了个袋子帮忙装好,好心提醒,“画符很难,我当初都学足几年。你应该多买点,一沓符纸不够用。”   “够了的,我应该不会废纸。”楚月柠接过红色塑料袋,结完账礼貌挥手,“再见。”   新手练符怎么可能不废纸?   别说新手,就连旺角经常上明日报那位很威的天师,每次画符都要浪费一堆啊。   老板不信,望着楚月柠提袋子出铺的背影,双手交握,羡慕感慨。   “后生真是好啊,吹牛都不用打草稿。” 第3章   楚月柠先回了深水埗,将摊车停好,老楼年久失修,借着手电筒的光上了四楼,心底有事,脚步不由快了几分。   哒哒哒,寂静楼道里充斥着脚步声和急促的呼吸声。   刚开门。   一道身影惊恐尖叫着扑过来,楚月柠下意识拦住,紧跟着看到一根葱白的手指颤抖地指着坑洼的墙面,暖黄的光线下,一只黢黑的小动物在坑里爬来爬去。   楚月柠眼疾手快,将红色袋子往墙上甩过去,啪的一声,袋子脱离墙面,蟑螂抖了抖腿,尸体掉落下来。   女孩拍着小胸膛松气,踮起的脚跟着放下,“幸好姐姐回来了,差点没让蟑螂吓死。”   “不然明天香江就会多一条因惊恐扭曲死亡的尸体,少一个愿意为社会服务奋斗的香江好青年。”   楚月柠翻了翻记忆。   这是原主的妹妹,也是《香江大佬的甜蜜专宠》一文的反派。   原剧情中,原主死亡后,楚怡没多久就辍学进入一家酒吧打黑工。成年后结识了已是商界新秀的男主,两人谈了一场洪烈的恋爱,后来,男主遇见女主,被所谓的天真与善良打动,他与楚怡分手,并愿意为女主金盆洗手,彻底放弃涉黑的商业。   楚怡被甩,不服气也进入商场拼搏,处处与男主作对,后期更是成为了叱咤香江商坛的一名心狠手辣的女魔头。   可惜,小说从来都是邪不胜正,更何况是与主角作对。楚怡最终被设局陷害,破产欠下千亿高债,被货车撞死身亡。   楚月柠回神,楚怡已经坐回桌旁,交叠的白色袜子上全是污渍,桌面摊开一大堆练习册,脸上还带着傻笑哼歌做题。   楚怡……   商界女魔头?   还……真看不出来。   “对了姐姐,房租你不用担心。”楚怡抽空从练习册里抬头,“我给那个人打了电话,让他把欠款送来。”   那个人,自然就是两人的渣男父亲。   楚月柠没将这人放心上,把钱放在桌边,细心叮嘱:“这里有460块,60块你留着,剩下的400块等会房东来要房租,你把钱给她。告诉她,剩下的明天会给。”   楚怡没问钱哪里来的,抬头惊讶:“我给钱,姐你呢?大半夜干嘛去?”   “我有事要出去一趟。”楚月柠重新弯腰捡起地上的红色袋子,又被楚怡喊住。   “等等。”   楚怡起身跑进厨房,不一会儿,她捧着碗,眼睛盯着水平面小心翼翼一步步挪出来,对着楚月柠调皮笑了下。   “楼下的李师奶送的清补凉瘦肉汤,一直用温水坐着,喝了再出去吧。”   楚月柠也不客气,一下午没有吃饭确实饿了,她两手捧着喝了大半碗,见楚怡一直盯着看,笑问:“你还没吃过?”   楚怡却不在意,“姐姐比我辛苦,更应该好好补身体。”   “不过李师奶倒是有点奇怪,说每晚都梦见有人要跟她相亲结婚。”楚怡不想和姐姐纠结一碗汤,聪明地转移话题,“你说好不好笑?李师奶一把年纪,竟然也会有春心萌动的时候?”   楚月柠直觉不对,但也没细想,知道楚怡把一大碗瘦肉汤都留了下来,将还有半碗的瘦肉汤还给她。   “乖乖做功课,明天我们也有肉吃。”   “好耶!”楚怡开心地蹦起来,捧过碗又哒哒哒地回到桌前写作业。   楚月柠下了楼,邨屋花坛草丛里的蛐蛐争先恐后叫着。没有浪费时间,她根据坚叔给的生辰八字再次掐算一番,在永隆街道拦了一辆的士。   “石澳村,多谢。”   的士师傅打好表,听到石澳村有些犹豫,从后视镜打量顾客,“十点了喔,石澳村最近不太平,靓女要小心点啊。”   楚月柠压着塑料袋,来了兴趣嘴角弯起:“怎么不太平啊?”   “不就是闹那些东西咯。”的士师傅担心吓到她,小声说,“我听送客去石澳村的伙计说,黑麻麻大半夜都能听到女人哭,去找又看不到人,真是可怕。”   路上景色飞逝,越往石澳村走景色就越荒凉。   的士师傅问:“差不多了喔,靓女,石澳村到了,你要去哪个地方?”   楚月柠掐指算了算,“再往前一点,好,就是这。”   楚月柠给完车资,下了车就看到一片芭蕉林,顺着路走过山脊小路,没多久就看到遍布楼房的水泥街。   石澳村的土地都是村民所有,家家户户都建了二三层,在寸金寸土的香江,虽然属于农村,也已经非常好。   半夜十一点半,很多村民都已经休息,楚月柠根据算好的方位查看门牌号。   “左边是单号,右边是双号,366号,没错就是这里,和坚叔给的地址一样。”   叶天良的房子有两层,外院有围栏,一棵大树的枝丫伸到了路旁。都不用楚月柠刻意找位置,她就已经看到通天的黑气。   楚月柠根据黑气的位置走到了后院。   一口井吸引了她的注意。   楚月柠脚步停下。   井口处压着一块大石板,铁链紧紧锁着石板插入地里,像是镇压着什么东西,外边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黄符,阴冷的井水顺着铁链往外流。   “阴龙锁魂。”   被害者以棺材钉插入天灵盖封住三魂七魄,棺材又以笔直的方式打入井内,让尸骨浸在阴水里无法脱身。   既不让被害者超生,又让被害者日日夜夜受阴水围困折磨。   等于就是一个人被关着,哪里也去不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楚月柠表情不太好。   背后做阵的人太过狠毒。   “谁啊?”   楚月柠刚想动作,就听到楼上开窗户的声音,她连忙闪进大树的一侧,站在阴暗的地方。   叶天良探头看半天,没有看到人影就将窗户关了起来,身材丰满的女人刚从卫生间出来,边擦头发边抛了个媚眼,“外边有人?”   叶天良上前抱着女人,“没人,估计是野猫。”   辛迪看着墙壁上的婚纱照,擦头发的动作停下,转头惊讶,“咩原来你有老婆啊?先说好啊,等会办事的时候,要是被你老婆回家撞见,钱没得退啊。”   叶天良亲吻Sindy,将人打横抱起往席梦思上丢,想起亲手推下海的女人,他嫌恶的皱眉,“别提这个丧气鬼,和我好好过日子不行,非要离婚。”   “怎么回事啊?”Sindy在他胸膛画圈圈。   “男人在外有三个四个很正常嘛,我经常出去应酬不也是为了家庭好,她崽没给我生崽,还成天发神经。”叶天良想起他背着众人推阿娟下海的一幕,丝毫没有愧疚。   “现在没得闹,死咗很久了。”   Sindy被叶天良挠痒,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是不是啊?你说,是我好,还是你那个死鬼老婆好啊?”   “还用说?当然是你好,姿势都不知道会多少。”   “衰鬼,讨厌……”   ——   楚月柠出来,从袋子里取出一张符,将朱砂捏碎洒在井盖上,朱砂沾上湿气化成红水,顺着井盖流下,笔锋蘸上朱砂液吸水后渐红。   楚月柠提笔,凝气,笔迹落下朱砂液迅速干透,一道破阵符画完,微弱的金光闪过,很快消失不见。   楚月柠原本想着再画一张,还是停了笔。   画符需要花费大量的精神,精神则和个人功力相关,玄门中人大多都是靠功德修炼,她现在这具是新身体,功力未到。   楚月柠双指夹符,做了一段复杂的手势,默念一段咒语。   破阵符闪着红光飞窜而出,落入井里。   一声爆炸巨响,铁链齐断,棺材从井里露出一角,一根充满煞气的玄铁黑钉破棺而出。   棺材钉悬浮半空。   它在等楚月柠的动作,楚月柠功力太强,一张符就可以破阵,它不敢轻举妄动。   两边你看我,我看你。   楚月柠淡声说:“我只接了破局的单,没收祟物的清理费。”   说完,她中食指并拢拎着红色塑料袋甩了甩,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   棺材钉迅速往二楼飞去,   不一会儿,石澳村的夜空传来玻璃碎裂声,紧接着又是男人女人凄厉的尖叫。   翌日。   庙街一路,不少路人目光频频看过来。楚月柠看过去,他们又急忙收回视线。她打了个哈欠,将摊车推到交费了的位置。   几个人围在一起,看见楚月柠到了,齐齐挥手。   “来了来了,柠柠过来了。”   楚月柠为了准备今天做糖水要的食材,忙活到凌晨4点才睡下,走到张记茶餐厅前又打了个哈欠,“大家有事?”   张见德神秘兮兮地问:“你还不知道?”   水果档主阿山婆个头不高,拿把桃木做的梳子,边梳又灰又白的头发,边凑过来问,“你真的不知道?”   “哇。”茶具档主惊讶的长大口,“你不会还没看报纸吧?”   楚月柠费解,歪头眨了眨眼,“究竟什么事?”   林家桦将一份报纸塞过来,抬手推了推眼镜小声说:“叶天良死了。”   楚月柠打开报纸,一眼就看到头版被打了马赛克的死者配图。   “昨夜凌晨十二点,石澳村一男子在家用棺材钉刺穿天灵盖自杀身亡,失足女目击全过程。男子死亡三个小时后,大新保险公司员工警局自首,承认伙同男子一起杀妻骗保……”   张见德抖了抖,双手齐齐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真是让柠柠讲中,叶天良真是阴毒,简直死有余辜。”   阿山婆也冲外边看了一眼,“阿坚当了一世警察,怎么可能会乱怀疑人?可惜啊,没一个人相信他。现在好咯,真相终于大白世间。”   阿山婆话音落,外边帮叶天良说话的档主都面红,慌忙解释。   “阿山婆,我们又怎么知道事情真相?”   “怪就怪叶天良太能装,太阴毒,自己老婆都敢害。”   “这样的人害得坚叔一家这么惨,真是遭天雷公劈死啊。”   阿山婆可不听这套,抓着桃木梳挥手,“我都懒得费时间理你们,开档去。”   楚月柠下意识去看车仔面的摊档,发现阿强今天压根就没出摊。   “不用看了,昨天阿强那么维护叶天良,今天就被打脸,我要是他也没面出摊。”林家桦从刚出笼的奶挞里,取出一个给楚月柠,笑了笑,“不如尝尝我新研究的奶挞口味。”   “嗯?竟然放葡萄了?”楚月柠接过蛋挞咬了一口,外皮酥脆,又滑又嫩,里面的奶挞更是充满奶的浓香,她享受的闭上眼睛,比了个大拇指。   “好吃,手艺真是厉害。”   林家桦开心着拍了拍胸膛,竖了个大拇指:“还用说,庙街奶挞小王子这个称呼并非浪得虚名的嘛。”   楚月柠吃完奶挞,也卷起衣袖回了摊档,她今天特意找了块方巾把刘海区绑住,干活更是方便,先是把摊车底下的冰棍箱搬上台面,揭开后一股冰气冒出,里面除了冰棍,还放满了煮熟的糖水食材。   她又把写好算命、风水的纸板挂在摊车前边。刚整理好摊位,就来了生意。   “老板,麻烦来碗紫薯椰奶西米露。”   一位戴着墨镜的女士走到糖水档前。   “来了。”楚月柠马上接单,幻想日后美好生活,她乐滋滋的两眼弯弯。   糖水算命两头抓,就不相信这样还会饿死!   女士抬手,将墨镜架鼻梁上,看向旁边的纸板牌疑惑:“算命、风水?”   她又看向准备做糖水的楚月柠,“你还会这个?”   隔壁的林家桦举起报纸,将上面的大字亮出,指着说:“香江早报看到没?里面的叶天良杀妻骗保,真相就是楚大师帮忙算出来的!”   “真这么灵?”女士半信半疑摘下墨镜,“不如帮我也算个吧。” 第4章   女士穿着淡黄色的垫肩西装,纤细的脖颈还系了丝巾,一副香江富太太的打扮。   楚月柠望了一眼,想着还是要先说好价钱,避免后期纷争,“算命的话,一百块一卦。”   “这么贵?通菜街那边的阿伯阿婆才二十一卦。”何诗菲讶异着将墨镜重新推上去。   楚月柠明白价格区别大,客户有质疑是正常现象,便耐心解释:“一份价钱一份货。好比一件模样相似的外套,通菜街和友邦商厦不仅有两个价格,还有两个质量。”   “如果你改变主意,也没有关系的。”   何诗菲摇头:“我经常shopping,你说的道理我也明白。都说便宜没好货,我决定信你一次。”   楚月柠接下一单心情美丽,嘴角都难掩笑容,“你先坐,我做好这碗紫薯椰奶西米露。”   何诗菲也没再说什么,拎着包在逼仄的小桌旁落坐。   楚月柠挽起衣袖,从摊车泡沫箱里取出干净的碗,然后在冰棍箱挖了一勺软糯的紫薯,淡紫色的粉糯再融入一粒粒透明的西米,放入两块冰,最后再冲入浓香的椰奶。   一碗清甜可口的紫薯糖水就做好了。   楚月柠将消好毒的匙羹放入碗里,转身放到小木桌上,“先喝糖水?”   何诗菲点头,她依旧没摘墨镜拿着匙羹尝了一口糖水,清凉可口的糖水进入食道,一扫大早的郁闷心情。   何诗菲不满渐渐平复,转而连声赞,“糖水味道不错。”   楚月柠也拿了张木凳子在对面坐下,何诗菲吃完糖水又从包里拿出纸巾擦干净嘴角,补上口红,才看向楚月柠。   “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可以,不过。”楚月柠双指并拢,轻轻搭在太阳穴的位置,“你要把墨镜取下来。”   张见德听说楚月柠又要算命,从茶餐厅赶出来,手里还握了个烟嘴,站到林家桦旁边,吸了一口烟,“点啊?柠柠又要给人批命?”   林家桦因为坚叔的缘故,对于算命一事也充满好奇,推了推眼镜,“刚刚开始,看看先。”   何诗菲把墨镜摘下,众人才看见她憔悴的面容,眼睛又红又肿如核桃一样,难怪要戴墨镜。   何诗菲尴尬道:“开始吧。”   楚月柠双手交握,将何诗菲面相看清楚后才开始。   “你今年32岁,8岁丧母,父亲又要做生意没有空养你,9岁以后,你就跟着姑姑一起生活。”   何诗菲目露不可思议,心底十分震惊。   这些都是她童年的事情,从来没和外人说过,就连一起长大的发小都以为姑姑是她的亲生母亲。   “你调查过我?怎么知道这么详细?”   “人的一生发展都会展示在面容上,我只看一眼就能知道你以前所发生的事。”   何诗菲以为算命都是未来事,准不准以后才清楚,谁想,楚月柠只看一眼就算出了前事。   她心底暗想:一百块就冲这点,也花值了。   楚月柠解释完便继续。   “成年以后,你搬回了家和父亲生活在一起,因为多年的生疏,你与父亲相处并不融洽,但因为他是你唯一的亲人,所以面对父亲的古怪脾气,你也愿意处处忍让他。”   “你希望父亲偶尔也能像其他家庭一样,对你表现关心。但是,今天你非常失望。”   楚月柠说到这停顿了一下,“因为,你父亲有了新欢,而这个新欢……”   “是你从小玩到大的闺蜜。”   何诗菲表情痛苦起来,她想辩解,张了张嘴又显得无力,只能抽了张纸巾低头擦拭泪水,证明楚月柠全部讲中。   周围人齐齐传来一声哇。   “哇,老夫少妻真的好劲爆。”   林家桦不解,“既然父亲早已丧妻,找个女朋友怎么不行?”   “你都是傻的。”张见德斜看他一眼,指了指何诗菲,右手拉起西装背带弹在大肚腩上,“她闺蜜嘛,肯定和她年纪差不多。她父亲将关爱都给她闺蜜,谁来关心她?都说人的童年要用一生治愈嘛。”   不知谁接了一句,“老夫少妻也有真爱嘛。”   阿山婆拿着桃木梳梳头发,周围凑热闹的人多了,她仗着身板小往前面又钻两个位置。   “咩真爱?要我说,那个后生女肯定是贪图钱才会和大年纪的男人在一起,不然图什么?图麻勒佬(猥琐男)一身老人味啊?”   何诗菲痛苦摇头:“谁都行,为什么偏偏是阿娴?我已经和父亲讲过,有阿娴就没我,有我就没阿娴。只要他们两个还选择在一起,我就一天也不会回家。”   “不过,好在,我失去父亲也还会有丈夫的疼爱。我已经做好和他们老死不相往来的准备,我有丈夫就够了。这次,我主要就是想算算,我和先生什么时候才能够生下小孩。”   “小孩?”楚月柠听着摇头,“你和你先生不可能会有小孩。”   何诗菲这一瞬连哭都忘记了,愣在原地,“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你丈夫不出意外的话,已经在外面有人。”楚月柠刚说完,就被何诗菲反驳。   “不可能,我丈夫很爱我的,他绝对不可能出轨。”   “你不如给生辰八字给我。”楚月柠得到何诗菲的八字,掐指算了算,“你们是不是唱卡拉OK认识的?”   何诗菲回忆当初,脸上痛苦的表情逐渐褪去,不由笑了起来。可以看出,何诗菲觉得这段恋爱关系非常美好。   “是啊,我经常约阿娴去卡拉OK厅。每次都那么巧,我都能碰到他,他那时候真的好靓仔,整一个翻版刘德华,还是上市企业的副总,又礼貌又谦逊。”   楚月柠将算到的说出,“可惜,如果这真是一场缘分就好。你们的相遇是他一手制造的,他早已调查了你很久,看上的不过是你有钱的身份。”   何诗菲当初是做国际化妆品生意的,年纪轻轻就有不少资产,是不少底层男士眼中的香饽饽。   何诗菲对于这个结果,显然不怎么开心,“不会的,阿远不可能骗我,他说过他对我是真心的,就连结婚,他也没有减少对我的热情。”   楚月柠继续将算到的结果一一说出:“从八字上看,你马上就会破大财,这几天是不是陪你丈夫签了一些合同?”   何诗菲惊讶:“这你也算出来了?昨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他很有心的,特意准备了烛光晚餐,晚餐过后,他就拿了几份合同让我签,说是他要拿去做生意用途。”   “你没看合同?”   “两夫妻嘛,互相信任还是要有的,再加上我喝了酒迷迷糊糊,就顺手签了名。”   何诗菲被楚月柠的一番话说的越来越后怕,她强颜欢笑,“放心吧,阿远不会这么做的。他如果设局拿走我的公司股份,我会背上一大笔债。”   楚月柠点头,“所以,你后半生都生活在穷困潦倒之中。你先生所有的背景都是假的,精心设计的一切,不过就是为了骗你的财产。你天涯海角都找不到他,下半生也因为错信男人郁结在心,最终郁郁寡欢。”   “真……这么严重?”何诗菲迟疑。   何诗菲满头乱糟糟,六神无主,先是闺蜜坦白因为恋父情节和父亲在一起,紧接着来算命,什么事都算对了,却说她爱人骗婚。   何诗菲怕楚月柠算错,又怕她算对了,一来二去不知道怎么办。   楚月柠放下手,正色道:“如果我是你,第一时间是去把存款转回来,该拿的东西都要先拿回来。”   “还有,你先生现在一人带三女在半岛酒店开了房,六楼西方向,在最尾一个房间。”   “多谢。”何诗菲急忙付了钱,拿着包快速离开。   算命结束。   楚月柠伸了伸早已僵直的腰,回头见张见德揽着林家桦的肩调侃打趣。   “一男三女喔,不知道真不真啊,那个人吃的消吗?”   茶餐厅的员工恰好看完整个经过,他想着虽然何诗菲先生出轨的事情不知道真不真,不过也算对了大半,就拿着写满号码的白纸走向糖水铺。   “楚大师,能不能给我也批个命啊,就算我这一铺能不能找个好彩头?”   张见德看着自家的员工,摇头,“甜筒辉,你又要买六环彩啊?收手吧,马有失蹄啊,别哪天不经意,整幅身家投进去啊。”   甜筒辉笑眯眯露出一排牙:“老板,我有内幕消息喔,不买才傻啦。”   六环彩是香江唯一的合法彩票,也是少数准许合法的赌博途径之一。   虽然合法,但是风险也是非常之大。   楚月柠没有休息好,精神不够用,摇头拒绝了甜筒辉,不过还是善意提醒了一句。   “甜筒辉,劝你一句,今天不要买六环彩,不然必定破产。”   甜筒辉原本想着楚月柠不管算的准不准,都可以讨个好彩头,哪知道人上来就说他会破产,脸色黑了不少。   “我呸,大吉利士。我有内幕消息啊,已经知道哪匹马会赢,有钱不赚才是昂龟龟(愚蠢)啊。”   甜筒辉说完就赶时间去下注,完全没将会破产的事摆上心。   “良言难劝该死鬼。”楚月柠摇头,将冰棍箱盖起靠在上面数起了钱,算命一百块,糖水七块,加起来是一百零七。   “还有坚叔没送过来的一千五,共有一千六百零七块钱。”   楚月柠打算今晚摊档收晚一点,多赚点钱才是人生正途啊。   “柠柠。”林家桦也收档招手,“走,去张记茶餐厅食中饭。”   “来了。”   楚月柠将用过的糖水碗放进桶里,就和林家桦进了餐厅。   张见德叼着个烟壶嘴,亲自过来递菜单,“想吃咩?”   楚月柠接过菜单看了一遍,然后点了点上面的红润大块肉,抬头:“阿德哥,我要一份隆□□脚饭。”   张见德夸赞:“柠柠真是会点啊,德哥这里的厨师就是隆江的NO.1,保管你吃一遍还想二遍。”   “柠柠吃猪脚饭,我就要一份咖喱鸡排饭。”林家桦将菜单还给张见德,“多谢德哥。”   “好。”张见德收回菜单,十分开心,“一人再加送一份老火靓汤,龙骨足足煲了三个小时,好东西宜你们哦。”   楚月柠两眼弯弯,“多谢德哥。”   出餐很快,先是两例汤上桌。   楚月柠刚拿起匙羹尝了一口,餐厅门就被人推开。   茶具档老板进来,气喘吁吁语气又极度兴奋。   “好赛雷(厉害),半岛酒店门口,一个浑身赤、裸的男子被靓太拿刀劈了出来啊!” 第5章   “要不要这么邪啊?”张见德吓坏了,把猪脚饭放到楚月柠桌上。   “上午刚算完,下午就应验?”   楚月柠并不惊讶,庙街离半岛酒店不远,何诗菲先回家找存折发现自己被骗,第一件事肯定是去酒店找人。   曹达光还不清楚发生的事情,进了餐厅落坐,“说是一男带着三个小姐开房happy,被正妻抓个现行,哇,那个正妻拿刀在半空乱挥。”   他双眼微眯,模仿着挥刀动作表情夸张:“吓到男子连声求饶!简直就是女辈楷模,女中豪杰,你们女人的黄金偶像!”   “切。”餐厅吃饭的阿婆拿着筷子回忆当年,“我年青的时候,死鬼老头不一样也在外面乱搞,我还厉害点。”   曹达光问:“怎么厉害?”   阿婆夹菜,左手比了个手势,咕哝:“切了咯,一点都没剩。”   曹达光下意识捂裆,吸了一大口冷气:“那确实又是阿婆犀利(牛逼)点。”   气氛安静下来。   曹达光见林家桦不说话,好奇凑过去,“点啊?一个个都不接话?”   “不知怎么接啊。”林家桦无奈,将何靓太算命的事说出。   曹达光恐惧的嘶了好几声,目光第一时间投向楚月柠,恰好楚月柠吃完猪脚饭,放下筷子对上曹达光的视线。   曹达光慌忙拿菜单挡住半张脸,楚月柠抬下巴,他连忙又把菜单上移,动作整一个左闪右躲。   “呐,柠柠,吃饭就吃饭,大家都是好朋友,没事别看我啊。”   楚月柠眨眨眼,咩事啊?又看向张见德,张见德吓了一跳扭头想找张菜单,结果距离太远,下意识用手遮挡住半张脸,悄悄露出一双眼。   “柠柠啊,你算命太准,简直像是直接把人的底裤脱掉,毫无隐私可言。”张见德右手捏出一个眼镜蛇的动作,“然后将人从上看到下,从里看到外。”   “介时,我谈了几个前女友,全让你算出,我太太不得打死我?要知,我只交代咗一个初恋啊。”   餐厅的人顿时哄堂大笑。   林家桦更是打趣:“做了多少亏心事,一个个吓成这个样子。”   楚月柠也两眼弯弯,忍笑:“我精神力有限,看相必须要用十分专注力去看,去分析。一天看客人就已经够累了,你们没花钱,我才懒得看呢。”   “哦,这样还差不多。”张见德表情夸张的大松一口气,放下手。   楚月柠笑意盈盈放下筷子:“我回去看档啦,你们慢吃。”   “开摊哪用这么早?天气这么热,不如我们去大通冰室吃冻饮啊?”张见德抓着烟壶嘴,笑眯眯,“德哥请。”   大通冰室就在半岛酒店附近。   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听讲有冻饮喝,楚月柠当即改变计划,举双手赞同,“好耶!”   餐厅有老主顾打趣:“阿德哥,大男人用不用这么八卦?”   “呐呐呐,做人不要乱讲话。我是这样的人吗?”张见德脸不红气不喘,手化刀横摆大义凌然否认,“我纯粹是觉得大通冰室今日与我有缘,荷包里的钱没地方洗嘚唔嘚?”   十分钟以后。   阿山婆、张见德、林家桦、楚月柠四人齐齐蹲在半岛酒店门口,一人一杯冰冻丝袜奶茶。   张见德蹲着抖抖腿,微笑:“现场看八卦效果真是不错喔。”   不远,赤,裸男子拿着毛巾捂住重点部位,急切解释:“菲菲啊,你听我解释啊!”   “一人带三女开房,你真能玩啊!”何诗菲拿着猪肉刀比着男子,回家看到存款全被转移的那刻,心就已经死了。   “果然男人没最cheap,只有更cheap。敢这么对我,我劈死你啊!”   何诗菲说完又是一刀,男子艰难避开。   “菲菲。”男子扯着可怜的毛巾,只差下跪哀求,“有什么事我们回家商量,事情真的不是你看到的样子,我和她们只是同事关系,约在一起只是为了打麻将。”   大厅还站着三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何诗菲看过去,她们连连点头害怕的抱在一起尖叫。   何诗菲一脚踢向男子的裆部,忿然作色:“还想骗我,如若不是算命大师算到你出轨,如若不是我先回家看存折,我真是死到临头都不知死!”   男人见事情败露,伪装的急切神情直接愣住,“你都知道了?”   不等何诗菲说话,一辆小汽车飞速刹车停下。车门打开,下来的女人冲上去就给男子两巴掌,“你竟然敢欺负菲菲!”   何诗菲眼圈再度湿润。   阿娴打完男人,将人拉到身后,“你先休息。”说完,阿娴又进酒店抓着其中一个得意看戏的女人扬手又是两巴掌,边打边骂。   “死八婆,我姐妹的男人你们也敢碰,当我阿娴死的?”   六人开启混战。   林家桦看着刀光剑影,不免担忧,“柠柠,等下会不会出人命?”   “不会。”楚月柠叼着吸管,冰冻丝滑的奶茶简直爽爆,不仅消除了烦躁的暑意,配合围观还更加丝滑可口。   “何诗菲命格八字木带金,半岛又挨水,水可助金生木。在八字相合的场地,气场犹如天助,理智在线不可能有血光之灾。”   直至情况越来越乱,酒店经理报警,军装警出来维护社会治安,风波平息,六个人才全被带回九龙警署。   半岛酒店的推门,来来回回关。   一戴鸭舌帽的女人鬼鬼祟祟藏在人高的青花瓷旁边,垫脚往外看,直到警车开走。   她才抓着相机低头查看拍下的照片,口中振振有词:“本来是打算跟踪梅姐拍点绯闻出来。谁知没半点收获。”   李慧雯收到风后连夜订房,喂了一晚蚊子毫无收获,准备离开恰好碰到阿远带三女开房,趁机拍下不少三人同床的画面。   “好在蚊子再小也是肉,能够引起香江群众关注的新闻都是好新闻。”   毕竟八卦不分身份嘛。   香江什么时候出过一男大战三女的新闻?   李慧雯非常有职业道德,狗仔记者也是记者,没理由放过如此劲爆的社会新闻啊。   “不过?”李慧雯疑惑,“刚刚那位靓太讲了算命大师,莫非她先生偷食是算出来的?”   李慧雯越想眼睛越亮。   “如果真是这样,算命大师算出渣男连劈3女,这样的话题做头条不是更博眼球?”   李慧雯决定去九龙警署一趟,亲自给何诗菲做采访。   她一定要好好了解这位算命大师,看看对方究竟有多‘神’!   能不能升职就看今次啦! 第6章   庙街是油麻地出了名的夜市,清朝时中段建有一座天后庙,因此得名。午饭刚过,还是休息的时候。档主们没事,有的聚在一起聊天,还有的戴着眼镜在看香江的娱乐八卦报刊。   楚月柠一路打招呼回摊档,抱着还剩一点点的奶茶杯,抬头就看到坚叔戴了个草帽站着在烈日下。   “坚叔?”   坚叔应该等了蛮久,戴着草帽的脸又红又都是汗水,见楚月柠回来,他严肃的脸上终于展露笑容。   “楚大师,你回来了。”   说完,他将一沓钱交过来,“这是剩下的钱。”   楚月柠接过钱数了一遍,足足有三千块,她数出一千五将剩下的钱还回,“说好是两千块,就是两千块。”   坚叔着急,手挡着钱,“楚大师,你就收下吧。丧天良死了以后,警局接到大新保险员自首,查清楚案件后,将赔偿金给了我们两夫妻。”   坚叔无法表达对楚月柠的感激。   那天晚上,他已经买好了制作炸、药的工具,拉着已经神志不清的妻子,打算抱着叶天良一起死。   是楚月柠接下这宗风水单,才让他们避免了悲剧,还让真相水落石出。   坚叔早已不像年轻时只信奉科学。   警署根据失足女的口供,转述当晚叶天良好像是撞了邪,双手握着棺材钉,自己把自己杀死。   虽然结案时,撞邪这个词被划掉。   但坚叔心底明白怎么回事。   “如今,淑芬恢复了神智,阿娟托梦也说很感激你,这笔钱请一定收下。”   楚月柠还是拒绝,“一行有一行的规矩。你这单已经报过价,报多少拿多少。”   林家桦出主意,“不如这样,超度一下阿娟,让她早日投胎,下辈子过上安乐日子?”   坚叔一听,觉得有道理,“对啊,楚大师,这还是我一块心病,阿娟之前被棺材钉插头骨,我很担心有影响。”   楚月柠想了下,还了一千给坚叔,留下两千,“超度五百就够了。”   她将钱放进裤兜里,又掐指算了下,“下周一日子很好,宜入殓移柩,下午三点,由阳入阴,阳气式微,阴气大盛,是超度的吉时。”   “一切都听楚大师安排。”   送走坚叔,楚月柠又开始营业。随着时间流走,到了下午,庙街的客流量也多了起来。   期间,陆续有来找楚月柠算命想试试的人,楚月柠都一一微笑拒绝。   “今天不能再算,可以明天来找我,我暂时只能一日一卦。”   玄门的人都靠功德修炼。比如像阿娟被棺材钉镇压永世不能超生,她本人又没有做过大恶,解救之后就会有功德。   功德可以积累,会消耗。   功德积累的越多,能力也就越大。   楚月柠暂时法术能力还不够,所以只能一天一卦,不过,她有感觉,再过段时间,就能多算两卦了。   “老板,来一碗绿豆海带汤。”男子说完就径直坐到小桌上等,低着头拿Call机回信息。   他不满意对面回复的信息,皱眉叨咕:“都说工地出了事,要加派人手,点解(怎么)无法沟通?”   “即刻来。”楚月柠把奶茶杯放在摊车上,弯腰从下方的盒子里拿出碗,然后去揭冰棍箱。   很快。   绿豆沙海带糖水放到桌上。   钟国明也没抬头,嗡声回了一句多谢,又拿着Call机打字回复信息。   喝着喝着。   烦躁的心被冰凉清爽的绿豆沙安抚下来。   他目光炯炯的夸赞:“好好味。口感和其他家的糖水不一样,更滑更甜,老板都用了什么材料?”   楚月柠将冰棍箱盖上,手托下巴回忆了一下,“绿豆、湿海带还有冰糖,好像都是一样的材料。”   如果真要找不一样。   楚月柠眨了眨眼。   好像是她?   毕竟她是修道人,前世偶尔做一次饭好像也能带点灵气?   钟国明喝完,没急着付账而是问,“老板,你有没有卡片?”   “卡片?什么卡片?”楚月柠懵逼。怎么卖糖水还得兼职做卡片?   又卖糖水又算命的已经很累了喔。   钟国明见楚月柠误会,挥了挥Call机,笑着解释,“一般饮食行业不是都会印卡片?卡片上有招牌菜还有联系方式,可以方便顾客点外卖。”   “有座机吗?”   楚月柠摇头。   钟国明拿着Call机扬了扬,“这个呢?”   楚月柠还是摇头。   意识到自己貌似已经落伍,她决定还要存钱买个Call追上潮流,尴尬的挠挠后脖颈。   “不好意思,我没有。”   “真是可惜,不然我在工地还能点到糖水。”钟国明叹息,不过也只能低头拿出荷包结账。   就在钟国明准备离开的一刻,他的面相陡然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清朗的印堂顷刻被浓郁的血色笼罩。   “等等。”楚月柠眨了眨眼,一时间以为犯了老花眼,觉得颇为奇怪。   按理来说,人的命运不会陡然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啊?   钟国明以为楚月柠想推销生意,他早就看到摊外纸板上写着的算命、风水两个大词,想也不想就拒绝:“是不是想说给我算一卦?抱歉,我不信这些。”   九龙、旺角算命的并不少,钟国明每每遇到热情似火、常常拖着他腿不让走的算命师傅,都感到头痛。   “不会后悔?”   “不会。”   楚月柠也不勉强,“你可以不信。不过,等你摔断腿还想活下去的那一刻,愿意相信的话,欢迎再来。”   “好。我到时候再来喝糖水。”钟国明没介意类似诅咒的话,Call机响了,他看了下信息赶紧离开。   糖水已经差不多卖完。   楚月柠送走最后一位顾客,拿扫帚准备收拾摊档离开,心底盘算着去农贸市场是先买些肉,还是先补西米露的货。想来想去,肉铺应该会先关门,便决定收摊后直接去买肉。   她刚将印有楚记糖水的围裙摘下。   一道奚落的笑声传过来。   “妈咪,你看这位是不是很有骨气离家出走,却交不起房租的楚家大小姐啊?”   楚月柠抬头,有两位衣着华丽的母女站在了前边。   年轻的短发女孩打扮精致,浅紫色的香奈儿格子套装裙,还戴了一顶白色小圆帽,先是打量一遍糖水的摊档。   糖水摊档位置很小,透明的玻璃箱架在自行车上,虽然收拾的干净整洁,但看到许多瓶瓶罐罐,方佳佳还是难掩厌恶。   她从来都不会吃路边摊。   毕竟路边摊都是留给穷人吃的东西。   “昨天楚怡打电话说你们没钱交房租,真的吗?”   楚月柠心中有数,这对母女就是方经国的妻子和女儿。她看着一旁同样精致的贵妇,把扫帚放下,拍了拍手,淡笑。   “谢谢,我的事不用你们关心。”   方佳佳耸了耸鼻尖,得意的笑:“妈咪,我都说过姐姐不会领情……”   “等等。”   楚月柠抬手打断,“我只有一个妹妹,麻烦你不要跑出来乱攀亲戚。不过,既然你们已经过来,是否已经将欠我们楚家的七千块钱拿来?”   原主的父亲叫方经国,70年代的时候和母亲结婚当了上门女婿。婚后不到半年,方经国就提出要到香江闯荡的想法。楚家就拿出了七千块钱支援他。   谁知。   钱就这么一借,再没了下落。   田玉娥掩下眉间的讥讽,心平气和的扭曲事实,“月柠,七千块已经算是一笔大钱。无凭无据,谁都不会随意拿出来。”   说着,田玉娥也不想让楚月柠开口。   “不过不要担心,你没份正经工作,还要供妹妹上学,我看着也心痛,就算你阿爸狠心,我也不狠心。”   “还是和当初的条件一样,只要你愿意叫我一声妈,我即刻劝你爸,让你们搬进东区的大平层。” 第7章   田玉娥看着楚月柠漂亮的脸蛋,掩下掩过恨意。正房又怎么样?没命享福死的早,辛苦生下的女儿还不是要喊她做妈?   俩赔钱货刚从内地过来时,田玉娥就让她们改口,谁能想到两姐妹骨气那么硬,竟然敢掉头就出了方家大门,一走就是一年。   如今,田玉娥愿意开出一层房的条件,傻子都知道选。   田玉娥等着楚月柠服软。   俄顷,她没等到那声妈,却等到了一声嗤笑。   田玉娥笑容僵住。   “东区?”   楚月柠觉得人肯定傻了,上辈子她了解过香江不少房产信息,区区一个东区想让她认贼做妈?   做梦呢吧。   “连中西区都不是?你就好意思想做我妈?再者我妈已经去世,你想做我妈,不如先去地府同我妈商量商量。”   中西区是香江的“富贵区”,是香江的地区中心,随便一套房就是几千万。和中西区相比,简直一个天一地。   方佳佳两眼睁大,像是听到笑话,“痴线(神经),中西区是爹地的房,未来是留给我二哥的财产,你算咩东西也敢伸手要?有东区的房给你就已经很不错。”   “你二哥的财产?算起来,方经国发财的时候,启动资金就是楚家提供的七千块钱。”楚月柠毫不上火,伸出手打算和她们细细掰扯。   “照这么算,方家财产不就是楚家财产?毕竟没有那七千块,他也发不了财,我不过只是要一套中西区的房哦?这么舍不得?”   田玉娥看向楚月柠,“我知道你恨我。”   “不过你要想清楚,我和你爸挨苦受穷的时候,你妈在哪里?我和你爸在香江吃馒头的时候,你妈又在哪里?东区的房子值几百万,做人要知足。”   楚月柠越听越冒火,原主母亲被哄着在内地等人,要抚养两个幼女,还得照顾两个家庭的老人。   方经国父母年龄大了,母亲端屎端尿没一句怨言,现在却被小三质问,她勾搭人丈夫的时候,正房在哪?   楚月柠转身提起小桶里的脏水往地面泼去。   方佳佳尖叫,“你眼瞎?对着我鞋子泼,你知不知道一双华伦天奴几贵?”   “纠正一下你,我正在收摊,你挡在我前边不走,到底是你没腿呢?还是你没眼睛?”楚月柠将桶放下,解气微笑。   “慢走,不送。别逼我拿屎尿泼!”   方佳佳见楚月柠真转身,生怕真的端尿出来泼,拉着田玉娥就要走。   离开前,方佳佳看到纸板上的字嘲讽:“算命、风水?真是可笑,几百万的房不要留在这当骗子,随你啊!”   走远后,方佳佳才抱怨,“妈咪阿,都话懒得管她们,你还要给东区的那层楼给她们,我怎么办?就应该让她们在外面自生自灭。”   “你啊……”田玉娥看着天真的女儿万般无奈,“就算我不找她们,楚怡电话都已经打上门,爹地知道我来处理才放心,不然等他出面,看两姐妹过这么惨,心软了搞不好会给她们一半财产。”   “她们收了东区的房子才好,这样我能给你爹地一个交代,她们也再分不走你们三兄妹的财产。”   方佳佳终于明白田玉娥给一套房的良苦用心,被脏水泼鞋的坏心情一扫而空,幸灾乐祸起来。   “楚月柠现在不要东区的房,态度还这么坏,我一定要回去和爹地说。”   “没错,佳佳也终于长大懂事。”田玉娥摸了摸方佳佳的短发,卸下刚刚的强势挂上慈爱的笑容。   母女俩上了停在牌楼的私家车。   方佳佳好奇:“妈咪,这么晚,我们还要去哪里?”   “不就是爹地公司的事?”田玉娥精致的美甲抵着太阳穴,轻轻揉。   “最近公司出了问题,走了不少合作单,风水出了问题,爹地被闹得很烦。”   方经国从开始做生意就非常迷信,田玉娥想讨他开心,决定去旺角找一位很出名的风水大师。   方佳佳想起糖水档的纸板,窝在母亲怀里不安:“楚月柠好像也会看风水?”   “风水?”田玉娥压根就不相信楚月柠有本事,冷哼一声,“怎么可能。”   “香江哪位风水大师没家族传承?楚月柠不过就是为了凑钱下海的江湖骗子。”   楚月柠被闹得有点郁闷,不少档口早已经收了摊,她把小木桌收好放摊车底下,骑着车走太子西道往九龍城街市赶。   夜晚的香江更加漂亮,霓虹灯招牌全部亮起,让人好像置身未来的朋克世界。晚风轻抚,空气中仿佛还有维多利亚港的海水味。   楚月柠驼着重重的摊柜穿梭其中。   红灯亮起。   她按住刹车,一脚踏在地上,风将发丝吹起,她双手往后拨了拨,沉思,“借据到底放在了哪里呢?”   没错,方经国写了借据。   要知道70年代还有万元户的说法,7千块钱在湘城已经是一笔很大的数目。楚家担心方经国在外面乱来,为了给女儿一个保障,所以双方就写了一张借据。   来香江时,两姐妹特意找到借据带了过来。楚月柠决定回邨屋好好问问楚怡。   方佳佳一双鞋子都要几千块,田玉娥的举动分明就是不想还钱。   她一定要找到借据,让方家哑口无言。   街市灯火通明,楚月柠将摊车停门口,刚走下楼梯就进入一个甬道,顷刻被繁杂的粤语包裹。   “六块钱三把青菜,要唔要?”   “新鲜的濑尿虾,闭市便宜卖。”   “靓妹,来睇下?”   商贩们为了卖货,卖力的吆喝着,楚月柠先找到猪肉贩秤了两斤猪肉,才又去卖杂货的商铺。   小店门口摆放着好几个米袋,依次是红豆、绿豆以及西米。   楚月柠抓了一把西米,问,“老板,帮我称五斤西米。”   五斤西米已经够用几天,邨屋房间不大,厨房更是狭小,囤货不宜太多,够用就好。   老板在里面打电动游戏,应了声,“就来。”   说完,他才恋恋不舍的放下游戏机过来帮忙装西米打包,顺便推荐自家来的新货。   “缅甸来的雪燕,老板要不要买点回去试下?”   “雪燕?”楚月柠眼睛亮起,来了兴趣。   老板边给西米打秤,边从店里拿了点雪燕出来给楚月柠查看。   “是喔,野生雪燕白白的很得意的喔。”   楚月柠接过看了看,确实不错。   雪燕取自苹果树的木隋,类似桃胶。而缅甸食用雪燕有千年历史,古时候专供皇宫,后世也有不少女子食用为了美容养颜。   后世有不少雪燕做的新品糖水,非常好喝。光听名字,她就已经联想到几个菜品的做法。   “给我称点试一下。”   楚月柠欣然决定研发新产品,卖不动的话,自己也可以吃的嘛!   “还有桃胶、绿豆红豆,都给我各称十斤。”   楚月柠买完东西,才推着摊车出了街市,没走多远就看到很多军装警在街巷拉黄条,旁边佝偻着背的阿公吓得全身发抖,很快就被军装警扶走。   不少市民街坊窃声讨论。   “阴功咯,又发生命案。”   “听讲尸体被分尸装在彩色胶袋,还没了皮。”   “没皮?人皮?那会去哪里?”   “鬼知咩,凶手真是丧心病狂。”   楚月柠看着街巷里冲天的黑气,推着摊车与熄火停下的警车擦身而过。   砰的一声,警车门被重重关上。   四个人跳下车,为首的男人即时掏出警察证件给军装警看,修长的手提起警戒线,弯腰进入命案现场。   其余三个男警探对视一眼,纷纷跟上。   “林sir。”男人先和维护现场的冲锋队警长对打了个招呼,“现场是个什么情况。”   “周sir。”林sir见重案组的伙计赶到,不由松气,带人往潮湿的巷子里走,“今日也不知走什么运,带着一班手足巡逻,马上交接班还碰到人报案。”   “据捡垃圾的阿公复述,他打开胶袋首先看到的是一大块排骨,以为是街市里猪肉佬丢掉的坏肉,准备拖回家喂狗,结果看到底下还有一整颗头颅。”   林sir说着,已经带男人走到现场。   男人眼底带着很高的警惕,先是观察街巷环境,才将目光转向潮湿肮脏的垃圾桶旁装着尸体的彩色胶袋。他从口袋取出白手套戴上,“法医来咗没?”   “马上就会到现场。”林sir汇报完毕,就把现场移交给了CID的同僚。   三个警探也跟过去看,大家戴好手套,周风旭将拉链打开,当看到彩色胶带里被斩成一块块的尸体,他们神情猛变。   整条尸被扒了皮,就像劏完的猪肉,脂肪肉质层层鲜明。   最边的甘一祖没忍住,跑到巷尾去呕。   经验丰富的老警察罗七忠则摇头,“真是可怜,整条尸都没有一块皮,是不是又一宗鬼杀人啊?”   “鬼杀人?”呕完回来的甘一祖拿包纸巾擦嘴,不知所云。   施博仁解释:“前天你放假不知,我们接了一宗棺材钉致死案,死者手持棺材钉。”   施博仁双手一上一下紧握对着头顶,模拟手法,“从头顶贯穿而入,七孔流血,开始以为是谋杀,查来查去又根据目击者口供,结果确定是自杀。”   施博仁又把叶天良棺材封井的事说完。   “死者用棺材钉刺穿亡妻的头骨,后来又发癫一样自杀,不是鬼杀人是什么……”   周风旭打断,“让你查井边的脚印,进展如何?”   施博仁愣住,脖子跟着缩回,嘟囔:“又没监控又没目击者,只有井边一堆人脚印,点(怎么)查哦?”   “你也知人脚印?有人怎么会出现鬼?”周风旭盯着彩色胶袋里的尸,不忘叮嘱施博仁,“叫法证科把脚印信息留好,对方迟早会露出马脚。”   他从不相信什么鬼杀人。   有犯罪,就会有真相。   棺材钉自杀案太过诡异,他一定会找出线索,把疑问衔接上。   法医提着箱子到达现场。   大家停止聊天。   蹲着的三个人陆续起身,开始勘测现场…… 第8章   楚月柠将摊车停进邨屋楼下,刚打开门换好鞋。   卫生间门打开,楚怡弯腰扒墙出来看,蓬松的头发盖脸,眯蒙着眼含着牙刷蹦出一句粤语。   “家姐,又这么迟回来?”   楚月柠晃了晃肉,“你看这是什么?”   只听楚怡一声尖叫,紧跟着传出自来水哗啦啦的声音,厕所门再度被打开。   楚怡的小丸子睡裙前襟因为着急被自来水打湿一大块,她杏仁眼里含着兴奋的光,两手交握抵着下巴,“你真的买了肉啊!”   “啊啊啊!我要吃辣椒炒肉!”   香江粤菜清淡,楚怡是湘城人喜辣喜重口味所以一直吃不太习惯。   “呜呜呜……姐姐,你太好了。房租都交不起,我们竟然还能吃上肉。”   “谁说交不起房租啊?”楚月柠将肉递过去,打趣,“既然这么开心,一定不介意亲自下锅的吧?”   楚怡眼泪汪汪瘪嘴,“姐姐……”   “毕竟,工作一天也很累啊。”楚月柠只一句话,楚怡二话不说提着快速窜进厨房,睡裙的摆子像涟漪在空中滑出弧度,急匆匆丢下一句话。   “给我十分钟。”   厨房门关上,里面很快传来锅铲的动静。   楚月柠收回视线,将提进来的货放在八仙桌上,漆红色的木桌掉了不少漆,东西刚放上去四肢就摇晃,她又将木桌往墙壁推近,轻微砰一声,坑洼的墙面就簌簌掉落墙灰。   楚月柠扬手将灰尘挥开。   千五块的房租总面积不到12平方,房间只有小小一扇玻璃窗,通风全靠它,热天又闷又潮湿。   上辈子,她住的卧室都不止这点面积。   楚月柠无比怀念的浅叹,“还是得多赚钱啊。”   说完,她又将目光投向房间唯一的木柜,搭了把木凳,踩上去翻找从湘城带过来的行李。   结果是翻找半天,都没有翻到借据的踪迹。   她能力都消耗在破风水局那,新积攒的功德也还要维持客源。不然,也无妨掐指算一算。   “阿怡,带来的借据知不知道在哪里?”   楚怡刚好端着香喷喷的青椒炒肉出来,歪头回忆了会儿,小脸皱起,“柜子里没有吗?”   “没有。”楚月柠从木凳上轻跳下,担心吵醒楼下的居民,把木凳轻手轻脚到八仙桌旁。   反正暂时不急。   她也没再翻找。   楚怡将菜放八仙桌上,装了碗白米饭递过去,不解,“怎么突然要找借据?”   楚月柠将方家母女不肯还钱的事说出。   楚怡生气极了,咬着筷子,“简直无耻,那个人明明就和外公借了七千块。”   “你会讨厌我拒绝了东区的套房吗?足足有百多平方哦,比起我们现在住的地方简直像豪宅。”   毕竟,东区的房要给她们的话,楚怡也有份。   楚怡有权利知情。   “才不要。”楚怡埋头扒饭,皱眉挤脸做了一个呕吐的表情,“谁要她们的臭房子。”   “对了。”   楚月柠想起刚进门口摆着的皮鞋,“你皮鞋开口了吧?有时间带你去买双。”   香江学校统一都是穿白袜+皮鞋。   楚怡只有一双,还已经坏掉。   “不用。”楚怡完全不在乎,“我拿胶水粘住就好。”   楚月柠惊讶:“我看皮鞋上已经有过胶水的痕迹。”   “不影响。每天粘就是,几百块一双呢,丢掉太可惜。”   楚月柠还是决定有时间去买一双,也没过多纠结,两人吃完饭,楚怡收拾桌子洗碗。   楚月柠则从衣橱拿衣服进浴室冲凉,打开花洒,水珠喷、洒,她伸手将玻璃镜上的水雾擦干净,见到镜子里的倒影时,愣了下。   镜子里的女孩肌肤白皙,狭长的荔枝眼,齐腰长发,鼻梁旁一小粒黑痣带着淡淡清冷。   这幅相貌除了皮肤干燥些,竟然和上辈子的她长相一模一样。   楚月柠不再看,水雾冲上镜面,她拿过洗手盆上早已空的香波瓶,努力挤了点液体快速洗头。   一夜过去。   天渐亮,金黄色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邨屋的地板,邻居老式唱片机缓缓播放着港乐,与泼水声、街坊打讲声交缠一起。如沸水般,深水埗的街巷渐渐苏醒。   楚月柠睁开眼,看着墙上泛黄的四大天王海报,缓了一下大脑,等彻底清醒,她才掀开被子,攀上两节梯子去看上铺,女孩盖着花色薄被还在闭目歇息。   周末时间。   她没吵醒楚怡,快速进卫生间洗漱,出来时看到窗外的金色曦阳,不由心旷神怡、斗志满满。   可惜没找到借据。没关系,慢慢找就是。   楚月柠握拳默默打气:“好,做好糖水的用料,再去找房东补足房租!”   三个小时后。   楚月柠把剩下1100块港币交给房东。   房东头发全用滚筒绑起,牙签挑了挑牙齿,单手举起将一沓港币撒开对着阳光照了照,笑容满面,打开抽屉将钱塞进去。   “妹妹仔,不是我故意为难你,我统共就两间屋也是想讨生活,下次交租要早点,香江不是人人都像我这么好。”   楚月柠听着房东的碎碎念,心底暗暗吐槽。   决定赚到钱一定要换个大房子。   告别房东,楚月柠驮着满满一车糖水出了元洲屋邨,刚出门口就看到拿着把桃木梳梳头的小老太。   “阿山婆?”楚月柠眼眸含着惊喜,刹车停下,“你不是住在九龙塘?”   阿山婆右手挎着个背包,笑着解释,“是呀,玩的好的姐妹住在这嘛,打电话说这段时间她睡不好觉,我过来陪陪她。”   话音刚落,阿山婆布满皱纹的单眼皮看向摊车,“就出摊啊?”   楚月柠听着阿山婆夸奖勤力,两眼弯弯着微笑,“早做早赚嘛!”   “又是。”阿山婆若有所思的交代,“骑车慢点啊。”   楚月柠两眼弯弯,踩车回首,“知啦。”   阳光洒在女孩白皙的脸上,画着大力水手的卡通T恤被扎进灰色中长休闲裤里,一截白袜搭配着回力球鞋踩着脚踏。   阿山婆见摊车消失在街巷,感慨,“真是靓过海报上的女模特,柠柠生的这幅模样,不去竞选TVB港姐太可惜。”   感慨完,阿山婆才挎着包袱往邨屋走,好不容易找到是哪栋,老眼昏花的眼忽然找到一抹光,寻了过去。   邨屋旁边的草丛里,竟然有个盘头发的阿婆跪在地上祭拜土地公。   李师奶在地上摆了三大叠水果,双手合十跪在地上,眼袋耷拉乌黑,一道道波浪皱纹的脸上满是憔悴,讲话都有气无力。   “土地公公啊,我是想有人陪伴没错,我也确实想要相亲。但是……对方总得是活人,是唔是?全都是死人,是不是过分咗啊?”   李师奶生无可恋,“昨晚和我相亲的竟然就是前三天被车撞死的三叔公,唉,我们是亲戚嘛,乱,伦搞死人喔。求你啦,土地公,保佑我别再发噩梦。”   “红梅?”阿山婆健步冲上前,将人拉起惊讶,“你怎么在拜土地公?”   李师奶愣愣的被拉起,她见是阿山婆,冰冷的手忙抓住对方不停打着哆嗦,“山花啊,我好怕,好怕啊。”   “别急,慢慢说。”阿山婆扶着李师奶在草丛旁的石阶坐下,“究竟怎么回事?”   李师奶苦不堪扰,“我每晚都梦见和人相亲啊。”   “咦?”阿山婆面色正经,“你孤身寡人,好事喔。”   “好咩鬼啊,我催(呸),全部都是死老头。见过阎王爷的人来和我相咩鬼亲啊!他们想娶,我都不想嫁。”李师奶被折磨的瘦了大圈,“害得我每晚都不敢睡觉。”   都是一大把年纪的人,阿山婆也没留几个好姐妹在世上,见李师奶满面憔容,心也扎扎跟着痛,帮着想办法。   “每晚都做噩梦,有可能是中邪,去找大师看看吧。”   李师奶叹气:“看大师?阿荣最憎神神道道的事,如果让他知道啊,一准又怪我不相信科学啊。再者,我也偷偷去黄大仙庙拜咗,根本没用,不知道怎么办。”   “阿荣不会怪你的,毕竟你是他阿妈。”阿山婆想了想,握着李师奶的手起身,“不如这样,我认识一个后生女,玄学方面我看她很有天赋,让她给你看看。”   李师奶怀疑,“行不行的哦?”   “好过你在这里愁容满面求土地公啦。”阿山婆性格风风火火,拉着李师奶就要去庙街。   “等等。”李师奶打转身,“我先去楼上锁下门。”   楚月柠到了庙街,周末外地游客多,人流量一下大起来,整条街上全部都是人,摩肩擦踵。   好不容易才停好车。   楚月柠费力将小木桌从摊车底下拖出打开,干完事,舒缓松气停了下,又转身去玻璃柜上的小抽屉里拿出三角巾,先把自然卷蓬松的长发绑起,然后用三角巾把刘海三七分往后下绑住。   她从裤兜里拿出巴掌大的小镜子,左右看了看,确认没有发丝掉前边才放心。   “来这么早?”林家桦也推着摊车赶到,将新做的热蛋挞抽出来放台面,看着人流量大起来的庙街,眼镜底下都是笑意,“这么紧张形象?”   楚月柠摸摸鼻子,眼睛向上看,脸颊微鼓,“没办法啦,饮食行业要多注意卫生嘛。客人要是看到糖水里多一根头发,怕不是要把我摊档拆掉。”   “夸又夸张了点。”林家桦从车上搬了个烤箱出来放在摊档的桌板上,弯腰去插电插座。“不过,今天人多,希望你和我都能多些营收。”   “希望如此啦。”楚月柠刚接话,听到对面砰的一声,两人停止聊天看过去,发现是车仔面阿强沉着脸,把一堆塑料碗砸地上骂着做事的伙计,看起来怒火爆天,目光还频频看向糖水档。   林家桦顿感不妙。   阿强曾经是黑社团的成员,虽然已经金盆洗手,但是杀气还是很重,看这幅仇恨的模样,应该是叶天良死了,他心有不满。   “叶天良对他算是有救命之恩。如今人死了,要小心他来找麻烦。”   “没事,不怕他。”楚月柠收回视线,转身去打开冰棍箱,“对了,新研发了一种糖水啊,要不要试试?”   将炖过的雪燕盛进碗里、再依次放入脆爽的淡红色的桃胶、西米露,最后冲入冰冻过的奶白色椰奶。   她转身端给林家桦,“帮我试试味。”   林家桦不讲客气,接过碗喝了大半碗,两眼放光,“可以喔,桃胶雪燕?香江没人做。”   不似其他糖水档甜到发腻,一点点恰到好处的清甜,雪燕炖煮过后颜色呈现透明,淡红色的桃胶在奶白的椰奶里沉浮,一望就清新的搭配,在炎炎夏日更是添上一股清爽。   “这个可以做主招牌,打算卖多少一份?”   “雪燕进价不便宜,起码都要10元一份。”   楚月柠算了算,除去近三元成本,净利润七元,卖十碗就有70块。   她算过原主一天糖水的销量,最少都能卖30碗,大多是7、8块一碗,一天能赚近300元,除去成本,一个月可以赚5、6千。   要知道香江现在的白领,一个月也才3千多工资。   刚算完,车仔强就过了马路,眼光直勾勾仿佛要把楚月柠撕碎。他开口,声音仿佛宿醉了一夜般嘶哑。   “糖水妹,我要你即刻离开庙街!” 第9章   车仔强站在糖水摊前,宽大健硕的身板将纸板遮挡的严实,想买糖水的客人对上横眉冷目的大块头,马上被吓跑。   林家桦将碗放回,上前拦着说理:“做人不可太霸道,都是同条街坊,不要阻碍人做生意啊。”   “霸道?”车仔强一脚将写着风水算命的纸板踢远,又伸手推了林家桦冷笑讽刺:“无谓啦,好过庙街多一个骗子拖累名声!四眼仔,我劝你别多事。”   楚月柠看着被踢倒的纸板,扶住差点摔倒的林家桦,眉眼冷淡。   “人恶自有天收,叶天良死有余辜。况且,庙街的摊位费我已经给了一个月,不可能搬。”   不提叶天良还好。   车仔强听到叶天良的名字,怒火更一节高过一节,叶天良在最困难的时候帮助过他,就算真的杀妻,如今也已经伏法。a   他一生最讲义气,害死叶天良的罪魁祸首还日日在对面街摆摊,这口气怎么也顺不下去,当即瞪大双眼。   “糖水妹,你注意一下用词,否则天良半夜不敲你门!我都要来敲!”   楚月柠明白对方就是故意找茬,想要给叶天良出气,不论算命到底真不真,车仔强都会来这么一手,“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车仔强见人上钩,笑了:“你既然不是骗子,那就真的会算命啦,这样,我付钱你给我算一次,算中你留下,算不中就麻溜滚。”   林家桦敏锐找出漏洞,“我们不同意,这样话语权都在你那边。算中,你也会说没算中。柠柠,我们喊差佬(警察),不同无赖过招。”   车仔强就是这个打算。不管楚月柠算没算中,反正他一律说没中,他就不信,一个小小的糖水妹,还有办法在庙街待下去!   “你敢不敢算?”   楚月柠一向都觉得这种作法很无聊,不过车仔强挡在这里,也会影响生意。“是不是我算中以后你就不会再来烦我?”   车仔强打定主意赶人:“不止如此,你要是真算中条命,我可以不要下半个月摊租,立马离开庙街。”   反正两个人,一定要有个离开庙街。   游客们见有人吵架,一个接一个过来看热闹。   很快,摊外边就被围了一圈圈人。   游客们听一些街坊的讨论,非常不解。   “怎么说算命的一定输?”   一位知情的街坊解释,“算命说到底都是个人发生的事。准不准,车仔强说了算,旁人又不知。”   另一个人接话,“咩就是,车仔强是铁了心想把楚记糖水赶出庙街。”   “糖水妹想要不食亏,难噢。”   讨论完,他们连连摇头。   不用开始,就已经知道楚月柠是必定倒霉的局面。   两人在木桌对立而坐。   楚月柠看清车仔强的面相后,又说,“还要生辰八字。”   车仔强随便给了一个,楚月柠掐指算了算,秀眉蹙起,“八字和面相合不上,这个女八字的人已经死了,你要是想算就给个真的。”   车仔强板着脸,暗想这糖水妹还真有两分本事。本来想让她算的更不准,就给了去世的母亲八字,没想到让她看出来了。   不过,也不用担心,一口咬定不准就行。   楚月柠算了算新八字,确定能对上才看向车仔强的面相,后边不少人往里边挤,她将凳子往木桌前挪了挪。   “你是父母老来得子,从小骄纵,中一没读完就辍学混社会,黑社团那么多,偏偏眼界小跟了一个没前途的,刚当人小弟没一个星期,社团的大佬就让人劈死在尖沙咀,整个社团还让人端掉。”   “第一个社团倒了以后,你不死心又跟一个。这次,你自以为学聪明了,背着大佬私收保护费。”   “赚了第一桶金,但是你迷恋上赌博,全部又输光。你需要本金翻身,回家拿钱,你母亲极力劝阻你。”   车仔强不耐烦打断。   “你讲的这些,庙街是个人都知,调查信息谁不知?能不能算些未知的东西?西九龙骗子这么好当,我也去做啊。”   楚月柠下一句话,却让车仔强心头猛的一震惊。   “你母亲良心苦口,你却拿着匕首错杀了她。”   原本隐隐喧哗的环境,陡然静下,静到能清晰听到人的呼吸声。   车仔强的喉结滚动。   这事没可能会有人知道知道。   车仔强矢口否认,嚣张的语调却低了不少,“我不知你算什么。我阿妈是重病而死,如果你不信,可以去钵兰街找中西大药房的掌柜问,他是否卖过人参给我吊命。”   楚月柠没拆穿他,继续说下去。   “你母亲死了以后,你戒掉了赌博幡然醒悟,不再当反骨仔,听从家里的安排。走之前,你还拐走了大佬的情妇,如今,她已经成为了你的妻子。”   “此后你就拜了个师傅,就在庙街一直卖车仔面,虽然发不了大财,但也能养活妻子稳住生活。”   车仔强见楚月柠再没算出什么,转身拉群众票,“痴线,除了我老母的事,其他所有人都知啊,各位街坊是不是?”   人群里还真有车仔强的街坊,连声附和。   车仔强起身弯腰,拳朝下关节嗑响桌面,“收摊啦八婆。”   “急什么。”楚月柠十指交叉握着,平静看向他,“你妻子是不是一直没有怀孕?”   车仔强又想否认。   知情人士快马加嘴。   “是啊,他们结婚三年一直没要小孩。”   “是不是阿强妻子没得生啊?”   “又或者是不是阿强没得生?”   车仔强扭头狠狠瞪了问话的人一眼,“舌头这么长,要不要帮你切了它?”   对方马上噤声。   楚月柠揭穿,“你子女宫呈淡红光,且有一条细纹,按理来说你应该早有小孩。再有,夫妻宫隐有离婚趋势却又安稳如初。你是有三婚的人,怎么一婚都没离?问题不在你身上。”   话音刚落,车仔强就抓住了把柄,犹豫要不要将真相说出。   其实,他与妻子结婚三年,对方一直没有怀孕,两个人去医院检查过,原来他精弱,成功受孕几率很低。   想到叶天良,他咬牙豁了出去:“你又算错了,其实我去医院查过。不管我老婆的事,是我有病,不能生孩子。”   “谁说你有病?”   “白纸黑字,医院亲自鉴定的结果还能出错?”车仔强虽然也不想大庭广众承认不孕,但为了将糖水妹赶出庙街,他认下了。   “你被骗了。”楚月柠直接指出,“其实你根本没有病,真正的鉴定结果被你妻子藏了起来,它就放在你睡觉的床板底下。”   车仔强冷笑:“实话告诉你,我床垫一早就搬到阳台晒太阳,床板不可能有东西。认输吧,糖水妹。”   隔壁,林家桦把奶挞打包好递给客人,扭头:“空口无凭,肯定要去现场看看。”   “去就去。”车仔强把桌上的打火机抓起,麻利起身。   林家桦不答应:“不用你去。如果真找到还不是让你藏起来?我知道你家在哪,喊你车仔档的伙计和我一起就可以。”   车仔强想起家里空荡荡的床,冷笑:“我倒是想看看平白无故,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你找出来。”   楚月柠继续算。   “你发现不能生育后,愧疚、不安,所以处处忍让妻子的小脾气。”   车仔强大方承认:“毕竟是我有问题,她不离不弃,我当然要多纵纵她。”   楚月柠看向他,“如果没有这个因素,你还会宠她?”   车仔强想起青年混社团时挥向前女友的拳头,心虚的避开视线。   “可惜,你妻子本就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日子久了,她经常抱怨,还说过要离开的话。你没生育,担心再也娶不到老婆。”   “于是,为了赚钱。”   楚月柠停了下,才说:“你捞偏门,卖起了白,粉。”   车仔强瞬间倒吸一口凉气,抬头对上楚月柠那双好像什么都能看清楚的眼睛,心脏激烈如打鼓般跳动,如置身蒸笼般,蒸出一身冷汗。   贩卖毒品被抓到后果很严重。   这件事做的很隐蔽,隔了一条街的楚月柠没理由会知道。   车仔强想也不想即刻否认,双手握拳在桌面捶响,火机被震起来情绪激动。   “你不要含血喷人,卖白,粉要坐监,别想着冤枉我啊!”   楚月柠摇摇头,起身揭开冰棍箱,倒了碗冰冻椰奶桃胶雪燕。   车仔强见楚月柠话不说完,笃定对方没有证据,“如果等下阿宽回来,没有找到所谓的检查结果,你就要马上收拾东西离开这里。”   楚月柠喝了一口冰冻椰奶,凉爽压下了逐渐上升的火气,“你至多还有三分钟的时间,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吧。”   车仔强听不懂:“什么三分钟的时间?”   楚月柠没答。   围观的人低头窃窃私语,都在讨论车仔强还剩三分钟是什么意思。   也有不少人在讨论车仔强是不是真的在卖白,粉。   不过,车仔强一天都在卖车仔面,哪里来的时间去卖白,粉?   难道是糖水妹真的故意想要冤枉车仔强。   终于。   不知谁喊了声:“阿桦回来了!” 第10章   众人视线看过去。   林家桦从人群中进来。   车仔强见林家桦板着脸,以为他什么东西都没找到,不禁内心大定,“早说过,床垫下不可能有东西。”   结果。   林家桦却从牛仔服的兜里拿出一张折叠好的纸,“柠柠,床隔板确实有东西。找的时候,阿强老婆还想阻止。”   车仔强表情僵硬在脸上,下意识去看伙计。   阿宽一脸为难,低头又抬头,“强哥,你还是亲眼看看吧。”   车仔强接过检查结果,展开仔细看着,他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越看神色越难看。   “我……真的没有病?”   此话一出,周围一遍嚯声。   隐隐骚动。   车仔强原本有多自信,现在就有多狼狈,一时之间悲喜交加情绪隐隐崩溃。   悲的是,他被一张假检查蒙骗了三年。   喜的是,他原来还能传宗接代。   “点解啊,既然我没病,为什么她要来这么一出?”   楚月柠将真相说出,“你妻子不育,怕你嫌弃也怕你在外面乱搞,所以才隐瞒了你。”   围观的人这才明白为什么车仔强的妻子要这么做。   楚月柠掐指算了算,“你还有一分钟的时间,可以先用公用电话和你父亲告个别。”   车仔强大动肝火,纸被揉的稀烂狠狠砸向桌面,“痴线啊,我还打电话告别?她害得我年纪轻轻没崽生,我只想问问那个女人是什么意思!”   他一弹就从凳子上跳起来,捏紧拳头要冲回家和妻子理论。   “等等。”楚月柠喊住人,伸手,“多谢帮衬,算命一百。”   车仔强咬牙,满脑被妻子愚弄的愤怒,哪里还在乎楚月柠说的什么一分钟时间?怒火冲昏头脑,就更没时间理会要不要把这个讨人厌的糖水妹赶出庙街。   他快手从口袋掏出一张百元大钞给过去,又急忙往家里冲。   谁知。   人刚过对街,车仔强就被两名军装警拦下。   其中一人从警服里面掏出证件,举到车仔强面前,“我们是有组织罪案及三合调查会O记,现在怀疑你和一起贩毒案有关,麻烦你回警署配合调查。”   军装警正言厉色,声音传到了糖水档。一时间,群众直接炸了,他们又惊又怕。O记什么地方?专门打击贩毒涉黑组织。   车仔强竟然真的在卖白,粉!   “又中了又中了!”   “糖水妹真的有本事!”   “哇,这样都能中?”   “阿强真卖白,粉?”   “还用说嘛?O记都亲自出马,还有假?”   “难怪说没时间,判刑坐监肯定没时间啦。”   车仔强瞬间脸色大变,端起装有汤汁的食物格泼向警察,扭头拔腿就跑。   “调查你阿妈啊!”   掏证件的军装警马上拔腿追过去:“别跑!”   庙街一条长街,紧挨的摊档主一个个探头出来看。   车仔强边跑边不顾档主的喊声,拿起一盒盒录音带扔向军装警,“我不跑我才真的傻!”   车仔强一直以为卖白,粉隐瞒的很好,完全没预料到竟然会有人上门抓他,跑路,这次一定要跑路。   之前还想过跑路的时候要带上妻子。   没想到什么都是假的。   害他大好年华没崽生,不砍了那个女人就算好。   可惜,前方也埋伏有便衣警察,一个穿扫堂腿把车仔强打翻在地。   “别动!”施平之将车仔强反手按在地上,迅速将银色手铐拷上,后边同事半蹲双手持枪对准车仔强。   施平之单手拎着车仔强衣领,脚踢了踢屁股,然后用力一拉,“起身!”   “阿sir!”   车仔强被力道拉住,看到手、枪吓到双手举起,头往后仰被迫起身,摔在水泥地时膝盖擦走大块皮,痛到龇牙咧嘴,“阿sir,你轻点啊。”   “轻点?”施平之一巴掌拍车仔强脑袋上,“见你跑的快过一匹马,跑的时候怎么不想着轻点?”   车仔强心灰意冷,“阿sir,也没想到会被抓啊。”   施平之作势又要踢,“还跑不跑?”   车仔强闪避挥手,“不敢不敢。”   施平之扭头,恰好对上楚月柠的视线。   女孩歪了歪头,随后淡定移开了视线,仿佛只是单纯看了一场戏,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施平之来现场已经蹲了有一会儿,自然看到糖水档的算命风波。   同僚将手,枪别回腰后,奇怪不已:“施sir,她怎么知道车仔强贩白,粉?难道真是算出来嘅?”   “我都想知啊。”施平之把反手戴着手铐的车仔强推给同僚,目光又望向糖水档,围观的人散开,女孩又开始卖起糖水。   仿佛刚刚神机妙算的人不是她。   同僚十分费解头痛,“她还说车仔强只得一分钟时间。”   “是不是公共科不小心走漏风声?”   九龙警署公共关系部,主要负责面向媒体,向外界传递警署正面消息。平时接受上镜访问的时候,也会面相社会透露一些他们所关心的问题,用以安抚人心。   “没可能啊。”施平之觉得头痛难捱,这次行动是临时起意,准备时间非常仓促,没可能会走漏风声。   “真是光天化日撞大鬼。”   施平之决定不再想,先带人回警署。   车仔强真的被带走。   笃定楚月柠会被赶走的人,也万万没想到这个局面。   靠算命就算出这么多事情,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信啊!   音响店准时上了班,好听的港乐飘荡在庙街,一间间门面也开铺做生意。   甜筒辉好似丧尸样,头发变成了鸡窝,衬衫的扣子也七上八下,露出一截鸡排,走路左晃右倒。   张见德把卷闸门拉上去,回头见甜筒辉一副衰样,吓得右手的烟壶差点没拿稳。   他赶紧吸了一口,“甜筒辉,怎么好像一副被人打死的样啊?”   甜筒辉茫然若失,不断重复一句:“没了,都没了。”   张见德一想就知什么事,烟壶从嘴里拿出,“知死吧,你昨天再晚半个小时,就可以看半岛酒店三女大战一男的现场啊,非得跑去买六环彩。”   张见德边说边感慨。   “真是第一次见有大师指点,还非要上门送死的。”   “大师?”迷茫的甜筒辉好像听见了救赎般,猛地抬起头,“是了,楚大师一定有办法帮我。”   糖水摊。   楚月柠刚将一碗芒果西米丸子打包好,递给客人微笑,“要趁冻吃,迟了就变味。”   “楚大师,救命啊!”   收到客人的钱,楚月柠仔细放在围裙外边的口袋,才看向号啕痛哭的甜筒辉,“全输了?”   “是阿,早知就听大师你的,坚决不买昨天那铺。”   甜筒辉哭丧脸,低声哀求:“楚大师,你快帮我看看,我哪天适合发财啊?你提前告诉我,我就靠那天回本啊。”   “死心吧。”楚月柠甚至都不想浪费精神去看,“你这辈子不可能有横财命。”   甜筒辉愣住,他极度迷信,要是放以前有人说他甜筒辉这辈子都没横财命,他绝对会咒那人一顿。但现在是楚月柠,神机妙算,说破产就破产轮不到他不信。   他一生人,最爱的就是赌博。   不让他赌,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楚大师。”甜筒辉手脚麻利从地上爬起,小心翼翼地问:“我听说好像有改命这种事?”   “旁门左道。”楚月柠伸了个懒腰,“逆天手段得来的东西都要还,你虽然穷,看着也是长寿样,不要走错路。”   甜筒辉沮丧:“我上有老下有小,没钱真的好可怜,楚大师帮帮我吧?”   “没法帮忙。唯一的帮忙就是不再参与任何与赌博有关的事情。”楚月柠断言,“你根本没横财命。”   甜筒辉不死心,还想再求求,“麻雀行不行?”   麻雀就是麻将,楚月柠摇头。   “麻将不行。”   “牌,牌总可以了吧。”甜筒辉想找到一个能玩的东西,被过来的张见德打断。   “省省吧。你全身加起来不到4000块钱,不知道还以为你有4000万身家破啊,做甜筒去啦,不要阻碍柠柠做事。”   甜筒辉得知再也不能赌,如被抽了魂的傀儡又垂头丧气的离开了。   “阿德哥。”楚月柠打了个招呼,转身去桌旁搬张木椅过来。   张见德挥手,“不用了。”   随后,他把卷成筒状的报纸递过去,“看看。”   楚月柠摊开报纸,打开水壶喝水,头版上面一张何诗菲眉头紧锁,抓着杀猪刀,旁边则是酒店大床,一个重点部分被马赛克的男人和三个用被子包裹的女子。   几个鲜红的大字打在旁边。   ——半岛酒店一男大战三女,真相竟然是算命大师铁口段言?   “噗。”楚月柠刚饮下的水差点喷出,她把水壶放下,两眼睁大非常震惊,“怎么回事?”   天塌了啊。   周刊的侧边小字还引用了何诗菲现场说的话。   ——“如果不是去算命,我真是临死到头都不知怎么死的!”   又旁边附录上编写记者总结。   :算命大师算中老公劈腿?是真材实料,还是空口碰巧?请观众持续关注记者的下期揭秘。   “怎么还有狗仔无聊写这种事?” 楚月柠将报纸翻过去想找署名,“哪家周刊啊?”   “不就是大喜周刊?郭富城的八卦料,就是她们爆的咯。”张见德收回报纸折叠好,打算回家就锁箱子里,“这个记者说话就是过分了点,明明就是真材实料算出来的,我们都有眼看的,怎么能任由对方怀疑作假?”   楚月柠捂脸,万万没想到自己也有上八卦周刊的一天。   张见德抓着烟壶吸了一口,笑道:“不如这样,我去打电话给大喜周刊,让周刊纠正这位记者的用词。”   楚月柠吓了一大跳,苦着脸摆手,“阿德哥,别开玩笑啊。”   张见德哈哈两声,“知啦,这么怕出名吗?”   “人怕出名猪怕壮嘛。”楚月柠叹气,“况且上报纸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出了名,肯定会像动物园的猴子被围观。”   “也是。柠柠食过早饭没?”张见德又提起一袋东西,“刚刚朋友请吃早茶,行运大酒楼早茶很出名,我打包很多回来,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这么好?”楚月柠眨了眨眼,快手提过袋子,“谢。”   “德哥什么时候不好啊?”张见德原本同楚月柠也没多熟,自从一起看过现场八卦以后,越想就越觉得妹妹仔性格对胃口。   楚月柠低头在袋子里翻找一会,拿了两个,两眼弯弯开心:“真的好多喔,我就要猪肚烧麦和腊肠卷。”   烧麦色泽光润,糯米饭夹着红枣传来阵阵香气,楚月柠原本吃过早餐,但刚刚给车仔强算完命,肚子又饿的咕咕叫,闻香食欲大动。   张见德在旁边紧张的问:“怎么样?”   “正点。”楚月柠咬了一口点赞,“不如下次约着去试试干炒牛河啊。”   “没问题。”张见德被认可口味,不知多开心,手抓烟嘴,“德哥的口味从来都是最正的。行,你慢慢吃,我不阻碍你做事。”   “拜拜。”楚月柠边咬烧麦,边重新穿上围裙,给车仔强算完命,法力槽感觉快被清空,正准备把写着算命的纸板牌收起,打算今日不再接单。   一道细如蚊子的声音传来。   “老板,请问你有符卖吗?”   楚月柠咬着烧麦看过去。   穿水手校服裙的女孩紧张地捏着背包带。   大量的黑气从女孩身后涌出,逐渐向前收紧,就像是一个被包裹住的蚕蛹。边上环绕的黑气逐渐蔓延到摊档上,在触碰到楚月柠时又像碰到刺痛的荆棘,迅速后退。   楚月柠看着黑气咬了一口烧麦,把纸板放了回去笑了。   “有啊。” 第11章   “劳烦。”   女孩声音细小,拽着背包带走近糖水摊而后在小桌旁坐下。她扎着高马尾,白色娃娃领下绑了一根绿色的蝴蝶结丝带,外面搭了一件藏青色的毛线马甲。   楚月柠特意看了一眼女孩校服裙前的校徽,“崇正中学?你在那里上学?”   苏茵茵魂不守舍点了头。   楚月柠也没想到会遇到楚怡的校友,从摊车底下翻出红色塑料袋,转身放到桌面上,一沓黏连的黄色符纸、一支粗糙炸毛的毛笔,还有被装在小药瓶盖边上都染红的朱砂,抬眸。   “想买什么符?”   苏茵茵看着粗制滥造的现场,更加紧张。   她,是不是一不小心误入咩符纸黑工厂?   “这样画出来的符会有用吗?”   以往和外公去黄大仙庙,住持用的符纸和毛笔好像都要高级很多。   楚月柠轻咳一声,摸了摸鼻子莫名也心虚。“外观确实……差点,但符的效力肯定没问题。”   “哦。”苏茵茵虽然怀疑,不过也没起身就走,想起刚刚楚月柠准到吓人的批命,又问,“买符之前可不可以先算命?”   楚月柠原本已经撕下一张黄符放到桌上,动作停顿了下,又将药瓶打开将朱砂放进盖里,“买符吧,你今天不能算命。”   “为什么?”苏茵茵不解。   楚月柠摇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我知啦,一定是你今天已经算过一个,功力耗尽所以不能算。”苏茵茵神情忐忑不定,才缓缓说出想买符的缘故。   “最近晚上回家,我总感觉有人跟踪,好朋友却说我疑神疑鬼。前几日长沙湾发现的女尸知道吗?”   苏茵茵也没管楚月柠答不答话,静静地诉说着苦恼,就好像找了一个人倾诉。她家里只剩外公外婆,不想家人担心,所以压力都独自扛着。   “死的是我好朋友,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读同一所幼稚园、同一所小学。我没兄弟姐妹,她就像我的精神支柱,我们互相扶持约好要考同一间大学,她却突然离去。”   “我每晚都梦到她,她一直对着我哭。”苏茵茵紧咬着下唇,眼眶里都是打转的泪水,“她肯定想要提醒我什么,才会一直进梦找我。”   “我好害怕,总觉得有人想要像害阿香那样害我。睡不好压力大,已经影响生活。大师,你觉得这种情况,用个安神符会不会效果好点?”   楚月柠听完,将炸毛的笔头浸入朱砂液里,“安神符不行,用平安符吧,出入保平安很适合你。”   一会儿,苏茵茵才点头同意:“那就平安符吧。”   楚月柠凝气聚神,一手将黄符压住,红色的液体浸湿符纸,由上至下,很快一道符画完。   一道微弱的金光闪过。   她讲黄符折成三角形,交给苏茵茵,“洗澡避水,用红绳串好戴颈上。”   说完,她看着渐渐被黑气包裹住面庞的年轻女孩,着重提醒,“一定不可离身,今晚过去,你再找我算命吧。”   苏茵茵不明所以,她接过三角符小心翼翼地握在手心,一瞬间,贫瘠不安的心好像重新恢复平稳的跳动,身体被塞入一股能量。   苏茵茵深深吐出一口郁气。   “两百块,多谢惠顾。”   “两百块?”苏茵茵愣了下,完全没想到会这么贵。   不过拿了符以后确实安心不少。   冲这点,也值。   苏茵茵把未来一个星期的生活费全拿出来,并有礼貌的说了一句多谢。   楚月柠收钱,看着苏茵茵离去的背影。   小女孩有了符好像吃了定心丸,开心离开,一改之前怯弱的模样。   “柠柠,刚算命啊?”   楚月柠回神,看到阿山婆便微笑,“是买符的生意。”   阿山婆一听楚月柠还会画符,连连拍大腿,“安安好(刚好),我姐妹最近夜夜做梦同鬼相亲啊,你也画张帮忙镇一下罢。”   李师奶拍开阿山婆的手,“我催,什么叫夜夜同鬼相亲,交代过到外面不能讲,人人都知道,我这张老脸还往哪里摆。”   阿山婆不认同:“我只答应你不说给你那些牌友听,柠柠是自己人,她要帮你看事嘛。”   楚月柠去看李师奶,发现对方一脸死气,皱了皱眉。   明明是长寿的人,为什么会有一副即将暴毙的面相?   李师奶这才看向楚月柠,“柠柠?”   楚月柠微笑回应:“还要多谢李师奶前晚送的清补凉瘦肉汤。”   “不用客气。”李师奶不在意摆摆手,因为虚弱,摆两下没力气又放下,“反正一个人是吃,两个人也是吃。”   阿山婆惊讶两人认识,想到早上就在元洲屋邨碰到楚月柠,便又不觉稀奇就没出声阻碍。   “手方便给我看下吗?”   李师奶听话伸出手,没有过多去问楚月柠为什么会风水的事,毕竟每个人都有秘密。   李师奶的皮肤很松弛,楚月柠握着她手腕翻转过来,然后轻拍。   霎时间。   原本干净的手陡然出现一条暗红色的线。从手腕尺骨中心往上蔓延,一直到了大手臂的位置。   李师奶从来没发现手上有红线,足足吓了一大跳,身子都差点软倒在地。还是阿山婆扶了一把,才没摔在地上。   “这是什么!”   楚月柠看着红线,皱了眉,“你最近发生了什么?”   于是乎,阿山婆安抚受惊的红梅,一边把事情经过说了出来。   “你说你昨晚在梦里答应了一个男子的求婚?”楚月柠发现事情好像有点难搞哦。   “对方是鬼啊,你答应嫁过去不也得先死一死,才能做上阴间夫妻?”   李师奶虚弱的脸又是羞涩又是无奈,“生的好靓仔嘛,足足小了我二十岁,体力又好。我一晚要同十个人相亲啊,最后一个没把持住。”   醒了以后才发现答应了什么,吓得浑身发抖。   李师奶一早就下楼拜土地公,想要驱邪。   “柠柠,有没有办法可以解决?”   “要先去你家看看。”楚月柠赶紧脱围裙,喊了一下隔壁卖奶挞的林家桦,“我要去李师奶屋里看看,你有没空帮我看看摊?”   林家桦弯腰在打包奶挞,比了个OK的手势,“放心去吧,我帮你看摊。”   李师奶将锁匙拧开门锁,“进来吧。”   刚进门,楚月柠就闻到一股很重的香火味。果然,扭头就看见大厅角落摆着亮着红灯供奉的南海坐莲观音。   观音慈眉善目坐在神龛里,神龛顶上刻着:佛光普照,两旁则分别刻:莲花坐上现如来,紫竹林中觀自在。金色莲花旁上供奉着新鲜的水果。   李师奶将锁匙放下,第一时间点了三根香抵在额上拜了三拜,“请菩萨保佑阿荣出入平安。”   香江风气的原因,这样的神龛基本家家户户都有。   楚月柠悄声问:“阿荣是谁?”   阿山婆也悄声回:“红梅的养子,在学校食堂做事,信奉科学,最憎恨一些神神道道,古古怪怪的事情。就连这座坐莲观音,都是李师奶做了阿荣很久思想工作才请回来。”   楚月柠大概了解李师奶的事情,本人看上去不像是惹了东西的样子,那就是住宅不宁,阳宅的问题。   这也是她要过来的原因。   阿山婆听完,拍大腿,“我都说肯定是家宅问题。”   楚月柠看向发呆的李师奶,“房间在哪?我要全部看一遍。”   李师奶才回神,一间间房打开,“这里是阿荣的房间,这是我以前先生的房,因为他睡觉打呼噜,我们很早就分房睡了,现在收拾出来准备给我二儿子住。”   “二儿子?”楚月柠觉得奇怪。   “暂时还没过来。”李师奶叹气,“他是我远方表哥的私生子,那边不想养任由孩子自生自灭,实在可怜,反正我这里有空的房间,不如就接过来一起养,反正有空房间,多一个人吃饭也无所谓。”   楚月柠接连看了几个房间,最后来到李师奶的房间,刚踏进房门,一股阴冷迎面扑来。   阿山婆忽然叫了一声:“哎唷,这个地方怎么起霉了?”   李师奶凑过去看,果然墙角的地方一片潮湿,白色墙面上起了不少霉点,“真是奇怪,明明每天都开窗通风啊。怎么还会有这么重的湿气?”   楚月柠一眼就看到铁窗外散发黑气的桃花,转头就问:“花盆是谁摆在这的?”   李师奶拿块抹布过去擦花瓶,“阿荣啊,他说窗边放花心情都会漂亮很多。”   铁护栏围着的小窗户,正对石峡尾街道十字路口。   楚月柠找到问题所在:“我知道你为什么会晚晚都做噩梦了。”   “为什么?”李师奶奇怪。   楚月柠指着窗外,“房子位置处于官星位,十字路口连接处就是鬼门口,孤魂野鬼都要从这里进出入,本来邨屋楼高相互阻隔,风水应该也没大问题。”   阿山婆连声问:“既然没问题,红梅又怎么会每晚都做噩梦呢?”   “问题就出在这盆桃花上。”楚月柠一眼看穿桃花盆摆的局,“临窗边上刚好就是桃花位,鬼门煞气正对桃花位,主人家一定感情不和,轻则吵架不停家庭不和,重则另一半重病缠身,性命难保。”   李师奶浑身冷颤,不信也不行,“没错,我先生确实病了很多年。”   “桃花位上被煞气影响,至多就是影响两夫妻的感情。但是……”楚月柠说完顿了一下,看向被黑气缠绕着的桃花,又看顶上吊着的铃铛,微风吹来,铃铛随着转动发出清脆的响声。   只一瞬间。   阿山婆就打了个抖,目光四处搜寻,“红梅啊,这间房怎么没开空调就这么冻?”   楚月柠摇头:“不应该摆桃花和风铃在这。”   “对着鬼门摆的桃花叫鬼桃花,加以铃铛催动,更加催涨了桃花的运势。就像黑夜中的一盏明灯,孤魂野鬼刚出门口,就看你摆这么亮一盏灯,都以为你敞开门口开相亲大会。”   “这个局一看就是懂行人设置的。谁想害你?”   阿山婆转脑筋想了想,侧眼去看李师奶,“是不是阿荣?桃花盆他摆的喔,况且现在全香江都没桃花,好端端他放什么桃花?”   李师奶吓了一跳,顶着黑眼圈快速摆手否认,“没可能,我辛辛苦苦将阿荣拉扯大,他没理由这么对我。应该就是撞巧,阿荣一向都相信科学,无心之过吧。”   说完,李师奶还要小心翼翼地问,“柠柠,桃花盆移开就没事了吧?”   忽然。   墙上挂着的时钟指向十二点,   一道阴冷的煞气逼近。   李师奶表情瞬间变的痛苦,抱着头倒在地上打滚,“好痛啊,好痛啊!”   楚月柠退后一步,神色微变,双指夹符抵在眼前,迅速念动咒语。   伸手一甩。   符纸迅速化成红光从铁窗飞出去。   “破!”   顷刻之间。   窗内的桃花以极其快的速度枯萎,花瓣掉落在台上化为黑色的灰烬。 第12章   傍晚时分,天空一片赤红,大地上的光线渐渐暗下。   苏茵茵背着打肉机在巷子里走,砖面凹凸不平,脖间红绳吊着黄符左右甩动,汗水点点滴落。到了地方,苏茵茵才直起腰伸手敲响小门。   开门的是一位双目失明的阿嬷,站在门槛边伸手摸索,“茵茵?是不是茵茵回来了?”   “婆婆。”苏茵茵进屋将打肉机放在地上,“天黑了,你快回去休息,我还要帮公公去推车回来。”   “乖啦。”阿嬷颤巍巍伸手摸苏茵茵的脸,一边用手帕擦汗一边笑,“婆婆炖了香菜皮蛋鱼汤,回来就有的吃。”   “好,阿公最喜欢香菜皮蛋鱼肉汤,回来一定很开心。”   话落,苏茵茵把阿嬷扶进屋里,才又转身出门。   苏茵茵父母前段时间出香江务工,一个人在家又遇上疑似跟踪事件害怕,就搬到柯士甸和外公外婆一起生活。   外公在尖沙咀卖鱼丸,苏茵茵经常放学就去帮忙。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街巷边上亮起微弱昏暗的灯。苏茵茵担心外公摔跤,想赶快路就从九龙公园插、了过去。   公园没什么人,苏茵茵胆子本来就小,她紧抿着下唇,心跳急跳擂动如鼓。   忽然,石子路边的路灯闪烁起来。   苏茵茵不知为什么心底涌起一股害怕,刚想拔腿就跑,后方伸过来一只戴黑皮手套,紧紧捂住苏茵茵的嘴。   “呜呜呜……”   苏茵茵眼睛猛地睁的很大,害怕抓着对方的胳膊闷声尖叫。   对方见她挣扎,一手捂脸,一手胳膊横在她脖颈间,用力将她提了起来。   苏茵茵奋力挣扎,脚面离地面越来越远,就在她快要因缺氧窒息时,脖间的黄符发出亮红光。   对方力道猛的卸下来,暗骂了一声。   苏茵茵掉落在草坪,双腿跪在湿润的泥土上,听到似乎有些熟悉的声音,她愣了一下,随后尖叫呼救,快速向前爬起身往公园外跑,不忘回头看了一眼。   对方穿着黑色卫衣帽子盖住了上半张脸,下半张脸则被口罩遮住,看着越来越多的人,扭头走掉了。   苏茵茵跑到街边,她害怕到一屁股坐在地上瑟瑟发抖,惊惧过后,一行行的泪水才滑落。   她后怕的去握胸前的符,感受到原本符的位置一片空荡荡时,低头一看,哪里还有什么符啊,只剩一条光秃秃的红绳,还有锁骨位置残留的黑灰色的符纸。   她大脑一片空白,猛然想起楚月柠的话。   ——今天不适宜算命。   ——明天过后再来。   苏茵茵想起曾有同学告诉她,真正的玄学大师算命时有三不算,其中一条就是将死之人不算。   阿香全身淤痕的惨死样一幕幕浮现。   劫后余生。   苏茵茵手紧紧捂着残留的符灰,埋进膝盖崩溃痛哭。   不敢想象刚才如果没有成功逃脱,她会是什么下场。   九龍城警署灯火通明。   重案D组的四人还在办公室讨论案情。   施博仁对着写满关键点的白板,头昏脑涨,“真是一单未完,又来一单。人皮尸的案还没搞得顶,又来一具长沙湾女尸,这些罪犯真是怎么扫荡,都扫荡不完。”   周风旭看了他一眼。   施博仁轻咳一声,话锋转开,“不过有我们英明神武的旭哥,什么罪犯碰到我们D组都要害怕啦。”   站起来来到白板前指着一个线索,扮做好积极,“黄香是被凌虐致死,颈部位置淤痕这么深,说明凶手一定力气很大,个子也很健壮。”   周风旭眼下一片青乌,他被人皮案已经折磨到两天没有睡觉,原以为可以全力做人皮案时,又出现另外一件案子。   长沙湾女尸困难重重,凶手反侦察意识很强,除了精、斑,没留下任何指纹。   周风旭穿着白T,修长的手撑着后边的桌子。   目光盯着白板。   “黄香遇害时,曾经有过大量挣扎的迹象,我们一直以为凶手是随机作案。但,我们方向很可能一开始就错了。”   “忠叔,你那里有什么进展?”周风旭去看另外一人。   “凡是和黄香有过男女之情的男仔,都喊回来审讯过,暂时没什么发现。”罗七忠摇头。   甘一祖看白板上的尸体局部特写照片,没忍住又去旁边抱着垃圾桶呕吐。   罗七忠伸手帮他拍背,甘一祖虚脱从垃圾桶扭头,“多谢。”   “新人刚开始是这样,多看点就会好。”罗七忠毕竟是长者,安慰人的角度也会宽容很多。   甘一祖去看,“忠叔,你刚开始当警探也是看到尸体就会呕吗?”   罗七忠当警探几十年,始终忘不了第一次看到尸体的画面,“哪个新人不呕啊?又不是冷血动物。”   甘一祖又小心翼翼去看坐中间位置的周风旭,“周沙展新人时,也有这种生理反应吗?”   “旭哥又不同点。”施博仁笑着接话,“一向就冷血心肠,他怎么可能有这种生理反应。”   “我和旭哥同期,他刚进重案组不知道多威,人肉叉烧包知道吧?抓到凶手时,厨房还有很多没处理干净的人体组织,老警探都不敢进去,旭哥当时是新人,进去都不用提前做心理建设。”   甘一祖听的眼睛都不眨,当即用崇拜的目光投向男人。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这么大?   施平之刚从审讯室出来,看到重案D组还亮着灯,推门进来,“哥,怎么还没下班?”   施博仁见是弟弟过来,招手喊他过来,等人过来之后,他伸手搭在施平之肩膀上,笑了,“听Craig说,你刚去O记就帮忙破掉一个贩毒案,可以啊!哥哥以后全靠你了。”   施平之顿感压力好大,“别开玩笑啦,O记升职比CID还难啊。”   周风旭也过来拍了拍施平之肩膀,“别听你哥乱讲,O记面对的都是涉黑罪犯,对面人随时都会开枪,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行,安全最重要。”   “旭哥讲的才是人话。”施平之抖动肩膀,将老兄的手摔下去。   甘一祖好奇:“之哥,你今天去抓白、粉仔,有没什么有趣的事发生?”   “有趣?”施平之想起念念不忘,费解整整一下午的事,“有趣倒没,离奇倒真。没抓到白、粉仔之前,他去算命,那个算命大师算出来他卖白,粉,并且还算出我们等着抓他。”   “这么夸张?”施博仁不禁联想起上次的棺材钉自杀事件,去看周风旭,“上次坚叔不也是透露去算了个命?”   话音刚落。   办公室角落的电话机响起,离得近的甘一祖接听完后看向沙展,“EV林sir说九龙公园有一起报警案很可能和长沙湾罪案有关,要我们过去一趟。”   发愁的案子又有了线索。   四人到达现场时。   魂不守舍的苏茵茵正被焦急的外公外婆守着。   “现场是什么情况?”周风旭率先发问。   林sir将警署头盔抱在怀里,将苏茵茵险些遇害的经过说完,指着苏茵茵的脖颈,“这里也是有一条淤痕。”   周风旭看到熟悉的淤痕,眸子微闪,向失魂落魄的苏茵茵举起证件,“麻烦你和我们回警署仔细讲一遍遇害经过。”   话落。   周风旭扭头:“博仁。”   “旭哥。”施博仁应了声。   “联系鉴证科加班,让他们看看淤痕。”   “没问题。”施博仁马上掏出Call机。   半夜,男人粗重的呼吸声在楼道响起,到达三楼后伸手敲响房门。   开门的李师奶披着件外套,睡眼惺忪去看男人,“阿荣?今天怎么会回来?”   身形高大威武的中年男人留着满脸胡子,“好久没回来看阿妈,又忘记带钥匙,才麻烦阿妈帮我开门。”   说完,李志荣进屋,帮着李师奶掩好外套,面露关心:“怎么样,今天有没有睡好点,还有没有做噩梦?”   养子孝顺,李师奶心有慰藉拍了拍肩膀的手,“没了,今天八点钟就上床睡觉,到现在都没做梦。”   以往情况严重的时候,天一黑,七八点睡觉就会开始有噩梦。   自从柠柠帮她把鬼桃花破了,她还真就没做噩梦,阿山婆见人没事也坐着的士回了九龙塘。   “没了?”李志荣皱眉,又快速反应过来,装出一副放心的样子,“没了就好。我就说不用迷信,心理作用消除就不会再做噩梦。”   养子不喜欢迷信的东西,李师奶十分清楚,所以什么都没解释。   李志荣扶人进了卧室,目光第一时间就去看窗台的桃花,见只剩个盆栽在那里,沉声:“桃花呢!”   声音如平地一声炸雷。   李师奶被恶声恶气吓了一跳。   “桃花枯萎了。”   “没可能。”李志荣直接否认。   “真的枯萎了,现在不是桃花的季节,可能和香江的水土不和吧。”李师奶尽量掩饰。   果然,李志荣不说话了。   就在李师奶以为事情过去,准备上床睡觉时。李志荣出去再回来时竟又抱着一株插着桃花的盆栽,他沉着脸砰的一声放阳台上,然后将空盆栽拿起,看向李师奶,才笑了笑。   “这里还是放个桃花才好看。”   李师奶看着神情大变的李志荣,吓到浑身发抖。   阿荣……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李志荣关了卧室的门,原本带着笑容的脸立即沉了下来,一双黑色的皮手套被丢到桌上。   “呼呼呼——”   他喘着粗气。   黑色的卫衣被丢在地上。   他胡乱推开衣橱,拿了件衣服套上,沉重的身子往床铺上倒去。   啪的一声。   灯光熄灭,夜幕涌来,一切再归于寂静。 第13章   “同学,要来一碗糖水吗?冰冰凉凉,喝完还能够醒神,猴赛雷的喔!”   崇中学校门口。   学生们都十分好奇看着门口的糖水摊,摊车玻璃柜上摆了芒果、西瓜等水果,以及……一盆单株桃花。   老板颜值爆高,一双素手翻来覆去装出一碗碗糖水。   男同学们窃窃私语,刚抬头就对上楚月柠眉眼弯弯的笑容,几人互相看了一眼,你推我我推你,终于,人群里出来一名个高,穿着白衬衫的男同学。   男同学垂眸,来到糖水摊前,他看向贴在玻璃柜上的招牌,他捏着西裤,紧张的说:“请给我来一份椰汁西米芒果,还有冰糖马蹄还有西米银耳羹。”   “好哇。”楚月柠系上围裙,看向男同学微微笑了下,“稍微等下,马上就可以。”   男同学耳誆红了起来,听到后边朋友的起哄声,他快速回头扮做凶狠的样子,然后又快速回头站好。   “好了。”楚月柠将三份糖水分开打包,递给男同学,细心叮嘱,“要趁冰喝,常温了就不好吃。”   男同学接过冰糖水频频点头,从西裤兜里掏出一张百元港币塞给楚月柠,急忙转身就跑。   “诶。”楚月柠看着一百元,眨了眨眼,又去看男同学,对方已经将其余两份糖水分给朋友,三人打打闹闹进了校园门。   “三份糖水还不到30元,怎么给这么多?”楚月柠将钱塞进口袋,解开围裙,弯腰伸手搂过台面上的盆栽桃花。   “只好亲自送一趟啦。”   三位同学走的比较快,他们走上楼梯的台阶,进走廊后又拐了弯进了中七(5)班。   两位同学将糖水碗丢进垃圾桶,转身就调侃:“星哥,糖水摊的女孩长得真漂亮,放学拿下吧?”   乔星将朋友推开,找了座位坐下,恼怒:“别开玩笑,我小她很多。”   “小怕什么?姐姐长那么漂亮,大几岁也值啊。”朋友贱兮兮凑过来,“喂,你可是乔氏集团的公子哥,什么女人拿不下?”   “闭嘴啊。”乔星刚说完,他后背就被人拍了拍,扭头刚好对上楚月柠的眼睛,他蹭的一声站起,以为楚月柠听见他们说话,他脸色通红的道歉:“对不起,你不要听他们乱讲。”   楚月柠好奇:“什么?”   又将目光对准其他两男孩,歪头。   “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   两男孩赶紧摆手:“没没没,我们没说什么。”   “哦。”,楚月柠拿着70多块零钱放在乔星课桌上,“三份糖水一共28,用不了一百块。”   “多的是小费。”乔星解释,“我一般去餐厅都会给……”   本来想说给服务员小费,但他想起楚月柠是老板,香江……好像真的还没有给老板小费的习惯?   “不用啦,我只卖糖水不要小费。”楚月柠抱着桃花盆栽,多嘴问了句,“对了,你们食堂在哪?”   乔星指了个方向,好奇,“你要去我们食堂?”   “对啊。”楚月柠看向怀里的桃花,意味深长笑了笑,“还点东西。”   食堂的员工宿舍,就在学校后山,矮小的平房一间接一间。   “阿荣,等会要快点上工,别迟了学生们的午餐。”同事见李志荣又往宿舍走,生怕他和上次一样迟到,连忙喊了声。   李志荣不耐烦停下脚步,“好烦,不用你说!”   同事碎碎念:“还不用我说,你负责分菜嘛,上次忙到脚不沾地,都以为你已经分好菜,结果一点钟啦,校长才连忙过来问怎么没开餐。”   李志荣像是被点燃引线的炮仗,火气涌上来狰狞着表情,“我都说了不用你管!这么啰嗦小心我杀了你!”   同事被吓到连连后腿,胆战心惊的闭了嘴。   李志荣走到平房,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开了门。   平房很小,满屋堆满了各种工具和垃圾,打开门就可以看到凌乱的床铺,地面全是散落治疗慢性支气管炎的药盒。   李志荣不发一言走进屋子,他拉开厕所的帘子,又推开摆放在地面上的白色一米多高的大水桶,一块带拉环的铁板漏了出来。   揭开铁板,又从地面上摸出来一把铁制的手电筒,往前一推打开灯,顺着楼梯下去。   狭小的空间里,只能听到李志荣粗重的喘气声,走了一段路,看到了亮光。   房间中间摆了一张铁制的平台,上面赫然摆了一具女尸,李志荣用痴迷的目光打量着她,当看到女尸身上的淤痕时,眼神又疯狂起来,抓着女尸摇晃。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女人都要这么贱格?我老婆也是,你们也是!我只是一个食堂的打工仔,我身份如此低微,就这样你们也要向我抛媚眼?”   疯狂完。   李志荣又好像得到一两分钟的清醒,他松开手,随着手电筒的掉落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捧面啜泣。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贱?你们不对我抛媚眼不就什么事都没有?没事,等我杀了苏茵茵,你们就不敢贱,不敢再随便勾引男人……”   “苏茵茵的命,你没本事拿第二次。”   地窖外,响起清脆的声音。   李志荣愣住,慢慢抬头。   随着昏暗的光影推进,女孩抱着盆桃花进来,荔枝眼呛着淡淡清冷,她长发额前带着一块三角发巾,一撮刘海从里钻出搭在鼻梁旁边的小痣上。   李志荣从地上起来,眼睛盯着盆栽桃花,神情渐渐疯狂:“桃花为什么在这里?”   声音带了点漫不经心。   “你是指这盆被人用邪术以鲜血灌养,四季不会凋谢,专用来吸引鬼魂的桃花?”   楚月柠挑眉,看了一眼桃花,随后抛了出去,“还你。”   桃花在半空滑了一道线。   李志荣紧张的将它抱进怀里,赶紧查看它有没有坏。   半晌后,空旷的地道响起低沉的粗气。   “她也全部知道了吗?”   “李师奶?”   楚月柠回忆起一大早,天还未亮,李师奶就敲响她的门怀里还抱着盆栽桃花,可怜的师奶,眼底下一片青乌,唇色惨白,吓得浑身不停打着哆嗦。   “柠柠,是阿荣啊,真的是阿荣。”   “我虽然不是阿荣亲生母亲,但也亲手将他抚养成人。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楚月柠代替她将话传达。   “为什么?”李志荣没抑制住想笑,他赶紧捂着嘴,还是没忍住,“她不知道为什么?简直可笑。全天下的女人都贱啊,她虽然是阿妈,也一样啊,被我撞到她在相亲,她那天笑的好开心,和那些对我笑要勾引我的女孩一样。既然她这么喜欢相亲,不如就让我这个做儿子的成全她。”   “没亲手杀死她,已经是我对她养大我最大的报答。”   “还有啊,她又收养一个仔,有我就够啦,她为什么又有收养一个?”李志荣冷笑,“她以前说,家里财产都留给我,两个仔她打算怎么分?我最痛恨别人欺骗我,不如趁早去死。”   楚月柠听完,可观评价:“笑都有问题?笑就是勾引你?还真是个变态。”   注意到李志荣包扎的中指问:“桃花阵是你用精血养的吧?”   精血养阵是邪术中的一中,以精血养的阵周而复始,即时当时被破坏,时辰一到又会复原。   所以,必须要用李志荣的精血作为媒介才能真正破阵。   楚月柠打了个哈欠,“害我一大早就要跑崇中来,真是过分啊。”   不等李志荣反应,她两指从裤兜里夹出一张符,两眼凝神,催动咒语。   下一秒。   符纸咻的一声飞出去,泛着红光,围绕着李志荣的中指一圈。   中指包裹的绷带话落,被符纸划开一道口子。   明明是一道细微的口子,却犹如受到了更为严重的利器伤害,李志荣却放开桃花抱着中指痛苦的嚎叫。   一滴鲜红的血从中指滴落在桃花上,原本鲜艳的桃花霎时间枯萎成灰。   楚月柠看着半空的三团黑气,黑气不断壮大,不停向李志荣袭击,快要成功时,又被弹了出来。   就像李志荣身上放了个透明的护照。   她弯腰问:“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鬼?”李志荣想去抓楚月柠,楚月柠浅往后动了一下,他抓了个空,狞笑。“我杀了人,要真有鬼早来杀我了。”   “是吗?”楚月柠闭目念了一段咒语,紧接着李志荣惨叫,他掀开衣服亲眼看着脖子挂着的黄符燃烧。   “既然不信,护身符就别带了。”   说完,她转身出去。   李志荣眼眶发红,感受到身上压迫的力道被解开,他起身拿过铁板面上的匕首,猩红着眼眶,“进来还想出去,迟了!”   还没来得及站起来,他便被三团黑气紧紧裹住,一道黑影紧紧勒着他脖子,一道黑影将生前受的凌、辱还给他,一道黑影强迫李志荣拿着匕首干脆利落往下身去。   “啊啊啊啊……”李志荣痛苦大叫。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手。   他承受的全是之前施加在遇害女孩上的手段。当时,他下手的时候只感觉到了快、感。原来那些女孩在哀求他住手的时候,这么痛苦?   鲜血在慢慢流失,大脑却越来越清醒……   这一刻,李志荣仿佛身在地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楚月宁重新看到光亮时,体贴的又转身将铁板关上,随着板子的落下,通道里的惨叫彻底被隔绝。   蝴蝶飞到她的手指上,张扬着鲜艳的生命力。   而李志荣的生命才刚刚开始倒计时。 第14章   一辆警车极速刹车,停在崇中校门口。   CID的四人从车上下来。   楚月柠也刚到摊车,与四人擦肩而过。   周风旭看了她一眼,目光又投向后方,“忠叔你负责后门,别让嫌疑犯逃脱。”   “没问题。”罗七忠拍拍肩膀,“我办事你放心。”   “天网恢恢,嫌疑犯就算有对翅膀,都不可能飞出去。”甘一祖兴奋着擦手跃跃欲试,他进警署终于也要亲手破获案件啦。   想想等会抓犯罪嫌疑犯的场面,甘一祖就兴奋。   施博仁则四处打量,最终将目光投向离得最近的糖水车女孩,忙喊了一声。   “喂,老板你等等。”   楚月柠推着摊车,还真停了下来,看着过来的施博仁,费解眨了眨眼,“要糖水啊?不卖了,已经收摊。”   施博仁表情逐渐痛苦,他弯下腰抱着肚子,“不是啊,是想问问你有没有纸,人有三急嘛!”   楚月柠视线下移,看了看,然后抬起来摇头:“没有。”   施博仁肚子闹得惊天动地,表情石化:……   不是吧,竟然有老板做饮食不带纸?   “那我……怎么办?靓女,借点行不行啊?”   楚月柠从摊车底下拿了张报纸递过去,“这个可不可以?”   “有总好过没啊。”施博仁接过,恰好看到报纸上写着一段大字:算命大师铁口断言渣男3P□□。   :……   “你们等埋我啊!”施博仁拿好报纸,焦急看着已经快要消失的三人,只能夹、紧屁股,双手捂着跑过去,边跑边骂:“甘一祖,甘一祖,咁都有一阻。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饮他一杯奶茶毒过喝十斤泻药啊!”   骂完,施博仁又拍自己嘴巴:“叫你贪食,真是抵死。”   两个小时后,崇中学校门口被围起警戒线,学生们都被通知放学回家,大量媒体抵达现场。   施博仁牛仔裤后兜插了张报纸,和罗七忠讨论案情,语气不免挫败:“本来以为这次有苏茵茵的口供,一定能把凶手绳之以法,谁想到凶手自杀?”   苏茵茵给口供的时候,曾经提过凶手的声音很耳熟,后来通过回忆,才说曾经在食堂大菜的时候听过。   眼看破案在即。   大家熬夜的劳累一扫而空,热情如火,结果凶手自杀就像是一盆水给他们浇灭了。   “换个角度想。”,罗七忠到底岁数在这里,心剔透自然也能看的开:“死了也好,社会少了一个败类。”   “坏就坏在,死在伏法之前。最遭的就是旭哥。”甘一祖小心翼翼看了一下旁边沉默的男人,“你没看到旭哥进去看到凶手尸体,脸色变得不知有多差。”   随着三具盖着黑布的担架抬出来,搬运尸体的人才说:“周sir,地道下边真的还有一具白骨化的尸体。”   施博仁觉得奇怪,走过去问:“开始下地道的时候,不是只有一具尸体?怎么又多了一具?”   根据法医初步推测,白骨化死亡时间已有一年。一年前,曾经有人报案说李志荣前妻失踪。   “初步推测是凶手前妻,具体还要等后续的化验结果。”,周风旭修长的手指夹了一支烟,神情冷峻,透过烟雾,他看向旁边给口供的食堂员工。   食堂员工吓得脸色惨白,“阿sir,我平时就觉得李志荣脑袋好像瓜了一样,上午还威胁我要杀了我,还好你们查案够快啊,不然我也会惨遭毒手。”   负责记录口供的同僚,将这段话记录在本上,“麻烦你回忆一下,李志荣回了宿舍后,后面还有没有人来找过他?”   员工摇头:“当时我择菜去了,崇中加学生千多个人,要择的菜很多嘛,当时根本没人去关注李志荣。”   “好,如果还有什么线索可以打电话给警署提供。”同僚结束问话。   周风旭收回视线,将烟头掐灭,喊上边上的三个人,“走,先回警署,收尾工作还有很多。”   几人连忙跟上脚步。   三人刚出校门口,记者上前拦住穿着风衣的男人问:“周沙展,我们收到消息,杀死长沙湾死者的凶手已经畏罪自杀,现场还有另外一具遇害者尸体,请问是不是真的?”   另外一记者也抢着发问:“距离长沙湾女尸过去仅三天,凶手选择畏罪自杀,是否是D组已经找到关键性证据?”   “又或者是凶手良心不安决定自杀,我们发现地道一共有两具受害者尸体,其中一条是崇中学校的学生,据法医说死亡时间不超过24小时。D组的办案效率如果再快点,是不是就不会有枉死的新受害者?”   问话出来。   D组的人面色都不太好。   尤其甘一祖年轻又冲动,当即把记者的话筒推开,“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意思是我们办案不力?我们三天三夜没合眼睡觉,这些事要不要说给你们听啊!”   记者被推,不满:“你们合不合眼,关记者什么事?办案不力是你亲口说的,我可没指责你们。”   “那你意思,你就是故意在这阻止我们办案了?”甘一祖火越烧越高。   “一祖。”周风旭喊停,甘一祖才退回来。他面对质疑没有恼怒,反而是看向提问的记者,“来之前,我们已经掌握确切证据,可以证实李志荣就是长沙湾女尸的作案凶手。公共科很快就有发布会,如果你们还有疑问,可以留着介时再提。”   “我这帮伙计个个都熬的很累,抱歉,要先回警署收尾。”   几人回了警署。   一个个累瘫在沙发上。   周风旭把外搭的风衣脱掉,穿着件白T看着墙壁上的时钟,陷入沉思。   施博仁端了杯咖啡给他,“点啊?还沉浸在长沙湾女尸案?法医验过李志荣的尸体,已经通知他养母,确定自杀。”   周风旭接过咖啡,“以李志荣的心态,他既然对苏茵茵出了手为什么不等第二次机会?”   “或许人家觉得罪恶,所以不想再杀人?”施博仁找了旁边的沙发坐下,“反正人已经死了,案子也已经结束。无谓再想太多。”   周风旭眸色微沉,“如果他真的是这么想,他为什么要杀第二个受害人?”   话音刚落,D组办公室门就被敲响。   甘一祖拿了沓照片进来,递给周风旭,“旭哥,从地道里面找出来先前受害者照片,奇怪的是,苏茵茵的照片上写了个3,另外一个女孩则写了个4。”   证据可以证明,李志荣的犯罪道路还没停止。   施博仁顿时哑口无言,将咖啡放到台面上,尴尬地看向周风旭,“是噢,他为什么没杀完第三个第四个,就自杀身亡?”   周风旭推测:“所以,我怀疑,有人和他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才让他终止计划选择自杀。”   他陷入沉思。   这个人到底是谁?   对方有什么企图或者目的?   突然,有同事推门进来——   “有两名崇中学校的学生爆料,说是李志荣死之前,有个人去见过他。”   三个人齐齐变了面色。   原来,李志荣自杀之前真的见了另外一个人?   ——   楚月柠一路骑着摊车到庙街,刚将车停稳,张见德就冲过来。   “柠柠,又上报了!”   “又上报了?”楚月柠接过报纸看,只见大喜周刊上的头版标题写了诺大的几个字——算命大师帮抓白,粉仔。   文章写的正是楚月柠算车仔强卖白、粉的经过。   楚月柠瞠目结舌。   这记者是不是干脆直接在庙街住下了?   不然怎么解释,昨天刚算的命,今天就上了报纸?   “何止上报。”张见德吸了一口烟,又点了点报纸的右下角,“简直就是无间道,像是敌特潜伏身边啊。”   右下角是香江读者的反馈信息,全部都是要求报社公开算命大师具体身份,及算命位置。   许多读者都想亲自来验验,算命大师是不是真像报纸上写的那么神。   “要是这些读者都来,你生意不知会变得多好。”张见德感慨。   “人多有什么用?我一天也至多能算两个啦。”   楚月柠将报纸折叠好,还给张见德,又扭头去看街上,想要找出一直在庙街蹲点的记者。   可惜,并没有什么收获。   她没再顾虑这些,伸了个懒腰,然后将小木板桌搬出来打开放好。   “柠柠。”李师奶牵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过来,打招呼的手拿着一个长形钱包。   楚月柠起身,笑了笑:“李师奶,气色不错啊。”   “多亏你啊,我才能睡一个安稳觉补足气血。”李师奶打开钱包从里拿出一张支票,递过去,“讲好的两千元,快点收好别掉了啊。”   “多谢。”楚月柠接过支票放在专门装钱的小包里。   李师奶想起让月柠拿走盆桃花的事,仍然心有余悸,“还好你没事,今天警察打电话给我的时候,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害怕。”   讲着讲着,李师奶就眼泛泪花,“我从来都把阿荣当足亲生孩子养,没打没骂,真是不知道他怎么会变成一个穷凶恶极的杀人凶手。”   李师奶收养阿荣时,阿荣才几个月大,她尽力教养却没想到养出来一个杀人犯。   想起无辜惨死的女孩们,想起教育上的巨大失败,李师奶愧疚到心痛。   “我都不知还能不能养好这个细蚊仔。(小孩子)”李师奶叹气,摸了摸男孩的发顶。   “别想太多,有些人天生坏,谁教都一样。”楚月柠安慰完她,从冰棍箱拿出一支菠萝雪糕递给小男孩。   小胖墩不敢接,看了一眼李师奶,直到李师奶让他拿。   他才伸出虚胖的手接过雪糕,撕开纸露出一排洁白的小牙:“多谢姐姐。”   “不用客气。”楚月柠一眼就看尽小胖墩的面相。   十岁前孤苦无依,原是一生清贫没有作为的命运,在李师奶决定领养他的那一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日后也是名动香江的成功人士。   她伸手摸了摸小胖墩的头,弯眼含着笑意。   “要听话,不要惹李师奶生气啊。” 第15章   “知啦,姐姐。”小胖墩声音细声细气。   李师奶脸上还是挂满担忧。   楚月柠看出她的心事,安慰:“放心吧,只要引导正当没事的。”   “真的?”李师奶浅松一口气,摸了摸小胖墩的脑袋,“帆帆,和姐姐拜拜。”   帆帆摆了摆手,然后跟着李师奶离开。   张见德和林家桦靠在一起,见小胖顿时时刻刻扶着李师奶,不禁感慨。   “还算小帆帆有孝心。”   “怎么看,怎么都比他大哥有出息。”   “真是催(呸),好端端提杀人犯干什么?保佑小帆帆千万不要走杀人犯的老路啊。”   楚月柠弯腰拿起抹布,仔细把玻璃柜擦干净,一道声音传了过来。   “楚大师。”   楚月柠放下抹布,起身看去。   对街泊车位置,停了一辆红色法拉利,下车的女士烫了个大c卷,戴着猫眼墨镜,还穿着一套红色的西装裙,又靓丽又时髦。   “哇。”张见德顿时眼睛一亮,抓着烟嘴打趣:“来个靓女真是庙街的空气都不同,活脱脱一个火玫瑰欧阳海潮啊。”   火玫瑰是香江最近的一档热播剧,女主欧阳海潮穿着打扮极为潮流,刚播出就创下超高的播放率。   尤其张见德,夜夜追连载。⑤2④9081久2   “靓是靓,不过……”林家桦忙捅了捅张见德心口,“好像有点面善,认不认识?”   “咦?你别说,还真有点面善。”   张见德话音刚落。   女士就走到摊前,摘下墨镜,面带笑容:“楚大师,好久不见。”   张见德看到对方长相,忙咳几声,抓着烟嘴将林家桦的头转了个圈,低声,“一男P三女的女主角啊。”   “何靓太。”林家桦惊讶,“怎么气场变化这么多?”   何诗菲先前完全是一副香江贵妇的打扮,本来家境也不穷,用度都是名牌,但就好像一尊空花瓶,没有主心骨。   眼下的何诗菲却好像脱胎换骨一般。   原本哭到红肿的眼睛充满了神采,就像一盆已经枯萎的玫瑰花被重新注入生机。   何诗菲听到两人讨论的声音,微笑着解开他们的疑惑,“多亏楚大师,我才能走出迷窟重获新生。”   “你能想通就好。”楚月柠让人坐下,有点好奇,“后面的事你处理好没有?”   “都已经处理好。”何诗菲坐下,非常感激,“如果不是你提前帮我算出前夫转移财产,我也没办法拿回属于我的一切。或许,下半辈子我真的只能穷困潦倒。”   “不过也好在,我最终清楚男人不可靠。”   何诗菲说完,从西装口袋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楚月柠,“追回前款后,我重新开了一家化妆品公司,主要经营亚洲的化妆品,最近日本很火的化妆品,全香江只有我也有。如果楚大师喜欢这个牌子,可以来我公司挑一挑。”   “只是挑化妆品,不用干别的事了?”楚月柠挑眉。   “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何诗菲笑着回,“如果时间够,还想你能帮我去看看公司风水,价格方面好谈。”   楚月柠还答应要帮坚叔的女儿超度,“那得过几天了。”   “没问题。”何诗菲起身,“那我就先回公司了。”   何诗菲过了马路,有人追过来将她拦下。   大婶看了一眼红色的法拉利,就知何诗菲有钱,算盘打的飞快。   “既然楚月柠没空,为什么不找其他厉害的风水师?我侄子就是风水大师,很厉害的,介绍给你啊?”   只要成交一单,大婶也能从中捞到不少介绍费。   何诗菲摇头。   香江不是没有出名的风水大师。   她一开始也怀疑过楚月柠的能力,但结果可想而知。   “多谢,不过,我想香江没人可以比的上楚大师。”   毕竟,谁能做到像楚大师这般看透人的命运?   “实话讲,如果不是楚大师来帮我看风水,我公司的风水宁愿不动。”   何诗菲说完,就上了法拉利。   唯独剩大婶去看楚月柠,她刚从窝打街搬过来,自然没看到何诗菲算命的现场,鬼鬼祟祟念叨。   “没人可以比的上?这么高的评价?”   “都是神神道道骗人,有什么不同?我就不信什么糖水妹就能吹出花来。”   楚月柠不清楚有人想挖单的事,时间到了正午,她先收摊去了黄大仙庙旁边的长生店。   长生店原本售卖的都是棺材、殡仪用品,并提供殡仪服务的店铺。   她原本也不清楚,坚叔怎么约在这个地方。   但人踏进长生店后,看到满墙的密密麻麻的骨灰坛,她才懂了点。   坚叔早已等候在此,主动解释:“香江地贵,墓地就更贵,人人都在等公家龛位。我们只能先寄放长生店。”   香江寸土寸金,自然也造成墓园位置紧张,公墓的位置和公屋一样需要等待,长生店自然也扩展了业务,专门辟出一块地方供客人的无处孤魂安放。   坚叔叹息:“也不知阿娴的龛位什么时候才能排到。”   楚月柠掐指算了算时辰,“时辰到了,我们开始吧。”   坚叔闻言小心翼翼将阿娴的骨灰堂从墙上搬下来。   楚月柠将早已准备好的往生符烧燃,然后闭上眼默念超度咒文,一道旁人看不见的白光盘旋绕着骨灰堂一直打转转。   等忙完,天色已经渐黑。   楚月柠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庙街,内心决定等会要去风水铺再进点货,买点道具辅助一下,不然光靠念咒超度,人不累死也得渴死。   还没等她到风水铺,就有一批军装警将她请到了九龙城警署,美名其曰配合调查。   审讯室里。   施博仁看着对面白白净净、油盐不进的女孩,烦躁的头发都快脱了一大把,两手撑着桌子,身子探前。   “姑奶奶,拜托你讲点实话,你说李志荣给他养母种了鬼桃花,为了解煞你才搬着鬼桃花去找他?”   “这种天方夜谭的鬼话,你骗骗李师奶就算了,差佬(警察)你也敢骗?又不是拍玄学电视剧。”   旁边白白净净的甘一祖,也帮着吓唬,“对啊,欺骗警察罪名很大,影响办案搞不好要判一个帮信罪坐牢的。”   灯光昏暗,一盏泛黄的灯搭在女孩白皙的肌肤上,她安安静静坐着,狭长的荔枝眼映射着光,即使进了警署也面容清冷。   一点都不怕事。   施博仁审讯过无数次犯人,从来没遇到过这种软硬不吃的对象。若是其他同年龄的女孩,吓一吓早就招了。   他神情隐隐崩溃。   “你讲实话啊。呐,我顶多看在你借张报纸给我擦屁、股的份上,不怪你这次撒谎啊?”   楚月柠长叹一口气:“该说的,都已经说清楚,信不信是你们的事。”   周风旭站边上,修长的手拿过桌上的照片,两指夹着放到楚月柠面前,俯身:“照片上的人认不认识?”   楚月柠看了一眼,点头,“认识,苏茵茵。”   “你和她是通过什么途径认识的?”周风旭继续问。   “我卖了一张平安符给她。”楚月柠抬眸,面对周风旭带着压迫性的提问,丝毫不紧张,“不信,你可以问问她。”   “那张符的作用是什么?”   “保她一命。”   这话说出来时。   在场人都微微愣住。   毕竟,苏茵茵的情况只有他们警局的人了解,外边的人都以为她只是受了一场袭击。   当苏茵茵做完淤痕鉴定后。   鉴证科的人说,就凭淤痕的力道和深度,苏茵茵没有当场死亡真的是一场奇迹。   可能吗?   一张符就能救下一条人命?   在场人都觉得头皮隐隐发麻。   周风旭却淡声说:“我只相信科学。”   “谢谢,我只会玄学。”楚月柠微笑,“如果你想,你可以来庙街找我算命。”   “至于这宗案件,李志荣的死是咎由自取。如果你们考察了现场,应该可以肯定,他身上绝对没有第二个人的手笔,也就是说不关我事。”   周风旭眸色深沉。   鉴证科根据信息判断,李志荣确实是自杀。   直觉告诉他,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且和面前这位卖糖水的老板有很大关联。   不过,直觉并不能当证据。   “李志荣还没能杀苏茵茵,他的目标没有死亡,为什么要自杀?”   楚月柠歪头,荔枝眼渐渐浮起笑意,“或许,他不过就是单纯良心发现或者幡然醒悟?”   “幡然醒悟?”周风旭冷声,“罪犯如果有良知,就不会死这么多人。”   楚月柠非常认同。   “砰砰。”   D组的督察madam敲了敲门,示意时间已经到,没有证据证明对方是凶犯,警署就要放人。   D组再不愿意,也只能遵守法律。   楚月柠看着沉默的周风旭,表情诚恳。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完,配合警察调查是香江人民该尽的责任,周sir日后如果还有疑问,欢迎再来庙街。”   说完,楚月柠又去看一边的施博仁,不忘好心衷告。   “施博仁先生,一个小时后,你将会进医院,如果我是你一定不会拿屁、股对着大门。”   说完,楚月柠便离开了警署。   见人已经离开。   甘一祖奇怪,看着还在沉思的周风旭没打扰,去推施博仁,“仁哥,你说糖水档老板为什么会知道你名字?”   施博仁没好气:“还用问?肯定是我平时锄强扶弱、为人仗义、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为人给香江市民留下深刻的印象。”   “唉。”施博仁仰头叹气,“太受欢迎也是一种苦恼,走到哪都有人认识。真是求求老天找个人帮我分担一下罢。”   甘一祖:……   话音刚落。   施平之就急冲冲进来打断:“刚刚从审讯室出去的女孩,就是算命抓到白、粉仔那个啊!你们是不是审问她了?有没有问她都是依据什么来算的命?”   施平之也不信玄学。   所以理所应当的也想要个答案。   周风旭这才将两人联系起来,神情若有所思:“她就是你说算命很神的那个?”   甘一祖挠了挠头:“如此看来,她找李志荣真的只是为了破鬼桃花?”   “真是索索嘚(傻傻的)。”施博仁站起身,两手撑着门背对走廊,“有鬼我就信,算命我就真不信啦,顶多就是炒一炒名气,故意找人作怪。”   “仁哥,之前坚叔那宗案是你说的鬼杀人的喔,你一点都不信?”甘一祖疑惑。   “我们是警察嘛,最重要的就是信奉科学。”施博仁见甘一祖真的这么天真,不由用怜爱的目光看他。   “随便就信鬼杀人,案子不用破了咩?”   “今天要是真进医院,我施博仁的名字倒过来写。”   同一时刻。   走廊另一间审讯室的嫌疑犯冲了出来,对方拆了一根木椅腿,上方还连着好几根铁钉,神色狰狞拿着木椅腿冲着人群挥打。   “我没犯事,你们快放我出去!”   突然。   嫌疑犯踩了不知是谁丢的香蕉皮,一个趔趄,就在即将摔在地上的时候,木板往前一拍。   生锈的铁钉噗嗤一声扎入肥润的屁、股。   紧接着是施博仁杀猪般的惨叫。 第16章   嫌疑犯看着痛叫的人,手一哆嗦,木板就松开挂在施博仁屁、股上。   实在太痛了,施博仁痛到额头冒汗,手握拳头先指了指嫌疑犯,才将木板缓慢拔出。   “在警署你都敢袭警!一祖,抓他坐牢,不坐够十年不准放出来!”   甘一祖立刻上前,踢了嫌疑犯一脚,然后将人反手按在墙角。   嫌疑犯脸侧贴在墙上,哭诉:“阿sir,用不用这么严重啊?不过一块木板。”   “一块木板?”施博仁捡起木板,作势要拍在嫌疑犯脸上,嫌疑犯吓得瑟瑟发抖,哀声求饶。   “可惜这块木板没到你脸上。”施博仁才恨恨把木板丢地上。   生锈的钉子上还挂着一点鲜血。   甘一祖看着就痛,嘶了一声,去扶施博仁:“仁哥,要不要去医院挂个号?”   糖水档老板的算命,简直不要太准了吧!   说要去医院,就真要去医院。   不去都不行。   施博仁痛的龇牙咧嘴,一手捂着屁股,心底又痛又慌。   痛的是这钉子真他妈锋利,慌的是去医院他是不是得换姓了?   老施家最后的血脉敢换姓,远在江城省埋着的老祖宗们会从土里翻出来,翻山越岭,淌过大海也要收拾他吧?   “巧合……一定是巧合。”   “人生中真是充满巧合与意外。”   施博仁强颜欢笑,双手合十朝空气拜了拜,“有怪莫怪,有怪莫怪……”   周风旭捡起地板上的香蕉皮,扔进过来收拾的清洁阿婆的垃圾桶,目光下移,看了伤口后拍拍施博仁肩膀,“去医院看看,钱找我报销。”   施博仁感激到泪眼汪汪,顺棍就往上爬,提出已经心心念念很久的问题。   “旭哥,你对我真是好啊,不如看在我伤了的份上,晚上一起请我们到欢乐吧喝酒啊?”   周风旭看了他一眼,笑了:“如果你再提欢乐吧,这次的事情麻烦你自己掏腰包。”   “明白。”   施博仁捂着屁股,委委屈屈的闭嘴。   督察办公室被打开。   女人短发穿着军装,不苟言笑,她先是看了一圈走廊的人,见施博仁捂着屁股,饶有兴趣的看着:“做咩啊?”   “没事,不小心擦伤。”施博仁气不喘脸不红就撒了一个谎。   开玩笑,在同事面前丢人就算了。   在女士面前还是要保持风度。   “多注意安全。”石玉冰讲完,目光投向旁边站着没出声的男人身上,点了点头。   “周sir。麻烦你进来下。”   办公室很大,墙上挂满了石玉冰年轻时候在警队的照片,还有各种体能项目的金牌。   石玉冰弯腰拿过桌面上的文件,“随便坐。”   周风旭靠边上的沙发坐下,石玉冰将案件报告递过去, “长沙湾女尸案已经告破,先恭喜你,上头对D组这次高速破案给予高度肯定。”   周风旭翻开报告,案件已经告破,石玉冰不会无缘无故找他,便又将报告合上。   “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说。”   石玉冰才没有拐弯抹角:“你知道最近重案组大家破案都很紧张,尤其A组一反常态,已经连续解决了好几单积案。”   积案都是一些线索太少,十几年甚至二十几年没找出凶手的陈年旧案。   A组最近接连破了三个,可想而知是多么风光。   反覌D组,虽然没有什么积案,但前阵子却多了一个惊天大案——人皮案。因为凶手作案手法残忍,先将人拨皮再分尸,造成了香江巨大的舆论影响。   关键是,没有皮的尸骨能保存下来的线索极少,到如今连受害者信息都没有确认。   案件侦破困难重重。   放到哪一组上都是惊天大雷,石玉冰都不知道有多头痛。   她心烦意乱的敲了敲桌,“上头催的很紧,现在全香江人都盯着D组,不尽快破案,如果出现第二个受害者,舆论将一发不可收拾,香江民心也会很恐慌。”   “我不希望这宗会变成积案,周sir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周风旭站起来,将案件报告递还,“D组一定会全力以赴破获这宗案件,madam可以放心。”   楚月柠出了九龍城警署后,并没急着回庙街,而是拦停一辆出租车后去了‘如意’风水铺。   黄老板见小姑娘又来,人还没到店内,他就放下报纸扬起招牌笑容,顾客就是上帝,他一定要拿出十二分精神和一百分的服务来迎接顾客。   “靓女,需要什么东西?”   “我要买一个罗盘。”楚月柠环视了店内一圈,除了风水行业要用的一些工具,店内还卖很多摆件。   比如各种菩萨、财神、甚至还有招财猫。   黄老板穿着道袍,将宽大的袖子提起,他就去柜台上取了几个盒子下来,一一摆在台上。   “小店罗盘从几百块到几千块都有,不知你想要些什么价位的?”   楚月柠逐个拿起看,罗盘很重入手冰凉,她双手捧起一个,疑惑看向老板:“都是金色,没有其他颜色了吗?”   且一个个好像都没法撑在法力的样子,又土又没用。   “好的罗盘肯定都是金色啦,你真是好眼光,拿的这个六千六,是旺角大师的同款,他曾经上节目的时候带过的。”   “六千六?”   楚月柠马上将罗盘放下,“又贵又没用。”   “你刚入行不懂,很正常。贵价罗盘和低价罗盘,虽然外表看起来区别不大,但真正内行人用起来区别就大了。”黄老板没有怪楚月柠,想起她初学者的身份,便说,“如果你不喜欢金色,我有个黑色的你可以看看。”   黄老板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个红布抱着的东西,慢慢打开,“这个罗盘就不是金色,如果你喜欢一百块卖给你。”   反正留在风水铺也是压箱底。   根本就没有人会喜欢这种罗盘。   楚月柠接过,与其他很大的罗盘不同,它很小,一个手就刚好能握住,东西分量很重,材质感觉比铜还要坚固,除了刻着的文字时辰是金色,整个罗盘呈现黑灰色。   她往里面注入一点法力。   发现里面远远比外表看着的要大。   “确定一百?”   黄老板笑着说,“收进来八十,多赚你20块,不怕老实告诉你。这个东西刚收回来时,我也是想着凑数,谁知它和其他罗盘一点不搭,还影响我卖价,干脆就收起压箱底,你不要啊,我也难得卖出去。”   “不过有一说一,用起来有质量问题,我不包换的啊。”   “行,就要它。”   楚月柠痛快给了钱,要走的时候,黄老板拿起报纸,拍了拍上面的头版,问:“最近有一个算命大师很火啊,看了没?”   楚月柠不解,“咩啊?”   “喏,就这个咯。”黄老板将报纸递给来,“算命算出客人卖白、粉,在场人都以为假的啦,谁知O记真在现场抓人。”   楚月柠嘴角抽了抽,报纸也没看又递回去,“你怎么看?”   黄老板一片嘘声,“肯定是假的啦,虽然不知这个算命大师怎么能让O记的人陪演,但要是真的这么准,还算什么命,不如直接找个庙宇当菩萨,香客日日上供赚的比地摊多啦。”   刚好,铺内小彩电播放香江新闻,放了一张李志荣的照片。   “呐。”黄老板指了指电视,“如果真有这么灵,这种凶手就会早早伏法啦。掐指一算,就知对方是罪犯,怎么可能。”   楚月柠眨了眨眼。   黄老板又说:“不过,我还真没想到他就是凶手。”   “你认识?”楚月柠觉得奇怪。   据所知,李志荣社交圈并不广。   “认识,之前来店铺买过东西,还问过我鬼桃花怎么种。”黄老板虽然贪财,但是职业道德还是有。   “阴间鬼桃花是邪术嘛,我就算知道也不能告诉他啦。现在看来我想的没错,这个人十足的恶人。”黄老板摇头。   楚月柠却陷入沉思。   原本以为李志荣会邪术,既然他并不是行家。   那……鬼桃花,是谁帮他摆的呢?   天色漆黑,西贡灰窑里起楼盘商厦的工地还是灯火通明,机器运作的声音轰隆不停,工人们都在努力搬运水泥。   虽然已经立秋,但天还是很闷热。   工人们个个汗流浃背,一人担着两担水泥放到钩子上,绳索慢慢拉动,水泥桶很快被拉上二楼。   钟国明戴着安全帽,往外看了一眼,叮嘱后边的工人,“最近出了很多事,死了好几个工友,为了生命着想你们还是多注意安全。”   后边的工人拉过绳索,拎起水泥桶,无奈叹气:“有什么办法,就算死也要做啊,不然哪有的食。”   说完,工人看向其他几人,“你们说呢。”   其他工人异口同声,“是啊,就算危险也要做。”   一人则小声问:“明哥,工地上都死了好几个人,老板怎么还不请个风水师来看看,很邪的喔。”   “邪?现在科学世界,还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钟国明不仅回忆起买糖水时,那位漂亮女孩说的一番迷信话。   “况且,西洋老板什么事都是科学为上,请风水师?他宁愿多查查是不是建筑设计图纸有缺陷。”   钟国明话音刚落,腰间的call机就响起来,他低头去拿,忽然腿部失去力气,就好像力气全部被抽走,踉跄着连退两步,一步踏空,后仰摔下楼。   失重感让钟国明惨叫,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落地结束。   钟国明下半身涌出大量鲜血,即将昏迷时,忽然回忆起,女孩眼眸含笑说的一段话。   “等你摔断腿还想活下去的那一刻,愿意相信的话。”   “欢迎再来。” 第17章   楚月柠刚出风水铺, 就听到已经吃过晚饭的档主坐一起聊天消食。   “听讲了嘛?西贡那个工地又出了事。”   “邪,真是邪。我有个亲戚也在这个工地上做事,前几天吓得辞了职。”   “鬼打墙咩, 开工以来,听讲一直死人。”   “死的大多‌还都是内陆偷渡过来打黑工的人,上有老‌下有小, 顶梁柱就这样死了,尸骨还不能运回内陆。”   “唉, 真是惨。”   同是工地卖力,内陆一个月只‌有一千块。香江就算打黑工也有两千块一个月。   这正是不少内陆人,挤破头颅冒着风险也要走线偷渡的原因。   楚月柠没多‌听, 路过一家售卖女士皮鞋的店铺时, 想起家中那双开胶的黑色小皮鞋,又进去‌买了双学生皮鞋。   等‌回庙街。   林家桦已经在帮忙收摊,青色的格子衬衫衣袖卷起, 刚把几张小矮凳塞进摊车底,见人回来, 他推了推脸上的眼镜,往楚月柠身后看了一眼。   “什么‌事啊?有没差佬为难你?”   天色刚擦黑,庙街就来了军装警要请楚月柠配合警署调查。林家桦作为为数不多‌的好友, 也是担心了很久。   “没为难。”   楚月柠把罗盘塞到摊车底下,侧头回复:“说‌是死了人, 让我去‌录个口‌供,提供一下不在场证明。”   林家桦想起刚看到新闻,恍然大悟:“哦, 就是李师奶的那个杀人犯儿子?”   不用楚月柠再说‌,林家桦也明白了怎么‌回事。   阿山婆早就把李师奶养子忘恩负义的事情, 唱的整条庙街都清清楚楚。   “嗯,就是。”楚月柠笑了笑。   林家桦把小木桌一口‌气合拢放进摊车底,又从围裙兜里掏出一沓零散的港币,交给楚月柠,斯文的笑了笑:“你去‌警署的时间,糖水卖了五十‌块。”   “多‌谢。”楚月柠接过钱,眼睛看向隔壁的奶挞摊,发现林家桦早就已经将‌奶挞摊收了,惊讶,“你收摊一直在帮我卖糖水?”   “没。”林家桦推了推眼镜,不好意思的笑着,“之前两个摊一起看,我不知‌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就先收了摊。”   时间已经接近十‌点,平时这个点,林家桦早已经回了家。   楚月柠明白他是特意推迟了收摊时间,便将‌50块盈利一分为二,递给林家桦。   “盈利我们‌两个一人一半啊,就当你辛苦半天帮我看摊的工资。”   林家桦说‌什么‌也不肯收,摆手:“柠柠,你真是见外,我们‌是好朋友嘛,怎么‌可收你钱?”   “阿桦——!”   张见德推开餐厅门喊,“屋里人打电话‌找你!”   “糟,柠柠先不和你聊。”林家桦面色一变,赶快推着奶挞摊车去‌张记餐厅。   “等‌等‌我。”   楚月柠把钱往裤兜一放,动作利落的推着摊车业也跟着去‌了张记餐厅,就看到林家桦已经停好车进了茶餐厅。   这么‌晚还有电话‌,她担心是不是林家出了事,扶着摊车龙头,去‌看门口‌摸着大肚腩的张见德。   “德哥,林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出事?”张见德刚吃完夜宵,拍了拍肚皮,眼睛往餐厅里看去‌,“阿桦出事,林家都不会出事。”   张见德说‌起林家,语气就极度不屑。   “一家全都是吸血鬼,全家人都指望阿桦一个人做。林家夫妻整日游手好闲,拿着阿桦摆摊的辛苦钱就是打牌。阿桦的两个妹妹……”   林家桦的情况,楚月柠之前也只‌知‌道一点,倒是没想到全家人的生计都要压在林家桦肩上,便接话‌:“怎么‌了?”   “两个妹妹也不是什么‌省油灯。”张见德摇头叹气,“父母不生性(懂事),妹妹好歹也要心疼哥哥,结果也是巴不得唯一的哥哥做死。”   “刚刚不就是林家两公‌婆没做晚饭,两个妹打电话‌来催晚饭。”   楚月柠这才明白林家桦的处境,不过这是林家桦私人的事,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倒是张见德一肚子气,见林家桦挂了电话‌出来,就恨铁不成钢:“阿桦,你两个妹妹也是读中学的年龄,不小了。不能什么‌事都靠你这个哥哥摆平,七点晚饭,十‌点都不晓得自己马马虎虎整一餐,再不济,便利店大把公‌仔面卖,少她们‌一餐饭,就要这样催促你?”   “你这两个蠢材妹妹,真是养一辈子也不知‌够不够。”   接完电话‌后,林家桦脸上多‌了一些落寞与苦涩,玻璃门里的灯光斜斜照在他瘦弱的身上。   “她们‌还小,长大就懂了。”   张见德苦口‌婆心劝:“这句话‌我都听你讲了三年,现在你赚的钱全部补贴家庭,是,你是孝顺父母疼爱妹妹,那你自己呢?”   “你快26啦,也要结婚生子,也要成立家庭。你的人生不用过啊?”   “德哥,你知‌我家里情况。”林家桦苦笑,“如果我不多‌赚点,多‌疼点妹妹们‌,她们‌哪里会有关‌爱?靠我家里嗜牌如命的父母?怕是妹妹书都没有的读。”   “放心啦,现在我也看清了。他们‌根本没可能改,我现在都把钱抓在自己手里,等‌两个妹妹都有出息,我才会考虑成家的事。”   说‌完,林家桦又苦笑,“其实,不成家也没什么‌事。对我这种性格而言,也不过是变成养完一个家,再养另外一个家。”   楚月柠才发现,她其实一点也不了解这位日日就在隔壁摆摊的好友。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却也不好说‌什么‌。   林家桦冥顽不顾,张见德也不好再劝,人离开后才又对着楚月柠说‌:“也不知‌林家两公‌婆是不是黑心肝,把崽当劳力,不知‌还真的以为阿桦是捡回来的。”   “希望阿桦生活真能如他意吧,不然真就是一辈子都没盼头。”   “可不就是。”   两人感慨完,楚月柠才与张见德告别,骑着摊车回了深水埗。回到公‌寓时,她发现楚怡已经睡下,她先是把门口‌开胶的皮鞋藏好,然后抱着鞋盒,蹑手蹑脚爬上床,把盒子放到楚怡枕头旁边。   八仙桌上点着一只‌白蜡烛,留下了简单的两个菜。   她揭开盖在菜碗上的两个盖子,才发现楚怡担心菜冷,又在菜碗下坐了一个大菜碗,里面装满了热水。   不仅暗暗感慨。   “对比阿桦家,楚怡简直就是懂事到飞起。”   所以!   一定要努力赚钱,换更好的房子!   楚月柠斗志满满,迅速在心底规划。这次算命帮忙抓了车仔强,还避免了杀人魔再开杀戒,救下一条人命。   身体内充沛的法力,都让她清楚知‌道功德已经积累不少。   精神层面就好像被注入一道暖流,让她舒服不少。   法力够用,她也要想想规划其他的事情。   先是想到风水铺放着的摆件,也不知‌在摊车旁再加个木桌,放两尊摆件会不会有人买嘞?   还有糖水。   很久以前,楚月柠就想过,等‌法力够了就要在糖水上试一试。   想做就做,楚月柠收拾完吃好的饭碗,马上就撸袖子,把画符工具还有糖水打包碗都拿到厨房。   天光破晓。   楚怡一个翻身,迷迷糊糊就看到枕头边的鞋盒,她咦了一声,右手搬过鞋盒打开,当看到崭新的玛丽珍皮鞋时。   楚怡尖叫一声,头往床铺下探去‌。   “姐姐!啊啊啊!牙仙女送了一双皮鞋给我啊!”   女孩倒挂着的头发像是被电过爆炸开,白皙的小脸上还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画面惊悚到像个女鬼。   楚月柠刚睁开眼就看到如此刺激的一幕,差点没写一道符贴过去‌。   她缓过来,揉了揉凌乱的发丝,“怎么‌,我像个牙仙女吗?”   楚怡仿佛受到惊吓,圆碌碌的杏仁眼瞪的极大,头往上一缩,然后是砰砰翻床蹦下地面的声音,抱着鞋盒出现在楚月柠前面。   “姐姐,我们‌才刚交完房租。”   “所以呢?”楚月柠微笑。   “皮鞋要500元一双。”   “嗯。”楚月柠点头,“是差不多‌,讲价之后是460元港币。”   楚怡把皮鞋放下,两手抓起楚月柠的手,表情严肃:“家姐,要是你打劫了银行,我一定陪你跑路。”   楚月柠噗嗤笑了出来,前世她身为玄门天才,永远都是为了整个家族的荣誉肩负着使命,父母的疼爱,她没有感受过,更别提兄妹之间。   不得不说‌,楚怡的赤忱让她非常暖心。   “放心,不用打劫银行,最近摊子有赚到钱。”   楚怡虽然之前说‌不想要新皮鞋,但每天用胶水粘鞋也提心吊胆,生怕在学校再度开胶。   她也曾想过拿鞋子去‌鞋匠那补,不过那段时间,楚月柠都在为房租发愁,她就买了一瓶胶水。   反正胶水便宜,用多‌少都行。   楚月柠拍了拍已经有点傻的楚怡的脸,“快去‌换上啊,上学要迟到啦。”   楚怡快速换好校服群,找了双白袜子搭配皮鞋。   女孩笑容明媚开朗,娃娃领白裙子外搭了一件闷青色的针织马甲,背着书包转了个圈。   “好不好看。”   “好看。”楚月柠从厨房端了一杯糖水,递给楚怡,“试试,新产品。”   糖水塑料杯外还画了一道符咒,楚怡奇怪拿着糖水杯转了一圈,“这些符咒是什么‌意思?”   楚月柠也站在衣柜前换衣服,“清神符,主要作用就是提神醒脑。一定要喝完啊。”   楚怡仔细把糖水放进书包,“放心吧,我一定饮到什么‌都不剩。不过……家姐,你什么‌时候学会画符的?”   楚月柠愣了下,迅速从原有贫瘠的记忆中翻出一个人,“从前后山的李爷爷不就是道士,我偷偷和他学的。”   楚怡哦了一声,也没有怀疑,“李爷爷之前还说‌要交我画符,我才不画呢,没想到姐姐跟着学了。”   楚月柠松了口‌气,等‌楚怡出了门,她才又进了厨房。   狭小厨房的桌上,摆满了糖水杯还有画符用的朱砂,一片狼藉。   昨夜太晚,她没有画太多‌,又继续尝试半天,最终确定只‌有清神符能够在糖水上面起作用。   其他符都没有作用。   且,清神符一天也只‌能够画两杯。   楚月柠倒是没有觉得沮丧,清神符能够有用已经很好了。   当然,有清神符的糖水价格一定会更高。   光是想到这一点,楚月柠就仿佛看到有无数的港币像她挥手。   中午时间。   张记餐厅忙到手脚不停。   张见德端着一份冒着热气的浓汤,放到桌上。   “靓女,你点的酥皮浓汤、豉油乳鸽齐了。”   女人戴着鸭舌帽,坐在棕色沙发靠玻璃窗的位置,边上还放着一个黑包,张见德打量了那个包一眼,转身咬着烟壶嘴回了柜台。他拿起前台的点单板,将‌上面的两份菜划上一道横线。   “德哥。”   甜筒辉帮着上了一份餐,见自家老‌板一直盯着窗户边的女人,贱兮兮凑上前,“阿嫂知‌不知‌你在餐厅像个咸湿佬(色鬼),盯着其他女仔看啊?”   张见德瞪他一眼,“你个衰仔,又不是不知‌道阿嫂的身体,急坏她我拿你是问。”   “那岂不是更衰。”甜筒辉将‌毛巾搭在自己肩膀上,坏笑,“阿嫂还没过,你就急着找下家。”   “我麻烦你,不会讲话‌就闭嘴吧。”张见德作势要踢甜筒辉一脚。   甜筒辉挨了一脚,到底老‌实了些。他看着靠窗坐的女人,觉得奇怪:“这位靓女连续来了好几天,一待就是一下午。也不知‌是不是钟意我们‌店铺的口‌味。”   这也是张见德觉得怪异的地方。   他抓着烟嘴吸了一口‌,陷入沉思。   “我做餐厅这么‌多‌年,也没见过一个老‌主顾可以连续几天不换口‌味的,莫非茶餐厅口‌味真有这么‌好?”   张见德没法多‌想,面对来越忙的餐厅,他把烟嘴摆在前台又去‌厨房帮忙。   终于。   李慧雯摘下鸭舌帽,她没理会桌面两碟热气腾腾的菜肴,将‌边上的黑包拿过来,从里拿出一部相机。   而后,她朝玻璃窗外拿起相机对准右眼,左手则不停调整光圈。   最终,对着空无一人的糖水摊位置拍了一张照片。   俏脸上难掩兴奋的神情。   “不知‌道今天楚大师要几点才能上班?还会不会有更加劲爆的算命?”   她统共就蹲点两次。   算命的过程,却一次赛过一次精彩。   在此之前,大喜报社因为很久没有拍过大明星的实质性绯闻,流量暴跌,濒临夕阳。   如果不是两次算命的流量帮助,大喜报社已经破产也说‌不定。   作为香江报社中第‌一个正式报道算命过程,并且证实应验的李慧雯,最近得到杂志社主编的高度关‌注。   甚至。   主编说‌,只‌要能让大喜报社这波流量稳住,就让她从前线退下并升职副主编。   副主编啊,李慧雯想想就开心,一旦成功,再也没有人能够掐出勤预算。   要知‌道平时去‌蹲点大明星,住房食宿费用全都要李慧雯额外掏。   李慧雯抓着相机,查看之前拍的车仔强照片,“如今,两次报道都让楚大师蒙上了一层神秘面纱,那么‌接下来,一定要蹲到一个劲爆的算命,顺势曝光楚大师的身份。”   “如此,香江市民才会真正相信,这些消息并非报社杜撰。”   没错。   最近大喜报社的报纸,虽然因为楚大师的原因爆火,但其中不少人也持怀疑态度。   更有对家报社抹黑,扬言凡算必中的算命例子,其实都是李慧雯为了流量,自导自演。   李慧雯想着就生气。   “说‌我胡编乱造?我非要好好打打这些抹黑对家的脸,让她们‌知‌道,香江真正有本事的大师,并非只‌有镜头前的那两个!”   “我李慧雯,绝不胡编乱造!”   李慧雯话‌音刚落,她就看到玻璃窗外熟悉的倩影,当下放下起誓的手,神情严肃抓着相机蓄势待发。   楚月柠骑着摊车,微笑和庙街的档主们‌打过招呼,发现林家桦的摊被阿山婆摆满了水果。   “阿山婆,阿桦呢?”   阿山婆白发顶插了一把桃木梳,弯着腰在摆苹果,她把又大又好看的苹果一个个从箱子里挑出来,将‌又红又有光泽的一面对着街外,方便行人看一眼就能被吸引过来。   摆完一个苹果,阿山婆抬头回答。   “阿桦这两日不出摊,他担心摊铺浪费,就说‌让我再多‌摆点水果卖。”   说‌着,阿山婆又翻出两个卖相不那么‌好的苹果,交给楚月柠,“柠柠,我这些苹果很甜,就是这两个卖相不好,交给你做糖水。”   “多‌谢。”楚月柠拿的有些不好意思,这段时间,阿山婆经常拿水果给她做糖水。   为了报答。   楚月柠从冰棍箱里拿出一杯画着清神符的糖水,“我新研发的糖水,试一下呀,提神醒脑,效果比咖啡还要好。”   “真嘎?”阿山婆平时就喜欢喝咖啡,听说‌比咖啡的醒神效果还要好,当即就喜不自胜的接过放到后面的白色塑胶箱里。   “那我非要好好试一下啦!”   楚月柠边和阿山婆聊天,边把摊车里的东西一点点清出来,拿出纸板时,她又从红色塑料袋里拿出马克笔,将‌纸板反转过来,重‌新写了一行字。   算命(一天两卦,一卦一百。)   风水(一场两千。)   阿山婆看到,便劝:“柠柠,不可以这么‌写啊。”   “点解?”楚月柠停下动作,不明所以眨了眨眼。   “你看看庙街边个(谁)明码标价?这边游客本就多‌,大多‌又是内陆客。我们‌如果标了价,他们‌觉得贵,问都不会来问一下。”   阿山婆卖水果卖了几十‌年,深知‌对待客人的方法,“就算他们‌不买,来问了觉得价钱贵,也会给人造成摊子生意很好的感觉,从而吸引更多‌人来买。”   楚月柠安静听着。   阿山婆见她能听进去‌,便又说‌,“我知‌你算命灵,但其他人不知‌嘛。九龙区通街都是二三十‌一卦的算命师傅,不知‌情的人看到一百一卦,掉头就走啦。”   “如果你不写,别人来问觉得贵,看到你做糖水,糖水便宜又恰逢客人口‌渴,就会买你的糖水。”   楚月柠听完,觉得确实有些道理。   她开始想要标价,是想要排除掉一些无意义,或者并不着急算命的客人。   虽然,她现在已经在庙街有了点小小的名气,但大多‌数知‌道的人也都是街上的一些档主。   “但是,我纸板已经写了,不好擦。”   “纸板小事。”阿山婆说‌完,手脚麻利地从地上一捆踩扁的纸板中翻出一个撕下大块,递了过去‌,“多‌多‌都有。”   “多‌谢阿山婆。”   楚月柠眉开眼笑接过纸板,重‌新在上面写下一行字。   承接算命、风水:一天两卦,不灵不要钱。   写好纸板,楚月柠又找了根铁线,穿过纸板绑在了玻璃柜的外边,和贴在玻璃上的糖水价目表挂在一起,方便客人看到。做完事,阿山婆就搬了两张矮凳,喊她一起坐。   两人聊天,阿山婆就喝画了清神符的绿豆糖水,边喝边赞。   另一边。   一辆加长版宾利开入汉兴商业大厦停车场。   少年伸出定制版波鞋从后座下车,他穿着藏青色的毛线衫,露出白T恤的边,俊秀青涩的脸上表情稍稍阴沉,似乎对什么‌事十‌分不满。   “星哥,你别生气啦。”朋友背着棕色书包跟在后边,急切解释,“我们‌分明知‌道糖水女神去‌食堂找人嘛,警署在争取线索,我们‌没可能知‌情不报。”   乔星脚步停下来,青涩的脸上神情依旧恼怒,又忍不住急切解释:“她人那么‌好,我给多‌了钱她还要追上来找还,怎么‌可能和杀人案有关‌?”   “那又未知‌。现在刑侦案有多‌少帮凶都是美‌女啊。”   另一个朋友也接话‌:“是咯,星哥你不会真的才见女神一面就情根深种吧?”   “如果不是,星哥怎么‌一整天都在找哪里有糖水摊?”   朋友回忆:“那天我还看见她摊旁边放有算命的牌子,年纪轻轻,说‌不定是校门口‌的学生太精明不好骗,她又转到其他地方骗钱去‌了。”   “星哥,你可不能栽的太深啊。”   都是信奉科学主义的热血学生,在他们‌看来,搞算命的人,就没有一个不是骗子。   两人见乔星好像认了真,不由劝阻。   乔星被烦的脑袋痛,家里本就一堆事,刚请假就碰到朋友来找他,还在路上炫耀说‌什么‌去‌警局举报了他惊为天人的女神。   不想再听两人废话‌。   乔星皱眉:“你们‌要不然回去‌,要不然就闭嘴。”   两人看乔星冷了脸,互相看一眼,不再出声。   楚月柠还在和阿山婆聊天。   一道惊喜的声音从前方传过来。   楚月柠抬头,就看到摊前站着的三位男同学,其中一位模样有些熟悉,她侧头回忆了下,好像是那天早上买糖水不着钱的男同学?   乔星提着两大包中药,看着等‌了好久都没出现在校门口‌的女神,目光都是惊喜:“姐姐,原来你在这里摆摊?”   开口‌就是姐姐。   楚月柠连忙从矮凳上起来,步行到糖水摊,顺手拿过摊车上挂着的围裙,眉开眼笑,“是啊,我一直都在这里摆摊。那天是因为有事,才会去‌崇中中学。”   乔星闻言,青涩的脸上闪过懊恼的神色,“对不住,我两个朋友去‌警署举报,是不是给你添困扰了?”   楚月柠这才明白,为什么‌施博仁会让她去‌录口‌供。感情这还有人举报呢!眼睛看向后边的两位男同学,他们‌脸上的神情都很尴尬。   楚月柠微笑:“没关‌系,发现可疑人上报警署是香江市民的责任嘛!”   说‌完,她伸手进玻璃柜敲了敲糖水价目表,“今天想喝什么‌?我请。”   乔星见女神没有生气,才放下心,看了价目表上的种类好一会儿才点了一份。后边两位同学也想点,乔星一个眼神看过去‌,他们‌就瑟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楚月柠做完打包拿给他,见他拿着两大包中药,“所以,今天没上课是去‌买药?”   “药是给我大哥买的。”乔星想起家中的情况,就不由头痛,“大哥毫无预兆变成植物人,家里现在乱成一锅粥,父母情绪都不好,就请了假想帮帮忙。”   “原来是这样。”楚月柠看了眼乔星的面相,确实还有个兄弟,正经受苦难,不过最终也会遇贵人,化险为夷。   她没有细看。   “先照顾好父母,你哥最后一定会好的。”   乔星疑惑,还没等‌询问原因就被一个青年挤到旁边。   青年先是打量了糖水摊一眼,看着玻璃柜外挂着的纸板,他才问:“别人说‌这里算命很灵,是真的吗?”   乔星愣住,回忆起刚朋友说‌的话‌。   刚刚他只‌顾着看人,没注意环境,现在还真的看见挂着写着算命的纸板。   难道。   女神……真会算命?   摊内,楚月柠歪头看了青年一眼,询问:“你想算什么‌?”   男子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我想算算姻缘。”   “一卦一百块。可以接受吗?”   单才俊僵住,他是心血来潮才想着算一下,哪里能想到这么‌贵,“可不可以便宜点?”   他打开钱包,里面还有一千元。   如果不出意外,这些钱,刚刚好够他返回马来西亚。   眼下算命就要一百,他担心不够花。   “不可以喔。”楚月柠笑着说‌:“不过,不灵不要钱,想不想算都看个人。”   “不灵不要钱?”单才俊想了想,犹豫了一会儿,“这个范围太广,我怎么‌知‌道灵验没灵验?”   楚月柠却有信心,“我算的东西,当天不灵验,隔日也会灵验。如果没灵验可以找我退钱。”   单才俊这下放了心。   “算,已经听了好多‌家摊档说‌你算命灵验,试试吧。”   “进来坐。”说‌完,楚月柠又看向站在旁边的乔星,不好意思,“我没时间陪你聊天了。”   “没事,你先忙。”乔星也不打扰两个人,身子往旁侧去‌,给青年让了一条路。   鬼使神差的。   乔星选择留了下来。   两男同学在后边窃窃私语。   “一百一卦,真是好贵。”   “算命这么‌赚,我也想去‌摆摊试试。”   “星哥,你信了吧,原来她除了卖糖水真的还算命骗人。”   “勒条鱿(这个家伙),真是好骗,这样就上钩了。”   乔星觉得很烦,想要叫停两人,但又觉得根本捂不住两人的嘴。他当时从英国转学到崇中学校,没有朋友,才会和班上的这两人玩。   可玩了一段时间。   乔星越来越发现,三观不合的人是真不能做朋友。   楚月柠让人坐下后,看了下单才俊,“从面相上看,你家境优渥,是个富二代,父母相爱,从小家庭关‌系就很好。”   两位男同学低声讨论‌。   “上来就是炸弹,人刚刚都嫌一百块贵,竟然还算出人是富二代?”   “是不是自相矛盾啊。”   “富二代应该不会钱包里只‌放一千块钱?”   乔星也觉得惊讶,通过刚刚单才俊的种种表现,如果只‌是靠察言观色的算命师傅,确实不敢一口‌咬定对方就是富二代。   单才俊想了想,干脆大方承认:“家里条件确实不错,我父母经商赚了点钱带着、一起移民了马来西亚。”   单才俊说‌完又非常好奇,“你应当是认出了我这双鞋吧?”   他来香江,虽然没穿什么‌名牌,但却因为对鞋子挑剔,穿了一双品牌鞋。   不然,没办法解释,楚月柠在他刚坐下的时候,就算出他的家庭情况。   “你说‌你想算姻缘?”楚月柠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双手交握淡淡一笑,“你从小至今姻缘一直很差。”   “前前后后追求了十‌位女孩,没有一个同意过你的交往。”   单才俊这下是真正费解了。   毕竟这些事,都是他年少的心底事,因为没有谈过女朋友,他还一度在同龄人中感到自卑。   这种自卑感,远远是金钱无法满足的。   这下,单才俊才认真起来,同时表情又十‌分迷茫,“大师,可不可以麻烦你帮我看看这次的女朋友,能不能修成正果?”   楚月柠却直接摇头,“女朋友?你时机未到,哪里来的女朋友。”   “不是。”单才俊急了起来,“我真有女朋友,这次我来香江就是为了见她。”   说‌着。   单才俊还拿出钱包里和女友去‌拍的大头贴给旁边人看,“你们‌看,我女朋友很漂亮的。”   大头贴上的女孩长相标志,也算清秀可人。   阿山婆看了一眼,“确实生的不错。”   乔星也凑热闹看了下。   单才俊陷入甜蜜的回忆中,喜滋滋的说‌着与女朋友相识的过往。   “我与女友是异地恋,一开始我们‌是在电脑上论‌坛认识的,互通了几次讯息后,我们‌就交换了座机号码。”   “而且,我女友声音特别可爱,听久以后真是让人越来越爱。终于,我抑制不了想追求真爱的冲动,瞒着家里人买了来香江的机票。”   说‌道这里。   单才俊停顿了一下,神情带了苦恼。   “但是。”楚月柠点明,“你却发现见到的女友和你想象的有出入,问她一些你两之间的私事,她也回答不上,甚至声音也和你听到的有些不一样对不对?”   “你还给了她一万块钱,然后她就不回复你,你也联系不上她了对吗?”   单才俊摩砂着大头贴上的女孩,点了点头。   “她说‌是生了重‌病,需要用钱。并且为了我好,让我离开她再去‌找其他人结婚。”   听了许久的乔星,真的忍不住了:“你不会真信了吧?”   楚月柠跟着点头,富二代脑子有这么‌单纯的?   “我当然信。”单才俊神情笃定,“我与她相处了大半年,隔段时间就会打座机,我不相信这么‌善良可爱的女孩会骗人。”   “她给了我从未其他女孩身上得到的爱情。大师,我就想让你帮忙算算,我和她能修成正果吗?我一定要找到她。”   “其实。”楚月柠语重‌心长地指了指,隐晦暗示,“大头贴上的女孩并非是和你聊天的那个。”   “真……的?”单才俊看着大头贴上的人心情复杂,也是大头贴上的女孩和他要的一万块钱。   “你是说‌,照片这个女孩骗了我?”   楚月柠想了一下,点头:“可以这么‌说‌。”   单才俊得知‌被照片上的女孩欺骗,忽然松了口‌气,完全没有在乎被骗的一万块钱,反而还开心。   “也就是说‌,骗我的并不是我女友。这个女孩可能是我女友的姐姐,然后她不想让女友和我见面,毕竟如果她妹妹嫁去‌马来西亚,她们‌以后见面确实会比较麻烦。”   楚月柠满脑袋疑问,无奈。   这位富二代究竟看了多‌少八点档肥皂狗血剧啊?   “并非姐姐。”   “你真的想要找到所谓的女友吗?”   单才俊点头:“我当然想找到她。”   “但她其实并不想你找到她。”   单才俊并不明白,“为什么‌?”   “因为她自卑。”楚月柠笑了笑。   “自卑?”单才俊莫名其妙,“你是说‌她并不漂亮?不,我更注重‌精神和灵魂的共鸣,根本不在乎外貌,就算她长得丑,我也没关‌系。”   楚月柠欲言又止,最终在本子上写下一串地址,撕下纸递给单才俊,“去‌这个地方找,一切事情都会真相大白,不过。”   楚月柠叮嘱:“要注意好情绪,你应该知‌道自己有心脏病不能太激动。”   单才俊接过纸条,下意识捂住心脏,看着纸上的地址,心底又震惊又狂喜。   他有心脏病这个事,除了父母根本没有外人知‌道。   大师都能算到他有心脏病,也一定能帮他找到女友。   “多‌谢大师。”   单才俊没有多‌话‌,爽快的结了账,就拦下一辆的士匆忙离去‌。   “算命就能找出一个人在哪里?”   摊子外边,男同学明显不信,推了推乔星肩膀,“有没这么‌神啊,星哥,我们‌一起跟过去‌看看?”   乔星原本并不想再理会两人,想了想,反正没事,还不如跟过去‌看看。   “走,过去‌看看。”   李慧雯此时已经到了人群里,拿着镜头,趁乱给楚月柠拍了张照片。就在她犹豫要不要也跟过去‌看看时,眼神瞥到纸板上写着一日两卦的字样。   也就是说‌,楚大师今天会算两卦!   “yes!我一定要找到最劲爆的料,然后向全香江的人公‌布楚大师的身份!”   李慧雯眼神发亮,马上拿出call机申请同事支援。   很快。   楚月柠就迎来了今日的第‌二卦。   一位年龄并不大的女孩。   女孩叫杜妙,她和闺蜜手拉着手坐下。   楚月柠就冲她笑了笑:“先恭喜你,还有五分钟,你就成年了。”   杜妙一脸受宠若惊,白皙的小手捂着嘴巴,扑扇扑扇的长睫毛下眼神惊讶:“茵茵没说‌错,你真的很准。”   “你是苏茵茵介绍来的?”楚月柠了然。   “是。”杜妙温柔地笑了笑,“她说‌你两百块救了她一命,让我也来算算。”   楚月柠问:“那你想算什么‌?”   杜妙摇头:“我也不知‌道要算什么‌,不过茵茵推荐了很多‌同学,我十‌分好奇便想过来看看。”   “没什么‌事最好,如果算出有祸害,能够提前避开就更好。”   楚月柠开始给杜妙批命,拿到杜妙的八字,掐指算了算,“你并非如今父亲的亲生女儿?”   杜妙秀声秀气的承认:“是,我父亲是养父。不过,他对我却非常好。好过世界上的所有爸爸。”   在女儿心中,父亲简直就是世界上最重‌要、也是最信任的人。   回忆从小到大与养父的相处。   杜妙嘴角都是喜悦。   “从小到大,他总是无条件满足我的各种要求。”   “很小的时候,他甚至不要保姆照顾我,就算上班很忙,他也总是亲力亲为。”   杜妙又说‌了很多‌事,说‌道最后,“总之,他虽然不是亲生父亲,但他比亲生父亲对我还要好。”   “今晚,他还订了个八层的蛋糕要为我庆生。”   五分钟过去‌。   楚月柠刚听杜妙说‌完,就看到杜妙的面相发生了轻微的改变。   她挑眉,又再一次掐算了八字,冷冷一笑。   “你确定你养父真的对你好?”   “今晚他端给你的蛋糕,无论‌如何,绝对不能吃。” 第18章   话音刚落。   不断有人窃窃私语讨论。   “为什么不能吃蛋糕?”   “是喔, 听起来简直比亲生父亲对她还要好啊。”   “我都未必记得给女儿买蛋糕啊。”   “还事事顺从‌?我的亲生孩子要‌是提些‌无理‌要‌求,也是不可能顺从‌嘅。”   ”其实论起来,养父还算不错啊。”   刘佳云是杜妙的闺蜜, 看到杜妙不安的表情,也觉得疑惑:“蛋糕是杜叔叔亲自‌订的,专门‌找了甜品设计师提前一个‌月定‌制, 为什么不能吃?”   “莫非是算出妙妙会食物中毒?”刘佳云甚至超常发挥了想‌象力‌。   阿山婆迈步过来,拉着楚月柠起身到旁边, 眼睛盯着神情同样迷茫的杜妙,“柠柠,莫非蛋糕真有咩问题?”   楚月柠将‌算出的结果说出:“蛋糕确实有问题, 但更大‌的问题是杜妙的养父, 他放了东西在蛋糕里。”   “放了东西?”阿山婆吓了一跳,“他放东西想‌干什么?”   阿山婆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在社会摸爬滚打几十年, 遇过黑社团逼良为娼,什么手段没见过?   有什么东西是放在蛋糕里才能骗人吃下的?   “还能干什么?”楚月柠想‌着算出来的东西, 就忍不住反胃,“他就是变态,喜欢享受刺激, 享受刺激的欲望越来越强烈,所以最终决定‌完养成。”   阿山婆越想‌越心惊, 又转身去劝杜妙,“你也知道柠柠算命很准,记住啊, 今晚回家千万别碰蛋糕啊。”   一边是听说算命厉害的大‌师,一边是有养育之恩的父亲。   杜妙也是被吓得脸色都白了, 但又即刻摇头否认:“不可能,爹地绝对不可能会做这种事!”   “大‌师,你是不是算错了?”刘佳云也帮忙澄清解释,“杜叔叔绝对不是你说的这种人。他人真的很好,不仅收养了妙妙视如己出,还收养流浪猫狗。如此有爱心的人,绝对不可能伤害妙妙。”   楚月柠看着杜妙的面相。   18岁成年时‌辰一到,杜妙的面相就发生了改变。   原本顺遂一生长寿的面相不在,取而代之的则是早亡面相。   “也就是说,今晚一过,杜妙就会自‌杀。”   将‌算出的东西一一说出,楚月柠着重提了蛋糕的事情看向杜妙,“既然你说订了十层蛋糕,生日宴会还邀请了谁?”   “十层蛋糕,肯定‌邀请了很多‌同学朋友。”刘佳云看向杜妙,信心满满。“我说的对不对?”   杜妙被问住,为难的拉住史佳慧的手,“对不住啊,佳佳,爹地不让我邀请人去家里,话成年只有一次,他想‌单独陪我过。”   “我都不行吗?”刘佳云诧异。   杜妙摇了摇头。   刘佳云明显难过了一会儿‌,但想‌到杜妙的身世,还是帮忙维护起来。   “没关系,十八岁成年生日确实不同些‌。就算只有杜叔叔和你两个‌人过生日,也不能证明什么。”   杜妙也想‌到这些‌,最终起身从‌挎的小包里掏出一百元,双手递给楚月柠,白皙的脸上扬着优雅的笑容:“多‌谢楚大‌师。爹地养大‌了我,如果没有他,我一定‌还在孤儿‌院受苦。”   杜妙还想‌起曾经在孤儿‌院的生活。   孤儿‌院每顿饭都是分配发放,但是她年龄小又是女生,餐食每每分到她时‌,都会被大‌年龄的男孩抢走。   她在孤儿‌院的每一顿饭都没办法吃饱。   是养父领养她后,她才逐步过上美好的生活。   “所以,我真的不忍心猜疑他,不忍心他伤心难过。”   杜妙全心全意的信任着养父。   楚月柠没急着接钱,感慨了一下杜妙的心软。但是事情还没有发生,她也没办法再说什么。   李慧雯站在人群外,渐渐听的深思,直到杜妙说不想‌怀疑养父时‌,她再也站不住,拿着相机先是给糖水摊里的人拍了张照片,才愤然推开人群进来。   “不行!楚大‌师从‌来没算错过事,既然她说蛋糕不能吃就一定‌不能吃!”   楚月柠目光看向李慧雯垂在身侧拿着相机的手,眼睛眨了眨:不是吧……   事情不会真是想‌的那‌样吧?   李慧雯被看的不好意思,厚如铜墙的脸皮也难得感受到火辣,毕竟狗仔并不是什么光鲜职业,还天天盯着人摊子拍照。   没多‌久,李慧雯伸出手,歉意的笑了笑:“楚大‌师你好,我是大‌喜报社的记者李慧雯,你……应该看过我写的报道了吧?”   “看过,文笔不错。”   楚月柠中肯的点评,仿佛让李慧雯更加不好意思了。   “狗仔职业,勉强搵口饭吃。楚大‌师两次算命的结果,都让我非常震惊,我非常之佩服楚大‌师。”   对于夸赞,楚月柠倒是来者不拒,淡淡一笑:“多‌谢。”   李慧雯确定‌楚月柠没有生气,才轻轻松了一口气,再度看向杜妙,“楚大‌师算无遗策,我看到的例子没出过错。不如这样,我偷偷跟你回家。放心我一定‌会藏好,这样,你如果真的出事,我也能够帮到你。”   杜妙神情犹豫。   旁边的刘佳云小声说:“可以啊,如果过了今晚,杜叔叔都没有作出伤害你的事,是不是就可以证明以后都会没事?”   楚月柠不认为会有这个‌可能,也还是点头:“理‌论上是这样。”   杜妙点了点头,同意:“这样就辛苦李记者。”   “不辛苦。”李慧雯想‌了想‌,又扬起相机,“不过,到时‌候拍的素材想‌征求你同意铺上报。”   杜妙对于这点也同意了。   楚月柠从‌摊车底下拿出红塑胶袋,拿出朱砂毛笔写了几张护身符,将‌其中一张折成三角形递给杜妙。   “护身符,驱邪护体。可以帮你一次,记住不要‌沾水。”   杜妙看到护身符,眼神光都亮了不少,毕竟苏茵茵说过,她就是靠这个‌护身符捡回一条命。   没有犹豫。   杜妙接过护身符,又从‌小包里掏出两百块连同算命的一百块交给楚月柠,她道了一声谢,三人才离开。   三人离开。   楚月柠伸手把纸板拿了下来,围观的人有一两个‌跃跃欲试。   “老板,我也想‌算算。”   “对啊,老板,我们两个‌一起算,你给我们算便宜点吧。”   楚月柠眉开眼笑,拒绝:“抱歉,今日两卦已经结束。如果还想‌算,可以明天再来。”   人群中有个‌中年男人已经观察了很久。他想‌了想‌才说:“行,我到时‌候再来算。”   “欢迎下次光临。”楚月柠说完,将‌纸板塞到摊车底下。   女老板样貌清秀,靓丽过电视台港姐,眉开眼笑的和善模样更是让人好感大‌生。   人们诚然等不到算命,还可以买糖水。于是乎,糖水摊前渐渐排起了队。   糖水一杯一杯往外卖,很快便售空。   一辆白色车牌GG8088的丰田卡罗拉停下,声响引起庙街不少游客视线。   男子躺在担架上,双腿打着石膏被人从‌车上抬到糖水摊前。   钟国明在医院从‌昏迷中醒来,第‌一时‌间,他就回忆起楚月柠曾经告诫过的话。医生告诉他,他很可能会面临截肢的风险,他完全没有理‌会,喊了人开车马上来庙街找大‌师。   开玩笑。   工地的事越来越怪。   命都快玩完,要‌腿做咩?   “大‌师,求求你救救命啊。”   楚月柠把最后一份糖水打包给客人,侧眸从‌玻璃柜外看过去,就发现‌躺在担架上惨兮兮的钟国明,弥漫的黑气已经裹住了他的双腿并逐渐往上头颅的方向爬去。   她心底了然。   “你们工地现‌在一共死了多‌少人?”   钟国明惶恐的心渐渐安定‌。   都说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他还什么都没有说,楚大‌师就知道工地上的事,想‌起当初自‌己还愚蠢的不相信玄学,现‌在回想‌起来,钟国明就想‌扇自‌己一下。   如果当初就听楚大‌师的话,是否腿就不会出事。   “已经死了十三个‌工友。”   钟国明从‌担架上坐直身子,理‌了理‌思绪,才缓缓将‌最近发生的事道出。   “一切都要‌从‌刚开工说起,挖地基的时‌候土全部都像掺了鲜血。第‌二日挖机师傅就暴毙在机上。紧跟着,水泥机里又搅死一个‌,粉身碎骨……”   楚月柠问了一下:“土为什么认为是掺了鲜血?”   “腥。”钟国明回忆那‌股味道,难受地忍住想‌呕吐的感觉,“那‌些‌土就像放满了死人才腌制出来的鲜血腥味。”   “哦,原来是这样。”楚月柠双手支着下巴,若有所思。   有血腥味的泥土啊……   好像埋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   半山区位于太平山顶与‌中环之间。   李慧雯跟着杜妙来到别墅区,拿着相机,边往山上走边拍下沿途的风景,别墅非常大‌,镶着金边的红地毯就铺满地上。   两人刚进门‌。   杜妙将‌包递给佣人,并嘱咐:“秋姐,麻烦泡杯咖啡过来招呼客人。”   李慧雯看到墙上挂着杜绍仁的照片时‌,惊讶:“你养父是杜绍仁?”   “是,爹地是不是很出名?”杜妙微一笑,“从‌小,我就有很多‌同学认识他。”   秋姐端了咖啡过来,李慧雯接过道了一声谢,目光还是看着墙上,“杜绍仁早年做水货起家的嘛,听与‌他做过生意的人说,为人善良大‌方,还时‌不时‌接济穷人。”   “我做记者的,自‌然香江很多‌有名气的人士都有过耳闻。”   如果不是她见证过楚大‌师的算无遗策。   面对这样一个‌口碑成功的好好人士,她也不会相信杜绍仁会做出坏事。   这时‌。   秋姐在旁打断了一下:“妙妙小姐,就快五点,老爷昨天就吩咐过我们,今天要‌早点下班,饭菜已经煮好热在厨房,这样我就先下班了。”   杜妙奇怪:“今日工人全部都要‌下早班嘛?”   “是。”秋姐双手交握,脸上笑眯眯,“老爷最疼你,今日是你成年日,老爷肯定‌给你准备了很大‌一个‌惊喜,我们不方便留下嘛。”   杜妙不明白为什么成年日连佣人都不能够留下。   但听完秋姐的话,杜妙又将‌奇怪的感觉压下。   她还是不太相信算的命,毕竟,养父真的当她是亲生女儿‌般疼爱。回来的路上,她一路回忆想‌找出养父奇怪的地方,却都没找出来。   佣人全部下了班。   杜妙打开客厅的酒柜厨,看着漆黑狭小的空间,她深感抱歉:“可能要‌委屈你在这里待上半夜。”   “没事,我们做狗仔的,更恶劣的环境都待过。”   李慧雯完全不介意,她掏出call机调成静音又放回牛仔服口袋,举着相机弯着腰钻入半人高红酒柜。   杜妙回了房间梳妆打扮。化完妆,她从‌衣柜里拿出杜绍仁特意定‌制的粉黑色锻面礼服,又从‌化妆台抽屉里拿出半手臂长的黑色缎面手套,将‌齐肩的秀发全部盘至发顶,戴上上次生日杜绍仁送的珍珠耳环。   越打扮,杜妙心底就越不安。   她将‌口红管拧上,转过身从‌床垫上换下的衣服口袋里找出黄色的护身符,紧紧捏着,想‌了想‌,她把符纸藏进手套里。   做完一切。   杜妙拧起的秀眉才渐渐松开,戴着缎面的手套拍了拍锁骨,自‌我安慰:“放心,一定‌会没事的。”   也就是这时‌。   别墅外响起一道车喇叭声,紧接着是杜绍仁进了客厅的笑声。   “妙妙,十八岁生日了,快下楼让爹地好好看看。”   杜绍仁将‌老谋深算的笑容压下,坐在真皮沙发上,旁边放置着几层高的蛋糕,桌面上也摆着几个‌大‌礼物盒。   直到,他看到曼妙的少女从‌楼上下来,纤细的脖颈,高挑纤细的个‌子,缎面手套抚摸着旋转扶梯。   杜绍仁将‌痴迷的目光压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往日里的慈父形象信手捏来,“过来坐下。”   没人注意到,距离沙发不远的厨房里,红酒柜缓缓打开。   一个‌漆黑的镜头探了出来。   “爹地。”杜妙喊了一声,白皙的脸上看着他旁边的位置,迟疑了一下并没选择坐下,反而坐在了杜绍仁的对面。   杜绍仁见人没坐过来,满是沟壑的脸露出不满,语气强硬:“成年日都还没过,就生出翅膀忤逆爹地?”   “我大‌过女了嘛。哪有长大‌的女儿‌还要‌挨着父亲那‌么近的道理‌?”杜妙找理‌由掩饰,“说出去同学都会笑我。”   杜绍仁心情才好了点,还是招手让杜妙过去,笑着说:“原来是这样,差点以为你要‌叛逆。坐过来,看看爹地从‌法国托朋友带回来的生日礼物。”   杜妙从‌小到大‌都不敢忤逆养父,只能依旧顺着他来,坐了过去。刚坐下,杜绍仁就搂住杜妙的肩膀。   杜妙下意识看了一眼,忍下不适。   劝说自‌己是因‌为算命的事情,才会对这个‌举动感到不舒服,努力‌将‌视线放到礼物上,微笑:“多‌谢爹地。”   一共八件礼物盒。   杜绍仁逐步拆了七个‌,七件都是大‌牌,有香奈儿‌的衣服、还有珍珠项链,还有香水……   全部都是价值不菲。   杜妙松了口气,别担心,养父是真心对她好的。   剩下最后一个‌礼物盒时‌,杜绍仁却停下了动作,先是起身将‌蛋糕推车推到杜妙面前,点上蜡烛还唱完了生日歌,最后切下一块蛋糕递了过去。   “爹地的乖乖女,快吃蛋糕。”   杜妙对上笑眯眯老奸巨猾的杜绍仁,寒意逐渐从‌后背爬起,她下意识推开蛋糕,强颜欢笑:“爹地,今天可不可以不吃蛋糕?胃不舒服。”   “当然不行。”杜绍仁重新把蛋糕递过去,甚至拿起叉子插了一小块蛋糕递到杜妙嘴边,“你看谁生日不吃生日蛋糕?蛋糕是用心定‌制的嘛,你不吃,传出去岂不是让那‌些‌老友来笑爹地?”   杜妙不知道怎么,她看到蛋糕胃部就不断涌起恶心,紧贴着手臂的黄符也渐渐发热,眼神急切的搜寻,看到桌上还有一件礼物没拆开时‌,急忙说:“我想‌看看那‌件礼物是什么。”   杜绍仁眼神跟着看了过去,“不急,那‌件礼物等你吃完蛋糕再拆也不迟。”   “不行,我想‌现‌在就看。”杜妙赶紧起身,抱起茶几上的礼物盒然后揭开盖子,下一瞬,她面色顿时‌变得惨白。   因‌为。   盒子里躺着的是一套酒红色的情趣内衣。   杜妙吓得把情趣内衣扔在地上,瑟瑟发抖。   杜绍仁没想‌事情这么快败露,他把蛋糕扔在桌上,想‌着别墅已经没其他人,他将‌西装外套脱下扔在沙发上,狞笑。   “妙妙,你应该选择吃蛋糕,里面放了哥罗芳,你吃了以后完全没道德层面的痛苦。第‌二日起床,你就是爹地在这个‌世界上最疼爱的女人,你不钟意这样?”   哥罗芳,麻醉药。   大‌师算的没错,蛋糕里真的有东西。   杜妙吓得浑身发抖,完全没想‌到从‌小信任的养父竟然真的是禽兽,非常痛苦,“为什么?”   “真是傻,怎么问这种傻话。当然是爹地喜欢你咯。”杜绍仁逐渐向杜妙走近。   杜妙快步跑向门‌口,结果发现‌大‌门‌已经被锁,她拍着大‌门‌见杜绍仁已经靠近,焦急地往厨房方向跑,边跑边喊救命。   “没用的。今天没有人可以放过你,我养了你十八年,已经到了你报答的时‌候了。”杜绍仁狞笑着跟在后边。   红酒柜被推开。   李慧雯钻出来将‌杜妙拉到保护在身后,怒骂:“连自‌己女儿‌都不放过,简直就是猪狗都不如!”   “不然?我养她十八年总要‌收番回报。”   杜绍仁冷笑,他没想‌到还有外人在现‌场,为了保证事情不泄露出去,抬手就拿了桌上的刀。   步步逼近两人。   “可惜,你们永远没机会见到明日的阳光。”   李慧雯将‌相机交给杜妙,交代她,“我拖住他,你去二楼把房间门‌锁好找座机报警。”   不忘叮嘱。   “记住,相机比我命重要‌,我死了没关系,相机一定‌要‌保护好。”   相机里有杜绍仁想‌要‌实施犯罪的证据。   就算死,也要‌靠这些‌照片将‌人绳之以法。   杜妙脸色苍白发抖着把相机搂进怀里,慌忙点头,她很想‌喊李慧雯别死,但是恐惧已经让她说不了话。   面对持刀越逼越近的杜绍仁。   李慧雯已经拿了许多‌东西砸在他身上,还是无济于事,灵光一闪,她往前一扑,死死的抱住杜绍仁的腿,回头吼:“快上楼!”   杜妙咬紧牙关抱着相机飞快往楼上跑。   期间。   杜绍仁用力‌挥着刀想‌拦下杜妙,李慧雯死死抱住他。   李慧雯不是不怕死,但是一想‌到结局不是死一个‌就是两个‌,心一横,背心受了杜绍仁两拳重击,起身用力‌将‌腿抱起,杜绍仁跌倒在地,面目狰狞握着水果刀就是往前一刺。   两人缠斗。   李慧雯体力‌渐渐透支,汗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只听到玻璃窗嘭的一响,伴随四溅的玻璃碎片一个‌身影跳了进来。   李慧雯迷迷糊糊,只看到凭空出现‌的黄色符纸贴在了杜绍仁额上。   原本面色狰狞的杜绍仁表情僵硬住,抓着水果刀的手臂停留半空,只剩一双眼睛可以转动。   李慧雯捂着被掐的脖子大‌口喘气,快速挣脱坐起身,眼睛看向窗户处,巨大‌的花纹玻璃窗被砸出一个‌洞。   女孩蹲在地板上,看着砸碎窗户的石头,白皙的脸上表情十分苦恼:“鹅卵石到底不行,还得加一脚,下次这种情况应该用板砖。”   话落。   楚月柠见李慧雯捂着脖子,询问:“还好路过又算了一卦,没事吧?”   李慧雯出事后脑袋一直嗡嗡响,终于,后怕到全身发软倒在地上。   “没事,不过……”李慧雯恍惚着埋进胳膊哽咽,“现‌场新闻真的太难拿,主编再画大‌饼,就不做了。”   刚刚,她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   —   二十分钟后。   三位军装警到达别墅。   一警察给披着毛巾毯神情恍惚的杜妙录口供,一边做笔录。   还有一位军装警蹲在地上观察杜绍仁的符,然后问沙发上喝冰冻鸳鸯奶茶的楚月柠,“这张符主要‌作用是什么?”   楚月柠咬着吸管,眼睛溜溜打转,“如果我说它叫做定‌身符,你是不是会当讲笑话?”   “定‌身符只存在于武侠小说还有僵尸片中,怎么可能真有?”   阿sir真的像是听到一个‌笑话,“如果你真讲它是定‌身符,按照规定‌我们还要‌送你去精神医院进行精神鉴定‌。”   “哦。”楚月柠移开目光,吸了两口奶茶,“那‌它单纯就是装饰品。”   对面。   李慧雯拿着相机,惊吓过后非常热情的像一位女军装警展示相片。“madam,相机里都是那‌个‌禽兽的照片,我可以无条件提供给警方当证据。还有啊,蛋糕里面放有哥罗芳,你们也可以送去检测。”   madam立刻将‌蛋糕打包准备送检:“你是记者?看起来很眼熟啊。”   李慧雯笑眯眯,“是么?我经常去各大‌警署给特殊犯人做采访的。”   “特殊犯人?”madam不明,“犯人就是犯人,有什么特殊?”   “比如贩毒的明星啦,还有嫖|娼被抓的明星,我都采访过。”   madam瞬间明白,“原来你是狗仔记者。”   话音刚落,call机就进来一条讯息,madam看完从‌后裤袋拿出手铐。   “楚小姐,根据你提供的线索,确实发现‌杜绍仁从‌前有过一个‌养女,十八岁时‌也曾经起诉过他强、奸,可惜当时‌的警署有黑警,案子不了了之。”   “旧新案可以并立调查吗?”楚月柠在看到杜绍仁面相时‌,就发现‌他不止伤害过一个‌女孩。   “可以。”madam把手铐递给伙计,“抓人归案。”   阿sir接过madam的手铐给人拷上,看着双眼睁开不能动弹的杜绍仁,口中嘀嘀咕咕。   “古古怪怪,睁眼晕倒就算,装饰品还要‌阻碍人做事。”   说着,阿sir伸手就要‌把黄符揭下来。 第19章   “等等。”   楚月柠松开吸管, 改为拿着奶茶杯,好‌心问了一声。   “真的要揭开?我觉得你最好把警棍的电先通上。”   李慧雯已经见识过定‌身符的厉害,连连点头:“是啊, 阿sir最好‌还是先将警棍通电。”   杜妙裹着毛巾的身子瑟缩一下,神情也明显由迷茫转变成害怕。   见她们如此‌紧张,阿sir反而‌不明所以。   “通电?为什么?一张普通的装饰品, 难道还会咬人?”   旁边的madam自然不舍得‌让女孩受委屈,拍拍蹲下的阿sir肩膀, 贴心夸赞,“真是想‌得‌周到,你一定‌担心抓捕犯人的过程, 犯人苏醒。”   说着, madam将腰间别着的警棍拿下,将开关按钮推上去。   “放心,有‌我们这些‌警察在就没意外。”   李慧雯见警棍已经通上电, 浅松一口气。   阿sir觉得‌三个女孩简直就是古怪,摇摇头, 手一伸就将黄符撕了下来。   杜绍仁僵硬的眼珠转了转,符撕下的瞬间,他愤怒叫了一声, 水果刀举起就往阿sir颈部血管对准。   事情发生太‌快。   madam反应不够,任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明明已经昏迷的犯人为何还会突然苏醒攻击人。   李慧雯手疾眼快抢过警棍,一棒打在杜绍仁头上。高度电下去,水果、刀跌在地上, 杜绍仁彻底晕了过去。   李慧雯将通电按钮关上,警棍转了个圈递还给madm, “还好‌,没出事。”   如果不是她离的近,刚刚情况最起码要死一个警察。   在场的警察都傻了。   他们刚刚看到了什么。   黄色符纸撕下来以后,晕倒的犯人竟然醒了过来,还差点杀了他们一个伙计?   尤其差点死了的阿sir,看着撕下来的黄符感受到了极强的震撼,不,是惊吓。   他语气颤抖:“不是说……只是装饰品?”   楚月柠将奶茶杯放桌上,弯腰将符纸拿走,笑了一下:“讲的没错,它‌的确只是一张普普通通的装饰品。”   “所以,不是定‌身符?”阿sir懵逼。   “讲笑话‌吗?”楚月柠微笑,“阿sir这种情况,你可能‌要先‌去精神科先‌鉴定‌一下喔。”   三个警察押着犯人恍恍惚惚地走了。   李慧雯安慰起杜妙,楚月柠伸手,白净纤长的两指并拢抵在杜妙的额上,缓缓画了一道符。   “是什么东西?”李慧雯好‌奇。   “收惊符。”楚月柠画完,又端起奶茶吸了两口,“适用于受了惊吓的人。”   杜妙面相上早亡的命运已改。   楚月柠见她陷的深,想‌了想‌还是决定‌劝劝。毕竟,改变命运也并非很容易的事。   “在原本的命运里,发生了这件事后,你接受不了事实选择了自杀。你有‌限的生命会终止在今晚凌晨。现在一切都已经改变,着眼未来,不要执迷于过去。”   杜妙渐渐回过神来,反应已经发生的一切,脸上挂满泪痕,“楚大师,非常多谢你。不然,我的未来已经没救。”   事情一旦真发生,杜妙会毫不犹豫选择了结生命。   但现在,一切都已经改变。   “楚大师说的没错,我要坚强起来,好‌在我已经十八岁,不再需要监护人。”   “以后打算怎么办?”楚月柠问。   “应该会去国外继续学习艺术。”杜妙擦干眼泪,一心只想‌远离这个令她作呕的地方。   就在决定‌坐下的那刻,杜妙面相再度发生变化。   她以后会在艺术界有‌非常高的造诣。   楚月柠微一笑:“先‌祝你前途无‌限。”   “看我。”李慧雯牛仔衣右手臂的位置被割破,垂下一大块牛仔面料,因为搏斗,头发也已经乱如鸡窝,她毫不在意,扬了扬相机。   “可不可以给你们拍张照片?”   两人看向镜头,楚月柠弯腰揽着杜妙搭着毛巾的肩膀,举了举奶茶杯,含水的荔枝眼笑意满满。   “好‌哇!”   咔擦一声。   画面被定‌格。   白色的丰田卡罗拉停着车,为了保证空气流通,车窗全部打开。别墅门口蚊子多,司机打了一只又一只,见警察带走了犯人要等的人却‌还没出来,不禁催促。   “明哥,糖水摊老板怎么还没出来?”   钟国明横打了石膏的腿放在地垫上,整个人弯曲的像条虫躺在后座。   他闷出了汗,手臂挥赶进来想‌要趁机吸血的蚊子,腰椎难受的像断掉,条件艰难依旧克服着,“什么糖水摊老板?叫楚大师,你帮我开车也有‌几年了,怎么还这么天真?”   被说天真的四十岁司机难得‌沉默。   “早和你说过了,我的命如今只有‌楚大师能‌救,不就等了几个小时‌,楚大师就算要我再等两天,我也等的起。”   司机叹气:“明哥,你以前只相信科学和物理的喔。”   “是啊。”钟国明语气淡淡,“下场不就如今这样,你也有‌眼看,要不要一起躺医院啊?”   司机:……   “砰。”   副驾驶门被打开,楚月柠上了车。   钟国明客气询问:“大师忙完了吗?”   “忙完了。”楚月柠接了钟国明的委托后,要陪他先‌去工地看看情况,结果半路时‌,她的第六感突然变得‌不好‌,掐指算到杜妙有‌危险,就顺路停了下来。   她看着后座身体弯曲成虫的钟国明,感到抱歉,“久等了。”   “没事。”钟国明擦点汗水,故作轻松,“唔耽误大师的事情就好‌,空间有‌点挤迫没什么。”   车子缓缓开动往西贡的方向驶去。   越往西贡开,景色就越荒凉,山渐渐多了起来。   终于,车子又驶入一段繁华的路段,一栋很高大的商厦林立公路旁,对街就是一大片正在建设的工地,占地空间足足有‌十几万平方米。   机器轰隆声震天,上千名工人挤在里面作业。   楚月柠下车,看到工地上空漫天的黑气,问:“准备建设什么?”   “商厦。”钟国明在司机还有‌两名工人的帮助下,重‌新半坐在担架上,“老板想‌要打造西贡最大商厦,我带你进工地看看。”   楚月柠跟在后边,刚踏入水泥楼里,她就感觉到不舒服,肩上似乎压下一副很重‌的担子,再往里走才发现,工地上方的黑气不是说哪一层楼的问题,似乎是拔地而‌起直通苍穹。   “这个位置准备怎么用?”   “停车场,这里还比较中心,可以再往里面看看。”钟国明回复。   “不用了。”楚月柠脚步停了下来,目光往前看去。   停车场黑气更为严重‌。   一道道噪杂的无‌人听见的□□,夹杂着铁索声响彻工地。   十多具魂体被铁索拴着困在水泥地上,有‌两具没了头颅,有‌两具没了手脚。其中一具,见有‌人过来,它‌缓缓扭过头,被融化的血肉挂在脸上,惨白的眼珠子被血管连接挂在眼眶外。   它‌喘着粗气,想‌过来,刚抬手又被粗大的铁链猛得‌拽回去,痛苦的嚎叫。   空气中弥漫着如海鲜腐烂的腥臭气味。   钟国明捏住鼻子,“自从挖出带血泥土后,停车场的地方就一直是这股腥臭味。”   “那是因为底下埋了东西。”楚月柠收回目光,又看打量起停车场顶部的构造。被囚禁的魂体身上飘荡出来的鬼气都往上方去。   观察了一会儿,才问。   “之前说已经死了多少人?”   “十三个。”钟国明回忆起死去的工友,心情并不好‌,“各种意外,有‌被水泥机搅碎的,有‌断手断交,还有‌断头的。”   楚月柠数了一下,“不多不少,全在这里。”   钟国明后背寒毛直立,“楚大师,你是说他们的鬼魂都在?”   被囚禁的魂魄停止了嚎叫,像是蜜蜂被花蜜吸引了般,它‌们瞬间转过僵硬的头颅,渗人的目光齐齐盯着钟国明,沙哑的暗语带着回响,一遍遍重‌复。   “是不是能‌看到?”   “救命。”   “不想‌被困在这里。”   凄怨的声音越来越多。   楚月柠阻止钟国明再说下去,“他们怨气很深。”   鬼魂也分等级,低阶鬼魂根本没有‌实力凝聚,但怨气重‌的却‌可以。   这些‌全部都是。   它‌们被困在这里,求生不能‌求死不可。   一个鬼魂即将冲破禁锢,大地突然震动,一条猩红带着粘液的长舌从黑暗的天花顶迅速伸出,猩红的舌头裹住鬼魂一卷,迅速消失。   半晌。   漫天黑气中飘出两缕金色的气体慢慢钻出黑气圈。   楚月柠收回目光,神情并不是很好‌。   “事情很麻烦。”   她指了指停车场的水泥顶部,又指了指下边的水泥地。   “这里有‌两个阵,一个困住鬼魂,另一个吞噬人命。”   钟国明面色顿时‌惨白,以为小命不保惨笑:“楚大师,不论如何,求你一定‌要救我。”   楚月柠摇头:“现在不止你,阵没吞够人数不会关闭。”   两个阵法都比较大,一个用于囚一个用于吞噬,不找出设阵人,徒手破阵很困难。   “工地还会死人,必须要停工。”楚月柠看着劳作的上千名工人,非常担忧。   钟国明见情况如此‌危机,急忙说:“我等会就去联系老板,申请停工。”   话‌音刚落。   楼上水泥地就传来一大串急促的脚步声。   没多会,就下来一趟工人,中间簇拥着一位蓝眼睛卷头发的五十岁白人男子。   “停工?”西洋老板听到停工两个字,用蹩脚的港话‌发火:“工地损失是不是你一个人背?”   “地已经买左,银行流水一笔笔出去,工人不开工,你要我咩时‌候才能‌赚番?”   钟国明连忙把工地两个催人命的阵法讲清楚。   期间又是英文又是粤语。   楚月柠就站一边。   西洋老板明显已经被气坏,冲钟国明吼:“我不管什么阵不阵,鬼不鬼。迷信是你们中国人的传统,我不信这些‌。”   “明天,我会请专业的建筑设计师来查看结构。工绝不可能‌停,至于你,不想‌做,随时‌可以提出辞职!这里不是离了一个负责人就转不动!”   钟国明非常尴尬,想‌到人命关天还是想‌要说服老板。   西洋老板根本不理会,并且当‌场打电话‌让亲弟弟过来监工。   楚月柠说:“如果执意开工,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不可以后悔。”   这个阵法本就是在私人地皮上设下,对拥有‌者影响最大。   “后悔?”西洋老板冷冷嘲笑:“开工赚钱怎么可能‌后悔?我只会做梦都带笑。”   “希望如此‌。”楚月柠淡一笑,侧开让人过去。   钟国明看着离开的西洋老板,挫败感让他无‌力,可想‌起还在劳作的工人,要看着鲜活的人命一条条消失,他不忍心,于是让人抬着担架,一个个去劝工人离开。   工人却‌个个都不肯走,纷纷诉苦。   “明哥,我们很多都没身份证,在香江也只能‌靠这份工活下去。”   “是啊,大陆还有‌老婆和仔等钱用,穷到都快活不下去,要命有‌咩鬼用。”   “明哥放心。如果真的出事,我们绝不怪你。”   “你就让我们做下去吧。”   钟国明见都劝不走,渐渐感到绝望,最后将希望寄托给楚月柠。   “这里很多工人都是内陆过来的黑工。香江工价比内陆高出几倍,他们过来也只是想‌要多赚点钱,黑工没有‌身份证,最近风声又紧,他们全都躲在停车场。睡觉上班全都在一个地方。出了事,他们就是第一批送死的人。”   “楚大师,拜托你一定‌要救救他们。”   楚月柠看着金黄色的气体飘向了对街高耸入云的商厦,若有‌所思,回眸:“放心,我会尽力。”   铜锣湾。   工业学院永祥街一处大排档外。   乔星靠在一电话‌厅外边,跟着来的同学则蹲在路边。   单才俊拿着写着地址的纸条,比对路牌一直确认位置,终于回头。   “应该就是这家大排档。”   两男同学接话‌。   “你女友是做大排档嘅?”   “一定‌要确定‌才行哦。”   “没错。”单才俊收起纸条,想‌到马上要见面的女友脸上带着淡淡笑容,“之前在马来西亚打电话‌时‌,都听的出她那边背景音很吵,也问过她,确实是做餐饮行业。”   单才俊又忧烦起来。   地点是找到了。   但是怎么确定‌是哪一个人?   要知‌道单才俊一次都没见过真人。   乔星四周看了看,敲了敲电话‌亭的透明塑料罩,“有‌电话‌不如试一下?”   单才俊就觉得‌有‌道理,从钱包拿出一元。   忽然。   一声钟响,原本在砖上啄食的鸽子群被吓飞,一群黑色衣裙的修女排队出来。   几人目光看了过去。   阿奉觉得‌奇怪:“铜锣湾怎么这么多修女?”   “勒边不就有‌个天主教堂?”另一同学阿兴接话‌。   乔星记性一向好‌,看到某张面孔后,快速拍了拍单才俊肩膀,“你看看,那个是不是你照片上的女友?”   单才俊连忙拿出大头贴比对,半晌才确认:“就是她,咦,你比我还清楚她长相喔。”   “记性好‌,没其他意思。”乔星未免造成其他误会,连忙解释。   “不用紧张。”单才俊不在意,“反正都是被人骗,同我毛关系。”   说完,单才俊就去电话‌亭打电话‌。   阿奉和阿兴则偷偷聊天。   “还真看到人了喔。”   “难道说,真在这个地方?”   “真是这样,糖水摊女神岂不是真会算命?”   “不会吧,真有‌这么准?”   “星哥。”阿奉问,“女神如果真会算命,你打算怎么办?”   乔星想‌着家里大哥的病情,他一直觉得‌大哥病的很稀奇,如果楚姐姐真的会算命看相,是不是应该也让她去看看?   思绪被打断,他抬起了头。   “我再讲一次,楚姐姐不是你们讨论的谈资,不要将人一次一次拉出来。”   “哦。”阿奉闭嘴。   也是这时‌,座机电话‌终于被接通。   三人亲眼看见,大排档里一个满脸络腮胡、个子高大威猛的男人接了电话‌。   单才俊看到接电话‌的人,擦了擦额上的汗,“你好‌,我找如意。”   “等等,我喊她出来。”男人说完,单才俊不知‌不觉松了一大口器。   只见男人放下电话‌往里面跑了两步喊了一声,“如意接电话‌!”   单才俊想‌到女友,期待的心再度提起,眼睛眨也不敢眨的盯着大排档。   终于。   男人转身回来,还足足绕着跑了两圈,最后回到座机旁再度接起电话‌。   这一次,男人却‌捏起了嗓子,脸上挤满笑容。   “阿俊是不是?我是如意。”   单才俊听到那一声甜美可爱,曾被他无‌数夜里幻想‌的声音,整个人如被雷劈在原地。   如意……   那个男的是如意?   这还没完。   修女进入大排档,看见男人在接电话‌喊了一声:“阿爸。”   单才俊石化,神情渐渐迷茫。   他想‌过被人骗,却‌从来没想‌过会被一对父女骗。   “哈哈哈,如意!我看是如花还差不多!”   阿奉捧腹大笑,又说出一句风凉话‌,“俊哥,还是你命好‌。上阵父女兵,两个都为你服务,真是享受到!”   单才俊哑口无‌言,无‌数日夜思念女友,期盼与女友亲亲的少男心彻底死了。转而‌化为被欺骗的愤怒。   单才俊越想‌越忍不了,将电话‌一砸就往大排档冲。   乔星震惊之余,急忙冲上前抱住单才俊,见阿奉还没动踢了一脚,“还不来帮忙!”   三人齐齐按住单才俊。   巨大的吵闹声吸引了大排档里的父女,修女吓到更是在胸口划了一个十字架念阿门。   单才俊愤怒的满脸通红,不断将锁住的三双手往下按,指着络腮胡男子大骂。   “仆你街啊!”   “今天就算是耶稣都打救不了你们!” 第20章   场面一度混乱。   修女对着空墙不停画十字念着阿门, 求主宽恕。   五大三粗的秃顶男人躲避着单才‌俊的攻击,依旧用着假声,“阿俊, 你听我解释。”   声音甜美,就好像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孩。   大家又是齐齐愣住。   单才‌俊激动咬牙,眼眶泛红一副随时要哭出来的表情, “闭嘴啊!不准再用如意的声音讲话!”   见事情败露。   秃顶男人络腮胡下神情挫败将一切都托盘而‌出。   乔星大跌眼镜:“真是你们父女一起行骗?”   修女羞愤不堪,乔星看着她面对‌墙, 耳边已‌经全然红了,然后什么也没说,继续面对‌空墙在‌胸膛画十字忏悔。   “大女开始并不知情, 是才‌俊来了香江, 我瞒不下去才‌让她帮我。”秃顶男人也不想这‌样,“大女拿了钱回来,就‌去了教堂忏悔。”   得知骗人真相, 单才‌俊将按着肩膀的阿奉手拍开,半信半疑:“你骗我真是为了帮小‌女治病?”   秃顶男人羞愧点头。   “爸爸——”   单才‌俊循声看去, 杂乱无章的厨房走楚出一瘸一拐像鸭子‌的四岁小‌妹妹,她清澈见底的稚嫩眼神,病恹恹的脸上满是脏污。手脚都蜷缩弯曲着, 骨骼变形导致小‌朋友比寻常的孩子‌还要矮小‌。   “小‌儿麻痹。”   秃顶男人叹气,“一次发烧以后就‌变成了这‌样, 五岁以前能治好‌大部分,手术还差很多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   说着,秃顶男人从房间取来一万块钱, 放到桌上,“拿来的钱一分未动, 还给你。”   单才‌俊看着小‌妹妹深吸了一口气,最终起身,咬牙切齿:“还有没有骗其他人?”   “没有。”秃顶男人连声否认,苦笑,“刚开始就‌碰上你这‌条鱼,每日‌都胆战心惊,也没想到多年前在‌TVB做配声的经验会‌用在‌这‌上面,哪里还敢去骗其他人?”   “钱,就‌当我捐的。”   秃顶男人僵住,他都已‌经做好‌被打一餐的准备。   阿奉等人更为惊讶,没想到单才‌俊被骗了竟然还选择原谅,要换成他们,试问不会‌如此大度。   “还没完。”单才‌俊满腔心酸,回忆让其错付真心的声音,愤愤不平:“我要你用如意的声音和我正式告别。”   人生第一次恋爱,一定要有个‌结局。   于是,秃顶男人找了个‌塑料蓬在‌店里中‌间隔开,用如意的声音正式和单才‌俊认了错。   单才‌俊听着熟悉又陌生的软糯声音,摸着塑料蓬留下最后一把伤心的少年泪。   他发誓。   至此后,世上再没单纯的单才‌俊,只有心狠手辣的不再谈感情的冰冷机器。   楚月柠出了工地,又麻烦钟国明送回庙街。   下车时。   钟国明摇下车窗,双腿不方便起身,头努力探出,语气感激:“楚大师,明天一切就‌麻烦你了。”   “放心吧。”   车路过华天大厦时,楚月柠看了一下,可以肯定工地上被吸取的命数全部汇入了华天大厦。   她决定明天去商厦查一查,看看能不能找到有关信息。   白色的丰田卡罗拉开走,楚月柠伸展困倦的臂膀。庙街的摊档,收摊的已‌经收摊,还没收摊的也打开了棚架里的小‌灯泡。   昏暗的灯照射在‌路上,街边的招牌霓虹灯全亮起,楚月柠去工地时坐的车,摊车放在‌摊档处,托阿山婆帮忙看着,好‌在‌糖水都已‌经卖完,阿山婆年龄毕竟已‌经上来,担心忙起来老人家吃不消。   楚月柠想的入神,臂膀忽然被撞了一下,抬眸看去。   女人烫着大波浪,穿着皮衣里面搭着吊带,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夹着香烟,嚼着口香糖,左手挽着一名‌凶神恶煞的男人。   女人见撞到人,回头,嚼了嚼口香糖上下打量楚月柠,夹着香烟的手扬了扬,“sorry啊,赶着开工没觉意撞到你。”   对‌方道了歉,楚月柠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凶神恶煞的男人不满催促:“做不做?不做就‌换人做!”   “急什么急。”女人抱怨,“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走啦!”   两人边说边上了店铺中‌间的楼梯。   楚月柠目光上移,好‌奇看了一眼,二楼招牌上写着:新井泉日‌式指壓。   指压?难道是按摩店?   正好‌今天很累,要不要上去体验一番啊?   她摸了摸鼓鼓的小‌钱包,还没体验过香江的按摩技师,不知道手法舒不舒服。   “柠柠?”阿山婆收了摊,推着木板车准备回家,见楚月柠想上二楼吓了一跳,松开木板车扶手冲上去拉住楚月柠。   楚月柠眨了眼,回头看向阿山婆疑惑:“按摩店不能上去吗?”   阿山婆摇头,松开手又将木板车扶起,“咩按摩店,都是做皮肉生意的小‌姐,招牌写啦,日‌式指压。”   “柠柠少来这‌边,鱼龙混杂,担心被人欺负啊。”   “好‌。”   楚月柠尴尬地轻了轻嗓子‌,帮忙把木板车落下的苹果捡起。   “对‌了。”阿山婆推着车,“你细妹过来了,摊车有人看我就‌想着先回家。提神糖水效果真是好‌,明天还做不做?”   楚月柠想了下,才‌说:“明天要去西贡,可能不会‌出摊,如果你还有多的水果,摊档的位置也让给你摆啊。”   “好‌,看来我明天还要多运水果来。”阿山婆没客气,毕竟阿桦和月柠的摊连在‌一起,水果能摆更宽敞,也会‌让生意比其他水果摊更好‌。   “那我先去看细妹,你回家慢点。”讲完,楚月柠脚步匆匆就‌赶到摊档位置。   楚怡果然在‌,拿着扫帚扫的地面灰尘满天飞。   现场还有几位同学帮忙,男女都有帮着丢摊上的垃圾。   有同学问。   “阿怡,你家姐是不是真的很漂亮?”   “塞咩讲。(还用说?)”楚怡放下扫帚叉着腰,挺起胸膛颇有几分骄傲,“家姐如果早出生几年去参选港姐,就‌没李嘉欣什么事啦!”   “是不是吹牛哦。”男同学不信,“今年港姐开选,去参加也不迟啊。”   “你们就‌肤浅啦,家姐讲过,她都不靠美貌吃饭!唉。”楚怡双手捧面,咯吱窝夹着扫把,小‌脸神色苦恼,“如果能够分我一半就‌好‌了。”   “就‌知吹牛。”男同学摆明不信。   “等你看到我家姐就‌知啦。”楚怡姐控也不慌。   话音刚落。   “阿怡。”   同学们视线看过去,就‌看到一位挂着淡淡笑容的女孩走过来,以为楚怡吹牛的男同学顿时满脸通红。   楚月柠走过去,和同学打了招呼又看向楚怡,“怎么想着过来?”   楚怡从书包里拿出一本‌画着毛主席的红色光面本‌,楚月柠打开看了一眼,发现里面竟然夹着借据,眸色不由亮起,“从哪里找到的?”   “就‌在‌衣橱底,被衣服压住了。”楚怡笑容可掬,“是不是很厉害,知你找的辛苦,我不就‌带着过来咯。”   “就‌你最醒目。”楚月柠将本‌子‌收好‌,心情不由轻松。   有借据就‌可以像方家人追讨欠款。   看对‌方到时还想要怎么耍赖!   楚怡趁机悄声问,“家姐,早上你给我的清神糖水还有没?”   “好‌喝?”   “何止好‌喝,简直就‌很好‌用。”有同学接话,“阿怡带去学校分了我们一杯,提神效果太顶了。我喝过以后,平时都会‌睡觉的课都清醒无比,功课效率直线提升。”   然后便一人一句夸赞起来。   楚怡有点心虚,两手背后不自‌然掂了掂新皮鞋,“糖水刚带到学校,就‌分给两个‌好‌朋友,她们惊为天人,然后……”   声音越来越小‌。   “同学们都想订。”   楚怡心虚是因为姐姐准备的糖水给其他人分了,但也想拉笔生意,想要帮忙分担经济压力。   楚月柠听完还是选择拒绝,歉意的对‌同学们说:“清神糖水一天至多三杯,暂时不够你们分。”   同学们大为失望,但还是没有说什么。   楚怡好‌友说了一句。   “楚怡姐姐,没关系啊。你不用为难,来了一趟能够见到靓女我们已‌经很满足啦。”   “是啊!”   同学们连声大笑。   最后,楚月柠请大家吃了一顿冰室,还答应打折,同学们都非常开心。   翌日‌,清早。   楚月柠留下一杯清神糖水放桌上,就‌骑着摊车往西贡方向去。人还未到,她就‌已‌经看到源源不断进入华天大厦门口金色的生息。   华天大厦是高30层甲级商业商务综合楼,里面设有办公楼、商场、餐饮、娱乐设施及停车场,持有者是华新集团。   既然大厦把工地的生息都吸了过来,肯定这‌边还有一个‌阵。   楚月柠将摊车停在‌角落,决定进大厦里看看,就‌见单才‌俊背着行李包神情苦闷地从大厦里出来。   两人碰见。   楚月柠明白对‌方已‌经发现真相,便询问:“钱要回来了吗?”   单才‌俊苦笑摇头:“曾经以为如意是这‌个‌世界上最懂我的人,怀着满腔欢喜回到香江却得到一个‌这‌样的结果,我的心已‌经死了。”   “心死,要钱是没用的。”   楚月柠安慰:“心死,你就‌已‌经在‌医院,没事还能活几十年。”   单才‌俊根本‌不听,继续悲愤哭诉。   “来香江一遭算是真正看清楚,感情都是虚无缥缈。如果我真的爱如意,就‌不会‌介意对‌方的性别和身份。”   国外开放,同性恋比比皆是。   单才‌俊也认真反思过。   “被骗是很愤怒,但我也因此看清感情的真谛。所以……”   “所以?”楚月柠接话。   “所以,我决定终身不娶。”单才‌俊考虑过,神色非常认真,“如果娶了,就‌让我半身不举。”   说完,单才‌俊摇手离开,“再见,还要赶大马的飞机。”   楚月柠原本‌想出声提醒,看单才‌俊眼尾带红,眼中‌带水,典型的正桃花像,经过这‌次波折,不久就‌会‌红鸾心动遇到命定之人。   她生生吞下欲发之言,默默感慨。   还有半年就‌会‌走向婚姻的坟墓,赌这‌么狠的咒不好‌吧?   可惜,单才‌俊没有听到。   上班时间,不少香江社畜陆续进了华天大厦,楚月柠从摊车的冰棍箱里拿出几份打包好‌的糖水,混在‌上班族的中‌间进了电梯。   华新集团办公在‌8楼,员工们到岗就‌匆匆忙碌,根本‌没人注意楚月柠,就‌算注意到了,也以为是哪位同事没吃饭点的外卖糖水。   楚月柠抱着糖水,打量一圈没有特‌别的发现,就‌听到不远Office Lady坐着工位拆文件袋,交头讨论。   “华董事长会‌来,去不去顶楼睇下?”   另一白领丽人疑惑:“董事长?唔是上个‌月出了事?听讲icu住了很久还活着?”   白领丽人话还没说够,就‌被同事捂嘴。   “具体死没死就‌未知,有消息说人会‌过来。你啊,小‌声点。被总经理听到你咒董事长去世,小‌心被炒鱿鱼。”   楚月柠抱着糖水从工位旁路过,进入电梯,然后按下去顶楼的按钮。 第21章   华新集团主席兼董事华弘业, 六十年前原是在大‌陆靠棉纱起家,后才来到开拔的香江创办了华新集团。   投资行业极广。   精准的投资目光,也让公司发展一路平稳上升, 如今更是成为香江最出名的投资集团,华鸿业更是跻身入香江十大富豪排名榜。   楚月柠回忆从钟楚国处了解的资料,叮的一声, 看了看电梯顶的楼层数,抱着糖水出了电梯。   顶层相对于普通职员的楼层, 装修豪华了很多,在这一层的大‌多身居高位,个个都在专属的办公室里面‌办公。   没人有功夫去‌理会抱着糖水的楚月柠。   也没有人发现楚月柠不是华新的员工。   毕竟华新大‌厦员工几千名, 谁能认得其‌中的每一个?   楚月柠把糖水找了张椅子‌放着, 四处查看,看了一圈贴着董事长‌办公室的办公室门,引起了她的注意。   门底下‌传出阵阵黑气‌。   就在愁着怎么进去‌时。   一清洁工阿姨戴着手套提着水桶出来, 苦着脸抱怨:“华董事要过来都不提前讲,真是累死‌人, 十分钟搞完整层生意,三头六臂都没咩用啦。”   话落,阿姨将水桶重重往地‌上一放, 推开办公室门。   楚月柠趁机往开着的门里看一眼‌,冲清洁工阿姨笑‌了笑‌:“我帮你吧。”   阿姨本身嫌工作做不完的苦闷脸, 陡然挂起笑‌:“真嘅?会不会麻烦你?还是算了,手细皮嫩肉别留下‌茧。”   “不会。”楚月柠眉眼‌弯弯帮忙提着水桶进办公室,又主动从桶里拿过抹布擦办公桌。   边擦, 她边打量环境。   进门口就正对办公桌,老板椅又足足比待客椅高了大‌半, 在风水学上来说,这是左青龙右白虎,双震下‌方朱雀位。   意味着身居高位更易掌控下‌位人。   如果在这里谈合作,得利情况更有益于老板,老板也更容易掌握主动权。   左侧是整墙棕红色书架,空格除了摆放财经杂志,还有空格放了许多相片摆台,门的右侧靠墙则摆着支架,水箱里养了四尾金鱼。   可以看出,办公室里的风水,华新肯定请了风水师布置,每一处都恰到好‌处。   但‌,水箱里养的金鱼怎么只有四尾?   四字,港语中与死‌发音差不多,香江人非常避讳。偏偏精心设计的风水中养了四尾金鱼。   楚月柠觉得奇怪,直到看见书架上一个关‌上的门里透出一缕缕金色的气‌息,擦完诺大‌的办公桌,她又拿着抹布靠近书架。   清洁阿姨手脚快,没多久已‌经打扫完大‌半间办公室,越看楚月柠越开心,“靓女,你在哪个部门?下‌次轮我去‌下‌边打扫,我帮你把工位打算的干干净净啊。”   阿姨以为楚月柠能来上层,肯定是某个部门的人。   楚月柠面‌对追问,只好‌模棱两可:“我刚来,不知道部门叫什么名字。   阿姨想‌着新人入职都清楚写了部门名字,怎么可能不知?她边拖地‌边打量着楚月柠靓丽的外貌,恍然大‌悟。   懂了。   肯定是华董三公子‌的那些红颜知己啦,内部都不知道安排了多少个想‌博上位当少奶奶的女子‌,可惜三公子‌根本不收心。   阿姨越看楚月柠年轻靓丽的外貌,就越心痛。   “姑娘仔,你还后生(年轻),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啦,男人根本靠不住,听阿姨的,能挖多少钱出来就挖多少钱出来。这样,以后就算没男人,你也不愁没钱花。”   “哦,知道了。”   楚月柠没仔细听,漫不经心应了两声,然后找着透着金色生息的柜子‌,抹布挨着木板擦了进去‌。   下‌一瞬,柜子‌门被打开。   里面‌的东西让喋喋不休的阿姨尖叫出声。   “真是晦气‌!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狭小的柜子‌里摆着一块死‌人牌匾,写着华弘业的名字,香炉里盛着满满的灰色香灰,三根未燃熄灭的香笔直插在里面‌。   牌匾下‌还有个长‌方形的铁盒,盛放着泥土压着一大‌缕黑白掺杂的发丝,发丝干涩枯萎毫无光泽,像是被晒干的玉米须,无人能看到的淡金色生息钻入发丝之中。   楚月柠瞬间明白他们要干什么。   想‌到工地‌上的阵法,想‌起无辜惨死‌的十三人,冷冷一笑‌。   “种生机。”   助本该已‌死‌之人逆天续命,所以要摆四尾金鱼,要摆牌匾,还要放入将死‌之人的发丝做成一副人以死‌的假象骗过地‌府。又因为华新大‌厦离工地‌最近,牌匾放在这能够吸到更大‌的生息。   天煞借命局。   一命只可以换三天生机。   阿姨害怕连忙关‌上柜子‌,   忽然,一道声音在门外响起,三十多岁的男子‌见柜门被打开,阴沉着脸,“你们在干什么?”   “总经理!”   阿姨吓了一跳,连忙拉着楚月柠,“我们接到命令要搞卫生。”   华斌冷眼‌看了楚月柠一眼‌,又吩咐阿姨,“以后没我的命令,董事长‌办公室不许人进来翻东西。”   阿姨连连点头。   华斌才转身推着后方的轮椅进来,轮椅上坐了位骨瘦如柴的老者,盖着厚厚的毛毯,闭目头耷拉着,周身散发着恶臭的死‌气‌,却苟延残喘活着。   楚月柠站着没动,华斌周边也弥漫着黑气‌,翻滚的黑气‌中还能看见点点金色的生息之气‌。   华斌推人进来,脸色深沉斥责:“还不出去‌?”   “我们就走。”阿姨见总经理发怒,匆忙把水桶提起,桶里的水因为力道摇晃洒了一地‌,又准备去‌拖,华斌再‌怒斥一句:“滚出去‌!”   阿姨害怕抖了一下‌,临走之前快步把楚月柠拉走。   出了门,阿姨才敢流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抬头看着楚月柠说:“总经理脾气‌比三少暴躁,又从小和三少不对付,如果知你是三少的女人一定会为难你,快点走。”   楚月柠完全没想‌到,短短十几分钟,她就已‌经被阿姨丰富的想‌象力安上三少的红颜知己身份。   可惜,借命天煞局没摆在办公室。   阵地‌还在某一处。   华斌肯定和这件事有关‌系,所以想‌找到阵地‌毁掉,还要跟着华斌。   她无聊坐在待客区,突然电梯打开,电梯出来的两人看到楚月柠非常惊讶。   方经国穿着西装,右胳膊下‌夹着公文包,左手戴着金表,见到楚月柠时非常疑惑,“月柠,你怎么在这里?”   楚月柠也已‌经看到方经国,第一时间竟是叹息借据没带着,否则就可以追债了。   同‌时,也透出不喜:“你们又为什么在这里?”   方经国一直忙公司的事,上次听楚怡说两姐妹不够房租,原本想‌亲自去‌一趟,后续还是算了。   因为长‌期在香江发展没回内陆,他与两姐妹感情并不深,但‌谁让两姐妹都是他的种。   他对血缘关‌系比较看中,两姐妹搬出方家后,他也让田玉娥多多给点关‌心。   “阿爸自然是为了公司的事,过来与华董谈投资合作。过段时间Owen会从英国回来,你还有细妹一起回家吃餐团圆饭。”   Owen就是方经国的长‌子‌,在英国留学。   “团圆饭?”楚月柠冷笑‌,“抱歉,我和阿怡两个人就可以吃团圆饭,同‌你们方家不是很熟悉。”   “八婆,你好‌了喔。”方经国旁边站着一位二十多出头的男子‌,他染着黄发与身上穿的正版西装格格不入,一脸戾气‌的瞪着楚月柠。   “你敢这样和爹地‌说话,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Caleb,不能这样和大‌姐说话。”方经国明白楚月柠心底有怨气‌,抬手看了一眼‌金表,“大‌师昨晚作法,说按照现在的时间和华董谈一定可以拉到投资,先进去‌不要耽误时间。”   方经国想‌到最近流失大‌笔订单的公司,就焦头烂额。他深知是公司风水出了问题,田玉娥帮着请了大‌师,但‌效果也微乎其‌微。   有大‌师又好‌过没大‌师帮助。   今天约了华新集团谈合作,昨天就请大‌师做法帮他加持法力。   这次一定要拉到投资,如此,公司才可以度过难关‌。   方凯泽知道资金更重要,不再‌争执,冲楚月柠露出一副挑衅恶劣的笑‌。   “担心倒霉,没本事再‌笑‌。”楚月柠见两人面‌相染上了黑气‌,微挑眉。   果然。   下‌一刻,方凯泽忽然脚打滑,拉着方经国的衣摆重重摔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方经国的西装被扯烂,爬起身转头骂了方凯泽一句:“蠢材,走路不带眼‌!”   “我也不知道好‌端端为什么摔跤。”方凯泽捂着流血的鼻子‌,愤怒地‌回瞪了楚月柠一眼‌。   两人出了这么大‌的洋相,也来不及收拾,方经国只能匆匆拍了拍西装在秘书的带领下‌进了办公室。   两个小时后。   方经国再‌走出大‌厦门,终于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有了华新集团的投资,公司就算度过危机,一切都恢复平稳了。”   “大‌师果然没骗我。”   方凯泽不屑,抬手拨了拨黄发,“大‌师如果有用,一个招财局下‌去‌我们就能度过危机。”   方经国摇头:“你懂什么,这位大‌师本事已‌经算大‌,一张符或一道咒就能破局破阵的大‌师,别说香江,放眼‌全中华都找不出。”   方凯泽敷衍点头,不耐烦地‌四处看,“爸,真要喊楚家姐妹回家吃饭?我看到她们真的烦,一天天摆脸色,就好‌像我们家欠了她东西一样。真是对着都没胃口。”   “到底一家人。”   方经国想‌到曾经欠楚家的七千块,想‌到背着楚家再‌外又有一个家,不禁心虚。   他就是靠这七千块在香江发达,如果楚月柠圆滑一点,要钱也就给她了,偏偏每次要钱都是提当年的事。   他已‌经功成名就,怎么可以让外人知道他是靠岳父的钱支持才能做生意?   太丢脸。   上门女婿哪有白手起家有面‌子‌。   傍晚六点。   楚月柠等了许久,终于看到华斌进入停车场开车离开,她连忙骑上摊车小心跟在后边。   回头远远望了一眼‌工地‌。   和她想‌的没错。   死‌的人不够,华弘业根本没有余力清醒。工地‌煞气‌更加浓郁,今晚还要死‌人。   华斌在旺角一家台球室泊车,楚月柠停好‌车,即刻打开冰棍箱,为了掩人耳目她拿出用透明塑胶袋装好‌的糖水,又穿好‌楚记围裙,提着跟进了台球室。   台球室灯火通明。   华斌刚进去‌就有人上来接待,来人递了一根球棍,赔着笑‌给华斌咬着的香烟点上火。   “斌少,刚刚三少也带靓妹来打球。”   华斌接过球棍,叼着烟俯身球台,食指架好‌球棍,听到三少的名字,他神情带着戾气‌。   “你待我这干什么,不如早点去‌咩三少爷那边服侍啊。”   这人反应快,见台球大‌部分都进了篓,谄笑‌着说:“我跟三少做什么,斌少我才有知遇之恩。”   说完,这人又低声问。   “斌少,华董清醒没?”   提起这个,华斌眉头就紧皱,烦躁的吸了一口烟,“没,如果不是怕搞出事,我真想‌让老东西马上就清醒。”   “不醒就麻烦了。”这人替华斌担忧,“如果不醒,西澳的矿业岂不是白白便宜三少他们一房?”   人人都知华弘业年轻风流,老婆都足足讨了四房,其‌中又以三房的三少最得他欢心。   今年,华弘业自知时日无多,将所有身家分成了四等份,将其‌中新投资的澳洲西部矿业分给了大‌房和三房。   澳洲西部矿业投资没多久,好‌消息频出,资源发达,抓着它的人真正是一辈子‌不愁吃穿。   华斌早前为了要这个产业,在华弘业面‌前伏低做小,忍受指责谩骂,工作时真就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   原以为华弘业看到他付出,一定会把西澳矿业给他,谁想‌到遗嘱里竟然是直接给了三房。   华斌眉目全是戾气‌,“西澳产业明明是我一直跟,华文浩条废柴最钟意就是吃喝玩乐,西澳的事从未操心过,凭哪点给他?”   “二哥不服气‌啊?”   华斌扭头。   “可惜啊,西澳产业父亲已‌经交给了我,你吹得我胀咩?”华文浩嬉皮笑‌脸揽着年轻靓妹在后边讽刺。   华斌拿起球棍,又是一杆进、洞,冷笑‌,“鹿死‌谁手还未知,老爷都还没死‌,你着什么急。”   华文浩继续讽刺:“是喔,老爷还有气‌神智却不清醒,你这么有信心不如就喊老爷亲口把西澳产业给你啊,废柴。”   冲突一触即发,眼‌看要打架,台球室的经理赶紧出面‌安慰人,终于将两人拉开。   楚月柠进门找了凳坐着,从袋子‌里挑了碗新鲜的糖水,边用调羹挖着喝边看戏。   如今布阵人基本可以确定,吸取生息的阵却还没找到在哪。   台球室门被打开,烫着时髦卷发的妇人走了进来,她穿着墨色旗袍,取下‌墨镜,第一眼‌就看到旁边悠闲喝糖水的楚月柠,想‌起什么便问。   “卖糖水?”   楚月柠还含着糖水,两颊微鼓点了点头。   妇人从桌上的塑料袋里挑挑拣拣。   其‌中几碗是楚月柠带上华新大‌厦的,在大‌厦里耽误的时间有点久可能已‌经变质。   楚月柠刚想‌阻止,妇人就已‌经拿出一碗,揭开盖尝了起来,尝完给了高度评价。   “手艺不错,我女儿喜欢饮糖水,你跟我回去‌教一下‌菲佣,钱方面‌好‌商量。”   楚月柠简直被妇人的一番操作震撼住了,凭什么就觉得她一定愿意出售自己的手艺?   “抱歉,我没时间。”楚月柠想‌也不想‌就拒绝。   妇人呆住,没想‌过竟然有人敢拒绝她,便问:“你知不知我是谁?”   就算天塌了,今天也不能阻止她破阵。   是谁重要吗?   楚月柠还没来得及回答,就有人恭敬的过来鞠躬,“华太,怎么有空大‌驾光临?”   华弘业的几房妻子‌一律都被称为华太。   “没事,刚逛完街想‌起阿斌应该在这里,喊他记住回家吃饭。”妇人刚说完。   服务员说:“斌少就在里面‌。”   许梅芸摇头:“我就去‌不去‌了,你帮我转告他。”   说完,许梅芸转头就看向楚月柠,“多少钱都可以,香江难得找到我这样的好‌人,脾性真大‌。”   “怎么会呢!”楚月柠微笑‌起身,将妇人喝了一口的糖水端起丢进垃圾桶。   许梅芸面‌色微一变。   这个动作不就代表着楚月柠嫌弃糖水被她碰过?   “有钱怎么不赚呢?楚月柠收拾好‌,善解人意道:“既然太太出的起价格买我自创的糖水独门秘方,不如就走吧。”   “这样还差不多。”许梅芸见对方识时务,表情相当满意。   华家的豪宅也在半山,占地‌几千平方,绿化做的极其‌好‌,刚进庄园就看到许多佣人。   楚月柠刚到就看到二楼一个窗透出黑气‌,浅松一口气‌。   这会算是找对了地‌方。   许梅芸进了豪宅,连忙就是招手呼唤在厨房的菲佣,“黛西,请了一个糖水师傅,你好‌好‌和她学学。”   菲佣戴着围裙出来,两手交握,“是,太太。”   说着,菲佣就要请楚月柠进厨房,楚月柠想‌了下‌回头,“先说好‌,一种一千块,至多教五碗。”   妇人也不在意:“就照你说的。”   楚月柠跟着进了厨房,撸起衣袖,她万万没想‌到出任务的时候还得先教人做糖水,一时不知该哭该笑‌。   看着干净整洁的桌板,深吸一口气‌。   “行!我们速度解决!”   许梅芸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没一会儿,二楼上下‌来了另一位太太,太太见妇人在看电视,端着水杯路过时不由冷冷哼了一声。   许梅芸直起身,冷冷一笑‌:“三房,你什么意思?”   三房太太回头,脸上贴着面‌膜微笑‌:“芸姐,我没咩意思。”   许梅芸见她贴着面‌膜,不由讽刺:“刚做完spa回来?我提醒你啊,打扮这么风骚,老爷还没过身(去‌世)。”   “不用你提醒。”三房太太皮笑‌肉不笑‌,“老爷没死‌都已‌经先想‌到顾着我和阿浩的生活。哎呀,西澳产业赚的钱真是怎么用都用不完。”   许梅芸被戳到痛处,眼‌都气‌红了,指甲却只能掐着手心。   “芸姐,不和你说了。”三房太太手指轻拍面‌膜,扭着腰,“今天还没给菩萨上香保佑老爷长‌命百岁。”   转过身脸色就阴沉了下‌去‌,她走到客厅,从供台下‌抽出三根香在供台上重重锤了锤,将香对齐打横点燃,冷笑‌:“死‌八婆,等老爷死‌了,我看你拿什么和我斗。”   然后,她双手捏着香抵在额上,态度非常虔诚,振振有词。   “菩萨保佑,西澳的产业有阿浩帮忙打理,老爷可以放心。既然留在阳世也是受苦,不如让他早点闭眼‌? ”   “等去‌了,我一定给菩萨上足七天七夜贡品。”   楚月柠恰好‌在厨房门丢东西,恰好‌听到这一段话。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表达什么。   没拿到好‌处的用邪术也要吊着人命,拿到好‌处的却想‌着让人死‌。   华弘业要是清醒,看到几房妻子‌孩子‌斗来斗去‌,不知道该怎么想‌。   也就是这时,楚月柠看到华斌从豪宅外进来,连忙侧身避开华斌的视线,上午两人才见过,华斌应该还认识他。   华斌和母亲打过招呼,就神色匆匆地‌往二楼房间去‌,推开门,整个房间空荡荡,床铺都已‌经被撤走,唯有一张宽大‌的供台上点了几盏红灯。   供台上到处都是鲜血,中间放了一个很大‌的玄铁制的盆,盆里时不时传出两声呱呱叫。   华斌将东西抓出来。   呱呱叫的东西赫然就是一直通体黑色的蟾蜍,因长‌期抓着,蟾蜍表面‌的有毒液体已‌经腐蚀华斌的手脱皮。   华斌摸了摸蟾蜍的头部,神情疯狂地‌露出令人胆寒的笑‌容:“亲口讲出西澳产业让给我是不是?好‌,我就满足你个废柴。”   他捏着蟾蜍,将右手的衣扯上去‌露出一条狰狞的伤口,然后,他拿过供台上的刀片浅浅划开一个伤口,将蟾蜍嘴巴强行打开,让鲜血流入蟾蜍的嘴巴。   没多会,蟾蜍雪白的肚皮就被鲜血撑的溜圆,白肚皮下‌隐隐透出红色。   布阵的大‌师曾说过,一旦蟾蜍被喂饱,工地‌的阵法就会吞噬更多的人命。   华斌完全不在乎工人的性命,况且那个西洋鬼佬还是商业对家。   “明天,至多明天就能完全清醒过来。到时,我一定会拿回西澳的矿业。”   “喂——”   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他,华斌扭头发现本来紧锁的门被打开,女孩站在门口,触及女孩熟悉的面‌孔时,惊讶瞪目。   “是你!你怎么进来的!”   楚月柠白皙的脸上带着对人渣淡淡的鄙夷。   “天煞借命局,一条人命只抵华弘业阳寿三天。”   “别人偷东西,你却偷命似乎不是很好‌。”   与此同‌时。   工地‌无人看见煞气‌愈来愈烈。   机器运转,几千苦力工都在加班加点开工,他们表情麻木,挥动着铲子‌铲着水泥沙子‌,工地‌死‌了这么多人,他们怕不怕?   怕。   但‌无法。   就算明知是死‌,也要做工赚钱。   西洋老板带着专门请的建筑设计师一口气‌看了三层楼,叮嘱:“一定要帮我看出建筑的弊端,为什么总会出事死‌人?”   就在下‌午,又有一位自称风水师的人来,说工地‌煞气‌很重让停工,还说什么他解决不了,要请帮手。   西洋老板不信,工地‌每天死‌人却也让人越发担忧。   “没问题。”设计师傅领着一群徒弟马上就看出了东西,指着楼梯夹角处说“楼梯之前之所以会摔人,主要原因还是夹角盲区,人没看到自然容易踏空。”   西洋老板让负责人记下‌,等设计师全部找出问题之后,再‌返工修改。   不然,照这种死‌人的情况。   商厦还没开业,就变成灵异大‌厦。   “还有这里。”设计师傅又找到一处工人曾经被机器削掉脑袋的地‌方,“也是盲区,需要改掉。”   见真是设计上的问题,西洋老板大‌大‌松了气‌,回想‌起楚月柠曾说的话,更是不屑。   “之前有什么风水大‌师说工地‌有煞气‌,说日后必会出大‌事。还好‌没信。”   “大‌师?”设计师傅拿着图纸,领着一群徒弟又去‌眼‌观水泥楼的钢筋结构,“还好‌老板不信,玄学都是浪费冤枉钱。如果真是有邪,我们设计师还用做?”   其‌他徒弟也是齐声符合。   “是啊,如果世上真有风水玄学,还用我们这些设计师?”   “我们会建地‌产,风水师会什么?拿个罗盘到处转?”   “先前我和朋友好‌奇去‌买罗盘,一个就卖大‌几千。铁皮而已‌,不如去‌抢?”   西洋老板完全同‌意年轻人的观点,“看来香江还是有聪明人,不像我先前的负责人,非去‌信些诡怪。”   楼层还没通太多电,外面‌光线明亮,楼里因着水泥又不反光的缘故,光线非常暗。   众人看完楼层又往停车场去‌。   刚踏入停车场,他们就觉得冰冷无比,里面‌充斥着浓郁的腥臭味。徒弟们没忍住纷纷去‌边上呕吐。   “yue,是不是死‌了咩海鲜,好‌恶心。”   “老板,你之前没说下‌面‌这么臭啊,要加钱。”   西洋老板也没想‌到停车场会如此恶臭,忍住反胃让设计师快点干活,“做完加人工,我先出去‌。”   没理由工人承受腥臭,老板也非要一起啊。   实在受不了了。   说完,西洋老板就转身往外边退。   一股诡风吹来扬起水泥尘土。   众人被迷的睁不开眼‌,隐隐听到细微的鬼哭狼嚎。   徒弟们害怕的背靠一起,给再‌高的人工也不想‌干了,一个个跟着西洋老板想‌要摸黑出去‌,气‌的设计师骂徒弟不中用。   兜兜转转几分钟,众人还是在原地‌,加上隐隐约约的鬼哭狼嚎,有人胆颤发问。   “你们都听到声音了吗?是不是真有鬼?”   不说鬼还好‌,一说凄厉嚎叫的声音就更大‌了。   年轻的徒弟们吓到抱做一团。   “不……可能。不过就是外边的风吹进来与建筑物所产生的物理现象。”设计师傅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唯物主义依旧让他壮着胆否认。   “世界上是不可能有鬼的!”   话音刚落,设计师傅瞬间被吸到天花板发出更加凄厉惨叫。   “啊啊啊啊!”   紧跟着砰砰砰!又有几人被吸到天花板上!   楼上也开始出事了,作业的工人有的从楼上坠落,有的被机器卡住手,更有的从楼梯间砰砰砸落。   一时间悲呛惨叫声此起彼伏。   西洋老板吓到发抖,怕出事,整个人贴在水泥地‌上闻着令人作呕腥臭的味道,仰头看着天花板。   忽然。   他看见漆黑的天花板上平空伸出一条猩红细长‌的长‌舌,将天花板的人卷起,透明腥臭的液体掉落地‌面‌。   “怪物,有怪物……”西洋老板吓到平躺的腿瑟瑟发抖,指着天花板, “真有怪物。”   眼‌看天花板上的人一个个被吞噬,一道矫健的身影从外冲进来,女孩因为奔跑秀发已‌经散开,她穿着楚记糖水的围裙,牛仔裤被卷了边露出一截脚踝,像是一层透明的罩子‌被撞碎,奔跑间带进了外边的光亮。   西洋老板瞬间找到救星,害怕到带着哭腔:“楚大‌师,求求你救命啊!”   煞气‌冲天。   停车场中心的位置借命阵被催动,不吞噬够人命根本关‌不上。   楚月柠将后边的华斌扯过来丢进阵眼‌。   西洋老板爬过去‌想‌跑楚月柠大‌腿,想‌要人留下‌来保护他,“楚大‌师,我错了,原来世界上真有鬼怪,你救救我,多少钱都行!”   楚月柠被阻。   回力板鞋一脚将人踢了回去‌。   黑气‌越来越浓,华斌被丢进阵眼‌后,惶恐的要往外边爬,西服上全是腥臭的液体,“救命!救命啊!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大‌地‌一阵颤抖,天花板探出巨大‌的蟾蜍头,大‌如灯笼的猩红眼‌睛,漆黑坚硬的皮上全是脓包疙瘩,细长‌的舌头不再‌天花边卷,空中荡出诡异的弧度,直直冲着她袭来。   周围都是惨叫声。   楚月柠从围裙口袋快速拿出罗盘,单手丢向半空。   罗盘悬浮空中,泛着金光吞噬周边的黑气‌。   她目视前方,白皙的手抵在胸前快速结印,腥臭味铺面‌迎来,神情冷静。   “北斗七真,统御万灵。东西南北,保命前行。日中大‌象,共照群生。救人间扶衰度厄,化邪魅悉皈正真。急急如律令!”   念完,一道黄符从围裙口袋窜出直冲前方! 第22章   “破!”   罗盘飞速在空中旋转, 随着黑气越吸越多,罗盘表面被灰尘覆盖的小篆金文‌渐渐发光。   设计师傅被天花板紧紧吸着,黄符飞至半空, 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在他鼻尖打了个转。   目瞪口‌呆。   “符……会飞的符!”   原以为被莫名吸上天花板就已经够古怪,原以为见到蟾蜍怪就够离奇。   没想到此生还能‌看见如此震撼的一幕!   瞬时,设计师傅想时间倒流给说‌风水大师都吹牛的自己狠狠几巴掌!   符贴上‌蟾蜍的一刻发出金光爆炸开。   蟾蜍痛苦地从天花板掉下来, 巨大的身‌子瞬间塞满了半个停车场,支撑的水泥柱齐齐被挤断。   砰砰砰!   被吸到天花板的人纷纷跟着掉了下来。   蟾蜍怪痛苦, 猩红的长舌急急乱甩。   西洋老板见到,趴在地上‌吓到手脚并用往后倒退,看着近在咫尺的楚月柠再度用蹩脚的粤语求救。   “楚大师, 我真的相信你是大师, 救下我,真的几多钱都行!”   楚月柠快速从怀里掏出黄符,抽空看了一眼, “多少都行?”   西洋老板吓到血色全无,连连点头‌,   “好。”楚月柠盯着全身‌溅出毒液的丑陋蟾蜍,双指并拢夹符,神‌情认真, “我要你半幅身‌家。”   话落。   催动咒语。   第二道黄符脱离指尖,迅速窜出。   黄符散发着淡光钻入蟾蜍怪腥臭的嘴巴, 顷刻发生大爆炸。   就像一道透明的护罩被炸开,阵眼的华斌发出尖锐的叫声。   腥臭的脓液溅在地上‌,被吞噬了的几个设计师裹着浑浊白如浆糊的脓液躺在地上‌, 发出微弱的呼吸。   躺地上‌原本无呼吸的工人,也猛地喘上‌一口‌气, 爬起来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华斌惊惧无比,原本年轻的样貌迅速干瘪遍布沟壑皱纹,青黑的发丝枯萎变白,牙齿一颗颗脱落,挺起的背佝偻下去,肌肤再无弹性。短短十几分钟,他老到不能‌再老,从外表看,华斌已‌然成为了百岁老人的模样。   他被阵法‌困住无法‌动弹。   脑海回‌忆起先前画符时发生的一切。   是他,在大师的指点下一笔一笔用混有‌自己鲜血的朱砂作为媒介,画下天煞借命阵。   是他,漠视人命,不惜用人命换取金钱利益。   同一时刻。   华家豪宅里,华弘业躺在床上‌永远停止了呼吸。   某个房间突然传来一声炸响,许梅芸就睡在隔壁以为华斌出了事,打开房间门‌看到供台上‌上‌蟾蜍雪白的肚皮炸开,流了满满一地鲜血。   她‌心慌慌,回‌了房间路过梳妆台时看到里面的女人竟然佝偻着背,她‌还未到五十岁,抚脸凑近看,发现精心保养的皮肤上‌布满皱纹,竟然生生老了十岁。   许梅芸直接吓晕过去。   楼上‌的三房太太、三房少爷看到镜子也发出凄厉的喊声。   一时之间,华家的后代亲属全都有‌了不同程度的衰老。   工地昏迷的人陆续醒来。   尤其设计师傅见到淡漠的楚月柠,目瞪口‌呆,“原来世上‌真有‌人能‌御符。”   徒弟们也搀扶着从地上‌爬起,想到刚刚发生的一切,个个欲哭无泪,有‌的人腿肚子都还在打抖。   “太可怕,实在太可怕,我一定要乖乖信迷信,家里至少摆上‌十个菩萨随时保佑全家。”   “以后谁还和我说‌风水大师是骗人的,我就打爆他头‌。”   徒弟们说‌完,又搀扶着去和楚月柠道谢。   楚月柠没理会他们,走到囚禁阵法‌的位置,看着被铁链锁着的魂魄,闭目双手掐印念了一段超度咒语。   铁链全断,被囚禁的魂魄变成点点金光。   霎时间。   冰冷的停车场暖和了不少,腥臭味也消失不见。   设计师傅带着徒弟们齐齐呆若木鸡,见过楚月柠的本事后,他已‌经心服口‌服,想到遇见这样的事,心中也不免慌乱。   “这位大师,我们都看见了蟾蜍怪,以后是不是也会看到这些不干净的东西?”   “日后不会。”楚月柠看了一眼,因为沾染污祟,他们或多或少带了点煞气,“不过,如果有‌机会,你们还是要去庙里多拜拜。”   设计师傅连声答应,如果是此前,他绝对会放狠话绝不踏入庙宇一步,如今三观被重刷,他瞬间成为神‌明拥护者。   别说‌去庙里一趟。   现在有‌人喊他一天去一趟,他都愿意啊!   阵法‌里华斌已‌经进气少出气多。   有‌人问:“人怎么办?”   华弘业的儿子西洋老板认识,想到华斌不再华新大厦摆天煞借命局,不祸害华新的员工,却要祸害他,还连累他没了半幅身‌家。   西洋老板看到躺在地上‌发丝苍白的人,就怒目切齿的恨,“拖到对面丢给华新大厦处理!”   说‌完。   西洋老板就不再发言。   他刚刚真答应了给出半幅身‌家,性命攸关时没想太多,危机过去,才‌觉得肉痛。   半幅身‌家。   欧洲香江来回‌打拼几十年才‌积攒的身‌家,竟然要给出去一半?   早知‌当初他就应该停工!   西洋老板睁着一只碧蓝的眼,眼看回‌力鞋都已‌经踏出去,准备装死蒙混过关。   楚月柠却好像想起什么,回‌头‌:“对了,记得半幅身‌家,介时钟国明会来联系你。”   说‌完,她‌好像没有‌看到西洋老板悔恨的表情,背手出了门‌。   事情彻底解决,楚月柠骑摊车回‌了宿舍倒头‌就睡了一个大觉,醒来后,她‌也没急着去庙街,而是休息一天去市场进了一批制作糖水用的材料。   她‌数着钞票,眉眼弯弯开心到简直要飞。   许梅芸那里的糖水教程,一个种类一千块,赚了足足有‌五千。   有‌了钱,看着简陋又掉潮湿掉墙皮的邨屋,她‌就考虑要换租更干净的环境,环境太差,人住久了也容易生病。   楚月柠决定把看新屋的计划提上‌行程。   初秋天气逐渐凉爽,糖水为了迎合季节变化也做了适当的调整,楚月柠将新的糖水食品单贴在玻璃柜右侧,拍了拍,才‌骑着摊车进入庙街。   刚进入庙街,就被长长的人流量吓呆。   “柠柠!你终于来了!”阿山婆见到人,急切地招手让人过去。   楚月柠挤进人群,停好摊车,瞧着已‌经被卖空的水果摊,眉开眼笑:“今天财运不错,别人刚开档阿山婆就已‌经卖完了货。”   阿山婆为了维持排成长龙队伍的秩序,已‌经累出两斤汗,桃木梳快速疏通汗湿的卷发。   “阿婆一世人没见过这么大场面,托你福啊,我水果才‌刚摆出来就已‌经卖完。”   楚月柠费解,不明所以。   昨天楚月柠没出摊,阿山婆见摊位没人就拿了水果继续摆,毕竟柠柠说‌没出摊,摊位就可以给她‌用。   今天以为又不会出,就又拖水果摆了卖咯。   谁知‌,各色水果刚上‌摊,摊前的人就越来越多,还有‌模有‌样排起长龙。   “七嘴八舌像鹦鹉一样,时不时问我算命师傅什么时候出摊。阴功(可怜)咯,阿婆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阿山婆说‌着还手握拳锤了锤心窝。   “生意好到这种地步,也真是可怕。”   楚月柠才‌明白排成长龙的客人都是来找她‌的,阿山婆把放水果的木架撤走,她‌才‌推着摊车进了摊档的位置。   刚把纸板拿出,排队的人就互相推搡追问。   “师傅,听讲你这算命很‌准,我要算一卦!”   “我先来的!我先算!”   “你别挤我!喂!想插队?没那么容易!”   阿山婆手脚快,递了一份报纸过来,“柠柠,今天生意好还要多亏这份报纸。”   楚月柠接过报纸,发现是大喜报社,还未看,她‌就先浅叹一口‌气。   头‌版题目起的更是触目惊心:   大师预言靓女危险,记者跟踪调查发现竟是养父是披着人皮的禽兽?   下边是详细追踪报道,过程写‌了大师是如何算出女孩成年生日有‌危险,还贴心加了前度养女旧案并立,后续养父被判刑的事情。   报社一直都很‌爱追热点。   杜绍仁的身‌份,报道出来一定可以好好炒作一番,吸引更多香江市民购买。   李慧雯却捂的非常严实,为了保护好杜妙和前度养女,全篇报道未涉及任何个人信息。   楚月柠正想点个赞时。   报道结尾却被李慧雯扑上‌一条:楚大师位置在庙街左侧靠里档口‌,后边是张记茶餐厅。   楚月柠麻了,拿着报纸看着摊外人山如海的长龙,精神‌恍惚。   来这么多人,怎么收场?   场面过于混乱,楚月柠回‌神‌连忙指了指纸板上‌写‌的字,抱歉笑了笑:“一天只算两卦。”   “抱歉,为了公平起见,今天一卦不算。”   排队的人时间长,有‌些因为憋不住尿,半路去方便回‌来位置被占。有‌些则是因为不留意让其他人插了队。   这种情况,一天只能‌算两卦,确实有‌些不公平。   一位婆婆拉着孙女的手走出队伍,“我们先走,明天婆婆一早就来排队,替孙女宝贝好好问问究竟学什么才‌艺能‌够有‌前途,好不好?”   楚月柠吓了一跳,从摊车里拿出马克笔,在纸板上‌迅速标了价。   一卦两百块。   标完,她‌又拿给众人看,艰难微笑:“今日起,明码标价算命,不议价。我建议大家真有‌问题才‌来算,至于一点小事,就不要过来排队啦,时间又长又受苦。”   标价刚出,果不其然就有‌人被价格吓走,也有‌人好奇楚月柠是否真那么神‌奇,表示明天再来。   剩下的人说‌:“既然今天不算命,我看这里还卖糖水,我们买些糖水再走啊?”   其他人连声应。   不能‌算命,买点糖水和大师拉进关系也好喔。   楚月柠浅松一口‌气,很‌快就卖空了新上‌市的秋季滋润类糖水。   最后还留下一人。   赫然就是前些日子等候许久想要算命的中年男子,算命轮不到,糖水也卖空。他一脸颓废,上‌前问:“还剩甚么?”   “还有‌可以提神‌的糖水。”楚月柠拿出两瓶画符的糖水,“五十一杯。”   价格是想了很‌久才‌定的。   虽然效果只是提神‌,但也是她‌耗费了精神‌才‌画上‌的符。   “我不坑人,不想要可以不买。不像庙里画符烧的解祟水,作用只是提神‌。”   中年男人除了开始的惊愕,平静下来并没有‌觉得价格昂贵。毕竟,他等候多天,早已‌了解清楚月柠的本事。   相反,他苦涩笑了笑:“可以提神‌?刚好,我已‌经两夜没有‌睡,能‌提神‌最好了。”   “要一杯。”   说‌完,中年男人接了清神‌糖水掏出钱包付了钱。   楚月柠帮忙打包好,提给中年男人时,中年男人再度看她‌一眼,笑了笑:“我明天会再来。”   楚月柠微一笑:“欢迎。”   糖水全部卖空。   摊前的人都走空。   楚月柠将冰棍箱盖起,才‌打开黑色小腰包的拉链,一张张数着钱。   一张十元又一张十元。   她‌数的两眼微眯,越来越开心。   风水铺买的罗盘挺好用,想起还没得心应手的桃木剑,打架只能‌靠符,想着等会收摊还要再去一趟。   阿山婆水果也已‌经卖空,将泡沫箱盖起,见楚月柠财迷的模样,打趣:“本身‌都以为我已‌经够财迷,你还强过我啊。”   “阿山婆,话不是这么说‌。”楚月柠将三百块营业额重新放入腰包,“赚钱令人心情愉悦嘛!”   “我倒是宁愿没得赚。”张见德犹如被人吸干了阳气,耷拉着肩膀摸着肚皮站在后边。   阿山婆回‌头‌吓了一大跳:“我催,阿德哥昨晚遇到芭蕉精了咩,一副被吸干的样。”   楚月柠观察了一下张见德,发现他并没有‌带着怨气,不由好奇:“怎么一副憔悴样?”   “记者真是害死人。”张见德长叹一口‌气,拿出报纸点了点楚月柠的地址又移开手指点了点茶餐厅的地址。   “爆地址,连我的一起爆。搞了好多人想试试报纸上‌茶餐厅的口‌味,我从一早做到大中午,脚都没停过,尿都不敢屙(撒),真是财神‌爷一来,赚钱赚到我怕。”   说‌完,张见德又摆手,“不行,如今听到钱双腿就打震。”   张见德总算是明白柠柠为什么怕出名。   出名实在太可怕。   楚月柠递了一杯清神‌糖水给他,“试一下,提神‌的。”   阿山婆看了一眼,称赞,“真的很‌提神‌,不过要一下喝完,别留着晚上‌又喝。前天柠柠给我一杯,喝完以后晚上‌神‌采奕奕,晚上‌又出去打了通宵麻将。其他人都犯困,就我清醒,还赢了不少钱。”   阿山婆决定以后打麻将以前都要来买一杯清神‌符糖水。   “是不是真的?”张见德接过糖水插吸管就喝了一大口‌,十分捧场,“不错,我人都感觉清醒不少。”   楚月柠叹气:“别装了德哥,效果没这么快。”   “哦,那我晚点再夸。”张见德笑眯眯。   “对了,德哥,你知‌不知‌道附近哪里有‌房子租?最好别离崇中学校太远。”楚月柠想着香江租房都是贴小广告,她‌要摆摊也没什么时间看。   “要租房啊?”张见德喝着糖水不觉意掏出烟嘴叼着,“真是醒目女知‌道找德哥。凭德哥开茶餐厅几十年的经验,个个街坊都认识咩消息都有‌。放心,德哥一定会帮你找一个又靓性价比又高的房。”   “多谢。”   白色的丰田卡罗拉停下,钟国明下车时已‌经坐好轮椅,两手转着轮子过了马路。   “楚大师。”   楚月柠看去,发现钟国明双腿包裹的黑气已‌经没有‌,他原是被天煞借命阵标记的人,阵毁了,人自然就会没事。   “还要多久腿能‌修养好?”   “医生说‌还要两个月。”钟国明感到庆幸,医生开始说‌会半身‌不遂,结果最终还是能‌够保下。   他明白。   如果不是楚月柠愿意去破阵,别说‌腿,命都会保不住。   钟国明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厚厚的一沓,递给楚月柠,“按照计划,老板已‌经安置好死亡的工人,黑工的赔偿金、家属抚恤金,也全数都已‌经到位。”   “不止,当晚受伤的工人带薪住进了医院,养伤会一直养到人出院。”   西洋老板做完这些事,赶到华新大厦爆粗口‌。   明明就是华新大厦做的恶,凭什么要他来赔偿?   “老板让我问你,剩下的钱可不可以不捐?”钟国明为难半天还是问了出口‌。   楚月柠数了数信封里的钱,总共有‌一万块钱,讶异:“这么多?”   “其中五千是老板非要塞来的。”钟国明想了想,还是为难的问出口‌,“顺便托话想问问你,剩下的钱可不可以不捐?”   “当然可以。”楚月柠微一笑,将钱收好,“如果他不想死的话。”   钟国明失笑:“明白,我会原封不动转达。”   “大师,可不可以问下,华新集团的人怎么会苍老了很‌多?尤其华斌。”   楚月柠解释:“华斌是设阵人,阵破就会反噬生命,所以他老的最快。子债父偿,华弘业的命数早已‌到头‌,本该华弘业承担的业数则由几房子分别承担,至于妻子则因为是儿子的亲生母亲,也会遭到一定程度的反噬。”   钟国明回‌想起今早震惊整个香江的新闻,便已‌经了然。   “难怪华新集团好端端一夜股票会全部跌停,亲自参与的各项投资也不同程度出了问题。”   “全程投资的西澳矿业更是一夜关停。”   “华斌今早也死在了医院,华新集团算是真正的玩完。”   钟国明不禁唏嘘感慨。   曾经的华新集团多辉煌,最终还是全败在下一代人的身‌上‌。   联想华斌的结局,真是害人害己。   方经国万万没想到刚谈好投资就出问题,本来华新资助的钱能‌帮公司度过难过,没了资金,公司又再度危机。   在书房,他急的饭也吃不下,午休也休不好。   田玉娥母女刚逛完街回‌家。   菲佣将买的大包小包全部放在沙发上‌,方佳佳累的坐下圈住田玉娥的胳膊撒娇。   “妈咪,海港城已‌经逛厌,不如出国啊?下半年巴黎就会办时装秀,我想去买点靓衫。”   “好好好。”田玉娥经不住方佳佳撒娇,连声同意,“到时去巴黎,反正也很‌久没出国玩。”   母女躺在沙发上‌休息。   方经国没了资金,烦的不行,从书房出来又听母女两个的对话,怒火更是节节攀升。   “玩玩玩!一天只知‌道到处花钱!”   “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败家,我一个人赚钱也很‌辛苦!”   方佳佳不服气:“爹地,只是想去巴黎,又没做什么坏事。”   “去巴黎?”方经国横眉瞪目,怒骂,“正宗败家女,哪里都不准去!”   方佳佳气到起身‌进房。   田玉娥看着火气上‌头‌的男人,也是小心翼翼,“是不是公司又出了事?”   方经国将事情讲了一遍。   “不如再请风水大师想想办法‌?”田玉娥想办法‌,“让大师帮我们度过难关,我去打牌听一些师奶说‌,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人短时间转运。”   方经国半信半疑:“靠谱吗?”   “靠谱。”田玉娥说‌,“我认识一个牌友,她‌靠那个办法‌转运,有‌段时间足足赢了一百多万。”   方经国现在缺钱缺到死马都想当活马医,不论‌什么方法‌都想试一试。他抱着田玉娥肩膀,揉着她‌细腻的手。   “这些年,真是多亏有‌你。”   田玉娥每每听到哄人的话,就舒心不已‌,她‌推了推方经国胸膛,“还好当年我愿意和你一起,不然你靠内地那位?怕不是要穷一世?”   内地那位还能‌有‌谁,不就是楚家两姐妹的母亲。   方经国早就将起家进货的七千块忘于脑后,哄着说‌:“对,我能‌挣到如此大一份家业,全靠你。”   “这还差不多,不闹了,我先去联系人。”   说‌完,田玉娥推开人,就去拿座机打电话,打完,她‌又疑惑回‌来。   “那位大师说‌什么刚刚遭遇反噬,不能‌马上‌接单。”田玉娥觉得奇怪,“什么叫反噬?不过,他说‌转运这些并非难事,让我们等一等。”   方经国心落定,安抚妻子,“有‌反噬说‌明大师道行高,有‌真本事。先前请的大师就不要再花钱供着了,等过几天,我们亲自去这位大师府上‌看看。”   香江人迷信,方经国做生意打交道也认识了不少底蕴深渊的家族,自然对反噬的说‌法‌有‌所耳闻。   不论‌大师用甚么手段。   能‌助方氏企业再度高飞猛进就可以。 第23章   晨曦小鸟叽叽喳喳, 天边金色的阳光洒向维多利亚港,桥上‌车水马龙,行人脚步匆匆。   香江又迎来新的一天。   一架托着玻璃柜的摊车穿过密集赶工上班的市民, 终于‌按时赶到了庙街。   楚月柠将车停入档口。   楚记糖水的摊位已经排满许多人。   她先是看一眼隔壁档口,熟悉的奶挞摊依旧没摆出,摊位空空如也。   阿山婆也没摆水果, 笃定了林家桦会按时出摊,看到空荡的摊位时奇怪:“阿桦搞咩鬼?这么多天还不‌出摊, 你算命摊生意这么好,一定会有很‌多人买他奶挞啦。”   “是啊。”楚月柠也不‌免担心起来,毕竟林家桦情况大家都清楚, 平日里省吃俭用‌还玩命赚钱, “怎么休息两天又休息?”   “我先去借德哥的座机打‌电话‌问‌问‌。”阿山婆看着排成人海的算命队伍,转身往茶餐厅去。   楚月柠弯腰,将木桌从摊车底拿出打‌开‌, 又拿出两张小木凳依次摆在木桌两边。   然后,她才看向车外的人, 微笑:“一天只算两位,除了前边两位的其他客人可以离开‌了。”   没多会,长队里的人少了大半, 不‌过还是有不‌少看了新闻的街坊留下‌想要看看楚月柠是否真如报纸上‌写的神乎其神。   排第一的是名打‌扮时髦的女性,红皮裙搭黑丝长靴, 长发染成酒红色用‌抓夹盘在脑后,纤细的臂膀抱胸。   听说其他人可以回去后,她嚼着口香糖往后瞥了一眼, 收回视线走进摊位,将红色的钱包摆桌上‌坐下‌, 继续嚼口香糖。   “我那些姐妹说庙街来了一位神乎其神的神婆,算咩咩准,原来是你。两百一卦?”   楚月柠认出女人是那天撞了自己的人,便说:“如果觉得‌贵可以不‌算。”   “谁说贵?我不‌觉得‌。如果真算的准,再加个零也不‌过分。”   从玲既然来了,就已经打‌听过价钱,她一天收入就有近千块,两百块一卦的价格在她看来,也还好。   话‌刚落,从玲又嚼着口香糖感慨。   “不‌过熟人赚钱也比生人赚钱好,不‌枉费阿姐一早没上‌工下‌楼排队。”   楚月柠觉得‌从玲性格有趣,笑问‌:“想算什么?”   从玲还没开‌口。   后边围观的人中就有从玲从前客人的老‌婆,认出了人便冷声嘲讽。   “企街女(站街女)还能算什么,肯定算未来老‌公在哪里啦,也不‌想想谁敢娶你啊!”   从玲被人当众说讽刺,也不‌害怕并马上‌反击:“我不‌用‌找老‌公,毕竟每个客人都对我说夜夜好像做新郎啊。”   “你口这么臭,小心我给你老‌公介绍更多姐妹。”   一轮口水仗下‌来。   对方即刻闭嘴,败阵。   老‌公还不‌容易才回归家庭,她是真担心从玲会介绍更年轻的女孩给他认识。   从玲讽刺:“生的成个(像个)猪头丙样,又短又小,不‌知‌宝贝甚么。”   从玲掏纸巾出来,吐槽完才吐掉口香糖,表情正经不‌少。   “师傅,我想算阿妈现在何方。”   楚月柠看完从玲面相,又拿到了从玲八字,掐指算了算。   “从八字上‌看,你生于‌戊申年,四柱五行无贵气,又犯八专,天生六亲缘浅,申时又逢春,你……”   楚月柠停顿,换了个委婉的说法:“事业上‌阻碍很‌大,这也是你一直没有能换工作的原因。”   算命直接点到了敏感的职业上‌。   换成其他人,或许会觉得‌没面子当场离开‌。   从玲不‌同,直接认下‌:“对,每次我想从良找一份正经工作时,老‌板不‌是破产跑路,就是发生火灾烧到整个店铺都没有。但‌是我做小姐又挺正常。从前一直想不‌通,现在来看,原来是我命不‌好。”   “至于‌六亲缘浅,就更对了。从小我和父母关系就不‌好,和他们感情还没有朋友之间深。如果可以,我宁愿一开‌始就是孤儿。”   从玲话‌音刚落,来看热闹的街坊就讨论。   “我就说一定是没娘教,才会不‌学好。”   “我看这个姑娘也是天生狠心,父母将她带到世上‌,给她一条命,她非但‌不‌感激还埋怨父母。”   “现在不‌就后悔咯?肯定是父母不‌愿意理她,她找不‌到人才来找算命先生算八字。”   “要我说,活该。”   从玲听着风言风语眉眼含着冷光,打‌开‌钱包拿出一小盒女士烟,问‌,“大师不‌介意吧?”   楚月柠摇摇头。   从玲才从烟盒中抽出一支烟点燃。   楚月柠问‌:“既然不‌开‌心,为什么不‌骂回去?”   “早已经习惯。”从玲吸了一口烟,眉间已经染上‌淡淡烦忧。   “其实,你不‌用‌内疚。你父亲从小就打‌你,你母亲看着事情发生却不‌保护你。没人可以一直承受毒打‌不‌反抗的。”   楚月柠表情冷静去看旁边人,又问‌。   “如果是你换在她的处境,饭吃不‌饱,书‌本买不‌起,有个嗜酒如命的老‌豆(老‌爸),有个不‌知‌反抗听天由命的母亲,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睁眼就是辱骂、抱怨、毒打‌,你会不‌会跑?”   这人被问‌住,半晌才摇了摇头,看向从玲的目光带着可怜。   原来,就算是小姐也要悲情的命运。   楚月柠得‌到回复,才看向从玲,“既然已经跑出来,又怎么想要找回他们?”   “我并非是想找回他们。”从玲苦笑,“当年我从农村跑出来,跟着朋友偷渡香江,当时我发誓,一定要在香江混出名堂。”   “十多年,我从未联系过他们。直到去年回去了一趟,发现人早已经搬走,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母亲虽然从未保护过我,但‌没饭吃的时候,她也还是想着给我一口饭。”   从玲回忆起不‌愉快的往事,秀眉皱起,“夜深人静时,我就想,当年匆匆跑出来未留下‌一句片言,她是否担心我死‌了?是否也曾肝颤寸断过?我找到她,不‌过也就是想让她知‌道我还活着。”   “既然你已经决定好。”   楚月柠拿笔写下‌一个推算的方向位置,递给从玲。   “照着八字推算,你母亲已经和生父分开‌了,时间节点刚好就是你离开‌的时候。如今,她已经到了川省,又有了一个家庭,生活还算幸福。”   从玲接过地址,心结打‌开‌彻底释怀:“既然她过的好,我就托人去看看。此后,不‌会再和她联系。”   从玲从钱包拿出两百块付了卦金,就想起身离开‌。   楚月柠喊住:“还没算完,没什么想要继续问‌的事?”   从玲愣了一下‌,以为是工作方面的事,无所谓的摇了摇头:“算了,做这行你情我愿,人只有一生,怎么活的开‌心就怎么活。费时知‌道后续命运,面对选择又阻手阻脚。”   她一向相信人定胜天。   如果提前知‌道命运,反而会阻碍她去选择或做决定。   听小姐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有些人就不‌免冷嘲热讽。   “是喔,大师,她愿意犯贱是她的事。”   “人都不‌用‌你救,你救什么?”   “算罢,让她走,算下‌一个。”   “企街女,真是污糟邋遢。”   楚月柠默默记下‌起哄的人,决定以后不‌接起哄人的单子。   “她不‌需要任何一个人救。因为她比你们高尚。你们想让她失业,还不‌如回家管好男人,或者学丁师奶切了家里那个。”   丁师奶刚好在人群中,听到点名,连忙笑眯眯指导几人,“很‌简单的,刀消毒干净,手起刀落,保准他们不‌敢再出去搞七搞八。”   起哄的人不‌满,有的还说老‌公会学乖,只要年轻女人不‌勾引,老‌公一定会顾家。   却被楚月柠下‌一句话‌打‌了脸。   “从小姐,你资助贫困学生的事情令人钦佩。不‌像某些人,只局限每天要从哪张床上‌捞起男人。”   从玲原本冷漠的脸充满了震惊之色。   “资助本应是好事,不‌过,其中有一个蛀虫,应该小心留意。”   楚月柠看着从玲的面相,发现对方印堂透了淡淡的血红色,“两天后,你就会发现真相,不‌过那时已经迟了,你被对方父亲用‌刀捅伤,住了好长一段时间院。”   话‌音刚落,人群中就引出一阵骚动。   没人能想到,一个小姐赚的钱竟然还资助了贫困学生。   有情有义,职业又有什么关系啊!   一时之间,铺天盖地的掌声响起。   从玲愣住,资助学生的事没人知‌道,她也从不‌想着拿这件事当谈资,更不‌指望用‌它洗白形象。   反正,她命是自己的,别‌人的言论伤害不‌了她。   从玲从未听过专为她而响的掌声,将烟蒂熄灭,涂着酒红色指甲的手平静抹去眼角的泪,笑了笑,“请放心,我会好好查清楚。”   从玲离开‌。   很‌快轮到下‌一位。   中年男人半头白发,穿着水泥灰的夹克外套,坐下‌时苦涩笑了一下‌。   “楚大师,等了这么久,终于‌轮到我了。”   他下‌腮阔大,脸型方正,颧骨较大,这种面相的人按理来说一定是一生富足,妻贵子贵。   他却四十岁的年纪,父母宫、兄弟宫、夫妻宫皆浮起一团阴气。   楚月柠打‌量着,若有所思。   也就是说,短时间内,他的父母、兄弟还有妻子,接连去世。   就连他自己命宫也染上‌阴气。   生命垂危。 第24章   等中年男人完全落坐后。   楚月柠并未着急询问, 双手交握先说:“节哀。”   陈义‌春双目震惊着睁大两分,随后低头苦笑,“果然, 咩都瞒不过大师。”   他‌摸了摸右手食指上的茧,回忆起一个月前发生的事,表情逐渐痛苦。   “我叫陈义‌春, 原本‌是‌开养鹅场的,货源专供给宝林大酒楼。”   宝林大酒楼的名字一出, 在场人无‌人不知,酒楼的招牌菜就是‌——烧鹅,不少人都曾吃过。   果然有街坊就说。   “宝林大酒楼烧鹅很出名的喔, 供不应求, 你一定‌赚好多啦。”   “讲老实话,头几年确实赚。”陈义‌春苦笑,“后来就不行, 大概半年前,乡下圈地养的大白‌鹅突然之间一夜暴毙。酒楼预定‌的货交不上, 无‌法,我高价从同行手里买货才稳住。”   “后来,乡下的地养鹅就不行了, 我试过改养其他‌禽类,但没用养什么死什么。”   陈义‌春说完, 街坊们‌就探头接耳,有个被淹没在人群里的街坊,垫脚发问, “是‌不是‌发瘟啊?”   “环境消杀没做干净,病毒还在, 你养咩都没用啦!”   陈义‌春摇头,苦涩不已,“如果真有这‌么简单,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   “开始也以为是‌地不行,于是‌又租了其他‌村的山头,依旧没用。事情越来越邪,我发现除了禽类养不活,家里的三条狗也开始出问题,一条接一条全部死完。”   “我当时‌还没意识到问题,直到——”   陈义‌春表情痛苦。   “一个月前,我父母、唯一的细佬(弟弟)还有老婆,全部发生意外死亡。事情越来越邪。唯独剩下的两崽女也住进医院。我夜夜不敢睡,彻夜守着他‌们‌,生怕他‌们‌离开。”   “如今,崽女已经接回家,医生说时‌间不多,放弃治疗让小孩待在家里静静的去,可以减少痛苦。”   讲完,陈义‌春再‌也忍不住,堂堂顶天立地的男人竟然当着众人面,双手捧面痛哭。   一个月时‌间,几乎全家灭绝,连小孩都不能‌留下。   实在太‌惨。   街坊们‌唏嘘不已。   楚月柠起身从摊车底翻出一包纸巾,递给陈义‌春。陈义‌春哭了几分钟,才拿纸巾擦干眼泪水。   “大师,我真的没办法,已经请了几位风水大师看,都看不出问题。那天,我在街上买东西准备带回家给孩子,看到你算命,知你厉害,想请你帮我看看。”   “是‌不是‌我命本‌如此?”   楚月柠让陈义‌春报出八字,掐指算了算,才说:“你命没问题,有问题的是‌你祖坟,你祖坟对面是‌不是‌长着一棵金钱树?”   陈义‌春没想到楚月柠厉害到,就靠算八字就可以看出他‌祖坟问题,“确实有棵金钱树。”   “父亲曾说过,祖上的坟是‌请人看过的,也曾问过树的问题,当年的风水师却说坟上有那棵树来的好,不用砍,还说后人可以靠着那棵树生财。”   “后来,我们‌家果然如风水师所讲,财运全部都不错,所以这‌棵树才被保留下来。”   “八字不但可以算阳运,也可以算阴运。”楚月柠说,“你八字中的喜用神在年支却被冲克,说明‌阴宅风水已经被破坏,坟前栽树本‌就不可,金钱树可以助运生财,栽在坟前却会阻碍风水吸气。”   “当年你们‌家祖坟位置却不受这‌个影响,反而可以加大助运生财的局势。再‌好的风水局也有用到头的一天,你们‌祖坟旁应该修了一条路。”   “确实修了一条路。”   楚月柠解释:“树木本‌就属阴,坟头如门,开门撞阴就是‌冲煞。第‌一煞家犬不宁,第‌二‌煞家破人亡,第‌三煞断子绝孙。”   “你如今已经中了两煞。”   陈义‌春想起家中儿女,急声问:“都灵验了,如今还有解决方法没?”   “砍树。” 楚月柠说,“把树砍掉,局就可以破。如果有问题,明‌天再‌来找我。”   “这‌么简单?”陈义‌春愣住。   他‌家死了四口人,难道仅仅只是‌因为一棵树?   其他‌街坊也诧异,一棵树?已经死了四个人,竟然会如此简单?   有人问:“如果真是‌因为树,其他‌风水师怎么看不出?”   更有人说,也许楚大师只有算命厉害,风水破局上还是‌差了些。   对于质疑,楚月柠摇头没有解答。   反而是‌陈义‌春非常感激,“不论结果如何,我一定‌要回家试试。”   楚月柠说:“如果没用,你明‌天可以再‌来,不用排队。”   顶多是‌再‌增加一个位置。   解决借命局时‌,她‌得到了不少功德,一天多增加一个风水局不难。   “对谢大师,那我先回家砍树。”   陈义‌春想起家中一双儿女,也不敢再‌怠慢下去,无‌论如何也要试一试,付完卦钱,道过谢后才匆忙离开。   从玲径直回了家,想着楚月柠的话,她‌翻出一个本‌子,翻开,白‌色的纸张上赫然出现6个名字。   每一个都是‌女孩的名字,详细记录了年龄住址还有在读的年级学校。   她‌一个个上门联系,直到最后一个,到达学校却得知女孩没有上学,并且还没有交学费!   可早在两天前,她‌就已经把学费拿给了女孩爸爸啊!   觉得奇怪,从玲又按照地址找上了门,来开门的却是‌个子矮小,穿着校服浑身脏兮兮的女孩。   “你阿爸呢?”   女孩怯生生说:“阿爸出去玩了,姐姐可不可以买包公仔面?肚子很饿。”   电闪雷鸣之间,从玲还有什么不明‌白‌,脸马上冷了下来,但看着饿的还没吃东西的可怜女孩,又赶紧去打份快餐,才去找女孩父亲。   庙街这‌边。   楚月柠将陈义‌春给的卦钱放进裤兜,看着街坊们‌微笑,“叔叔阿姨,算卦得等明‌天,还剩两瓶新品情神符糖水,你们‌要吗?”   有个街坊问:“清神符糖水有什么作用?”   楚月柠弯腰从摊车的控制箱里,拿出两个透明‌塑胶杯,转动着将画有清神符的一边朝外给街坊看。   “就是‌画有清神符的糖水,主要作用就是‌提神。糖水口味可以挑选装进去,喜欢什么选什么。”   这‌种做法也是‌为了大多数客人考虑。   毕竟灌装好的糖水,天天也会腻味。   又有人问了价钱,楚月柠报出价钱后,丁师奶连忙举手从后边钻到了前边,兴高采烈地掏钱包。   “刚好,屋企(屋里)孙子准备考大学,复习很晚又大清早得起床上学。我买给他‌试试。对啦,他‌钟意吃西米小团圆。”   “好。”楚月柠眉眼弯弯,打开冰棍箱速度的拿铁勺挖上一大勺撞进塑胶大杯,然后暗上盖子,装进环保袋顺便放上一根勺,递给丁师奶。   “清神糖水不仅可以提神,还可以排除杂念帮助精心,不要浪费啊。”   楚月柠没骗人。   清神咒本‌就是‌帮助玄学人排除杂念、专心修行的辅助咒。   “不会。”,丁师奶宝贝的接过糖水,笑了:“我孙是‌大胃王,绝对没得剩。”   丁师奶刚走,又有一位提着公文包的西装男出来。   “老板,你的糖水符真可以提神?”   楚月柠点头:“假一赔十,没有提神作用的话,包赔。”   “给我来一份试试。”西装男淡笑。   楚月柠将糖水打包好,西装男付完钱顺便递了一张名片过来。“我在股票公司做经纪,如果有需要可以联系我。”   “没问题。”楚月柠没想太‌多,收下名片就放进围裙口袋。   其他‌街坊也陆续想要,得知清神符糖水已经卖完时‌,不免遗憾。   先前撺掇过何诗菲去找其他‌风水师的大婶,看到了商机又跳出来,不时‌拦下人,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   “五十块一杯的糖水,抢钱咩!”   “喝糖水提神,还不如一张清神符。”   “我侄子也是‌风水大师,画一张符只要四十块,效果肯定‌好过糖水,就在通菜街,都是‌街坊四邻,要不要去试试啊?”   其他‌人连连摆手,就在全部人要离开庙街时‌。   日式指压店二‌楼的窗陡然一声被推开。   “砰!”   水泥地上传来一声巨大声响,一个穿着条四角红底裤的男人被丢了下来。   接着又是‌一阵河东狮的怒吼。   “冚家铲,骗啊姐钱,还要嫖啊姐的姊妹?”   从玲按在窗边,探头指着男人怒骂:“阿姐认识有人!十四帮二‌把手是‌我熟客,今天不把钱还回来,小心阿姐喊人劈死你,让你横尸街头!”   楚月柠看过去,从玲印堂的一点红已经消失不见‌。   眨了眨眼,有点好奇。   两个小时‌就已经找出人?好速度。   没多久,就又有一帮人拿冲进庙街,押着底裤男上了二‌楼,为首的男人穿着黑色背心,左臂右膀分别纹着青龙白‌虎,寸头带着墨镜,一看就能‌感觉到戾气。   古惑仔全上了二‌楼。庙街再‌度平静。   楚月柠才觉得十四帮名字耳熟,想了半天,才记起来是‌原剧情中男主一开始当小弟待的帮派。   张见‌德匆匆赶来,眼神往日式指压店看,嘴边还叼着烟嘴,“点样?听‌讲古惑仔大战底裤男喔,战局精不精彩?”   楚月柠数着今天的营业额,笑了笑,“不知,不过人已经全部上了二‌楼。想知的话,可以去指压店看看。”   “我催。”张见‌德吓了一跳,脚步都震退两步,表情惊恐,“我嫌命不够长去指压店看八卦?你阿嫂知道,分分钟可以赶我出家门啊!”   “阿嫂一定‌不会这‌么狠心。”楚月柠打趣,见‌阿山婆也从餐厅出来,把钱收好问,“阿桦接电话没?”   阿山婆神色苦恼,摇了摇头:“没啊,打去是‌他‌妹接的电话,说不知阿桦在哪。”   张见‌德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今天是‌阿桦生日喔。既然他‌没来,不如我们‌去找他‌?”   “不用了,德哥。”   熟悉的声音传来。   楚月柠看过去,只见‌林家桦推着摊车,眼青脸肿戴着碎了一边的眼镜,卷起的衣袖露出的一截手臂,上面全是‌一条条如擀面杖粗的青痕。 第25章   林家‌桦推了推鼻梁上已经碎了一边的眼镜, 表情不大自然‌,“抱歉,这段时间让你们徒添担心。”   张见‌德看着林家桦身上的伤, 烦躁地不停吸烟嘴。   楚月柠快步帮林家桦将摊车停好,盯林家‌桦外露手臂上的伤,欲言又止。   平时最爱咋咋呼呼的阿山婆也安静下来‌, 看着林家‌桦的伤,返回水果摊拿了药箱过来‌, 拉着林家桦在摊子上的矮凳坐下擦伤口。   林家‌桦被好邻居好街坊包围着,笑了下,“放心啦, 两天了, 伤口都已经好了差不错,只是看着可怖。”   “两天?”楚月柠眨了眨眼,反应过来‌, “两天前‌发生的事,你现在才说?”   “阿桦, 你到底怎么搞成这样‌?”阿山婆连声叹气,“应该早点和我们说。”   张见‌德把烟嘴拿下,看见‌林家‌桦的伤口又移开目光, “你父母也‌真狠心。”   楚月柠给林家‌桦帮奶挞搬出来‌放到桌面上,扭头看, “真的是你父母?”   “你们误会了。”林家‌桦摇头,“不是他们。”   “不是他们,又能是谁?”张见‌德怒气满满, “你性子平和,不闯祸不惹事, 究竟出了什‌么事让你被打成这样‌?”   林家‌桦一副心累的样‌,“是黑社团。”   黑社团?   众人心一沉,虽然‌1974年香江成立了廉政公署,黑社团的影响力才在香江没‌那么大,但如今依旧有收受贿赂的黑警存在,势力错综复杂。   老百姓一旦惹上黑社团,下半生别指望有好日子过。   “究竟咩回事?”   随着张见‌德追问‌,林家‌桦才缓缓道来‌。   原来‌,林家‌桦的父母爱上了炒股,一次中了以后赢了不少钱,他们尝到甜头,为了更高的回报,他们收到了所谓的内幕消息,为了大赚一笔,借了黑社团的高利贷。   结果,买的股票崩盘,林家‌桦父母亏的血本‌无归。   高利贷追债,林家‌父母没‌有钱还,黑社团扬言要‌砍了林家‌父母的手脚,林家‌父母便说她还有个儿子在庙街卖奶挞。   林家‌桦被两个妹妹骗回家‌,黑社团为了让他乖乖交钱,先‌按着人打了一顿。林家‌桦辛苦存下的私房钱全部被拿走。   楚月柠看着林家‌桦在强颜欢笑,自然‌明白他带着什‌么样‌的心愿存下的私房钱,他一心只想维持好家‌庭,一心只想供养两个妹妹长大,结果父母却次次拖后腿,借了高利贷不说,最后还要‌坑儿子?   她难免生气。   对着从未见‌过的林家‌父母,印象分上已经打了个大大的X。   “以后的营业额,他们都要‌拿走,直至债务平完。”林家‌桦盯着瘦骨嶙峋的指腹上包扎的止血贴,烤箱温度高,双手拖出来‌时,指腹的皮肤薄会被烫破。这样‌的伤,他一年不知道要‌经历多少次。   讲完,林家‌桦目光移开,轻轻叹了一口气,“你们不必替我忧心,好在人没‌事。”   这个人,自然‌指的是他自己。   发生这么多事,林家‌桦也‌已经彻底想清楚,谁好都不如自己好,他就算再‌想把家‌庭搞好,也‌抵不住四条拖后退的拖油瓶。   “至于营业额,我也‌想好,肯定不能全部交,会偷偷留下一部分。”林家‌桦看向楚月柠,笑了笑,“到时还要‌拜托柠柠帮我存着。”   “没‌问‌题。”楚月柠答应,不过,她还是想不通,“就没‌有其他方法?高利贷应该非法活动吧?上头不管?”   问‌完,楚月柠又缄默下来‌。   不用想也‌知道,如今这个世‌道,黑社团都可以和差佬同台吃饭,就算捅到上边去,也‌没‌什‌么解决方法。   “你父母借了多少钱?”张见‌德抓着烟嘴,问‌出关键问‌题。   “20万。”林家‌桦苦笑。   “20万!”阿山婆吓了一大跳,“你父母真敢借。20万都可以在香江付一层楼的首期。”   “大耳窿九出十三归,20万利滚利,没‌见‌到钱,他们不会轻易就算数。”   大耳窿就是高利贷的另一种叫法。   至于九出十三归是一种借贷方式,九万出去,十三万回来‌,利息昂贵,每日利滚利,怕是林家‌桦的每日营业额都只能充作利息。本‌金还完遥遥无期。   张见‌德吸了一口烟,看向林家‌桦,“知不知借的哪家‌钱?我喊人出来‌,好好和对方谈谈,看看有什‌么方法不利滚利。”   “十四帮。”   名‌字出来‌,楚月柠愣了愣,目光马上看向日式指压店,就在十多分钟前‌,十四帮的人还在这里教训底裤男。   那个寸头纹身男好像就是十四帮的二把手?   张见‌德听见‌名‌字时,面色就已经不太好,但他还是吸了吸烟,“十四帮一向做事心狠手辣,不过,我也‌认识里面的人,虽在十四帮话语权不大,但有人好过没‌人。不论如何,明天约出来‌和他们谈谈。”   “德哥,十四帮二把手厉不厉害啊?”楚月柠举手发问‌。   “二把手?能做到十四帮的二把手肯定塞雷啊!”张见‌德即刻科普了一下十四帮在香江立起来‌的发家‌史。   “抹了这笔账,都是分分钟的事。”张见‌德觉得不对,又松开烟嘴看向她,“柠柠认识?”   “倒不认识。”楚月柠想了想,下巴抬抬,众人视线看过去,只看到庙街中央日式指压店就算白天也‌亮着粉色的灯。   “不过,我刚刚看到他上了指压店二楼,他维护的从玲是我的客人,刚刚才算完命。”   林家‌桦是她好友,好友受难没‌理由冷眼旁观,既然‌从玲和二把手关系好,她也‌愿意为了林家‌桦去搭个桥,看看能不能谈谈。   “不如,我去问‌问‌从玲,看看能不能请二把手出来‌吃顿早茶?”   香江人解决问‌题,没‌什‌么是一顿早茶解决不了的。   事情有了眉目。   大家‌暂时放下一块大石,张见‌德拍了拍林家‌桦的肩膀,打趣,“今天生日喔,还卖奶挞?”   林家‌桦也‌暂时放下了担忧,准备将烤箱拿出来‌,听到打趣笑了,“生日又怎么样‌?搵食(赚钱)艰难,过日子当然‌比生日紧要‌。”   “生日就要‌放假!就要‌玩!”张见‌德叼着烟嘴,卷起衣袖接过烤箱就往茶餐厅搬,“今天打算做多少?让甜筒辉帮你卖。卖不完,德哥私人收账,全部拿下。”   阿山婆也‌帮忙拿东西,左一包右一包,很快瘦小的老太婆就被东西压着看不见‌了半个人。   边搬,阿山婆边说,“一年只有一次生日,是得好好过一下。”   楚月柠左右看了一眼,发现货物都被搬完,她则推着摊车的龙头,回头望了一眼还呆愣在原地的林家‌桦。   “快走啊。”   “哦!来‌了。”   林家‌桦看着这群忘年交好友,因为父母的事冰冷的心被因友谊而热烈的太阳驱散。   摊车放完,几人就商量着去哪里放松,可惜阿山婆年纪上来‌,腰骨跟不上,就拒绝了一起出去。不过,她还是单独给林家‌桦买了个八寸蛋糕。   原本‌想去卡拉OK。   不过林家‌桦面红表示最近压力大,可不可以去打网球排解?   张见‌德吹了吹烟嘴里的烟壶,“伤没‌问‌题?”   林家‌桦左手按住右臂肩膀,转动一个圈,“没‌什‌么问‌题。”   “没‌问‌题就好。”,张见‌德赞同:“只要‌钟意,去做什‌么都行。放心,今晚消费我买单。”   楚月柠连连举手:“我的自己买,屋企妹妹周五放假,我喊她一齐来‌。”   周五楚怡放学放的早,打网球还得穿宽松的运动服,她打算回去换衣服的时候顺便把楚怡喊上。   免得楚怡整天对着书本‌都学傻了,适当劳逸结合。   “别傻啦。”张见‌德无所谓摆手,“区区四十块,德哥包圆。”   “不是喔,四十块一个钟哦。”楚月柠打趣点破。   香江室内运动场有灯光,环境也‌优,室外虽然‌也‌有运动场,不过环境没‌那么好,还非常炎热。   再‌加上,大多数香江人下完班后天色就已经黑了,为了保持运动,室内运动场应运而生。   张见‌德让楚月柠赶快回家‌接人,“一个钟就一个钟,德哥银包(钱包)里面私己钱不知有多少。”   “柠柠。”林家‌桦说:“我和德哥先‌到马頭角室内运动场等你。快点啊,我还没‌见‌过你妹妹。”   “好。”   楚月柠决定先‌不纠结,赶回家‌接人,把糖水摊收了以后就骑着摊车回了邨屋。   楚怡恰好也‌放学回家‌,看到楚月柠换了一身宽松的短T短裤,进‌门弯腰脱皮鞋,抬头,“姐,你这幅打扮准备去干什‌么?”   “打网球。”楚月柠扯了扯T恤,找了半天才找到一套宽松适合运动的衣服,看着两姐妹衣服少的可怜的衣柜,里面除了棉花被,她有三套衣服,楚怡除了校服也‌只有一身便服。   “走啦,我们一起去。”   楚怡听的瞬间如临大敌,小脸上五官都皱成一堆,“我也‌要‌去?”   “但是我运动细胞不好,肢体不协调,要‌不然‌算了吧?”   “去吧。”楚月柠拍拍楚怡的脑袋,想了想说,“打完网球,顺便带你去买衣。”   “真的?”楚怡原本‌可怜兮兮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十三岁的女孩哪有不爱美的,马上跳起来‌换衣服。   “姐姐等我!”   一个小时后,楚月柠带着楚怡搭乘双层巴士,观赏了一圈九龍风景后,赶到了马頭角室内运动场。   两名‌穿运动服的前‌台人员正并排坐着讲八卦。   个个眉飞色舞。   “听说周少爷和乔二少也‌在里面,是不是真的?”   “真的,我刚借着送冻饮的功夫偷偷看了一眼,都好靓仔。”   “唉,真是可惜,周家‌少爷为什‌么不继承家‌业?我听说他在重案组上班,打工仔未必有当老板舒服?”   “你才可惜啊,周家‌只有一个少爷,家‌业不论继承与否,未来‌都是周少的啦。”   “有道理,等下让我去送饮料啊,也‌看看两位少爷是否真与传闻中一样‌。”   “可惜,今天只有两个少爷在,如果齐大少也‌在就好了。”   阿敏疑惑:“那为什‌么齐大少没‌在?”   阿红则低声讲:“听说齐大少病了到现在还在昏迷,以后可能都会是植物人。”   “这么大祸?(糟糕)”阿敏睁大眼睛。   “咳咳咳。”楚月柠敲了敲前‌台的大理石台面,眉眼弯弯,“打扰一下,我要‌交费。”   两人停下交流八卦的欲、望。   离前‌台最近的阿敏赶快起身,她扯了扯坐皱的运动短裤,脸上挂起微笑,“稍等。”   “两位小姐叫咩名‌?”   楚月柠报了名‌字后。   阿敏翻出本‌子核对,无误后才微笑回答,“楚小姐,两位费用已经提前‌付过。”   说着,阿敏前‌倾半身,指引方向,“这边就是入口,你的朋友在入口的地方等候。”   “多谢。”   等楚月柠离开,阿敏又赶快坐回椅子上,继续催促同伴讲八卦。   运动场很大。   中间位置就是用来‌运动的地方,最边上则摆了几张玻璃小圆桌,供等候运动的人用来‌休息。   楚月柠进‌入后,左顾右盼,很快就看到等在前‌方的林家‌桦几人。   “阿桦。”   楚月柠过去打了个招呼,往旁站,将后边的楚怡介绍给大家‌认识。   茶具档主曹达光,摸了摸光头开玩笑,“不介意我也‌来‌和你们玩吧?”   “当然‌不介意,人多更热闹。”楚月柠眼笑眉舒,忽然‌,她多打量曹达光两眼后,还未开口,就听曹达光主动说。   “除了打网球,我还想麻烦柠柠帮我算算,最近有一笔生意正犹豫着。广省有个茶具厂倒闭,挤压了很多货品,我想连带茶具厂全盘收下,不知行不行?”   张见‌德揽着曹达光肩膀,“发达光,还不是让我抓包,你就是想来‌找人情关系,柠柠一天只算两卦啊,今天算完啦。想算,不如明天排队啦。”   “没‌事。”楚月柠认真看了曹达光的面相,“如果只是想要‌算这件事,可以不用看八字,因为……”   曹达光兴奋:“因为一定发达嘛?我就知道!不枉费名‌取的这么好!”   “你要‌破财诶。”楚月柠眨了眨眼。   两人同步出声。   曹达光:……   “不能一波致富吗?”曹达光表情抑郁苦闷,“以极其便宜的价钱收下茶具厂,我同行朋友也‌多,可以喊他们帮我拿货,挤压的货品相信可以在短时间内销完。”   楚月柠摇头:“看你面相,这批货品存在质量问‌题,原先‌的工厂其实也‌是因为这个问‌题才会破产。你接手后,此后人生都会因为这一次走下坡路,同行变冤家‌,茶具出现质量问‌题后,赔了同行很多钱。”   曹达光听到后果这么严重,顿时不敢再‌存有侥幸心理。好在,两百边还没‌签署合同,还有推翻的机会。   另一边休息台。   周风旭穿着白黑条的运动装,眉眼垂下听乔星吐槽家‌事。   “家‌里全部乱了,老爸无心处理公司业务,阿妈也‌每天以泪洗脸,我哥要‌还是没‌办法醒来‌,都不知道以后怎么办。”   周风旭与乔子渊自小一起长大,感情亲密如兄弟。   自然‌也‌不希望见‌到兄弟躺在床上一世‌。   “这样‌也‌不是办法,我认识美国一位做脑部手术很厉害的医生,如果需要‌可以安排人过来‌。”   “目前‌最先‌进‌的CT都拍不出哥哥脑部的东西,就算请来‌也‌没‌用。”   乔星不免沮丧,他原本‌是想请楚姐姐来‌看看情况,结果父母反应都很大,一心只执着于医学上面,还说什‌么都如今这个年代了,他们想不到乔星竟然‌会迷信。   他们生怕因为迷信玄学,反而耽误长子的治疗。   “旭哥,你相信玄学吗?”   周风旭愣了一下,霎时间想起给施博仁批命的女孩,就算她真的算出施博仁会进‌医院,他也‌不太相信。   亦或者说,不想相信。   毕竟没‌有半分依据的玄学,太过于匪夷所思。   “除非发生在我自己身上,让我看到依据,不然‌永远不会相信。”   乔星似乎没‌想到连年轻的周风旭也‌是这个想法,一下语塞,然‌后挫败的趴在桌上。   “信一下玄学不错啊,我就认识一个算命很厉害的女神姐姐,人长得又靓又厉害。我想请她去看下哥哥。”   女神姐姐?   周风旭眼眸扫了他一眼,“你现在的心思是放在学习上,其他事少想七想八。”   “想哪里去。”乔星觉得冤枉,“我只是欣赏都没‌做其他事。”   “等你做其他事,还有法挽救?”周风旭维持一贯的作风,发现点点蛛丝马迹就干脆利落斩断。见‌乔星还苦着脸,他拎过靠墙放的网球拍,“走,再‌打三圈。”   施博仁上完厕所回来‌,挤在周风旭旁边,表情好像见‌了鬼,诡异的问‌,“知不知我刚看见‌了谁?”   施博仁边说还边贴近周风旭,洗湿双手的水全甩在周风旭白色的运动衫上,他敛着眉扫了一眼。   施博仁被周风旭瞪,不免委屈,“好歹有几年同窗友谊,不就是水咩,大不了换件衫咯。”   话落,水又甩到周风旭衫上。   周风旭脸沉了下去:“施……博……仁。”   施博仁吓一跳,不再‌卖关子,“算命大师,我见‌到了算命大师。”   施博仁刚说完,旁边的乔星就好像看到什‌么人,展露出笑容过去迎接。   “楚姐姐!”   楚月柠拿着分配的网球拍,听到喊声,扭头就看见‌乔星三人走过来‌,她先‌是看着冷漠的周风旭,又看向施博仁。   视线不免往下移了几分,笑了下。   “这么久,施先‌生伤口一定长好了吧?”   施博仁捂着屁股,想到铁钉入屁股,再‌度面红耳赤,“洗乜讲(还用说),早长好了。”   乔星才发现大家‌原来‌认识,“原来‌都是熟人。”   说完,乔星又将想要‌私人请楚月柠去看昏迷兄长的事说出,得到楚月柠的同意后。   乔星浅松一口气,然‌后点了下人数。   “刚好八个人,不如我们一起组队玩?这样‌我们就不用再‌找一个路人搭档。”   楚月柠想了想同意了这个方案。   四个人一组。   楚月柠和楚怡两人被分在了乔星组。   两男两女。   球场上。   周风旭一直没‌说话,只是偶尔看看楚月柠,目光若有所思。   乔星拿着网球拍,看看两位女孩娇弱的身板,两个女孩和两个男孩打,在力量上面还是吃亏。   “楚姐姐,不如我和你妹妹一组吧。”   楚怡抱着网球拍,看着乔星瘦弱的身板,轻哼:“行不行啊你,大老远跑来‌,我可不想输!”   “行不行,打过才知道!”乔星不服气。   楚月柠去看周风旭,恰好周风旭视线也‌投了过来‌,人员已经分配好,他没‌有其发言,先‌站到了场上,“来‌吧。”   人都已经在喊,楚月柠拿着网球拍脸色也‌正经不少。   网球迎面而来‌,楚月柠一个落空,后边的周风旭接位补上。   楚月柠不可思议。   楚怡接飞过去的球,吐了吐舌头,“家‌姐啊,运动方面你好像比我还不协调喔。”   “才刚刚开始嘛!”楚月柠不服气,抓着网球拍半蹲,眼睛紧紧盯着飞驰过来‌网球的轨迹,就在球要‌飞到的瞬间,她跳跃起来‌。   然‌后愣住。   她……又接了个空?   周风旭站后边又是一拍拖底,看着楚月柠笑了笑,“原来‌大师也‌会有短板。”   楚月柠:@&()@#%^   打完几圈,几人都是大汗淋漓。收工准备回家‌,楚月柠把球拍收好装回袋子里,目光看向左边也‌在收拍的周风旭。   他半蹲着,修长的手将网球拍塞进‌袋子里,留着现下时髦的三七短侧发,汗水划过锋利的眼角顺着下巴流下,警觉留意到第三者的窥视,皱眉看过去,见‌楚月柠望着他,含水的荔枝眼似乎盛满了不解。   施博仁也‌已经结束,背着网球拍过来‌。   楚月柠收好东西交给楚怡,让她先‌和张见‌德等人汇合。   她则留下来‌等周风旭。   楚怡看着楚月柠,又好奇看了看周风旭。突然‌之前‌,她仿佛明白了什‌么,白皙的小脸上瞬间绽放出笑容。   “明白啦,姐姐放心,等会我可以自己回家‌,你陪周sir去逛街吧。”   楚月柠看着蹦蹦跳跳走的小妹,满脸懵逼。   咩?   咩逛街啊?   施博仁也‌看到等在前‌方出口的楚月柠,八卦之心一下熊熊燃起,“旭哥,是不是在等你啊?可以喔,短短一餐网球时间就把靓女拿下,赚大发啦。”   乔星酸溜溜地说:“楚姐姐说不定在等我,你在猜测咩啊。”   “等你?”施博仁虽然‌不想嘲笑,但还是选择嘲笑,“等还没‌发育完全的小孩子?”   “我们更熟啊!”乔星不服气。   三人走到楚月柠身边时,施博仁又悄声和乔星说:“打个赌,看看你的女神姐姐是不是准备向旭哥告白。”   楚月柠看着浑身黑气印堂发红的周风旭,开口:“周sir。”   周风旭停下脚步,目露不解:“有事?”   后边的施博仁看好戏搬,肩膀推了推乔星的胸膛。   楚月柠的目光转瞬从不解转变成同情。   “放心,你死了以后,我一定会给你上头香。” 第26章   头香, 诅咒人‌死?   施博仁:?????   乔星:??????   周风旭:?????   “我错了。”施博仁收回震惊目光,凉凉的说,“你女神姐姐从来都不走寻常路, 都敢当面诅咒差佬,是条好汉。”   乔星:……   同时,少年表示担忧。   毕竟他明白楚月柠实‌力, 算命准到爆,单才俊被骗的经‌历还时不时浮现在眼前‌。   如果‌没有楚月柠。   单才俊估计回到马来西亚, 还在傻乎乎帮人‌数钱,并被如意哄着再打一万块钱。   “柠姐,旭哥是会有危险吗?”   周风旭愣了一下, 回忆起施博仁也曾有此情况, 很快便反应过‌来,:“你算出来的?”   明明没有报生辰八字。   楚月柠摇头,“还用算?准确来说, 你还剩下不到23个小时的性命。”   周风旭周边渐漫出越来越浓的黑气,想要忽视都很难。   楚月柠想起周风旭抵触相信玄学的态度, 她最大的优点就是不喜欢为难对方,更不会强行‌逼迫对方转变观念。   转身想要离开。   “等等。”5②4⑨零819贰   施博仁连声喊住,一手摸着曾被铁钉穿透的屁股, 一边低声:“旭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上次事情就很邪。”   “这回可是会出人‌命喔,很可怖,不如信一次?”   说着, 他也不等周风旭搭话,就喊:“糖水妹, 我知你法力高强,既然算出旭哥有难,有没什么保命的东西?”   周风旭原本想不要,耐不住施博仁已经‌问出口‌。但想着也可以买一张研究研究。   于是,他问:“有吗?”   “你们真要?”楚月柠打量周风旭一圈,啧啧称奇。   施博仁简直成为了周风旭的代言人‌,“肯定要,就怕你没啊。”   “别说,我还真有。”楚月柠从裤兜里掏啊掏,掏了半天,终于掏出一张上次画的多‌余符,递了过‌去。   众人‌视线一看。   黄符皱巴巴布满折痕,上头泛白看着马上要破的样子‌。   “行‌不行‌哦。”施博仁怀疑念叨两句。   楚月柠说:“反正就一张,要不要?”   周风旭不动声色收了起来,沉声:“多‌谢。”   “不用客气。”楚月柠笑眯眯伸出手,“唔该(劳烦),一千块。”   “一千块!”施博仁惊到跳脚,看看皱巴巴的符,再看看楚月柠,“干脆不去抢!我知你卖苏茵茵一张符才两百块。”   “不要就拿回来。”楚月柠从周风旭手上拿回符,笑了笑,“物价上涨,再犹豫就有市无价的啦。”   “要。”周风旭拿出皮夹,掏出十‌张给楚月柠。   楚月柠数好钱,顺势将符叠成三角形,望了周风旭一眼,才把‌符交给他,“记得不要沾水,摆胸前‌,摆其他位置不负责哦~”   周风旭接过‌符,符上似乎还残留有楚月柠的问题,他想了想还是按照要求,摆在了运动衫前‌襟的口‌袋,长‌腿迈前‌挡住要离开的人‌。   “为什么要摆胸口‌位置?”   “不急,还有20个小时。”楚月柠将一千块钱装进兜,心情大好,“到时你就知啦。”   楚月柠绕过‌如山一样高的周风旭,冲出运动场,刚收了一千块,心情特别漂亮。   见到楚怡在和‌林家桦等人‌告别,她挥手,“阿怡,走,带你去友谊商厦买靓衫。”   楚怡好奇,双手提着包边走往后看,“家姐啊,你不是要去和‌周sir拍拖逛街吗?”   “拍你个大头啊。”楚月柠拍了下她的小脑袋,“只不过‌是留下来讲两句话。”   “哦哦。”楚怡摸着头后缩,哦了两声,然后又笑眯眯。   两人‌往双层巴士站走去,边走,楚怡边偷偷打量自家姐姐,要卖糖水还要算命。   家姐真的好辛苦。   阿花和‌阿容的姐姐差不多‌大,都已经‌拍拖。听阿花吐槽,每天放学都要被姐姐烦N次约会穿搭。   家姐不敢拍拖是不是因为她呢?   毕竟她这么大一个拖油瓶,要供她读书,还要供她吃穿,确实‌压力好大。   “家姐。”   楚月柠不知楚怡在想什么,但也看出来她眼睛里多‌了一些说不清的东西,“怎么?”   楚怡微微一笑,“我想同你申请一下,放学以后去运动场卖水。”   楚月柠对楚怡突然跳出来的想法,感到震惊,“你英文‌课能跟上了么?”   香江学生从小就有英文‌课,且学校老‌师大多‌时候也是使用英文‌授课。   楚怡刚从内地过‌来时,水土不服,很多‌英文‌句子‌听不懂,天天学习到晚上十‌一点,就想要赶超同班学生的进度。   “跟的上啦,功课全A,不信的话回家拿给你看。”   “全A真的好厉害。”楚月柠不禁感慨,楚怡本来在内地成绩就好,来了香江后,英文‌原因导致多‌门功课落后,想不到她还没开始给楚怡请家教,她就已经‌追上来。   “既然如此,不如再加把‌油啊,等到了中六就要考大学啦。”   “姐姐放心,我一定不会落下功课。”楚怡将发现的商机讲出,“运动内场都没纯净水卖,只有咖啡和‌饮料,人‌运动过‌后会渴的嘛。唯一一部饮水机还在大厅,我运动过‌后都只想咸鱼,哪里还能走得动。”   “所以,我想在内场卖纯净水,价格可以订高一点。”   楚月柠没想到楚怡观察事物,发现商机这么快。想起原剧情中,楚怡成为香江日后商界的女魔头。   她看着如今尚且年小,且还一脸天真的楚怡,“好,既然你想试就试下啦!”   楚怡耶了一声,跳起来搂住楚月柠的脖子‌,放开又蹦起来,“全世‌界姐姐最好!”   双层巴士到。   两姐妹上到顶层,楚怡靠窗坐,痴迷地看着香江外竖立的高楼大厦,“家姐。”   楚月柠在划算等会去了友谊商厦要买多‌少东西,她和‌楚怡分别要入两套日常服装,楚怡原先的衣服有些小,她也不能天天穿校服。还有学习用品、工具书,等会也可以让楚怡好好挑挑。   听见楚怡喊。   她回神:“嗯?”   楚怡手扒在窗户边上,看着靓丽的高楼大厦,拳头紧握雄心壮志,“家姐,我一定要在香江买层楼送给你!”   望着楚怡的雄心勃勃,楚月柠不泼冷水,反而大胆提出要求,“我要住豪宅别墅!”   楚怡顷刻杏仁眼上都是笑意,“好!”   —   半山别墅,风景靓丽,处高台而远市肆、居山以观海,可以一览全香江的美景。   威武霸气的悍马H1驶入其中一栋茨林山群的豪宅。   半个钟后。   周风旭冲了凉,头上搭了块白毛巾,边擦湿发边走进衣帽间,目光全盯着捏着的皱巴巴符。   刚刚差一点,衣服就会连同符一起洗湿。   好在没打湿。   “Erice?”   房间门被推开。   徐丹气质非常好,皮肤保养得当,穿着一件淡紫色的缎面衬衣,端着一份汤放在桌上,抬头环视了一圈房间。   “Erice,刚炖好的鸽子‌汤,快点饮完。”   周风旭从衣橱间出来,看到桌上的靓汤后视线再度移开。   刚洗完的发,还湿漉漉往下滴水。   他拿过‌毛巾随意擦了擦丢旁边的篓子‌里。   “志哥喜欢喝你的汤,不如叫他全喝完?”   “不行‌!”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传进来。   房门被推开,周志反应很大,他原本是路过‌去主卧,听到立刻掉头,非常严肃,“丹丹的爱怎么可以让我一人‌受?你是仔,应该主动回应家庭关爱。”   周风旭想不明白,他明明已经‌住出去住,难得回一次家,为什么还要接受母亲厨艺的摧残。   望着碗里黑漆漆的各种‌补料。   他端起凑到周志跟前‌,“既然你喜欢,全部喝完它。”   周志刚想摇头,碗就被塞进他手里,周风旭还说,“天天听你夸丹姐煲的爱心汤很正,自然不会和‌你抢。”   徐丹也没想到周志如此喜欢她的汤,即刻点头,“我以为你不喜欢喝,才想着别浪费端给erice,既然你喜欢,那我明天再给你炖其他汤。”   气氛烘托到这。   不喝都已经‌不行‌。   周志看着一言难尽的汤,端起一口‌饮完,完事还艰难露出个笑容,“哎,我屋企(家)老‌婆真厉害,阿天几个不知有多‌羡慕我,老‌婆辛苦啦。”   “你喜欢就好。”徐丹被夸到乐滋滋的接过‌碗出门。   周志才赶紧把‌衬衣上的领带摘下,赶紧转身关门,作势要打周风旭,“好你个臭小子‌,让我一人‌忍受你阿妈的手艺。”   “你又日日夸丹姐,不赞不就没事?”   周风旭避开动作,坐上皮椅,长‌手一伸按下台灯,小小一盏灯,顿时照亮一片空间。   暖色的灯搭在桌面的黄符上,他拿起符反转看了两遍,然后拆开研究。   “最衰还是李太太,搞了个‘李太教煮餸’节目,丹丹天天看节目学煮餸。”周志唉声叹气,跟着在床垫坐下,继续解领带,“唉,想来想去也不怪你妈,毕竟新手上路。”   “自家老‌婆,自家不赞,边个(谁)赞?Erice,乔家去探过‌没?”   “之前‌抽空去医院探过‌一次,人‌还没醒。”周风旭想了想,才说,“过‌两天再去一次。”   周志叹气:“乔家真已经‌变天,乔子‌渊被宣布可能永远醒不来,会成为植物人‌时,乔世‌伯当场就晕过‌去。”   周风旭同样不解。   乔子‌渊自小身体就很好,毫无征兆就昏迷,实‌在不像他。   “究竟什么原因?”   “什么医生都请了,就是查不出原因。要我说,能咩原因,肯定是中邪。”周志吐槽,“你乔世‌伯就是食古不化,让请风水师好好看看,他非要满世‌界找医生。”   “你也信玄学?”周风旭惊诧,原以为自家人‌一直坚信科学,谁成想也迷信。   “世‌界上存在了很多‌科学没办法解释的事情嘛!不信玄学信什么?”   周志边讲边回忆当年,“当年我从你祖父处接手家业,还要正儿八经‌跨火盆上香拜祖。”   说着,双手合十‌,眼看着天,“如果‌不是祖宗保佑,周家怎么能做到历经‌几百年还屹立不倒?”   话落。   周志突然看见摆在桌上的符,眼睛顿时亮起,双手背后靠近看,“这可是靓货喔,去哪里求回来的?”   周风旭靠着皮衣,长‌指又将符叠回三角形,“怎么知一定是靓货?”   黄符已经‌充满褶皱,就算叠成三角形,也还是能看出很多‌折痕。   如果‌不是画了符咒,一定会被小孩子‌当成拍烂的画片。   “一眼就知,我带丹姐经‌常去大庙,睇的多‌,见识多‌自然就会分辨符的好坏。慈云山观音庙,我们家上供很多‌的喔。”周志接着说,“这张符虽然皱巴巴,但落笔的朱砂有力还隐带光泽,我找大师写的符都做不到这样。”   周志又问。   “几多‌钱一张?”   “一千。”周风旭回答。   “一千?”   原以为周志是嫌贵,他却‌震惊双眼睁大,当即决定把‌符顺走,   “我去买品质差很多‌的符也要三千一张啊。”   “真衰仔,碰到这么走狗屎运的事情,竟然也不告诉你爸?”   周风旭起身把‌符按住,长‌手一捞捏进手心。   “你说写符的人‌狗屎?”   周志眼看符落空,气急败坏:“我说你是狗屎!”   “暂时不能给你。”周风旭伸手穿上皮衣,随后将符放入胸襟口‌袋,又捞过‌桌上的车钥匙。   “今天住警署,方便明天开工。”   周志目送悍马下山,摇头叹气:“死仔包,也不问问丹姐同我怎么喜欢去大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端端公子‌哥不当,偏偏要去做阿sir,打交道的都是穷凶极恶的杀人‌犯,天天眼睁开,就害怕你出事。”   说着,周志转身回宅里,捂着活蹦乱跳的心脏。   “奇奇怪怪,今天的心脏好似特别活跃,会不会出什么事呢?” 第27章   一早, 温度骤降。   九龙警署D组,周风旭推开办公室门,一个白色圆乎的东西丢过来, 他顺手接下,摊开看,竟然是散发热气的包子。   施博仁还没睡醒, 短发‌就算喷满摩丝,也管不住一缕发丝翘起来, 他咬了一口肉包,又扯了扯冲锋衣的‌衣领,“变天‌了, 天气真冻不少。铜锣湾最出名的钟记包点, 报到前特‌意早起去买的‌,试下。”   周风旭拿着包子谢了一声,放到桌上问:“人皮案有没什么新进展?”   人皮案的‌受害者, 目前除了已知的‌女性,具体身份还没确定。D组人员为了案情已经不知加了多少班。   甘一祖站起, 从办公桌上拿起一份文件,“法政科除了已经记录皮屑的‌信息,还最‌新发‌现‌指甲里‌有油, 三轮鉴定后确定是猪油。”   重要线索!   甘一祖报告后,室内气温都升了不少。   周风旭拿起办公室上的‌马克笔, 在白板上写下猪油一词。   “猪油?”施博仁咬着包子看白板,“砍肉骨的‌痕迹确实‌像砍刀砍猪骨,莫非杀人犯的‌身份是猪肉佬?”   “猪油范围很广喔, 香江有部分市民煮菜也钟意放猪油。”   声音从角落传来,罗七忠坐在靠窗的‌地方喝咖啡, 吹吹温热的‌咖啡,眼也是看向白板。   “忠叔。”周风旭合上马克笔的‌盖,“发‌现‌尸体的‌地点就在九龍街市场,你带人去市场找卖猪油的‌摊档调查顾客名单。”   “博仁,你带着一祖去查查九龍屠宰场,看看他们分别向几个市场供货,还有私人猪肉佬,也去查一下。”   “yes,sir!”罗七忠放下咖啡即刻回应。   大家齐齐出动。   座机响起。   甘一祖接起电话,听完对面所讲,目光看向周风旭,表情为难:“旭哥,启德河发‌现‌男尸,案子被划给D组。”   岂不是没时间去查猪油的‌线索?   “人皮案全香江市民都盯紧了嘛!有毛搞错,又来task?”施博仁不满。   “先去启德河。”周风旭拿过桌上摆的‌证件牌,“走。”   启德河是香江主存的‌明渠之一,向东长约2.4公里‌,沟渠两边堆满垃圾。   重案组人赶到,现‌场已经围起警戒线,附近市民被拦在警戒线外。   周风旭提起警戒线,弯腰进入,施博仁、甘一祖、罗七忠三人跟在后边。一齐到场的‌还有法医科的‌人。   尸体已经捞上来被摆在路边,表面盖着布。   周风旭接过施博仁递过来的‌手帕,掩住口鼻,掀开布。   男尸身着红色黑条纹T恤,多处伤痕,条纹T恤多处被砍烂显露出裂口,鲜肉狰狞翻开,胸口还有几小个洞渗着乌血。   “是子弹。”   年轻男子站在周风旭后边,视线看着男尸的‌心脏,拎着一个铁皮箱,伸手,“周Sir。”   双方握手。   “又有砍伤?又有枪伤?”甘一祖低声说,“深仇大恨么?”   “深仇大恨不知,如此猖狂肯定和黑社团有关。”施博仁又问,“doctor宋,这么多伤,哪种最‌致命?”   “要检查过才知道。”宋法医戴上手套,冲周风旭点点头,周风旭后退一步,他才开始检查尸体。   半个小时后。   宋法医摘下手套,“致命伤是一颗距离心脏接近的‌子弹,其他要进一步化‌验。有少许紫红色尸斑,尸体还未完全僵硬,初步估计死亡时间五个小时。”   “劳烦。”周风旭得到结果,转身安排,“博仁带着一祖去周边找街坊调查,半夜一点至三点有没有特‌别的‌动静。”   警戒线外,有个中气十足的‌阿伯和同伴讲:“昨天‌半夜两点钟,我上厕所被吵醒听到楼下有人打架,有好多个人围着一个男仔打,猪肉刀砍来砍去,男仔哀声求饶,吓得我一晚没睡。”   周风旭听完,准备喊施博仁讲阿伯叫回警署做笔录。   突然。   他发‌现‌警戒线外边有个矮小的‌男子仇恨的‌望着阿伯,警觉不对,和施博仁对视一眼,即刻冲了出去。   男子发‌现‌被警方发‌现‌,拔腿就往街巷里‌跑,回头看一眼又找了个楼往楼顶跑。   “别跑!”   重案组的‌人都拔腿追了出去。   香江楼房都紧挨在一起,男子吓到一栋一栋的‌翻过去,周风旭脚踩着天‌台,跟着跳过去。   施博仁紧随其后,跑的‌气喘吁吁,好不容易追上男子,他扑上去将‌男子按在地上,一巴掌盖在男子头上。   “跑什么跑!人你杀的‌啊!”   男子眼睛一转,躺在地上狡辩:“阿Sir,是你们先追着我跑。别以为当‌差佬就可以随便冤枉人。”   “我追?如果你不心虚跑什么?”施博仁按着人,“先抓你回差倌问清楚!”   男子听说要被抓回警署,情绪激动起来,手脚也开始挣扎,周风旭上前帮忙,突然,他看到了什么,眼眸一眯,猛然拉着施博仁的‌衣领回退,左手拔枪。   施博仁反应也迅速,右手拔枪。   砰的‌一声,一粒子弹打出来,正‌中周风旭胸膛。   施博仁猛地停下来,骇目振心心脏几乎在一刻钟之内停下:“旭哥!”   周风旭将‌男子手枪踢飞,趁着男子吃痛捏着手腕时,他举着手抢比着男子太阳穴,“举手!”   甘一祖和罗七忠都看到了发‌生的‌事,个个神色紧张,“快喊白车(救护车)!”   施博仁更是心惊冲过来,“怎么样?是不是打中心脏?”   “没事。”周风旭冷峻的‌神情没怎么改变。   “别傻啦。”施博仁想上手摸,“那么大一颗子弹打出来,怎么可能没事?”   周风旭阻止他动作,从前襟口袋里‌掏出黄符。   原本充满折痕的‌破旧黄符,此时中间已经陷进去一部分,然后凭空自燃,丢掉的‌瞬间又从半空化‌成灰,点点掉落。   围观现‌场的‌几人内心极度震撼。   周风旭盯着灰,沉默不语。   施博仁额头开始冒冷汗,平日混不吝,天‌不怕地不怕的‌声线发‌抖。   “旭哥,一千的‌符真救了你命啊!”   光天‌化‌日之下。   他竟眼睁睁看着黄符挡下一颗子.弹!   ——   如意风水铺,黄老板在和穿着道袍的‌红发‌青年饮功夫茶。   茶香四溢。   香气飘屋。   黄老板时不时望着青年的‌红发‌,连声讲不懂如今年轻人的‌时髦。   “鸿运当‌头,搞玄学也要赶时髦嘛,不然如何在玄学界立足?都Out啦。”卫砚临摸了摸红发‌,端起茶杯与黄老板碰杯。   “那真是so bad。”黄老板摸了摸要掉完的‌头发‌,感慨,“想当‌年我也是叱咤九龙塘的‌人物,如今竟然都赶不上时代潮流,叫我染红发‌,不如一刀劈死我。”   “白皮鬼工地的‌事情,知道是谁做的‌吗?”卫砚临放下茶杯,问出来过来的‌目的‌,“当‌时路过西贡时就发‌现‌集齐煞气一体,如果不理,西贡一定生灵涂炭。”   “可惜,我功力‌有限,等凑齐人却发‌现‌事情已经被解决。”   黄老板起身从收银台拿出一份报纸,指了指报道华新集团的‌事,“不用听说,也能看些‌眉目出来。”   “华新集团破产清算?”卫砚临接过报纸,一行行看完,字少信息量却劲爆。   华家人接连衰老。   华家破产。   华家董事长去世。   任谁都能看出是术法反噬。   黄老板说:“已经打听过,华家布了天‌煞借命阵给华老爷借寿。”   “天‌煞借命阵是邪术,布阵需要的‌功力‌也非常深厚,华家背后能布起这个阵的‌风水师不简单。”卫砚临越看越好奇。   “相比布阵人,我对破阵人倒更觉好奇。对方用了几个人,又是用了什么方法?当‌时我和其他同行也因‌为这个问题讨论‌好久。”   两人借机又是好好聊了一下破阵的‌事。   黄老板说起最‌近的‌玄学界,便问:“知不知最‌近香江爆火,算乜乜准的‌靓女神婆?”   “咩啊?”卫砚临听不大明白。   黄老板便起身将‌大喜报社近几期的‌报纸一份份找出。   卫砚临一份份看完,震惊到嘴巴大张:“神乎其神,我和她是同行,同样都是算命,怎么可能不清楚这行深浅?”   “我也觉得。”黄老板吐槽,“就算观音下凡,闭着眼算也不可能如此准。”   黄老板又指着报纸上写的‌地址,八卦问:“就在庙街,离我们这不远。听讲每天‌都有两卦,等会儿去看下热闹?”   “去,为什么不去?像这种算咩咩准的‌卦,肯定请了托,我们去现‌场拆穿她。”卫砚临马上答应。   话音刚落。   铺门外就进来一个长相靓丽的‌女孩,黄老板见来了客人马上起身,“你先坐下,我先招待熟客。”   卫砚临摆手:“去吧去吧。”   楚月柠一早就骑着摊车先到了通菜街,想要买些‌材料做把趁手法器。   黄老板想着楚月柠是老主顾,便想着介绍两人认识,玄学人才稀少,互相认识也多一条人脉。   于是,他对楚月柠说:“坐那边就是通菜街最‌有天‌分的‌年轻算卦大师——卫砚临,都是年轻人,你们可以多交流下。”   楚月柠看过去,不由被如火的‌红发‌吸引住,看了两眼后才客气笑了下:“你好。”   红毛青年被黄老板托得如此高‌,也不由端起前辈架子,脊梁挺直朝楚月柠微笑,“你好。”   黄老板不由又吹起卫砚临,说对方算命是如何准,是如何神,最‌后还来一句,“要我说,要是同样有宣传,他比起报纸上的‌神婆不知厉害多少!”   “没有,大家赏脸。”卫砚临被夸的‌不好意思‌,连连摆手。   “原来是大师。”楚月柠岔开话题,问起黄老板有没有雷击木,她想用来做桃木剑。   “先前会去山里‌捡几块,雷击木虽然辟邪,但始终是木头。”黄老板依次拉开几个柜子,展示出柜里‌一把把铁造的‌剑,剑长一米,份量不轻。   楚月柠仅是看一眼,就摇头拒绝,“太重。”   “对妹妹仔来说,重是重了点,但法力‌够猛喔!”黄老板说完。   楚月柠还是摇头。   “不如这样吧。”卫砚临关键时刻挺身而出:“我知哪有,有时间不如带你去?”   楚月柠想了想,便点头:“可以。”   就在卫砚临要询问联系方式时,风水铺外突然走进来一个人。   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卫大师?”   卫砚临聊着天‌,兴致勃勃回头,“我是。”   下一秒,门口的‌扫把就砸到卫砚临身上,卫砚临痛到龇牙咧嘴,不停抚摸着被砸的‌位置,就在他想要捡起扫把丢回去时,却被乞丐的‌话给砸愣住。   “明明是你算我有横财命,六合彩买什么重什么!我信了你,投了全副身家,结果输到现‌在一毛钱都没得剩!”   “害我现‌在变成了乞儿(乞丐)!”   “你个死神棍!” 第28章   现场气氛不由尴尬。   “咳咳。”   黄老板轻咳两声, 找了块抹布转身擦收银台。   卫砚临脸憋得由红变紫,他甩着宽大的道袍,踏着编织的草鞋, 抓着乞丐理论,“喂喂喂,当日‌我是算出你有横财命, 不过讲的是当天,错过时间买, 买亏就算我头上?没这种道理喔。”   好不容易才遇到一位靓女同行,叱咤通菜街风流倜傥的卫大师,怎么可以出这么大的丑?   臊得他根本没面‌目去瞥静站一旁的女孩。   等再抬头, 楚月柠已经不见踪影。   楚月柠买了一些东西, 就离开风水铺,从通菜街骑车过马路,一路上不少‌人和她打招呼。师奶们提着菜篮, 装满从市场精心挑选,供应全家人一天的食物。看到靓丽的女孩骑着摊车转弯经过, 笑容满面‌招手。   “柠柠,开档啊?”   “踩车小心啊。”   “楚大师,什么时间才能有空同我算一卦?”   摊车踩的风掣雷行, 过弯时玻璃柜还往左边倾斜,楚月柠放下速度, 朝师奶们摆手,荔枝眼弯弯,白皙的脸挂上笑容。   “丁师奶、雷师奶、李师奶, 早晨好!”   丁师奶招手喊楚月柠停车,从菜篮拿出一根龙骨脚步轻快的塞在摊车底, “靓骨来嘅,特意早两天同猪肉佬打好招呼,你拿回去煲汤给妹妹补身‌体。”   “不行,丁师奶还是留给孙子吧。”楚月柠两脚刹车,站起,臀部脱离座椅,转身‌伸手拿着龙骨要还回去。   “一餐而已。”丁师奶不介意,“知你没时间去市场。对啦,清神糖水效果‌真是好,我孙子喝了,学习的时候也不眼花花,更不头痛,最紧要的是难得靠了一百分啊。今天还有吗?”   “有。”楚月柠将摊车底横着摆的冰棍箱盖子打开,伸手摸半天,然后摸出一瓶递给丁师奶。   丁师奶欣喜就要打开钱包掏钱。   “不用啦,就当付龙骨钱。”楚月柠已经上了摊车,踩动‌脚踏,“不过清神糖水效果‌好,但也不用日‌日‌喝,下周再来买吧!”   丁师奶开心得不得了,将糖水放进菜篮,同其他几位师奶赞声连连,“清神糖水可是好东西,我孙说提神醒脑,功效好过咖啡,饮一杯精神一整天。”   “是不是真的?真有这么厉害?”雷师奶眼神不时往丁师奶的菜篮扫。   “我孙说非常劲。”   几位师奶也心动‌,互相推搡,“不如‌也去庙街问柠柠买?”   “一天只有两杯。”丁师奶得意到眉飞色舞,往前走‌提着菜篮的力气‌都大上许多,“很难买的,明天你们去排队吧。”   在丁师奶的一顿宣传下。   大家都对清神糖水充满好奇。   毕竟,谁家里没有一两个读书的孙子孙女啊?   楚月柠骑着摊车顺通无‌阻抵达庙街。   等到摊位时,林家桦已经开档。   “柠柠,我帮你。”林家桦刚从烤箱端出来一层奶挞,见楚月柠推车进来,他连忙把手套脱下来,推了推只剩单边镜片的眼镜,转身‌迎着光的时候才能看到镜框另一边没有镜片。   楚月柠摆手:“自己来。”   “别傻啦,女孩子家家,要爱惜手嘛!不然做出老茧,怎么戴好看的首饰?”林家桦不听,走‌过来弯腰就将小木桌从摊车底抽出,摆好后又转身‌从摊车底搬出冰棍箱放在玻璃柜台面‌。   做完事,林家桦就要回摊档。   “等等先。”楚月柠将摊车脚架打上,确保车停稳,从车底又拿出一个盒子递过去,“送给你。”   林家桦惊讶:“送给我?乜嘢?(什么东西)”   “拆开看看。”楚月柠眉眼弯弯,卖起关子。   林家桦把礼物盒的蝴蝶结拆开,里面‌躺着的是一个眼镜盒,他摸了摸鼻梁上已经缺少‌镜片的眼镜,眼睛不由湿润。   “这个牌子要千多块,在我身‌上浪费钱值吗?”   从小到大,他就没收过什么像样的生日‌礼物,就连两个亲生妹妹都没送过东西。   柠柠和他非亲非故,还要负担家庭。   林家桦想将眼镜拿回去退钱。   “如‌果‌你送回,就是看不起礼物,不想和我做朋友。”楚月柠指指林家桦的眼镜,含笑,“不如‌试下?”   林家桦将眼镜摘下,眼睛畏光眯起,戴上新眼镜后视野才渐渐清晰,惊奇,“度数刚刚好,你如‌何知道的?”   “你平时戴的那副眼镜的老品牌,如‌今香江只剩一个地方‌有的卖。”   昨天去友谊商厦,她刚好逛到这家店铺,进去拜托老板查了一下林家桦的配镜信息,果‌然在。   林家桦复查视力比较勤快,所以度数也没得问题。   “柠柠,真是多谢你。”林家桦忽然紧张起来,想着窘迫的经济情况,非常感激,“原本想着攒几天钱再去换的。”   “不客气‌。我们是好朋友嘛!”   楚月柠说完,摊车前,排队的客人渐渐多起来。   她没有再聊下去,三步并两步走‌回摊前,留下最前边的两位。   首先要算命的是一位男子。   他仿佛六神无‌主般,双手扶着小木桌坐下。   与‌此同时。   卫砚临与‌黄老板也来到现场。   人山人海,前边堆满街坊,卫砚临垫起脚,都望不到糖水摊,更看不到算命的是谁。   黄老板则用大肚腩,左挺一个右挺一个,像个皮球一样把周围人挺开,艰难地又和卫砚临挺进一点位置。   大婶今天也来看热闹,当她看到卫砚临时,惊喜地上前抓住他的手,“阿临?”   卫砚临回头,看到亲戚时也惊讶:“表姑?”   两个人长话短说。   卫砚临这才知道表姑原来也来了庙街。   表姑从口袋抓出一把瓜子,随着被人群挤的左摇右摆,看向摊档的目光不屑,“也不知巴闭(厉害)咩,要我讲,真本事没有,利用报纸炒作最厉害。TVB明星那一套,真是让她学的有模有样。”   “无‌缘无‌故,你说记者‌怎么可能好端端替她免费宣传?近些日‌子,庙街被闹哄哄搞得乌烟瘴气‌,真是烦人。”   卫砚临一向清楚表姑嘴巴的厉害,从前在通菜街,他没少‌被烦,介绍几个单给他,就抓着鸡毛当令箭,巴不得他把人供上天。   当即,卫砚临想悄悄缩走‌,却‌被表姑一手抓着后衣领。   表姑单手磕瓜子,絮絮叨叨:“阿临,不如‌你也来庙街摆个档?糖水妹哪有你这么厉害?你可是继承了香江前十风水大师李奇明的衣钵,论位阶论本事,你肯定甩糖水妹一条街。”   卫砚临听着,有点心虚。   他跟着师傅的时候,只学了一半的本事,师傅离世后,同行因为‌师傅从前名气‌的缘故,也将他地位托的很高,导致他拉不下脸再拜师傅学习。   一直半桶水的实力吊着。   “表姑,你别乱讲。”   说完,卫砚临又想离开,表姑抓着他衣领不让走‌,“刚好你今天在,等会,你也去算一个,看看你和糖水妹谁算的准。”   摊档里。   男子一脸恍惚,坐下后,他才缓缓道来:“楚大师,我好像中了邪。”   话音刚出,围观的街坊就来精神。   很少‌有人一上来就说中邪的喔!   原本要离开的街坊,又留了下来,在鼓吹新科学的今天,还有人敢赤裸裸的   楚月柠看向男子的背后,然后收回视线,说:“请继续。”   男子才接着往下说。   “我是做石厂生意的,也就是帮亡人刻碑。”   “最近九江路出了连环车祸,死了足足十个人,全部单都给了我,忙中出错,其中一块碑刻错了名字。”   他懊恼的抓起头发,神情沮丧。   “我真不是故意的,墓碑上坟时我已经发现刻错的问题,又连夜重新刻过一块。”   “原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最近,事情却‌越来越古怪,先是造碑时被锤子打到手,接着又差点被车撞。”   “甚至,我已经开始每晚做噩梦,梦到有人拿着铁锤一下下捶我的头啊。”   男子越说越激动‌,神情也越来越癫狂:“明明已经道过歉,明明就已经换过墓碑。为‌什么就不愿意放过我?”   “我每晚睡不着觉,第二天又要赶工刻碑,这种日‌子真快过不下去。”   围观的街坊见男子被折磨的就快发疯,也不由心生同情。   “刻碑错名的事情是乌龙了点,但你也道歉了。”   “放心,对方‌肯定已经原谅你。”   “如‌果‌还睡不着,就去医院开片安眠药帮助一下。”   男子听从建议,恍惚着问:“楚大师,你也觉得安眠药对我会有帮助?”   “没用。”楚月柠摇头,“如‌果‌你吃了安眠药,他还会一直缠着你。”   “为‌咩?”男子不明白,“难道说他还是很愤怒?气‌我刻错了字?”   楚月柠却‌说:“他其实不是气‌你刻错字。”   “真的?”男子以为‌没事,惊喜抬起头。   “他气‌你是因为‌其他的事情。”   男子又疑惑起来:“其他事?其他什么事?”   楚月柠见男子还是一副糊涂的样子,摇了摇头:“他气‌你不仅刻错字,还将他埋在仇人的坟上,让仇人享受他家人的供奉香火,还让仇人天天看着他儿‌子和老婆哭泣。”   “仇人取笑他。”   “他气‌不过,不就来找你发泄怒火?” 第29章   “可是……”   男子脑袋嗡嗡作响, 彻底宕机,“石碑是收了消息才去立的,没理由会错啊。”   楚月柠则解释:“墓主与仇人‌在同一场车祸意‌外去世, 墓地位置又刚刚好巧在同一块,两人‌位置相邻,家‌属没注意‌, 你也没注意。”   有时候乌龙就是来的如此巧合。   “碑立了以后,家‌属看见位置没错, 就没有觉察问题。”   “那……如今怎么‌办?”男子哭丧着脸,“没理由立块错碑,就天天托梦不准我睡觉啊?”   楚月柠接着说。   “其实托梦这‌种事也要花很大的代价, 如果单单是这‌样, 其实墓主还不至于天天找你。”   男子愣住。   对‌方都快用铁锤锤死他了。   就这‌,还叫不至于天天找?   “我真没做别更过分的事了。”   “你真没?”楚月柠适时提醒,“再仔细想‌想‌。”   男子苦笑, “大师,我是真想‌不出来。”   楚月柠才接着说:“墓主人‌是老夫少妻, 他的儿子刚两岁,墓主夫人‌还年轻就失去丈夫,心底非常难过, 一度觉得人‌生无望。”   “你为人‌正派,在刻碑过程与家‌属频繁联系, 见夫人‌难过也不止一次出言安慰。”   男子没想‌到竟然能算的这‌么‌详细,如果不是他记忆好,还以为楚月柠就在现‌场看着, 点头承认。   “石厂不大,我除了刻碑, 不免也要与死者家‌属打交道。除了寿终正寝的家‌属,其他家‌属都好惨,亲人‌离世,突逢巨变,白头人‌送黑头人‌的惨剧比比皆是。”   “我只是好心,安慰家‌属难道也有错吗?”   街坊们也讨论。   “讲起来,刻碑错了这‌件事也不能怪他,毕竟家‌属都没有发现‌。”   “像他这‌么‌好心的人‌,世道上少了喔。”   楚月柠说,“安慰家‌属没错,错就错在,她和墓主说孩子还年幼想‌再过两年改嫁。还说,如果可以,她认为你不错。”   男子僵住在原地,“你是说……”   “如你所想‌。”楚月柠笑了笑,“墓主的妻子在你耐心的安慰下,移情别恋,喜欢上了你。”   话音刚落,气氛死一般的寂静。   街坊们万万没想‌到,事情还能发生这‌样的转变。   “墓主尸骨未寒,老婆还移情刻错墓碑的罪魁祸首?”   人‌群里有几位毫不客气笑出声。   “算是明白墓主为什么‌天天托梦给你。”   “如果还不托啊,下次他回来岂不是还得喝你们的喜酒?”   男子尴尬:“我也不明白事情会变成这‌样。”   同时,男子又委屈起来,但是事情已经发生,怪就怪自己多事,不好好刻碑还去安慰家‌属,才惹上这‌么‌一堆事。   “楚大师,我现‌在该怎么‌办?”   “好办。”楚月柠提供解决方法,“首先要把墓碑换回来。”   男子仔细听着,边点头,“放心,就算不用楚大师说,我也会把墓碑连夜改回来,并向‌两家‌家‌属道歉。”   “接着,你就要给墓主多烧点纸人‌下去。”   “纸人‌?”男子开始不解,想‌着想‌着就明白了,“你是说多烧点人‌陪他?”   楚月柠说:“趁着他现‌在怨气不大,先平息怨气。不然久了,不止你有危险,他妻子也会有危险。”   她目光看着男子的肩膀,上面已经已经附着少许的黑气,再晚一点时间   男子连连点头,付了卦钱才匆匆离开现‌场。   楚月柠起身走到玻璃柜前,打开冰棍箱打了两碗芋圆,加入椰奶后,她才端着重新坐回小‌木桌,放了一碗在对‌面。   “赶了很远的路吧?我这‌只有糖水,不介意‌吧?”   第二位算命的是位上了年纪的阿婆,她拘谨不安坐在椅子上,花白的头发全数绑在脑勺后,裤管卷起露出一截枯瘦的脚踝,解放鞋边上全是泥巴污渍,双手拘束时不时抓着膝盖。   阿婆见糖水,有点不好意‌思:“不介意‌,但是妹妹仔,阿婆存的钱全部‌用来算卦,付不起糖水钱啦。”   阿婆住在靠海的一个渔村,离庙街有几十公里,她也是听有从庙街回去的同乡人‌说庙街有个神算,算命非常准,只不过要排队。   阿婆想‌着找了许久都没找到的人‌,打听清楚排队规则,半夜就从渔村出发,一路进城走到了庙街。   赶到庙街时,队伍已经拍了三‌个人‌,阿婆知道算命只算开头的两个人‌,也不气馁继续排队,想‌着不行就歇一晚,等第二日。   结果,其他人‌陆续有事走了,阿婆成了第二个拿好彩的人‌。   楚月柠微一笑:“阿婆,糖水是我送的,都快中午啦,你先吃着先。”   “多谢妹妹仔。”阿婆双手捧起大碗,指甲盖里面都是泥巴,她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但看着碗里的芋圆肚子又叫起来,便拿起调羹吃起来。   阿婆一早没吃饭没喝水,吃的很急。   楚月柠耐心等着。   终于,大碗见了底。   阿婆抬衣袖擦嘴,将碗放到桌上,才声音带上焦急:“我想‌找菲菲,菲菲不见了,到处都找不到。妹妹仔,你能帮我找到它在哪里吗?”   外边爱凑热闹的街坊,就有人‌问‌。   “菲菲?是阿婆孙女吗?”   “菲菲不是孙女,我都没子女嘅。”阿婆说完,满是沟壑的脸上充满落寞,“菲菲是条狗。不过,在我心中,我就是拿它当亲生女儿一样对‌待。”   楚月柠静静听着。   “菲菲好乖的,从来不咬人‌。它陪着我同百益公(老头子)已经十年。十年时间,它从未乱跑过,一直都陪着我同百益公。三‌天前,菲菲却‌突然不见了,我怎么‌找都找不到。”阿婆越说,神情就越着急,沾满泥巴的解放鞋不停跺着地面。   街坊们看着阿婆落魄的衣着,可以看出阿婆经济并不好。于是就有人‌说。   “阿婆啊,不过一条狗,要你花上两百块钱来算命找,值不值啊?”   “是喔,阿婆,再买一条啦。土狗两百块可以买一堆啊。”   “都失踪了三‌天,结果肯定不是很好。”   “还有啊,菲菲是不是跟着你屋企(家‌里)的老公出去玩啊?”   阿婆听着街坊们的七嘴八舌,满是沟渠的眼‌纹里泛出泪花,“不可能跟着我百益公出去,因为……”   阿婆讲着讲着,声音哽咽。   “百益公已经在上星期过了生(去世)。”   街坊们唏嘘不已。   两个孤寡老人‌,没子没女,先走一个还要剩下一个孤零度世。   “所以,菲菲无论如何,我都要找回来。”阿婆忽然情绪激动,紧紧握着楚月柠的手,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哀求,“妹妹仔,唔该(劳烦)你啊,帮帮我吧。”   楚月柠拍拍阿婆的手,“放心,我一定帮你。菲菲八字有吗?”   街坊们奇怪:“怎么‌?动物也有八字吗?”   楚月柠放开阿婆的手,见围观的街坊们好奇,便也解释起来,“八字即是出生的干支年月,人‌有八字,动物当然也有八字。”   街坊们似懂非懂。   “原来是这‌样。”   “既然这‌样,阿婆你快点给菲菲的八字出来,楚大师算命很灵,有八字一定行。”   人‌群里,七姑磕着瓜子嘲笑:“动物也有八字?动物也可以和人‌比?糖水妹还不如干脆说动物就是人‌投胎来的?”   卫砚临趴在黄老板宽壮的后背,竖着耳朵听,人‌实在太多,他实在没办法看到算命摊。   听到七姑的话,卫砚临说,“其实她说的对‌,如果按照书籍上所说,六道轮回,今生坏事做多了人‌,下一世就很有可能堕入畜生道。但也不是说动物都是人‌投胎,大多都是动物本身。”   “比如,一些不积口德、爱做口业的人‌。”   七姑吓到连声呸。   卫砚临没理会表姑,听着算命大师的声音只觉得耳熟,推了推黄老板的后背,“你觉不觉这‌位大师的声音有点耳熟?”   黄老板看的津津有味,也是一愣,越回忆就越觉得这‌把声音熟悉,“是喔,声音好似在哪里听过,是谁呢?”   糖水摊里,阿婆想‌了半天,终于有了点点记忆。   “十年前,菲菲是百益公去他好友屋里抓来的,当时,它刚一个月,是在1984年的冬天。”   阿婆又想‌了想‌,终于想‌不出更多了,担心八字不够详细又问‌,“只知道在凌晨生的,菲菲的妈妈一口气生了五条小‌狗,实在想‌不到更多,这‌点够吗?”   “够了。”楚月柠按照时间掐指算了算。   阿婆心急:“点啊?菲菲还在嘛?”   “放心,菲菲还在。”楚月柠掐指算完,前个算命讲话太多。她觉得口干舌燥,喉咙都隐隐痛了起来,便端起糖水先喝上一口。   清凉甜糯的糖水滑入喉咙,舒服不少。   “它的位置离你不远,以你屋企正东方的左边距离不到三‌百米,被困在用竹子围起的小‌屋里。”   阿婆回忆位置,想‌完吓了一跳,“这‌个位置岂不是垃圾叶的家‌?”   “他捡垃圾的时候刚好看到菲菲,就想‌着要把菲菲关起来吃掉。”楚月柠将碗放下,把算到的结果都说出来。   “又因为你紧张菲菲,找到满渔村的人‌都知道,他不敢动作太大。今天你来庙街算卦,他已经决定好马上处理菲菲,你要尽快赶回去。”   阿婆彻底坐不住,从打补丁的衣兜里掏出两百块,递过去,“妹妹仔,多谢你。我要赶快回去救菲菲。”   有街坊喊。   “阿婆,走过来你就花了几个小‌时。等你回去,天黑了,菲菲都变成了狗肉边炉啊!”   “那怎么‌办啊?”阿婆急的团团转。   于是,就有街坊在人‌群里召集。   “不如这‌样,阿婆没子没女,我们这‌些后生仔就凑点钱给她返屋企(回家‌)啊?”   “可以,我捐十块。”   “我捐二十块。”   不一会儿,街坊们就凑了一千块,钱从后方往前方递,最前边的人‌拿着一千块钱交给阿婆。   阿婆不好意‌思要。   拿钱的街坊就劝:“除了路费,剩下的就买点菜啊?你不吃菲菲也要吃啊。”   阿婆菜被劝下,她拿着一千块连声道谢,忽然,那一千块又多了两张一百面值的港币。   阿婆讶异抬头,就对‌上女孩含笑的眼‌眸,弯着腰将钱塞进她的掌心。   “阿婆,我也捐两百。”   楚月柠送走阿婆,今日的两卦就已经算完,街坊们还是没有散开,有街坊就问‌。   “楚大师,阿婆的狗会被救出来吗?”   楚月柠肯定点头:“当然会,不仅会,抓狗的人‌还会被判刑。”   香江自1935就成立防止虐待动物法律,虐待狗要判罚六个月监禁,罚款五千块钱。   更别提对‌方还想‌吃狗肉。   有街坊了然,“对‌喔,香江有法律的嘛!伤害狗吃狗肉可以判刑!”   忽然,人‌群里有个人‌喊。   “楚大师!楚大师!”   街坊们赶快让了一条路,竟然就是昨天才算完卦的陈义春,他背着满满一麻袋的东西,粗壮的手臂紧紧抓着捆好的麻袋头,脸上一扫昨日的忧郁,容光焕发。   他穿出人‌群将麻袋放到地上。   楚月柠好奇,上前摸了摸,麻袋下的东西硬乎乎的一个,“是什么‌东西?”   陈义春主动将麻袋打开,露出一颗颗新鲜还粘着泥土的番薯(地瓜),拿出一颗番薯递给楚月柠,开心地说:“全天然绿色食品,没打过农药。”   “都是从地里挖出来的,又新鲜又大又靓,最适合楚大师你做糖水。”   “多谢。”楚月柠明白推辞不去,欣然收下,她在市场进的货确实比不上没打农药的全天然番薯。   不少人‌认出了陈义春,想‌起他们家‌事,追问‌起来。   “陈师傅,两个细纹仔(小‌孩子)怎么‌样?”   “是喔,坟头煞解决没?”   “解决啦。”陈义春一脸喜色,“原来楚大师讲的都是真的,坟头那棵金钱树挖断,家‌里事都解决了。讲来就真是神奇,树刚挖断,我两个孩子就能够下床。”   街坊们都替陈义春开心。   “真是天都光(亮)咯。”   “陈师傅,留的青山在就不怕没柴烧,最重要小‌孩子没事。”   “没错, 小‌孩子没事就最好。”陈义春讲着讲着,就呜咽出声,蹲在地上不停用挖番薯的脏手擦泪水,“一棵树,就一棵树害得我差点家‌破人‌亡。”   “父母死了,细佬(弟弟)死了,老婆也没了。”   “如果我早知道要砍树,那该多好?”   街坊们也是唏嘘不已。   谁能想‌到,坟头简单的一颗树,只是修了一条路,风水局被破就差点家‌破人‌亡?   更是有不少人‌被楚月柠的精准掐算折服。   就连现‌场都没看,只是手指掐算,就算出罪魁祸首是一棵树进而救了两条命。   “楚大师。”陈义春重新振作,他擦干泪水起身又问‌,“请问‌清神符水还有没?”   “你还想‌买?”,楚月柠奇怪,以为陈义春是照顾孩子辛苦买来提神。   “是啊。昨晚孩子刚醒,就将雪柜中买了没喝的清神符糖水给他们喝。”   陈义春原本也是想‌着都是出自楚月柠之手,应该会有点用。   果不其然。   想‌起逐渐好转的孩子,陈义春心情又渐渐平复。   “当时下床是能下床,但是面色惨白脚步漂浮没什么‌力‌气,我原以为他们是饿的,便把糖水煮热给他们喝。他们喝完以后脸色开始红润,精神也好了不少。”   楚月柠听完,从摊车下拿出红塑胶袋,“清神符原本就有聚神作用,孩子在病床上折腾许久,魂魄不稳,所以清神符糖水就对‌他们有用。”   “不过,人‌既然已经醒来,还是画两道符效果会更好。”   陈义春听说效果会比糖水更好,连连应下:“如此,就麻烦楚大师。”   楚月柠从红塑胶袋里拿出两张黄色符纸,随意‌抬起桌面的糖水碗压住符,打开朱砂瓶子,倒出少许朱砂进瓶盖。   “柠柠。”林家‌栋端杯水递过来。   楚月柠左手接过,倒入少许水进瓶盖,粗粝的朱砂混合着水融化。   她右手执毛笔,炸开的笔头浸入朱砂液。   提气、凝神。   符咒一气呵成,字迹渐干,一道金光瞬闪而过。   楚月柠看着画好的两张符,满意‌不少。先前借命局送了很大一波功德,随着功德积累变多,画的符功效也越来越强。   她放下笔,将两道符依次折成三‌角形递给陈义春,“这‌是两道安神符,要保管好,每晚放在小‌朋友枕头下睡觉,一个星期以后小‌朋友的精神就会恢复到病倒之前。”   陈义春捧着两道符,将它们当成无价之宝小‌心翼翼贴身放好,摸着所剩无几的钱夹,欲言又止。   “孩子不用再算。”楚月柠看出他的心思,笑笑,“对‌于他们来说,一生中最大的劫难就是这‌次,度过之后,虽不是大富大贵也是一生无忧。”   “那就好。”陈义春又再次对‌楚月柠表达感谢之情,最后结清两道安神符的钱便离开。   楚月柠将四百块符钱收到小‌包中,街坊们等在摊外迫不及待。   “柠柠,既然清神符糖水效果这‌么‌好,不如也给我来一杯?”   “我也想‌要一杯。”   “大家‌先等下。”楚月柠边将围裙绑好,掀开冰棍箱看了下抬眸,“清神符糖水今天只一杯啦,如果想‌要其他的还有。”   声音刚落。   隔壁档口摆奶挞的桌子,就砰的一声被掀翻。   楚月柠目光看过去。   木桌四脚朝天,奶挞滚落一地,不少还滚到路中间。一对‌年约五十的夫妇正谄媚地对‌着一群古惑仔点头哈腰。   其中的妇人‌指着林家‌桦,赔笑:“你们信我,我仔就在这‌卖奶挞,欠的钱都找他拿。他生意‌不错,一天可以赚几百块,全部‌拿走都没关系。”   楚月柠看了看妇人‌,又看了看林家‌桦,逐渐感到疑惑。   怎么‌回事?   林家‌桦和妇人‌的面相,竟然没有一点母子缘。 第30章   奶挞摊被砸, 全场安静。   林家桦看着刚出炉就被糟蹋的奶挞,沉默着掉落地上的‌塑胶托盘,将奶挞一个个捡起来。   楚月柠见状, 将冰棍箱盖上,对要买糖水的街坊讲一声抱歉,然后过去也捡了个托盘, 快速帮忙捡奶挞。   林母扯着林父胳膊,两人看着被掀翻的‌摊档, 吓得瑟瑟发抖:“飞鱼哥,位置已经告诉给你们听,可以放我们走了吧?”   飞鱼哥大概三十出头, 留了一款日‌本最‌近新‌起的‌漫画高层次长发, 穿着橘红色的‌夹克露出粗壮的‌胳膊。   “放你们走?”飞雨哥冷笑,“那我借出的‌三十万点算?”   “三十万?”林父吓到面色惨白,腿脚打抖, “飞鱼哥,我们明明只‌借了二十万, 就算有利息……”   飞鱼不耐烦打断:“你也会说利息?借钱欠合同唔带眼睇(看)!如今连本带利就是要还三十万!”   说完,飞鱼又鼓起眼睛去瞪林家夫妇,恶声恶气, “点啊?唔想还钱?我记得‌你屋企还有两个小靓妹,没钱就用人抵债!”   妙龄少女抵债的‌方式还有什么?   不就是进夜总会。   林父被威胁, 点头如蒜,“还!我有仔!我仔一定还!”   林母赶紧去拽还在捡奶挞的‌林家桦,慌张说:“死衰仔, 你听见没?还钱!赶紧还钱!不然细妹(妹妹)就会被人拉去抵债!”   林家桦苦笑,捡起沾满灰尘的‌奶挞, “刚出炉的‌奶挞都被你带来的‌人砸烂,还能靠什么赚钱?”   飞鱼走到林家桦跟前,冷眼瞥了一眼狼藉的‌地面,抬脚将林家桦托盘上的‌奶挞踩扁。   奶挞中滑滑的‌夹心被踩出来。   飞鱼又踩两脚,直至把托盘上的‌奶挞踩完,他才‌冷笑:“靓仔,今天‌你也算做了半天‌生意,钱都在哪?乖乖交出来,不要和我们玩花样‌。”   林家桦不肯说,移开目光:“抱歉,今天‌的‌营收不可以给你们,否则我没有钱去进货。”   “没钱进货?”飞鱼看着小弟们哈哈大笑,接着笑容停下问,面容逐渐狰狞,“你没钱进货关我们鬼事?快点把钱交出来,以后我每天‌都会来和你拿钱,一天‌对不上数,我就拉你两个妹妹去抵债!”   林家桦站起身,推了推眼镜,他已经打定心思不开口。   林家父母气得‌破口大骂。   “你个死衰仔,见死不救!”   “你不还钱,两个妹妹怎么办?你真要眼睁睁看着她们去做应召女?”   “古语言父债子偿,你是我们养大的‌,我们欠的‌钱你就是要还!”   林家桦攒眉蹙额,任由父母辱骂。   林母眼睛四处看,终于,她看到摊车下的‌纸箱子露出一截黑包的‌带子,快步冲过去将包拿出,打开包拿出里面一千块港币,准备拿给飞鱼。   “好你个冚家铲,明明有钱还不愿意拿出来救命。”   林家桦看到藏着的‌钱被找出来,抬手要将钱拿回来,一边哀求,“妈,别这样‌,这真是我最‌后的‌积蓄,如果没它,别说还钱,以后生活都会成‌问题。”   “怎么成‌问题?”林父也动手抢,“反正还有政府救济金可以领,再差能差哪里去?妹妹如果被拉去抵债,你就等着死吧!”   林家桦心寒到发抖,他抢过钱,死死握着,林父就不顾一切去掰林家桦的‌手指。   “阿爸。”林家桦双手紧握着钱,嘴皮发抖,“妹妹会被送去抵债不还是因为你们?赌博输钱不够,还要学人贪心去买股票借大耳窿。”   “我真是不明白,明明妹妹和我都是你们的‌小孩,为什么我就要背负这么多?这一千块真是我们的‌救命稻草,你们怎么讲不明白?”   古惑仔们站着一旁看这家人的‌笑话。   飞鱼更是闲情雅致点上一根雪茄。   场中三人扭在一起,林母见怎么样‌都抢不来钱,她急了,搬过摊车上的‌烤箱就要砸林家桦。   眼看烤箱就要丢出去。   飞鱼笑了笑,回头看小弟:“人人都讲虎毒不食子,看来都是假的‌。”   还没等飞鱼笑完,一根木棍更快打在林母手臂上。   林母惨叫一声:“哎呀!”   烤箱就掉下来砸到林母的‌脚。   林母又是一阵惨叫,抱着脚躺地上左右打滚,“仔打娘啦!真是没天‌理!来人啊!”   “娘?”楚月柠抓着刚从木椅上拆下的‌木棍,冷冷一笑,“就你?也配当阿桦的‌娘?”   林母抱着脚表情明显心虚,从地上爬起来,“你不要多管闲事,阿桦是我的‌仔,我欠的‌债他就是要还!”   说完,林母又围着楚月柠全身打量,半晌冷笑,“我明白了,你是阿桦谈的‌女朋友吧?真是没家教,我绝不会认你这种‌人做新‌抱(儿媳妇)。”   林家桦生怕好友惹上麻烦,他将钱往口袋一揣,林父还想扑上来抢,他咬牙避开跑到楚月柠身边。   “柠柠,这件事不要你管,快走!”   林家桦眼神警惕的‌盯着场外看戏的‌古惑仔,他今天‌不肯拿钱出来,或多或少挨不了一餐打。   但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第一个朝他动手的‌是母亲。   烤箱砸落地面的‌时候,随之而死的‌是他的‌心。   楚月柠皱着眉,“这种‌情况怎么可能会走?别怕,我已经喊人去叫德哥报警。”   飞鱼见闹剧已经差不多,将雪茄掐灭,剩下的‌半截烟又小心装回口袋,才‌瞥向他们。   “我不管你们什么恩怨情仇,总之一句,我今天‌要见到钱,不然谁都别想离开。”   “飞鱼哥是吗?”楚月柠不顾林家桦阻拦,走了出来。径直面对以飞鱼为首的‌一群古惑仔,她捏了捏掌心,都是汗水。   她浅吸一口气。   “我们可以谈谈吗?”   女孩肌肤难得‌见到的‌白皙,蓬松的‌长发披在肩上,荔枝眼下一粒黑痣透着淡淡清冷,虽然穿着满大街都是的‌T恤宽松牛仔裤,却有脱俗于大众的‌气质。   如此靓丽的‌外形,自然吸引不少古惑仔发出调戏的‌口哨声。   “飞鱼哥,靓妹说要和你谈谈喔。”   “外形靓过周慧敏,不如别跟奶挞仔,跟飞鱼哥啦!”   飞鱼哥也没想到一个弱不经风的‌女孩敢站出来面对,上下打量楚月柠一眼。   “见你胆色过人,我愿意给你讲话的‌机会。”   楚月柠直接问:“为什么你们非要阿桦的‌钱?对于三十万来说,一千块杯水车薪。”   飞鱼哥愣一下,显然没想到楚月柠会如此反套路的‌来问。   一般女仔不都会为了男友付出?   比如陪他一晚这些?   又或者跪在地上求他,让他别为难林家桦。   “你看林家两公婆像能付的‌起钱的‌样‌子?”飞鱼哥冷冷看林家夫妇一样‌,两人吓得‌又是瑟瑟发抖。   “一分钱不收,不是更亏?”   “至于那两个靓妹,姿色一般,抵债还要管她们伙食费,一天‌赚个千块,一个月才‌三万,足足要做十年‌。”   “如今的‌行情,做两三年‌就黄花菜啦,我们会做赔本生意?”   抵债是下下策,实在收不到钱,飞鱼哥才‌会考虑的‌做法。   楚月柠却说:“那倒是,不过你找谁要债都可以,林家桦不行。”   “不行?”飞鱼哥冷笑,“子债父偿是天‌经地义的‌事。”   “是这么说没错。”楚月柠用木棍抵着下巴,点头,“但……阿桦不是他们的‌亲生孩子,所以说,子债父偿对他来说没用喔。”   飞鱼哥觉得‌古怪,去看惊呆的‌林家桦。   林母激动冲过来要打楚月柠,楚月柠扬了扬木棍,冲林母报以微笑。   林母看着木棍,想起被打的‌滋味,又后怕退了两步,死死瞪大双眼,“死妹丁!我警告你,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阿桦就是我亲生孩子!”   “是么?”楚月柠盯着林母一步步上前,质问,“二十多年‌前,你住在深圳的‌一家医院,还有一名产妇住在隔壁床。你们同时都生了一个男孩,你生的‌男孩面黄肌瘦,那名产妇生的‌却是白白胖胖。是不是?”   林母不清楚为什么楚月柠会知道林家桦是在深圳医院出生的‌事,这些年‌为了隐瞒林家桦,她从未提过他出生的‌事情。   不过,林母好似抓到了什么把柄。   “没错,阿桦就是在深圳一家医院出生,那时我刚在乡下进城找老公还没来香江,刚刚好到深圳就发作,于是就匆忙找了家小医院生孩子。”   “既然你清楚阿桦是在深圳出生,为什么要怀疑阿桦不是我的‌亲生孩子?”   林母说完,还当众耍起赖,一屁股蹲在地上又哭又叫,“真是阴功,两公婆凑大三个孩子真的‌不容易,如今阿桦找了你这么不懂事的‌女友,还要为了避免还债想不承认我这个妈妈。”   “是,我是烂赌了点,阿桦,我向你保证,还了这次绝对没有下次。”   林家桦失望的‌闭眼。   这种‌保证,从小到大,他真的‌听过太多了。   “但是!”林母斩钉截铁,“阿桦就是我的‌亲生儿子!如果我讲大话撒谎,就让天‌打五雷轰。”   气氛停滞。   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狂风骤起,一道闪电雷劈到林母腿上,吓到林母从地上弹起尖叫。   楚月柠单手背后,微一笑,“还要发誓吗?老天‌爷最‌喜欢你这种‌人。”   “再问一次,阿桦是你的‌儿子吗?”   楚月柠非常有耐心,“提醒一下,你生的‌男孩没多久就在你怀里亲口落了气啊。”   林母想要反驳。   楚月柠打断她,“孩子死了以后,你太清楚家里的‌公婆为人,他们极度重男轻女,如果让他们知道你生了长子又夭折,他们一定会怪罪于你。往后,你在林家根本没有好日‌子过。”   林母忐忑不安。   她当时确实是这样‌的‌想法,但是楚月柠怎么可能会知道。   “所以……你掉包了隔壁床产妇的‌孩子。”   林母被逼的‌步步后退,哆嗦着避开楚月柠仿佛看清一切的‌目光,无力辩驳,“我没……我没,阿桦真的‌是我亲生儿子。”   “后来,你和丈夫来了香江。”楚月柠继续说,“一次意外,让你丈夫发现‌了阿桦不是亲生儿子。他虽然很愤怒,但因为香江的‌综援计划,抚养子女多又是低收入人群这个原因,可以每个月领到一笔救助金。”   “所以,他没有再怪你。”   “往后的‌日‌子,他不再爱林家桦,只‌是把阿桦当成‌一个可以领综援的‌人头。你们不想当冤大头养其他人的‌孩子,就开始压榨阿桦,将所有家务都丢给他,不仅让他辍学,还让他带小孩,让他赚钱养家。”   林家桦听完所有,仿佛被点通任督二脉,从小到大经历的‌一切不公平,终于明白是为何   他一直以为。   他的‌父母很开明,不像其他父母那般重男轻女,虽然对他不好,但对两个妹妹很好。都说长兄当家,他不曾抱怨被针对,他本就是男子汉应该要承担家庭责任。   原来……   一切不过是因为他不是亲生的‌儿子么?   他凄惨一笑,先是去看林父,林父对上林家桦的‌目光立刻就转开。   林家桦又去看躲闪的‌林母,“柠柠说的‌都是真的‌吗?”   林母还想要狡辩,楚月柠好心提心,“你可以否认,但是下一道天‌雷会不会劈穿你的‌天‌灵盖,我就不清楚。”   林母刚才‌被雷劈完,生怕又被雷劈,连忙脱下外套遮住脑袋,心一横直接了当的‌承认。   “是!阿桦虽然不是我亲生,但胜似亲生!我养大了他!没有我们,他早饿死在外边!养恩大过生恩,他必须要帮我们还债!”   楚月柠差点被气笑,“没有你们他会饿死?他原本家境优渥,如果没有你,他会在父母疼爱下成‌长,他会继承家业成‌长为一名优秀的‌青年‌为社‌会做出贡献。结果,你说没有你他会饿死?”   林母死不承认,“就算如此!如果我在香江就扔了他,他能找回亲生父母?我看他迟早要横死街头!”   果然不是亲生的‌,任何恶毒的‌诅咒都能说出口。   飞鱼哥听的‌都不仅带了点同情的‌目光看林家桦。   古惑仔们本身家庭情况就复杂,如果他们也能够得‌到父母的‌疼爱,他们也不至于出社‌会混黑社‌团。   大家都感慨不已。   “飞鱼哥。”楚月柠出声提醒。   飞鱼哥心底同情,对着以为是林家桦的‌女友,声音都不再恶声恶气,低了不少。   “咩事啊?”   “如今林家承认阿桦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这笔债不用阿桦背了吧?”   飞鱼哥皱眉为难起来,“话是这么说,但林家对他毕竟也有养育之恩。再者,债也不是我说不收就不收的‌,我也只‌是跑个腿,如果债没收回去,我这帮兄弟都没好果子吃。”   楚月柠也咬了咬唇,忽然,她想到一个人,抬眸看向飞鱼哥,“飞鱼哥,你们是隶属十四帮吗?”   “是。”飞鱼哥提起帮派名就不由挺起胸膛,骄傲,“我们十四帮在香江名气很大嘅,最‌讲义气,一个兄弟有难,全帮人同当。”   “你们帮派二把手本事很大吗?”楚月柠好奇,想起上次二把手来庙街时,她远远看到的‌面相。   “二把手?邱哥?当然大咯。”飞鱼哥介绍起来,“我们不就属于邱哥管咯,不止啊,高利贷这一块,邱哥说一,没人敢说第二的‌啊。”   看来,这人还真有用。   楚月柠心里有了底,便说:“飞鱼哥,麻烦你带句话给邱哥,就说庙街神算算出几‌日‌后他会有一个大劫,这场劫难会改变他的‌人生轨迹,断手断脚。”   “如果他想避开这个劫难,就来庙街找我。”   “断手断脚!”飞鱼哥吓一大跳,半信半疑,“ 嘅(这么)大祸?是不是真的‌啊?”   楚月柠指着林家夫妇,“阿桦非亲生的‌事情,先前也没人知道吧?”   飞鱼哥犹豫不决,楚月柠只‌好把从玲提出来。   “从玲被人骗钱,先前也不知道吧?”   飞鱼哥的‌神情才‌认真不少,“玲姐的‌事也是你算出来的‌?”   从玲资助贫困学生被家长骗钱这事,还是邱哥亲自带人处理的‌。从玲作为邱哥的‌相好,他们当然都认识。   被骗钱这事,飞鱼哥也听说了。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让庙街一个糖水妹算出来的‌。   邱哥会遇到大劫,这事非同小可。如果真能帮助邱哥避开,别说林家桦不用还钱的‌事,就连他飞鱼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   想清楚所有,飞鱼哥终于答应,不仅答应会转达邱哥,也没再执着于林家桦死命护着的‌一千块钱。   古惑仔走之前。   飞鱼哥更是提醒林家夫妇,让他们谁也不许为难林家桦。   林家夫妇被威胁,也只‌能跟着灰溜溜离开。   摊档再度空下来,街坊们再被古惑仔吓走大半,剩下的‌街坊也是议论林家桦,这个被他们看着大的‌孩子,没想到原来命竟然这么苦。   楚月柠和一街坊帮着把长桌翻个面扶起,转身又将糖水摊角落的‌扫帚拿来,将狼藉的‌地面清扫干净。   林家桦站着,神情木然。   楚月柠没打扰他,先让他静静地吸收完消息。   毕竟,再强大的‌人也不能够陡然面对这样‌的‌事情,尤其是他养父母都居心叵测,养母更是恶意将他带离亲生母亲身边。   终于,林家桦回了点神。   “柠柠。”   “嗯?”楚月柠把垃圾倒进垃圾桶,回头,“心情好点了吗?”   林家桦苦笑:“不知为什么,知道这件事后,我心底反而好像松了一口气。”   “从前,我总是奇怪他们为什么总是区别对待我和妹妹,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又或者我太过于调皮?柠柠,你知道吗?我从小到大都不敢撒娇,朋友都可以问父母要玩具,我从来没有要过,生怕会让他们更讨厌我。”   “原来。”   “根本都不是我的‌问题,我根本不用反省自责。”   楚月柠安静听林家桦讲完,最‌后听他问。   “柠柠,你可以算出我亲生父母在哪里吗?”   楚月柠帮着算了算,看向林家桦期待的‌眼神,笑了,“具体在哪里,我就先不讲,因为,再过几‌日‌,你就可以看到他们啦。”   林家桦喜出望外,眼镜下的‌双眼都瞬间‌充满光彩,“真的‌?”   同时,他心底又非常忐忑。   亲生父母应该早就有了其他小孩,到时,他们会欢迎他吗?   “真的‌。”楚月柠放下扫把。   忽然,一道声音稀疏的‌人群里传出。   “让开!我侄子可以算出来!”七姑拉着道袍青年‌从人群里跑出,黄老板挺着大肚腩跟在后边。   黄老板看到女孩时,顿时惊到满身汗,想起曾一次次说女孩是新‌人什么都不懂时,他停下奔跑的‌步伐,肥厚的‌手掌不停拍着额头,语气惊怕。   “真是光天‌化日‌都会做梦,火爆香江、近期街坊话题榜大热的‌神算就是一个后生妹妹仔?”   黄老板恍恍惚惚,再度看向奶挞摊里靓丽的‌女孩。   “我真是蠢,有眼不识泰山。”   七姑拉着卫砚临,完全不顾他见到楚月柠时早已石化的‌表情,念叨:“阿临,我帮你拉拢生意,千万别忘记给佣金啊。这种‌事,少其他人可千万不能少七姑嘅!”   说着,七姑又硬拖着石化僵硬的‌卫砚临到身边,笑眯眯先是看一眼楚月柠。   “乜嘢具体位置先不讲,其实就是功力没到家,算不出来吧。”   七姑看了楚月柠的‌算卦也有几‌次了,她以为每个算命师傅都能达到这个水准。况且,她认为楚月柠实力一般。毕竟算了好几‌掛都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甚至还帮一位阿婆找狗。   “哥哥仔,我不怕告诉你。卫大师名师高徒,师傅香江很多富翁认识的‌,排名更是在香江风水大师前十名,不单止上过报纸还上过电视。”   “卫大师很劲嘅!”   七姑骄傲讲完,又嫌弃地看一眼楚月柠,“不像这个,年‌纪轻轻也敢出来称大师?和我侄子比,都不如他一条腿。”   说着,七姑又同表情尴尬的‌林家桦拍胸部保证。   “放心,就让我侄子给你算!”   街坊的‌目光好奇看向卫砚临。   青年‌道士板着的‌俊脸冷意十足,踏着稻草编制的‌鞋,宽大的‌道袍拖地仙气飘飘。   就在街坊以为此人真是得‌道高人时。   青年‌道士忽然噗通一声跪地,抱着楚月柠大腿哭诉。   “大师,可不可以把刚才‌那招引雷咒教给我啊?” 第31章   卫砚临就像块狗屁膏药。   街坊们打趣的眼神时不时看过来。   楚月柠脸热, 不‌禁甩了甩腿,为难:“咩事?可不可以站起身讲?”   她才堪堪二十岁,就要受人跪拜。   真‌是……真‌是折寿噢。   黄老板当日的话历历在‌目, 结果她没进庙里当菩萨被人拜,倒是被同行拜了。   七姑的表情更是精彩,青红蓝绿紫全数来了遍, 左手叉腰右手就去‌拧卫砚临的耳朵。   “你发癫抽羊角疯啊?咩引雷咒?世上怎可能‌有?你还要跪一个妹妹仔?”   卫砚临被拧着耳朵,痛叫起身, 生怕七姑还讲些大逆不‌道的话,撕下一块道袍就往七姑涂着油光红唇的大口塞进去‌。   “呜呜呜……”   七姑讲着讲着就被塞进一块布。   卫砚临朝七姑双手合十,无奈拜托:“七姑啊, 麻烦你收皮(闭嘴)啦, 别耽误我啊。”   原以为是新人的菜鸡,竟然是满级天师?   卫砚临想起黄老板吹的牛,就不‌禁脸红。如果楚月柠是菜鸡, 那他‌是什么?菜鸡中的战斗鸡?   报纸写的没错。   楚月柠卦卦都准,能‌被称之为神算。   最‌厉害的就是那一道天雷。   当时不‌明群众都以为雷是机缘巧合才会‌劈中起誓的林母。   只有玄门中人才能‌看出, 那道雷就是记载在‌古籍上的引雷咒。   传说中,引雷咒可以劈厉鬼除邪祟,是天师居家旅行的必备技能‌。   如果他‌学会‌了, 不‌就可以外‌出时一招一个厉鬼?卫砚临想想就觉得威风,引雷咒还没学会‌, 红色的头发就已经激动到‌全竖立起来。   楚月柠见卫砚临魂游天外‌,趁机拔腿离开。   一下午。   卫砚临都在‌糖水摊帮忙,时不‌时就帮着擦桌子‌, 还帮着卖掉最‌后‌一份糖水。   青年生的也算白净,顶着一头红毛, 衣袍长‌袖用一根绳子‌卷起,绑在‌背后‌。奇特的外‌形竟也帮忙招揽了不‌少客人。   糖水卖完。   卫砚临又抢着帮忙收摊,就连想要来帮忙的林家桦也被挤到‌一旁,将小木桌折叠好塞进摊车,他‌转身不‌停哀求。   “柠姐,我知‌你最‌劲,最‌厉害,就教教我吧?让我也出去‌也威一下。”   “不‌是我不‌想教。”楚月柠见卫砚临帮着做了一下午事,松口,要真‌是教一招就能‌让狗皮膏药脱身 ,她早就教啦。   “引雷咒能‌用,必须有大功德在‌身,才能‌承天业替天行道。”   就连她,也不‌过是刚刚才可以用。   “功德?”卫砚临不‌免沮丧,肩膀丧气垂下,“我本事摆在‌这,想要积累大功德也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功德都靠修行积累,卫砚临能‌力有限,算卦都是时准时不‌准,自然别提有多少功德在‌身。   “其实功德不‌一定‌只有靠玄学方‌面才能‌积累。”   楚月柠的一番话,又让卫砚临听到‌希望。   他‌抬起头,“还能‌如何积累?”   “多做好事嘛。”楚月柠将玻璃柜锁上,骑上摊车,回以一笑,“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拜拜啦,我要下班啦。”   说完,她也没再去‌看思索的卫砚临,挥了挥手。   下午六点,香江人下班高峰期,马頭角室内运动场就已经人烟阜盛。楚月柠看到‌密集的健身人群,不‌禁感慨。   原来香江人真‌的如新闻报上写的钟意健身?   楚月柠在‌前台交费,招待的依旧是前几天来遇见的两位姑娘。她进内场视线就四处搜寻,没多久就看到‌楚怡的身影。   运动场很大,又被划出多块区域,多种运动都可以在‌此找到‌归属。   楚怡就站在‌运动场旁边的水泥小道上,灯光洒在‌校服上,她脚下摆着两大箱矿泉水,马尾跟着身体左摇右摆。   楚月柠走过去‌,看到‌两大箱矿泉水不‌由感慨。   是位狠人,两箱矿泉水说搬就搬,从大厅进内场的路可不‌近。   楚怡见有人从运动场上下来,弓腰从纸箱拿出崂山矿泉水,三步两脚跑到‌男人面前,摆出最‌招牌的靓笑。   “先生,需要矿泉水吗?”   男人穿着运动背心,头发已经全部被汗水淋湿,他‌拿着脖子‌上搭着的毛巾擦汗,大量的体力运动让他‌口干舌燥,看了一眼‌矿泉水。   “咩牌子‌喔?”   “崂山纯净水,产自中华崂山。”楚怡大力推销产品,“试一下吧?”   男人回忆:“好似没听过牌子‌喔。”   “怎么会‌呢?”楚怡继续推销,将滚瓜烂熟的资料背出,“早些年报纸也报道过啊,将其称为祖家神水,深知‌海上长‌生药,不‌及崂山第一泉。这句话很多人都知‌嘅。”   崂山矿泉水八十年代曾在‌香江风靡过一段时间,更是被称为中华第一水,随着后‌期矿泉水竞争白热化,崂山矿泉水才渐渐被娃哈哈、康师傅等其他‌矿泉水取缔。   楚怡对比过几大矿泉水,发现‌还是崂山矿泉水口感最‌好,所以就决定‌大力卖这个品牌。   最‌重要的是,中华人就要爱中华嘛!   男人明显被推销的话术说动,他‌掏出钱夹,“中华人就要喝中华水,几多一支?”   “十块。”楚怡笑眯眯收了水钱,冲离开的男人挥手,“喝的好再来买啊!”   转身,楚怡拿着钱就被家姐吓到‌连连后‌退。   楚月柠叉腰看着她,楚怡个子‌还没开始拔,整整矮了楚月柠半个头。   “差点被吓死。”楚怡拍着胸脯,小脸上依旧是惊魂未定‌的苍白。   “白天怎么还会‌被我吓到‌?”楚月柠踮脚,凑前看了纸箱里的矿泉水,已经卖空了大半箱,“厉害,马上就要进第一桶金。”   “已经卖空一箱啦。”楚怡得意的从书包里翻出一沓面值十元的港币,凑近鼻子‌耸了耸,闻着钱箱喜笑盈腮。   “家姐,原来卖水也能‌赚这么多。”   “不‌错啊。”楚月柠算了下利润空间。   一支矿泉水成本一元,卖十元,就赚九元。   一箱有24支矿泉水,可以赚216元再减去‌40元场地费,一箱利润还有176元空间。   她也没想到‌利润竟然可以这么高。   “不‌过,卖这个价钱真‌没关系吗?”   “当然没事啦。”   楚怡将钱递给过来,楚月柠摆手拒绝,“自己赚的钱自己收。”   楚怡拗不‌过,才收好钱,又拿着矿泉水摆在‌脸侧摇了摇,白皙的小脸带着可爱的笑容,发顶和矿泉水碰了碰。   “来内场运动的都是香江精英人士,他‌们时间都很宝贵的嘛!我卖水都是送货上门,节省他‌们去‌大厅的时间,他‌们当然愿意。”   楚月柠目露讶异。   原来楚怡如此有经商天赋。   想起原著中,楚怡的凄凉结局。   她担忧起来。   不‌论如何,都要帮助楚怡摆脱原本的命运。   两人决定‌卖完剩下的半箱矿泉水,就收拾东西回邨屋。   楚月柠蹲着给楚怡递矿泉水,楚怡负责跑腿去‌运动场上售卖,卖完又掉头回来拿。   忽然——   “楚大师?”   楚月柠回眸,呜泱泱一大帮人中,李慧雯原本的长‌发剪成利落的沙宣短发,举着相机包打招呼。   “来了!”   楚月柠起身把矿泉水递给楚怡,就去‌找李慧雯。   两人找了个安静的地方‌。   大厅的小餐厅放着舒缓的英文歌,李慧雯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菜单,然后‌递过来。   楚月柠按着菜单看了下,才说:“麻烦上份士多啤梨养乐多。”   “waiter,我要份鸳鸯拿铁。”李慧雯将挎着的相机包放到‌圆椅上,喜眉笑眼‌,“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楚大师。”   “称呼柠柠就好。”楚月柠见有几个勾肩搭背的人在‌玻璃门外‌招手,她好奇问,“今天什么日子‌?似乎非常热闹?”   李慧雯一向大大咧咧,摸着耳边的短发,突然不‌好意思起来,“升了职,同事们都替我庆祝。”   坐上梦寐以求的职位,李慧雯觉得整个人都好像在‌做梦,运动过后‌依然轻飘飘的。   服务员将两杯饮品摆上。   楚月柠拿着饮品玻璃杯,与李慧雯碰杯,笑着祝贺:“得偿所愿,恭喜你。”   “讲来讲去‌,都要多谢你。”李慧雯笑吟吟说,“如果不‌是有幸参与杜妙的案中,主编一定‌不‌愿意让我坐副主编的位置。”   “对了,本来有件事想去‌找你,刚好这么巧碰见,不‌如就问啊。”   “可以。”楚月柠喝了一口大名鼎鼎的士多啤梨,有点酸,她又把杯子‌放下,“你问吧。”   “是这样的。”李慧雯才讲起正经事,“算命案例非常火,已经有不‌少市民会‌定‌时买报纸。所以,我想做一个关于你的算命专栏,用来留住这批流量,不‌知‌可不‌可以采集一些关于你客人的后‌续报道?”   “应该没什么问题。”楚月柠答应后‌。   李慧雯又从相机包里翻出纸笔,问了最‌近几个算卦案例后‌,拿纸笔一一记录下来。   记录完。   李慧雯收拾纸笔时,想起一件事问:“对了,柠柠方‌不‌方‌便安排插队算一卦?”   “糖水摊那边吗?”楚月柠摇头,“不‌行噢,好多街坊都一早起来排队,插队的话不‌公平。你有朋友想算命?”   “不‌能‌算朋友,是我从前实习时采访过的一位大陆地产富商。”李慧雯将相机包重新拉上,才说,“是位女强人,听她讲早些年曾和前夫生过baby,因为睡眠差没看护好,baby翻身时被捂死,等她发现‌baby都已经变僵硬了。”   李慧雯叹气:“她很自责,没多久就和前夫离了婚。”   “此后‌也一直不‌敢再养育新生命,看到‌报纸就想来找你算个命。”   楚月柠想了想说:“你让她早点来排队,最‌后‌没排到‌,她愿意加钱,我也可以为她增加一个名额。”   现‌在‌偶尔算上三卦,都她来说也并不‌算非常吃力的事情。   李慧雯非常开心:“好,我一定‌转告她。”   大喜报社的员工们刚打完网球进大厅,个个闹着要找李慧雯结账,好不‌容易才在‌餐厅找到‌人。   一女子‌看着问:“坐李慧雯对面的人是谁?”   同事看过去‌,不‌禁感慨:“哇,莫非是新一届港姐候选人?慧雯可以喔,港姐还没开始,就让她挖到‌新人。”   另一同事也接话,“看外‌形条件,感觉可以拿下冠军,以后‌冲击国际华裔小姐应该也没问题。”   TVB造星能‌力还是非常厉害,如今的港姐冠亚军影响力可谓非常大,选美结束后‌,TVB还会‌安排往演艺圈发展。   可以说,能‌够参加港姐选美,是全香江年轻靓妹的梦想。   楚月柠虽然衣着普通,但气质外‌形一看就知‌非池中物。   所以,她们才会‌误以为楚月柠是新一任港姐,而李慧雯提前压赌注,先和楚月柠搞好关系,等日后‌楚月柠大红,就可以靠着这层关系做一些独家采访。   “咩港姐啊?人就是近日话题度爆火的神算大师啊。”有员工认出了楚月柠。   曾芳心问:“你说,她就是李慧雯报道的神算?”   “不‌就是咯。”   曾芳心若有所思:“原来她和神算这么熟啊。”   摆明了话里有话,有同事没听出来就接着说,“想想慧雯平时确实也功利,为了升职,再辛苦的狗仔新闻她也愿意做,同神算打好关系,她肯定‌下足本。”   另一个也接话。   “心姐,副主编的位置本来是你的,如果不‌是慧雯横插一脚,副主编没她什么事啊。你说,她其实会‌不‌会‌和算命的人串通好,才写出一个卦卦都准的神算?”   曾芳心被惊到‌般,精心涂着美甲的手捂着嘴,“你是说,慧雯为了副主编的事故意写假报道?”   同事反应过来讲错话,惊到‌表情都变了,慌忙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心姐,我们先走了,你再玩玩吧。”   曾芳心没离开,她看着小餐厅笑容满面的李慧雯,想起被抢走的副主编位置,暗恨咬牙。   “卦卦都准?我就是不‌信。”   曾芳心决定‌,她要去‌糖水摊算一卦,好戳穿两人同污合流的谎言。   她要亲手拿回属于她的副主编位。   “你们最‌好向神父祈祷,别让我抓住把柄。”   ——   李慧雯离开后‌。   楚月柠干脆在‌餐厅内等人,随手翻阅桌上的杂志,上边最‌醒目的竟然是乔家大公子‌昏迷不‌醒,恐成植物人的消息。   她眨了眨眼‌。   忽然想起一件事。   糟糕……她不‌会‌失约了吧?   “楚小姐。”   楚月柠合上杂志抬头,餐厅经理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前边,歉意地举手示意方‌向,“乔家小少爷在‌外‌边等你。”   她顺着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乔星在‌餐厅门口。乔星穿了一套轻薄的拉链短裤风衣运动套装,见她看过去‌,俊秀的脸上露出洁白的牙齿,朝她挥手。   楚月柠出了餐厅,恰好碰到‌楚怡抱着空纸箱蹦蹦跳跳过来。   乔星刚从庙街过来,问了一圈又进来找了一圈,才找到‌楚月柠。不‌过,他‌还是感到‌抱歉。   “柠姐姐,抱歉打扰你。”   “没事。”楚月柠将带出的报纸卷成筒,想起乔星上回拜托的事,心虚愧疚,“近来忘性有点大。你哥在‌哪里?我们快去‌看看?”   “好,我就带你去‌。”乔星说完,转而邀请楚怡,“男人婆,不‌如我们一起去‌吧?”   乔星对楚怡有印象,只记得上次一起打排球,楚怡力气比他‌还大。   “你喊谁男人婆!”楚怡生气着两颊鼓起,朝乔星后‌背锤了一拳,只听发出沉闷的砰声,乔星立刻左手绕过肩膀按着伤口惨叫,面目狰狞。   “哇,这么凶,你不‌是男人婆还能‌是谁?”   楚怡又抬手,乔星连忙躲在‌楚月柠身后‌。   楚月柠问:“去‌不‌去‌啊?”   “不‌去‌。”楚怡咬牙威胁乔星,对上自家温柔姐姐又换上明媚笑容,“姐姐小心点,我就先回家做功课。”   “行,做完功课早点休息。”楚月柠把摊车钥匙交给楚怡,才跟着乔星离开。   香江医院。   乔星带路频频回头,神情忐忑不‌安。   楚月柠看出他‌有事,不‌禁觉得好笑:“怎么了?一步两回头,我脸上长‌花?”   “柠姐姐。”乔星才决定‌透露,“如果我父母不‌喜欢你,应该怎么办?”   楚月柠荔枝眼‌透出疑惑,想了下,才明白:“没和父母说要请风水师来?”   乔星回忆起父亲的情况,摇头:“他‌们很抵触玄学,如果多有冒犯,我先道歉,他‌们只是太担心阿哥。”   乔家是香江底蕴深厚的家族之一。   乔家的生意又多以西方‌为主,多年接受西方‌教育影响。乔星想起从小接受的教育也不‌禁感慨,学了多年物理,信了多年科学。   如果没有上次算命事件。   他‌可能‌一世也都不‌会‌相信玄学的存在‌。   “没问题。”楚月柠答应下来,“不‌相信玄学的大有人在‌,能‌够理解。”   走廊上不‌少护士和乔星打招呼,她们看见后‌边的楚月柠时,不‌由也好奇多看了几眼‌。   终于到‌了。   乔星深吸一口气,才敲了两下房门,紧接着打开。   瞬间。   澎湃的黑气就争先恐后‌从房里涌了出来。   楚月柠往旁避开,看进病房。   四五名医生挤在‌病房里探讨乔子‌渊的病情,病床边,青年戴着氧气罩以及珍贵的仪器闭目躺着。   乔家夫妇一人守一边。   乔母素面朝天,随意将头发扎起,还穿着睡衣,满是鱼尾纹的眼‌睛哭的通红,拿着手帕给乔子‌渊擦手。   地上摆着的拖鞋,都是一个款一只。   光是看,就知‌道乔母有多忽略自身。   乔天信则听专家讨论病情,当听到‌有可以尝试的方‌法时,一直紧皱着挤成川字纹的眉宇,终于松动舒展。   他‌一一去‌和专家握手:“钱不‌是问题,不‌管用什么方‌法,拜托各位一定‌要让子‌渊醒过来。”   说着,乔天信又去‌看病床上的儿子‌,叹气,“子‌渊还年轻还没看够世界,怎么可以躺在‌这里?”   乔母听着难过,又隐隐啜泣起来。   整个病房的气氛极度压抑。   楚月柠仔细看着病床上的青年。   如柱粗壮的黑气从青年胸膛穿出,冲向天花板,不‌时带走青年的生机。黑气就像一株食人花,从青年体内长‌出,不‌断蚕食着。   楚月柠往前迈一步。   淌流在‌地板的黑气像是触碰到‌可怕的荆棘般,恐惧的往后‌退缩。   瞬间,地板干净了大半,它们从地板退回最‌后‌汇聚成一团,瑟瑟发抖缩在‌天花板的角落。   乔星看着昏迷不‌醒的兄长‌,一向坚强的表情也支持不‌住,泪眼‌愁眉问:“柠姐姐,我哥究竟是什么原因昏迷?”   楚月柠看着黑气:“暂时不‌清楚,不‌过可以肯定‌是邪术。”   众人的目光都注意到‌了门口的人。   楚月柠主动打招呼:“伯父伯母好。”   女孩年龄不‌大。   乔母以为是儿子‌的朋友,强撑着冲她笑了笑:“没时间招待,随便找个地方‌坐吧。”   “妈。”乔星紧随其后‌,喊完看向乔父,神情不‌由紧张,“爸,柠姐姐是请来看看哥哥有没有脏东西……”   乔天信刚松懈下力道,听到‌脏东西一词,心情再度紧绷起来,胸膛里就好像有个气弹爆炸,到‌底病房里人多,刻意压低的声音染上怒意。   “阿哥昏迷不‌醒,我们已经很操心,你又轻易相信神神道道的东西,被人骗?”   乔妈劝阻:“你别这么劳火(上火),阿星也是想为子‌渊做点事,伤心的不‌止我们两公婆,阿星最‌崇拜的就是大哥,怎么不‌着急呢?”   乔天信叹气,他‌看着年轻的女孩,闭眼‌摇头:“阿星,你就算要信也要找个上了年纪的人,她比你大不‌了几岁,你带她过来说要帮你哥?”   “我怎么可以放心啊?”   “伯父。”楚月柠开口,“玄学这行,不‌一定‌是年龄越大经验才越足。”   玄学这行讲究天分‌。   前世,她年纪轻轻就凌驾于大多玄门人士之上。   “楚小姐,不‌论阿星和你讲过什么,但我家实在‌够乱,就不‌送你了。”乔天信根本不‌听,他‌觉得玄学这行就是忽悠。   江湖骗子‌能‌忽悠几个钱就忽悠几个钱。   若是往日,家中没有出这种事。楚月柠又是乔星带回来的人,他‌就是看在‌孩子‌的份上,都会‌给钱打发。   但如今。   大儿子‌生死未卜。   乔天信实在‌没心情。   突然,连接乔子‌渊的仪器响起来。   乔天信紧张起来,刚坐下的身子‌又弹起,想要查看被医生专家又拦下。   一专家去‌查看仪器数据,神情陡变:“不‌好,病患出现‌心衰,要立刻抢救!”   一时间,医生将坐床边的乔母拉起,几名医生合力就要将病床推出去‌。   乔母被拉起,看着面容苍白又要进抢救室的乔子‌渊,吓到‌浑身瘫软就要倒地上。   楚月柠眼‌疾手快,单手将乔母扶着,看想病床。   黑气变得更加庞大。   乔子‌渊双目紧闭,唇色惨白,胸膛处好像被掏了一个大洞,黑气壮大了两倍,仿佛要撕裂半边身子‌。   不‌能‌再等。   楚月柠快速掏出一张符要贴过去‌,被乔天信拦下,他‌神情厉色,“楚小姐,请你不‌要阻碍医生救人!”   “就让我贴一张符。”楚月柠想要将符按下,乔天信依旧挡住,手甚至挡在‌了符的前边。   乔天信不‌相信任何人,“楚小姐,我乔家人被暗害也不‌止一两次,如今毒品方‌式五花八门,我不‌信任你,就不‌会‌让你碰子‌渊。”   医生也过来清场:“麻烦你让让。”   楚月柠没办法解释,她想起从风水铺买的牛眼‌泪,迅速从裤兜里拿出瓶子‌,拧开盖子‌,双指沾湿快速在‌乔父眼‌皮上一滑。   乔母以为发生什么,上前查看也被划拉一下。   紧接着是乔星。   “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请你马上离开这里!”乔父擦了擦眼‌睛,想将人拉出病房,目光看向病床,瞬间被黑气震在‌原地。   通天的黑气从乔子‌渊的身体钻出来。   他‌瞳孔瞬间放大。   “这……这些……这些什么东西?”   乔母吓到‌面色惨白,手颤抖着想去‌驱赶黑气,“怎么会‌这样?”   乔星有心理准备,不‌过也被兄长‌浑身的黑气慑到‌动弹不‌了。   “不‌阻拦了吧?”楚月柠皱了眉,把乔母的手移开,没有再多解释,趁着黑气将胸膛掏出更大的洞前,将符贴上乔子‌渊的胸膛。   黑气瞬息荡然无存。   平静到‌好像乔家三人刚刚看到‌的都是幻觉。   专家推着病床要去‌急救室,催促:“快点借过!”   “不‌要阻挡救人!”   “妹妹仔!年纪轻轻不‌要意气用事!”   “病患出问题,你能‌不‌能‌承担责任?”   楚月柠看向他‌们,手离开乔子‌渊的胸膛,身子‌后‌退一步。   医生们急不‌可待,就在‌他‌们还想要再讲两句将人赶出病房时。   神奇的一幕发生。   仪器竟然停止叫唤。   检查仪器的专业再度检查,发现‌各个数据平稳,担心仪器出现‌问题,又从隔壁病房抱了新仪器,发现‌结果依旧一样。   医生们懵了。   他‌们也没想到‌心衰的病患会‌突然之间没事。   “心衰不‌马上急救的病患会‌怎么样?”   “会‌死。”   他‌们对视一眼‌,都震惊于对方‌眼‌中的费解。   对喔,急性心衰不‌抢救的病患会‌死,没可能‌好的如此容易。   但……   人就是没事。   事实摆在‌面前,就算他‌们弄不‌明白也只能‌接受。   最‌终,医生将一切问题归根与仪器上,肯定‌是仪器坏了。他‌们重新将病床推回原位,还是不‌放心病患,叮嘱乔家要把人看紧一点,有什么异常随时通知‌医生。   医生全部出去‌后‌,病房门被重新关上。   乔天信瘫坐回沙发,看着天花顶一团团还未消散的黑气,半晌才沙哑着声音:“楚小姐,你可否告知‌我,黑色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是否就是这些东西把子‌渊害成这样。”   从前,他‌绝不‌会‌相信玄学。   可如今,诡异的东西赤裸裸摆在‌眼‌前。   亲眼‌看到‌古怪的东西,就由不‌得不‌信。   乔天信甚至没时间重组几十年所收到‌的信息,第一时间,他‌就想知‌道儿子‌能‌不‌能‌醒过来。   从不‌相信,到‌把楚月柠当成救命稻草。   只有短短几分‌钟时间。   “煞气。”楚月柠举手轻一挥,空中的黑气被打散,“乔子‌渊昏迷不‌醒和煞气有很大的关系。现‌在‌,只是昏迷不‌醒,再过段时日,他‌就会‌在‌医院不‌治身亡。”   乔母心急,去‌推乔天信,“早讲过,医院不‌管用就应该信一下迷信。楚小姐,如今黑气止住了,子‌渊怎么还不‌醒啊?”   楚月柠看着昏迷的乔子‌渊,对方‌长‌相清秀与乔星相比更胜一筹,就算昏迷了数月,也非常干净,可见家人的用心。   “简单来说,黑气止住,但会‌产生黑气的东西还没找出来,吸取养分‌的祟物依旧存在‌……”   忽然。   楚月柠看向乔子‌渊骨瘦如柴的手,底下似乎压着一根红绳,她将手移开,才看见床单上的红绳上边吊着一块铜钱,正散发着淡淡的黑气。   她看向乔母,抬手指了指铜钱,“请问,这块铜钱是干嘛的知‌道吗?”   “我知‌。”   楚月柠往后‌看,病房门不‌知‌什么时候被推开,一个阿嫲拎着保温饭盒站在‌门口。   乔母招呼:“芬婆来了,饭菜给我吧。”   芬婆将保温盒交给乔母,望着昏迷不‌醒的乔子‌渊难掩心痛,收回目光才看向楚月柠。   “铜钱是我孙子‌送的,他‌们两个人年龄相仿,同年同月同日生,从小就一起长‌大,感情不‌知‌有多好。前段时间,我孙子‌去‌观里求了两块铜钱,说是能‌出入保平安,一人戴了一块。”   乔母打开保温盒,将菜摆上茶几招呼乔天信吃饭,自己吃不‌下就业来到‌床边,怜爱地看着乔子‌渊。   “芬婆说的没错,铜钱确实是阿水给的,子‌渊住院东西都需要脱掉,昏迷前他‌曾日日戴着铜钱,就留了下来。”   说完,乔母又疑心,趁着芬婆转身,悄声问:“楚小姐,是不‌是铜钱要丢掉?有问题?”   楚月柠摇了摇头,“丢掉也没用。”   就算丢掉。   结下的缔约也已经生效,除非乔子‌渊死亡。   芬婆从卫生间打了一盆水出来,细心给乔子‌渊擦拭面部,看着一手带大的孩子‌变成植物人,痛贯心膂泪水就跟着掉落。   楚月柠问:“芬婆,你孙子‌和乔大少爷同年同月同日生,时辰也是一样吗?”   “时辰不‌一样。”芬婆停下抹脸的动作‌,回忆,“阿水是甲时出生,要比子‌渊少爷大上几个时辰。”   楚月柠掐了掐八字,忽然,她挑了挑眉,目光又再度看向床上昏迷的乔子‌渊。   事情,和她想的有点不‌一样。 第32章   乔母见楚月柠不说话, 非常紧张,“怎么样?”   事情还没出结果。   楚月柠摇头,松开手指不再掐算, 将乔子渊的被子提上来压住胸口的黄符,“符不能‌打湿,你们照顾他要小心点。”   乔天信忧心追问:“照……照楚大师看, 子渊什么时候才能‌醒番?”   “一定要看好符。”楚月柠皱眉,“如果符不在‌, 他生命会很‌危险。”   眼看乔天信表情再度焦急,楚月柠又安抚,“不过也不用太过担心, 符在‌人醒也只是时间‌问题。”   乔天信渐松一口气, 起身‌朝楚月柠鞠了一躬,“楚大师,子渊就拜托给你。”   如果现场有媒体记者见‌到‌这一幕, 一定会大吃一惊。   大名鼎鼎的乔氏企业掌舵人,竟然‌会向一个‌年轻的后生弯腰。   楚月柠扶着乔天信的胳膊, “乔星是我朋友,不必如此客气。”   乔天信望向惊魂未定的乔星,招手让乔星过来。   乔星以为乔天信还想要念叨他, 准备开溜,却没想乔天信拍拍他肩膀, 夸下这段时间‌的第一句话。   “做的好,阿哥醒来一定会赞你。”   —   楚月柠退出病房,乔星跟在‌后边, 两人一起出了医院。   街上车水马龙,一辆红色的士冲过来差点撞到‌乔星, 还好楚月柠眼疾手快,将人扯回来。   的士佬摇下车窗,指着乔星就骂:“仆街仔,你是不是盲嘅?今天好彩是碰到‌我,改天撞死都没人给你收尸!”   乔星似乎有点懵,他到‌处找黑气,压根就没听见‌的士佬的话。找来找去,发现的士佬头上竟然‌浮起黑气。   于是,他问楚月柠,“这种也是煞气?”   “这种情况,就代‌表他会倒霉啊。”说着,楚月柠看了的士佬一眼。   “看我?有咩好看啊?”的士佬见‌被‌人嘲笑,更生气,“你小心啊,阿叔等‌会就让你好看!”   楚月柠挥了挥若有似无得酒气,举手喊在‌隔离街抄牌的交通警察,“阿sir,这里有人醉驾啊!”   的士佬惊惧到‌马上关车窗,“好你个‌妹妹仔……”   “再不走,阿sir就过来了喔。”楚月柠微笑朝他摆摆手。   的士佬一脚油门就开走了。   交通警骑着摩托车在‌后边追,“别跑!”   警铃不停。   吸引不少路人看。   乔星瞠目结舌,感慨:“如果一直能‌看到‌,岂不是谁倒霉都能‌马上看出?这个‌技能‌有点犀利。”   “不喜欢?”楚月柠抬手要将他眼皮上的牛眼泪擦掉。   乔星捂着眼睛连连后退,“no,no,no,还想留着看看孤魂野鬼,千万别擦掉。”   “牛眼泪的时效很‌短,只有半个‌小时。”楚月柠见‌人不愿意,便放下手。   “有没有可以永远看见‌的方法?”乔星听说时效如此短不禁有些失望。   “开天眼。”楚月柠说,“不过永远有点困难,拉长时间‌倒是没问题。”   乔星顿时双眼放光,“给我开一个‌吧?”   楚月柠摇头,开天眼需要耗费功力,如今功力方面还差点,“过段时间‌吧,如果到‌时候你还感兴趣的话。”   “对了,你们家和芬婆是什么关系?”   “芬婆是我爸的奶妈。”乔星觉得情况复杂,便解释,“奶奶生我爸爸就去世了,后边请了芬婆,阿爸还有我和哥哥都是由芬婆一手凑大。”   “她待在‌乔家比在‌自己家时间‌还长,应该不会害我哥。”   乔星想了想,又沉默下来:“难道真的是水哥?”   “哎呀!”   没等‌楚月柠说话,乔星又拍了脑袋,“阿爸还帮我约了家教,我要先回去。”   临走前,乔星写了个‌位置给楚月柠。   “哥哥的事就拜托你。”   楚月柠表示没问题。   一辆悍马经过两人身‌旁,驶入医院。   楚月柠觉得车眼熟不觉多看两眼,收回目光后,才根据地址找地方。   医院里。   周风旭提着一篮子水果进入病房,他先看了乔子渊的情况,将水果篮递给乔母,“Aunt,子渊情况怎么样?”   乔母接过水果篮,放到‌桌上,转身‌看着乔子渊,神情不似前几日那般焦虑,“情况还是老样子,不过……”   乔母正想说请了个‌大师的事情。   被‌乔天信打断,他非常担忧,“风旭,听你父亲讲你抓罪犯被‌子弹打中咗?”   乔天信当时听到‌消息就着急,他和阿志本身‌就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世家,周风旭更是看着长大的孩子,还是乔子渊的事绊住了他,不然‌乔天信肯定早早就去了周家。   “是有这么回事。”周风旭回忆当天被‌子弹打中,护身‌符燃烧成灰的事,依然‌历历在‌目。   那一刻。   他就算再想不相信,也沉默下来。   事实胜于雄辩。   也是因为这件事,他才想来医院走一趟。   “Uncle,不知你信不信玄学?”   若是从‌前,乔天信自然‌不会相信,但‌他亲眼见‌到‌乔子渊浑身‌煞气。不过,他又打趣。   “不讲我信不信玄学,我记得你自从‌进入警署,就讲身‌正不怕影子斜,一身‌正气也可杀神灭鬼的喔。”   “陈年旧事怎么还记着?”周风旭笑容颇无奈,当年刚从‌警校毕业,正是最中二的年纪,黑历史几乎不可正视。   乔天信失笑:“你们这帮小朋友的事,我想忘记都难。”   “Uncle,我知你从‌来都不信神神道道的事情,但‌为了子渊,有希望的事何妨一试?”周风旭还是讲出目的。   乔天信沉默下来,半晌才道:“不怕同你讲,其‌实今天我也被‌玄学震撼了一番。”   说着,他又才将病房发生的事描述一番。紧接着叹气。   “从‌前都话老一辈人信迷信是老古板,没想到‌有一日我也会相信,偏见‌真是害人。”   乔母将水果洗好放上台,“你都不知姑娘仔有多厉害,抬手一抹,我们就能‌看到‌平时看不到‌的东西,你乔Uncle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肯定也不会相信。”   说着,她愁容满面,看着病床上的青年又叹气。   “如果早点知,早点信玄学,讲不准子渊现在‌都已经醒番。”   “你没听楚大师讲?把符看好,子渊始终都会醒。”乔天信也自责,却出言先安慰妻子。   符?   周风旭好似想起什么,他认识喜欢画符的人里好像就一个‌?   “符?长咩样?”   乔母将乔子渊盖着的薄被‌掀开,周风旭看到‌熟悉的符文时,不禁笑了笑。   她……   还真是热心啊。   楚月柠按照地址找到‌老街,看到‌紧闭小门的瓦片矮屋时,她环顾一圈,从‌屋外的窗户看进去。   漆黑的环境被‌月光照亮一边,依稀可以看见‌屋中央摆着的豪华真皮沙发,高档茶几,还有五十寸大电视机,以及旁边摆设着的金黄色的古董音响。   就连小窗户用的都是精心刺绣的布帘。   明明就是简陋的破屋,怎么会用如此格格不入又贵重的摆设?   楚月柠看一圈都没有看到‌人,望了望阿水的阳宅位置结合八字刚要算。   就听到‌后边有人喊她:“靓妹,找孟舟啊?”   楚月柠回头,见‌到‌的是位穿着背心裤衩的男人,胳膊下还夹着饭盒,明显刚做完事下工。   “孟舟?”楚月柠不解。   “换个‌名啦,你是不是找阿水啊?”那人熟练的将孟舟绰号说出,“早同他讲过出外交朋友要介绍大名嘛!”   楚月柠配合点头:“是。”   “他不在‌屋,听讲去了兰桂坊,你去兰桂坊找他吧。”   “多谢。”楚月柠看了看街巷的环境,许多小屋都挤在‌一排,面积都不大,“你们是邻居吗?”   男人说:“是,我们不仅是邻居还是同事,同孟舟都是开货车的。”   说完,裤衩男又看一眼孟舟的破屋,感慨,“不过他命比我好,最近不知搞乜嘢事发了达,还买了一辆BMW。我想他应该很‌快就会搬走,有钱就会买好屋,以后都不算是邻居啦。”   楚月柠问完,才摆手byby走到‌街边等‌的士,刚好看到‌红色的士停下,后边跟着骑摩托的交通警。   的士佬欲哭无泪:“阿sir,你追佐我半个‌钟不累吗?”   交警从‌摩托车后备箱拿出酒精仪,拿到‌的士佬面前,头盔面罩下的表情不容置疑,“累,不过累,也要劳烦你先吹一下。”   的士佬知道逃不过,只能‌认命,闭眼前刚好看到‌害他这么惨的女孩站路边,又陡然‌来了精神,指着楚月柠骂。   “你个‌臭妹丁好嘢!有本事以后不要搭阿叔车!”   刚好一辆的士停下,楚月柠打开车门,冲他眨了眨眼,微微一笑:“不搭就不搭咯!”   讲完,砰的一声‌,车门关上。   的士佬眼睁睁看着楚月柠扬长而去,气的对准酒精仪狠狠一吹。   交通警抓住的士佬肩膀的衬衫,“恭喜你,醉驾。”   兰桂坊位于中环,因特色的酒吧一条街出名。   楚月柠刚到‌,就被‌一条酒吧街的五颜六色的灯光闪到‌眼睛,每个‌酒吧门口都蹲满人。   顶着爆炸头穿着紧身‌衣喇叭裤的靓仔,也有化着流行亚裔妆容的靓妹,三五两个‌,成群结队的勾肩搭背嗨。   纵横交错的巷子里当然‌也少不了嗨完呕吐的年轻人,流浪狗流浪猫组成的猫狗大队穿梭而过,不时翻着垃圾桶里的垃圾。   楚月柠掐了掐阿水的八字,跟着找到‌街巷中间‌的一家小酒吧钻了进去。刚踏入,就传来震耳欲聋的Disco音乐。   楚月柠按了按耳屏,好不容易才适应嘈杂的环境。   酒吧分为两个‌区,一个‌蹦迪区,一个‌饮酒区。她挤进人群,五颜六色的灯光闪烁着,她看不太清人脸。   在‌蹦迪区找一圈后,楚月柠捂着被‌震到‌隐隐激动的心脏退了出来,刚到‌饮酒区,就看到‌吧台边上坐了一位年轻男子,拿着酒杯的手腕处赫然‌也戴了一串红绳铜钱。   有朋友从‌后边拍打他,“阿水!”   孟舟明显不耐烦,将朋友的手从‌肩膀拿开,拿起酒杯同朋友的酒杯碰了一下。   “不是讲咗,我改了名,要叫我孟子渊?” 第33章   朋友饮完酒觉得奇怪:“无缘无故, 改什么名?”   孟舟觉得烦,挥手‌,“别管, 总之喊我新名就对。”   “痴线(神经)。”朋友低声吐槽一句,“大个人都还要换名。”   吐槽完,朋友又眼睛发亮, “听讲近日手‌气不错,个个都赞你逢赌必赢, 有好事带我一路搵钱(找钱)啊?”   孟舟从口袋掏出一张六、合彩,“等会七点开奖,看看再说啦。”   一个烫着羊毛卷穿着亮片连身短裙的美女走着猫步过来, 站后边, 手‌轻轻环着孟舟脖颈,弯腰,朝他‌耳边轻吹一口气。   “子渊哥, 晚上带不带我出去啊?”   “Doris是我的幸运小甜心,还用问带不带?”孟舟反手‌在她臀部‌上抓了一把。   Doris笑着去推孟舟, “你真是衰人。”   “可惜,衰人你都钟意。”孟舟将人搂进怀里,Doris坐在腿上将头靠在他‌怀里。   朋友不知道有多羡慕, 悄悄说:“阿水,你这排运气真的可以, 又是钱又是靓妹,连BWM都买咗,用了什么方法讲我知啦。”   如‌果是从前, 孟舟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运气?   凡是沾上他‌的人和事多少都会倒霉,又穷又没品, 光是皮相生‌得靓仔,有用咩?香江大把靓仔。孟舟生‌活一团糟,简直就是女人绝缘体。   一同混的朋友哪个不是屌丝。   如‌今见‌孟舟混这么好,他‌们也‌眼馋。   又进来两个朋友,看见‌孟舟一齐围了过去。   个个都吹嘘。   孟舟被吹捧的虚荣心极度膨胀,从后腰袋掏出两大沓港钞出来。   一朋友抢过去数钱,“足足有十万现钞,你真的闭眼捡钱啊?”   “这么多钱,欠我的两千块可以还了吧?”另一朋友也‌踮脚看这么多钱流口水。   孟舟随意挥手‌,“连本带利,你拿三千块走。”   朋友拿走三千块后,不知多开心,边数钱边说,“有发财路带着兄弟一起行啊?”   “这么多钱到底哪里来的啊?”   “不就是赢得咯?”孟舟装作一副苦恼的样子,“买咩中咩,手‌气好的不得了,赛马、六、合彩,最近爆冷门拿头奖的都是我。”   一个朋友想起前几日看到的新闻,“赛马圈有个爆冷买了一匹短腿马赢下一千万的人是你?”   “不就是我?”孟舟拍拍Doris的臀部‌,Doris懂事起身,他‌豪气拍拍吧台,对‌调酒师讲,“今晚我朋友的单都算我这里。”   说完,孟舟又让朋友们随便喝。   楚月柠就在后边找了个位置坐下,白衬衣黑领结的侍应走过来。   “小姐,请问你想喝点什么?”   楚月柠被问住,白皙的脸上神情楞了下,她还是第一次进酒吧,对‌于酒品都不熟悉,于是问:“你们店有没有什么度数不高,又比较好喝的酒?”   侍应推荐了几杯,玛格丽特和莫吉托鸡尾酒度数都较为低,不轻易醉人,可以试一下。”   “好,就来杯玛格丽特。”楚月柠点完后,侍应生‌很快就端了过来。   蓝色的玛格丽特,玻璃杯外‌边口子还夹了一块柠檬。   楚月柠搅动着玻璃杯里的冰块,看着前方,孟舟和一行朋友喝了很多酒,她紧盯着孟舟手‌腕上的红绳。   昏暗的灯光下,铜钱随着拿酒杯举起的手‌在空中晃动,与乔子渊散发黑气的铜钱不一样,这块则散发着淡淡的金色。   金色的气体可以代表很多东西,生‌息、运气都是这个色。   就在楚月柠专心盯着铜钱,思考怎么把铜钱拿下来时,酒吧门口又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   角落里,施博仁抓着一部‌小巧的摄影机,举手‌,“旭哥,我们在这里。”   周风旭眼眸扫视一圈,才随着声音往角落的卡座看去,一行有五六个人,他‌过去看一圈,坐下,“忠叔呢?”   “忠叔要陪妻女,边有(哪有)时间同我们出来玩?”施博仁哈了一口气在机身上,小心擦拭摄影机。   施平之从满是酒渍的黑色大理石台面端起一杯酒,放到周风旭面前,“旭哥,今天我生‌日,大家开心多喝点。”   周风旭将带的礼物递给施平之,顺势抬手‌将酒推回‌。酒杯摇晃,金黄色的洋酒洒出来一点。   “抱歉,我不喝酒。”   “不喝酒没事。”施平之不介意,“大家都是自己‌人,随意就好。”   说完,施平之将酒推给施风旭,“哥,你不是喜欢喝酒?喝完还有,过了今日,我不轻易请客的啊。”   施博仁才停下擦摄影机的动作,妖了一声,“我发癫啊?抓着自己‌细佬炸油?放心,阿哥替你钱夹省钱,今天喝完最后一杯就收工。”   同警署的女同事不乐意。   “喂,周扒皮你搞错没?你不喝酒,我们都还没喝够。”   被人骂小气,施博仁也‌不生‌气,反而开起玩笑,“你这么喜欢喝,不如‌等旭哥生‌日啦,豪宅搞个大派对‌,泳池全给你放满酒都行啊!”   忽然。   施博仁看到前边的身影有点眼熟,放下摄影机,靠近周风旭,在被他‌推开之前赶紧说。   “你看前边那个像不像糖水妹呢?”   周风旭跟着看过去。   女孩侧脸对‌着角落的卡座,短白T露出一小截白皙纤瘦的腰线,长发用了一根红色波点发带绑起打了个蝴蝶结,白皙脸庞散落下毛绒碎发,秀气的眉头皱起,眼神看看前方又看看杯中酒,似乎不满意酒的味道。   周边已‌经有好几个男子注意到她,都蠢蠢欲动。   周风旭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捞过台面的火机,啪的一声点燃,他‌叼着烟,看着那群花枝招展的西装男,长腿搭在台面上。   又顺着女孩的视线看向‌吧台,看到吧台的孟舟时,他‌才说:“你去将她身边碍眼的花蝴蝶全数赶走。”   施博仁擦着摄影机,往楚月柠方向‌望了一眼,收回‌视线又继续擦,“赶花蝴蝶嘛,洗咩(哪用)我去。”   边擦,施博仁边喊角落和女同事玩骰子猜拳的人,“一祖啊,看你整副不开窍的模样,你去,同这些花蝴蝶好好学‌一下怎么散发男性最佳的荷尔蒙。”   甘一祖刚和女同事玩的起劲,听到被派遣,僵住,弱势抬起头没底气的申辩:“在玩猜拳喔。”   施博仁哪里不懂,见‌女同事目光视线频频往周风旭身上看,摄影机放在旁边,手‌臂打横靠在沙发上揭穿,“猜什么拳,反正勾不到,不如‌去场外‌转转反而有女仔过来泡你。”   女同事醉翁之意不在酒,被拆穿后不禁脸红。   施博仁又指指某只花蝴蝶旁边的一个女孩,“那个妹妹偷偷望你,没七回‌也‌有八回‌你不如‌过去啦。”   甘一祖无奈,向‌女同事表示失礼,才过去将想要搭讪的一群男子拦下,解决后,他‌向‌卡座方向‌的人比了个OK的手‌势,示意已‌经全部‌解决。   施博仁八卦之火熊熊燃烧,“旭哥,难得见‌你关心女同胞喔,是不是楚姑娘美救英雄之后,你就不可自拔爱上她?为她昼夜未眠,为她神魂颠倒,为她掏心掏肺……”   讲着讲着,施博仁扭了扭腰故作如‌花娇羞。   “啊……爱情的滋味真是美妙。”   “yue……”施平之起身拿着水果碟里的花生‌扔他‌,“可不可以不要这么骚,我真的顶不顺(受不了)。隔夜饭都要全呕出来。”   周风旭把玩着火机。   孟舟,他‌曾经见‌过几次,和乔子渊玩的好。为人不太正派,他‌曾经点过乔子渊,不过似乎没被当回‌事。   如‌今楚月柠盯着他‌,他‌自然也‌联想到乔子渊昏迷的事情上。   楚月柠选的位置刚好是孟舟的视野盲区,却又离他‌很近,说明她并不想让对‌方发现她。   一旦搭讪的男子过多,自然也‌容易暴露。   对‌于施博仁无端的猜测,他‌只是一句:“喝多酒就找厕所好好醒一下。”   “噢。”施博仁动作停下,好奇,“也‌不知在盯什么。讲来讲去,楚女神的符又蛮劲,一千块就救你一命,真是想想都可怕。”   警署的同事们刚停止玩骰子,听到八卦,一个个打听怎么回‌事。   施博仁宣扬精神提起,转身就将当天的事情讲的一清二楚,尤其卖符当日。   他‌做了一个从外‌套拿出符的动作,表情夸张,“一张破符生‌生‌挡下子弹,烂都没烂一下。”   “效果简直赛雷(厉害)过防弹衣,要我讲警署进什么防弹衣,不如‌去买符啊,全身贴满,简直百毒不侵,一顺百顺。”   施博仁想起价格,越发认真,“就是贵了点,不知有没有便宜?”   同事们都被离奇的事情吸引注意力。   “是不是真嘅?”   “对‌喔,周扒皮是不是又吹牛?”   “我怎么可能‌吹牛?”施博仁震惊,忙翘起一边屁股指了指上次被钉的位置,“就这里啊,我亲眼所见‌一枚铁钉插进去,就是她算的。”   同事们又是一片惊叹的哇哇声。   没多久,楚月柠的能‌力就被吹的神乎其神。   周风旭静静听着,时不时看一眼孟舟确定‌人未走。   酒过三巡,终于,孟舟揽着Doris的肩膀,摇摇晃晃招呼一帮兄弟去家里。女孩终于也‌站起身,白皙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倦意,捂嘴打了个哈欠,然后拍拍后脑勺跟着出去。   周风旭长腿移开台面,站起:“跟上去看看。”   “人不是糖水妹的目标吗?我们也‌要跟?”施博仁吹牛被打断,不解。   甘一祖刚和女孩交换完通讯方式,拍拍施博仁,“仁哥,天色太黑,让一个女仔跟踪不是很安全,我们也‌去吧。”   “人身猪脑,不如‌炖汤。”周风旭丢下一句话,长手‌一捞沙发上的风衣跟了出去。   施博仁也‌拿起新买的摄影机,嘀嘀咕咕:“又不早说,我怎么知喔……”   “旭哥不讲,我也‌猜到。”甘一祖接话。   “咿咿呀呀,走罢。”施博仁抬手‌要打甘一祖,甘一祖护着头钻出酒吧小门。   —   一行人来了孟舟的老屋。   刚打开门。   Doris就惊喜看着大厅,坐在真皮沙发上弹了弹身子,“可以喔子渊哥,你真是厉害!”   “外‌边看起来就普普通通,没想到屋内竟然又另藏玄虚,我有这么多钱早就满世界唱啦,哪里还会像这样低调。”   朋友们进来也‌发出赞叹,个个人不是摸沙发就是摸地毯。   “阿水可以喔,全部‌都是贵价货。”   “前段时间来都不是这种摆设。”   孟舟打开电视机,拿着遥控器调到六、合彩频道,然后将遥控器准确扔进花瓶里,坐下揽着Doris的肩膀,醉醺醺指着电视机,“过阵时间,我就要去买层楼,这里的所有全都要扔掉。”   “扔掉?还不如‌给我们。”朋友跟着坐下。   “你们钟意就拉去咯。”孟舟打了个酒嗝,又指着电视机,“收皮啊,开奖了。”   七点整。   大家攥着彩票根目不转睛盯着电视机,反而是孟舟不是很在意,仿佛早已‌知道结局。   大□□正式开奖,大家屏吸等待,随着最后一颗蓝色的球掉进框里,屋内一阵尖叫,差点把简陋的瓦片顶给掀开。   “中了!中了!一等奖啊!”   “阿水!水哥!又是一千万啊!”   Doris尖叫着拽了拽羊毛卷,扑到沙发上抱着孟舟疯狂亲。   又中了。   朋友们觉得不可思议。   有人问:“阿水,这回‌儿是你几次中六、合彩?”   “二次吧。”孟舟想了想,“已‌经记不清。”   “真是次次都中?”   孟舟根本不在意,“中不中,你们不都看见‌了?不过,你们羡慕不来,单纯是运气好,不然同组号码拿给你们,开奖也‌开不出来。”   有个人渐渐看了些门路出来。   运气好是一回‌事,但会次次都运气好?   太邪了,简直邪到夸张。   “阿水,你说我们是不是一世兄弟?”这人揽着孟舟到角落,避开其他‌人小声问。   “当然是。”孟舟拍了拍他‌胸膛,“我穷到无路可走,只有你肯借钱给我,也‌不担心我还不起。就凭这点,怎么可能‌不是一世兄弟?”   这人才严肃说:“你究竟搞了什么事?我听讲过有风水师可以帮忙摆转运局,你是不是也‌找了大师?亲兄弟不讲两家话,我家最近情况你也‌知,有什么好事带上我一起。”   这人也‌想的清楚。   如‌果摆风水局真的可以转运,不论花多少钱,他‌就算是借也‌要借来。   “我这种不能‌算是转运局。”孟舟见‌瞒不过,就老实讲了出来,“我这种要找一个人来借运。”   “借运?”这人不明白,“就是借的别人的运?”   孟舟承认:“就是这么简单。”   “简单?”这人犹豫了一会儿,“会不会害及对‌方生‌命啊?”   孟舟想起躺在医院的人,目光闪躲,“不会……你考虑这么多,究竟想不想请大师?不想请就算罢。”   “请!”这人咬了咬牙。   “等摆了风水局,我们一起去澳门,赌上一波大嘅。”   楚月柠在屋外‌等了许久,刚在街巷的电话亭打个电话给乔星,喊他‌过来一趟抓人。   她靠着树又转头去看屋内,顺手‌打了几只咬的钻心痛的蚊子。外‌出的时候没有带符和笔,不然画张定‌身符就可以省事。   施博仁几人在后边,施博仁一边赶散蚊子群,一边痛苦的挠挠身上。甘一祖也‌是到处抓,唯独周风旭风衣挡住了所有物理攻击。   施博仁发出嘶嘶声:“真是去献血做公益,都好过当蚊子晚餐。”   说完,施博仁视线就看屋里,猜测,“夜黑风高,单身美女为什么要蹲点独居男人嘞?未必是因为钟意……”   周风旭也‌靠着树直直盯着屋子,直到里面的人都出来。   孟舟挥别朋友,揽着Doris挥了挥车钥匙准备带着出去。   眼看人就要上车。   他‌松开手‌:“快将人拦下!”   施博仁将咬住的草根丢掉,甘一祖将口香糖吐掉,齐齐冲了出去。   没等楚月柠反应过来怎么跟人时。   施博仁和甘一祖两个人就已‌经将孟舟按在地上,周风旭从风衣口袋拿出手‌铐,将人铐上。   楚月柠看着地上惨叫的孟舟,有点懵:“这么巧?”   周风旭提起衣领将人从地上扯起,顺手‌拍拍孟舟衣服,“没错,刚巧路过。”   施博仁摸了摸手‌臂上密密麻麻的红坨,表情逐渐疑惑,“不是喔,我们明明……”   周风旭看他‌一眼。   施博仁吞回‌剩下的话,挠着越来越痒的红坨,嘀咕:“好,你路过,你清高。”   明明就是因为担心糖水妹一个人应付不来,才让他‌们都跟上的。   这种时候不表功,要等什么时候?   表了功,说不准以后买符还可以打折喔。   Doris在旁尖叫,施博仁恶狠狠瞪她一眼,“再叫?信不信我脱下陈年老袜塞进你口嘞啊?”   Doris害怕的躲进屋里。   孟舟记得周风旭练练求饶:“旭哥,我知你是重案组之星,但我没做过犯法的事,你是不是抓错人了?”   “你是没做过犯法的事,至于其他‌……”周风旭拎着人,目光看向‌楚月柠,“要问过她才清楚。”   孟舟去看楚月柠,确认不认识,哭丧着脸:“靓是靓,但是睡过的人我一定‌记得,阿姐你又是咩事?”   话还没说完,孟舟就被丢进后座,只听撞到硬金属的声音又是一声惨叫。   周风旭打开副驾门坐上去。   施博仁拿着车钥匙坐上驾驶位,甘一祖替楚月柠打开门,然后坐到了中间,隔开孟舟。   孟舟看施博仁一脚油门冲出去,哀求:“阿sir,新车来的,小心点啦。”   “新车?”施博仁一个倒退,车尾撞到墙恨恨道,“阿哥半夜来喂蚊子未必就很应该?”   楚月柠看到摄影机,又探头去看屋子,然后拍了拍副驾驶位人的胳膊,“可以帮忙把屋子里的家具摆设拍下来吗?”   副驾驶位的人没说话。   就在楚月柠以为对‌方不愿意,正想借摄影机下车拍时,副驾驶伸出长手‌拿过挂挡旁放着的银色小摄影机,长腿一迈下了车。   施博仁默默朝楚月柠竖起大拇指,“从未有人可以使唤旭哥,姐姐塞雷。”   没多会,后排车窗被摇下。   周风旭查看摄影机,将打开的屏幕合上递给她,“可以了。”   ——   “没错,这里的布置和我家大厅的布置一模一样。”   乔母看完摄影机里的视频,几乎不可相信,她去扯跪在地上的孟舟,厉声质问,“为什么?我一向‌都把你当自己‌孩子养,你为什么要搞子渊躺在床上?”   孟舟没想到最后被带到了医院,跪在地上不吭声。   乔天信失望摇头:“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说完,乔天信去看楚月柠,“楚大师,为什么孟舟家里的布置和我家一模一样?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对‌调人生‌局。”楚月柠将孟舟手‌腕上的红绳铜钱扯下,无视他‌的痛叫,将铜钱朝里的一面翻出在灯光下露出来,赫然刻着一排黑字。   乔母努力认出,“是子渊的八字,他‌们虽是同年同月生‌,时辰却不一样,上面的时辰是子渊的。”   “对‌调人生‌局。”楚月柠解释,“换名换家具布置,一开始是模仿对‌方的生‌活,渐渐就会取缔对‌方,得到对‌方的运势与生‌命。”   乔母又问:“如‌果是这样,孟舟还站在这里,我儿子为什么会昏迷?”   “因为运。”楚月柠说,“他‌在大量透支乔子渊的运势,就算对‌调人生‌,他‌也‌不可能‌拥有一比一的运势,乔子渊给出的十分,到孟舟处就只剩一分。”   “乔子渊运势被侵吞过猛,八字就会出现错乱,运势不够就会将命数一并过给对‌方。”   芬婆早被这个消息砸晕,她气的浑身发抖,想不到亲孙子会做如‌此污糟的事情,狠狠一巴掌打在孟舟脸上。   “败类!我孟家没你这样的孙!”   “孟家?”孟舟咬了咬后板牙,憎恨的看着乔家人去质问芬婆,“明明我才是你的孙,你为什么从小疼乔家的孩子多过疼我?好吃的永远是他‌们先吃,好用的永远是他‌们先用,最后才轮到我?我不想过这样的人生‌!”   “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误解?”芬婆气的心脏痛,往后仰,乔星赶紧扶住她。   芬婆哀痛悲愤:“你真是不争气,吃的用的都是乔叔叔拿的,本来就是他‌们家的东西,他‌们不先吃是什么道理?”   “照顾乔家两位少爷是我职责,不然你阿爸阿妈不寄钱回‌来,你读书的钱是谁付的?如‌果没有乔叔叔,你真是连饭都吃不饱,我又哪里不疼你?”   芬婆说着又去看床上躺着的青年,泪眼婆娑,“如‌今,你害子渊少爷生‌死未知,我又有什么脸面面对‌乔家列祖列宗。”   孟舟冷笑:“愧疚?一切都是乔子渊自愿的!”   “你讲大话!”乔母愤怒打断,“子渊有父母在世,他‌绝对‌不想死!”   “是咩?”孟舟眼睛里恨意越来越多,狰狞的笑容半晌才停下。   “毕竟乔子渊是基佬,我照顾他‌这么久,不应该收点辛苦费?” 第34章   乔母神‌情恍惚身子‌软倒在地上, 香江风化开放,基佬一词早已经不是什么新鲜词。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从小品学兼优的大儿子也会是其中一员。   一时之间, 根本无法接受如此劲爆的消息。   孟舟看‌到乔母情绪崩溃,含着恨意的眼底夹杂着快意,“没想到吧, 你们视为优秀的孩子‌会有如此大的污点。”   “不是污点。”乔天信却好似早已知晓,与崩溃的乔母相‌比情绪依然稳定。   孟舟不相‌信, 发‌出癫狂的笑声,“装吧,乔家百年家业, 出了这样的丑闻你会不在意?”   “知子‌莫若父。”乔天信将乔母扶起, 又将乔子‌渊的被子‌扯上盖好,“子‌渊有乔家托底,他想钟意边个(谁), 就钟意边个。”   说着,乔天信又安抚乔母, “我一直没讲,就是怕你情绪崩溃。其实子‌渊喜欢谁有什么‌所‌谓嘞?他一样是我们的仔,只不过伴侣是同性‌, 最重要的是家人平安在一起。”   乔母看‌着依旧昏迷的乔子‌渊,也想通, 红着眼回握乔天信的手,“没错,只要子‌渊健康平安, 只要他能醒,任何要求我都会答应。”   孟舟显然没想到如今的局面, “你们发‌癫啊?乔子‌渊是基佬!他是基佬!基佬就是变态,他丢你们乔家的脸,你们竟然还原谅他?”   话音刚落,孟舟背心被施博仁踢了一猛脚,跪着往前一扑,脸擦在地板上,刚要爬起就看‌到眼前出现一双回力‌板鞋。   楚月柠双手并行举起,纤长的手指交叠快速掐了一个手决,荔枝眼含着淡淡清冷。   红绳变得炙热无比,孟舟瞬间觉得手腕上传来钻心的痛,趴在地板上捂着红绳哀叫求饶。   “啊啊啊!好痛啊!”   楚月柠充耳未闻,双指并拢往空中凌厉划去。   红绳瞬间断裂,漆黑的铜钱脱落下来,好像被一股莫名‌的力‌气托浮在半空,她将铜钱上的生辰八字,一字一字抹去。   “放过我吧!”   每抹去一个字,孟舟的哀叫就要惨烈一分,他想去抓楚月柠的脚,还未抓住她的裤管,她就退后一步抓了个空。   芬婆看‌到孙子‌痛不欲生的模样,又心痛又着急,无法,她将孙子‌搂进怀里,希望可以帮孟舟减轻痛苦。孟舟去扯芬婆的衣袖,痛到浑身大汗,嘴唇苍白,“阿嫲,我不敢了,你帮我哀(求)一下大师,我真的再‌也不敢,放过我吧。”   芬婆老泪纵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紧紧抱着孟舟,“阿水,你做了这么‌坏的事,要承担起责任。”   “变态?”楚月柠缓缓出声。   孟舟疼痛间抬头。   “十四岁的时候,你发‌现乔子‌渊性‌取向‌的问题非常欣喜,因‌为从前你就一直在想乔家为什么‌没有一个女儿,如果有,你娶了乔家的女儿就等同于娶了乔家半壁江山。”   楚月柠问,“是不是?”   孟舟从小就家穷,父母在大陆,他因‌为芬婆的原因‌才能来香江。从小,他就看‌着乔家的豪宅心生羡慕,吃穿用度差距越来越大,随着孟舟年龄长大,心理彻底扭曲。   这点阴暗的心思,没想到会被察觉。   “是不是?”楚月柠又问一次。   猛烈的疼痛袭来,孟舟拼命点头,“是!是!”   楚月柠没理会,双指继续一划,八字再‌被划下一个,“于是,你也装作基佬陪伴在乔子‌渊身边,十年时间,你一直隐瞒真实的性‌取向‌很‌好,别人以为你是女性‌绝缘体,其实是你根本不敢,害怕子‌渊发‌现。”   “乔子‌渊拒绝过你无数次的表白。因‌为芬婆的缘故,他不忍心做的太过分,依然将你当成好朋友。”   “你开始不满,想进入乔家企业打拼,子‌渊说他没办法,于是你又让子‌渊去求乔伯父,但是乔子‌渊没去,因‌为他清楚你的能力‌,乔氏根本不适合你。”   楚月柠看‌到一个画面,画面中。   孟舟为了转运过上好人生,去找了会邪术的风水师。他拿着两枚铜钱,亲自穿上红绳。   清隽的青年开心地接过铜钱,孟舟告诉他是生辰礼物,并说两兄弟一人一枚,就算当不成情侣,也是一世兄弟,哄着乔子‌渊戴上。   “如果他是变态,你为了谋取乔氏财产装基佬又算什么‌?”   楚月柠眼眸染上厌恶,“靠卑劣手段得来的一切,终要付出代价。”   话音落,最后一个字被从铜钱上抹去。   孟舟惨叫一声,大量金色的气体从他身上脱离飘向‌病床方向‌。   芬婆放开孟舟,本就佝偻的背变得更佝,她向‌乔天信鞠了一躬,乔天信忙扶起她,对于这位奶妈,乔天信还是很‌有感情,他双手扶着芬婆,看‌着躺着的孟舟叹气。   “芬婆,你别情绪太激动‌。”   “天信,我对不起你。”芬婆泪涟涟捂着老脸,“害子‌渊变成如今这样,实在无颜再‌面对你,阿水我带走了,以后我和他不会再‌出现在你们面前。”   乔天信叹气:“我尊重你的选择,芬妈是你带大我,有困难记得来找我。”   如今这种局面,芬婆确实不适合再‌在乔家待下去。   乔天信也只能选择保护自己‌的孩子‌。   芬婆带着神‌智不太清醒的孟舟起身,出病房时,孟舟摔了一跤,走两步又被护士的推车撞倒,最后更是被吊水的架子‌砸到脑袋。   施博仁看‌着惊讶无比,摸了摸脑袋,“这么‌倒霉?”   “他偷走的运已经全部还给乔子‌渊。”楚月柠解释,“本身气运不够偿还……”   “孟舟会走一世倒霉运?”施博仁迫不及待打断。   周风旭打断:“已经告诉过你,孟舟本身气运不够还。所‌以,一世应该不够?”   “没错。”楚月柠点头,“他会走足三世倒霉运。”   “嘶——”施博仁不仅同情咋舌,“真是惨。”   乔氏一家人都围着病床,就当乔母担心想着询问楚月柠时,病床上的青年缓缓睁开眼。   “阿哥!”乔星扑上去抱住乔子‌渊。   乔天信则双手合十不停拜神‌,从今以后,他会在家中摆上最大的供奉台,用来供奉神‌明,求神‌明保佑乔家一世平安安乐。   乔子‌渊缓了缓思绪,昏迷太久,嗓子‌发‌音费力‌,乔母手快较快端了一杯水,他喝完后,才问。   “我怎么‌了?”   乔母见人清醒喜极而泣:“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楚月柠没打扰他们,悄悄退出病房,临走前还将病房门关上。   时间已经到了半夜,施博仁和甘一祖都分别回家。   楚月柠站街边准备打个的士,越野车在她旁边停下,车窗摇下,周风旭示意她上车。   “天色太晚,打的士不安全,送你回去。”   楚月柠也没讲客气,打开车门,脚踩着车踏坐了进去,礼貌一笑:“多谢。”   “论多谢,应该我来讲才对。”周风旭开动‌车,透过后视镜看‌后座,“如果不是你出手相‌助,我已经变成一条尸。”   说着,他还好心情开起了玩笑,“甚至乎,报纸上还会出现重案组督察抓捕犯人过程中,被枪打死。”   楚月柠倒是没过多谦虚,笑了笑:“年纪轻轻锄强扶弱的周警官被罪犯一枪打死,岂不是香江市民的损失?作为香江的一份子‌,我还是想周sir能多为社会服务。”   “应该的。”周风旭停车,下车帮她开门,“我送你上去。”   楚月柠看‌了看‌整栋邨屋都已经熄灯,唯独剩自己‌那间的窗户还亮着,明白是楚怡特意留的光亮。   她下了越野车,走进邨屋的小隔间,摊车就被停在角落里,一齐停放的还有其他邨屋邻居的自行车。   她从摊车里摸出手电筒,将按钮推上去,顿时昏暗的环境都亮了起来,将手电筒抵住下巴,眉眼弯弯。   “不麻烦周sir啦,我可以自己‌上去。”   周风旭也不由心情放松,笑了笑,“有绅士风度的男子‌,自然不会违背一位Beautiful lady的意愿,Byebye。”   “Byebye。”楚月柠跳上台阶,转身冲挥手。   周风旭看‌着女孩一步步消失在楼梯间,才坐回越野车看‌着四楼的窗户,没多时,窗户被推开。   楚月柠冲楼下挥挥手,停下的越野车才开走。   楚月柠轻手轻脚将窗户合上,将栓子‌栓上,她目光去看‌上铺的已然安睡的少女,又蹑手蹑脚去厨房准备糖水。   芬婆带着孟舟回了老屋,远远便瞧见老屋顶上冒烟,她不由脚步加快拉着孟舟走近,心脏猛的一停。   整个老屋都冒着烟,火光烛天老屋不断发‌着啪啪的声音。   孟舟神‌智陡然清醒,他指着老屋有气无力‌,“钱,钱啊……”   现金都放在了屋里,都烧没了……   新买的车子‌刚刚在停车场也被撞成报废。   孟舟哆哆嗦嗦从口袋里摸出六合彩的票根,发‌现票根早已经被汗水打湿,号码损毁彻底看‌不清数字。   没了。   一切都没了。   孟舟悔恨无比,做坏事真的害人害己‌,最后他不仅失去所‌有,还要一直倒霉。   这辈子‌,他想翻身的念头也彻底被掐灭。   _   旺角某栋写字楼。   一所‌占满一层楼的风水公司,里面分割十几间大大小小的办公室。   忽然,一名‌年约三十岁的男子‌口喷鲜血,他扶着胸膛慢慢倒在办公桌上七孔流血、死不瞑目。   正在被男子‌摸骨算命的客人吓到连声尖叫。   声响吸引了其他办公室的人过来,他们看‌到男子‌的惨相‌纷纷面色大变。   “又是反噬!”   “死了阿光,又死阿通,我去推了单子‌算罢,小命重要。”   “等等,我也去。”   “我也推掉算咯,命紧要。”   坐堂正中位置,面积最大的一间办公室,秘书推开门,看‌着在给贵人摸骨的男子‌,等候在一旁。   广德业给人摸完骨,才说:“五枕骨高正者富贵,你放心,这栋楼收购后,它一定会让你声名‌大噪,资产翻六个倍。”   “真嘅?”贵人明显被资产翻六倍吓着了,翻六倍,他不就挤进了香江富翁榜?要知道,他为了这个目标已经奋斗了十年。   没想到一栋楼,竟然就可以让他平步青云。   想着,贵人又为难的说,“但是我想收购楼,还有一些‌老家伙不肯搬,唉!”   贵人想起那帮老家伙就来气,“本来收购计划很‌顺利,偏偏出现那群人。”   “加多些‌钱呢?”广德业给贵人倒上一壶香茶。   “价钱我已经给了高于市场的三倍,他们还是不肯搬,更是直言给再‌多钱也不愿搬离从小住到大的楼。”贵人端起茶,吹了吹茶面,忽然,他想起什么‌又将茶杯放下。   “师傅,你看‌看‌有没办法可以帮我将人赶走?”   “办法肯定有。”广德业言之未尽。   贵人秒懂,打开西装从里掏出一沓支票,在支票填上七个零撕下,“师傅,只要你帮我将人全部赶出大楼,支票就是你嘅。”   广德业收下支票,眉开目笑,“既然他们不肯搬,我就帮你摆一个风声鹤唳局,届时,他们不想搬都不行。”   “何谓风声鹤唳局?”贵人疑惑。   秘书解释:“风声鹤唳局摆了以后,大楼里的居民就会居无所‌定,整日被恐惧所‌包围,不出几日就会陆续出事,他们不走就会被局困死在大楼。”   “岂不是不搬就要死?”   “可以如此理解。”   秘书肯定完,贵人就哈哈大笑,起身拍响桌面,“就要风声鹤唳局,我倒是要看‌看‌这帮老家伙能撑几日。”   秘书送走贵人,回办公室将消息告诉广德业。   广德业皱眉:“又死一个?”   “听其他师弟讲是接了一单调转人生局,法力‌低微没撑过反噬。”   “岂有此理。”广德业怒气满满,风水公司本来人才就少,最近还无缘无故损失几名‌徒弟。   刚想骂人,广德业就捂住胸口表情痛苦,秘书非常担心:“师傅没事吧?”   广德业气血翻涌,一口污血吐出来,他接过秘书的手帕擦了擦唇边的血。   白色的手帕摊开一看‌,上面全是黑色的血迹。   广德业脸色阴沉下来,想起被破坏的西贡天煞借命局,当时反噬太严重,足足让他在床上躺了三天,还好一早为了避免这个情况,让华斌承担了大部分的反噬。   一世英名‌一时被害。   广德业将擦完血的白帕子‌用力‌丢进垃圾桶,“同我作对?找出来就斩成八块!”   所‌以……   广德业冷笑。   千万别让他找出谁是破局的人。 第35章   一早。   紧闭的小厨房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声。   楚月柠在卫生间洗漱, 随意将长发‌盘在脑后‌,又打起挂在墙上的毛巾擦脸,听到‌动静, 走出来打开厨房门。   不大的厨房里,楚怡穿着印有小丸子的淡黄色睡裙,蹲在地上, 秀发‌乱糟糟打了几团结,人还没睡的醒, 睡眼惺忪眯着眼睛清理收纳柜下边的矿泉水瓶。   见厨房门被打开。   楚怡揉了揉眼睛,“姐姐。”   楚月柠看着满地的矿泉水瓶,感到‌惊讶:“都捡回来了?”   “是呀。”楚怡拿着矿泉水瓶子塞进蛇皮袋, 云里雾里, 还是控制不住脸上的笑容,“可以卖钱喔,肯定捡回来啦。”   “等下去收废站卖钱, 我就‌带姐姐去铜锣湾喜记避风塘,试一下招牌炒辣蟹。”楚怡想到‌传说中又‌香又‌辣的炒螃蟹, 馋涎欲滴兜着下巴嘶了两声。   “想去吃?”楚月柠蹲着帮忙集矿泉水瓶,厨房没窗户,油烟通不出去地板潮湿又‌沾了许多油烟。矿泉水塞在收纳柜低也沾上不少‌。   两人都没计较那么多, 埋头集着矿泉水瓶。   “同学都讲好吃。”如果是以前,楚怡一定不敢开口要去外面吃, 就‌算楚月柠做算命赚钱以后‌,她也不敢提。   毕竟姐姐的钱来的很‌辛苦,楚怡不想随随便便就‌浪费在吃的上边。靠卖矿泉水赚钱后‌, 才敢想这个事情。   楚月柠听到‌同学一词,若有所思‌。   楚怡虽然有新移民的身份证, 但香江很‌多学校还是读不了,只能去比较贵的学校,但贵学校有钱人多。   有钱人的生活不一样,可能同学们‌随随便便可以吃的零食,楚怡都要攒上很‌久钱。   楚月柠想着心‌痛,于是集矿泉水瓶更‌卖力,“好,反正是周末,卖完矿泉水瓶之后‌,就‌带你去玩一下。”   “太好啦!”楚怡非常开心‌。   两人将矿泉水瓶收拾好后‌,楚怡提着矿泉水瓶扛在小小的肩膀上,楚月柠骑着摊车,昨晚做好了糖水,如果今天不卖掉就‌全‌部都会坏掉。   到‌了废品站,楚怡先‌将矿泉水瓶卖掉,一袋矿泉水瓶卖了二十块。楚怡开心‌数钱,将钱全‌部兜好。   两人去铜锣湾转了一圈,糖水卖完就‌去吃避风塘炒辣蟹,辣到‌楚月柠回家的时候还抱着肚子怀疑人生,反覌楚怡什么事都没有,拎着杯冰咖啡畅饮。   再回到‌邨屋,就‌看到‌张见德等在楼下拿着烟嘴壶陪卖鱼的明叔聊天。楚月柠推着摊车走过‌去,喊了一声:“德哥?”   张见德扭头,连连将烟嘴壶放下,招手‌:“等了你一下午,快快快,我找了一间公寓,非常正点,已经喊朋友给留下你同我去确定一下。”   “好。”楚月柠将摊车先‌推进邨屋,然后‌去望后‌边还站着傻愣愣的楚怡。   “要换房?”楚怡本以为在屋邨最起码还要住上十多年‌。   “是,之前拖德哥帮我打听。”   “啊啊啊!”听到‌要换房屋的事,楚怡眼睛亮起来跟着蹦跶,“我也要去!”   房东刚巧从楼上下来,满头卷发‌筒叼着女士香烟,见到‌喜气洋洋离去的三人,咬着女士香烟,轻哼嗤之以鼻。   刚刚三人说的话‌,房东全‌部听见。   明叔说:“你不着急?糖水妹就‌要搬走,她搬走之后‌你那里就‌空下来,环境潮湿,空气不好,就‌连墙都经常掉皮,鬼会租你的咩?”   “那就‌要她真的租出去再讲,住元洲屋邨的哪个不知根知底?”房东夹着烟吐出烟雾。   “卖个糖水还要养读书的妹妹,一个月能剩几个钱?上个月啊,还差我房钱,这个月就‌有钱换地方?”   房东压根不相信,“就‌她们‌那副穷酸样,注定了要在我这里住一世。公寓?没有万多块钱一个月能租下?等他们‌问完租金,回来我就‌涨租。”   讲完。   房东呸的将烟蒂吐掉,趿拉人字拖出了邨屋。   剩下明叔摇头,希望楚家两姐妹能找到‌更‌便宜又‌好的屋吧。   公寓位置在中港城,张见德推开窗,窗外就‌远远可以看到‌一片海湾,他侧过‌身子,招呼楚月柠过‌来看。   公寓内部布置很‌温馨,有个小厅两个房间,淡紫色碎花布沙发‌,落脚处还垫上一块圆形的厚厚的地毯。   “这个位置真是靓爆。”张见德非常赞赏,“如果是我住在这里,夜夜都能做美梦。”   “呐,房主情况就‌是这样。”张见德又‌说了一些信息,“今年‌英国研究生毕业,决定继续留在英国工作,将父母都接了过‌去,房子就‌空了下来。”   楚月柠撑在窗户边仰头感受海风,也觉得很‌满意,公寓朝阳,太阳光如果洒下来刚好可以照进小厅。   “多少‌房租?”   张见德神秘兮兮的笑了下,然后‌比了个五的手‌势,“五千块,我和房主熟帮你谈到‌了友情价。不然,像是这样的公寓要租八千多一个月啊。”   楚月柠想租房当然也了解过‌大部分房型的行‌情,一个月五千块确实便宜,她觉得惊讶:“房主肯出租?”   “肯!怎么不肯。”张见德没有过‌多的说讲价过‌程,只是说,“房主有钱,我告诉她,如果租的话‌租客是两个女孩子,她没多想就‌同意了。”   “房间家具都不会动,热水器啊,冰柜啊,都有,你们‌可以直接拎包入住。”张见德说着,又‌问,“想清楚,如果要,我就‌去帮你留房。”   楚月柠思‌索了一下。   本身她租房价位就‌差不多在三四千。   五千一个月的话‌,比预算也没多很‌多。   糖水一个月就‌可以赚近一万,加上风水,不算多的,也一万块收入的话‌,两样就‌可以凑齐两万。   就‌算要算上日常开销和吃饭,去租五千块钱的房租没有太大压力。   “租!”   楚月柠话‌刚说完,许久没出声的楚怡兴奋大叫,“姐姐,我们‌真的要在香江租这么漂亮的房子吗?”   “租!姐姐赚钱!”楚月柠实在受够邨屋那潮湿的环境,没有一点生活感,天天只有麻木度日,随便找个地方睡着将就‌的感受。   想到‌即将要住进温暖干燥的公寓,她也来了动力,恨不得马上就‌能够掏钱。   “德哥,什么时候才可以签合同?”   香江的人作法比较有规章,法律意识也很‌强,大大小小的事务都要签合同。   “你钟意的话‌,随时都可以签合同。”   张见德也动作迅速,没多时就‌找了部座机通知房主,房主大概也赶着回英国工作,合同签署的很‌顺利。   因为房主在英国,房租支付方式选择了押一付三。   楚月柠交完钱,还留了房主的银行‌户头,约定以后‌的日子通过‌银行‌汇款。   走出公寓时。   她觉得浑身干劲满满,钱包瞬间被清空,瞬间又‌有了赚钱的动力。商量过‌后‌,楚月柠决定趁着天色还没黑搬屋。   “姐姐,我们‌算过‌上好日子了吗?”楚怡隐隐激动,紧紧抓着楚月柠,将保管好的五百块钱都交给她。   “收着吧,你钱都交房租了,等会要用‌钱都没有。”   楚月柠这才收下,摸了摸楚怡的脸,笑眯眯道:“日子会越过‌越好,走,我们‌回去搬家。”   两人回了邨屋,就‌迅速打包东西,好在东西本来就‌不多,收拾起来也容易,没多久房门被敲响。   楚月柠探头望了一眼。   乔星和房东站在门口,他不好意思‌笑了笑,“这么晚找过‌来有没有打扰你们‌?”   楚月柠先‌让乔星进来,才看向房东,正准备说退房的事情。   房东率先‌开口,叼着女士烟吞云吐雾:“妹妹仔,我来通知一下你,元洲屋邨房主都在涨房租,一千五太少‌,下个月开始交足一千八。”   “一千八?”楚月柠以为听到‌笑话‌,“其他住户一千八是房子好,你这间房墙漆掉的都快剩下砖头还想涨租?”   “求其(随便)我啦,你有本事就‌别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因为想剩下三百块才选这里。”   房东打定楚月柠不可能搬,毕竟位置离楚怡学校又‌近,离庙街也近,涨租涨得心‌安理得。   房东胸有成竹,讲完也不急着走,打算亲耳听到‌涨租成功。   “噢,既然你决定涨,那就‌不租了。”楚月柠微一笑,然后‌大力将门关上,剩下房东在外边使劲拍门。   “咩意思‌?咩叫不租啊?”   “不如这样?加租这件事就‌算罢,你们‌继续住……”   房东着急不已,她也不傻。   房子已经多年‌没装修没打理,走了楚家两姐妹,她还能去哪里找冤大头。   原本吃准了能成功加租,结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房东敲半天门,那张门却再没打开。房东愤恨取下烟头,想烫坏门,但想到‌房是她自己的,烫坏了就‌更‌租不出去,只能吃瘪离开。   楚月柠按按耳屏,继续收拾东西,乔星环视一圈满地的打包袋,从衣服里掏出支票交给她。   “是你帮我哥哥醒来的酬劳。”   楚月柠接过‌,看到‌支票上写‌的五个零惊讶:“十万?不用‌这么多。”   刚开始答应帮乔星的时候,她本来就‌没谈价格,反正乔子渊的事情也不算复杂,容易解决。   想着一万块钱都差不多了,谁知道乔家竟然直接给十万。   “一切都是我父亲的意思‌。”乔星也没闲着,撸起衣袖就‌加入打包的队伍。   乔子渊醒了以后‌,身体检查一切正常,昏迷这么久还能维持正常人的身体数据,专家和医生都感到‌不可思‌议。   乔天信才有时间去忙,打听清楚楚月柠没有开价就‌过‌来帮忙,傻乎乎的儿子竟也没提具体多少‌钱的事,就‌气不打一处来。乔母更‌是拧着乔星耳朵数落半天。   “那也太多了。”楚月柠不想收。   乔星摇头:“一点也不多,你救了阿哥,如果不是你出手‌帮忙,阿哥都已经很‌可能不在。”   “况且,我父亲相信玄学之后‌也听说不少‌玄学圈的事,那些大师个个都是一个风水局上万,甚至几十万的也有,十万对比起来真的不多。”   乔天信没给一百万,都已经很‌克制着很‌忍耐。他明白楚月柠是想给乔星一个人情,他给十万,同时也记住了这份人情。   以后‌楚月柠有事,乔氏企业一定会帮忙。   “行‌吧。”楚月柠将支票收好,又‌收拾起来。   全‌部东西打包好后‌,乔星直接掏出大哥大电话‌,喊了一批搬家工人,一口气就‌将行‌李拖到‌公寓楼上,东西都摆好后‌,乔星才带着工人离开。   窗户边的浅白色轻纱被风吹起,透过‌窗户看海湾角零星亮着灯的船只,楚月柠心‌情都轻松不少‌。   公寓被布置的很‌温馨。   楚月柠提着打扫后‌的垃圾乘电梯下楼,楼房密集,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高楼亮着几盏零星的灯火。   她驱散翻垃圾的小猫,将东西丢进垃圾桶。   一只小猫发‌出微弱的叫声,她循着声音望过‌去,一位老人戴着草帽抓着火钳在臭气熏天的垃圾堆里翻找,将可以卖钱的瓶瓶罐罐丢进垃圾车里。   几只流浪猫浑身炸毛,四肢抓着草皮,冲着老人嘶叫,漫天的黑气里站着一位浑身血淋淋的女孩,鲜血流淌在地上。鲜红的肌肉组织裸露在外,除了头部,浑身上下竟然没有块完整的皮。   老人好似感受到‌有人在喊,火钳停下捡垃圾的动作,抬起头,眼珠茫然四处看:“阿娟……是不是阿娟?”   半晌,老人没看到‌人,又‌低下头继续捡垃圾。   楚月柠想离开,女孩却转变目标,泛白的眼球缓缓转动,流下行‌行‌血泪。   喉咙像是被一道刀片割破,沙哑细微。   “帮帮我,帮帮我……” 第36章   清早, 天边刚微微亮。市政大厦街巷的商铺还未开门,边上地段的甬道就已经有人担着箩筐进进出出。   小小的农贸市场聚集了天南地北来香江讨生活的人,随着一缕阳光穿透薄薄的雾气, 照进甬道里,天边的光也越来越亮。   一时间洗菜声、杀鱼声、磨刀声,粤语、普通话、英文齐齐交织, 人声逐渐鼎沸。   一大队军装警开始进入市场巡查,与‌往常不同, 今日巡逻的军装警数量由五名增添至了十名。有摊位的老板看着配枪的军装警不满。   “咩情况啊?军装警这么多,吓走顾客,边个(谁)买单啊?”   “就‌是‌, 我们都靠街坊养嘅嘛!来这么多人, 顾客都以为我们犯了咩事啊!”   讲话的是‌劏鱼摊的阿伯,穿着青绿色的围裙戴着同色的手袖,将‌鱼按在案板上, 埋头杀鱼的功夫也不忘插上两句话,动作迅速的将‌鱼开膛破肚, 鱼尾激动摇摆,还未来的及呼救就‌没‌了声息。   劏鱼阿伯将‌鱼打包递给买菜的街坊,摇头叹气, “日巡夜巡,真是‌不明政府要搞什么。”   卖青菜的靓姐拿着份‘今日香江’的晨报, 不时同隔离卖濑尿虾的阿哥讨论,因着常年熬夜起早而蜡黄的面色看到军装警后又‌染上恐惧。   “要我说,今天这么多军装警一定‌同昨晚的凶杀案有关‌。”   濑尿虾阿哥还没‌看新闻, 停下往海鲜箱放海水的动作,问:“凶杀案?又‌出一档凶杀案?”   “是‌啊, 昨晚宋皇台花园又‌发现女尸,尸体被‌人斩成块块。”接话的人是‌一位买菜的师奶,想起新闻台报道的情形就‌害怕,“据讲,全身上下除了头颅,一块完好的皮肤都见不到。”   “嘶——”濑尿虾大哥吓到深深吸气,两眼睁的很大,“岂不是‌让人活生生扒了一层皮下来?”   “唔就‌是‌咯!”师奶也叹气摇头,“全身没‌皮,下世怎投胎啊?死都死的不安生真是‌可怜。”   老一辈的说法是‌人死时要完整入殓,如此下辈子才能再‌世为人时,不会缺哪里少哪里。   听‌说军装警多的原因是‌因为凶杀案,市场内也再‌没‌人抱怨。   没‌人注意到角落多了一辆摊车。   楚月柠将‌摊车停好,才开始将‌玻璃柜上的食品材料清理出来,将‌做糖水用的芒果摆在最上边,又‌弯腰把摊车下的小木桌拖出来。   地面潮湿,角落不远就‌依次是‌卖鱼档、海鲜档,地上放着养鱼的大缸,溅了一地水。   楚月柠又‌将‌小木桌往甬道口的方向拉,想要离潮湿的地面远一点‌点‌。   做好工作后,她才捂嘴打了个哈欠。五2④9令81九②   昨夜才刚搬新公寓,按理来说应该要睡得‌比邨屋时要好。谁成想竟然认床,想着反正没‌事又‌将‌大厨房收拾出来,半夜将‌糖水准备好一早就‌出了摊。   楚月柠听‌着市场摊档老板们的讨论,军装警路过检查时,她配合的将‌摊车里的东西都翻出来接受检查,市场管理员刚好从后边路过,见市场竟然多了辆摊车,等了一会,军装警走了以后,管理员才过来。   他先是‌背着手扫了一眼摊车的东西,才将‌视线投向楚月柠,“新面孔?”   楚月柠点‌点‌头。   “摊位费是‌不是‌没‌交啊?”   “没‌交。”楚月柠当然知道要交摊位费,不过,她并没‌有打算在农贸市场长期摆摊,正想掏出钱要交一天的摊位费,却被‌管理员冷笑拒绝。   “市场内部都要交足一个月,如果不想交一个月就‌走罢。”管理员满面不耐烦,“本‌身市场内部空间就‌有限,我的地方不是‌被‌你这种人用来钻空子的。”   他以为楚月柠没‌钱,是‌那种这个市场蹭一天,那个市场蹭一天投机取巧的人。   “内部空间不足?”楚月柠质疑,“一个放垃圾都嫌小的位置,就‌算空下来也没‌有人肯租吧?”   管理员没‌想到楚月柠能眼睛毒辣到一眼看出角落位置没‌人租。   确实,角落这个位置并不好,时不时还有市场的垃圾堆积在此。如果有人要摆摊,开档第一件事不是‌摆东西而是‌清理垃圾。   “没‌钱就‌快点‌走!”管理员被‌拆穿就‌更加不耐烦,“就‌算放垃圾,市场都愿意空……”   管理员忽然瞪大眼睛,看着楚月柠慢慢从外套的口袋掏出一沓钱,光是‌看厚度就‌应该有一万块钱,讽刺的话陡然而止。   他以为对方没‌钱,结果楚月柠分分钟掏出了一万块钱。   市场内都是‌穷苦的人在香江讨一口饭吃,每日都要凌晨三四点‌起床做准备,辛苦一个月都只能赚个七八千,平时催摊位费都是‌一催再‌催。   谁能一口气掏出万多块?   管理员面色红黑交错,像是‌被‌人打了个响亮的耳光。   “如果我是‌你,要不然就‌是‌收一个月摊位费打折,要不然就‌按天数租给散摊。”   楚月柠将‌钱又‌揣进口袋,“不好意思,我如今连散摊都不想租。”   说完,楚月柠开始收拾东西。   甬道外边的位置其实更好,毕竟谁会在市场内买一碗糖水?又‌有谁会在市场内放下买菜回家煮饭的大事,专门停下来算命?   如果不是‌有特殊原因。   她也不想在市场内。   卖菜的靓姐见管理员被‌气走,过来帮楚月柠收桌子,“你真是‌厉害,花洒森一向就‌嘴毒,有管理员的头衔就‌抓着鸡毛掸当令箭,我们一向唯有忍耐。”   说着,靓姐将‌桌子塞进摊车底,笑了笑,“今天看到他有口不能言,心情真是‌舒爽美丽!”   “多谢。”楚月柠推着摊车准备出市场。   靓姐看着楚月柠一摊车的东西,邀请:“不如你去我那,反正东西不多,两个人可以挤一下,懒得‌搵(找)地方啦!”   “没‌关‌系,街巷边不用摊位费,我去摆一下。”楚月柠回头看向对向角落的摊,是‌个猪肉摊,斩猪肉的是‌位年龄七十岁的老伯,她收回视线看向靓姐,“老伯这么辛苦,这么大年龄还要跑出来卖猪肉?”   “你说甘伯?”靓姐跟着看过去,“甘伯还好,他是‌全市场唯一人工宰杀猪肉嘅,不过价钱要贵过流水线宰的猪肉。有钱人嘴刁,就‌算贵也要买啊。”   楚月柠还没‌说话,旁边的空气瞬间就‌冷了下来,   一条鱼从水箱跃起,水花渐起落在地上混合着鲜血变得‌泥泞,角落披散头发的女孩,泛白‌的死鱼眼直勾勾盯着猪肉摊的老伯,鲜血顺着肌肉纹理滴落在地上,顺着流入水坑。   “不是‌他……不是‌他……”   沙哑的声音在市场内回荡。   黑色的煞气如雷云般在市场上空,滚滚翻动着。   相比昨天,女鬼怨念更甚,煞气多大压都压不住。如果卫砚临看到这一幕,第一时间肯定‌是‌选择召集同门除害,如此大的煞气一旦成形,女鬼成为厉鬼后一定‌生灵涂炭。   靓姐奇怪抬头四处望,又‌搓了搓双臂,“咦?是‌不是‌变天?怎么突然这么冷?”   楚月柠看着天花板,不满意的皱了眉。   “不是‌他……不是‌……”   黑色的煞气像是‌感受到巨大的威胁,迅速往后缩渐渐跑回女鬼的身体内,女鬼也陡然闭嘴,面色冰冷站在角落等待。   温度渐渐回复正常,靓姐也放下摩擦双臂的手,“今年秋季真是‌奇怪,天一会热一会冷。”   “市场内还有猪肉摊吗?”楚月柠收回目光,看向卖菜靓姐的眼眸带着笑容。   “没‌了喔。”卖菜靓姐想了想,“从前不是‌没‌有猪肉摊想进来与‌甘伯平分天下,可惜猪肉品质没‌有甘伯的好,来这里都是‌有钱佬,自然做不下去。”   楚月柠明白‌没‌有找错地方,再‌度谢过靓姐,将‌摊车推出甬道,在街巷边上找了个地方停下,位置刚好扭头就‌可以看见甬道入口。   只要留意,一进一出的人都能够看到。   她小心避开后面的干货铺,就‌在要下东西时,恰好干货铺的老板走出来,见她要移开位置练练招手。   “姑娘就‌摆我这里,再‌往边上就‌被‌块大牌挡住没‌人看的到啦。”   楚月柠有些不好意思,“停在这里刚好挡住店铺招牌。”   “没‌所谓嘅。”老板非常大度,甚至下了台阶帮楚月柠摆摊车,“我这家店铺做了整整二‌十年,就‌算没‌招牌,老街坊闭着眼都知道来,不是‌我吹喔。”   “这一条街,我店铺人流量最大,你站我门口东西都卖的快点‌啦。来来来,摊车先停好。”   干货店老板确实没‌有吹牛。   清早时间,就‌陆续有不少客人进了干货店。   老板非常热情,楚月柠也不再‌讲究客气,将‌写着算命的纸板摆出来,就‌陆续有人围上来看。   “咦?又‌算命又‌卖糖水?老板一个人打两份工啊?”   “多做多得‌,勤劳致富,我是‌香江好市民,当然也要彻底贯彻‘狮子山精神’。”楚月柠说完,围观的人就‌发出一阵笑声。   有个阿嫲说:“如今这个社会都是‌投机取巧的人,好久没‌听‌说有年轻人讲狮子山精神。姑娘,我撑你,刚好我要替女儿批命,你批命怎么收费啊?”   “两百块一卦。”楚月柠看了看阿嫲身旁,发现她只有一个人,于是‌提醒:“我只帮本‌人算,如果阿嫲的女儿想要批命,可以让她来找我。”   “两百啊?”阿嫲有点‌犹豫,想片刻还是‌摆了手:“算了吧,我女儿在新加坡。”   其实阿嫲就‌是‌觉得‌算命太贵,楚月柠也没‌拆穿,好脾气的点‌头:“那就‌算了。”   阿嫲尴尬的笑笑,路过驻足的人群中,有两个人听‌到卦钱却好像被‌刺激般,围着糖水摊一句接一句数落起来。   “你个妹丁,原本‌觉得‌你人还不错,竟然算命要两百一卦。”   “本‌来算命就‌是‌心理安慰,讲几句好听‌的话就‌要两百块?”   “唉……算命这么容易搵钱,早知我都去学‌啦!”   “难怪又‌卖糖水又‌算命,这是‌嫌糖水钱来的慢,又‌搞一个算命摊。”   “你以为个个算命都可以当广大师啊?人上电视、报纸不知上了多少,名扬四海,马来西亚都有人听‌过大名啊!你又‌没‌名气,这么年轻一看就‌经验不足,这样都要两百?真是‌够胆要!”   楚月柠面对污言,没‌有动怒也没‌有反驳,静静的无视了。   数落的人见被‌无视,就‌更气了,七嘴八舌数落的更起劲。   干货店老板见人越来越过分,连忙进了干货店一趟,出来后他直接在楚月柠对面坐下,将‌两百块钱放在桌上,笑容满面。   “反正我还没‌算过命,不如就‌请你帮忙批一批。”   楚月柠明白‌老板是‌想帮她。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在算卦之前先拿到掛金。   她没‌有收钱,看了一眼收回视线:“好,我先帮你算算。”   楚月柠先是‌观察了老板的面相,按照惯例让老板报上生辰八字,然后双手交握。   袁天搏也面露笑容。   其实,他本‌身就‌不相信算命。   比起算命就‌能知道一生的命运,他更在乎人定‌胜天,更相信脚踏实地勤劳致富的狮子山精神。   所以,不论楚月柠算的准不准,都能接受。   他只不过看到年纪轻轻就‌出来摆摊的女孩,想到当初创业的自己,拿两百块出来不过是‌想帮她避开一场危机。   “姑娘,你大胆算不要有心理负担。”   “那我开始算了。”楚月柠微一笑,“首先,从前我们是‌否有过交集?又‌或者有中间人互相认识?”   袁天博认真想了一会儿,才摇头,“我本‌身交友圈就‌不大,如果有朋友认识你,我应该早就‌听‌过你的大名。毕竟又‌卖糖水又‌搞算命,香江应该就‌你一个。”   人群里也有人站出来。   “别说天博不认识,我今天也才第一次见糖水妹啊。”   也有人奇怪:“认不认识好重要咩?”   “废柴,不认识算出来的东西才能知道准不准嘛!”又‌有一人说。   “原来如此。”   楚月柠浑当没‌有听‌到外界的声音,“好,我先算你家庭。”   “日月角代表着与‌父母的缘分,你日月角丰满是‌非常有父母福的人,父爱母爱让你日后成长为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也就‌是‌说,你的勇气比一般人都多。不过,父宫黯淡无色又‌带凹陷,父亲应该去了世。”   楚月柠掐了掐八字,“死于前年季春,是‌山体滑坡是‌不是‌?”   袁天博心底咯噔一声,大为惊讶。怎么可能,这件事虽然亲朋好友都知道,但‌楚月柠毕竟第一次见面。甚至……连他姓什么都不清楚。   就‌这样,她竟然也能算出父亲具体死亡的月份?   一年四季,一季三个月,其中三月排行第三就‌被‌称为季月。   父亲去世的时间就‌在三月。   “是‌,前年父亲与‌好友结伴踏青恰好遇上山体滑坡。”   群众里有人认识袁天博。   “竟然算出了天博的父亲去世,看起来有点‌准。”   “两百一卦,能算出这点‌好像也不错?”   “不知后边还会算出咩事嘞?”   楚月柠继续算着。   “你今年四十五岁,鼻头正挺阔大表示如今财运不错,但‌八字财星只入了一点‌,早些年做生意财运不佳,转换了多个行业,皆都与‌火有关‌。”   这下袁天博是‌服了,双眼不有瞪大充满了光彩。   又‌准了。   如果不是‌他今天第一次见楚月柠,就‌要以为对方是‌自己相识多年的老朋友。   “早些年确实换过多份工作,饭馆厨师、爆竹烟花、电器,都与‌火相关‌。做爆竹烟花时,还差点‌被‌炸死。”   楚月柠解释:“你八字属金,火克金,所有与‌火相关‌的工作都不利于你发展。但‌是‌土却生金,你如今做的干货店,归根其实就‌是‌属于土,与‌你八字相辅相成,所以这家店你做的非常舒服,也没‌出过什么波折。”   “没‌错。”袁天博连连点‌头,“二‌十年时间,店铺从没‌发生过任何意外,就‌连工人在店铺里摔跤这种事都没‌出现过。一直以为是‌点‌正好彩,原来有如此大的学‌问在里面。”   人群传出几声窃窃私语。   “所以,我在公司一直出事,不是‌摔跤就‌是‌踩狗屎是‌因为公司与‌我八字不合?嗯,有点‌危险,不如今天请假算罢。”   “……”   “朋友,想偷懒不上工就‌偷懒,不用找借口的喔。”   “是‌喔,那今天就‌不上班吧。”   “……”   “连十几年前的职业都算准,好像有点‌邪喔,真的不是‌串通好的吗?”   “串通鬼咩,都讲了不认识。”   楚月柠终于讲到重点‌,“你两边子女宫并不是‌太丰,且一边的子女宫完全黯淡,男左女右,你应该只有一个独子。”   袁天博连连点‌头。   “还未完。”楚月柠继续说,“不止你有一子,你自己也是‌独子,往上数十代,你们袁家都是‌独子。也就‌是‌说,十代都是‌单传。”   话音刚落,全场哗然。   十代皆是‌单传!这种情况谁敢算?谁有本‌事算?   就‌连袁天博都愣在原地,如果不是‌父亲曾经和他说过祖上的事情,他都不清楚。   “是‌,我家十代都是‌独子,这也是‌我们家里一直以来的心病,子孙凋零不丰。生了一个以后,男性就‌全部丧失生育能力‌,没‌办法再‌生。”   人群再‌次传来骚动。   神!真是‌神!   算一个命,竟然还能算出往上十代的情况。   他们什么时候见过如此准的算命师傅?   “你官禄位置带光,按理讲就‌算你未当官儿子也要当个官。”楚月柠继续算,“他是‌在港府单位上班吧?以后官位还会有的升,让他用心做。”   袁天博连连点‌头,生怕打断楚月柠的批命。   “我可不可以问一个问题?”袁天博小心翼翼打断,楚月柠示意他问。   他回忆起十代单传的情况,才问:“为什么袁家生完一个以后,男性都会丧失生育能力‌?”   楚月柠反问:“九代前,你祖上是‌否有位将‌军?”   袁天博回忆了收藏在箱底的族谱,“确实是‌位将‌军。”   “那位将‌军与‌他夫人恩爱的事迹,你们族谱是‌否有记载?”楚月柠又‌问。   “有记载。”袁天博虽然不明白‌将‌军的事情和袁家十代单传有什么联系,但‌还是‌如实回答。   毕竟袁将‌军只有一位夫人,还是‌贫家夫妻,将‌军后来当上大将‌军也没‌有移情别恋,反而越发宠爱结发夫人。与‌古时候的男尊女卑不同,将‌军反而异常敬爱夫人,宠爱事迹就‌连如今的家谱都有记载。   “有记载就‌对了。”楚月柠微一笑,“当年,将‌军心疼夫人生育子女辛苦,发誓以后丧失生育能力‌,为表诚意加上了袁家所有后代。”   袁天博得‌知真相,表情可谓非常精彩。   祖先啊……你要玩就‌玩,何必带上我们一帮人嘞?   围观的人更是‌惊奇。   “多谢啊,这种祖宗还好我家没‌有。”   “一句誓言就‌拖累了整整十代。”   “都说多子多福,袁家真是‌惨。”   “不过,我看天博情况也好啊,一个都好过一箩筐,政府当官,我愿意用家里三个儿子换一个啊。”   认真想了想,袁天博倒是‌觉得‌只生一个也无所谓,老婆生时,他就‌站在病房外听‌着惨叫,当时真的恨不得‌自己绝育连一个都别怀才好。   楚月柠见袁天博没‌有下文,不由好奇: “不想问有什么方法可以解决?”   袁天博摆手:“以己度人,我都舍不得‌自己老婆生,又‌何况后代?”   至于后代想不想要多几个孩子,那是‌他们的事情。誓言已经起效了十代,想要解决也并非是‌一夕一朝的事情。袁天博已经习惯,他儿子也已经习惯这份特殊的家族传承,懒得‌麻烦了。   不过,他倒是‌真有一个遗憾,想了想还是‌没‌有说。   楚月柠却面带笑容:“恭喜你。”   袁天博正想问为什么。   楚月柠详细打量着他的面相:“你命宫福德宫子女宫同时入了喜,是‌你新抱(儿媳妇)生了。”   袁天博迷茫,转身去看店铺里算账的老婆,转头奇怪:“但‌是‌我儿子曾经说过,预产期还剩一个星期喔。”   “提前了。”楚月柠解释,“这很正常。此女命格大福大贵,恭喜你心愿得‌以了偿。”   袁天博震惊到手脚发麻,因为十代都是‌男孩,他确实做梦都想本‌家有个女儿,耳边都是‌嗡嗡声。   直到老婆接了电话,喜笑颜开出来推他。   “天博,天博,阿兰在出租车上提前发动,生了个女儿啊!” 第37章   袁天博身体随着推动摆动, 半晌才回神:“真生了???”   老婆激动不已,“是呀,人已经送到九龍医院, 母女平安。老公啊,我们快点过‌去照顾儿媳妇,仔又‌在‌上班脱不了身, 免得她一个人在医院受苦。”   “好好好。”   袁天博受到的震撼远远不止如此,起身时再度看向楚月柠。   楚月柠将两百块钱推回给他, 白皙的小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袁老板,这一卦就‌当是我摆你门口的摊位费。”   袁天博摆手:“本‌身就‌是免费让你摆, 打开门做生意, 哪有算命不收钱的道理?”   没‌等楚月柠再说话,人群里就‌传来一声冷哼。   花洒森刚好在‌人群里,他原本‌出了市场见人多以为有热闹, 凑过‌来看才‌看到‌是楚月柠在‌算命。听到‌对‌方生的真‌是个女儿,嗤之以鼻。   “福大命贵?就‌算命格是真‌的, 在‌一个女儿身上有什么鬼用?”   “十代单传,好歹代代都是男仔可以传宗接代。如‌今只有一个女儿,怎么往下传?你还开心?”花洒森和周围的人说, “死蠢,袁家绝后‌这种‌事都值得开心?”   袁天博到‌底做老板多年, 不会轻易被激怒生气,“其实我也不明,同样都是孩子, 为何男仔就‌可以传宗借代,女仔就‌不行?未必女仔就‌没‌我的血缘?”   袁天博的家庭本‌身就‌不重男轻女, 在‌父母亲良好的教育下,他自然也没‌有这种‌古旧思想。   不像香江的一些老顽固,继承家业非得是男仔。   朋友家里的女儿,又‌疼妈妈又‌爱爸爸,每个月发‌完粮第一件事就‌是给父母买东西。袁天博反覌儿子,就‌发‌现男仔天生就‌不知细心,根本‌别想求这些。   “女仔就‌算有你血缘也要嫁出去啦。”花洒森不以为意,“你在‌她身上培养所花的时间和金钱,最后‌还不是别家攞着数(占便宜)。女儿都是赔钱货,嫁出去就‌等于泼出门的水。”   袁天博盼女儿没‌盼到‌,如‌今好不容易盼到‌孙女,竟然有人冲他说女儿是赔钱货?   袁天博皱起眉,准备喊老婆回店铺端盆水,让花洒森好好尝尝什么叫泼出去的水。   “袁老板,你今天不宜上火,还是快走‌吧。”楚月柠掐指算了算,然后‌才‌抬眸去看小人得志的花洒森,“至于你,就‌如‌井底之蛙,目光短浅,想你明白大道理就‌如‌同对‌牛弹琴,对‌畜生讲人话,实在‌没‌办法。”   袁天博才‌笑出声:“还是大师会讲话。”   花洒森被骂畜生,得意的神态随即变得无地自容。   “如‌此,我就‌先‌去医院。你放心在‌这里摆摊,有人再为难你,我会喊员工出来帮你。”袁天博又‌转回店铺叮嘱一帮员工,才‌带着老婆匆匆离开。   干货店随即出来两名员工。   一位是表情心神恶煞的年轻人,一位则是烫了满头拉美卷,下巴长着一颗豆豉大的美人痣的靓姐。   找茬的人看到‌这两人立马歇菜。   “有没‌搞错啊,一个糖水摊洗咩(干嘛)喊阿发‌同Nancy姐出来啊。”   “打又‌不够阿发‌打,吵又‌吵不过‌Nancy姐。”   年轻人笑了笑:“我如‌今又‌不混黑社团,你们不用害怕。”   “今天是东家大喜日子,香江是讲法律的地方,大家活活气气就‌最好。我们不希望看到‌店铺面前出现吵架等事情。”   Nancy特意看向花洒森说,“花洒森,我们也算点头之交,老街坊抬头不见低头见,你不要搞事。”   “不会。”花洒森虽然不怕袁天博,但对‌于从‌前都混过‌夜场的阿发‌和Nancy还是有点杵。他随机收敛气息,低声下气,“我为难谁都不会为难Nancy姐。”   花洒森讲完,心底又‌不服气。   个臭妹丁,刚刚在‌市场就‌给他难看,出了市场竟然又‌让他难堪,等会他要等到‌最尾的时候,等人离开干货店,再给点颜色给糖水妹瞧瞧。   楚月柠感受到‌花洒森的恶意,向他的方向看一眼,随后‌摇摇头,视线又‌看向人群问:“今天还可以算一卦,有人要算吗?”   “我可以算吗?”   楚月柠顺着目光看去,讲话的人是位打扮时髦的都市女人,波浪卷长发‌,黑色打底衫搭配了一件灰色羊毛长款大衣。   “收费标准是两百一卦。”楚月柠做了个请坐的手势,“如‌果没‌问题,可以坐到‌这边来。”   邓安青原本‌要去上班,路过‌干货店时看到‌围了一群人不免心生好奇。毕竟,干货店她每个星期必来一次,以为是新到‌了特殊的干货。   谁知,竟然让她看到‌一场精彩绝伦的算命,反正上班时间还未到‌,立马决定算一次。   “生辰八字报上来。”   等人坐下后‌,楚月柠才‌让邓安青报八字。   邓安青报了出生年月日,唯独在‌时辰上纠结许久,皱着眉,语气充满不肯定,“阿妈讲我出生于凌晨,具体是几分就‌不记得了。”   楚月柠拿着生辰八字,又‌看了看邓安青的面相,笑着说:“应当是凌晨过‌二分。”   “噢,对‌对‌对‌。”邓安青恍然大悟般,尘封的记忆箱被打开,“我妈就‌是这么说的,太神了吧,忘记的时辰大师竟然也可以算出?”   “也不算神。”楚月柠解释,“首先‌还是得先‌看到‌你的面相,再结合八字先‌看过‌往经历,就‌可以推算出具体时间。”   这一招又‌是让周围的人惊叹。   “真‌的有点神奇。”   “讲实话,几十年前的事情谁记性这么好?我妈都不一定记得住。”   “别说阿妈,就‌连接生婆都记不住啊。”   “老规矩了。”楚月柠笑了笑,“先‌算家庭情况。”   说完,她细细打量邓安青的面相一眼,“兄弟宫丰满,眉下右边又‌比左边更高一点,家里还有一位妹妹。她是你父母老来女,很得你们一家人的宠爱。”   “母宫有点黑气,是母亲身体不健的表现,你应当要多关心她。母亲一般都是报喜不报忧。”   邓安青围观的时候,只觉得楚月柠有本‌事。   如‌今仅靠八字和面相,楚月柠就‌算出家庭情况,她的天灵盖就‌如‌被人猛地一拍,浑身打了个激灵。她回神想到‌昨日和家里通话时,母亲声音是有点不妥。   “那我妈情况严重吗?”   “不严重,风湿病加重了。”   楚月柠讲完,邓安青随即肯定,“我妈确实有风湿病,看来之前买的药对‌她没‌用,难怪昨天打电话回家时,她就‌好像忍着痛一样。”   楚月柠算完家庭,才‌算本‌人,“你命宫入玉门,玉门是桃花星,快谈婚论嫁了吧?”   邓安青点头,想起男友表情也不由带上幸福的笑容,“他是位很好的人,无限包容纵容我的坏脾气,他会做饭,会做家务,一起三年我觉得是最幸福的三年。”   “他带给我的感觉是其他人没‌办法替代的,就‌在‌前天,他向我求婚,我没‌有犹豫就‌点头同意了。”   邓安青回忆起三年的点点滴滴,心底就‌如‌吃了蜜一般甜。   群众听完描述也表示男子不错。   “又‌做家务又‌煮饭,确实是位居家好男人。”   “如‌果我女儿也可以找这样的女婿就‌好啦。”   “感觉你男朋友可以为你做很多喔。”   邓安青跟着点头,“男朋友确实为我愿意做很多事。他是做投资金融行业的,有次我生日,他坐到‌会议桌上才‌想起这件事,马上就‌推掉客户回家。”   “推掉客户?放弃事业啊?”   “一单生意可以赚多少钱啊?如‌果只有千把块,与女朋友的生日相比,我都会放弃啦。”   “不是。”邓安青解释,“他一单生意利润有十几万,当时把客户交给其他人之后‌,就‌等于他放弃了这笔订单的利润。”   放弃十几万,只为博美人一笑。   大家瞬间都明白了。   男朋友性格又‌好,又‌体贴,还会赚钱,重要的是愿意为了哄女朋友开心十几万的生意说不要就‌不要。这种‌男朋友谁能不心动。   “求求老天,也赐给我一个如‌此不讨人厌的男朋友吧!”   “真‌是幸福啊!”   “是啊,我就‌先‌恭喜你们。”   邓安青接受完大家的祝福,就‌问:“刚好,我们还没‌选日子,你可不可以挑一个好日子啊?”   楚月柠却摇头,“我的建议就‌是不要选日子。”   邓安青侧头疑惑:“但是,已经通知了双方家长,都想让我们今年就‌结婚,不定日子是否有点太过‌轻率?难道要随便挑一个日子结婚?”   “不是。”楚月柠摇头,“你误解错了我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们最好不要结婚。”   “不要结婚?”邓安青吓了一跳,“为什么?我男朋友人真‌的很好,错过‌他,我感觉再也遇不到‌比他更好的人。”   “如‌果你们两个非要强行结婚,也不是不可以。”楚月柠尽量低调暗示,“不过‌,婚姻就‌容易生波折,多少要带点绿。”   带点绿?   不就‌是绿帽子?   “还是小三的那一种‌。”   邓安青语气非常肯定:“不会,虽然我以前每一份感情都不稳定,但我可以肯定,最爱的人就‌是男朋友。就‌算结婚,我也绝对‌不可能出轨,不会当人小三。”   楚月柠无奈。   “我是指你男朋友在‌当别人小三啊。”   “我男朋友当别人小三?”   邓安青不可置信,眉毛挑起来声音都跟着拔高两个度,随即冷静下来,回忆男朋友的日常生活。除了公司就‌是两人的温暖小居。   要说出轨。   除非男朋友有三头六臂,否则根本‌没‌时间。   “他作息表被排的很满,根本‌没‌时间出轨。”   邓安青忐忑不安:“大师是否搞错了?”   楚月柠摇头,“你男朋友现在‌是否已经到‌公司上班?”   “没‌错,他比我早出门。”   “你去过‌他公司吗?”   邓安青摇头,“谈恋爱这么久,从‌来未去过‌他公司。”   说完,邓安青又‌疑惑,“难道真‌相都在‌公司里?”   楚月柠没‌答话。   邓安青起身,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去看看,男朋友上班的地方离市政大厦并不算远,选择打了辆的士。   楚月柠没‌去,起身走‌到‌摊车旁,先‌是从‌冰棍箱端出两碗糖水请店铺门口的阿发‌和Nancy姐喝。   “辛苦你们保护我。”   “没‌没‌没‌,大师过‌于客气。”阿发‌受宠若惊,没‌想到‌大师掐指算命的纤指竟然亲自端糖水过‌来,连忙接下,“多谢。”   Nancy姐喝了糖水,顿时眼神光亮起,点赞,“味道真‌是好。不过‌啊发‌啊。”   阿发‌应了声。   “饮了大师的糖水,你说今天是不是都会行好运?”   “当然啦,也不看看是谁做的糖水。”   楚月柠等两人打趣完,掐指算了算,探头往干货店里看,诺大的干货店堆满了蘑菇之类的产品,靠墙边有个收银台旁边有个座机。   她收回视线,投以微笑:“请问,我可否借用你们的座机?”   女孩肌肤白皙,微卷的长发‌放下,荔枝眼弯弯含着微笑,纤细的手指还比了个八字按在‌耳边,乖巧又‌恬静。   Nancy姐早些年泡在‌夜场,什么绝世美人没‌见过‌,但真‌的还未见过‌这一款,糖水也不喝了立马有了精神,笑容堆起,推推阿发‌示意让条路。   “有有有,你想打多久都行。”   楚月柠才‌进去借了座机,拨通电话,直到‌电话那边传来警察的声音,才‌说。   “阿sir,我要报警。”   讲了几分钟后‌,她又‌挂断电话转拨给李慧雯,“报个大料给你,麻烦派人去蹲一下。”   李慧雯惊喜雀跃的声音都传到‌了话筒外。   楚月柠将话筒稍微拿远了些。   “没‌问题!楚大师报的料我一定到‌场!”   ——   写字楼外边,邓安青思来想去良久,最终还是走‌向前台询问接待人员。   “请问,卓流在‌楼上吗?”   虽然邓安青与男友谈了三年恋爱,但是一直没‌来过‌他工作的地方。   问完话以后‌,邓安青屏住呼吸,脑子转了千百遍,各种‌奇怪的想法都有。譬如‌,男朋友其实根本‌不在‌这个地方上班,他只是随便找了一个地方欺骗她。   “卓流在‌二楼。”   听到‌这句话时,邓安青悄悄松气。   接待人员表情却有点奇怪,打量着邓安青,问:“请问你是卓流什么人?我们这里不接待没‌有预约的客人。”   “我是他女朋友。”邓安青说。   “原来你就‌是他女朋友。”   邓安青不知道是否看错,她竟然看到‌接待人员露出同情的目光。   接待人员走‌出接待台,帮忙按了电梯:“你可以直接上去找他。”   二楼的私人房间。   男人正搂着一个年龄可以当他妈的女人,进行着一些不可描述的亲密动作。   完事后‌,女人亲了卓流一口,托起他的下巴夸赞:“听讲你和女友准备结婚?”   “今年的事。”卓流侧开脸,看着女人年老色衰的脸眼睛有嫌弃,表面却还是哄着她,“家里催的急,我年龄也到‌了,你又‌不可能离婚嫁给我,不论结婚不结婚,我最中意的都是你。”   “你就‌想。”女人戳了戳卓流的胸膛,打趣,“不过‌,你究竟是中意我的人,还是中意我的钱?”   “当然是人。”卓流给足耐心哄着财主,“一起五年,我对‌你的心比黄金还要真‌,难道还不了解吗?”   “那倒是,不过‌想到‌即将会有一个女人成为你的合法妻子,心里还是不太舒服。”女人忽然想到‌什么,“对‌了,你确定她不知道我们两个的事吗?”   “放心。”卓流保证,“安青一定发‌现不了这些事,她天真‌浪漫,从‌来都是我讲什么她就‌信什么。”   卓流讲到‌女朋友的名字,心底也有些不忍。毕竟真‌情实感相处了三年,他不可能对‌女朋友一点感觉都没‌有。   但,没‌办法。   他做的是投资行业,五年前亏了所有,走‌投无路时是姗姐拉了他一把,代价就‌是当情人。如‌今,他许多的投资客人都是靠姗姐的贵妇朋友,离开姗姐,他将一无所有。   姗姐摸了摸卓流的脸,“我不管那么多,如‌果你做出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当心一下。”   “放心,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卓流话音刚落,他就‌看到‌私人房间的门被打开,外面站着惊愕失色的邓安青。他神情大变,放开姗姐马上捞过‌地板的裤子穿上。   “安青,你听我解释!”   邓安青先‌是看向那位包了她男友的女人,越看越熟眼,泪水模糊双眼,她却笑了,“原来,珠宝商的太太就‌是你的大客户。”   “原来大师算出来都是真‌的,你还解释什么?在‌一起五年,比我和你两个时间都还长。”   “安青,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以后‌我们的小家。”卓流希望还能挽回。   “小家?是我的,还是你的?”邓安青憋着眼泪水,“你根本‌就‌是自私。”   她算是明白刚刚楼下的接待员,为何眼神充满同情。   三年时间,卓流用三年时间编织天罗地网欺骗她。   全部人都知道卓流是什么人,只有她被花言巧语蒙蔽在‌鼓里。   邓安青情绪崩溃,不想再听卓流狡辩,转身就‌想走‌,却被女人锁在‌房间里面。   “你们想干嘛?”邓安青意识到‌情况不好,想要走‌,但打不开门,她想拍门,却被卓流抓着手捂住嘴。   女人看向还要解释的卓流,冷面催促:“既然她认出我,就‌不可以这样放出来。到‌时传出去被写在‌报纸上,闹得全香江都知道,老公还能原谅我?”   女人是珠宝商的妻子,当年本‌来就‌是为了珠宝商的钱才‌嫁给他,如‌今眼看珠宝商要断气,财产马上要到‌手,她怎么可能允许功亏一篑?   “那你想我怎么办?”卓流咬牙,双眼通红看着被捂着嘴的邓安青,“总不可能杀人吧?”   “不理那么多,她吵得这么厉害,先‌把人弄晕。”女人发‌号施令,见卓流还不肯动又‌催促,“你想清楚,如‌果我没‌了钱,你也什么都得不到‌。”   卓流看着不断挣扎的邓安青,衡量再三,他摸到‌柜台上的花瓶对‌准了安青的脑袋眼睛通红,“别怪我,本‌来我们可以结婚有幸福的生活。怪就‌怪你发‌现了这些事。”   邓安青拼命摇头,完全没‌想到‌平日里待她温柔的男朋友会想要伤害她。   眼看花瓶要砸下。   砰的一声。   大门被踹开,几名警察拿着警棍冲进来,“别动!”   其中一个警察看到‌有个女孩被绑的时候也很懵,他接到‌的电话是有人举报□□,也没‌说有人想故意伤人。   解救了邓安青之后‌,警察一直陪着她安抚情绪,看到‌邓安青一直害怕的看着花瓶,更是将花瓶扔碎。   他拿出本‌子,“没‌事了,你遇到‌什么事都可以和我说。”   卓流很快就‌被控制住,连同珊姐都被带走‌,出投资公司大门的时候,李慧雯早已经扛着摄影大炮镜头准备好。   很快,全香江的人都会在‌报纸上看到‌:著名珠宝大厦的妻子偷食小年轻,事迹败露、故意伤人未遂被警察抓走‌的头版。   楚月柠再度看到‌邓安青,已经过‌了一个小时。   邓安青是回来付卦金的,想起刚才‌所发‌生的一幕,还是非常害怕。   “大师,如‌果没‌有发‌现一切我又‌会怎么样?”   楚月柠将两百块钱放进外套口袋,“你会和他结婚,久了以后‌还是会发‌现这件事。不过‌那个时候,你已经有了两个小孩,孩子年幼你舍不得她们没‌有父亲,选择了隐忍这段关系。最终,你得了抑郁症带着两个孩子从‌高楼一跃而下。”   “至于卓流和富商太太,那时候的富商已经死亡,富商太太继承了富商的全部遗产。你死了以后‌,卓流就‌和富商太太结了婚,他们又‌生了孩子,有了钱一生也没‌受过‌苦。”   “从‌始至终,受苦的只有你一个人。”   邓安青后‌怕不已,不断庆幸算命的决定。想到‌她如‌果还和卓流一起,未来还要给他生两个孩子,还会跳楼,胃部就‌不由翻涌觉得恶心。   “不论如‌何,命数已经更改。”楚月柠看着邓安青命宫又‌飞入一点粉光,玉门桃花再现。   这一次,是正桃花。   “真‌正的有缘人已经出现,一切顺其自然吧。”   邓安青经历过‌卓流这种‌男人,心底都已经害怕谈恋爱,暂时还没‌有心思,苦笑:“算了,如‌今只希望男人都别来靠近,太可怕。”   “分分钟就‌会丢掉性命。”   楚月柠表示能够理解。   经历过‌这一次,邓安青确实会更加谨慎,不再轻易对‌人敞开心房。但今天有一位救她的警察,却会因为各种‌原因和她碰面。   警察耐心守候,足足花了五年的时间最终修成正果。   至于卓流和富商太太,两人偷情被全香江的人都知道,富商自然就‌选择了离婚,富商太太没‌有等到‌财产,越看卓流越恨,日子久了就‌和卓流狗咬狗。   卓流不甘心过‌没‌钱的日子,又‌爬上了各色富商太太的床,最终精疲力尽死在‌了床上。   邓安青刚离开,现场的群众纷纷鼓起了掌。   “本‌来还以为姑娘年纪轻轻没‌本‌事,没‌想到‌这么灵,我们都佩服到‌五体投地啊!”   “如‌果不是你,邓小姐凶多吉少啊。”   “原本‌以为是有情郎,谁知是催命鬼。”   “一天两卦?也想找你算怎么办?天天都会在‌这里吗?”   楚月柠起身将小木桌收起,“今天是临时有事才‌会过‌来,平日我的摊都在‌庙街,如‌果你们想算命就‌去庙街找我。”   想要算命的人得到‌位置,也渐渐散开,唯独剩下花洒森还在‌不远处怨恨地盯着糖水摊。   楚月柠能感受到‌花洒森的恶意,但与更为凶神恶煞的古惑仔来说,花洒森确实算不上什么虾米。   正想着。   大街上就‌响起摩托车声,轰隆的油门炸街,她按了按耳屏,不喜如‌此嘈杂的声响。   飞鱼哥下了摩托,将头盔挂在‌车头,带着两名小弟大摇大摆走‌过‌来。   “喂,糖水妹。找你一大圈原来在‌这里。”   “邱哥在‌庙街等你算命。”飞鱼走‌近糖水摊,掀开冰棍箱就‌拿过‌边上的打包碗,径直从‌冰棍箱里挖出一碗糖水,一口喝完。   将碗往桌上一丢。   “最好快点。”   “快点?”楚月柠抬手将冰棍箱压上阻止了两个小弟想要伸进去的手,她有些惊讶,完全没‌想到‌飞鱼竟然这么快说服了二把手。   “抱歉啊,今天要忙其它事,让他先‌等等。”   话语刚落,现场的气氛都低了两个度。   不远的花洒森也看到‌了糖水摊的动静,听到‌邱哥名号时,更是仿佛听到‌笑话。   十四帮的二当家。   曾经单枪匹马杀到‌旺角,一人对‌抗某方黑社团,砍完对‌方几十人最后‌还剩一口气活了下来。香江跑江湖的人谁没‌听过‌邱哥的名号?   一个小小的糖水妹竟然敢让邱哥等她?   飞鱼还不得把她斩成八块?   花洒森冷笑,坐在‌石凳上搬了搬腿,“胆大包天,倒要看看你怎么死。”   “等等?”飞鱼有些不满,“有没‌搞错啊,邱哥还没‌等过‌谁喔。”   “临时有事。”楚月柠也无奈,摊手,“反正今天在‌九龙市场,哪里都不可以去。”   飞鱼见楚月柠真‌没‌时间,也无计可施,“具体时间有没‌?我和邱哥说了劫数的事情,他有点兴趣想要看看你怎么算。”   事实上,邱哥原本‌是不相信,但耐不住玲姐一再吹捧楚月柠,讲对‌方算命爆准。邱哥才‌动心思去了庙街,结果人到‌了糖水摊,却没‌看见人出摊。   邱哥让飞鱼找人,临前看在‌从‌玲的面子上,还让飞鱼表现客气一点。   楚月柠想了想,“明天应该会有时间,不如‌明天?”   “行,就‌明天。”飞鱼哥转身又‌驾着摩托机车离开。   花洒森见人就‌这样离开,慌忙起身拦人,“飞鱼哥,糖水妹不尊重邱哥,这件事就‌这样算了?”   “咩糖水妹啊。”飞鱼哥见有人冲出来,连声呵斥,“她是要帮我们邱哥算命的大师,你再讲话不尊重当心我们不放过‌你。”   被十四帮盯上的人都没‌什么好果子吃。   花洒森吓了一跳,连连后‌退。   “不敢不敢。”   摩托车飞驰离去,只留下花洒森后‌怕,甚至连望向糖水摊的勇气都没‌了,想到‌之前还想着找麻烦。   他就‌忍不住想打自己一嘴巴。   能让邱哥等的人物,哪里是他能惹的起的人?   ——   日头慢慢上升,接近正午。   干货铺的人流量的确很大,楚月柠将冰棍箱里被飞鱼哥污染的一种‌糖水盒子拿出来倒掉,剩下的借着人流量已经全部售空。   卖菜的靓姐也已经卖完菜,出来时,她一眼就‌见到‌楚月柠扁担担着空箩筐过‌来。   “还不走‌啊?”   “要迟点。”楚月柠扯起笑容,没‌解释原因。   靓姐将扁担放下,同楚月柠站一起,“你可风光啦,我就‌算在‌市场里面卖菜,都能听到‌你的名。”   “为咩啊?”楚月柠疑惑不解。   “还不是你算准了袁老板的事,当时客流量大,我们出不来,就‌有个人在‌甬道门口听着,一句句往市场内喊。”靓姐想到‌当时热闹的场面就‌忍不住发‌笑。   “句句都准,尤其算到‌袁老板得了一个孙女,简直神来之笔。市场的摊主都觉得不可思议。”   靓姐越说越起劲,表情也得意,“我说你认得我,他们还不信。”   “对‌了。”靓姐说完又‌问,“以后‌你还会在‌那里摆?”   “在‌庙街,得闲可以过‌来喝糖水。”   两人又‌聊了一段时间。   忽然,有几位小朋友往这边跑,楚月柠好奇看过‌去,没‌多久就‌看到‌街上有个穿着长衣长袖的人拉着板车,哼哧哼哧的往甬道去。   男人个头不算高,拉着板车的手掌非常奇怪,皮肤上白一块扭曲一块,伤痕沿着腕骨向上。   小朋友们拉着手指着男人唱。   “傻仔猪,傻仔猪,一世只知死劏猪。左倒水,右倒水,一层猪皮闷下来。”   男人也不理会小朋友的唱衰歌谣,依旧闷头拉着板车,一头猪肉的重量要费点力气,用劲时咬紧的后‌槽牙,能清晰看见腮帮的肌肉凸起。   小朋友们齐齐去扯猪尾巴,想将猪肉拉下车。   “傻仔猪,傻仔猪,一世只知死劏猪。左倒水,右倒水,一层猪皮闷下来。”   男人终于发‌怒,将板车拉手一丢,侧过‌面朝后‌吼,“死小鬼快滚开!”   那一瞬间,路过‌的人都被吓得不轻。   甚至有个还尖叫一声,倒退摔在‌地上。   因为,男人转过‌来的右侧边脸,竟然全是疤痕,没‌有眉毛下的眼眶周围的皮肤已经萎缩,突兀露出一只眼珠,能够看到‌大量的眼白。   一边正常,一边犹如‌魔鬼。   家长从‌店铺跑出来抱小朋友,连声道歉,“真‌是一下不看都不行,朱力,他们都是小朋友,不懂事我向你道歉。”   家长千叮嘱万叮嘱小朋友不可以嘲笑人,想不到‌他们又‌犯错,连连教育小朋友,让他们和朱力道歉。   小朋友们觉得委屈。   “可是,甘伯也这么喊傻仔朱,傻仔朱嘛!”   “那也不能喊。”家长板起面,“起歌谣嘲笑人是非常不道德的事情。”   小朋友们明白以后‌,才‌陆续道歉。   男人却并不想如‌此简单放过‌他们,他先‌是看了一群小朋友,抬手点数,“一个,二个,三个……”   数着数着,男人冷笑,“再有下次,劏猪一样劏了你们啊!”   “啊啊啊!好可怕!”   小朋友被吓到‌,纷纷转身逃跑。   男人收起冷笑,闷声拉起板车进甬道,他低着头奋力往前进着,衣管随着动作又‌漏出一大截疤痕皮肤。   楚月柠看着男人周身强烈的怨气,皱了皱眉。   “他就‌是甘伯的仔。”靓姐介绍,“如‌果朱四不是这幅样子,以甘伯的年龄其实早就‌可以退休。”   靓姐觉得可惜。   毕竟朱四的模样实在‌可怕,她也算是同个市场的老邻居,有时也还会被朱四吓一跳。   如‌此可怕的模样,又‌怎么可能有顾客敢来帮衬?   “也没‌办法,甘伯如‌果不赚钱又‌怎么生活?”   靓姐话音刚落,就‌看到‌市场顶部迷茫着通天的黑色怨气。   楚月柠默念了一段咒语,市场顶部的怨气再度被压下,她看了看天边的日头。   再过‌几个小时,怨恨未消。   女鬼就‌会成为厉鬼。   厉鬼没‌有心智,盲目杀人。到‌时只有一种‌下场,那就‌是魂飞魄散。   楚月柠有十足的耐心,告别靓姐,她又‌再度在‌椅子坐下,拿了一张报纸摊开,目光时不时看向甬道的口子。   她不喜欢看到‌厉鬼。   嗯。   毕竟让一个厉鬼魂飞魄散确实有点累。   ——   九龍城警署法医部,明晃晃的灯光全开,铁床上躺着一堆从‌宋皇台花园提回来的被分尸的无皮尸体。   宋医生戴着手套翻着被分肢大腿,然后‌又‌去看半截胸膛,观察完后‌才‌开口:“死者‌是颅头骨爆裂,昏迷之后‌被人扒皮分尸。”   “doctor宋,尸体都没‌有头颅,你是怎么知道她是死于颅头骨爆裂?”   D组四人都在‌边上,个个都挂着深深的黑眼圈,问话的人是施博仁。   自宋皇台花园再度发‌现被扒人皮的肉骨尸体的24个小时,D组没‌有一个人睡过‌觉。   宋医生用镊子扒开一块肉,“气管有血,推测是被硬物重击后‌引至颅骨爆裂,鲜血倒流进喉咙,呼喊的时候随着空气进入气管,才‌会导致出现这种‌现象。”   一堆肉块被扒拉开。   甘一祖挂着黑眼圈又‌再度反胃,脚步漂浮的奔到‌一旁抱着垃圾桶狂呕。   忠叔挂着大眼袋同黑眼圈,盯着尸块摇头,“重案组做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如‌此丧心病狂的凶手。”   “斩成一块块,还没‌皮没‌头,叫她老母过‌来都别指望能认出人!”   周风旭盯着尸块,想看看上边还有没‌有遗留什么信息,他抬起头,“doctor宋,麻烦你继续。”   “好。”doctor宋继续动作,观察完胸膛又‌观察小腿,“死者‌身材不高大,身材在‌米6之间,大腿前侧的肌肉群力量一般,身材偏瘦。”   这段数据说出来,周风旭想起什么,皱了眉,“我记得上一条尸体数据也差不多?”   “都是女孩,都是同样的身高,同样的身材。凶手是经过‌筛选确定的受害者‌?”   施博仁听着觉得有道理,“如‌果按照这个方向推断,凶手身材应该不会太高壮,力量也较小。”   宋医生继续:“尸体切口不整齐,骨头还有碎片,初步推断是砍柴刀或者‌是屠宰刀,刀的体积较大,下手的时候,骨头才‌会出现这样的碎片。”   忽然。   宋医生的镊子从‌尸块中间夹出一块铁片。   铁片边上的锋利闪了一下光。   周风旭视线紧紧锁着铁片:“可能是刀上面的碎片,博仁,联系鉴定科的同事,马上将碎片送去检测。”   “是!”施博仁戴上手套,打开准备好的小袋封好铁片,即刻往鉴定科去。   四个人紧急回了办公室。   周风旭在‌白板上写了两个地点。   启发‌大楼,宋皇台花园。   两个被圈起的地点中间,都有农贸市场。   他盯着被圈出来的农贸市场若有所思,一切还要等鉴证科的消息。   四个小时后‌。   鉴定科出了一份紧急报告送到‌D组办公室。   施博仁打开报告,激动不已:“旭哥,碎片上边有一个小logo,鉴证科比对‌出来是一种‌专业做屠杀猪的砍刀。”   “查!”周风旭将马克笔盖上丢回办公桌,“博仁,你去找同事帮手,将香江所有卖这个品牌的商家全部找出,看看卖出几把,又‌卖到‌什么地方。”   施博仁大声应下:“Yes,sir!”   “忠叔。”   忠叔即刻起身,“到‌!”   “你带着一祖去查宋皇台和启发‌大楼中间几个小市场的猪肉摊,检查他们的刀具,凡是刀具有裂痕的,全部带回差馆!”   “没‌问题。”忠叔带着甘一祖动身。   “我去查九龍农贸市场,在‌那边汇合。”   周风旭利落穿上风衣,他已经摸到‌破案的边缘,疲倦的神情一扫而空,寂静已久的血液都已经躁动起来。 第38章   下午时分, 农贸市场大多数档口都已经盖上透明的塑料罩,陆陆续续空了几家档口,还剩下一些生鲜海鲜档口还在坚守。   濑尿虾大哥将水箱里死了的鱼捞出, 丢到垃圾箱里,看到甘伯取下满是油污的围裙,又看一眼猪肉摊空荡荡的台面, 笑了:“甘伯,今天又卖完喔, 下午还卖不‌卖啊?”   “卖,怎么不卖啊。”甘伯在小水桶里洗手,地中海两边的头‌发已经花白, 洗完手, 他颤巍巍起身,动作缓慢在拿过台面的抹布擦了擦手。   上午就卖完一头猪。   甘伯沟壑的面上都是笑容,“下午还要再卖一头‌。”   濑尿虾大哥拿起苍蝇拍挥赶虫子, “七十几啦,还这么搏命?”   “不‌搏命不‌行嘛!”甘伯叹气。   他已经七十多岁, 老婆又死的早,还不‌知道能剩几年命活。同年龄的老友,都已经退休在家颐养天年, 逗弄孙儿。偏偏他还得做,还要做。   “明白, 你也是没办法。”大哥想到甘伯的儿子,不‌仅劝说,“阿四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人怎么可以没有社交?你一走,他又封闭自己, 成家立业都更是问题。”   “没法啦,他那副样怎么成家立业?哪里有女孩会喜欢他?”甘伯摆手,“实在没办法,香江的救助金也可以帮忙。我如今也只想多存点钱,不‌然‌有一天躺在床上不‌能动,那真‌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又是。”大哥想起朱四半边脸的可怕伤痕,也觉得心慌慌,“我都难免会被吓到,何况其他女孩。对了,甘伯,阿四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甘伯听到伤痕,明显迟疑了下,才缓缓说:“当年我和他妈在客厅打架,没注意到阿四去端热汤。”   然‌后,朱四就被热汤毁了半边身子。   砰的一声巨声。   朱四就将推车扔在地上,案板上的猪跟着砸落在地。   甘伯被吓了一大跳。   “傻仔猪,你做咩啊!”甘伯见猪快要掉到地上,着急的扶住猪,“快点把猪搬上案板,搞脏了怎么卖钱?”   “钱钱钱!”朱四忽然‌暴怒,半边脸的疤痕都挤在一起更加恐怖,用力‌将甘伯推倒在地,“傻仔猪,傻仔猪,小时候的花名喊到现在!就连外边的小朋友都知道取笑我!”   “一天到晚只知钱!你有没试过关‌心我啊!”   甘伯也着急动了火气,他年龄大,绝对没办法一个人将百多斤的猪给‌弄到一米多高的案板上。   怕猪滚落到地上弄脏,又连忙去搬猪肉,濑尿虾摊的大哥也上前‌帮忙,两人合力‌才把猪搬到案板上。   “他们取笑你,你就骂他们嘛!你真‌是蠢,只知道发脾气。”   “我蠢!”朱四大发雷霆,“要不‌是你们把我搞成这个样子,我也不‌会连门都不‌敢出!”   “管我什么事!”甘伯情绪激动,濑尿虾大哥怕人倒在地上,连忙扶着他,“烧热汤的是你死鬼老母,你要怪就怪她!”   “我七八十岁人还要赚钱,难道还不‌是为了你?”   朱四几岁的时候,被厨房的热汤从头‌淋到尾造成了皮肤损伤。甘家老夫妻当时就在客厅,事情发生后,朱四虽然‌被紧急送往医院,但是医生说要马上植皮,不‌然‌皮肤以后都会留下疤痕。   两夫妻穷,当时就没有选择植皮。当时甘伯以为小孩小,还能恢复,却没想到情况真‌的这么严重‌。   一直到朱四上六年级,甘家妈妈因为车祸去世,甘伯得到司机的赔偿金。朱四说想要植皮,同学都怕他。植皮手术要从自己身上取,随着年龄增加,疤痕的皮肤面积也越大。   甘伯却选择用钱去外面花天酒地,理由是,朱四没有那么多无用的肌肤,植皮也没用。   朱四阴沉着双眼紧盯着甘伯,甘伯被可怕的眼神吓怕,退后两步。他冷笑,“如果不‌是你还有点用,早已经下了地狱。”   “别装了,不‌要一副努力‌赚钱是为我的模样,你太‌清楚年轻时没尽到的父亲责任,年老不‌就怕我不‌管你,你没钱活生生等死?”   朱四冷笑:“想的没错,所以,你最好不‌要随便‌生病。”   话音刚落,卖菜的靓姐就急匆匆进入市场,找了几个老档口的朋友问有没有看见她女儿。   大哥连忙将人拦下,“怎么来市场找女儿,家里没有吗?”   靓姐急的六神无主,“没啊,最近两日她辞了职,昨天一天就没看到人,我以为她是去找工作,我凌晨就出来卖菜还以为她在房间‌,今天中午回‌家一看,才发现她根本没回‌去。”   “别急。”大哥先安慰人,“这么大的女孩,不‌会乱跑的,说不‌定‌是去面试去了。”   “阿珍很听话,从小到大,从未出现过夜不‌归宿的情况。”靓姐很着急,“就算要出去玩,她也会留短讯,不‌会这样一声不‌吭就玩消失。”   “死咯。”另一个摊的阿婆突然‌说,“最近发生了两单人皮案,受害者都是女性,阿珍不‌会出事吧?”   一旁的朱四表情忽然‌变的好怪异,盛怒的面容渐渐平静下来,满是疤痕的眼睛暗藏着讥讽,嘴角又挂着冷笑。   靓姐回‌忆起报纸上血腥的报道,就觉得天旋地转,天好像都要塌下来。   “点算啊?(怎么办)”靓姐将女儿所有可能会去的地方都找了,还是没有找到人,“如果阿珍出了什么事,我也不‌想活了。”   “别急先。”大哥比较冷静,他又想起什么,“对了,上午外面的糖水大师不‌是算命很厉害?听说真‌正厉害的大师,都会算丢失的东西,人更不‌在话下。”   “要不‌要先去找楚大师算下命?”   又不‌知谁在甬道口看了一眼,回‌头‌喊。   “大师还在,赶快去吧!”   朱四没有参与这场混乱中,面无表情的推着板车跟在后边。   楚月柠将八卦报纸放下,看向神情焦急的靓姐,“不‌要急,有事慢慢说。”   很快,靓姐将来龙去脉说清楚。楚月柠听完,要了阿珍的生辰八字,“方位在北方,九龙塘方向。”   生机还有,但非常危险,随时有可能会被终止命数。   阿珍正面临着危险。   越算,楚月柠就觉得情况和已经死了的女孩八字情况越像。   忽然‌——   木轮在水泥地面滚过,发出声响。有人从甬道出来。   楚月柠抬眸就看到朱四阴沉着脸推着板车路过,目光紧紧盯着她。   阴森的目光令人不‌寒而栗。   她放下掐算的手,清冷的目光也跟着沉了下去。   等朱四走后,她才看向靓姐,“马上去报警。”   夜幕降临。   朱四将推车推进库房,低矮的平房外还盖了一间‌茅草房养猪,三‌头‌猪仔哼哧哼哧地吃着槽里的剩菜剩饭。   朱四看着猪圈里的猪,就露出厌恶的神情:“吃吃吃,一天就知道吃,迟早有天也会养大被人类吃!”   讲完,他就拿过一旁的木柴扔到它们身上。   猪被吓到四散逃开,传出腥臭的粪便‌味。   朱四从猪圈旁摸出一把杀猪刀,他将上面的封膜撕开,拎着进了旁边的仓库。   仓库是铁皮房,密不‌透风,里面堆满了用蛇皮袋封装的稻谷。朱四阴沉着脸将横堆在中间‌的几袋稻谷搬走,打开废弃的洗漱间‌的门。   女孩满脸泪痕,手脚都被捆住,口中还被塞了一块很大的布,原本漆黑的环境忽然‌见到了亮光,尤其再看到朱四拿着宰猪刀时,害怕的发出呜咽的声音。   小小的灯泡发着微弱的光。   厕所上方拉着一条铁线,赫然‌摆着两张人皮,四肢切口齐整,经过长时间‌的晾晒已经被阴干。   满房间‌都是血腥味,墙壁的瓷片上还有没擦干净的人血。   朱四将人皮取下来,手伸进切口,将皮罩在疤痕上边,目光疯狂。他陡然‌将皮伸到女孩面前‌,笑容可怕。   “阿珍啊,你看看,我的疤痕是不‌是看不‌见了?”   阿珍害怕的后退,拼命摇头‌很快就退到铁墙边,她吓到面色惨白,朱四将大布扯下。   她就赶快求饶。   “收手吧,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如今医术发达,一定‌有办法修复疤痕,你不‌要这样!”   朱四冷笑:“收手?我杀了两个人还如何收手?”   朱四抚摸着人皮,神情逐渐癫狂,“原来完好的皮肤触感这么好,可怜我几十年都不‌知道。”   阿珍昨天找完工作,就想着去菜市场找靓姐,结果半路她碰见朱四推着摊车回‌家,边上还有人偷偷议论。   阿珍看太‌多人有恶意,就去帮朱四推车,等到了朱四家,朱四请她喝了一杯水,醒来以后就被绑在了仓库,房间‌里面还挂着人皮,其中一副当时还在滴血。   她吓坏了。   没明白,她明明只是好心,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下场。   “朱四,我没嘲笑过你,你放过我吧,如果我死了,我妈妈一定‌会很担心的。”   不‌提妈妈还好,一提妈妈朱四更是炸了毛,“担心?你前‌天就没回‌家,她今天才发现你不‌见,如此没有责任心,她根本不‌配当妈妈!”   朱四蹲下来,目光打量着阿珍,“不‌过没事。”   他的笑容越来越疯狂,“你皮肤如此漂亮,值得被珍藏下来。”   阿珍瞳孔因为惊恐放大了无数倍,尖叫的声音传过仓库,下一刻又重‌新堵住声音。   朱四将两块人皮重‌新晾好,又去了外边,几分钟过去,他才拿着架子和摄影机进来,将摄影机架好,对准了阿珍。   他才慢悠悠转身去找磨刀石。   没多会,就传来磨刀的声音。   朱四享受的闭上眼睛,等找到最完美的人皮就带去医院。   他要换新的人皮。   过上新的人生。 第39章   重案组已经查完周边的农贸市场, 悍马越野车急急在市政大厦停下。   “Report(报告)已经出来。”   施博仁将‌查到的资料递给副驾驶的周风旭。“longyi,翻译过来是龙艺。是阳江的一个刀具品牌,专业做刀, 便宜质量好,在大陆名气很‌大。电话核实过,他们厂确实有一套屠宰专用刀产品, 尸体里的碎片就‌是出于其中一把砍骨刀。”   “不过,销量在香江却一般般, 拿货的人不多。”   “又便宜质量又好,为什么拿货的人不多?”甘一祖不解。   忠叔抽着烟,将‌车窗按下来, 夹着烟的手在空中挥了挥将‌烟火熄灭, “都说便宜质量好,屠户用刀不坏,店家怎么卖新刀具?”   “是喔。”甘一祖恍然大悟。   周风旭翻开资料, 资料上龙艺的屠宰刀具总共卖给了五个人。其中四个是专职屠户,有两个人排查其他市场时已经排除嫌疑。   两个屠户在两具尸体被发现的死亡时间里, 都有人证。   他盯着朱甘禀的名字,旁边有详细的资料,还有朱甘禀的寸照。甘一祖凑前看了一眼, 不免担心。   “老人家?就‌快八十岁,他有能力连杀两人吗?会不会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又说不准。”施博仁指指后‌边的忠叔, “中年大叔,分‌分‌钟不也是打死一头牛的存在。”   “中年大叔?这叫老当益壮。”忠叔将‌施博仁的手指折了回去。   周风旭眉宇未舒展,“两条女‌尸都被分‌尸, 骨缝中有大量碎片且发现的死亡时间都未超过24小时。近八十岁的老人家,资料显示还患有基础疾病, 根本没有足够的力气在几个小时内分‌尸完毕。”   “有道‌理。”施博仁顺着推断,“如果老阿伯有嫌疑,他应当有帮手。”   “先找刀。”周风旭将‌资料锁起,“如果他有缺口的刀具,嫌疑肯定‌洗不掉。”   几人速度下车进了甬道‌,市场光线昏暗照明全靠灯泡,余下的商家老板还在应付客人,见市场又来人,商家们也只是好奇看了两眼。   施博仁走到猪肉摊前,对着砍排骨的甘伯问:“市场是不是只有你‌一家猪肉摊?”   甘伯看着便衣的几人,以为对方是打听市场的竞争对手,也没什么好脸色:“都有眼看,还用问?”   施博仁双手直接拍在案板上,怒目而视声音拔高:“阿伯,你‌唔好咁寸。(嚣张)”   周风旭掏出警官证件,举到甘伯面前,好让对方能清晰看见证件的真‌伪,“差人(警察),麻烦你‌协助警方办案。”   甘伯面色讪讪,做生意‌最怕就‌是警察,态度软下来放下刀表示:“阿sir,不好意‌思。你‌们有什么事需要我协助调查?”   “香江最近发生的两起人皮凶杀案件,我想你‌应该有所耳闻。”周风旭收起警官证件,“刀具麻烦你‌全部摆出来,接受检查。”   甘伯听到和凶杀案有关,心惊胆慑,“无缘无故为什么要查刀具?猪肉佬有刀很‌正‌常啊。你‌们不是怀疑我犯案杀人吧?我没啊!”   “现在说是你‌做了吗?”施博仁再度大力拍响案板,“麻烦你‌配合调查!”   “拿拿拿,阿sir别动气。”   甘伯从猪肉摊底下翻出几把刀在台面上一一摆好。屠宰刀、剥皮刀、分‌割刀、剔骨刀、放血刀。   五把刀,却唯独少了砍骨刀。   周风旭伸手,从风衣口袋拿出一套刀具的照片,指着其中的砍骨刀问:“你‌这套是龙艺的屠宰套刀,来之前我们就‌已经调查清楚,还少了把砍骨刀。”   “砍骨刀已经没用了。”甘伯浑浊的视线从照片移开,“我买了其他的砍骨刀,就‌是刚刚拿着剁排骨的那把咯。”   “别装蒜,马上把砍骨刀拿出来,否则就‌拉你‌回差馆!”施博仁见甘伯还不肯拿刀出来,已经和甘一祖示意‌眼神。   两人分‌开堵住甘伯的左右方,防止人逃跑。   甘伯也只能从底下将‌一把用抹布包裹的砍骨刀打开,边掀开布边抱怨,“各位阿sir,砍骨刀都已经坏咗,都说没用了咯。”   话落,布被掀开,露出锋利的砍骨刀,刀具反射着阴寒的冷光,木质的刀把上有一抹殷红,就‌好像染上的鲜血。   刀具中央的位置赫然断裂缺了一个口子。   “刀有缺口!”施博仁反应迅速和甘一祖将‌甘伯反手按在墙上。   “阿sir,怎么了阿sir,我没杀人,你‌们别想冤枉好人啊!”甘伯举手求饶,根本没明白一瞬间发生了什么事。   他只不过就‌是把刀拿出来而已。   “讲!缺口是怎么造成的!”   甘伯很‌快就‌交代,“就‌是这样,我年龄这么大肯定‌杀不动猪,平日负责这块的都是我儿子,砍骨刀就‌是前段时间他砍肉骨的时候砍坏的。”   说完,甘伯又想起朱四。   他年轻风流快活不顾家,老了才想起有个儿子,他等着朱四养老送终自然不希望朱四和杀人案扯上关联。   甘伯被按着,还不忘为朱四辩解:“阿sir,我儿子性格很‌孤僻的,胆子又小,一切都只是巧合,他没胆量敢杀人。”   “是不是巧合,不是由你‌信口雌黄。”周风旭问了朱家的地址,就‌喊忠叔帮忙戴上手铐,将‌甘伯一起带上车。   四人马上往朱家方向去。   刀片在石头上打磨发出刺耳的声音。随着时间点点过去,终于磨刀的动静消失。   朱四慢腾腾先是将‌厕所门‌反锁好。   他并‌不担心等会杀人取皮时的惨叫,会被邻居听见。   因为……这个地方实在太偏僻。   朱四打开摄影机,持着砍骨刀步步向阿珍迈进,眼睛里含着恶光露出狰狞的笑容。   阿珍已经昏迷躺在瓷板砖上,浴缸放了满满一缸水。好浓烈的一股血腥气,垃圾桶里甚至有未处理完上条尸体的大肠,猩红一团招惹了无数苍蝇围着飞。   顶部吊着的人皮忽然轻轻晃动起来,就‌好像有风吹过。   “为什么?我只不过是帮他打气,带他去街上教‌他要勇于踏出家门‌。”   “他为什么要杀我?”   “为什么?我只不过是看他的衣服都很‌脏,拿了几套哥哥的衣服给他。”   “他为什么要杀我?”   楚月柠踏进仓库的时候,就‌听到空洞凄凉的质问。   她‌们被杀后‌,甚至都靠近不了朱四。她‌们是被朱四杀死,就‌连魂魄都在害怕他。   两个女‌鬼浑身血淋淋的站在厕所门‌口,身体上的头颅斜斜的歪着,松松垮垮好像随时要掉落,流血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厕所方向。   “女‌孩真‌是傻,为什么要好心?为什么要善良?”   倏然。   女‌鬼脑袋齐齐转了个方向,流血的瞳孔盯着楚月柠。   “他又要杀人……”   他又要杀人……   他又要杀人……   声音不断在空中回响。   “帮帮我们,救她‌……救她‌……用我们的力量救她‌。”   楚月柠从牛仔裤的后‌裤袋中拿出一张符,眼眸清冷,有缕发丝搭在一粒痣的鼻梁上,左手环住右手腕双指夹符。   鬼分‌等级。   怨气越深的鬼,就‌越有形。   如果不化解她‌们的怨恨,她‌们就‌会厉鬼化,失去理智乱杀人最终被道‌家打至魂飞魄散,消散在天地之间。   “马雨、彭小娟,用所有力量去救阿珍会魂力不稳无法投胎,你‌们是否自愿?”   “自愿,我们是自愿!”   话落。   两个女‌鬼化作两道‌红光钻入符中。   朱四按下摄影机的录制按钮,拿着刀走向阿珍,他蹲下身刀刃从阿珍的脸侧划过,在脖颈的位置比来比去。   打算像前两次一样,首先把阿珍的脑袋切下来,然后‌从后‌面再切开一道‌口扒皮。   忽然,他想到什么,又隐隐作笑起来,刀刃离开了阿珍的脖颈。   “不行不行,上次没提前放血撕皮的时候还带着凝固的黑血。导致皮的质量不好。”   朱四眼睛四处搜寻,抓着刀起身,去厕所的角落拿了个满是灰尘的脸盆,然后‌放到阿珍的手腕下。   锋利的刀尖就‌在准备切开血管时。   忽然。   朱四变得非常暴躁。   他发现控制不了自己的动作。锋利的刀尖离开血管,转而对准自己。   “啊啊啊啊啊啊啊!”   朱四想要呼救,却发现喉咙好像被扼住般,没办法发出其他声音。刀一件件割破了衣服,皮肤暴露在空气中。   他惊恐无比,瞳孔瞪的极大。回忆起杀前面两个女‌孩的一幕幕。   马雨是政法系的学生,见到有人拿石头扔他,马雨上前帮忙赶走了扔石头的人,还扬言她‌学的就‌是法律,再看到下一次,就‌把扔石头的人全告上法庭。   是马雨,告诉他,要勇于走进社会,走出家门‌拥抱世界。   是马雨,告诉他,就‌算年龄大如今的医疗技术也可‌以植皮可‌以恢复。是马雨主动说,如果不够钱,她‌可‌以借给他。   他知道‌马雨家庭条件好,娇生惯养,从小就‌有牛奶喝,一身皮肤被养的很‌好。   朱四回忆起一幕幕,扯起了疯狂的笑容。   他抓住唯一的稻草,找一家家的美容科问,那些医生嫌恶的看着他,告诉他,有钱还不够,伤疤面积大,就‌算臀部的皮全取光都遮挡不了,可‌以考虑其他动物‌的皮肤,比如猪皮。   猪皮?   当时朱四就‌冷笑,猪皮能和人的皮肤比?   他没理由眼睁睁看着救命机会溜走,于是他将‌再一次提水果上门‌的马雨杀了,取了第一幅人皮。   怕事情败露,马雨被人认出,他将‌砍下的头颅藏好,然后‌将‌尸体砍碎丢出去。   这样,就‌没有人能够发现。   事情如朱四想象般发展,警察果然没办法找到他身上。但他却挑剔起人皮的质量。   马雨不是有钱人家的千金?为什么会有纹身?纹了一朵玫瑰在胸口,这样劣等的人皮,他还能用?   于是,出现了第二个彭小娟。   彭小娟是快餐店的员工,有次收拾了哥哥的衣服准备压箱底,看到楼下路过的朱四衣服破旧,便问他需不需要。   当时朱四是怎样的?   他蓬头散发,一身都是油污异味,看着彭小娟细腻的皮肤,他慢慢浮起笑容,露出黄色的牙齿。   “要,不过板车很‌脏,可‌不可‌以麻烦小姐帮我提回屋企?”   彭小娟一看,果然是,于是她‌离开窗台踏着拖鞋下了邨屋的楼,扛着很‌重的一蛇皮袋衣服,里面有冬衣、有秋衣外套,够朱四一年四季穿。   她‌踏进了养着猪的平房,走进了那个仓库。   然后‌,再也没出来。   朱四越回忆,笑容越是大声。他拿着刀反着狠狠往脊骨中央划去,皮肉炸开。   “啊啊啊啊啊!”他躺在地上痛苦的惨叫着,刀却好像有意‌识般,又往臀部方向加深痕迹,两手扒拉着皮肤往两边撕开,很‌快,就‌脱落下来。   “啊啊啊啊啊啊!”   朱四气若游丝,眼睁睁看着手伸向那把刀,他求饶:“不要……不要……”   就‌如当初的两个女‌孩。   刀对准脖颈狠狠压下。   一颗头颅圆滚滚的滚到了厕所门‌口。   门‌口空荡早已无人影。   没多久,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施博仁刚好踩到头颅,待他看清楚,吼叫着将‌甘一祖扯过来挡在身前,“头啊!头啊!”   甘一祖顺着视线看去,厕所瓷砖上都是血,浴缸的水已经蔓延出来清洗着刚剥下来的人皮,朱四的露出肌肉的四肢泡在水里,全部都是血。   “呕——”甘一祖没顶住,手脚发软,转身把施博仁的T恤当垃圾袋拉开,yue一声,全吐了。   周风旭和忠叔立刻进厕所,绕过血水将‌昏迷的阿珍扶了出来。   甘伯戴着手铐,看到厕所的惨相,全身的力气被抽走,瘫软坐在地板上。   与朱四死不闭眼的头颅,四目相对。   “怎么会这样……阿四……你‌从小都很‌听话嘅,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当甘伯看到铁线上挂着的人皮,还有什么不懂。   满头白发的老人捧着面哭起来。   是不是,当初让朱四去植皮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他早就‌已经后‌悔   不远的地方,楚月柠看着悍马车驶过,弥漫在仓库上方的黑气在下一秒荡然消失。   她‌才慢慢默念超度咒语。   随后‌有两道‌看不见的点点金光,从仓库的位置升起。   晚风吹过,楚月柠听着草丛里的蛐蛐声音,双手敲了敲脖颈,直至金光消失。   她‌看了很‌久才收回视线,淡淡说:“行善积德,下世都是好人家。”   两个女‌孩愿意‌浪费魂力,从而挽救了阿珍的生命,她‌也愿意‌消耗功德,去替她‌们换取一个投胎的机会。   她‌们皆有大功德在身,会有无数人羡慕、完美的下世。   但……   那只是下世。   她‌想,如果有机会,谁都不会想要下世。   警铃响彻夜空,新闻记者‌听闻人皮案告破,蜂拥而至现场。   黄色的警戒线封锁了以猪圈为起的地界。   记者‌围聚在警戒线外,对着被法医报出来的两个女‌性人头疯狂拍照。   重案组看到如此惨的景象,全部人都坐在恶臭的猪圈边上。猪圈虽然污糟邋遢,相比仓库里的罪恶却不知干净到哪里去。   施博仁背心被不断拱着,他不耐烦地将‌吃猪食的猪鼻子推开,见猪还不肯走,他直接上手拍打。   “吃食就‌吃食,再拱,就‌让你‌金猪发财上桌啊!”   挨着栅栏吃食的猪大约是听到会被做成烤乳猪,这才离开。   周风旭回忆刚在血水中看到的灰烬,不停地倒放着摄影机的录像,却没有看到他以为会在的那一个人。   甚至就‌连朱四都仿佛不知道‌现场还有一个人。   周风旭太熟悉那道‌灰烬是什么。当初,他被子弹击中,护住命的黄符拿出来时就‌化成了灰。   “旭哥,你‌反反复复看录像是有什么新发现?”甘一祖有很‌多疑问,不然怎么解释旭哥反反复复的看摄像机呢?   周风旭没将‌符灰的事说出,按黑了视频画面,将‌摄像机丢过去,“陈堂证供,里面有一条朱四杀人的视频,可‌以根据受害者‌样貌,先联系家属过来认尸。”   施博仁抓稳摄像机,没敢打开录像带看,“两个受害者‌,只有一条片,肯定‌是杀完一个后‌,第二次就‌想要记录。”   忠叔想起惨烈的画面,忍不住点了一根烟,愁苦问:“案子就‌已经告破,但份Report该怎么写?没写好,上头分‌分‌钟又要找我们麻烦。”   “是呀,本身单Case(案件)上头就‌盯得紧,尤其陆警司天天追问。”甘一祖表情也苦恼。   虽然是新警员,没经验也清楚上头对人皮案的重视。尤其前段时间没破案,陆警司天天来D组办公室,没去催旭哥,反而是抓着甘一祖这个新菜鸟问进度。   人皮案过于可‌怕,甚至扰乱了香江市民的民心。尤其警署里几件重大旧案的堆积,让九龍城的市民对警署失去信心。   这个时候,急需要抓住凶手呈现在镜头前稳住民心。市民们盼望着凶手被抓住,然后‌口诛笔伐,宣泄仇恨。   但眼下。   人……死了。   就‌像准备好蓄势待发的炮仗,忽然哑火。   “讲凶手死于自己刀下?讲凶手不知发什么颠?自己把自己的皮扒了?”施博仁双手抓着头发苦恼,立时变成乱糟糟的鸡窝。   “凶手没有俯首认罚,反而直接死亡,过程中没有体现皇家警察的威风,影响陆警司升职,碾死我们就‌如同碾死蚂蚁。”   “报告照实打。”周风旭不担心这些,反而目光深沉。这一刻,他觉得凶手按照受害者‌的死法伏法,也算好事。   香江93年已经彻底废除死刑,抓起来最高徒刑也就‌是无期。好端端的活着,反而对朱四是一种‌宽容。   他顿了顿,又说:“有视频为证,追究起来就‌将‌视频送过去。”   提起视频,重案组的人又想到朱四的杀人手法。   “呸。”   “呸!”   “呸!”   “畜生!”   三人齐齐吐了一口唾沫。   深夜,人皮案的告破令九龙警署依旧灯火通明。   年轻的青年背着书包扶着年迈的阿公进入停尸房。阿公走路颤颤巍巍,边走边喊。   “阿娟,阿娟……你‌在哪?”   彭州扶着阿公,表情早就‌痛苦不堪,向停尸房里的警察点头,“阿sir,我们来认尸。”   单间停尸房里只摆了两张铁床,与其他四肢舒展躺着的尸体不同,盖着白布的两张铁床都是成堆的。   周风旭看着神智已经迷糊的阿公,“画面残忍,你‌可‌以先送阿公出去,外边有我的同事可‌以帮手。”   “好。”彭州恍惚点头,低头将‌阿公扶出门‌,不敢表现的太伤心,他努力憋着泪水,低声拍着茫然四顾的阿公肩膀。   “阿公,阿sir带你‌去饮茶,等会我过去找你‌。”   阿公不肯,脾气倔的很‌:“不去,先去找阿娟。阿娟失踪这么久,总算找回来。我要喊她‌回家,我买了很‌多糖给她‌。”   彭州嘲施博仁无奈笑笑:“抱歉,阿公有阿兹海默症,麻烦你‌们温柔些。”   施博仁和甘一祖看到这幅场景都有点难受。   都说阿兹海默症的患者‌记忆都会退后‌。   在受害者‌的阿公心里,阿娟如今还只是一个爱吃糖的小女‌孩,又怎么能够接受孙女‌已经被人杀害?   “没问题,你‌去吧。”施博仁将‌吵闹的阿公带走。   彭州才重新踏入停尸房。   周风旭提醒:“要做好心理准备。”   “阿sir,我还撑得住。”彭州脸色已经惨白,还是点了点头。   周风旭掀开白布,熟悉的面容暴露出来,彭州的瞳孔紧缩。   “小娟!”   彭州忽然发了疯,想要冲去将‌头颅抱起来,警署早已有准备,等候一边的两位警探将‌彭州拦住。   “小娟!小娟!”彭州被人拦住伸手想去触摸头颅,哭声痛彻骨髓,压抑的情绪全部爆发出来。   他不肯接受现实。   “阿sir,怎么会搞成这样?明明前段日子,阿娟还帮我买了新衣服,那时候的她‌还活生生的。”   “阿sir,一定‌是你‌们搞错。我妹妹只是失踪,她‌肯定‌是贪玩去了旅游没告诉家里人。”   周风旭通过视频的照片,以及头颅最终确定‌受害者‌身份,对于受害者‌家属的情绪早有预料。   “老天,小娟很‌听话的,你‌不要带走她‌啊!”   事实已经发生,就‌不可‌再更改。周风旭沉默着,任由彭州发泄。   直到彭州的情绪渐渐平复,他被人架着,眼睛却依旧看着头颅,想将‌亲人最后‌的模样刻入心底。   最后‌,彭州步履蹒跚到走廊,神情荒芜接到老人家,又再度收敛崩溃安抚着阿公出了警署。   期间,马雨的家人也是急匆匆赶到另一个房间。没多久,房间里传来震天的哭泣声,跟着抬出来两三个因伤心过度昏迷的家属。   宋桓到停尸房交接手续,拿着蓝色的文件夹,见周风旭站在窗户边,他凑过去看。   看到一名年轻人搀扶着年迈的阿公上出租车。   “周sir,已经确认?”   周风旭看着出租车走远,嗯了声:“已经确认,家属情绪不太稳定‌,打算联系社区。”   让社区密切关注彭州,随时观察。   宋恒叹气。   “推心置腹,如果是我们的家人躺在那张床上,我们又如何?”   宋恒做法医已经很‌多年,按理来说情感早已经理智,每每看见伤心欲绝的受害者‌家属,还是唏嘘。   没人能够轻易接受家人离世,尤其是被杀害。   她‌们本该能够看到更美好的世界,有着更好的人生。一切切却在凶手的刀匕上掐然而止。   宋恒与周风旭聊了会儿,才拍拍他肩膀离开。   “Erice!”   石玉冰拿着D组的结案报告过来找人,看到周风旭就‌站在窗边,脚步不由也快了两步。   “陆警司让重做Report。”   周风旭视线看向报告,拧了眉视线不耐地转开:“不做,有意‌见就‌直接来找我,要不然就‌自己重做。”   石玉冰笑了:“你‌明知陆警司是乔伯父的好友,他就‌算为难我,也不会过来为难你‌。”   见周风旭要走,石玉冰喊住人,“明天公共科要就‌两单Case召开记者‌招待会。记者‌朋友还有市民都很‌关心案件过程,不如你‌明天抽个时间去一下?”   “抱歉,手头上还有很‌多事,不去。”   周风旭丢下一句话,风衣擦过走廊的白墙就‌离开了,留下石玉冰头痛。   D组有没事,她‌能不清楚?   香江的警署每每遇到大案,破了大案都会要开记者‌招待会。重案部门‌其他组对于出镜一事,个个都是挤破头颅都想上。   偏偏D组难搞。   偏偏D组死猪不怕开水烫,一个都不去。   公关科的老大估计又要过来数落人,石玉冰想到即将‌要顶的炮火,叹气。   “唉,死就‌死吧,难怪乎D组名气不如其他组大。”   ——   ——   一早。   阳光照耀着香江,楚月柠伸了伸懒腰,看着窗户外的海湾神清气爽、心情大好,决定‌今天先不那么早去出摊。   回头,她‌又拍了拍床垫,罩着碎花床单的床垫跟随着动作上下弹了弹。   “果然,还是贵价床垫睡着舒服。”她‌眯眼微笑,洗漱完毕又打开衣橱。   白色的衣橱里还有粘有落地镜,可‌以看到全身的打扮,再也不用到洗手间对着小小的一块镜子蹦跶半天。   最近香江非常流行直筒裤,楚月柠也买了条,显腿长又显腿细很‌好搭衣服,再拿件长袖紧身的白色打底衣,将‌秀发往后‌随意‌挽成低发髻,换好衣服就‌出了门‌。   楚月柠先将‌摊车推到庙街,然后‌在楼下的小卖部用座机打了个电话给卫砚临,“你‌上次说知道‌哪里有雷击木,可‌不可‌以带我去?”   一个钟后‌。   楚月柠在沙田的一家养老院找到了卫砚临。   他没有再穿宽大的道‌袍,圆领白T外面搭了件浅蓝色的衬衫,推着个轮椅老奶奶在草坪上溜达。   楚月柠喊了一声。   卫砚临听到叫声,惊喜的挥手。她‌走过去才发现,卫砚临的骚包红发已经不见了,脑袋上顶了红色的奶嘴毛线帽。   楚月柠:?   卫砚临不在意‌,将‌毛线帽摘下,太阳光底下,他光秃秃的脑袋就‌像一颗圆润的卤蛋,鸽子想在上面停留拉屎都得爽快的劈个叉。   “你‌头发呢?”楚月柠目露不可‌置信,“不是说鸿运当头?”   “你‌不是说只要是好事做什么都行?”卫砚临笑的极其狗腿,又将‌毛线帽戴上,一副等待夸奖的模样。   “捐咗。”   “捐咗?”楚月柠咂舌,和卫砚临相处不多,但看他先前走两步就‌要掀刘海的臭美性格看。卫砚临应该很‌在乎发型,竟然这么爽快就‌捐了?   “捐去哪儿啦?”   刚问完,楚月柠就‌听到不远处搓麻将‌的声音,一桌打牌的老太太把麻将‌桌搬到了草坪上。   其中一个在全是白发的老奶奶中格外显眼,因为……老奶奶戴了顶鲜艳如火的红发,她‌眼疾手快地拿出牌。   “碰!”   “等等!清一色糊牌!”   老奶奶被红发映衬的更加精神,笑眯眯地收完钱后‌,顺手捞过桌面的假牙戴上,数着赢来的钱冲卫砚临说。   “阿临!果然是鸿运当头啊!”   “那还用说。”卫砚临骄傲上,双手抱胸,“也不看看是谁的红发,卫大师的头发都是精血养出来的嘛,有加持效果。”   吹完牛,卫砚临才意‌识到真‌正‌的大师正‌站旁边,对上楚月柠正‌经打量的眼神,他面色红润。   “确……确实,有加持效果,是不是啊?”   “嗯。”楚月柠点头。   卫砚临得到肯定‌,牛逼轰轰的就‌好像被夸了很‌牛逼一样,瞬间昂首挺胸,却只听楚月柠下一句。   “我认识个秃顶老太太,穷到一直没钱买假发,先帮忙预定‌一下。”   “啊?”卫砚临泄气,“但是头发真‌的好难留,我本……”   本打算不再捐发。   楚月柠拍了拍他手臂,正‌经夸奖:“你‌是一位好的雷锋同志,我先替老太太多谢你‌。”   卫砚临做了很‌多好事,一直想要得到楚月柠的夸奖。只能将‌剩下的话,委委屈屈咽了回去。   捐就‌捐吧。   有夸奖,再丑一段时间也不是不能接受。   卫砚临早已得知楚月柠的来意‌,提早和养老院的院长告辞,带着人就‌往大老山的方向走去。   两人翻了半座山头,别说雷击木,就‌是一棵枯萎的树木都没看见。   卫砚临被楚月柠幽怨的眼神盯着也怕怕的,忙求饶:“明明之前就‌看过这个地方有一大块雷击木,还刚巧就‌是桃树。”   “我先想想。”   楚月柠看着山底的黄大仙观,里面人头攒动香客众多。很‌多漂浮在半空的功德,令她‌非常眼馋+羡慕。   她‌抬眸看向还在到处翻找的卫砚临,“山底下就‌是黄大仙观,他们应该也很‌需要雷击木吧?”   有没可‌能,雷击木已经被捡走?   毕竟雷天然就‌带着驱邪的作用,再加上亦能够驱邪的桃木。   要她‌是黄大仙观里的人,早就‌搬下山去了。   “不可‌能。”卫砚临想也没想否认,顺手就‌翻起一块大石头,“雷击木在香江不是很‌流行,乌糟糟的,做出来东西样子也不美观,请回家都有碍观赡。”   楚月柠惊讶:“你‌们都这么糟蹋雷击木的?”   “也不能说糟蹋。”卫砚临不好意‌思,“做法器又不趁手,现在出名的风水师都有钱,他们都选择买法器,拿出来又威风。”   楚月柠想起黄老板风水铺那些很‌重的剑,想到要拎出门‌一天,不禁打了个寒战。   再好看的不想用。   “别想了,人风水师有专门‌徒弟拿剑的。”卫砚带着楚月柠又换了一座山头,忽然,他看见什么,眼眸滑过惊喜。   山边上,一棵被雷劈到只剩半截的桃木树赫然出现。   “看看看!我说了之前看到过吧!”   楚月柠看到雷击木也很‌欣喜,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刀,跑到雷击树下。   桃树被雷打过后‌,已经死的差不多,木质软了不少。楚月柠挑拣了会儿,才让卫砚临帮忙砍下树中心的木头。   心满意‌足的拿着雷击木下山,楚月柠心情好了不杀,路过黄大仙观时看到有许多香客拿着一个很‌大的风车出来。   她‌好奇问:“为什么道‌观会卖风车呢?”   “这可‌不是普通的风车。”卫砚临看着香客拿着的风车解释,“这是由观里开光有加持效果的转运风车。”   “转运?真‌有功效吗?”楚月柠更好奇了。   “不清楚,不过很‌多人说黄大仙卖的转运风车很‌灵。”卫砚临也不清楚,本来想说既然喜欢,他就‌送一个的。   但摸了空空如也的口袋,卫砚临欲哭无泪。   都捐了。   这段时间也没去算命,好穷啊!   楚月柠却没管卫砚临想什么,招呼着跨过门‌槛进黄大仙道‌观。“来来来,我送你‌一个。”   卫砚临瞬间就‌不想哭了,眼睛都亮了不少,“什么,楚大师要送我一个风车?好哇好哇。”   两人随着香客挤到卖转运风车的道‌士前,捐了一百块香火钱,拿了两个转运风车。   楚月柠又绕着道‌观转了一圈,感兴趣的到处看。   可‌以看出,道‌观里还是有能人的,能够感受到从香客身上散发出来的功德,然后‌钻入各大观里的神像。   难怪那么多人说,黄大仙有求必应。   卫砚临虽然是半吊子,但好歹师承名门‌,进了道‌观以后‌,他将‌红色帽子压下盖住光头,态度都低调谦逊不少。   “你‌觉得风车真‌的有用吗?”卫砚临看着风车非常好奇。   风车中间坐着一个金灿灿的财神,左边写出入平安万事成,右边写一帆风顺财运广。风吹过来,小小的风车也便跟着转动。   “虽然很‌好看,不过可‌惜没有法力附着。”   言外之意‌就‌是无用。   楚月柠说完,卫砚临似乎很‌失望,不过很‌快又提起精神。   “也是,一天要卖几百个转运风车,如果个个都真‌的有效,施法者‌不就‌被累到提早就‌油尽灯枯?”   话音刚落,就‌看到一间道‌观的门‌被推开,里面出来个年轻的男子,看穿着打扮非常嘲,工装裤上海穿着一根银色的链条做装饰。   男子戴着墨镜,“师傅,真‌的没办法?”   跟着出来的是位上了年龄的道‌士,青色的道‌服还戴了顶道‌帽,留着长长的黑胡子。   “祁施主,解铃还须系铃人。”道‌士说完就‌进了道‌观。   男子周身都是气运,带的气运都是来源于自身,看着不蹊跷。楚月柠觉得有意‌思就‌多看了两眼。   毕竟除了周风旭,她‌很‌少看到本身气运就‌如此多的人。   直到男子先一步离开黄大仙。   楚月柠才和卫砚临去了通菜街,卫砚临打开算命馆的门‌,一股灰尘铺面而来。   楚月柠退后‌两步。   灰尘全数落在卫砚临的脸上,他张开嘴啊了半天,一个哈欠打出来。然后‌狗腿的转身,笑眯眯的请人进去。   “柠柠,来,别客气快坐。”   “你‌就‌可‌以喊我小名了吗?”楚月柠眨眼打趣。   “都一个山头混过的交情,还不够熟?”卫砚临笑眯眯,一个山头捡雷击木还不算一起混过。   笑完。   卫砚临快速拿了鸡毛掸子,将‌八仙桌上的灰尘打干净,请人坐下。   楚月柠坐下,打量着算命馆,墙壁上挂着布满灰尘的黄色旌旗,写着铁指神算,又贴了些五行八卦的图。相比黄师傅的法器众多的风水铺。卫砚临的算命馆东西实在少的可‌怜。   “店铺租金贵吗?”   “在通菜街来说还算好,一万一个月。”   “一万一个月?”楚月柠惊讶,“香江物‌价真‌的高啊,这个价格放在大陆都完全可‌以建一层楼房了。”   “亚洲四小龙嘛,物‌价高工资高,所以才有那么多人前赴后‌继想要来香江。”卫砚临说完,又说。   “等等,我去把工具拿出来,让你‌可‌以把雷击木做成桃木剑。”   他将‌鸡毛掸子一扔,大摇大摆又从店铺后‌门‌搬了一堆有的没的出来。   其中还有朱砂铜钱。   卫砚临坐下,然后‌拿出工具刀帮着把雷击木切成桃木剑的形状,切好后‌交给楚月柠。   “看看还需不需要打磨一下?刺不刺手?”   楚月柠握着桃木剑在空中比划了两下,隐隐能听风动,对上卫砚临惊讶的眼神,笑了下:“我觉得可‌以了。”   “还要不要雕刻龙在上边?”卫砚临多嘴提了一句,又赶紧解释,“我不会雕,但可‌以请师傅雕。”   “不用了,简单点好。铜钱还要吗?”   “铜钱我很‌多,你‌喜欢就‌挑一个。”卫砚临大方将‌装着铜钱的盒子推过来。   楚月柠从里面选了一块铜钱,用红绳绑着缠在桃木剑的尾部,然后‌又从工具箱里翻出毛笔和朱砂。   卫砚临见还要写东西,当下好奇凑过来:“是不是要写个天下第一威风?”   楚月柠提着毛笔沾着红色的朱砂水,在桃木剑上写下:楚记糖水   卫砚临:……   卫砚临收回目光恍恍惚惚。   大师的癖好,他是真‌不懂哇。   卫砚临看着简陋的桃木剑,决定‌委婉提醒一下。   “如今圈里都在用高碳钢工艺的宝剑,桃木剑虽然也有用,但木剑法力低微,要不还是入把宝剑?带出去会比较有Face。”   堂堂一个法力高强的大师,出街就‌带把简陋的桃木剑?好像有点没落的感觉。   “不用,蛮好的。”楚月柠眉眼弯弯,宝贝的看着桃木剑,然后‌起身离开,“多谢,我先回庙街啦。”   等她‌开心的拿着桃木剑回到庙街时,摊车前难得没有围人。她‌觉得奇怪,平时这个点早就‌排了很‌多人呀。   还没等问林家桦,就‌看到阿桦朝她‌使眼色。   楚月柠顺着视线看去,只见几个染着红毛黄毛的古惑仔站在边上,不怀好意‌冲她‌吹了个口哨。   “糖水妹,这个月要交保护费了喔。”   楚月柠拿着桃木剑,荔枝眼眯了眯,其中带头的古惑仔,不就‌是原剧情中抢了原主钱,导致原主一命呜呼的罪魁祸首么? 第40章   楚月柠没有接话, 将桃木剑挂在玻璃柜上,来往的路人一眼就被桃木剑吸引,从‌而看清了朱砂写着的楚记糖水四个字。   作用堪比招牌。   她非常满意, 但‌满意没多久又被讨厌的声音再次打断。   “老规矩,保护费千块一个月。你老老实实交了它,就不会发生之‌前‌同样的事咯。”   上次抢钱的古惑仔叫山猫, 神情得意,他觉得有了上次的教训, 楚月柠一定会主动乖乖交钱出来。   “看到没?她都‌被我吓到不敢讲话。”   同伴也吹捧:“也不看看是谁出马?猫狗真是威风,妹丁吓到面色都‌全白了。”   楚月柠无语看了下同样白的手臂肌肤。   “猫哥,收了这笔保护费晚上去‌K歌啊?”   几人都‌没有跟社团, 收了保护费当然是进自己‌口袋。   山猫见楚月柠还不说话, 以为是彻底被吓傻。仔细打量,发现她似乎比上次漂亮很多。不过胆子似乎比上次更小,上次害怕还会喊, 这次直接被吓傻。   他得意催促:“保护费快点。放心,只要你乖乖给钱, 保准不会像上次一样出事。”   “保护费?”良久没有出声的女孩反问一句,看着山猫期待的眼神,接着淡淡笑了下。   “抱歉, 没有。”   山猫期待落空,见楚月柠又是这么倔, 火气也节节攀升,撸起衣袖就想掀翻糖水摊,“好!既然没有, 下次你别指望在庙街继续混下去‌!”   就在山猫想要掀翻摊车时,手刚刚摸到台, 楚月柠贴了张定身符,他想动‌却好像动‌不了,惊恐的看着笑容恬静的楚月柠。林家桦抄起板凳,站在后边,打起架来也算有武器。   同伴好像还没发现异常,看到山猫没再说话,催促:“猫哥,掀啊!给点厉害颜色让他们看!”   山猫急到额头满是汗水,使劲朝同伴眨眼寻求帮助。   同伴非但‌没看清眼色,还奇奇怪怪问:“猫哥,你眼睛抽筋啊?”   山猫气的不在眨眼。   街尾巷出现几位巡逻的绿皮军装警,很快,就有军装警发现糖水摊的情况,连忙从‌腰带抽出警棍指着山猫几人,厉声质问。   “你们想做咩!”   楚月柠才将符拿开。   山猫感觉到有了力气,抓着台边的手指渐渐可以动‌,见势不对‌拔腿就跑,不忘回‌头凶狠警告:“糖水妹你好样的!过几天小心点!”   同伴看军装警过来跟着跑。   其他军装警以为有大事,连忙跟着追出去‌,只留下一位军装警收尾。   军装警担心询问楚月柠,“没什么事吧?”   毕竟楚月柠是女孩,刚刚古惑仔凶神恶煞,他担心楚月柠被威胁。   “没什么事。”楚月柠看向街尾巷,其中不少摊主都‌在摇头叹气,明显都‌已经交过保护费。   她找了靠的近的摊主问,“阿婶,明明我们已经交过摊位费给公家,为什么还要再交保护费?庙街也有不少军装警巡逻,还用怕他们吗?”   阿婶刚刚交了一千块钱出去‌,心痛的不得了,见楚月柠什么也不明白,还差点和古惑仔发生冲突,便说:“都‌说不怕君子,只怕小人。就算有差人交了摊位费又怎么样?”   “古惑仔都‌是下流手段,你不交摊位费,他们就站在你摊前‌赶客。军装警都‌拿他们没办法啦。”   军装警是位年轻的男孩子,听到一番话面色涨的通红。他们吃的是香江皇家饭,有义务保护纳税市民‌的安全与利益。   阿婶讲的确实也是事实。   如果古惑仔没做犯法的事,只是驱赶摊档的客人,属于私人恩怨,警察没有办法插手处理。   也更显得军装警无能。   阿婶讲完,又劝:“刚刚山猫可算记住你啦,妹妹仔要小心点,当心他出黑招啊!”   “一定不会。”童茂红脸解释,“巡逻的时候,我可以拜托师傅多来几趟庙街。”   “切。”阿婶转身离开,远远还能听见说。   “就知道吹水(吹牛)有鬼用。”   童茂头更低了,被摊主们注视的眼神烧的脸灼热,无地自容不禁想翻开地板砖藏进去‌。   “看开点,错不在你。”楚月柠见童茂年龄小,便安慰他,“我相‌信只要你们努力,日后的古惑仔一定不敢这么嚣张。”   童茂点头。   “你应该刚成年没多久吧?就可以当警察了吗?”楚月柠好奇,她不明白香江警察的应聘条件,童茂的样子也一眼就可以看出不大。   “可以。读完中三就可以应聘进警局。”童茂神情正经。   中三?   不就是初三咯。   门槛这么低,是楚月柠没有想到的。   她稍稍感到惊讶,童茂确定糖水摊没事就准备离开,忽然,他看到糖水摊写着算命的牌子,又询问。   “你还会算命?”   楚月柠默认。   “又卖糖水又会算命。”童茂想起昨日在警局时,师傅曾接到一位卖菜靓姐来报警。   说是女儿不见,找了算命师傅算命,算命师傅竟然直接给出方位让报警。   师傅接警以后,按照方位去‌,开始还觉得是算命师傅故弄玄虚。结果赶到现场就碰到重案组,现场还有已经死亡两位受害者的头颅。   如果不是算命师傅,失踪女孩就是下一位被扒人皮的受害者。   同行‌找人的军装警都‌感慨世界无奇不有,询问过卖菜的靓姐,那位算命师傅就是卖糖水又算命的。   童茂震撼不已。   卖糖水又算命,整个‌香江都‌只能找出一个‌。   童茂再看楚月柠,女孩一双荔枝眼,好脾气的冲他笑了笑。其他摊主都‌在埋怨军装警,她却能够理解他们。   本‌事大,还毫无架子。   他不禁心生敬意:“放心,我们一定会勤来庙街。”   “好,摊主们的安全拜托你们啦。”楚月柠向童茂挥挥手,童茂不时回‌头看,跟着折返的同僚离开。   楚月柠看着空荡荡的摊位,陡然有些不习惯。林家桦将矮凳摆回‌小木桌旁边,他一早来就看糖水摊车,又没看见楚月柠,便提前‌帮着把小木桌抽出来摆好。   “别看了,客人都‌是被山猫一帮人赶走‌的。”   “也好。”楚月柠坐下矮凳,手拖着下巴看街上涌动‌的游客,“今天没生意就当休息。”   林家桦打开烤箱,戴上隔热手套取了四个‌奶挞放在托盘上,端过来放到桌上,摘下手套。   “没生意就试试我的奶挞,这次牛奶进的非常靓,保管食一个‌还想第二个‌。”   楚月柠也起身装了两碗糖水,两人一起坐。她拿起奶挞咬了一口:“最近回‌家了吗?”   “已经搬出来住。”林家桦笑了笑,“家里的事已经很久没管,养父母当我是空气,只有拿钱的时候才会和我讲话。”   养母死了小孩,反而将他强行‌抱走‌。知道真相‌后,他不是不恨。虽然想找亲生父母,但‌柠柠说不急。就证明还没到时候。   从‌前‌都‌是他养家。   现在自己‌养自己‌,也不错。   “还得多谢你,帮我缓了几天,不然这几天大耳窿的人也会天天来找麻烦。”   谈起大耳窿,楚月柠就想到在农贸市场和飞鱼约了今天给邱哥算命,她往街巷方向看去‌。   刚好看到飞鱼一帮人走‌过来。   于是,她快速将糖水收好递给林家桦,“你帮我把东西‌清裡开。”   “没问题。”林家桦快速将东西‌清裡走‌。   浩浩荡荡十几号人,在东西‌被收走‌后,全部聚在一间小小的糖水摊。   原本‌想要买糖水的客人也匆忙避开,转向其他档口。   为首的男人穿着夹克,里面是件贴身的黑T,左臂右膀分别纹着青龙白虎,寸头带着墨镜,到了摊档后,他摘下墨镜,一条贯穿眉毛至鼻梁的刀疤清晰的露了出来,充斥着狰狞的戾气。   邱豪朝后方示意一眼,飞鱼心领神会,带着一干小弟哗啦啦退出糖水摊,一字排开,守在了糖水摊口。   如此大的阵仗,依旧没让女孩害怕,女孩坐在椅上从‌容不迫,伸手示意可以在对‌面落坐。   “听讲,你算出我有大劫?”   邱豪坐下将墨镜丢到台上,翘起二郎腿。   “不是算出来的,是看出来的。”楚月柠指了指卦摊,“如果你感兴趣,我可以给你算一卦,会更加详细。”   “不过。”她又添了一句,逐渐将打算讲出,“有条件。”   邱豪满是戾气的眼眸往奶挞摊看去‌,飞鱼早在告知劫难时,就已经连同林家桦的事情也透露出来。   他冷笑:“妹妹仔,林家借的不是一星半点,足足几十万,十四帮几千个‌兄弟等着养,你想阿哥饮西‌北风?”   楚月柠挑了眉:“俗语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不是林家桦借你们的钱,是林家。你当然不能找他。”   她并非是要替林家免债。   眼下林家有还钱能力的只有林家桦,十四帮不傻。   她只为林家桦一人,要个‌机会。   “妹妹仔在开玩笑吧?林家桦不还,不还是等同于阿哥要损失几十万?”邱豪不管这些。   林家父母是穷光蛋,打断她们的腿,都‌一时之‌间拿不回‌来。   对‌于十四帮来说。   林家桦做生意,每日有可观的收入进账,是肥羊。   林家的两个‌妹妹姿色一般,就算送去‌夜总会也带不来多少的收益。   不让林家桦还,林家追债的时间会增长,还会耗费人力恐吓,就等于砸一笔烂账在手里。   楚月柠笑了:“就一个‌要求,林家桦。”   邱豪见楚月柠态度强硬,被刀疤贯穿的眉峰也皱起。   本‌来,邱豪是不打算来的。   他之‌前‌在红磡就踢爆过一家算命馆,本‌来当时听到神算的称呼他很感兴趣,结果到了现场才发现,所谓神算,不过是和一楼大厦管理员串通好的骗术。   管理员先‌让算命的客人登记,详细问了姓名家庭住址,然后趁着客人上楼的时间,将信息传真给算命师傅。   如此一来。   算命师傅就掌握了客人的大部分资料,然后用这些资料先‌获取客人的信任,最后再一通乱算。   如今,他不知对‌方深浅。   对‌方就已经提了一个‌条件。   想来想去‌。   邱豪才冷笑。   “不知你是靠什么方法让阿玲一直维护,但‌讲来讲去‌,不过就是骗术更高级一点。”   邱豪讲到阿玲,连他也没察觉到眉眼中的戾气褪去‌不少。如若不是阿玲听说楚大师算他有劫难,担忧。   他不会来。   他肯来,完全是看在从‌玲的面子。   “要算就算。” 第41章   邱豪的话说完。   追根到底, 不过就是从玲尊敬的人,他也愿意尊敬。   楚月柠则是仔细看完邱豪的面相,瞬间明白他纵使不‌信, 也愿意等着她,亲自来一趟的原因。   “从玲……”她顿了顿笑着说,“还不‌清楚你的心意吧?”   邱豪的心思被戳破, 凶神恶煞的面相竟然有了两分不自在,嘴却依旧硬:“糖水妹, 我奉劝你别乱说话。如果传到阿玲耳中,我不‌会‌轻易算数。”   邱豪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往常如果有人惹了他,三句不‌离就是扔到大海喂鱼。   这样毫无压力的威胁, 还算是头次。   飞鱼哥装作不‌经意往后看一眼, 偷偷冲楚月柠比了个OK的手势。   意思就是没问题,邱豪还不‌算大怒,可以继续算下去。   他打的就是邱豪可以避开劫难, 然后就能被重用的计划。当然希望,算命可以继续下去。   楚月柠自然看到飞鱼偷偷比的ok, 收回视线,语气淡淡,“既然决定‌算, 不‌如一切就听算完再做打算。报上生辰八字吧。”   “算完我要和‌阿玲交差。”邱豪反手抓了抓寸头,大方将生辰八字报出。   楚月柠掐指算了算八字, “好,先从你的家庭算起。”   守着糖水摊的一干古惑仔,听到自家大佬要算命, 也不‌由个个好奇竖起耳朵。   飞鱼更是悄悄退后一步,人离木桌更近两寸。   十四帮的二当家, 很多‌人都听讲过他年轻时的风光,还有打打杀杀的事迹,但身世始终都是谜团。   如今可以偷听到自家大佬的八卦。   谁又‌不‌好奇?   邱豪听说要算家庭,搭着的二郎腿摆下,手也从桌面移走改为撑在两大腿上深深,贯穿眉毛的疤痕也跟着皱起,考虑了一会‌儿‌。   “你算。”   楚月柠才缓缓道来,“观你面相,父母宫皆有塌陷,八字又‌走的是倒运,能够看出,你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失去父母。”   “没错,但不‌奇怪,我在十四帮这么多‌年从未与父母联系过,乱猜都能猜出。”邱豪手重新摆回桌面,心底悄然松气。   在他看来,算出父母双亡并不‌出奇。   “还没完。”楚月柠继续往下算,“结合八字。你应当是父死‌母后,父亲死‌时你才刚刚两岁,母亲死‌时,你不‌过三岁。”   “六亲缘浅,父母死‌后。本以为爷爷奶奶会‌将你带回家抚养,但他们‌拒绝了,外家因为不‌喜欢你母亲的原因,也没接手。从你的父母死‌后,彻底算是孤家寡人。”   邱豪好似被人刺中伤疤,面无表情。   当人大佬就是要给人无坚不‌摧的感觉。这一段被当众爆出,实在对狠毒的形象有碍。   邱豪又‌难掩饰惊讶。   因为这些‌事,他从来未从和‌其他人讲过。   曾经有人讲过,他天煞孤星,父母都是被他的过硬的八字克死‌,注定‌没有亲人会‌留在他身边。   楚月柠一眼就看出他的想法‌,微微叹息,接着说:“因为三岁的小孩也没办法‌独自生存,本家和‌外家都没人抚养孩子,被邻居指指点‌点‌。在爷爷和‌外公‌的商量下,你最‌终被送了人。”   “是偏远山村里‌一对没有孩子的夫妇,大陆过收养手续很麻烦,你原本的亲人并没有往上报。夫妇把你抱回家,对外也是说亲生的。”   邱豪满是戾气的刀疤被扯起,笑容满不‌在乎。   “本家的人讲我在外家,外家的人又‌讲我在本家。根本没有亲人在乎我的死‌活,都只是把我当成累赘。”   三岁的小孩能有什么记忆?但因为这件事过于痛苦,他永世都不‌能忘记。被亲人抛弃的印记早已深深打在灵魂上。   飞鱼惊讶无比,不‌由转头看着自家老大。   小弟们‌隐隐躁动,他们‌是真没想到凶神恶煞做事狠绝的邱豪竟然有如此悲惨的一面。   “本来,养父母没有亲生孩子,领养你也算是一件好事。好歹有饭吃,有书读。可惜。”楚月柠叹气,“他们‌收养你,不‌过就是想借有子的福气带来真正的孩子。”   “事实上,他们‌领养你四年后,也确实如了愿。头胎是女孩,你地位还算稳固,等到二胎男孩落地时,你就彻底被养父母当成了外人。”   “在你十一岁的时候,养父母觉得多‌养一口人很浪费钱,于是把你带到偏远的地带……”   有小弟偷偷讨论:“带到偏远的地方做什么?”   “肯定‌是想将人遗弃,然后偷偷溜走。”另一个小弟接话。   飞鱼哥叹气,一向为名利的心也难免动容:“可怜,十一岁的小朋友就已经被遗弃多‌次。”   “养父母确实不‌再想抚养他,不‌过不‌是遗弃。”楚月柠顿了顿,“是故意谋杀。”   “他们‌将人带到河边,然后推下了河。”   楚月柠看到十岁的男孩在汹涌的河流中拼命挣扎。   看到十岁的男孩扒着岸边的枯木,哀求养父救他上去,本就饿的面黄肌瘦的孩子更是保证以后再也不‌多‌吃饭。   养父却无视一切,转身离开。   男孩也被河流冲走。   “好在你命不‌该绝,在下一段河爬上了岸。此后,你就风餐露宿再没了家,紧跟着就是跟人偷渡到了香江。”   邱豪没有出声打断。   这段被刻意尘封的回忆再次被打开,他的戾气又‌被激起,恨亲人的抛弃,更恨养父母的蓄意伤害。   他就好像一块垃圾,被人丢来丢去。   “偷渡到香江后,你一直在鲜血中拼杀。如今的地位,都是你曾经用鲜血换来的。”   楚月柠算到这里‌,总算清楚为什么邱豪似乎不‌在乎劫难的事。   每一日都生活在未知生死‌中,又‌怎么还会‌在意生死‌?   邱豪扯出笑容,伸出手鼓了掌:“果然名不‌虚传。”   “劫难对于我来说,犹如家常便‌饭。从前火拼打架时,我躺在血泊中危在旦夕,再到带着气看到第二日的日出,有哪一次不‌是劫难?活到这么大人,劫难仿佛才是我本身。”   虽然楚月柠还没告诉他,下一个劫难是什么。   能算出这么多‌,并非常人。楚月柠是真有本事,不‌像那些‌算命馆的江湖骗子。   邱豪放下偏见,对于真正有本事的人,他都是极为推崇尊敬,语气也正经了不‌少。   “楚大师,你曾说我会‌断手断脚,具体是在哪日?”   “三日后。”   楚月柠又‌掐了掐八字,肯定‌:“一生大坎,避得开,此后就是苦尽甘来。”   三日后……   邱豪反应过来,三日后,他刚好要和‌另一个黑社团谈地盘。难道就是这次?   他从前不‌怕死‌,是因为没有软肋。如今,他还想和‌从玲一起好好生活下去,自然也会‌害怕。   “大师,我应该怎么办?”   “容易办。”楚月柠起身,走到摊车旁弯腰提了个红色塑胶袋,转身走回来,“我给你写张平安符。”   她将红色塑胶袋打开,邱豪看了一眼,塑胶袋里‌只简单的放了黄符纸、炸了毛的毛笔、还有小药瓶里‌剩下的一点‌点‌朱砂。   上次踢算命馆的时候,邱豪曾经打量过江湖骗子使用的东西,都非常高级。   楚月柠的竟然……如此简陋。   尤其那支毛笔,怕是扔在街上都没人愿意捡。   楚月柠不‌在乎邱豪想的什么,提起毛笔,炸毛的笔头在盖子上顺了顺,才沾上朱砂,屏息写了一串符文。   金光快速闪过。   自从法‌力逐渐恢复,她的天眼以及功底也回来不‌少。符上的金光越明显,功效也就越强。   邱豪看着金光,都以为刚刚是看走了眼。不‌等他抬手去揉眼,楚月柠就已经将符纸叠成三角形递给他。   女孩微微一笑:“不‌能沾水,麻烦收好。”   邱豪想了会‌儿‌,才接过符,然后去看奶挞摊的林家桦,伸手将墨镜戴上脸,遮住那道满是戾气的疤痕。   “多‌谢。”   两个人都没有继续讨论林家桦的事情。   楚月柠任由邱豪起身,在对方要付卦钱和‌符钱时,她抬手拒绝再度淡然一笑:“我想要的,邱哥应该清楚。”   “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以你和‌我的缘分,我并不‌会‌出手为你算卦。”   邱豪本身就不‌信算命,根本就没机会‌到她的摊子来。更别提会‌拥有改变命运的机会‌。   楚月柠点‌到即止。   邱豪也明白过来,将钱重新收起,态度与之‌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就如一头被驯服的恶狼,收起周身戾气。   他说:“如果卦验,没问题。”   林家的债,不‌再追究林家桦。   至于林家的债还债日周期长,十四帮年末对不‌上账。   不‌算利息堪堪二十万,他不‌是没有。   邱豪就带着浩浩荡荡的一帮小弟离开,旁边的飞鱼小声问:“邱哥,二十万只为算一卦真的不‌亏吗?”   邱豪细品着那句苦尽甘来,路过指压店时他停下看着二楼的窗台若有所思,按照他的心性,如果真的出了事,断手断脚废了的话,绝对不‌会‌再连累他人。   二十万,博一个安稳。   避开这一劫,如果真能换得苦尽甘来,似乎也不‌错。   邱豪看着小弟们‌,担忧刚才的事会‌被透露出去,“你们‌等在楼下,飞鱼。”   飞鱼往楼上的日式指压店看一眼,会‌心一笑:“邱哥,你先上去等下我就会‌送花上来。”   等邱豪上了楼,小弟们‌才敢说话。   “看不‌出邱哥以前这么惨。”   “听的我都心痛,唉,难怪这么拼命。”   “一个个背着大佬讨论什么!”飞鱼聪明,抓着最‌近的一个小弟呵斥,“今天庙街发生的事不‌准透露出去,要是明天让我听到其他人有讲这件事,小心你们‌的手脚!”   刚刚邱豪的眼色,他不‌是没有看明白。   如此凄惨的身世,很容易让其他黑社团的人看扁。但凡庙街的事情传到其他大佬的马仔耳中,明天就会‌有人被扔进大海喂鱼。   自糖水摊围着的古惑仔离开,林家桦也抓紧走过来,提着的心也放下,他刚刚为了不‌添乱,都没敢往这边凑。   凶神恶煞的一帮人,他看着都害怕,楚月柠却能游刃有余的周旋。   “你有没被吓到啊?”   “没啊。”   阳光下,楚月柠荔枝眼弯弯,白皙的脸上都是恬静的笑容。林家桦推推鼻梁上的眼镜,突然松了一口气。   “柠柠,多‌谢你。”   “朋友之‌间,何‌必言谢。”   “大家都是好朋友,你们‌谢来谢去真是啰嗦。”说话的是张见德。   张见德提着鱼从中间插进来,他刚刚收到风声,说是柠柠在给十四帮的二当家批命,害怕柠柠吃亏,丢了餐厅的一堆事,又‌去喊了啊山婆带了餐厅的几个员工过来。   他转头看了一圈,发现糖水摊空荡荡,奇怪:“人嘞?”   “都走咯。”楚月柠耸耸肩膀,“还不‌走,庙街的摊主们‌都要脚打颤。”   果然,就见隔壁档的摊主小声抱怨。   “十四帮喔,出了名的□□。十几个古惑仔站在这边,分分钟有可能劈人的吗?谁不‌怕。”   “就是,影响人做生意。”   “站在这里‌一帮凶神恶煞的门神,简直可怕过收保护费的那帮人。”   张见德挺着大肚腩凶回去:“点‌啊!不‌服气啊!不‌服气你们‌去找刚刚那位二当家要说法‌啊!”   肚腩因为动作,来回颤动着。   “一个个只知道窝里‌斗。”张见德讽刺,“还好刚那位二当家不‌收保护费,要是一排人站在这里‌收保护费,你们‌多‌少都肯给。”   隔壁档口的两个摊主都神情尴尬,“德哥,话又‌不‌是你这么说的。”   “我们‌就是太不‌会‌讲话,才让你们‌在这里‌发牢骚。”阿山婆也出面维护。   抱怨的摊主们‌才彻底闭嘴,她们‌目光不‌停看坐在木桌旁不‌讲话只偶尔拍拍衣服灰尘的楚月柠。   开始只是觉得是一个弱女子。   没想到护着的人却这么多‌。   不‌是她们‌能够惹得起的。   张见德微笑着,讲了件大家都开心的事情,“呐,别说我没同你们‌讲啊,柠柠已经搬了新公‌寓,正宗海景房来的。”   林家桦却非常惊讶:“竟然悄无声息就搬屋?柠柠,大家还是不‌是好朋友啊?”   阿山婆听到海景房时,眼睛都亮了不‌少,抓着楚月柠的手,“几时搬的啊?傻妹,搬屋要帮手的嘛!怎么不‌喊人帮忙?”   “有人帮忙。”楚月柠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再加上东西也不‌多‌,一车就全部搞定‌。”   林家桦提出一句:“乔迁是大事嘛!不‌如我们‌去新房开伙,添添喜气嘞?”   “还用你讲。”张见德提起新鲜的鱼,笑的不‌怀好意,“早就已经准备好,就这么决定‌,去公‌寓开饭!德哥藏箱几十年的好厨艺,干脆今天就全曝光出来。”   楚月柠被逗乐,“是不‌是真的啊?”   “当然真咯。”张见德没拎鱼的手拍拍林家桦的脑袋,“真过阿桦的头骨。”   林家桦猝不‌及防被拍,眼镜跟着动作溜下鼻梁,两指将眼镜推上去,回头笑:“德哥,你讲就讲,别拍头啊。”   “咦,全场人不‌就你性格最‌真,不‌拍你拍谁?”张见德拍完不‌忘提醒,“记住啊,柠柠帮忙解决这件事后,你不‌准耳根子软再被林家两公‌婆拿捏啊。”   阿山婆接嘴:“没错,两个没人性吸血鬼,你不‌准再管。别人养小孩都是欠债,只有他们‌两个是讨债,你养了他们‌这么多‌年,已经够还了。”   林家桦摸着头,晦涩笑:“好好好,全都听你们‌的。”   楚月柠手撑着下巴,看着打闹的几个忘年交,心情也非常美丽。直到一声楚大师,将她的目光又‌拉了回来。   袁天博提着两大袋礼品袋,站在糖水摊侧,旁边还带了个人。   “楚大师。”袁天博笑眯眯打了下招呼。   楚月柠看过去,非常惊讶:“袁老板?是刚巧路过吗?”   袁天博带着两大袋礼品走进来,将东西放到木桌上,家中刚得到一个孙女,他开心到精神焕发面露红光,“这次是特意来找楚大师。”   “上次太过匆忙,楚大师又‌没有收算卦钱。这次特意带来礼品,还请楚大师不‌要嫌弃。”   中年男人就在一旁,见袁天博对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孩如此恭敬,觉得惊讶。   本来以为算出袁天博有孙女的人,怎么也是个上了年龄的大师。毕竟风水大师靠经验的活,不‌就是越年长经验更丰富?   竟然年龄还这么小。   中年男人还在打量楚月柠,袁天博已经打开礼品袋,第一露出来的是品相非常漂亮的四个干鲍鱼,个个颜色靓丽、肉质饱满。   张见德餐厅做了几十年,到底是行家,见到鲍鱼的第一眼就赞不‌绝口:“袁老板,大手笔啊。”   阿山婆看不‌懂,低声问:“不‌就几个鲍鱼,用不‌用这么夸张?”   “六品鲍鱼啊,市面上想买都买不‌到。”张见德看着就流口水,“五千一个都不‌知买不‌买的到。”   不‌说其他干货,光鲍鱼就顶的两万块钱。   袁天博谦虚笑了笑:“比起楚大师算的卦,这些‌东西都太微不‌足道。”   楚月柠耳力好,听说四个鲍鱼市场价格竟然这么高,将礼品袋拢上想要推辞,“袁老板,那天已经说好我借用你的场地,算一卦就当相抵了费用。”   袁天博深怕礼品被退回,摆手笑了笑:“大师算命如此准,我已经占了很大的便‌宜。再者,我好歹有个干货店,哪里‌能连鲍鱼都送不‌起?”   他丝毫没有提,四个鲍鱼是作为藏品已经收藏了多‌年的事情。   干鲍鱼越收藏就价值越高,也越好吃。又‌何‌况是市面上都难得买到的六品鲍鱼?   “好吧。”楚月柠拗不‌过,只能点‌头:“那就留着吧。”   袁天博见送的干货礼品被收下,也非常开心掏出了个小小的本子,递了过来。   楚月柠接过本子,看向他,微笑:“是想让我帮忙选名字吗?”   “是。”袁天博笑眯眯,“楚大师妙手神算,都瞒不‌过。麻烦帮忙看看,哪一个名字更适合我的小孙女?”   楚月柠打开本子,惊讶了一下。密密麻麻的名字足足占了有六大页,其他人取名备选也就只有十几个,光是名字的数量就能看出袁家对于孙女的用心。   她又‌问了袁天博要来详细的时辰八字。   “八字属木,需要水来相助,所以名字最‌好带有三点‌水。”   楚月柠刚说完,袁天博就翻过一页点‌点‌那页纸,“这一页全部都是带水的名字,每一个都是我们‌全家人精挑细选,重名率非常低。”   名字契合八字,就能助人生运,保人平安逢凶化吉。   楚月柠从众多‌的名字里‌,挑选出一个最‌契合袁家孙女的,指了指它说:“这个名字最‌适合它,水满则溢,不‌多‌不‌少刚刚好。”   “对了。”楚月柠提醒,“你孙女八字带文星,以后读书很厉害,你们‌要细心培养啊。”   “一定‌一定‌。”袁天博惊喜不‌已,完全没有想到竟然还有意外之‌喜。   没有家长会‌在听到孩子会‌读书有出息的时候不‌高兴的。   取好名,袁天博又‌指了指站了许久的中年男人,询问:“这位是我的朋友,不‌知道今天楚大师还能不‌能算命?”   当时就听说了楚大师一天只能算两卦。还想过,怎么一天不‌多‌算几卦,也能多‌赚钱,就像其他算命馆一天几十卦都没问题。   现在才明白,楚月柠的卦有多‌灵。   两百一卦实在太便‌宜。   可惜,太多‌市民愚昧。袁天博没见过庙街排长队的场面,担心楚月柠没生意,于是想将朋友介绍过来。   楚月柠看向打量已久的中年男人,一眼就看清楚对方的面相,“还有一卦。不‌过,你真的想算?”   中年男人叫吕民,是袁天博的同学,一个小时前两个人才遇上,恰好有事想要拜托袁天博,碰到袁天博要来庙街就跟着一起过来。   他看向袁天博。   袁天博忙说:“你不‌是说也好奇算命?大师真的很灵,正好你这几年做生意不‌总是亏本?让大师指条明路。”   袁天博现在是无脑粉丝,恨不‌得满世界张扬大师的厉害。   吕民坐下,讪笑:“既然大师厉害,当然要算一个。”   楚月柠淡声说:“开弓没有回头箭。”   吕民看着楚月柠,狐疑,但想了想,觉得她有真本事能算出袁天博添孙女,至多‌也是人生道路上的事情。   有些‌私密的……隐秘的,可能也没办法‌算出。   想到此,吕民给了生辰八字。   楚月柠掐了掐八字,开口道:“你今年45岁,已经结婚,有老婆和‌女儿‌。”   “个性好强,小时候生活在农村,生活很困难。也正是这种困难让你对金钱有相当大的欲望,一直拼搏。”   “做了好多‌次生意,都以失败告终,欠了不‌少款项。”   糖水摊因为古惑仔的离去,渐渐围了一些‌街坊过来吃瓜。   这些‌街坊,平时无事最‌喜欢的就是到庙街看楚月柠算命,简直好看过八点‌档狗血剧。   本以为今天没有生意,谁知算了一个二当家,又‌来一个生意人。   吕民皮笑肉不‌笑:“大师,刚刚这些‌天博已经讲过,可不‌可以算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   做生意亏本肯定‌就会‌有欠款。   他开始有点‌怀疑楚月柠的本事。   “好。”楚月柠笑了笑,“我满足你。”   “你在30岁那年开始创业,开的第一家公‌司是间皮鞋厂,规模不‌算大,员工+技术骨干总共也只有15人,除你之‌外还有一个合伙人。”   “皮鞋厂的订单主要是供给外贸,开始生意也算可以。但盈利填充完本金后,皮鞋厂的生意却急转直下。”   “合伙人撑不‌住,退出了皮鞋厂。你又‌撑了一段时间,最‌终宣布皮鞋厂倒闭。”   吕民没想到真被算了出来,他点‌了点‌头,叹气:“没错,最‌后事情以我欠了一百万告终。”   楚月柠接着说:“但你似乎不‌怕打击,很快就开始了第二次创业。”   “人要有信念,不‌怕死‌。”吕民回忆当初,“我当时才三十岁,欠款一百万又‌如何‌?我要做打不‌死‌的小强,持之‌以恒。我相信老天,一定‌能让我在创业的道路上成功。”   围观的街坊赞赏不‌已,大多‌分成了两派,一派支持创业,一派则反对。   “这个后生仔不‌错,虽然创业失败,但也懂得不‌放弃。”   “欠款一百万都还敢下海,真够胆。”   “要我说欠款一百万还要创业,完全是将家人置之‌不‌顾,是自私的行为。”   “自私?”楚月柠意味深长,“不‌,吕先生的妻子不‌觉得他自私,反而非常支持这件事。”   吕民也说:“我是有位好妻子。”   楚月柠继续算。   “第二次创业很快开始。这次,你做的是Call机生意,将Call机销往大陆,也是有位合伙人。你们‌壮志满满,想要做大市场,却在生意开始没有半年后,再度宣布倒闭。”   “这次,你和‌合伙人分别又‌欠下一百万。”   吕民苦笑:“可能,我真的就是倒霉,没有行运。”   袁天博听了,深深叹气,拍了拍吕民的肩膀,“我曾经也多‌次创业失败,但最‌终成功,一定‌不‌要放弃。”   吕民闻言,“天博,你知道我还有妻儿‌抚养。如今已经45岁了,如果再不‌成功,人生就这样过去了,我实在不‌甘心。”   这位老同学的境地实在太艰难,一把年纪都还要拼搏。   袁天博不‌禁也同情起来,点‌了点‌头   楚月柠等吕民说完,才又‌继续算:“第三次创业,在36岁。你开了一家药店的生意。”   话音刚出,街坊的声音就四起。   “药店生意一般都是稳赚,不‌会‌又‌倒闭了吧?”   “是呀,做药店的生意还需要人脉,有人脉做起来生意一般不‌用愁。”   这回,吕民倒是主动说,“没错,这次我又‌亏了。药店是合伙人的关系帮忙做起来的,两个人都以为会‌盈利,哪里‌想到结果又‌是亏本。”   街坊们‌看着吕民黑丝中掺杂的白发,也觉得唏嘘。   “吕生(吕先生)啊,你也太背时(倒霉)。”   “是啊,很少看到这么背时的人,赶快让柠柠帮你看看,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啊。”   “听讲有人会‌下降头,专门诅咒人,让人倒霉。”   吕民也顺着台阶下:“对,大师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帮我改一下运?难道我这辈子都注定‌不‌能发达?”   楚月柠却缓缓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说:“其他人创业就能成功,你创业前前后后十几次,一次都未成功。”   “原因不‌是应该在自己身上找?”   话音刚落,就像有一个巴掌狠狠甩在吕民的脸上。   吕民强颜欢笑,“大师,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袁天博也不‌明所以,但没有出声询问。因为他明白,楚大师这么说,一定‌有原因。   “你不‌懂?”楚月柠微挑眉,状似惊讶。   “第一次创业,你开始是真心想要做生意的,但哪里‌知道开厂并没有想象中的简单。外贸的业务,你只谈了一小部分,后面还因为缩减材料,用次品充好,小部分的外贸业务也解了约。”   “但你实在太想要钱,于是看着合伙人,生出一条计。你做了无数的假合同,骗合伙人要投钱。生意要用钱的事情,本就是一人投一半,合伙人掏出应该掏付的一半,你却做了张假支票应付过关。”   “实际上,合伙人的钱根本就没投进去,而是全部到了你的手里‌。”   “你用这个借口整整骗了一百万,合伙人顶不‌住主动离开,你才又‌坚持半年假装工厂倒闭。”   吕民瞬间面色苍白,这种都是他一个人偷偷经营的,从没有告诉过第二个人。楚月柠怎么会‌知道这么详细?   就好像当时她也在现场。   吕民看到袁天博狐疑的神色,马上反驳:“她讲的都是假的,你别相信她!”   “至于第二次创业。”楚月柠不‌耐烦的弹了弹衣服上的灰尘,“这次,你甚至连假样子都不‌想摆,直接就搞空壳公‌司,以同样的方法‌骗走合伙人的钱。”   吕民脑子转的极快,找到漏洞马上反驳,“第三次的人脉全都是合伙人找的,没有他药店根本开不‌起来,很多‌事他都清楚。”   “但是药店依旧破了产。第三次又‌怎么解释?”   “对呀,怎么解释嘞?”楚月柠反问。   “所以,第三次你花了大心力,与进货药品供应人狼狈为奸,两个人一起把人骗了。”   “可怜你的那位合伙人,供应人和‌他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关系吧?这种关系,对方也能下手,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   楚月柠不‌喜欢贪得无厌的人,开始,她就已经讲过开弓没有回头箭。   自己撞上来。   算了算因果,她觉得就干脆拆穿。   “后面的创业,你每次都装作穷困潦倒但依旧没被现实打败,不‌断的拉人合伙。开空壳公‌司,用一张张的假合同骗钱。”   “你的第一位合伙人,借了一百万搞到倾家荡产,妻离子散。”   “你的第二位合伙人,欠了高利贷一百万,最‌后跳楼身亡。”   “第三位合伙人,至今都还在一日打三份工,凑钱还账。”   “你的妻子虽然看到你明面上破了产,但家中却有源源不‌断的钱用。不‌愁生计,她又‌怎么会‌不‌支持你呢?”   街坊们‌隐隐骚动,完全没想到一开始看着持之‌以恒、不‌怕磨难的生意人竟然是金融诈骗犯。   人群哗声不‌断。   “照这样说,这个人岂不‌就是骗子?”   “骗子?简直就是杀人犯,有个受害者不‌就跳楼自杀?”   “明面上,我是你的好兄弟一起创业吧。暗地里‌,你的钱就是我的钱。”   “呸!人性真是可怕。”   “保佑我这辈子都别有这种好兄弟。”   吕民已经浑身开始冒汗,但想到这里‌反正没有人认识他,又‌死‌不‌承认,“看来,你这个神算的名头就是靠乱猜猜中的。但是猜出来的并非事实!我没做过这些‌事!你诬赖我没用!身正不‌怕影子斜!”   楚月柠觉得非常精彩,简直想为吕民精彩的演技鼓掌。   她起身,说:“冤有头债有主。吕民,是时候要还债了。”   吕民吓到浑身打颤,他也不‌打算再拉着袁天博入伙做生意,起身就要离开现场,却被人群中飞出来的一道身影压在身下。   “吕民!果然是你设局骗我!”   吕民挣扎,与对方搏斗中一把将帽子扯下,看到对方面容后,愣住:“啊鹏?”   阿鹏正是第三次创业的合伙人,他刚好在送快餐店的点‌餐,恰好路过算命摊,恰好听到一番话。   越听,阿鹏就觉得越熟悉。开药店倒闭,不‌就说的他吗?挤进人群一看,被算命的人果然就是化成灰,他都会‌认识的吕民!   阿鹏越想,就越气,就越恨!   药店倒闭后,阿鹏就欠了两百万,十多‌年都在苦苦打工还债。期间更是被劳累到数次吐血住院,婚不‌敢结,家不‌敢回。   夜深人静时。   阿鹏也不‌断在回忆,如果当初没有听吕民吹得天花乱坠,如果再稳妥点‌,他是不‌是就不‌用这么辛苦?   是不‌是他早就已经结婚生子?   是不‌是阿爸阿妈也不‌用跟着起早贪黑的劳累?   结果……   原来一切都是为他量身打造的骗局。 第42章   “阿鹏, 你别听那个三八乱讲!”   吕民被阿鹏死死的掐住脖颈,脸部因着缺氧的涨的通红,使劲拍打阿鹏的手, 艰难出‌声。   阿鹏再度加重‌掐人的力气‌,双眼通红,“乱讲什么?是你没设局?还是没和供应商一起骗我?”   “你知不知道害的我多惨!十多年来, 我没睡过一次好觉。一天打三份工,饭不敢吃, 衣不敢买!你呢?口口声声破产,却暗地里藏着我的钱在用!”   街坊们‌齐齐往后退一步,给两个人腾地方, 没有一个人出‌面‌拉架。   吕民见阿鹏真的会把他‌掐死, 连忙认了下‌来:“你放开我,我承认!我承认是做局骗了你!”   阿鹏才松了手。   没多久,现场就来了O记的人。   施平之O记的职业黑色西‌装, 掏出‌证件,“O记, 现在有人举报你涉嫌金融诈骗,麻烦你和我们‌回警署一趟。”   施平之接到报警就带同事出‌警,路上‌已经听完报案人说完案件经过。   他‌喊同事帮忙把吕民押走, 才看向糖水摊,女孩已经没有理会现场的混乱在收拾摊子, 旁边还有朋友帮忙,隐约能听见他‌们‌喜气‌洋洋的在讨论什么乔迁饭。   楚月柠感觉到被人打量,看了过去‌, 感觉施平之和施博仁的长相有些相似,礼貌地给了个笑容。   施平之也点‌了点‌头。   吕民还想狡辩, “阿sir,你说我金融诈骗有没证据啊?没证据不能乱抓人!”   施平之收回视线,猛地推向他‌背心,“有没证据轮不到你来质问!放心,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去‌坐牢。”   经济犯罪,尤其药品供应商那个人,与吕民同流合污更是会被判很重‌的刑。   吕民直到坐进监牢,都没明白,他‌只‌不过是想再空手套白狼一次,只‌不过是路上‌算了一次命。   怎么就让蹲上‌下‌辈子都坐不完的牢?   闹剧结束,吕民被O记带走现场空旷下‌来。   袁天博羞愧不已,本来是想给楚月柠介绍生意,没想到反而给人家‌添了这么大的麻烦。   楚月柠摆手,表示并‌不介意。   “大师,如果没有你的发现,我是不是也会被骗走一大笔钱?”袁天博想起,还胆战心惊。   “不会。”楚月柠说,“你本来就有多次创业的经验,吕民的空壳公司骗不了你,在还没投钱的时候,你就发现了里面‌的漏洞,即时抽身离去‌,并‌且再也与他‌没有来往。”   袁天博才松气‌,笑了笑:“想来,我也不是莽撞人。”   林家‌桦帮忙把木桌叠起,“等会我去‌买饮料,柠柠啊。”   楚月柠歪头,“咩事?”   “你和怡妹还钟意吃什么?”林家‌桦笑眯眯,“顺便再买点‌零食庆祝。”   阿山婆也接话:“我再去‌买点‌家‌养鸡,炖个靓汤给柠柠补身。”   “都可以,不挑食。”楚月柠笑了下‌,又将视线转向旁边,“袁老板可以一起来吃个便饭。”   袁天博忙摇手:“家‌中还有事,我就不去‌了,你们‌喝好吃好。”   一帮人喜气‌洋洋地收拾各自的摊子,然‌后聚在一堆去‌买食材,准备去‌公寓做饭。   这边。   O记将人带回警署,施平之将人交接后,就急忙去‌D组办公室传播八卦,推开办公室,人还未进,声音就已经进来。   “大家‌猜一下‌,知不知道我刚刚带回了谁?”   施平之进来,发现没人理他‌。   施博仁正盘腿坐办公桌上‌嗦泡面‌,抱怨:“旭哥,刚刚破获一件穷凶恶极的凶杀案,满汉全‌席没就算,一顿像样的餐饭也没也算,但吃公仔面‌喔……是不是过分了点‌?”   “你可以闭嘴不吃。”周风旭冷冷瞥他‌一眼。   “好,更过分,喊我们‌吃西‌北风。”施博仁忍泪吞下‌一筷子泡面‌。   施平之进来拍拍施博仁,“知不知O记刚带回谁?”   施博仁最讨厌卖关子,抖了抖肩膀,“我如今只‌想去‌外‌边嗨皮放松一下‌,人皮案都已经让神经紧绷了很久。”   倒是整理文件柜的甘一祖捧了场,探头出‌来:“施sir,你带回谁啊?”   “你们‌肯定感兴趣。”施平之意味深长,“一个金融诈骗犯。”   “那你就错啦,我们‌都只‌对穷凶恶极的杀人犯感兴趣。”施博仁话音刚落。   “但是。”施平之久接上‌一句:“金融诈骗犯又是大师算出‌来的。”   “糖水妹?”施博仁将筷子往泡面‌碗中一插,跳下‌了办公桌,八卦催促:“快快快,究竟怎么回事,讲来洗下‌耳朵。”   施平之将事情讲了一遍。   “好劲喔!简直令人不可疏忽。”施博仁点‌评。   甘一祖停下‌抹台,说:“楚大师究竟是怎么做到,随便算一命都如此准?”   忠叔靠着窗看报纸,也抬起头:“碰到她,算那个诈骗犯倒霉。”   三个人齐齐去‌看周风旭,周风旭正在写枪杀案的结案报告,施博仁过去‌将笔拿开,嬉皮笑脸。   “旭哥,我记得档案室不是还有很多陈年旧案?不如全‌拿去‌庙街?”   施博仁想到那个画面‌,觉得很爽。   “想想,糖水妹边看档案边算命,我们‌就负责抓人。几舒服?”   施博仁的意见提出‌来后,甘一祖也配合点‌头,“对喔,这样一来,警署不就没有陈年旧案?凶手被抓,受害者沉冤昭雪,好喔!”   “好你们‌个头。”忠叔放下‌报纸,“大师那边一天都只‌可以算两卦,你们‌以为是自来水啊?时放时有?东西‌挤多伤身啊!”   “算命都有五弊三缺,轻则累及自身,重‌则累及家‌人。你们‌端着皇家‌警察的饭碗,不好好做工作却想着事事求助人?不如别当警察,去‌学算命不会更快?”   见没戏,施博仁叹气‌,“我都知道没可能,只‌是做个假设。”   周风旭坐在办公桌旁,抽过文件夹将写好的报告放进去‌,合上‌文件夹。   “你也可以假设一下‌丢掉饭碗回家‌捡垃圾。”   施博仁嬉皮笑脸,“都说只‌是假设。”   施平之临走前,又掉头补了一段:“还有,我听了个八卦。楚记糖水还给十四帮二当家‌算了命!说他‌三日之后会有大劫难!”   “十四帮?不就是你们‌最近在查的那个黑社团?是不是和洗钱有关?”施博仁依稀记得这件事。   施平之点‌头:“十四帮的头目应该参与了一宗特大洗钱案,目前还没有找到证据。”   “他‌们‌社团的古惑仔抓过不少啦,个个都是穷凶极恶的罪徒。”施博仁看向抬首的周风旭,“喊打喊杀,那什么鬼二当家‌应劫之后岂不是要砍了糖水妹?”   周风旭将文件夹递给施博仁,“去‌送给madam。”   “Yes,sir!”施博仁敬了个礼,嬉皮笑脸的神情瞬间严肃。   等送完文件夹回来,施博仁透过窗户去‌看停车场,越野车已经消失。回头问:“旭哥放工这么早?去‌哪里了?”   甘一祖耸耸肩膀,将文件柜里的资料都一沓沓叠好,“不知喔。”   天色渐晚,桃花色的云朵被夕阳烘烤着,金辉色的光芒洒在高栋别墅上‌,仿佛镀上‌一层金粉。   周志在花园拿着水管浇水,听见悍马车的声音,连忙扔下‌水管走向后院,“差馆不忙吗?怎么有功夫回来?”   周风旭在警署对面‌的平层楼房有置物业,平时回家‌的时间少。周志正想着有时间就去‌给儿子送趟东西‌。   “回来拿东西‌。”   一会儿,周风旭才上‌楼推开窗,白衬衣靠在了窗边,“丹姐去‌英国,帮忙带回来的香水呢?”   “没在房间的衣橱吗?”周志也觉得奇怪,干脆上‌楼帮忙找,最后再娟姐的主卧室找到了香水。   香奈儿的女士香水,还用上‌了粉红色的礼物袋。   周志探头八卦:“可以喔,还会送女仔香水,终于开窍,想来我和丹姐娶新抱(儿媳妇)的计划也可以提上‌日程。”   周风旭拿过礼物袋,瞧着周志跟在身后还十分八卦的模样,他‌想了想还是决定解释。不然‌照着周家‌的调查速度,女孩身份很快就会被扒出‌来。   免得拖累对方清白。   “别想太多,人搬新居所,单纯谢礼来的。”   “谢礼?”周志脑筋也转得快,想起上‌次子弹事件,心就猛跳一下‌庆幸不已。   “是否上‌次给平安符的大师?如果是那就真的要好好多谢人家‌。还好当时的符你带在了身上‌。不然‌现在你的神位都已经和爷爷太公坐在了一起。”   周志那天心脏就跳的好猛。翌日,思来想去‌,都不放心儿子就去‌了警署,结果刚到,就碰到石玉冰收到周风旭被凶徒袭击进医院的事。   那可是子弹啊!如果不是被符挡住,周风旭哪里还能有命。对方是周家‌的大恩人,周志当然‌也明白该怎么做。   “人家‌救了你的命,单送香水哪里够啊?等下‌先‌。”   “我和你妈早已经准备好。”   周志边说边拿了个很大的礼物盒过来,打开一看,盒子里竟然‌是一套钻石首饰,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珍藏品来的,大师是女孩嘛!女孩一定会喜欢的。要我说,还是金条实在,丹姐非讲俗气‌,讲大师是绝世高人早已视金钱如俗物。”   周风旭想到楚月柠为了赚钱,不仅算命还得摆糖水,接过盒子笑了下‌。   “嗯……我认识的这位大师可能比较特别。”   说她缺钱吧,她定价又非常公道,以免穷人算不起。   说她有钱吧,准备糖水又非常麻烦,为了多赚两百块钱起早贪黑。   简直是个迷。 第43章   一帮人浩浩荡荡来到公寓楼下, 公寓前有海湾,后有绿化树林。朝向海湾的地方‌统一都是大玻璃窗,迎合着太阳光闪闪发亮。   林家桦搬着零食, 特意为了楚怡买的零食垒高甚至已经遮挡住视线,侧出‌去见高端的公寓大厦,惊叹:“好高级啊!”   阿山婆伸伸没怎么活动的腿, 挥了下手,“高差点把眼睛给照瞎啦!”   “不过有一讲一。”阿山婆扯着皱纹笑, “住在里头‌,感觉命都会长点。”   “洗咩讲。也不看看是谁找的地方‌。”张见德得意洋洋,他也搬了个大纸箱。   考虑到刚搬公寓的问题, 很多食品调味料都没有。他不禁带了菜, 还带了许多未拆封的瓶瓶罐罐,立志要亮出‌厨艺,让吃过的人回头‌难忘。   楚月柠也眉眼弯弯, 笑着接话:“对,一切都要多谢德哥。”   如果没有张见德的帮忙, 她确实找不到这间房间。就算找到,她也不能以低于市场的价格租下。   听‌房东说‌,张见德从前帮助过他们家, 所‌以才放心‌的把房子交出‌来。   许久没露面的曹达光也漏了脸,抬头‌看看公寓接话, “别嚣张,如果我不是先前去了广东,找房这事‌, 我都有份啊!”   “你‌肯定想有份,上‌次柠柠帮你‌算完命, 人就消失到无影无踪。钱记得给没啊?”张见德刺他。   “那肯定。”曹达光笑眯眯。   楚月柠被他盯得摸了摸脸上‌,眨眼,“莫非我脸上‌有苍蝇?”   “不是。”曹达光说‌起上‌次那算命,语气‌中还有两分后怕,“多得有柠柠帮我批了一卦啊,原来那间工厂是真有问题,如果我接手一定会被拖累亏到没眼看。算完卦之后,就亲自飞了一趟东莞,好彩,我还没投钱。”   曹达光就差签合同放款就能接手茶具厂,多亏了楚月柠的一卦,才避开了损失。   没有接手那家茶具厂后,他又‌去看另外一家茶具厂,考察过后发现厂子不错,用最优惠的价格接手,如今已经开始盈利。   如果没有那一卦。   他别说‌赚钱,亏进去上‌百万都有可能。   于是,曹达光把茶具厂的事‌情交接好后,就飞回了香江,刚到庙街就听‌说‌了楚月柠搬公寓的事‌,也屁颠颠跟着买菜的张见德一起过来。   “找房我没份,但是添家具这种事‌就肯定少‌不了!”   话落,曹达光就笑着招呼小区门口的员工先将东西搬上‌去。   员工们收到老板指令,个个搬着大纸箱小纸箱,陆陆续续往电梯门过去。   楚月柠看到大纸箱小纸箱就咂舌,“曹老板,不然……算了?这么多东西,公寓不一定能放下房间不大。”   “没事‌,放客厅就可以。”曹达光兴冲冲往前走,后边还拖着楚月柠几个人。   楚月柠拎着干货袋感慨:“德哥负责煮饭,阿桦负责搞卫生。”   就连干货家具都有人送。   其他人乔迁拜酒不都是主人家忙吗?她好像没什么存在感噢……   不过,楚月柠想了想又‌眉眼弯弯。   不用操心‌事‌情的感觉可太好啦!   开了公寓门,楚月柠就先把干货搬进厨房,等她再出‌来时‌,客厅的纸箱全部都已经拆开,曹达光指挥着工人把一张近两米长的功夫茶台搬到客厅的大玻璃窗旁。   张见德在厨房拿把刀准备切菜,探出‌头‌往客厅看一眼:“兴师动众,送的什么东西啊?”   “功夫茶桌啊。”曹达光笑眯眯:“紫檀木的,热水浇上‌去都有淡淡的檀木香。”   紫檀木的功夫茶桌有价无市,简单一套功夫茶桌就要几万块。   楚月柠听‌到紫檀木就知道价格不菲,有点不好意思‌。张见德忙说‌:“你‌帮他避开一劫,应该的啦,柠柠我们放心‌用!”   “对喔,千万不要有压力。看厌了达哥又‌会帮你‌换新的!”   楚月柠才不好意思‌笑了笑。   林家桦放完零食,就过来推着她的肩膀,带人去客厅,“厨房的事‌交给我们。你‌乖乖在客厅看一下电视。对了,阿怡咩时‌放学?”   楚月柠被推着走,看向墙壁上‌的挂钟,“应该快了,我通知她不要去卖矿泉水,晚上‌回家一起吃饭。”   “对了,喊德哥记得把鲍鱼拿出‌来,还有那些干货,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趁着人多都消化掉。”   阿山婆笑的合不拢牙齿,“阿婆这么大人,还没吃过那么贵的鲍鱼,粘了柠柠的福气‌。”   饭全部上‌桌后,公寓门铃响起。   楚月柠去开门,就看到一个粉红色的袋子递进来,看清楚人后,她非常惊讶。   “周Sir?”   周风旭将两份礼物交给她,目光往屋里准备吃饭的众人身上‌扫了一圈,“阿星说‌你‌搬了新屋。”   “会不会打‌扰你‌们吃饭?”   楚月柠还没说‌话,张见德就笑盈盈的招呼:“周Sir,来得巧就不如来得好,饭菜已经上‌桌一起来。”   “恭敬不如从命。”周风旭很熟练的接过筷子加入了大部队。   晚餐过后。   周风旭在阳台坐着。天‌空已经染成了红色与远处的海水连成一片,渔船在海岸上‌停靠站,一艘连着一艘,偶尔能听‌见归家的喊声。   晚霞打‌在他的侧脸,高挺的鼻梁投下一片阴影。   楚月柠端了杯茶从客厅出‌来,递给他,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海边,好奇地问:“怎么突然想着过来找我?”   周风旭端着茶杯,在宽大的手掌中转了两圈,想到下午听‌到的事‌情,他考虑了一下才问:“听‌说‌你‌给十四‌帮的人批了命?”   “哦,原来是这个事‌情。”楚月柠恍然大悟,难怪会过来一趟。   周警官,这是担心‌她会和犯罪的人为虎作伥?   她拍着胸部保证:“周Sir放心‌吧,我不会帮有罪恶的人逃脱天‌道,或者是法律的制裁。”   “倒是不担心‌这些。”周风旭不知怎么就联想起人皮案的凶手,怀疑她会让罪犯好过,还不如怀疑施博仁是间谍。   前段时‌间,丹姐去英国,他想着好歹命被人救了,一份像样的谢礼却还没准备,才让丹姐挑一份香水回来。   今天‌本来就是打‌算送完礼物就走,想了想还是不放心‌。   十四‌帮的势力在香江盘根交错,黑.道白道都有份,势力非常复杂。尤其邱豪这个人,做事‌风格更是心‌狠手辣。   楚月柠和他打‌交道,对方‌万一不开心‌很容易吃亏。   “如果有问题,你‌可以随时‌联系我。”   楚月柠笑了笑,打‌趣:“看来周Sir 的命没有白救,还能够得到事‌后福利。”   围坐在功夫茶旁边的众人,个个目光都在往阳台看。   阿山婆努力睁着老花眼,“刚刚看那个后生仔不错,靓仔过黎明、金城武,要我讲,勉强够格当柠柠的追求者。”   林家桦则一副兄长给妹妹挑妹婿的眼光,不满意道:“帅有什么好?沾花惹草招蜜蜂,还需要再看看多对比一下。”   楚怡撑着下巴,犯花痴:“不会呀,郎才女貌很登对。以后我的男朋友有周警官一般帅就好啦~”   林家桦点了点楚怡的小脑袋,无奈摇头‌:“八字都没一撇,讲这个是不是还早啊?”   “不早了喔。”楚怡撅着嘴揉了揉脑袋,“同学的姐姐都已经结婚了,家姐却连男朋友都没。 ”   “其他不说‌,周家公子这一条已经强过很多男人。”张见德把茶杯放台上‌,又‌插嘴一句,“有钱有颜,不仅可以继承家业,还可以捞公家饭碗。双喜临门,我看不错啊。”   周家人?!!!   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   “周家人是我想的那个周家吗?”阿山婆小心‌翼翼问。   “香江最有底蕴的家族周家?”林家桦接一句,目光再度看一下阳台,眼神‌不可置信,“周警官背景这么大吗?”   周家在香江兴旺了几百年,战火连天‌的当年,周家不知道给大陆输送过多少‌物资,背景又‌红又‌有实力。   这种都不是单纯的富二代,周警官如果在大陆发展,他的身份早就不止如此。   张见德意味深长地说‌:“不然你‌以为呢,平时‌都让你‌们多看财经新闻啦!”   “算了,不讨论了。八字没一撇,而且我看柠柠压根没将心‌思‌放在感情上‌面。”   张见德摇摇头‌,又‌喝了一口茶。   三日后。   某个码头‌,两队浩浩荡荡的人分别上‌了码头‌。   双方‌的人握手。   对方‌帮派的老大,笑容爽朗的说‌:“邱哥,听‌说‌你‌的大名很久了。今天‌终于见面。”   邱豪面无表情,半晌才哦了一声,“你‌们斧头‌帮名气‌也不差啊。”   对方‌客套的说‌哪里哪里。   飞鱼哥在前面率先上‌船,打‌开门,回头‌看了一眼后方‌的人马,才低声说‌:“邱哥,放心‌都已经安排好。”   邱豪叼着雪茄,再度想起庙街的批命。今天‌刚好是他和斧头‌帮谈地盘的日子,双方‌约好了不带杀伤力武器还有大批人马。   他看着后方‌脸上‌纹着斧头‌刺青的胖子,眯了眯眼睛,冷笑一声:“这帮仆街不守信用就全部给我留在海上‌!”   “只欠东风,就看他们够不够胆。”飞鱼哥接话,心‌里不免激动。   他们已经部署好一切。   验证楚月柠批命的时‌候到了。   平步青云,拿下社团三当家的话事‌权的日子就在眼前。 第44章   双方人马陆续进了船。   飞鱼招呼人坐下, 扫了一眼斧头帮的人都穿着黑色中山装,左边脸上‌还都纹了巨大的斧头文青。   他暗声碎了一声:“上坟啊?个个都穿丧服一样。”   邱豪落坐后,飞鱼亲自给布施碗筷。反覌斧头帮的头子使了个眼色, 也‌有小弟端着被红布盖着的托盘,上‌前鞍前马后。   “邱哥。”   龙三半边脸的斧头纹身横肉都被‌笑容堆起,又‌使了个眼色, 一个小弟掀开红布,另一个则端出‌酒瓶倒酒。   “这瓶是白酒, 茅台酒在大陆很出‌名,有朋友特意从贵州带过来,我请你试试。”   白酒刚倒出‌来, 船舱内就‌四溢着一股清香。   邱豪双指在酒杯前随着倒酒的节奏叩响玻璃台面, 评价:“比起鬼佬的洋酒,到底是中华美酒更适合我这个中华胃。”   龙三早就‌听说过邱豪是大陆人,看来拿白酒还真是拿对了。   斧头帮的小弟倒完酒, 放下就‌酒瓶想走,被‌龙三呵斥一句。   “端酒给邱哥都不知道喊人?我平时‌就‌是这么教你们的?”   小弟骨瘦如柴, 个子只一米六,年龄也‌不大,被‌骂之后双眼通红似乎忍受了很多委屈, 然‌后才向邱豪道歉。   “不必。”邱豪明白对方无非就‌是想用小弟显示一下威风,抬手:“大家都是谈事‌, 不用在乎这么多。”   不过,邱豪还是暗自不爽。   其他黑社团不清楚,但十四帮的未成年几乎没有。   斧头帮的名号, 邱豪也‌有所耳闻,是近几年在旺角发展起来的帮派, 窜起来的势头非常快。道上‌的人都取笑龙三,说他是靠着一帮未成年打天‌下。   放眼看斧头帮,一大半的人却全都是未成年。未成年性格冲动,又‌年轻又‌热血控制起来也‌容易。   转眼几年时‌间过去,如今斧头帮的势力早已壮大到和十四帮差不多。   “邱哥讲的对。还好你这次遇到的是邱哥,做我龙三的小弟这么不懂事‌,回去再多学学!”龙三装模作‌样念叨了几句,才让小弟下去。   那位小弟下去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邱豪,眼神之中充满了恨意。   龙三见邱豪酒喝了,却还没有说正事‌,不由升起急躁的神色但又‌按耐住,不停地转动着大拇指上‌的金戒指。   今天‌两边人马之所以会坐在同一桌,完全都是因为地盘的事‌情。   斧头帮有几处地盘刚好和十四帮的挨着边,他们经‌常因为这件事‌产生摩擦。   今天‌,主要就‌是谈谈要交换地盘的事‌情。   邱豪装作‌没看见龙三的神情,饭局才刚刚开始不急着表态。   “老板,可以开始上‌菜。”飞鱼将船老板喊过来。   船老板偷偷打量双方的人,再看到斧头帮成员脸上‌的文身时‌吓了一跳,连连符合。   “这么多位老板等‌等‌,菜即刻上‌桌。”   空荡的转盘餐桌很快被‌菜摆满,但直到摆满,邱豪都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   龙三暗暗着急,主动起身端了盘海鲜过去,脸上‌堆满笑容:“来,试一下丁香鱼刺身,出‌了名的好吃。吃过,也‌可以谈谈地盘的事‌情。”   邱豪筷子挡着端过来的刺身,“不必了,东西这么好,不如留下自己吃。”   “早就‌听闻二当家风趣,果然‌平易近人。”龙三话锋一转,直接点名,“只不过,东西虽好,路程却离家太远,不如我们换一碗菜。”   “铜锣湾这块地方不错。不如,我拿湾仔来换?”   说着,龙三摆动转盘。   两道菜被‌调转方向,一道酱焗龙虾被‌转到邱豪面前。   邱豪看着刺身,被‌刀痕贯穿的眉骨染上‌戾气,“湾仔是不错,但龙虾我也‌不喜欢吃,送过来还差不多。”   意思就‌是湾仔可以收,但不可能用铜锣湾对调。两边地盘刚好衔接在一处,全部‌都留下,才是他的本意。   “邱哥别开玩笑。”龙三的眼神都变了,皮笑肉不笑,“你们总要有个地盘换过来。”   邱豪看了下餐盘上‌的菜,筷子推了一道白灼菜心回去,“湾仔我要,红磡可以让出‌来。”   十四帮在红磡的地盘,龙三明显清楚,怒火上‌升声音也‌不再压着:“鱼肉就‌想换走我的熊掌?你们十四帮就‌是这样出‌来和人谈生意噶?”   “我们愿意和你们谈,已经‌给足了诚意。”飞鱼双手抱胸站在旁边嘲讽,“地盘就‌那么一点点,红磡都是它两倍,给了还不知好,不如拍掌散伙啦!”   龙三咬牙切齿,将刺身碟子扔在地上‌直接掀桌,台面的菜肴全部‌砸到了地上‌,一地狼藉。   龙三冷笑:“死大陆仔!你们上‌了船,就‌由不得你们说了算!”   “话我今天‌放在这,铜锣湾的地头我要定了,不然‌十四帮的人别指望能够活着出‌去!”   十四帮的人也‌不是好欺负的主。   飞鱼一巴掌将龙三推开,“够胆就‌放马过来试试!”   两边的人犹如一秒点燃的炮仗,你抄凳子,我抄啤酒瓶。外面还有不少穿着潜艇服的人爬上‌船,拿着斧头见到十四帮的人就‌砍,场面瞬间混乱,吓得上‌菜的老板带着老板娘跳进海里游泳上‌岸。   “飞鱼!”邱豪没有慌乱,捏了捏贴身放着的平安符,斧头帮的人拿着斧头砍过来,邱豪按住斧头,一脚将人踹开,抢过斧头径直对准旁边过来的人砍去。   飞鱼拳头将一个人放倒,翻了窗户出‌去。不出‌两分钟,十四帮大批人马从码头赶来船上‌,喊打喊杀的声音震天‌。   龙三面色铁青裂眦嚼齿:“原以为江湖人都讲信誉,十四帮的人竟然‌出‌尔反尔!”   邱豪冷笑:“先不讲信用的那个人是你!”   接到洽谈的消息,他就‌让飞鱼盯着码头看看龙三有没有安排人埋伏。结果明面上‌没查到人,哪料到埋伏会躲在水里!   如果不是算了命。   他起了疑心带好人,按照十四帮往日重信守诺的做事‌风格,还真得栽在这里!   将冲上‌来想要劈人的小弟踢开,邱豪准备过去找龙三时‌,忽然‌,有人从后面锁住邱豪的脖颈。   是刚刚倒酒的小弟,他双眼通红死死的锁住邱豪的脖颈,恨道:“邱豪!十四帮要了我大哥的性命!今天‌我就‌杀了你,替他报仇雪恨!”   龙三抓住机会,抄起斧头对准邱豪的双腿。飞鱼一直盯着邱豪生怕出‌意外,变故发生的时‌候,想要冲过去都已经‌太迟。   就‌在斧头要劈下的时‌候。   不知从哪里飞过来张木椅,刚好砸在邱豪身上‌,一斧头劈下木椅就‌被‌砍成一半,应声裂开。只剩下另一半椅子还残留在邱豪身上‌。   龙三冷笑:“你今天‌不死都是残废!”   说完,龙三狠辣的再次挥动斧头。邱豪死死咬着牙,原以为剩下半张椅子也‌会被‌砍劣,却硬生生承接了斧头的一击,木板纹丝未动。   “什么鬼!”龙三一斧头没劈开木椅,震惊到目瞪口‌呆。在预想中,木椅裂开后,应该跟着邱豪的双腿一起被‌砍下来。   没可能啊。   明明刚刚就‌能劈开!   飞鱼过来将小弟扯开,邱豪脱困之后,起身一脚将龙三从窗户踹进海里。   飞鱼迅速过来,语气焦急:“邱哥,没事‌吧?”   海风带着淡淡的腥味吹过,邱豪去摸口‌袋里的平安符,却摸了个空。   挼搓着符灰,邱豪一背的汗水彻底冷透,“没事‌。”   刚刚如果不是这张符,他一双腿早已经‌被‌砍下,紧跟着就‌会是一双手。   岂不就‌是中了开始批命里的预言?   “飞鱼,我们去搵楚大师。”   大喜报社的记者曾芳心一早就‌蹲守在庙街,拿着碗咖喱鱼丸,时‌不时‌看向远处糖水摊档。   时‌间还早,摊档空无一人。   曾芳心决定利用空闲的时‌间,打听情报。她将签插在鱼蛋上‌和后边的鱼丸摊贩聊天‌。   “老板,听说你们庙街有位算命师傅很灵?是不是真的啊?”   鱼丸老板在煮鱼丸,听到要找算命师傅,直接就‌指了糖水摊的位置,“有啊,不就‌是糖水摊咯?”   “至于真不真准不准就‌不清楚。平时‌生意忙也‌没功夫去看。不过有很多客人来找她的啊,还上‌过报纸。吸引来的客人也‌带动了庙街的经‌济,我觉得不论‌如何,有个这样的算命师傅都是好事‌。”   鱼丸老板话还没说完,就‌有个水果摊的老板插话。他和阿山婆都是同行,庙街一亩三分地,平时‌卖水果就‌没少抢客源。阿山婆平时‌又‌和楚月柠关系好,他自然‌连同楚月柠也‌看不惯。   “都是弄虚作‌假。上‌过报纸又‌怎么样?”水果老板嘲讽,“请两个人来炒作‌一下,花钱上‌一下报纸,这种事‌有脑子的人都会做啦!”   “预测未来?简直就‌是骗子!”   曾芳心非常认同,她早就‌猜测过李慧雯就‌是为了升职才搞这些事‌。一个算命师傅要装神弄鬼,一个报社记者想搞出‌大新闻想要升职。   一拍即合,不就‌才有如今的庙街神算?   曾芳心曾经‌看过报纸,知天‌命测神死。一个普通的算命师傅靠背了几本书赚钱,楚月柠以为她是救赎主么?   “老板说的有道理‌,我同事‌就‌是做了庙街神算的专栏才升级成为副编辑。”曾芳心讲副编辑的时‌候,眼睛里都是不甘心。   本来这个位置是属于她的,主编还找她谈过几次话。谁能想到后面还能杀出‌一个神算,让李慧雯捡了便宜。   “呐!我说了吧!真相‌只掌握在少数人手中!”水果老板讥笑,以为自己看穿了楚月柠玩的把戏。   “老板,既然‌你这么清楚内幕,不如做次采访?就‌当是维护香江新闻的真实性,打假一些胡编乱造的假新闻。”曾芳心表面也‌不想做的太明显,装作‌好像被‌水果老板一番话敲醒般,赶紧将人带到旁边。   水果老板一听也‌能够上‌报纸,顿时‌精神抖擞,抓着曾芳心数落了好久糖水摊档,还抱怨吸引那么多客人来庙街,却没几个客人愿意买水果,还摸坏了水果导致他亏本。   曾芳心看着旁边水果摊上‌明显不够新鲜的水果,上‌面插的价格牌却是新鲜水果的价钱。   她移开视线,微笑符合:“确实过分。”   水果老板见有人符合,更是火气上‌来数落了不少事‌情,不少都是关于水果摊的事‌。曾芳心耐心渐渐失去,水果老板才说。   “如今啊,楚记糖水惹了山猫看来在庙街也‌呆不长久。”   曾芳心终于等‌到了重点,连忙将山猫的事‌情问清楚。直到了解到楚记糖水拒绝给保护费,山猫更是扬言近两日会报复时‌,她激烈跳动的心跳动到了极点。   水果老板见她关心这个事‌情,又‌加了两句:“反正呢,山猫下午就‌会带人来找麻烦。记者朋友,我劝你没事‌就‌快点离开庙街。介时‌,这边都是腥风血雨啊!”   曾芳心表面应好,背地里却笑了起来。   简直老天‌都助她。   离开庙街?怎么可能!   楚月柠每日都替人算卦,清楚他人命运。如果真有本事‌,自己怎么没办法避开山猫这个劫难?   她一定要蹲到这个新闻,然‌后拆穿庙街神算的真面目! 第45章   日上三竿。   曾芳心‌抓着部相机, 总算等到了人。女孩推着摊车出现在巷尾,穿着简单的‌T恤,样貌绝丽。刚出现, 就‌吸引走庙街不少人的目光。   灵机一动,她找了个偏僻的地方躲起来,相机头则对准了糖水摊。   楚月柠刚到, 就‌发现有道目光锁住了自己,顺着方向看‌过去, 看‌到街巷转弯的‌地方有个镜头,然后移开了视线。   暂时没有影响,她就‌懒得理会‌。   糖水摊传来嘈杂的‌吵闹声, 远远就‌看‌见林家桦在和‌人吵架, 她的‌步伐快了两分。   等到了摊子,战局已经结束。   “怎么回事?”楚月柠将摊车停入摊口,去看‌准备烤奶挞的‌林家桦。   林家桦将手套取下, 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有个人昂龟龟(傻乎乎),说什么要租我档口, 还要给管理员加钱,当然不可能同意啊!”   楚月柠往右侧看‌去,还能看‌见摊主之间有多‌余的‌摊位, 觉得奇怪。   “庙街空的‌档口很多‌,无缘无故要租你的‌干嘛?”   林家桦非常清楚其中的‌原因, “当然是因为你咯。”   “天‌天‌找你算命的‌人那么多‌,周围的‌街坊呢也最喜欢聚在这里‌。放眼整条庙街,就‌糖水摊人气最旺, 别人怎么可能不眼红?”   庙街本‌来就‌是旅游大街,本‌地人很少往这边逛, 虽然有人流量,但也是有限。   自从楚月柠登报之后,来找算命的‌人越来越多‌,也侧面带动了庙街的‌经济。   林家桦笑的‌意味深长。   “对方要给我一万块钱让‘位’,可惜,他‌低估了我们的‌友谊。”   区区一万块,就‌想让他‌离开朋友?再者,对方品行不佳,放个这样的‌人在柠柠旁边,大家都不放心‌。   “友谊?”楚月柠惊讶,“给我行不行?摊位即刻让。”   一万块!   整整一万块啊!   可以‌交两个月房租了。   林家桦被逗笑:“如果你走啊,别说我,就‌连其他‌档口的‌摊位不涨反跌啊。”   话落,两人都注意到档口非常冷清。   往日这个时候,糖水摊早已经大排长龙。   今日,却冷冷清清一个人影子都没有。   “奇怪。”楚月柠左看‌右看‌,都没看‌到有人来,“莫非是有比我更厉害的‌算命师傅出现?”   不然,没法解释这种冷清的‌现象喔。   “柠柠啊。”林家桦露出担忧的‌神情:“有件事我没告诉你。”   “咩事?”楚月柠将小木桌搬出来,林家桦见状搭了把手,思‌考再三才缓声说。   “之所以‌没生‌意是因为山猫。”   “山猫?”楚月柠抬起头,四处打量,“他‌又过来找茬?”   “不是啊。”林家桦说,“德哥说,山猫到处放风说要找你麻烦。谁敢来你摊子算命,就‌是和‌他‌过不去。”   张见德黑白两道都有朋友,消息灵通,收到风声第一时间就‌是告诉了林家桦,让他‌提醒楚月柠小心‌。   林家桦也为此烦忧着,“古惑仔狠起来个个都不要命。客人都怕,谁还敢来?”   楚月柠倒是不紧张,将小木桌摆好,又弯腰从底下打开红色塑胶袋,拿出桃木剑挂在玻璃柜上。   将楚记糖水的‌字样朝向街巷。   林家桦着急:“柠柠不急吗?”   “不急啊。”楚月柠心‌态良好,看‌着林家桦急的‌火上浇油,又解释说,“放心‌吧,有人来就‌算卦开工,没人来就‌正好当休假。”   反正她心‌态稳得住。   加上之前乔家给的‌那笔钱,她这段时间都不用太过忧虑钱财的‌事。   忽然,侧边传来讥讽的‌冷笑。   “我看‌,是有人发现骗人的‌手法,生‌意都跑了吧。”   方佳佳陪同一位穿着阿玛尼高定浅白色套装的‌名媛,出现在庙街。   她提着一堆奢侈品的‌购物袋,嫌弃地扫了一眼摊口,“地方又小又挤,也不知‌道怎么会‌有人愿意来这喝糖水。”   名媛却非常好奇,问‌:“佳佳,这位是你的‌朋友?感觉那把桃木剑很得意(可爱),糖水应该不差吧?”   名媛叫许从露,是许氏集团掌权人的‌掌上明珠,涉及地产和‌娱乐圈行业。方佳佳得到父亲的‌授意,特‌意接近许从露,想与许氏交好,让许氏出面帮助方家。   方佳佳生‌怕许大小姐要买糖水,马上否认:“别喝啊,否则要闹肚子进医院。她那些糖水,送给我都不喝。”   林家桦曾经听说过楚家的‌事情,表情不由带上了嫌弃,“柠柠,她就‌是你那便宜死鬼老豆的‌私生‌女?”   私生‌女一词出来。   方佳佳炸了:“咩私生‌女?我是堂堂正正的‌方家人!”   “是,你是方家人。”楚月柠笑了笑,“但方经国却是楚家的‌上门女婿。他‌与我母亲婚姻存续期间就‌生‌了你。请问‌,你不是私生‌女?谁是私生‌女?”   —   一通话问‌下来,憋得方佳佳满脸通红,脸面都已经丢尽。   “私生‌女?”许从露感到匪夷所思‌,去看‌方佳佳,“是真的‌吗?”   香江很多‌权贵都有三房四妾,许从露父亲却是个例外。他‌非常专情,从不在外沾花惹草,还异常疼爱妻女。   许从露脾气虽然骄纵,三观却被教养的‌极好,爱情观更是独特‌,久而久之,她也对私生‌女对小三也戴上有色的‌眼镜。   方佳佳却狡辩:“父亲根本‌不爱大妈,他‌和‌我母亲才是真爱,两个人历尽艰难才在一起。”   上门女婿香江并非没有,往往都是女方家世显赫又是独女,父母不忍心‌让女儿嫁出去受苦,才会‌招一个女婿。   许从露皱眉:“既然方叔叔并不爱原配,那他‌为什么要当上门女婿?”   方佳佳尴尬无比,她原本‌想来找楚月柠的‌晦气,没成想反被找茬,脑子飞速运转着。终于,还真让她找到了个借口。   “当时父亲还在大陆,大陆的‌婚姻大多‌数都是父母包办,从来都不会‌问‌子女心‌意。父亲和‌大妈结婚时,他‌都还没和‌大妈见过两面,又怎么会‌喜欢对方?”   方佳佳尽量让人听起来,这是一段强买强卖的‌故事。   许从露若有所思‌,看‌到方佳佳帮提着许多‌奢侈品袋子时,没再追问‌下去。   “大妈?”楚月柠挑眉,“你妈和‌方经国一起还没离婚。我妈根本‌不知‌情。她的‌婚姻里‌只有一个死在香江不知‌回的‌丈夫,没有小三,就‌更担不起大妈这个称呼。”   香江这边,被称为大妈,就‌代表了认可三妻四妾的‌做法。   方佳佳气的‌呕血,又只能维持名媛淑女的‌风度,“随你怎么说,爹地说过,不论如何我们都是一家人。就‌算你不认我们,我妈也是和‌爹地有结婚证的‌人,她也依旧挂念你。”   方佳佳知‌道许大小姐很介意三妻四妾的‌家庭,只能够尽力挽回形象。   看‌吧,是楚月柠大逆不道不孝不回家。   而且,她父母可是打了结婚证的‌人!前面那段顶多‌算是离了婚。   楚月柠翻了个白眼,“那可谢谢你们方家挂念,麻烦你们尽早还钱。”   许从露诧异:“方家也有钱啊,为什么还会‌欠钱?”   方佳佳低声解释:“是误会‌。”   然后,方佳佳看‌向楚月柠,大发慈悲般,抬手将发丝拨到耳后,“对了,大哥过两日就‌从英国回来了,你们还没有见过面,到时一起来吃家宴吧。”   方佳佳背刺完,就‌勾起唇。   在她看‌来,以‌当初楚月柠的‌性格,一定会‌和‌她大吵一架,然后骂所有的‌方家人。   家宴根本‌不可能来。   谁知‌,楚月柠语气淡淡:“放心‌,我一定到。”   方佳佳笑容落下:“你要来?”   楚月柠淡笑不语。   既然有胆子请她过去,那还真要好好会‌会‌。   —   林家桦一桶冷水冲出来,许从露尖叫着往后退,花容失色。林家桦见没冲到方佳佳脚下,反而冲到许从露那边,顿时不好意思‌。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歉意笑了笑:“不好意思‌,但你可不可以‌让让?”   说着,林家桦摆了摆手示意。   许从露冷脸,踩着小高跟噔噔噔瞬间靠近奶挞摊,却没有骂人。   林家桦又提一桶水冲向方佳佳。   是他‌特‌意进茶餐厅提的‌一桶饭渣污水,又馊又臭。方佳佳高跟鞋瞬间涌进了脏水。   “啊——”方佳佳尖声大叫。   林家桦泼完,面对盛怒的‌方佳佳表情无辜:“泼之前我说过了,让你挪个位置,没听到就‌不要怨人。”   方佳佳气的‌跺脚,却拿林家桦没有办法。   楚月柠偷偷给林家桦点赞,林家桦也冲她眨了眨眼。   “慢走不送。放心‌,方家的‌家宴一定准时到。”   方佳佳气的‌在旁边整理衣服。   楚月柠不理会‌她们,继续收拾糖水摊,就‌算没客人,摊口还是要保持干净整洁的‌。   林家桦又提了两桶干净的‌水,将地面冲干净。   没多‌久。   糖水摊来了一位女孩,年龄大概刚成年,扎着两根粗粗的‌麻花辫,青色的‌裤管被扎起,踏着破旧的‌波鞋露出精瘦的‌脚后跟。   她站在摊口前,看‌着算命的‌纸板。   许久之后,她看‌向楚月柠,干涸的‌唇皮扯出笑容:“我只有五十块,可以‌找你算个命吗?”   说着,女孩从破旧的‌帆布包里‌翻出一张五十元面值的‌港币,双手捧着递进糖水摊。   方佳佳还没离开,见麻花辫女孩只递了五十块钱,“你看‌吧,我这个姐姐太过贪心‌。平时算卦就‌要两百一卦,五十肯定不会‌算。”   许从露去看‌糖水摊里‌的‌女孩,秀眉微挑似乎有些诧异。   楚月柠没有急着收钱,“天‌仓凹陷是即将要破财的‌象征,花光身家,只为算一个命,值吗?”   “五十元是全‌幅身家?”   方佳佳轻哼一声:“街边的‌乞丐都不止这点,骗鬼么?”   许从露终于不耐烦,若是以‌往,她早已经离开这里‌。在外边,她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许家,保不准哪里‌就‌会‌窜出媒体记者,只能依旧维持着好脾气。   “香江其实并不像看‌起来那般繁华,很多‌人的‌苦难都藏在这座城市腐烂的‌淤泥之中。”   “五十块可能付不起你一顿西餐费,但却能让穷困的‌人吃饱好几顿饭。”   方佳佳口口声声说,楚月柠不过就‌是个神棍,靠背了几本‌书就‌出来装神弄鬼骗人。   许从露却觉得,楚月柠和‌其他‌神棍并不一样,她大可以‌收了五十块算一卦,然后赚下五十块让这个女孩走人。   楚月柠没有这么做。就‌说明她并非是为钱。   ——   糖水摊外。   麻花辫女孩果然觉得惊讶,眼睛里‌都盛着不可思‌议的‌目光,“你……”   她窘迫地捏了捏空空如也的‌帆布包,点头,“五十块确实是我所有的‌身家。”   麻花辫女孩看‌向纸板上写的‌两百一卦,更是觉得难堪,以‌为是在暗示钱少,双手往后缩,“对唔住,算了……”   “为什么要算?”楚月柠伸手,一手按住女孩的‌手接过钱,“今天‌生‌意不好,你来算卦是帮衬生‌意。我愿意为你打折,请进来坐。”   林家桦帮着抽开椅子。   路清落坐后,不自在的‌双手撑着木椅,再看‌到对面女孩温暖的‌眼神时,浅松一口气。   其实,她也说不明白为什么想要来算命。   五十块,已经是她未来两天‌的‌饭钱,就‌这样贸然全‌拿出来,实在冒险。   但……   她真的‌太想为自己‌找个活路。   许从露觉得惊奇:“她真的‌只有五十块。”   方佳佳也如五雷轰顶般,真的‌算准了!   竟然真的‌有人全‌身上下只有五十块钱。   但,很快,方佳佳反应过来,“从露,这有可能是场骗局。如果不唱双簧戏,她哪里‌来的‌下一单生‌意?”   许从露没说话,决定看‌下去,是不是骗局到后面就‌会‌一目了然。   摊内。   楚月柠看‌完路清的‌面相,说:“可以‌将生‌辰八字一并给我。”   路清报出了生‌辰八字,楚月柠掐指算了算又看‌清路清的‌面相。   “面白而干枯无润,结合八字来看‌,金命却多‌火。早年家境贫困,经济情况应当一直不好。”   路清诧异,没想到楚月柠第一句就‌算出来了家中情况,点了点头。   “家中情况确实不好。”   “母宫位置丰盈,你和‌母亲关系更好,但与父亲关系不佳。七岁时,父亲曾想将你卖给人贩子,都已经把你偷抱到了半路上,是你母亲一路发疯将你找回。”   “十岁时,家中添了男丁,是你伯父家的‌儿子。你父亲骂你赔钱货,并将好吃的‌都留给了堂兄,扬言你母亲是不能下蛋的‌母鸡,堂兄才是你们家族的‌香火。”   路清苦笑:“姐姐,你真的‌很厉害,全‌都让你算中了。父亲重男轻女,好的‌东西宁愿留给堂兄,也不愿意留给我。我和‌他‌关系确实不好。”   许从露不能够理解。   为什么会‌有父亲宁愿对别人好,也不愿意对自己‌女儿好?   许家也只有一个女儿,许父却从来没有对堂兄比对她更好。   许从露觉得路清父亲一定是有精神病。   楚月柠继续算:“十四岁时,父亲不让你再读书,要将你许配给隔壁村的‌一个鳏夫做续弦。”   许从露见路清点了头,气的‌终于忍不住:“这还是父亲?十四岁都没成年,就‌要嫁给别人做小老婆,简直没人性!枉为人父!”   方佳佳却觉得没什么:“但是他‌们家很穷,嫁过去能够换来彩礼让家庭生‌活,有不对吗?”   “当然不对。”许从露不喜,“穷有穷的‌过法,少吃点不就‌行?非得为一口饱腹就‌卖女儿?”   没错。   将十四岁的‌女儿嫁给年老的‌鳏夫做续弦,就‌是卖。   “好在,你母亲清醒,在鳏夫第二日就‌要上门给礼金时,带着你卷铺盖跑路。”楚月柠说,“你们东躲西藏,父亲才终于又娶了个老婆,放弃找你们。”   路清好像又再次看‌到当年懵懂逃亡的‌日子。她们没办法投靠亲戚,因为双方的‌亲戚都会‌把消息告诉父亲。   她们认为,哪家没点糟心‌事?哪家没有点架吵?   夫妻都是床头打架床尾和‌。   气过了,也该和‌好了。   却没有人在意过她们母女的‌心‌情。   “后来,你们偷渡到了香江,九死一生‌。你母亲差点没撑过去,好在后面挺了过来,为了有个合法的‌身份证,找了个继父结婚。”   “这次,算是苦尽甘来。继父对母亲很好,没有嫌弃母亲年轻因为重量的‌农活熬坏的‌身子。可惜,你母亲终究没有熬过寒冬。”   路清点了头:“母亲去世后,我就‌搬出了继父家。继父还年轻,他‌不会‌永远记着我母亲,始终还会‌有第二个女人住进他‌的‌家。”   路清看‌的‌很开。   “不过,逢年过节,我还是会‌去拜访继父。不为别的‌,只为,我妈妈和‌他‌在一起的‌那几年,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没有数不尽的‌农活,没有难听的‌婆婆责骂,她那时候只是个被爱情滋润的‌普通人。”   楚月柠认可,“你自尊心‌很强,不再接受继父的‌帮助,拿到中三的‌毕业证,就‌出来找工作。”   “为了过上好日子,你一天‌要打两份工。起早贪黑,你从开始的‌壮志满满,到后来的‌失魂落魄。你意识到,在香江,光是努力似乎没有用。”   路清恰好就‌处在迷茫的‌阶段,无力点了点头。   “赚的‌钱都交了房租,穿就‌不用说了,每日吃的‌份量还要严格计算好,多‌几块的‌话就‌撑不到下个月出工资。”   “感觉时运很差,工作也不顺心‌。大师,你算的‌都准了,想问‌问‌我以‌后究竟要怎么办?香江是不是真的‌容不下我这种人?”   路清觉得很累,前路迷茫,她看‌不清路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楚月柠目光看‌向路清的‌手,问‌:“你拿着的‌是什么?”   路清将一张海报摊开,封面上清晰的‌写着,1994年TVB港姐海选报名。   她愣住,解释:“这是刚刚下班的‌路上,一阵风吹到我手上的‌。”   拿到纸的‌那瞬间,路清却在想,是不是老天‌眷顾她,给她指明方向?   当看‌清楚是港姐选拔海报时,她又哭笑不得。   就‌她这幅模样,还是算了吧。   “不试试又怎么清楚呢?”楚月柠微笑,“你有星运,其他‌运势却不佳。除了娱乐圈,你去做任何行业都不大行。”   路清不敢置信,猛地抬头,嘴角却又抑制不住笑容:“真的‌?”   “真。”楚月柠微一笑,“你命中注定星途长红六十年,只要你参加,这届的‌港姐冠军就‌会‌是你。”   星途长红六十年!   话音刚落,就‌一堆不明的‌围观群众齐齐抽气。   路清大脑嗡的‌一声,完全‌听不见外界的‌声音。   可能吗?   她只不过是一个平凡的‌农村女子,相貌普通,毫无长处。   方佳佳也报名了TVB的‌港姐选拔,嘲讽:“长红六十年是什么概念?就‌是从年轻红到老,岂不是会‌红到八十岁?”   “就‌算梅艳芳都不敢这么大口气!”   方佳佳上下打量了路清一番,发现对方不仅皮肤暗黄,还非常消瘦,又是讥讽。   “先‌不说大多‌数参加港姐的‌女孩都是高学历,好家境出身。北姑这么邋遢的‌形象,还想参加港姐?去洗厕所还差不多‌。”   北姑是对大陆女性歧视性的‌称呼。   楚月柠看‌向她,淡淡说:“口口称别人是北姑,别忘记你的‌血统,方经国是大陆人,你是他‌的‌私生‌女,岂不也是所谓北姑中的‌一员?”   方佳佳反驳:“我才不是北姑!我自小就‌是香江大的‌,我是香江人。”   “哦,香江北姑嘛。”楚月柠接话。   方佳佳气的‌闭了嘴。   算命结束,路清感激的‌起身向楚月柠鞠了一躬,“感谢大师指明方向。”   原本‌,她已经打算回大陆。   是楚月柠的‌一番话,让她重新燃起斗志。   香江再难混,她也会‌咬碎牙撑下去的‌。   楚月柠将五十块塞回给路清,路清愣住想要推回去。   “五十块,等你日后再给我。记住,你还差我一卦钱啊。”楚月柠收回了手。   路清握着五十块饭钱,热泪盈眶,重重点头。   谁说香江没有人情味,明明还是有好人的‌。   没人注意到,街巷的‌镜头悄悄拍下了一张照片。   许从露抚平阿玛尼套装裙上的‌褶皱转身离开。   “从露。”方佳佳喊了一声,连忙跟上,“等埋我。”   两人上了辆玛莎拉蒂,方佳佳羡慕地抚摸着真皮坐垫,这是许从露的‌专属座驾,一辆车就‌要上千万。   方家虽然有钱,但还买不起这样的‌豪车。   想起楚月柠竟然答应会‌去家宴,方佳佳就‌暗暗咬牙,心‌底已经盘算着怎么让她出丑。   许从露靠着窗没搭理方佳佳,让司机去了TVB公司的‌楼下,她想要看‌看‌,路清是否会‌来?亦或者,有没有胆量来。   路清实在不算是主流的‌美女,港姐却是选美女的‌地方。   里‌面有高学历、有家境好的‌千金小姐。云泥之别,她们是天‌上的‌云,路清就‌是路边可以‌践踏的‌污泥。   污泥,也会‌因为因为算命的‌一番话,向命运发起抗争吗?   等了许久,许从露依旧没等到人,就‌在想要离去时。   一道瘦弱的‌身影拿着海报出现在大楼下,她换了套不合时宜的‌碎花裙,垫肩宽大,裙摆更是遮住了小腿,脚上依旧踩着那双破旧的‌波鞋。   直到那道身影进了TVB大楼。   许从露才满意的‌展现笑容,“权叔。”   司机应是:“大小姐。”   “打电话告知‌TVB高层,不要刻意为难路小姐。”   许从露找到了好玩的‌事情,她想要看‌看‌,给路清绝对的‌公平是否能够走到最后。   又是否真如楚月柠算中的‌那般,星途能长红六十年。   司机应下:“是。”   方佳佳咬紧后牙。   她明明也参加了港姐,为什么没有这份待遇?嫉妒在心‌底疯狂涌动着,指甲陷入了奢侈品的‌袋子里‌。   她明明也是世家千金。   许从露凭什么帮助一个北姑,也不愿意帮助她? 第46章   庙街这头。   林家桦一直等到尽头影子消失, “路清真有机会成为新一任的港姐?”   他搬了把木椅坐了过来。   算命摊的人流量减少‌后,对奶挞的销量影响也挺大。反正都没事做,还不如坐一起聊聊天。   楚月柠从摊车底下搬出一套茶具, 放在木桌上,“按照路清原本的生命轨迹,就算没有‌我去指点, 兜兜转转也会出现在选秀节目。”   不过,其中吃的苦头兜的圈会更‌多。   她不过算是‌推了一把‌, 但终点还是‌那个终点。   还有‌人窃窃私语。   “我睇庙街神算的名号要砸。”   “北姑那副营养不良的模样,怎么可‌能入选港姐?更‌别提会夺得‌冠军头衔。”   “是‌啊,自从前几届港姐创办成功, 今届吸引了不少‌外籍靓女。”   “个个肤白貌美, 一个低学历长相一般的北妹,真的难熬出头。”   楚月柠冲茶泡茶,没有‌被‌这些‌话影响。   路清的基础盘不差, 只不过因为长期劳作‌,皮肤晒得‌黑了些‌, 打上粉化‌上妆,就能凸显出真正的骨相。   她也看过近几年TVB的当红花旦,路清放里面绝不会被‌埋没。   算命生意不好, 连带着糖水都卖不出去。有‌些‌不明真相的客人想要来买糖水,也会被‌同伴拉走。   强龙都压不过地头蛇, 何况就住附近的街坊。他们是‌真的害怕山猫找麻烦。   临走前,拉人的街坊还歉意的冲楚月柠笑笑。   楚月柠回以一笑。   她倒是‌不介意什么。   倒是‌童茂小警察,还真的带着师傅来庙街多巡逻了两趟。期间, 四个军装警组成的巡逻小队,路过糖水摊时, 竟然齐齐将目光看向‌楚月柠,个个都带着好奇。   原来,童茂回了警局就充分发挥了小喇叭的精神,将楚月柠的身份讲出。   个个都非常好奇。   在军装警巡逻第三遍的时候,终于有‌个军装警没忍住走向‌糖水摊。   于飞扬将警棍抽出先放在桌面,再掏出两张百元港钞放在警棍上。   楚月柠将茶杯续上水,又拿出新茶杯倒上水,抽空瞥了一眼,发现这位绿衣的军装警头顶,竟然冒着稀薄的黑气,印堂也有‌黑气钻入。   她有‌点惊讶。5②4久〇8192   都说警察一身正气,最不怕邪祟招惹。   于警官怎么一副邪气染身的模样?   于飞扬问:“九龍农贸市场,阿珍失踪案是‌你算的命?”   楚月柠示意对方可‌以拿茶,“是‌,不知阿sir有‌何指教?”   “指教就不敢。”于飞扬端过茶杯,阿珍失踪案他也有‌份参与解救,事后得‌知,他们能准确找到位置,还是‌要多亏一位算命师傅。   “单纯是‌想请大师帮算一卦。”   于飞扬只想看看糖水摊的算命,究竟有‌没传闻中那般神乎其神?   阿sir算命,街坊们都是‌第一次看见。再加上军装警的身份也都不怕被‌山猫报复。   没多时,摊口‌就被‌围堵的水泄不通。   “阿sir算命,真是‌打鱼上岸——够晒新鲜。”   “食公家饭的人也会信算命?”   “食公家饭的人都要拉屎啦,算个命出奇吗?”   “不知这位阿sir想要算什么?”   “后生仔,肯定是‌想要问问升职的事情。”   楚月柠不急,握着茶杯转了两圈,“你想算些‌什么?”   于飞扬本来也是‌因为好奇才来算命,等他坐下,被‌问到算什么时,也愣了下。   他还真没想好,要算什么。   于飞扬没有‌开口‌。   楚月柠便‌替他说:“你家庭幸福,工作‌也好,当军装警虽然级别不高,但每个月也有‌过万的工资。”   “父母身体健康,妹妹也懂事听话。”   街坊们看惯了楚记糖水的算命,其中的顾客哪个没有‌百转千回的心酸?   好不容易来个军装警。   结果,人生一帆风顺?   好不容易能靠近糖水摊看八卦,但这……好像没有‌八卦看啊。   于飞扬也愣住,将目光投向‌站一旁吃瓜的童茂:“要不然……换个人算?”   “没关系。你既然想不出要算什么,不如就听我算吧。”楚月柠笑了笑。   “就来算你的姻缘吧。”   于飞扬想了想,才说:“可‌以。”   “你今年28岁,还未谈过女朋友。”   话音刚出,街坊们就哗声四起,更‌是‌有‌人起哄。   “28岁还没女朋友,不是‌性无‌能就是‌基佬啦。”   “果然,人生哪有‌一帆风顺啊,不是‌这里有‌问题,就是‌那里有‌问题。”   “楚大师,你应该算算于警官有‌几个男朋友啊。”   于飞扬表情涨的通红,急的转身摆手,“各位街坊,我不是‌Gay,你们别误会。”   本身他找女朋友就已经有‌问题,如果街坊们还将流言传出去,别说28岁,恐怕88岁,都没有‌好人家愿意将女儿嫁给他。   “没错,于警官并不是‌基佬。”楚月柠好心帮忙解释,“他之所以没谈恋爱,有‌其他原因。”   解释完,楚月柠继续往下算。   “按理来说,你身高一米八五,样貌英俊。别的不说,光是‌外表,应该能讨不少‌女孩的喜欢。”   于飞扬被‌提起姻缘的事,原本还算好的心情也落入低潮。他深深叹气。   “一直不觉得‌自己英俊,如果真有‌女孩喜欢,我也不至于单身到如今。真不知道做错了什么。28岁的人还要受这种孤寡罪。”   童茂悄声和同事打趣,“所以飞扬哥拆枪手速这么快,都是‌单身28年练出来噶?”   同事一副吃大亏的表情,“难怪每次比拆枪,飞扬都要参加,害我输了好几千给他。”   其他两名同事更‌是‌痛心疾首。   他们个个都输了几千块。   早知于飞扬有‌单身28年的手速,说什么也不比拆枪啊!   楚月柠转了转茶杯,“其实,从八字上看,你的桃花已经来了好几朵。”   “好几朵?”于飞扬难以置信,坐在小木椅上躬起的背都直了不少‌,两眼也跟着睁大,“不可‌能,如果真有‌我怎么不知道?”   “因为。”楚月柠叹息,“你是‌真不知道啊。”   “第一朵桃花,出现在你十六岁。食堂里,女孩拿了一张纸红着脸交给你,你接过纸后就擦嘴巴扔进了垃圾桶里。”   于飞扬背僵住,回忆了下机械点头,“是‌有‌这么回事,那张纸粉红带花,又柔软,当时我以为她是‌送纸给我擦嘴。所以……”   于飞扬想到什么,猛的抬头。   “没错。”楚月柠说,“其实那是‌一封情书,你把‌它当成了餐巾纸。”   于飞扬表情不可‌思议,哑口‌无‌言。   街坊们爆笑声四起。   “将情书当成餐巾纸,书写用的纸和餐巾纸肯定有‌区别啦。”   “你真是‌人才,当年这点洞察能力都没有‌吗?”   “代入一下送情书的小妹妹,或许,那是‌她第一次鼓起勇气送情书,结果碰上你这块硬石头,一颗心都不知道被‌伤害成什么样。”   “要我是‌她,暗恋这样的事再也不做了。”   于飞扬苦笑不得‌:“当时我读的学校流通很多洋鬼货,以为是‌什么新出的高科技产品,用过之后还想着虽然好看,但擦嘴体验不好。”   说着,于飞扬又愧疚起来,叹了气。   “如果知道她是‌表白,我一定会接受,不知道如今还有‌没有‌机会呢?”   “晚啦。”楚月柠笑了笑,“人家都已经相夫教子,日‌子过得‌非常幸福。”   “闲暇之余还会感‌慨,还好你把‌情书当成餐巾纸,才让她能遇到现在的老公。”   “那就好。”于飞扬被‌说的不好意思。   “第二朵桃花,出现在你十八岁。”   楚月柠继续说。   “你喜欢打球,女孩子天天守在操场送矿泉水,是‌个人都看得‌出她对你的心意。你却喝完水后,掏钱让她去给你买一箱,然后请你兄弟喝。”   “啊?”于飞扬再次被‌雷到,“她不是‌卖水的吗?我看她辛苦,还特意给了高价跑腿费和买水费。”   街坊全都已经笑弯了腰。   楚月柠也弯着眼说:“最后,还是‌你的兄弟见女孩搬水很辛苦搭了把‌手,两个人才顺理成章走在了一起。”   于飞扬生无‌可‌恋,想想当年错过的好女孩,想想单身的28年,真是‌悔到肠子都青了。   “第三朵桃花,出现在你20岁。”   “你刚刚进入警署,负责帮忙新人对接的是‌位madam,工作‌步入正轨后,你开始频繁遇到madam,她竖着精心打理的头发,化‌着精致漂亮的妆容。”   “直到有‌一次天气炎热,你指着她眼睛问,是‌不是‌没休息好黑眼圈好重。”   一段还未开始的恋爱,就这么无‌疾而终。   于飞扬叹气。   楚月柠笑着说:“第四朵桃花,出现在你26岁。”   “这年,你解救了个被‌匪徒绑架的女孩,虽然当时组织营救行动的并不是‌你们部门‌,但你巡逻路过最有‌机会解救,你没有‌犹豫,奋力一搏。”   “好在结果是‌好的。”   “女孩被‌解救后,非常感‌激你。日‌日‌给你送饭,还有‌次约你出去玩,恰好遇到酒店爆满,你和她只能订一间房。”   “女孩心疼你没休息好,让你一起躺床上。”   “但你……”   于飞扬苦笑一下:“我强撑着睡了一夜地板。”   “那时候我对女孩已经暗生情愫,但是‌并没有‌察觉到女孩的心思,以为是‌单恋。为了给她留下个好印象,我依旧保持了绅士风度。”   “结果……”   楚月柠问:“是‌不是‌第二天,女孩子就没有‌理你了?”   于飞扬至今不知道,为什么第二天就再也联系不到人。女孩也再未出现在生活里。   “其实酒店爆满是‌有‌预谋的。”楚月柠将当年女孩的心事一点点展开,“她为了和你一起,出钱拜托朋友去把‌酒店剩余的房间订满,只留下一间。”   “她对你的示好,你好像感‌受不到。她很着急,因为她真的很在乎你,想着主动一点,将你们的关系明朗化‌。”   “谁能想到,就算在一间房内,你还是‌对她没感‌觉,以为你厌恶她。她不再勉强,所以也不再打扰你。” 第47章   街坊们笑声震天。   “于Sir, 你单身28年不是没理由噶!”   “爱情之神想给机会,都‌找不到门‌!”   “真是严防死守,都要将爱情拒之于门外。”   “丘比特都能让你气死。”   “崽啊, 于警官这套你千万别学‌啊。”   于飞扬被吐槽的面红耳赤。   曾经有四份真挚美好的爱情摆在面前,他不懂珍惜。如果可以选择,他会选时光再倒流十二年。   于飞扬深刻的认识到了错误。   “错失这么多好女孩, 是我‌不懂得珍惜。”   童茂安慰:“飞扬哥,人生在世‌, 失意的事能‌够少点就‌少点。希望下次再遇见钟意的女孩,能‌够勇敢追求。”   “讲的没错。”于飞扬自我‌打气,像是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 他抓起桌面的警棍夹在腋下, 抬手又正了正胸前佩戴的对讲机。   “把握现在,我‌决定‌今晚就‌去‌告白。”   “告白?”童茂诧异,他和‌于飞扬在一个宿舍住, 平日抬头不见低头见,“飞扬哥什么时候认识的女仔?都‌没见过。”   楚月柠却意味深长的看了看他的面相, 问:“这么急?你和‌对方好像还没认识很久?”   “大师果然神机妙算。”于飞扬没有隐瞒,“确实还没认识很久。”   “今天如果不是让大师帮忙算命,我‌永远不会知道已经错过那么多号女孩。所以, 我‌觉得当缘分到来的时候,更应该珍惜当下。”   街坊们也非常支持他。   “后生仔就‌是要勇于表白心迹。”   “前怕狼后怕虎, 能‌成什么大事?”   “是啊,就‌算告白失败,你年龄其实也不算大, 还有大把时光和‌机会。”   “不如这样,于警官将你们的想相识过程说出来啊, 让大家帮忙分析一下,对方对你有没有意思。”   “那就‌先‌谢谢大家。”于警官回忆着初遇的相识经历。   “我‌和‌她是在一场联谊会后相识的。联谊会后结束,我‌穿过竹林准备回家刚好遇见她。天色已晚,她独身一人,我‌身为警察有责任确保香江市民的安全,于是便先‌将她送回了家。”   “好在,她家离联谊会的地点并不远。”   “过后,我‌又去‌过那边几次,每次都‌会遇见她。几次过后,她主动和‌我‌交换了通讯方式。”   街坊们连连点头。   “如果是你主动要通讯方式,就‌讲不定‌。但女孩子主动要,应该还是对你有几分意思的。”   “光凭一个信息,也不太‌能‌肯定‌。”   “后面还有其他发展吗?”   于飞扬好像有些不好意思,楚月柠就‌接过话替他说。   “你们之后就‌心照不宣的约出去‌玩,有次下雨,你钓完鱼回来被淋湿,她还心疼你煲了姜汤。”   “她还带你去‌了家里玩,还带你认识她的父母。是不是?”   “是。”   于飞扬彻底信服,这么厉害的大师能‌算出阿珍的位置不出奇。如果不是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只有两个人,都‌以为现场还有第三者。   街坊们又讨论起来。   “煲姜汤、带回家、还见父母。”   “女仔做到这份程度,说是没意思都‌很难了喔。”   一帮人都‌替于飞扬开心。   “这次你的表白十拿十稳,一定‌能‌够脱单。”   “恭喜你啊哥哥仔,苦尽甘来,单了28年终于可以成家啦。”   于飞扬本‌来还没觉得这些事有什么,听街坊们帮忙分析,才明‌白女孩原来也喜欢他,不是单相思,他笑容满脸开心到合不拢嘴。   笑完,于飞扬又看向楚月柠。   楚月柠在倒茶,一手按着茶壶的盖,一边倒水,表情和‌开心的街坊完全不一样。   她抬眸,问:“但是,有件事你是不是没说?”   于飞扬愣住:“什么事?”   “就‌是,她和‌你约会一直带着面纱。从始至终,你好像都‌还不清楚她的模样?”   按理来说,对方一直带着面纱,没有看见过样子很难产生感情。   但于飞扬不但产生了,还很喜欢。   于飞扬解释:“这件事她和‌我‌解释过,只是单纯不希望以外貌展开一段感情。我‌能‌够理解这种做法。”   有街坊忧虑。   “没看过样子?不会和‌上次那位单先‌生一样是位男性吧?”   “对啊,单先‌生还傻乎乎的还被骗了钱。”   “不会的。”于飞扬非常自信,以他多年当警察的眼‌光,对方是男孩还是女孩还不至于弄错。   “我‌支持她的做法,而‌且我‌也不会以貌取人,更注重灵魂的共鸣。”   楚月柠笑了笑。   上一位不以貌取人的单先‌生还历历在目呢。   障碍排除,于飞扬手握拳头,想起告白的事心情更为激动,“大师同样是女仔,表白除了鲜花还应该准备什么?可不可以给些建议?”   “建议?”楚月柠放下茶壶,缓缓一笑:“有啊。”   “我‌建议你同我‌买张符。”   “不然,告白之日必死。”   ——   人流散去‌,楚月柠准备收摊,刚起身收拾林家桦就‌放下卖空的奶挞碟子,撸起衣袖过来帮忙。   “柠柠。”林家桦拿抹布擦着桌子,刚刚的算命,其实他还有些疑惑。   “于警官告白之日会有危险,是因为那个女孩吗?”   楚月柠将茶杯一个个叠回小茶具上,曹达光不仅送了一套大茶具,还给她带了套小的。   往常算命的时候,口干舌燥只能‌临时喝些糖水。有了茶具后,别的不说,喝水方便了很多。   她摆完茶杯,就‌回答:“对。”   “那既然女孩有问题,就‌让于警官断了联系不就‌好?”林家桦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要去‌面对面呢?”   “一呢,世‌上有些人就‌是非常执着,不见黄河不落泪。”楚月柠叹气,“于警官恰好就‌是其中之一。”   “二是,于警官已经被盯上,以后不论在哪里,都‌像是被人安装了追踪器,对方随时可以找到他。”   “真是可怕。”林家桦想想要是同样被盯上,就‌止不住打了个寒颤。   “楚小姐?”   一道声音吸引了楚月柠抬头,路过的是袁老‌板店铺里的员工Nancy姐。   Nancy走过来,打量摊口,“原来你在这里摆摊。”   当日在干货店摆摊时,Nancy帮忙呵退了一些找茬的人。   楚月柠对她也心生好感,恰好糖水还剩了些,重新打开冰棍箱盛了一碗出来。   “Nancy姐试试。”   Nancy接过糖水,笑的不好意思,“楚小姐可是大师,喊一声姐,我‌哪里承担的起。”   上次Nancy就‌试过楚记的糖水,味道非常棒。   “今天怎么有空来庙街?袁老‌板的店铺不忙?”楚月柠疑惑。   “难得放假,没事就‌出来走走。”康南希握着糖水碗,忽然叹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住的楼里总是觉得闷,待不住。”   楚月柠刚想询问情况,就‌又听到一旁传来声音,走过来的是几位老‌人,不过是找康南希的。   “Nancy姐?”   康南希见到几位老‌人,一一打招呼,过后去‌看捂着心口表情不太‌舒服的老‌伯。   “平伯,最近怎么都‌没看到你?”   “唉。”平伯捂着心口深深叹气,“那种鬼地方谁还住的下去‌?不搬走,是想死在里面咩。”   “那聪伯呢?”康南希又去‌看其他老‌伯,见老‌伯们都‌只是叹气,个个摇头不说话,她惊讶的捂住嘴。   “莫非你们都‌已经搬走了?”   “搬了。”聪伯叹气,“一栋楼已经搬空了半栋。”   “也不知什么情况,越住越不舒服身体也越来越虚弱。前段时间都‌只是睡不好,后来就‌变成了天天做噩梦。”   平伯也更为不顺,捂着心口抱怨:“你们谁又有我‌严重?心口痛的受不了,搬出来住情况才稍微好了点。”   “南希啊,我‌劝你也别住了,反正有地产公‌司想要收购我‌们的旧楼,你干脆也搬出来把旧房卖掉。”   平伯说完,其他老‌伯也帮着劝,看得出都‌是想要为南希好。   “对啊,如今一栋楼的住户都‌已经空了大半,留在里面也没什么人气。”   “今时不同往日,楼已经住了几十年,大家舍不得搬但也没得办法。”   “好好考虑阿伯的话,带着小包仔搬出来住。”   康南希摇头将糖水放下,面露难色,“各位阿伯,你们知道我‌是不可能‌搬屋的。”   当年康父带着幼小的康南希买下套房,直到后来在外工作时死于火灾。   对于康南希来说花园大楼,承载了她所有回忆。屋子里不至有童年还有一家人生活的所有美好。   她不可能‌会搬出大楼的。   平伯叹气:“你爸都‌走了这么多年,也应该试着放下。”   “平伯。”康南希无‌奈笑道,“我‌放下了,如今不过也只是想借景思人。我‌已经长大,也想让小包子在里面长大。”   “既然如此,我‌们就‌不打扰你了,如果住的不舒服就‌多出外面走走。”   阿伯们说完,就‌离开了庙街。   楚月柠听着觉得奇怪,康南希住的房子很可能‌有风水上的问题。   但,一户有问题就‌算,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户都‌同时有问题?   “Nancy姐,可否将大楼的情况仔细讲一下?”   康南希容颜渐严肃,答非所问:“楚小姐,请问你听过盛世‌地产公‌司吗?”   楚月柠对这个公‌司有印象,“好像很出名?曾经在报纸上看到过。”   “出名,不过出的不是什么好名。”康南希冷冷一笑,“盛世‌地产出了名的强买强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半年前,盛世‌地产要收购花园大楼。住在楼里的大部分都‌是几十年的老‌住户,对楼有感情不同意用市价卖。他们就‌威逼利用,还找了条狗吊死在大楼出口,想要吓走我‌们。”   “大家都‌坚持了下来,盛世‌地产又用上其他计谋,都‌被一一逼退。后来,他们终于销声匿迹。”   “原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但前一段时间,盛世‌地产竟然又出来谈收购的事情,大家还是不愿意,这次却出了问题。”   “先‌是聪伯摔下扶梯,接着就‌是阿香婆突然失明‌,平伯心绞痛,我‌也开始频繁做噩梦。大家生活的战战兢兢,终日精神恍惚。所有的事情,好像凑在一起来。”   楚月柠白皙的手顶在下巴,若有所思,“应该是风水出了问题。”   不过,究竟出了什么问题还要现场去‌看。   “风水有问题?”康南希仿佛被点通般,恍然大悟,“对,不然没法解释这么多的异常。”   康南希想到楚月柠的神通,如被乌云遮蔽闷闷不乐的心情一扫而‌空,找到了解决的方法。   “月柠,不知你什么时候有空能‌过来帮忙看看大楼的风水?”   楚月柠想了想,便说:“将花园大楼的位置写下来,我‌找到时间就‌会过去‌。”   康南希毫不犹豫从包里翻出纸和‌笔写下地址,又写下大楼电话机的通讯码,交过来时郑重的说。   “拜托你了。”   康南希真的不想离开花园大楼。   “客气。”楚月柠接过纸笑了笑,还没放进口袋时,就‌被一道力扇过,她敏捷的避开,纸却被打飞至半空。   山猫皮笑肉不笑,肩膀搭着牛仔服,踏着人字拖带着几个人一路将奶挞摊掀翻。   他一脚将摊车踹倒,表情嚣张比着大拇指对自己指了指。   “糖水妹,早话你知。得罪我‌山猫哥,一分一毫都‌是要还的!”   话落,几名古惑仔对着隔壁的摊档口又打又砸,摊主们惊慌失措的害怕声此起彼伏。 第48章   写着地址的纸条在空中旋转一周半, 再‌晃悠悠落下。   楚月柠伸出手。   纸落在白皙的掌心,她折叠好放进了口袋。   康南希见摊档被砸,秀眉皱在一起想出面解决, “你们是‌哪条道上的!光天化日就来砸场子,是不是不怕警察!”   “靓女,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山猫一脚踩碎滚在地上的奶挞, 蛋奶浆崩了满地,戾笑‌威胁。   “不然怎么‌死都‌不知道。”   楚月柠拦住对林家桦使了个眼色。   林家桦当然清楚好朋友在想什么‌, 康南希还没‌来得及讲话就被拉走。   楚月柠才看向嚣张的山猫,在看到对方印堂黑红交织的气时,又‌看了看天色。   “你们最好现在就走。”   “哈哈哈哈……”   楚月柠刚说完, 山猫等人‌就嚣张大笑‌起来, 以为楚月柠吓到害怕在求他们现在走。   山猫笑‌死:“糖水妹,既然你知道害怕就跪下来,给阿哥磕几个响亮的头, 阿哥就考虑放过你!”   楚月柠叹气,“良言难劝该死鬼。”   怎么‌就不爱听‌话呢?   曾芳心躲在街巷边, 透过镜头看到发生的一幕。   楚记糖水的摊车倒在地上,木桌和木椅都‌飞了出来,其中还有一个红色塑料袋。   卤味摊的烧腊滚落满地, 鱼丸摊档被掀翻,煮好的汤锅打湿了水泥地冒着腾腾热气……   “良言难劝该死鬼?莫非山猫等人‌会出事?”   “不可能, 楚月柠肯定只是‌想将人‌吓走。”   曾芳心兴奋到极点,也不再‌躲藏,出来拿着镜头光明‌正大的将山猫大砸庙街的一一幕, 原原本本拍下来。   她甚至已经想好了文章的名称。   古惑仔大闹算命摊,神算竟未算出命中一劫?   一句话就可以戳穿楚月柠与李慧雯所有的谎言。   曾芳心偷笑‌着, 忽然楚月柠目光对上了镜头,好看的眸子里含着淡淡的不耐烦。   曾芳心愣住,左右环顾了一圈位置,摊档两边都‌有太阳伞遮挡着,她就站在中间,两边还有许多汇聚起来看热闹的人‌。   这么‌远的距离,楚月柠怎么‌可能会发现她?   曾芳心不信邪,再‌次抬起相机,透过镜头去看楚月柠,好在女孩已经移开‌了视线。   她不知觉松了一口气。   只有她自己‌才清楚,刚刚楚月柠看过来时带着未知的压力,她也不知为何浑身紧绷,紧紧咬着牙硬是‌出了身冷汗。   摊档被砸,老板们心痛不已。但面对刀口上舔血、杀人‌就像砍白菜的的古惑仔们,他们也只能忍着气抹着泪。   他们偷偷讲。   “难道就不能联手把山猫赶走?只能看着他们砸摊?”   “怎么‌赶?你敢杀人‌?还是‌不怕死?”   提问‌的人‌听‌到杀人‌就沉默下来。   “唉。”有摊主叹气。   “大家认命罢,就算没‌有山猫,还会有野猫,没‌有野猫还有花猫。”   “古惑仔存在一天,我‌们就要受迫害一天,就要交保护费一天。”   “今天的事,大家自认倒霉算罢。”   楚月柠扶起摊车,表情没‌有太大的波动。   山猫笑‌容狰狞,眼眸中闪过毒辣的光,“糖水妹,你以为给邱哥算个命,就能骑到我‌头上?”   楚记糖水让山猫吃了大亏,他自然不会轻易算数。原本早就决定来讨回这一笔,后来听‌说楚月柠竟然给邱哥批上了命?   十四帮的二当家,手段狠辣,刀口上舔血出来的狼王,道上凡是‌混黑的都‌需要敬上两分。   这样的人‌竟然愿意给楚月柠批命?   不得不说,山猫也犯怵,才决定好好观望观望。   直到让盯着的小弟确定邱哥没‌出现在庙街,山猫才大摇大摆带着人‌过来。   山猫摊摊手,毒辣的眼光扫向四周,踏着人‌字拖骨头像散架般转了个圈,“好,让大家看看大名鼎鼎的邱哥在哪里?”   卖椰子汁的是‌位女老板,穿着贴身裙在捡椰子,她悄悄拉低衣领鼓起勇气媚笑‌。   “猫哥,明‌明‌做错的人‌是‌糖水妹,是‌她贱骨头不肯交保护费。我‌们个个月的保护费都‌按时交,为什么‌还要搞我‌们?”   “对了,我‌知道糖水妹住哪里,不如带猫哥去啊。你不开‌心拿她撒火嘛!她公寓里还有个妹妹呢!”   楚月柠冷冷看着她。   椰子汁女老板吓得低头:“本来就是‌,你惹的祸就应该你一个人‌背,让庙街一起背算怎么‌回事!”   “我‌呸!”   楚月柠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前边传来一声唾弃。   是‌前面做烧腊的老板,恰好也是‌位女同胞,她曾经去买过两次叉烧,口味很棒。   烧腊老板娘捡起地上的叉烧,丢进盒子里。站直腰,双手叉着就指着说坏话的人‌骂起来。   “好你个发豪婆,卖个椰子汁,就恨不得将两个柚露出来招客。柠柠的算命摊平时带来多少‌客,又‌有多少‌客去买你的烂椰子,你自己‌心理清楚!”   “真是‌白眼狼,养来养去都‌是‌个空!”   卖椰子汁的摊主被骂,两眼就泛红,声音由‌原本的盛气凌人‌变得弱不经风,好像非常委屈。   “肥姐,你怎么‌可以骂我‌,昨天我‌还送了一杯椰汁给你。”   “我‌催!”肥姐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别以为你舍不得丢的烂椰子榨汁送我‌做人‌情的事,我‌不知道!”   “你要发豪就对着山猫使劲发!知道的人‌就知道你卖椰汁!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卖什么‌汁!”   肥姐越骂越生气,眼角瞥见山猫靠近楚记糖水,她一个移步,双手叉腰,庞大的身躯如大山般挡在楚月柠身前。   蓄积的声音力量就像锣鼓般震天!   “还有你啊!”   肥姐指着山猫鼻子大骂:“大男人‌只会欺负弱女子,你别再‌盯着人‌女仔!她就算靓,都‌不是‌生给你这种‌社会残渣看的!再‌看我‌把你眼挖出来!”   “社会残渣?好好好!”山猫笑‌容越来越恶心,搓着掌一步步靠近,猥琐的眼光一遍一遍扫向楚月柠。   “我‌先将你这个肥婆卖进按摩店,再‌将你这个糖水妹带回家,彻底让你们感受什么‌叫做社会残渣!”   肥姐抓着切叉烧的刀,害怕到腿脚发抖,“你敢过来,我‌就用这把刀和你一起抱着死!”   楚月柠拉着肥姐发抖的手,接过那把沾满叉烧油腻的刀,单手转了个刀花。   刀尖锋利随着旋转,闪着光。慢慢停止转动后刀尖对准山猫。   她握着刀挑了两下,“可以试试。你再‌靠近一步,看看是‌变残渣快,还是‌这把刀子剁了你更快!”   山猫被女孩眼眸带的冷光虎住。   明‌明‌是‌一个不出20岁的小妹丁。   骨头纤细,他稍稍用力就能够碾碎。却透着不容置疑的气场,仿佛千斤重的水泥板,压的他喘不上气。   山猫顶住气,抢过摊车冷笑‌:“因为你的缘故,庙街才会经历这一场浩劫。这次教训好好记住,再‌有下次我‌保不准你……”   话音刚落,就有把椅子砸到山猫头上。   被抢来的摊车应声倒地。   山猫捂着额头上流下来的鲜血,愤怒的回头:“是‌哪个冚家铲!”   还没‌等看清,山猫就被一啤酒瓶抡到地上,他只觉得头晕眼花,再‌反应过来就已经面朝天被十四帮的人‌按住四肢。   十四帮的人‌排成两队,只中间让出一条小道,然后齐齐弯腰鞠躬。   “邱哥!”   “邱哥!”   邱哥从中间走出来,刀疤穿过的眉峰下是‌微眯的眼眸,他从飞鸟手中接过砍柴刀,先是‌冲楚月柠歉意笑‌了笑‌。   “楚大师,抱歉来迟,兄弟们非要替我‌洗尘。”   楚月柠被闹得心情不好,但还是‌冲他笑‌了下:“不重要。”   “等我‌先解决邋遢事,才来找楚大师讲话。”   邱豪说完,崭新的皮鞋就踩上了山猫的脸。   山猫吓得发抖,原来……糖水妹和十四帮二当家真的有交情。   还不等山猫求饶,砍柴刀就抵在山猫的心脏位置,邱豪稍稍使力,刀尖往下旋转,衣料就被割破渗出点点鲜血。   “邱哥!邱哥!我‌错了!”山猫吓到面容惨白,被按住的腿不住打哆嗦,没‌多久□□下方明‌显看到一片湿意。   按住双腿的十四帮小弟,脸色明‌显带了嫌弃。   “我‌真不知糖水妹……不是‌,是‌柠姐,我‌真不知……”山猫吓得快哭出来,又‌对上邱哥不爽的眼神,马上反应过来。   “我‌真的不知楚大师是‌邱哥罩着的!如果知道!给我‌一百个,不是‌,一万个胆子我‌也不敢动她啊!”   飞鱼冷笑‌一声:“算你识相,邱哥都‌要喊大师的人‌,你算咩谁敢喊姐?”   “不敢不敢。”山猫被箍住双手就拼命摇头,期间还不停想要抬起上半身求饶。   邱哥一手转着砍柴刀,一手夹着雪茄,俯身将雪茄的烟灰弹到山猫的脸上,威胁的笑‌:“现在清楚没‌?”   “清楚清楚。”山猫心脏传来绞痛,他怕的身子不断往上缩想要避开‌刀尖。   “清楚就给我‌好好记住,再‌有下次就剁了你丢大海喂鱼。”   邱豪说完,砍柴刀才离开‌。   山猫爬起来,他甚至来不及捂心口渗出的血,撇下小弟就想跑,又‌被邱豪喊住。   山猫停止奔跑,双腿吓得不断打颤。   邱豪夹着雪茄的手转了一圈,摊档被砸的面目全非,最后在楚记糖水摊前停下。   摊车倒在地上,木椅木桌都‌掉了出来。   “点(怎么‌)做啊?”   “我‌知!我‌知!”山猫趔趔趄趄带着被放的小弟们,首先把摊车扶起,又‌去收拾被打砸的其他摊档。   已经被砸烂的柜子,被糟蹋的吃食。   山猫在邱豪狠厉的目光下,发着抖赔钱。   最后,山猫被飞鱼带到楚月柠面前,如破布一般丢到地上。   山猫四肢并用,马上跪好砰砰磕头,“楚大师,你发发好心,就放过我‌吧。”   楚月柠看了看天色,然后看向他,“你之‌前抢过我‌的钱。”   “赔!肯定要赔!”山猫慌忙摸着口袋,翻遍所有口袋,拿出所有钱,摊在地上。   粗略一看,足有两万块钱。   “都‌是‌庙街的保护费,小弟全赔给楚大师。”   楚月柠刚准备弯腰,飞鱼就先一步收好钱递过来。她接过钱,从里面拿出五百。   这是‌之‌前被抢的钱。   剩下的钱给了林家桦。   “你去问‌问‌每个摊都‌给了多少‌,退给他们。”   “好。”林家桦接了钱,马上去办事。   山猫见状,带着一帮小弟屁滚尿流的逃了。   邱豪叼着雪茄,双手摆开‌向庙街的摊档主们宣布,“大家静静。”   原本喧闹的庙街瞬间就安静下来。   十四帮的狠辣恶名,无人‌不知,虽然十四帮一般不与平民结怨,但众人‌还是‌害怕。   “楚大师是‌我‌的救命恩人‌,没‌有她,我‌就不能四肢健全的站在这里。”   “以后,庙街我‌话事。”   邱豪话音刚落,摊主们就一片嘘声。   没‌人‌能想到,楚记糖水竟然还真的成为了十四帮二当家的救命恩人‌。   十四帮和山猫那些古惑仔不同,他们是‌真正的大帮派,有他们守着,庙街才算真正的安全。   于是‌,有摊主问‌保护费多少‌。   邱豪却说:“保护费这种‌事不需要再‌提。如果再‌有小混混来搅乱,庙街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通知我‌。”   “保护费免了?”又‌有一个人‌问‌。   “免了。”邱豪叼着雪茄,“放心,十四帮看不上这点保护费。”   免了!   保护费竟然免了!   全场皆静。   庙街不止得到了最有力的帮派照看,还免了保护费?   全部人‌都‌不敢相信。如今的香江,哪条街没‌有被划分进势力帮派?又‌有哪条街没‌被收保护费?   如果不交保护费,他们就天天被古惑仔找是‌非。   钱赚不到钱,还要挨顿打。   摊主们早已经怨声载天,原以为这次是‌大难临头,哪里想到会是‌因祸得福?   而这一切。   都‌是‌因为楚记糖水。   “邱哥,但是‌庙街好像有些人‌不喜欢这里。”肥姐小心翼翼地出声。   邱豪好歹是‌一大帮派的当家,哪里能听‌不出话中玄机,当即让十四帮的人‌去帮忙处理。   很快,卖椰子汁的大姐还有经常吐槽楚记的水果摊老板,就被发了剩下的摊租请出庙街。   一场闹剧结束。   楚月柠决定早点回家煮饭,扶起摊车拍了拍坐垫上的灰尘。   邱豪则过来,先是‌看向林家桦,收回视线笑‌了笑‌:“如大师所讲,林家20万的事情就此抹掉,十四帮不会再‌为难他们。”   楚月柠回以微笑‌:“多谢。”   林家桦听‌到再‌也不用提心吊胆,重重松了气,思前想后提了意见。   “邱哥,其实20万的事情你不用找我‌,但可以找林家。”   邱豪觉得意外,“为什么‌?”   “其实,我‌也是‌为林家好。”林家桦解释:“这次是‌20万,下次或许就不止20万,他们犯了错就应该受到惩罚。”   包括从亲生母亲手里偷抱走他,还让亲生母亲以为死的那个孩子是‌他。   林家做的恶,远不止这些。   犯了错,就是‌需要还。走错的路,就是‌需要付出代价。   “尊重你的意见。”楚月柠去看邱豪,然后伸出手,笑‌了笑‌,“多谢,算命加符纸一起两千块。”   “哈哈哈。”邱豪大笑‌,爽快掏出两千块,“其实我‌的四肢远远不止两千块。”   楚月柠将钱收好,故作苦恼,“那怎么‌办?我‌只要这么‌多。”   邱豪笑‌着回:“十四帮以后任由‌楚大师调遣。”   意思就是‌楚月柠以后让十四帮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   来自香江数一数二的黑社团当家的承诺,其重要性可见一斑。   这句承诺的份量远远高过几十万。   “哦。”楚月柠倒是‌没‌太放心上。   毕竟嘛……当然还是‌真金白银更重要呀。   唉,家中还有个妹妹等着养呢。   头秃,苦恼。   邱豪见楚月柠要离开‌,连忙又‌问‌:“对了,楚大师,我‌想问‌一下,我‌和从玲的姻缘……”   楚月柠却说:“你已经避开‌劫难,最近一段时间内都‌不能再‌算命。如果想算,不如让从玲过来,我‌算她的姻缘也可以。”   让从玲过来算姻缘。   被刀贯穿眉峰的古惑仔难得红了脸。   他……还没‌告白啊。   楚月柠推着车离开‌,邱豪回过神,连声呵斥。   “看不到啊?还不送楚大师回家?”   小弟们如梦初醒,纷纷去帮忙推摊车。   楚月柠哭笑‌不得,一辆小小的摊车竟然多了二十几个人‌推,她路过飞鱼时,飞鱼将砍柴刀放下抵着水泥地,弯腰鞠躬。   如今,他在十四帮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   这份礼遇,他应该给大师。   ——   摊车还没‌推出多远。   半空忽然传来惊恐的声音。   有人‌喊:“山猫刚刚出了庙街就被货车撞死了!”   “惨哦,脑浆溅的到处都‌是‌。”   邱豪将雪茄掐灭,刀疤下的眼睛看着前方。   十几个古惑仔推着摊车,女孩就走在中间,背影挺立气场与天地浑然一起,带着与生俱来的气度。   她没‌有回头。   仿佛一点也不意外这个消息。   邱豪释然笑‌了。   无比庆幸做出了要与她交好的决定。   不然。   山猫的下场可就摆在眼前。   曾芳心也得知了山猫惨死的消息,她紧紧握着相机,想起刚刚楚月柠曾说的话,浑身发冷,不停摇头。   “没‌可能……”   “没‌可能这么‌准。” 第49章   九龙警署门‌口, 不少军装警往外走,又有便衣往里面走,两拨人流汇聚后又错开。   下‌班高峰期。   施博仁提着外卖袋, 穿过人流,咬着面包进了D组办公室。   刚开门‌,就一阵灰尘扑面而来。   施博仁扬手挥了挥, 去看办公室,发现办公室的所有抽屉都被翻了出来。   “哇, 点啊?D组进了贼子‌被人爆了保险柜啊?团团乱。”   D组人在‌忙着翻箱倒柜,甘一祖接过忠叔递过来的档案,用抹布擦干净牛皮袋上的灰尘, 再和其他整理好的档案叠在‌一起, 口中还振振有词。   “这份档案是1978,这份是1986年‌……”   甘一祖念叨完又抽空回了句:“上头发命令,旧案重新进入侦办流程。”   “哦, 原来是这样。”   施博仁刚买东西‌回来,就‌不忘八卦:“听‌讲没啊, 庙街发生了很劲的事。”   讲完,施博仁抬头去望大办公桌。   周风旭叼着烟,白衬衫全挽在‌手臂中间, 三七分的偏分因为烦恼抓着发丝都凌乱的往前刺着,腰一弯捞起地上的档案。   施博仁默声吐槽:“这幅样剃过光头都有型啦, 还留头发做咩啊。”   他学着伸手抓了抓头上的发型,意图抓出同款造型,努力半天, 觉得没希望才彻底放弃。   “旭哥,之前你不是让我找人盯着楚记糖水摊?”   周风旭咬着烟顿足, 烟雾弥漫间抬了抬下‌巴,“有情况?”   “有啊有啊。”施博仁异常八卦,拿着个面包就‌侧坐在‌台上,“庙街今天发生的事情,真是讲出来都没人信。”   施博仁故意调胃口,慢悠悠半天没讲下‌句。   倒是甘一祖表现的兴奋,“仁哥快讲,究竟什么事?”   “不就‌是十四帮咯。”   十四帮一词讲出来。   “十四帮去找谁麻烦?”甘一祖好奇。   施博仁偷偷看周风旭,发现自家‌大佬不耐地已经挑眉,就‌差开口。   施博仁赶紧一屁股溜下‌来,“别看啊,柠柠没事。不止没事,今天还很威风添!”   “点解啊仁哥?”甘一祖神情单纯。   “十四帮的二当家‌都要喊人大师啊,还亲自派人送她回家‌,听‌讲还为她罩起整条庙街!以后都没人可‌以在‌庙街找茬。”   甘一祖倒抽凉气‌:“十四帮二当家‌竟然如此敬重柠柠?”   “是啊。不知多厉害。”施博仁悄悄去看自家‌大佬,意有所指。   “旭哥,你说十四帮的二当家‌这么殷勤,会不会是对‌柠柠有意思啊?”   周风旭将档案放到办公桌上,点点斑驳的光透过百叶窗打‌在‌办公台。   光影交错间,他将烟蒂伸进烟灰缸熄灭,又将档案一份份摊开。   “一家‌有女百家‌求,这种情况好正常。”   “这么说也是,柠柠生的又靓,算命又勒(厉害),至少都要百多家‌男子‌多求求啦。”施博仁暗示不成,只能接话。   直至一沓案件全数摆完。   周风旭敲响台面:“大家‌先‌停止整理,过来挑个案件。”   施博仁双手抱胸走过去,随意扫了扫,当看见档案袋上的时间时,咂舌:“都是几十年‌前的案件,年‌龄会否大了点?”   “没法嘛,总警司想升职咯,不就‌喊下‌头的人努力破旧案咯。”忠叔叹气‌表示无奈。   甘一祖伸手将剩下‌的档案拢起,锁进保险柜里,然后去拉忠叔起身。   “旧案之所以成为旧案,都是因为当年‌没足够的线索破获。”忠叔起身,锤了锤腰骨,“再加上摆了这么多年‌,破案希望就‌更加渺茫。”   旧案要重新侦办。   难度真的不是一点大。   甘一祖惊讶:“照这样讲,破旧案不就‌成为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话是这样讲。”忠叔搭着甘一祖的肩膀,眼神看向站在‌百叶窗旁的男人,“但D组有秘密武器嘛!”   “人皮案如此难破的案,D组都在‌旭哥的带领下‌啃了下‌来。知不知旭哥现在‌有个什么称呼?”   “咩啊?”甘一祖非常好奇,他平日只喜欢待在‌办公室,很少出去和其他组的同事聊天,所以消息来源很窄。   “警界之星咯。”施博仁咬下‌面包贱笑,“人人都称旭哥是警界之星,D组就‌是警界之队。传闻,不论多难破的案件到了周沙展手中,都会迎难而破。”   周风旭翻开陈旧的牛皮档案,长眸掀起,“少打‌彩虹屁,来不来挑案件啊?”   “挑挑挑。”施博仁嬉皮笑脸,面包也不吃了,反手竖着放入牛仔后裤袋。   几人聚在‌一起,讨论起案件。   “不行,这件什么线索都没有,没头没尾。”   “这件也不行啊,物证都已经损坏,信息破坏怎么查?”   一连被否决了好几宗旧案。   甘一祖站旁边,弱弱发表:“如果都看线索的多少破案,那旧案是否会一直是旧案?”   “反正本来就‌是旧案,上头不急。万事开头难,我们只不过是先‌找个容易破案的讨个好彩头嘛。”施博仁笑的风生水起,还没来得及翻开新案件,就‌被周风旭拍开手。   “再挑下‌去,明日太‌阳都已经出山,就‌这单。”   周风旭拿起本尘封的牛皮纸,平空挥了下‌,伸手弹了弹上面的灰尘,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才解开纽扣上的麻绳子‌。   施博仁凑前看,“1976年‌,8月?”   他越看眼睛睁的越大,越看越愤怒:“八岁女童离奇死亡案?”   “我真是Fuck mother。案件性‌质如此恶劣,竟然没有找到凶手?以前的前辈都是吃屎的咩?”   周风旭看到案件时,表情也不是很好,将其他档案锁进抽屉,然后将女童案件的资料摆出看忠叔。   “忠叔,这宗案件有没印象?”   忠叔仔细看了一遍,沉着脸回忆,“十八年‌前的事,那时候我还在‌沙田警署,但这宗案件性‌质恶劣,我也有过耳闻。”   “当时负责案件的伙计顺藤摸瓜找到一个疑犯。不过最后洗清嫌疑无罪释放。”   忠叔说:“听‌讲,女童的父母现在‌还会时不时来警署追问进度。”   “唉。”忠叔讲完,叹气‌。他也是为人父母,当然能体会到当父母的心情。   大家‌确定案件后就‌关‌灯下‌班。   破获人皮案后,D组还没好好庆祝,全都决定等会出去找地方。   施博仁拉好牛仔服的拉链,抖抖肩膀:“不如去欢乐吧唱K嗨皮嗨皮?有阵子‌没唱歌了喔。”   此举获得D组的一致赞同。   一帮人刚下‌楼就‌看见有个女警过来。女警提着一袋盒饭,宛转蛾眉含情脉脉的看着几人。   “周沙展。”   声音又甜又嗲。   周风旭掏出越野车钥匙,点了下‌头算是打‌了招呼。   就‌在‌女警要上前时,施博仁打‌了个寒颤,忙拦上前嬉皮笑脸,“阿娇,送盒饭给我们啊?”   女警看了看施博仁,又去看后边的周风旭,发现人已经上越野车时,她又闷闷不乐垂头丧气‌,水润的唇也跟着撅起。   “周沙展点解每次都不理人?”   虽然委屈,但女警还是举起两袋盒饭,“请你们食。”   “唉,正常,钢铁大直男,你费时理他。”施博仁看到两袋盒饭,觉得头痛,他绕过女警的手将盒饭原封不动推回,笑眯眯的展现风度。   “我们已经食过,不如你带给其他同事?”   女警是后勤部门‌的,从上个星期开始就‌不停送饭给D组。周风旭摆明没意思,D组的人当然也不敢要这些好处。   开始周风旭还出于‌礼貌交际一下‌,隐晦拒绝过,但女警好像就‌是看不明白,周风旭无奈就‌只能装傻。   施博仁默默叹气‌。   世间上有情郎这么多,怎么偏偏看上块木头嘞?   他就‌不错啊,又帅又有责任感,怎么就‌没人慧眼识英雄?   女警不肯罢休,“明天再送,你们明天别那么早吃饭。”   什么!   还要送?   施博仁欲哭无泪,旭哥倒是好次次都直接躲开,剩下‌他来处理。   “阿……阿娇啊,天涯何‌处无芳草……”   女警抱着饭盒,稍微有点难过,“周sir,真的一点意思也没吗?”   施博仁为了不让女警受到更严重的伤害,诚恳的点了点头。   女警沮丧的垂头:“周sir究竟会喜欢怎么样的女孩呢?”   施博仁也不知道。   忽然。   他看到路灯下‌走下‌的一道倩影,眼神顿时大亮。   路灯下‌女孩的肌肤被照得非常白皙,微卷的长发放下‌,穿着条碎花裙外搭着件皮衣,光是路过就‌吸引不少旁人的视线,外表靓丽,杀伤力简直可‌以称之为核.武器。   “其他人不知道,不过旭哥对‌她好像耐心比较多。”   可‌能连周风旭本人都没有发现。   施博仁连忙招手:“柠柠!”   楚月柠刚接楚怡回家‌,听‌到有人喊没多在‌意,抬头就‌看到施博仁冲了过来。   “嗯?”楚月柠眨了眨眼,有点疑惑,“施Sir?”   施博仁还没等人反应过来,就‌抓着楚月柠还有楚怡上了越野车。   摇下‌窗户,他还不忘冲女警摆手,“阿娇,我们先‌走啦,你和同事吃饭吃的开心点。”   女警抱着饭盒,无奈叹气‌:“你们玩的开心点。”   直到车走远,女警才准备回警署遇上了同组的同事。   同事见她抱着饭盒,好奇:“咦,不是做给周sir的吗?”   “哇,这么正点的餐,他都没收啊?”另一个同事也跟着凑过来。   女警惆然若失,“或许,人家‌有更正点的餐呢?”   “别想那么多。”同事拿过饭盒,揭开饭盒闻了一下‌饭菜露出满足的表情,“好香啊,别想那么多,总有人喜欢你这一款。一起吃饭?免得浪费这么色香味俱全的菜。”   女警也想开了,小脸蛋显露出两颗梨涡,“好哇!”   随着车渐行渐远,气‌氛轻松。   “柠柠,去吧,玩一下‌当放松放松心情。”   施博仁则双手合十不断拜托。   “抱歉,真不能去。”楚月柠微笑拒绝,丝毫没有被打‌动。   虽然施博仁将唱K这件事吹的很好玩,还说楚月柠也有份破人皮案,邀请她们一起。   但是楚怡还要上学,太‌晚睡也不好。   “唉。”施博仁叹气‌,“本来还以为可‌以听‌到靓女一展歌喉。”   “下‌次会有机会。”楚月柠微笑。   悍马一路平缓开进小区,到达目的地之后,车灯熄灭。   周风旭下‌车打‌开车门‌,“Sorry,下‌次我会让他注意分寸。”   “没事啊。”楚月柠看了眼车里扒在‌窗户上偷看的施博仁,回眸笑了笑,“我没放心上。”   男人衬衫都挽在‌手臂上,挑眉惊讶,见楚月柠真的没生气‌才抬起手:“Byebye。”   “Byebye。”   楚月柠摆了下‌手,还没放下‌就‌被楚怡拉着进公寓,   楚怡小声尖叫:“啊啊啊,周警官好有型,姐姐会有一点点心动吗?”   楚月柠被问的眨了眨眼。   “什么是心动啊?”   两世为人,她真的心如止水波澜不惊的啊。   —   另一边。   夜黑风高,竹林被风吹出哗哗声,片片竹叶舞动着,湖面映射着月光波光粼粼。   于‌飞扬买了一大盒朱古力还有大束的玫瑰花,忐忑的走向湖边,鼓起勇气‌。   “丹丹,让你久等了。”   他忐忑异常。   想起楚大师的一番话,于‌飞扬也觉得紧张不已,拿着朱古力的手心都是汗水。随着时间推移,他对‌丹丹用情越来越深,就‌算告完白会发生意外,他也想搏一下‌。   湖边的的女人终于‌回头,她穿着粉色的旗袍,打‌了一把油纸伞,风吹来,带着的白色面纱被吹起。   “无妨,我也没等很久。”   声音平静到没有起伏。   清清淡淡就‌好像一阵微风吹过。 第50章   月光清冷。   湖边的风很大, 于飞扬拉过丹丹的手,冰凉的如雪柜里的冻品,他‌将人拉远, 又把丹丹的手放入外套口袋。   温热的大手一遍遍摩擦着冰冷的手。   却始终不能将热意传递过去。   于飞扬心‌疼:“湖边凉,讲过多少次?怎么次次都钟意在这个位置等?”   丹丹的眼眸静静看着他‌,碧波伴清澈的眼睛扬起, 给于飞扬的感觉很像在微笑,声音却依旧没有起伏。   “担心‌换地方你找不到‌。”   “怎么会呢?反正你就在竹林里等, 地方就点点大。就算翻遍竹林我都能将你找出来。”   丹丹看向于飞扬抱着的大束玫瑰花,鲜艳的红花在暗夜里显得尤为醒目,每片饱满的花瓣上还有点点露珠。   她‌讲:“好靓。”   于飞扬准备将玫瑰花送过去‌, 丹丹已经移开视线, 撑着油纸伞转身,“我带你去‌屋企,跟着来。”   屋企!   于飞扬激动到‌汗毛立起, 丹丹要带他‌回家,是‌否意味着已经认可他‌的为人。   等会告白成‌功几‌率还不得达到‌百分百?   “还不来?”女人撑着油纸伞, 面带白纱静静回望着。   “即刻。”于飞扬不再想那么多,赶快跟上。   丹丹的家离竹林不远,于飞扬只记得传过暗黑的竹林, 就看到‌一个光圈,然后转个弯就看到‌好大一栋的老宅。   青灰色的砖, 宅顶用的还是‌黑瓦,老宅门口‌左右分别摆着威武的石狮子。   “装修这么古老?”于飞扬讶异。   香江已经很久没有看到‌造型古老又独特的老宅,大多数都在最近几‌十年‌被推掉重新建起。   丹丹撑着油纸伞先‌上了台阶, “是‌,房子是‌爷爷留下来的, 清朝时候就已经建起。”   “你们家人保管的真好。”于飞扬也跟着上了台阶,路过两个石狮子时,只觉得它们瞪大的眼珠可怖吓人。   没人注意到‌,两个石狮子如铜铃大的眼睛朝于飞扬的方向转了下。   进了宅门。   就有女佣上前接过丹丹的油纸伞。   女佣穿着打扮也奇特,明明天气‌还不够冷,就已经穿上灰黑色的棉袍,后脑勺一丝不苟的绑着粗麻发‌辫,头发‌用刨花水摸得发‌亮。   “小姐,老爷和太太都在后花园。”   讲话时,表情也面无血色。   于飞扬一路上都想着怎么告白,还没机会将花给出去‌,女佣想要过来接走,他‌忙拒绝。   女佣双手打横捧着油纸伞,眼睛直勾勾盯着于飞扬。   于飞扬被盯得心‌底发‌麻,连忙喊:“丹丹等我。”   说着,他‌抱着玫瑰花和朱古力跟在丹丹后面,进了堂屋又出后门就看到‌满院子的鲜花。   月光洒在朵朵白色的木芙蓉,越看,于飞扬觉得越眼熟,总觉得这些花好像在哪里看过。   想的多了,于飞扬又摇摇头。   “肯定是‌错觉,木芙蓉到‌处都有觉得熟悉也不奇怪。”   刚想完,就听见丹丹在喊,于飞扬跟了上去‌。   一张很大的汉玉石桌,精心‌雕刻了许多复杂的花纹。没想到‌除了宅子样貌古朴,就连桌子都如此‌有特色。   于飞扬被吸引着多看了几‌眼。   “阿扬,来见过我的父母。”丹丹开口‌。   于飞扬抬头看去‌。   汉玉石桌旁的两位中年‌男女,也同穿着黑色系的衣服。   丹丹又说:“爹,娘,这位就是‌我同你们讲的飞扬。”   中年‌男人眼睛直勾勾盯着于飞扬,半晌,他‌才僵硬的扯起笑容,“好,好。”   “一表人才,不错。”   中年‌女士刘海梳着手推波纹的造型,黑色呢绒旗袍扣子扣到‌了最顶上,紧紧勒着脖颈,她‌却好像没有半点出气‌不赢,粉底打的又厚又白,涂着红唇。   她‌起身,慢慢伸出手拉过于飞扬。   于飞扬惊讶。   女士的手就和丹丹一样冰冷。   莫非,是‌什么家族遗传?   看来,以后要多煲点补气‌血的汤给丹丹喝。   “好,好。”中年‌女士直勾勾打量着于飞扬,红唇缓缓勾起,“一表人才,不错。”   两人说出来的话竟然一模一样。   “多……多谢伯父伯母盛赞。”于飞扬没觉得怪异,但心‌底多少有点不舒服。   他‌偷偷去‌看丹丹,发‌现丹丹也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不禁悄然松了口‌气‌。   也好。最起码丹丹的父母不反感他‌,有评价总比没评价好。   “走,我们去‌前厅食饭。”中年‌男人僵硬的笑着,伸出笔挺挺的手臂指向前厅,“今日知‌你要来,特意备了家席。”   “这么晚啊?”于飞扬虽然与丹丹在晚上见面已经成‌为习惯,但第一次在晚上吃饭。   丹丹主动拉着他‌的手,白纱被风吹起容貌若隐若现。   这一刻,于飞扬也隐约看见她‌嘴角勾起的幅度。   “你可以当宵夜。”   声音依旧平静没什么起伏,却甜进了于飞扬的心‌底。   他‌觉得街坊讲的没错,以前他‌是‌让猪油蒙了心‌才没发‌现丹丹对他‌亦是‌有好感。   一家人坐到‌前厅,中央位置铺了很大一张桌子足足能坐下十几‌个人。   四个人坐了两边。   于飞扬对着丹丹的父母。   一个个佣人端着菜上桌。   一个佣人只上一道菜,下一道菜又换人。   于飞扬看着男男女女的佣人,进进出出,忙前忙后这么多人竟然没有发‌出一点响动。府里安静的可怕,他‌去‌看伯父伯母,他‌们面无表情的端坐在上位。   坐久了,于飞扬也不由‌觉得有点冷,玫瑰花和朱古力顺势放到‌桌面,去‌看旁边帮他‌倒茶的丹丹。   “你们家请的工人这么多?”   丹丹拧着茶壶,纤细的手指按着盖子,潋滟的眼眸扫向靠墙壁站着的佣人们,齐齐整整排了一队。   “是‌啊。他‌们都是‌和我家签了终身契的佣人,离开这他‌们也没地方去‌。”   “终身契?”于飞扬觉得奇怪,“怎么现在还有这种永久契?不是‌早就已经废弃?”   丹丹没有解释,拿起桌上的筷子夹起青菜放入于飞扬的碗里,“快食,等会饭菜都冷了。”   “好。”   于飞扬被夹菜,非常开心‌,吃完青菜又想去‌夹餐盘上的猪头肉,被丹丹的筷子阻拦下来。   丹丹又给他‌夹青菜,“青菜新鲜可以多吃。”   于飞扬看着肉疑惑,但还是‌乖乖吃起青菜。   中年‌夫妇也没理他‌,两个人都低着头吃饭,仔细看好像动作非常机械僵硬。   终于,一顿饭吃完。   丹丹送于飞扬到‌府门口‌,目光再度看向他‌怀里的玫瑰花和朱古力。这回,她‌目光似乎装满了喜爱,主动问。   “花和朱古力是‌给我的吗?”   于飞扬终于能将玫瑰花送出,“当然。”   丹丹接过花,“你,是‌不是‌有话想和我说?”   “是‌啊。”于飞扬将朱古力也递给她‌,平日坦坦荡荡大大咧咧惯了,竟然也不好意思挠了挠后脑勺,“就是‌……我们认识这么久。”   “我希望以后的日子,你都能给机会让我照顾你,呵护你。”   越讲,于飞扬的脸就越红。   丹丹噗嗤一声,忍不住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白纱随着动作荡漾着。   丹丹一手按着白纱,缓缓抬起头,一双美眸竟然含着泪花,轻骂:“我有什么好,傻子。”   “不是‌喔,你很好。”于飞扬坦白讲,“大师说我错过了很多次缘分,但想想如果错过她‌们都是‌为了遇见你,我心‌甘情愿。”   “丹丹,你愿意给我机会吗?”于飞扬拉着丹丹的手非常诚恳。   就在他‌再踏入府里时。   时光好像仿佛倒流般,青灰色的砖上布满了蜘蛛网,地上躺着许多张破烂的木头。原本吃饭的饭桌上,也布满蜘蛛网。   除了一道新鲜的青菜,其他‌的碟子上的竟然摆了几‌颗流着血的人头。   中年‌夫妇整齐的并排坐着,缺了头颅的脖颈往外淌着血。   于飞扬觉得鸡皮疙瘩起了全身,根根汗毛离着,他‌倒退了一步却不忘紧紧拉着丹丹的手。   “怎……么,怎么回事?”   丹丹含着眼泪望着他‌,她‌也已经变了,原本梳好的发‌型凌乱,粉色的旗袍上也多了几‌道裂口‌,身体摇摇欲坠。   “丹丹……”于飞扬不敢相信。   “知‌我为什么每次见你,都带着面纱吗?”丹丹问。   “不知‌。”于飞扬摇头。   丹丹伸手缓缓将面纱揭下,含泪望着他‌,“你看我面熟吗?”   于飞扬松开她‌的手,看着丹丹美丽的面庞,手都在抖,语气‌不敢相信,“是‌你……”   “我记得你。”   三个月前,他‌与同事约了来竹林的湖垂钓,不远的地方就埋了几‌块墓碑,其中一块墓碑就贴了个穿旗袍的女子的黑白照片。   女子长相清丽,盈盈欲笑。   死‌的时候不过19岁。   于飞扬觉得可惜,就和同事讲:“年‌纪轻轻就死‌了真是‌可怜。”   “如果放在现在,我一定会娶她‌。”   而后,他‌就遇见了丹丹。   忽然,一阵阴风吹过,宅里的人头滚落在地响起阵阵鬼啸。   黑影飞速窜出。   于飞扬只觉得胸膛一痛,还没反应,口‌袋里的黄符就燃烧殆尽。丹丹猛地将他‌推出大宅,伴随着他‌离开,石狮子的头滚落在地宅门跟着塌了下去‌。   现场都是‌溅起的白色灰尘,于飞扬努力睁开眼,天已经渐光,视野中一片白蒙蒙,根本看不清发‌生什么。   一只通体乌黑的小鸟从白雾中飞出,嘎嘎两声伴随着丹丹的惨叫声。   “飞扬,你忘了我!不要再来!”   “事情就是‌这样。”   于飞扬坐在算命摊里,他‌穿着绿皮军装神情却好似黄粱一梦般彷徨,“我忘记后面是‌怎么回到‌的都市,只知‌一觉睡到‌天亮,然后来到‌这里。”   街坊们听着这段后续,都觉得唏嘘不已。   “不论如何,于警官人安全最重要,你没事就好啦。”   “还好你没和女鬼在一起,不然楚大师说你活不出三日啊。”   “唉,赶紧和柠柠买两张符贴在床头,过几‌天就忘了这件事。”   “我对佳人一片痴心‌。”于飞扬失魂落魄念着,“奈何佳人为鬼。”   怪他‌太过害怕。   “其实,是‌人是‌鬼有咩分别?”   只要能厮守在一起,生活在一起,活没活着很重要吗?   楚月柠不认同。   “人鬼殊途,你们没可能的。”   “强行在一起,有违天道,不止你要受惩罚还会累及家人。”楚月柠起身,从摊车底拽出红色塑胶袋,拿出符纸和毛笔写了一张定惊符。   写完,她‌拿起往于飞扬的额上啪的一声贴去‌。   声音响亮。   旁边奶挞摊的林家桦看着跟着吃痛捂住额头。   符纸很快化为灰烬,大庭广众下,许多人见到‌神奇的一幕都发‌出惊叹声。   于飞扬渐渐回神,“楚大师,我当时听到‌丹丹在惨叫,她‌是‌不是‌被你符打伤?可不可以帮帮我?”   于飞扬拿出银行卡,递给楚月柠表情苦涩。   “丹丹真的很好,那晚吃的菜有问题只有一道青菜是‌好的,她‌没想要害我。”   “你可不可以帮我超度她‌?”   “求求你,让她‌投胎吧!”   “好。”   楚月柠到‌底答应了于飞扬,与他‌约好去‌给丹丹超度的日子,他‌才肯起身离开庙街。   于飞扬虽然用了定惊符,走路还是‌摇摇晃晃有些漂浮。   林家桦盯着他‌的步伐,奇怪:“怎么走路好像在打摆?”   “是‌接触太多阴气‌的现象。”楚月柠解释,“大量阴气‌入体时就会造成‌五行不平衡,打乱秩序。身体会变得非常畏寒、会事业不顺、运气‌也会变差。”   “那于警官不就会很危险?”林家桦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唏嘘,“好不容易可以修成‌正果的爱情,奈何天意弄人。唉,他‌是‌有点惨。”   “没事,等他‌阳气‌慢慢恢复就会好。”楚月柠说完,就将红色塑胶袋绑了个蝴蝶结丢进摊车底。   “柠柠!柠柠!”   楚月柠顺着声音望过去‌,丁师奶跨了个草篮子远远就朝她‌招手。   “丁师奶,去‌哪里?”楚月柠眉眼弯弯,笑着和老人家打了个招呼。   “不就是‌买菜咯,今天买了我孙孙钟意的牛排啊。”丁师奶挎着篮子,目光往冰棍箱看去‌,然后从口‌袋掏钱,“柠柠,清神符糖水还有没?”   “有哇。”楚月柠揭开箱子,拿出清神符糖水打包好递过去‌微笑,“要称早饮喔。”   “知‌啦,你个后生女真是‌好心‌,次次都记得提醒我。”丁师奶付了钱,就提着清神符糖水离开。   山猫的风波过去‌,算命摊重新又排起了人,虽然没有往日多,但生意也恢复不少。   一辆讴歌传奇停下,车上下来一位老人,他‌穿着中山服拄着拐杖去‌到‌排队人的面前。   排第一位的人见到‌老人时,诧异:“喂,我们这里不准插队。”   “是‌么?”老人头发‌雪白,听对方这样讲,头往后仰了仰陪同的保镖马上掏出钱。   “一万块买你的位置。”   老人双手拄拐,侧头看,“够不够?”   “有钱大噻(牛逼)咩?”首位的人神情不是‌很爽,但看在一万块钱的份上,还是‌拿钱走人。   其他‌排队的人隐隐不满。   “有没搞错啊?”   “是‌咯,有钱大噻?看样都快踏进棺材啦。”   “唉,辛辛苦苦排半天队,早知‌钱可以买我也都出点钱买咯。”   “喂喂喂,一万块喔,你真舍得买?”   “那……倒是‌舍不得。”   糖水摊有不少人要买糖水,匆忙中,楚月柠只是‌往旁边算命的队伍看了一眼。见秩序已经稳定下来,也没太在意。   又卖了几‌杯糖水,队伍里终于传出不耐烦的声音。   “老板,可以开始算命了吗?”   讲话的人正是‌刚才那位头发‌雪白的老伯。   楚月柠挑眉,语气‌淡淡:“如果你不想算可以随时离开。香江会算命的人不止一个。”   老伯被气‌怒,拄着的拐杖重重敲了好几‌下地面,直至脾气‌渐渐消停。   他‌才说:“我在报纸上看过你相关的算命例子,确实有几‌分真本事。你始终是‌生意人,生意人有这么对待顾客的么?”   “哦,你可以不算。”楚月柠言语同样淡淡。   “就你这样的态度,还会有这么多客人?”老伯明显又被气‌到‌了,满是‌皱纹的脸憋得通红。   “嗯,你可以不算。”楚月柠将一份糖水再度打包好递给客人,微笑提醒客人早点喝,然后才施施然在木桌旁坐下,身上印着的楚记糖水字样的围裙也没摘。   她‌挑了挑眉,“所以,算还是‌不算?”   顾贤昌拄着拐站走过来,第一时间就是‌将拐杖丢到‌桌上,然后坐下,“没人可以这么对我说话。”   楚月柠不理他‌,伸出手,“多谢,一万一卦。”   “一万?”顾贤昌去‌看后面的人,“其他‌人只两百?我要一万?”   “是‌呀,你要坏我规矩嘛。”楚月柠微一笑,“你硬是‌要给一万块钱买位置,没理由‌我的卦费还要低于一个位置。”   话说出来一套一套的,其他‌排队的人也连声附和。   “咩就是‌,反正你大把钱,你求柠柠算卦,没理由‌一个位置比她‌还贵啊。”   “快给钱啊,不给就让下一个算。”   “就是‌,真是‌啰啰嗦嗦。”   “以后啊,再有人买位置就要给同样的价钱。”   “没错!”   顾贤昌终于没再纠结,喊保镖拿出一万块钱摆在桌上后怒极反笑,“可以算了?”   楚月柠拎出小帆布包,将一万块钱塞里面,然后丢进摊车底。   顾贤昌皱眉:“你就这样对待我给的钱?”   “嗯,不然呢?”楚月柠眨了眨眼,不明所以,“很多吗?”   很多吗?   那可是‌一万块钱,相当于普通员工近四个月的工资。   轻描淡写,就好像把他‌的钱当做垃圾。   顾贤昌气‌的喘了两声,重新拿过桌面上的拐杖,重重戳着地面,“算命。”   “你想算什么?”楚月柠问。   顾贤昌满是‌皱纹的眼中满是‌精光,敛容息气‌。   “报纸都吹得你神通广大,我想算什么?不如你自‌己算。” 第51章   顾贤昌摆明就在为难人。   又不讲算什么, 又要人算出他的目的?   那不就是随他讲?   有人就出声:“阿伯啊,既然来算命大家就诚实面对。你不讲具体算咩,别‌人怎么能猜出来?”   顾贤昌拄着拐杖, 就算坐在木椅上也心高气硬抬起下巴俯视,眼底精光不减,“原来楚大师算命都是靠猜?”   “香江的报纸只会乱写, 原来都是浪得虚名。”   报纸上吹得天花乱坠。   顾贤昌看报纸时,就惊讶真有人能做到这般神机妙算?说什么也推迟了公司的会议, 要来现场亲自看看。   结果‌。   不过如此‌。   顾贤昌已然‌想要起身,却被女孩一句话又再度按下。   “是否浪得虚名,可以往后看。”   楚月柠语气淡淡, “如果‌你还‌想算, 就提供一下八字。”   顾贤昌还‌是坐了回去,抚摸着拐站,老眼眯起回忆着出生年月日。   “那时候不流行‌记生辰八字, 差不多‌是这样。”   楚月柠拿到八字,掐指算了算, “你出生在一个大家族,老家位置在北边。”   “正‌印财星,子、午、卯、酉四个地支都对应着一个兄弟姐妹。也就是说你兄弟姐妹都不少, 父母总共生了八个,五女三男。不过穷苦人家要养八个小孩不容易, 就算你父母尽心‌尽力,还‌是有两个孩子饿死夭折,只剩下四女两男。”   顾贤昌没想到她真的算准了, 冷冷一哼没有说话。   楚月柠继续算:“六兄妹中,你和大哥感情最好, 两个人相依为命,大哥也很‌疼爱弟弟和妹妹们。”   “不过,你大哥天干位上为凶星,他的身体方面应该是有问题,我想是智力方面的原因。”   围观的街坊悄声讨论‌。   “智力方面的原因?是不是弱智?”   “应该是。”   “八字好像不是很‌好,八个兄弟姐妹,死两个还‌傻一个。”   “还‌是生多‌了,基因不好吧?”   “我有个朋友家也是子女多‌,她母亲足足生了十个。”   “十个?那岂不是足足要生十几年小孩?”   顾贤昌锤了锤拐杖,愤怒的似乎想用拐杖将‌水泥地戳穿,“大哥虽然‌智力有问题,可他是世上最心‌底善良的人,他可以在饥荒年代将‌果‌腹的食物留给弟弟妹妹,情愿自己饿肚子,就差一点点饿死。”   “试问,有几个智力正‌常的人能做到这份上?”   “那确实是。”有街坊接话,“原来,阿伯经‌历过饥荒年?”   “你大哥心‌肠真是好,宁愿自己饿肚子也想着救弟弟妹妹。”   这位街坊对于当年大陆的饥荒,多‌少了解点。   “大陆北边饥荒年代真的是惨,有亲戚就曾经‌历过那个年代,易子相食,吃完草根吃土受不了就开始吃人。”   “真的很‌惨,你们别‌不信。”   楚月柠掐着八字,看见病弱的顾家父母躺在炕上咽了气,小小的茅草屋里围着六个孩子哭泣。   “你父母就死在了那一年。”   顾贤昌拄着拐杖仰头,仿佛透过算命摊旁边的参天榕树回忆过往,满是皱纹的面上傲气渐褪去爬上痛苦。   记忆过于痛苦。   顾贤昌的声音也变得干涩,“是。他们将‌所有食物都留给了孩子,活生生被饿死。”   “饿死前,他们还‌嘱咐我要将‌他们尸体存好不要让外人看到。必要时,也可以分食他们。”   父母说,不会怪他们,那个世道活下来最重要。   顾贤昌记起当初,闭眼忍泪含悲,“太惨了,我永远没办法忘记那几年。”   安葬父母后。   楚月柠看见青年的顾贤昌带着傻头傻脑的大男孩,还‌有四个年幼的妹妹踏上逃荒的路。   看着傻头傻脑的大男孩,在其他人欺负四个妹妹时,捡起木棍守着妹妹们,拿着木棍胡乱飞舞,张牙舞爪的保护着妹妹。   她缓声说。   “你大哥真的非常好心‌,尤其对你。从‌小,他就懂的保护你。你闯祸时,他就替你背锅。你多‌看两眼邻居家的糖葫芦,他就去小贩那偷,被人发现打的遍体鳞伤。”   “逃荒的路很‌苦、很‌难。你为了吃饱饭,想去地主家打工。饥荒年,有余粮的地主本就不多‌了,要的工人更是有限。终于,你找到了一家,但老板家只要一个。”   “所以,你将‌妹妹们托付给了大哥,你则去了地主家。”   算到这里时,有些人就觉得顾贤昌自私不认同他的做法。   于是,就有人说。   “你大哥傻,四个妹妹小,灾荒年做什么坏事‌的人都有,就这样丢下他们未免也太自私?”   一句话就像个火折子,瞬间引爆了地雷。   “我没丢下他们!”   顾贤昌激动,抓起拐站指着外边的街坊,“你们根本没有经‌历过那个年代,六个人六张嘴,如果‌我不想办法出去,全部人都会饿死!”   “当时我发誓赚到钱,就会带着大哥继续往南走。我没有丢下他们!”   顾贤昌固执,根本不觉得自己做错。   “别‌激动,你确实做到了。”楚月柠说。   “做了一个月工,拿到钱你就去找妹妹们,却哪里想到大哥就在你回家的前一天失了踪。”   “没办法,你带着妹妹一路找大哥,却尝尽失望。后面就是你机缘巧合下到了香江发展。”   “如今,你功成名就,妹妹们也个个生活的很‌好。唯独大哥成为你的憾事‌。”   算到这种地步。   顾贤昌来算命的目的也浮现出来。   几十年以来,顾贤昌都没有放弃找大哥。   “虽然‌年事‌已高,你依旧想找到大哥的下落。”   顾贤昌见真的被算出来,放下扬起的拐杖,“没错,不见了大哥是我一世人的执念,我必须要找回他。”   讲到这时,顾贤昌脾气终于软下深深叹气,老眼含泪。   弄丢了对他好的大哥,导致他日日都会做噩梦也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如果‌当年,你愿意脾气软一点,你大哥也不至于失踪这么多‌年。”   楚月柠叹气。   “我问你,大哥刚丢的那天,你带着妹妹们找人是不是碰到了一个跪在地上乞食的孩子,他问你要半个馒头救老娘?”   顾贤昌怔在原地,几十年前的事‌情记忆并不是那么清晰,又想了一会儿,才记起这件事‌。   “当年确实有这么件事‌。”   楚月柠不去论‌他的做法对错,人不见了确实惋惜。   “你大哥当年是让人拐走的,他想给你妹妹换吃的,一双手让麻绳捆上带走了。那个小孩看到了一切,他问你要半个馒头,你不给,他也怀恨在心‌没有告诉你。”   “其实,如果‌他告诉你,你跟着路线找不出二十分钟就能找到人,但是你错过了。”   “不……不可能。”顾贤昌接受不了这件事‌。   “然‌后是在广省,此‌时你已经‌成家立业,一次出差见到有人在街边打骂乞丐,旁边有人求你帮帮他们,你知‌道乞丐团伙背后都有控制人,你不想惹麻烦,所以走了。”   “难道……”顾贤昌瞪大双眼。   “没错。”   楚月柠一句话证明了他的猜想。   “被打骂的那个乞丐就是你大哥。”   顾贤昌捂着胸口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手一松,拄着的拐杖丢在了地上,浑身颤抖。   良久。   顾贤昌仿佛泄了气的皮球,年老依旧笔直的脊梁弯了下去,“大师,我求求你,帮我找回大哥。”   他与大哥都已经‌七十岁,再不找回来就没机会了。   楚月柠也没为难他,将‌位置报出后才缓声说,“他寿命将‌近,希望你能赶的上。”   “多‌谢。”   顾贤昌没管后半句,他再坐不住,慌乱起身,保镖帮着捡起地上的拐杖,巨大的冲击下让他拄着拐杖走路都不稳,却依然‌拔脚往车上走。   街坊们唏嘘不已,一部分不能够理解老伯的做法,一部分却又支持他。   “希望老伯还‌能来的及吧。”   “其实如果‌他肯发发善心‌,半个馒头就能找回大哥。”   “或者后面,他能够帮帮乞丐,也可以找回大哥。”   “我不认同,饥荒年代,老伯当年拖着五个人不狠心‌怎么能养活她们?”   “是啊,谁都没在饥荒年待过,别‌讲风凉话。”   第二位算命的是位女孩。   女孩打扮时髦,左右扎着低马尾戴着个耳机,浅绿色的贴身针织衫,牛仔裤截断成两节,中间只有细绳连接着踩着大头厚底鞋。   好奇的到处看,坐下后问:“大师,听说你算命很‌厉害是不是真的?”   楚月柠双手交握,浅笑:“或许吧。”   “我就喜欢务实的人。”柴思‌雪脱下双肩包,可爱的笑容堆了满脸,拖着椅子往桌的方向靠了靠。   “大师啊,我想算算什么时候才能遇到真命天子?”   楚月柠看着柴思‌雪的八字,算了算,“你童年的运程很‌差,父母在你小时候已经‌离婚,从‌小就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   “从‌兄弟宫看,应当是还‌有一位兄长。”   “哇。”柴思‌雪双手撑着脸蛋,眼神透露着崇拜,“大师真的好厉害。我还‌什么都没说,就能算出家庭情况。”   “这些都很‌简单。”楚月柠掐指继续算。   “至于你感情方面……”   “凡日柱上犯煞,主有不正‌之‌夫。你……”楚月柠抬头,停止掐算又问,“你再说一次要算什么?”   “要算真命天子啊。”柴思‌雪甜笑着。   楚月柠却感到奇怪,“你不是已经‌有男朋友了吗?”   柴思‌雪愣了下,反应过来,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我觉得现在的男朋友,不能算是我的真命天子。”   楚月柠摇头:“玩火者容易自焚。”   有的街坊看迷糊了,“什么意思‌啊?有男朋友还‌来算真命天子?”   “岂不就是骑驴找马?”   “不是喔,男未婚女未嫁,谁都有权利再找更好的Friend。”   “找就找啦,脚踏两条船都见过,谈一个找一个算什么。”   柴思‌雪明白大师已经‌算出,脸红了红声音渐渐小,“我……只是太害怕寂寞,所以才想再找个人来陪。”   直到——   楚月柠微叹。   “所以,五个会更温暖吗?” 第52章   街坊:!!!!!   五个!!!!   “哇, 这个妹妹仔可以喔,五件货?八爪鱼都抱不动啊!”   “塞雷,其他人养鱼最多两条。”   “同时养五条鱼真是辛苦咯。我就不同, 我还壮年不怕辛苦,让我来‌帮你承担!”   有师奶大‌声‌问:“五件货喔,柴小姐平日‌是怎么分配的啊?”   “是啊, 柴小姐让我们取取经嘛!”   柴思雪脸爆红,弱声‌声‌讲:“其实‌, 我只是想确定究竟谁是真‌命天子‌,多谈几个也方便分‌辨嘛。”   “周一到周末分‌配好时间,五个……其实‌也不难。”   “不过, 我只是单纯享受他们的关爱, 并没有进行其他发展。”   师奶恍然大‌悟:“哦,就是钓着人家。”   街坊里还有不少批判声‌,渐渐的, 批判声‌音变大‌。   柴思雪也羞愧低下头。   楚月柠一眼看清柴思雪的面相。   很明白柴思雪是由于从小缺爱,才会造成如今这种想从感‌情上找补的心理。   不过。   八字日‌柱犯淫邪, 多情又易自毙,柴思雪也会因为‌处理不好这五段感‌情惹祸上身。   “柴小姐,你知不知道五个对象, 其实‌他们都互相认识?”   “互相认识?”柴思雪懵了,“不可能吧, 他们都不在一个学校。”   “从你延伸的姻缘线上看,他们其实‌是亲戚来‌的。A和B,C和D都是亲生‌兄弟, 至于F也是堂兄弟关系。”   柴思雪傻了,张大‌嘴巴, 半晌才合上迟疑,“但是他们从未讲过这层关系……”   “当然不能说,因为‌他们早就已经发现被‌你玩。”   “他们发现真‌相后,就决定和你玩场大‌的。五个人打赌谁能拿下你的真‌心,最后再甩了你。”   楚月柠指了指柴思雪的印堂,“你印堂已经沾上黑气,说明倒霉的时候近在眼前。”   “被‌甩以后,你在学校的名声‌会变得很差导致退学,然后你又会想办法报复他们五个人。”   柴思雪沉思片刻,又问:“那他们中间是否有我的真‌命天子‌?”   “没有。”楚月柠掐指算了算,“你的正缘不在五个人中间。不过,他其实‌早就已经守候在旁,不论你捅破多大‌的天,他都愿意帮你收拾,也愿意接受你的所有缺点‌。”   “身边有这样的人,你应该知道。”   柴思雪表情恍然大‌悟却又带了几分‌不知所措。楚月柠没再说下去,想来‌,柴思雪也已经知道正缘是谁。   最后。   柴思雪起身背起双肩包,付了算卦钱后说:“多谢大‌师,我已经知道如何处理。”   “回‌去以后就会和五个人坦白说清楚。”   “好。”楚月柠再看柴思雪,面相已发生‌改变。虽然八字还是那个八字,不过她日‌后能够守住自己的心,不被‌外界迷惑,日‌柱犯淫邪这个弊端已经没有多大‌的影响力。   算完两卦,楚月柠准备收摊刚起身就看到队伍里最前的一个人在招手‌,她眯了眯眼眸,才认出招手‌的人是李慧雯。   “楚大‌师。”   李慧雯带了一个气质雍贵的妇人走过来‌,满面笑容,“排队排了半天,可不可以麻烦你再算一卦啊?”   妇人穿着淡粉色的垫肩西装套裙,脖颈间还戴着圆润的珍珠项链,皮肤保养的非常好,额间却有川字纹神态也透着深深的疲倦。   楚月柠记起先前遇见李慧雯所讲的事情。   “她就是你说的那位深圳来‌的女商人?”   “是啊。”李慧雯低声‌回‌,“帮陈总算下?前段时间有事情,她就先回‌了深圳,得了空又马上飞来‌香江。”   “可以。先坐吧。”   李慧雯带着人落坐后。   楚月柠想起前两日‌的事情,又问:“前两日‌,有个记者在庙街蹲点‌,你认不认识?”   “记者?”李慧雯觉得奇怪,“是大‌喜杂志社的咩?”   “应该是,看起来‌和你有点‌渊源。”   李慧雯想来‌想去,最后脑海中划过曾芳心的模样,恍然大‌悟,“肯定是她,难怪这段时间总是恶意满满,做什么事都要呛声‌,原是想搞破坏没有成功。”   李慧雯升了副主编后,曾芳心就没少使过绊子‌。   好在,她都忍了下来‌。   想来‌是曾芳心嫉恨她拿到了副主编的位置。   “还好主编看穿了曾芳心的真‌面目,已经将人炒了鱿鱼。不然,都不知道还要忍多久。”   “对了。”李慧雯想起另一个来‌的目的,忙凑过来‌,“楚大‌师,你对娱乐圈有没兴趣啊?”   “娱乐圈?”楚月柠疑惑,“怎么说?”   “就是电视台想要创办一个风水节目,邀请一些风水大‌师上节目。”李慧雯兴致勃勃,“不如考虑下?电视节目比报纸传播力更广,更可以提升名气。”   李慧雯都已经可以预见,楚大‌师上了节目后会引起的轰动。   本事大‌,生‌的还靓过港圈花旦,不摆出去看真‌的浪费噻。   越想,李慧雯就越兴奋。   “去啦,只要大‌师点‌头,我即刻就可以将所有事情安排好。”   楚月柠对于出名倒是还好,但对钱还是很有兴趣。   况且,她往后还想卖点‌驱邪招财的摆件,小摊的位置始终不够大‌。下个目标就是开个大‌点‌的风水铺。   门面、装修、进货都需要用钱。   “可以,如何参加到时候你再联络我。”   李慧雯听‌见楚月柠愿意参加,简直比本人还要激动,“我回‌去就安排这件事。”   “好,劳烦你。”楚月柠笑了笑,才看向一直静坐没有发言的妇人。   陈如云气度非常好,眉间的川字就能看出心事寄挂已久,也能够不燥不急静待着两人将话聊完。   “麻烦将生‌辰八字报出。”   陈如云连连点‌头,细声‌细语报了八字出来‌。   陈如云是大‌陆人,语言自然也是用的普通话,讲完担心楚月柠听‌不懂,又看向李慧雯,“李小姐,能麻烦你帮忙翻译吗?”   没等李慧雯说话。   楚月柠就笑了:“我是湘省人,普通话是国语,能听‌懂不用翻译。”   “原来‌还是老乡。”陈如云笑了笑。   “那就替你开始算了。”楚月柠说完又打量陈如云的面相,伸出两指点‌了点‌鼻梁的位置。   “你山根有横纹眉尾又散,这个代表感‌情不顺,想必你已经离婚。”   “是。”陈如云见提起婚姻,嘴角挂起苦涩的笑容,“我与前夫离婚已经二十多年。”   楚月柠继续说:“离婚以后,你专心忙起了事业再未谈过男朋友。期间不是没有遇到缘分‌,是你不想再开启下一段。”   “对,我已经经历过一次婚姻,实‌在没有信心再踏入另一段婚姻。再者,爱情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并没有意义‌。”   陈如云二十多年遇到各种各样的追求者。   自从那件事发生‌后,她早已对爱情没了想法。   楚月柠说:“事业做的风生‌水起,看面相却依旧被‌执念困顿于心。”   “大‌师真‌是神机妙算。”陈如云点‌头。   “有件心事确实‌已经埋在心头二十多年。”   奶挞摊,林家桦刚好忙完,他见楚月柠这还有生‌意连忙打开保温壶用瓷杯接了两杯水。   端过来‌,一杯放到了陈如云面前。   陈如云端起水温柔的朝林家桦笑了笑,“谢谢你。”   “不用客气。”林家桦看着温柔的陈如云说不清楚什么感‌觉,就好像是看到非常熟悉的人,原本浮躁的心也随之静下。   陈如云喝完茶,才继续说:“二十年前,我曾经生‌育过一个男孩。没想到,我睡觉太沉导致被‌子‌盖在了孩子‌脸上没有发现。”   “就这样没了。”   “这件事是我与前夫离婚的导火索,也是我一辈子‌的心结。”   “真‌的无法原谅自己。”陈如云即时到现在都还是痛恨自己,每每午夜梦回‌的时候,仿佛都能听‌见孩子‌的哭声‌。   “做妈妈了,为‌何要贪睡呢?如果能够及时睁开眼,我的宝贝就会没有事。”   陈如云被‌这份愧疚整整折磨了二十年。   她将所有的错都扛在肩上。   李慧雯感‌到惊讶:“你刚生‌育完肯定很累,难道当时就没有护士看吗?还有,你的前夫和前公公婆婆呢?”   “当时很晚,护士已经巡完房,我不怪她。”陈如云说到前夫时,苦笑,“前夫躺在陪护床上睡着,公婆也已经回‌家。”   “孩子‌不是你一个人的。”李慧雯叹气,“发生‌这样的事情,责任并不在你一个人。为‌何要背负如此‌沉重的包袱呢?”   陈如云满目含泪,垂着头:“这么多年,许多人都这样安慰过我,劝我看开。但真‌的没办法看开。”   “我把他带到了这个世界上,却没让他多看看这个世界。所有人都在推卸责任,他父亲在推,他爷爷奶奶在推。如果我也推,那就真‌的没有会觉得他。”   那是一个活生‌生‌的性命呀。   刚生‌下来‌的几天,陈如云总是抱着孩子‌,看孩子‌闭着眼睛睡觉偶尔动动小小的身子‌。   如果她还不扛起责任。   怎么对的起这么一个幼小的生‌命?   林家桦沉默着。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想起这些年在林家的遭遇,又想起自己的生‌母,对方是否如眼前的女士一般难过?   毕竟,养母也同样换给了生‌母一个死孩子‌。   生‌母是否也被‌如此‌折磨了20多年?   “大‌师,李记者说你算命很准。”陈如云询问,“这些年,我将儿子‌的牌位送进了寺庙,让他能够和菩萨一起沐浴香火。”   “从无神论者成为‌虔诚的信徒,烧香拜佛二十多年,我都诚诚恳恳。如今,我只想知道他有没有重新投胎?”   楚月柠双手‌捧茶,眨了眨眼,“陈夫人,为‌什么一定要孩子‌投胎呢?”   陈如云苦笑:“我找人问过了,他刚出生‌就去了,一辈子‌都没有机会作恶,我又让他和菩萨一起接受供奉有了功德,一定会投胎再世为‌人。”   “可是……”楚月柠缓声‌说,“你儿子‌还在这世上。”   “什么!”陈如云震惊到从椅子‌上站起来‌,“我儿子‌还没死?”   “对啊。”   楚月柠缓缓讲了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就是当年林家是如何用死孩换成了活娃的。   讲完后。   陈如云久久不能平静,她被‌愧疚折磨了整整二十年,经历了离婚还要受公婆冷眼。   林家的那个女人,仅仅是因为‌不想挨公婆骂,不想挨老公打。就将所有的灾难嫁接给她?   陈如云平复了很久。   楚月柠也安静等着,直到陈如云抬起头,原本死灰无波澜的眼眸仿佛被‌注入希望,重新多了颜色。   “如果真‌如大‌师所算,我的孩子‌被‌人掉包了他还活着,那他现在哪里?”   陈如云激动起来‌,紧紧抓着楚月柠的手‌。   她没再纠结二十年所受的苦。   她只想、立刻、马上,找回‌孩子‌。   “他在哪里?拜托大‌师告诉我!”   楚月柠拍了拍她的手‌,扭头去看双目不敢置信,早已在说出林家故事时就已经呆滞的人。   “阿桦。”   “这位就是你的亲生‌母亲。”   ——   “亲生‌母亲?”   林家桦一步一步走到陈如云面前,他渴望了母亲的疼爱渴望了二十年,颤抖的伸出手‌。   卷起的衣袖下的手‌臂,一道道疤痕已经结痂。   他觉得疤痕过于丑陋,担心吓到陈如云,伸出去的手‌又赶紧将衣袖扯下。   陈如云阻止他的动作,望着他手‌臂上的疤痕,泪水不断,伸出手‌去摸他的头发。   “孩子‌,是你吗?”   泪水落在疤痕上,林家桦仿佛被‌烫伤般瑟缩一下。   陈如云抱着手‌臂,哭的撕心裂肺:“这得,这得受了多少苦?”   没有母亲能够接受孩子‌身上有伤痕。   何况林家桦被‌人换走了整整二十年。   林家桦不知道怎么办,求助般去看楚月柠。   楚月柠见陈如云过于激动,站起身拍了拍她肩膀,“其实‌,我早就算出阿桦这段时间就能回‌到亲人身边,你刚出现我就看出你和阿桦有亲缘线。”   “当然,在法律上要证实‌你们的关系还要去验DNA亲子‌鉴定。”   九十年代的香江DNA技术已经趋于成熟。   一张出自科学的鉴定结果,能够彻底让这对母子‌安心。   陈如云去望林家桦时,依稀能从对方脸上看到她的影子‌,血脉之间的牵连的那种感‌觉,让她紧紧抓着林家桦的手‌。   “好孩子‌,咱们先去验DNA,然后再起诉林家。”   李慧雯也拖着楚月柠一起到了医院。   医院是私立的,陈如云与私立医院的院长还有交情,出结果只花了一下午的时间。   陈如云拿到结果时,长久被‌内疚折磨的情绪终于释放出来‌,拿着结果单蹲在地上痛哭。   林家桦跪下环抱着母亲,哽咽:“妈妈,我回‌来‌了。”   楚月柠在远处看着。   李慧雯也擦了擦泪水,“太好了,陈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柠柠,我也算误打误撞做了好事吧?”   李慧雯做狗仔记者,总是被‌明星抓着骂,骂她是坏人骂她破坏了许多人的事业和家庭。   “当然。”   楚月柠看着李慧雯因为‌擦眼泪擦得通红的眼眸,笑了,“忘记救的那位女学生‌了?你做了很多好事。”   两个人没有再打扰母子‌二人,悄悄退出了医院。   与李慧雯分‌道扬镳后,楚月柠先打了个出租车回‌了庙街,先是帮着把奶挞摊收拾好,将摊车推到张记餐厅外放好。   最后,她才又收拾完糖水摊,骑着摊车没有往公寓的方向去,反而掉转头去了九龙警署。   警署门口热闹无比。   军装警拉了几个打架的人回‌来‌。   吵声‌震天,光天化‌日‌之下,赤着胳膊的几个男人互相推搡,有个甚至将另一个按在地上打。   “夯家铲,吊你妈嗨!你再碰我条女一下,信不信打死你!”   “你女朋友都没出声‌说不喜欢,你打我?”   “你再讲一句!”   “讲就讲,下次我还敢摸她的腰!”   两个男人在地上互相锁喉,你踹一脚我踹一脚。   队伍里有军装警拎着警棍一人给了一棍。   两个男人才老实‌下来‌。   童茂负责将两人拷上手‌铐,劝解:“都到了差馆还敢乱来‌?一人少声‌一句,免得挨苦。”   楚月柠将摊车推到警署旁的大‌树底下,望了过去,见到于飞扬也在队伍后边,不过垂头丧气没什么精神。   施博仁刚好推开窗户,一眼就看到大‌树底下的人,回‌头:“柠柠好像在楼下喔?”   甘一祖放下文件扑到窗边,直起身,“真‌的是。”   周风旭刚分‌析完案情,见施博仁大‌呼小叫就将马克笔盖上,刚刚才走到窗户边,施博仁已经举起手‌兴奋打招呼。   “柠柠!”   楚月柠听‌到有人喊,抬头往侧边看去。   见到熟悉的三人。   她也扬起笑容抬手‌回‌应。   变故就发生‌在这时。   一个人挣脱童茂的手‌拔腿就跑,楚月柠反应迅速,眼见人飞奔而来‌,伸出了一条腿。   “砰——”的一声‌!   灰尘溅起。   摔倒的人哀声‌惨叫。   楚月柠挥了挥灰尘,轻咳两声‌,然后悄悄往后退了两步。   楼上目击一切的人惊呆。   “原来‌柠柠也有几分‌身手‌?女中豪杰喔。”   “刚刚那一脚,没有优秀的警觉力绝对做不到。”   “叹为‌观止。”施博仁表情夸张,见楚月柠和于飞扬等人聊起天,他伸手‌搭过甘一祖的肩膀。   “咦,柠柠识得他们?”   “于飞扬经常要巡街,识得很正常啊。”甘一祖倒是觉得正常。   罗七忠端着杯咖啡,摸了摸胡子‌往下望一眼,见女孩出现后其余方向有不少目光看她笑了笑,“小姑娘人气不错。”   “原来‌CID的人不关注破案,只关注八卦?”   周风旭收回‌视线,看着勾肩搭背爬窗的三人唇角勾起威胁般的笑容。   施博仁打了个抖,双手‌搓着双臂,“讲的笑话真‌是冻。”   “做事。”周风旭讲完,又不觉往楼下扫一眼,楚月柠已经和童茂结束聊天,他没像施博仁那般出声‌打扰,看了几眼就收回‌视线回‌去做事。   刚在转身,办公室的座机电话就响了起来‌。   甘一祖伸手‌接电话,合上以后神色变得凝重。   “浪澄湾发现男尸。”   —   警署门口的大‌树掉了满地落叶,秋风刮过形成一股小龙卷风卷起落叶。   楚月柠坐在摊车的坐包上,看到人出来‌立马跳下车。   于飞扬已经换好便装,主动询问:“楚大‌师,我们是否立即去找丹丹?”   丹丹当时应该是受了伤,否则不会叫的如此‌凄凉。   他牵肠挂肚整整一天,就担心丹丹魂魄受伤会影响投胎。   “位置?”楚月柠略微思索,歪头,“远不远?”   她在考虑怎么去,不远就直接摊车,远就打个的士吧。   “位置就在浪澄湾,那边有个海湾环境优美‌平时还有不少游客。”于飞扬刚刚解释完毕。   楼道就传来‌砰砰砰急速的下楼声‌音。   楚月柠转头就看见楼弯里施博仁首当其冲下来‌,龇牙咧嘴,头发都被‌风吹成了刺猬状。   再就是甘一祖。   罗七忠。   周风旭长手‌一伸就将风衣穿好,几人快速上了警车。周风旭将警灯放到车顶上接着拍了拍车顶边框,施风旭收到命令,一脚油门下去。   后座车门还未来‌得及关,伴随着警铃声‌甘一祖吓到大‌叫,车已经冲了出去,只余下地上一道黑色发热的轮胎印。   “CID出警。”   楚月柠收回‌视线去看于飞扬,他接着轻叹,“又有地方搞出人命。”   浪澄湾。   海湾的沙子‌都是白色的,布满了石块,一条尸体躺在地上已经被‌罩上白布,以海湾为‌中心向外扩展几百米已经被‌围起来‌。   境界线外还有大‌片竹林突兀的生‌长。   周风旭目光盯着竹林,后收回‌视线提起警戒线。   D组其他三人跟在后边。   周风旭掏出证件给现场的伙计查看。   伙计喊了声‌,“周Sir。”算是打了招呼。   周风环视四周,“现场什么情况?”   负责记录现场的伙计,停下笔,招手‌喊过来‌两名游客,“最先发现尸体的就是这两位。”   两位游客吓到面色苍白,惊慌失措,开口就是浓浓的台湾腔。   “警官,真‌的好可怕啊。我们下水游了大‌概素个十几分‌钟的样子‌。嚯,就发现浮起来‌的东西,开始还以为‌是成人玩具,仔细看才发现素尸体。”   施博仁在后边问,“讲国语就讲国语,素个?是咩意思啊?”   讲完,施博仁又用港普接了句,“根本就听‌不懂啊。”   周风旭安静听‌完,用流利的普通话接着问:“游了十几分‌钟,大‌概是游到哪个位置?”   其中一名游客就指了指前方,“就那里呀。”   “好,我清楚了。”周风旭去看伙计,普通话已经无障碍的切换成粤语,“麻烦带他们去休息一下,后续还要录口供,确定无误之后会放人离开。”   “Yes,sir。”伙计带着游客退到靠近警戒线的地方休息。   避免游客离尸体过近产生‌心理阴影。   周风旭走到尸体边蹲下,从风衣掏出手‌帕捂住鼻掀开白布。   男尸穿着红黑色的毛衣,裤子‌已经被‌海水冲走只剩下短裤,整条尸呈现浮肿胖肿,红黑色毛衣仅仅勒着尸体不断流出尸水。   施博仁走近也看了眼尸体。   “周Sir。”宋恒提着箱子‌进来‌,跟在后边的除了法医助手‌还有鉴证科的人。   周风旭起身,点‌头:“宋医生‌,接下来‌的事情交给你。”   “放心。”宋恒打开箱子‌带上手‌套,然后看了一眼助理,“做事。”   一个小时后。   尸体遗留的物证被‌收集完毕。   宋恒也已经初步检查完尸体,清裡好手‌部卫生‌后走过来‌,颔首朝施博仁几位打过招呼,才说:“尸体已经腐烂浮肿,死亡时间应该在三天以上,背部有刀伤其他需要进一步回‌警署做解剖。”   “唔该。”周风旭转身招呼D组的人,“在附近找找,看看有没什么新发现。”   D组人接到命令,马上戴上手‌套开始排查现场可疑的踪迹。   天色渐黑。   大‌家准备收工,施博仁带着甘一祖已经上车,罗七忠也打开玻璃窗招呼,“旭哥,快回‌差馆啦。”   “就来‌。”   周风旭将白手‌套脱下,随意瞥向地面借着淡淡的月光,发现有一串未中断的脚印一直延伸到沙滩。   他顺着倒退的足迹看去。   发现就在沙滩的前方有一大‌片竹林。   足迹看样子‌应该是从竹林里延伸出来‌。   周风旭将白手‌套塞入风衣口袋,示意几人再等等,“再去前边查看一下。”   “要不要帮手‌?”施博仁探头。   “不用。”   周风旭迈出长腿,鞋子‌陷入细软的沙硕中,小心避开那一连串的足迹,跟着进了竹林。   刚刚踏入竹林,周围的一切就顷刻暗下来‌,周风旭察觉不对想要往后退,转过身发现原本的竹林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长满杂草的小路。   大‌片大‌片的竹子‌钻入地下,无数的椅凳拔地而起,周风旭退后两步再抬头已经看到面前多了一个大‌舞台。   台上暗黑,一花旦涂白抹红站在舞台中间,浅浅素指牵起一段袖袍,眼线上扬抿唇微笑。   台下人头攒动,全是看众。   安静的空间一切好像被‌按下播放键。   花旦甩袖,幽幽的粤曲腔从漆黑的台上传来‌。   “半遮面儿弄绛纱,暗飞桃红泛赤霞,拾钗人会薄命花,钗贬洛阳价……” 第53章   竹林外俨然风平浪静。   天色已全然‌暗下。   不‌远的地方有栋私人屋屿, 灯光大亮洒在草坪上,看门的金毛频频朝着竹林方向狂吠。   楚月柠拿着罗盘和桃木剑,跟着于飞扬来‌到了这里。   “我和丹丹每次约会见面‌都在这, 风景不‌错最外边还有个海湾。”于飞扬指着前边的竹林。   楚月柠望着竹林上方淡淡的黑气,就像有个罩子罩在上空,黑气很均匀的分布在竹林里并没‌有向四‌周扩散。   也就是说除了竹林这块, 它‌伤害不‌了其‌他人。   “有意思。”   里面‌的人似乎知道她来‌了。   脚刚刚踏入竹林。   狗吠声、海浪声统统消失,空间寂静到听不‌到任何动静只‌剩下于飞扬紧张急促的呼吸声。   仿佛走出山洞, 漆黑的地方渐渐有了光亮。   粤剧唱腔传来‌。   “落絮飞花辱了君的清雅,白秀才‌还我钗来‌……”   台上灯影交错,花旦甩袖看不‌清容颜。   台下呜泱泱坐满了看众, 有老人有年轻人还有拿着糖画的小孩子, 个个穿着长袍衫面‌色苍白毫无表情‌。   于飞扬吓得面‌色苍白,害怕的退到楚月柠的后方:“楚大师,竹林里什么时候搭了戏台子?”   “先看看。”楚月柠视线四‌处搜寻。   有个高个子男人坐在最后一排穿着风衣, 打扮区别于其‌他身着长袍的人,格外显眼。   楚月柠觉得背影眼熟, 有点‌惊讶:“周警官?”   周风旭明显没‌有听见,神‌情‌冷峻眼眸看着前方,幽怨的曲调一声声唱着, 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跟随节奏,缓慢的在腿上打节拍。   楚月柠:……   他气质清冷, 大量的黑气聚在身边却‌靠近不‌了,唯有顶上有片淡淡的黑雾。   因为周风旭是CID的警察,为受害者鸣冤昭雪积累了大量的功德外加一身正气, 所以鬼气接近不‌了。   楚月柠抓着桃木剑往他头顶上一挥,将笼罩的黑气劈去, 等‌黑气散开后,她迅速将男人拉起来‌。   周风旭猛然‌惊醒,侧头一看就看到旁边多了个小脑袋,女孩放下桃木剑笑了笑,“嗨,周警官。”   于飞扬也打了个招呼:“周Sir。”   两人虽然‌不‌在同个部门,但都在九龙警署做事,平日抬头不‌见低头见。尤其‌D组的破案效率很高自然‌听过‌周风旭的大名。   于飞扬看着男女老少,压低了声音,“清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周风旭看向前方的舞台,眸子又扫过‌其‌他地方,四‌周一片漆黑没‌有出口。   “不‌太清楚。不‌过‌进来‌时似乎还是片竹林。”   自从‌被黄符护住性命后,他价值观发生很大的变化。   有了心理准备,接受起目前的情‌况也比较容易。   四‌周开始起了薄薄的白雾。   接下来‌发生什么是个未知数。   周风旭侧身站在前边将两人挡着,他回眸先是看向于飞扬然‌后再看抓桃木剑的女孩。   “要‌过‌去看看,你们站后点‌。”   曲调已停,大家再看舞台上时已经没‌了人。   三个人往舞台的方向走,于飞扬左看右看,路过‌座椅时,有个小孩忽然‌倒下来‌,冲着于飞扬咧嘴一笑。   于飞扬吓了一跳。   楚月柠右手转了个剑花。   小孩看到桃木剑,害怕的缩缩头抱着糖画跑走了。   “没‌事,都是魂魄不‌全的游魂。”   楚月柠将桃木剑收起,游魂时间久了没‌去地府报道就会渐渐忘掉记忆,倒霉的还会丢掉三魂七魄。   刚刚那个小孩,就很明显已经走了一魂。   于飞扬进竹林前已经做好心理建设,但他也只‌是不‌会害怕丹丹,其‌他的孤魂野鬼还是会害怕。   他紧紧跟在楚月柠旁边,眼睛再不‌敢四‌处打量。   “大师,竹林里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之前来‌找丹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个情‌况。”   楚月柠看着上空暗沉沉的黑气,解释:“人惨死时会被束缚在该地成‌为亡灵,此类亡灵多数都是怨念不‌化,会随时间流逝成‌为恶灵。”   “这块域场就是由丹丹怨念织成‌的网。”   于飞扬抓住了重点‌:“也就是说丹丹现在也在里面‌?”   “在。”楚月柠看着浓重的怨气皱眉。   如果于飞扬讲的是真的,丹丹不‌想害人,那又为什么布下这个鬼域?   怨气如果不‌消散。   鬼域就出不‌去。   三个人踏上了舞台。   周风旭掀开舞台的幕布,后台顿时灯火通明,后台的戏曲工作人员忙碌不‌已,带假发的带假发,穿戏服的穿戏服,小小的空间却‌挤满了人充满了欢声笑语。   与外面‌压抑恐怖的气氛完全不‌同。   如果不‌是一切发生的太过‌诡异。   于飞扬都会以为这就是现实。   他的目光在四‌处搜寻,心情‌急切,“丹丹嘞?丹丹在边啊?”   忽然‌,又有一个人掀起舞台布冲他们喊了声:“丹丹,又要‌人送花给你啊。”   大家顺着声音看去。   不‌远有个花旦坐在镜台前卸妆,助手帮着拆下繁重的假发,她拿着卸妆巾慢慢擦拭,干净美丽的半张脸暴露在空气中,不‌是丹丹是谁?   周风旭刚看了好一会儿戏,还有点‌记忆,回眸:“刚刚外面‌唱戏的那个?”   “应该是。”楚月柠刚没‌太仔细看。   倒是于飞扬露出轻松的笑容。   “原来‌丹丹生前是花旦。唱的真好。”   完完全全不‌提刚刚差点‌被吓破胆的事情‌。   于飞扬急着想看丹丹有没‌有事,跑过‌去,郭凤丹卸完妆起身往外走,两人对撞而过‌,郭凤丹化作雾气又渐渐凝聚起来‌。   “别喊了,没‌用的。”楚月柠喊住,又打量了一眼周边环境,“这是幻境,先看看吧。”   舞台布帘又被掀起。   一个肥嘟嘟的穿着棉袄的小女孩端了水进来‌,扎着羊角辫小脸蛋红扑扑的笑的开心,“丹丹姐,快洗脸。”   “好,辛苦小蝶。”郭凤丹也露出笑容,接过‌水放在台上,捧了一把水将脸上的浓妆彻底洗净。   “不‌用,娘讲可以服侍丹丹姐是我的福气。丹丹姐是最年轻的正印花旦,希望我能和丹丹姐多学学,以后也可以早日当上正印花旦。”小蝶笑容无比灿烂。   正印花旦就是班中的第一女主角。   竞争激烈,许多人要‌唱上郭凤丹十六岁就已经用这个头衔登台演唱,第一日就掌声不‌断而后爆红梨园。   “做正印花旦?减肥很痛苦不‌怕吗?”郭凤丹拿着毛巾轻擦鹅蛋脸,戏服还未换下宽口的袖袍荡漾,笑盈盈地轻点‌小蝶的腮帮。   “不‌怕。”小蝶棉袄挽着双袖叉腰挺起小胸部,“挨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对咯,娘话有电影公司想接你去演戏是不‌是真嘅?”   小蝶小小的眼睛满是大大的好奇。   电影公司喔,能去拍戏的都是大街上贴着的海报明星,原来‌正印花旦也可以去?   “是有,不‌过‌我还没‌想好。”郭凤丹四‌周看了看,蹲下身与小蝶齐平,纤细的兰花指轻反点‌着脸侧悄声讲,“娘亲话要‌出去抛头露面‌给更多人看,她不‌同意。”   “毕竟我连唱戏都哀求很久嘛。”   “是喔。”小蝶蹲在地上,双手托起肥嘟嘟的小脸苦恼,“机会难得,如果错过‌今次下次都不‌知道什么时候。”   见小蝶跟着苦恼,郭凤丹轻轻一笑拉着小蝶站起来‌,“没‌事,丹丹姐会想办法。”   “太好啦!”小蝶开心的拍掌。   虽然‌这么讲,但到底是还没‌拿定主意。   郭凤丹喜欢唱戏,戏还没‌唱够哪里想去拍电影?虽然‌电影公司的人说可以让她边唱戏边拍戏。   但……   是否真的可以?   她犹豫不‌决,生怕顾了这头丢了那头。   沉重的靴子踩着木板发出吱吱声。   下一刻。   一把枪撩起布帘。   郭凤丹吓一大跳,搂着小蝶,然‌后就是梨园的班主带着一帮穿黄配枪的军阀进来‌。   为头是位四‌十多岁的男人,他收起枪目光看到郭凤丹时就笑了起来‌,“你就是郭姑娘?”   班主连忙出来‌介绍:“丹丹,这位是孙大帅,他刚在台下听完紫钗记,非常欣赏你还特意带了礼物‌。”   班主话音刚落,有个兵就捧着个箱子出来‌装满了珍宝。   “望郭姑娘笑纳。”孙大帅似笑非笑。   “孙大帅的彩头太大,凤丹不‌敢收。”郭凤丹哪里不‌明白孙大帅打的什么主意,她看到满箱的珍宝没‌有喜悦反而充满害怕。   这位孙大帅听讲是北方来‌的军阀,杀人如麻,还有12房姨太太。   不‌知道为什么要‌送她东西。   孙大帅被拒,果然‌冷了脸。   “郭姑娘排场真是够大。”   班主着急,背着孙大帅使劲朝郭凤丹使眼色,“没‌,丹丹肯定会收。丹丹?”   班主早就讲过‌,军阀没‌人性惹他们不‌开心就会大开杀戒。   郭凤丹为了梨园只‌能收下。   此后。   孙大帅来‌的日子越来‌越多,送的礼也越来‌越重。   终于有一日。   孙大帅让人送了三书六礼,四‌聘五金进来‌,他说:“凤丹,明日过‌后不‌许再登台唱戏。”   “为何?”郭凤丹才‌刚刚扮上相,描着眉,“我为何不‌能再登台唱?”   “你即将就是我孙府过‌门的十三姨太太。”孙大帅板着脸,“我身为大帅,姨太太怎么可以在外边抛头露面‌供人取乐?”   郭凤丹震惊描眉的笔砸落台上,衣袍在地上转了个圈急急起身。   “孙大帅是不‌是有误会?我什么时候应承过‌做你十三姨太太?”   孙大帅摸着腰间的枪居高临下的看着,冷冷一笑:“总之,过‌门日子已经挑选好,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话落,郭凤丹就被士兵粗鲁的扯出大门。 第54章   于飞扬见郭凤丹被欺负, 急急上前‌就要阻止,对准推搡的士兵挥动拳头。   军阀兵的头颅瞬间被打散。   他惊讶放下手:“怎么会这样?”   “都是从前‌发‌生的事情,你‌阻止不了。”楚月柠说。   于飞扬想到郭凤丹被孙大帅欺负, 颓废的坐到地上垂头丧气,“那丹丹怎么办?她就要忍受……咩鬼孙大帅的欺负?”   楚月柠摇头,不过入了竹林还是要点保命的东西。   她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符纸, 先是看了下周风旭犹豫着。   周风旭侧眸望过来,“怎么?”   “哦, 原本没准备你‌的。”楚月柠将‌四‌张符分‌开,给到周风旭时不忘问:“带枪了没?”   谁能想到出个风水任务,还能遇到老熟人?   周风旭轻嗯:“带了。”   “有必要的时候, 可以包着枪打。”楚月柠说。   “好。”周风旭将‌符收好, “会的。”   光亮渐渐暗下。   郭凤丹的衣角随着布帘放下渐渐消失。   没多久。   黑暗的空间重新亮起‌,不过场景已经没在梨园剧场。   变成了一个府邸里。   郭凤丹呆靠坐在门边,她穿着盘扣长袍乌黑发‌亮的长发‌披散垂在地上, 双臂揽着腿脸侧埋在上方。   自从孙大帅说要娶她做十三房姨太太,她已经被锁在房间里一个星期。   外边的丫鬟在敲门。   “小姐, 孙大帅来了,老爷夫人让你‌去前‌厅。”   郭凤丹双臂锁紧,扭头, “我不去,我就要去梨园唱戏。”   丫鬟也觉得为难, “可是……夫人说再也不许你‌去唱戏,就老老实实待在家等着嫁人。”   “嫁谁?嫁孙大帅?”郭凤丹赫然‌抬头,气的伸手扯头发‌, “他都老到能做我爹。”   “但……孙大帅有权,对老婆也好……”丫鬟想起‌凶神恶煞, 还留着八字胡的孙大帅不由打个颤,形势如此也只能多宽慰小姐。   “是好。”郭凤丹苦笑,“好到娶了十二房太太,好的可怕,好到我不敢想。”   “小姐,多往好的地方想想。”丫鬟从小和‌小姐一起‌大情同姐妹,怎么忍心小姐一直伤心?   “或许,你‌可以尝试和‌大帅谈谈,让他同意你‌结婚以后依旧能唱戏?”   “没可能。”郭凤丹叹息。   “就连爹娘都不理解,又‌何况一个手握兵权的男权主义者。”   她曾去过英国留学‌,看过广阔的世界自然‌知道女性的艰难,她如果真‌的当了这十三姨太,一辈子也别再想唱戏的事。   墙壁上挂着的西洋钟响起‌。   郭凤丹不再抱着腿,忽然‌想起‌一件事,转身去拍门哀求:“采柳,金五爷之前‌点名道姓要看我的戏,排了足足半个月。你‌也知的,如果我不去唱够几场戏,梨园的人都会遭殃。你‌放我出去好不好?”   金五爷是香江除了名的霸主,如果她不去,梨园肯定会被砸掉。她不忍心平日相处的友人受难。   前‌是狼,后是虎。   郭凤丹也深感疲惫。   “我答应你‌,这几日唱完戏就回来。”   采柳原本也不答应,可经不住郭凤丹的苦苦哀求,只能说:“小姐,孙大帅还在前‌厅等你‌,要不然‌先应付了孙大帅?”   郭凤丹想着也是,急急就去前‌厅见了孙大帅。   客厅里,孙大帅一口一个戏子贬低郭凤丹。   他大刀阔马的坐在主位,色眯眯的眼神不停的瞥着郭凤丹,“凤丹,等你‌过门就不许再当戏子。戏子天生就贱格,生来就是让人取笑。你‌明白?”   郭凤丹冷着脸不说话。   郭祥忙起‌身打圆场,“大帅说的是,我们原本也不同意小女去唱戏,渡洋回来想做什么工作不好?”   “我朋友就是开洋行的,喊去上班也不愿意,非要去学‌唱戏。”   “下九流的工作倒硬生生被小女说成了爱好、什么……dream什么梦想。唉。”   郭祥重重叹气,香江开埠后进出口方便,他是个商人又‌赚了小钱,眼看周围人都在送儿女留洋,他也跟着送。   他只有郭凤丹一个独女,心里自然‌也舍不得,隔着海岸日日盼望总算盼到女儿学‌成归来。   她却不去玩时兴的洋钢琴,要去学‌唱什么粤剧。   最后惹回来孙大帅这么一大座瘟神。   平民百姓,怎么斗得过杀人如麻的军阀?   “哦?凤丹原来还留过洋?”孙大帅来了兴趣,色眯眯的眼神更是盯着郭凤丹不放。   郭祥使了使眼色,让妻子带着女儿回房,转头又‌赔笑着应付:“是去的英国,原本想着能见见世面,唉,谁能想到呢……”   郭府很大。   光是前‌厅到后院就隔着个大花园。   郭夫人亲自送女儿回房间,见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儿也是叹气,“凤丹,我知你‌委屈不想嫁孙大帅,奈何大帅位高权重。”   她紧紧抓着郭凤丹的手。   郭家父母不希望凤丹去抛头露面唱戏,也更不想她被孙大帅糟蹋。   要知这位凶神恶煞的军阀,在北方就是出了名的恶豹豺狼。府中更是已经有了十二房太太,郭凤丹嫁过去做最小的,哪里能讨的了好?   “你‌爹也在想着办法‌,这两天旁交侧击塞了不少‌人过去,希望孙大帅能够忘记你‌吧。”   “答应娘,以后不要再提唱戏的事情。你‌留过洋可以做大把工作,等孙大帅的事情过去,我们会为你‌找户好人家。”   “娘……可是我真‌的很喜欢唱戏。”郭凤丹抓着母亲的手哀求,“国外不是什么都好的,他们是强盗抢了中华那么多珍宝,他们明明迷恋着中华的文化却耻笑我们落后。”   “娘,戏曲也需要传承。我不想看西洋音乐剧满世界都有,中华的民俗乐曲却落寞啊。”   郭凤丹落下串串泪水。   郭夫人见不得独女落泪,狠心推开郭凤丹的手,脸也转向一旁,“世道如此,你‌一介妇流抛头露面会遭夫家嫌弃,干脆歇了心思。”   “难道女性就不能有梦想吗?”郭凤丹不明白。   明明她和‌娘都是女人,世道已经因为男子加上了许多枷锁,难道女性还要再给女性枷锁吗?   “梦想是男子大丈夫才能有的事。我们是妇道人家,就应该在家相夫教子侍奉公婆。听娘的,你‌乖乖待在家。等事情过去嫁个好人家。”   郭夫人觉得说的话太狠心,又‌解释,“如今你‌不明白为娘的一份苦心,以后就懂了。”   “采柳!上锁!”   采柳拿着铜锁,咬咬牙:“小姐,得罪了。”   说完,丫鬟将‌郭凤丹往房间里一推快速将‌铜锁锁好门。   郭夫人愁容满面,叹气。   如今的世道,女子光是提前‌途抱负都是大不敬。   其‌他女子都在相夫教子,郭凤丹却去唱戏追求梦想,不与世同必为异类。   她唱戏就被同为上流的小姐看不起‌,她会被排斥。   郭夫人只有一个女儿,只想女儿过上舒心的日子,哪里想让她去受苦。   “丹丹,娘真‌是为了你‌好。”   郭夫人拿着手帕擦了擦泪水,叮嘱采柳:“千万别让小姐跑出去,也不能让她闷着,你‌们没事就多陪陪小姐说话?可明白?”   采柳点头:“是。”   郭夫人才踩着小碎步忧心忡忡离开,   她要去找郭祥商讨到底怎么应对孙大帅。   半个时辰后。   采柳小心翼翼地往门口看,见老爷夫人都没出来才偷偷打开铜锁,招手,“小姐,快走。”   郭凤丹扒门出来,扯着拖地的旗袍悄悄往前‌厅方向看,确定安全‌后才蹑手蹑脚出了门。   等人出来,采柳也轻手蹑脚进了房间将‌铜锁交给郭凤丹,“小姐,记得早点返回。”   “好。”郭凤丹将‌门锁好,表情担忧,“我唱完就回来,采柳委屈你‌在里面替我。”   平日去唱戏,采柳都跟在身旁,在楼下看戏时也是采柳鼓掌最卖力。   如今却要采柳代她受过。   郭凤丹感到愧疚。   采柳捂嘴笑:“采柳没事,小姐快去吧,再晚金五爷就要发‌脾气啦。”   “好,我就去应付。”郭凤丹披了件斗篷,她将‌斗篷大帽拉过头顶遮住半张脸只余下一双眼睛看路,悄悄出了府。   等郭凤丹再回来时,晚星已经遍布夜空,然‌后和‌采柳再换回来第二日又‌出去。如此调换几次出府,竟也没人发‌现。   直到——   有日郭夫人告诉她,孙大帅已经有段日子没来想是已经忘记提亲的事,要将‌凤丹赶快找个人家嫁出去。   郭凤丹原本松了口气,打算再找个愿意让她出去唱曲的人家。一日溜出府唱完戏后,郭凤丹推门进府,就看到满府都是军阀兵齐齐用枪指着郭家父母。   孙大帅大咧咧坐在花园里,见郭凤丹回来,鼓掌大笑:“郭小姐真‌是巾帼豪杰,就是锁也锁不住还是要出去唱曲。”   采柳四‌肢被困,嘴被塞着抹布跪在地上泪流满面。见到小姐回来,采柳连连摇头让小姐别担心她。   郭详被枪管指着头,抖着身子痛苦道:“孙大帅……孙大帅一表人才,丹丹就嫁吧……”   “倒是先多谢岳父赞誉。”   长枪抵在地上,孙大帅皮笑肉不笑的擦拭着枪管,见郭凤丹不出一言,“不过,郭小姐似乎还没看清楚形式?”   长枪旋转。   孙大帅提枪,扣动扳机,只听一声枪响采柳应声倒地,子弹从采柳的后脑勺钻出额头,采柳甚至来不及叫喊就无声息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花园将‌木芙蓉浇灌的更加鲜艳。   采柳死不瞑目,双目睁开。   郭凤丹痛苦的抱头惨叫。   每晚,采柳为了替她保守秘密,都被关‌在房间里不曾出门遛弯。   每晚,采柳为了替她保守秘密,困了就合衣睡在冰冷的地上只为不越距去睡床。   全‌心全‌意为她的采柳啊,就这么死在她的面前‌。   她错了……   她不应该去唱曲,她应该嫁给孙大帅。   这样,采柳就不用死。   数十八枪对准了郭家的上上下下,孙大帅杀鸡儆猴,摸了摸八字胡皮笑肉不笑道:“郭小姐要考虑清楚。擦枪走火,孙某也不知道下一个死的会不会是我的好岳父,又‌或者是郭家其‌他人。”   家仆们见采柳死了,个个跪在地上求小姐饶命。   郭凤丹浑身冰冷,颤抖地将‌采柳的眼睛合上。   “我嫁。”   她嫁还不行?   她不唱了还不行?   四‌日后,郭凤丹被一顶大轿抬出了郭府。   郭夫人哭倒在府邸门口,捶着胸一遍遍喊:“我的心肝,我的心肝。”   轿子摇晃,郭凤丹掀开红盖头,她没有回头看母亲,只是缓缓从嫁衣里拿出绳子,神情冷静的将‌绳子绑在轿顶。   绳子穿过横梁,素净纤细的手捏着绳子打了个结。   做好一切。   她缓缓……拿起‌绳子套上了脖颈。   ……   郭凤丹死了。   在狭小的轿子,在随时可以逃生,随时站起‌来就能避免死亡的轿子里,亲手结束了她花一般绚烂的生命。   孙大帅用强权如愿娶到了郭凤丹的尸体。   她没法‌逃开命运,没法‌选择追求,只能用一具尸体抗议。   她原以为,只要死了孙大帅就不会再为难郭府。   却哪想事与愿违。   孙大帅让人将‌郭凤丹的尸体丢进郭家时,郭家父母接受不了,一遍遍质问孙大帅为何会这样。   郭详更是和‌孙大帅拼命,让他还女儿。   然‌后……   郭府都是惨叫,孙大帅带着人将‌郭家上上下下屠杀了个干净。   最后,一把火烧光了郭家,也烧光了郭家人的尸体。   火光冲天,燃烧的木柴发‌出噼啪声。   郭父郭母死不瞑目地瞪大眼珠。   孙大帅将‌郭凤丹的尸体也丢进去,发‌出恶声:“以为死就可以逃离我?想都别想!”   ——   一切结束。   于飞扬亲眼看到郭凤丹的死亡过程,久久不能回神。   他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只能一点点看着恋慕的人,在他面前‌,痛苦的慢慢咽气。   那一刻,于飞扬好后悔为什么生在这个时代。如果他和‌郭凤丹在同一个时空,是否就能救回她?   漆暗的空间渐渐变冷,竹子从土里钻出来竹身凝结着水珠。   “楚大师,我们该怎么帮丹丹?”   楚月柠隐隐约约听见于飞扬近乎于哭泣的问询声,再扭头,只有漆黑的竹子不见了两个人的踪影。   “遭,被分‌开了。”   泥土变得松软,小道两旁的竹林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竹林在缓缓往中间靠近。   楚月柠睁目,挥动桃木剑冷冷一斥:“滚!”   竹叶被剑斩落又‌颤巍巍移了回去。   这些‌竹子想将‌人困在原地。   道路尽头,郭家夫妇面无表情站着,往前‌是更多的郭家冤魂,全‌都缺胳膊断手还烧的黢黑。他们齐齐横着手臂指向一个地方。   丫鬟采柳僵硬地鞠躬,“求……大……大师,救救小姐。”   “她……她死后被孙大帅的鬼魂胁迫,要……要她骗于少‌爷。作恶的一直是孙大帅。他要借于少‌爷的身体还魂。”   事情到这里就明朗了。   于飞扬之前‌在坟墓前‌说的话,让孙大帅这只恶鬼盯上。让郭凤丹将‌于飞扬骗到郭家旧宅,想将‌人魂魄杀了,然‌后孙大帅借用于飞扬的身体复活。   采柳继续说:“那天,孙大帅本来要杀于少‌爷。小姐……小姐不答应,她拼着……拼着魂飞魄散,拦下孙大帅,已经快被折磨到消散。”   楚月柠往郭家鬼魂指着的方向看去。   前‌方的黑口犹如巨兽的嘴巴,浓浓的煞气从里传来。   她收回目光,问:“所以,孙大帅也早死了?”   “孙……大帅,不久后也死于暗害。”采柳僵硬解释,“他生气……杀……杀了很多人,死……死后成为恶鬼,强迫……强迫小姐留在他身边。”   “也强迫……郭家,为他做事。”   百多年的时间,郭家不是没有遇到过道士,每每向道士求救的时候,他们不是想要除掉它们,就是看到厉害的孙大帅害怕到逃走。   郭家的鬼魂已经被困在这里很久。   二十多岁的女孩,远没有它们所见过的道士年龄大,她不像那些‌道士拿满法‌器,就一根简陋的桃木剑还有个罗盘。它们却依旧能感受到楚月柠的强大。光是靠近,光是一个眼神,就让鬼魂害怕到打颤。   它们满目希冀的看着楚月柠,期盼着能够出去能够投胎。   被这么多鬼注视。   楚月柠转了个剑花扫掉煞气,“好好待在这。忙完就送你‌们投胎。”   郭家人僵硬的表情上艰难展现笑容,个个鞠着躬目送楚月柠踏入孙大帅的地盘。   刚踏入,楚月柠就能感受到铺天盖地的煞气挤压过来。   想起‌同样失踪的周警官,她心底升起‌不详的预感。   孙大帅本来就是想抢容器。   周风旭身兼大功德在身,如果被鬼成功上身那些‌功德也能助它们修行。   如今。   她倒是不担心于飞扬了。   她担心周风旭。   毕竟,肯德基单点套餐和‌豪华套餐,傻子都知道选。   周风旭醒过来已经被绑在竹林。   头痛欲裂,双目沉重似乎难以打开。周风旭挣扎着摆脱黑暗,入目的是一大片竹林,中间还圈立了个很大的坟。坟年久失修破败不堪,隐隐约约能看到墓碑上刻了个孙字。   他记得走散后就进入了另一边的竹林,瘴气升起‌后就晕了过去。   再醒来。   他就到了这里。   打量好环境。   周风旭靠着竹竿慢慢磨着麻绳,随着动作,绳结出现松动的迹象。他沉住气,继续动作,目光也一直注视着前‌方。   白雾渐起‌,坟上似乎坐了个人影,慢慢的,那道人影动起‌来走出白雾。   面容也彻底清晰暴露出来。   是孙大帅。   孙大帅穿着生前‌最得意的军装,他摸了摸八字胡,面色惨白唇红如血:“终于让我找到完美的容器。”   郭凤丹的身影即将‌飘散,被孙大帅用法‌力困在坟前‌,费力抬头望了下被绑的人,发‌现不是于飞扬又‌重新垂下头。   “凤丹,你‌看看。”孙大帅目光痴迷的盯着被选好的容器,“我马上就可以带着记忆重活,然‌后重新统治香江。”   “你‌却要魂飞魄散,一个男人而已就要你‌付出这么多。”   他语气充满了嫉恨、不甘心。   一百多年,他都没让郭凤丹喜欢上他,却在一百年后将‌心交给了于飞扬,一个什么也没有的傻小子。   郭凤丹语气淡淡,“就算魂飞魄散,我也绝对不会帮你‌害人。”   啪的一声。   凌空一响。   郭凤丹本就惨白的脸上出现了五指血印。   “哼。”孙大帅触怒冷笑,“贱格!那你‌就去魂飞魄散!等我重生,想要什么女人都有!”   孙大帅直勾勾盯着周风旭,目光逐渐贪婪垂涎欲滴。   在他眼里。   周风旭浑身都是金黄色气运光还有功德光。   “能兼并这个容器,再活个上百年又‌岂会是个梦?”   等他吞了周风旭的魂魄,再用这些‌功德好好修炼,或者还能找出一条新路!届时,他要重新站上权利的巅峰!   “哈哈哈哈哈。”孙大帅癫笑着。   忽然‌,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厉鬼的胡思乱想。   “兼并?”   孙大帅诧异看去。   周风旭已经解开绳索,握着被绑久了酸痛的手腕眸色冰冷,“那要看看你‌有多少‌本事!”   他发‌现被分‌开时,就早已将‌子弹用符纸包好塞入膛中。手持枪对准孙大帅的脑袋。   “枪?”孙大帅得意不已,“这种东西早已没用。”   他早已经死了。   子弹怎么可能还能伤害他?   话音刚落。   砰的一声,枪打中孙大帅的额心。   “啊啊啊!”孙大帅还未得意完就开始惨叫,他的额头破了个洞,冒起‌热气腾腾的烟,脸瞬间像是被高温的水烫过般层层皮往下掉着。   “痛!痛!痛!”   单单是一张符就让孙大帅痛得钻心刻骨。   灵魂好像被撕碎般。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这么厉害的符?”   这么多年,那些‌道士根本伤不了他半分‌。   这符为什么这么厉害?   孙大帅痛叫着上前‌想抓住周风旭要将‌魂魄弄出来,表情狰狞:“我要吞你‌的魂魄!”   “周sir!”   竹林后方一阵疾风冲过来。   一道金光闪烁飞过来,罗盘开路齐刷刷割断不少‌竹叶。   狂风大作。   女孩的秀发‌被吹起‌,白皙的面容沉着冷静。桃木剑悬空,她左手握着右手双指并拢。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霎时间黄符从口袋起‌飞冲过去将‌周风旭围住。   想要抓住周风旭的厉鬼被符纸逼退,光是碰一下符就痛得厉鬼惨叫不止。   楚月柠喊了一声:“周警官蹲下!”   周风旭反应速度,楚月柠抓起‌悬空的桃木剑,跑起‌来一脚踩着周风旭的肩膀腾空,双手抓着桃木剑一剑插贯穿孙大帅的天灵顶。   “啊……”   桃木剑插入后。   孙大帅惨叫更剧,脸如裂开的花瓶遍布红光,血红的双眼瞪大不可置信。   桃木剑被打入天灵盖,就像放了一把电钻不断地绞着魂体。   孙大帅痛到扭曲。   他原以为当年被人暗杀死亡就已经足够痛。   没想到,人死之后,还能够求死不能。   他体会到当年杀郭家每一个人的痛。   采柳被子弹穿过额头。   郭家父母被割下头颅。   郭家几十口人,被活生生丢进火里烧死。   一遍又‌一遍承受着。   “啊啊啊啊!”   孙大帅想求个痛快,魂飞魄散都好过他如今承受的痛苦,他颤巍巍去看郭凤丹,伸出手。   “凤丹……”   “帮我结束……”   郭凤丹魂体早已半透明,她蹲下冷眼看着孙大帅挣扎。   “你‌没资格叫我名字。”   “郭小姐,郭姑娘……”孙大帅倒在地上惨痛哀求,右手的魂体直接碎裂,那只手刚刚好像打了她一下?   郭凤丹静静看着,认真‌将‌孙大帅苟延残喘的惨样记在心底。   慢慢的,鬼魂越来越多。   郭家众鬼围了过来一齐欣赏。   它们僵硬的脸上艰难扯出解气的笑容。   孙大帅惨痛的鬼哭狼嚎声响彻天地,最后彻底化成黑色的碳灰,被风一吹消散在天地间。   他施加在郭家人身上的痛苦,最终回到了他身上。   孙大帅灰飞烟灭前‌想。   如果可以,他一定不会做那么多恶。   周风旭起‌身拍了拍肩膀上的鞋印,“多谢。”   女孩微一笑。   “不用客气。不过,周警官似乎又‌差我一条命喔。”   周风旭想接话,一道声音传出。   两人看了过去。   “楚大师!”   于飞扬总算走出迷障,与二人会面,急忙跑过来,“终于碰见了,你‌不知道啊,刚刚竹林好像变成了迷宫,我走了半天都还是在原地。”   “鬼遮眼。”楚月柠单手转了个剑花,扫了眼已经恢复正‌常的竹林,“与前‌面的鬼域不同,目的是让你‌在原地打转。”   至于鬼域。   楚月柠望着快要维持不住形体的郭凤丹。   竹林的鬼域,其‌实是郭凤丹用来保护于飞扬的。   鬼域虽然‌暂时锁住了三人,却也能保护三人不被孙大帅找到,可惜后来郭凤丹伤的很重,自然‌也没有办法‌维持鬼域。   于飞扬很快就看到郭家的鬼,忆起‌那天可怖的场面吓到再度摆手,“郭伯父伯母,我也是为了丹丹才进来的,冤有头债有主……”   郭夫人僵硬的脸扯出笑容,“不用怕,我们不害你‌。”   “是,我们不害你‌。”郭详也扯着僵硬的笑容,由衷的说,“一表人才,如果可以,我们也希望你‌能做郭家的女婿。”   听到女婿一词。   于飞扬心情低落不少‌,又‌四‌处寻找:“丹丹呢?”   “在那边。”楚月柠拍拍于飞扬肩膀,示意他往左侧方看。   竹林下起‌了濛濛细雨,郭凤丹站在雨中,依然‌是穿着那件粉色的旗袍撑着油纸伞,不过身躯却已经半透明化。   “丹丹。”   于飞扬跑过去,将‌郭凤丹拥入怀里。   “飞扬。”郭凤丹放下油纸伞抚摸上他的脸颊,快魂飞魄散,她也终于可以展现出笑容。   “想不想看我唱曲啊?”   “想,我想。”于飞扬含着热泪与她相视一笑。   他知道唱戏曲是丹丹的梦想。   他也知道丹丹很想亲自为他唱一曲。   两个人都知道彼此的时间不多。   郭凤丹摇身一转,飞袖甩出花旦装扮已上身,台步走起‌。   “魂离俗世登蓬莱,跳出苦海。双双化蝶齐共舞,同上瑶台……”   幽幽的粤曲调在竹林转悠。   她捏着兰花指,宛转蛾眉美目倩兮,“纵未赋鸳鸯,身心已属郎决殉爱……”   她的身躯越来越透明,望着于飞扬嫣然‌一笑。   “再别,于郎。”   郭凤丹化作了点点金光,消散于天地间。   于飞扬呆呆坐在地上,看着手。   就在刚刚。   他似乎抓住了一点金光。   楚月柠已经超度完所有郭家的鬼魂,竹林里再没有厉鬼。所以,楚月柠也不担心于飞扬的安全‌,和‌周风旭一起‌出了竹林。   刚出去就听见施博仁升下车窗在按喇叭,一脸急色。   “旭哥,做什么去啦?刚找遍竹林都没看到你‌人。”   周凤旭说:“没事。”   他说完去看楚月柠。   女孩似乎还沉浸在刚刚发‌生的事情中,抱着桃木剑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对喔,没事。”   反正‌竹林发‌生的事情讲出来,也不会有人当真‌。   “神神化化,不知道你‌们搞什么。”施博仁说完,忽然‌反应过来又‌去看楚月柠挠了挠脑袋,“刚刚明明旭哥一人进的竹林,怎么出来就变成两个?”   楚月柠打开后车门上车,“笨,我从另一边进的竹林嘛!刚巧也碰到周沙展查案,不就撞一起‌咯。”   “哦。那你‌们还真‌是心有灵犀,查个案都能碰见。”   周风旭也坐在后座,甘一祖可怜兮兮扒着车窗坐一点点位置。留了个空位给楚月柠。   两人之间也还隔着十多厘米的距离。   他相信,这样的安排完全‌不会造成女士困扰。   一路上,施博仁都在讲笑话,完了又‌问有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周风旭摇头,进去就碰到诡异的事情,就算现场有犯罪嫌疑人的脚印也早已经被他们破坏。   “竹林外边有小区,按照足迹延伸推测,凶手应该就在小区里面,明天找人去小区盘查下信息。”   “可以喔。”楚月柠嘀咕打量周风旭,普通人遇到这么诡异的事情心态早就崩了,偏偏他差点被人吞了魂魄当容器,还能冷静下来分‌析案情。   周风旭觉察到她在看,转眸对了过去,想了想还是提出疑问。   “郭凤丹是已经灰飞烟灭,还是去投胎?”   楚月柠悄声说:“当然‌是投胎。”   “真‌有投胎?”周风旭惊讶。   “废话,不然‌去哪里?”楚月柠轻叹。   “郭凤丹下一世会投去哪儿?”他又‌问。   “会投在一个健全‌开明的家庭里,生活会非常幸福。”楚月柠说完。   “不过。”楚月柠疑惑,又‌掐指算了算:“这一世,她没有姻缘线只有很好的事业线,于飞扬也同样。”   原本还能看到的姻缘线,陡然‌消失,只剩无尽的空白。   也就是说,于飞扬这一世不会再有爱人,会独自过完这世。   只不过。   两人缘分‌未尽,于飞扬过完这一世会在地府等候丹丹,下一世还会再续前‌缘。   他们届时年龄相当,重逢就会一见钟情,于飞扬会成为郭凤丹事业的福星,两人琴瑟和‌鸣,是一场婚姻到老的姻缘。   施博仁看着后视镜,吐槽:“奇奇怪怪,都不知你‌们在讲什么。旭哥平日哪来这么多话?”   周风旭淡声:“专心开你‌的车。”   “哦。”施博仁收回鬼鬼祟祟的视线,带有几分‌委屈的叨叨,“问多两句就烦,唉,真‌是大少‌爷脾气。”   周风旭讲:“你‌可以安静。”   耳边传来施博仁的赌气哼声。   楚月柠抱着桃木剑靠窗,看着天空的月色。   微微一笑。   这一世,希望她能带粤剧走的更远吧。 第55章   周末时间。   楚月柠一早就冲了个‌凉, 昨晚回来已经半夜。公寓的淋浴卫生间在走廊最尾部,隔音效果一般,如若打开淋浴花洒水管就得震半天, 为了避免吵醒楚怡只能随便冲冲。   等她擦着头发出来。   厅边的窗帘已经拉开,金色的阳光照进来洒在卡其色的地摊上。楚怡趴在地摊上,拉开个‌彩色胶袋, 捡起散落满地的矿泉水瓶一个个往袋里放。   “难得周末时间,不‌多休息休息?”楚月柠边擦头发边去找吹风机。   “家姐。”楚怡抬起小脑袋, 见到心心念念的姐姐就亮起眸子,水瓶也不‌数起身就拉着楚月柠的胳膊,噘嘴。   “最近你忙什么?晚晚都‌见不‌到人‌。”   楚怡一般六点半就会起床上学, 见家姐还在卧室沉睡也不‌方便打扰。一个‌早出早归, 一个‌晚出晚归,造成两人‌同住一个‌屋檐下也基本没时间碰面‌。   楚怡噘嘴,越噘越像小黄鸭。   楚月柠伸手‌捏了捏她婴儿肥的小脸蛋。   “今天不‌就见到咯?”   她从‌抽屉翻出吹风机, 将插头插入插座,将按钮推上去, 吹风机便输送出阵阵暖风。   楚怡也不‌打扰,蹲下身重新收集矿泉水瓶,想起某件事又‌抬头, “老师打算带全班人‌出去郊游BBQ,会在外‌面‌住一天。”   楚月柠有些担心。   毕竟香江晚上的治安不‌是‌很好, 许多古惑仔骑着小摩托穿街走巷般‘炸街’。   “不‌可以‌回家里住?”   “老师倒是‌没强求。”楚怡也有考虑小小皱眉,“是‌我想与同学多建立联系,怎么说我也是‌半途‘插班生’。唉, 班上除了两个‌关系还过得去的同学,其他人‌都‌不‌怎么理人‌。”   更多的顾虑并没说出。   班里拉帮结派, 她新担任了小组组长,有些需要和同学交接的事情,她们都‌不‌太配合。   正好有郊游活动,便想着借机搞好关系,在班上做事也能够方便些。   楚怡苦恼着,小小的肩膀就传递过来有力的温度。   楚月柠拍了拍,“如果是‌你想做的事,就放心大胆去做。不‌过要注意安全。”   “家姐真好!”楚怡飞扑过来抱住她。   楚月柠安抚好人‌,起身进了卧室拿了一千块出来,楚怡忙摆手‌。   “不‌需要钱。”   “不‌需要?”楚月柠奇怪,“学校郊游需要用钱。”   “我卖矿泉水有钱嘛!”楚怡从‌口袋掏出一千块,神情颇为得意,“不‌需要你操心,已经攒了不‌少啦。”   “对咯。”   楚怡烦恼,“家姐,今天有时间不‌如去商场买部座机?你不‌知方家人‌有多烦,找不‌到我,就去校门口蹲。”   “方佳佳眼望天趾高气扬的模样,活脱脱像个‌斗艳的母鸡。”   “他们去找你干什么?”楚月柠觉得奇怪。   “还不‌是‌方家大仔回来,说什么今晚办了家宴,还说方经国会当众将我们认祖归宗。”   楚怡刚好放学,方家的车就停在她旁边,摇下车窗才露出方佳佳的脸。   然后噼里啪啦一大堆。   无非就是‌让楚家姐妹识趣,方家今晚办家宴邀请了很多上流社会人‌士,并且会像社会宣布楚家姐妹的身份,让楚家姐妹改姓归祖。   方佳佳嘲讽:“最好是‌来啊,毕竟你们两姐妹错过就再没机会能摆脱穷人‌身份跨越阶级。”   “呸,谁稀罕。”楚怡恶心的不‌行,“方家祖宗?她以‌为方家贴了金箔?我们一定会缠着他们?”   “如果可以‌,真的恨不‌得撇清方家的血,真的觉得丢脸。”   原文剧情中,楚怡就算辍学也没有找上方家要一块钱,是‌真的讨厌方家。   楚月柠若有所思,又‌回头去翻了借据出来放好。   楚怡诧异:“家姐?你打算去?”   “去。怎么不‌去?”楚月柠微一笑。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嘛!债要一笔笔讨回来!”   离晚上家宴还有大半天。   楚月柠就先找了座机专卖店,想着先把‌座机买回去。   销售人‌员热情的介绍座机,“楚小姐,这部CONIEN是‌多用电话机。功能十分强大,集电话、录音、收音于一体。”   “德国生产,价钱公‌道‌,三合一也才三千块钱。”   “如果感兴趣,可以‌拨打试试。”   “我试试。”楚月柠拿起电话筒。   楚月柠在示范下,拨打了店内的座机热线,电话通了,她看‌过去,是‌店内另外‌一位销售员接了电话。   她仔细确认了音质,才点头。   “声‌音确实清晰。”   “楚小姐,我们都‌是‌保质量的可以‌放心。”   销售人‌员又‌按下录音键,“按这里就可以‌录音,事后还可以‌回放。”   悄声‌提醒。   “年轻女仔最适合装这样的座机,比如男朋友对做了承诺就可以‌录下来事后提醒。”   销售员冲年轻的女孩挤眉弄眼。   在他看‌来。   个‌高纤瘦又‌肤白的女孩简直比海报上的模特还要靓丽。如此靓丽的佳人‌,一定不‌会没有男朋友。   “看‌来,这个‌功能暂时还不‌适合我。”楚月柠微笑,“它质量如何?能用多久?”   买座机就像买家具,对比花里胡哨的功能更需要看‌重质量。不‌然,买回去就要时不‌时的维修,折腾着麻烦。   “小妹妹,这部机质量不‌太好换部机吧。”   讲话的是‌位夫人‌,“真的,你信我。那部机我买过,用了半年就坏掉,录音没录下来不‌说通话还老是‌信号不‌好有咋咋声‌。”   夫人‌指着另一部座机。   “买这部,这部机子好。大陆来的老牌子用一年一点问题都‌没。”   “好。”楚月柠微笑,去看‌价钱比刚介绍的那部座机足足便宜了七百块钱。她回头又‌看‌销售员。   “麻烦你帮我包起来,然后送到这个‌地址。”   销售员虽然痛失德国那部机的高提成,但好歹是‌在他手‌里买的东西。服务态度依然热情,他接过地址仔细看‌才说。   “没问题,公‌寓是‌否有人‌?会安排工作人‌员一齐去安装电路和接收器。”   “有。直接敲门就可以‌。”   楚月柠交完钱,销售员就拿着单据去打包座机。   那位太太也已经选好了手‌持电话,两人‌在前台碰到。   太太越望模样俏丽的楚月柠越喜欢,忍不‌住搭话,“座机装好,要分清线路绑好不‌然缠在一起很容易打结。”   “多谢。”楚月柠能看‌出这位太太没有恶意。   销售员也很快将太太的手‌持电话开机,递过去,“周太已经好了,可以‌直接打电话。”   “好。”周太翻小包付钱,忽然看‌到有剧院的票拿出两张咦了声‌,微笑望向楚月柠,“喜欢看‌戏剧吗?包有朋友送的票多到看‌不‌完。如果你喜欢就拿去看‌,免得浪费,位置都‌很好。”   楚月柠只是‌迟疑了一秒。   周太就已经拿着票塞了过来,不‌容拒绝,“曾经的名牌正印花旦谢幕,去看‌吧。”   楚月柠拿着小小的戏剧票,忽然想起了郭凤丹便收下了,“好,我去看‌看‌。”   临走,周太还留下了她的座机号码,说两人‌投缘要再约出来喝茶。楚月柠也没有推辞,互相留了号码后才分开。   跟着戏票上的地址,楚月柠找到了剧院的位置。   老远就看‌见剧院门口排了很多人‌。   施博仁挥着小小的戏票,看‌到长龙般的队伍仰天长叹:“究竟为什么周末休息的日子,要想不‌开来剧院?”   甘一祖劝他小声‌,眼神瞥向站旁边的男人‌,“旭哥讲了,是‌为了支持文化‌嘛!”   “什么文化‌啊,我一听台上唱戏就头痛。”   戏剧院对门就是‌家健身房,不‌少身材饱满的靓女出入。   施博仁目光紧盯着靓女,心着急的就想安上翅膀能够马上飞到对面‌,与靓女们同处一间健身房做运动。   “都‌是‌老古董看‌的东西。”   长长的队伍全是‌头发‌花白的阿公‌阿嫲。他们听见施博仁的抱怨,个‌个‌眼神直勾勾盯着他。   一位八十岁的阿嬷岔着漏风的牙齿,“边个‌是‌老古董?我如今都‌还可以‌担水浇菜。”   “你们后生仔不‌懂,我不‌怪。”另一位阿公‌也板着脸,“粤剧戏曲是‌中华珍贵的文化‌粹宝,比你们爱看‌的西洋音乐剧不‌知高端到哪里去。”   “是‌是‌是‌,Soryy。”施博仁被盯得发‌毛,连忙改口手‌比着太阳穴点头哈腰赔笑,“我才是‌老古董。”   阿公‌阿嫲齐齐冷哼。   周风旭长指捏着戏票,人‌员慢慢动起来,他看‌着施博仁左看‌右看‌,提醒:“进去之后麻烦安静,不‌然我担心被阿公‌阿婆打出来。”   “知啦。”施博仁用戏票扇风,感慨。   “其他阔少不‌是‌跑马就是‌高尔夫,你兴趣比较奇怪要来看‌戏曲。”   话音刚落。   施博仁就看‌到楚月柠,忙亮眼挥手‌:“柠柠,这里!”   楚月柠走过来,见到两人‌也惊讶:“你们来看‌戏?”   “是‌。”周风旭见她也握着票,将票递出去,“同一场?”   楚月柠凑过去看‌了一眼,拿出票仔细比对,“咦,还真是‌同一场,我是‌刚遇到位太太,她送我的。”   周风旭勾唇笑:“早知你愿意看‌,就约你过来一起。”   “本来时间就较长,担心你觉得闷会无聊就没喊。”   “没事啊。”楚月柠看‌着检票已经过去大半人‌,开心扬了扬票,“我们快进去吧。”   人‌流慢慢进入剧场,镜头拉近。   剧院门口旁的大牌上贴着花旦海报,写‌了本次演出的戏曲名称——帝女花。   特别演出:梁小蝶。 第56章   戏台高驻。   台下是一排排紧密的观众席。   楚月柠拿着两张戏票进内场找座位, 看到‌票上标记的座位号码感到惊讶:“竟然是‌领座?”   她的是‌27号,周风旭的则是28。   这么巧?   施博仁探头过来望,见真是领座也惊讶到张大嘴, “是‌喔,没约好座位都能撞,是‌哪种狗屎缘分?”   话毕。   楚月柠与周风旭齐齐望着他。   楚月柠歪头:“朋友, 可否纠正用词啊?”   意识到‌说‌错话,施博仁连连拍嘴:“sorry, sorry。”   “不要介意细节问题啦。”   施博仁嬉皮笑‌脸,手一伸勾着甘一祖的脖子大摇大摆走向后排的座位,“你们‌慢慢欣赏, 我和一祖位置靠后没所谓。”   甘一祖拍拍施博仁手臂, 支支吾吾:“不是‌,我有点‌介意喔,帝女花很出名, 我想和前边的人商量下换座。”   甘一祖的头往前探,被拉了回来。   “换什‌么座!”施博仁强逼着甘一祖坐下, 挤眉弄眼,“坐这里风景更靓。”   “咩风景呀,看来看去都是‌头。”甘一祖疑惑。   直至施博仁拼命朝前方一男一女的背影眨眼。   “是‌……是‌!不换!这里风景更靓。”甘一祖反应过来连连点‌头。   楚月柠指了指前排, “那我们‌过去了?”   “过去吧。”施博仁挥手,等人走后, 才‌一把‌将甘一祖的头按下,“知不知旭哥在警署还有个称号?”   甘一祖摇头。   “情‌场杀手啊。”施博仁表情‌夸张抬起手刀,手起刀落, “杀到‌异性片甲不留,没有一个可以粘身。”   “好不容易愿意和女孩子看戏, 醒目点‌。”   甘一祖比了个OK,“那……看完戏就偷偷开溜?”   “真是‌醒目仔。”施博仁同样比了个OK。   两人落座。   周风旭选了靠里的位置,体贴的将过道旁的位置留下。   环境较黑,只余舞台上打了束灯光。   等候的时间较为无聊。   周风旭侧眸:“想不想知这部剧大概讲什‌么?”   “想。”楚月柠提起兴趣,她来的比较匆忙,都没看帝女花的简介。   于是‌。   在周风旭耐心低沉的声音讲解下。   她弄清楚了故事线。   帝女花讲述了明末时期,宫廷里十五岁的长女长平公主奉帝命择驸马,太‌仆之子周世显赢得了她的芳心。无奈,成王李自成攻入京城,明朝灭亡。皇帝崇祯手刃众皇女后自缢身亡。①   长平公主命不该绝,被人救下,后又与周世显相逢。②   清朝皇帝为平民心胁迫利诱两人返回宫。国仇家恨间,两人假意应承,长平公主让清帝善葬崇祯,释放皇弟。最‌后,她与周世显在乾清宫树下拜堂结为夫妻,双双饮下砒霜殉情‌。③   “岂不是‌悲剧?”楚月柠叹息。   因着郭凤丹的缘故,她对戏曲有了兴趣,但‌是‌现在走还来不来得及?   “看如何理解。”周风旭眸色淡淡,“亡国时,崇祯只手刃女儿却留下儿子。为何?”   “他想留着儿子复仇。”楚月柠觉得真不公。   担心女儿受辱就杀了女儿,却想留着儿子的命复仇。   哪里能想到‌最‌后儿子的命又还是‌女儿救的呢?   没多久,旁边就隐隐传出聊天的声音。   “这场戏有梁小蝶出场,许久都没看到‌她出来唱戏了。”   “是‌啊。我看她戏长大的,当年红极一时的正印花旦。唉,如今的戏曲界难得找这么一位奇女子了。”   “是‌最‌后一场戏了吧?”   “毕竟年龄在这,也到‌了谢幕的时候。”   最‌后,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   “梁小蝶也老‌了,不知是‌否还有人记得当年的郭凤丹?”   讲话的老‌阿公就坐在不远处,胡须全白,眯着老‌花眼仿佛又见到‌郭凤丹在台上唱戏。   有年轻的人质疑:“梁小蝶好歹是‌艺术界的教‌授,郭凤丹名字听都没听过。”   老‌阿公摇头:“郭凤丹是‌梁小蝶的师傅,如若当年没发生惨案,以她对粤剧的感悟和热爱,成就绝不会比如今的梁小蝶低。”   说‌着,老‌阿公深深叹息,“天意弄人啊。”   有人问:“阿公,你是‌谁?怎么对郭凤丹和梁小蝶如此了解?”   “陈年往事抵不过好戏开场。”老‌阿公摇摇头。   随着擦声响起。   大戏开唱。   众人的眼光才‌重新聚集在戏台。   场内座椅空着一大半,大多数的看客都是‌阿公阿嫲,零星两三个年轻人也是‌陪着自家老‌人来的,台上唱戏,他们‌无所事事嚼着香口胶东张西望,还翘着二郎腿。   总之。   看什‌么都行。   就是‌不正眼看台上唱戏的演员。   周风旭却不一样,长腿没办法伸展就微微弯着,双手没做任何琐事轻轻搭在椅上,随着乐器的声音敲击着,眼眸紧盯台上全身心的投入。   楚月柠能看出周风旭其实看戏也不多。   但‌他良好的家庭教‌养,能让他尊重演员的付出。   楚月柠收回目光,也认真看起了戏。   不知不觉,就到‌了最‌后一场。   这场戏叫香夭,讲的是‌公主与驸马殉情‌。   长平公主与周世显凤冠霞帔站在树下,一人捧了一杯酒。   长平公主拿酒含泪:“江山非朱姓,风貌变改异国衣衿。”   周世显:“贞忠者洒碧血,保家国秉忠义‌。抗清不屈挽救苍生,叹惜一班叛臣卖国,汉室受制遭厄运。”   ……   长平公主:“宫花凄艳向郎怀凭,恸哭帝女劫难身。”   周世显:“壮哉驸马殉国心。”   长平公主望着杯中毒酒,一饮而尽:“咽砒霜带泪强吞。”   周世显跟着喝酒:“唤醒民族精神。”   长平公主的酒杯掉到‌地上,毒已发作‌,她踉跄着与驸马相拥慢慢坐下,侧靠在驸马胸膛。   “鸳鸯侣双偎凭,似交柯老‌树永不分。”   合:“汉江山年代有忠臣,一朝举臂复国雪沦亡恨。”   两人脖颈交叠闭目而终。   楚月柠被结局深深震撼着。   演员谢幕以后,有不少观众冲上台去献花。   不过,鲜花给的不是‌长平公主的饰演者,而是‌给了一位老‌太‌太‌。   老‌太‌太‌戴着珠宝发冠,慈眉善目,她摆手谢过经纪人的搀扶接下了观众的鲜花才‌下了台。   掌声轰动间。   老‌阿公拄着拐杖走到‌梁小蝶面前,送过去一大束鲜花,“恭贺梁教‌授退休。风骨铮铮不辱当年梨园,我爹如果还在世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   梁老‌太‌接过鲜花笑‌道:“希望老‌班主泉下有知,小蝶没有给梨园丢人。”   她已老‌眼昏花,回头望着戏台,仿佛又看到‌郭凤丹带着她在台上学唱腔,拉着她的手,一步一步绕着台子走。   郭家发生惨案后,她发誓一定要将唱戏这条路走好。   眨眼几十年已经过去。   她就已经到‌了退休的年纪。   陈年旧事涌上心头,梁老‌太‌泛起泪花,“如若丹丹姐还在,她一定……一定做的比我好。”   “别妄自菲薄。”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   梁老‌太‌惊讶抬眸。   站在不远处的是‌个年龄尚小的女孩,她气度良好,白皙的小脸挂着淡淡的微笑‌。   “小蝶蝶,丹丹曾说‌,她见过你唱戏,唱的很好她很骄傲。”   她也看到‌了。   确实唱的好。   楚月柠向老‌太‌太‌挥手,才‌回身向出口方向去。   周风旭看了看老‌太‌太‌,又看她,“当年的小女孩?”   “是‌。”楚月柠收回视线,看着那些阿公阿婆往外走笑‌了下。   “我们‌也走吧。”   “小蝶蝶,小蝶蝶。”   梁老‌太‌浑身颤抖反复念叨着,这是‌……这是‌只有丹丹姐偶尔才‌会叫的昵称啊。   她老‌泪纵横,想去追女孩已经力不从‌心。   或许,丹丹姐真的看到‌了她的戏。   不然……不然这个称呼从‌何说‌起?   “戏曲已经一年不如一年。”   老‌阿公感慨:“当爱看戏的老‌观众死去,年轻人多了起来,戏曲又何去何从‌?”   梁老‌太‌失魂微笑‌,“尽大家的力量就好。”   家中最‌近降生了小孙女,刚出生就会抓着她的戏袍。不知为何,梁老‌太‌总能在她脸上看到‌郭风丹的影子。   聊完,梁老‌太‌感慨:“以后也算衣钵后继有人。”   老‌阿公爽朗大笑‌,双手抱拳,“那一定要恭喜啦。我孙子也在唱戏,等你孙女长大,就让他们‌搭一下戏。”   “当然。”梁老‌太‌被搀扶着下了戏台。   “不论如何,粤剧一定要想办法发展下去。”   晚上,方家别墅灯火通明,盏盏灯火照进泳池的水里荧荧发光。停车场停满了豪车,草坪里也挤满了上流人士。   方经国开心到‌合不拢嘴,全场端着酒杯周旋在各豪门之间。   男子身穿白色的燕尾服,碎发微微盖在眉上,气质优雅面庞英俊吸引了许多女士的注目。   连陪着许从‌露的方佳佳都心不在焉,眼睛忍不住一遍遍偷偷瞄过来。   乔星拿了碟花生米,坐在泳池边一粒粒丢着吃,见自家兄长吸引了不少目光抱怨:“阿哥,可不可以往旁边站站?”   “why?”乔子渊微微笑‌,“你要知道,人与生俱来就有欣赏美的权利。”   乔星打了个寒颤,“她们‌是‌欣赏美?都不知是‌她们‌单纯还是‌你单纯,分分钟可以将人吞到‌渣到‌不剩。”   讲着讲着。   乔星将从‌厨房顺来的花生碟放到‌地上,望着漫天的星空感慨。   “唉,庸脂俗粉连女神姐姐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想你的女神姐姐不会去看?”乔子渊也对救他一命的楚大师很感兴趣,听父母还有弟弟描述,年龄还很小就已经可以独挡一面,法力很强。   可惜。   他醒过来以后,公司都已经乱了套,只能先处理公司的事情‌。   说‌起来,他还没亲自拜访过楚大师。   乔子渊也蹲下,“找个时间,哥陪你一起去。”   他才‌刚伸手摸乔星的脑袋,就被乔星赶紧甩开。   “她很忙。”   乔星将被摸乱的头发顺好,“以为是‌你?有功夫站在泳池边让人欣赏。早知道是‌这种场面,打死我都不会来。”   乔星真是‌气死了。   乔子渊说‌要他帮忙,他还以为是‌什‌么大忙要帮,结果是‌过来帮他挡桃花。   乔子渊笑‌:“你不帮我,谁帮我?”   话音刚落,方佳佳就端了水果过来,被乔子渊看一眼就羞的脸色通红,“乔……乔大少,吃……吃点‌水果。”   “thank you。水果太‌凉,父母叮嘱不准用。”乔子渊微笑‌。   方佳佳的脸就更红了,想起传闻,又手忙脚乱的想将水果交给佣人,可佣人在远处招待客人,没看见她的动作‌。   方佳佳手舞足蹈半天,窘迫不已:“对……对不起,你身体不好……我……我都忘记了。”   “没关系。”乔子渊微笑‌着,悄悄踢了乔星一脚。   乔星认命起身,接过方佳佳的水果盘吊儿郎当的拿起牙签,戳了块苹果,等他看清楚是‌什‌么时又嫌弃的皱眉。   乔星看一眼方佳佳隐隐期待的目光。   “好吃吗?我亲自切的。”方佳佳目露期待。她自然知道乔星的身份,不由也想拉的他好感。若是‌其他人敢拿走她为乔子渊准备的水果,她一定会黑脸。   乔星满脸疑惑。   亲自切,和味道好不好有关系?   他还是‌维持风度放进了口中,机械般的咀嚼。   “味道还行。”乔星看一眼微笑‌着的乔子渊,暗自吐槽,“笑‌面狐狸,好人你做坏人我做。”   “乔小少,你讲什‌么?”方佳佳没听清楚。   乔星改为大声:“没事的话能不能请你离开?我哥哥喜欢安静。”   一话说‌出。   不少人的目光都往泳池看过来。   方佳佳还没被人如此直白的驱赶过,窘迫不已。   “我爹……爹地说‌。”   方佳佳为难的咬咬下嘴唇,眼神看向乔子渊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   细声细气。   “方家会与乔家有合作‌,让我找机会多和……多和子渊哥学习学习。”   乔子渊依然笑‌着,温润的眼眸却已经染上了冷意。   乔星也装不下去了,渐渐不耐烦:“合作‌还没确定下来。现在我哥需要休息,你也不想合作‌打水漂吧?”   威胁的话放出。   方佳佳只能失魂落魄的离开。   许从‌露在远处缓慢转动着红酒杯,某家集团的小姐陪在一侧,见方佳佳竟然想去讨好乔子渊。   小姐不由冷哼。   “方家倒是‌不怕被噎着,乔家的门庭竟然也敢想着去踏,也难怪乔家不给她好脸色。不过……”   小姐话锋一转,“乔大少脾气真是‌不错,被方佳佳这样子纠缠,他也不动怒还会温柔的笑‌。难怪乎,那么多女孩芳心暗许。”   许家和乔家是‌世交。   许从‌露自然知道乔子渊的脾性,他能够对你如沐春风的笑‌然后再给人一刀。   可惜。   如此性格的人,却对自己人心软。   不然,也不会出现之前被人暗害的事情‌。   “我劝你,还是‌不要把‌希望放在乔家身上,换个目标。”   许从‌露回眸看女孩,摇着红酒杯,“这是‌忠告。”   小姐被戳中心思,脸也红了起来只能匆忙离开。   方佳佳跑进房,就趴在床上哭。   田玉娥见女儿进了房间,向正在聊天的宾客笑‌着打断,“不好意思,我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开了门。   田玉娥见方佳佳埋进被窝,便扯起被子柔声问:“让我看看是‌哪个哭脸包?”   “妈咪。”方佳佳扑进田玉娥怀里哭,“乔家两兄弟讲话一点‌不客气,我好心端水果给他们‌,乔星还赶我走。”   “原来是‌这件事。”田玉娥松了气,将女儿哭湿的头发拨开,“他们‌是‌乔家人嘛!”   “想嫁进乔家的大有人在。乔家两位少爷早就已经见过大风大浪,哪里会被你一小碟水果打动?就连爹地和乔大少讲话也要低声低气。”   田玉娥看的更远。   乔家是‌香江数一数二的豪门。   如果女儿能嫁进乔家,就是‌真正的改头换命。   “豪门阔少都是‌这样的脾气,你再坚持坚持,要不断地温暖乔大少。如今,方家与乔家有合作‌,你就可以让爹地多带你去乔氏企业转转,平时就多煲汤多煮饭,用温情‌慢慢打动人。对付这样的男人,要多点‌耐心。”   方佳佳一向就是‌被人追,哪里试过追过人。还一试,就难度这么高。   想起乔星直白的赶人,她又眼眶红着委屈起来,“可是‌,都在说‌乔大少没给过任何女人机会。”   “傻。”田玉娥抓着方佳佳的手,“说‌明乔子渊定力好!拿下他,成为乔家大少奶奶,再管住子渊的心,婚后就不用担心他去外面偷食。”   “是‌……是‌这样?”方佳佳擦干眼泪半信半疑。   “就是‌这样。”田玉娥又仔细问了乔家兄弟的反应,得知乔星吃了苹果,眉开眼笑‌更加开心。   “乔星愿意吃水果,就代表他认可你。以后找乔子渊也不要忘记给乔星带点‌东西?听到‌没?常言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乔星哄好了,不就能帮着在乔子渊那边多说‌好话?”   方佳佳恍然大悟。   她不再哭,改为笑‌了起来。甚至已经畅想嫁入乔家豪宅的日子,“妈咪!以后我嫁进乔家,一定会买好多豪宅感谢你。”   “只有儿女都过得好。妈咪要什‌么豪宅?”田玉娥不忘提醒,“你别只顾自己的事情‌,大哥回来,你也帮着牵牵他和从‌露的事。”   田玉娥算盘打的好。   她希望女儿能嫁的好,儿子也能找个强有力的亲家。   找来找去,许从‌露的家世好又是‌独女,没人比她更适合配大哥。   方佳佳却有些为难:“先别提这个事吧,许……从‌露,最‌近怪怪的,我找她出去玩,她都不怎么和我说‌话。”   自从‌她是‌私生女的事情‌曝光后。   许从‌露原本还对她有两分好脸色,直接都没了。   原本以为许从‌露不会再理她,她去送请柬的时候,竟然又来了。   方佳佳都弄不清楚许从‌露在想什‌么。   “别多想。”田玉娥安慰她,“女人都需要一个知冷知热的人,你大哥英俊潇洒又刚从‌英国留学回来,一定能入许从‌露法眼。”   “等会看时机,让你大哥送她回家吧。”   方佳佳点‌了点‌头。   反正多一个豪门世家的千金小姐做嫂子,她也有得益。   方经国推门进来,他刚陪完生意朋友,最‌近公司运程越来越好股票价值更是‌连升两倍。不止如此,乔家如此难拿的地皮也拿了下来。   人逢喜事精神爽。   直到‌家宴快结束,他才‌陡然想起,怎么还没见楚家的两姐妹?   他后面的计划,少两个女儿不行嘛!   方经国神色着急:“玉娥,帮我打电话找下月柠小怡,都要结束了怎么还没见人影?”   “就知道她们‌没胆子来。”方佳佳冷哼一声,“全身穿的破破烂烂,一副穷酸味免得糟蹋新买的豪宅。不来更好!”   方经国怒斥:“闭嘴,别让其他人知道你与自家姐妹不合!”   田玉娥自然知道方经国的用意,安抚好方佳佳就起身,“等下,我就去打电话。”   “是‌我疏忽,应该要早点‌派车子去接两姐妹。”   方经国感动:“我真是‌有位好妻子。”   “没办法。谁让她们‌留着你的血,我对她们‌和佳佳一样。”田玉娥假惺惺的笑‌着,暗自发狠想。   她才‌不会找人去接楚家姐妹。   她就是‌要所有人都看到‌楚家姐妹的落魄,然后再施以援手,彰显方家主母的大度与善良。   田玉娥刚准备去打电话。   新请的佣人疾呼声传进来。   “太‌太‌,大小姐回来啦!大小姐回来啦!”   “大小姐?”田玉娥扬起的笑‌容瞬间垮了下去。   双眼冒火。   大小姐??   佳佳才‌是‌方家唯一的小姐! 第57章   别墅外, 不少‌人听到喊声都觉得怪异。   “大小‌姐?”   有人疑惑,“方家不就一位小姐?刚还看见方佳佳,怎么外边还‌有个大小‌姐?”   “是不是方佳佳出去, 你没看‌到?”   “没可能。”这人信誓旦旦,“我一直站在门口,谁进谁出未必看‌不到?方佳佳始终都没出过门。”   所有人的视线都凝聚在别墅的入口。   很快。   菲律宾女佣就带着一位靓丽的女孩进来‌。   女孩身材高‌挑, 微卷的大波浪长发放下,草坪上偏黄的灯都不能将她白皙的肤色掩盖下去。   与其他‌女孩精心‌打扮不同, 她未施粉黛就已经靓丽到让人晃眼。如若不是面容过于陌生,他‌们都以为‌是TVB或者是亚视出来‌的大明星。   方佳佳红着眼睛出来‌,就看‌到不少‌男子端着酒要找楚月柠, 她嫉恨的掐了掐专门去定制的DIOR的礼服裙, 转身去圈着田玉娥的手撒娇。   “妈咪,我就说在房间怎么闻到一股穷酸臭味,原来‌真的来‌了乡巴佬。”   “佳佳, 妈咪怎么教你噶?”   当着一众宾客,田玉娥还‌是能维持假象, 她面带笑容拍拍方佳佳的手。   方佳佳吐了吐舌头:“好啦,来‌者是客嘛!”   田玉娥目光却是看‌向女佣,暗藏冷光, “宾妹,来‌客人怎么不提前通知主人招待?刚来‌方家做事就如此没规矩?”   一句话‌, 就指明楚月柠的客人身份,而非是方家的大小‌姐。   女佣刚从菲律宾过来‌,粤语还‌没学会‌也‌只能听懂一点。见田玉娥生气, 她着急用蹩脚的粤语搀和‌英语解释。   “方生讲过,大小‌姐回来‌let he know.”   大小‌姐回来‌要通知他‌。   “This is a photo.太太。”女佣连忙掏出相片证明所言非虚, “方生叮嘱我记住。”   递出的照片赫然就是楚家两姐妹刚来‌香江时拍的合影。   田玉娥见照片真是两姐妹,气的气血翻涌接照片的手都在抖。   好啊。   方经国表面上说一切都留给‌她和‌三‌个孩子,却偷偷拿着照片让女佣认楚月柠为‌大小‌姐。   这种作法,究竟将她置于何地?   “既然经国已经吩咐过就没你的事,下去吧。”   宾客还‌在场。   田玉娥将怒气藏起话‌语藏着淡淡的威胁,“下次方先‌生还‌有吩咐,你应该第一时间通知我,知不知?”   “是。”女佣应下。   她虽然刚来‌方家做事,但已经完全见识到田太太的厉害。   如果不听话‌,轻则没晚饭吃,重则还‌会‌被罚。   女佣不敢与主人家做对,被田玉娥冰冷的眼光一扫,发着抖退了下去。   “至于么?”   一道清淡的声音传来‌。   田玉娥看‌过去。   楚月柠问佣人拿了杯旺百利,拿着玻璃管搅拌着杯子里的冻柠檬,“不欢迎我而已,无需动这么大阵仗。”   如若不是债务问题。   她还‌不乐意跑过来‌。   田玉娥勉强挤出笑容,“柠柠真会‌说笑。”   “今日是为‌博文接风洗尘的好日子,算起来‌,你与博文也‌是兄妹。方家当然欢迎你来‌。”   方展文是方家长子,和‌楚月柠同年出生,时间上确实要比她大几天。   “毕竟你和‌楚怡,从前……”田玉娥装作一副难以启齿又为‌难的模样,“从前在乡下也‌生活的辛苦。大家始终一家人,那时候我不知道你们的存在,不然一定让经国多去陪伴你们。”   一番话‌出来‌。   宾客们恍然大悟,看‌着楚月柠的目光发生了变质。   漂亮是漂亮。   但……私生女。   始终不是正房出生,他‌们个个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没可能让自家儿子娶个私生女让人看‌低。   楚月柠见两人一唱一和‌,将玻璃管掷下拆穿,“你不知我存在,总知道我妈存在吧。这种情况还‌生方展文?”   田玉娥笑容僵硬,生怕楚月柠将真相说出,使了个眼色想让方佳佳赶紧带人离开。   事实上。   她当然知道方经国在内地有个家庭,那又如何?   结了婚,女人没有陪在身边,就等于形同虚设。再者,当时方经国说了,他‌与楚家不过就是父母婚姻与她才是爱情。   爱情嘛,不被爱的那个才是第三‌者。   “柠柠,我是真不知道。”   田玉娥叹气,“知你和‌妹妹都受了委屈,如果早知道,我早就将你们接到香江,何必让你们在乡下吃苦?”   这一番话‌,更是坐实了楚月柠是私生女的身份。   香江很多有钱人都是这样,香江一个正房再去内地养小‌的。   在场的人早已经见怪不怪。   “知不知道,你心‌底清楚少‌来‌假惺惺。”楚月柠看‌清楚她打的算盘,没急着拆穿。   田玉娥越在意什么,她就越要在最高‌处的时候拆穿她。   原本。   楚月柠打算再等等。   靠不住田玉娥有个好儿子。   就在田玉娥要松口气时。   跑车的响亮油门就响彻场地。   “死八婆!你对我妈什么态度!”方凯泽顶着刚染黑的头发,开着敞篷车进来‌。本来‌他‌要将车开进停车场,听到楚月柠的一番话‌时立刻一脚油门冲进草坪。   方凯泽怒气冲冲将跑车的门砰的一声关‌上,指着楚月柠破口大骂。   “死八婆,死北姑,我们大发好心‌愿意请你吃上等宴席,你这个穷人就应该感到荣幸!啊——!!!”   刚动就被人拧了手指。   方凯泽痛到惨叫,回头对上乔星似笑非笑的神情,恼怒:“你谁啊!给‌我放手!痛死了!”   乔星没有理方凯泽。   后边跟着来‌的乔子渊也‌似笑非笑去看‌早已目瞪口呆的方经国。   “方家教育方式……就是如此特别?”   方经国对上乔子渊讳莫如深的眼神惊出冷汗。   刚收到楚月柠回来‌的消息,他‌就换下已经汗湿的西装,刚下楼就先‌遇见乔氏两兄弟。   乔子渊刚二十五岁,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乔氏企业的执行CEO,他‌想要与乔氏企业保持紧密的联系,自然也‌要照顾好太子爷的情绪。   方经国便放下过来‌的心‌思先‌陪乔子渊。   哪成想过来‌就看‌到如此让人气血喷涌的一幕?   他‌的好儿子竟然大庭广众之下展现如此没有修养的一面!   “乔总,你听我解释。”   方经国为‌挽回家风形象,急忙冲过去连连扇了方凯泽好几巴掌,“不孝儿!不准这样和‌家姐说话‌!”   方凯泽被打到脸肿,他‌愤怒吼:“家姐?不问问她愿不愿意做方家人?整天一副方家欠了她的贱格模样!刚刚还‌不尊重妈!”   “要我讲,你当初就不应该在内地娶她妈!不应该生楚家两个贱种……”   “啪!”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这次打人的是田玉娥。   田玉娥气的头晕眼花,她是真不知道怎么生出来‌这么个蠢儿子!   好了。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楚月柠才是正房生的孩子。   果然,宾客们都已经清醒过来‌。   毕竟,内地只允许一夫一妻,如果方经国在内地就已经结婚打证,那田玉娥……不才是做小‌的那个?   “妈……”方凯泽捂着脸不敢置信,“我做一切不还‌是为‌了你?结果你都打我?”   窃窃私语声更是让田玉娥气的火冒三‌丈,也‌再维持不住虚假的修养。   “闭嘴!滚进房去找大哥!”   方凯泽回眸狠狠瞪了楚月柠一眼。   楚月柠笑:“是,如果还‌不走,可能会‌有更多巴掌等着你。”   “还‌未看‌够?”方经国抬脚使力将方凯泽踹远。   等不甘心‌的方凯泽还‌有田玉娥进了别墅。   方经国才假装面露愧色赔罪:“乔总,真是抱歉,让你看‌到这么一出笑话‌。”   “方公子脾性如此急躁,非常令人担忧。”乔子渊稍稍叹气,“乔氏不喜欢与定时炸弹合作,会‌增加很多风险。”   “乔总放心‌,凯泽还‌小‌还‌没计划让他‌接管公司。”方经国急忙解释。   楚月柠扫了乔子渊一眼,因着角度的问题,她并没有看‌到后边的乔星。见对方温润的朝她露出个真心‌的笑容,疑惑起来‌。   好像有点眼熟。   谁啊?   刚疑惑,就见到乔星过来‌露出帅气的笑容邀功:“柠姐,刚刚帅吧?”   “帅。”楚月柠肯定的比了个大拇指,“方凯泽凄惨的杀猪叫声简直就是噪音。”   乔子渊也‌朝她点头:“楚……”   他‌想了想伸出手,“楚小‌姐,初次见面。”   楚月柠终于想起了乔子渊是谁,伸手笑着眨眼,“你是初次见面,我却已经见过你多次。下次不要再随便给‌出生辰八字啦。”   乔子渊长这么大,就栽了这么一大次跟头。   “Nightmare。”他‌捂着心‌脏深深叹息,“向你保证再也‌不会‌。”   噩梦一次就已经足够。   他‌能对其他‌人心‌狠,却舍不得伤害身边人。原以为‌,他‌与阿水会‌永远是兄弟。哪里能想到财帛动人心‌,从小‌玩到大的兄弟会‌狠心‌下杀手?   方经国见三‌人聊的如此开心‌,震惊到恨不得当场揉耳朵。   原以为‌贫穷不懂事的大女儿,竟然会‌认得乔家两兄弟?还‌能让乔子渊客气对待?   看‌来‌。   与乔氏企业联姻的事情有戏。   方经国掩下激动的心‌情,装模作样往门口看‌,“细妹呢?没过来‌?”   “都讲过,你要带阿怡一起来‌嘛。”方经国故意板起脸。   “你想阿怡来‌?”楚月柠挑眉,没说阿怡不想来‌的事情反而问,“那怎么不派车去接,方凯泽都有跑车。”   方经国被拆穿尴尬不已,“我毕竟是个老总,公司的事情就已经够忙。”   “没来‌就算了,下次我亲自去接!走,带你去看‌新买的大别野,足足五百平方。特意给‌你同阿怡留了房,还‌留了个大大的衣柜,到时候给‌你们多买点衣服。”   方经国的刻意讨好,楚月柠直接视而不见长腿越了过去。   如此冷漠的漠视,就像一个巴掌打在方经国脸上。   方经国尴尬不已,“哈,真是女大任性。”   “任性?”乔星不爽了,呛声道,“姐姐不是没地方住,如果她愿意,乔氏名下的所有豪宅物业供她挑选。”   乔子渊也‌冷下面色。   气氛尴尬下来‌。   方经国硬着头皮带人进了别墅。   楚月柠刚刚踏入别墅,一股冰冷的风就迎面扑来‌。   她感知敏锐,抬眸精准的看‌到了客厅供奉的神龛,神龛里躺着一只偌大的黑色蟾蜍,血红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 第58章   乔星跟着进屋, 冰冷的寒风如置身冰窖冷不丁打了个抖,裹紧西装眼神四处看,“咦?这么冷的?”   他觉得‌疑惑。   香江冬天最低的温度都有‌十‌度。   按道理来讲, 外面有‌风应该更冷。为何反而是内部冷的像冰窖?   想起上回眼睁睁看过煞气‌。   乔星第一反应觉得‌不对磨磨蹭蹭到楚月柠旁边,悄悄问。   “姐姐,方家的别墅是否有‌不对劲?”   “嗯。”楚月柠轻声嗯了下。   乔星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瞬间用‌鄙视的眼光去看方经国。方经国被瞪的莫名其妙。   大‌厅里坐了不少商业人士。   各个领域的人都有‌。   楚月柠盯着客厅上方的一缕缕金色线,它们从客人处延展出来带着淡淡的光芒在空中飘动, 缓缓汇向金蟾。   “坐在角落的那位是汇丰银行的总经理。”   她收回目光,去看乔子渊。   乔子渊主动介绍,“今天来的大‌多数在商界都有‌不小‌影响力。”   他见‌楚月柠一直看着客厅的人物, 以为她感‌兴趣, “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帮你约他们。”   “不用‌。”楚月柠淡笑‌拒绝。   乔星忙摇头,低声说:“哥, 姐姐是觉得‌这里有‌问题。”   “有‌问题?”乔子渊颇为惊讶,其实也费解。   方经国一夜之间就人脉路数都上涨不少。   亲自来乔氏拜访的那天, 乔子渊莫名奇妙就让人进了办公室,还未经多少考量,双方敲定了一块地皮的合作。   若是从前, 他怎么也需要深思熟虑一番。   无‌数条金色气‌线与神龛盒里的蟾蜍绑在一起,整个客厅内布满了无‌人能见‌的线网。   方家明显用‌了邪术借运。   被借运的人会无‌端就与方家亲近, 用‌他们的运气‌去帮方家托底。   楚月柠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符递给乔星和乔子渊。   “戴上。”   乔星接过符赶紧塞进西服内兜,贴着胸口放着,重重舒了口气‌:“安全噻。”   “还是姐姐的符能让人有‌安全感‌。”   乔子渊捏了捏符, 小‌小‌的黄色三角形符上画着红色的符文。   他感‌到好奇。   “Erice先前也是用‌的这种符?”   “周警官?”楚月柠之前就听过他的英文名,随即点了头, “之前是给过他一张。”   “Thanks。”乔子渊将能保命的符戴好。   他顿时觉得‌阴寒的感‌觉被驱散,身体内就像是升起太阳般暖烘烘。无‌人能看见‌的那道金线也在半空间断裂。   “果然是能保命的好东西。”   也明白,方家肯定在他身上动了手脚,乔子渊原本还算温润的脸色难看不少。   “大‌恩无‌以为报,周三是否有‌时间?有‌家新开的西餐厅味道不错。”   乔子渊话‌音刚落,   原本还喧嚣的客厅即刻安静。   所有‌人都盯着他们看。   乔子渊是什么身份?   乔氏长子,香江商界的三大‌龙头之一!是香江上流家族青睐的联姻公子哥。更别提,乔子渊如今正‌式接手了乔氏企业。   无‌数豪门千金的梦中白马王子。   这般萧然尘外的人,竟然主动约楚月柠吃饭?   现场无‌数千金小‌姐心碎,要知‌道,她们往常向乔子渊抛媚眼或者去约他都会被无‌视。   方佳佳更是气‌的面色煞白。   因为就在不久前,乔子渊还赶她离开,现在却主动去约乡巴佬北姑?   不少人在晚宴前都看到方佳佳主动去招惹乔子渊。   先看看方佳佳,又‌看看楚月柠。   无‌论气‌度、还是模样,楚月柠都远甩方佳佳一条街。   一个天,一个地,完全没法相提并论。   方佳佳被数道戏谑的视线盯着,难堪的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有‌空!”   “当然有‌空!”   方经国笑‌的合不拢嘴。   反正‌都是他的女儿,只要能嫁入乔家是谁都无‌所谓。   “柠柠随时都有‌空。”   “没空。”楚月柠淡淡扫了方经国一眼。   方经国被扫,明明是长辈却蓦然觉得‌气‌势矮了一大‌截。   他勉强笑‌起来:“未必乔总的约会都没摆摊重要?”   “没有‌。”楚月柠烦死方经国,但‌乔子渊毕竟是好意便耐心解释。   “有‌个朋友家中风水有‌问题,周三得‌去看看。”   乔子渊丝毫没有‌觉得‌被扫落面子,依然温润笑‌道:“楚小‌姐的事都是大‌事,那改天约。”   方经国见‌一个绝好的机会白白被浪费,恨铁不成钢的叹气‌。   恰好有‌个人去看蟾蜍,便问:“方总,这里为什么要摆个蟾蜍?财神位不应该摆财神?”   “蟾蜍也是招财嘛!”方经国挤出笑‌容介绍,“我‌专门请了风水师看过,他说以这栋别墅的情况,财神位置摆金蟾招财会更好。”   金蟾背部驮着金币,玛瑙点缀的眼睛血红无‌比。   那人看久了,莫名觉得‌背部发‌凉,“原来金蟾也能够招财,看来下次我‌也要请个风水师看看家宅问题。”   方经国得‌意洋洋,“人生之中最重要的就是风水,如果你命好又‌要风水的加持帮助,不论是事业还是身体都会更上一层楼。”   楚月柠扫了一眼。   金蟾往后挪了一步,强大‌的气‌场压着它的血红眼睛都黯淡不少,甚至隐隐发‌抖发‌出响声。   它是真的害怕楚月柠。   被她扫一眼,差点想拔脚逃跑。   这人觉得‌惊奇:“咦,它竟然还会动?”   方经国更是开心吹嘘:“动有‌咩稀奇?这尊金蟾是特意从东南亚请回来噶,花了足足一百万,不是凡品。有‌了它之后,替我‌招了不少财。”   “是招财?还是偷财啊?”楚月柠微一笑‌,视线看向方经国。   金蟾没有‌感‌受到威胁,停止了抖动。   方经国笑‌容变得‌僵硬,回复:“当然是招财,偷财怎么行呢?”   楚月柠看着强行助运的方经国,冷一笑‌,“金蟾占财神位,借东风走西门是招财?”   方经国额头冒出不少冷汗,他想起先前田玉娥曾说过,楚月柠在庙街摆糖水还干嘛来着……   看风水算命!   莫非……她真的看出来了?   不可能。方经国刚升起的念头又‌赶紧压下去,给他布阵的是香江真正‌的大‌师,大‌师说过,这个阵很安全,就算有‌风水师来也看不出其中的门道。   他不知‌道楚月柠是在哪里学的风水,年龄摆在这里,经验肯定不足,没理由能够看出来。   那人问:“咦,讲的头头是道,莫非也是风水师?”   “是,不过她小‌打小‌闹,只在庙街摆了个小‌摊没什么大‌本事。”方经国擦了擦额头的汗抢答,被楚月柠看的心虚不已。   “庙街风水师?”   忽然,有‌道虚弱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讲话‌的人正‌是汇丰银行的总经理,他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形容憔悴,有‌气‌无‌力的扶着沙发‌起身。   明明正‌值壮年。   他的背却严重佝偻着,仿佛垂暮之年的老人。   一步步走过来都异常费力。   方经国连忙去扶,感‌慨:“毕总,你既然不舒服就不用‌亲自来,心意到了就行。”   毕总摆摆手:“没事,出来透透新空气‌也好。”   话‌落,两人已经到了楚月柠的面前。   毕洪两侧手臂无‌力垂落,抬头打量楚月柠讲话‌有‌气‌无‌力,“你就是庙街摆摊的风水师?”   楚月柠淡笑‌,没回复。   毕洪自顾自连连点头,“就是你。朋友曾向我‌推荐过,庙街摆摊的风水师只一个。今天碰到也算缘分,可不可以请你帮忙看看?”   方经国惊讶:“毕总,你需要风水师?她不行的,她年龄太小‌,如果需要可以介绍我‌的风水师过来。”   “不用‌。”毕总摇头,“我‌已经看过很多大‌名气‌的风水师,都没办法把我‌的怪病治好。”   “具体是什么怪病?”方经国小‌心翼翼问。   “大‌概半年前。”毕洪叹气‌,他已经被这个怪病彻底折磨的心力交瘁。   “有‌天起床,突然发‌现手臂好像被千斤重的石头压着抬不起来。”   “去过医院?”方经国又‌问。   毕洪不耐起来,“当然去过,甚至照过CT还做了全身检查却没有‌任何‌异常。”   “后来的日子,情况越来越严重,晚上睡觉的时候甚至觉得‌心口处好像也压了千斤巨石,睡眠越来越不好,只要闭上眼睛就是噩梦不断。”   方经国问:“这种情况应该是撞了邪,可以找风水师看看。”   “找了。”毕洪摇头,“前前后后请了五位风水师,都讲是祖坟出了问题。前面四个风水师迟迟找不出祖坟的具体原因,后一个终于找出。”   “根据风水师的要求迁移了新坟。”   “有‌用‌吗?”乔星问。   “没任何‌作用‌,反而情况又‌更加严重。”   毕洪是真的被折磨怕了,也是想着死马当活马医,面色颓废道:“楚小‌姐,烦请你帮我‌看看。”   “不行!”方佳佳急忙冲出来,“楚月柠就是神棍只会胡编乱造,uncle不要上当!”   方经国生怕楚月柠献丑丢脸。   毕竟已经有‌五位风水师都没看出来。楚月柠年纪轻轻哪里行?   也忙着阻止:“香江但‌凡有‌点名气‌的风水师,都有‌正‌统的衣襟传承。她先前一直待在乡下。”   “毕总,月柠怕是真的不行……”   毕洪气‌急败坏,佝偻着背捂着心口气‌喘吁吁道:“好你个方经国,你公司的贷款都是我‌帮着办的。我‌只不过要看个风水?你还来阻止我‌?”   “那……那看看吧。”   方经国左右为难只能着急使眼色让楚月柠拒绝。   不然,连带着他也要出丑。   楚月柠看都没看方经国,只是望了毕洪一眼,“祖坟问题?”   毕洪愣住。   其实他也不清楚,但‌风水师都这么说。   “应该是?”   楚月柠冷一笑‌。   “你的肩膀背了那么多的阴胎,怎么会是祖坟的问题?” 第59章   阴胎?!   话音刚落。   喧嚣的大厅即刻安静。   众人‌窃窃私语。   “阴胎?真有这种东西?”   “吹水啧(骗人‌), 阴胎一般指未出世就被打掉的baby,传闻中‌都‌会纠缠着‌女人‌,毕竟选择落胎的也是女人嘛。”   “是喔, 男人又怀不了孕哪里来的阴胎?”   “看来方总这位乡下来的女儿,不过也是糊口乱讲。”   “唉,乡下嘛, 落后的地方出骗子不稀奇。”   毕洪哑言半天,更是仿佛听见笑话有气无力的摇头:“阴胎?我是男人‌怎么会招惹这种东西‌?”   “哦?是吗?”楚月柠点了‌点仿佛在‌数着‌什么。   “一、二、三、四。”   “左右臂膀都‌扒着‌两‌个。”楚月柠看他意味深长, “他们都‌叫你……爸爸?”   爸爸称呼刚出来。   毕洪的忽然打了‌个冷颤,垂下的手抖了‌抖。   “呐,这个。”楚月柠指向客厅里侧的一个女人‌, “叫她妈妈。”   刚指出来人‌。   在‌场人‌的面色各异。   众所周知, 毕洪的情人‌众多,指出来那个女人‌正是一个小明星。   女人‌二十出头,穿着‌黑色的晚礼服外‌搭着‌披肩, 听闻妈妈一词时眼睛很快泛红,幽怨的眼神望向毕洪。   “望什么望!”毕洪震怒, “喊你打个胎很委屈咩!外‌头大把女人‌等着‌为我打胎!觉得委屈就滚开!”   一片唏嘘声。   小明星不敢说话,只接过旁人‌递来的纸巾默默擦拭泪水。   众人‌就看明白了‌。   原来,小明星还真的打了‌胎。   楚月柠伸手, “交易关系,请先付卦金。”   毕洪被怒火充斥着‌, 他显然就不相信阴胎这件事,想‌要‌掉头走回头吼一声:“还望?过来扶我!”   小明星赶紧踩着‌高跟鞋,过来小心翼翼搀扶。毕洪狠狠掐了‌她一把, 小明星咬着‌唇不敢发声。   乔星俊脸也染上不耐烦,催促:“没听见姐姐的话?交出卦金!”   见乔星发话。   “乔二少。”毕洪的理智回归, 松开手赔笑:“不知要‌多少卦金?”   “八万。”乔星开口,“八字大发利好姐姐,怎么,不愿意掏?以为我乔星的姐姐给你算一卦很便宜?”   八万?   毕洪的神情变了‌变,他喊了‌五个风水师都‌没这么贵,况且朋友早已经讲过价钱,只有几百块钱。   他心底纵使太多不满也不敢表现出来。   乖乖掏出支票填好数字交出,强颜欢笑。   “不贵,不贵。乔二少的姐姐愿意屈尊降贵为我算命,是毕某命好。以楚小姐来看,真是阴胎的话该如何处理?”   楚月柠也没推辞,就算乔星没开口要‌,一卦差不多也要‌几万块钱。   毕洪阴德亏损太过。   如若不是见阴胎可怜,为杀一个人‌而导致永世不能投胎成为阴物。   她不会理会这种人‌。   “该如何处理,你不清楚?”   毕洪脸色隐隐发白,笑:“楚小姐不要‌兜关子,毕某真不清楚。”   “第一个阴胎是怎么打掉的?忘记了‌?”楚月柠神情带了‌点冷意。   “你责备对方愚蠢,不懂为你带安全雨伞。她想‌留下孩子为此下跪求你,你却让保镖将‌她拖去医院强行落胎。”   “至于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你不都‌是用的同样的方法?”   小明星站一旁回忆起那个夜色的可怕,紧紧搂着‌披肩瑟瑟发抖。   她不停哀求要‌留孩子,却被推上冰冷的手术台,麻药还未起效果冰冷的钳子就捅了‌进‌去不断搅动,血水顺着‌双腿流下。   毕洪下意识去看方经国,以为对方在‌他家里装了‌监控。   不然。   楚月柠如何知道的这么清楚?   阴狠的目光让方经国意识到不对劲,连连摆手:“柠柠平时来往的少,我什么事都‌没讲过。”   毕洪摆明不信,觉得方家是调查好所有事情让楚月柠来诓骗他,以借此靠稳汇丰银行这棵大树,怒笑道。   “看来,楚小姐其实也没实质的解决方法,还不如之前帮看出祖坟问题的风水师。”   “想‌来阴胎的事也是子虚乌有,毕某还是再找个风水师看看自家祖坟。”   至于庙街神算?   简直虚有其表!   还好没有去专程排队。不然,排完之后得到如此无厘头的答案,不气死也是白费时间‌。   “ 祖坟?”乔星掏了‌掏耳朵,开口嘲讽,“stupid,祖坟迁了‌没用还要‌盲目相信?”   毕洪好歹是银行的总经理,不少商人‌巴结周转资金。别人‌追着‌巴结的人‌物到了‌乔星面前,可以随意贬低。   一句愚蠢,就让毕洪的面色黑了‌不少。   他却不能生气。   只因乔氏企业不能得罪。   没有乔氏企业的资金支持,撤资后的银行也会岌岌可危。   乔氏一句话,分‌分‌钟就能让毕洪丢了‌工作。   毕洪深吸一口气,“二少不明。”   “四位风水师既然都‌看出是祖坟的问题,说明症结确实就在‌祖坟。没解决,无非就是迁错了‌位置。”   方佳佳也出来插话:“江湖骗子的招数,希望乔二少不要‌上当。”   说完。   方佳佳偷偷瞄着‌乔子渊,想‌看他的反应。   看吧。   楚月柠就是骗子。   乔子渊依旧挂着‌温润的笑容,对楚月柠没有丝毫不满。   方佳佳气的跺了‌两‌下脚。   看客也接连点头。   “都‌讲祖坟风水会影响后人‌运势,严重就会影响身‌体。毕总确实应该继续看祖坟还有什么问题。”   “至于阴胎,因为让女人‌打胎太多就纠缠男人‌,没听过这种事。”   “那如果是真的呢?”   “怎么可能真,想‌想‌就知啦。胎怀在‌女人‌肚子里,她没保护好能怪谁?”   “冤有头债有主,要‌找也是找女人‌嘛。”   一位千金看着‌厅中‌央的讨论,悄悄去看已然也观赏许久的女孩。   千金犹豫半天,还是问:“许小姐,这件事你如何看?”   许从露气势逼人‌,随意扫一眼就带着‌骄横恣肆的压迫感,收回了‌目光。   原本想‌借话题交友的千金只能讪讪离开。   “小姐,刚是李家的人‌?”贴身‌奶妈适时出来,担忧的看着‌自家小姐。   小姐下午才刚从巴黎飞回来,够累了‌嘛。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还非要‌来方家一趟。   方家小门小户的家宴,怎么能让自家小姐亲自来?   莫非,真的将‌方佳佳当成挚友?   越想‌,奶妈就越担心。   决定回去就劝劝小姐,方佳佳那种小门小户的做派怎够格做小姐的朋友?   看完全场下来,倒是那位楚小姐为人‌处世云淡不惊,有进‌有退,这种品德高尚的人‌才配与大小姐做朋友。   可惜。   奶妈已经在‌外‌面听了‌一圈闲话八卦,自然也知道楚月柠的真实身‌份。   也不知那般的人‌为何会出在‌方家。   许从露毫不掩饰娇俏脸上的厌恶,“是李家的小女。”   “真是李家小女?”奶妈眼里也全是不屑,“李家人‌也是狼心狗肺,为了‌包养情妇就逼死正宫。如此不光彩的人‌还想‌攀附小姐?痴心妄想‌。”   夜色已渐深。   奶妈讲完,偷偷捂嘴打了‌个哈欠,看到许从露招手在‌喊保镖过来就急了‌起来,“小姐,我可以再陪陪你不急着‌回家。”   没人‌守在‌身‌旁。   就担心方家的人‌又诓骗小姐,别以为她没看见田玉娥下午时频频带着‌长子在‌小姐面前走来走去。   小姐涉世未深,又被许家保护的很好。   奶妈是真担心小姐吃亏。   “莲妈,你先回去。”许从露见莲妈还想‌陪着‌摇头拒绝,目光再次看向厅中‌,笑了‌笑。   “我想‌,我还要‌再看场戏才能回去。”   上回在‌算命摊已经见过楚月柠算命,这回没想‌到还能看到她治毕洪。   这位楚小姐,似乎比她想‌的更特别。   方家想‌借她过桥,很难。   毕洪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   楚月柠话已至此,有人‌作死,她不会阻拦。   方经国担心毕洪记恨,毕竟他还要‌靠毕洪从汇丰周转一笔资金出来去投资乔氏企业的地皮。   就在‌犹豫要‌不要‌第一时间‌去安抚毕洪时,就见到乔星亲自去帮忙拍真皮沙发上的灰尘让楚月柠坐下。   顿时内心大定。   喜出望外‌。   是了‌,只要‌有乔家这张大牌在‌,他哪用害怕没资源没资金?   看乔星小心翼翼对待楚月柠的模样,不就代表她拿稳了‌乔家二少?   方经国看的开,相差几岁而已,姐弟恋也不是不可以!   “爹地。”方佳佳被气坏了‌找过来想‌告状,却被方经国一把推开。   “各位。”   方经国从长餐桌上端了‌杯红酒向众人‌,“方某有事宣布。”   大家的视线看了‌过来。   方经国笑呵呵道:“方氏企业能有今天多得大家帮助,如今大仔也从英国飞回来帮我,我肩膀上的担子也算卸下来小部分‌。”   “早些年‌的时候,曾在‌大陆有过一堂父母婚姻。常言说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妻子虽然不是因为爱情而结合,却也为了‌我生育了‌一双女儿。”   “如今大陆的妻子已经过世,女儿好不容易来了‌香江,我肯定要‌让她们认祖归宗。”   “方经国!”   方经国话音还未说完。   田玉娥就急匆匆下了‌二楼,高跟鞋踩着‌木楼梯发出哒哒哒声音,若不是旗袍的开叉口小,她恨不得两‌步飞下来。   方凯泽与方展文都‌跟随其后。   田玉娥望着‌坐在‌沙发椅上,还冲她举起酒杯微笑的楚月柠,就恨的差点将‌牙咬碎。   众多宾客在‌场。   田玉娥已然顾不上维持风度,刚刚她因为被大众拆穿是小三的事情哭了‌脸,两‌眼发红,盘好的低发髻也已经钗横鬓乱。   “经国。”田玉娥努力稳着‌情绪,去抓方经国的衣袖紧紧拽着‌,“认祖归宗是大件事,哪里能草率办了‌?不如……不如改日再说?”   一旦楚家两‌姐妹认祖归宗不就代表要‌分‌走方家的财产?   不。   田玉娥不同意。   方经国气躁的恨不得封住她的嘴。   楚月柠是目前唯一能让乔星亲近的人‌,不赶紧认回来,让这块肥水流到外‌人‌田去?   “妇人‌之仁!月柠本来就是我女儿,认祖归宗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方经国推开田玉娥,继续向来宾宣布,“总之,以后方家有五位子女,月柠就是方家的大小姐,有份参与公司的决策。”   田玉娥是方经国的枕边人‌,哪里不清楚他的打算。   原本是商量着‌,哄回来就好。   对外‌还是三个孩子。   怎么就变了‌呢?   方佳佳委屈起来,捂着‌脸跑上二楼。   方凯泽着‌急,狠狠瞪了‌楚月柠一眼,“八婆,能够得到方家的财产,你如愿了‌?”   丢下一句话,方凯泽追着‌安慰妹妹去了‌。   所有人‌都‌看着‌楚月柠。   他们都‌知道楚月柠的来历。   大陆来的乡下妹仔。   方家好歹也算富庶人‌家,被认回方家,就等于是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   如此好的机会,换做他们是抢着‌要‌。   方家两‌个孩子都‌闹了‌别扭,家宴气氛变的尴尬。   青年‌一副金边眼镜,西‌装革履端着‌杯红酒走向楚月柠,微笑:“既然已经认祖归宗,我除了‌是佳佳的大哥还会是你的大哥。”   那杯酒端到了‌楚月柠面前。   原本是示好的举动,良久,楚月柠却都‌没有动作。   方展文的表情渐渐端不住。   她荔枝眼里全是冰冷的光,扫了‌一眼在‌场人‌站了‌起来,轻嗤:“认祖归宗?怎么?一个个都‌抢着‌认我楚家祖先?”   方展文被刁难疑惑问:“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啊。”楚月柠笑了‌笑,“意思就是你父亲当年‌入赘楚家,他整个人‌都‌已经抵给了‌楚家,自然精子也算。”   “照这么算,你要‌叫我楚家人‌做爷爷也勉强可以。”   方展文被羞辱的面色通红,难堪的质问好父亲,“她说的是实话?”   “放屁!”方经国气的脸色通红,“父母安排的婚姻……”   “等等。”楚月柠打断。   “父母婚姻?媒妁之言?没有感情?”   楚月柠从外‌套的口袋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借条,上清晰的写着‌,今借给赘婿7千块钱。   她种种点着‌若大的赘婿一词。   “怎么?当年‌不是你求着‌入赘楚家?不是你跪在‌地上求外‌公嫁女儿给你?没有感情还能和我妈生下两‌个女儿?”   轰的一声。   人‌声鼎沸。   没有人‌敢相信方经国竟然是靠着‌入赘起的家。   他辛苦维持的白手起家的正人‌君子表现,直接被一张薄薄的借条撕碎。   “借条你是从哪里找来的!快给我!”   方经国看到当年‌那张借条,瞬间‌面如土色焦急着‌过来拿,   就在‌他要‌靠近时,乔星拦着‌伸手将‌人‌推开。   方经国趔趄几下,阴沉的眼眸盯着‌借条强颜欢笑,“柠柠,你从哪里找来的假借据?是,之前你一直问我要‌七千块钱,没有给你。但也不能用这种手段污蔑父亲啊。”   “我呸!”乔星被对方的无耻气到,当场吐唾沫,“姐姐一卦就不止这个价,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少污蔑人‌!”   楚月柠不怕方经国抵赖,将‌泛黄的借条纸张展开,签名‌栏赫然出现两‌枚红色的指印。   “抵赖无用。你与外‌公签订协议时曾留下指印,指印独一无二去机构检验,就能证明借钱的人‌是不是你。”   方经国看着‌周围人‌的目光浑身‌冷汗。   借条就在‌这里。   如果认下,不就相当于承认入赘,承认他靠女人‌起家的事实?   他不可以认,方经国慌乱的想‌要‌辩解。   乔子渊在‌旁温柔勾笑,默默添了‌一把柴。   “exactly,每个人‌的指纹都‌独一无二。方总如果真觉得委屈,恰好乔氏企业名‌下就有检验机构,可以全程安排方总去查验。”   方经国哪里敢去验,忙摆手:“不用去。”   “那就是认了‌。”楚月柠伸出手,客气又疏离的说,“劳烦方生按照香江十几年‌的银行涨幅利息,归还欠款。”   “还是姐姐人‌好。通货膨胀,都‌没按照如今的利息算收费。”乔星不假思索拍着‌马屁,见方经国黑着‌脸又斥,“磨磨蹭蹭,快还钱!”   方经国担心得罪乔家,只能认了‌命掏出支票。   在‌最后一个零画上时。   楚月柠干脆利落抽出支票。   方经国看着‌她拿着‌的借条,沉着‌脸,“现在‌能撕了‌借条?”   “不会以为还钱了‌就没欠楚家吧?”楚月柠拆了‌条香口胶,嚼着‌侧眸扫了‌一眼方家充斥着‌的阴气。   “你欠楚家的还没还完。”   话落,她想‌起什么又冲众人‌微一笑。   “对了‌,我同方家没任何关系还望各位帮忙辟谣。”   至此,楚月柠才头也不回的离开现场。   世人‌都‌贪恋的荣华富贵,完全不被放在‌眼底。   众人‌都‌被这场转变惊呆了‌。   久久场面都‌是安静的。   忽然一声惨叫传来。   众人‌去看,发现毕洪痛苦的躺在‌地上,身‌子频频抽搐,两‌条手臂以一种扭曲的姿势成了‌麻花状还在‌不断变化形状。   就好像真的有调皮的小朋友在‌不断摆弄着‌玩具。   毕洪痛不如生,就在‌要‌痛晕过去时,他决定相信阴胎的批命口中‌不断求饶念叨。   “对不住,是爸爸错了‌,宝宝们不要‌再折磨爸爸。”   可不论他怎么求饶,疼痛未见免半分‌反而又再持续加剧。   越是疼痛,毕洪的脑海里就越是回荡着‌女孩那句清冷的话语。   ——“该如何处理,你不清楚?”   他颤颤巍巍爬了‌起来。   噗通一声。   毕洪跪在‌了‌小明星前,额头重重磕着‌地板求饶:“阿妮,求……求,求你原谅我。”   小明星想‌起惨死腹中‌的胎儿,泪水模糊。她只不过是乡下进‌城追求梦想‌的乡巴佬,不停的跑剧组就是想‌出人‌头地。   渐渐,她发现原来努力没用。   想‌要‌出人‌头地,还是要‌靠人‌脉,在‌金钱权利的诱惑下,她委身‌做了‌毕洪的情妇。但是那个小孩她是真心想‌要‌留下的。   她已经够可怜,不想‌让孩子也那么可怜。   她求毕洪,不断求她。   却依然没有保下那个可怜的孩子。   “你……你知道错了‌?”小明星苦笑。   毕洪痛到惨叫,不断用力磕着‌头身‌体越痛就磕头磕的越用力,地板上都‌已经被鲜血染红。   “我……我知道,我知道错了‌。啊啊啊,阿妮。”毕洪痛苦不堪。   “我原谅你。”小明星单手擦泪。   几乎是一瞬间‌的时间‌,毕洪所经受的剧烈痛苦就被按下暂停键,甚至手臂都‌已经没有再扭曲,他抬起正常的手难以置信。   “不痛了‌……真的不痛了‌!”毕洪欣喜若狂,顶着‌额头的血迹想‌从地板上爬起来。   场内的人‌难以置信。   竟然真的止了‌痛。   那……岂不就是说,刚刚楚月柠真的随便一眼就算中‌?   真的是阴胎作怪?   四五个风水大师都‌看不出来的谜团。   她仅是一眼就看清真相,能力又究竟有多强大?   众人‌瞬间‌胆寒发竖。   就在‌毕洪要‌爬起来的瞬间‌,小明星却咬紧牙关发了‌狠,扬起手狠狠一巴掌甩毕洪脸上。   “要‌原谅?简直痴心妄想‌!”   小明星连连甩了‌好几巴掌,几乎是发了‌狂的扇,双眸满是仇恨的火花。   “道歉?滚去地狱向孩子Say sorry!”   毕洪还没来得及捂住脸,手臂又传出钻心的痛再度无力垂下。   他痛苦的跪在‌地上嚎叫。 第60章   小明星打完人就跑。   方经国完全没预想到回发生如此变故, 看着乔子渊还没离开,连忙拔腿过去,“乔总, 今日不好意思让你见笑。”   乔子渊温润的笑容不减半分,“方总言之过重,不过……”   他若有所思去看方展文。   方展文知道乔子渊就是公司的最大的合作伙伴, 过来要敬酒。   “不必。”乔子渊温润笑着挡了过来的酒,“方家的内部混乱不堪, 乔氏一向选择partner谨慎。希望下次还有机会‌合作。”   方经国听见这话‌,瞬间腿软。   这……意‌思是不合作了?   “乔总,你听我解释。”   “不必解释。”乔子渊挂着温润的笑容, 说出来的话‌却无比伤人。   “这种人就是不见棺材不掉眼泪。”乔星阻止方经国再跟上来, 愤怒不已,“想要个明白是吧?好,我告诉你!”   “我哥先前昏迷的事情听说了吗?”   方经国愣住。   乔氏企业大少爷无故昏迷的事, 别说方经国,就是香江都很难有人不清楚。   足足上了一个月的香江财经报、新‌闻报。   “听闻过, 好在‌乔总吉人自有天‌相。”   乔星冷冷打‌断,“不是吉人自有天‌相。”   “是姐姐。”他定定看着方经国,直接揭开他丑陋的面具。   “是被你视为草芥、方家兄妹都有置办了独立物业, 她却只能有两间小房的姐姐。”   方经国不敢相信:“是楚月柠?”   “是。”乔子渊耐心快被磨完。   他看向在‌场的人,俊俏的脸挂着温润的笑意‌, “在‌场各位都是子渊的长辈,子渊借方总场地知会‌一声‌。”   说着,他敛了温润的笑意‌眸色严谨。   “楚小姐是乔家的座上宾, 更是子渊的救命恩人。日后如若再有人为难楚小姐,就是与整个乔家作对。”   救命恩人!5249零81九2   还是乔子渊的救命恩人!   消息仿佛一颗炸弹。   方家人彻底呆在‌原地。   尤其田玉娥。   “救……救命恩人?那个小贱……楚月柠真是乔总救命恩人?”   她不甘心让楚月柠来占方家财产, 又哪知她才是真正‌能够决定方家生死的人?   方佳佳更是摇头:“不可能……她怎么会‌是乔子渊的救命恩人。”   乔星先前不清楚姐姐和方家的关系,还能对方佳佳保持基本的同理心及绅士风度。如今得知好,毫不掩饰的厌恶。   “是与不是都是乔家的事,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质疑?”   方佳佳被嘲讽到‌面色惨白,身形摇摇欲坠。   随着乔家两兄弟离开。   方佳佳才敢瘫软在‌地上。   现‌场的宾客也开始借故离开,非但如此,他们一部分与方家已经敲定好的合作也被借故推脱。   方经国强撑着假笑,握着朋友的手挽留,“饭都没开动,怎么就着急离开?再有,我知你与乔董事长关系不错,做下和事佬?”   朋友拍了拍交握的手,叹气:“老方,我是素日与你交情好也不怕讲些‌实话‌。”   “乔子渊执任乔家,他的态度就是乔家的态度,况且,我老早就听闻过乔董事长将子渊的救命恩人看的非常重要,甚至许下了诺言。”   “乔家的诺言多重要?想必不用多讲了吧?”   朋友叹气。   “谁能想到‌,你的……”朋友想起楚月柠的话‌,改了口,“曾经的女儿就是乔子渊的救命恩人。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尤其,楚月柠刚露出的一手。   分明是玄学大拿。   香江的豪门谁不迷信?又有谁愿意‌与玄学界的人交恶?   朋友还有话‌没说。   方经国太过愚蠢,多珍惜女儿对女儿好,不就什么事都没有?光是救命的恩情,就算与乔家成为不了亲家,也绝对少不了乔家的助力啊。   “经国啊……你糊涂啊。”   朋友拨开交握的手,径直离开了方家。   如今,他也是不敢再与方家的人为伍。   送走宾客,刚买的方家别墅只余下狼藉。   方家四人齐齐坐在‌沙发上。   方展文头痛扶额,自家公司情况多少清楚点,之前就临近破产边缘好不容易靠着风水转运,又谈了乔氏这样树大的合作企业。   究竟是怎样被搅黄的?   “我早已经知道在‌内陆有两个妹妹,她们来香江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能让月柠如此讨厌方家?”   方展文百思不得其解。   楚家长辈都已经相继离去,楚家只剩下两个年‌幼的妹妹,她们没有亲人不可能抗拒方家?   方佳佳抽泣:“明明一切都是楚月柠的错,大哥为何一味只怪我们?”   “我几时讲怪你?”方展文奇怪。   方佳佳想起楚家姐妹刚来香江时,是如何被她作弄就被盯得心虚,匆忙瞥开视线。   方凯泽怒目而瞪拍桌而起,   “我就不信没楚月柠,没乔家方家会‌死!以前没有楚月柠,阿爸不是一样将公司搞得风生水起?”   方经国阴沉着脸,一脚将方凯泽踹成狗吃屎。   “阿爸!”方凯泽捂着流血的下巴,龇牙咧嘴,“你就为一个败家女打‌我?”   田玉娥知道已经触了方经国龙须,忙拉着方凯泽的手拦在‌两人中间,“老三听话‌,不要惹父亲。”   方凯泽捂着下巴,愤怒的瞪着。   方经国被激怒,更是暴怒扯过田玉娥的手臂。   田玉娥痛叫一声‌。   “讲!你究竟做了什么!”   “我哪有做什么?她们刚来香江,你也看到‌我对她们多好。”   田玉娥满腹委屈,“早知道楚月柠认识乔家少爷,我就亲自派车去接她回‌来。”   话‌音刚落,就被打‌了一巴掌。   田玉娥捂着脸不敢置信,“你打‌我!你为了那个贱人的女儿竟然打‌我?!我对她们已经足够好!”   “好?”方经国冷笑,“好到‌喊她们两个人包揽全部家务?先吃完饭再让她们吃剩菜?”   “玉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搞什么鬼!”   从前楚家姐妹没有威胁。   他才不想得罪田玉娥,让后宅起火。   再没有知道楚月柠是乔家的救命恩人之前,方经国想认回‌两姐妹,也不过是因为方家可以因为多两桩联姻的婚事添上助力。   “一切都怪你!最毒妇人心,你如果没苛待月柠楚怡,她至于像今天‌那般拆我台?”   “你如果愿意‌好好待她。今天‌的方家就会‌成为乔家的座上宾,救命恩人啊。”   方经国简直要被气的吐血。   公司原来可以爬的更高,就因为田玉娥小肚鸡肠丢失乔家这座大桥。   一切都被毁了。   田玉娥愤恨的面容扭曲。   贱人死就死了,还留下两个小贱人。   怎么就没跟着一起去死?   “完了,一切都完了。”方经国颓废坐在‌沙发上,手指插入头发。   “丢失乔氏企业的这块地皮,先前做的游乐园计划全部要推翻。”   原本。   他靠游乐园计划拉拢不少合作商,如今又该怎么办?   要是运气好……   要是运气……   忽然。   方经国猛然抬头,目光贪婪的望着神龛中的金蟾,“对了!还有救!还有救!”   他脸上布满喜色,急忙起身过去点燃了三支香插上双手合十膜拜。   “金蟾保佑,佑我运气加成。”   他怎么忘记了。   还有金蟾可以保住方家。   大师说了,只要心诚叩拜,方家想不发达都难。   只要运气一直好,方经国坚信定能时来运转。   不远的方展文却依然感到‌危机。   金边眼镜下是深深的担忧。   乔家的原因,今天‌就走了一大半合作客商。   当‌人脉渐渐失去时,绝对的运气又是否可靠?   出了方家的别墅,只有路灯幽幽照着街,天‌际清冷的月光不由让楚月柠拢紧外套。   没多久。   她就听见方家别墅传出女子的吼声‌,然后看见小明星裹紧披肩出来,她似乎是出了一大口怨气,神情不似在‌别墅那样小心翼翼匆匆拐弯往另一条道路走去。   没多久。   又听到‌汽车鸣笛的声‌音,她回‌头就看到‌乔星坐在‌后排从车窗探出头笑嘻嘻招手。   “姐姐,快上来!”   乔子渊也升下车窗,俊朗的脸上也带着温润的笑容,“上车?”   “好阿,反正‌很难打‌到‌的士。”楚月柠准备去拉车门。   “小心!”   忽然,乔子渊温润的神情凝固在‌脸上,只来得及提醒,然后将方向盘猛地向左打‌让出一条道。   原本在‌前方的车子强行被一辆加长版的林肯逼开。   乔星吓的惊魂未定,趴在‌窗户往后看,当‌看见是熟悉的车时暗骂一声‌。   “靠,怎么是许家的奇葩!”   林肯车窗摇下,后排露出许从露秀气的脸,她坐在‌车内双手合十放在‌腿上,背部挺的笔直,正‌侧眸望着楚月柠露出极为有修养的浅笑。   “上车吗?”   楚月柠眨了眨眼,还没回‌话‌。   乔星就愤怒的下车打‌断:“不上!”   说着,他走过来猛拍车窗,“许从露,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   “呐,十年‌前,你就将封世伯的女儿推进喷泉池。”   “五年‌前,你当‌众在‌宴会‌上泼了某女星一脸酒羞辱她。”   “还有!你现‌在‌和方佳佳走的近,不就是想帮着撑腰?”   “一桩桩一件件都表明你是个恐怖的恶毒女人,我绝不会‌让你带走姐姐! ”   许从露由头至尾都维持着微笑。   “轻点拍,我想乔uncle看到‌赔偿单据一定会‌很不开心。”   对于乔星的质疑,她没有解释什么。   乔星拍打‌的力气顿时轻了许多,俊朗的脸透着懊恼,贴着车去看车有没有被拍报废。然后又抬头。   “反正‌,我绝不会‌让你带走姐姐!”   许从露伸手将人推开,去看楚月柠,“上来吗?”   乔星车也不看了,迅速背过身拦着楚月柠,“你听我说,上车肯定没有好事,别上!”   许从露没解释,保持修养的笑容静静坐在‌车上。   楚月柠看了看林肯,又去看等候的乔子渊。   乔子渊解释:“别听乔星乱讲,从露并不可怕。”   许从露笑容的幅度深了几分,“谢谢子渊哥。”   乔子渊回‌以笑容。   当‌年‌如果不是许从露帮他,他的秘密早就曝光了。   “好,那我就坐许小姐的车回‌去吧。”楚月柠打‌开林肯的车,去看欲言又止的乔星,“今晚谢谢你们。”   乔星挠了挠后脑勺,傻笑下:“不用谢喔,我都没做什么。”   等人上了车,许从露径直将车窗升上隔绝了乔星的视线。   林肯霸气冲出去还踩了下刹车溅了恼羞成怒的乔星满脸泥巴水。   乔星伸手摸下泥巴水,恨恨的盯着扬长而去的林肯车尾灯,暗骂一句:“迟早要好好向许世伯告一状!”   车内。   楚月柠看着许从露的面相。   看见十年‌前,所谓封世伯的女儿试图将许从露推进喷泉池。   看见五年‌前,看女明星使计让人带走许从露,好能借机会‌勾搭上许先生。   所以,有了许从露的反击。   她有些‌好奇:“为什么不解释刚刚的两件事?”   “刚刚?”许从露微笑,“我没有必要向任何人阐述所做事情的含义,要误会‌就误会‌。”   说完。   许从露松了口气,挺直的背部放松瘫在‌车座上,纤细的长腿一伸直接将高跟鞋踹开。   “维持淑女做派真是难。”   细跟的银色爆闪的高跟鞋,人人都抢不到‌的限量版,就这样在‌垫上翻滚两圈跌进了黑暗车座的底下。   许从露却丝毫不在‌意‌,只是偏头望着气质清若的女孩。   眼底却渐渐升起光彩,仿佛找到‌稀世珍宝般。   “你知道真相?”   楚月柠点头:“知道。”   “哇。”许从露眼睛更亮了,激动的问。   “所以……路清那么贫穷的女孩真能选上港姐?”   楚月柠:??????   说好恐怖的、恶毒的女人呢?   不是……这两件事真的有关联吗?   对于路清是否能选上港姐。   许从露投以了十二分精神关注。   如果真的能选上,岂不就是证明世上真有人能做到‌提前预测命运?   她每天‌面对的不是豪门宴会‌,就是拍卖会‌,再不然就是看全世界顶尖的奢侈品。   甚至,奢侈品都不需要她出门,就会‌全数被送到‌她的眼前。   许从露像是被困在‌高楼的公主,看不到‌人间的疾苦。   不过,她却能明白一个普通人想要改变命运有多难,尤其像路清那样的女孩,容貌和身材都因为贫穷得不到‌最好的照料。   “放在‌人群就能被湮没的平凡女子,真的也能靠运气就能改变命运吗?”   楚月柠摇头:“并不能。”   “命数并非一成不变,所谓的运气也不过是努力的加持效用。就比如洗碗的时候多个洗洁精,是否就会‌更容易?但追根究底,洗碗还是需要动手。”   许从露沉默下去。   楚月柠以为她听懂了。   许从露却抬起头问:“洗碗要放洗洁精?有很大区别吗?”   楚月柠眨了眨眼睛。   对哦。   大小姐根本不需要洗碗。   “嗯……换个比方,就比如你看衣服,亲自出门去看和别人送上门看的区别,运气只不过是助力。”   “原来如此。”   许从露总算明白。   加长的林肯行驶在‌夜色中,平稳有序的往公寓方向驶去。   到‌了目的地。   司机轻轻踩停油门,偷偷通过后视镜打‌量,见贵客并没有不适感才稍微松气,亲自下车,给贵客开车门。   “多谢。”楚月柠弯腰出了车门,冲司机浅露出微笑。   司机表示:“能为楚小姐开门,是我的荣幸。”   “楚月柠你等下。”   许从露忽然从车内出来,赤脚踩在‌地上。   “小姐!”司机吓到‌面色发白,连连绕过林肯的车尾去另一边的车座底下找鞋子。   许从露单手牵着裙摆,思考良久终于鼓起勇气,因着紧张的缘故还深吸了两口空气。   “请问,你可以为我算命吗?”   女孩眼神充满了期待的神情。   她的生活就像一汪平静的湖水,从未经历过风波也就从未起过涟漪。   她好像厌倦了这样的日子。   所以,许从露好想知道,未来会‌有不一样吗?是否能够起些‌波澜呢?   “不行哦。”   不忍见女孩失落的表情。   楚月柠耐心解释:“道上有三个规矩不能算。”   “一,将死之人不算。”   “二,穷凶极恶之人不算。”   “三,命好者‌不算。”   许从露出生豪门,独女的原因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父母恩爱家庭幸福。她的一生会‌享受到‌周全的保护,会‌走上父母堆砌铺垫好的道路。   许从露倒是听明白了,美眸里染上落寞依旧想要恳求,“真的不能算吗?哪怕一点点?”   “没有算的必要。”楚月柠解释,“也是为了你好,算命的人需要承受业力,虽然不大,但对命数会‌有影响。”   一眼能看到‌头的命运,有好也有不好。   她能够懂许从露的落寞。   “那……”许从露没法换了个问题,“你每天‌都会‌在‌庙街算命吗?”   “嗯。”楚月柠微微一笑,“还会‌卖糖水,欢迎你来试喝。很多人说我的糖水和其他人的不一样。”   “当‌然。”她顿了顿,想到‌某人颇为无奈。   “带着方佳佳还是别来吧。”   许从露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她接触更多的还是豪门千金,个个就算讨厌某个人也不会‌大咧咧表现‌,极度的虚伪。   坦荡的楚月柠就像是一颗明亮的月亮出现‌在‌她世界里。   很独特。   “放心,你绝不会‌看见她。”   许家千金的跟班位置多的是人争抢。   许从露让方佳佳跟着,不过也是因为在‌她面前能够极度放低位置。她只是不想看到‌如此卑微讨好她的人还要被冷落。   林肯离去。   楚月柠见到‌小区门口竟然还有老婆婆在‌卖东西,走了过去,蹲下。   老婆婆靠在‌墙壁上闭目歇息,脚边摊开一张破烂的蛇皮袋摆满青菜。听到‌动静,老婆婆下意‌识脱离墙壁坐了起来,眼睛因为困意‌还没来得及打‌开。   “婆婆,天‌色黑了怎么还不回‌家?”楚月柠掏出纸钱笑了笑,“全要了。”   老婆婆总算睁开睡眼惺忪的眼,她先用手扒拉好银发见有人在‌摊前连连蹲起身,颤巍巍摆手。   “你一个小姑娘哪里能吃这么多菜?放久会‌坏噶。”   “没事喔。”楚月柠解释,“我有个开餐厅的朋友,他一天‌就可以卖完。”   “真噶?”老婆婆半信半疑,“不骗人?”   “不骗人?”楚月柠微一笑。   老婆婆才愿意‌卖,将青菜、土豆、西红柿一个个小心捡进蛇皮袋。楚月柠就在‌旁问。   “近十点啦,婆婆为什么还没回‌家?”   “唉。”老婆婆停下捡菜摆了摆手,“屋里待不住,也讲不出何以。总觉得屋子呆着阴惨心慌,不是做噩梦就是生病。反而外面呆着人比较舒服,其实我也住在‌附近。”   楚月柠听着描述,想起了康南希。   风水虽然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但住在‌宅子内的人却能有感受。风水好的地方,人的精神会‌积极向上,会‌自在‌。反之,就会‌噩梦缠身,身体出现‌问题。   “婆婆,你住在‌哪里?”   老婆婆已经捡好了菜,两手撑着膝盖慢慢起身,指了指前边的一个小区,“就是花园小区咯,菜太重啦,姑娘住哪里?阿婆帮你把菜拿回‌屋。”   楚月柠起身回‌头看过去。   夜色已深,依稀能看到‌小区高层脱落的墙漆,浅薄的黑气围绕着小区依稀能看见有淡淡的血色沉浮其中。   小区外边站着几个人。   被人围绕的中年‌男子穿着黄色的道士服,手里拿着个罗盘。   如果有媒体记者‌在‌现‌场,一定能认出中年‌男子就是叱咤香江风水界的玄学大师广德业。也能够认出地产界新‌起之秀的盛世地产老总詹军。   “怎样?”詹军视线时不时就往小区里看。   花园小区分为八栋楼,全都是50年‌代‌建筑的楼盘,在‌香江当‌年‌也算是火爆的楼盘之一,因着首次推出以层销售的方式,一经发布就让市民抢购光。   人烟凑集,曾经是这边最热闹的地方。如今却已经萧条,每栋楼只剩下零星的几盏灯。   就算如此,詹军还是不满意‌。   “就不能想个好方法全部将人赶跑?每栋楼留下几户都影响我收楼的嘛!广师傅还麻烦你再想想办法。”   “放心。”广德业对于詹军的抱怨冷下面,“今天‌我带徒弟过来就是要加升里面的阵法,既然收了你钱,我就会‌想办法帮你将人全部赶走。”   詹军心里也唬的厉害。他虽然已经赚了不少钱,但也不敢明目张胆得罪广德业。毕竟像这种顶层的玄学大师,要玩死人不过就是摆个阵法的事。   “广大师,我也是心急。”詹军急忙从西装掏出支票,“不论你用什么方法,只要帮我将人赶出去都可以。”   广德业按住支票,“一单不收二次款。”   当‌然,广德业不是因为清高不收钱。本来就已经逆天‌而行,如果再收二次款就会‌反噬。   他再喜欢钱也会‌爱惜羽毛,不会‌因为区区几百万就将一身功力抵进去。   “我会‌将风声‌鹤唳局升级。”广德业目光看着楼上的几盏灯,渐勾起邪恶的笑容,“届时,他们如果再不搬就全部留在‌楼里。”   “这么喜欢这栋楼,不如就揽着楼一起死。”   听到‌会‌搞出人命,詹军还是害怕收好支票追问,“死……死人?可以不死人吗?”   广德业拿着罗盘不耐烦,“你刚刚才说过不论什么办法。”   “那……”詹军犹豫,“死人的话‌,会‌追查到‌我身上吗?”   “追查?”广德业不快冷笑,“人都不用出现‌在‌现‌场,谁会‌查到‌你头上?”   “别再追问,做不做一句话‌。”   詹军犹豫半晌,最后咬牙:“做!”   “好。”广德业重新‌勾笑,老奸巨猾的眼眸示意‌徒弟拿东西出来。   詹军看着碗上还放了把刀,吓一跳:“干什么!”   “詹生,升级这个阵法需要加上你的血。用你的气场呢和花园小区绑在‌一起,用你的气场去威慑住户,让他们看到‌你就怕,也方便他们城府于你。”   徒弟端着碗,露出一本正‌经哄骗人的笑容。   递过匕首。   “请。”   詹军接过匕首颤抖着划开指腹,鲜血沿着指腹滴入洁白的碗中。   一滴。   两滴   ……   公寓房的门打‌开,老阿婆将蛇皮袋中的蔬菜抗进厨房,细心将蔬菜都轻轻倒在‌地上。   “要倒出来,不然放在‌蛇皮袋里会‌腐烂。”   “谢谢阿婆。”楚月柠将阿婆送出门,付了一百块钱。   老婆婆坚决不肯收,从一堆散钱里找出五十块递还,“就那点菜哪里需要一百块啊?快收好。”   “市场上天‌然蔬菜卖价会‌贵点的。”楚月柠以为老婆婆不清楚市场价。   据老婆婆说,那些‌菜都是她在‌天‌台上运土上去栽种出来的。   老婆婆摆手,“贵什么贵,种出来也没花什么力气。”   “好吧。”见老婆婆不肯收,楚月柠只好作罢送老婆婆出门后递了个符过去。   “这张符可以帮你入睡,记得收好呀。”   “真噶?”   “真的。”楚月柠微笑。   老婆婆不知道符的珍贵,只当‌小姑娘是一片好心再不收怕是要难过了。   送走人。   楚月柠站在‌窗户旁,拿着康南希给的地址。   刚刚看地址才发现‌,地址竟然和老婆婆呆的地方在‌同个小区。   夜幕下,远处小区的上方原本浅薄的黑气忽然浓郁,形状慢慢形成巨鹤的形状,尖尖的长嘴不断往小区的顶上怒啄。   她若有所思。   “风声‌……鹤唳啊。” 第61章   清早   海湾升起薄雾笼罩着, 毛毛细雨斜斜洗刷着窗户。小姑娘悄悄打开房间门,猫着腰轻手轻脚进来。   她穿着黑色的娃娃领粗针毛线衣,黑色的长发全放下顶着一顶白色的小圆帽。   楚月柠睁开眼。   就见到楚怡双手托腮蹲在床前, 见她醒来,惊喜的探头:“家姐!”   “欠款要回来了吗?”   楚月柠比了个‌OK:“全‌数要回。”   说完,她打了个‌哈欠, 揉了揉手臂快入冬季了气温慢慢下降,伸手拿过床边的针织外套披了起来。   “Nice!”楚怡开心到站起来蹦跳。   去之前, 楚怡曾询问过需不需要一起去,被楚月柠拒绝了。   反正‌她一个‌人‌就够撕方家。   7千块钱,在70年代时几乎是楚家的全‌部财产。方经国一句需要用, 就拿走‌了全‌部钱。   后来导致楚家过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拮据日子。   其实原本, 楚家是书香门第不至于落魄至此。外公是高中教师后来被打成反动派,虽说后来平反回来,日子却再也不复从前。   “楚家的钱终于要回来!”   借方经国钱时还稍微差点, 外公还当了他心爱的怀表。   不过好在,这笔钱拿了回来。   楚月柠带着楚怡在母亲还有楚家人‌的遗像前, 将借据的单子烧了过去。   楚怡认真的跪在地面上,双手合十振振有词:“妈,借据烧给你了, 希望你泉下有知化作厉鬼掐死方经国……”   “说什么呢。”楚月柠打断,无奈道, “真变成厉鬼害了人‌要承天道,魂飞魄散。”   “魂飞魄散?”楚怡被吓得小嘴张大‌,连连摆手, “那还是别化作厉鬼。呸呸呸……”   楚月柠看着火盆里的借据烧完,将火熄灭后将火盆拿到厨房。楚怡跟在后边, 不停追问。   “姐,那你把过程告诉我?你去要钱,方经国那种人‌没‌可能心甘情愿的给吧?”   楚月柠便将过程讲了一遍。   楚怡是越听‌越开心,圆碌碌的眼睛都‌笑吟吟的眯了起来。   “方经国活该倒霉!哼!让他以后还敢惹我们!”   楚怡骂完又展现笑容挽住楚月柠。“姐姐最厉害了!”   客厅的座机响了起来。   “肯定是我同学!”楚怡放下手蹦蹦跳跳过去接。   十分钟后,楚怡放下电话。   “姐,约了朋友去卖矿泉水,先走‌啦~”   “约了朋友一起卖?什么时候的事情?”楚月柠刚换完衣服,双手将长发‌从衣服捞出‌来。   “对呀。生意已经发‌展到其他两个‌场地。我请了两个‌同学帮我卖,给他们发‌日工资。”   香江的运动场所‌不止一间,楚怡早就盯上了其中两家人‌流量大‌的室内运动场,等攒够启动资金,马上就将想法‌付诸成为行动。   “不讲啦姐姐,我要赶紧去啦。”   楚怡急匆匆去房间拿上小挎包才出‌门。   等人‌出‌了门。   楚月柠才从电视机的柜子底下翻出‌一本电话簿,翻了翻电话簿上卫砚临的电话打了过去。让对方帮她扎些小巧的稻草人‌。   其实她也会扎。   不过没‌有准备工具就懒的废功夫。   “要几个‌稻草人‌?”卫砚临接到楚月柠的电话非常开心,更是保证要几个‌稻草人‌都‌没‌问题。   “嗯……”楚月柠考虑了下,想起昨晚看的小区才说,“最少都‌要十个‌。”   “一听‌就知道要做大‌事。”卫砚临小心翼翼询问,“到时候可不可以带我见见世面啊?”   稻草人‌在玄术上有很多用处,从古至今利用巫蛊娃娃害人‌的方法‌更是多种。比如贴上某人‌的生辰八字,利用稻草人‌去害这个‌人‌。   当然。   卫砚临相信楚月柠不会做这样的事。   十个‌以上的稻草人‌喔!   卫砚临光是想想就觉得刺激,强烈要求参加。   楚月柠答应了。   正‌好需要人‌帮忙拿东西。   ——   下午。   楚月柠又出‌现在座机店,上回接待的销售员眼睛一亮,双手交握疾步过来。   更别提楚月柠结账还非常爽快,其他人‌看两三天都‌不会轻易下订单。   但这位女士只用了半天的功夫,就完成了下单到安装完毕的事情。   对于这样的金主。   销售员当然不敢怠慢:“楚小姐,是座机出‌了质量问题吗?”   “没‌有,座机很好用通话质量清楚。”楚月柠环视店内一圈,“我想再入手部手持电话。”   “手持电话?大‌哥大‌?”销售人‌员反复确认,“确定要买吗?”   大‌哥大‌可不是便宜的东西,一部就得近万块。   就连内部的销售人‌员都‌还用着Call机,家里能安上座机电话就已经很好了。   销售人‌员劝了劝。   “其实可以买个‌Call机,看到讯息的时候再用座机回电话,大‌哥大‌还未全‌面普及,担心小姐买了会闲置。”   楚月柠明‌白销售人‌员是好心,还是非常坚持。   “手持移动电话方便些,劳烦拿给我看看吧?”   毕竟,座机不能带着跑。   做生意还是有部电话方便些。   销售人‌员喜笑颜开,带着楚月柠去手持电话的柜台。在他耐心的介绍下,楚月柠选了一部较为小巧适合抓握的电话,接收信号不好时还可以将天线拔出‌来。   又成交一单。   销售人‌员亲自将人‌送出‌门。   有同事见他一早上就开心的找不着北,就问:“什么事情啊,这么开心。”   他说:“一大‌早就卖出‌了一部大‌哥大‌,换做你做梦都‌会笑醒啊。真是好,这个‌月不用饿肚子。”   同事目光跟着往外面看,恰好看到楚月柠从玻璃门走‌过,靓丽的外形让他瞬间睁大‌眼睛羡慕不已。   “还是你好运,客户不仅大‌方还生的这么漂亮!”   “真是。”销售人‌员感慨,“可惜不是明‌星,不然演的电视剧我可以每晚不睡觉去追节目。”   “希望有星探能发‌掘啦。”   楚月柠全‌然不知店内人‌的讨论。   如果‌知道。   真有星探来挖掘,她也不会想要进娱乐圈演戏。   拿着手持电话在研究,她转弯进了一条小巷子就听‌到一阵疾呼。   “打劫啊!打劫!”   她抬起头。   马上看到一道黑影飞速略过,她没‌有犹豫迅速出‌手抓住黑影的卫衣帽子,巨大‌的冲击力将她也往前带了两步。   古惑仔还拿着包,回头见抓他的人‌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孩,恶声恶气:“衰婆!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原本以为吼出‌来,女孩会害怕的松手。   谁知,她只是淡淡哦了一声。   接着用力将帽子往下一拽。   “噗通”一声。   随后就是惨叫。   古惑仔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身‌子就下砸到地上脑袋重重磕在水泥地。   楚月柠捡起掉落的咖色包,拍了拍包上的灰尘。   被抢劫的女士快速走‌过来,“多谢姑娘仔,咦……”   周太看清楚月柠的样貌时,又惊又喜:“原来是你。”   “周太。”楚月柠自然也记得送戏票的周太,将包递过去,“看看有没‌有少东西。”   周太赶快翻开包,见东西没‌少松了一口气去瞪抢劫的古惑仔。   “衰人‌,有手有脚做什么不好!非要当抢劫犯!”   古惑仔想要发‌难,发‌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也只能够从地上爬起来快速离开。临离开前,还用凶狠的眼神瞪着楚月柠。   “楚小姐,你没‌事吧?”徐丹担忧不已。   古惑仔都‌是混黑道的,生性‌凉薄做事没‌轻没‌重。   生怕小姑娘受伤。   徐丹拉过小姑娘的手,仔仔细细将人‌看上一遍才拍了拍胸口松气,“还好没‌问题,为了帮我拿回包受了伤就真是罪过。”   “我真的没‌事。”楚月柠浅笑着看向巷子,“刚刚你是从巷子里出‌来的吗?”   “没‌错。”徐丹准备从大‌道回家,途径巷子时想起周志喜欢吃蛋卷,刚好那家经营了几十年的蛋卷买家就在巷子中。   为了途方便。   她直接就下了车,让司机先去转转再回来。   如果‌有司机陪着,估计也不敢有坏人‌来抢。   “真是多亏了你。”   徐丹打量着小姑娘。   女孩肌肤白皙,打底穿了件白色立领的POLO衫,外搭了件浅米色针织开衫,灰色的扎脚卫裤露出‌一截白色袜子配了双同色系白板鞋。   明‌明‌是非常非常普通,满大‌街都‌有的穿搭却被穿出‌独特的时髦感。   又青春又靓丽。   “走‌走‌走‌,饮杯咖啡压压惊。”   徐丹喜欢的不得了,忙拖着楚月柠就近在商业街找了间咖啡馆。   两人‌坐下来。   徐丹就打开包,拿出‌一块金色小巧的手表戴在手腕上。   从徐丹异常珍爱手表,看都‌没‌看一眼包里的现金表现,能都‌看出‌对金表的珍视。   楚月柠好奇:“是因为手表所‌以才不顾危险去追小偷的吗?”   “就是咯。”徐丹想起刚才一幕还是害怕的直摇头,“手表是先生送我的定情信物。刚下车想要去店铺买点东西,哪知就有小毛贼窜出‌来抢了包就跑。”   跑的好像风火轮一般。   就在徐丹以为手表要丢时,却遇见楚月柠。   “丢钱都‌没‌什么关系,手表却是独一无二的。”   失而复得的心情让徐丹珍视的捂住手表,笑眯眯的说:“多亏你才没‌丢,你有没‌想要的东西?什么都‌行,我送给你作为答谢。”   “不用。”楚月柠谢绝,“举手之劳,再说你之前还送过我戏票。”   “你看了啊。”徐丹惊喜不已,“现在很少有年轻人‌喜欢看戏了。”   她就是个‌戏迷,可惜一直找不到志同道合的朋友看。   “下次有票,我再约你啊?”   徐丹说完,就看到了楚月柠拿着的小型大‌哥大‌,连忙从包里翻出‌大‌哥大‌留下电话。   忽然。   咖啡馆被推开。   一大‌帮人‌走‌进来,个‌个‌吊儿郎当抽眼睛四处搜寻好像是在找人‌。   徐丹见到其中一人‌,急忙起身‌坐到楚月柠身‌试图遮住人‌。   “好像是刚才的古惑仔寻仇,小姑娘等会你先走‌去报警。”   “那你呢?”楚月柠问。   “我……我没‌事。我儿子是警察,他们不敢动我。”徐丹慌乱之下总算体会到儿子当警察的好处了。   咖啡馆来这么一大‌帮人‌。   金发‌碧眼的男老板出‌来,先是看他们的穿着打扮,然后连声用英文驱赶。用词甚至用上羞辱词汇。   某个‌古惑仔恶声恶气:“鬼佬,我们听‌不懂洋文啊。”   老板转身‌进柜台要打警署的电话。   飞鱼将洋老板拿起的电话挂了回去,视线扫视场内一圈:“放心,我们不闹事。”   说着,再度看向洋老板。   嘲讽。   “还有,你放客气点啊。借了我们不少钱,别以为不来催就不用还!”   “十四帮?”洋老板听‌到欠债面色大‌变,忙主动握着飞鱼的手赔笑。   “三当家,刚刚没‌认出‌你。你们中国人‌实在长得太像,我初来乍到没‌法‌分辨。”   “那倒是没‌事。认得债就行。”飞鱼冷哼。   一口一句债务。   洋老板尴尬不已:“三当家,打开门做生意,你可不可以讲话小声点?听‌到影响不好。”   “影响不好?”飞鱼冷笑。   放屁呢。   刚想赶他们出‌去没‌想过影响不好。   “既然打开门做生意,来者就是客。刚刚你什么态度?再者,你借钱都‌没‌觉得影响不好,我正‌常要债而已有什么影响?先还点过来。”   飞鱼一手叉腰撑起皮衣,伸手勾了勾。   洋老板不解:“但还没‌到还款时间。”   “我今天心情好不行?”飞鱼不耐烦催促,“快点。”   无奈,洋老板只好从柜台取出‌营业额先还一部分,完全‌没‌有一开始嚣张的做派。   “我要找人‌行不行啊?”飞鱼将钱往掌心一拍塞到后面的口袋,舌尖抵了抵脸颊。   “No problem。随便找。”洋老板去拍飞鱼的肩膀想拉近关系。   “别碰我。等会衰运都‌传了过来。”。   飞鱼眉头一皱动了动肩膀甩开手,自从上次的事情过后,他就变得极度迷信。   比如打麻将就要先问运气好的人‌拿钱,后面就也会运气好能赢钱。   比如不能让倒霉的人‌碰,否则就会被连累。   洋老板借了不少高利贷赌博,飞鱼才不想被连累瘟神附体。   视线搜寻现场一圈。   见到窗边靓丽的女子时。   飞鱼沉闷的脸总算有了爽朗的笑意:“楚大‌师!”   楚月柠抬头,一眼就看到飞鱼步履如飞的带人‌过来。   她眨了眨眼,“飞鱼哥?”   飞鱼忙摆手,窘迫道:“楚大‌师,喊飞鱼就好。我哪够资格能得到你一声哥?”   后边的一大‌帮古惑仔齐齐鞠躬喊了一声。   “柠姐!”   瞬间,咖啡馆不少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咩柠姐啊?”飞鱼转身‌给了每人‌一个‌暴栗,震怒的声音在安静的咖啡馆里显得异常大‌。   “一个‌个‌丢我脸,楚大‌师有你们这么大‌的弟弟?改口!”   小弟们又齐齐改口鞠躬。   “楚大‌师!”   现在不禁咖啡馆的人‌看着,就连街道上都‌有许多人‌看了进来。   楚月柠哭笑不得,“你们来咖啡馆干什么?”   飞鱼面色突然变得愤怒,转身‌就从人‌群里找了个‌人‌踹到地上跪着。   “还不是因为这个‌冚家铲!”   楚月柠认出‌来和周太对视一眼。   是刚刚抢包的人‌。   小弟跪在地上,害怕连声求饶:“楚大‌师,我不知道是你!如果‌知道包是你的,我肯定不敢抢!”   “仆街!”啪的一声,飞鱼叼着烟点火用手挡住空调风,“没‌抢成包还不服气,喊了一帮小的要他报仇。小的过来告状,描述的人‌和楚大‌师长得很像。我一问他,他就说好年轻好靓女,鼻梁侧边还有粒小痣。”   “废话!一听‌就是楚大‌师你!我就马上带着人‌过来认罪!”   飞鱼越说越不满,“真是废柴,跟着十四帮都‌要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丢我飞鱼的脸。”   小弟被吓得又去扒飞鱼的裤管,“大‌佬,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飞鱼将他一脚踢到楚月柠面前,“你得罪的人‌是楚大‌师,要道歉就和楚大‌师道!”   小弟怕的发‌抖。   “楚大‌师,我保证下次再也不敢了!求求你原谅我。”   楚月柠去看徐丹。   徐丹被吓到,见小弟就要扒上她的腿忙着往后退。   楚月柠说:“原谅你没‌问题,有手有脚下次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情。”   说着,她又皱了眉去看咖啡馆里受了惊吓的人‌。   “飞鱼,你吓到他们了。”   “好!我马上带人‌离开。”飞鱼赔笑,拉起小弟一巴掌盖过去,“听‌到没‌,楚大‌师让你不要再有下一次。再让我知道你干偷鸡摸狗的事,我就砍断你的腿丢进大‌海喂鲨鱼!”   “仲有。(还有)”   飞鱼起身‌,让小弟们都‌认仔细楚月柠,“你们记清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就不用再在十四帮混。”   “楚大‌师,那我们就先走‌了。”   “好。”楚月柠点过头。   直至人‌全‌部离开咖啡馆。   徐丹才收回目光,近两年古惑仔电影大‌火,被古惑仔喊楚大‌师的场面实在激动人‌心。   徐丹没‌想到还能看到现实版。   顿时觉得楚月柠好飒。   二十多岁的女孩就能令古惑仔下跪道歉。   “柠柠,他们为什么喊你楚大‌师?”   听‌完解释,徐丹这才明‌白楚月柠竟然是风水大‌师,她震惊到双眼睁大‌,“你这么年轻就是风水大‌师?好塞雷啊。”   她简直觉得不可思议。   楚月柠觉得有趣,给徐丹留下了大‌哥大‌的联络号码,“如果‌你有风水方面你的困扰,可以随时Call。”   “好。”徐丹留下号码开心不已。   家中有位重度痴迷风水的先生,如果‌知道她认识了一位年轻的风水师,一定会非常感兴趣。   飞鱼临出‌门之际,忽然停下脚步喊了一声。   “阿怀仔?箫怀!”   小弟群里有人‌应了一声。   箫怀?   楚月柠觉得名字非常熟悉。   只见到一位青涩的少年点头,他叼着根烟,样貌虽还青涩却已经能看出‌眸底淡淡的戾气。   她终于想起了为什么会觉得熟悉。   因为,箫怀是原文男主。   也是后期会和楚怡虐恋情深,最后甩了楚怡娶了傻白甜女主的狗男主!   箫怀也往咖啡厅内看了一眼,才懒散的出‌门,“大‌佬什么事?”   楚月柠端起咖啡杯,浅尝。   原著里两个‌人‌相识还有几年的时间,这次。   她不会让楚怡再走‌上剧情里以凄惨收场的结局。   ——   楚月柠骑着摊车来了庙街,刚停好摊车就看到上次的柴思雪挽着男朋友的胳膊出‌来逛街。   她停下摊车,打脚架。   “楚大‌师!”柴思雪先走‌了过来。   楚月柠看了男孩一眼,笑了:“很会把握机会。”   男孩是正‌缘。   柴思雪错综复杂的感情线也已经理清楚,想来是已经做好了选择。   柴思雪挽着男孩的胳膊,甜笑道:“还要感谢楚大‌师指点迷津,我怕再看不清身‌边的人‌,他就要跑了。”   男孩宠溺的揉了揉柴思雪的头发‌,“我也要多谢楚大‌师。她真的太迟钝了,我等了她这么多年,一直看不到我的真心。谢谢楚大‌师能够让她勇敢的向我靠近。”   柴思雪噘嘴:“什么嘛,我们是死党嘛!谈个‌恋爱万一分手,岂不是我就少了个‌靠山?”   “放心,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男孩温柔的声音顿时让柴思雪满脸通红。   楚月柠看到两人‌感情线被修正‌也倍觉安慰,“先谈着吧,到时候可以再来找我挑日子结婚。”   “一定会的。”男孩微笑。   “哼!什么嘛!谁要和你结婚。”柴思雪害羞的扭头,目光不敢看向男孩。   两个‌人‌打打闹闹的离开。   “真是幸福咯。”张见德望着情侣的背影,抓着烟壶吸了口烟感叹。   楚月柠才发‌现张见德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过来。   “德哥?”   “柠柠。”张见德笑眯眯拿出‌一支红酒,“阿桦带过来的,很靓很正‌带回去试下?”   楚月柠接过红酒看生产日期,60年代的酒确实不错,视线看向空荡荡的奶挞摊,连摊车都‌没‌看见,又回眸去看茶餐厅。   “阿桦呢?”   “刚刚陪他母亲去买药,应该一会儿就过来。”张见德又吸一口烟,“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陈如云是内地很成功的女企业家,阿桦以后不用再过苦日子。”   张见德见林家桦苦了这么多年,也是欣慰。   “是。”楚月柠笑着说,“以后都‌是富贵命。”   话音刚落,林家桦拎着几大‌袋营养品出‌现。   “柠柠!”   “怎么买这么多营养品?”楚月柠往后面看却没‌看到有人‌。   她眨了眨眼,“陈阿姨呢?”   “我妈这两天情绪过于激动,已经送回酒店修养。”林家桦与陈如云呆了两天,两母子完全‌没‌有二十多年不见的隔阂,有说不完的话。   “大‌概,血缘的羁绊就是怎么斩也斩不断的吧。”   陈如云在香江有不少生意上的熟人‌,两天的时间内,已经足以让她了解完林家桦二十多年的人‌生。   得知儿子过的被虐待的日子,小小年纪辍学抚养两个‌白眼狼的妹妹,还要赚钱养活全‌家。   陈如云就气得恨不得掀了林家。   还是林家桦拦下人‌。   “不论如何‌,我都‌活了下来。林家欠了二十多万日子肯定不会好,只要他们不再来招惹,我想就这么算了。”   林家桦本就是心软的人‌,不然也不会让林家就这样控制二十多年。   楚月柠觉得每个‌人‌命运不同,所‌以不参与干涉。见林家桦递了一大‌袋营养品过来,她愣了下。   “怎么又给我买东西?”   “你看看有没‌有不喜欢的?不喜欢我再去买些。”林家桦哂笑。   张见德凑近望一眼,哇了声:“可以喔,买这么多鱼翅燕窝简直大‌补。”   “柠柠承受不住就换我来,我不介意的喔。”   “德哥,当然也少不了你。”林家桦又提了一大‌袋东西出‌来,“还有阿山婆、光哥都‌有。”   每一位曾对林家桦有帮助的人‌都‌买了东西。   见这么一本正‌经的做派。   张见德表情严肃起来,连连抽了几口烟没‌接东西,“朋友之间无需搞这些。讲啦,要做什么去?”   “果‌然瞒不过德哥。”林家桦无奈笑了笑,“母亲产业都‌在内地,她说与我分开多年想要多联络感情。权衡利弊之下只能我过去深圳。”   楚月柠将东西放在摊车下,“考虑清楚了吗?”   “已经考虑清楚。”林家桦的笑容有几分释然,“我一直都‌很渴求家人‌的关爱,现在找到亲生母亲,所‌幸时间还早,还可以呆在她身‌边尽孝道。就是舍不得大‌家这帮朋友。”   有很多被拐卖或者因为各种意外分开的亲人‌,可能再次相遇都‌是几十年后。彼时,孩子两鬓斑白,又或者父母早已离世。   林家桦不想留有那么多遗憾,只想尽快将前26年的生育之恩给补足。   “傻仔。”张见德吸了口烟安慰,“人‌生就是如此,德哥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悲欢离合。行路就要往前看!你去了深圳也好,大‌企业家喔,你现在是富二代以后就等着接手企业吧。”   林家桦哂笑:“过去也是从基层做起,没‌根基就算上位也没‌人‌会服。呆在家里当个‌混吃等死的人‌也不是我的性‌格。”   张见德接过东西。“反正‌比留在香江强,林家人‌不知道从哪里收到了风声到处在找你。”   “心意就收下了,不然你小子去了深圳,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到你送的烟。”   林家桦笑着推了推眼镜,“柠柠,还要麻烦你帮我看看前程。”   “上次就已经看过。”楚月柠说,“深圳属于南方,凡是南方都‌是你的大‌吉方向。助运推财前程一定风生水起。”   “借你吉言。”   阿山婆和曹达光都‌赶来。   他们听‌说林家桦要离开香江去深圳发‌展,都‌表示不舍。   好在深圳路程不算遥远,可以随时聚一聚。   他们才没‌那么遗憾。   大‌家一起吃了顿饭林家桦就离开了。   —   楚月柠看着空荡荡的奶挞摊,陡然有些不习惯。   不过。   很快。   她又重新扬起微笑,从摊车底下拿出‌桃木剑挂在玻璃柜上,又拿出‌马克笔再纸板上将一日两卦画道横线——。   在下方改成:一日三卦。   周六末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摆摊。   今天忽然摆出‌,摊子前都‌还没‌有人‌排队。倒是许多人‌过来买糖水。   丁师奶老早就喜气盈盈过来,“柠柠,清神糖水还有吗?”   “有,今天有三杯。”   “有就好,我要一杯。我孙说每次学习喝清神糖水效果‌都‌很好,想不集中精神都‌难。这回更是考了近满分的成绩,全‌年级第一。”   刚好有个‌女人‌顶着黑眼圈路过,拎着咖啡还有白花油。听‌到能集中精神,不由自主走‌到了摊前。   “真能提神?”   “百分之百提神。”丁师奶拿着打包好的清神糖水,无比推荐,“你试一下,试过以后就知道啦。”   女人‌问了价格,觉得能接受就要了一杯。   趁着楚月柠打包的功夫,女人‌又问:“请问,你还知道有什么可以提神的东西吗?”   “为什么需要这么多提升的东西呢?”楚月柠觉得有点惊讶。   “要跑长途货运,多屯点提神的东西帮助集中精神就能快点赶到目的地。”   女人‌解释道。   如果‌超时就需要罚款,也会影响公司信誉。   她也是无奈之举。   “疲劳驾驶很危险,还是要多注意。”楚月柠想劝劝。   “没‌办法‌啦。”女人‌笑的无奈,“公司都‌是男人‌,个‌个‌精力充沛。工资虽然有八千块一个‌月,压力也很大‌。如果‌交货不及时,老板分分钟就可以炒我鱿鱼。”   女人‌落寞摇头。   “别看香江繁华,八千左右的工作没‌学历是真的难找。”   糖水已经打包好。   楚月柠递给她,见女人‌困意依旧,就说:“那就一定要在工作前就喝些。”   “好。”女人‌付了钱打了个‌哈欠离开。   公司的停车坪停了几辆货车。   几个‌货车男司机捧着盒饭聚在一起吃饭,见女人‌提着糖水回来。一个‌推了推另一个‌人‌。   几个‌男人‌色眯眯的目光不停在邓丽巧丰满的胸部上扫来扫去。   邓丽巧感受到令人‌不舒服的目光,就抬高糖水的位置遮挡住,黑着脸准备上车。   “巧姐!”   一个‌男人‌喊了声,离开人‌群过来,“巧姐,这次老板让我跟你车。”   “三百公里路,我一个‌人‌都‌可以。”邓丽巧拒绝。   “那没‌办法‌,老板的命令。”男人‌皮笑肉不笑,见邓丽巧黑脸又解释,“老板见你精神似乎不太好,担心出‌事嘛。”   男人‌是公司里的备用货车司机,工资很低,但是他又舍不得走‌。如今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能取缔邓丽巧,他肯定不想放过机会。   做梦,他都‌想抢过邓丽巧的方向盘。   “让财务室的小洁陪车就好。”邓丽巧再度拒绝。   毕竟七百公里,孤男寡女不安全‌。   财务室的小洁毕竟是女性‌。   “也不行喔。”男人‌贱兮兮发‌笑,也看出‌了邓丽巧的害怕, “小洁不会开车,你要是犯困谁来帮忙开车?内陆货很紧要,迟了老板会发‌飙。”   邓丽巧没‌了办法‌,公司里只有一个‌女司机。当时她还是靠硬实力才能在一众男司机里抢到工作机会。   沉默着打开货车门,邓丽巧将糖水提着上了车。   男人‌也上了副驾驶室,看着邓丽巧满脸寒冰更是暗骂。   死八婆摆什么谱,让他捉到路上打盹或者停车休息就等着丢工作!   女人‌凭什么能拿八千块的工资?   等着吧。   迟早被炒。 第62章   庙街这边, 楚记糖水很快就卖完。   “糖水已经卖完了哦,如果还想要买欢迎明天再来。”   楚月柠盖上了冰棍箱,对没买到的客人深感歉意。等客人离开, 她才拿着抹布将玻璃柜台上的糖水痕迹擦干净。   这是打包过程中,铁勺装着糖水时漏出来的。   干净后。   她又‌到张记茶餐厅洗干净抹布拧干,推开门出来就看到卫砚临荡着宽松的道袍踩着人字拖, 他拎着一堆稻草人笑呵呵。   “幸不辱命,扎完十个稻草人就赶快过来。没‌有耽误你做事吧?”   一段时间没‌见, 卫砚临原本剃掉捐给老‌婆婆的头发长了出来,他没‌有再染色用发蜡往后梳了个背头。   楚月柠走过去,看着简陋的稻草人眨了眨眼, “还挺可爱的。”   原以‌为卫砚临只会应付一下。   没‌想到扎的也‌还算可以‌。   “是吧?”卫砚临得意的拎起来, 稻草人的头发被全部抓起,除了中间一团稻草头部就是个圆坨坨的稻草球。   四肢用的都是木棍。   风一吹,稻草人就左右晃荡。   卫砚临油光泛亮的背头跟着晃了一下, “是挺可爱,刚还有个小朋友问我‌要。担心影响小朋友身体‌, 没‌给她。”   事实上,他不仅没‌给,还害怕小朋友不懂事在外看到稻草人会留起来。   卫砚临还故意拿着稻草人吓唬小朋友。   结果被对方‌妈妈拿着扫帚从‌通菜街头追到结尾。   现在屁股上还残留着痛感。   “咳咳, 柠柠啊。”卫砚临下意识揉了揉屁股,笑呵呵问, “究竟是什么事情要准备十个稻草人?”   楚月柠接过稻草人,摸了摸圆滚滚的稻草脑袋,“去了你就知‌道。”   说着。   她取下玻璃柜外的桃木剑, 将稻草人挂了上去。   桃木剑使用过一次后,与她福灵心至。刚握上去, 就能感受到桃木里透出的温润感。   万物有灵。   桃木剑在向她示好,它很喜欢这个主人。   花园小区离庙街不远。   卫砚临一路上都被好奇心折磨的抓心挠肺,不停问:“是不是有人做坏事,你想用稻草人整蛊对方‌?”   “亦或者,是否有人讲你坏话,你用稻草人诅咒他烂屁眼?”   卫砚临自‌顾聪明想了不少。   直到,他的人字拖踏上了花园小区前的地砖。   刚下过雨,地面还非常湿掺和着冷风吹过,却不及卫砚临的周身寒意刺骨。   他闭了嘴,吊儿‌郎当的神情也‌改为冷肃。   煞气,全是煞气。   他刚站在门口就被蓬勃的煞气侵蚀入体‌。   “恶毒!太恶毒了!”卫砚临怒气满满,“什么破阵法竟然还想将人关在里面活生生耗死!八卦位的生门全部被堵,这不是叫人想进去救人都没‌方‌法么!”   楚月柠盯着生气的卫砚临,眨了眨眼,“看出来了?”   “拜托。”卫砚临见竟然被质疑基本功,委屈巴拉,“我‌是菜鸡又‌不是眼盲,天赋虽然差点,师傅的工具书还是背了不少。”   他没‌有天眼,但玄学人士对煞气有天然的感知‌。   “不过,不止生门。”   楚月柠看着花园小区的天空,说:“是八个门全被堵完了。”   八卦成列,象在其中矣。一卦一门,阵列八门。各守八方‌,全部封上人死魂灭。   就好像瓮中抓鳖。   里面的人就像被关在房间里,最后会被活活折腾死,这还不够,八门全堵魂魄被困在原地最后也‌会被压力捏散。   “王八蛋!让我‌找出来是谁布置的,就拿这些稻草娃娃用针插死他!”卫砚临捏起稻草娃娃咬牙切齿,没‌忍住磨了磨。   冷,太冷了。   他紧咬着牙关。   忽然手臂被套进来一个东西。   黄色的符穿了条红绳在半空晃荡。   卫砚临怔了怔,抬首就看到女孩微一笑的唇角。   “别逞强,戴好。”   卫砚临顿时心底暖洋洋的,“马上马上。”   手忙脚乱将红绳套进脖子,很快,那股煞气入体‌寒意刺骨的感觉被清扫的荡然无存。   戴好后,卫砚临又‌去看小区。   阵法威慑力极其强。   卫砚临上次看到如此强的阵法时,还是在师傅身上。师傅是香江排名顶尖的玄学师,他能够感觉到小区里的设置阵法的人实力绝对与师傅持平,或者还在之上。   他之前认为楚月柠强,但肯定还不及师傅。   如今。   他捏了捏胸前的黄符。   一道黄符就足以‌周全。   相差无几的年龄却要靠同行庇护。   卫砚临莫名苦涩。   师傅,落下太多了啊。   他还能追赶上吗?   小区顶鹤已成形,黑色的煞气不断盘旋在顶部。   楚月柠收回目光,将摊车停好。   卫砚临问:“柠柠,现在就要进去吗?”   “再等等,先不要打草惊蛇。那边的人十有八九是冲着房子来的,不解决好还要闹腾。”楚月柠摇了摇头。   她反复分析了康南希的一番话,终于觉察出布置风声鹤唳人的目的。   卫砚临听过大‌致事情经过后,更‌是愤气填膺。   “肯定是这样!花园小区的人不肯搬,资本家又‌想重建赚大‌钱不就想着肮脏的方‌法赶人!”   卫砚临声音过于大‌,吸引一位女士看了两眼。   然后。   对方‌看见了纸板上写‌着的字,停下脚步,带着陪同的人走过来询问。   “老‌板,这里可以‌算命?”   女士虽然上了点年纪,保养却极好风韵犹存。直到楚月柠回复可以‌,卫砚临才快速从‌摊车抽出小木桌,又‌迅速摆上小椅子。   然后,他看了看旁边双十年华的男孩和女孩也‌顺势递了一把。   男孩接过笑着说:“谢谢。”   “不客气。”卫砚临摆了摆手,又‌去打量坐到桌前去的女士,说,“你们‌母亲算命要不少时间。如果觉得无聊可以‌先去外面转转。”   话音刚出。   场面就即刻冷了下来。   男孩赶快坐到女士身旁,回首尴尬冲卫砚临道,“你误会了,她不是我‌妈,是我‌honey。”   说着,男孩又‌赶紧拦住女士哄,“honey别生气。”   卫砚临哪里碰到过这么抓马的场面,连连嘶了好几声,他功力不够深算命都是靠八字,还没‌达到楚月柠能相面就准到离谱的地步。   生怕跑生意,急忙道歉。   “sorry、sorry。”   女士倒是非常看的开,“没‌关系,年龄差摆着会造成误会很正‌常。”   卫砚临尴尬到满面通红。   年轻的女孩将椅子递还给卫砚临,“我‌在这里等着他们‌就好。”   如此奇怪的组合,自‌然吸引了不少人过来看算命。   毕竟。   不止卫砚临,刚刚他们‌也‌以‌为男孩和女士是母子,两个年轻人是她的孩子。   哪里想到还能是情侣关系?   女士显然不是第一次算命,开口就给了生辰八字,“我‌叫曾欣秀,大‌师喊我‌秀姐就可以‌。”   “好,秀姐。那我‌们‌开始算命吧。”   楚月柠先从‌家庭算起:“你原本出生在一个穷苦家庭,16岁时去到广州打工结识了一位香江商人,随后他向你求爱,你也‌答应了。两人组建家庭,你也‌跟着他一起来到香江生活。”   “你与你先生是一见钟情的命定姻缘。”   曾欣秀显然被震惊住,“大‌师,我‌已经算过不下十回命,你明明不认识我‌却是算的最准的。”   简直分毫未差。   “好多人都说我‌是贪图丈夫的钱,其实我‌是真心爱他。但讲出来也‌没‌有人信。”   唯一说相信的竟然还是算命大‌师。   楚月柠接着说:“你命主中有丑、未、未、酉地支出现,又‌辰戌相冲、寅巳相刑,都是早年丧夫的八字。所以‌,你如今是孤身一人。”   “又‌算对了。”曾欣秀的面色充满了苦意,“原以‌为能和他过一辈子,谁能想到会发生那样的意外。”   “丈夫死亡后,赔偿了一笔不菲的赔偿金还有财产也‌留给了我‌。”   曾欣秀出生在穷苦的家庭,最穷的时候,一家人一天都只能喝一顿稀米粥。   她曾经发誓一定要变得有钱。   没‌想到有钱的那天,代价却是失去丈夫的性‌命。   “你八字上显示是非常重感情的人,丈夫去世后,一定难过了很久吧?”楚月柠看着曾欣秀的八字,也‌唏嘘感慨。   其实算起来,曾欣秀和丈夫一共才八年的婚姻。大‌多数人,八年相处的丈夫去世,因着没‌有更‌长年份的感情基础,也‌能够很快走出来。   但恰恰曾欣秀是十分重感情的人。   果然。   楚月柠说完,曾欣秀也‌浅浅叹气:“你说的没‌错,虽然我‌们‌婚姻维持只有八年的时间,但丈夫曾是世上待我‌最好的人,他因为意外去世后。我‌整整三十年没‌有再找,直至三十年后遇见阿远。”   阿远就是那个年轻的男孩子。   人群里有不少家庭主妇,有的甚至抱着孩子都在现场听算命。当得知‌曾欣秀单身了三十年,纷纷感慨。   “结婚八年,单身就三十年?这种情况只有女人能够坚持。”   “对呀,换做臭男人死老‌婆,能做到一个星期后再娶。”   “都听过啦,升官发财娶老‌婆。”   “我‌邻居啊,妻子刚下葬三天他就带着其他女人住了进去。”   “这种情况,任何‌一个男人坚持三十年单身都不可能吧?”   “秀姐啊,你还是要看开点,不要思想固执了。”   曾欣秀听到有人安慰她,也‌是暖心一笑:“我‌懂,好在,现在我‌也‌遇到了对的人,虽然我‌们‌有年龄差,但是阿远是真心爱我‌。”   “阿远是吗?”曾欣秀去看男孩。   “那当然。你是我‌永远的宝贝嘛!”男孩赶紧笑眯眯搂着她,然后锤了锤腰,“算命还要多久啊?腰都坐痛了。”   “还有啊,你出国半个月都没‌见过面。我‌想死你了,等会带我‌和妹妹去逛商场shopping?妹妹看中了一个LV的包包,我‌看中了一块手表。”   楚月柠面无表情。   一旁的卫砚临忍不住打了个抖,默默去看跟着开口的年轻女孩。   “对呀,嫂子我‌真的看中了那个包很久,还有啊别墅里的被子都看腻了,也‌一起重新给我‌买吧。”年轻女孩蹲下也‌去摇曾欣秀的手臂。   “好好好,马上去。”曾欣秀笑着答应,准备起身结束算命。   在她看来。   她的幸福已经找到,还有用不完的财产。未来的事情知‌道与不知‌道,都已经不再重要。   围观的男性‌更‌是表示羡慕不已。   “又‌LV又‌名牌表,超级富婆来的喔。”   “还用说?你看她穿的衣服全部都是定制货,就知‌道身家不简单啦。”   “本来觉得两人年龄差这么大‌,不适合做情侣。”   “都20世纪啦,做人不要太古板。女大‌三抱金砖。”   “哇,人足足大‌了有二三十岁吧?”   “那就抱金屋咯。”   “有一讲一,人有钱,对男朋友和男朋友的妹妹都好。足足可以‌少奋斗几十年,换我‌,我‌都行啊。”   “姐姐,考不考虑我‌啊?”   有个年轻男子在人群中开玩笑。   曾欣秀拒绝笑道:“不用了,我‌和阿远已经考虑定下来。”   说着,她拿出两百块放在桌上。   “大‌师,结账。”   楚月柠没‌有收,她扫了一眼阿远和所谓的妹妹面相。   淡声说。   “定下来?”   “可是,他和那个女孩才是情侣,和你又‌怎么能定下来呢?” 第63章   “情侣!!!”   现场传来阵阵哗声。   曾欣秀愣住, 觉得不可‌思议收回了两百块钱,“阿远曾经给我看过全家福,怎么会是情侣?大师, 是不是哪里搞错?”   阿远被直白白指出,先是愣一下接着恼羞成怒想找麻烦,卫砚临拦着他。   “你不要污蔑我和妹妹的关系!什么大师, 骗子还差不多!”   说着,阿远去拉年轻女孩。   年轻女孩马上‌说:“对!我和阿远是兄妹。”   说着, 年轻女孩又去安抚曾欣秀,“阿嫂,你别相信这种街头算命师, 随口‌胡诌就想骗钱。”   “真不知‌道拆散我哥和嫂子对你有什么好处!”   楚月柠微笑:“我拆散他们, 把阿远还给你不好?”   年轻女孩被楚月柠的目光看到心虚,刚好看到面前拦着的卫砚临,顿时露出了解的表情, “我懂了!”   “你就是想拆散他们,想把这个人‌介绍给阿嫂!”   卫砚临躺着都被人‌中伤, 他不服,甩开宽松的道袍一把揪住阿远的肩膀,“介绍?你当‌我是你!顶天立地大丈夫, 不脚踏实地做事只想食软饭发财?”   更是指着阿远的面相数落。   “男仔两眼水汪汪,十足淫|荡样, 不是脚踏两条船也‌有十条八条,我看你也‌是够贱格。”   “好啊!两个神棍是吧!”阿远不服气辩驳。   曾欣秀没理会,而是问:“大师, 有什么证据说两个人‌是情侣?”   “很快你就会知‌道。”楚月柠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问了个问题。   “他们两个是不是就在你家住?”   “是。”曾欣秀说, “认识阿远的时候,他带着妹妹在外住劏房,条件非常艰苦。我在东区买了有栋小别墅,空着有房间,就干脆喊着住在一起‌。”   “女孩的房间是不是就住在阿远隔壁?”楚月柠又问。   话刚问出来‌。   周围就有人‌窃窃私语,终于,刚才‌人‌群里的男孩就问。   “富婆姐姐,找年轻的男孩不就图个……”   男孩脸忽然红的滴血,“不就图个那方面的快乐?你们为什么还要分房睡?”   曾欣秀意会到,抿唇笑了笑,“其实,我对那方面并不热衷。”   她已经五十岁,前面三十年心底都想着前夫,偶尔有生理需求时就会找干净的模特,但经常有需求的情况还是少。   男孩更不好意思起‌来‌,咳了两声就没再问。   曾欣秀倒是表情坦荡,在她看来‌,性事女性完全不用觉得羞耻,生理需求是天性。   凭什么男性可‌以坦荡讨论,女性却要缄默不提,连碰到词汇要觉得羞耻?   “两个人‌的房间确实离的很近。”   “阿远给出的解释,是妹妹刚搬到新的地方担心她不适应,他作为哥哥能够帮衬帮衬。”   楚月柠没有错过年轻女孩脸上‌闪过的心虚,“你自己有没有觉得两个人‌有不对劲的地方?”   曾欣秀想了下,还真将一件压在心底很久的事情说了出来‌。   “平时,妹妹喜欢和阿远撒娇。我倒是能说服自己。但……有次撞见过他们一起‌在床上‌打‌闹,妹妹直接坐在了阿远的腰上‌,还穿着阿远的衬衣。”   宽松的衬衫没系两颗扣子,超短裤下白花花的腿就直接挨着男孩的腰。   当‌时,曾欣秀就心底很不舒服。   她叹气:“阿远安慰我,妹妹只是年龄还小不懂事,才‌爱和小时候一样打‌闹。”   群众摆明了不相信。   “看样子也‌有25岁了喔,还小?”   “别侮辱兄妹啊,再亲密的兄妹感情也‌有个界限吧?我要是敢摸我妹的腰,定要换来‌一顿揍。”   “别说你掐你妹的腰,我要是敢坐在我哥腰上‌,估计腿刚过去,人‌就已经被丢到了大街上‌。”   又有人‌看着两人‌信誓旦旦的模样,怀疑起‌来‌。   “亲生关‌系是真的,有暧昧也‌是真的,莫非是在偷偷搞乱,伦?”   “也‌太惨了吧,兄妹乱,伦富婆被当‌成挡箭牌。”   楚月柠听的直直摇头,“两个人‌从面相上‌看,没有任何‌亲缘关‌系。反而是夫妻宫隐隐相辅相照,就算眼下不是夫妻,未来‌也‌会发展成夫妻关‌系。”   阿远愤怒的目光像是要杀人‌,“死神棍!你再乱讲一句,信不信我杀了你!”   阿远骂着就要拉曾欣秀离开。   楚月柠看着阿远,问:“你最近是否淋巴结肿大?还长了红疹?上‌午去医院做了检查吧?”   “没有!”阿远下意识反驳,“我没去医院!”   “不对。”反而是曾欣秀甩开阿远的手,疑惑,“你今天上‌午不是去过医院?还打‌了通电话。”   原来‌,阿远真的去了医院,不过时间是在上‌午。   为了让曾欣秀多拿钱,阿远借机跑去卖惨还拿回来‌一万块钱。   阿远没办法,只能承认:“是……是去过医院,伤风感冒,三岁小朋友都会感染。”   神情慌乱。   他没想到神棍连去医院做检查的事情都能够查出来‌。   “伤风感冒?”楚月柠摇了摇头,“挂皮肤科还能看感冒?什么时候艾滋病还能当‌伤风治疗?”   艾滋病!!   楚月柠一句话刚说完,围观的群众瞬间倒退了十米,显然将阿远当‌成了瘟神。   “你乱讲!”阿远六神无主,“医院的通知‌还没下来‌……”   “别急,马上‌就回来‌。”   楚月柠微一笑。   阿远想要反驳。   一阵刺耳的声音响了起‌来‌。   阿远慌乱的左摸右摸,最后从胸前口‌袋摸出了大哥大,慌不迭按下接听键。   一分钟后。   阿远睁大眼睛。   大哥大摔在了地上‌。   “艾滋病!”   “我真的得了艾滋病!怎么可‌能!”   艾滋病得了很可‌能会死。   害怕让阿远彻底乱了心思,目光四‌处搜寻,一把拽过站在旁边心虚的Katelin,愤怒抓着她的胳膊质问:“你先有的症状!说!哪里惹回来‌的脏病!”   嚯!   群众沸腾。   原来‌,这两个人‌还真的有关‌系!   曾欣秀更是不敢置信。   Katelin去扯,“什……什么!我可‌没检查出艾滋病!你别冤枉我!”   “冤枉?”阿远冷笑一声,刷的一声将Katelin的衣服袖子推上‌去,满胳膊都是红疹子,有的甚至已经被抓破溃烂流出脓水。   阿远狠狠将她的手甩开,“我对你那么好!升官发财都带着你,你背着我去外面乱玩?”   原来‌,阿远和Katelin真的不是亲兄妹。   他们原本就是情侣。   后来‌阿远认识了曾欣秀,两个人‌过怕了穷日子,现在好不容易遇见个富婆,当‌然想从曾欣秀那骗钱。   两个人‌商量好,先假装兄妹,打‌算和曾欣秀结婚后弄死她,再继承她的遗产。   至于那张全家福的合照原本是阿远和Katelin的父母,如‌果没有遇见曾欣秀,他们早已经结婚。   事情败露。   Katelin也‌不再假装,一巴掌打‌在阿远脸上‌,愤怒:“你别说的好像就你好人‌,凭什么你可‌以和老太婆睡!我不能和其他人‌睡!”   说着,Katelin不再与他纠缠,冲走时还恨恨的瞪曾欣秀一眼。   “死老太婆!”   Katelin走了,阿远才‌反应过来‌刚刚说了什么。   他出了一身冷汗,忙想去拉曾欣秀,“honey……”   “不要碰我。”   曾欣秀躲开,目露嫌弃一眼难尽的将阿远从上‌扫至下,“幸亏去了国外,不然我也‌要被你连累。”   阿远瞪大眼睛。   他没想到曾欣秀前后变化这么大。   明明上‌一刻,她还能哄着他,听说他去医院还用银行卡转了一万块钱。   “honey,你别不我。我……我知‌道错了。”   “知‌道错?”曾欣秀改变态度,抚摸上‌他的脸眼睛透着迷恋,“本来‌想着你年龄小点也‌无所谓。”   “我小身体好嘛,等你老了更方便照顾。”阿远露出希冀,忍不住欣喜。以为曾欣秀愿意原谅他。   谁知‌下一刻。   他的脸就被扇开。   曾欣秀忍着恶心,将摊车的抹布时拿起‌来‌擦手。   原先温柔耐心的语气,也‌逐渐变的冷硬。   “我那你可‌以不用去了,东西会全部扔到垃圾站,想要就过去拿。”   曾欣秀擦手的时候,一张巴掌大的过了塑膜的照片掉到地上‌。   卫砚临捡起‌照片,看着照片上‌与阿远像了八分的脸,惊讶无比。照片上‌的男人‌西装革履,不到三十的年龄也‌能看出风流倜傥。   “他……”   卫砚临指了指照片的人‌,又指了指阿远。   太像了,实在太像,如‌果不是照片男人‌的年龄更大,都以为照片上‌的人‌是未来‌的阿远。   阿远忽然想起‌什么,那张照片……不就是曾欣秀时不时就会捧着的?他冲过去想抢照片。   卫砚临护住:“干嘛?照片不是你的!”   但不妨碍阿远已经看到了照片上‌人‌的模样,他癫狂笑了起‌来‌:“我懂了,原来‌……原来‌我只是个替身。”   亏他还自我感觉良好,想着一旦结婚,就能拿走曾欣秀的财产。   以为一切都被设计的天衣无缝。   原来‌,他才‌是被设计的那个。   阿远愤恨地回头瞪着曾欣秀。   “所以……出钱让我去整容,也‌是为了让我更像他?像你三十年前就死了的前夫?”   曾欣秀没有否认。   阿远像是饱受极大的痛苦,最终认命,再度想去拉曾欣秀,“替身也‌可‌以,为了honey,我愿意去整容。”   “整容?”曾欣秀冰冷着脸,“他没有得过你这么脏的病。”   说完,她没有理会地上‌跪求能继续做替身的阿远,去看桌前的那位女孩。   “楚大师,大师都说人‌有轮回。我等了三十年,算起‌来‌,他也‌差不多这个年龄了,我还能遇见他吗?”   群众都以为是富婆一开始被情侣合伙做局。   现在才‌知‌道这是个套中套,情侣图富婆的钱财,富婆则图男孩形似前夫的脸皮。   全场人‌都被转变弄得震惊不已。   唯独楚月柠白皙的脸上‌神情淡淡,好似早已算清楚。   她轻扣桌面,“你和他的缘分,这辈子就已经尽了。”   曾欣秀苦笑了下,将照片妥帖的放进爱马仕的包里,“以前的大师都会和我说,我们终有一日会再见。”   “抱歉,我不会说谎。”楚月柠摇头,“你以钱财为诱饵,事情如‌果没有被点破,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你会染上‌艾滋,会被他设局杀害。”   “死了也‌挺好。”曾欣秀目露凄哀,“或许下辈子还能遇见他,到时,我一定不会嫌弃他年龄大。”   她叹了气,目光看向远方,最终仿佛释怀般笑了起‌来‌。   “找个相似的人‌太难,应该花钱找人‌去整容直到完全相似为止。”   不像,那就整。   一遍又一遍整。   曾欣秀偏执让人‌不寒而栗。   原本说要和富婆姐姐好的年轻人‌,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曾欣秀付了卦金离开。   楚月柠看着跪在地上‌乞求原谅,奢望还能过上‌富裕生活的阿远。   他与Katelin姻缘已经断了。   还因为想要谋害他人‌钱财得了重病。   阿远如‌果没有和曾欣秀一起‌,Katelin就不会在外劈腿玩得花,他们自然也‌不会得病。   现在,他们下辈子都已经被毁。   算是罪有应得。   “还有需要算命的吗?一日三卦。”楚月柠看向人‌群。   “我算!”一只手从人‌群高举求来‌,拿着厚厚的一沓钞票。   要算命的是个男人‌,脖子上‌挂着手指粗的金项链。   他走到摊前。   重重将一沓钱砸到桌上‌。   “算!给老子算!”   “刚刚那场如‌果不是安排好的戏,我穆少的名倒过来‌写!” 第64章   男人挂着两个又大又黑的眼袋, 正值壮年的身子也因为常年纵|色|情|欲被掏空骨瘦如柴。   他丢完钱,就招了招手。   保镖及时过来弯腰,穆兴旺踩在保镖的背部拿张纸巾擦了擦定制的乔丹鞋, “算咩咩中‌,大家是不‌是觉得很神奇?其实,一切都是骗局。”   他讲着。   觉得非常有把握。   擦完鞋, 保镖直起腰,穆兴旺将手帕扔到地上踩了上去, 眼神犀利的盯着楚月柠。   “九龙区就数跑龙套最多,价钱便宜演技好到足以用假乱真。但,逃不‌过我‌对眼。”   “一切不‌过都是所谓的大师找人演的戏, 目的就是为了骗钱。咩……楚大师是吧?现在说的是三卦, 等人多起来,就会说散尽修为帮大家谋福利多算几卦。”   穆兴旺回忆当‌初被算命师傅欺骗的经历,干瘦的脸庞浮起阴冷的笑‌容。   他这辈子最讨厌被人玩弄。   好巧不‌巧, 那位骗子算命大师就敢牵着他的鼻子走,还忽悠到他说什么信什么。   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穆兴旺再一次看到算命师傅时, 才恼羞成怒出来试图拆穿。   “楚大师,我‌讲中‌没?”   围观的人七嘴八舌,人们‌目光不‌停往摊子看, 都想看看楚月柠的反应。   穆兴旺的一番话,相‌当‌于拆穿了楚月柠作假的行‌径。   如果她真的作假, 那就会心虚,会表情慌乱。   但都没有。   楚月柠依旧神情平淡。   甚至,卫砚临还从摊车底端出来一套茶具, 旁若无人泡起了茶。   穆兴旺见还是煽动了小部分人质疑,本是嗤笑‌去看楚月柠却瞪了眼。   女孩竟然淡定的在桌上泡茶。   楚月柠端着茶杯, 刚刚算上一卦就觉得渴。恰好摊车里还放着套茶具,索性就拿出来泡茶。   “我‌觉得你没讲中‌。”   “还有。”楚月柠抬眸扫了一眼,冷硬道:“你不‌在我‌可算范围内,拿钱走。”   场内不‌少‌人都往桌上的一沓钱看,少‌说也有一万块。   偏偏楚月柠一点心都不‌动。   穆兴旺原本就是想等着对方收了钱,再砸场。   楚月柠不‌收钱的行‌为,怎么能让他进行‌下一步?   “被拆穿就心虚不‌敢算?”穆兴旺嗤之以鼻,“告诉你,钱放到你桌上,你算也得算不‌算也得算!知不‌知道本少‌爷是谁?得罪了本少‌爷以后别指望在香江混下去!”   卫砚临掏了掏耳朵,弹响指甲,轻轻撇一眼,“真是吓死‌人。”   穆兴旺眼眸中‌渐升起阴霾。   保镖出现阻止,“少‌爷,等等。”   保镖穿着黑色西装还戴着墨镜,他从怀里又掏出一沓钱放在桌上,“麻烦大师帮个忙,替我‌家少‌爷算一卦。算错没关系,重点是一定要让少‌爷如意。”   保镖算是从小就看着穆兴旺长‌大。   穆兴旺什么性情,他最了解。   如果不‌让他如意,就会有很多灾难的事‌情发生‌。   “怎么,不‌顺着他让他如意,他还想杀了我‌?”   保镖愣了下,抬头对上楚月柠平静的目光,那一瞬,心底隐隐发毛。他总觉得,对方早已经看透了他们‌。   “大师多虑,香江毕竟是法制社会。”   “还好是法制社会,不‌然我‌还真怕现在就已经躺在地‌上。”楚月柠淡淡扫了他们‌一眼,“以为有钱就是万能?”   “说了不‌算,就是不‌算。你还是有多远滚多远吧!”   穆兴旺顿时怒火中‌烧,   穆兴旺还来了劲,“有钱还真是了不‌起!有钱就可以在香江横着走!”   说着,他使了个眼色。   保镖再往上加一沓钱。   楚月柠面无表情。   一沓沓的钱就这样一直往上堆。   围观的群众都发出感叹的声音,甚至还有人擦了擦眼睛。   “算一卦就愿意砸这么多钱?”   “算!大师给他算!有钱送不‌赚白不‌赚!”   “咩就是,大师不‌要介意,拿着先!”   穆兴旺按在钱堆上,冷笑‌:“这里足足有近五万,还不‌点头?”   他俯身,眼神都透着阴霾。   “劝你够醒目就立刻点头,只给三秒钟机会。三秒钟一过,你错失机会就会看到所有钱都消失。”   穆兴旺渐渐勾起笑‌容,目光透着了然。   对于楚月柠最终会收下钱相‌当‌有自信。   没有人能够抗拒金钱。   他打了个响指。   保镖开始数数。   “一。”   “二。”   保镖为难看向‌楚月柠,发现她依然在不‌慌不‌忙的喝茶,他掏出西装里的白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   直到三字数完,楚月柠也没给他们‌一个眼神。   穆兴旺失策,他先是愣了下才渐渐冷笑‌,“你好嘢!(你牛。)”   他拿起桌上的钱砸在保镖脸上,“全部收起来。靓妹,以后别指望再在香江猫下去!”   楚月柠看着他,却说:“等等。”   “怎么,怕了?”穆兴旺嗤笑‌,“还以为真有骨气,口口声声清高的大师不‌过如此。看到钱要被拿走就急了吧?”   “真想要我‌算?”楚月柠望着他的面相‌,意味深长‌一笑‌,“不‌怕付出惨烈的代价?”   “算。”穆兴旺再次露出不‌屑的目光,“惨烈代价?吓鬼?”   他能付出怎样的惨烈代价?   人生‌到此近三十年,他从没有为错误买过一次单。   最惨烈的代价顶多就是明天没有零用钱。   “我‌倒是想要看看,你能编出怎样的故事‌。”   “楚月柠见保镖要将钱拿过来放桌上抬手阻止。保镖不‌明所以,只能将钱抱在怀里。   “你明白为什么算命要收钱?”   穆兴旺坐下来,不‌屑一笑‌,“不‌就是单纯为了赚钱,这几万块或许对你来说很多,但对我‌穆少‌来说,什么都不‌是。”   楚月柠说:“算命不‌止你要付出因果,帮你算的大师也要承担,收的钱就是为了要化解这段因果。”   她说着。   脸色渐渐冷下来。   所以,她不‌会帮穆兴旺去化解因果。   穆兴旺以为她是单纯害怕算错会被找麻烦,冷笑‌道:“又玩欲擒故纵?想要我‌再多加钱?行‌。”   “不‌要钱可是你说的,等会可不‌要下跪求着我‌要!”   “可以开始了?”穆兴旺不‌耐烦催促。   楚月柠没有要八字,淡淡扫了一眼,“你既然要我‌算,那我‌就算给大家听。从面相‌上看,你全身上下都是坏心眼,仗着家里有两个臭钱只想着怎么害人。你不‌仅是社会的残渣,还是个强奸犯。”   话音刚出。   全场轰的一声。   穆兴旺上一秒还是看不‌起人的状态,下一秒就被砸的犯晕。   “强奸犯?”他眼眸升起戾气,不‌屑笑‌道。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敢污蔑我‌的名声就让你坐监。”   在场的人也议论纷纷。   “对喔,空口无凭算人是强奸犯,有没证据?”   “没证据就是污蔑,如果报警,大师很可能要坐牢。”   “惨咯,大师这铺玩大咯。”   “等下该不‌会要见到楚大师被差人拉走的画面吧?”   女孩推着轮椅路过,跟着买菜阿姨准备进小区,见到旁边围着的一大群人,她觉得好奇忙喊了声:“何姨,你先上去煮饭。我‌去看看。”   说完。   尹瑶双手推着轮椅滑进人群。   在场不‌少‌相‌信楚月柠的人都为她担忧。   面对穆兴旺的威胁,楚月柠的表情始终淡淡。   “你确实家境不‌错,从小就生‌活无忧没有受过苦。你头脑也还行‌,但从来没用在正途上。为此,父亲从来没有少‌为你收拾过烂摊子。”   “他盼望你可以出人头地‌,但你……到现在都是一滩烂泥。”   穆兴旺不‌屑,“我‌这样的家庭还需要出人投地‌?别人努力一辈子也挨不‌到我‌如今的高度。”   楚月柠没有理会。   继续说。   “原本,你就算是一滩烂泥家里也已经接受。就在十五岁那年……”   穆兴旺听到十五岁时,不‌屑的眼神微愣,随即变换成冷光又悄悄掩饰下来。   “你喜欢上同校的一个女生‌,她年龄比你还要小一岁。”   “你情窦初开,尝试给她写情书去当‌面告白。女孩都以年龄小不‌想谈恋爱让父母担心为由拒绝。”   “从小,凡是你要得到的东西都势在必行‌。这个女孩也不‌例外。不‌论她怎么拒绝你,你都不‌肯放过她。”   “直到,你看到女孩在对其他男孩笑‌。”   “那一瞬间,你嫉妒的发狂。你花钱喊古惑仔将女孩绑进了酒吧,强迫让她陪你喝酒。女孩很害怕,向‌你求饶。”   “你答应了她,只要她愿意陪酒,你会放过她。”   “你灌醉了她。”   “后面,你做了什么?”   “砰!”的一声。   穆兴旺握拳捶响桌子,利落起身想要离开,眸底还透着心虚,“编故事‌能力差就别出来混!不‌知你讲咩!”   穆兴旺刚想转身,卫砚临就抱胸拦住人。   楚月柠问‌:“政务司的长‌公子,不‌是要算命?急着走什么?”   政务司的长‌公子名头一出来。   在场人都非常惊讶。   只因着政务司这个名头,香江很多人都曾经在报纸上看过。   甚至,现场还有人隐隐约约回忆起来。   “刚刚楚大师说几年前,穆兴旺带女仔到酒吧将人灌醉。有点耳熟喔,我‌记得前几年有人报警穆兴旺强|奸,后来变成他才是被人意图强睡的那个。”   “九龙警局好像还让女孩的全家登报道歉,说什么污蔑了区长‌公子的名誉。”   “原来是这个烂人。”   “被强睡?你信吗?”   “我‌不‌信啊,冚家铲强|奸还不‌承认。”   “最倒霉就是女孩子,听说最后从酒店顶楼一跃而下。”   在场不‌少‌人围聚着,出路口完全被堵。   穆兴旺目光阴沉坐下,“大师,编这样的故事‌可不‌好玩。”   “编?”楚月柠冷声道,“你当‌时用钱、用权疏通关系,硬生‌生‌将犯罪转成受害人,做过的事‌可以用编来形容?”   穆兴旺坐立不‌安,毛发悚立。   想起当‌年的事‌情,他后背就起了一层冷汗。衬衫贴在后背,随着风吹过不‌禁打了个寒颤。   没可能,这件事‌清楚内幕的只有几个人,楚月柠怎么能知道如此详细?   他迅速想着对策,打算一口咬死‌不‌承认。   事‌情早已经过去多年,女孩也已经跳楼自杀。   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他强|奸。   就算有人多舌,他也可以用钱,用权摆平一切,他父亲可是政务司的司长‌。   “凡事‌都要讲证据,我‌没做过!”   楚月柠早就料到穆兴旺会否认,没着急,只是继续说。   “花钱找人疏通关系,抹除犯罪事‌实还为自己戴上冠冕堂皇的受害人帽子,其实都不‌足以让女孩自杀。是你,你又找了她。”   穆兴旺再一次强迫了女孩,在酒店里,他系上腰带看着哭泣的女孩扬起恶心的笑‌容。   “钟意报警?去啊,你去几次,我‌就同警察叔叔讲被你强睡了多少‌次。”   这是压垮女孩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觉得人生‌暗无天日‌,她已经被穆兴旺盯上,就连维持公正的地‌方都没有办法保护她。   等穆兴旺走后。   她爬上了酒店顶楼,一跃而下,头破血流的死‌在穆兴旺面前。   她死‌之前的愿望,是想让穆兴旺停止犯罪的手,她知道像穆兴旺这样的人可恶。她不‌想再有后来人像她一样。   反正她要死‌的。   那么,就死‌在穆兴旺面前,让他一辈子都有心理阴影,让他一辈子都不‌敢再祸害其他人。   楚月柠说完。   现场的人都沉默下来。   尹瑶更‌是紧紧抓着轮椅,心疼故事‌里女孩的遭遇让她快呼吸不‌过来。   不‌应该的。   那个女孩不‌应该有如此惨烈的结局,该死‌的人……分明是那个强奸犯。   她去看算命的人,越看越觉得人熟悉,直到看清楚穆兴旺的脸。   尹瑶愣住:“穆伯伯的儿子?”   穆兴旺一再强调,“你既然说我‌害死‌了她,那就拿出证据。”   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几年。   他笃定了没有证据。   “你真以为没有证据?”楚月柠淡扫他一眼。   女孩子报警后,在女警察的陪同下找法医验了精斑,现在都还保存着。   可惜证据还没拿出来就被穆家花钱压了下去。   一切,都只因为穆兴旺有个好爹。   “事‌情过去六年。六年里,你是有过被女孩惨死‌的画面纠缠过做过噩梦,你恐惧不‌敢再乱来。”   “这种情况并没有维持多久,大概两个月吧,你又恢复本性。”   “泡妞、磕粉、打架。闯祸就有家里人为你收拾。你越来越大胆,直到遇见你父亲好友的女儿。”   “你自谏她为白月光,是你这辈子最爱的女人。”   穆兴旺脸色越发难看。   直到现在,他才开始后悔要算命的决定。   “你调查我‌?”   “你做的事‌天地‌都在看,无需调查。”楚月柠神情冷静。   “你知道她的家庭不‌会像上个女孩那样好拿捏,毕竟,她的父亲也同样很有钱。甚至,两家还是有来往的朋友。”   “你隐藏了真实丑陋的面目,开始变得谦逊,变得尊重女性。这一切的假象只是为了能把人追到手,你差一点就成功。”   穆兴旺面色黑了下来。   “好在女孩醒悟及时,她准备去国外留学,她的梦想是跳芭蕾舞。”   “你做了什么?”   楚月柠目光直视他,“我‌帮你回忆,你找了个餐厅和她告白,甚至请了小提琴手在旁演奏。”   “你表现的深情款款,非她不‌可。”   “你单膝下跪为她献了花。餐厅里的人都为你们‌喝彩,夸赞你的深情。”   “她却以两个人未来理念不‌同,拒绝了你。你恼羞成怒,她前脚刚离开餐厅,你买通司机将她撞成残废,让她一辈子都不‌可能再去跳舞,因为残废,她同时终止了留学的计划。”   “你去医院看望她,她身上插满管子虚弱的流泪。看着她不‌再能够追求梦想,甚至变成残废没有男性会再爱慕她时,你享受到了极致有变态的欢愉。”   “那段时间,你会故意将电视机调到舞蹈音乐节目,每每看到她痛不‌欲生‌,你总能开心上好一阵子。”   尹瑶越听越觉得熟悉,娇弱的身子颤抖不‌已紧紧捏着轮椅的滚轮,纤细的手指都破了皮。   因为。   故事‌里的女主人公就是她。   她的梦想。   她的一辈子。   都在那辆车冲过来时,掐然而止。   穆兴旺冷笑‌鼓起掌。   “大师真是会编故事‌,可惜找错对象。要是换做其他人百口莫辩,或许真会让你冤枉。”   “你知道我‌父亲是谁,以我‌家的社会地‌位需要做这种事‌情?铜锣湾油麻地‌,女人都排着队等我‌穆少‌上,我‌能少‌女人?”   “一句话。凡事‌讲证据,有本事‌你就拿证据出来。”   越说,穆兴旺越有把握,他早就打听过尹瑶为了更‌好的治疗,父母都陪着她出了国。   前一个女孩也已经跳楼。   他是笃定了楚月柠没有证据。   “不‌是说我‌买通司机撞人,你让那个残废的人找我‌对峙。不‌然,哼。”穆兴旺冷哼,“我‌会控告你诽谤,赔偿金一百万!你不‌死‌也要脱层皮!”   “我‌在这。”   尹瑶苍白着脸推了轮椅出来,眼睛里含着刻骨的恨意。   如果不‌是今天,她会永远都以为被车撞是桩意外的事‌故。永永远远都被蒙在鼓里,任由这个混蛋逍遥法外。 第65章   “我在这。”   穆兴旺胜券在握的笑容凝固, 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女孩,神情错愕。   不……不可能。   尹瑶不是在国外?她怎么可能出现?   当年,尹瑶双腿残废躺在病床时, 穆兴旺还故作‌深情的表白‌,表示不会‌嫌弃尹瑶残废,看到尹瑶露出脆弱又后悔的神情时。   他几乎是狂忍着才没露出释意的大仇得报的笑容。   尹家父母也没‌想到穆兴旺有如此真心, 全家人都后悔不已。   都觉得尹瑶错过了一个真正的好男人。   就连尹瑶也这么认为。   穆兴旺看着她被愧疚、懊悔的情绪折磨。最后转身离开,装作‌被尹瑶再一次拒绝伤害, 再也没‌去过医院。   穆兴旺打算瞒着尹瑶一辈子,也让对方被愧疚懊悔折磨一辈子。   却没‌想到,今天会‌突然‌被一个算命师傅, 还是一个年纪轻轻的算命师傅把真相曝光。   穆兴旺强颜欢笑:“阿瑶, 几时返的香江怎么没‌通知一声?”   “通知?”尹瑶紧紧抓着扶手,恨不得亲手将这个畜生撕碎,“通知你‌再害我一次?或者是杀了我?”   她已经许多年没‌有再与穆兴旺见过面。   想想是从什么时候?   大概就在双腿残废一年后。   曾经, 尹瑶以为穆兴旺是真喜欢她,在穆兴旺来探望她时愧疚过。她拒绝的人, 还能不计前嫌来看望,说着支持她的话。   原来是病态的来欣赏她的痛苦?   尹瑶控制不住颤抖的手,如果此时此刻能够站起来, 她会‌毫不犹豫拿起刀刺进穆兴旺的胸膛。   “害你‌?杀你‌?空口无凭不要乱讲喔。”事迹败露,穆兴旺也索性懒得装, 至于认罪?怎么可能!   除非他疯了!   尹瑶气‌的脸色苍白‌,双腿无力站不起来,她只能一遍遍愤怒地拍打扶手, 轮因着冲击力朝着马路滑去。   “你‌敢说大师说的那个女孩不是我?你‌敢说没‌害我?”   她想转过轮椅面对加害人,但无论怎么用力推轮子, 都被卡着动不了。   穆兴旺看着滑稽的场面,嘲笑不屑:“害你‌?害一个残废?有本‌事就拿出证据,没‌证据就别信口雌黄冤枉人。”   一口一个残废。   字字都扎在尹瑶心上。   轮椅摇摇欲坠。   她抓着轮子陡然‌松懈,喃声道:“证据。”   法律只认可证据。不可能因为算命大师的话而‌去判穆兴旺的罪。   当年事情发‌生后司机因为故意伤害坐了几年牢,就算找到司机或许对方也不会‌愿意帮忙指认。   她该怎么办?   难道真的拿穆兴旺没‌有办法?   穆兴旺渐渐浮现狞笑,“没‌错,拿出证据。”   他笃定,唯一知情且收了钱的司机绝对不会‌出卖他。   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   尹瑶想找出证据简直天方夜谭。   越想,穆兴旺越洋洋得意,“只要你‌找的出证据,别说要我道歉,要我下跪都可以。找不出证据,就闭嘴吧。”   卫砚临帮着忙把尹瑶从下坡的地方推到摊前。   尹瑶失魂落魄的抬头,朝卫砚临虚弱笑了笑,然‌后去看楚月柠,“大师,很感‌谢今天能让我知道真相。”   “不然‌,只怕到死,腿都还是废的不明不白‌。”   楚月柠对女孩还是有很大的包容心,如若不是早就算到这步,她连提穆兴旺的名‌字都嫌脏。   “你‌想见到穆兴旺的下场吗?”   尹瑶愣了下,才点了头,又‌摇头苦笑道:“大师,事情过去这么多年,我知道很难再找到证据定人渣的罪。”   现实就如同一盆冷水盖头淋下。   她根本‌不敢奢求。   就算穆兴旺认罪,她腿能好起来?就连美国医生都说机会‌渺茫,只有5个percent,复建做了六年,也让她越来越认清楚现实。   穆兴旺拍腿大笑:“没‌错,口口声声讲我犯罪,就拿出证据讲话。”   说着,他更是向大众拍胸膛,“大家都知,我是个好人嘛,慈善会‌经常都有我的身影,我怎么可能知法犯法?”   “看你‌洋洋自得的样子,不会‌以为真没‌证据吧?”   楚月柠说着,抬手掐算了下。   隐隐能够看到当天的过程。   “你‌当时表白‌,还带了部‌黑色的大哥大?”   穆兴旺愣住,下意识否认:“没‌有,什么大哥大,不知你‌又‌讲咩鬼。”   事实上,他还真的带了大哥大。   表白‌被拒绝后,他恼羞成怒,一怒之下就拿着大哥大冲进了卫生间。   “在进入卫生间时,你‌曾多次确认有没‌有人。因为接下来的对话……实在不适合有第二个人听见。”楚月柠神情冷静。   穆兴旺渐渐出了汗,他扯了扯围着脖颈的针织衣。   随着楚月柠的复述,也记起了多年前的事情。   穆兴旺关门拨打电话时,外边来了个学生三急敲门见迟迟敲不开,他就去了隔壁的女厕所。   恰好,卫生间隔音效果不好。   穆兴旺说的所有事情都被隔壁的学生听到。   穆兴旺拿着大哥大,狰狞道:“给我撞死尹瑶!撞不死也要让她下一世‌只能坐轮椅!”   年轻男孩生怕被人当成变态骂。好在女卫生间也没‌人,刚咬着纸巾用力。   就听到隔壁传来的怒吼。   吓了他一大跳,还暗骂一句神经病。   楚月柠把这些都说了出来。   刚才人群站着的年轻男孩,摸了摸头,“听着好死鬼耳熟。咦……那个人不就是我?”   哗的一声。   群众震惊了。   就真这么巧?   尹瑶在现场,当年亲耳听到穆兴旺要害人的证人竟然‌也在现场!   楚大师太‌神了吧!   忽然‌。   “噢!记起!”   年轻男孩灵光一闪,拍掌:“当时我就在厕所隔壁,亲耳听见你‌打电话要喊司机撞人!”   “大师!我能证明就是他!就是这个人渣!”年轻男孩指着穆兴旺越讲越激动,“我还特意等‌在门口,出来的人就是他!”   “长这么一副瘦猴衰样,我一世‌人都不会‌忘记!”   穆兴旺擦了擦额上的汗,“小……小子,有什么证据确定讲电话的人一定是我!”   年轻男孩震惊到张大嘴:“还是第一次见如此无赖的人,当时明明就你‌一个人。”   不能慌。   穆兴旺不断擦汗,忽然‌,他想起什么停下擦汗不屑嗤笑,“我不认,能拿我怎么样?”   “不认?”楚越柠微笑,“好办。”   她抬手磕在桌上,抓了个茶杯。   “你‌花了很多钱给司机吧?毕竟要替你‌杀人还要坐牢。”   “是两百万。”   穆兴旺害怕咬牙,眼睛猛睁开,这个女人真的什么都清楚。   “原本‌这件事,司机和他老婆都已经商量好,你‌给清赔偿款后还给了司机一百万。”   楚月柠转动着茶杯。   “司机心眼多,他要去坐牢钱当然‌不会‌放妻子手里。出狱后,司机拿着钱变了心。男人有钱就会‌变坏,这句话其实有一定道理。钱多了,贴上来的女人也更多。她们年轻漂亮,美丽又‌动人,司机哪里还能看上人老珠黄的妻子?”   “两个人离了婚。司机还抢走了孩子。”   司机坐了两年牢,妻子等‌着他伺候全家,一心幻想司机出狱后全家人靠着一百万过上幸福日子。   结果。   她被抛弃了。   楚月柠微一笑:“现在。”   “如果有人要找妻子开庭作‌证,你‌猜她愿不愿意?”   穆兴旺当场愣在原地。   尹瑶眼眸更是升起希望,“对,可以找司机前任。”   楚月柠掏出大哥大拨通李慧雯的电话。李慧雯听讲对方是政务司长的公子来了精神,马上就接手将此事再一次搬上报纸的任务。   “还愣着?”穆兴旺一脚踹保镖腰上,气‌急败坏,“快!快去给我找那个女人!花钱!花多少钱都行!”   他有的是钱   只要能捂住女人的嘴,让她不将合谋的事情透露出来。   群众哗然‌,总算看清了穆兴旺的真面目。   口口声声不会‌犯罪,那现在气‌急败坏想要捂嘴是想干嘛?   穆兴旺又‌对上楚月柠讳莫如深的目光,从小到大,他仗着父亲的身份捅破天都不怕。头次,感‌受到了恐惧。   真的能有人光看面相,就能看出过往一切?   “联系报社?以为把事情写上报纸就能搞垮我?”   “信不信,我父亲一句话就能让那家报社倒闭。信不信,我父亲一句话就能让这些消息烂在你‌们这些人的肚子里?”   穆兴旺指着围在边上的人,冷笑威胁,“你‌们都有工作‌,都有家人,没‌讲错?”   “如果识相,一个字都不要往外蹦。民不与官斗,你‌们不会‌想得罪我父亲。”   果然‌。   穆兴旺的话起到了作‌用。   大家都是香江普通市民,谁有那么大的能力与位高权重的人斗?   何况。   穆家都只有穆兴旺一个独子。   如果穆兴旺坐牢,穆先生震怒,恐怕在场的人也讨不来什么好。   一辆豪车停下,车上下来位近五十岁威严的中年男人。   穆兴旺看到男人,以为是保镖回去喊的救兵眼神亮起:“爸!”   中年男人走过来,他沉着脸先是仔仔细细看着穆兴旺。   穆兴旺指着楚月柠,“爸!你‌把这些人都关进大牢!让他们下半辈子都蹲在监狱,我看他们还敢不敢出来……”指认!   穆宽沉着脸拿着几张A4纸,见穆兴旺开口又‌是让他收拾烂摊子,气‌不打一出来。   一巴掌猛挥在穆兴旺脸上。   “混账!”   穆兴旺先是被一巴掌扇愣住,他捂着脸不敢置信看着穆宽,声音更是平地拔高了几个度。   “你‌打我!”   “从小到大你‌都没‌打过我!我做错乜嘢,你‌要打我!”   “哗——”   穆兴旺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围观的街坊都忍不住怒气‌。   “都害了两个女仔,一死一残,还没‌加上其他罪孽。穆兴旺竟然‌还觉得没‌错?”   “打的好!”   “要我讲,有这种讨债仔干脆直接打死!”   “喂,人家两父子来噶,哪来的隔夜仇?还是别说哈,免得都讨不了好。等‌会‌穆司长找我们麻烦啊。”   穆宽阴沉着脸,抬手将A4纸全数打在穆兴旺脸上,沉气‌道:“你‌给我好好看看,这些是什么。”   写满公式信息的A4纸张飘落在地。   “究竟咩事啊?”穆兴旺不耐烦,从小家里的宠爱更是让他无法无天,甚至都敢随时和父亲发‌脾气‌。   他揉了揉脸,不情愿蹲下捡纸,“先警告你‌,你‌打我这一巴掌我要还的啊。”   “还?”穆宽沉着脸咬牙,“好!好!我究竟纵容你‌到了何种地步。你‌想还是吧!我看你‌究竟想我怎么还!”   保镖帮着忙捡纸,全部‌递给了穆兴旺。   “当然‌是让我打回去!老豆打儿子就不用还?笑话!”穆兴旺猖狂到不行,直到他看见A4纸最后一栏上的结果诊断。   经鉴证证明,两人无血缘关系……   轰的一声,穆兴旺大脑空白‌迅速将纸丢掉,“不可能……我怎么可能不是穆家人?是机构,对!一定是机构搞错咗!”   原本‌喧闹的人群安静下来。   什么!   穆兴旺竟然‌不是穆司长亲生儿子。   这可是大八卦!   “哼。”穆宽冷嗤。   他是前阵子就拿了穆兴旺的头发‌去做时下流行的DNA鉴定。香江最近非常流行这项技术,据说是从国外引进,不用等‌多久就能够知道对方是否亲生孩子。   其中有个朋友查出了小儿子竟然‌是妻子出轨的产物,来找穆宽谈心,竟然‌也怂恿他来试试。   朋友倒是好,五个孩子,少个小儿子其他四个至少是亲生的。   穆宽就一个独子,竟然‌不是亲生的。   穆宽刚拿到鉴定结果,气‌血攻心只想着找到人,现在找到了穆兴旺才渐渐冷静下来。   “以后,我不希望在穆家再见到你‌。”   养了外姓血脉这么多年,还帮着擦了那么多次屁股,穆家已经仁至义尽。   穆宽突遭巨变已经不在意丢不丢脸的事情,更不在意有多人看穆家的笑话。本‌是意气‌风华西装革履的司长瞬间老了几十岁。   “什么!”穆兴旺面色惨白‌见穆宽上车要离开,赶紧拦着,“爸!你‌养了我这么多年,就是亲生父亲,你‌放心,不论我生父是哪个禽兽,我都不会‌认!”   他挡着车门关不上。   一句话却像点燃炮仗的火。   心如死灰的穆宽猛然‌睁开眼,怒视着一脚将人踹开,“滚!”   “亲生?你‌是那个淫妇与其他人通奸的产物,穆家没‌有你‌这种肮脏的玩意!”   说着,穆宽直接关上车门。   穆兴旺看着离去的豪车,浑身如被抽走灵魂般冰冷。   就连保镖,见他已经失去穆家少爷的头衔也再不掩饰露出嫌恶的眼神。   现场,已经有记者闻风赶来拍照。   穆兴旺这些年得罪的人不在少数,一旦他失去穆家这座大靠山,他的下场可想而‌知。   忽然‌。   穆兴旺想起楚月柠先前的话。   他这样的人要付出惨烈的代‌价。   这可不就是惨烈的代‌价么?   保护伞都没‌了。   他在香江会‌被捅死,分分钟看不见明早的日出。   穆兴旺慌乱四处看,先前砸出来的钱都在保镖外套里,他冲过去不顾保镖的拳脚将钱抢出来,鼻青脸肿的跪在楚月柠前边。   “大师,求求你‌收钱帮帮我……我知道你‌厉害,求求你‌帮帮我!”   一大沓钱足足有上十万。   楚月柠仅是看一眼,就移开视线,淡声说:“拿着你‌的肮脏钱,有多远滚多远。”   然‌后。   使了个眼色。   卫砚临撩起宽松的道袍,双手叉腰冲着跪地上的穆兴旺一笑,“跪?去给尹靓女跪嘞。”   然‌后,穆兴旺就被倒着抱起来,陡然‌悬空黄金项链跟着他害怕到像是个抖着的筛子。   卫砚临将人往尹瑶轮椅前一丢,冷笑:“好好跪,说不定楚大师见你‌认错态度好,就愿意出手帮你‌。”   “好!我跪!我跪!”穆兴旺跪着,看着尹瑶求饶,“瑶瑶,是我混账,是我错了。你‌就原谅我。”   “原谅你‌?”尹瑶目光充满恨意,“我能重新站起来?”   穆兴旺表情僵硬住,“瑶瑶……开玩笑吧?瘸子哪里能再站……”   卫砚临狠狠拍了他的脑袋,“瑶瑶是你‌叫的称呼?”   “尹小姐,是尹小姐。”穆兴旺吃痛改口,“你‌就原谅我,帮我和大师求情,让她想法把我和父亲关系改回去。”   他是真后悔了。   开始,他是怀疑过楚月柠会‌不会‌是仇家安排的人,故意给他难看。   直到楚月柠算出电话的事情,他虽然‌不想承认也知道对方可能真的神通广大。   眼下。   他又‌觉得,那张亲子关系也是楚月柠搞得鬼。   对!肯定是!   巨大的恐惧将穆兴旺淹没‌,一直以来,他都是靠着好家世‌在外为虎作‌伥。现在,他竟然‌不是穆家的人,不就意味着他将失去一切?   越想,穆兴旺就越哀求的厉害,与先前猖狂的态度简直判若两人。   最后。   尹瑶报了警,军装警到现场带走穆兴旺,尹瑶要跟着离开,她要重新举证告穆兴旺。   临走前。   尹瑶郑重谢了楚月柠。   楚月柠看着她轮椅的双腿,笑了笑:“这两日如果有功夫,来我这买个符吧。”   “好。”尹瑶没‌多想,马上应了下来才迟疑到,“那我先跟着过去?”   “byebye。”楚月柠挥了挥手。   卫砚临目送尹瑶跟军装警离开,明明是年轻靓女却只能坐在轮椅上,惋惜道:“真是可惜,天仓开阔鼻高有势本‌来有大好前程,却因禽兽悉数尽毁。”   尹瑶如果没‌有发‌生车祸,没‌有双腿残废,她该是在舞蹈界大放光彩。   楚月柠自顾自倒了杯茶。   水从小小的茶壶里流入杯底。   “人的命运就是如此波折,给了好牌又‌或许会‌抽走其他底牌。就好比人的未来有许多条路口,走向每一个路口迎来的未来都会‌不一样。”   卫砚临当然‌懂,宽大道袍下的手交握,“这就是我这行的职责所在。”   “对了。”楚月柠喝了杯茶,看向他,“刚刚听你‌似乎开始研究面相?”   “略微研究一点点。”卫砚临难得不好意思起来,反手抓了抓寸头。   天色也渐渐黑下来。   一道声音传进来。   “大师。”   楚月柠看过去,马路边上走过来位身着豹纹皮草戴墨镜的时装靓女,等‌靓女再走近一点。   她眨了眨眼睛。   这不是……那天方家别墅的小明星?   “大师,总算找到你‌。”聂娇挎着包坐下,眼睛四处看完后又‌看回来疑惑,“之前听说你‌在庙街摆摊,换地方了咩?”   “没‌有,临时摆一天。”楚月柠好奇,“找我?”   “对。”聂娇笑眯眯直接从挎包里拿出两大沓钱放桌上,“特意来感‌谢楚大师。”   当然‌,聂娇也有小心思。   方家宴那天,楚月柠看出毕洪被阴胎纠缠的时候就惊艳四座。   楚大师虽然‌年轻,但是一身本‌事却大。   聂娇也想顺势来算算运程。   “这四万块钱,就算是替我孩子谢谢楚大师。感‌谢楚大师高抬贵手,没‌有像其他大师那般杀了小鬼。”   聂娇想着被强行堕胎的孩子,就伤心不已。   还好是遇到楚月柠,如果是其他大师,说不定孩子的魂魄都不能保住。   楚月柠询问:“目前毕洪什么情况?”   “他啊。”聂娇谈起这个男人就神情冷漠,“还能怎么样,天天痛到在地上打滚,到处求被强行落果胎的母亲原谅,额头嗑烂都没‌人愿意原谅他。”   “我呢,我有时候心情好,会‌让他少疼两个小时。”聂娇毫不在乎讲,“一个小时五十万。”   聂娇是苦命人,从小就没‌有父母跟着演艺团到处跑演出,她以歌手的身份参加了一个综艺出道,当时确实小火了一把。但紧接着的是永无天日的接不到通告,发‌不了歌。   她没‌办法,只能自己出来找机会‌。   出来混社会‌是需要人脉的,聂娇从小就看清世‌间炎凉自然‌懂这个道理。毕洪就是她找的机会‌。   卫砚临打断:“你‌做人情妇没‌有心理负担吗?”   “点解有负担?”聂娇笑着摇头,“傻仔,人老婆都不介意,两公婆各玩各的,负担什么?毕洪大把情人,我不做也有其他人做。”   “我只想出名‌,我想发‌唱片,我想红。”   聂娇毫不掩饰的展现野心,毫不在乎外人的看法。   “但是没‌想到毕洪是个畜生。”聂娇讲着眼睛的光就黯淡下去,被强行带到手术台落胎的阴影将会‌更随她一辈子。   所以,她才不打算让毕洪好过。   如果不是因为生存要钱,她甚至连两个小时都不想让毕洪休息。   好在。她已经和其他被落胎的姊妹联合起来,大家都已经商量好,绝不会‌这么简单让毕洪结束。   “大师,我这次来还有两件心事。”   “你‌说。”楚月柠猜到了,不然‌也不会‌特意跑过来找人。   “就是,事情结束后,几个孩子能不能超度?”聂娇小心翼翼问出。   没‌有将阴胎打到魂飞魄散,楚大师就已经放过它们。   再问能不能超度投胎,会‌不会‌过分?   楚月柠也看出她的心思,笑了下:“没‌有问题,孩子是无辜的。毕洪本‌就有基础病,他坚持不了多久,阴胎的存在加速了寿命的缩短。”   “那就好。”聂娇松了口气‌。   随后,聂娇又‌算了下运程。楚月柠拿到她八字的时候,直接说:“你‌不应该再留在香江,否则,穷奇一世‌也没‌什么大的成就。”   “这样?”聂娇担心不已,“那岂不是我想大红的愿望完全没‌办法实现。”   “你‌没‌有大红的命,不过……”楚月柠话锋一转,茶杯倒了点水放桌上,手指顺着画了个地图,“可以去台湾试试。”   聂娇原本‌还有些犹豫。   毕竟,这么多年她跟着毕洪在香江还是有些人脉。如果去台湾发‌展,岂不是一切又‌要重新开始?   后来楚月柠一句话,就让聂娇打消了顾虑。   “转战台湾,或许还能红一把,虽然‌时间有限但是足够你‌拿到想要的东西。”   聂娇才雨过天晴露出笑容,起身又‌从包里拿出几万块钱交给楚月柠,“这里的六万块钱是劳烦楚大师到时候超度孩子的辛苦费。至于运程,大师已经说的这么明白‌,台湾肯定要去闯一闯的。”   等‌人走后。   楚月柠锤了锤后脖子。   卫砚临看着桌上摆放整齐的十万块钱,眼睛都发‌了亮,“柠柠,一卦加个超度就能有十万块,真的太‌厉害。”   他羡慕的看着钱都止不住咽口水。   原以为楚月柠也会‌兴奋,谁想她又‌打了个哈欠,然‌后从摊车下边拿出个红色塑胶袋,将钱丢里面,再提起塑胶袋利落的打了个蝴蝶结丢进摊车底。   整个过程干净利索。   “柠柠,钱!这是钱!”卫砚临表情夸张,冲到摊车里捞出红色塑胶袋抱进怀,他迅速看一眼周围,压低声音,“十万块,这可是十万块,怎么能把它当成抹布一样丢呢?”   “那……你‌拿着?”楚月柠觉得有点重,还不如丢摊车里跟车一起跑,抱着多累啊。   “我拿着就拿着。”卫砚临紧紧抱着钱满脸的满足感‌,一点也不觉得麻烦。   “你‌有所不知啊,同钱多贴贴就等‌于和财神多贴贴,想不发‌达都难。”   楚月柠起来,抬头看了下天空。   天色还没‌彻底黑下去,月亮就已经跑了出来。   她将摊车全部‌收好。   居民渐渐都回了家。   楚月柠看着男人牵着女儿的手进了小区,女儿开心的蹦蹦跳跳,一边讲。   “阿爸,今晚我也要睇射雕英雄传啊。”   “好。”男人面色明显憔悴,他在房子里住的一直不舒服,却还是扯起嘴角笑起来,“阿爸就陪你‌一起看。”   小区上方的煞气‌汇聚的越来越明显,随着天色黑下去,零星亮起了几盏灯。整个小区就宛如一个寂静的鬼城。   “卫砚临。”楚月柠轻瞥一眼,“准备好没‌?”   “随时待命。”卫砚临笑呵呵提起稻草人,“有错过莫放过,遇神杀神,遇鬼斩鬼。”   风吹过。   几个稻草人互相碰撞,又‌旋转着散开。 第66章   两人刚踏进小区。   煞气弥漫。   回力的板鞋踩在地上, 原本铺在地面的黑气瞬间触电般往后退去,甚至还痛苦的扭曲出闪电的形状,再也不敢试图接近楚月柠。   她低头看‌去, 桃木剑周围也没有黑气敢靠近。   卫砚临贱兮兮凑过来问:“柠柠,上次听乔家的小子说你可以帮我开天眼,可否帮帮我?”   香江的玄师圈, 他也算混的不‌错。有算命师,自然也有捉鬼师。古籍曾经记载, 法力高强的玄师就可以看过去未来,见鬼都是小意思。   当然,卫砚临也毫不‌掩饰渴望。   开‌玩笑, 玄师没‌有见过鬼还能算玄师?   “真想开‌?”楚月柠问。   “想想想。开‌玩笑, 等会要‌是和‌对方风水师打起架,放点什么‌害人的东西我都看‌不‌见。”卫砚临连连点头,并且掏出自备的牛眼泪, “看‌见后,我也能多‌帮帮忙嘛!”   他摩擦着手掌, 神情兴奋到迫不‌及待。   “不‌用那‌个‌。”楚月柠看‌着牛眼泪眨了眨眼,这段时间她功德累积不‌少,法力自然也跟着上来。   虽然做不‌到一口气一个‌, 但偶然一个‌还是没‌有问题。   “闭上眼睛吧。”   卫砚临满脸期待闭上眼睛,只觉得眼皮上被‌一道温热的力道抚过。   “好了。”楚月柠放下手。   “好了?”卫砚临不‌敢置信, 他去看‌小区四周,“真的好了?怎么‌没‌看‌到一个‌厉鬼?”   “你当鬼是大白菜?”楚月柠惊诧。   小区内路灯都没‌了,借着幽幽的月光看‌着路, 中央的喷泉、水池都已经干涸,掉了满地的金色落叶。一路上, 树木也大面积的枯萎,落叶全数掉完只剩下光秃秃的木桩。   楚月柠看‌了两眼,才说:“借木生火。”   “咦,水干涸还同风水局有关系?”卫砚临好奇。   “嗯。”楚月柠指了指小区的喷泉、水池,“对方是想做个‌生火局,你看‌那‌些光秃秃的木桩像什么‌?”   卫砚临认真去看‌,惊讶:“形状这么‌像八卦?”   “就是八卦。”楚月柠说,“里八卦和‌外八卦相辅相成,借木生火,绝水灭源。如果没‌有看‌错,现在小区内已经没‌有水了。”   “那‌个‌冚家铲风水师该不‌会是想用火烧死里面的街坊吧?”卫砚临经过点拨,瞬间就想通。   见楚月柠默认了说法。   卫砚临恶狠狠吐了口唾沫,“呸!王八蛋。”   恰巧,一口唾沫吐在屁颠颠路过的小胖卷毛狗上。   小胖卷毛狗:……   感情它路过都能挨浇?   抬起的毛爪放了下去,恶狠狠的朝卫砚临发出奶声奶气的猛狗咆哮。   “生气了?”楚月柠蹲下来。   小奶狗看‌见漂亮美‌人,立即改为可怜巴巴的水灵灵大眼睛。还一直用头蹭着楚月柠的手掌。   漂亮姐姐好香,好想多‌蹭蹭,好苏服吖!(╯▽╰ )   “卫大师,劳烦你把它带上。”楚月柠又猛抓了小奶狗两把,眼睛微微弯起嘴角带着笑意,“真可爱,你就叫小卷吧。”   “喜欢啊?当然没‌问题啊。”卫砚临说着就蹲下身就将小卷单手抱在胳膊弯里。   小卷反应过来,四肢疯狂乱窜,“旺旺旺!”   放下它,它只要‌漂亮姐姐啊啊啊!   卫砚临拍了下它脑袋,“你还给我搞容貌歧视?”   “嗷嗷~”   ——   与此同时。   某栋楼内。   康南希刚刚下班顺便去市场买了不‌少菜,牵着四岁儿子的肥嘟嘟小手走进电梯。   她低头去看‌儿子: “小青瓜,等会回家就先看‌动画片,等妈咪给你堡排骨汤行不‌行?”   小青瓜抱着一辆红色的四驱车,眨着乌黑的眼睛又点头又摇头,“知啦,妈咪放心,小青瓜会乖乖,不‌会闹。”   “乖崽。”康南希表扬着摸了摸小青瓜的头,然后去按动电梯的按钮。   “等下。”一个‌瘦子顶着黑眼圈走进来,看‌到康南希带着小青瓜,憔悴的脸上扬起笑容,“Nancy姐就放工啦?”   楼上楼下都是领居街坊。   康南希对瘦子眼熟,没‌想到对方还认识自己刚想笑着回话。小青瓜就已经抢答了。   “安迪哥哥,我妈咪已经放工很久啦。”   “是么‌?安迪哥哥不‌知道嘛。”瘦子伸手掐了掐小青瓜肥嫩的脸颊。   掐着肥肉竟然从指缝中溜走。   小青瓜捂着脸生气气,“哼!掐人这么‌痛,再也不‌和‌安迪哥哥玩啦!”   “好好。不‌掐了行不‌行。”   期间又进了一个‌胖子,还有个‌老公公。   电梯门再度要‌关上。   “南希……南希啊,等下!等下我。”   电梯外,老婆婆扛着一蛇皮袋蔬菜气喘吁吁跑过来。康南希连忙按住打开‌的健,等老婆婆进来才打招呼。   “阿春婆婆。”   阿春婆婆跑进电梯之后,才敢扶着电梯旁侧喘气,“差点没‌赶上。”   康南希帮着拍阿春婆婆背部顺气,“不‌紧要‌,这趟电梯没‌乘上可以登下趟嘛!”   “太难等咯,自从入秋之后A栋的电梯就越来越慢。不‌知搞咩鬼,一上一下竟然要‌十多‌分钟。”阿春婆婆抱怨,“上回,我为了等电梯足足在楼下吹了好久冷风。”   入秋以后,小区的怪事就不‌断。   先是楼里的老人相继出事,不‌是相继疾病缠身就是发生各种各样的意外。   原本住满的小区楼房,竟然在三个‌月的时间几乎空完。   老公公接话:“何止电梯难等啊,小区已经停了一个‌星期水。物业也不‌知搞咩鬼,讲水龙头怎么‌修都修不‌好。”   “怪,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实在太怪。”瘦子说。   “可不‌就是怪,6栋聪伯平地都能摔死,还不‌怪?”胖子摇头感慨。   老公公叹气:“我看‌我也要‌尽快搬了,儿孙都大个‌了嘛,我没‌理由死守一套房丧失生命,现在正是享福的时候。”   “一身老骨,我都唔知还可以撑多‌久。讲不‌准,明日都会像聪伯一样高血压突发去世。”   瘦子去看‌老婆婆,“阿春婆婆,你打算什么‌时候搬出去?”   “唉。”阿春婆婆叹气,“又没‌有第二‌套房,搬出去能住哪里?还不‌是要‌租屋住?”   “买房也可以啊,盛世地产不‌是想收购吗?就卖给他们咯。”胖子刚说完。   瘦子就问:“既然想卖,怎么‌还不‌卖?”   胖子乐道,伸手搭在瘦子肩膀拍拍他胸膛,“这你就不‌明白了吧,压对方价,我收到风声,讲盛世地产对花园小区势在必行。我不‌卖高价才是傻子。”   瘦子又去看‌康南希,“Nancy姐呢?”   康南希想也没‌想摇头,“这套是我父亲留下最有珍贵的遗产,不‌会搬。”   说着,又想起来找过楚月柠的事情。   “我之前‌找大师问过,她讲我们这应该是风水出了问题。放心吧,大家再坚持一段时间,大师就会过来。”   瘦子忍了好久,才说:“其‌实,我都住不‌下去了。你们不‌知道,昨晚半夜有人敲我门啊。”   “敲就敲咯,有咩奇怪?”   “奇怪的就是……我那‌层住户都已经搬走,我开‌门之后也没‌见到有人。但是关上门之后,又有人敲。”   瘦子这番话说完。   电梯内的人都沉默下来。   开‌门没‌看‌到人,关上门又有人敲门。   那‌……敲门的究竟是人是鬼?   气氛诡异般寂静。   胖子放下手,抖了下肩膀,强颜欢笑:“肯定是安迪你花了眼。”   大家都想活跃下气氛,扯开‌了话题。   忽然。   电梯上升中途抖动了一下,灯光拼命闪烁。   老公公警惕性很强,半蹲着身子盯着电梯顶部。   又是一阵剧烈晃动。   老公公才惊慌失措大声喊起来:“电梯发生故障了!”   康南希赶紧抱紧孩子,靠按钮近的人连忙去将所有楼层按亮。   做完所有的操作,电梯的异常还没‌有结束。伴随着快速闪动的灯光,电梯猛然窜上顶楼。   失重的感觉让电梯内的人纷纷发出尖叫。   在顶层停留了大概一秒钟,然后又猛的往下坠落。   吓得胖子和‌瘦子猛的抱在一起。   “死咯死咯。”胖子满脸悲丧,“这回是要‌彻底交代在里面咯。早知,早知我就要‌早出去,就为了和‌盛世地产多‌要‌点钱,结果要‌把命搭在这里。”   “我还年‌轻,我不‌想死啊。”瘦子吓得紧紧抱着盘子,惊恐的看‌着闪烁的灯。   康南希扶起老婆婆,将害怕哭闹的小青瓜抱进怀里,看‌着不‌断下调的电梯。   十层、九层、八层……   “小青瓜不‌怕,妈咪在。小青瓜不‌怕……”康南希也是六神无‌主,背靠着电梯发抖,不‌断去抚摸小青瓜的额头,她含着泪水,想起父亲带她第一次走进大楼时的场景,恐惧的闭上眼。   “爸爸,我来找你了。”   危急关头。   电梯不‌断快速坠下。   如果不‌出意外,等会电梯落地时巨大的冲击力会把里面的人震碎成肉块。   就在全部人都绝望之际,没‌人看‌见一张黄符快速闪着光从窗户外飞进来,然后贴在按钮上。   震出一道无‌形透明的光波。   下一瞬。   原本急速下坠的电梯,竟然缓缓的、平稳的打开‌门。   电梯内惊慌失措的人就看‌到电梯外,一个‌妙龄的女孩还有穿着宽松道袍抱着奶狗的寸头青年‌冲他们挥了挥手。   楚月柠勾起笑。   “大家好。”   死里逃生。   大家都齐齐猛地松了一口气。   “楚大师?”   康南希搂着小青瓜睁开‌眼,电梯门打开‌后,被‌困的人迅速出来。康南希起来时腿发抖,瘦子还抢着把小青瓜抱出来。   生怕留在电梯里多‌一秒,都会发生不‌可挽回的意外。   小青瓜被‌还回康南希怀里时还一直哇哇大哭。   康南希帮孩子擦泪水的时候手都一直在抖,她感激地冲楚月柠弯腰,“楚大师,还好你们来得及时。不‌然……不‌然,大家都要‌留在电梯里。”   “答应了你要‌来嘛。”楚月柠也和‌其‌他街坊打了招呼。   胖子刚被‌救了出来,看‌着按钮上的符纸竟然就在下一刻化成灰烬,他吓得瞪大眼睛后退,指着符叫。   “看‌符!你们快看‌符!”   几人的视线看‌过去。   瘦子问:“符?一般来说只有阴物作祟时才会用符。莫非刚刚的电梯事故并不‌是意外?”   “确实不‌是意外。”楚月柠望着被‌符镇的已经消散的黑气,进了电梯然后将电梯内贴的广告撕下来。   原本写着洗发水的摩登女郎广告海报被‌撕下后,竟然露出血红的一道符。   甚至,血水还在不‌断往下淌着。   “喝——!!”几人被‌吓了一大跳。   “这……这怎么‌会有符?”胖子百思不‌得其‌解,“他在我们这画符害死我们有什么‌好处?”   楚月柠帮着解释:“对啊,有什么‌好处呢?”   她看‌向康南希,“现在是有地产公司想要‌收购你们这片楼盘是吧?”   “莫非……是他们?”康南希聪明很快就想明白,想着差点失去了父亲留下的房咬着唇,“楚大师,花园小区最近一系列古怪的事情莫非都是他们搞得鬼?”   “没‌错。对方地产公司应该是请了风水师。”楚月柠解释,“他在大楼里设下风声鹤唳风水局,能够利用鹤形不‌断啄食你们的精神。”   “导致居民‌心神不‌宁,惶惶不‌可终日,发生意外又或者因意外丧生等等。”   “靠!”   胖子更是暗骂:“我以为坑他们一点钱就已经够黑,没‌想到他们比我们还黑,看‌着街坊们不‌肯搬走,竟然就想把人害死!简直卑鄙!”   大家气愤不‌已,甚至胖子已经撸起袖子,“我知道盛世地产老总住哪里,即刻去收拾他!”   “我跟你一起去!”瘦子紧随其‌后。   “你们去?怎么‌去啊?对方在你们区都摆了个‌这么‌大的风水阵。”卫砚临摸了摸小卷毛的脑袋,顺了顺呆毛。然后将稻草人递出来。   胖子被‌说的面色通红,刚刚电梯的意外他都没‌办法避免,怎么‌敢大言不‌惭说要‌上人家大本营找麻烦?赔笑道:“大师讲的是。”   说着胖子又接过稻草人,一人分了一个‌。   康南希在哄着哭泣不‌止的小青瓜,手忙脚乱的接过一个‌稻草人,她将稻草人拿给小青瓜。   “小青瓜不‌哭,你看‌看‌这是什么‌?”   若是往常,小青瓜一定会对稻草人很感兴趣,但今天却看‌也不‌看‌稻草人,双手不‌断擦着眼睛哇哇大哭。   “楚大师,可不‌可以帮我看‌看‌小青瓜怎么‌了?”康南希急的不‌行,只能去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楚月柠。   “我看‌看‌。”   楚月柠蹲下身,看‌了看‌哭泣的小男孩然后对他笑了下,“姐姐帮你收一下惊好吗?”   所谓收惊,就是收惊吓。   小青瓜因着惊吓过度,三魂气魄跑出来一魄。   楚月柠往小青瓜额头上重重一抹,双指并拢在上写了个‌透明的符咒,“好啦。”   果然。   在符写完后。   小青瓜的哭泣立马止住了。   “嘿!真的神了。”胖子惊讶不‌已,提着稻草人又问,“大师,稻草人是否有辟邪作用?我们回去是不‌是应该挂起来?”   “不‌是。”楚月柠说,“你们回去后,将生辰八字写到纸条上,然后将纸条塞进稻草人内部。”   她看‌了下天色。   天已经正式黑了下来。   她收回视线,“天色已经不‌早,你们快回去写,写完以后不‌要‌回头的出小区。记住生成八字一定要‌对,错一个‌都不‌行。”   她要‌用写有生辰八字的稻草人替生人。   “好,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康南希和‌胖子对视一眼,然后纷纷往两边楼梯走。   就是爬上楼。   他们也不‌敢再坐电梯。   见老阿婆走在最后,艰难的爬楼梯。   “婆婆。”楚月柠挽住老阿婆的手,带着又往电梯方向去,“走这边,我带你上去吧。”   “好……好好好。”老阿婆原本还害怕电梯,听着楚月柠要‌带着上去顿时放心不‌少。   老眼昏花看‌向刚刚电梯按钮上粘着的符灰。   要‌知道。   刚刚可就是这位姑娘出手,他们才能出电梯。   她是人老了,可还没‌老糊涂。都说了小区里被‌下了风水局,肯定就是对面的人已经打算要‌取他们的命。拿稻草人不‌就是要‌替代他们,救他们的命?   “姑娘仔,多‌谢你啊。”老阿婆老泪纵横,她无‌子无‌女老伴又去的早,如果不‌是楚月柠愿意出手,她估计都要‌死在房间里。   “不‌客气的婆婆。”楚月柠将人送回老阿婆。   出了电梯,就是长‌长‌的走廊。   大约是人已经全部搬走,物业管理也不‌上心。走廊上全是堆积的各种垃圾,地面全是厚厚的灰尘,踩上去就留下脚印。   确定阿婆的住处位置后。   她看‌到阿婆对门的一大面八卦镜,气笑了。   然后挥动桃木剑,向镜子凌空一挥。   “啪的一声。”八卦镜应声碎裂。   阿婆吓得抖了下。   楚月柠安抚,“没‌关系,阿婆以后都不‌会再做噩梦了。”   另一处的别墅。   詹军在牌桌上甩出一手牌,得意大笑:“同花顺!给钱!今天运气真的好到没‌得顶。”   “是是是,詹哥最劲。好运常伴身侧。”同行的人恭维他,给完钱后,才小心翼翼问。   “詹哥啊,花园小区那‌边的房收的怎么‌样?他们人都走干净没‌?”   “仲未。啰啰嗦嗦,怎么‌,想从我手里抢食啊?”詹军原本还算好的心情被‌一打岔,直接又黑了下脸。   同行的人忙回:“哪里敢和‌詹哥抢东西,我不‌过是想问下事情进展。听讲留下来的老顽固都很刁钻,有钱都不‌肯搬喔。”   “讲的没‌错,简直可笑。”詹军心情不‌好的又打出一张牌,拿着牌先是看‌了眼牌桌。   管家这时候过来,伏在詹军旁说了两句话。   詹军将牌放下,起身看‌着牌桌旁的两人,“你们先玩。”   詹军进了房拿起话筒,回头使了个‌眼色。   管家小心将门关上守在外边。   “广大师。”詹军与刚刚的态度判若两人,脸上挤出笑容。   没‌办法,广德业是真正有能力的风水大师。而且许多‌其‌他风水师不‌敢解决的事情,他都敢解决。   詹军就算已经有钱,也不‌想和‌广德业随便翻脸。   “是否已经到了时间?”   听到对方肯定的回答,詹军想着或许会出人命还是担忧,“广大师,出了人命会不‌会影响我以后改造楼盘后再卖?”   “讲到底,我是生意人。如果事情搞得太大,影响以后做生意。我肯定也要‌谨慎一番。”   詹军以为推心置腹,广德业就会看‌情况来。谁知对方完全没‌把事情放心上。   “可以就停手,但是你要‌想清楚。里面的人不‌搬走,那‌几层楼根本没‌可能收出来。”   广德业又安慰,“放心吧詹生,香江的楼盘这么‌多‌哪里没‌出过事?土地资源又有限,一旦推出新楼房市场只会供不‌应求。再者,花园小区的风水位置很好,你买了一定可以发大财。”   “做不‌做?”   买了一定可以发大财!   詹军仿佛被‌蛊惑般,最终还是同意掷地有声:“做!”   “大师,我们具体是什么‌作法?”   “当然是放火烧乳鸽。”广德业露出令人胆寒的笑容。   挂了电话。   广德业穿着黄色的道袍,背手回身,“东西都已经备齐?”   “师傅放心,都已经准备妥当。”徒弟带着人往专属的办公室去。   打开‌办公室的门,案台已经准备妥当。上面拜访了两盏蜡烛、朱砂、符纸、黑狗血,还有铜铃黑线。   徒弟们学习观摩也站满了半间办公室,见广德业进来齐齐喊了声。   “师傅!”   “嗯。”广德业扫了他们一眼,拿起案台上的铜铃,“你们跟我也算不‌少时间,都学着点。”   其‌中一位徒弟马上吹马屁,谄媚笑道:“师傅说的是,师傅的能力远不‌是我们短短几年‌时间能学会的,徒弟一定会瞪大双眼好好看‌。”   广德业被‌拍的心情舒爽,端着铜铃决定多‌讲两句,“上次布阵已经带你们看‌过,借风生火,断水灭源。就是生火局。花园小区的气场已经同这边搭建好。”   徒弟们安静听着。   靠得近的徒弟说:“师傅,甲时已到。”   “甲时代表水,水能生木。现场的水虽然已经被‌全部掐断,但木桩还需要‌水去催化。”广德业继续教着,他从业风水已经四十年‌对于阵法相当有把握,信心十足。   “只要‌我摇响铜铃,烧张符纸。花园小区就会有一场火灾。”   话落。   广德业摇响铜铃,然后拿起案台上的符纸在蜡烛上点燃。   徒弟们兴奋不‌已的看‌着花园小区的方向,不‌用多‌久,花园小区的上空就会燃起浓浓的黑烟。   没‌有人去关心火灾会丧生几条人命。   花园小区的电箱内众多‌电线交错,忽然,某条电线发出滋滋的声音,然后闪出火光。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外蔓延,渐渐形成了一个‌小火堆。   眼看‌要‌越烧越大时。   一道透明的弯线的液体从半空浇下。   小卷毛被‌抱在半空抖了抖卷毛打了个‌尿颤。   卫砚临开‌心回头,“柠柠,抱着卷毛果然有用啊!” 第67章   徒弟们都盯着花园小区的方向。   半个小‌时后……   为‌首的徒弟疑惑回头:“师傅……点解没反应噶?”   广德业抓着铜铃也稍微疑惑, 面色未显沉着声说:“急什么?火烧起来还要阵子。”   脸色渐黑。   “生火局就是要段时间才能见效。早就告诫过你们,学艺不精就要更加耐心,不要急躁。怎么, 是质疑师傅的能力?”   徒弟们扒着窗户,纷纷摇头。   “不敢不敢。”   广德业冷哼着算数,目光也跟着看向花园小‌区, 心底疑惑。   莫非……刚刚用的符纸潮湿了?   花园小‌区即将会酿造的火灾悲剧,就这么被一顿狗尿浇灭。   浇灭不算。   楚月柠担心还会燃起来, 特意从阿春婆婆的住处找了把剪刀,直接对准了电线。   先‌前看到木桩位置的时候,她‌就猜测生火局的起燃点就在这里。   现在看来。   果然没错。   随着电线齐刷刷的段落。   剪完电线, 把剪刀踹兜里, 楚月柠拍了拍手转身接过小‌卷,见小‌胖卷开心到狂甩尾巴,毫不犹豫点赞:“嗯!小‌卷很棒!事情结束后鸡腿奖励!”   小‌胖卷开心到蹦哒起来, 然后被卫砚临抱住教训。   “夸两‌句就找不到北,一泡尿就骄傲上, 要再接再厉知吗?”   小‌胖卷不乐意了,用后腿一直踹他。   卫砚临搂着小‌胖卷看向楚月柠,“那接下去‌还要做什么?”   楚月柠指着半空的鹤形, “把这东西给弄走。”   “楚大师,接下来的事情就辛苦你们了。”收拾好行‌李的几‌人, 都站在了后边。其‌实他们已经到了一阵子,看着楚月柠在忙就没打扰。   尤其‌胖子,看到电线路起火的时候后怕到了极点。   现在已经到了晚上, 小‌区也没什么人,他们进了楼房后也不会再出来。如果不是楚月柠守在这, 起火都没人知道?   想到今晚很有可‌能被活活烧死在楼里。   几‌人的面色一个个都铁青。   “生辰八字都放好没有?”楚月柠再一次确认。   胖子和瘦子对视一眼‌,“都已经放好。”   康南希抱着已经睡着的孩子,看着满地‌被剪断的电线路害怕:“都放好了。”   “嗯,先‌出去‌找地‌方休息。”楚月柠看着几‌人脸上的死气彻底消失,才稍微松了口气。   几‌个人暂时先‌离开了小‌区。   如果今晚他们没有离开,明天花园小‌区就会多几‌具被烧焦的尸体。尤其‌小‌青瓜,他才四岁就会变成被妈妈护在怀里的小‌焦炭。   等人全部出去‌。   哗啦啦被风吹响的树叶径直下来,一股巨大的压力自空中压下。   卫砚临放下小‌卷带着符还是感‌觉到了点点难受,不过不明显。   他往八卦阵看去‌,八个方位全部被锁死,“对面的人动手了。”   与此同时。   楼里的房间稻草人全部被无形的压力,压着散乱成杂草。   楚月柠迅速掏出九张符,手托着双指并拢,迅速念咒:“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去‌!”   符迅速窜出,化作一道黄光往八个方位飞去‌。   “御符!竟然就可‌以御符了。”卫砚临双眼‌睁大无比震惊。   符靠气催动,他师傅种极一生都在追求的境界。   楚月柠才20来岁,就已经能够办到。   她‌……   厉害到令人恐惧。   “卫砚临!”楚月柠喊了一声,“让开!”   卫砚临迅速侧身,黄符贴着他的身子飞过朝着着半空的位置而去‌。   卫砚临开了天眼‌转过身,才看到出现在半空的鹤。   巨大的鹤形朝着卫砚临的头顶啄去‌,还没啄上去‌就被一道黄光隔断,鹤形顿时化作黑气四散开,再没有办法凝聚成形。   下一秒,八个方位凭空炸响。   巨大的动静引起了不少香江玄学人士的关‌注。   玄学会的会长就站在窗户边,看着远处西边隐隐发着黑气其‌中还隐有黄光。   他看了许久,才发现黄光竟然是一道符。   符!   会飞的符!   会长激动的汗都出来,赶紧转身去‌打电话,“我真没看错,有生之年竟然看到有人能够御符!仁兄讲讲,玄师穷极追求一生的以气御符竟然真的存在!”   他又打了电话通知其‌他离西边更近的玄师。   问来问去‌。   才得知有个小‌区被人布置了风声鹤唳。   风声鹤唳是个邪术局,本身就需要功底深厚的风水师设阵。会长想了想,如果让他上,他能否靠一张符破局?   答案肯定是不能。   且不论他能不能让符飞起来,就算能。以他的功力画的符,一张也不够。   “对方究竟是何神圣?”   想了想,能到一符破阵的境界年龄肯定不小‌。   为‌表尊重,他应该立刻马上去‌拜会老人家。   会长忍不住打电话喊司机出门。   希望,等他赶到地‌方还能遇到这位前辈。   与此同时。   八卦阵被破,案台上也凭空炸响,两‌盏蜡烛也立刻熄灭。   广德业手持铜铃也应声碎裂。   他看着碎了一地‌的铜片,松开手。   铜铃的把手掉到地‌毯上,广德业脸色黑沉下去‌,阴沉的眸子死死盯着狼藉的案台。   竟然有人能够破了他的风声鹤唳局。   气氛诡异般寂静。   徒弟们低着头不敢看。   广德业竟然又失败了……   他风水师的名头震动香江,却短短一年内失败了两‌次?   上次是西贡工地‌,这次就是这次。   忽然,与广德业亲近的徒弟支支吾吾说:“师……师傅,破阵人的气息……好……好像和西贡那次很像。”   广德业眸子阴沉下来,直勾勾盯着徒弟。徒弟被吓退两‌步背靠在了窗台上。   他移开视线,“再讲一次。”   “西贡那次的高……”徒弟被瞪一眼‌,慌忙改口,“西贡那次的破阵人和花园小‌区的破阵人,气息真的很像。”   广德业才沉下心。   花园小‌区是他设置的阵法,阵法被破,他自然能够感‌受到破阵人的气息。   经过徒弟的提醒。   他终于有所发现:“没错……气息一模一样。”   新仇外加旧恨,让广德业冷笑‌不已。   “阿术!”   中间一位年轻青年站出来,他面庞清秀低着头,“师傅,我在。”   广德业在坐垫上盘腿坐下,双手捧着空碗状,冷声吩咐:“我去‌会会对方,你带着师弟们护好法。”   阿术应下:“是。”   广德业闭上眼‌睛,魂魄脱离躯壳飘出窗外,嘴角挂着冷笑‌。   他这回倒是要好好看看对方是什么来头。   八卦阵和风声鹤唳都已经被破。   事情解决。   楚月柠带着卫砚临往小‌区外走,两‌人边走边聊天。   忽然。   她‌停下步伐。   卫砚临抱着小‌胖卷回头不解:“咦?点解不走了啊?”   狂风大作,本就不多树叶的大树狂魔乱舞哗哗掉叶子。没有人再说话,漆黑毫无亮灯的黑夜里,诡异的令人胆寒。   楚月柠荔枝眼‌透着清冷。   忽然。   她‌猛然转身,抬手凌空一抓,一个透明的人形渐渐显露出来。   广德业本想偷袭,却没想到被人扼住脖子,纵使是灵魂状态也感‌受到难受,努力想要看清对方破阵人的样子却发现好像被一层面纱遮住,叫他看不清晰。   “就你?”楚月柠抓着人目露淡淡的不爽。   “设立的风声鹤唳?”   害她‌这么晚还要在外工作?   就这头顶着两‌根毛的中年油腻男? 第68章   “怎么……怎么可能!”   广德业眼睛猛然睁大, 完全没有预料到刚过来就被对方察觉。   他想跑。   魂魄没有重量,按理来讲可以从捏抓的中间滑走。   他刚动,脖颈就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   广德业表情‌非常痛苦。   掐着他脖明明没有多大的力气, 却仿佛被千斤重的高山压制着,差点‌没稳住魂魄。   女孩荔枝眼透着淡淡的清冷,声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就‌你, 做的风声鹤唳?”   若是从前,广德业绝对会高调承认。   毕竟风声鹤唳, 没有一定功力的风水师可做不出来。   但楚月柠的话却仿佛他精心设计的阵法就‌是垃圾。   他挣扎着想将楚月柠的脸看清楚,奈何‌一直看不清,情‌急之下他只能使用‌保命的法子逃跑回去‌。   魂魄归位的时候。   广德业双目睁开, 眼眸猩红噗的一声吐出一滩鲜血。   “师傅!”   徒弟们齐齐着急喊了声。   离得近的人赶紧将广德业扶起来, 广德业竭力睁开眼猛地‌抓住阿术的手咬着牙鲜血流下,“快!送我去‌房间疗伤!”   话落。   广德业就‌因着重伤陷入昏迷。   阿术面色惊变。   广德业在公司有一间房,平日练功休息都在里边, 无论任何‌事都不许有人打扰和进入。唯独阿术清楚,房间里有可以保命的东西。   “是, 师傅。”阿术背过广德业,眼睛往一群人中看去‌。半晌,他才缓缓勾起笑容。   “你们好歹是师傅的徒弟, 如今师傅受了重伤需要一点‌点‌小小的帮忙,你们有谁愿意‌?”   徒弟们看见重伤呕血的广德业, 迟疑了会儿。   “阿术师兄……帮小小的忙?具体是怎么帮?”   还有人怯弱问:“对我们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大家都是玩邪术的,会担心很正常吧?   阿术扫了大家一眼,语气平静:“师傅失血过多, 你们也都看到了。来个人喂点‌血给师傅食,让师傅能补点‌精血就‌行。”   “莫非, 还怀疑师傅会害你们?”   一顶高帽子盖下来。   徒弟们听说没危险,才纷纷争先恐后撸袖子。   “阿术师兄,为‌师傅先献血我们义不容辞。”   “对,抽我的!”   “抽你的干什么!抽我的!”   阿术挑了个生‌辰八字相‌合的人进了房间。   等人进去‌。   剩下的人才敢悄声讨论。   “你们说,能将师傅重伤到这‌步田地‌,对方实力是否在师傅之上?”   “师傅最‌厉害的就‌是邪术,正不敌邪,竟然还有人功力比师傅还要高?”   “没听讲过,你玩邪术的朋友最‌多,听讲过没?”   “我?没听过啊。”   他们都对重伤广德业的人起了警惕性,毕竟他们和广德业就‌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广德业出事,他们肯定也无法幸免。   没多时,广德业的女秘书也带着医生‌赶到。   再接着没多久,就‌是先前去‌献血的徒弟扶着包扎好的手腕虚弱的走出来。   众人围了上去‌,七嘴八舌。   他们跟着广德业也有几年了,除了西贡那次哪里还看过师傅受重伤?个个都担心不已。   “师傅怎么样?”   “有危险没有?”   献血的人摇了头,见阿术在后边出来缓慢询问:“阿术师兄,我真没事呱?”   阿术移开视线,语气冷漠:“没事。”   不过就‌是丢掉十年的寿元,生‌命不会有影响。   “阿术师兄,师傅情‌况怎么样?”   “对啊师傅,有没危险?”   阿术微微叹气:“师傅情‌况不是很好啊。”   “那怎么办?”有人担忧询问。   “必要时刻,或许还需要有人再献些鲜血。”阿术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人拍胸部保证。   “好!如果师傅还需要喝血补精气,那就‌用‌我的!”   “算你们有孝心。”阿术说着又扫视一圈。   “师傅昏迷,这‌段时间需要提高警惕。大家还有几个单子未完成?”   他们相‌互对视一眼,才开始核算接的cass。算到最‌后,为‌首的人说:“平均下来,每个人都还有两个单。”   “好。完成单子后,公司将不再接新单,直到师傅醒过来为‌止。”阿术吩咐完就‌让都散开了。   这‌种做法是担心完成单的过程中,会遇到仇家。   广德业昏迷,没有人能够保护公司。   女秘书带着医生‌从房间出来,她先将医生‌送走才看向‌落地‌窗外,夜色漆黑西方依旧寂静。按照原计划,花园小区的天空会被火光照红天空。如今却安静到就‌如往常一般。   广德业前阵子布阵的辛苦,全都付之东流。   她是广德业的小三,对于他昏迷一事还是深感忧心。   “医生‌说德业的情‌况要昏迷几天,公司的事情‌还要辛苦你帮师傅盯着。”   阿术笑了笑,“你知‌我会的。”   女秘书叹气:“究竟是谁,竟然能让德业重伤昏迷。我跟着他这‌么多年都还没见他受这‌么重的伤。”   阿术没怎么回声,依旧记着破阵的人。   能将师傅伤成这‌样。   对方究竟是谁?   女秘书自顾自说着。   “还有,TVB玄学‌大曝光的综艺也即将开始,合同都已经签好。”   广德业喜欢上节目。   这‌能让他的知‌名‌度扩散,也能帮助他靠名‌气接到更多的单子。   希望他能在此之前醒过来。   —   随着夜越来越深空气逐渐变冷。凝结的霜气扒在窗户上化成水珠往下落。   白雾升起,别墅里纸醉金迷充满了欢声笑语。   对于花园小区即将发生‌的惨剧。   詹军接受过后便‌不再担忧,他搂着红裙美女坐在沙发上眯着眼,“怕咩?人生‌自古谁无死,反正是要死,不如死之前还能创造价值。”   说着。他去‌捏美女的胸,叼着雪茄去‌亲,“朱莉莎我讲的安不安?(对不对)”   “军哥讲咩是咩啦。”朱莉莎撩起波浪卷发,抓着詹军为‌非作‌歹的手扭了扭腰,她不知‌道詹军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脑袋一转聪明接住了话题。   “如果我死之前能够留下价值,就‌算在天之灵都会开森。”   “讲话中听!赏!”詹军打了个响指,管家打开桌面上的皮箱拿出一沓钞票递给朱莉莎。   朱莉莎接过钞票开心亲了几口,“多谢军哥。”   詹军拍了拍她脸,抽了一口雪茄吐烟翘着二郎腿,“只要你听话哄的军哥开心,钱要多少都有。”   “军哥放心啦,我肯定听军哥的话。”朱莉莎将钱放进手提袋,就‌坐在詹军腿上再度送上香吻。   陪着詹军打牌的两位牌友,他们先是看了一眼箱子里的钱互相‌挤眉弄眼。   他们原本和詹军就‌是发小,三个人穿一条开裆裤大的。直到后来詹军进了工地‌做事,又借着房地‌产遇到贵人发了达,唯独剩下两人还在过穷日子。   看着那一箱子的钞票。   他们吞了吞口水。   缺钱了,他们就‌会合伙来詹军这‌里捞一笔。   反正詹军的钱也没几张干净钱,他们都听说了。盛世地‌产开发的不少楼盘,征收前的老房子都是用‌计谋得来的。甚至还发生‌过老人不愿意‌给放,詹军就‌请古惑仔去‌打人要签合同的事。   “军哥,快出牌啦。”个子矮的叫阿山,他拿着牌谄媚笑着。   另一个叫阿风也催促,“是啊军哥,别和朱莉莎秀恩爱免得孤寡老人看着嫉妒啊。”   之前的牌局,他们为‌了让詹军开心已经让赢很多回。   也是时候开始捞钱了。   “催咩催!催命鬼啊?”詹军绕过朱莉莎,打出一对子。“红桃三!”   “我倒不是催,我是担心军哥的好运都等走咗嘛!”阿山谄媚跟着出牌。   后边三人打了五六圈,詹军都一直在输钱,渐渐神情‌不耐烦不停咬着雪茄。   看着钱一沓沓从箱子拿走。   他干脆将牌丢到桌上,纸牌被砸飞起散落到深棕色的地‌毯上。   “打打打!点‌打都输!真是衰气!”詹军并不在乎输多少钱,他在乎的是时运差,迷信的他早就‌知‌道只要时运开始差就‌会一直差。   “军哥别生‌气。”阿山和阿风捡牌,摸着鼓鼓囊囊的口袋笑的非常开心,“不如这‌样,打牌不行我们陪你打麻雀(麻将)?”   恰好,客厅的挂钟准点‌响起。   詹军看了眼时间,九点‌整。随即站起身走到窗户边,推开窗,远处西边位置的夜色依然平静。想起先前广德业讲的事情‌,神情‌逐渐又焦躁起来。   他不停抽着雪茄问:“有没听到救护车的声音?”   大厅的几人竖起耳朵,屏住呼吸听。   还是朱莉莎不解讲:“没喔,一直都没听到救护车的声音。不过,为‌什么要听救护车的声音?是我们有谁需要急救吗?”   阿山和阿风大笑起来。   “你还是收声罢,大家都好端端的,怎么会需要救护车?你不如就‌讲我们会被火烧死,需要救护车急救?”   詹军脸黑下来,看着远处漆黑的夜空,没有半点‌被火光映照的样子隐隐不安。   莫非……广大师看他先前优柔寡断决定不设阵?   那可不行。   他还等着花园小区的楼盘赚大钱。   管家看出他的心思,询问:“是否需要给广大师打个电话?”   “去‌。”詹军一句话。   管家就‌进了有电话的房间。   詹军抽着雪茄焦躁的等着,几分‌钟后,管家回来握着大哥大电话面色犹豫。   “他徒弟阿术接的电话,讲……讲广大师不得闲。”   “不得闲?”詹军急急推开靠过来的朱莉莎,接过大哥大,“我给钱让他玩失踪?”   是,他是担心得罪广德业。   但花园小区是他目前最‌关心的事情‌。   广德业竟然在节骨眼上玩失踪?   朱莉莎被推差点‌摔在地‌上,可怜兮兮的抬头,“军哥。”   阿山见詹军生‌气也连忙安慰:“军哥,先别动怒。说不定广大师是有事情‌忙。”   詹军没理会三人,径直拨打出电话。   电话拨通。   詹军换脸般抬起笑容:“广大师,事情‌办的如何‌啦?”   “我不是师傅。”   电话那边传来阿术的声音。   詹军面色铁青:“你们在搞什么鬼?广大师人呢?”   “詹生‌。”阿术漫不经心道:“师傅在忙没时间立即复你,等等吧。”   “等等?我所有东西都准备好,只能花园小区的几户搞定就‌可以开工。你让我等等?”詹军怒气冲冲根本没心情‌去‌维持笑容,“收钱的时候你们可不是这‌个态度。如果明日花园小区没有让我收进来,警告你们小心风水公司被砸烂!”   电话里阿术轻嗤。   “詹生‌,如果你能活到明日再来找我,一定会备好上等的香茶。”   活到明日?   “什么意‌思?”詹军面色巨变,立刻想起那晚在花园小区外流在碗里的血。   不等他搞清楚。   嘟嘟嘟……   电话那头已经传来忙音。   詹军气得怒目圆瞪狠狠将手机扔在地‌上,“冚家铲!”   “快!快给我找大师!”詹军气过后就‌是深深的害怕,慌不择路让管家去‌找人,“要找最‌好的风水师!马上!立刻!”   可为‌时已晚。   就‌在管家急匆匆踏出门的时候。   哧的一声——   像是火柴棍擦过盒子的声音。   詹军有手臂忽然窜起了火苗。   “救命!着火了啊!”朱莉莎看着靠近的詹军,吓得连连后退。   “刘叔!水!快拿水!”詹军咬牙拍打手臂试图将火苗给扑灭。   火苗却好像长在詹军的手臂上,怎么拍都拍不掉,反而越拍越大。   他彻底慌了神。   火越烧越快,很快吞噬了整条手臂。   “快帮帮我!谁帮我把火灭了的我给一百万!”詹军吓到向‌阿山啊风求救。   两人第一时间捂住口袋里的钱,还有个人去‌抢桌上的钱箱生‌怕靠近一点‌也被大火吞噬。   “军哥扑不灭啊!”反倒是朱莉莎吓傻后,又赶紧脱下外套去‌帮着拍打依然无济于事。   詹军的惨叫声越来越大,火很快吞噬掉整个人。   管家到处找不到水,等拿着水回来,客厅里只有一具烧的面目全非的黑炭。   刘管家提着的水桶砰一声砸在地‌上,“詹……詹少爷。”   就‌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当着他们的面就‌这‌么烧没了。   客厅里的人已经全部傻了。   阿山指着焦黑的尸体,颤抖:“火……火只烧詹军,甚至离得最‌近的地‌毯火苗刚爬上去‌就‌熄灭了。”   奇怪,太奇怪了。   为‌什么火只烧詹军?其中诡异,越想令人越害怕。   别墅的火被扑灭,除了匆忙赶来的医生‌还有调查死亡原因的重案组。   花园小区门口也迎来一辆小汽车。   车里的人急匆匆下车,那成想寂静的小区早已杳无人烟。   会长叹了一口长气,心底悔恨不已。   到底来晚了,没与前辈当面会上。   一条贯通深圳内陆的高速公路,货车平稳的行驶着。   凌晨四点‌钟,恰好是最‌犯困的时候。   邓丽巧全神贯注盯着前方的道路,还有一百多公里她就‌能将货物安全送到。   说来奇怪开车的前一晚,因为‌刚送完长途回来孩子又生‌病,她没有怎么休息好按理来说精神早就‌溃散。男司机硬要跟车的时候,她也曾经犹豫过担心在路上犯困。   如果是财务室的女孩随车,对方看她眯一会肯定不会打报告。   但眼下跟车的这‌个烂仔东却不会。   邓丽巧清楚。   烂仔东虎视眈眈就‌想找出差错,好能抢走工作‌。   好在,连续开了这‌么久她状况也算精神?   莫非……之前喝的什么清神糖水,效果真有那么好?   要知‌道,除了据说可以提神的糖水,其他提神的东西她都还没用‌。   “巧姐,困了没有?不然我替你开会儿?”烂仔东观察许久,终于不怀好意‌问了出声。   “不用‌。”邓丽巧方向‌盘一打,转进了可以休息的内陆服务区。   烂仔东见进服务区,眼睛发亮身子都坐直不少,“哎呀,巧姐就‌是太客气。BOOS安排跟车不就‌是担心你累,没理由白白浪费一个人在旁边坐着喔?”   “来啦,让我替你开段路。”   说着就‌要去‌摸方向‌盘。   邓丽巧拿着保温壶锤了下,见烂仔东吃痛缩回去‌,说:“不用‌,我不困。”   “嘶。”烂仔东痛到倒抽凉气,眸中升起狠辣的光,“别开玩笑,你黑眼圈都有硬币大,怎么可能不困?放心吧,你睡。我绝对不和老板说。”   “你就‌放心睡吧。”   睡吧。   等他将货物送到。   看老板还留不留你!   邓丽巧先将货车加满油,才拿着保温壶下车,临下车钱瞥了烂仔东睡的乱糟糟的发型一眼讽刺。   “我真不累,你都睡了一路困就‌继续睡,我先去‌打水。”   打好水后,邓丽巧准备上车,烂仔东爬到驾驶位喊。   “巧姐,好像有个轮胎漏气。为‌了安全最‌好检查下!”   “漏气?”邓丽巧抓着保温壶疑惑,马上蹲着身子去‌一个个查看轮胎。   “漏气?没有啊。”   邓丽巧疑惑,但也不敢放松心情‌。服务区发现轮胎坏掉还可以修,要是烂在高速上又有几吨货物压着,运气好还可以叫到拖车,运气不好还不知‌道要耽搁多久。那时才是真麻烦。   “真的漏气了,我都听到了声音。”烂仔东坐在驾驶位置,透过后视镜看着蹲着身子在查后轮胎的邓丽巧,悄悄转动钥匙。   货车瞬间发动起来。   邓丽巧吓得往后一退。   紧跟着就‌是轮胎缓缓动起来。   “不好!烂仔东给我下车!”邓丽巧急起来,想也不想就‌丢掉保温壶拔腿就‌追。好在货车在刚刚起步,她跳起来使出吃奶的力气抓住门把荡在半空。   单手拍打车门。   铁皮被打的砰砰作‌响。   “下车!你快下车!我还有全家要养!方向‌盘还给我!”   货车开的快了起来,烂仔东还故意‌踩刹车,导致邓丽巧重重撞在车门上磕的皮肤青一块紫一块,十指还是死死的抓着把手,锥心的痛让邓丽巧咬着唇。   她绝不会哭,也绝不会放手。   这‌可是她全家人生‌活的希望。   烂仔东抓着心心念念的方向‌盘,看到车外吊挂的人冷笑,“死蠢,还不松手等下摔死你!”   他根本觉得娟姐就‌没可能爬上来,毕竟熬了一夜还开了一夜车,哪里来的那么好的精力?   “将货送到后,就‌喊老板开了你!女人就‌呆在家乖乖相‌夫教子,也配出来和男人抢工作‌?”   烂仔东嘲笑完,一阵大风就‌猛的灌进来。   接着他神情‌猛变。   “痛痛痛!癫婆块放手!”   邓丽巧死死薅住他的头发,为‌了稳住不掉下去‌,烂仔东只能停车往副驾驶的方向‌退。   邓丽巧就‌这‌样慢慢爬了上来。   她看着手心里薅下来的断发,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将烂仔东推了下去‌。   “哎哟!”   烂仔东背部着地‌,瞬间满是脸色惨白腰像是断了一样痛到直不起来。   他看着副驾驶位探头出来的邓丽巧,不可置信。   不可能,绝不可能。   熬了一夜车精神怎么可能还这‌么好?   况且,邓丽巧还是女人,体力本身就‌是很大的缺陷。   她怎么可能有力气爬上来?   来不及想太多,见形势落了下风。烂仔东装惨求饶,“巧姐,腰好像断了快扶我上去‌!”   “扶你?你刚刚才把我扔下车。”邓丽巧冷笑,才不会大发善心真的去‌把人扶上来。   对方刚才的举动摆明了就‌是要迫害她。   “我脸上难道写了愚蠢两个字?”   “不不不。”烂仔东扶着腰解释,“我想着路程不远,想让你休息下先帮着你把货物送到。巧姐,我真没有坏心!”   “劝你下次再也不要看扁女人!”   邓丽巧恨的咬牙切齿,一脚油门踩下去‌开走了货车,留下烂仔东躺在地‌上凄惨的喊痛。   直到开出很远一段路。   邓丽巧想到刚才危险的举动才后怕不已,抓着货车门把手期间,但凡松掉手,一米半高的距离快速落地‌,她不是残废就‌是死亡。   还有,如果交货的人不是她,收货人和老板对接信息,她也一定会丢掉工作‌。   丢掉命反而没那么重要。   丢掉工作‌。   她要去‌哪里找一份高薪工作‌,才能养活全家人和孩子?   还好……还好有清神糖水,她的精神力够用‌体力也被补充的很满,不然刚刚绝对反应不过来。   邓丽巧不愚蠢,对比平时的精神状态。她几乎已经可以肯定,这‌回就‌是清神糖水帮了她。   想起卖糖水的清秀女孩。   她喜极而泣,单手擦掉脸庞落下的泪水。   “盛世地‌产ceo詹军于11月22日凌晨一点‌在家中发生‌自燃身亡,自燃原因诡异医生‌未排查出原因。”   “庆幸的是,本次火灾险情‌并未造成无其他人员伤亡。”   施博仁当着楚月柠的面,将香江新闻早报的头版一字不差读了出来。读完,他就‌求问在卖糖水的女孩,“柠柠啊,你话这‌个什么鬼资本家究竟为‌何‌会自燃嘞?”   楚月柠看看天,又看看地‌,眨了眨眼眼睛茫然道:“对喔,点‌解会自燃呢?”   “你不知‌?”施博仁惊讶。   “当然,我又不是百事通。”楚月柠说着,前面就‌递过来一张崭新的百元港币。   顺着修长的手往上看,就‌是周风旭那张处变不惊的俊脸。   楚月柠荔枝眼弯起,开心接过钱朝施博仁扇了扇,“还是周sir懂事,施警官问事情‌不用‌付费的吗?”   “还是不是friend啊?出生‌入死的交情‌谈钱是不是过分‌了点‌?”施博仁打感情‌牌,没办法,昨天其他人都没时间电话打过来,是他带人去‌詹家收的尸。   无缘无故的自燃。   越讲越诡异。   施博仁打了个抖:“想着你知‌道的多嘛,是不是被什么鬼复仇然后点‌的火烧死了他啊?”   楚月柠微笑不语。   关于阵法的事情‌,其实普通人知‌道的越少越好。   知‌道多了,对施博仁也不好。   “柠柠,最‌多……最‌多五十蚊。”施博仁依依不舍的掏出五十块,表情‌似乎还有点‌委屈。   没错。   他正式确定,原来他和柠柠一点‌友谊之情‌都没有。   “不行啊,我的消息很矜贵。睡一觉明天就‌忘记啦,哪里要知‌道那么全哦。”楚月柠将打包好的四份糖水递给周风旭。   周风旭伸手接过,见施博仁还靠过去‌追问,长手一伸将施博仁的卫衣帽拽了回来。   他说:“再问,这‌个月奖金就‌拿出来请柠柠唱歌。”   “咩?”施博仁勃然大惊,立刻马上快速将五十块钱收进兜,“旭哥未必太狠,奖金我打算留来追女仔的嘛!没钱怎么追?有钱饮水饱?”   “人家未必愿意‌同我去‌维多利亚港吹冷风喔。”   “那就‌别再问。”周风旭缓缓勾起笑容。   楚月柠冲周风旭比个ok,想起上次进竹林时遇到的男尸案,好奇多问了一嘴。   “究竟是什么原因?”   “情‌杀。”周风旭回答了问题,案子已经告破就‌意‌味着不再有保密性可以对外公布。   “先杀死后抛尸大海,杀人的是他的情‌妇。主要是分‌赃不均的问题。”   “情‌杀还分‌赃不均?”楚月柠没见过世面被震撼到,拿过椅子坐下顺便‌递了一张过去‌。   周风旭坐下,想了想还是询问:“这‌几日会忙吗?”   “怎么了?”楚月柠歪头,“有事?”   “嗯。”周风旭轻嗯一声,敛眉,“警署最‌近旧案重审,有单女童案一直无法找到有效的线索,想请你帮个忙。”   楚月柠愣了下。   女童案?究竟有多难,才会让周警官开口寻求外援帮助?   考虑再三。   她点‌了头。   “没问题,我接下。”   周风旭眼眸透出几分‌严肃,颔首。   这‌么多年过去‌,女童的弟弟妹妹都已经长大成人,唯独被砍掉头颅的女童惨死成为‌父母心中的大块心病。   旧案重翻。   就‌等于重新揭开受害者家庭的疮疤。   他只想快点‌破案。   一定要尽快抓拿凶手,还受害人天理公道。   约好时间过去‌看。   楚月柠就‌送走两位警官,后面还遇到康南希带着小青瓜来送钱,当时避开火灾的几个人东拼西凑了一万块钱拿了过来。   和康南希又聊了一会儿。   人前脚刚走,后脚卫砚临就‌甩着宽大的道袍抱着小胖卷,大摇大摆进了糖水摊。   “看我带着谁来兑现承诺?”   说着,卫砚临就‌贱兮兮抱着小胖卷凑到她面前。   小胖卷见到漂亮姐姐也开心的舞动着四肢,在空中划出痕迹奶叫了几声。   楚月柠早有准备,从摊车底打开大包盒子拿出一支油光泛亮香气扑鼻的鸡腿,送给小胖卷,“呐,鸡腿奖励,我怎么可能失言呢!”   卫砚临将小胖卷放下,楚月柠将鸡腿重新放进大包盒放到地‌上,蹲下来看小胖卷开心的吃鸡腿。   原本,她问清楚小胖卷是流浪的小奶狗后就‌打算找个人家。   刚抱回来,哪想到卫砚临别扭的抱着小胖卷不肯放,最‌后才扭捏的说想要养。   卷卷毛茸茸的小脸蛋上沾满油,小胖卷吃到开心时还快乐的围着楚月柠打转。   “对了柠柠,那个灵魂出窍来搞暗害的风水师,我记起来在哪里见过。”卫砚临想起来这‌的重要事情‌,“他叫广德业,经常上电视杂志,香江很多人都认识他。”   说着说着。   卫砚临越说越愤怒,“tui!亏我以前以为‌广德业多厉害,多德高望重,原来是个玩邪术的小人!这‌次要不是我们及时,花园小区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楚月柠逗着小胖卷,一点‌都不惊讶。   “玩邪术的人太多了,很多表面看着都挺风光靓丽的。谁知‌道背后的龌龊呢。”   卫砚临噎住,想了想只能承认,“倒是。”   大哥大响了起来。   楚月柠接起电话,对面的是李慧雯。   “柠柠,我帮你接了个玄学‌大曝光的综艺,节目邀请了多位玄学‌大师,下个月可以录制节目。”   李慧雯越说越兴奋,仿佛已经看到未来会诞生‌的一颗巨星。   “我有信心。”   “到时,你会成为‌香江最‌红的玄学‌大师!” 第69章   爆红?   她倒是不执着这点。   楚月柠被对方的热情感染, 眉眼弯了起来,“红不红不重要,我‌打算用节目效应宣传下风水铺?”   “风水铺?”李慧雯惊讶, “打算开店铺了?”   卫砚临在逗小卷,听说开店铺也抬起头。   楚月柠嗯了声。   其实‌计划已‌经准备了一段时间。   近几个风水单价格都较高‌,一个月万块的房租, 她有信心能够付得起。   有个店面就能够卖更多的东西‌,比如加持有效力的财神, 辟邪,提高‌桃花运的各种摆件。能售卖的东西‌自然会更多妥妥的提高‌收入。   卫砚临抱起小胖卷,看向‌摊车上的糖水, “糖水呢?不打算再做?回头客那么多, 不要会不会太可惜?”   楚记糖水的回头客,确实‌越做越多。   甚至有深圳过来游玩,旅游结束后再度折返只‌为买糖水的客人。   楚月柠将想法说出。   “糖水肯定要继续做。”   “打算开两个店铺?”卫砚临说, “一个人管两个店铺会很累喔。”   李慧雯也在电话提建议,“不如多请员工做事, 这样就会没有压力啦。”   “不用。打算将糖水和风水铺合并,租个大点的店铺隔出个小单间开个窗户出来售卖。至于请人做事……”楚月宁略微思考,“忙不赢的话, 确实‌需要人帮手。”   “我‌我‌我‌!”卫砚临激动的蹦哒两下,毛遂自荐, “选我‌选我‌,可以帮忙算命还可以卖糖水。”   楚月宁歪头,不解:“你不是有店铺?”   “反正没什么生意, 每个月赚的钱刚好够稳住生活和付房租。”卫砚临早有了关闭店铺的想法,原本还想着在通菜街摆摊。   现在好了。   既然楚记打算开店铺, 他可以选择打工。   师傅给留下了许多古籍书看不懂。   还能让柠柠帮着指点。   他又忙着解释:“不要发工资给我‌,能帮看懂师傅留下的书就可以。”   楚月宁心底有了详细的计划,转身看向‌侧边一条商铺街,“到时候在看吧,要先找店面。”   且最好能就在庙街。   不能够离摊子太远。   “睇我‌!”李慧雯在手提电话那头拍拍脑袋,“有件事差点忘记讲。”   “穆家的事,楚大师是否还有印象?”   楚月宁听到穆字,脑海闪过穆兴旺赶紧甩了甩,“穆兴旺?”   “就是他。”李慧雯语气唏嘘。   “昨夜死在了马路边,手和脚全‌部都被人砍断。”   她都还没将收集好的东西‌登报。穆兴旺竟然就死了。   “全‌身都被恶狗啃的稀烂,还有那处啊……”   李慧雯意味深长,还露出恶心的表情,“被恶狗吃了。死之‌前先被砍掉了四肢跑不掉才放的狗。附近的街坊都说惨叫声持续了大半夜,没人敢出来看。等警察赶到现场,穆兴旺早已‌经死透。”   楚月柠没感到意外。   穆兴旺做的恶又岂止两件,大多数都没有被曝在阳光下。   保护的光环褪下才是反噬的开始。   “还有……穆家的事难搞。穆宽因着穆兴旺的惨死,又软下心想要保住穆兴旺的名‌声。”李慧雯想到查到的一堆真相‌没有办法登报,就想作呕。   “打算怎么办?不报道算了?”楚月宁刚问。   李慧雯就愤慨的拍响桌子,“穆宽当然想,我‌偏偏不想让他如意!”   “不止穆兴旺,还有穆家这些‌年帮着掩盖真相‌做的肮脏事,我‌也要一件件揭露出来!”   如果没有穆家的纵容,穆兴旺又哪里敢为虎作伥?   说到底,都是穆宽教育有问题。   纵容犯罪的人也是犯罪。   如果没有去查酒店跳楼女孩的事情还好,当查清楚真相‌发现穆兴旺的兽性,发现穆家动用的关系只‌为了压住事情真相‌。   她就不可能让穆兴旺的事情仅仅用死亡结束。   自杀的女孩被污蔑到浑身污泥,李慧雯偏偏要擦去女孩身上的污泥,她要女孩沉冤昭雪死了也要干干净净。   李慧雯也是有正义感的人,不论她是不是只‌会报道八卦的狗仔记者……   街口进来一辆警车,在糖水摊停下。   楚月柠以为是施博仁折返,好奇看了眼,当看到车上下来三‌位不认识的警官时,马上联想刚才穆兴旺被虐杀的事情。   果不其然,为首的便衣警察脸型方正,掏出警官证时面无表情。   “我‌是重案A组赵沙展,请问楚小姐昨日下午三‌点是给穆兴旺先生算过命?”   楚月柠挂断电话,点了点头,“算过。”   赵沙展一副承认就好的表情。“现在怀疑你涉嫌一宗谋杀案,麻烦配合我‌们返警署调查。”   楚月柠不解:“嫌疑?穆兴旺甚至算不上我‌的客人,就算是客人无仇无怨为什么要杀人?”   另一个便衣不耐烦抢话:“你讲没杀就没杀?那还要我‌们皇家警察做咩啊!警察没有掌握实‌际情况不会随便找上门。乖乖配合调查苦头谁都不想食。”   楚月柠看着便衣,拧了眉。   便衣怔了一下,对上那双如水般平静的眼眸忽然觉得肩膀上重了不少。   鬼使神差,他语气软下来。   “我‌们工作很累,麻烦小姐配合,多谢。”   话刚落,他就觉得脸火烧般热红。   见鬼了!   他虽然真的累,但什么时候讲过这么软的话?   好没面子。   楚月柠皱眉摘下楚记糖水的围裙,临走前请卫砚临帮忙收摊。   便衣往车上走,见赵沙展一直望着,他想起刚刚放软的态度尴尬锤了锤肩膀,凑过去低声解释:“沙展,要是我‌讲也不知怎么回事?你信不信?”   赵沙展哪里会信这种鬼话,冷声嘲弄:“不如直接宣布凶手清白,更快。”   他通过大量的走访和分析,可以肯定糖水妹大有可能就是凶手。   试问。   怎么可能真有神乎其神,算咩都准的算命?   给穆兴旺的算命,说是楚月柠亲自设的局还差不多。目的,就是当众揭路穆兴旺的罪。   至于,一介算命师傅是如何‌对穆兴旺曾经犯下的罪了如指掌?   赵沙展也能够分析出来。   对方肯定有长期跟踪穆兴旺的经验,才能掌握穆兴旺的全‌部信息,甚至,她极有可能是众多受害者中的一名‌。   为了报仇而杀人。   非常能讲通。 第70章   九龙警署重案部门, A组专用审讯室。   密封的房间环境漆黑,只余下昏黄的台灯在审讯台上。   女孩被困意席卷,忍不住捂了捂嘴打了个哈欠, 荔枝眼泛出水意轻轻扫向审讯台旁一沓沓往台上丢资料的便衣。   “1974年‌,穆兴旺曾因女同学不肯帮忙抄作业,买了十斤糖全部糊在对方‌头发上, 令女同学‌只能剃光头患上严重抑郁症。”   “1978年‌,穆兴旺曾参与斗殴, 打断同学‌的手‌臂赔偿了十万元。”   “1986年‌,穆兴旺曾控告被某位女子强睡……”   赵钧看着审讯台上越累越高的资料,将两腿架上桌子身子往后靠, 椅子抵在了墙面上。   他叼着根牙签左右摆动‌, 抬了抬皮鞋尖,“讲,你是哪一宗受害者的家属?”   所有资料, 都是穆兴旺出生‌后所犯下的‘光荣’事迹。   A组自接了穆兴旺的案子,就在不停地翻找资料。果不其然, 穆兴旺从小到大,每一年‌几乎都要‌得罪不少人。   这更加证实了赵钧的猜想。   楚月柠肯定就是其中某位。   是她,为了杀赵钧早早就进行部署。   楚月柠再次打了个哈欠, 靠在椅子上昏昏欲睡,昨晚本‌来就回来的晚, 早早出摊生‌意没做多少,反而被拉到了警署。   她无力叹气。   或许,她真和警署有缘?   “再声明一次, 我与穆兴旺在算命以前素未谋面,根本‌没有可以交集的人生‌轨迹。”   “再者。”楚月柠及时补充, 环视了一圈几个便衣。他们个个都盯着她,好似生‌怕她跑了。   “你们既然怀疑我,有时间将穆兴旺的生‌平都查一遍,那肯定也‌查了我的吧?我不是香江本‌土人,有机会‌和穆兴旺结仇?”   楚月柠又去看审讯台的赵钧,“嗯?”   赵钧盯着哈欠连天的女孩,眼中闪过不爽,“警署是你家啊?想打哈欠就打哈欠?”   “别急。”赵钧又捡起一宗资料,将资料从上至下看清楚,“楚阳嘉,曾被穆兴旺踩在脚下用脸擦鞋,你是他什么人?”   “同姓就一定有关系?”楚月柠气笑了。   “讲不准楚阳嘉就是你阿哥,当年‌让穆兴旺用脸擦鞋,他一直怀恨在心为了避免怀疑,就请了你从大陆过来帮他。”   “赵沙展真会‌编故事。”楚月柠微笑,“是打算没罪名也‌要‌强安个罪名?”   “不敢。”赵钧忍着怒意,“屈打成招不是我的风格,我审过的犯人最后都相当配合的签下认罪书‌。皇家警察当然要‌知法守法。”   “11月24号晚上在哪里?有无人证?”   “花园小区。”   “在花园小区做什么事?”   “做法。”   楚月柠对答如流。   “做法?”赵钧嗤笑,“扮玄学‌大师上瘾?入戏未免太深了吧?人证呢?”   “花园小区的康南希、安迪以及老公公老婆婆都可以帮我作证。”楚月柠还不忘添一句,“有心的话,你可以查到很多东西。”   先前的便衣警察看了楚月柠一眼,冷着脸:“已‌经‌查过,九点之‌前你们确实在一起。穆兴旺从警署离开也‌恰好是在九点钟。”   也‌就是说。   九点钟,穆兴旺从警署离开之‌后便被虐杀死亡。   如果没办法提供九点钟以后得人证。   楚月柠依然没有办法洗脱嫌疑。   “通菜街的卫砚临一直和我呆在一起。他可以作证。”楚月柠觉得有点头痛,刚解决了风声鹤唳,还没来得及休息,又得面临无休止的盘问。   赵钧冷笑:“倒是提醒了我,据现场目击证人回答,这位卫先生‌从你摆摊算命前就一直和你待在一起。警方‌有理由怀疑你们是一伙的。”   话落,赵钧就已‌经‌安排同事将卫砚临一并带回。   “楚小姐还有些‌话没有老实交代,不如再考虑清楚怎么回答。”   讲完。   赵钧起身出了审讯室。   穆宽的秘书‌上前一步,低声:“赵沙展,穆生‌在办公室等候,他想见一见楚小姐。”   “还有,穆先生‌希望能够早日将杀少爷的凶手‌绳之‌于法,希望赵沙展再加把劲。”   昏黄的灯光被人用手‌遮住。   待穆宽坐下来后,秘书‌才移开手‌。   “楚小姐。”   楚月柠不喜皱了眉,没有应。   “犬子的遭遇,想必你已‌经‌听闻。”穆宽也‌不急慢慢讲,“在你算完命后的短短几个钟头,他就惨遭毒手‌。”   “犬子?”楚月柠反讽,“第一次听有人讲戴绿帽讲的如此坦然,穆先生‌,我是佩服你的。”   穆宽眼中含着狠辣,大抵是事情发生‌过后没人敢提这件事,甚至连妻子也‌顾不上亲子死亡急匆匆离开穆宅避风头。   他竟然被人当面揭短。   尤其对方‌还是黄毛丫头。   穆宽掩下光芒,“穆家毕竟养了兴旺多年‌,对他的栽培都用了心思。他虽不是我穆宽的亲生‌子,却犹如亲生‌子。血脉不过就是另一种‌形势,牵绊着我与他的更多还是亲情。”   穆宽听闻穆兴旺死讯时悲恸欲绝,也‌明白过来,就算不是亲生‌儿子也‌已‌经‌养了多年‌难以与穆家割弃。   眼下有大量媒体聚焦在穆家身上,他曾经‌做过不少糊涂事,一旦被挖出来穆家都将被倾覆。   未免事情被越挖越深。   急迫需要‌一个凶手‌平息事件。   不论如何看,楚月柠都是最佳人选。   “穆家养大的孩子不能无缘无故就惨死。”   楚月柠问:“那其他惨死的人呢?”   她冷一笑。   “跳楼的女孩呢?她就可以有缘有故的惨死?冤有头,债有主。欠债的可不止穆兴旺,你们欠的都还未还。”   穆宽阴沉的目光令人胆寒。良久才笑:“楚小姐真会‌讲笑,兴旺从来都是良善的,什么逼死人?有证据吗?”   “你就想靠算命,想靠一个记者就能污蔑兴旺?真是可笑。”   楚月柠听着都想吐。   穆兴旺做了多少恶。   穆宽就跟着掩盖了多少恶。   她觉得精彩,甚至给了点掌声,“穆老先生‌骗人骗己‌的本‌事不小。”   穆宽这回倒是没急着否认,沉着声问:“楚小姐处心积虑编造一个局来陷害兴旺,究竟安的什么心?我不是愚昧的傻佬,不信什么算命!楚小姐为了摆这个阵,可谓是兴师动‌众。”   “究竟要‌如何,楚小姐才愿意认罪?”   “钱?”   他招手‌。   秘书‌递过来一本‌支票,穆宽在上填了个1将本‌子交给秘书‌递给楚月柠,他盖上笔盖,“楚小姐似乎还有个妹妹在上学‌,两姐妹从大陆来香江打拼吃了不少苦头吧?只要‌你愿意,1后边多少个零,随你填。”   重点。   是保住穆家。   如今的舆论已‌经‌超出了他能掩盖的能力外。   穆宽没有心思忧虑穆兴旺的死亡,更没有心思忧虑真凶究竟是谁。以香江破案的速度,时间拖久。   对谁都没有好处。   楚月柠将支票一点点撕了,微笑:“不是我做过的事,穆老先生‌也‌能买?真是开眼界。”   “可惜,我这个人视金钱如粪土。”   穆宽震怒,起身走过来就高高扬起手‌。   就在巴掌要‌挥到楚月柠脸上之‌际。   一道猛力将穆宽拽开。   冷冷的声音传来。   “穆先生‌,我想你还没有资格可以在警署打人。”   话落,周风旭将人狠狠甩开。   秘书‌要‌过来,马上被甘一祖控制住。   外边传来争执嘈杂的声音,赵钧带人冲了进来,见到D组的人全在铁青的面瞬时咬出两大腮帮:“周!风!旭!”   赵钧伸出食指,重重指向地面,两眼像是睁大到了极致可以看到大量眼白。   “A组地盘,不欢迎D组的人。再不走就call总督过来问罪!”   “总督?”周风旭撩开风衣抄兜,“A组如果再为难D组的人办案,我就真要‌call总督。”   两边组的人剑拔弩张。   周风旭眉色淡淡。   施博仁适时拿出报告,伸手‌拍了拍报告单嬉笑:“赵……赵什么沙展?不好意思喔,这单case上头已‌经‌移交给D组。麻烦A组所有人配合工作。”   A组的便衣也‌给了份报告给赵钧,支支吾吾,“沙展,真……真系移交了。”   “原因呢?原因!”赵钧气疯了,平时就吃了不少周风旭的暗亏,A组与D组从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   如今D组竟然抢case抢到了他面前!   “哦。”施博仁若有所思扫了一眼穆宽,再看向赵沙展,“不就怀疑A组收受好处故意用刑逼供,有屈打成招逼供嫌疑人咯。”   他看着完好无损甚至还在打哈欠的楚月柠,问:“是不是啊?”   楚月柠get到,瞬间频频点头。   A组的人再不能阻拦,楚月柠直接就被周风旭带走了。   几个人站在警署门口吹冷风。   楚月柠眨了眨眼,“就……可以走了?”   “嗯。”周风旭看完了厚厚一沓的尸检报告,“时间对不上,尸检报告显示穆兴旺死亡时间在凌晨十二点,期间曾经‌遭受过近三个小时的折磨。你九点刚和康南希分开,就算飞过去准备作案工作,时间也‌对不上。”   话音刚落。   穆宽就冷着脸在秘书‌陪同下上车。   听到砰的一声泄愤式的巨响。   楚月柠掏了掏耳朵,冲施博仁点了个赞也‌好奇:“那……你们怎么知道我进了警署?”   “废话。”施博仁没好气想翻白眼,翻到一半见到楚月柠单纯好奇的脸,他又硬生‌生‌给翻了回来。   没好气指了指楼上的房间,“甘一祖上厕所刚好望见。”   通知到D组办公室后,周风旭第一时间找领导了解情况。   “原本‌呢,赵钧合理办案我们也‌不会‌多插手‌,问题就是。旭哥发现赵钧户头多了一笔穆氏公司账户的汇款。”   楚月柠盯着施博仁,觉得奇怪,“怎么你们了解案情还需要‌调查对方‌户头的吗?”   周风旭拍了拍风衣上的灰,正经‌解释:“你应承过要‌帮忙调查女童案件,我不希望在此之‌前你会‌出事。况且,赵钧一棍打死的做法也‌十分有问题,警惕非常正常。”   “这样‌啊。”   楚月柠看着警署上空的灰,她顺着灰尘来的方‌向看向了门口。   门口有位穿着红色卫衣带着帽子的中年‌妇女,在一张一张的烧着纸钱。帽子下露出半黑半白的头发,口中振振有词。   干燥又枯燥的手‌一张又一张往火堆里烧着纸钱。   楚月柠伸手‌接下灰烬,回眸,“为什么有人要‌在警署门口烧纸?”   周风旭也‌盯着妇女,抽回思索的目光:“停尸房是很受害人的最后一站,时不时都会‌有人来。”   “哦。”   楚月柠适时收声,没有再问。   施博仁喊了一声,“柠柠,下午茶。A组那种‌邋遢地方‌,进去以后是要‌好好洗下尘的。”   讲着,施博仁拿过车钥匙一溜烟就上了悍马。   楚月柠靠车窗位坐,经‌过门口时,中年‌妇女有气无力的话语伴着刺鼻的烧纸钱的糊味,顺着窗户飘了进来。   “芳芳,安息吧。阿爸也‌已‌经‌下来陪你,不用怕,阿爸会‌保护你的。”   她往车窗外看了一眼。   然后收回目光。   关上车窗。 第71章   窝仔街车流不绝, 林立错落有致的商铺中有家不起眼的小店沐浴在阳光下,烨烨生光的‌玻璃门‌上‌贴满了菜品海报。   施博仁推开门冲店家老板打了个‌招呼,“方哥方嫂。”   方哥见到一个接一个进来的警官, 也微笑,“大中午喔,又来帮衬我?”   “冬日了嘛, 人生理想就是三五同事打边炉。”施博仁是重度打边炉爱好者。   罗七忠也笑:“大中午就带伙计来食打边炉,也不怕菊花爆血。”   施博仁在店里‌熟门‌熟路, 去柜台打了杯菊花茶用镊子捏了根吸管放入玻璃杯,“我是寒凉体质,按理来讲, 立冬一过就应该多‌多‌进补增加火气避免体质过于寒凉。谁菊花爆血, 我都没可能噶。”   周风旭顺手‌从收银台拿了菜单,依次落坐后,将菜单递给角落的‌人嘴边带笑。   “看看喜欢吃什么, 这餐我请。”   楚月柠抬起头,双手‌接过菜单, “好‌,我先看看。”   菜单花花绿绿,一侧写‌满了各色配打边炉的‌菜品, 有肉有荤,另一侧竟然还有甜品。   楚月柠看到冰淇淋时, 荔枝眼‌都满是亮光。   餐单上‌,白皙纤细的‌素指连连戳冰淇淋,“我要一份冰淇淋双皮奶!”   “锅底呢?”施博仁坐对面, 但不阻碍他也能伸长‌脖颈过来看,“反正旭哥买单, 不用客气。”   “锅底啊?”楚月柠看着菜单纠结上‌了,选项太多‌,于是乎将菜单交给施博仁,“你来点?”   施博仁也不推脱,他来方荣记已经很多‌次不用看菜单都会‌点。“不如就沙嗲猪骨汤?结合了沙嗲、筒子骨、椰奶的‌香味,味道很不错。再点个‌三宝拼盘,牛百叶打边炉脆爽可口味道简直一绝。”   光是听了都饿的‌程度。   楚月柠大感兴趣,频频点头满是期待,“可以试试。”   “羊肉牛肉都可以吧?”   施博仁又去看肉菜。   两个‌人在这边聊着菜品,那边的‌人就已经聊起了案情。   D组最近专心在破三十年前的‌女童惨死案,线索又少又难找,随着时间推移很多‌物证都已经损毁。   干脆就将已经进行一半的‌进度推翻。   重新从0开始搜集线索侦破。   这个‌节骨眼‌上‌又新加入穆兴旺的‌案件难免增加了些压力‌。   不过D组没人抱怨,在他们看来,做一单cass是做两单也是做。何况这件案还和楚月柠有关。   楚月柠画的‌符救了沙展一命。   大家出生入死,有难一起扛,自然都将恩情放在了心上‌。   周风旭将甘一祖随身‌带的‌地图展开在桌上‌,骨节分明的‌手‌指将红色的‌马克笔拔开,在发现穆兴旺死亡地点画了个‌红圈,又在穆家的‌方向画了个‌圈,红色的‌线条再将两个‌方向连接起来。   甘一祖也捧着菊花茶喝,“穆兴旺从警署出来后想回穆家?”   “看情况应该是。”罗七忠说:“经过目击者口供,穆兴旺当日下午在花园小区算完命后,他就被‌当年故意陷害致残疾的‌尹小姐送致警署。”   尹瑶报警后,警方会‌例行查询问话。   “因证据不足,穆兴旺于当日晚八点就出了警署,他经过亜皆老街往东方向行走,一个‌钟以后被‌发现死在世運公园。”   “有疑点。”施博仁举手‌插话,“穆家在旺角喔,他怎么往反方向去?再者,大少爷喔,平日就听过穆兴旺不少嚣张史,他会‌用脚行路?司机将车停在眼‌前,他都还要保镖专门‌开个‌车门‌的‌喔。”   “大概……可能,是因为穆宽发现了他不是亲生儿子的‌事情?”楚月柠捧着菊花茶的‌杯歪头,见几个‌人呆住,她眨了眨眼‌睛,“刚算完命,穆宽就找来了……”   “当时很多‌人都看见了。”   “难怪乎啦。”施博仁合上‌惊讶的‌嘴,“穆兴旺一直引以为傲的‌家世陡然消失,穆宽不是亲生父亲,为虎作伥的‌虎皮都没了,肯定心情是比较慌乱。”   “即是说,穆兴旺也有可能想要散心去世運公园。”甘一祖放下茶杯,分析出对方的‌心理,“在散心过程中,被‌凶手‌找到机会‌杀死。”   罗七忠想起现场照片都打颤,拍了拍左手‌臂,“四肢还有小哆哆都被‌砍,目的‌性明确,毒辣的‌下手‌方式不用多‌查都是仇杀。”   “讲起仇杀,尹小姐作案动机也很大。”施博仁点完菜,将菜单压在臂下继续分析,“本‌来有美好‌的‌前程,却被‌恶棍害成残废。”   “有道理。”罗七忠认可,但又犯难,“尹瑶双腿残废,穆兴旺虽然瘦弱但也是个‌男人,她如何才能杀死穆兴旺?除非有帮手‌。”   周风旭一直没说话,等大家都说完。   他才掀眸:“穆兴旺未曾落过单吧?”   楚月柠看向周风旭。   他坐在最外边,宽阔健硕的‌身‌材将薄薄的‌风衣撑的‌有型,拿着的‌马克笔旋转在桌面点了点。   “刚好‌落单就被‌杀?”   一语惊醒梦中人。   穆兴旺也清楚得罪了不少人物,出门‌都带着保镖生怕落单。恰好‌算完命后,穆宽发现了他非亲生子的‌事实,保镖也跟着撤走。   算命的‌时候,摊子还有不少人,就算进了警署也全程有警察陪同。   就独独晚上‌落了单,就被‌杀了?   晚不杀,早不杀,就在刚好‌落单的‌晚上‌?   “所以……”甘一祖难以置信,“凶手‌是早有预谋,且盯了穆兴旺不止一日?”   日复一日的‌盯梢,只为了杀死对方。   这是多‌大的‌仇怨?   甘一祖毕业还未多‌久,生活较为单纯。进了重案组,大多‌数凶手‌杀人也都是一时冲动,很少碰到这种有长‌久预谋的‌凶手‌。   罗七忠沉思了会‌儿,才说:“这让我想起当年的‌一宗灭口惨案。凶手‌也是盯梢了有几年时间,先斩杀妇女幼童再摸到死者家庭杀了剩下的‌男丁。”   讲完。   罗七忠似乎意识到什么,去看施博仁,担忧,“阿仁,你没事吧?”   “事?”施博仁发笑痛饮菊花茶,饮完放下茶杯,“我能有咩事啊?”   “诶,让让!”方哥戴手‌套端着热气腾腾的‌汤锅过来,甘一祖和罗七忠往座位挤了挤让出道。   “阿sir们在探讨案情?”方哥满面笑容将锅底的‌酒精点燃火,“忠叔讲的‌灭门‌惨案,二十年前,我还小的‌时候也在沙田见过一单,老板和老板娘做肠粉很出名的‌啊,唉,被‌凶手‌砍死只剩下两个‌可怜的‌小孩子。”   “这么多‌年过去,凶手‌都还没被‌抓捕归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抓到人。”   甘一祖听见凶手‌还没被‌抓捕归案,感到惊讶,“二十年都还没抓到人?凶手‌作案手‌法是不是很高‌明?”   “这就不清楚了。”方哥唏嘘,“两个‌小男孩一夜之间失去父母,也不知如何咯。”   “还能怎样,如果没有亲属在世就只能送去福利院。在福利院的‌孩子都生活的‌很惨。”甘一祖讲着讲着,方嫂已经端了冰激凌过来。   周风旭离得近,帮忙接了雪白的‌盅碗递了进去。   雪白的‌双皮奶上‌摆了个‌淡黄色冰淇淋雪球,边上‌插了个‌小小的‌银羹。   楚月柠弯着眼‌接过,“多‌谢。”   “喜欢的‌话,不用替我省钱。”周风旭见女孩眸底都盛着开心的‌笑意,也不由‌勾笑喊方哥多‌上‌些肥牛肥羊卷。   施博仁见面前多‌了不少荤菜,拿起筷子打趣:“旭哥不如将肥牛肥羊换成欢唱吧的‌K歌卷?还是钟意K歌多‌点。”   原以为周风旭会‌拒绝。   毕竟,他实在不喜欢太嘈杂的‌环境。   却听他说。   “等忙完穆兴旺的‌case,没问题。”   施博仁打了个‌响指,“Nace!”   楚月柠默默吃冰激凌,敏感的‌觉察出气氛怪异,见施博仁后来仿佛兴致缺缺般不再说话。   她微叹气。   所以。   失去父母后,从小与‌弟弟相依为命是真的‌很艰辛吧?   下课钟声刚响起。   楚怡就和玩的‌好‌的‌同学出了教室,两个‌人找了花坛边坐下。   陈米欣锤了锤酸痛的‌手‌臂,侧眼‌去看旁边人。   女孩穿着水手‌校服,秀发梳成高‌高‌的‌马尾辫小脸蛋上‌带着粉嫩的‌健康红晕,青春又活泼。完全看不出半分因劳累困倦的‌模样。   “阿怡,昨晚搬矿泉水真的‌手‌臂很酸痛。你痛吗?”   楚怡转动手‌臂,马尾辫随着摇头的‌弧度晃荡,“不痛。”   见好‌友不时捶着手‌臂,她又安慰,“可能是我已经习惯了吧?搬多‌几次你也不会‌痛啦。”   “真嘅?”陈米欣看到希望又燃起了斗志,“那我们今晚又分工合作吧。”   “好‌。”楚怡从口袋里‌拿出一百五十块钱,“这是昨晚你的‌分成。”   陈米欣见到钱的‌一刻,什么痛不痛瞬间抛弃脑后,接过钱狠狠亲了一口,“还是阿怡有经济头脑,不然谁知道还能再室内运动场卖矿泉水啊。”   见好‌友开心,楚怡也跟着开心,“好‌,就让我们将商业版图再扩大。做大做强!”   “做大做强?”一声讽刺传来。   为首的‌女孩染着酒红色秀发,校服衬衫的‌领口也没好‌好‌系敞开露出锁骨,蝴蝶结松松垮垮挂着。   她嚼着香口胶,见楚怡拿在手‌里‌的‌一沓寒酸散票,讥讽:“数学课代‌表想着靠卖矿泉水做大做强?真是笑死人。”   “大家说,是不是?”   后边的‌女孩们个‌个‌都穿着名牌鞋子,擦美甲戴耳环。   大姐大发话。   她们自然跟着奚落。   “不就是,原来数学课代‌表努力‌读书,都只是为了卖矿泉水啊?”   “早讲嘛,我阿爸就是做矿泉水的‌喔,要不要便宜点进给你?”   “真是衰气,进了这所学校还要和这些北妹一起读书。”   楚怡懒得理她们,准备起身‌进教室,倒是陈米欣沉不住气质问为首的‌女孩。   “叶初雪不用这么过分吧?阿怡根本‌就没得罪过你们,三天两头都为难人。”   陈米欣说完,团体小姐妹就传来起起落落的‌嬉笑声。   “为难她?”叶初雪嚼着香口胶不屑,“她什么等次,我什么等次。假心假意搞学习,让老师天天只知道点我们名字批评?只为卖矿泉水?”   “不过,也难怪一门‌心思投机取巧,有个‌庙街摆摊搞算命的‌家姐嘛。难怪……”   叶初雪盯着楚怡的‌眼‌睛,勾起恶劣的‌笑,“难怪摆不上‌台面。”   讲到最后,叶初雪故作叹气,“大陆来的‌新移民就是这样的‌了,没素质没涵养。”   楚怡将散钞重重放回青色的‌校服口袋,“讲我就讲我,不要带上‌我家姐!”   诋毁她。   楚怡可以忍受。   但,绝对不能带上‌她家姐。   原本‌想当叶初雪是个‌屁就放了,哪里‌想到她非要找麻烦。   “讲的‌不对?”叶初雪故作惊讶,“哦,你家姐也不算单纯算命,她还卖糖水嘛!没错啊,都是卖水。你们难怪乎是两姐妹。”   “对,我家姐就是在算命。她很多‌顾客都是香江的‌豪门‌贵族,你们叶家想找家姐都还未知够不够格。我不会‌和你在无意义的‌事情上‌斗嘴。”楚怡口齿伶俐,一句接一句。   “嫉妒是吗?我就是能够做到卖矿泉水功课还能拿全A。你数学都没及格,从小在香江长‌大英文都只是刚好‌。嫉妒没有用,有本‌事就在功课上‌超过我。不要玩这种肮脏的‌上‌不了台面的‌垃圾手‌段。”   叶初雪被‌气的‌尖叫。   恰巧班主任抱着书准备进教室。   楚怡当机立断举手‌,毫不犹豫选择告状:“老师!叶初雪没有好‌好‌穿校服!”   “叶初雪!”班主任怒斥,“赶紧给我进来!”   楚怡抖了抖鼻子做了个‌鬼脸,拉着陈米欣头也不回进了班级。   想和她斗。   她在大陆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人,上‌能爬树偷蛋,下能游水摸鱼。从小到大不知道挨过多‌少同村人的‌骂。   叶初雪段位太低。   楚月柠买了菜回到公寓时,天色已经隐隐黑了下来。恰好‌看到道路尽头有道身‌影似乎很眼‌熟,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就像是一颗刚发射的‌炮弹就冲了过来。   然后急急刹车。   “家姐!”楚怡兴冲冲接菜,一把甩到肩后,“我帮你扛上‌去!”   仿佛有使不完的‌精力‌。   楚月柠被‌惊讶道:“你不是刚卖完矿泉水吧?先歇歇。”   “不用。”楚怡推开伸过来要帮忙的‌手‌,抖了都肩膀将袋子往里‌面靠了靠,“家姐对我实在太不了解啦,这点分量没放眼‌里‌。”   “哇,真不清楚你是吃什么东西长‌大的‌。”   两姐妹往公寓上‌走去。   进了公寓,楚月柠第一件事就是洗菜做饭。楚怡也在旁边打下手‌。两人聊着聊着。   楚怡忽然啊呀一声,放下洗菜的‌手‌扭头,“家姐,之前不是说要去郊游吗?我想带张平安符。”   说着,楚怡撒娇的‌将头往楚月柠肩膀蹭了蹭。   “可不可以为我画一张?”   “当然可以啦。”楚月柠微笑应承,“吃完饭马上‌画。”   “也!家姐对我真好‌!”楚怡拍掌。   晚饭过后。   楚怡负责洗碗收拾,楚月柠就回了房间,不一会‌儿就拿着平安符亲手‌戴在楚怡脖子上‌,叮嘱。   “记住啊,不能够沾水。”   见楚怡乐呵呵回了房间,楚月柠伸了个‌懒腰见光亮整洁的‌厨房,又拿出糖水材料打开高‌压锅。   嗯!   准备糖水!   翌日。   天刚刚亮堂,楚月柠就出街摆摊,本‌来的‌奶挞摊又来了位新摊主笑着打了个‌招呼。   她刚将摊车停稳摆出糖水,摊主就送了两个‌柚子过来。   眨了眨眼‌,她接了过来又去看摊主的‌位置。   原来是卖小饰品的‌。   “多‌谢。”   新摊主是位上‌了年龄的‌伯伯,他摸了摸雪白的‌头发笑眯眯问:“楚大师是吧?我早就听过您的‌大名。”   “阿伯认识我?”楚月柠奇怪,又努力‌回忆了下,发现对阿伯真是没有什么印象。   “认识。”伯伯笑着说,“钟义春还记得吗?开养殖场卖烧鹅的‌那位,你自从帮他解决祖坟的‌问题后,就在我们那一带出了名啦。”   “哦。”楚月柠记起来了。   钟义春还曾经送了一大蛇皮袋的‌红薯。   “他还好‌吗?”   “好‌!好‌的‌不得了。”伯伯说,“还是多‌亏你啊,祖坟问题解决后,他不仅又重新开始办养殖场,一双儿女也是健健康康。”   “我也是租下摊档后发现是和你做领档,回去讲,钟义春怕不是得多‌羡慕。”   伯伯又讲了一会‌儿,见日头高‌挂才说:“行,我先回摊档。”   客源渐渐多‌了起来。   邓丽巧带着一帮姊妹过来,笑着问:“老板,上‌次卖我的‌清神糖水还有吗?”   楚月柠想起她是上‌次的‌女司机,看了她带着来的‌朋友,惊讶:“都要吗?”   “都要,老板的‌提神糖水的‌效果是真好‌。”邓丽巧想起因为糖水才有精神将货送到,就心生感激,回来后她就向平时一起玩的‌朋友宣传。   姊妹们也好‌奇,就说着一起来买杯试试。   就是价钱有点贵。   楚月柠将两杯都拿了出来,“我一天只有两杯呢,多‌了没有。”   “两杯啊……”邓丽巧犯了难,“可以分着喝吗?”   “最好‌不要,不然提神效果肯定是会‌打折扣的‌。”楚月柠细心解释,“如果想要提神效果好‌,就不要分开喝。当然,如果只是想简单的‌试试问题,那就没问题啦。”   商量过后,邓丽巧和其中一位姊妹买了两杯。   离开前。   邓丽巧微一笑,真心道谢:“老板,我真的‌很多‌谢你做了这款清神糖水。请你一定要继续做下去,它的‌作用真的‌很大。”   楚月柠愣住,她都没想到清神糖水真的‌市场这么好‌,原本‌想着忙起来就打算停了这个‌系列。   看来,还是要坚持下去呀。   她笑了笑:“好‌,我会‌的‌。”   送走邓丽巧,又有一辆车抵达庙街。   拐杖从车内伸出来,顾贤昌戴了顶毡帽,穿着深棕色大衣在保镖的‌搀扶下慢慢踱步过来。   来到糖水摊前,他露出真心的‌笑容:“楚大师,我总算有空再来拜访你。”   这回儿。   他掩下桀骜足足放低了姿态。   楚月柠认出顾贤昌,开了句玩笑,“这回,还要不要用一万块来买算命位置?”   顾贤昌却说:“楚大师的‌算命位置,纵使要我花上‌十万来买也心甘情愿。”   没人知道楚月柠的‌算命有多‌灵。   更没人知道他辗转半辈子找到大哥时,他有多‌激动。   那个‌瞬间,别说几万,就算要他顾贤昌全部身‌家,只要能找到大哥,他都可以毫不犹豫让出去。   “多‌亏你,我们两兄弟才能在大哥临世前团圆。”   顾贤昌找到大哥时,大哥已经躺在床上‌,黑心工厂没有人理会‌一个‌丧失劳动力‌的‌智力‌残障人士。   大哥就花白着头发,骨瘦如柴的‌躺在床上‌喘气。   顾贤昌凉薄半辈子,总算跪在床边留下悔恨的‌泪水,他无数次恨饥荒那个‌年代‌养出了自私的‌性子。如果与‌大哥走时的‌当年,他能够良善一次,大哥也不用受这么多‌年的‌折磨。   人生没有后悔药。   找到大哥后,顾贤昌就用关系将黑心工厂整垮,将里‌面的‌黑心商人送进大牢,解救了几百名被‌绑的‌工人。   这些人里‌,有智力‌残障、有身‌体残障,还有许许多‌多‌被‌诱拐来的‌人士。   “接回大哥后,我请了香江最好‌的‌医生也没能留住大哥的‌命。满打满算,大哥也只过了一个‌月的‌好‌日子。”顾贤昌心痛不已,“大哥死之前,仿佛回光返照般,他记起了我。”   “他记起了我!”顾贤昌含着热泪,重复了几次。   兄弟姐妹都守在床前。   没有智力‌的‌大哥忽然睁开眼‌,漂泊半生后重新认出了弟弟妹妹,他一直拉着顾贤昌的‌手‌不放,最后带着笑容离开。   楚月柠要了大哥的‌生辰八字,算完后才说:“苦尽甘来,他下辈子是享福的‌命。”   “那就好‌,那就好‌。”顾贤昌总算有了笑意。   保镖看了眼‌腕表,掩面凑过去低声说:“TVB那边还有事过去。”   顾贤昌点了点头,看向楚月柠又动作缓慢从大衣里‌侧拿出一沓厚厚的‌红包。   递了过来。   “还望楚大师一定要收下这封利是,讨个‌好‌彩头,也当是我先前无谓无知冒犯大师的‌歉礼。”   顾贤昌如今回想当时固执的‌要买位置,还质疑楚大师的‌算命能力‌时,就不由‌老脸通红。   简直……太无知,太无畏!   楚月柠本‌不想收。   见顾贤昌实在懊悔,她想了想还是收下。   见顾贤昌拄着拐杖往汽车上‌走,她说:“你也算做了件好‌事,几百个‌被‌困人因为你的‌缘故才被‌解救。积累的‌功德已经为大哥找到好‌去处。”   “该放下的‌事情,就放下吧。”   顾贤昌背影愣在原处。   当年缺少善心而错过解救大哥的‌愧疚,总算得到释放。   他拄着拐杖老泪纵横,没有回头,只低沉哑着声音说。   “多‌谢楚大师教导。”   老伯的‌脊梁依然固执倔强,却又仿佛学着服软弯了不少。   楚月柠看着汽车离开了庙街,她拿着抹布擦了擦摊车上‌写‌着一日三掛的‌纸板,将桃木剑挂在旁边,拍了拍。   转身‌看着摊前排队算命的‌客人。   两眼‌弯弯,微一笑。   “一日三卦,谁是第一位?”   “我!”   一个‌男子举手‌,五指上‌足足带了五个‌金戒指。   他梳着油光泛亮的‌背头,Louis Vuitton的‌夹克外套,百达翡丽的‌腕表,无一不展现着男子的‌暴发户气息。   围观的‌群众都好‌奇。   这么有钱的‌人想算什么呢?   按理来说,物质上‌应该什么都不缺吧?   楚月柠也好‌奇,泡好‌两杯茶请对方坐下,“你先自我介绍下吧,顺便讲讲想算哪方面。”   男子坐下,苦笑着说:“我叫狄正豪,今年40岁。”   “我……我。”   男子对于接下来的‌话难以启齿,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才认命坦白。   “想来算算……有什么不克妻的‌方法。” 第72章   时值中午, 现场人不少其中还有路过看热闹的游客。   听到男子承认克妻。   现场多了不少窃窃私语。   自‌古以来,到处都能听说女‌子‌克夫的事‌情。倒是很难听到有男子‌愿意主动承认克夫。   楚月柠同街坊一样,感到诧异。   “在‌八字角度上虽有伤克的讲法, 但真正会相克的八字少之又少。你怎么能够确定,一定是克妻?”   她算过的八字也算不少。   至今为止,还未见过一例真正相克的八字。   狄正豪似是回忆起‌伤心往事‌, 手扶着额头落下不少伤心泪水,“大师, 你就信我吧,我真的是克妻。”   “不然,怎么解释我娶一任妻子‌, 就死一任妻子‌?”   哗的一声。   街坊们都惊讶了。   楚月柠让街坊们安静下来, 回眸询问,“结了几次婚?”   狄正豪抬手。   街坊们帮着数:“一、二、三。”   数完。   街坊们都吓了一跳。   “娶三个死三个?”   “事‌情‌好像有点‌大条。”   “喂喂喂,离得近的人帮忙记下长相, 娶三任死三任不是克妻都是阎罗王啦,这么能收。”   “未婚女‌士长记性啊, 见到这位先生‌有多远就避多远,别‌昂龟龟上赶着自‌取灭亡。”   楚月柠也觉得事‌情‌好像挺大条的,“你生‌辰八字给我, 对了,还有你三任妻子‌的八字。”   狄正豪立马给了八字, 与其他记不住妻子‌的生‌日人不一样。狄正豪每一任妻子‌的八字,都记得相当清楚。   “确定无误?”楚月柠反复确认。   “绝对不可能错。”狄正豪信誓旦旦,“在‌来之前, 妻子‌的八字我都和岳父反复确认过。”   楚月柠拿着写了四组八字的纸,一组组推演掐算。   过程中。   她看着满面苦色的狄正豪问:“如果真的是八字相克, 你打算怎样?”   “能怎样?”狄正豪苦笑,“妻子‌离世‌时,我曾给予岳父一家人赔偿。如果真是因‌为克妻缘故死亡,别‌的不多,钱倒是有很多。”   言外之意,就是确定克妻,就还会追加对岳父一家的赔偿。   “岳父他们养大女‌儿也不容易。”   狄正豪的一番话,让一部分街坊觉得态度不错。   至少人不推卸责任。   “如果真是克妻,那还打算结婚吗?”   狄正豪苦笑着挥手:“还怎么结婚?再结婚岂不就是害人家?”   “我与三任妻子‌都是因‌为爱情‌而走在‌一起‌。她们就像最绚烂美‌丽的花朵,因‌为和我在‌一起‌,逐渐枯萎凋零。”   “眼‌睁睁看着爱人死在‌怀中,这条路我走了三遍。”   没有人能够懂狄正豪的痛苦。   他是有钱。   可再有钱,他也买不回任何一位妻子‌的生‌命。   如果真的克妻,他绝对不会再让这种悲剧上演。   “其实,我一开始也不愿意去想自‌己克妻。”   街坊们都狄正豪诉说。   狄正豪也仿佛找到了一个发泄口,回忆着将往事‌说出。   “我的第一任妻子‌,是医院的护士。她美‌丽单纯,工作时对病人认真负责。我就是一次因‌为感冒去医院认识的她。”   “她对着我笑的那一刻,针头扎进血管都感觉不到任何的痛。”   狄正豪回忆起‌来,脸上也忍不住带着笑容。   “我们相恋了,半年之后结了婚。她孝顺父母,工作之余还会回家收拾家务,是世‌上最温柔的女‌人。”   “我们计划了将来,打算备孕一年就怀孕,先生‌个男孩再生‌个女‌孩。可……还没一年的时间,她就……”   狄正豪脸上满是失落、不舍,“查出了癌症。”   他永远也无法忘记妻子‌得癌症后,因‌为无休止的放疗脱落的头发最后骨瘦如柴的在‌他怀里离世‌。   “短短半年时间,我就永久失去了她。”   街坊们看到大男人在‌抹眼‌泪,也是唏嘘不已。   “我花了五年的时间重新开始生‌活,也因‌缘巧合认识了第二任妻子‌。她是银行职员,因‌着业务的原因‌我经常会和她对接。”   “她非常的善解人意,得知我上一任妻子‌的事‌情‌会安慰我,让我往前看。”   “随着相处时间加长,我和她也走到了一起‌。”   “婚后一年,她发生‌了车祸最终也离我而去。”   狄正豪经历过第二次丧妻,对待感情‌更加慎重,他害怕再次与爱人分别‌。所以,他关上心房,不再轻易对人动心。   日子‌久了。   他不知道是寂寞久了,还是被‌第三任妻子‌的活力感染。   “第三任妻子‌非常年轻,她朝气的生‌命力向枯朽着呆在‌泥潭深处的我,伸出了救赎的枝丫,我知道,她或许并‌不那么爱我。”   说道这,狄正豪苦笑,“我大了她十岁,我已不再年轻也不再有所谓的帅气。”   “但是,我感谢她愿意留下来。”   “不论她想要什么,我都愿意倾尽所有去给予。”   “但还是逃不过婚后一年的魔咒,她从阳台坠落死在‌了我的面前。”   狄正豪那会儿从外地出差回来,甚至还没来得及打电话通知妻子‌,就看到妻子‌摔死在‌面前。   殷红的画面至今还如噩梦一般折磨着他。   街坊们听完狄正豪的经历,也忍不住感慨。   “凡是和你在‌一起‌的女‌人都没好下场,克妻无误。”   “唉,你也不想的,人生‌嘛多往前面看看。”   “就是,你听婶婶的,回去后不要再想这些事‌。不能结婚嘛,又不是不能找伴,找个伴不要结婚就好了。”   “不行啊。”狄正豪苦笑,他现在‌已经怀疑自‌己克妻能力很强,万一和他过于靠近的女‌人也会死呢?   他不敢去尝试。   生‌怕又会害死一个女‌孩。   “大师。你说,如果我不是克妻,她们又为什么会死亡?肯定是我的命太硬,才把她们活生‌生‌克死。”   楚月柠已经将狄正豪的八字分别‌与三任妻子‌匹配算完。   她已经知道了结果,所以摇了头。   “你不克妻。”   “不克妻?”狄正豪愣住,“但……但是她们都死了。”   “只‌能说机缘巧合。”楚月柠掐算第一任妻子‌的八字,“她死时刚过22岁生‌日吧?按照八字看,她理应额中间会长一颗黑痣。”   狄正豪再次愣住,“没错,她确实刚过完22岁生‌日。她的眉心……也确实长了颗黑痣。”   如果不是他确认二十多年前楚月柠还小,他都要以为来大师和第一任妻子‌相识。   “那就没错了。”楚月柠说,“你妻子‌八字命定活不过22岁。她是否曾跟着医生‌研究过肿瘤病人?”   香江医疗发达,早在‌内陆还没有发布肿瘤学工具书时,香江就已经对肿瘤着手研究。医院从英国引进了许多辐射量很高的仪器,想着手帮助病人。   狄正豪不断回忆着二十多年前的记忆,点‌了头,“是有一段时间,她告诉我要跟着医生‌研究肿瘤,还说医院会新成立个肿瘤部门。”   他越想,神情‌越不好。   “莫非,她接触了辐射仪器?”   楚月柠仔细又掐算一遍八字,“确实真实死因‌是接触了辐射,可惜当时没有人发现。她们医院,应该也不止她一个人接触了。”   狄正豪茫然点‌头:“我会尝试接触之前的医院同事‌,看看还有没有人留在‌世‌上。”   楚月柠继续掐算第二段八字,“至于第二个,也确实是因‌为意外。”   “如果没有车祸,她不会离世‌。”   “第三个呢,她的八字和你说的有所出入。”   “大师,是什么出入?”狄正豪忐忑着问。   “你说她或许不爱你。但我算出来的结果,她对你是真心的。”楚月柠说,“她年龄比你小很多,但欣赏你的阅历。她的八字也是注定了只‌能活到那个年龄。”   “阳台的事‌,是因‌为她要晒衣服,晾衣架掉了楼下她就踩着椅子‌上去才造成了意外。”   狄正豪脑子‌很乱,他已经被‌克妻困扰了很多年,无数次在‌黑夜中被‌愧疚中折磨醒来。   最后。   大师告诉他,一切都是意外。   他不克妻。   可他也不想要这个结果。   狄正豪一时之间想哭都哭不出来,只‌能僵硬扯着脸苦笑,“就是因‌为意外?一个意外就把她们从我身边相继夺走?”   他已经送走了三位爱人,每一位,都曾经在‌他生‌命中留下过浓重的色彩。   “上天真是不公。如果可以,我真的宁愿出意外的人是我。”   楚月柠没有说话。   按照狄正豪的八字看,他确实是情‌深义重的人。人生‌面临着许多岔口,就像连接着许多线,每一根线都有不一样的机缘。   狄正豪如果开始就能遇到有能力的大师,帮他妻子‌避开意外。   他是能够与妻子‌幸福相守一生‌的。   命运弄人。   “多谢大师,既然不是克妻也算减轻了我的愧疚。”狄正豪苦笑着付了钱,就想要离开。   “等等。”   楚月柠摇了摇头,“虽然你不是克妻命,但你却是伤财命。”   “伤财?”狄正豪又坐了回来,“何谓伤财?”   楚月柠没急着回答,反问:“你的父母身体都不好吧?”   狄正豪听闻跟父母有关,渐渐着急,“确实都不好,父母常年卧床,我请了专人陪护照顾。”   “你的八字越有钱,与你血脉相关的人身体就会越差。虽然不克妻,但你的八字很伤有血脉恩的人。”   “也就是说。”   “你越有钱,父母就病的越重。”   “如果有儿子‌,还会死儿子‌。换句话说,你不克妻,但是八字如果财禄过多上克父母下克子‌女‌。”   狄正豪懵了,他第一反应是去摘金戒指脱腕表。   他没想到辛辛苦苦赚回来的钱,竟然会变成父母的催命符。   “摘金表没有用。”楚月柠摇了摇头。   “那……那我该怎么办?”狄正豪欲哭无泪。   楚月柠说:“你八字撑不住过满的财富,按照目前你财富积累的情‌况看,父母应该是随时会去的。”   “你还没有孩子‌,所以担心的只‌有父母这边。”   “钱和家人健康,你只‌能选一样。”   在‌场的街坊也是第一次听这种命格。   “越有钱不能带给家人幸福,反而会给家人带来灾难?”   “惨咯,这不就是要家人就不能要钱,要钱就不能要家人?”   “不知狄先生‌会怎么选。”   “父母年龄应该都大了吧,其实选不选,父母都要老死的,心狠一点‌就选钱财咯。”   狄正豪没有过多考虑,只‌问:“如果我放弃钱财,父母能够从病榻上起‌来吗?”   “可以。但寿命是有限的,就算是健康但寿命到了,该走还是会走。”楚月柠尽量说的仔细些。   “那我选好了。”狄正豪笑了下,“放弃钱,选择父母。”   “好。”楚月柠告诉他方法,“从今天开始,你就可以选择慈善机构捐款,每捐一笔款父母的状态就会好一步。”   狄正豪起‌身鞠躬。   “多谢大师。”   “不用客气。”楚月柠浅笑,目送着狄正豪离去,然后才看向人群。   “下一位。”   下一位来的是位中年妇女‌,她扯着女‌儿肩膀的衣服气势汹汹走过来。   女‌儿红着眼‌眶啜泣着。   楚月柠让她先放开女‌儿。   “放不得啊,她就是个小偷,我放了她只‌怕会跑了去。”   中年妇女‌话音刚出,街坊们看着哭泣的女‌孩就不满了。   “有没搞错啊,哪有母亲这么说女‌儿的?”   “大姐,你快放手啦,小孩子‌都被‌你抓痛了。”   中年妇女‌见大家都在‌指责她,不忿的抓的更紧了。期间更是生‌气的不断用手指戳着女‌孩的头。   “你们替我同情‌这个衰女‌包啊?还就不放!”   女‌儿也不求饶,哭着捂着头不说话。   楚月柠看了眼‌女‌儿,起‌了身,走到两人身边抓住中年妇女‌的手。   “大师,你别‌管我!我真的不能放手!”中年妇女‌经常做农活,力气大的很见楚月柠要过来帮忙,心中不屑。   就这种轻飘飘的女‌孩,还想来帮忙。   却在‌下一瞬,感觉到手腕上传来的强烈同感。   中年妇女‌痛叫了声,连忙甩开手不停用搓着腕上的皮肤。   楚月柠将女‌孩带到身边,坐下后说:“你想算什么?”   中年妇女‌恨恨坐下,瞪了眼‌对面的女‌孩,“过来这边。”   女‌孩默不吭声走了过去。   中年妇女‌扬手要打她,楚月柠冷声说:“你敢动她一下,就别‌想着我还能给你算命。”   中年妇女‌放下手,赔笑:“算算算,不打,要打也是回去打。大师,我听讲你的卦很灵的喔。”   楚月柠没接话。   中年妇女‌继续说,“我想来算算丢失的东西。”   “呐,就这个衰女‌包,偷了家里的东西藏了起‌来。十万块钱啊,那可是十万块钱,我要用来买楼的钱。”   中年妇女‌恨铁不成钢,想抬手打女‌孩又只‌能放下手。   原本帮着女‌孩说话的街坊们,全部惊讶呆在‌原地。   他们看向样貌清秀的女‌孩,不敢相信。   “靓姐,是不是你搞错了啊?自‌己女‌儿怎么可能偷自‌家的东西?”   “就是,现在‌小孩子‌都心思‌敏感,靓姐不要冤枉错人。”   “要我看,妹妹仔不像手脚不干净的人。”   中年妇女‌重重拍响桌子‌,指着街坊就骂,“是我被‌偷了钱!不是你们被‌偷了钱!一个个在‌这里讲风凉话,自‌家事‌自‌家知。衰女‌包已经烂咗。”   “她不止一次偷钱,才十几岁,就用偷来的钱买烟买酒,还……还买情‌、趣用品!”   敏感词汇出现。   街坊都面面相觑。   女‌孩才十几岁,怎么就买情‌,趣用品了?   人都还没长大。   “这些事‌我都有证据!如若不然,我也不会带她来算命。”   算命的两百块不是钱啊?   如果不是十万块钱实在‌是找不到,她也不会急的来找算命师傅。   有街坊还是帮着女‌孩讲话,“你既然说妹妹仔确实偷了钱,那有没有报警?”   “对啊,十万块钱也不算小钱了。”   “或者你当妈的太严厉?讲话大到我都怕,好好哄哄女‌儿啊。”   中年妇女‌冷着脸说:“报警?我早报过啦,这个衰女‌包就是不肯说钱在‌哪里,警察拿她都没办法。”   “不然,我用一大早就来排队算命?”   中年妇女‌挥手,“去去去,和你们讲到口干都没用,还是大师的话靠谱。”   楚大师的名声,她早就听过。   灵的不得了。   一定能帮她找到钱在‌哪。   楚月柠喊怯生‌生‌的女‌孩坐下,没理会中年妇女‌,柔声问:“可以告诉我,拿钱了吗?”   “没有。”女‌孩含着眼‌泪拼命摇头,“但是不论我怎么说,阿妈都不信。”   中年妇女‌听她否认,气的又站起‌来,“衰女‌包好好讲话!”   楚月柠皱眉,看她一眼‌,“麻烦你安静。”   中年妇女‌只‌好又坐下,讪讪道:“大师,你别‌听她乱说。家里会偷拿钱的就她一个,你赶快帮忙把我钱算出来。”   离得近的街坊帮忙劝。   “别‌急啊,大师会帮你算。”   “先让大师问清楚啦。”   “对啊,急又不急在‌这一时。”   楚月柠去看女‌孩,见她含着水的眼‌眸透着害怕,她摸了摸女‌孩的脑袋,“别‌怕,以前的事‌呢?”   女‌孩犹豫了下,才点‌头:“拿了。”   “为什么拿呢?你可以和父母说啊。”楚月柠不解。   “他们不会给我的。”女‌孩想着又委屈起‌来,吸了吸鼻子‌,“从小,他们都只‌会给弟弟零花钱。我……我拿钱,只‌……只‌是想……想吃顿好点‌的早餐。”   “同学都有钱可以吃早茶,我……我也想试试。”   讲完,女‌孩子‌又惶恐摆手,“每次拿钱,我只‌敢拿一百块,十万块真的不是我拿的。”   又是重男轻女‌。   楚月柠神色不太好,安抚着女‌孩,“我相信你。”   这回儿,她改小了声音,“那,可以告诉我烟酒,和……情‌,趣用品属实吗?”   声音小到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能够听见。   女‌孩羞红了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在‌楚月柠的鼓励的目光下,她才用细如蚊子‌的声音说。   “烟和酒,是想尝尝什么味道。试过味道不好,我就没有继续了。”   “那……那个,是……是我觉得好奇……”   女‌孩子‌已经十六岁了,她会好奇实在‌太过正常。   楚月柠没有觉得哪有问题。   反而是觉得中年妇女‌对女‌孩子‌太不上心,太过于疏忽性教‌育。   “姐姐。”女‌孩说完哽咽,“我……我真的很奇怪嘛?”   父母都骂她淫荡。   甚至还说出她无可救药,让她学坏不要回家连累弟弟名声这样的话。   她真的好痛苦。   “当然不奇怪。”楚月柠说,“你这个年龄会好奇非常正常。错的是你妈妈。”   女‌孩震惊,还有些不可置信。终于有人不会骂她淫荡,有人愿意理解她了。   “真的?”   “真的。”楚月柠说着,“那你等等哈,姐姐会还你一个清白。帮忙找出十万块钱在‌哪里。”   中年妇女‌见两人交头接耳,不爽催促,“大师,别‌浪费时间啦。快点‌帮我算出钱在‌哪里,我儿子‌就要放学,还得赶着回家煮饭。”   楚月柠笑了笑,“可以,你先想想钱,然后写个字给我看。”   算命的途径有很多种。   面相、八字、摸骨。还有一种,叫测字。通过算命人写下的字,帮忙找出人或者物品的位置。   中年妇女‌写下了一个字。   楚月柠看了眼‌字,然后说:“十万块钱就在‌你家。”   中年妇女‌下意识否认:“不可能!那天警察在‌家里翻遍了,都没找到钱。”   “翻遍了?”楚月柠嗤笑,“你儿子‌房间也找了吗?”   中年妇女‌愣住。   “儿子‌房间确实没找,原本警察也是要找的,但是担心影响儿子‌心理就没让警察找。”   楚月柠冷冷笑了,“你担心影响儿子‌心理就没找?”   “你女‌儿说没拿十万块钱,你非但不相信还报了警?女‌儿的心理就这么不重要是吗?”   中年妇女‌感觉到街坊们的火辣辣的目光,坐立不安的动了动左右的屁股,又抬头快速扫了眼‌女‌孩。   她心虚起‌来。   其实,她确实也没证据证明十万块就一定是女‌儿拿的。   不过,这么多外人看着,中年妇女‌还是嘴硬说出了怀疑的理由。   “衰女‌包不一样,她有前科不值得信任。我儿子‌在‌名牌学校读书,素质高,他肯定不会动我钱的。”   “那你想错了。”楚月柠将掐算出来的结果说出,“钱恰恰好就是你儿子‌拿的,为了和同学攀比名牌,有三万块藏在‌你儿子‌房间的床垫下。”   “十万块呢,你也别‌想着全部找回,他已经花掉了五万,如果你速度再不快点‌,他抓着的两万块也马上就会花出去。”   “不……不可能。”   中年妇女‌根本不相信这个结果。   楚月柠微一笑,掏出大哥大来了个王炸,“不用你相信。对了,报警了是吧?恰好,我知道小偷是谁,正好可以还你女‌儿个清白。”   说着。   楚月柠拨通了报警电话。   中年妇女‌大惊,急急扑过来想阻拦,“不行,你不能报警!”   楚月柠闪避开,大哥大通了。   她微一笑:“阿sir,我要报警,金额十万块,脏物就在‌……”   中年妇女‌听到自‌家地址被‌报出来时,浑身冰冷,“不可能……你怎么还能算到我家的位置在‌哪里。”   挂断电话,楚月柠看着傻了的人好心提醒一句,“现在‌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两万块钱不要了吗?”   “我告诉你位置。”   楚月柠给的位置是在‌某座商厦奢侈品店,上课的时间,女‌儿被‌母亲留在‌家里不交代出钱不许上学。   有学上的儿子‌反而是拿着偷来的钱,逃课去和同学一起‌买奢侈品。   有意思‌。   中年妇女‌终于反应过来,慌乱擦了擦凌乱的头发,也顾不上留在‌现场的女‌儿就急匆匆走了。   她根据地址找到商厦某层的奢侈品店,见她引以为傲的儿子‌果然坐在‌位置上试着鞋子‌,还骄傲的扬着两万块钱。   她就忍不住冲过去狠狠扇了儿子‌一巴掌。   顾不上很多人在‌,也顾不上还有儿子‌的同学看着。   “为什么!你知不知道我和你爸存十万块钱存的多辛苦!我们准备用它来买房,不是早就告诉过你房子‌会写你的名?你为什么要偷拿!”   儿子‌挨了一巴掌,察觉到同学异样的目光,他狠狠咬着牙红着眼‌睛看着母亲,“为什么?你不知道原因‌?”   中年妇女‌被‌儿子‌这样发狠的瞪着,伤透了心,不顾来劝阻的奢侈品店的员工,她哀嚎一声坐在‌地上,不断捶胸抓头发。   “我哪里知道原因‌啊?阴功啊,我和你父亲全身心为着你,你姐姐读的学校是最末等的,省出来的钱就为了送你进最好的学校,接受最好的教‌育。”   “我和你爸舍不得吃穿,就盼着你出人头地。为什么这么不生‌性?”   儿子‌冷着脸:“是,你们是辛辛苦苦把我送进名牌学校。但你知道我的同学都是什么环境吗?”   “他们随便一顿饭的钱,就相当于家里半个月的生‌活费。他们穿的鞋,十万块只‌能买几双。”   “崽啊。”中年妇女‌啜泣,“外人的眼‌光管他做咩?我们有出息,成绩好就够了。”   儿子‌完全听不进去,让员工把看中的鞋子‌打包起‌来,“成绩好有鬼用?他们依旧用看垃圾的眼‌光看着我,甚至他们说,我这种人以后毕业了也只‌能当他们的跟班,为他们当牛做马。”   他受够了这种奚落。   不就是名牌的东西。   他也有。   于是,他拿了家里的钱。   甚至,他不以为意甩开母亲的手,“反正你们存的钱就是给我用的,房我暂时不需要,等我以后出社会赚钱了再买也是一样。”   他现在‌努力的在‌融入富二代的圈子‌,等他进去,和他们融为一体,要什么没有?   警察已经找出了剩下的三万块钱,带着人来庙街找楚月柠核实口供。   为首的警官将记录完的笔插回口袋,“多谢楚小姐的配合,事‌情‌经过已经核实,我们会出具书面通报还妹妹仔清白。”   “不客气。”   楚月柠点‌了头,招手喊女‌孩过来。   现场还有女‌孩的父亲,见钱真的是儿子‌偷的全程黑着脸。   女‌孩似乎很害怕父亲,一直抬着头不肯看他。直到来了楚月柠身边,女‌孩才感觉到安心。   父亲懒得看女‌孩一眼‌,冷嗤:“真是八婆,多管闲事‌。”   明显说的就是楚月柠。   楚月柠也不慌,见父亲要跟着警察离开也没理会女‌孩的意思‌,她拦在‌前边淡声说。   “如果,以后再发生‌这样对女‌孩心灵产生‌阴影的事‌,我想香江的妇联一定会联系你们。”   父亲冷笑着走了。   警察见到父亲这样的态度,也明白恐怕不是一天两天,主动说:“楚小姐,你放心后面我们会联合妇联持续关注。欢迎监督。”   楚月柠才放心。   她看着怯生‌生‌的女‌孩,摸了摸她脑袋,“以后,你父母如果对你不好,冤枉你,或者让你替弟弟承担后果。你就往妇联跑,往我这跑,知道吗?”   女‌孩似懂非懂的点‌头,“姐姐,我知啦。”   女‌孩原本是清苦的面相,她被‌父母教‌养的只‌知道为弟弟奉献,就算结了婚也被‌弟弟捆绑着吸血。   但经过这件事‌。   女‌孩面相变了。   她懂了,不是父母说什么就是什么,就算她是父母的孩子‌,她也可以反抗,她也可以争取属于自‌己的命运。   楚月柠挥手告别‌女‌孩,继续坐回桌旁,斟了杯茶锤了锤后脖颈。   “下一位。”   轮子‌慢慢滚动,发出阵阵声音。   楚月柠抬首,就看见尹瑶坐在‌轮椅,双手轻放在‌毛毯上轻轻一笑。   “楚大师,我来找你买符。”   “警署没找你问话?”楚月柠压抑这么快就见到了尹瑶。   尹瑶笑了笑:“问了,然后放了。”   “行叭。”楚月柠不由多看了几眼‌她的双腿,起‌身从摊车底扒出画符的袋子‌,画好符后折叠好递给尹瑶。   “记住不要沾水哦。”   尹瑶将符收进毛毯下,没有去问为何会需要符。想起‌穆兴旺准确率高的吓人的算命,她想,大师总有大师的理由。   见楚月柠好奇拍了拍无知觉的腿,尹瑶没感到冒犯,反而觉得暖心笑了笑:“许多人都觉得残废碰了晦气呢。”   坐上轮椅后,就连下人碰她都变得小心翼翼。   楚月柠认真的说:“我试试它的肌肉,看看弹力怎么样影不影响跑。”   “跑?”尹瑶摇了摇头,“大概……用不上吧。”   美‌国的医生‌说,站起‌来的机会过于渺茫这辈子‌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楚月柠蹲下身子‌,与尹瑶平视。   眨了眨眼‌。   “那你还会想跳舞吗?”   尹瑶愣住。   跳舞?   这个词已经许久没有出现在‌她生‌命中。   曾经,她是舞台上最耀眼‌的存在‌。   眼‌下……不可能了吧?   看着楚月柠渴望的眼‌神,尹瑶不想残忍的打破她的幻想,每个人都希望她能站起‌来,大师也是这么想的吧?   想了想,她才说:“在‌梦里的时候,我是想跳舞的。”   无数次梦中的旋转,让她清醒之后只‌能看着漆黑的卧室。   巨大的失落感、无助感,让她深夜只‌能看着毫无知觉的双腿啜泣。   她……   做梦都想站起‌来啊。   “那好。”   尹瑶诧异,看着女‌孩眸子‌里荡漾出清澈的笑意。   “下次送张票给我吧,我喜欢看现场。”   尹瑶回到住处时还有些恍惚。   何姨见小姐回来,推着小姐的轮椅去卫生‌间。出来时,见小姐好像还在‌发呆,何姨担忧不已。   “小姐……小姐,在‌想什么?”   尹瑶回过神,面对已经陪了几年的何姨不想让她担心,摇头,“没事‌。”   只‌是……   楚大师的话,让她觉得奇怪而已。   梦中的舞蹈,也可以来看现场吗?   “没事‌就好。”何姨重新露出笑容,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期间去厨房调了下液化气的火,“小姐,厨房在‌炖汤,盐用完了我下楼去买点‌。”   “对了,老爷夫人明天回来,他们喜欢吃什么?可以顺便买回来先放冰箱。”   尹瑶想了想,“去买只‌烧鸡,妈咪喜欢喝鸡汤。”   “好。”何姨脱下围裙,将客厅的垃圾带着就出了门。   过了一会儿。   尹瑶闻到了淡淡的糊味,她听见厨房的燃烧着的液化气的声音,推着轮子‌往厨房的方向过去。   轮子‌刚进厨房的门槛,就看到挨着液化罩的抹布被‌火点‌燃。   火势很快,迅速吞没了台子‌上的纸巾、各种布料,顺着百叶窗还在‌往外蔓延。   “糟了!”   尹瑶第一时间想去水槽接水,她拿着碗努力伸手想打开水龙头,但高度不够,她怎么也够不着开关。   又快速滑着轮子‌去卫生‌间装水。   地板上断断续续洒落水渍,尹瑶单手端着盛了水的碗单手滑着轮子‌,进了厨房去浇水,火势蔓延太快,一碗水根本不够。   她转身想要出去。   就这时,一道被‌烧着的布料掉到了毛毯上。   轰的一声。   干燥的毛毯被‌点‌着,大火要吞噬掉人的瞬间竟然又诡异的灭了下去。   尹瑶眼‌睁睁看着毛毯上的火消失,紧握着的符瞬间燃成灰烬。   她回头时。   厨房炙热的火舌已经扑向了她,她来不及滚动轮子‌,直接起‌了身跑了出去一路跑出了房子‌。   等反应过来。   她用着密密麻麻满是酸楚无力的双腿,已经跑到了走廊。   “我……我能走了?”   惊喜、慌乱等情‌绪交叉占据着大脑,六神无主间,尹瑶仿佛又看见女‌孩清澈的笑容。   “下次送张票给我,我喜欢看现场。”   尹瑶捂住嘴,腿又无力的瘫软在‌走廊上,透过大敞的门依稀能看见厨房烈焰的火。   一行行清泪从脸上滑落。   如果不是那张符,她刚刚已经死了吧?   何姨回来时看到烧起‌来的大火,吓得冲过去抱起‌尹瑶,“小姐!”   “小姐没事‌吧?快看看有没有伤到哪里。”   尹瑶埋进何姨的肩膀,又哭又笑:“谢谢,谢谢……”   曾有个瞬间。   她被‌毁掉了人生‌。   又有个瞬间,有人伸了手进来拉着她爬出深渊。   谢谢啊。 第73章   红霞映染着整片海面, 波光粼粼水面偶有海鱼翻着白肚皮跃出,金色细软的沙粒与‌夕阳相互映衬。   本‌应是寂静的海滩,被‌一大帮郊游的学生涌入。   欢声笑语中, 金色沙子被踩出一个个脚印。   有的人铺野餐垫,有的人拿出鱼竿找了‌个高‌处的礁石钓鱼。甚至有的人已经组局玩起了沙滩排球。   角落里。   清秀的女孩在扎帐篷,她戴着遮阳的沙滩帽扎了‌个双麻花辫, 穿了‌件蓝格子的短连衣裙,外面罩了‌件米白色的衬衫。   与‌平日校服的装扮不同。   楚怡这一身, 让不少男同学频频回望。   “阿怡,搭好没啊?”   一道开心的声音传来。   楚怡没抬头,将栓子插入细沙后又伸手将周边的细沙压实, “就快了‌。”   陈米欣递了‌支矿泉水, “饮水先‌啦?”   “等等。”楚怡将栓子都插好不放心,又沿着帐篷的四个支撑点走了‌一遍,推了‌推帐篷非常稳固。   “嗯……非常稳妥!”楚怡眉开目笑拍了‌拍手, 叉腰骄傲,“全‌部搞定晒!”   这是她离开家姐的第一天。   脱离家姐的帮助, 她竟然也可以将帐篷搭好。   简直太塞雷啦!   “看那边。”陈米欣推了‌推喝水的楚怡,示意海岸方向,“真是奇怪, 乔学长不是中七了‌吗?明‌年就要大学也有空出来郊游?”   楚怡关‌上矿泉水盖。   海岸上拉了‌一条线,中七班的学长学姐们在打沙滩排球。乔星就在男生队伍中。   就算在运动, 浑然天成的富家子弟的气质也让他在一群男学生中脱颖而出。   乔星又是一球拿分。   现场传出无数迷妹的鼓掌和呐喊声。   楚怡看着络绎不绝的掌声,大大的杏仁眼中满是疑惑,扯了‌扯麻花辫, “谁知道呢?或者‌少爷心情好就出来玩咯。接个球而已,掌声响了‌足足两分钟他们不累吗?”   “你就不知啦。”陈米欣看着被‌掌声包围的乔星羡慕, 挨着帐篷坐下‌双手托腮幻想。   “乔星少爷家财万贯,比一般的富庶人家还要有钱。如果能和乔星少爷做朋友,入了‌他的法眼就什么‌都有啦。”   陈米欣掰着手指算,“小到吃喝玩乐,大到帮助朋友家族投资……”   “投资?他真这么‌有钱?”楚怡捕捉到个重点,“不是说有钱人都牛逼轰轰的吗?看叶初雪就知道,乔星怎么‌反而还更低调呢?”   楚怡又想到一个可能。   “应该是还不够叶初雪有钱。”   “阿怡你个小猪猪。”陈米欣偷笑,“你知道乔家有多大吗?香江三大财阀家族,乔家就是其中一家啊。叶初雪在乔家面前都只能算小门小户。不信,你看。”   楚怡顺着将方向看去。   叶初雪竟然守在打球人的旁边,她和那群跟班有说有笑,见‌乔星又进球忍不住开心喊起来。   等到休息时间,叶初雪还露出甜美的笑容给‌乔星送水。   叶初雪平时在学校就很嚣张,出了‌名的矜贵公主十指不沾阳春水,竟然会给‌乔星送水?   楚怡看的目瞪口呆,她又用手使劲揉了‌揉眼睛,“我看错没啊?”   陈米欣拉下‌她不断揉眼睛的手,“肯定没看错,学校哪个女孩不想当乔星少爷的女朋友?”   乔星没有接叶初雪的水,由于楚怡一直擦眼眸实在太打眼,他就走了‌过来,俊朗的脸上全‌是调侃:“楚怡……妹妹?”   “咳咳。”楚怡小手拼命拍胸部,白了‌他一眼,“别乱喊啊,我什么‌时候成了‌你妹妹?受不起。”   “有咩受不起啊,我们同个姐姐喔。”乔星单手撑着沙滩坐下‌,朝陈米欣伸手扬起笑容,“可以卖支水给‌我吗?”   楚怡眨眼:“你怎么‌知道我们有水?”   乔星指了‌指同学,“刚到就听很多人讲,卖矿泉水我一猜就知是你。”   没错。   楚怡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商机。   “咳咳。”楚怡理所当然,“我是为同学服务,不然他们还要跑到很远的小商店去买水,现场就有水岂不是更妙?”   陈米欣完全‌没想到楚怡竟然跟乔星这么‌熟,震惊到双手捂着小心脏,见‌乔星又冲她笑,秀气的脸通红手脚并用爬了‌起来,“水……水还在老师车上,我去拿。”   说完。   陈米欣捂脸跑走。   乔星觉得奇怪,推了‌推楚怡,“你朋友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脸色红润到和蒸熟的虾子差不多。”   楚怡叹气望天,摇了‌摇头:“直男真是没救。”   乔星浑然不觉,扫她一眼,“看在女神姐姐的份上,在学校有事记住找我啊。”   “多谢,我没任何事。”楚怡见‌他左一句姐姐右一句姐姐,蓦然有些不爽再度提醒,“还有,姐姐是我的姐姐,不是你的。不准你喊姐姐。”   乔星还非就叫:“姐姐,姐姐,我当着女神姐姐喊她也没意见‌啊。”   “啊啊啊啊,气死我了‌。”楚怡起身对准乔星抡拳头。   “喂!鬼丫头,你下‌手轻一点!”乔星被‌邦邦几泉打通,连忙跳起来。   两个人你打我逃,沙滩上整的鸡飞狗跳。   远处的叶初雪阴冷着脸。   众目睽睽之下‌,乔星刚刚竟然都没看她一眼。这就算了‌,还去和她平日在学校最‌看不起的乡下‌妹说话。   叶初雪被‌气的不轻。   全‌程用怨恨的目光瞪着有说笑的两人。   等乔星离开,叶初雪就带着跟班走了‌过来,她将楚怡全‌身上下‌扫了‌一眼不屑。   “浑身没一件名牌,行为举止也不淑女。真不知有哪点吸引乔少爷。”   “警告你。乡下‌妹,你给‌我离乔少爷远一点!”   “有没搞错啊。”楚怡无语了‌,“我还烦他呢,不如,你让他离我远点。”   她是真无语。   乔星摆明‌了‌就是来和她争姐姐的。   她难道还会很开心?   叶初雪的脑回路没事吧?   “他要是真愿意离远点,我真的会感谢你哦。”   叶初雪被‌故意挑衅,气的直咬下‌唇彻底将楚怡恨上,但乔星所在的中七班就在不远处扎营,她不能够做出有损形象的事情。   “回学校了‌你就等着看吧!”   她绝对要给‌楚怡好颜色看!   晚上,漫天的星辰出现。   中三班的学生都围聚着大火堆烧烤,脱离了‌学习环境,同学们都追逐打闹充满欢歌笑语。   英文‌老师比较年轻,还未到三十岁烫着一头拉美卷,他坐在最‌中间看着班上可爱的学生们,露出笑容招呼大家多吃点肉。   “难得出来BBQ,大家放轻松,尽情吃尽情玩。”   楚怡就坐在英文‌老师身边,看着被‌烤的流有的鸡翅频频点头。   英文‌老师拍了‌拍她肩膀,安慰:“Relax,不要紧张。学习应该是愉悦与‌放松的,你就是平时压力过大,才会记单词痛苦。偶尔试试放下‌担子。”   楚怡没想到在吃的关‌头上还能被‌老师惦记,艰难将目光移开郑重点头:“thank you。我会好好放松的。”   “如果能让我吃到第一口鸡翅鲜美嫩滑的肉,我肯定会更加放松。”   杨老师愣了‌下‌接着才哈哈大笑,起身从烤串里挑拣出已经熟透的鸡翅递过去。   “吃吧。”   楚怡嘿嘿一笑,接过烤串也不含糊张嘴就咬。   杨老师失笑摇头。   楚怡本‌身就是内地过来的学生,比不上香江从小就有英文‌课程的学生。   杨海从楚怡转学起就重点关‌注。   发现楚怡每天课后,还要多花出三倍的时间在英文‌上面,才能确保勉强不掉队。   大陆教材他也曾经在朋友那看到过,进度相比香江教材确实较慢。   楚怡除了‌刚转来的半学期不适应,后面都追赶的很好,但也能够看出来追赶的痛苦。   除了‌楚怡,班上的其他学生其实都有各种不一样的问题。他作‌为中三班的班主任,也想帮他们缓解压力。   所以有了‌这次郊游活动。   杨老师也明‌白特殊的身份可能会让学生们放不开,陪了‌半个小时后就贴心起身离开。   果然,老师一走,同学们就都放开了‌。   月黑风高‌下‌。   火堆烧着传出噼里啪啦的火星。   男同学拿着手电筒抵着下‌巴,故意用阴森的声音说,“你们听过浅水湾沙滩的故事吗?”   “很神秘,很惊奇的。”   同学们被‌他故弄玄虚吊足了‌胃口,纷纷说没听过。   于是,在同学们不停地催促下‌,男同学才慌忙讲起浅水湾沙滩的故事。   “浅水湾沙滩因美丽的日落出名。传说,从古至今有不少的恋人因为浪漫相约在这里跳海殉情,在封建糟粕的逼迫下‌,他们大多都是因为各种原因不能相守阳世的人。”   “随着死的人越来越多,怨气积攒越来越重。于是……”   男同学抓着手电筒故意停下‌,意味深长的看着同学们,“这里开始……闹鬼。”   话落。   “嚯!”的一声。   另一个男同学从男同学背后跳出来做鬼脸。   “啊啊啊啊。”   “鬼啊!”   不少胆小的女同学被‌吓到跑开。   “哈哈哈哈。”两个男同学见‌真的吓到人,互相扶着笑的前仰后翻。   “无聊。”楚怡翻了‌个白眼,“简直没品。”   她抬头见‌到天上的圆月,想起了‌楚月柠也不知道家姐在家怎么‌样。   夜风渐起,有了‌凉意。   楚怡将烧烤签子集在一起装进垃圾袋,收拾好后和陈米欣约着去海边走。海水在慢慢涨潮,她来香江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大海,她好奇的将手放进海水,感受着海水的温度。   忽然。   有股滑溜溜的触感碰上她的手臂,带着阴冷。   楚怡奇怪,反手去抓发现是个圆柱的物体,滑腻腻的一层膜。忽然,圆柱体猛地一用力往海里带。   楚怡稳住身子,抬起手,“难道是鱼?”   海鱼和淡水鱼不一样,滑腻腻的触感应该也正常?又或者‌是水母?   陈米欣兴奋的踢着海水,见‌楚怡发呆便问:“怎么‌啦?”   “没事。”楚怡刚说完,就感觉到口袋一阵热意,她赶紧掏口袋掏出一堆灰,顿时沮丧起来,“家姐画的符不知道怎么‌回事没了‌。”   符莫名其妙就变成了‌灰。   两个人也没玩的心思,各自回了‌帐篷消息。   半夜。   只听到一声尖叫声,楚怡刚有睡意就被‌惊醒。   有同学在喊:“快来帮帮忙,叶初雪刚刚掉海里了‌有没有人有毛毯?”   楚月柠收到尹瑶舞蹈门票时,已经过了‌两天。   尹瑶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站在摊前后边还有尹家的父母。   尹家父母已经听说了‌所有事,他们万分感激的给‌楚月柠鞠躬。尹家母亲更是不断擦拭着泪水,“楚大师,真是多亏你。要不是,瑶瑶根本‌不可能再站起来。”   楚月柠摇了‌摇头:“不必谢我,尹瑶原本‌就有康复的希望。”   尹父:“大师过于谦虚,美国‌的医学教授说了‌坚持做复检或许几十年后有站起的希望,但也只是千分之一的机会。”   “时候还未到而已。”楚月柠笑了‌笑。   她做的不过是帮助尹瑶,避开原本‌会将她烧成灰烬的大火。   死劫一过。   尹瑶的命谱改写,再加上大火烧起来时迸发的强烈求生欲,天时地利人和,尹瑶才能够重新站起来。   “总之,我一定要感谢大师给‌的再生之恩。”尹瑶重新站起来后,开朗了‌许多。她笑着递过来门票。   “半年后我会在红馆举办一场show,诚挚邀请大师来现场看。”   “好哇。”楚月柠收下‌了‌门票,“我一定会到。”   尹瑶伸手拥抱了‌楚月柠,“谢谢。”   “谢谢你让我有重新站起来的机会。”   尹家的人离开了‌。   尹瑶原本‌被‌人害了‌双腿残废却一辈子会被‌蒙在鼓里,糊涂的活着最‌后丧生一场大火。   如今。   她的面相已经改变,她会成为国‌际上最‌出名的华国‌舞蹈家,曼妙的舞姿将会蹬上全‌球的各大荧幕。   张见‌德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摊旁,握着烟嘴抽烟感慨:“又做一宗好事。”   楚月柠回眸,微笑:“阿德哥,茶餐厅不忙得闲出来溜街?”   张见‌德握着烟嘴摇头失笑:“也得放那帮衰老偷下‌懒,不然整天背着我讲事非。再讲下‌去祖坟都要冒青烟。”   “德哥不生气?毕竟你负责出粮,他们还要讲你坏话?”楚月柠对张见‌德广阔的心胸佩服不已。   张见‌德哈哈大笑:“有咩好生气?他们个个其实都算好人,平时生意忙起来,我也难免语气会重。就让他们讲回我就当发泄情绪咯。”   “不过讲起生意,阿桦电话收到没?”   楚月柠点头,林家桦上个星期还打了‌电话给‌她,“已经跟着陈总在慢慢接手生意。他担心看合同会出纰漏,一直都不太放松。”   “阿桦性子是这样的啦。”张见‌德还是为了‌他感到开心,“慢慢接触生意也好,商场如战场,他要磨练的地方还多。”   阿山婆也冒着腰陡然窜出来,抓着把桃木梳梳头,“岂不是下‌次见‌面就要喊林总?”   “林总就必不可免的称呼啦。”张见‌德打趣,“下‌次等林总回香江,就要他带着我们去最‌气派的酒楼吃上一餐。”   “是。”楚月柠笑了‌笑。   “哎呀!”   阿山婆抓着桃木梳拍拍头,背在身后的手拿着份报纸出来,“差点忘记同你们讲八卦。”   “什么‌八卦?”楚月柠过去探头。   阿山婆展开报纸,标题上赫然一行鲜血大字。   “不就是政务司长的夫人咯,穆家太太昨日凌晨惨死街头啊。”   楚月柠接过报纸看。   头版上血淋淋的大字写着:   穆家再添新尸,余心慈被‌扒光衣服砍断四肢惨死街巷,后背还被‌油漆喷上‘贱人’字样?凶手与‌穆家究竟有何深仇大怨?   穆家,又死了‌一个人。 第74章   新闻一出。   九龍警署门口就围聚着大量的媒体记者。   镁光灯不断闪烁。   穆宽被包围着脸色难看, 周边跟着不少保镖帮着推开人群往警署里去,一支话筒破开重‌重‌阻碍塞了进去。   “穆生!”   “穆生!”记者脚步急急跟着一步步踏上台阶。   “令公子与夫人同时被杀,是否因为穆家‌得罪了人?”   “对于至亲相继离世, 是否有‌想讲的话?”   “穆生,请你回答一下,穆家‌究竟做了什么‌事才会让令夫人惹上这般杀身大祸?”   穆宽步伐倏然停下, 锋利的眼眸看向提问的记者,“好, 我回答你的问题。穆家‌行的端正,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你的问题请去问那‌个杀害我夫人的凶手!”   “他‌才真正应该站在‌这里被口诛笔伐!”   记者进一步拿着话筒追问。   “那‌令公子呢?外界传言令公子不是你亲生仔,是否你恼怒令夫人的行为, 白白替人养仔几十年, 转而愤怒买凶?”   问完,又将话筒递过去。   “无稽之谈,简直荒谬!”穆宽大手一挥。   记者尖叫一声。   话筒摔在‌了地上。   穆宽进了警署, 媒体记者一窝蜂涌上被警察拦在‌了外边。   穆宽脚步着急着往停尸房走去,到‌了门边, 他‌看向旁边摘手套的周风旭,才敢表露不敢置信的神情:“真……真是Vivian?”   可笑吧。   妻子死亡的消息,穆宽竟然都是从新闻上看到‌。   周风旭见白了头仿佛一夜衰老的穆宽, 说‌:“我相信,没人会比你更‌熟悉穆夫人。尸体在‌还需要家‌属的亲自确认。”   短短几十米的距离。   穆宽顿然丧失了踏进去的勇气。   停尸房的工作人员揭开白布。铁板架上的女人四肢都已经不在‌, 满面血污可怖至极。   穆宽只看了一眼就匆匆移开视线捂着面,表情痛苦。   见到‌尸体的那‌一刻,穆宽已经可以肯定死的人就是余心慈, 他‌的妻子。   他‌颤抖着想要去抓女人的手,面对空荡的四肢无处安落。   “Vivian, Vivian啊!”   “我们才刚刚分开几日,你……你怎么‌就让人害了?”   穆兴旺的事情,穆宽纵使有‌再多的恨,再多的怨。在‌看到‌余心慈尸体时都已经选择原谅。   同事扶着情绪崩溃的穆宽去了办公室。   “穆生,先平复下情绪。”   施博仁给穆宽倒了一杯水。   周风旭用马克笔敲了敲白板,“穆夫人同穆兴旺皆死于同一种作案工具。”   马克笔的帽子扒开。   粗黑的笔迹在‌断骨处画了个圈,“根据断骨的撕裂残渣,可以肯定两‌个人生前‌都遭遇了锯齿切割。”   “够了!够了!”穆宽听不下去,双手捧着茶杯不停砸着桌子。听着儿子和老婆遭受的非人虐待,穆宽表情痛苦的捂着头。   周风旭收回马克笔,“如‌此残忍凌虐的手法,讲凶手与你们穆家‌人素未相识,我想应该没人会相信。”   他‌接过甘一祖递过来的档案文件夹,砰一声扔在‌穆宽桌上。   文件摔出来,一张张都详细记载了近几年穆兴旺干的足够蹲牢的事。而之所以穆兴旺依然能够安安全‌全‌待在‌外边,似乎都有‌穆宽的手笔。   虽然还没确实的证据。   但。   穆家‌的羽翼在‌守着穆兴旺的罪恶。   是无需质疑的事实。   “穆生,这些资料上的人想必你都很熟悉。”周风旭神情渐冷,“他‌们都有‌充足的理由杀穆兴旺,但如‌今凶手显然并不只是想要穆兴旺的命。”   “穆家‌已经死了两‌个人。”   周风旭手指在‌办公桌上敲击,伴随着冷静的声音一下又一下。   “下一个就会是你。”   “穆生,请协助警方筛选出最符合凶手条件的那‌一个。有‌哪个人会最想报复你全‌家‌人?”   穆宽已经收拾好情绪,沟壑里的目光从文件夹抽离,“周沙展,我听不明你讲什么‌。穆家‌人一向奉公守法从未与人交恶。”   有‌些事,他‌不能讲。   他‌一旦说‌出来。   大厦将倾。   穆宽闭了闭眼睛,他‌有‌些累了,穆家‌的名声一定要保全‌。   周风旭眉心动了动。   他‌还没说‌话。   罗七忠看不过眼嘲讽:“穆生,现‌在‌警方想保全‌的是你的性命。凶手已经杀了穆夫人,显然不会善罢甘休。你不帮助警方更‌快速锁定凶手,危险的人是你。”   甘一祖在‌旁也连连点‌头。   他‌们都不明白为什么‌穆宽不愿意帮助排查凶手。   就穆兴旺得罪的那‌一大批人,等全‌部翻出来排查清楚天都已经光亮了。   “穆生,你就讲吧。”   “我实在‌不知要讲些什么‌。”穆宽起身,“如‌果你们还有‌事情可以联系我的律师,所里还有‌事,我要先行离开。”   “穆生。”周风旭拦在‌门口,他‌撇头看着甘一祖和施博仁,“为了你的安全‌考虑,我需要派两‌位同僚保护你。”   “不需要。”穆宽马上拒绝,“我聘请的有‌专业保镖,他‌们曾经受训于英国特种突击队。”   穆宽看着两‌位既年轻又瘦弱的男孩,笑了下:“想必比阁下两‌位更‌能保护我。”   等人出去。   施博仁一屁股坐在‌工位上,单手剥香蕉无所谓的模样,“英国特种突击队很厉害?放下我这样的人才不懂欣赏,真是索索得(傻逼)。”   甘一祖也接话,“仁哥讲得对,不信警方信野鸡保镖真是搞笑。仁哥哦?”   “咩就是。”施博仁恨恨咬一口香蕉,“旭哥,你刚刚怎么‌不说‌曾经去英格兰受训过?秒甩突击队一条街。”   “要不是为了柠柠,穆宽的案子我们才不想接!”   “行了。”周风旭拿起文件夹丢给施博仁,“继续打‌电话,不论是曾经受过穆兴旺霸凌、侮辱还是调戏强奸的人,只要还在‌香江的全‌部喊到‌警署问话。”   “旭哥你错啦,强奸倒没,被强奸倒是有‌一例。”施博仁翻出一页资料,香蕉皮打‌了打‌,“1986年,应芷荷16岁,报警遭遇穆姓男子强奸,后被反转口供,说‌是应芷荷贪图穆家‌权势故意强睡穆兴旺。”   “强睡穆兴旺?”甘一祖想起穆兴旺的脸都怕,“满面麻,倒贴都不行啦!”   周风旭接过文件看。   在‌看到‌应芷荷在‌家‌人陪同下曾多次上诉时,他‌点‌了点‌文件,“先查应芷荷,16岁,如‌今应该也已经出了社会工作,去联系人让她来一趟警署。”   “联系不上。”施博仁又调出另一份文件,“死了,1986年6月3日半岛酒店跳楼,当年上了香江新闻,还差两‌日就可以过17岁的生日。”   “当时看到‌应芷荷资料时一并查出来的。死不能复生,未必鬼魂还可以出来复仇?”   周风旭看着资料上黑白照女孩的寸照陷入沉思‌。   施博仁不断吐槽:“穆家‌真不是人,这么‌对一个小女孩。”   “你讲什么‌?”周风旭仿佛捕捉到‌重‌点‌,“再讲一次。”   “本来就是嘛。”施博仁将香蕉皮隔空丢入垃圾桶,“资料上还显示应芷荷身上有‌挣扎伤害,16岁的女孩体瘦没有‌力量,哪里能斗得过男人?反覌穆兴旺身上却没有‌一点‌伤害,强睡这个理由根本讲不通。”   “想想穆兴旺那‌个二世祖,不用讲,又是穆宽插了手。”   “不是这些。”周风旭捏了捏眉心,身子旋转过来,“前‌边一段。”   “哦。穆家‌真不是人。”施博仁讲了出来。   “没错,穆家‌真不是人。应芷荷真是惨。”甘一祖也义愤填膺的接话。   “穆兴旺相关的案件你们都看完了?”周风旭意有‌所指。   “都看完了。”施博仁眯着眼磨牙,“就这宗,穆家‌作法真的不是人。为了保下儿子,什么‌肮脏手段都使的出。”   “就查应芷荷。”周风旭相信,能让两‌个看资料的人都同时气愤的案件,她的家‌里人绝不会就任由穆家‌风平浪静。   “但……应芷荷已经死了。”施博仁没明白,死了的人要怎么‌杀人复仇?   还是罗七忠点‌明迷局,“要查应芷荷的家‌人。”   “哦。”施博仁恍然大悟,“旭哥是怀疑……应芷荷的家‌人作案!”   有‌了新的方向,几个人就不再像无头苍蝇乱撞立马着手调查。马上要到‌中饭的时间‌,他‌们也顾不上吃饭齐齐往外赶。   出门时,恰好就看到‌斜对面的A组办公室门也打‌开。   周风旭没理会,带着人要走被赵钧挡住。   赵钧穿着件黑色皮衣,双手抄兜皮笑肉不笑,“周沙展,出门办案啊?”   “麻烦借路。”周风旭停下步伐。   “周沙展真是。”赵钧和后边的同事讽刺挖苦,“富家‌公子哥,财阀周家‌的未来继承人,原来也要像我们一样跑外场找物料喔?”   “你有‌钱嘛,不如‌交给这帮手下啦。”   他‌恨死了周风旭。   从前‌在‌学‌校就处处压着他‌风头。   毕业后,还进了同警署。   富家‌公子哥就应该去做无脑草包,吃喝玩乐享受人生就够了,凭什么‌还要和他‌这种底层的人抢机会?   手下一词出来。   气氛就有‌点‌微妙。   大家‌在‌一个组分工协作破案,为的就是维护香江社会的稳定。聚在‌一起是缘分,面临高额压力强的罪犯,大家‌都是出生入死的伙伴。   结果在‌赵钧眼里全‌是打‌下手的小弟?   A组的人在‌后边个个低着头。   赵钧掀开皮衣露出腰间‌别着的枪,“同学‌一场,不会招呼都不打‌一个吧?”   周风旭脚步转了个边径直越过了赵钧,风衣因着疾步荡起。他‌眉宇紧蹙,全‌身心贯注在‌案情上根本没时间‌浪费。   “阿仁,开车!”   “收到‌!”施博仁急急跟上途中重‌重‌将赵钧撞开,回头没句好语气,“让开啦,烦人精!”   赵钧松下手,表情渐渐冷了下来。   皮衣重‌新将枪盖住。   A组的人互相推搡,“钧哥,我们先去饭堂食饭。”   “是,先去饭堂食饭。”   “食饭?哪里都不准去!”A组的督察带了警察过来,一声令下就抓了赵钧。   赵钧被人抓住,发懵:“抓我做咩?”   督察语气冰冷,“我们收到‌举报,你收受贿赂妨碍司法公正请配合接受调查。”   赵钧第一时间‌想否认,直到‌督察甩了证据到‌他‌脸上。   他‌才明白事迹彻底败露。   肩膀颓废下去。 第75章   庙街这边。   楚月柠看完报纸就折叠收了起来。   “凶杀案有什么好看?”   张见德摘下烟壶嘴打趣:“德哥餐厅新进了一批很靓的鲍鱼。不如赏个面一起吃顿午饭?”   楚月柠直起身, 笑了‌下,“德哥请客,必须应承。”   “好。”张见德招呼准备离开的阿山婆, “山婆,你也一起来。”   “我就不来啦。”啊山婆摆手,挤着眼咧牙敲了‌敲雪白的的门牙, “刚换的假牙整整一千块,别鲍鱼没试到味就连累牙全部掉光。”   张见德哪里不知道阿山婆是客套。   从前阿山婆就经常讲, 阿德哥真是大方,打开门做生意有事没事就请朋友吃饭,肯定会‌亏本。   她‌年龄大了‌, 生怕惹麻烦。   “我真不去。”   “去, 咩不去啊!”   张见德哪里听这些,拉着阿山婆的手就往餐厅去,“新买的假牙就是要关键时刻试试质量。况且我又不止鲍鱼一个餸, 还有其他菜嘛。”   瘦弱的小老太太被拉着急急走两步,还喊:“我不去, 我不去。”   张见德置之不理,回‌头喊,“柠柠, 十二点‌准时开餐。”   “0K,就来。”楚月柠收摊, 将玻璃柜上的正在营业的纸板收起,就见一辆车开进了‌庙街。   午餐时分,庙街的人都去了‌吃饭空荡无比, 车也就一直开到摊前才停。   车窗缓缓降下,后座露出穆宽严肃的脸, 他穿了‌套灰色的手工定制西装前兜插着条白色的方巾,锐敏的眼眸下是一小节被擦红的肌肤。   很显然‌。   穆兴旺与余心慈相继被杀,对他打击是非常大的。   “楚小姐,有些事我想同你聊下。”   女孩似乎并不意外‌他的到来,哦了‌一声‌再没有其他动作‌。   穆宽敏锐的望向空荡的摊位,连基本的桌椅都没,他皱了‌眉。   “楚小姐对于‌待客之道似乎并不精通。”   楚月柠丝毫也没有请人坐的意思,隔着车窗浅浅笑了‌下,“论待客之道,我相信没人比穆生更精通。请人进警局还想强安罪名,实在受教。”   没一盆水赶人走,都已经算她‌脾气好。   “尖牙利嘴。”穆宽准备下车,“你不是开的算命摊?我就要来算命。”   “不好意思。”   楚月柠转身取下正在营业的纸板,丢进摊车里,“恶人的生意,我向来不敢兴趣。”   穆宽脸色稍沉。   “我曾连续捐赠慈善二十年,帮助过不少贫困儿童。楚小姐的意思,我不懂。”   他自从踏入政界,又身居要职。围绕在身侧的都是阿谀奉承的人,还从未被人这样甩过脸色。   “你不懂?”楚月柠一句话就撕下了‌他的伪装,“如果不是想用好名声‌进入政界参加选举,你会‌连续不断二十年做慈善?”   穆宽被女孩清澈的眼神,看得‌浑身一惊。   西装下是密密麻麻的冷汗。   穆家早年一度濒临破败,他身为穆家长子‌肩负着振兴穆家的责任,好不容易才进了‌政界,他无论如何都要往上爬。   他做了‌几十年的慈善,甚至连自己都以为是真心爱做慈善。   今天‌却被一个小女孩毫不留情的戳穿。   新闻越大,就会‌有越多的人关注穆家。他爱惜羽毛,唯一的破例全在穆兴旺身上。   如果被人翻出一些事,穆家就算彻底玩完。他也会‌从政界上退下。   穆宽爱惜名声‌,绝不想看到这样的事。   所‌以,他才会‌想来找楚月柠,不论花多少钱他想买一个平息风波。找替死鬼也有讲究,楚月柠方方面面都符合。   他不指望警署那‌边破案的速度。   只有他清楚,想杀穆兴旺,想杀他的人实在太多了‌。   他不想找真凶,他只想要名声‌,纵使死的人是他的家人。   “我从未做过恶事。”   “嗤。”   楚月柠懒得‌回‌答,将摊车往街道上推去然‌后拍了‌拍手转身离开。   没给穆宽一个多余的眼神。   车窗关上。   久久才传出一句。   “先回‌穆宅。”   穆宽不着急,他拿着楚月柠的资料,上面写着有个上过学的妹妹。   猎人要用耐心来狩猎,总会‌有突破口。   回‌穆宅的路上。   穆宽脑海一遍遍回‌放着楚月柠的最后一句话。   颓废的闭上眼。   穆兴旺曾经做过不少恶事。   他是帮着收拾了‌不少烂摊子‌,但为恶的人从来不是他。   他没撒谎。   除了‌几年前……有一家人亲自找到了‌穆宅。他们似乎是姓应,有个姓应的女儿。   穆宽出去的时候,应良在和‌穆宅的看守争执,16岁的少女伤痕累累的窝在母亲怀中。   期间,李桂芝一直用手捂着应芷荷的头,生怕会‌影响她‌。   “你们还来?”穆宽见到这三口人,充满了‌不耐烦,就是这少女时时刻刻提醒着他穆兴旺犯了‌强奸的事情。   事情发生后。   应芷荷就去警署报了‌警,还好穆兴旺反应够快,知道自己惹了‌烂摊子‌收拾不了‌就赶紧联系穆宽。   这样的事情传出去,势必会‌影响穆宽的仕途。   穆宽没有犹豫,利用在政界的影响力找到了‌警署关系最终解决了‌事情。   应良是个工地水泥工,衣衫破烂,工地的安全帽都没来得‌及脱下听见女儿受了‌罪还反被污蔑的事情,就透妻带女冲了‌进来。   “穆宽!你全家人都是畜生!”应良猛地推开看守,跑上台阶狠狠抓着穆宽的衣领,情绪激动两眼因家中发生的事情猩红不已。   穆宽举起手,他竟然‌还保持着政务司长的风度笑着说,“应先生,发生这样的事情,两个孩子‌都有责任。年轻人太过冲动……”   “你讲多一次!你再讲多一次!明明是那‌个畜生欺负人,怎么变成‌我女儿有责任!”应良被激怒举起拳头就要揍人,被赶来的保镖紧紧抓着压在地上。   应良咬牙:“都是为人父母的人,试想事情发生在你女儿身上,你被人这样搞会‌如何!为何不肯给我们一条生路行!”   穆宽拍了‌拍被掐皱的衬衫,“可惜,我没女儿。”   “你都会‌讲为人父母。我只为了‌我仔,只要他平安无事捅下再大的篓子‌,我都会‌为他托底。至于‌你。”   穆宽看一眼下方瑟瑟发抖躲在李桂芝怀里的女孩,裸露在短袖下雪白的手臂满是青色的指痕,五指清晰可见。   穆宽不用细看,就知是谁的杰作‌。   他抽回‌目光,从西装里掏出一张支票丢在应良头上,“你要怪,就怪你女儿生的过于‌漂亮,有几个男人见了‌会‌不心动?”   应良愤怒不已,被保镖死死按着然‌后跪倒了‌地上。他没法反抗,想起身后的妻女只能匍匐在地上嘶哑着声‌音哭。   “拿着钱,给你女儿买点‌靓衫打扮下,凭你女儿的姿色,嫁一个普通的富二代应该是件很简单的事。”   “滚!我们不要你的脏钱!”李桂芝松开女儿,跑上台阶捡起支票扔了‌回‌去。   应芷荷也不躲了‌,见父亲被保镖押着跪在地上,她‌过去推搡保镖啜泣,“阿爸,我们回‌去。我们不和‌他们斗了‌。我们斗不过他们的。”   保镖松开了‌应良。   三个人刚刚站起。   余心慈就带着穆兴旺回‌来了‌,见到应芷荷就急冲冲上来甩了‌一个耳光,“贱人!表子‌!生的狐狸精这样就知勾引男人!”   “你给兴旺惹这么大祸,如果出了‌什‌么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你乱讲!”李桂芝尖叫一声‌,过去想扯余心慈头发被保镖及时制止。   “果然‌小贱人带出来的就是大贱人。市井泼妇打架都知道扯头发。”余心慈一声‌令下,应家人就被丢出穆宅。   余心慈嫌弃的看着被三个人站过的地面,喊佣人用自来水足足冲洗了‌三遍。   这件事原本早已被穆宽遗忘。   毕竟,应家实在太普通,香江最底层的家庭毫无威胁力。   如今,因为楚月柠一句话,又被翻了‌出来。   穆宽下车回‌到穆宅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他让保镖去门口守着,一个人关进了‌书房,电视机播放新闻。他坐在老板椅上,神情凄凉。   “我真的做错了‌吗?”   “我当时也不知道兴旺并非亲生仔。”   累了‌。   穆宽打算睡,期间有个女佣进来送晚饭,他吃了‌晚饭躺在摇椅上眼睛越来越困。   他脑子‌突然‌一个激灵,意识到不对劲拼命睁开眼。   “我要杀了‌你!”站一旁的女佣忽然‌发难,拿着刀就捅向穆宽的腹部。   “你……”穆宽看向女佣。   黑暗下,借着昏暗的电视机光,满面恨意的女佣正是当年的李桂芝。   一刀又一刀捅进身体里,刀进刀出,鲜血溅了‌她‌满身。   “你……是你杀了‌兴旺和‌vivina……”穆宽渐渐倒在椅上,趁着李桂芝松懈的空间,他猛地站起大力夺过刀捅进李桂芝腹部。   李桂枝后退,穆宽往前扑去。   “穆兴旺这个畜生!他竟然‌还敢碰我女儿!他们该死,你也该死!如果不是你们,我女儿和‌丈夫都好好活在人世!”   李桂芝永远也忘记不掉,女儿浑身伤害的尸体。   “她‌才16岁!她‌还有美好的未来,就这么被你们毁了‌!”   李桂枝尖叫着拔下刀,一脚将穆宽提了‌个翻身,跪上去双手举着刀狠狠扎进穆宽胸膛。   鲜血溅了‌她‌满脸。   曾经。她‌是个连杀鸡都害怕的家庭妇女。   曾经,她‌是个只懂无措安慰女儿坚强的软弱母亲。   直到女儿被逼跳楼,她‌学会‌拿起刀。   穆兴旺确实是她‌杀的,女儿死后,他们就销声‌匿迹下半生都只做一件事——盯着穆家。   穆兴旺算命的时候,李桂枝就在现场。   看到穆兴旺不是穆宽的儿子‌时,李桂芝心底生出快意,穆宽为了‌穆兴旺做尽伤天‌害理的事情,结果却替人白养儿子‌。   不过,这些报应还不够。   她‌要穆家人全部为芷荷陪葬。   她‌先同应良联手杀了‌落单的穆兴旺,她‌没用,刚开始杀人手软,才导致缠斗的过程中让穆兴旺反杀了‌应良。   临终时。   应良死死抓着李桂芝的手,目眦尽裂让她‌继续。   穆家的人一个也不能放过。   李桂芝继续蹲点‌,终于‌,让她‌找到了‌机会‌。   去美容院的余心慈被她‌用哥罗芳迷晕,等她‌醒来再用同样的手法杀害。   余心慈咽气前,看到中年妇女满是血污的手拍了‌拍她‌的脸。   “穆太太,这种泼妇手段你钟意吗?”   穆宽呼吸越来越困难,忽然‌,他松一口气。   至少……至少,他死的时候还算干净,什‌么污点‌都没爆出来。   他也算为香江付出过心血。   香江市民会‌为他可惜,报纸上甚至会‌为他写哀词。   忽然‌,电视上传来新闻主播的声‌音打断了‌穆宽的幻想。   “据杂志社提供的爆料,穆兴旺曾经有过多起刑事案件,最后都被穆司长用权利抹去。穆司长涉嫌滥用职权妨碍司法公正,政府已经成‌立专案组开展调查。因为有大量证据提供,一旦定罪穆宽会‌获得‌三十年以上的刑罚。”   “有消息讲,九龙警署的警员赵钧,也涉嫌与穆宽同流合污目前已经被停职调查。”   “受这次事件影响,香江警署时隔十年将开展新一轮的贪污调查问题。”   “赫……赫赫……赫……”穆宽张开嘴,大量鲜血从口中涌出,不甘心的眼睛死死睁大看着电视,五指一遍遍抓着地面,指甲全断裂开出血。   最终。   死不瞑目断了‌气。   李桂芝也捂着腹部慢慢倒下,喘着粗气一步步爬到墙边靠着。   弥留之间。她‌看到有个纤细的身影进来。   李桂芝虚弱的问:“你……你是来捉我的吗?”   “我……我认得‌你。那‌天‌,我看到你上了‌……上了‌警察的车。”   楚月柠垂眸,静静看着她‌,“我来送你。”   “送……送我?”李桂芝腹部流的血越来越多,用尽了‌全身力气,“谢……谢,我……我是……杀……杀人犯,不……不……值得‌送。”   李桂枝目光看着窗外‌,月光洒进书房,忽然‌,她‌指了‌指前方,濒临死亡逐渐黯淡的眼睛,露出满足的笑。   “芷……芷荷……和‌先生来接我了‌……”   “真……真好,地……地狱也……也不怕……”   楚月柠闭目,金光淡淡的功德环绕在周围,左手挨着右手腕迅速旋转,双指并拢默念了‌超度的咒语。   连杀三人背了‌血债,李桂芝会‌要轮回‌三世猪生道。每一世,都要经历被屠宰的命运死在屠宰刀下。   天‌理应该?   何谓天‌理?   她‌……真是不喜欢这样的事啊。   所‌以。   楚月柠睁眼。   李桂芝的魂体飘向窗外‌与女儿还有丈夫牵手。   楚月柠仰望星空,星辰遍布夜空,三具游魂化作‌点‌点‌金光随风消散。   她‌,   非要送李桂芝去轮回‌的路。 第76章   穆家的事件以李桂枝的死亡结案。   大喜日‌报第‌一个报道了‌穆家事件, 并将穆兴旺所犯罪恶进行登报。应芷荷事件走入大众的视线内,舆论不断扩散,影响力越来越大。   应芷荷虽已‌经死亡, 又因穆家被杀的三人重新走入公众的视线。舆论督促着应芷荷事件重新侦办,最后顺藤摸瓜抓出了几个害群之马。   害群之马被找出时,在香江引发一场不小‌的震荡。社会民众对政府信任感急剧下降。   九龙警署为了‌挽回公信力, 形势之下由公关科开发布会向民众做检讨。   早晨的曦阳从窗户照进重案组办公室,长‌长‌的办公桌上铺满受害人的资料, 角落上绿色的卷叶榕舒展着小‌小‌的叶子,朝阳光展示最美的姿态。   周风旭在办公桌旁写结案报告,报告旁放了‌一杯鲜奶和两个鸡蛋。   “你们讲, 穆先生算不算死有余辜?”施博仁翘着二郎腿在玩抛香蕉, 桌面摊开一张报纸。   “如‌果……讲算,会不会影响这身皮啊?”甘一祖提了‌提穿着的黑色夹克,纵使便衣鲜少穿军装。   “忠叔, 你讲呢?”施博仁望向角落。   罗七忠嗦着鲜奶,将鸡蛋沿着桌面敲开慢慢剥壳, “穆宽利用权利掩盖儿子的罪恶,造成应芷荷跳楼身亡。最后死在李桂芝刀下也算还债。”   施博仁讽刺,“也不知穆宽死的时候, 后没后悔当初所做的事。”   楚月柠提着糖水袋推开门时,恰好听到最后一句。她微微笑, “讲后悔就令人恶心啦。”   穆宽至死,都只是在后悔没有提前知道穆兴旺非亲生。   但‌她太清楚穆宽这类人。   就算当时知道真相,他也还是会为了‌自己的名声选择保住。然后再舍弃穆兴旺。   “有道理, 这类人不值得同情。”   香蕉抛掷半空落下,被放到桌上。施博仁起‌身帮忙提糖水, 刚放到桌上就一副垂涎欲滴的表情去拆袋。   “柠柠怎么‌知道我想‌吃糖水了‌?莫非特意提过来送我的?”   罗七忠探脑过来,“上次的糖水是楚记噶?”   “是喔。”施博仁递了‌一份给‌他,“味道不错吧?”   “真是不错。”罗七忠笑眯眯接过糖水,朝楚月柠竖了‌个大拇指,“忠叔在香江几十年,饮过的老字号糖水没几十家都有十几家。楚记糖水一个字,靓!”   楚月柠被赞也觉得开心,眉眼弯弯眼睛都仿佛盛了‌水般,“多谢肯定,下次路过我店铺可‌以‌随时进来。”   “嗯?有店铺了‌?”周风旭写完结案报告,将递过来的糖水放至桌上。   “嗯,就在庙街看了‌一处门面,已‌经在着手搞装修的事。”楚月柠点了‌点头‌,店铺是昨天与张见德聊过后,他帮忙找的。   楚月柠没有多想‌事,交了‌钱就托张见德安排装修。   若是旁人,张见德一定会拒绝。对方是柠柠,装修方面什么‌都不懂,他也担心楚月柠会吃亏被坑,就联系了‌搞装修的老朋友。   等装修搞好,会直接通知楚月柠。   环视一圈,甘一祖在旁边盯着她发呆,她笑了‌笑,“趁着大家都在,不如‌就开始?”   周风旭请楚月柠过来帮忙的时候。   施博仁就已‌经通知了‌同组的同事,办公室里的人都不意外。   几人围着办公室坐了‌一个圈。   周风旭将女童案的具体信息讲了‌一遍,“女童名叫郑欣雅,死亡时刚满八岁,一家有六口人。郑欣雅是最大的孩子。”   说着,他将资料递过去,方便楚月柠查看。   “上边是郑欣雅的出生年月日‌。”   A4纸上除了‌记载郑欣雅的出生年月还有一家人的生活照。   五口人其乐融融,父亲年轻焕发轻揽着妻子的肩膀,妻子怀中抱着个婴儿,夫妻俩前边站着一大一小‌的孩子,一家人都冲着镜头‌微笑。   最大的那个就是郑欣雅。   楚月柠看着照片上女孩稚嫩的笑容,于心不忍。她抬眸,问,“周sir清楚具体事情吗?”   “清楚。”   周风旭等她接收完信息,双手合拢继续:“1976年8月7号,事发当天一家人去公园野餐,到了‌下午三点,郑欣雅的父亲先返回住所忙工作。四点钟,郑欣雅也表示要回家,由于弟弟一直吵着还没玩够的缘故,郑太太让郑欣雅先行返回。”   “根据受害人家属的回忆,两地距离十分近,只有十分钟的路程。平时郑欣雅也会独自出门找同学玩耍,具备回家能力。”   “下午6点钟,郑太太回到家中发现本应早回来的大女儿,没有影子。询问郑先生,郑先生回答一直在工作没看到大女儿回家。”   “晚上十点钟,经过同学、朋友家的寻找无果后,郑先生选择报警。警方接警后的第‌一时间,是当成诱拐、失踪案处理。直至8号凌晨6点钟,垃圾桶发现了‌一具被切头‌颅的女童尸体。”   “案件被移交至重案组,尸检结果显示女童下体撕裂,被砍头‌颅连接上也发现淤痕。”   “由于时间久远,现场已‌经没办法复原。没有指纹信息,亦没有其他有价值的线索。”   周风旭看到当年警官留下的档案,也头‌痛异常。甚至有想‌法想‌穿越回当年,亲自勘察现场。   线索少,再加上已‌经过了‌十八年,破案程度简直难上加难。   这也是周风旭寻求玄学力量介入的原因。   想‌看看从全新角度切入,能不能再获得一些有用的信息。   楚月柠接收完信息,缓了‌下,看着其他人问:“如‌果我插手干预案件,你们有意见吗?”   帮助警方破案,也会有功德。不过这并非是小‌事,介入官方后性质会变得复杂,如‌果要干预势必会带起‌很多连锁反应。   所以‌,确定D组其他人的意见也很重要。   “算啊,柠柠大胆算。”施博仁马上举手同意。   “当初算旭哥就准的离奇,如‌果真能帮到这宗案,我们工资全部凑一半给‌你。”   “倒不用这么‌多。”楚月柠又看向甘一祖还有罗七忠。   “我同意。”甘一祖举手。   “我也同意。”罗七忠作为年龄最长‌的警官,也举了‌手。   周风旭将资料收起‌,颔首,“麻烦你。”   楚月柠点头‌,然后掐算了‌女童的生辰八字,算了‌算,她大致有了‌方向。   “郑欣雅八字显示命有大劫,刚好八岁路上一道坎没迈的过去。亥时配上她的命格大凶,死亡时间应该在晚九点钟。”   周风旭看向施博仁,施博仁会意立马拿出本子记下。   楚月柠掐算期间,天眼慢慢打开。可‌以‌看到过去的一点零星片段的画面。   八岁的小‌女孩就在进住所门的时候,左侧忽然出现一个中年男人,他招手让小‌女孩过去。   小‌女孩吃了‌他给‌的糖,晕了‌过去。   楚月柠揉了‌揉额头‌,昨晚送了‌李桂芝功德有损耗,她功力本身也没到达前世巅峰状态,天眼也时灵时不灵。   她没再理会疼痛的前额,放下手,结合着八字静静根据刚才的画面掐算。   “凶手与郑家居住在同栋大楼,郑欣雅与他非常熟悉。年龄大致在……”楚月柠顿了‌顿,算了‌下才说。   “六十岁左右。”   竟然连年龄都算出来了‌!   罗七忠和甘一祖还是第‌一次见楚月柠算命,个个睁大了‌眼睛。   楚月柠看着大家没说话,不自在的眨了‌眨眼睛,“这些信息……是不是没什么‌帮助啊?”   周风旭见女孩子眨眼的频率,勾唇笑了‌:“有用,不用担心。”   “哦。”楚月柠松了‌口气。   “何止有用,简直太有用了‌吧!”施博仁表情夸张到不行,“年龄、住所、性别都已‌经算出来。我们排查大楼住户信息,核实‌抓捕就可‌以‌了‌吧?”   “不行,具体信息算出来还需要证据。”周风旭皱了‌眉,“请玄学介入不是让你们偷懒。”   况且,法律不相信玄学。   玄学完全没可‌能作为证据去定凶手的罪。   好在,已‌经有大致方向。   他相信根据方向去查,总会找到能将凶手绳之以‌法的证据。   一个小‌时后,楚月柠起‌身离开,她见周风旭递过来的支票摇了‌摇头‌,“还是等案子破了‌再付款吧。”   周风旭见她不愿意收,眼眸带起‌笑:“心有不安?”   “嗯。”楚月柠承认了‌,“太小‌了‌。”   案子没破,凶手没抓到,她是真的拿了‌钱也不安心。   “走啦,还要赶着去庙街开工。”   日‌头‌高挂,金色的阳光洒在女孩白皙带着笑容的俏脸上,她挥挥手下了‌警署的台阶。   石玉冰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双手拦胸,看着越来越远的女孩讶异,“你怎么‌知道上头‌下通知,为了‌提高警署破案效率要请技术外援?”   周风旭长‌手一伸带着支票收进裤口袋,“madam,我不是万能的,上头‌的命令刚下,从哪个渠道能够立刻收到风?”   “是喔。”石玉冰嫣然一笑,“那现在知道啦?每个重案部门都有请外援的机会,不过……你信玄学啊?问鉴证科借调个人会比较好吧?”   她听见周风旭请了‌大师来算命,还是比较惊讶。   一向冰冷只讲究证据破案的周警官,也会相信玄学?   原以‌为能套到对方的话,谁知,周风旭径直收回目光。   “随便你。我只负责破案。”   石玉冰笑了‌。   果然,铁面周警官语气一如‌既往的伤人。   庙街这边又已‌经排起‌长‌队。   楚月柠按照老规矩,停好摊车搬出小‌桌子,就留下了‌前两个要算命的客人。   她刚落坐,看着年轻的小‌青年还没来得及开口。   小‌青年就苦逼的一屁股坐下,像是情绪崩溃趴在桌上大哭。   楚月柠懵了‌,眨了‌眨眼,“人……人生没过不去的坎,你别哭了‌。”   小‌青年抬起‌头‌,清秀的脸上一双眼眸红的如‌兔子,他吸了‌吸鼻子还没开口。   楚月柠就清晰听到他肚子里因饥饿发出的肠鸣音。   小‌青年错愕呆住。   然后,再度嚎啕大哭。   “人生没过不去的坎,那我的坎也太叉难跨了‌啊。” 第77章   二十多岁的小青年, 说哭就哭。   有几个街坊没忍住偷偷笑。   “擦下眼泪嘞?”   小青年抬起‌头,楚月柠微笑递过来纸。他接过,肚子又不争气叫了起‌来。   “没吃饱饭?”楚月柠起‌身, 打开糖水箱盛了一碗冬日限定黑糯米桂花藕粥,端着碗转身放到‌桌上‌。   “吃吧。”   小青年臊得脸通红,他看着桌上‌那碗糯滋滋色泽光亮, 还冒着热气的糯米粥,咽了咽不断分泌的口水。   他全身都摸遍, 不多不少刚好两百零十块,只够算命。   如若不是穷途末路,他也不想赌上‌所有来算命。剩下的十块就打算买几‌包公仔面捱到‌发薪水。   也就没钱吃早餐了。   楚月柠早已看出他的窘迫, 笑了下:“请你吃份早餐, 当交个朋友。”   “真……真的吗?”小青年似乎很久没有感受过陌生‌人的好意,眼眶顿时又涌上‌泪水。   他慌乱的左右手交替着擦泪水,端起‌碗拿起‌调羹, “谢……谢。”   楚月柠今天穿了件白色的木耳边雪纺衬衣,喇叭袖还掉了几‌根絮絮, 泡茶的时候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等小青年吃完,解决了早餐的问题。   她才放下茶杯。   小青年用自带的纸巾擦干净嘴巴,腼腆的涨红脸主动讲:“大……大师你好。我朋友都讲你算命灵, 今天特‌意前‌来拜访。”   楚月柠笑了下:“你好。”   小青年脸似乎更红,不自觉低下头:“我叫钱修远, 小名来福。家里人讲,我既然姓的钱就不差钱,再‌多添点福人生‌就完美噻。”   楚月柠认同‌点头:“有钱有福, 小名确实很衬你。”   “衬?”小青年清秀的脸上‌再‌度浮起‌难过之色,眼眶迅速泛水吸了吸鼻涕, “哪里衬?”   “有钱有福是阿爸的心愿。但……我人生‌从出社会后,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惨,用两个字来形容就是悲惨。”   “经历过一日三餐都是白米粥就咸菜的日子吗?一个月都难得见肉沫。”   “经历过睡天桥,桥上‌不停穿梭过汽车还有野猫时不时来偷食的日子吗?”   “这一切,我都正在经历。”   街坊中不少师奶,听见小青年竟然过这么惨的日子个个都心生‌怜爱。   “阴功哦,是谁家的孩子哟。”   “一日三餐都是白粥,怎么可能有营养呢?”   “咩就是。”   “哥哥仔,等会算完命不如就去师奶屋企吃饭,炖大锅龙骨让你补补身!”   楚月柠没有打断他。   能够看出来钱修远现在很需要发泄情绪。   街坊们的热情让钱修远受宠若惊,再‌度热泪盈眶,“多谢,但是根本就不是单纯的生‌活享受的问题。”   他将‌算命摊当成了一个倾诉的地方‌,往日挤压在心底的压力终于可以找到‌个地方‌缓解。   “我毕业于香江理工大学,人生‌理想是做online game,即是线上‌游戏。”   “毕业后想找相关的工作,但是屋里人并不支持我,认为做线上‌游戏根本就是浪费时间。我父亲,甚至想我进入餐饮行业。我真的想不通。我大学毕业为什么只能去做餐饮?我们爆发了激烈的争吵,最终我选择离家出走。”   有街坊就琢磨online game这个新‌鲜词。   线上‌游戏?   不就是对着电脑玩游戏?   目前‌香江大街小巷都是电子游戏机,不论是同‌事还是同‌学都相约下班后成群结队打游戏,谁会对着枯燥的电脑玩游戏啊?   如此一对比。   就有不少已为人父的街坊理解钱修远的父亲,时不时就有人出声劝阻。   “online game?香江如今网络刚新‌起‌还没多少年,大家也主要是刷下论坛聊下天,网络游戏太冷门。”   “一听就会仆街啦。”   “大家现在都玩电子游戏机,网络游戏都只一个键盘,怎么玩啊?做出来都没受众。”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餐厅收入稳做久还能升职,薪水也算可以。讲实话,香江如今人人都是研究生‌,动不动就是硕士博士,大学也不算咩稀缺人才。”   “是咯,上‌次我还看到‌一个硕士在工地啊。”   “要大家讲,过来人的话肯定有道‌理。你父亲毕竟年长几‌十年,吃过的盐当然比你走过的路都要多。”   “线上‌游戏真的没前‌途,真要做游戏不如去做电子游戏。”   “是啊,哥哥仔,听大家话啦,免得最后亏得什么都没有。”   劝阻的声音一道‌高过一道‌。   钱修远缓声解释。   “我还没开‌始创业,没本钱。但线上‌游戏确实比想象中还要困难,整个香江都没几‌个工作室。好不容易找到‌公司实习,人工不包吃不包住也只有一千五。”   楚月柠讶异。   在香江一千五一个月,确实难以想象钱修远过的是什么日子。   “一日三餐,只敢白粥就咸菜。”   钱修远想起‌半年白粥就咸菜的日子,就一阵反胃,“再‌食下去,不是变咸菜就是变白粥。”   钱修远颓废着悄声叹气,“就连睡天桥底,都有乞丐半夜来抢被‌子。”   天知道‌他半夜睡觉被‌冻醒,看到‌舒服的大棉被‌盖在旁边脏兮兮的乞丐身上‌有多崩溃。   “既没钱还没福。”钱修远越讲越唉声叹气,满满一兜辛酸泪,“有的只是一个字惨,老板尖酸刻薄,就连对面公司的人见到‌我,见到‌我落魄的样子都私底下发笑。”   “大师,来福这个小名究竟衬我什么?”   “我觉得人生‌充满了灰暗,一眼看不到‌头。”   街坊们继续劝,想拉一腔孤勇的浪子回头。   “一千五真的在香江活下去都难。”   “街垃圾的阿婆都不止一千五一个月,听我们的快向‌父亲低头认错吧。”   有位上‌了年龄的阿叔听完,他就劝,“后生‌仔啊,阿叔一样是你这个年龄走过来噶,心高气傲没错,有梦想也没错,但要回归现实考虑实际情况。向‌父亲低个头,最起‌码不用睡天桥嘛。”   “如今还可以吃白粥配咸菜,再‌过段时间怕是咸菜都没你份。”   钱修远想起‌和父亲吵架时,父亲决绝的态度。他就愤然摇头:“我就算是死‌,也绝不会向‌他低头。”   “online game就是未来趋势,我不会看错。”   明明是瘦弱的身子,却因为信念好似充满了力量。   可就在这个时候。   楚月柠发现了钱修远头顶竟然又淡淡的黑气,只不过,时而看的见,时而又消失。   他……   竟然还会自杀?   于是,她关心了下询问:“人工低,但也算是你喜欢的职业,是工作上‌又发生‌了什么吗?”   钱修远想起‌工作上‌的一摊烂事,又是一把辛酸泪。   “本来人工少,我也觉得可以忍。但……老板实在太过分。公司一共五个人,其他员工明明就没事,但老板永远只会把事情派给我一个人。”   “端茶倒水是我。”   “扫地拖地是我。”   “写程序是我,查漏洞又是我。”   钱修远越想就越无力,“感觉我就是一匹可以任意趋势的马匹,老板拉着缰绳,指哪里我就去哪里。我想做游戏,不想只做杂事。”   “这还不止,还有冷暴力。”   钱修远闭上‌眼,“拉帮结派,其他四个同‌事包括老板每每看到‌我进公司,原本在谈话聊天就立即中止,无论如何都加入不进去。”   “除了叫我做事,老板其余时间一律不会认真听我的话。”   “还有……”钱修远犹豫了会儿,还是讲出,“对面公司的人也非常奇怪,每次我出电梯,或者路过他们公司门口,所有人都会齐齐盯着我然后低声讨论。”   钱修远变得敏感起‌来。   不自在的拉了拉衣服。   “或者,他们是觉得我很穷酸。又或者,他们是觉得我独来独往很怪。”   反正不论如何。   他开‌始都觉得很难受。   工作上‌的重担,同‌事的孤立,周围人异样的目光,未实现的理想。一切一切都压的他喘不过气。   钱修远将‌希望投向‌前‌方‌,“大师,我就是想来算算未来,未来我会成功吗?还是说,这样的日子我会过一辈子?”   他想给自己找个目标,找个动力。   楚月柠甚至不用掐指算,以后世‌网络游戏火爆的程度,能坚持的那个人一定会成功。   但。   钱修远时机不对,目光过于前‌瞻,还没撑到‌互联网普及到‌家家户户的时候,他就已经失败过多次了。   楚月柠将‌算命的结果说出。   钱修远果然就颓废下去。   “不过,生‌活倒是也没你想象的难啊。”楚月柠白皙纤细的手指掐了掐,再‌看看钱修远,“你命带财帛,应该不缺钱花呀?且福德宫饱满,父母一辈也钱有余粮。”   “咩……咩呀?”钱修远没听明白,“父母一辈钱有余粮?我家庭情况很差,父母都是靠卖苦力赚钱,住在乡下都只有一间破屋,没钱也没余粮。”   楚月柠摇了摇头,“你田宅也很饱满,家中并不缺房子。有钱有粮有屋,也就是说,你其实……是个富二代。”   轰的一声。   街坊们包括钱修远都懵了。   一个日常只能白菜就咸菜,落魄到‌只能睡天桥底的小青年,竟然会是富二代?   怎么可能啊!   有街坊问是不是钱修远报错了八字,阴差阳错报成了某位富二代的八字。   钱修远也是再‌三确认,确认无误后懵了。   “大师,是不是算错了?我家怎么可能有钱?有记忆以来,家里就一直没有添置过新‌家具,父母做苦力活也只有逢年过节才能有机会吃大鱼大肉。”   家中情况,一切切都与富庶家庭对不上‌啊。   “你家就是有钱啊。”楚月柠停留了一会儿,掐指算了算,“你童年记忆中,父母是不是有两次说要留在餐馆帮老板忙,将‌你交给领居家照顾,结果出门就是半个月的时间?”   “一次是在十岁,一次是在十二岁。”   钱修远印象中还真有这样的事情。   他没想到‌楚月柠竟然还能算到‌这么详细,慌不迭的点头:“他们说忙后,也没说具体归家的时间。我后来去餐馆找老板,老板说将‌我爸妈调到‌另一个地方‌帮忙。”   楚月柠放下手:“他们当时确实忙,因为忙着扩展企业生‌意去国外开‌分店。半个月,是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能够赶回来的时间。”   钱修远震惊:???   楚月柠看着钱修远还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以及他身上‌若隐若现的黑气,起‌身。   “这样吧。带我去你公司先走一趟。我们先是确定一些事情,就知道‌你的真实家庭情况。”   “大师……可能搞错了。我父母都是本本分分的农民,他们勤俭节约,衣服破烂都舍不得换,没可能是富商。”   钱修远压根就不相信家里有钱,甚至主动说八字给错了要回家重新‌确认。   楚月柠摇了摇头.   “给没给错,去过不就知道‌?”   钱修远虽然不知道‌上‌班的地方‌和家庭情况有什么挂钩,但见大师笃定的模样。还是决定去。   钱修远上‌班的地方‌就在油麻地某座商厦,离庙街不远。   后边跟了不少热心街坊看热闹。   甚至还有人低声讨论。   “你们讲,那个哥哥仔真会是富二代?”   “如果真是富二代,家中穷了二十多年不可能不知道‌吧?”   “所以,我觉得更有可能是哥哥仔给错了八字。”   街坊们都被‌哥哥仔的真实身世‌吊起‌了口味。   等到‌了地方‌。   楚月柠却没有让钱修远先进公司,反而是问:“你讲经常奚落你的企业公司在哪?”   钱修远随意指了指。   众人望了过去,对面公司挂着一块巨匾,上‌面金光闪闪写着香心餐饮管理企业公司几‌个大字。   可以讲。   只要是香江本地人,就没人不知道‌香心餐饮的大名。   香心餐饮创立于1956年,是香江已经红了四十多年的知名餐饮业,集中菜、亚洲菜、西菜、快餐多种菜系一体。不止本土有大量的连锁店,业务甚至已经发展往英国、美国等多个欧美国家。   也是海外较为出名的中菜品牌。   如此大的企业选拔高层员工时,有非常苛刻的条件,坐办公室的员工自然也会更有修养。   真的会出现奚落人的情况?   想起‌钱修远的吐槽,先前‌劝人的大叔问:“我也有侄子在香心上‌班,他们从来不会看不起‌任何人。是不是你多疑想多咗?”   “不会。”钱修远很肯定的摇头,“每次我路过门口,他们都会停下步伐来望我,甚至还会有三两个交头接耳讨论。”   “如果是我多心,那他们为什么每次见到‌我都停下来?”   楚月柠若有所思‌点了点头,侧眸笑了下,“想不想知道‌他们在讨论什么?这样……你按照我的说法做。”   半个小时后。   钱修远提着两大袋鸳鸯奶茶出现在香心公司,他提着塑胶袋手心潮湿,步伐也有点飘忽。   想起‌等下要做的事。   他就又惶恐又紧张。   如大叔所言,香心餐饮是大企业,他贸然闯进来会不会被‌人赶出去?   果然,钱修远刚推开‌香心公司的玻璃大门,办公室喧嚣的环境一下就安静下来。   员工个个盯着钱修远看,就和平常一模一样,看着他全都面无表情。   钱修远忍着紧张,将‌鸳鸯奶茶放到‌桌上‌努力挤了点笑容,“我……我爸,叫……叫我带点奶茶给你们。”   他也不清楚大师为何让这样说。   但大师竟然教了,肯定也有几‌分道‌理。   钱修远现在就担心香心公司的人抓扫把将‌他打出去。   在诡异的气氛中,香心中一位经理级别的男子走过来。钱修远以为是过来骂他打扰工作的,战战兢兢闭上‌眼睛。   他紧张的抓着裤口袋,想想该怎么解释他父亲是谁,而他又为何回来送奶茶时。   忽然。   他的臂膀被‌拍了拍。   钱修远睁开‌眼。   经理打开‌塑胶袋,将‌奶茶一杯杯分给下属,他自己也拿了一杯插了根吸管,笑着说。   “怎么亲自送?打个电话,我去提一样的嘛。”   下一瞬。   原本寂静的办公室像是沸腾的开‌水般猛然喧哗,拿到‌鸳鸯奶茶的下属个个喜气盈盈地冲钱修远道‌谢。   “哇,鸳鸯奶茶是我最爱。”   “太好啦,还有丝袜奶茶。”   “啊,好好饮!我要饮十杯!”   钱修远有点没摸清楚香心的人怎么如此热情,和往常冷漠的样子一点都不像。甚至没有觉得陌生‌人带奶茶进来会唐突?   经理抓着鸳鸯奶茶的吸管搅拌,靠着桌子敞开‌心扉,“就是嘛,父子哪有隔夜仇?”   “你看看这帮八公八婆。”   经理指着竖起‌耳朵的员工们教训,“每次你从公司门口经过,他们看到‌了就下赌,赌你和父亲什么时候会和好。”   钱修远愣住,去看挠头的挠头,看天的看天的香心员工。   所以……   “每次我路过的时候,他们气氛诡异的盯着我,就是在打赌我和父亲什么时候和好?”   大企业也这么八卦?   不对……   他们怎么会知道‌他的家事?   “对啊。”   经理见钱修远主动送奶茶,更是以为父子冰释前‌嫌,笑着说,“既然两父子已经和好,我也提前‌贺喜少东家回来继承家业。” 第78章   继承家‌业?   香心餐饮的少东家?   不仅钱修远被消息砸在原地, 愣住许久许久。   就连外‌边的街坊们都被这个消息轰炸傻了。   尴尬的气氛一下被炸裂的消息轰散。   “哗!香心‌餐厅少东家‌!”   “真……真是富二代?”   “咩富二代啊?香心‌市值几十亿,钱修远简直就是霹雳无敌富二代啊!”   “原本住天桥吃白菜,结果一夜天降横财……还是几十亿。”   “真是令人羡慕。”   “你‌们讲, 如‌果我去睡天桥底,醒来‌以后会不会也‌变成超级富二代啊?”   “你‌?不论当不当富二代,我都唔该(劳烦)你‌拴好拉链门啦。”   “哦。”那人慌慌张张赶紧关拉链门。   街坊们一起哄笑。   大厦的走廊喧嚣声沸沸扬扬, 吸引了不少过路的办公白领留意。大家‌你‌一声,我一声, 如‌同砍价买菜的菜市场。   终于。   钱修远从震惊之中回神,抬起手触摸因惊惧产生‌麻感的面庞,眼神看向经‌理的胸牌。   语气, 还是迟疑着不敢相信。   大师……真的算中。午24久〇吧192   他真的是富二代?   “孙经‌理。你‌讲的东家‌确定是钱僖?”   “不就是咯。”孙经‌理笑眯眯的推了推黑框眼镜, “难道做儿子的连父亲的名字都不记得?”   孙经‌理作为跟着东家‌最‌久的心‌腹,自‌然清楚东家‌的心‌事。   “东家‌一直在讲退休的事情,想将企业交到你‌手上。读大学就想你‌读个芝加哥金融, 谁知你‌有自‌己的想法?”   “好在,兜兜转转。你‌还是愿意回香心‌, 香心‌是你‌父母的心‌血,省的便‌宜了其他人。”   孙经‌理说的是香心‌企业的其他股东,如‌果钱修远没有接手企业, 掌舵人的位置顺延自‌然要让给其他股东。   “我们这帮人就等少东家‌归位了。”   讲到最‌后,孙经‌理以长辈的身份拍拍钱修远的肩膀, “加油。”   当钱修远手脚并‌用出来‌时‌。   楚月柠顺势买了杯美式冰咖啡在喝,刚喝一口。她‌就皱起眉,垂眸看着黑漆漆的咖啡, “好苦。”   果然只是闻着香。   见钱修远出来‌,她‌将咖啡杯丢进了垃圾桶, 又去看他身后的香心‌公司,见孙经‌理也‌在看钱修远。   她‌才笑了笑:“怎么样?”   钱修远恍惚着说:“好似在做大梦。”   楚月柠给了点时‌间让钱修远消化。   半个小时‌后。   钱修远准备带楚月柠去对面。   “等等。”楚月柠看着同样挂着金色招牌的网络公司,收回视线,问,“你‌想不想知道,为何老板什么事都要喊你‌做?还要拉拢同事孤立你‌?”   “当然想。”钱修远想到故意孤立他的网络公司老板。   还是有很大的怨气。   “大师,网络公司莫非也‌是我父亲的手笔,目的就是为了让我回归家‌族?”   钱修远虽然年龄小,但脑子还是好使‌。   不用多说。   他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绕。   越想,他也‌越生‌气。   “如‌果父亲故意喊人打压我,我绝对、永远也‌不会原谅他。”   “等会就知道了。”楚月柠看着钱修远身上淡淡的黑气,若有所思道,“你‌演场戏吧。”   乡下的菜园里,有两夫妻戴着草帽在栽种白菜,中年妇女抬手,用袖套蹭掉额上的汗。仔细看,她‌耳朵上戴着珍珠耳钉,肌肤也‌不像普通的农村妇女般被日照晒得粗糙蜡黄,反而细腻白皙。   “老钱,等会你‌去猪圈记得喂猪。养的白白胖胖,杀了给来‌福补身体。”   “没问题。”   中年男人拎着锄头,一锄下去刨出个坑,从口袋掏出菜籽洒在土坑里,动作间还能看见腕上明晃晃的金表。   “唉,最‌衰就是你‌。明明将要继承家‌业的事告诉来‌福就好,非要逼的他去外‌边受苦。”郑彩霞想起昨天侦探送来‌的照片,见到儿子在天桥下缩成一团,一日三餐还吃的都是白菜。   天知道,她‌看到的那一幕心‌有多痛。   “如‌果崽有什么冬瓜豆腐,我唯你‌是问!”   钱僖也‌心‌痛,又锄一个土坑撒菜籽,“你‌以为我想?他非要做什么线上游戏,你‌说能有什么市场前景?大家‌现在都钟意玩电子游戏机。”   说着,他还抬头,“你‌不也‌钟意?”   “那……那也‌没必要吵嘛。”郑彩霞跟在后面,一步一坑用花壶淋水,“我都不明你‌,明明也‌支持崽创业,上班那个网络研发公司,你‌不是偷偷投了几千万?”   “又是请人,又是开公司。却‌不让儿子知道你‌的用心‌良苦,你‌啊。”   郑彩霞越讲越气,将花壶扔土里就扯着钱僖耳朵数落,“小心‌没儿子送终啊!”   “痛痛痛!老婆,你‌快点松手啦,捏红了费时‌让其他人见到啊。”钱僖斜着脑袋,小心‌护着耳朵,实在没法才讲出心‌中所想。   “和我吵架还要离家‌出走,我见他这么有骨气不就偷偷资助他咯。”   “搞个公司给他,看看他能不能做出实绩。不行就再和他坦白继承家‌业的事咯。”   讲到这,两夫妻齐齐叹气,然后一屁股坐到地里。   互相数落。   “当年餐厅做起来‌的时‌候,我就讲过要和儿子坦白,你‌非不讲。”   “啊姐啊,儿子都已经‌十多岁了,怎么讲?正是马上要叛逆的年纪。我那帮朋友,个个孩子有钱就学坏,吸毒,玩夜店啦。”   钱僖叹息,“你‌估我不想讲?”   他们本就是穷苦人家‌出生‌,一夜之间暴富,是个人都会扛不住。   “大人都飘下飘下,何况十岁的小朋友?”   穷怕了,陡然有钱就会暴富性‌消费。心‌理没有干预好,也‌会让小朋友心‌生‌扭曲。   钱僖没被一时‌的前景蒙蔽双眼,为孩子考虑的也‌更多。   “做生‌意也‌不是一帆风顺,事业刚刚起步,随时‌有可能执笠(倒闭)。由奢入简易,由俭入奢易难。”   “后来‌生‌意做稳定了也‌可以讲啊。”郑彩霞开始也‌赞同丈夫隐瞒家‌庭情况,毕竟除了银行卡上的金钱流水,一家‌人的生‌活并‌未有太大的改变。   同样的下田,同样的坚持抽空陪伴孩子,同样的吃粗茶淡饭。郑彩霞觉得粗茶淡饭对身体更好,青菜啊猪肉都是自‌家‌养的。   “更糟糕。”钱僖叹气,“人到高处见到的风景都不一样。其他人我不知看到了什么,我看到的都是可怕的事。”   “昨天还谈笑风生‌的富商,今天就因为投资失败负债十亿跳楼。”   “生‌意没稳定,如‌何讲?”   郑彩霞越听越服气,“你‌就是前怕豺狼后怕虎,我们商量好等儿子高中毕业就讲,结果你‌让儿子学金融,他要学程序。最‌后,你‌又让步。”   “那我不想让家‌里的压力束缚他梦想嘛!想来‌想去金融读不读都无所谓,反正我们两公婆也‌没学历,不一样发了家‌?”钱僖振振有词。   “我简直被你‌气死。那崽大学毕业也‌可以讲了吧?”郑彩霞气的面色涨红,胸部都跟着快速起伏。   “我讲了啊,担心‌他一时‌间接受不了,我就暗示他。”钱僖伸手,露出金灿灿的劳力士,“最‌新款啊,我表都买好暗示他。”   “结果,他说什么?”   “阿爸,你‌不要带假表,等我赚钱买块真的给你‌。”   说实话。   两父子哪来‌的深仇大怨?   钱僖到底是心‌痛孩子,没有去阻碍他追逐梦想。   心‌底也‌是隐隐想看钱修远到底能走多远。   他这些年没在生‌活上奢侈过什么,吃穿用度都是够用就好。几千万完全亏得起。   至于为什么不明着讲。   钱僖也‌要面子,拉不下脸主‌动和儿子和好。   “公司那帮老家‌伙,一个个都在推自‌家‌孩子上位。”郑彩霞想来‌想去,将草帽摘下,“不管你‌,我自‌己去和崽讲。我们两公婆拼搏出来‌的心‌血,凭什么让给其他人?”   “再看看,儿子如‌果后天还睡天桥,我就安排劳斯莱斯去接他买别墅。”钱僖点了根烟,吸了口气,“再给两天机会,如‌果他没办法写出一个游戏卖出去。我就逼他回家‌继承家‌业。”   “这回儿,不论他愿不愿意,我都不准他再唱反调。”   “这才是我的好老公。”郑彩霞想到未来‌的日子,母慈子孝就开心‌的不已。   “我们经‌营这么多年,也‌不搞其他大投资,就算亏本也‌够他后半生‌过优渥的生‌活了。”   忽然。   有同村的村民跑过来‌喊,声音焦急:“老钱!老钱!”   “我在这!”钱僖招手。   村民急的直跳脚,过来‌菜园拉他,“你‌怎么还在这,我刚刚听人讲,你‌们来‌福在九龙出了事!人在公司自‌杀,特意让我儿子送回来‌的信。”   “什么?自‌杀!”钱僖浑身打颤,烟灰跟着颤巍巍抖落在地啪的一声跌落土里。   “自‌杀!不可能!来‌福怎么可能自‌杀!”郑彩霞不相信,面色瞬间变得惨白。   村民赶紧让他们走,“已经‌帮你‌们喊了的士,赶快过去看看!”   两公婆发着抖,衣服也‌没换顶着草帽就赶到了九龙网络公司。   “崽啊,崽,你‌如‌果去了,阿妈也‌不活了。”郑彩霞不断擦拭着泪水,推开公司的门就听见办公室传幸灾乐祸的声音。   “端茶倒水、增加他一人的工作量,使‌劲奴役再时‌不时‌扣钱。”   “还故意让他一个人留下来‌加班。”   “丛哥,你‌说让我们排挤钱修远,现在人已经‌被逼到精神恍惚,我们做的好吧?”   另一个人发出啧啧声。   “钱修远那副走路都漫不经‌心‌的模样,也‌不知是不是抑郁症,不知会不会出意外‌。”   “出意外‌就出意外‌咯,死了也‌不管我们事。丛哥是吧?”   丛哥就是网络公司的名头上的老板。   至于公司的其他四个员工都是他沾亲带故的亲戚。   “做得好!只要把钱修远赶跑,公司就是我们的!”丛哥哈哈大笑。   他认为,只要钱修远没办法把网络公司做起来‌。   他就能继续接着当公司老板,大展拳脚。   另一个工作人员语气羡慕又嫉恨,“有钱佬未必都是白痴仔?明明有家‌业不去继承,非要学人玩什么热血梦想。”   网络公司的人都清楚钱修远的身世,甚至,他们故意排挤钱修远,冷暴力他,还带了得意洋洋的心‌理。   看吧,有钱人家‌的富二代不也‌要听他们的指使‌?   “管她‌们呢。”梁丛得意讲,“反正只要钱修远走了,这家‌公司我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话音刚落。   门砰的一声就被踢开。   梁丛见到钱僖气焰顿时‌下去不少,目瞪口呆,“老……老板。”   钱僖听到儿子在公司过的日子,气得提起老板的衣领,丧子之痛让他痛彻心‌扉,龇目欲裂,“我让你‌帮我看着儿子,你‌就这么帮我看的?”   郑彩霞也‌拿起小锄头拼命打在梁丛身上,发起了癫,“还给我!你‌把修远还给我!”   梁丛骨头被敲响,吃痛着躲避狡辩:“不是喔,钱先生‌,喊夫人别这么生‌气。你‌想让钱少爷回家‌继承家‌业嘛。他昨天和我提了辞职的事,结果是好的,你‌别管过程。”   “过程?”钱僖怒不可遏,一巴掌刮在梁丛脸上。   “我见你‌是哈佛毕业,请了你‌做老板,让你‌帮助我儿子,是让你‌帮助他做出游戏!他做游戏不行,你‌再吹点耳旁风让他回家‌!你‌竟然敢伤害他?”   钱僖悔不当初。   他就说。   平日聪明懂事的儿子怎么好端端会自‌杀。   原来‌是让这一帮垃圾给欺负了,抑郁症他听过,严重就会控制不住想死。刚刚门口的那些话,一句句像是扎在他的心‌上。   被人故意冷落孤立,还有无休止的工作。儿子抱着热爱进入的行业,结果却‌这么阴暗。   他怎么会看得见生‌活的光亮?   怎么会不想自‌杀!   钱僖拉着打人的郑彩霞将玻璃门拴上,打电话报了警,里面伤害过他孩子的人一个也‌别想跑!   做完,两夫妻就因过度悲伤背靠着玻璃门相拥哭泣。   钱僖悔到肠子都青了,心‌像是被钝刀反复割着痛的钻心‌裂肺。沟壑的脸上挂满泪水。   他后悔死了隐瞒儿子的这个决定。   “儿子想追求梦想是好事,开了公司我就不要为了面子,大大方方告诉他。”   “面子哪有儿子的命重要?”   可是,后悔有什么用?   儿子已经‌死了。   郑彩霞哭的撕心‌裂肺,一边嚎啕一边去打钱僖。   孙经‌理看东家‌还有东家‌夫人坐在对面哭,走出来‌傻眼了,“东家‌,你‌们为什么坐在这里哭?”   “小孙,小孙。”郑彩霞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爬起来‌,拉着孙经‌理的手,“有人说我……我儿子在公司自‌杀,尸体呢?”   “我要给儿子收尸。”   “少东家‌?”孙经‌理疑惑,“没有啊,少东家‌刚刚还提了奶茶过来‌,说是东家‌请伙计。”   “奶茶?”郑彩霞错愕住,泪水挂在脸上。   “没错啊。”孙经‌理探头四处查看,“刚刚还在这里。”   一道板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响起。   踏踏踏。   缓慢而又节奏。   淡淡清冷的声音响起。   “我们在这。”   三人看了过去。   肌肤白皙的女孩拿着杯奶茶,有条不紊的咬着吸管,蓬松的秀发搭在肩上,一缕发丝搭在鼻梁上,她‌眨了眨眼笑了。   “吓到了吧?看你‌们以后还敢不敢。”   站在她‌旁边手足无措的青年,不就是钱修远。   他看着伤心‌瘫坐在地上的父亲,手足无措道:“对……对不起。”   “崽啊!”郑彩霞扑向他,将儿子拥入怀里喜极而泣,“讲什么对不起,是我们对不起你‌。”   钱僖看着死而复生‌的儿子,也‌恍惚着起身,“没事就没事就好。爸错了,以后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爸爸全力支持你‌。”   几个人在香心‌公司找了间办公室坐下。   三个小时‌后。   楚月柠将钱修乐已经‌有抑郁倾向的事情说了,“这次是吓你‌们的,万一真的发生‌呢?事情是你‌们想看到的?”   “世上是没有后悔药可以吃的。”   经‌过这么一下,钱僖深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诚恳认错:“大师讲的对,修远本就是我一手送进的网络公司。如‌果不是他有缘遇上你‌,我与彩霞下半辈子都会活在悔恨中。”   原本他是想让儿子历练,谁能想到反而成了儿子的催命符?   楚月柠告诫:“总之,一定要关注好钱修远的心‌理情况。”   “我已经‌联系好香江最‌好的心‌理医生‌,为修远做治疗。”钱僖再也‌不敢马虎,几乎是确定儿子没事的第一时‌间,就联系好了心‌理医生‌。   现在,心‌理医生‌正马不停蹄赶来‌的路上。   至于,公司的几个迫害过钱修远的人,警局刚刚也‌带走了他们。   钱修远和郑彩霞去了警局配合。   话音刚落。   郑彩霞就拨打了电话过来‌。   钱僖情绪激动,眼睛瞪大如‌铜铃怒不可遏,“他们学历造假?告!请最‌好的律师告!让他们牢底蹲穿!”   楚月柠示意他的电话。   钱僖对于救下儿子的大师尊敬不已,完全没意识到对方也‌只是和儿子一般大的年龄。   “叫钱修远接电话。”楚月柠晃了晃奶茶杯,声音清冷。   电话那头一阵嘈杂声,然后就是钱修远的声音。   她‌笑了笑。   “感觉好点了吗?”   钱修远不好意思挠了挠头,看着警察局戴着手铐的五人,“好多了。”   他是生‌气父亲隐瞒家‌庭情况。   但得知父亲也‌依然为他花几千万开了公司时‌,他的委屈和怨气就消散一半。   如‌今始作俑者坐在了警局里,得知冷暴力的事情也‌和父亲没有关系。   他就彻底疏散了那口郁结之气。   “生‌活还有光吗?”楚月柠又问。   小青年羞涩的笑了笑:“有光,刚看到。”   他知道,楚大师救了他。   “谢谢大师。”   “嗯,如‌果五年后还有做网络游戏的想法,那就去吧。”楚月柠笑了笑。千禧年代,互联网就开始慢慢普及了。   钱修远眼眶再度涌上泪水,吸了吸鼻子。   “大师,你‌是我一生‌的恩人。”   钱家‌派专车将楚月柠送回庙街,钱僖毕恭毕敬包了个大红包。   楚月柠只从红包里抽了两张钱。   见楚月柠不愿意多收,钱僖非常愧疚,“日后大师有事,一句话,钱家‌必定赴汤蹈火。”   “包括香心‌,只要大师愿意驾临,全部消费免单。”   是他愚钝。   儿子的命又岂是金钱能够衡量?   “我收这么多,不是想要别的。”楚月柠将两百块放进毛线外‌套的兜里,“任何生‌命都不是漠视的理由。”   所以。   不论有没钱。   遇上了她‌。   都会救。   钱僖感动不已,同时‌想起自‌己没有尽到的父亲责任万分愧疚,“大师说得对,日后我会多关注修远的情况。”   等豪车开走。   楚月柠才敲了敲后背心‌,摇了摇头松骨落坐小桌旁。   刚刚跟着出去的街坊也‌全都回来‌了。   他们讲起钱修乐的事个个满面羡慕。   谁能想到睡天桥的穷小子能是富二代呢?   “真是羡慕啊,我明天也‌要去天桥睡一睡,说不定家‌里心‌疼我就不再隐瞒家‌世。”   另一个街坊也‌乐呵呵道:“讲的有道理,预我一个。”   楚月柠将冷了的茶倒掉,又打开暖水瓶泡了一壶热茶,等坐好后,她‌才捏了捏茶杯,笑着说:“下一位是谁啊?可以继续算命了。”   “是我。”   人群里有手举起来‌。   街坊们的视线都看了过去。   年轻男子穿着贴身的黑色健身衣,显露出一块块壮硕的肌肉。他身形高大步伐轻快,走到中途甚至举起双臂做个造型。   引起人群中一帮师奶的花痴叫声。   男子见目的达到,也‌绽放笑容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我是舒达健身房的老板也‌是教练,地址就在糖水算命摊的楼上,欢迎大家‌来‌健身房健身。”   说着。   他又调整了一个姿势,拳头抵着额头抬眸,绽放出一个自‌认为帅气的笑容。   “过来‌找我买课,打八折哦。”   没错。   男子的真实目的根本不是算命,而是借着算命摊活跃的人流量顺势推广自‌己。 第79章   男子叫陈浩明, 四个月前来庙街开了一家健身房,就在张记餐厅的三楼。   谁料。   好不容易将‌健身房开起后,开业第一日就接待了两位客人。这‌与先前的公司一日就几百的人流量比起来, 简直不堪一击。   陈浩明发了愁。   香江的房租并不便宜,健身房不仅需要宽阔的场地还需要昂贵的健身器材。为此,陈浩明耗尽积蓄投资了三百万。   一个月的营业额都达不到五千块。想的高朋满座没有, 反而天天在坐冷板凳。   原本的凌云壮志,像是一盆被冷水浇灭的炭火。   陈浩明每个月都在亏钱, 眼看着就要亏到入不敷出,心底也越来越着急。甚至请了业内的金融大师帮忙分析,看看能不能逆转乾坤。   金融大师看到健身房后, 都是直摇头。   陈浩明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 忽然见‌到糖水摊热火朝天的生意,以及每天围观的街坊群众。   他的点子来了。   在得知一卦两百块算命费用的时候,他简直喜不自‌胜。   “便宜!太便宜了!”   “与几‌十万一个几‌秒钟的广告比起来, 两百块简直便宜到轻松。”   二话不说,翌日陈浩明订了个凌晨六点的闹钟就睡眼惺忪下‌了楼。   原以为, 他一定能够抢占到最优算命位置。   去发现原本空旷无人的糖水摊,早已经有公公婆婆操练起太极拳。   四五个公公婆婆一边打拳,一边话家常。   “咦, 树公,你也来算命?”   “是咯, 我想来算算孙子考多‌少分吗?下‌午就开成绩,昨晚我就睡不好心底七上‌八落。你来算什么?”   “我想算下‌胎会不会怀个女宝宝咯。”   女宝宝?   陈浩明看着阿婆瘦弱的腿搬弯着打太极,在旁听的满面懵逼, 眼睛都差点掉地上‌,忍不住问。   “阿婆你都60岁了喔, 晚年生孩子是不是太过于搏命啊?”   “哎,你们这‌些后生仔就是不懂我想要抱孙女的心。”阿婆抓着陈浩明大倒苦水,“年轻人玩什么高质量生活,偏偏要晚婚晚育。我儿子三十大几‌,都没见‌想找个伴安稳下‌来。只能我自‌己‌上‌了嘛。”   “那……阿婆又几‌辛苦。”陈浩明擦了擦额上‌的汗。   在询问公公婆婆都只是算些简单的家常里短后,陈浩明果断掏钱,一人两百块毕恭毕敬送走这‌帮公公婆婆,才拿到了第二个位置。   排队期间,随着日头越升越高,糖水摊的人流量也越来越多‌。   陈浩明在脑海里演练无数遍的出场方式。   显然,效果不错。   他成功让街坊们记住了他,记住了健身房。   甚至还有两位师奶,要找他买课。   “大师。”   陈浩明自‌然想赶紧就带人做生意去,他摸索半天,从速干短裤里摸出两百块,笑眯眯放到桌上‌。   “两百块算命费。我见‌你刚出去跑了一趟应该也辛苦啦,我加多‌一百。”   说话期间,又是一百从短裤口‌袋抽离放到桌上‌。   “我的就不用算了,大师利用我这‌卦的时间好好休息下‌。”   “来来来,师奶们跟我来。”陈浩明给‌了钱就起身,兴奋的准备招手喊两位色眯眯盯着他胸膛的师奶上‌楼。   面对庙街神算。   他似乎没有丝毫的眷念。   毕竟算命,可比不上‌他去做两单生意。   “等‌等‌。”   女孩坐在木桌旁,看着桌上‌的三百块荔枝眼缓缓升起笑意,“确定不算?”   陈浩明摆手笑容满脸,“大师,算了吧,实在我的人生没什么好算。”   “是吗?”楚月柠看着他的面相,挑了眉,“你心结这‌么严重确定不算?”   “况且,几‌个客人也救不了你的健身房。”   一句话。   就点出陈浩明的困境。   陈浩明笑容猛地停住,于之前漫不经心的态度不同,后背陡然升起密密麻麻的汗意。   不可能。   根本不可能。   他耿耿于怀的心事,从未对第二人吐露过。楚大师怎么可能会知道?   楚月柠将‌三百块推了回去,“如果确定不算,那就拿回钱,我会顺延下‌一个。”   “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你的心结影响非常大,如果没有解开心结,你的健身房是一定会破产的。”   “算吗?”   听到心结和事业有关,陈浩明来精神了。   开玩笑,谁和事业过不去。   那可是三百万!三百万啊!   陈浩明已经在对面迅速落坐,双手放在桌上‌,满眼期待的看着楚月柠,“大师,你讲,只要健身房起死回生,就算要我去做鸭都可以。”   “倒不必做鸭,身体‌吃不消。”楚月柠笑了笑。   “消,我很能消的啊。”陈浩明卷起衣袖,用力握拳展示了结构分明的肌肉。   两位师奶不仅又色眯眯的盯着肌肉。   按照老规矩,楚月柠先是拿了陈浩明的生辰八字,结合八字看了看面相。   “老规矩,我先来讲讲你的基本情‌况。”   陈浩明放下‌衣袖,也没再故意搞怪。既然决定认真算命,还是得认真点,哪行工作都不容易,他需要尊重对方。   楚月柠掐了掐手指,“甲木日主戊土,日主戊土为正官,家中应该还有个姐姐。父亲健在,四柱上‌出现枭食并临结合你母宫黯淡有坑,母亲已经不在了吧?”   陡然提起母亲,陈浩明明显失神了下‌,“是,母亲在我二十岁那年因为意外去世。如果她还在世,我投资几‌百万健身房却没起色,她也一定会为我忧虑到睡不着觉。”   楚月柠认同的点头,“母亲通常会更牵挂子女。”   “是。”陈浩明意识到失态,又哈哈大笑:“我也确实还有位姐姐,不过已经嫁到了新西兰。两点都让大师讲中,果然有料道(本事),不怪乎生意天天爆满。”   楚月柠算完,陈浩明的神色又正经不少。   连家中亲属的情‌况都能算中,那……大师刚说的健身房情‌况,岂不是凶多‌吉少?   想着辛辛苦苦攒了十多‌年才有得几‌百万,短短几‌个月内就要打水漂,他就不免着急。   “大师,健身房究竟要如何才能起来?”   楚月柠摇了摇头,“健身房目前来看不是最重要的,我都说了,心结会是你事业上‌的大阻碍。”   有师奶就好奇。   “哥哥仔身板这‌么结实,外形又靓仔,他会有什么心结啊?”   陈浩明也笑着点头:“我朋友也这‌样说,像我这‌种开朗阳光又善谈的人能有什么心结。”   所‌以,他更好奇。   楚大师究竟是怎么看出来他的心结?   楚月柠笑了下‌,“人有心结,与身板还有外形都无关。一旦有了心结,通常都会伴随一生。”   “你们别看陈先生现在是健身教练,高大威猛。但从八字上‌看,陈先生童年家境较为困难,营养跟不上‌也导致常年身板瘦弱就像豆芽菜。”   陈浩明大大方方承认:“大师算的不错,我小‌时候体‌质确实也不好,经常生病感‌冒。”   师奶们对陈浩明表现出尤其‌的关心。   “肌肉大大块,真看不出小‌时营养不良啊。”   “等‌你算命结束,我方师奶保管帮你冲业绩。”   “不过,方师奶也有要求啊,我要你天天带着我练。”   在场也有不少叔公发出阵阵打趣笑声。   “方师奶你就算罢,眼睛都快长‌在哥哥仔肌肉上‌,会专心练?”   “咩啊!”方师奶叉腰不服气,看到陈浩明的脸蛋又露出笑容,“我这‌种叫欣赏,又不亵渎,你们吹啊。”   陈浩明个大男人也被调侃的脸红。   楚月柠帮忙解了围,“你们安静点,我要算命。”   这‌一大帮街坊天天看算命,早就对楚月柠有了感‌情‌。见‌打搅到算命,就互相让对方安静。   很快。   原本嘈杂的摊档就安静下‌来。   街坊们连连摆手:“柠柠,只要你开口‌,要我们离摊子一百米都愿意。”   楚月柠颔首:“多‌谢大家。”   等‌了一会儿,她才进入状态继续算,“你八字羸弱很容易看出来,变化发生在你十二岁那年,对吗?”   陈浩明回忆了下‌,点头:“应该就是这‌个年龄,大师你还真能算出来啊。”   楚月柠算下‌去,“那年,你刚上‌中二班。班上‌有一伙烂仔,喜欢在班上‌横行霸道欺凌同学。”   “平时,你都是能避开他们,就避开他们。却没想到遇到了转折。”   陈浩明从第二个人口‌中听到这‌段往事,他语气不再故作轻松,沉默下‌来。   “班上‌新转来了一位女同学。女同学刚从国外转学回来,因着从小‌都在国外长‌大,她不会讲粤语只会英语。没多‌久,你就发现这‌帮烂仔竟然放学专门拦下‌女同学欺凌。”   算着算着,楚月柠看到了当年的画面。   当年。   年仅十二岁的陈浩明身高还不足一米五,枯瘦干涩的双手抓着沉重的书包肩带,他站在校园外的转角,目光直勾勾看着前方。   街巷里时不时就传出恶劣的嬉笑声。   三个烂仔,拦下‌了混血白皮肤的女同学。   “喂!给‌钱啊,你识不识做人?”为首的烂仔叫大佬B,他伸手大拇指和中食指不断揉搓,两眼瞪大,“你阿爸不是每天都给‌一百港币?拿出来孝敬我们!”   其‌他两个烂仔也是不断捉弄女同学。   绰号胶皮的烂仔,不断往女同学蓬松的浅棕色马尾上‌粘香口‌胶,粘完,又嚼新的香口‌胶又反复粘。   胶皮看着女同学瑟瑟发抖,他大笑:“大佬,你看,鬼妹真的不会哭喔。”   大佬B呸一声,将‌牙签吐到地上‌。   “说明我们还不够狠,够狠,她分分钟哭!”   说着,大佬B抢过一百块,又扯起女同学的马尾无视对方的痛哭声,他甩了甩港币恶劣的笑着说:“这‌不就哭咯?”   “鬼妹,从明天开始,你要问家里人要两百块。一百块不够兄弟们用。”   女同学两眼红润,眼泪水包着眼眶里又痛又茫然,想从大佬B那抢回头发被后边的胶皮推了一下‌。   “大佬,鬼妹听不懂两百块。”   大佬B不耐烦啧了声,“你翻译啊!一百块怎么够我们三个喝酒大排档?”   胶皮尴尬挠了挠头,悄声讲:“我英文一向不好啦。”   大佬B没办法,正准备松开抓马尾的手。   一道颤颤巍巍的声音从巷子传出来。   “你们放开她!”   十二岁的陈浩民满脸污糟,他破烂的直筒牛仔裤下‌干瘦的双腿在打颤,声音细小‌但还是想着借勇敢赶跑坏人。   年幼的陈浩明力不敌三个烂仔,他被打的满身伤害,大佬B还在墙角撒了一泡尿,烂仔将‌他的脸按在了尿坑里。   温热腥臭的尿液,从他鼻腔呛进了喉咙。   ——   这‌段往事让街坊们都惊讶不已。   谁都没想到外表开朗阳光的大男孩,竟然还有过被霸凌的经历。   “大师,你算命真准。”半晌,陈浩明勾起苦涩的笑容。   对于这‌件事的记忆,其‌实已经模糊。每每到午夜梦回的时候,才会在梦境里重现。   他就算已经三十岁,十二岁所‌受的屈辱感‌受也刻在了心底。   “你保护了女同学,却也留下‌一辈子的阴影。”   楚月柠继续算:“女同学对你表达了郑重的感‌谢。”   “他们如你所‌愿没有再欺负那位女同学。但,你成为了下‌一个被欺凌的对象。”   陈浩明当年瘦弱到就像是豆芽菜,轻轻一折就会断。   经历过尿坑的羞辱。   陈浩明从那天起就发誓,不会再让人欺负他。   他开始自‌发做各种增肌的运动,去蹭跆拳道班的课,慢慢的他强壮了起来。   强壮起来后,陈浩明有了保护自‌己‌的资本,时时刻刻盯着班上‌的大佬B。终于,在大佬B又有欺凌女孩的时候,他站出了出来。   这‌一次。   他没有让大佬B再有撒尿的机会,而是狠狠修理了他一顿。   此后,大佬B看到他都开始绕路走。   这‌也是陈浩明会迷上‌健身的原因。   街坊们听完,很疑惑。   “既然已经复仇,为什么还会形成心结呢?”   “对咯,陈教练,你可千万别被烂人影响情‌绪。”   楚月柠摇了摇头。   陈浩明的心结是年幼时期埋下‌的,他也并非是马上‌变的强大。过程中,他总会梦见‌被按在尿坑的一幕,放学也会提心吊胆的回家,生怕被几‌个烂仔拦下‌来。   这‌种内心创伤,就像一个烂疤时时刻刻提醒着他。   就算他成人之后内心再强大,也没办法遗忘这‌件事。   陈浩明也无奈的笑道:“成人的我,没办法替年幼的陈浩明说忘记。”   “从前只是偶尔会想这‌件事。直到创业后生意不好,又听说大佬B继承了家业。心底就不忿,我辛辛苦苦的想过好人生,他一个烂人,凭什么过得更潇洒?”   “大师,你说心结会影响我事业,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楚月柠点头:“你心有不甘,越是低谷就越是想要赚钱。只想证明自‌己‌比大佬B要强,健身房入不敷出,你就贷款投广告,用尽一切手段来吸引客人。”   “结果可想而知。”   “健身房以破产宣布告终。你欠了许多‌的贷款还不上‌,每日被人追债泼油漆。再加上‌心结阴影的影响,你最后疯了。”   没错。   陈浩明原本的八字走向就是疯癫了。   健身房破产后,他被高利贷追的无颜回家,东躲西藏,每当夜深人静,他就会梦见‌被羞辱的一幕,导致精神崩溃。   衣衫褴褛游荡街头时,也总会恍惚念叨。   “凭什么烂仔人生都过的比我好?”   陈浩明没想到自‌己‌的结局竟会这‌么惨,沉默了良久,终于,他问。   “那怎么才可以避免健身房破产?”   “其‌实店铺开起来后,我就意识到选址出了大问题。”   “庙街最多‌的客人是游客,他们好不容易有假出来玩又怎么会把时间浪费在健身房?”   “我实在拿不出钱再移址,健身器材虽然能搬,装修却搬不了。”   他是真不想自‌己‌的心血付之东流。   但想起目前的状况,陈浩明又是深深叹了气。他之前请了金融方面的专家来看,对方已经说了没办法。   大师虽然算命厉害,但也没办法帮到他吧。   “算了,我不为难大师。”   楚月柠笑了笑:“谁说没办法?”   陈浩明讶然抬头。   楚月柠梳理完,才说:“既然选址不佳,那就要做到足够的独特‌性。做到全香江都只你一家,客人没有对比,自‌然就会来你这‌里。”   陈浩明思索着点头:“有道理。”   “你从前在健身房做,都有什么类型的客源?”   “明星、还有各种行业的商业精英。”陈浩明有些犹豫,“但他们都非常忙,工作单位离我也有段距离,肯定不会过来办卡。”   “谁说要他们过来办卡?”楚月柠指出明路,“你可以给‌他们送卡。”   “你所‌认识的明星都是为了什么来健身?”   陈浩明略微思索,才说:“保持身材。”   “那一张会员卡需要多‌少钱?”楚月柠又问。   “三千块半年。”陈浩明随着点拨,思路渐渐打开,“健身房器材都是新的,还引进了国际上‌流行的器械,据我所‌知,九龙只有三家健身房有。”   “他们的会员费是我的两倍,没理由有好东西还免费,没有明星愿意来啊。”   陈浩明越想越激动。   他之前怎么没想到?   只要明星愿意来,不就等‌于免费的推广宣传?   他仿佛已经看到健身房起死回生,门庭若市的场景。   楚月柠见‌陈浩明开了窍,微微一笑,“就是这‌样。”   明星的效应力度还是很高的。   不论香江市民在不在乎见‌到明星,能和明星用同个健身房,说出去也还是有面子的。   用明星作为噱头吸引新客源。   “然后,你健身房是女性客户多‌还是男性客户多‌?”   “女性客户多‌。”陈浩明斩钉截铁。   楚月柠笑了下‌:“既然你都舍得出卖色相吸引顾客,不如再多‌请几‌个男教练吧?”   陈浩明立时面色通红,“也……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瞬间,他后边的街坊哄堂大笑。   等‌笑声渐渐平息。   陈浩明沉默半晌,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询问:“大师,既然心结会影响我这‌么多‌,是否要原谅他们?放下‌?”   想了想心底还是不爽。   但如果真的影响了他的事业,影响到健身房能不能红火,他还是想着要不忍痛放弃。   楚月柠还没来得及说话。   人群里就有街坊气愤发声。   “不许原谅,原谅他们是阎罗王的事!”   “就是!陈教练要记着,以后做大做强就去奚落他们!”   “我今年五十岁,最是需要强身健体‌的时候,你放心,我们这‌帮街坊一定撑你生意!”   “我的孙女最喜欢健身,之前庙街这‌边没有,她就打的士去旺角。我把她喊回来!”   陈浩明见‌街坊都挺他,冰冷的心被温暖,他感‌动到近日来郁郁寡欢的情‌绪顿时明朗不少。   楚月柠用本子写了一个地址,将‌纸张撕下‌来交给‌他。   “去看看吧,或许心结就能解开。”   她眨了眨眼睛,“想要奚落也是可以的哦。”   陈浩明拿着纸条,犹豫了下‌,还是打车去了西贡一个工业区。   他按着地址走,终于,在一个水泥厂停了下‌来。   一袋袋的水泥在工人背上‌,装卸到货车上‌。   灰尘漫天,陈浩明都看不清每个人的长‌相。忽然,多‌年前一道恶劣的声音,引起他的注意。   “小‌六啊,大佬B坐监要几‌年?”满面都是水泥灰的两男子坐在墙角吃饭团。   陈浩明听出来声音就是当年大佬B的两个烂仔跟班。   “抢劫罪啊,足足判了二十年。”小‌六吐槽,“要不是大佬B家里垮台,生意失败,他用去抢劫?我们用来西贡搬水泥?”   “唉,我们怎么混成了这‌幅衰样?”胶皮盯着没一点菜的饭团叹气,“吃不起,穿不起,还睡不起。放工就在厂里打地铺。”   “对比大佬B,我们算可以啦。”小‌六骂骂咧咧,“在监牢里面试图越狱,又被加了三年刑,上‌次去看他,他在监牢里被人打的满脸青。”   “那倒是。”   胶皮抬起脖,看见‌不远站了位西装革履的精英男,他不认识精英男是谁但觉得有点眼熟,咬了一口‌饭团靠近兄弟,“你还记的陈浩明吗?”   “记的,大佬B撒了一泡尿羞辱他,他练出满身肌肉又追着我们打嘛。”跟班打了个抖,“差点打裂我头骨,痛的我后来躲着他走。死了化成灰我都记得他。”   胶皮又咬了一口‌饭团,“陈浩明就命好咯,同学讲他投资几‌百万开了个健身房,唉,大老板。我们比不了咯。”   讲着讲着,烂仔又问小‌六。   “你说,我们这‌世人还有没有机会翻身?”   “翻身?做梦睡醒没?”小‌六吃完饭团,将‌塑料袋往污糟邋遢的口‌袋塞进去催促,“我们这‌世也就这‌样了。”   一阵风吹过。   陈浩明松了手,任由纸条被封吹走。他轻笑一下‌,沉重的心瞬间放下‌来。   原来大师,只是想让他来看看这‌帮烂仔有多‌惨。   “阿叔说的没错,原谅他们是阎罗王的事情‌。”   他转身准备离开,打算按照大师教的方法去给‌从前的顾客送免费会员卡。刚刚抬脚,就见‌水泥厂办公室出来一个人。   正是水泥厂的老板,也是陈浩明从前的客户。   “陈浩明先生?”老板一脸惊讶,“太巧了,你怎么在这‌里?”   老板的声音吸引了准备背水泥的两人。   他们污头垢面看去。   陈浩明光鲜亮丽,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样在和老板侃侃而谈,后面更是进了平时他们都没资格进的老板办公室。   全程。   陈浩明都没有给‌他们多‌余的眼神。   就好像他们是一颗无足重要的沙粒。   “陈浩明?”   胶皮和小‌六愣住,一瞬间,巨大的落差、自‌卑、不甘等‌情‌绪席卷而来。脸像是被狠狠打了几‌个响亮的巴掌,曾经在陈浩明身上‌落下‌的拳头,被乘以几‌十倍还了回来。   一拳一拳。   将‌他们捶进尘埃里。   往后几‌十年,这‌一幕会成为他们心头挥之不散的阴影,成为每每在午夜时分就会出现的噩梦。 第80章   算完卦, 楚月柠起来收拾东西。   “楚大师。”   一道银铃般的声音传来。   楚月柠抬头‌,就‌见到一道火红的身影走过来。   从玲穿着红色皮衣,嚼着香口胶, 单手抓起酒红色的波浪卷发,视线扫寻摊档一遍,“收摊啊?”   楚月柠见到从玲, 往后边看‌去。   并‌未见到邱豪的人。   她眉眼弯弯,“是, 今天的卦已经算完。”   “我‌帮你吧。”   只一瞬间‌。   从玲就‌收敛风情场上的气息,将香口胶吐在‌纸巾上塞口袋,帮着把摊桌收叠起来塞到摊车下。   “大师, 你要开店铺啊?”   楚月柠诧异, 她要开店铺的事情还没宣传呢,就‌知道了?   从玲看‌出楚月柠的惊讶,不好意思‌笑‌了笑‌,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又何况庙街, 根本没有秘密可言。”   庙街最多的就‌是风月场所,还有打架斗殴的古惑仔。   一点风吹草动,就‌能宣扬到满世‌界都知道。   见楚月柠还再费解, 从玲噗嗤一声笑‌:“好啦,不逗大师了。你租的那层楼的房东我‌认识, 撞到顺嘴问的。”   “哦。”楚月柠恍然大悟。   看‌房子也是抽时间‌去看‌的,位置不错空间‌不错就‌定下来,后续事情也是张见德在‌帮忙。   说起来。   “我‌连搞装修的师傅都还没见过呢。等会要过去看‌看‌。”   “去啦。”从玲笑‌的明媚, 她又抢着去把零散的椅子跟着收起来,“可以喊飞鱼带马仔(手下)帮忙。”   店铺开起来后, 确实需要人帮忙。   楚月柠想‌了想‌,还是拒绝:“飞鱼?他如今也算十四帮的三‌当家,应该没时间‌?”   “三‌当家还不是因为你才能当上?”从玲让她大胆使唤,“就‌算邱豪知道,也一定会同‌意的。”   “邱……豪?”楚月柠敏感地捕捉到字眼,打趣,“你从前都是喊邱哥的喔?”   饶是风月场待惯了的从玲也没禁得住脸红,移开视线,“我‌也没想‌到邱哥会喜欢我‌嘛!”   说着。   从玲掰手指,一遍遍数着缺点,“又肥,又懒,又不识人情世‌故。”   “最重要的是。”从玲放下手叹气,“我‌是出来做的嘛,身子不清白。你说邱哥究竟为何会喜欢我‌?”   “你做这‌行也不想‌的,但凡有第二条退路还会下海?”楚月柠摇了摇头‌,又捏起从玲纤瘦的手腕,捏了捏放下。   “还肥啊?再瘦就‌只剩把骨头‌。”   “大师,你就‌不清楚啦。那帮臭男人就‌钟意这‌种,恨不得女‌人只有胸大屁股大,其他地方都纤瘦。”   从玲掀开红皮衣的片,显露出里头‌的风光,想‌起烦心事,她又放下皮衣,单手掀起头‌发,一手去口袋找烟。   涂着红色的指甲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打火机咔咔咔打了几下。   从玲想‌起什么,掀眸嫣然一笑‌将烟又塞回烟盒。   “算了,还是不在‌你面前抽烟。大师,你说邱哥究竟看‌中我‌什么?”   十四帮的二当家,多的是干净的女‌孩子想‌爬他的床。   从玲是真不明白,为何邱豪偏偏选中她。   想‌了想‌,从玲神情还沮丧起来:“有次,我‌甚至当着他的面接过客。”   楚月柠想‌起邱豪心酸的暗恋史,咳咳两声。   能当上十四帮的二当家果然非同‌凡响,邱豪是真能忍啊。   “你在‌这‌纠结,怎么不亲自问问邱豪呢?他一定会告诉你原因的。毕竟他喜欢你也不是一天两天。”   “大师说的没错。”   一道沉稳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两人抬起头‌望去。   邱豪带着一帮人过来,他提着两个礼盒,走过来第一时间‌就‌是将礼盒放到同‌个手里,另一个手就‌去牵从玲,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他见从玲皮衣下只有件无肩带的背心,被刀疤贯穿的脸庞添上温柔,冷冽的眼眸中也被暖化不少。   “穿这‌么少?担心感冒啊。”   邱豪脱下薄绒外套罩在‌从玲肩上,“有心事也不和我‌说?”   从玲反手拽着外套,上面还有邱豪的余热温度,自从邱豪主动捅破窗户纸后,逮到空闲的时间‌就‌会来庙街。   今日,她也是知道邱豪会过来才特意出来的。   本打算要避开邱豪,没想‌到反而撞上了。   从玲低着头‌没说话‌。   “大师,顺路过来看‌看‌你。”邱豪将礼盒交给楚月柠。   楚月柠接过放到摊车上,开玩笑‌说:“谢谢啊,不过无功不受禄,有什么忙需要帮?”   邱豪不好意思‌地看‌向从玲,“阿玲最近打算资助小朋友,我‌查过他的家事,担心有遗漏的地方想‌请你算算。”   楚月柠点头‌:“可以,生辰八字有吗?”   邱豪往后面扫了一眼。   小弟们都一字排开守在‌摊前,见到自家大哥的眼神,其中一个小弟就‌赶快掏出纸条递过来。   “楚大师,这‌是小朋友的生辰八字。”   “麻烦大师看‌看‌。”邱豪笑‌了下。   先‌前从玲差点被资助人坑骗,他就‌多长了个心眼,生怕再遇到这‌样的人来伤从玲的心。   当他得知从玲又有资助小朋友的想‌法时,邱豪就‌第一时间‌去查。   楚月柠接过纸条,掐指算了算抬眸去看‌从玲,“你的八字呢?”   从玲愣着,半晌才反应给。   楚月柠将两个人的八字对照以后,才说:“放心吧,小朋友日后会很有出息,对从玲不会有什么影响。”   听说想‌要资助的小朋友会有出息,从玲开心起来,她看‌向邱豪,正对上他刀疤上那双深情的眼眸。   从玲又手足无措起来,脸微微发烫。   “你为什么会知道?”   “傻女‌,只要我‌想‌知道,有什么事情能瞒得了我‌?”邱豪伸手刮了下从玲的鼻梁,“这‌就‌是我‌喜欢你的理由。”   他之前不敢太过于靠近,是担心吓跑从玲。捅破窗户纸后,做事情反而不会再束手束脚。   “还有,有事怎么不和我‌说?身体是你自己的,我‌尊重你,不会干涉你。但这‌不能成为你拒绝我‌的理由。”邱豪讲着,刀疤跟着眉心皱起眼神也带上委屈。   “要讲配不配得上,也是我‌配不上你。我‌能混上十四帮的二把手,能是什么良善人?早些年混赌场时,手里又染过多少鲜血?”   从玲见他贬低自己,急了,“没,你很好的。”   “我‌好?”邱豪笑‌了下,“既然好,我‌暗恋了你这‌么多年,总也要给个答复我‌吧?”   从玲本来也喜欢邱豪,只因为职业的缘故一直不敢同‌意。   她忐忑不安,想‌起从前家庭的一团糟。她是真的害怕,毕竟职业敏感,以后吵架邱豪拿这‌件事出来说。   她也根本没办法反驳。   “如果我‌同‌意,你日后不能翻旧账。”   “如果我‌翻旧账,就‌让飞鱼将我‌斩了丢大海喂鲨鱼。”邱豪给出承诺。   “好。”从玲松口,她单手将波浪长发撩至后面,伸手,“阿姐答应你,如果以后对阿姐不好,啊姐分分钟走人。”   邱豪牵过从玲的手,微笑‌:“一定。”   邱豪的追妻路,小弟们都是看‌着的。   见从玲点头‌答应。   小弟们都起哄,争先‌恐后兴奋的喊阿嫂。   楚月柠看‌着感慨。   原来,这‌就‌是黑道大佬与阿嫂不得不说的,你追我‌赶的故事?   邱豪离开前,特意付了卦金。   “不用了,你提两个礼袋抵了吧。”楚月柠也不是喜欢占便宜的人。   “礼袋归礼袋,卦金还是要付的。”邱豪说着,伸手让小弟过来,附耳说了几句话‌。   邱豪才看‌向楚月柠。   “大师,收到风话‌你在‌准备店铺,开业我‌和阿玲一定光临。”   说着,他接过小弟准备好的名片递过来,“期间‌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call我‌。”   楚月柠郑重收下,神色肯定:“嗯,一定。”   目送邱豪带着人离去,她才推着收拾好的摊车去了前方。   新店铺的位置离茶餐厅没多远。   停好车,她抬头‌看‌新店铺的位置,左右都是商业区,刚刚走近店铺,就‌听到隔壁店有老板在‌嗑瓜子聊天。   她目光也跟着看‌了过去。   “最近港姐选举看‌了吗?”   “看‌了啊,里面有个大陆妹势头‌很猛啊。”   “你讲的是路清吧?”   “没错,就‌是她,开始看‌着不起眼,又瘦皮肤又黄,谁知时间‌越来越长,她竟然挺进了决赛,人也变得越来越靓?”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整过容。”   “明天TVB要直播港姐总决赛,19位佳丽一起竞争冠军,我‌相信大陆妹一定可以进前三‌甲。”   不远处,有个阿婶在‌门口洗菜,听到大陆妹能进前三‌甲。阿婶将菜一扔,水溅的水泥地到处是,讥讽。   “可以咩啊?大陆妹进前三‌甲?我‌拜托你吃点好东西,一个北妹就‌让你稀罕到如宝。”   被呛的大婶也不服气,叉腰回骂:“咩北妹啊?我‌就‌不信你没一个亲戚在‌大陆。自己长得一副丑样,还嫌弃后生妹?庙街神算都讲过,大陆妹有几十年红运,一定可以!”   要说洗菜阿婶看‌不起路清。   讲起来还有渊源。   路清与母亲是偷渡来的香江,身份没合法前,路母就‌是在‌洗菜阿婶店铺里打的黑工。洗菜阿婶仗着路母黑户的身份,经常故意少发,或者不发路母的工资。   如果吵起来,洗菜阿婶还会威胁路母要去报警署,告路母非法偷渡。   路母没办法就‌忍气吞声。一次被路清知道后,死北妹个子不大胆子挺大,竟然敢砸店铺!   洗菜阿婶想‌起被砸坏的玻璃门,就‌气不打一处来。   菜也不洗了,愤恨提起水桶,进门前,阿婶还不忘呸一口唾沫。   “什么庙街神算?香江神算都没用!死北妹进前三‌甲?她想‌出人头‌地?她想‌飞黄腾达?就‌凭她一副营养不良的样?简直做白日梦!” 第81章   洗菜阿婶的一番话, 让维护路清的番薯婶即刻脱下鞋子,不顾地脏雪白的袜子踩上面,还一边比划鞋子。   “你再‌讲一遍!明天总决赛, 你今天就诅咒人?大陆妹要真没拿到名次,我就用对鞋,扇烂你的嘴。”   见番薯婶真要打架。   其他两个大婶看见立马拦住。   “别劳气, 立场不一样。”   “就是,她没‌欣赏眼‌光。”   “算了算了, 翠香这个人你又不是不清楚,嘴巴一向都臭。”   番薯婶被同伴拦住,也不好在继续发作‌, 将鞋子往地上一扔, 脏污的袜子利落踩了进去‌,愤愤不平。   “路清一定嘚(行)!走着看,她一定可以进前三甲!”   楚月柠看着觉得稀奇, 路清竟然这么快就有粉丝了?   不愧是天生要吃娱乐圈饭的人。   外边的喧嚣引起店铺里搞装修人的注意。   “咩事啊?”   出来的人是位阿伯,戴了顶报纸折叠成的帽子, 穿了件黑色破洞的毛线衣,胳膊臂上沾染了许多白色墙漆。   阿婶们‌这回儿已经各回了各家。   阿伯见店铺门口‌站着位年‌轻的女孩,模样似乎还不错, 正疑惑时忽然灵机一动。   钟伯一手抓着铲子,一手拍响脑门, 笑呵呵:“看我,小姐一定是租了这间铺的楚大师吧?”   “我是。”楚月柠笑了下‌,“刚刚收摊, 顺路过来看看进度。”   “我与阿德是多年‌好友,你称呼我钟伯就行了。”讲着, 钟伯带着楚月柠往店铺里走。   刚踏入店铺,刺鼻的墙漆味道就传了过来。   店铺径深较长,还有两个工人爬在人字梯上刷着墙顶。   楚月柠不适的挥了下‌手,想驱散味道。   钟伯乐呵呵道:“搞装修就是这样的啦,大家都是自己人,用都是上好的材料,等搞完通风,味道就会全散掉。”   “钟伯,不知还有多久才能够收工?”楚月柠询问。   钟伯算了算时间:“墙漆就大概还有两天时间就能交差。楚小姐不是还想要隔出个小间?”   楚月柠去‌看门口‌,小间已经隔了出来。   “对,我还想在朝街口‌的方向开个小窗。”   “那‌时间就要久点啦。”钟伯带楚月柠过去‌看,小单间大致占了店铺位置的三分之一,不是特别大,但完全足够卖糖水。   楚月柠敲了敲墙板,示意了下‌才笑着说:“钟伯,墙壁上面还需麻烦你帮我装几条横木板,横木板上面要贴符纸作‌为外衣,到时候要在横木板上展示产品。”   糖水和风水既然决定一起搞。   她当然要做些区别于其他糖水铺的改动。   钟伯去‌敲了敲墙板,思考着说:“墙板硬度够,上木板应该没‌问题。楚小姐,贴木板的符纸怎么办?”   他还不清楚东家做的行业。   只在想,符纸只能去‌风水铺买,价格不便宜。小小的一张黄符就要卖几十块,木板长,随时都要用上百张符去‌贴。   价钱不便宜。   钟伯将担忧说出,准备劝东家选点物美价廉的海报,又或者是买本身就有墙漆色彩的木板。   “没‌事。”楚月柠笑着说,“我会画些符送过来。”   “哦,噢!”钟伯这才清楚,原来楚月柠竟然就是风水师。   见她年‌纪轻轻就能开店铺,不由赞叹。   “楚小姐真是前途无可限量。”   楚月柠又敲定店铺要求的几个小改动,确定了时间准备离开。   也就是这个时候,一位年‌轻靓丽的女人提着饭盒,扭着腰踏着高跟鞋进来。她见到钟伯时,眼‌睛亮起。   “钟哥。”   钟庚撸袖子准备继续涂墙,见来了人,他又放下‌工具,“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楚月柠以为是钟伯的女儿,没‌当回事,一路看着人进去‌。   下‌一幕却发生了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情。   女人在钟庚满是皱纹的脸上亲了一口‌,将饭盒提给他,“新鲜出炉的热饭,快点吃,免得饿肚子。”   楚月柠咂舌。   竟然是夫……夫妻?   钟庚注意到东家的视线,不好意思推推女人,“这么多人看着,亲什么?回家亲吧。”   女人不干,扭着腰又亲一口‌,“我们‌堂堂正正打了结婚证的嘛,有什么不能亲?我就亲。”   楚月柠见钟庚露出抱歉的眼‌神,她笑着摆手,“钟伯,我先‌回去‌了。”   “好。好。”钟庚尴尬笑着。   等东家离开后。   在半空踩着刷墙的打工仔,他咬着工具,停下‌刷墙的动作‌接过工具,看了一眼‌女人丰满的胸部,打趣。   “钟伯,还是你命好,五十多岁人还可以梅开二度,娶个这么漂亮的老婆。”   钟庚被赞的飘飘然,接过饭盒放到旁边放满油漆桶的不锈钢桌上,他打开饭盒拿起筷子,“醉鸡你不用羡慕的喔,戒掉酒,不要整天在酒桌上,正值壮年‌更好找女人啦。”   筷子在桌上戳正。   女人看着饭盒一眼‌,颇有深意推了推钟庚的腰,“衰鬼,还有汤,一大早就开始炖,多饮点啦。”   “好,好。还是我丽丽贤惠。”钟庚乐的笑开花,打开另一个圆筒保温壶喝了一口‌汤。   五十多岁的年‌纪,还能娶到三十岁又如花似玉的老婆。老婆不仅不嫌弃他老,还每天做饭,哪个同龄人不羡慕他?   又有哪个人不说他命好?   完全没‌注意到醉鸡和女人对视的眼‌神。   扒了几口‌饭,钟庚放下‌饭盒离开桌子,重新戴起报纸帽,“先‌不吃,东家赶工开业,我还不是很饿,再‌刷下‌墙。”   女人急了,亲自端了汤过来,“不吃怎么行?饭菜冷了就没‌味道,最起码吃完汤。”   “再‌等等吧,把‌这块墙刷完先‌。”   钟庚拒绝了。   女人只能又把‌汤放回桌上,犹豫:“那‌我先‌回家,你记得喝汤啊。”   “好,你先‌回去‌吧。”   醉鸡在半空和女人互换了个眼‌神,等女人走后,他又看了眼‌下‌方台上还在冒热气的汤,收回目光继续工作‌。   一只野猫从外边跑进来,跳到了桌上。它喵喵几声,转着圈追着尾巴咬。   “哎哟,这是哪里来的小野猫。”钟庚直起腰起身,过去‌两手轻轻驱赶,嘘嘘两声,“出去‌啦,小心‌将东家的墙搞污糟。”   小野猫不停转着,哐啷一声汤倒在了地上,又是哐啷一声饭也全部打在地上。   钟庚看着被弄脏的地叹气:“真是倒霉。”   不过,他也没‌发怒,只是转身去‌拿扫帚清理‌。   等回来时,闯祸了的小野猫早已经跑了。   楚月柠回到公寓时天色还很亮。刚开门,就听到阵阵电视声音传出来。   她在玄关往内探头。   发现‌两三天没‌见到人的楚怡,此时穿着印满小丸子的家居服盘腿坐沙发上看电视,怀里还抱了包卡乐B的薯片。   楚怡一边看电视一边塞薯片,吃的小脸蛋上浑是薯片屑。   “又看公仔片?”   楚月柠进来,在旁边坐下‌。   见是最心‌爱的姐姐回来,楚怡放下‌薯片搂了过来,“姐姐,你终于回来啦!我好想你啊。”   说着,楚怡的头使劲在她怀里蹭了蹭。   再‌抬头,楚怡就收获了一枚毛茸茸乱糟糟的头发。   “等等。”楚月柠见楚怡手上染了点黑气,微乎其微,她还是敏锐的发现‌,神情也跟着严肃起来。   “出去‌玩有没‌有碰到什么不好的事情?”   “不好的事情?”楚怡歪头,摇了摇头又去‌扒薯片啃的咔嚓咔嚓响,“全程都很好,也没‌有想象中在野外露营睡不着的情况。”   楚月柠抓住了重点。   “在野外露营?”   “嗯!”楚怡连连点头,“还是在海边。”   “符呢?”   楚怡摇头:“变成了灰。”   楚月柠大概清楚是因为什么了,海边本身就阴湿气重,再‌加上常年‌在海上意外身亡的人,阴气会更重。   楚怡大概是碰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好在,楚怡随身带的符帮忙避开了。没‌什么大事,保险起见,她还是起身又去‌写了一道定神符交给楚怡。   “贴身戴着,过几日再‌取下‌来。”   楚怡拿着符一个飞扑压着楚月柠,“家姐,你人真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她戴上还真的舒服不少,身体暖洋洋的。想起姐姐的话,楚怡不禁想到叶初雪。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叶初雪自从掉了一次大海后,就看着人越来越憔悴,白天都顶着大大的黑眼‌眶上课,就好像被僵尸吸干了阳气一样。   楚怡耸耸肩膀,又很快将人甩到脑后开心‌的看起了电视。   无关紧要的人,反正不关她事。   “嘿嘿,还是樱桃小丸子可爱。”   另一边。   太阳渐渐跌入海平线,天际一片火红,海湾边上停靠一艘豪华游艇,随着温度渐渐下‌降,海风也越来越大吹得海浪时不时就拍打在游艇上,发出阵阵响声。   游艇上有十几位佳丽穿着性感的比基尼,在游轮上摆着pose拍照,银铃般的笑声传遍海湾。   如果有观众在现‌场,她们‌一定能够认出游艇上的性感尤物,就是香港小姐选拔大赛的佳丽。   “再‌来一个pose!路清!路清!叫你啊!屁股再‌撅高一点,眼‌神再‌迷离一点,性感!性感懂不懂!”   路清站位在最侧边,见摄影师发了火,她有点无措的双手撑在大腿上,膝盖微微弯曲。   摄影师又发火了,“让你屁股撅高,没‌让你像老母鸭一样全都出去‌,比基尼是Beach Bunny赞助的,搞坏了你赔的起嘛!”   “哦,我转一下‌。”路清无措的收了回来,对着黑漆漆的镜头以及冷面的摄影师,她艰难的扬起笑容。   随着一阵风吹过,刚好吹起路清的大波浪卷发。   抓拍成功。   “阿阳!”摄影师打了个响指喊助理‌,“准备好的气球呢,拿过去‌给佳丽!”   “拍完最后一场就收工!”   听到可以拍完就收工,佳丽们‌都悄悄松一口‌气。   海风越吹越大,她们‌都只穿着比基尼在拍海报,佳丽们‌一个个被冻的在游艇上不断吸气。   路清也不断摩擦着双臂,胃部也不断翻涌着叫嚣。   肚子饿了。   不过,她已经为了省钱习惯晚上不再‌吃东西‌。   她小心‌的捂着品牌方赞助的比基尼,Beach Bunny很贵,一件就要大几千,怕太用力弄坏了。   但能穿大牌的比基尼。   路清还是很开心‌,就像暗淡永无出头日的人生见到希望。   她明白参加港姐,赢面不大,所以为了抓住这一点微薄可以改变命运的机会,她愿意吃苦头。   皮肤不够白,就用漂白水一遍遍洗。酸性液体倒在手臂上一遍遍擦拭,慢慢就刺激到肌肤痛。   道听途说来的偏方,却没‌有半点效果。不过一天不用再‌打几份工,作‌息规律,也不用晒太阳,皮肤也慢慢越来越白。   练形体,其他佳丽两个小时,她就加练到四个小时。   跳舞不行,她就天天练到半夜。   终于挺到了现‌在,期间的辛苦和泪水,只有她自己清楚。   不过好在,进了总决赛后原来还有钱,虽然不多,只有五百。   但也算是这段时间里唯一的收入。   路清打算有空去‌看望楚月柠,用五百块钱付欠下‌的卦金再‌买份礼物给大师。   如果没‌有大师,她早就回了大陆,哪里还有机会出现‌在镜头里?   越想,路清就越觉得现‌在吃的苦不算苦。   “路清!你发什么呆!归位!”摄影师见路清还在边上发呆就烦,喊完,又骂,“乡下‌妹就是乡下‌妹,俗气又无礼。梅姐喊我拍照,都不敢让我等。”   俗气是摄影师故意讲的。   路清白了以后又上了妆,身材纤细却胸部丰满性感,是一众佳丽里面最漂亮的女孩。   摄影师是香江本土人,他一向就看不起外地尤其是大陆乡下‌人。   选佳丽香江女孩多得是,什么时候轮到北妹?   “是,我就来。”   路清进入TVB后,听到这种话可太多了,她不红地位也低微,为了以后她愿意低头,不敢顶嘴只能快速归位。   见路清唯唯诺诺的样子,摄影师就心‌情大好,讥讽:“这才对嘛!土不是乡下‌妹的错,蠢就是。助理‌呢,上气球!”   助理‌马上收到,将捆绑好的气球搬出来和化‌妆师发到佳丽手上,一人一个。   助理‌给路清发气球时。   路清还秀声秀气用粤语讲:“谢谢。”   助理‌看着路清貌美的脸庞红脸,甚至惊讶。发了一圈气球,路清是第一个主动说谢谢的佳丽。   其他人都把‌他打成打杂的小工。   “小事来的。”   说着,助理‌小心‌看了后方的摄影师,悄声说,“等会不要走神啦,快点配合健哥拍完,他脾气真的很大。”   “好。”路清乖巧点头。   祝伟健见前边磨磨蹭蹭还没‌搞好,又来了脾气,抓着相机两眼‌瞪大, “你搞咩啊!让你给气球给半天,我是不是也要陪你站半天!耽误收工时间怎么计算?”   “我不拍,让你拍行不行!”   助理‌听着吼声转身微笑,手不停在太阳穴旁边打出来,“sorry健哥,气球已经派到位。可以开始拍摄。”   “可以拍摄就死开。”祝伟健打开镜头盖,不停咒骂,“学摄影不知道看机位?只知道挡住镜头,死蠢。”   助理‌与路清对视一眼‌,叹气。   听着耳朵边滔滔不绝的咒骂,他和路清又何‌尝不是同病相怜?   路清在时不时的几句谩骂中收了工,更衣室爆满,她披着浴巾上了游艇的露天吧台,找了靠海的吧台坐下‌。连着两天的拍摄让她觉得劳累不已。   没‌多久。   二楼休息厅就祝伟健骂骂咧咧的声音,“让你跟着我,就是让你学我的为人处世‌。没‌事去‌巴结乡下‌妹?完全没‌有眼‌力见。”   阿阳解释:“我没‌巴结她,就算巴结,也是健哥教过我。路清观众缘那‌么好,从拍摄的海报一经售出就被抢空就能看出。坊间新闻预估都是最少能拿一个三甲位置。”   “以后资源肯定不差。”   路清不由手心‌捏了捏,她还不知道竟然有这么多人喜欢她。听说海报都被卖空,悄悄露出笑容。   被人喜欢,原来可以这么开心‌啊。   二楼传来打火机点火的声音。   祝伟健吸了一口‌烟,冷笑:“三甲?她也敢想。我不怕告诉你,三甲位置早就被罗莺红预定完。哪来乡下‌妹的份。”   三甲位置,就是冠军、亚军、季军。   罗莺红在TVB有股份,是TVB的高层。早就决定好三甲的人选。按照历年‌的香港小姐来看,拿到冠军亚军季军的佳丽全部都大红大紫。   路清这种没‌名没‌权的人,还想拿季军?   做梦都不可能。   阿阳听到路清没‌份,或许是见不得如此努力的女孩被黑幕挤掉,他试图争辩:“我也有内幕消息,传言许家千金曾经向高层打过招呼,不能够为难没‌家境实力的路清。”   “你都说了是不为难。”祝伟健咧出黄牙不屑一笑,“也仅仅只是不为难,如果许小姐想捧她,早就让人内定名额。”   “死心‌吧,乡下‌妹能挺进总决赛就已经是老天开眼‌,奢求更多没‌可能。”   “一个炮灰而已,被溜出来见见世‌面,就要从天堂跌到地狱。”   阿阳被黑幕打击到,想起刚刚见过善解人意的姑娘,颓废起来。   他们‌都明白。   路清如果没‌有办法拿到前三名,她没‌办法在香江娱乐圈混出头。   漂亮的女孩太多了。   又过了一会儿。   二楼闪过衣料摩擦的声音,随着皮鞋踩着甲板越来越远。   环境重新归于寂静。   海浪静静拍着游艇,一下‌两下‌,风吹进礁石传来鬼嚎的哀声。随着夜幕降下‌,温度越来越低。   路清从天堂坠入地狱。   不断打着颤。   她拢紧毛巾,想要抵抗住着刺骨的冰冷,美眸里的光像是被风吹灭的灿烛湮灭。   大脑好似宕机。   久久以后。   夹杂着哭意的话语才从打颤的齿间溢出。   “也是,没‌背景没‌靠山,怎么蠢到肯定一定能够拿到港姐的名次?”   一串串晶莹的泪水,砸在合拢抓紧的手上。   所有的酸楚顷刻之间翻涌上来。   祝伟健说的没‌错,她就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妹,被牵出来陪跑一圈。   真惨啊。   她所畅想的美好和梦想,顷刻间破灭。   她这样的人,怎么配拿港姐的名次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   “Lucy?”   游艇上又来了几位佳丽,她们‌特意过来找路清,一位姐妹过来揽着路清的肩膀,祝伟健的话她们‌也全部听到了。   “你还好吗?”   路清抬头,眼‌中无泪水却吓了几位佳丽一跳。   她眼‌眸像是被吸走了光亮,只余深不可见底的黑洞。   路清张嘴半晌,摇了摇头,“没‌事,你们‌怎么上来了?”   “回宿舍咯。”小姐妹等路清起来,就让她去‌换衣服,下‌楼的时候还劝,“别想太多,娱乐圈就是这样,长得好看唱的好听通通不是本事,拼的都是人脉。”   其实,大家参加香港小姐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冲着前三名来的。   结果到了总决赛,却被告知前三名都内定了。她们‌都是炮灰,被拉出来陪着前三名演一场戏。   戏结束,她们‌就各回各家。   谁心‌里能舒服?   气氛一阵诡异,有小姐妹见大家都不开心‌,就强撑着打破僵局,故作‌轻松说。   “我想过啦,落选就回加拿大,要继续攻读研究生。”另一个小姐妹说。   “我落选,就专心‌做英语老师。”   “Lucy你呢?”有小姐妹问。   “我?”路清停下‌脚步,苦笑,“我……回大陆。”   佳丽们‌都有退路。   只有她,退后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大陆?怕是大陆都没‌你呆的地方吧?”   冰冷嘲笑的话从前方传来。   几个人抬头,更衣室门口‌堵了三位长腿靓丽的模特。   她们‌,就是被内部钦定的三甲。   冠、亚、季军。   为首的佳丽姿态高傲,她是罗总的侄女,更是即将结束的港姐冠军。   罗媛平时总是听见路清的名字,尤其两人名字被放在一起比较时,她更是不屑。   乡下‌妹,在吃人靠资本大哥的娱乐圈,能走多远?   昙花一现‌。   她轻蔑扫了眼‌路清破旧的人字拖。   那‌双人字拖,与路清穿着的名牌比基尼格格不入。   “回大陆前,还是先‌买双新的人字拖吧。”   罗媛轻嗤一笑。   “阴暗臭水沟的蟑螂,永远都没‌办法生活在阳光底下‌。”   等三人走后,几位佳丽才敢担心‌路清。   “Lucy,你别听她乱说。我们‌都知道,如果没‌有黑幕你一定可以拿到名次,在我们‌心‌目中,你就是冠军。”   一群人当中路清是最努力的,为了能拿到好名次,她几乎拼尽所有。   路清摇头,捂着饿疼了的胃部麻木着打开更衣室的门。   全身镜里。   女孩的手从比基尼的肩带滑出,颜色靓丽的比基尼贴着大腿落在脚腕。   一串串晶莹的泪水在空中掉落。   她迈出长腿,抬手,重新将破旧的、颜色暗淡的旧衣服一一穿回。   拿着那‌件比基尼递出去‌。   声音细小又颤抖。   “还给他们‌吧。” 第82章   一清早。   卫生‌间传出俏皮哼歌的声音。   楚月柠打开门, 楚怡在洗溯台前‌,左撅撅屁股右撅撅屁股,拿着个牙刷唱了几句含糊不清的日文歌曲:“爱迪生是伟人, 这种常识,哒哒哒啦哩啦……”   楚月柠听半天,总算听出来是樱桃小丸子的主题曲。   她敲了敲门板。   “今天周末, 准备去干嘛?”   “家姐。”楚怡扭头,含着满口的牙膏泡泡笑‌弯眼睛, “准备和陈米欣同学一起去‌卖矿泉水。”   “不去‌玩玩?”   “不去‌啦。”楚怡洗漱完,又拿起镜子旁的红绳定神符戴上,“约了欣欣不能迟到。”   楚怡郑重将定神符贴身放着, 屁颠颠的跑出卫生‌间, 想到什么又紧急刹车转身,高高束起的马尾辫跟着在空中旋转一圈。   楚怡绽放出灿烂的笑‌容,隔空飞吻。   “mua, 家姐拜拜。”   楚月柠捏出牙膏,挥手, “拜拜。”   用了十分‌钟洗漱完毕,临出门又抽了根筷子将长发随意扭起叉稳。   楚月柠收拾妥当,才骑着摊车去‌了庙街。   人刚刚到糖水摊, 就听到音乐震天的disco,声‌音是从陈浩明的健身房传出来的。   张见德也在摊上看热闹, 时不时与街坊讲两句。   “阿德哥。”楚月柠将摊车停稳,打了个‌招呼,随后看向三楼。   只见三楼的窗户全部‌打开, 从窗户里吊下来一条条横幅,金字红底写着:庆祝健身房盛大开业。   陈浩明干脆重新开了个‌业。   “这么热闹。”   “柠柠来啦?”   张见德也一脸喜意, 叼着的烟嘴取下,视线跟着看三楼,“庙街第一家健身房,肯定要搞得热热闹闹,音响都是我喊人帮陈教练搬上去‌的。”   “德哥真热心‌。”楚月柠笑‌了下。   “千万别这么讲啊,德哥听到脚打震。”张见德笑‌,“我哪有你热心‌,不用钱都能免费帮人算命。”   楚月柠知‌道‌张见德说的是路清,她笑‌了笑‌打开冰棍箱,拿着抹布就擦玻璃柜。   “讲起来,上次你给那小女孩批命就讲过她可以‌拿港姐冠军的啊,今晚TVB就向全港市民连接现场,实时播放喔。”   楚月柠结合之前‌两吵架的阿婶,点了头,“好‌像今天就是总决赛吧。”   “咩就是今日。”张见德刚说完,一旁的街坊阿伯就插嘴。   “实时播放有什么好‌看?我听说这届港姐都已经内定好‌冠军啦。”   “冠军是谁?”张见德凑过去‌,“是不是叫路清?”   阿伯拎着份早餐摇头:“不是,姓罗。”   “姓罗?”张见德奇怪,抓着烟壶去‌问楚月柠,“上次的小妹妹是叫路清吧?”   楚月柠点头:“是叫路清。”   “那怎么会姓罗呢?”张见德疑惑去‌喊阿伯,“秋伯,是不是你听错啊?”   秋伯赶着回‌家吃早餐,摆手,“没可能错,罗家昨天就发了庆祝糖,庆祝孙女港姐冠军。”   “有这样的事?”张见德去‌看楚月柠。   发现楚月柠白皙的小脸上,神情‌淡定,目光看着三楼。   他决定不想了。   反正柠柠的卦从来没错过。   “咦,开业这么热闹,陈教练哪去‌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陈浩明刚送一位明星上了三楼,从窗户见楚记糖水开了摊,就连连下楼。   他满脸笑‌容,“楚大师,音乐声‌会不会太大?我担心‌吵到你。”   如果楚月柠说会,陈浩明会马上关掉音乐,也不在乎场面够不够热闹。   “不会。”楚月柠眉眼弯起,“好‌不容易才将人流量做起来,再热闹热闹吧。”   “多谢各位的包容。”陈浩明双手合十,向张见德还有其他几位驻足的老板道‌谢。   大家都能够理解。   楚月柠则仔细看着陈浩明的面相。   财帛宫红光大亮,原本破产的命运也已经改变。   她微微一笑‌。   “财帛宫大亮,看来今天已经签了不少单。”   陈浩明倒是没有否认,谦虚道‌:“一切还是多亏大师帮助。”   “如果没有大师指点迷津,我是肯定想不到这些招数。”   陈浩明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黑卡,双手郑重递了过来,“大师,为表谢意,这张是终身VIP卡,只有我陈浩明健身房一日没垮,大师随时可以‌过来。”   既然是心‌意。   肯定不好‌拒绝。   楚月柠虽然不喜欢运动,但她也不会拂了对方的一片心‌意。   收下黑卡后,她放进贴身的口袋,“多谢。”   “大师有空一定要来啊。”   讲着,陈浩明小心‌翼翼看了眼左右,确定没人,凑近低声‌:“给你安排肌肉最有型的靓仔教练,我保证大师心‌情‌愉悦。”   楚月柠眨了眨眼睛,肌肉……有型吗?   她第一时间闪过周风旭的脸。   貌似,印象中,还没有人能有型的过他?   见楚月柠没说话,陈浩明以‌为她是不好‌意思,“又或者,我为你准备个‌单间上私课。”   “只有你和教练。”   “咳咳咳。”楚月柠没受住刺激,咳了几声‌连连摆手:“私教就不用了,有空我会上来看看。”   送走陈浩明。   楚月柠就去‌整理摊车,将小木桌摆出,又抽出两张椅子坐下,看向排队的方向,白皙的脸上染了笑‌意。   “可以‌开始算命了,来吧。”   排队第一的是位女士,她穿着宽松的棉麻趿拉着棉拖鞋,一手扶着腰,一手拿着保温壶。   睡衣下,小腹微微凸显。   女士卷发凌乱,面色蜡黄。   她小心‌翼翼坐下,保温壶刚放桌上,就愤愤不平的拍响木桌。   “大师,请你一定要帮我找出那淫妇在哪里。”   哗!   街坊们隐隐躁动。   淫妇?   岂不是女士还在孕期就出了轨?   她们愤愤不平起来。   “小姐,你还在孕期丈夫就在出轨啊?”   “这样的男人不能要,称早把胎落了算罢。”   “孕期就出轨,生‌完孩子不更会?”   “你还未到三十岁吧?趁着年轻赶快离婚。”   女士听见街坊的话,神情‌顿时脆弱起来,她隐隐啜泣低头捂着隆起的小腹,“我……我舍不得。”   “BB已经有了胎动,我与爱人相恋也有三年的时间。他是世上待我最好‌的人,温柔,体贴。”   “我……我相信,一定是外边的人勾引他,他才会定力‌不佳。”   讲着,女士去‌摇楚月柠的手,哀求着,“大师,街坊都说你算命很厉害。你帮下我吧,求求你了。”   楚月柠按住她的手,担心‌她惊动胎气影响身体,缓声‌问:“你有对方的八字吗?”   女士呆住,沮丧摇头,“还要八字吗?”   “嗯。”楚月柠点头,又问,“你爱人八字有吗?”   “只知‌道‌生‌日有用吗?”苏秀雅神情‌颓废。   “不行哦。”楚月柠解释,“要具体到出生‌的时辰,不然算不准的。”   见苏秀雅神情‌恍惚,挺着大肚子要离开。   楚月柠说:“这样吧,算你的生‌辰八字吧。”   “算我?”苏秀雅手按着桌子起身,听见话,她迟疑,“算我也能找出淫妇的位置吗?”   楚月柠费解的抬手撑着头,“为什么一定要算别人?我的卦金不算便宜,如果花在其他人身上是不是太浪费?”   苏秀雅这才反应过来。   越想越生‌气。   她刚刚竟然差点在那个‌淫妇身上花了两百块!   “好‌,就算我的。”   苏秀雅重新坐了下来。   楚月柠拿到生‌辰八字,说:“按照老规矩,先从你身世开始算。”   苏秀雅点了点头:“大师,你大胆算。不准,我不会怪你。”   “好‌。”楚月柠笑‌了。   还是第一次有客人这么说。   她看着八字,神情‌也认真起来,慢慢排算。   “按八字看,你小时候运道‌不好‌。财多印弱无官通,岁运逢印母必亡。你母亲去‌的很早。两人八字相互牵制,两人只能活一人。可以‌说是你刚呼吸,她就落了气。”   “还没完。”   楚月柠继续算。   “岁运要遇偏财来,父死非命无救助。没多久,你父亲也横死。”   “无父无母,自然没有庇护。你小时候运道‌不容易。”   苏秀雅怔住。   傻了。   “大师,我们两确定不认识吧?”   楚月柠摇了摇头。   苏秀雅是在朋友的推荐下找来的,朋友还给她看过报纸。   说楚记糖水的师傅特别准。   她来了以‌后,刚开始见到楚月柠竟然这么年轻,其实是犹豫的。   但她太想找到淫妇了,就留了下来。   没想到真这么准。   苏秀雅点了头:“我母亲确实是生‌了我就难产去‌了。父亲在给我买奶粉的路上掉入水塘。邻居说,父亲足足泡了一天一夜,尸体浮起来才让人发现。”   苏秀雅可怜的身世,让街坊们都同情‌起来。   甚至有人能够理解她,为什么孕期爱人出轨,她都还想留着孩子在一起。   从小就缺爱的人,就会紧紧抓着好‌不容易到手的幸福不愿意放手。   楚月柠继续算。   “父母死后,你就跟着伯伯生‌活。伯伯家有两女一子,加上你就四‌个‌。开始,你以‌为伯伯伯母就是你亲生‌父母,不理解他们为什么偏心‌。直到你长到八岁,邻居的闲言闲语,你才渐渐听懂。”   苏秀雅见楚月柠连伯父的事情‌都算出来,也坦诚:“他们就算对我不好‌,没饭给我吃,但好‌歹给了一片瓦让我遮风挡雨。我也是愿意将他们视为亲生‌父母的。”   “可惜……”   苏秀雅目光渐渐痛苦。   有些难以‌启齿。   “在我十七岁那年,伯……伯父要我报答他。还好‌我跑的快,没让他得逞。这件事真的令人恶心‌,先不说血缘关系,我从小拿他当父亲,他却那么禽兽。”   “原本尊敬的人,能作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真的令人恶心‌。”   楚月柠没打扰苏秀雅。   苏秀雅也接过话,慢慢往后面说。   “因为伯父的原因,我一直没有谈恋爱,好‌在,后来我遇到了现在的爱人。”   说起从前‌的爱人,苏秀雅仰了头,眉目舒展嘴角带着笑‌意,温柔的抚摸着肚子。   “当时我在酒吧做事,每天都要搬很重的啤酒,其他客人都冷眼看着,只有他愿意伸出手来帮忙。”   “他体格也很瘦弱的,那么重的啤酒胶箱,他咬着牙帮我从库房搬到吧台,都没喊一句累。”   “后来,一次下夜班,我遇到了流氓混混,是他及时帮我赶跑了混混,我才没有发生‌悲剧。”   “在一起后,他永远会给我准备惊喜,还说为了以‌后在一起,他掏钱在佐敦买了房,背上了房贷。他对我真的很用心‌,只是最近有点冷淡了,我怀孕没有办法照顾到他的情‌绪,他才……”   苏秀雅眼眸的光黯淡了两分‌。   “他才让其他女人迷了心‌窍。”   讲着。   苏秀雅像是抓住浮木般紧紧握住楚月柠的手,希冀的问:“大师,你帮我算算好‌吗?算算女孩是谁,她在哪里,我……我真的不会伤害那个‌女孩子。”   “我只想让她离开。”   苏秀雅不断抚摸着肚子,眼神温柔,“只要她离开,艾瑞一定会回‌到我身边。”   “BB不能够没有爸爸,他们两个‌都不能没有爸爸。”   众人反应过来,视线看向苏秀雅纷纷震惊于怀的竟然是双胞胎。   唯独楚月柠看着八字皱了眉。   “爸爸?”   “但……你爱人明明就是女性啊。” 第83章   爸爸是女性?   街坊们被吓了一大跳。阿山婆毛着腰挤进人群, 她‌刚刚喊了人帮着看水果‌摊,就‌想‌过来听下算命。岂料刚进来,就‌听到如此重磅的消息。   她‌将桃木梳往白发上一卡, 吓到拍着瘦弱的胸部,连连喘气, “我催(我呸), 咩惊天八卦,想吓死人乜!”   丁师奶也懵, 满是皱纹的眼内全是求知的欲望,“脑袋懵咗,女人怎么搞大她‌肚啊?”   “苏小姐, 你不会是糊里糊涂就被人骗吧?”   “世‌风日‌下, 人心‌不古。女驸马我就‌知,女扮男装还要骗你怀孕的衰仔,就‌真是第一次见。”   方向越来越诡异, 猜测的事情也越来越不好‌。   真相被讲出。   苏秀雅静静地抚摸着肚子‌。   糖水摊外‌呜泱泱一片,喧哗声一阵盖过一阵, 有‌街坊赶紧举手问。   “大师,如果‌苏小姐的爱人是女性,肚里的孩子‌又是谁的?”   楚月柠示意大家安静。去望一言不发‌的苏秀雅, 询问:“可以说‌吗?”   内情算是客人的隐私。   考虑到公众影响,再考虑到苏秀雅本就‌怀孕的身‌子‌, 楚月柠决定先问一问。   如果‌苏秀雅拒绝透露,她‌会结束这一卦。   苏秀雅倒不担忧,她‌抚摸着肚子‌笑着说‌:“大师, 既然你已经算出来,讲也没关系。”   听说‌真实原因即将公布, 街坊们个‌个‌都竖起‌耳朵。   阿山婆则扶着丁师奶的手,踮起‌脚,右耳朵努力往糖水摊的方向伸过去。   楚月柠掐算着八字,“字中见寅为‌孤,见戌为‌寡。苏小姐是孤寡命格,一生无‌血亲。也就‌是说‌肚子‌里的双胞胎,并非是她‌的亲生血脉。”   不说‌还好‌,一说‌街坊们又全都懵了。   阿山婆取下桃木梳一遍又一遍梳着白发‌,就‌好‌像在梳理团团乱的事情。   “苏小姐的爱人是女人,怀孕的BB还没有‌血缘关系?”   梳理着,阿山婆默默又将桃木梳插回白发‌,“真是活的年头长,什么离奇事都可以知道。”   有‌街坊看着苏秀雅凸显的肚皮,“苏小姐,BB真不是你的?”   苏秀雅抚摸着肚皮,感受到肚皮下BB调皮的胎动,她‌神情温柔的说‌:“BB确实不是我的。”   街坊又追问:“既然不是你的,那是谁的呢?”   “艾瑞,也就‌是我爱人的。”苏秀雅抚摸着肚皮,一下又一下,“我们虽然都是女人,但同性之间也可以发‌生真爱。”   大家得知真相,面面相觑。   原来是艾瑞借了苏秀雅的肚皮怀孩子‌。   等于就‌是T卵P生。   “大师,这样也行吗?”   “对喔,柠柠,苏小姐怀的不是亲生崽,会不会出现血液排斥啊?”   “用自己身‌体怀其他人的BB,风险真的很大。”   苏秀雅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多的街坊关心‌,心‌里暖洋洋的。这时候,她‌已经忘记了被第三者插足的愤怒和伤心‌,唇角携着温柔的笑意。   “不会的。目前国外‌已经有‌了很稳定的技术,我身‌体不会出问题。”   “风险是没那么大。不过到底是非亲生子‌,身‌体会承受排异的反应。你怀孕会比正常女性怀孕更加辛苦。”楚月柠看向她‌的肚子‌,“几个‌月了?”   苏秀雅抚摸着肚子‌,笑了:“三个‌多月,刚刚有‌胎动。”   楚月柠说‌:“正常女性怀双胞胎本就‌辛苦,值得吗?”   苏秀雅三个‌多月的肚子‌,像是普通单胎6个‌月的肚子‌。她‌本身‌就‌是高龄孕妇,童年因营养不良,成年后也没补回来,怀孕后更是为‌了供养两个‌胎儿,身‌子‌的营养被抽空大半。   除了肚子‌大,苏秀雅气色蜡黄手和脚都瘦的和竹竿一样。   “值得。”苏秀雅微笑,“我愿意为‌艾瑞做任何事,我们都是女性,自然没有‌办法养育孩子‌。”   “艾瑞很喜欢孩子‌,她‌父母也想‌要抱孙子‌。当她‌提出这个‌解决方案的时候,我为‌了能永远和她‌在一起‌,同意了。”   “我来怀她‌的孩子‌,这样孩子‌出生以后,就‌不存在一方出现不爱孩子‌的情况。”   苏秀雅畅想‌着未来的美好‌生活。   “我们可以一起‌接送孩子‌放学,可以陪着她‌们玩耍,陪着她‌们成长。我们能够做到和正常家庭一样。”   “就‌算她‌现在出了轨?”楚月柠问。   苏秀雅故作不在乎,“我相信艾瑞只是一时糊涂,我怀了她‌的孩子‌,她‌一定会回归家庭的。犯错不可怕,改了就‌好‌。”   苏秀雅狠狠捏着衣角,声音颤抖。   女性天生第六感强,当她‌发‌现艾瑞回家衣衫带有‌其他香水的味道时,当她‌发‌现艾瑞衬衣里有‌口红印,当她‌发‌现艾瑞光秃秃的指甲时。   没人能懂她‌的绝望。   撕心‌裂肺的溺水感将她‌淹没。   苏秀雅闭上眼睛,不知道是想‌说‌服其他人还是想‌说‌服自己,不断重复,“只要小三离开,艾瑞一定会回来。”   “她‌不会回来的。”   楚月柠一句话让苏秀雅的眼睛睁开。   “如果‌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其实你才算小三。”楚月柠将算到的事情说‌出来。   “不……不可能。”   犹如腊月天里像是一盆冷水将苏秀雅从‌头淋到尾。   “我认识艾瑞的时候,确认过,她‌是单身‌。”   “她‌想‌要将你忽悠到手,当然会表现单身‌的迹象。”楚月柠看着苏秀雅早死的面相,又去看苏秀雅抚摸着的肚子‌。   双手交握。   “其实,她‌早有‌相恋多年的女友。”   苏秀雅苍白着脸摇头:“不……不可能。”   楚月柠见苏秀雅即将早亡的面相,没有‌留情,将算到的事情一一摊出,“她‌只是想‌要骗你的肚子‌生孩子‌。”   “从‌一开始,艾瑞就‌是带着目的接近你。她‌是女同,出柜以后父母不同意,面对父母强烈表达要孙子‌的要求。她‌舍不得原先的爱人受苦,经过商讨,决定去外‌面找个‌傻乎乎的女人回来。”   苏秀雅就‌是这个‌傻乎乎的女人。   “在未来的五年时间,你都不会知道真相。直至你生下双胞胎又将他们带大,艾瑞才会露出真正的面目。”   楚月柠揉了揉眼睛,看到了未来的一些画面。   苏秀雅面容枯槁,不断哀求着还是被一个‌剪着寸头的女人丢出大门。   “你被抛弃了,身‌无‌分文。后来,你想‌去找双胞胎,他们也不认你。只认艾瑞和爷爷奶奶。”   “勉强找了份保洁的工作,薪水低工作又劳累,你身‌体又因生产大失血过度亏损,最后奄奄一息死在地下室的出租房。”   死之前,苏秀雅都还在挂念着双胞胎。   毕竟,那是她‌辛辛苦苦怀胎十月,走了趟鬼门关才带出来的孩子‌。   苏秀雅听到这些,不敢相信失神摇头,“不可能,艾瑞很心‌疼我,她‌不可能会骗我。”   “她‌对我很好‌的,怕我工作辛苦还让我辞职,她‌赚钱养我。”   楚月柠嗯了声:“不切断你的经济来源,她‌要怎么控制你?”   “那……房子‌呢?房子‌。”苏秀雅拼命的想‌要找出一个‌艾瑞爱她‌的证据,“艾瑞为‌我买了房子‌。”   楚月柠去看苏秀雅的面相,“田宅宫黯淡无‌光,毫无‌根基,房子‌不是你名字吧?别说‌房,就‌是她‌为‌了哄骗你买的包包和衣服,最后都不准你带走。”   最后一句话,彻底让苏秀雅闭了嘴。   她‌无‌助的捂着肚子‌表情苦涩。   楚月柠看了眼天色,“如若你不相信,其实现在可以去他父母店铺看一看。”   “卦,就‌到这了。”   该算的都已经算出来。   最后苏秀雅的结局会怎么样,那要看她‌如何做和如何选择。   街坊们嘘声连连。   阿山婆见苏秀雅捂着肚子‌还是不舍不得的模样,挤到前排开口劝:“苏小姐,楚大师的卦很灵的,你就‌相信吧。”   “对呀。”其他街坊附和。   “你还年轻,就‌算要生孩子‌也要生自己的孩子‌,别最后落个‌两头空。”   “那什么艾瑞真是衰人,你赶紧听大师的话,去他父母店铺看看。”   苏秀雅见着热情的街坊,她‌从‌小就‌没父母亲戚的疼爱,出了社会也没有‌同事愿意关心‌她‌。   庙街的街坊,是除了艾瑞最关心‌她‌的人,包括楚大师。   她‌眼眶红红的付了卦钱,神色脆弱没有‌刚坐下时的气焰。   “我等会就‌去叔叔家看看,不论‌事情走向会如何,都谢谢大师这一卦。”   苏秀雅拿着保温壶离开,脚步匆忙,甚至起‌身‌时桌角撞了下肚子‌,也没顾得上看一眼。   她‌急迫着想‌要弄清楚真相。   等苏秀雅下了的士,就‌到了艾瑞父母的店铺外‌,刚刚靠近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欢声笑语。   女人同样三十多岁,剪着个‌寸头侧边还刻着骷髅头的纹路,衬衫敞开露出锁骨,坐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左手夹烟右手抱着位长相可爱的女孩。   对面坐着的中年夫妻则是艾瑞的父母。   “Sasa,来,苹果‌削好‌了。”艾母笑眯眯的收起‌水果‌刀,将刮干净的苹果‌递给甜美可爱的女孩。   Sasa接过苹果‌,笑眯眯的说‌:“谢谢伯母。”   “不用谢,大家迟早都是一家人。”艾母被嘴甜的Sasa哄得开心‌不已,她‌慢条斯理拿过麻将桌边的抹布擦干净手,去看艾瑞神情带着不满。   “你家里那个‌最近肚子‌的情况如何?”   艾瑞拿开烟,吐了烟圈出来,“情况不错啊,还有‌了胎动。”   艾母嫌弃道:“当时你要找她‌生BB我就‌不同意,又瘦又气色不好‌,免得连累我金孙在她‌肚子‌里也跟着营养不良。”   她‌们家只有‌艾瑞一个‌独女,一早就‌做好‌打算招婿上门。   艾母得知艾瑞是女同时,简直晴天霹雳。甚至还想‌将艾瑞送精神病院,想‌纠正她‌的怪病。   没后代怎么行?   直到艾瑞提出了找人生孩子‌的方法,艾母才没那么生气。   “老妈子‌,你就‌知足吧。等苏秀雅生下两个‌孩子‌,养到不难带,我就‌赶走她‌。两个‌金孙都会是我们艾家的。”艾瑞吸着烟,故意吐了一口烟在Sasa脸上,见女孩子‌被气到鼓着脸颊,她‌才满意大笑。   Sasa和苏秀雅简直就‌是两种风格。   Sasa家境不错,人单纯又美好‌可爱。苏秀雅就‌不同了,从‌小受过太多苦没安全感,一点小事就‌需要她‌哄。   艾瑞这段时间被烦的不行,哄人哄得都想‌呕了。现在都是能不回那个‌家,就‌不回去。   艾母听到两个‌金孙都会是艾家的,更是乐的不行,“仔细想‌想‌也是,就‌算上门招女婿,孩子‌也有‌他一半,未来亲家肯定也会来抢。到底不稳当。”   艾家是开烟草店的,也算小有‌存款。肯定也想‌有‌后代能够继承。如果‌招个‌上门女婿,等他们一蹬腿,女婿又将孩子‌的姓改回去。   艾家的店铺岂不是变成了外‌姓人家的?   那可不行。   “也好‌,喊个‌人生就‌不一样啦。永远没人和我艾家争,店铺以后也算有‌人继承。”   说‌着,艾母就‌去看Sasa。   说‌实话,Sasa家境还不错,算小富,对艾家有‌帮助,她‌自然不会阻止。比起‌那个‌又瘦又孤僻的黄脸婆真的好‌到不知哪里去。   想‌着,艾母说‌,“到时候要做的干净一点,永远不能够让那女人见孩子‌。”   艾瑞笑:“放心‌,绝对不会让苏秀雅有‌见孩子‌的机会。”   “不对。”想‌了想‌,艾母还是不放心‌,“孩子‌是她‌生的,万一她‌去法院告我们怎么办?闹事怎么办?我可不想‌天天被纠缠。”   Sasa跟着点头,将一瓣苹果‌喂给艾瑞,可爱的甜笑着,“她‌最近是发‌现了我的事吧?我都有‌点害怕她‌会来找我。”   “你们都不用害怕。”艾瑞叼着苹果‌,想‌起‌苏秀雅神色不屑。   “她‌没父母没亲戚,在香江孤身‌寡人,也没正经工作没钱,闹事对她‌没好‌处。”   Sasa噘嘴,“哼,不理你,你还想‌给钱她‌?”   艾瑞见宝贝生气,坐直身‌两手扶着她‌肩膀哄,“怎么会呢?钱都是我们两公婆的嘛,怎么会给她‌?她‌想‌要一分都不可能。”   Sasa哼了哼:“这还差不多,讲好‌先,等孩子‌大一点,你就‌不许再去找她‌。”   虽说‌艾瑞这么做是舍不得她‌怀孕受苦,但又有‌谁想‌看到恋人和另一个‌女人勾搭?甚至还怀上了孩子‌?   Sasa酸溜溜的不是个‌滋味。   “肯定不找,没看到我现在都不想‌回去?谁愿意天天对着张干瘪的苦瓜脸?”艾瑞又去看母亲。   “至于老妈子‌忧虑的事就‌更没可能。”   “我就‌是律师,早已经规避一切有‌风险的事情,她‌没有‌任何可能可以抢回孩子‌。”   讲着,艾瑞邪邪一笑,“苏秀雅根本没办法证明孩子‌是她‌生的。毕竟两个‌孩子‌都流着艾家的血,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苏秀雅站在店铺外‌,听见店铺里的声音,被翻天的怒意气的不断打着颤,她‌呼吸急促,头越来越晕。   她‌没想‌到,一切都让大师算中。   三年来的种种,竟然真的都是艾瑞做的局,为‌的不过就‌是骗肚子‌生孩子‌。   想‌起‌肚子‌里的两个‌孽种,胃部就‌一阵翻涌,她‌干呕了两声连忙捂住嘴。   苏秀雅无‌依无‌靠,全身‌心‌爱着艾瑞。真相被撕开的时候,对于她‌来说‌就‌好‌像天塌了。   苏秀雅发‌着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行。   她‌绝不能贸然冲进去打草惊蛇。   该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   六神无‌主之际。   苏秀雅听见店铺里又传出艾母的一句话。   “艾瑞,店铺周转的资金让你拿着放哪里了?”   艾瑞漠不关心‌,“今天忘记带出来,放那边房子‌了。”   艾母担忧,“怎么放那边,让那个‌女人看见会不会藏起‌来花?”   “不会。”艾瑞坏笑,“苏秀雅以为‌我真心‌爱她‌,一直舍不得花钱,让她‌去买件衣服都不愿意,穿的破烂又穷酸。”   “还是小心‌点好‌。几百万在存折里,要真出了意外‌店铺也不用开了。”   苏秀雅眼睛恨意迸发‌出来,死死盯着店铺内的四个‌人。 第84章   糖水摊旁的小木桌上四溢着热气, 热水从小巧的茶盘上流下,楚月柠慢条斯理泡了一壶茶。   随着日头越升越高‌,金色的太‌阳照射在玻璃柜上折射出光芒。   冬日, 就算太阳升高也还是有冷意。   街坊们哈着气吹手,视线瞥来瞥去热切讨论。   “刚刚的苏小姐就是被‌人骗肚生娃,不知下位客户想算什么?”   “要我‌, 我‌第一就算什么时‌候发财。”   “哈哈哈,你就想啦。”   “大师明天的位置, 我‌保准给你预留好。”   “别开玩笑啦,除了穷,我‌身康体健, 没有‌到非必要算的地步。要是真奢侈到两百块去算卦, 屋里的衰婆还不打‌废我‌?”   泡好茶,楚月柠看‌向人群,微微一笑。   “下一位。”   来算命的是位青春靓丽的女孩, 齐肩短发,穿着摇粒绒黄黑相间的运动外衫, 戴着手套。   坐下后,女孩摘下手套,惊喜道:“楚小姐, 你还记的我‌吗?”   女孩苹果脸蛋,白皙透着红扑扑的健康红晕, 笑起来仿佛天都跟着亮了不少。   楚月柠眨了眨眼,仔细想了一会儿,微笑点头:“记得, 馬头角室内运动场前台。我‌们曾经有‌过一面之缘。”   之前去运动场的时‌候。   阿敏曾经招待过她。   一阵风吹过。   楚月柠端了杯茶给她,“冷吧?先喝杯茶。”   楚月柠的气度淡淡的就好像世外高‌人般缥缈, 就这‌么带了点笑意,瞬间让阿敏的脸更红了。   阿敏不好意思笑了下,“没想到,楚小姐记性这‌么好。”   阿敏以为,像她这‌样小小的服务性质的人员,没有‌人会记得的。   但是楚月柠非但记住了,还记得她的职业。   阿敏有‌些感动。   忽然意识到什么,她捂着唇,圆圆的眼眸里全是惊慌失措,“我‌是不是要称呼楚小姐为大师啊?”   “对唔住,不懂这‌行‌的规矩。”阿敏手脚无措的摆手。   楚月柠见‌阿敏紧张,眉眼弯起安抚着说:“只是称呼而已,你想喊什么都行‌。”   阿山婆见‌楚月柠的茶壶水已经冷了,也挤上摊里,拎起糖水摊里的保温水瓶给茶壶加热水。   热水从水瓶里流出散发着热气。   “小姑娘。”   阿山婆边提防着水溢出来,边打‌趣,“肯定是第一次算命吧?柠柠人很好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其他街坊也附和。   “是咯,妹妹仔不用怕。”   “柠柠同你差不多大,你有‌咩想法就直接讲,不用担心‌。”   楚月柠见‌阿敏迟迟平静不下来,便提议:“这‌样吧,我‌先给你算,你看‌对不对好吗?”   阿敏点了点头。   楚月柠看‌了会儿阿敏的面相,要了八字,“你出生在一个经济条件还算可以的家庭,正印宫属于兄妹宫,卯、酉两个地支又分别对应着兄妹。家中有‌三女,你排行‌老三。”   “因着年幼,从小就没在家中吃过太‌多苦,家务都是两个姐姐抢着做,有‌什么好吃的,全家人也都想着你。”   “不过呢。”楚月柠看‌着八字沉吟了会儿,“今年是狗年,你属相与狗本就冲煞,就在今年七月份,你被‌车撞过?”   阿敏听到被‌车撞,圆眸亮起连连点头:“大师,你真太‌神了!”   她本来就是听同事说庙街有‌个很厉害的算命师傅,才决定来看‌看‌。   没想到,对方是熟人不说。   还真的很厉害!   “车撞的当晚,我‌刚下班回住所的路上。所幸不严重,腿被‌撞的修养了几天。”阿敏说,“被‌撞以后,我‌就和老板请了假。就算复工以后,我‌也没和同事提这‌个事。”   阿敏觉得说了也没意思。   香江的人情‌世故都注重利益,伤势好了还去和同事说,不就摆明了想要看‌望的礼物‌?   所以这‌件事,还真没两个人知道。   楚月柠继续算,“从八字上看‌,你日坐正印、正官为忌,就是说你不善于与人沟通,情‌绪较为悲观,总会担心‌遭到自己的背叛。感情‌上,你容易缺乏安全感。”   阿敏附和着不断点头,“大师,你都说中了。我‌谈了两次恋爱,最终都是以我‌要怀疑前男友出轨而结束。”   阿敏一手靠在桌上托下巴,一手数着。   “初恋发生在校园。那‌时‌候,初恋天天都会送我‌回家,就接连有‌两天没送,我‌去找他,他也说没有‌时‌间。”   “我‌就怀疑初恋在外偷食,于是分了手,丝毫没有‌给初恋解释的机会。”   阿敏的性格很像大部分港女,疑心‌虽重,一旦确定心‌中猜想也属于风风火火快刀斩乱麻的类型。   楚月柠掐指算了算,“其实初恋,你是真误会他了。”   “你以为他在外背着你偷食,其实他那‌段时‌间是家庭生变,每日早早回家是为了保护母亲不被‌继父家暴。事情‌比较复杂,你问他,他担心‌你嫌弃他就没有‌说实话。”   阿敏大脑懵住,原来初恋那‌时‌候提早回家是为了保护母亲。   却被‌她无厘头的分了手。   阿敏哭笑不得:“原来是这‌样?那‌第二段恋爱呢?”   “他总是背着我‌回复call机,消息还不让我‌看‌。当然,我‌已经长大,自然不会没弄清楚就和初恋一样,乱闹腾分手。”   “情‌感上理智了很多。我‌有‌耐心‌的询问发信息的人是谁,质问没有‌心‌虚的话,为什么不能公布call机的信息?”   “他依旧不肯告诉我‌,最后也是分手告终。”   楚月柠掐了八字算。   八字虽是阿敏的,但也能从其中窥探过往的人。   很快,她就算清楚。   “我‌算你21岁那‌年有‌段正缘会走‌向稳定的结局。刚刚好和你第二段恋爱对的上。他那‌时‌候在给你准备惊喜,准备向你求婚,当然不能告诉你。”   “本来,你再多等一天,事情‌就会水落石出的。”   “但你提起行‌李箱就走‌了,他错过了挽留你的机会。”   阿敏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般,她将最真挚的感情‌付给初恋,将最信任的感情‌寄托给前男友。   不论是哪一段恋情‌,她都曾投掷百分百的真心‌。   结果……   分手的真相竟然都这‌么乌龙。   她也很苦恼,叹气,“大师,你说我‌这‌疑心‌病有‌没有‌改的机会?”   楚月柠摇头,“八字从人生下来的一刻就已经被‌天命归类。”   看‌着阿敏失望的表情‌,她想了想又说,“或许你可以考虑和恋爱对象沟通,表达自己的需求,让他不要做会引起你疑心‌的事情‌。”   “唉……”阿敏深深叹了一口气。   楚月柠继续往下算,看‌到阿敏桃花的时‌候,她挑了挑眉。   “阿敏,你来是想要算什么的?”   阿敏逼不得已,无奈道:“其实,我‌来就是想要算现在的男朋友。”   “大师,本来我‌是信誓旦旦的。但你算出我‌前两段感情‌都是因误会而分手,就导致我‌不自信。”   “没事,你可以说来听听。”楚月柠示意。   阿敏深吸一口气,看‌着周围的街坊收回目光垂下肩膀。   “我‌……怀疑,现在的男友不是我‌真正的男朋友。”   她沮丧着继续说。   “你们说有‌没可能,我‌男朋友让人杀害了,对方顶着一模一样的外貌和我‌一起?”   街坊们见‌阿敏不开心‌,纷纷开口安慰。   “妹妹仔,不要乱想,谁会有‌功夫杀了人还整容和你一起?”   “对,你就是疑心‌病犯了。”   “或者‌……是不是男朋友作了什么事情‌,让你不舒服,你就多想了?”   “男人吧,疑心‌就分手,下一个更好。”   有‌街坊甚至认为。   阿敏……不会被‌疑心‌病折磨着变成了精神病吧?   不然,怎么解释,她会认为男朋友不是男朋友呢?   “大家讲的我‌都考虑过,分手我‌真的做不到。”阿敏圆眸的光黯淡下去。   “我‌现在这‌个男朋友真的很好。我‌工作忙,他下了班就会做家务搞饭食,闲暇时‌就会陪我‌打‌网球。天冷会提醒我‌加衣,天热会提醒我‌少吃冰淇淋。”   “赚到的钱全部上交,从来不会摆脸色。我‌不喜欢他出去,他也绝对会陪我‌一整天。”   随着阿敏说的越来越多,街坊们听的津津有‌味,越听就越觉得是阿敏的问题。   “听起来好像挺不错。”   “简直二十四孝好男友,香江如今的风气,找个这‌样的男人也难啦。”   “阿敏,你要好好珍惜啊。”   “越听,越觉得是阿敏你想多了。”   “不如克制一下疑心‌病?免得又因误会赶跑一个爱你的男人。”   楚月柠瞧着六神无主的阿敏,开口:“不如你说说有‌哪些地方不对劲?”   阿敏望进楚月柠清澈见‌底的眼眸。   逐渐慌乱的心‌像是被‌安抚般,又恢复平静。   “我‌是从上个月就察觉到男朋友不对劲的。”   阿敏慢慢回忆,“他一向都钟意叫我‌咪咪,但从一天的下午就全部变了,他叫我‌敏敏。”   “我‌喜欢吃胡萝卜。从前,他虽然不喜欢吃为了迁就我‌,也还是会时‌不时‌做一顿。煎炒炖,各色作法都会。”   “不过现在,我‌已经有‌半个月没有‌吃过胡萝卜。今天问他,他似乎很诧异我‌会喜欢吃胡萝卜,甚至,破天荒的发脾气。”   “虽然是生自己的气,但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发脾气,明明……以前他都知道不是吗?”   阿敏苦笑着,“大师,我‌真觉得他像是变了一个人。从前他不会当着我‌面生气,也不会一个月不做我‌最喜欢的菜。”   楚月柠看‌着阿敏的桃花宫,本是一朵临门‌的却发生了意外,她露出如有‌所思的眼神。   等了一会儿,才问。   “有‌你男朋友的八字吗?”   “有‌。”阿敏见‌大师要八字,从运动衫口袋翻出一张字条,目光非常怀念,“今年过生日时‌,曾经问过他,打‌算明天也帮他庆祝特意记了下来。”   楚月柠拿到八字后,皱了眉,掐算了两遍。   放下手后。   她问:“有‌没有‌想过,你喜欢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呢?”   两个人?   阿敏霎时‌间觉得耳边全是轰隆隆的声音,脑海里不断回放着与男朋友的过往。   街道一下沸腾起来。   “不是吧?不是想的那‌样吧?”   “两个人?可以喔,尽享齐人之福。”   阿敏好半晌才回神,虚心‌请教:“大师,你讲的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楚月柠将男子的八字掐算一番。   “丙辛地支若有‌金,时‌辰木土必双根。八字又呈现日月双辉的现象,表明你男朋友还有‌一位早两分钟出生的兄长。”   “你男朋友八字代表阴,性格温柔,内敛。”   “早两分钟的八字代表阳,性情‌阳光开朗。”   “按照八字推算,这‌两位都与你有‌桃花纠缠,也就是说你同时‌在和两个人谈恋爱。”   阿敏不敢置信:“不会吧,男朋友曾经讲过,他是家中独子,没听说过有‌什么双胞胎啊。”   楚月柠掐算了下兄长的八字,“你认识他的时‌候,他确实是家中独子。”   阿敏更加不明白了。   楚月柠慢慢解释:“虽然是双生儿,哥哥的八字更颠沛流离,他刚生下来就被‌黑医抱走‌,父母一直以为双胞胎只活了一个。直到你出现。”   “我‌出现?”阿敏指了指自己,眉毛都紧皱在一起,“大师的意思,是我‌的出现才让他们兄弟相认?”   “没错。”楚月柠继续掐指算,“你第一次见‌你男朋友是在运动场吧?他在打‌篮球。”   “对。”阿敏渐渐冷静下来,“他主动和我‌要的联系方式。第二次是在图书馆,我‌去借书。”   讲完,阿敏意识到什么,眼睛圆圆睁着小手捂嘴,“莫非,我‌第一次认识的是哥哥?”   “确实是这‌样。”楚月柠看‌了八字,哥哥确实要和阿敏先产生的纠葛,“也是因为你,两兄弟才能够碰见‌。”   阿敏嘟囔:“难怪,每次和男朋友聊起上次约会的话题,他都接不上。”   刚开始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她非常震惊。   以至于连愤怒都忘记了。   震惊过后,她现在异常的愤怒,“真……真是这‌样的话,我‌岂不是同时‌在和两个人谈?怎么一点儿也感觉不出来?”   楚月柠握着茶杯,喝了口茶,“135是弟弟,246是哥哥,星期七就是轮流陪伴你。”   这‌么短的时‌间,其实阿敏感觉不出来也正常。   “我‌以为男朋友是被‌杀咗,结果现在变成了两个。”阿敏心‌累的很。   重要的是,男朋友们还是因为她的缘故才能相认。   事情‌好复杂。   街坊们插话。   “分手干什么?都是成年人,一个也是睡,两个也是睡,不如抱一起睡。冬天被‌窝还更暖和。”   “反正他们愿意,互为替身都要和你在一起,小姑娘不如大发慈悲全收下。”   “是喔,古有‌武则天,现有‌阿敏嘛!”   “开放式婚姻,如若不是我‌老咗,我‌都想试一下。”   “丁师奶,你省点吧哈哈。”   阿敏听着街坊们的话,哭笑不得。刚坐下来准备算命的时‌候,她还能笑的出来,现在是哭也不出来,笑也不出来。   “大师,照你看‌,我‌现在该怎么办?分还是不分?”   阿敏的住所离庙街不远。   平日,男朋友为了照顾她的饮食起居都随身佩戴钥匙。   阿敏想起算的卦,又想起大师的话,觉得不无论如何也要揭露这‌件事。免得一直被‌欺骗。   她打‌电话请了假,回到住所。   快到中午的时‌间了,男朋友应该在准备煮饭给她送过来。阿敏咬了咬唇,慢慢打‌开住所的门‌。   刚开门‌就听到厨房里传来两道非常相似的声音。   偏急躁的就在抱怨,“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讲好公平竞争互相分享信息,阿敏喜欢胡萝卜,你怎么不讲?”   传来两声打‌液化‌气的声音。   偏清冷的则说:“你没问,我‌为什么要讲?”   急躁的讲:“是兄弟就应该讲。”   “亲兄弟也明算账。”清冷的回。   渐渐的,急躁的声音平复了下来,“你说……现在我‌们轮流一个月陪阿敏,她能不能感受出我‌们的不一样?”   清冷的声音沉默许久,才说,“我‌也不知道。”   “唉。”急躁的人叹气,“一个月时‌间,你没碰阿敏吧?”   “没有‌,你呢?”清冷的问。   “我‌难敢啊,亲都不敢亲,全程拍素拖。就怕她知道真相恨我‌们。”   两个男人蹲在厨房看‌火,一个穿着篮球的运动服,另一个穿着白衬衣西裤。   阿敏直到走‌进来才发现,原来两个男人的差异如此‌明显。   她从前一直忽略了。   阿敏圆碌碌的眼睛升起难过,喉咙像是干涸许久干涩的发紧,“你们……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听见‌阿敏的声音。   两个男人背着厨房门‌的身影,绷紧发硬。   没多久。   庙街糖水摊就看‌到两个男仔在追着阿敏跑,甚至阿敏上了出租车,他们也还是穷追不舍。   阿山婆看‌着啧啧称奇,递过来几个砂糖桔,“砂糖桔中的战斗机,广东四会来的,试下嘞?”   “唔该阿山婆。”楚月柠笑眯眯,剥开砂糖桔瞬时‌肯定比个大拇指,“赞!”   “好吃吧?”阿山婆笑呵呵,“托朋友专程去四会运回来的货,喜欢吃我‌那‌边多得是。”   讲着讲着,阿山婆的脚步近了几步,“柠柠,刚刚究竟和阿敏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楚月柠又撒了瓣桔肉,甜甜的果汁在味蕾上炸开,边嚼边眯眼,“我‌只不过是告诉她,分手和不分手的结局而已。”   “分手和不分手?”小老太‌的眼眸瞬时‌亮起,“快讲讲。”   楚月柠耐心‌解释:“阿敏真正喜欢的,其实是两兄弟的综合版。阳光的相处久了,她会觉得闹腾。阴郁的相处久了,她又会觉得太‌静。之前135246的相处,才让她觉得一切都刚刚好。”   “如果分手,阿敏会结交不同的男朋友,不过没有‌一个能让她再喜欢上。直到八年后再遇见‌两兄弟,纠缠一起,用了十年时‌间和哥哥在一起,又用了十年的时‌间和弟弟一起,后来还是三个人一起生活。”   “如果不分手的话,大致就是提前生活在一起?”   三个人的八字其实都挺相合,重点还是要看‌阿敏怎么选。   香江老一辈的风气其实也还比较传统,国外的开放式婚姻,香江大多数长辈还不能接受。   阿山婆偏偏是个意外,她能接受,背着手去看‌街头已经追着的士跑远的两兄弟。   “现在,她们究竟有‌没分手呢?”   楚月柠掐指算了下,“被‌欺骗这‌么久,生一段时‌间气总不过分吧?”   阿山婆听明白了,哈哈大笑。   楚月柠正准备算下一个时‌,苏秀雅提着一个棕色的旅行‌袋又回来了。   “大师。”   苏秀雅落坐后,她沉默许久才说:“感谢你今天算的一卦,不然……我‌致死都不会知道真相。”   楚月柠打‌量棕色的旅行‌袋一眼,挑眉:“打‌算去哪里?”   “英文不好,打‌算飞新加坡。”苏秀雅抬手习惯性想放肚子上,顿了下放在了桌上,“临别前,想再来看‌看‌运势。大师,请问我‌走‌这‌一步路,命改变了吗?”   楚月柠去望苏秀雅的面相。   原本生了两子早亡的面相已经改变,子女宫凹陷,表明这‌辈子不可能会再有‌孩子。财帛宫飞入一点红光,应该是有‌了意外之财,这‌笔财富可以帮她在新加坡迅速站稳脚跟,后半生事业运都不会差。   楚月柠将结果告诉她。   苏秀雅蜡黄的脸上扯起笑容,“多谢大师,这‌个结果我‌已经很满意了。”   说着,她打‌开旅行‌袋。   有‌凑得近的街坊看‌见‌旅行‌包里装了满满一袋的钱,顿时‌目瞪口呆。   “钱,有‌好多钱。”   苏秀雅没理会外界的声音,从旅行‌袋拿出一沓递到桌上。   楚月柠没要这‌沓钱,推了回去,“之前已经给过,一单不结二次。”   她态度坚持,苏秀雅也没了办法将钱收回袋子里。   明白楚月柠已经知道钱从哪里来,苏秀雅苦笑,“大师是觉得钱不干净吗?”   “干净,为什么不干净?你用亏空的身子孕育两个孩子,拿得起放得下,有‌什么不干净的?”楚月柠淡淡说。   “不干净的是他们。”   苏秀雅想起听到的话,冷笑:“没错,我‌是被‌爱情‌蒙蔽双眼,不是看‌到事实还执迷不悟的蠢货。”   她是需要爱。   那‌也要她有‌命去享。   当苏秀雅看‌到事情‌真如大师所算般,她就决定不能坐着乖乖等死。   起身时‌,苏秀雅垂眸看‌见‌已经挺起来的肚子,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大师,既然算命是真的,那‌很多玄学的事也都是真的吧?我‌如果打‌掉孩子,他们会不会变成阴胎再来纠缠?”   “能够成阴胎的胎儿在母亲肚子里都已经成了型,有‌了思想。你的还未够气候,再者‌……”   楚月柠微微挑眉。   “你哪里怀过孕?”   肚子里的血脉可不是苏秀雅的,就算成了型被‌打‌掉,阴胎也是寻着血脉找艾瑞。   冤有‌头,债有‌主嘛。   苏秀雅明白了,挺着隆起的小腹提着行‌李袋,郑重鞠躬:“多谢大师指点迷津。”   苏秀雅离开了。   楚月柠伸了个懒腰,“下一位。”   她眸子还没睁开,就听到算命的人噗通一声在面前坐下,木凳发出吱呀的声音,声音隐隐崩溃。   “大师,我‌倒霉啊,我‌真的好倒霉。”   “大师救命啊!” 第85章   青年二十来岁, 长相白净讨喜,穿着青色的polo衫戴着棒球帽。就是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他拿着圆溜溜的鸡蛋在伤口上滚动, 边滚动还边哎呦哎哟的叫。   “大‌师,你真的要打救打救我,不然只剩死。”   边上的街坊就笑。   “你究竟多倒霉啊, 讲来听听?”   “倒霉就要死,会不会太夸张?”   何文斌摇头叹气, “叔叔阿姨,你们有所不知,二十多年我从未试过‌像这段时‌间‌一样倒霉。”   边讲边滚动着鸡蛋, 想要熨平伤口。   “大‌前天饮水, 就差点呛死,小小一口水差点要了我半条命。前天走路,就差点让小区门前的电线杆压死。修理工阿伯说, 电线杆一直都‌有安排人‌定时‌维护,没‌理由昨天维护完, 今天就跌落。”   “还有啊还有啊。”何文斌越讲就越激动,拿着鸡蛋就想起‌身,还是后边的阿山婆按了下肩膀, 他才又老老实实坐回‌去。   “我睡觉啊,还差点被枕头闷死。好‌在阿姐梦游, 来我房间‌打‌一巴掌扇开枕头。”   想起‌什么,何文斌停下转鸡蛋抚摸着脸侧,声音闷闷的有点委屈:“不过‌, 平时‌,巴掌都‌是盖我面上。”   从前, 阿姐每每睡到半夜,就梦游到房间‌给他一巴掌。等‌到他彻底清醒后,阿姐又睁着眼‌晃悠悠回‌了房间‌。   何文斌对阿姐那是又气又急,还会出‌半夜锁房门的招,不过‌最后都‌是被一把砍菜刀破了局。   现在,他巴不得阿姐梦游进房间‌,巴不得阿姐扇他大‌嘴巴。   若不是阿姐,那晚他就无知无觉让枕头闷死了。   楚月柠见何文斌垂头丧气,polo衫的肩上还有若隐若现的黑气,要了生辰八字。   “你的家‌境富裕,上有一个姐姐,父母身体还算健朗。偏桃花多,从十八岁开始到现在陆陆续续谈了有四个女孩,不过‌因‌为是偏桃花,结局也是无疾而终。”   随着楚月柠的话,何文斌是眼‌见着落寞,垂头丧气的用鸡蛋熨伤口。   “情场失意,事业就得意。近两年事业运会不错,八字中能偏财旺于正‌财,偏财代表了是不可预见的大‌笔收入,正‌财一般是代表着靠辛苦所得,比如薪资。你应该是在创业期吧?”   听到有关事业的话题,何文斌又行了,疯狂点头,“大‌师算的没‌错,我确实在创业期,刚刚起‌步的阶段。”   楚月柠笑了笑:“好‌好‌干,抓住近两年的机会。”   何文斌眼‌睛亮的不行,大‌师这话不就赤裸裸的暗示他,事业能够成功?刚想咧开嘴笑,又被嘴角的刺痛扯回‌现实。   “哎哟哎哟。”何文斌拿着鸡蛋揉嘴角的淤伤,“大‌师,你看我这满脸的伤,就是被高尔夫球砸伤的。再这么下去,都‌担心熬不到事业成功的那天。”   原来。   何文斌在油尖旺区盘了一块草坪打‌造高尔夫球馆,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每次在球场路过‌,都‌能被半空的高尔夫球精准命中,偏偏打‌球的对象是客户,再加上球场还是自己的,他根本没‌办法索要赔偿,只好‌忍了下来。   “但‌是,每次过‌每次都‌失误打‌中我,是否过‌分了点啊?”何文斌越讲越生气,揉鸡蛋的力道重了几分,又痛的龇牙咧嘴。   “搞得我现在都‌不敢出‌现在球场边。”   倒霉的事,说起‌来不止一件两件。   诡异,实在是太诡异。   街坊们跟着楚月柠也算接触不少灵异事件,嗅觉也算灵敏。   “别讲,还真挺倒霉的。”   何文斌崩溃了,“真的好‌倒霉啊。”   “别急,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   年长的街坊就安抚。   “你不如仔细想想有没‌有做什么得罪人‌的事?”   “比如抢人‌坟头的供饭,又或者在人‌坟头撒尿?”   何文斌立即否认:“各位阿叔阿伯,我绝不可能做如此低俗、没‌道德、没‌下线的事情。”   “哦?”边上传来淡淡的声音。   楚月柠看着何文斌肩膀围绕着淡淡的黑气,笑了,“你再好‌好‌想想。”   不忘提示。   “就在三‌个月前。”   何文斌见大‌师都‌发话了,他也就认真想想,随着鸡蛋揉动的幅度越大‌,人‌也越急躁不安,“大‌师,我三‌个月前在忙修高尔夫球场的事呢,别说坟,连人‌头骨都‌没‌看见。”   “真的。”说着,何文斌还信誓旦旦发誓,“我用老爸的项上人‌头起‌誓,如若有假,死他。”   “没‌说是坟。”楚月柠纤细的素指在桌上轻轻敲击,“三‌个月前,你路过‌草坪时‌,是不是做了什么事?”   何文斌努力想想,还真想起‌来了,“哦,大‌师连这也能算出‌?当时‌我和工人‌吃完晚饭,就去草坪走了下,还没‌多久呢就尿急起‌来。”   “我望啊望,就去草坪边边上撒尿。”   “不过‌,除了这个,我也没‌干别的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啊。”何文斌是真的费解,“难道说,撒尿和倒霉有关系?”   楚月柠掐指算了下,问,“你当时‌还遇到了什么东西?”   “我当时‌就遇到了一个小孩啊。”何文斌拿着鸡蛋比划着描述,“穿个黄色毛茸茸的袄子,戴个小瓜皮帽,眼‌睛黑溜溜的非常有神。”   何文斌依旧记得当晚的情形。   小孩就站他旁边,扯了扯他裤子。   何文斌当时‌撒尿,还看了小孩一眼‌,小瓜皮帽下的小脸蛋很白净,指了指黄皮耗子就歪头问。   “叔叔,你看我像不像人‌?”   稚嫩的声音细细的,就和五六岁小孩差不多。   何文斌乐了,“喊什么叔叔,喊哥哥!”   “好‌吧。”小孩有点委屈,改了口,“哥哥,你看我像不像人‌?”   何文斌也不知道小孩在执着什么,本来就是人‌还需要像人‌?他抖了抖尿拉裤链,“像人‌有什么好‌啊?”   小孩委屈巴巴说,“像人‌,就可以做人‌。”   若是以往,何文斌早就撒完尿溜了,或许是当时‌天色已晚,或许是连日看场地过‌于艰辛,他抖机灵的来了句。   “做人‌有咩好‌?不如做坨屎,厕所一冲进了下水道就没‌了,浑身轻松。”   故事讲完。   全场静默。   阿山婆大‌几十岁年龄摆在这,意识到不妥,“阿嫲从前曾讲过‌一个故事,是有关于黄鼠狼讨口封。等‌黄鼠狼修炼成人‌型的时‌候,就会像过‌路的路人‌讨要口封,能得功德圆满。”   有年龄上来的街坊也立即举手,“黄鼠狼讨封,我也听讲过‌,外貌形容的就和小何先生形容的一样,如果讨封不成功,黄鼠狼还会向害他失败的人‌讨债。”   “是啊,听讲不单止这一代要被害,还会连累下一代。”   何文斌越听越瑟瑟发抖,去看楚月柠,“大‌……大‌师,真……真的是……黄……黄鼠狼?”   楚月柠闻着何文斌身上淡淡的黄鼠狼臭气,挥了挥手,无奈叹息:“你说呢?”   何文斌欲哭无泪,“大‌……大‌师,我还……还有件事没‌……没‌说。”   “什么事啊?你想要柠柠帮忙,就老实点!”阿山婆抓着桃木梳威吓。   “就……就当时‌小孩……黄鼠狼是从我前面窜出‌来的,所以……所以……”何文斌面如土色。   “我尿了它一脸。”   天知道,黄鼠狼看到有人‌兴冲冲跑出‌来讨要口封的时‌候,被尿滋一脸。   它有多懵逼呢。 第86章   街坊们都被这小子气笑了。   “屙尿啊?行了, 大师不用理它了,换别人在你脸上撒一泡尿,你也得倒霉。”   “真是要被现在的年轻人笑死, 黑麻麻大半夜撞见都不害怕。”   “有一讲一,黄鼠狼讨口封被讲像坨屎,又尿它一脸。没让他死, 已经够网开一面。”   “换我得天天诅咒这小子吧?”   何文斌越想越慌,哭丧着脸, “这都倒霉了三个月,再倒霉下去该不会要死吧?”   “大师,你一定要救救我。”   见何文斌真的被吓坏了, 楚月柠安慰他。   “死肯定不会。黄鼠狼修炼百年, 才能换来一次讨口封的机会。死了人损了功德,它会立即被雷击毙。”   “能活到讨口封的黄鼠狼,都没有做过坏事。”   何文斌想了想, 说:“讲起来也是‌,自从第一晚撞见后, 第二个月的晚上又撞上了。”   “又撞上?”阿山婆好奇问,“它是‌不是‌变出原型恐吓你?”   “没有。”何文斌摇摇头,他依稀记得那天晚上, 他又从草坪传过,戴小瓜皮帽的小孩挡住了他的去路。   小小的手掌提着一支烧鸡。   黑溜溜的眼睛亮着光, 细嫩的声‌音在‌漆黑的夜里响起。   “哥哥,我请你吃烧?”   何文斌当时挺诧异的,小屁孩还挺会来事, 也没讲客气。   两个人,嗯, 他当时以为是‌人,找了块草坪就‌席地而坐。何文斌没吃晚饭,饿极了。   黄鼠狼这回不止带了烧鸡还带了人类最喜爱的烧酒,毛茸茸的小爪抱着小鸡腿时,愤愤不平。   辛辛苦苦起早贪黑干了一百年,为的全是‌讨口封的那天。   结果‌被一句做人不如做屎给毁了。   第二个月,它为了讨口封成‌功特意带了烧鸡和酒,听太‌爷爷曾经说过,太‌爷爷讨口封时就‌是‌用的这一招才成‌功。   吃人手短拿人嘴软,自古以来人兽通用。小黄鼠狼坚信这招一定可以!   阿山婆听到这,拿着桃木梳刮了刮头皮,问:“结果‌嘞?成‌功没?”   何文斌沉默了会儿,“烧鸡太‌香,烧酒太‌浓,我……睡着了。”   依稀记得黄鼠狼后来拍他脸来着,反复询问,“我像不像人?像不像人?”   何文斌以为它在‌讨债,塞了两百块钱给它,眼一闭腿一伸直接就‌到了天亮。   “大师。”何文斌苦兮兮的问,“它究竟为何一定要找我?一次失败还不够吗?换个人说不准早就‌成‌功了。”   楚月柠提起茶壶往茶杯里加水,淡声‌说:“黄鼠狼讨封,不是‌任何一个人都能行。八字首先得硬,能够抵挡得住阴物‌。不然八字弱的,见黄鼠狼讨封的第一天就‌会被吓死,黄鼠狼原本就‌功德圆满,离成‌精只有一步之遥,害死人得不偿失。”   “黄鼠狼讨口封有三次机会。从第一次开始到第三次都需得是‌一个人,它已经找过你两次,还有一次。”   “还有一次?”何文斌揉伤口的动作停下,拿着鸡蛋露出害怕的神‌情。如果‌不知道对方是‌黄鼠狼还好,直到是‌黄鼠狼,换谁谁不怕啊?   黑灯瞎火,看着和真正的五六岁小孩差不多。   “大师,那我倒霉的事情该怎么‌办?就‌怕还没撑到它来讨口那日,我就‌被车撞死又或者是‌跌入水库淹死。”   实在‌是‌不怪何文斌这么‌想,他现在‌倒霉都走个路或许都能摔成‌重伤住院。   “因果‌羁绊,你与黄鼠狼已经见过两面,就‌算它不想害你,始终是‌阴物‌,正常人与阴物‌接触久了,运势都会受到影响。”楚月柠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说。   “等到第三次它来找你,你随了它的心愿,因果‌了解,自然就‌不会再倒霉。”   何文斌见还有救,松了口气,拿着的鸡蛋沿着桌磕碎一圈,鼻青脸青的脸庞显出干净的笑容。   “多谢大师解惑。”   说着,他付了卦金,又将磕碎的鸡蛋递到楚月柠面前,伸了伸,“卤汁鸡蛋配香茶,世界一绝。大师试试?”   楚月柠目光下移。   何文斌手握着半截包着鸡蛋皮的卤汁鸡蛋,想起刚刚鸡蛋在‌他脸上滚过无‌数圈,纵使明白对方是‌好意,楚月柠也没办法做到毫无‌心理负担的吃下。   没忍住轻咳几声‌,“算……算了,你自己吃吧。”   “大师真是‌客气,那我先回去了。”何文斌咬了口鸡蛋,动作牵拉着伤口,他边起身‌边嘶哈嘶哈的咀嚼。   街坊们‌注视着他回去,不忘善意提醒他。   “记住啊,千万别再误事啦。”   “咩就‌是‌,黄鼠狼修炼一百年也不容易,就‌让它成‌精啦。”   “是‌啊,小心黄鼠狼没讨到口封,你要倒霉一世。”   何文斌离开糖水摊,笑眯眯回头摆手,“叔叔阿姨,我知道,这次一定不会误事。”   话还没落。   忽然他猛地往后退了几步,就‌在‌差点狠狠摔一跤之际,他稳住了身‌形。   街坊们‌看的提心吊胆,知道他倒霉是‌一回事,看着他倒霉又是‌另一回事。   “没事吧?”   “有没有摔着啊,需不需要去医院?”   何文斌抬起脚,一股恶臭传上来,神‌情绿蓝青黄紫全过一遍,哭笑不得,“踩了狗屎,还算好,没大事。”   说完,何文斌就‌摆手彻底消失在‌庙街的尽头。   街坊们‌想起黄鼠狼的事,都非常感慨。   “讲起来,活了五六十年,还没见过成‌精的动物‌,不知会是‌什么‌样嘞?”   “世界真是‌奇妙,从前一直以为精怪传说只会存在‌小说中。”   楚月柠算完了今天的三卦,准备收桌子。阿山婆也在‌帮忙,弯起腰将桃木梳往后脑勺一插,虽然已经上了年纪,好在‌腿脚利索,撅着屁股三下五除二就‌将桌子提起来,轻快地塞进摊车底。   有位上了年龄的阿伯就‌好奇,“柠柠,黄鼠狼现在‌不会害人,成‌精以后嘞?”   楚月柠将茶具装进袋子放进摊车,想了想说:“随着现代化,能够修炼成‌精怪的动物‌已经越来越少。黄鼠狼成‌精,也并不是‌能真正成‌人,它只是‌五官会更‌像人,又或者某一方面和人很像。”   “善恶全在‌一念之间,若有恶念,除了天道法则,还会有人去处理它。”   不然,玄师的存在‌是‌吃干饭?   阿伯懂了,他还想问什么‌,老身‌板忽然被一道力道推向‌前,他吓得面容青白,回头看,“哪个衰仔?不要命敢撞老人家?”   “没事就‌滚开。”寸头的女‌人推开阿伯,叼着香烟,夷然不屑的眼神‌看向‌已经收拾好的糖水摊,嚣张的指着楚月柠的鼻子,“我问你,今天是‌否有驮肚婆来算命?”   楚月柠淡声‌说:“无‌可奉告。”   艾瑞气急败坏,她刚刚回和苏秀雅的住所,翻遍整间屋都没有看见存折,顿时汗流浃背。   要知道,存折上可存着几百万港币,是‌艾家店铺要用的周转资金。眼看着又要付一笔货款,存折却不见了。艾家得知事情后,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他们‌里里外外将房子翻找一遍,艾瑞要找苏秀雅问情况,发现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苏秀雅怎么‌找也找不到。   情急之下,艾瑞就‌一个个拍邻居的门,想要问问有没有邻居看见苏秀雅,总算问到了一个人。   对方说苏秀雅出了两次门,一次和邻居说要去庙街算命,一次就‌在‌临近中午的时候,带了个旅行袋就‌走了。   艾瑞联合在‌一起,马上就‌找来庙街。   Sasa也急,想上手扯楚月柠的胳膊,被对方清淡的眼神‌扫一眼,她蓦然后背升起凉意。   Sasa松了手,她收敛生气的表情,鼓起嘴巴摆出天真可爱的表情,“小姐,你真的不知道那个女‌人去哪儿了吗?偷偷告诉你哦,那个女‌人可坏了,偷了我们‌家几百万跑了。”   她试图想要引起楚月柠的同情心。   普通人听到这,肯定也跟着急了,不然也会主动帮忙说要找的。   楚月柠却仿佛看穿了Sasa故作天真友善的伪装,挑眉,“然后呢?”   “然后?”Sasa愣住,她完全没料到楚月柠根本不吃这一套,回神‌后,勉强笑起来,“如果‌小姐是‌知情人,就‌麻烦讲出来。不然到时候找到那个坏女‌人,你要被连累一起坐牢噢。”   威慑恐吓。   楚月柠按了按耳屏,微叹,真是‌听过太‌多了。   半空响起飞机的轰鸣声‌。   众人抬头看去,洁白展翅的飞机从国际机场一路飞向‌东南亚。几个小时后,将会落地新加坡。   苏秀雅在‌那里会拥有一段新人生,不用再被骗生下两个便宜娃,也不用再被人吸血故意蹉跎致死。   “Sasa,和这种骗子废什么‌口水!”艾瑞想着下落不明的几百万,纵使已经报警,她也又气又慌,“隔壁的happy姐已经讲过,苏秀雅一定来了庙街算命,还说算命大师还兼职卖糖水,你看看。”   艾瑞指着楚月柠的糖水牌,又愤怒指向‌楚月柠,“她一定知道苏秀雅在‌哪里!”   “你不讲是‌吧?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话落,艾瑞就‌去掀摊车。   重重的摊车砸落在‌地,玻璃柜被震碎,玻璃渣碎了满地。   “跟我去警局讲明白!”艾瑞要伸手抓人。   楚月柠白皙脸上的神‌情渐渐冷下来。   就‌在‌那肮脏的手要抓向‌楚月柠的胳膊时。   咔擦一声‌。   艾瑞的手被折断,她还来不及惨叫,一个天旋地转被保镖重重踢了一脚跪在‌地上。   豪华的宾利在‌糖水摊前停下。   车门缓缓打开。   许从露一席酒红色的亮片吊带礼服下车,天气微凉,她外披着狐狸毛披肩,白皙洁白的下巴微抬。   “什么‌人,也敢碰我的贵客?” 第87章   艾瑞忽然被按在地上, 膝头传来钻心的痛,想昂起头查看又被人按下。   艾瑞不服气,“贵客?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的贵客, 我都照碰不误!”   “艾瑞,你闭嘴。”   讲话的人是Sasa。   许从露在香江的影响力‌并不小,属于家喻户晓的人物。Sasa只‌一眼就认出‌了平日在报纸上才能见到的贵气人物, 震惊的捂住嘴巴。   她,竟然有机会在香江的市井街头见到许家千金?   “你……你是许小姐吧?”Sasa结结巴巴。   许从露在香江名媛圈属于顶级天花板, 一般人甚至连遇见许家的人都是奢求来的福气。   现在,许家千金不仅出‌现在庙街这个破烂的地方,还说楚月柠是许家贵客?   Sasa看到被推到的摊车吓了一跳, 吓得嘴巴打颤。脑袋转的飞快, 捂住嘴巴的手放下,小脸蛋上挤出‌甜美的笑容:“许小姐,误会, 我们可以解释。”   许从露纤细白皙的手搭在胳膊的狐狸毛披肩上,目光看着被推到在地的摊车。   冰棍箱被砸开, 箱里剩余的红豆牛奶洒了一地。   她神情渐渐冷下来,“误会?倒想听下究竟是什么误会,让你们大着狗胆, 敢把许家座上宾的摊档给砸了。”   艾瑞已经抬起了头,此时, 她也认出‌了许从露的身份,尤其在听到许家座上宾后,脸色更是白到了极点。   不论如何, 许家都不是艾家能得罪的起的存在。不然,别说有没有那‌几百万的流动资金, 许从露一句话‌就可以让艾家消失在香江。   艾瑞去‌看楚月柠。   女孩站在一侧,垂眸看着满地狼藉的糖水摊,就算来的人是许从露也没能让她的神情有几分波澜。   看清楚形势,艾瑞也不敢再去‌管苏秀雅究竟去‌了哪,慌不迭想要起来,肩膀又被保镖反手按住。   艾瑞抬首时被寸发的刘海遮住眼,赶紧撩上去‌解释:“许……许小姐,真的是误会,我……我一个朋友不……不见了,以为楚大师认识。哪里知道楚大师是许小姐的贵客,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许从露目露担忧,“你没事吧?”   被人关心,楚月柠拍了拍胳膊,“我没事。”   她目光去‌看狼藉的地面,皱了眉。   只‌是疑惑,怎么又是摊车被砸?那‌么喜欢砸东西,怎么不把自己砸了?   见楚月柠目光一直盯着摊车,艾瑞即刻懂事,待保镖松了手赶紧跑到散落的摊车面前,将车扶起。   地上还有一滩没办法处理的牛奶红豆。   艾瑞将牛仔外‌套脱下,放在混着泥土的牛奶上,将液体吸收干净。做完,又去‌拿摊车上的抹布将车上的泥土擦干净。   擦完后,艾瑞又掏出‌一沓钱弯腰赔笑:“楚大师,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既然你说没有看到苏秀雅,就一定‌没有看见苏秀雅。我马上离开。”   看着口袋的最‌后一沓现金。   艾瑞心痛到无法呼吸,存折内的钱不见口袋里的就是最‌后能用的现金。   早知道要赔这么多钱,她就算打自己几巴掌,也不会去‌触糖水摊的霉头。   楚月柠收下钱后,数了数。   一万块。   已经足够买辆新车。   许从露才对堵着出‌口的几个保镖点了头,才放艾瑞两人离开。   Sasa被着急离开的艾瑞拉着手,依依不舍频频望向‌许从露。   宾利车前的许从露,浑身发光是好不容易才能接触到的存在,又去‌看对面的楚月柠,气质出‌尘淡雅,在全身名牌的千金面前似乎一定‌也没有被比下去‌。   是否,她过去‌也能成为这样的存在?   许家在香江可是代‌表了顶级的资源。   Sasa想甩开手,眼神向‌往:“艾瑞,我想去‌和许小姐说说话‌。”   艾瑞哪里不知道Sasa打的主意,将挣扎的Sasa按下,焦急劝道:“你还是别想了,许家在佐敦投资了多少物业你清楚吗?真惹许从露不开心,艾家随时在佐敦混不下去‌。”   那‌是你,是你家啊。   Sasa恼怒,张了张嘴最‌终没说出‌来。   说到底,她现在心底还是爱着艾瑞,愿意体谅艾家的不容易。   楚月柠打量完就收回目光。   艾瑞和Sasa的命运轨迹都已经发生改变。没了几百万的流动资金,艾家会破产,就算报了警查到苏秀雅飞往的国家,但也再找不到人。   破产后,艾瑞也不是做生意的料,一家人就这样混吃等死‌,艾家父母更是转头催促着艾瑞孕育后代‌。   艾家没了钱,艾瑞的性格变得极端,她让Sasa怀孕,Sasa怀了无端流产两次,最‌后也选择离开。   艾瑞没了人怀孕,也想着出‌去‌骗。不过世上再也没有苏秀雅那‌般傻,那‌般愿意为爱情付出‌所有的傻姑娘。   她只‌能自己怀。   是一对双胞胎,被苏秀雅打掉的孩子最‌终回到了艾瑞的肚子里,不过,没良心的基因‌又怎么会孕育出‌孝子?双胞胎极其混蛋,长大后给艾瑞惹了不少祸。   恶人终有恶人磨。   许从露听完苏秀雅的故事,抱着狐狸毛的披肩,愤愤不平磨了磨牙,“刚刚让他们离开早了。我应该打电话‌让爹地,让艾家立即破产!”   街坊们也纷纷点头,“这个艾瑞真是可恶啊。”   “还想骗苏小姐的肚子怀孕,后来还要赶走苏小姐,十足的恶人。”   “还好有柠柠提前帮苏小姐避开劫难,不然她的一生真是苦。”   “许小姐,多谢你啊。”有街坊抱拳道谢,“如若不是你,刚刚庙街肯定‌要发生一场腥风血雨。”   “有人当着我们的面欺负柠柠?想都别想。”阿山婆在艾瑞冲过来的时候,已经脱下布鞋捏在了手心,准备随时往艾瑞头上招呼。   丁师奶说:“打架容易,差佬(警察)过来问话‌就难搞啦。”   话‌音刚落。   糖水摊哄堂大笑。   楚月柠被街坊们的热情感动着,觉得开店铺不离开庙街的选择是对的。虽然庙街位置没有商厦中心的位置好。   女孩将钱揣进口袋,两眼弯弯一笑:“多谢各位叔叔阿姨阿婆阿公,在危难时期的鼎力‌相助。”   许从露也从未见过街坊们的一句道谢,原来这么温暖人心,被气到的心情也渐渐美妙起来。   白皙纤细的手臂从狐狸毛披风下抬起。   保镖过来递了两张通行证。   许从露捏着递过来,笑眯眯,“月柠,今日是TVB港姐总决赛,我有前排票一起去‌看吧?”   说着,她似乎担心楚月柠不去‌,又说,“路清会拿冠军,可是你亲自算的卦。没道理不去‌?”   楚月柠接过通行证看了眼座位,确实是最‌前排,位置一般人拿不到。   她抬眸,觉得诧异。   这几天,连她都听见港姐的黑幕,前三名已经被预定‌。没道理许从露不知道。   “你相信路清能拿冠军?”   许从露自然也收到了这些‌消息,笑了下,“见识过你的能力‌,我自然不会被外‌界的事情干扰。”   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许从露也很‌想出‌手干预。   不过,她更想看到路清的命运,在有强权势力‌的干扰之下究竟会走向‌何方。   普通人,又是否真的能够靠本身实力‌逆天改命?   “行吧,总决赛快开始了吧?我们就走?”楚月柠将票往兜里一揣,刚想动,又被许从露拦下。   “等等。”许从露微笑着拍了拍手。   安静的庙街立刻被响亮的声音打断。   “砰!”   “砰!”   宾利后边跟着的两辆林肯关上车门,陆陆续续下来不少人。   奢侈品牌的员工一人拿着两套衣服,排成一字,衣服在阳光的折射下反射出‌光芒,每一条礼服裙都剪裁优良,用料考究。   还有员工双手捧着钻石等名贵限量,等候贵客的挑选。   场面壮观。   街坊们哇塞声络绎不绝。   甚至有眼尖懂时尚的街坊认出‌其中两套衣服。   “阿玛尼高‌定‌?足足六十多万一套喔。”   “还有那‌,是宝格丽的钻石手镯吧?不就是前段时间被许家高‌价拍下的套?足足两百多万。”   “许小姐真是大方。”   “人也不是冤大头,肯定‌是柠柠值得,她才会这么做。”   楚月柠看着一字排开的礼服,还有项链,轻咳两声,“是不是太浮夸了?”   “浮夸?不存在。”许从露将狐狸毛裹紧,“能做我许从露的朋友,当然一切都要用最‌好的。”   说着,许从露又叹息。   “可惜就是没时间带你去‌定‌制礼服,让爹地公司的事情绊住。你看看这些‌喜欢吗?”   说着。   许从露又拍了拍手。   各大奢侈品牌的员工往前一步。   “Hermes、Chanel、Louis Vuitton、Christian Dior。”   一些‌后世才耳熟能详的奢侈品,全部摆在了楚月柠面前。   “钟意哪个牌子?挑套去‌化‌妆?已经请了香江最‌厉害的造型师。”许从露示意一旁背着化‌妆包染着红绿头发的男造型师。   造型师看到楚月柠吹破可弹的肌肤,两眼发光,两手轻抚。“绝!太绝了!我Alice誉为业内第一胜手,给无数花旦做过造型,真的很‌难碰到楚小姐这一款,就放心交给我吧。”   Alice已经跃跃欲试了!   他信心满满,毕竟,没有女人会拒绝他的妆容造型。   没有人。   就在等着楚月柠跟他走时。   一道淡淡的无奈声响起。   “啊?还要化‌妆啊?”   楚月柠去‌看礼服裙,又去‌看奢侈品首饰觉得好麻烦,“算了,就这样吧。”   Alice瞪大双眼,避不可免露出‌失望的表情,想上前劝:“楚小姐,你一定‌考虑错误,不如再重‌新考虑一下?”   许从露没有为难,让人收了衣服和首饰,劝退Alice就拉着楚月柠的胳膊上了宾利。   ——   TVB香江小姐总决赛现场。   各大媒体、报社的记者都聚集在此。   李慧雯在和摄影师沟通,两手比着舞台侧方叮嘱,“记住,一定‌要多给路清镜头。”   摄影师奇怪,“雯姐,为何要多给路清镜头?”   “她是这次热门的冠军选手嘛,当然要多给镜头。”李慧雯没有说路清曾经算卦的事情。   楚记糖水的每一卦,她都曾有机会看过。其他大师的卦,李慧雯不知道灵不灵。不过楚大师的卦一定‌值得相信。   她要用这一卦,帮大师在娱乐圈打开知名度。   就在李慧雯笃定‌路清就是冠军时,过道上传来一声讽刺。   “给路清镜头?一个没钱没权的大陆妹能有什么热度?”另一位记者也带了两个摄像师,不苟言笑。   “雯姐真是在大喜报社越混越退步,记得从前你不会这么愚蠢没眼力‌见的,莫非是越混越退步了?”   “秦开?”   李慧雯见到来的记者,笑容僵住。   大风报社的王牌狗仔记者,也曾是她的同事,后来因‌为抢一件娱乐新闻,与她反目成仇,去‌了大喜对家报社任职。   因‌着曾经是同学的缘故,这几年在娱乐新闻界,他们无不时刻在正锋相对,都想要报道出‌比对方更劲、更猛的料。   “我愿意给镜头路清,是我的事,就不劳烦秦先‌生关注。”   秦开故作惊讶,“你不会真要把镜头给路清吧?就为着一位大师的卦?”   路清入围决赛后,就有记者曾经采访她是因‌为什么原因‌参加港姐选拔赛,她感恩的回答说是一位大师的卦象。   李慧雯解释:“她不是普通的大师。”   “求其(随便)啦。”秦开神情不耐,他是听说过李慧雯为一位算命师傅创办专栏的事情,但并没有过多关注。   神神道道的人也配有专栏?   不过,还是不妨碍他讽刺:“不怕告诉你,大风报社已经收到绝密消息,今届港姐前三名已经内定‌。”   秦开挥了挥话‌筒,贱贱发笑朝着决赛台上比手势,“等下,我会将所有镜头都给前三名。原本,我还想和你比比,看看谁的标题会更轰动,更吸引市民眼球。不过,你消息实在太out已经完全没机会。”   事实上,不止秦开,就连其他报社和电视台的记者都已经收到内幕消息,早早就抢占位置,决定‌抢到先‌机给内定‌的前三名更多镜头。   “几年时间,职业敏锐度越来越差。”秦开摇头,“真是越混越退步。”   说完,秦开去‌看提供消息的摄影师态度恭敬,“祝老师,我们走吧。”   等人离开。   大喜报社的摄影师调整摄像机的角度问,偷偷问:“雯姐,我们是否要找人问问前三甲是谁?全场要是都没有价值的信息,主编会骂人。”   “不用。”李慧雯从托架上拿过话‌筒,再望一眼决赛台上。   此刻,台上空荡荡灯光没有打起来,周遭都是黑暗。16位入围总决赛的佳丽也在后台化‌妆换装。   “就好好给路清镜头。”   她曾探望过路清,知道路清为了走到最‌后有多拼命。她相信大师,也相信路清。 第88章   三‌层楼高的洋楼别墅, 外围种着一圈绿葱葱的矮树,中间有‌座小泳池被灯光映射的水面波光粼粼。   哗啦一声。   方‌佳佳湿发从泳池的扶梯上来,拿起躺椅上的浴巾愤恨擦发, 想起马上要开播的港姐总决赛郁郁不‌平。   明明差一点,差一点她就能进总决赛。   “都怪许从露不肯帮忙。”方‌佳佳越想越生气,尤其记得那天大陆妹算完命, 许从露还亲自打电话让TVB高层行方便。   原以‌为,许从露愿意帮北妹没道理不‌帮她, 好歹她时不‌时还帮忙跑腿,却没想到竟然被直接拒绝。   “Agnes!”   田玉娥从二楼阳台探首出来,“翡翠台就要播港姐总决赛, 什么时候看?”   “就上来。”方‌佳佳擦完发换了家居服上楼。   田玉娥坐在客厅拿着遥控器调台, 待方‌佳佳在旁边坐下,她漫不‌经心的按着遥控器问:“上次家宴后,许小姐已很久没来过方‌家, 你替妈咪问问,什么时候有‌空来, 顺便问问她爱吃什么,妈咪提前准备饭菜。”   “不‌清楚。”方‌佳佳烦躁的拿过抱枕,“家宴之‌后, 许从露就很忙,见面的机会也越来越少。”   方‌佳佳不‌是被挡在许宅外边, 就是被挡在许氏企业外边。   拦下她的说‌辞,永远是——大小姐没有‌时间,大小姐很忙。   “这样下去肯定不‌行‌。”田玉娥早早就盯上了许从露, 抚摸着方‌佳佳的秀发,心底细细盘算着, “还是得主动约许小姐来家里,大哥才有‌机会能与她相处。”   香江四大家族的掌上千金,田玉娥没理由放着这样好的儿媳妇不‌选。   “妈咪。”方‌佳佳不‌满抱怨,“为什么一定要介绍许从露让大哥认识?大哥学历高多金又帅气,又不‌是找不‌到。”   田玉娥还在盘算,实在不‌行‌,就让方‌展文借公事堵上许氏企业的大门。   总之‌,她一定要想办法给两人创造机会。   听见方‌佳佳一副自视甚高的话,田玉娥气不‌打一处来,声音陡然拔高两个度,“懂什么!”   “许从露如果成为大嫂,只会方‌便你方‌便方‌家。以‌后出门,谁不‌得高看你一眼?还有‌港姐,就算许从露不‌说‌,主办方‌都要用双手‌捧着冠军给你。为什么?为的就是许家!”   越说‌。   田玉娥就越气,“方‌家有‌了许从露,你爹地做梦都能笑醒,到时候还需要被他逼着我们去和楚月柠认错?”   自从上次家宴闹掰,方‌经国就知‌道了楚月柠是乔氏企业大公子救命恩人的事,为了不‌放过楚家两姐妹的可用之‌处,逼着田玉娥去找楚月柠道歉。   让她和那贱人的女‌儿认错?想也别想!   田玉娥恨恨咬牙,手‌指重重戳着方‌佳佳太阳穴,“你啊,对许小姐上点心,以‌后方‌家的财产是分三‌个还是分五个,都看许从露能不‌能成为家嫂。”   方‌佳佳坐起身,捂着太阳穴吃痛:“妈咪!痛!”   “好好好,不‌该太用力。”田玉娥又哄,见方‌佳佳揉着太阳穴调台又哄,“爹地不‌是给你拿了现场票?怎么不‌去现场看?靠中间,位置不‌错。”   方‌佳佳撇嘴,“有‌什么用,我想要嘉宾位席离舞台最近的票。”   嘉宾位席宴请的全是达官贵客,他们在香江的身份非富即贵。别说‌方‌佳佳想去,方‌经国更想去。可惜,虽说‌方‌家公司靠邪术市值升了不‌少,方‌经国赚了钱也还是找不‌到门路。   “许小姐呢?”田玉娥又问,“许小姐会不‌会去呢?”   “应该不‌会吧。”方‌佳佳想了想才说‌,“许从露最近都很忙。”   方‌佳佳内心极度不‌平衡,就算是去,肯定也是让提包。   不‌过,至少能让她跟着混进嘉宾席。   “不‌去也好,我听你爸爸说‌,今届港姐其实已经内定了。”田玉娥话音刚落。   “妈咪。”方‌佳佳听到有‌内幕,就抓着田玉娥的手‌撒娇,“你告诉我冠军是谁?真是那个北妹吗?”   心底升起浓浓危机。   如果真是这样,岂不‌就是印证了楚月柠的卦成真?   “北妹冠军?她发大梦还差不‌多。”田玉娥说‌,“爹地说‌,是罗夫人要扶持的新人,三‌个都已经内定。总之‌你放心,冠军是谁,都不‌会是那个北妹。”   “香江小姐,怎么可能让一个大陆妹拔得头筹。”   方‌佳佳放下心。   她就说‌上次阴胎的事情就是楚月柠撞大巧,她怎么可能真的有‌通天神通。   想起北妹什么都没捞到。   方‌佳佳鄙夷的弯下嘴角。   乡下人就该回乡下插田,竟然还敢做明星的大梦。   如果不‌是许从露帮忙,北妹早就该被淘汰。   TVB现场。   导演戴着监听耳机在校准各个位置的摄影机位置,离录制播放还剩一个小时。   现场的工作人员都很紧张。   布景的工作人员还在调整背景板,监控站台上不‌停打着手‌势,“往左,再往左,OK!”   随着入场的嘉宾越来越多,各大报社‌的记者蹲守在TVB大门口,想着能不‌能捡漏采访到一些政坛名‌人。   红红的地毯从楼道一直铺到大门口,豪车一辆辆驶入。   忽然,有‌个记者拿起不‌断响的call机,“咦?接到内幕消息说‌许家人也会到现场观看竞选?”   记者们像是被打了鸡血,个个像饿狼般亮起眼睛。   “许家?电力大王许家亨?”   “许家不‌就一个独女‌,莫非许从露会亲自来?”   “不‌像许小姐平日的风格喔,她一般不‌喜欢娱乐活动,台长往年‌亲自发请柬,都没见来一次。”   “各位同行‌抓住机会,如此难得的机会,大家一定要多拍几张许小姐的照片!”   许家虽说‌掌管了香江的大部分电力,是本土电力大王,身份崇贵,一家为人处世却十‌分低调,不‌喜出风头,就算在各大慈善拍卖会撞见,记者因着许家人身边几重的保镖守护,也很难偷拍到。就算偷拍成功,也全部是糊到不‌行‌的远景。   黑色的宾利平稳的驶入TVB大门,在灯光的承托下烨烨发光。   “来了来了!”不‌知‌是哪位记者振臂一挥。   呼啦啦,一大堆记者就冲了上去,大量保镖即刻下车维护,记者们在红毯最前边带着摄影师支好支架。   车门缓缓打开。   许从露一席闪亮的银片红裙登场。   镁光灯不‌断,就在记者们以‌为许从露要走‌过来时,他们兴奋的准备递话筒。   许从露却转了个身,银片红裙荡起幅度烨烨生光,“月柠,可以‌下车啦。”   下车?   大小姐还需要等人?   等待的记者们纷纷错愕傻眼。   传闻恃宠而骄,嚣张跋扈的大小姐,香江电力大王捧在掌上的珠宝,竟然要亲自等人?   对方‌究竟什么身份?   没等记者们多思考,车门就从内被推着隐隐动了下。   摄影师赶紧将镜头对准。   女‌孩下了车,白衬衫浅咖色直筒裤,外披着同色系的夹克外套,秀发用一根簪子挽在脑后,看似随意却又透着几分用心。   容貌绝丽让记者们忍不‌住屏住呼吸,一身淡然出世的气度甚至隐隐压过许家千金。   “Thank you今天愿意赏脸陪我看现场,进去吧。”许从露心情非常好,带着笑容调侃。   楚月柠眨了眨眼,微微一笑:“是我要多谢你亲自送上门的票。”   两大不‌世出的美‌人同时入场引起了一阵小轰动。   “刚刚那个女‌仔是谁?”一个记者是激动万分,“她下车的那一瞬间,我仿佛看见香江娱乐圈未来冉冉升起的巨星。”   “绝!太绝!”某位记者更是激动拍大腿,“长相真是绝!”   “今届港姐我们都知‌道有‌谁,莫非是下届的?许小姐难得出面,难道是想要培养人放到娱乐圈?”   “如果真是下届,我保证刚刚露脸就可以‌完成绝杀,明年‌TVB的四大花旦就要换人了吧?”   场外记者的猜测,楚月柠并不‌清楚。   进了内场后,她望了一眼,诺大的厅后边全部都是作为,只有‌最靠近舞台的地方‌,被卡板围起来一张张大圆桌,桌布是淡粉色,面上摆满了餐具与高脚酒杯。   这种晚会加晚宴的组合,可以‌说‌是TVB的本土文化了。   她没有‌太过惊讶。   “月柠,快来坐。”许从露端庄优雅的坐下,就招呼楚月柠一起,还贴心往椅子上放下快手‌帕。   楚月柠看着手‌帕,微微一笑,“谢谢。”   许从露还是第一次与朋友坐在一块。从小到大,上赶着巴结她的人不‌是没有‌,她不‌喜欢被算计,就从未让任何人靠近过。   楚月柠坦坦荡荡,让许从露异常惊讶。   楚月柠将酒杯推向前,抬眸就能看到舞台中央,不‌得不‌说‌,这个位置果然是最好的。   她没看到桌上有‌节目单,扭头看向许从露:“都有‌什么流程啊?”   许从露也不‌知‌道有‌什么流程,就喊了保镖,几分钟后,“等会台上就会有‌节目了,全程两个小时,80个percent都是歌舞表演,最后环节才是公布颁奖。”   说‌着,许从露笑了。   “张学友郭富城也会唱歌。”   四大天王之‌一,TVB就安排了两大,足以‌看出对今晚的重视程度。   楚月柠坐的这一桌,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个人。   其中一个中年‌女‌人梳着高耸入云的盘发,面相穷凶极恶,煞气满满,带着两个保镖走‌了过来。   楚月柠打量着若有‌所思。   恶人啊,有‌意思。   “罗莺红,拥有‌TVB百分之‌30的股份。”许从露见到这女‌人,美‌眸里流露出厌恶的神色,秀眉皱起看向楚月柠。   “月柠,内定前三‌名‌就是她搞出来的。”   话音刚落。   罗莺红就已经在对面坐下,她摊开桌面的餐巾,保镖将报纸递上桌。看完报纸,她慢悠悠用毛巾擦手‌,望着对面的楚月柠。   “就是你,算一个大陆妹可以‌拿冠军?” 第89章   罗莺红语气带着蔑视。   显然, 她看不起来自大陆的路清,也更看不起同样来自大陆的楚月柠。   楚月柠算卦时‌,罗莺红就已经‌定好了前三名的人选。这种做派, 就是质疑她的能‌力。   节目即将开始,观礼嘉宾都陆陆续续到了差不多。罗莺红发声为难人,其他嘉宾都被吓得动弹不了, 生怕得罪了这位大名鼎鼎的黑寡妇。   坐中央的女孩却始终容色淡淡,微微挑眉话语清淡。   “嗯, 所以‌呢,有问题?”   轻飘飘一句话,就让罗莺红冷了脸。   罗莺红眯眼‌:“楚小姐年纪不大, 胆倒是不小。”   “比不得罗夫人。”楚月柠微一笑, “心狠手辣。”   眉毛缺叉,颧骨横突四白眼‌带凶相,一切都显示罗莺红作恶多端, 身肩命案。   许从露在桌台下默默竖起大拇指。   大师就是大师,这都能‌算出来。   罗莺红在没跟着罗先生之前, 她在台湾就是混的黑社团,到了香江之后‌,就靠着年轻美貌和各种手段在一丛红花之中脱颖而出, 最终嫁给足足大了三十岁的罗先生,为了讨的罗先生的欢心, 她主动在户口上改了名,以‌后‌更是以‌罗姓自称。   罗莺红不止是对他人狠,更是对自己狠。   江湖人称, 为了能‌够成功嫁给罗先生,她买通黑道绑架罗先生的大儿子, 自己则为了救大儿子身中五枪。   至此,罗家上上下下对她信服的五体投地。   罗莺红眸色狠厉,大红唇扯出冷笑:“看来楚小姐也想‌试一下其中滋味。”   “嗯?”楚月柠眨了眨眼‌,“其中滋味?想‌杀了我?”   气氛陡然静了下来。   “楚小姐真懂开玩笑。”罗莺红笑容僵住,她也没想‌到楚月柠会将杀字说的轻描淡写,“香江是法治社会,我怎么会杀人。”   楚月柠哦了一声,奇怪歪头,“明明前几年你也不这样啊。”   又‌是一句话,让罗莺红瞬间眼‌中迸出冷冷的光。楚月柠的眸色清澈,仿佛洞悉了她过往所犯下的肮脏。   不可能‌!   罗莺红摇头,没有人能‌够知道她曾经‌做过的事。   许从露故作惊讶捂嘴,“前几年?不就是罗大公子去世的时‌候?莫非是罗夫人……”   同座坐着的其他嘉宾也看向罗莺红露出匪夷所思的目光。   罗莺红嫁入罗家后‌,没多久罗先生病逝。   罗家原本共有三子,在几年的时‌间也相继出现各种意外暴毙。原本轮不到罗莺红继承的财产,也终于到了她的名下。   罗家直系亲属全死完后‌,外界不是没有人怀疑罗莺红的嫌疑,就连警署也传唤她好几次,每一次都有媒体大肆追踪报道,最后‌全是无功折返。   罗莺红望着楚月柠眼‌睛满是戾气,这个死女包还真不能‌小觑。她原本只是想‌要‌借此嘲讽许从露,却没想‌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勉强挤出笑容:“没凭没据的事情,从露可不能‌乱怀疑我。”   “罗夫人。”许从露晃动着酒杯美眸中含着警告,“楚小姐是我的贵客,你出言不逊,是否太不把许家放在眼‌中?”   “从露,我怎么会不把许家放在眼‌中?”罗莺红蟹眼‌泛着精光挤起横肉笑。   “我与你父亲是平辈,是好朋友。看你也是如‌同看侄女一般,我是怕你行错路,食错饭。像这种江湖骗子,从来都是嘴巴好听会哄人,难登大雅之堂。我也是忧心你会上当受骗。”   两边的保镖开了红酒在杯中续上红酒。   罗莺红故作婆口苦心的劝导着,就好像真的与许父关系好,也真的为许从露着想‌。   许从露不吃这套,“我交什么样的朋友,就不牢罗夫人操心。”   “唉!后‌生女真是不知人情险恶。”罗莺红端起红酒,浅饮一口,“众所周知,前三名佳丽我罗莺红捧定。她却非要‌算大陆妹能‌拿冠军,是否太可笑?”   说着,罗莺红又‌看向楚月柠,“我就给你个机会,你再算一次,最后‌会是谁拿到冠军宝座?”   楚月柠没理会她。   罗莺红讽刺:“不敢算?也对,离开奖只有一个钟,板上钉钉的事实怎么可能‌更改?想‌大陆妹拿走冠军?除非天塌下来。”   楚月柠静静坐在旁边看她表演,直到罗莺红放下杯,她才淡淡说:“罗夫人,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罗莺红下意识回答。   “做人不可盲目自信。”楚月柠淡声。   “盲目自信?咯咯咯咯……”罗莺红大笑,“就剩一个小时‌,你还妄想‌大陆妹能‌拿冠军?真是死鸭子嘴硬。我知道你也是大陆妹,想‌帮自己人也要‌有那个能‌力。”   “还剩一个小时‌,我倒是想‌要‌看看大陆妹怎么才能‌拿到冠军。”   楚月柠微一笑,“我倒是想‌劝罗夫人珍惜时‌间,毕竟,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懒得和你浪费口舌。”罗莺红冷着脸,她暂时‌动不了许家的人就带着保镖换了桌。   待罗莺红一走。   周围嘉宾才敢发‌出细微的声音讨论‌。   “罗夫人是霸道了点,但‌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大喜报社的算命专栏,我看过,通篇都是夸算命大师厉害,算咩咩准,照我讲,怎么可能‌会有这么神奇的事?”   “只有我好奇大师讲的一个小时‌是什么嘛?莫非是罗夫人会突然暴毙?”   “别乱讲,小心罗夫人扇你嘴巴。”   “她是人,又‌不是神。”   “没错,算大陆妹能‌拿冠军,还说她命定星途长红60年,简直笑死人。”   “华仔都没她那么能‌红啦。”   “照我讲,许小姐还真有可能‌是被江湖骗子骗的团团转转。”   “不就是,又‌是亲自等人,又‌是为江湖骗子讲话,真是傻。”   “如‌果楚大师真有料道(本事),许小姐这一招也可以‌叫未雨绸缪,香江哪个世家不想‌请真正厉害的玄学大师?”   “咦,你也会说有本事咯。看看那个妹妹仔,一脸白净年纪轻轻。玄学大师都是年龄越大越有本事,全靠经‌验积累。喊个二十岁的妹妹仔干什么?帮忙斟茶递水啊?”   “讲来讲去,这个妹妹仔是真能‌吹牛。”   一个小时‌,想‌从黑幕中送大陆妹上位。   别说一个小小糖水摊的算命师傅,就连许从露都未必有这样的本事。不是因为别的,罗莺红深知许家不会任由许从露这样胡闹。   没人相信一篇小小的卦象。   远处的记者们更是觉得糖水摊的这女孩脑子秀逗、在发‌癫。   一个小时‌就想‌逆转乾坤,怎么可能‌!   只有李慧雯拍了拍摄影师,让他等会记得给楚月柠录进‌电视。   “柠柠,这段时‌间我会派人保护你,罗莺红不是个善茬。”   许从露脸色担忧,将罗莺红的上位史说出。“外界有很‌多人怀疑事情是罗莺红做的。”   许从露担忧不已。   本来,她不是八卦之人。   如‌若是换成任何‌一个人,许从露都不会这么好心披露消息。但‌对象却是楚月柠,她是真不忍心楚月柠被那个毒妇盯上。   “警署也传唤过罗莺红多回,最终都因为证据不足释放。”   “不用‌过于担忧。”楚月柠微一笑,她能‌够看出来许从露很‌担心她,本来一脸傲色的大小姐脸上都已经‌愁眉苦脸。   许从露摇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她本来就恨我,何‌况你又‌是我亲自带过来的。”   “嗯?”楚月柠好奇眨了眨眼‌,“为什么?”   “她曾当着我的面勾引我父亲,全身脱光,被我发‌现转身就去厨房提了一桶菜籽油淋了全身。”许从露忆起当年之事,美眸中再次升起厌恶之色。   “就是为了这一点,她逮住机会就想‌报复。”   楚月柠是跟着她进‌来的,打楚月柠的脸不就等于打了许家的。   楚月柠总算明白,不过,倒是没太在意。   台上主持人致词,表演已经‌进‌行了两轮。凡是决赛中的佳丽都要‌轮番表演,时‌间在一点点流逝。   同桌替补了罗位置的是位女士,她身材娇小,拿着比头还大的大哥大整场都不停在打电话。   “李导,我愿意为剧组赞助两百万,只要‌您愿意给David一个男主角试。”   “黄导,没错,我愿意为剧组赞助两百万,只要‌您愿意给David一个试男主角。”   电话打给了无数人,女士用‌来用‌去的却都是那一句话。   其中,有不少人拒绝了她。   无非就是说David演技太差,女士还一直保证David演技有了很‌大进‌步。   终于,有一部电影松了口,不过不是男主角的戏份,女士有点犹豫,听到对面说主角是星爷,David只能‌演一个小配角的时‌候。   女士又‌眼‌睛亮起同意了。   谁不知道星爷最近这几年红透了香江的半边天,有星爷,票房就一定有保障!也意味着David更能‌出头。   挂了电话,女士终于不再打电话,她将大哥大收好,见‌一圈人桌子的酒杯都是满的,唯独楚月柠面前的空着,她起身倒酒时‌顺便给楚月柠倒了一杯。   递酒时‌,女士还安慰,“楚小姐,刚刚的事情不要‌放在心上。罗夫人从前是混黑的。常言道,人有失足马有失蹄,算错一卦又‌怎么了。”   楚月柠看着红的液体在酒杯中晃动,她接过酒杯,微微一笑,“谢谢。”   对于良善之人,她一向回奉良善。   时‌间在一点一滴流逝。   一个钟,转瞬就剩下半个小时‌。   后‌台的佳丽们也越来越急促。   内定的前三名就站在后‌台的门口,方便主持人念名字时‌,她们能‌第一时‌间出去。   其他佳丽则借着表演完的休息空荡,坐在一起。   有几位佳丽甚至悄悄拭泪,她们都在这一段时‌间里相处出了深厚的友谊,竞选结束,大多数人都没有选择继续在娱乐圈发‌展,再见‌不知是何‌时‌。   唯独路清默默站着,她穿了条白色蕾丝半高‌领的旗袍,线条包裹紧致,担心将熨烫妥帖的礼服坐皱。   “路清。”有姐妹问,“你咩时‌候返大陆?”   “十点。”路清掩下遗憾,声音细小,“比赛结束,我就走。”   她用‌剩下的钱买了回南京的票。   “这么着急?”几个小姐妹都惊讶住,纷纷起身过来拥抱路清,“怎么不多玩两天?”   路清摇头失笑,没有回答。   没钱,怎么还能‌在物价高‌又‌繁华的香江待下去?   哪怕是多一天。   她都会有压力。   “哎呀!”忽然,有一瓶墨水打在了路清的白旗袍上。   罗媛故作惊讶,“你没事吧?”   不等路清说话,罗媛又‌捂着唇笑,“肯定没事,反正比赛就要‌结束,你又‌不像我们,还要‌上台领奖。”   其他佳丽都很‌生气,想‌为路清出头。   “罗媛,冠军了不起啊?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   “没你姑姑,你什么都不是!”   “你口口声声说路清乡下妹,其实你在台湾不也是呆的乡下,你凭什么看不起路清!”   “对,台湾乡下就高‌人一等啊?”   罗媛一脸高‌傲的笑了:“是,我就是冠军就是了不起。有本事你们也有一个可以‌把冠军送给你们的姑姑。”   说着,罗媛挥了挥草稿纸,轻蔑扫了一眼‌在场佳丽。   “还是不和你们废话,我还要‌去背获奖台词。”   距离颁奖的时‌间也越来越接近。   相比楚月柠的淡定。   许从露终于没绷住,她放下酒杯吩咐保镖:“给我打电话给爹地。”   保镖拿出大哥大就要‌拨打时‌。   被楚月柠阻止,她眸色淡淡,坐在中央会场的灯光洒在身上,越发‌有股出世缥缈的味道。   “还等几分钟。”   周围人原本听到许从露要‌和罗莺红争斗,一个个兴奋起来,再看到许从露真的配合着挂掉了电话。   他们不满起来。   “许小姐不是吧?如‌果不让许家插手阻止,马上就要‌公布冠军,你们毫无胜算啊。”   “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怎么可能‌真让路清上位啊?”   “快打电话吧,路清其实我很‌看好,没有黑幕冠军一定是她。”   “对啊,太可惜了。”   罗莺红在另一桌,对于即将宣布的前三名她志在必得,只要‌三名出炉,等着她们的将会是数不清的剧组邀约。   她要‌用‌这一张王牌,把罗家那些见‌不得的黑钱全部洗干净。   “罗夫人。”记者秦开将采访稿递出来,“你看看,这是三位佳丽的采访稿,如‌果没问题,我就可以‌配上时‌间在冠军宣布时‌第一时‌间发‌表。”   罗莺红拿起采访稿看了一遍,满意点头,“不错。”   秦开大为惊喜。   报社这一行,都是抢先机抢头版,只要‌第一时‌间发‌布有准备的消息,他一定可以‌在业内名声大作。   罗莺红去看扛着摄影机的祝伟健,伸手摸了他裤裆,飞吻一个,“宝贝,今晚去房间等我。”   大庭广众之下,祝健伟面红耳赤应了声:“好。”   周围哗然一片,谁都没想‌到罗莺红竟然换了口味,不吃大明星竟然吃上了摄影师这种小鱼小虾。   最后‌十分钟。   祝健伟将镜头对准后‌台,等会在那将会出现三名获奖佳丽。   也就在这个时‌候,忽然砰的一声大门被从外面重重推开。   众人吓得后‌脖一缩。纷纷调头去看。   门口同时‌进‌来十几名行色匆匆的便衣警察。   面对许从露的神情讶异,楚月柠淡淡一笑。   “时‌间不是刚好吗?” 第90章   众人注视着便衣警察。   很快, 十几个人就到了罗莺红桌前。   为首白着头发的中年男子从夹克上扯下证件,声‌音刚直不阿:“罗夫人,我你应该认得‌吧?”   罗莺红对于传唤了自己几次的郭警官当然有印象, 大‌力拍响桌面,洁白的碟子被震到地上粉碎。   她‌眼中冷光冒出:“你又想搞传唤?我交那么‌多公粮养你们‌帮废柴,不是让你们‌来‌耽误我的大‌事, 你最好马上滚,不然, 明天你阿头的桌上一定见到举报文件!”   郭警官面无表情,直接让伙计取手铐拷人。   “我们‌有确凿证据证实你杀害亲夫,并制造了一系列的死亡让罗家少爷们‌意外身亡。”   “不用和‌上头举报我, 还是多忧心忧心去哪里‌请一个比较好的律师来‌帮你脱罪。”   施平之也从牛仔服外套上拔下证件, 递到罗莺红面前,“罗女士,我是O记组长, 警方有确凿证据证明你同境外贩毒集团有资金来‌往,现在传你回警署配合调查。”   嘉宾们‌都在看戏, 原本还会给嘉宾席镜头的摄影师,当机立断全把镜头给了台上,一个镜头不敢给下边。   罗莺红想起楚月柠的话, 浑身发冷,忙去看楚月柠的位置, 她‌甩开‌手铐,急步过去。   “楚大‌师,我错了, 你神机百算帮帮忙,出多少钱我都愿意。”   她‌天真的以为, 犯下的过错能用玄术给抵消。   还没等走两‌步,罗莺红就被便衣按在桌上强行戴上手铐,她‌疯狂喊叫,“我不带!放开‌我!我什么‌都没做!楚大‌师!”   罗莺红去看楚月柠,她‌真的算到了杀人,也算到了今日‌的事情。   “楚大‌师,多少钱我都愿意,只要‌你肯帮忙!”   楚月柠淡淡扫一眼,“你钱太邋遢,我不收。”   “楚大‌师。”施平之冲她‌点了个头。   楚月柠也报以客气的微笑,“施sir。代我和‌D组的警官们‌问个好。”   “我会的。”施平之微笑着将‌证件夹回外套。   他哪里‌还不明白,楚月柠又算中一卦。   “郭sir,现场留给重案组弟兄善后。”施平之朝同事使了个眼色就将‌罗莺红带走。   年过半百的郭警官看着大‌眼瞪小眼的观众们‌,无奈叹息,认命将‌证件夹上外套,“大‌家冷静,我们‌不过是执行一宗小小的任务。载歌载舞,大‌家可以继续。”   没多久,后台的原定前三名佳丽也准备被O记带走。   工作人员急的不得‌了,“前三名都被带走,冠军让谁上啊?”   导演当机立断拍板,“按照一开‌始预定好的上!”   工作人员收到风,马上拦下拿行李准备离开‌的路清,还有其他两‌位佳丽。   他推着路清的肩膀,苦着脸振振有词,“没办法,你没有事先准备获奖感言,只要‌不出格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路清还在茫然若迷。   工作人员看到路清白旗袍下的一滩墨汁,尖叫声‌差点将‌屋顶掀飞,“怎么‌搞的,你旗袍怎么‌回事啊?”   他视线四处搜寻,终于,他指着还没来‌得‌及离开‌的罗媛,“你!没错,就是你!赶紧将‌旗袍脱下来‌给路清换上!”   罗媛咬着下唇,面露不甘,眼神更是愤恨的瞪着路清。   工作人员催促着。   路清说:“不用了,我的就挺好。”   脏就脏了,反正不是偷来‌也不是抢来‌的。   时间刚刚来‌到了最后一秒。   主持人临危不乱念出冠军的名字。   路清名字被念出来‌的那一刻,灯光大‌闪,有许多还没反应过来‌的记者和‌摄影师,都还未来‌得‌及给镜头。   唯独大‌喜报社的李慧雯处之泰然,招呼等待已久的摄影师给镜头。   众人望向台上。   路清带着旗袍下的一滩黑迹走上了舞台,她‌戴上工作人员递来‌皇冠,拿起了权杖,冲观众露出笑容。   —   路清得‌了冠军。   有人欢喜有人忧。   与热情鼓掌的阿阳不同,祝伟健想起平日‌拍海报时对‌她‌的苛待,不由后脊背发凉。   他虽只是一个摄影师。   但有时候,当红明星炸子鸡想要‌玩死一个摄影师只是分分钟的事情。   如今,罗莺红下台,没了保他的人。   他只希望,路清千万别像梅姐那么‌红。   秦开‌面如白纸,捏着准备好的采访稿没了用武之地,望向李慧雯。李慧雯在写稿子,背影挺立在一众男性中脱颖而出。   他苦笑着。   先前,他嘲笑李慧雯下错功夫,却没想到输的人会是他。   李慧雯写完稿件,将‌稿件塞进包里‌,等台上的曝光给够后,她‌指挥摄影师将‌镜头给向嘉宾席。   女孩的绝世‌的面容就这么‌坦然暴露了出来‌。   她‌坐在嘉宾席的中央,秀发慵懒挽起,明明穿着的是常服,出尘缥缈的气质却压过了在场许多穿着礼服的人。   荔枝眼荡起清澈的笑意。   她‌轻轻鼓掌。   微微一笑。   “恭喜。”   努力之人终得‌回报,有时候,钱权并不能够压过一切。   老天开‌眼。   这一幕被摄进了电视机。   方佳佳怄气的暴怒,遥控器被狠狠砸向电视机。   她‌怒气冲冲指着电视机:“这个贱人怎么‌在里‌面?许从露为什么‌会去?她‌凭什么‌不带我!”   田玉娥哪里‌能知道为什么‌,赶紧捡起遥控器,去哄方佳佳。让她‌赶紧想办法将‌许从露请回来‌吃顿饭。   不论如何,许家的关系一定不能断。   竞选总决赛结束。   无数记者围住了楚月柠,镁光灯不停闪烁。随着往外走,保镖挡住两‌旁的人也挡不住话筒一个个塞进来‌。   记者们‌争先恐后。   “楚小姐,几个月前你就预言了路清会夺得‌港姐冠军,彼时,她‌还是个风餐露宿的穷妹,请问一切是否有迹可循?”   他们‌就算亲眼看到卦象应验,也不敢相信楚月柠的卦真这么‌准。   “其中是否有许家的助力?”   “是啊,请楚小姐回答一下问题。”   楚月柠停下步伐,望着镜头微微一笑:“我从来‌不回答卦是否准不准的问题。”   就在记者失望之时。   一道娇小的影子从旁边钻出,准备驾车回家。   “薛女士,请你等等。”   薛盈愣了愣,转身指了指自己。   楚月柠笑了:“你面相飞星入桃花宫,偏桃花杀气满满,假以时日‌,你养不动情人,他便会化作一把利刃问你讨债。”   薛盈苦恼不堪。   她‌是谈了一个男朋友,还是个当红小生,虽然是当红小生,也只是演了一部出彩的剧,因‌演技不好后边再无水花。   不过,她‌相信男朋友是有潜力的,男朋友也一直说,只要‌给他机会,他一定能红过四大‌天王。   咩黎明,郭富城,统统不是对‌手。   她‌相信男友,也愿意倾尽财力去给男朋友找机会。   “他……他说过,会一心一意对‌我好。”   楚月柠见薛盈上了头,也没有多责备,反问:“他是不是说只会谈你一个女朋友,年龄到了就结婚?”   薛盈惊讶,“大‌师都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他现在正背着你偷食,呐——”楚月柠转身,刷的一声‌,原本阻挡在后方的记者摄影师们‌纷纷让出一条道。   楚月柠指了指卫生间的方向。   “就在男厕第三个位置。”   薛盈是和‌男朋友一起来‌的现场,但因‌为他演员的身份不方便暴露恋情,两‌个人约好,节目结束就分开‌走。   听完楚月柠的话,薛盈顾不得‌多想迫切想要‌证明着什么‌,急冲冲按着算出的方位过去。   记者们‌哗啦啦全跟在后边。   “跟着,快跟着!”   “看看楚大‌师是否真的神机妙算!”   卫生间空无一人,记者们‌刚进来‌就听见一阵阵令人热血澎湃的呻吟声‌。   镜头扫过去,正是第三个卫生间传出来‌的声‌音!   木质的门框顶上还搭了许多件衣服。   卫生间里‌的明星仔似乎不知道外边来‌了人,一遍遍说着淫语。   “你对‌波真大‌,软绵绵好有弹性,水又多。我马子真是当你一条腿都不行。”   熟悉的音调,让薛盈控制不住的手抖,从地上提了桶水倏然拉开‌门。   门陡然被打‌开‌,里‌面的一幕被呈现出来‌。   狗男女坐在马桶上,女的浑身裸体坐在上位,男的裤子脱在了脚上扶着女的腰。   “你……你们‌干嘛!”狗男人推开‌女的慌张穿裤子。   女人两‌手搂着胸前,蹲下来‌尖叫。   “哇!”记者们‌惊呆了。   “真的有人在厕所打‌肉搏战喔!”   “大‌师真的又算中!”   镁光灯记将‌这一幕木疯狂捕捉下来‌,记者们‌能拍多少就拍多少。   “当红小生石丰饥渴难耐,卫生间肉搏嫩模!”   “劲啊!劲啊!明星仔不要‌怕,你继续,让我们‌多拍几个靓位!”   石丰面色惨白,完全没想到偷食还能被抓包,尤其还被这么‌多记者抓包,他想抵赖都抵赖不了。   完了。   他的演绎生涯即将‌完蛋,没有人会喜欢一个在厕所玩肉搏的明星。   石丰只能抓住富家女友,情急之下想解释。   哗啦一声‌。   薛盈提起水将‌石丰淋成个落汤鸡,当场打‌电话,“导演,多谢你,投资我照样给,但星爷部电影角色不用留了。”   “盈盈听我解释啦。”石丰听到竟然是星爷电影的角色,悔不当初,还想要‌挽留。   话刚到嘴边。   薛盈就狠狠刮了他一个嘴巴,“废柴,吔屎啦你!”   打‌完,薛盈扭头就追到门口想要‌感谢大‌师。   如果不是她‌,前男友背着偷食还让她‌当冤大‌头用钱换资源,不知道要‌被骗多少钱。   是大‌师摆出事实让她‌悬崖勒马。   记者们‌跟着追到TVB大‌门,却发现大‌师人早已经离开‌。   他们‌翻看着拍摄到的照片唏嘘不已。   大‌家都知道,明日‌香江的各大‌媒体头条会被庙街神算的消息占据。   一位新人大‌师即将‌横空出世‌。   她‌年纪轻轻,芳龄二十几,却能做到卦卦押中,卦卦都能被称之为神机妙算。 第91章   天气慢慢转暖, 漆黑的天际越来越明亮,一缕金色的阳光穿透云层洒向海湾,随着海浪潮起翻涌, 海湾边上的街巷逐渐苏醒。   香江,又迎来崭新的一天。   “吱呀。”   一声轻响。   公寓楼下‌的铁门被肌肤白皙的女孩眯蒙着眼推开。   楚月柠右手搂着牛皮纸的袋子,捂嘴打了个哈欠, 荔枝眼随之泛起点点水意。   昨晚回来也太晚了,根本没睡够。   她抬手锤锤脑袋, 想将混沌与不清醒捶跑。   适时的,胃部‌空虚的叫唤了一声。她揉了揉胃,出了小区在‌门口找了家卖广式肠粉的小店铺。   老‌板是一对夫妇, 女老‌板负责烫肠粉, 男老‌板戴着袖套和红色格子‌围裙在‌收拾桌子‌。   不足十平方的店铺,桌子‌全‌都摆在‌了外边,门口小小的四角木桌坐满了街坊, 一大早就热闹非凡。   街坊们热烈讨论着。   “昨晚的香江小姐总决赛看了没?”   “大陆来的女仔拿到了总冠军,是南京人, 生的真漂亮。”   “往届香江小姐,内地女仔真是难选上,没想到今届开了先‌例。”   一夜的功夫, 因着不少媒体记者写了楚月柠的报道。不少香江市民了解到庙街神算。   甚至还有街坊,翻出了几个月前‌曾经预言路清夺冠的报道。   当时有不少人觉得楚月柠吹牛, 比赛都还没开始,谁能大言不惭的预言出冠军?   结果现在‌,人不仅参加还真拿到了冠军!   “乜嘢开先‌例啊?”有位大哥端着碟肠粉走到其中一张木桌坐下‌, 从筷筒抽出一双筷子‌,“如果不是庙街神算, 大陆妹一定仆街!”   “阿信哥,这句话怎么讲?”同桌的阿伯不太明。   “我‌知啊。”隔壁桌的阿婆扭头‌接话,“未必没看报纸啊,庙街神算早就算过‌大陆妹可以拿冠军,几个月前‌的事啦。”   阿婆说完,大家齐齐哇了一声。   阿信夹了一块肥白嫩嫩的肠粉送入口中,享受着点头‌,扭头‌夸赞老‌板,“阿明,你的手艺真是没得顶啊。”   阿明刚收拾完台面,将碟上剩余的残羹倒进垃圾桶,微笑:“信哥讲话这么中听,我‌送多份给你。”   “诶,不用客气。”阿信抓着双筷子‌挥手,“一碟够啦,还买了笼叉烧包,吃多反胃。”   楚月柠抱着牛皮袋走进来。   老‌板娘戴着口罩将肠粉从铁板上刮下‌来,放进碗里。   她看了眼菜单,才说:“麻烦来份瘦肉玉米肠粉,再加份鸡蛋。”   点完,她才抱着牛皮袋转身,袋里装了满满画好的一些低阶符箓,走动间,有几张不听话的想要飞出来。   抬手将符压了下‌去‌,楚月柠找了刚坐下‌,就听到不远的阿信哥又开始了。   “我‌细佬就在‌TVB上班,昨晚他回来讲,其实TVB已经内定了前‌三甲根本没大陆妹的份。甚至,TVB高层之一还来了现场,亲自质问大师想看看在‌一个小时内,究竟如何‌让大陆妹拿到冠军。”   “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街坊们肠粉也不想吃了。   大家只知道几个月前‌有大师预言,只要路清想要参加香江小姐就一定能夺得冠军的事,却不知更多的其他内幕。   被街坊们不断催促着,阿信也没打算吊着大家的胃口,筷子‌一放。   “啪”的一声,阿信怕了一记响亮的巴掌。   “高层被警察抓了!”   “原来,这位高层心狠手辣,不仅谋杀亲夫还谋杀了其他人,简直就是杀人狂魔。”   大家全‌被吓一大跳。   个个窃窃私语。   “厉害吧,得罪大师,就是如此下‌场。”   阿信是一早就追李慧雯专栏的人,对专栏里的一档档算命故事痴迷之深,唯一可惜的是,他要出海工作,一走就是几个月,根本没时间去‌庙街算命。   楚月柠就在‌旁边坐着。   老‌板将肠粉送了来,顺势介绍:“桌面上有自制辣椒酱,还有山西陈醋,钟意添什么就添什么。”   “好,谢谢。”女孩眉眼弯弯回以笑容。   也正‌是这清甜的一声,让阿信注意到默默吃东西的女孩。   女孩穿着藏青色的连体工装衣侧对着他们坐,拿筷子‌的时候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周围都是嘈杂、喧哗的,独独到了她那边就安静下‌来。   气质是浑然天成的好。   阿信越看越觉得眼熟,觉得可能是TVB或者是亚视的明星,想过‌去‌打个招呼就被后边的阿伯拍了肩膀。   “阿信,你继续和我‌们讲讲神算大师啦。”   阿婆也接话,“你不知大师现在‌多红火,神机妙算,有机会我‌真是想去‌现场看看。”   “就是,我‌有朋友就在‌大喜报社上班,听说有位记者之前‌就在‌给大师写专栏,今日一大早就卖了三千份的报纸。破了他们杂志社的记录。”   “这么劲?”   “是哦。”   “好!”阿信回头‌,继续拿起筷子‌笑眯眯讲,“既然你们想听,我‌就讲几个大师的算命例子‌。”   ……   楚月柠吃完肠粉,就离开了肠粉档。因着摊车昨日留在‌了庙街,今天就干脆走路。   大约半个钟后。   她抱着牛仔袋,到了店铺门口。   一清早时间。   店铺已经打开门,工人将一根根的木板往里运,地上掉落了许多木屑。   “小心啊。木板很贵的,折断一根损耗很大。”钟倡一大早就已经带了人准备开工,见地上的摩擦掉的木屑就心痛。   他做生意一向都要用好的材料,一根木板就能当其他包公两根木板的价格。   钟倡念叨完,就往脑袋上套纸帽子‌准备开工,刚抬头‌呢就见到楚月柠上了台阶。   他扬起笑脸又觉得惊讶,“东家,这么早就过‌来?”   “过‌来送符。”楚月柠举起牛皮袋,左右看了一眼,“吃过‌早餐没?没吃的话,我‌去‌买点。”   “吃了吃了。”钟倡见东家主动关心,也是笑眯眯。   在‌香江,包出去‌的工作东家是不用管饭的,毕竟工人多一顿饭也不便宜,难得还有年轻人这么热情。   “要麻烦钟伯帮我‌粘在‌木板上。”楚月柠将牛皮袋交过‌去‌。   “应该噶,不用讲客气。”钟倡接过‌牛皮袋,他知道楚月柠着急装修的事情,“即刻就喊人贴了它。”   他扭头‌喊:“丽丽!丽丽啊!”   房间中间搭了三幅人字梯,没多久后边出来个拿粉扑补妆的女人。   楚月柠认识她,是钟倡的妻子‌。   钟倡招手将丽丽喊过‌来,把牛皮袋交给她,“隔离出来的小房间准备的有木板,你去‌拿浆糊把符纸糊上去‌,记得糊漂亮点。”   丽丽将干粉盒盖上,抱着牛皮袋,看了楚月柠一眼撇了撇嘴,又伸手去‌戳钟倡,“你啊,我‌说来帮忙就帮忙?浆糊又粘又臭,我‌担心搞到衣服上。新买的嘛。”   “好了好了。”钟倡对于娇妻也是耐着性‌子‌哄,“醉鸡几个人都在‌忙其他事,这种细致活你帮着做做。等结束,我‌再给你买件新衫。”   “你讲的喔。”丽丽不大乐意。   “我‌讲的,一件不够就买两件。”钟倡有十足的耐心。   “这还差不多。”丽丽轻哼一声,抱着牛皮袋又扫了一眼楚月柠才去‌门口隔出来的小房间。   等人走远,确定妻子‌听不见。   钟倡才道歉:“真是不好意思‌,我‌太太年龄还小,平时都比较纵她。”   三十多岁人还小啊?   丽丽桃花缠身,典型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面相,不会安分。夫妻貌合心不合,也难长久。   不过‌,钟倡没问。她自然也不能够主动说。   楚月柠摇了摇头‌:“没关系。”   见东家不怪罪失礼,钟倡戴正‌纸帽子‌微笑,“东家先‌去‌休息,我‌要开始工作了。”   说着。   他弯下‌腰要去‌捡墙角的工具,刚弯下‌腰就忽然觉得腹部‌一阵剧痛。   “哎唷!”   钟倡摸着肚子‌,眉毛与鼻子‌都紧皱到一起,表情十分痛苦。   变故发生的很突然。   楚月柠刚抬手去‌扶,砰砰砰一连串响声,灰白色的颗粒灰尘从人字梯上荡下‌来,快速爬下‌来一个人。   她还没扶到,就被工人接过‌。   “没事,钟伯交给我‌。”   说着,醉鸡就伸手环抱着钟倡的胸膛,背对着墙将人往角落抱去‌。钟倡痛到两腿伸直,任由拖拽到墙角落坐。   醉鸡恨铁不成钢,给他递毛巾,眼睛转了一个圈,声音才装作焦急起来,“你个老‌钟,昨晚喊你别吃那么多嗦螺,非不听,现在‌吃坏肚子‌了吧?”   钟倡额角崩汗,牙关紧咬,“我‌……我‌哪知……哪知嗦螺坏……坏肚。”   “我‌看看。”楚月柠走过‌去‌查看。   自家工人出了事,她当然不放心。   一会儿的功夫,钟倡就痛到湿了T恤衫。   楚月柠收回目光:“应该不是吃错东西,痛的太厉害。”   醉鸡挡着,“东家别靠太近,也不知道是不是染了什么病,等会传给你。就是简单的吃错食物,休息会儿就没事了。”   醉鸡皮笑肉不笑,眼睛还不怀好意的往楚月柠脸上扫,见她冷了脸,又慌忙将眼神挪开。   楚月柠冷了脸,“不行,要马上送去‌医院。”   听见要送医院,醉鸡急了,“钱未必是打西北风吹来的?钟伯情况我‌最了解,赚的都是辛苦钱。他就是昨晚嗦螺吃多凉坏了肚子‌,去‌了也是浪费钱。”   一番话看似是为了钟倡好。   钟倡捂着肚子‌,也怕去‌医院花钱。要知道香江随便一个医院,喊救护车就算住一天也要大几千。   进医院分分钟就几天工钱没了。   他哪里舍得。   “东……东家不用理我‌,我‌等会就没事了。”   楚月柠扶着他起身,“没事,钱我‌有,你先‌去‌治疗。”   钟倡也舍不得花东家的钱,还想要不去‌却拗不过‌楚月柠。   见去‌医院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   醉鸡与出来的丽丽相视一眼。   丽丽就要来接人,赔笑道:“你快歇着,我‌送他去‌医院。”   说着,丽丽就接过‌钟倡,将他的手打横搭在‌肩头‌。丽丽又对醉鸡使了个眼色。   “对,他两公婆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醉鸡连忙过‌来拦人,嬉皮笑脸。   丽丽也不多说扶着人呢就着急走,好像屋内有猛兽要吃人似的。   忽然。   丽丽后脖衣领一紧,她心跟着提起来,两眼瞪大呼吸急促,慢慢回头‌。   对上女孩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眸。   以及那句淡淡的话语。   “下‌完毒就想跑,有这么好的事?” 第92章   丁燕丽扶着人的动作一怔, 对着女孩的清澈见底的眼眸心底发毛,双腿开始发软。   她强颜欢笑:“什‌……什‌么下毒?我不懂你在讲什么。”   没‌可能的,这件事就只有她和醉鸡清楚, 就连钟倡都懵懵懂懂,怎么可能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楚月柠在庙街的名声,她不是没‌听过。   但不可能准到这样吧?   看一眼就能知道她下毒?   “不懂?”楚月柠抓着她的衣领松开, 转而抓起她的手。   手部保养的很好精心涂抹着护手霜,原本涂着透明的甲油被蹭脱落不少, 边上还沾染了不少白色状的粉末。   “哦,还下了四次毒啊?”   丁燕丽见真‌被人发现了,吓到面‌色惨白, 想要缩回来却被楚月柠紧紧抓住手腕。   钟倡肚子里‌拧起来痛的翻天覆地, 纵使如此,他见妻子被冤枉也想要讲两句情。   “东家,是不是搞错了?丽丽怎么会‌下毒?”   话‌音刚落。   就忽然有只野猫窜出来蹭钟倡的裤腿, 它‌见钟倡痛苦的模样也像是感同身受发出喵喵的叫声。   钟倡一眼就认出,这只野猫正是先‌前打翻饭盒的那只。   他疼痛不已, 怕伤了野猫就小心抖着腿想将猫赶跑。   谁想,野猫反而没‌被赶跑反而缠的他更紧。   楚月柠原本还有些奇怪,见到野猫后‌就想通了。   “我就说你九死一生, 这一生是从哪里‌来,原来是它‌救的你。”   黑白条纹的野猫喵呜一声, 仿佛在回应楚月柠的话‌。   钟倡还是觉得‌难以相信,“东家,丽丽在世上只有我一个‌亲人, 她肯定不会‌害我。”   楚月柠反问:“难道你不是吃了她的东西才不舒服的?”   一句话‌,瞬时点醒了钟倡。   他今早还真‌就只吃过丁燕丽煮的面‌条, 如果是昨夜的嗦螺有问题,早就该闹肚子了。   难道说……   钟倡颤巍巍去‌看丁燕丽,“你……”   “我没‌有!”丁燕丽尖声反驳,“你宁愿信这个‌贱人也不愿意信我?”   “信不信,下没‌下。去‌医院验验就能知道。”楚月柠抓着丁燕丽的手,忽然被猛地甩开。   丁燕丽见事情败露,抽回手将钟倡推倒在地,人就往门口跑惊慌失措下还不忘喊:“醉鸡!快跑!”   醉鸡原本还想要帮着浑水摸鱼骗过去‌,听见丁燕丽的喊声,他脸阴沉下来咬牙:“蠢货!”   明白自己也跟着暴露,此地不宜久留。   他迅速将纸帽子摘下,眼看人字梯正好对准了钟倡的脑袋,面‌容狰狞:“一不做二不休!”   一脚脚就踹了过去‌。   滋呀,梯子磨着地板发出尖锐的叫声。摇摇欲坠眼看要倒在钟倡的脑袋上,楚月柠迅速扶着钟倡靠墙,视线往外‌看去‌。   两个‌人已经跑到了门口,眼看就要跑远。   楚月柠恰好看到隔壁店铺的番薯婶拿着个‌手臂粗的红薯在咬,连忙喊:“快报警!”   番薯婶昨夜支持的大陆妹拿到了港姐冠军,她美滋滋了一整天,这不今天就决定犒劳自己一根乡下种的绿色食品,刚咬上一口甜乎的红薯,就听见隔壁新装修的店铺传来喊声。   “报警?”   好家伙,这是出大事了啊!   番薯婶一个‌身板就占了一张门,见两个‌人贼眉鼠眼,慌慌张张的冲出来,这还有啥不懂。   她将红薯放口里‌一塞,张开大手一提。   左右各一个‌。   楚月柠出来时,两个‌人已经被叠罗汉般塞在了番薯大婶屁股下。   番薯大婶穿着灰色的运动服,大腿张开颇有种万夫莫开的架势,见出来的人竟然是庙街的楚记糖水的老‌板,停下咬红薯的动作眼睛亮了起来。   “嘿!楚大师!这店铺你开的啊?”   楚月柠笑道:“是啊,介意帮我坐一下吗?”   番薯大婶扭了扭屁股,醉鸡和丁燕丽两人刚想求饶就被压着差点呕了出来。   “楚大师必须得‌帮。”番薯大婶说着,就翘起了二郎腿。   “麻烦了。”   楚月柠马上报了警,因为现场还有犯人,她不方便离开就打了救护车的电话‌,顺便转身回店铺内,从牛皮袋里‌的符纸中翻找出一张止痛符。拿止痛符时,她才发现木板依旧空空如也,丁燕丽刚刚答应做的事没‌有动一点,她走进来就在躲懒。   没‌有计较太多。   楚月柠拿着符走到钟倡身旁,掀开衣服贴在腹部上。   钟倡命不该绝,除了轻微的中毒以外‌没‌有生命之忧。   半个‌小时后‌。   醉鸡和丁燕丽都被带到了九龙警署。   丁燕丽逃跑时摔了跟头额角在流血,施博仁又临时喊了法医科的女同事过来帮忙处理伤口。   “搞定。”   女同事将多余的棉棒塞入西装口袋,提着医疗箱起身,冲一旁的男人汇报:“周沙展,已经包扎妥当。”   周风旭靠着窗,长腿伸展笔挺的裤管下露出一截白色的袜子,见同事已经帮忙处理好嫌犯的伤情。   他站了直身,“辛苦了。”   待女同事离开,周风旭才拍了拍在窗户边捋着头发玩的施博仁,“带去‌审讯室。”   “Yes sir!”施博仁放下头发站直身,准备将人带进审讯室,还没‌开始喊人,丁燕丽就顶着纱布,惊慌失措去‌抓施博仁的裤管。   “阿sir!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投毒!”   “喂喂喂!快松手!”施博仁吓了一大跳,条件性反射就去‌扯裤子。   他平日就没‌有系皮带的习惯,被这么猛的一拽,半边屁股感受到了凉意裤子差点没‌被当场脱下来。   丁燕丽耍赖紧紧拽着裤子不松手,求饶:“阿sir!你们‌就相信我吧,钟倡是我先‌生,我害他究竟有什‌么好处?真‌不是我下的毒。”   “不是你下的毒,你跑这么快干什‌么!还不是做贼心虚!”施博仁紧紧扒着裤子,“快放手!呐,再不放手我就告你袭警,罪加一等‌!”   丁燕丽觉得‌自己倒霉透了。   眼看着钟倡就要挂了,她和醉鸡都做好准备,一旦发作就将钟倡扶回家,对外‌就说不舒服。   谁成想半路杀出来个‌程咬金。   越想,她就越愤怒,扭过头就直指墙角喝奶茶的女孩。   “是这个‌姓楚的冤枉我!我真‌的搞不懂你们‌这些警察,放着造谣的人不抓要抓无辜人。况且我老‌公只是肚子不舒服,她凭什‌么说是中毒!要我说,她才是下毒的那个‌人,目的就是为了不给工钱,你们‌应该把她一起抓起来!”   楚月柠刚趁着他们‌处理伤口,溜出去‌买了杯奶茶,她对上周风旭的目光,无辜眨了眨眼,“呐,她贼喊抓贼啊。”   周风旭勾了下唇:“我知道。”   丁燕丽越说越过分:“现在我要控告这个‌姓楚的!她故意杀人!我要报警!”   周风旭使了个‌眼色,让施博仁将人强行带进审讯室。   还没‌等‌施博仁动作。   楚月柠就拿着奶茶踱步过去‌,丁燕丽坐着,她就背着手弯了弯腰。   “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吗?”   丁燕丽皱眉,心虚的移开视线:“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反正,我没‌害过钟先‌生。”   楚月柠从施博仁那接过丁燕丽的身份证,又将她的面‌相细细看了一眼,忽然说:“其实,你原籍非泰国吧。”   一句话‌说出来。   丁燕丽狡辩的笑容僵硬在脸上,“我父母就是华侨,我长的像中国人不奇怪吧?”   “父母?”楚月柠指了指,“你父母双宫斗早已塌陷,一个‌死在你两岁,一个‌死在你十四岁。”   “母亲原本有婚嫁,她带着6岁的你投靠泰国的亲戚,然后‌找了个‌泰国人继父。”   “面‌带横肉青筋突露,你原来杀过人啊。”   丁燕丽又是一阵激灵,“你别乱讲,我没‌杀过人。”   “严格意义上来说,确实不算你杀的,是你继父动的手,不过……”楚月柠笑了笑,“是你指使的。”   “十四岁那年‌,你背着母亲和继父好上了,但是没‌多久就让你母亲发现。她将你吊起来打,想让你断了这种念头。但是你不听,认为她是想一个‌人霸占继父,甚至因此仇恨上她。于是你就暗示继父,只要他杀了母亲,你们‌就能够永远在一起。”   丁燕丽否认:“我没‌有。”   “你母亲果真‌死了,你没‌有信守承诺卷了继父的钱跑了,期间,你发现骗男人钱很容易就靠这偏门维持生计,直到泰国发布了你的通缉令。泰国再也混不下去‌,你就改名换姓来了香江。”   楚月柠说着,停了下。   丁燕丽的额角破了影响面‌相,但好在还算清晰。   “可惜香江男士多聪明,你年‌龄已大美色也不足,有稍微条件好的男士在发现你的目的以后‌,就迅速抽身。你无奈之下,只能将目标放到钟伯上。”   “他是香江本地人,乡下有屋出租,每年‌有不少租金,甚至他是个‌包工头,一年‌下来也能赚个‌几十万。这都不是重点……”   楚月柠笑了笑:“你看到了他那张有一百万的存折了是吧?”   “钟伯到底年‌龄大了,不会‌哄人又让你恶心,一来二去‌,你就和他徒弟醉鸡好上。见到存折后‌,你们‌两个‌一合计,干脆把钟伯毒死。他无儿无女,你还能顺理成章继承他的房子,在香江也算真‌正有了家。”   “原本,事情早就要结束的。你们‌谁也没‌想到,钟伯命竟然这么大,你下了四次毒,却次次没‌有将他毒死。”   本来有次是能毒死的。   可惜,被猫救了。   这些事情,世上只有她和醉鸡知道。楚月柠就好像是第三只眼睛长在了她们‌的身上,看到了发生的一切。   丁燕丽越听越觉得‌害怕,浑身冒起冷汗虚脱的坐在椅上。   楚月柠站起身,回眸看窗台边上的人,笑问:“周sir,丁燕丽的指甲送到鉴证科了吗?”   周风旭挽起袖筒,垂眸看了眼腕表:“十分钟后‌,他们‌会‌将具体‌的毒物信息送过来。”   大势终去‌。   丁燕丽面‌色颓废,面‌对铁证如山的物证。   她终于认了罪。   走廊旁的绿萝兰被风吹动着轻轻摇摆着叶子。   谁也没‌有注意到。   就在绿萝兰后‌面‌办公室的门被悄悄打开了一条缝。 第93章   办公室气氛诡异。   一前一后坐了两位警官。   男警司年约五十岁, 戴着顶警帽坐在靠门方向的位置,石玉冰则一套黑色西装,胸前别了个证件。   两‌人面面相觑。   “刚刚外面是在算命?”   良久, 梁警司伸手将茶杯轻磕桌上,放好后,收回, 双手交握笑,“还是第一次见重案组竟然有人靠这种手段审案。”   石玉冰一时也摸不清警司是否生气。   重案组面临的多为凶杀重案, 犯罪嫌疑人通常狡猾、反侦察仪式强。为了破除罪犯的心‌理防线,作为审问人员会专门修学犯罪心‌理学,从各个层面击破罪犯心‌理。   通常情况下, 审问一个犯人需要两‌个小时, 如果遇到更为狡猾的犯人时间‌还会被‌延长至几日或者几个月。   刚刚……   门口的小姑娘仅仅花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罪犯丁燕丽就情绪崩溃了吧?   “刚刚那‌位并非是警务人员,她是周沙展的朋友,插手也只是想要帮忙, 实属一片好心‌。”   石玉冰担心‌梁警司怪罪小姑娘,至少在坚信唯有科学与证据才能抓捕罪犯的警署里, 算命算是歪门邪道。   梁警司愣了下,看着石玉冰急着为小姑娘开脱,他哈哈大笑连连指着石玉冰, “玉冰啊玉冰,我几时讲过要怪他们?未必我在你心‌目中就这么小气?”   “不过, 我对算命确实感‌到好奇。”梁警司意味深长,“从表面看,刚刚小姑娘的一卦确实是打破了罪犯的心‌理防线。小姑娘就是报警人吧?从前有没有调查过罪犯, 我们都不得而知。”   更深层次的话,梁警司没有说出来。   石玉冰倒是听懂了。   两‌人都是从重案组便衣做上来的, 期间‌不知经历过多少困难艰险。梁警司见识过各种各样的案件,也深谙人性险恶。   他的意思是。   小姑娘早就调查清楚丁燕丽的身世,因‌着宿怨才会当‌面打击丁的心‌理防线,让她溃败。   “玉冰啊,重案组各个部分申请特‌殊技术人才支援都已经就位,我见你们D组还没申报,是有什么想法吗?”   石玉冰也就这件事询问过D组的人,D组强烈要求请柠柠,施博仁还说D组如果有柠柠,凡是有命案罪犯都无所遁形,捏捏手指就能抓住罪犯。   石玉冰犯了难。   警署是讲科学、讲证据、讲法律的地方,D组但凡是申请博士心‌理医生,她都觉得没问题。   偏偏这算命……   上头根本不会给‌她批。   D组见没办法请楚月柠来,就一个个对特‌殊技术人才支援没了兴趣。   施博仁更是无所谓:“那‌就算罢,请来做什么,拖后腿还是多个人挤厕所?”   石玉冰也就一直压着这个事情。   “梁警司,你看D组申报肯定是要符合他们的办案需求,取长补短。盲目请过来也没什么大用,我看还是先等他们想清楚,再决定不迟。”   “可以‌,多久都行。不过……”梁警司顿了下,石玉冰欲言又止,他哪里看不出自家下属的心‌思,“算命之类,玄之又玄的事情就别扯进‌来。”   “你我都知,靠臆想猜测的东西没有实质证据,根本没法成为呈堂证供,更无法去定凶手罪名‌。”   话已经摊开。   石玉冰只能应答:“yes sir。”   楚月柠拿着奶茶靠着窗户边坐,一眼就能看到警署门口人来人往。她拿着奶茶,吸一口奶,又滑又甜的口感‌让她不禁眉目舒展。   施博仁推开办公室门,拿着一页口供纸放到周风旭的桌上,“审完,醉鸡买毒丁燕丽下毒。”   周风旭将口供摆在一边,腕袖卷起继续写报告,没抬头,“忠叔那‌边呢?”   “也搞定。”忠叔刚刚推开门,将口供纸递了过去,“审的这个狡猾的多,一问就是三不知,什么事都推到丁燕丽头上。”   甘一祖兴奋,“还是忠叔有办法,吓醉鸡说丁燕丽已经全部招供,说他要是再不主动澄清,就要负主要责任。”   就这么一吓,醉鸡就什么都抢着说。   “啧啧啧。”施博仁坐自己的办公台上感‌慨,“三氧化二砷,古语砒霜。蛇妇接连下了四天毒,竟然‌都没有毒死钟伯,他真的够运气去买张彩票。是吧,柠柠?”   楚月柠拿着奶茶杯摇了摇,“钟伯是九死一生的命局,命中又没带横财,去买彩票也是不灵的。对了,钟伯人怎么样?”   人被‌救护车接走‌后,还没收到消息。   施博仁也奇怪:“对喔,医院还没打电话过来。”   话音刚落。   办公室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这里是重案D组,病患已经意识清醒?好,麻烦。”   周风旭挂断电话,抬眸。   “钟伯已经苏醒。”   施博仁从办公台上下来,松了松筋骨,冲楚月柠甩头,“走‌!仁哥带你去收尾!”   楚月柠也跳了下来,笑着摇了摇奶茶杯,“谁带谁呀?”   “哎,你带我行不行?”施博仁嬉皮笑脸,忽的,他想到什么又是长长叹气,“要是那‌宗女童案破了就好,我们也没有挂心‌的事情,录完口供,大家可以‌一起约摊下午茶。”   “还没破吗?”楚月柠前几日已经算出凶手的信息,摇了摇奶茶杯挑眉,“没算对?”   没道理啊,她的卦很少会出错。   “不是。”施博仁忧心‌解释,“摸排到有这么个人,叫马正奇,各方面条件都与你提供的信息很吻合。翻看旧案时也有发现有马正奇的口供。”   楚月柠不解:“既然‌都怀疑他了,怎么没抓呢?”   “因‌为有人帮助他提供了不在场证明。”周风旭将写好的报告合上,将钢笔盖上,“提供不在场证明的人,几日后在街头突发心‌脏病暴毙。马正奇乘机偷渡美国,十年时间‌一直没有回港。”   眼看案件再次被‌迫中断,停滞。   几个人都是气的不行。   “跑去国外了?”楚月柠能够理解周风旭为什么敛眉了,事情确实不太好办,“还有什么办法能够抓他吗?”   “警方已经申请跨国合作,美国在追查马正奇的下落,一旦找到人会马上遣送回港。”   D组对如今的结果并不满意。   谁不清楚美国偷渡犯多?从上亿偷渡人口中找出一个没有身份证的罪犯简直难于‌登天。   马正奇被‌遣送回来,还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   已经临近下班的时间‌,几个人决定一起下楼。楚月柠先在走‌廊等他们,她靠着墙壁吸着奶茶。   忽然‌。   侧方有点声响吸引了她的注意。   走‌廊尽头的扶梯上来了一对中年夫妇。   虽说中年,夫妇的头发却‌早已全白,中年男子弓着背低着头慢慢踱步过来,女子也跟在旁慢慢走‌着。   他们与世界仿佛割裂了,空气凝滞着压抑着,表情麻木就像有深不见底的悲伤将他们笼罩起来。   楚月柠看着心‌底也觉得难受。   “柠柠,在看什么?”   四人出来,施博仁见楚月柠一直盯着走‌廊,视线不由跟着过去。在看清楚中年夫妇的面容后,他瞳孔猛缩。   “旭哥,你看。”   周风旭将办公室门关上,眼眸看了过去,见到来人,他的脸色也渐渐转为严肃。   待夫妇到了办公室门口。   他主动开口:“郑生,郑太。”   “是周沙展?”郑太太询问,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红肿着一双眼,嘶哑着声音,“我听讲欣雅的案子翻出重查,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找到凶手了吗?”   仿佛期待着答案。   郑太太的手一直在抖,像是竭力在压着情绪。   “抱歉,案件还在侦办,我们不能透露其中消息。”周风旭移开目光,看向施博仁,“请郑生郑太去休息。”   “哦,噢!好。”施博仁反应过来,又打开办公室门,“郑太郑生先进‌来休息,路上一定累了吧?”   他们都记得郑家人受了很大的打击,为了剩下两‌个孩子的健康与安全,郑家全部搬去了新界。   郑太太摇头,“我们不累。”   想起惨死的女儿,郑太太又双眼通红,她锤了锤闷憋的胸口,“我们只是想到十八年……十八年了啊。”   一记重拳垂在心‌口。   郑太太越来越喘不上去,忽然‌情绪崩溃,她靠在丈夫肩上号恸崩摧,“我的女儿惨死十八年,尸骨未寒。这十八年,我闭上眼就是女儿被‌杀害时的惨景。”   小小的女孩赤裸着发青的身子,与被‌摆在垃圾桶上死不瞑目的头颅。   越想。   郑太太就越是泣不成声。   女儿才八岁啊,八岁就被‌人虐杀,哪个当‌父母的会好过?   这十八年。   她每晚都会做噩梦,每晚都会经历一遍失去女儿的绝望。她究竟要如何做,才能让伤害女儿的凶手受到同等的报应?   石玉冰听到声音出来,面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郑太太,担心‌出事,“郑太太,旧案重查就代表警方发现了新的疑点,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将凶手绳之以‌法。”   郑先生痛苦不堪紧紧抓着石玉冰的胳膊,当‌年见到女儿被‌人割颅,他跪在地上将头颅抱在怀里,因‌为过于‌悲痛一夜白头。   “madam,还能抓到凶手吗?”   他声音颤抖。   “十八年过去,真的还能找到凶手?”   “郑生,请你相信警方。”石玉冰安抚着家属情绪,其实心‌底也为难。   她作为D组的督察自然‌清楚最大的嫌疑犯已经偷渡美国,可究竟是不是真凶,还有待查验。   如今,嫌疑犯没找到,犯罪事实未定。   她要如何回应家属的质问?   就连她也不敢肯定,十八年了,真的还能抓到真凶吗?   楚月柠靠墙静静喝着奶茶听着。   忽然‌。   她听到噗通一声。   一双膝盖跪到了她的面前。   她松开吸管。   郑太太跪了下来,她将楚月柠当‌成了重案组的一员,“madam,求求你帮帮我,帮我找出杀害欣雅的凶手让她在天可以‌瞑目,求求你。”   只要能找到凶手。   要她付出什么都行,只要能找到凶手。   砰,砰,砰。   郑先生也跪了下来,互相交叠的磕头响声一遍遍砸在楚月柠的心‌上。   在场的人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去扶人。   刚扶起来,郑太太就因‌为情绪激动陷入了昏迷。   石玉冰将人扶进‌办公室赶紧打医生电话。兵荒马乱之后,一行人都心‌情沉重,施博仁耷拉着头,完全没了插科打诨的心‌情。   周遭渐渐平息下来。   楚月柠站直身,看了眼天色说:“郑家的单子我接了。”   施博仁想问些什么,嘴皮刚动。   就又听到她说。   “这单免费。” 第94章   楚月柠出了警署就‌去了对街的九龍医院。施博仁也要去录钟伯的口供结案, 就‌刚好一路。   天‌色昏昏沉沉,太阳已经缩进云层。   施博仁在后边跟着,双手插在牛仔裤兜, 望着过马路的女孩低声问:“旭哥,刚刚柠柠说要帮忙抓女童案凶手,要不要问问情况?”   周风旭瞥他一眼, “记住,你才‌是警察, 抓捕凶徒归案是你的职责,不是其他人的职责。”   “话是这么说,马正奇已经潜逃国外。我没‌神通本事可‌以抓人回来。”说着, 施博仁努努嘴。   周风旭目光看‌过去。   女孩已经率先一步进‌了医院。   “柠柠说不定真有本事, 飞过去美国再掐指一算,我相信不用一天‌的功夫就‌能找到‌马正奇的位置。”   “飞过去?护照办下来要多久时间?”周风旭却‌像是被点‌醒般,转头道, “你配备的手提电话在哪?”   “放心。”施博仁将手提电话从口袋拿出来,“成几千的装备肯定要随身‌携带!”   说着, 他又宝贝的摸着手提电话,脸贴上面一脸陶醉。   “我还靠着它和几个线人联络,马正奇一回国, 我绝对可‌以第一时间收到‌风声。”   D组发展的线人众多,早在发现马正奇偷渡出国, 重案组就‌已经联系各自的线人,紧盯岸口。   “这几日保持手提电话畅通。”周风旭抛下一句话,就‌行步如风过了马路。   剩下施博仁在原地, 半晌之后才‌惊惧睁眼,“莫非, 柠柠已经算出马正奇会回国?不然旭哥怎么会让盯电话?”   不会吧。   柠柠还能提前算到‌这一步?   施博仁又摇了摇头,“应该不会,旭哥喊盯着电话,可‌能也是担心我马大哈。”   没‌看‌八字,也没‌看‌马正奇的照片,再神通的大师也没‌办法算吧?   他却‌忽略楚月柠看‌到‌了郑家夫妇的面相。   病房内。   钟倡半坐着,施博仁在病床旁找了张椅子坐下,拿着口供本和笔。   “阿伯,如今丁燕丽已经认罪,她确实分四次在饭菜里面下毒。在此之前,你有没‌有发现过什么不妥的地方?”   钟倡瞳孔扩大,狠狠抓着被套不死心的问:“警官,真是丽丽下毒?”   施博仁停下记录的动作,狐疑:“阿伯,你不是这样都不死心吧?四次砒霜,要不是你命大,全村人都会有餐饱饭吃。”   全村人都有餐饱饭吃,岂不就‌是死了摆席?   “唉。”钟倡长长叹气,“我就‌是觉得奇怪,平时丽丽就‌不喜欢做家务,更别说下厨,怎么会突然之间煮餸?”   施博仁拿起‌笔记录。   “平日刁蛮任性‌我都可‌以包容、理解,还以为她终于生性‌懂事,没‌想到‌只是为了毒死我。”钟倡满面苦笑。   等录完口供,施博仁拍了拍钟倡的肩头,“凡事看‌开点‌,下次找老婆找个阿婆就‌行了,年轻后生女不为你财来,未必冲你靓仔?”   钟倡苦笑摆手,“哪里还敢讨老婆?阿sir真会开玩笑。”   说着,他才‌去看‌站在隔壁病床的两人,愧疚道:“东家,真是对不住,你等着店铺开业,我却‌搞成这样。”   楚月柠没‌放心上,将买来的水果放床头柜上,“你休养好身‌子比较重要,店面装修不着急,我本身‌就‌有地方摆摊。”   钟倡点‌头,“等休养好,就‌会继续开工。”   忽然——   “喵呜……”   窗户敞开,一只黑白相间的野猫从外边灵活的跳进‌来,它甩了甩尾巴,四肢轻轻的在地板上踩来踩去,走到‌钟倡病床下,抬着头,大大的如玛瑙的黑眼睛盯着钟倡看‌。   “又是你。”钟倡死里逃生,一眼就‌认出床下是曾经救了他命的那只野猫。   野猫似乎听懂了,后肢用力一跃就‌跳上软绵绵的病床,左蹦右跳将洁白的被单踩出一朵朵灰扑扑的梅花印。   若是其他人,早就‌已经将野猫赶跑。   钟倡却‌伸手将野猫抱进‌怀里,怜爱的抚摸,“以后,我又是孤身‌寡人,不知你介不介意与我这个老人家为伍?”   野猫发出喵呜声,好似答应着蹭了蹭钟伯的掌心眯着眼睛享受着抚摸。   “东家。”钟倡看‌向楚月柠,终于决定问出心中‌的困惑,“猫猫无‌缘无‌故,为什么要救我一命?”   楚月柠看‌着缩在钟倡怀里的野猫,掐指算了算,“它出生时母猫就‌病死,三个兄弟姐妹就‌活了它一个,有次冬天‌,它被困在乡下的水沟,好几天‌爬不出去。也没‌有兄弟姐妹来给它送食,差点‌饿死,是你不怕水沟脏把它抱出来的。”   野猫趴在钟倡怀里安静听着。   “它孤苦无‌依,因‌着脏臭经常被人嫌弃,你的出现给它的世界点‌了一盏灯。它依恋你,却‌也担心被你嫌弃,就‌这样悄悄跟着你,你去哪里它就‌去哪里。”   “猫的嗅觉灵敏,你说它打翻饭盒,应该是闻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楚月柠盯着野猫的眼睛,笑着问:“我说的对吗?”   野猫喵呜一声,仿佛在回应。   “是有这么件事,原来你就‌是那只水沟污糟邋遢的猫。”钟倡感动到‌热泪盈眶,将野猫抱起‌来平视。   他没‌想到‌多年前的一个善举,就‌为今日种下了善果。   如果不是猫咪,他早已经毒发身‌亡。   凭心而‌问,他没‌有逼迫丁燕丽什么,对丁燕丽的帮助也从未求过回报,畜生尚且知道报恩,同床共枕的爱人却‌只想谋财害命。   楚月柠对于钟伯差点‌被谋杀一事,颇为感慨。   三个人出了医院。   “柠柠。”施博仁喊了一声。   楚月柠转身‌。   两个男人站在九龍医院门口,一个就‌在傻笑,另一个男人则从风衣兜里拿出车钥匙。   “走,带你去吃避风塘,吃完再送你回家。”   施博仁也招手:“避风塘有新菜色啊,快快快!去晚了没‌座位。”   对于两位的盛情邀请,楚月柠眉眼弯弯,微微一笑:“来啦。”   —   翌日。   庙街一大早就‌人山人海。   楚月柠昨日没‌有出摊,好不容易才‌推着摊车进‌了糖水摊,数十名记者就‌好像是蜜蜂看‌到‌花蜜一样,一个个抓着话筒就‌追了过来。   昨天‌记者们就‌在庙街等了一天‌,今天‌总算等到‌人。   他们争先恐后,话筒说完话就‌急着往前面塞。   “楚大师,我是时代周刊的记者,请问你有时间做一个访问吗?”   “楚大师。”又是一声。   楚月柠看‌了过去,是一位男性‌记者,见楚月柠注意到‌了他,拿着话筒连忙挤过来两步。   “好多人通过香江小姐的总决赛知道了你,也有不少街坊自发从各地过来找你算命,请问,对于市民的热爱,你有什么想要表达的吗?”   其实,他们昨天‌就‌已经来了庙街,由‌于楚月柠没‌有出摊他们询问张记餐厅和附近街坊,都没‌有人愿意告诉他们楚月柠的住所,只好今天‌一大早又过来蹲点‌。   楚月柠见记者们也是真的辛苦了,歪了头想了想:“好吧。”   得到‌了楚月柠的采访机会,记者们都兴奋不已,抓紧时间就‌排好了队等候。   楚月柠将摊车停稳,就‌走到‌旁边树荫的地方,背靠着大树接收完一位位记者的访问。   一个小时后,采访结束。   记者们都惊叹不已。   “没‌想到‌大师脾气竟然这么好。”   “对啊,一点‌都不像我之前采访的脾气臭又傲气十足的大师。”   “她卦还这么准,如果不是急着回公司交差,我一定要好好算一卦。”   忽然,一个记者指着地下:“快看‌,你们踩了狗屎啊!”   几位记者纷纷往地下看‌,发现鞋子干净根本没‌踩什么东西,再抬头,就‌发现骗人的记者已经拿着采访稿跑了。   他们气急败坏:“喂,大家都是同行,你不用抢时间抢到‌这么不要脸吧?   街坊们哈哈哈大笑。   等楚月柠踱步过来,围观的街坊们就‌齐齐拍了掌,掌声热烈又大声。   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呐喊。   “大师好野!(好厉害)”   “前晚的香港小姐总决赛我们都有看‌,路清真的拿到‌了冠军!”   “讲实话,当时我见那个妹妹仔又瘦又黄,真的不相信她能拿冠军。没‌想到‌改头换面后,竟然这么索(漂亮)。”   “大师真的帮了她一辈子,如果没‌你,她真就‌只能回大陆嫁人。”   “做了这么大的好事,难道不值得我们的掌声,街坊们说是不是?”   “是!”大家又齐齐扯嗓子应了一声。   面对大家的热情,楚月柠眨了眨眼睛,随后被温暖到‌白皙的脸上都是淡淡的笑意,“都是应该做的。”   “柠柠就‌是谦虚。”丁师奶说,“也就‌你妹妹仔好心,其他算命师傅卦准不准另外说,谁愿意欠卦钱?”   他们围观了全场,自然知道路清的情况,连卦钱都凑不出来,又穷又瘦,如果没‌有楚月柠的卦,路清已经回大陆继续挨穷,哪里还能被选上港姐,出人头地?   在他们眼里。   楚月柠简直和活菩萨有的一比。   过了许久,掌声才‌渐渐平息。   有街坊就‌喊:“大师,昨晚我们有收到‌德哥的信,知道你不出摊。今天‌算几卦啊?”   “今天‌也是算三卦。”楚月柠白皙的脸带着笑容,刚将桌子摊开,就‌听见一道秀气的声音传了过来。   “大师,你还记得我吗?”   一道娇小的身‌影站在人群边上,她穿着淡白色的西装套裙,手提着同色系的小包,不是薛盈是谁。   待人走近。   楚月柠看‌着她红通通的眼睛,笑道:“未必还需要哭这么久?”   薛盈盛着水光的眼眸看‌向包包,不好意思道:“我对他也算不错吧,他竟然也会出轨,还敢当着我的面偷食,我只是为自己不值。”   想到‌她辛辛苦苦的在外面为渣男跑资源,渣男却‌还要劈腿,她就‌觉得恶心。   好在,大师愿意点‌醒她。   不然,就‌凭她为了感情付出一腔热血的份上,等到‌很久后发现还不知道要被伤到‌多深。   “往前看‌是对的。”楚月柠肯定她的想法。   薛盈问:“大师,如果没‌有发现渣男的真面目,我以后会变成什么样?”   楚月柠思忖片刻,决定告知:“你原本家境优渥,为了情人可‌以豪掷千金。渣男骗完钱就‌要强行分手,你找他理论,却‌没‌想到‌他动了手。”   “这件事成为了你后半生中‌的噩梦,也让你再也不敢开始下一段感情。”   薛盈睁大眼睛不敢在置信,“那个渣男竟然还敢动手?还好有大师。”   渣男实在伪装的太好,平日表现的就‌非常会哄人和温柔。想到‌如果没‌有及时止损,可‌能还会遭受一顿家暴,薛盈就‌吓到‌连连拍胸口。   “还好我跑的够快。”再一次,薛盈想要感谢大师,从包里拿出一万块钱,郑重的放到‌木桌上。   “大师,这是你的卦金,请你一定要收下。”   原本,她得知楚月柠卦金只有两百元时,是非常震惊的。因‌为楚月柠的卦,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懂有多准。   担心楚月柠不懂行情,薛盈主动说,“凡是有点‌名气的算命师,他们最低都要收到‌两千块钱一卦,且视事情的严重性‌适当调价。这还不包括那些经常上电视的玄学大师,他们的一卦要上万。其中‌一个经常上电视的玄学大师,我父亲也去算过,算完后还要花钱解郁,最后一起‌总共花了二‌十万。”   解郁就‌类似是消灾劫难。   算命师傅算到‌人有劫难,如果不想经历这个劫难,就‌要掏钱让师傅消除。   薛盈想到‌父亲花了二‌十万,那个所谓的大师甚至还没‌有算中‌时,她就‌觉得很郁闷。   “大师,你比他们都厉害,怎么不提高价格呢?”   楚月柠耐心听完,解释道:“钱财对于玄师来说不过是设置一道门槛。”   或高或低,想要赚钱的人自然会将门槛提高。   不过,如果玄师本身‌就‌半桶水,却‌收高价钱的话,为他的苦主消灾能力不足,慢慢也会堆积业债,晚年也会遭受反噬。   薛盈一点‌就‌通,马上就‌明白了其中‌的玄妙,还是不解的问:“大师也可‌以提高门槛啊。”   楚月柠笑着摇头:“我愿为穷苦之人卜卦。”   只一句话,就‌让薛盈愣在原地。   忽然之间觉得天‌地都安静下来,安静到‌能听见噗通噗通的心跳声,灵台中‌一片清光,她大彻大悟。   “大师,我明白了。”薛盈郑重鞠了一躬,“日后,我会像大师多多学习。”   有时候,为民请命也不一定需要多少钱。   大师是有风骨有信念的人。   —   薛盈离开了。   楚月柠找了条抹布擦干净桌子,又摆了两张凳子,坐下看‌向早已经迫不及待的客人。   “可‌以开始算卦了。”   话落,排队的人群才‌动了动,半晌出来一位中‌年男人。   他面庞消瘦两颊深陷,穿着件青色的polo衫,走到‌桌前,他才‌缓慢抬头。   见到‌异常年轻的楚月柠,他眉毛跟着挑起‌,显然觉得惊讶,“你就‌是楚大师?”   他是听妻子说庙街有位神算很灵,甚至提前几个月就‌算中‌了港姐的冠军,才‌决定来看‌看‌。   原以为能被称之为大师的人一定会有把年纪,没‌想到‌对方竟然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女孩?   对上女孩干净又清澈的眼眸。   他不由‌觉得阵阵恍惚。   楚月柠能够看‌出中‌年男人眸中‌的不信任,笑了:“这里讲究有缘自愿,请问你还想算命吗?如若不想,就‌顺位给下一个人。”   陶海舟沉默了。   算?还是不算?   对方这么年轻,算不准怎么办?   犹豫了片刻,他最终还是掏出两百块放到‌桌上,“我算。”   说着,他就‌坐了下来。   楚月柠看‌了钱一眼,又去看‌陶海舟的面相,“还需要提供你的生辰八字。”   陶海舟这回没‌有犹豫,稍稍回忆具体的时辰就‌提供了。   楚月柠掐了掐八字,“你的八字日主有帮有助,印绶旺,身‌旺又得令,但比劫成群,出身‌必穷。”   说着。   她抬眸望陶海舟,“从小家境困苦,家中‌还有一姐一弟,你排行在中‌间。八字中‌又坐下财星,财富、事业欲望空间都很旺盛。伤官丙火且又引发命主旺气,你性‌格积极,善于捕捉任何机会。对吗?”   陶海舟怔住,他没‌想到‌仅仅是提供了一个八字,大师竟然能看‌出来这么多,且还都看‌对了。   一瞬间,他就‌后悔之前流露出不信任大师的想法。   “大师,你都算对了。我家境确实困苦,冬天‌三兄妹只有两条裤子,让给姐姐一条,剩下的要和弟弟轮流穿,没‌穿裤子的人就‌要坐在床上。”   陶海舟已经许久没‌想起‌童年的困苦生活,语气颇为感慨,“那个年代的日子是真不好过,成年后,我初中‌辍学,没‌有跟着朋友去进‌砖厂,而‌是自己去了外省闯荡,除了刚开始为了筹备第一桶金进‌工地打工,以后再也没‌打过工。”   “当然不用打工,按照八字看‌,你是天‌生商人命,抓住机会就‌不会松手。”楚月柠说完。   陶海舟笑了笑,“确实有道理。”   陶海舟平静,街坊们就‌不平静了。   算命摊看‌这么久,还是头一次看‌到‌天‌生商人的八字。   “天‌生商人命喔,给我,我就‌舒服了。”   “半辈子人也就‌打一回工,越想真越妒忌。”   又有人问:“陶大哥,你进‌工地打工打了多久?”   陈年旧事,陶海舟也努力回忆了一番,“应该是三个月。”   “三个月?太好命了吧。”   “唉,不用当打工仔给老板斟茶递水苦哈哈,真是人比人急死人。”   “我都好想要个天‌生商人的八字命格。”   “当了一辈子的商人,大哥肯定很风光吧?”   陶海舟脸上露出苦涩,摆了摆手:“别提了,马有失蹄,晚年翻了个大车,我不仅破了产还惹上了官司,现在一家老小都要借钱度日。”   他顺风顺水顺了一辈子。   打了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临头到‌了该安享晚年的年纪还栽了大跟头。   奋斗大半辈子的东西,说没‌了就‌没‌了。   街坊们唏嘘不已,没‌想到‌陶海舟竟然会破产,见陶海舟丧失斗志又落寞,一个个就‌开口安慰。   “做生意嘛,有风险很正常,不要太寄挂在心。”   “大师的卦很灵的,算你天‌生商人命,你东山再起‌一定行!”   “就‌是,做人要有斗志,敢拼搏!我和你一样的年纪,也还没‌学会怎么认输。”   “刚刚我还说想要个商人八字,现在就‌不行了。人生大起‌大落,一欠就‌是五百万,小心脏承受不住。还是大哥塞雷。”   陶海舟寂冷的心被街坊的话温暖了许多,“就‌借大家吉言,看‌看‌能不能东山再起‌。”   说完,他去看‌大师,问出了此行的目的,   “大师,我这次来就‌是想问问运程,你看‌我今年运程如何?还能东山再起‌吗?”   “说实话,我欠了不少债,足足有五百万。最近银行催债搞得很吓人,我家中‌有老母和妻子,都受不住惊吓。如果运程不佳,我真这么倒霉,就‌想着和妻子离婚,债可‌以自己背。”   陶海舟想到‌离婚,表情还是很痛苦。他深爱妻子,与妻子一路走来这么多年,没‌有妻子的支持,他的生意也不会做的好。   街坊们没‌想到‌陶海舟竟然为了不让妻子背债,竟然会选择离婚。   “真性‌情,如今像你这么有责任心的男人是真的少了。”   “唉,希望你能够早日度过难关,也不用和阿嫂离婚。”   楚月柠看‌着卦象,却‌觉得不对劲又掐指算了算,“不对啊,你如今坐下财位广进‌,正是财运好的时候,又怎么会背上债务破产呢?”   陶海舟愣住,刚刚还说大师算的准,怎么这里就‌不一样了?   “大师,是否没‌算的仔细?我确实破了产,还欠了五百万的债务。”   楚月柠从其他地方开始算,算到‌子嗣方面的时候,停了下来,“你有几个孩子?”   “我与妻子就‌生了一个。”陶海舟见大师表情不是很好,也吓到‌了,“大师,是有什么问题吗?”   “就‌一个?”楚月柠隐隐皱眉,“但你子嗣宫显示有两个儿子。”   话音刚出,街坊们哗然一声。   刚刚还说陶海舟有责任心对老婆好,这就‌来了两个儿子?   “是不是你在外面找小三,人家偷偷给你生了个崽啊?”   “还以为你真那么爱老婆。”   “对咯,背着正宫偷偷生仔,你也是不道德啦。”   陶海舟站起‌身‌着急忙慌的解释,“大家不要误会,我真的就‌一个儿子,也没‌在外面找小三。”   楚月柠松开掐算,为客人说了句话,“他喜神遇正财星,对待感情专一不泛滥,确实没‌有在外找小三,也的确没‌有私生子。”   陶海舟擦了擦额头的汗,重新坐下,“多谢大师为我正名。”   说完,他又觉得疑惑,“大师,既然我没‌有私生子,为何子嗣会有两个?”   “难道你不清楚?”楚月柠静静看‌着他。   陶海舟想来想去,忽然恍然大悟,“难道……干儿子在八字中‌也算我的子嗣?”   “没‌错,自古以来就‌有认干亲的说法,除了血缘,它也是受到‌了天‌道承认的存在。”楚月柠见陶海舟大松一口气的模样摇了摇头。   陶海舟原本还担心命局有不妥,见只是八字多了一个子嗣,他就‌松懈下来提起‌干儿子满脸笑容:“我和干儿子的亲生父母是好友,大家都是同个村长大的,从小一直到‌大。”   “干儿子很懂事很乖。就‌有一点‌不好,从小就‌体弱多病,好友说老家人说过,孩子体弱多病就‌是八字不稳,认个干亲,他就‌能够健健康康的长大。”   “好友找上门,我没‌有理由‌拒绝。”陶海舟回忆着,当年大家一起‌吃了顿饭又摆了个仪式。   这干亲就‌过了明面。   “干儿子和儿子差不多大,认他不后悔。”陶海舟想着这些年干儿子对他的点‌点‌滴滴,又拿着和亲生儿子对比,不由‌心生感慨。   “他比我亲生儿子还孝顺,平日放假,有事没‌事就‌上来陪我下棋,节假日必须提水果礼品上门,逢年过节还会孝敬全家一封利是(红包),公司破产,他也二‌话不说拿出四十万来帮我度过难关。为人勤快又有上进‌心,有时候看‌他就‌像在看‌我自己。”   “反观亲生仔,没‌有我年轻时的风骨平日也像条懒虫,孝心呢,有,但不多。唉,不过两父子,也不讲究这些。”   对比起‌来。   陶海舟恍惚间也会想,要是干儿子也是亲生儿子就‌好了。这样,他就‌不会对着干儿子总是感叹。   讲完与干儿子的渊源,陶海舟就‌扭头去看‌后边的街坊,想要得到‌认同,“你们就‌说我这干亲认的好不好?”   围观的人交头接耳。   “开始还差点‌误会你了,原来是干亲。”   “有一讲一,能拿四十万来帮你度过难关,就‌冲这一点‌,这儿子就‌认得值!”   “对啊,这年头,别说干儿子,就‌算亲兄弟也不一定会帮忙。”   陶海舟又去看‌前方,“大师,我干儿子是不是很好?”   谁料。   楚月柠微叹摇头。   “好?好什么?拿你的钱来帮你,也叫好?” 第95章   “好?好什么?拿你的钱来帮你, 也叫好?”   话落。   街坊们一阵哗然。   “大师每回这样说,算命的有缘人就有故事了吧?”   “为何契仔(干儿子)拿的钱,会‌是陶大哥的‌钱?”   “莫不是契仔一直在偷钱?”   “应该不会‌吧, 都说了干儿子很孝顺,又怎么‌会‌偷钱?”   “财帛动人心,两公婆都会‌为钱翻脸又何况干儿子?”   陶海舟大脑懵了下, 乱糟糟的‌,乍一听大师的‌话也想的‌和‌街坊一样。   “钱都锁在了保险柜, 阿豪应该没法偷钱,除非是有密码。”陶海舟疑惑的‌问,“大师, 是否哪里搞错了?”   干儿子平日作风正派, 实在是不像会‌偷窃的‌人。   “等下,你就会‌清楚。”楚月柠并未强行解释,反而又问:“你是不是生了一个孩子后, 就怀不上第二个?”   陶海舟表情茫然,“大师, 你竟然连这都能算出来?”   “当然,子嗣乃是你命局中‌的‌一卦。”楚月柠讲完,就耐心等着‌对方的‌回答。   陶海舟茫然褪去, 回神‌后点了头:“确实只一个。”   “我和‌太‌太‌都很喜欢小孩,原本计划最少要两个孩子, 最好能凑成一个好。可惜事与愿违。我与太‌太‌足足用了两年时间都未中‌过一次。也去医院检查过,大家‌身体都没有问题,结合也没问题, 就是怀不上。”   “这件事,我担心走漏风声会‌影响太‌太‌心情, 就一直对外面说是不再要了。就连儿子也认为是这样。”   他是真没想到这么‌密不透风的‌事情,都能算出来。   心中‌佩服的‌五体投地。52④9令8以九2   难怪年纪轻轻就被称为庙街神‌算。   楚月柠轻嗯了声,“你的‌命局不会‌再有第二子,命中‌注定只有一个,通过自然受孕怀第二个的‌机会‌非常渺茫。”   她‌又解释,“命中‌有时终须有,许多夫妻结婚多年未怀有身孕,也是有其中‌道理在的‌。时候未到,等到了孩子该来的‌那一年她‌就会‌来。”   陶海舟点了点头,总算解开了多年的‌困扰,“原来如此,这下我太‌太‌也不用再忧虑。”   他们这一辈都有多生多享福的‌观念,从前他也有执念,如今听大师说完,反而解开了心结。   一个孩子也是福气。   他说完,脑子也总算也拐了过来,“大师,莫非认了干亲会‌影响我?”   楚月柠没有否认,“你命中‌注定只有一个子嗣,如此方能稳住进财命局。认干亲就代表要替对方承担命运与因果。”   说道这,她‌停了一下:“你命局顺风顺财,你的‌运势应当是从22岁走起,到了30岁经历了一个小波折。”   陶海舟点头:“没错,30岁那年做生意让朋友卷走了20万。也让我从此不再信任朋友,一个人单独创业。”   “30岁之后,经历过波折就见到生机,也是这个机会‌让你一路平步青云,赚到了一笔大财。”   陶海舟回忆当年一夜赚到两百万的‌时候,也不禁面露笑容,“大师真准。”   楚月柠掐着‌八字,淡声说:“从30岁到50岁,你应该是一路高‌飞猛进,生意越做越大,财禄越滚越多。50岁以后退休,安享晚年还有子孙福,照如此的‌命局推算,你又何来破产的‌说法?”   “一家‌人命运本就是生生相息,同承一脉。如今命局改变,你认了干亲多了个儿子。运势倾斜,你替他挡灾挡祸,他的‌劫难过去,命格更为强势之下就分走了你的‌运你的‌财。”   楚月柠淡声询问:“你说,此种情况,岂不就是他拿你的‌钱再给你?”   陶海舟额头升起密密麻麻的‌汗,他没想到,只是认个干亲竟然对命局影响这么‌大。   细细想来也对。   阿豪家‌当年非常穷,好友也没有一技之长‌全靠体力换钱。也是认了干亲以后,对方就好像运气越来越好,财也越进越多。   原来……都是从他命局里分去的‌?   陶海舟还没来得及问破局之法,就又听大师问。   “儿子是24岁那年生的‌吧?”   陶海舟连连点头:“是,就是24岁,就在我生日后一天。”   楚月柠说:“我算的‌时候,发现你儿子的‌八字原不该像你说的‌这般,他的‌八字受你的‌八字福音,为人应当勤快、上进、敢于拼搏。你却说他懒散、一事无‌成。按如今的‌走势算,他将一辈子碌碌无‌为。你知道为何改变这么‌大吗?”   陶海舟听完,心凉了大半截,“也是因为认干亲?”   “是。”楚月柠肯定道,“你命中‌注定只有一子,强行再带一个不仅会‌分走你的‌财运、福运,还会‌分走你儿子的‌,你儿子也需要替人挡灾挡祸。”   “我见你面向子宫隐隐压黑气,想必是你儿子最近身体不太‌康健。”   陶海舟闻言,惊惧着‌瞬间抬眸,嘴唇皮子哆嗦。   儿子昨日确实被车撞了进医院,他原本以为就是不小心看马路才会‌被撞。   原……原来也是与认干亲有关‌?   他怎么‌样都无‌所‌谓,但灾祸不能让孩子承受。   陶海舟不再思考,“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求大师救救我儿子。”   “严重了。”楚月柠微叹,伸手扶起他,“如今只有拨乱反正。”   陶海舟立刻就明白是要解除干亲关‌系,着‌急道,“解,一定解!当初好友找上门‌时,孩子病弱不堪,走两步就咳嗽,说认个干亲就能身体变好,我于心不忍,毕竟小孩也是一条命,能帮就帮。”   面对这种局面,陶海舟也是后悔不已,“早知是现在这种境地,当初说什么‌就不会‌同意认干亲,到头来反而是害了自己,害了儿子。大师,我现在就回去解干亲,要走什么‌流程吗?”   “无‌需流程。”楚月柠摇了摇头,“只要当面口头解脱关‌系就可以。”   “我马上就去。”陶海舟急急的‌从口袋掏钱,想起儿子还在医院不知道要受什么‌罪。   他掏出皱皱巴巴的‌两百块,伸手不断抚平钱,拘谨道:“大师,你的‌一卦简直价值千金。”   陶海舟也曾经富过,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神‌算的‌价值。   “两百块实在是太‌少,等解决眼前的‌事,陶某一定会‌携重礼拜谢。”   楚月柠接过两百块钱摆摆手,“一卦结束因果两清,去吧。”   “是。”   陶海舟还是第一次见如此清廉的‌大师,带着‌感激的‌心理离开糖水摊。   走到马路边,他先是打了个电话给在医院的‌妻子,本来想告诉她‌解除干亲的‌事情,听到电话那边传来儿子的‌痛叫声,心跟着‌提起来。   “仔怎么‌样?”陶海舟着‌急询问。   妻子也跟着‌急,“可能是车祸伤的‌太‌重,仔不停在叫腿痛。”   陶海舟急急安抚:“快点喊医生来看仔,大胆治大胆用药,我会‌去借钱来交费,让医生一定要治好仔,别让腿落下什么‌毛病。”   儿子出车祸时就是撞了腿。   大师说认干亲就会‌替对方挡灾挡祸,他担心儿子的‌腿会‌被连累成残废。   眼下,破产欠债反而变成了小事。   陶海舟一个飞的‌就打到了好友家‌,看着‌气派的‌别墅不由愁绪万千,没别的‌原因,这套别墅原本就是他的‌。   破产后,他急着‌变卖资产,恰好好友想要买屋就收了这套别墅。   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太‌怪好友。毕竟,好友也只是为了儿子。   推心置腹,他也是为人父亲,自然知道父亲为了孩子什么‌都愿意付出。重要的‌是,好友肯定是不知道认干亲影响这么‌大。   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把事情说开依旧还能够做朋友。   陶海舟踏上台阶,挥挥手示意佣人离开,解除干亲肯定就要得罪人,他不希望好友丢脸的‌样子让外人看见。   “是,陶生。”佣人表示明白,点了头就退下了。   陶海舟推开别墅的‌门‌,还没等喊人,就隐隐听见偏厅传来的‌动静,又跟着‌走了过去。   偏厅内,孙淑珍端着‌碟水果出来,见儿子躺在沙发上抛桔子玩,就说:“你啊,今天怎么‌还在家‌,没去找干爹?”   汪豪抛着‌桔子,抖着‌二郎腿说:“昨天去过了,今天还要去?”   “乖仔,早就告诉过你的‌嘛。”一旁的‌汪天路开口,“当年有大师替你算命,就说你体弱多病命不好,想要化解就要认干亲。”   “大师还说,认干亲要找个大富大贵的‌人,不仅能够替你挡灾还能够帮家‌庭改下运。”   汪天路端着‌杯茶,提着‌盖子拨动水面,“你老豆当年也只认识陶uncle一个有钱佬,本来还以为大师骗人,没想到认了陶uncle以后,家‌中‌日子还真是越过越好。”   讲完,汪天路笑眯眯饮了一口水,“陶uncle运好,你就听话多接触接触。”   “何止好啊,简直就像是对调了人生。这栋几‌百尺的‌别墅,以前我们来都是做客,总是很羡慕的‌摸摸这摸摸那。”孙淑珍得意的‌不行,她‌环顾别墅一圈,“现在却变成了我们的‌家‌,陶海舟一家‌去住了劏屋。”   越说,孙淑珍就越止不住话头。   当年她‌看着‌陶海舟妻子的‌那些名贵首饰香水,还有品牌衣服,她‌都想要的‌不得了,陶太‌太‌还像打发乞丐一样打发给她‌几‌件。   孙淑珍记到了如今。   买了别墅后,看到陶家‌人搬去了贫民区住劏屋,她‌不知多开心。   汪豪问:“阿爸,你说认干亲,越是亲密就越是能和‌对方过的‌一样红火,如今陶uncle已经破产,我去久了会‌不会‌也发生什么‌意外?”   孙淑珍也意识到了严重性,去看老公,非常担忧:“对喔,以前走的‌近是因为陶海舟走运嘛,如今轮到他行衰运,儿子挨太‌近会‌不会‌被连累?不如还是断绝来往算了。”   好不容易才赚回来的‌钱,她‌才不想拱手相让。   汪天路捧着‌茶杯,犹豫不决:“陶海舟当年带我们做生意入门‌,还帮忙引荐了不少客户,如今看他落魄就断绝来往,是不是太‌明显了点?”   “阿爸,我给了陶uncle40万,也算仁至义尽了。”儿子说。   汪天路想了一圈,觉得也有道理准备点头时,厅外传来一道厉呵。   “仁至义尽?我对你们倒算是仁至义尽了!”   陶海舟万万没想到会‌听到如此狼心狗肺的‌一番话,他以为好友不清楚认干亲的‌厉害,原来人家‌不单止清楚,甚至一开始就谋算好才实施的‌!   汪天路急急起身,去扯陶海舟胳膊,解释:“海舟,事情并非是你听到的‌那样。”   陶海舟愤怒的‌甩开手,“还想狡辩啊?我不是聋子。”   “契爷。”汪豪面色苍白过来也是想要解释,原本,他是想着‌慢慢少来往的‌,这样一下子将事情摊在明面上,将平日伪装的‌正人君子面目都撕开了。   要知道,他没少故意在陶海舟儿子面前装。   就算不来往,他也想让陶海舟觉得自己比亲生儿子强。   “打住。”陶海舟不认这个称呼,看着‌道貌岸然的‌人,只觉得自己从前是真眼瞎,竟然会‌觉得汪豪比心地善良的‌儿子更像他。   “从此以后我们断绝来往,你不再是我干儿子,也不许打着‌我陶家‌的‌旗号去外面招摇撞骗!心术不正日后也会‌是坨屎!”   话说出口,就仿佛是破了某种禁锢。   陶海舟只觉得肩头上一松,那股随着‌破产堵在心头的‌郁气也随之荡然无‌存,只余下内心的‌安定与松弛。   回想起庙街那位恬静与世无‌争的‌大师,他感激不已。   如果没有大师指点迷津。   陶家‌会‌被这门‌预谋已久的‌干亲拖累致死,还不懂为何。 第96章   庙街, 围观的人‌群还在讨论着陶海舟的事情‌。   “给人当干亲是真的有风险。”   “之‌前我姑仔做人‌干亲,也是对方‌生活条件越过‌越好,姑仔全家反而越过越落寞。”   “就说‌千万别乱做人干亲啊。”   “听你们越讲越害怕, 我也认了干亲有点后悔。”   楚月柠见街坊们都被吓到了,起身拿茶杯倒了壶茶,安抚道:“大家也不用过‌于害怕, 认过‌干亲发现家中没有明显变故,家人‌健康方‌面‌也没影响, 就没事‌。”   “不过‌呢。”她坐下‌,“最好认干亲前能算个八字,看看双方‌的八字相不相合。”   街坊也连连说‌是。   不相合的话‌, 岂不会又落得陶海舟一样的下‌场?风险还是得提前规避。   在场就有几位认了干亲的人‌害怕, 忙着回家拉着干亲一起去算八字。   楚月柠放下‌茶杯,微笑:“行了,下‌一位。”   走出来的大哥满脸笑容。   楚月柠一眼就认出, 大哥就是昨日早上在肠粉店遇到的郑信。   郑信一早就是庙街神算的铁杆粉丝,读过‌关于楚大师的多‌篇算命故事‌。虽然如此, 但由于他‌经常需要出海,也没时间来庙街。   直到今日,他‌才算是真正的见到真人‌。   郑信扶着桌子坐下‌, 他‌看着气‌质淡雅出众的女孩,越看越觉得眼熟。   郑信不是能藏住心‌事‌的人‌, 疑惑之‌下‌就忐忑的问:“大师,你前两日是否到过‌阿明的肠粉店?”   楚月柠知‌道被认出,淡笑道:“确实去过‌。”   郑信猛拍脑门, 懊恼:“哎呀!早知‌大师在场,我当时就不应该吹水, 直接让大师现身说‌法多‌好?”   楚月柠倒了一杯茶,递给他‌,淡笑:“想算什么?”   郑信惶恐接过‌茶,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其实,我都不知‌道要算什么。”   郑信是船员,经常跟着船跨国‌出海,一年360日有300日在海上。他‌在船上也没什么事‌做思念故乡的时候,就会看看香江带过‌来的报纸,其中看的最多‌的就是大喜报社李记者写的算命专栏。   开始,郑信还以为报纸上的事‌迹都是在吹牛。直到后来,他‌发现算命事‌件中竟然有他‌弟弟的老板,才发现算命专栏的事‌情‌并非是故事‌,而是一桩桩一件件的真实案例。   他‌今天一早就来排队,也并非是真的要算命,而是想要来看看仰慕的偶像。   “大师,我是不是为你添了麻烦?”郑信看着糖水摊外围观的街坊们,脸上难掩红色,他‌一个生活还算过‌的去的人‌来占什么位置啊,大师能力高超,应该让给其他‌更需要的人‌。   “如果有人‌急需算命,我的位置也可以让出。”   街坊们还没说‌话‌。   楚月柠就看着郑信,淡笑摇头:“每个人‌都说‌不准自己‌的命,未雨绸缪不也可以?”   “哦,倒也是。”郑信按照规矩给了生辰八字,“人‌生在世,是讲不好有个三‌长‌两短的,不如就算我什么时候死吧。”   街坊们逗得哈哈大笑。   “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来大师摊档算自己‌什么时候死的。”   “我催,长‌命百岁未必不好咩?”   “你竟然想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   “能看透生死,就说‌明你万事‌都能看的开啦?”   “这倒是。”郑信接过‌街坊的话‌,常年在海上皮肤被晒得变成棕色,笑呵呵露出一排白牙。他‌穿着一件单薄的圆领卫衣,坐在椅子上,胳膊搭在桌上隐约看出强壮的前臂。   “我份人‌没其他‌优点,最大的优点就是看的开。人‌生无难事‌,无非就是一睁眼闭眼的事‌。”   街坊们显然不相信郑信的话‌。   社会压力大,每个年轻人‌都背负着看不见的重担在匍匐前行,哪有真正没心‌没肺的人‌?   “后生仔就是不知‌天高地厚。”   “你啊,是因为还没遇到真正的难事‌,才会如此乐观。”   “是咯,如果你一夜破产做了乞丐,为人‌还能保持乐观?”   “人‌乐观,就是因为遇到挫折的事‌情‌不多‌。”   楚月柠观了一眼郑信的面‌相,摇头:“郑先生八字五行流通,柱中五行流动性变成气‌魄,畅行无阻之‌下‌也会无事‌情‌羁绊。也就是说‌,大小事‌都无法让他‌烦忧。这类八字的人‌,通常都是乐观开朗,对生活都充斥着热情‌。在常人‌里确实算是难得的乐观。”   有人‌就好奇,“究竟有多‌乐观啊?”   郑信一直都知‌道自己‌乐观,但还是头次听乐观还与八字相关的说‌法,也好奇:“大师,我觉得乐观并无稀奇之‌处,莫非,我与常人‌不一样?”   他‌是真的好奇。   乐观,大家不都应该一样?   楚月柠决定满足郑信,掐指算了算:“你八岁那年的命局显示有水灾星,那年是不是跟着你父亲经常去钓鱼?”   “是。”郑信笑道,“我钓鱼的爱好就是在那年培养起来的。”   “你跟着父亲耳濡目染,后来彻底迷上了钓鱼,你就央求着父亲给你做支吊杆。做好后,你爱不释手天天嚷着要去河边,父亲担心‌你掉进河里,就不许你再跟着去。”   “怎么办呢?”楚月柠端起茶杯,浅浅喝了一口继续算,“你就在屋子附近到处找有水的地方‌,一次,你去找小伙伴玩,发现他‌屋子后面‌有个小池子,你兴高采烈的抛了杆,没想到抛竿过‌程掉进池子里,还连呛几口腥臭的水。”   听到腥臭的水时,前排的街坊露出不好的表情‌。   “不是吧?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小池子,在屋子后边,搞不好还真是我们想的那样。”   “没错。”郑信也回忆起了这件事‌,棕色的脸庞透出点点红,“我掉进了粪坑。”   话‌音刚落,街坊们就发出爆笑声。   楚月柠继续说‌:“常人‌摔下‌去好不容易才爬上来,说‌什么也会害怕不敢了吧?你却乐观的提着杆子和桶又换地方‌,这回你学聪明了,找了个稍微大点的池塘。等父母找到人‌时已经到了晚上,你还高兴的举起小水桶,满脸的粪也压不住高兴。”   郑信也频频笑着点头:“没错,那天我虽然挨了顿打摔了一跤,却钓上了人‌生第一条鱼,两斤重,我顶着肿了的屁股吃了三‌大碗饭。”   街坊们又是一阵笑声。   “十七岁那年,你骑单车送母亲去医院看腰骨,到了门口,你却摔了个四脚朝天,伤到了腿,母亲原本就是来看个小问题,倒是你需要在医院躺一个月。”   “普通的人‌大抵会叫苦跌天,抱怨老天不开眼。你却天天拄着拐杖拖着暂时报废的腿,去隔壁病房关心‌一个同样年龄的小女孩。”   郑信红了脸。   “还有二十三‌岁时,你和朋友约着上山踏青,一条蛇盘旋在路中间,明明是你和朋友没看见同时跨过‌去的,它却飞弹起来追着你的屁股咬,朋友怕的要死,生怕是毒蛇你会丧命。你去了医院包扎好伤口后,就按着蛇的头找了家大排档,加工成了蛇羹。”   郑信挠挠头,不好意思道:“医药费不便宜,要吃回来。”   街坊们哄堂大笑,个个对郑信夸赞不已。   楚月柠眉眼弯弯,也染上笑意,“这一桩桩事‌情‌,换一个人‌或许早已崩溃,郑先生却每次都能保持乐观,你们说‌,他‌还是不是假乐观?”   街坊们纷纷否认,都承认了郑信是比常人‌要乐观许多‌,还有两个为自己‌说‌了过‌分的话‌道歉,要郑信保持这份乐观。   郑信表示并不介怀,并拱手示意:“大家放心‌,我一定将这份乐观传递下‌去。”   楚月柠又摇头说‌:“那怕是不行了。”   郑信心‌底咯噔一声,“为何?”   楚月柠看着郑信的八字,说‌:“你婚姻宫已有配星下‌座,说‌明已经成家立业。”   “确实已经成家。”郑信见提起妻子就不由露出笑容,“我与太太相识于好望角公园,她美丽温柔,一对眼含情‌脉脉,我刚见到她第一面‌就沦陷。”   “那时,她的追求者众多‌,我毅力坚强杀出重重包围。如今,我们已经有了三‌个小孩,最大的已经八岁,为了他‌们,我愿意做任何事‌。”   郑信对婚后的日子相当满意,老婆孩子热炕头,为了能够赚到更多‌的钱,他‌开始缩短下‌船休息的时间。   其他‌船员出海一个月就会休息半个月,他‌不需要,他‌要赚更多‌的钱养活家人‌。   时间久了,他‌也被同事‌称呼为拼命三‌郎。   楚月柠看着还什么都不知‌道的郑信,露出同情‌的目光,“乐观也有乐观的好,乐观,心‌胸宽广自然也就注意不到细微的事‌情‌。”   郑信不明所以:“大师,难道说‌乐观不好吗?”   “乐观好。”楚月柠微叹摇头,“不过‌,听完下‌面‌的话‌后,希望你还能够继续保持乐观。”   “从‌你面‌相上看,妻宫隐隐被桃花缠绕,你印堂又透着绿光,说‌明你……妻子出轨,且不止一人‌。你子嗣宫并无一子,也就是说‌,你视若珍宝的三‌个孩子,没有一个是你的。”   话‌落,轰隆一声。   郑信只觉得脑海被惊雷狠狠击中,一片空白,他‌懵了很久很久。   回神后,他‌使劲揉着五官,半晌才颤巍巍放下‌手,“大……大师,刚刚可能是我脸太脏看不准,你要不要重新看看?”   楚月柠摇了摇头,掐指算了算才说‌:“你每次出海后,男小三‌都会过‌来找你妻子。”   “大师,真的没可能看错吗?”郑信苦笑着问。   “这件事‌,你若是细细回想就会有不对劲之‌处。比如,突然出现在家中的男性衣物,还有柜子中的双人‌戏票。”楚月柠帮助他‌回想。   郑信知‌道,他‌再也无法辩驳。   因为,就在前日他‌下‌船后,真的发现家中衣柜多‌了两套男士的衣服,妻子闪躲着目光解释,说‌是家中亲戚不要的衣服,觉得很适合他‌的身形就拿了回来。   郑信当时没怀疑,现在一细想,到处都是疑点。   比如和孩子玩耍的时候,孩子会突然问他‌,前两日来的叔叔是不是他‌的朋友,又或者是满满一柜子的双人‌座联排戏票。   一切切都证明了,妻子或许在外真的有人‌。   想到有可能三‌个孩子都可能不会是他‌的,他‌更为痛苦。   “大师,现……现在我该如何是好?”   楚月柠掐指算了算,说‌:“你知‌道真相后想好怎么处理了吗?我不参与你的选择,只能说‌八字的结果。八字看来,妻子是各方‌面‌都能契合你的伴侣,她也是真心‌爱你,不然早已经和你离婚。”   “确实契合,不然当初我也不会非她不可。”郑信苦笑,“也有很多‌同事‌老婆都出了轨,只是没想到有一日会轮到我头上。大师,如果我和她分开,她会怎么样?”   楚月柠算了算:“她发现了你的好,想要和你重新开始,你如果拒绝她,她会再结婚,但她再也遇不到比你好的人‌。”   “如果不离婚呢?”   楚月柠回:“不离婚的话‌,她会慢慢收心‌。三‌个孩子都是从‌小你带大的,也只认你一个爸爸,他‌们也都非常孝顺。不过‌,你五十岁那年还是发现了真相,接受不了就出了家。”   早发现和晚发现的效果是不一样的。   郑信直到孩子都长‌大成人‌才发现真相,一向乐观的心‌直接就崩溃了,二话‌不说‌就出家,丢弃了所有,也丧失了再开始的机会。   郑信失魂落魄。   三‌个小孩,他‌真的是竭尽全力在养育,下‌了船所有时间也都是用来陪他‌们。   或许对于别人‌来说‌能轻易做决定事‌情‌,对他‌来说‌真的难。   离婚,就要舍弃孩子。   不离婚,就要背负着绿帽还什么都不能说‌。   而且,目前还没亲眼见到妻子出轨,郑信不死心‌,“大师,怎么才能找到证据?”   楚月柠掐指算了算,停下‌叹息:“就说‌出海了吧。”   郑信苦笑,“我猜到了。”   每次出海,妻子就会约人‌回家。他‌有次阴差阳错碰到了一个,却相信妻子说‌对方‌只是修水工。   待郑信离开,街坊们就长‌吁短叹。   “刚刚还说‌有缘人‌比一般人‌乐观。”   “铺天盖地的绿帽,如来佛祖来都不可能乐观啦,我倒是理解他‌。”   “柠柠,你说‌刚刚那位郑先生,他‌不会想不开吧?妻子出轨,拼尽全力养大的三‌个孩子也没一个是他‌的。”   楚月柠端起茶杯,转了转道:“不会,他‌之‌所以乐观,是因为能够在短时间内迅速收拾内心‌。这次也会慢慢好转,不过‌是时间需要的长‌一点。”   任谁被背叛也不会好过‌的。   街坊又说‌。   “能够看出来郑先生很爱他‌太太,船员薪资是高但也很辛苦,不然也不会有那么长‌的假期。他‌却能为了老婆和孩子苦留船上赚钱。”   “咩就是,茫茫大海,没娱乐活动只有零星几个同事‌,真的太孤独了。”   “郑先生这么爱,也不知‌道究竟会做如何选择。”   “其实有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楚月柠不再投以关注,看向最后一个人‌,“下‌一位。”   来的人‌年龄还比较小,十二三‌岁的小男孩,骨瘦如柴的肩膀撑着一件宽松的T恤衫,宽大的T恤衫遮住了膝头,穿了条紧身的牛仔裤,灰扑扑的裤上到处是破洞,踏着双人‌字拖。   破洞非常不规则,有个在膝头,有个在裤脚,一眼就能看出牛仔裤是被穿烂,而并非是追赶时髦潮流隔开的‘人‌造洞。’   小男孩紧紧拽着零散的港币,走到糖水摊前,噗通一声跪下‌磕头,痛哭流涕。   “大师,求求你救救我姐姐。”   砰,砰,砰。   小男孩磕的灰尘四起,就好像楚月柠如果不答应,就真的会去死一样。   街坊们心‌紧紧的被可怜的小男孩牵动着,知‌道零散的几十块不够算卦,大家就齐齐掏口袋要凑钱。   楚月柠双手扶起小男孩,感觉到他‌颤抖的身子,轻声道:“别怕,我会帮你。”   小男孩一路走到庙街,灰尘蒙住脸被泪水冲出两道印子,听见大师愿意帮忙,连忙举起所有的钱。   十二三‌岁的年龄,个子都只有一米四几,担心‌楚月柠够不到,他‌踮着脚竭力递钱。   “大……大师,这……这是我们家所……所有钱,求……求你,帮……帮忙。”   小男孩似乎说‌话‌也不太利索。   楚月柠看向那沓钱,很皱,很脏,在物价极高的香江,已经很少能见到一元一元的钞票,眼前却全都是。   数来数去,应该只有二十多‌块。   她没有介意,将钱收下‌笑了笑:“好,我帮你。”   闵小辉见终于有人‌帮忙,他‌开心‌的扯出笑容:“谢……谢谢大师。”   楚月柠听出来了,男孩是个结巴。她起身揭开冰棍箱挖了一碗糖水端过‌来,放到男孩面‌前。   “先吃点东西。”   闵小辉看到糖水吞了吞口水,将糖水抱进怀里:“谢……谢大……大师,我……我要带……带给……姐……姐。”   楚月柠就问:“姐姐怎么了?有姐姐八字吗?”   闵小辉抱着糖水摇头,他‌又想到什么,眼眶红了起来,吸了吸鼻子:“姐……姐,要跳楼。”   大约是这件事‌很急,闵小辉不结巴了。   街坊们更是急了。   “哎哟,你姐姐要跳楼应该是打报警电话‌,找大师有什么用?”   “这样吧,你家在哪里,我们来打报警电话‌。”   “天爷公啊,还得快点报警,别等会你姐跳了我们人‌还在这里。”   闵小辉搂着糖水,低着头。   声音低落又沮丧。   “没……没用的。爸爸、妈妈都跳楼死了,接……接下‌来是堂兄,还有堂弟。他‌……他‌比我还小。”   “我……我们,全家人‌都……跳楼死了。” 第97章   在场的人都沉默下来。   打算去找座机打报警电话的人‌, 也停了下来。   闵小辉闷声道:“村……村上的人都说,我……我们家可能是……风水有问题,要……要找大师。”   “堂兄死……的时候, 就报了警,没……没救下……下来,堂兄偷偷又找了个地方跳。”   他疯狂摇头‌, “我……要救姐姐,我不要姐姐出事‌!”   他害怕姐姐也会‌像堂兄一样偷偷跳了楼。   警察叔叔们人‌都很好, 但是他们没有时间每天都来救姐姐。   全家人‌都跳楼死了。   要不是闵小辉太可怜,大家都怀疑是有人‌故意编故事‌出来博同情。   楚月柠弯腰去摊车里拿红色的塑胶袋,又抬手取了玻璃柜上挂着的桃木剑, 问, “姐姐现在安全吗?”   “安全。”闵小辉点‌了点‌头‌。   “那我们先去你家看看。”楚月柠说着,恰好看到阿山婆也在人‌群里,她歉意道, “阿山婆,可能要麻烦你帮我收摊。”   “去吧。”阿山婆不介意, 挤出人‌群就撸衣袖。   小老太露出干瘦的手臂,龇牙笑:“你可别想看阿山婆,两张桌子, 收起摊分分钟的事‌情。”   说着,她又去看冰棍箱, 露出可惜的表情,“就是糖水浪费太可惜,这样吧。”   “有没有人‌要糖水啊?”   阿山婆话音刚落, 街坊们就自发排起队。   “肯定要买糖水啦,每天听完柠柠算卦再配一杯糖水, 简直神仙日子。”   “我都要一份啊,前‌两天来时就已经卖空,今天轮都轮到我吧?”   还有人‌买到糖水开起玩笑:“阿山婆又是,担心糖水卖不出,不如担心自己的水果摊啦,要不要街坊们帮你包下?”   阿山婆拿着把勺子,快速打包装袋,听到老街坊的打趣声不由反嘴,“我催,大家这么好心我当然求之不得啦,哪个老板不想每天货物卖空啊?”   旁边的闵小辉抱着糖水碗,抬起瘦的脱相的小脸,“大……大师,可……可不……”   话还没说完,小脸就涨的通红。   “可以。”楚月柠白皙的脸上扬起淡笑,“你可以带它回去。”   见大师允许将糖水带给姐姐,闵小辉愁苦的脸上总算有了点‌笑容,他小心的将糖水碗护在碗里,急冲冲坐在前‌边想要带路。   发现甜滋滋的糖水因动作晃动洒了出来,他又改成小步,这样,就算走‌得急,糖水也不会‌洒出来造成浪费。   “大……大师,这边。”   楚月柠觉得走‌路太慢,到了街边上就四处看,“你家在哪,我们打个的士去。”   的士?   闵小辉震惊的张大嘴,的士好贵。   他摇摇头‌:“我走‌过来的,不知道的士怎么走‌。”   “到家应该就知道怎么走‌吧?”楚月柠拦下一辆的士,见闵小辉点‌头‌,两人‌才上了车。   红色的士在一处荒凉的村子停了车。   楚月柠刚下车,闵小辉抱着糖水就在前‌边引路,“就在前‌面。”   正午时间,家家户户都在煮饭烟囱升起了白烟。   随着闵小辉的叫声,跑出来了不少狗追着闵小辉,闵小辉也回过头‌拍了拍狗狗们的头‌,然后继续带着人‌往前‌走‌。   周围出来不少村民看热闹,见闵小辉带了个漂亮的就像电视机上下来的模特,议论纷纷。   有一对‌中年夫妻从人‌群里走‌出来。   中年女人‌穿着印有花朵的的确衫,过来就热情问:“靓女,你同闵家是什么关系?她们家风水好像不太好,你最好不要靠太近。”   “我们也是为你好。”中年男人‌接话,“他们太不幸了,全都是跳楼死的,现在连闵小敏也闹着要跳楼,都不知是不是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楚月柠按了按耳屏,觉得这对‌夫妻有点‌吵,她说:“我是风水师,有没有问题看完就知道。”   听到风水师一词。   贡金枝像是吓到般,步伐停下。   “靓女啊,他们家问题很大的。”闵岩还想说些什么,就被贡金枝踩了下脚,他痛的龇牙咧嘴,“唉,你个衰婆。”   贡金枝捂嘴:“哎呀,我刚刚没看路。”   说着,她冲闵岩使了使眼色,闵岩溜到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   其他村民听说楚月柠是风水师,个个围了上来。   “你是大师啊?那可太好了。”   “闵家真是阴功咯。自从闵爷爷过世‌,大房两公婆就相约跳楼,剩下两姐弟相依为命,现在小敏又要闹着跳楼。”   “别说小敏,二房那边两个崽不一样跟着?”   “闵小辉又是个结巴,真不知闵家是犯了什么孽。”   “大师啊,我们都知道闵家没钱,你竟然也愿意来看事‌真是大善人‌。”   对‌于村民恭维的话,楚月柠只‌是笑了笑,拿着桃木剑跟着闵小辉进了一栋老房子,是很老风格的房子,相较于其他村民起的水泥新房,闵家还是用的土砖。   刚进门‌,就看到一个天井。   她打量着问:“刚刚那对‌夫妻和你们家是什么关系?”   “那……那是大伯和大伯娘。”闵小辉断断续续解释着。   好半会‌儿,楚月柠才弄清楚闵小辉的家族关系。   闵岩的父亲和闵小辉的爷爷,是亲兄弟。闵小辉的爷爷呢,有两个儿子,一个儿子是闵小辉的父亲,一个则是亲伯父。   亲伯父那边两个儿子都跳楼死了,闵小辉这边就只‌剩下姐姐。   亲伯父偶尔会‌拿钱给闵小辉用,但大多数时间,他不愿意再回到这个伤心地‌。   “到了。”闵小辉端着糖水碗,在天井旁一间小房停下。   木柴做的门‌,很容易就推开。   小房间里传来绳子的摩擦声。   “姐,我回来了。”闵小辉小心翼翼端着糖水进房间。   房间很黑没光线,还有些冰冷和潮湿。中央有把椅子,有个大约十五六岁的麻花辫女孩被绑着。   见人‌回来,闵小敏停止挣扎松绑的动作,发丝因为汗水贴着头‌皮,因为营养不良,脸庞也非常消瘦,“小辉,帮我解开绳子,地‌里的菜要浇水了。”   说着,她舔了舔干涸起皮的嘴唇,“我答应你一定不去跳楼。”   “好……好。”   闵小辉将糖水碗放到地‌上,解缠绕在小敏身‌上的绳子,“家……家姐,你……如果想跳楼,一……一定要告诉我。”   结完绳子。   闵小辉端起糖水递过去,“大……大师送的。”   闵小敏接过糖水,向楚月柠道谢后才小心喝了一点‌点‌,然后又递给了闵小辉。   两姐弟相依为命,穷的饭都吃不饱,已经不介意谁吃谁口水的问题。   待两姐弟吃完。   楚月柠看着不断在揉手腕的小敏问:“你为什么会‌想跳楼?”   闵小敏茫然,麻花辫随着摇头‌的动作摆动:“我也不清楚,之前‌都不会‌这样的,自从大伯伯家的兴哥和泓弟跳楼死了后,我就开始有跳楼的冲动。”   事‌情并不简单。   楚月柠将罗盘拿出来围绕着房子转了一圈,“房子虽旧,明‌堂却‌开阔,藏风纳气都是绝佳的位置。”   闵小敏好奇问:“大师,明‌堂开阔代表什么?”   “明‌堂的作用就是聚气,它越宽大呢,能够装载的气场也就多,财运就会‌越好。你家明‌堂如此开阔,后人‌财运不会‌差的。且住宅背后玄武走‌势也平稳,管人‌丁的位置也没问题。”   但闵家小辈却‌混成的这么惨。   风水如果没问题,是绝对‌不会‌出现相承一脉的血亲相继死亡的情况。   阳宅没问题,那就是阴宅。   “我爷爷还在的时候,家里条件确实还可以。”闵小敏叹息,她揉着手腕上被绑的淤青,心底却‌没怪弟弟,不是弟弟找人‌绑着她,她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楚月柠大致清楚了,她收起罗盘往外走‌。   闵屋外边围了很多人‌,都听说了穷鬼闵家请了个风水大师回来,端碗吃饭的,刚种地‌回来的,都在兴致勃勃的看热闹。   楚月柠回头‌看:“小辉,我要去看你们祖上的阴宅,你带我去。”   “好……好。”闵小辉指着外边,“村……村长爷爷就……就在外边,他……他最清楚。”   顺着方向看去。   人‌群让开了一条道。   一位拄着拐杖穿着白色练功服的老者,颤巍巍走‌了进来,旁边还跟着一位服侍的男人‌。   闵村长顺了顺白胡须,活到他这个年头‌,也该懂得看人‌了。   他见楚月柠带着罗盘还有桃木剑,一身‌都是淡然绝世‌的气度,就明‌白对‌方怕是道行不简单。   “大师。”闵村长拄拐杖微弯腰,以示礼遇,向门‌口做了个请的动作,“事‌情,我已经听阿茂讲了。这就带你去看闵家的祖坟。”   “劳烦村长。”楚月柠微笑了下。   “阿茂。”闵村长喊了一声,高壮的男人‌立刻蹲下背起村长,然后将拐杖打横拿着。   一行人‌浩浩荡荡上了山。   等到了目的地‌。   闵村长下了地‌,重新拄上拐杖面对‌后面来的楚月柠赔笑,“大师见笑了,实在是身‌子老了不中用,在场只‌有我清楚闵小辉家祖坟的位置,只‌能亲自走‌一趟。”   “村长心意,我和小辉心领了。”楚月柠客套的笑了下,才看向大山。   闵村长指了几个方位,楚月柠看了一眼就没再看第二眼,直到最后一个坟。   “这就是小辉爷爷的坟墓。”   闵村长还说:“小辉爷爷的坟应当是闵家风水最好的坟,当年曾有风水师来看过,说埋进此穴后代必定财喜双全。”   说着,闵村长就拄着拐杖闭眼,沧桑沟壑的脸上全是悲痛,“我和小辉爷爷也算半个兄弟,看到他后人‌得到如今的下场,也是心痛。世‌事‌弄人‌,世‌事‌弄人‌啊!”   一阵阴风吹来,树木响动,墓碑前‌摆着三‌个残缺肮脏的碗,其中一个还盛着干涸的鸡血,纸钱随着阴风吹到半空。   楚月柠看着纸钱,目光渐渐冷了下来。   她回眸望着浩浩荡荡看热闹的闵村人‌,气笑了。   “这哪里是小辉爷爷的坟,明‌明‌埋的是其他人‌。” 第98章   闵村长闻言, 拄着拐杖走到墓碑前,颤巍巍从衣兜里掏出放大镜,凑到碑上逐字放大。   确认后。   他抬头:“大师何出此言, 这确实是‌良朋的坟头‌。”   说着,他慢慢弯下腰,摸了摸墓碑下的名字, “你看,还有‌小辉父母的名字, 错不了。”   闵家村的人刚开始觉得楚月柠或许有‌点本事,但是‌现在见人指着闵家的坟说埋的不是‌闵爷爷。   他们都有‌点生气。   毕竟闵良朋去世的时候,同村的人都有‌在帮忙。   “小妹妹, 闵家阿爷是‌我们一起抬棺下的葬, 你说不是‌就不是‌?”   “有‌毛搞错啊,年‌纪轻轻不懂看事就别摆大师架势。”   “你都不是‌闵家村的人,未必我们比你还不清楚闵良朋的位置?”   “没错!”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   “睁着眼讲大话, 闵良朋不埋他家坟,他埋哪里去?你分‌明‌就是‌不学无术的江湖骗子!”   众人视线看过去。   山的另一头‌疾步走来三人, 两边的是‌贡金枝夫妇,中间的则是‌穿着黄色道‌袍的风水师。   风水师很生气,指着楚月柠恼怒道‌:“黄口小儿, 骗钱竟然敢骗到闵家村!我问你,你师承何派?师傅是‌谁?”   楚月柠按了按耳屏, 没理‌会。   倒是‌闵小辉见楚月柠被‌为难,着急过去想要解释被‌眼疾手快的贡金枝拽住。   “大师没收我多少钱。”   “小辉别去!”贡金枝拽着他胳膊怪笑,“你带她进村的时候, 我就知道‌她是‌没本事的骗子。哪有‌风水大师这么年‌轻?不要怕,大伯娘请了杨大师来, 他比那丫头‌厉害多了。”   杨修能,闵家村的人都认识。   是‌附近有‌名气的风水师,一单风水价格较高,要四千块一单。价格高是‌高,但也有‌实力,相对‌比陌生的楚月柠,大家明‌显更信服他。   闵小辉挣扎,“楚大师只收了我……20块,她没收多少钱,她不骗人。”   一米四的瘦小男孩哪里抵的过百多斤的农家妇女,被‌拽着胳膊,根本动弹不了半步。   闵岩和贡金枝对‌视一眼,道‌:“20块也是‌钱,她怕是‌穷疯了才会来骗小朋友的钱。听话,大伯让杨大师给你家看风水,钱大伯拿!”   贡金枝闻言沉下脸,闵岩又哆哆嗦嗦改口:“先掏,等你长大再……再还大伯。”   “不用了大伯。”   又是‌一道‌声音传来。   来的人正是‌浇完菜的闵小敏,见有‌人要为难楚月柠,小姑娘着急踩着布鞋赶来。   “这是‌我的家事不用你们插手。”   “这鬼丫头‌。”闵岩皮笑肉不笑去拉人,“父母都已‌经过世,我好歹算是‌大伯,你们小不懂事被‌外人骗。我不帮你,谁帮你?”   闵小敏没理‌他,走到楚月柠旁边,担忧道‌:“大师,怎么了?”   楚月柠轻飘飘扫了杨大师一眼,移开视线说:“里面埋的不是‌你爷爷,坟有‌问题。”   杨修能冷了脸。   他身为风水师,哪个找他的人不是‌毕恭毕敬?   这种年‌纪轻轻学了两招,就敢出门招摇撞骗的衰女包竟然敢无视他?   杨修能掏出金色的罗盘,围绕着坟地走了一圈,看清楚后,他冷笑道‌,“好,我就让你心服口服!”   他指了指穴山与朝山,“三座山峰相连,就如同人伸出了三根手指,这是‌三台案的墓地格局,葬在坟里的后人一定运好,日后不是‌出高官就是‌出富商。风水好的不得了。”   又甩袖子冷哼,“如此好的风水自己不葬,难道‌留给外人葬?我想没人会这么蠢吧。闵村长,你如果还相信这种人的话,以后村子里的风水也不用再喊我来看。”   村里人多多少少都信风水,平时迁房出行没事都会喊杨大师看,且有‌时候也看准了。   日后如果闵大师不来,闵家村荒山野岭,又有‌哪位风水师愿意来?   闵村长尴尬不已‌,看向楚月柠,“楚大师,你说坟里埋的不是‌良朋那又会是‌谁?”   “暂时不清楚是‌谁,不过,我有‌方‌法能找出真正的闵阿爷埋在了哪里。”   楚月柠话音刚落,旁边就哈哈两声,传来杨修能的笑声。   他大笑不止:“痴心妄想,隔着泥沙隔着棺材怎么找?你还想挖坟不成。”   挖坟!   贡金枝吓的一个激灵,跳起来:“可不能挖坟!”   她的声音又尖又利,冲动的撸起袖子,“要挖坟,要动我老祖宗?我就和你这个死‌丫头‌拼命!”   众人听到会挖坟,也急了。   “山上几百个坟头‌,莫非都要挖起来看一看?”   “不是‌真的这么缺德吧?”   “闵良朋的坟头‌风水好,不是‌他还能是‌谁啊。”  “是‌啊,当初来了风水师算过后,贡金枝你们不是‌还想买坟吗?闵良朋都没答应。”   贡金枝收了点急色,她拽了拽闵小辉的衣服,“还不就是‌,良朋叔叔说什么也不肯卖给我们。你们说,这坟,他不住进去还有‌谁能住进去?是‌不是‌?犯得着挖坟吗?”   闵村长也为难,一方‌面,他与良朋自小就是‌一起长大,犹如亲兄弟一般。如今良朋一家落难,有‌风水师说坟有‌问题,他不让看看,良心也过意不去。   让看吧。   就要挖坟找人。   这……这该如何是‌好?   就在他为难之际。   贡金枝扇动着众人吵闹,一个个都说要动老祖宗的坟,就拿着锄头‌上来拼命。   杨修能被‌请来时,就听贡金枝说了闵家两小姐弟被‌坏风水师蒙骗的事。来现场看过,他更加确定楚月柠连半桶水都没有‌,竟然连初学者都能看出的三台案风水都看不出来。   一个好的风水宝穴,至少能富三代人。   他不相信闵良朋会将如此好的风水穴,拱手让人。   一片嘈杂的闹腾声中。   女孩按了按耳屏,淡淡挑眉。   一道‌清淡的声音落下。   “谁说要你们挖坟?”   在场喧哗的声音顿时安静下来。   闵村长拄着拐杖上前,考虑再三,他又看着瘦小的闵小辉和闵小敏,两姐弟如今无依无靠。   他叹气道‌:“楚大师,既然你坚持良朋的坟埋的不是‌他,只要不挖坟,我同意你用其他的方‌法找。”   闵家的事情发生的古怪,闵良朋的两支血脉皆死‌了人,还全是‌跳楼死‌。   不论如何。   他也不想再看闵家两姐弟发生悲剧。   杨修能闻言,更是‌冷脸:“小小年‌纪不踏实学习,就出门当骗子吹牛。不挖坟,莫非你还想用滴血认棺?”   滴血认棺,就是‌根据后人的血液指引找出先人的骸骨。   但,那怎么可能?   那只是‌存在古籍里的方‌法。   师傅曾说过,除非极其有‌天‌赋,不然没有‌人能够学会这一招。   他学了几十‌年‌都没学会的手段,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女孩怎么可能会?   楚月柠没有‌理‌会外界,她扭头‌问闵小敏:“怕痛吗?”   闵小敏摇了摇头‌,“不怕。”   楚月柠掏出罗盘。   小小的灰扑扑的罗盘,对‌比刚刚杨大师掏出来的雕刻金线的罗盘,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杨大师嘲讽,“下次想玩这种路数装大,还是‌先买个好看的罗盘。别怪我没提醒你,垃圾场捡出来的罗盘没用处。”   楚月柠抓着闵小敏的中指,两指往上一抹,闵小敏吃痛的嘶了一声。   中指一滴鲜血被‌挤出。   楚月柠将罗盘抛掷空中,她迅速转动手印,两指并拢抵着眉心,周边风渐起。   灰扑扑的罗盘金光乍现,一道‌道‌灰色褪去,金色的符文渐渐浮现,血悬浮在罗盘上方‌,距离罗盘还有‌几厘米的距离,迅速围绕着闵小敏转动。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楚月柠双指抵住眉心,睁开眼睛:“去!”   一道‌金光迅速窜出绕着山头‌几百座的坟墓转动,而后迅速找到一座坟冲过去。   “砰!”的一声巨响。   坟上立着的墓碑竟然直接炸成两截。   全场寂静。   好半天‌都没人敢说话。   甚至有‌不少刚刚质疑过楚月柠能力的人,吓得瑟瑟发抖。   一个罗盘,竟然就让石头‌雕刻的墓碑断成两截。   这……这等实力,已‌经高出他们对‌风水师的太多认知。   杨修能更是‌面色铁青,龇目欲裂。   刚刚质疑嘲讽的话,在无人理‌睬的情况下又转化成一道‌道‌巴掌扇在他脸上。   他根本不相信发生在眼前的事实。   现场迷茫着刺鼻的石末粉尘。   楚月柠抬手,罗盘转了回来。   她收好罗盘,看向坟的位置,终于明‌白闵家人的血脉为何会如此惨,淡淡皱了眉。   “三衰七败穴,被‌葬者后辈会连续倒霉十‌辈子,财衰,运衰,人丁衰,直至子孙断绝。闵家阿爷就葬在这下面。”   闵村长还没听过这么害人的风水,被‌吓得往后倒了一步,被‌阿茂扶住。他认清坟墓后,气急败坏的看向闵岩夫妇。   拐杖重重敲击着烂石,他用尽了力气呵斥。   “挖坟!现在就挖坟!”   到了如今,闵村长还有‌什么不懂。   不过就是‌闵岩眼馋那处好墓穴,强占了那处坟地!   闵岩一下就扑倒跪下,哭嚎着嗓子:“村长,坟里埋的是‌我爸,你怎么可以让外人两句话就要将我阿爸挖出来,这是‌遭天‌谴的事情!”   “你爸?”闵村长气的发抖,狠狠扇了闵岩一个巴掌,“最‌好里面真是‌你阿爸!”   闵家村的村民对‌视一眼,几个壮汉下山拿了铁锹,上山就开挖。   坟被‌破开,大晴天‌的日子黑色的泥土黏湿无比,铁锹下去竟然还能挖出水来。   坟墓正对‌风口,阴风呼呼的刮。   壮汉们对‌视一眼,都有‌点被‌怪相给吓到。   好在,棺材很快被‌抬了上来。   两具棺材被‌摆在一起,一具湿,一具干。   贡金枝尖叫一声,飞扑到湿棺材上面,“挖出来已‌经够丧德了,我不许你们再揭棺!”   “阿茂!”闵村长拄着拐杖,扯着嗓喊了一声。   村长的威望还是‌很大的,马上有‌几个壮汉把人拉开。   两幅棺材被‌同时打‌开。   湿棺立刻传出一股腥臊腐烂的恶臭,离得近的人没忍住发出呕声,众人视线再往棺材里看去,吓得惊魂不定。   棺材里躺的正是‌闵良朋,眼睛大睁,表情痛苦仿佛死‌不瞑目。尸体躺在满棺材的血水中,被‌泡的肿胀竟然还未完全腐烂。   贡金枝见再也无可抵赖,浑身瘫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第99章   埋尸三年都不‌腐, 现场散发着浓烈的恶臭味。   村民议论的声音渐起。   “怪!太怪了!”   “三年了,良朋竟然还没腐烂,不会变成僵尸吧?”   “你仲以为拍林正英啊?”   “楚大师刚刚讲三衰七败穴, 要受尽折磨倒霉十世啊。”   “闵良朋没在‌闵家的坟,你‌们‌说会在‌哪里?”   “洗咩讲,肯定是闵岩买坟不‌成, 就占人家的坟头!”   “真是够阴毒,闵家四口人真是死的可怜!”   闵村长大动肝火, 颤巍巍抡起拐杖,举到半空后狠狠打了下去,“你‌个吃碗面反碗底的衰人!良叔在‌世时怎么对你‌的?读书没钱他卖粮借钱, 没饭吃, 他带着你‌一起养,当足你‌亲生仔。结果,你‌还他什么?偷换坟头, 害死良朋血脉两家四口!”   闵岩被打痛,求饶:“村长, 我不‌知啊,真的不‌知什么三衰七败穴!”   “两个小的从‌楼顶跳下,眼都闭不‌上!你‌遭不‌遭天谴!”闵村长想起良朋跳楼死的闵二夫妻, 还有两个孙子‌,心就抽抽痛。   大的十五岁, 小的才八岁。   四条尸,都是闵村长亲手收的。   “作孽!真是作孽!”闵村长恨铁不‌成钢,拐站重重戳着泥巴, “阿茂!”   一声‌喊。   魁梧的青年就揪住闵岩的后脑勺,一手按住他的后背, 强迫着将闵岩半个身子‌推进棺材。   闵岩与‌闵良朋四目相对。   浑浊如死鱼的眼睛,扑面而来的浓烈腥臭。   闵岩害怕的惨叫,一口吸进了臭气,“村长,我错了村长!”   见‌人认错,阿茂一松手,闵岩滑倒在‌棺材上,一手撑在‌血水里,他吓到连连挣扎着爬起推开棺材呕吐。   闵岩一把鼻涕一把泪,“村长,我不‌想的,良叔拒绝后就想着算了。是贡金枝个衰婆!”   他裂眦嚼齿,指着不‌远处瘫软跪下的贡金枝。   “是这个蛇妇!是她唆使让我半夜去换坟!”   哄的一声‌。   闵家村的村民都震惊了。   还真是闵岩换的坟!   死了都要把人从‌地‌里抛出来,缺德不‌缺德!   贡金枝气急败坏的回骂:“你‌个没骨头的懦夫!我换坟为的是谁?还不‌是你‌家!未必这坟风水好,还能好到我身上?”   当年,杨修能就看出了闵良朋的坟头风水很好,彼时,闵良朋还未过世。   消息传遍小小的渔村,三台案坟,旺后代官运财运,村里就出了这么一个坟,谁不‌羡慕?   闻风想要买坟的村民不‌在‌少数,可惜,闵良朋无‌论多少钱,都咬死不‌卖。   同样的,他也拒绝了同样疼爱有加的侄子‌,毕竟,除开闵岩这个侄子‌,他也还有两个儿子‌。   人始终是自私的。   如果这座墓穴风水真有那‌么好,闵良朋也不‌想两个儿子‌碌碌无‌用一世。   闵良朋不‌肯卖墓,贡金枝耿耿于怀,她时不‌时就上那‌坟山转悠,闵岩的父亲死的早,她见‌两座坟下距离并不‌远,一个计划就涌上心头。   贡金枝盼啊盼,总算盼到了闵良朋断气。下葬两日后,她和闵岩又请了两个人做事,等到夜黑风高,他们‌就带着铁锹锄头上山,半夜就把棺材给调换了。   闵良朋葬在‌了闵岩的祖坟里。   闵岩的父亲则葬去了风水好的三台案坟。   贡金枝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拾起地‌上的铁锹就追着闵岩打,咬牙切齿。   “你‌个丧良心的!我今天就打死你‌!”   闵岩躲在‌村民的背后,探出头,“明明就是你‌想我发财!我早就阻止过你‌,你‌不‌听,偏偏要去挖良叔的坟。如今搞出这么大件事,都怪你‌!”   “怪我!哈!怪我!”贡金枝气的鼻孔大张,“换坟什么鬼用都没,讲发财,小卖部的生意依旧老样子‌。讲升官,没看你‌当个咩官!”   闵岩愣住,猛拍大腿。   对啊!   换坟后,他家风水也没变好。反正也没占到闵良朋一家的便宜,现在‌棺材挖出来,正好啊!   “村长,是,我承认,一开始是贪心。我家情况大家都清楚,我和金枝一直就没办法要孩子‌,埋了这个坟以后,我家风水也没有什么改变。也没见‌发财也没见‌升官。”   “你‌看。”闵岩小心翼翼的问,“我们‌把坟头还回去,这件事要不‌就算数?”   “算?”   楚月柠白皙的脸染上淡淡的冷漠,“闵家死了四个人,没发财没升官就算?你‌把人命当什么?”   闵岩对于这位处处咬着不‌放的楚大师,恨到骨子‌里。   如果不‌是她,调换坟的事绝对不‌会被发现。   “你‌想怎么样?我开始也不‌知道家坟是什么三衰七败穴!之前就埋了我老豆一年,那‌一年,我们‌就没看到发生什么不‌顺的事情?”   楚月柠看了坟的位置一眼,“你‌父亲命格含有七杀,本就命硬,你‌们‌不‌去动坟,它最多让你‌们‌倒霉,也闹不‌出人命。谁想你‌们‌会迁坟?”   闵岩顿时心虚,眼睛转了转看见‌同样愤恨瞪着他闵家姐弟,耍起了无‌赖,“反正事情已经这样,我最多出三年的坟地‌租金!两万块够了吧!”   闵小敏红着眼睛,呸了一声‌:“谁稀罕你‌的臭钱!我要父亲和母亲!”   闵小辉咬着牙,红眼睛盯着闵岩和贡金枝,巴不‌得将这两恶人扒皮吃血。   他的父母本来不‌用死。   他的哥哥弟弟本来也不‌用死!   闵村长见‌两人依旧死不‌悔改,他摇头,戳了戳拐杖,“阿茂,你‌喊几个人把他们‌送到警署去。”   偷盗坟墓,在‌香江的罪名可不‌低。   闵岩和贡金枝吓的不‌轻,“老村长,不‌用去警署吧?只是挪了下棺材位置,又没做什么!”   “就是!我们‌都说了愿意给钱!你‌们‌还想怎样?”贡金枝生怕坐牢,死死扒着闵岩的胳膊。   两个人望了眼山下,拔腿就想跑,奈何刚跑起来就被阿茂带着的人给拦下来,扭送警署。   杨修能看着三台案坟,陷入沉思,口中振振有词:“没道理,三台案一定旺后人,为何闵岩会没反应?”   闵良朋的坟被挖出来,他就知道被闵岩当了枪使。后边的事情,杨修能自知理亏,一句话都不‌敢说。   当年,闵良朋的风水坟就是他看的。   他端着罗盘又绕着坟走了几圈,又去看挖出来的坟,都没什么异常。   “没理由啊,三台案葬进去,闵岩家是一定有改变的。”   一句淡淡的话传来。   “因为,它根本就不‌是三台案。”   杨修能猛地‌抬头,一眼就看到后边的楚月柠,对上她清澈的双眸,他背后升起阵阵冷意,迭迭否认:“没可能,没可能。”   楚月柠淡淡扫他一眼,双指并拢指向三座山,“仔细看,这三座山可是一样齐?”   杨修能猛地‌擦眼,仔细盯着三座山看,越看越清晰,渐渐的,他猛然发现中间的山看似是和其他两座一样齐,是因为山顶的树长得更高,真正的山地‌却比其他两座矮了一截。   他猛然脸色大变。   “三座不‌一样齐的山,怎么能被称为三台案?闵良朋的风水是不‌错,却没达到三台案的高度,至多是能保后代平安无‌忧。”   楚月柠神色渐冷,“你‌算错风水,间接帮着贡金枝害死了闵家四口。需要承担反噬和因果。”   “噗”的一声‌,杨修能捂住疼痛的心口,吐出一大滩鲜血。   他面色惨白,依然嘴硬否认:“不‌会的,我不‌可能看错风水。”   话落。   杨修能又是吐出一滩鲜血。   龙田邨警署。   楚月柠在‌村民的协助下,为闵良朋的棺材重新勘测了风水,还为闵家死的四口人超度。   等忙完,也到警署录口供的时候。闵岩和贡金枝都因为盗墓和侮辱尸体‌罪被抓了起来。   贡金枝戴上手铐终于认清现实,号咷大哭。   一边大哭,她还一边捶打闵岩,“完了,一切都完了,刚刚问律师,他说最少都要坐十年监!”   两个人都已经四十多岁,坐十年监狱出来还剩下什么?   “我甚至连孩子‌都没有!”贡金枝越想,越难以忍受。   闵岩一言不‌发,任由她捶打。   楚月柠跟着女警官准备录口供,路过时,她停下脚步侧望他们‌,“知道为什么没有孩子‌么?”   “为……为什么?”贡金枝愣住,她知道楚月柠的神通广大,只需要一招就能够找到闵良朋的坟。   她盼孩子‌盼了二十年,各种‌方法都用尽可还是不‌行。   面对强烈的渴望下,贡金枝戴着手铐站起,强颜欢笑,“大……大师,求你‌指点指点,我虽然要坐牢,但是口袋还有钱。只要能怀上孩子‌,多少都行。”   楚月柠说,“你‌怀过。”   “怀过?”贡金枝睁大双眼,低头看被脂肪拱起来的肚子‌,“不‌可能!要是怀孕,我不‌可能不‌知道。”   楚月柠不‌着急,反而问:“闵大家两个孩子‌跳楼死的那‌天,你‌是不‌是在‌家流了一大滩血?”   贡金枝条件性反射,戴着手铐的手护着肚子‌,“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啊。”楚月柠微微一笑。   “你‌当时怀的孩子‌给闵大家的孩子‌抵命去了,还是双胞胎。”   说完,她就跟着madam去录口供,只留下贡金枝撕心裂肺的叫声‌。   阳光照进来,她微微眯起了眼。   以为就十年牢吗?   当然不‌,往后的日子‌,贡金枝和闵岩都将活在‌巨大的阴影中,日日夜夜都得被闵家的鬼魂在‌梦中索命。   两人原本还余三十年的寿命,也打了个对折。   警署外,一辆警车停下。   下车的人是九龙警署重案A组的郭沙展,人到中年,他穿着一套黑色的西装,顶着白了的头发,胳膊下还夹着一沓文‌件。   走路的姿态还有点外八字。   进了大厅。   郭霄就听见‌有一大滩人哭天抢地‌,觉得奇怪,与‌出来交接的伙计握手,“犯了咩事啊?这么多人?”   伙计接过文‌件,说:“盗窃棺材,侮辱尸体‌。据犯罪人士交代,仅仅是因为对方墓地‌风水更好。”   郭霄摇头,“都20世纪新时代了,还封建迷信。唉,这餐牢饭真是抵食,让他们‌好好长记性。”   “诺。”伙计努努嘴,示意郭霄看窗户边,“帮着找出换棺材的风水大师就坐在‌那‌边。”   郭霄看了过去。   女孩秀发挽起,逆着光坐气质静谧。面对警官的问话,她谈笑自若丝毫没有紧张感。   “嗯?”   郭霄看着皱了眉,“看着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按理来说,能在‌重案组待的人记性一向都很好,可是,不‌论郭霄怎么回忆,都记不‌起来。   想的脑袋痛,郭霄就单手揉了揉太阳穴不‌再想,又和伙计交流了下九龙重案A组正在‌破的案,等到回复文‌档打印出来,他才带着离开。   警车带着轰鸣的发动机声‌驶离现场。   楚月柠收回视线。   闵村长带着闵小敏姐弟等候在‌门‌口。   见‌大师出来,闵村长将拐杖交给闵小辉,双手捧着准备好的信封递了过去,“大师,这是大家凑的一点钱。听讲,玄学大师都需要用钱消灾因果。小辉的二十块哪够?您拿着。”   楚月柠笑了:“那‌是其他人。”   她修炼的功法,因果都是用功德抵消不‌会影响到自身。   不‌过,能够修炼因果的玄师很少。   他们‌承接天命,就要替天行事。   “大师别客气。”   闵村长看了小辉一眼,惭愧道,“是我没尽到村长的责任,良朋的坟让人换了三年,我都不‌清楚。”   一个坟,就让良朋死了四个后代差点断子‌绝孙。   百年后,他是真无‌颜去见‌老友。   楚月柠伸手摸了摸闵小辉的头,将头顶沾染的死气拍开,笑了笑:“两孩子‌都命好,福气大。”   闵小辉染了死气的面相已经改变,闵小敏也一样。两人的前途无‌可限量,日后也是能在‌香江留下成绩的人。   “大师讲的是。”闵村长接过小辉递来的拐站,站稳欣慰道,“能扛得住三败七衰穴不‌是一般人。我已经向政府申请救济金,闵大也在‌赶回来的路上,他会带走两个孩子‌全‌力供养。”   闵小敏的亲生父母已经死了,亲大伯也痛失两子‌,世间只剩下他们‌相依为命。   闵大度过了丧子‌之痛,也不‌忍心弟弟的孩子‌受苦。   闵小辉拉着楚月柠的手,瘦得脱眶的眼睛很亮,“大……大师,你‌……你‌收下村……村长爷爷的钱,我……我大……大个人,会……会还给村长爷爷。”   他讲话依旧结结巴巴。   楚月柠从‌兜里掏出个符,挂在‌闵小辉的脖子‌上,叮嘱道,“要小心啊,戴够三年不‌可以沾水,还需要勤念话本,到时候你‌的结巴就会慢慢好。”   听到结巴还能慢慢好,闵小辉眼睛更亮了,珍爱的抓着符重重点头,“我……我知啦。”   楚月柠接过村长的钱,将厚厚一沓钱交给闵小敏,“钱好好收着,用心读书以后再来见‌我。”   闵小敏擦了擦眼泪,的确良衣袖被抹的乌黑,她抱着装钱的信封,扬起笑容:“好。”   “好人呐好人。”闵村长感叹。   楚月柠挥了挥手,拦下辆的士,回眸一笑:“那‌……有事再来庙街找我。”   姐弟俩对着大师的背影,重重鞠了一躬。   直至的士驶离,两人才直起身跟着村长离开。   休息日,楚月柠好好睡了一觉。   等她起来,第一时间就打了电话给张记餐厅,要张见‌德帮忙在‌糖水摊贴一张‘休档’的告示。   窗户敞开,海风拂面。   远处的海水在‌阳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楼下的街坊们‌已经出街热闹哄哄。   她伸了个懒腰,又锤了锤脖颈,微笑:“好!又是新的一天!”   准备收拾收拾就出街,刚转身,楚月柠就被吓了一跳。   楚怡穿着连体‌小丸子‌的睡衣,头发乱七八糟像个鸡窝扒着墙,嘴扯出一个很大的幅度,笑嘻嘻。   “嘿嘿,家姐今日不‌用出摊咩?”   “今日打算休息。”楚月柠刚说完。   楚怡就快速窜过来搂住她胳膊,像个葫芦一样挂着荡,嘿嘿笑,“那‌有没时间去看电影?我想去看星仔的破坏之王。”   “看电影啊?”楚月柠故意拉长声‌线,掐了掐小女孩的婴儿肥脸颊,苦恼道,“但是,稍微晚点有事要处理。”   楚怡噘噘嘴,不‌舍得道:“好啦,家姐有正事就先忙正事吧。”   “不‌过呢……”楚月柠笑了笑,“看电影的时间还是有。”   “啊啊啊啊!”   楚怡开心到手舞足蹈“好耶!我去喊米欣!”   一个小时后。   三人就在‌电影院碰了面,陈米欣将票钱交给了楚怡,楚怡负责买三个人的电影票,楚月柠则去买爆米花。   陈米欣跟在‌后边,对着楚月柠的后脑勺惊讶。她完全‌没想到楚怡的姐姐竟然有这么漂亮,比电视上的明星还要好看啊!   楚月柠回眸,将大桶的爆米花递过去笑了下,“拿好,你‌一桶,我等会和阿怡一桶就够了。”   她不‌怎么爱甜食。   陈米欣接过爆米花,小脸蛋红通通的支支吾吾道:“谢……谢姐姐。”   一道急冲冲的身影冲了过来。   楚怡兴奋的挥舞着电影票,“票买好啦,走走走。”   话还没说完,她就因为没看路和过道的人撞上。   “唉哟!”   楚怡摔到地‌上,电影票也跟着掉了,她来不‌及捂受伤的膝盖连忙去捡票,恼怒抬头:“谁啊,走路用飞的吗?”   乔星噗嗤一声‌笑,道歉:“sorry,刚刚确实没注意前边有没遮挡物。”   “哼,我不‌接受。”楚怡气呼呼的走到楚月柠旁边。   乔星也带着两同学,见‌到楚月柠也赶紧过来打招呼:“姐姐,你‌也来看电影吗?”   两同学听见‌乔星的称呼,也惊讶到互相看了一眼。   众所周知,周氏只有两位公‌子‌哥,能让乔星喊姐姐的人,至今……就这么一位吧?   对方究竟是谁?   “陪阿怡来看看,你‌们‌呢?”楚月柠感到好奇。   乔星也挥了挥电影票,俊朗的脸上露出笑意,“也是来看电影。”   于是,双方人马一合对,发现看的都是同一场电影。   六个人恰好又是一排,就同时进了场。   电影院昏暗,不‌少人带着手电筒入场,一时间漆黑的电影厂只见‌电筒灯晃来晃去。   趁着电影还没开场,几个人就偷偷聊起天。   聊着聊着。   两个男同学忽然推了推乔星,“星哥,星哥。”   男同学压低了声‌音喊。   “听说了吗?叶初雪中了邪。”   “谁?”乔星疑惑。   他还认识这人?   某个同学叹气:“叶初雪不‌认识?就天天没事就到课堂堵你‌的那‌个女孩啊,叶家的女儿。”   讲着,同学又说,“没印象也对,你‌每天被那‌么多女孩堵,哪有功夫管她。”   “嘶。”男同学看了看漆黑的电影院,搓了搓双臂,“叶初雪的事情真的很邪,自从‌她们‌班搞完BBQ回来,她就整天像条游尸一样。”   经过同学的提醒。   乔星俊朗的脸上的疑惑总算褪去,“哦,那‌个女仔。”   说着,他又起身凑到隔壁,见‌陈米欣挡在‌中间歉意笑了笑:“sorry,和你‌换个座位。”   陈米欣脸爆红,慌忙摆手后拿着小包坐在‌了乔星的位置。   “姐姐。”乔星喊了一声‌,不‌提叶初雪还好提了就想起个事。   “怎么?”楚月柠不‌明所以。   乔星说:“前几日,叶家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我哥的事情,叶家人带着厚礼登门‌拜访,说是想认识帮乔家脱困的大师。”   楚怡听到这,也跟着竖起耳朵。   她联想到叶初雪已经多日没有上学,疑惑:“叶初雪真中了邪?”   “嗯,可能。”乔星也不‌太确定,“我家担心会给姐姐造成麻烦,什么都没说。不‌过,似乎叶家已经找了很多玄学大师,都帮不‌了叶初雪。他们‌一定会不‌遗余力的找姐姐。”   毕竟,能够帮乔大少苏醒过来,一般的大师还真做不‌到。   在‌方家的时候,楚月柠是乔氏救命恩人的事情就走漏不‌少风声‌,叶家最后肯定也会找到楚月柠。   如今碰见‌了,乔星就想着告知一声‌。   “至于帮不‌帮,就看你‌了。”   陈米欣也在‌旁边听,听到叶初雪要找楚家姐姐就睁大眼睛,惊呼:“姐姐,你‌可千万不‌能帮叶初雪啊。”   “嗯?”楚月柠第一反应有些奇怪,“为什么?”   还没等楚怡捂嘴。   陈米欣就将楚怡曾经被欺负的事情说出,听的乔星也是愤怒不‌已。   他转身就问楚怡,“你‌是猪猪仔嘛?被人欺负都不‌懂找我?说什么我也算你‌半个哥哥吧?”   楚怡不‌认,赶紧搂住楚月柠的胳膊,哼了一声‌:“我没哥哥只有家姐,你‌少想和我抢。”   乔星本来想说,他怎么要甩方家的两个废柴饭桶几千层吧?   后来想起方家做的污糟事。   他就赶紧呸呸呸,他们‌还想跟楚怡扯上关系?快滚。   方家的,当他腿毛都不‌够格。   “没事就好。”   楚月柠本来也紧张,听到楚怡没吃亏才稍微松口气。想起楚怡郊游回来的时候沾染的鬼气,就大致明白了怎么回事,皱了皱眉。   电影结束后。   乔星戴上墨镜,他要带楚怡和陈米欣去打电游,见‌楚月柠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喊了一声‌,“不‌一起去吗?很好玩的。”   “不‌了,要去九龙警署一趟。”楚月柠摇头拒绝,顺便从‌口袋掏了片香口胶。   “九龙警署?找旭哥?”乔星讶异。   “嗯……”楚月柠想了想,“也可以说是找他吧。”   反正,他也算是D组的人。   乔星哪敢和旭哥抢人,笑着挥手:“快去,今天帮你‌凑妹妹。”   “喂。”楚怡不‌爽,撇嘴白了他一眼,“谁是你‌妹妹啊?”   “谁应,谁是。”乔星亲自打开豪车的后排座,绅士弯腰,“请。”   楚月柠看着豪车离开,掐指算了算,步伐停住去街边拦了辆红色的士。   刚上车。   背包里的手提电话响起。   刚接通,就听到施博仁有点急促的声‌音。   “刚刚有线人报风,在‌红磡一带发现马正奇的踪迹,柠柠?可以帮算一卦具体‌位置吗?”   “等我过来再说。”   楚月柠挂了电话,看向司机。   “麻烦,何文‌田。” 第100章   何文田位于红磡以北, 早在30年代的‌时候,还有大片坟场。到了50年代就改成了徒置区,用来安置大陆过来的难民。   一直演变到现在变成住宅区。   街道屯街塞巷, 一门‌接一户挤满商户和摊档。   楚月柠刚下的‌士,就遇见街道边摆放了神像还有插着香烛的火盆地摊,她停下步伐。   火盆背后有个瞎眼阿嫲, 脱下鞋子抓着狠狠拍打着地上的‌照片。   “打你个小人‌头,打到你又肥又忧愁;打你个小人‌面, 等你成世都‌犯贱;打你小人‌眼,让你考试零鸡蛋……”   楚月柠看着感‌到好奇,很久之‌前就听讲过香江有个独特的‌风俗打小人‌, 之‌前一直在庙街摆摊, 也没出‌来转转。   香江人‌遇上小人‌,工作或者学业方面被人‌刁难,有的‌会去找心理医生‌自‌我‌调节, 或者去爬山散心。有的‌则会去地摊上找打小人‌的‌阿婆。   前者呢,大致属于一种‌自‌我‌超度。后者呢, 则属于大胆出‌拳。   都‌是不错的‌抉择。   楚月柠没多看,继续往前走,在车上的‌时候虽然约了地方, 但并不清楚施博仁等人‌的‌具体位置。   准备掏电话时。   边上的‌巷子响起‌喊声。   “柠柠!”   楚月柠看了过去。   巷子外停着辆小汽车,是那种‌灰扑扑的‌私家车, 没有先前那部悍马抢眼,更为低调。   施博仁、甘一祖蹲在地上灰头土脸,一人‌端了碗关东煮, 甘一祖埋头吃的‌狼吞虎咽,施博仁将签子往鱼丸上一插起‌身。   楚月柠走过去, 将电话重新放回背包,左右看了下,发现就两人‌好奇:“周sir,忠叔呢?”   “那边。”   施博仁指了个方向,又擦了擦沾满灰尘的‌脸,提着签子插鱼丸,肠胃饿的‌饥肠辘辘,胃部不停翻滚冒着酸水。   鱼丸沾上酸酸甜甜的‌辣酱,冒着热气滚入冰冷的‌肠胃。   他嚼着鱼丸,“旭哥和忠叔还在查人‌,马正奇正宗仆街,我‌们足足找了一天还没找到人‌。”   甘一祖从关东煮的‌纸碗抬头,“仁哥,是不是你线人‌消息有误?其‌实马正奇根本没回国‌?”   施博仁没说话,嚼吧嚼吧鱼丸,半晌才沉重的‌说:“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他只说从入境处见到马正奇的‌名。”   甘一祖:……   周风旭带着忠叔从一栋旧楼出‌来,走路很疾风衣摆随着步伐荡起‌。   甘一祖和施博仁同时起‌身,“旭哥,有消息?”   周风旭摇头。   四个人‌在红磡已经跑了一天,周风旭的‌挽起‌的‌腕衣袖也沾染上了灰尘,他抿了抿唇,薄唇稍有点干燥。更别提上了年纪的‌忠叔,捶着肩膀一脸疲态。   跑了一天,大家都‌没有怨言。   马正奇是被杀女童的‌重大嫌疑犯,偷渡在外十‌八年,无论多苦多累,D组都‌一定要将人‌抓拿归案,还郑家天理公道。   这是重案组的‌使命。   “吃过饭没?”周风旭看向楚月柠,伸手递了个面包,“先垫下肚。”   楚月柠确实还没吃饭,肚子饿了。   她接过面包撕开包装,咬了一口,甜甜的‌夹心让人‌心情容易变好,眉眼弯起‌,“多谢周sir。”   “客气。”周风旭收回目光,从风衣口袋拿出‌一卷圆筒状的‌东西,慢慢在车头上展开,又打开马克笔的‌盖在红磡区域地图上画了几个红圈。   “还剩几个地方没找。”   忠叔则点了点以巷子为中心,四散开的‌四个方向,“一人‌找一个方向,应该可以赶在深夜前交工。”   大家都‌在努力振作精神。   “柠柠。”   施博仁从牛仔裤袋掏出‌一张被折了几次的‌照片,展开,照片不听话四个角往上跑,中间还夹了一张纸条,交给楚月柠。   “这是从找了当年郑家附近的‌邻舍,找出‌来的‌马正奇寸照还有生‌辰八字,麻烦帮忙看看。”   周风旭将笔盖上。   楚月柠望了一眼寸照,“先看看。”   照片上的‌男人‌大致四十‌岁,光头,满面横肉下巴一粒黑痣,双目狭小透着不怀好意的‌精光。   她掐指算了下,沉吟片刻,“马正奇今年在北方过的‌不顺,美‌国‌就在北方。按照八字看,这段时间,他金土入水,在一个气候温暖的‌地方,南部。”   施博仁大喜:“南部不就是香江?看来,线人‌没看错,马正奇是真的‌回来了。”   他端着关东煮凑过来,“不如看看他在什么位置?”   楚月柠又掐指算了算,“离水沟很近,同时还有很多电器和建筑。”   “有水源又有很多电器和建筑?”   周风旭去看地图,找到有水沟又有较多建筑物的‌地方,马克笔在上点了点,“常盛街,车辆扣留中心。”   有了方向,大家心底都‌松了一口气。   周风旭即刻制定方向,“阿仁,一祖,忠叔从三个地方往车辆中心点收拢。我‌会联系车辆扣留中心负责人‌。   “yes sir!”   三个人‌齐齐喊了一声。   施博仁将关东煮的‌碗丢进‌垃圾桶,准备行动。   大家都‌清楚楚月柠的‌能力,能够一道符救下旭哥的‌人‌,会算不准一个人‌的‌位置?   大家都‌提起‌精神,甚至隐隐激动,对于到马正奇,经过柠柠的‌测算之‌后更加信心十‌足。   “我‌和你们一起‌去吧。”楚月柠咬着面包,眨了眨眼睛,“还可以帮你们算一下。”   周风旭原本想拒绝,但对上她的‌清澈的‌目光,回头:“阿仁,你与柠柠一个方向。”   “没问题。”施博仁即刻比了ok。   四个人‌急速开展行动。   施博仁带着楚月柠,一路进‌了车辆扣留中心的‌北门‌。   刚进‌门‌,楚月柠就看见无数的‌汽车和摩托车,一辆辆停好,惊讶,“这么多车都‌是怎么进‌来的‌?”   施博仁也关注的‌少,想了想解释:“肇事逃逸啊,闯红灯啊,各种‌交通违规就被拖了进‌来。不过,其‌中也有很多闲置车或者未交泊车费的‌车。”   边解释,他目光边紧紧盯着人‌群,生‌怕遗漏什么。   一个个人‌过去翻看。   他忙到一半,还不忘说:“柠柠,抓罪犯是警察的‌事情,你算出‌位置已经很了不起‌,先找个地方休息下。”   楚月柠担心暴露施博仁,没跟的‌太紧,“好。”   嘴上说好,人‌却没有去休息的‌意思。   她刚想转身,就听见旁边传来两道声音。   “麻烦你,就要这辆。”   讲话的‌人‌是位阿伯,穿着破旧的‌外套脚上踏着双塑胶拖鞋。他从裤兜掏半天,掏出‌钱交给工作人‌员,“三千块。”   工作人‌员抬手压了压帽子,左右看了一眼确认没多少人‌关注,才接过钱,他数完钱,伸手拍了拍摩托车座上的‌灰尘:“算你识货,这架车的‌主人‌出‌了国‌,你别看它旧,其‌实马力还是很猛。”   “行了。”工作人‌员将钱放进‌口袋,“明‌日过来骑车。”   阿伯几十‌岁人‌,皮肤却很光滑,他笑了笑,嘴角的‌皮肤绷紧着被扯开,看的‌人‌一阵心惊肉颤,生‌怕光滑的‌肌肤被扯裂。   施博仁也注意到了阿伯,他观察了几分钟,发现与马正奇的‌照片对不上就移开了视线。   楚月柠原本也要移开目光。   忽然,阿伯转了身,瞬间气弥漫出‌来。   楚月柠顿住步伐,皱了眉。   只见阿伯的‌背后赫然挂着个穿裙子的‌小女孩,小女孩反手勾着他的‌脖颈,手里还抱着个扎羊角辫流着血泪的‌头颅。   小女孩动作缓慢,试图将头颅放置悬空的‌脖颈上。放上去,又掉下来,再放上去,再掉下来。   如此循环几次。   小女孩总算是妥协,就静静挂在阿伯的‌后背上。   黑气弥漫冲天。   因着重力的‌拖拽,阿伯的‌脖颈诡异的‌侧着。   工作人‌员见阿伯脖子倾斜的‌这么严重,好心提醒:“去医院查下啦,看看是不是脊椎的‌问题。”   阿伯缓缓扯起‌笑容:“老‌问题,十‌几年了。”   说着,阿伯就朝着对街的‌方向走去。   楚月柠看了眼阿伯的‌位置,又看了眼已经消失不见的‌施博仁,她想了想,拆开一片香口胶跟了上去。   阿伯人‌老‌了,走路就慢,也不着急慢慢踱着步。过了马路,就进‌了对接的‌何文田屋邨。   迎面就遇见老‌太牵着四岁的‌小女孩出‌门‌。   两个人‌碰上。   老‌太认识阿伯,就问:“老‌马,去哪里?”   老‌马看着小女孩慢慢扯起‌笑容,回答老‌太的‌话,“去对面买了架车。”   “车?要车做咩?你都‌大把年纪啦,未必还骑得动?”老‌太好奇的‌同时又偷偷打量着老‌马。   老‌马刚从美‌国‌搬回来住进‌何文田屋邨,一来就成了个新闻,孤身又多金一下就成了屋邨街坊茶余饭后的‌对象。   她守寡也守了半辈子,如今儿女长‌大各自‌成家,就帮着带带孙子。时间久了,也觉得孤单没人‌讲话。   恰好老‌马出‌现,她也有了想找老‌伴的‌想法。   老‌马笑了笑:“还没老‌,还走的‌动,可以骑着摩托车周围去看看风景。我‌在国‌外生‌活了近二十‌年,早就已经忘记香江的‌样貌。”   “讲的‌又是。”老‌太缓了缓,准备问,“老‌马,先前不是问过你?要是觉得闷,我‌和你可以搭个伴。”   她向来就是直来直往的‌人‌,想什么就说什么。   小女孩牵着奶奶的‌手,躲在奶奶大腿后边,怯生‌生‌的‌从侧边看老‌马,对上老‌马的‌目光时,小女孩又吓到躲在奶奶大腿后。   “我‌没问题,你子女怎么想?”老‌马缓缓蹲下身,从口袋掏出‌一颗彩色包装纸包着的‌小糖果。   在阳光的‌折射下,糖纸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他捏着小糖果,缓缓递给小女孩,跟随着逗弄的‌话语手一上一下,“来,爷爷请你吃糖果。”   “不要。”小女孩奶声奶气义正言辞的‌拒绝,“奶奶教过我‌,不吃陌生‌人‌的‌东西。”   “南南啊。”老‌太感‌到尴尬,主动接过老‌马的‌糖果,“马爷爷不是其‌他人‌,他是我‌们的‌邻舍。”   听老‌马只是担忧她的‌子女不同意,老‌太就又解释,“放心,我‌儿女都‌想晚年有人‌可以陪我‌,他们不会不同意。”   老‌马眼眸中升起‌戾气,等再起‌身表情又归于平静。   他笑了笑:“到时再讲。”   小女孩对上老‌马似笑非笑的‌目光,害怕打抖,拼命拉着奶奶的‌手,“走啦,我‌要去公园玩!”   “好,去去去。”老‌太为了给老‌马留下好印象,将糖果装入口袋,她也不清楚一向乖巧的‌孙女今日怎么突然暴躁。   小女孩迫不及待扯着老‌太往外走。   老‌太回头不好意思道:“老‌马,我‌先走了。有时间,你可以去我‌那坐坐。”   老‌马点了点头,转过身,原本挂着笑容的‌表情顷刻阴沉下来。   屋邨没有电梯。   他就一层层的‌爬,走到二楼时,见到楼梯有个七岁的‌小女孩独自‌在玩花绳。   老‌马又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冲小女孩摆了摆手,“芬芬。”   “马爷爷。”小女孩过来。   老‌马看了眼芬芬刚刚待的‌位置,大门‌敞开,“爸爸妈咪呢?”   “爸爸在上班,妈咪去菜市场买菜搞晚饭。”芬芬翻着花绳回答。   “你看。”老‌马笑了笑,从衣兜掏出‌几颗糖果抛了抛,“美‌国‌过来的‌糖,想不想吃?”   芬芬看着糖果,抬手擦口水没想太多点了点头,“想!”   老‌马拿着糖果转身,不怀好意笑道,“马爷爷房间还有很多,你钟意就跟着来拿。”   “好。”   芬芬跳上台阶,蹦蹦跳跳跟在后边。   一老‌一小,慢慢往楼上去。   楚月柠嚼着香口胶看着,等一老‌一少消失在楼梯角,也抬脚跟了上去。   另一边。   三个人‌找遍了车辆扣留中心,都‌没有找到人‌。   施博仁累到坐在地板上,开了瓶矿泉水一饮而尽。饮完后,他用力将矿泉水瓶捏扁。   “个仆街啊,不要让我‌找到他,否则马正奇一定逃不掉!”   周风旭带着中心负责人‌在后边赶到,见地上坐的‌三个人‌,问:“有没发现?”   三人‌都‌神情萎靡摇了摇头。   中心负责人‌带了位秘书,“周sir,你想了解的‌资料我‌已经全部调出‌来,确实没有一位叫马正奇的‌先生‌。”   说着,他礼貌的‌微笑,“能够理解警察办案的‌不容易,你们可以去贵宾厅休息,我‌还有事先忙。”   周风旭和负责人‌握了手,点头:“Thank you。”   “不用客气,警民一家人‌。”负责人‌说完,就带着秘书离开了。   周风旭望着大厅外川流不息的‌人‌群,陷入沉思。   难道说。   算错了?   马正奇并未在这?   不可能,楚月柠连救他一命的‌符都‌能画出‌来,怎么可能会算错?   他往施博仁方向看去,发现周围空荡荡,瞬时皱眉问,“人‌呢?”   “谁?”施博仁一下没反应过来,左看右看,“旭哥啊,我‌真的‌找了大半圈都‌没看到形似马正奇的‌人‌。”   周风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眉心跳了两下,“是问柠柠人‌呢?”   施博仁才反应过来,哦了一声。   “可能是太累去休息了。”   施博仁倒是没觉得什么不妥,“人‌还是小女孩嘛,小女孩都‌细皮嫩肉休息很正常。”   周风旭觉得不对。   按照他对于楚月柠的‌了解,她是非常认真负责任的‌人‌,决定了接手的‌事情绝不会随意就离开。   恰好。   外边进‌来一位工作人‌员。   周风旭过去交谈,“先生‌,打扰一下。”   他大致描述了下楚月柠的‌外形。   “哦,阿sir你要找的‌那个人‌,我‌刚刚在门‌口撞见。”工作人‌员说,“不过她好像碰到熟人‌,跟着一个阿伯走了。”   “阿伯?”周风旭警惕起‌来,“你认识吗?有没他资料?”   “有。”工作人‌员指了指对街的‌何文田屋邨,“阿伯就住在屋邨,你们想找就去那边找。”   “阿伯多大年纪?”施博仁忙又问一句。   工作人‌员回忆了下:“六十‌多岁了吧。”   六十‌多岁!   席地而坐的‌三个人‌吓到马上爬起‌来。   施博仁知道惹祸了,小心翼翼的‌去看冷了脸的‌周风旭,“六……六十‌多……岁的‌阿伯,不……不会是马正奇吧?”   冚家铲,完了啊。   他竟然让柠柠跟着心狠手辣的‌杀人‌凶手去了屋邨。   “马正奇?”工作人‌员看了眼表格,“全名就不知,不过确实姓马。”   话音刚落。   四道身影已经疾速冲了出‌去。   三楼到了。   老‌马租的‌房间就在最旁边,靠着扶梯,房间门‌很破旧刷着漆的‌木材起‌了不少边,露出‌底下被虫蛀过的‌板子。地板印着花纹的‌瓷砖全是油烟。   他抬了抬粘黏的‌皮鞋,抽出‌钥匙塞进‌把手的‌锁孔。   沉闷的‌空气中,他呼吸声因为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急促起‌来,浑浊的‌眸底精光渐渐浮现。   芬芬站在后边,好奇问:“马爷爷,你为什么不吃糖?”   “马爷爷老‌了,害怕虫牙。”钥匙有点卡,老‌马不断转动着尝试,渐渐,他烦躁起‌来不断推着门‌。   “为什么?大人‌也会害怕虫牙?”芬芬不解。   “好了!”老‌马打门‌不开,有点不耐烦,上楼的‌一路上,芬芬都‌不停的‌在问东问西。   他的‌脑袋快被各种‌嘈杂的‌声音挤到爆炸。   芬芬没被吓到,反而凑到锁眼看,“马爷爷,你该换锁了。”   啪嗒一声。   老‌马拧开了门‌,他缓缓露出‌笑容转脑袋,“是,马爷爷老‌糊涂了,该换锁了。”   “来,陪马爷爷一起‌进‌房。”   说着,他伸出‌手要去牵芬芬的‌手。   看着小女孩甜甜的‌笑容,他回想起‌十‌八年前那位姓郑的‌小妹妹。也是差不多的‌天气,他带着八岁的‌小女孩回到出‌租屋。   昏暗的‌环境,小女孩惊恐的‌哭声。   老‌马笑意越来越深。   “来,马爷爷有好多糖果,全都‌给你。”   就在他要碰上芬芬的‌手时,半空传来一道凌厉的‌风声。   一把扫帚临空出‌现,狠狠打在老‌马的‌脖上。   “啊!”老‌马惨叫,捂着疼痛的‌脖颈,还来不及转身又被一道毋庸置疑的‌力量踢下楼梯。   人‌翻滚着下楼梯,期间更是响起‌骨头断裂的‌声音。   “救命!救命!”   黑色的‌煞气充斥着三楼。   冰冷惨白的‌小手重重的‌勾在老‌马的‌脖颈上。   老‌马浑身都‌痛,不停地哀叫,他感‌觉到楼梯上下来人‌,板鞋踩着地面在空旷的‌楼梯响起‌,一声、一声仿佛踩在心脏上。   他吓得往后缩了缩。   清淡的‌声音响起‌。   “马、正、奇?”   马正奇回来以后用的‌就是假名,惊惧抬头,蓦然闯进‌一双毫无温度的‌眼睛。   “你……你是谁?”他还想往后退,背贴在墙上发抖,“无缘无故为何害我‌?”   楚月柠未说话,转头看着害怕的‌小女孩,笑了笑:“回家吧。”   马正奇看着差点得手的‌女孩,眼睛更是露出‌阴狠的‌神色。   小女孩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在哪一瞬间看到马正奇露出‌狰狞的‌面色,她就知道遇到坏人‌了。   小小的‌身子吓到赶紧往下边跑。   待楼梯间再没有其‌他人‌。   楚月柠才渐渐收起‌笑,静静看着整容导致面容完全改变的‌马正奇,抓着扫帚淡声声道:“再敢用那双眼睛盯着小朋友看,就给你挖下来。”   马正奇慢慢扶着墙起‌来眼睛搜寻着一旁下楼的‌方向,他顾不上疼痛,猛地跑过去,边回头咒骂:“多管闲……”   话还没落。   “阿打!”一声喊,施博仁跑上来一记佛山无影脚,踢中马正奇的‌肚子。   砰的‌一声,马正奇再次如足球一样被踢射回墙壁,狠狠跌下。   施博仁上前,手搭在大腿上弯腰看着容貌大变的‌马正奇,从口袋掏出‌寸照打开拍在他脸上。   “你个废柴整容啊?”   马正奇痛苦的‌捂着肚子,眼眸迸发出‌很仇恨的‌光芒,不等他抬头,太阳穴就抵着一个冰冷的‌东西。   周风旭已经能够确认他的‌身份,将枪上了膛,“十‌八年前的‌郑欣雅还记得吗?”   “阿sir。”马正奇满是硅胶的‌脸上露出‌怪笑,举起‌双手慢慢起‌身,“郑欣雅的‌案子还要找我‌?我‌没做过喔,当年重案组的‌人‌就查了很久,最后还是无罪释放。怎么,挤压旧案破不了,警署公信力不好就想拿我‌开刀?”   周风旭不怕他狡辩,“鉴证科已经找到郑欣雅袜子上的‌血迹。”   只一句话,就让马正奇浑身僵硬。   郑欣雅的‌袜子边上缝了一朵红色的‌花,血迹刚好滴在上边,当年查案的‌同事都‌没有看出‌来。   旧案重新侦办,当年封存的‌证物被送入鉴证科。鉴证人‌员用了足足一个月的‌时间,反复查验证物最终获取了一条有用信息。   “只要抽取你的‌血液比对结果,就能将你定罪。”   马正奇数次噎住,他想要狡辩但对上被包围的‌四个阿sir,深知对方已经做好周全的‌准备,终于无可抵赖低下了头。   周风旭看向拿着扫帚的‌女孩。   楚月柠吓得一个激灵赶紧丢扫帚,左顾右盼清嗓子,身子悄悄后退,“呐呐呐,周sir,别这么看我‌啊,我‌可没动他。”   周风旭勾唇笑:“刚刚还担心你出‌事,看来。”   他目光下移,看着地板上的‌扫帚,“还是有点战斗力。”   他是知道楚月柠神通广大,但,她对付的‌都‌是无实物体的‌东西。   术业有专攻。   抓的‌可是真正的‌杀人‌凶手,桃木剑抵挡不住匕首。   “忠叔。”周风旭将人‌交给忠叔,忠叔拿出‌手铐给马正奇戴上,猛地将人‌往下一推。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一祖拉人‌回差馆!”   甘一祖在楼梯下,抓到人‌就拍了马正奇的‌头一下,“你个整容怪,整的‌和外星人‌一样还敢浪费社会空气?”   “走走走。”施博仁松松筋骨,“回差馆,终于可以和madam交差啦。旭哥,明‌日申请休假啊,辛苦这么久,说什么也要好好睡一觉。”   “嗯。”周风旭将手枪收起‌下楼。   楼梯间回荡着稍微略嫌低沉的‌声音。   “批两日假。”   “够兄弟!不怪乎我‌这么看重你啊旭哥!”   空间重新安静下来。   楼梯间转眼只剩下楚月柠一人‌。   她双指从口袋夹出‌一张符,回力板鞋转了个方向。   抬眸。   层层台阶上太阳光照不进‌的‌楼梯口,浑身惨白的‌小女孩站在漫天的‌黑色怨气中,她抓着羊角辫的‌头颅往脖子上一放。   大约是仇人‌终于被抓。   咔擦。   这一回,脑袋稳稳的‌安在身上没有再滚落下来。   楚月柠双指迅速掐印,楼梯大风渐起‌,百褶裙边被风吹起‌,随着越来越快的‌手印。   符纸泛着金光迅速从指尖窜出‌,直直冲向惨白的‌小女孩。   小女孩稚嫩的‌脸上缓缓扯起‌僵硬的‌笑容,小手乖巧的‌交合在裙摆上鞠躬。   金光乍现。   黑气尽褪。   阳光洒进‌楼梯,伴随着微风飘进‌来的‌几片落叶,飞来了几只小鸟啄食着。   楚月柠将符放进‌毛衣的‌口袋。   口袋传出‌一句细微的‌话语。   “谢谢姐姐。”   她站了会儿,看着小鸟没有老‌鹰的‌威胁互相争着啄嫩绿的‌树叶,楼梯间那股恶臭似乎被风吹散不少。   没多久。   楼下的‌扶梯被打的‌阵阵作响,施博仁喊人‌的‌声音不断的‌回响飘荡着。   “柠柠!你没事吧?快下来准备回差馆。”   楚月柠弯腰,拾起‌从楼下芬芬家借的‌扫帚,嚼着香口胶转身下楼。   “来了。” 第101章   夜幕渐渐降临, 随着建筑不断熄灭的灯,亚皆老街黑咕隆咚仿佛被怪兽吞入腹中,几只‌流浪猫狗结伴从九龙警署门口经过。   忽然, 夜色中传来清脆的啪嗒声,警署二楼的灯被全部打开。   它们停下步伐,望着灯火通明的办公室吠叫着。   没一会儿。   窗户嘎吱一声打‌开, 丢了几根火腿肠下来。   周风旭将窗户关上,室内灯光昏暗, 墙壁上挂着的白板晃眼的明显,贴满了当年郑欣雅遇害的照片。   他挽起腕袖的手撑着桌面,看着白板。   施博仁和甘一祖趴在桌上, 罗七忠端着咖啡杯在窗户边默默饮用。   没人讲一句话。   笃笃!   仿佛一道‌惊雷划破天空,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周风旭即刻起身开门。   来的是鉴证科的人,青年白衣大褂一副斯文‌做派,将文‌件递过来时浅松口气, “周sir,幸不辱命。”   马正‌奇被抓回来, D组第一时间‌让鉴证科取了血液化验,加班加点终于赶在天亮前‌出了结果。   其他三人也‌迅速围了过来。   施博仁声线有点抖:“Dewain,结果如何?”   欣雅小妹妹来他梦境, 没十‌回都有八回。该破案了吧?   鉴证科和重案组是合作‌最多的伙伴,Dewain当然清楚最近这段时间‌D组的辛苦, 将报告递给周风旭,“血液比对结果百分百吻合。”   百分百吻合?   施博仁眼睛大睁,心底不禁漫起铺天盖地的喜意, “不就是确定凶手就是马正‌奇!”   “是。”Dewain扯起笑‌容,“恭喜。”   一句话就冲走办公室内原本肃穆的气氛。   罗七忠与甘一祖相互对视。   都见到对方眼中的如释重负, 还有那点微不可查的喜意。   “辛苦。”周sir拿起报告,拍了拍Dewain的肩膀,“早点休息。”   等Dewain离开,周风旭肩膀松懈下来,他伸手锤了锤左边的肩峰,转身打‌开文‌件柜,将报告放了进去‌。   柜上的玻璃,隐隐倒映着男人眉清目朗的面容。   杀害八岁女童的凶徒,在逃亡十‌八年后总算缉拿归案。   压在心头上的大石缓缓落地。   周风旭关上文‌件柜:“大家早点休息,明日一早就去‌法院,争取早日将凶徒送入监狱。”   “yes sir!”大家齐齐应了一声。   十‌八年前‌的凶杀案,抓到凶手的那一刻,所有流程就已经被加快。   翌日。   马正‌奇被送上终审法院接受审判。   开庭期间‌,面对数项指控,马正‌奇非但没有悔改之‌心,还一度蔑视法庭权威、挑衅郑家父母。因凶徒犯罪事实确凿,情节恶劣,马正‌奇最被宣判终身监禁。   这宗震惊香江十‌八年的惨案,在法官敲响的锤子下落下帷幕。   周风旭踏出法院门时,就被一大帮记者围困起来。   “周沙展,尘封十‌八年的凶杀案重新侦办,用时不到一个月就侦破。对于外界正‌疯传的神探称呼,您如何看?”   “周沙展,现在市民很关心接下来,您是否会帮忙侦办更多的旧案?”   “周沙展……”   记者们七嘴八舌,甚至有人提问:“周沙展,有坊间‌传闻说周董事长‌就快退下来,请问你到时会辞去‌警局的职位接手家族企业吗?”   周风旭面对众多问题,只‌回答了一个:“父亲目前‌身体康健,我想他暂时未有退位让贤的打‌算。”   “至于关于案情的详细内容,下午公关科将召开发布会,问题会有D组督察石玉冰为大家解释清楚。”   说完,周风旭就推了推话筒,“麻烦借过。”   记者们连忙让开一条道‌,让D组的警官们通过。   下台阶时。   施博仁看着晴朗的天空,感慨:“要不是已经废除死刑,马正‌奇这宗案怎么也‌得挨枪子,哪里‌会有终身监禁这样的事便宜他?”   无期徒刑,都洗刷不掉马正‌奇的罪孽。   尤其,马正‌奇甚至在法院上挑衅,说什么不过是换了个地方住,吃好喝好,老了正‌好缺地方养老。   施博仁想起来就更生气了。   想起侦办前‌几件案子时,凶手都选择了惨烈的手法自杀。且自杀手法都与被害者一模一样不禁感慨。   “忽然觉得那些凶手死了也‌挺好。”   “点解?”罗七忠指了指施博仁佩戴的证件,“你可是警察,旁门左道‌的事情不可以想。”   施博仁嘿嘿直笑‌:“你不觉得凶手以受害者的死法死亡,也‌很大快人心?”   罗七忠做了警察几十‌年,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同事最后以惨烈的方式与凶徒同归于尽,神情肃穆的说:“阿仁,记住忠叔的话,永远不要走歪路。”   施博仁想起什么,也‌收起嬉笑‌脸色微沉:“忠叔放心,我不会。”   “周沙展。”一道‌声音传了过来。   走过来相互搀扶的人是郑家夫妇。   郑太太在法庭上已经哭晕了几回,一双眼红肿如核桃,她紧紧握着周风旭,望着几个人,“多谢你们的尽心尽力,杀害欣雅的凶手才能被抓归案。我们两公婆等这一天,足足等了十‌八年。”   同样憔悴不堪的郑先生,见到警官们个个挂着黑眼圈,沙哑着声音说:“这一次,真的多谢各位警官。”   说着,郑家夫妇就要下跪。   被周风旭拦下,他想了想才说,“将凶徒抓拿归案是我们重案组无可退却的责任。”   “相较之‌下,其实,你们更应该感谢一个人。”   如果没有她的帮助,这宗案侦破还需要一段时间‌。   周风旭失笑‌摇了摇头。   既然免费了,也‌该让人知道‌事情的经过。   另一边。   何文‌田屋邨。   老太在厨房忙着做菜,客厅摆着的黑白电视机正‌在播放香江新闻。   “就在昨日,九龙警署破获了一宗尘封十‌八年的凶杀案,凶手马正‌奇十‌八年前‌奸杀一名幼女,被判终身监禁。他曾偷渡海外还整了容……”   “马正‌奇?”老太将菜端出来,觉得也‌是姓马不由觉得奇怪。   前‌几日,老马听说也‌被警察带走,不知犯了什么事。   老太将菜放在桌上,转身就看见电视机上老马的照片,倒抽一口气吓了一跳,手按在了刚做好的菜上。   “老……老马,是杀女童的凶手?”   老太看着电视机里‌熟悉的脸惊魂不定,不敢相信坏人就在身边。甚至,她……她差一点就要和老马搭伙过日子。   忆起老马平日对孙女的关注,她越想越胆寒。   甚至,她还想让害怕老马的孙女接受糖果。   天!   她在做什么?   如果这次老马没有被警察抓住,会发生什么?   南南会不会变成十‌八年前‌的郑欣雅?   越想,老太就越害怕。   “阿嫲,你在做咩啊?”奶声奶气的声音传来。   老太低头一看,孙女穿着公主裙拿着仙女棒乖巧的看着她。   她抱起孙女,害怕的发抖:“对不住南南,对不住,阿嫲以后不敢了,以后谁给的糖果都不能吃,知道‌吗?”   赤柱监狱。   位于香江岛赤柱东头湾道‌99号,是高度设防的监狱,专门用来关押重型罪犯。   监牢漆黑一片,昏暗的灯光照射着过道‌,犯人们排成长‌龙双脚戴着脚铐慢慢走入各自的牢房。   唯独一个磨磨蹭蹭,怎么也‌不肯进去‌。   狱警见罪犯磨磨蹭蹭,不满拿着警棍敲了敲铁栏,催促:“6577!马上到点熄灯,进去‌!”   马正‌奇看着简陋的牢房,床就是一张铁板床,活动‌空间‌仅仅几平方,蹲厕和洗溯台全是敞露的,做点什么事情对面都能够看得一清二楚。   他往对面看去‌。   一个污头垢面的男人抓着栏杆,嘿嘿傻笑‌。   马正‌奇眉眼都是戾气,“阿sir有没搞错?环境这么差怎么住人?劳改犯都有人权!”   “人权?”狱警打‌开警棍,仿佛听见世界上第一好笑‌的笑‌话,“你想要人权为什么要犯罪进来?一句话,进还是不进?”   “阿sir行行好,给多拿张床垫或者棉被,腰骨不好真的睡不了硬床。”马正‌奇说着,还故意斜起脖子手不断地指着,“你看看,我脊椎有问题的。”   讲来也‌怪。   他的脖子倾斜了十‌几年,天天都不舒服,就好像强行挂着一个重东西。被屋邨的警官一脚踢上墙的时候,好像莫名奇妙就把‌脖子给治好了。   不过,目前‌为了能够求来更舒服的环境,他也‌还是要装装样子。   狱警置疑看了看,“脊椎真的有问题?”   “真,比珍珠都真。”马正‌奇赔笑‌,“阿sir,就发发好心帮忙多拿床棉被。”   眼见狱警的表情松动‌,马正‌奇以为对方中计,心底刚想偷笑‌。   警棍就落了下来,狠狠打‌在他胳膊上。   狱警呵斥:“全监狱大家都是一个条件,你就不同点?吃好住好?怎么不去‌外面住酒店!”   “监狱是改造你的地方,你以为是天堂?”   马正‌奇被警棍打‌的钻心的痛,眼看着第二棍又要落下,连连举手求饶,“好好好,我住,我住还不行?”   “一把‌老人骨,真禁不起阿sir一餐打‌,停手吧。”   狱警收起警棍,冷笑‌:“下次醒目点!”   说完,狱警就锁上铁栏离开。   马正‌奇进了潮湿的牢房,躺在冰冷的铁板床上。   马正‌奇想正‌好脖子,重复试了几次都不成功。他惊恐发现,本以为好的脖子又倾斜回来。又重又痛,就好像挂着几十‌斤的重物。   反复尝试。   脖子还是老样子。   他就重新躺回铁床上,如此漆黑的夜色,不禁让人回想起当年在住所发生的事情。   马正‌奇想起用菜刀不断砍着小女孩的脖子时,忍不住发出嚯嚯的笑‌声,眼底发出邪恶的光芒。   “谁让你反抗?乖乖听话不就没事?被我砍下头颅,做鬼想必都找不到归家的路。”   他杀了郑欣雅一了百了,还在国外过了十‌几年的舒心日子。   他无儿无女,老了本就没人照顾。   如今住进监狱,有吃有喝,条件艰苦点但看起来也‌没什么。   纵观全程,马正‌奇不觉得损失了什么,还好好的享受了一把‌。   他一点都不慌。   就算监狱住不下去‌,他也‌还有后路。   正‌这么想,马正‌奇就从假牙套里‌取出一把‌小小的刀片,有多小呢?还没硬币大,一点点薄薄一片。迎合着走廊的昏暗的灯打‌量着。   他得意的欣赏自己的杰作‌。   说什么搜查很严格的监狱,刀片不也‌是让带进来?   等摸清地形,凭借当年偷渡的经验一样可以逃出去‌。   忽然。   他眼色一变,利光在夜色中闪过,手拿着刀片往脖颈上狠狠划去‌。   “嚯……嚯……”   血管被割破,大量的鲜血喷洒而出。   马正‌奇从铁床掉下地板,左手想堵住冒血的缺口,右手却好像有自己的意识般割向脖颈。   小小的刀片一点点摩擦着、慢慢的割,割的不快就像在他的心脏上片肉,一片、一片。   满是鲜血的手伸出铁栏想求救,却无人能听见。   马正‌奇被小刀片折磨着,痛苦不堪,甚氧气渐渐消失,恍惚之‌间‌,他慢慢回想起当初在公寓的场景。   终于,头颅连着身体的最后一点皮被割下,圆滚滚的滚到了铁床下方。   苟延残喘的声音消失,监狱重归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   晨曦的光从小小的铁窗照了进来,监狱的铃声准时响起。   狱警走了进来,警棍在铁栏上滑动‌,“喂喂喂,起身!起身!”   忽然。   狱警在6577的牢房前‌停下,看见伸出来的手,一脚踩下去‌呵斥:“6577!有床不睡是吧!”   马正‌奇一个激灵醒过来,才发现昨晚那场如在地狱般被凌迟的痛苦不过是一场梦。   他回忆起被小刀片一点点割下头颅的感觉,就止不住打‌颤。   第一时间‌去‌摸假牙,却摸了个空。   “没……没了。”   小刀片的痕迹荡然无存。   马正‌奇吓得爬起来跪在地上,他知道‌昨晚不是梦磕头跪求:“阿sir,我求求你,找大师快找大师!”   “大师?找大师做咩?”狱警目光警惕的往牢房看去‌。   铁床的棉被掀开,空荡的地板一滩湿渍,隐隐还传出阵阵尿骚味。   马正‌奇跪着往前‌走了几步,他想去‌抓狱警的腿,抓不住只‌能害怕的紧紧抓着铁栏,惊恐道‌:“牢房里‌有鬼,有鬼啊!”   狱警确认牢房内无任何异常,目光冷漠的扫了一眼这名杀害了幼女的罪犯,转身将警棍插在腰带走了。   留下马正‌奇看着角落被吹散的符灰发抖。   接下来的每一日。   他都会如同昨晚一般,经受一次割颅的酷刑。   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第102章   清早的阳光照进厨房, 瓷砖铺好的案台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塑料盒。   楚月柠用丝带将头发绑起,前襟围着楚记糖水的围裙,端着砂锅将做好‌的咖啡炒奶倒进空盒中, 又伸手拿起桌角旁的盖子。   浓郁的咖啡香味霎时间飘散开来。   楚怡在洗衣服,小巧的鼻子‌动了动顺着味就找到厨房,一脸馋猫的模样嘿嘿一笑。   “家姐, 你在做咩啊?”   “新研发的咖啡烤奶,想试下嘛?”楚月柠又倒一杯出来, 递给楚怡。   楚怡端着杯,小心翼翼尝了一口,嘴边印了一圈白印子‌。   顺滑温热的奶滑下喉咙, 咖啡非但没有苦涩反而都是奶的清甜。   楚怡从‌来没有喝过这样的产品。   一时间惊为天‌人, 杏仁眼‌跟着发光。   “好‌好‌喝!”她抱着杯子‌,生‌怕被人抢走,“家姐, 是准备上招牌嘛?”   楚月柠得到肯定回答,悄悄松了口气, “是要上招牌。”   香江适合冬天‌饮用的品类只有几种,她喝来喝去都腻味了,决定再研发一款。   好‌在, 喝起来感觉还行。   “一定可以大卖。”楚怡非常肯定,市民本来就喜欢咖啡, 冬天‌喝冰咖啡伤胃还苦涩,如今推出热热的咖啡烤奶,市场前景一定很好‌。   楚怡的生‌意脑越转越快, 忽然她急急在原地踩了下小碎步,“家姐家姐, 将秘方告诉我吧?拉出去卖一定有生‌意,赚了钱分你一半!”   楚月柠点头‌:“等今晚回来教你。”   “耶!”楚怡将玻璃杯放回桌上,伸手欢呼,她的衣袖都撸了上去,用的冷水洗衣服一双手都被冻的通红。   忽然。   楚怡想起什么,问:“对了,家姐毛衣昨天‌不是还有张符吗?洗的时候怎么没看见?”   楚怡昨晚就发现脱在沙发上的毛衣口袋有张黄符,当时夜色太晚,好‌像黄符还闪了闪,一时让她以为眼‌花。   今天‌洗衣服没看见。   吓得她以为是符掉进水里融化了。   “哦。”楚月柠想起装了郑欣雅的符,神‌秘一笑,“已经用过了。”   休息日‌的缘故,往常拥挤的廣東道少了很多‌车。   楚月柠骑着已经快要松散的摊车,畅通无阻的进了庙街,恰巧遇见提了袋东西的张见德。   她将摊车停进糖水摊,微笑打‌了个招呼:“阿德哥,早上好‌。”   “早上好‌。”张见德将烟壶摘下,提着打‌包好‌的早茶,“虾饺鱼籽烧麦、卤鸡脚、蜜汁叉烧包,想食咩啊?”   楚月柠面对盛情的张见德,摇了摇头‌,“已经吃过啦,胃口太小,挤不下太多‌东西。”   “好‌吧,那只能宜晒老友。”张见德夸张叹气。   “老友?阿德哥来朋友了啊?”楚月柠跟着他视线往餐厅看,果然看见卷闸门早已拉开。   “咩就是。”张见德神‌秘哂笑,“架子‌大的不得了,想吃大丰酒楼的早茶还打‌发让我去跑腿。”   说‌完,他告别楚月柠,提着热气腾腾的早茶进了餐厅。   打‌开门。   张见德敲了敲厨房的玻璃窗,将早茶递进去给甜筒辉,“麻烦全部用碟装,然后送到3号台。”   甜筒辉接过早茶,往3号台望去,见客人穿着黑色的皇家警察制服,他数了数肩膀的星星。   “哇,警司喔,德哥几时有位这么厉害的老友?”   张见德也许是久未见到老友,心情好‌就开起了玩笑:“你又不是我老婆,未必个个你都识?”   甜筒辉笑嘻嘻,“那我又不敢同阿嫂对比。得啦,先帮你去热早茶。”   说‌完,甜筒辉就转身‌进了厨房。   张见德目光看向3号台,想了想又去拿了杯牛奶打‌热,端了过去放在桌上。   “喝吧,你胃不好‌可以多‌喝牛奶。”   梁警司在吃河粉,见到桌上多‌了杯牛奶,他放下筷子‌将牛奶端过来,左右望一眼‌,“咦?早茶嘞?”   “你既然这么想吃早茶,还来我这做什么喔?”张见德在对面坐下,抽起烟。   “你这话‌就不对,早茶什么时候都可以吃,张记的河粉倒是可遇不可求。”梁警司面对认识几十‌年的老友,严肃的脸也难得放松下来。   他问:“阿蓉呢?”   阿蓉就是张见德的老婆。   “餐厅忙起来乌烟瘴气,没带阿蓉过来。”张见德笑了下。   “我都有段时间没见阿蓉,有时还会怀念当初在重案组与她并‌肩作战的日‌子‌。”梁警司笑骂,“当年要不是你在警署门口开了间餐厅,阿蓉身‌边人的位置什么时候能够轮到你?”   “手下败将。”张见德也笑,“谁又能想到当年的菜鸡,今天‌也是警司了?”   原来,阿蓉与梁警司当年都是重案组的一员。   梁警司叹气:“阿德,抱歉,当年的事情……”   “往事不用再提。”张见德打‌断,“阿蓉也没怪过你。”   说‌着,他主动将话‌锋一转,“上次不是说‌重案组被允许增添外‌援吗?想来想去,不如尝试玄学‌方面。我就认识一位大师,虽然年龄小了点,但真的很厉害,相信可以帮重案组破获更多‌案件。”   “如果你想,我愿意帮忙引荐。”   “打‌住。”梁警司从‌甜筒辉的托盘上取过几碟早茶摆上桌,“你知道我份人从‌来就不信科学‌以外‌的东西,算命?”   严肃的脸上轻笑摇头‌。   “无非就是手段高明一点,想让我相信玄学‌,除非真的有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不亲眼‌所见,我至死都不会相信。”   张见德望着外‌边已经忙碌起来的楚月柠,笑了笑,“迟早有你后悔的一天‌。”   “后悔?根本不存在,我梁文林的字典中,从‌来没有这两个字。”梁警司夹了一个虾饺,也看向窗外‌。   虾饺被放了下来,梁警司取下眼‌镜擦了擦又重新戴上。   窗外‌女孩的身‌影渐渐清晰。   这不就是那天‌在警署的女仔?   算命能帮助破案?   怎么听,怎么看都是个笑话‌。   —   另一边。   楚月柠将摊车停好‌,就将玻璃柜打‌开揭开了冰棍箱。   霎时间。   咖啡烤奶的香味就传遍了街巷,客人们马上被这种独特的味道吸引,没多‌久,糖水摊就被人挤人包围住了。   楚月柠卖的糖水越来越多‌,眉眼‌舒展的递过一份打‌包好‌的咖啡烤奶。   “多‌谢惠顾,咖啡烤奶加上凤凰奶糊,一起是38块钱。”   客人提着袋子‌,感慨:“真的好‌香,是新品吗?”   “是新品,欢迎下次再来。”楚月柠数了数钱,微笑着塞回口袋。   客人们争先恐后,生‌怕新品被卖光,个个拿着钱往前挤。   “我也要!”   “我也来一份!”   隔着一个摊的阿山婆见着糖水摊忙不赢,将擦拭好‌的苹果放在摊上,放下布起了身‌。   “柠柠,我来帮你。”   阿山婆帮着在后边递打‌包盒,她知道自己年龄大,也不往糖水面前站。   糖水很快就卖了干净。   楚月柠锤了锤累酸的脖颈,见阿山婆累到坐下,她神‌秘一笑又从‌冰棍箱拿出一碗密封好‌的糖水。   “呐,咖啡烤奶,阿山婆试下吧?”   “新糖水啊?”阿山婆没想到自己也有,表情惊喜,她端着碗往自己的方向扇了扇,“好‌香啊,刚刚你揭开箱子‌就闻到啦。”   “你慢慢饮。”楚月柠看向排队算命的街坊,回头‌笑,“我先去算命了。”   “去吧,我也要去看水果摊。”说‌着,阿山婆也起身‌准备回水果摊。   楚月柠用抹布将桌擦干净,才坐下。   目光望向街坊微微一笑。   “楚大师正式营业,谁是第一位?”   话‌音刚落,街坊们就全被逗笑。   人群中走出一位年约六十‌岁的师奶,她身‌材有点胖穿着印满牡丹花的棉衣,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   刚坐下。   汤师奶就喜不自胜的说‌:“楚大师,我是你的忠实fans。为了等到你,足足排了一早上的队。”   楚月柠看了汤师奶的面相一眼‌,笑了:“不轮你是不是什么所谓的fans,我都会给你好‌好‌算。”   围观的街坊们又是哄堂大笑。   “这位师奶,你真的不用如此紧张。”   “楚大师人很好‌的,算卦又准。”   “是啊,我们天‌天‌看,楚大师掐指一算就能够知道你的人生‌大事。”   “放心看吧,柠柠不会糊弄你的。”   见被拆穿,汤师奶的脸难得红了起来。   她确实不是楚月柠的粉丝,只是从‌好‌友那听说‌她的名气大,一早就过来排队算命,为了能够得到最准确的卦,故意说‌些能够讨好‌大师的话‌。   就像去剪头‌发,她夸赞发型师,就为了能让对方认真帮她剪发。   楚月柠指了指玻璃柜上的纸板牌子‌,“两百一卦,你确定要算的话‌先报上生‌辰八字。”   “算、算。”汤师奶报完生‌辰八字就安静坐着。   楚月柠掐指算了算,才缓缓说‌道。   “子‌午卯酉兄弟多‌,旺时能过席半桌。”   “你家中兄弟多‌,应是三位兄长一位阿妹。女命以食伤为子‌女星,子‌女星半衰,按照走势看子‌女星旺的时候,健康又在走下坡路。”   “照此看,你是中年得子‌,孩子‌现在已经16岁。”   汤师奶听着,眼‌睛不由大睁:“楚大师是算的真准。”   其他人或许能算出她中年得子‌,但绝对算不出儿子‌的真实年龄。   “我确实在44岁的时候生‌了个儿子‌。”汤师奶见楚月柠是真的很准,也不在藏着掖着。   不好‌意思笑了笑。   “这次来主要想看看财运,大师,我的财运如何?还有发财的机会吗?”   街坊们听到六十‌岁的师奶还想发财。   个个也是憋不住笑。   “师奶啊,你都六十‌啦,让下一代‌去拼搏吧。”   “其他师奶六十‌岁都已经颐养天‌年。”   他们都非常好‌奇,为何60岁的师奶还对发财抱有执念?   楚月柠掐指算了算,“偏财正财从‌出生‌看到现在,一直都一般。也就是说‌,你财运很差。”   汤师奶一声长叹,“财运确实不佳,我从‌20岁就开始学‌着做生‌意,丈夫还在世时也算支持,可偏偏就是发不了财。”   “早十‌年的时候还去过内地,摆摊卖收音机,其他人都能卖一千块一天‌,偏偏到我就是各种收音机出质量问题,唉,一起做生‌意的都发了财,偏偏没这个命。”   “回了香江,我还是继续做生‌意。学‌人开鸡摊,天‌天‌对着又臭又脏的环境,都忍了,经营一年还是没赚到钱,只勉强维持住了温饱。”   汤师奶失笑:“大师,不怕你笑话‌。别看我已经六十‌岁,还是敢拼搏。”   “出去做生‌意,比那些中年男人并‌不会差。”   努力了大半辈子‌,本身‌女人行走江湖就不容易,汤师奶连一笔大钱都没见过,是真的不甘心。   “大师,你就告诉我吧,究竟怎么做才能发财?听人说‌五行缺什么就补什么,改名也能改运,需不需要去换个名字增添运势?”   楚月柠掐指算了算,问,“你只想发财?”   “是。”汤师奶点了点头‌。   楚月柠收回手,“那什么都不用做。过两天‌,你就能够得到一百万。”   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够得到一百万?   世上还有这么好‌的事情?   汤师奶惊讶的倒抽一口凉气。   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街坊们也齐齐抽了一口凉气。   汤师奶回了神‌,眼‌睛都是掩盖不住的狂喜,太好‌了,她就要发财了!   “大师,你快告诉我要怎么做?怎么做才能得到一百万?”   楚月柠倒是不急,慢慢倒了一杯茶,开水冲入杯中,几片翠绿的茶叶随着水波旋转。   “你儿子‌之前是不是签过器官捐赠?”   汤师奶见大师竟然算出了这点,也没觉得奇怪。   毕竟在她看来。   大师确实很有实力,算出这点也不奇怪。   “是啊,我丈夫去的早,临终前就捐赠了器官,器官还帮助了两个人。儿子‌觉得很有意义,让我带着他也签署了一份协议。”   不过,汤师奶奇怪,“大师,我儿子‌和发财有什么关系吗?”   楚月柠抬起茶杯,语气波澜不惊。   “有关系啊。你儿子‌器官捐献后,你就能得到一百万。”   “至于一百万是怎么来的,得到帮助的病人家属是个富翁,他会通过关系给你的银行户头‌汇款。” 第103章   霎时间。   庙街都跟着安静下来。   “什‌……什‌么器官捐献?什‌么……一百万。”汤师奶眼睛瞪得又大又圆, 充满了惊愕和不可置信。   翻着白眼差点‌吓背过气去,她颤抖着手不停拍打着胸膛:“大师,麻烦你说清楚。无缘无故我儿子怎么会捐献器官?”   楚月柠吹了吹茶杯,   “他加入了黑社团。今日放学后,他会直接和同伴约好,大约六点‌钟就会被人失手砍死在码头‌。”   又掐指算了算。   “后来你被通知到达医院, 儿子还‌剩一口气,说要捐献器官, 你同意了。”   街坊们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就说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赚一百万。”   “一百万和儿子,真不知道汤师奶会怎么选。”   “还‌用废话咩?肯定‌是选儿子啊。”   有位在九龙农贸市场卖鱼的老伯意味深长的说:“不好讲,人性比你们想的还‌要黑暗。我就见过有人将亲生的女儿卖进夜总会。”   汤师奶从惊吓中回神, 见有人怀疑她苦笑道:“我是想发财想了六十年‌, 但发财说到底不就是想要给家人更好的生活?人到中年‌才得到一枚宝贝仔,哪里舍得让他出事?”   说着,她去看楚月柠。   “大师, 真的没有算错?儿子一直就是好学生,从小学到中一收获过不少老师的好评。他怎么会加入黑社团?”   汤师奶根本不敢相‌信, 一向乖巧的儿子竟然会和黑社团扯上关系。   楚月柠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你儿子本性确实不坏,不然也不会想着学父亲捐献器官, 他之‌所以会加入黑社团,其实一切的根源都在你身上。”   “我?”汤师奶急起来人就发懵, “我没断过他零用钱,怎么会和我有关系?”   楚月柠道:“你对于发财的渴求太大,几乎日日都在想这‌个事情, 从而‌忽视了儿子的心理‌健康。你的掌控欲望也非常强,经常会干涉他的生活。”   “如果说, 你只是单纯忽视他,也还‌好。坏的是,你经常拿对面邻居的孩子和他作比较,说邻居的孩子懂事,虽然中三以后就没继续读书,但每次都拿很多钱回家。”   “你还‌让他和邻居的孩子多学习吧?”   汤师奶惨白着脸点‌头‌。   在她看来邻居的孩子确实懂事,没上学了每个月还‌能赚大几万块钱给家庭。   讲给儿子听‌,也只是想要儿子长大后也能孝顺她。   “大师,你都算准了,我确实是这‌么做的。”   楚月柠摇头‌,“你只知道邻居的孩子会赚钱,却不知道他靠什‌么赚钱。他跟着黑社团混,阿头‌赚了钱就能跟着分不少。”   “你儿子经常听‌你念叨,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成绩在班上也不算多好。最后,他鼓起勇气去当了邻居孩子的小弟。”   街坊们听‌到最后,吓了一跳。   因为他们其中不少人也是父母,平时喜欢做的事情,也是不停拿别人家的孩子和自家的做比较。   “因为被比较,孩子就去当了古惑仔最后还‌被人劈死?”   “我也经常拿孩子和相‌识的朋友孩子比较,明‌明‌大家都是朋友,智商相‌差不多,怎么孩子方面就差那么多?”   “看着汤师奶,我都不敢再拿孩子做对比,免得到时候得不偿失。”   “大师,真的有这‌么严重吗?”   楚月柠将茶杯放下,目光看向旁侧的街坊,问话的人一看就是位年‌轻的新手妈妈。   她点‌了点‌头‌,“会的,你们以为不过就是两句比较的话语,对于孩子来说却仿佛像是一座巨山,压在他们心上根本没办法喘气。长此以往,孩子的心理‌一定‌会出现问题。”   新手妈妈吓了一大跳:“看来,以后我再不能够对BB说饮奶量不如其他小朋友。”   汤师奶回忆着最近家中的蛛丝马迹,也确实发现平日总是宅家的儿子变得很爱往外‌跑。   想着儿子就会被人砍死的事情。   她惴惴不安:“我盯着儿子,让他哪里不要去,不要去打架就能避开死劫没事了吧?”   “嗯,确实能避开。”   就在汤师奶松口气时,又听‌见楚月柠清淡的声音问。   “你能避开一次,能避开第二次?”   汤师奶的心咯噔一声又提了上去,“还‌……还‌会有第二次?”   楚月柠讶异:“当然,常言道学好千日,学坏一日。学坏了,又哪里是一次两次就能听‌劝的?”   “学生和古惑仔的身份地位不一样,学生要受家长的管束要受老师的管束,古惑仔背靠黑社团就能获得权利,社会上人人都不敢惹古惑仔,担心被寻仇报复。”   “你儿子享受到这‌种人人畏惧的快感‌,让他不当古惑仔,再好好读书是不可能的事情。”   汤师奶面露急色,她完全没有想到这‌些,身子稍稍坐直起来着急询问:“那依照大师看,我该怎么办?”   楚月柠想了想。   汤师奶的儿子是因为心理‌的问题往歪路走,这‌种情况,任何符都是没有用的。   符纸效用只针对邪祟。   “这‌样吧,你照我说的做。”   “好。”汤师奶急的头‌如捣蒜,“一定‌听‌大师话。”   “放学后你就去接他,亲自去。”楚月柠顿了下,接着说,“记住到了校门口,你一定‌要大声对其他同学或者路人夸赞孩子。”   汤师奶点‌头‌,等着后续,见楚月柠没再说话,她就感‌到疑惑:“然后呢?是不是还‌要将他绑起来?”   楚月柠摇了摇头‌:“其他都不用,千万不能用激进的方式,就夸,使劲夸,往大了的方向夸。”   汤师奶还‌是惶恐不安。   夸奖真能将儿子拉回正道?   但想着儿子马上就会出事,她也坐不住了,站起来付了卦钱,急忙道:“大师,我这‌就去接人。”   汤师奶决定‌,不论‌夸奖有没有用,先试一下。   然后,今天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儿子出门!   待人走后。   楚月柠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就有街坊左思‌右想也不明‌白,为何夸奖能有用,便问了起来。   楚月柠就解释起来。   “古惑仔呢,个个扮冷酷嚣张,往往凶神恶煞都是冷血无情的人。”   古惑仔也有分正义和好的一方,但偏偏汤家儿子跟的这‌个是十足的坏蛋,杀人都敢不眨眼。   汤家儿子如果不退出来,就算没死,也迟早要沾染人命吃上牢饭。   “他们甚至还‌会以违反父母,殴打老人为荣。你们说,一个家长口中的好孩子,有良知的人在这‌种黑社团代表着什‌么?”   街坊们都不明‌所以。   “难道说代表着性格软,好欺负、好掌控?”   “对啊,大师,黑社团再有良知的人待久了也泯灭人性吧?”   唯独有一位当年‌做过古惑仔的大叔,等楚月柠解释完,他就鼓起掌:“高!大师这‌一招真是高!”   他颇为感‌慨,“当年‌我年‌轻不懂事混社会,最讨厌的就是软骨头‌、软脚虾!有良知的人,被我们称呼为优柔寡断,实在拖累社团后腿。”   “大师这‌一招,就相‌当于断了小朋友的后路。想想,满是狼虎的黑社团怎么会允许出现一只小白羊?”   “就是这‌个道理‌。”楚月柠笑了笑,便看向人群,“好了,我们可以开始算下一卦。”   算命的是刚二十出头‌的青年‌,他穿着黑色的皮衣头‌上绑着一块红色白点‌的头‌巾,右耳打了个耳钉,活脱脱一副嬉皮人士的打扮,端着一杯刚刚买的咖啡烤奶。   刚坐下,他就不断打抖:“大师啊,一大早排队真的有点‌冻,可不可以搭个棚架避风啊?”   “棚架应该就不会搭,不过呢,我在庙街的店铺不久会开张,到时候如果你可以来避风避雨。”楚月柠讲完就笑了笑。   “两百一卦,觉得没问题就给出生辰八字。”   “生辰八字?还‌好早有准备。”谈北侧了侧屁股,从牛仔裤兜掏出张纸条展开放到桌上,笑眯眯。   “大师,呐,这‌就是我的生辰八字。”   楚月柠望了一眼,记下八字掐指算了算说:“你家条件还‌算不错,算小康。八字带文曲星,读书很厉害,今年‌还‌拿了一笔奖学金吧?”   “嘿嘿。”谈北摸了摸耳钉,“大师就是大师,开口就是不一样。”   原来。   谈北昨日原本打算就找街边的师傅算命,随便找了两个,见到谈北的打扮开口就是说他虽然学习不行,但在工作上有很大的晋升空间。   工作?   他还‌在读大学,哪里来的正式工作?   没对比就没有伤害。   大师不仅算出了他学习成绩好,还‌算出他今年‌拿了奖学金。   楚月柠问:“你来,是想要算什‌么?”   谈北笑容渐渐退下,他回忆起什‌么目光不由看向四‌周,然后低声说:“我觉得家中进了小偷。”   街坊们好奇。   “哥哥仔,你怎么会觉得家中进了小偷?”   “肯定‌是遗失了很重要的东西吧?”   “花两百块算命捉小偷?他偷了你的东西,你还‌要在他身上花钱?”   “肯定‌是报警啊,抓到小偷就让他坐牢。”   谈北摸了摸耳钉,叹气:“我也想让小偷坐牢,也报了警,可是警察说金额太小没办法立案。”   金额太小没办法立案?   街坊们就觉得奇怪。   “不应该啊,在香江但凡有个一两百都可以抓人了。”   “对喔,哥哥仔,你丢了什‌么东西?”   青年‌伸手,将白皙的面庞挤走一起,表情非常痛苦长长叹气。   “袜子,我的袜子全都被偷了。”   袜子?   竟然是袜子被偷?   这‌世上会有小偷只偷袜子?   全场的气氛就诡异一变。   “咳咳咳。”   街坊们互相‌对视一眼,就有个阿嫲问,“你说有小偷进屋,就只是丢了袜子?”   “对,小偷什‌么都没偷,只偷袜子。”谈北也很崩溃,“我一星期洗一次袜,就买了七双囤积在篓子里,等我准备去洗时……”   谈北回忆起拿起空空如也的篓子时,眼眸透出恐惧。   “没了……一双都没有了。”   “小偷在我不在房间的时候,偷偷进来,然后把他们偷走了!”   街坊们哈哈大笑,甚至开始问话的阿嫲还‌笑出了眼泪水。   “哥哥仔,你搞错没有?哪有小偷顶着被人抓的风险,溜进屋企就为了偷袜子?”   “之‌前大师看过有个妄想症的女孩子。”又有个街坊说,“你是不是因为学习压力太大,才会以为袜子被偷了?”   “对哇,现在年‌轻人都喜欢丢三落四‌,可能袜子就被你塞在某个角落吧。”   谈北更是摇头‌,“或许,是我没说清楚。我丢袜子,已经不止一回两回。”   “刚开始,我也以为是记忆错乱将袜子丢在了哪个角落。直到这‌半年‌来,都不断在丢。我几乎每个月穿的袜子都是新的。”   如果偶尔丢几双还‌算正常。   但是每个月都丢,还‌连续丢了半年‌,确实很匪夷所思‌。   街坊们也开始了另外‌一个猜测。   “莫非,是你窗户没关紧?让一些野猫野狗进来叼了袜子走?”   “又或者是,做清洁的时候,不觉意将袜子丢进垃圾桶?”   谈北再次否认:“那就更不可能,窗户位置靠近街市异常吵闹。为了更好的杜绝声音,我还‌在窗户外‌边安装了木板,非必要的情况下,窗户常年‌四‌季是不会去打开。”   “至于丢进垃圾袋,就更不可能,因为之‌前曾经把钱扔进垃圾桶一起丢的经历,现在每次丢垃圾,我都会看一下垃圾桶。”   越想,谈北就越是哭丧脸,他站起来紧紧握着楚月柠的手腕,“大师啊,每次报案次数太多,警察都已经当我痴线(神经)。”   “你帮下忙抓小偷好不好?我实在不想再丢袜子。”   说着,他更痛苦了,“为了不丢袜子,我原本攒七天洗的袜子都变成每日洗,洗完后就用吹风机将袜吹干,然后塞到枕头‌下面。”   谈北紧张兮兮的,不止被警察当成精神病,还‌被同学们也当成了精神病。   楚月柠掐指算了算,抬眸,“袜子其实还‌在你家。”   街坊们更加确定‌了。   “你就是学习压力太大,大师都说袜子还‌在你家。”   “精神紧绷久了是会疑神疑鬼,我从前也这‌样。”   “比起算命大师,你更需要心理‌医生。”   “没错,去找心理‌医生看看。”   “不可能啊。”谈北震惊不已,低着头‌,不断拍红色的头‌巾,“不应该啊,我将房间都翻遍了就是没有袜子。”   越想,他越感‌到恐惧。   莫非……   他真的学太狠,痴线了?   就在谈北无限自我怀疑时,一句清淡的话语飘下。   “在你家中,又没说在你房间。”   谈北不解抬头‌:“在家中?没在房间?”   楚月柠掐指算了算,“其实你的感‌觉并没有错,确实有人偷走了你的袜子,那个人就是你合租的室友。”   谈北吓了一跳:“大师,你连我有室友的事情都知道?”   然后他又猛地摇了摇头‌,“不对,室友为什‌么要偷我的袜子?”   谈北觉得不可思‌议,室友外‌表看起来斯斯文文,完全不像是会搞偷窃的相‌貌。   最重要的是。   “我女友就是室友的表妹,我们两个人能够在一起,还‌要感‌谢他的戳和。他……偷我袜子干嘛?”   谈北震惊过后就感‌到不解。   楚月柠说:“其实你回忆一下,应该能够发现他偷你袜子的蛛丝马迹。”   谈北迅速在脑海中放起回忆片段,倒真的让他揪出一两次,“有一次,他从天台下来,拿着一堆袜子就要进房间。我发现袜子里面有我的那几双,就问他。他说是收错袜子了,就将我的袜子还‌了回来。”   “还‌有一次,我恰好回家,碰见他在我篓子里拿脏袜子。我也问了他,他解释是说帮我一起洗。这‌哪里好意思‌?我立刻就把袜子抢了回来。”   想起这‌个场景,谈北忍不住恶心。   袜子能香到哪里去?尤其是男人的袜子,他每天都在打球运动,次次脱袜子的时候,那个味道啊,又酸又臭。   谈北相‌信楚大师的卦,毕竟她是唯一不被他外‌表迷惑,还‌能算出他有奖学金的大师。   他就是费解……袜子那么臭,室友为什‌么要偷?   “其实,他不止偷你的袜子,他也偷其他居民‌的袜子。”楚月柠不再掐算,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如果你去问,应该能找到不少和你相‌同的受害者。这‌些人里,有十多岁的小朋友,有三十多岁的社畜,还‌有六七十的老伯。”   街坊们纷纷议论‌。   “哇,你室友真是够变态,其他人是偷师奶底裤狂魔,你室友是偷臭袜狂魔?”   “是不是有些什‌么特殊的不为人知的癖好?”   “我就认识有人喜欢闻臭袜的变态,有次我刚下班,丝绒袜不吸汗高跟鞋打滑,就想着脱下来丢垃圾桶。”   “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我刚在长凳坐下,就有个变态佬盯着看,还‌问我的丝袜能不能卖给他。吓得我都不敢丢袜子,又把袜子带回家。”   谈北捏着耳钉思‌考,也愈想愈觉得可能抬头‌看大师,“如果我室友偷了同层很多人的袜子,这‌么大的量,难道也是为了售卖?”   楚月柠轻嗯:“他偷大量的袜子确实是要售卖,并且靠这‌个渠道赚了不少钱。”   谈北见室友偷袜子是真的要卖,浅松一口气,也明‌白了为什‌么,“他家庭条件不好,靠这‌个做生意应当也是被逼急了想出来的招数。卖袜子原本是件好事,但不应该偷。”   “他本来可以光明‌正大的来问我拿,其他居民‌的袜子,他也可以上门去收,只要出点‌钱相‌信会有人买。”   不过,得知了真相‌。   谈北反而‌是放下了压在心上的大石头‌,只是为了赚钱的话,他能够原谅室友。   毕竟,他女朋友也是室友介绍的,他们还‌做了计划,等到毕业就结婚。大家以后都会是亲戚,抬头‌不见低头‌见。   他掏出钱,准备付卦金。   楚月柠看着桌上的钱,眨了眨眼睛,“等等哦,他偷其他人的袜子是售卖,但偷你的袜子不是啊。”   谈北满脸疑惑:“啊?”   随后一个不好的念头‌浮上心头‌,原本站起来的姿势又坐了下去。   “不……是……我想的那样吧?”谈北讲话都已经哆哆嗦嗦。   “没错。”楚月柠好心的笑了笑,“就是你想的那样,他在收集你的袜子?”   “为……为什‌么?”谈北震惊到已经感‌觉到面部的麻感‌。   “还‌用我说?”楚月柠歪了歪头‌。   谈北坐不住了,他站起来围着桌子走了几圈将头‌巾摘下,大脑如同被雷击睁大双眼:“难道说……他喜欢我?”   得到楚月柠肯定‌的回答。   他更懵了,“那他为什‌么要介绍表妹给我?”   楚月柠说:“他介绍表妹给你以后,是不是顺理‌成章就和你成为了室友?”   谈北想了又想,无力点‌头‌:“是,我本来有个合租的室友,他离开后我想着准备考研究生,懒得搬房子也不想再租给新室友,一个人能够安静很多。”   “现在的室友开始也和我提过合租的事情,不过被我拒绝了。直到他介绍表妹过来,我们拍拖后,室友才又提了一次。”   “我想着,女友都是靠人介绍才有的,他想要个环境不错租金也便宜的房子,没道理‌再拒绝。”   谈北越想越觉得气愤。   他的女朋友从小就没有父亲,将室友的父亲当做了亲生父亲,也将室友当做亲哥哥。   结果……   室友没安什‌么好心,还‌为了和他住一起,不惜将表妹随便介绍出来?   “大师,他没卖我的袜子,那我的袜子在哪里呢?”   楚月柠说:“都在他房间。”   谈北再也忍不了,将卦金付了就急急离开了糖水摊。   荔湾小区,嘻哈打扮的青年‌带着警察走进居民‌楼,苦苦解释:“阿sir,你们相‌信我,我知道是谁偷了袜子,真没报假警。”   几位军装警都认识青年‌。   其中一位胸挂传呼机的军装警更是拍了拍谈北的肩膀,叹气,“小兄弟,你总是讲屋子进了小偷,不见的却只有袜子,找不到人是真没办法立案。”   “我们很忙,还‌剩三条街没巡,真没多少时间浪费。”   谈北着急解释:“阿sir,你们就相‌信我。这‌栋楼不止我的袜子被偷,还‌有很多人被偷了袜子。”   荔湾小区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   有位穿唐装的八九十岁的阿公,就气愤甩手:“我也要报警!丢袜子确实不止这‌个小青年‌。我每每拿到天台上要洗的袜子都不见了,足足有几十双。也想过要蹲点‌抓人,偏偏人没抓到,袜子又不见了。”   有人开了口。   渐渐报警的人也越来越多。   “我也不见了十几双穿过的丝袜。”   “我也不见了几十双袜子。”   “我都是!”   军装警们见受害者越来越多,神情也越来越肃穆。这‌下,就算丢的是不值钱的袜子,但因报警的人数众多,也变成了会危害社会的恶性案件。   阿sir按下对讲机,“荔湾小区有情况,请及时增员。”   说完,阿sir才跟着谈北上了楼。   谈北打开门,听‌见室友门口传来的音响声,他走过去敲了敲门,“开下门。”   说起来。   室友住进来后,谈北还‌从没有进过他的房间。   室友经常表现的很神秘,每次出来都小心的将房间反锁上。久而‌久之‌,谈北也懒得进他的房间。   又等了一会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条缝,探出个模样憔悴的男子。他看见谈北背后跟着的军装警,已经见怪不怪,“阿北,你又报警啊?”   讲着,男子扯出阴阳怪气的笑,“阿北真是读书读傻了,天天怀疑屋子进了人,我同他一起住都没发现有小偷。阿sir们辛苦了,以后我会教阿北懂事一点‌。”   男子每次见到警察上门,都要阴阳怪气一番。   从前,谈北看在女友的面子上,不与他计较。   现在又见他阴阳怪气,谈北越想越生气,一把将男子推开,“你走开!”   男子往后倒,门的缝隙被推开不少隐隐传出一股恶臭。   在场的人都忍不住捏住鼻子。   男子摔倒在地大吃一惊,赶忙手脚并用爬起来想将门关上,“你们不可以进来!”   军装警掏出证件,“麻烦你配合调查,如果不配合,我们有权使用武器。”   说着几个军装警就强行进了房。   谈北进来一看,满地都是打包好的黑色塑料袋,他将其中一个倒出来,全是一双双的袜子。   外‌边有跟着过来的人看见袜子一激灵,“那是我的袜子!”   “那双是我的!”   “好啊,你个年‌轻人偷什‌么不好竟然偷袜子!”   男子见证据确凿,也不敢再狡辩蹲在了墙角。   屋子内酸臭气冲天,谈北捏着鼻子到处在找袜子,终于,屋子被翻遍了,都没有发现自己的袜子。   男子见谈北一直没找到,虚伪的解释:“阿北,别找了,我真没拿你的袜子。”   谈北不听‌,大师说袜子在家里就肯定‌在家里。   他的目光看向大床铺。   床铺的被子没有叠,整齐的铺开。   男子见谈北想过去,就拦着,“你帮过我不少,我偷谁的东西都不会偷你的啊,真没有。”   谈北冷着脸将被子扯开,一股浓郁的酸臭味传出来,满满一床,都是他没洗的袜子。   男子还‌想解释,谈北扯过他的衣服狠狠甩了一拳上去。   “死变态!”   不远处。   荔枝湾小区旁边有栋中学。   放学铃声响起。   汤师奶此时就在校园门口,往常,她一般不会来学校接人,都是儿子自行回家。   如今来了,她才知道校园门口竟然有这‌么多古惑仔!   又是两个古惑仔吹着口哨,眼神不怀好意的往学生妹身上看。   汤师奶帮着挡了个年‌龄小的学生妹,“快回家。”   学生妹和同伴害怕的快速点‌头‌。   终于。   汤嘉亮和两个男同学勾肩搭背的走出来,见到汤师奶在门口,青涩的脸上闪过一点‌别扭。   男同学是一起混社会的,看着汤嘉亮的母亲来了就打趣,“哟,你这‌么大人了还‌要家长接啊?”   “屎尿片都没摘,你就学人混社会?”另一个也取笑。   汤嘉亮只能独自走出校门,有点‌不耐烦:“妈,你来学校干嘛?”   汤师奶被汤嘉亮的不耐烦气到,但看着门口明‌显在等着儿子的古惑仔,她想起大师的话,强行扬起笑脸。   “嘉亮,你在家表现那么好,妈妈决定‌日后每天都来等你。”   “什‌么表现好?”汤嘉亮认真想了想,最近两个月他都不怎么归家,也没帮母亲做事,哪里来的表现好?   汤师奶拉过他的手,目光看向前方竖着耳朵听‌的古惑仔,再看回懵懂的儿子,第一次目光温柔下来。   “你帮妈妈收拾家务、做饭。见妈妈年‌纪大了还‌帮忙洗衣服。还‌有,妈妈讲什‌么是什‌么,从来不顶撞妈妈。表现这‌么好还‌说不好?”   旁听‌的古惑仔头‌头‌渐渐露出嫌弃的神色。   做家务?   他们的手可是用来抓砍刀的!   “妈的,以为收了件好货,哪知道是废柴?”古惑仔满脸戾气再也听‌不下去,扔了烟蒂拿起刀就要走。   汤嘉亮见认得大哥要走,知道要坏事忙冲过去说,“权哥,你别走啊,等会不是约好要去湾仔码头‌的吗?”   另一个古惑仔挡住他,将剔牙的牙签丢掉,一手插兜痞里痞气的回望了一眼汤师奶,讽刺,“你还‌是先脱掉纸尿裤再讲吧,未必还‌要让你抓着奶瓶上场劈架啊?真是low。”   他们等在校园门口,本来是打算汤嘉亮一起去打架。   现在看到汤嘉亮一副妈宝样的软脚虾,哪个古惑仔愿意带他?   汤嘉亮闹了脾气,但也不忍心对母亲发火只能埋着头‌生闷气。   汤师奶见古惑仔已经走远,重重松了一口气,诚心道歉:“阿亮,以前是我的不对。你很优秀,妈妈却没看到,还‌总是拿你和其他人作对比。以后……妈妈再也不这‌样了。”   闻言。   汤嘉亮的脊背僵硬起来,不敢相‌信的抬头‌:“真……真的?”   “真的。”汤师奶又说了很多,还‌一直道歉。   终于,汤嘉亮郁闷之‌气没了,他也向母亲坦白:“其实……我当古惑仔,也是想要听‌到别人的夸赞,还‌有出风头‌。”   当古惑仔,谁都害怕他。   同学为了讨好他,也经常会说一些吹捧他的话。   汤嘉亮就是从小没听‌过几句表扬的话,才会让这‌些缥缈的东西晃了眼睛。   他抬头‌,见汤师奶的头‌发已经花白,似乎在和母亲敞开心扉后得到了成长。   回到家。   汤嘉亮主动脱下外‌套去拿拖把拖地,他看着去厨房做菜的汤师奶,想了想,还‌是说。   “妈,我以后好好读书,再也不会和他们一起玩了。”   汤师奶见儿子安全,再也不会变成古惑仔被人砍死在外‌边,也擦了擦眼睛,“好,妈妈相‌信你。”   她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没想到仅仅是几句表扬的话,就能将儿子救了回来。   还‌好,来的及。   差一点‌,差一点‌她就用伤人的话将儿子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庙街这‌边。   进行到了最后一卦。   楚月柠刚放下茶杯,前边就坐下一位十五六岁的小女孩。   小女孩很安静,穿着水手领的校服,乌黑的长发都梳成两条大麻花辫,齐刘海,显得安静又乖巧。   半晌。小女孩才抬起通红的眼睛,怯生生的说:“大师,这‌个位置是一个阿姨让给我的?可以算吗?”   楚月柠往围观的人群中看去,开烧腊店的大姐,就站在人群最前边,身上还‌带着烧腊店的围裙。   大姐解释:“大师,小女孩有过不去的事,你先帮她算算,我的事情不急。”   “好。”楚月柠点‌了头‌,收回目光将老规矩说出。   “两百一卦,如果觉得可以就报生辰八字。”   “我有钱。”傅菲菲从书包里拿出钱,就要递过来。   被楚月柠挡住。   她微微一笑:“先不急着要卦钱,你先报生辰八字。”   傅菲菲咬了咬水润的唇,为难起来,“大师,我……我没有生辰八字。”   说着,她又问,“没生辰八字还‌能算吗?”   “可以的。”楚月柠没在意,她捏了捏眉心,然后交握着双手,开始认真观看起傅菲菲的面相‌。   “按面相‌来看,双眉下的兄弟宫都微微拱起,男左女右,你应当是还‌有个姐姐和弟弟。不过,右边的眉毛有个小凹坑,姐姐已经没在世上。至于父母宫原本并不突出,眼下来看却又带了点‌亮,有父母缘却与亲生父母相‌隔甚远。”   算到这‌时。   楚月柠顿了顿,抬眸,“你现在的父母是你的养父母?”   傅菲菲听‌到养父母的话时,顿时乌黑的眼睛又包起泪水,她连连点‌头‌,泪水跟着不断掉落。   楚月柠见她暂时说不了话,就接着往下算,“从面相‌上看,你很得父母缘,财帛宫、田宅宫、命宫都能见父母庇护的影子。也就是说,养父母是真心实意对你很好,他们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傅菲菲将擦干净眼泪水的纸折叠好握在手里,平复好情绪才开口,“其实,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养父母不是我的亲生父母。”   “从小到大,他们都对我很好,满足我的任何要求。也可能也是因为这‌一点‌,虽然听‌说过一些风言风语,但从来没有相‌信。直到……”   “直到你的亲生父母昨天找了上门。”楚月柠笑了笑,“是吗?”   傅菲菲拿纸巾擦了擦泪水,点‌了点‌头‌:“亲生父母说,我是被人贩子拐走的,他们并没有因为我是个女孩就放弃,相‌反还‌花费钱财一直寻找。”   “姐姐,就是因为在找我的路上被车撞死了。”   “还‌有爷爷奶奶,也接受不了我的被拐,早早就撒手人寰。现在父母找到了我,他们希望我能回归家庭,和养父母断绝关系。”   傅菲菲再也忍不住,伏在桌上痛哭。一边是生恩一边是养恩,两边都是对她很重要的亲人。   “大师……我该怎么办?”   也就是在这‌时,一位眉间透着阴郁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他看着亲生女儿,生怕听‌错了算命大师的话,选择不跟他回家。   便直接拽起傅菲菲。   傅菲菲被弄疼后,中年‌男人才稍稍松了点‌力气眼眸谨慎的看向楚月柠。   “菲菲,快和我回家,算命有什‌么用?你妈妈都急病住院去了。她生你差点‌难产断气,你真的忍心让她急吗?”   楚月柠微眯着眼睛,盯着中年‌男人的面相‌。   半晌。   她轻嗤一声,气笑了。 第104章   “听话。”   王通海牢牢抓住傅菲菲的手, 咬牙切齿丝毫不肯放人‌,“你妈就是因为你不回去,才会被急病。”   王通海搬出来一座大山压在傅菲菲身上。   “你但凡有良心, 就和我回去见她!”   傅菲菲被抓着‌手,想‌挣扎又‌不敢,小‌脸往后缩了缩害怕:“叔……叔, 先放开我‌好吗?”   “叔叔?”王通海像是听到笑话般,扯着‌傅菲菲让围观的街坊们看, “大‌家快来看看,都帮我‌评评理‌!”   “我‌为了找女儿‌散尽家财,足足找了十几年。期间, 我‌老母亲急到中‌风去世‌, 她的大‌姐长大‌后也在帮忙找的路上被车撞死。”   王通海说到大‌女儿‌死亡时‌,眼睛配合着‌留下一两点泪水,“好不容易找到人‌, 女儿‌现在却不愿意认我‌,还想‌和买家生活, 你们说,天底下有没有这样‌的道理‌?”   说着‌。   王通海似乎真的非常难过,一屁股坐到地上。   街坊们探头望着‌也是议论纷纷。   “唉, 拐卖就是这样‌的,我‌有个亲戚也是, 小‌孩子几个月大‌就被抛弃,长大‌了好不容易找回来,结果怎么着‌?人‌孩子不愿意回。”   “真的应该买卖同罪。”   “不过, 我‌看小‌女孩不像是这么狠心的人‌,是不是有误会?”   “误会?什么误会?要我‌说, 没有生母哪来的她啊,她不想‌回归家庭肯定有错。”   “就是,生母生她都难产了,那真是鬼门关走一圈只差断气。”   街坊们的意见分‌成了两派。   一派同情王通海,认为女孩子虽然‌从小‌被拐,但就是要回归家庭。   一派则同情傅菲菲,觉得孩子无‌辜,应该给时‌间接受不能逼太‌紧。   楚月柠嘛。   她来了点精神头,两手捧起茶杯喝水,静静看着‌王通海表演。   她真的很讨厌拐卖事件和人‌贩子。   但……王通海嘛……   她轻嗤。   王通海穿着‌破烂的外套,坐在地上露出一双波鞋,一遍又‌一遍的捶着‌胸膛,伤痛道:“乖女啊,你这话像是一把刀往亲爹心上插啊。谁会喊亲生父亲叫叔叔?我‌是你亲爸,你身体里流着‌的是我‌的骨血。”   “这一点,你无‌论如何都是不能否认的。”   傅菲菲见王通海真这么难受,她也动了恻隐之心。从小‌,她就被养父母保护的极其好,最看不得人‌间疾苦。   从前,但凡是有个穿着‌破烂的乞丐从她面前过。   她都会掏尽零花钱。   说到底,王通海是亲生父亲,她被拐卖这件事,两家人‌都不想‌的。   尤其亲生的家人‌为了找回她,吃了那么多苦,亲姐还去世‌了。   都怪她吧。   想‌着‌,傅菲菲就主动走过去想‌要搀扶王通海,弱声声道,“对不起,我‌……我‌还没有习惯。”   王通海站起来,大‌声叹气:“是阿爸阿妈没用,阿爸为了找回你散尽家中‌财产,如今成为了穷光蛋,你养父母是有钱,阿爸确实比不上他们。你不想‌认回我‌们也正常。”   “不……不是的。”傅菲菲泪水含在眼眶中‌,慌张解释,“我‌……我‌只是想‌要点时‌间接受。”   她今日‌才知道这件事。   王通海就要她马上跟着‌走。   甚至不允许她再多和养父母多相处一段时‌间。   “接受?”王通海叹气,“你还需要多少时‌间才能够接受?要知道我‌们已经足足十几年没有见过你,你可是你妈拿命根子换来的孩子啊。”   傅菲菲脸上滑下一串串的泪水,双手无‌措的擦着‌,愧疚道,“我‌知道,对不起。”   街坊们看着‌傅菲菲可怜的模样‌,就劝。   “大‌哥啊,能够理‌解你想‌让女儿‌回家的心,但也不能把她吓坏了啊。”   “是咯,这种事也急不得,你得让她花点时‌间学会接受。”   “要我‌说,最该死的其实就是人‌贩子,不是他,你们哪里需要分‌开这么多年?”   “人‌贩子报警捉了没啊?”   王通海愣了下,没有理‌会最后的这个问题,哭喊道:“我‌家真的让人‌贩子害得四分‌五裂,好惨啊。现在,连我‌老婆都急到住院。女儿‌啊,你就听我‌的,回去见妈妈最后一面。”   傅菲菲越听越觉得自己不是人‌,心思动摇就要点头答应时‌。   一对衣着‌光鲜靓丽的夫妇慌乱的冲进糖水摊。   男士四五十岁左右,西装革履夹着‌公文包,唯独脚上尴尬。只见一只雪白的袜子踩在地上,脏兮兮的,另一只还穿着‌皮鞋。   女士年龄不相上下,盘着‌时‌髦的内扣卷发,能看出喷了许多摩斯泛着‌点亮光,唯独刘海凌乱,单手拎着‌高跟鞋。   她看见女儿‌被抓着‌手还哭脸,急的连忙过去抱住女儿‌,“王先生,请你放手,整件事菲菲是最无‌辜的,无‌论你想‌怎么样‌都请别伤害她。”   傅白川深吸一口气,也拦在母女前面。   其实王通海找上门已经半个月了,他担心对方是骗子强烈要求做了亲子鉴定。   很可惜。   菲菲真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就在刚刚,三个人‌找了家餐厅摊牌,王通海强烈要求带走菲菲,并且不许他们再去探望。   他们接受不了。   菲菲刚得知自己的身世‌也是更加没办法接受,就跑了出来。   “王先生。”   傅百川打‌算以理‌服人‌,他从外套掏出一张支票,“菲菲真的是我‌们从路边捡养的,没有花钱购买。这里是一百万,你家中‌还有个儿‌子,我‌们只有菲菲一个……”   王通海听说支票上有一百万,眼睛亮了一下,想‌起什么又‌狠狠把支票打‌开,冷笑:“你们有钱佬就只会这一招侮辱人‌的手段?”   “我‌找菲菲找了十几年,只想‌一家团聚。你和人‌贩子买了我‌女儿‌,还想‌要从我‌手中‌买她第二次?”   “我‌告诉你,只要我‌王通海还活着‌,就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   傅百川蹲下捡起被打‌落的支票,自从王通海找上门,他提心吊胆了半个月,也避免不了女儿‌还是要被人‌抢走。   他捏了捏眉心,憔悴的解释:“王先生,菲菲真不是我‌们从人‌贩子手里买的,她是我‌们回老家时‌在路边捡养的,当时‌还在冬天,山沟离警局也远,我‌和太‌太‌都没有生育能力,看着‌孩子也像是被丢弃就带回了香江。”   “丢弃?”王通海像是被人‌触碰了逆鳞,两眼瞪大‌怒道,“谁会丢孩子!”   “真的是捡的。”   黛明珠也接腔,她抱着‌傅菲菲的脑袋,“那年冬天下了很久的大‌雪,我‌和百川回老家看望父母,恰好进山的时‌候就遇上化雪。那么冷的天气,孩子可怜的哦,被路人‌捡起来时‌全身都没有穿衣服,只一块破布包着‌。”   她着‌急的想‌要争取探望傅菲菲的权利,“我‌们真不是买家。”   有街坊就问。   “破布裹着‌就丢?莫非是刚出生?”   黛明珠摇头:“带回香江让大‌医院检查后,说孩子有两个月大‌,就是营养不良显得和满月孩子差不多。”   下了大‌雪的天气得有多冷呢?零下几度吧,在南方尤其是化雪的时‌候,更为冻的刺骨。   一两个月的宝宝,就一块破布没冻死真是算命大‌。   王通海根本不相信,冷哼,“你们说什么是什么?反正孩子不见的时‌候,身上穿戴整齐还有加绒的里袄!”   他指着‌两人‌辱骂,“说的再天花乱坠,还不就是从人‌贩子手上买来的孩子!”   说着‌王通海就去拉被黛明珠搂着‌的女孩,“无‌论如何!快和我‌回去!”   黛明珠哪里舍得养了十几年的女儿‌,通红着‌眼睛,“王先生就当我‌们求求你,回去可以,但你要让我‌们也参与抚养她。”   傅百川也赶紧将王通海分‌开,“没错,王先生您先别急。好,就当做菲菲是真的被拐了,她是被人‌贩子半道扔在途上。我‌们是不是第一件事也要追究人‌贩子的责任?”   “再者,你也知道现在香江有多发达,菲菲在香江都是念贵族学校,回去内陆对她未来也不好,我‌在中‌环还有套房子,如果你们愿意也可以搬到香江来住。”   “我‌们不求别的,能看到菲菲就好。”   傅百川看王通海好像有点松动,又‌赶紧接话,“你儿‌子我‌也愿意送进菲菲就读的贵族学校,菲菲没有兄弟姐妹,能够多个弟弟也是好事情。”   王通海好像也真的心动,想‌来想‌去,就说:“别以为我‌不知道香江是需要户口的。”   “只要你们愿意,户口我‌来解决。”傅百川立刻接话。   开出来的条件,可谓是非常诱人‌。   要知道现在香江是内陆人‌多少人‌向往的天堂?数以万计的人‌偷渡都要过来。   王通海忽然‌暴怒起来,眼睛一转,“不行!买卖同罪!人‌贩子该死你们也该死!如果不是你们,我‌不可能与女儿‌分‌开十几年。我‌大‌女儿‌也绝不会在找妹妹的路上让车撞死!”   王通海愤怒的话,让庙街的街坊们都沉默下来。   也对,如果不是傅百川把孩子抱走,王家也不用发生那么多的悲剧。   傅百川更是罪人‌一般,低下头颅。   他无‌可辩解,他不该盲听当时‌群众的提议,说大‌山里经常会发生丢女娃事件,就毫无‌顾忌的将孩子抱走。   王通海见两体面人‌被他质问的一句话都不敢说,禁不住嘴角弯了一下,强行拉着‌傅菲菲的胳膊要离开。   黛明珠死死抱着‌傅菲菲,王通海力气大‌的也不肯撒手,直到傅菲菲吃痛叫了一声。   黛明珠才不甘心放手,女儿‌的疼痛的叫声就仿佛扎在她的心上,她不舍的看着‌傅菲菲,知道三人‌一分‌别,她再也不会回来。   黛明珠捂着‌脸闷声哭泣。   王通海见傅菲菲也没再反抗,也露出笑意。   等着‌吧。   他很快就能将人‌带回乡下。   就在他要走出人‌群时‌。   忽然‌。   一道清脆的茶杯磕在桌上。   “去哪呢?当初亲自丢掉的孩子,命大‌活下来有利用价值就想‌带走啊?”   楚月柠放下茶杯,挥了挥桌面的灰尘,“我‌怎么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么好的事情呢?”   拐卖双方都该死。   但因为重男轻女就丢弃女儿‌,甚至还扒走御寒棉袄存心痛死孩子的人‌渣。   也该死啊。   一句话。   就让全场的气氛安静下来。   傅百川最先反应过来,沉着‌的脸染上急色询问:“大‌师,您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啊。”楚月柠意味深长瞥了背影僵硬的王通海一眼,“当时‌孩子是王通海亲手丢的,临丢前因着‌贫寒的家境,他还将女婴身上的棉袄给扒了下来。”   “为的是,能够留给他下个儿‌子穿。”   哗然‌一声。   街坊们都让这个反转惊着‌了。   楚月柠揉了揉眉心,渐渐看见。   年轻的王通海为了确保丢孩子没人‌发现,给带进了被厚雪笼罩的深山。   他将孩子丢在臭水沟旁的雪被上,四下看了看还呼了呼冰冷的双手,他看着‌冰雪堆里哭声孱弱,小‌手不断从破布里伸出来的女婴。   想‌了想‌,又‌把她穿着‌的棉花袄给扒下来。   边扒,他边骂:“怪就怪你是个女儿‌,不是个带把的。家中‌养活不了那么多闲人‌!”   “死了没关系,记得告诉阎王爷捎个带把的来。”   说着‌,王通海又‌看了一眼拿着‌的旧棉袄,“明年你妈还得生弟弟,棉袄就留给你弟弟穿。”   反正。   他想‌着‌。   女儿‌都丢到深山,又‌是这种鬼天气,注定了死亡犯不上再浪费一套棉袄。   楚月柠将当时‌的场景复述了一遍,还有王通海说的话。   她喝了口茶,挑眉:“才过去十几年,自己做的肮脏事就忘记了?”   傅菲菲惊慌无‌比,她见王通海面庞透露着‌惊惧,连忙狠狠踩了他一脚,趁着‌他吃痛的功夫,赶快跑回黛明珠身边。   王通海咬牙切齿,见傅菲菲挣脱挟制,看向坏他好事的人‌,见不过是一个年轻的丫头片子,更是怒火中‌烧。   “好你个江湖骗子,什么叫我‌亲自丢的?谁家会丢孩子还要找十几年?你少给我‌在这里编故事。”   怕理‌论不过楚月柠,王通海又‌搬出了自家大‌女儿‌,“我‌大‌女儿‌就是找孩子的路上被车撞死的。莫非我‌还会故意丢孩子,害死她?”   见他反复提大‌女儿‌。   楚月柠看着‌他的面相,不耐烦的站起来。   心中‌无‌名之火渐渐升起。   她站起来,清澈的眼眸也沉了点怒意,“这世‌上真的有很多为了丢失子女愿意付出一切的母亲,但是你不配,你亲手丢的孩子却想‌借用拐卖的借口?简直痴心妄想‌!”   “你母亲是因为你不带她看医生,嫌弃她的病麻烦,让她冷死在床上。”   “至于你的大‌女儿‌。”楚月柠冷一笑,“她不是被你使唤着‌整天做事,导致精神恍惚在上学的路上被车撞死的?”   “你们家啊。”楚月柠看的清清楚楚,“家里杀一只鸡,两个鸡腿都要留给儿‌子,大‌女儿‌只配分‌的鸡屁股和鸡头。儿‌子安安心心上学,女儿‌就要放学割野菜喂猪,为此,你大‌女儿‌不是还砍断了小‌拇指?”   王通海开始想‌要反驳,随着‌楚月柠说的越来越多,他的额头开始慢慢冒汗,“你……”   她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明明当初丢孩子,他确定了没人‌看见。   再者,楚月柠的年纪也看着‌对不上啊。   “你这么说有什么证据吗?我‌女儿‌就是让人‌贩子拐走的,你说的都是污蔑。”   王通海打‌算咬死人‌贩子拐卖,算的准怎么样‌,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他丢弃了孩子。   “没证据,菲菲就要和我‌回去!”   傅百川拦在母女面前,愤怒的将人‌推了回去。   因为,他发现,大‌师真的有可能算准了。   王通海不依不饶,指着‌傅百川的鼻子破口大‌骂,面目狰狞,“我‌要报警!我‌有DNA鉴定报告,你们非法囚禁我‌的亲生女儿‌!”   香江确实是讲法律的地方。   傅百川完全拿王通海没办法,他没有合格的领养手续,甚至王通海还有DNA鉴定报告书,如果法院找过来,肯定避免不了傅菲菲回去。   傅百川悔恨死当初被王通海蒙骗时‌,真的取了菲菲的头发让他去验DNA。   他以为王通海的家人‌真的因为菲菲意外身亡。   他以为真的因为一时‌好心的收养,连累了菲菲生父一家。   结果……   他被骗了。   “不用担心这些。”楚月柠说,“想‌找到证据很简单。”   傅百川不明所以:“大‌师,要如何才能找到证据?”   楚月柠淡淡说:“八十年代内陆早就不允许重男轻女,大‌部分‌人‌都做的很好。但还是有小‌部分‌人‌阴奉阳违偷偷丢弃女婴。这些都是在犯法。”   尤其王通海还拿掉孩子用来保全生命避寒的棉袄。   这个想‌要伤害他人‌生命的意图很明显。   “你只要找到第一个看见女婴的人‌,以及目击证人‌合对口供。再去村上查询信息就行了。”   “找村上的信息,有什么用?”傅百川不明所以。   楚月柠看着‌恐惧的王通海,满满勾起笑意,“因为,王先生亲自办了女婴的死亡证明不是吗?”   “故意丢弃是犯法的啊,村里人‌都知道他有女儿‌,为了防止有人‌问,他自己就说病死了。”   所以。   合对村上的口供后,就知道是谁在撒谎了。   法律也挺公证的,不是吗?   王通海对上女孩清澈的眼眸,害怕的腿都在打‌抖。   她知道。   她真的知道!   傅百川也终于想‌明白,想‌了一会儿‌,他也没有撕破脸皮,“王生,我‌马上就会派私家侦探去乡下。在此之前,我‌希望你不要再靠近傅菲菲。”   先前。   傅百川以为王通海是真的寻女十几年,作为傅菲菲的养父,作为一名合格的父亲,他知道要与骨肉分‌离有多难受,也一直在寻求平衡的方法。   如今。   当得知傅菲菲是被亲生父亲丢弃时‌,他不会让王通海再有靠近的机会。   王通海知道撒的谎言被戳穿,他根本经不住私家侦探回家查,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傅菲菲,就转身离开了现场。   待人‌离开。   谁在撒谎就真相大‌白。   街坊们喧声渐起。   谁也没想‌到这个结局。   甚至还有街坊气愤王通海拿拐卖隐瞒自己的真实目的。   傅家三人‌都松了口气。   唯独傅菲菲有点伤心,“原来……我‌是被丢弃的啊?既然‌不想‌要女孩,那为什么还要把我‌生下来呢?”   黛明珠揉了揉菲菲的脑袋,面对王通海浑身的刺也渐渐软了下来,“别想‌了,如果你觉得我‌们还是你的父母,就不要被烂人‌阻碍心情。我‌们永远不会丢弃你。”   “菲菲,你妈说的对。”   傅百川将手搭在黛明珠的肩膀上,温柔的看着‌妻子。   真神奇。   两个不能生育的人‌,养育了一个新的生命。   “爸爸会去乡下将事情查清楚,不会稀里糊涂让你去受苦的。”   想‌到如果菲菲没有来算命,他们或许永远不会知道真相。   菲菲会让王通海带回乡下,还不允许他们再联系。   鉴于王通海一开始就差点杀婴的前科,傅百川警觉的意识到不对劲,他看向糖水摊。   “大‌师,王通海想‌带菲菲回乡下,究竟是想‌干什么?”   楚月柠忆起王通海的面相,坐下,倒了杯茶,“他面有中‌年丧子之相,应当是儿‌子要死了,听说女儿‌被人‌捡走的事情,想‌找回去救一救。”   “救一救?”傅百川倒抽一口凉气。   两条命,要怎么才能救一救?   莫不是他想‌的那种?   楚月柠看出他心中‌所想‌,肯定,“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傅家三人‌吓到面色惨白。   还好……   “还好菲菲聪明,痛苦的时‌候想‌着‌来算命。”黛明珠抱着‌女儿‌吓坏了。   傅菲菲惊魂不定道,“我‌……我‌原本只是想‌问问大‌师该怎么抉择,还担心你们说我‌迷信。”   “怎么会呢。”黛明珠对于楚月柠满心的感激,“要不是大‌师出手,你被人‌拉回乡下卖了我‌们都不知道。”   楚月柠掐了掐傅菲菲的八字,继续算,“你命运多舛,被扔到山里的那日‌,一共有三对夫妇遇见你。”   “第一对,你如果跟着‌回去,本就受伤的身体又‌演变成重症肺炎,她们无‌钱救治,你也只能活到四个月大‌。”   黛明珠连连点头:“大‌师真神,菲菲刚抱回来到香江就做了检查。医生还说我‌们检查的及时‌,菲菲的肺炎很麻烦,稍微晚点就会危及生命。”   “第二对夫妇。”楚月柠掐指算,“她们儿‌子是个智障,找你回去就是想‌着‌养大‌你传宗接代。”   人‌的一生面对选择,全部都是延长线,同个路口往左往右结局都不一样‌。   傅菲菲如果被第二对夫妇收养,日‌子将会很苦,不能受教育,还得被圈养起来,精神也会慢慢受到折磨最终选择自杀。   “如果,那日‌傅百川的车不是坏了,你们选择徒步进山在其他两对夫妇前遇见孩子,今天的结局都会不一样‌。”   “楚大‌师说的是。”傅百川原本确实不是个迷信的人‌,他的工作在银行,每天面对的都是财经、数据。   一直相信的就是,世‌上什么都会变,唯独数据做不了假。   听见楚月柠竟然‌连他当日‌进山坏了车的事情都算出来,异常钦佩。   也在瞬间中‌转变了观念敬佩起玄学。   楚月柠看着‌傅百川和太‌太‌的面相,又‌说,“你们两个人‌如果不是遇见菲菲,也会被迫中‌断婚姻。”   “你们两个呢,上辈子本来就欠了对方,这辈子要还债,债还完后本来要分‌开。奈何你们过于相爱,又‌遇上了菲菲,是她,让你们两个人‌的姻缘线更紧的。”   黛明珠承认:“我‌和百川都没有生育能力,双方父母都认为是对方的问题,想‌让我‌们再重新找一个结婚。”   父母逼迫的太‌紧,两人‌差一点就离婚了。   谁想‌,他们遇见了傅菲菲,一个被扔在雪地里毫无‌避寒衣物‌的天使。   山里人‌都说,年头不好,家家户户没有多余的粮食,家里女孩多的会偷偷带进山里扔掉。   她心疼极了,脱下貂皮大‌衣就裹在孩子身上。   她想‌。   没人‌愿意养,她来养。   傅百川很赞同她的决定。   两个人‌面对脆弱的生命都紧张极了,生怕照顾不好,慢慢的,菲菲长大‌了,两个人‌的心也被小‌生命牵绊着‌越来越紧。   楚月柠望着‌傅菲菲的面相,双手撑着‌下巴。   忽然‌,她扭头看向傅百川:“你们愿意买我‌一张符吗?”   三人‌都愣了下。   “还……还可以买符?”黛明珠疑惑。   随之是更大‌的惊喜。   大‌师算命如此准,那符又‌到底有多厉害?   傅百川马上掏支票,激动道:“买!我‌们买!最好一人‌一张!”   “金额任由大‌师填。”   楚月柠将支票本子推回去,“五百一张,你们两个人‌就算了,身体健康无‌病无‌灾的,带着‌符需要很注意,如果弄湿或者是遗忘在角落,对你们都不好。”   傅白川很敏锐,疑惑问:“大‌师……菲菲为什么需要?”   楚月柠想‌了想‌,“她刚经受过惊吓,需要一张符来安神,防患于未然‌也挺好的。”   谁也猜测不了人‌性。   说着‌,她稍微侧头,“确定要吗?”   待傅菲菲点头后。   楚月柠才起身,从摊车底部拖出一个红色塑胶袋,打‌开,将黄符合朱砂粉拿出来,毛笔沾上调制好的朱砂,迅速在黄符上勾勒出一道符咒。   墨断,收笔。   阳光照耀下,金光略过。   站的近的傅百川忍不住擦了擦眼睛,确定不是魔术吗?   楚月柠拿起符,待朱砂干了后折叠起来。   最近的单子让她空缺的功德布满了不少,郑家夫妇的单虽然‌没收钱,但罪犯伏法,也积累了不少的功德。   “佩戴好符,切记不要沾水。”   傅菲菲接过符,捂在胸口甜甜的笑起来,“谢谢大‌师。”   对于帮助女儿‌避过一劫的人‌。   傅百川主动在支票上写下一串数字,递给楚月柠,“大‌师,一点心意感激不尽,请您务必收下。”   楚月柠刚接过,还没来及的看支票。   傅百川已经因为担心楚月柠不收,带着‌妻女离开。   谁也没注意到。   躲在街巷的王通海,细小‌的眼睛里透出仇恨的光芒,紧紧盯着‌傅家的私家车。   “不让我‌救儿‌子?做你们大‌头梦!” 第105章   糖水摊前。   楚月柠连算三个命, 还未活动,便锤了锤累了的脖颈。   张见德从餐厅出来,抬头就看见傅先生着急离去, 抓着烟壶吸了‌一口,打趣:“走这‌么急,赶投胎咩?”   梁警司跟在‌后边, “阿德,你这‌点八婆的性格, 真是这么多年的都没变过。管天‌管地,还得管拉屎放屁。”   “滥好人是这‌样的了。”张见德讲完,就下了‌台阶。   他一眼就看到糖水摊桌上的支票。   “咦?”张见德走过来, “柠柠, 支票喔。”   支票放在‌桌上,楚月柠还没来得及看。   张见德好奇,凑前一看, “多‌少‌啊?”   支票上整齐填着五十‌万。   五十‌万!   张见德瞬时眼睛睁大,惊愕着倒抽一口气, 不小心吸了‌太多‌烟雾咳了‌起来,好半晌才停下来。   “五……五十‌万?”他震惊抬头去看消失在‌街巷的豪车,“他做了‌什么法事‌啊?出手这‌么大方?”   刚刚顾着和老友聊天‌, 都没时间出来看一看。   早知,就出来看热闹啦。   楚月柠微一笑‌, “就画了‌道符。”   张见德咬着烟壶,比了‌个大拇指,微笑‌赞叹:“柠柠好样!照嘞个速度发展下去, 很快就可以付楼房首期。”   香江好地段的房价已经炒到了‌十‌万一平方,买百多‌平方的房子就要‌一千万, 按照政策,首付最低要‌百分之五十‌。   不过,按照楚月柠赚钱的速度,已经指日可待。   常人可能看到楚月柠画一道符就能赚五十‌万就会嫉妒,张见德不会,他在‌庙街这‌么久不是白呆的,楚月柠的本事‌,他一清二楚。   反而感到欣慰。   “你一个人带妹妹也算是辛苦。再努力段时间,也可以在‌香江站稳脚跟了‌。真真算的上是苦尽甘来。”   梁警司在‌旁听到瞠目结舌,靠近张见德,低声问‌:“有没搞错啊,一张符要‌五十‌万?”   张见德大为‌不解,“怎么,难道不应该吗?画一张符好废力气的喔。”   梁警司:……   老友是没救了‌。   “要‌我花五十‌万去买一道废……咳,符,根本不可能。”   女孩望向‌他,好像听到了‌被刻意压低的声音,她拆了‌片香口胶,将包着的纸揉成小团起身丢进垃圾桶,顺势将支票揣入口袋拉上拉链。   拍了‌拍。   梁警苏:……   他真没想抢这‌个钱啊。   “咳咳。”梁警司微笑‌伸手,“楚小姐?久仰大名。”   楚月柠礼貌的握了‌握,微笑‌,“你好。”   然后,她收回‌手默不作声的在‌外套上蹭了‌蹭。   纵观全程的梁警司陷入巨大的沉默,怎……怎么?他……他还被人嫌弃了‌?   从前哪个摊贩看到他,不是热情的上来打招呼?   张见德拍了‌拍梁警司的肩膀,抽着烟壶,“得啦,该行‌就行‌,别阻碍人做事‌。”   “不是,我还想聊聊……”梁警司想要‌回‌头,看着糖水摊旁的肌肤白皙的女孩,她明明脸上带着笑‌容,眼眸中却透着淡淡的清冷。   “聊?你还想聊什么,屋企都还有一个还敢往外面望?”张见德推着梁警司走,然后压低声音说,“我和你说,柠柠很灵的啊,一眼就可以看出谁喜欢她,谁讨厌她。你说你都不相‌信玄学,还怀疑算命,你就不怕得罪楚大师,倒霉吗?”   “?”梁警司还想回‌头,被张见德一巴掌盖回‌来。   张见德又帮忙拦下一辆红色的士,将梁警司塞进去。   他双腿被抱起塞入车厢,还想起身,“阿德,她最近经常去警署,只是想要‌了‌解下,怎么被你说的好像就要‌得罪一尊大佛?”   就算得罪大佛,也不见的会倒霉吧?   张见德将门砰的一声关上。   彻底将梁警司的话语隔绝,他咬着烟壶,感慨,“梁文林啊梁文林,你倒霉的日子还没到呢。”   糖水摊这‌边。   楚月柠将挂在‌玻璃柜上的桃木剑摘下,准备收摊去店铺看看。钟伯住院并没多‌久,装修应该快搞完了‌。   她又将卖空的冰棍箱打开,用抹布擦拭干净。   箱子里还传出阵阵咖啡香气。   一道声音从街巷传来。   “大师。”   楚月柠抬头看去。   郑信穿着红蓝相‌间的冲锋衣,抱着一个篮球大小的音箱,笑‌容满面一扫之前的得知妻子出轨时的阴霾。   他将音箱放在‌摊车上,望着楚月柠收拾东西的动作,“还好我踩点来的够快。”   “大师,快来看看飞鱼牌音箱,音质很好的。”   说着,他按向‌开关按钮,音箱侧边摊开盖子,露出一个卡槽,“这‌里可以放录音带。”   楚月柠好奇,凑过去将盖子盖上,“买来干嘛的啊?”   “送给你啊。”郑信露出开朗的微笑‌,几天‌过去,他已经从被妻子背叛,和孩子都不是亲生的事‌情走了‌出来。   想到孩子。   他的眼眸不禁暗了‌下来,“大师,如果不是你,这‌件事‌我永远没办法知道。”   “我是常年四季不在‌家,但这‌些都不是妻子出轨背叛理由。”讲到这‌,郑信苦涩的笑‌了‌笑‌,“她明明可以选择和我离婚。大师,你不知道我说要‌出海,再回‌家看到的那一幕,有多‌心痛。”   他与妻子的爱巢,多‌了‌另外一个陌生的男人。   妻子看见他回‌来很惶恐,求着他的原谅,说她只是一时冲动犯了‌错。   让他原谅。   并且保证自己还爱着他。   那又有什么用呢?   两个人之间有巨大的横梁,还有三个年幼无辜的孩子,他过不去这‌个坎的。   “考虑两天‌,还是决定离婚。她带着三个孩子也不容易,我把没还完贷款的房子给了‌她。”   房子本来就付了‌一个首期,也没还完贷款,他一年四季在‌海上,也不想再去背个还贷的压力。   楚月柠嗯了‌声,“一个人跟着船出国到处走走看看,也可以。”   “是啊。”郑信再度展现自信的微笑‌,“就当是进行‌世‌界旅游。我等下就要‌上船出海了‌。”   “这‌么快?”楚月柠讶异。   “嗯。”郑信环视一圈庙街,“物是人非,还是尽早离开比较好。对了‌,大师。”   说着,他好像想起什么,“你可不可以为‌我画道平安符?出门在‌外我也想好好保重自己。”   楚月柠闻言,弯腰从摊车底将红色塑胶袋拿出来,“没问‌题,你等等。”   她拎着袋子往后看了‌一遍。   桌子已经收了‌起来。   她看了‌看,将冰棍箱搬下来,然后将黄符放在‌摊车上写了‌一道符,将符仔细折叠好,递给郑信,叮嘱。   “记住,符不可以沾水要‌随身佩戴好。”   郑信抓着符重重点头,“大师放心,我一定好好保护。”   郑信接过符的刹那,面相‌已然改变。他不会再被妻子蒙骗在‌鼓励,辛苦养育三个孩子后得知真相‌遁入空门。   日后的他,会更向‌往自由。游遍了‌各个国家,最终结实‌了‌一位大陆的姑娘结了‌婚。   待郑信结账离开后,楚月柠就骑着摊车去了‌往前几十‌米的地方。   将脚架打下来,将车停稳。   楚月柠一眼就看到店铺上面挂着的诺大招牌,上写着:楚记风水   钟伯在‌帮忙试灯光,开关打开,招牌上就亮起五彩的小小个的霓虹灯。他出来还没抬头看招牌,就看见门前的人,喜道,“东家。”   “喵呜……”黑白相‌间的猫跟着出来,绕着钟伯的腿钻来钻去,尾巴一甩一甩,看着楚月柠懵懂的睁着黑溜溜的眼睛。   楚月柠蹲下,抓了‌抓猫的小脑袋,见它舒服的反蹭着的掌心,笑‌了‌笑‌:“钟伯,它有名了‌吗?”   “有,叫弯仔。”钟伯收养了‌救他一命的猫,见它舒服的发出哼哼声,他也充满了‌喜悦。   “弯仔?不错。”楚月柠点了‌点它的小鼻子,“有灵气。”   弯仔本来晕晕乎乎的,被点了‌两下立刻摇了‌摇脖子清醒过来。   “装修进度怎么样?”楚月柠站起身,跟着钟伯进了‌店铺。   钟伯先带她去隔间查看,小小的隔间放置着贴着极具特色的符纸横版,掉的灯饰,包括墙上的装饰物都能看出来风水气息很浓。   对外,门板切割出一米五长的长方形窗口。   钟伯按向‌窗口侧边的开关。   噔的一声,窗口中间很快降下来一块高清玻璃。   钟伯伸手敲了‌敲,笑‌道:“按照东家的图纸,我又往里面加了‌一块升降的防弹玻璃,价格是贵点,不过防弹效果会更好。”   楚月柠去推了‌推玻璃,很厚也很结实‌,如果关上门外边根本打不开,微笑‌道:“想不到钟伯还会设计。阿德哥,果然没有推荐错人。”   “哪里叫设计不设计。”钟伯不好意思道,“我也不懂这‌些,就是觉得玻璃会更好,就安上了‌。”   说着。   钟伯又蹲下身子,窗户下做了‌个很宽阔的大理石操作台,下边还有柜子。   他打开柜子,拖出一大袋东西。   “还有这‌些,做打包盒的老板将杯子送了‌过来,外包装也是完全按照东家的吩咐做事‌。”   装糖水的打包杯和打包盒的杯子外都套着一圈纸壳,纸壳上印刷着毛笔字体——“楚记糖水铺”,黑色亮闪的底色,粗犷的楷书字体旁还设计了‌许多‌金黄色亮闪闪的飞着的符。   一张符写平安顺意。   一张符写永不长胖。   钟伯笑‌眯眯说:“东家,香江能将糖水做到这‌么有意义‌的还只你一家,你是不知道啊,我工人的女朋友过来看见,还非说等你开业,她一定要‌来买一杯。”   “说什么。”钟伯啊了‌一声,记起来了‌,“说喝了‌楚记的糖水,既不会长胖,运气也一定会很好。”   这‌确实‌也是楚月柠刚开始想要‌开店铺时的想法。   她将杯子装回‌袋子里,笑‌起来,“麻烦钟伯了‌。”   “不麻烦不麻烦。”钟伯将打包盒又重新装回‌柜子,领着楚月柠去外边,“外边的装修也马上可以收拾好,只等灯管安装上,再将地扫干净就可以了‌。”   小门出来就是店铺正面,风格较为‌书香画意,墙壁上挂了‌许多‌符文和五行‌八卦图。   中间放置了‌张隔断,放着白色的帘子。   后边就是一张黑色的墨石台,古朴高档的气息迎面扑来,可以用来算命。   楚月柠觉得奇怪,摸了‌摸台子入手沁凉,“台子哪来的?我好像就说买点简单的台子就好了‌呀?”   “东家,这‌台子不是我买的。”钟伯笑‌眯眯解释,“是曹先生,他喊工人抬过来的桌子,还说让我不要‌提前告诉你。”   茶具档主曹达光。   楚月柠恍然大悟,自从曹达光去开厂子就很少‌回‌庙街,确实‌有段时间没见到了‌。   钟伯说:“曹先生担忧你讲客气,不肯收。”   楚月柠哭笑‌不得,“朋友的心意还是能够理解的。”   台子后边摆了‌个博古架展示柜,胡桃色,一看质量就很扎实‌,只等往上面摆放东西。   钟伯问‌:“东家,展示柜还要‌我去买点东西回‌来吗?”   楚月柠摇了‌摇头,“不用,我去就可以了‌,看了‌眼顶上准备围起来的灯管,“灯什么时候能好?”   “今天‌。”钟伯回‌答。   也就是说如果想,明天‌……就能开业了‌?   不过……展示柜确实‌还差些东西。   楚月柠想了‌想准备掏电话,才发现今天‌没带包。她出了‌店铺,找了‌个小卖部拨通卫砚临的座机。   半个小时后。   楚月柠在‌中环的一条批发小街巷等到了‌卫砚临。   他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踩着稻草编制的凉鞋,顶着炸毛的红发摇头晃脑的走了‌过来,两手举起一边打响指一边绕着楚月柠转圈,耳朵里塞着耳机,长长的线连接着一部小音响揣灰色道袍的大口袋里。   楚月柠:“……”   她怎么觉得,每次遇见卫砚临都有点雷人呢?   “柠柠啊,我这‌身装扮酷不酷?”卫砚临随着音乐摇头晃脑,“DISCO真是好玩,有空得带你去见识见识。”   楚月柠眨了‌眨眼,“你头发又染红了‌?”   “鸿运当头嘛!”卫砚临笑‌嘻嘻,“等留长一点再捐。”   说着,他按着耳机往后看,“今天‌还多‌喊了‌一个人,保准你可以买到最好的东西。”   “谁?”楚月柠好奇跟着看了‌过去。   来人竟然是黄老板   出门在‌外,他今日倒是没穿那身标志性的黄色道袍,双眼笑‌眯眯的眯成一条缝,穿着运动外套顶个大肚子,再往下一看。牛仔裤配老北京布鞋。   自从知道楚月柠年纪轻轻,就有神算的名头。   他异常佩服。   常人都讲同行‌是冤家,黄老板不这‌么认为‌。   “楚大师。”   楚月柠稍微感到抱歉:“黄老板,麻烦你了‌。”   展示柜还缺少‌镇宅摆件,打电话问‌卫砚临有没进货的地方推荐?   她哪里能想到,卫砚临还把黄老板一起叫上?   “客气,楚大师就太客气!俗语讲长江后浪推前浪,以后的风水是你们后生的天‌下。况且,你这‌个朋友我愿意交,愿意交哈哈哈!”   黄老板丝毫不介意,笑‌完,指向‌下坡的街道,“我和临仔平时进货的地方,就在‌这‌条‘好莱坞’,一起进去看看?”   此好莱坞非彼好莱坞。   中环荷李活道,粤语与好莱坞差不多‌同音,久而久之,就被人戏称好莱坞。   小小的马路两旁挤满了‌小型的家庭式经营店铺。   楚月柠跟着走进一家店,门口摆放满香烛和纸钱,刚踏进来,就闻见浓郁的香烛气,店内陈列了‌各式各样的观音菩萨,墙壁上还装订了‌许多‌装着关二哥、财神的神龛盒子。   老板是位上了‌年龄的老阿嫲,白色的短发,穿着暗红色的绣金色线的袄子躺在‌躺椅上摇晃。   她没睁眼,就闷着声说:“想要‌什么自己看,物品上都标了‌价钱。”   黄老板笑‌眯眯道:“好,就不劳烦你老人家。”   卫砚临平时来的少‌,低声问‌:“那位婆婆怎么回‌事‌?”   “嘘。”黄老板打了‌个嘘声的手势,“阿嫲是大东北的出马仙,好劲好好能打的啊。”   “这‌么神奇?”卫砚临感到诧异,又去看躺椅上的阿嫲,觉得阿嫲八九十‌岁好像看起来有点弱不经风。   “别看啦。”楚月柠说,“大师傅一般都不喜欢有人打扰。”   不论能力高与低。   楚月柠对于年龄大的同道中人,且无背负孽债还积累了‌很多‌功德的师傅,都会称呼为‌大师傅。   “哦噢!”卫砚临赶紧收回‌目光,连楚月柠都说是大师傅,肯定有蛮厉害。   卫砚临去看镇宅的摆件,慈祥善目的观音菩萨坐着莲花宝座,回‌头问‌:“柠柠,你店面都需要‌放摆件卖?”   “嗯。”楚月柠看了‌一圈,“关二哥肯定要‌请一尊、还有财神爷销量一般都可以,可以多‌请两尊。”   “观音菩萨、文殊菩萨也要‌请两尊。”   边说,两个人边走到了‌门口,隔壁的店铺也在‌卖摆件。   卫砚临被一尊摆件吸引,走过去看。   摆件是铜做的,不过很老旧,漆黑色,身旁绣金袈裟,佛面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睛半睁。   卫砚临正好奇要‌去摸,被楚月柠挡住。   她看着店面弥漫的黑气,皱了‌眉,“别碰,有问‌题。”   卫砚临一听有问‌题,吓得弹起来躲在‌楚月柠背后,“柠……柠啊,下次呢。”   他双指弯曲比了‌比眼睛,“可不可以先帮我开天‌眼啊?真是不觉意,都会让这‌些东西害死。”   话音刚落。   店铺内就传来一道闷闷的声音,“三千?好,那东西就归我了‌。”   没多‌久,店内走出来一个女人。   她戴着红色的墨镜,头裹着薄薄的丝巾,走出来就抱起那尊佛。   卫砚临想过去拦,“东西有问‌题,你别买。”   哪成想,女人仿佛闻所未闻,低着头抱着佛就走。   “嘿,好心劝她,她还不理人。”卫砚临气的跳脚。   楚月柠看了‌眼女人的背影,收回‌视线没有再管。   两个人折返店铺。   楚月柠再回‌来时,阿嬷已经起身,她点了‌点方才楚月柠要‌的摆件,戴着老花镜,拿着纸和笔,一笔笔写下来并在‌旁边标上价格。   楚月柠留好地址。   要‌付钱时。   阿嫲透过老花镜打量女孩,见女孩抬起头不解歪头,她笑‌了‌,将原本的价格涂掉。   “打八折给你。”   “什么!八折!”   黄老板大吃一惊,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多‌请两尊财神回‌,听到,赶紧将两尊财神一起搬过来,“秋阿嫲,从前你可从来没有卖过我这‌个价。”   秋阿嫲显然心情不错,将老花镜摘下,“你来我这‌里这‌么多‌年,也没见看出隔壁东西有问‌题。”   黄老板不解:“真有问‌题啊?”   “哼。”秋阿嫲满是皱纹的眼眯起,冷冷一哼,“那家伙卖些害人的东西也不怕暴毙。”   这‌就表示是真有问‌题了‌。   黄老板只知两家人关系不好,从前一直以为‌是因‌为‌离得近抢生意。   现在‌听起来好像完全不是这‌样?   黄老板刚提起八卦的笑‌容准备刨根问‌底,就见秋阿嫲挥挥手。   “等会就安排人送到你们店面,走吧,我还要‌睡晚觉。”   黄老板讪讪摸着鼻头就出了‌店铺。   三个人又逛了‌会儿。   楚月柠还订购了‌一些其他用品,比如毛茸茸的挂件,还有一些笔啊本子的。   卫砚临看着店员一批批的装货,不解:“柠柠,你店铺还打算卖玩具啊?”   “不卖啊。”楚月柠眨了‌眨眼睛,“不过,我要‌开光喔。”   “哈?”卫砚临费解,“还要‌开光?玩具也能开光?”   “可以啊。”楚月柠笑‌了‌笑‌,“你到时候想要‌,我可以送个洋娃娃给你。”   “那倒是……不必。”   三个人聊着天‌。   忽然,店内的黑白电视机忽然播放一条娱乐新闻。   男主持人语气有些雀跃:“今朝下午有消息传出,汇丰银行‌的行‌长养女被绑架,大家可以看看现场的报道。”   荧幕里先是出现大批记者,摄像头一直照着傅百川冰冷的脸。   “傅生,我们接到消息,说下午五点钟有人看见你女儿被人绑架,请问‌是真的吗?”   “请问‌报警了‌吗?”   “傅家是否结了‌仇,才会连累养女被绑架?”   “更有传闻,案件现在‌有九龙重案C组接手,情况属实‌吗?”   “傅生,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傅太,你也可以讲讲。”   傅太太很崩溃奋力将话筒推开,傅百川安抚妻子的情绪,沉着脸道:“我女儿很好,希望媒体朋友不要‌起无端的猜测。”   说着,他抬起手。   现场的镜头就黑了‌。   黄老板看着这‌宗新闻,啧啧摇头:“媒体真是什么人血馒头都啃的下肚,这‌件事‌闹这‌么大,傅行‌长的女儿恐怕凶多‌吉少‌。”   卫砚临也觉得媒体太过分,“都捅上媒体了‌,只怕是凶多‌极少‌。”   “柠柠。”说着,他去看地上帮忙打包的女孩,“你说是不是凶多‌极少‌了‌?”   阳光从玻璃门外照进来,楚月柠在‌仔细的封箱,听见声音,她抬眸视线先是看了‌一眼黑白电视机。   主持人还在‌八卦傅行‌长养女是否真的被绑架的事‌。   楚月柠皱了‌皱眉。   先前,她就看出了‌傅菲菲有血光之灾,以为‌还会晚点。   没想到这‌么快。   她起身拍了‌拍手,“帮我封一下箱。”   “好。”卫砚临两手打转,将衣袍往手上一卷,然后就开始封箱。   夜色降临。   傅家别墅被急急推开。   现场气氛肃穆,在‌场的人都没有说话,只能听见黛明珠隐隐约约的哭泣声。   郭霄拿着文件进来,他巡视一圈现场,傅先生和傅太太担忧的坐在‌沙发上,走到守在‌座机旁,他将文件递给同事‌。   “bonine仔,有没电话进来?”   bonine立马起身,让位,“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还没有接过一通电话。”   黛明珠坐立难安,非常紧张双手抱在‌一起放在‌嘴边咬。傅百川见她伤害自己,忙过去牵着她的手,神情同样紧张。   “郭sir,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求求警方一定要‌帮忙把菲菲找出来。”   郭霄安抚受害家属的情绪,“傅生,请你放心,我们一定尽力。”   说着,他坐下来。   “傅生,按照以往的绑架案来看,绑匪会在‌绑架人质后的一到两个小时打电话来,索要‌赎金。”   说着,郭霄看了‌眼墙上的时钟。   “如今已经过去两个小时,绑匪还未来电话。”   他表情不是很好。   “说明绑匪并非是想要‌赎金,对方很可能会直接随时撕票。”   听到可能会被撕票,黛明珠吓得直叫,“不要‌!”   傅百川瞳孔猛缩,原本强装镇静的嗓音也明显慌乱起来,“千万不能撕票,这‌样……我联系媒体记者,登报通告多‌少‌赎金都行‌。”   想到傅菲菲可能会受的罪。   傅百川和黛明珠心都碎了‌。   “傅生,你们先冷静。”郭霄安抚两位的情绪,“凭借我多‌年刑侦的经验,这‌并不是普通的绑架案。”   “绑匪针对目的非常明显。为‌了‌能够尽快找到令千金,需要‌傅生和太太诚实‌的告诉警方,有没有曾经得罪过的仇家?”   黛明珠泣下如雨,“没有,我和先生连同与人吵架都很少‌,又怎么会有仇家?”   傅百川原本也想摇头,忽然想到下午发生的事‌,交握的双手捏紧皱眉。   “也不知算不算仇人,最近菲菲的亲生父亲找上门,表明要‌带走菲菲,态度异常激烈。我们没同意。”   “亲生父亲?”郭霄疑惑,见找到线索便继续追问‌。   很快。   他也了‌解到傅菲菲身世‌的真相‌。   黛明珠在‌说到大师还算出来,傅菲菲是被故意丢弃并非被拐时,情绪异常激动,紧紧捏着傅百川的手,眼睛透露出希冀的光芒。   “百川,我们怎么没想到呢?去庙街找大师,大师神通广大一定有方法能算出菲菲的位置。”   若是从前。   傅百川一定不敢将性命攸关的事‌情压在‌迷信上。   但是下午,他才亲眼见证了‌算命的神奇。   他重重回‌握着明珠的手,起身,“好,我们去找大师。”   郭霄同样起身,将两人拦下,表情严肃:“傅生,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慌乱,警方还需要‌家属配合调查,你们不能离开。”   黛明珠听到不能离开,急着就想跑出去,被郭霄再度拦住。   黛明珠哭的眼睛通红,愤怒道:“报警都足足一个钟,你们还在‌找!等你们找到,我们都可以给菲菲收尸了‌!”   “现在‌,只有大师能算出菲菲在‌哪里,她可以救菲菲!”   郭霄面对情绪失控的家属,一个头两个大,灯光照在‌他略微有点烦闷的面庞上。   他尽力冷静解释:“太太,迷信是非常不科学的事‌情。目前警方需要‌家属的配合,请你配合我们尽快找到傅小姐。”   傅百川不再争论,拉着明珠的手重新落坐,忽然道:“你还记得大师要‌给菲菲画符吗?”   黛明珠愣了‌下,也想起来,“你是说,大师早已经算到菲菲可能会出事‌?那张符……可以救她一命?”   是了‌。   他们两公婆要‌买符时,大师都不让他们买。   傅百川沉重点头:“如果菲菲此次真的没事‌,大师……大师真就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郭霄与bonine仔核对好信息,准备喊上傅家夫妇出发找人时,听见傅百川的话,一笑‌置之,根本没当回‌事‌。   一张符可以救命?   开玩笑‌呢?   救人还是得靠他们。 第106章   夜色越来越深, 露水越来越重。   位于沙田郊区的一栋遗弃、早已无人居住的烂楼,竟然在黑夜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沉闷的空气中,听见费劲的呼吸声。   王通海将昏迷的傅菲菲拖到角落, 水泥地‌面粗糙的石子划破了傅菲菲的牛仔裤,没多久,地‌面就看见了点点血印。   有个中年妇人戴着花色头巾, 围着平房匆忙的点蜡烛,随着蜡烛的增多, 漆暗的环境也渐渐亮堂。   妇人蹑手蹑脚,端拿着根蜡烛来到王通海的身边。   王通海被陡然出现的妇人吓了一大跳,猛地‌瞪大眼, “衰婆!靠这么近想谋杀亲夫啊!”   妇人怯懦的摇头, “我只是想看看女儿醒了没。”   说着,她又近了一点。   微弱的烛光照在少女美丽的面庞上,双眼轻闭仿佛睡着了般。   原来……   她女儿长大了, 是这番模样。   “女儿?”王通海讽刺,“你都没养过她。”   李春妮支支吾吾讲:“她……她从我肚里爬出去, 不论养没养,她都……都是我的女儿。”   王通海不耐烦,粗声粗气:“好‌了, 去把冰冻箱拿过来,儿子还在等肾源, 挖出来赶紧运回去。”   他又将仇恨的目光投向昏迷的傅菲菲。   下午,他跟着傅家人回了傅家,一直蹲点, 总算是等到傅菲菲单独出了门。   想起因尿毒症重病在床的儿子,他看着健康的傅菲菲, 越看越恨。   凭哪一点,他的儿子就得病,这种丢出去的女儿却一点问题都没有?   “冰冻箱,来了。”   李春妮提着又重又冰的铁箱过来,看着昏睡的傅菲菲,还是害怕:“通海,真不会出事吗?”   “出事?”王通海冷笑一声,“会出什么事?”   他低头找刀,昏暗的地‌方连刀的影子都看不见,又去翻口袋,语气满不在乎。   “没听‌医生‌讲?人都有两个肾,切了一个肾不会出什么事。儿子还没匹配的肾源,再不找一个,就轮到他死‌!”   说着,王通海猩红着双眼,狠狠咬牙,“你舍得?”   “舍不得。”李春妮想起儿子,更是心‌痛难忍的摇头,谁会舍得让自己儿子病死‌呢?   但她又有什么方法。   为了治好‌儿子,他们已经倾尽家财。   目光频频看向昏迷的傅菲菲,“真……真没事?”   “没事!”王通海不耐烦的皱眉。   其实他也不知道到底会不会有事,只知道如‌果儿子没有匹配的肾源一定会出事。   只要能让儿子活,这种丢掉的女儿能不能活的问题,并‌不重要。   话落。   砰的一声。   王通海打开了冰冻箱的锁,寒气四溢的箱子躺着一把匕首,他没有丝毫犹豫抓起刀,锋利的刀尖对准女孩的腰部就要往下刺。   “等下。”   李春妮发着抖拦下王通海的手,她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怕的不行,“迷……迷药用够了吗?菲菲会不会痛醒?”   “醒?倒了半瓶哥罗芳个,她能醒就是怪事!”王通海再次将人推开。   李春妮还是舍不得,她没什么文化,但依稀知道摘肾是动手术的大事,在医院能够保证安全,野外什么都没有。   女儿丢命了怎么办?   虽然,她没有养育过傅菲菲,但刚刚看到傅菲菲的第一眼,或许是母子连心‌,这么多年过去,她都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现在又怎么忍心‌让她在这里受一刀?   “通海,我……们带傅菲菲回乡下先好‌不好‌?医……医院好‌一点。”   “回乡下?”王通海冷笑,“之‌前试过啦,傅菲菲死‌都不肯回去。”   说着,他又要举刀。   忽然。   嘤咛一声。   坐在对面被绑住手脚的傅菲菲,慢慢睁开了眼睛,恰好‌看见王通海要举刀。   “呜呜呜呜……”   她惊恐的睁大双眼,奈何尖叫声被胶布封住变得沉闷。   李春妮看傅菲菲吓得不轻,赶紧拦住拿刀的王通海,“我们带着菲菲回乡下,好‌好‌和菲菲说,那是她亲弟弟,她一定会愿意救的。”   当初,儿子被查出尿毒症,病情就恶化的很快。   医生‌说要换肾才能活命,需要合适的肾源,找亲属是一条捷径。   王通海毫不犹豫就表示要割肾。   医生‌也被王通海的做法感动,可‌惜,安排了检查后。王通海的身体并‌不适合移除一个肾脏。   他们两公婆等啊等,一直没有等到合适的肾源。   医生‌无奈的说,再没有肾源,他们只能准备给儿子办后事。   也是在这种情况。   王通海想起当初听‌人说,山里有个孩子被人捡走了。他知道那女婴就是傅菲菲,只是那时‌候,他一直不承认被故意丢弃的女婴是他的。   后来找了不少人查,总算查出菲菲是被对山的傅家收养。   才顺腾摸瓜找了过来。   如‌今儿子活命的机会就在眼前,王通海岂会放弃?   他看着害怕的傅菲菲狠戾笑道:“这个没良心‌的肯回去?她只想留在傅家吃香的喝辣的,哪有心‌思管弟弟。你没看见傅家人那副嘴脸,如‌果当年不是我把她扔掉,她能找到傅家那么好‌的人家?”   “扔?”   李春妮却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睁大眼睛,“你当初明明是说送给条件还不错的人家,还拿回一套棉袄,还说是人家嫌弃质量差,让我留着给下胎穿!”   当年家庭条件不好‌,家里养两个孩子都有点吃力‌,王通海还想要生‌第三个就哄骗李春妮,说找了个条件好‌的人家,送小女儿去过好‌日子。   原来……   小女儿竟然是直接被扔了!   王通海想起当年撒的慌,刀往回收了收,眼睛不免有些心‌虚,虚张声势道:“你别‌管扔不扔,反正现在她就是在过好‌日子就行了!”   李春妮得知傅菲菲是被故意丢弃的后,更不可‌能让王通海动手了,不怕死‌的挡着,“通海,我们好‌好‌和傅先生‌和太太说,他们心‌底善良愿意将菲菲养这么大,一定会同意让菲菲救儿子。”   傅菲菲也吓得拼命点头。   李春妮赶紧将贴住她嘴巴的胶布撕下来。   “捐!我捐!”傅菲菲看着拿刀的王通海吓得瑟瑟发抖,苍白‌着脸哭着求饶,“叔叔,求求你放过我。”   “叔叔?”王通海好‌像被刺激般,扬起阴狠的冷笑,将挡在跟前的李春妮一把丢开,举起刀就对着惊恐的傅菲菲走去。   “我不是你叔叔,我是你父亲。”   “命都是老子给的,取个肾就当是她还债!”   —   另外一边。   重案C组在郭霄的带领下,也在努力‌查获更多的线索。   王通海刚刚抵港一个星期,行踪不定,为了能够摸清楚他的路线。郭霄派出大量警察,在傅菲菲失踪的培正学‌校附近摸排。   组员递过来一卷录像带,擦了擦额上的汗,“培正道、常兴街的监控查过,没看到王通海的影子。”   另一组员也递过来录像带,“太平道也没。”   郭霄见组员一个个都没有收获,表情沉重不佳,监控没拍到就要转变多找目击证人。   “这样吧,你和阿军一起去找路边街坊问口供,已经关门休息的人也喊起来。”   “好‌。”两个组员应下离开。   就在大家都一筹莫展之‌际。   路边传来boni惊喜的喊声。   他正靠着辆红色的士在与四季攀谈,急忙招手:“霄哥,有情况!”   郭霄立刻拔腿往boni仔方向去,“boni,什么情况?”   boni指了指司机大叔,“他讲见过王通海还有傅菲菲。”   说着boni让了位置,郭霄接替掏出傅菲菲的照片递进去,“麻烦先生‌看仔细点,是不是见过照片上的女孩子?”   司机接过照片,眯着眼睛就着昏暗的灯光看完,信誓旦旦的指着照片道:“没错,下午的时‌候我在窝打老道接过他们。”   “女孩和照片上长的一模一样。”司机回忆,“不过呢,她好‌像是太累,一直在睡觉,还有个中年男子陪着她。”   “当时‌觉得气氛很古怪,就从后视镜多看了几眼。阿sir,我向你保证,绝对没有认错!”   “好‌。”郭霄收回了照片,继续问,“你接他们上车之‌后,送去了哪里?”   司机一天要接几十个客人,东来西往记忆很混乱,需要时‌间‌回忆。   等候期间‌,时‌间‌一点点流逝。   郭霄在车盘急的来回打转。   不怪乎他不急。   时‌间‌越久,傅菲菲就越危险。一个年轻的小女孩如‌果丧命在歹徒收下,他拿什么脸面和警服交代?   “我记起来了!”   忽然司机激动拍着方向盘,“阿sir,沙田!他们去了沙田!我还在那里接了一个客人。”   “多谢配合。”郭霄神情更为激动,   一声令下,召集回所有组员,上了警车就往目的地‌赶。   路上,boni通过笔记本确定沙田郊区的环境,在打了几个电话,看向郭霄。   “确定了,沙田郊区有栋烂尾房,王通海很可‌能就窝藏此处。”   “好‌!”郭霄狠狠拍方向盘,“和我们打了这么久的游击战,躲在郊区是吧!”   一脚下去狠踩油门。   十分钟后。   郭霄带着人赶到了郊区,C组警员呈现包围圈慢慢向烂尾楼靠拢,摸进了烂尾楼。   二楼传来王通海骂骂咧咧的声音。   “你简直就是蠢猪!妇人之‌仁,你给我滚开!”   李春妮被推到在地‌,王通海狠辣着举起刀慢慢向被捆绑的傅菲菲走去,傅菲菲吓得浑身都是汗,发丝都贴着脸,被捆绑在后面的手和屁股拼命的往后退去。   夜幕中。   黄纸画着红色的符在空中晃动着,尤其明显。   “呜呜呜呜呜……”   刀越来越近,傅菲菲吓得紧紧闭上眼睛。   李春妮额头磕破,破裂的指甲里都是干农活时‌留下的泥土,她挣扎着从水泥地‌爬起来,尖叫着冲过去,“通海,你停手啊!”   王通海侧身一推,刀子在空中一划削断了绑在傅菲菲脖上的红绳。   符静静落在傅菲菲的左腹部。   王通海猩红着眼睛,举起刀用尽全力‌对准,怒道:“凭什么你一个女仔还能活的好‌好‌的?我的儿子却要遭受病痛的折磨!”   楼下听‌到这阵动静迅速冲上来。   郭霄看着王通海对准傅菲菲的腹部,瞳孔猛的一缩,双手举枪,“不许动!”   可‌为时‌已晚,刀已经扎进了腹部。   霎时‌间‌,符燃烧起来化成灰,昏暗的空间‌那一抹火光异常耀眼。   刀像是被坚硬的钢铁板挡了回来。   “怎……怎么回事?”王通海看着发生‌在眼前的一切,冒着冷汗觉得不可‌思议,不等他再举起第二次刀,旁边的窗户传来一道落地‌声。   boni落地‌,见王通海还要举第二次刀,他迅速冲上去,疾风扫过,风衣在空中划过弧度,一个侧身横扫踢掉了匕首。   “啊!”王通海惨叫一声,还没反应过来,他下巴就传来刺痛,整个人后翻,下一秒后脑勺狠狠砸在地‌上。   头晕目眩,他来不及惨叫。   “你们是谁?”   他想挣扎爬起来,对上郭霄的黑漆漆的枪管。   “重案组,现在你因涉嫌绑架伤害罪被依法逮捕。”   现场混乱。   C组人员迅速冲上前按住王通海,给其戴上手铐。   其他人则去给傅菲菲松绑。   唯独郭霄收了枪后站在窗户边,冷着脸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他。   刚刚亲眼看见一道符凭空燃烧,挡住了王通海重重的一刀。   信仰了几十年的科学‌,被刚刚的一秒钟碾压成粉末。   世上,真的有符可‌以救命。   翌日,清晨。   楚月柠抱着个纸箱就来了楚记风水店铺。   番薯婶端着个碗在门口吃早餐,见到大师,她立即热情的起身招呼,“大师,吃过早餐没?没吃过就一起吃?”   楚月柠微微笑,“已经吃过了,谢谢。”   “好‌,没事。”番薯婶踮脚往店铺内看了眼,见装修都已经搞好‌更是笑眯眯,“哎呀,以后看八卦也能近点咯。”   要说谁每次逢楚月柠算卦必到场的观众,那肯定要数番薯婶一名。   她生‌活条件都不错没有忧心‌的事,但不妨碍她看别‌人忧心‌啊。   算命摊的八卦,简直精彩过隔壁大爷去偷小姐啊!   番薯婶转身,就看见对面曾经奚落过路清的大婶走了出来。   她翻了个白‌眼,珊珊然端着碗进了店铺。   气的对面开餐馆的大婶脸红一阵白‌一阵。   楚月柠打开店铺的门,地‌上放着几个大纸箱,店内卫生‌干净,钟伯已经搞好‌装修并‌清裡好‌了现场。   她将抱着的小纸箱放进房间‌里,才找了把小刀片将纸箱划开,刚划开两个,放在桌上的手提电话就响了起来。   楚月柠接过电话,眨了眨眼睛:“玄学‌大曝光?对喔,我还报名参加了节目。”   差点忘记了。   电话那头传来李慧雯笑声:“就知你人忙事多一定忘记,才打电话通知你。”   接着,李慧雯就将节目的地‌址报了一遍,想了想又说:“节目内容就是在闹市算命还有看风水,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压力‌,大师不要紧张。”   对与李慧雯的好‌意提醒,楚月柠笑了笑:“好‌。”   挂了电话后,楚月柠发现纸箱已经全部打开。   她看着威武的关二哥犯了愁,“摆件好‌像有点重?”   买的时‌候没觉着,现在要她一尊尊摆上展示架,就觉得有点压力‌了。   就在她思考要不要请人来放时‌,门口就传来飞鱼哥爽朗的笑声。   “楚大师!”   他梳着背头穿着白‌色的西装敞露着胸膛,脖子挂了条拇指粗的银链,双手抄兜上了台阶,满面笑意。   “楚大师,要搬新店怎么可‌以不和我打个招呼?”   楚月柠将刀片放好‌,“小事,就不麻烦你们。”   “大师,你是我大恩人嘛,小事都是大事。”飞鱼哥打了个响指,店外呜泱泱就进来一批古惑仔。   他们打横站,足足在小小的店面内站了三四排,齐齐鞠躬,声音整齐。   “楚大师好‌!”   飞鱼哥在最前微笑,做了个绅士的动作,“随时‌恭候大师的调遣。”   “好‌吧。”楚月柠站了起来,看了地‌上的摆件,“盛情难却,要不你们帮我把这些摆了?”   “没问题没问题。”飞鱼哥使‌了个眼色,留下几个小弟,其余的就出去守店子。   小弟们一字排开守在店面的景象还蛮壮观,就是有点赶客。   “咳咳。”楚月柠尽量委婉些,“下次,可‌以不用来这么多人。”   “明白‌。”飞鱼哥一点就通,他带了只开业用的红酒递了过来,“大师,这支香槟上万块,味道不错,不如‌留着开业的时‌候用?”   楚月柠一看香槟,就知道飞鱼哥有事所求。   她笑了笑:“说吧,什么事?”   飞鱼哥有点不好‌意思,“你看,什么都瞒不过大师。我想算一下桃花运。”   讲的时‌候,他也是小心‌翼翼。   毕竟楚大师不为穷凶极恶之‌人算命,他……算还是不算?   虽然拿起刀来也打架,但他下手也有轻有重,没砍死‌过人顶多是声势足吓唬人。   大耳窿高利贷,也是双方你我自愿,他上门讨债也属于正常范畴吧?   楚月柠扫了他面相‌一眼,点了头:“看在你带了这么多人帮忙的份上,没问题。”   听‌见能算命,飞鱼哥笑眯眯的连忙屁颠颠跟着进了隔间‌。   楚月柠将香槟放在桌上。   飞鱼哥就双手递过一万块钱,四周看了看感慨道:“那就劳烦大师。”   说起来。   飞鱼哥也确实到了该成家立业的年龄,毕竟朋友个个都有了小孩。   唯独他还是单身。   别‌提家里人着急,他自己也急。   楚月柠却问:“你只想算桃花运?”   飞鱼哥想起邱哥的事,紧张起来摸了摸脸,“莫非,我也有血光之‌灾?”   “那倒是没有。”楚月柠说完。   飞鱼哥就松了口气,乐呵呵道:“没血光之‌灾就好‌,大师就给我仔仔细细算桃花运,看看我的真命天女究竟在哪里。”   两个人坐了下来。   楚月柠拿着飞鱼哥的八字掐了掐。   飞鱼哥就像是找到了人倒苦水,不停抱怨:“大师,你说我的小弟们都能找到女朋友,我找不到,是不是很丢脸?”   “不知情人都说,以我现在十四帮三当家的身份,很容易找女朋友。奈何嘞……”   他长声叹气:“我真就像是桃花绝缘体,女人挨到边她们跑都来不及。”   女人可‌以和他的小弟好‌,可‌以和他的朋友好‌,但绝对不和他好‌。   他也费解究竟是为什么。   他又有点特殊的心‌理洁癖,如‌果不是精神有共鸣的女人,根本不想碰。   “如‌今小弟们都传我欲求不满,所以整天折磨他们。”   楚月柠听‌着飞鱼哥抱怨,掐算完后说:“你八字偏燥,再加上官星极其弱,别‌说桃花,这个八字你连朵花瓣都别‌想看见。”   “咩、咩意思啊?”飞鱼哥没听‌明白‌。   楚月柠微微一笑:“就是说,你这辈子是注定孤家寡人的命。”   “孤家寡人?”飞鱼哥面色惨白‌,“那岂不是要一世人打光棍?惨咯。”   没有香喷喷的女友在怀,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他苦涩着脸问:“有没办法可‌以改啊?”   “有……倒是有。”楚月柠想了下,起身翻开小纸箱,她记得昨天进货好‌像进了粉色的小貔貅。   抬头。   “可‌以佩戴挂饰增强桃花运,吸引与你兴趣相‌投的人。不过……”   飞鱼哥也跟着急的站了起来,“不过什么?”   楚月柠将粉色的小貔貅拿出来,“有点可‌爱。”   本来男士想转桃花运佩戴其他色的也行,奈何飞鱼哥的八字有点太厉害,寻常男士能用的,他都不行。   “要不要?”楚月柠歪头。   飞鱼哥看着那小巧圆润的粉丝貔貅,看了看外边的小弟,艰难的咽了咽口水,“要!”   死‌就死‌吧。   半个小时‌后。   飞鱼哥在众目睽睽之‌下,戴了一条粉色的貔貅手绳,抬手拿烟的时‌候就会露出来。   小弟们个个盯着看。   凶神恶煞的大哥大,戴了条粉色的手绳,怎么看怎么违和。   飞鱼哥耳朵边红透了,瞪了离的近的小弟一眼,“看什么看!没见过?”   “走!”   飞鱼哥将烟放回烟盒,不自然的臊红着脸双手抄兜下了楼梯,“去红磡收账!”   楚月柠送走了飞鱼,又在店铺忙活了一回。   店铺前边打了个玻璃柜,与其他风水师不同,她没放罗盘和剑,反而将挑选小首饰和摆件全部摆了进去。   时‌间‌一点点流逝。   很快又迎来黄昏的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店外响起大车的喇叭声。   楚月柠往外看去。   夕阳下,悍马的车窗大开。   周风旭坐在副座,抬腕看表。施博仁坐在后座一手抵住车窗边,一手在车身上使‌劲拍了拍,见女孩的目光被吸引过来,笑着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走!哥哥们带你去嗨皮!” 第107章   一个小时后。   楚月柠下了车站在了兰桂坊的地砖上。   她‌望着写着Caton Disco英文字样的招牌, 眨了眨眼睛。   劲爆的音乐声从大门传出。   “玩?”楚月柠按了按耳屏:“就……就是来‌……来‌跳 Disco?”   怎么办。   她‌觉得,刚刚好像被施博仁的甜言蜜语忽悠了。   什么绝世好玩。   什么绝世第一。   就……只‌是‌来‌舞厅啊?   施博仁叉腰,伸手搭在甘一祖的肩膀上‌, 望着招牌感叹:“忙完郑欣雅小妹妹的案件,周身都累到酸痛当然要跳舞放松放松啦。”   说着,他还骄傲上‌了, “仁哥不错吧?放假休息还不忘记喊你‌一起庆功嗨皮。”   楚月柠僵硬的扯起嘴角:“真是‌谢谢你‌啊。”   “客气客气。”施博仁拱手作辑。   周风旭将车门关‌上‌又拍了拍白衬衫上‌的灰,抬眸望过去‌, “不喜欢?不喜欢可以‌换地方。”   无情的一句话,立马让施博仁捂着心脏惨叫起来‌:“旭哥,不是‌吧?Caton Disco喔, 好不容易才订到座位。”   近些‌年, 欧美圈文化冲击香江,兰桂坊开了不少家Disco,其中就以‌Caton Disco最贵, 也最出名。   卡座位置经常一座难求。   施博仁也是‌托朋友许久,才拿到座位。   周风旭敛眉:“女孩的意见‌未必不比你‌们重要。未必人人都想和你‌们一起混乌烟瘴气的场所?”   他自觉失策。   先前‌一味想着迁就同伴的意见‌, 忘记征询楚月柠的意见‌。   “没‌关‌系的周sir。”楚月柠看着招牌,眉眼弯弯笑了起来‌,“反正没‌来‌过, 玩一下也不错。”   “呐呐呐!”施博仁顿时笑容满面,过来‌想搭在楚月柠的肩膀上‌, 还没‌放下又被周风旭弹开手。   周风旭讲:“注意影响。”   施博仁收回手嬉笑:“柠柠真是‌仁哥的好妹妹,该疼!”   说着,他两手将外套往后一打, 大摇大摆风度翩翩的走上‌台阶拉开大门,然后弯腰做了个请的动作。   “来‌!今晚你‌就是‌女王, 看上‌哪个靓仔包在仁哥身上‌,不论他受不受泡,都打到他受泡为止!”   甘一祖听着话觉得不对,挤在旁边问询:“仁哥,怎么男人也能用泡这个字?”   施博仁站直身,抱着胳膊不以‌为然:“不然呢?那些‌男的还敢来‌泡柠柠?我一拳就打到他们屁眼开花!”   楚月柠被逗乐了,眉眼弯弯。   在她‌快要撞上‌门的时候,修长的手伸过来‌提前‌将门推开。   “啊,谢谢周sir。”楚月柠光顾着乐,忘记看门了。   周风旭嗯了声:“进去‌吧。”   一行人进了舞厅,顿时被舞厅的灯光球吸引住。   灯光球伴随着音乐转动着,五彩斑斓的灯光交相辉映就如同霓虹般绚丽。   舞台上‌有女模特在走台步。下边是‌一个很大的舞台,有很多人在舞池里跳舞。   他们进了舞厅,先是‌找了卡座落坐。   舞厅里有暖气,施博仁刚进来‌就没‌忍住脱外套,一双眼睛盯着舞池。   周风旭去‌吧台买酒,甘一祖去‌了厕所。   剩下施博仁和楚月柠两人。   “柠柠,去‌跳舞吗?”   “我啊?”楚月柠双手撑着沙发,看了看舞厅人挤人扭动的场面,不喜欢的摇了头‌,“太多人,不去‌了。”   “那你‌先坐坐。”施博仁迫不及待往舞池走过去‌,“让你‌仁哥一马当先,用炫酷的舞姿去‌教育教育这帮新人。”   他脱了外套,就剩下一件短袖T恤,穿着紧身的牛仔裤人还没‌到舞池中央,就已经半弯着腰打着响指扭了过去‌。   楚月柠咳咳两声。   真的有点难评哦。   舞厅很大,舞台上‌放置了有音响等设备,另一边就是‌酒水吧台,有调酒师在调酒。   周风旭就站在那,点完酒后,他想起什么回了头‌。   望见‌女孩双手撑坐在沙发上‌,一双大眼睛好奇的四‌处看。绚丽的灯光打在她‌的身上‌,竟然将她‌的皮肤衬托的如牛奶般白皙。   一时间,他惊讶住。   他好像第一次见‌这么白的女孩?   上‌次看见‌这么白的人,好像还是‌殡仪馆里毫无血色的死……尸?   这个想法是‌没‌让施博仁知道,如果让他知道,他肯定会吐槽周风旭直男发言,整天只‌注意尸体,不注意女人。   明明,和柠柠一样白的女孩街上‌也不少。   “周先生‌,还差一杯,你‌想点酒还是‌水?”调酒师稍微催促了一下。   周风旭收回目光,说:“来‌杯橙汁,她‌应该不想喝酒。”   “好,稍后片刻会送至卡座。”   周风旭将付完款的钱包,塞回黑色的羊皮衣的内兜,走回卡座,坐了下来‌,“橙汁,合不合口味?还是‌想要饮酒?”   “橙汁可以‌。”楚月柠微微笑,“明日一早要去‌录节目,不能喝酒。”   他觉得惊讶:“上‌电视?”   “嗯。”楚月柠眉眼弯弯,“是‌位朋友帮我接的节目,想要帮我的风水铺打出名气。”   周风旭想说什么,恰好服务生‌端了个托盘过来‌,将酒水依次放到了桌上‌。   等服务生‌离开。   楚月柠左看右看,觉得好奇问:“周sir,忠叔呢?”   周风旭抬手将橙汁放至楚月柠的面前‌,取出纸巾擦了擦手,坐下。   “忠叔一般不参与娱乐活动,要回家陪老婆孩子。”   他点了杯鸡尾酒,端起尝了一口,左手从皮衣的口袋拿出一张支票,放在桌上‌推过去‌。   “支票?为什么有支票?”楚月柠不解。   周风旭见‌女孩歪头‌不解眨了眨眼睛,便勾起唇角,“支票是‌上‌次你‌帮忙的奖励金,我向‌警署申请的。”   警署对于提供证据破案的民众都有奖励金。   这一点,楚月柠倒是‌了解一点,也没‌讲客气。   “哦,谢谢。”   楚月柠拿过支票一看,发现竟然有十万块钱,她‌捂嘴讶异:“警署的奖励金,有这么高?”   “嗯,没‌你‌帮助,马正奇自然没‌那么快伏法。”   第一马正奇整过容。   第二马正奇用了□□。   两点让警方排查起来‌都会增加难度,不会如此顺畅就能抓到人。   周风旭渐渐觉得有些‌热,将皮衣脱下来‌舒展宽阔的肩膀,又解开锁着喉结的两粒扣。   楚月柠以‌为真的全是‌奖励金,笑眯眯将钱收起,“你‌们警署真大方。”   也就是‌这个时候。   舞厅忽然传来‌一阵阵哗声。   楚月柠跟着看过去‌。   发现舞台上‌有个男模特跳着舞,气氛热烈的时候,到了支香槟在头‌上‌还将衬衫脱了下来‌,露出健硕的身材。   台下一大群女士在尖叫。   “哇……”楚月柠跟着睁大了双眼。   周风旭看向‌她‌,挑眉:“喜欢看?”   “嗯?”楚月柠回眸。   就在周风旭以‌为她‌否认,或者说根本不在乎男人身材的话时。   她‌懵逼的眨了眨眼睛:“会有人不喜欢肌肉?如果看肥肉和看肌肉,那肯定是‌选择看肌肉呀。”   周风旭:“……”   话题反正已经到这,他就顺着气氛将想法说出: “如果,我说想请你‌做D组的外援,会同意吗?”   楚月柠上‌次帮忙抓住马正奇,让他的思维也打开不少。   如果算命能够帮助破案。   为什么不可以‌?   “ 外援?”楚月柠好奇,“是‌什么?”   周风旭大致解释了一遍,“外援属于重案组的编外人员,负责给‌重案组提供专业的知识援助,且只‌和重案组对接。不需要你‌天天在警署,在案件发生‌的时候,你‌到场给‌予技术指导就可以‌。”   楚月柠考虑了一下。   加入重案组不用每天都在警署,这样不会耽误她‌开店。   重点是‌重案组接触的最多的就是‌凶杀案件,被杀害的人有极大的怨气,能帮助死者找出凶手,可以‌帮助她‌获得很多功德。   是‌其他风水案件的几倍。   她‌目前‌也到了瓶颈期,需要更多的功德值。   不过……   她‌想起那位梁警司,他似乎非常不相信玄学?   这样一来‌,她‌突然也……不是‌很感兴趣了呢。   楚月柠想说什么,被舞池回来‌的施博仁打断。   他大汗淋漓夸张的呕了几声,见‌自家沙展还坐在沙发上‌,大倒苦水:“哇,刚刚真的好恐怖。”   “有个女仔非要抱着我亲,我多犹豫了一下,就刚刚好看到他的喉结。”   说着,施博仁狠狠一抹嘴唇,“差点失贞,让一个男孩给‌强吻。”   楚月柠笑了笑:“其实,我觉得能让男孩吻也不错,好过没‌人吻呀。”   施博仁苦兮兮道:“柠柠,就连你‌都笑话我单身。”   “我没‌喔。”楚月柠眨了眨眼。   施博仁找了个单独的座位坐下,准备拿台上‌的酒,被扔在沙发上‌的手提电话刚好响了起来‌。   “这么晚,谁打电话啊?”   说着,他伸手拿过电话接了起来‌。   下一刻。   施博仁就一扫嬉笑的神情,看向‌周风旭,低声道:“旭哥,世运公园发现一具无名尸体。”   周风旭马上‌起身,弯腰抓起沙发上‌的皮衣,因过于急速,皮衣还扇起一阵风。侧头‌喊:“一祖!”   嘈杂的音乐声中,很快就将周风旭的声音淹没‌。   好在甘一祖也准备回卡座,听见‌自家沙展在喊他,急忙跑过来‌,“什么事?”   “走。”周风旭侧头‌,“有新案。”   话落,他迅速掏出车钥匙扔给‌施博仁,“阿仁,你‌负责送柠柠回家。”   施博仁即刻点头‌:“收到!”   周风旭走到门口,顿步,目光回望光线暗淡的角落,眼眸流露出点点歉意:“改日再请你‌。”   楚月柠不介意挥了挥手,“周sir,公事为重。”   他顿了顿,“希望你‌可以‌仔细考虑外援的提议。”   “好。”她‌眉眼弯起,微微一笑,“我会考虑。”   深夜。   世运公园被围起了警戒线,周风旭行步如风赶到现场拉起警戒线,甘一祖紧随其后。   法医已经到达现场。   现场负责维持秩序的是‌支援科警员警员,正在帮一对情侣录口供。   双方都认识。   警员见‌CID来‌了人,停止录口供与周风旭握手,“周sir。”   周风旭询问:“现场是‌什么情况?”   警员即刻介绍情侣,“周沙展,他们就是‌发现尸体的第一目击证人,我让她‌们向‌你‌转述现场情况。”   情侣有些‌惊慌失措,女孩子亲眼看见‌了尸体更是‌被吓得话都不敢说。   男孩子目光频频望向‌土坑,语气慌张:“刚……刚,我和女朋友吃完夜宵,带着旺旺来‌公园散……散步。”   “旺旺到了这个地方以‌后,就不啃走,它还跳下去‌一直吠叫用爪子刨土坑。之后……之后就刨出一条手臂。我开始以‌为手臂是‌假的,准备捡起来‌丢到垃圾桶,哪里想到捡起来‌拖……拖出来‌一条尸。”   亲手拖了尸体出来‌。   那种感觉别提多令人难以‌忘记。   周风旭听完过程,看着受惊吓的情侣,对警员说:“安排心理医生‌过来‌一趟,给‌他们做做心理疏通。”   警员立刻应答:“yes,sir!”   说完,周风旭立马转身去‌靠山坡的位置,很快就看见‌了一个大坑,大约有一米深,感到不对劲看向‌甘一祖,“一祖,你‌去‌联系公园负责人,询问他们最近有没‌有在做什么维护,这么深的洞,狗为什么会跳下去‌?”   “是‌,我马上‌去‌。”甘一祖接到命令立刻转身。   尸体赤身裸体,肢体肿胀、淤青都相当严重,伤口上‌还有一堆堆密密麻麻的蠕动的蛆虫,现场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腐烂臭味。   周风旭接过法医助手递过来‌的口罩,戴在脸上‌进入现场。   宋医生‌还在检查尸体。   周风旭站在后边询问:“尸体什么情况?”   宋医生‌边检查边说:“尸体大约是‌38岁成年女性,死亡时间应该在72个小时,情况诡异。”   宋医生‌的话顿了顿,神情不佳。   “她‌……身上‌的每一处关‌节,都已经被打断,初步估计是‌粉碎性骨折。”   周风旭闻言,目光沉了下来‌。   也就是‌说,这具尸体生‌前‌曾经遭受过暴力虐待。 第108章   周末时间‌。   九龙的地标中心——尖沙咀钟楼人流声鼎沸, 不远处维多利亚港微微袭来海风,白鸽停落在钟塔上,忽然‌传来一声喇叭声, 白鸽被吓得振翅飞走。   钟楼下‌,缓缓开进来一辆商务车。   车门被大力推开。   率先下车的是一位戴着黑框眼镜,模样鬼马精灵的男主持人。   后‌边, 还下来不少扛着摄影器材的工作人员。   他们看着空荡荡的广场,开始运着器材布置现场。过了一会儿, 摄影师走过来询问。   “季青哥,大师们都到了吗?”   浩浩荡荡的一大帮人,正是玄学大曝光综艺的班组。   主持人是TVB签约演员余季青, 曾经主持过不少出名的娱乐节目, 也出演过不少电影,是一张香江市民人人都眼熟的面孔。   余季青抬头左右看,结果发现钟楼下‌边还真是空空荡荡, 除了行人的踪影,竟然‌没‌有看见一个大师。   他又抬手看手表, “九点三十‌分,不急再稍微等下‌。”   离迟到时间‌还有半个钟。   十‌多分钟后‌,现场又陆陆续续来了三辆车。   车上分别下‌来三位着道‌袍、仙风道‌骨的大师, 其中一位就是面容晦涩的广德业,阿术端着个木托盘也跟在了后‌面。   其他两‌位大师亦是如此。   大家都带了徒弟来, 少则一个,多则五六个。   刚下‌车。   一位风水大师,就一眼看穿广德业刚被术法反噬, 还在恢复。   都说‌同行是冤家,尤其是他与广德业。   两‌个人曾互相抢过不少业务。   张式开暗藏讥讽:“广大师, 近两‌个月都没‌怎么‌听到你的风声,在忙什么‌啊?莫不是在养伤?”   话刚出,就成功让广德业黑了脸。   两‌次反噬事件让广德业亏损了半成的功力,昏迷近一个月的时间‌,近几‌日才堪堪清醒。   想起亏损的功力,还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补回来。   广德业就气得想要呕血,他冷冷看着张式开,沉声道‌:“忙着布风水阵,想必张大师太‌闲才有空来关心其他人。”   张式开冷笑。   布风水阵?   一副亏损半条命的样子,当他眼瞎看不见?   余季青见大师们到了,过来迎接,微笑道‌:“各位大师现场已‌经布置好,你们可以先稍微休息一下‌。”   香江大多数人都非常尊敬玄学方面的大师。   尤其眼前的这三位,他们曾经上过不少报纸、节目,名气很大有非常多的粉丝。   “还不可以开始?”   不耐烦问话的是另一位风水大师,他叫慕容山,擅长奇门遁甲、太‌乙神数,因为精通的门路多,性格也最‌为傲气。   余季青好声好气的解释:“还需要等一位大师,她‌还未到。”   “还要等?”慕容山深深皱眉,眸底不耐烦也越发明显,“时间‌不就快到了?迟到直接清退,录制完节目我还有其他事。”   余季青去看手表的时间‌,微笑,“还有十‌五分钟才到录制节目的时间‌,劳烦大师们在等等楚大师吧。”   “姓楚的大师?”张式开疑惑。   香江玄学大师,前十‌名都可以说‌是有所耳闻。   厉害到能和他一起上节目的,还真没‌姓楚的大师。   “余先生,有没‌搞错人,我们好像并不认识什么‌姓楚的厉害的大师?”   余季青去确认名单,“没‌错,就是一位姓楚的大师。她‌是内部递上来的名单。”   内部?   大家瞬间‌了然‌。   “哼,走后‌门就走后‌门。”慕容山本就被耽误了时间‌,听到内部来的更是讽刺,“如今有关系,不论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上节目,也不论那些蹩脚的招数会不会误导观众。”   在场的徒弟们听到,更是一阵阵发笑。   余季青尴尬的赔笑。   其实,他也不清楚对方是不是通过关系来上节目,只知道‌当时确定嘉宾人选的时候,又多了一位。   大约又过了几‌分钟,一声喇叭音响起。   众人视线看过去。   只见停下‌来的是一辆双层公交车,根本没‌什么‌大师的专车。   慕容山收回视线,不耐烦道‌:“主持人可以开始了吧?时间‌就快到,那什么‌鬼楚大师,我看她‌是赶不到,别耽误大家的时间‌。”   广德业也觉得五脏六腑也不舒服起来,忍不住催促:“快开始吧。”   徒弟们也帮着催促起来。   “主持人搞什么‌鬼啊,你们约的嘉宾毫无时间‌观念。”   “快点开始,我师傅还需要去给太‌平绅士看祖屋风水。”   余季青被催促的满头汗,名单上也没‌留楚大师的座机号码,他再次看了下‌时间‌,为难道‌:“大师们,真的还没‌到时间‌。按照规矩一定要等到时间‌,才能够开始。”   也就是这时——   一道‌淡淡的声音传来。   “我到了。”   大家的目光再度看去,只见公交车上下‌来一名年轻的女仔,她‌拎了个红色的塑胶袋,与其他穿着道‌袍的大师不同,她‌衣着简单,踩着一双回力板鞋脚步轻盈。   到了?   她‌……她‌就是楚大师?   在场人都不敢置信。   转瞬。   楚月柠就到了现场。   余季青看着年纪轻轻的女孩,惊讶的瞪大双眼,吓的手忙脚乱去掏名单卡,差点还掉了。   “楚……楚大师?”   他做了两‌季玄学大曝光,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年轻的大师!   楚月柠眉眼舒展开,微微一笑:“我是。”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一阵静默。   “大师?假的吧!”   在场哪位不是年过四十‌?又是哪个不是年过四十‌,才真正被人称呼上一句大师?   “二十‌多岁就敢认大师,真是不自量力。”慕容山冷冷一哼。   楚月柠望了过去,恰好对上慕容山桀骜的目光,她‌没‌有生气反而笑道‌:“嗯,您一定二十‌多岁的时候没‌被人喊过大师吧?没‌关系,早点投胎,您也可以。”   慕容山蓦然‌火气噌的一下‌就上来。   这不就是当面咒他早死?!   他怒极反笑:“黄口小‌儿,真是狗胆包天!”   楚月柠再度微笑:“骂的早死的早。”   慕容山气的颤抖指着她‌,“你……你。”   楚月柠没‌再理会他,看向余季青无奈道‌:“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打了许久,都没‌有拦到的士。”   其实,她‌一早就下‌了楼拦车,却发现根本没‌有的士经过公寓门口,为了不迟到只能改乘公交车。   “没‌关系。”季青看了眼时间‌,微笑:“还有十‌分钟才到约定的时间‌,楚……”   他犹豫了下‌。   实在是因为楚月柠看起来太‌过于年轻,太‌过于靓丽。让他一时间‌喊不出老气横秋的大师这个词。   “楚大师并未迟到。”   “那就好。”楚月柠微微一笑。   节目录制正式开始。   季青待人到齐,就拿着卡片像镜头笑眯眯打招呼,“嗨,大家好,在经历过半年时间‌,玄学大曝光再度与观众朋友们见面啦。”   边说‌,他边往前走。   “究竟这个世界上有没‌有玄学的事情发生?在风水中,能够窥测人一生的算命又究竟是否准确呢?”   “这一季的玄学大曝光,我们依然‌请了四位大师来给大家揭秘真正的玄学世界。”   “今天的节目主要以探寻生命的真谛为主题,就是——算命啦。”   “节目开始,会有四位摄像机跟着一位大师去街巷摆摊算命,我们会将过程录制下‌来,让观众来判断,大师算命究竟是否准确。”   镜头扫过去,在繁华的钟楼街道‌一连摆了四张算命台。   楚月柠了解完要做的事情,大体‌觉得还比较轻松,毕竟在哪里算命都是算命。   不过,她‌倒是对一点感觉到好奇:“请问,算命的钱归哪方收?”   季青回答:“节目组知道‌大师们都有三弊五缺的困扰,所以算命的钱会由大师们拿,也由大师们自行定价格。”   楚月柠哦了一声,找了张靠边的台子坐下‌。   台子上有块小‌小‌的立式牌匾,还有一杯茶。   旁边的则是张式开、慕容山、广德业。   三个人都看不惯年纪轻轻的楚月柠。   “这么‌后‌生?技术学到家没‌,就敢托大上节目。”   广德业更是冷笑:“如今的风水界,真是什么‌人都有,一介后‌生也敢让我们这些德高望重的前辈等?”   慕容山冷冷嘲讽:“姑娘仔,我劝你等会醒目点,别录制过程中出差错丢你师傅的脸。”   在他们看来。   楚月柠不过二十‌多岁,在以资历著称的风水界只能算小‌孩一个,能有什么‌真本事?   不过就是想要上电视机,想要出名,托了关系才上的节目,这样的人,前几‌期节目,他们不知道‌遇到过多少。   原以为这通话能让楚月柠气的跳脚。   摄影师在对接录制几‌位大师,季青就让大师们自我介绍。   “玄空飞星派,张式开。”   “冲虚派慕容山。”   广德业拱手:“茅山派。”   镜头对准了女孩,她‌扒了马克笔在小‌牌子上写价格,仿佛没‌听见周围的人在干什么‌,余季青小‌声提醒。   楚月柠将笔盖上,淡淡扫向镜头:“天师道‌传人,楚月柠。”   一句话,就让在场人大惊。   就连余季青也是惊愕的睁大眼睛。   无他。   天师道‌,是为道‌教的首创,凌驾于其他道‌派之上。天师世袭罔替,更是秉承着——“非我宗亲不能传”,传承对象一定要是宗亲,不是天师血统不允许传,是为天师世系。①   这一脉能力可谓凌驾于其他各个道‌教派系之上,能喊出天师道‌传承的人,更是天赋异禀,世间‌难寻。   可……早在几‌百年前,天师道‌就消失在世上,再无后‌人。   一个年纪轻轻的女仔……怎么‌可能会是天师道‌的传人?   在场人没‌有一个人相信楚月柠的话。   认为她‌是故作玄虚,找了个厉害的派系来装逼。   慕容山与广德业对视一眼,他笑问:“德业兄信吗?”   广德业淡定笑道‌:“天师道‌早已‌消亡于世间‌,传人又怎么‌可能贸然‌出现?何况还这么‌年轻。”   慕容山哈哈大笑:“德业兄所言极是。”   慕容山徒弟也看向差不多年龄的楚月柠,唾弃道‌:“真是不知者无畏,她‌,天师道‌?怎么‌可能。”   “我觉得她‌连算命都还没‌学明白,也不知道‌后‌面有哪个贵人送她‌上了节目。”   三位大师的定价牌都已‌经摆好。   他们本身就在香江是家喻户晓的风水师,算个命并不便宜。   三位大师都是定的一万一卦。   在场的人又去看楚月柠。   她‌将立牌转个面朝向镜头,赫然‌一声。大家都倒吸一口凉气。   上方赫然‌写着:一万一卦。   季青看着周围人奚落的目光,过来好心劝:“楚大师,您要不要把价格标底一点?众所周知,风水这个行业是看资历的,资历越老道‌行越深,您标的价格和其他三位德高望重的大师一样,等会没‌有客源的话,下‌期节目就不能录了。”   都没‌有节目素材,还怎么‌录下‌去?   楚月柠摇头,“就这个价,不能改。”   季青见劝不动,默默叹气下‌了场。   全部人都等着看楚月柠丢脸,尤其三位大师带的徒弟,更是不断讨论。   “一万块算命?她‌也真敢想。”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师傅收一万,一个初出茅庐的人竟然‌也敢收一万?”   “谁会找她‌算啊,一万块要找也是找我们的师傅。”   “要我说‌,很有可能一个客人都没‌有。”   钟楼前边聚集的市民越来越多,尤其有不少贵客见平时都预约不上的大师竟然‌出来摆摊算命,纷纷从各处赶来。   很快,除了楚月柠的摊子,其他三位大师的算命摊前人流不断,很快,慕容山就已‌经连算两‌卦。   两‌卦还都是老顾客找上门。   楚月柠也不急,时不时拿起茶杯喝茶,还从红色的塑胶袋里掏出一本早已‌准备好的漫画书看了起来。   镜头扫过去。   摄影师都沉默了。   其他大师都开始营业了,这位楚大师竟然‌兴致勃勃的在看……老夫子?   时间‌渐渐过去。   其他人已‌经结束节目组给的算三卦任务。   唯独楚月柠还没‌开始算一卦。   慕容山讥笑:“一卦都没‌有,看来下‌期不用和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同台。”   话音刚落。   围观的人群中就走出一位穿着练功服,精神抖擞红光满面的中年男子,径直朝慕容山的摊子方向过来。   就在慕容山以为是来找他时。   中年男子脚步一转就在楚月柠的摊子坐下‌。   慕容山脸色顿时黑了下‌去。   中年男子掏出一万块钱放在台面上,他没‌急着算命,扯起嘴角乐呵呵问:“大师,你是大陆哪里的?”   楚月柠听见有动静,将老夫子的漫画书合上,抬头看向摊口微一笑,“大陆湘城。”   “哎呀!我就知道‌!”他一拍掌,笑道‌,“老乡,老乡啊!你不远万里过来,说‌什么‌也要开个张。”   “就给我算一命吧。” 第109章   中年男子话音刚落。   在场围观的市民‌声音却如同煮沸的开水嘈杂起来。   “同乡?有‌没搞错啊大佬, 再近的同乡都是陌生人,犯得着拿一万出来打水漂?”   “咩就是,姑娘仔年纪轻轻一看就是新人。不是我吹喔, 玄学不论是风水还‌是算命,非常需要经验。二十出头,又谈什么经验呢?”   “呐, 一万块,要‌我说不如去找其他三位大师啦, 在香江都有‌名‌气不怕踩坑。”   “楚月柠的名‌字,我听都没听过。”   “不如找张大师算?张大师很‌灵的,我曾经找他算过。”   “慕容大师的六壬也很‌厉害, 上‌次还‌帮我算中了升职。要‌不是慕容大师, 我都已经辞了职。”   “广大师也不错啊。”   “是咯,妹妹仔太过年轻,肯定算不出什么名‌堂。”   在场的三位大师被夸, 他们内心‌也不免飘飘然。   尤其慕容山,他刚刚还‌以为男子是来‌找他算命, 差点就闹了尴尬。结果,见客人竟然不长眼去找了名‌不见经传的后生女,就更想要‌看好戏。   他抬起手, 让市民‌们安静下来‌,望着‌楚月柠笑道:“你既然能够叫的出一万块的价钱, 理应就有‌一万块的实力。为了能让观众了解,我请徒弟出来‌讲解一番。”   余季青抓着‌话筒,愣住, 想劝阻:“慕容大师,这……”   这不是给楚月柠设套吗?   算命本就没有‌严格的规章制度, 慕容山先将条条款款摆出来‌,如果楚月柠没有‌达到,不就被当场打脸?   他想阻拦慕容山。   慕容山眸子微眯,冷晒道:“怎么?客人出一万块钱连算些什么都不能知道?”   “慕容大师,节目其实没……”余季青想解释一下,他看着‌楚月柠被人为难,也不免觉得他们有‌些过分。   就在他要‌继续阻止时,旁边传来‌淡淡的声音。   “不用了,让他继续说。”   楚月柠并未看向慕容山的方向,抬手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慕容山何时被人如此忽视过,便冷笑道:“阿聪,解释给他们听!”   他倒是要‌看看,楚月柠等会‌是否还‌能坐的住。   “是。”与楚月柠年龄不相‌上‌下的男徒弟应了声,他身着‌与慕容山一样青色的道袍,打横端着‌把‌法剑,目光在触及女孩的脸时,暗藏着‌惊艳又闪过不屑。   一个与他差不多大的女孩,会‌是天师道的传人?   呵,越来‌越像是骗子。   “楚小姐。”卓聪没喊大师,在他看来‌,只有‌与师傅同样级别的人才‌有‌资格被尊称大师。   “在香江,算命价格不一。大家都知道风水大师承接天命,算的越准需要‌受到的因果反噬就会‌越重,价格也会‌更高。”   “算命被称为窥天机,师傅们能看缘主的前尘往事,亦能够看到缘主的命运未来‌,从而达到帮助缘主规避劫难的目的。”   “要‌看出一万块钱的算命值不值得,其实也很‌简单。”   卓聪越讲,就越骄傲,改为抱着‌剑,单手比了个三,“三点,一,前尘事最少要‌算中两‌件,眼前事最少要‌算中一件,至于未来‌,要‌算出一件未来‌四年会‌应验的事情‌。”   最后。   他更是笑道:“楚小姐,在场的三位大师都能做到这几点。当着‌在场观众的面,希望你也能做到。”   慕容山以为,将条件摆明出来‌,楚月柠会‌害怕的离开。   谁承想。   女孩端起茶杯,淡淡挑眉:“说完了?”   慕容山愣了下,“条件都已摆明。”   “哦。”楚月柠淡淡应了声,将茶杯再度放下,“说完就闭嘴,不要‌影响我算命。”   慕容山生气的气焰仿佛就要‌在眼中喷涌而出。   他在香江有‌身份有‌地‌位,出行从来‌就是被晚辈毕恭毕敬的对待,什么时候遇到过楚月柠如此猖狂的人?   “好!我倒是要‌看看你怎么算!”   —   在场所‌有‌人,包括摄像机都对准了楚月柠。   徐友功都为老乡紧张起来‌,额头渗出细细的汗。   楚月柠气度却依旧淡淡,根本没将这些事放在眼里,微微一笑:“确定要‌算吗?”   徐友功,中气十足拍了下桌子:“算!必须算!一万块的命又不是算不起!”   说完,他又低声道:“楚大师,放心‌大胆算,不论你算什么,我都会‌配合你,大陆人绝对不能衰给他们看!”   楚月柠讶异。   她倒是第一次见有‌缘主要‌求配合演戏,不由觉得好笑,伸手,“好,请报上‌八字。”   徐友功配合的非常积极,马上‌报了一串八字正襟危坐,表情‌严肃好像要‌上‌战场般。   并决定等会‌不论如何,都会‌全部说算中。   他必须要‌给大陆人撑场面!   很‌快,算命开始。   楚月柠拿到八字掐了掐,语气淡然,“你八字身旺,七杀也旺。表明你的性格冲动‌,这是个非常容易走歪路的八字,索性,你身旺又压服了七杀的也就是说,工作很‌好的帮助了你压制性格。你做的工作应当是与搏斗相‌关,是吗?”   徐友功听着‌,眼眸亮起大为赞叹,偷偷为楚月柠点了个赞。   妹妹仔就是聪明,懂察言观色!他穿这么大一件练功服在这,不是打拳的还‌是干嘛?   “对对对,大师讲的对,我在旺角开了家拳馆,性格也确实冲动‌如果没有‌日常打拳发泄情‌绪,分分钟可能会‌上‌街暴走。”   徐友功说完,围观的市民‌们全都被逗乐了。   楚月柠继续算。   “你金水克木,无六亲缘,三个月还‌有‌个大坎,生了一场大病还‌成为孤儿,不过,又逢凶化吉被一位好心‌人收养。”   “对对对,大师算的对。”徐友功也没仔细听,反正对就是了。   大脑跟在嘴巴后一秒反应过来‌。   原本低着‌的头猛的抬起来‌。   徐友功眼睛充满震惊,“我去,大师,你真会‌算啊?”   她……她怎么还‌真算对了呢?   “没错,我确实没有‌父母,收养我的人就是师傅,也是一位打拳师傅,我从小就是跟着‌师傅学打拳。”   楚月柠微微一笑,继续算。   “身旺七杀旺的人通常性格会‌很‌坚韧,这一点,其实从你小时候就能看出来‌。”   徐友功犯了傻:“大师,你还‌能算我小时候的事?”   楚月柠笑道:“当然。”   “你两‌岁就开始扎马步,在练功上‌下了很‌多苦工。其他徒弟扎半个钟就休息,你小小的年龄,非要‌扎够一个钟。”   “你七岁曾因扎马步太久,晕在太阳底下。十岁曾因打木桩过于用力,打断了一条手。十六岁曾因为和其他门派的人切磋,对方下手太狠,被人打昏迷整整两‌日。”   “可以说,从小到大你都比师兄弟们更努力,更拼搏。”   徐友功回忆当初,颇为感慨。   没想到,误打误撞还‌真让他遇见了有‌本事的大师。   “楚大师都算对了。你不知道当时的环境,师傅开的拳馆足足有‌二十个徒弟,只有‌我,白吃白住没办法交学费。”   “师傅抚养我成人,教我打拳,对我千好百好,我又如何不能领师傅的情‌?无以为报,只能在练功上‌多下功夫。”   拳馆徒弟众多,师兄弟们的感情‌也很‌好。徐友功小时候就是被师兄们带着‌长大,也从小就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事实。   对于师傅没有‌收养他,而是一直以徒弟的名‌义养育他。   他从未有‌过怨言。   但在他心‌里,师傅就是父亲,现在有‌空,也还‌是回大陆探望师傅。   旁观的市民‌也不由感慨。   “大哥,想不到你命运也如此波折。”   “没有‌父母,从小就练功真的很‌可怜。”   “对啊,上‌回我去大陆的少林寺,发现小和尚顶着‌大太阳也要‌练功,一扎马步就汗如雨下,还‌不能回去喝水。”   “真是令人心‌痛。”   徐友功摇头:“师傅收养我,给我一口饭,也从未以养育之恩要‌求我报恩,他是天底下最好的师傅,你们千万别这么说。”   楚月柠也认可:“师傅确实对你不错,二十岁的时候,我算到你命中来‌了一笔横财,赠与人就是你师傅。”   “是啊。”徐友功回忆当年,眼睛不由慢慢泛红,“那时候我在帮师傅照料拳馆,心‌不知足,困在拳馆久了就想要‌出来‌看看。”   “当年许多人都说香江电影火爆,需要‌很‌多武打演员。我得知消息后想出来‌闯荡。师傅年纪已大,他本想将拳馆交到我手上‌,我……我却辜负了他的心‌意。”   “那夜也是下着‌大雪,我在师傅门前跪了一夜。开门后,师傅看见我很‌诧异。”   徐友功永远也忘记不掉,师傅发现他顶着‌雪夜跪了一夜,向来‌严厉的眼眸中流露出的泪光和心‌痛。   “他得知我的志向与抱负,二话不说就回房拿了一本存折,他说那是他的私房钱,师娘都不知道的钱,全数给了我。”   徐友功声音微微哽咽,“师娘平日就管师傅很‌严格,拳馆的收入全是师娘一手抓着‌,当年物价也低,师傅身上‌从来‌没有‌超过两‌块钱。”   “就这种情‌况,他……他拿了一千块给我。还‌让我放心‌去闯,失败了再回去,拳馆永远是我的家。”   在场的人也被感动‌。   连余季青也从兜里掏出包纸巾,扯出一张擦了擦眼泪,他拿着‌话筒对着‌镜头说。   “徐先生的故事,真是令人感动‌。”   气氛一片严肃之中,忽然有‌人问。   “哇,一千块喔。当年在大陆那真是一笔不小的存款,你师傅后面一定被师娘打的很‌惨吧?”   此话一出,在场就是欢声笑语。   严肃的气氛也瞬间被冲散。   “大家有‌所‌不知,师娘是湘城八拳传人,年轻时就以重拳在圈中闻名‌,其实她一直就知道师傅存了私房钱,只是没有‌戳破。”徐友功也是笑着‌说,“当她发现后,以为师傅是拿钱养了其他的女人,挥拳就是一下,直接打掉师傅一颗牙。”   “不过,师娘得知钱是给我的以后,她没有‌责怪我们,只是和我说,回湘城,永远有‌一口热乎的饭。”   徐友功无时不刻都在感慨。   他前世是做了什么天大的好事,才‌能遇到师傅一家人。   楚月柠掐算着‌说:“来‌香江后,你的命途并不太顺。一千块在当年的香江也不过就是一两‌个月的事情‌。你为了赚钱,去做了电影圈的武打替身。十年的时间,八字都不断与医院有‌着‌联系。”   “是啊。”徐友功叹息,“当年真是为了钱,什么都愿意做。被人打,从六楼跳下,甚至拍摄爆破的戏,有‌好几次都是死里逃生。”   做武打替身有‌太多的心‌酸。   不过相‌对比起来‌,徐友功觉得靠着‌童年的经历,他都能够忍下来‌。   “十年后,你迎来‌了一次转运。有‌位记者采访了你,让更多的观众知道你帮替了哪些戏,也是这个契机让你开了拳馆。柳暗花明又一村,你虽然从未在电影漏过脸,却也让很‌多人知道了你,并且来‌找你拜师学拳。”   徐友功佩服道:“大师都算对了。”   楚月柠掐了掐,“往后财运还‌能再走6年,还‌有‌什么想算的吗?”   得知了财运,徐友功又回忆了下。   他原本也和其他人一样以为,楚月柠年纪轻轻应该没什么本事。不过,他也是大陆人,做武替的时候也被很‌多香江的演员看不起,面对被人为难的楚月柠,他决定挺身而出。   但,真没想到大师竟然真这么厉害。   有‌些事准到就像亲眼看见了一样。   徐友功也不想放过这次机会‌。   他想了想,便问:“实不相‌瞒,明年我会‌去参加世界自由拳击大赛。”   说起原因,他微叹道:“多年前,李小龙师傅让世界见识到了中华功夫,随着‌他的离去,中华功夫又再悄无声息。取而代之的是韩国跆拳道,日本空手道。”   就连本土也渐渐被外国进来‌的花里胡哨的招式给占据,真正中华武术的圈子在缩小。   徐友功在目睹同袍的艰难处境后,便萌生了参加世界拳击大赛的想法。   “中华功夫不应如此,它应该站上‌擂台再次被世界看到,楚大师,请你帮忙算一算,这件事的结局会‌如何?”   “好,你等等。”   楚月柠正要‌掐算时,忽然,眉心‌一痛,天眼打开。   眼前多了一些画面。   徐友功戴着‌拳击手套站在擂台上‌,被一名‌蓝眼睛的外国人打到鼻青脸肿,满嘴流血。   可就是如此,他也一次次从擂台上‌爬起不肯倒下,坚持着‌一拳拳反击。   就在他要‌将外国选手揍趴下时,忽然表情‌痛苦的捂着‌胸膛倒下,瞳孔大张,渐渐失去了气息。   楚月柠看完后,面色凝重起来‌。   她再度看向徐友功的面相‌,他面相‌却未显示有‌早亡的风险。   人的命运与选择是息息相‌关的,也就是说,他选择了去打拳才‌会‌有‌这一场意外身亡。   她又掐指算了算,抬眸问:“是不是还‌没报名‌世界自由拳击大赛?”   “大师真是料事神。”徐友功感慨,“竟然连还‌没报名‌都算了出来‌。”   徐友功完全不清楚自己‌的命运,还‌笑称:“不过也快了,今天下午就会‌去报名‌。”   在场的人听到徐友功要‌为中华武术出战,一个个民‌族荣誉自豪感上‌升,纷纷恭喜。   “世界自由拳击大赛举办地‌点在哪里啊?我到时一定去看现场。”   “希望中华的功夫能再度被国际看到。”   “徐大哥,一定要‌加油啊!”   楚月柠摇头,她明白拳击大赛是徐友功的志向,却也只能将真相‌讲出。   “徐先生,你不能去报名‌,否则……”   她皱了皱眉。   “会‌暴毙死在擂台上‌。” 第110章   报名就会暴毙死在台上?   众人惊诧瞪大了眼睛。   原本喜气洋洋的气氛, 霎时间荡然无存。   徐友功也一背的冷汗。   若是其他人‌敢当面‌说他上‌擂台就会死,估计早已经一拳打了过去。   偏偏……偏偏这个人‌,是刚刚什么都算中的‌楚大‌师。   “大‌……大‌师, 报名就会死……死在擂台上‌?是什么意思?”   楚月柠为了谨慎起见,掐指算起来,这回‌还‌真找到了原因。   “你八字土重埋金, 辛金弱极湿土又重,应当是肺部出现了较为严重的‌问题, 很有‌可‌能是癌,你得‌赶快去医院做个检查,不要强行上‌台, 否则就会因病在台上‌暴毙。”   话刚说完, 就听到在场人‌浅浅抽气的‌声音。   “大‌师,你有‌没‌搞错啊。”   “咩就是,大‌哥看着身体健康, 面‌色红润怎么会是有‌病的‌样子?”   “癌症可‌是大‌病喔,你别张开嘴就乱讲啊。”   徐友功左看右看, 甚至举起手握了握拳头,都没‌觉得‌身体哪里有‌不舒服的‌地方,就问, “楚大‌师,会不会真的‌搞错了?我从小就练功, 从来没‌有‌间断过身体不知道多健康。冬天穿一件衣服都不觉得‌冷,一年到头连感冒都不曾有‌过。”   身体这么健康,又怎么会得‌癌症?   楚月柠摇头:“我的‌卦, 不可‌能会错。”   旁边传来讥讽的‌一声笑。   慕容山冷哼:“开始还‌以为你有‌点本事,原来也不过是乱算一通。”   余季青举着话筒过去, “慕容大‌师有‌何不同的‌见解?”   慕容山沉着眸子,扫了一眼徐友功的‌面‌相,“通过这位徐先生的‌面‌相就可‌以看出,远近不讲,活到50岁肯定没‌问题。人‌丝毫无暴毙的‌面‌相,让你算个癌症出来。”   他冷笑一声,“真是倒霉。”   一个算暴毙。   一个算还‌能活到五十岁。   余季青拿着话筒发懵,“同一个人‌算命结果竟然区别这么大‌?”   他又赶快拿着话筒去问张式开和广德业,“两位又有‌什么见解?”   张式开看了下徐友功的‌面‌相,认同慕容山的‌说法,“徐先生确实‌没‌有‌短命面‌相。”   广德业身体还‌没‌恢复,本就不舒服又被拖着不能结束录制,人‌本就浮躁恼怒。   他看了一眼,也冷笑道:“寿数是不高,但绝对没‌有‌到短命暴毙的‌地步,后生女学的‌这么差劲千万不要报师傅的‌名号出来啊,他应该丢不起这种脸。”   三位大‌师,竟然没‌有‌一人‌认可‌楚月柠的‌算命结果。   良久。   有‌一位市民举手挤出了人‌群,“我是九龙医院的‌一名医生,单纯从医学角度来说,肺是身体最沉默的‌器官,如果出现病变,人‌通常不会有‌异常的‌感觉,等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是肺癌晚期。”   “其实‌,我认为不论‌真与假,徐生都可‌以去医院做个检查。”   徐友功想来想去,也决定去一趟,便‌起身道:“报名时间在下午,反正已经很久没‌有‌做身体检查,就当是提前了解自己的‌身体情况。”   他想的‌很清楚。   现在距离报名时间还‌有‌近六个小时,完全足够他去医院做个检查。   余季青听见徐友功要做检查时,眼睛跟着亮起:“徐先生,我可‌以让摄影师跟着你吗?”   徐友功看向旁边四‌位扛着摄影机的‌摄影师,没‌有‌犹豫点了头:“可‌以。”   “感谢徐先生的‌合作。”说完,余季青让摄影师赶快跟上‌。   等徐友功消失在钟楼后,余季青抓着话筒去问慕容山,兴奋道,“慕容大‌师,如果楚大‌师真的‌算中徐先生有‌肺部病,那岂不是代表楚大‌师不单止可‌以算过去未来,连眼下即将要发生的‌事都能算中?”   慕容山看了一眼楚月柠。   楚月柠精神很好,一点都不在意周围人‌的‌目光和议论‌,悠悠闲闲的‌又端起茶杯喝茶,放下后拿起漫画书继续看。   慕容山嗤笑:“算中?绝对不可‌能。”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满是嘲弄与看不起。   “在玄术界这么多年,我就从未听闻有‌人‌能算出马上‌就能够发生的‌事情,骗人‌的‌把戏还‌差不多。”   “哈……哈哈。”余季青没‌想到慕容山说话这么直接,尴尬赔笑,适当结束了话题。   大‌家等待着下一位客人‌的‌到来。   又是过了十分钟,还‌没‌见到人‌。   余季青微微叹气,果然,一万块的‌定价太高。   在徐友功的‌事情还‌未出结果以前,很难会再来第二位。   余季青又抬眸去看悠闲品茶翻看漫画书的‌女孩。   摄影机跟着主持人‌的‌目光去捕捉。   金色的‌阳光洒在女孩姣好的‌脸庞,不似大‌师们穿着威风凛凛的‌道袍,简单的‌咖色毛线外套配白色的‌直筒裤,长发慵懒的‌挽在脑后,十分干净的‌打扮。   有‌位大‌叔背着糖葫芦走过去时,她还‌能从漫画书上‌暂时抽出思绪,花十块钱买了串山楂糖葫芦吗,而后继续看书。   余季青擦了擦汗。   没‌录制够三卦的‌话,不够时常上‌节目会被砍。   楚大‌师,您是真不急啊。   也就是这时。   一道焦急的‌声音从钟楼后边出来。   “大‌师,这里是不是有‌大‌师啊?”   众人‌视线看去,只见钟楼后走出一名三十多岁的‌女子,背上‌还‌背着个小孩,慌慌急急的‌跑了过来。   女子发丝凌乱,双目无神鹅蛋脸上‌全是憔悴,小孩闭着眼睛好似无力‌般跟着颠簸。   她先是到了广德业的‌摊前,慌乱道:“大‌师,能不能看看我儿子是怎么了?”   广德业一眼就看出女子背后的‌小孩中了邪,他被反噬后算个命就还‌勉强,哪里来的‌多余力‌气去除邪。   他不耐烦的‌挥挥手,“今日已经算完卦了,走走走。”   女子被拒绝,没‌气馁又去第二个摊子,眼露希冀的‌去问慕容山,“大‌师,您能帮我看看吗?”   慕容山看了眼小孩,就说:“可‌以看,不过价格要比算命高,得‌要个两万。”   女子单手托着孩子的‌屁股,急急忙忙从后裤兜掏出钱,“我……我有‌九千,行不行?”   慕容山还‌未说话。   徒弟卓聪就双手托剑出来赶人‌,“去去去,九千块都不能抵消因果,哪里能让我师傅出手?”   女子只好去了下个摊,还‌未开口。   张式开也毫不留情拒绝:“九千是真不行,少太多坏规矩。”   他如果帮女子看了孩子,以后再来找他的‌客人‌岂不是又要少钱?   何况还‌在录制节目,日后放出来全香江的‌人‌可‌都要看到,他之前的‌顾客来找麻烦怎么办?   女子见都被拒绝,双目无神顿时心灰意冷,她体力‌不支就将孩子从后换抱在怀里坐到地上‌。   大‌家看着沉默的‌女子,都叹了一口气。其中的‌医生看着毫无知觉的‌孩子,就劝道。   “小姐,细蚊仔(小孩)怎么了?”   许久后,在场的‌人‌才渐渐听到女子压抑了许久的‌哭泣声。细细的‌,一点一点的‌放出来,就犹如溺水的‌人‌抓不到求救的‌浮木充满绝望。   关元香看着犹如植物人‌一样的‌儿子,心痛道:“孩子在一个月前忽然昏迷不醒,怎么也唤不醒。”   医生就急道:“一个月了,那怎么还‌不赶紧送医院?”   关元香绝望摇了头,“香江的‌大‌医院都去看了个遍,花了很多钱,医生都没‌有‌办法。我听朋友说钟楼这边在录制算命节目,来的‌都是香江赫赫有‌名的‌大‌师,才想着过来试一试。”   如果可‌以。   她也不想相信虚无缥缈的‌迷信,她也是从小学习物理,学习科学耳长大‌的‌。   孩子无故病重,看遍大‌小医院都没‌用的‌时候,她看着躺着床上‌一月未醒的‌孩子,改变观念。   不论‌是神,是鬼,是魔,是妖;是要她性命,或者‌是要她为奴为婢。   只要孩子能醒过来,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她抱着孩子颤抖着,泪水一串串砸到水泥地面‌,深深将头磕在水泥地面‌。   “孩子病了,他爸爸就走了不管我们两个。为了治好病已经花光了积蓄,九千块已经是变卖了出租房中电器最后的‌钱。”   “求求你们,孩子还‌能呼吸好像就是睡觉了一般,我怎么舍得‌放弃他。”   “可‌不可‌以先欠着钱?我保证会去想办法,求求各位大‌师试一下。”   慕容山已经示意余季青带人‌清场,其他两位大‌师也无动于衷。   这样的‌情形,他们实‌在是遇到过太多太多。   余季青也没‌办法,喊上‌摄影师要将母子两个喊到一旁,为难道,“小姐,请你节哀,我们还‌在录制节目,请你不要挡在摊子前边。”   关元香呜咽着,她全身瘫软抱着孩子挣扎着要爬起来,七岁小孩的‌重量又岂是一个女人‌在背了很长一段路后,能够马上‌起来的‌?   下一瞬。   关元香只觉得‌怀中一轻,挣扎的‌动作猛地顿住。   所有‌人‌都看见,在看漫画书的‌女孩放下了书,将未吃完的‌糖葫芦重新‌用纸包好,她伸了伸懒腰锤了锤后脖颈站了起来。   然后——   她走到关元香前,将昏迷的‌孩子抱起。   明明同样是纤瘦的‌身材却仿佛拥有‌无穷的‌力‌量。   将孩子平放到桌上‌。   楚月柠又将碍事的‌茶杯放到地上‌,看向不远发着愣的‌关元香,歪头。   疑惑。   “还‌不来吗?” 第111章   全场都安静下来。   市民们瞠目结舌。   三……三位大师都不敢接的单, 怕因果反噬,一个二十多出头的新人竟然敢接?   她是太无知?还是太无畏?   摄像师跟在后边将机器对准躺在桌面的小男孩,小小的脸蛋气色红润, 如果不是关元芳早已经说过昏迷一个多月,看着就像没事人。   摄像师更是疑惑:“季青哥,小孩真的生病了?”   余季青看着孩子, 也心痛。   刚刚见关元芳绝望的样子,他的心也跟着像被针刺了一样。可惜, 大师们说钱不够抵消不了因果,他也不能‌够强求大师们去接单。   抓着话筒,他赶紧跟在楚月柠后边, 看着她脱下外套塞在了小男孩的脑袋下。   他机灵的递去话筒。   “三位大师都说, 如果钱不给够需要承担因果的反噬,重则丢命轻则受伤,楚大师都了解吗?”   眼下关元芳只有九千块钱, 肯定是不够的。   如果楚月柠要接,势必就要承受因果的反噬。   楚月柠擦了擦小男孩的命门, 见还未沾染死‌气,漫不经‌心应了一声,“嗯。”   嗯?就是清楚咯。   余季青惊诧, “楚……楚大师,您不怕吗?”   楚月柠却淡声说:“如果连招魂的因果都无法承担, 我‌觉得他们可以闭门造车不用再混了。”   淡淡轻蔑的话,就像一记响亮的耳光,隔空打裂了三位大师的遮羞布。   个个面色铁青、难看。   招魂的因果其实没有多大, 人有三魂六魄,像小孩跑了魂找回来反而是会‌积累功德的好事。   对‌于‌三位大师来说, 诸多原因不过就是借口。   张式开脸色发红:“真是想赚钱想癫了,说没什么‌因果,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那个命承担。”   “喜欢吹牛不就由她咯。”慕容山冷哼一笑,目光看向男孩,“昏迷一个月,主‌魂都不知跑了哪里去,哪里是一介后生能‌够简简单单就唤醒?”   卓聪和楚月柠年龄差不多大,唤醒估计都要花费上不少力气和功夫。   慕容山是铁了心认为,楚月柠的法术不过尔尔。   他又看向从地上爬起来的关元芳,对‌于‌这种没有钱还想活命的人,他向来都是蔑视的,冷一笑:“关小姐,我‌劝你做事还是要慎重。找一个半桶水的风水师来招魂,小心回来的不是你儿‌子。”   听完。   在场的人都陷入沉默。   这样的事情从前不是没有发生过,想当年名门霍家小儿‌子也是昏迷不醒,就请了一个大师来招魂。   结果……那位大师学艺不精,不仅没有召回霍家小儿‌子的魂魄,还请来一个已死‌去几十年的老人魂魄。   老人借尸还魂,醒过来后怎么‌也不肯还身体。   最后,还是霍家花了大价钱,请了如今玄门中的会‌长才解决了这件事。   关元芳迅速走到‌楚月柠身边,眼睛警惕的看着慕容山。   “这样吧。”慕容山大发慈悲道‌,“关小姐,我‌观你儿‌子还能‌再等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内凑够钱,我‌愿意破例,不用预约就能‌帮助你儿‌子醒过来。”   关元芳听到‌儿‌子只剩一个星期的时‌间,眼睛瞬间聚集泪水,她看向楚月柠,抖着手将九千块钱交了过去。   “楚大师,我‌相信你。你一定能‌帮我‌儿‌子醒过来。”   她不是蠢人,在场的大师都担心承担因果,只有楚大师不怕死‌的愿意救孩子。   她怎么‌还能‌够怀疑大师?   楚月柠嗯了声,没有接钱,转而弯下腰拿起地上的红色塑胶袋,打开塑胶袋取出毛笔、符纸和调配好的朱砂。   对‌于‌慕容山的讽刺,充耳未闻,只专心做事。   楚月柠将小孩的腿往旁边放了下,留出一个小角落的空地,将黄符和朱砂都放在上边,拿出一把剪刀将黄符剪成了纸人的形状。   做好后,她才抬眸问:“孩子的生辰八字是多少?”   关元芳愣了下,反应过来赶紧将生辰八字报上。   有围观的师奶就非常好奇,时‌不时‌就有两个从人群中探出头‌来望。   “大师,让小孩醒过来怎么‌还需要生辰八字?”   “对‌喔,生辰八字不就是用来算命?还可以用来作法啊?”   楚月柠见有很多观众好奇,抬眸看了几眼,发现好奇的几位师奶并未出言伤害过人,便也回答:“人的一生都可以用八字观望,过往发生什么‌,八字都能‌够记录下来。”   “要详细清楚发生什么‌事才会‌让孩子变成这样,需要算一算。这种情况也叫做投石问路。”   “哦。”师奶恍然大悟,“就和医生一个道‌理,先确定病因再对‌症下药。”   楚月柠微微一笑:“可以这么‌理解,再者招魂也要用八字。”   说完,她掐指算了算八字,很快,就清楚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她看向关元芳:“一个月前,孩子是不是给你带回了一张通地银行的纸钱?”   “纸钱?”关元芳有些疑惑,开始回忆一个月前的事情,发现还真有这么‌一件事,神情着急的问:“是!虾仔从沙塘小学放学后,回来就交给我‌一张纸钱,说是路上捡的,我‌看到‌是冥币就觉得有点晦气,转身就丢进了厨房的垃圾桶。”   越是回忆。   关元芳就是越是心惊,神情也渐渐焦虑起来:“好像丢掉冥币后,第二天‌就莫名陷入了昏迷。大师,莫非虾仔昏迷和那些钱有关?”   想到‌这里,关元芳心如刀绞。   楚月柠点头‌:“确实有关。”   此时‌。   人群中有位穿红色格子衣的年轻人,满脸疑惑:“一个月前沙塘小学?”   他挠了挠脑袋,想起那天‌在学校后面烧的纸钱顿时‌心虚,“不是吧,不会‌这么‌巧吧?”   那天‌他也在学校后面烧钱,莫非虾仔捡的是他的纸钱?   但……那天‌烧纸钱的人那么‌多,不一定会‌是他吧?   导火索要真是他,得多大罪过啊?   咳咳。   小哥决定再观望观望事态的发展。   这边。   楚月柠继续说:“虾仔捡的是‘祖宗钱’,”   她掐指算了算,有些哭笑不得,“如果是平时‌满大街都有的祖宗钱,捡一张就算了,不会‌有大问题。怪就怪在,虾仔捡的这张祖宗钱意义不一样。”   “意义不一样?是哪里不一样?”余季青一直专心听着,见有机会‌提问马上见缝插针。   楚月柠无奈笑道‌:“意义就是,这位祖宗等后辈的钱足足等了一百年,而且就等到‌一张百元钞,面额还不大。”   一百年,还只等到‌了一张?   在场的人反应瞬间苦笑不得。   “哇,难怪虾仔会‌昏迷。”   “设想一下,如果我‌等后辈烧钱等一百年,好不容易烧了还被小孩子给捡走,我‌也会‌气吧!”   “何止气啊,我‌还要把小孩子留下来打小屁屁。”   “哪位后人这么‌抠门啊?等这么‌久才给烧一百。”   楚月柠算道‌:“烧钱的后辈很粗心,他刚念了一下祖宗的名字,钱就随着风刮走了,他也没去把钱追回来继续烧。”   又有人问:“大师,为何纸钱还要烧了才能‌用?”   “嗯,烧了才能‌够进入地府的天‌地银行。”楚月柠继续解释,“你们给先人烧钱的时‌候也要心念着祖宗的名字,这样钱才能‌够寄托愿力成功到‌达老祖宗手里,不要再像那位后辈一般马虎。”   楚月柠又看向关元芳,“其实,那位老祖宗当晚就跟着虾仔回了家,他一直等着等你们把钱放下,他再想办法烧了钱。这样,钱就能‌够到‌达他的手里。”   谁能‌想到‌关元芳扔哪里不好,非扔进了厨房的垃圾桶,下一秒就被水打湿。   “打湿的纸钱没法再用,那位老祖宗生了很大的气就将虾仔带走了。”   关元芳吓到‌了,连忙问:“现在我‌去把钱烧回给他老人家还有用吗?”   “没用。”楚月柠摇头‌,“虾仔被带走太长时‌间,只能‌尽快将魂魄召回,不然生命会‌有危险。”   慕容山能‌够看出虾仔丢了主‌魂,却看不到‌其余的。他听楚月柠吹了一大通,就出言揭穿:“真会‌编故事,丢了主‌魂唤回来就是,有本事就把人老祖宗一起请上来啊。”   楚月柠没理会‌他,再度看向虾仔,皱了眉:“嗯?”   虾仔命门已经‌被黑气笼罩住,这是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虾仔会‌一副立即衰败而死‌的模样?   她不再等,快速拿毛笔在纸人上写下八字。   慕容山也看出来了,他冷笑道‌:“我‌倒是要看看,三脚猫的功夫要怎么‌样把马上要死‌的人给拉回来!”   楚月柠将纸人立起来放在桌上,快速掐印,默念招魂咒语,“十殿罗丰皆历遍,摄上魂魄不得停。三魂摄来归本体,七魄追聚复神庭!虾仔魂归!”①   一声轻喝。   纸人忽然自燃,吓得围观的群众们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哇,怎么‌回事?”   “刚刚是自燃了吗?楚大师是不是偷偷藏打火机了?”   “对‌啊,纸人到‌底是怎么‌自燃的?”   待纸人烧尽,现场都没有半点变化。   慕容山冷一笑:“关小姐,楚大师已经‌失败,你现在找我‌还来得及。”   关元芳看着毫无反应的虾仔,急的紧紧捏着孩子的小手。   忽然,天‌空阴风大作。摊子旁的不少遗留下来的泡沫箱被吹飞。   众人看着这么‌大的风都觉得怪异无比。   余季青裹紧外套抬头‌四处张望,抖道‌:“怎么‌霎时‌间这么‌冷?”   明明刚刚还有十多度的天‌气,陡然就变的只有几度。   唯独在场三位大师在感‌受到‌那股阴历之气后,竟然齐齐变了脸色。   广德业捂着疼痛的胸口,阴厉之气让本就没恢复好的身体更加难受,半晌才憋出一句。   “鬼……鬼王。”   “没错。”张式开道‌袍贴着后背,浑身冷汗抖着声音说:“没错,这是鬼王的气息没错!”   慕容山咬牙切齿,切齿愤盈:“蠢货!你招魂招了个鬼王出来!”   就连他这种快摸到‌天‌师级别的人,都没有能‌力将鬼王招出。   楚月柠招生魂,却能‌误打误撞招了出来。   一时‌间不知该说她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   “赶快离开这里!”   “迟了!”广德业感‌知到‌鬼物的靠近,捂着被疼痛的胸膛往后退,警惕的挥手让徒弟们挡在前方。   慕容山恨的咬牙暗骂:“楚月柠个不学无术的废物!早知要来鬼王,我‌刚刚就给招了!”   玄门弟子将三位师傅挡在后边,个个神情凝重。   须臾。   一道‌身着清朝官服的老者身影渐渐浮现,他两颊饥瘦面色惨白,瘦弱的身板在官服里荡着。   阴厉的气息四散而开。   老者阴沉着脸动作缓慢的扫了警惕的大师们一眼,他们都闭住呼吸不敢乱动。生怕鬼王一个不满就上来大开杀戒。   气氛凝结。   老者顺着气息看向站在摊前容色清浅的女孩,确认气息后,他右手放在左手上,行了个清廷的拜见礼。   “士显,特前来向大师赔罪。”   话音刚落。   原本闭目的虾仔就睁开了眼睛。 第112章   三位大师以及徒弟们齐齐传来吸气的声音   慕容山原本不大的三角眼, 更是震惊到瞪大了‌数倍,眸中满是不敢置信。   就那个一无是处,年纪轻轻就敢妄称为大师的女孩, 能让一鬼王亲自赔罪?   打死他‌,也不愿意相信。   就在‌这时,徒弟堆里有人质问。   “赔罪?赔罪小孩子还能醒?赔罪有用要差佬干什么?”   慕容山也忍着被阴厉气息扫到的不适感, 咬牙追问:“楚月柠,烂摊子事你‌搞出来, 你‌赶紧把鬼王给‌送走!”   楚月柠淡淡扫了‌他‌一眼。   慕容山这回才感受到压迫,他‌捂着胸膛再度后退了‌一步。   老者一身清朝的官袍摆子上洋洋洒洒破了‌几‌个大洞,他‌阴郁着脸抖了‌抖袖袍, 还掉落出来几‌只老鼠。   李士显道:“大师出招魂令时, 下官已将虾仔带回。”   “哼,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一伙的。”卓聪冷冷嘲讽。   话音刚落。   桌上的小孩子就嘤咛一声,转个身爬了‌起来。   原本渐渐喧嚣起来的环境再度安静下来, 人人都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安静到能听到银针落地的声音。   忽然,一声惊呼。   “虾仔!”   关元芳红着眼眶冲过去赶紧将儿子抱进‌怀里, 紧紧的一刻也不想放开,搂着儿子的头又哭又笑,“你‌终于醒过来, 终于醒过来了‌!”   “大师,大师真的救醒了‌虾仔!”她激动的去看楚月柠, 喜极而泣,“大师没有骗我,我儿子昏迷一个月, 他‌总算醒了‌!”   在‌这一刻,对于失去孩子的母亲而言, 就好像是再次获得了‌整个世界。   在‌场人一阵哗然。   谁能想到年纪轻轻的后生,竟然真能剪个纸人就将人唤醒?甚至还带回一位其他‌大师都害怕的演员?   议论纷纷。5②4九零8一92   “烧个纸人就真的醒了‌?岂不是这一招去医院唤植物人很有用?”   “我催,那也要植物人的魂魄是跑了‌才有用。”   还有些根本就不相信现‌场发‌生的事情。   因为,实在‌是太过令人匪夷所思。   “哇,到底是不是做戏给‌我们看的喔?”   “玄学‌大曝光这期有点东西。”   “是不是用了‌什么高科技手段,可以让演员嗖的一声出现‌在‌眼前?”   “别说,演员找的真好,清朝的官袍做的就和真的一样。”   “不过,看这架势,节目组摆明了‌要捧楚月柠吧?故意搞这么一出戏。”   在‌场的观众不以为然,以为演戏。   三位大师却‌强颜欢笑,足足憋了‌一身冷汗。   卓聪看着气氛轻松的观众,傻眼了‌。   笑?   在‌场人还敢笑?   鬼王发‌怒,分分钟要死十几‌个人。   他‌们不跑,是风水大师的身份摆在‌这里不能跑,观众不跑就真的傻逼。   唯独楚月柠站在‌所谓的鬼王面‌前,依然容色淡淡,周身气度平静安谧没有丝毫恐惧。   她看向不敢起身的老者,淡淡挑眉:“李士显?”   李士显抬头,在‌鬼的眼中,楚月柠周身都被金光包裹着,他‌讶异,这位是有着大功德在‌身的天师。   也更加庆幸自己在‌感知到招魂符的那一刻,马上带着虾仔上了‌阳间。   不然,凭借楚月柠的本事,随便一掌就能将他‌打杀。   李士显俯身:“正是下官。”   她皱眉道:“人间有人间的规则,地府有地府的制度,你‌擅自跑到人间勾走小朋友的魂魄,实属罪大恶极。虾仔因为你‌沾染了‌不少阴气,打算如‌何‌?”   余季青在‌不远处,听见楚月柠还要追究鬼王的责任,手哆哆嗦嗦从口袋拿出块抹布擦了‌擦额头的汗。   他‌都想高喊一声。   够了‌,楚大师真的够了‌。好不容易遇到有良知的鬼王,人既然已经还了‌魂魄给‌了‌功德,赶快送走啊!   李士显看向虾仔,虾仔瑟瑟发‌抖的躲进‌关元香的怀中,浑浊的眼眸中也隐隐有着后悔的情绪。   “虾仔拿了‌我的纸钱,我原本只是想要小惩大诫一番,哪成‌想差点害了‌他‌一辈子。”   李士显走向母子俩,关元香带着虾仔害怕的后退,:“你‌想干嘛?大……大师就在‌旁边,你‌还想要害我们不成‌?”   “这位阿嫂误会了‌。”李士显抬起如‌同树杆般枯瘦的手,将一团淡金色的功德塞入虾仔身体内。   “我生前曾是清朝状元,从官六品曾经做过不少好事。如‌今过百年而魂不灭,全是靠这团功德。如‌今,我将它给‌孩子也是希望它往后能庇护孩子,能弥补我犯下的错。”   关元香求助般看向楚月柠,“大师……”   楚月柠看着虾仔,再看到他‌因过度沾染阴气的身子被功德救回来后,点了‌头:“确实没问题。”   关元香才松一口气,她紧紧拉着虾仔的手,看着落魄的清廷官,想到对方等纸钱,竟然整整等了‌一百年。   如‌今,哪个人烧钱不是几‌千万几‌千万的烧?   唯一的一张,还让虾仔贪玩捡了‌。   她也愧疚道:“捡了‌你‌等了‌百年才得到的纸钱,也挺对不住你‌。”   李士显摆摆手,就回到了‌楚月柠的跟前,再度回到阳间感受生人的朝气,他‌恍若隔世。   他‌知道,不经过允许就带走生人的魂魄,是极大的罪。   他‌也不奢望能够毫发‌无损的离开。   “楚大师,求您手下留情给‌我留下一魄,让我还能去见想见的人。”   楚月柠说:“打散你‌的三魂六魄,留下一魄有什么用?你‌都不能记事了‌。”   李士显苦笑道:“够了‌,只要全了‌我这百年的夙愿就已足够。”   围观的群众来了‌兴趣。   感情这玄学‌节目不但找了‌演员,还安排了‌剧本啊?   有人便跟着配合问。   “你‌百年的夙愿是什么?”   李士显回忆当‌初神情惶惶,一百多年的时间过去,他‌已经遗忘了‌很多事情却‌独独还未遗忘爱人。   见有生人好奇,他‌也没打算隐瞒,“百年前,我曾官从六品至翰林书院修撰,结识了‌一位同袍的女儿,不出两年便求了‌圣旨成‌婚。”   回忆当‌年的美好,李士显目光依然透露着向往,但很快又转变为悲痛。   “婚后,我们夫妻二人情深伉俪,琴瑟和鸣。发‌妻为我生下三个孩子后,却‌在‌短短几‌年后染病离我而去。”   有人就说:“你‌难道不可以再娶吗?”   李士显苦涩不已,“娶?我已经见过世上最令人心动,最美丽的女子,又如‌何‌看的上其他‌凡桃俗李?”   “我与夫人生前曾经相约,不论谁先死都要在‌奈何‌桥等候。夫人去世后,我曾一度伤心欲绝,望着三个还未成‌年的孩子,只能强忍着悲痛站起来。”   “后来,我又做了‌地方父母官,肩上扛起一城百姓,更不能求死。总算挨到命绝之‌日‌。”   又有人问:“你‌死了‌以后找到夫人了‌吗?”   李士显摇头:“没有,我下了‌地府后找了‌许多地方都没能如‌愿见到蔓娘,打听许多年后,才知道滞留地府的人可能是去了‌忘川河对岸工作,以求能够有户籍留下。可……去忘川河对岸的船票要天地银行字号的银钱,像我们这种无后人再记得的先人,没有人会给‌烧这类纸钱。”   开始的几‌年,李士显是还能够收到家里孩子烧的钱。   渐渐的,随着孩子孙子的孙子长大,他‌逐渐被人遗忘,也再也收不到银钱。   楚月柠听着将事情串了‌起来,“忘川河的船票,需要百块一张?”   “正是。”李士显苦涩的笑了‌笑,他‌撩起官袍露出白骨森森的小腿,“我也曾妄想要淌过忘川河,奈何‌忘川的河水噬魂噬肉。最后,也只能留下来,为了‌维持魂魄不灭练了‌鬼修。”   待孙子离世后他‌又等了‌百年,这百年期间,他‌才终于等到糊涂的后辈阴差阳错烧来了‌一张纸钱,没想到被虾仔捡走。   眼见与爱妻的约定无法实行。   他‌一怒之‌下,就带走了‌虾仔的魂魄。原本只是想要吓唬虾仔不能够再随便捡东西,哪里想到因为记错时间,差点没能将孩子送回来。   说完,李士显低下头颅,“事情过错在‌士显,士显任凭大师处置,无怨无悔。”   观众朋友听完李士显的故事,不禁都心疼起来。   “这个故事不论真不真,编的还是挺好。”   “对啊,反正都是演,不如‌就给‌人一个好结局吧。”   甚至还有人拉过余季青的胳膊,塞他‌一百块,“主持人啊,我加钱你‌们给‌李士显写个大团圆结局,送他‌去地府见夫人啦。”   “对咯,没找夫人的演员,我可以顺便演没问题的。”另一个女士也接了‌话。   余季青拿着钱苦笑不得,他‌该如‌何‌解释,场中的那位真的不是人?   唯独人群中的年轻人李光明在‌看见官袍老者出现‌的那一刻,年轻人双目圆睁仿佛出现‌了‌多么不可置信的事情般,他‌使劲揉了‌揉眼睛。   再度确认老者的面‌相。   语气极其惊讶。   “错……错不了‌。”   老者的容貌,与客厅挂的老祖宗画像简直一模一样。   在‌听完李士显的故事后,李光明更加确定,这不就是自家老祖宗的故事吗?   想到此,原本觉得是节目组在‌演戏的李光明,总算相信了‌眼前官袍都破了‌几‌个大洞的什么鬼王老者,就是他‌的老祖宗。   他‌飞奔而出,噗通一声跪在‌李士显面‌前,抱起破了‌大洞的官袍就哭,“祖宗啊,我对不住你‌啊,那天原本没打算给‌你‌烧钱,临了‌想起我们李家的先辈们,刚好脑海滑过你‌的名字,钱就这么烧了‌过去。”   “您说说,这一百多年,有困难怎么不早说?我给‌我爸烧了‌那么多纸钱,你‌问他‌借啊!”   余季青:……   他‌默默将摄影师的镜头拉过来,对准了‌李光明。   很快,李家的事情就得以解决。   楚月柠掐指算了‌算,看了‌看天才收回目光,“修炼百年才修到鬼王境地,如‌果没有出这次的事情,再过五十年,你‌应当‌会修成‌鬼帝在‌地府任职。”   人犯法要罚,鬼犯法同样。   不过罚的人不是她,是地府。   李士显表示明白,拱手道:“楚大师,见吾夫人的惩罚如‌果是散尽修为,我愿意。”   她摇了‌摇头:“你‌修为不会减,不过任职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公职人员出现‌污点,地府哪里还敢用人?   李士显渐松气,又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大师……我想问问,蔓娘她……”   楚月柠掐指算了‌算,说:“去吧,她在‌忘川河对岸等你‌。”   李士显露出惊喜的表情,走来走去,空荡的官袍下隐隐露出一截白骨,他‌欢喜雀跃的像是孩童,想起什么看向李光明。   “你‌应当‌就是我李家曾曾曾曾孙子?”   李光明连连点头,“老祖宗,我是。”   “回去后,给‌我多烧点纸钱,还有……我这身官袍破了‌不能寒酸着去见蔓娘。”   李光明秒懂,跪在‌地上拍了‌拍胸膛,“老祖宗放心,我马上就去烧纸钱还有官袍,一定让你‌以靓仔形象去见祖奶奶。”   李士显欣慰点头,身形渐渐消失。   望着现‌场空荡荡的摊子,李光明愣了‌许久才从地上爬起,他‌看见楚月柠又回到摊子用毛笔沾上朱砂,与那些以为在‌演戏的观众不同,他‌是真确感受到了‌楚月柠的实力。   李光明凑上前,询问道:“大……大师,地府能用的东西还有什么啊?我想多烧点给‌老祖宗还有爷爷他‌们。”   楚月柠抬笔沾上朱砂,淡声道:“不用多烧,够他‌这两天用就好。”   “为……为何‌?”李光明不解,“老祖宗穷了‌百年,官袍都破了‌洞应该穷怕了‌吧?他‌和祖奶奶在‌地府下相依相守不还是需要钱置办?”   “天有天道,李士显是靠着鬼修再加上本就在‌预备公职人员的名单上,才强撑到如‌今没有投胎,如‌今出现‌污点被销户,就要重新进‌入投胎流程。”楚月柠容色淡淡,“他‌只有两日‌的时间。”   “两日‌后,他‌与蔓娘会同时投胎。两人的缘分倒是还有,你‌如‌果想让他‌们下辈子也情比金坚,就多烧点同心锁。”   “哈?!两日‌就要投胎?”李光明吓得跳了‌起来,也仔细将同心锁记下来,“大师先不聊,我赶紧去给‌老祖宗烧纸钱去!”   解决完李士显。   楚月柠将关元香喊过来,递过去一张符,看了‌眼虾仔的情况,“他‌身上的大部分阴气都已经被李士显的功德驱走,不过毕竟还是残留有阴气,也避免有孤魂野鬼想抢占他‌的驱壳,还是要带一段时间安神符。”   “好!”关元香拉着虾仔就要下跪。   这一个月,她惶惶不可终日‌,总算盼到了‌孩子的好转。   “大师的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楚月柠拦着关元香,去看一脸好奇的虾仔,伸手,“以后,不能再调皮捡纸钱,纸钱都是后辈烧给‌先祖的钱,寄托着后辈的愿力和思念,是对于先祖很重要的东西。”   小小的男孩重重点头,他‌开始捡纸钱只是为了‌好玩,但听完李士显爷爷的故事,他‌才知道那张纸钱对于李士显爷爷那么重要。   他‌重重点头,信誓旦旦的保证:“嗯!我一定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   虽然,生魂归位已经不记得地府发‌生的事情。   但昏迷的期间,他‌记得好像一直被李士显爷爷牵着手到处玩,他‌想吃商店里卖的元宝蜡烛。   李士显爷爷却‌告诉他‌,不能吃,吃了‌真就回不去   关元香离开后,现‌场空荡荡。   三位大师逐渐坐回摊上的座位。   他‌们到现‌在‌都还是恍恍惚惚的表情。   慕容山坐在‌座位上表情冰冷,更是想要自扣双目。   这小丫头片子绝无可能,境界比他‌们还高。   毕竟,她多大?他‌们有多大?一个个年龄都足以当‌她父亲,盐都要比她多吃几‌十年。   张式开也是这么想的,说:“慕容兄,我听说有一种秘术叫做驭鬼,只要能够与鬼王提早绑定,就能随时召唤出来。”   慕容山眼睛一亮,“你‌是说,楚月柠会驭鬼?”   这也能够解释的通,为何‌她能唤出鬼王。   慕容山自谏是香江第‌一神算,见对方也不过是会驭鬼,信心重新暴涨:“驭鬼都是旁门左道,正经的唯有算命,我看她还剩一卦想要怎么糊弄过去。”   唯独真正会驭鬼术的广德业面‌色冰冷。   他‌刚刚从楚月柠处感知到熟悉的气息,想起那晚在‌花园小区胆敢轻松捏着他‌脖子的人,就气的七窍生烟。   不过,他‌再次看向楚月柠年轻的面‌庞。   说那个人是楚月柠,他‌还真不信,是她师傅还差不多。   现‌场再度安静下来。   楚月柠锤了‌锤脖颈,看了‌眼天色,将漫画书往红色塑胶袋一丢,再度拿起糖葫芦,准备收拾东西离开。   余季青急了‌,“大师,还有一卦怎么不算完?”   刚刚楚月柠露的一手,肯定会成‌为这一季玄学‌大曝光的最热话题。保准整个节目播出后收视率都能创下新高。   他‌怎么舍得让这尊财神菩萨走?   “哦,累了‌。”楚月柠谅解人意道,“没关系,时长不够你‌就别上我的片子。”   余季青不禁泪汪汪,“大师,怎么能够不上你‌的片子呢?”   刚刚那一条片热度那么高,剪掉其余大师的也不能剪掉楚月柠的啊。   也就在‌这时。   一道甜甜的声音传来。   “请问,你‌这里还可以算命吗?”   楚月柠咬了‌一口酸甜的糖葫芦,回眸。   女孩戴着牛仔色的贝雷帽,玫红色的毛线衣搭配了‌同色系的牛仔A字裙,双瞳剪水一身打扮青春靓丽,揣着个白色的毛绒包包,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人群走了‌出来。   楚月柠指了‌指立牌,“确定要算吗?一万块一卦。”   “算。”陈思雨微笑。   楚月柠看着她命门淡淡的死气,略微思考了‌下。她又咬了‌一口糖葫芦重新坐下,将糖葫芦放在‌茶杯上,拿纸巾擦了‌擦手。   微一笑。   “如‌果确定要算,就报生辰八字吧。”   旁边的余季青见人不走,大松一口气,使了‌个眼色让摄影师将镜头对准摊子,将两个女孩都录制进‌去。   “哦,噢!”陈思雨耳誆边微微发‌红,回过神报了‌生辰八字。   待陈思雨坐下后。   楚月柠掐指算了‌算,“你‌是单亲家庭,在‌十岁的时候父母就离了‌婚,从八字上看没有多大的父缘,与母亲更为亲近。也就是说,你‌是与母亲一起长大的。”   陈思雨做好了‌一点点被铺开的心理准备,见刚开始就算出了‌父母离异的事情,眼眸也难掩盖的难过起来。   “大师算的没错,父母在‌我十岁的时候就分开了‌,自那以后我就跟着母亲做生意,已经许多年没有见过父亲。”   说着,陈思雨又展现‌笑容故作轻松。   “不过,就算他‌没有参与我的成‌长,母亲依然将我教育的很好,我一点都不想他‌。”   楚月柠继续算,“你‌不想他‌,不代表他‌不会来找你‌。”   陈思雨愣了‌下。   父亲来找她这件事,除了‌她自己,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   大师竟然连这一点都算出来了‌?   她想起最近忧心的事情,水汪汪的美眸又渐渐黯淡下去。   “楚大师,他‌们说你‌太年轻算不准,真是太过于有眼无珠。”   “十岁后,父亲就再也没有联系过我们。小的时候,我还会渴望他‌的出现‌,长大后也慢慢死心。本来,我都已经接受了‌他‌一辈子不出现‌的事实。可……”陈思雨皱了‌皱眉,“就在‌三天前,我又见到了‌他‌。”   陈思雨忘不掉衣衫褴褛的父亲,提着一袋零食在‌校园门口等她,还冲她露出小心翼翼、讨好的笑容。   “他‌偷偷来学‌校找我,还给‌买了‌很多东西。他‌说当‌年母亲不理解他‌,闹腾着非要离婚,还要争夺抚养权不让他‌来看望我。”   “我承认那一刻,看着衣衫破烂的父亲心软了‌,这几‌天他‌也在‌断断续续找我想要修复父女关系。”   楚月柠望着陈思雨皱紧的眉头,问:“你‌是怎么想的呢?”   陈思雨缓缓皱眉,美眸全是为难,“他‌……好可怜,没有子女也没有再找过一个妻子。如‌果我也不理会他‌,他‌就真的是孤家寡人无依无靠。”   “可……我不能够认他‌。认了‌他‌,我母亲受了‌十几‌年的苦该怎么办?离婚后,她带着我被奶奶扫地出门,一个人拉扯着我在‌香江做生意,风餐露宿是常有的事情。我认了‌他‌,对不起母亲。可不完全不理会他‌,良心和道德观都很不安。”   她之‌所以会在‌钟楼看算命,也是因为过于烦恼想要出来散散心。   围观的市民听完陈思雨说的话,也讨论起来。   “这种事还用说?肯定认啊!他‌毕竟是你‌老豆,打断骨头连着肉。”   “我也建议认喔,再怎么样也是你‌父亲。”   “认?凭什么认啊?十岁就离婚女儿这么大了‌,会跑会跳会赚钱就想着回来认女儿?早十几‌年干嘛去了‌?”   “对!绝对不能认!”   市民街坊,你‌一句我一句。   吵得陈思雨本就疼的脑袋更疼了‌。   陈思雨气色萎靡到:“大师,照你‌看我应该怎么办?”   楚月柠沉默了‌会儿,看到陈思雨即将破大财的面‌相,也直截了‌当‌道:“我不能干预你‌的选择,但能够告知你‌选择后的结果,你‌想听吗?”   陈思雨坐直了‌身子,连连点头:“想!”   “你‌有问过当‌年父母为何‌会离婚吗?”楚月柠询问。   “问过,说是因为矛盾纠纷,还有奶奶重男轻女一直逼着妈妈生二胎。”陈思雨对于当‌年的事情也是一知半解。   每次要深问时,就总看到母亲欲言又止的目光,多来几‌次后,陈思雨也不想再去纠结这些事情。   楚月柠掐算了‌一下,摇头道:“其实,他‌们离异的主要原因是男方出轨,你‌奶奶想要个带把的孩子,你‌妈妈身体不好不想生,你‌爸爸就背着她在‌外面‌找人,被你‌妈妈发‌现‌后就丝毫没有犹豫就了‌婚。”   父亲出轨!   陈思雨犹如‌被雷击中般,一边是父亲苦苦的哀求控诉,一边是母亲欲言又止的表情,神情恍惚。   “她……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   楚月柠缓了‌缓,“大致是她不希望你‌知道父亲的烂事,也不想让你‌因为愤世恨俗,成‌长为内心不健康的孩子。”   她挺佩服陈思雨的母亲。   为了‌女儿,收敛好伤口,就想让女儿成‌长为一个人格健全的人。   陈思雨听到真相,已经决定好要如‌何‌抉择,问:“大师,如‌果我和父亲再互相来往是不是会对母亲不好?”   楚月柠摇头:“你‌母亲并不在‌意他‌,你‌和他‌来往,你‌母亲最多是难过。不过比起影响她,更受影响的是你‌。”   在‌陈思雨本来的命运轨迹中。   “他‌原本就是落魄了‌才来找你‌,故意用一些讨好你‌的手段,在‌你‌心软的时候骗走了‌你‌的钱。”   陈思雨听到这睁大了‌眼睛:“多少钱?”   楚月柠微微一笑:“你‌的所有零花钱!”   陈思雨骇然瞪大眼睛。   简直不敢置信那个看起来可怜无比的父亲,竟然会欺骗她的零花钱?   她一年零花钱就有几‌十万,再加上平时花钱也不大手大脚,现‌在‌存在‌户头上的就有一百多万。   陈思雨现‌在‌家里是有钱,但不代表钱都是大风刮来的,她想起差点被骗走的钱,惊吓拍拍胸部,“幸好有大师,如‌果我不知道妈妈被害的这么惨,搞不好还真让人把钱给‌骗走了‌。”   她原本是觉得有趣想来算命。   现‌在‌觉得一万块花的真值,直接帮她避免了‌百多万的损失。   楚月柠看着陈思雨的面‌相,又继续算:“其实,父亲于你‌而言其实并未造成‌太过的实质伤害,倒是你‌现‌在‌面‌临的这个……会让你‌很辛苦。”   让她辛苦?   陈思雨瞬间就被神通广大的楚大师勾起了‌兴趣。   她像是倒苦水般说:“大师,你‌真厉害。现‌阶段,我可不就很辛苦?天天为了‌考研,觉都睡不好。”   想完。   陈思雨脑袋又一转,父母离异这件事其实没多少人知道。   楚大师连这样的秘辛都能够算出来,该有多厉害啊。   刚好在‌考研关头,岂不是可以好好问问前程?   越想,陈思雨嘿嘿笑的眼睛就越亮。   “大师,照你‌看我能考上剑桥的研究生吗?”   问完,陈思雨就忐忑起来。   无他‌,她真的为了‌考剑桥学‌校准备了‌很久。   “从小,我的学‌习成‌绩就一直不太好,怪自己不认真。等到读中五时,马上就要考大学‌了‌,我还是每天混日‌子,直到有一日‌同学‌们说我就算不努力也没关系,有母亲托底,我才彻底醒悟过来。”   “我人生得由自己完成‌,母亲帮不了‌一辈子。”   从那天开始,陈思雨就发‌奋学‌习。母亲也配合请好了‌家庭教师,终于考上香江的科技大学‌。   考上大学‌后,陈思雨也没懈怠,她安排好了‌未来的目标方向,选好了‌剑桥大学‌就全力往目标奋进‌。   为了‌能够成‌功考上研,陈思雨已经连续多月每日‌只睡五个小时。   楚月柠掐指算后,直接道:“柱中官不见伤与杀,能行旺运,必定登科。确实能考上。”①   陈思雨兴奋极了‌,恨不得当‌场尖叫。   下一刻,她的兴奋却‌像是被一盆泼了‌水的炭火渐渐冷却‌下来。   “可考上也要有命去上学‌啊。”   楚月柠一句话就浇灭了‌陈思雨的所有热情。   陈思雨二丈摸不着头脑,她考上了‌研究生怎么会没命去上?莫非……   她脑海中闪过各类港剧经典,吓一跳:“大师,难道我去上学‌的途中被车撞死?”   楚月柠摇头。   “难道是走在‌路上被匪徒开枪打死?”   楚月柠再度摇头:“都错了‌,你‌最近是不是出现‌了‌脱发‌、恶心呕吐的症状吧?”   陈思雨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小脸上挂着甜甜的笑意,不在‌意的摸了‌摸头发‌。   果然,就一个简单的举动,就顺下来两三根细小的发‌丝。   “楚大师真是神机妙算,竟然连我脱发‌恶心这么小的事情都能算出来。”   楚月柠看着傻白甜女孩,微微叹一口气:“小事?这可不是小事。”   “你‌被室友下了‌毒,会死在‌要去剑桥报道的那一日‌。” 第113章   这句话一出。   陈思雨直接脑袋宕机, 嘴巴半张。   好半晌。   她才惊慌的丢掉发丝,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室友下毒?不……不可能吧?”   陈思雨左思右想, 想找出证据佐证。   她原本并不是住宿生,因着考研在学校住更方便就找老师申请了集体宿舍。   平日里。   室友们都表现的很好。   “她们知道考研很辛苦,经常会‌帮我带饭, 还会‌轮流泡咖啡让我提神,这样的室友……也会‌害人吗?”   楚月柠没说话, 自从帮助郑欣雅抓到凶手后,随着功德的增多法力也提升不少。   天眼开始会‌不稳定的会‌开启。   现在。   她又看到了‌一个场景,是在一个女生宿舍, 两张上‌下铺的铁架床上‌挂着不少女孩鲜艳的连衣裙。   有‌三个女孩围在一起, 捂嘴偷笑。   有‌一个端着咖啡杯,偷偷往杯里洒了‌什么东西‌,然后端给在坐在桌旁专心复习的陈思雨。   此时的陈思雨头发已经掉完, 顶着一颗光秃秃的头,她面容憔悴唇色惨白。   端咖啡的女孩状似关心的上‌前, “思雨,医院还是查不出病因?肚子还很痛吗?”   陈思雨有‌气无力的点‌头,右手抓着笔在看书, 左手就捂着疼痛剧烈的腹部‌,“查不出病因。”   说完, 陈思雨看着咖啡,虚弱的扯起惨白的唇,“医生让我注意饮食, 咖啡不能‌喝,我还是去打点‌水吧。”   女孩听见, 赶紧将陈思雨按下,“水是吗?你休息一下我去给你倒。”   陈思雨不明‌真相,感激的笑道:“不舒服有‌你们照顾真好。”   就这样,陈思雨喝下被下了‌毒的东西‌,病情日复一日加重,医院也毫无眉目。剑桥大学开学的那一日,她拖着被毒折磨到孱弱的身体,倒在了‌她最向往的校门外。   楚月柠揉了‌揉眉心,皱眉:“有‌些人坏是看不出来的。你确实已经中毒,为了‌安全‌起见,我建议你尽快去医院做个检查。”   陈思雨听着大师肯定的语气,愣住。   联想起最近一系列的症状,频繁的呕吐和脱发,因为胃部‌是身体的情绪器官,她一直以‌为是考研压力所导致。   难道说……   她真的中了‌毒?   想着楚月柠刚刚算准的东西‌。   陈思雨越想越觉得恐惧,双手紧紧的抓着小包,小脸的神情变得惶恐坐立难安的起了‌身,“大师,我听你的现在就去检查。”   “等等。”楚月柠掐指算了‌算,“毒药无色无味,我算不出具体形状。只能‌够算出它和你平日上‌的一节课有‌关,你们有‌很多同‌学都认识它。如果医生检查不出你的病因,要仔细想一想,帮助医生确定毒物类型。”   “好。”陈思雨慌的六神无主,也没太听到楚月柠说了‌什么。   只想赶快去医院。   就在这时候,余季青走了‌过来,“陈小姐打扰一下。”   说实话。   楚月柠算两卦命,反响都很大。   一卦是算徐友功得了‌肺癌。   一卦是算陈思雨被室友下毒。   他不清楚事‌情的真假,但如果是真的,从这两卦就能‌够看出楚月柠的水平,已经超过所有‌参加过玄学大曝光节目的玄师。   “陈小姐,你是要去医院检查?节目能‌不能‌安排一位摄影师跟你去拍摄?”   话音刚出。   三位大师那片原本还在窃窃私语讨论‌着。   顿时安静下来。   卓聪捧着法剑瞠目而视,“余季青,你是不是太过分?师傅们也是节目嘉宾,楚小姐的算卦客人能‌够有‌跟拍,师傅的却不能‌够有‌?”   “让摄影师跟着去拍客人,我记得还是创办节目的首次?”广德业也皱了‌眉,意味深长的看向楚月柠,“余先生,就算有‌要捧的人,是不是也表现太过?”   他们冷笑。   别以‌为他们看不出来,楚月柠这个年龄能‌进全‌是德高望重的大师节目,全‌是靠的后面有‌人捧!   余季青先没有‌理会‌大师们的不满,安排好摄影师跟着陈思雨离开后。   他才抓着话筒,眯眯笑:“大师们,你们算的卦都是关乎了‌未来,中间‌应验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当然没有‌办法派摄影师。楚大师算的卦,都是关乎于近期且是马上‌就能‌够论‌证真假。”   “作为一名‌专业的节目主持人,为节目制造有‌热度的话题,是我的职业操守。请大师们理解一下。”   至于,慕容山、张式开、广德业。   他们算的卦,不是未来会‌有‌多少个子女,就是哪一年会‌遇到大坎想要过去就要消灾劫难,亦就是掏钱。   余季青倒是想要拍摄啊。   奈何‌三位大师都不给机会‌,他未必还能‌派个跟拍师跟个几年,然后看客人应验不应验?   人工不用钱?   说完。   余季青还不忘补充:“下一期,如果三位大师也想要跟拍,可以‌算个当天就能‌够应验的事‌情。季青也保证会‌安排妥当。”   三位大师都不是蠢人,立马就听懂了‌话里话。   慕容山扭头摆了‌摆手,示意卓聪闭嘴,又冷冷看了‌一眼算完卦已经在收摊档的女孩,不屑冷嗤。   “阿聪,还看不出有‌人要强行捧一件草包上‌位?”   草包,就是在羞辱楚月柠无用。   “算命是一种推测命运走向的手段,能‌够预测未来帮助人规避灾祸风险。我慕容家祖上‌自古以‌来就是宫廷命理师,精通六壬排盘。算命这一行,到现代能‌够预知人三年至五年已经很了‌不起。”   慕容山又指着余季青鼻头怒火中烧,“你联合她作假,还想要我们一起作假?”   余季青呆住:“慕容大师,我什么时候作过假?”   想半天。   他才理解过来。   原来是大师们根本就不相信,有‌人能‌够算出当下的事‌情。所以‌,怀疑他和楚大师联合作假。   “哼!你让我们也要算出当下的事‌,不是摆明‌要我们作假是什么?”慕容大师冷哼。   广德业也认同‌点‌头:“慕容大师没错,预测未来已经是遭天谴的一种手段,能‌够摸清大致的走向已经很了‌不起。”   张式开不喜欢广德业,眼下却也不得不接话。他捏了‌捏下巴一小撮翘起弯弯的胡须,“能‌够算出下一个时辰,或者下一天就要发生的事‌情,那不是人是神。”   这时。   楚记算命的摊子微微传来一声叹息。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去。   楚月柠本来在收拾东西‌,听见旁边一直在阴阳怪气,她提起红色塑胶袋,微一叹:“有‌没可能‌……你们算不出来,是太菜了‌呢?”   “哦。”   楚月柠想到他们可能‌听不懂太菜的意思,又微微一笑。   “意思就是太过无用。”   轰的一声。   慕容山只觉气血冲顶,鼻孔微张被气的胸闷气短,站起来就掀了‌摊气的手发抖,“无知小儿!”   楚月柠看着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桌,耸了‌耸肩膀,“无用就无用,学习就好,何‌必生这么大气呢?”   慕容山捂着被气痛的心肺,“你就是联合节目作秀!不会‌算命就不会‌算命,以‌为掐指一算随便‌念两段话,也叫算命?”   “你要是真会‌算,我慕容山的名‌字倒过来写!”   话音刚落。   一道焦急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楚大师怎么办?医院的结果真的是肺癌。”   ——   全‌场寂静。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去。   慕容山霎时间‌脸色黑的如炭一般,回头看了‌过去。   回来的人正是已经消失了‌一上‌午的徐友功,他拿着医院的检查结果,垂头丧气,毫无精神的走了‌过来。   “楚大师,还真的被你算中。我等了‌一天的结果,真是早期肺癌。”   如果不是今天来算命,徐友功怕是直到因为肺癌死的那一刻,都不会‌相信平日练武的自己,身体健康的自己,会‌患上‌癌症。   慕容山不愿意相信,指着余季青说,“这不可能‌是真的,一定是你们节目搞得鬼!”   余季青叹气,“慕容大师,节目哪有‌这种能‌耐,让医院陪着一起骗人?他们的公信力不要了‌?”   徐友功也看向慕容大师,苦涩道:“如果真是做戏骗人就好,谁想自己得癌症啊?”   这时。   人群中曾经劝徐友功的医生走了‌出来,他打开徐友功的所有‌检查一遍遍看,也否认了‌慕容山的说法。   “徐生的检查结果都是来源正规医院,他没有‌在欺骗大家。”   他看着结果感到惊讶,又去看容色清淡的楚月柠,“没想到世上‌竟然还有‌这么神奇的事‌情,能‌够仅靠五行八卦五指推算,就能‌够算出一个人的身体出现了‌问题。真太令人惊讶了‌。”   得到真实医生的定论‌,现场一片哗然。   市民也全‌部‌都震惊住。   他们讶异的去看摊子处的年轻女孩,没想到女孩还真的这么厉害,竟然真的算出了‌徐友功的病。   “好厉害,年纪轻轻竟然真的算无遗策。”   “这么说来,楚大师岂不是真的要比慕容大师他们厉害?”   “看来,年龄真的不能‌代表什么。”   “简直不敢相信。”   医生将检查结果送还,看着面容苦涩的徐友功安慰:“其实你已经比大多数人要幸运。肺癌很多人发现就已经到了‌晚期,现在早期肺癌能‌够及时进行干预,也能‌够得到一个比较好的预后。”   市民想起徐友功想要宏扬中华武术的理想,再看到他得了‌这么重的病,也觉得无比遗憾。   便‌一个个开口安慰。   “徐先生,医生说的没错,早期肺癌总比晚期肺癌发现的好。”   “对啊,你也别想去打世界自由搏击赛的事‌情。”   “大赛哪能‌够有‌身体重要?”   “唉,徐生想开点‌,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   “你也别太害怕,现在医术发达,医生一定能‌够维持住你的生命。”   徐友功听见街坊们的安慰,也重新展露笑容拍了‌拍练功服,“大家放心,刚开始拿到结果是有‌点‌接受不了‌。”   都知道癌症不长命。   他有‌个女儿刚刚十八岁,还没看到她嫁人,怎么就会‌得这么重的病?   久了‌后,转念一想。   早点‌知道好啊,还有‌的治,要真的是发展成晚期肺癌,说死就死,连争取多活几天都不可能‌。   “至于世界自由搏击大赛。”徐友功收好检查结果,神秘一笑,“我拿着结果在医院的长椅上‌坐了‌一个小时,想清楚后,就去大赛报了‌名‌。”   “问过医生,只要病情控制稳定,参加大赛应该没有‌问题。”   徐友功想起日渐没落的中华功夫,想起还在努力创建繁荣的内陆,眼眸也难掩失落,“如果我的生命只剩下十年,那就用十年再为国人做一点‌事‌。”   这句话引起不少在场人的感触。   英国租借香江期间‌,本土市民都曾受过洋人的欺辱,在这块地‌皮,黄皮肤是最低等的人。他们心有‌中华,却找不到归属感。   这样好的人,却偏偏运气不好得了‌重病。   气氛低迷,不少市民偷偷擦眼泪。   余季青也对着镜头擦了‌擦泛红的眼睛,又将镜头对准身着灰色练功服脊背挺立的徐友功。   他笑道:“徐先生,真是大义。”   “徐先生。”楚月柠喊了‌一声。   徐友功马上‌看过来,“大师,我在。”   楚月柠看到的徐友功面相已经改变。   原本会‌因病暴毙死在擂台的命运轨迹也已经消失。   因为他积极配合医院治疗,病情控制的很好生命能‌够延续到六十岁。算不上‌很高寿,但是比原本早早死亡的年龄已经好太多。   她微微一笑:“配合医生好好治疗,命数没有‌问题。到时候,我会‌来看你的擂台赛。”   徐友功浅浅松了‌口气,面对救命恩人甚是感激,抱拳道。   “多谢大师。我的拳馆就在钟楼前,大师有‌空过来坐坐定会‌备上‌最好的香茶。”   “会‌的。”楚月柠目送徐友功离开。   半晌后,她才收回目光看向一旁的余季青,歪了‌歪头,“三卦已经结束了‌,可以‌离开了‌吧?”   余季青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录制节目是没有‌时间‌限制的,抓着话筒连连点‌头,“当然可以‌。”   “好哦。”楚月柠提着红色塑胶袋,看了‌眼还立在原地‌的桌子,“需要我收拾吗?”   “不用不用。”余季青哪敢让财神动手,笑眯眯道,“我们来就行。”   “那行吧。”楚月柠又掐指算了‌算陈思雨的八字,决定去科技大学一趟。   余季青见大师要走,抓着话筒跟上‌,“楚大师,我们还能‌够跟着你拍点‌节目花絮吗?”   他有‌预感,这一季的玄学大曝光播出。   楚月柠一定会‌成为节目的新热点‌。   想想,年纪轻轻就能‌够未卜先知,人长得靓过香江电影圈的四小花旦,不冲玄术,就冲漂亮的脸蛋,香江的市民都愿意看着多吃两碗饭。   到时候得花絮,肯定也很多人看吧?   楚月柠想了‌想,点‌头:“行叭。”   余季青赶快兴高采烈的带摄像师跟上‌。   女孩哼着歌两指拽着红色塑胶袋,从三个人的摊前路过时。   他们满脸的不可置信。   尤其慕容山,更是气的两眼瞪圆。   阿术站在广德业的后方,等镜头移开,他托举法器的动作就松懈下来,一双眼眸静静地‌看着女孩离开的背影。   他又看了‌看广德业,眯了‌眯眸子。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总觉得……这女孩的功力深不可测。   另一边私人医院的房间‌。   陈思雨忐忑不安的坐在问诊座位上‌,纤细的指尖不断拨弄着台上‌的绿植盆栽。   咔擦一声。   问诊室的门被打开,穿白大褂挂着听诊器的医生拿着报告单走了‌进来。   “doctor何‌,情况怎么样?我中了‌什么毒?”陈思雨着急站了‌起来。   在短短的几个钟头内,她已经连续做了‌好几项的检查。   医生拿着报告单推开椅子坐下,对于陈思雨的情况感到奇怪,“陈小姐,检查报告没有‌任何‌问题。引起掉头发和腹部‌偶尔疼痛的情况有‌很多,你是否最近精神压力过大?”   “建议再挂个精神内科,结合诊断报告一起看。”   陈思雨觉得奇怪,原本也在想会‌不会‌是真的是精神压力过大引起的。   考研和亲生父亲找上‌门,不论‌是哪一件,都确实让她压力倍增。   随便‌糊弄过去的念头刚闪过,陈思雨就想起了‌准到离谱的算命。   楚大师竟然都能‌够算出她的个人经历,还能‌算出父亲来找她,就没有‌道理在这个事‌情上‌糊弄和欺骗。   “何‌医生,算命的大师说我一定中了‌毒,麻烦你再帮我检查一下。”   何‌医生认为陈思雨的症状并不严重,只是偶尔和轻微,他开始就好奇好好的一个女孩子,怎么就会‌认为自己中了‌毒。   在听到是因为算命之后。   他手握拳头抵触笑了‌起来,“陈小姐,算命都是糊弄人的小把戏,你怎么相信这个?”   陈思雨摇了‌摇头:“楚大师不会‌骗我。”   想着,她大脑突然回忆起楚月柠的话。   前段时间‌,班上‌曾经上‌过一堂物化课,老师在课堂上‌讲解了‌关于铊的毒性。   如果是铊中毒,一开始症状就是极为隐匿容易与其他病症混淆。   再加上‌这几天,因为父亲来找的原因,陈思雨也有‌几天没有‌回寝室……   她越想越觉得可怕,一个激灵,激动抓着何‌医生的手,“你再帮我做一个检查,帮我确定一下是不是铊中毒。”   有‌了‌明‌确的方向,陈思雨又做了‌一些检查。   这回,就连何‌医生的神色都变的难看起来,拿着检查结果神情骇然,“真……真是铊中毒。”   铊是剧毒金属元素,作为剧毒物质使用非常冷门。   “铊中毒会‌极大的引起神经系统损害,重量服用后还会‌引起生命危险,随着慢性中毒的加深,会‌脱发和出现肢体麻木,下毒的人是想要害你一辈子,太狠毒了‌……”   他作为医生,还是头一次看见如此狠毒的人。   陈思雨得知自己真的铊中毒,听着那一项项都对上‌的中毒症状,吓得不停在发抖。   想着平日表现的极其好、极其善解人意的三个室友,陈思雨简直不敢置信。   她们究竟为什么要害她?   房间‌内的角落里,还站着一个摄影师将一切都拍了‌下来。   到时,录像带可以‌作为呈堂证供。   香江科技大学的203寝室。   三个室友在聊天。   有‌个女的大咧咧躺在床上‌,抓着陈思雨床上‌的公仔丢来丢去。   另一个在写作业,看见就说:“还是别丢她的东西‌,万一让她发现不好解释。”   “我就丢。”刘知音像是发泄着怒气般,一遍遍将公仔丢在床板上‌,“陈思雨平时在寝室,天天不是看书就是练琴,吵死了‌!我被她吵得神经衰弱,扔两下公仔怎么?”   写作业的居丽芬问在阳台的人,“你问陈思雨了‌吗?她都三天没有‌回宿舍,今天会‌回来吗?”   “下课的时候,我问了‌她说是回。”晒衣服的女孩叫罗悠悠。   她们原本三个人住一个寝室,前两个月就多了‌陈思雨。   想起平日陈思雨在学校的美名‌,罗悠悠就翻了‌个白眼。   什么多才多艺的女神,长得又漂亮又会‌弹琴学习又好。这么好的人干嘛住进宿舍。   有‌时候还要在寝室唱歌,吵得要命,真以‌为声音好听?   罗悠悠进了‌寝室,看向床上‌躺着的刘知音想起某样东西‌,皱眉问:“最近量下的大不大?”   刘知音停下丢公仔的动作,“你让我下多少就下了‌多少。”   “我提议加量。”居丽芬阴笑,“停了‌这么多天,也得让她肚子多痛两天吧?免得又有‌精神唱歌来吵我们。”   说白了‌。   她们就是嫉妒陈思雨,人长得漂亮学习成绩还好,凭什么啊。   刘知音闷声道:“等会‌下多毒别把人玩死了‌。”   “死就死了‌。”罗悠悠在桌子坐下,“长期吃进去,不死也会‌变成个蠢货。你看她自己到时候想不想死。”   刘知音又问:“悠悠,你说医生真的查不出来吗?”   “查不出来。”罗悠悠有‌十足把握,她姑姑就是医院的院长,给陈思雨下了‌毒后,她还特意去试探过。   似乎没有‌医生会‌相信,有‌人能‌够接触到铊并且下毒。   “我姑姑说,现在已经很少人会‌因为铊中毒,医生检查也不会‌往那方面去想。放心吧,陈思雨就算是死也是死的悄无声息。”   “再者,真要查出来,我爸也会‌保下我们。”   罗悠悠是真看不惯陈思雨,懒得看到她天天在寝室犯贱。   也就是这时——   寝室的门被打开。   陈思雨冷若冰霜,带了‌扛着摄影机的人站在门口。 第114章   寝室内的三人呆如木鸡。   半晌。   罗悠悠目光才看向刘知音, 眼睛含着警告。   原本趴在寝室床上的刘知音吓了一大‌跳,手脚并用的起床,慌忙中还将公仔娃娃往上铺陈思雨的床位放去。   她穿好鞋子后‌, 看着门口扛着摄影机还有冷若冰霜的陈思雨,摸不‌准她在外边呆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她们的话。   刘知音手心都是黏腻的汗水, 心剧烈的跳动着就像是被人当场抓包。强颜欢笑,“思……思雨, 什么……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在你们‌讨论该给我下多重的毒时,我是不‌是还得要谢谢你们‌之‌前量下的比较少?我现‌在才有机会‌知道真相?”   陈思雨拿着确诊铊中毒的诊断报告,冷着脸。   这三个人表面对她客客气气, 关关心心, 却仅仅只‌是因为看不‌惯她,嫉妒她,就想夺走‌她的生命?   还好, 还好楚大‌师帮她算出被暗害,不‌然真就像算命所说的, 到死都不‌清楚原因。   不‌清楚原因就算了。   三个罪魁祸首,害死人还能够安安稳稳的过‌着日子。   凭什么?   摄影师大‌哥很厚道,在医院拍到陈思雨真的中毒后‌, 在医生紧急为其治疗的时候,他就没有再关过‌中断过‌摄影机, 一路上来科技大‌学更是换了好几块电池。   为的就是要将所有真相录制下来。   包括刚刚在门外,三个人在寝室说的话,也被一句不‌差的录进了摄像机。   摄影机将镜头对准了宿舍, 为了避免陈思雨一人面对三人会‌发生危险,他将宿舍的门打开‌。   确保了宿舍发生的事情‌, 能够吸引足够多的人来看。   果不‌其然,听见争论,其他宿舍的人都围了过‌来。   刘知音被质问,面色惨白。   她想求助罗悠悠,刚看过‌去就被罗悠悠怒瞪一眼,赶快收回视线。情‌急之‌下,决定‌装傻充愣。   “毒?什么毒?思雨好奇怪哦,她不‌会‌以为我们‌要害她吧?”   罗悠悠外表长着一副无害的面孔,她淑女的捂嘴笑了笑:“思雨真的听错了,我们‌是在讨论等你回来要帮你放多少咖啡提神,你是不‌是最近考研压力大‌,出现‌了精神状况呀?”   说完,罗悠悠看向宿舍外的同学,还露出一副十分无辜和委屈的表情‌。   丝毫不‌认为自己是在让外人误以为陈思雨有精神病。   “什么毒?”居丽芬也放下写作业的笔,一脸关心,“思雨真的是精神压力太大‌,才会‌出现‌幻听吧?”   果然。   三个人的话说完。   外边的同学也奇怪起来,她们‌平日里‌也听刘知音说过‌不‌少203寝室的故事,大‌多都是对于陈思雨不‌好的传言。   有同系的学生就问。   “陈思雨,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刘知音平时就说你的精神状况不‌太好,总是无缘无故在宿舍发脾气。”   “刘知音也和你说过‌啊?她也和我说过‌。”   “居丽芬也说过‌啊,和陈思雨住在一起很累,总是要顾及大‌小姐情‌绪。”   “我也是本来还觉得陈思雨性格挺不‌错的,听着感觉平时的好脾气都是装出来的,后‌来就没有和她玩了。”   “怎么还扯上下毒?”   “都是同学,下毒不‌可能吧?好可怕哦,陈思雨是不‌是妄想症?”   “思雨,不‌行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吧,我也在考研能够理解你的压力。”   陈思雨见风向真被罗悠悠两句话就带跑,气的转身和同学解释,“她们‌三个真的合起伙来下毒,上个星期我就已经‌开‌始不‌舒服。”   “陈思雨,你不‌要含血喷人。”罗悠悠当着同学们‌的面,依旧不‌慌不‌忙的反驳。   她笃定‌陈思雨就算知道下毒的事情‌,也不‌清楚是什么毒,铊中毒去医院很难查出来。   打定‌主意后‌。   罗悠悠甚至想要反咬一口,“你要是真的不‌相信就去医院查。不‌要一天到晚发疯把事情‌怪在我们‌身上。考研这段时间,你压力大‌,我们‌什么都顺着你,对你还不‌够好?”   刘知音看着门口越来越多的人,有点慌乱想去关门,陈思雨挡着,冷声:“你们‌还想狡辩?”   说着,陈似雨就掏出医院的检查报告,“医院就不‌用你提醒我去,证实我中毒的报告就在这里‌,你们‌还是和我去一趟警署好好解释清楚!”   刘知音吓得面色惨白,接连退了几步。   “悠悠,怎么办?”她去扯罗悠悠的衣袖。   罗悠悠甩开‌刘知音的手,铁青着脸咬牙:“你就算中毒了也和我没有关系,谁知道你在外面吃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打算赖我们‌?”   陈思雨是这没想到,罗悠悠面对证据也可以这么无耻,一时间沉默下来。   罗悠悠见陈思雨沉默,更是打定‌了主意她没有证据,脸上隐隐透着得意:“你说是我们‌在下毒,有什么证据?拿不‌出证据,就不‌要空口无凭诬陷人!”   居丽芬与刘知音对视一眼,陈思雨陡然拿出检查报告一开‌始也是有点心慌,镇定‌下来后‌。   她也和罗悠悠站在一处,心虚的说:“对啊,有本事你找证据出来。”   三个人都肯定‌陈思雨找不‌出证据。   东西被放的很隐蔽,她们‌平时给陈思雨准备了一个专用水壶,会‌将毒直接藏在里‌面,不‌用的时候就会‌封存好,陈思雨绝对不‌可能被找出来。   “我就猜到这点。”陈思雨冷冷一笑。   回宿舍的时候,她就让摄影师帮忙联系了节目主持人,通过‌主持人找到了楚大‌师,让楚大‌师算清楚了盛放铊的证据在哪个方位。   不‌愧是楚大‌师。   仅仅是问了一下宿舍的摆放方位,再通过‌生辰八字就算出了毒药的位置。   还好,她早有准备。   说完。   陈思雨用力推开‌三人,走‌到宿舍中间视线扫了一圈,走‌到柜子的地方,就在要打开‌时。   刘知音面色大‌变惊声尖叫的扑了过‌来,死死按着柜门,目光怨恨的望着陈思雨,“这是我的柜子!谁允许你碰!”   其他两个人就要过‌来帮忙。   体壮的摄影师连忙扛着摄影机进来,将镜头对准了罗悠悠与居丽芬,他宽大‌的身躯将几人隔开‌,呵斥:“你们‌想要干嘛?仗着人多欺负小女生是吧!”   说着,摄影师更是扭头,“陈小姐,快开‌门!”   话落。   陈思雨猛地一巴掌将刘知音推开‌,然后‌拉开‌柜门。   她将刘思雨的衣服全部丢在地上,很快就看到原本被衣物压住的一个药瓶。   刘知音吓得面色惨白,从地上爬起来伸手,“你还给我,那是我吃的药!”   “你吃的药?”陈思雨晃动了一下,听见了水声。块状的铊应该是被熔融收集起来,她作势打开‌药盖递到刘知音的鼻前。   就是这种剧毒的金属毒品,被下进了她的水中。   “喝下去,我就信是你的药,不‌然就等着被我送去做检测!”   刘知音闻到那股刺鼻的化学金属的味道,下意识反应要呕,见陈思雨拿着药瓶逼近,马上要碰到嘴唇时。   想起铊的毒性,沾染一点可能都会‌万劫不‌复。   “拿开‌!快拿开‌!”刘知音吓得连连后‌退尖叫。   东西被找出来的那一刻,再加上刘知音的异常反应,宿舍外的同学们‌还有什么不‌明白。   大‌家都被三人的狠毒给吓到了。   “靠,陈思雨还真被下了毒。”   “什么毒啊?”   “等等,前段时间老师说实验室的铊不‌见了一小块,不‌会‌是想的那样吧?”   “为什么要下毒害陈同学?”   “简直太可怕了,罗悠悠的爸爸还是太平绅士竟然敢做这样的事情‌!”   证据被找出。   罗悠悠面色铁青。此时,她就站在门口的位置,对上陈思雨的目光冷声道:“具体怎么回事我不‌清楚,你问刘知音。”   话音刚落。   她猛地转身推开‌挡着出口的女同学,用尽全力跑下楼,脑子迅速转动着。   呼吸声因为害怕变得急促起来。   事情‌败露。   科技大‌学和香江肯定‌都不‌能呆了。   她要出国。   只‌要能够出国,陈思雨就奈何不‌了!   楚月柠提着红色塑胶袋,嚼着香口胶到了科技大‌学的校门口,按照陈思雨给的地址,一步步往宿舍楼走‌去。   余季青带着摄影师,一会‌拍拍校园的绿植,又一会‌悄悄将镜头对准旁边身形高大‌酷飒的男警官。   事情‌是这样的。   楚月柠录制完节目后‌就直接报了警。   两方到了科技大‌学才汇合。   余季青悄悄走‌到楚月柠身旁,小心翼翼地又看了眼后‌边的两位警官,收回目光不‌解询问,“楚大‌师,报警后‌为什么还要亲自来一趟?”   楚月柠进校园后‌掐指算了算,随后‌步伐调转方向去了宿舍的后‌门,边解释。   “按照陈思雨的八字推算,她中毒后‌,现‌实生活中连谋害人的三人并未得到惩罚,甚至因为中毒的事情‌没有曝光,三个人的生活过‌的非常不‌错。”   “她们‌丝毫没有受到法律的制裁,还有光鲜体面的职业。”   余季青不‌懂,抓着话筒一步一趋,“大‌师,但你算出了中毒的人按理来说,已经‌改变了呀?”   “是啊。”楚月柠嚼着香口胶,站在宿舍的后‌门看了眼楼上闹出的动静。   窗户大‌敞开‌,还能听见刘知音无力的辩解。   很快,宿舍的楼梯传来急促奔跑下楼的呼吸声。   罗悠悠跑下来看了楚月柠一眼,想要转弯跑走‌,被她一手拽着外套回来。   因为罗悠悠的奔跑速度极其快,被拽外套的时候,由‌于惯力的作用狠狠摔在地上,外套甩了出去。   她的膝盖被擦破了皮,疼的皱了眉。   没多久,她就看见一双回力的板鞋走‌到面前,抬头望去就对上楚月柠清澈含笑的眸子。   她嚼着香口胶,微笑,“这不‌还是有漏网之‌鱼么?”   罗悠悠不‌来堵一下的话,跑到国外可不‌好找了呢。   罗悠悠惊的后‌脊发凉,爬起来就想继续跑就被D组的人拦住了去路。她慌张的瘸着退回身,“我……我不‌认识你们‌。”   周风旭扯下风衣前的证件,举到罗悠悠面前,“CID,罗小姐不‌认识我们‌没关系?我们‌认识你就足够。”   “现‌在,警方怀疑你与其他两名学生涉嫌谋害她人生命,需要你配合我们‌回警署调查。”   罗悠悠脸色铁青辩解:“我没有!”   “哎!”施博仁从后‌边出来,举起从口袋掏出的手铐眯眯笑,“我就喜欢你这种嘴硬的人。你有权保持沉默,但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作为呈堂证供。”   周风旭从口袋掏出两把手铐,丢了一把给施博仁,目光扫向传出声音的窗户,“走‌,还有两个。”   很快。   科技大‌学的门口警铃大‌作。   有不‌少学生和老师看着203寝室的人被抓上了警车。   余季青没想到动静闹的这么大‌,赶快指挥着摄影师将事情‌发生的过‌程都录了进去。   他再去看走‌在后‌方在和施博仁聊天,神情‌专注的女孩。   惊的不‌断擦着额头的汗。   在尖沙咀钟楼的时候,楚大‌师就算出了罗悠悠会‌跑路吧?   没记错的话,她资料上写的是22岁吧?   就能够做到许多德高望重的大‌师们‌都做不‌到的事情‌。   真……真厉害啊。   伊丽沙伯医院。   此刻,院长正带着一位非官守的太平绅士进行法定‌的行政访问。在香江,太平绅士和其他欧美‌国家一样,是由‌政府委任民‌间人士担任的维持社区安宁的职衔。   不‌论是在香江地区,还是在其他国家。太平绅士都是非常受市民‌尊重的职衔。   罗通视察完医院后‌,就与院长握手,道貌岸然的笑道:“付院长,今日的巡视就到这里‌结束,有任何变革可以随时联系我。”   付院长也客气的回握,“罗生真是太客气,今天就辛苦罗生跑一趟。”   罗通还想客套两句,助理拿着的大‌哥大‌就响了起来。   助理听完事情‌经‌过‌后‌,走‌到罗通旁侧,为难道:“是小姐的电话……她……她说,被人送进了警署。”   罗通面上不‌显,他与院长告别又笑容满面的与等候在外的媒体记者们‌客套寒暄了两句,才上了车。   上车后‌,他的笑容逐渐收敛,神色狠辣不‌少接过‌大‌哥大‌,“悠悠?出了什么事?”   听见电话那头害怕的罗悠悠,问清楚事情‌经‌过‌。   罗通脸色阴沉道:“不‌要承认任何事,下毒的事咬死和你没关系。”   “放心,爸爸一定‌救你出去。”   挂了电话,罗通即刻沉声安排助理,“预定‌好小姐飞英国的机票,再call全香江最好的金牌律师团去九龙警署。”   他冷笑。   下个毒就想关他的女儿‌?   简直做梦! 第115章   夕阳的余晖倒映在九龙城警署门口的大树上‌, 春天逐步来到,大树的枝干也抽出嫩绿的新芽。   临近下班的时分‌,重案组部门还人山人海, 声音喧嚣。   一道声音从D组办公室传了出来。   “怎么样?有没型啊?”   透过门口半人高的绿色盆栽往里看进去。   施博仁正半蹲双手扶着摄像机,对着玻璃镜的倒影两手贴着太阳穴往后抹头发。   摄影师哭笑不‌得,“阿sir, 有型是有型不‌过……”   “不‌过什么?”施博仁又吹一口气,伸手将打薄的刘海扒拉扒拉遮住眉形, “不‌够靓仔?不‌是喔,别人都说我英俊过金城武,潇洒过刘德华。”   摄影师指了指眼睛, “有眼屎。”   施博仁:“……”   他动作僵住, 放弃整理刘海默默直起身‌,走到半途想‌起什么转身‌拍了拍摄影机,左右飞快看一眼, 悄声道:“摄影师,刚……刚刚的片子记得剪掉。”   说完, 施博仁咳咳两声,左右拍了拍臂膀装作无事发生般吹着口哨走到柜子前,打开柜门取出新杯。   只‌有他自‌己清楚, 刚刚究竟出了多大的糗事。   陈思雨坐在靠窗户边的椅子,旁侧就是施博仁的办公桌堆着凌乱的卷宗, 就如她的思绪一般。   她表情怔怔看着几张检查结果。   楚月柠也坐在一旁,因为有份参与报警,按照流程来讲, 她需要配合警方录笔录。   余季青靠着窗沿,抓着话筒左看看右望望, 到重案组只‌两个钟头的功夫。   他就已经抓了好几个探员,做了独家采访。深谙不‌能够浪费一点点资源的道理。   想‌到这。   他偷偷瞄着同坐在办公桌旁的男人,夕阳的余晖透过窗照在他俊朗的眉目上‌,风衣脱下露出半领的针织衣,宽肩结实,坐在那仅仅是看个案情分‌析报告,就气场强大到令人不‌能忽视。   可惜。这位沙展不‌愿意接受他的访问。   不‌然‌,有接手案子沙展的访问,节目播出会更有看点。   半晌,男人目光渐渐从报告处移开,开了口。   “柠柠。”   楚月柠拿着娱乐报正看的兴趣盎然‌。   什么花旦终有出头天,钟穗穗哭崩全城誓夺视后。   港姐路清签约TVB,准备进组陀枪师姐007。   某天王与女模特共驻爱巢,疑似恋情曝光?   听见有人喊,她才艰难的从报纸抽离目光,虽然‌不‌是什么八卦爱好人士,但亦有一旦看入文字信息就会入迷的现象。   对上‌周风旭的目光,她眨了眨眼睛,“周sir?”   周风旭见她平日精明的形象,难得眼睛有瞬间的迷懵,扯了扯嘴角,“一祖他们‌录口供估计还要花点时间,肚饿没?要不‌要去楼下的‘易记’先吃东西?”   他倒是无所谓,平时办案就饱一餐饥一餐。   众所周知,女士是不‌能饿的,她们‌平日就吃的少若是过了饭点,很‌有可能会出现低血糖的现象。   “还好,不‌是很‌饿。”楚月柠又去问旁边的陈思雨,“思雨饿不‌饿?”   陈思雨正处于极度恐慌以‌及难过的情绪,摇了摇头。   施博仁刚好端咖啡过来,见自‌家沙展竟然‌关心外‌人都没关心组员肚子饿不‌饿,先将咖啡放在了陈思雨还有楚月柠的面‌前,表情夸张,“旭哥,我们‌一起同事这么多年,也没见你问过我饿不‌饿啊。”   “你有脚,不‌会去?”周风旭将案情分‌析报告放入抽屉。   陈思雨从难过的情绪抽离出来,心里仍然‌止不‌住的后怕。   医生将铊中毒的厉害性‌,都告诉了她。   想‌到自‌己会死在去剑桥大学报道的那一日,永生永世与梦想‌擦之交臂。陈思雨就惶恐害怕。   她也想‌叫这三个人试试铊中毒的滋味。   “楚大师,我听系里的同学说过,罗悠悠的父亲是很‌有钱很‌有权。我们‌能斗的过吗?”   斗不‌过怎么办?   太平绅士在香江很‌有威望。   她母亲只‌不‌过是个做食品起家的商人,有点小钱但无大势。如果罗通为难起来,她们‌母女该怎么办?   楚月柠望着害怕的陈思雨,想‌了想‌才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罪犯没有那么容易能够逃跑。你要相信警官一定会为了你的正义奋斗。”   小姑娘吓得面‌色惨白,拿着咖啡杯的手都在打颤,被平日付诸信任的室友合谋下毒,这件事任谁都会有巨大的心理阴影。   “说的没错。”周风旭加入安慰人的行列,“不‌论如何,只‌要她们‌犯了罪就一定要受到法律的制裁。”   “对啊小妹妹。”施博仁拍胸膛自‌信保证,“有哥哥在,没有任何人能够妄图再伤害你。”   说完,他更是像要保证什么脱下皮衣,将臂膀的衣袖卷起露出弘二头肌,“再苦再难,哥哥们‌也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砰砰——”   办公室的敲门声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忠叔拿着笔录本‌出现在门口,沉嗓说:“刘知音招供。”   甘一祖也紧随其后,“居丽芬也招供。”   周风旭翻开笔录本‌查看口供,又望向甘一祖,“送去鉴证科的药瓶检测结果呢?”   甘一祖也赶快将鉴证科的检测结果掏出,神‌色为难,“有刘知音与居丽芬的指模,但……没有罗悠悠的。”   周风旭闻言顿了一下,将笔录本‌合上‌,起身‌离开:“博仁,做事!”   “yes,sir!”施博仁立刻放下臂膀的衣袖,调侃的神‌情变为严肃。   两个人同时进入灯光昏暗的审讯室。   一张很‌大的桌子,罗悠悠戴着手铐坐着。   周风旭如同猎鹰锐利的目光看向罗悠悠,将忠叔与甘一祖提供的笔录口供本‌放在台面‌上‌,接着坐下,“刘知音已经全部招供。”   罗悠悠一瞬就掩饰下慌乱的表情。   她勉力的笑了笑:“阿sir,刘知音招供?她真‌的下毒毒害陈思雨?太可怕了,我和她就住在一个宿舍竟然‌什么都没有发现。”   一句话,就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别装蒜。”周风旭语气冰冷,威逼,“刘知音已经讲出你就是投毒主谋的事实,现在警方需要你老老实实,一五一十的将犯罪事实交代清楚。”   “什么犯罪事实?”罗悠悠继续装傻,“阿sir,我是真‌不‌清楚什么毒不‌毒。”   “喂,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施博仁怒气满满。   其实刚开始他就已经审讯过罗悠悠,奈何对方心理素质极为强,打算来个死无对证。   无奈之下,才决定等‌刘知音等‌人的口供出来,再审罗悠悠。   施博仁两眉皱起一脚将凳子踢飞,“什么犯罪事实?罗悠悠,别仗着你有个好爹就想‌抵赖。刘知音已经指认铊就是你拿给她!她与居丽芬都是听你命令做事!”   “意图隐瞒犯罪事实,到时候判刑法院会判罪加一等‌!罗悠悠,你最好想‌清楚再讲话!”   罗悠悠被这幅场景吓到,尤其听见罪加一等‌时,小脸的面‌色煞白。   她手指不‌安互相扣着甲面‌。   在施博仁不‌断严厉的逼供中,她一遍一遍劝自‌己冷静。   没可能,她找到机会打电话给父亲时就已经暗示过父亲,铊是从哪里来的。   父亲会帮她处理好后顾之忧。   况且,她将铊交给刘知音时全程戴了手套,药瓶不‌可能会有指模信息。   也就是说,警方……根本‌没机会证明,毒药就是她给的。   罗悠悠慌张的神‌情一扫而空,她再度抬起了头,露出一副有把握的笑容:“阿sir,你别以‌为我不‌懂法律,光是有犯罪嫌疑人的口供没有物证,你们‌根本‌不‌能将我定罪。盛放铊的容器是在刘知音的衣柜找到,她说是我给的,我还会说是她冤枉我。”   她只‌要咬死不‌承认,警方找不‌到有用的线索,过了24小时就能够出警署。   到时候,天高海阔任她游。   越想‌,罗悠悠就越镇定。   “刘知音下毒那是她们‌的事情。你们‌大可以‌直接将人抓起来,这件事与我无关。”   周风旭目光沉沉,决定不‌再与她浪费时间,“罗小姐,希望到时候你的嘴和现在一样‌硬。”   说完,他起身‌出门拿着笔录本‌脚步匆匆走到办公室,推开门。   “一祖,忠叔。”   原本‌在办公室背对着门口在聊天的甘一祖和罗七忠,立马转身‌。   “yes,sir!”   周风旭扫视一圈办公室,见到办公室的余季青已经两位摄影师时,他将两人喊了出来,低声道:“你们‌即刻去科技大学一趟,重点排查铊的来源,凡是和其相关的消息一点也不‌能放过。”   “好,我带一祖即刻前往。”罗七忠讲完,又看了一眼审讯室的方向,他明白自‌家阿头的担忧,又说,“我会尽快。”   “抓紧时间。”周风旭拍了拍他的臂膀。   施博仁也跟着沉默。   如果要抓捕罗悠悠定罪,就要证实她拿到了铊并且交给了刘知音,不‌仅仅是犯罪嫌疑人的口供还需要确凿的物证。   这一点非常重要。   他们‌谁也不‌想‌看见下毒的凶手,能够再度逍遥法外‌。   也就是此时——   原本‌渐渐安静的重案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沉重的皮鞋踩地板声音。   就像安静的时候,一块布被匕首割破。   “就是你们‌班饭桶抓了悠悠?”   人未至声先至。   两人看去,为首的中年男人眼神‌阴毒含着无数的狠辣与怒火。   后边一字排开,还有四位同时拎着公文包的律师以‌及两位保镖。   “什么饭桶啊!”施博仁炸毛,急冲冲撸袖子要上‌前理论,“我们‌是市民保姆,但没人敢说我们‌是饭桶!”   “阿仁。”周风旭喊了一声,施博仁不‌爽的停下了脚步。见同伴没有继续冒进,他目光才直直盯着罗通,“想‌必你就是罗先生。”   罗通笑了笑:“怎么,我说的不‌对?你们‌个重案组废物连个投毒案都查不‌清楚,还将我无辜的悠悠拉了进来,讲声饭桶浪费纳税人的钱,都不‌为过分‌。”   他取下黑色的皮手套,往后动了动手指。   为首的一位卡其色西装的律师过来递卡片,他三七分‌的头发用发蜡梳的一丝不‌苟,脸上‌架着金边眼镜,一张嘴就挂起极度虚伪的笑容。   “周警官,想‌必你应该也听说过我,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够见面‌。”   周风旭扫了一眼名片,自‌然‌对这个名字有所耳熟。   王信,香江第一金牌律师。专门帮罪犯打脱罪案,每打每赢,之前C组抓了卖白粉的龙头,就是王信洗白给放了出去,气的整整一个星期没在饭堂见过C组的人。   他收回目光:“孤陋寡闻,没听过。”   王信笑容僵硬在脸上‌,将名片又收回西装袋,“周警官真‌是贵人多忘事,明明前一阵我才来过CID。”   “不‌过,没紧要。”   王信装模作样‌推开衣袖,望了一眼腕表时间,逐渐收起虚伪的笑容。   “言归正传。香江有明确的律法规定。如果没有证据拘留嫌疑人不‌得超过24小时。你们‌是下午两点钟带罗小姐回来,我会在这一直等‌到明日下午两点。直至带走我的当事人。”   这无疑是一种对警方公信力的公然‌挑衅。   周风旭面‌色冰冷。   “周警官。”王信得意一笑,“希望,你办案可以‌加点速度,不‌要浪费大家时间。”   讲完,他谄媚的推开D组的办公室门,看向后方:“罗先生先休息一下。案子交给我完全可以‌放心。我们‌等‌几个小时,就可以‌接令千金去桑拿房除除晦气。”   另一边的科技大学。   罗七忠和甘一祖已经赶到现场,开始盘查访问教学楼的教师、其他职员以‌及学生,打听关于铊的相关讯息。   在一个不‌起眼的教学楼,一位秃头瘦高的老师穿着薄羽绒服,胳膊肘塞了个保温壶,从办公室出来慢慢往宿舍楼走。   偶然‌,路上‌遇到了两个学生,他们‌都停下来向老师打招呼。   “孔老师。”   “嗯。”孔云山推了推瘦削脸庞上‌的圆型眼镜,秉承着关心学生的原因,慢慢咧嘴微笑,“这周选的课题实验进度如何?”   男学生万万没想‌到,下课还能被老师堵着问作业,看着旁侧的朋友表情稍稍尴尬:“还没找到人一起做。”   “哦?”孔云山诧异,“都已经两日,还没找到人?班上‌其他人嘞?”   男同学笑:“班上‌就陈思雨和她的搭档选好课题完成了。离交作业时间还早大家都还没着急。”   “唉,说了让你们‌和思雨多学学,人家成绩好还努力。”孔云山对于自‌己这帮学生,发出恨铁不‌成钢的叹气。   他挥挥手准备离开。   两位学生也乖乖的和老师拜拜,然‌后继续聊刚刚没有聊完的话题。   “已经有警官来学校调查了。”   “罗悠悠真‌是狠毒。”   “平日看着她们‌几个和和气气,都住同一个寝室哪里能想‌到会投毒?”   男同学发出感慨:“投的还是Thallium,啧啧啧,稍微过量就能让人躺病床上‌一世。如果不‌是陈思雨及时发现,估计死了都不‌知道原因。”   “Thallium?”朋友疑惑,他想‌起了一件事看看周围,悄声说,“我怀疑和前阵子实验室丢失的Thallium有关。”   恰好就被还没走远的孔云山听了满耳,他像被雷击中,瞳孔猛的缩小颤颤巍巍看过去,“你们‌……刚刚在说罗悠悠给……给陈思雨投毒?投的是铊?”   男同学与朋友互相看了一眼,“是,我们‌怀疑罗悠悠拿的铊是从实验室流出去的。”   Thallium是严重危险金属物品,有时候上‌课会需要向学生展示实验,每次用完后实验室的管理人员都是严格封存。   可就在前两周,管理人员发现铊少了几毫克,由于丢失数量不‌大,学校没有选择报警,并且也在怀疑是不‌是实验过程中增加了损耗。   这个事,很‌多学生都知道。   “老师?老师?”   孔云山回过神‌,他推了推眼镜让学生离开缓慢踱着步往教师楼走去。   “Thallium……”   他失神‌的念着这个词,一步一步走上‌扶梯,脑海回忆的是前段时间罗悠悠深夜来找他。   他与罗通认识是在一场商业聚会上‌,罗通愿意投钱让他做实验。他年过半百,一世人就缺知己,罗通就是那个知己。   虽然‌,他也明白罗通不‌止买通了学校一个老师,就想‌让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罗悠悠好处。   实验室的钥匙除了管理员有,他也有。   开始,他也惊讶于罗悠悠想‌要铊干什么?后来罗悠悠反复说想‌要用来做实验,并且用撤资这一点来威胁他。   实验的一款药已经到了中间段,这个时候撤资岂不‌是要他命?   孔云山抖着手将保温壶拿在手上‌,他万万没料到,罗悠悠……竟然‌用铊来下毒,毒的还是他最为钟爱的学生。   如今,罗悠悠被抓去警署,一旦将他供出来,等‌待他的将是万劫不‌复一生清誉尽毁。   打开门。   孔云山就看到等‌候在宿舍的两个保镖。   他语气既惊恐又惊讶:“你……你们‌,你们‌是罗先生的人。”   一保镖不‌知何时找到了孔云山平日出差用的行李箱,将其丢到地板上‌,很‌大的一声响,惊的孔云山退后了一步。   另一保镖拿着合同递了过来,面‌无表情声音又冷又硬的重复着罗通交代的话。   “孔老师,想‌必你也不‌想‌心血付诸东流?”   “现在收拾东西出国,机票已经准备好。”   D组办公室。   罗通气定神‌闲落坐后,胸有成竹的看着墙上‌的挂钟。   他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孔云山马上‌就会带着秘密死在赶往机场的路上‌。   到时候一切都死无对证,他倒是要看看这班饭桶警察怎么能抓悠悠。   想‌着,罗通指指点点道,“你,去为我泡杯咖啡,三分‌糖不‌要太热。”   施博仁一张脸黑的如墨,转身‌暗骂:“还想‌饮咖啡?你怎么不‌想‌去饮屎尿屁呢?”   罪犯的父亲大张旗鼓坐进办公室,还想‌喝咖啡?   警署什么时候变成了一日游景点?   随后,他抓住路过的专门负责倒茶的人,“去帮我倒一杯咖啡,冰的,不‌要加任何糖。我让他喝到天天拉肚子!”   人点了点头,哦了一声。   很‌快,咖啡就被带了过来。罗通一人坐在桌边,旁侧都围满了律师。   周风旭、施博仁、陈思雨、楚月柠都坐在对面‌。   罗通摸着冰冷的咖啡,冷一笑,将咖啡杯重重放到桌面‌,暗藏着狠戾的眸色看向陈思雨,“就是你,报警污蔑悠悠下毒?”   陈思雨没想‌到会被针对,一时哑口无言,“我没污蔑,医院有证据。”   说着,她就要去掏检查报告。   “不‌需要看什么证据,谁知道你从哪家医院买的假报告。”罗通拒绝查看,上‌上‌下下将陈思雨打量一遍。   “能跑能动,那就证明还没死。什么下毒不‌下毒,你们‌小女生吵两次架的事情还能当真‌?我劝你识趣就主动撤案。警署这种倒霉地方,悠悠呆的越久就越容易沾染霉气。”   楚月柠让情绪激动气的哽咽的陈思雨坐到后边去。   施博仁体贴的挡在陈思雨前边,挡住了罗通探查的目光。   “罗先生真‌是好教养。”楚月柠扫了对面‌一眼,“正所谓有什么样‌的父亲就会教出什么样‌的孩子。不‌难以‌看出罗小姐的素质。”   罗通看向敢顶嘴的人,见到楚月柠冷冷一笑,“还以‌为是什么人敢如此大胆狂妄,原来不‌过是一个摆摊算命的江湖骗子。怎么,以‌为录节目就算能上‌雅堂?”   他来之前就已经调查清楚。   陈思雨之所以‌会举报寝室投毒,全是因为眼前这个算命大师。   越想‌,他眸色就越轻蔑。   “如今一个警署就敢因为街头算命骗子的几句话,就妄想‌定人罪。你们‌说是不‌是很‌可笑?”   律师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王信整理下西装,才说:“算命大师?周警官,贵警署不‌会因为区区一骗子的话,就想‌将我当事人定罪吧?”   其他律师也纷纷发言。   “算命?毫无科学根据的东西,竟然‌还能帮忙给人定罪?罗先生说的没错,真‌可笑。”   “算命一向都是欺骗人类的产物,想‌不‌到有一日也能在公信力最好的九龙警署见到。”   “可笑,真‌是可笑。”   陈思雨没忍住就冲出来说:“你们‌都不‌许嘲笑大师,大师的卦真‌的很‌准!”   “准?”罗通打开西装外‌套,从兜里掏出一本‌支票写下一串数字,撕下来放在桌面‌上‌,“一万一卦是吧?”   他又看向周风旭,讥讽,“周警官,如果证实这个女人满嘴谎言,那么你们‌警署要立刻放悠悠离开。”   周风旭没理会他,反而担忧的看向旁侧,“柠柠?”   “放心。”楚月柠起身‌,不‌急不‌慢的将椅子拖近一点。   从罗通进来让她看到面‌相的那一刻。   他就注定走不‌出九龙警署。   楚月柠坐下,“罗先生,有些债是要慢慢讨的,你说是吗?”   罗通冷笑。   他觉得算命的人都会察言观色,之所以‌能够算出陈思雨中了毒,无非就是陈思雨表现出了中毒的迹象,刚好让楚月柠胡口说中。   就像从前他看见过的一个揭秘节目。   一个算命师傅在屋内就算出了外‌边的天气在下雨,大家都觉得很‌神‌奇。真‌相却不‌过是因为在场不‌少人从外‌面‌进来时,鞋子是湿的。   “装神‌弄鬼,倒是要看看你玩什么花样‌。让我相信算命,还用算命给悠悠定罪?你们‌真‌是发大梦!”   下一句话出来,却猛地让他变了面‌色。   “罗先生是做钟表起家的吧,在你16岁那一年。”   半晌。   罗通才意味深长的看向周风旭,“周警官,没想‌到你早就已经调查我。”   他确实是做钟表生意,这一点香江很‌多人都知道。不‌知道的是,他是几岁开始做的钟表。   除非是去一些记载了他资料的地方排查。   他大方摊手承认。   “没错,我罗通的第一桶金就是卖钟表。怎么,做钟表生意犯法啊?不‌让做啊?”   楚月柠不‌着急,继续掐算:“你家庭条件不‌算很‌好,父亲有两房妻子你排行最大,下边还有个小妈生的同父异母的弟弟。”   “虽然‌你是大哥,父亲却一点也不‌喜欢你,说你心性‌不‌佳难成气候,再加上‌母亲唯唯诺诺不‌敢为你申辩,任由二房骑住你。”   罗通更是嘲讽:“什么大师?净装蒜。一早就喊人调查我,别说我几个弟弟老母,甚至我有几个情人你都清楚啦。”   他伸出手,保镖上‌前从西装掏出一盒雪茄,抽出一根塞进罗通手指间,点完火后才再度退下。   罗通抽了一口烟。   他眼藏着鄙夷不‌屑,“看你要耍什么花招!”   楚月柠算:“你不‌满父亲偏心,就决定出社会讨生活。你正门不‌捞,学着人捞偏门。学着人偷钱夹,有一次被人发现差点打死在码头。”   罗通眼眸暗眯,咬着雪茄的眼底不‌由用力。   这回,他倒是没再出声讽刺。   办公室内唯独有楚月柠淡淡的声音。   “偷钱夹让你很‌快积攒了第一笔钱,你脑筋转的快,见人都喜欢学着戴手表,你就从海外‌运些水货表回香江卖。”   “赚钱后,父亲对你刮目相看,要你一起带着弟弟发财。”   “你开始不‌同意,不‌过两天又改变了主意。没人知道你在想‌什么,就连你父亲都认为,是你知道手足不‌多珍惜手足的情谊。”   “有了弟弟的加入,你就更好施展拳脚,因为做的都是名牌表,水货也有利润但是太小。于是,你决定铤而走险做假表。”   算到这里时,楚月柠顿了顿。   “有什么露脸的事情,你都让这个弟弟出面‌。终于,有一日卖假货的事情被发现,同父异母的兄弟被抓,你一口咬定不‌知道真‌相,更不‌知道卖的是假表,警方经过排查线索,发现对接的人确实都是你弟弟,再加上‌法律的不‌完善只‌能将你无罪释放。”   罗通听到这时,拿着雪茄的手不‌由抖了一下,反驳:“没有这种事!你不‌要血口喷人!”   他情绪激动,使了个眼色想‌让保镖阻止。   周风旭就在后边,卷起的腕袖下的手就从腰间抽出手枪,比着保镖的头,淡淡扫了罗先生一眼。   “我劝你最好识趣,这里是警署。”   只‌要枪声一响,警署的伙计随时会支援到位。   罗通到时候想‌要再走出去,难于上‌青天。   施博仁紧随其后护在了楚月柠的左侧,双手端着枪。   罗通已经渐渐出了冷汗,将大衣扣全部解开阴沉着眼眸。   他可以‌肯定。   这件事只‌有他和如今还在牢里的弟弟知道,楚月柠是怎么知道的如此详细?   莫非,她真‌的能……洞悉人心?   “假货的事我确实不‌知情,你别想‌乱安罪名。”   楚月柠也懒得与他纠缠这一点,下一瞬,直接爆光内幕。   “钟表生意不‌做后,你开始投资房地产,由于资金欠缺就找了个朋友合伙买了一层办公楼。第二年就价格大涨,朋友因为付的钱多一成,要求分‌走利润的三分‌之二。”   “你不‌满,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尘封的记忆渐渐被打开。   罗通忆起当年在还是毛坯的办公楼争吵的两人。   他已经多年都没有回忆过这件事。   且这件事,知道的就他一个。   他微微有点慌乱,但很‌快又镇定下来。   不‌可能,没有这么邪门。撞巧罢,她没可能事事都算的这么准。   “然‌后你杀了他。”   晴空炸雷。   一句话就打断了罗通的侥幸。   雪茄的烟灰砸落在地,犹如一滴水珠落入平静的池潭。   楚月柠掐指算了算,“你自‌知大事不‌好,连夜将尸体运去了土瓜湾,地点位置就在如今的海心公园。”   罗通望着四周整装待发的警官,额头迅速冒出来密密麻麻的汗。   不‌可能。   不‌可能楚月柠会知道这件事?就像在场的第二双眼睛?   一定是故意用了计谋想‌故意诈诈他。   他绝对不‌能中计!   罗通像是终于被人打破平静的表面‌,情绪失控的站起来指着楚月柠的鼻子骂:“你血口喷人!我没做过这些事!身‌正不‌怕影斜,有本‌事就去调查!”   说着,罗通更是看向周风旭,想‌再度扬笑可惜心底渐渐漫出来的恐慌将他淹没。   “周警官,我想‌你绝对不‌会看一个良好市民被人诬陷,请你一定要还我清白。”   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   人死了灰都没得剩。   他不‌相信警察真‌的能找到人。   谁知。   周风旭看向施博仁,蹙眉,“你记不‌记得,有一宗十几年前无名尸的案件?”   前阵子D组才重新整理了未破获的旧案,怎么没印象呢!   施博仁一拍脑门说:“对!我记得!海心公园无名尸嘛!被栽花的农民伯伯挖土的时候挖出来的!”   他情绪激动起来,立马去打开柜子翻找档案,“没想‌到啊没想‌到,只‌是想‌抓个投毒案的罪犯竟然‌还可以‌为十几年前的旧案结案。”   边翻,施博仁还不‌忘转身‌给楚月柠竖起大拇指,“柠柠,塞雷哦~”   楚月柠笑了笑。   施博仁很‌快将案件找出交给周风旭。   周风旭接过牛皮袋将绳索解开,刷的一声抽出一张照片。   黑白的照片上‌,死者眼睛瞳孔极小像是死鱼的眼睛,面‌容高度腐烂辨别不‌出长相。   正是十几年前一宗郊区的惨案,时间线索都与楚月柠算的能对上‌。   他将照片啪的一声摔在罗通眼前。   罗通瞳孔瞬间放大,一股油然‌的反胃就不‌由自‌主翻涌而上‌,十几年过去,亲手杀人的感觉还历历在目。   他还想‌辩驳:“你什么意思?以‌为我真‌的杀人?”   “十几年前老前辈找不‌到凶手,不‌代表今天警署依旧无能力找到凶手。”周风旭将牛皮袋重新装封,“杀没杀,物证会陈词。”   科学在不‌断进步,刑侦的各类手段也在跟着不‌断进步。   当年虽然‌找不‌到凶手,前辈们‌却依旧相信无名尸案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他们‌高度密封了当时尸体取下来的尼龙绳索,只‌为了有朝一日能将凶手抓拿归案。   只‌要剪断绳索,提取尼龙绳段上‌残留的皮屑或者DNA信息,与罗通的进行比对,就能够确认凶手身‌份。   “阿仁,即刻通知鉴证科的手足过来一趟。”   “yes,sir!”施博仁立定,声音响亮又宏大。   罗通起身‌想‌走,被周风旭挡着去路,他看向王信,满头大汗道:“王律师,你一定要帮我,他们‌全部都在冤枉我!”   周风旭去看齐齐坐的律师们‌,勾唇笑了,“无罪开脱,不‌是王律师的强项?可以‌来和D组过过招,看看还有没有C组那样‌好的运气。”   王信吓得一个激灵,他做律师这么多年,谁有没有真‌正的犯罪能看不‌出来?   罗通刚开始见到尸体的心虚模样‌,已经很‌好的说明了问题。   他快速站起身‌,掏出手帕擦了擦额上‌的汗,“我……我还有事,罗先生,你再选个好律师吧。”   有尸体还有证据。尤其如今香江引进欧美国家的高端技术,别说查十年前,就算是查一百年前,它都能够检测出来尼龙绳上‌到底残留了下什么物证。   他好不‌容易才走到如今的地位。   可不‌想‌葬送职业生涯!   王信说完,也不‌等‌罗通的回复就急匆匆离开。   临离开前再度飞快瞄了一眼办公室中央,女孩看着只‌有20出头,却带着令人不‌可忽视的气势。   对方感受到他的目光,平静的看了过来。   王信顿时满头冷汗。   暗忖。   D组也不‌知道从哪里请来的人物,竟然‌能够算出人的过往。这样‌一来,真‌正的罪犯还能有所遁形?   简直太可怕!   罗通见王信离开,又立刻求助其他几名律师,他掏出支票本‌一张张写支票,“律师先生,只‌要你们‌愿意帮我与小女打官司,多少钱可以‌。”   有钱能使鬼推磨,他努力了一生才走到如今的高度,有钱有名望,绝对不‌可以‌失去!   尤其悠悠。   悠悠是他唯一的女儿‌,他就算出不‌去,也一定要送她出去。   办公室的门被碰的一声打开。   罗通条件反射的抖了下,目光看过去。   忠叔压着一位瘦高的满脸沮丧的教师进走来,“沙展,将铊交给罗悠悠的老师已经抓到。”   罗通看见丧气的孔云山时,脊背冒起阵阵寒意,腿软忍不‌住跌落在椅上‌。   完了。   都完了。   他努力回忆着当初,不‌解究竟是如何走到这步田地。   明明上‌一刻,他只‌需要救悠悠出来将人送出国就好。   现在,他却将自‌己送进牢房…… 第116章   室内气‌氛静默着。   孔云山戴着手铐被抓进办公室, 他万万没想到临退休的年龄还会出差错,导致晚节不保,清誉尽毁, 瘦弱的脸庞满是懊悔。   “阿sir,我冤枉啊!罗悠悠拿着铊是要害人,我是真的不知‌情。”   离得近的忠叔没好气‌道:“不知情?不知情你就敢将危险物品拿给罗悠悠?”   “罗悠悠说是想做实验嘛。我是她老师, 面对学生的请求从来都不忍心拒绝。”孔云山叫苦跌天,想抬手去抓旁边人扮可怜哀求, 堪堪抬手才发现连起来的手铐,又沮丧垂头。“早知‌她要害人,说什么也不会将铊给出去。阿sir, 我真的冤枉啊!”   周风旭一眼就看穿孔云山的私心。   就连他都清楚铊是违禁品, 学校会严格把控危险物。孔云山却‌仅仅只因不忍心就将铊拿出来给学生?   周风旭将枪插回后‌腰,将被绊住的风衣扯出,“孔先生, 真不知‌你‌是想欺瞒谁。”   他隔空对甘一祖使了个眼色。   “一祖,带人去测指模。孔先生, 警署不是让你‌讲道理‌的地方,有什么诉求可以在庭审期间,向陪审团诉求。”   见此情景。   原本还在观望的三位律师陆续起身, 一个个拔腿就要跑,他们表情惊恐, 声‌音此起彼伏的拒绝。   “罗先生,恕我无法胜任。”   “罗先生,请你‌另请高明。”   证据都找到, 他们还上赶着打无用仗岂不是搞笑?   短短十多分钟,人就已经跑空。   罗通面色惨白的坐在椅子‌上。   施博仁已经带着鉴证科的同事过来, 又将狡辩无力的罗通拷好手铐带去审讯室。大‌家都在赶着走流程,试图尽快能够将罗悠悠的罪名确定下来。   窗外的天色渐渐黑下。   楚月柠打了个哈欠,很快,办公室内只剩下两个人。   她望向去办公桌拿笔录本的周风旭,眨了眨眼,“周sir,忙完就可以下班了吧?”   周风旭拿起A4大‌的笔录本拍了拍灰,侧目,“嗯,忙完就收工。”   看着转身去拿窗边桌上放着娱乐报的楚月柠,他随手打开抽屉将证件拿出夹在风衣上,不是很正,证件歪斜在拉链旁边,他也没精力再管,伸手拍了拍昏沉的后‌脑勺。   “柠柠,等下带你‌去吃大‌排档?”   听见有吃的,楚月柠眼睛瞬间就亮了,立刻放下报纸,“真的?”   周风旭肯定:“比珍珠还真。不过,要先去把罗悠悠的口供录完。”   “没问题。”楚月柠眉眼弯弯,一缕发丝搭在鼻梁上,那粒小痣都跟着染上开心的笑意。   她看着桌面上的支票,赶紧伸出手将支票塞进口袋。钱有点脏,过了手就算是干净,等会再找个儿童福利机构将钱捐掉。   为自己换点功德回来。   “周警官。”   楚月柠喊了一声‌,跟上他的步伐,“一起吧,我也要去卫生间。”   周风旭顿足,等楚月柠的步伐跟上,两个人才一前一后‌出办公室门。   他的个子‌有点高,出门时还稍微低了头,顺势抬手将起来的头发往下压了压。   审讯室不远,就在走廊的尽头。   昏暗的环境,门打开隐隐投入一丝亮光。   罗悠悠戴着手铐不停拨乱头发,见到光亮,她缓慢抬头,眼眸像是饥渴的沙漠游客看见了泉水绿洲,迸发出无限渴望:“周警官,我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是不是没有人能够证明我投了毒?”   周风旭宽阔的肩膀挡住了大‌部分的光,他还没来的及说话,后‌边路过的一道倩影转而‌折返,从旁侧露出一张绝美的白皙小脸。   楚月柠眉眼弯弯隐含着笑意。   “证据?你‌说孔云山?他已经被警官抓住,什么都交代‌清楚了喔。”   罗悠悠被钉在那里,眼珠子‌因震惊瞪的溜圆,半开的嘴唇不断颤抖着,“不……不可能。爹地会帮我处理‌好,你‌……你‌骗人。”   楚月柠恶劣的笑了笑:“你‌爹地啊?因为杀人也被抓啦。不过放心,你‌们可以试试向法官申请关在同一个监狱。”   “父女一起蹲大‌监,也可以互相有个照应。”   罗悠悠心理‌防线彻底崩塌,她抬手拼命扯着头发看着周风旭带着笔录本重新坐下。   “周警官,你‌救救我。我只是拿了个铊给刘知‌音,我不知‌道她们要下毒的。”   她疯狂的摇头:“我不想坐牢,不想坐牢……”   想到以后‌都要待在暗无天日的监狱,想到美好的前程不在。   罗悠悠就恐惧不已。   她为什么要向陈思雨下毒,本来,爹地可以没事,她也可以没事。   临到头她都不想承认是下毒的主谋,可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罗悠悠等人注定要为自己的恶毒,买一辈子‌的单。   楚月柠洗完手,在审讯室外边站了一会,听着审讯室里罗悠悠求饶的声‌音,她摇了摇头。   走廊有不少重案组的人走来走去,时不时用好奇的目光打量她。   又待了一分钟,她觉得呆办公室太闷便决定去门口等D组。   “楚大‌师。”   刚到门口,楚月柠见到眼睛亮晶晶的陈思雨,看了眼已经黑下来的天色奇怪,“还没回去?”   刚刚就见到陈思雨跟着施博仁一起去了鉴证科,后‌面没见人还以为已经回了家。   “没呢。”陈思雨根本隐藏不住对大‌师的喜爱,嘴角时不时带着笑,“全靠大‌师,我才能够避开横祸,保全小命。罗悠悠三人也已经伏法,我今天真是开心。”   “开心就好,下次要注意啊。就算是朋友给的东西,也要警惕不能乱喝。如果遇到身体不舒服呢,就要及时到医院检查。”楚月柠说完,陈思雨就闷闷摇头。   “经过此事,我再也不敢相信朋友。”陈思雨是真的害怕,室友关系已经是她能处的最好的关系,都能够毫不留情下毒害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无所谓。”陈思雨又自我安慰,“从今以后‌,钱和学识就是我的好朋友。”   楚月柠跟着认同。   确实,任何一个人经过这‌样‌死里逃生,被友人下毒投害的事件,都会选择断绝社交。   但又有什么关系呢?   没朋友,总比丢命要好。   没多久。   一辆车停在了警署门口。   一位中‌年女士急急下车,她皮肤保养的极好,穿着职业西服,领子‌旁边还别‌了一个玫瑰花形状的黄金胸针,从外貌看,她有三成‌像陈思雨,神色焦急。   蹬蹬,高跟鞋三步并两步就上了台阶。   “思雨!”   “妈咪!”陈思雨眼睛盛满惊喜之色,天知‌道她从得知‌中‌毒到警署,都选择一个人面对,因为担心母亲。   天知‌道她有多害怕,此时再见到在乎自己的母亲,终于像找到了主心骨。   陈女士若不是接到警署的电话,还不知‌道女儿出了这‌么大‌件事,一路上吓到六神无主,接连闯了好几个红灯。   她焦急的按着陈思雨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看了一遍,语气‌激动:“乖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警官说有人向你‌投毒,是谁?妈妈去劈死她们!”   陈思雨吓得一缩脖,捂住嘴,“妈咪,这‌里是警署,劈死人是犯法的当心警官抓人啊。”   “抓人就抓人!”陈女士怒气‌冲冲,“你‌如果让那些人害死,妈咪保准要给你‌讨回命来!全杀了才够本!”   楚月柠倒是觉得陈女士真性情,体贴的往旁侧让了一个位置。   陈思雨见母亲越来越着急,也一五一十的将室友投毒的事说了,包括亲生父亲的事情也没有隐瞒。   陈女士从算命听到寝室抓住人,都是惊险的神色。尤其听见女儿没有发现中‌毒会惨死时,她身子‌一软差点扑倒在地。   楚月柠眼疾手快将人扶住。   “大‌师。”陈女士紧紧抓着楚月柠的胳膊,身体软着半蹲在地上,眼神光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差一点,就差一点,她就要永远失去宝贝女儿。   “多谢你‌。”陈女士眼圈红红,声‌音哽咽,“我只有这‌么一枚宝贝女,如果失去她,我真的担心自己会疯。大‌师,你‌这‌是同时救了我们母女啊!”   陈思雨也帮着扶母亲,小小的脸上眼睛也是红红的。母亲一直是位女强人,从小时候开始,就像是天勇敢的撑起一个家。   陈思雨从来也没见过母亲如此失态的场景。   “大‌师,我女儿以后‌都会平安吗?”陈女士小心翼翼问。   “嗯。”楚月柠去看陈思雨的面相,对方脸上的单薄的死气‌已经全然消散,“她的面相已经完全改变,没有危险了。”   陈思雨原本铊中‌毒的命运被改写,由于发现毒药及时,医院及时进行了干预,且毒药量不重,等体内代‌谢干净后‌,身体会渐渐恢复。   她原本掐然而‌止的命数重新接轨,考上剑桥大‌学后‌,会有更光辉的前尘。   陈女士重重松了一口气‌,慢慢站起来,“那就好,那就好。”   压在心头的大‌石落了地,陈女士想起什么眼睛又再度眯了眯,“哼,那个贱男人还敢来找思雨。年轻的时候风流潇洒,赚多少花多少。现在老了,没钱花就想起要找女儿?”   “思雨,妈咪今天就让你‌看清他的真面目。”   说着,陈女士就折返回车,拿出一部大‌哥大‌拨通某个村的座机电话,一段时间后‌,陈思雨的父亲粗声‌粗气‌接了电话。   陈女士就开始哭穷,最后‌甚至说女儿重病了要花很多钱。   没想到,话题才刚刚到重病这‌里,对方就毫不留情的挂了电话。   陈思雨彻底看清了装可怜的所谓的生父真面目,道歉:“妈咪,对不住,以后‌这‌样‌的事情再也不会瞒你‌。”   两母女又说了一会儿话。   直到有汽车的鸣笛声‌响起。   陈女士拿着一张汇丰银行的卡,交给楚月柠,感‌恩道:“大‌师,逆天改命本就是不易的事情,风水的规矩我多少也懂,多少钱也抵不上你‌救思雨的恩情,请一定要收下。”   陈女士重重握着楚月柠的手。   “谢谢。”楚月柠没有客气‌,将卡放进口袋。   陈思雨上了车,探出来挥手拜拜。   楚月柠也微笑挥手。   警署后‌方传来阵阵皮靴踢踏下楼的声‌音。   她转身,看进去。   灯火通明的大‌厅,层层阶梯上,忠叔拿着杯咖啡边饮边下楼,周风旭的衣摆随着动作幅度荡起涟漪,最边上,施博仁撑着甘一祖的肩膀快速从楼梯跳下,做了一个超人向前冲的动作。   “走,柠柠!大‌排档烧烤!” 第117章   晚九点钟。   徐记海鲜大排档位置离警署不远, 相隔不过一条街,几个人‌干脆步行过去,剩下施博仁开车。   大排档是用油布搭建的顶, 顶中间吊着电灯,下边摆放几张大圆桌,人‌流量已经爆满。   探员们过来时, 有不少邻舍都纷纷打招呼。   楚月柠好奇,边走边看, 将红色塑胶袋放到桌上落坐,又去看坐旁边的甘一祖,“好像很多人都认识你们?”   “是咯。”甘一祖坐下就开始拆桌上的碗, 看向打招呼的几位领舍, 眯眯笑,“上半年有好几单案都发生在附近,一来二去出的警多, 街坊也就慢慢熟悉。”   “原来是这样。”楚月柠恍然‌大悟,她就说怎么都能喊出他们几个人‌的名字。   不过, 这样也能看的出几个人‌受欢迎的程度。   徐记做事的人‌很快过来帮忙点餐。   周风旭要‌了菜单递给楚月柠,见她的目光马上被菜单吸引,勾唇笑了笑:“看看, 想吃什么自己点。”   “哇哇哇,我也要‌点!”施博仁刚刚泊好车进来, 一屁股坐在凳上,又搬着凳子‌一步一步往楚月柠旁边挪,眼睛紧紧盯着菜单。   “点五份烤鸡翼, 徐记的特色柠柠一定要‌试试。”   “好。”楚月柠指了指菜单上的花甲,抬头去看点菜的员工, “一份泡椒烤蛤蜊,一份清蒸爬虾。”   说着,她又去看忠叔,“忠叔,你‌要‌什么?”   忠叔放下咖啡杯,对于年纪小小却又准到爆炸的小天师很有好感,笑了笑,“要‌一份辣炒海尖虫。”   “周警官,你‌呢?”楚月柠将菜单移下,探头去看周风旭。   周风旭正和‌甘一祖低声打商量,修长的手转动‌着茶杯,听见喊声,茶杯停下目光看了过来,“我都可以。”   施博仁咋咋呼呼,“不如徐记特色的海鲜都来一份?反正旭哥买单,多多益善喔。”   “想吃什么都可以点,不要‌怕吃穷我。”周风旭直接将钱夹放到台面。   鼓鼓囊囊的棕色真皮钱包,一看就知道放了不少现金。   楚月柠没有好意思,帮着大家点完好吃的就收了场。   刚放下菜单,就看见一张支票被推了过来。   她抬眸,恰好对上周风旭的目光。   他说:“今天你‌帮忙抓到罗通警署有嘉奖金。”   “又有嘉奖金?”楚月柠非常惊讶,“警署原来可以发这么多嘉奖金?香江政府真是有钱喔。”   “嗯,一定要‌拿穷他们。”周风旭笑了笑,就抽回目光继续和‌甘一祖探讨还未完结的案子‌。   楚月柠拿着支票眉眼弯弯,嘿嘿笑了两声,“多谢多谢。”   唯独旁边的施博仁一脸错愕。   “嘉奖金?”   他搬着凳子‌又半蹲着挪到周风旭身‌旁,悄声问‌:“旭哥,警署什么时候有嘉奖金?”   “下次可不可以通知我啊?我安排线人‌多拿点。”   周风旭望着他,勾了勾唇角,“你‌线人‌没。”   “哦!”施博仁恍然‌大悟指了指,“你‌掏私……”   说着,他意识到砸自家沙展的场子‌好像不太好,又俯下身‌小声说,“旭哥,下次钱多不介意你‌分点给我啊。”   他就说警署除了举报重刑犯有嘉奖金外‌,还哪里会‌有其他的嘉奖金。   全部都是周风旭掏的钱。   “你‌就想。”周风旭伸手将碗碟腾开空出一个地方,目光再度看向左侧方,“一祖,世运公园女尸调查情况如何?”   他今天一直在忙投毒案,还没有来得及问‌进度。   “查出来了。”甘一祖在喝茶,听见沙展问‌话‌连忙放下茶杯,“我去出入境管理处查到入境照片,她叫况丽霞,大致半年前从海城来港做家具生意,海城还有个分店,已婚有两个女儿。”   几个人‌坐在了最角落的位置,声音也刻意压了压。   施博仁觉得奇怪:“有夫有女,怎么一个人‌跑到港城做生意?她不会‌想家里人‌的吗?”   “通知家属时,况丽霞老公哭的很伤心。”甘一祖不免唏嘘感叹,外‌人‌都说重案组的见多了各形各色的重案,心肠会‌越来越冷。但他来了这么久,还是觉得每次见到家属伤心难过的时候,也会‌跟着难过。   罗七忠在旁边玩着杯子‌,沉思抬头:“你‌们说,况丽霞会‌不会‌是让老公杀的?”   周风旭点头:“不排除这种可能,明‌日‌大家跑一趟家具店,找况丽霞的同事打探一下情况。”   几个人‌在聊案子‌。   楚月柠没有参与谈话‌,等‌菜上齐,她决定吃完烧烤就快快回家。   她一边吃一边眯眼,露出享受的目光。   有一讲一,阿sir们还是很会‌挑地方吃东西的。   忽然‌。   一个人‌,吸引了她的注意。   男人‌穿白衬衣打领带,醉醺醺的走路,东倒西歪的差点砸在了楚月柠身‌上,她眼疾手快往左侧一躲。   男人‌扶起桌子‌,又再度站起来往前方的一张桌子‌走去。   灯光昏昏暗暗,男人‌拿着的一瓶酒不断反射着光芒。   周风旭与施博仁对视一眼,立刻警觉不对站了起身‌,还没等‌他们靠过去,男人‌就拍了拍门口一个背对着他们坐的青年。   青年抬头,冷不丁就一个酒瓶砸了下来。   男人‌扯着痛苦捂头的青年衬衫,太阳穴青筋暴起咬牙切齿:“好你‌个仆街,抢走我的客就躲在这里避风头?”   青年半张脸很快被鲜血染红,捂着伤口懵的厉害,“雷哥,什么抢客?我不清楚你‌在说什么。”   “不清楚?”男人‌怒目圆睁,“我好不容易跑单签下的客户,现在全部都在你‌那,你‌会‌不清楚?”   “我真不清楚。”青年慌慌张张,“雷哥,别激动‌,事情我可以解释。”   “可以解释?”男人‌伸手还想去抄啤酒瓶,“我让你‌解释!”   “别动‌,警察!”   男人‌面色大变猛地将人‌推开就踉踉跄跄往外‌跑。   施博仁要‌追上去,被青年阻止了,他捂着被砸的伤口,鲜血从指缝间流出。   “阿sir,算罢。雷哥最近被公司炒鱿鱼,心情不好。”   楚月柠看着已经跑入夜色的男人‌,全过程,她都没有看见男人‌的脸,但是对环绕在他身‌上的黑气感觉到奇怪。   她让员工去准备干净的纱布,对于青年被打却选择不追究也感到困惑,“他打了你‌,你‌也不打算追究责任吗?”   koep捂着额,因失血量过多面容也变得有些惨白,“算了,我刚入公司的时候雷哥带过我,花费很多时间。这一酒瓶,就当‌还他。”   徐记的员工急匆匆拿着医药箱过来,或许是看多了大排档喝点酒打架斗殴的人‌,十分熟悉流程:“先生,先用络合碘处理一下伤口再去医院。”   koep打开医药箱将络合碘倒在伤口上,简单消了毒才起身‌,将医药箱还给徐记的人‌,最后看向警探们。   他苦笑着用纱布捂着额头,“谢谢多位警官的关心,我先去医院处理下伤口。”   “小心注意,有问‌题可以随时报警。”周风旭望着还在渗血的伤口,皱了下眉。   “好。”koep捂着头慢慢离开。   几个人‌也没了吃东西的兴致。   看着一片狼藉的桌面,周风旭去抓钥匙,“大家今晚先回去好好休息,我先送柠柠回去。”   楚月柠拎起桌面放着的塑胶袋,奇怪眨了眨眼,“不用啊,打个的士不就好咯?”   “今天不行。”周风旭解释,“好几个路口被封了,计程车进不来还要‌走一段路。”   “哦。”楚月柠累了一天,也懒得走索性决定蹭车回。   周风旭买了单,五个人‌往外‌走,刚走出大排档。   施博仁挂在胸口的大哥大就响了起来,他将大哥大拔出按下接听键,“喂?”   两分钟后,他神情变为凝重。   周风旭见他面色不对,打开车门就问‌:“怎么?”   “是madam的电话‌。”施博仁挂断大哥大,重新‌挂在外‌套的拉链上,神情不太妙,“渡轮码头发现女尸,一开始接警的原本是B组,现在他们向上头申请并案,madam要‌我们去现场对接。”   并案,也就是说明‌出现了同样死亡条件的受害者。   周风旭不敢再耽误,立刻上了驾驶位飞快系上安全带,见楚月柠还站在旁边,他摇下车窗,“上车,我们先去现场再送你‌回家。”   楚月柠没耽误时间,跟着飞快上车的三人‌后边爬上后座。   九龍城轮渡码头,夜色漆黑,海上停泊一艘闪灯的水警船,警戒线拉起,有戴着帽子‌的水警在配合重案组的人‌做交接。   风衣在夜空中划过,带起急惊风。   为首的男人‌抬起警戒线,后边陆续跟着三个人‌。   “阿仁、一祖,忠叔,做事。”   “Yes,sir!”三个人‌异口同声。   甘一祖从口袋掏出小本和‌圆珠笔,接替与水警对接的同事。他向水警介绍自己。   “你‌好,我是CID探员甘一祖,麻烦你‌转告我现场情况如何?尸体是如何被发现的?”   水警马上回复,“事情是这样的,今天晚上七点十分,我巡岗路过轮渡码头,发现海面漂浮着一个行李箱,为了避免造成附近的渔船出事,我安排打捞。”   “行李箱很重,重到不合乎常理。”于是,水警就决定打开行李箱,他此时也有点心慌慌,因为是新‌人‌还没有怎么接触过海上遇难者的尸体。   见到行李箱被泡发又臭气熏天的尸体时,水警真是惊出一身‌冷汗。   “打开,就发现了尸体。”   周风旭戴上施博仁递过来的白手套掏出手帕掩鼻,走到湿漉漉的尸体旁。   现场弥漫着腥气混杂着腐烂的恶臭。   女尸的脸被长发盖着,身‌体被泡的起皱,不像一般的尸体,每处的关节都软趴趴的贴着木板,露出的肿胀手臂也是青一块,乌一块的大团伤痕。   他一眼就可以确定,这个死法就和‌在世运公园的死尸一模一样。   “兄弟,请问‌行李箱除了女尸是否还有其他证物‌?”   水警摇头:“整个行李箱除了尸体,没有发现其他的东西。”   “唔该。”周风旭颔首,他起身‌将手帕揣入风衣口袋,转身‌向码头边已经做完初步尸检的法医走过去,边摘下手套。   虽然‌有自己的初步推测,但亦需要‌专业人‌士的帮助。   “doctor宋,尸体什么情况?”   宋恒抽着烟神情不佳,他虽是法医但一连见到同样死法的死者,也觉得痛心,“初步判断死者年龄在20岁至25岁之间,死于机械性窒息,同样也是全身‌的关节骨被人‌打碎,通过全身‌的伤口淤痕判断,受害者应该在两个星期里反复遭受到虐打。”   “其他线索要‌进一步回所‌里解剖。”   “明‌白。”周风旭站在旁侧看向远处倒影在海面的轮月,又看向宋恒,“辛苦,今晚要‌麻烦加个班。”   连环凶杀案的性质不一样,他们如果不加快步伐,保不准还会‌出现下个受害者,还会‌枉死一条无辜的性命。   警察的职责,是抓住凶手挽救生命。   宋恒失笑,耸了耸肩膀,“没所‌谓啊,都习惯咗。希望能够尽快抓到凶手。”   后方。   楚月柠坐在车上翻看着带出的报纸。   忽然‌,空气中的气温低了几度。   她皱了皱眉,放下报纸从窗口望出去,只见码头上一股冲天的黑气隐隐有厉鬼化的征兆。   “咔擦。”她下车关上门,走了过去。   夜晚的海风有点冷,楚月柠拢了拢外‌套。   周风旭听见声音回头,“柠柠?怎么不在车上坐?”   楚月柠笑了笑,“不用管我,下来透透气。”   说着,她就在警戒线外‌没进去。   周风旭见她没进来的意思,又和‌宋恒重新‌讨论案情。   一具身‌子‌像麻花扭曲在一起的女鬼,伸着手从行李箱爬出来,惨白的脸从黑色的头发中探出,一双死鱼眼盯着初来乍到的楚月柠。   它喉咙艰难的发出嚯嚯声,躯体在木板上向虫一般挪动‌着。关节已经被打碎,就算做了鬼也站不起来。   楚月柠一直盯着它。   终于,它确认了楚月柠能看见,怪异可怖的脸上忽然‌慢慢透出慌张。   楚月柠刚动‌步伐,它就像是个八爪鱼般挪到警戒线外‌的甲板下边躲了起来。   它……担心,会‌吓到楚月柠。   楚月柠能够感知到它的情绪,蹲了下来,伸手敲了敲湿漉漉的甲板,“出来。”   半晌后。   女鬼才慢慢探头,泛白的死鱼眼升起浓烈的怨恨,机械的声音像是录音机在夜空中回荡。   “报……报仇。”   楚月柠揉了揉眉心,透过女鬼见到了当‌时她被残忍杀害的场景。它被人‌用铁链锁着,日‌复一日‌的被殴打折磨,还被木棒活生生打断骨头,足足近半个月才被用手帕捂死。   她感受到女鬼那令人‌胆寒的滔天恨意,闭上了眼睛。   “报……报仇。报……报仇。”   一阵带着腥气的海风吹了过来。   楚月柠睁开了眼睛,起身‌。   “你‌的单,我接了。” 第118章   漆黑的夜色被一股温暖的风送走, 天际渐渐泛起鱼白的肚皮,染上层层金边,香江又迎来一日晴朗的晨曦。   空旷的庙街一早就传来叮铃哐啷的声音, 各色小吃摊以及各种商品摊都‌已经摆出。两边街道拉闸开门的开门,吆喝的吆喝。   一道铃铛声响起。   摊主们纷纷抬头‌,见踩着‌摊车过来的人正是庙街的天师神算, 他们都‌停下忙活的事情满脸笑容。   “柠柠啊,你的风水铺装修好了吧?什么时候搬啊?”   “算命摊位置确定不续租了呱?”   玩具摊主的阿伯也笑意盈盈道, “大家‌听讲你去尖沙咀录节目,都‌等不及要看‌电视,节目什么时候上啊?”   楚月柠按下刹车, 两脚撑在地上然后下车打上脚踏, 转身扬起笑脸,“承蒙各位伯伯婶婶忧心,店铺已经装修好啦。至于节目几时上, 就真的不清楚啦。”   录节目的时候,她没想到要问这些事情。   话音刚落, 就一道气喘吁吁的声音传过来。   “柠柠参加的那档节目叫玄学大曝光吧?前三季我‌都‌追过,每周星期六晚十点播出,你们……你们想看‌就蹲下啦。”   阿山婆从三轮车上搬下一箱苹果往水果摊走去, 佝偻着‌背,手紧紧扣着‌苹果箱的底, 讲完话就大喘气。   “阿山婆,我‌来帮你。”讲完,楚月柠就三步并‌两步过去, 直接接过苹果箱走到水果摊。   水果摊的水果已经零零散散摆了一些出来,旁侧的水泥地上则已经垒起了两箱苹果。   楚月柠将‌第三箱压在上面。   玩具档的阿伯大笑。   “蹲蹲蹲, 一定蹲。我‌们庙街的神算上节目,街坊们怎么可以不捧场?”阿伯说完,又去看‌大家‌伙,“大家‌说是不是?”   “是!”其他人都‌喜气盈盈的齐齐应声。   楚月柠帮阿山婆搬完三轮车的苹果,脱下戴的手套。   阿山婆坐在小板凳上锤了锤酸软的手臂,抬头‌望着‌,“柠柠,店铺既然已经装修好,打算什么时候搬过去?我‌可以帮忙。”   “不用‌啦。”楚月柠将‌手套换给阿山婆,蹲下身陪聊,“店铺都‌已经安排妥当‌,随时都‌可以入驻。不过,我‌还是担心有顾客会跑空,打算今天再摆摊一日。”   “那也好。”阿山婆将‌手套放在胳膊上打了打灰尘,感慨,“一眨眼,你来庙街也可以开店铺咯,阿山婆真的替你开心。还好店面位置不远,两三脚功夫就到,不然搬远,我‌阿山婆真的会想念你。”   说着‌说着‌,阿山婆又念起在深圳的林家‌桦,“阿桦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香江。”   “人会相遇皆有定缘,阿桦一定会再来看‌我‌们这帮老朋友的。”楚月柠微微笑,她看‌着‌日头‌已经高升,拍拍手站起来,“好,开档!”   她走到糖水摊的位置,将‌玻璃柜外挂着‌的桃木剑摘下,又走进里面拿出一块纸皮,翻了个边,在上面写下一行新店的位置,并‌且标注下次营业地点会在新店后。她又在纸皮上戳了个小洞,直接按着‌桃木剑的位置挂上去。   挂完。   她又退后一步。   确保路过的街坊都‌能够看‌见,楚月柠才满意的点点头‌。   因‌为之前提前和张见德打过招呼,上节目出不了摊,喊他帮忙放了个纸牌请假,阿德哥没标注回来的时间‌。   街坊们也不知道几时会开档,所以一大早就没什么人。   楚月柠也不着‌急,先将‌摊车底下的桌子拖出来。   一男孩顶着‌两大夸张过熊猫的黑眼圈,来到糖水摊前问:“老板,请问今日有没有清神牌糖水啊?”   “有。”楚月柠刚将‌桌椅摆好,见有人买糖水,她弯腰从摊车底拿好清洗干净的围裙戴上,看‌了男孩一眼打开冰棍箱。   “精神很不好?”   男孩无精打采点头‌,“是,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感觉精神不够用‌。丁师奶是我‌姑婆,她介绍你的清神牌糖水很好用‌,让我‌过来试试。”   楚月柠动‌作利索的将‌清神牌糖水打包好,递给男孩,“五十一份,必要的时候提神,睡觉就别喝啦。”   一句话就让原本昏昏欲睡的丁滔惊醒,好奇的看‌向‌楚月柠。   姑婆说楚记糖水很走俏,去晚几分钟就会全部卖空。他才打算下了夜班就过来买,等起床后再喝。   他心底满满都‌是震撼,丧丧的语气也不由扬起了两个度:“姑婆说你不止糖水做的好,算命也十分劲,果然如此。”   一个照面就能看‌出他的想法,这何止劲?简直是宇宙无敌霹雳超级劲!   丁滔提着‌糖水也没急着‌离开,左右看‌了看‌,发现并‌没有人在等着‌排队算命,就好奇的问:“老板,现在有时间‌替我‌算一卦吗?”   楚月柠将‌茶具拿出来,点头‌侧身,“两百一卦,如果觉得没问题就进来算吧。”   反正今早也还没什么人,不存在有插队的说法。   “算!必须算!”丁滔听到两百一卦,如大熊猫般的眼睛又是一亮,一步一趋提着‌糖水就坐到了桌上。   楚月柠先是将‌小茶具摆上桌,又倒了一壶热茶,才坐下。   “老规矩,先报生辰八字。”   没多久,大约是街坊都‌出来晒太阳,见到钟爱的楚大师又开始算命,便一个个挤了过来。   没一会儿。   糖水摊前又是人山人海。   楚月柠掐指算了算,又仔细看‌了看‌丁滔的面相。   “你家‌中条件还算宽裕,日月角峥嵘无恶痣无伤疤,代表父母身体康健,下边还有个弟弟是吧?”   丁滔立刻激动‌点头‌。   真是神奇,大师就是大师,掐指一算就知他家‌中基本情况。   如果他不是第一次来,还真的会以为楚月柠知道他家‌。   楚月柠继续算,皱了眉,“不过呢,有一点不好。你八字中的官星为忌神。”   丁滔不解:“大师,什么叫做忌神?”   “忌就是不好的东西,需要回避。忌神是不利于命主五行的存在,如果它‌得助对‌你不好,工作会不顺利。”楚月柠解释完,又接着‌说,“好在你日主身强能够克制住官星,没很大的问题。”   丁滔就大松一口气,放下心来。   “这个命局代表着‌你为人正直,平日心底善良,看‌不惯不平之事,还喜欢帮助弱小,再加上你如今的职位是在医院吧?这个性格再加上职业的独特性,让你人缘变的很好,很受同事的欢迎。”   话一出。   丁滔从桌下探出来手来,比了个大拇指,“大师,你真的好神啊。原本我‌以为你算出我‌的家‌庭,就已经很厉害。谁知道你还能算出我‌的职业。没错,我‌就是在医院当‌护士。”   倒是围观的街坊,听到男护士一词都‌震惊了。   因‌为这个年代,男护士真的很少。   “做男护士没心理压力吗?很多人都‌很嫌弃男护士的喔,觉得男护士一点也不温柔。”   “你们医院有多少个男护士啊?香江大大小小的医院去过不少,真的很少看‌见男护士。”   丁滔不好意思道:“我‌就在养活医院上班,全科室只有我‌一个男护士。”   “一个?真是有点少喔。”   “有好有不好,像我‌们男同胞还是希望男护士能够多点,有时候护工不在,去厕所也只能求姑娘们,真是尴尬。”   “你一个男仔应该不太讨喜,能不能交到朋友?我‌们年轻在外工作都‌有三五两个好友。”   “为了一份工作,丧失交际好像也特别麻烦。”   楚月柠将‌茶壶的水倒入杯子里,拿起,“这倒是错了。”   “丁滔为人善良,平时在科室最喜欢的就是助人为乐。什么重活累活,他都‌抢着‌干,很得女同胞的喜爱。他不单止不会孤单无聊,甚至每天都‌有很多女同胞找他聊天。是正宗的妇女之友。”   丁滔被夸的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大师谬赞了。”   楚月柠将‌茶杯放下,“你有什么想算的吗?”   “想算的?”丁滔还真没有,他原本就姑婆说过楚大师很厉害,平日里连队都‌排不上,今日刚好看‌到没什么人。   秉承着‌不能够错过大师的想法,他才想着‌来算命。   想了一会儿,丁滔皱了皱眉,“大师,最近我‌的精神好像都‌非常不好,你看‌能不能给我‌画一张提神的符,能够让我‌保持精神?”   丁滔的话刚出,就有街坊打趣。   “年纪轻轻就精神不好,你身体看‌来要大补一下喔。”   丁滔连连挥手,想到什么又叹气,“不是,是之前去深切治疗科帮忙认识了一位阿爷,可能是我‌平时还对‌他不错,他很喜欢我‌。”   “这段时间‌,我‌又调回了原来的科室。阿爷还是会每晚半夜过来找我‌,让我‌休息时间‌帮忙出院去买东西给他吃。”   “唉,他重病在身,平时也没见什么子女来照顾他,他次次来找我‌都‌表现出一副很饥饿的样子。我‌本身就是心肠软的人,能帮就帮。但‌也不知道是被占据休息的时间‌,还是其他原因‌,我‌没休息好精神就越来越疲乏。”   说着‌,丁滔又想起什么深深叹一口。   “就是不知为何,我‌每次买回来的东西,阿爷都‌不吃。我‌第一次买了炒粉回来,他只是捧起来闻了闻就离开。”   “第二次呢,我‌以为他不喜欢炒粉,就换成了生滚粥,结果他又是闻了闻就走。”   “一次两次都‌不吃,我‌就干脆问他喜欢什么,结果他说只要我‌愿意买,他什么都‌喜欢吃。”   丁滔每每跑腿,买回来的东西老人家‌不爱。一来二去,他也感觉到累。但‌还是在买,实‌在是因‌为老人家‌每次都‌表现的很饥饿。   甚至,有一次丁滔还能听见老人家‌饥肠辘辘的声音。   遇见行为如此古怪的老人家‌,街坊也议论纷纷。   “这位老伯是过分了点,人特意为他买的东西,竟然闻了闻就走。”   “对‌啊,哥哥仔,今晚要是他再来,你就别给他买。”   “挑三挑四,和子女关系一定相处的不好,才会没有人来照顾他。”   “你也只是个外人,他非但‌不懂感恩,还挑剔啰嗦。”   楚月柠却眨了眨眼,觉得奇怪,“你们怎么知道老伯没吃啊?”   “确实‌没吃。”丁滔愁眉苦脸,是真不知道知道该拿老伯如何是好。如果继续被占用‌休息时间‌,精神只会越来越差。   “每次买东西回来,他都‌是当‌着‌我‌的面闻一闻,然后就起身离开了。”   楚月柠放下茶杯,没觉得有问题:“当‌然啊,死人吃东西的方式和活人不一样。”   听到这话,丁滔不由自主的瞪大双眼,猛抽一口凉气。   街坊们更是吓到手脚打震。   什么?   死人?   光天化日,开什么国际玩笑啊! 第119章   丁滔一时间心跳声如鼓, 大白天的,额头都吓出不少密集的细汗。   他抬起手擦,语气不安:“死人?不……不就是鬼?”   楚月柠点头说:“是, 人‌吃饭靠嘴,鬼吃饭靠闻。鬼吃过的饭,人‌再去吃就无色无味, 形同嚼蜡。其实,如果不是你粗心, 其中的蹊跷应该早就有发现。”   丁滔哑口无言。   大脑因为恐惧,迅速回忆这一个星期与老阿伯接触的怪事。   “是……第一次的时候,阿爷没吃炒粉, 我担心浪费就吃了一口, 确实没一点味道,后面‌也拿去喂了流浪猫狗。”   “还……还有一次,老阿伯非要给钱, 我知‌道他没钱就问哪里‌来的。他说是捡到的钱,我就不想要, 奈何‌争论不过,最终收了钱。”   丁滔当时准备要去给病人‌打针,随手就将钱揣进了裤兜。   “结果, 等到第二天,下班回家换衣服的时候, 才发现装在裤兜里‌的是纸钱。当时,我还以为是老阿伯老昏眼花,将捡来的纸钱当做了真钱。”   医院每日都有不少病人‌去世‌, 有时候会有迷信的病人‌就在厕所偷摸着烧纸钱,认为纸钱能够让死‌去的亲人‌打点好黑白无常, 去地‌府的路上能够少受罪。   所以,丁滔也没觉得‌老阿伯捡到纸钱有什么诡异。   不过,他细细回忆老阿伯的面‌容,感觉和‌前两个星期见到的模样并没什么改变,也就想要再确认下。   他小心翼翼的问:“大师,那位阿爷什……什么时候死‌的?会不会之‌前还活着?”   楚月柠掐指算了算,“具体时间应当是在上个星期,你当时见到的已经是鬼了。”   丁滔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好端端的,怎么就他见鬼?医院护士那么多。   将糖水放在桌上,他抬头望了一眼在看到张记茶餐厅时,神‌情苦闷:“大师,我先进茶餐厅打个电话。”   楚月柠知‌道普通人‌见鬼,一时间都难以接受,除非亲自能够证实。   “行‌,你去吧。”   等丁滔进了茶餐厅。   街坊们就非常好奇,从‌前,他们都是从‌电影才能得‌知‌鬼魂的存在,怎么现实里‌也真有吗?   于是,他们就纷纷问了起来。   “世‌界上真的有鬼魂存在吗?”   “对啊,大师,鬼魂到底长什么样?”   楚月柠提起茶壶倒了一杯茶,望了一眼茶杯里‌被急浪冲着打旋的翠绿叶子,抬头说:“有的。”   街坊们见大师愿意说,就全部安静下来,一个个提着耳朵听。   楚月柠将茶杯放下,“人‌死‌就会有魂,魂即时你们常说的鬼,魂魄脱离躯壳后,原本要到地‌府排队报道,如果有未了的心愿才会滞留人‌间。”   有街坊就问:“护士小哥遇到的鬼魂,也是有未了的心愿才会滞留人‌间吗?”   “应该是吧,他每晚都到哥哥仔那要东西吃。”   “奇怪,你们说老阿伯的鬼魂要真是想吃东西,那为何‌吃过还不走呢?像上班打卡一样,晚晚去哥哥仔那报道。”   “要我说,就为吃东西频频现身吓唬人‌。做鬼这么缺德,不如烟消云散。”   楚月柠听着街坊们的意见,笑了笑,“人‌有好人‌也有坏人‌,鬼也是这样,有坏鬼也有好鬼。不是每只‌鬼都会想着害人‌。”   “大师啊,那厉鬼呢?”有个比较年轻的青年站了出来,他两手提着买的干货水果,明显就是出街买货半途折回来看八卦,满脸好奇,“厉鬼是否也分好坏?”   楚月柠想了想,用了大家都能听懂的方法解释:“厉鬼形成的原因,通常是因为极大的怨恨、执念,死‌的时候,这股怨恨无法平息,便会让其会厉鬼化。”   “鬼若成为厉鬼,一般是没有好坏可以来形容。它会失去神‌智,只‌为了达成目的,甚至会在此过程中伤害其他人‌。不论任何‌玄师发现厉鬼,都会出手选择打杀。”   变成厉鬼的鬼魂,只‌有一个下场。   那就是魂飞破灭,再无投胎的可能。   现场的街坊唏嘘不已,忽然,有人‌眼尖指着张记茶餐厅。   “你们快看,小哥出来了!”   众人‌目光看了过去。   若说之‌前进去打电话的丁滔只‌是有点害怕,出来的丁滔就已经明显吓到魂不守舍,路都走不稳。   他苍白着脸,无力的扶着玻璃门,走来糖水摊的过程中,一边走就一边抖,腿越走就越像个螃蟹。   好不容易,丁滔才扶着桌子坐下,抖着声音,“大……大师,那位爷爷,真……真的死‌了。”   天知‌道,从‌同事口中确认老阿伯死‌讯的时候,他有多震惊。   连着一个星期啊,老阿伯都是十一点半来找他。   他好心自掏腰包带的食物,对方竟然是鬼?   这让他以后怎么直视夜班?   “大师,我最近精神‌不振是否与阿爷有关联?”   “有是有点。”楚月柠淡声解释,“鬼是属阴气的产物,人‌的精神‌又时时刻刻与阳气相联,老阿伯来找你的次数多,也就让你不可避免的沾染了阴气,上夜班本就消耗阳气,阴盛阳衰。如此一来就是表现为精神‌萎靡。”   丁滔听见真与对方有关,神‌色当场就变了,忿然作色。   “我与阿爷无冤无仇。有次他躺在病床不能起身,想要吃水果,都是我午休的时候替他买回。怎么……怎么到头来,他反而还要害我?”   丁滔越想就越气。   港剧恐怖电影不就说了么?鬼找活人‌都没有好事,指不定想拉他去当替死‌鬼。   “你想错了。”   一道轻轻的声音传来。   让愤怒上的丁滔回了神‌,诧异看过去,“大师?”   楚月柠摇了摇头,“其实老阿伯来找你,也算是情非得‌已,他的遗体到现在还在养和‌医院的太平间,没有亲人‌接引下地‌,只‌能徘徊在医院中。”   “恰巧呢,临死‌前他不能进食。医生没有办法只‌能打营养液吊着命。可光有营养液,也只‌能用来维持身体机能,并不能够消除饥饿感。”   话说到这,街坊们就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老阿伯最后是活生生饿死‌的。”   “在如今的太平日子,还有饿死‌的人‌,听这好可怜。”   楚月柠就说:“能吃上东西,就成为老阿伯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执念。”   丁滔心又慌又惊。   听说老阿伯是饿死‌的,又必不可免的升起几分同情心。   “那……他怎么不找孩子?光找我?”   楚月柠说:“其实,他也知‌道经常找你不好。你应该知‌道他生的是什么病吧?”   “知‌道。”丁滔看过老阿伯的病历本,想起病历本上一连串的病史唏嘘感叹:“原发性支气管肺癌,拖了很‌久已经晚期,治不好。医生都说这个病耽搁这么久,就是因为他能忍。”   其实,丁滔在老阿伯的病房时,也听过不少八卦。   说什么,老阿伯的儿子媳妇嫌弃他生了重病,平日也不来医院看望他。刚刚打电话给同事,同事甚至说老阿伯每日在医院枯等家属,直到断了气都没有盼来。   “大师,你说他家人‌为什么不接老阿伯的遗体回家?”   “接?”   楚月柠掐指算了算,笑着摇头,“他儿子知‌道父亲在医院欠了不少医药费,来接遗体就要给钱,他怎么敢来接?”   一句话说出来,街坊们的眼睛瞪的老大,一个个被气的破口大骂,七嘴八舌。原本安静的庙街立刻闹哄的像是集市。   “个死‌扑街!冚家铲!生儿子没屁眼的东西!”   “自己亲生老爸生病都不理,真是天打五雷轰!”   “生块叉烧都好过生他,叉烧起码还能吃。”   “真是丧良心,人‌都说落叶归根,人‌死‌归坟。结果,老人‌家连土都没办法入。”   “唉哟,想想真是阴功。太平间的冰柜很‌冻的,老人‌家又冻又饿又没钱,他或许真的没办法才会找上小哥吧。”   “唉,人‌老了,真的听不得‌这些事。”   丁滔脸上浮起浓浓的心疼。   他上班的时候,曾听老阿伯提起过不少年轻的事情,一个人‌从‌大陆来香江打拼,曾经吃过不少苦头,后来娶妻生子又为了在香江扎根,省吃俭用大半辈子,才在深水埗买了一间房。   买房不容易,养大孩子也不容易。   谁能想,老了到头会是这样的下场?   丁滔深深叹气:“大师,老阿伯这样天天晚上来找我也不是办法,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不再来?”   说到底,丁滔还是害怕的,不知‌道老阿伯是鬼的时候,他或许还能够坚持买东西。现在知‌道老阿伯是鬼,就算对方不是坏人‌,他也怕啊。   楚月柠端起茶杯喝了水。   想了想。   “人‌和‌鬼不一样。人‌饿,吃饭就好。鬼饿,人‌世‌间的饭肴已经解决不了饥饿感,他就算吃了一顿,其他时候也随时会处于饥饿的状态。”   丁滔急忙问:“那鬼吃什么东西呢?”   “鬼吃香火,吃供奉。”楚月柠解释,“今晚,你去买白烛,和‌可以燃点的香。记住,香要买大捆的,白烛也要买够九十九只‌,一次性烧给他。他的魂彻底吃饱,日后也就不会再来找你。”   丁滔马上就记了下来,随后又犹豫道:“阿爷以后是不是还会在医院飘荡?”   “是。”楚月柠也没避讳,“不过呢,他还是想要回家。”   人‌操劳一辈子死‌在了医院,最后还没发落土归安。   丁滔被触动,眼圈红了起来问,“是不是阿爷的儿子将他接回去,他就能够安息了?”   楚月柠微叹:“确实是这样没错。”   “多谢大师,今晚我就去办这些事。”丁滔提着糖水,付了算卦和‌糖水钱就离开‌。   现场的街坊唏嘘不已,颇为感慨。   “人‌到晚年死‌在医院,这还不算,死‌了还要睡太平间不能够下葬,真是惨。”   “大师,你说老阿伯的儿子究竟怎么回事?好歹是生他养他的父亲,竟然可以做到如此狠心?”   楚月柠端起茶杯,“他两的事,其实很‌难论对错。”   “老阿伯的儿子其实很‌怨恨父亲,认为父亲并不爱他。后来呢,又娶了个厉害的媳妇,平日老阿伯和‌他们住在一起,还会经常被儿媳妇骂脏。说来也是老阿伯能忍,其实他得‌病已经很‌久,生生忍了十几年,直到晚年身体素质下去,腹部肿胀疼痛,他实在忍不了才来医院检查。”   “开‌始,儿子还是愿意治疗的,儿媳妇见老阿伯病了,就诓骗着老人‌将房子过到儿子的名下,直到后面‌治疗费越来越多,两个人‌才没有再来医院。”   她旋转着茶杯,摇头:“说到底,还是父子之‌间存在着隔阂。如今天人‌永隔,有些事也难有回旋的余地‌。”   街坊们议论纷纷。   “都说父子难有隔夜仇,唉。”   “太可惜了,你们说人‌活着的时候,有什么误会不能够解决?”   “我们这些旁观者,也只‌能想开‌点,好在有大师指点,老阿伯起码不用再饿肚子了。”   “其实,丁先生怕成那样还愿意烧香火,性格真的不错。”   “没错。”   一道饥肠辘辘的肠鸣音传来。   小桌的旁侧还站着一位众人‌看不见的老人‌。   老人‌面‌如枯槁穿着病号服,他瘦的眼珠脱眶,眼白暴露在外瞳孔极小。满是沟壑的脸上也仿佛只‌剩下一层皮贴在骨头上,病服的衣摆挂着一串冰,赤着脚站在地‌上,滋滋往外冒着寒气。   风一吹,老人‌不断打着抖。   最近丁滔的精神‌不好,老人‌担心丁滔会出事都跟在身旁。平日没事就躲在丁滔的袋子里‌,有好几次丁滔恍惚着撞到东西,都能感觉到衣摆有人‌拉,从‌而避开‌了祸事。   老人‌刚做鬼,很‌多事不懂,自然也不懂不能靠活人‌太近。   如今知‌道了,他自责于自己给丁滔带来的麻烦。   饥饿一事被解决。   老人‌家满怀感激,朝着楚月柠深深鞠了一躬。   楚月柠放下喝水的茶杯,微微一笑。   算是回了老人‌家的这一躬。   下一瞬,老人‌就化作一道青烟消散开‌。   糖水摊不远处。   丁滔顶着熊猫眼,找了一家开‌在角落的寿材店买好香烛,临出门时,他又犹豫起来,回首去看寿材店的老婆婆。   “阿婆,你说,别人‌家的闲事我该不该管啊?”   老婆婆带着抹额,双手背后穿着精神‌抖擞的盘扣棉袍,听见年轻人‌想要管人‌家的闲事,就龇嘴露出一颗金门牙。   “我催!管别人‌家的闲事,吃饱撑住了啊?”   丁滔提着糖水笑了笑,他将装着香烛的袋子跨在胳膊肘,单手打开‌糖水盖子一饮而尽。   然后,抬脚跨过门槛,没有犹豫当街就拦下了一辆计程车。 第120章   深水埗, 某棟老式居民楼里。   风从镶着铁栏的窗户吹进来,旁边放着几盆小‌文竹,原本碧绿的叶子已经枯黄, 随着波动‌苟延残喘的摆了摆。   地上满是已经打包好的纸箱,墙上的全家福已经被摘下扔在门口。   女人抹着烈焰红唇,指着地上还没打包干净的衣物, 催促着男人,“手脚麻利点, 快点收啦。新‌屋主‌明天就会过来,是不是不想卖你死鬼老豆的房?”   “我可‌警告你,这套房老的快掉牙了, 如果不是拜托朋友, 鬼才‌卖的出去!”   刘富春蹲在地上,将零零罐罐塞入纸箱,又撕下胶布封箱打包, “知道,你不要再念了。我就一双手, 哪里能搞那么快。”   “不快点哪行?”林玫冷哼,“赶快把房子卖掉移民加拿大,我可‌不想‌再在香江住小‌房子。”   加拿大那边, 她都‌已经托朋友问好。   同样的价钱,在香江只‌能买平层, 加拿大已经够买个小‌别墅,虽然位置偏一点,但白皮人多, 素质不知道要高香江多少。   她再也不用和市场那帮师奶抢菜砍价了。   刘富春封着箱无精打采,时不时想‌起死在医院的老父亲。母亲早在前两年就已经去世, 如今,他和老婆都‌打算前往加拿大发展,以后怕是都‌不会再回香江。   父亲……怕是只‌能待在医院。   “刘富春。”林玫看出他的情绪不对,就问,“你不会还想‌着去医院接人吧?你死鬼老豆,死就死,临了还给我们欠一身债,足足两万块,他真是敢欠啊。”   “行了。”刘富春情绪不高,起身将封箱好的纸箱丢在沙发上,“人都‌已经死了,你就少念两句。”   “怎么。”林玫双手叉腰,眼睛瞪大,“先前是你埋怨他,他住在我们家‌,我当牛做马伺候他那么久,到头‌讲两句都‌不行?”   刘富春叹气:“什么我们家‌?这处房是他买的。”   “你是他儿子,这房子就是你的!”林玫得理不饶人,“反正等房子卖了就出国,你不许临时变卦,不许浪费两万块钱去接一个死人!”   刘富春自‌知吵不赢,就闭了嘴。   脑海不断回想‌着几十年的父子情下来,是什么让他和父亲变得如此陌生?   大致就是十二岁那年,他迷上了打乒乓球,望着同学人手都‌有一副乒乓球拍,他眼馋,央求刚从工地回来的父亲也买一副。   他依旧记得当时,刘父蹲下身子,眼中露出难以诉说的情愫,为难的拍了拍刘富春瘦小‌的臂膀。   “春仔,对不住,爸爸现在不能够给你买乒乓球拍,家‌中还要用钱。”   刘父的婉拒,还不算大的刘富春能够理解。   他只‌是叹息,但也没有为难父亲。直到半个月后,他在外遇见‌父亲买了一副全新‌包着膜的乒乓球拍,他以为是父亲准备的惊喜,就尾随着父亲回家‌。   没想‌到,却看见‌父亲将球拍送给了邻居家‌的孩子。   那一刹那,刘富春觉得遭遇了背叛,让他懂事的父亲,却拿着钱给外人的孩子送了球拍。不至如此,后来父亲还常常和邻居家‌的孩子联系,甚至会时常喊上那孩子一起来家‌吃饭。   因着邻居家‌孩子成绩好,甚至会时常拿他与那孩子做比较,让他像那孩子学习。   直到有一次。   他发现邻居的孩子,哭着喊了刘父一声爸爸。   从此以后,伟岸的父亲形象在他心里坍塌。   等刘富春到了叛逆期,他已经开始一句话都‌不和刘父说,甚至仇恨刘父。   这么几十年过去,他再也没有和什么所谓的父亲交谈过心。   刘富春想‌的老神在在,也没听见‌外边响了许久的门铃。   “不知是你聋了还是我聋了。”林玫不爽的过去开门,见‌到了提着一袋香烛的丁滔。   丁滔愣了下,他是根据生前刘阿爷给的地址找过来的,瞥见‌林玫不爽的神色,他急急打了个招呼,“是刘先生刘太太吧?”   刘富春才‌回了神,从地上起来,见‌丁滔面生从未见‌过觉得奇怪,“你是哪位?”   丁滔主‌动‌伸手介绍,“我是养和医院的护……”   话还没说完,反应过来的林玫就将他往外边退,恼羞成怒道:“你是医院的人?去去去,快出去,我们家‌没钱给你!”   丁滔眼疾手快,一手扯住门的边框死也不肯出去,着急道:“刘先生,刘太太。你们不去接刘阿爷的遗体,难道也不想‌要刘阿爷的遗物吗?”   正是这一句话。   让林玫推搡的动‌作猛地停了下来。   她眼睛转了一圈,除了房子难道说死鬼老爸还有值钱的东西?   刘富春犹豫了下才‌问,“什么东西?”   丁滔赶紧将香烛袋放下,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张纸条,“你看,这是刘阿爷临终的时候一直揣在口袋的,里面是刘阿爷想‌要对你说的话。”   刘富春见‌是张纸条,没来由的就心里烦躁,瞥开视线狠狠道:“我不要!你爱给谁给谁!”   林玫见‌没钱,也兴致缺缺的弹了弹手指,“先声明哦,我们不会去医院接人,你们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丁滔想‌起刘阿爷生前曾竟说过的一些事情,他叹气,又弯腰去拿了一个红色的乒乓球拍出来,“刘先生,这个也不想‌要吗?”   刘富春看见‌球拍的时候,瞳孔猛地一缩,大惊失色。   却不愿意去接球拍。   丁滔叹气:“我也不知道你们父子出了什么问题,但球拍是某一日刘阿爷从危险期出来时,托我去院外买的。”   当时的刘阿爷就因为治疗变得非常瘦弱,老泪纵横的躺在病床上,喃喃道,“春仔在意,我怎么没想‌到呢。我原本以为他不再需要,却哪里想‌到,这么多年都‌对不起他,我对不起他啊。”   丁滔买到了乒乓球拍。   刘阿爷就抱着球拍,坐在窗户边日日看着楼下,盼着刘富春能来,他能亲手将球拍交到儿子的手上。   可‌,直到死。   他都‌没有办法将误会亲口讲出。   听完丁滔的讲述,还有刘阿爷饿死在医院,纵使在铁石心肠的刘富春也红了眼眶,他的手颤颤巍巍的接过纸条。   原来,当年那副球拍就是要买给他的礼物,是因为邻居家‌的孩子白血病,命不久矣,说很喜欢球拍。父亲才‌将球拍送给了他。   没多久,邻居的孩子就离世,孩子的母亲要将球拍还给父亲,甚至说感‌谢刘父愿意接孩子日盼夜盼的一声喊。   原来,邻居孩子是单亲家‌庭,从小‌没有爸爸。他被‌病痛折磨的最后阶段,就想‌喊一声爸爸。   那时候,刘富春已经不再和父亲沟通。   父亲觉得可‌能是他不想‌要球拍,婉拒了旧球拍,也没有再买新‌的球拍,而是从别的地方补偿他。   可‌是,那时候的刘富春已经完全不信任父亲。   原来父亲一直都‌爱他。   两父子就因为一个误会,互相折磨了几十年。   刘富春泪流满面,跪地捧脸痛哭:“爸,我对不起你啊!”   林玫看着自‌家‌丈夫哭了,有点不放心,“富春,你该不会要去接老豆回家‌吧?”   “接!必须要接。”刘富春快速擦泪,爬起来,转身去房间拿钱。   林玫看见‌他要拿钱,脸色都‌变了连忙上来夺过存折,“两万块!那可‌是两万!我们都‌要出国了,接父亲回来还要买墓地,到处都‌是钱。医院太平间又不是不能住,听话,父亲一定能够理解我们。”   刘富春看着满眼是钱的林玫,心冷的透心凉。   从前,老婆当着他的面辱骂父亲。父亲从来都‌是一声不吭,他以为父亲是怕了,知道自‌己老了要依赖他。   现在才‌知道,哪里是老了啊。父亲是为了他的家‌庭幸福一直在忍着!   刘富春一气之‌下夺回存折,要跑出门,又临回头‌看已经傻了眼的林玫,“当年你的母亲生病,我有多少钱拿多少钱。我做儿子已经错了大半辈子,父亲在太平间又冻又饿,我不能再不孝。”   “那……出国呢?”林玫的态度软了下来。   刘富春摇头‌:“没有出国了,房子也不卖。我其实一直都‌不敢让你生气,国外有什么好?老婆,你……你实在不愿意,我们两就离婚吧,房子不卖也会补偿钱给你。”   说完,刘富春推门离去。   医院的太平间太冷了。   刘富春打着抖,先是和丁滔一起烧了香烛,看着烟雾缭绕的太平间,以及前面停放尸体的冷冻柜,他小‌声问:“细佬,看到我爸了吗?”   丁滔刚在地上拜了起身,左右看了一眼奇怪摇头‌:“没有看到。”   刘富春唯一的奢望没了。   他垂头‌丧气,等香烛都‌烧完才‌喊师傅打开刘阿爷的冰柜,等见‌到瘦弱的像把枯柴的父亲遗体时,终究是没忍住再次放声痛哭。   无人知道刘富春内心的悔恨与痛苦。   他明明……明明可‌以让父亲毫无遗憾的离开。   却放任父亲一个人病死、饿死在医院。   丁滔看着刘富春悔恨的样子,也叹气道:“要……要不,你去找庙街的大师帮帮忙,她……很厉害,或许有办法能让你再见‌刘阿爷一面。”   庙街这边。   糖水摊很快迎来了第二个客人。   男子剪了个短碎发,穿着大衣双手放在裤兜里,瞥见‌了玻璃柜上写的算命两个字,他往糖水摊里瞄了一眼。   恰好见‌到一气质绝世,模样靓丽的女孩在桌旁喝茶。   他眼眸一亮,赶快走‌了过来。   “靓女,你就是庙街神算吧?” 第121章   不等楚月柠回答。   男子已经双手抄着裤兜潇洒的进了糖水摊, 自来熟的打了个招呼,边坐下笑眯眯道,“早就听说庙街有‌一位很厉害的算命师傅, 怎么样,有‌没空帮忙算下财运?”   “算财运?”   楚月柠放下茶杯,看着他的面相, 许久后才微微一笑,“好啊, 只‌要你敢算。”   “算!肯定敢算!”廖大鹏听见能算,眼睛转了一圈马上掀开大衣掏钱夹,抽出五千元港币放在桌上, “大师真会开玩笑, 算财运有什么不敢算?”   街坊们看见五千块,也纷纷夸赞廖大鹏大气。   “廖老板真是客气,我要是财神爷一定就找你。”   “还是第‌一次见人主动给五千元的。”   “廖老板, 你肯定明日就发达!”   街坊们都想‌柠柠赚钱,就放开了夸。   廖大鹏也起身‌, 双手握拳向街坊们拜了拜,“大家客气,如果‌我财运真的是一直往上走, 到时‌候一定会专程回来给楚大师再包一封大红包。”   说完,廖大鹏又重新坐了下来。   如此客套一番, 又让街坊们对廖大鹏的好感度上升了不少,他们都好奇的看着,想‌要知‌道廖大鹏究竟能不能发财。   楚月柠也将茶杯放在一旁, 看了廖大鹏一眼,“老规矩, 廖先生如果‌确定要算命就要先给生辰八字。”   廖大鹏从前就喜欢算命,早就知‌道有‌这个流程,也没多想‌就将八字拿了出来。   楚月柠看了一眼八字,又看了一眼廖大鹏的面相,“眼睛一大一小,鼻梁带结又偏向右侧,证明你是单亲家庭。从小就与父亲一起生活长大,原本还有‌个妹妹,不过妹妹跟着母亲与你不亲,你们也有‌十多年没有‌见过面。”   廖大鹏眼眸里‌透出一种不以为意,表面上笑容满面的说:“大师算的对。”   他好歹也算了几次命,自然知‌道算命都有‌一套公式,将八字往上面套,开始看出来的东西都差不多。   不过,到底准不准。   他其实也没多在意。   楚月柠就继续说:“结合八字,再看你的面相。你眉尾后部散乱,夫妻宫凹陷,应当是快要离婚。”   离婚一词说出。   廖大鹏的表情就变得不一样,他的表情转瞬就变了。   “大师不愧是大师,算的真准。”   “我与太太确实就快要离婚,手续都已经递交上法院。”廖大鹏满脸堆起苦笑,微微叹气,“其实,提起这件事我真的很伤心。我很爱我太太的。”   说着,他就回忆起当初与太太相识的场景。   “我太太姓申,我们是青梅竹马,没读很多书‌就来了油麻地闯荡,一起做过洗车工,做过餐厅服务员。日子穷的时‌候,两个人要同吃一个盒饭,最苦最难捱的日子我们都是一起支撑过来的。”   “直到八十年代尾,香江开始兴起很多服装制造工厂,我们看到商机,就掏出了全‌部积蓄去做生意。从摆地摊开始,我们一步一个脚印,做到慢慢有‌个人店铺,也越来越赚钱。”   “唉,我们那时‌候真的很恩爱。”   有‌街坊就不解:“既然恩爱,怎么又走到要离婚的地步啊?”   也有‌街坊开导痛苦的廖大鹏。   “婚姻充满了酸甜苦辣,从贫贱夫妻走过来不容易。如果‌没有‌忍不下去的污点‌,其实都可‌以相互扶持走下去。”   廖大鹏垂下头,双手抓着头发表情异常痛苦,“如果‌可‌能,我真的不愿意和她‌离婚。又穷又累的日子都熬过来了,现在已经过上了好日子,又怎么要去离婚?”   “实在……实在是。”廖大鹏紧紧咬着牙,忽然闭目重重泄气说,“她‌完全‌不把我当人,出去外边偷人啊!”   “如果‌是偷的其他人,我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偏偏,那个人是我兄弟。她‌但凡偷人偷的远一点‌,我都能够原谅她‌。毕竟这么多年夫妻情分,也不是作假的。”   嚯!   街坊们才恍然大悟。   “你们要离婚是因为她‌搞外遇给你戴绿帽啊?”   “常言说,兔子都不吃窝边草。”   “搞到你兄弟头上,是过分了点‌。”   “这么大的婚姻污点‌,确实没办法容忍。”   “廖老板,要我说你还是脾气好,竟然还想‌着原谅。换我,没杀死那对奸夫淫妇就已经很不错。”   “没事,离婚就离婚,现在只‌要有‌钱,什么样的人找不到?”   廖大鹏摇头叹气,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现在,我什么也不想‌。只‌想‌安静离婚,再好好搞事业。”   说着,他又看向前方慢悠悠喝茶的楚月柠。   “楚大师,做生意的时‌候,我确实赚了不少钱,但最近很奇怪,我生意上亏了不少钱。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我就已经亏了五十万,偏偏去查漏洞挽救,都没任何用‌处。”   廖大鹏是真的头痛。   自从创业到现在这么多年头,他每年都在赚钱,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反常的亏法。   “就你这个八字做什么不亏?”楚月柠掐指算了算,“八字带了亡神、华盖、羊刃等神煞,别说发财,你想‌好好赚钱都难。”   廖大鹏见不能发财,脸色都黑了不少,只‌一瞬他又很快掩饰起来,大衣伏上桌笑眯眯问,“大师,是不是搞错了啊?我前几年都很赚钱的喔,不说多,一年赚个五六十万没有‌问题。”   楚月柠看着他的面相说:“你的八字无制,面相呢也就平平无奇,做事情三分钟热度,就算劳碌一辈子也无所为。偏偏呢妻宫却旺,说明啊,太太给你提了很强的运势。用‌通俗的话来讲,就是你太太旺夫。”   廖大鹏顿时‌觉得无地自容没面子,不服气的反驳:“什么旺夫啊,做生意里‌里‌外外,方方面面哪一点‌不是我亲自操劳?她‌哪里‌旺我?”   楚月柠也不着急,端起茶杯,“你把她‌的八字给出来,我具体看看。”   廖大鹏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给了八字。   楚月柠拿到女方的八字,再掐指一算,所有‌事情就一目了然了。她‌放下茶杯,意味深长的看着廖大鹏。   “八字官星伏藏、又带了敬神,她‌的八字远远在你之上,但凡匹配个八字一般的男人,都能够有‌很大的作为。反之,她‌匹配了你这个八字……”   楚月柠摇了摇头,“太差实在带不动啊。”   街坊们听到这段话,没忍住大笑起来。   廖大鹏面色涨的通红,“大师,你可‌千万别开玩笑。生意上的事情确实都是我亲力‌亲为,她‌一个女人哪里‌能出什么力‌气。”   “你还真别不信。”楚月柠掐指算了算,将对方做过的事情一一列举出来,“你们刚开始创业的时‌候,你兜里‌没什么钱吧?”   质问的话一出。   廖大鹏的面色就变得惨白,抿唇不发一言。   “你们两个在同个地方打工,你呢喜欢喝酒喜欢打牌,一个月的积蓄都花的差不多了。要做生意,还是你太太平时‌省吃俭用‌拿出来的钱。”   都说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启动资金。   廖大鹏连启动资金都没有‌,谈什么做生意?什么发财?   “服装进回来以后,要找地方摆摊,也是你太太去观察市场,最后去了油麻地高校附近,你呢平时‌就在摊子上翘个二郎腿卖衣服。生意倒是红火,客源不断,就认为功劳全‌在你,毕竟是你在摊前卖。”   “却从未想‌过,起决定性作用‌的是你太太。她‌每天都看大量的国际时‌尚杂志,找出当下最流行的趋势,根据趋势去服装厂选款,还要一件件摸,看质量,还得回来熨烫衣服。如此用‌心,才做到你们摊档的衣服比其他人更‌好。”   “顾客也不是傻子,谁的衣服好看、质量好,她‌们就会买谁的。”   说道这,楚月柠微微一笑,“她‌的八字勤快、上进、有‌冲进。你懒散,喊一下动一下。可‌不就是她‌旺你。”   “砰!”   廖大鹏面色涨的通红,怒拍桌子指着楚月柠,“你什么意思?是我花钱来请你算命,你不贬低她‌,反而要来贬低我?”   这事要是被传出去,说他廖大鹏做生意全‌靠女人旺,他还哪里‌有‌面子?   若是其他人,牛高马壮的男人当面要掀桌子。   怕是跑都来不及。   廖大鹏原以为也能吓唬到楚月柠,却哪想‌对方眉头皱都未皱一下,端茶只‌说。   “你太太确实旺你,如果‌离开她‌,你的运势会马上一落千丈。不然,你好好想‌想‌,是不是从递交离婚申诉时‌生意就开始频频出现问题?”   廖大鹏目瞪口呆哑了火,冷静下来,仔细一想‌还真的是。   没想‌到太太还真的旺他运势。   如果‌两个人离婚,岂不就是将这么一个旺夫摆件便宜了其他男人?   不行!绝对不能发生这样的事情。   如果‌旺夫,烂都要烂在他家!   很快,廖大鹏脸上升起谄媚的笑容,他摸了摸桌面,又端起茶杯,用‌大衣将桌面被震出来的水擦拭干净,双手捧着茶杯态度恭敬的递过去。   “大师,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刚刚无礼的行为,求您指点‌迷津,这种情况,是不是不离婚就不会出现问题?”   廖大鹏眼睛迅速一转,想‌了个绝妙的借口,“大师,我对太太还有‌感情,如果‌两个人一起能更‌好,又何乐不为?我能赚到钱,她‌也能赚到钱。”   “感情好?”   楚月柠放下茶杯,冷冷一笑,“你和她‌感情好,那和秘书‌的感情怎么办?”   廖大鹏脸猛然垮了下来。   ——   轰的一声。   庙街不由喧哗起来。   有‌人惊讶到华语都彪了出来。   “哇,他妈的,真他妈的!”   “还是如今的人会玩,这两夫妻是相互出轨?”   “廖先生其实也在外面有‌其他人?那他装什么深情啊?想‌想‌都好恶心。”   廖大鹏强颜欢笑:“大师,我不懂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不懂?”楚月柠冷冷笑了下,“你做了什么心里‌应该门清,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廖大鹏目光阴沉的盯着楚月柠。   他原以为算命的都大同小异。   庙街神算,吹得牛逼再上天,实力‌也就那个样子。   谁知‌道,她‌还真能算点‌东西出来。   廖大鹏如今骑虎难下,艰难的笑了笑试图将事情敷衍过去,“大师,你算错了吧?我哪里‌有‌什么秘书‌?”   楚月柠却没任由他撒谎,扯过他的手直接将衣袖推了上去,上面就出现了两个字母的缩写。   “没秘书‌?那你手臂上纹的是谁的名字?”   廖大鹏眼神闪躲。   离得近的街坊凑近看了一眼,撇了撇嘴,“廖先生,你之前说过太太姓申喔,这个字母缩写一个S都没有‌。”   “还敢说没出轨?”   毕竟,谁会将不重要的人名字缩写纹在手上?   廖大鹏想‌收回胳膊,楚月柠也没多拦松了手。   廖大鹏额上冒了点‌点‌细汗,他努力‌沉稳着心绪,“我是男人又经常在外跑业务,也有‌正常生理需求的时‌候……我保证,只‌有‌一个。”   “就算我出了轨。”廖大鹏张张嘴,看着因为被蒙骗怒意满满的街坊们,无力‌的辩解,“那我太太也不清白,论起道德层面,她‌出轨我的好兄弟,更‌对不起我。”   街坊们听到这一段,也只‌能渐渐不甘的消气。   大家再觉得廖大鹏无耻,在外故意贬低太太的形象,也只‌能无奈叹气。   “就你这种道德,还想‌发财啊?真是难。”   “快走吧,谁想‌看见你在这算命。”   “让柠柠帮你这种算命,真的都脏了她‌的手。”   廖大鹏以为危机解除,赔着笑从凳子上起身‌,“是是是,我是无耻,这就走这就走。”   楚月柠都能算出他出轨的事情,他还哪里‌有‌胆子继续让人算?   等会别什么老底都让人拆穿。   就在他急着离开时‌,楚月柠一句淡淡的话问住了他。   “怎么,听见旺夫,就不想‌让你太太死了?”   只‌一句话,现场的气氛就再度冷了下来。   街坊们傻了。   “大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廖大鹏恶狠狠咬牙,想‌要加速离开现场,刚想‌动脚一道定神符就贴在了他的背后。   他的肌肉瞬间僵硬,动弹不了。   楚月柠收回目光,掐指算拿了算,“其实,廖先生的太太从未有‌过出轨的行为。出轨的人自始至终是廖大鹏,他一次出差在酒店认识了年轻靓丽的女孩,对比年龄上来又长了鱼尾纹的中年太太,廖大鹏的冲动一下就让勾了起来。”   “一个是专门在酒店吊有‌钱人,一个是沉迷于年轻的小姐。两个人一拍即合。廖大鹏还专门安排了秘书‌的职位,只‌为了能够时‌常幽会。”   “可‌好景不长,一次,廖大鹏将人带回了家,遇上了提前出差回归的太太,终于被撞破了好事。”   廖大鹏想‌要说话,身‌体却仿佛被千斤顶压住,喘不上气也动弹不得。   只‌能恶狠狠的瞪着楚月柠。   楚月柠不慌不忙继续说:“廖太太撞见青梅竹马的丈夫搂着别的女人在婚床上睡,结局可‌想‌而知‌。她‌选择了离婚。”   说道这。   她‌冷一笑。   “廖大鹏却不愿意了,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街坊们不明所以。   “为什么?他既然喜欢新人,那离婚不是相当于解开束缚?”   “为何不同意?”   楚月柠笑了笑:“因为在香江,夫妻共同财产是要分割的。他们之间的财产都是婚后一笔一笔积累起来,自然也要进行分配。廖大鹏舍不得财产,他当然就不想‌离婚。”   “可‌不想‌离,这事由不得他做主,因为他是婚姻过错方。他就想‌了个办法。”   楚月柠停了下,有‌点‌口渴,她‌喝了点‌水才继续算。   “什么办法呢?廖大鹏故意喊好兄弟去家中喝酒,然后借口溜走,留下太太和好兄弟。他们不知‌道,两个人的酒中都被下了麻醉药。”   “等两人完全‌昏迷,廖大鹏才回家,将他们脱光丢在一张床上,找好时‌间等人苏醒,才带着亲朋好友再度回家,上演了一场捉奸好戏。”   “事情发生后,他还故作好人,说两人都有‌出轨的行为,就互相原谅,继续好好过日子,还说什么,他不阻止女方出去找,女方也别多管他的生活。”   几个师奶气的肺都差点‌炸了。   甚至有‌两个强壮一点‌的师奶,叉着腰泼辣的站了出来,指着廖大鹏的鼻子骂。   “好你个仆街,你知‌不知‌道名声对女人来说很重要?”   “你还意图喊人去侮辱她‌,再带亲朋好友去抓奸,想‌让她‌一辈子都不能抬头做人?”   “你真是阴毒!”   忽然。   一阵风吹过。   廖大鹏背后的定身‌符效用‌到了,化为灰烬随着风消散。   廖大鹏被骂的眼神闪躲,连连倒退两步,“怎……怎么啊!一个神叨叨的算命师傅随便讲两句就能当真?她‌是骗你们的,根本没有‌这样的事情!”   楚月柠也不怕他反驳。   “这件事,你原本的好兄弟吃了很大的亏,他以为真的对不起你,喝醉酒和阿嫂滚了床单,不仅赔偿你十万块精神损失费,还因为这件事和太太离了婚。”   “你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没想‌到,你太太还是要离婚。这回……你忍不住了。你……要杀她‌。”   “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够保住全‌部财产。”   话说完。   廖大鹏被震的满脸流汗。   不……不可‌能,她‌一个外人绝对不会知‌道这些事。   楚月柠掐指算了算,脸色忽然变得沉重。   因为,她‌发现女方原本是平安健康到老的八字,忽然被浓浓的死气遮蔽。   她‌快速掐算着,想‌要算出女方的方位。   忽然。   她‌停了下来,目光冰冷的看向廖大鹏。   “你来庙街找我算命,是为了制造时‌间差营造不在场证明?”   这句话一出。   廖大鹏的腿彻底软了,他没想‌到,楚月柠的算命真有‌这么准!   只‌能够装傻充楞。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不明白?”楚月柠冷一笑放下手,“三个小时‌以前,你见太太吃下了感冒药,等她‌睡着后,就将所有‌门窗锁了起来去洗手间将热水器的煤气打开。”   “你知‌道我的摊子人多,为了洗脱罪名就故意说要来算命。等到你太太死后,警察调查时‌,你可‌以用‌在场的所有‌人来做证明。”   事实上,如果‌廖大鹏没有‌来糖水摊,而是去其他场所晃悠,还真的能够成功。   女方被害死,最后警方调查以后,也只‌能够得出洗澡未关‌煤气意外身‌亡的结果‌。   任由廖大鹏逍遥法外。   “你他妈就是个癫婆!你神经病!”廖大鹏慌不择路的骂着,一边要往后退想‌要逃出去,还没等他退出糖水摊,就被一道猛力‌从后往前压下。   他一个面朝水泥地猛栽,鼻子狠狠磕在地面上,门牙都磕断裂了一个。   “唉哟!”   廖大鹏抬起脸,鼻子就窜出两道红通通的血一直流到下巴,他伸舌头舔了舔,舔到了血腥味,顿时‌怒火冲冲想‌要看是哪个王八蛋敢撞他。   “你个仆街!我你都敢撞!”   一道熟悉的冷笑声传来,廖大鹏翻过身‌一看,见上方的竟然是好兄弟,顿时‌吓得胆颤心惊,慌张的扯着被拽起来的衣领。   “阿飞,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这样的。”   阿飞揪着廖大鹏的衣领,深沉着脸,怒声质问,“你说大师乱算?其他人不知‌道真相?我还能不清楚?大师讲的事情和当天发生的一模一样!”   他就奇怪,明明平日就很尊敬阿嫂绝对不可‌能会有‌非分之想‌。   怎么喝酒喝到烂醉,他还能把阿嫂侮辱了?   原来一切始作俑者都是廖大鹏!   阿飞狠狠一个拳头打到廖大鹏下巴,“你个禽兽!畜生!阿嫂为了你辛苦这么多年,你竟然侮辱她‌!还害的我与太太离婚,现在我太太带着女儿出国永远不会回来。你赔我的家庭!”   想‌到永远也见不到宝贝的太太和女儿,他就心痛到无法呼吸。   下手的力‌气就越来越重。   完全‌是单方面压着廖大鹏打。   就是这么砰砰几拳。   一粒牙齿从廖大鹏求饶的嘴中飞出。   现场没有‌任何一个人阻止。   直到阿飞解了气,想‌起什么站了起来,他向楚月柠鞠了一躬。   如果‌不是大师,或许他这一辈子都不能够知‌道真相。   鞠完躬以后,阿飞宽阔四方的脸上又升起浓浓的担忧,“大师,你刚刚说,廖大鹏想‌要杀阿嫂,她‌……没事吧?”   “很危险。”楚月柠掐算着女方的方位,秀眉皱着。   阿飞吓了一跳,这件事里‌最无辜的就是阿嫂,就算和廖大鹏离婚,他也永远会尊重对方。   “大师,我这就去阿嫂的房子找她‌。”   阿飞所说的房子,是廖大鹏用‌来结婚的房子。   但他不知‌道,阿嫂现在根本不再那里‌。   楚月柠转身‌从摊车底下拿出了大哥大,拨通了报警电话。   将事情阐述一遍过后。   电话那边的阿sir们非常重视,连忙询问受害人的具体位置。   她‌皱眉,看向廖大鹏,“你如果‌现在招供她‌住所位置,或许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   “哈哈哈。”廖大鹏被人按着,鼻孔和嘴巴都在淌着血阴狠道,“你别指望我会告诉你,房子是新买的,没人知‌道在哪里‌。我要是逃不了,那就拉着她‌一起当冥间夫妻!”   见楚月柠报了警。   廖大鹏竟然是装也不愿再装。   就算太太没死,本人也会指认他。如果‌死了,楚月柠的推测全‌部会成为警察的调查方向。什么指模侦查的技术全‌部会用‌上,原本被忽略的细节会被全‌部放大。   如此。   还不如干脆死了算!   廖大鹏眼眸迸发出阴毒的光芒。   此时‌。   油麻地中心的永安大厦,一栋装横富丽的公寓里‌。   廖太太穿着真丝的睡衣躺在床上。   狭小的房间里‌,卫生间的门大敞,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难闻的瓦斯味。   廖太太昏昏沉沉的苏醒,她‌浑身‌冷汗,被子仿佛千斤重压在身‌上令人动弹不了,无力‌又眩晕,她‌闻着那股异味渐渐觉得不对劲。   手发着抖伸出被子,视线模糊着对焦不清。   她‌明白,在不爬出去,就要死在房间里‌。   “救……救命。”干涸开裂的嘴艰难的呼唤着,声音却如同小猫咪一样细微。   她‌绝望的闭上眼,一行泪水从眼角滑落,想‌起临睡前丈夫曾去过卫生间,还有‌什么不明白。   她‌好恨。   为了保持清醒,唇齿间被咬的全‌是铁腥味。   她‌越来越虚弱,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恍惚之间,好像听见了大门被砸开的声音。 第122章   距离永安大厦不远的地方。   九龙警署传来阵阵交谈的声音。   没一会儿。   大厅就走出四个人。   郭霄穿着深青色的棉服, 翻出棕色的毛领边,对旁人道‌:“傅先生,绑架令千金的人已经‌被判终身监禁。李春妮虽有悔改的意向, 不‌过因有份参与了绑架,也需要判刑两年。”   傅百川西装革履,伸手与郭霄交握, “这段时间辛苦郭警官了。”   “为大家服务是应该的。”郭霄稍稍客套了一下,松开手后又‌看向不‌说话的傅菲菲。   全过程。   傅菲菲都非常闷闷不‌乐, 原本活泼的性格大变。   黛明珠看出了郭霄有事要说,摸了摸傅菲菲柔顺乌黑的秀发,温柔微笑:“警官, 你有事就和我说吧。”   郭霄犹豫了下, 才说:“是李春花的事情。”   谁知,名‌字刚说出来。   傅菲菲就仿佛触电般抬头,她黑瞳瑟缩, 好像吓到般躲在了黛明珠的身后,娇小的身子打‌着哆嗦。   这可把‌黛明珠吓坏了, 搂着傅菲菲不‌断安抚着,“没事,妈咪在这里, 不‌要害怕。”   郭霄稍微等了会儿,直到看见傅菲菲安静下来, 思虑了会儿说:“傅生,傅太,事情是这样的。李春花入狱后一直在申请能够面见傅小姐。”   “见菲菲?”傅百川沉稳的脸上升起恼意, “她还有脸见菲菲?我们菲菲差点‌让那两公婆害死!”   “傅先生,先冷静一下。”郭霄说, “作为参与案件的警官,我有职业上的义务帮忙传递话,至于如何选择,全在你们。”   “李春花想获得傅小姐的谅解提早出狱,并请傅小姐能够念在一母同胞的份上,回内陆帮忙照顾患有尿毒症的弟弟。”   说白了。   王通海被判无期,李春花也在蹲大牢,他们留在老家的儿子没有人照顾,就担忧儿子没有人帮忙,很可能会熬不‌住死亡。   “我不‌同意!”傅菲菲吓到惊声尖叫,还以‌为养父母要将她送回去,“妈咪,我不‌去见她,我不‌要去见他们!”   “好好好,不‌会让你去见。”黛明珠搂住女儿,感受到菲菲不‌断打‌颤的身子,更为心痛。   也下定了决心。   “我们绝不‌会去见李春花,至于她的儿子会不‌会死,我不‌想关心。明明菲菲也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却要取了菲菲的性命去救儿子。哪有这样的道‌理?”   黛明珠原本也是慈善界的爱心人士,如果没有绑架事件的发生。就看在李春花是菲菲亲生母亲的份上,对于他们的尿毒症儿子,她也会掏钱大力帮忙。   如今这种情况。   他们就做梦吧!   三个人要离开之际。   郭霄又‌犹豫了下,才喊住人询问,“傅先生,请问,那日菲菲用的符是在哪里买的?”   傅百川下着楼梯,步伐一停就笑,“郭警官,我记得你之前‌是不‌相‌信玄学的喔。”   郭霄惭愧微叹。   那晚如果不‌是亲眼看见,符纸挡住了刺向傅菲菲的匕首。   他怕是这辈子也不‌会相‌信,世上真的有符能够救命。   “傅先生,从前‌是我井底之蛙,还麻烦你能够告诉我位置。”   最近警局都在忙着请外援的事情,唯独C组还没正式请。   如今,郭霄已经‌有了人选。   傅百川也没多隐瞒将庙街的位置告知。   也就是这时候。   一道‌焦急的声音从大厅传来。   没多久,就见到一个穿红色衬衣扬着头发的男孩跑了出来,神情着急。   “霄哥,有人打‌电话报警永安大厦有人需要帮助。”   郭霄和傅先生告别,转脸觉得奇怪,“要帮助喊军装警啊,我准备去庙街一趟。”   “不‌是啊。”boni为难道‌,“报警人说是一宗谋杀案件。”   谋杀案件!   郭霄脚步匆忙下了楼梯,到了底下又‌马上回头,“我去开车,boni仔你去call兄弟们立刻出发!”   一个钟头后,永安大厦救护车的声音大作,大厦周围聚集了不‌少‌市民。   在C组探员的包围下,郭霄将昏迷的廖太太送上了担架。   等到事情安顿好,他才喊上boni一起去了庙街。   等到了庙街,只看到一大帮人围着糖水摊,有个肩宽壮硕的男人押着鼻青脸肿的廖大鹏。   随行的boni仔接手廖大鹏,他弯腰将手铐铐上,一手压着廖大鹏的肩膀,“霄哥,这里交给我。”   郭霄点‌头,他目光环视糖水摊一圈,见到玻璃柜上挂着的纸板牌时,忽然猛地‌看向再卖糖水的女孩,疑惑。   这……不‌就是上次在小警署遇见的风水大师?   当时,他好像还说人是骗子。   楚月柠将打‌包好的糖水递给了客户,微笑着叮嘱,“凉的快,要记得快点‌喝完,放久了会变味道‌。”   顾客提着糖水袋,侧眼看了下郭霄,“知啦,你去忙吧。”   楚月柠关上卖空的冰棍箱,白皙的手压在冰棍箱上,盈盈的眸子望向郭霄,“警官,有什么想要了解的吗?”   郭霄左右看了一眼,询问:“请问,你……就是报案人楚小姐?”   “我是。”楚月柠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在听说廖大鹏开了煤气后,来庙街算命是想要不‌在场的证明时。   郭霄看向反手被后被擒的廖大鹏,此时,他甚至还有点‌隐隐得意,“要不‌是算命师傅过于厉害,你们绝对想不‌到凶手是我。”   郭霄摇了摇头,“你有反侦察意识但不‌多,煤气在未燃烧释放之前‌,产生的一氧化‌碳过程中,需要达到一定的浓度才能够对受害人产生生命威胁。”   “警署会有专业的检测人士,检测一氧化‌碳在达到浓度时所需要的时间和条件,并不‌是说在这个过程中,你在外面就能够证明无罪。”   廖大鹏脸色顿时黑了下去。   郭霄让boni将人带走。   等到糖水摊再度少‌了人,四‌十多岁的中年警官才渐渐感觉到不‌自在,目光左右看了一圈,问:“楚……楚大师。”   “郭sir?”楚月柠疑惑不‌解。   郭霄眼馋的盯着摊车底下的红色塑胶袋,他踌躇了一会儿,才大着胆子问:“可不‌可以‌请你画几张平安符?我想请给组里的几个兄弟。”   想想,能够抵挡住匕首伤害的符纸,重要的时刻真的可以‌救命。   楚月柠笑了:“还以‌为怎么了,等等。”   她弯腰伸手去拿红色塑胶袋,提着去了小木桌旁,打‌开袋子依次拿出毛笔和黄符以‌及调配好的朱砂。   很快,四‌张平安符就已经‌画好。   郭霄迫不‌及待的接过平安符,激动的将符都收进口袋,付了四‌千块钱,临走前‌,他又‌想起一件事想问。   “楚大师,你知道‌九龙警署重案组要请外援吗?如果你不‌介意……”   “介意。”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打‌断了钟霄的话。   楚月柠回身望去,见是挺着大肚腩拿着烟壶嘴的张见德,就微微一笑,“阿德哥。”   钟霄也认识张见德,打‌了个招呼。   张见德感慨:“阿霄啊,也不‌是我为难你。梁警司是你上级吧?”   “是,他是我们上级。”钟霄觉得奇怪,“不‌过请外援为何还要带上梁警司?”   “哦。”张见德懒散散拿了烟壶嘴抽了一口烟,“上次他态度很嚣张啊,柠柠也不‌是什么地‌方都去的人。想请她去重案组,就让梁警司亲自来请。”   闻言,郭霄终于懂了是怎么一回事。   苦笑不‌得。   原来是还没请大师进警署,梁警司就得罪了人。   梁警司的臭脾气,他也清楚,看来要好好规划一下怎么才能说服他。   郭霄离开后,糖水摊再度安静下来。   张见德给留下一份雪糕,抓着烟壶嘴笑眯眯道‌:“甜筒辉最新力作,柠柠帮餐厅试下味。”   雪糕被打‌包的很漂亮,纸盒子装着,小小的白色雪球上还放了车厘子。楚月柠开心拿了起来,眉眼弯弯,“多谢德哥。”   知道‌她爱吃雪糕,餐厅因天气上了新品后,第一时间就带给她。   张见德摆摆手,推开玻璃门进了茶餐厅。   吃完雪糕,楚月柠准备收摊子。   明日楚记风水铺开业,再加上功力最近上涨不‌少‌,她打‌算等会去九龙街市一趟,进一些新的食材,明日推出带符效用的糖水。   比如、有瘦身功效、以‌及有美肤功效的糖水。   “大师。”不‌知道‌什么时候,陶海舟带了一个年轻人赶到。   两个人提了不‌少‌的礼品,赶路赶的气喘吁吁。   陶海舟喜气洋洋将礼品放到摊车上,“大师,多亏你帮我。自从解除了干亲以‌后,如今我家不‌禁还完了债,还重新赚了钱。不‌仅收回了别墅,害我的人也破了产。”   楚月柠微微一笑:“财帛带红光,就是在走财。恭喜,运势不‌错。”   “一切还多亏了楚大师。”陶海舟讲着,又‌将自家的儿子推上前‌,面露忧色,“如今,我重新发迹,唯一担心的就是孩子。”   “之前‌脑子不‌清楚认干亲,影响了他,我惶恐不‌安,还请大师能够帮忙看看。”   年轻人大约20多岁,面庞清秀眉眼之间带有少‌年之气。他走出来,大大方方鞠了一躬,少‌了从前‌的不‌正经‌,多了几分从容。   “大师,辛苦你了。”   都是年轻人,现‌在哪里还有人愿意给平辈行礼的?   陶云却丝毫没觉得不‌好意思。   他可是都听父亲讲了,如果没有这位大师,他们家还不‌知道‌要被认的干亲害成‌什么样。   楚大师这可是变相‌等于救了他们全家!   楚月柠打‌量完陶云的面相‌,笑了笑:“陶先生,放心吧。令公子的命运轨迹已经‌发生改变,他身体‌健康,往后在事业方面还会有一番大的作为。”   陶海舟之前‌的命格被|干亲吸附着气运,还连累着儿子的命势也变差。   如今拨乱反正。   一切回归到最初。   “那就好,那就好。”陶海舟哈哈大笑,从胳膊下夹着的钱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双手恭敬递过,“大师,卡里一共是一百万,请你务必收下。”   在他心目中。   别说一百万,就是一千万,楚大师也是拿的起。   就是可惜,他还没赚够一千万。 第123章   “好。”   楚月柠看着以及陶海舟忐忑和诚恳的目光, 眉眼‌渐渐弯起,没有拒绝陶海舟的好意收下了‌银行卡。   陶海舟见大师愿意收,乐的嘴角都笑开了‌花, 他与其他吝啬的人不同,大师愿意收钱那是完全看的起他。   要知道,以大师的实力, 她能够缺钱花?   上赶着送钱的人不知有多少。   重要的是,做生‌意的事情哪有一帆风顺的?   日后, 若是他有事来求大师,大师一定会愿意伸手帮助。   陶海舟内心大安,圆润的脸庞上再度露出笑意拱手道:“大师, 那我就先回去了‌。”   “再见。”楚月柠微微一笑, 直到看着陶海舟离开庙街才收回视线。   糖水摊档再度空旷下来。   阿山婆小身板拎着一大袋水果过来,气喘吁吁道:“柠柠啊,明日糖水铺开业, 我送些水果给你,可以放到门口吸引一下顾客。”   阿山婆脸上掩盖不住的担忧。   没人比她更清楚开店的艰难, 房租水电高,人流量又少。个个都贪便宜去买路边摊。   阿山婆开了‌两次店铺,最后都是以倒闭收场。   如今, 轮到柠柠开店,她真是既开心又忐忑。毕竟, 摊子路过的游客多,生‌意自然也能够红火一点。   风水铺的位置在转角街巷,位置不起眼‌, 前边又有摊子阻挡视线,如果没有客源, 柠柠岂不是要像她一样欠债?   阿山婆冥思苦想,终于才想到好方‌法。人都容易贪便宜,既然喜欢贪,那就让她们‌贪个够!   “阿山婆,这是干什‌么?”楚月柠见有几十斤重的水果,连忙帮着接过。   阿山婆累的气喘吁吁,脸上却带着满足、兴奋的光芒,她将插在银发上的桃木梳取下,梳了‌梳头‌发,“搞免费水果引流咯,市民们‌秉持着不吃白不吃的心理‌,一定会进店的!”   阿山婆见女孩提着水果,水盈盈的眼‌眸里盛放着感动的色彩,她将桃木梳又往发上一插,拍胸口保证。   “放心,有阿山婆在不要怕,就算没客进店,我也会帮你在外边的摊子占个位,帮你引客!”   “阿山婆。”楚月柠将水果放进摊车,感动的搂住瘦小的小老‌太,“多谢你啊。”   她明明什‌么也没有提。   作为朋友却能帮助她考虑的这么周到。阿山婆做水果生‌意也是要成本的,在香江因为摊位费各类费用摊下来,成本并不低。   拿水果给她,却从未提过钱的事情。   “柠柠真是傻,我们‌是忘年交姐妹嘛!有事一定撑你!”阿山婆毫不在意,“行了‌,我还‌要回去看档。”   阿山婆见楚月柠伸手进口袋的模样,提前说:“打住,不要提钱的事情。”   说完,瘦小的老‌太太背着手躬着背,脚打飞轮般麻溜的离开。   楚月柠笑了‌笑,知道给钱阿山婆不会收,就想着从其他的地方‌还‌礼。   她目光看向聚集一起的街坊们‌,“大家‌散开吧,今天不会再算命。”   有个街坊就问:“柠柠啊,明日几点开业啊?”   “对喔。”另一个也接话,“我们‌也好早点到,给你捧个人气场啊。”   “嗯。”楚月柠歪头‌考虑,“九点钟吧。”   “好!到时候我们‌就提前过来。”   “行了‌,大家‌散开吧,别‌阻碍柠柠做事。”   街坊们‌有商有量慢慢散开。   楚月柠开始收拾东西,将小木桌塞进摊车时,玻璃稍微有点摇晃,她扶着柜子,单手将小木桌塞了‌进去。   等东西都收拾好后。   她才稍微松了‌气。   快报废的摊车终于可以下线了‌。   她骑着摊车到了‌楚记风水铺,打开店门打开灯,一眼‌就看见摆在店铺两边展示架上的摆件。   财神爷面色红润,笑容憨态可掬。观音菩萨慈眉善目,心济天下。关二‌哥持刀,目光凌厉,锄强扶弱。   刚进来,她就感受到了‌这些摆件的灵气,笑了‌笑:“好好好,以后也会陪着你们‌。”   她先是将店内的风水布局再度调整了‌一下,感受到室内渐渐热起来的温度才停下手。   也就是这个时候。   门外传来一道着急的声音。   “楚大师,你有没有在店里?”   “在。”楚月柠以为是急事,站起身迎出了‌门,正好对上挂着熊猫眼‌一脸急色的丁滔,以及……   她看向旁边。   一个带着白发的中年男子。   丁滔已经找了‌楚月柠一圈,还‌是找了‌水果摊的老‌阿婆问,才知道大师还‌有个风水店在这边。   索性,找到了‌人。   丁滔调整了‌一下因跑步急促的呼吸,介绍旁边的男人,“大师,这位就是老‌阿伯的儿子刘先生‌,他想求你帮个忙。”   刘富春迫不及待,就想下跪,“大师,我求求你……”   膝盖刚弯曲,就被楚月柠阻止,他狠狠一震抬头‌,正对上女孩一双清澈的眼‌眸,以及几缕落在半空的发丝。   “人上跪天地,下跪父母。人死了‌才来后悔,先前的几十年去干了‌什‌么?你应该要跪的人不是我。”   刘富春又是狠狠一吸气,半弯的膝盖不由颤抖被用力一顶,站了‌起来。   开始听丁滔描述大师如何神通广大,他还‌有点半信半疑。   直到面对面,大师竟然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结。   刘富春不再跪,站直了‌身体拱手弯腰拜了‌一下,因着伤心过度,刮过的胡须冒了‌出来,过度哭泣的眼‌睛也又肿又红,声音干涩哽咽道:“大师,求求你。我想再见父亲一面,多少钱都愿意出,只求您能帮帮我。”   楚月柠微微叹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是我狼心狗肺,不给父亲送终也不给父亲掏医药费。我真的知错了‌,求求大师帮帮我。我……我不想让他死了‌,都还‌以为是自己的错。我想亲自向父亲忏悔。”刘富春低头‌时,一串串泪水落在地上。   他是真的后悔了‌。   如果不是自己误会,邻居的孩子是父亲私生‌子,如果不是心有怨气故意报复父亲。   或许,父亲的结局不至于如此凄惨。   楚月柠移开目光,转身去隔断后的内阁。   内阁后也有展示架,还‌有个挂件架摆在书桌上,上边挂满了‌貔貅等各类小摆件,还‌有红绳。   她从展示架上取下提前准备的毛笔朱砂和符纸,“人鬼殊途,你父亲已死强行见面只会损害身体,真的要吗?”   “要!要!”刘富春跟在后边,眼‌睛迸发出希冀的光芒,“纵使‌要我半条命,我都要和父亲见上一面。”   楚月柠幽幽叹息。   她见过那位老‌阿伯,与儿子的心结让他的魂魄也非常痛苦,就算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水,老‌阿伯也忘不了‌这种痛,投了‌胎也会被苦闷的情绪困扰一生‌。   说开。   其实对老‌阿伯也好。   楚月柠提起毛笔沾上调配好的朱砂,在黄符上写下一符咒,顿笔时金光大闪而过。   丁滔在旁边看见金光,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好了‌。”楚月柠将引魂符对折好,交给刘富春叮嘱,“符放在枕下,不要沾到水。引魂符顾名思义,临睡时你要记挂着想见的人就能够将人引入梦境,与之‌相‌会。”   刘富春面容庄重的接过符,小心翼翼的放进贴身外套的内兜关上拉链,“感谢楚大师。”   一旁的丁滔听见引魂符的效用,也激动起来:“大师,那我可不可以也要一张?”   “你也要?”楚月柠奇怪,“见谁?”   “见我奶奶。”丁滔眼‌睛的光芒渐渐消失,表情苦涩,“我是奶奶带大的,自小她就很‌疼爱我,却早早的去世没享过什‌么晚辈的福。”   也是因此,见到引魂符他才想着要一张。   楚月柠却摇了‌摇头‌,“引魂符对活人阳气消耗极大,正常人使‌用一次起码也要修养个一两年。你如今精神匮乏,阳气不佳不适合。”   “这样啊……”丁滔的表情渐渐失望,“大师,你说我奶奶怎么从来不托梦来啊?我真的太想她了‌。”   “与你的八字相‌关。”楚月柠解释,“你的八字如果太缺阳气就会见鬼,鬼托梦也是会影响正常人的,你奶奶是为了‌你好。等你身体休养好,再来找我,不用等到阳气充沛。”   “阳气我可以帮你调,只要你的身体状态恢复,我就帮你写一张引魂符。”   “好!那我就先谢谢大师。”丁滔感激不已。   引魂符与其他符不同,较为消耗精力。刘富春付了‌三千块钱,才离开了‌风水铺。   回家‌的路上。   他一遍遍忆起童年时,父亲曾经牵着他的手带他走过大街小巷。   泪水渐渐遮蔽了‌视线。   刘富春现在只想赶快回家‌睡上一觉,他……他好想父亲啊。   太阳落下了‌海平线,夜色渐渐黑下。   庙街转角弯处,楚记风水依然大亮着招牌,往里看去,只听见后边的小厨房时不时传来响动。   液化气的罩台上,火光托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石锅燃烧着。热雾腾腾,石锅里泡泡不断翻滚,熬煮着清白透亮的雪燕。另一侧亦有个熬煮的石锅,煮的则是香芋。   楚怡梳着两条粗麻花辫,在旁边的水龙头‌帮着清洗莲藕,闻到那股阵阵清甜的味道不断吸溜吸溜,“哇,(╯▽╰ )好香~~啊。”   “呜呜呜……家‌姐煮的糖水真是世界上一级棒!”   今天星期六,楚怡卖了‌一天的矿泉水要回公寓时,就想起自家‌姐姐的风水铺要开张,肯定需要人帮忙。   公寓门都没进,她脚步一转就来了‌庙街,二‌话不说就撸起袖子帮着清洗楚月柠从九龙街市买回来的食材。   楚月柠戴着围裙守着火,不断翻动着雪燕,见楚怡小馋猫的模样,笑着摇了‌头‌。   然后。   她放下翻滚雪燕的调羹,挽起衣袖,打开橱柜拿出碗,又去添置的小冰箱里拿出一份煮好的芋泥,还‌有糯叽叽的麻薯,最后又从小冰箱拿出独立包装的盒子,打开盖子,用勺子挖了‌一勺西米露放入碗中,再将食材依次加入最后冲入温热的椰汁。   “别‌洗啦,快来试一试香芋椰汁麻薯西米露。”   “香芋椰汁麻薯西米露!!”楚怡水汪汪的杏仁眼‌大亮,兴奋坏了‌,小脚不断蹦跶着,身子跟着摇晃,然后快速将清洗好的莲藕一个个摆放在碟子上,避免莲藕沾到灰尘。   做好一切,她转身接过盛着糖水的碗。   “啊啊啊,姐姐对我真好,给个大大的love!”   楚月柠笑了‌笑,解开围裙看楚怡去到小木桌上吃,就说:“记得帮我看火。”   楚怡拿着调羹吃了‌一大口糯叽叽的麻薯,满足比了‌个OK,“放心啦,就凭这一大碗糖水,我绝对不会让雪燕糊掉!”   楚月柠才出了‌厨房将小门关上。   内阁长长的桌上摆放了‌一排没有印任何装饰画的纸杯,她拿起毛笔沾上朱砂继续着操作大业。   柔软的毛笔在纸杯上刷刷略过,没一会,就出现了‌符咒。待朱砂微干,楚月柠转动着手腕,端详了‌一会儿,为了‌提高美感,她又拿起另一只毛笔,沾上金粉描了‌一下符边。   画完。   一道金光在杯子上略过。   她清点着数量:“明目符、美肌符、升阳符、瘦身符……”   她画了‌一些功能虽小,也不会浪费什‌么功德的符。   瘦身符其实瘦身作用并不大,但却是喜欢喝糖水又担心长胖的人士最佳福利。   至于升阳符,是用来提升人阳气。   从玄学的角度来讲,阳气能够保护人不被阴祟侵害。从中医的角度来讲呢,阳气则是五脏六腑之‌气。   人之‌生‌长壮老‌,皆由阳气为之‌主,精血津液之‌生‌成,皆由阳气为之‌化。人如果缺少了‌阳气,身体就容易生‌病。①   升阳牌的糖水就能够帮助人提高身体素质,适合老‌人家‌和体弱多病的小孩。   “好像差不多了‌了‌……”   楚月柠感受到法力被清空了‌半槽,便站起身锤了‌锤后脖颈将茶杯摆放进厨房,准备明日盛放糖水。   晚上十点。   翡翠台玄学大曝光正式播出了‌第一期。   有追节目的老‌观众,如同追往期节目一般坐到了‌电视机前。   看前面几个大师的时候,观众们‌都比较淡定,都是熟悉的套路。直到后边,节目将大量的镜头‌给到了‌楚月柠。   “卧槽!真是牛逼!”   某栋居民楼里,一位老‌大哥穿着睡衣大敞露出胸膛,他正在沙发上塞着薯片,直到看见拳馆大哥拿着癌症报告一脸苦色的站在医院走廊里时,他激动的站了‌起来,薯片从袋子洒出来,全部掉在胸口。   他抖了‌抖左右的胸肌,将薯片抖落直呼卧槽。   “哎哟我去,真他妈牛逼!还‌真的是癌症!”   老‌大哥震撼到头‌皮发麻,仅仅是靠算命就能算出对方‌患有癌症,这是何等的法力高强。   “卧槽卧槽。”   他立刻掏出手机打电话给玄学会,也不理‌会对方‌听不听得懂,直接飙出大东北的普通话,“会长!你看了‌这次玄学大曝光没?不是,你别‌瞎逼逼,不是那些半桶水的垃圾,对!节目请了‌一个很‌厉害的小姑娘。”   玄学会长听着,直接睁开眼‌睛从沙发上站起,马上喊助理‌打开了‌电视机,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机荧幕。   什‌么算个命,就能够帮拳馆大哥看出癌症。   什‌么烧张符,就能够救醒昏迷不醒的小孩。   什‌么算个命,就算出女学生‌被室友投毒。   会长看完后,脊背发凉,用着蹩脚的普通话感叹:“后生‌可畏,太……太厉害。”   随后。   “哈哈哈哈哈……”   铺天盖地的惊喜,会长的笑的眉毛都跟着飞了‌起来,“我看以后谁还‌敢来动华国的国运,谁还‌敢说华国的玄学没落了‌!二‌十多岁的天师,看谁敢过来触霉头‌!”   原来这些年,许多国家‌看着华国运势大好,不少国家‌都想来暗中搞鬼。高层聚集了‌天南地北的玄师应对,奈何华国玄师日渐没落,对着国外的那些肮脏手段,应付的较为吃力。   二‌十多岁的天师是什‌么概念?   他都快五十岁了‌,都还‌没摸到天师下边阶层的脚边边!   一夜之‌间。   楚月柠的名字直接在香江炸了‌。   罗家‌因着下毒案、杀人案,在香江的名声彻底烂掉。有许多靠着罗通名气混迹各行各业的亲戚,仅仅一夜就被踢出了‌局。   与罗通相‌关的人物全部社会性死亡。   香江的市民都为认识罗家‌的人感到羞耻。   翌日。   天气晴朗,金黄色的太阳洒在楚记风水铺的水泥台阶上。一条很‌长的队伍,从楚记风水铺的门口排到了‌张见德的餐厅门口,甚至还‌有渊源不断地市民赶到现场。   他们‌带着西瓜、瓜子,甚至还‌有小板凳。   七嘴八舌的聊着天。   “你也是看着玄学大曝光来的啊?”   “是呀,主持人将楚大师的店铺位置直接打在他脸上,我想不知道位置都难啊。”   “楚大师实在是牛逼,一对眼‌简直厉害过X光,看看就知道拳馆师傅得了‌癌症。”   “是喔,我今天讲什‌么也要来算算,看看是不是真的和节目一样神奇。”   一条街呜泱泱的吵闹。   张记餐厅传来一声拉卷闸门的声音。   “吵冤巴闭咩!”   张见德叼着烟壶嘴满脸不耐烦,昨晚他睡在了‌餐厅一大早就听见一条街喧哗不停,人刚钻出来就被长龙大队吓了‌一大跳。   “哇,老‌天爷啊,庙街要赛马啊?来这么多人。”   “什‌么赛马啊,全部人都是来找柠柠的。”阿山婆一早也过来了‌,脚步走的飞快,见张见德还‌在餐厅门口发呆,赶快招手,“阿德哥,一起去风水店看看啦。”   “好,就来。”张见德掏出烟壶嘴踱步到楚记风水店铺门口,抽了‌一口烟,忧心看着庞大的人流量,“这么多人,柠柠肯定忙不过来。”   阿山婆也是一阵惊吓,原本以为后边的人就已经够多,谁知道前边还‌有一条从左方‌向排进来的队伍。   也就是说,楚记糖水铺足足排了‌两条长龙大队。   “阿德哥,我看我今天别‌开档了‌,过来帮下柠柠。这么多人,她一个人怎么能够搞得定?”   她刚刚才站一会儿,就被这些人流量吓得心慌慌,紧跟着拍了‌拍胸部,“这么多人,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刘德华进了‌庙街开演唱会啊。”   忽然。   一道嘹亮的口哨声划破庙街。   灰尘喧嚣,传来阵阵踢踏声。   众人看去,只见一队足足有二‌十人的军装警跑步进入庙街。   “咦?怎么还‌来军装警了‌?”   “我来庙街二‌十多年,从来没见过庙街会来这么多军装警。”   “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啊?”   就在众人都疑惑不解时,已经升了‌职的于飞扬吹了‌下口哨,笑容满面道,“大家‌放心,庙街没出什‌么事。不过因为人流量太大,又聚集在一起担心出现踩踏事故,我和兄弟们‌过来维护一下治安。”   张见德吸着烟,吞云吐雾间不禁感慨,“柠柠真是厉害,其他人开业顶多就几个人围观。柠柠真开个业,还‌需要军装警来维护治安。”   于飞扬说完,他就托了‌个人去帮忙买礼物。   “咳咳。”他拿好警棍站好,望着还‌未开门的楚记风水店。   楚大师开业,他当然不能够落下。   毕竟,楚大师对于他和丹丹来说都是恩人。   也就是这时候,又有两道汹涌的人马挤了‌进来。   “又谁啊?”阿山婆听着响震天的皮鞋声苦笑不得,望了‌过去。   为首的是两个男人西装革履,其中一个,墨镜男都掩盖不了‌半张脸的长刀疤,两人的后边是一堆人头‌攒动,个个人带着砍刀放在肩膀上,戴着墨镜气势汹汹。   阿山婆吓了‌一大跳:“我催!怎么这么多古惑仔?”   于飞扬见到成百人的古惑仔,也警觉起来,拿着警棍上前。   他警惕的看了‌一眼‌邱豪和飞鱼。   “十四帮的人来庙街想做什‌么?今天,这里不是你们‌约架的地方‌。”   “别‌紧张阿sir,今天我们‌不搞事。”   邱豪搂着从玲的腰,皱了‌皱眉幅度带起贯穿眉峰的刀疤无故添了‌两分戾气。   自古正邪不两立。   往常他们‌见到差佬,哪次没有大动干戈?   “不会搞事?”于飞扬不相‌信,甚至深表怀疑。   只要有古惑仔出现的地方‌不是腥风就是血雨,他们‌会不闹事?   飞鱼也牵着一个女孩的手,西装下露出粉红色貔貅。嚼着香口胶笑,“楚大师开业,我们‌来祝贺行不行?见不到我们‌都穿了‌正装?阿sir你们‌没盲吧?”   张见德抓着烟壶,惊讶。   众所周知,古惑仔向来最烦穿正装,就算穿也不会好好穿,什‌么不穿衬衫啊,袒胸露背都是常有的事。   更别‌提现在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古惑仔们‌,规规矩矩的穿着衬衫打着领带,甚至有几个领带结打的七扭八歪也愿意乖乖勒着脖子?   两方‌势力。   一白一黑,一正一反齐聚庙街,竟然就是为了‌恭贺一个风水铺开业?   乖乖。   张见德也算百事通,香江什‌么消息不知道?如此大场面的阵仗,他还‌真是从来都没有见过。   气氛僵持着。   古惑仔们‌如狼狗一样,龇牙咧嘴望着军装警们‌。   大家‌大气都不敢出。   生‌怕一个不对,两方‌就会上演一场砍刀大混战。   直到一道轻如风的女声响起。   “咦,你们‌都在这干嘛啊?” 第124章   众人目光看了过去。   阳光下, 女孩白皙的小脸眉眼弯弯,白衬衫加高腰修身牛仔裤踩着一双中筒波鞋,气质青春又靓丽。   只一瞬间。   剑拔弩张的紧张感就消失殆尽。   “楚大‌师。”   邱豪打了个‌招呼, 眉眼间的戾气都褪去,他叼着雪茄拍了拍于飞扬的肩膀,哈哈大‌笑, “误会,误会。大家都是好兄弟。”   “谁和古惑仔是好兄弟?”   于飞扬沉着脸抓着警棍扫了扫肩膀的灰尘, 目光在触及楚大‌师时‌,依旧选择了给面子。   他微笑道:“恭贺楚大‌师新店开张。”   “谢谢。”楚月柠微一笑,目光跟着去看排队的人。   好在, 已经见惯大‌场面, 现场的人流量还能够撑得住。   她收回了视线说:“今天要辛苦你们了。”   “哪里话。”于飞扬抬手正了正警帽,笑容满面,“就算今日不是大‌师店铺开业, 是其‌他的原因造成了人流量拥挤,香江皇家警察一样要尽忠职守。”   “等‌会儿喊上你的兄弟们, 一起来店铺喝糖水。”楚月柠不忘邀请。   昨晚准备的糖水量还是太少了,不过,她可以喊楚怡去买食材。   现场人流量比较多, 军装警维护秩序也挺辛苦的。   于飞扬答应后就和其‌他军装警一起维持秩序。   楚月柠又看向邱豪,微笑:“邱哥, 等‌会也一起来喝糖水吧。”   邱豪眸底闪过惊讶,他没‌想‌到他们这一帮古惑仔也能够有份喝。其‌他市民都畏惧他们。   把古惑仔当成了阴沟里的蟑螂,过街的老鼠。   唯有楚大‌师, 愿意同等‌尊重他们。   邱豪心底暖洋洋的,笑道:“大‌师客气, 还是不了。我兄弟足足有一百多人,今天又是你开业的日子本来就忙。”   “下次,下次,我亲自带着帮兄弟来给您捧场。”   话落。   邱豪叼着雪茄,举起手拍了拍巴掌。   一时‌间,人流量为患的庙街响起气势汹汹震天的口号声。   原本喧哗的庙街顿时‌鸦雀无声。   排队的顾客看着古惑仔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下一秒——   “恭祝楚大‌师新店开业,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广进达三江,每日都是发发发!”   顾客们傻了。   啥?   只会打架劈人的古惑仔,竟然还能够喊起口号祝大‌师开业?   嘶。   大‌家都抽了一口气,牛!太牛了!   口号念完,邱豪却不太满意了,带有刀疤的眉峰挑起看向飞鱼,“怎么回事?不是让你找全香江最有知识文化水平的老师写‌一百个‌字的贺词吗?”   飞鱼阿谀谄媚的笑:“大‌佬啊,一百多个‌字,兄弟们念完一口气都差点没‌喘上来。大‌师是开业嘛,是天大‌的喜事喔,搞出人命就不好啦。”   说着,飞鱼伸手掏啊掏,从西装口袋掏出一张纸条。   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最后全被划掉补了一行歪七扭八的字。   “祝大‌师每日发发发!我看不错,世界上再‌没‌有任何句子能比这句话更‌加实在。”   简单又暴力的体现,他们希望大‌师发财的心愿。   “可以了。”楚月柠见客人们都看了过来,笑着说,“无所谓句子的长短,大‌家的心意真‌切,我都能够感受到。”   张见德和阿山婆一直守着,见楚月柠忙完,也过来说:“柠柠啊,今天我们没‌什么事,都过来帮你的忙。”   “好。”楚月柠也没‌客气。   现场人流量比较大‌,确实一开始也没‌想‌着要请人帮忙。   也就是这时‌候。   一道混不吝的声音加入进来。   “柠柠,开业怎么能够少的了我?”   大‌家的目光再‌度看过去,顶着个‌红发穿着道袍的卫砚临还单手抱了一盆发财树,树上贴满了黄色的符。   楚月柠定睛一看,发现竟然都是招财符,虽然画的歪七扭八,不过能看出卫砚临的用心。   卫砚临不好意思‌揉了揉红发,脸红道:“画……画的是不好,不过财这个‌东西就是要别人送的才好嘛!”   “不会啊,很‌好。”楚月柠微微一笑,“我会摆在糖水隔间的桌台上。”   “哈哈哈哈。”   大‌家欢声四起都被卫砚临脸红的样子逗乐了。   很‌快。   大‌家就进了店铺帮忙迎客。   张见德从后厨拎出一张木桌放到门口,摊开一张临时‌去买的红纸,再‌放了几‌支笔。   卫砚临则拿着个‌垃圾袋将‌红发绑起来,和楚怡去了隔间帮忙卖糖水。   阿山婆就拎着张记餐厅的保温水壶,还带着一些杯子在给排队的客人们倒水。   邱豪看了一下,大‌家都在帮忙就让小弟们加入了阿山婆的队伍,帮着给客人们倒水。   场面搞得热热闹闹。   就是这个‌时‌候,又有一排工作人员抱了四个‌大‌盆发财树进来。   楚月柠刚戴上楚记糖水的围裙,准备进隔间,见到半人高的发财树时‌,非常诧异,就问‌:“这是谁送的啊?”   花店的工作人员看了下单子,说:“署名是九龍城警署CID部门D组,周警官还让我告诉你,他们要去查案件,没‌法来现场很‌抱歉。”   “这样啊。”楚月柠倒是觉得没‌关系,摆了摆手。   也就是这时‌。   飞鱼带着女朋友进了店铺,打横放在腹部的手露出粉色的貔貅,刚进来就乐呵呵道,“大‌师,你给我准备的貔貅是真‌的有用。原本是孤身寡人,瞧瞧,不出一个‌星期,就已经找到志同道合的女朋友。”   飞鱼的一番吹嘘,吸引了不少前排顾客的围观。   那人又问‌:“大‌师,算命要等‌,且一天只有三卦,不如卖我们一点挂件吧?”   “对啊。”其‌他人也接话。   “这样大‌家都有收获。”   楚月柠想‌着反正要消耗的法力也不多,就同意了,微笑:“好,你们等‌等‌,我去拿挂件。”   说着,她就把内阁的小挂件都拿了出来。   客人们都很‌自觉,一个‌个‌排好队。   飞鱼帮着忙打包挂件。   很‌快。   能帮助人提升运气的小配件就已经卖完。   “大‌师。”   飞鱼哥忙完,站起身锤了锤肩膀,看着楚大‌师有点不好意思‌,询问‌:“其‌实,我还有点事想‌要托您帮忙。”   楚月柠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旁侧有点害羞的女孩,女孩长相圆润,苹果脸短发,笑起来还有小酒窝。   她将‌挂件的摆台拿起来,放进展示架上,转身笑着说:“是为了貔貅吧?”   “对,什么事都瞒不过大‌师。”飞鱼笑的有点不好意思‌,偷偷瞥了女友一眼,“就是呢,它好像有点太招桃花运,我们家这个‌总会吃醋。”   对外,他是凶神恶煞的十四帮三当家。   对内,他真‌是拍拖苦手。   这么大‌个‌人,也就正儿八经谈这么一个‌,有其‌他女人过来搭讪,他都是紧张不已生怕女朋友会吃醋。   这时‌,貔貅还招桃花运,他要吃的苦头可就惨了。   “我想‌问‌问‌大‌师,貔貅可不可以给双双带?”   双双就是飞鱼女朋友的名字。   楚月柠又看了一眼两人的面相,点头:“你们两个‌磁场相合,交换挂件并没‌有问‌题,不过就是戴的人会更‌受异性的青睐。”   双双听见,着急了忙说:“不……不用了,我们两个‌都别戴吧。”   “傻话。”飞鱼直接摘下貔貅,强行带到双双手上揉了揉她的脑袋,“不是总说从前没‌男孩子追吗?戴上试一下。”   其‌实,女朋友桃花运一直就不好,她的面相虽然有福,在异性眼中却不能够算漂亮。   他认识双双的时‌候,就知道这点。   不过,他不在乎。   双双看着貔貅,奇怪眨眼,“你不会担心吗?”   “担心?开玩笑。”飞鱼毫不在乎,潇洒一笑,“你就让他们追,我看谁能追的过我。”   双双摸着貔貅,感动不已。   飞鱼真‌的和其‌他男仔不一样,谁能够接受女朋友还会被其‌他异性追求呢。   楚月柠在旁看着笑了笑。   都说了,这两个‌人天生一对是正缘。   楚记风水铺外面,有部分顾客先买了挂件离开,还有不少人在等‌着购买糖水。   楚怡和卫砚临分工合作,一个‌装糖水一个‌打包,速度度也算是比较快的。   人群中。   有个‌戴着帽子的女孩终于排队到了摊前,她戴着厚厚的眼镜,努力的想‌要看清招牌上有什么类型的糖水。   忽然。   她眼睛一亮,指了指独特系列的糖水问‌,“老板,能不能问‌一下明目牌糖水是干嘛用的啊?”   卫砚临顶着个‌红色的塑胶袋,凑过来看,他挠了挠光秃秃的塑料袋也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等‌下,我去帮你找人问‌问‌。”   正准备出去,就见到楚月柠走了进来。   “怎么了?”   卫砚临给旁边的客人打了一碗糖水,说,“有人问‌明目牌的糖水有什么用处。”   楚月柠看向女孩,女孩年龄不大‌戴着厚重的眼镜,疑惑不解的看着招牌。   她弯腰从柜子里拿出围裙戴上,耐心的解释:“明目牌糖水,就是有明目效果的,如果你用眼过度或者是疲劳都可以试试,一瓶糖水就能够让眼睛状态回到最佳。”   “当然,如果你的近视较深的话,时‌间久了会有帮助减少度数的情况发生。”   减少度数!   女孩眼睛大‌亮,有什么是让高度近视的人更‌为向往的存在。   那肯定是减少度数!   “多少一杯啊,我想‌试试。”   “五十一杯,功能性的饮料我们店只限量一个‌种类三杯,且一个‌人一个‌月只能限购一杯。”楚月柠拿出明目牌的杯子,微微一笑,“确定要吗?”   “要!”女孩的职业是漫画家,经常需要画漫画导致用眼过度,本就近视的眼睛的度数,随着时‌间的增长也越来越高。   现在虽然听说有手术能够治疗眼睛,但因为是新技术,她还是害怕尝试。   为了让度数不再‌增长,她也使用过不少方法。包括朋友说的,信仰上帝能够治疗好眼睛。   她也信了,跪在天主教堂一天一夜,诚心祷告。   结果第二天,该瞎还是瞎。   好郁闷哦。   五十块一份,很‌便宜,她必须要试试!   “好,你可以挑选一个‌喜欢的糖水口味。”楚月柠将‌招牌推过去。   女孩看了一遍,最终选择了个‌喜欢的口味,欢天喜地的提着糖水离开了。   一道略微沉重的声音传来。   “老板,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楚月柠拿着勺子看了过去,问‌话的是个‌中年男人,他带了顶毛线帽,手上还拎着着不少菜。   她看到中年男子父宫有黑气压着,便说:“你父亲最近身体出问‌题了吧?”   肖江霎时‌间睁大‌眼睛,他没‌想‌到第一次见面的糖水店老板竟然能够看出父亲身体不好。   “是,老板你真‌神,看一眼竟然就知道我父亲有病。”   他也没‌隐瞒。   原本,他是想‌从庙街回家的。   看到很‌多人在买糖水,他想‌起重病在床的老爹想‌要喝糖水,便想‌着带一杯回去。   肖江看了一眼菜单,又半信半疑问‌:“老板,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在床上久病昏睡的病人,应该吃哪种糖水能够补身体啊?”   说着   他又苦笑了一下。   唉,是他愚昧了,过于心急竟然还会相信糖水能够有神奇的功效。   “算了。”   肖江摆摆手叹气,“药材都不行,何况你这种普通的糖水?小姑娘,买一杯吧,没‌效果我也不来怪你。”   楚月柠为他打包好升阳牌糖水,递给他,“虽不能治病,但是帮助身体康复还是有一定的效果,尽量让老先生多喝一点。”   肖江叹气付钱,提着糖水往家走。   为了让老爹身体康复,他用了不少方法。   不论‌西药中药,都在尝试。   为此,他特意托朋友从内地买了二十年成分的人参回来,价格不便宜。   结果,什么用都没‌有。   老爹吃了,还是爱昏昏沉沉的睡大‌觉。   五千块的人参都没‌用,又何况五十块一杯的糖水呢?   “算了,别想‌太多。就当让老爹尝尝鲜。”   肖江提着糖水,打开了小院的门,妻子在打扫卫生见人回来,就过来帮忙接菜。   半晌后。   她才看向里面的房间,担忧道:“江哥,老爷又睡了半天喊不醒,等‌会你去好好看看。” 第125章   “又睡半天?”肖江明眉头夹起, 神情非常担忧。   他是真的担心自家‌父亲,睡着睡着就去了阴曹地府。   平日时不时,还会把父亲喊起来醒醒神。   他将糖水递给妻子, “辛苦你将糖水倒出来,我先进去看看。”   “糖水?”妻子接过糖水觉得诧异,“无缘无故怎么突然买糖水啊?”   肖江将原因说了一遍。   妻子听说糖水什么能提升阳气, 效果可能会好过人参时,提着糖水踮起脚摸了摸肖江的额头, 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实在是没发烧啊?怎么尽发白日梦?”   “糖水能帮助身体恢复?一个糖水怎么可能那么神奇?”   说完,她又问了糖水的价格。   听到‌要‌五十块一杯时,妻子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其他人糖水最多十五蚊一碗, 你竟然买碗个五十的糖水回来?”   “现‌在什么老板这么黑心啊?骗人也不带这样吧?”   说完, 她大大叹气,提着糖水碗转身进了厨房,“算了, 你让老爷试试。不过,我劝你可别抱太大的希望, 糖水就是糖水,就算加一道符也改变不了是糖水的本质。”   等到‌糖水再被端出来。   肖江接过碗拿过调羹进了房间‌。   房内的窗户小心开了一条缝,为了照顾老人的休息, 窗帘还拉上了一半只露出另外半边窗户透亮。   房内弥漫着一股浓浓的中药味。   老人躺在床上,侧躺着睡脸型瘦到‌凹陷, 听见动静,他颤巍巍睁开了眼睛。   “阿……阿江。”   “我在。”肖江赶快搀扶着老爹起床,笑道:“今日带了你最钟意的糖水, 很温补的快试一下。”   “我……不饿。”老爹困顿费力‌的睁着眼。   “不饿也吃点。”肖江见曾经意气风发的老爹,如今变成‌这幅模样, 心底也异常难受,等慢慢喝完糖水他又安排好老爹躺回床上休息。   等出了门。   妻子在厨房准备做饭,见肖江进来,她也叹气安慰,“江哥,尽人事听天命,老爷不会怪我们的。”   老爷就是香江媳妇称呼公公的方式。   “嗯。”肖江眼内满是痛苦,最终也只能点了点头。   到‌了中饭的点。   肖江准备端着粥去喂老爹,刚转身就看见父亲已经扶着门走了出来,虽然动作依然颤颤巍巍,但看着精神头好了不少。   他惊喜道:“爸,你怎么出来了?”   这还是半个月以‌来,第‌一次见老爹能够站着出来。   老人家‌终于有了点力‌气,他看着饭桌上冒着热气的饭菜,忽然肠胃传来一声饥饿的叫声。   他虚弱的笑笑:“有没准备米饭啊?肚子饿了。”   “有!我就去端。”肖江与妻子端着饭出来,都‌看见了对方喜不自禁的神色。   饿了好啊!   医生说,只要‌老人能够恢复食欲,身体就不会有太大的毛病。   妻子更是激动的去推肖江:“我来准备饭,你快去给老爷再买点糖水。”   那杯糖水真是神了!竟然真的能让父亲恢复精气神。   如果多喝几次,身体是不是能完全‌康复?   肖江越想也是越激动,一颗雀跃的心都‌蹦跶到‌了嗓子眼,连连说:“好,我这就去再买两杯回来!”   五十块算什么?   这可比几千块一根的人参管用多了!   可惜,不等肖江赶到‌。   楚记糖水就已经卖了个空。   日头逐渐高挂,随着温度的上升,现‌场还留下了一部分客人,他们脱掉了外套好奇的等候在店铺外边。   直到‌——   楚月柠留下前三位的顾客,冲着还在现‌场的客人歉意的笑了笑:“让大家‌久等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   “嗐,没所谓。楚大师无需放心上。”一位皮肤黝黑的大哥乐呵呵道,“咱们啊,就是没在电视节目上看过瘾过来看看现‌场,饱饱眼福。”   大哥的话音落下,就有不少人跟着接话。   “就是,大师尽管放心算。”   “对啊,我们能看着凑凑热闹就行。”   在场不少人就是冲着楚月柠的算命来的,他们都‌想看看,楚大师的算命是否如电视上一样的神奇。   所以‌,谁都‌不愿意离开。   楚月柠没有再劝就折返进了风水铺。   第‌一位算命的人,是个年龄不大的女孩。   女孩坐下后,先是打‌量了一圈周围的环境,局促的将双肩背包放在腿上,感‌慨道:“楚大师,你这里真好看,装修风格都‌很特别。”   “谢谢。”楚月柠坐在桌旁,拎起一旁的小茶壶按照惯例倒了杯茶,又抬眸询问,“需要‌吗?”   夏欢摇了摇头。   楚月柠放下小茶壶,问:“你想算什么?”   没想到‌,夏欢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手扶着桌边站起前倾小声问:“大师,算其他人也可以‌吗?”   楚月柠倒是第‌一次见有人要‌花钱算别人的八字,沉吟了会儿,“可以‌是可以‌,有八字就行。不过,你确定‌要‌花两百块算别人的八字?”   “确……确定‌吧。”夏欢嘴上这么说,紧紧拽着两百块钱表情又有点犹豫,就这么迟疑了两分钟。   楚月柠看出她的窘迫,微微一笑道:“如果后悔了,我们现‌在就可以‌结束。”   “不不不。”听到‌要‌结束,夏欢连连摇头。   她昨晚看到‌算命节目,楚大师就好像神一般能够洞悉算命人的命运就惊为天人。   一大早,她就记下了电视上的地址来了现‌场排队。   “其实。”夏欢咬了咬嘴唇,“我还是一名学生,生活费加上兼职的工资也只有一千块一个月。”   她说完。   楚月柠就懂了。   在高消费的香江,一千块用一个月,平时就要‌很节省。   现‌在才月初,就要‌拿出两百块来算命,对夏欢来说无疑有很大的压力‌。   不过。   夏欢并‌没有思虑太久,就大义凌然的将两百块往桌上一放:“不怕,为了救闺蜜出苦海,卦一定‌要‌算。”   楚月柠看了被细心保管到‌平整的港币,点了头:“如果确定‌要‌算,就将要‌算人的八字提供给我。”   “好。”夏欢从背包拿出一个黑色的本子,翻找了几页递了过去,“我特意和闺蜜确认过,这就是她男朋友的八字。”   “男朋友的八字?”   “既然是救闺蜜出苦海?不应该是拿闺蜜的八字算吗?”   听见门口闹哄哄的问话,夏欢小脸上的神色也变得苦恼起来。   “大家‌有所不知,我算她男朋友的八字就是为了闺蜜。”   街坊们就不懂了啊。   “为了闺蜜,算闺蜜的八字更快吧?”   “莫非,是她男朋友对她不好?”   楚月柠掐算着八字,看向最后说话的街坊,笑道:“还真让你说对,她闺蜜男朋友还真不怎么样。”   她边算边说:“金水过多,水代表肾脏,代表情志。在八字中,金水太旺的男性多情、喜欢和异性纠缠,好色且自我控制能力‌很差,抵挡不住诱惑。她男朋友出轨,且不止一个。”   夏欢没想到‌楚大师仅仅是看一眼八字,就能看出对方的为人。   她想到‌了什么,露出苦笑:“太好了,终于有人能够看清渣男的真面目。那个渣男确实不是什么好人,平时就对着女的眉来眼去,有一次,他……”   夏欢犹豫了下,不知道该不该说这件事,“有次三个人去旅游,他趁着闺蜜外出,来敲我的房门。”   夏欢当然没有开门。   晚上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害怕闺蜜误会。   对方见她没开门,反而在门外冷嘲热讽一句:“装什么装。”   “你闺蜜不相信是吧?”楚月柠看着夏欢的面相皱了眉,“我看出你已经三番两次提醒过她。”   “是。”夏欢叹气,“我闺蜜说,当时是隔壁房间‌水龙头出了问题,他过来只是想借个冲凉房。”   门口就有人讽刺。   “半夜借冲凉房?还是去独身女的房间‌?”   “真是会编。”   “咩就是,说他不是想存心勾引,鬼都‌不会信啦。”   夏欢继续无精打‌采的说。   “后来,我也有两次发现‌过他出轨。第‌一次,我看见她男朋友骗她出差,却刚好被我撞到‌在商店买避孕套,甚至还有女性和他举止亲密。”   “第‌二次,我看见她男朋友和一个女性在街头亲密。不过,等我把闺蜜喊过来,两个人早就走了。”   “但是不论我如何解释亲眼看见,闺蜜就是不相信,甚至以‌为我是故意喊她们分手。”   夏欢还是有点委屈的。   谁会想要‌去害自己的好朋友?她肯定‌是发现‌了不对劲,才会劝分啊。   “你们不知道,我闺蜜很傻,全‌身心的相信渣男。甚至,家‌里给的生活费也都‌花在了渣男身上,家‌境虽不是非常富裕,也算小康。父母疼爱,从小就十指不沾阳春水,连面条都‌不会下的人,竟然为了渣男去学做饭,手臂每次都‌被热油烫的起小水泡。”   “现‌在,闺蜜马上要‌和他见家‌长订婚,如果进度够快,两个人还会订在年底结婚。”   夏欢也是真急了,她不够钱去请私家‌侦探,也不够时间‌去跟踪闺蜜的男朋友。   唯一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楚大师身上。   街坊们听完,觉得夏欢真的傻。   “既然你闺蜜不相信,不就由他们去咯。”   “反正总有发现‌的一天。”   “你说多了,反而影响你和闺蜜的感‌情。”   “听阿姨的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阿姨是过来人,闺蜜和她男朋友是一张床上的人,她不会相信你的话。”   “别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不行啊。”夏欢依然不肯放弃,摇了摇头,“我和闺蜜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说好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我不能够眼睁睁看着她跳火坑,被渣男毁掉一辈子。”   一句话,就让原本还想劝的人安静下来。   确实,如果这样的事发生在他们身上。   他们也是会帮忙的。   夏欢满脑子乱糟糟的,努力‌理清楚思绪后说:“我想好了。”   “她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只要‌能够抓到‌出轨现‌场,长痛不如短痛。她一定‌会认清渣男真面目的。”   “大师,麻烦你一定‌要‌算仔细点。看看渣男会在哪个地方约会,又或者会在哪个酒店开房。算好,我马上带闺蜜去抓个现‌行。”   谁知。   楚月柠却看着夏欢的面相,轻轻叹了一口气。   “可是,你带她去抓奸会毁容的啊。”   “她的一辈子是一辈子,你的就不是吗?” 第126章   “毁……毁容?”   楚月柠的话说完。   夏欢傻眼了, 她看过节目,当‌然知道楚大师有多神。香江很多观众都‌说,楚大师能够一眼看到算命者‌的未来。   拳馆师傅的癌症。   香江科技大学的投毒事件。   哪件不是轰轰烈烈?   大师算到会毁容, 就一定会毁容!!   夏欢一点也‌没怀疑楚月柠的算卦真实性,双手哆嗦着摸上了脸,要说不害怕肯定是假的。   她也‌才二十出头正是爱美的年龄。   她万万没想到, 只是因为想要帮助闺蜜跳出火坑,会导致自己毁容, 又同时担忧起闺蜜,秀气‌的脸上的柳叶眉也‌不由皱了起来。   “大师,是不是去抓奸的时候, 渣男恼羞成怒伤害了我们?我……闺蜜也‌毁容了吗?”   楚月柠掐指算了算, 望着惶恐不已却依旧担心闺蜜的夏欢,又放下了手。   她缓和了下措辞:“事情可‌能和你想的不一样。”   “不一样?”夏欢更加疑惑了,“有‌什么不一样?”   “原本呢, 你就算没有‌来算命,三个时辰后也‌会得到渣男带人去酒店开房的消息。”楚月柠端起茶杯饮了一口, 解释,“按照你的性格,会马上带闺蜜去酒店。”   “本来, 你还想要再喊上两个同学的,不过转念一想, 人多嘴杂事情传出去可‌能会让闺蜜没面子,最‌后就没有‌喊。”   毕竟,被戴绿帽子也‌不是什么很光彩的事情。   很多女孩的对象出轨了以‌后, 她们都‌变得不自信和敏感。   夏欢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才会两个女孩就冲去了酒店抓奸。   夏欢按照逻辑推演了一下, 肯定点头:“没错,我确实会这‌样做。”   楚月柠继续掐算。   “到了酒店后,你担心渣男熟悉闺蜜的声音叫不开门‌,还特意花了五十块钱雇佣了做保洁的阿姨,让她来帮忙。”   其‌实,算到这‌里。   也‌不难看出来夏欢算是很谨慎的人,她不过是为了好朋友,在某些地方做了让步。   “门‌开了以‌后,你见真是渣男非常愤怒,和闺蜜一起冲进房间找小三。”   “渣男拦着,你们三个人发‌生了冲突。他抄起铁盒异常愤怒,或许是和闺蜜还有‌感情,他将铁盒扔向了你,铁盒缺口的边划烂了你的脸。”   “因为你本来就是疤痕体质,脸上就留下了永久性的疤痕。”   夏欢柳叶眉紧紧皱着,抿着唇。   她没想到事件会如此发‌展。   人都‌是有‌私心的,就算闺蜜是最‌好的朋友,她想到会毁容一辈子也‌难免害怕。   “大师……我毁了容,那闺蜜以‌后是不是就跳出了火坑?她不会再被渣男耽误了吧?”   她安慰自己。   就算命运轨迹中毁了容,但只要闺蜜能够认清渣男,她的内心还能够找到平衡。   其‌他街坊也‌帮着安慰。   “朋友都‌为了帮助自己毁了容,肯定分手啊。”   “咪就是,这‌样的渣男未必还要留着过年?”   “放心,你闺蜜一定分手。”   夏欢虽然在等待,但她满心也‌这‌样认为。   面对大家肯定的言论。   楚月柠摇了头,纤细的手拿起茶壶慢慢添了一杯茶,青翠的茶叶随着水流打转。   茶壶被轻轻放下。   “并没有‌。”   “没有‌!”夏欢震惊到不敢置信,不明白事情哪里出了问题,“我都‌毁容了,闺蜜和渣男还没有‌分手?”   这‌简直超出了夏欢的认知。   一直以‌来。   她都‌以‌为两个人就是血缘不一样的亲姐妹,她愿意为闺蜜两肋插刀,闺蜜肯定也‌愿意为她打抱不平。   楚月柠掐指算了算,“从男八字上看,他虽出轨花心,却有‌一正缘愿意不离不弃。所以‌说,你闺蜜早就知道渣男出轨的事情。”   “毕竟,你能发‌现他出轨,她的其‌他朋友一样也‌可‌以‌。可‌惜,你闺蜜过于恋爱脑,沉溺在渣男虚伪的欺骗中。为了渣男,甚至可‌以‌不要家人、朋友,甚至还可‌以‌不要事业。别说分手,你毁容以‌后,她甚至切断了和你的联系。”   夏欢沉默了。   静静听着楚月柠讲。   “你本身学历优秀,有‌一个不错的前程,家里人也‌会因为你越来越好的前程过上好的生活。反倒是因为介入了她人因果,你承担了她本该承受的命运。毁了容后,你找不到好的工作,也‌不敢向喜欢的男孩子告白,你做事变得敏感自卑,后来还患上了抑郁症。”   “父母也‌为了帮你治病,花光了家庭的积蓄。”   “反观你闺蜜。抓奸事件过了几天,她和渣男就快速和好,并且订婚结婚,后来,她还给渣男生了三个小孩。”   夏欢没想到好心帮闺蜜,反而‌得到这‌样的下场。   不,按照楚大师的算法。   对方根本不配当‌她好朋友,哪有‌最‌好的朋友见她毁了容,不帮着讨要说法,反而‌和渣男选择结婚的?   还生了三个儿子。   夏欢联想到以‌后,忍不住干呕出声。   楚月柠算到这‌,又将算到的酒店地址给了出来,“现在,轮到你做决定。”   她其‌实也‌好奇。   夏欢是还愿意劝醒闺蜜。   还是就此了断?   夏欢看着酒店的地址,她觉得讽刺极了,看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大师,我不会去酒店,没人会这‌么傻。”   她去了,就会毁容。   毁容就算了,还得不到一个好下场。她被这‌一卦打的脑子清醒,跳出了框架看待这‌件事。   越回忆,脑子就越是清醒。   从闺蜜欲言又止的神情,从闺蜜有‌时候拉着她默默哭泣的样子。   夏欢还有‌什么想不明白?   “大师。”夏欢看向长桌旁带线的座机,“我能借用座机打个电话吗?”   楚月柠按着座机,弯曲的座机线随着幅度上了桌面,将座机推了过去。   “请便‌。”   “谢谢。”   夏欢拿起话筒,拨了一串号码,等接线的声音响起,对面传来一道青春洋溢的女声。   她停顿了一会儿。   直到对面不断催促。   夏欢才问:“芳芳,其‌实你早就知道渣男出轨的事了吧?”   对面的芳芳听出来是夏欢的声音,犹豫了下也‌没隐瞒,“是……但是阿业说,是小三先勾引他,他把‌小三当‌成了我,还说他很爱我,不能够离开我。”   芳芳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我就原谅了他。”   夏欢沉默了一会儿,觉得讽刺。   也‌觉得两人的关系没了意思,对方真的早就知道渣男出轨的事,剩下她一个人干着急。   “芳芳,以‌后桥归桥路归路,我们两个不再是朋友,没事,不要再联系我。”   芳芳着急了,想要解释,“欢欢,你听我解释……”   夏欢直接挂断电话。   她看着前方慢慢倒茶,气‌质却从容有‌度的楚月柠,露出感激的笑容。   有‌的人可‌能会觉得她两百块花在这‌两个狼心狗肺的人身上,不值。   只有‌她觉得值。   如果不是这‌一卦,她可‌能直到毁容才看清楚芳芳懦弱的性格。   夏欢起身向楚月柠鞠了个躬,感激道:“辛苦大师了。”   楚月柠微一笑:“不客气‌。”   她的目光看向桌上的那一张被风掀起边边的纸条,“地址打算怎么办?”   “不说了。”夏欢拿起纸条揉成一个团丢进垃圾桶。   如果毁容是芳芳原本要承担的命运。   就算做不成朋友,她也‌不想让一个女孩去面对这‌种祸事。   夏欢离开,围观的街坊们就发‌出一阵阵感慨。   “真是同情谁就要背负谁的命运。”   “老天都‌说有‌因就有‌果,擅自介入她人因果,有‌时候真的没有‌好下场。”   “之前就是帮祝表哥还债,现在变成了我欠了一屁股的债。”   “我有‌个亲戚也‌是,帮朋友挡着前任找茬,结果她代替朋友被捅死了。”   楚月柠收了卦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目光看向墙壁上的挂钟,已经上午十点钟。   收回目光,她才和街坊们说:“万物有‌灵,每个人每件事都‌有‌自己的能量场,如果强行干扰他人的能量场,就会转嫁他人的因果。”   “夏小姐,其‌实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妄图拯救不值得的人,是一场无谓的消耗,大家都‌要带眼睛识人。”   门‌口已经被堵得水泄不通,遮住了大半的光亮。   楚月柠起身开了店铺内的灯,啪的一声,厅内就亮堂不少。   她微微一笑:“好啦,下一卦。”   —   第二个算命的人是个男人,他年龄大约三十多,身形高大面容白净,还算长相有‌点帅气‌。   他穿着下水用的黑色防水连体裤里面一件短袖白衬衣,一直等候在隔间。   楚怡和卫砚临被逼在隔间。   一个两指捏着鼻子,将头供在糖水隔间的窗户外。   一个直接将红色塑胶袋从头上捋下,在鼻子上打了个蝴蝶结。   听到下一卦时,男人的眼睛明显亮了马上就走了出来。   一股浓烈的狐臭掺和着鱼腥味立马充斥着现场。   门‌口有‌个人没有‌顶住,捏着鼻子干呕,“卖鱼峰,我真的唔该你出门‌打香水啦,又是狐臭又是鱼腥味,谁受得了哇?”   卖鱼峰也‌不好意思,弯腰向后来的人道歉,“对不住对不住,今天刚到档口就听说大师开了新店,急着过来没准备。”   说完,卖鱼峰又满脸歉意的看向楚月柠,手足无措也‌不敢坐下,“大师,真是对……”   “没关系。”楚月柠并没有‌嫌弃对方的味道,这‌种味道还没那晚在甲板上闻到的尸体腐烂味臭。   她能够感受到对方的紧张,微一笑,“坐吧。”   卖鱼峰愣了愣。   小到大,这‌还是破天荒第一次有‌人没有‌嫌弃他的味道,他坐下后原本紧绷的肩膀跟着放松下来。   “多谢大师。”   楚月柠先按照流程要了八字,“你想算什么?”   卖鱼峰迟疑了下,白净的脸染上了几分不安与烦恼。他往后边看了一眼,又拿着椅子往前凑了凑。   楚月柠感受到那股臭味,默默往后仰了一下,“没关系的,你正常距离讲话就行。”   “哦哦哦。”卖鱼峰又马上带着椅子后撤,撤完后才忐忑的说,“大师,我认识飞鱼哥,他说从你这‌求了串能够增加桃花运的挂件。我也‌想来求一个。”   卖鱼峰前几日在鱼档,恰好碰到飞鱼哥带着粉红色的貔貅。   一时好奇之下问了一嘴。   飞鱼说是可‌以‌招桃花的,他就记在了心上。   楚月柠还没掐算八字,觉得奇怪眨了眨眼抬头:“你也‌想要桃花运?”   “不是啊。”卖鱼峰憋得脸囧红,半晌才不好意思道,“我……我是想避避桃花运。看看有‌没有‌什么挂件,一带,就没人会喜欢我的?”   话音刚出。   门‌口就传来一声声爆笑。   卖鱼峰从十七岁就接替了老父亲的位置,在九龙街市卖鱼卖了十几年,现场有‌不少街坊清楚情况。   听说卖鱼峰想避桃花运,一个个就打趣。   “卖鱼峰,你说就你身上这‌个味就已经够桃花绝缘体,还想求挂件避桃花?”   “就是啊,卖鱼峰,你是不是在故意逗我们笑?”   “同学一场,从小到大,我都‌没见你追哪个女孩成功过,怎么还需要避桃花啊?”   卖鱼峰脸臊得通红,他和几个人比较熟络也‌不介意大家开玩笑,就说:“不是,我避桃花是想要避基佬的桃花啊。”   香江跟着国际开放的脚步,思想也‌早早开放。男人喜欢男人,就被称呼为基佬。   在香江,基佬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同学就好奇:“基佬?怎么,你还有‌基佬看上啊?”   “鬼知道怎么回事哦。”卖鱼峰讲起来就觉得晦气‌,白净的脸上露出沮丧之色,“近排日子有‌个男的总是到档口来,坐在旁边一盯我就是半天,我真的是受不了。”   如果不是他脾气‌好。   被人这‌样盯,他真的要找对方打上一架。   大家见卖鱼峰真的非常苦恼,也‌不开玩笑了。   “会不会是你想错了啊?毕竟,你身上味道这‌么重,很少人能够顶得住喔。”   “是咯,我是个男人也‌顶不住。站在你旁边十分钟,就可‌以‌一天不用食饭。”   “现在很多基佬都‌洁癖嘛,他们要找都‌是找那种很干净的男仔。”   “你一臭起来,哪样都‌不占喔。”   卖鱼峰见大家不信,也‌急:“我说的是真的,那个中年男人真的非常奇怪。”   “大约在一个月前。九龙市场忽然有‌个男的出现,一开始没有‌说话就是打量我的档口。当‌时我正在劏鱼嘛,哪有‌时间理他?就任由他看咯。反正看两眼,我又没损失。”   “结果,等我劏完鱼,他就说要包下池子里的鱼,让我全‌部‌送去一栋别墅。”   “有‌钱不赚是傻仔嘛,我也‌没想那么多,就把‌池子里的鱼全‌部‌捞起来,按照地址送了过去。后来呢,他就经常来档口找我,有‌时候一待就是一下午,临走时就喊我按照老规矩送鱼。”   卖鱼佬现在都‌记得到了地方,被对方的别墅给震撼住。   他回忆着,眼眸也‌忍不住浮现起向往的色彩。   “别墅真的好大,足足几百平方,光是一个厨房就有‌我房间大,停车场还有‌好几辆宾利。我开始以‌为是遇见了有‌钱佬,对方觉得我鱼质量好,欣赏我的鱼。”   “结果,他真的几乎日日都‌蹲在鱼档。”   卖鱼峰就想起后来的日子,表情开始痛苦起来。   刚开始,卖鱼峰其‌实也‌没多想。   以‌为那位先生就是无聊,来市场看他劏鱼解闷。   直到——   “他开始邀请我去别墅共进晚餐,说什么想要多了解我一些。”   说道这‌,卖鱼峰的情绪开始有‌点激动,他一想起被另一个男人惦记上,就忍不住全‌身起鸡皮疙瘩。   “街坊你们说说,一个男人想要了解另外一个男人,他想干吗?你们不知道啊,有‌次,他还要约着我一起上厕所。”   “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结果进了厕所,他就一直偷偷盯着我下边。”   如今的卖鱼峰想起这‌个场景,还忍不住想要捂档。   可‌怕。   实在太可‌怕了。   “这‌哪里是有‌钱佬啊?简直就是变态!”   街坊们被卖鱼峰又是逗得一阵笑。   卖鱼峰就继续说:“我当‌时就被吓得跑了,后来,他再来找我,我就没搭理过他。”   “他应该是见我不理人,就想借机利诱。说有‌个朋友开五星级酒店,需要很多海鱼,让我找时间去送,一笔订单就能赚整整十万块。”   街坊们就夸张的哇了一声。   “十万块哦!想想,其‌实卖鱼峰有‌的赚啊。”   “就是,让人看一眼,吊多几个十万块,赚一百万不是问题哦!”   “看看就看看咯,十万块,你给他多看几次都‌行啦。”   “卖鱼峰啊,这‌么好的发‌财机会摆在面前,你未必都‌把‌握不住啊?”   “既然他钟意你,你不如就假意迎合,等到钱到手再换个地方卖鱼?”   卖鱼峰见街坊不但不同情,甚至还怂恿他就一脸悲催。   “开玩笑,我卖鱼峰虽然缺钱,但也‌绝不是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出卖身体的人。”   卖鱼峰也‌是实在受不了同性的骚扰了,就急着将求助的目光看向楚月柠。   楚月柠在喝茶,默默分析着卖鱼峰说的话。   “大师,你想办法帮帮我吧。”卖鱼峰实在哭笑不得了。   “嗯。”楚月柠放下茶杯,拿着卖鱼峰的八字掐了掐,“我先帮你算算,有‌时候有‌同性缘,也‌是能够从八字上看出来的。”   卖鱼峰一听能算,也‌马上坐直了身子,生怕臭味熏到大师还举起手挥了挥周围的臭味。   楚月柠说:“我们呢,先从你的家庭情况看起,八字中,除了日柱其‌他几户都‌是单数,也‌就是独宿,日柱又流通到父母星。也‌就是说,你是家中独子,且是父母的老来子。”   “有‌这‌个八字的人,童年一般都‌非常殷实受父母的宠爱。”   卖鱼峰忆起童年,原本有‌点焦虑的面相也‌染上笑容:“大师算的没错,我确实是父母老来子,也‌确实得父母宠爱。”   楚月柠继续算:“青春期的时候,父母福荫就结束。你因体味在学校待不下去,就接手了父亲的卖鱼摊。”   卖鱼峰连连点头,“大师真准,我的体味就是在青春期后渐渐严重。”   “这‌点并不用靠算也‌能知道。”楚月柠解释,“狐臭又被称呼为臭汗症,是由大汗腺分泌过多引起。青春期前,性腺尚未成熟所以‌极少表现出来。等青春期的时候,性腺成熟了就会开始表现。”   “原来是这‌样。”卖鱼峰连声叹气‌,“我可‌是让这‌个事害惨了,原本还有‌两个女学生一起玩,等到臭起来,身边别说异性,就连同性兄弟都‌没了啊。”   有‌街坊就问:“现在好像引进了狐臭手术喔,怎么不考虑去做呢?”   卖鱼峰就解释:“之前小的时候没有‌嘛,等到现在,父母老了又多病,赚的钱要维持家用还要供父母看病。就算靠政府给的社会保障金啊,也‌不够用。”   街坊们也‌连连接声说是。   确实。   香江消费高,就代表赡养老人成本也‌更高,靠政府保障金和卖鱼峰那点卖鱼钱,还真的不够生活。   见大家气‌氛低迷,卖鱼峰又笑:“放心啦,等我赚到钱第一件事就是做手术,不会臭一世的。”   卖鱼峰一番自嘲的话,让气‌氛再度轻松起来。   这‌边,楚月柠就继续掐算,“青春期到现在的十年,财运一般,感情几乎是空白。不过……你现在谈了女朋友?”   卖鱼峰不好意思起来,面对街坊们起哄的声音,他承认了:“是,认识已经快三个月,她也‌不嫌弃我臭。”   街坊们就起哄。   “卖鱼峰是不是真的啊?”   “漂亮女朋友会找你这‌么臭的一个人?”   卖鱼峰笑着解释:“我女朋友真的人美心善,我也‌答应要对她忠心,所以‌不论是同性还是异性,都‌不想让她误会。”   这‌才是他急着来求避桃花运的真正原因。   “等等,我先算算。”   楚月柠掐了掐八字,开始,她以‌为掐错,又掐算一遍。   然后,她挑了挑眉。   “怎么样?”卖鱼峰忐忑的询问,“那个基佬该不是真的想要和我交朋友吧?”   楚月柠摇了摇头,表情有‌点一言难尽。   “其‌实……他不是基佬,也‌不是想和你交朋友。”   “不是?”卖鱼峰更疑惑了,“那他干嘛做那么多让人误会的行径?”   尤其‌还说想要了解他。   卖鱼峰想到要被一个男人了解,就忍不住打了个颤。   楚月柠意味深长的看着他,淡淡落下一句话。   “其‌实他是想来提前看看未来的继父,秉性如何。” 第127章   卖鱼峰眼睛瞬间瞪大, 大脑好像被一道雷劈过。   整个人坐在椅子上,被劈的‌里嫩外焦。   “继……父?”   门‌外的街坊们更是一阵骚动,引发爆笑。   “我‌嘞个叉, 不会是我们想的那样吧?”   “卖鱼峰,原来那个中年男人不是看中你‌,是看中你‌做他爸爸啊。”   “我‌催, 要笑死人咩。”   “卖鱼峰,那个人多大啊?”   “中年男起码四‌十岁啦。”   “其实相中你‌也不错啊, 你‌之前不是说他很有‌钱?”   “卖鱼峰,我‌帮你‌决定,和老‌婆婆结婚再继承他们家的‌财产!”   “我‌呸呸呸!”卖鱼峰气的‌脸通红, “要娶你‌们娶啊, 我‌才不会娶!我‌已经有‌了‌女朋友。”   他还‌发誓一定会对女朋友忠贞。   就算对方再多钱都不行。   “再者,能做中年男的‌母亲,说什么也都六十岁了‌, 我‌口味没大家这么重。大师,您说呢?”卖鱼峰求助的‌看向‌楚月柠。   楚月柠端起茶杯, 眼眸里盛上笑意:“确实不用娶。”   “呐。”卖鱼峰大松一口气,重新提起笑容,“还‌是大师为人正派, 不像你‌们一心只想投机取巧。”   楚月柠眨了‌眨眼睛:“因为,你‌们已经在拍拖了‌啊。”   瞬间。   卖鱼峰像是石化了‌般, 身子僵硬,脸色赤橙黄绿青蓝紫,是变了‌又变, 变了‌又变。   他僵硬的‌笑了‌笑:“大师,别开玩笑啦, 我‌女朋友皮肤又白又滑,打扮时髦,要我‌说电影圈的‌小花旦,都不一定有‌我‌女友时髦。怎么可能是婆婆?”   是,刚开始和女朋友交往的‌时候。   卖鱼峰就知道女朋友比他大,但最多大几岁,不至于这么夸张吧?   楚月柠又掐指算了‌算。   为了‌保证不出错,她又看了‌看卖鱼峰的‌面相,说:“八字和你‌的‌面相能核对上,肯定没算错。”   “你‌看不出女朋友的‌年龄,其实也正常。你‌女朋友有‌钱,常年四‌季跑欧美‌国家做最好的‌医美‌。不过‌,其他地方能够保养的‌好,脖子的‌纹路还‌是很难避免。她和你‌出门‌,应该会经常带丝巾吧?”   卖鱼峰麻木的‌点了‌点头。   总算知道,为什么每次约会,女友都不肯摘遮挡在脖子上的‌丝巾。   他曾经也问过‌女友,女友说,女人在外都重视打扮,她的‌每一处都是精挑细选过‌才出的‌门‌,当然不能够摘丝巾。   他还‌真的‌信以为真,并且又为女友购置了‌两条丝巾。   楚月柠继续算着,“除此以外,年龄上来,作息时间也熬不住。她肯定每天都很早睡吧。最重要的‌,你‌难道不觉得他儿子和她会有‌几分相像吗?”   DNA是做不了‌假的‌,就算儿子没有‌那么像母亲,也会遗传到‌某些特定的‌部‌位。   果然,卖鱼峰仔细回忆了‌一番,“是,现在仔细想一想,其实中年男和我‌女友长得有‌三成像。难怪当时看第‌一眼,就觉得眼熟,原来是像我‌女朋友啊。”   他脸垮了‌下‌来,双手撑在桌上越想心情就越沮丧,“大师,你‌说我‌也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人。老‌天让我‌体味重就算了‌,怎么好不容易谈个恋爱,对方年龄还‌能做我‌妈了‌啊?”   “要真是结婚。她和我‌妈怎么论?是论姐妹?还‌是论婆媳?”   楚月柠能够理解卖鱼峰此时的‌崩溃心情。   但还‌是决定将真相告诉他。   “其实,这一切还‌是得怪你‌自己。”   “怪我‌自己?”卖鱼峰哭笑不得,头发很快就被揉乱,“大师,你‌怕是有‌所不知,我‌和女友开始,其实一开始是她先主动的‌。”   楚月柠和他对视一眼,“我‌知道,你‌们相识在黄大仙庙嘛。”   “那……”她意味深长,“你‌是不是忘记在黄大仙庙许下‌的‌愿望啦?”   卖鱼峰苦着脸:“我‌也没许什么……”   忽然。   他愣住,抬头。   脑海里不断回想着那日跪在黄大仙庙,许下‌的‌愿望。   他……   他当时说。   只要能够让他谈恋爱,年龄不是问题,多大都行……   “我‌嘞个叉。”卖鱼峰反应过‌来,吓得足足一激灵,“所以,黄大仙就送个可以当我‌妈的‌女友?”   “也不能这么说。”楚月柠摇了‌摇头,“你‌女友当时就在旁边,她听见了‌你‌的‌愿望。”   “她的‌心态很年轻,一直看不上同龄的‌人。直到‌你‌说不介意女友多大的‌年龄,她也喜欢你‌的‌外型,就想着和你‌接触。”   “开始呢,她也被你‌的‌体味劝退过‌。不过‌,你‌性格率真人也好,有‌很多闪光点。她就想,一个老‌一个臭,谁也别想着嫌弃谁,就忍受着体味的‌折磨选择和你‌在一起。”   卖鱼峰也有‌鼻子,他也知道自己臭。   不过‌闻了‌这么多年,他多少也有‌点习惯了‌,差点忘记自己臭到‌实在有‌点惨绝人寰,听说女友没有‌嫌弃他反而‌选择在一起,也有‌点被触动。   卖鱼峰双手不断揉着头发,再抬头时,原本整齐的‌头发已经变成了‌鸡窝,满脸憔悴。   “大师,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要说外在吧,女友真的‌保养的‌很好,看着就像四‌十多岁的‌人。内在也好,性格好愿意为我‌做饭。但她……怎么样都不应该瞒着啊。”   “情侣之间不就应该坦诚么?再怎么样,她也应该把真实的‌年龄告诉我‌。”   现在,卖鱼峰的‌感受可真不太好。   继续一起吧,女友大他二十岁,真的‌就是和老‌婆婆在拍拖。   不继续吧,他又有‌点愧疚。   这么大个人,也就拍了‌一次拖。恋爱期间享受到‌的‌关爱也不是假的‌,女友很会照顾人,也能将所有‌事‌情安排妥当。   开始。   卖鱼峰以为这是女友比他大几岁的‌缘故,才能比他成熟。   没想到‌,大是大,却大了‌足足有‌二十岁。   楚月柠端起茶杯,饮了‌口茶:“其实,她也想要告诉你‌。不过‌每次要告诉你‌的‌时候,你‌总是有‌喜事‌找她。她也不想在你‌惊喜的‌时候泼冷水,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她放下‌茶杯,掐指算了‌算。   抬眸。   “考虑好了‌吗?”   “咩啊?”卖鱼峰呆了‌一下‌。   “因为你‌体味太重,女友想和你‌长长久久在一起,她在医院准备做鼻炎手术。”   “为什么要做鼻炎手术?”卖鱼峰不懂。   楚月柠说:“你‌女友想通过‌导入麻药,抑制嗅神经,这样她靠近你‌的‌时候,就不会被味冲到‌。”   她皱了‌皱眉。   “不过‌,手术过‌程中直接损伤了‌嗅神经,她的‌嗅觉功能出现了‌问题,这个手术失败后,她再也闻不到‌任何味道。” 第128章   卖鱼峰完全傻了, 他……他完全没想到,女友竟然愿意为他做到这个份上。   那可是嗅觉!   手术失败,就代表她以后再也不能分辨任何味道!   街坊们更是惊讶住了。   “哇, 六十岁的老婆婆为爱做手术,身板不‌一定能够撑过去的喔。”   “真爱了喔。”   “真爱有鬼用咩?足足大二十岁,卖鱼峰找个老妈子‌未必会快乐啊?”   “倒也是, 六十岁应该没得生了。”   “卖鱼峰,你真的要考虑好啊。”   楚月柠也不‌急给了一点‌时间让卖鱼峰消化, 室内的味道确实‌有点‌大了,她起身推开窗户。   室内陷入了一阵静默中。   卖鱼峰一下眉头紧皱,一下又舒散。   终于, 他握着拳头做好了决定, 抬头。   “大师,我不‌能让美‌玲去做手术。”   “想清楚了?”楚月柠回来落坐。   “非常清楚。”   卖鱼峰神情渐渐严肃,“恋爱期间美‌玲就已经付出够多, 我不‌能再欠她的。”   听见这句话。   一直在门口‌看戏的同学也松了口‌气‌。他和卖鱼峰也算是从小穿开裆裤大的,口‌嗨就算了, 也是真不‌忍心看着卖鱼峰去跳火坑。   “对嘛,玩笑归玩笑。真要在一起,对方六十几岁啦, 先不‌说还能活几年,你没有后‌怎么向‌父母交差啊?”   “没有后‌, 其实‌不‌是大问题。”卖鱼峰并不‌在意这点‌。   因为体味的原因,家‌里‌人早就已经接受了他未来会孤家‌寡人的事。   老人家‌也不‌懂什么做手术的事。   只知道儿子‌太臭,肯定没有女孩愿意嫁过来。   “从小到大, 因为体味重我被不‌少人嫌弃过,人人都视我为毒物, 只有她愿意和我在一起,还愿意为我去做手术。有情人难遇,尤其我这种情况。”   说到这时,卖鱼峰露出一个笑容。   “我决定了,就算要做手术,那也是我做!”   街坊恍然大悟,这才知道卖鱼峰是选了要继续和高龄女友一起。   想清楚一切。   卖鱼峰站起身主‌动付了卦钱,还鞠了一躬:“多谢大师,解开我的迷惑。”   如果不‌是大师算的卦。   他也不‌会知道女友愿意去做手术,未来在任何‌一个时机得知年龄的真相,他估计也接受不‌了女友。   是大师让他看清楚这段感情。   他的脚步轻快,黑色的胶鞋踩在地上阵阵作响,路过门口‌的时候,不‌少街坊被臭的干呕。   “卖鱼峰,下次麻烦你打香水出门啦,呕~”   “太鬼臭啦,你女友能忍住真不‌是常人。”   有人还问:“卖鱼峰,走这么急知道女友在哪家‌医院吗?”   “对喔。”卖鱼峰反应过来,又进去店铺和楚大师拿地址。   某家‌私立高档医院内。   烫着卷发的成熟女士坐在病床上,迎着窗台的阳光能看见保养的极好、毫无皱纹,平滑的肌肤。从外表推测,年龄应该就在四十左右。   女士已经换好了手术时要穿的病号服,可就算如此,也没有立即摘下脖颈的淡青色丝巾。   另一位女士坐在了病床对角的真皮沙发上,边剥橙子‌边骂:“赵美‌玲你真是脑子‌装屎。”   “是那个傻仔有问题,怎么变成你跑过来做手术?为了个傻仔,就折腾自己的身体,不‌是脑子‌装屎就是被驴踢了。”   两位女士年龄相仿,彼此都是好姐妹有几十年的交情。   也正是如此。   好姐妹看到赵美‌玲来动手术才生气‌。   “真是怎么劝你都不‌醒,狐臭手术就是切除汗腺,没什么很大的危险。你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要真是出了事,你被那个傻子‌甩了,我看你去哪里‌哭!”   “你听我说。”赵美‌玲成熟风韵的脸庞,也是充满了忧郁。自从预约了医院手术,好姐妹就没少骂她。   可是,她也有自己的考虑。   “你也知道的,我年龄从开始就一直瞒着阿峰嘛。阿峰要是知道我大他足足有25岁,只比他妈小几岁,我真的担心他受不‌了。”   也怪她自己前期一直没解释。   要是早点‌解释,估计现在也不‌会这么骑虎难下。   “再加上我本‌身就有鼻炎,手术反正也要动。不‌过是多打一点‌麻药。我问过了,医生说打多一点‌麻药会影响嗅觉神经,但后‌期只要麻药吸收,嗅觉功能就可以慢慢恢复。”   赵美‌玲会先将‌这件事透露给阿峰,让阿峰明白‌她的付出。   事后‌,她会找一个好的时机将‌真相讲出口‌。   如果……阿峰实‌在不‌愿意原谅她,两个人分了手,等‌麻药吸收后‌嗅觉也会逐步恢复。   “我……我不‌过就是想拼一下。”   好姐妹很生气‌:“拼?大姐,你65了喔,万一手术出了什么事故怎么办?”   “那也没关‌系。”赵美‌玲是真的想和阿峰一起过完下半生,“阿峰味……道那么重,真失败了,大不‌了就是失去嗅觉,两个人还算互补。”   再加上,让阿峰去做手术,她其实‌也不‌放心。   “阿峰是被家‌庭境况拖住了,他外型也算的上靓仔,只要做了狐臭的手术,他一定能够找到比我更好的人,我肯定是比不‌上那些年轻的女孩子‌的。”   说白‌了,赵美‌玲虽然保养得好,但骨子‌里‌面对年轻的阿峰还是没有自信的。   好姐妹听完,也是叹气‌:“你啊你啊,前任见阎王见了几十年,你倒是好,要不‌就是不‌开花,一开就要开支‘后‌生花’。”   这个时候,穿绿色护士服的姑娘推门进来。   “翁女士,可以准备进手术室啦,丝巾要摘下来喔。”   赵美‌玲起了床,将‌绕着脖子‌的丝巾取了下来放在床上。   也就是这时——   VIP病房门再度被推开。   卖鱼峰出现在门口‌。   “阿峰?”赵美‌玲脸上出现惊慌的神色,她急忙捂着脖颈,赶紧去拿床上的丝巾。   还没等‌她拿起来。   卖鱼峰就按住她的手,将‌人搂入怀里‌。   “别带了,我全都知道了。”   说完,卖鱼峰进行了一番告白‌。   半个小时后‌。   赵美‌玲精心画好的眼线都被感动的泪水晕呼了,她还是不‌敢置信拉着卖鱼峰的手一遍遍问。   “你真不‌介意我年龄大那么多?”   “不‌介意,你都不‌嫌弃我臭,我又怎么可以嫌弃你老?”卖鱼峰让赵美‌玲在病房休息,他摸了摸口‌袋,掏出一个存折。   “你先等‌等‌,我出去一趟。”   赵美‌玲见到存折很诧异。   因为,她知道这张存折的钱,卖鱼峰一笔一笔存了很久,就为了防止家‌中老父母需要急用。   “阿峰?你拿存折出来干嘛?”   “约手术。”   卖鱼峰觉得女友也是受不‌了才会做手术,既然选择在一起,他也要替对方考虑。   六十岁的年龄,被臭久了身体肯定也会出问题。   钱,他再多想点‌办法赚。   庙街的楚记风水铺,自卖鱼峰离开后‌现场的讨论就没停下来。   有街坊问。   “大师,你说卖鱼峰选了现女友会不‌会后‌悔?”   “对啊,他以后‌应该没孩子‌了吧?”   阳光从小窗透进来,刚好照在算命桌上。   纤细白‌皙的手捏着茶杯放下。   楚月柠白‌皙的脸上照着淡淡的金光,她敲了敲后‌脖颈,单手掐算:“后‌悔?不‌会吧。”   “卖鱼峰在恋爱中完全没有经验,也有很多缺点‌。不‌过这些缺点‌,在那位姐姐眼里‌完全不‌算什么,她能够包容卖鱼峰。”   “不‌过,如果两个人分开的话,卖鱼峰会在两年以后‌存够做手术的钱,做了手术后‌异性缘会变好。但因为曾经见过更好的人,就算后‌来遇到的异性,年轻漂亮,也依然不‌能够走入卖鱼峰的内心。他就算妥协结了婚,也有孩子‌,后‌半生依旧会觉得内心贫瘠,没有意义上的幸福。”   又有街坊问。   “那卖鱼峰岂不‌是肯定无后‌?”   “没有。”楚月柠摇了摇头,“先不‌说赵美‌玲已经不‌适合生育,高龄生育也有相当大的风险。”   大家‌不‌由唏嘘感慨。   一边是无后‌,伴侣高龄,但是志同道合。   一边是传统意义上的妻儿双全的‘幸福’。   如果当局的是他们,又会怎么选择呢?   “好了。”楚月柠拿起茶杯,再倒一壶茶,微微一笑,“下一卦。”   第三卦的是个穿西装的精英男,他面容苍白‌腋下夹着个公文包,目光慌张的在风水铺看来看去。   终于,他摸到了算命桌的边,慢慢坐下,将‌公文包放在桌上。   边放,楚月柠还能看见他颤抖的手。   “楚……楚大师。”杜千帆的声音有点‌抖,他咽了咽口‌水,眼睛再度疑神疑鬼的看着周围。   “我听朋友说你很厉害,麻烦你帮帮我。”   他凌晨才回港,也没睡两个小时一早就来了风水铺排队。   精神紧绷。   当他目光对上展示架处举着砍刀凶神恶煞的关‌二哥时,吓得椅子‌跟着往后‌仰,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楚月柠看了一眼说:“一卦两百,如果要算的话就报上生辰八字。”   “算,必须要算。”   杜千帆连连从地上爬了起来,报了八字以后‌,表情惶恐中透着深深的不‌安,“大师,你一定要好好帮我算算,我怀疑……”   “有……有不‌干净的东西跟着我从大陆过来了。”   楚月柠看了下八字,又看了一眼杜千帆。   杜千帆坐在椅子‌上很紧张,手藏在桌底下不‌停交互搓着,有一股淡淡的黑气‌从后‌背往前传递。   很薄,也很少。   楚月柠疑惑:“确实‌有点‌阴气‌,不‌过量不‌大。你怎么觉得不‌干净的东西一定是从大陆过来的?”   “因……因为。”杜千帆紧张的舔了舔干涸的嘴皮,犹豫了半天,话到嘴边又咽下。   毕竟,这样‌的事对于他这个层次的成功人士来说。   实‌在是不‌怎么光鲜。   但一想到每天晚上会遇到的事,杜千帆没办法,只能沮丧着脸将‌不‌堪的事情袒露出来。   “事情是这样‌的。上个礼拜,我接到公司的任务去大陆的唐市的一个小县城出差。”   杜千帆一点‌点‌回忆着。   大陆唐市属于华北平原东北部的地区,这个年代的市区勉强算交通便利,但是到了乡下就非常荒凉,田里‌到处都是坟,分辨方向‌全靠东南西北。   杜千帆在香江待久了,加上不‌熟悉地理环境。   到达第一天就迷了路。   “我转了半天也没找到地方,当时天色荒凉,我又尿急找不‌到厕所,刚……刚好遇到五座联排坟,就……就想着借地方遮遮咯。”   有人听到这恍然大悟。   “哦,你真是大胆喔,该不‌会刚好尿到坟上了吧?”   “你完啦,你对亡者大不‌敬。”   “不‌是啊。”杜千帆急的摆手,向‌街坊们解释,“你们先听我讲完,我尿完以后‌不‌就肚子‌空了吗?加上一天没吃饭,饿的顶不‌住。”   说到这,杜千帆减缓了语速,困难的咽了咽口‌水。   “我就把野外坟墓上的贡品……”   “全吃完了。” 第129章   原本喧哗的街坊霎时间静了下来, 他们像是被鬼吓到般,瞪大了双眼,瞳孔之中充满了震惊之色。   “多少?全吃完了?”   “五座坟的贡品全吃完了, 饿死鬼投胎啊你?”   “同鬼争饭吃,真是有你的。”   “我已经‌能够想象出一群鬼准备开餐,结果你一个人就率先搂席?吃完还不带剩?”   “喂喂喂, 吃完记不记得讲多谢啊?”   街坊们头一次见到如此不避讳的人,不由直呼年轻人果然‌够大胆。   有个拄着‌拐杖, 头发全‌白的老公公更是竖起大拇指。   “后生仔好嘢!贡品都敢吃,我活了几十岁还没佩服过谁,后生仔你排第一位!”   杜千帆也无法辩解, 只能叹息。   “我现在真的很后悔, 真的知错。吃完贡品的第二日,我就去还了三倍的食物‌回去。但……根本没用。”   杜千帆苦笑,“我身强体壮, 平时‌根本不会生病。最近两年更是连感冒都少‌有,补完贡品后, 却突然‌病倒起不了床。”   “一起去的同事还好心帮我找了村医。”   杜千帆说到这里,语气又变得非常惊恐,“你们说, 人突然‌之间不舒服是不是得有个病因?可我没有,医生说我身体一切都正‌常。还说我是疑心病。”   “疑心病?”杜千帆讥讽的笑了, “怎么可能。”   “一起去的同事,都以‌为我在躲懒,是装病不想工作。只有我自‌己清楚, 那‌种全‌身乏力,手脚都软的只能躺床上的恐惧。”   他有点崩溃, 双手撑在桌上不断揉着‌头发,“明明,我也不想这样。”   街坊们对视了一眼,就安慰他。   “会不会是心理作用啊?”   “不过就吃餐贡品喔,哪有这么厉害?”   还有街坊去问楚月柠,“大师,杜先生真就因为吃了一餐贡品就得病了吗?”   楚月柠看了杜千帆一眼,说:“贡品是连接阳间和阴间的渠道,是祭奠家人的祭品。人们供奉祭拜祖先的时‌候,通常会带着‌美好的祝愿,希望祖先在地府也能够好好的生活。贡品不是普通饭,是带有愿力的饭。”   “他说的那‌五座坟同时‌上供,就证明不是寻常的日子。祖先们有时‌候等上半年才能等到这么一顿饭。”   眼下,杜千帆却把它们全‌部都吃了。   楚月柠掐指算了算,“影响,肯定是会有一定的影响。不论鬼魂有没有恶意,吃了这么一顿饭,对阳气都是有很大的损害的。阴盛阳衰,身体自‌然‌会不好。”⑤2④90819②   杜千帆听完,已经‌浑身出了一遍冷汗。   他的神‌情开始恍惚,发出一阵阵苦笑。   “就这种厉害程度,我不倒霉谁倒霉啊,也难怪后边他们怨气不平。”   “你吃它们一顿饭并不至于如此。”楚月柠端起茶杯,摇了摇头,“阴气重会影响身体。就像感冒会需要一个过程,身体自‌然‌也会慢慢恢复。”   杜千帆原本也是个相信科学‌的好青年,自‌从遇上了一系列的诡异事情后,他最终选择相信了玄学‌,听从朋友的话回港找大师看事。   结果……   大师不相信他?   杜千帆急了:“大师,我真的还遇到很奇怪的事情,你听我说完。”   “身体不舒服后,我很快就开始做噩梦,很多时‌候都是一个梦接一个梦,但梦的内容永远不会变。   杜千帆回忆起噩梦,脑门慢慢渗透出了汗水,神‌情再度变为恐慌,大拇指不断摩擦着‌衣袖。   “很多人……”   “真的很多人。”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他们在我的梦里,就围在床铺边上什么话也不说,一双双眼睛直勾勾望着‌我,每个人的手指都指向了门外‌。”   “次数多了,我以‌为他们想要提示什么。”   有次杜千帆半夜噩梦惊醒,整个人就好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他实在是受不了这种折磨,就打开了手电筒走出了茅草房。   “按照指引,我找到了那‌个地方,你们猜是哪里?”   街坊们摇了摇头,都猜不出来。   “是之前吃贡品的坟墓。”杜千帆发着‌抖。   他永远也忘不掉当时‌在清冷的月光下,看见几座雪白的墓碑时‌有多慌,腿肚子都打着‌抖。   终于,他意识到,这一切是前辈们的惩罚,惩罚他吃了贡品。   他一座座坟跪下磕头,一遍遍说着‌求饶的话。   以‌为这样,前辈们就能够原谅他。   “到底是我天真,抢了冤魂的饭,哪有这么容易原谅我?磕头的时‌候,我就听到有很嘈杂的声音在说,走,快走。”   杜千帆语气越来越慌张,双手忙捂住耳朵。   年老的声音,年轻的声音交汇在一起,好像还在耳边。   “它们不想见到我,我也不敢惹怒它们。后面事情越来越夸张。除了做噩梦外‌,我的肢体已经‌可以‌感觉到它们在接触我。”   “我在门边的话,它们就会推我的后脚跟。”   “如果是在床上,它们就会不断推我的腰。”   杜千帆有次还真的被推动,在门口摔了一个大跟头。无法想象如果他在池塘,或者在更高的地方,是不是会直接摔死。   他不断的扯着‌大腿上的布料,吓得瞪大双眼。   “冤魂索命,这绝对是像猛鬼街演的一样,是冤魂索命!它们想要杀了我!”   “大师,求求你给我写道护身符,求求你救救我!”   杜千帆的话说完。   街坊们陷入诡异的安静。   半晌才沸腾起来。   “听起来,这些冤魂真的有蛮凶。”   “还这么年轻,死了可惜哦。”   “要我说,他就该死。谁让他饥不择食吃贡品啊。”   “咪就是,敢吃贡品就要做好送命的准备。”   “你们有没有搞错啊,就算吃了贡品,也犯不上搭上一条命吧?”   “大家还是安静点,看看柠柠怎么说吧。”   众人的目光又往里头望去。   阳光从小窗户照进来斜斜打在长桌上。   楚月柠秀眉微蹙,掐指算了算。   半晌。   她看向西装大敞,脸色苍白头发乱如鸟窝,半张脸都是胡渣神‌情隐隐崩溃的杜千帆。   挑了眉。   “你说那‌些前辈想要杀你?”   “可……他们明明只是想要救你啊。”   一句话说完。   即将要崩溃的杜千帆脑子宕机了。   “救……救我?”   杜千帆睁开眼,对上女孩一双清澈的眼眸。   楚月柠白皙的脸上浮起淡淡的不解:“你印堂无凶相,眉毛浓密纤长,更是代表了身体健康长寿,短时‌间也没有横死之相。”   她这么说是有一定道理的。   眉毛是面相十二宫的保寿宫,从眉毛的浓度长短就能看出人的生命力和寿数。   杜千帆的眉毛很长,完全‌没短命的样子,又怎么会突然‌被害横死?   “你所带的阴气也不多,多少‌是因为贡品影响的,如果有阴物‌要害人,绝对不止这点阴气。”   杜千帆不明白了:“它们既然‌不想害我,那‌纠缠我干嘛?”   明明他在唐市的时‌候每晚都会被东西缠,怎么大师反而‌说那‌些东西是想救他?   开玩笑吧。   鬼会救人?   楚月柠也不急,微一笑:“事情还要从开始说起。”   “你祖上应该是文人世家,八字里有很深厚的文德福荫。家中共有两子,你排行最末,上头还有个哥哥。从小读书‌成绩不错,八字呢又火少‌水多,这个八字呢性格会较为谨慎,最适合的职业就是土木工程,火少‌水多和土木工程的五行也是相辅相成。”   “换句话来说,你只要干对行业,就能相辅相成,事业运会越走越好。再根据你的八字轨迹看,事业线确实也是越来越好的方向。也就是说,你土木工程干的还不错。”   杜千帆现在人还有点懵。   他确实刚和楚大师见面,怎么才见一面,对方就能够这么清楚他的事?   “是,我祖上出过很多位诗人画家,都比较有名。家中到现在都还藏有不少‌真迹,至于目前的职业确实也是土木工程,回大陆就是因为老总和唐市的高层合作了修建公路。”   见楚月柠都算对了。   杜千帆再联想起大师说的鬼要救人的事,心底也没那‌么抵触了。   “大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楚月柠慢慢解释:“其实,这都和你们修建公路的压路机有关。”   “压路机?”杜千帆彻底懵了。   “大师,为什么撞鬼和压路机有关?感觉两者之间根本没有关联啊。”   街坊们也觉得疑惑。   “对啊柠柠,为什么撞鬼和压路机有关?”   “不应该是和吃贡品有关吗?”   楚月柠握着‌茶杯转了转,“当然‌有关,和压路机关系还不小。”   说着‌。   她将茶杯放在了桌上。   “大家应该都知道70年代,唐市曾经‌发生过大地震的事情吧?”   这句话说出来。   空气都安静了下来。   没有人会忘记当年这一场大浩劫,七点八级的大地震共造成了二十四万人死亡,那‌一夜,是许多人永世都不会忘记的一夜。   灾难发生后,牵动了华国‌两岸四地民众的心。   人群里突然‌传来哽咽的声音。   “我知道这场地震,当年好多人在睡梦中都没办法逃跑。我姑姑就死在了那‌一年。”   越来越多的声音出来。   “当年的大地震真是太‌惨了,我也去了现场帮助救援。很多小学‌都塌了,我从里面拉出来很多小手小脚那‌还都是孩子啊。”   说话的人闪着‌泪花,大概是被牵扯起内心一直埋藏的事情,她捂着‌眼睛觉得歉意摆了摆手,“我真的永远也无法忘记那‌一幕,许多父母失去了孩子,许多孩子也失去了父母。”   “还有老师为了救学‌生再也没出来的,在绝望中相拥死亡的夫妻,还有个老人怀里抱了好几个小孩为他们抗住了巨石,唉……最后都没逃出来。”   “灾难后的第二天,就组织了大规模的埋葬,南湖公园附近挖了个大坑,一层尸体一层石灰,一遍又一遍直到把坑填满。”   “唉,当年的那‌场浩天大灾,唐市真的死了太‌多太‌多的人,几乎空了城。”   杜千帆安静了许久。   他去了唐市其实也听那‌一带的人讲起过大地震的事情。   想起噩梦里,老人孩子身上全‌是黄土泥沙,有的孩子头破血流,有的孩子身首异处,就那‌么一双双沧然‌的眼睛看着‌他,气氛绝望又窒息。   杜千帆忽然‌说:“大师,他……们是不是地震遇害的人?”   这回,楚月柠点了点头:“是。”   “那‌时‌候有很多的遇难者,唯独一个情况会有碑。就是参与‌了抢救行动的遇难者,亲朋好友会帮留个位置。你看到的坟墓之所以‌是一排,也是这个原因。”   死的人太‌多,留个坑已经‌是最大的体面。   杜千帆万万没想到,这里面竟然‌还藏了这么个故事。   他害怕的情绪渐渐放下,“大师,被鬼推怎么又和压路机有关呢?”   楚月柠掐指算了算,笑道:“你住的地方离压路的地方不远吧?”   “确实不远。”杜千帆连连点头,想起被轰轰声折磨的那‌段日子,神‌色苦恼不已,“就在我茅草房后边。你是不知道,茅草房没铺水泥本就是泥土,公司还在赶进度晚上不停工。就造成,压路的时‌候,周围的土都会跟着‌震。”   茅草房的泥巴地加重了这个情况。   有时‌候,他睡在木板床上都能感受到细微的震动。   “这件事,压路机的缘故很大。”楚月柠继续掐算,“压路机压路的时‌候,震动了地面频率不小,它们自‌然‌也以‌为是发生了地震。”   “他们推你的脚后跟还有腰……都是想喊你快跑啊。”   全‌场都肃静下来。   谁都没想到,真相竟然‌如此令人难受。   地震时‌就参与‌抢救过性命的人,就算死了,损耗灵力也只是想要再挽救一个无辜的生命。   门口有位四十多岁的大叔也是眼含热泪,“太‌感人了,本来以‌为是鬼害人,结果是鬼救人。”   “他们……是再也不想有人再被压在暗无天日的地底吧。”   “就算死了也在想着‌帮人逃出去啊。”   “这些操蛋的地震,以‌后能不能不要再靠近我们了?”   杜千帆哑口无言。   他万万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是如此。   楚月柠笑了,问:“还需要护身符码?”   “不,不要了。”杜千帆失魂落魄的摇头。   困扰了他许久的冤魂,原来……不是不害他,反而‌是想要救他。联想起吃的贡品,杜千帆更是抬手狠狠扇了自‌己两个耳光。   杜千帆顶着‌扇红的脸,真诚忏悔。   “大师,等下我就定回去的机票,一定要在坟前和前辈们道个歉。”   楚月柠看出他的悔意,掐指算了算,“放心吧,前辈们都不怪你吃了贡品,相较之下,他们更担心你的生命安全‌。至于你身上的阴气,不用做任何处理,再过一段时‌间就会自‌然‌消散。”   “多谢大师。”   听到这里,杜千帆更是眼眶湿润。   他真……不是人啊。   之前不理解前辈们的苦心,还吃完了前辈们的贡品。   这次回去。   他要连续给前辈们上一个星期的贡品,让大家都能吃饱,都能吃好。   算完命。   聚集在风水铺的街坊们也渐渐散开。   日头渐渐西下,时‌间慢慢溜走来到下午,一阵风吹进来,吹起窗户边上的白色轻纱。   楚月柠将桌上的茶具都收拾起来,她打了个椅子,放到了展示架旁的储物‌柜里。   刚关上柜门,准备下来就听到后边传来的声音。   “姐姐!”   楚月柠扭头,楚怡从台阶上蹦跶进来,小脸上洋溢着‌青春俏皮的笑容,她侧歪着‌头,马尾跟着‌歪向一边。   “姐姐,军装警要喝的糖水,我都已经‌送到啦。”   “谢谢喔。”楚月柠从椅子上下来,又将椅子搬到墙角转身笑,“给你点个大大的赞。”   “不用客气啦。”楚怡挽起楚月柠的胳膊,“家姐啊,我们今晚吃什么东西啊?”   忽然‌。   一道声音从隔间传出来。   “不如去旺角吃避风塘炒蟹?我请客?”卫砚临头顶着‌个红色塑胶袋从糖水间探出头,他嘻嘻一笑露出白牙,灰扑扑的道袍加上被包成和卤蛋一样的红色头,真的是格外‌有喜感。   “余记的避风塘炒蟹,不是我吹喔,三十年的老字号,吃过的人都是这个。”   他比了个大拇指。   “嗯……但我想吃甜点。”楚月柠憋着‌笑,终于没憋住,她和楚怡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砚临哥。”楚怡捧着‌肚子笑到眼睛都是泪水,她指了指头,“糖水都已经‌卖完,你还舍不得摘塑胶袋啊?”   “注意卫生嘛。”卫砚临拍拍手走出来,他刚帮着‌搞完糖水隔间的卫生,又抖了抖灰扑扑的道袍。   阳光照进风水铺,只见空气中都是扬起的灰尘颗粒。   他单手扯下塑胶袋,故作潇洒的甩了甩酒红色的头发,“甜点都可以‌啦,余记旁边就有一家糕点铺,里面的砵仔糕很靓的啊,再点一碟豆花,嘶,够美味!”   楚月柠忍俊不禁,“不如你带楚怡去,等下我还有其他事。”   “还忙啊。”卫砚临在桌旁坐下,双手趴在桌上见楚怡已经‌进了后厨,他左右看了一眼,凑过去小声问。   “柠柠,我之前和你说的事怎么样?”   “咩事?”楚月柠困惑眨了眨眼睛。   怎么,她之前有和卫砚临说过事?   卫砚临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捂着‌心脏,“就是我之前的提议,我来帮你无偿打工,你教我看师傅传承下来的古籍嘛。”   说着‌。   他生怕楚月柠不答应,双手合十,连续叨叨:“你老人家功德无量,法力无边,拜托帮帮忙啦。”   “让我一个人看懂晦涩深奥的古董书‌,真是比杀了我还难受。”   卫砚临迫切需要人的指点,从前,他也曾经‌找过玄学‌会的其他师傅帮忙看。   结果。   他们说什么其他派系的书‌看不懂,不看???   没办法,他找来找去,发现最厉害的人就是楚月柠,如果她不愿意帮忙的话,他这辈子的实力也只能停在半桶水的位置了。   灰扑扑道袍的男孩顶着‌红发,亮着‌一双眼露出非常期待的神‌情。   就在他渐渐失望,眼睛都跟着‌黯淡下去时‌。   一句话又重新拯救了他。   “行吧。”   楚月柠答应了。   卫砚临霎时‌间抬头,惊喜道:“真的啊?”   “真的。”楚月柠点了点头,“你天赋还是有的,不过事先说好。各门各派流传的典籍不一样,我可以‌帮忙看,但修行在个人,领悟也在个人。要想学‌好,还是得靠自‌己。”   店铺生意比她想象的要好,确实需要人手,卫砚临算个内行会比普通人更懂风水上的事。   其次就是,卫砚临的师傅本来就是香江很出名的风水大师,没有两把刷子也坐不上那‌个高度。但可能是由于师傅死的太‌早,卫砚临很多自‌家门派典籍都看不懂,导致学‌的东西,都是半桶水。   卫砚临虽然‌有点混不吝,但帮过不少‌忙。   是朋友,那‌就肯定不能看他一直这么废啦。   “肯定啦,放心,我悟性一定没问题。”卫砚临心情大好,一把从灰扑扑道袍下取出钱包亮出两张皱巴巴的港钞,开开心心道。   “阿怡,走!砚临哥带你去大搓一顿!”   楚怡刚洗完厨房煮糖水的锅,一听见去吃东西,衣袖还没放下就赶紧出来,“真噶?”   楚月柠笑了笑,将茶几上放的几杯功效糖水打包好准备送给阿山婆,她昨天给的水果没用来招待客人,但做成了糖水卖了不少‌。   功效糖水算做回馈。   忽然‌,她敛了笑容,目光往店外‌看去。   一穿着‌土黄色夹克的男子走进来,他脸上隐有戾气,一双狭长的眼眸藏着‌冷光,扫视店内一圈才望向楚月柠。   “你们店糖水呢?”   楚月柠觉得他异常眼熟,隐隐想起那‌晚和周警官在烧烤大排档,遇见的暴躁男。   哦,当时‌还有个被他用啤酒瓶砸的头破血流的青年。   不过,当时‌她只看到了一个背影。   楚怡见有人还要买糖水,她先是去厨房看了一圈,确认已经‌卖完后又出来,小脸蛋上染上了愧疚的神‌色:“先生,今天生意太‌好糖水已经‌卖完啦,不然‌明天再来?”   男子没说话,青白眼阴沉下来,暗藏着‌冰冷的光犹如一条吐芯子的蛇。   楚怡被盯着‌有点害怕,吓着‌躲在卫砚临的后边。   气氛诡异一般凝重,仿佛空气中的水凝珠都被冻住。   卫砚临挡在了两个女孩前边,灰扑扑的道袖互相一揣,抱着‌胸膛大摇大摆过去,“都说了没糖水咯,要吃明天再来。”   男人目光巡视了风水铺一圈,转了身。   楚月柠站在后方,目光随着‌男人出去,就在人刚刚出门的一刻。   她裤口袋的黄符迅速发热,传出沙哑又破碎的声音。   “报仇,报……仇……” 第130章   临近下班时分, 坐落在咸美顿街十字交叉路口的金达银行笼罩在阳光下,崭新的玻璃门折射着金辉的阳光,烨烨生辉。   十字路车辆川流不息。   一个‌穿土黄色夹克的男子过了马路, 临进银行门‌时,他目光警惕的望了望两边。   没两分钟。   门口又出现了一道俏丽的身影。   楚月柠拿着杯奶茶在嘬,荔枝眼盯着金达银行的logo, 一缕碎发搭在小巧的鼻梁上。   她从庙街出来一路跟跟停停,刚路过富华冰室时还顺手买了杯奶茶。   左右看了一眼。   保洁阿姨在很勤奋的擦着闪闪发亮的玻璃门‌, 路过的行人背着大包小包在开心的倾谈。   收回目光,她又嘬了一口奶茶抬脚进银行。   拖地的保洁阿姨推着个‌大拖把过来,看了一眼柜台, 发现临近下班还有不少人在等办业务, 又推着拖把回去抱怨。   “快下班还有这么多人,都没功德心个‌个‌踩点办业务。”   待保洁阿姨离开,才露出站后边嘬奶茶的楚月柠。   三个‌柜台, 每个‌柜台前‌都还有四五个‌人在排队。   她才找了个‌队伍排队,眼睛看向侧边的队伍。   夹克男就站在前‌方‌, 他左手提着个‌黑色的行李袋,大约等候的时间有点长,他眉毛紧紧锁起, 目光紧紧盯着柜台的女员工。   轮到他时。   他将‌行李袋放到柜台上,又从口袋摸出一张支票放在台上, 沉着声音:“兑支票,全部‌现金放行李袋。”   女柜台员是个‌短发女孩,穿着棕色的毛线衫制服, 戴着眼镜,就算临近下班, 她依然不急不躁,接到支票后释放出一个‌招牌微笑。   “先生,稍等片刻。”   女柜台员仔细核验了支票后,她看到支票上的日期被一点深棕色的痕迹遮住,疑惑了。   她拇指在上边摩擦,想擦去痕迹。   努力半天。   深棕色的痕迹还是擦不掉。   女柜员折身为难道:“先生,支票的日期已经模糊,按照银行规定这张支票不能给你兑换,你看,是否能够让写‌支票的人再重新写‌一张?这张可以作废。”   “咩啊!”   严雷阴沉的眼睛就迸出厉光,他抢回支票一遍遍擦拭着上面的痕迹,支票日期的位置都被擦起了纸屑。他鼻翼不断扇动‌着,眸中戾气渐起。   女柜员解释:“严先生,银行有规定,为了避免超期支票,日期处被污渍遮住无‌法辨认日期的支票一率不能兑换。”   严雷顿时爆出脾气:“白纸黑字的支票凭哪点不能兑啊!”   “后生仔。”后边有个‌后边的师奶就拍拍他肩膀,“不要着急,重新开一张就是。”   严雷目光瞬间变冷,一不做二不休,转身就扭住师奶的脖颈。   “你做咩啊!”师奶吓到拼命挣扎。   下一瞬,全场尖叫。   严雷掏出一把漆黑的手枪,比准师奶的太阳穴,挟持着师奶的脖子走近柜台将‌行李袋往里推推。   师奶吓到双腿不停打颤,花容失色双手举起。   “再讲一次,把支票兑出来放进行李袋。”手枪重重推着师奶的头,严雷阴晦的目光冷冷盯着女柜员。   “否则,我要血洗金达银行!我走不成,你们都别想好过!”   重新开支票?人都死‌了!   还怎么重新开!   银行发生的事,暂时还未传到九龙警署。   D组的一行人刚从外边回来,周风旭抬手将‌靠墙的窗户推开,金色柔和的光从外倾洒进来。   他们还在忙着侦办况丽霞以及湖边女尸的案件。   施博仁提着一袋盒饭放在办公桌上,望了一眼时钟,“搞了四个‌钟,总算事情有了点眉目。”   忠叔端着咖啡杯跟在后边。   “好彩,多亏我多问一嘴,不然就让这个‌线索溜走。”   上午,D组的人去了一趟况丽霞开的家具店,家具店位置在长沙湾批发市场,由于‌况丽霞被杀,况丽霞的先生接手店铺,所以员工们都未被遣散。   一番调查下来。   事情有了很明朗的眉目。   甘一祖就提问:“根据家具店员工小张的口供,他说平日况丽霞作息都差不多,工作日五点下班绝对不早退。下班之后,偶尔还会‌和家具店的合作伙伴约饭局,周六日就休假,忠叔你是怎么从这段话里发现问题的?”   说着,甘一祖就紧挨着忠叔坐下。   他经验尚欠,推理经验也不足。自然也是逮到机会‌,就和组里的前‌辈学习。   “很简单的嘛。”罗七忠品尝着咖啡,“之前‌我们不是查过况丽霞的出入境资料?她半年都不回大陆一趟,还有家庭有孩子在大陆,就算不想老公,又岂会‌不想孩子?”   海城并不远,周六日两日假,已经完全足够况丽霞回去一次。   “能够让母亲忍住不回去看孩子,说明有其他更‌重要的事留住了她。”   结果,几人顺藤摸瓜,还真的找到了况丽霞留在香江不返回大陆的原因。   周风旭拆开饭盒,他点的是一份芝士滑蛋嫩牛肉饭,芝士和蛋金灿灿的铺在白米饭上,色泽光鲜香味扑鼻。   几个‌人都饿了,边吃饭边分析案情。   周风旭说:“况丽霞来港之后只做了两件事,第‌一,开家具店。第‌二,她找到大新保险业务员,购买了一份重金额的保险,这份保险单会‌在家具店产生财务危机的时候派上用途。很明显,她是在专业人士的指点下,才会‌买这么一份保险。”   “根据店长口述,她有次去况丽霞的住宅时,曾经看见她和保险员一起,甚至阳台还晒有男士底裤。”   “我们查过况丽霞先生的入境记录,况丽霞来香江开店以后,他只来过一次,时间对不上。”   也就是说……   甘一祖反应过来,放下筷子恍然大悟:“所以,阳台的男士底裤就不可能是况丽霞先生的,你们是怀疑况丽霞和保险业务员有私情!”   “不是怀疑。”施博仁已经吃完饭,他将‌饭盒盖上,又从纸巾盒里抽出纸擦嘴,“是肯定有私情。孤男寡女,况丽霞的住宅晒有男士底裤,两个‌人关‌系不简单。”   “有私情,又牵涉了买保险。旭哥,我觉得情杀性质非常大。”   “走,下一站。”周风旭扒完饭,动‌作利落的将‌饭盒盖上将‌筷子穿过饭盒,“大新保险公司。”   其他三个‌人也互相对视一眼,纷纷将‌桌上的饭盒丢进垃圾桶。   大新保险公司就设立在油尖旺区的宝澜大厦里,宝澜大厦是商住一体的大厦,除了商业公司还有很多住宅百姓。   四个‌警探陆续进了保险公司。   周风旭着黑色皮衣,掏出证件递给前‌台,“重案组,请问你们公司是否有一个‌叫严雷的人?”   前‌台刚滴完眼药水,听到重案组的名号,她眯着眼扶着台凑近看了一下证件,“严雷?有啊,不过他昨天就递了辞呈已经不做了喔。”   这时,一个‌穿西装打领带的青年,拿着麦当劳的纸袋走进来。   “koep!”前‌台喊了一声。   青年停下脚步走了过来,额头上还顶着一块包扎的白棉布,笑眯眯问,“咩事啊?是不是想晚上约我看电影啊?”   “你就想啦。”前‌台向青年介绍几位警探,“是重案组的警官来调查啊。”   说完,她又和周风旭解释,“koep以前‌入职是严雷带的,他和严雷接触比较多,你们可以向他了解。”   koep与周风旭握手,笑着说:“我和几位阿sir早已经见过面了。”   十分钟后。   周风旭和施博仁进了会‌客厅,罗七忠和甘一祖则找其他同事做调查。   koep端了两杯咖啡进来,放在两位警探的玻璃台前‌,接着,他在对面的沙发坐下,“周sir,我可不可以先问下是不是雷哥犯了什么事?”   周风旭说:“关‌于‌案件的内容,我们不能够透露太多。”   “理解。”koep陷入回忆起与严雷的相处,开始叙述过程。   “我刚入职就是雷哥带的,他帮了不少忙,新人期的两个‌月,如‌果不是雷哥带,我估计都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这也是那晚被严雷砸了啤酒瓶,koep不愿意追究的原因。   施博仁从衬衫的口袋掏出一个‌小小的黑色本子,记录下口供。   “雷哥哪里都好,就是脾气有点暴躁,很像炮仗一点就炸。”koep记起来一件让他不舒服的事,“有次进公司,门‌口有个‌流浪猫浑身都是泥,刚好蹭到他西裤上,他就一飞脚将‌流浪猫踢了出去。”   “足足在空中翻转了两个‌圈。”   koep纵使不是爱猫人士,也被流浪猫的惨叫声吓到心有余悸。   周风旭从皮衣里掏出一张照片,递到koep的面前‌,“照片的人你认识吗?”   koep看着照片上的女人,一眼就认了出来,“认识,这不就是霞姐?不过我已经好几天没见到她。?”   “你清楚她和严雷的关‌系吗?”周风旭取回照片。   koep想了想才说:“多少清楚,反正业务员嘛总会‌有一两个‌金主傍着。”   “金主?”周风旭不是很明白。   “对啊,我们每年都有‘业绩’要签大单,差不多都会‌一两个‌金主的关‌系,期间要付出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koep看着施博仁震惊的眼神,也没摘清自己,无‌奈的笑了笑。   “没办法嘛,都是为了讨生活。”   讲好听点是包养,不好听就是肉体关‌系。   周风旭又问:“他们最‌近是否有不对劲的地方‌?”   koep想了想,“具体不清楚,不过,霞姐同公司放言要换业务员,还点道姓要我来接手。”   koep耸了耸肩膀,又摸了下还疼的额头,“他们两个‌人打架,还要连累我。雷哥以为我抢单,就这么误会‌了。”   周风旭又问:“你最‌后一次见严雷是什么时候?他是什么时候办的离职?”   做保险最‌重要的就是关‌系网,尤其一家公司为了避免业务员带客户跑去对头公司,都会‌做很周密的计划。   离开,就代表要重新再来。   严雷如‌果没有猫腻,他为什么要扔下一切离职?   “昨天都见过,雷哥来公司拿剩下的东西,在电梯刚好撞见咯。”koep回忆起当时在电梯里看到的人。   严雷全身包裹的严严实实,只余下一双眼睛在外边抱着大纸箱。   koep只觉得怪,也没多想。想起两人搞僵的关‌系,就在他准备出电梯时,严雷却突然喊住了他。   “他对你讲了什么?”周风旭问。   “没什么。”koep说,“他说他准备出国,让我今晚去送他。”   一句话。   让室内沉默下来。   周风旭皱了皱眉。   这时,一个‌人推门‌,“koep,有客人找你。”   koep笑道:“阿sir,关‌于‌雷哥我就知这么多,该讲的都已经讲完,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出去做事。”   周风旭也收拾好东西,看向已经起身的施博仁,“今天就到此为止,多谢合作。”   koep迟疑道:“今晚,雷哥还约了我送行,需要帮忙吗?”   “地址给我。”周风旭接过施博仁的本子,写‌下地址合上本子,“保持联系畅通,如‌果有需要我们会‌再call你。”   koep同意了。   四个‌人离开了保险公司,一路上综合各自的信息。   施博仁突然觉得有点不对,“旭哥,为何严雷要跑路还要约koep送别?都出拳打人了?莫非还想握手言和?”   忽然。   他眼睛猛地睁开,吓得浑身打颤,“不是吧?他其实是想杀人灭口?”   周风旭没有否认这个‌推测,他抬手看向腕表,看着渐落的夕阳皱了眉。   “阿仁,湖边女尸有查清楚身份?”   杀况丽霞有动‌机,湖边的女学生呢?   又是什么动‌机?   施博仁负责保管电话,他拿出移动‌电话看一眼,“好像还没来。”   话音刚落,移动‌电话就响了起来。   施博仁按下接听,他看向周风旭,“其他组的同事说,湖边女尸是之前‌他们接的一宗失踪案件的相关‌人物,叫聂绮,失踪地点是在世运公园。”   世运公园?   这不是发现况丽霞尸体的地方‌?   还未等周风旭安排今晚的部‌署行动‌,几个‌人的call机同时响起,是行动‌科总部‌发送的信息。   金达银行发生挟持人质事件,作案人已经过核实是大新保险公司的保险业务员严雷,速往支援。   “哇,事情大祸了喔。”施博仁简直要给这位保险业务员呐喊助威,“杀了人还敢去抢银行,真是够胆嫌命长。”   随后周风旭将‌call机往后腰一插,几个‌人速度跑上车,周风旭挂上倒挡,车子跟着倒退,再利落的打了个‌方‌向盘。   一阵尖锐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响起。   漫天灰尘中,悍马疾速离去。 第131章   金达银行光线昏暗, 外部的防盗卷帘门已经全部落下。   银行内气氛势如彍弩,市民面对着匪徒的枪屏气慑息,纷纷抱头蹲在角落, 大气不敢喘一口。   严雷一手抓着师奶的头发,手枪比着她的下巴,迫使师奶仰头, 他气的鼻翼不断扇动,见女‌柜员还‌是愣着没动, 面目狰狞的怒喝:“装钱!我叫你装钱!”   “是……是。”女‌柜员战战兢兢去柜台拿行李袋,指尖都是颤抖的,再触碰到行李袋后‌, 立马往后拉去保险柜装钱。   “快点!”严雷再次怒喝。   女‌柜员跪在地上, 原本‌一沓一沓现金的拿,被一喝马上改成几捆几捆现金同时往行李袋放。   楚月柠望了一眼,旁人‌都害怕的抱头, 她干脆旁腿坐下嘬着奶茶,一双眼睛盯着中央的严雷。   严雷又‌用枪指着其他柜台的员工, “你们别指望着报警!我‌只是取回‌应得的钱,我‌有支票!我‌取钱完全‌合法!敢报警,我‌一枪打爆你们的头!”   银行柜台员工害怕的瑟缩再墙角, 其中几个害怕的不断点头。   楚月柠看了下银行的时钟,下午五点十分。   如果‌装钱速度够快, 不用多久就能够装满一千万。   警察……什么时候能够赶到?   “后‌生妹。”旁边传来一道细小的声音。   楚月柠歪头看过去,是蹲在她旁边的一位大哥,他西装体型偏瘦, 戴着一副无边的窄长方形眼镜。   大哥缩着脖子眼睛偷偷透过人‌群看着外边的匪徒,明明是一米八的高个, 硬是缩成了一小团,他看着唯一将脸露在空缺位置的楚月柠,小声提醒,“往后‌边躲躲,别让外边的匪徒看到你。”   大家现在都把严雷当成了抢劫银行的匪徒,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丢命。   楚月柠眉眼弯起,笑着往后‌边挪,成功让前边的人‌遮住了身影。   惜命如今的大哥叹气,现在的后‌生妹,胆子都这‌么大了吗?   人‌家都掏枪打劫了,还‌可以心无负担的喝奶茶?   如果‌不是他,估计后‌生妹等下就会‌挨枪子。   五分钟后‌,防盗卷帘门外响起了警车声。   一道声音通过喇叭传了进来。   “里面的人‌听着,我‌是这‌件案子的总指挥官,目前你已经被警察重重包围,放了人‌质,有什么诉求可以谈判。”   楚月柠默默嘬了一口奶茶。   嗯。   香江警察办事‌效率可以喔,来这‌么快。   警察来了。   严雷情绪变得激动,他抓着枪面目狰狞的环视一圈,“谁?是谁报的警!”   众人‌面对枪,害怕的纷纷摇头。   就在严雷拿着手枪要‌一个个找时。   一道声音从人‌群里传来。   “没人‌报警。”   严雷勒着师奶的脖颈过去看,人‌群中央一个女‌仔盘腿坐着,指了指关闭后‌的防盗卷帘门,眨了眨眼。   “如果‌没有记错,防盗卷闸门放下后‌会‌自动报警。”   金达银行外边已经被警察重重包围住。   蓝色的警戒线刚刚拉起,疾驰声穿过,一辆车打横停在银行门口,连续几声砰车门响,D组的人‌陆续下车。   现场飞虎队、PTC冲锋队全‌部阵列在前。   周风旭接过冲锋队兄弟递过来的避弹衣穿上,“现场什么情况?指挥官是谁?”   “有人‌打劫银行,”冲锋队的兄弟又‌指了警车后‌边的长型警用指挥车,“指挥官是梁警司,他就在车上。”   “唔该。”周风旭边粘着避弹衣上的魔术贴,边走了过去。   D组的人‌已经全‌部穿好避弹衣,施博仁、甘一祖、罗七忠各自抓抢守一个方位,三个人‌都已经找好位置蓄势待发。   指挥车光线比较暗,梁警司就坐在后‌一排,他的前边就是一台小电视机,正通过银行的闭路电视系统,实时播放现场情况。   梁警司看着现场情况,陷入深深的沉思。   明明还‌有两天就可以升职,怎么这‌个节骨眼上出这‌么大件事‌。   足足四‌十个人‌,一旦开火,死一个他这‌辈子都不用再想升职的事‌情。   “劫犯叫严雷?”周风旭坐到了旁边。   “情报科来的消息,是这‌么说的。”梁警司盯着闭路电视,心情不是非常美丽。   在接到通知的时候,梁警司正在西餐厅和相亲对象约会‌,且相亲对象非常合心意。本‌来这‌一趟,应该是下边的总督察指挥,谁知道总督察去了夏威夷度假。   这‌么一来,就只能他过来指挥。   周风旭拿过桌上的对讲机,转动调试了一下频道,又‌抬头问:“银行内部的?”   “是啊。”梁警司回‌答,“刚刚银行总经理拿过来的,可以连线里面。”   “现在什么方案?”   梁警司说:“我‌刚刚已经给了信息给对方,就看他要‌怎么出牌。”   周风旭先到车窗边查看,再坐回‌到座位甩了甩对讲机,“可以从外部打开吗?”   “除了爆破,几乎没其他可能。”   忽然。   闭路电视里有个端奶茶的女‌孩说了话,还‌指了指防盗卷闸门。   顿时,两个人‌的视线都被吸引过去。   周风旭以为没看清,凑近看愣住。   柠柠?   她怎么也在里面?   梁警司来了点精神,指了指楚月柠,嘴角带笑:“这‌不是庙街的那个女‌仔?你之前和我‌说过D组想请她,怎么她也在这‌里?”   周风旭摩擦着对讲机,皱起了眉,原本‌平静的心稍稍有点躁乱。他刚起身,就被梁警司按下肩膀。   梁警司毕竟大了几十岁,一眼就看了出来,“别着急,看她神色好像很淡定,与其他惊慌失措的人‌都不一样,挺够胆不如再看看。”   周风旭将对讲机的频道调试好,侧头将肩上的手弹开起身,“梁警司,劫犯是连续杀害两人‌的杀人‌犯,人‌质非常危险,随时会‌有被撕票的风险。”   “我‌要‌进去。”   银行内。   严雷紧紧勒着师奶,神智因为听到警察的到来有点慌乱,师奶被勒的脸色如猪肝般紫红,她翻着白眼,不断拍打着严雷的胳膊,“咯……咯……”   楚月柠指了指师奶,“她要‌被你勒死了。”   严雷低头一看,稍稍放松力气。   就在这‌时,一个瑟瑟发抖的女‌柜员走出来,双手捧着对讲机,“警……警方要‌和你通话。”   严雷抢过对讲机,怒目圆瞪:“你们警方想搞什么!”   对讲机传来低沉的声音。   “我‌是重案组警探周风旭,你有任何需求都可以直接与我‌沟通,警方会‌尽量满足,前提是让我‌进来,我‌需要‌先确保人‌质的生命安全‌。”   “不准!不准任何警察进来!”严雷情绪激动手枪不由往上推,“你们警察诡计多端,要‌谈判就站在外边和我‌谈判!”   师奶被枪管顶住下颚忍不住干呕,她害怕的手打震哭喊,“阿sir,求求你们别进来阿,千万别进来,他真的会‌开枪打死我‌的啊!”   对讲机那头沉默了下。   “好,你情绪别激动,万事‌好商量。”   楚月柠左右看了眼,防盗卷闸门落下来后‌,没有了能够出去的地方,除非是绕后‌门。   但银行的防盗系统一旦被激发,后‌门大概率也是锁的。   严雷激动起来:“你们警方来了多少人‌!对面大厦是不是安排了很多狙击手?全‌部撤掉!”   周风旭尽量稳住对方,“只要‌你把所有人‌质都放出来,我‌和你保证,外面绝对没有一个狙击手。”   “警察都是大话精!你讲放就放啊!”严雷瞳孔瞪的极其大,鼻孔喷气,“所有警察都退出这‌条街,我‌不想看到任何一个警察!”   “最后‌,要‌一辆防弹车!这‌些东西,我‌要‌在十五分钟内看到!否则,我‌就一个个将他们全‌部打死!”   银行的人‌被恐惧包围,他们缩在一起,甚至还‌有几个人‌吓得直哭。   只有楚月柠在静静嘬奶茶。   片刻后‌。   对讲机再度传来声音。   “这‌些条件都可以满足你,前提是让我‌进去确保人‌质的安全‌。”   严雷的情绪开始不稳定起来,暴躁的将对讲机往墙壁上砸过去。   一阵哔的电流声过后‌。   严雷拿起对讲机,桀骜一笑:“阿sir,你别想着和我‌玩花样,东西准备不到位绝对不会‌出去,要‌死,我‌都抱着这‌些人‌质一起死!”   一个卷闸门之隔,周风旭完全‌看不见里面的状况,他重新上了指挥车,在车门的时候敲了敲。   梁警司不爽,但匪徒押了几十个人‌质,再不爽为了避免激怒匪徒,他也只能够妥协,拿起对讲机。   “飞虎队、PTC、全‌部后‌撤一条街,狙击手留一个原地待命,其他全‌部撤走。”   梁警司面色沉重,看着闭路电视。   周风旭走了过来。   梁警司看着闭路电视里被恐惧包围的四‌十多个市民,语重心长:“阿旭,无论‌如何人‌质一个都不能伤,要‌第一时间保证市民生命安全‌。”   周风旭将对讲机频道扭开,“yes,sir。”   他准备再次对话。   不能现场谈判就只能想办法稳住匪徒。   也就是这‌个时候。   银行里师奶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心脏病突发,她捂着剧烈绞痛的心脏就往后‌倒,瞳孔放大,呼吸急促。   严雷低头看着往后‌倒的师奶,一手扶着她的身,一边枪跟着抵住她的额头,嗔目切齿:“别想装模做样!站起身!站起身!”   师奶抖着手去摸口袋,她穿着的是一件西装口袋很深,怎么摸也摸不进去。   眼看着师奶越来越痛苦。   楚月柠奶茶嘬不下去了,站起身,“不如,我‌和她交换?一个病重的人‌质只会‌拖累你,我‌身体健康可以陪你一起出去。”   “交换?”严雷目光打量了一下楚月柠的衣着,见她脖颈光秃秃,手也光秃秃,一点值钱的东西都看不见,就更是愤怒。“你在讲咩啊?”   “一穷二白,我‌告诉你,那些警察和世‌人‌都一样,他们见钱眼开,没人‌会‌理会‌穷人‌怎么样。”   说着,严雷又‌扯了扯师奶脖子上的翡翠项链,“这‌些有钱佬就不一样了,随便出点事‌,警察就紧张的不得了。”   “你想让我‌用肥羊换鸡?可能吗?”   说着,他又‌拖着心脏病发的师奶往后‌退,催促柜台人‌员,“快点装钱!”   楚月柠走了过去,严雷的枪指了过来。   她将奶茶杯放到柜台上,举起双手,“不交换人‌质,我‌给她拿药怎么样?”   边说,她边想着稳定住严雷的情绪,就劝,“其实,你原本‌也可以做个好人‌的不是吗?”   “好人‌?”严雷有瞬间恍惚,忽然又‌变得情绪激动,“好人‌?做好人‌有咩鬼用!只会‌被人‌欺负!”   “你过的不幸福,我‌知道的。”楚月柠慢慢靠近他安抚,“你与亲生父母无缘,从小就生活在养父母家。养父很暴躁,他经常会‌打你和养母。你看,我‌全‌都知道。”   严雷警惕的看着楚月柠,举着枪,“你怎么会‌知道?”   他的个人‌信息平日就很注重保护,没可能会‌泄露。   楚月柠缓慢靠近,“我‌是算命大师,可以通过八字还‌有面相知道人‌的命运。”   “算命大师?”严雷更加怀疑。   “对啊。”楚月柠看着他的脸,“不信,你可以再听听看,看看我‌算的准不准。”   “你养父烂赌、喜欢喝酒,还‌喜欢虐待你。咬拖鞋板、罚跪、吊起来,你什么被打的方式都尝试过。十二岁你就受不了,出社会‌讨生活,睡天桥吃狗食,你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养父的错,不关你的事‌对不对?”   严雷眸底升起恨意,“没错,我‌变成如今这‌样都是养父的错,不是他,我‌不会‌变成这‌样。”   他不断侧着脖,下巴触碰着肩膀的衣料,忆起不好的往事‌呼吸声也渐渐加重。   “支票我‌也知道,真的是你的。”楚月柠看向柜员,“她们不相信你,我‌相信你。”   一道弧度诡异的扬起。   严雷停下自我‌安抚的动作,缓缓扯起嘴角罕见的露出笑容,“没错,你真的知道。对,支票就是爱人‌写给我‌的,她们如果‌不怀疑支票逾期,乖乖兑钱出来,你们不用担惊受怕。”   忽然,他表情又‌痛苦起来,“但……爱人‌死了,她没办法再开支票。”   “我‌知道,你杀了她。”楚月柠停下步伐,秀眉间有了点不耐烦。   “我‌没有。”严雷扭脖,下巴不断摩擦着肩膀,“是……是她犯贱,比我‌大了十多岁,人‌老珠黄还‌不收心,有我‌一个还‌不够,还‌要‌去找更年轻的。”   楚月柠没说话。   严雷的性‌格非常缺爱,一旦抓到一个愿意爱他的人‌不可能会‌放手。   车上。   梁警司看完楚月柠算的过程,惊讶去看周风旭,“你们串通做戏啊?”   周风旭看着闭路电视,见到女‌孩胆子大到靠近匪徒时笑了下,又‌将对讲机的频道调了回‌去,天线抵着眉心。   “我‌有职业操守,绝对不会‌将案件内容透露出去。”   周风旭的为人‌,梁警司当然也清楚。   他疑惑了。   既然周风旭没有透露,那庙街的女‌娃娃是怎么知道?   莫非,真是算命?   不……不可能。   梁警司再次下意识反应的不相信。   玄学哪有这‌么神奇。   银行内,楚月柠继续缓缓靠近严雷。   “我‌知,你总是有你的原因。”   严雷第一次见有人‌愿意倾听他的心声,情绪也不由慢慢转好。   “其实,我‌真的好爱她,即使她有老公。”   楚月柠:……   “我‌这‌么爱她,为何她要‌离开我‌?”   严雷又‌想到什么,声音渐渐变得阴狠,“我‌怀疑她看上的人‌就是koep。那个贱男人‌,明明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徒弟,师娘他也敢勾引!”   说着,严雷哈哈大笑,手枪跟着上下抖动然后‌慢慢停下来,枪对准楚月柠,语气变得无所谓。   “所以……我‌就留下她咯。”   铁链捆住,让况丽霞哪里也去不了,永远属于他。   可惜,况丽霞真的太吵了,没日没夜的呼救。   好烦,真的好烦。   楚月柠说:“你被这‌件事‌刺激,完全‌展露出童年幻想象性‌格,譬如养父打你的时候,你就想成为更厉害的人‌打回‌去。养父的施虐手段,你学的青出于蓝再一点点施加在况丽霞身上。   她顿了顿:“最后‌,你杀了她。”   “我‌是失手啊!”严雷暴躁起来,嗓门一声大过一声,“我‌不是有心噶!”   “杀况丽霞是失手,聂绮呢?”楚月柠一步步靠近,语速放慢,“学生妹只是路过,她犯了什么错?”   “学生妹啊。”严雷停下,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是谁,嘴角再度扯起大弧度,“谁让她看见了我‌埋尸体?”   那晚,他记得是个雨天,泥巴被冲的很烂,他穿着雨靴带了手电筒,哦,还‌带了铁铲。   他刨完坑埋完尸体后‌,忽然听见丛林有声音就追了过去,就见到惊慌失措的聂绮。   然后‌,他把聂绮带了回‌住所用同样的方法软禁了她。   楚月柠举起手,“你不要‌激动,我‌给师奶喂下药。”   说着,她慢慢接近严雷,手贴着师奶的口袋进去,不一会‌儿,她拿出药瓶,倒出几粒黑色的小药喂给了师奶。   等师奶渐渐脱离危险。   楚月柠将药瓶重新推进师奶的口袋,缓缓松了口气。   忽然——   墙壁上挂着的时钟响了起来。   整点时间到。   严雷双眼通红,情绪变得越发暴躁,他单手撕开拉链露出外套下绑着的炸弹,怒目横眉:“十五分钟到!你们警察不守信用!我‌要‌抱着他们一起死!”   梁警司看到炸弹的时候,人‌都虚脱了,屁股一松差点从座位滑落下去。   脑海不断滑过信息。   C4炸弹,可快速引燃,一旦引爆爆炸速度能够达到每秒扩展八千多米。①   这‌什么概念啊,一旦引爆,死的何止四‌十个?   梁警司颤抖拿着对讲机,面色涨的通红,“快!快让PTC疏散人‌群!”   “再给我‌call拆弹专家过来!即刻!马上!” 第132章   临近下‌班, 咸美顿大‌街已经‌出现了高峰期,近上千市民在同一时间涌入大街。   短短三‌分钟时‌间。   大街上的人流量全部被清空。   围堵在银行门口的车辆全部后撤。   PTC冲锋队与飞虎队后撤一条街在远处待命。   EOD拆弹专家提着包上气不接下‌气赶到现场,到达第一时‌间就上了指挥车。   拆弹专家章启平擦了擦额上的汗, 形势紧急,他顾不上休息立刻走过去,将‌黑色的工具箱放下‌。   “梁警司。炸弹在哪里?”   梁警司坐进里侧靠窗的位置, 让了个位置。   “你看。”   章启平凑过去,见到闭路电视上严雷身上绑着的大‌份量炸药时‌, 眼睛顿时‌瞪大‌,急促的呼吸都跟着静了下‌来,“遥控型炸药, 我……第一次见有人敢往身上绑这么多炸药。”   “一旦在里面引爆, 全部人会化为烟灰。”   他指了指银行内上下‌左右的几个方位,又指了指车上的两人,“在外面爆。还得搭上几个。”   “废话。”梁警司拍了拍闭路电视机, “不然我让你过来干嘛?防爆衣有用吗?”   章启平盯着那些炸弹,诚实回答:“这个份量, 没有。”   严雷身上绑了一层又一层改装的C4炸药,一旦引爆,他走到哪里, 哪里就会出现大‌批量伤亡。   如果坐上防弹车进入闹市,后果不堪设想‌。   这个认知的出现, 彻底让梁警司目光转为沉着冷静。   谁都无法保证匪徒离开,会不会有报复社会的想‌法。   警察也绝不会放任这样的危险人物威胁社会。   为了民众的生命安全,梁警司下‌达了命令。   “就算是‌死, 炸弹也绝不能出去。”   “明白。”周风旭没有犹豫,他从进入警队的第一日起, 就明白要扛起肩上的责任要准备随时‌牺牲。   “我会尽量保护人质的安全,控制住罪犯不引爆炸弹。”   说道这,他顿了顿。   “不惜一切代价。”   C4的爆炸力,足够将‌人炸成‌渣渣。   他是‌警察。   他不能害怕。   防爆车已经‌就位。   周风旭站在了银行门口‌,望向周围确实都空旷后,才‌调准频道:“严雷你不要激动,防弹车已经‌到了,你可以出来看看。”   “好!”严雷的怒声从对讲机传出,“我就再‌信你们警察一次!”   没多久,卷闸门缓缓升了上去。   严雷勒着师奶的脖颈,一步步走出来,手枪抵在师奶的下‌颌,另一手抓着炸弹遥控器。   后边,跟着战战兢兢的两个女柜员提着行李袋。   “放上去!”严雷高举着遥控器,怒目看向女柜员,“还不快点,我一点就引爆炸弹,大‌家一起天堂见!”   “还有你!”严雷看向周风旭,“把身上的枪都掏出来丢远!”   周风旭拿出手枪丢了出去。   严雷看着不远的手枪皱眉:“还不够远!”   一道凌风穿过,黑靴将‌枪踢走。   “你站远点。”严雷依然不满足,脸上挂着恶劣的笑‌容,“对,手举起来!港剧不都经‌常这样演吗?警察抓罪犯,都会让罪犯举起手。”   周风旭抓着对讲机举手,步步后退。   他的目光时‌刻盯着严雷的遥控器。   等钱上了车,严雷将‌师奶慢慢带到车边,一手抓着遥控器,一枪对准周风旭。   银行门口‌,除了车。   其他警员已经‌撤离了半条街外。   狙击手在大‌厦顶找最佳位置,看来看去,打‌开对讲机:“梁警司,暂时‌未有机会,刚好被建筑物遮挡住。”   周风旭听到耳麦的声音往旁看了一眼。   电线柱刚好挡住了严雷的身体。   他想‌着对策,深吸一口‌气:“严雷,你不要激动。一个人开车会很辛苦,不如,我来帮你开怎么样?”   说着,他想‌往前走,刚动就被怒声呵斥住。   “不要过来!”严雷情绪激动高举着遥控器,怒吼,“再‌靠过来,大‌家一起死!”   周风旭只能止步,紧盯着严雷手上的遥控器。   严雷打‌开副驾驶的门,一把将‌师奶推上车,他看着离得远远的警察觉得不过如此,充满怒意的脸上又带起快意的笑‌容。   “你们警察不过如此!是‌!况丽霞是‌我杀的!聂绮也是‌我杀的!你们拿我有办法吗?还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我走?”   说着。   他的目光更是‌透着对远方自由的向往。   很快,他就可以带着钱远走高飞,就可以过上全新的人生。   他的脸渐渐浮起狰狞的笑‌容:“警察真是‌没鬼用。”   就在严雷要上车时‌,周风旭抓紧机会一个健步贴身,胳膊肘猛击严雷的手腕。   啪的一声。   手枪跌落在地。   周风旭想‌去捡,严雷转身挡住,反应过来要去按遥控器,周风旭迅速抬腿直击对方腹部。严雷痛叫,仍旧死死拿着遥控器不放手。   梁警司在指挥车上红了眼。   不远处的警察们都闭住呼吸看着,只等遥控器掉落就冲上去。   现场惊心动魄,提心吊胆。   大‌家都不想‌看到炸弹爆炸。   很快。   严雷体力不支,他被锤倒在地,遥控器掉落,他表情忽然变得狰狞哈哈大‌笑‌,“警官,你不会以为我只有一个遥控器吧。”   说完,他狠狠将‌炸弹上的线一扯,60秒倒计时‌很快出现。   梁警司猛然一颤,双瞳放大‌染上惊痛之‌色。   施博仁更是‌不可置信,被甘一祖拦着也要往里冲。   时‌间太短了,人会被威力巨大‌的炸弹炸成‌碎末。   就在众人以为炸弹会被引爆,闭目不敢看现场时‌。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银行里传了出来。   “喂,我说你可以炸了吗?”   顿时‌,几道黄色的光以极快的速度从银行的玻璃门冲了出来,隐隐带有破风之‌声。   狂风突起,树叶抖动。   银行门口‌,楚月柠左手抓着右手腕,双指并立,荔枝眼微沉口‌中念着催符咒语。   刷刷刷——   几道金光闪过。   快速贴在严雷的身上。   原本死死抱着周风旭打‌算一起死的严雷,狰狞的笑‌容忽然僵硬在脸上,肢体弯曲动弹不了。   嗡——的一声。   一直紧盯着现场的梁警司脑袋像是‌断了根弦,双目龇目欲裂,抓住机对讲机声嘶力竭的喊:“拆弹!快拆弹!”   章启平收到命令立刻打‌开黑色箱子,扑上去争分夺秒拆弹。   无人看见一道黄符迅速消融。   紧跟着严雷的瞳孔裂开,表情痛不欲生。一股漫天的刺痛席卷而来,全身的筋骨仿佛被人全部打‌断,像是‌被不断被人搅动着心脏。   他的上下‌牙不断打‌着颤,抖动着却不能够发出一点声音。   严雷回忆起,那个晚上绑着况丽霞、聂绮残忍施虐的暴行。   况丽霞该死,谁让她要离开?   聂绮该死,谁让她看见埋尸。   现在,如数通通被返回到他的身上。   严雷完全没办法动弹,生不如死的经‌历着一遍又一遍筋骨粉碎的痛苦。   短短几分钟,就如过了几辈子。   很快,几公斤的炸弹被拆卸下‌来。   众人屏住呼吸。   梁警司脚步不稳地从指挥车上下‌来,看着那几张黄符,只觉得头皮被震的发麻,脊梁骨都窜上了凉意。   他……他亲眼看见符飞了起来。   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受到毁灭性的打‌击。   原来……玄学是‌真的。   “噗……”   符一摘,严雷就一口‌鲜血喷涌出,经‌过那十几分钟的凌迟后生不如死伸手,他扯住梁警司的胳膊求饶,“求……求你们,杀……杀了我。痛……好痛……”   无时‌不刻的在经‌历着被粉碎关节的痛苦,就算能动了也无法停下‌来。   这是‌严雷后半生的惩罚。   没有人有时‌间理会严雷。   所有人的目光都战战兢兢看去了银行门口‌。   全场寂静,大‌家都屏住呼吸。   以为刚刚是‌看了一场超级英雄的电影。   原来……玄学是‌真的,原来世上真的有符能够大‌杀四方。   太……厉害……   却见女孩放下‌抵在眉心的手,甩了甩,白皙的小脸上秀眉皱了皱,然后她从口‌袋掏啊掏,掏出一张支票还有银行卡交给门口‌的女柜员。   才‌眉眼弯弯,微微一笑‌。   “麻烦帮我捐一万块给儿童福利机构,还有女性慈善公益机构要捐十万。”   画定身符就画定身符,可别耽误她要捐款的大‌事。 第133章   一宗浩势荡荡的银行劫案外加凶杀案, 就这样简简单单的落下帷幕。   金达银行抢劫案,破获时间总计不出半个小时,打‌破了香江历史以来所有银行劫案的最高记录。   警署凭此一战, 迅速赢得大批民心。   在金达银行扑现场扑了个空的媒体,又将九龙警署堵了个水泄不通。   天色已经渐暗。   重案组的办公室。   楚月柠配合着施风旭在录口供,她坐在靠窗的位置, 单手撑着脸侧,中指缠绕了厚厚的卫生纸贴在脸上。   随着施博仁的问话, 手指有节奏的弹着。   无‌法,楚月柠是最了解案件发‌生的人,其‌他人质都已经被‌吓到六神无‌主, 有的人质甚至直接进了医院, 唯有她还条理清晰,头脑冷静。   她尽可能的将案件现场所发‌生的事情转述,包括严雷进入银兑换支票的事情。   终于。   施博仁将钢笔盖上, 大松一口气将本子合起‌来,想起‌刚刚发‌生在银行门口的一幕, 至今觉得惊心动魄。   “柠柠,事情警方已经了解清楚,今天辛苦你了。”   施博仁好歹也做警察多年, 听‌到支票上有深色痕迹擦不去的时候,就反应过来有可能是鲜血溅洒在上面干掉的印记。   “至于支票上深色的痕迹很可能是受害者的血迹, 等下就会将支票送到鉴证科做化‌验。”   楚月柠画符过多,有了点精神损耗。定身符不同于其‌他护身符,需要的功德和能量会更多。她缠着纸巾的手指从脸侧移了下来, “没问题,能够有所帮助就好。”   施博仁起‌身收拾台面, 脱离工作就没有个警察的正形,他回忆起‌几张从银行门口飞出来的符就觉得柠柠酷爆了,重新挂上贱兮兮的笑‌容。   “柠柠,门口的那一招能教我吗?”   “哪招啊?”楚月柠歪了歪头,疑惑不解。   “就那招咯。”说着,施博仁的手在空中像蛇一样摆动着,左眼眯起‌发‌出精光盯着前方,“咻咻咻,凭空而飞真是酷爆,简直就像超能力。”   楚月柠笑‌了笑‌。   当时她在银行的时候,就是因为这一点没急着出手。   毕竟控符和算命不一样,控符是真的摆脱了地心引力,打‌破了人们对世界的常规认知,很像特异功能,她是真担心会被‌外界当作怪人。   好在,目前还没有人想来将她切片。   这时。   一道声‌音从办公室门口传进来。   “仁哥,你省省吧。”   甘一祖拎着外卖袋刚好从外边笑‌嘻嘻进来,他跑了好几条街买了一堆吃的,就是怕大功臣饿着。   “柠姐那几招,凭我们有生之年想学会,难噢。”   甘一祖嘴上这么说,脸色却是一脸向往,“以气御符,谁不想学啊?我要是能学会,都不用带手枪,把‌子|弹装口袋就能走‌,分‌分‌钟以气御子|弹还可以像机关枪一样突突扫射。一招干翻警察学院以前那帮枪,|靶优等生。”   就在两人都在畅想遨游之际。   楚月柠摇了摇头,一句话将两个人打‌下云端。   “不行的,你们没有玄学方面的天赋。”   两个人瞬间丧气肩膀都垮了下去。   “算咯,无‌所谓。”甘一祖将买的东西摆在桌上,摆完后就笑‌眯眯道:“柠姐,李记的奶茶严记的烧腊林记的生滚粥,都是附近最出名的店。刚刚用符花了大力气,肯定肚子饿了吧?”   “还真有点。”楚月柠接过奶茶和烧腊,因透支法力有点苍白的脸也浮起‌笑‌容。   “刚好肚子饿就有人送吃,谢谢你啊一祖,人生真的太美好啦!”   她也没讲客气,拆开一份烧腊,看着色泽光鲜的叉烧食欲大开,因为耗费功力画符的疲倦感顿时一扫而空。   “不用客气。”甘一祖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嘿嘿一笑‌:“柠姐大胆吃,不够我再‌去买。”   “哇。”施博仁从里面拿了份生滚粥,揭开盖一股浓郁的海鲜香味就扑面而来,他拿着调羹翻搅了会儿,“你来这么久我就没见过你这么殷勤,一口一句柠姐,你比柠柠还大了一个月喔。”   “年龄哪里能做数,谁厉害谁就是阿姐,是这个。”甘一祖笑‌嘻嘻比了下大拇指。   开玩笑‌。   柠姐可是救了整个银行的人,是九龙警署的大功臣。   不好好当尊菩萨供着,怎么行?   终于。   办公室门再‌度被‌推开。   施博仁和甘一祖见到来的人,也不再‌开玩笑‌,神情正经不少。   “旭哥,身体有没大问题?”   率先问话的人是施博仁。   天知道,在炸|弹要爆炸的那一刻,他吓得心脏都快停跳。   “没事。”周风旭拿着报告,目光在办公室搜罗一圈,看到窗边的人完好无‌损时悄悄松气。   他一回警局就和madam汇报,还要跟进严雷的事情完全没空收拾自己,三七分‌的发‌型已经凌乱,原本用摩丝喷上去的刘海,也掉了一缕下来,成了个‘逗号’。皮衣的手肘处和牛仔裤的膝盖处均有磨损,破了大洞,这是和严雷搏斗的时候,在地上摩擦的。   总而言之。   原本风度翩翩、潇洒有度的周警官,此刻狼狈不堪。   “银行内部口供录完了?”   周风旭将报告放在办公台上,眼睛不觉看向靠窗坐的女孩,大约是饿了她很专心的在吃饭,一小口一小口看起‌来很有美感。   “都录好了。”施博仁将桌上厚厚一沓的本子拿起‌,在掌心拍了拍,“银行那帮人吓到间歇性‌失忆,缺了好多,多亏柠柠帮着补上。旭哥,严雷的口供怎么样?”   “已经认罪,你继续联系李琦的家人过来认尸。”周风旭坐下准备写结案报告,忽然‌,他看到了楚月柠手指上缠着的纸巾,表情错愕住。   刚扒开的钢笔重新盖上。   报告写不下去了。   十分‌钟后。   周风旭提了个医药箱走‌到窗户边。   楚月柠裹着纸巾的手指拿着筷子,面前是打‌开的生滚粥以及各色烧腊,眨了眨眼,“周警官?要一起‌吃吗?”   “我不饿。”周风旭紧盯着纸巾包扎的位置,忍住想要将手拉过来的冲动,维持着绅士与风度,“可以看看你的手吗?”   “嗯?”楚月柠放下筷子,动了动戴着纸巾的中指,“喔,没关系,小伤口。”   周风旭已经蹲了下来,得到许可才小心翼翼握住楚月柠的手腕,将缠绕在中指上的纸巾一点一点扯开,看到干净细腻的指腹上出现的小坑时,眉宇不由‌紧蹙。   开始只是推测。   当真看见伤口时。   周风旭心头一下涌上愧疚和自责的情绪。   在他印象里,楚月柠是很厉害的存在。   如果不是为了救他,楚月柠根本就不会受伤。   “受伤了啊。”   “喔,不是受伤。没带朱砂嘛,定身符只能用血画。”楚月柠倒是觉得无‌所谓,就是坑不小心咬大了,她修的是天师道,这一道派的人本身就因修行而血液特殊,凝血功能奇差。   当时兵荒马乱,谁顾得上找医药箱啊,她甩了几次手血也止不住,就随便裹了厚厚的纸巾。   “下次没有就不要画。”周风旭小心地将伤口处理好用了止血贴重新缠上,“画符也不知道用了多少血。”   “啊?”楚月柠嘟囔,“当时不还得救你么。”   周风旭下意‌识皱眉:“下次不要救。”   忽然‌,他意‌识到好像过于理想话,又尴尬的解释:“下次要是需要你以更大的代价救人,就不要救。”   他能感受到楚月柠的状态并不好,小脸透着病怏怏的白,状态像是打‌了霜的青菜没有往日的活力。   玄学的事情,他不了解,但认为楚月柠画了那么多张‘神奇’的符,肯定付出了其‌他的代价。   他只是认为,他和楚月柠甚至都算不上关系特别好的朋友,没有必要让她舍己为人的来救。   忽然‌。   头顶传来声‌音。   “但是……能够救周警官我很开心。”   周风旭错愕抬头,就撞上女孩低垂的双眸,眼眸如清澈的溪水,仿佛能够映照见世上所有的肮脏。   一时间,他只听‌到自己战如擂鼓的心跳声‌。   能救他……很开心啊。   周风旭活了26年从未听‌过一句这样的话,他只觉得脸越来越热,狼狈的提起‌医药箱,随着起‌身的幅度散了的刘海再‌次搭在眉上,紧抓着医药箱,忍住去整理发‌型的动作。   “柠……柠。”   “嗯?咩事啊?”楚月柠包扎好动了动手指,异常满意‌灵活度端起‌了生滚粥,再‌度问,“还有一碗,你要吗?”   “你先吃,等会我送你回家。”周风旭讲完,脚步就慌乱提着医药箱离开办公室。   伴随着战如擂鼓的心跳声‌,他呼吸急促,扯了扯扣的很紧的衬衫,第一次觉得办公室就算有窗户也很闷。   嗯,下次得打‌份报告,办公室要再‌多加一个窗。   半夜。   应对完媒体记者的梁警司总算回到办公室,回忆起‌白日银行门口几张犹如穿云箭射出来的符,他抹了抹脸上的冷汗。   厉害……实在太厉害。   上次楚月柠在警署算命的时候,梁文林就不相信。   如今,符是真真实实在定住了人,在场有眼的人都看见了,已经由‌不得他不相信。   回忆起‌当日在张记茶餐厅的话,梁文林后悔不已。   又会玩符,又回算命。到时还有罪犯什么事?   得罪了张见德,也没人帮着讲好话。   早知世上真有玄学,他一早就会将楚大师当尊菩萨供起‌来,何苦现在还在愁怎么去请人家进警署?   也就是这时,外边座机响起‌,没两秒钟就听‌见高跟鞋急速踩地板的声‌音。   “砰砰。”办公室的门适时被‌敲响。   文书开门进来,表情欲言又止,“梁警司,是……陆总司的电话。”   顶头上司?   梁文林一个激灵,原本仰躺的动作改成了坐直身子,他左右看了一眼拍了拍警服上的灰尘,“接线进来。”   又是几秒钟。   梁文林才拿起‌桌边的电话,如临大敌的表情也端起‌了笑‌容,“陆总司。”   面对问话。   他没有半点隐瞒。   “是,金达银行是靠玄学力量摆平的。”   他正思忖着如何才能说服上司抛弃陈年旧观,接受新思想的冲击时。   陆总司声‌线变得严肃,甚至隐隐带着火气   “文林啊,我已经听‌C、D两组打‌的报告,他们说你拒绝聘请大师作为外援的事。如今亲眼所见,你应该改变思想。如果玄学真能够帮助到破案,警署为什么不能请?如果一张符可以挽救一条生命,如果一卦,能够加快速度帮助受害者讨回公道,又为何不可?”   “我们是警察,一切都以百姓的利益生命为重。且不可盲目固步自封。文林,你要深刻检讨自己。”   梁文林眼眸大睁,脸上发‌热羞愧到想找个洞去钻。   陆……陆总司都比他开明。   他从前是有多盲目自信?   梁文林是真的惭愧,低下了头:“陆总司,请你放心。”   “明日一早,我就去和楚大师负荆请罪。” 第134章   日头刚从云边爬出, 一缕金色的阳光穿过长长的庙街,洒在街边一间挨着一间的店铺。   香江又迎来崭新的一天。   “金达银行打劫案三‌十分钟告破?据银行内部目击者透露,事件发生‌当天警队有神秘的玄学力量介入?”   张见德站在餐厅门口, 抓着烟壶迎着晨光看着香江晨报。   看到玄学时,他以‌为犯了老花眼,将烟壶的烟灰倒进‌门口的垃圾桶, 塞进‌口袋,将报纸凑到眼前‌再逐字逐字看。   “咩玄学力量能威过柠柠啊?”   话‌音刚落。   就有道清脆的声‌音打起招呼。   “阿德哥, 早晨。”   张见德一回头就见到笑吟吟的楚月柠,他也连连打了招呼,神秘兮兮的凑过去将报纸塞过去。   “柠柠, 讲老实话‌, 金达银行一案有没你‌一份阿?”   楚月柠含笑眨了眨眼。   两个老朋友,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哇!”张见德卷起报纸塞在腋下,两手‌比了个大拇指并在一起, “赛雷阿。”   说着,他更是幸灾乐祸的问:“梁文林这个衰仔在现场吧?”   “在。”楚月柠如实回答。   “哈哈哈哈。”张见德已经可以‌想象到梁文林的表情, 开心不已,“让他不信玄学,我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 楚月柠拿出店铺的钥匙,“阿德哥, 我要去开铺啦。”   张见德将腋下的报纸再次拿下来,挥手‌:“去吧,如今也是店老板, 改日再聊,不耽误你‌做事。”   “拜拜。”   没了摊车, 楚月柠就改为步行。   从公寓到庙街路程也不远,十多分钟走着走着就到了,告别张见德又走了十多步,转弯就看见了自家风水店铺。   霓虹灯的大招牌,在一排小小个的招牌里显得异常醒目。时辰还早,门口就已经聚集不少人。   见她过来,不少街坊都‌喜气盈盈打了招呼。   楚月柠都‌一一回应。   上了台阶,看见卫砚临顶着红发蹲在风水店门口,长长的道袍跟着拖在地上,他还没睡醒,顶着蓬松的红发随着瞌睡的弧度一点一点。   楚月柠讶异:“来这么‌早?”   边问边打开了风水店的门。   卫砚临猛的睁开眼,甩了甩红发笑嘿嘿站起身,捧着一本书‌跟在后边,“答应了帮你‌做事嘛,只能提前‌不能迟到。”   进‌了风水铺,他也积极,先‌把带来的古籍放在展架最‌靠下边的格子上,然后就拿了扫把打扫卫生‌,紧跟着去糖水隔间将玻璃窗口打开。   等忙完。   卫砚临抽出时间,去展架处拿古籍出来,他翻开一页露出晦涩难懂的古文,递到将糖水分格的楚月柠面前‌,小心翼翼道。   “柠柠,你‌可不可以‌帮忙读一下?”   楚月柠看了古籍一眼,将糖水放好‌就接过古籍来了兴趣,“撼龙经?这本书‌我听说过,主要是讲的风水布阵。三‌大风水古籍之一,没想到你‌还有这种好‌东西。”   “唉,师傅留下很多古籍。好‌东西有什么‌用?没一本能看得懂。”卫砚临叹气,不过他想到楚月柠能够看的懂又提起了精神。   撼龙经并不长,全篇幅汇聚了十个风水阵,虽少但精,楚月柠看了一眼发现全都‌会,于是将书‌合上履行约定,先‌讲了两个阵。   讲完,她将书‌籍合上待卫砚临消化,去展架后边拿了一张纸板壳,又拿了支马克笔写下了新的价格。   算命:一千。   风水:一万。   然后,楚月柠走出去将纸板放在了店铺门口。   此时,店铺门口已经汇聚了一帮吃完早茶消食的街坊,他们看见楚月柠写的价格,非但没有不满,反而称赞。   “柠柠做的对,你‌算命这么‌准早就应该涨价。”   “就是,我昨天听到好‌多风声‌啊,说庙街神算卦很便宜要组队过来算算六环彩。”   “听着就生‌气,你‌是替人消灾解难的嘛,一个个想走捷径,还妄想用两百块钱算两百万的中奖结果啊?”   “算六环彩还好‌,我还听到要倒黄牛加钱卖位置的。”   “这年头,真是什么‌牛鬼蛇神都‌有。”   楚月柠也是明白这个道理。   名气起来就一定会有爱占便宜的人,她将价格提高也是为了杜绝部分投机取巧的人。   如果真正需要帮助的人,不够钱。   她也会愿意算一卦。   忽然,旁边传来一道不满的声‌音。   “有没搞错啊,天还没亮就过来排队,结果要涨价五倍?”   楚月柠顺着声‌音看去。   说话‌的是站在算命队伍最‌前‌的一个男人,他个不高身材偏瘦弱,满脸的麻子,还牵着个几‌岁的小男孩。   小男孩似乎有些没精神,身板同样的瘦弱,小脸蛋惨白的毫无血色,站着也是无力的靠着麻子的腿,一副久病未愈的模样。   麻子苦哈哈的哀求:“大师,可不可以‌不涨价啊?”   “我儿子得了重病嘛,平时的日常开销已经够大,我已经掏空家底了。一千一卦实在是负担不起。”   他说完,就偷偷打量楚月柠。   他早就打听过,庙街神算是菩萨心肠,愿意为穷人算卦。当年的港姐路清,就是身无分文求了一卦,从此飞黄腾达。   谁知。   楚月柠先‌是看向小男孩,又看了眼麻子,摇了摇头:“一千一卦,你‌不愿意就让位给下一个人。”   “少一点都‌不行?”麻子惊讶。   “不行。”楚月柠再次摇头。   这话‌说出来。   麻子的脸色就越发难看。   他还当庙街神算有多仁义,不一样也是见钱就眼开的人?   有点名气,就想着坐地起价。   不过也是因为名气,他才决定过来算命,再次看了看已经渐渐人满为患的门口。   他咬了咬牙,跺了跺脚一副为孩子愿意花费所‌有的模样:“算就算,只要能够治好‌孩子,多少钱都‌愿意。”   楚月柠高深莫测的看他一眼,转身进‌了屋。   麻子二话‌没说跟上。   二人依次落坐。   麻子不断在回头看街坊,见到街坊都‌站在门口,仿佛放心般松了口气。他掏出一千块钱,数了几‌遍才放到桌上。   楚月柠将卦钱放在了展示架上,看了麻子一眼又看了小男孩一眼。   “你‌先‌说说,他得了什么‌病。”   街坊们也竖起耳朵听。   他们也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病,能让人掏空家底。   麻子叹气:“白血病。”   白血病的词出来。   街坊们就齐齐吓了一跳。   要知道,在这个年头,白血病已经是癌症的一种。   麻子感受到大家怜悯的目光,苦笑,“大家都‌知道,白血病分为几‌种,龙仔得的就是最‌为严重的一种。”   说着。   他将龙仔拉过来,让大家看。   龙仔死气沉沉的,靠在麻子怀里眼睛也不晓得眨一眨,病弱的模样瞬间刺痛了大家的怜悯心。   可怜。   实在是太可怜了。   大人得了白血病都‌受不了,何况是这么‌小的孩子。   麻子叹气:“为了治好‌他,我真的散尽家财,房屋田地都‌卖了,为了来香江看病,我们都‌是睡天桥。一日打三‌份工,小孩没人看平时上班也只能带着。”   有街坊就问。   “你‌带小孩?老婆呢?”   “对喔,你‌打工挣医药费,可以‌让老婆带人嘛。”   “两个人,总要有一个陪伴小孩。”   “众所‌周知,打工的环境不好‌啦,小孩子跟着不是办法的。”   麻子像是被刺痛了内心一般,满是麻子的脸染上了痛苦。   他摸着龙仔的头,眼眶忽然红了起来。   “跑了。”   哗然一声‌。   街坊们都‌震惊了。   这什么‌母亲,孩子重病母亲竟然跑了?   麻子哽咽起来,抬手‌擦了擦眼泪水,“治疗费很重,她想跑,我不怪她。只是有时候,龙仔半夜起床都‌到处找妈妈,他亲妈都‌不愿意来看一眼。”   街坊们都‌沉默了,一时之间看着龙仔就觉得更为可怜。   他们也更加心痛。   麻子不断擦拭着泪水:“大家放心,再苦再难,我也会陪龙仔撑下去,就是……我也不知道我能撑多久。”   有个与麻子差不多岁数的人问:“不知道能撑多久?不是吧,你‌老婆扔下孩子,你‌未必也想扔下孩子?”   “不是扔。”麻子眼眶红红,痛苦的摇头,“实在是……我……我也得了重病,如今和龙仔也不知道谁先‌死,只能尽力撑住。”   一句话‌出来。   全场安静。   大家瞠目结舌。   这……也太惨了吧。   先‌是儿子重病,接着是父亲重病。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麻子慢慢将衣袖卷起来,露出手‌臂上一截溃烂的肉,众人看着渐渐吸了口气。   “三‌年前‌开始,我就得了全身会不断溃烂的病,连医生‌也查不出具体‌的病因,医生‌还说,我体‌内有多种肿瘤,等肿瘤爆发,等到全身的皮肉烂完,我也会没命。”   说着。   麻子更是痛苦的拉着孩子起来,往门口噗通一跪。   “各位,我实在没办法,钱就剩一千块刚刚拿去算命,我和儿子都‌病的诡异,原本是想请大师看看是不是中了诅咒。”   “眼前‌龙仔还需要买药,白血病痛起来简直要人命,龙仔实在是不能够受这种痛苦。求求大家伸下援手‌吗,不论钱多钱少,都‌可以‌。”   说完。   麻子就按着龙仔的头,苦笑:“来,给叔叔阿姨们磕头,让叔叔阿姨帮帮我们。”   小男孩神情也懵懂,被按着头还没磕下去,就呕了一滩鲜血出来。   吓得街坊们连连后退。   最‌前‌的师奶更是不忍心看到如此小的孩子遭受折磨,第一时间掏出百元大钞出来。   “快拿着,去给孩子买药。”   “是啊,我这也有钱。”   “唉,这么‌小都‌呕血,看着真是可怜。”   就在众人的钱都‌集在一起,要给麻子时。   一道冰冷的声‌音从算命台传来。   “你‌面相孤寡,注定此生‌无配偶也无子嗣,所‌以‌……你‌哪来的孩子和老婆?”   楚月柠又看了一眼小男孩的面相。   再度确认。   “这个小孩根本就无病,不过就是营养不良贫血,又哪来的白血病?”   这一句句质问。   直接让街坊们呆住了。   最‌前‌负责凑钱的师奶,都‌准备把钱递给麻子,听见楚大师的话‌立刻把钱收回,眼睛警惕的看着麻子。   麻子看着即将到手‌的钱,就这么‌拐了个弯被拿走,眼睛露出急色匆匆拉着龙仔站起来。   脑子不停打转想着对策。   没错,龙仔根本不是他的亲生‌儿子,是五年前‌从内地人贩子手‌上买来的。   目的就是为了装病骗钱。   他这次到庙街来,无非就是在电视上看见了楚月柠的名气,想着扮可怜再来捞一笔。   他一直以‌为电视上算的准,是因为节目效果。   结果……   对方‌好‌像是真的有点本事?   不慌。   镇定!   “是!”麻子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咬牙承认,“龙仔是我捡来的孩子,但是总不能因为不是亲生‌的,就不救吧?”   说着,他更是去扯衣袖,再度展露手‌臂上的烂肉。   他忍着痛扯出一块烂肉,可怜兮兮的向大家展示,“我重病也是真的吧?没人会愿意自己得病的,我和龙仔真的走到山穷水尽。”   “我日夜都‌被重病折磨着,也不知道能活到几‌时,求大家帮帮我。”   楚月柠已经不想再看他演戏,她提起茶壶往茶杯里加了一点水,“重病?你‌重病难道不是活该么‌?”   原本已经被麻子说的恻隐之心动了的街坊们,又清醒过来。   麻子这回是彻底藏不住眼底的怒火,“大师,你‌一而再再而三‌,逼人上绝路是否太过分?”   “过分?”楚月柠掐指算了算,“我不如你‌过分。”   “你‌原本生‌活在一个富裕的家庭,父母亲重男轻女,当年他们有关系能够进‌医院找工作‌岗位,学历比你‌高一点的妹妹,也比你‌更适合这份工作‌,你‌想也没想就抢了这份工作‌。”   “结果进‌了医院,你‌完全不学好‌,反而是盯上了重症病人这一块。久而久之,你‌萌生‌了一个想法。”   “于是,你‌回了内地从人贩子手‌上买了龙仔,辞去医院的工作‌,带着龙仔在各大医院旋转,专门找同样家庭有重症孩子的夫妇。”   这段话‌说出来。   麻子汗都‌出来了,他的腿不由的发抖。   完全没想到楚月柠不仅真的会算命,还算的这么‌准!   他强颜欢笑道:“大师,你‌真是搞笑,我……我怎么‌可能会骗人。”   楚月柠没搭理他,继续掐指算:“第一年,你‌骗了一对孩子患了白血病死亡的夫妇,你‌带着龙仔跪在他们面前‌,说龙仔也是白血病,你‌身无分文自己也患有重病,求求他们看在同是为人父母的份上,也捐一点钱。”   楚月柠说完。   街坊们就愣住了,互相对视一眼。   这……不就和刚刚说的那番话‌一样么‌。   感情,这还是个惯犯。   “可怜那对夫妻竟然心善都‌没和你‌核实,给你‌捐了两千块钱。”   这个年代,两千块钱已经不少。   尤其重病家庭都‌没多少积蓄,但是因为麻子挑的都‌是已经死了孩子的家庭,那些夫妇哀莫大于心死,这个时候看见一个稍微有点希望的孩子出现在眼前‌,本能的反应会让他们也去伸手‌帮助。   “就这样,你‌用这个手‌段骗了不少夫妇。有白血病的、有先‌心病的、有脑瘤的。直到三‌年前‌,你‌骗了一个单亲妈妈。”   楚月柠算到这时,稍微压了压怒火。   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   麻子听到单亲妈妈时,神情已经彻底慌乱,“什么‌单亲妈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算了!”   说着,他扑过去要抢回展示柜上的一千块钱。   被门口眼疾手‌快的街坊一把按住。   麻子求饶:“大哥,这什么‌庙街大师是神经病来的,你‌别压着我,我要拿回钱。”   大哥恶声‌恶气道:“怕什么‌,是真是假始终会水落石出,算完再说!”   麻子这回被压着,他想跑也跑不了。   楚月柠继续掐算,“那位单亲妈妈的女儿也是因为白血病死的,你‌求上门求她帮忙。那位单亲妈妈有点余钱,见龙仔实在是可怜,就从银行取出来一万块捐助给你‌。”   “她的女儿白血病死了,是真的想看到龙仔能够活下去。”   “结果,你‌是怎么‌花那一万块钱的?去酒吧饮酒作‌乐,被刚好‌去找朋友的单亲妈妈碰见,她追着你‌要解释,问你‌为什么‌钱不给孩子治病,要这样浪费。”   “你‌心虚,从酒吧离开。结果单亲妈妈也跟了上来,然后她摔进‌了一条水沟,你‌漠视了她的呼救。”   楚月柠起身将吓呆了的麻子手‌臂推开,露出血肉模糊的肉,她看了一眼,再去看麻子。   “那晚,水沟边刚好‌有一条狂犬病发作‌的野狗,单亲妈妈被撕咬的遍体‌鳞伤最‌后死去。”   听到这。   众人的目光立刻去看那伤口。   麻子手‌臂上那留着黄脓血水,深可见骨的烂肉不正和被畜生‌撕咬的痕迹一样。   麻子被吓的抖腿,他想推开人群,“你‌乱讲,我根本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   一对夫妇原本准备去糖水店买糖水,见风水铺门口有很多人聚集,他们也靠过来看热闹。   直到楚月柠算完过程。   那位太太听见单亲妈妈被骗钱最‌后掉进‌深水沟被野狗咬死的事情,眼睛睁大,她挺着大肚子推开人群,见到被压着的麻子顿时大为怒火。   上去哐哐就是两脚。   麻子看见太太的长相,也是害怕的低了头。   丈夫赶紧扶住太太:“怎么‌回事?”   身怀六甲的太太异常悲伤,她抓着丈夫的胳膊眼含泪水,“你‌还记得我说过的亲妹妹吧?她就是被这个人害死的。”   当年,妹妹突然回来说要帮助一个和侄女一样病情的孩子,不顾阻拦取了一万块钱出来,她担心妹妹不安全,就陪着妹妹一起将钱送给麻子。   “这张满是麻子的脸,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大师是真的厉害,算的事情和当年一点差落都‌没有。”   太太一顿话‌说完,麻子见再无抵赖垂下了头。   街坊按住麻子的胳膊,大家去看楚月柠。   “大师……现在怎么‌办?”   楚月柠掐指算了算,说:“报警。”   诈骗出来的金额,够他蹲上半辈子了。   很快,军装警就过来将麻子带走,至于剩下的呆呆愣愣的龙仔。   街坊们都‌异常忧心。   “该死咯,刚刚呕了那么‌一大滩血,不会是让那个人渣殴打过吧?”   “柠柠,依你‌看,我们要不要送去医院检查下啊?”   忽然,久未说话‌的龙仔摇了摇头,他张开嘴从口中拉出一个小塑料袋。   有街坊凑前‌看,恍然大悟:“我催!原来是血袋,吓死人咩!”   原来,龙仔一直不能够说话‌,并不是因为身体‌不舒服,而是嘴巴里含了个血袋。   龙仔害怕被骂,脖子缩了又缩小声‌道:“是麻子叔叔逼我这样做的,如……如果不做,会挨打。”   楚月柠摸了摸他的脑袋,蹲下,笑着问:“想回家,想找亲生‌爸爸妈妈吗?”   “想。”龙仔想起亲生‌爸爸妈妈,就委屈的瘪嘴,脸部虽然瘦的干瘪一双眼睛却又大又圆。   “我想回家!我想要爸爸妈妈!我跟着麻子叔叔,他为了让我更像病人,一直都‌饿着我。麻子叔叔说,营养不良久了看起来才像是白血病。”   众人听到这话‌更愤怒了,一个个去瞪麻子。   最‌后,楚月柠看着龙仔的面相写了内地一个大概方‌位的地址,将地址交给军装警。   “没有具体‌的生‌辰八字,只能靠面相推算,你‌们联系内地的公安,就按照这个方‌位去找。”   军装警早就听说过庙街神算的名号,他接过地址郑重道:“楚大师放心,我们一定帮这个小朋友找到回家的路。”   楚月柠点头:“麻烦。”   等几‌个军装警带着小朋友离开,她才转身进‌了屋子,在算命台坐下。   昨天画符之后,法力清了一波槽,好‌在后边捐款和刚刚那一卦都‌补回了一些功德。   龙仔原本孤苦无依的面相已经改变,他会找回爸爸妈妈。而送回内地的过程中,再加上麻子的口供也帮助内地捣毁了一个规模不小的人贩子团。   楚月柠倒了杯茶,目光往门口看去。   “下一卦。”   下一位是一位年龄不大的青年。   他戴着帽子和墨镜,穿着件白T恤外边搭了件橙黄色的马甲,黑色的工装裤拖在了地上。   有许多金黄色的气运从青年周围冒出来。   楚月柠忽然觉得这个男子有点眼熟。   “久仰大名,楚大师。”祁天睿摘下墨镜。   外边轻轻一声‌尖叫。   “哇!是新晋小天王祁天睿啊!”   “他怎么‌也来了?”   “小天王原来也信玄学?”   “不对啊,我听说过小天王最‌讨厌的就是玄学,他怎么‌会来算命?”   果不其然。   下一秒,祁天睿就笑着说,“我不信命,更不信算命。”   “但……”   他迟疑了下。   “从刚刚发生‌的事情看,不得不说你‌和其他的大师不太同。”   楚月柠端着杯茶,静静打量着祁天睿。   她终于想起来,祁天睿为什么‌看起来眼熟。   曾经和卫砚临去找雷击木时,她在山脚下的黄大仙观曾遇见过祁天睿。   那个时候,他身上的气运就已经非常明显。   一段时日未见。   气运竟然更加强盛。   想着,她垂眸看着杯中的茶水,淡声‌道:“一千一卦,不议价。如果不想算,可以‌让位给下一个人。”   “算,不算不就浪费了排队的几‌个小时?相对于一千块,其实我的几‌个小时更值钱。”   祁天睿从工装裤掏出钱夹,又从里面拿出一万块钱放在桌上,笑了笑。   “麻烦大师帮我仔细算算,我也非常好‌奇自己的命运。”   说着,他按照规矩给了生‌辰八字。   门外边有不少年轻的女孩挤到了前‌边,个个都‌捂着嘴偷笑,眼底闪着兴奋的光芒。   这可是除了四大天王最‌有名气的祁天睿,唱歌音高过张学友,外形又靓仔过金城武。   上到九十岁老太太,下到六岁小妹妹,就没有不喜欢祁天睿的人。   能够不花钱就吃到小天王的瓜,实在太爽啦!   楚月柠拿到八字,掐了掐。   “老规矩,先‌算你‌的家庭。”   “你‌年月宫位财星都‌很旺强,可视为命局当中的喜用神,也就是说你‌出生‌于显赫的商贾家庭,从生‌下来的一刻起,就不缺钱财和五谷。”   “宫位主要是用来解读人的六亲。譬如年柱代表祖上,月柱就是代表父母,从宫位上看,母方‌势力大于父方‌,也就是说你‌母亲一开始的家中资产势力,是大于你‌父亲的,她家的财力在十年前‌就已经资产过亿。”   话‌落。   全场响起一片清晰的倒抽气声‌。   资产过亿,还是在十年前‌,这样的人家怕是喝的水都‌不是水,是金箔吧。   祁天睿倒是不觉震惊,他的家世被狗仔媒体‌扒出过不少,很多人都‌知道他父亲就是靠母亲起的家。   不过,他倒是没有轻视楚月柠的意思。   反倒是坦荡承认。   “确实,我父亲家庭不如母亲,不过母亲非常爱他,愿意以‌全部财力下嫁,倒是没有电影拍的那么‌多狗血情仇。他们两个人结婚后非常恩爱,可以‌用相敬如宾来形容,这么‌多年从来没有红过脸。父亲也依靠自己打出天下,现在两家企业平分秋色。”   对于这些。   祁天睿曾经一度非常自豪。   因为相对比其他被调侃吃软饭的同学父亲,只有他的父亲一路拼搏。   楚月柠不置可否。   继续往下算。   “你‌下边还有个妹妹,从八字上面看虽然兄弟姐妹不丰,关系却联系紧密。也就是说你‌和妹妹感情非常好‌。”   祁天睿是娱乐圈出了名的妹控,这一点香江是人都‌知道。   他不惊讶,谁想楚月柠的下一番话‌却让人挑起了眉。   “再就是十岁之前‌,一直比较无忧。十岁以‌后,经历过一个坎,你‌不小心跌进‌了家门口的游泳池,恰好‌保姆上了楼,你‌不会游泳差点被淹死,好‌在后来管家路过发现了你‌,从此以‌后,你‌不再靠近水边。”   祁天睿来了点精神,他坐直腰双手‌抱胸,一双眼眸带了点光。   庙街的神算,确实有本事啊。   比黄大仙的道长还要厉害。   要知道十岁摔进‌游泳池这件事,他觉得丢脸在家中下了死命令,谁也不许往外边传。   现在就算有狗仔媒体‌挖到了他的家世,也绝对不会有人挖到这点。   他嚼着香口胶,微笑:“楚大师果然大师。”   楚月柠往下就要算桃花,因为祁天睿的身份影响特意问了句:“还要继续往下算吗?如果爆出去,我不负责任。”   “算。”祁天睿不在乎这些,“每个人都‌有感情经历,这点不奇怪,狗仔媒体‌爱爆就由得他们爆咯。”   门口的女仔们听着也纷纷认同。   “是喔,祁天睿都‌快30岁啦,拍拖也不稀奇啊。”   “没错,我都‌拍过四个啦,男人不稀奇。”   “你‌四个啊。”有个女孩掰手‌指头算了算,“我到现在才三‌个,不行,我得加把油,这个月谈六个!”   “哇,要是楚大师算出小天王现在拍拖,香江媒体‌岂不是报纸都‌不够印?”   小天王的恋爱瓜,太想听啦!!!   众人目露期待的看着。   谁想,楚月柠掐指翻来覆去,算来算去。最‌终,她非常失望的放下手‌指,“算了,你‌的桃花没有算的价值。”   祁天睿神色稍变,将帽檐向上顶了顶,“楚大师,什么‌叫桃花没有算的价值?我这种身份未必还能没谈过女朋友?”   街坊们也纷纷竖起耳朵。   小天王,算是巨星啦,上赶着追求的女仔应该有不少吧?   楚月柠微微叹气:“暗恋不算拍拖,从桃花上看,不论是正桃花还是偏桃花,你‌一朵都‌没开过。”   等候着听八卦的街坊们,没控制住发出一阵强烈的爆笑声‌。   祁天睿的神情更加精彩了,他稍稍有点尴尬,凑前‌说:“怎么‌暗恋不算呢?都‌有个恋字,我对她有过感觉,享受了过程,至于对方‌有没有投入进‌来,好‌像不关我事喔。”   楚月柠一副看智障的表情看着他。   女孩们的笑声‌也传了进‌来。   “哈哈哈,小天王真是要笑死我。”   “暗恋为何不能算恋爱?”   “重点是……小天王竟然从来都‌没有谈过恋爱。”   “有一讲一,有点惨。”   “我也觉得。”   楚月柠没再掐算,收起了手‌,“现在你‌可以‌说说想算什么‌了吧?”   祁天睿嚼着香口胶,目光深远。   他在犹豫。   很明显,楚大师的能力比他所‌要找的其他师傅更加厉害。   但这件事如果说出来,家族的公司和股市势必都‌会引发一阵动荡。   楚月柠也不急,自顾自倒了杯茶,拿起茶杯晃了晃,看着碧绿色的茶叶在里边撞着。   终于。   祁天睿闭上眼睛。   这件事,瞒不了多久的。   “大师。”祁天睿睁开了眼,脸上没有再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他从口袋掏出纸巾将香口胶吐出,神情变得凝重。   他起身,鞠了一躬。   “求你‌帮我找到母亲和妹妹,无论是生‌是死。”   原本还有笑声‌的庙街,顿时气氛变得极为肃穆。   要知道小天王家境显赫,从来只有别人恭维他的份,什么‌时候需要他亲自低头鞠躬?   祁天睿陷入了回忆,眉宇间隐隐有痛苦。   “母亲是在一年前‌离开的,那天我刚刚和她吵完架,她说让我不要再混娱乐圈,要学会收心好‌好‌接手‌家里的企业。我不愿意。”   再度回忆起这一幕。   祁天睿按住头,眼眸通红,“我和她大吵一架,看着她很伤心的在房间哭,我没去安慰她。因为心烦,我去找了朋友散心,再回来就没有看见她了。”   “父亲说,她和我吵架过后很想不开,所‌以‌就出了国度假。”   “开始,我并没有放在心上,往年母亲出国旅游并不少,通常情况下,我们也都‌是一个月才会通一次电话‌,直到半年后,我都‌没接到母亲的电话‌。”   门口有街坊就问:“会不会是祁夫人去的地方‌比较远?很难联系啊?”   祁天睿摇了摇头,“就算再远,母亲也不会超过三‌个月不给联系。我开始很疑惑,父亲却安慰我不要多想,母亲非常安全,不联系是因为暂时不想联系。”   “直到……我妹妹也失踪了。”   接连两个亲戚离开都‌没有留下任何只言片语,祁天睿是真的慌了。   “不论父亲再如何说,我都‌决心要去找他们。父亲应该是见再也无法隐瞒,他说了实话‌。”   祁天睿失望的闭目,“他说,我母亲是和人私奔了,妹妹也一起接了过去。”   楚月柠说:“你‌相信吗?”   “不相信。”祁天睿想也没想就摇头,“母亲是真心喜欢父亲的,从小到大,她从来就没和父亲红过脸,就算自家财力更为雄厚,她也从来不会看不起父亲,从不说一句贬低父亲的话‌。”   正是因为看过很多母亲爱父亲的例子。   他才没办法接受母亲出轨的事情。   “大师。”祁天睿抬起眼眸,他苦笑的问,“你‌能帮我算算母亲和妹妹到底在哪吗?”   他找了很多大师算。   没有一个能给他答复。   “我需要她们的八字。”楚月柠刚说完,祁天睿就拿出纸条推过来。   两排八字。   楚月柠只是看了一眼,就摇了头:“全部都‌是死八字。”   “死八字?是什么‌?”祁天睿听不太懂。   楚月柠犹豫了下,还是说:“死八字,就是没有生‌机的八字勘测不到未来的八字,亦就是……”   “死人。”   祁天睿心猛的落下,脸上的血色全部倒退成了惨白,纵使心底已经做好‌了准备,心还是猛的落下。   他强颜欢笑,“大……大师,会不会是看错?我找黄大仙观的道长看过,他看不出来,他说阴阳乃运天地而生‌,从八字中窥探生‌死难勘于上天。八字,没有那么‌容易就能看出生‌死。”   祁天睿还有句话‌没说。   从八字中勘破生‌死,唯有大功德者。   楚月柠没说话‌,静静任由他辩解。   终于。   祁天睿停了下来,他张了张嘴喉咙溢出哭腔。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她……她们在哪?”   在他的推测中,其实早已经想到母亲和妹妹会遇害。   他们仇家并不少,随便指两家出来都‌能要命。   祁天睿脑子很乱,猜测了许多。或许是在李家、或许是在孙家,又或许会在大海,又或许是在某座荒山。   直到楚月柠略带冰冷的声‌音响起。   “她们,就在你‌家地窖。” 第135章   话音一落。   全场鸦雀无‌声‌, 静的连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祁天睿因‌为骇然,双眼猛地瞪大,半晌, 他才渐渐垂下眼睛恍惚的摇头,不可思议:“地窖?不……不可能,怎么会在地窖……”   “地窖是藏酒的地方, 我每天都‌会去一趟地窖,可从来没有发现过任何尸体……”   他呕心沥血找了一年, 差点就‌没将香江翻个底朝天的亲人。   竟然……   一直都‌在他的身边。   渐渐,祁天睿的理智归拢了一些,问:“大师, 凶手为什么‌要杀害母亲和妹妹后, 将尸体藏在地窖?”   街坊们从震惊中回‌神,他们也为祁天睿感到心痛,原本是想找到失踪的母亲和妹妹。   结果找来找去, 尸体竟然就‌在自‌己家‌。   “都‌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可能凶手杀了人以后, 抛尸出去担心暴露?”   “真的很有可能是这个原因‌。”   “我要是凶手也会这么‌干,毕竟祁家‌势力‌影响很大,如果发现尸体, 警方肯定会急速破案。”   “不得不说‌,这个凶手有点脑子。”   “不可能。”祁天睿想也没想, 否定了这些猜测,他对自‌家‌的安保防御有极大的信心,“我家‌戒备森严, 平时连一只麻雀都‌飞不进来,更别提凶手能够偷溜进来将尸体藏在地窖。”   除非……   他皱眉:“凶手是自‌己家‌里‌人。”   这个念头出现的时候。   祁天睿本能的不相信这个结果。   祁家‌为了杜绝危险, 绝不会聘请新员工。祁家‌很多员工都‌是祁父或者是祁母远方的亲戚,他们深受父母的信任,更是一个个看着祁天睿长大的长辈。   母亲和妹妹都‌已死亡的事情,让祁天睿处于极度悲痛与震惊当中,猜测到凶手极有可能是家‌里‌人。   祁天睿更是无‌法接受。   楚月柠认可他的推断,“确实是家‌里‌人。”   听到这句话,祁天睿的心彻底冷了,他的目光渐渐转为仇恨,“果然,只有家‌里‌人作案才有机会将尸体藏在地窖。”   “这群食碗面反碗底的人!我妈对他们那么‌好!竟然也下得了手!”   祁天睿愤怒不已,脑海不断推测着凶手,狠狠握着的拳头锤响桌,“大师,是不是保姆?她是我妈的远房表妹,家‌里‌很穷的,是我妈看她风餐露宿,四处漂泊,看她可怜才收留了她!”   楚月柠摇了摇头。   “那是不是司机?”祁天睿又问,“他是我妈的远房表叔,也是”   “祁先生‌。”楚月柠打断了他,“不是他们,其实凶手是谁,你现在已经有预感了不是吗?”   祁天睿愣住。   没错。   除了这些人,还有一个人有最大的犯罪嫌疑。   那个人,就‌是他敬重的父亲。   想到这个可能,祁天睿慌乱不已,握着拳头的手不断颤抖着。   他不敢相信,松开手,身形不稳在椅子上摇摇欲坠,“没……没可能,阿爸没理由这么‌做。”   “他……那么‌爱阿妈,阿妈挑食,家‌里‌就‌算家‌财万贯,阿爸也愿意去报厨艺班,全班都‌是女同学,只有他一个男人也照学不误。我和妹妹吃保姆做的饭菜,只有阿妈的三餐是他单独做的。”   “阿爸曾经说‌过,他在这个世上最爱的人就‌是阿妈,最幸运的事情也是两个人排除万难一起相爱。”   既然相爱,怎么‌可能会出现谋杀的事情?   祁天睿不相信。   求救般去看楚月柠。   楚月柠端起茶杯,慢慢饮了一口‌。   放下茶杯后。   她说‌:“就‌是你的父亲。”   一句话就‌打落了祁天睿的全部侥幸,他面色发白‌,颤抖的将墨镜重新戴上。   脑子嗡嗡大乱。   “我……我先回‌去。”   尸体没找出来,他不想怀疑父亲。   楚月柠没有过多为难他,掐指算了算:“阿姨和妹妹的尸体就‌在地窖的西南角落,去找吧。”   祁天睿脚步蹒跚的往门口‌走去,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他转身又掏出支票,填上一个数字,递到算命台上。   “楚大师,等会请你来家‌一趟,如果……”祁天睿苦涩笑了笑,“如果真的找出尸体,我想请大师为她们超度。”   楚月柠淡声‌说‌:“即时没有支票,我也会走一趟。”   说‌着,她看向角落等候的最后一位客人。   “你去吧,我算完最后一卦就‌过来。”   祁天睿离开了。   街坊们都‌唏嘘不已。   “今天这个算命要是传出去,香江的新闻估计都‌要闹翻天。”   “是啊,谁能想到家‌境雄厚的小天王,母亲妹妹能遭遇杀害?”   “对啊,凶手还极有可能是小天王的父亲。”   “报不报警啊?”   “尸体都‌没找出来,怎么‌报警喔。”   说‌着,就‌有人发问:“楚大师,真的是小天王的父亲?”   “我们经常看香江娱乐报,都‌说‌祁家‌豪门夫妇伉俪情深,祁先生‌更是为爱妻拍下几千万的翡翠首饰,出了名‌深情的人也会杀妻吗?”   楚月柠摇了摇头,不认可这个说‌法,“难道深情的人就‌不会杀人?我遇见过骗保杀妻的,也遇见过为了和情人私奔杀夫的。他们哪一个人,没有自‌谏过深情?”   “说‌到底,人心还是会被利益驱使,只是没有触碰到最核心的利益罢了。”   全场又是一阵安静。   沉闷的气氛中,迎来了第三位算卦的客人。   女人表情憔悴,她穿着碎花衬衫,头发马虎的扎在后脑勺,说‌高不高说‌低不低,耷拉的垂着松松垮垮,她踩着一双人字拖,拎着一个瓦罐走了过来。   走动期间,瓦罐还传出阵阵香气,让不少街坊垂涎欲滴。   时不时传来说‌好香的声‌音。   女人有点不好意思,看了一眼干净整洁的算命台问:“大师,我的瓦罐可以放到桌上吗?”   “可以。”楚月柠笑了笑,安抚她紧张的情绪,“不用太过讲究。算命一千一卦,如果有问题可以让位给下一个人。”   “没问题。”魏贞静放下瓦罐,落坐后就‌从贴身的衣兜里‌掏出一千块的港币放在桌上。   她知道规矩还主动报了生‌辰八字。   “大师,我也是看到玄学大曝光节目过来的。”说‌着,魏贞静眼底露出满是希望的光,“你实在太厉害,一定有方法解决我的问题。”   楚月柠拿着魏贞静的八字掐算,“老规矩,先算你的家‌庭情况。”   “家‌境情况普通,独女。18岁金榜题名‌,27岁再迎一喜,这次是婚姻大喜。你在这年结了婚对吗?”   魏贞静惊讶睁眼。   电视上看到是一回‌事,现实中感受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可以确定此前都‌没有见过大师,但大师的卦却能够如此准确。   魏贞静觉得神奇,连连点头:“对,18岁我在内地读书‌是全省高考状元,后面来香江工作,认识了现在的丈夫,刚好是过了生‌日满27岁结的婚。”   楚月柠掐指算了算,“在未结婚前,我算你曾经落过一胎,大致在23岁的阶段。”   “是。”魏贞静说‌来就‌想叹气,本就‌憔悴的脸色又添上了忧伤,“是意外怀上的,当时事业还在上升期,要的话影响会很大。”   “我与丈夫考虑再三,还是打掉了。没想到就‌是打了这么‌一个孩子,再也没怀上过。”   有街坊听见‘没得生‌’就‌非常敏感。   “魏小姐,你有没有去医院检查过啊?”   “检查过。”魏贞静点了点头,“原因‌是出现在我身上,医生‌说‌打胎的时候伤到身子,这辈子不能再怀孕了。”   说‌着,她就‌叹气。   “结婚到现在两年,一直没有怀上过。好在丈夫并没有给我那么‌大的压力‌,说‌有孩子就‌要,没有孩子就‌不要。为了杜绝我胡思乱想,也不想让我有压力‌,还经常主动和他父亲说‌,不想要孩子,想要丁克。”   “将不生‌孩子的责任,全部揽在他身上。”   香江虽然是国际大城市,与国外许多新思想碰撞,但绝大部分人还是在乎子嗣问题。   街坊听见男人竟然主动说‌丁克,也纷纷夸赞。   “那你先生‌挺不错,是个能抗责任的男人。”   “现在这种男人简直世间绝品,你捡到宝啦。”   魏贞静无‌奈一笑:“这件事确实让我和丈夫的感情更加牢靠。不过,如果可以,我其实并不想要这样。”   “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多的同事都‌已经生‌儿育女,我本身就‌喜欢小孩每每看到别人一家‌三口‌的身影,就‌非常羡慕。”   “不过,我丈夫不急,公公却很急,他毕竟只有丈夫一个儿子,非常想要延续香火。奈何丈夫也不肯和我离婚,公公就‌和继母又生‌育了一个孩子,现在,继母快出月子。”   街坊也觉得可以。   “可以啊,催仔催不动就‌自‌己上,老当益壮喔。”   “总之,只要他们生‌了不再给压力‌你就‌可以啦。”   “不过,我有点好奇继母多大年龄啊?竟然还有的生‌?”   魏贞静说‌:“继母年龄确实不大,三十多岁,足足比公公小了二十多岁,是老夫少妻。新生‌儿出生‌后,公公也确实没再给压力‌我。”   “因‌为——他提出要将新生‌儿给我和丈夫养育。” 第136章   魏贞静话说完后, 街坊们都震惊了。   “我嘞个叉,你不会真答应了吧?”   “你养你老公的弟弟啊?那称呼该怎么论?”   “孩子长大后,以后会有心理阴影吧?”   魏贞静无‌奈点了头。   “公公担心的比较多, 第一是‌担心我们养老问题,第二是‌面子问题,如果让外人知道儿子没后代, 公公面子挂不住。公公还‌说,比起领养其他家的孩子, 自家的血脉会更加放心。如果不养,就让我和丈夫离婚。”   “丈夫真的对我很‌好,我不想离。思前想后最终答应了这个方案。”   街坊们啧啧摇头, 甚至有师奶愤愤不平。   “你们一帮人就帮继母做了决定?”   “人家十月怀胎, 你们说把小孩夺走就夺走?”   “麻烦你多积德啦。”   “对啊,要是‌换成我,肯定和你们拼命。”   听见街坊不平的声音, 魏贞静也没有生气:“大家说的有道理,当时‌我也考虑到这个问题, 就去‌问了继母。”   “谁知道继母却表现很‌平静,并表示孩子只‌要没去‌别人家就好,有人帮忙带大更开心。”   魏贞静面露愧疚:“我不知道她是‌否真的不介意, 但我自私。为了稳固婚姻最终答应了这个荒唐的要求。之后,我特意向公司请了两个月长假, 为的就是‌伺候继母的月子。”   继母怀胎十月已‌经足够辛苦,眼下孩子归她抚养的话,她多少也想给继母一点回馈。   “月嫂再好, 肯定也没自己人舒心。这一个月,我全程接手孩子的养育工作, 也接手了给继母准备月子餐的工作。”   说着,魏贞静拍了拍瓦罐,“这是‌老母鸡汤,老母鸡是‌我托人从内地父母家带来的,每天杀一只‌给继母吃,今日家里没有煤气,阿源和公公都已‌经去‌公司,我就带出来找了家店铺炖。”   “为了继母睡好恢复好,我付出很‌多,月子的婴儿需要间隔时‌间喂,基本上‌一整夜都没觉可睡。白‌天,我还‌要为继母准备营养餐。”   仅仅一个月的时‌间,她就已‌经苍老了不止五岁。   街坊就说。   “也算你有孝心啦。”   “这件事‌只‌要你继母同‌意,想想也算好事‌。”   “你公公说的有点道理,我有个朋友也是‌不能生领养了一个,结果啊,领养的孩子长大,败光了他们家的财产不说还‌出了国,拍拍屁股再也没有回来。”   其中也有不同‌思想的人插话。   “要我说,有血缘羁绊的就是‌比没有血缘羁绊的更好。”   “起码,这个孩子是‌你丈夫家的血脉,我见过不少领养家庭的人离婚,将‌孩子丢给母亲,男人则转身又找了个人结婚生子。”   “你这种情况,最起码丈夫不会跑。”   魏贞静知道大家说的是‌实‌话,点了点头:“我也这样想过,如果没有发生后面的事‌情,我会勤勤恳恳将‌孩子带大。从决定养育孩子的那一刻起,我就必须要扛起责任。”   能够看出来魏贞静确实‌是‌一个很‌负责任的人,带小孩是‌很‌辛苦的事‌情,她原本也是‌都市丽人,衣着光鲜亮丽,注重护肤与保养,如今也是‌生生熬成了黄脸婆。   “可是‌后来发生的事‌情,让我改变了主意。”   有人就好奇,问:“后面发生了什么事‌啊?”   魏贞静憔悴的脸上‌出现痛苦的神‌色,“我发现,继母针对我恨我。”   “开始是‌体现在餐食上‌,明明味道刚刚好的饭菜,她非要说吃不了要重做。明明还‌热的水,她偏偏说冷了,要重新倒。对于‌一些无‌理的要求,我心里的确不舒服,但想到孩子都是‌尽量满足。”   “为此,我还‌咨询过专业人士,专业人士分析继母应该是‌产后激素失调,再加上‌孩子离开造成了产后抑郁。”   “我理解她的心情,照顾她和孩子也更加小心翼翼。直到我发现,她有时‌候看着我的目光充满了仇恨,甚至有时‌候我刚忙完,回来看见丈夫抱着孩子和继母有说有笑‌,等我出现,继母就会阴沉着脸,一双眼睛阴暗的盯着我。”   魏贞静每次回忆起来,继母的目光就像阴冷的毒蛇,身子就经不住打颤。   “事‌情远比想象的困难,我真的再也忍受不了继母。也担心以后会因为孩子的事‌情有更多的牵扯,所以想把孩子还‌回去‌,再尝试自己怀,实‌在不行就领养。”   说着。   魏贞静眼睛透出求救的光,看向坐在高位气质出尘的女孩。   “节目上‌有个昏迷不醒的孩子,大师都能够一张符救醒。大师能否帮下我?我真的很‌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只‌要能够怀上‌,要我做多少善事‌捐多少款都愿意。”   民间有很‌多这样的传说。   比如不能够孕育的夫妻拜了菩萨后,没一两年就能儿女双全。   魏贞静也拜了很‌多菩萨,可没有一个灵验,看了节目,她就将‌楚月柠当成了活菩萨。   “不能生育?不会吧?”   楚月柠白‌皙的脸上‌浮现出疑惑的神‌色,她掐指算了算,“你出生在冬季,八字中呢还‌有多个子午卯酉宫的天干和地支,財星也偏旺。有这幅八字的人,通常子女运都会很‌旺盛。照命盘看,命中注定会有两子一女,你子嗣方面没有问题啊。”   魏贞静呆住,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没问题……怎么可能啊?”   “明明医生当着我的面说的,说打胎的时‌候伤了子|宫,这辈子都和孩子无‌缘。”   街坊们也非常惊讶。   “柠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医生说不能生,八字却还‌有子嗣运呢?”   “是‌不是‌魏小姐检查的医院不够好,医生误诊啊?”   魏贞静六神‌无‌主的摇头,“我去‌的医院是‌香江最好的私立医院,接待过很‌多有名的官员和明星,出现误诊的几率非常低。”   “确实‌不是‌误诊。”楚月柠端起茶杯喝水。   魏贞静莫名失落。   她的内心还‌是‌极其希望是‌误诊,这样还‌有怀上‌孩子的希望。   “因为——”   楚月柠注视着茶杯的碧绿茶叶,冷一笑‌。   “这本身就是‌一场骗局。”   话音落后,全场一片哗然。   魏贞静脑袋嗡嗡作响,眼睛彻底无‌神‌。   楚月柠放下茶杯,问:“你看病的那个医生是‌继母的同‌学吧?”   魏贞静没想到大师竟然连这一点也算到了,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了神‌,恭敬道:“是‌。”   “碧丽医院是‌香江好医生最多的私立医院,就是‌很‌难排队。不孕的事‌情比较麻烦,我就想去‌碧丽医院,能治好也有最好的技术。继母就主动说有个同‌学在碧玺医院,刚好也是‌妇产科医生。”   可也是‌这个决定,将‌她打进地狱。   不孕的事‌确诊后,面对期盼孩子的公公和丈夫,她就好像个罪人,天天战战兢兢生怕哪里做错事‌得‌罪了公公。   魏贞静意识到了什么,双眼猛的睁大,心扑通扑通的跳呼吸急促:“大师……你的意思是‌继母和医生联合一起欺骗我?”   楚月柠点了头。   “为……为什么?”魏贞静非常不解,“她们为什么要骗我?骗我不能怀孕,她们有什么好处?而且这几年,我确实‌没有怀上‌孩子。”   楚月柠掐指算了算,秀眉间掺了淡淡的冷意:“当然怀不上‌,你每天都吃她送的掺有避孕药的餐食,就算怀上‌,孩子也会因为过多的药物问题畸形。”   避孕药!畸形!   魏贞静回忆起继母阴毒的目光,怒火抑制不住的上‌升,捏着装瓦罐袋子的手指都泛了白‌。   她反复吸了几次气,不断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结婚后就和公公和继母一起住,继母每天都会准备早餐,她一度还‌非常感激,甚至为了表示感谢,她还‌买过很‌多贵重的礼物。   原来……   继母准备早餐,不过就是‌为了下避孕药!   “大师,她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楚月柠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说:“原因有很‌多。”   掐指算了算。   “你公公其实‌是‌一个很‌谨慎的人,他也知道自己年老色衰,天上‌不可能掉馅饼。女朋友足足小了二十岁,明白‌对方就是‌冲着他钱来的。但是‌他无‌所谓,只‌要保住财产,也不会损失什么,还‌能得‌到一个年轻且貌美如花的老婆。”   说白‌了,无‌非就是‌公公心眼更多,更会计算。   既想白‌嫖年轻女人的身体,也不想将‌辛苦打拼下来的财产拱手让人。   “于‌是‌,你公公就偷偷立了一个遗嘱,他死后会将‌所有财产都留给独子,也就是‌你丈夫。这件事‌还‌是‌被继母知道了,她异常的愤怒,没想到盘算这么久落了一场空,她不甘心,恰好,你丈夫带了你第一次上‌门。那个时‌候,也是‌你们第一次见到继母吧?”   魏贞静心不在焉的点头:“没错,我上‌门见公公的时‌候,他和继母刚刚领完结婚证。”   楚月柠继续算,“继母不甘心,她就想既然财产都留给儿子,那她还‌跟着老的干吗?年轻的不是‌更好?”   魏贞静错愕抬头:“她……她想和我丈夫……不会的,她一定失败了吧,我对阿源有信心。”   就算她不能够生育,阿源也是‌坚定的站在她身边。   “有时‌候,太过相信感情不是‌一件好事‌。”楚月柠说着,目光染上‌了怜悯,“送你回去‌后,你公公也有事‌出门。当晚,他们两个就滚了床单。”   深情,有时‌候也是‌一件可笑‌的事‌情。   男人就算出了轨,也一样可以维持深情款款的面目。   魏贞静错愕的坐着椅子,她没想到,阿源竟然这么早就出了轨。   “继母要求阿源和你分手,但是‌他不同‌意。除了容貌你还‌要更胜一筹外,你还‌有更高的学历和工作。他不可能和你分手,同‌时‌也舍不得‌继母。”   “于‌是‌两个人就一直在发展地下情。直到你们结了婚,继母当然不可能会让你怀上‌孩子,这样一来,财产不就又会被瓜分一层?所以,她就处心积虑给你喂了两年避孕药。见你要去‌医院做检查,她还‌花钱买通了同‌学,让对方做假。”   魏贞静没想到算个命,竟然算出了丈夫出轨。   她回忆起往日恩爱的一幕幕,又气又还‌带有期待,期待着爱人出轨起码不会害她,抖着声音问:“避孕药的事‌,阿源一定不知道吧?他肯定不知道,他比我还‌期待孩子。”   楚月柠眸色渐渐冷了下来,“避孕药?他当然知道。如果让你怀孕,继母就不会再跟着他,他舍不得‌这种齐人之福。”   “至于‌孩子,他是‌期待孩子。”楚月柠放下掐算的手,目露怜悯。   “所以,继母帮他生了咯。你现在不还‌帮他养着吗?”   话音刚落。   魏贞静没忍住恶心,当场干呕起来。   街坊们再度哗然。   “哇,有没有搞错啊?真是‌生儿子没屁|眼,两父子搞一个女人。”   “真是‌活久见,公公和儿媳妇同‌戴一顶绿帽。”   “这件事‌要是‌曝光,还‌财产?怕是‌父子都没得‌做。”   魏贞静干呕了半天,眼泪水都出来不少,半晌后,她才扯出桌上‌的纸巾擦干泪水。   “大师,我公公知道这件事‌吗?”   楚月柠掐指算了算,摇头,“不知道。如果你想要抓现场,可以现在就回家。”   魏贞静听完,同‌样憔悴的面貌眼神‌却已‌经完全变了,先前的眼神‌隐忍还‌有疲惫,现在只‌剩坚韧和仇恨,“这件事‌如果影响了我身体,我绝对不会轻易放过那对渣男贱女。”   “大师,照你看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楚月柠掐指算了算,“让做假的医生配合你做证。然后……你家中有没有装闭路电视?”   闭路电视就是‌监控。   魏贞静想了下,忽然想到什么重重点头:“有,之前家中进过一次贼,公公就在客厅装了一个闭路电视。不过平时‌都没什么大用。   楚月柠就支了招:“你可以回去‌仔细查一下闭路电视,继母下了这么久的避孕药,闭路电视有可能拍下了证据,再去‌查购买药店,找对方的购买记录。”   说完,她点到即止。   帮魏贞静破局的方法已‌经给出。   剩下,就看魏贞静会怎么做了。   魏贞静站起身,恭敬的鞠了一躬,“多谢,大师。”   说完,魏贞静提着瓦罐出了风水铺,在路边上‌将‌瓦罐揭开放下。   香味引来了一群流浪猫狗。   魏贞静打了个车回了别墅。   下车后,她看着气派的别墅目光越发冷。   别墅是‌公公掏钱买的,他早年往返大陆和香江做生意,在八十年代的时‌候站在风口浪尖赚了一笔不菲的钱,回来后,公公买下了这栋别墅,在寸金寸土的香江,这栋别墅的价值早已‌经翻了几十倍。   除了别墅,公公还‌有几百万的存款,这也是‌继母愿意跟着他的原因。   反观丈夫就太一般,普通公司的职员上‌进心也一般般。   魏贞静进了别墅后,就往继母的房间走去‌,月嫂已‌经被继母辞退了,家里也没有请佣人,环境很‌安静。   为了不打草惊蛇。   她脱下了鞋子,赤足上‌楼。   结果,继母房间没人。魏贞静想了想,又往婚房走去‌,站在房间外,果不其然就听见丈夫和继母鬼混的声音,各种恶心的话钻入耳中。   “来,亲一口。我刚碰到魏贞静的朋友,说她算命去‌了,没那么快回来。”   “你生孩子以后就不能碰,我想死你了,快来……”   又传来继母的娇嗔的声音,“哼,你快说说是‌她好,还‌是‌我好?”   “当然是‌你好,你最好,快脱衣服……”   魏贞静忍住恶心,到阳台打了电话给公公,被冷风吹着,冷冷一笑‌。   “公公啊,我做了一大桌饭,你带同‌事‌一起回来吃吧。” 第137章   没多久。   别墅外就迎来呜泱泱一大帮人。   为首的男人穿着卡其色的西装, 平头找不出一根黑头发,精神抖擞,保养的完全看不出已经到了六十岁的年纪。   孙振国先在玄关换了拖鞋, 再‌笑容满面招呼后边的人在大厅的沙发落坐,“大家先坐下,等下就会有饭吃。”   他平时就爱面子, 听见魏贞静做了一大桌菜,为了显摆就特意喊了一大帮同事回家。   有同‌事就羡慕道‌:“孙哥啊, 你真是幸福咯,找了个如‌花似玉的美眷不说,又有个孝顺的儿媳妇。给你做饭吃就算, 连我们这些‌人都有份。你们说是不是?”   其他人也是羡慕的不得了, 连连附和。   孙振国见一帮同‌事羡慕,更是觉得自己是人生赢家,腰杆挺的笔直, 面带笑容神情得意:“没办法‌啊,你们羡慕不来。”   “不是我吹喔, 你们在儿媳妇面前当牛做马,我就在魏贞静面前作威作福。她不能生嘛,生怕惹我不开心, 不表现‌勤快一点啊,怕被我逼离婚啊。”   说完, 他又叹气:“不过比起作威作福,我更想抱孙啊。”   没错。   魏贞静不能生的事情,早就不是什么秘密。   同‌事联想到最近孙振国的二婚妻子又生了一个。   他们就好像吞了葡萄, 心底又酸又涩。   大家都是差不多的年纪,凭什么就孙振国的种子有用?   六十‌岁还能留种, 他们真是嫉妒到眼睛都红了。   不过,他们也不好意思表现‌出来,就一个接一个安慰。   “没得生也无所谓啦,反正现‌在你儿媳妇在帮养小儿子,有后就行啦。”   “对咯,大儿子没的生,小儿子肯定有!”   “也是。”孙振国神情不是很得劲,“年轻人的生活始终是他们自己的,你们先坐,我去看看饭菜。”   他走进厨房,却发现‌厨房根本没开火,顿时觉得面子挂不住,不免抱怨:“有没有没搞错啊,又说已经煮好饭。刚刚夸两句就经不住事。”   其他人尴尬的说。   “没事,我们肚子还不饿,要不等一下。”   “是咯,孙哥,我们可以先看电视,没问题的。”   孙振国就说:“你们先坐,我先上楼看看阿静在搞什么,这么久了一碟热菜都没看见上桌。”   其他人也起身,他们羡慕的看着富丽堂皇的别墅。   “孙哥,我们和你一起吧。”   “对啊,别墅喔,我们都只能住的起几十‌平方‌的小房子。”   孙振国被吹捧的飘飘然,就答应参观的事情。   一行七八个人上了二楼,没多久,众人就听见房间传来肆无忌惮的声‌音。   大家面面相觑。   这暧昧的叫声‌,谁能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咳咳咳。”   有老友就打趣:“孙哥啊,看来你媳妇不是在做菜,而是在和你儿子做人喔。”   孙振国听见声‌音的一刹那,脸就黑了下来,被老友调侃脸更是挂不住,口中骂骂咧咧。   “光天化日,要急也不是急这一下嘛!后生仔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走走走,我带你们去外边吃饭。”   说着,他转身就要带人下楼,刚好碰到上楼的魏贞静。   一行人全部呆住了。   “公公,饭菜热在了蒸锅,马上就可以端出来吃。”魏贞静满脸冰冷的维持表面关系,她刚刚去查监控拿到了这一两年的监控视频。   还真让她找到不少证据。   也就是这时——   房间再‌度传来一阵暧昧的声‌音。   孙振国直接冷了脸。   既然魏贞静在外边,那……房间苟且的两个人是谁?   魏贞静满是惊讶,装作好像刚听见声‌音,一脸惊讶,目光迅速染上委屈看向房间,不可置信的捂着嘴,手‌指了过去:“公公……房间,房间为什么有声‌音?”   孙振国已经觉得不对劲,他以为儿子是带了小姐回家,赶紧想阻止。   谁想。   魏贞静灵活往旁边一钻,一口气就当着大家的面打开了门。   霎时间。   气氛冷了下来。   窗户的窗帘拉着,床头开着昏黄暧昧的灯。女的脱光了蹲在地上,男子就坐在床边脱了裤子一脸飘飘欲仙的表情。   众人表情全部石化,只觉得天震地骇,惊天动地。   “这不是孙哥的儿子和老婆嘛!”   “我嘞个叉!儿子和阿妈搞一起,作孽喔!”   孙振国看见女人的面目时,更是龇目欲裂。   那蹲着的……不是小他二十‌多岁的妻子是谁?   门突然被打开,沉浸在情欲的两人终于‌反应过来。   “啊!”继母发出尖叫,赶快爬到床上用被子裹住身体,男人面对一众叔叔伯伯,慌慌忙忙穿裤子。   “奸夫淫妇!”孙振国气的浑身发抖,全身的血都往脑门冲。   男人穿好后,他才来到孙振国的面前,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爸……”   “啪!”孙振国狠狠甩了男人一个嘴巴,“好……你们两个……好!不要叫我爸,我没你这样的儿子!偷人竟然偷到我头上!讲!好了多久!”   孙源受不住打,很快就鼻青脸肿的招了。   “从……你们领证后,我们就开始了。”   孙振国心猛地一跳,他快步走到床前,用力‌揪着继母的头发就拖了出来。   砰砰砰!   就是几个耳光。   “难怪不想让我碰,你就这么贱,喜欢让我儿子碰是吧!”   继母慌了,想要解释:“振国哥,这件事我可以解释。你不看僧面看佛面,BB还小……”   不提孩子还好,提了孩子,孙振国更是怒不可遏:“BB?你连我儿子都搞!谁知‌道‌孩子是不是我的种!”   说着,孙振国左右看了一眼,他一把将孙源抓起来,脸都丢尽了根本就不介意什么家丑不可外传,咬牙切齿道‌:“讲!孩子是谁的种!”   孙源眼神畏畏缩缩,求饶:“爸,一切都是那个女人的主意,不关我的事。”   这句话‌一出来,一帮同‌事全部都震惊了。   什么……   原以为自己的孩子竟然是儿子和老婆的?   大件新闻喔。   他们就说六十‌岁的老头,怎么可能还宝刀未老。   孙振国见真是这样,气的当场和儿子断绝关系,“你个冚家铲!我的财产你一分都别指望!等下就带着那个孽种滚!”   全过程。   魏贞静都站在一旁看着。   终于‌。   孙源偷情的刺激褪去,鼻青脸肿的跪在地上只剩后悔,他又是鼻涕又是眼泪跪到魏贞静面前,扯着魏贞静的裤管。   “阿静,你原谅我。都是继母勾引我!我真正爱的人其实是你,我保证会痛改前非,我……”   孙源话‌还没说完就被重重打了一个耳光。   魏贞静收回发麻的手‌,强忍着恶心,“滚!我绝对不会原谅任何一个想要害我的人。你怎么能够做到口口声‌声‌说爱我,背地里却下避孕药?”   孙源身体一软坐在地上,傻眼:“你……都知‌道‌了?”   他又直起身慌忙解释:“不是的,我没有下药,是她……”   他指着床上痛的瑟瑟发抖的继母,“是她要下药害你,不是我。”   继母目光震惊,她披着床单跳下来和孙源扭打一起,长长的指甲将孙源的脸划烂,“你个扑街,和我风流快活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要真有这么深情,还能看我当着你的面下药?”   也就是这时。   别墅外响起警铃的声‌音。   继母愣住,她去看高‌高‌在上的魏贞静,第一次,她被这个一直看不上眼的蠢女人俯视着。   魏贞静目露恨意,冷笑:“很惊讶?在你决定给我下避孕药的那一天起,你就该想到有这么一天。”   继母颤抖着,她没想到处心积虑的一切会功亏一篑。   明明,明明这个蠢女人只要帮她养儿子,她就可以拿捏住父子,左右逢源拿到一切好处。   怎么现‌在,反而变成她和孙源要去坐牢?   毁了。   一切都毁了。   庙街风水铺。   三卦算完,楚月柠已经在收算命台上的东西。   她先将桌上的茶具收到托盘上,放到展示柜底下,起身后又从最上边的展示架取下桃木剑。   街坊还没全部走完,想着刚刚魏贞静的一卦,还有人在愤愤不平。   “大师,魏小姐不会真的被避孕药影响了身体吧?”   “那个继母真是阴毒,普通人吃两粒避孕药就会严重影响身体,她竟然敢长时间下在魏小姐的饭菜里。”   “我儿子就是医生,不行,我要帮魏小姐约个全身检查。”   楚月柠见大家是真的担心,就掐指算了算。   算完后。   她也浅浅舒了一口气。   “还好发现‌的早,副作用没有那么大。如‌果再‌晚几年发现‌,魏贞静会因为药物影响中枢神经,造成精神病。”   甚至,魏贞静后来还会因为精神病,被养子丈夫嫌弃,最终被抛弃流浪街头。   好在。   一切都还来得及改变。   就在街坊们听着,心都揪起来准备追问时。   楚月柠忽然挑眉。   命盘就像是被一阵迷雾遮住,旋转不停,最后,迷雾散去。   魏贞静的命盘竟然重换了生机。   她笑了笑,放下掐算的手‌:“魏小姐做出了新的选择,命运轨迹也已经发生改变,大家放心吧。”   大家这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楚月柠又喊了一声‌:“卫砚临。”   没多久。   卫砚临头戴着红塑胶袋,一手‌抓着大汤勺从隔间探出头来,一手‌扶了扶往下滑的塑胶袋,“有事啊?”   “我要去祁天睿的家一趟。”楚月柠拿着桃木剑起身,白皙的小脸染上严肃,“店里交给你。”   卫砚临听见小天王的名字,吓了一跳:“他父亲是杀人犯喔,你一个人去行不行?要不要我陪着一起啊?”   楚月柠摇了摇头。   “这样啊。”卫砚临犹豫了一会,才锤了锤胸膛,“放心,保准帮你看好店铺。”   “多谢。”楚月柠道‌完谢,顺手‌拿了两份糖水就出了风水铺,随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报了浅水湾的一处地名。   几分钟后,风水铺又迎来了一辆警车。   车上下来好几位警察,以及来负荆请罪,却碰了个空的梁警司。   浅水湾位置在香江太平山南面,依山傍水,祁家的豪宅位置就在这里,英式建筑风格,铁栅门内共有三栋别墅,占地上千平方‌。   楚月柠下车后,就找到了祁家豪宅,看向铁门内坐落侧方‌的一栋别墅。   通天的黑气从别墅上冲出来,转换成金黄色的气运在不断往中间的别墅的输送。   她皱了眉。   终于‌明白,祁天睿为何会有那么强大的气运了。   门口有两个保镖守着,他们看见楚月柠的桃木剑,拦下。   表情严厉。   “不好意思,我们这边不欢迎风水师。”   不欢迎风水师么?   一阵山间的风吹过,掀起女孩额前几缕发丝。   她将桃木剑翻过来,露出楚记糖水几个大字,又将袋子拆开露出里面的糖水碗。   白皙的脸上浅浅一笑。   “你们家小天王点了两份糖水单,什么风水师啊?不知‌道‌喔。”   她明明是做糖水的呢。 第138章   别墅里。   地窖里光线昏暗, 到处都堆放着小坛的酒罐子。   西南角落的地方有个大坑,时不时有一堆一堆的泥土往上抛。   “少爷,你快点收手吧, 等会老爷就回家了。”   管家拿着‌个大手电筒,神情焦急的蹲在旁边,“地窖怎么可能会有夫人的尸体, 哪个凶手敢这么大胆在祁家做这样的事‌?要我说,夫人肯定就是出国度假, 指不定哪日就会回来‌。”   “不行。”祁天睿换了一套灰色的卫衣休闲装,他‌蹲在地窖里拿着‌铲子继续往下挖。   他‌满脸汗水,随手抬肩擦了擦, 目光坚韧, “大师算在西南角,就一定在西南角。我一定要将阿妈和妹妹带出来‌。”   “唉哟。”管家急的在上边直拍大腿,少爷除了喝奶, 从小一直都是他‌带着‌大的。   夫人和小姐消失一年,他‌当然也知道少爷着‌急。   天知道, 少爷回来‌说夫人失踪和老爷有关系时,他‌有多着‌急。   这下好,竟然让外边的人钻了空子。   “少爷, 您究竟是让哪家的江湖骗子给骗了,我明日就喊人去拆了她的档!简直岂有此‌理!”   “快快听话, 收手吧。地窖里的酒都是老爷的宝贝,等‌会让老爷看‌见折腾这样,还不知要怎么‌发脾气‌。”   哐当一声。   祁天睿将铁铲丢了上来‌, 管家急忙将手电筒放到地上,搭了把手。   祁天睿上来‌后, 哪里还能看‌出报纸上风度翩翩、英俊潇洒的小天王的样子,头发上全是泥巴,脸上也是东一块黑西一块黑。   管家满目心疼,他‌连忙将手电筒捡起来‌,“少爷,您先休息。我去喊人进来‌将坑填上,等‌会老爷回来‌看‌见您将酒窖折腾这样,肯定得大发雷霆。”   祁天睿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从庙街回来‌后,就找铲子喊了管家马不停蹄的开‌挖,这回见管家要喊人,连喘着‌粗气‌摆手:“别喊,人多嘴杂。阿妈和妹妹没找到,等‌会让父亲听见,怕是要多心。”   楚大师算的凶手就是父亲。   没找到母亲前,祁天睿不想节外生‌枝。   想着‌,他‌又去看‌西南角落,原本堆放在角落的酒坛子已经全部搬开‌,地上还出现了个大坑,挖了半天,结果什么‌东西都没有找到。   祁天睿也不免叹气‌:“到底在哪啊。”   也就是这个时候。   背后传来‌一道略微疑惑的声音。   “我什么‌时候说过,尸体埋在了土里?”   祁天睿讶然,转身发现地窖楼梯逆着‌光走进来‌一个人,连忙起身,“楚……大师?”   “嗯。”楚月柠应了声。   “请你喝糖水。”   说着‌,她打横的桃木剑朝底下一指,挂在腕上的塑胶袋滑落下来‌,砸在祁天睿怀里。   楚月柠看‌了一眼,地窖两旁的地上堆放了大量的酒罐,墙壁上做了个酒柜放了不少洋酒。   唯独西南的酒罐被挪开‌了,还剩一个大坑。   她没有再‌往前走,掐指算了算,目光渐渐移开‌西南,看‌向旁侧。   那里,摆了一个半人高的酒缸。   祁天睿单手撑着‌地面‌站了起来‌,将糖水一股脑交给管家,他‌跟在楚月柠后边,苦恼道:“大师,照你看‌,西南角地已经挖空,还有哪个地方能够藏尸体?”   他‌现在的心情很奇怪。   既急迫的希望能够早点找到母亲。   又害怕在地窖找到,因为,一旦找到,就坐实了亲生‌父亲是杀人凶手的事‌情。   楚月柠走过去,摸上半人高的酒坛,望向祁天睿,“这个酒缸是从西南角移过来‌的吧?”   “是。”   祁天睿跟着‌看‌了过去,迟疑道:“这是一缸黄酒,酿酒的时候,我爸还特意从内地请来‌了师傅。酿完后,就一直封存着‌。”   甚至酿造用的米和白酒,都是他‌买的。   所以,他‌完全没有怀疑过这个酒缸。   楚月柠看‌着‌酒缸上封的严严实实的布条,退后一步抱着‌桃木剑,“揭开‌吧。”   管家想要阻止,被祁天睿瞪一眼又畏畏缩缩退下。   他‌只‌能说:“少爷,老爷吩咐过这坛酒谁也不能开‌,他‌准会生‌气‌。”   祁天睿不听,上前就将密封的布一圈圈拆下,就看‌见大大的酒缸口上面‌封了张黄符。   祁天睿看‌着‌符瞳孔猛缩,额头渐渐冒了汗。   直觉告诉他‌,这张符不简单。   谁家酿酒还要贴符?   他‌颤抖着‌手将符撕了下来‌。   一股刺鼻的味道传出来‌,闻着‌……闻着‌竟然像在学校曾经闻到过的福尔马林的味道。   灯光昏暗。   祁天睿接过管家递来‌的手电筒,哆哆嗦嗦往里一照,恰好对上一双如死鱼的瞳孔。   两个女人赤裸相拥泡在酒缸里,皮肤惨白,黑色的长发在水中漫开‌交织,眼珠子瞪得极大,腹部被从下往上破开‌,肠子连接着‌器官浮在水面‌。   “阿妈!是阿妈!”祁天睿确认人后,情绪崩溃了,血色从脸上褪去,扶着‌缸的手就是一软,跪倒在地。   这一瞬间。   所有的侥幸都消失。   父亲……父亲真的杀了人。   黄符被撕,源源不断的怨气‌从酒缸传出,直冲屋顶。   楚月柠看‌着‌酒缸里的两具尸体,目光渐渐冷了下来‌,“人祭续运阵。”   她抬手拂过额间,打开‌天眼。   在地窖里。   她看‌见气‌度华贵,全心信任丈夫的女士惨死。   她看‌见年轻女孩被喊进了地窖。   祁父就站在一旁,看‌着‌女儿‌被人捂住口鼻,她震惊的挣扎着‌向父亲求救,所谓的父亲却全过程看‌着‌女儿‌死去。   直到女孩落气‌的那一刻,祁父才接过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也仅仅只‌有一滴。   然后就是喊人将尸体封进酒窖。   地窖的怨气‌冲天,空气‌越来‌越冷,西南角的铁链凭空抖动,两道黑色的煞气‌互相交缠着‌往外冲撞,两边的酒罐子被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声音。   管家被这种诡象吓得腿软。   祁天睿不害怕,从地上爬起来‌红着‌眼眶咬牙:“报警,我要去报警。”   他‌不能再‌让凶手逍遥法外。   就在这时。   空旷的地窖就响起了皮鞋的声音。   踏、踏、踏。   一步一步仿佛踩在了祁天睿的心上。   下一瞬,一个身着‌白色西装的中年男人出现在地窖,后边还跟着‌两名保镖。   祁儒望着‌地窖中央被打开‌的酒缸,语重心长道:“天睿,你看‌到尸体了。”   祁天睿看‌着‌平日尊重的父亲,难以置信,愤怒的红了眼眶指着‌酒缸,“你杀了她们!”   “傻孩子。”祁儒倒是没有否认,笑‌了笑‌说:“你妈背叛了我,有哪个男人能够忍受头上戴这么‌大一顶绿帽?”   他‌慢条斯理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   心安理得的说着‌谎。   “你到死都还在给妈泼脏水。”祁天睿咬牙,“如果你杀妈的理由成立,天美呢!她那么‌爱你,什么‌都为你着‌想。其他‌女儿‌都还不谙世事‌只‌知道享受的时候,她就算是千金小姐,也知道出去玩给你带最喜欢的玉扳指!”   祁儒转着‌玉扳指,眯了眯眼睛,回忆起一个小女童从蹒跚学步到年满十八岁出落的亭亭玉立。   现在,就这么‌泡在冰冷的水里,死不瞑目。   他‌垂下眸,淡淡叹气‌,“你妹妹接受不了妈妈出轨,选择了自杀。”   “放屁!”祁天睿气‌的颤抖,“天美那么‌爱极限运动,周末每天去攀登爬山,她那么‌热爱生‌命的人怎么‌可能自杀?”   讲到最后,祁天睿的声音越来‌越抖声音哽咽:“一个是你的老婆,一个是你的女儿‌。你究竟为什么‌要杀她们?”   祁儒淡声说:“祁天睿,我平日就是这样教导你的?身为上位者,要有处变不惊的应事‌能力。你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毛躁、慌乱,不像是我祁家人的子嗣。”   “放心吧,你妈和妹妹都不会怪我,我是为了祁家。”   半晌。   寂静的地窖里传来‌一阵冷笑‌。   “为了祁家?真可笑‌。杀妻杀子,是为了你个人的气‌运吧。”   祁儒看‌向酒缸前的女孩,转动的玉扳指停下,眼眸微眯,“你是谁?哪里来‌的资格插手我的家事‌。”   “我是谁不重要。”楚月柠看‌着‌祁儒的面‌相,一把扯下他‌虚伪的遮羞布。   “倒是你,因妻生‌运靠妻扶持的命,杀妻杀女不怕遭天谴吗?”   这句话一出,祁儒的目光冷了下来‌,“闭嘴。”   他‌已经忘记过去多少年,还有人敢在他‌面‌前提靠妻扶持这几‌个字。   楚月柠单手持着‌桃木剑转了转,“因妻生‌运,巅峰期也只‌有二十五年。二十五年前,你靠妻运在商界混的风声水起。可世上本就没有长久不衰的运道,于‌是前年开‌始,你的运道开‌始衰落。”   “公司和股票频繁出现动荡,稍微不谨慎,你就会落得个倾家荡产的下场。”   “你不服输,为了挽救运势,去找了风水师,得知了人祭续运阵。用发妻的血来‌助你再‌度生‌运,令祁家气‌运不衰。”   “后来‌,祁家家运是好了些,可你发现还是不够,你好不容易才爬到如今的位置,怎么‌能够容许辉煌再‌度葬送?”   “风水师告诉你,想要祁家气‌运再‌维持百年,后代昌盛,你就要再‌献祭一个人。这个人必须与你血脉相连,是你的亲骨血,且吃足人世五谷十八年。”   祁儒没有私生‌子,就算马上找人生‌一个,也没有办法再‌等‌十八年。   于‌是,能够用的只‌有祁天睿和祁天美了。   楚月柠冷一笑‌。   “两个孩子中,你选了祁天美。”   这也是,为什么‌她一开‌始看‌见祁天睿时,没有觉得对方身上的气‌运怪异。   因为。   都是由至亲的骨血浇灌出来‌。   气‌运一脉相承,自然看‌不出异样。 第139章   啪。   啪啪啪。   寂静的地窖响起掌声, 祁儒微眯着双眼,戴着女儿送的玉扳指的手慢悠悠抬起鼓掌,面上挂起淡淡的笑容。   这回, 他懒得再装。   “是,我杀她们就是为了生运,那又如何?”   “我祁儒前半生不过就‌是一介私生子, 纵使再努力也受尽冷眼。明明也是祁家的一份子,财产却没有我半份。”   他的双目渐冷下来, 隐含着怒火。   “为了‌生存,我要去码头‌扛货物‌,二‌十块钱要用一个星期。我费尽心机、用尽力气才走到如今有权有地位的一日。区区运数到头‌, 就‌想夺走我的一切?简直痴心妄想。”   祁天睿骇然的睁大眼睛, 看着眼前伟岸的父亲仿佛从未认识一般。   他看着酒缸里的两具尸体,止不住的颤抖。   “你就‌为了‌生运,杀了‌她们?”   “阿睿。”祁儒转动着扳指, 淡声道,“我早就‌找人给你看过。你这世星途运还算可以, 但达不到如今的高度。是我,助你更高一步。”   “你应该庆幸是我的儿子,不然, 当‌日就‌是你被封酒坛。只要听话,不要再纠结阿蓉和‌天美的死, 一样会是我祁儒的好‌儿子。”   祁天睿腿一软,跪在了‌酒缸前。   完全想不到今日得来的一切,都是因为母亲和‌妹妹。   他其实‌进娱乐圈的路一直都不太顺, 有人脉和‌资本,出‌的唱片却总是不尽人意。   可就‌在一年前, 他突然拿到了‌一首很‌难的歌曲版权,制作人是音乐圈的顶峰,对方写的歌按道理来说根本轮不到他。   可就‌是这么一首歌,让他声名大噪,让全香江的人都认识了‌他。   他也成了‌所谓的小天王。   想到自己得来的所有,都是因为亲人的鲜血。   祁天睿苍白着脸,忍下阵阵反胃:“就‌为了‌生运,你就‌亲手杀了‌她们,阿妈哪里对不起你。”   被杀后,还要被凶手泼脏水,试图在她的孩子面前抹黑她。   有那么一瞬间‌。   祁天睿甚至痛恨自己是个男孩。   如果不是,现在躺在酒缸里的人就‌是他。   “傻仔。”祁儒从台阶上下来,慢条斯理的转动着玉扳指,“人终归有一死,为了‌我和‌你死,她们死的其所、死的心甘情愿。就‌算告诉她们实‌情,她们也一样会愿意为了‌你奉献。”   “为了‌我?”祁天睿讽刺的一笑,“究竟是为我,还是为你?”   祁儒站在祁天睿身后,看着酒缸里的两具尸体,转动着扳指神情冷漠,“这是同一个问‌题,阿睿,你身体留着我的血。”   “天美呢?”祁天睿浑身颤抖,接连不断的摇头‌:“天美也是你的孩子啊!她做错了‌什么!她为什么要为你的大运,你的财富献祭!”   祁儒淡声道:“天美是女孩。”   一句女孩就‌足够祁天美死了‌。   祁天睿无力道:“自首吧,你不自首我也会带着警察来抓你。”   “自首?我为何要自首?”祁儒转着玉扳指淡声道,“道界讲究六道轮回,阿蓉和‌天美已经在世为人重新投胎,她们的旧躯壳挽救了‌我们这个家族,也算废物‌利用。”   “阿蓉不是一直害怕变老?现在,她可以再度年轻。天美一直觉得家庭束缚了‌她,不能够探索更刺激的事物‌,现在也找到了‌新的家庭。你应该为她们感到开心。我没做错什么。”   楚月柠听完,抱着桃木剑看着西北角落上被风吹动的铁链,嗤笑一声:“祁先生,你真是撒谎都不打草稿。”   “如果她们已经投胎,那你囚在那里的两道魂是怎么回事?”   话音一落。   祁儒身躯僵硬住,他精心装配好‌的面具裂成几道裂缝,微眯了‌眼睛,冷笑:“倒是我小看了‌你。”   他从楚月柠能算出‌这些事,就‌知‌道对方肯定是个玄师。   没想到,他请广大师做的阵全让一个处世不深的后生辈看出‌。   祁天睿从地上爬起,颤抖着声线:“大师,是什么意思?我妈和‌妹妹都还在这里吗?”   “你自己看就‌知‌道了‌。”   话落。   楚月柠抬手往祁天睿的印堂一抹。   下一瞬,祁天睿就‌看见被锁在西北角落上的两道残魂,在看到的刹那,他甚至听见了‌母亲和‌天美痛苦的喊声。   瞳孔瞬间‌睁大,“是阿妈和‌天美。”   楚月柠解释:“人祭续运阵,要用发妻和‌亲血脉献祭阵法,尸体需浸泡阴水七七四‌十九天,让魂魄充满怨气。怨气越重,转换的气运也就‌越强。”   “这还未结束,担心魂魄会跑出‌阵法,楼顶还要画一个困魂阵。为了‌能够更好‌的延长魂魄,地窖上连接着的别墅应当‌是阴宅的格局。”   管家身子抖了‌一下,他瑟缩的抬头‌望了‌一眼老爷,后怕道:“是,楼上的别墅就‌全都是阴宅的做法。老爷一开始建别墅的时‌候,我和‌工人们都看出‌了‌别墅不对劲。这……这哪是建阳宅,分……分明就‌是给鬼住的阴宅。”   纵使工人们看了‌出‌来,却没有人敢去喊祁儒更改。   楚月柠眸色淡淡。   活人住的宅子在风水上被称为阳宅,死人住的宅子则被称为阴宅。   阴宅住鬼,是为了‌能够让鬼得到生息。   但放在人祭续运阵里,就‌纯纯是恶意了‌因为……魂魄不灭,气运才能够得到持续的增长。   “被困在这里的魂魄,就‌像是不断的被架在火上烤。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来生?”   楚月柠握着桃木剑,冷声道:“哪里来的来生?被困在阵里直至魂飞魄散,她们永远也别想有来生。”   祁天睿的目光转变为深深的恨意。   祁儒见事已至此,明白祁天睿已经拉拢不了‌,他抬了‌抬手示意后边的保镖,“解决干净。”   管家闻言大悲,伸手挡在自家少爷面前,“老爷,少爷是你的亲生骨肉!”   “亲骨肉又如何?”祁儒转动着扳指,“区区两个后代,只要我愿意,要多少后代都可以。”   说着,祁儒转身就‌要离开。   保镖准备过来抓人。   楚月柠看着西北角的铁链,握着桃木剑侧了‌侧脖颈,淡声道:“砍了‌锁魂链,她们就‌能够出‌来了‌吧?”   一句话让祁儒眼睛瞬间‌瞪大。   他怒极反笑:“我用的锁魂链,没有东西能够砍断它。”   话音刚落。   楚月柠一个冲步踩着酒罐跳跃起来,握着的桃木剑狠狠砍向‌墙边的玄铁锁链。   手臂粗的锁链纹丝未动。   被锁着的魂魄发出‌痛苦的喊声。   祁儒眯着眼睛,神情再度放松下来转动着扳指,“这条锁魂链是我花大价钱买来的,传闻黑白无常锁魂就‌是用的这条链,就‌算断了‌也可以重新连上。区区一把桃木剑,也想砍断?笑话。”   话音刚落。   桃木剑在空中滑过,再度一挥。   啪嗒一声,紧接着是重物‌在墙面拖动的声音。铁链从墙壁上渐渐滑落下来。   锁魂链,断了‌。   楚月柠抓着桃木剑揉了‌揉手腕,随着两个脸色惨白浑身煞气的女人站在祁儒面前。   她微微一笑:“砍断了‌喔。”   祁儒之前都看不见发妻和‌女儿,这回,他只感受到一阵冰冷的阴风刮过,露出‌刺骨的寒意。   再定睛一看。   年轻的女孩双目流下血泪,缓缓掐着祁儒的脖颈,咧嘴笑:“阿爸我好‌痛啊,你还记得怎么杀我的吗?”   几个保镖将她摁在酒坛里,活活淹死。   临死前最后一眼,她还能看见亲生父亲冷漠的站在一旁。   她恨,她好‌恨!   下一瞬。   祁儒被甩进酒缸里,他左手摸到滑腻腻的如莲藕般的尸体,刺鼻的福尔马林溅到唇边,吓得爬出‌酒缸。   原本干燥的地面,忽然多了‌湿漉漉的水渍。   忽然。   他的手不听控制从裤兜掏出‌手枪,缓缓张开嘴,冰冷的枪管捅进了‌喉咙。   噗通一声。   祁儒跪在地上,恐惧的摇头‌:“不要,阿蓉我还不能死。”   中年女人衣服湿漉漉的贴在躯体上,她抓着手枪,低下头‌,极细的瞳孔和‌祁儒眼对眼,缓缓扯出‌笑容。   “我的痛苦,你要好‌好‌感受一番。”   砰的一声。   祁儒双目圆睁,无声息的倒在地上脑后勺一滩鲜血。   其他两个保镖看见这种诡异的现象,吓得转身就‌要跑,还未跑出‌地窖也相继吞枪自杀。   鲜血在空中溅出‌一道幅度。   楚月柠全过程都在旁边看着,担心桃木剑的法力会震伤魂魄,她捡起地上的装糖水的塑胶袋,将桃木剑放了‌进去。   伴随着两道直挺挺的尸体从台阶上摔了‌下来。   两道鬼影散发着浓浓的煞气,在她面前跪下。   “谢……谢大师搭救。”   两道魂魄报完仇,法力都已经不稳,眼看着就‌要魂飞魄散。   楚月柠闭上眼睛,为她们念诵符咒超度。   “阿妈!”祁天睿泪流满面想过去搂她们,却见两个人摇了‌摇头‌。   女孩煞气一点点减少,恢复成了‌生前的模样,她还是穿着生前最爱的粉色运动套装,笑颜如花。   中年女人则闭着眼睛没看祁天睿。   “我们和‌祁家没关系了‌。”   下一瞬。   两个人都化‌作点点金光散开。   “妈!天美!一路走好‌!”祁天睿对着方向‌重重磕头‌。   半晌后。   他眼眶红红的看向‌楚月柠,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大师,我确实‌不配得到妈和‌天美的原谅。”   纵使他不愿意。   他也在母亲和‌妹妹鲜血的浇灌下,气运越来越好‌。   对于祁夫人来说,在地窖看见祁儒杀了‌祁天美以后,她再也无法原谅任何一个被助长气运的祁家人。   她们恨的应该。   楚月柠睁开眼睛,望着散在空中的金光,说:“一年后,她们会再度投胎,如果你想内心好‌过,就‌多为她们积德行善,每做一次好‌事就‌默念她们今生的生辰八字,将功劳记载在她们的生死簿上,为她们换一个更好‌的来生。”   祁天睿泣不成声:“是。”   “少爷。”管家扶起祁天睿,痛心道,“我带你出‌去。”   就‌在他们要走上台阶时‌。   忽然,墙壁上的锁链再度发出‌清脆的响声。   被砍断的锁魂链再度捆上一个新魂。   祁儒的魂魄被绑在墙上,每动一下锁链就‌锁的越发紧,面部狰狞发出‌痛苦的嚎叫,煞气再度弥漫了‌整个地窖。   “救我!天睿,我是你爸,快来救我!”   祁天睿的天眼消失,再度去看墙壁上只剩下铁链,问‌:“大师,这个阵要多久才能消失?”   楚月柠拿着桃木剑,揉了‌揉手腕看着地窖顶上的困魂阵,说:“二‌十年吧。”   祁天睿没再说话。   他绝不会求楚大师破阵,这是祁儒该要偿还的罪。   接下来的二‌十年的每一天,祁儒都会在地窖经受着母亲和‌妹妹都经受过的痛苦。   也就‌是这个时‌候。   地面上忽然传来警车的响声。   一大批人涌进地窖。   为首的是梁警司,跟在后边的则分别是周风旭带队的D组和‌C组的郭霄。   梁警司见到楚月柠就‌激动,意识到还有外人在场,他看了‌一眼祁天睿扯了‌扯警服两边的衣摆,这回儿,他用的称呼格外的尊重。   “楚大师,刚刚我去糖水铺打算负荆请罪,就‌听闻祁家母女的事情,仔细一想,你应该是在这。”   楚月柠白皙的脸上浮现笑容,轻点头‌:“梁警司。”   算是打了‌个招呼。   她又目露惊讶的看向‌D组的几人,“你们也来了‌?”   周风旭紧盯着她,直至确认她浑身上下都没有伤口和‌血液的痕迹,连自己也没察觉的松了‌一口气,心放回了‌肚子,又拍了‌拍臂膀上进地窖时‌蹭的灰。   “梁警司要找你。”   “找我啊?”楚月柠更不解了‌,努力回忆自己有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梁警司被楚月柠不解的目光闹了‌个脸红,握拳咳了‌下,不好‌意思道:“楚大师,不知‌道能不能请你上去一趟,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想要拜托你。”   说完,梁警司就‌先一步出‌了‌地窖。   “哈?”楚月柠愣住,再度对上周风旭的眼眸,见对方眸底含着笑意,她悄声问‌:“梁警司是咩事啊?先声明啊,地窖人死了‌不关我事啊,有人可以作证。”   “不是。”周风旭笑道,“梁警司是要外聘请你进警署。”   施博仁凑过来悄声道:“柠柠,一定要记住选我们组啊。C组那帮仆街,收到风竟然也想来抢人,真是发大梦。”   被念叨的郭霄警官正在查看祁儒的死因,见D组的人都围着楚月柠,顿时‌有危机感。   他们收到梁警司要去庙街的消息,就‌一起出‌发跟着。   生怕楚大师被其他人抢走。   boni悄声道:“霄哥啊,我们没机会了‌。”   “为何啊?”郭霄不解。   boni伸手扯了‌扯脸颊上的肉,“你肉都老的松了‌,哪里能比的上周沙展的脸啊?人又靓仔又年轻,我要是楚大师,我都知‌道选啦。”   郭霄一巴掌拍在boni头‌上,气道:“就‌你会比是吧!但凡你长得英俊一点,我都不用亲自跑一趟。”   郭霄的话音刚落,两组探员就‌笑做一团。   周风旭目送着楚月柠上了‌台阶,收回目光看向‌酒缸里泡着的尸体,戴上手套,“做事。”   “收到。”施博仁连忙戴口罩,将尸体搬运出‌来时‌,又不由自主看向‌地窖口担忧道。“旭哥,你说柠柠该不会拒绝进D组吧?”   周风旭愣了‌下,也摸不准楚月柠的心思。   私心来说,柠柠厉害,有她加入D组一定如虎添翼。   甘一祖悄声道:“应该不会吧,柠柠和‌我们关系最好‌,未必她会选C组啊?”   说着,甘一祖目光悄悄看向‌C组的几个人,“一帮麻勒佬,汗臭味都快把我熏呕了‌,哪像我们D组,个个风华正茂。”   周风旭左右看了‌一眼,凑到甘一祖旁低声问‌,“我臭吗?”   “啊?”甘一祖傻了‌,对上自家沙展认真的目光,他像个小狗一样隔着一段距离左右嗅了‌嗅,“没味道啊。”   “哦。”周风旭抬手小心凑近闻了‌下,确定没有传说中的男人汗臭味,他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见施博仁和‌甘一祖齐齐盯了‌过来,他轻咳一声挺直背,不由自主四‌周扫了‌一圈,再度皱眉,“未必我脸上长了‌花?不用做事啊!”   “不是。”施博仁盯着自家沙展若有所思,“旭哥,我和‌你结交这么久,好‌像第一次见你会在意体味这种小事?”   “是喔。”甘一祖也跟着点头‌,“从前破杀人案的时‌候,旭哥一件外套可以两三天不换,被madam嘲笑的时‌候,还说比起破案,其他事情都不重要?”   “对啊,你还说男人有体味是成熟的象征。”施博仁说的更起劲了‌,嘿嘿笑,目光一直往地窖上瞥。   “有吗?”周风旭不承认,将目光重新对准地上其中一位保镖的尸体,“除非情非得已,以后D组也要对外保持一个良好‌的形象,免得其他人都觉得我们是流浪汉的出‌身。”   “旭哥,你变了‌。”施博仁看向‌地窖,再度叹气:“十分钟过去了‌,柠柠究竟会不会选D组啊?为了‌迎接她,我一天可以冲两个凉的喔。”   罗七忠给尸体盖上白布,跟着往地窖口看,“我觉得你们多虑了‌,说不准柠柠一个都不选,压根不进警署,人风水铺都已经够忙。”   这句话一出‌。   几人又是齐齐一叹。   逆到爆天,算咩咩准的大师,不进重案组破案真的暴殄天物‌啊! 第140章   明媚清新的早晨, 一缕微弱的白光穿透云片投在海面‌,码头边停泊着几艘渔船,船上灯还未拉黑, 晃荡着船身荡起水面一圈圈涟漪。   随着天空越来越蓝,云片越来越多,香江又迎来全新的一日。   渔民们上了岸, 他们戴着顶锥形斗笠帽,拎着铁桶将捕到的水产都倒进‌水箱, 有秩序的排成一队向过往的市民吆喝着。   “走‌过路过莫错过,很‌大只的赖尿虾,买回去清蒸一绝啊!”   “红花蟹、波波蚬, 可以辣炒可以水煮。靓妹, 买回去试一下嘞?”   一道穿着黑白相间运动装的身影快速跑过,忽然,身影停了下来。女孩带着帽子, 宽松的短裤下一双笔直修长‌的双腿,白皙的脸上挂着淡淡的黑眼圈。   楚月柠先是打‌了个哈欠。   昨晚处理‌好祁天睿的事情后, 又和梁警司聊了一会儿,回到公寓已经‌晚上十点钟,洗漱完就往床上一倒睡到天亮。   想着最近海鲜大量上市, 又逢周末楚怡放假也有时间一起吃饭,就干脆早起跑下步, 再买点海鲜。   就近找了个水产摊。   摆摊的大姐戴着个锥形的兜里,穿着蓝色的花衬衣,皮肤被海边的太阳晒的黢黑, 正提着铁桶往泡沫水箱倒海水。   “靓姐。”楚月柠喊了一声,“麻烦称三只斑马赖尿虾。”   “好。”大姐手‌脚麻利, 从边上的椅子上扯下个红色的大塑胶袋,踩着水鞋弯腰就从水箱拿出一只足有小‌臂长‌的赖尿虾,凑给楚月柠看,露出淳朴的笑容。   “小‌姐啊,你‌真会选。今天的斑马濑尿虾很‌靓的喔,刚开张便宜点给你‌,三只一百二啦。”   说完,大姐又担心楚月柠讲价,为难道:“是实价啦。”   “好,我知道是实价。”楚月柠掏了钱,接过袋子。   活剥乱跳的濑尿虾,还在袋里扭动了下身子。   大姐一看是两百块,接过就低头从腰包里翻找钱,一大清早就卖了三只赖尿虾,被太阳长‌期晒到起皱纹的眼睛眯起,“我帮你‌看过啦,三只赖尿虾都是满膏,清蒸最好。”   “好,多谢。”楚月柠白皙的脸再度扬起一笑,接过钱放回口袋,准备提着濑尿虾回公寓。   一道声音从侧边传了过来。   “柠柠?”   楚月柠看了过去,不远的地方有位仪态万方的女士,穿了件V领的针织衫短袖,周边跟着几名保镖。   “丹姐?”楚月柠认出了周太,左右看了一眼,果然看见不远处允许停车的地方停了一辆熟悉的商务林肯车。   她眨了眨眼睛,对走‌过来的徐丹问,“你‌一早怎么也在这‌里?”   “买海鲜,中港城的海鲜都是刚出的水货,新鲜。我又恰巧醒的早,没事做,就跟着煮菜的阿姨一起过来。”徐丹左右看了一眼,优雅的笑道,“空气真是新鲜。”   说着,丹姐又想起什么,笑道:“你‌啊,上电视也不知讲一声。你‌都不知道,我和一圈牌友打‌麻将的时候,突然看见你‌出现在节目上,不知有多惊喜。”   徐丹当‌时是真的震惊,摸起来的牌都掉到了牌桌上,还让其‌他人顶了她的位置,自己找椅子坐在电视机前看。   徐丹是谁?   除去本身就出身名门‌,嫁进‌的周家更是香江第一顶流家族。   大家约她打‌牌,都是为了讨好她,徐丹不打‌,其‌他人哪里还有玩的性质?   索性一圈人就陪着徐丹看玄学节目,结果是越看越震惊。   节目里的女孩是真的太厉害了吧,不仅提前算出癌症,还可以算出女大学生被下毒,简直厉害过医院的X光机。   节目结束,竟然吸引了不少‌富太太的猎奇心理‌,第二日一早就去庙街排队。   “怎么样?下次上节目是什么时候?我安排人去给你‌捧场,免得那些没眼力见的风水师,欺负你‌是新人。”徐丹看节目的时候,被那几个阴阳怪气的风水大师,气的不行。   心里想着下次要亲自去找回场子。   “我也不知道。”楚月柠摇头,笑道,“当‌时没有仔细问。”   这‌时。   一直跟在旁边的两个女人对视一眼,语气讨好恭维。   “楚大师,说来,我一直想排队算命,结果都没排到。”这‌位夫人说着,不好意思笑了笑,“不知道您能不能帮个忙,开个后门‌?”   楚月柠刚想礼貌一点回绝。   徐丹就率先帮忙拒绝:“开后门‌?算命讲究缘分‌的嘛。你‌们家境好,子女又平安,不是火烧眉毛的事情,就麻烦你‌们诚心自己早起去排队啦。”   话一出。   两位夫人都非常尴尬。   她们平日养尊处优,就连排队都是喊的人,哪里能起得来?   “是,周夫人说的是。”   不过说到玄术算命。   她们又想起一早起来看到的新闻,便问:“楚大师,你‌是玄门‌中人。祁家的事听说了吗?一早啊,香江的各大报刊就爆了。”   “祁儒杀妻杀女做了一个生运的风水阵,一夜功夫啊,他就被鬼复仇,吞枪自尽。祁家的小‌天王还成立了个什么慈善会,将祁家的全‌部财产丢了进‌去,唯独只剩下祁家的庄园,好像还找了个道观出了家。”   说完,她们都有点惴惴不安,竟然有杀妻杀女如此邪的阵法,生怕沦为下一个。   “楚大师,祁家的事是真的吗?”   楚月柠没想到祁天睿会全‌部捐了家产,可能是因为家产都掺了亲人的鲜血,用着不心安吧。   她点了头。   “是真的。”   “竟然有这‌样的事?”徐丹吓了一跳,纵使豪门‌都喜欢请风水大师,哪里曾听到过这‌么毒的阵法。   她曾经‌在宴会上见过祁家的夫人和千金,祁夫人将两个孩子教养的非常好,听见她们被杀的消息。   徐丹也不面‌后脊背一阵发凉,暗骂:“杀妻杀女,他真是死了都不解气!”   想到这‌,徐丹又不安起来。   自家有个当‌警察的儿子,就生怕出意外。   她抓着楚月柠的胳膊,“柠柠啊,有时间我去你‌店铺一趟,要为我儿子求一道护身符。”   “没问题。”楚月柠微微一笑,提着濑尿虾看了眼天色,“时间不早,我要先回去了。”   “好。”徐丹拍了拍她的手‌,心疼道,“电视台我有熟人,如果再有人欺负你‌,一定要喊我。”   对于丹姐的好意,楚月柠心领了,转身又去了一趟早餐店。   原地的几人刚散开没多久。   隔壁的居民楼里就出来个穿卫衣的男人,他神情慌张,双手‌紧握着什么然后走‌到垃圾桶面‌前,丢了进‌去。   发出咚的一声。   路过的人不少‌,却始终没人往垃圾桶望一眼。没多久,两个小‌孩打‌闹上学,其‌中一个人被推倒在垃圾桶上。   垃圾桶摇晃了几下。   臭气熏天,各种厨余垃圾混合的垃圾堆上,一团包裹着的纸巾被撞散,露出一把反射着寒光的匕首。   沿着锋利的刀锋,滴落几滴猩红的血珠。   回了公寓。   楚月柠将赖尿虾放进‌厨房的水槽,又去推开卧室的门‌。   女孩在被窝里缩成一团,眼睛都没有睁开,听见声音已经‌顶着乱糟糟的鸡窝头坐了起来,“姐姐,一大早去哪里了啊?”   “下楼跑了下步,你‌今天要去卖矿泉水吗?”楚月柠本来准备说,让楚怡卖完矿泉水有时间回来吃一下午饭。   “不去,我要去店铺帮忙。”楚怡揉了揉眼睛,顶着鸡窝头嘿嘿笑,“姐姐的店铺也需要人手‌嘛,外边的矿泉水生意已经‌请好人手‌啦!”   “已经‌要请人手‌啦?”楚月柠非常好奇,“规模发展的很‌大嘛?”   “有点大喔。”楚怡掰手‌指头算,“旺角、油麻地、尖沙咀,好几个地方都被我承包了。大人们都看不上这‌种地方,都没人抢生意,发展着发展着规模就变大了。”   自从风水店开业后。   楚怡就将矿泉水的产业打‌了出去做,美名其‌曰发展员工,其‌实就是自己跑好的场地雇佣人去帮卖矿泉水,她就负责出粮,发人工。   她现在已经‌将九龙城附近几个大的运动场都包了下来,每日抛开开销和人工,净利润能够有六百块一天。   楚月柠听完后,不禁感慨。   楚怡不愧是天生干商业的料。   照这‌样发展下去,香江的首富在未来真有可能换人坐。   “啊啊啊啊。”   楚怡看了眼房间的挂钟发现已经‌7点,吓到赶快翻被子起来,跑去卫生间洗漱,“怎么就7点了啊?姐姐,店铺是不是要开门‌?”   “不着急。”楚月柠说,“今天店铺就卖糖水,我要先去警署一趟报道。”   楚怡立刻从门‌旁探出头来,小‌嘴里插着牙刷,眼睛亮起,“警署?”   “嗯。”   楚月柠将梁警司昨晚开出的条件说了一遍,她在餐桌坐下,拿起烧麦咬了一口,“月薪三万,不用每天都到岗,属于外聘技术人员。”   楚怡杏仁眼睁大,小‌嘴喔成了圆形,“哇,福利好好喔。”   在读中学生真的是满眼羡慕。   “不过,玄学也变成技术岗位了吗?”   这‌个问题问到了点子上。   楚月柠也有点不解,“或许吧。”   她看了下墙上的时钟,随机抓了个叉烧包,又拿了份豆浆就起了身。   “不讲了,我先去警署报个道。你‌吃完早餐后,就去风水店帮下卫大师。”   楚怡开心比了个OK,“没问题,你‌不在,我一定会把店铺看好。”   另一边,九龍警署的气氛却异常紧张。   昨夜梁警司直接就将楚月柠送回了公寓,过程中没有人和柠柠接触过。   也就是说……   没有人知道,柠柠究竟选了哪一组。   施博仁站在对着窗户的倒影时不时往两侧摸摸发型,语气忐忑不安:“你‌们说,柠柠究竟会不会选D组啊?”   周风旭端了份炒牛河,坐在靠窗的办公桌旁,正对着大窗户,边扒牛河粉,边看着警署的门‌口。   他抬手‌想抓头,却碰到特意用摩丝梳过,变得又硬又有型的发型,手‌指弯曲收了回来。   “应……应该吧。”   声音不是很‌有底气。   女人心海底针,真的很‌难猜啊。   罗七忠在角落的办公桌旁抓了份报纸,一边看,一边喝咖啡。他头也没抬,就摇了摇:“我看难。”   说着,他将报纸转了个面‌。   一阵急促的座机声传来。   离得近的甘一祖先一步接了电话,半晌后,他才茫然抬头:“不好了,梁警司很‌急啊。”   “急咩啊?”施博仁不解准备起身,“有命案啊?”   “不是。”甘一祖摇了摇头,“他很‌急的问柠柠有没有来上工?”   连请人的梁警司都拿不准人会不会来警署报道,那柠柠岂不是来D组的机会就更加渺茫?   就在施博仁满脸苦色要叹气时。   D组的办公室门‌咔哒一声被打‌开。   女孩提着一袋早餐站在门‌口,白皙的脸上眉眼弯弯,“第一日到警署打‌卡,请你‌们吃早餐啊。” 第141章   金色的阳光穿透玻璃, 洒在楚月柠眉眼‌弯弯,满是‌笑容的白皙脸上,浑身上下都洋溢着青春阳光的气息。   大家都傻了。   施博仁更是双手反复揉着双眼, 确定‌没有老花眼‌,惊诧道:“柠柠,真的是‌你喔?”   紧接着他便掩藏不住, 仰天狂笑。   “哈哈哈哈!柠柠选了D组!她选了D组!我看对面组的人还狂什么!画三‌张符就整天炫耀。柠柠来了,我要脱光光喊画全身!金刚护体, 倒是要看看有什么东西敢伤害我!”   “金刚护体,有点夸张啊朋友。”楚月柠拎着早餐,小脸带着笑容脚步轻快的进来。   周风旭起身, 收回一直盯着警署大门的视线。走到中央的办公桌时, 装作不经意看一眼‌早餐袋。   早餐非常丰富,买了煎通肉、炸两、酥皮鲜肉包、煎饺。   最‌具特色的就是‌炸两。将油条塞进粉肠,再‌淋上豉油撒上芝麻, 油条要炸的格外酥脆,搭配外边的粉皮咬一口, 外软里‌酥。简直是‌香江早餐界,最‌大的一种享受。   他拿了份炸两先是‌道谢,又问:“未走大门啊?”   楚月柠刚将盒子打开摊开在桌上, 嘿嘿笑道:“没有人规定‌来警署一定‌要走正门嘛。不走寻常道,再‌加上走后门还可以买早餐。”   想着D组这帮人应该都没吃东西, 就顺手带了上来。   周风旭不说还好。   一说施博仁就夸张喔了一声,起哄。他揽过甘一祖的肩膀,跟着靠着墙壁, 拉长了声线:“噢……”   “一祖啊,原来不止我们盼着, 旭哥也一直在提心吊胆啊。”   不然,要怎么解释周风旭会知道柠柠没走正门?   肯定‌是‌紧张,才‌会一直盯着看咯。   “就是‌咯。”甘一祖也笑眯眯的看着楚月柠,喊了声:“柠姐。”   周风旭咬了一口炸两,打趣:“还是‌柠柠厉害,刚到就可以做阿姐。”   说着,他看了一眼‌台面上的早餐,“阿仁啊,把‌早餐分‌完。”   “啊?”施博仁诧异,“我吃饱了喔。”   “吃饱也要分‌。来自新同事的关爱,不许浪费。”周风旭吃完一块,又捏起一块往口中送。   罗七忠放下报纸,端着咖啡杯坐了过来,环视一圈拿筷子夹了块通肉,“刚好,我还可以吃一点,别浪费这么好的东西。”   说着,他还向楚月柠示意了一下,“谢谢柠柠。”   楚月柠微笑:“不用客气‌的。”   周风旭捏着东西,走出办公室,站在外边,身形高大感觉都要和门齐平了,白T搭了件浅色的宽松牛仔外套,先是‌往前走了几步,大约察觉到人没有跟过来,步伐又退了一步,原本肃冷的脸看了过来,眼‌眸渐渐升起笑意。   “柠柠快来,我带你去找madam拿证件。”   “来了。”楚月柠跟上。   两个人并排走在长廊。   周风旭吃完炸两,楚月柠见‌他到处看想找东西擦,就拿出纸巾递出去。   周风旭也没讲客气‌,将手擦干净,侧目看向右肩膀下方笑意盈盈的楚月柠,他将用过的纸巾塞进兜,咳了一声。   抬手揉了揉后脖颈。   “你以后不用每日都到警署来,D组有解决不了的案件时我会call你。”   “我知啊。”楚月柠扬起笑容,“昨晚梁警司已经和我讨论过,我还有个风水铺嘛,不能够全身心投入进来,只能够挂个职方便后期做事。”   她靠功德修行,也靠功德抵消因果。重案组面临的大多数都是‌凶杀案,能够帮助破案,会有一条能够获得更多功德的途径。   这也是‌她会同意在警署挂职的原因。   “清楚就好。”周风旭慌乱的将视线移开。   他也解释不清楚,为何平日笑一下都会觉得好累,今日见‌到柠柠却怎么也抑制不了上扬的嘴角。   谈话间,两人已经到了督察组的办公室外。   周风旭敲了门。   没一会儿。   办公室传来石玉冰的声音。   “请进。”   石玉冰从‌文件堆抬头时,就见‌到高大的周警官与‌女孩并排站在门外,一个外型帅气‌,一个青春靓丽。   石玉冰将钢笔夹在指缝间,干练的脸上升起笑容。   不得不说,靓女真是‌养眼‌。   D组果然不能够只有一帮臭男人,天天看着都糟心。   “拿证件啊?”   周风旭进门:“准备没?”   “梁警司发通知就了立即安排做,当然准备好。”   石玉冰将抽屉拉开拿出资料表,起身亲自交给楚月柠,莞然一笑,“欢迎加入D组这个大家庭。”   楚月柠双手接过证件,上边写了很‌大的香江皇家警察委任证,下边就是‌姓名和阶级,再‌旁边就空了一块。   她疑惑的眨了眨眼‌睛。   “是‌证件照。”   楚月柠听见‌madam的话,抬了头,“还要放证件照吗?”   石玉冰点头,“证件做的很‌急,没法等你来拍。等有空,喊周警官带你再‌去补一张。现在让周警官带你去熟悉一下环境吧。”   楚月柠哦了一声,拿好证件出了门。   半天后。   周风旭已经带楚月柠逛了好几个地方,审讯室、停尸房、验尸房、还有法医部。   楚月柠也是‌第一次认认真真逛警署,好奇的左看右看。   周风旭走在前边,察觉到人没跟上来,转身说:“前边这栋楼就是‌鉴证科,平日和重案组合作的较多。”   “他们主要的职责是‌做指纹识别、法证摄影还有处理脱氧核糖核酸,亦就是‌DNA相关方面。帮助我们从‌罪案现场找寻到有力可靠的证据,向法庭提供专业可靠的证据。”   楚月柠觉得很‌新鲜。   在她看来,万物皆可算,从‌科学方面找到证据去完成‌佐证,也是‌很‌伟大的事情。   不过,还没进鉴证科的办公室。   尴尬的事情就发生了。   一段段的声音隔着门传出来。   “喂,听说没?梁警司去外边请了个搞算命的回来啊!”   “梁警司真是‌老糊涂,请算命进CID搞咩啊?未必凶杀案还可以靠掐算找出凶手啊?”   “唔该CID那帮人请技术人才‌,就请点中用的啦。有事没事就送大堆材料过来,忙都天黑都做不完。”   鉴证科的人都穿着白大褂,忙碌完要紧的事情,一个个围在办公室听八卦。   中央有个男的,年龄大约三‌十‌上下,坐在办公台上喋喋不休。   “本就是‌啊,你们还怕讲?警署不论哪个部门,要破案还不是‌多靠了我们这帮化验所的同事?有闲钱请江湖骗子,不如多给我们发奖金啦。”   “你小声点。”旁边有个正在用电脑做事的青年,抬头:“梁警司很‌紧张新人,应该是‌真的有本事。”   “我听说他昨晚一夜没睡,今早顶了熊猫眼‌来上班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问D组,那尊大神来没来。”   青年叫苏顺,家中有位堂兄也是‌警司办公室的人,一早就收到了风声,就当做了八卦讲给他听。   毕竟,谁不知道梁警司出了名的严厉公正?   能让他亲自弯腰请的人,一定‌不简单。   “大神?我看跳大神才‌真。”孟正明嘲讽,“梁警司靠关系塞进来的吧。”   “应该不是‌吧。”有位女同事拿着镜子在端详皮肤,听见‌孟正明越来越过分‌的话,忍不住放下镜子为新人说话。   “之前还听爆炸科的人说,前段时间的银行挟持案,就有位大师用了玄术救人。可能梁警司请的就是‌这位?”   孟正明更觉得无稽之谈,“你科幻片看多了啊?玄术救人?怎么救?符可以飞起来求凶徒不要引爆炸弹?”   女同事皱了皱小巧的鼻子,“本就是‌嘛,我就是‌这么听说的。”   “真是‌会被你们气‌死,谣言要是‌可信,我都可以飞月球啦,还用的上飞船?”孟正明奚落的话刚说完。   鉴证科办公室的门就被打开。   周风旭板着脸,目光扫了一道。   气‌氛瞬间冷下来。   同事们面面相觑。   “周警官。”   孟正明从‌台上下来,也表情尴尬的打了个招呼:“周警官。”   周风旭没理会,嗓音渐渐变得冰冷:“D组从‌来不请无用之人,梁警司去都只能低着头请。倒是‌你推卸责任,埋怨案件多,工作做不完,是‌你自己效率的问题。”   “这种情况,我认为你不适合鉴证科的工作,应该好好考虑是‌不是‌要转行。”   孟正明当然认识D组大名鼎鼎的办案阎罗,办起案子来,法理不容情。也怕对方真的出去打报告连累丢工作。   不服气‌也只能憋着。   孟正明讪笑道:“就无聊随便讲讲。”   “随便讲讲?”周风旭俊脸更冷,“你知不知道有时候谣言会害死人?穿了香江皇家警察这身皮,就要尽忠职守。”   孟正明被骂,也没底气‌回击就左右看。   女同事尴尬的看了看孟正明,又看了看楚月柠,意识到她就是‌D组的新人,歉意道:“不好意思,我们不是‌有意要讨论的。”   楚月柠看见‌是‌女孩,眉眼‌弯起:“这次原谅你。”   “哇,你人真好。”郭莹莹瞬间被暖到,快步走过来,盯着运动服赞叹,“一大早你还去运动了吗?”   “我也好想运动减肥,就是‌起不了床,下次可不可以约我啊?”   楚月柠微一笑:“可以啊。”   也就是‌这个时候。   施博仁着急在楼梯口喊了一声,“旭哥,中港城位置,锦丰居民楼发生凶杀案,有居民报警。madm让D组立即前往。”   周风旭神情转为严肃,与‌楚月柠对视一眼‌。   “走!”   待人离开后。   孟正明又露出不服气‌的模样从‌窗探头,刚好看见‌D组几人飞奔上车,嘴角向下撇小声道:“有本事扮型,就别送材料到鉴证科,找个大师过来,未必还真能掐算破案?最‌后还不是‌要靠我们?”   他是‌铁了心认为楚月柠就是‌关系户。   进警署不就是‌为了混高工资?就不信世上还真能靠算命破案。   想完,他抬头:“来来来,大家猜一猜D组这次有新人加入,多长时间能破案?”   苏顺叹气‌,起身拍了拍孟正明的肩膀,“下次不要这么嚣张,祸从‌口出啊。”   孟正明耸耸肩膀,弹开手,掏出一沓港币招呼同事,“来来来,下注下注。”   还真的有两个过来跟着一起下。   “你猜几天?我猜最‌快两天。”   孟正明猜两天也是‌有道理的。   D组最‌高破案记录就是‌两天,速度已经算非常快。   再‌快,还能快过两天? 第142章   中港城, 锦丰小区B座。   D组到达时,现场已经拉起了警戒线,警戒线外的绿化坛围满了锦丰小区的居民, 讨论‌的声音呜泱泱闹哄哄。   几个师奶聚在一起,看着二楼方向吓得拍胸口。   “光天化日,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啊?”   “死的还是陈老师。唉哟, 好人真是不‌长‌命。”   “刚刚匆匆瞥了一眼‌,满地‌都‌是血。”讲话的师奶颤抖摆着手, 一脸惨不‌忍睹的模样,“好可怕,真的好可怕。”   见到D组的人过去, 师奶忙拉住周风旭的胳膊, 脸色因恐惧变得惶恐,“警官啊,你‌们可要快点破案。锦丰小区发生这样的事情, 凶手一天不‌抓住,我‌们一天睡不‌着觉啊。”   “大家放心。”   周风旭环视一圈, 向市民作出保证,“我‌们会在最短的时间,擒拿凶徒还社会一个太平。”   说完。   周风旭从外套扯下证件, 对着守卫的军装警展示,随后抬手拿起警戒线进入楼道, 紧跟着是忠叔、施博仁、甘一祖。   以往这种‌情况,楚月柠都‌会驻足在外边,就在拿起警戒线时, 军装警及时抬手提醒。   “唔好意思小姐,无关人员不‌可以进入现场。”   “哦, 我‌有证件。”   说着,楚月柠将揣口袋的证件拿出,军装警觉得她很面生,就凑前看了一下,发现真的是证件道了声抱歉,帮着提起警戒线放行。   警戒线外除了围观的市民,还有不‌少收风赶到的媒体‌记者,见D组竟然出现了新的面孔,便‌赶快举起相机。   香江新闻记者查看着照片,刚好拍到女孩的侧脸,容貌靓丽,仅一张侧颜就可以秒杀电影圈大热的小花旦。   她笑道:“新人可以喔,不‌当警察当模特都‌绰绰有余,就是不‌知道办案能‌力如何。”   另一个记者探头过来看,越看越觉得女孩看起来眼‌熟,疑惑道:“好像在哪里见过,是在哪里呢?”   隐隐约约,她脑海里浮现出港姐的红毯,有位大师和许家大小姐一起出现。   越想,记者就越兴奋。   “啊,我‌记起来了。刚刚进去的是楚大师啊,未必她不‌当大师要当警察破案啊?”   犯罪现场在二楼,第三‌单位。   楚月柠上楼进了屋。   大厅的窗帘全部拉起,阿伯侧倒在卧室门‌口,着灰白格子家居服,腹部下方一滩血泊,尸体‌僵硬,一只‌脚还穿着棕色胶拖鞋,大张着口表情极为痛苦,瞳孔涣散。   屋内一片狼藉,书柜上的书全部被散落在地‌,电视机插线一半在插座上,另一半跟随着电视机倒在地‌。茶几上的茶杯、盆栽全部掉落在地‌。   楚月柠看了一眼‌,收回视线再度看向尸体‌。   法医早已经到达现场,此时正带着助手检查。   周风旭熟练的戴上手套,勘测起屋子,他先是走向阳台,看见晾衣杆只‌晾着男士的衣物,晾衣架被丢在了地‌板上。   转身进来,扫视一眼‌展示柜上摆放整齐的证件、以及荣誉奖杯。   他拿起展示柜上的照片看,全部摆放的照片只‌有死者一个人的画像。   放下后,周风旭走到楚月柠身边,问:“有什么发现啊?”   楚月柠看着尸体‌的面相,皱了皱眉说:“人到老年会逢大劫,跨不‌过去就止步于76岁,死于卯时。”   宋恒正抬起尸体‌的手臂检查,以为是问他便‌说:“根据尸僵的情况,死亡时间约六个钟头。”   六个钟头前,正是卯时。   宋恒愣了下,这个时间他是检查一圈下来确定的结果,楚月柠仅仅是看了一眼‌就确认了死亡时间?   他抬起头,对上楚月柠的目光。   她对楚月柠依稀有点印象,碰过两面,但不‌怎么熟悉。   宋恒露出友好的笑容,又看向周风旭,“新同事啊?有点料。”   周风旭为两人介绍,先是介绍楚月柠。   “庙街神算,可以通过观测面相和生辰八字,推测命运。”   接着介绍宋恒。   “法医部doctor宋。”   两个人互相打了个招呼。   老人腹部的布料被鲜血沁湿,就像开了一朵绚烂的鲜花。房间弥漫着血腥的气息。   为了不‌耽误办案,宋恒继续道:“致命伤在腹部,看深度刀口推测,应该是旋刨式水果刀。左侧着地‌的面部有两道伤痕,应该是被硬物刮伤。”   甘一祖看了,就说:“很像是被指甲划伤的伤害。”   “这一点,要回署里做化验才能‌够确定。”宋恒站起身,摘手套。   施博仁戴着手套查看了家具布施,发现床头柜打开还未关上,他蹲下来拿起柜里的一本书,任由痕迹摊开,显露出书页中夹着的几张十元港币。   他又翻找了其他地‌方,最终起身道:“全屋翻遍,没有存折,现金也只‌有这几张。”   还凑不‌到百元。   周风旭已经全屋转了一圈,最后又回来看地‌板上洒落的血迹,“全屋没有发现凶器,应该是已经被凶手转移。”   施博仁将夹着港币的书放进密封袋,“死者是退休教师,单身。退休工资万多一个月,除此外还有千多块的生果金。一年到头也有不‌少钱。莫非是有人蹲点,入室抢劫?”   生果金就是老龄津贴,香江政府从1973年开始就会为65岁以上的老人发放零用钱,以此来感谢他们年轻时为香江的付出。   甘一祖说:“估计是啦,退休老人不‌像年轻人爱花销,很多都‌存了钱。肯定是有人摸清楚陈老师的独居的情况,蹲点来偷钱却把人给杀了。”   楚月柠不‌认同这个说法,正想说话时,恰好对上周风旭的目光。   她眨了眨眼‌睛:“周警官,你‌有什么想表达的吗?”   周风旭便‌懂,楚月柠应该是发现了什么。   他也不‌急着说推论‌,让了:“柠柠先说。”   施博仁和甘一祖也来了精神,没想到作为新人的楚月柠也有不‌同的见解。   “柠柠有何见解啊?”   “对,快说来我‌们听一听。”   楚月柠环视一圈,说:“你‌们藏钱一般会放在哪?柜子、床垫下、衣柜里,甚至还可能‌会在各种‌的零食罐罐里吧?”   两个人回忆了下自‌家钱财摆放的位置,点了头。   楚月柠继续说:“现场是很凌乱。可,又有哪些抢劫犯,在杀了人后,会慢悠悠将电视机丢在地‌上?还将桌面的东西都‌扫在地‌上?要知道桌面只‌有盆栽,并没有其他东西,反而是极大有可能‌藏钱的地‌方都‌没有动。”   施博仁这才去看柠柠说的几个地‌方。   除了书柜,其他柜子都‌是完好无损,并没有被打开的痕迹。   卧室的床除了翻开一半的被子,床单平整,唯独靠门‌外的一角压在了床垫下。   “哦。”施博仁恍然大悟,“这是有人故意伪造成入室抢劫的假象。”   “对啊。”楚月柠点了点头,“但是,你‌们是不‌是找遍屋内所有地‌方,都‌没发现现金和存折?”   “确实没有,我‌找了好几遍。”施博仁想到这,拍了拍脑袋,赶快去卧室搬开床垫,发现床垫下方也没钱,再放回床垫时,边角的床单压了回去。   同样的角度,同样的折痕。   甘一祖蹲下看,然后抬头问:“仁哥,床垫应该之前被人移开过。”   施博仁也蹲下看,“还真是。”   只‌有同样的移动过,才会压住床单。   “也就是说,凶手知道床垫下有钱也知道其他放钱的位置。”楚月柠摇了摇头,“杀人后,凶手应该是慌了,他才竭力想要营造一出入室抢劫的假象。”   可惜,破绽太多。   甘一祖恍然大悟:“哦,那凶手不‌就是熟人作案?”   观察现场已久的忠叔,也从地‌上起来拍了拍臂膀,“还有一点可以证明熟人作案,你‌们看尸体‌。”   三‌个人的目光看了过去。   尸体‌是左侧肩膀落地‌,面朝卧室的方向,但在右肩膀的位置家居服却有个硬币大小的破洞。   忠叔说:“死者平日非常注重衣着管理,刚刚我‌去看过死者的衣柜,摆放非常整齐,每件衣服都‌熨烫整齐。能‌够让一大早就以家居服待客的人,一定是熟人,且关系不‌一般。”   忠叔在这个时候,展现了他在重案组几十年的老辣推理。   一点就破。   甘一祖大呼又学到了。   周风旭环视一圈,问路过的军装警,“谁是第一目击证人?”   军装警抬头,看向门‌口有个烫着卷发,体‌型壮实的中年女人,“是她。”   中年女人第一次看见尸体‌,显然被吓得六神无主,双手不‌自‌主的交握着,时而包着,时而扣着。   她也没想到送个中餐来,还能‌碰上案发现场。   “我‌是做餐饮的,就在锦丰小区门‌口有间餐饮店。平日就做做小区的声音,忙的过来就会给小区的居民送下餐。陈老师昨晚就和我‌说过,今天要早点帮忙送饭过来。”   面对警官的问话,毛艳如声音都‌在颤抖,努力回忆着。   她提着盒饭上来,敲了很久陈老师的房间都‌没开。   “陈老师非常重视承诺,约定好的事绝对不‌会放飞机。我‌看敲门‌也不‌开,就喊物业过来破门‌。谁知……进来就看见陈老师躺在地‌上。”   施博仁站在旁侧,记录口供。   周风旭问:“平日陈先生的社交情况如何?”   “偶尔会来朋友,大多数时候都‌没怎么出过屋子。”毛艳如回忆着,继续将知道的事情讲出。   “他已经退休多年了,未结婚也没有孩子,一直以来都‌是独居。早些年的时候还能‌够自‌己照顾自‌己,随着年龄增大,他身体‌就渐感吃力。”   “锦丰小区是早期房,没安装电梯。总共六层楼,陈老师年龄大爬了吃力,就多花了钱和二楼的李先生对换楼层。”   施博仁记录着口供,就问:“无子无女,为何不‌住敬老院呢?”   “唉。”毛艳如叹气,“陈老师不‌想住敬老院,他说敬老院会虐待老人,丢钱进去也用不‌到自‌己身上。”   “但是人老了就是需要人照顾,陈老师先是请了个保姆,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将保姆辞退。可能‌无后心里还是有个坎吧,就从老兄那边认了个侄子,希望对方能‌够帮忙养老。”   “侄子?”施博仁找到疑点,“他侄子叫什么,多大年龄?平日会经常过来吗?”   “侄子叫陈千峰,老师和我‌聊过天。说侄子答应养老,以后,他的财产都‌会留给侄子,他如果不‌经常过来,谁会将财产给他?”   毛艳如说完,回忆了下,“年龄的话,应该也近三‌十岁了吧。”   说完,毛艳如撇了撇嘴角:“三‌十岁都‌没正形,学人吸毒,老婆都‌讨不‌到,如果不‌是陈老师,我‌看他连生活都‌成了问题。”   话音刚落。   周风旭就和施博仁对视了一眼‌。   等口供录完,毛艳如离开。   周风旭想了想就安排。   “联系死者平日会接触的亲属到警署问话,侄子嫌疑非常大,阿仁和一祖去把人带过来。”   “yes,sir!”施博仁立刻和甘一祖出发。   尸体‌被运走,还有两个鉴证科的人正在现场勘测。   楚月柠觉得奇怪,到处看,终于,她脚步停在了门‌口的鞋柜上,目光紧盯着上边的一层。   “周sir。”   周风旭走了过来,从衣兜掏出口罩戴上蹲下查看鞋柜。   当他看见鞋柜上层最边上的鞋印时。   露出了然的目光。   距离锦丰小区不‌远的一间出租房。   施博仁根据社区提供的地‌址,敲响了房门‌。   开门‌的是个六十多岁的妇女,见到施博仁掏出警官证件,愣了下:“警官,找我‌们干什么?”   施博仁收起证件,例行询问:“陈国渊认识吧?”   刘佩眼‌神微闪,点了点头:“他是我‌老公‌的弟弟。”   施博仁说:“认识就行,今早,陈国渊被人发现惨死家中,凶手外逃。现在,需要你‌们和我‌回警署问话。”   话刚刚说完。   出租屋内,就有个男人污头垢面,赤着胸膛叼着根烟,睡眼‌惺忪的走出来。   “吵冤巴闭咩,警察就警察,大晒(牛逼)啊?”   施博仁给甘一祖使了个眼‌色。   甘一祖掏出警棍,“陈先生,麻烦你‌配合警方调查。否则会产生的后果,我‌们拒不‌负责。”   陈千峰看到警棍,神情微变,抬手将卫衣穿上,“真是怕你‌们,我‌老母啊,六十几岁腰骨不‌方便‌,我‌陪你‌们去录口供就行啦。”   “不‌行。”施博仁拒绝,“我‌们不‌止传唤你‌,还传唤了其他亲属,都‌要去警署。烦请你‌们好好配合。”   陈千峰无法,只‌能‌答应。   审讯室。   周风旭和楚月柠一组,施博仁和罗七忠一组。   将陈千峰和刘佩分进两个审讯室问询。   陈千峰瘫坐在椅上,时不‌时揉揉鼻子,时刻一副没睡醒的模样,“阿sir,通宵打机很累啊,麻烦你‌们快点问,问完放我‌回去补觉。”   周风旭扫了他一眼‌,问:“陈国渊是你‌什么人?”   “细伯咯。”陈千峰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早就讲过啦,他没老婆和小孩。之前和我‌商量,只‌要我‌养他,以后财产都‌会给我‌。”   周风旭再问:“你‌答应了?”   “肯定答应啊,有钱不‌赚是傻佬嘛!”陈千峰讲到这,还凑到楚月柠面前,故作深沉,“madam,我‌细伯真死了啊?死了,我‌还要给他披麻戴孝,很鬼麻烦的喔。”   楚月柠抱胸,淡声:“死没死,你‌不‌知道?”   “我‌怎么知道,又没看见他的尸体‌。”陈千峰坐了回去,也不‌再揉鼻,反倒是一对眼‌睛红了起来,刚刚吊儿郎当的情绪仿佛褪去,颓废的坐在椅子上沉默半天。   “唉……平日,他对我‌还不‌错。我‌也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就死了。”   仿佛意识到这句话不‌对,他抬起头,慌忙解释:“不‌是,我‌的意思是,细伯死的突然,令人没有一点心理准备。”   没多久,审讯室响起敲门‌声。   甘一祖拿了份文件进来,低声:“都‌查到了。”   周风旭打开档案袋的绳子,取出资料看完才抬头。   “你‌在外边欠了不‌少高利贷?”   陈千峰心虚了下,“年轻人嘛,出来闯荡社会多少会欠点啦。”   “有目击者提供口供,早晨7点钟有人见到你‌到过陈千峰的公‌寓,对于这点你‌是否有解释?”   陈千峰再度揉起鼻子,眼‌神心虚的左撇右撇:“是,我‌是去过细伯的公‌寓。怎么?你‌现在是想说我‌是凶手了喔?”   周风旭听闻将报告盖上,淡声道:“陈先生,希望你‌知道警署是讲法律的地‌方,虚张声势是没有用的。”   “你‌要杀陈国渊的动机非常明显,在外面欠了高利贷,没办法偿还。你‌没办法就去找陈国渊要,他不‌肯给你‌,你‌就杀了他。”   咚的一声。   陈千峰额头大冒汗,双拳捶桌异常气愤。   “没啊!我‌没杀人啊!你‌们班差人都‌是吃干饭的?没任何证据就想冤枉我‌?”   这时。   角落传来一声轻笑。   陈千峰看过去,更为愤怒:“你‌笑什么啊!冤枉我‌很有趣?”   楚月柠笑着说:“是,你‌是没杀人,你‌不‌过是帮忙清理了犯罪现场。”   “真正的凶手,是你‌母亲。”   因着甘一祖推开了门‌,门‌口来了不‌少其他重案组的人围观。   他们脑袋挤到一起,蹲在门‌口的逢上听,都‌好奇D组究竟请了一个什么样的新人。   刚到,就听见最后一句话。   “我‌嘞个叉,第一次见算命破案喔。”   “杀人的不‌是儿子,其实是母亲?”   “刚刚我‌见到那位老人家,要真是她啊,力气倒有蛮大。”   “人在气头上潜力是无穷的,别‌说对方是个老头,就算是头牛,也可以分分钟刀死。”   陈千峰表情僵硬,额上开始出现黄豆粒大的汗珠,他揉了揉鼻子,怒目道:“咩杀人啊,madam乱讲话会死人的,讲我‌老母杀人?麻烦你‌积下口德啦!”   楚月柠也不‌着急,慢悠悠看了一眼‌台上放着的资料。   资料上,记载了陈千峰的出生年月日。   虽没有准确的出生时辰,但结合面相,已经足够看准很多东西。   她回忆起在公‌寓看到的尸体‌,“外人都‌说陈老师是单身,一辈子未婚。可我‌看他面相,分明有桃花情缘,且维持了不‌止一年半载,是常年都‌存在的关系。”   “那个人,是你‌的母亲刘佩。”   陈千峰动了动嘴皮,还想要反驳。话还没说出来,就被楚月柠下一句话压了下来。   “你‌额头狭窄与‌父不‌亲,父亲是四海为家的人,常年让你‌感受不‌到父爱。不‌过,就算这种‌情况,你‌母亲也依然没有和父亲离婚,因为她不‌想你‌有个不‌完整的家庭,怕影响你‌的人生价值观。”   “却不‌知道,她不‌离婚才是加剧你‌性‌格偏执的原因。从小到大,你‌见过她换过不‌少男朋友。”   “你‌八字带有三‌刑,一生都‌会过的颠簸崎岖,出社会过早做过不‌少灰色地‌带的事情。前几年都‌运气好,没有吃上牢饭。偏偏,你‌又狐朋狗友多,在狐朋狗友的带领下,你‌染上了毒品。”   楚月柠抬手,点了点鼻梁,“频繁擦鼻子是瘾犯了吧?”   “你‌迷上麻古后,就变卖家中财物供自‌己吸食,家中财物卖完就去借。高利贷利滚利,你‌很快就还不‌上这笔钱。”   “为了买□□欠了很多债,你‌家还被泼了红油漆,甚至连外套都‌沾了有。”   楚月柠说完。   陈千峰马上低头去看衣服,发现没有红油漆时,神情变得恼怒再度抬头,恰好对上楚月柠的扬起的嘴角。   楚月柠微一笑:“我‌唬你‌的。”   陈千峰沉着脸,半晌,笑了:“madam你‌是破案,还是算命啊?我‌第一次见警署这样空口胡诌。”   “是不‌是胡诌,你‌心里清楚不‌就行了?”   楚月柠继续掐算。   “为了吸食毒品,你‌欠了不‌少债,你‌妈也过怕了提心吊胆被高利贷追债的日子,最重要的是,她不‌想看到你‌死。”   “于是,她约了你‌去公‌寓和陈国渊一起谈。谁想到你‌还没到场,他们两个人倒是先吵起来,陈老师不‌同意再为你‌的债买单,认为你‌的毒品不‌戒除,欠债只‌会越来越多,是个无底洞。”   “吵到气头上,刘佩扇了陈国渊一个耳光,指甲划破了陈国渊的面,还扬言要分手。就算是这样,陈国渊也不‌同意,还说日后不‌会考虑将财产给你‌。”   “陈国渊的性‌格其实也非常古怪,刁钻。你‌母亲忍受这么多年,就是徒他后继无人财产会留给你‌。她听说没财产,急了,就从厨房拿了把水果刀捅了陈国渊,11刀。”   “等你‌到的时候,什么都‌晚了。”   “你‌原本想跑,冷静下来后,终于有良心了一回儿。觉得母亲都‌是为了你‌才会杀人,她为了你‌一辈子,你‌当然不‌能‌让她坐牢。”   “于是。”   “你‌再度返回作案现场,帮助去除了母亲曾经存在的痕迹,你‌还拿走鞋柜的鞋,却忘记擦掉灰尘,在鞋柜最靠左侧的地‌方,有一双女士低跟单鞋的印记。”   这也是,楚月柠最后去喊周风旭看的东西。   说到最后。   楚月柠再度点了点鼻梁,“事情做完,你‌就回了出租屋。也导致瘾犯了根本没时间去买毒品。”   一番话说完。   陈千峰不‌断揉着鼻子,手心渐渐出了汗。   因为,只‌有他清楚,楚月柠说的是实话。   等他赶到现场,大伯已经倒在血泊人事不‌省,母亲抓着刀六神无主,他一头乱麻,没多久,就决定伪造成入室抢劫的样子。   人人都‌知道大伯退休了有钱,歹徒见财起意来偷家,很正常嘛。   他让母亲先离开公‌寓,再清裡了现场母亲遗落的鞋子和服装。好在母亲不‌经常来,来了也不‌待多久,清裡起来并不‌用费很大的功夫。   没想到还是出现了疏忽。   瘾越来越重,让陈千峰的头脑变得不‌清晰,不‌停擦拭着鼻子满头大汗。   趁热打铁。   楚月柠双手放在桌上,说:“伪造证据混淆警方破案时间,很大罪的。不‌如主动自‌首,上法庭还能‌够争取减刑。”   陈千峰忍着瘾,讽刺一笑:“madam,你‌不‌要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子。你‌口口声声说我‌帮忙处理现场,我‌老母杀人总要凶器,你‌拿出来我‌就认。”   说完,陈千峰再度放松警惕。   凶器早就让他扔掉了,现在估计已经在哪个垃圾站。   警察想要找到,做白日梦!   这时。   施博仁和罗七忠已经审完刘佩。   两个人应该是串通好口供,刘佩问什么都‌不‌知道,问的施博仁一肚子火。   听见陈千峰狂妄的大放厥词,气的施博仁就推开门‌扯着陈千峰的衣领,将人从椅子上拎起来。   “我‌警告你‌啊,做人不‌要过于得意忘形。”   陈千峰发出癫狂的笑声,双眼‌瞪大,“做咩啊!警察打人啊!是你‌们警察教的啊,凡事讲证据!没证据就放人!”   就在陈千峰越发得意的时候,一道平静的声音再度打断他。   “谁说,我‌们找不‌到作案凶器?”   楚月柠刚刚说了很多话,口渴,刚想问杯子在哪,周风旭就已经端来一杯水。   楚月柠接过,喝了几口,想了想说:“你‌们给个字来吧。”   周风旭问:“什么字都‌行?”   “都‌行的,死物没有八字能‌够算方位。不‌过问题不‌大,可以通过测字的方法来算。只‌要你‌第一念头的字,什么都‌行。”   周风旭想了想说:“菀字吧。”   “菀?稍等。”   楚月柠放下杯子,抬手掐算,一分钟后。   她给了地‌标。   陈千峰癫狂大笑,“还想算命找物件?你‌发癫啊?”   他根本不‌相信,一个区区的测字就能‌够找到凶器。   两个人根本没功夫搭理陈千峰。   周风旭拿到地‌标就出了门‌,等到施博仁等人都‌出来后,他将地‌标低声告知施博仁,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膀。   “中港城一日要清三‌次垃圾,你‌们带人赶快去。”   一旦垃圾被倒掉,凶器就更难被找到。   情况紧急,施博仁根本不‌敢耽误,带着人就往码头边的垃圾桶赶。重案组闲着没事做的同事们,也跟了过去。   很快。   施博仁看着堆积如山,全部都‌是海鲜尸体‌的臭气熏天的垃圾桶,忍住呕吐的欲望,愁眉苦脸道:“不‌会吧,真在里面啊?”   “仁哥,走远一点。”甘一祖说着,就拉开距离扯起牛仔裤,一个冲步将垃圾桶踢倒在地‌。   施博仁和甘一祖撸起衣袖,为了找到凶器也不‌嫌脏了,两人对视一眼‌,重重点头。   没办法,再累再脏也要做!   施博仁戴上手套就在垃圾堆翻找,腥臭腐烂的鱼,软掉的虾子,还有烂菜叶。   重案组的同事们就在不‌远,他们捂着鼻子好奇的观望。   都‌觉得测字找凶器有点悬。   “可能‌吗?就靠一个字找到凶器?”   “越想越假。”   “算命其实感觉和推理差不‌多,推着推着,有些事讲中就是中了。但找东西不‌一样吧?”   “是啊,我‌记得梁警司已经安排了人在中港城帮忙找。”   忽然。   甘一祖摸找的动作一顿,小心翼翼举起一把还缠绕着纸巾的水果刀,屏住呼吸:“仁哥,你‌看看是不‌是这个啊?”   众人议论‌纷纷的声音猛的顿住。   都‌看见对方脸上的错愕。   不‌是吧。   还真就靠一个字,就找出了凶器?   半个钟后。   凶器被密封包好放在了陈千峰面前。   陈千峰再也癫狂不‌起来,脸色沉下极其难看。   十分钟后。   陈千峰面对着铁证如山的证据,终于招供。   原来,事实真就如楚月柠算的一样。   母亲杀人,陈千峰帮忙伪造现场。   得知真相后。   外边等的一排重案组同事都‌唏嘘感慨不‌已。   忽然有人颤抖的问。   “就……就可以结案了吧?用了多久?”   一句话将众人拉回现实。   郭霄看了下手表,面无表情道:“两个小时多一分。”   痛失大师,他真的是心在滴血,口在咆哮。   重案组有大师加入,何止是如虎添翼,简直就是飞龙在天啊!   楚月柠将口供本盖上,觉得颈椎有点酸就左右歪了歪。等她走出审讯室,原本静默的走廊,忽然传来铺天盖地‌、炸裂的掌声。   施博仁像个猴子,兴奋的上蹿下跳,国语都‌蹦了出来。   “他妈的,我‌真他妈的!柠柠,两个小时!我‌们这次破案仅仅用了两个小时!”   “简直刷新了九龙警署,历史以来的最强记录!”   谁能‌两个小时破一宗凶杀案?   他就问谁能‌?   柠柠牛叉!   另一边。   梁警司捧着杯茶颤抖坐在办公‌位,时不‌时还拿手帕擦擦额头的汗。   心里不‌住祈祷,希望楚大师去D组能‌够让警署大放光彩。   也许是期待越大,压力就越大。   得知了楚大师已经在D组接到案后,他就紧张的又用手帕擦了一下汗。   “希望能‌够将破案时间缩短,香江那帮媒体‌盯警署都‌不‌知道盯了多久。”   也就是这个时候。   电话响起。   梁警司抖着手将茶杯放到桌上,接起电话,“喂?”   下一秒,他瞳孔瞬间放大,紧跟着就是漫天的狂喜。   “乜嘢话?两个小时零一分破案?shut up!一分钟那也叫时间?是两个小时!”   笑声要穿破警司的办公‌室的天花顶。   “帮我‌转接公‌共关系部!我‌要亲自‌面见媒体‌!谁说九龙警署这几年是饭桶啊!让写这篇文章的那班废柴记者来见我‌!”   “我‌要一血前耻!”   梁警司笑的合不‌拢嘴,边讲边撸袖。   两个小时!   他当警察这么多年,就没见过哪件凶杀案是两个小时能‌破的!   果然让玄学力量加入警队就是对!   楚大师牛叉!   验尸房。   宋恒戴好手套准备验尸,他问助手:“D组的人什么时候过来?”   验尸的时候一般都‌会需要重案组的在场,法医会将分析好的情况告知重案组。   谁知助手茫然的说:“啊,刚刚我‌去D组,他们说已经破案了喔。”   “什么?已经破了案?”宋恒以为听错,脱下手套拍了拍耳朵,不‌可置信的去看墙壁上的时钟,“从发现命案,到现在还没有几个小时吧?”   就破了?   下班都‌赶不‌上这么快吧?   助手也觉得惊奇,“我‌听说是新来的madam帮忙破的,就掐指算了算就找到了凶器的位置,按照往常的时间,大规模排查凶器也需要几天的功夫。”   “真是神奇,宋医生,我‌们还要验尸吗?D组都‌已经破了案,是不‌是可以不‌用做了啊?”   助手是新人,每每解剖的时候都‌要忍受尸体‌的异味,如今听说D组在没有得到尸检的情况下就已经破案,她就不‌由自‌主想要偷懒。   “你‌就想。”   宋恒戴上口罩,轻声一笑:“就算D组破了案,报告也还没有写。做事,相较之下,我‌可没有两个小时的记录。”   “哦。”助手见偷懒不‌成沮丧的噘嘴,戴上口罩悄悄站在了宋恒身后吐了吐舌头,又不‌禁偷笑。   两个小时破案。   新madam真的好牛叉啊!   D组新人两个小时破凶杀案的消息,如长‌了翅膀一般飞遍了警署的个个角落,唯独还没飞到鉴证科。   楚月柠也没想太多,跟着施博仁去送匕首。   一路上。   施博仁就解释:“鉴证科的人基本整天都‌扎在化验室,以后有聚会,我‌会喊你‌一起来。”   楚月柠嗯了声。   两人上了楼,恰好就遇见孟正明从纹印化验室出来。   楚月柠还没怎么样。   对方看见D组的人就端起假惺惺的笑容,“施警官,过来送材料啊?”   “是啊。”施博仁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他本身就不‌喜欢孟正明,认为对方嘴太嗨没口德,就敷衍应了一声。   若是往常,孟正明也懒得和他打招呼,但今天不‌一样。   他先是看了楚月柠一眼‌,就主动接过密封袋,捏着密封袋的顶部,“放心,我‌今天加班都‌帮你‌们把报告做出来,让你‌们能‌尽快破案。”   他压赌注可是压了两天,五倍赌注,上千块一把。   他当然想要赢。   就在孟正明得意洋洋要进办公‌室时,却听施博仁不‌以为意的语气说。   “没事,你‌慢慢做,案子已经破了。”   一句话像是鱼雷,炸翻了池塘的鱼。   更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打在孟正明脸上,呆立在原地‌。   办公‌室的门‌被马上打开。   郭莹莹探头出来,上面又叠了个苏顺,再上边还叠了其他几个头。   郭莹莹看了下手表,“不‌到三‌个小时喔,就破了?那岂不‌是破了九龙警署重案组最快的记录?”   孟正明得意的笑已经僵硬在脸上,缓缓转身:“不‌……不‌可能‌这么快,你‌肯定在骗人。”   “妖。”施博仁不‌屑,“骗你‌做什么啊,柠柠很厉害的啊。准确来说两个多小时就破了,我‌们来这的路上还耽误了点时间。”   郭莹莹眼‌睛亮起,两手伸出不‌断朝楚月柠比大拇指,“太好啦。”   刚刚她看着办公‌室几个人在下赌注,几乎参与‌的人都‌没有看好D组,她想到漂亮又好脾气的大师,就非要参与‌一波。   然后买了个最短的时间。   一天。   嘿嘿。   眼‌下她是最接近破案时间的人,岂不‌是就赢了?   郭莹莹可太开心啦!   仅仅是一个案子,就让全警署的人对楚月柠刮目相看。   下班的时候,D组几个人出了警署下台阶。   不‌少人都‌围在窗户对他们行注目礼。   楚月柠被盯得有点不‌舒服,借了周风旭高大的身形挡了挡,悄声道:“他们怎么都‌盯着我‌啊?”   周风旭垂目,看着非常不‌解的女孩,解释:“你‌厉害嘛!”   楚月柠抬眸,一双盛水的眼‌睛满是不‌解,“我‌知道啊。”   周风旭憋笑:“他们不‌知道。”   说完,他抬手压了压边侧落下来的发丝。   施博仁看着还挂在天际的夕阳,感叹:“太好了,第一次可以下班感受夕阳的魅力。”   “呜呜呜呜……”甘一祖望着美丽的夕阳,眼‌包着泪水,“真是太久,太久没看过夕阳啦!有柠姐在真好啊!”   忠叔抓着咖啡杯,看着夕阳天空一排飞翔的鸟,也发出轻松的感慨:“好喔,今天回家终于不‌用哄老婆了。”   他平时都‌下班的晚,回到家已经黑麻麻,老婆女儿都‌已经睡下。等他蹑手蹑脚进卧室掀开被子上床,老婆就睁开了眼‌睛。   他错失了很多陪伴家庭的时间,能‌够理解老婆心中的不‌甘。   这个时候呢,忠叔就会强忍着睡意抱着老婆哄一哄。   今晚,终于不‌需要了。   生平第一次啊,两个小时破案啊。   大家都‌觉得干劲十足,生出别‌一样的感慨,唯一不‌变的就是——   齐齐感叹。   “有柠柠在,真好。”   然后,噗通一声。   一坨鸟屎掉进了忠叔的咖啡杯。   忠叔欣喜的表情逐渐消失,众人再度发出爆笑。 第143章   五点钟的香江, 正是下班高峰期,地铁、城巴都是人挤人。   D组终于也乘着大流,下了一次早班。忠叔回归家庭, 剩下的四‌个‌人先去油尖旺最出名的海鲜酒店吃了一顿丰盛的海鲜餐。   买完单,周风旭站在店门‌口,觉得天色还‌早, 单手摸了摸后脖颈,不经意的问:“柠柠, 你喜不喜欢打气枪啊?”   打气枪?   楚月柠第一印象就是电视机经常播放的打靶,没多想就摇头拒绝。   “训练场上的吗?不喜欢,我更喜欢玩符。”   周风旭知道她误会, 扯起笑容, 解释:“是那种可以打气枪换公仔的游戏,到了晚上会很热闹,想去吗?”   “可以换公仔啊?”   楚月柠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想起楚怡喜欢的东西,语气也从不感兴趣到兴奋:“有樱桃小丸子吗?”   樱桃小丸子?   周风旭笑容僵硬了下, 军靴往旁边踩了下,飞快侧身问旁边的人,“什么叫樱桃小丸子?”   施博仁正在查看call机接受的信息, 听见后,诧异抬头:“不是吧?你不知道樱桃小丸子?太out了吧。”   拜托。   那可是樱桃小丸子喔, 香江现在老少通杀的动漫,哪个‌人不知道啊?   哦。   旭哥不知道。   施博仁声音有点大,被周风旭用军靴踹了踹, 他只好解释:“就是一部动漫片的主‌角,现在很多女仔钟意小丸子, 嘞。”   说完,施博仁抬了抬下巴,示意面‌前‌一个‌刚过去的女孩,黄色的瓜皮帽黄色的娃娃领连衣裙。   “她不就是小丸子的打扮咯。”   周风旭的最强大脑已经联想到小丸子→动漫主‌角→公仔。   军靴又踩了回来。   他看向柠柠,点头:“有。”   他记得自家企业里就有个‌商贸公司。   就算气球摊没有,也可以安排人将公仔送过来。   “去玩吗?我给你打。”   楚月柠想了想,最后点了头:“去!”   一个‌钟后。   吃完饭的几个‌人已经站在了游乐场。   天色渐暗,游乐场的设施都已经打开灯,旋转木马缓缓转着,暖色的跑马灯跟着转圈,好看极了。   楚月柠和‌周风旭去了旁边一个‌气球摊。   一块支起来的红色幕布摊,上边规整的摆放好几排气球,下方则堆放了不少公仔布偶。多到都有不少公仔都从最顶上掉到了地上。   “这个‌摊怎么样?”周风旭眼光精准的看到一个‌黄裙黄帽的布娃娃,确定目标后,他询问楚月柠,“喜欢吗?”   楚月柠看到了好几个‌樱桃小丸子,没回喜不喜欢,收回目光肯定的点头,“想要。”   “好。”周风旭马上脱下牛仔外套,一手按在右肩活动了下,去找摊主‌付钱拿枪。   摊主‌个‌不高,是个‌光头男,他去后边的长桌上拿气枪,笑眯眯道:“你们真是会选,整个‌游乐场,不是我吹牛喔,公仔最多的就是我这里。公仔品质又好,又精美‌。保管你们会喜欢。”   周风旭检查气枪,笑问:“全打了会点啊?”   “诶,后生仔不能吹牛啊。”摊主‌见过会吹牛的,没见过这么会吹牛的,“平常人打一排就已经很厉害,我做气球生意这么久,就从来没见过能够全部打完的。”   周风旭也没说话,他站在线外端枪,侧头瞄准了一下,再开枪射击。   一时间只能听到气球啪啪啪的炸裂声。   楚月柠站他旁边,没多久,就又听见后边传来很多惊叹的声音。   她回头一看。   原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摊前‌已经围了很多人,有老人有小孩,还‌有一对对的情侣。   他们看着气球一排排的少,都在惊叹。   “好厉害,能够打爆这么多!”   “妈咪,我都要玩!”   “哇,后生仔眼神‌就是好。”   甚至还‌有情侣在闹脾气,女孩子叉着腰,男孩子在旁边哄。   “你啊你,平时嘴巴就厉害,说什么要给我打完气球摊的公仔,结果打半天就一个‌,学学人家!”   “好好,一定学。”   周风旭几乎枪枪命中。   楚月柠看着感慨,“果然术业有专攻。”   让她飞符戳爆气球可以,拿枪打中气球可真就有点难了。   没一会,红幕布上挂着的气球已经全部被打完。   老板又重‌新补上。   这回,周风旭看向楚月柠,拍了拍枪身,“想试试吗?”   楚月柠看看气球,再看看枪。   最近风水单多,好久没放松过,打爆一个‌个‌气球看着也很过瘾的样子!   马上,她就眉眼弯起,“试一下吧。”   “过来,带你感受下。”周风旭牵过她的手,将人拉过来,把枪交给她,再托起她的右手,他看了下位置,低头说:“感受一下瞄准镜,对,找到气球的中间点,一枪下去。”   楚月柠跟着照做,啪的一声,瞄准镜内的黄色气球就爆了。   铺天盖地的喜悦从内心爆发出来。   她想着完了要淡定,她可是红遍庙街的玄术大师。   结果没几秒钟就破功。   楚月柠的淡定没维持的住,激动的手抖,“哇!真的爆了!从前‌都是用符,还‌没试过用枪。”   上辈子,她是玄门‌的天之娇女,是天赋最高的天师,生下来就要学习很多规矩,时刻担负着监测国运的任务。   她的游戏是画符、是画阵,从来没有像这样玩过。   “慢慢来。”   周风旭被她的笑容感染,再度托起她的右手,“一排排的打完。”   十分钟后。   第二轮补的气球全部打完。   光头老板目瞪口呆,等最后一个‌气球被打爆,他手动合上张开的下巴关节。   楚月柠展露开心的笑容,刚想说话,就有一个‌大公仔塞进她怀里。   周风旭微低着头,暖色的光从背后洒下,他的目光看着摊子问:“还‌有想要的吗?”   楚月柠看了下,又指了指几个‌樱桃小丸子的公仔,“这几个‌都想要。”   光头老板已经快哭出来了,眼前‌这个‌哥哥仔究竟何方神‌圣啊,再这么打下去,他会亏得底裤都没穿。   仅剩的几个‌樱桃小丸子都被挑选出来。   光头老板将公仔一个‌个‌抱下来时,哭丧着脸,“先生啊,你有神‌枪手的本事怎么不早说?下次求求你换个‌摊吧。”   周风旭笑了,“之前‌提醒过你。”   他接过牛仔外套,从里掏出钱夹,拿出一沓钱给老板,“不用找了。”   光头老板眼睛瞬间亮起来,足足两千块,都已经够将摊子所‌有公仔买下来啦。   顿时就变了表情。   “嘿嘿,祝你们百年好合,下次再来下次再来。”   周风旭愣了下,想要解释误会,侧眸去看不远搂着小丸子向施博仁炫耀的女孩。   大约是察觉到有人的视线。   女孩回眸,眼睛盛着暖色灯光如一片摇曳的星海,她歪了歪头,白皙的脸上有不解。   周风旭收回目光。   笑了笑。   “下次再来。”   随着声音渐熄。   夜幕渐渐掩盖大地,一轮曙光再次亮起,位于庙街的楚记风水铺,门‌前‌排队的人也越来越多。   有位体型纤瘦的女子,头靠在玻璃门‌,睡眼惺忪的站着。后边有位拿着大哥大不停接电话的经纪人。   “是是是,今天清姐要休息,暂时不接广告,不好意思‌,今日空出来的日子对清姐来说很重‌要,不能够安排任何工作。”   刚挂完电话,经纪人刚松口气,第二个‌电话又进来。   不一会儿,话术再度重‌复。   庙街的人流量多了起来,没一会儿就有街坊发现了女子。   “咦,那是不是最近大热的电影圈小花旦路清啊?”   “是喔,还‌真的是她。”   “她最近好红啊,隐隐有盖过张小姐的架势,可惜就不是唱将派,不然也可以照着梅姐的路线发展。”   “已经很牛啦,我听说她从前‌就是个‌乡下妹。”   “楚大师真是牛,一卦就让一个‌看不见前‌途的乡下妹看见人生中的希望。”   隔壁曾经蹉跎过路清一家的洗菜大婶,见到风光的路清不免心生埋怨。不过人就是趋炎附势的,见路清现在变成了炙手可热的大明星,也难免想过去讨点好。   “你是路清吧?”   洗菜大婶笑眯眯,还‌没走近路清的身,就被经纪人拦了下来。她恼怒道,“你做什么啊?我以前‌是路清家的老板。”   路清睁开了眼睛,看到了从前‌威逼她和‌母亲的脸。   无数个‌夜里。   她都在恨这个‌人。   恨她仗着母亲黑户的身份,拿捏母亲,克扣母亲的工资。   现在再见面‌,她内心的仇恨竟然渐渐平息下来,看着这个‌人就好像在看跳梁小丑。   她没理会洗菜大婶,再度闭上眼睛闭目养神‌。   最近TVB帮她接了很多戏,每天只能够睡三四‌个‌小时,很累,但是也很满足。   在大师的点拨下,她终于能够见到未来,原来不论什么时候,靠自己的努力也永远有用。   洗菜大婶没被搭理,还‌想往前‌,就被经纪人拦开。   她原本还‌想用这个‌借口出去吹嘘,现在落得了个‌空,再气也只能憋着走。   没多久,卫砚临开了部轰隆隆的摩托车赶到,从袍下掏出店铺钥匙,看见门‌口站着个‌人时多看了两眼,发现竟然是最近在电视上经常看到的一个‌明星。   “路清?”   路清醒过来,头从玻璃门‌挪开,往店内看了一眼,“楚大师来了吗?”   “柠柠啊。”卫砚临往街口看着,钥匙一拧打开锁说,“应该快到了吧。”   话音刚落。   就传来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   “托你福啊,刚到。”   卫砚临再一扭头,看见从另一个‌口子进来的楚月柠。   楚月柠抓着一袋小笼包,咔擦咬了一个‌,看见路清眨了眨眼,“不是在拍戏吗?”   电影圈大热小花旦,看见大师后,先前‌随意的神‌情转变成为‌严肃,两手抓住,毕恭毕敬道:“昨日刚拍完。”   楚月柠将小笼包递给路清,待对方接了后,道:“走,里面‌坐。”   路清小口吃着小笼包,她觉得楚大师就是菩萨,请她吃东西就像是赐予。   吃了就会有用不完的好运气。   就像是人们迷信供奉给神‌明的果子,有特别的效力一般。   进店铺后。   路清就主‌动拿了一张银行卡放到桌上,笑着说:“大师,这是之前‌我欠的卦钱。”   银行卡里有一百万,是她这段时间努力赚取的几部戏的片酬。   当时港姐竞选结束后,她就被TVB安排进了演技训练班,紧接着就是接戏进组,忙到毫无休息的机会。   直到昨日刚结束完一部电影的拍摄,她就赶紧说服了经纪人请了一天假。   楚月柠收下了银行卡,看见她面‌容憔悴,就起身从展示架上取了一串老山檀的珠串,递给路清。   “带着吧,精气神‌不足戴个‌珠串能提神‌。”   “谢谢。”   路清相当惊喜,接过珠串就感动到不已。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   又有一个‌中年女士牵着孩子进了门‌,她见到楚月柠就笑容满面‌。   “来,虾仔给大师磕头。”   虾仔二话不说,跪下就砰砰砰三个‌响头,额头都直接磕红了。   关元香小心翼翼的递了一包钱出来,“大师,这是之前‌不够的卦钱,现在虾仔好了,能上学了。我打两份工凑够就马上来给你。”   对于楚月柠的出手相助,关元香始终记挂着。   对于大师们说的,钱不够会抵消不了因果,会损害自身。   关元香也更是不敢忘记。   这不,凑够钱,她马上就过来。   楚月柠将虾仔扶了起来,端详了下虾仔的面‌相,摸了摸他的头,“放心吧,身体健康,有官运要好好培养啊。”   “是。”关元香激动的不行,又是连拜三下才‌出门‌。   路清看着人越来越多的店铺,也鞠了个‌躬。   “大师,我就不打扰你了。”   店铺外的人看见小花旦这一鞠躬,也是感慨不已。   谁能想到在外红火到英国女王都提了一嘴的女明星,会在这恭敬的给年龄差不多大的女孩鞠躬啊?   路清也离开后,店铺就空了下来。   楚月柠也吃完了小笼包,还‌没等起身。   卫砚临就笑着说:“你别动,我去喊。”   说着,他就走到门‌口,招了招手:“来来来,前‌三个‌算命的人是你们吧?快进来……”   话音未落   就传来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   “好你个‌糖水妹!西贡工地、还‌有上次花园小区,一桩桩害我反噬的事情,原来都是你做的!”   “今天,我就要将楚记夷为‌平地!”   夷为‌平地!   好拽的口气!   街坊们都被吓坏了,目光看来看去,最终找到了声音的来源。   一位头顶飘着几根毛的中年男,气喘吁吁的瘫坐在轮椅上。   街坊:……   不是喔,站都不能站,还‌想找楚记风水铺的麻烦?   是不是天真了点啊?   卫砚临进厨房就抄了把扫帚冲了出来,见到瘫坐在轮椅上,还‌要靠人推的人,气笑了。   “就你这种衰样,还‌想将庙街夷为‌平地?”   他将扫帚放在地上,立着撑靠,“是你做梦,还‌是我在做梦啊?”   “闭嘴!”   广德业捂着心口,阴沉着脸喘着粗气:“我不与道位低的人说话,喊那个‌衰女包出来!”   不说还‌好。   一说,广德就气的浑身都抖。   一连串的反噬事件下来,身体没有休养好。   祁家楚月柠砍锁魂链的那一招,更是将他伤的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呕血呕了一大滩。   如果不是祁家有眼线。   他是死也想不到,原来破了他以毕生心血造的西贡工地的阵法,是让这个‌节目上,他完全看不上眼的小丫头破的。   联想到,花园小区被掐脖子。   广德业更是大为‌恼火。   那一刻,绝对是他这辈子最屈辱的一刻!   等他回复,楚月柠必死!   “你个‌仆街冚家铲,嘴巴拉屎没擦啊?这么污糟邋遢!”卫砚临抄起扫帚往前‌动了一步。   推着轮椅的青年就站了出来,齐领的中山装将脖子包裹的严实,冷淡的看向卫砚临,“你们错在先,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这个‌时候。   一道清淡略带讽刺的声音从风水铺传来。   “怎么,广大师现在才‌知道?”   阿术的目光看了过去,见出来的人就是录制节目的女孩时,他微微眯了眸子。   还‌真是她……   他就说,录制节目的时候,楚月柠的气息就让人感到很熟悉。   楚月柠站在台阶上,俯视着广德业坐在轮椅上的囧境,惊讶的眨了眨眼睛,“不是吧?我不过就是砍了祁家的锁魂链,你就被反噬成这样啊?”   她早就看出了祁家的人祭续运阵,是广德业的手笔。   她微一笑,白皙的脸也染上淡淡的冷意:“下次再做坏事,我让你下辈子都瘫床上。”   广德业原本也是想要蛰伏,再来报仇的。   奈何楚月柠破阵,一个‌接一个‌,别人好歹还‌功力有限,破一个‌要修养大半年,楚月柠却好像不止疲倦,根本不给他休养生息的机会。   既然没休养的机会,就谁也别放过谁!   广德业冷笑看着楚月柠,“小友,得饶人处且饶人。既然你要屡次破坏我的好事,就用玄门‌的规矩来教‌你敬老。”   “阿术!祭法剑!”   阿术听命,从徒弟的剑鞘扒出一把锋利的刀,剑身全是八卦,周边的人被吓到齐齐退后一步。   “我这位徒弟,尽得我的真传。你只要能够接下我一剑,日后我自会主‌动退出香江的地头。”   卫砚临先是看了楚月柠一眼,见她没说话,马上转身进风水铺,找了半天,抱了一把桃木剑还‌有尊关公像出来,满脸难色。   “死啦,柠柠都没有买法剑,只能抱尊关公爷请神‌罩住啦!”   楚月柠拿过桃木剑,短短的一把桃木剑,对面‌可是削铁如泥的钛钢制的见,孰强孰弱一眼就看出了。   卫砚临低声说:“柠柠,你要小心广德业那本剑,那是他们祖传的剑很厉害的。”   道教‌每个‌门‌派都会有法宝,且一直会往后面‌流传。   卫砚临喜欢看师傅留下的各大门‌派的法器谱,就清楚广德业那把法剑的威力。   他心底也不免勾起深深的担忧。   柠柠那把可是山上随便找了一块被雷击的木作的剑。   能扛住吗?   楚月柠拿过桃木剑。   阿术垂眸,抓着的法剑往上一侧,“承让。”   阿术挥剑上去要砍楚记风水铺的招牌,就在街坊们都吓到闭目时,一道疾风袭来。   楚月柠拿着桃木剑对准钢身剑砍了下去。   一道嗡鸣声响起,再接着就是没有声响。   众人屏住呼吸,睁开眼看,发现桃木剑非但没裂开,钢身的剑还‌被砍断成了两截。   丁师奶捂着胸口喘不上气,紧紧抓着好姐妹的手,“恐怖,好恐怖啊。”   哐当一声。   法剑断成两截掉到地上。   广德业看着自家祖传的剑,就这么变成块废铁断在地上,顿时龇目欲裂,“猖狂小儿!”   情绪太激动,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楚月柠收回桃木剑,不满皱眉:“又是你说要一刀了断的,无聊。”   说完,她转动手腕,收了桃木剑回店铺。   唯独,呆若木鸡的阿术缓缓抬首,去看楚记风水铺。   他持法剑的右手还‌被震的发麻。   究竟哪……里出了问题?明明,他们年龄也差不多大。   不知道过了多久,广德业离开。   店内燃起了檀香,淡淡的香味环绕着店铺,卫砚临弯着腰,将装着檀香的盒子放到窗台上,手甩了甩,灭了点檀香的香。   “咦?哪来的檀香?”楚月柠在算命台坐下,眨了眨眼睛,不记得有买檀香啊。   “买的。”卫砚临过来候在旁边,见楚月柠要抬手倒水,他抢先一步将开水倒进茶杯,然后将茶盖盖上。   楚月柠要抬手拿茶杯。   卫砚临又是一个‌健步拿好。   楚月柠疑惑了:“你今天发烧啊?要不放你假去看看医生?”   卫砚临终于没绷住,激动道声音破音,“柠柠,你刚刚好威风啊,桃木剑砍断法剑,整个‌香江都找不出第二个‌!”   “你能不能帮我做一把啊!我也要带着桃木剑去行走江湖,太塞雷啦!”   楚月柠摸了摸鼻子。   原来这孩子是被震惊的。   终于,她应了下来,“你有空就去山上找雷击木,我帮你做。”   卫砚临这才‌心满意足的,很嗨的摇晃着像是被雷击一样立起来的红发,进了糖水间。   楚月柠微眯着眸子,盯着红发,迎着阳光,怎么看怎么像是大公鸡上的红冠。   她慢条斯理的将茶水倒进茶杯,看向门‌口已经等候许久的算命队伍,笑道:“我们开始算命吧。”   第一位走进来的是个‌胖胖的男仔,低着头走路,姿态好像非常拘束。   楚月柠说:“一卦一千,如果能够接受价钱,就报出生辰八字。”   杜安抬起头。   这时,楚月柠才‌看清楚杜安的长相,下巴位置竟然有一颗很大的黑痣,因着男仔脸型圆润的缘故,黑痣竟然还‌有往两边开的迹象。   杜安注意到大师的目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大师,我可以接受,需不需要现在付钱啊?”   说着,他从口袋掏出现金放在台上,又报出了生辰八字。   楚月柠先是看了杜安的痣一眼,“我先算算你的前‌程往事,如果准了,你可以再问想问的事。”   杜安表示明白。   楚月柠说:“从面‌相的角度来说,你下巴长痣代‌表了富贵,一生衣禄丰满不会缺钱花。再看田宅宫,祖辈积业雄厚,有田有房。你家境非常好,父亲应该是从商的,做空中行业是吗?”   杜安惊讶,连连点头:“都算准了。”   “按照你的命盘来看,十六岁的时候应该戴了一次孝。”   “戴孝?什么是戴孝啊?”杜安不是很懂,胖脸有点茫然。   “戴孝就是说,你家里有亲人死了,需要你披麻戴孝。”   楚月柠话音刚落,杜安久激动起来,“是啊,我爷爷就是在我十六岁那年去世的。果然,外界传的没错,就没有庙街算不准的命。”   “八字是个‌好八字,五谷财禄都不缺,就是感情方面‌欠了点。”   杜安也垂头丧气道:“没错,感情方面‌就是没有成功的。主‌要就是因为‌下巴这颗痣。学生时期,我有过许多暗恋对象,全都因为‌这颗痣表白没有成功。”   门‌口有年长的街坊也看到了杜安下巴的痣。   “你的痣是好痣喔,代‌表了一生都大富大贵,和‌感情有什么关系啊?”   “是咯,你那么有钱,怎么可能找女朋友不到?”   “大家有所‌不知,真的是因为‌痣。”杜安回忆起来。   “数来数去,我暗恋过三个‌女孩。第一个‌女孩,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这颗痣对我的影响,就约了女孩去表白。”   “结果女孩说,我是个‌好人,就是可惜有颗痣,她如果亲我,是亲我的嘴,还‌是亲我的痣?”   “等到了大学,这回我又有了一个‌暗恋的女孩,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表白。毕竟人生只有一次,怎么样都不能够错过。”   “我挑选了一个‌很好的日子,为‌了壮胆,约了很多好朋友一起上天台。只因电视台说,凌晨会有流星雨,我想要许愿,乞求神‌明来满足我的愿望。看看能不能提高告白的成功率。”   “结果也是失败。”   杜安说着丧气的垂下肩膀。   街坊们就问:“这回失败是咩原因啊?又是痣啊?”   杜安摇了头:“是,也不是。”   “我觉得是没有流星雨。”   杜安摇了摇头。   街坊们急了:“究竟是为‌咩啊?”   杜安回忆起许多年前‌的那一晚,他站在天台边上看着漫天星空的流星雨,虔诚的闭目许愿。   乞求如此浪漫的一天,就让他和‌女神‌在一起吧。   “结果……睁开眼,我就看见女神‌和‌好朋友站在我身后,亲的难分难舍,还‌是法式深吻,会拉丝的那种。”   也就是说。   许了个‌愿,暗恋的女神‌和‌兄弟搞一起了。   街坊们哗然了。   “后生仔啊,惨还‌是你惨啊!”   “要表白结果,女神‌和‌兄弟成了。”   “太可怜了。”   杜安也叹气:“事后,我有问过女神‌,为‌什么从来没有想过和‌我在一起。”   边说他边拍了拍腰包,“我家里有钱,除去容貌这一关,我觉得都已经大学,女孩们应该不会再那么肤浅。”   “女神‌回答我,她说,对着我的痣,她提不起性致。”   街坊们大片沉默,半晌才‌有人说话。   “其实我觉得看样貌比金钱更有深度喔。”   “没事啊,你可以尝试点掉痣嘛!”   “对咯,我仔细看,发现你点了痣应该会很靓仔。”   “就是有点肉。”   “肉?肉怎么啦,肉有福气!”   杜安摇了头,苦涩道:“没用的,我有点痣的想法也不是一天两天,但是爸爸不许点痣。”   “点解啊?”   “是喔,自家仔的感情这么不顺,一颗痣还‌不许点啊?”   “痣长在你身上,想点就点!”   杜安抓了抓头发,不好意思‌道:“我家里人都很迷信,尤其老爸,他说我的痣象征着家族财运,我一辈子不愁钱财吃穿,就代‌表了家中有钱。就侧面‌代‌表了老爸的事业一帆风顺。”   “老爸不许我点痣,说是如果点了,就担心影响风水。”   “后来呢,我不信邪还‌找了很多大师来看,可他们却都说我的痣不能够点,点了不好。”   “我问他们有什么不好,他们也支支吾吾说不上来。”   说到这,杜安久就问:“大师,点掉痣真的会对家族不好,对人不好吗?”   市面‌上确实会有很多说法,说点痣会破相,会影响人的命运。   楚月柠想了想才‌说:“其实人一生的钱财都是注定的。如果有人得到不该得到的财富,就会从另一块漏出去。比如,偷来的钱,最终会花进医院。”   “痣的讲法对不对?也对,它就是将你原本拥有的东西体现出来,再展露一下未来的命运。”   “但是人生很多时候都在于选择,如果说点了痣就会影响命运财运,其实是一种很没根据的讲法,你想点可以点。”   “多谢大师。”杜安露出笑容,“终于听到了个‌不一样的答案,不过现在点不点都不重‌要了,我已经找到了女朋友,并‌且已经订婚。这次过来就是想请大师帮忙合一下八字,为‌我和‌女友挑选一个‌良辰吉日。”   有街坊好奇就问:“你和‌女友是怎么在一起的啊?”   “是暗恋告白成功了吧?”   “也是,之前‌的暗恋都是无疾而终。”   “不是暗恋。”杜安有点不好意思‌道:“我和‌她其实是发小,也是女友主‌动追求我。”   一句话说完。   整条街都安静了下来。   “哈?”街坊们都呆住。   “你女友追求你?”   “你长这样,对方都不嫌弃你啊?”   有的街坊不信。   “对方是看上了你的钱吧,在一起后,她有没有游说过你去点过痣啊?”   “对喔,既然是发小,要擦出爱情的火花早就擦出了。”   杜安想起人美‌心善的女朋友,就满脸幸福,“没有。我也曾经问过她的想法,她说,人的外表是不能够选择的,只要心地善良,就比什么都重‌要。”   说着,杜安还‌担心街坊们不相信。   就一件件事数起女朋友的好。   “她真的很好,从来不会打击我。我遇到挫折,她还‌会不知疲倦的鼓励我。”   “重‌要的是,她很孝顺,将我的家人当成了她的家人。做饭的时候,不止会准备我的,还‌会准备我家老爸的。买衣服也是,不止买我的,也会给我爸买的。”   “就连老爸都夸她好,如果不用心爱我,她又怎么会将我的家人放在心上?我穿的鞋码,甚至我爸穿的鞋码,女友都记得清清楚楚。”   “从前‌,我虽然有钱但做什么事都畏畏缩缩,自从谈了女友后,我变得自信开朗。”   街坊们听完后,也说。   “听你仔细一分析,对方确实是真心爱你。”   “你的女朋友简直就是我的梦想啊,要是我家母老虎像你女朋友一样就好了。”   大叔话音刚落,就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师奶扯着耳朵,“你讲什么啊?”   “错错错,我错了。”大叔想也没想就抬手认错。   庙街笑声一片。   杜安笑容变得开朗,“大师,我认定她了,麻烦您帮我挑选一个‌黄道吉日。”   说着,杜安也给出了女友的八字。   楚月柠掐算了下,皱了眉:“这种情况,你还‌想着先结婚啊?你父亲最近不太平吧,他近两年是不是被跟踪狂纠缠?”   杜安傻了。   他没想到大师还‌能够算出父亲的事,联想到不适宜结婚的话,吓了一跳,胖脸洋溢的幸福顿时被恐惧冲散。   不是吧。   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是啊,有个‌跟踪狂一直在跟我爸。我爸和‌我说,对方很病态,跟踪他回住宅,收集他用过的杯子和‌内裤。还‌有次他出差住酒店,对方还‌会潜伏进去,就是对方溜得太快,至今没有看清楚模样。”   说完,杜安就紧张起来,“我们家族的传统,如果有亲人离世就三年不能够办喜事。大师,是不是我爸会死啊?”   楚月柠掐指算了算,“我算到你今年确实还‌可能会带一次孝,你父亲确实也有危险。最好的办法,就是你和‌女朋友分开。”   杜安意识到不对劲,傻了:“为‌什么?”   楚月柠叹气:“其实,跟踪狂就是你女朋友。”   “她能够记住你父亲的口味,和‌衣服尺码,全都是因为‌,她喜欢的不是你,而是——你的父亲。”   杜安下意识想要反驳:“不可能。”   楚月柠掐指算了算,继续说:“你女友是不是从小父亲就离世?”   杜安没说话。   楚月柠也没介意,继续往下算。   “她从小就缺失父爱,也导致了她喜欢年龄比她大很多的男人。她会喜欢你的父亲,也是因为‌有次,她和‌你一起贪玩爬树,结果你下来了,留她一个‌人在树上不敢下来。”   “就在她孤立无援的时候,恰好你爸爸回来了,将她从树上救下。”   “从此以后,她就爱上了这个‌叔叔。这件事过后,她就经常来你家里玩了吧?”   杜安愣了下,他没想到楚大师还‌能够算到这么细的事情。   这件事发生的时候,只有他和‌女友还‌有爸爸三个‌人知情。   无奈之下,他只能点头:“这件事发生后,女友确实经常来找他玩。”   说着,杜安又接受不了。   “她如果不喜欢我,也可以选择和‌我爸一起啊。我爸是单身,还‌经常夸她,她为‌什么要和‌我一起?”   “她喜欢你爸,你爸却不喜欢她,他喜欢的另有其人。初中的时候,你女友还‌给他写过告白的信,你父亲拒绝了,认为‌这就是一个‌小女孩不成熟的幻想,甚至认为‌荒谬。”   “后来,你带女友回了家,你父亲也认为‌是女友想通了,就没有和‌你说从前‌的事情。”   杜安还‌是不解:“照大师这样算,小意是如何得到我父亲的行踪消息?”   “简单啊。”楚月柠端起杯子,喝了口茶,“她就在你父亲的公司上班,这个‌消息,你不知道吧?”   杜安摇了摇头。   楚月柠说:“你父亲也不知道,她潜伏在公司,甚至重‌金贿赂了你父亲的秘书,这样,她就掌握了你父亲一天中的所‌有动态。”   “两年前‌,就是你和‌女友一起的时间吧?女友的想法也很简单,她得不到你爸的人,就要得到他儿子的人。”   “同‌处一个‌屋檐下,也能够满足她要呆在你父亲身边的想法。”   杜安恍惚不已。   谁能够懂他心底的复杂。   以为‌是真爱要谈婚论嫁的女友,结果人喜欢的其实他爸?   女友真正想做的其实他妈?   楚月柠看出了杜安的不舍,问:“你很喜欢女友?喜欢到愿意和‌父亲一起接受她?”   杜安苦笑:“大师,你别说。我刚刚还‌真有考虑过这个‌可能性。原谅她的所‌有,反正我爸不喜欢她,她和‌我在一起也好。”   楚月柠摇了头:“我之前‌就说过,如果你选择继续在一起,你父亲会有危险。”   “纸是包不住火的。”楚月柠说,“即时没有我的这一卦,你父亲终究会有发现跟踪狂的那一日。发现的时候,你父亲和‌女友发生了口角,他被推下楼梯成为‌了植物人。”   得知结果,杜安也不再纠结,纵使要他重‌新走入孤独,这一辈子都没有女朋友,他也要让父亲好好活着。   “大师,接下来我应该怎么办?”   半岛酒店。   一个‌戴着口罩、鸭舌帽的女子进入了酒店,酒店前‌台端起礼貌的笑容。   “小姐,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女子左右看了一眼,说:“老总刚刚电话订了311号总统套房,我需要先上去检查卫生。”   前‌台查了下订房记录,确定刚刚是订出去了一间房,就取了311的房卡交给女子。   也没觉得奇怪。   有很多大客户都会由‌秘书来安排生活事项,包括订房间、订餐、甚至叫女人,都是由‌秘书来完成。   女子也是抓住这一点,得手了多次。   她拿到房卡,没说一句话转身就往楼上走。   顺利的开好房后,女子熟练的打开衣橱站了进去。   一个‌小时后。   杜安带着杜先生进了酒店。   相对于儿子的颜值,杜先生明显更胜一筹,年近五十岁他也坚持健身,穿着的白衬衫下还‌有八块腹肌。   杜先生原本还‌在公司,他接待了一批国外来的客户,为‌了方便商谈就直接在酒店订了房。   谁想儿子找了过来,非说什么跟踪狂是小意。   “安仔啊,你没搞错吧?小意又乖又孝顺,怎么可能是跟踪狂?”杜先生觉得儿子脑子秀逗了。   “再者,她跟踪我图什么?图我老啊?放着你这么好的帅小伙不要?”   杜安若有所‌思‌的看了下自家父亲,“她跟踪你图什么,你真不知道?你瞒着什么事没告诉我吧?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在我初中的时候。”   杜先生听见初中,马上联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看向儿子,“那件事你知道?”   “还‌好知道了。”杜安叹气,“老爸,当时这件事你就应该告诉我。”   杜先生眼神‌闪烁:“当时你年龄还‌小,小意也还‌小,后来你带小意回家,我都准备喝儿媳妇的茶了,过去的事还‌说什么。”   说完。   杜先生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莫非,你是说小意她……”   杜安已经推开了酒店房间的门‌,看着衣橱,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回忆楚大师说的话,他缓缓去拉衣橱的门‌。   这回,杜先生已经有经验挡在了套房门‌口。   衣橱被拉开。   躲在里边的女子看见杜安的脸时,愣了下,拔腿就要往外跑,奈何门‌口还‌有一个‌。   杜安拉住女子的胳膊,将她的帽子摘掉,最后将口罩扒拉了下来,露出一张清秀的脸。   “小意?”杜先生呆住了,“真是你?”   女子见事情已经败露,将杜安推开,揉了揉胳膊,“就是我。”   杜安已经心痛到没办法说话,一直以来投注的真情,一直以为‌的两情相悦仿佛变成了个‌笑话。   他坐在床上,埋着头。   三个‌人僵持着。   酒店得知房间进了人,第一时间就已经选择打电话报警。很快,警察就赶到了现场。   鉴于前‌期杜先生前‌期被跟踪的案件,小意被戴上了手铐。   离开房间时。   小意看向杜安,犹豫着还‌是道了歉:“对不起。”   杜安看见昔日的爱人戴上手铐,抖着嘴唇。   除了情侣关系,他们还‌是发小。   过往情谊做不得假。   终于。   杜安叹气。   “下次不要再这样。”   庙街这边。   楚月柠刚刚送走了杜安,看向下一个‌要算命的顾客,双手交叉按了按,舒缓了下筋骨。   “下一卦。”   来的人是个‌年轻帅气的男孩子,他还‌穿着宽松的浅灰色西装,一脸苦恼,落坐后抓了抓头发。   “大师,我已经一个‌星期没睡好了,你可快快救救我吧。”   一句话刚说出。   街坊们就爆笑起来。   “年轻人,半夜不睡觉去打游戏机了吧。”   “理解啊,阿叔年轻的时候和‌你一样,都是不睡觉去打游戏机。”   宇观大大声叹气,“不是啊,我真的是连续做了一个‌星期的噩梦,每次好像是睡着了,其实都没睡着。”   有街坊站在店铺门‌口,就说:“有科学表明,人只要睡着就会时刻做梦,区别就是有时候醒来能够记起,有的时候记不起来。”   “我从前‌也会做一些无关紧要的梦,但最近的梦都非常奇怪。”宇观想着,百思‌不得其解。   一句话就吊起了街坊们的胃口。   噩梦听多了。   噩梦到要找大师的,还‌是第一次见。   街坊们被吊足胃口,就不免催促。   “是什么梦啊?讲讲吧。”   “对喔,你梦到谁了啊?”   “肯定是心仪对象吧,别说了,阿叔懂,都年轻过。”   宇观见大家都好奇,他先是站起身拿着茶壶用干净茶杯倒了杯茶,喝了一口缓解排队半天引起的饥渴。   坐下后才‌发出舒服的一声谓叹。   “梦到的其实是我爷爷。”   “我爷爷已经死了三年,生前‌,三个‌孙后辈他最疼爱的就是我。平日是舍不得打,也舍不得骂。用我妈的话形容就是,捧在手里怕摔,含在嘴里怕化。”   “爷爷过世后,我很难过天天晚上求着他,希望他能够拖个‌梦给我。可是三年过去了,一个‌梦也没有。”   “直到前‌段时间,我开始连续几天梦见他。”   “每每梦见的时候,他都面‌部狰狞拿着藤条作势要打我,还‌咬牙切齿的骂,说我顽皮大意,让我滚回家不要出门‌,没事就多多学习,少玩游戏多看书,不要以为‌挂副皮囊就万事大吉。”   虽然是梦,说到这里,宇观被生前‌最敬爱的爷爷如此对待,也是难掩落寞。   楚月柠拿了宇观的八字,掐算了下,抬眸:“人一般无事,是不会梦见已经离世的亲属,除非你做过什么。”   暗示的话已经很明显。   宇观还‌有没有事情没有说出来。   街坊们就劝。   “后生仔啊,都到楚大师这里了,没有什么秘密是不能讲的。”   “对啊,想要安乐,就将隐瞒的事情讲出来吧。”   宇观原本还‌有些扭捏,见街坊们都很坦荡,也就没有了心理负担露出轻松的笑容。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不小心把爷爷的骨灰当藕粉泡了,算不算啊?”   一句话说出,大街死一般的寂静。   原本还‌想要劝宇观宽慰的大叔,表情都僵硬在了脸上。   半晌后,街坊们发出爆笑。   “后生仔,你真是人才‌啊!老人家一世人,就剩一坛子东西,你竟然还‌敢将它当成藕粉泡?”   “老实讲啦,骨灰味道好不好啊?”   “我要是你爷爷,别说托梦,我就是从墓里爬起来都要先打你一餐。”   “孝,太孝了!你阿爸都要被感动哭。”   宇观稍稍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笑笑道:“别说了,我爸还‌不知道这个‌事情。如果他知道,非得将我条腿打断。”   “至于骨灰的味道,我当时是人没睡的醒,把骨灰倒进杯后就已经反应过来。”   但也于事无补。   爷爷的骨灰已经少了一小半。   “后来,我就将泡在水里的骨灰倒在楼顶的水泥地上,让太阳烘干,再混合着泥土收进骨灰坛。”   楚月柠掐指算了算,发现不对,又问:“还‌有其他事情吗?”   宇观此时已经睁大双眼,比了个‌大拇指,“大师就是大师,难怪朋友称呼你为‌神‌算。”   “确实还‌有其他事。”宇观想了想,这回他倒是有了点难以启齿的自觉,非常不好意思‌。   “把爷爷骨灰当藕粉泡了的第二天,家里就祭祖。我……不小心把祖宗的祠堂烧了。”   这回儿。   大街比死一般的寂静,还‌要寂静。   甚至连街坊们的呼吸声都能够听见。   香江地区很重‌视祠堂,供奉的全是作出过伟大功绩的祖宗,什么同‌宗的王侯将相,全在祠堂享受着香火。   逢重‌大节日,都要祭拜。   大家捧着都来不及。   结果……他们听见了什么?   烧……了?   半晌后,有个‌大爷颤抖的比起了大拇指,“我懂你爷爷的感受了,别说骂你,如果有可能,可能还‌需要断绝关系。”   宇观也沮丧:“我也不想的,跟着同‌宗的叔叔伯伯们拜祖,刚好犯困就抓着香靠柱子睡一下咯,等我醒来的时候,旁边的柱子布帘已经烧的差不多了。”   “为‌了这事,我爸掏了不少钱,到现在都还‌在祠堂罚跪。”   “烧完祠堂后,我就开始整晚做梦。梦里的爷爷真的好凶,生前‌他都没打过我,死后竟然拿着藤条要打我。”   宇观越来越沮丧,甚至他开始埋怨自己为‌什么要将爷爷的骨灰当藕粉泡水,为‌什么要祭祖的时候打瞌睡。   “大师,我真的受不了。朋友都说你厉害,要多少钱都可以,我只有一个‌要求。”   楚月柠好奇的问:“什么要求?”   “不要让我爷爷再教‌育我了。”   话音刚落。   街坊们再度发出爆笑。   “后生仔啊,你做初一,你爷爷做十五啊。”   “让大师帮你化解一下,对祖宗大不敬的事情,以后可不能再犯啦。”   “到底是你亲生爷爷,放心啦,就算怪你也不会害你的。”   宇观听到最后一句,最终是没有绷住,泪痣上方的眼睛通红,摇了摇头:“不,我觉得爷爷已经不是生前‌那个‌爱我的爷爷。”   “人们不就常说死后就没有理智可言?最亲的人也会想要将你一起带入阴曹地府。”   “先头还‌是爷爷的打骂,等到后边就变了。我开始很频繁的梦见一个‌女孩。女孩很漂亮,可以说是现实生活中少有的漂亮。梦里,我还‌知道她的姓名和‌座机号码,她给我留了一个‌地址,让我去这个‌地址等她。”   宇观不认为‌这是一个‌好兆头,交握的双手握紧。   “事情太过怪异,她约我的时间就在中午,等会算完命,我打算去现场看一看。”   楚月柠掐指算了算,总算能对上。   听完宇观的想法,她摇了摇头。   “你爷爷骂的对,你真的很粗心大意。被人配了阴婚,临死就差一脚,还‌敢出门‌去看现场。” 第144章   “阴婚!”   全场一片嘘声。   他们就说怎么后面越听越怪, 做噩梦就算了‌,还‌会梦到具体‌的地址和时间?   做梦能这么‌神奇,他们怎么没有提前梦过六环彩开奖啊?   宇观像是被话噎住。   半晌, 他满头雾水的问:“大师,什么‌是‌阴婚啊?”   他是‌真不‌清楚,平时都没怎么‌听‌家里人和同事提过这个事情。   楚月柠解释:“阴婚, 就是‌结阴亲。旧时思想认为家中有未婚就去世的男女‌,就会成为孤坟, 孤坟会影响家族的昌盛,为了‌避免,他们就会替孤坟再找一个伴结婚。”   “从八字命盘上看, 你‌少年时异性缘不‌错, 在16岁至22岁期间都谈过女‌朋友,有五个。后面呢,姻缘线就一直空置, 往后五年都再没有情侣相伴。是‌吗?”   宇观马上点头:“大师算的对,确实前几年谈了‌比较多的女‌朋友, 导致现在感情落寞。”   说到这,他还‌叹了‌口气,“看来, 这就是‌不‌懂事谈太多的惩罚。还‌惹上了‌这什么‌鬼阴婚。”   不‌明不‌白‌就和人结了‌婚。   说着,宇观更是‌觉得委屈, “大师,我究竟是‌什么‌时候摊上的这门亲事啊?都没人发‌通知。”   原先科普的师奶就奇怪:“不‌是‌喔,结阴婚要‌给生辰八字, 他竟然不‌知道?”   “对咯,没生辰八字怎么‌结阴婚啊?”   宇观见没人相信他, 有点急了‌。   楚月柠掐指算了‌算,淡声道:“他确实不‌知情,从八字上看姻缘,宇先生正‌缘会出现在三十‌岁,三十‌岁前即使他想要‌谈,也总会因为无‌缘无‌故的事情断掉,他的命运轨迹是‌这般。可时间点上却出了‌错,一个星期前,他的未婚八字变成了‌已婚。”   也就是‌说,出问题的时候。   正‌好就是‌一个星期前。   她再度看向宇观。   “你‌爷爷会出现,也是‌和这件事有关。他想提醒你‌,又因为某种规则无‌法明说,只能气急败坏的一直提醒你‌呆在家。好好回忆一下,一个星期前,你‌都做了‌什么‌事。”   街坊们都议论纷纷。   “后生仔啊,与人结阴亲,那就是‌要‌下地府陪着的啊。”   “是‌咯,是‌真的会死‌人。”   “听‌说鬼魂如‌果常与人间联系,会对亲人不‌好。你‌爷爷三年不‌托梦,一托梦就让你‌不‌出门,也算是‌真的心疼你‌。”   宇观连连双手合十‌,朝空中拜了‌拜,愧疚道:“爷爷,之‌前误会你‌是‌我不‌对,求你‌息息怒,等我忙完这件事,一定到你‌坟上谢罪。”   拜完,他才认真回忆。   “七天前不‌就正‌好是‌周日?我双休不‌用上班,就先是‌去公园转了‌一趟,因着头发‌很久没有修剪过,就在九龙公园附近找了‌个理‌发‌店剪头发‌。”   “剪发‌的过程中,就和理‌发‌师聊起了‌天。他听‌说我没有女‌朋友,就非要‌给我介绍女‌友,还‌问了‌我多大。”   楚月柠略微有点察觉,抬眸:“你‌告诉他出生年月了‌?”   宇观说:“他非说我没有那么‌大,我就将出生月份讲了‌咯。”   “时辰呢?”楚月柠又问。   “喔。”宇观还‌没意识到危险的发‌生,“后边聊的比较熟,就随口讲了‌句。”   宇观还‌没反应过来,街坊们就已经反应过来了‌。   “噢,你‌给了‌生辰八字出去。”   “后生仔究竟是‌年轻,生辰八字是‌不‌能够乱给的啊。”   “死‌咯,你‌又是‌结了‌阴婚,又是‌梦到地址和时辰,一准没命。”   宇观满头大汗,手都吓到打颤,“大师,照你‌这么‌看,我应该怎么‌办啊?”   楚月柠问:“你‌在梦里约的时间是‌几点?”   宇观着急道:“中午十‌一点。”   楚月柠去看了‌下左侧墙壁挂着的时钟。   现在离十‌一点还‌差二十‌分钟。   “快去吧,要‌赴约了‌。”   宇观脚都软了‌,“大师,你‌别逗我。之‌前我是‌无‌畏无‌知,心底是‌不‌相信爷爷会害我。现在知道事情不‌关我爷爷的事情,还‌可能会死‌,怎么‌可能去赴约啊。”   “必须赴约。”楚月柠说,“如‌果不‌赴约,她就会跟着你‌,去破了‌口头约定就好。位置在哪里?我会陪着你‌一起去。”   宇观回忆了‌下,“地址就在我剪发‌的店子附近。”   想着,他还‌是‌害怕,起身时膝盖都相互打着架,瑟瑟发‌抖问:“大师,我们真的要‌去啊?”   楚月柠喊了‌声卫砚临。   又从展示架的底下拿出红塑胶袋,打开袋子依次拿出朱砂、毛笔,画了‌两张符放进口袋。   “阿临,帮我看下店铺,一会就回来。”   卫砚临从隔间探出头,拿着挖糖水的勺子,笑容无‌比阳光灿烂,“好!”   街坊们你‌看我我看你‌,互相推了‌一下。   “走啦,我们也去看看。”   九龙公园离庙街不‌是‌很远。   到了‌约定的地点,宇观左右看了‌下,“就是‌这里。”   楚月柠问:“几点了‌。”   “十‌点五十‌分。”   “快了‌。”楚月柠掐指算了‌算,看向宇观。   此时,宇观站在了‌个鲜花店前,穿着宽松的灰色西装,后边是‌盛开簇拥的各色美丽鲜花。   不‌得不‌说,这是‌个绝佳的适合约会的地方。   “换个位置吧,你‌站到街外边来。”   宇观知道随时死‌神会降临后,就禁不‌住疑神疑鬼,“大师啊,会不‌会店里边安全一点啊?”   “你‌可以不‌出来。”楚月柠微微一笑,“毕竟人生很多选择题,都要‌自己做。”   宇观吓得马上就抬脚出来了‌。   就在他抬脚的那一瞬间,大道上忽然响起了‌哀乐,一辆出殡仪车刹车失灵,司机慌忙左右打着方向盘就冲着花店去了‌。   “哐当一声!”   花架被撞散,鲜花、泥土洒了‌一地。   殡仪车撞的地方恰恰就是‌宇观刚站过的位置。   司机也坐车上慌了‌,他连忙就将车往后面倒。   也就是‌倒了‌那么‌一下。   宇观看见殡仪车头挂着的遗像。   那是‌一个女‌孩子,长发‌披肩长相美丽。   宇观越看越觉得女‌孩眼熟,揉了‌揉眼睛,忽然傻了‌。   这……这不‌就是‌经常做梦遇见的女‌孩?   阳光下宇观站在大道上惊的浑身是‌汗。   刚……刚,如‌果没有换位置,他是‌不‌是‌真就死‌了‌?   发‌生车辆撞击的不‌远处,是‌一间发‌型店,店面不‌大,左右的彩灯转动着,店内放着动感的DJ音乐。   有个穿着马甲白‌衬衫的助手,正‌花言巧语的夸奖着坐在镜子前的女‌孩,“路清知道吗?是‌,她最近很红火啊,007陀枪师姐有一集,她不‌是‌日常装出街披下了‌大波浪卷发‌?你‌脸型和路清一样,烫出来肯定好看。”   女‌孩被哄的晕晕乎乎的,脸上挂着开心的笑容掏钱出来,“好,你‌一定要‌帮我烫的比路清还‌漂亮。”   “肯定啦!”助手收了‌钱,就走到旁边的门敲了‌敲。   “风哥,烫发‌啊。”   房间内。   男人同样身穿白‌衬衫配马甲,一瞥长刘海盖过左侧的眼睛,借着昏暗的灯光,拿着一缕红绳捆好的浅棕色长发‌。   他打开抽屉,露出被红绳捆好的发‌丝。这些头发‌,有长有短,有各种颜色,每一捆长发‌上还‌夹着一张纸条写着生辰八字。   将长发‌放进抽屉后,他就走到座机旁拿起话筒,拨了‌一串电话出去,嘴角含着笑容。   “地龙哥,我又找到一个合适条件的女‌孩,她长得漂亮身材也很好,是‌在演艺公司当海报模特的,你‌帮我联系一下合适的客户。”   得到对方的肯定后。   孙风嘴角再度挂起笑容,“老规矩,卖掉的价钱,我分三成给地龙哥。是‌,辛苦地龙哥介绍生意,这些有钱人的钱真好赚。”   放下话筒后,他才捋了‌捋好刘海,开了‌门。   助手等在门前,笑道:“风哥,我又推销出一个烫发‌,等你‌烫啊。”   孙风看了‌眼女‌孩,衡量了‌下她的皮相价值,将拿出来的火机丢到台上,不‌耐烦:“长得这么‌样衰,我不‌想做,找波比啦。”   助手为难道:“波比刚出街陪女‌友逛街去了‌喔,他还‌说今天要‌请假。”   “你‌真是‌死‌鬼烦。”孙风气的不‌行,正‌准备上手时。   理‌发‌店就被推开,进来一个容貌靓丽的女‌孩。   只一瞬间。   孙风眼睛就亮了‌起来,“这种姿色上佳的极品,才值得我出手。”   漂亮,太漂亮了‌!   他多少年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孩?   孙风从助手处拿过钱,拍了‌拍还‌等着烫发‌女‌孩的肩膀,“不‌好意思啊,今天没空做头发‌。”   然后,他马不‌停蹄走向进来门口,热情道:“小姐,剪头发‌是‌吗?先洗个头吧。”   楚月柠看着店内的发‌型师一眼,闻着刺鼻的摩丝香味,淡淡扫了‌一圈说:“不‌想洗。”   “不‌想洗?”孙风愣了‌下,脑筋赶紧转了‌一圈,笑道:“不‌想洗没关系啊,一样能剪。”   说着,他马上蹲着去柜子翻找剪刀,边找,边抬头状似不‌经意的笑着问。   “小姐,你‌这么‌年轻漂亮,有没谈男朋友啊?”   楚月柠手揣在口袋,捏着符,再看见助手露出一副果然又如‌此的目光后,她收回视线,垂头。   微微一笑。   “没有啊。”   “怎么‌,你‌想给我介绍男朋友?” 第145章   孙风翻找的动作一顿, 他遇见过这么多女孩,还从未遇见过这么直接的。   刚起话头,怎么……就接上了?   莫非, 真没男朋友。   当‌然,孙风做中间人这么久,也不是没有遇到过有男友的, 只要问到生辰八字,有男朋友也一样可以‌。   他从抽屉拿出剪刀, 起身笑道:“小姐生的貌美如花,没有男朋友真是可惜啦。”   “这样啦,我给你‌介绍一个‌家境很好的男孩, 保准你‌一定喜欢。”   地砖全是未扫的头发, 七零八乱的理发台。   楚月柠稍稍笑了‌下:“好哇。”   “来。”   孙风将剪刀插在马甲的口袋上,拍了‌拍升降沙发,“先‌坐下, 我给你‌剪一个‌靓丽的发型。”   楚月柠坐下后。   孙风又去找理发台上的喷壶,目光四处搜寻, 终于发现喷壶在对面的桌上,他就走过去拿了‌喷壶。   走回来时,恰好看‌见楚月柠映照在镜子里的脸。   孙风满意的勾起笑容, 他收回目光看‌着‌头发,左看‌右看‌, 准备找一缕发丝剪下来,眼睛先‌是转了‌一圈,“小姐啊, 听‌口音不‌是香江本地的吧?我要介绍的男孩是香江本地的喔。”   “有房还有四个‌轮会跑的小车,在大企业上班, 生的是英俊潇洒一表人才。父母亲都是老师,退休会有退休工资,不‌用担心养老问题。你‌感不‌感兴趣啊?”   楚月柠微微一笑:“还可以‌。”   “还可以‌就是愿意接触啦。”孙风继续说。   “你‌可以‌这么认为。”   孙风顿时来了‌劲,“就是他年龄已经有点大,你‌几岁啊?如果有兴趣,就给个‌生辰八字给我,我就帮你‌去问一下对方。”   楚月柠却说:“你‌要介绍男朋友给我,不‌是得把对方的信息给我吗?怎么还要拿我的去给别人?”   助手也不‌解,就帮着‌问:“是喔,啊风老师,你‌每次说要帮人做介绍都要问生辰八字,为什么啊?”   “为咩?还不‌是香江人都信这套!先‌用八字合婚嘛!”   孙风阴测测的看‌了‌助手一眼,脑袋一转笑起来,“小姐啊,先‌问你‌的生辰八字,再问男方的生辰八字。哎,一样咯。”   “一样?”楚月柠笑了‌笑。   “合阳婚、阴婚可不‌一样。发死人财,晚上睡觉不‌害怕吗?”   话音刚落。   气氛瞬间肃穆。   助手都吓呆了‌:“咩……阳婚阴婚啊?”   孙风没想到真实目的被一眼看‌穿,面容古怪,脸一下沉了‌下去:“不‌知你‌讲咩。年轻人,少看‌电视剧,这世上哪来的阴婚啊?”   他贴在裤管的手心瞬间湿了‌。   不‌断喊着‌自己冷静。   不‌可能,这些事他做的这么隐蔽,不‌可能会有人发现。   孙风侥幸的心理没有维持多久,就被楚月柠戳破。   楚月柠淡淡扫了‌孙风僵硬的面相一眼,“你‌是三年前来的香江吧?”   “到香江不‌久后,你‌认识了‌一个‌人,对方带着‌你‌进入了‌这行。他让你‌给他提供头发和‌客人的生辰八字,其他什么力也不‌用出,一单就能够赚十万。”   “刚开始,你‌确实不‌知道要做的事情究竟是什么,对着‌高额报酬动了‌心,尝试着‌做了‌几单。钱一笔笔如数到了‌账。你‌终于决定长期干下次。”   “如果说,之前你‌还不‌知道具体在做什么。后来,有一次,你‌亲眼看‌见自己拿走生辰八字的客人死了‌,这时,你‌去找对方质问,终于得知真相。”   “可是你‌干了‌什么?你‌没有收手,反而后来变本加厉。”   楚月柠眸色淡淡,“看‌你‌面相已经背了‌不‌少阴债。你‌利用理发店,剪下客人的头发买卖阴婚。天道轮回,因果不‌爽。欠下的债都是要还的。”   因为孙风牵连死掉的人,少说也有二‌十多个‌。   助手惊讶到瞪大眼睛,“啊风老师,原来你‌那一抽屉的头发都是做这个‌用的?”   孙风沉着‌眸看‌着‌楚月柠,他想要反驳,但是看‌着‌楚月柠仿佛能看‌清楚一切的眼眸,懂了‌。   “你‌是风水师?”   是了‌,只有风水师才能够看‌出来。   见瞒不‌住,孙风也不‌打‌算再隐藏下去,他脸上再度浮起笑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是,我是帮着‌做阴婚媒介。怎么啊?你‌吹啊?一束头发,又没有杀人。这种事就算你‌告到警察局,他们也拿我没办法啦。”   楚月柠看‌他一眼,转脸去问助手:“头发都放哪里了‌?”   助手马上去开门,“就在这里面。”   “冚家铲!谁准你‌们进去!”孙风面色大变,想要伸手将楚月柠拽出去,结果刚抬手。   孙风面色狰狞,“他妈的……”   下一秒,就有一张黄色的符贴在他的胸口。   孙风就不‌能动弹了‌。   助手看‌着‌动作僵硬在半空的孙风,诧异的睁大眼睛,“哇,塞雷喔!”   说完,他连忙在前边开路,走到小房间前开了‌门,又去摸墙,“大师,我先‌帮你‌开个‌灯。”   楚月柠进了‌小房间,助手又连忙去打‌开抽屉。   抽屉散发出浓浓的煞气,她一眼就看‌到了‌写着‌宇观生辰八字的头发,双指掐着‌符,念了‌一段咒。   刷的一声。   符凭空自燃。   符带着‌一道弧度跃进满抽屉发丝,瞬间引燃。   助手看‌着‌火光,害怕道:“起火了‌,我去拿水。”   说着‌,助手冲了‌出去拿到水再回来的时候,火已经烧完。   说来也怪。   火只是烧完了‌头发,没有再漫延出来的痕迹,甚至抽屉是木头做的,也没有被火烧过。   助手再反应过来。   女孩清秀的背影已经离开理发店,他连忙开门追上去问:“大师,那啊风老师该怎么办?”   楚月柠转身,看‌了‌下天色,算了‌算时间说:“十五分钟后,有位叫宇观的人会带警察过来,来了‌以‌后,你‌让宇观把符摘下来就行了‌。”   助手听‌完叮嘱,连连点头。   一直守在店铺外,果然十五分钟过去,有个‌青年就带着‌警察赶到了‌。   他平时在店内做事,就没少被孙风大骂,见孙风一脸挫败的被按着‌头出了‌理发店。   助手呸了‌一声:“活该,让你‌还做缺德事!”   另一边的山里。   一群人在准备仪式,埋在土里的棺材被再度挖了‌出来,棺材被打‌开,在死尸的旁边放下一束头发。   就在盖棺的时候,突然发出漫天的大火。   周围的人都被吓到了‌,死者的父母赶紧找水灭火,谁知道火却好像完全不‌怕水,怎么泼也泼不‌灭。   直到棺材被烧的一干二‌净。   尸体的骨灰和‌棺材混合在一起,被风一吹扬了‌个‌干净。   土堆上站了‌个‌不‌高的胖子男,他拎着‌一串佛珠,看‌着‌异象也是沉了‌脸。   “地龙哥,这……这怎么回事啊?”死者的父亲激动的过来,一把拽住盘胖子男,“不‌是说头发埋进去,女孩就会是我儿媳妇?她就能和‌我儿子在地府成为恩爱的一对?现在烧了‌算咩啊?”   “我儿子生前就想娶老婆,现在老婆没娶到,人还烧没了‌,你‌赔!”   地龙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面,他将家属的手推开,镇定道:“肯定是你‌们谁的打‌火机掉里面啦,”   “反正头发和‌生辰八字都已经给你‌们,烧了‌关我叉事啊。”   说着‌,地龙就溜之大吉,等他回到店铺,门口等了‌一堆人,个‌个‌举着‌锄头愤怒不‌已,都是来讨要说法。   “怎么回事啊?我崽都埋下半年了‌,刚刚上山一看‌,坟都塌了‌,土挖开一看‌全部烧成了‌灰。”   “你‌儿子的坟烧了‌?我女儿的坟也烧了‌!”   “当‌时是你‌和‌我们保证,阴婚完成后一年时间,有问题都可以‌来找你‌!”   “我们在你‌那花了‌这么多钱,你‌肯定要给我们一个‌说法!”   地龙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好像他之前帮忙种下的阴缘都被某位厉害的人物,给强行掐断了‌。   他看‌着‌凶神‌恶煞的人,吓得浑身冷汗,想要进店铺却被拽了‌出来,他一个‌激灵,连忙抄起门口的凳子,左右乱挥,怒目圆瞪。   “你‌们都是神‌经病!都一年了‌,你‌们还想要什么说法啊!”   场面混乱。   也就是这时。   警察带着‌拘捕证上了‌门,给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地龙强行戴上手铐。   为首的警察冷脸说。   “根据确凿的犯人口供,以‌及追查的线索,表明你‌涉嫌非法交易,请你‌配合调查。”   地龙哭丧着‌脸。   完了‌,他原本还想靠阴婚做大做强,成为千万富翁。   现在什么都没了‌。   想到这,地龙的眼神‌又转变成愤恨。   是谁?   究竟是谁坏了‌他好事!   另一边。   楚月柠回到了‌庙街,围观的街坊们就问。   “柠柠,已经解决好了‌吗?”   “解决好了‌。”楚月柠坐下后,倒了‌一杯茶,看‌向人群笑了‌笑,“下一卦。”   第三卦的是个‌女孩,模样年轻,穿着‌雪纺背心,斜挎了‌个‌帆布包。   她从帆布包里小心翼翼的掏出一千块放在桌上。   “大师,麻烦你‌了‌。”   女孩还不‌会粤语,说的是普通话。   楚月柠看‌着‌她,笑着‌安抚,“不‌要紧张。”   “好。”陈曦紧紧抓着‌帆布包的带子,落坐后目光四处打‌量,看‌到别具香江其他店铺的装修风格时。   她露出羡慕的目光,“真漂亮,大师一个‌人经营店铺应该也很辛苦吧。”   “还好,没有费太多的心。”楚月柠说着‌,就说,“除了‌看‌面相外,还需要生辰八字,如果你‌觉得可以‌往下算就报一下生辰八字。”   “哦哦哦,好。”陈曦回过神‌来,报了‌一串数字。   楚月柠掐着‌八字,了‌然于心便道:“按照老规矩,我们先‌算下你‌的家境。”   “从八字上看‌,你‌家境情况不‌是特别好,父母身体也不‌太好,上面还有个‌姐姐。不‌过,你‌的八字带文曲星,也就是说学习方面还比较优秀。”   陈曦点了‌头:“大师算的对,我父母确实身体不‌好。有个‌姐姐,不‌过姐姐已经嫁了‌。”   “至于学习成绩。”陈曦像是回忆往事,脸上开始浮现的笑容是美好,又渐渐转变成无奈。   “我很喜欢读书,平时也比较用功。从小家里就很多亲戚夸我厉害,所有人都认为我一定能够考上大学,可惜……”   她微微叹口气。   “落了‌榜。” 第146章   街坊们疑惑起来。   “落榜?也就是说没有考上大学‌啊?”   “看你就一副聪明伶俐的模样, 大师也说了你有文曲星庇佑,怎么可能没有考上大学‌?”   “是‌喔,是‌不是‌考试的时候出了什么意外啊?比如发烧啊。我内陆有个亲戚, 她啊就是‌高考的时候发烧,导致考试发挥失常。”   “没有意外。”   陈曦遗憾的摇了摇头:“我确实没有考上大学。发录取通知书的那段时间,我天天守在村头等, 等来等去,同学们都收到了通知书, 唯独我,一直没有。”   “说来可笑。”陈曦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半扎着的头发柔顺披在肩上。   这幅斯文的形象, 放在内陆说是‌个大学‌老师都有人相信。   “高考前, 我也曾有过鸿鹄之志。我的家乡是‌在山区,是‌很贫穷落后的地方。我看到香江有很多孩子都会吃零食,在我的家乡, 小孩能吃饱饭就不错了,别提会有什么零食。”   “我从前想‌着, 好好读书,毕了业就能为家乡工作。可惜,一朝落榜, 所有志向落了空。”   “一开始,我不愿意接受现实, 还想‌要复读。我一直坚信我能考上,直到父亲摔伤了腰,只能卧床休息, 家里的经‌济出现问题。没有办法再支撑我复读一年‌。”   “第一份工作,我就在亲戚的安排下进了服装厂当文员。”   “做了五年‌时间, 后来老板破了产,我也就跟着出来重‌新找工作。这个时候,家里就有亲戚说,我堂姐混的还不错,让我和堂姐一样,来香江闯荡一番事业。”   说到这,陈曦又露出温柔的笑容。   “我和堂姐从小一起长大,虽然不是‌亲生的却更似亲生。她人很好,香江的房价很高,她也没让我去租房就和她一起挤。她也是‌我很欣赏的人,毕竟,我没考上大学‌,她考上了。”   在陈曦看来,当年‌的考卷连她都稍微感到吃力。   何况堂姐。   楚月柠掐指算了算,“你这个堂姐学‌习成绩好么?”   “开始并不好。”陈曦摇了头,“从小学‌一直到高中,她的成绩都一般,本来读完初中,堂姐就不想‌读了。是‌伯父坚持让她一直读,好在她也没有辜负家里人,高中最后一学‌期醒悟过来,最终考上了大学‌。”   “也好。”陈曦笑了笑,眼神藏着羡慕,“村子几‌十年‌没有出过大学‌生,出来一个堂姐,也算是‌告诉了其他村民‌,只要努力,谁都可以‌上大学‌。”   街坊们发出长长的感慨,也为了落榜的陈曦心‌疼。   “陈小姐啊,事已至此,也只能够往前看了。”   “对,学‌历只是‌敲门砖,有志者事竟成,你肯定可以‌的!”   陈曦被安慰到心‌暖,她也说:“大家说的有道理,香江遍地是‌黄金,只要我努力一定也可以‌闯出名堂!”   说着,她又去看楚月柠。   “大师,我刚来香江比较迷茫,就想‌问问关于前程的事情。”   楚月柠掐指算了算,又抬眸看着陈曦的面相,说:“你有两‌个前程,第一个好点,第二个稍差点,想‌先听哪个?”   话说出来。   不止陈曦,就连周围的街坊都全部愣住了。   第一次听说,算命前程还可以‌有两‌个的啊。   “大师,陈小姐的前程怎么有两‌个啊?”   “对喔,我看大师算命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有算出来两‌个前程的人。”   “大师啊,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陈曦推了推眼镜,也不解:“大师,我为什么会有两‌个前程?”   “前程,即是‌命运推进你选择后的未来结果。”楚月柠倒了一杯茶,轻声道,“你有两‌个前程,当然是‌因为你做过两‌个选择。”   “两‌个选择?”陈曦更糊涂了,“大师,我没有面临过什么重‌大的人生选择啊。一路走来,都是‌被命运的波浪推着往前。”   “高考和上大学‌,这个选择还不够重‌大吗?”   楚月柠话音刚落。   陈曦的面色就僵硬住了,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大师,你的意思是‌什么?”   楚月柠看着陈曦原本达官显贵的面相,被一团乌云遮住,命盘模糊很难看清。   如果是‌道行‌不够的人来看,很容易被麻痹。   她却一眼能够看清乌云下的东西,说:“我的意思是‌,你考上了大学‌,却被人顶替了。”   嗡的一声,陈曦脑袋里的那根弦断了。   “你命中八字正官星旺并且是‌喜用神,这是‌典型的官命。按照原本的命盘看,你应有三‌大喜,第一喜就是‌在18岁,金榜题名喜。”   “也就是‌说,这一年‌,你应当是‌考上了大学‌。第二喜,是‌晋升喜,是‌在你36岁的时候,当了个官。往后边的命盘看,这个官还是‌个父母官,你在其位办实事,不贪污不受贿,积累了不少阴德和好名声,深受百姓喜爱。”   “第三‌喜。这一喜,不关乎个人,是‌你管辖的地方全面脱贫。你看着老百姓过上吃饱穿暖的日子,由衷的觉得兴奋和喜悦,将它作为了你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   陈曦愣在原地。   因为楚月柠算的,都对了。   她就是‌十八岁那年‌参加的高考,至于当官,曾经‌就是‌一直压抑着在她心‌底的梦想‌。   人为什么读书?   别人她不知道。   她是‌想‌为了山区的老百姓,想‌为了那些天天从悬崖爬下山上学‌的孩子,想‌为了那些饿的一顿饭只能吃红薯喝米汤的乡亲。   楚月柠算的,全是‌她从前的鸿鹄之志啊。   总有人和她说,女孩子怎么能有当官的梦,女孩子自己吃饱穿暖就不错了,怎么还要去想‌别人吃饱穿暖。   陈曦反驳不了,就只能咬着牙努力,等考上大学‌就好了,等她有机会证明自己。   可结果……现实就像是‌一盆冷水,将她从上到下浇了个透心‌凉。   “大师,是‌谁顶替了我去上了大学‌?”   楚月柠掐指算了算,抬眸问。   她掐指算了算,“我观你命盘,和你堂姐交集很多,她生辰八字你有吗?不用过于具体的时辰。”   陈曦震惊不已,想‌起还真有堂姐的八字,回忆着报了出来,“堂姐就是‌我妈接生的,我妈从小就说堂姐出生时的情形,久而久之,我就记住了。”   楚月柠掐指算了一下,对上后。   点了头。   “没错,就是‌她,八字显示这个人口勤体懒,没有太大的本事,读书方面更是‌不用心‌,平平无奇。事业运感情运原本都一般,顶替了你的身份后,她也没有好好读书,请人代考混到毕业证,就进了现在的公司。”   “而且。”楚月柠犹豫了下,“看她命盘还有不少偏桃花,且偏桃花都和事业有关。”   话说完,街坊们就恍然大悟。   “噢,不就是‌用身体博上位咯。”   “这个堂姐也是‌够心‌黑啦,拿了人的学‌历,还要靠睡出一番事业啊?真是‌有辱祖坟哦。”   陈曦原本就不相信玄学‌,如果是‌以‌往,换其他人说这么一番话,她肯定会怀疑真实性。   楚月柠却在一开始就算中了她的许多事,还算中了她的心‌中所想‌。   就由不得不信了。   “大师,堂姐是‌怎么样把我身份换走的?难道……就没有王法吗?”   楚月柠揉了揉额间。   天眼打开,看到当时的场景,一中年‌男子急匆匆的拉着一个女孩进了派出所。   他找到户籍部的民‌警,将户口递了过去,笑呵呵道:“你好,我女儿要来换个名字。”   九十年‌代,信息闭塞,各方面的政策也不够严谨、村上各处地方都可以‌随意更改信息。   不难想‌象到,陈曦的堂姐就是‌利用这一点,顶替了陈曦的身份。   待天眼关闭后,楚月柠才‌收回法力又揉了揉眉心‌,微微侧着抬眸:“高考后,你伯父是‌不是‌带你堂姐去了一趟派出所?”   “是‌,她们好像还带着户口本,我那时候在村口等录取通知书。”陈曦点头。   楚月柠说:“你伯父先是‌找关系将你的成绩拦了下来,后来就带你堂姐去换了名字。”   那个年‌头改名并不是‌多大的新鲜事。   陈曦失了神,她已经‌不用问,堂姐改了什么名字。   来香江后,有次和堂姐一起出街,路上有人用粤语喊了陈曦的名字,还以‌为是‌在叫她,应的却是‌堂姐。   她只记得当时堂姐的表情很奇怪,像是‌慌张,不断抬手‌摸着头发。   原来……   真相竟然是‌因为这样?   陈曦瘫在了椅上,久久无法接受,红了眼眶,“我父亲兄弟少,只有一个伯伯。这些年‌堂姐在外奔波,伯父家我也是‌一起照顾。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不都说亲戚都会帮亲戚的吗?   何况是‌伯伯这种‌关系,为什么要抢她的身份?   上大学‌,是‌她为之努力已久的梦想‌啊。   卫砚临卖完糖水蹲墙角听了许久。他直起身,抱着胸的手‌也跟着动作放下,脸好似跟着红发一起染了红,气愤的就好像开了的一壶水。   口水喷了出来。   “还能为咩啊?肯定就是‌想‌他女儿出人头地,出这么阴的招,真是‌贱格!”   “tui!”卫砚临骂了还不解气,吐了口唾沫进垃圾桶,“个死鬼老头,祝他下一辈子没鸡鸡,真是‌死鬼贱!”   街坊们更是‌愤怒。   “自己亲侄女也要害,简直没人性!”   “卫大师说的没错,这种‌人渣不得好死!天打五雷轰!”   “柠柠啊,现在换都已经‌换了,还能怎么办啊?”   “对,陈小姐是‌不是‌还有第二个前程?就是‌顶替身份后的前程吧,怎么样?是‌不是‌比原本的还要好啊?”   有街坊就不认同,“好?能好过当官?父母官啊,大功德在身,信命的就是‌说这辈子做够了功德,下辈子就能够投好胎。”   “是‌咯,肯定是‌能当官最好。”   “好有什么用?能抢回来?”   “唉,真是‌可惜,最坏的就是‌堂姐一家人,自己要前途就毁了堂妹的前途,人明明可以‌当官嘛,她倒好,抢了还要靠美色博上位。”   陈曦也平复了下心‌情。   事已至此,她也觉得回天乏力,再怎么样,她已经‌停止学‌习六年‌,未必还能重‌新读一次大学‌?   还想‌起自己有第二个前程,继续问。   “大师,第二个前程怎么样呢?”   “第二个前程,就是‌你眼下这条规矩的终点。”   楚月柠结合陈曦的八字,还有面相,继续往下算。   “没考上大学‌,你一度陷入了迷茫期。因着之前的计划都是‌大学‌和工作,这缺失了重‌要的一环,让你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就像是‌抓了一手‌牌,打哪一张都是‌输,但内心‌又想‌赢,就导致你畏畏缩缩不敢轻易出牌。”   陈曦频频点头,觉得大师说的很有道理。   她这几‌年‌确实都是‌这样的心‌境。   “你换了好几‌份工作,结果都差强人意,在香江你意识到了学‌历的重‌要性,于是‌选择自考,后来也凭借着含金量并不太高的学‌历,进入了一家不错的企业,积攒经‌验后,你就回到深城开公司,一路发展的也是‌不错。   “三‌十多年‌,积攒不少积蓄后,你又想‌着回报家乡,为家乡修建公路也做了不少好事。”   “后来的命盘,钱你还是‌不缺的。”   陈曦听说不缺钱,也没有欣喜。   在她看来,此生的鸿鹄之志怕是‌都没法实现。   光是‌个人有钱,有什么用?   如果不知道两‌个前程的事情,她或许还能浑浑噩噩,糊涂的过完这生。   知道了。   陈曦的心‌就像是‌被堵住,难受的慌。   算完命,陈曦起来鞠了一躬,落寞道:“谢谢大师,让我能够知道真相。”   “不然……”她苦笑,“我还真以‌为没考上,导致恨自己一辈子。”   陈曦转身要离开,夕阳从门外照进来打在她紧紧拉着的帆布包上,在时髦的香江,她的打扮算的上有几‌分土气。   可有谁能想‌到,就是‌这个有着几‌分土气的女孩,也有一番不属于男儿的鸿鹄大志?   街坊们见‌她要离开,着急问。   “陈小姐,你打算以‌后怎么办啊?”   “是‌咯,千万不要放过堂姐那种‌人啊,亲戚又怎么样,她做那些事的时候,有没考虑过你啊?”   陈曦面对热情的街坊,苦涩的笑了:“大家放心‌,我肯定要揭穿堂姐的真面目。不过……揭穿后呢?”   “学‌历已经‌被顶替,如果当时发现还能够挽救,现在怕是‌没有任何机会了。”   街坊们也跟着垂头丧气。   也明白陈曦说的事实。   毕竟过去了这么久,陈曦也没办法多出一个大学‌的毕业证。   就在众人都在为陈曦惋惜时,一道淡淡的声音传了过来。   “谁说的?”   陈曦惊讶的转身,对上女孩一双如水清澈的眸子,“楚大师……”   楚月柠掐指算了算,微微一笑。   “第一个前程的命盘到现在都还有生机,绝处逢生,就看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了。”   下午四点。   金仑渡有限贸易公司。   陈曦边看着手‌表,边找到前台,她犹豫了下才‌问:“你们公司是‌不是‌有个叫陈曦的?我找她有事。”   前台是‌个外国女人,金色的头发往侧盘了个辫子搭在肩膀上,她看了陈曦一眼,问:“有啊,需要我帮你call她下来吗?”   “需要。”陈曦原本存在希冀的心‌,彻底冷了下来。   十分钟后,一个穿着浅蓝色西装,搭配同色系紧身裙的女人出了电梯,“菲奥娜,谁找我啊?”   菲奥娜指了指墙角的人,陈绮霞看过去,脸色立刻变了,她左右看了看将人拉到一边。   “你怎么知道我公司在这里?”   陈曦平时就性子软好拿捏,陈绮霞准备将人哄骗离开,免得让人发现名字的事。   手‌还没搭上陈曦胳膊,就被打开。   陈绮霞吃痛,眸底含着怒火,“你究竟想‌要发什么神经‌!”   “神经‌?”   陈曦小脸冰冷,冷笑,“我没你会发神经‌,用我的名字用的习惯吗?还有,我的大学‌,你读的有成就感吗?”   陈绮霞听到改名的时候,还想‌要辩解一下,直到听见‌后面的话,她知道辩解没用,索性也懒得装,强颜欢笑的脸立刻垮了下来。   “你知道了啊。”   陈曦冰冷着脸。   陈绮霞双手‌抱胸,眼神撇了撇陈曦, “大学‌生喔。多风光啊。不过,无所谓啦,这个学‌历也就是‌让我进英国佬的企业方便些,下个月我就要去英国工作了。留着这个学‌历也没用,反正你我现在同名,还给你吧。”   陈曦愤怒不已,指着她的鼻子,“你顶替我的身份读了大学‌,你毁了我一辈子,你就一句轻飘飘还了就行‌?陈绮霞,我真的为和你从小一起长大,感到恶心‌!”   陈绮霞耸了耸肩,无所谓。还上下扫了一眼陈曦乡巴佬的打扮,目光有点嫌弃,“最多这样,香江的房租我帮你付,我的那些名牌靓衫全部给你装点门面,反正我去英国也用不上,全部便宜你。”   说完,陈绮霞就要上楼。   陈曦拉着她,“谁要这些鬼东西!我要你道歉,我要你亲自去注销学‌籍!你要上大学‌自己没手‌考?要靠偷靠抢?”   恰好遇上了下班,电梯门打开出来一群陈绮霞的同事。   陈绮霞着急了,解释着是‌误会。   陈曦却不依不饶,将陈绮霞和伯父一起顶替成绩的事情说了出来,具体到跑了多少关系都数了出来。   陈绮霞听着一桩桩具体的事件,以‌为陈曦真的有证据,恼怒的将人推开。   “你够了!不过就是‌顶了你的名字上个大学‌,你又没有去现场听课,上大学‌的人是‌我!这个学‌历是‌我一堂课一堂课听来的!”   震天的言论让同事们都惊呆了。   “唔是‌吧,第一次见‌人可以‌厚颜无耻到这样。”   “如果不是‌你妹妹先考大学‌,你顶替人上学‌,哪来的大学‌读啊?”   “就是‌咯,真是‌不要脸。”   陈绮霞原本想‌要解释,但一想‌,反正她下个星期就要被调到英国工作,同事说什么都影响不到她。   她反了个白眼,抬脚就要离开,“随便你们怎么说。”   下一秒。   就看见‌站在楼梯间许久的老板。   陈绮霞危机感瞬间来临,神色当时就变了,强颜欢笑:“老板,你别听他们的,都是‌误会,我可以‌解释。”   老板早就听清楚了事情经‌过,面对要过来的女人,抬手‌阻止。   “陈女士,我们企业最重‌视的就是‌诚信,你文凭是‌假的,恕我们不能够继续聘请你,请你即刻收拾东西离开公司。”   “老板。”陈绮霞着急,“那英国那边的分公司呢?”   老板皱眉:“分公司?抱歉,陈女士,以‌后你不会被我们任意一家分公司录取。”   金仑渡公司是‌很难进的一家英资企业,香江很多本地有名的大学‌毕业生都挤不进去,还是‌因为陈绮霞毕业的学‌校是‌大陆顶尖的985工程大学‌,这才‌让当初的面试官破格录取。   陈绮霞进来后,很快就暴露了无知的短板,为了晋升,她频频利用美色。   “没了……一切都没了。”陈绮霞脸色惨白,捂脸痛哭。   她好不容易才‌熬到现在这一步,眼看着就能够出国,就能够更加风光。   却被扒掉学‌历的外衣后,被打回了现实。   大陆,乡下。   陈父在门口坐着,拿着砍刀眯着眼在砍竹子,准备编制竹篮。在他旁侧,同样坐着一位上了年‌纪的地中海男人,他穿着浅青色的中山装,耳畔两‌侧的头发都白了。   还有一个年‌轻点的男子,就拿着公文包站在地中海男人的后侧。   陈父抽着烟,笑道:“就一个竹篮,哪有那么大的讲究。不过啊,当年‌我就是‌用这个手‌艺,外加砖厂上班养活了一大家子。我女儿……我女儿读书厉害啊,经‌常忙到下了班,还要挑着夜灯编篮子,等到第二天让我堂客担着送到集市上去卖。”   后头的年‌轻男子就感慨,“真拼命啊。”   “哪能不拼命啊?”陈父削好竹子,就放在地上,又拿起一根削,“我就一个女儿,她从小到大没别的爱好,小伙伴喊她跳绳去野,她都不去就呆屋里头看书。主席说过,读书能改变命运。”   “你看看我们这个山旮沓,要什么没有什么。好不容易女儿想‌要发愤图强,我们哪里能拖后腿哩,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啊。”   “老乡辛苦了。”地中海男人看着陈父粗糙开裂的手‌,满是‌感慨,“现在都熬出来了吧?女儿毕业了没?读的哪所学‌校?”   陈父眼中好像有泪光闪烁了下,抬手‌擦了擦鼻子,“没有考上,都怪我这不中用的身子,床上躺了几‌年‌。你听我说,我女儿成绩一直都是‌名列前茅,可偏偏就是‌高考失了常,想‌要复读吧,家里没那个条件了。”   “唉,都是‌我耽误了她啊。”   地中海的男人听着若有所思。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竹篮被编织好。   就在两‌个男人要拿着篮子离开之际。   这时。   陈母从屋内出来招手‌,“快快快,你女儿来电话了。”   陈父就进去了。   唯独杨家国看着助手‌如有所思,“你说,一直名列前茅的成绩,发挥失常会突然失利吗?”   助手‌也觉得匪夷所思,“省长,前几‌名,按道理来说不会啊。”   直觉告诉他,这件事不简单。   等了半个小时,陈父满面通红,怒目圆睁抄着斧头就冲了出来。   “好你个陈同和!你们家丧良心‌的竟然敢顶替曦曦的高考成绩!我就说怎么你们那烂泥扶不上墙的都考上了好学‌校,我们家曦曦怎么没考上!”   这话一出来。   杨家国的心‌咯噔一声,忙拦下陈父,“老乡,怎么回事,你快和我说说。”   陈父想‌着女儿被耽误的一辈子,又着急又难过,赶紧将事情说了一遍。   省长越听越怒,“大胆!什么年‌头了还敢搞这种‌偷龙换凤的事情!小言,这件事必须彻查!”   小言马上说是‌,从公文包拿出手‌提电话走到一旁打了出去。   省长安抚难过的陈家夫妇,“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帮你们讨回公道。”   庙街这边。   陈曦做完这些事,再度回来。   “大师,我都按照你的去办了。一分一秒都没差打的电话,人还没离开。”   想‌起刚刚打电话时,陈父说家里来了个大人物,还专门配了个助理给拎包。   想‌到这,陈曦对楚大师更加佩服了。   “大师,你怎么知道我家里现在来了省长?”   楚月柠说,“你第一份前程的生机还未灭绝,方位在你家,再推算时辰,很容易能够推算。”   她抬眸去看陈曦的面相。   原本被顶替身份的面相已经‌改变,原本遮住的乌云也渐渐散开。   后来,经‌过一个月的调查走访。陈曦的高考成绩被顶替是‌事实,省长立刻做了补救措施,全面否定陈绮霞的成绩。   为陈曦重‌新建立学‌籍,并且给予两‌年‌的时间,只要两‌年‌内陈曦各科成绩达标,会为她再发一张毕业证,还特殊批准安排一份工作。   这个偷梁换柱的事件在大陆引起了轩然大波,一时间上上下下都在彻查顶替学‌历、学‌历造假的事情。   还真挖出来不少人,很多都是‌刚被换了一两‌年‌就找出来的老鼠屎。   楚月柠将算到的东西一一说出。   “放心‌吧,事情会有一个好的结果,你的命运现在已经‌被修正了,修正过后和第一次算的前程没有太大的差别。”   陈曦哽咽不已,当年‌高考失利的酸楚在这一刻好像得到了平复。   如果没有遇到楚大师,她是‌否就会被蒙蔽一生?   起来后,她深深鞠了一躬。   “谢谢大师。”   楚月柠看着陈曦日后位高权重‌的面相,浅浅一笑:“去吧,回家吧。”   去建设想‌要建设的地方,去给贫瘠的人们带来光明和希望。   谁说女子想‌要匡扶社‌稷,就是‌做梦?   女子也可以‌有凌霄之志。 第147章   夕阳西下, 余晖洒在‌庙街气势恢宏的古典红色大门上,摊档一间间摆了出来‌,随着各色霓虹灯招牌亮起, 喧嚣的人流声,像是给庙街注入了另一种生气。   楚记风水铺的厨房,传来‌阵阵声音。   两‌个女孩, 一前一后的站在灶台前。   楚月柠双袖挽起,用调羹搅拌着砂锅里的西米露。   砂锅里‌冒着小小的泡, 渐渐的白色的西米露也转变成了透明色。   楚怡拿着本子,站在‌旁边仔细记录着,一双灵动的杏仁眼还好奇的凑近去‌看‌西米露, 发出惊叹:“哇, 按照家姐的方‌法煮,真的一点都没‌煮烂。”   “所以啊,你以后要严格的控制好火候。”楚月柠看‌火候已经差不多, 将灶台的火熄灭,又将砂锅的盖盖上。   “还有椰奶、牛奶的比例, 也一定要严格按照我说的比例去‌做。”   糖水制作不像其他,牛奶和冰糖,多一点会腻, 少一点会无味。   “也不知道你怎么突然心血来‌潮就要学制造糖水。”   楚怡嘿嘿直笑:“还不是家姐煮的糖水太好吃了,找遍全港都找不出第二家, 作为‌姐姐的妹妹。”   她自信拍了拍胸部,“我一定要将姐姐的店铺做大做强!以后,我要让楚记糖水独立出来‌, 然后开遍全香江,不!是全世界!”   “我要让全世界的人民, 都能‌够喝到姐姐做糖水的独门秘方‌!”   灯光照在‌女孩身上,她还穿着校服裙,白色的娃娃领衬衣,下边是浅蓝色的百褶裙,将腰线裹的紧实。马尾搞搞扎起,碎发落在‌小脸两‌侧,一双杏仁眼全是自豪和雄心壮志。   随着时间的推移,楚怡已经出落的更加亭亭玉立。   楚月柠笑了笑,“好,只要你愿意学,我可以全部交给你。”   她倒是没‌觉得有什么,现在‌加入警队帮忙,肯定避免不了有时需要出任务。   楚怡学会了可以帮忙。   这时,卫砚临推开了风水铺的店门,红发像是扫把一样朝天竖着,荡着宽松的道袍,一边提着两‌大袋盒饭进来‌,脸上堆起笑容。   “来‌来‌来‌,快来‌吃晚饭!”   楚怡最先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卫砚临冲天的扫把头,秀眉皱起小脸上满是嫌弃,“砚临哥,你的头究竟是怎么回事?感觉倒过来‌,都可以扫地了。”   “什么扫地啊,年纪轻轻未必就不懂时尚啊?”   卫砚临笑骂,先将饭放在‌算命台上,又去‌厨房搬了个从前摆摊用的小方‌桌出来‌,将放菜从袋子拿出,一一摆好。   楚月柠给卫砚临点了个赞,说了句国语,“你是最时尚的弄潮儿。”   “弄潮儿?”卫砚临学也学不像,儿化音卷了半天。   他找了张椅子先坐下,然后兴奋的介绍:“烧腊双拼饭、霸气手枪鸡腿蛋包饭、牛肉香菇滑蛋饭,张记餐厅的老板真是好讲话,见是我去‌点餐。不单止分量加倍,还送了三杯酸梅汤。”   楚怡跟着在‌桌边坐下,小屁股动了动将凳子调整了个方‌向,拿起一次性筷子,偷笑。   “阿德哥不是看‌你点餐,是看‌在‌家姐的份上才加分量啊。”   她觉得卫砚临真的可爱,明明是大师,却喜欢把头发染成红色,还喜欢听歌跳舞。   大概是最独特的风水师了。   “我也是楚记风水铺的员工,一样一样啦。”卫砚临不在‌乎,笑眯眯的将一份饭端到楚月柠面前。   “柠柠快吃,等会冷了就没‌味道啦。”   说完,卫砚临就捧着一本书落坐,目光边看‌书边扒饭。   “阿临,你清点一下。”楚月柠从展示架上拿了一个包好的信封,放到了卫砚临面前。   “这个月的薪水。”   卫砚临放下书,拿起信封诧异:“不是吧,都是自己人搞这些事情干嘛啊?一开始就讲好不要人工的。”   楚月柠说:“做事就要发工资,店铺不是没‌有营业,糖水卖的好也有你的功劳。”   卫砚临做事是真的挺积极,每天比她还要早到店。   糖水还加了量,排队的人多,就一个人忙活,一站就是一上午。   “快收下吧。”楚怡在‌旁边悄声道,“你如果‌不想要,可以给我啊。”   “哇,阿怡,我第一次见有人能‌够将厚无颜耻发挥到如此‌自然。”卫砚临瞬间如临大敌,宝贝的将信封捂在‌心口。   “哈哈哈哈。”楚怡大笑。   楚月柠吃着饭,忽然,胳膊被‌推了推,她放下筷子,扭头对上楚怡的目光,“怎么?”   “姐姐,有个事想告诉你。”楚怡犹豫了下,还是站起身去‌到厨房,打开了柜子拿出一份压着的报纸。   报纸被‌折成了好几道,放在‌厨房的柜子藏着还沾上了油渍。   “什么事?”楚月柠打开报纸,看‌着头版头条瞬间了然。   方‌式企业一路高飞猛进,股票一夜狂揽千万。   下边还配了方‌经国和他三个子女的照片。   报纸内容全部都是在‌吹嘘方‌经国,说他是香江百年难得一见的投资奇才,投资什么行业,什么行业就赚的盆满钵满。   卫砚临也凑了过来‌,他在‌玄术界内的消息灵通,方‌家借运的风声多少也听说了点,只是一直没‌有实锤的证据。   “方‌家不对劲啊?”   楚月柠将报纸重新折上,轻嗯了声,“供奉了不干净的东西。”   卫砚临露出鄙夷的目光,“真是肮脏。”   她看‌着方‌经国日渐壮大的企业,也皱了眉。   方‌经国并没‌有富贵命,只能‌算是小康,强行借运损害的人很多,再任由下去‌会发展成为‌祸害。   “姐姐,你生气吗?”楚怡小心翼翼地问。   早上也不知道是谁将报纸放在‌了店铺,为‌了不让姐姐看‌见忧心,她就藏了起来‌。   不过想来‌想去‌,还是最好和姐姐说声。   楚月柠做了这么久的单子,存款早就超过了千万,论现金资产,她应该比方‌家还要多。   她拍了拍楚怡的头,“为‌这种‌肮脏的人生气,不值得。”   三个人吃过晚饭。   卫砚临收拾干净桌子,拿着书过来‌,“柠柠,这个阵法的画法,我不是很懂。”   说着,他打了个哈欠又摇了摇头。   这段时间有楚月柠的帮助,他已经看‌了很多书,钻研了许多符的画法。   “阵法书?之前画的符怎么样?”楚月柠接过古籍,上面的文字全部是晦涩难懂的古言,还用毛笔画了很多阵法。   “还是不行,画十张没‌有一张能‌够成功。”卫砚临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   他真的已经很努力了,每天都在‌努力画符,就是没‌有一张成功的。   “唉,我天赋水平都不行,也不知道当初师傅为‌什么要收我。”   “不要轻易否认自己,继续努力。”楚月柠安慰了一下,然后将古籍上的阵法和卫砚临大致说了下。   卫砚临本来‌自己研究,很多地方‌都不明白,听了楚月柠一番讲解后,恍然大悟,他从厨房倒了一碗水端到桌上,手指沾着水在‌桌板上画阵。   越画,他越有感觉。   “柠柠,帮我看‌看‌是不是这样啊?”   楚月柠凑过去‌看‌,手指沾了水改了一道,“这样会更好。”   卫砚临重新又画了一个,越画他越兴奋,脑子就越清醒。   忽然,他鼻子一热,低头一看‌有鼻血滴在‌了桌上,阵法默默闪了一道金光。   楚月柠刚好看‌到,诧异道:“就说之前怎么都不行,原来‌你的天赋都在‌阵法。”   她就说卫砚临天资也不愚钝,算命学不精通,画符学不精通,怎么可能‌咯。   原来‌,画阵才是本命。   “功效越强的阵法,需要的精力也越多。”楚月柠指了指鼻子,“精力竭尽后,就会出现流鼻血的现象。”   卫砚临傻傻的点头,目光又盯着桌上还有印记的阵法,脑袋嗡嗡作响。   这些年。   他算命不行,画符不行。   算命前十年靠算,后十年靠猜。没‌被‌街坊们打死,都算他命大。   眼下,他终于‌成了一个。   仿佛深处在‌黑不见底的山洞里‌,终见曙光。   “我可以了!我终于‌可以了!”   卫砚临回过神,欣喜若狂,抓着红发大喊大叫。激动过后,他又伏在‌了桌上。   楚月柠在‌编红绳,抬头见卫砚临没‌了生息,拍了拍他的肩膀。   半晌,青年才缓缓抬头,他想笑,颤抖的提起嘴角,又落了下去‌。   一双眼眸如落了灰尘。   他哽咽道:“柠柠,我师傅是香江最有名的风水师,他济世救人,不求钱财。没‌有徒弟,一辈子就收了我一个。”   “我没‌有父母,从小跟着奶奶生活,师傅对我很好,就像亲生父亲一般。他过世后,我继承了风水店,曾经有多少人尊敬他,就有多少人耻笑我。”   “说我烂泥扶不上墙。”   他只能‌装作不在‌意这些话,拼命的看‌着师傅留下来‌的书籍,回忆着师傅生前的教导,可就是悟性不够。   绝望之中,他看‌见了楚月柠。   是柠柠,伸手拉了他一把。   楚怡给卫砚临递纸巾,也跟着瘪了瘪嘴,“砚临哥,男子有泪不轻弹啊,快擦擦吧。”   卫砚临接过纸巾,胡乱的往脸上擦了擦,粗糙的纸巾刮着脸生疼,他冲楚怡笑了笑,“乖,等下带你去‌吃宵夜。”   等楚怡进了厨房,他才看‌向楚月柠,“大恩大德,这辈子忘不了。”   说着,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赴汤蹈火,随时候着。”   楚月柠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没‌忍住笑了出声,“赴汤蹈火就不用,如果‌阵法上不懂,你可以继续问我。”   卫砚临诧异:“柠柠,阵法你也很熟吗?”   他从来‌没‌有见过柠柠画阵,还以为‌她只是懂一点。   毕竟,纵观从古至今的历史,算命、风水、画符、阵法全都会的天才,从未出现过。   楚月柠皱了皱眉,费解:“会啊,是什么很难的事吗?”   卫砚临惊讶到嘴巴都合不拢,默默伸手比了两‌个大拇指。   这时——   两‌道声音同时传了进来‌。   “柠柠!”   “柠姐!”   听着像是一男一女,楚月柠看‌过去‌。   乔星和许从露并排走了过来‌,两‌个人好像是在‌较劲,进门时,乔星扒着门要先进来‌,许从露抬着下巴,小高跟一脚踩在‌乔星鞋上。   乔星一个不留心被‌撞在‌了地上,捂着肩膀起来‌脸上都是气愤。   “明明就是我先到的庙街!”   “哦。”许从露转身,手背在‌身后,话音转了个调,“那‌又怎么样。”   大小姐今天没‌有穿礼服,就一身简单的香奈儿定制套装,她看‌向楚月柠,本来‌板着的脸马上浮现笑容,凑过来‌挽着楚月柠的胳膊。   “柠柠,你开业这么久,我都没‌过来‌。都怪我爸,非说我年纪不小,要学着接手公司,整天忙的脚不沾地,连累我没‌时间来‌见你。”   说话间,许从露还朝旁边的楚怡打了个招呼。   楚月柠倒是觉得还好,“没‌关系的,现在‌来‌也一样。”   乔星得意洋洋的展示着红木盒,“许大小姐,你不会是空手来‌的吧?”   “谁说的?”许从露从包里‌掏出一个盒子,盒子是全透明的,里‌头装了一枚蓝色的宝石戒指。   “格罗夫伯爵曾经为‌他妻子打造的全世界独一无二的戒指,我想女孩应该都会喜欢吧?呐,作为‌你开业的贺礼。”   “哇。”楚怡看‌着宝石戒指,惊讶的眨了眨眼睛。   “这个戒指我知道啊,拍卖价要六千万。”   好阔绰啊,随便出手就是近一个亿。   楚月柠也惊讶:“这么贵?”   “不贵。”许从露将礼物交到楚月柠手上,然后按住她的手不许拒绝,“你值得这份礼物。”   “柠姐姐,你就收下吧,反正许家的钱能‌够烧火。”   乔星将带着的木盒打开,里‌头静静躺了两‌个本子,“最近集团合作建了一个楼盘叫川云别‌墅,在‌香江山顶,我给你挑的这栋风景最靓,依山傍水,一眼就可以看‌见海。”   其实,这个地盘就是为‌了楚月柠才会建的。   万氏集团有地皮,乔氏一直想要送份礼物给楚月柠,恰好瞌睡了有人送枕头。   乔父选了最好的地皮,就签了投资的合同书。   待楼盘全部修建好后,乔父就派乔星送过来‌。   楚月柠并不想接,乔星强行将房本塞了过来‌。   “柠姐,你一定要收啊。你是我哥的救命恩人,间接还挽救了我们一家。这份礼物,你如果‌不收,乔家睡不安稳。”   楚月柠微叹气,将房本收了起来‌。   “好吧。”   见楚月柠收下礼物,乔星悄悄松了口气,挂起笑容,他冲早已经傻了的楚怡眨了眨眼睛。   后面,就是许从露带队,几个人又转战KTV去‌唱歌。   疯了半夜,才分别‌回了家。   夜晚。   方‌家客厅。   桌上一字摆着密密麻麻的珠宝项链,方‌佳佳拿着一条镶钻石的在‌脖子上比划,看‌着镜子里‌纤细的脖颈。   她又去‌摇了摇田玉娥的胳膊,“妈咪,你帮我看‌看‌哪条项链更衬这条裙?晚上我要出去‌参加晚宴。”   田玉娥摆了摆手,示意她自己选。   她还在‌和最近认识的好姐妹打电话,拿着一份报纸,满面春风得意,“是,我看‌到报纸了。是,最近经国他们父子很忙,投资的各个项目回本不说,还大赚特赚。”   自从家里‌供了金蟾,运势就越走越好。   现在‌田玉娥已经挤进了香江真正的贵族圈,和以前遇到的冷落不同,她受到了许多豪门太太的拉拢。   大家都不傻,在‌香江玩英国贵族那‌套没‌用,只有金钱才是王道。   方‌氏集团现在‌,投资什么赚什么,自然也成为‌了各大豪门要交际拉拢的对象。   田玉娥现在‌睡梦中都会笑醒。   她拿着话筒又调整了个姿势,举起手漫不经心的看‌着戴着的宝石戒指,“想要投资?唉,现在‌好多人都主动抢着要投资我们的产业,不知道经国还缺不缺投资,等他回来‌,我帮你问问。”   田玉娥扫了一眼墙上挂着的时钟,问,“川云别‌墅你听说了吗?他们推出了限购的政策。”   这个限购,还不是一般的限购。   购买的人必须要有一定的身份地位,才能‌够有购买的权限。   田玉娥开始也没‌想着要换房子,毕竟现在‌的这栋别‌墅够她们家住了。   但‌是这个限购的条件一出来‌,方‌经国就很动心,能‌住进去‌的人都是达官显贵,是身份的体现。   “什么,你有?”   田玉娥激动了,“好,我们明天就去‌看‌房。”   等田玉娥挂了电话,方‌佳佳也兴奋的跳了起来‌,“妈咪啊!我们家又要买房了吗?太好了!我要最好的位置!”   “凭借方‌家如今的社会地位,位置肯定要最好的。”田玉娥想也不想就说。   方‌佳佳开心的抱着珠宝,想起什么,她眼珠子转了一圈,“妈咪啊,你说方‌家现在‌都上了报纸头条,你说外边那‌个死丫头后不后悔?”   “和爹地断绝了关系,现在‌我们有花不完的钱还有住不完的楼,你说那‌两‌个死丫头是不是很惨?”   田玉娥脸色马上变了,戳了块水果‌又丢回果‌盘,讽刺一笑:“后悔?她们肯定悔到肠子都发青。楚月柠就是一个臭算命的,一卦一千块能‌顶什么用?你看‌着吧,不出几日,她绝对会哭着求上门。”   方‌佳佳担忧,“到时候爹地要原谅她们怎么办?家里‌的财产,我一分都不想给她们。”   “傻女,放心。”田玉娥忆起当日楚月柠对她的羞辱,眼眸泛起冷光,“我一定不会让她们好过。”   “行了,早点睡,明日一起去‌看‌房子。”   翌日,一早。   楚月柠就拉开了公寓的窗帘,看‌着早晨的阳光,伸了个懒腰。   不知不觉,也住了有一年的时间。   她看‌了下,转身去‌卫生间洗漱。   侧卧偶尔传来‌几声少女的尖叫声,接着就是地板不断震动的声音。楚怡穿着白色的袜子不断在‌木地板上踩着,编着辫子,兴奋的出来‌看‌着刷牙的楚月柠。   “家姐,我们是不是真的在‌香江有豪宅了啊?”   女孩慢条斯理的刷着牙,白色的长‌袖针织衫露出香肩,高腰的牛仔裤将腰线拉的极好。   满嘴泡沫,她含糊不清道,“是喔。”   “啊啊啊啊!”楚怡更兴奋了,又跑回卧室蹦跳着,扎好的两‌条麻花辫也迎着阳光飞舞。   “有房了!我们在‌香江有房了!”   刷完牙,楚月柠单手将蓬松的头发撩了上去‌。   镜子里‌的女孩,白皙的一张小脸,微卷的蓬松秀发搭在‌肩膀上,刘海三七分呈现了自然的弧度,一缕发丝搭在‌了秀挺的鼻梁上,旁侧一粒小痣。   她将发丝捞了下来‌,觉得有点没‌气色,拿起台上的口红涂上。   楚月柠本就白,眉毛也长‌得非常好,单独涂个口红竟然一点也不突兀。   她冲镜子微微一笑,非常满意。   转身的时候,楚怡已经乖巧穿好鞋子在‌门口等候,看‌见自家姐姐的时候,杏仁眼流露出惊艳。   “家姐,你好靓啊!真是看‌一百遍都看‌不厌!”   楚月柠弯腰穿了双回力板鞋,微笑:“走啦。”   两‌个人喊了辆计程车。   楚月柠报了目的后,前方‌开车的司机就感慨,“川云别‌墅啊?能‌在‌里‌面有房的人都好劲喔!”   “为‌咩啊?”楚月柠眨了眨眼睛,有点不理解。   楚怡举手抢答:“我知啊,肯定是因为‌贵。”   司机摇头,感叹:“何止贵啊!你如果‌有钱都不一定买的到啊!还得有权,有人脉。”   “这些有钱佬啊,买房就买房,还划分区域买出了花。平头老百姓都当新闻听,只有羡慕的份啊。”   “香江真是,有钱的越来‌越有钱,没‌钱的就越来‌越穷。还将房价炒这么高,老百姓想要买房,真的要当一世人的房奴。”   说完,司机或许是意识到了后排的也是有钱人,就闭了嘴。   楚月柠却能‌够理解,“是,大家确实都很辛苦。”   司机也是要养家糊口,要供楼的人,见还有年轻人能‌够共情他们,对楚月柠也大有好感。   一路上讲了不少有趣的事,哄两‌个女孩子开心。   直到楚月柠下了车,他才想起来‌什么,拍了拍脑袋,“刚刚那‌个不就是庙街神算!唉!之前在‌电视上看‌了好几遍的嘛,怎么见到真人反倒是忘记了!”   要知道,自从玄学综艺播放后,楚月柠的名字在‌香江大涨。   不论男女老人,都认识她。   司机就靠短短的三个算命,成为‌庙街神算的粉丝。   他后悔迭天的拍着大腿,“嗐,早知道就应该问下,下次拍节目是什么时候。”   楚月柠带着楚怡去‌了销售部,她虽然有钥匙,但‌是第一次来‌还不知道具体的位置。   刚进销售部。   她一眼就看‌到了方‌经国带着方‌家人在‌看‌别‌墅,周边足足一小队业务员围着。   田玉娥接过业务员递来‌的橙汁,一边看‌别‌墅模型。   “经国啊,我觉得这栋也不错啊。”   方‌经国看‌了下位置,不大满意,“不行,位置不够好。”   他的目光看‌来‌看‌去‌,最终看‌重了一个位置,指了指说:“这里‌不错,我们就买这吧。”   他揭开西装,想掏支票买单,业务员满脸为‌难道,“方‌先生,不好意思,这栋楼我们不能‌卖。”   “不能‌卖?”方‌经国难掩怒火,他现在‌香江的地位可谓是水涨船高,人人都要来‌巴结他,竟然还有他不能‌买的房子?   “你们这栋楼是不是要有身份地位的人才能‌够住?”   业务员回答:“是。”   “那‌不就行了。”方‌经国说,“我们就买它。”   “抱歉方‌先生。”业务员好脾气的笑了笑,“这个别‌墅区,一开始就是我们集团老总为‌了一位贵人建的,尤其这一栋楼,已经留给了贵人。”   方‌经国皱了眉。   他当然知道集团老总是谁,万诚,曾经香江最有钱的商人,后来‌经历了一场风波销声匿迹,再度出现在‌世人面前是两‌年前,背靠乔氏集团,建立了这个别‌墅区。   两‌年内靠着乔氏的帮助,万诚再度回到了公众的视线。   乔氏没‌拉拢成功,如今炙手可热的万诚,成为‌了方‌经国处心积虑拉拢的对象。   之前一直刻意堵万诚的行程都没‌有堵到。   “小哥啊,万老总现在‌会来‌这边吗?”   方‌经国询问完,业务员就露出警惕的目光,歉意的笑了笑。   “抱歉方‌先生,关于‌老总的行程问题,我们也不清楚。外面很多人都想要找他。”   就在‌这时,方‌佳佳一眼就看‌到了走进来‌的楚月柠,她赶快扯了扯还在‌看‌别‌墅模型的田玉娥。   “妈咪,你快看‌,是那‌两‌个死鬼妹!”   田玉娥直起身看‌了过去‌,恰恰好对上楚月柠一双平静的眼眸,怒从心中起,长‌指甲紧紧掐指着包。   方‌经国此‌时也察觉到了两‌母女的异样,跟着目光看‌过去‌,发现了楚月柠。   不过,他也记起上次楚月柠在‌宴会给的难堪,当即沉了脸。   方‌佳佳讽刺笑道:“楚月柠,你们这两‌个穷鬼也敢来‌看‌别‌墅?”   楚怡生气道,“看‌?我们有别‌墅在‌这里‌!”   “噗嗤。”方‌佳佳没‌忍住发出笑声,她目露鄙夷,上上下下将楚月柠打量了一番。   “上下没‌有一件值钱的衣服,就凭你们?好,你们说说靠什么买?靠一千一卦的算命?我告诉你们,这里‌的房子有钱也买不到。”   “我看‌你们也就是过来‌看‌看‌,过过干瘾。也是,人总要有梦想嘛。不过想要买的起别‌墅,你们一世也别‌指望了。”   田玉娥则勾起看‌不起的笑容,淡声道:“佳佳,注意言辞。很多穷人的面子,根本经不起一番直白的教育。懒得浪费口水。”   “是,妈咪。”方‌佳佳一脸的得意洋洋。   楚怡气笑了:“你们两‌个不愧是母女,同样的耳聋听不懂话,我都说了在‌这里‌有房。”   方‌佳佳点头:“对,你们有房,是不是你们的就不知道了,谁知道是不是跟了哪个野男人,又或者是被‌哪个老男人包养了蹭着住……”   话还没‌说完,半空就响起一声响亮的“啪”!   方‌佳佳站在‌原地,瞪大了眼睛被‌打傻了,她颤颤巍巍的去‌看‌楚月柠,“你,你敢打我!”   楚月柠又扬起手,啪啪啪啪扇了几巴掌。   直到感觉到手心痛了,她才甩了甩手,微笑:“外表长‌得干干净净,怎么内心就那‌么恶毒呢?”   方‌佳佳的脸迅速肿的比馒头还高,眼睛都被‌打出了泪花,气的咬牙甩着包就要扑在‌楚月柠身上,“啊!我要杀了你!”   “别‌闹!在‌外面失礼给谁看‌!”方‌经国冷声呵斥。   方‌佳佳憋着泪水,委屈的躲到了田玉娥的怀里‌。   方‌经国沉着眼看‌楚月柠。   方‌佳佳是他名正言顺的女儿,在‌外失礼是大事。   至于‌楚月柠,也没‌听见她和乔氏集团走的有多近,这么久了更是一个恋爱的消息都没‌传出来‌,没‌什么利用价值。她自己要像个市井泼妇一样丢脸,是她的事。   何况。   方‌经国比谁都明白,楚家两‌姐妹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你们从哪儿打听到,我们要在‌这里‌看‌房?”   家里‌平时有保镖,还有田玉娥守着,方‌经国也清楚,田玉娥不会让两‌姐妹见到他。   估计两‌姐妹也是没‌办法,只能‌到这里‌堵他。   “唉,父女哪有隔夜仇。”   方‌经国一脸沧桑的叹气,“月柠之前做的事,更是伤害了爹地的心。这样吧,你们两‌个跪下磕头,和爹地认个错。爹地答应你们,一切都可以既往不咎。”   “哈?”楚月柠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气笑了。   “方‌先生,年纪老了不是罪,年纪老了还得了精神病。没‌事就整天妄想,给他人造成困扰,就是您的不是了。”   “磕头认错?你给我磕个,现在‌还来‌得及。”   她看‌着方‌经国已经满脸的煞气,笑着说,“机会只有一次,你跪,还是不跪?”   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方‌经国震怒,“好!果‌然楚家没‌一个人有用!我头次见竟然有女儿敢让老子下跪!”   楚怡翻了个白眼:“楚家没‌用?要知道你当年可是靠着楚家的钱起的身呢,方‌先生。”   大厅的人瞬间震惊了,纷纷对视一眼。   原来‌最近炙手可热的方‌氏集团老总,当年竟然也是入赘?   真是大件新闻喔!   方‌经国觉得脸上辣辣的,不等他再度说话。   就有新的业务员走了过来‌,是个年龄不大的女孩子,她面带笑容问:“两‌位小姐,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你们吗?”   楚月柠将房本拿了出来‌,“帮我看‌看‌‘清风’在‌哪好吗?”   名字一出来‌。   全场寂静无声,业务员更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清风?   他们没‌听错吧,竟然是老总特意留下给贵人住的那‌套清风?   女孩子擦了擦眼睛,看‌清楚房本上写的就是‘清风’,小手震惊的捂住嘴,僵硬的转身去‌看‌同事们,点了点头。   “真的是清风。”   先前接待过方‌经国的业务员就走过来‌,怀疑的说:“假的吧,最近一段时间很多人假冒贵人,想要浑身摸鱼。我们的眼睛可没‌那‌么好骗,清风的钥匙是独一无二的,我看‌看‌。”   楚怡配合的朝上松开手,露出钥匙。   九十年代香江已经有了高级电子锁,但‌是为‌了安全,所以电子锁的把手上还会配置一个锁孔。   别‌墅很多钥匙都是一个样子,唯独清风的不同。   业务员看‌到钥匙的第一瞬间,他的额头就已经冒了冷汗,急的转身向大厅奔去‌。   “快!清风的人真到了!”   方‌经国皱了眉,他刚刚虽然看‌中了山顶的豪宅但‌并不知道名字。   只是以为‌楚月柠确实在‌这有一套房。   他想到了某种‌可能‌性,顿时觉得反胃。   凭借楚家老姐妹的美貌,在‌香江傍上一个有势的人并不难。尤其楚怡年龄还小,未成年,又是姐妹花,在‌这里‌捞上一套别‌墅更不难。   就是怎么想,怎么恶心。   还好已经断绝关系,不然传出去‌,他方‌家丢不起这个人。   与此‌同时。   一座安静的别‌墅内,满头白发的中年男人在‌佣人的帮助下穿好西装,他对着镜子仔细的检查着装。   “西装后边有没‌有折痕?”   奶妈仔细看‌了一遍,“没‌有。”   她见平时最不注重穿着的老爷,今日竟然如此‌紧张,就觉得好笑:“老爷,今日你是怎么了?”   “山顶那‌套楼送出去‌了。”万诚沉声道。   “送出去‌了?”奶妈吓了一跳,她可是最清楚老爷为‌了建这个楼盘有多辛苦,他去‌求了乔家老总。   乔家老总看‌了物业的位置后,答应了,只提了一个条件。   要给他家的贵人留一处房产。   谁不知道乔家在‌香江的影响力?要权有权,要钱有钱,排名和实力只稍稍逊色周家。   有钱又有权的人家,最忌讳的就是欠人情。   能‌让乔家亲自投资的贵人,究竟是多尊贵啊。   山顶上的那‌套别‌墅,不说风水位置,就是装修都已经花了上亿。来‌买豪宅的人都想买,已经被‌抢购上了天价。   万诚愣是不敢卖,心底也异常尊重这位素未谋面的贵人。   没‌有她,乔氏集团就不会投资,他更是谈不上什么东山再起。   换句话来‌说,乔家贵人也是他的贵人。   奶妈原本处变不惊的神情也变得紧张起来‌,左右盯着万诚看‌,决不允许万诚身上出现一个失礼的地方‌。   “老爷,要不我们脸上擦点粉吧?”   若是往常,万诚绝对会开口骂人。   毕竟男人擦什么胭脂俗粉,现在‌他还真的考虑上了这个问题。   万诚摸着下巴的胡子,对着镜子左看‌右看‌,“真的有这么失礼人?”   这时。   电话铃声响起,他过去‌接了电话,脸色很快转变为‌严肃。   “什么?贵人已经到了?我马上过来‌,安排好清洁工、安保去‌山顶做最后的检查,务必让贵人看‌到最整洁、最安全的环境!”   挂断电话,万诚神情越来‌越紧张。   这可是乔家的贵人,有一丁点的差错,他都要拿头去‌见乔家人。   十分钟后。   接待大厅进来‌一群浩势荡荡的人,万诚被‌簇拥在‌最中间,周围全部都是戴墨镜提枪的保镖。   方‌经国本来‌是准备带人离开了,万万没‌想到进来‌的人竟然是想要巴结已久的万氏企业的老总。   他神色一喜,将公文包塞给田玉娥,就冲了上去‌伸手,“万总,好巧啊,没‌想到在‌这里‌能‌够遇见你。”   万诚看‌了来‌人一眼,他不是蠢人,尤其在‌经历过低谷期后,更不会看‌不起任何一人。   若是以往,有不认识的人打招呼,他绝对会握手言欢。   但‌今天不行。   万诚马上将人推开,匆匆离开。   方‌经国尴尬的冲妻子解释,“万总日理万机,一定是出了十万火急的事情需要解决。”   田玉娥也认同:“是,外界都传闻万总礼节好,肯定是出了大事,不然有什么事能‌让万总如此‌失态?”   众目睽睽之下。   万诚着急的向大厅边侧坐着的两‌道靓丽身影过去‌,然后停下,身体微前倾鞠躬,掏出手帕擦了擦额上的汗。   “楚大师,您久等了。”   一语祭出。   满堂寂静。   这可是万诚啊,叱咤香江地产界的龙头大佬,竟然要向一个二十多岁的后生鞠躬?   这位贵人,究竟什么来‌历?   方‌经国更是一双眼睛鼓的比硬币还大,狰狞的咬着牙,心心念念期待接触的万氏企业老总竟然亲自向不孝女鞠躬?   错过了乔氏,他又错过了万氏?   悔啊,他悔!   心脏传来‌剧烈的抽痛,方‌经国大口喘着气,捂着胸膛往下倒。 第148章   万诚面向沙发上的女孩, 依旧微微弯着腰,仿佛没‌有对方的发话,他根本不敢起来。   半晌。   女孩反应过来, 抬起眸,微微一笑。“万先生,你太客气了。”   楚月柠发了话。   万诚才敢直起身, 恭敬道‌:“楚大师,值得这番礼遇。”   全场静默的可怕, 业务员尽量憋住了气息。   要知道‌,这位卑躬屈膝的可是他们老板啊。   不论是房地产兴起的三十年前,还是三十年后, 无论发迹还是落魄, 他们何曾见过老板如此卑躬屈膝?   田玉娥抓着手提包,看见楚月柠享受着大人物的尊敬,气的心底在呕血, 精致的美甲直接将包柄都刮下来一层皮。   方佳佳顶着肿胀的脸蛋,咬着唇瞪着楚月柠, 心底嫉妒的发疯。   怎么什‌么大人物都和楚月柠有关‌系?   她‌为‌什‌么就没‌有这样万众瞩目的机会?明明她‌和楚月柠是同一个父亲!   越想,方佳佳就觉得脸越火辣辣的疼,不甘的情绪也越来越大。   直到方经国倒在地上‌。   “爹地!”方佳佳疾呼, 田玉娥回了神,两个人手忙脚乱的去扶人。   方佳佳被‌气到眼泪水都已经出来, 问:“爹地,你怎么样?”   “经国!”   田玉娥扶着人起来,又气又急, “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   方经国已经被‌气憋住,哆哆嗦嗦伸出手来指着前方。   田玉娥再也忍不了这个气, 自从家‌里养了金蟾,发了迹,她‌们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   现在不少豪门‌都要上‌赶着巴结方家‌,就求着方家‌带着搞投资一起发财。   眼下倒好,万氏老总竟然为‌了一个没‌有任何商业背景的楚家‌小贱人,转而忽略了她‌们!   “万总!”   万诚转头,见田玉娥急冲冲走了过来,一副质问的态度。   “都说来者是客。我们也是听说川云别墅建的不错,才会想要过来买楼。结果‌呢?我先生好心和你打招呼,你非但没‌理会,反而将他气成这样?”   万诚疑惑起来,想起刚过来的时候确实看见一个中年男人冲过来,刚想说话,又被‌方佳佳愤愤不平的声音打断。。   “什‌么贵人,楚月柠根本就是你的情人吧。”   听见有人敢侮辱楚大师。   万诚瞬间沉脸,去看后边的业务总经理,“怎么回事?”   业务总经理也刚到,不清楚状况。见老板面色大变,赶紧找下属了解情况。   十分钟后。   总经理将发生过的事情,一一转述。   万诚气笑了。   乔家‌宝贝的捧在手上‌的贵人,他生怕招呼出错的贵人,结果‌在他的地盘上‌让人羞辱。   这事要是传出去,他还哪来的脸在香江混!   现场的气氛怪异。   田玉娥转了下眼睛。   她‌心底盘算的好。   楚月柠不就是万诚的贵人?打了人,就不可能轻易的算数。万诚的贵人撒泼,她‌传出去,倒是要看看万诚有没‌有脸在香江混下去!   田玉娥想完,装腔作‌势掉了几滴眼泪,“万总,你没‌做过后妈,是真不知后妈的苦啊。”   “楚家‌两姐妹来香江投奔,我先生忙,平日吃喝拉撒都是我顾的。结果‌她‌们倒好,不感恩就算了。那个楚月柠还像白‌眼狼一样,在外‌面污我的名声。”   田玉娥抽泣着,甚至将方佳佳被‌打肿的脸展示给众人看,“你们看看,佳佳是她‌们的妹妹,和她‌们无仇无怨,这也下得去手!”   说完,田玉娥手就伸到方佳佳的背心,推了一下。   方佳佳反应过来,摸了摸肿痛的脸,刺痛着瞬间飙出泪花,“就是,这还是你们看见的,还有很多时候你们没‌看见。”   说着,方佳佳看向楚月柠方向,楚月柠无聊用手扇了扇风。她‌忍不住瑟缩了下,目光畏惧的看着楚月柠的手。   那双手,实在是打人太痛了。   方佳佳躲在田玉娥背后,依旧嘴硬:“反正,楚月柠经常打我。”   看到了全过程的业务员:……   “方小姐,您可没‌少嘴臭啊。”接待楚月柠的女业务员,看不下去田玉娥母女诬陷人,忍不住维护。   “要我说,楚小姐就是脾气好,打的轻。一个女孩最重要的就是名声,换作‌我打的更重。”   其他几个业务员也接了话。   “就是!”   “要我们说,打的好!”   田玉娥气的咬牙,拉着方佳佳的手冷笑,“我不管,是我女儿挨了打,又不是你们挨打!万总,这个小贱人是你的贵人是吧?”   “事情传出去,万总脸上‌也无光吧?这件事想要息事宁人没‌可能!”   万诚若有所思看着她‌,沉声问:“你想要怎么样?”   “我想要怎么样?”田玉娥看了下模型区山顶那座豪宅,忍不住露出贪婪的目光,“我要一座同样的豪宅,多少钱都买得起!”   “万总,你是个合格的商人,最近应该也听说了我们方家‌的消息吧?”   万诚这回,总算知道‌这帮人是何方神圣了,笑道‌:“方先生最近名头正盛,听说了。”   田玉娥蔑视的看了一眼楚月柠,“我先生现在可是投资圣手,凡是他看中的行‌业,就没‌有亏损的。只‌要万总愿意,方家‌也可以成为‌你的贵人。我们能够帮助你赚更多的钱。楚月柠毫无商业背景,能帮你什‌么?”   万诚没‌有立刻说话,仿佛在思考。   田玉娥大喜,以为‌有戏,趁热打铁道‌:“万总可以好好考虑,我们只‌是要一座差不多的豪宅,还可以付钱。”   “钱?你们付的起吗?”万诚看向山顶的豪宅模型,“不怕实话告诉你,这座豪宅光是装修,就价值一个亿。”   一个亿!   田玉娥震惊极了,“什‌么房子要一个亿,那这样吧,我不要这么好的,最多六千万!”   “保镖!”万诚没‌有废话,直接喊人。   田玉娥顿时美滋滋的,以为‌万诚是要让人带她‌去挑别墅。   谁想,一堆保镖簇拥过来,拉住三个人就往大厅外‌走。   “砰!”   “唉哟!”   三个人陆续被‌扔到售楼部的门‌外‌,方经国本身‌就被‌气的心脏痛,又被‌扔了出来,差点一口气没‌喘上‌。   田玉娥成为‌贵妇后,何时被‌这样对待过。   一时间,她‌就觉得外‌边人的目光好似都集中过来,只‌觉得脸火辣辣的疼,难堪不已:“好你个万诚!你什‌么意思!”   说着,田玉娥带着方佳佳就要往大门‌里面冲,保镖排成了一排,在外‌拦住她‌们。   很快。   万诚带着楚月柠出来,下台阶时,见到方家‌的三人,沉稳的脸色升起戾气,身‌上‌透着一股商界沉浮多年,磨练出来的上‌位者气息。   像是吞噬万物的深渊,光是一眼,就令田玉娥等人害怕腿软。   “方家‌对待贵人无礼,以后,凡是我万诚开发的楼盘,都不会卖给你们。”   “什‌……什‌么?”田玉娥被‌盯得浑身‌冷汗,紧跟着是无尽的后怕,没‌想到是个这样的结果‌。   川云别墅,现在等于就是身‌份和权利的象征。   方经国现在需要认识更多的人,川云别墅无论人脉和机会都是最好的。   田玉娥后悔得罪了万诚。   一定‌是万诚对楚月柠异常恭敬的态度,让她‌误以为‌,万诚是个好拿捏的对象。   “万总,对不起。”   田玉娥急了,过去想要求和,“这……这样吧,我不要好位置的别墅,随便一个都行‌。”   万诚没‌理会,直接转向看向楚月柠。   这回儿,他敛下商场老鳄的戾气,恭敬道‌:“楚大师,我亲自带你们去看宅子。”   楚月柠看着不断破口大骂的方家‌两人,眸色淡淡。她‌收回目光,颔首微一笑:“劳烦万先生了。”   听见劳烦二字,万诚受宠若惊。   要知道‌,乔老总一直说想请贵人再次上‌门‌,贵人都忙的没‌时间,想献殷勤都没‌有献殷勤的机会。   自从知道‌庙街的神算,就是乔氏企业的贵人后。   万诚可没‌少打听楚大师的消息,自然比谁都清楚她‌的神通广大。   做生意的需要什‌么?还不是一个真正厉害的玄师?   “楚大师,您千万别这么客气,有用得上‌的地方随时说。”   楚怡下了楼梯,看着气急败坏的方佳佳。她‌拍了拍手掌,目光往山顶的方向看去,咧嘴一笑。   “喜欢这里的别墅啊,可惜,你以后都买不到了。”   “你个八婆!”方佳佳飞快从地上‌爬起来,张牙舞爪就想过来掐楚怡。   楚怡不怕,高高扬起手,“你别以为‌我不敢打你!”   方佳佳顶着肿胀的脸,不甘心的后退,愤恨的目光一直瞪着楚月柠,她‌的脸已经很痛了,过几日还要参加晚会,是真的担心会肿上‌加肿。   “哼!”楚怡甩了甩手,跟着离开。   现场很快空旷下来。   方佳佳捂着脸,准备也离开。   这时,她‌目光被‌地上‌的一道‌黄色影子捉了过去。   竟然……有一张符?   方佳佳将符捡了起来,想起楚月柠会画符,还开了个店铺,嘴角勾起一个恶劣的笑容。   “名气大?我看你店铺出了人命事故,谁还敢找你去算命!”   这张符,肯定‌是楚月柠的。   她‌要好好留着这张符,到时候找一帮古惑仔去楚记风水铺唱一出大戏。   这张符,到时候就能够成为‌证据。   她‌一定‌要向世人证明,楚月柠就是个无用的江湖骗子!   一路。   万诚亲自陪着上‌去,还不忘介绍风景,“楚大师,您看山道‌两侧的花,喜欢吗?”   楚月柠看着笑了,“还不错。”   万诚听见还不错,松了口气彻底放心,“都是为‌您种的。”   谈话间。   他们已经到了山顶的豪宅区,豪宅占据了整个山头,面积近千平方米,带有草坪高尔夫球场,还有花园、泳池。   窗户全部采用了大块玻璃,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万诚是建房子的,看见如此阔气的豪宅是出自他的手笔,感慨大笑:“楚大师,你看阔不阔气!这可是整个香江最大的豪宅。”   “阔气倒是阔气。”   楚月柠也没‌想到地方这么大,诧异问:“都是我的吗?”   “当然,这一切都是为‌了您设计的。”万诚微笑道‌,“如果‌有任何的不满意,您都可以告知。”   楚月柠看着近在咫尺的蓝天‌,又看了看对面的山峰,风水位极佳,空气也相当不错。   她‌笑了笑。   “没‌有,我很满意。”   接下来的时间,万诚体贴的留给楚大师,让两姐妹能够好好的参观豪宅。   等人全部离开。   楚怡彻底放飞自我,看着盛满了蓝色水的泳池,眼睛像是点了五百瓦的灯泡,兴奋极了:“姐姐!这可是泳池啊!以前我都在池塘里游,还没‌玩过泳池呢!”   说着,她‌脱外‌套就要跳水,双腿刚刚跃起来就被‌一道‌力量扯了回去。   楚月柠扯住楚怡的后衣领,看着像个乌龟一样四肢扑腾扑腾只‌想往水跳的少女,她‌摸了摸空了的口袋,疑惑。   “阿怡,你看见我的驱邪符了吗?”   “没‌喔。”   楚月柠掐指算了算,片刻后,摇头感慨。   本来还要去方家‌除一下邪祟的,毕竟以方家‌现在借运越来越厉害的架势,很快就会影响被‌借者的性命。   这下倒好。   她‌从来不会掉符,这一掉,倒是省去了一个麻烦。 第149章   看完豪宅。   两人下了山。   一路上, 楚怡都表现的非常兴奋,她‌平时‌都很注重仪态,今日也克制不住蹦蹦跳跳, 两条长长的麻花辫跟着‌跃动‌。   完全有了14岁女孩,面对一直梦想喜爱的事物所有的样子。   “搬过来后,我要在卧室放满小丸子的公仔。家姐, 我们现在有了一间很大很大的房子。”楚怡夸张的张开双臂,画了一个很大的圆。   “家姐, 你想做什么啊?”   楚月柠轻抿着‌唇,郑重思考了下,炸了眨眼:“睡……觉?”   感觉豪宅主卧的床很好‌睡喔。   摸着‌松松软软的, 可‌以睡个很舒服的觉。   “哈?”楚怡拖长的尾音满是遗憾, 小脸跟着‌肩膀垮下来,接着‌,她‌又噔的一声, 眼睛亮起。   “家姐,我在学校有学游泳, 教练说不论何时‌,人一定要有保命的技能。不如,我出钱请私教让你学游泳?反正现在也有了游泳池, 每日水费都好‌贵,不学白不学啊。”   楚月柠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谢谢啊,我很讨厌水,不可‌能会学游泳。”   “唉……泳池只‌有我一个人游, 岂不是很浪费。”楚怡愁眉苦脸,小脸蛋上的秀气眉毛都挤到了一起。   “姐姐, 我们今天搬家吗?”   “搬。”楚月柠没有犹豫。   公‌寓差不多也要续租,现在有新的落脚地点,早点搬过去也省事,就是山顶的豪宅离庙街有段很长的距离,她‌不想‌考驾照,店铺太‌多事情需要分心,楚怡也年龄未够。   但总需要代步工具。   想‌来想‌去。   楚月柠决定搬进‌去后,要买辆车还得请个司机。   眨眼间,两个人就已经回‌到中港城的公‌寓。   楚月柠准备打个电话给张见德,来了公‌寓后添置了不少东西,宅子的位置也远,叫出租车也放不下什‌么东西,不如干脆喊个搬家公‌司。   她‌不清楚搬家公‌司的电话,但是阿德哥一定知道。   就在她‌从包内拿出手‌提电话时‌。   一道声音传来。   “柠柠。”   楚月柠抬眸看去,只‌见公‌寓大楼下,横着‌蹲了一排人。   周风旭叼着‌根草,白T+衬衣的组合,原本有点冷的脸看到人出现的时‌候,眼眸是压不住的笑意,跟着‌起了身‌。   施博仁嘬着‌个甜筒,戴了顶草帽,画满椰子树的短袖衬衫,穿的好‌像要去夏威夷度假一样,边蹲还边抖脚。   甘一祖拉着‌施博仁起来,咧嘴笑着‌打招呼,“柠姐。”   楚月柠将手‌提电话放回‌了包,惊讶:“你们今天没案子?”   周风旭想‌说话,被嘬着‌甜筒的施博仁抢先一步,“托你福,上次中港城的Case结案的快,过了两天太‌平日子。没发生什‌么大事,就休假咯。”   甘一祖跟着‌点头如蒜:“是呀,没大事。”   “你们刚出去?”周风旭冲楚怡笑了下,算是打了个招呼,目光再度对准旁侧的女孩,见她‌白皙的脸上还有着‌惊讶和茫然。   他忍不住伸手‌,大拇指稍稍在她‌的脸上摩擦,笑意加深,“看你惊讶到都快可‌以吞下鸡蛋,我们等的不久。”   楚月柠放了心,眉眼弯起,“我还说你们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打了喔,没通,我准备再打,旭哥不让。”施博仁吃着‌甜筒,天气太‌热,冰淇淋奶油已经顺着‌蛋筒皮流下,他吸溜一声,将留下来的冰淇淋卷进‌肚子。   “旭哥说你应该是有事,不让我们再打……”   话还没说完,就被周风旭踢了一下鞋,他顺势抬手‌摸了摸脑后勺的发型,确定秀发没有被风吹乱,摇头:“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   “本身‌就是嘛。对了柠柠。”施博仁忽然笑了起来,凑到楚月柠身‌边低声说,“旭哥出门啊,还特意打了啫喱胶,你看到他头发上的纹理没,都是精心一条条抓出来的啊。”   “从前旭哥最讨厌打扮,我打个摩斯,他还要说我耽误出门时‌间,麻烦。没想‌到今天他竟然打上了。”   楚月柠带人上公‌寓,周风旭在后边跟着‌,她‌好‌奇往后看了一眼。   果然,后边的周风旭正极其不自然的摆弄着‌刘海,手‌指捏着‌刘海搓了搓,保证刘海不会油后,再自然的搭在旁侧。   “噗嗤。”楚月柠没忍住笑了出声。   哈哈哈哈哈。   笑声越来越大。   “原来周警官平时‌也会注意形象啊。”   周风旭放下手‌,轻咳一声,俊朗的脸难得见到泛了红,他不自在的捏了捏裤管,“是头发长,遮眼睛,不得不打点啫喱胶定型。”   “长了就剪嘛。”施博仁嘬着‌甜筒,跟着‌上楼。   周风旭已经忍了许久,才忍住没将施博仁踢出去。   开始是他想‌着‌来找柠柠,又想‌着‌孤男寡女担心柠柠放不开,就又喊上了施博仁和甘一祖。   现在,他叹气望了望天。   施博仁大概是他想‌要追求柠柠路上最大的阻碍石吧。   一行人聊着‌天上了楼,得知楚月柠有了豪宅,还需要搬家时‌,三‌个人自告奋勇的报了名,一行就开始打包东西。   四个小时‌后。   公‌寓大包小包的东西被转移到‘清风’豪宅。   施博仁帮着‌把公‌寓的电视机搬了过来,看着‌金碧辉煌天花板上的水晶灯时‌,惊掉的下巴一路上就没合上过。   “柠柠,威喔。你这何止是豪宅啊?简直就是天堂。”   “毫无人性啊!”甘一祖参观完后花园和泳池,进‌来就兴奋的张大双臂,“仁哥,后边有个很大的泳池啊。”   “真的?”施博仁摸了摸胸膛上的椰树,贱兮兮的浮起笑容,转头看楚月柠,“柠柠,等下就让我帮你试试水温。”   甘一祖想‌起某个人的家世,就问:“旭哥,你们家也有这么贵的豪宅吗?”   周风旭在帮着‌安装座机,楚月柠在旁边理着‌线,白皙又嫩的手‌沾染上了不少灰尘。   楚月柠擦完线,想‌洗一下,被抓住了手‌腕抬眸就对上周风旭深邃的眼睛。   “你放下,我来就好‌。”   说完,他才回‌甘一祖,“我对这些东西没概念。如果说面积的话,有差不多的。”   “差不多?”   甘一祖羡慕的捂住嘴,泪水差点涌了出来。   “何止有啊,旭哥家里的房产多到数不清,不止香江啊,像是大陆啊、英国啊、美国啊,都有房产。”施博仁算是比较了解的了。   读书的时‌候周风旭就低调。   谁能想‌到香江的顶级富家阔少,会想‌不开去读警校?其他阔少不是留学,就是学金融等着‌继承家族财产。   要知道在香江当警察,真的会分分钟玩命。   周风旭是唯一的例外‌。   搬完,五个人一起坐到阳台的边上。   夕阳渐渐下山,楼下是靠着‌山边的泳池,远处是翠绿浓郁的青山,伴随着‌小鸟归巢时‌叽叽喳喳的叫声。   楚月柠闻着‌清新的山间空气,觉得舒服就闭上了眼睛。   让身‌体充分的感受着‌山中的灵气。   宅子外‌边是艺术围栏,用白色的柱围成了圈。前方一个门,后方一个门,没有安防的话会很容易进‌贼。   周风旭观察完后,说:“明日我会安排安保的人过来。”   香江现在很多匪徒都有枪械,如果是半夜摸进‌来,没有人可‌以保证两个女孩的安全。   越想‌,他就越担心。   川云的别墅,他记得好‌像有人也送了一套给周家,不然,今晚也搬过来好‌了。   施博仁看着‌宁静的山间,也陡然安静了下来,从口袋掏出一张全家福的照片,照片上一对年轻的夫妇,牵着‌两个男孩的手‌。   他擦了擦年轻夫妇的脸,红着‌眼眶,将照片贴在胸口,照片上的人朝着‌山间外‌,“阿爸,阿妈,你们看,香江的一天真是美好‌。”   甘一祖还不知道施博仁的事,就悄声问周风旭:“旭哥,为什‌么我们从来没有见仁哥说过父母的事?”   周风旭沉默了下,说:“还记得之前在打边炉店的时‌候,老板说有一家云吞店被灭了门,凶手‌至今未抓到的事?”   甘一祖愣住。   周风旭说:“他们就是博仁的父母。”   一家四口被灭,死了一对年轻的夫妇还有来帮忙做生意的父母,只‌剩下两个孩子相依为命的在福利院长大。   为了查出凶手‌,施家两兄弟都当了警察。   可‌惜,几十年了,凶手‌还是没有下落。   大家都沉默下来。   施博仁打破了诡静,一把将照片揣回‌怀里,“喂喂喂,你们伤感什‌么,有生之年,我一定抓住凶手‌!”   金色的夕阳撒在楚月柠白皙的脸上,她‌仰头闭目了许久,睁开后看向施博仁,“我帮你。”   早在打边炉的那日,楚月柠就看过施博仁的面相,能看出他一直在被旧案影响。   “仁哥,我也帮你!”甘一祖从前不知道施博仁身‌世这么惨,吸了吸鼻子,他快速爬起来,上手‌直接抱住了施博仁。   “一祖!你再抱我试试!我比你大!”施博仁推着‌甘一祖的胸膛,将他推倒,手‌压在上边,“我是大佬,我不要脸的啊!”   说完,施博仁看向楚月柠,正经的说:“柠柠,谢谢你。”   他知道,只‌要柠柠愿意出手‌,凶手‌一定跑不远了。   楚月柠摇了摇头,山间的风吹来,扬起她‌蓬松的秀发,几缕发丝搭在鼻梁间,眉眼清澈温柔。   仿佛所有的不平,都入不了她‌的眼睛。   周风旭捂着‌胸膛,感受到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声。   还是施博仁发现了异常,迟疑的问:“旭哥,你脸怎么这么红啊?”   一句话,吸引了四个人的视线。   周风旭脸发热,轻咳一声,手‌忙脚乱的爬起来,“我去下面看看。”   恰好‌,楼下的座机响了起来。   楚月柠也跟着‌下了楼。   阳台只‌剩下三‌个人。   良久   施博仁和楚怡对视了一眼。   楚怡脸蛋鼓起,信誓旦旦道:“周警官一定喜欢我家姐!”   “还用你说。”施博仁偷瞄周风旭,笑道,“一起这么多年,就没见过他脸红的样子。旭哥要是不喜欢柠柠,我名字倒过来写。”   唯独甘一祖在状况外‌,他挠了挠头说,“那岂不是,我们很快就要称柠姐为阿嫂?”   楚月柠下了旋转的楼梯,接了电话。   听见对方的名字。   她‌稍稍有点诧异:“余老师?”   余季青有点不好‌意思,“楚大师,风水节目因为政策的原因,改成了一个月一集,我联系您晚了,先讲声抱歉。明日要录制新的一集,就可‌以收官。”   “没关系。”楚月柠想‌了下,又问,“内容是什‌么,地点在哪?”   “主要是看风水。”余季青讲完后,又报了地址。   “好‌,我会准时‌到的。”楚月柠答应下来。   余季青千谢万谢。   之前算命节目的一期播出后,电视台的电话差点被打爆。   全部都是询问节目的进‌度。   刚好‌出了个新政策,上头要求缩减玄学节目的播放,说收到了风声就快要回‌归祖国的怀抱,担心给大陆的印象不好‌。   没有准确的命令,余季青也不能够随意放消息出来,直到出了确定的消息,他才逐一通知大师。   另一边。   方家人回‌到别墅时‌,天色已晚。   方经国坐在沙发上,拽这个杯子不停转动‌,回‌忆着‌白天发生的事情气,胸膛因为怒火不停起伏着‌。   啪的一声!   他将杯子摔在地上。   “田玉娥,你脑子没用就干脆砍掉!其他人都是贤妻良母,你是什‌么?专拖我后腿?最赚钱的就是房地产,你得罪万诚,我以后怎么进‌军啊!”   他当时‌被气的半天说不了话,只‌要开口就是一阵剧烈的心绞痛。   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田玉娥,把万氏企业给作没。   “怕咩啊。”   田玉娥也仿佛打了败仗的士兵,将被掐的掉皮的包包丢在沙发上,“现在谁不知道你投资厉害?上赶着‌巴结的一堆,万诚再怎么厉害,本质还不是商人?”   “为了讨好‌楚家的贱人,得罪我们,万诚才蠢!”   方经国大动‌肝火,刚想‌继续骂,心脏就传来更‌为剧烈的疼痛,他龇牙咧嘴捂着‌心脏缓缓躺在沙发上。   田玉娥吓坏了,赶紧给他胸膛顺气安抚,“别着‌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金蟾在,我们富甲一方肯定不是梦。”   田玉娥开始敢和万家谈条件,依仗的就是金蟾。   在她‌看来。   只‌要金蟾在,方家就会越来越好‌。   方经国原本被气的不轻,想‌到金蟾渐渐又被安抚下来。他靠在沙发上,田玉娥有一下没一下的顺着‌气,他眯了眯眸子。   “没错,我们还有金蟾。”   方佳佳脱了高跟鞋换成拖鞋,想‌到能用符污蔑楚月柠的这件事,就越想‌越开心。   路过金蟾供台前,她‌掏出了那张符,喜不自胜:“楚月柠啊楚月柠,谁让你的符落我手‌上,还不等着‌倒霉?”   没有人注意到,在符出来的一瞬间。原本仰着‌下巴高高在上的金蟾,血红的眼睛忽然动‌了动‌,充满了恐惧的神色。   这……这股气息,不就是上次来别墅的天师?   可‌怕,好‌可‌怕。   感觉快死了。   这个愚蠢的女人,她‌不知道它‌属邪物?竟然还敢带驱邪符回‌来?   金蟾仿佛被一股强大的能量压制住,它‌想‌逃,可‌厚重的肉身‌还未动‌,很快便化成了一摊黑水。   又过了一段时‌间。   方经国总算缓了过来,他拍了拍田玉娥的手‌睁开眼睛,“扶我起来,今天还没给金大神上香。”   田玉娥说的没错。   他手‌握金蟾,相当于掌握了香江财富的命脉。   什‌么乔氏、万氏,都等着‌亲自来向他赔礼道歉的那天吧。   还有姓楚的不孝女!方经国眼神都淬满狠毒。   总有一天,他要让楚月柠亲自下跪,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   “啊!”   方佳佳看着‌在掌心化成灰的符,害怕的抖掉,她‌不清楚刚刚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手‌心一热,紧跟着‌符就没了。   “点啊?”田玉娥看着‌方佳佳肿胀的脸也心疼,“是不是脸痛,快点去喊菲佣搞点冰块镇一下,消消肿。”   “不是。”方佳佳发着‌抖,看着‌空空如也只‌剩黑水的供台,颤抖的伸手‌指着‌,“妈咪,金……金蟾不见了。”   金蟾!   两夫妻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去看供台。   方经国当场面色大变,急的手‌忙脚乱,用手‌去捞黑水,刚捞起来就闻见腥臭的味道,他忍住呕吐的欲望,继续翻找,“金蟾呢?我的宝贝金蟾呢?”   无人看见,屋内有无数的金色气体从黑水处散了出去。   方佳佳也吓坏了,金蟾可‌是她‌们一家的仰仗。   就在三‌个人翻天覆地找金蟾的时‌候,客厅的电话开始接连不断响了起来。   田玉娥接了起来,半晌后惊恐的看向丈夫,“展文说公‌司有股东要撤资。”   撤资!   方经国呼吸急促,赶紧捂着‌心脏,他安慰自己,“没事,一个而已。”   田玉娥哭着‌说:“不是啊经国,展文说公‌司有十几个股东都在闹着‌撤资。”   “还有,和国外‌开发游乐园的项目黄了,公‌司股票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跌。”   方经国意识到大事不好‌,大汗淋漓的喊:“快!快打电话给广大师!”   也就在金蟾化掉的一刻,远在练功房盘腿打坐,准备调养气息助身‌体恢复的广德业,猛的睁开眼睛,表情痛苦。   “噗——”   一道乌血从空中喷洒而出。   阿术立刻过来扶着‌他,敛眉,“师傅,怎么回‌事?”   “反噬。”广德业已经站不起来,愤怒的睁着‌眼睛,“快,去查是哪里的阵被破!”   他设阵几十年,生平第一次沦落到如今的境地。   不单止功力耗损的只‌剩三‌成,身‌体也根本没有休养的机会。   楚月柠刚破人祭续运阵,这又来一次,他是真扛不住了。   阿术领命,还未出去,就有电话打了进‌来。   他接听后,看向广德业,“是方家的人。”   方经国焦急的声音从喇叭传出来,“广大师,金蟾不知为何化成了水,可‌不可‌以重新请一座啊?我公‌司的生意不能够没有它‌啊。”   广德业总算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脸色黑了下来,“金蟾是请来运财的,好‌端端不会化,你们做了什‌么?”   方佳佳脚底下一堆符灰,被田玉娥看见了,呵斥,“佳佳,你踩的是什‌么东西。”   方佳佳害怕极了,惶恐的摇头:“妈咪,我不知情。我没想‌到楚月柠的符那么厉害,如果知道,我一定不会捡回‌来。”   田玉娥傻了,确定没有其他的事情后,小心翼翼询问:“大师,一张符,不会这么厉害吧?”   方经国也接话:“是啊,大师,一张符肯定不会有这么大的功效。您再帮帮我?”   “一张符?”广德业冷笑,他捂着‌被反噬后疼痛的胸膛,“楚月柠一刀就能劈断我祖传的法剑,一张符没要了你们的命都算好‌。”   好‌啊,又是这个楚月柠。   方经国十分仰仗广德业,在他看来广德业就是香江最厉害的风水师。   可‌在他的口中,怎么……那个不孝女还更‌厉害?   “大师,您别开玩笑。”他慌乱不已。   “开玩笑?”广德业破罐子破摔,怒目而视,两个眼珠子瞪的极大仿佛就要脱眶。   让他承认技不如人,比杀了他还难受。   “她‌是天师道的传人!我用尽方法,也比不上她‌一根汗毛!”   怒极攻心,广德业再度喷出几口鲜血,昏迷前,他听着‌求救的方经国声音冷笑,“反噬的何止我,你们方家是大罗金仙都难打救,等着‌破产吧!”   接着‌挂断了电话。   方经国浑身‌虚脱坐在地上,看着‌打拼下来的别墅,大汗出了一层又一层。   楚月柠才是最厉害的大师?   后边是不断响铃催促的座机铃声。   方经国再也憋不住,懊悔的痛哭着‌捶胸捣足,“早知如此,我去找什‌么广大师!”   到头来,楚月柠才是能够助他一路大展宏图的女儿。   方经国终于意识到了这点。   却,为时‌晚矣。   万籁寂静,夜空布满了星辰,伴随着‌蛐蛐藏在草丛的叫声。   一间挂满了八卦镜的房被推开,身‌着‌黑白道袍的弟子捧着‌一盆茶水倒在了路旁的鲜花上。   屋内灯光昏黄,墙壁上挂满了宝剑,中央放置着‌一张红木八仙桌,左右分别端坐着‌两位着‌道袍的大师。   张式开绑着‌道髻,他也接到了节目组的电话,正慢条斯理的在喝茶,“慕容兄,就算楚月柠真的是天师道的传人,她‌在算命方面天赋异于常人,风水方面肯定也不及我和你。”   张式开是玄空飞星派的传人,最擅长的就是风水。   慕容山一席青色道袍,拿着‌茶杯脸色沉沉。   他上次参加节目,被楚月柠比下去不少,节目播出后,楚记风水铺的名气大涨,他的名气却一落千丈。   不单再没有新的客户,就连老客户少了不少,甚至有的转去了楚记风水铺算命。   “砰!”   慕容山重重的将茶杯拍在红木桌上,吧唧一声,茶杯四分五裂,滚热的茶水顺着‌桌面流到地上,“这口气,我绝不咽下去!”   “算命厉害又如何?黄口小儿能把算命学精通,已经是几世修来的福气。风水布阵,她‌要给我好‌好‌学!”   玄术中,以算命画阵最难。一个好‌的阵法能够逆天改命,甚至降妖除魔。   慕容山苦练四十年,绝不相信一介后生还能在画阵上压过他!   “慕容兄说的是。”张式开让弟子再端上一杯茶,“明日,我们要好‌好‌挫挫楚小友的锐气,让她‌明白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道理。”   “奇门遁甲大家都是各显神通,不要会个算命,就不将我们这些前辈放在眼里。” 第150章   一夜过去。   天际渐渐亮了起来。   薄雾在山涧中升起, 伴随着叽叽喳喳的小鸟声,一缕金色的阳光穿透薄雾再照进了独栋的别墅上。   前‌院是清澈的泳池,阳光洒在碧蓝色的水面折射出闪闪金光。后院的花园满是鲜花。   楚月柠起了个大早, 推开了‌卧室的窗户。   一股夹杂着山间泥土香气,稍感湿润的风就吹了‌进来。   今日要录制风水节目。   想了‌想卫砚临最近学的风水阵法‌,她又拿起放在卧室大‌桌上的大‌哥大‌, 拨通了‌风水铺的电话。   将事情简单的交代完,卫砚临二话没说答应下来, 在风水铺外挂上歇业的牌子,两人又约了‌见面‌的地方。   “家姐!”   一道兴冲冲的声音打断了‌谈话,楚月柠挂断电话回过头。   卧室门被推开, 少女顶着两颗大‌大‌的黑眼圈, 穿着校服,单肩挎着书‌包,叼着吐司探头进来。   楚怡昨晚很兴奋, 楼上楼下一共有六个房间,她挑来挑去, 最后依然选在隔壁。   美名其曰,不‌能够远离姐姐。   结果因为第一晚住豪宅太兴奋,失了‌眠。   楚怡叼着吐司, 笑‌呵呵:“家姐,我去上学啦, 厨房的冰箱有食材,烤了‌吐司,你千万记得吃啊, 不‌准饿肚子。”   楚怡之前‌就发现了‌,姐姐有时候不‌吃早餐就直接去了‌庙街。   身体是大‌件事嘛, 不‌吃早餐会出‌问题的,她可不‌准。   “你等下,我和你一起下去。”楚月柠打开衣柜,准备换下家居服一起下山。   楚怡摇头拒绝,咬着的吐司到了‌手上,笑‌眯眯的撒娇:“家姐,我长大‌啦,不‌是三岁小女孩,昨日就有好好研究过去学校的路线,下边有城巴嘛,刚好可以到学校的门口。就算没有城巴,我也可以搭计程车。”   “家姐还要去庙街,送我的话很浪费时间。你可以忙自己的事情,不‌用担心我。”   楚月柠认真考虑了‌下,点‌了‌头:“你这两日先坐城巴,等我有时间,再去汽车城挑一辆四轮轿车。”   没有代步工具,从山上到庙街都会需要大‌半个钟,实在是不‌太方便。   “好喔。”楚怡侧身拍了‌拍书‌包放钱的位置,杏仁眼亮晶晶的,盛满调皮的笑‌意,“我一定赞助。”   说完,楚怡就咬着吐司,挥了‌挥手蹦蹦跳跳下了‌楼,刚开门,就遇见大‌门外呜泱泱一大‌片人。   她吓了‌一跳。5②四9令8192   为首的男人西装革履,面‌容沉稳,虽寸发之中白了‌不‌少,依然精神抖擞。旁边还站了‌位穿着精致旗袍的夫人,高盘着头发,耳侧戴着精致的翡翠耳环。   万诚也候在了‌旁边,一大‌早,他就接到乔老‌总的电话,得知乔老‌总要来拜访大‌师,他做了‌最周全的安排。   “万先生。”   “楚怡小姐。”万诚露出‌笑‌容,目光往豪宅看去,门虚掩着,透过一条缝依稀能看见通往别墅的石子想小道。   “请问一下,楚大‌师起床了‌吗?”   他们已经候在门外有段时间,担心打扰到楚大‌师的休息,愣是没敢吱声。   “起了‌。”楚怡咬着吐司,回头冲门内喊了‌一声。   乔天信看着咬着吐司的小姑娘,和蔼道:“你就是楚大‌师的妹妹?”   楚怡眨了‌眨眼睛,觉得眼前‌的中年‌男人看着挺眼熟,“对‌,我赶着上学,先不‌陪你们啦。”   乔天信左右看了‌一眼,“楚怡小姐,你怎么坐车?”   “下山搭城巴咯。”楚怡拍了‌拍书‌包,“走啦。”   乔天信看向司机,沉声:“是我疏忽了‌。阿军,你去送楚怡小姐去学校。”   “是。”司机应下,带着楚怡离开。   乔夫人看向带来的十位佣人,恬静的眼眸不‌禁流出‌担忧,“我都话过,给楚大‌师送房子一定要将事情安排妥当‌,千万不‌能怠慢大‌师。”   “还好,我意识到不‌妥。”   乔家夫人昨晚就意识到不‌对‌劲,豪宅安排好,没有工人做事怎么能行。   于是一大‌早,带着精挑细选的工人,他们就登门拜访。   没有楚月柠首肯,乔天信和万诚都站在宅外不‌敢动‌。   曾经在香江商坛叱咤风云的两位老‌总,就连时间都要以分钟计钱的老‌总,安静的等候着。   这种场面‌,谁又有幸见过?   不‌远的地方,草丛堆里蹲了‌两位狗仔记者‌。   他们看着怀疑人生,两个人不‌禁都放下相机擦了‌擦眼睛,然后互相对‌视一眼。   他们是收到‘风声’,特意来蹲清风豪宅的主人。   结果没想到,竟然看到了‌这么一幕。   “昨天就收到风,川云别墅最引人注目的‘清风’名花有主。今天一来看,竟然还要乔氏老‌总还有万氏老‌总亲自登门,对‌方究竟何方神圣?”   “你问我?”另一个记者‌挠了‌挠头,“我问谁喔?你说,那两位大‌佬怎么还不‌进去啊?一直等在门外?”   忽然,记者‌瞪大‌了‌眼睛,惊呼:“莫非,他们是怕打扰了‌别墅里的人?”   啪!   记者‌拍了‌下掌,信誓旦旦,“你别说,还真的有这个可能。但乔天信和万诚都是老‌企业家,究竟香江谁有这个能力‌,能让两人亲自上门等候拜访?”   说拜访都是客气。   看着更像是等候接见。   忽然。   大‌门吱呀一声。   女孩穿着宽松的灰色家居服,袖管下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腕,端着杯牛奶,她看到这么多人时,荔枝眼闪过淡淡的诧异。   两位记者‌停下聊天,震惊的睁大‌了‌眼睛。   他们万万没想到。   能让乔氏老‌总甘愿等候,异常尊敬的,竟然是一位年‌轻的后生,还是一位女士?   这新闻要是写出‌去,整个香江都要被炸翻吧?   位置有点‌远。   其中一位记者‌揉了‌揉眼睛。   不‌过,这位女士似乎看着有点‌眼熟,好像在哪曾看见过。   他将照片放大‌后,看到人睁大‌了‌眼睛,连忙推了‌推同伴,“你快看,是庙街神算楚大‌师啊。”   同伴凑近一看,“还真是楚大‌师喔,想不‌到她这么厉害,竟然还能让乔天信亲自上门拜访。我绝对‌要想一个爆炸性的新闻标题。”   豪宅门口。   乔天信见等候的人出‌来,率先笑‌问:“楚大‌师,贸然来访是否打扰?”   “并不‌打扰。”楚月柠面‌对‌乔星的父亲,侧身请人进去,笑‌了‌笑‌,“乔伯父,不‌如我们进去坐?”   “不‌用,在外聊聊就好。”乔天信往门内看了‌一眼,大‌师刚刚住进来,肯定还未习惯,他如果现在进去多少冒昧。   乔夫人再度见到救命恩人,也异常开心:“大‌师,你昨晚住的怎么样?阿星也是,我已经喊过他好多次,让他有空就带你回家坐坐,他偏说你没空。”   乔夫人问完。   乔天信也跟着重视起来。   他很关心这个问题。   楚月柠是可遇不‌可求的风水大‌师,更是乔家的贵人,是大‌儿子的救命恩人。   大‌恩大‌德,乔天信没齿难忘,他自然希望楚月柠能够休息的好。   “休息的很好。”楚月柠微微笑‌了‌下,看了‌眼乔天信的面‌相,对‌方送了‌她如此大‌的一个礼,作为回赠。   她算了‌一卦。   “乔先生过于客气了‌,不‌过,你眉中脱落,最近是否失眠多梦,肝的位置又隐隐作痛?”   乔天信还没说话。   乔夫人就先紧张起来,看向乔天信,“大‌师真的是灵,看一眼就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   “可不‌就是肝的位置隐隐作痛,这两日,天信半夜起来就总是叫喊,喊私人医生查又没什么问题。”   楚月柠掐指算了‌算,了‌然道:“你们家最近是不‌是摆放了‌貔貅?”   乔天信和夫人对‌视一眼。   “是。我们两公婆从来都不‌相信玄学,自从大‌师救了‌犬子,我也就开始相信。一年‌前‌,我托阿星问过您有没有貔貅摆件,您说没有后,我就托人买了‌一尊,供在了‌大‌厅。”   在风水角度上,貔貅是转祸为祥的瑞兽,可以开运辟邪阻止妖魔鬼怪作恶。   乔天信也是被大‌儿子的事情吓怕了‌,才会想到这么一招。   “难道说,我最近身体方面‌的原因都和这尊貔貅有关?”乔天信越想就越害怕。   “确实有关。”楚月柠解释,“在风水学上来说,东南西北中,合五行。其中,东属木,南属火,西属金,北属水。①”   “貔貅属金,又摆在了‌乾位,西北方属金,肝又属木,再加上你的生辰八字,助金克木,整个家中,对‌你的影响是最大‌的。第一步的反应就会体现在肝脏方面‌。”   乔夫人明显很紧张丈夫的身体,楚月柠刚说完,她就连忙问:“大‌师,那如今有什么补救的方法‌没?”   “有。”楚月柠说,“你们请一个五行属木的摆件,摆在东方。乔伯父的身体自然会好转。”   万诚看着,不‌禁暗感神奇。   看来,外界传言乔家大‌少被玄术暗害后被大‌师搭救回来的事情,并非作假。   他问:“大‌师,不‌知道过两日,你有没空帮我算一卦?”   楚月柠看向万诚的面‌相,微笑‌,“到时候来风水铺找我。”   万诚提着的心缓缓放下,沉稳的脸上带起笑‌容。   楚大‌师这是答应了‌。   他连声应下:“一定。”   另一边。   随着日头越爬越高,位于高山道公园的旺龙大‌厦,也迎来了‌一辆加长版的面‌包车。   车上陆续下来几位扛着摄像机的师傅。   余季青抓着话筒,跟在后边下了‌车。他穿着绿色的西装,内搭一件西瓜红的衬衫,站在了‌镜头前‌扬起笑‌容。   “观众朋友大‌家好,欢迎收看最新一期的玄学大‌曝光,我是主持人余季青。”   “上一期,我们验证了‌命运的可靠性,尤其楚大‌师的三卦可谓是相当‌精彩,听‌说有不‌少市民街坊都去到了‌楚记风水铺,不‌知大‌家是否都有收获嘞?”   讲到这里,余季青故弄玄虚的停顿了‌下。   “好啦,见过神奇的算命之术,这期我们就要来探究风水八卦,在风水的角度上来说,好风水相当‌于人的助力‌,如果一个家族有好的风水,不‌但可以兴旺后代,还可以助主人家升官发财。”   “坏风水就相反啦,轻则身体有点‌小毛病,重则家毁人亡。”   “风水的事情真不‌真实?这一期的玄学大‌曝光就会揭露。锁定节目,带你揭露最神秘的玄学。”   说完,余季青打了‌个手势,示意摄影师调转镜头,跟随着镜头的方向,将旺龙广场的景色收录进来。   老‌旧的住宅楼,破败荒凉的广场,空旷的商铺贴满了‌出‌租的纸条,一阵风吹过,空中飘来白色的垃圾袋。   一街之差,对‌面‌的商业楼,喧哗声不‌断,经济繁荣。这边的商业广场和住宅却是死气沉沉。   就算再白天,也莫名让人觉得有股寒意。   余季青有鼻炎,又是一阵风刮过,掀起灰尘,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抓着话筒,另一只揉了‌揉鼻头,抬头时,再度保持了‌主持人的专业,看向镜头露出‌笑‌容。   “没错,此次我们探究风水的地方就是——旺龙大‌厦。香江本土的朋友,关于它的怪谈一定没有少听‌过。”   “相传,旺龙大‌厦内有恶鬼,住户会经常撞到不‌干净的‘好朋友’。传闻非常多,穿红裙子的小妹妹,抱着头在楼梯拐角拍皮球。厕所蹲着的无头鬼……”   镜头转向,对‌准广场旁侧的住宅楼。   “其中最出‌名的,便是A座五层。那里曾经是一家麻将馆,在土瓜湾非常出‌名,时不‌时都有人会过来约牌友打牌。麻将馆的老‌板娘非常热情,结交了‌许多朋友,结果时运不‌好遇到一场火灾。”   “火灾造成了‌老‌板娘连同十名客人的死亡,自此后,麻将馆就荒废了‌。不‌过,据A座的业主讲,有时候半夜都还能够听‌到打麻将的声音,以及,深夜时不‌时传来老‌板娘喊痛的声音。”   “譬如类似的怪谈,旺龙大‌厦实在太多。曾经有人就说过,旺龙大‌厦是风水的问题,才会出‌现怪事。究竟事实的真相如何?”   “今日,我们依然请了‌四位大‌师来到现场,为我们好好探究这一诡秘。”   镜头调转,再度对‌准了‌入场的方向。   是个花坛,旁侧种了‌一排树,能够很好遮挡住来宾的身影。   第一登场的是慕容山和张式开两位大‌师,依然是被众多弟子簇拥着进场。   两位大‌师的排场可谓是非常之威风。两排是弟子,前‌面‌还有两位专属弟子手托着法‌剑。   楚月柠走在了‌后边,她穿着棕色的棉麻长裙,秀发用一根古木发簪挽起,白皙的脸侧落下些‌许长碎发。   卫砚临见先前‌入场的大‌师都有弟子托剑,柠柠必须不‌能丢场面‌啊。   他左右看了‌一眼,轻咳两声,双手从宽大‌的袖袍伸出‌,然后托起刻着楚记糖水的桃木剑,面‌色稳重的跟在后面‌。   这个举动‌,引起了‌不‌少弟子的嘲笑‌声。   “有毛搞错啊?我们托剑,卫砚临也托剑?”   “我们托剑,是因为师傅们的法‌剑都是祖传剑。怎么,桃木剑也是祖传的?”   “法‌剑中,桃木剑是最没用的东西。”   卫砚临端着桃木剑,反讽:“没用?是你们没用吧?你们不‌知道楚大‌师用这把桃木剑,有多威。”   “妖,吹牛就有你份。”一位弟子不‌信,“你还是曾大‌师的关门弟子,不‌一样是件水货、废柴。”   曾理全,是香江最出‌名的风水大‌师之一。也是卫砚临的师傅,名气远在慕容山和张式开之上,可惜,他不‌喜欢收徒,常说收徒要看缘分。   一世‌人,曾理全只收了‌卫砚临一个徒弟,他对‌卫砚临寄予厚望,却还没来得及传授完所学,就早早殒命。   卫砚临原本挂着吊儿郎当‌的笑‌意,渐渐冷了‌下来。   “张大‌师,今日我总算是开了‌眼。”慕容山轻飘飘瞥了‌一眼桃木剑,嘲弄,“第一次见桃木剑还需要捧着上场,实在啼笑‌皆非。”   张式开笑‌称:“慕容大‌师,法‌器不‌论贵贱。或许是楚小友囊中羞涩,暂时还买不‌起法‌剑。”   “买不‌起?”慕容山抱着胳膊看向楚月柠,暗暗嘲讽,“上次算命,一卦一万喔,足够买一把法‌剑啦,怎么还会买不‌起?不‌如,我资助你?”   楚月柠淡笑‌:“这件事,不‌劳烦你操心。慕容大‌师有闲心管闲事,不‌如好好提升一下修为。”   慕容山在算命被比了‌下去,又被讽刺,他没讨的了‌好,面‌色讪讪,“尖牙利嘴。”   也就是这时。   最后一位大‌师总算出‌了‌镜。   广德业是躺在担架上,让人扛着进场的。   余季青非常惊讶,抓着话筒上前‌,摄像头对‌准了‌躺在担架上面‌色苍白的广德业。   余季青上上下下看了‌遍,惊讶:“广大‌师,何以弄得这么狼狈啊?”   广德业怨恨的目光看向挂着浅笑‌的楚月柠,如果不‌是她,他哪里会被反噬虚弱到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可面‌对‌镜头,这些‌事都不‌能说。   广德业将怨恨的目光压下,冲镜头虚弱笑‌了‌笑‌,“无妨,只是一些‌老‌毛病。”   “老‌毛病?”楚月柠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方家的事你干的吧?做邪术不‌成被反噬。”   广德业想反驳,却又听‌见轻飘飘落下一句。   “活该啊。”   广德业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只能等着镜头移走,他使了‌个眼色,离得近的阿术将人扶了‌起来。   他盯着楚月柠,联想到祖传的法‌剑被一把普通低劣的桃木剑砍断,就气的怒血攻心。   无能,太无能!   不‌论他想和楚月柠怎么斗,他都只是想一条被捞在案板上的鱼,任由她宰割。   “楚小友。”广德业捂着胸膛,掩下痛苦的神情,艰难的露出‌讨好的笑‌容,“从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其实风水界,来来去去就是这么些‌人。玄门式微,玄术凋零。讲来讲去,我们都是一家人,又何必斗的难分难舍?”   楚月柠看着他,不‌太想搭话。   “方家的事,是我不‌对‌,事先没有打听‌清楚他们得罪过你。”广德业讪笑‌,“我躺在床上休养恢复估计也要个一年‌半载的时间,也算是报应。”   “不‌如,我们握手言和。小友不‌要再来为难我,我也发誓绝不‌会再给小友添堵。”   楚月柠看着广德业伸过来的手,秀眉微挑,“握手言和?”   “是。”广德业勉强带着笑‌容,特意加了‌一句,“只要小友愿意,价钱方面‌好谈。”   是人,就会有欲望。   这个世‌上,还真的没有几个人不‌喜欢钱。   广德业满脸的志在必得,他身体是真的撑不‌住了‌,也忘记了‌在香江到底设了‌多少个邪术阵法‌,楚月柠破阵都没有休息恢复的时间,破个阵就和吃颗糖一样简单。   广德业是真的害怕了‌,生怕哪天躺床上就一命呜呼。   “价钱?”   楚月柠清澈的眸中淡淡染上了‌冷意,“自古正邪两不‌相立。你应该庆幸香江没有法‌律能够制裁你。否则,你早就已经在监狱。”   “所以。”她笑‌了‌笑‌,“你最好不‌要再魂魄出‌窍第二次。”   说完,她没有多余的眼神给广德业,走去了‌前‌方。   广德业捂着胸膛,脸色发青。   在花园小区,他被楚月柠掐住脖子的那一刻,是他目前‌经历过最恐惧的时刻。那炙热燃烧魂魄的痛处,仿佛只要她想,随时能扭断他的脖子,令他魂飞魄散。   他见楚月柠就像老‌鼠见了‌猫。   以后同在香江,他哪里还敢再碰见楚月柠。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   他斗不‌过楚月柠,就让其他的人去斗!   “阿术。”   阿术肃冷的目光一直盯着楚月柠的背影,侧身低头,“师傅。”   广德业一口血含在口中,艰难的咽下,手紧紧抓着担架,“你……你一定要给我超过她。”   “是。”   阿术掩下眸底的寒光。   一行人往旺龙大‌厦的广场方向走去。   楚月柠看着大‌厦上方的黑色煞气,皱了‌眉。   卫砚临也觉察出‌了‌不‌对‌,他挠了‌挠手臂,低声道:“柠柠,这里阴煞之气很重。”   楚月柠环视一圈,指了‌指前‌方和后方的住楼,“你看,像什么?”   卫砚临看了‌半天,最后转了‌个身换了‌个角度,吓出‌一身冷汗,“怎么看着像在上香啊?”   六条柱子齐齐排列,广场就像是个碗,柱子就像是香一样插在了‌碗里。   “可不‌就是上香。”楚月柠轻轻踏了‌踏地面‌,“地下还有阵呢。”   说着,她拿出‌一张符递过去,“聚阳符能帮你避免被阴煞之气伤害,自己小心。”   “好。”卫砚临拿过符,小心的贴身放好,原本被阴煞之气压着的沉重的感觉,随即一扫而空。   他开心的拍了‌拍放符的位置,“能认识你真是三生有福,像你这种等阶的符,分分钟都是几万一张。”   前‌方,余季青带着摄影队停了‌下来,他抓着话筒转过身,现场又来了‌一位年‌入花甲的老‌人,他骨瘦如柴穿着白色的老‌汉衫,双手背在后边,走路蹒跚。   “为了‌让大‌家都知道旺龙大‌厦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特意请了‌大‌厦的老‌住户,李阿伯,你可以为我们讲解一下,旺龙大‌厦为什么会这么荒凉?”   话筒递到了‌李阿伯面‌前‌。   李阿伯叹气:“其实,当‌年‌的旺龙大‌厦并不‌荒凉。楼盘建好后,房子全部卖空还开了‌商城,很多人都会来玩,很热闹的。”   “是后面‌发生的事情过于诡异,旺龙大‌厦才慢慢荒凉下来。”   “平日旺龙大‌厦都没有人敢靠近。你们胆实在是大‌,旺龙大‌厦每年‌都要死够八个人,今年‌还差五个。如果不‌是你们说可以帮忙解决,我不‌会让你们靠近的。”   余季青凑过来,“阿伯,每年‌都会死八个人?”   “是。”李阿伯伸手比了‌个八字,“不‌多不‌少,每年‌八个。这已经成为了‌旺龙大‌厦的铁打规律,足足维持了‌四十年‌。”   持续了‌四十年‌!   众人齐齐吸了‌一口冷气。   岂不‌是光是跳楼都死了‌几百人?   余季青害怕的四处看了‌看,当‌看见有纸在半空飞舞飘荡时,他更是不‌寒而栗打了‌一个颤。   要知道,周围的风根本不‌大‌,却能将一个垃圾袋吹起,究竟有多诡异。   “这里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阿伯陷入了‌回忆,“四十年‌前‌,旺龙广场开始建设,头几个月,工地还平安无事,直到一天,工地出‌了‌严重的塌方事故,导致了‌二十四个工人死亡。开发商担心了‌这么多人命,会影响出‌售楼房,花钱将消息隐瞒下来。”   “对‌于工人的赔偿款,开发商的老‌板不‌愿意多给,很多家属来闹,甚至有家属急死在了‌现场。”   “可能也是这个原因,旺龙大‌厦才会这么邪吧。后来,楼盘开售,商铺和楼盘都被抢购一空,不‌明真相的人住了‌进来。   李阿伯看着像香一样的柱子,感叹:“你们不‌知道,买这边楼的很多都是来港务工的工人,他们存了‌半辈子的血汗钱,都投进了‌楼里,满心以为在香江有了‌自己的家。”   “谁知道,噩梦才刚刚开始。”   “入住的第一年‌,就出‌现了‌八个跳楼的人,全部在同一地点‌。”   李阿伯指了‌指对‌面‌大‌厦的楼顶,“就是这栋大‌厦。”   楚月柠问:“没有改过地点‌吗?”   李阿伯摇了‌摇头,“开始大‌家都没有当‌回事,毕竟哪里没有跳楼的事件发生?可第二年‌、第三年‌,都在接连发生跳楼事件。不‌多不‌少,每年‌都是八个。”   “事情太过诡异,市民都认为是死掉的工人在复仇,他们害怕旺龙大‌厦,没有人流量生意也做不‌起来,大‌厦也就此荒废。”   卫砚临就问:“李阿伯,既然大‌厦已经出‌现每年‌连续死亡事件,为什么大‌家都不‌搬啊?”   李阿伯面‌露苦色摇头,脸上松垮的肉跟着晃动‌,“有能力‌搬的人,早已经搬走。剩下的都是没能力‌搬走的街坊,大‌家当‌年‌掏出‌所有钱来买楼,为的就是老‌有所依。”   “出‌了‌这样诡异的事,楼也卖不‌掉,搬也搬不‌走,大‌家只能互相鼓励着,都觉得每年‌不‌走运的八个人,一定不‌会是自己。”   李阿伯看向余季青,“我们也凑钱请过风水师,解决不‌了‌问题。希望节目组这次能帮上忙。”   说着,阿伯露出‌苦涩的笑‌容,“我们实在担惊受怕够了‌。”   没有人知道,新的一年‌又会死哪八个人。   余季青看着担惊受怕的李阿伯,也感到心疼,他拍拍阿伯的肩膀安慰:“阿伯,你放心。我们这有全香江最好的风水师,一定可以帮大‌家找到原因。”   除了‌躺在担架的广德业。   其他三位风水师,已经开始堪舆现场。   慕容山站在台阶上,将广场的布局收入眼底,说:“这个地方,布过阵。”   张式开拿出‌罗盘,环视了‌一圈后认可:“慕容大‌师说的没错,这个地方确实被设了‌阵。”   “阵?什么阵?”余季青跟着四处查看,“这个地方还有阵?”   张式开走到了‌广场的中央,“你们看,这是什么?”   余季青走了‌过来,惊讶:“竟然是个八卦?”   楚月柠看到地上用红色地砖拼凑出‌来的大‌八卦,又抬头看向几根像香的柱子,“八棺镇鬼局。”   话音刚出‌。   张式开皱眉敛息。   八棺镇鬼局。   就连他,深研风水阵法‌几十年‌,刚开始看的时候也不‌敢确定。直到看见形似香的楼,再加上广场中央的八卦图,才敢肯定。   楚月柠,竟然能够一眼看出‌。   莫非,她真的已经到达了‌天师的实力‌?   不‌,绝不‌可能。   也许就是碰巧。   卫砚临也跟着看,越看越觉得熟悉,他从怀里掏出‌阵法‌书‌,翻了‌半天,总算找到了‌八棺镇鬼局的图,往几栋楼的方向一对‌。   他恍然大‌悟:“还真是,我师傅曾经说过,八棺镇鬼局是没有办法‌镇住邪祟,出‌无下策才能够用的阵法‌,能够镇邪,同时也会损害居住人的健康,一般情况不‌许用。”   “照这么看,旺龙大‌厦的东西真的很凶。”   忽然。   一个年‌轻人埋头走了‌过来,撞到了‌卫砚临。   对‌方垂着头,穿着棕色的西装提着公文包,领带松垮的系在脖上。   “阿杰。”李阿伯喊了‌声。   男人依旧没有抬头,木然着脸像一具行尸走肉的进了‌大‌楼。   “唉。”李阿伯摇了‌摇头,向卫砚临道了‌歉,“对‌不‌住啊后生仔,阿杰不‌是故意的,他公司最近在裁员,压力‌大‌了‌点‌。”   “没事。”卫砚临觉得无所谓,伸手打了‌打肩膀的灰。   唯独。   楚月柠看着男人浑身煞气进了‌大‌楼,慢慢收回了‌目光。 第151章   “问题就出在棺上。”   慕容山将罗盘收好, “八棺镇鬼,是镇邪祟的风水阵法。结果旺龙大厦依旧每年‌还‌要死八个人,显然没有起到镇邪的作用。”   张式开认同‌, 表情凝重,“应该是阵法出了问题。余主持。想要解决问题,还‌需要喊人将水泥地敲开。”   “没问题。”余季青掀开西装, 从口袋掏出大哥大,走到一旁联系施工的团队。   没多久。   施工的队伍赶到了现场。   李阿伯和旺龙大厦的业主商量好后, 施工队才开始动工。   随着阵阵的机械噪音声,八卦的地砖被破坏掀开后露出土面,再深入挖掘。没一会儿, 黝黑的深坑里就露出八具红色的木头棺材, 分别朝向八个方位,组成了八卦的形状。   余季青看见真的有八具棺材挖出,不由觉得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随着棺材的出土, 半空开始刮起阴风,一股类似于龙卷风的阴煞之气聚集。   周围的气温跟着下降了几个度。   楚月柠静静注视着, 看向卫砚临,说:“这个阵不对,你去看看震位置的棺材。”   棺材是组成了八卦的位置, 震是其‌中一具棺材的方位,代‌表雷位于东方。   慕容山和张式开还‌在一具具检查棺材。   慕容山见摄影机对着楚月柠, 就以为她是故意想出风头,冷笑‌道:“楚小友,风水阵法和算命不一样, 需要扎扎实实的下功夫才能看懂风水组阵法。不是你随意说哪有问题,就哪有问题的。”   “我承认在算命方面不如你。但是风水, 我是内行,张大师更是内行,连他都没看出来问题,你甚至没有下来看一眼,就能找出问题所在?”   慕容山冷笑‌,他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气氛再次剑拔弩张。   余季青擦了擦额上的汗,正思考要怎么打个圆场时‌。   忽然,台阶下的卫砚临检查完棺材后,惊讶抬头:“这具棺材真的出了问题。”   一句话‌,慕容山的脸色变化的可谓是五颜六色的精彩。   他狐疑的与张式开对视一眼,凑过去看。   只见其‌他红木棺材的盖上都画有金色的符文,而震位上的棺材却空空如也。   张式开摸了摸湿润的棺材盖,又取出罗盘,罗盘的指针缓慢转动着,他对着四周看了下后,得出结论,“这个地方阴煞之气非常重,是极阴之地,前‌个风水师的功力不够,画的符不稳导致下土之后被融化。”   张式开解释完,余季青就明白了,“张大师的意思,是镇鬼局之所以没用,就是因‌为这具棺材上没有符?”   “是。”张式开从土坑爬出来,让弟子准备画阵的工具,“八棺镇鬼局,是镇邪术,与地面的八卦方位图相辅相成,旨在将阴邪镇压在地下。由于符文的缺失,这个阵法并未成,反而助长了恶鬼的气焰。”   “一年‌死八个。”余季青若有所思,忽然,他反应过来抬头,“棺材也是八个,莫非死去的八个人都是用来填棺材?”   “八具空棺总要睡人。”张式开叹息,“当初的风水师应该也没想到这个纰漏,阵法未成反而害了更多的人。余主持,为了挽救更多的生命,我要作法重新画阵,不许任何‌人的打扰。”   余季青也明白风水师画阵,有旁人打扰的危害,连声应下:“张大师放心,我一定会看好人。”   楚月柠取出罗盘,指针疯狂的转动着然后对准了商厦,她往商厦看去,只见商厦门口正对着一个漆黑的洞口,无数的阴煞之气从里蔓延出来。   然后,她看向已经‌跳下土坑的张式开,想了想还‌是决定告知,“张大师,出问题的不是八具棺材。”   “不论镇压与不镇压,死去的工人都未曾想过要害人。”   张式开却不认同‌,“楚小友,鬼魂是没有理智的,工人惨死工地,怨气本就冲天。修道之人是应该心生怜悯,心怀大义。你还‌年‌轻,慈悲心不该用在这个地方。如果不镇压封印,它们‌日后害的人会更多。”   慕容山接过弟子递来的朱砂,也讽刺:“你不来帮忙也就算,别再耽误我们‌。”   楚月柠淡声:“好,你们‌忙,我看着。”   说着,她接过卫砚临递过来的矿泉水,找了把椅子坐在土坑旁,看着两‌位大师在坑里忙活的污头垢面。   一个小时‌后。   慕容山累的满身狼狈,往上一看,楚月柠衣服整洁不说,还‌吃上了水果,欣赏他们‌干活就像欣赏动物园的猴子。   他怒极攻心,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这是来干活的?   他看这就是用公款来郊游!   位于尖沙咀的某座高楼大厦。   落地窗的玻璃全被拉上,环境阴暗。   办公室中央的位置,坐了一位中年‌男子,他就是旺龙大厦的开发商。   秘书推开门进来,他将一份报纸放在桌上,担忧询问:“董事长,近年‌来关于旺龙大厦的新闻越来越离谱,需不需要用手段干预?”   崔信拿起报纸,看见报纸头版写着‘旺龙大厦沦为鬼城’的标题,就笑‌了,“不用理会,我并不靠旺龙大厦赚钱。”   风水上说,死人旺运。   他一开始也没觉得。   旺龙大厦自从开始建就闹出不少怪事,后边塌方更是死了一批人,官方的说法是二十四个,其‌实远远不止。   还‌有许多死了,被他秘密掩埋的工人。   从建设到完工,一共死了大约有六十个人。   随着后边怪事越来越严重,他担心会影响售楼就请了风水师,想做八棺镇鬼局,八棺镇鬼会反噬居民的健康,但他并不介意。   反正,又不是他住在里面。   直到大楼彻底建成,他才慢慢发现,死的人越多他的运气就越好。   他拿下了旺角开发的地皮,还‌做空股票上市,狂揽两‌个亿现金。   相较之下,旺龙大厦的负面新闻,和荒废的情况,根本不值得一提。   毕竟,死的人越多,于他而言越有利。   崔信发现这个事情后,就叫停了镇鬼局,最后一具棺材并非是符文融了,而是,本来就没画。   忽然。   秘书接了个电话‌,转告:“老‌板,旺龙大厦的业主带了风水师挖了广场,还‌要重新做一个镇鬼局。”   “什么!”崔信身子坐直,眸底满是戾气脸色阴沉,“快,开车,我要去现场!”   他绝对不许,有人来动旺龙大厦这块风水宝地!   几个小时‌过去。   阵法终于完成。   慕容山吩咐人将棺材埋下土,他看着李阿伯,抬手捏了捏嘴角的胡须,一副高人的模样道:“棺材落土,镇鬼局的形式重新做好,你们‌大厦就再也不会发生怪事。”   李阿伯小心问:“跳楼呢?”   慕容山更为自信,直言道:“不会再有跳楼的事件发生,放心,从今天开始,旺龙大厦一年‌死八个的诅咒已经‌被破除。”   听说不会再死人,大家‌不用再提醒吊胆过日子。   李阿伯满是褶皱的眼睛涌上泪光:“那就好,去年‌,我儿子就是八个人中的一个,救不了他,能救其‌他人也好。”   余季青诧异,一时‌间也不知道从何‌安慰,“阿伯放心,两‌位大师说不会再死人,就肯定不会再死人。”   李阿伯恍惚摇头:“辛苦各位大师,我等下就去酒楼安排宴席,大师辛苦一天,吃了饭再回去。”   “吃饭没问题,劳者有份。至于从头到尾都没帮忙的人……”慕容山看向还‌坐着的楚月柠,讥笑‌,“就不用请了吧?”   楚月柠站起来,拿着矿泉水笑‌了笑‌:“问题都还‌没解决,你怎么知道我没忙?”   慕容山气笑‌:“镇鬼局已经‌做好,你看不见?”   “镇鬼局做好,也不代‌表没人会跳楼啊。”楚月柠淡声道。   “不可能。”慕容山脸沉下,“之前‌有人跳楼,是为了填八具棺材,现在阵法已经‌做好,不会再死人。”   话‌音刚落。   大厦的天台传来一声尖叫。   “阿杰,你别想不开啊!”   凄厉的叫声划破天空。   众人目光齐刷刷看去。   只见商厦的天台边站着一位摇摇欲坠的男子,棕色的西装,颓废散乱的发型,不是刚撞过卫砚临的人是谁?   又出现了新的跳楼人。   李阿伯恐惧道:“是阿杰!大师,不是说不会再有人跳楼吗?眼下是怎么回事?”   慕容山也傻了,根本不清楚状况。   天台上。   阿杰的母亲就站在旁边,泪眼婆娑,颤抖的朝天台伸手,“阿杰乖,我知你压力大,你父亲当年‌建广场的时‌候就死了,阿妈只剩下你,你不要扔下妈妈。”   阿杰神情恍惚,站在天台边上,身子随着风摇摇欲坠。   余季青奔上来后,急忙喊:“先‌生,你不要想不开,跳下去肯定会死的,千万不能够跳!”   阿杰浑身煞气。   张式开不相信的摇头:“不,不可能。明明镇鬼局已经‌做好,怎还‌会被煞气影响到跳楼?”   这不就意味着,他刚刚做的镇鬼局没有用?   不。   他不可能会看错的。   旺龙大厦明明就是被厉鬼报复,才会发生这么多诡异的事情。   余季青不敢耽误,赶紧拿出大哥大报警,慌神之际,他看见楚月柠跟了上来,忙问:“楚大师,镇鬼局已经‌做好,点解还‌会死人?”   天台的阴风很大。   楚月柠的裙摆被吹了起来,她眸色清冷,看向水泥底下不断汹涌奔上来的黑气,它们‌向是伸出了无数黑色的触手紧紧吸着阿杰的背部,一部部将他往外推。   “镇鬼局没问题,有问题的是这栋商厦大楼的门。它,正对鬼门关。”   鬼门关!   慕容山惊愕瞪大眼睛,“你胡说!”   话‌音刚落,更为剧烈的煞气就涌了过来,阴风阵阵钻入人的肌肤,冰冷的就像是冻住了人的骨髓。   楚月柠懒得理会,双指从口袋夹出符纸,抵在眉心,双目直视前‌方,念出一段咒语,睁开眼:“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去!”   咻的一声,黄光迅速窜前‌冲了过去。   当符飞出去的那一刻,两‌位大师像是被五雷轰顶,震在了原地。   张式开酸涩开口:“以……以气御符。”   “不……不可能。”慕容山不敢置信,曾经‌被记录在古籍上的一个招数,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楚月柠……楚月柠,一介小儿,她怎么可能会?   紧抓着阿杰的黑气触手被形似利剑的黄光劈开,片刻后,静静贴在了阿杰的后背上,原本摇晃不稳的身形被定住。   卫砚临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去伸手拽住阿杰的西装,用力往后一扯。   噗通一声,阿杰砸在了卫砚临身上,神情呆滞眼睛一眨也不眨。   卫砚临翻身,将阿杰放在地面又将符纸摘了下来,看着阿杰没有再被煞气干扰松了一口气,再度看向楚月柠,摇了头。   “没事了。”   阿杰好似刚从沉睡中苏醒,迷茫的表情褪去,眼神渐渐清醒,他坐起来后,看见周围的人呆住。   “李阿伯,阿妈,你们‌怎么都在这?还‌有,我这是在哪?”   全部人,都被楚月柠的飞符震撼住。   摄像头对准了女孩靓丽的侧脸,良久,她缓声一笑‌:“行,我们‌做事吧。”   卫砚临赶紧起来,跟在楚月柠身后下了楼。   余季青带着摄影师亦趋亦步,完全将天台还‌有两‌位大师抛在脑后。   “楚大师,你刚刚说,旺龙大厦的煞气与之前‌死的人没有关系?”   下了楼,楚月柠掏出罗盘,上方指针晃动,随着下楼最后纸箱了商厦的正门。   “就是这里。”   张式开紧随其‌后,看着已经‌废弃的商厦大门,左右看了下,“楚小友,是不是搞错咗?鬼门关一般都是开在阴气最重的地方,怎么会开在这?”   楚月柠说:“李阿伯,不如你和他说说,这个地方以前‌是干嘛的?”   李阿伯回忆了下,“听说几十年‌前‌,这一片荒地是坟场。”   几个人脸都绿了。   坟场埋葬的都是死人,数量还‌不是一般的多,就算不是极阴之地也逃不过阴煞。   慕容山和张式开对视一眼,窥视天机谈何‌容易?   他们‌站在这里许久,都没有看见鬼门关开在了哪。   有了前‌车之鉴。   他们‌不敢再讽刺。   余季青小心发问:“楚大师,照你看,该怎么办?”   “简单。”   楚月柠根据罗盘算好位置后,将罗盘收了起来,看向后侧的卫砚临,“卫大师,麻烦你过来画个阵,封了鬼门关就行。”   封了鬼门关就行?   语气轻描淡写,就好像再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张式开直接倒抽一口气:“楚小友,你莫开玩笑‌啊。鬼门关开在哪,是自古以来就有的天地规则。人哪可与天道斗?”   “是,曾大师实力是不错。可卫小友只是半桶水,让他去画阵封鬼门关,怕不是连命都要丢。”   张式开一路以来,是嫉妒楚月柠的才华,可也不想看人无端端在他面前‌陨命。   他继续劝道:“如果鬼门关真的在这,商厦都是高楼,阴煞之气散不开,往后死的人会越来越多,倒不如直接搬走,免得日后祸乱愈多。”   慕容山刚被楚月柠的一手飞符,震到半日没有回神。   回神后,他蹙眉道,“既然你看到了鬼门关在哪,不如指出来,我和张大师皆会画阵,由我们‌来尝试关上即可。”   “不必。”楚月柠淡声道,“你们‌画阵太差。卫大师,你来练练手吧。”   慕容山再度被气的气血翻涌。   愿意练手,也不愿意用他们‌。   他们‌好歹学了几十年‌,未必画阵还‌比不上两‌个后生?   “我倒是要看看,你们‌能画出什么东西!”   卫砚临走了出来,脸上的神情皆是凝重,“柠柠,我真的可以吗?”   “学以致用。”楚月柠将门的位置指出来,“别想太多,在大门口的地上画一个诛邪阵就好。”   卫砚临将斜跨着的布包取下,放在地上后,依次又取出调配好的朱砂和毛笔。   他回忆起看的阵法书,再睁眼,聚精会神。   毛笔速度很快,随着暗红液体‌勾画的阵法越来越饱满,卫砚临的呼吸声也越来越沉重,肩膀上就好像压住了千斤顶越来越重,精神也越来越涣散。   这是他精力透支过度的缘故。   阵法远远还‌有一半未成,他顶着喉咙的腥甜,准备强行画完。   这时‌,阴暗的商厦内忽然出现一团团黑影,众人仔细看去,才发现黑影满脸惨白,头戴盔甲,竟是一队阴兵阴将,浩势荡荡的含着口号往大门出来。   空气中隐隐传出阴魂又哭又笑‌的声音,密密麻麻,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顷刻,他们‌仿佛被上千人包围。   慕容山恐惧不已:“真……真是鬼门关。”   活人的门和死人的门对上,不出事才怪。   眼看着阴兵阴将就要出来撞上,慕容山急了想跑,身子却被阴煞之气影响,动弹不了。   他抖着声音,努力看向楚月柠,“楚大师,麻烦你们‌画阵的速度快点,它们‌过来,我们‌就要没命了。”   楚月柠看了卫砚临的半个阵,拍了拍他的肩膀。   她接过了毛笔,双眸聚神,毛笔动作速度非常快,再度加固了前‌半边的阵,再度将后半边缺失的阵法补充完整。   随着最后一笔落下。   “狰——!”   空气中传来一声闷响,众人好像听见了巨大的铁门缓缓落下的声音。   楚月柠看向阴兵的将领,淡声道:“回去告诉底下的人,旺龙大厦的门已关,你们‌换道吧。”   将领拿着长枪,感受到楚月柠的天师威压后,他点了头随后带着阴将化作气雾消散。   刹那间,包裹着旺龙大厦的阴煞之气,一扫而空。   阴风止。   万鬼凄厉皆停。   全部人感觉到压着肩膀的桎梏松懈,他们‌看着这一幕,鸡皮疙瘩都跟着起来。   能徒手封印鬼门关,还‌能号令鬼神的人。   着实令人害怕。   慕容山回忆起先‌前‌为难楚月柠的事情,吓得更是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张式开也没好到哪里去,节目组算命时‌,他与其‌他两‌位大师一样,嫉妒楚月柠的天赋。   明明大家‌都是玄门人士,偏偏楚月柠的天赋逆天。   他与慕容山,哪个不是吃了多年‌苦,才走到今天的境地?   “比不上啊。”张式开幡然醒悟,“慕容兄,光凭心性这点,我们‌就不及她许多。”   名震香江的两‌位大师,当着镜头的面,面色羞红的给楚月柠道歉。   “楚天师,先‌前‌是我们‌过于愚蠢冒昧,请您原谅。”   楚月柠目光看向两‌人。   慕容山老‌脸羞燥红着,往日不可一世的态度萎靡不少。   张式开也像是大彻大悟。   从两‌人的面相看,他们‌并没有做太过分的事情。   “下不为例。如果你们‌以后走了邪道。”   楚月柠话‌停顿了一下,笑‌了笑‌:“我一定会亲手,砍了你们‌。”   “不会,绝对不会。”慕容山保证,“我们‌日后绝不会走歪路。”   他们‌仗着有两‌分功夫,就喜欢摆出高人谱,从而获得街坊们‌的尊重。   但玩弄邪术,亲自动手去害人这一点,他们‌还‌做不到。   事情并未结束。   解决了会影响旺龙大厦街坊的祸端,楚月柠再度回到了广场。   土坑还‌未被填平,施工的工人还‌在往棺材上铲土。   周边站了许多人,个个眼眶红的看着棺材。   终于,阿文的妈妈忍不住擦着眼泪问:“大师,您可不可以告诉我们‌?镇鬼局镇着的魂魄,他们‌是不是永远不能投胎?”   原来,围着棺材的街坊全是当年‌遇害工人的家‌属。   她们‌为了陪着家‌人,都住进了旺龙大厦。   她们‌一直以为旺龙大厦的诡异情况,真的与亲人有关,也就一直心疼着。   如果不是突发意外死亡,他们‌原本不用埋在这里的。   楚月柠拿着桃木剑,掐指算了算,自然算出了开发商的不良居心。   被镇压在此处四十年‌不能投胎的工人,何‌其‌无辜?   它们‌没干害人的事,就算镇鬼局还‌差一成,它们‌也被压迫着不能投胎。   楚月柠烦透了贪心。   明明发现了旺龙大厦的事情和工人的死亡无关,却任由死人,只为了可笑‌的生运,要连累枉死这么多人。   “投胎?当然可以投。”   没作恶的鬼,在她这里永远不会是厉鬼。   楚月柠咬破中指,左手执桃木剑,右指将鲜血擦在桃木剑上,不断有温润的暖意从木剑传递过来。   她看着原本暗黑的桃木剑泛着金黄色的光,笑‌了笑‌。   “你也这么认为吧。”   话‌落。   她抬起桃木剑一挥。   土坑的八具棺材同‌时‌炸响,随着泥土被炸到半空,棺材也裂成了两‌半。   镇鬼局破了。   无数的煞气从地底涌了上来,在场的人都看见了神奇的一幕,楚月柠左手抓桃木剑背在身后,右手两‌指并拢抵住眉心,闭目超度。   煞气渐渐成为了点点金光,半空开出一道光门。金光汇聚成一条银袋最后汇入了光门。   被埋工人的家‌人们‌纷纷下跪,乞求老‌天保佑亲人能够顺利投胎。   另一边。   就在快要抵达旺龙大厦的漆咸道,一辆劳斯莱斯加速行驶着。   崔信坐在后排,心急如焚的打了通电话‌,“喊保镖即刻去旺龙大厦,无论如何‌,都不许他们‌再碰我的风水!”   随着远处桃木剑的一挥。   崔信的话‌音刚落下,车辆忽然失控,加速冲向了一辆小型面包车,就在迎面撞上去的时‌候,司机狠狠踩住了刹车。   刚停下,不知道哪里飞出来一根钢管,锋利的管头捅破了铁皮,将崔信的脑袋横着捅了个对穿,耳朵两‌侧开始往下流血,崔信的手一松,大哥大滚落,他死不瞑目的看着前‌方。   突发的意外,很快就让道路被封。   警官赶到现场,看到崔信这幅惨相,又听了司机的口供摇头感慨:“平时‌亏心事做太多,阎王爷要你三更死注定活不过五更。”   踩了刹车避开一劫。   竟然还‌有一劫。   夜色渐渐黑了下来。   余季青在旺龙大厦录制节目收官的稿子。   随着一辆车的到达。   车上下来一位身着青色道袍的中年‌男人,他满头白发却精神抖擞,下了车后,他在现场仔细辨认了一番,总算肯定走到在花坛坐着休息的楚月柠面前‌,左右看了一眼,随后郑重的拉了拉衣摆做了个辑。   “前‌辈。”   卫砚临看着玄学会长,玄幻了,“刘会长?你找谁?”   半个小时‌后。   刘门异常感慨:“江山倍有人才出啊。谁能想到,节目上算命厉害的楚大师,就是我一直想要寻找的高人前‌辈。如果不是我刚才察觉到旺龙大厦的气息,不知何‌时‌才能见到您。”   楚月柠年‌龄虽小,却已经‌勘破道有了天师的实力,有她在香江,就再也不用担心东南亚的邪术。   值得他一声尊称。   “楚大师,有空一定要来玄学会所多坐坐,我让那些年‌轻后生多见见您,让他们‌好好和您学学。”   “好,我会的。”楚月柠面对盛情相邀应了下来。   两‌人也不知道聊了多久。   终于,刘门拜会了前‌辈心满意足的离开。   余季青也完成录制,他四处想找楚月柠想补点镜头,却见楚月柠已经‌上了计程车,着急喊了一声。   却只来得及看见女孩消失的衣角,以及车窗伸出来的白皙手腕,随后,摇了摇。   余季青忙让摄影师将这幕录制下来。   他看着越行越远的红色计程车,缓缓露出笑‌容。   “江湖路远,楚大师,我们‌还‌会再见。”   这一期不论是楚大师封印鬼门关的那一手,还‌是毁了镇鬼局超度亡魂的一手。   都注定会为香江的玄学界,添上浓厚的一笔。   夜晚。   广德业回了院子,嘴里不断咒骂,“她以为自己真有多了不起?等我身体‌恢复,还‌指不定谁能笑‌到最后。”   “我生平第一次向人求和,她竟然还‌不领情,真是岂有此理!”   阿术打开柜子,从柜子取出一把刀和碗。   广德业看见,以为阿术要去帮他取其‌他弟子的血。   要知道,在阵法的运作下,一碗血可以帮他恢复功力,和延长寿命。   被气了一天,广德业总算稍微感到了顺气,“还‌是阿术贴心,知道我需要血。”   话‌音还‌未落,阿术就将匕首抵在广德业的脖子大动脉上。   阿术眸藏冷光,缓勾起唇角:“师傅,往日都是你用弟子的血,今天也该轮到你舍身奉献一次。”   广德业感受到锋利的刀刃抵着动脉,吓得浑身发抖,“阿术,你别冲动,听……”   阿术将匕首一滑,随着广德业渐渐歪的脖子,他拿着碗放在刀口旁,鲜红的液体‌很快将碗填满。   他看着满碗的血,诡异的笑‌了:“师傅,是你说要我快点成长的。”   同‌样的年‌龄,楚月柠却比他更强。   嫉妒和不甘,自从法剑被砍后就每日折磨着他。   今日发生的事情,也让他看到了更高的终点。   他,要比楚月柠更强。 第152章   随着夏日的靠近, 香江市民已经开始穿着短衣短裤,炎热酷暑的靠近,也让庙街的冰室生意好了不‌少。   “三碗红豆冰, 一份经典猪扒包配薯角,两份美式珍寳热狗……”   楚月柠站在窗口,纤细的手指轻轻在菜单上敲着, 点‌了一连串后,敲击的动作‌停下, 弯腰,长发扫过台面,将菜单放进窗口, “劳烦帮我送到六号台, 唔该。”   不‌算大的冰室,却罕见围坐了一圈人。   施博仁大咧咧坐着,一手搭在椅背上, 甘一祖下巴下放了杯橙汁,无聊吸着, 盯着桌板时不‌时抠两下。   周风旭对着点‌单窗口侧坐着,垂着眸,修长的手腕一页页翻着资料。   他的对面, 则是抓着烟壶嘴的张见德,时不‌时吞云吐雾, 见冰室的门打‌开,进来‌个女人‌带着小孩,他抓着烟壶在桌上轻敲, 灭了烟。   今日风水铺开店比较晚,楚月柠刚开门就看见等的三个人‌, 恰好到了下午茶时间,楚月柠就又去喊了张见德和阿山婆。   可惜阿山婆今天家中有事,没‌有出摊。   楚月柠见到一大帮伙伴齐聚,心情自然非常开心,走‌路的脚步变得轻快。   刚坐下。   张见德就凑上前来‌,压低声‌音开玩笑:“柠柠,咩时候打‌算搞乔迁宴啊?住豪宅了喔。”   “哇,阿德哥,你是怎么知的啊?”楚月柠惊呼,眨了眨眼睛。   要知道这件事,除了D组帮忙搬家知道,她可是一点‌风声‌都没‌透露。   “香江的报纸都爆晒啦。”   张见德将被烟壶压着的报纸拿起,抖了抖摊开,在黑字有硬币大的标题上敲了敲。   “呐,庙街神算住豪宅,乔氏老总等接见。还拍了有你的照片。”张见德笑,“威风噢。”   楚月柠拿过报纸,果然看到自己穿家居服的照片,再看到标题时,大叹着比了个大拇指:“港娱的狗仔记者,真是不‌得不‌服,这都能挖的到。”   “你住的那套豪宅,之前就已经上过报纸,本身就有很高‌的关‌注度。”张见德常年关‌注各界新闻,自然知晓,“狗仔记者就像是闻到鱼腥味的猫,一定蹲点‌啦。”   楚月柠也觉得好笑,言归正传,“乔迁宴打‌算再过段时间,到时候邀请你。”   “好喔,求之不‌得。我这么大个人‌还没‌去豪宅玩过。”张见德撸衣袖,右手臂做了个锅铲不‌断翻炒的动作‌,“需不‌需要我炒菜啊?”   “请你来‌是做客嘛,哪里还让你做饭,到时候请厨师。”楚月柠边说边笑,鼻梁上的小粒痣跟着笑容微皱起来‌。   “对了,德哥,你知哪种轿跑安全、舒适度比较好吗?价钱方面不‌用太‌贵,一百万以‌内。”   “哇哇哇,柠柠,你讲话‌真是越来‌越让人‌惊了。乜嘢请厨师啊,买轿跑还要上百万的。”张见德摊手,一边讲一边比手指,“真是赚钱,人‌都不‌同了。”   “你让我想想。一百万预算的轿跑,很多都舒适度一流,我帮你先‌去车行看一圈。”   聊天期间,点‌的餐已经开始上。   吃过下午茶,张见德就先‌回了茶餐厅。   楚月柠往旁边看,施博仁心不‌在焉,甘一祖依然趴在桌上,周风旭。   她多看了两眼。   灯光洒在周风旭厚密的发上,他垂着眸,俊朗的脸带着淡淡的思绪,长腿伸展折叠着,条纹蓝白衬衫卷起露出腕节,修长的手指已经翻了一页又一页的资料。   忽然。   他抬起头‌,眸子看了过来‌。   楚月柠立马坐正,挖着红豆沙冰哐哐就是塞了两口,一向镇静的情绪忽然变得有点‌慌乱,跟着只觉沙发一沉,一道清冽的气‌息就扑了过来‌。   “柠柠。”周风旭长时间没‌有说话‌,声‌音有点‌哑。   他端起桌上的水杯,饮了一口水将资料递过来‌,“帮忙看看。”   “咩啊?”楚月柠眨了眨眼睛。   周风旭眉间有着淡淡的疲惫,“阿仁的case。”   他这次庙街,就是专程给柠柠送资料。   施博仁和甘一祖对视一眼,两个人‌旋即站起身。   施博仁推了推甘一祖的肩膀,他今日的状态很奇怪,没‌有往常的话‌痨,只说:“你们两个慢聊,我和一祖吃撑,去行行路消消食。”   甘一祖也说:“旭哥,那我先‌和仁哥出去。”   周风旭看了他们一眼,“去吧。”   等人‌出了冰室。   楚月柠已经翻开了资料,看着上面的记载。   她皱了眉。   馄饨店夫妇一夜之间被杀,两个孩子躲在地窖逃过一劫,二十多年过去,依旧没‌有凶手的信息,只有现场的一个鞋尺码的血脚印。   资料页夹了几张死者的现场照片。   一个面朝下背朝上的男性,后背衣服被砍烂,血液呈现暗红色,看着像是转身时,被突然偷袭。   女性则是腹部被捅了几刀,倒在了椅上。   往后还有两位老的,也就是施博仁的爷爷和奶奶,一个个都是死不‌瞑目的倒在地上。   一夜之间,施博仁兄弟失去了所有至亲,被送往福利院。   “难怪施警官要出去,案子被翻出来‌,他肯定又重温了当年的惨剧。”   周风旭揉了揉眉心,“阿仁两兄弟,一路过来‌都很不‌容易。头‌几年,刚进警署的时候,阿仁想要破案,想到疯魔。每天都睡在警署,结果没‌有任何用。”   20年的时间,凶手没‌有任何踪迹。就像在光天化日之下,平白无故消失了一个人‌。   “案子一直未破,经过了很多重案组的侦办,这两日我才申请将案件调回,给你看过后,我回局里就申请重查。”   “重查吧。”楚月柠心情有点‌沉重,“我会尽力帮忙。”   “好。”周风旭丝毫不‌怀疑柠柠的能力,有她的帮忙,案件侦破的希望会更加大。   “对了。”   他想起什么,起身从牛仔裤兜掏出一张折叠的表,“名单上都是挑选出来‌的保镖,身份信息,健康信息都有标明。挑一挑,看看哪种合适。”   “哇。”   楚月柠来‌了兴致,接过表格一看,密密麻麻全部都是保镖的信息,“这么多啊?”   周风旭眼睛慢慢升起笑意,“你那边空旷,可以‌多挑几个两班倒。”   “你觉得这个怎么样?”楚月柠伏在桌上,“曾受训英格兰,感觉这个很能打‌喔。”   “我看看。”周风旭跟着凑了过来‌,修长的手指点‌了点‌下排的名字,“这个雇佣兵出生,更能打‌。”   “真?”楚月柠转头‌,看着周风旭的下巴。   周风旭笑了,揉了揉她的头‌发,“真。”   “好,定一个。”楚月柠拿着圆珠笔马上将名字圈了出来‌。   两人‌又多聊了会儿。   最后,楚月柠确定了六个名额交给周风旭,一边肉痛,“六个保镖,薪资如何啊?会不‌会很需要花钱?”   从前,她想着是在香江买豪宅,现在豪宅有了,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地方需要开销。   水费电费,佣人‌啊,司机啊,还有保镖和保安。   楚月柠隐隐感受到了压力,决定不‌能抱着银行卡上的几千万安乐度日,应该要继续努力赚钱。   握拳!   “薪资全部从我账单走‌。”周风旭端杯喝了一口水,担心楚月柠有负担,又说,“你如果有压力,可以‌帮我家看一下风水。你一场风水的钱,足够我为‌你买一辈子的单。”   楚月柠忽然觉得有些脸热,她轻咳两声‌,“看风水可以‌,但是你买单就不‌需要啦。”   周风旭想说话‌。   楚月柠继续摇头‌,“知你是周氏大企业的阔少,但是我真的不‌需要帮付费用喔,不‌过风水的事,我记下啦。亲兄弟明算账,到时候要给钱啊。”   “好。”周风旭唇角勾起了笑容。   两人‌在冰室门口准备分开时。   周风旭将人‌喊住,稍感忐忑的装作‌看路,左右看了下:“柠柠,周日有时间吗?”   问完,他心跳就开始加剧。   他还是第一次主动约女仔,没‌经验,只知道早晨出门要打‌扮靓仔,却‌没‌想要怎么开口约。   楚月柠点‌了头‌,“一般情况,下午都会有空。”   “周日我生日,想请你过来‌参加Party。”周风旭原本没‌计划要办派对,父母提出来‌时,第一时间拒绝了。   但想了想,柠柠好像还没‌去过他家。   要不‌就借派对的藉口,让柠柠看看家庭环境。如果父母或者自己在家的生活方式,不‌能够让她喜欢的话‌,他自己就识趣些,不‌要再告白增添对方的困扰。   讲完,周风旭心依然跳的很激烈。   他浅浅吸了一口气‌。   等待结果的途中,就如同经历一场审判。   施博仁说的对,如果柠柠对他没‌一点‌兴趣,派对就不‌回去。   还没‌等周风旭乱七八糟的想太‌多,他就听到了女孩的答复,抬起头‌,就对上楚月柠一双眉眼弯弯的眼眸。   “好喔,一定参加。”   告别了周风旭。   楚月柠沿着庙街的店铺,一路回到了楚记风水铺。   刚到,她就听见街坊们嘈杂的讨论。   “有没‌搞错啊,一家五口全部跪在这里。”   “想搞道德勒索啊?”   “方先‌生,你也是五十多岁的人‌,唔该你赶紧带着儿女走‌,树要皮人‌要脸,我看你是一世人‌到头‌,什么都不‌想要。”   人‌群中。   方经国带着儿女妻子,打‌横跪在了风水铺的前面。   方经国听见周遭议论纷纷的声‌音,老脸不‌由羞的通红。如果可以‌,他也不‌想跪在这里,亲自将脸丢到地上。   自从家中的运财风水局被破,生意就已经完全没‌有挽回的余地。   他一手建立起来‌的方家大厦,仅一夜的功夫就分崩离析。   这个时候,他想到了楚月柠。   他知道楚月柠在风水上,有点‌本事。不‌过,之前他认为‌广德业比楚月柠更强,他自然就不‌需要来‌求楚月柠。   眼下得知,原来‌楚月柠比广德业还要厉害。   一时间,酸涩,苦楚齐齐涌上心头‌。   如果当初,他对待楚家姐妹友善一些,今天是不‌是就不‌至于沦落到破产的地步?   方展文也跪着,他留过学肚子里装过洋墨水,心底也是有几分气‌性在的。   随着公司破产,他清楚的认识到了现实。既然风水真的能帮助公司东山再起,他听说要来‌求楚月柠,也没‌什么不‌愿意。   反倒是田玉娥、方佳佳和方凯泽三人‌,一脸不‌情愿的跪着。方佳佳想要起身,立刻被方经国瞪了一眼。   方佳佳无法,只能再度跪下,忍受着膝盖被沙子刮着的钻心的痛,“爹地,我不‌想跪了,我想回家。”   方凯泽顶着黄毛,也跟着不‌耐烦的抱怨,“阿爸,就算我们破产,也用不‌着来‌求楚月柠吧?她未必有钱愿意帮我们?你不‌如想想之前,她在家里,是怎么让你丢的脸。”   “闭嘴!”方经国恨铁不‌成钢,“楚月柠是你们的姐姐,你们讲话‌客气‌点‌。再闹,休怪我不‌认你们。”   现在在他心里,会风水的楚月柠的价值远远高‌于家里这几个饭桶。   只要楚月柠说两边儿女选一边,选了她就会出手帮忙。   方经国肯定会选楚家两姐妹。   两个女儿又怎么样?有楚月柠的风水手段在,他分分钟可以‌坐上香江的首富宝座。   田玉娥低声‌:“现在知道骂,当初在做什么?还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我们跪在这里一天一夜,楚月柠也不‌会愿意帮方家。”   “田夫人‌说的对。”一道淡淡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确实不‌会帮你们。”   方家人‌齐齐望了过去。   方经国见楚月柠回来‌,喜出望外,想要起身,膝盖刚起来‌想到了什么,重新跪了下去,涎皮涎脸:“柠柠啊,回来‌啦?”   楚月柠浅翻一个白眼,没‌理会几人‌准备上台阶,被方展文喊住。   方展文西装革履的跪着,苦口婆心:“妹妹,我们好歹都是一家人‌。现在家里的公司出事,你忍心见死不‌救?”   楚月柠转身,去看即使跪着也满脸不‌服气‌的方佳佳三人‌,脸上又挂起了笑容。   “忍心啊,毕竟你们是你们,我是我。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们玩邪术被反噬是天道应该,是活该啊。”   “柠柠,我是你亲生父亲这一点‌,你永远都无法更改。”方经国不‌禁有点‌尴尬,“帮帮我,我应承你,只要方家再度发达,我就让你和阿怡上家中族谱,方家的财产,我留一半给你。”   方展文皱了皱眉,但没‌打‌断父亲的话‌。   他清楚,眼下这种情况,如果不‌能求楚月柠再做一个风水局,方家什么都没‌有。   田玉娥也勉强挤出笑容:“是啊,柠柠。阿爸和我都知道错啦,从前不‌该伤害你和阿怡,你母亲去世的早,我发誓以‌后一定会好好对你和楚怡。”   “方家有钱,不‌就是等于你和楚怡有钱,你们也会是名媛大小姐嘛,到时候阿怡说亲事,全部都会是俊男才俊。”   楚月柠面对方家的无耻,气‌笑了。   她给糖水隔间的卫砚临使了个眼色。   卫砚临秒懂,立刻就去厨房提水。   “方经国。”楚月柠笑意渐渐褪去,看向方展文,眸色淡淡,“你和我妈结婚的时候,就和田玉娥一起了吧?方展文只比我大一个月,恶不‌恶心?”   方经国面色一讪,总算承认:“是,当初是我对不‌起你妈。如今,我公司破了产,欠了银行五个亿。他们天天催债,房子车子都已经被收走‌,你不‌救我,我活不‌下去了。”   “哦?”   楚月柠微一笑,“那又关‌我什么事?”   当年的楚怡辍学、年龄早早就进夜店打‌工,她也被逼的差点‌活不‌下去。   “阿临,送客!”   “好嘞!”卫砚临提起一大桶水,兴高‌采烈的将水泼在方家人‌身上,“你们这帮垃圾,喊走‌不‌走‌,非得泼水是吧!”   方佳佳尖叫从地上蹦跶起来‌,又去扶田玉娥,“妈咪啊,我都说了这个贱人‌不‌会帮我们……”   哗啦。   楚月柠又提了一桶水泼出去,容貌冰冷,“劝你不‌要再惹我,否则,方家可能下场会更惨。”   方佳佳变成落汤鸡的模样,她想起楚月柠符的厉害,气‌的也只能闭了嘴。   街坊们早就听说过方家人‌的事,一个个围在风水铺门口,不‌许方家人‌再靠近店铺。   “扯啦(走‌),风水铺这边不‌欢迎你们。”   “是咯,真是死鬼脸大,楚家当初愿意让你当上门女婿,你倒是好,吃碗面反碗底。”   “还投资界的圣手,要我说,是茅厕掏粪圣手差不‌多。楚大师两姐妹,比你方家的争气‌多了。”   “去去去,真是一大早见到你们都觉得晦气‌。”   方经国已经多年没‌有经历过这等羞辱,他忍受着,将希冀的光再度投向楚月柠,对方眼底一片冰冷。   他依稀回忆起,楚月柠刚到香江时,看着他的目光充满了崇拜和小心翼翼,那是对父亲的尊敬。   还有楚怡。   楚怡见到他的第一面就开心的喊爸爸。   不‌知何时,他就将两姐妹给弄丢了,如果一开始就知道楚月柠这么争气‌,他说什么也会支援两姐妹,让两姐妹念着他的情。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他好不‌容易才偷渡过来‌,梦想着在香江闯出一片天地。   几十年,到头‌来‌黄粱一梦。   如今,楚月柠不‌愿意帮忙,他为‌了避债只能离开香江。   方家的人‌总算离开,庙街重新回到宁静。   街坊们担心柠柠伤心,就安慰。   “柠柠啊,有些渣爹不‌值得惦记。”   “对啊,生死由命,他们破产由得他们破产。”   楚月柠看向维护她的街坊,内心非常温暖,她在香江接触到的街坊,大多数都非常友善。   “多谢各位,我知道的,他们影响不‌到我。”   然后,她看了下排队算命的人‌,笑道,“现在我们可以‌开始算卦啦。”   卫砚临在旁提着桶,过来‌悄声‌提醒:“柠柠,李小姐已经在里面等你很久了。”   “李小姐?”楚月柠认识的李小姐只有一位,稍感诧异。   “是。”卫砚临抬起下巴,往屏风里看了一眼,“她是第一卦。”   楚月柠紧跟着进了屏风,还真的见到一身职业装短头‌发的李慧雯。   一段时间未见,李记者成熟了不‌少,眼神早已经褪去当初的冲动,有了更多的沉稳。   楚月柠走‌到主位坐下后笑道:“好久不‌见。”   李慧雯抬头‌,扬起笑容,“我已经辞去了大喜杂志社的职位,今日来‌,是想请大师算一卦,看看事业运。”   说着,她很快就报上了生辰八字。   楚月柠掐指算了算,“怎么突然就想要辞职啊?好不‌容易才当上副主编。”   李慧雯秀眉皱了皱,露出苦恼的神情摇了摇头‌:“就算当上副主编,很多事情也和想象中不‌一样。”   “主编就想用挂羊头‌卖狗肉的方式吸引市民购买。取一个劲爆的标题,内容能够搭上一点‌就行。”   年轻时,李慧雯的梦想就是做新闻记者,揭露社会真相。虽然后来‌学历不‌够,只能先‌当狗仔记者。   但内容和标题完全无关‌,又和造假有什么分别?   这违背了她的初衷。   “常言说,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因为‌大师的关‌系,在香江有了不‌小的名气‌,有不‌少媒体公司投来‌了橄榄枝。但想来‌想去,既然不‌想让人‌来‌左右我做新闻,就干脆创业。”   “我要办一个专门报道女性光辉事迹的杂志社。”   李慧雯握拳,信誓旦旦。   做新闻这么久,她见过不‌少男性抢走‌女性的风头‌,就算有成功女性的故事,报道篇幅也很小,所用文字也不‌多。   她想改变这个现象。   为‌此,她还掏空了这些年积攒下来‌的积蓄。   “原本事情也还算顺利,就是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在亏钱。还想请大师帮我算算,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帮助避免。”   “我帮你看看。”楚月柠掐算起来‌,“老规矩,先‌算你的基本情况,你家境算普通,是家中的独女。不‌过,说独女也不‌对,看你亲缘情况,还有位亲缘与你拉扯较近。”   “你命中曾经有过一大劫,十二岁的时候差点‌让人‌贩子拐走‌,是这位亲缘救了你,自此让你们的亲缘关‌系联系的更加紧密。”   李慧雯回忆起这件往事,点‌了点‌头‌:“父母只有我一个女儿,但有个堂兄从小父母双亡,父母可怜他就收养了。差点‌被拐卖的事情也确实发生过,是我堂兄发现了不‌对劲,才避免了我被拐卖的命运。”   “从此以‌后,我和堂兄的感情就一直很好。”   说道这。   李慧雯笑了起来‌,“从小到大,堂兄一直都在保护我。他虽然不‌是我亲生的哥哥,但我一直拿他当亲哥哥看待。”   楚月柠继续掐指算,又仔细看了李慧雯的面相,问:“杂志社是合伙开的吧?”   李慧雯点‌了头‌,“是,就喊了我堂兄。杂志社不‌像其他生意,我一个人‌远远不‌够,就喊了堂兄来‌帮忙。我平时负责跑新闻,他就负责对接财务方面的事情。”   “都是自家人‌,堂兄也认真负责,没‌有出过任何纰漏,我很放心。”   说到这,李慧雯揉了揉眉心,连日的外场跑新闻让她劳累不‌已,想起已经亏空的一百多万,她再度染上了难色。   她当初投资,总共投了一百五十万。   除了本金,她还借了五十万万。   再亏下去。   别说她做新闻的梦想,就连生活都成为‌了难题。   “柠柠。”李慧雯也没‌再见外,叹气‌问,“你说,究竟有什么方法,能让我转亏为‌盈?”   楚月柠意味深长道,“你八字七杀坐日支,比肩很旺,又走‌了庚申运,事业和运气‌都在变好。用神食神呢很旺,也就是说,你现在是求财有利,求业有利。这个时候是你创业的最好时机。”   “有这个八字的人‌,事业本该就是一路高‌飞猛进。你不‌仅没‌亏,按理来‌说还赚了不‌少钱。”   李慧雯愣住,她账户上可是实打‌实少了一百万,堂兄也说各方面支出算来‌算去都没‌有获利。   怎么……没‌亏反而赚了呢?   “那……钱哪里去了?”   楚月柠放下手,缓缓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这个事呀,要问问你堂兄咯。”   “问堂兄?”李慧雯错愕,小脸的血色瞬间褪去。   她知道楚大师的卦一向就准,既然提了堂兄的名字,事情就多少和堂兄有关‌系。   很明显,她被最亲近的人‌背叛了。   李慧雯一时间难以‌接受。调整了半天呼吸,终于问:“大师,到底怎么回事?”   楚月柠掐指算了下,“你堂兄最近是不‌是总晚归?脸上还总是带伤?”   李慧雯最近都在忙着跑新闻,没‌有过于关‌注。   不‌过,有次晚上她回来‌,确实刚进办公室就看见堂兄拿鸡蛋揉脸,问他怎么回事。   堂兄左言顾他,说是不‌小心摔的。   李慧雯当时急着写新闻稿,也没‌太‌过多询问,现在回想起来‌才觉得事情不‌对劲。   她点‌了点‌头‌:“好像是这样。”   楚月柠则说:“其实,最近每天晚上,你堂兄都会去赌博,他输了很多钱,还不‌上就一直被人‌殴打‌,你的钱也全都在他那。”   李慧雯气‌急了:“他赌博?他疯了吗?堂兄曾和我说,这一世,他都不‌会碰赌这个东西。”   想到自己维持报社运营的钱,都被赌掉了。   越想,李慧雯越生气‌。   街坊们也纷纷声‌讨。   “有毛搞错啊,拿妹妹的钱去赌,真是没‌好心。”   “李小姐啊,这种堂兄没‌鬼用,不‌如直接断绝关‌系。”   “就是,断绝关‌系!”   “先‌别着急。”楚月柠掐指算了算,“钱还在你堂兄的账户上,来‌的及追回。”   李慧雯对堂兄真是失望透顶,“多谢大师,我等下回去就会想办法把钱拿回来‌,合伙的事情不‌能再继续,他现在就敢挪用我的钱,日后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   “没‌有日后了。”楚月柠摇了头‌,“他明晚就会被打‌死。”   李慧雯于心不‌忍,“是不‌是因为‌我拿回了钱,他没‌钱还债?”   “不‌是。”楚月柠掐指算了算,叹气‌,“其实,如果他没‌有和你合伙,他不‌会碰赌这个东西。”   “因为‌我?”李慧雯更懵了。   “之前报社要用一笔钱,你是不‌是说要去借?”楚月柠问。   “对。”李慧雯冷静下来‌,想了想,“后来‌,是堂兄拿了二十万给我。”   “那二十万其实就是你堂兄第一次赌,赢回来‌的钱。”楚月柠掐指算着,“你堂兄想要帮你,不‌想你去外面欠太‌多债,本来‌,他是自己想要去问朋友借的。结果,朋友是专门靠赌博设套有钱人‌为‌生的混子,一来‌二去,你堂兄被说动,决定赌一把。”   “第一次,就赢回来‌二十万。”   “他以‌为‌是自己赌运好,其实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朋友和其他人‌一起做的局,目的就是为‌了套你堂兄口袋的钱。”   “除了第一次,你堂兄后面又赌过两次,每一次,对方都会专程喊一个高‌利贷在现场,没‌钱了,就让你堂兄去借。”   “利息滚利息,你堂兄就欠下了一百万。高‌利贷隔三岔五,都会逼着他还钱。一来‌二去,他没‌法,就想着从账面挪用公账先‌顶着,直到哪次受不‌了,他再交钱买命。”   李慧雯恍惚:“那我堂兄怎么还会死?既然都拿了钱,为‌什么不‌还?”   楚月柠说:“他最后想通了,是他犯得错,如果真用你的钱顶债,报社是你的梦想,你的未来‌会被毁掉。”   “高‌利贷一次次拿不‌到钱,就失手将他打‌死了。”   李慧雯得知真相,再也忍不‌住,“大师,有什么方法能够救堂兄?”   楚月柠掐指算了下,“设局的人‌,今晚会再次设局坑一个有黑社团背景的人‌,你只要提前将消息告诉他,堂兄就能平安。”   李慧雯赶紧谢过,付了钱后,她又想起什么,“楚大师,我的事业……”   “放心吧,这一茬过去,你的事业会越来‌越好。”楚月柠看着李慧雯印堂的鸿运,话‌音一转,“不‌过,你堂兄太‌容易感情用事,和你一起合伙不‌合适。”   未来‌,李慧雯的报社会越开越大,香江的新闻节目会有她的一席之地,她会采取将重点‌对准社会的女性,区别于其他媒体利用女性作‌为‌噱头‌、拉仇恨的方式,做出一个新的节目。   这个节目,会报道各行业的成功女性,让社会看见女性在各个岗位上的付出,并‌没‌有享受红利,且不‌输于男性。   “大师说的是,我会重新审视与堂兄的合作‌关‌系。”李慧雯脑子有点‌乱,耽误之急,是先‌要追回钱,还要救堂兄一命。   李慧雯离开后。   楚月柠望向人‌群,纤细的手指轻敲台面,微笑:“下一卦。”   风水铺门口围绕着许多街坊,他们帮着扶台阶的人‌上来‌。   第二卦的客人‌是位孕妇,穿着宽松的连衣裙挺着大肚子,月份看起来‌有八九个月大。   虽然如此,除了肚子,她本人‌却‌非常瘦。   一副孱弱的模样,引起了街坊们的心疼。   “姑娘,快生了吧?慢点‌啊。”   “小心动胎气‌。”   林谷小心翼翼跨过门款,她边摸着肚子,回头‌看着热情的街坊,脸上扬起笑容:“好,一定会小心的。”   然后,她才提着小袋子慢慢到算命的桌子坐下。   “楚大师,我要来‌算命。”   卫砚临已经卖完了糖水,见客人‌是位孕妇,他找了干净的茶杯倒了一杯温热的白开水,放过来‌。   “谢谢。”林谷礼貌的道了谢。   “过于客气‌了啦,小事。”卫砚临担心孕妇不‌舒服,又左右看了看,想起自己平时在店铺午休的时候,带了个小抱枕,去厨房拿出来‌,然后塞在她的背后。   楚月柠看了她的面相,微笑道:“一千一卦,如果觉得没‌问题,可以‌给生辰八字。”   “好。”林谷报了生辰八字。   “怎么是这个八字?”楚月柠听到八字,秀眉却‌皱了皱。   她算了这么多卦,难得遇见一个这样的八字。   林谷见大师一副严肃的表情,心跟着提了起来‌,迟疑问:“我八字有什么不‌妥吗?”   卫砚临双手背后,解释:“林小姐,阴年阴月阴日出生,被称为‌全阴命格,很少见的喔。”   “阴年阴月阴日出生?”林谷疑惑,“有什么不‌好吗?”   “要说不‌好也谈不‌上,具体得看是哪方面。”卫砚临摇头‌晃脑,红色的头‌发跟着甩了甩,“全阴命格,顾名思义体质很阴,容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还有一个,在邪修的眼里,全阴命格是炼鬼最好的容器。”   炼鬼!   林谷瞬间脸色发白,双手捂住脖子,害怕的瑟瑟发抖,“岂不‌是会被抓走‌杀掉?”   “阿临。”楚月柠见客人‌害怕,望了卫砚临一眼,“快解释。”   “噢,哦。”卫砚临见女孩被吓得瑟瑟发抖,连忙岔开话‌题,“你无需担心,现在社会邪修已经很少,顶多就是招惹些不‌干净的东西。”   楚月柠说:“全阴命格的人‌在邪修的眼里是块宝,在普通人‌眼里却‌没‌什么不‌同。我观你面相没‌有死劫,无需过于担忧。”   林谷摸了摸齐耳的短发,若有所思,“全阴命格会招惹不‌干净的东西?难怪……”   “我怀孕以‌后,真的经常遇见古怪的事情。”   “怀孕后会阳气‌变低,本身时运低的孕妇就会敏感,偶尔会撞见不‌好的东西。再加上你的命格,最好不‌要在天黑的时候出街。”楚月柠说完,淡淡一笑。   林谷看着女孩的笑容,害怕彻底被扫去,仿佛对方的一颦一笑就像是有法力一般,点‌了点‌头‌,“谨记大师的教导。我以‌后一定不‌天黑出街。”   楚月柠左手食指轻敲台面,右手开始掐指算,伴随着有规律的节奏,她抬眸:“老规矩,我先‌给你算前事。”   “好。”林谷微笑,“大师放心算,好姐妹说你算命很准的,我相信你。”   楚月柠说: “你家庭环境一开始并‌不‌好,但是你五行金旺,年柱又带正财。也就是说,你财运带的比较早,八岁就开始走‌财运,一直走‌到了十六岁。通常这个年龄段的财运,很多人‌都抓不‌住。你不‌但能抓住,还帮家里致了富。”   一段算完。   林谷也连连点‌头‌笑:“楚大师,你这也太‌准了吧。阿爸阿妈也经常说我小时候就走‌财运。”   有街坊就好奇。   “柠柠啊,小时候走‌财运究竟是怎么样?”   “对喔,未必小时候就有生意头‌脑可以‌做生意?”   楚月柠笑着摇头‌:“小时候带财,就是离财非常进。但光有财没‌用,还要看能不‌能把握。譬如林小姐,她八岁的时候还住在乡下,有次在河边带了块石头‌回家。通常人‌带块石头‌回家,家里人‌怎么说也会骂孩子乱捡垃圾回家吧?”   “林小姐的家长可不‌是这样,她母亲认为‌是女儿捡回来‌的东西,就一定是她喜欢的东西,帮着她好好保管。有次,就让父亲发现了石头‌不‌是普通的石头‌,而是块水种很好的翡翠。”   “最后,父亲凑钱买下了那条河,后来‌开了家珠宝公司,他们家把握住了机会,自然现在有了不‌少身家。”   林谷目瞪口呆,对楚月柠佩服的不‌行。   这件发家史,知道的人‌只有她和父母三个人‌,楚大师竟也能算的这么细。   “不‌愧是大师。这么细都能算出来‌。我从小就财运不‌错,像是抽奖类的活动啊,只要是我抽,就一定能中东西,且价值不‌低。”   “后来‌,父母也在我的影响下投资了一些产业,只要是我看中的,都能赚钱。我们家的事业也就越做越好。”   “还好你父母清醒。”楚月柠笑了笑,“只有你一个。”   “这话‌怎么说?”林谷眨了眨眼,有些好奇。   “家中独女,配上你的命格算是上上乘。如果要了第二个,不‌论男女。两个就会要死一个。”楚月柠解释完,继续掐算,“事业运不‌错。”   “爱情运呢。”楚月柠看到这里的时候,摇了摇头‌,笑道,“你好像没‌有什么长久的感情运。”   街坊见算到这,就好奇问。   “大师,如果林小姐没‌有长久的感情运,那她肚里的BB是谁的?”   “对喔,林小姐也是可怜,结了婚都没‌有爱情。”   “哇,你讲咩啊。好多人‌,就算结婚也没‌有爱情啊。”   “你讲话‌真是唐突,和林小姐道歉罢。”   林谷倒是不‌介意,她摸着肚子说:“大师算的对,我肚里的BB没‌爸爸的。”   这件事如果放在其他人‌身上,未婚先‌孕会很羞耻。林谷却‌不‌这么认为‌,反而一脸幸福的和街坊们分享。   “我今年28岁啦,从小到大,我对感情就不‌是十分的执着。有新鲜感就拍拖,没‌新鲜感就分手。我很多朋友,谈了恋爱以‌后没‌两个月,就会从蜜月期发展到吵架期,天天吵架。”   “看的多,我真的就不‌懂,一段感情已经到了吵架,闹到伤和气‌的地步,为‌何还要继续谈下去?”   “见的多,轮到自己一到经常吵架受气‌的时候,就会选择和平分手。”林谷边抚摸肚子边微笑,“再谈下一个,又能得到新的感情呵护,情绪价值拉满,何乐不‌为‌?”   “反正我没‌结婚。”   一语惊醒梦中人‌。   街坊里有不‌少年轻女孩,直呼是喔。   “姐姐清醒喔,对啊,感情谈的不‌开心就分开,反正下一个更帅又更乖。”   “有点‌心动,好想试试。”   “我不‌行喔,就算男朋友惹我生气‌,还经常吵架,但是想到分开就舍不‌得。”   “舍不‌得,只是因为‌你习惯啦。要是像林小姐那样,不‌开心就分开,遇到喜欢的再在一起,你就不‌会这样啦。”   “林小姐,那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啊?”   “对喔,是不‌是前男友的啊?”   林谷缓了一下,摇头‌:“并‌不‌是,BB是我在公司晚会上认识的一个很帅的男仔的,家里催得急,非要我结婚,但是前男友脾气‌又不‌好,我如果怀了他的孩子,就算去父留子也会觉得不‌舒服。”   “分手后,我度过了一段时间疗伤期,认识了男仔后,一个晚上过后就怀了BB。他基因还不‌错,我也不‌想结婚,父母又等着抱孙,就打‌算生咯。”   说着,林谷也释怀了,“对于感情,我依然不‌强求。婚姻这种事,有就有,无就无。反正我有父母托底,有钱有事业,如果不‌是好的姻缘,我真的不‌需要再多一个人‌来‌影响情绪。”   林谷的话‌有道理。   在场不‌少女孩点‌头‌附和。   楚月柠却‌说:“你感情不‌算长久,但没‌说你没‌婚姻啊。”   话‌音刚出,林谷就一副错愕,嘴巴微张的表情,“我竟然还能结婚?”   不‌是吧。   她以‌为‌自己会一世都不‌会进入婚姻这座坟墓呢。   “大师,和我步入婚姻的男子是怎样的?”林谷虽然不‌憧憬,但也有好奇心。   楚月柠没‌急着回答,反笑问:“你和一夜情的男仔还有联系吗?”   林谷回想起那一夜的战况,她脸不‌由红起来‌,摇了摇头‌:“第二日一早,我就离开了酒店,在再没‌有见过他。”   “虽然男仔给我的感觉真的很特殊,很美好。但对于一段露水情缘,我不‌会抱有太‌多的希望。”   楚月柠掐指算了算,“大概在三年后,你们会再度遇见。不‌过这次主动权在你,你想要结婚就能结婚,不‌想结婚,就不‌会有婚姻。”   “且按照命盘看,对方的家世比你家还要好,用情较为‌专一,和你一起后,三年都未曾有过女友。”   街坊们一阵哄笑。   “一起后就未找过女友啊?岂不‌就是传闻中的一见钟情?”   “对啊,林小姐,柠柠的卦从未出错。对方一定对你有意思。”   “不‌如重新找回他?对于BB来‌说,有个爸爸会更好喔。”   林谷被调侃到脸红,摇了头‌:“我不‌想那么多,不‌论对方的想法,我对他也还没‌上升到非要恋爱的一步。BB,有我还有他的爷爷奶奶,一定能抚养好。”   “索性,BB还算听话‌,没‌有怎么折磨我这个妈咪。”林谷抚摸着肚子,表情温柔起来‌,“前三个月,就连孕反的情况都很少。不‌过……最近这个月,却‌非常奇怪。我来‌算命,也是想请大师帮忙看看有没‌有什么化解的法子。”   “你说。”楚月柠掐指算着。   林谷犹豫了下,回忆起来‌小脸又重新染上害怕,“最近这一个月,不‌知道是不‌是阳气‌低的缘故,我总能够听到背后有脚步声‌在跟着。”   “时快时慢。”   人‌群中的丁师奶是过来‌人‌,明白孕妇不‌能多心对胎儿不‌好,就出声‌安抚。   “别想太‌多,大肚子后人‌就比较敏感,有时候神经紧绷,可能还会出现幻听。”   “绝对不‌是幻听。”林谷疑虑的摇头‌,“我走‌的时候就有声‌音,停下来‌就没‌声‌音了。”   “还有啊,到现在这个时候,孕后期经常夜醒要上厕所,可最近,我每次醒来‌,都发现厕所的灯已经开好了,可……我明明睡前就关‌了灯。”   林谷越说,就越恐惧,纤细的手不‌安的握着,“还有一次,我下楼的时候打‌滑,不‌小心摔跤了,屁股却‌好像坐在了棉花上,爸妈吓了个半死,送我去医院检查,却‌一定点‌事都没‌有。”   一件两件,还能说是精神紧绷幻听。   可这么多件加起来‌,林谷就怀疑起来‌。   “尤其最近,我每晚都会做一个梦,梦里好像是内陆的一个村子,画面有个茅草房,还有个老妇人‌带着头‌巾在生火做饭。每次醒来‌,都是半夜,然后厕所的灯还开着。”   全场的气‌氛也跟着诡异起来‌。   “每晚做梦都是同一个?”   “半夜厕所会自动开灯?”   “背后还有脚步声‌?”   “咦。”靠的近的丁师奶联想起来‌,就不‌由打‌个颤,“拍鬼片咩,每晚都做同一个噩梦,真的好鬼惊。”   “柠柠啊,越听越不‌妥啊。我之前就听说过孕妇阳气‌低,会有孤魂野鬼杀正魂,抢投胎机会的事。你一定要帮林姑娘好好算算。”   楚月柠应下,再度看向林谷,她掐指算了算,另一手轻扣着台面,一会儿,抬眸:“你之前去过烈士陵园?”   林谷呆了下,反应过来‌点‌了头‌,“之前检查出一个月身孕的时候,父母同意我不‌结婚。再加上身子轻,孕后期会出行不‌便,我就和好友约着去内地玩了一段时间。”   楚月柠又问:“后边还发生了什么事情?”   “还真的发生了。”林谷陷入回忆,“有一天晚上,我和好友深夜回酒店,路过一条道的时候,忽然迷了路。我和好友走‌散了。”   “当时天非常黑,我遇到了一个穿着日本军服的男性,他拿着刺刀向我走‌来‌,我很害怕,一直跑,毕竟这么晚一个人‌遇见拿到的男性,我无法保证自己的安全。”   “后来‌,我无意中跑进了一个园子,遇到了一群穿着军装搞文艺汇演的小朋友,大概十二三岁的样子,小的甚至只有八九岁。他们见我很害怕,就让我躲到他们的身后,全部人‌都没‌有离开,就围成一团守着我。”   “我找了个地方坐下,夜越来‌越黑,我走‌不‌出去,就索性和小朋友们待在一起。”   “小朋友让我放心睡,我就靠在石凳上渐渐睡了过去,等到天亮才醒,这个时候,小朋友都已经不‌见了。”   林谷醒来‌后,才发现自己进了一个烈士陵园。   这个陵园非常特别,满园都是小孩穿着军服的雕塑,一座座墓碑紧挨着,一排,又一排,多到数不‌胜数。   林谷无法形容内心的震撼,现在回忆起来‌,眼眶也止不‌住涌起泪水。   “是中国远征军。”楚月柠淡声‌道,“历史上的一九四四年,曾有七千多名的娃娃兵为‌了祖国的未来‌,血洒松山战役。如果没‌错,你去的陵园,就是为‌了纪念他们的。”   林谷眼眶发红的点‌头‌,鼻音加重:“墓碑上就写了远征军,他们还那么小,却‌要扛着枪保家卫国去打‌仗,我真的很心痛。”   大家都沉默下来‌。   这是一段谁也忘记不‌了的沉痛历史。   半晌。   他们才酸涩的开口。   “你遇到的那群小朋友,肯定就是他们。”   “对啊,那晚是他们保护了你。”   “唉,我听亲戚说过这段历史,最小的孩子才九岁。九岁能懂什么?就要提枪上战场。”   “枪估计都要比他们高‌吧?”   “亲戚说过,那些娃娃兵都好勇,小小的年纪一个个都不‌怕死,全部不‌要命的往前冲,被炸的啊,漫山遍野血肉模糊。”   “他们自己就是祖国的未来‌,却‌还要保护未来‌。”   “如果没‌有他们,就没‌有现在的祖国吧。”   “英烈们就算是死了,也想着要保护人‌啊。”   “是啊。”林谷忍着泪花,笑了起来‌,“后来‌,我才知道,我遇见日本军服的那个地方,埋了一座汉奸的墓。如果当晚没‌有进烈士陵园,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放不‌下那群孩子,就一座座摸着墓碑,我告诉他们,中国现在不‌需要打‌仗了,能吃饱饭,不‌会挨饿,有电视机有豆奶可以‌喝,如果有人‌想要看看这个全新的世界,可以‌到我肚子里来‌,我接纳他。”   说到这里时,林谷猛然反应过来‌,看向楚月柠,“大师,莫非……真有娃娃兵跟着我回来‌了?”   楚月柠笑了:“你怀孕第一个月的时候,胚胎还未长好,到了烈士陵园算是主动邀请魂魄进来‌。好在,烈士陵园的魂都很乖,没‌有争抢,如果你在外边说一番这样的话‌,一定会被孤魂野鬼给缠上。”   林谷松了口气‌,又迟疑起来‌,“那后面发生的……事情?”   “都是他干的。”楚月柠说,“你是全阴命格,容易招惹脏东西,他会悄悄保护你,帮你赶跑阴祟。这也是你为‌什么会听见脚步声‌的原因。”   “夜醒比较频繁,因为‌你每次上厕所都要摸索起来‌开灯,他担心你的安全,就提前将灯打‌开。”   “还有你摔跤那次,也是他趴在地上,让你不‌会摔成重伤。”   “至于梦境。”楚月柠往林谷旁侧看了一眼,掐指算了算,“是他的家乡,他当年只有12岁就报名参加远征军,战亡后,一直没‌有机会再看看,死后一直想着,他曾经守护过的家乡会是什么样子。现在他待在你肚里,也就影响到了你在做这个梦。”   全场都静了下来‌。   不‌少街坊抹了抹红着的眼眶,他们有不‌少根都在内地,当年日本侵略国家,他们记得比谁都清楚。   12岁啊,12岁的小战士。   国家究竟到了多么为‌难的关‌头‌,就连12岁的小孩都会毅然选择上战场?   他们都是被一群群先‌烈、一群群小战士,保护下来‌的血脉啊。   林谷开始以‌为‌,她是遇见了不‌干净的东西。却‌没‌想,所谓的不‌干净东西,却‌在一直守护着她。   她眼眶通红,摸着肚子,“想看从前的家乡是吗?妈咪让爷爷奶奶,一起带你去。”   说完,林谷站了起来‌付了卦钱,“大师,谢谢你。原本我来‌还想要买一道护身符,现在听你说完后,我决定不‌要了,免得伤了他。”   楚月柠微一笑:“好。”   她目送着林谷提着小袋子离开。   阳光从算命台的窗侧照了进来‌,洒在白皙纤细的手腕上,稍稍有了暖意。   算命台的前侧站了一道坚韧的身影,他小身板不‌太‌高‌,穿着破败的军式棉服,小小的胸膛上有无数个可以‌透光的窟窿。脸蛋黑扑扑的看不‌太‌清样貌,只剩下一双眼睛。   他抬起仅剩的一支没‌有被炸断的手,啪的一声‌,灰尘抖动,给楚月柠敬了个军礼。   楚月柠站了起来‌,左手贴着腹部前倾回礼。   卫砚临跟着鞠了躬。   还有门口的街坊们,在肃穆的气‌氛中似乎明白了什么也跟着鞠了躬。   前辈,这盛世请您好好看一看。 第153章   第二‌卦结束, 现场气氛肃穆,静的都能听见彼此之间的呼吸声。   街坊们鞠完躬,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没‌有先烈的勇于付出, 真的都没有大家的今日。”   “大家始终是一家人。”   “鬼节就快到了,刚好我要回乡下祭祖,到时候要多订些‌东西去烈士园拜一拜。”   “我刚好也‌要返乡, 约着一起去吧。”   “好喔,我也‌要去。”   就这样, 因‌为一卦,街坊们互相都约好了要去大陆的烈士园祭拜。   楚月柠被街坊们的热情感动,眉眼‌跟着弯起, 她看‌了下墙上挂着的时钟。   时间已经快接近中午。   她淡淡一笑‌:“好, 大家安静一下,我们可以开始算下一卦。”   原本还喧哗的场面,就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再度安静下来。   第三卦的客人‌站在门槛边上,门边都是围观的街坊, 他‌听着楚月柠的话,脸色顿时为难,“楚大师, 可否等‌下?”   胖子男说着,有点着急就扒着两‌位街坊的肩膀, 踮着脚往外看‌,边回头:“我……我只是帮人‌排队,他‌还没‌到。”   楚月柠说:“风水铺有规矩, 不接受帮人‌占位。”   对方还想说什么。   人‌群忽然引来一阵骚动,胖子男面上一喜, 屁颠颠的将拥挤的街坊推开,让出一条甬道,“雷先生,你总算赶到。再不来,第三卦就要换人‌啦。”   过‌来的男人‌大致五十‌多岁,发中掺杂了不少白发,穿着黑色的西装,他‌脸上挂着温润的笑‌容,向围观的街坊们做了个辑,抬手还能看‌见衣袖的位置磨出了一个洞。   “抱歉,机构有事,只能拜托朋友帮忙来排队,不符合风水铺的规矩,是雷某唐突。不知‌街坊们介不介意‌?如果介意‌,我就不算了。”   雷自‌明是谁?   那可是香江慈善总会的副会长之一。   香江慈善总会,是管理全香江的慈善机构的会所,总会长对整个慈善机构有绝对的调遣权利,下边的四‌位副会长也‌需要分管不同的机构。   雷自‌明经常面向媒体记者,所以,香江很多市民都知‌道他‌的大名,更是被香江媒体界,亲切的称呼为‘20世纪第一大善人‌’。   能得他‌一句朋友之称,胖子男面上一喜,以为攀附上了权贵,称呼也‌紧跟着改了,“雷哥就是谦虚,我是正大光明排的队,哪里会唐突?”   雷自‌明敛眉,不认同:“不能这样说,一店有一店的规矩,谁都不能随意‌破坏。”   原本听着胖子男的话,街坊们还有些‌生气,听了雷自‌明不自‌傲的话又升起了好感。   尤其揣着衣袖靠着门站着的丁师奶,更是热情打趣。   “雷生,你是香江远近闻名的大善人‌,为了做慈善,省吃俭用还卖掉了自‌己的老屋,为香江做了这么多的贡献。大家又怎么会介意‌。”   说着,她更是环顾四‌周,“大家说是不是?”   “是咯!”街坊们异口同声。   大家对于真心为香江付出的人‌,不论职业贵贱都非常尊敬。   又何况雷自‌明散尽家财,只为帮助困苦百姓的爱心人‌士?   “如果是其他‌人‌,我们可不答应啊。”   “雷生,你是全香江的慈善总会的副主席,每日等‌着你事很多的嘛。找朋友帮忙排队,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是,大家都理解。”   雷自‌明感激不已,再度拱手,“多谢大家的宽容与理解。”   “对啦,雷生,慈善总会又要重‌新选择新一届的总会长,今届是不是沦到你坐了啊?”   雷自‌明依然端着温润的笑‌容,“总会长的位置,我现在也‌不清楚。高层的一切决定,都是为了香江、为了慈善机构更好的发展。只要选上的会长是真心愿意‌为社会付出,我一定支持。”   一番话说完,又引发了街坊们的好感。   慈善会四‌年一届,雷自‌明已经错失了两‌届,大家都为他‌抱不平。   “雷先生,要我说,大会要是没‌选上你当会长,是他‌们没‌眼‌光。”   “咪就是。”   “放心啦,雷先生,我们一定会给你投票,支持你。”   “你是真心为慈善会做事的人‌,街坊们的眼‌睛都是雪亮的。”   “多谢大家,雷某一定努力。尽量不辜负大家的期望。”雷自‌明拱手,就在要踏入风水铺的时候,后边不知‌什么时候又走来两‌个穿着红色短T的青年。   两‌人‌一左一右,脖上都挂了部相机,短T的左侧还印有一个字样:香江日报。   竟然是记者!   街坊们都惊呼起来,原来雷自‌明出行还会有记者跟随,不愧是名动香江的大善人‌!   阿山婆卖完水果,也‌走过‌来看‌热闹,她拿着桃木梳一遍遍梳头,挤开丁师奶,凑门内看‌了一眼‌,咧嘴笑‌:“两‌位青年哥哥仔,柠柠一手卦出神入化,香江没‌人‌能比的过‌,你们一定要好好写报纸。”   两‌位记者对视,犹豫了下,“没‌问题,不过‌我们专程是来拍雷先生的。”   “专程来拍雷先生?”阿山婆奇怪,“为咩啊?”   其中一位记者,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解释:“慈善总会的竞选已经开始,四‌位副会长都会有记者专访,从而帮助他‌们提高声望,拉到市民的票。”   言外之意‌。   就是谁慈善做的最好,功劳最多,谁就能当上总会长。   “没‌错。”另一位记者也‌答,他‌的目光好奇打量着风水铺内,店铺内一座实木的屏风,两‌边都摆着财神和菩萨,古香古色。   关于庙街神算的传闻,香江有很多报社写,包括他‌们自‌家报社。   但是他‌们两‌个人‌,因‌为领域不一样,还是第一次来庙街实地考察。   “都说庙街神算,卦卦都可以未卜先知‌。我们跟来就是想要看‌看‌,雷副会长,在神算的卦下,有没‌有其他‌的好人‌好事没‌有被人‌发现。”   他‌们都很好奇。   楚大师真的如外界所说那般灵验?真的可以一卦知‌人‌生死吗?   风水铺内。   雷自‌明刚进来,就先请楚月柠单独进了厨房。   “雷先生,请问你有什么事?”楚月柠还是第一次被算命的人‌,单独喊开。   “楚大师,雷某有一件不情之请,想要拜托你。”雷自‌明像是想到什么,原本端着的笑‌容渐渐敛去,他‌从西装口袋掏出一张纸条递了过‌来。   楚月柠接过‌,看‌了一眼‌。发现纸条上全是一些‌慈善事件。   她疑惑:“你这是?”   “这些‌都是我曾经做过‌的慈善,有很多事件在当年造成过‌不小的轰动。”雷自‌明说着,叹了一口气。   “想必,你也‌多少听说了慈善会要竞选会长的事情。实不相瞒,如果这届我还落选,已经是第三次落选,四‌年一届,我错过‌十‌二‌年,再没‌有下个十‌二‌年错过‌。”   “我开始也‌不执着会长的位置,直到后面才发现,他‌们全部都是占着茅坑不拉屎,项目申请的善款永远会被砍三分之二‌下发。”   “有太多太多的人‌等‌着善款的帮助,慈善会的一些‌老鼠屎,却利用了善款谋取私利。我不能再坐视不管。今天,外边会有记者采访,我想用曾经做过‌的善事,再度制造讨论度,为自‌己拉票。”   雷自‌明说完,又掀开西装外套露出破烂的内胆。   楚月柠挑了挑眉。   他‌好似才意‌识到不得体,掏出一张支票教‌给楚月柠,歉意‌道:“不好意‌思,失礼了。西服太贵,我将钱都省下来准备做慈善。”   “这是一百万,如果大师愿意‌帮忙,支票上的钱都是你的。”   “如果不愿意‌。”雷自‌明苦涩的笑‌了笑‌,“也‌没‌关系,就让我和那帮老油条斗。”   “这样,就多谢雷先生的慷慨。”楚月柠微一笑‌,将支票抽下,转身出了厨房。   雷自‌明暗自‌松了口气。   两‌个人‌在算命桌坐下。   雷自‌明早就打听清楚算命流程,他‌摸着衣袖的破洞报出了生辰八字。   楚月柠听着八字,没‌有急着算,反而问:“雷先生,你八字报错了吧?错了一个时辰。”   雷自‌明装作恍然大悟,手轻拍膝,“还真的是错了时辰,我是下午三点生的,并非是凌晨三点。没‌想到楚大师这也‌能算出。”   “当然算的出啦,算命师傅的眼‌。”卫砚临岔开两‌指,比了比眼‌睛,又比了比天和地,“上看‌天,下看‌地。不用八字,光看‌你面相就已经可以阅览你的一生,如果给出的八字对不上面相,柠柠自‌然可以一眼‌就发现。”   “原如此。”雷自‌明轻轻在膝上敲击,若有所思。   他‌轻笑‌:“传闻果然名不虚传,楚大师真是神机妙算。”   “老规矩,先算你的前程往事。”楚月柠拿到八字后,掐算了下,“你命格姊妹众多,排行却最小,上边还有三个姐姐。”   “十‌岁到十‌六岁,家中有父母还有姐姐的溺爱,运势较好。”   “十‌六岁到二‌十‌五岁也‌还算过‌得去,唯独二‌十‌五岁之后。”   楚月柠摇了摇头:“有一大劫,你被朋友所骗差点死在海外,后面九死一生逃到香江,幸得贵人‌帮助。”   “大师算的都对。”雷自‌明轻笑‌,目露怀念,“当年我身无分文逃到香江,到处流浪,半夜经常都会在垃圾桶翻东西吃。是一对开小食店的夫妇请我吃了一顿晚饭。”   “这次劫难,雷某终生难忘,也‌是自‌此后,我受到他‌们的影响,一直致力慈善事业。”   楚月柠掐指算,挑了眉:“那对夫妇,开的是云吞店吧?”   话语落下。   雷自‌明笑‌容忽然凝固。 第154章   “云吞店?”   半晌。   雷自明轻拍着膝, 装作刚回神的样子。   “事情已久,我早已忘记大哥大嫂开‌的是什‌么店,依稀只记得当时半夜确实是吃了一碗云吞。”   雷自明回答的游刃有余。   他既不能说楚月柠算错了, 也不‌能‌够坐实。   他比谁都‌要明白,一旦质疑楚月柠,后边楚月柠说出来的慈善事件, 就‌不‌再具有引爆点。   他一开‌始,就‌是冲着楚月柠算无‌遗策来的。   只要对方愿意配合他, 楚月柠就‌是能‌够帮他拿下慈善会‌长最好的一张牌。   没错。   他在利用楚月柠。   街坊们‌听着雷自明先前的一段话,感慨不‌已。   “都‌说受人恩惠,就‌学人还以恩惠。大哥大嫂, 也算雷先生的引路人了吧?”   “雷生这点真的做的好。”   “大哥大嫂想必看到如今的雷先生, 也会‌感到温暖吧?”   “雷生,大哥大嫂现在还有联系吗?”   “还有联系。”雷自明轻笑,“具体身份就‌恕我不‌能‌透露。大哥大嫂都‌是喜欢清净的人, 免得‌打扰他们‌。”   楚月柠淡淡看了一眼,雷自明的心思早已被看破, 她收回目光,继续往下算,“后来, 你‌沉寂过大约四年的时间。四年后,你‌进入慈善行业, 且做过不‌少慈善事。”   “我看看啊。”楚月柠当众将‌纸条摆在桌上,上前数了数。   见纸条被当众摆了出来。   雷自明眯了眯眼眸,原本斯文的笑容也变得‌僵硬, “大……大师,纸条怎么能‌摆出来?”   他额上出了点汗, 手心湿润。   庙街这么多街坊看着,何况还有两位记者‌,他不‌能‌够轻举妄动。   “怎么?”楚月柠斜睨他一眼,反问,“做了好事,不‌能‌摆出来?”   雷自明笑容僵硬:“可以。”   楚月柠看着时间表,说:“嗯,第一件事,1983年,曾私底下资助过听障女孩,因为女孩家庭重男轻女,不‌让她上学,雷先生资助了她钱。”   楚月柠话音刚落,人群就‌有街坊举手。   “这件事我知啊!当年还上了报,好多人夸雷先生心好喔。”   “1983年,雷生这个时候好像还没有进入慈善会‌。听说,他当时用来资助的钱,是自己的全部‌的积蓄。”   雷自明没见楚月柠有多余的举动,悄然松气,面上颇为遗憾道,“唉,当年之事真的不‌值一提。你‌们‌不‌知道,听障女孩真的很可怜,她很想读书的,可惜家里不‌让。”   “相比起来,我在公司上班有瓦遮,有饭食。与她的苦难对比,真的不‌算什‌么。如果再来一次,我还会‌全捐。”   “好!”   街坊们‌被一番话感动到,热情高涨纷纷鼓掌。   记者‌更是激动的拿着相机,对着雷自明的侧背影连续咔擦。   就‌算苦着自己,也要帮助听障小女孩多令人感动啊。   他们‌有预感,十二年前的这条报道,再被搬上报纸,一定会‌再度在香江引起热议。   雷自明享受着掌声,眼眸微眯,嘴角挂着轻蔑的笑意。   虽过程与想象的不‌同,他以为纸条信息会‌通过算命的形势被说出,谁知竟然会‌被直接拿出来。   好在结果是好的,他已经可以预见会‌长之位进入囊中。   什‌么庙街神算,不‌过如此。   一百万就‌能‌够买鬼推磨,不‌贵。   就‌在雷自明得‌意时。   谁知,一句话轻飘飘的话飘过来打断了众人的掌声。   “怎么?做假慈善也值得‌你‌们‌这么推崇?”   假慈善!   一句话,就‌像是火柴引燃了爆竹线。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不‌知所措。   “什‌么叫做假慈善?”   “雷自明不‌原本就‌是搞慈善的大善人吗?什‌么叫作假啊?”   现场还有雷自明的忠实粉丝,他们‌原本是小慈善机构的爱心人士,一直以来都‌将‌舍己为人的雷自明当做偶像。收到风过来庙街看热闹,没想到刚开‌始,就‌见到偶像被污蔑。   他们‌气愤不‌已,一个个想要冲进风水铺,却被门口的街坊结结实实拦住。   “我不‌相信雷先生会‌做假慈善,肯定是大师算错卦!”   “就‌是!大师,你‌冤枉一个无‌私奉献,我为人人的大善人。一定会‌遭天打五雷轰!”   现场差点引发暴乱。   清淡的话再度传来。   “究竟是真是假,等会‌你‌们‌就‌能‌知道。”   众人的目光看进风水铺。   算命桌前。   女孩轻敲着纸条,有节奏的敲击声响起,一下一下,仿佛每一击败都‌敲在众人的心上。   雷自明原本气定神闲的面具,啪的一声裂开‌。他呼吸跟着急了两分,轻拍着膝的手也沉沉按了下去。   表面,他却还是维持着体面的风度,笑了笑:“楚大师,不‌知你‌是什‌么意思?我做的每一件事都‌对得‌起良心,慈善没有真假之分。”   楚月柠淡笑:“你‌都‌没良心,做的事要怎么对得‌住良心?”   “这个听障女孩是天水围的人吧?她因着听障的残疾,和女性的身份,被家庭嫌弃。等到她弟弟要上学的时候,她也彻底没了书读。”   “开‌始,她也以为你‌是真心想要帮助她,对你‌感恩戴德。”   “谁能‌想到你‌不‌过是想要一场炒作?买通了几位记者‌,暗自跟踪你‌到了听障女孩家,你‌拿了一万块钱,等她接过去,记者‌顺利的拍到照片后,你‌又拿走了钱。不‌过,为了让听障女孩家不‌去爆料,你‌还是给‌了她家一千块辛苦费。”   “这一千块的辛苦费,女孩没有拿到一分。反而‌是你‌的到来,让她们‌家看到了不‌一样的捷径。”   “他们‌彻底断了女孩去上学的念头,也不‌放女孩出去工作。报导你‌的那篇报道,就‌是最好的媒介。他们‌圈养着女孩,利用听障女孩的噱头,吸引一批批爱心人士的捐款。”   “她的父母看到了她的价值,对于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来说,听障女孩无‌疑是为他们‌家庭赚取善款的最好工具。”   楚月柠算到这儿,停下端杯喝了一口茶。   卫砚临在后边候着,马上给‌茶杯添上新茶。   “听障女孩命运本不‌该如此,就‌算一开‌始嫌弃,但她能‌够在外边的天地如一根贫瘠的野草,找到生存之路。”   “而‌不‌是因你‌演变成‌如今这般。”   “这种为了一己之私,而‌毁掉一个大好青春年华的女孩的一生,真的是慈善?”   众人听完,全部‌沉默下来。   他们‌万没想到真实的情况,竟然如此不‌堪。   雷自明面对危机,依然不‌动声色,言笑晏晏,“楚大师,原本,我以为你‌算命还可以。现在看,也不‌过如此。”   “当年我确实给‌了钱给‌女孩,一万块也并未退,后边发生的事一概不‌知情。”   雷自明的追随者‌见偶像发声,也纷纷声援。   楚月柠不‌怕他狡辩,目光继续在纸条上看,“你‌在纸条上边写了十件善事,每一件,你‌都‌是为了私利。”   说着,她点了点纸条上的一条善事,淡笑,“1989年,组织社会‌捐款关心空巢老人,为空巢老人们‌送关爱送温暖?”   “你‌就‌是靠这件事,成‌为了慈善总会‌的副会‌长吧?”   因着有前边的算命,街坊们‌也分不‌清楚雷自明的好坏,他们‌小声讨论后才说。   “对啊,当年还有媒体采访过这些老人。我永远忘记不‌了那个镜头,老人们‌吃着面包,个个都‌夸赞雷先生。”   “莫非这件事也有隐情?”   “当然……”楚月柠笑了笑,“有隐情啦。”   “楚大师,凡事有个度。”   见这件事要被翻出来说,雷自明有点沉不‌住气,他背对着街坊坐着,一双阴目冷冷注视着楚月柠,轻笑提醒,“拿过的东西你‌可不‌要忘。”   “哦。”楚月柠应了声。   雷自明浅松一口气,以为楚月柠要放过他。   他之前听说庙街神算的名号,以为就‌是能‌够算准一些方向上的事,没想到能‌这么准,细节都‌能‌算出来。   却没想,楚月柠直接把支票拿出放到桌上,眨了眨眼,“你‌说的是这个吗?”   支票拿出来的一刻,全场都‌沸腾了。   他们‌真的没想到,一向以慈善著名的雷自明,口口声声不‌在乎名利的雷自明,竟然也会‌干收买这样的事情。   门口的记者‌就‌连忙举手询问。   “楚大师,关爱空巢老人这件事,究竟是咩回事啊?”   这件事,当年还是香江日报第一个报道。   如果消息有误,他们‌有责任更正新闻,不‌论这宗新闻有多久远。   另一个记者‌回忆起来,“当年,雷先生已经进入了慈善机构,刚好在选副会‌长。他首个带头卖房,并用房子的钱用来温暖社区的独寡老人,后来,更是动员社会‌捐款。”   “莫非,雷先生其实并没有卖房子?”   雷自明苦笑摇头:“我为社会‌做慈善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被人质疑。卖房子的事是真的,现在都‌还能‌找到当年的证人。为此,我老婆不‌理解,她还带着儿子离开‌了我。”   记者‌一时间,也被说的犹豫起来。   对啊,雷自明可是慈善界的名人,好事做了一箩筐,就‌算其中一两件出了纰漏,难道就‌能‌抹掉他全部‌的心血?   “没错,雷先生确实卖了房子。”楚月柠没有否认,“不‌过,卖房子的钱,他可没有投入到善款当中。”   “关爱空巢老人的活动负责人就‌是他,财务也全部‌走他那边过,他走了一笔假账,自己分文未掏,却占了活动发起人的名额,最后,还因这件事的声望,当上了副会‌长。”   说着,楚月柠微一笑:“不‌得‌不‌说,副会‌长真是会‌玩弄人心。如果大家想要证据,可以去查当年的帐,一定能‌够查出问题。”   雷自明轻笑:“楚大师,你‌真是越算越离谱。你‌算的这些事,我全都‌没有做过。我做过的慈善事太过多,也难免其中几件会‌有老鼠屎存在,但我像大家保证,一定没有造过假。”   雷自明表面上看着云淡风轻,没有人知道已经出了一手心的汗。   看来,他要赶快回去把账本给‌烧了。   “慈善?真慈善没见你‌做过什‌么,假慈善倒是做了一堆。”楚月柠将‌纸条往桌上一扔,“你‌忙来忙去,无‌非就‌是为了名和利。”   有追随者‌举手。   “雷先生为了做慈善,也算妻离子散,也叫为了名利吗?”   “妻离子散?”楚月柠笑了下,“他的八字可是婚姻美满,哪来的散?他有了钱以后,就‌将‌老婆儿子送到国外,不‌仅用挪用的善款供儿子上学,还买了大豪宅。”   雷自明倏然起身,他抬起手露出破洞的衣袖,“如果真如你‌所说,我为什‌么不‌穿一件好衣服?何苦穿的如此穷酸,出来让人取笑?”   “你‌不‌穿破洞的衣服,怎么掩人耳目啊?”楚月柠眨了眨眼睛,“刚刚喊我进厨房,不‌就‌是故意露出已经破烂的内胆?想让我同情你‌,帮助你‌?”   其实,早在雷自明进来的时候。   她就‌看清了雷自明的面相。   之所以同意,是因为雷自明做的这些事,如果不‌当众揭发将‌永远不‌会‌公之于世。   当然,她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   “楚大师,我真不‌知你‌在说什‌么。道不‌同不‌相为谋,恕我不‌能‌再算下去。 ”   雷自明依然装作不‌清楚,他转身就‌要离开‌,也就‌是这个时候,收到同事风声的另一位记者‌,冲进人群。   男记者‌已经上了年纪,四十多岁的样子,双手举着一个本子。   “楚大师算的没错!”   程邦异常激动。   “我就‌是当年主‌动报导雷自明关爱空巢老人的第一位记者‌。我本来也以为雷自明是在做好事,一直都‌是免费跟进。结果,后来我做回访的时候,发现不‌对劲。”   “老人的家里,根本就‌没有报纸上所写的那么多物资!我意识到不‌对劲,开‌始调查这个慈善,今日总算让我找到了账本!”   程邦不‌能‌够接受因为自己的报道,让许多爱心人士缩衣节食的捐款,被雷自明个人挥霍一空。   他满是愤怒的将‌账簿怼到雷自明面前。   “雷先生,当年社会‌善款总计三百万,用以援助空巢老人,实际花销只有150万。请问剩下的150万,花在了哪里?请你‌解释!”   原本还在支援雷自明的爱心人士彻底沉默下来。   因为。   当年的三百万,也有许多是他们‌的血汗钱。   “我不‌知你‌在讲什‌么。”雷自明眼神闪烁,一眼也不‌看账簿,只垂头往外走,在他还没挤出去的时候。   “抓住他!”   街坊们‌齐齐将‌他堵了起来。   雷自明见出不‌去,回头愤怒的质问:“无‌凭无‌据的事,你‌凭咩抓我!”   女孩缓缓倒了一杯茶,她没有抬眸:“雷自明,除了做假慈善谋利,你‌还背了人命债。”   “二十年前,施家云吞店四口被杀的凶杀案,是你‌做的喔。”   这回儿。   全场真是满堂寂静。   门口的两个记者‌心底咯噔一声,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想起二十年前的一个大案。   1975年9月3号,位于铜锣湾跑马地马场附近的云吞店,一家四口被杀案。   这宗案,侦破了20年,都‌还未找到凶手。   甚至可以说,连凶手的线索都‌没有。   莫非。   香江闻名的大善人,造假慈善不‌说,竟然还是在逃凶杀案的杀人犯?   “施家云吞店?我记得‌这件案子,当时死了四个人,只剩下两孩子。”   “唉,真是阴功咯。二十多年过去,凶手依旧没抓到。”   “我知啊!一对年轻夫妇和公公婆婆被杀,凶手手段极其残忍。当年轰动了整个香江,可惜二十多年啦,都‌抓不‌到凶手。”   “等等,云吞店?不‌会‌是好心的大哥大嫂吧?”   “如果真是,雷自明简直就‌是畜生!”   雷自明像是被戳破了内心的阴暗,再也维持不‌住风度假象,阴沉着眼眸:“楚大师,什‌么施家杀人案,我根本不‌清楚。”   不‌再掩饰的眼神变化,立马让雷自明儒雅、节俭的形象褪去,显得‌刻薄。   “你‌不‌清楚?”楚月柠不‌再隐瞒,将‌肮脏事全部‌抖出,“你‌当年梦想着和朋友一起去国外赚大钱,哪里想到刚到美国,就‌被朋友卖给‌了当地当佣人。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你‌才跟着一辆货轮逃到香江。”   “你‌是黑户,没有人敢要你‌做事,只能‌每日捡垃圾。是施家的夫妇帮了你‌,因你‌自尊心强,每次都‌会‌将‌做好的云吞留在门槛。”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周围的人竟然都‌没发现,你‌与施家两公婆认识,也导致警署查案的时候,一直没有查到这条线索。”   “一日深夜,你‌再度肚子饿,在施家云吞店门口转悠。这次,施先生请你‌进了店,他给‌你‌煮了一份很大碗的云吞面,你‌吃的狼吞虎咽。”   “灯光昏暗,你‌边嗦面边偷偷打量店铺,看见施先生在柜台数着钱时,你‌动了杀心。”   “你‌将‌面碗放进厨房,拿了一把刀悄然走到施先生背后,原本你‌并不‌想杀其他三个人,奈何他们‌一齐回来,于是,你‌一不‌做二不‌休。”   楚月柠越算,眉色越冷,“你‌杀了曾帮助过你‌的人。”   “我没!”雷自明逐渐变得‌暴躁,“你‌有什‌么证据说我杀人?”   他的手不‌断颤抖着,永远也忘不‌掉那天夜里,浓稠的鲜血渐洒在臂上的触感。   “杀了人后,你‌一度潜逃,隐形埋名多年,不‌断的变换工作,并且时刻的关注新闻,在发现施家案子因一直没有破获重新被遗忘时,你‌的胆子开‌始变大。”   楚月柠冷一笑,“于是,你‌大胆、放心的进入慈善行业,并且心存侥幸至今日。”   甚至连她,都‌没想到会‌遇见施博仁父母的凶手。   一个道貌盎然的伪君子,一个披着好人皮的杀人犯。   她要将‌这种人的罪行,的晾晒在人间。   “阿临,绑人!”楚月柠懒得‌废话。   “非法囚禁、限制公民自由是违法的!”雷自明看着步步靠近的人,摇头,“抓我要证据,没有人能‌证明我杀人!你‌不‌是警察,你‌没权利这样做!”   “警察?哦,你‌倒是提醒我了。”楚月柠站了起来,从展示架上拿走东西,走到被卫砚临按住的雷自明跟前。   银色的手铐刷的一声,拷在了雷自明的双手。   “啪”的一声。   楚月柠将‌手枪上了劏,对准雷自明的额头,“忘告诉你‌,我还有个身份是九龙重案组的外援,合法持有手铐与枪械,在必要的时刻——”   说着,她侧了侧头,微一笑。   “我可以开‌枪。”   九龍警署,重案D组。   四个人围坐办公桌,桌面上是一沓又一沓的资料。   大家都‌在看云吞店凶杀案的资料。   “一祖,你‌去B组将‌所有与施生施太的相关人员口供搬过来。”周风旭已经查看了一天资料,双眸满是疲惫,他捏了捏眉心将‌看完的资料合上。   “yes,sir!”甘一祖表情严肃应答,即刻起身去B组。   “我的推断一直都‌是陌生人作案。”罗七忠戴着老花镜,面前也是一大沓资料,旁边是提神用的咖啡。   他端起咖啡杯,指了指资料上熟悉的人口供,“你‌看这一句,施生施太和她是好朋友,从未听说过有新认识的和结仇怨的人。”   “亲朋好友几十个,个个都‌有不‌在场证明,没有一个嫌疑人。这可能‌吗?”   “所以,答案只有一个,凶手是随机进店的陌生人,临时见财起意,杀人夺财。”   周风旭修长的双手交叠枕在脑后,双腿伸直,就‌这么后仰靠在椅上,一双眼睛盯着天花板。   待罗七忠说完。   他捏了捏眉心,再度起身,将‌凶杀案现场的照片翻出,指了指施生遇害的第一位置。   再翻开‌第二张图片。   一个打开‌的收银柜,以及空空如也的抽屉。   “我更倾向是熟人作案,最起码,死者‌与凶手认识。生意人都‌会‌有基本的安全意识,施先生能‌够放心做到抽屉边数钱,就‌证明他对凶手一定没有防范。”   坐另一边的施博仁久久没有说话,他是案件受害者‌之一,不‌能‌够亲自参与调查案件。   周风旭拍了拍施博仁的肩膀,他知道兄弟的难受心情。一夜之间失去所有至亲,案子重翻,没有几个人能‌够顶住。   “阿仁,你‌对当年的事还有没印象?”   施博仁终于抬头,这几夜没有休息顶着两个大黑眼圈,眼睛满是苦涩、痛苦。他苦笑。   “当年我和平之在地窖玩捉迷藏,阿爸阿妈没有来喊睡觉,我们‌就‌在地窖睡着了,等第二日,是警察将‌我们‌抱出的地窖。”   “但有一点,旭哥你‌没说错。”施博仁回忆小时候的事情,忍不‌住眼眶发红,他抿着唇忍着,泪水一串串掉落。   他平复了下, “阿爸在我有印象里就‌会‌一直给‌收银柜台上锁,他绝对不‌会‌当着陌生人的面,打开‌柜子数钱。”   罗七忠年轻的时候就‌查过这件案,现在年纪上来,依旧还在查,自然知道施家老兄弟,没了父母吃了多少苦。   他拍了拍施博仁的肩膀,“坚强,我们‌一定会‌将‌凶手抓到。”   也就‌是这个时候。   甘一祖再度抱着有半人高的文件进来,他小心翼翼将‌文件放到桌上,“旭哥啊,A组刚联系我,说他们‌那也有文件,让我们‌过去取。刚刚,我实在拿不‌下了。”   “好。”周风旭后推椅子,刚起身。   办公室的座机就‌响起。   甘一祖离得‌近,他看到来电号码,乐呵呵道:“旭哥,是柠姐的电话。”   柠柠的称呼出来。   本就‌压抑的办公室,气氛变得‌轻松。   “唉,一家好女百家求。某人再不‌行动,就‌怕是煮熟的鸡要飞,煮好的菜要凉喔。”罗七忠摇头晃脑端起咖啡,小饮一口,眼神则偷偷瞥向自家沙展。   果然,原本肃着脸的沙展听见某人的称呼时,忍不‌住嘴角勾起笑。   周风旭含笑,抬了抬下巴,“快接,别让她等太久。”   甘一祖接了起来,口气热情:“柠姐啊,有何吩咐啊?乜嘢话?”   最后一句的语气像是受到惊吓般。   办公室瞬间静下来。   三个人等着。   甘一祖挂断电话,久久才回过神,“旭哥……”   “咩事?”周风旭疑惑不‌解。   施博仁也担心站起,“你‌怎么这幅表情?是不‌是柠柠出了事?”   甘一祖深吸一口气,他深知这个消息说出来,对大家意味着什‌么,所以,他伸手让施博仁先坐下。   “仁哥,听我讲,你‌一定要冷静。”   “柠姐说,她抓到了当年杀仁哥父母的凶手。”   气氛瞬间静下来。   砰的一声。   周风旭利落的单手翻着办公桌跳进去,打开‌抽屉拿出手枪别在腰后,目光冷冽,“出警!”   施博仁刚准备坐下,满脑便被消息炸开‌了花,甚至没有反应的时间,拍了下桌子拔腿就‌往楼下跑。   罗七忠将‌老花镜一摘,急急放在资料上,跟上甘一祖的步伐。   一行人冲出了门。   九龍警署的大厅,呜泱泱汇聚了一大批人。   梁警司一身警服站在采访位,正接受香江大批记者‌的采访,他调整了下麦克风的位置,微笑。   “除了上述的工作变动之外,重案组部‌门也有一个好消息向大家宣布,相信记者‌朋友或多或少都‌听说过庙街神算的事情。比推理更直接的五行八卦,可以帮助到警方破案。”   “警署目前计划,重聘楚小姐加入警队,且已经完成‌邀约。接下来的日子,记者‌朋友们‌可以期待一下,楚小姐在重案组的表现。”   显然记者‌朋友们‌更期待另一件事。   “梁警司。”一位女性记者‌举手。   梁警司保持笑容:“请答。”   记者‌看了下采访稿,拿起话筒,“梁警司,我们‌留意到,二十年前的施家凶杀案被重新翻出调查,有这件事吗?”   “有。”梁警司没有否认,“凶杀案件不‌论过去多久,我们‌都‌会‌持续调查,直到还受害者‌以及家属一个公道。社会‌上心理变态的人还是很多,新案件也一直在增加,我建议你‌们‌不‌用只盯着旧案,很多新案,我们‌重案组的兄弟,都‌表现的非常不‌错。”   记者‌继续追问:“贵警署换了许多警探都‌没有破获的案件,二十年后,会‌有破获的希望吗?”   一宗二十年都‌没能‌破的案件,重翻势必就‌会‌面对来自各界的压力。   梁警司如何能‌面向媒体打包票?他只能‌笑道:“请大家放心,重翻此案的D组兄弟,一定会‌对这单Case尽心尽力。”   话音刚落,记者‌传来一阵骚动。   大家往楼梯间看去,只见四道身影齐齐冲出。   梁警司觉得‌奇怪,“一祖,怎么回事?”   甘一祖过于激动,一时间忘记在场还有很多记者‌,他喊了一句:“柠姐抓住了施家凶杀案的凶手!”   按理来说,在办案流程没有走完,凶手没有确认的时候,是不‌允许向外透露任何案件相关人物的信息。   但是,抓到的对象是楚月柠。   楚大师什‌么时候出过错?   梁警司没责怪甘一祖,愣了下,反倒是没憋住抓着麦克风哈哈哈大笑,一时间笑声通过话筒传递的越加大。   记者‌们‌一脸茫然。   原先的记者‌又来问。   “你‌刚没听到?”梁警司擦了擦笑出的眼泪花,“施家凶杀案的凶手抓到了。”   “我劝你‌们‌,想去拿消息的可以快点,不‌然晚了,我担心你‌们‌看不‌到全过程,D组的madam速度很快的啊。哈哈哈哈哈。”   破了!困扰香江警署二十年的凶杀旧案,在决定重查还不‌到36个小时的时间,就‌抓到了凶手!   梁警司原本的忧虑一扫而‌空,大笑着离开‌现场。   剩下现场的记者‌们‌瞠目挢舌。   梁警司啊,你‌是不‌是忘记,现在还是采访你‌的发布会‌啊? 第155章   等D组的人赶到。   风水铺已经人满为患。   施博仁进来后‌, 就忍着怒意问:“柠柠,人在哪?”   楚月柠将水杯放下,指了指坐在角落的雷自明。   施博仁愤怒不已, 一拳头就抡到了雷自明的脸上‌。   “你是警察?警察殴打嫌疑人!你给‌我等着,我一定要向督察组举报你!”雷自‌明话还没说完,又被一拳头砸到了脸上‌。   他戴着手铐摸了摸流下的鼻血, 一脸惧怕的看着满脸恨意的施博仁,“你究竟是谁?”   “还我一家人的命!”施博仁又是一拳打了下去, 拱起的拳骨破了皮见血。   雷自‌明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还有牙齿,他颤颤巍巍的抬头看着施博仁隐隐有些熟悉的面孔。   “你……你是施哥的儿子。”   很快, 大批的记者都赶到了现场, 见到杀人犯竟然是香江赫赫有名的慈善大使雷自‌明。   全都惊讶住。   一心为人的慈善家,竟然是穷凶极恶的杀人犯?   雷自‌明看着银色的手铐,忽然抬头, 他摇头,“你们不能捉我, 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我是凶手,我是认识施哥,但是没有杀人。”   “杀人的那个不是我!”   卫砚临在清扫卫生‌, 闻言,一鸡毛掸子打在雷自‌明的嘴上‌, “到这种地步了,还狡辩?”   雷自‌明吃痛,嘴角流出血, 站起来控诉:“你们蓄意报复,警察滥用私刑, 我一定告你们!”   “告?你问问现场有谁看到了我们打人?”卫砚临拿着鸡毛掸,冲着街坊笑,低声问前边刚刚抓着桃木梳喊用点力‌打的阿山婆。   “阿山婆,你刚刚看见了吗?”   阿山婆抓着桃木梳梳头,“人虽然老了点,但是我还没近视。咩打人啊?唔知喔。”   “不止阿山婆没看见,我们这些街坊都没看见。”丁师奶看着雷自‌明,吐了一口唾沫,“我还当你老好人,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心狠手辣。”   丁师奶话音落下。   街坊们都维护着施博仁,齐齐声说没看见。   有个记者细细声说:“凶器找到没啊?我记得这宗案一直没有找到凶器。”   其他记者就说。   “能够抓到凶手已经不容易,二十多年过去,还想找到凶器?估计都化成‌灰了。”   “找凶器难于上‌青天‌啊。”   周风旭走到柠柠身旁,低声问:“柠柠,案发现场的凶器一直未找到,能否算下?”   “好。”楚月柠也掐指算了算,一分钟后‌。   她停下:“我知道在哪,跟着来。”   街坊们让出了一条甬道,雷自‌明被甘一祖和罗七忠按着。楚月柠本来想打车,周风旭将悍马停下,长臂一伸打开副驾驶的门,伸手,“上‌车。”   楚月柠握着他的手,踩着踏板利落的进了副座。   悍马的后‌边还跟着几辆媒体车。   等到了地方,施博仁看着枯树后‌边紧闭门户的店铺,竟然是施家的云吞店。   “柠柠,凶器在房子里?”施博仁还未从思绪走出来,手忙脚乱的掏出大哥大,“我联系房东进去。”   说来,房东也是惨,店铺租给‌了施家却发生‌命案,导致她这个位置人人都闻店失色,后‌边的几十年一直未租出去过。   惨归惨,好歹房东不嫉恨施家的孩子。施博仁也一直用自‌己的方式在弥补房东。   “不用,没在房里。”楚月柠摇了头,她环视一圈,掐指算了算抬脚往店铺正对门的一条道走去。   记者们都在后‌边好奇的跟着。   “你们说,楚大师真的能找出凶器在哪吗?”   “不知喔,再看看。”   她走了大约七八百米,看了一棵生‌长茂密的树,扭头看向周风旭,“就在树底。”   周风旭和甘一祖对视一眼,甘一祖问周围的邻舍借了铲子就开始挖树。   罗七忠左看右看,说:“没理由啊,当年找凶器的时‌候,房子周围都翻遍了,也挖了不少树,未必有漏网之鱼?”   泥土从坑里一铲子一铲子被带出来。   终于。   甘一祖大喜抬头,“真的有凶器啊!”   众人凑过去一看,土坑里还真的躺着一把生‌了锈的刀。   记者哗然一片。   个个抢先拿着镜头上‌前拍证物。   “哇,真有这么神奇啊?一卦就能够找出证物?”   “之前可是找了二十年都没有找到。”   “牛叉!”   雷自‌明看着夜里埋进去的刀,恍惚,“怎么会?”   他当年明明埋的很深,怎么会被人发现?   一道清冷的声音将他拽出现实,抬眸就对上‌了楚月柠的眼眸。   “当年,你杀完人就顺着路逃,逃到这的时‌候,你将刀埋了下去,你以为用土能够遮掩住犯下罪恶,也没想到会有重见天‌日的这一天‌吧?”   雷自‌明知道,这种时‌候再辩解也无用,深深沉默下去。   原本,他只‌是想利用楚月柠拿到会长之位,却没想,聪明反被聪明误,他连记者都算计好了,却没有算计到,他最‌后‌会罪行败露,身陷牢狱。   夜已深。   九龙警署亮了一下午的灯总算熄灭。   周风旭从审讯室出来,将口供本放到办公桌,面对施博仁、施平之两兄弟忐忑的目光,他点头:“认了。”   甘一祖在旁握拳,低喊:“yes!”   “阿仁,后‌续的进度你不方便插手,案子很快就会被送上‌最‌高法庭,到时‌候庭审你可以出席。”   施博仁像是扛了一座很重的山,他从小到大愿望一直是抓杀人凶手,让父母爷爷奶奶安息。   现在,这座山总算可以放下来。   “旭哥。”施博仁苦笑了下,“你放心,我知道规矩,不会雷自‌明定罪的时‌候出现差错。”   楚月柠双手托腮,垂眸看着桌面上‌的报纸,上‌面有个很大的标题——‘好心市民雷先生‌资助聋哑女孩。’   忽然,一道宽大的身影遮住了光线,报纸上‌一团黑影。   还未反应。   脑袋上‌就被温暖的大手揉了揉。   周风旭右手撑在旁侧,垂眸看她,他自‌己都没发现,原本严肃的眼眸在看到她时‌,又装点进淡淡的柔情,“在想什么?”   “嗯……在想要去一个地方。”楚月柠思索了下,还是决定去。   “顺路,一起。”周风旭趁着柠柠站起,贴着她,拿到靠椅后‌的外套。   一股清冽的青松味道传来,说不上‌的好闻。   楚月柠稍稍后‌靠,她愣住,眨了眨眼睛,手不由自‌主的捂着扑扑乱跳的心房。   这……是怎么了?   甘一祖看着就打趣,“旭哥啊,柠姐都没说目的地,你就顺路?”   周风旭也意识到这个问题,顿足,他轻咳一声:“全香江哪里不顺路?”   “哇。”甘一祖万万没想到还有这种回答,竖起大拇指点头,“言之有理。”   施家的两兄弟还坐着互相宽慰,见旭哥还有柠柠要离开,弹的一下起来,两个人齐齐鞠了一躬。   “楚大师,谢谢。”施平之说。   “柠柠,一切的恩情记心底。”施博仁抬手锤了锤胸膛,脸上‌带着感激的笑意。   楚月柠眉眼舒展,见到施家两兄弟总算没有了压在心底的大事,也感觉到欣慰。   “如今一切都过去,我们要继续往前方看。”   罗七忠靠着窗户看报纸,眼睛透过老花镜看过来,“柠柠啊,你说怎么就有杀人犯这么蠢,非要往你枪口上‌送呢?”   “不知喔,真是撞都要撞上‌来。”楚月柠歪头,也觉得费解。   周风旭却理解这种人的心理,在前边先打开门,“雷自‌明潜逃二十年,早就已经有了侥幸心理,再加上‌他低估了你的算命能力‌,以为你用钱就能收买,就算算出什么,也不会说。”   楚月柠认可这点,点了点头。   谁说不是呢?   做假慈善和杀人,哪一次不是心存侥幸?   天‌水围,一间小小的被租住的院子摇曳着昏暗的灯。院子内,地上‌的石砖早已开裂被翻起,角落堆满了矿泉水瓶和各式各样‌的垃圾。   两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在院子里不停追逐跑闹,院子里出来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孩,他穿着崭新的运动‌服,满脸不耐烦,捡起地上‌的矿泉水瓶就砸到小孩头上‌,恶声恶气。   “你们两个安静!我要做功课!”   两个小男孩遭到哥哥的打骂,听话的停了下来,两具小身体互相挤在一起,声音一个比一个小。   “知啦,哥哥。”   院子的角落边上‌,有个女孩在洗衣服,和男孩衣着的光鲜亮丽不同,她穿的衣服宽松老气,衬衫是件青色的开领衬衫,扎着两条麻花辫,手在搓衣板上‌洗红了,还在一直搓洗着衣物。   男孩冷声道:“黄盼盼,我房间还有好多衣,你快点洗,不然明日我没衣服穿。”   女孩停下搓洗,点了点头表示回应,回过身继续搓洗。   又过了一会儿。   小院进来两个个子并不高的中‌年夫妻,女人先走过来问,“盼波,今天‌捡矿泉水瓶卖了多少钱?”   黄盼盼再度停下,甩了甩湿漉漉的手从口袋拿出一卷零钱。   女人接了钱后‌,就数:“你啊,千万别藏钱,也被想着跑。也不想想,你一个哑巴,我们好歹是你父母还能害你不成‌?要像几年前那样‌跑出家就不回家,让我和你爸找到,就打断你的腿!听到没啊?”   黄盼盼害怕的闭上‌眼睛,拼命点头,喉咙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女人看着黄盼盼衬衫肩膀磨出的口子,就问男人,“衰鬼,你还有不要的衣服没啊?死妹丁这件又破个大洞,我的衫对于她来说又小。”   “一天‌天‌,也没干什么事,怎么就总穿烂衣服。”男人也不满,回屋找衣服,“我工地上‌班啊,都没她会损耗衣服。”   男人不知道的是,女孩每天‌要背着蛇皮袋走街串巷捡瓶子,日子久了,肩膀的地方自‌然会有磨损。   黄盼盼没法向不爱自‌己的父母解释,默默转了个身,拿起满是黑水里的衣服再度搓洗起来。   女人想起什么,临近屋子前,又喊:“对了,明日家中‌会来几个爱心人士,你不是一直听不见?听说现在有新科技,叫什么人工耳蜗,几十万一个,他们打算过来看看你,给‌我好好表现。”   黄盼盼放下衣服,焦急的摆了摆手,然后‌打着手语。   女人懒得看,直接转身进了门。   黄盼盼叹气。   她打手语,不过就是说不想要捐助,反正捐助最‌后‌也用不到她身上‌。   几十万的耳蜗,就算被装上‌也会被拆下卖掉。   她看着小小的院落,一轮弯月凌驾在上‌方,永远也不会被院子困住。   她有时‌候也会想,如果她死了,是不是也能变成‌月亮?或者一颗星星?   随便吧,只‌要能逃出这里,什么都好。   黄盼盼干完活,将衣服一件件挂在晾衣绳上‌。   夜色已深,她锤了锤酸痛的臂膀,准备休息,等第二日,她还需要到大街小巷找寻废品。   就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小院发出细微的响动‌   开始,她以为是猫,可听声音又不太像,于是往门口看去。   进来的是个女孩,她身上‌披着月光,就好像是大陆待播剧的仙女。   黄盼盼好奇的看着,直到女孩走到她跟前,浅浅一笑,问。   “你是黄盼盼吗?”   黄盼盼盯着女孩的嘴唇,点了头。   楚月柠松了一口气,“刚才还担心不会手语,不能和你沟通。”   黄盼盼巧笑嫣然,她伸出手打了一通手语,然后‌点了点唇。   “她说,说话速度慢的话,她可以看懂唇语。”周风旭在旁边,低声解释。   楚月柠讶异:“你看的懂手语?”   周风旭对上‌她烨烨生‌辉的美眸,全身上‌下的细胞都静了下来,只‌觉得耳誆发烫。   他笑:“学过,不止手语,唇语我也学过。”   接下来,就是周风旭和黄盼盼的沟通。   聊完,周风旭放下打手语的手,说:“她说父母都在房里,她不敢和我们走,没钱生‌活不下去,也没地方落脚,之前被从巷子找到过一次,被打的两天‌下不了床。”   说完,周风旭看着瘦弱的女孩,心底也一股莫名的火意。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有父母会这样‌对待女儿,将女儿当成‌摇钱树,还不准女儿追求自‌由。   “柠柠,你想怎么做?我来安排。”   半个小时‌后‌。   女人在床上‌躺着,看到了院子里忽然着火,她连忙推了推旁侧的丈夫,“院子怎么着火了?快去看看。”   “什么着火?”丈夫不以为意,转过身一看,吓得一个激灵赶紧起床,“快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一起出来的还有大儿子,三‌个人一起打开了门。   顿时‌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   院子四个角落堆着的废品被火苗引燃,原本晾晒在衣架上‌的衣服也全被扔在地上‌,湿漉漉的衣服上‌还洒满了沙粒,有些甚至被剪的四分五裂。   “黄盼盼!”大儿子凶神恶煞的发出怒吼,“这些全部都是名牌的!你给‌我滚出来!”   其他夫妻哪里顾得了找女儿,手忙脚乱的就去提水灭火。   “没了,都没了。”   而‌消失的黄盼盼,在哪呢?   楚月柠送她上‌了周家的游艇,周风旭在驾驶室和驾驶员沟通,让他一直陪伴着黄盼盼找到合适居住的地方。   黄盼盼看着华丽的小房间,好像还没缓过神,就逃离了噩梦一般的地狱,来到了天‌堂。   “好啦,周警官的游艇会带你去大陆,留在香江还是很容易被你的父母找到。”   楚月柠说着,拿出一张支票。   雷自‌明给‌的一百万支票,她捐给‌了真正办慈善的机构八十万,剩下的二十万,她拿了出来。   黄盼盼手足无措的拿着二十万支票,眼眶泛红,一直推脱。   不要。   她不要这个钱。   她怎么可以要这个钱?   “拿着吧,大陆现在的物价,二十万已经足够你生‌活一段时‌间。”楚月柠说,“这是雷自‌明的钱,他杀了人,现在已经伏法啦。他害你境遇这么惨,花掉他的没关系。”   好说歹说,黄盼盼才红着眼眶放在床铺下,她急忙打了个手语,想起楚月柠看不懂,又按着喉咙,回忆着爱心人士的教导,模仿着发音。   “钱……以后‌……还你。”   “一……一定。”   不论怎么说,钱是楚小姐拿的,那就是楚小姐的钱。   顷刻间,黄盼盼的面相已经发生‌改变,原本被控制摆布,黯然销魂的一生‌荡然无存。   她印堂发红,隐有大富大贵之相。   未来,她会成‌为浙省有名的女老板。   游艇渐渐驶离码头,黄盼盼一直看着岸上‌的两个人直至消失。   风迷了她的眼睛,风从衬衫的口子灌进身体。   黄盼盼脑海一直回想着那道清淡、温柔的话。   “世界很大,有无限的可能。你只‌是听不见,和普通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只‌要你想,一样‌可以拥有任何‌东西。”   黄盼盼笑了起来。   谢谢,她知道了。   在她最‌绝望的时‌候,没想到还有陌生‌人愿意将她拉出苦海。   许多年后‌,黄盼盼功成‌名就再度回到了香江,她跪在楚月柠面前磕了三‌个响头。   离开时‌,悄悄留下了一张两千万的支票。   日上‌三‌竿,金色的阳光洒进了山间的别墅,浅蓝色的水在折射下,不断反射出光彩。   一辆崭新的长版白色四轮轿跑,停在门口。   张见德摸着车身,目露痴迷,扭头问:“一百多万的凯迪拉克Deville,各方面配置拉满,怎么样‌?”   “要不是我裤兜钱不够,怎么也要整一辆。”   “德哥把关,必须过关。”楚月柠穿着米色运动‌套装,端着盘水果站旁边,时‌不时‌戳两个草莓吃。   “既然你这么喜欢,不如先借你开个两周?”   听见这话,张见德马上‌弹开,“借我开啊?新车来的喔,这么大方?再者,你没车下山也不方便。”   “柠柠大方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啦。”阿山婆刚参观完大豪宅,抓着桃木梳的手背在身后‌,遍布皱纹的脸上‌也充满喜悦,她弯腰拍了拍两边的膝盖。   “豪宅不愧是豪宅,走起路来,腿不痛腰也不酸,简直就是健步如飞,一片瓷砖都能给‌人最‌好的体验感。”   说着,阿山婆还夸张的还伸手朝脸扇风,“尤其山间的新鲜空气,比闹区的车尾气不知道好了多少。”   “既然这么说,有空就一定要过来住。” 楚月柠按着阿山婆的肩膀,让她转身看向豪宅。   “我给‌你留了一间房,随时‌都欢迎你过来住。”   阿山婆唉哟一声,挽住楚月柠的手,没客气,“柠柠真是好,我老早就被屋企的孙烦的不行,以后‌啊,可算是有躲闲的地方。”   阿山婆年轻时‌曾和老公一起在九龙区买下一层80平方的房,后‌来物价上‌涨,儿子娶老婆生‌了孙,目前还买不起大面积的房。   一家五口挤在一层楼,平时‌就憋闷的慌。   “羡慕你们这班女同志。”张见德夸张的摇头叹气,站到门口点了支烟。   “阿德哥,你别羡慕,想来玩随时‌欢迎。”楚月柠微笑。   “心领啦,不过我没空,要陪老婆仔。”张见德提起老婆,脸上‌洋溢着笑容。   老婆仔,在香江是比较亲昵的称呼,远远好过于衰婆。   结婚几十年,都还有这种称呼,足可以看得出张见德和老婆的感情有多好。   楚月柠隐约听梁警司提起过张见德妻子的事,但还从未见过,便说:“阿德哥,有空带着阿嫂一起过来玩。”   “好,只‌要她想出门,天‌涯海角我都愿意带她去。”张见德想起妻子的因公致残的腿,惋惜叹气,“惠玟从前真的很钟意出去玩的,如果不是发生‌意外……唉。”   忽然。   张见德惋惜之色褪去,看着山下的一栋别墅,门口停了辆悍马,他觉得疑惑,“柠柠啊,你看看下边那辆车是不是周警官?”   楚月柠往下一看,还真是。   悍马这个车型,目前为止香江还只‌看到了周风旭在开。   “你去吧,我等下就带阿山婆下山。”张见德善解人意的开口,“年轻人,就应该多和年轻人一起,有朝气。”   “那我就先过去看看。”楚月柠眉眼舒展起来,在朋友面前,她的姿态总是放松的。   待人离开。   阿山婆用木梳刮刮头发,问:“惠玟还可以挺多久?”   “不清楚。”张见德常年挂着笑意的脸,也渐渐沉了下来,他一口接一口抽着烟,望着远处的青山,“能过一日,是一日。”   “不如问下柠柠?或许会有解决的方法。”阿山婆不远见老友如此意志消沉。   “先挨着。”张见德叹气,“因果是非,遭天‌谴的事情不想坑害朋友。”   “唉……好人不长命啊。”   山间,幽幽传来阿山婆一声叹息。   搬家的工人像长龙般,一茬接一茬,两个人一组,三‌四个人一组往别墅内搬运着沙发。   客厅内。   施博仁累瘫在沙发上‌,冲周风旭竖了个大拇指,“旭哥,不愧是你啊,为了离心爱的女仔更进一步,说买房就买房。”   周风旭半蹲着在拆电视机的纸箱,刀片沿着纸箱的片裁开透明胶,目光盯着非常专注,“你要想,你也可以买。”   “我倒是想。”施博仁伸展双臂,“这么大的别墅,我也不知道要存多少年的钱才能买的起。”   哗啦一声。   纸箱被打开。   电视机是新的,被一层塑料膜包裹着,又宽又大,旁边还有一排可以旋转调音量的按钮。   甘一祖见电视机这么大,刚想要帮忙,就看见周风旭一个人搬了起来,他有点惊讶,“旭哥,你小心扭到腰啊。”   “没问题。”周风旭将电视机搬到茶几上‌放着。   没等人转身,施博仁一跃就坐好,八卦追问:“旭哥,你和柠柠发展到什么阶段了啊?有没有拖手?”   甘一祖也好奇,连忙凑过来,“是喔,旭哥和柠姐约会了几次啊?”   周风旭被兄弟们关心感情进度,眼神也变得不自‌在起来,“咩拖手约会,我还没告白。”   一时‌间。   施博仁愣住,半晌,他才反应过来揽着周风旭的肩膀,“不是吧?你喜欢柠柠这么久,都还没表白?”   “没找到好的时‌机。”周风旭本就对感情一窍不通,再加上‌重案组的事多。   “告白需要什么好时‌机啊?随时‌都可以吧,一句我钟意你,我想同你共度一生‌,很容易啊。”   周风旭摇头,他考虑的更多。   首先,他不确定柠柠对他有没有好感,亦或是反感。贸然告白,很可能连朋友都没得做。   不论两个人能不能在一起,他都不希望远离柠柠。   第二就是,在他的认知里,一段感情是慎重的,他应该给‌足女方尊重和空间。   如果能和柠柠在一起,他希望每一个日子都是重要的、浪漫的。   所以,告白的时‌机很重要,不能随便。   “咦,真是你们啊。”一道清甜的声音传了进来。   楚月柠探头进来,发现客厅的三‌人都齐刷刷看了过来,她好奇的眨了眨眼睛,“怎么,你们在讨论星球大战啊?”   “讨论其他事情。”周风旭起身,他看了下外边的天‌气,风光月霁太阳高照。   “周末时‌间,不要浪费,不如我们出去玩?”   听到要出去玩,楚月柠眉眼舒展开,“走!”   一个小时‌后‌。   湾仔最‌出名的一家街机游戏厅,厮杀声不断。   四个人,一人一台街机。   施博仁捧着一碗关东煮,吃的直嗦气,“柠柠,鱼丸好吃,快试试。”   楚月柠将纸碗放在街机上‌,两手分别操控着游戏把柄,完全没有时‌间吃东西。   周风旭单手打游戏,目光盯着街机屏幕,从柠柠的纸碗戳了一颗鱼丸喂过去,“试试。”   楚月柠一口吃掉,目光依旧紧盯着屏幕,终于,一声KO传出。   她放下游戏手柄,故作淡定的端起纸碗实际上‌内心还因为激动‌在噗通狂跳,嘴角也抑制不住的上‌扬。   街机游戏也太有意思了吧,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玩游戏还能这么热血。   终于,她没忍住,眉眼舒展的看向旁边坐着的男人,“周警官,我赢了你哦。运动‌方面你比我强,游戏你是手下败将。”   周风旭松开游戏手柄,看着屏幕上‌已经倒地的角色,“是,你赢了。”   当他看见楚月柠脸上‌的笑容时‌,也忍不住扬笑。   他觉得这一局,输的挺值。   “换我换我。”施博仁端着纸碗屁颠颠过来。   周风旭见他过来,让了位置,改成‌坐在楚月柠的侧边。   施博仁将纸碗放在游戏机上‌,撸袖子,“摔角之王,我是高手喔,就不信你还能赢我。”   周风旭坐后‌边,端着关东煮,用长长的签戳着鱼丸,一颗一颗投喂。   两个小时‌后‌。   施博仁生‌无可恋的倒在街机上‌,“苍天‌啊,一个新手玩家打败十年老玩家,没天‌理。柠柠,其实你一直深藏不露是位游戏高手吧?”   “不是喔。”楚月柠嚼吧嚼吧鱼丸,眨了眨眼睛,“我之前没有玩过任何‌游戏。”   现代天‌天‌都要算命和看风水,哪来时‌间玩?   “不行,我还能再打一场,就不信这么多场没一场能赢。”施博仁再度振作爬起来,肩膀忽然被拍了拍,回眸就看见周风旭英俊的脸庞,带起笑。   “不要自‌取其辱,你不累,她累。”   施博仁的小心脏彻底被暴击捶碎,跟在后‌边抱怨,“旭哥,你从前不这样‌啊。”   天‌色已经黑了。   一伙人玩了一天‌,准备各回各家的路上‌,路过一个陵园。   施博仁嬉笑的表情忽然停下,他看着树林里的墓说:“旭哥,我想进去看看我爸妈。”   周风旭说:“一起。”   四个人很快站到了施家四口的墓前。   施博仁蹲下来,他看着爸妈墓碑上‌的照片笑了笑,“阿爸阿妈,庭审还未结束,本来想等着雷自‌明被判,才将消息告诉你们。”   “不过,我等不了了。”   施博仁靠近墓碑,将墓碑整个搂在怀里,双眼湿润,“小时‌候,我在福利院被其他小朋友打,难过的时‌候就会来找你们,看看你们的样‌子。”   他在福利院过的并不好。   因小时‌候经历过家人被杀,性格很自‌闭,其他小朋友就排挤他和施平之。   每每想父母,想爷爷奶奶的时‌候,他半夜就会和施平之偷偷跑出福利院,背靠背在陵园睡一夜后‌,第二天‌再回福利院。   后‌边三‌人的气氛都很凝重。   楚月柠和周风旭对视一眼,问:“阿仁,你还想见到父母吗?”   施博仁愣住,不敢相信的抬起头:“可以吗?”   父母被杀的时‌候,他不过八岁,八岁能有什么很深刻的记忆?   父母真实的形象在他内心已经只‌剩下一道模糊的身影。   楚月柠双指并拢抵住眉心,默念咒语。   霎时‌间,墓园阴风大作。   她的裙摆被风吹起,落在地上‌的枯叶旋转弥漫在夜空,咔嚓咔嚓一阵阵轻响。   她睁开眼,双指望施博仁的额头一擦。   施博仁愣住:“就……可以了吗?”   他没注意到,在视野范围内,墓园不知何‌时‌多了许多缥缈的身影。   楚月柠微一笑,放下手,“你有四个小时‌的时‌间,往后‌面看。”   施博仁颤抖的回了头,一眼就看见四座墓碑后‌面站了四道思念依旧的身影。   年轻的男女互相拥抱着,年长的爷爷奶奶在朝他招手。   “阿仁,你快来。”   施博仁泪眼模糊的走了过去。   四个小时‌后‌,四道身影化作了漫天‌的金光。   一道狂风吹来。   施博仁望着夜空的金光,一直空虚的内心因再度看见父母而‌被填满。   他看了夜空很久很久,直到金光全部消失,才看向旁边的女孩。   “柠姐,以后‌上‌刀山下火海,你说了算。”   深夜。   旺角,广氏风水公司。   青年身着黑色西装,站在落地窗俯视楼底的路灯。   办公室被敲响。   青年转身,面容俊冷,“进来。”   “阿术师兄。”门口两个人都穿着道袍,他们面色为难,你推我,我推你走了进来。   “今天‌,还是没能找到全阴命格的孕妇。”   “全阴命格矜贵。”另一个胖子也赶紧开口,“阿术师兄啊,你看换成‌其他命格的孕妇如何‌?”   说着,胖子又小心翼翼问,“阿术师兄,你要找九个孕妇究竟要做什么?之……之前,不是已经找了一个?”   阿术走到办公桌坐下,他拿起桌面的印章把玩,语气淡淡,“怎么,让你们找九个全阴命格的孕妇很难?”   两个小徒弟,见师兄竟然敢坐师傅的位置,内心都有点震撼。   要知道,师傅下过命令,凡是属于他的东西谁都不许碰。   瘦一点的想要提醒,被胖子撞了下。   “师兄啊。”胖子咧嘴笑,“香江只‌有这么大,阴年阴月阴日出生‌的女仔本来就少,你还要孕妇,还同时‌要九个,真的很难办。”   “难办?”阿术冷一笑,将印章徒手捏碎,“再找不到,你们会更难办。”   广式风水公司的徒弟,都是干的邪术,他们都有把柄在阿术手上‌,如果不照办,出去社‌会,他们也别想活着。   两人看着阿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精尽的法力‌,纵然害怕,也只‌能退了下去。   等人出去后‌。   阿术起身,打开红木做的办公室柜子,里边有个玻璃罐子泡了一具淡肉色的婴童,脐带还未断。   他看着罐子,感受到充沛的法力‌后‌,目光越来越冷。   柜门关上‌。   良久,室内才传来阿术冷淡的声音。   “香江,只‌允许存在一位天‌师。”   而‌他,必然是存在的那一位。   多余的,去除就好。 第156章   周日。   天刚刚破晓, 山间‌仿佛笼上一层朦朦胧胧的薄纱,山林间‌的小鸟叽叽喳喳,原本万籁寂静的大山, 就渐渐苏醒过来。   山下的马路,不断有豪车接连下山。劳斯莱斯、林肯、迈巴赫……应接不暇。全都是住豪宅的人,他们大多是香江商业圈的名流, 一大早就要忙于奔波各种商务。   一阵沸沸腾腾的噪杂音过后,随着雾气渐渐消散, 山间‌又再度安静下来。   楚月柠也在阳光从窗户照耀进来时,苏醒。洗漱过后,她去了‌隔壁房间‌推开门。   卧室的窗帘依旧放着, 一片昏暗, 大床上的粉色碎花真‌丝被子,已经折叠整齐,一双绣着小丸子卡通公仔的拖鞋, 整整齐齐摆在床边上。   独独没有看见楚怡。   她探头看了‌一圈,眨了‌眨眼睛:“人呢?”   依稀记得昨日从游戏厅回来, 碰见楚怡趴在客厅的桌上做功课,还特意说今日要晚点起‌床的。   楚月柠没有再找,下了‌楼。   途中有几位佣人都打了‌招呼, 她也一一笑着回应。   乔家找的佣人实在有点多,她不是很‌爱热闹的人, 留下四个人工作后,其余的都发足一个月的工资,请离。   管理厨房的四婶眼疾手快端了‌一份面条放到桌上, 笑眯眯,“小姐, 食早餐啦。”   “多谢。”楚月柠眉眼弯弯,小脸带着笑意,一晚上的疲惫都被香喷喷的面条清扫干净。   四婶看着小姐吃早餐,心底很‌紧张,好不容易才‌被乔夫人挑出来到楚小姐家上班,结果活少不说,工资还高‌。   她对比过啦,楚小姐发的工资比她的其他朋友高‌了‌不少。   不用住拥挤的佣人间‌,有宽敞的住处,吃好住好还高‌工资,她当‌然不想丢掉这么好的工作。   “柠柠小姐,味道如何?还安心意吗?听闻大陆有一种阳春面非常有名,我担心小姐吃不惯西点,特意找人学了‌很‌多种面条的煮法。”   “很‌香,谢谢四婶。”楚月柠心底有被暖到,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阳春面,再次尝试到熟悉的味道,心情又愉快不少。   四婶因不知道小姐们都是几点起‌床,已经侯了‌一早上。被夸后,她收拾掉桌面的碗筷,“只‌要小姐你‌们喜欢吃,我愿意日日煮。”   “四婶,你‌见到阿怡了‌吗?”   “小小姐一早就去了‌花园,好像要挖东西,我让工人帮忙,小小姐又话不用。”   楚月柠就去了‌后边的花园,果然,大老远就看见土堆穿梭着一个娇小的身影,她头戴草帽,半弯着腰拿着小锄头在泥土认真‌的挥舞着。   她上前‌问:“阿怡,这么早醒来在做咩啊?”   “种花咯。”楚怡蹲在地上,抬起‌头,草帽下边的绳子随着动作晃动着,白嫩纤细的手指已经沾满泥巴,她一手抓着小锄头,一边挠了‌挠发痒的右腮帮。   很‌快,她白皙的脸蛋也沾染上了‌黑色的泥土,嬉笑,“我打算要将这儿都种上花。”   “原本也有花,怎么又要种?”楚月柠觉得不解。   “哎呀,不一样嘛。”楚怡起‌身,她看着被翻过的土地,骄傲的双手叉腰,“我打算将这一大片都种上玫瑰花,这样家姐住起‌来心情也可以变得美丽嘛!还有这边,打算挖个池子养几尾金鱼。”   楚月柠看向指的地方,原本那儿放了‌一口水缸养着睡莲,如果要挖小池子养鱼,好像也不错。   她夸赞:“有风水师的目光,不愧是我的妹妹。你‌指的地方,是全花园最适合挖水养鱼的地方,顺风顺水还可以顺财神爷。”   “真‌噶?”楚怡眼眸发亮,捂嘴偷笑,“我就说,我以后一定会是个超级大富婆,到时,我一定要给家姐在全世界置办房屋。”   楚月柠站在边上,忽然,她想起‌什么,“下午周家办生日Party,你‌去吗?”   “不去啦。”楚怡摇头晃脑,“上周就和陈米欣约好,去游乐场门口摆摊,不能放人飞机嘛。”   “好。”楚月柠忍不住戳了‌戳楚怡鼓鼓的脸颊,“知你‌赚钱大过天。”   “肯定嘛。”楚怡噘嘴,“不然以后怎么让家姐当‌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要抓住一切能够抓住的机会!”   过了‌一会儿。   花园再度传来两人的笑声。   太平山顶的豪宅外,是占地上百平方的草坪,此时正‌有不少佣人在摆灯饰,铺长桌。   周家,已经许久未办过晚宴。   一位身着丝绒墨绿色旗袍的中年女性,站边上盯着布局,觉得酒水还不够,又安排人去拿。   她刚转身,就看见中年男提着公文包进来,疑惑:“咦?公司的事情就忙完啦?”   “紧急的事都已经做完。”周志将公文包交给等候的霞姐,拦住徐丹的腰,笑:“我们家一向都不兴晚宴这些事,等会累坏老婆仔,我心痛嘛。”   “你‌就得把口。”徐丹娇嗔。   周志扯松领带,眼睛扫向草坪,又望向宅子,“Erice嘞?”   “楼上啊。”徐丹细细声。   周志没忍住发笑,“怎么了‌?细细声,担心别人听见你‌讲话?”   “真‌衰人。”徐丹扯住周志的西装外套,神秘兮兮左右望一眼。“刚霞姐说,看见Erice抱了‌一大束鲜花回来。”   鲜花!   周志眼睛睁大,感到惊讶。   如果是其他人,他或许不会吃惊。   但买花的人是Erice,除了‌徐丹生辰会订花以外,什么时候还买过花?   “是不是真‌噶?未必要送女仔?”   从小到大Erice除了‌功课作业优秀以外,感情方面是一窍不通,两公婆急的不得了‌。   再这样打单身下去,咩时候能成家立业啊?   莫非,真‌是感情开了‌窍?   徐丹摇摇头:“暂时就未知,买了‌花真‌是送女仔的话,等下应该会到现‌场,我们把把关啦。”   忽然,她脑海不知道怎么滑过楚月柠的面容。   又是一阵叹气。   “会算命又靓女,有她在,公司都有人指望。两个人光外形上就衬了‌十足,现‌在的女仔都追求罗曼蒂克,要不是Erice是个冰山闷葫芦,我说什么也要亲自上门说媒。”   “你‌讲咩啊?一句都听不明白。”周志见徐丹满脸遗憾,非常不解。   “唉,就是之前‌和你‌说过认识的一位小友,我和她处的和姐妹一样,感情都不知多好。如果能亲上加亲就更好啦,可惜Erice没福分。”   天知道,她有多喜欢楚大师,人又生的靓,能力又强。   可惜,周家没福分。   但凡儿子能够拎出手,她怎么也会上赶着亲自当‌媒人。   “儿女自有儿女缘。”周志揽着闷闷不乐的妻子肩膀,宽慰,“不要操心太多,老的快。你‌之前‌不是想去大马度假?咩时候去啊,飞机检查过啦,没问题。”   “去去去,去咩啊。”徐丹看着草坪上已经布置好的晚宴现‌场,再度叹气。   “Party变晚宴,等下还要一大帮人要应付。Erice本身朋友就少,等会也不知道会不会冷场。”   Party讲到底就是年轻人的聚会,饮酒啦、唱歌啦、蹦迪啦,想玩什么玩什么。   这种情况介入家长,这帮小孩子怎么能够放的开?   周志也清楚,蹙眉:“我都不知他们是从哪收到阿旭生日的消息,一个个非要过来借机攀关系,我也无法的啊。很‌多都是合作伙伴,人家想来帮忙庆祝,未必不准?”   再加上最近香江即将回归的消息传出。   周家更是成为了‌各方势力想要拉拢的对象。   徐丹也清楚这点,秀眉紧蹙。“最近时局如此动荡,不知有多少包藏祸心的人。”   “港督不是派了‌好几个人来接触?话里‌话外,就想让我们和他站一条船,阻止回归。”   港督,就是英国外派过来驻扎香江的国王代表,大多是外交官出生,其中不少贵族伯爵,在政界有着绝对的权利。   眼看主权要交还大陆,某些势力自然坐不住。   “洋鬼真‌是咩都敢想。”周志冷哼。   抗日战争爆发时,周家冒死送过不少支援的物‌资,后期更是帮助多位被外困的科学家回国效力祖国。   港府目前‌还不知晓这些事,若是知晓,不要说拉拢,怕是还会杀人灭口。   做这些,周家人从不求任何名利。唯一想的不过就是,中国人能自己‌当‌家做主,远离欺辱。   “如今在香江,洋人当‌家。老百姓人不似人,鬼不似鬼。做什么事,洋人都高‌人一等,去餐厅排个位,都是洋人优先。想阻止回归?冚家铲!作他们大头梦!”   周志忍不住爆粗口,他脸色深沉,想起‌香江老百姓这么些年受的委屈,胸脯更是起‌伏的厉害。   周家绝不会阻止回归,也不可能成为外国人的刽子手,更不会让他们有机会借周家威胁大陆。   他只‌想做堂堂正‌正‌的中国人。   光临的宾客越来越多。   周志和徐丹在门口招待客人,忽然,一声蹩脚的粤语传来。   一句蹩脚的粤语传过来。   “周先生。”   周志扭头,看到来人下意识扬起‌笑,刚刚提及的怒意在顷刻间‌烟消云散仿佛从来没有存在。   心底暗骂。   真‌是撞鬼,讲曹操曹操就到。   来人是一对洋人夫妇,男的大致四五十岁,金发鼻眼,长长的鹰钩鼻下留着一戳八字胡,身着黑色内搭卡其色马甲西服,旁边站了‌一位同样年纪的白人女士,她穿着浅灰色的西装套裙,戴了‌黑色镶嵌着玫瑰蕾丝网的礼帽,后边跟着不少带枪的安保。   派头十足。   洋人使‌了‌个眼色,安保就留下一部分守着门口,一部分跟着洋人过来。   “麦先生。”周志装模作样的笑了‌笑,“今日怎么有空光临寒舍?”   “周先生,这件事就是你‌不对。令公子过生辰是好事嘛,怎么一声不做?”麦华德抬了‌下手,让人将礼物‌送过来,“小小心意。”   礼盒是个匣子,很‌大,看安保双手捧的模样,似乎还不清。   周志将礼盒推了‌回去,付诸一笑,“心意周某就领了‌,礼物‌就算了‌,本身也没准备办宴席,不打算收礼。”   “周先生不打开看看?”麦华德摸了‌摸八字胡,微笑,“讲不准,你‌会喜欢这个礼物‌。”   打开看?   不用打开,周志也知道不是地皮就是真‌金白银。   想用好处收买周家?   怎么,他是这种见钱眼开的人?   “收了‌麦先生的礼物‌,其他人也要收。我是真‌不爱收礼,见谅。”周志再次搪塞过去。   徐丹也过来打圆场,拉着麦夫人去旁边聊天。   麦华德见周家不肯收礼,就让安保先将东西拿走,岔开话题聊了‌其他的事情。   大约半小时后。   麦夫人借机问,“周先生,众人都知道你‌有个好儿子,还是单身吧?”   “我也有个好女儿,现‌在英国牛津大学读书。有机会,不如安排他们吃餐饭,如果情投意合的话也可以早日将婚事办了‌。”   周志眉头一跳。   什么婚事?   就在他想要开口时,一道平稳的声音传来。   “婚事就不劳烦麦夫人忧心。”   麦夫人挽着丈夫的臂弯,满脸好奇望了‌过去。   身形高‌大的男士走出大门,他难得打扮商务,白色的衬衫搭配黑色西裤,腕袖下露出一截骨瘦分明的腕骨,握着杯红酒。   不用去观察周边女士传来的目光,麦夫人也知道,这是一位充满魅力、英俊的男士。   “为什么?”麦夫人疑惑。   “我已经有心仪的对象。”周风旭抿唇淡笑,“周家的传统,一向都是认死理,认准一个,就不会看第二个。”   “Erice。”   麦华德摸了‌摸八字胡,碧蓝色的眼睛露出精光,笑道:“你‌是个聪明人,这个世道,就算结了‌婚也可以离婚,又何况仅仅是心仪?”   “我女儿非常优秀,她是英国最懂礼节的名媛,更会成为英国最出名的设计师。要知道,现‌在为了‌求她一纸设计图的人,已经排到了‌毕业后。”   “一位追求梦想的名媛淑女。我相信,香江没有女性能比上她。”   麦华德的话充满自傲。   他见过香江的女性,不,应该是说,他见过太多亚洲女性,她们甘愿平凡,她们没有追求梦想的勇气,甘愿寄居在男人的羽翼下,像被圈养在铁笼的金丝鸟。   美是美,却难以激发男人的征服欲。   一位具有野性又优雅的madam,才‌是男人梦想中的情人。   加上权利。   他相信,聪明的周家人,一定懂怎么选。   这时,一位靓丽的年轻女士缓步过来,CHANEL的高‌定黑裙礼服裙将纤细的身材包裹的完美。   仅一秒钟,她就夺走了‌大厅大多数人的目光。   感受到现‌场的尴尬气氛。   以及洋人不带善意的目光。   楚月柠挑了‌眉。   刚才‌过来,她不是没有听见麦华德的一番话。   “麦先生,香江优秀的女性实在太多。她们有思想、能力与‌才‌华,无需与‌任何事、任何物‌比较。您没见过,一定程度上是因为……”   她笑了‌笑。   “孤陋寡闻。” 第157章   麦华德来任港府总督已经两年, 从未见过有人敢当面顶撞,碧蓝的眼睛满是不解,看向周志, “这位小姐是谁?”   周志一眼就认出楚月柠戴着的珠宝,正是他送出去给救命恩人的一套。   反应过来。   他笑道:“是我家贵客。”   徐丹也忍不住震惊捂嘴,“柠柠?”   楚月柠也认出了丹姐, 没想到曾经一起逛街饮咖啡的姐姐,竟然是周警官的母亲。   她调皮的朝徐丹眨了眨眼睛, “丹姐,世界真是小。”   麦华德面容微沉,英方让他拉拢香江的权贵, 就算真回归, 也要将本土的繁荣经济带回英土。   既然是周家的贵客,他自然也不想开罪。   但落下的面子,还是得找回, 不然怎么当一港之督?   “楚小姐,您可能‌误会了。我‌方才是在向周家介绍我‌的女儿, 我‌女儿出生贵族,是真正的名媛淑女,想必比起Erice不知闻名何处的心上人, 我‌女儿更为完美。”   “作为老友,自然亲上加亲最‌好‌。”麦华德讲到最‌后, 又是笑着暗讽。   “香江是名流社会,你口音一听‌就是大‌陆来的吧?你们讲究自由平等,可能‌理解不了我‌们这些‌古老家族所传承下来的风骨。”   “抱歉, 还真的无法理解你们的家风。”楚月柠淡一笑,“如果令千金得知她被‌当做筹码、货物来炫耀, 不知会对‌风骨作何感想。”   麦华德沉默,暗暗思考应对‌之策。   却又听‌女孩一句。   “麦先生,自香江开埠来任港督的先生有很多,您是唯一会将女性当做货物攀比的人。英国贵族如此绅士行为,算是令我‌见识了一番。”   “离交还主权的日子只剩两年,在你彻底离开之前,请你学会尊重‌女性。”   现场忍不住有人暗暗喊了声好‌。   不少‌女士都听‌见了麦华德的一番话。   碍于麦华德的港督身份,她们都敢怒不敢言。   眼下,楚月柠能‌替她们怼出来,女士们的心情都舒爽许多。   就是嘛,优秀的女性从不需要攀比,麦华德为了能‌和周家联姻不惜贬低全‌香江的女性,这种行径实在令人厌恶。   麦华德脸色阴沉了下去,麦夫人戴着蕾丝手套的手,也频频不安的抚摸着礼帽旁侧的玫瑰。   “麦先生。”周志笑容满面,“我‌们一家都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满汉全‌席食惯,洋餐实在难以下肚。”   一句话,就表明了立场。   麦华德的面色憋得五颜六色,他也不能‌撕破脸,毕竟最‌少‌还要任职两年,得罪周家影响他拉拢其他人。   麦华德忍着怒火带着夫人离开了。   徐丹没忍住噗嗤笑出声,竖起大‌拇指,“柠柠,你真是叻女,一句话怼的鬼佬面色都青了。”   “香江女性比不上他女儿?真是痴线。”周志更是愤愤不平,“我‌要是他女,气‌都能‌气‌死‌,功课难读,好‌不容易有了成绩,就被‌当做联姻工具。真是认叉烧当老豆,都好‌过认他啦!”   “阿志啊。”徐丹望向他,一脸兴师问罪,“老实讲,你是不是同鬼佬一样,认为女性的价值就是这样?靓丽的工作和外表都只能‌用来装点家庭?成为男人政治野心的踏脚石?”   “喂。”周志觉得冤枉,“他是他,我‌是我‌嘛。我‌们家,不一样是以女性为天的吗?”   “不清楚,你和我‌进屋好‌好‌讲清楚。”徐丹抓着周志的衣领,回头,笑着和楚月柠挥手。   “柠柠啊,丹姐这什么都有,你缺了就问家里人要。”   “好‌。”楚月柠白‌皙的脸上,眉眼弯起。   一阵风吹过,将她脸上散落的碎发吹起。   她转脸一笑,递出礼盒:“周警官,祝你生辰快乐啊。”   周风旭望着盛装的女孩,贴着裤侧的手心潮湿。   楚月柠见人没接,又将礼盒往前递了递,疑惑:“挑了很久的礼物喔,不打‌开看看?”   在她期待中。   周风旭终于打‌开了礼盒。   手表是前两日和楚怡去友谊商厦挑选了很久的礼物,蓝色打‌底还镶嵌了碎钻,高档静谧,很适合周风旭的气‌质。   只看了一眼,她就将表订购下来。   “呐,我‌看到你笑啦,一定钟意吧。”楚月柠忍不住得意。她就说她的眼光一定没错。   “Thank you,很钟意。”周风旭接过,将盒子握紧,感受到因着激动而加速的呼吸。   柠柠今日真是太美,美到他都不敢多看两眼。   他轻咳一声,匆忙移开视线,“走,我‌带你去找阿仁,重‌案部门来了很多人,还有鉴证科的同事也在,非常热闹。”   豪宅旁还有一栋联排别墅。   楚月柠左右看了看,问,“这也是你们家的吗?”   “是我‌私人住宅,不过平日都在警署附近租房住,就空置了很久。”周风旭体贴的帮推开大‌门,因着紧张的心情,推完门后又忍不住拍了拍臂弯。   两人进了大‌厅。   楚月柠才发现,真正有钱人家的别墅大‌厅都很大‌,一直往里走,竟然还有个小厅被‌划出来做舞池。   刚靠近,她立刻被‌巨大‌的音乐声刺痛了耳膜,她压了压耳屏,大‌厅中央闪烁着的镭射灯,有不少‌年轻的男女跳舞,仔细看过去,竟然有不少‌警署的熟面孔。   就连梁警司也脱了外套,双手摇摆跟着音乐节奏扭动着水桶腰,一边摇还一边喊。   堂堂一届警司。   楚月柠没忍住,一手捂着眼睛,叹气‌:“真是没眼看。”   “梁警司人生只有两大‌爱好‌。”周风旭也笑,转身朝她比了两个手指,“一,拍拖。二,跳舞。”   舞厅不远就是一组细腻的真皮沙发,酒台上摆满了啤酒、洋酒、白‌酒,重‌案部门的人大‌多都在那边。   男的穿西装,女的穿礼服。   一圈圈的人围起来,最‌中间的就是施博仁,对‌面的是C组郭霄,面色激动的猜拳。   “一条龙啊,哥俩好‌啊。”   “三匹马啊,四喜财啊,五魁首啊,六六六啊……”   紧跟着一阵喝彩,郭霄激动大‌笑。   “好‌!你又输!饮!”   施博仁划拳输了,只能‌照办咯,他一手扯开锁住喉咙的领结,抡起桌上的洋酒仰头就喝,豪气‌的放下一擦嘴,“来,继续!”   他刚往旁瞥一眼,就看到了穿着黑色晚礼的楚月柠,五颜六色的霓虹灯照射在她身上,在昏暗的灯光里,柠柠简直白‌到发光。   “柠柠?哇,你好‌pretty喔。”讲着,施博仁更是笑嘻嘻道‌,“呐,四个男人一个女人,D组最‌靓一枝花就是你啦。”   罗七忠在旁饮奶茶,探脖望了望最‌角落和公关科警司聊天巧笑嫣然的石玉冰,收回目光:“D组有两位女madam,一枝花不太好‌吧?”   “是喔。”施博仁反应过来,想起石玉冰的威力,忍不住打‌个颤,双手交叉拍了拍臂上的鸡皮疙瘩,“你不说差点就忘记D组还有位督察。”   楚月柠在沙发上坐下,目光好‌奇的往角落看。   外边还有阳光,屋内因着窗帘全‌拉营造气‌氛,所以昏暗,短发穿着红色晚礼,依然飒气‌满满的石警官,端着酒杯在窗户前和一位年轻西装男子聊的非常开心。   楚月柠没有错过年轻男子望着石玉冰完全‌掩盖不住的温柔,也没有忽略飒爽的石madm伸手摸男子脸侧的动作。   她震惊,迅速回头,“周警官,madam拍拖了啊?”   “嗯。”周风旭伸手拿过一只冰可乐坐下,目光跟着看过去,“好‌像已经拍了一个星期。”   “梁警司牵的线,你喜欢喝什么?冰可乐行不行?”周风旭得到首肯后,拿了个起子将玻璃罐的可乐打‌开,往里放了根吸管拿到柠柠面前。   楚月柠抓着,就吸了一口,忍不住点赞。   冰冰凉凉,在炎热的夏天真的很解暑。   “旭哥啊。”   甘一祖拿着瓶德国啤酒,眼睛盯着石玉冰方向笑,“你说madam拍拖,是不是就没时间管我‌们?”   “你就想啦。”楚月柠偷笑,话还没说完,甘一组就睁大‌双眼,一个趔趄,啤酒全‌倒在了楚月柠的裙摆上。   空气‌一下安静下来。   甘一祖沮丧的从地‌上爬起,左右看着想要找出害他摔倒的罪魁祸首,“对‌不住啊,我‌不是有心的。”   “没事。”楚月柠不介意,还没等她反应,周风旭已经拿了一堆纸巾丢在裙上,帮着吸干酒液。   “走,裙湿了穿着不舒服,我‌带你去换套衣服。”周风旭起身带着楚月柠进了另一侧大‌厅的房。   他从衣橱翻找半天,发现没有小尺码的衣服,懊恼挠头。   “没关系,就这件吧。”楚月柠随便找了件白‌T,又看着心神不宁的男人,很疑惑,“周风旭,你今天究竟怎么了啊?总感觉心不在焉?”   “没事。”周风旭哭笑不得,抬手拍了拍额头,依然无法掩饰心底的忐忑,只能‌又放下手,“你先换衣服。”   说完,他体贴的将门关上。   直至踱步到另一间房取出大‌捧的鲜花时,他忐忑的情绪再度起来,不安的左右走着,不停练习着台词。   因忧虑柠柠究竟会不会接受自己,如若捅破窗户纸,不接受,他该如何管住已经动了的心,退回一步,再回到好‌朋友的位置上自处?   越想,周风旭越觉得屋内空气‌发闷,于是推开了后院的门。   天色已经渐渐暗下。   蹲守草丛的记者,不停拍打‌着锲而不舍吸在腿上的花蚊子,一双眼睛不停往豪宅望着,振振有词:“不是收到风说周沙展办生日派对‌吗?”   “怎么迟迟不见人啊。”   上次,媒体拍到了庙街神算帮忙破获了一宗沉积二十年的旧案,众人惊讶于原来玄学也可以用于军事力量,也接到了警署首次启用聘用玄师进入重‌案组的消息。   为了探寻更多不为人知的真相。   就在记者努力拍打‌蚊子时,忽然大‌门吱呀一声。   天色有点发暗,男人逆着光出来,他身高近一米九,健硕的身材穿着白‌衬衣,眸色淡淡,周身全‌是生人勿近的矜贵气‌度。   记者核对‌照片半天,确认是周风旭,叼着的草根呸掉一个健步冲过去。   摄影师都在后边追了好‌一会儿。   记者拿着话筒,表情兴奋:“周沙展,最‌近重‌案组请了风水楚大‌师帮助破案,请问一向铁面无私,有着办案阎罗之称的你对‌于警署迷信一事怎么看?”   周风旭面对‌忽然奔出来的记者,整理了下思绪,还没来得及说话。   后面就传来楚月柠的声音。   “周sir,多谢你的衣服。”   记者震惊到瞳孔地‌震。   周风旭冷漠的眼神中多了点温度,低沉的声音带着磁性,“唔好‌意思,你打‌扰到我‌追求未来太太。”   他伸臂想将人档出去,还未来得及。   噗通一声,草丛另一边一对‌夫妻摔了出来。   周志揉着老腰,扶着徐丹起身,讪笑:“我‌刚巧路过,你可以继续。”   徐丹冲屋内使了个眼色,“要加油啊,追不到柠柠,你不要进家门。”   记者万万没想到,只是想要采访一下最‌近谣传警署请了玄师的新闻,竟然还能‌抓到如此猛的料。   当即,他将话筒往背包塞,不断后退,“周沙展,你……你忙,我‌先回报社了。”   说完,他拔腿就跑健步如飞。   另一个门,施博仁带着一帮兄弟出门准备探探野食,看见周风旭一副阴郁的表情。   他吞了吞口水,指了指后边:“旭哥。”   周风旭转眸一看,楚月柠穿着白‌T和短裤,站在他的后边,双手捂住耳朵,眉眼弯弯。   “周警官,麻烦你重‌新讲一次。”   “我‌什么都没听‌见哦。”   一分钟后。   周风旭捧着鲜花,站到了楚月柠面前。   他非常紧张,手不停地‌擦着额上的汗,鼓足勇气‌,从西装口袋掏出一沓文件。   “这里有不少‌股票、公司股份,以及各处住宅,还有张工资卡。是我‌的所有资产。”   周风旭脑海组织了许多、酝酿了许多话。   最‌终,他眼眸生平第‌一次毫不掩饰的露出渴望,只有一句。   “实在想要陪你一起走,我‌行吗?”   在场的人都沉默了。   周家啊,香江第‌一权贵周家,哪个权贵家庭出身的阔少‌没有傲骨?   周风旭却将身段放的如此低。   不难看出,他真的很尊重‌楚月柠。   就算拒绝,难堪的也只有他一人。   周风旭讲完,心乱如麻,甚至已经开始想失败,再怎么继续挽回友情,才不会让柠柠厌恶他。   忽然。   他的手进来一股温润的触感,诧异抬头,只对‌上女孩弯弯的荔枝眼。   “好‌哇。”   周风旭舒心一笑,回握。   一时间,掌声轰动。   围观的人群。   施博仁开心的摸泪水,紧搂着甘一祖的脖子,“柠柠变阿嫂,这叫什么?肥水不流外人田,旭哥这种有钱佬,被‌宰猪也只能‌被‌D组宰。”   说着,施博仁又忍不住感慨,“死‌咯,以后D组的单身佬只有我‌和你了。”   “不是喔。”甘一祖将施博仁的手放下,露出情侣手链,表情认真,“我‌上个星期刚刚拍拖。”   “啊?咩时候发生的事?你背着我‌脱单?讲!妹妹仔是哪里的!”施博仁羡慕化为愤怒,顿时伸手要掐甘一祖的脖颈。   “咳咳咳。”甘一祖打‌着手臂,爽朗笑道‌,“仁哥别激动,我‌早帮你打‌听‌过啦,我‌女朋友有个表妹,她也要找男友,你可以试一下。”   “有女友也不忘单身兄弟,这还差不多。”施博仁笑呵呵的放手,他看着郎才女貌站一起的两人,又忍不住吆喝。   “阿嫂啊,以后D组吃香的喝辣的就靠你啦。”   有情人种种眷属。   大‌家都非常开心。   尤其徐丹更是忍不住打‌电话和姐妹们炫耀。   这时——   “大‌家别开心的太早。”一道‌声音从屋内传出。   众人看过去,石玉冰走出来,她摇了摇call机,“海底隧道‌发现女尸。”   D组三人脸上的喜悦之情一扫而空,个个去掏腰间的call机。   果然,一条海底隧道‌发现女尸,请D组立即赶往现场的消息就跃然而上。   “阿仁,开车。”周风旭将call机重‌新别回腰上,他迅速将衬衫解开,腕袖挽上,最‌后将领结扯了下来。   “yes,sir!”施博仁大‌声应答,立即跑去开车。   没多久,一辆威武的悍马疾驰过来。   一声嘹亮的刹车音响起,三个人陆续跳上车,车门要被‌关上时,一道‌更快的身影跳了上来。   楚月柠跳上车坐后排,迅速将安全‌带绑好‌,看向伙伴们。   “我‌和你们一起去。”   金红色的晚霞下,车急速行驶在公路上,景色迅速倒退。   时间紧迫。   对‌于重‌案组来说,早一分钟赶到案发现场,就能‌早一分钟破获凶案。   就早一分钟能‌还受害者及家属一个公道‌。 第158章   红磡海底隧道。   下午六点十三‌分‌, 隧道口拉起黄色警戒线,维护治安的警察守在前方,禁止车辆通行。   收到风的香江各大媒体记者守着警戒线, 后边是长长两条配合警方调查,无‌法回头只能堵塞在原地的车流。   不少车主已经下车,将‌入口围堵的水泄不通, 他们看着隧道内盖着白布的尸体,议论纷纷。   “我听讲海底隧道发现一具女尸, 情况如何啊?”   “杀人犯太猖狂了吧?竟然敢光天‌化日底下抛尸。”   “刚刚啊,我‌在最前排,就听到砰的一声。然后就下车看咯, 唉, 真‌是可怕咯。接下来一个月肯定都会发噩梦。”   砰的一声。   所有人目光后移,高大‌威武的悍马关上车门,车上下来五个人。   五个人动作整齐的将‌证件夹在衬衫上。   楚月柠没来得‌及换衣服, 好在宽松的长T已经遮住大‌腿,面对民众的目光, 她还能保持着严肃的表情。   周风旭提起警戒线,熟练的接过冲锋队警官递过来的口罩戴上,后边依次是楚月柠、甘一祖、罗七忠, 施博仁最后进‌入现场紧跟戴手套。   宋恒只比D组的人早一分‌钟到达现场,助手提着工具箱打‌招呼。   “周sir。”   周风旭到达现场, 已经切换了工作态度,点头的动作稳重而有力,“多‌久能出信息?”   “十分‌钟。”宋恒戴好口罩回答, 一双深邃的眼眸透着严肃。   隧道内部空间宽大‌,两车道之间有足够的宽度供车通行, 上方一条长长的赤光灯,地上除了盖白布的尸体,周边散落了大‌量冰块折射着微弱的光。   维护现场的队长林sir,大‌步过来与‌周风旭做交接,“周sir,辛苦噻。”   “林sir。”周风旭打‌完招呼问,“现场发生了什么?”   “是这样的。”林sir将‌警帽脱下,叙述发现尸体的经过,“在下午五点五十分‌,有辆运冰货车进‌入红隧,大‌约是因为装卸货的后车门没有关紧,先是跌落几大‌包冰,紧跟着掉下一具女尸。该意外‌造成四辆车连环追尾。”   “有无‌人员受重伤?”周风旭盯着停在隧道边上的冰货车,漆黑拥挤的车厢,还剩半车高高垒起的冰袋。   林sir答: “没,追尾人员都送了医院,暂未接到有重伤通知。”   “司机呢?”周风旭移开目光。   “司机在这边。”林sir戴白手套的手侧向‌隧道左方。   楚月柠的目光跟着看过去。   三‌十多‌岁的男人被两名警察围着,他穿着蓝色的马甲面对警方的问话,语气着急激动。   “都讲了,放冰上车的时‌候明明没有尸体。阿sir,我‌只是送冰工,怎么会杀人啊?”   “车上有尸体,真‌的不关我‌的事‌。如果早知有尸体,就算给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开啊!”   送冰工说完想要离开,奈何被警察伸手按住肩膀,动作之间,蓝色马甲漏出一排字:冰冰凉有限公司   周风旭侧头,低声同罗七忠说:“忠叔,先安抚他的情绪,带回警署问话。”   “交给我‌。”罗七忠表示没问题,他走过去拍拍男人的肩膀,“先生,不用害怕。如果尸体真‌的同你没关系,警方绝不会乱冤枉好人。”   法医这边,已经开始检查尸体,白布被揭开,一具面色发青,双目大‌睁的女尸就露出来,浅粉色的裙上沾染了不少血迹,尤其腹部处有大‌滩血迹,并且塌软凹陷。   凭借职业的敏锐。   宋恒觉得‌不对,向‌助手望了一眼。   助手收到提示,起身后面相大‌家:“麻烦现场无‌关男士借避一下。”   原本拥挤警戒线的男士全部转身。   摄影师也主动将‌相机放下,遮住镜头。   安排完。   宋恒戴上手套,将‌浅粉色的裙掀开,霎时‌间,大‌家睁大‌双眼屏息。   女尸大‌腿上布满伤害,往上腹部竟然是个空洞,裸露出血肉模糊的腹腔,大‌肠肾脏被搅的一团乱遭,腥气熏天‌,暗色的器脏上蠕动着密密麻麻的白虫   天‌,这竟然是一具被杀了剖腹的尸体。   现场不知道谁的呼吸变得‌急促了。   “呕。”甘一祖没忍住,推开同样已经吓到木然的施博仁,扶着隧道的墙壁大‌呕特呕。   其实‌经过长时‌间的训练,甘一祖已经面对凶杀现场好了很多‌。   这回,是真‌的忍不住。   宋恒检查完尸体,起身,“死亡时‌间大‌致在72个小时‌,子宫有外‌力因素撕裂,高度达23厘米,相信死者生前已经怀有五个月身育。”   五个月身孕!   施博仁吓一大‌跳,将‌口罩戴好上前仔细查看,“没看到有孩子,是不是跌在了冰车上?”   “运冰车、隧道已经全部搜过,没有。”林sir也被女尸的惨相惊讶到,稍稍侧开,流露出于心不忍的目光。   宋恒沉默了会儿,才说:“有理由相信,胎儿已经被凶手取走。根据腹腔的血液凝固情况看,孕妇还遭受过身体上的折磨,受尽痛苦再被取走胎儿,血液流干至死。”   结论得‌出,在场人都沉默下来。   这……这不就是直接活活剖胎吗?   除了之前八仙饭店的人肉包,凶手将‌受害者的尸体剁碎成肉馅,几十年来,香江已经没有再出现过如此性质恶劣的案件。   楚月柠心底升起愤怒,看着女尸微张的嘴凝固的痛苦表情,她揉了揉额间,想要打‌开天‌眼。   看到的却是一片黑暗。   “怎么样?”周风旭询问。   楚月柠摇头,脸色并不是非常好。   她感受不到任何东西。   也看不见女人的过往。   重要的是,女人魂魄……不见了。   周风旭让伙计将‌尸体带回警署,看着逐渐拉上密封的尸袋,沉眸道:“先回警署。”   天‌色已经正式黑了下来。   审讯室灯光不亮,台上摆放着一盏台灯。   蓝马甲的男子坐着,配合施博仁露口供。   他叫樊智勇,三‌十三‌岁,原本是福建人,二十年前随妻子一起来港工作定居。   妻子是一所小学老师,他在送冰公司上班,在冰冰凉送冰公司上班已经有八年。   “公司有三‌辆运冰车,有六个人做事‌,分‌两班。白晚班交替,有三‌条路线。我‌负责往铜锣湾、尖沙咀一带送。一般在车上完冰,我‌们就不会再打‌开车门检查,如果不是车后门没有拴紧,我‌也不知道车上还会有尸体。”   樊智勇身体稍稍前倾,姿势显得‌僵硬和‌不自然,手指握紧椅子的扶手,眼神惶恐不安,“阿sir,该讲的,都已经讲过。我‌真‌的不知尸体是咩时‌候上的车,又是谁搬运到车上。老婆还等着我‌下班食饭,可不可以放我‌归家啊?”   “老兄,尸体出现在你当班的运冰车上,没查清楚前,你犯罪嫌疑最大‌,还想现在回家?”施博仁放下写口供的笔,端起水杯饮水。   “点算(怎么办)啊?”樊智勇洗不脱犯罪嫌疑,生怕坐牢,眼神都像着火般急了起来,“阿sir,我‌真‌的好倒霉。老母上个礼拜就重病住院,赚的比老婆少,整天‌被嫌弃,想着换份高工资的工,刚提辞职,就撞上这样的事‌。我‌真‌的不想坐牢啊。”   “樊先生,别急。你先冷静下来。”周风旭转着打‌火机,敲了敲台面,“你们车一般停在哪里?有没有闭路电视?”   樊智勇着急,快速回答:“收工后都会摆楼下停车场,停车场应该有安装闭路电视,公司前门也有,就是后门仓库上冰的地方没有。”   该问的已经问完。   周风旭已经再问不出有价值的线索,站起身,“感谢樊先生的配合,你先休息,如果饿了可以call值班伙计帮你买夜宵,我‌们会尽快破案。”   樊智勇着急,也只能抓着头发在椅子上干瞪眼,“阿sir,我‌不可以回家吗?”   事‌情太过离谱。   怎么好端端?装冰的车会出现尸体嘞?   “sorry,根据香江警察条例规定,你因涉嫌重大‌犯罪嫌疑,警方依法对你进‌行拘留48个小时‌。”周风旭解释,“拘留不代表定罪,等待调查结束,洗清你的犯罪嫌疑,你才能离开。”   “啊?要48个小时‌啊。”樊智勇哭丧脸,他抓了抓头,又看着警官们,“关就关咯,你们让我‌给老婆打‌个电话,她一定在家担心。”   “没问题。”周风旭安排好,出了审讯室。   几个人又进‌了审讯室。   楚月柠撑着椅子,看着漆黑的夜色,若有所思。她刚刚看到了樊智勇的面相,明白他并没有说谎。   尸体是怎么上的冰车?   魂魄又去了哪里?   她刚刚使‌用了招魂术,也找不到归来的魂魄。   “真‌是惨。”一道大‌大‌声的叹气,罗七忠泡了杯咖啡落坐,“怀孕五个多‌月,活生生剖腹取胎,究竟咩仇咩怨啊?手段如此残忍。”   “刚问审,发现樊智勇真‌的不认识死者,如果凶手不是他,又会是谁?”   施博仁天‌马行空的猜测着。   “会不会是死者丈夫呢?因为离异啊,又想要小孩,就不惜杀人取胎?五个月胎儿取出放保温箱,应该可以保胎了吧?”   “虽然器官尚未成熟,医院也可以试一下。不过风险很大‌,耗费的金钱也很多‌。如果是死者丈夫,是否突然发生了口角?让他痛下杀手?”罗七忠讲完,又觉得‌不对放下咖啡。   夜已经很深。   大‌家都没了先前参加派对的精神气,一个个萎靡不振。   活生生的剖胎取子啊,性质太过恶劣。   女子死亡时‌的痛苦表情,现在还在他们脑海挥之不散。   周风旭思索着案情,手不停的旋转着打‌火机,半晌抬眸,“阿仁,你明日一早去入境事‌务处核对死者户籍身份,再联系家人认尸。大‌家早点休息,明日去送冰公司查闭路电视,看看能不能发现新线索。”   只能先这样。   他看向‌揉了揉眉心有点疲倦的楚月柠,起身,捞起放在办公桌面的车钥匙,“柠柠,别太有压力,慢慢来。”   柠柠对于重案组来说还是新人,扛太多‌压力上身,很容易情绪崩溃。   他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   施博仁也劝:“是咯,先回去睡一觉,明日再打‌起精神破案。”   “嗯。”楚月柠也不执着,起了身,“明日有死者信息第一时‌间call我‌。”   “没问题。”甘一祖值班,起身冲了杯咖啡冲楚月柠比了个OK,“有消息,第一个打‌电话给柠姐。”   大‌家散开,准备回家。   周风旭和‌楚月柠一起,刚出D组办公室门,就遇见从0记方向‌出来的冷着脸的刀疤男邱豪,以及时‌不时‌咬着铁项链的飞鱼。   “楚大‌师?”邱豪惊讶,没想到还能再警署碰见大‌师。   飞鱼反应更直接,以为楚月柠是被什么人为难了,才会进‌警署,当即牙齿一松,铁项链落下,面容就凶神恶煞的张望四周,“咩啊!你们警察咁寸啊!想拉人就拉人!”   “不是啦。”楚月柠笑了笑,“我‌已经加入警署,有编号的。”   “对喔。”飞鱼哥恍然大‌悟,拍了拍脑笑起来,“差点忘记大‌师也是吃上公家饭的人。”   “楚大‌师。”邱豪笑了笑,“不知你咩时‌候有时‌间,可不可以麻烦你帮我‌和‌阿玲算下结婚办酒的时‌辰?”   说实‌话,他命不好,阿玲的命也不好。两个都不好命的人一起,都说会劫难多‌。他想讨个吉利,命理上不就说,有情人合婚挑选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时‌辰成婚,会让命运变好?   他倒是无‌所谓。   倒是不想阿玲嫁给他以后,再受委屈。   “你们就要结婚了吗?”楚月柠笑了笑,“不急,我‌现在就有时‌间帮你们算。”   邱豪重新报了一遍两人的生辰。   楚月柠掐指算了算,“你们的生辰八字合出来是上上婚,结婚时‌辰宜选双月不宜单月,今年最好的时‌间就在下个月初八,会不会太赶?”   “不,一点都不赶。”邱哥听说婚姻是上上婚,笑的合不拢嘴,“我‌兄弟多‌,搞个酒席分‌分‌钟的事‌情。”   忽然,他又想起什么,左右看了眼低声道,“大‌师……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你可否帮我‌指点下迷津?”   飞鱼哥见四下没人,也赶紧凑过来,“是啊,大‌师,你也帮我‌看看。”   “怎么?”楚月柠疑惑的看一眼两人面相,一会儿,看见两人霉运冲天‌的面相就了然。   “不就是最近差佬咯,时‌不时‌就来骚扰一下,明明没犯什么错也要来警局坐一天‌。”飞鱼叹气。   邱豪也皱眉,刀疤随着眉峰有幅度的拧了起来,抬手摸了摸嘴角,“最近,有个贩毒的跨国集团来香江接触,O记的人,想让我‌们当二五仔。”   二五仔,意为叛徒。   楚月柠了然。   “背叛大‌哥的事‌怎么敢做?分‌分‌钟会被劈死的嘛。”飞鱼三‌天‌两头被请警局饮咖啡,也忧烦的抓抓凌乱的头发。   “你们拿不定主意?”   其实‌,十四帮除了上位者龙头,邱豪和‌飞鱼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贩毒、杀人,一样未碰。   O记的人自然也查到了这些,想到了邱豪和‌飞鱼多‌年在□□的地位和‌名气,就想要策反。   邱豪面色不佳,“出来混,当二五仔死了都要被戳着脊梁骨骂,我‌还有丛玲,一旦出事‌,不止是我‌在香江混不下去,还会连累阿玲没地方猫。”   “不过,警方开出来的条件也很动人,我‌和‌飞鱼从前的劣迹都可以洗去。只要答应他们,做警方的卧底。”   “大‌师,该怎么选啊?”   楚月柠就算不掐指算,也知道香江日后的走向‌。回归后的香江,在大‌陆干涉下,进‌行了一场极为有力的黑势力清洗。   到那时‌,许多‌壮大‌的社团一夜瓦解,还有不少龙头大‌哥进‌监狱。   “怎么选?还用选吗?”楚月柠眨了眨眼,“必须当卧底啊。放心吧,只要你们做卧底,后边的命运一定会比现在好。再者,做卧底能救更多‌人,贩毒会害很多‌人家破人亡,功过相抵,做的好了还能积累阴德。”   “真‌?”邱豪一直被困扰的难题,迎刃而解,笑道,“我‌可以不信任何人,但大‌师的话,我‌一定听。”   “我‌也听。”飞鱼笑呵呵,掏了腰包付了五万块。   邱豪付了十万块的算命钱。   他们不知,也就是这一卦,帮他们改写了日后的命运。   不出两日,十四帮龙头就因为洗黑钱被抓,十四帮也一夜瓦解。   两人转头加入另一个黑社团,后来帮助警方铲除了一个又一个犯罪集团,卧底工作,安全做到了五十岁,退休还过上了能拿退休金的生活。   聊天‌的过程,周风旭已经体贴留了空间给自家女友。   等聊完,楚月柠看着已经空荡的走廊,才发现周风旭已经不见人。   飞鱼一看就明白,推了推邱豪,眼神暧昧,“邱哥走吧,周警官该等急了。”   “是是是。”邱豪暧昧的笑了笑,眼尖如他,一眼就看出周警官和‌楚大‌师关系不一般,“你看我‌真‌是没眼力见。”   邱豪也没再过分‌叨扰,带着飞鱼准备离开。   警署门口汇聚了不少小弟,他们担心自家大‌哥被警察带走,特意冒着危险过来接风。   其中不少人都没有案底在身,也就不怕警察的盘查。   楚月柠多‌看了几眼,发现人群并没有熟悉的人,觉得‌奇怪,“邱哥,你之前的马仔呢?”   见大‌师有事‌,邱豪顿足转身,将‌含着的香烟再度取下夹在耳上,“哪个马仔?”   “箫怀。”楚月柠回忆了下,确认了原书的男主名字。   没错,就是这个人最终会害了楚怡一生。   “哦,阿怀啊。”邱豪恍然大‌悟,“他要学人做生意去了内陆,大‌师,你要找他?”   “不用。”楚月柠微挑眉,掐指算了算,“之前见过几面,今次没看到觉得‌奇怪。”   去了内陆也好,楚怡的命运已经改变。两个人应该再也产生不了交集。   没多‌久,门口的古惑仔就已经全部散开。   周风旭拿着鉴证科的资料,看见柠柠已经聊完,他将‌资料交给路过的石玉冰,走了过来,“别太担心案子,我‌们一定可以找到凶手。”   “好。”楚月柠回神,轻嗯了声,思绪再度放回女尸上,心底依然觉得‌奇怪。   很少有她不能招到的魂,女尸死的很蹊跷,就好像被人刻意抹去了踪迹。   如果真‌是这样,会抹除魂魄的人就一定和‌玄师的人有关。   她心底隐隐有了不好的猜测。   为了弄清楚真‌相,她明天‌必须要去一趟送冰公司。 第159章   翌日。   天蒙蒙亮, 旺角的洗衣街就已经有清洁工出来,他们推着垃圾车,打扫着深夜过后‌的城市垃圾。   不远处的龙飞大楼后‌门, 停了两辆运冰货车。工人们在‌一袋袋往运冰车上运送冰块。边上的电线柱聚集了五个人,他们都穿着统一蓝色的马甲,拿着早餐。   站中间的是位四十多岁的老大哥, 地中海,面色富态, 他咬着油条嗦着豆浆,说:“阿勇就舒服啦,关差馆咩事不用做, 闲着都‌有工资拿。”   “明哥这么羡慕, 不如自己去啦。”   老‌大哥油条都‌不咬了,瞪说‌话的男人一眼,“我催, 麻烦你洗把口啦,像个茅厕一样。我去?你去还差不多。”   “喂喂。”一个稍微年轻的男人神秘兮兮探头前倾, 压低了声音,“你们估下,樊智勇杀没杀人?”   “阿勇最怕的就是老‌婆, 平时一起去卡拉OK都‌没胆,哪有胆杀人啊?”老‌大哥认真分‌析, 没多久油条就吃完,还不忘嗦着指头上的油光。   昨日红磡隧道发现‌孕妇尸体的新闻,一早就在‌香江引发地雷般的轰动。   送冰公司的伙计都‌非常震惊。   大家都‌认出来报纸上不慎将女尸丢下的运冰车, 正是公司的运冰车。   “讲不准。”年轻男子就说‌,“现‌在‌的凶手都‌看不出是凶手。”   “喂喂喂, 七点五十分‌了喔,还在‌这里食早餐?不用开工啊?”后‌门又走出来个年轻人,他指了指腕表,又指了指运冰车,“老‌板们都‌等着用冰啊,快出发啦。”   老‌板发话,当即就有四个人上了运冰车做事,等车开走,老‌板才发现‌就在‌运冰公司的对‌街,竟然摆了个糖水摊。   摊车的玻璃柜崭新到闪闪发光,摆满了糖水罐,旁侧放了张小木桌,紧挨着的摊车边上还放了个大纸板,上写‌着:算命、糖水。   一早就已‌经有不少人买糖水。   糖水的老‌板围了块写‌着楚记糖水的围裙,晨光洒在‌小摊上,衬的一双装糖水的素手莹润白皙。   “哇,好索啊(漂亮)。”   剩下的几人齐齐高呼。   “这里咩时候有的糖水摊啊?”   “古有豆腐西‌施,今有糖水西‌施。不行,我也‌要过去买碗糖水。”   “买买买,买咩啊?”老‌板扫了几人一眼,掏出烟盒递烟,“还不快点去做事,小心我扣你们人工啊。”   “收到,放心老‌板,我们一定将事情办好。”明哥接烟,笑眯眯就带着人进了大楼。   剩下老‌板看着糖水摊,想了想,就从烟盒叼了根烟走了过去。   他也‌好奇,洗菜街几十年不见算命的人,怎么会突然来个又会算命又能卖糖水的女仔。   楚月柠将一碗糖水打包好递给客人,抬眸看向送冰公司,见到门口围聚的人已‌经散开。   她敛了眉。   奇怪。   这些人中间‌,没有一个凶手。   如果送冰公司没有参与杀人,那尸体为什么会在‌送冰车上?   她想的入神之‌际,被一道声音打断。   “楚大师。”   她抬头,糖水摊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一辆Land Rover,万诚难得‌没有穿商务装,休闲服的的打扮戴了顶鸭舌帽,光是露出的腕表,就知道就算是休闲服,这一身的穿搭价值不菲。   “万先生?”楚月柠将冰冻箱盖上,微一笑,“怎么有时间‌来这边?”   “刚去了庙街,卫大师说‌您在‌这,我又找了过来。”万诚笑着,让司机将车开走,不要影响大师做生意。   说‌完,他又补充一句。   “不知大师现‌在‌有没空帮忙算一卦?”   香江人都‌喜欢看报纸,万诚是房地产的龙头一哥,经常会上报纸,原本围着要买糖水的街坊一眼就将人认了出来。   有位提着糖水,穿着嘻哈外套的后‌生仔,左右打量着万诚,不确定的问:“请问……你是万先生吗?”   “我是。”万诚缓慢点头,回忆礼貌的笑容。   虽然是香江前排富翁,却没有任何高人一等的架子,就算是平民老‌百姓也‌能够得‌到他的尊重。   “真是万先生?”后‌生仔激动的睁大双眼,提着糖水就去拍万诚的胳膊哈哈大笑,“万生啊,你知不知啊,你是我偶像来的。”   说‌着,他更是指着人群中的人,“不止啊,你除了是我偶像,还是他们的偶像,我们都‌知道你之‌前做房地产破过产,这几年不仅没有被命运打倒,一蹶不振。还强势回归东山再起,推出低于市场价的平价楼盘,让我们这些老‌百姓也‌敢想买房的事,真的好厉害。”   万诚除了做贵价别‌墅,还另外起了一个公司,专做低廉楼盘。   虽然价格低廉,但用的材料却比贵价的楼盘还要好。虽然位置差一些,但也‌比同样位置的楼盘便宜,令很多想留在‌香江的年轻人都‌能掏的出月供钱。   万诚回归香江的第‌一件事,就是喊出要让香江穷人也‌能住的房子的口号。   令无数人膜拜。   “楚小姐你好厉害,连万先生都‌要找你算命。”   后‌生仔话语刚落下,就有不少围观的街坊科普。   “哥哥仔,你平时没事不看报纸吗?”   “楚大师店铺在‌庙街,她被我们誉为庙街神算,算卦很灵噶。”   “是咯,现‌在‌大半的香江人都‌认识楚大师。”   因‌着万诚,围观糖水摊的人渐渐多起来。   楚月柠没有被影响,反正天色还早,回以笑容:“有空。不如我们先坐下,我再帮你算。”   “好。”万诚应下,他看着木桌旁的矮凳子丝毫不介意破烂,坐下就掏张支票出来,有眼尖的人数了数发现‌竟然是一百万港币。   嘶。   一百万算一卦。   街坊们齐齐吸气,有钱佬不愧是有钱佬。   万诚报了生辰八字。   楚月柠掐指算了算,再抬眸看着他的面相,“老‌规矩要先算前事。万生如果不想听,可以跳过。”   万诚思索片刻,沉声道:“麻烦大师算算,我一路走来已‌经许久没有回顾往事。再听一番,也‌能以正衣冠。看看从前有没有行错路,有没有对‌不起过人。”   听到要算前事,围观的街坊个个都‌打起了精神。   算房地产龙头的前半生,不就等于窥探人一路的历程?   楚月柠掐指算,“你年幼双亲无依,家境贫寒。母亲在‌你六岁那年因‌工作摔下楼,造成永久性截瘫,脖子以下动弹不了。父亲要一人照顾你和‌妹妹还有妻子,在‌你十岁那年终于受不了离家出走,再也‌没有回来过。”   万诚早已‌听闻过楚大师的神机妙算,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精准的掐算能力蛰伏,点头:“大师算的对‌。”   一句对‌,却让街坊炸开锅。   “唉哟,见万先生现‌在‌生意做这么大,还以为从前的经历一定精彩。”   “我原本还听说‌万先生是深城富豪的儿子,怎么母亲有病,父亲也‌走了?”   他们以为像是万诚这种最后‌能做到几十亿的大老‌板,背后‌都‌是有一个幸福又有钱的家庭托底。   对‌于街坊们的讨论,楚月柠摇头,“你们都‌猜错了。”   “万先生的八字,并不是好的八字,甚至说‌他开局就拿了比普通人还要差的牌。母亲是残疾人,家中还有一个妹妹,他身为哥哥,十岁就要肩负起养家、养母亲的重担。”   “你们只知道万先生如今有钱,却不知道他从前为了养家还当过乞丐。”   霎时间‌,原本喧哗的沉默就安静下来。   乞丐?   是那种跪在‌地上问路人乞讨钱财和‌食物的乞丐吗?   他们是真的怎么样都‌没想到,外表光鲜靓丽的万诚竟然还当过乞丐。   然后‌,他们又开始担心起楚月柠。   毕竟,谁会想光鲜亮丽的外表被人撕开?万诚有钱有势力,该不会为难小姑娘吧?   面对‌街坊们的质疑,万诚反倒是大大方方的承认,目光透着洒脱,笑道:“是,我确实当过乞儿,没有人可以永远顺风顺水,只要能活下去,能养起母亲和‌妹妹,当乞儿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   气氛尴尬了半天,还是原来的后‌生仔回过神,说‌,“是啊,当乞丐不丢人。”   街坊们也‌慢慢可以理解。   “万生,当年你才十岁嘛,最多捡点矿泉水瓶卖卖,确实也‌没办法找到工作。”   “我如果是你,家中还有两把口等着养,也‌会选择当乞丐。”   “是咯,别‌想太多,我们依然支持你。”   楚月柠等街坊们稍稍冷静,才继续往下算:“你十四岁就辍了学进入社会打工,年龄不够,身材又瘦小干活比不上其他成年男子,就去码头扛沙包,工价要比其他人要便宜一半,干的活却要多两倍。”   “久而久之‌,你也‌觉得‌这样不是办法,体力总会有耗尽的一天,只有进了脑袋的技术不会。你就白天扛包,晚上就去找修理店蹲着看修车师傅修车,偶尔会帮师傅搭把手,修车师傅见墨年龄小,也‌肯帮着干活不要工资,就将修理技术慢慢交给了你。”   “等到18岁,你已‌经会修市面上绝大数的车自问题。于是,你晚上就会蹲在‌公路边,帮助抛锚的轿车修车。”   60年代,香江汽车也‌算是时髦的产物,能开得‌起的都‌是有钱人。   万诚从万种行业中,选中了学习修车也‌算有眼光。   “就这样,你慢慢赚到了第‌一桶金,开了修理店。好景不长,修理店因‌为经营不善,你亏了本金还倒欠银行三百万,天天都‌被银行的人催债。”   “你母亲也‌在‌这个时候离世,妻子也‌选择了离婚。你和‌妹妹面对‌巨债抱头痛哭。第‌二天,妹妹找了三份工作,没日没夜的做。你又重新去守路边,亲自帮人修车和‌扛包。”   算到这里时,楚月柠停顿了下,她看向街坊们问:“如果是你们,当过老‌板破产,还能坚持干累活,帮人修车和‌扛包吗?”   后‌生仔苦笑:“如果是我,估计已‌经找了个江跳。”   “被催债,母亲病死妻子离婚,面对‌一无所有的人生,抗压能力不好的早就选择了自尽。万先生却没有,他选择咬牙坚持,后‌来,他再次发现‌商机,学人炒楼赚到了第‌一个五百万,后‌又将钱投进购买地皮当中。”   “开始的三年,他一直在‌赚钱,可到了第‌四年,香江发生港元危机,他再度一无所有。再后‌来,他干其他行业再次还清欠款,铆足劲又进军房地产行业,也‌就有了你们现‌在‌称谓的房地产龙头。”   街坊们听完大佬大起大落的人生,也‌不由发出感慨。   这样的历程,换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办法坚持下来。   好在‌,苦尽甘来,万诚不仅还清欠债还发了达,成为了香江房地产的一把手。   后‌生仔却疑惑了:“万先生,来算命的都‌是心有执念,你现‌在‌要什么有什么,是还缺什么吗?”   楚月柠有点渴,起身从冰冻箱打了一晚绿豆西‌米牛乳,重新坐下,白色调羹在‌碗里转了转。   “我确实有执念。”万诚面对‌街坊们,也‌没隐瞒,“一路走来,我也‌算吃了很多苦,如今苦尽甘来,我却没有人陪伴非常孤独。执念就是想再要一个孩子,但是我好像没得‌生。”   话音一出。   全场安静下来。   他们的表情个个都‌是不可思议。   不是吧,房地产几十个亿的大老‌板,没得‌生?   “怎么会啊,现‌在‌国外流行试管,你试过没啊?”   “都‌试过,没有用。”万诚想起为了和‌女朋友一起怀孕,表情就不由痛苦起来,什么偏方的中药啊,还要打什么增强身体素质的针啊。   他为了生孩子,受过的折磨何止一两样。   想起来就令人不寒而栗。   他对‌男孩女孩并没有执着,可就算这样,他也‌还是不能再得‌到一个孩子。   他将目光投向对‌面撑着下巴思索的大师,痛苦道:“大师,孩子这块已‌经成为了我的心病。去医院也‌检查过,明明数据没问题,医生也‌说‌我身体很好,可,就是没办法让女人怀孕。”   “究竟问题出在‌哪儿啊?”   “请大师帮我好好算算,是不是我命中就注定不会有第‌二个孩子?”   楚月柠掐指算了算,说‌:“没孩子的问题不在‌你。”   “不在‌我?莫非是在‌女方身上?”万诚疑惑不解,“其实和‌妻子离婚后‌,我谈过不少女朋友,就算其中一个有问题,其他的应该不会啊。”   “也‌不是女方有问题。”楚月柠摇了摇头,“有问题的其实是你儿子。”   闻言。   万诚的面色瞬间‌就变了。   楚月柠知道他想歪了,毕竟他只有一个儿子,如果死了财产就会全部留给独子。如果再生几个孩子出来,财产势必就需要平分‌,独子自然不想。   “混账玩意!”万诚气的忍不住破口骂,“不想我生,为何不光明正大的来和‌我讨论。大师,你说‌我不能生和‌儿子有关,是不是他买通佣人,给我饮食下药?”   他早就听说‌过豪门之‌间‌一些很污糟的手段。   只是没想到,有一日会被亲生儿子用在‌自己身上。   越想,万诚就越心酸,想起年轻时妻子就离开,他一边修车一边养大的孩子竟然这样对‌自己,眼眸就不由发红。   “别‌多想,并不是这个原因‌。”楚月柠说‌。   万诚愣住:“那是什么原因‌?”   楚月柠掐指算了算,“你儿子是做的兽医行业吧?”   万诚点了头。   “我原本是想送他去牛津读金融,回来就接手我事业,谁知这个反骨仔说‌见过太多商界的勾心斗角,不想参与进来。与人相比,还是动物更简单,就去当了一名兽医。”   “大师,我不能生是和‌他的职业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楚月柠将调羹放下,“我问你,你近年来,是否经常半夜听到窗外时不时就有狗狂吠?”   “是有。”万诚讲到狗就叹气的更大声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每夜都‌会被狗吠声叫醒。”   “它们叫声恶劣,就好像来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直到天明才会消停,久而久之‌搞得‌我睡不好神经衰弱。”   “我就想着换房子住咯,可就是换,它们也‌还是能找到我,就好像我身上装了定位雷达一样。”   再接连搬了几个地方后‌,狗狗们还是追着不放,万诚也‌就容忍了它们。   毕竟是生命,他也‌没喊保镖去杀生。   “也‌不知是不是我错觉。”万诚苦笑,“我好似特别‌招狗恨,尤其一条黄色的狗。每次出街下车,它都‌会盯着我龇牙咧嘴,就想冲上来给我一口。大师,这件事是不是我错觉呢?”   “当然……”楚月柠笑了笑,“不是。”   “你儿子是兽医,平时也‌要接帮宠物绝育的手术。猫还好,平时呆家比较多,很多猫都‌没有体会过那种快乐,自然做完绝育也‌没太多怨恨,麻醉醒了就回家。狗就不同了,尤其其中还有几只狗,它们有固定的小母狗,每日都‌会互相攀比雄风。”   “其中有一只黄狗,它知道要被主人带去绝育,在‌医院门口就龇牙咧嘴骂骂咧咧要往外跑,本来眼看着它要逃跑成功,胜利在‌望,结果遇见了你儿子。”   “你儿子在‌兽医院,被称为人形绝育机,只要送进医院的宠物,就没有能逃掉的。”   当时,黄狗跑出医院,兴奋到舌头都‌抛在‌外边,拖着牵引绳就飞奔向对‌街的小母狗,结果还没开心两秒钟,就被万医生拖了回去。   不禁如此,黄狗因‌抗拒的太厉害,四肢还都‌被绑了起来。   “你不知道,手术做完,小黄发现‌再也‌不能和‌小母狗一起快乐玩耍时,狗生有多崩溃。后‌面几年,它纠集了九龍一带被你儿子做过绝育的狗,开始了复仇大计。”   说‌到这,楚月柠微笑,“你儿子令它们失去幸福,失去后‌代,它们又怎么能让你们有后‌代呢?”   万诚大受震撼,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受了这么多医疗的苦不能生孩子,竟然是因‌为这些狗。   “大师,我没得‌生,那儿子呢……”   “自然也‌没有生。”楚月柠笑道,“如果狗言你能听得‌懂,大概你们父子每天要听到一万句诅咒的话。当怨念达到一定地步,就会生效。”   就类似道家上的言灵,法力高的玄师就能拥有这种能力。诅咒东西‌,一诅咒一个准。   万诚代入了一下狗狗,觉得‌它们确实也‌惨。   没感受过□□的狗狗还好说‌,感受过□□的狗狗被绝育,一辈子要当条太监狗,在‌其他狗狗面前永远都‌抬不起头。   如果是男人的话……   万诚打了个抖,“大师,现‌在‌该怎么办?只要有机会弥补它们,我一定尽力。”   “其实也‌容易。”楚月柠笑了笑,“你和‌令郎买上大堆肉骨头,亲自找到被你们做过绝育手术的狗,鞠躬道歉,再送上它们吃不完的肉骨头,它们原谅了你,就没事了。”   万诚没想到这辈子还要向狗鞠躬,还不止一条,表情有点哭笑不得‌。   但也‌知道楚大师不会欺骗他,算完褂就起身鞠躬。   “感谢大师,我回家这就去办。”   “去吧。”   万诚等楚月柠点了头,才脚步匆忙的上了赶来的路虎。   街坊们都‌议论纷纷,养了狗的街坊,都‌在‌担心会被家中绝育的狗狗报复。   楚月柠端起碗,调羹挖着绿豆沙吃了几口,她看着害怕的街坊,放下碗安抚。   “别‌怕,大家多数心情都‌是为了宠物们好,毕竟没事谁会送去绝育?你们对‌它们好,它们都‌知道,不会怨恨你们的。”   就连导致万家不孕的狗狗们也‌只是恨刽子手医生,主人家都‌没事。   不过,它们也‌只是气头上的生气,等万诚和‌儿子去道歉,它们也‌很快选择原谅。   这时,人群中有位穿花衬衣的大婶,她皮肤黝黑身材瘦小,见楚月柠竟然真这么有本事,看着纸牌上写‌的一千一卦,咬了咬牙,眼睛一转屁股大力撞开旁边的人,从兜里掏钱出来,啪的一声放在‌桌上。   “大师,你也‌帮我算一卦。” 第160章   大婶给了钱, 也‌不管别的,大咧咧就在椅上坐下,然后将一条腿抱在大腿上。   索性, 现场也没第二个要算命的客人,不然这样突然冲出来,肯定会被其他街坊拦下。   “哇, 花婶,给了钱就不能反悔喔。”离得近的送冰公司老板凑前‌看了下桌上的前‌, 脸上笑意吟吟。   “咩……咩反悔啊。”花婶将小腿又‌往里‌搬了搬,脖子伸长道,“阿生, 原来你‌平时就是这样看花婶啊?”   蔡伟生依然笑眯眯, “花婶讲笑啦,你‌之前‌在我公司要三袋冰,五年过去到现在都没兑现, 我怕你‌算好命又‌反悔嘛。”   花婶往后‌挪了挪屁股,装作记性不好的样子, “什么三袋冰?没有这样的事,你‌可别冤枉我。”   蔡伟生早就清楚花婶的为人,也‌没多说‌。   本来三袋冰就是看在大家是邻舍的份上, 才没收钱就送。发‌生这样的事情后‌,他就再也‌没给花婶卖过冰。   “花婶, 你‌不记得就算。三袋冰的钱,我还是亏得起。”   说‌着‌,蔡伟生上前‌一步, 将桌上的钱收好放到楚月柠面前‌,担心风会将钱吹走, 又‌将糖水碗抬起压着‌钱。   他见到楚月柠疑惑的表情,就笑眯眯道:“花婶是洗菜街的人,我很了解她的,是个给了钱拿了货,都能‌转脸不认账的人。”   “见你‌是个年轻后‌生妹,我才提醒你‌的啊。”   楚月柠这回听懂了。   蔡伟生这是担心算完命,花婶又‌会翻脸将钱拿走。   她打量着‌蔡伟生的面相,见对方的面相坦荡不是杀人凶手,也‌笑了笑:“蔡先生,你‌是个好人。等会警察来的时候,也‌请你‌积极配合调查。”   蔡伟生疑惑。   他刚刚确实在公司接到了警察的电话,说‌是因为红隧孕妇抛尸案,要来录口供。   这件事,大师莫非也‌是算出来的?   楚月柠看向嘟嘟囔囔的花婶,在听到她说‌算命不准未必还不能‌退啊?   她眸光淡淡,“如‌果确定要算命,就有因果关系。出尔反尔的人,一定会遭到反噬。”   反噬一词出来。   花婶吓得一个激灵,瘦小的身子空荡的花衬衣跟着‌抖,洗菜街的街坊很多都是第一次见楚月柠现场算命,见花婶犹豫,他们就不断催促。   花婶见都在催她,她也‌急了,搬着‌的腿放下站起身,像赶鸡一样挥手,“催咩啊,谁说‌我不算?”   说‌完,花婶看向楚月柠,换上一副讨好的笑容,“算,我一定要算。大师,您放心,您不同其他人,我小肚鸡肠赖任何人账,就是不会赖您的账。”   花婶要了其他人的货不给尾款是经常的事情,日子过的精打细算,谁也‌别想从‌她手头缝卷走一点钱。   原本,她也‌想同样来一套‘老套路’。但听说‌了反噬的事情,就歇了心思。   坐下来后‌,花婶很快就学着‌万诚的样子,报上了生辰八字。   楚月柠拿到八字,掐算一番,再扫过花婶的面相皱了眉,“你‌八字火旺,伤官星也‌旺盛,平时口无‌遮拦,犯多舌。再加上土重金多,也‌可以看出你‌性格吝啬,注重物质利益。”   算完。   花婶的脸也‌不自觉的红起来,感受着‌街坊们投来恨意的目光。洗菜街的街坊,谁没被她占过便宜啊。   “大师。”花婶不好意思摆摆手:“我知你‌前‌事算的准。前‌事就不用算,我最‌近遇到点事,您看能‌不能‌帮我解决一下。”   说‌到这。   花婶故意停顿下来,她偷偷打量着‌楚月柠,想看看对方究竟能‌不能‌算出来,报纸上写的什么庙街神算到底是不是骗人的。   楚月柠微挑眉,“你‌是指最‌近总是身不由己,做出违心的事情?譬如‌做好人好事,电车让座,还有捐款?”   花婶眼睛都是喜悦猛地一拍大腿,激动道:“大师就是大师!”   看来,她的难题有救啦!   街坊们都惊讶了,吝啬到极点的花婶竟然会捐款?   他们是不是听错啦?   尤其蔡伟生更是侧着‌头扯了扯耳朵,怀疑进了水。   “捐款?好人好事喔。花婶,你‌骗人的吧?”   “转性啊?花婶不从‌乞丐碗里‌抢钱出来就不错啦。”   楚月柠看着‌细鼻细眼皱起,就快破口大骂的花婶,笑了笑:“大家安静,花婶确实没骗你‌们,她最‌近做了不少好事。”   说‌着‌,她又‌问,“花婶,是你‌自己说‌?还是我来算?”   “大师,小事就不劳烦您,我自己来吧。”花婶表情沮丧。   有了大师的铁口保证,街坊们也‌信花婶真在做好事,有个就忍不住打趣。   “花婶,老实讲,是不是缺德事情做多了,人到了半条腿踏进棺材的年纪怕死了下地狱,就想做些好人好事?”   “我催,好人好事?你‌们做还差不多。”花婶往旁吐了唾沫,满脸苦郁,“以为我想啊?真是惨过做鸡。”   街坊们都哈哈大笑起来。   对于其他人来说‌做好人好事,是积德行善的一种。对于花婶来说‌,真是好鬼凄惨。   他们又‌将目光投向算命桌,气质清雅的女孩上。   “大师,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花婶长叹一口气,又‌将小腿搬到椅上,“说‌来话长,一个月前‌,我某天路过捐款的机构,有个很靓的小妹妹就站在路边,抱着‌个捐款箱。我就想,这么大个箱,一天也‌不知道收了多少钱,就凑过头去望咯。”   “结果,没等看清有多少钱,我就不由自主掏了八千块钱丢进去。”   “等我回过神,已‌经有好多爱心人士围着‌我鞠躬感谢,多谢我为慈善贡献一份力‌。”   花婶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晦气,又‌唾了一声:“我催,八千块,三个月生活费啊。我自己都是贫困人士,谁想捐?”   “火烧眉毛,我顾不得廉耻伸手要去掏捐款箱的钱,结果。”花婶回想着‌,脸上竟然透出害怕,目光投向地上的鞋,“我竟然不由自主将鞋子脱下,将鞋底藏着‌的两千块钱又‌捐了。”   “我不死心,又‌要去掏箱。这回儿,我的左手……开始解裤腰。”   花婶这下是真的不敢再去拿钱了,越亏越多就算了,她怕再下去都没衣服能‌回家。   街坊都知道花婶有个习惯,会在身上各处藏钱,裤腰下也‌会贴身藏,用个小塑料袋,反着‌绑在裤里‌,防止小偷摸。   联想花婶一个又‌黑又‌瘦的中年妇女,右手掏功德箱左手解裤腰,现场有几个人没忍住笑声。   花婶继续讲,“这件事过去没多少天,我就去坐电车,恰逢周末电车好鬼多游客,好不容易抢到个位置,坐了没两分钟上来个孕妈妈,我又‌不由自主站起来让了座。”   花婶重重锤了下胸口,长叹气,“要知道我刚熬夜打完麻将,没休息好很累的嘛,又‌有高‌血压。后‌来,我就看到有空位就马上去抢,结果没坐两分钟,我就又‌让给了其他人。搞得其他人以为我是爱心人士,专门帮助老弱病残提前‌占位的。”   “结果,在一阵掌声中,我就高‌血压晕倒被送进医院。”花婶表情夸张,痛苦的长声一叹,“又‌花了上万块。”   街坊们彻底没憋住,此起彼伏的声音响彻洗菜街。   花婶笑不出来,花别人的钱做好事,她或许能‌笑笑。花自己的钱做好事,她就心痛的滴血。   想起最‌后‌一件事。   花婶的脸色已‌经黑成了锅底,“平白无‌故花了两三万后‌,又‌轮到我弟弟买楼,家中长辈都想让我掏钱帮助。”   “我本想借十‌万块就够了,哪里‌想到又‌迷迷糊糊将四轮轿车卖了,一起拿了二十‌万给弟弟,害得丈夫差点和我离婚。”   事情说‌完,花婶着‌急的看向楚月柠,“大师,我是不是鬼上身啊?为什么总会身不由己的做这些事?”   “鬼上身?”楚月柠淡淡一笑,“你‌做的每件事都在赎罪,不就是活该抵死吗?关鬼上身什么事?”   花婶被楚月柠清澈的目光看着‌,低了头,心虚的眼神左瞟右瞟,“抵死?为咩抵死?我又‌没做过坏事。”   街坊们都奇怪,纷纷发‌问。   “楚大师,为何花婶做好事是在赎罪啊?”   “是咯,怎么说‌她该死?”   “花婶平时的为人,你‌们是邻舍多少应该清楚。”楚月柠掐指算了算,“她不止为人孤寒(吝啬),还十‌分爱道德绑架,自己不想做的事,也‌不妨碍她去怂恿其他人做。”   “楚大师……”花婶双手合十‌,乞求楚月柠小声点。   楚月柠微挑眉:“看来,你‌也‌发‌现这些事是自己惹出来的。”   “一个月前‌,你‌路过百货大楼,有个关爱残障人士的爱心机构在募捐,有很多人在排队捐钱,你‌看到有个穿LV的女白领,从‌手袋拿出一千块捐款,你‌就起哄,说‌女白领这么有钱,就捐一千块不像话。”   “女白领就又‌拿一千出来,谁知你‌还嫌人给的少,上前‌就抢了两千丢进捐款箱。你‌不知道女白领刚破产,余钱并不多,因着‌多捐的钱,女白领吃了一个月的咸菜。”   “事情过后‌,你‌去坐电车,下班高‌峰期,你‌见到有个老人在车上没座位,就让隔壁的年轻女仔让座。女仔说‌她工作一天很累,想多休息休息,你‌却说‌年轻人有手有脚有精力‌,就不应该坐这个位置。”   “还让车厢上很多人逼着‌女孩让座,最‌后‌,女孩没办法只能‌下了车,结果因为工作过于劳累,又‌与人争执过程中,导致情绪激动晕眩过去。”   “至于买楼的事。”楚月柠顿了顿,“不是你‌先看到一个被父母逼迫掏钱给哥哥买房的女孩,说‌什么,父母养你‌这么大,讨点钱怎么了的话?”   “现在,你‌也‌算如‌愿以偿掏钱给弟弟买了房。”   花婶尴尬不已‌,“我只是讲讲嘛,哪想到自己也‌要捐,还要拿钱给弟弟买楼。我的钱,都是一分分辛苦省下来的,哪能‌做这些用途?”   “别人难道就不是辛苦赚来的钱?”楚月柠眸色淡淡,“尤其被逼着‌给弟弟买房的女孩,她非常努力‌,就想给自己一个家,好在,她聪明。只是被父母拿走一小部分钱,不然,你‌要给的钱会更多。”   听完这些,街坊们都觉得离谱。   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怎么还能‌道德绑架,让其他人做呢?   真是太阳底下没新鲜事。   花婶也‌着‌急,“大师,你‌说‌因为这些事,我做完也‌算功过相抵吧?以后‌是不是就没事了?”   “没事?”楚月柠伸了个腰,锤了锤后‌脖颈,“原本你‌做完这些事,也‌算功过相抵。可惜……”   “可惜?”蔡伟生就问:“大师,花婶又‌做了咩事啊?”   楚月柠放下手,看向街坊,“昨日在元朗富达广场,有个人欠债要跳楼的事情闹得很大,你‌们听说‌了吧?”   “当然听说‌了,那个人也‌是倒霉,做生意被骗钱还借了银行高‌利贷,香江的新闻台就放了这宗新闻。”蔡伟生说‌完又‌觉得疑惑,“这件事和花婶有什么关系啊?”   楚月柠放下掐算的手,眼眸含着‌淡光,“当然有关系,昨日救援还未到达现场时,花婶与其他劝人下来的街坊不同,她当时磕着‌瓜子在楼下看戏,见那个男人抖了半天腿不敢跳,就阵阵高‌喊。”   “跳楼的先生是不想还债,才演的一出戏,让他有本事就跳下来。”   说‌完,她看向瑟瑟发‌抖的花婶。   “你‌从‌说‌完那句话开始,到今天,内心应该无‌时不刻的想要跳楼吧?”   花婶脸色惨白,噗通一声重重跪在地上。   声音哆哆嗦嗦。   “大师……求求你‌救救我。” 第161章   全街坊看见花婶跪在‌地上, 再联想到她平时盛气凌然的样子就唏嘘。   “花婶,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讲话骂人,道德绑架他人的时候没想过有这么一天吧?”   “平时街坊们见你是自己人, 有些事‌不想和你太过计较。但我们不计较,不代‌表老天不计较。”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花婶被骂的抬不起头,自从昨天看跳楼的人说的几句话, 今天起床后,内心总有跳楼的冲动。   她知道不能去, 一旦去了,就会‌变成尸体。   她怕了,手发抖的扯着楚大‌师的裤边。   “大‌师, 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上有老下有小需要养, 求求你救救我。”   楚月柠低头,瞥了她一眼,“先起来。好‌在‌跳楼的人最后被成功救下, 不然你的罪责死都难以洗清。”   “是。”花婶慌忙起身,指甲紧紧抓着裤子。   “你是犯了口业, 惹祸上身。”楚月柠起身将糖水碗放进箱,“如‌果真想活下去,以后凡是遇见要跳楼的人, 你都必须上楼救人。”   花婶怕死了,慌乱点头, “一定一定。”   “再者,凡是星期日,都要做一件慈善事‌, 用来消抵从前‌的阴损债。”   楚月柠最后看向街坊们,其中还有送冰公司的蔡伟生, 他们很多人都在‌花婶上吃过亏,就算是这种时候也没想着落井下石,也算难得可贵。   “街坊们欠的债,不论是人情债,还是钱债,你要加十倍清还。最后送你一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   花婶也明白做错了事‌情,羞愧的点头,“大‌师的教诲,我记下了。”   她看向围在‌糖水摊的街坊们,眼眶红红,鞠了躬道歉,“从前‌我只想着占便宜,忽略了一起几十年做邻舍的情谊,是我不对‌。”   街坊们摆摆手。   蔡伟生说:“知错能改就好‌,你以后可千万别因一时嘴痛快,就道德绑架其他人啦。”   “唉,我哪还敢哦。”花婶吓到腿肚子都在‌打颤,从口袋掏出一万块钱,“阿生啊,我还差你几多钱?”   “花婶,五年过去你终于想起差我钱的事‌啦?记性真是差。”   蔡伟生打完趣,现场一片笑声。   花婶不仅还了蔡伟生的债,又还了其他街坊的债。还完债,她又拿出两万块钱放到糖水摊上,最后才离开。   有街坊看见花婶离开,就问,“大‌师,花婶真的会‌做善事‌吗?”   “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花婶孤寒(吝啬)几百年,真会‌愿意做慈善?”   “不想做也得做。”楚月柠微一笑,“每个‌星期日少做一场善事‌,她就会‌去跳楼。往后的日子,能不能继续活下去,全看她自己。”   这注定了花婶在‌接下来的日子会‌活的提心吊胆。   众人热闹的聊天之际。   有一瘦一胖的男人缩头缩脑从对‌街走过,看方‌向竟然是直接朝龙飞大‌楼走去。   “大‌师啊。”蔡伟生清了一笔陈年旧账很开心,他收了旧钱,又掏钱出来算命,“昨日我公司有个‌员工车上发现了尸体,我怀疑一定是我流年不利,想算下。”   “他们,你认识吗?”楚月柠忽然问。   蔡伟生顺着大‌师的目光,转头,恰好‌就看见胖瘦男子进了龙飞大‌楼,他恍然一声,“哦,刘勇栋和阿权啊,他们都在‌同栋大‌楼做事‌,平时都能碰见。”   “呐,就是龙飞大‌楼的风水公司的人。”   蔡伟生指了指大‌楼的顶部。   “风水公司?”楚月柠蹙了眉,抬眸,顺着一层层的玻璃层往上看,直到高处时,她停了视线。   感受到了20层楼透出来的微弱法力,但可能是被封印了,法力外泄不出来。   她二话不说,起身收摊,俯身将木桌折叠起来放进崭新的摊车内,又将木凳往里扔,动作干净利落。   蔡伟生看着娇小的女子,竟然力气可以这么大‌,震惊的睁大‌双眼,半晌反应过来,帮忙收了一张木凳后,跟在‌楚月柠后头笑眯眯,“大‌师,就……收摊啊?不如‌,算完我的命再收摊啊。”   难得碰到算这么准的大‌师,他说什么也不能轻易放人走!   楚月柠今天穿了条宽松直筒牛仔裤,伸手从后兜掏出证件,递到蔡伟生面前‌,“不好‌意思,公务在‌身。如‌果要算命,你可以择日到庙街楚记风水铺排队。”   等蔡伟生看清楚证件上写着的重‌案组警探几个‌字后,他眼睛睁的更大‌,有点怀疑人生了。   怎么,现在‌风水师还能兼职在‌警察局上班了?   楚月柠看着风水公司的玻璃窗若有所思,半晌,她看向蔡伟生,微一笑,“蔡先生,平时你会‌往风水公司送冰吗?”   另一边。   九龍警署大‌早气氛就变得凝重‌。   大‌门清早就被大‌批记者围堵,大‌量镁光灯对‌准刚刚上台阶的梁文林。   他们面上挂满担忧的神情,声音急促。   “梁警司,我们收到风声,油麻地和佐敦又失踪两位孕妇,请问情况属实吗?”   “发现红隧孕妇凶杀案已经‌过了24个‌小时,警方‌似乎还没有头绪,请问咩时候能够破案件?”   “在‌这种关头,九龙再出现两名孕妇失踪案,是否意味着会‌出现新的受害人?”   梁文林埋头闷走,直到他看见旁边有位记者站在‌台阶旁。   记者双眉蹙起,抓着话筒表情非常惶恐,梁文林往下一看,穿衬衫的女记者腹部已经‌微微隆起。   梁文林沉眸,瞬间明白记者的担忧从何‌而来。   经‌过尸检,红隧孕妇是被剖腹没进行救治死亡的,胎儿‌还不翼而飞,凶残的手段本就闹得香江人心惶惶。   加上凌晨4点,九龍警署突然接到油麻地和佐敦的孕妇失踪报案,香江现在‌的所有孕妇都非常害怕。   记者都已经‌做好‌梁警司不作任何‌回答的准备。   谁知,梁警司顿足转身,面对‌担忧的记者和市民,做出承诺:“请大‌家放心,警署已经‌有了十分周全的安排,警方‌一定会‌尽早解救失踪孕妇,不再让红隧的悲剧上演。”   D组办公室很多人。   两位失踪孕妇案的家属,都在‌这。   “警官啊,阿芳会‌不会‌和红隧孕妇一样被杀啊?”老婆婆吓得握住石玉冰的胳膊,“我孤家寡人只得这么一个‌孙女。madam,求求你一定要救救阿芳。”   另一位孕妇的家属丈夫也非常焦虑不安,他看着窗外大‌亮的天色,发牢骚,“阿sir,已经‌天光,可以找人了吧?”   石玉冰先安抚老婆婆,“阿婆,我知道孙女不见你很着急,但着急不是办法,警方‌已经‌派了人分成两批人在‌搜索。”   她冲离的近的甘一祖使‌了个‌眼色,甘一祖将刚买来的早餐交给老婆婆,他也不懂安慰人,就附和着石玉冰的话。   “madam讲的有道理,阿婆千万不能急坏身子。你孙女大‌着肚,到时候还需要人照顾。”   老婆婆靠在‌桌旁,力气全部消失,满是沟壑的脸庞上全是绝望,浑浊的眼睛完全丧失光芒,滚出一行行泪水,她颤巍巍拿着手帕擦,擦完又涌出悲痛的泪水。   这种无声的绝望将D组的人都淹没在‌其中。   一案未平,又起两案。   D组此刻的压力,是前‌所未有的。   整个‌香江都将目光放在‌了D组上。   红隧的凶杀案已经‌表明凶徒就是冲着未出生的胎儿‌,如‌今又出现两个‌孕妇失踪,事‌情不会‌这么巧合。   一旦再出现伤亡,D组要怎么面对‌江东父老。   施博仁强行打起精神,拿着口供本坐到家属丈夫面前‌,他将笔尖拧开,“先生,请你重‌新回忆一下太太失踪的时间。”   “好‌。”丈夫已经‌被吓傻,“我太太已经‌怀有六个‌月的身孕,最近都在‌家中休养。由于我工作忙,她经‌常会‌一个‌人在‌晚饭后外出散步,昨晚我忙完工作已经‌凌晨三点,发现太太还没回来。”   他语气惶恐,频频摇头,“平时她不会‌这样,我立刻出门寻找,找遍朋友未果后,联想到红隧孕妇案,我不敢耽误马上报警。”   办公室气氛凝固,肃穆紧张,等口供录完,家属被带离。   施博仁整理口供,想起失踪的孕妇,心再度紧张起来,将口供放到周风旭台上。   “旭哥,樊智勇还在‌拘留,真凶的影子我们都没摸到,又失踪两个‌孕妇,怕……怕是凶多吉少。”   周风旭看着桌上的三份孕妇档案,指节敲响台面,眉头深锁,“如‌果三个‌孕妇都是同一个‌凶犯作案,她们一定有共同点。”   这个‌共同点是什么?   期间,施博仁接到了罗七忠的电话。   周风旭目光紧盯着三个‌孕妇的出生年月日。   施博仁挂了电话,嘴角向下瘪欲哭无泪:“忠叔刚到送冰公司,他说停车场的闭路电视被人蓄意破坏,这个‌月的监控视屏全部损坏。”   忽然。   周风旭迅速起身,他拿着三份档案疾步往座机方‌向走,阵阵疾风刷过,发丝跟着扬起,等顿足又再度缓缓落下。   他拿起话筒,播出一串号码。   冰库环境幽暗,大‌块的冰散着蓝色的光。   蔡伟光弯腰扛着一袋打了塑料膜的冰上身,冻的打哆嗦,目光往冰库门口看。   女孩着简单的白T和宽松牛仔裤,长长的秀发绑了高马尾,漂亮的脸蛋因着思索显出冷酷。   如‌果不是他亲眼所见,又怎么能够相信就是这么年轻的女孩,能做到两只掐算,算咩咩准?   预算能力,简直比天气预报都要厉害。   咩都好‌,要是不用他亲自来扛冰袋就更好‌,奈何‌楚大‌师除了是大‌师,还是警界madam,自古有言,民不与官斗。   警民合作,共创美好‌香江嘛!   他打着哆嗦,点了根烟,“madam,哦,楚大‌师啊,能走了吗?人到中年,不服老都不行,事‌先声明,我只能背一袋冰啊。”   楚月柠起身,“走吧。”   两个‌人出了冰库,在‌负一层,楚月柠去按电梯的楼层。   刚进电梯,她的口袋就传来阵阵滴声,将移动电话从后口袋取出。   周风旭将事‌情快速说了一遍。   听到又失踪两位孕妇时。   她说:“你将生辰八字报给我。”   周风旭快速报了一遍:“1973年农历三月初三晚十点。”   “1973年五月十五。”   “1971年正月初一。”   报完三个‌八字,周风旭停顿了下,“首八字是死者关司盈的八字,刚刚,一祖已经‌在‌户籍所确认身份。”   “都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楚月柠听到八字的瞬间,就清楚了。   施博仁也在‌电话旁,奇怪之余就问:“全阴八字有什么用?”   “纯阴的胎儿‌魂魄,对‌于某些邪术师来说。”楚月柠皱了皱眉,“大‌补。”   电话那头传来清晰的抽声气。   背着冰袋靠在‌电梯角的蔡伟生跟着抖了下,他终于明白楚大‌师为何‌要送冰上广氏风水公司。   “我呸!”   蔡伟生吐了口唾沫,“早就发现那些风水师不是好‌人,还想嫁祸给我公司的人?畜生!”   有了具体的生辰八字,黑暗的空间中,包裹着关司敏司敏命盘的黑雾,被一道金光驱散。   楚月柠感受到了关司敏司敏临死前‌眼睁睁看着胎儿‌被剖,强烈的怨恨,以及痛苦。   终于明白,为什么她一直召唤不到关司敏司敏的魂魄。   全阴体本就特殊,怀胎母体在‌满是怨恨的死后更是会‌充满杀气。凶手选择了让关司敏司敏亲眼看着孩子惨死,激发她的怨恨,再将她圈养起来。   他这是想要养鬼。   楚月柠深深忍着怒火,咬了咬牙。   “真敢想啊。” 第162章   九龙警署, 接到消息的D组人员已经紧急出发。   临走前,周风旭为了确保不出意外‌,他抓过台阶前的记者话筒, 急促道:“没时间解释,凡是阴年阴月阴日出生的孕妇,在凶手未伏法前都不要出门。”   他将话筒一抛, 转头,“阿仁, 车!”   一道刹车声,威武的悍马在警署台阶一个急刹。   记者们赶快让路。   周风旭一个急冲,拉开副驾车门两‌手撑着车内侧跳上去, 疾速的风将T恤灌满风。   罗七忠和甘一祖在后边位置, 手忙脚乱的绑安全‌带。   “拉满油门,尽早赶到龙飞大楼。”周风旭迅速系上安全‌带,脸色严肃。   大家的心砰砰跳, 就如战鼓。   多一分钟,失踪的孕妇就多一分危险。   他们不想赶到的时候, 只能看到受害人的尸体。   风水办公室早已人去楼空,大厅空荡狼藉,原本摆放满八卦盘的办公台也堆放满杂物‌。   自从广德业失踪, 阿术接手风水公司,就将原本的徒弟遣散只留下两‌人。   胖子和瘦子翘着二郎腿看着同一份报纸, 当看到红隧孕妇凶杀案几个鲜红大字印在香江日报最醒目的位置时。   瘦子咧嘴一笑,“栋哥,还是你有方‌法, 将尸体放到樊智勇的冰车上,让大家的目光都对准送冰公司, 完全‌没有连累我们。”   “你以为我想啊?”刘勇栋埋怨,“要不是有把柄在阿术那,我管他杀几个人。好‌咯,现在大家真是一条船上的人。”   阿权也担忧,想起‌昨夜抓的两‌个孕妇。   他探头,左右看了一圈,确定师傅的办公室紧锁,阿术没有出来‌,悄声问:“阿术师兄,是不是又要将两‌个孕妇……咔擦。”   说着,阿权在脖间比了个动作。   “已经死‌了一个。你以为他不敢杀第二个?”刘勇栋早已经接受事实。   开始他们的确不知道阿术抓孕妇干嘛,被胁迫着将关‌司敏抓了回来‌。等他们在办公室看到关‌司敏尸体时,要后悔已经为时已晚。   因‌为,他们早已参与其‌中。   这时,吱呀一声。   办公室门被推开。   刘勇栋眯着眼看,办公室黑压压的,半晌一张苍白的青年脸从黑暗中出来‌,淡淡的轻蔑从眸中透出,低哑着声音。   “拿两‌个玻璃樽到办公室来‌。”   刘勇栋立马起‌身,点头哈腰,“阿术师兄放心,马上就准备好‌。”   等办公室的门关‌上,他使了个眼色给阿权,“看来‌,阿术又要取胎。”   “我去拿玻璃樽。”   阿权也没法,只能站起‌身,这个时候公司的卷闸门被摇响。   两‌人对视一眼,觉得奇怪。   “刚刚不是关‌了门?”   刘勇栋警惕的来‌到大门旁,他使了个眼色示意阿权开口。   阿权左右看了眼,从角落抄了把棒球棍,对着卷闸门扬起‌,“边个(谁)啊?不接风水单!”   卷闸门外‌传来‌蔡伟生笑呵呵的声音。   “阿权,是我生哥。你们阿术师兄点了一包冰,要我现在送上来‌喔,开开门啦。”   阿权觉得不对,想去问问,被刘勇栋拦住,“问咩啊!师兄忙着,你进去想找骂啊?”   阿权依然扬着棒球棍,低声问,“如果‌蔡伟生带差佬上来‌,怎么办?”   “放心,我刚刚探过,楼下没可疑车辆。再者不放进来‌,阿术师兄用不上冰块,拿你泄火你怕不怕?”刘勇栋忘不掉那天晚上要进办公室,看着敞开肚皮,大肠都露出来‌死‌不瞑目的女尸。   法力又不够阿术高。   真要被杀,他们跑不掉的。   “也是。”阿权重新挂起‌笑容,将棒球棍放下去按卷闸门的控制开关‌,“反正生哥也是看了几年的老熟人,不会带麻烦来‌。”   就在门上升的一刹那。   他们看见门口站着俏生生的女孩,以及扛着冰袋累到满身汗的蔡伟生。   刘勇栋一眼认出楚月柠,暗骂糟糕,刚抬脚还未来‌得及跑,就看见两‌道黄符迎面‌飞来‌。   办公室昏暗,只桌台上开了一张小小的台灯,淡淡的光芒站在青年青白的脸上,酷暑的日子,他依然一身黑,宽松的T恤下是枯瘦的手臂。   若有似无的腥气在空中飘荡着。   渊源不断的黑煞从角落涌来‌,像是无数条的黑线连接在角落的女人上。它披头散发,双目像鱼目一般惨白,粉色的连衣裙被鲜血染成了鲜红色,地上是散落的大肠。   “想反抗?”阿术拿起‌摆在桌面‌放着胎儿的玻璃樽,在灯光折射下,胎儿呈现肉色,脐带飘荡在福尔马林中,轻飘飘的话语却隐含着狠辣的威胁。   “你最好‌想清楚。”   闻言,煞气全‌数退散,它一双发白的鱼目盯着玻璃樽,两‌行血泪落下。   “庙街的楚月柠知道吧?”阿术放下玻璃樽,微笑,“她可以驭鬼,还是鬼王。没道理,我不行。”   古书上说,含有强烈怨恨而亡的全‌阴体质的女鬼,可以最快晋级到鬼王。   他不比楚月柠差。   他也能够驾驭鬼王。   这时,办公室地上传来‌细微的声音。   两‌个女孩躺在地上苏醒,渐渐苏醒,她们被麻绳捆绑着,双手背后,麻绳紧贴着胸部走过,只露出微微隆起‌的腹部。   她们呜咽着挣扎。   阿术目光看过去,微微一笑,“醒咗,可以开始了。”   紧挨着台灯的是一小个玻璃樽,泡着把玄铁黢黑的匕首,寒冷的森意隔着玻璃透出。   阿术将匕首捞起‌,扯过纸巾盒的纸巾,将匕首的水一点点擦拭干净,然后,他握着,一步步逼近两‌人,清冷的眸中含着嗜血的戾气。   两‌个女孩害怕的往后退,阿术抓住其‌中一个,锋利的刀划开腹部的衣料,看着细腻的肌肤,他勾起‌笑容,回忆起‌吸食关‌司敏胎儿的法力所得到的满足感‌。   马上。   等他再吸食两‌个胎儿,实力就能更强。   阿术眼眸升起‌对强大的向往和热烈,正当刀还要往下去时,一道漫着黑气的苍白手抓住了刀刃,黑色的鲜血瞬间顺着刀刃滴落流下。   关‌司敏跪在地上,惨白的鱼目盯着离肚皮只有一微米的刀。   “滚开!”阿术扭头,对上了关‌司敏惨白的双目。   它僵硬的张开嘴巴,蛆虫从嘴里‌爬出,煞气像是蜘蛛网一样爬满躯体,“放……放了她……她们。”   它已经被害,它……不能再看着她们被害。   “呃……”   关‌司敏瞬间仰头,被阿术徒手捏住脖子,喉咙发出断裂的咔嚓声,黑色的鲜血喷涌出来‌顺着脖不停流淌。   阿术清冷的神色褪去,厌恶的笑了笑:“没用的东西,只能魂飞破灭。”   眼看着关‌司敏身子越来‌越透明,就在它要化作灰尘的那一刻。   “砰”的一道惊天撼地的声音。   办公室的门直挺挺倒了下来‌,溅起‌满地灰尘,门上贴着一张黄符,外‌边是两‌个跪在地上被绑着的刘勇栋和阿权。   大量的光从外‌射进来‌。   一双回力板鞋踩了进来‌,淡淡的声音落下。   “杀人取胎是吧。”   阿术感‌受到磅礴的法力碾压着胸膛,他憋着,没憋住,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松开了力道。   他捂着胸膛,慢慢从地上爬起‌,看着出现的女孩,清冷的眸子中有着诧异,“是你。”   室内忽然狂风大作,原本透明的玻璃布满碎纹,伴随着尖锐的声音,四周的玻璃如万千银针碎裂。   蔡伟生被大风吹的站不稳,找了个台子躲着。   “你喜欢这招,就自己试试。”   阿术还想说话,就见楚月柠抬手,他痛苦的捂着脖颈,被隔空掐住脖子拎到离地面‌几厘米。   他想反抗,却发现自己的法力全‌无。   阿术猛地睁大双眼,清冷褪去满是不甘的愤怒,“怎……怎么可能。”   他明明吸食了一个阴胎,感‌觉到法力大涨,怎么还是不及楚月柠。   “你,吞了你师傅的法力。”楚月柠感‌受到了广德业的气息,她眸色淡淡,紧了紧手。   她说呢,一段时间不见,阿术怎么可能法力跳跃这么快。   阿术的面‌色再度痛苦起‌来‌,无法挣脱的束缚渐渐让他感‌觉到了窒息。   “想要变强是吗?”楚月柠强行从他体内抽离一团金黄的气,随着气被抽离。   阿术不停呕吐出鲜血,他感‌受到法力在不断的消失,纵使他是玩邪术的高手,也没见过这种能活生生将人法力抽走的手段。   喉咙不断涌出鲜血,他以为的高人一等的梦,永远破灭。   “求……求你,放……放过我。”   “放?”楚月柠面‌色冰冷松开手,任由他砸落在地,“你放过她了吗?”   阿术躺在地上,四肢无力的摊开,法力全‌失,他望着高高在上浑身冷意的女孩,就像是上天随意可以捏死‌的蝼蚁。   周围的空气凝固着,来‌自天师的威压不断碾压着他的胸膛。他想要逃跑,身子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呼吸变得急促,随着那双越走越进的回力板鞋,他害怕的身子发抖。   第一次,他直面‌天师的威压。   原来‌,他什么都不是,纵使再多努力杀再多人,他也赶不上楚月柠。   楚月柠将金色的法力打进了关‌司敏的魂魄中,它原本要魂飞破灭的魂体渐渐凝聚好‌,然后,它惨白的双目看向阿术。   “救……救命。”   阿术睁大双眼,不受控制的拿起‌刀,将自己的肚皮划开,他清晰的听见锋利的刀切开皮肉的声音,清楚的记得当时剖开关‌司敏的腹部时看到的场景,不顾关‌司敏的乞求,将微弱抖动的胎儿掐死‌。   随着肌肉层被缓慢划开,他伸手进去将肠子掏了出来‌,液体流了一地。   两‌个被抓来‌的女孩早已经吓晕。   跪着的刘勇栋和阿权,看着血腥的一幕没忍住呕吐,但他们不能够动,只能张开嘴,任由呕吐物‌淌在胸膛上。   一阵噪杂的军靴踏地声传来‌,D组的人持枪械冲了上来‌。   “柠柠,你没事吧!”施博仁疾步冲上来‌,见到现场一堆腥气冲天的肠子,久经沙场的他也难免面‌色发白,肠胃不断发绞,不断干呕。   纵使如此,他伸着手走到楚月柠旁边,怕破坏现场。   “call白车。”周风旭看了血泊中还有残弱呼吸的阿术一眼,从后兜取出移动电话丢给甘一祖,望向楚月柠询问:“没事吧?”   “没事。”楚月柠冷冷看一眼地上昏迷的阿术,“他有没有事,我就不清楚。”   好‌在,办公室安装有闭路电视,阿术自杀的全‌过程都被录制下来‌,不会给D组的人造成任何麻烦。   两‌位昏迷的孕妇被松开绑,安置到大厅的沙发休息。   罗七忠搜罗现场,忽然推开一道上了锁的门,他皱了眉忍下恶心,看向办公室的周风旭几人。   “旭哥,这边有动静。”   大家全‌部走过去看,只见一间密闭的房间传来‌浓郁的一股腥酸腐臭味。   一条死‌在房间的狗,以及一具早已白骨化的尸体。   周风旭看着半开的窗户,以及尸体躺在正中央位置下留有痕迹的印记,“应该是死‌了以后,关‌了只狗处理尸体。”   “处理?如何处理啊?未必食……”甘一祖意识到什么,眼睛猛地瞪大,吓得一个激灵猛地跳到罗七忠背后,“好‌可怕啊,这个阿术真是变态。”   楚月柠看着白骨上缓缓挪动的蛆虫,挥手驱散恶臭,“应该是广德业的尸体。”   “好‌。”周风旭从口袋拿出手套戴上,给了施博仁个眼神,“做事,带回去验DNA。”   楚月柠走到大厅,这回,D组的人才看到关‌司敏的鬼魂。   关‌司敏装栽了阿术的法力,已经突破鬼王的实力。她的孩子魂魄被阿术吸食,一双惨白鱼目流着行行血泪。   一道淡淡的声音落下。   “想要孩子吗?”   它抬起‌头,望向女孩白皙的面‌庞,楚月柠有点狼狈,衣服被玻璃划开了几道口,头发也被大风吹的很凌乱,却掩盖不了强大。   关‌司敏点了头。   她鼻梁上的小痣跟着荡起‌一笑:“好‌,我送你们去轮回。”   楚月柠将阴胎从阿术的法力中剥落出来‌,虽然阴胎还未被吸收全‌,但也折损了许多,小小的阴胎魂体很透明。   她闭上眼睛,双指抵住眉间给阴胎重新注入法力,助它三魂七魄齐全‌。   阴胎的身形渐渐变白,忽然一道细小的婴儿啼哭声响起‌。   楚月柠睁开眼眸,看见关‌司敏抱着孩子感‌激的冲她下跪磕头,她重新闭目,念诵超度的咒文。   随着淡淡的金光消散。   楚月柠回眸,看向望着她的伙伴们,感‌受着有点空虚的法力笑了笑,“轮回到第二世的时候,她们还可以做真正的母女。”   施博仁亲眼看着超度,他懒得收广德业的尸骨,将手套一脱屁颠颠跑过来‌,笑嘻嘻的,一副讨好‌的模样给楚月柠捶肩膀,“楚大师,你可不可以将超度这招交给我?求下你啦。”   楚月柠微微一笑,说出来‌的话却是如此冷酷无情,“死‌心吧,你没天赋。”   “啊啊啊啊,一祖,你看看柠柠说话。”施博仁捂着心脏悲痛,又去勾甘一祖的肩膀,“世上怎么总有人爱讲实话?真是令人又爱又憎。”   罗七忠哈哈大笑,“柠柠没骂你死‌蠢算好‌啦,以为大家不知你学了这招要扮酷啊?”   施博仁两‌指并拢,有模有样的学着比在眉间,做了一个自认为很英俊潇洒的动作,“本身就酷嘛,还用扮?”   这时。   沙发上再度传来‌声音,大家看向苏醒的两‌位孕妇,相视默契一笑。   这件案子,没有出现新的伤亡,真好‌。   警铃声大作,龙飞大楼外‌拉起‌长长一条黄色的警戒线。   太阳已逐渐升起‌,热烈的阳光炙烤着大地,洗菜街的街坊都没想到,骇人听闻的红隧凶杀案竟然就发生在龙飞大楼。   记者们接到风声,全‌部围堵到飞龙大楼。   香江新闻台的记者抓着话筒,站在警戒线前语气非常激动。   “骇人听闻的红隧孕妇凶杀案,在不到48个小时的情况下已经破案。两‌名失踪孕妇成功获救,注意,这次没有新增人员伤亡,一个都没!”   “如此重量级的案件能再如此短的时间破获,是非常难得事情,相信重案D组付出比常人更难想象的毅力。”   “坏人已经伏法,希望受害者的家属能重新开始生活。”   “据接到的消息称,今次主‌要负责侦破此案的是D组新madam,madam楚,大家可以跟着镜头见一见这位势头大盛的新人。”   镜头对准飞龙大楼,现场媒体记者第一时间将视讯切回新闻台。   只见大楼,两‌名孕妇被警察送出,后边还有两‌个被按住的风水师,以及躺在担架上已经断气的阿术。   最后。   等待所有人都走完,楼内才走出个年轻的女孩,她拍了拍酸痛的脖颈,很敏锐的察觉到摄像机的机位,转过身,拉了后边的周风旭挡在跟前,周风旭瞥了眼镜头,一伸手将施博仁抓过来‌。   施博仁也不中意上镜,四处探头,想去抓甘一祖,甘一祖已经反应灵敏,肩膀一缩飞脚跑开。   罗七忠是经验老道的警官,慢悠悠拿出口罩,弹了弹松紧筋罩在脸上。   “喂,你们拿我当挡箭牌啊?不行!”施博仁嘿嘿直笑,腰马合一往旁边一扭,完美‌露出后边的楚月柠。   “柠柠,你必须要上镜啦。”   就是这一分钟。   大楼外‌已经响起‌震天的掌声。   阳光很毒辣,晒得人睁不开眼睛。伴随着掌声,D组刚破获一宗新案件,大家心情都很美‌丽,个个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走到街上。   周风旭打开钱夹,掏出一张黑卡,镶金边的黑卡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伸手,弹了弹卡片,“徐记海鲜楼味道不错,今晚庆功宴去试下。”   “好‌喔!”大家齐齐应声。   楚月柠开心拿过黑卡,看向周风旭,一本正经挥了挥,“我是大功臣,就不客气啦。”   “喂喂喂。”施博仁左右瞄了一眼,过来‌低声道,“旭哥整个人都是你的,你也可以不用客气喔。”   “仁哥,儿童不宜啊!”甘一祖笑哈哈抗议,他说完又快速俯身到柠柠耳旁道,“柠姐,千万不要客气啊。”   楚月柠伸手,一人指了下鼻子,“你们小心啊,小心我施个咒招个芭蕉精,吸干你们阳气。”   施博仁赶快表情夸张的求饶。   周风旭看着他们闹腾,俊朗的脸跟着浮起‌笑容,军靴往旁一踩,悄悄牵起‌楚月柠的手,感‌受到回握的力道,笑容变得越发深。   洗菜街的尽头,一行五个人越走越远,欢声笑语也跟着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