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门第整理 久久小说下载网www.txt99.com转载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清]元配复仇记(重生) 作者:情癫 【文案】   最奇葩的渣男渣妾,造就最悲惨的元配。李四儿,史上最彪悍的宠妾!隆科多,史上最奇葩的渣男!迫害元配如人彘,畜生不如!身为元配的佛尔果春惨死后重生,报仇雪恨。隆科多,李四儿,看我送你们上西天!   清代康熙年间背景。隆科多是佟国维之子,四爷养母孝懿皇后之弟。扒榜求免。YY向,有历史事件但非考据文,敬请悉知。时间线,人物,史实会因情节改动。请勿对应。 【晋江编辑评价】 赫舍里氏从醒来的那一刻发誓,这一世她要过不一样的人生!从当年戕害她的夫君隆科多和宠妾李四儿身上,夺回她应得的一切。但是她万万没想到,在整个复仇之路上,神秘人物的援助与情谊,让她这条路走得越发扑朔迷离……本文虽然是很普遍的重生题材,但作者却竭力展示不一样的重生情节。政治斗争与闺阁恩怨交织在一起,各种历史人物各司其位,人物情感真挚动人。   ☆、1、前因   世上的事,但凡后悔都太迟了。   可即使是这样,也会忍不住追思。   后悔不一定是因为某些事的发生,而是没有能力纠正后果。   佛尔果春压了压脑袋下面被折叠起来,权当枕头的破衣服,又一次忍不住想起了从前。早在四十多年前,李四儿在隆科多的保护和安排下顺利抬入佟家为妾,那时的她便注定了败局。   不,也许还有机会,只是她没有抓住,没有去做,所以才会有今天。   大清的男人宠妾灭妻是常有的事,可也没有谁会像佛尔果春这样,身为嫡妻,却过得比囚犯,比猪狗还要难过。   从前以为总也不至于这样。她对李四儿早就看透了,可是对隆科多还有幻想。因为他是她的丈夫。在他的心被李四儿勾走之前,他们已经有了岳兴阿。那是隆科多的嫡长子。她以为,她和儿子加起来,怎么着也比李四儿重要。在此之前,她和隆科多毕竟也恩爱了五年。而且,她不仅是赫舍里氏元后的族妹,也是隆科多生母的亲侄女。虽然婆媳关系不好,但是身份摆在那里,即便隆科多的心离开了,该有的体面也应该给她。   隆科多作为佟国维的第三子,虽然是嫡出,却并不是佟家最受宠爱的人。   但是他的运气很好,同母所出的姐姐做了康熙第三任皇后:孝懿。   身为康熙的小舅子,怎么能不知轻重。   可如果知道轻重,他还会这么做吗。佛尔果春坚决抵制李四儿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她曾经是自家阿玛的小妾!   身为女婿,却把自家岳父的小老婆抢过来当心尖尖,世上竟然也有这样奇葩的男人!   脑子有病!   佛尔果春想到这里,又一次扣紧手指。瘦弱的身体也因此情不自禁的蜷缩了起来。她咳了几声,眼睛变得有点湿,再一会儿,却又没了泪。   她不是不想哭,而是不想让这些眼泪再气着自己。   失败者的眼泪就是笑话。   正常人是斗不过奇葩的。   当初,李四儿和她阿玛罗岱还没了断的时候,在佛尔果春的娘家伯爵府也是很得宠的。她楚楚可怜,又善于隐忍,在被好|色的罗岱一眼相中之后,便找关系为她一家安排了在旗的身份,让李四儿得以嫁进来。虽然只是汉旗包衣,罗岱却对李四儿视如掌上明珠,甚至一度盖过了宠爱多年的侧室富察氏。起初,佛尔果春的母亲伊哈娜乐见富察氏被分宠,便也没有太过辖制。但是,富察氏也不是吃素的。李四儿的日子并不好过,甚至有几次面临着生命危险。可她却都一一忍了过来。   自古嫦娥爱少年,李四儿想要的,当然不是年迈的罗岱。罗岱也不过是跳板。之后,李四儿偏偏挑中了隆科多。   可惜,当她勾搭上隆科多,怀孕了,伊哈娜也发现了。   时逢春节,隆科多正想怎么把李四儿安安稳稳的弄到佟家,不敢过于频繁的走动。伊哈娜便揪准了机会,让人把李四儿带出了府,打算用“失踪”为借口处置她还有孽种。   伊哈娜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自己的爱女。要这对狗|男女付出代价!   事情做得很顺利,李四儿不见了。   伯爵府变得鸡飞狗跳,罗岱和隆科多都吃了哑巴亏。   不过,三天后,佛尔果春的儿子岳兴阿在上街观灯时也不见了。   佟家认定是被拐走的,或者是绑架,不敢声张。佛尔果春能拿出手的嫁妆——两万两银票,也都悉数交给了隆科多作为赎金。隆科多带人不分昼夜的寻找了七八天。终于,那一天,满身伤痕的李四儿抱着岳兴阿,在隆科多的陪伴下扣响了佟家的门。   满府的人都闻风而动。   佛尔果春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   娇弱的李四儿瞟了一眼,小心翼翼的把岳兴阿交到她怀里,叮嘱道:“贵少爷安好,夫人请安心。”   然后,她便晕了。   等她醒来,自然就成了隆科多的女人。   佛尔果春不能拒绝,甚至也不能去追问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两万两变成了隆科多的,她一问,隆科多就瞪着眼睛骂她不要脸,心里只有钱。   佟家也是不会让“拐卖,绑架”这种流言传出去的,丢人。后续的事隆科多来处理,没人能插手。   佛尔果春为此受的苦没有人知道。在其他人的眼中,他们只需要知道李四儿。   李四儿品性高洁,舍己救人。即便是妾,佟家也应该尽可能给她很好的待遇。佟家罩着她,隆科多宠着她。佟家上下一双双眼睛,看着佛尔果春“报恩”。   佛尔果春要做的便是尽可能的善待李四儿,用感恩的心,来呵护她和隆科多的爱情。用后半生竭尽所能来报答他们。   如果李四儿不能得到幸福,那就是她有问题。李四儿想要什么,她就得给什么,而且,必须拿出最好的。   他们要吸她的血,吃她的肉,也都成了理所当然的事。   如果她不肯,她就有罪。如果她要证明事实并非如此,那么她就成了妒妇,成了凉薄无耻的贱|人。哪怕她要去寻死,也没有权力。   她有岳兴阿,她必须为他活着。再痛苦也要忍耐。   但在其他人眼中,她只是害怕,只是应该的。   身为母亲,连儿子的恩人都容不下,那还活着干嘛?   总之,她的噩梦开始了。   可是隆科多和李四儿并没有打算放过她。她们总有办法挑起她的怒火,让她看起来那么不知好歹,让佟家所有人都讨厌她,巴不得她去死。然后明着暗着,一点点,一年年的降低她名誉和待遇。   没有会听她说话,只会认为她在无理取闹,然后对“后果”也乐见其成。   娘家那边,伊哈娜也因此事受到罗岱严重的打击。不久之后,佛尔果春的亲大哥病逝,富察氏之子趁机上位。守着幼子的伊哈娜也再没有能力帮助佛尔果春。   两边失势,佛尔果春的日子变得很难过。越不满越想反抗就越来越“不像话”。   而李四儿面对这些总是很宽容,很谅解。让每一个人都知道她的好处。所以,佟家并不会以姨娘或者某某氏这样的称呼来对待她,而是侧夫人。   一旦妾室得以用侧夫人来称呼,她的地位便已是很重要了。而李四儿即使是独宠,也会令一些人觉得这是应该的。   谁叫她救了佟国公府的嫡孙呢。   隆科多的其他妾室不敢招惹李四儿,便把仇恨的目光对准了佛尔果春。她们在欺负她得到心理平衡的同时,也在用这种办法向李四儿示好。   毕竟,仅仅让出丈夫是不够的。在李四儿的眼里,隆科多已经成为她一个人的。所有的妾室必须让她知道,她们并不是要跟她争宠,而只是在她的庇佑和慈悲下好好的活着。   可是男人天生就管不住下半|身。隆科多虽然很宠爱李四儿,也会悄悄的去宠幸这些女人,还有丫头。不过,等到事发的时候就都成了她们勾|引他,她们不要脸。   李四儿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她一向都很给隆科多面子。她总是对隆科多说相信他,然后不动声色的夸奖他有魅力。   被打入冷宫的佛尔果春成了三房最尴尬的女人。明明是嫡妻,却比外室还要丢人。她当然不会去招惹隆科多,因为觉得恶心。但是,在李四儿怀孕八个月的时候,突然有一天,喝醉了的隆科多突然踹开了门,恶狠狠的把她压在了榻上!   第二天,佛尔果春便在自己的院子里听到外头的丫头叽叽喳喳。   “不要脸呀,趁着人家怀孕,偷恩人的男人!”   “还以为她是什么好东西,原来不过是个婊|子!伯爵府的贵女……什么玩意儿!”   “怎么不去死呢,怎么有脸活着呢。怎么做得出来哟,好恶心。”   佛尔果春还记得,之后是她的陪嫁丫头乌尤拿着擀面棍冲出去,打得她们七零八落。   可是那有什么用呢。等隆科多去找李四儿的时候,肯定还会说“是她勾|引我,是她不要脸”。   佛尔果春摸了摸自己的心口,这一夜带给她的屈|辱,她永远也不会忘记。   她狠狠的咬了咬唇,转身走进了屋子。   等到她发现自己怀孕的时候,李四儿那边生下了隆科多的第二子,玉柱。玉柱已经一个月了,早产,很多人说是被佛尔果春气的。   隆科多高兴得脸上开花,感恩戴德的对李四儿说,今后,佟家的一切都是她和玉柱的,哪怕她要他的心,他也会马上掏出来给她。   李四儿妩媚的笑了笑,眼神却又变得黯淡:“她怀孕了。”   然后,低下头拿帕子盖住眼睛,呜呜哭着又重复一遍:“她怀孕了。”   隆科多吓得单膝跪在了榻边:“你别哭,我有办法!”   在榻上睡得好好的佛尔果春莫名其妙的被他拽起来,然后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隆科多一只手抓着那碗藏红花,另一只手去掰她的嘴。   佛尔果春顿时明白了,一脚便蹬中了他的肚子,再一脚又踹在了他的下|身,滚烫的藏红花倒在他的身上,隆科多捂着命|根嗷嗷叫。   事情闹得很大,直到惊动了佟国维,这个孩子才被保了下来。   日子到了以后,她生下了舜安颜。   但一切并未结束。   从那时起,隆科多不再宠幸她,但是,隔三岔五的便会拎着鞭子,走进她的房间。当她的待遇越来越差,甚至连隆科多都不屑亲自打她的时候,那些丫头和婆子们便会很乐意的代劳。   她不敢死,只好这样活受着。   懦弱的人,却偏偏有着顽强的生命力。   算一算,如今也有四十多年了。   这一切,该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个故事是因为看到一段资料,完全震惊了,想写点什么。渣到这样的男人,应该有报应,至于李四儿也要狠狠虐   ☆、2、终结      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虽然还在国丧里,却也已是胤禛的天下了。等到改过年号,又是太平世界。      李四儿摸了摸鬓边血丝红的喜鹊登梅簪,对着镜子照了半天,又伸手拔了下来。      她很喜欢亲手拾掇自己。已经六十的人了,在打扮上花的工夫反而更多。数十年的保养,让她看起来也还只是不到四十的样子。哪怕她的样貌还是有点轻佻,借着岁月的好处到底也压了下去。      越大的场面越需要体面。那些宴客的经验,也早就让她养出了当家主母的气势。      李四儿希望每一次出现在人前的时候,她都是精致完美的。而且极有威严。哪怕她叉着腰骂人,骂得狗血淋头。那些人也要觉得很有毕生难忘的风韵。      妻又如何,妾又如何。妻妾之分不过是那些迂腐的人墨守成规的幻想罢了。      妾,就真的撑不起半边天么。      被承认的,才有存在的价值。      不说那些后宅之事,就连佟国维,还有隆科多生母赫舍里氏的葬礼,都是她来操办的。      买卖官员她也熟练。当中也有人因为一点小错而被毫不留情的羞辱过,可那又怎么样呢。他们恨不得跪下来捧着李四儿的鞋底,让她珍贵的脚踏在自己的脸上,最好再踩两下。只要她能出气。      朝上朝下哪个敢得罪隆科多,佟家百年的积累,不仅享有“半朝”的威名,单凭扶植新君这一条,隆科多便是位极人臣的富贵。      有喜事,自然是应该庆贺的。      今儿是她的生日,不急。      李四儿随意的拨弄着首饰盒,看着那些耳珠,项链在手下被“蹂|躏”,不知为什么就上了瘾。直到前院戏台上,锣鼓和唢呐声子里哇啦的响起来才停下了。      “怎么这么吵?”她皱了皱眉。      不是怕在国丧里犯忌。她还从来没有怕过。反正,正月里热闹些没什么,只是尖锐的声音惊动了她的心,她有点憋气。      在屋里伺候的婆子缩了一下脚,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便有人闪了进来。玉柱摸着酒瓶,两三步就过来了,在李四儿看清楚之前,一只手轻快的拂过了梳妆台。      “额涅。”他笑着,把看中的东西收进袖子里,然后低头请安:“是我让他们先准备着,巴赫快回来了。等他一回来就找我。”巴赫是隆科多和李四儿的小儿子,除此之外,李四儿还有一个女儿,比玉柱小十四个月。不过,最得宠的是巴赫。有一尊玉弥勒佛是巴赫之前挑好的,因为要开光便放在什刹海那边的佛寺供奉着,算好了日子,今天要请回家。由巴赫亲手捧回来。      这样周到自然是好的。李四儿亲手扶起玉柱夸赞:“那就去忙吧,晚点开宴也没有关系。”      玉柱答应之后,拽着袖子飞快的退了出来,一看院子里,呆了:“人呢。”      他的爱妾林千儿又不知道哪儿去了。三十的人了,还跟只猫儿似的,喜欢四处乱蹿。她藏起来,他来找。这是他们之间很喜欢玩|弄的情|趣。但今天不同。他倒不是怕她撒娇,毕竟他也宠爱了她十来年了。只是,林千儿是青|楼出身,某些作派,总还是让达官贵人们瞧不上眼的。当然,那些臭男人除外。玉柱一边想着,一边忙着指挥下人跟上一起去找。林千儿会去哪儿不难猜,这一回当然也认为还在老地方。      没有。      玉柱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他的宝贝儿一定是在哪里被绊住了,要是被什么无耻的男人占了便宜,他一定会剁了他!      “拿刀来。”玉柱豪气的叫着,扔掉了酒瓶,转身又赶去下一处院子。      府里很忙,到处都是人,这样横冲直撞很容易出事。      巴赫回来了,而且真的来找他,可是玉柱一把拽住他叫他跟着一起去找小老婆。      巴赫颤颤巍巍的护着玉匣子:“那我先把佛放下。”      运气不好,已经来不及了。      林千儿突然从斜刺里冲出来,双脚蹿风岔开巴赫冲到玉柱的怀里,抱住他的脖子叫:“爷,我见着鬼了,我见着鬼了!”      “没事,没事。”不管林千儿遭遇了什么,玉柱总是先安抚她,心里只有她,以致于其他的什么都看不到,听不见。他把袖子里的喜鹊登梅簪拿出来,很欢喜的插在她头上。      “你们等会儿再腻歪!”巴赫气急败坏:“我的佛!”      玉匣子碎在地上,弥勒佛的头滚到一边去了,身子变成一段段,惨不忍睹。      哦,这可真不吉利。      巴赫继续哭丧着脸:“开过光的呀,会有报应的!”      林千儿顿时想到刚才看到的,不停的抖,玉柱抱着她,冷笑道:“去看看。”      林千儿是从西边过来的,她指着刚才的路,不想再过去了:“就是那里。”那里有鬼。      玉柱沉吟着想了一会儿,终于想起那边是什么地方,脸色变得更难看了,他放开了心爱的女人,转身对长随戴鹏说:“叫人来,能叫多少叫多少,叫不来的自己去领鞭子。还有,把我额涅也请来,就说我和巴赫有一份寿礼要送给她。”      玉柱的寿礼之前已经送过了,巴赫的这份却是完了。哪里还有礼?不过戴鹏不敢问,转身就走了。      今天是李四儿的生日,也是送人上西天的好日子。      佛尔果春在榻上扭动着,刚才肚子疼得很厉害,现在好多了,可是隐隐的还是不舒服。天很冷,霜气沾住了眼皮,她瞧不清楚是谁来过。但是她知道是个女人,因为那人尖叫,而且被她吓跑了。      她的屋子即便是冬天也不敢关门,因为味道太难闻。之前她能动的时候还能自己打扫,自从上个月摔断了腿,也只好听之任之了。      好冷。屋里没有火盆,她只好把衣服和床单都找出来盖在身上,因为颜色深又补了很多补丁,她盖着它们在下面抖,应该会很吓人吧。      这里光线不好,也许一进来就把她当成了诈尸。      年纪越大,越怕有人想起她。帮她的都会倒霉,她不想连累谁。如果他们愿意不管她让她去死,那就太好了。但是真要死,她也不甘心。      岳兴阿已经很大了,虽然不成器,至少活着应该没有问题。舜安颜倒是因为某些缘故,很得佟国维的喜欢和栽培,在十多年前当了额驸,可惜公主没两年就死了,他站错队去支持八阿哥,将来肯定也没什么好下场。      娘家那边,大哥早就不在了,她的幼弟在后来一征噶尔丹时瘸了一条腿,虽然立了功却成了废物。伊哈娜心力交瘁的照顾他,他却自暴自弃的走了。伊哈娜伤心过度,很快也走了。现在的伯爵府,罗岱虽然还在,但早已是富察氏和她儿子的地盘。      也许到头来,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吧。      佛尔果春悲哀的想着,这也许就是她的命。      佟家早就没什么对她忠心的人了。她的婆母,亲姑姑赫舍里氏早就跟伊哈娜不合。到后来因为指婚她嫁了过来,赫舍里氏不喜欢她,一直希望能有人压着她。李四儿的出现恰合心意。李四儿比她会隐藏的多,隆科多的人脉功夫又做得好,佟家并没有谁知道李四儿曾是罗岱的女人。      当他们把佛尔果春身边的人一个个撬走,打死,卖掉,她这儿就变成了越来越孤单的囚牢。      ……      还有许多事,若要想,怕是不够空闲了。佛尔果春听到外面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多,立刻便战栗了起来。      她其实还想活得再久一点,她总是不甘心想看到隆科多和李四儿有报应。      唉,看来是不能够了。希望这一次能被打死,痛快些也好。      佛尔果春放松身体,撤开被单,抹了抹头发和脸,想要走得体面些。      第一个进来的人……是玉柱。      玉柱凶神恶煞,本来想直接冲过去的,可是到门口却顿住了步子,嫌恶的扣着鼻,扭头问:“老贼婆,这什么味儿?”      巴赫跟在他后面,很不高兴的啐了一口:“臭死了。”      林千儿不甘愿的在另一边,缩了缩脚:“就是这里,我可以走了吧。”病重的人,总会有味道传出来的。她也不想闻。      “等会儿。”玉柱的心情很差,也顾不上温存。他扭头看戴鹏已经带着人赶过来,就随便的指了几个:“去把她拖出来!”      送她“上路”。      冲撞到玉佛碎掉了的贱|人,就让她来当这个“寿礼”吧,杀了她,让李四儿高兴,也能够得到佛祖的原谅。      反正,他的额涅早就想这么做了。      戴鹏领命进去,看到佛尔果春已经坐起来了,白发稀疏,佝偻着身体,骨瘦如柴的像一只干瘪的母猴子。她撇着嘴,眼睛半睁半合的流着泪看他。      她在求他。求他快一点,不要让她多受罪。      戴鹏顿时想到自己去世的母亲,忙阻止了其他人。走过去,不忍心的伸手抹了抹她的眼睛,让她看清楚他是谁。然后,伸手从肋下过去抱住,把她扛了起来。      他们出来了。      怕脏的人全部闪开让路。玉柱很不满意的看到是扛着的,斜了一眼,去指面前的地:“扔这儿。”      戴鹏没理他,把她放下了。      院子里乌泱泱的已经聚了不少人。全都莫名其妙的,等到看清楚是佛尔果春,却又明白了。      他们也忘了她,可是看到总能马上想起来。      该了结了啊,今天。      这时,李四儿也终于不负众望的过来了,排开众人站在佛尔果春的面前。      她有点惊讶,扭头看到玉柱手里的刀却又默契的笑了。      她的孩子们,总是知道她想要什么。      玉柱得意的挑了挑眉毛,掂着手里的刀对众人说:“这个老贼婆还活着呢,你们都知道她是谁,早就该了结了,过来吧!”      他扬了扬手,却还有人不明白。      “呵呵。”玉柱简短的说了一遍玉佛的事,把这些都算在了佛尔果春的头上:“弥勒佛碎了,就是这个贱|人冲撞的,那可是开过光的,难道你们希望佛爷怪罪?你们都是佟家的人,佟家若是有事,你们一个也跑不了!来,来,谁过来剌她一刀,就能消灾解难,佛爷就不会怪罪你们。”玉柱曾经看过史书,在西汉的戚夫人差不多就是这个下场,所以拿来用了,不过,戚夫人的结果可比佛尔果春好得多。      凌|迟吗?懂了,可是怎么做?不做,是不是就是不忠心?      懂了的人们发着抖,都去看李四儿。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写完,超字数了,所以重生要到下一章,不会有详细的残忍描写,会尽量避开      正宗满语里称正室母亲为额涅,父亲的小老婆叫额娘,这里玉柱把李四儿当成唯一的母亲,所以是叫额涅的。   ☆、3、重生 作者有话要说:  提示:有受刑描写,不血腥,但做好心理准备。   李四儿和隆科多最后不会有好结果。   另外,虽然李四儿的女儿看上四爷,但四爷从来没有看上她,前世,元配重生后都是。   下一章开始报仇。   李四儿的唇角泛起阴暗的微笑。很多年前她就不需要忍了,之所以还没有杀掉佛尔果春是觉得还没有折磨够。还有,佛尔果春到底也是隆科多生母的侄女。   现在,佟国维走了,赫舍里氏也走了,连皇帝都换了人。佟家全都要看隆科多的脸色。既然这样,干嘛还要浪费粮食在这种人身上?   李四儿很喜欢看见佛尔果春因为她浑身发抖的样子。能有这样特别的机会让下人们展现忠心也很不错。   她根本不怕血。也不在乎待会儿见到的会有多么吓人。   她只想着,这真是一件难得的礼物。   佛尔果春坐在地上,看着对面李四儿兴奋至极的脸,她不能理解,李四儿折磨了她这么多年,为什么最后还不放过她?   只是想求个好死,都不能够吗。   现在自杀,还来不来得及?   她突然之间很想念自己的两个儿子。岳兴阿和舜安颜。她很想再见他们一面。可是她不能让他们看到她这么惨的样子,她不能连累他们!   还是想办法赶快死了吧!   佛尔果春打定了主意,想要咬舌自尽。可是玉柱很快的掐住了她的下巴,狠狠给了她一个嘴巴。   想死,可没有那么容易。   李四儿过来拍了拍她的脸,尖尖的水葱般的指甲顺着她的唇边刮了下去,弄出了血珠。看到那点血,她就好像见到了非常美妙的东西。   这种感觉令她舒服极了。   她得意的欣赏着佛尔果春惊惧的表情,还有羔羊般发抖的身体,对玉柱道:“叫人拿盘子来,光有刀,没有盘子怎么行。”   盘子很快拿来了。佛尔果春抖得更厉害了。站着围观的那些下人们彼此看看,嘀咕的声音就又大了许多。   不一会儿,一个厨子站了出来,双手抓着围裙,搓着说:“太太,奴才灶上还烧着汤呢。再不回去,汤要干了。”   今天是寿宴,很忙的。   茶水房的,打扫处的,还有招待客人的,不少人都为自己找到了借口,纷纷的解释为什么不想待在这里。   李四儿嗤之以鼻的笑了笑,让下人搬了椅子坐好,指着佛尔果春说:“养兵千日,总也要看看你们的忠心是不是真的。去吧,剌一刀就让你们走,不过要记住,谁要是把她剌死了,剩下的,就在你们身上找回来。”   不管是让佛尔果春变成什么。到底也是有规矩的,要不然,随随便便的就可以发送一个人,佟府的威严可就荡然无存了。   已经过来的厨子顿时后悔了,被迫抓着刀的手抖了半天,他摸了几下,佛尔果春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不好揭,看来是旧伤痂粘住了。露出来的地方也是惨不忍睹。他不知道怎么动手。终于,拉起佛尔果春的头发割了下去。   佛尔果春感激的点了下头,眼中又一阵涌起的泪雾不禁化成了水。当银丝落下,观望着的人们也由衷的呼出了一口气。   他们在为她庆幸。   李四儿一怔,讽刺的笑了,看向那厨子的眼神晃过一丝杀气:“滚吧。”   厨子感恩戴德的跑了。同时,不自然的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人。   太多了,他们不可能像这样投机取巧。不过,那已经不是他能操心的事了。   佛尔果春跟着他也看了看,同样的,她也管不了了。她只能希望,倘若她死掉,不要再因此连累什么人。她已经够惨了,还是让更多的人好好活着吧。   她低下头不再看谁,不想谁再怜悯她。   刚才扛她出来的戴鹏靠向了玉柱:“工夫长,主子们用些点心吧。奴才去拿。”   玉柱放他走了。   戴鹏飞快的跑到前院去,到处找隆科多在哪儿,突然响起了熟悉的哀求声,戴鹏一眼就看到隆科多站在花园的池塘那边喂鱼。一边喂一边走,岳兴阿穿着官服,跪行着跟着他,一边求一边磕头。   隆科多一会儿走这边,一会儿走那边,悠哉悠哉,倒也不撵他。   原来,他们都已经知道了啊。   这还有什么可求的。戴鹏马上冲过去,拽起岳兴阿就跑。   “不行。”岳兴阿害怕的向后缩:“我再跟阿玛说说,我再跟他说说。”   说个屁。戴鹏拽着他一口气冲向了佛尔果春的院子。幸好岳兴阿现在穿着官服,也许他的话能有点用。   一路上也惊动了不少人,不过,他们不会有心思管的。   虽然跑得很快,到的时候,佛尔果春已经见红了。是玉柱抓住她,下的第一刀,动手很慢,很起到了警示作用,后面的人跟着,就变得快些了。这会儿佛尔果春脸上不太好看,但是还能认。岳兴阿看了一眼,便吓得双腿发软,他赶快跪下来,爬到李四儿的面前:“额涅额涅,不要杀我额涅。”   乱了。不管在哪个府上,都只有嫡母才会被称呼为额涅。小老婆只能叫额娘。怎可两个?   隆科多当然是从小便培养岳兴阿叫李四儿额涅的,他要把岳兴阿变成他和李四儿最忠心的狗。只要他叫额娘,马上就一个嘴巴打过去。曾经李四儿三番五次的想要抚养他,隆科多欣然同意,但是佛尔果春跟他们拼命,拿菜刀划破了玉柱的脖子,才终于让岳兴阿送到大房。   佛尔果春其实是很想杀掉玉柱,但随后隆科多也抓着岳兴阿当人质。所以只能算了。   他们没有得到他,但她也同时失去了岳兴阿。后来因为一些变故,就连舜安颜也不是在她跟前长大的。   身为母亲,这大概是最悲惨的事了吧。   佛尔果春的头埋得很低,她不想吓着岳兴阿。自从小时候被绑走的事发生后,天真活泼的岳兴阿就变得寡言和懦弱。   这种性格,当然会很不讨喜,甚至对生命也是非常可怕的影响。隆科多动不动就打他,他很害怕。弄得他萎靡不振,没有嫡长子的气势。   眼前的事,一定会给他带来毁灭般的打击。   佛尔果春原本是拿定主意不说话的。但这时候,她也只能勉强开口:“你走吧。”   岳兴阿跪在那里哭,声音越来越大,根本顾不上什么有失官体。他抱着李四儿的腿,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小时候李四儿对他比亲生的玉柱还要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今天会这样对待他的亲生母亲!   “额涅,阿玛会来的,求您了,额涅!”他在撒谎,隆科多到了,佛尔果春只会更惨。他只是天真的幻想着李四儿能够害怕一家之主。他不敢太用力去勒李四儿的腿,犯了家法会是什么后果,他太清楚了。   李四儿轻松的笑了笑:“我当然知道。”她抬手摸摸他的官服:“你穿成这个样子,是想在我面前摆威风吗?”   隆科多当然会来的,不过,只会等她玩够了才来。那时候,就让佛尔果春慢慢耗着,也不错。   好像史书上说,戚夫人死的时候就是这样的,那得三天三夜,才能归天。   “你看你看,你把官服都弄上鼻涕了。”李四儿不屑的打量了一眼:“这让玉柱以后还怎么穿?就算洗了也是脏的!”   岳兴阿呆住了。隆科多现在是九门提督,可是在多年前也曾当过銮仪使。这本该是由嫡子来继承的。这也是新皇施下的恩典,只有极信任的人才能承担。因为是自家人,所以在还没有明旨的情况下,隆科多便拿了回来,只是先试穿看合不合身,难道他会错意了吗。   他又犯了错,抢了玉柱的东西。在佟家,这就是死罪!   完了。   岳兴阿瘫了下来,变得更没有力气。   可是佛尔果春那边,残忍还在继续,不停的有人走向她,又离开她。   佛尔果春反而变得更沉默。   岳兴阿等了一会儿,确认他们不可能终止,爬了起来,然后突然冲过去,抓住正在接刀的人,狠狠的打了他一拳,把刀抢在了手里!这时,他的身上充满了煞气!   “哟。”李四儿赞许的拍了下手,指指自己的心口:“来呀,杀了我,给你额涅一个痛快。”   “不,不要这样,出口气就算了,我的额涅犯了什么错,为什么要这样……”岳兴阿已经快要疯了,他盯着李四儿慈善的脸,终于明白,她不是他的额涅,她是毒蛇!   他转头又看了看佛尔果春。她变得越来越可怕了。他抓着刀,手在抖,很明白应该做什么,但是,他不能。   拽他来的戴鹏已经被玉柱的其他下人摁住,不停的揍,只剩一口气了。   他也要这样吗?   岳兴阿的视线因为泪水越来越不清楚了。他悲愤的嚎叫几声,抓着刀子,转身跑掉了。他跑得真快,永远也不想停下来。   这样就行了吗,真幼稚。   李四儿慵懒的回头吩咐:“再拿把刀来。”   “奴才这儿有。”突然间,有人接了话。隆科多的侍卫德昌从人群后面挤了出来。他看了看那边的佛尔果春,眯起了眼睛,很快转头笑着把递到一半的刀抽了回来:“奴才刚回来居然能赶上大事,干脆我先来剌一刀吧。”   他快步向着佛尔果春走了过去。   不久前欺负佛尔果春的人是她的另一个陪嫁丫头杏儿,她早就投靠李四儿了,她很残忍的弄得她看不见了。但是佛尔果春还能听见他们的声音,而且因为特殊的遭遇,她对这些人特别敏感,刻骨铭心。   伤害她的人,有不少都是府里的“老人”啊。   不过,德昌也要这样吗?唉,算了,所有人都知道,对她好会是什么后果。   佛尔果春想起了最信任的乌尤,她记得,德昌和乌尤是两情相悦的,可惜没能在一起,而且,乌尤病死很多年了。这些年,若没有德昌的帮助,她也活不到今天。   她不会怪他,只是不禁心口紧紧一窒。   德昌已经到跟前了,而且轻轻的说:“舜安颜被绊住了。”突然又大声:“夫人,奴才答应过乌尤好好照顾你,但今天也怪不得奴才了。”   他晃了晃手中的刀,朝着李四儿和玉柱微微一笑,他们也在看着他笑。   但,刀光一闪,飞快刺向的却是佛尔果春心口!   “夫人,好走!”   一声嘶吼,这是佛尔果春最后听到的句子。   再醒来的时候,她很惊奇。   她居然又活了,而且身上不疼,没有破,还能看见东西!   佛尔果春喜极而泣的摸着自己的身体,然后她发现,这个屋子不是她最后死去的“荒院”。这里的陈设虽然还是很简陋,但是有被子有枕头,绝对不是那里!   这是她年轻时住过的地方,难道她真的又活了吗?   正在惊疑不定时,乌尤端着水盆走了进来。   “格格,您要不要再睡一会儿。”满人家的贵族小姐也可以叫格格。乌尤是陪嫁丫头,她不想改口,是因为想让佟家知道,至少佛尔果春还有一个自己人。就算别人都背叛她,她也不会。   “乌尤,你!”乌尤还活着,那就是说她真的回到了从前!那德昌呢,德昌也还活着吗。   佛尔果春知道这样很傻,但她很想知道,德昌最后怎么了。   但是,现在的年代,可不是雍正元年。佛尔果春问明了日子,现在居然是康熙三十二年!   一征噶尔丹已经过去了,二征还没有开始。不,现在这些不是最重要的,为什么从头来过也不重要,最要紧的是,今天有大事发生!   “你帮我想想,今天是什么日子?”佛尔果春的脑子很乱。   乌尤不忍说得太明白。隆科多有定期打她的习惯,就算忘记了,以后也会补上。   “不是这个。”   重要的是什么,到底是什么?   佛尔果春摸着脑袋,终于想了起来,今天是李四儿陪同爱女嘎鲁玳接待宫里嬷嬷的日子,那是在苏麻身边的人,嘎鲁玳的表现不错,后来进宫觐见时,一眼相中了胤禛。   而佛尔果春,则是因为遭到杏儿虐待而闹出了一场笑话。隆科多狠狠的揍了她一顿。乌尤也被打成了重伤,也是从这一天,她们被迫迁入最后死去的院子!   不过现在隆科多不在家,伺候康熙到南苑去了,正好送走嬷嬷时,他回来,圣旨赐下的许多礼物也都归了李四儿。   现在闹起来,至少李四儿还得端着,假装贤惠大度,假装很尊敬她这个嫡妻。   既然这样,那就让她们尝尝嫡妻的威严吧!   嘎鲁玳想要当凤凰,也要看她答不答应!      ☆、4、搅局   康熙三十二年,太皇太后已经走了,她的侍女苏麻喇姑还在。虽然是奴才,但却是后宫中除了太后最有地位的女人。因为孝庄的宠爱和信任,还有多年的功劳,苏麻喇姑得以和先帝顺治以平辈相论,康熙和后宫里的嫔妃都要称呼她为“额涅”。就连太后,也要礼让三分。   选秀女这种事,自然也要参考她的意见。假如哪家大员能够请来苏麻身边的人,那也就是说能不能入宫,已经定下八|九成了。   今天来的这个嬷嬷娜仁,原本是跟着太后从科尔沁嫁过来的,后来作为礼物送给了苏麻,一直待在她的身边。今天相见的结果,太后那里也会很关注。   虽然佟国维并不赞成隆科多这么急吼吼的“推销”嘎鲁玳,但是他一定要这么做,那也没办法。一征嘎尔丹之后,佟家损失不小。佟国纲死了,佟国维这边,长子叶克书和长孙也都死了,叶克书的銮仪使之位归了隆科多。   隆科多可算是赚到了。他也等了好久。   嫡出的兄弟里,老大没了,从前最得宠的四子庆春眼盲多年,就是个废物。   剩下的庶出的老二最得势,跟他狼狈为奸,感情贼好。   其他的都没什么出息,佟家的未来,就是他们的天下。   在隆科多上|位之前,因为种种原因,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受重视。叶克书一死,他突然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那还不可着劲儿的折腾。   佟家并不是只有嘎鲁玳这一个女孩,只不过,要么是年纪的问题,要么就是不敢惹。其实隆科多这一房还有一个女儿,嘎珞,是侧室戴佳氏所出,在李四儿入府前几个月生的。而且长得还不错。但是在嘎鲁玳面前,她最多也只是个陪衬。   仿佛在李四儿和她的儿女面前,其他人就都得习惯被压迫。   还没有只手遮天的能耐,却已是唯我独尊的心。   混蛋。   真以为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吗。   佛尔果春一边忙着起身,一边在想戴佳氏。虽然戴佳氏是隆科多的小老婆,但她却不讨厌她。因为在一起受到李四儿欺辱的人里,只有她数次向她施以援手。虽然她的帮助很渺小,但有这份心,已经很不容易了。   前世,嘎珞当然没有选秀成功,而是半卖半送的许给了罗岱的孙子做侧室。当然,那孙子是富察氏儿子的儿子。   奇葩吧。闹出这么大的事,隆科多居然还能和老婆的娘家保持不错的关系。甚至有时候,罗岱还会和隆科多一起喝酒,听戏。玩女人。   呵呵,因为隆科多舍得花钱嘛。不要脸的人,总是能凑在一起。   佛尔果春怎么可能指望这样的娘家帮她出头呢。   她现在最想做的,当然是和离,被休掉也没有关系,她想赶快逃离佟家。但是,别说她做不到,就算她做到了,也不过是从一个狼窟掉到另一个狼窟。   所以,要想从佟家冲出去,只有靠自己!只要豁出去,一定有办法!她要变强大,变得有势力!   佛尔果春疏理了一下当天会发生的事,叫乌尤开箱子,找出一件水红色的人字襟织金暗纹氅衣,套在了棉袄外面。盘好头发以后,再压一朵玉簪花。   镜子里的脸,还很年轻,很好,现在的她还只有三十来岁,将来离开佟家,还能再嫁。如果运气不错,那个男人很可能会比隆科多更好!不,是一定要比他好!   活着真好!   佛尔果春哭了一会儿,抹掉了眼泪。   她的衣服首饰不多,但要出去见客是够了,不华丽,但是不至于失礼于人。因为岳兴阿和舜安颜都不在身边,所以她的月例有很大一部分要拿出去补贴他们。能翻出来的,都是从前的衣服。还好,半新不旧。   节省着过,也是能过的。   由于长期失宠的关系,佛尔果春这边服侍的人数并不是嫡妻的标准。而且她们除了在外客驾临时假装认真以外,其他的空闲,想怎么样都可以。除非佛尔果春有特别异常的行为,否则,她是想要自己烧饭,还是洗衣服,都没有人管。   佛尔果春洗漱后出来,到小厨房里做了些东西,然后提上食盒和乌尤一起出去。   杏儿坐在斜对面的廊边正在和婆子说话,突然眼睛带到了,马上簌然而立,厉声问:“去哪儿?”   乌尤不想理她,扬手抛过去一串钱。   杏儿不拦了,声音还是有点凶凶的:“早点回来!”   佛尔果春和乌尤走到李四儿院子的时候,正好李四儿和嘎鲁玳迎了娜仁和她的随身宫女进来。   李四儿笑着过来了。   她摇曳的步姿,还有脸上的表情,就好像家里的女主人那样落落大方又理所当然。   佛尔果春只看了一眼,立刻握紧了双拳,恨不得扑上去撕烂这个贱人的脸,要她的命!   不,不能那么冲动。   佛尔果春敛住了念头,和乌尤走到了娜仁身前,轻轻弯下腰来,施了一礼。   是蒙古礼节。   娜仁顿时觉得惊奇又亲切,这便用蒙语问道:“您是哪一位?”   佛尔果春说起自己的身世。因为她的玛嬷去世太久了,所以佟家对此也不重视,不过讲起来还是很惊人的。她的玛嬷乌勒吉玛,来自科尔沁的博尔济吉特氏,是寨桑的族侄女,太皇太后的族妹!   娜仁听了名字,居然是知道的。顿时更多了几分善意与亲切:“原来如此。嫡夫人也来了。”   离开科尔沁太久了,真是想念那里。不知不觉,娜仁便用蒙语和佛尔果春聊了起来。因为激动,语速很快。   李四儿和嘎鲁玳傻眼了。   她们盛装打扮,毕恭毕敬请来的贵客居然就站在这里跟这个贱|人聊天吗?这个贱|人从哪里冒出来的,她怎么敢!等等,她在说什么,听不懂啊!   李四儿从前是不识字的,跟了隆科多后才学了一些。因为隆科多通晓满蒙汉,在他的影响下,除了汉字,李四儿也学了些满语,但是蒙语太难搞了,她真的一窍不通。   为了应付客人,让娜仁有点好印象,她和嘎鲁玳现学了几句,但是初学者完全是两个世界。看着语速飞快的她们。李四儿能忍,但嘎鲁玳不知不觉就失了态,手一伸,冲着佛尔果春嚷道:“喂,你停下!”   是汉语。   娜仁对汉语的程度仅限于短句,长句子要慢慢说才行,这句,她听懂了。   她顿时诧异的看向嘎鲁玳。   嘎鲁玳刚才可不是这个样子,她眉眼弯弯,笑咪咪的,就像一只温顺的小猫,她点了淡粉色的唇彩,穿着淡青色荷叶边的撒花马面裙,看上去清新可人。可是现在却像炸了毛的老虎,一点也不可爱了。   还有,有哪个大家闺秀是伸手指着人说话的?而且是对嫡母,这也太不像话了!   印象分已经扣了,娜仁神色动了动,没说什么。   佛尔果春走过去,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头,搂着她:“看来 ‘凤凰’等急了,还是先进去再说吧。”她亲昵的点了一下她的鼻子。   嘎鲁玳厌恶的一闪,扑向李四儿的怀里:“额涅。”   额涅,她叫得是额涅。   李四儿脸一白,可是双手已经先于意识接住了她。   娜仁的脸色更不好看了,但是当然很给面子的说好。   她心里有点怨气,佛尔果春身为博尔济吉特的后人这样被欺负还笑,真没有用。   是吗。   佛尔果春看着娜仁的脸,已经知道她在想什么了。却不着急。伸手从乌尤手里接过了食盒,亲手提进去。   李四儿皱了皱眉。   佛尔果春来得太巧了。这边的下人根本没有机会拦住。现在当然也不能拦。   进了屋,李四儿谦让过娜仁后,很自然的往主位走,可是佛尔果春步子一转,已经坐下了。   李四儿呆住了。   佛尔果春竟然敢抢她的位子!   她惊讶的看着她,佛尔果春却朝着她微笑。假如她不曾来,李四儿这么做当然可以,但现在哪怕这里是她的地方,她也应该站着。因为佛尔果春还没有让她坐。   李四儿反应过来,飞快的拉住了嘎鲁玳。   嘎鲁玳满脸怒容,已经忍不住想骂人了。   然而,即便现在她们及时停下,刚才的动作娜仁已经看得清清楚楚。   根深蒂固的念头,一下子是改不过来的。是一时疏忽,还是长期如此,骗不了人。   佟家的家法,竟然乱到了这种地步?   娜仁再看向李四儿身上。刚才进来的时候,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这会儿再看,倒觉得刺眼了。李四儿一身朱红色杭缎绣飞蝶夹氅衣,脖子戴着七十余颗的青色玉石长链,右手上中指和无名指,一枚银,一枚鸡血红宝石戒指。左手也是两个。   再回头看佛尔果春,呵呵!   娜仁的脸沉了下去。心里明白,嘎鲁玳,这个丫头,不能要!   虽然不能要,也不能马上站起来就走,那太失礼了。按照心知肚明的过程,总要先看看嘎鲁玳的成绩,不外是德言功容之类的。看看习字和女工做得怎么样,也算是有个交待。   李四儿这会儿已经预料到结果不会很好,但是她总不能当面对着佛尔果春发脾气,该做的还是要做,在她忙着安排补救措施的时候。佛尔果春这儿招待娜仁用点心。   都是蒙古点心,很有记忆的味道。娜仁一边吃,一边回忆着过去的岁月,都有些想哭了。   嘎鲁玳站在一边,快要气死了。这个贱|人到底凭什么在她额涅的地盘拉人脉!可恨不知道说得什么听不懂啊啊啊!   佛尔果春看了她一眼,继续说,当然,接下来说到了戴佳氏,还有她的女儿嘎珞。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康熙叫苏麻额涅,就是为了尊敬之意。   ☆、5、御赏   5、御赏      嘎珞今年十五了,比嘎鲁玳大两岁,是选秀最好的年纪。事实上,嘎鲁玳也是正月里的生日,过完年,才刚满十三,倘若李四儿和隆科多不是那么急的话,三年后,十六岁时再选反而更好。年纪小,眉眼还没有长开,看上去很青涩,给人的印象多少不如以后的。      而且,因为年纪小会让人觉得不够稳重。刚才嘎鲁玳的行为已经说明了这一点。所以娜仁对嘎珞的表现反而有了不一样的期待。      佛尔果春也想到了。在过去的岁月里,嘎珞和戴佳氏对她是很好的。佛尔果春也教过嘎珞蒙语,虽然不算很熟练,但比起嘎鲁玳可是强多了。      戴佳氏的性格和佛尔果春有点像,胆子比较小。自然,这都是被打出来的。因为害怕,所以才不敢反抗。她们并不是没有跟李四儿竞争的条件,只是在隆科多的威逼下只好放弃了。像以前有这样的客人来,她们就只能乖乖的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哪里都不能去。      前世,佛尔果春也是等娜仁走了之后才知道有这么个人来过。而且好可惜是可以攀上关系的。后来因为被迁到“荒院”严加看守,再也没法露面。这次,她抓住机会出来了,必须做出些成绩,不然,她和戴佳氏,嘎珞都会很危险。      其实,娜仁也是这样想的。她没有相中嘎鲁玳,但是回去总要交差。嘎珞也是隆科多的女儿,如果她比较不错,那么就选她,也是一种补偿。      娜仁愿意,那么佛尔果春就亲自去请了。戴佳氏胆子小,不把话说严重些,她是不会来的。      随同娜仁的宫女陪她一起去了。回来的时候,除了习字帖外,佛尔果春让嘎珞多带了两个荷包。还有莺嘴黄的络子。小时候玛嬷说过,苏麻喇姑喜欢女红好的孩子。还有,除此之外,蒙语最好也多懂一些。      现在的后宫,博尔济吉特氏的地位早就不如以前了。但是,苏麻和太后也还总喜欢能多听到这样的声音。      佛尔果春牵着嘎珞的手进了屋,戴佳氏在另一边跟着。      嘎珞长得不错,个子要比嘎鲁玳高些,而且脸上有肉,看上去带点憨气。柔声细语,很顺伏。嘎鲁玳比她瘦,下巴有点尖,肤白唇薄鼻子翘,是那种讨男人喜欢的美,顾盼生姿的双眸能来事,但是,在长辈们眼里就显得势力,也少了一点庄重。      还是嘎珞更好一些。      娜仁的眼睛从嗄鲁玳身上转过去,在嗄珞的那儿停了很久。      两个女孩子都站在她的面前,都有点紧张。发现娜仁的态度之后,嘎鲁玳怒斜一眼。      哼,去死吧!下贱的东西也配跟我争?      嘎珞顿时想起日常隆科多骂她的话还有鞭子,立刻向后缩。      佛尔果春及时抓住她的手。朝着娜仁笑道:“这孩子害羞了。”      娜仁因她一瞥,突然想起一个人,十分吃惊,只是不敢说便也跟着笑了:“没关系的。”说罢,又看李四儿。      李四儿当然知道是为什么。      这些女人都受她欺负,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恨为什么她们要跑出来呢。她们不跑出来,不就没人知道了么。      谁才是陪衬?李四儿气得指尖发颤,厌恶却又压抑的笑了笑:“嗄珞也很好。”说罢,她上前去把嘎鲁玳和嘎珞的手牵在一起,显得她们很亲昵。      嘎鲁玳反应过来,跟着做了,虽然有点晚,但是表现还可以。      李四儿心里是真的很好么?      呵呵,银子要飞了!      李四儿和隆科多根本没有打算让嘎珞在这时候出现。他们只是想等到初选时走个过场,然后就把她涮下去。因为以前富察氏来相过了,觉得这个孩子面相好,能带福。考虑到关系,隆科多给她打了个折,不过也有两千两,首饰另算。聘金等落选后就送过来。那些钱会归在嘎鲁玳的名下。不管将来如何,都会是她的嫁妆。      哦,这可真让人心痛死了。      李四儿抿了抿唇,她想现在担心还太早。至少,娜仁回宫应该不会说得太过分。偏宠,谁家没有呢。男人们十个有九个一碗水端不平。何况佟家的脸不是随便打的。即便孝懿皇后不在了。佟家还有一个女儿在后宫里。就算现在只是嫔,不久,也一定会升为妃。      这是肯定的。      佟嫔那里也是一条路。李四儿想定之后,觉得不要表现太热络,免得降低了嘎鲁玳的身价。她把她拉着叮咛了几句。      嘎鲁玳自然也要带着作品的。      娜仁戴上老花镜,已经瞧完字帖了。荷包什么的,也看过了。虽然她们在女红方面不相伯仲,但是,她喜欢嘎珞比嘎鲁玳多。显然,嘎珞更投她的眼缘。      嘎鲁玳没有定性。秀女要求的温顺,她还差了点。      嘎珞的弱点就是胆小,不过,那是有原因的,令人同情。      自然,娜仁不会当面说的。她用满语点评了之后,看她们都还比较淡定,便和大人们聊。戴佳氏不太敢过来。因为这是李四儿的屋子,佛尔果春去拉她,她才走了两步。      娜仁有点失望,不过也能理解,刚才她已经见识过了。既然这样,她也有了数,说了几句,起身要走。适才,佛尔果春的某些眼神和动作屡屡惊到她,她不好说。      佛尔果春和李四儿同时去送,赶到门边,佛尔果春肘一拧,李四儿差点被顶中心口,便慢了下来。      佛尔果春抢先把一个八宝格送到娜仁手里,笑说:“给苏麻嬷嬷做了些糖,您收好。”      这是在厨房里准备的,这种时候,送钱实在太俗气了。苏麻喜欢吃之个。      送糖?李四儿有点发愣,手上便停住了。      谢仪不给了吗。      她身后的丫头招娣急忙替了上去。把备用的钱包塞给娜仁的随身宫女。      李四儿放下心来,就只送客了。不过,抓着的银袋子藏进了袖子里。      她们几个带着各自的侍女送到了府门外,连嘎珞和嘎鲁玳也是紧紧跟着的,以示尊敬。      更好玩的事来了。      哒哒哒,马蹄声响,隆科多回来了。      等到了府门外,从马车上下来的,还有梁九功。      不过,一共两辆马车。      随行的侍卫,太监都是跟着走。但是,两个人,为什么要两辆马车?      佛尔果春当然知道为什么。梁九功是坚决不可能跟隆科多同车的,因为隆科多有一次骂他死太监,竟然被他当面听见了。      尴尬是一方面,另一个因素,是因为隆科多从此之后只好去亲近副总管李德全。      作为康熙的心腹,梁九功和李德全的关系,就像佛尔果春和李四儿。      佟家每次一看到梁九功来,都很头疼。尤其看到他一本正经的时候就更烦了。      梁九功一下车就看到了李四儿,还有娜仁。他双眼一转,也不进府了。就在门口站定了喊道:“圣谕!”      哦,都跪下来听吧。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在大门外折腾,但是必须马上跪。      佛尔果春双脚一叉,跪到李四儿前面去了。      隆科多震惊了。他根本没有想到佛尔果春能出来!      她想干嘛,她想死吗?      隆科多拧着粗粗的眉毛,差点喊“你这个贱货”,但是这是大门外面,他刚动了一下脸就僵了。      梁九功又喊了一遍:“圣谕!”      隆科多只好就地趴了下来,跪在了车边。      李四儿也是莫名其妙的,心里有点抖。今天佛尔果春的表现太反常了。要出事了吗。      确实要出事。      康熙这次到南苑去,不是为了打猎,只是为了散心。最近这段时间,他老是梦见孝诚仁皇后。本来想到巩华城去的,因为元后的梓宫在那里。但梁九功劝他不要越想越伤心,他才去了南苑。      死去的爱妻总也值得怀念。康熙在那儿的每一天都在想她,隆科多跟着住了几天,听他念叼了不少。也因此问了一些隆科多家宅之事。隆科多含糊的提了几句。但也总要表得跟康熙一样是爱妻之人。      回来的路上,康熙心情不错,赏了些东西。说是给他妻子的。有点心,有珍珠,还有布。隆科多看过成色不错,他想四儿一定很喜欢。但是康熙又说,让梁九功跟着吧。      梁九功就来了。      前世佛尔果春没能做什么,甚至待在院子里都没办法露面,所以这些礼物顺利的到了李四儿的手里。哪怕梁九功臭着脸不高兴,也没有用。      谁出来接,就是谁的嘛。他还不至于为了这个去打小报告。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梁九功看了一眼隆科多,再看看李四儿前面多出来的女人,心里动了动,大声道:“圣谕,御赏銮仪使兼正蓝旗蒙古副都统隆科多之妻……赫舍里氏,点心四碟,妆镜一柄,浦珠两盒,杭缎四匹!”      还好,梁九功终于想起来,隆科多的老婆和元后是同一族的。      隆科多又震惊了!怎么把名字也报出来了!李四儿更震惊了。因为她的手伸得太快了,在“赫舍里氏”几个字出来之前,就已经举高了双手!      因为她已经习惯了,她习惯她是隆科多的妻子,这些东西当然应该是给她的啊!      怎么办,怎么办,大家都在看啊!      李四儿不甘的杵在那儿。手不能抬得更高,又不舍得放下来!她好想踹,好想骂快滚开啊!      佛尔果春就在她前面,动也不动,根本没有让开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6、意外   某些人总是这样。占有得太久了,当然就觉得是自己的了。   路人越来越多的停了下来,指指点点。   佟家在接旨吗?瞧瞧也不错。   咦,那个女人在干吗,手伸那么高?这是要抢东西呢?前面不是还有一个人跪着吗。   呵呵。佛尔果春不回头,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李四儿你有种就一直别放手!   无数的视线下。尴尬至极的李四儿终于把手缩了回来。   她只能缩。   无限失落,以及愤怒!   今天第三次被打脸了!这一次,比在屋里的两次更坏更严重!   她的脸好烫!   即便梁九功已经说得清清楚楚,给赫舍里氏,李四儿还是不服气!   佛尔果春只配跪在她的脚底,凭什么抢走属于她的东西!   哈哈,现在这些人都在看她的笑话!他们肯定都在想,原来她不过是个小妾!   习惯真可怕。李四儿已经很久没有去想身份的问题了。可是偏偏也会发生这样的事来提醒她!   她咬牙切齿的斜了一眼。   隆科多心疼死了。小声的说了句不要怕,便要膝行过来替她接赏。   他爬过来了。   镇定的佛尔果春偏在这时瞥了一眼,微抬起头,然后又郑重的叩了下去,然后大声说:“奴才赫舍里氏叩谢圣恩。”   梁九功一怔。刚才不过是赌一把,真的猜对了!   他的目光转到了说话人的身上,仔细辩认了一会儿。   想不起来。没办法,佛尔果春露面的机会太少了。   应该不会错的,人家都说话了。于是,梁九功便说道:“免礼。”   佛尔果春微微挺背。   梁九功被她的眼神惊着了: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像孝诚仁皇后!   孝诚仁皇后是康熙的元配,已经死了很久了。是因为难产。康熙一直很怀念她。现今宫里还有两位赫舍里氏,一位是僖嫔,一位庶妃是元后的幼妹,幼妹也有几分像她。但却没有佛尔果春这样惊人。   不是容貌的问题,是神态,太像了!   梁九功有片刻失神。   佛尔果春倒是不知缘故,伸高了手,这便来接。梁九功身后的小太监手捧盖着黄绸的木盘,先交了梁九功。梁九功再转。   爬过来的隆科多,眼睛努力的斜,拼命的斜。   佛尔果春看都不看他,缓缓伸出双手。   她接了,她接了!隆科多快要瞪出血来了,不敢置信!   这个贱人真是皮痒了!哼,神气什么,等客人走了,想怎么样还不是他说了算。   同时看到这些的李四儿气得一甩袖,“啪!”   银袋子掉了。   很好。佛尔果春很快把木盘交给乌尤。然后手向后一挪。笑意盈盈的递去:“多谢梁大总管。”   我的钱!李四儿扑了过去,扑倒了!   佛尔果春起身极快,脚跟动动,正好踩住她的指尖。   李四儿杀猪般的叫起来!   众人惊诧。   佛尔果春及时松开她,回身一笑:“李妾室急什么?”她一点都不想给她面子!   李四儿头上的钗掉了两支,指甲裂开,手上有灰也有血,破了。   她双目喷火般的瞪着佛尔果春,嘴唇直抖。   “你踩我额涅!你踩她!”眼尖的嘎鲁玳在一旁叫了起来。   “没有,别说话!”李四儿忙跪好扣住了她的嘴,指尖传来颤抖的痛。   以后我要永远踩着你!佛尔果春双眸微微一动,看向了隆科多。   如果只是得了东西,隆科多肯定会忍得了,但现在……   虎背熊腰的隆科多腾的一下站起来,只要有人伤害四儿,他才不管在哪里,照样动手!   佛尔果春被打惯了,哪有不明白的。飞快一闪。   隆科多眼前一空,巴掌居然刷到了李四儿!连嘎鲁玳也跟着摔倒了!   “啊啊啊啊!”他吓得叫起来!   天旋地转,李四儿唇边飞血,晕了过去!   众人都震惊了。   连路人也震惊了。   这结果……喜闻乐见!   佛尔果春眨了眨眼,朝着精神恍惚的隆科多一笑:“爷,李妾室虽有贪念,何必现在就教训她。大庭广众的,多不好看。”正好,给他宣传宣传!街知巷闻,隆科多打小老婆!   刚刚大家都看到李四儿不知规矩的抢着伸手,打她也是应该的!   根本不是这意思,隆科多的手不停的抖,看着李四儿半天才相信,他是真的把他的心肝打了!可恨,还把话点得这么清楚!   佛尔果春怎么敢躲!   他气得乱抖,转身过去就想再补一巴掌。   “銮仪使!”这可是府门外大街上,梁九功撇了撇嘴。虽然他很高兴看到隆科多丢脸,但是若让康熙知道他没有爱惜佟家的脸面,也会不高兴。   这一叫,隆科多终于清醒过来,跺了下脚,就去抱李四儿。   其他的人也赶快起来跟着进去。   梁九功也被迎了进去。按例佟府是要招待一下的,不能这样就走。   但佟家出了事,也没办法好好招待他。梁九功不想待太久。今天的意外出乎意料。他为难的看了看佛尔果春。刚才的亲眼目睹,让他明白了许多,但是,要让他向康熙回报隆科多打老婆也是很为难的。   康熙一向很爱惜佟家的地位,极推崇母家,肯定不希望有不好的消息。而且,隆科多如今是佟府仅有出息的嫡子,佟家也一定会护着的。   佛尔果春也很明白,她跟康熙没什么交情,她也没有势力来动摇他的决定。即便这件事传到康熙的耳朵里,他顶多也只是教训隆科多几句,不会真的把他怎么样。还不如顺水推舟。这便笑道:“不过是小小家事,总管不必为难。”   隆科多打老婆当然不好,打小老婆,谁会说不好?梁九功懂了。感谢的点了点头。   佛尔果春表达了一下意愿。弄清楚了康熙是因为元后才有的赏,倒有些意外。   隆科多这些天一直伺候着,不管怎么样,他肯定也在康熙面前好好表现了。   呵呵,结果回家就打老婆,这可是在打皇上的脸呢!   梁九功忙道:“咱家明白。”他委婉的指点了几句:“谢嫡夫人。”   佛尔果春便起身送客。然后回她的院子。   杏儿已经等很久了,正在叉着腰骂人。乌尤捧着御物跟在佛尔果春后面。杏儿看到了,悍然上来,就想掀绸子。   以前不管有什么东西进来出去,都是要检查的。   乌尤抬手,毫不客气的扇了她一个嘴巴:“你眼瞎,看不清楚颜色?”   杏儿仔细分辨了一会儿,这才慌得跪下了。   “跪远点,别脏了格格的地。”乌尤指了指某个角落,随口对佛尔果春说道:“这御赏的点心,格格可要用些?”   “也好,我正有点饿了。”忙了一个上午。佛尔果春正想歇歇。   主仆二人进房,乌尤倒过茶水后,主仆二人说起体己话来。   乌尤由衷的为她高兴,却也害怕:“格格今日全然不同了。奴才真高兴,可是待会儿姑爷来了怎么办?”   隆科多肯定是要为李四儿报仇的。   佛尔果春品了一口甘甜的点心,双眼转向御赐的几匹杭缎,笑道:“他自是要来的。”   “要不,奴才先去挡一挡,等老爷回来再说?”佟国维这几日很忙,常常晚上才回。当家的侧室乌雅氏也随他出去了。隆科多现在守着李四儿,恐怕也要等到晚上,才能来找佛尔果春的麻烦。   佟家的情况和佛尔果春的娘家很像。虽然嫡妻都还在,却都不是掌权的。佛尔果春的姑姑,也是婆母的宁聂里齐格从前就不怎么管家,因为侧室乌雅氏听话,她也乐得自在,不过。这种情况自从孝懿皇后死后就有了变化。   孝懿皇后是宁聂里齐格所出,和叶克书,隆科多,庆春同母,但却是死了。乌雅氏的女儿如今在宫里,是佟嫔。   佟嫔年纪小,所以入宫比孝懿晚很多年。那时候孝懿的身体已经不太好了。佟家的重点就转到了佟嫔身上,果然没几年孝懿便病逝。这之后,乌雅氏在家中的地位就迥然不同了。而宁聂里齐格,因为伤心过度的关系,精神也一落千丈。   虽然是同病相怜的关系,但佛尔果春却是不能指望她的。   一是因在宁聂里齐格所生的孩子里,如今出头的就只剩下隆科多了。她肯定是要向着他的,虽然宁聂里齐格和佟国维真正宠爱的是庆春,但是谁能指望一个瞎子呢。说起来,当初庆春眼盲的事也和佛尔果春牵扯不清,宁聂里齐格和佟家都恨她得紧,自然不会帮她的。   一征嘎尔丹的时候也出了些事。有人说佟国纲的死和索额图脱不了关系。因索额图虽然也去征战了,但却怕死不管佟国纲。后来佟国纲陷入众围,力战而死,有失救援。这个说法虽然荒唐,但索额图偏偏是元后的叔叔,算起来也是佛尔果春的族叔,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近,可是,这也成了佛尔果春的罪过。   没有证据,但佟国维和佟国纲府同气连枝。所以面对隆科多时不时对佛尔果春乱施私刑的行为,佟家一直不闻不问,只是不许隆科多打死人就是了。   真是四面楚歌啊。   “也好,乌尤,我们先合计一下到时该怎么办。”佛尔果春思量着,伸手摸了摸缎子。 作者有话要说:     ☆、7、殴渣男   李四儿这边,可是翻天了。   隆科多一向下手很重,虽然只是一个嘴巴,也把李四儿刷得半天才醒。左边脸眼角破皮了,鼻梁和下巴都肿起来了。当时她搂着嘎鲁玳,这一撞,嗄鲁玳也跟着吃了不小的劲。   疼死了。李四儿刚醒就一直哭。   隆科多急得一推,把正在帮李四儿上药的招娣推倒了:“没用的东西,看弄疼了夫人!”   明明是你弄得吧。   招娣摔下来,只说自己该死。   隆科多伸脚一踢,踢在她的胳膊上:“还不快点!”   招娣忍着痛爬起来,继续帮李四儿擦脸。清楚无比的指印肿得高高的,只能小心翼翼的涂。   李四儿也嫌烦了,伸手一抹:“罢了吧。让我歇会儿。”   隆科多急忙凑上去:“怎么样了,可还好些。”   李四儿小时候倒是常被后娘打的,做了“人上人”后,可再也没有挨过嘴巴了。打她的还是隆科多。她不禁很是心灰意懒。生气的道:“爷打的,爷不知道?”   隆科多是真不知道。假如知道会打到她,他死都不会伸手。   嗄鲁玳进屋后便一直坐在妆台边照镜,虽然脸上只是有点红,也是紧张到极致了,不停的说:“没事吧,不会选不上了吧?”   李四儿这边醒了,她还是在看镜子,继续担心自己的脸。   隆科多不满意,扭头哼了一声。   “哎呀,阿玛!我的脸!”嗄鲁玳回头瞪他。   她的脸,比她的命还重要。   脸没事又怎么样呢。   李四儿突然警醒了。今儿这事,想必娜仁也看得清清楚楚。回去还不知道会怎么说呢。   即便是她不说,那么多人看见,总会有人漏出去的。   要是他们说隆科多打小老婆,那该多丢人啊。   康熙不会派人来找麻烦吧?   唉,今天来的为什么不是李德全呢。想着梁九功,李四儿就觉得不自在。当初隆科多骂他,跟她也有关系。   隆科多却不是这么想的。   再有权势的太监,也不过是个太监罢了。还不是要看着主子的脸色活着。佟家是什么样的地位,即便是佟家不能把梁九功怎么样,可梁九功敢把佟家怎么样吗。   皇上的母家,皇上能不护着?了不得被骂几句,他又不是没挨过骂!   康熙对隆科多还是很看重的。   “妾身还是怕。”李四儿很久没有这么忐忑了。佛尔果春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杀气,说话也很不客气,她到底是有了什么倚仗?难道是和伯爵府又有了联系?   不,不会的。一点风声也没有。李四儿摇了摇头。问隆科多:“这次伺候圣驾去了哪里?”刚才梁九功离开,隆科多为了照顾她,有很多礼数都没做,对方要是记仇就麻烦了。   隆科多想起了元后。但他没有想太多,元后家族和佛尔果春并不是特别亲的,他不相信佛尔果春能借势。搂住李四儿道:“没事。我给你报仇,你不用怕。”   在隆科多心里,自然是佛尔果春才需要怕的。他的心里,从来不缺折磨她的手段。   只不过,刚刚闹得人仰马翻,又是白天,总不好现在就提着鞭子过去。   最重要的,是隆科多舍不得李四儿,想等她伤势见轻了再过去。   况且,隆科多也总以为佛尔果春不过是一时抽风了,想要个面子,不会真的那么大胆,说不定等下就过来请罪了,便笑着对李四儿说:“等下拿珍珠粉给你敷脸,不要气了。等她来了,叫她给你磕头。”他不以为意   那浦珠的成色想必是很好的。李四儿听隆科多说着,眼睛亮了起来。要说这样的东西她自然也有,可是御赏之物,便是身份的象征。   她肯定还是想要的。而且若是佛尔果春能跪着送过来,也能出一口气。   她偏不明说,只是朝着隆科多幽怨的一瞟。   “招娣。去看看。”隆科多拿脚拨了拨跪在旁边的招娣,叫她快点过去。   佛尔果春这里,和乌尤说完了,把戴佳氏和嘎珞也叫了过来。还有些事情要交待。而且隆科多早晚要找她们麻烦,不如在一起。这样,今天的事情过了,大家就都平安了。   招娣进院,一看杏儿跪着,心便有点沉沉的,听到屋子里在笑,顿时火冒三丈。   推门而入,正好看见她们在分礼物。招娣惊奇极了,三两步便冲过去:“你在干什么!”   府里提到佛尔果春,都是“贱人”,“三房的”,“那个人”,也有很多人就直接称“你”。   招娣自然是这样的。   正在抹粉的戴佳氏慌得手足无措,佛尔果春凝眸望去:“你怎么来了。”   “放下夫人的东西!”招娣扭头看到桌上有玉杵,有几颗珠子已经磨成粉了,这怎么行。她一下子扑到前面,大声喊道:“你们好大的胆子!”   真是皮痒了,不想活了吗!这些东西,谁准她们动了!   佛尔果春冷笑:“哦,是么,我这里还有些点心。”   招娣看了一眼,是咬过的!   她气得脸上发红,抓住桌布,便想用力去掀。她曾经在这里闹过很多回,也不觉得有什么。   乌尤就在她身后,突然出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乌尤是有点武功底子的,招娣疼得脸色立变,被按跪在地上。   佛尔果春随手赏了几个嘴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今天,我替你主子教教你!”招娣以前没少嚣张,今天这是还给她的谢礼!   接着,乌尤把招娣绑起来堵上嘴,塞到厨房去了。   嗄珞到隔壁的房间藏好。   隆科多这边,很久都没有等到招娣回来。隆科多一开始还以为是佛尔果春在闹别扭,渐渐的,脸上挂不住了。   他要去找。李四儿却拉住他:“爷,不急。”   她倒要看看,佛尔果春是不是真的敢和她杠上了!   结果是真的。   等到天黑黑,晚膳都用过了,佛尔果春那边也没什么动静。   隆科多坐不住了,叫人把德昌喊来,然后戴上手套,抓着鞭子冲了出去。   他的鞭子,自然不是一般的。上面裹着很多仙人掌的刺,想也知道这样的鞭子抽上身会是什么滋味。   佛尔果春和戴佳氏等人都在等他。   房里没有点灯。黑漆麻乌的。   德昌不忍看主子打人,守在外面。打算有情况便进去。隆科多进屋,看见床铺好了,以为是睡了,就想去拖佛尔果春起来。   他怒气冲冲的走,暗处的乌尤使尽全力一推。   隆科多一个趔趄,屈膝跪了下来。   前面放着针线盒!   尖针扎到他的腿上!   “啊!”隆科多叫了起来。   这时候,佛尔果春和戴佳氏冲了上来,抄起木棍,对着他的颈后,还有身上边打边喊:“抓贼啊,有人要偷御赏!”   乌尤也紧跟了上去,拼命的打他。   隆科多顿时头昏昏的,手也慢了。又多挨了几下。   德昌火速进来,看到不停殴打隆科多的女人们,呆了。   因为里面有乌尤,所以他的反应慢了半拍,不过,他很快喊道:“住手,这是三爷!”   打得就是三爷,就是隆科多!   德昌自然不能跟她们动手,便忙着去点灯。   灯光亮起,隆科多挣扎着想起来,用手一按地上。   晕,还有针!   扎得一手血的隆科多双目喷火。   德昌忙一转身子,护住了女人们:“爷,不能动手。”   的确不能动手。   看看针线篮下面,压着什么?   是康熙御赐的其中一匹布料。隆科多的血正在向下滴。   “谁把御赐的宝贝弄脏了?”佛尔果春有意惊奇的看看:“啊,爷,怎么是你?”   “你这个贱……”隆科多不由自主的握拳头,可是好疼!有针啊有针,怎么能握起来呢。   德昌忙着帮他处理伤口。劝住他的怒火。   白天已经闹得很过分了,晚上还这样,要出大事的!   隆科多还是骂佛尔果春:“你,你!你这个……”   “爷,妾身本想着息事宁人,但御赐之物被污,妾身也只好带着您去见老爷了。不然妾身可承担不起责任。”这个时候,佟国维应该回来了。   “去就去,爷还怕你不成!”这个贱人,居然敢殴打亲夫!他一定要让她尝尝家法的厉害! 作者有话要说:     ☆、8、立威   “还要带上几个人。”佛尔果春说罢,看了一眼德昌。   她很激动。   现在的德昌,不过三十来岁,还很年轻。但她却总想着若干年后的那个冬天,他为了助她一臂之力时的坚毅模样。   德昌,那事之后……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吧。   他肯这样做,也不过是为了对乌尤的承诺。可是乌尤那时也死去多年了。   这样的感情,她很羡慕,也很珍惜。   一对有情人,却偏偏被命运玩|弄,不能在一起。   重来一次,她一定要让德昌和乌尤得到幸福!   佛尔果思量了片刻,眼睛倒有些湿了,她眨了眨,将泪意逼了回去。又说:“德昌,你守在院子里,不要让人随意走动。”说实话,在佟家,她最能相信的,也只有他和乌尤了。   说罢,佛尔果春便带着旁人走了。   乌尤和戴佳氏跟上,当她们们从屋里出来,隔壁的嘎珞也刚好出来了。   招娣和杏儿,也被一起带走。   这是之前就商量好的,要闹,就闹大一点!   佟国维确实是回来了,宴酒而归。而且,刚一回来就听说了大事。   因为是在府门外发生的,还和旨意有关,家里人不敢不重视。   佟国维心情本来很好,突然便没了喜意。身边的乌雅氏见劝不下来,也就不敢说什么了。乌雅氏是庶子庆恒和佟嫔的生母。庆恒是隆科多的二哥,他们狼狈为奸,一向是一起的势力。   甚至,隆科多待乌雅氏,比待宁聂里齐格更像母亲。   奇葩的世界,谁能懂呢。也只好这样了。   佟国维已是想着叫隆科多过来训问,结果偏偏他们就来了。佛尔果春捧着御赐的布匹,气势汹汹的,无人敢挡。   佟国维一愣。瞬间又想起了若干年前佛尔果春为了岳兴阿拼命时情形。那个时候,佛尔果春可是敢把菜刀架在玉柱的脖子上的。连他都差点镇不住。   如今这感觉又回来了。佟国维不知不觉的有点头疼。   偏偏他是喝了酒的,这一烦就有点上头。回身跟乌雅氏招了下手。   乌雅氏忙又换了一块冷毛巾。   天黑了,屋里的灯减了两盏,有些暗。   乌雅氏看着佛尔果春那样子,也有些受不住了,立刻便想再去点灯。   “不必了。”今日佛尔果春的表现,佟国维也听说了,想再看看她还能怎样。   目光一转,到了隆科多身上,便突然变得凌利。   隆科多其实是早就想跑过来的,奈何御赐之物在前,佛尔果春又走得不紧不慢,他不敢超过去,也只好一瘸一拐的慢慢来。   身上的针取下了,也缠了布条,到底还是很疼的。   佛尔果春到门外站定,等叫进。因是御赐之物,佟国维和乌雅氏也行了礼,才又重新归了原位。   看着那上面的血污,再看隆科多的行动不便的倒霉样,发生了什么,已经不用问了。但佟国维还是温和的开口:“何事?”   “媳妇儿请老爷恕罪。这么晚了,原本不该来的,可是爷他……弄污了这料子。”佛尔果春站在那里不动。   有御赐之物在手,她要说什么,谁都得让她说。   佟国维听明了缘故,皱起了眉头。   这么多年了,隆科多还真是没有长进。想打女人何时打不了,偏要在这时候。   佟国维到底也不能直话直说,眉毛一拧便去问隆科多:“可是实情?”   “贱人拿针害我,还和下人拿棍子打我!阿玛你问她,是不是她干的!”隆科多手里舞着鞭子大叫起来,他这辈子还没有被女人揍过!   佟国维的眉毛,拧得更紧了。   贱人。他心里何尝不知道佛尔果春是个贱人呢。佟家和赫舍里家,早就是水火不容了。   但是,隆科多到底也不该这样称呼嫡妻。   佛尔果春占着理,这可是御赐之物。而且,白天的事已经有人传了,再闹出这个来,只是有害无利。如果白天还可以勉强说是隆科多为了维护规矩殴打小老婆。那么,总不能再说隆科多晚上带着鞭子跑到嫡妻房里是为了跟她亲热吧?   伯爵府,如今还不到他们可以随意漠视的地步。   佟国维敛目:“三房媳妇,接着说。”   “是。媳妇儿想请您发话,去叫一个人。今天的事,她也有份。”佛尔果春说罢,看向隆科多。   隆科多立刻叫了起来:“你想把四儿怎么样!”   唉,只要为了李四儿,他就可以瞬间变成神经病。更何况,这还是家里,他当然更加无法无天。   佟国维不得不斥一声:“住嘴!跪下!”   虽然佟家礼遇李四儿,但妾室到底是妾室,而且,敢擅自去接御赏的妾室,也的确要好好教训一番了。   佟国维叹气:“传吧。”   大约两刻后,李四儿捂着脸进了屋。因见隆科多是跪着的,身上还有血,诧异道:“爷?”   佟国维咳嗽了一声。   李四儿便也只好跪下了。   这样的后宅之事,原本不该佟国维过问的,他伸手摸了下眉心。   乌雅氏便默契的凑了过来:“天晚了,老爷早些去歇着吧,不如,妾身……”她和李四儿的关系不错,原本也应该帮忙的。   “侧夫人且慢。”佛尔果春捧着布料的手突然伸高了些。   乌雅氏和佟国维便只好马上站起来,不敢再坐了。   康熙是尊大佛,很好用。   佟国维酒意全醒,看向了李四儿。李四儿的模样原本就有些娇冶,只因她一直端着,倒也像个端庄的淑女。此时,妆容简单,自然就露出真面目了。   不过,此时的她,脸上的青肿还未完全消去,倒是很有几分楚楚可怜的。   娇媚的,当然是讨男人喜欢的,可是成了祸水,就是大不妙了。   佟国维顾着隆科多的面子,还有佟家的尊严,哼了一声说道:“李氏有失检点,罚月例一年。”   只是扣钱!?佛尔果春冷笑。   佟国维和乌雅氏看她没说话,便又回了位子。   佛尔果春又扬了扬手。   二人只好又站起来,佟国维整出一身汗,带着怨念道:“加禁足一个月,抄写家规百遍。”   他到底是疼惜隆科多,不肯打他的爱妾,也不想太给佛尔果春面子。   呵呵!   佛尔果春回身,叫人把招娣和杏儿带了进来。拿去招娣口中之布,厉声问道:“可是你说‘夫人’要御赏之物的?你说的‘夫人’是谁!”   “不就是一声‘夫人’么,四儿受得起!”突然,一个执拗的声音响了起来。   李四儿顿时精神了:“额涅!”   宁聂里齐格在丫头的搀扶下走了进来。孤傲的面容,双眼凌厉。   佛尔果春一愣。她也知道早晚会惊动她的,却也没想到她竟真的肯为了李四儿出面。   再看看后面跟着的人,心底漫过一丝凉意。   是岳兴阿啊。   李四儿却是早有所料的,自打隆科多一去不归之时,她便将脑筋动到了岳兴阿的头上。虽是夜里了,岳兴阿却是不得不为她跑一趟的。   即便岳兴阿不怕隆科多的鞭子,也要怕别人说他不孝。   虽然这些年岳兴阿是在大房长大的。可是也有无数人不停的告诉他,小时候他到底为什么,才能从绑匪的手中安然无恙的回来。   这样的恩情可是一辈子的。岳兴阿是个孝子,怎么能不报?   岳兴阿满含歉意的看了一眼佛尔果春:“额涅。”再看李四儿,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了。   根据隆科多的严格要求,他也应该叫李四儿额涅,而且最好只叫她额涅。可是刚刚这里吵得这么厉害,他也不想再惹什么事。   隆科多哼了一声。   岳兴阿怕得抖起来,忙唤了一声:“阿玛,额涅。”   他是冲着李四儿叫的。   佛尔果春心里一动,有意问道:“岳兴阿,你叫得谁?”   “怎么?叫不得?”宁聂里齐格冷冷的斜了一眼:“命都是她救的,叫一声额涅你便不肯了?”   “请额涅恕罪。”佛尔果春捧着御赐之物,扬了一扬。   刚刚坐下的宁聂里齐格只得站起来行礼。   佛尔果春便说道:“额涅,虽则这是一匹布,可是御赏之物便不可忽视。同样道理,嫡庶之分自然有差别。媳妇试问,若是爷去叫侧夫人额涅,您可答应?”   宁聂里齐格脸一僵。她和乌雅氏并不如以前那么融洽了。可也还没到翻脸的地步,可这话实在是太难听。   愿意么?当然是不愿意的。   宁聂里齐格气急败坏的跺了下脚:“可是四儿对你有恩!”   “那她也只是个妾,大清朝,没有二妻!”当年的事,佛尔果春从未释怀,也从不相信,李四儿会是什么善人! 作者有话要说:     ☆、9、除奸   只是,凡事讲究证据,佛尔果春才不能追究。但眼前的事,可不能不追究!   “恩情是私人的事。国法却不是!”佛尔果春冷笑道:“若是容得岳兴阿叫她额涅,岂不是说爷有两个妻子?若不是规矩混乱,下人怎么会乱叫?”   这种事情已经很久了。   从前都觉得是应当的,只是因为还没有出事。   只不过,今天佛尔果春抓住了机会,那就不一样了。   招娣是李四儿的人,叫夫人当然只会指李四儿。   佟国维的脸色一变。   乌雅氏见状忙来转移话题:“杏儿又犯何事?”杏儿是佛尔果春的陪嫁丫环,若问到她,佛尔果春难辞其咎!   宁聂里齐格也跟着问:“是啊,杏儿跟四儿总没有关系了吧?”   佛尔果春眼中闪过一丝讽刺的笑意。   李四儿的脸色却是极不好看了。而且抬头,含怨的瞧了一眼。   杏儿……   杏儿被推到了前面,因为恐惧喘着粗气:“我没有错,你不能这么对我!”   “你”。不知不觉,她也跟着府里的习惯这样称呼佛尔果春。   大错特错!   佛尔果春倒被气笑了,突然便热泪盈眶:“老爷与额涅且看看,我的陪嫁丫头,竟是这样对我的!”   佟国维无话可说。会弄到这步田地,佟家当然是有责任的。   佛尔果春又说:“至于杏儿的罪行,您派人到我的院子去搜搜看吧,德昌在那里守着。”   音落,所有人都惊住了。她居然用隆科多的人!   李四儿更是惊呆了。什么时候,佛尔果春居然和隆科多有这样的“交情”了?   隆科多最震惊,也是最无辜的,他怒气冲天的瞪了佛尔果春一眼,又忙着跟李四儿解释:“我可没让她这么做!”   不管是怎么回事,这样,倒也不能说是佛尔果春诬蔑了。   佟国维只好派人过去,不久,德昌和赃物都回来了。   杏儿很喜欢敛财,从佛尔果春那里搜来的银子,还有得了李四儿的赏钱,大部分还原封不动的锁在盒子里。就连不久前得的那串钱,也还安安静静的在那儿。   佛尔果春指着她道:“这串是早上我出门时,乌尤给你的,是不是!”   那串钱还沾有头油的香味,这种头油只有佛尔果春会用。   赖不掉了。杏儿身子一软,本能的看向李四儿。   佛尔果春又说:“我出入自己的院子还要买路钱,进出之物都要搜检,就连御赏之物,这贱婢也是毫不客气的推推搡搡。我的一举一动都要向人汇报。这到底是为什么?我原先也是不知的,直到今天,收到御赏的时候,才知道,原来她早就投靠了别人,原来这府里,早就另有一个人,自认是爷的妻子!”她突然间指定了李四儿。   她永远也不能忘记,在前世的最后,她是怎么对她的,她,无法原谅!   她要从今夜开始,让所有人的都重新认识,她到底是什么身份和地位!   李四儿一愣。   这些私底下的事,佛尔果春怎么敢公开?本来,她可以狡辩和杏儿毫无关系,但是在府门外的一切,人人有目共睹,这怎么赖?   隆科多忍不住泼口大骂起来:“你这个贱货还敢乱说!”   “啪!”佟国维一个嘴巴打了过去:“畜生,闭嘴!”   御赏……到底不敢惹啊。   佟国维这会儿认真的看了看佛尔果春的脸,竟也寻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神韵。   她怎么会像……   佟国维心神一震,不敢再看了。只是问:“依你如何处置。”   “媳妇儿听老爷的。”佛尔果春才不上当。   唉。佟国维不得不狠心道:“贱婢……杖毙了吧。”   佟府一向自诩仁义,很少有打死下人的事,但是也不得不如此了。   这是要连招娣一起。   招娣不敢置信的叫了起来,忙向李四儿爬去:“夫人,救救奴才,奴才不想死!是爷叫我去的啊!我不想死!”   又是“夫人”。   隆科多厌恶的推开她:“胡说什么!”   李四儿气得浑身直抖。   她是妾,被叫声侧夫人已极是抬举了,可是三房有哪个下人不是拿她当夫人待的,可恨,今夜却被揭了原形!   李四儿幽幽的瞧了岳兴阿一眼,低下眼帘:“夫人说的对,都是我的错,请把贱妾也一起杖毙了吧。”   岳兴阿赶忙过来,跪在了佛尔果春的面前:“额涅,”他回头看了看李四儿:“李额娘并不是故意的,只是下人糊涂才会如此,请您原谅她,若有什么错处,儿子愿意领责。”   说得好。   李四儿的眼中闪过一道得意的寒芒,口中却道:“这是我的事,与你不相干。傻孩子,快退下。”   看,多亲昵。   即便不是她养大的,也是她听话的狗!   隆科多亦笑道:“就是,子代母责,理所当然!”   佛尔果春看着岳兴阿,很自然的想起了前世最后的那段时光。她心里一时悲凉,倒也不敢多想,伸手一拂道:“你起来。”   李四儿正在得意的笑,却听她说:“她自己没有儿子么?”   李四儿惊呆了。   玉柱,她怎么把玉柱忘了?   佛尔果春微瞥一眼:“自家额娘发生这样的大事,也不说来看看。嗄鲁珞是女孩子,害怕也就算了,身为男子汉不闻不问,堪比畜|牲了吧?”   ……   这话说得实在太难听了。李四儿急忙出声:“你凭什么这么说!”   佛尔果春一笑:“那么就把玉柱叫来吧!”   玉柱是叫不来的。虽然他才只有十四岁,却也染上了某些纨绔子弟的恶习。虽还不至于留连那些不堪的地方,可是饮酒宴请之事,却已是沾上了。   李四儿因他身边有人跟着,倒也不太在意,可是今天,也未免太晚了些,这……   佛尔果春抓住了把柄:“这么晚了,却不在府里,是去哪儿?”佟家对后辈的要求可谓严厉,特别是没成家的,可不许这么晚还不归家。   “是我叫他出去的,谁要你小题大做!?”隆科多一下子站了起来,张牙舞爪的捋袖子:“今天不打你,我就不叫隆科多!”   “阿玛!”岳兴阿扑了上来,按住他的手。   “荒唐,跪下!”这一刻,连佟国维也不能忍受了。   亲眼所见,怎好一再忽视。从大的到小的,一个个都这么没规矩。   “招娣,杏儿,杖毙,玉柱叫他回来思过。李氏……”佟国维看向隆科多:“你去鞭责二十。以后谨记本份!”   隆科多悻悻的应了一声。   佛尔果春突然道:“爷身边就有鞭子,这就很好,请爷快些动手,回来妾身验过伤后,还有话说。”想放过她?没门!   “你……”那上面可都是仙人掌的刺啊。就算打得再轻,也会让人发疯的!   佟国维知道她要出气,便点了点头:“去吧!”   一家之主发了话,没人再反对。即便宁聂里齐格和乌雅氏都觉得李四儿受了委屈,可是她们不会说。   那些不像话的种种,不是忽视就可以不存在的。   李四儿无言的站了起来。   岳兴阿向前冲了两步,却被佛尔果春瞪了回去。   隆科多握住李四儿的手,宛如伉俪般的走出去。   杏儿和招娣也被带走了。   不久,院子里传来沉闷的甩鞭声,还有杖责的声音。   令人心悸,却是佛尔果春听过最好听的声音。   不一会儿,隆科多垂头丧气的回来了。腿一拐一拐的,极狼狈。   李四儿痛得浑身冒汗,却还坚持扶着他。   真是一对贱人。   佛尔果春心中一阵快意,伸手拂了过去。   李四儿痛得一缩。她是真的受过刑了。   佛尔果春这才收回目光,对佟国维说:“还有一件事,今儿娜仁嬷嬷来瞧过了嘎珞,似是很满意,请老爷示下。”   “她还见过嗄鲁玳呢!”隆科多气急分辩。   李四儿焦急的抓了一下他的手,可惜迟了。   这样倒不是一件好事啊。佟国维不用想,也知道会给娜仁留下什么印象。今天的事实在是太巧了,接二连三的。   佟国维正要说话,乌雅氏却说道:“也不见得就不行,选秀的日子还早呢!”   佛尔果春跟着话道:“乌雅侧夫人,如今佟嫔在宫中自然是能说上话的,可万一连累到她,那可就……”   乌雅氏急忙说道:“我的意思是嘎鲁玳如今还小,再等三年再选也不迟。”佟嫔可是她的指望。   李四儿的心又被重重一击。佛尔果春怎么能这么了解她!   真的要放弃吗,再等三年?   她不甘的瞧向宁聂里齐格。她对她一向也很孝敬,她总会说话的。   宁聂里齐格想了想,也是说道:“再等三年吧,这样对孩子也有好处。”如今风头刚过,三年之后此事淡了,对嗄鲁玳也有好处。   而且,在嘎珞已经得到好感的情况下,嘎鲁玳一起去选,选不中的可能性更高。   李四儿思量片刻,也是明白,只能舍弃眼前了。而嘎珞有了这样的关注,不管以后如何,眼下,佟家都会保护她,不会让她被怎么样的。   被欺负却不能报复。   可恨,这一切都是因为佛尔果春! 作者有话要说:     ☆、10、初遇   这事就这么完了么?   当然不是的。   佛尔果春笑问佟国维:“老爷,还有一事。这御赐的料子污了,您打算让爷赔多少?”   重点是御赐的。   佟国维的眉头越来越紧了,看向隆科多的眼神多了几缕怨气。过了片刻,叹气道:“你给她六百两。”御赐的东西,价钱可不能低了。   “她打我,我还要给她钱?”隆科多不敢置信:“我不干!”   不干不行。   “李妾室不是很想要这些么。爷只当是为她买的。六百两算不了什么。爷不会是舍不得吧。”佛尔果春笑嘻嘻的:“我要现银,就在这里,由老爷做主当面点清。另外,杏儿处查出的赃物,也一并归还于我。”   给了,以后可就没有机会赖了。   敢不给吗?不行!   隆科多瞪着的眼睛快要滴出血来了,还是不敢。皇上啊,那是一尊大佛!谁敢惹!   “不就是六百两吗,我给你!”他转眸看向佟国维:“请阿玛先垫上。”   官中的银子用来做这种事,好滑稽。但佟国维也没有办法了:“好吧。”   不久,佟国维叫乌雅氏亲自取了银子来。   佛尔果春叫乌尤点算过后,分了一半给戴佳氏,如她所料不错,嘎珞不久就该有觐见,身上可不能太寒酸了。佛尔果春柔声细语的跟她们说话,倒把隆科多和李四儿晾在了一边。   李四儿身上痛得快要晕过去了,嘤嘤一扑,靠在隆科多的怀里。隆科多一边和气的安慰她,一边催佛尔果春:“快点!”   “来了。”佛尔果春拿上布,来到他们面前,认真的捧高:“跪好了。”   李四儿和隆科多不得不照做。然后恭敬的去接。李四儿的背微微一挺,便感到无数的刺在往肉里钻。虽然隆科多已经尽可能的轻些打她,还是痛得要命啊。   救命!这是什么情况!   拿着刚到手的布,李四儿恨不得把它狠狠的掼在地上!可是不敢啊。   这布连用都不能用,它有血,就算洗过也不吉利,也不能剪碎它出气,那是大不敬,而且,谁都知道她为什么挨打。她怎么敢再用御赐的东西。   以后只能把它供起来。花了六百两,就是买气受!   李四儿不由自主的低下头,压抑自己的情绪,过了片刻,她娇弱的请求道:“谢谢夫人的教诲,可是妾身实在受不住了,您能不能准许我去休息。”   这话该问佟国维。佛尔果春回身看了看,笑道:“请老爷示下。”   闹了一晚上,都该歇着了。佟国维撒了手道:“都回去吧。”   李四儿和隆科多连忙搀扶着爬起来。   这会儿玉柱该回来了,李四儿得赶快通知让他安分点,还有嘎鲁玳那里,也需要消息。   今天的事,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佛尔果春和乌尤等人也忙着回去,却是赶着做针线,把剩下的三匹料子赶出衣裳来。   越快越好。   都是有用的。   隆科多虽说眼下不敢怎么样,过几天肯定要找岳兴阿和德昌的麻烦,这御赐的料子穿上了身,看他还敢不敢动手!   至于佛尔果春自己,当然也要从中得些好处。   她想起了娘家,她已经很久没有回到娘家看一看了。自从凶狠霸道的富察氏当家以后,甚至连家门都不让她进。   以前没有钱打点,也没有势力,如今,穿着新衣服,应该可以见到额涅了吧。   又是一夜,打理好行装的佛尔果春对乌尤道:“明日早起备些点心,再拿些银子随我出门。不必坐车了,走路就行。”   “也好。”杏儿被打死了,院里虽然还没怎么整顿,也该添些人。乌尤想若是能从伯爵府带人过来,肯定要比之前好很多。   第二天一早,主仆二人便开始行动了。   果然,没有谁敢阻拦。   佛尔果春畅通无阻的出了佟府,来到了大街上,顿时感到了畅快。   她就像是一个囚犯,得到了自由!哪怕它是暂时的,也令她感到快乐!   先去药堂吧。幼弟额泰的腿不知道怎么样了,给他买些止痛的药。再给伊哈娜买些补品。   佛尔果春这样想着,便和乌尤去了福春堂。这是城中最大的药堂,也是最享有盛名的。   坐堂的大夫正在与人说话。佛尔果春一进来,抬眼便见着那贵客的脸。   佛尔果春一呆。只见那人大约四十出头,腰间缠了一条明亮的黄带子,高高的鼻子,挺拔如松的身材,宽厚结实的胸膛充满了成熟男人的气息。微微翘起的双唇满含着笑意,一双眼睛若黑曜石般清亮。   靠近他就会觉得温暖。   裕亲王福全也是怔住了,瞬间想起了元后赫舍里氏。他有些不可思议的再认真看了一会儿,确定没有眼花。他很好奇,但也不能直白的去问,便向身旁的梁六儿打了个眼色。太监梁六儿也是穿着便服,当然也不会大剌剌上去。只是转了个身子,悄悄的靠向佛尔果春。看她想做什么。   佛尔果春一瞧黄带子,便知道这位必定是宗亲了,身旁弯着腰的看神态必然是太监。她再想想福全的脸,似是若干年前见过的,不敢十分肯定,但也有点数。   要不要主动去行礼呢。佛尔果春犹豫着,那坐堂的大夫便问道:“贵夫人有何事。”   “要些止痛的药。”乌尤替她答了。又说明是给谁用的。   原来是伯爵府上的人。梁六儿确定了,递了个眼神过来。顿时,福全也确定了。   几日前佟府门前的趣事,已经传得很远了。虽然佟府尽力的阻止,也还是有不小的动静。昨日福全进宫看望苏麻喇姑,偏又听到她和娜仁说起佟家的嘎珞。虽然只听了一半,却还是很令人好奇的。   一征嘎尔丹时福全也是奋勇杀敌过的,他和伯爵府以及佟家出征的人既是同袍,也有不浅的渊源。这会儿想起,也是要到伯爵府去看一看了。额泰是立过功的人,也该疼惜他。但福全今日是因康熙说起索额图,特地出来为此帮忙买人参的。他须得先去看索额图,才好回来办自己的事。   不过,伯爵府也是必经之路,要不要先过去瞧瞧呢。   福全看佛尔果春没有主动搭理他,怕唐突了,便悄悄吩咐梁六儿多买一份礼,看看等下跟上去行不行。   行是行。但是……梁六儿想起了人参:“还是先去看索相吧。”世人称索额图为索相,明珠为明相。   “只是先去看看,若是惹人讨厌,就不去了。”佟府的小妾敢动手抢御赏,元配夫人的日子一定不好过。福全不知怎么的,突然也有了同情心。   也许是因为她长得像元后吧。福全想到康熙对元后的感情,若是他在这里,也会忍不住出手的。身为皇帝的二哥,也应该做点事。   跟踪开始了。   出了福春堂,佛尔果春去了伯爵府。福全和梁六儿悄悄的跟在后面,虽然距离不近,也让他有点心虚。   他还是第一次跟踪女人。   佛尔果春和乌尤也有感觉。乌尤很紧张,快到了,她非要拉着佛尔果春回头。   佛尔果春一瞥。   福全一吓,转身就跑。   “哎!”脸皮这么薄还跟什么啊。梁六儿拎着礼物哭笑不得的往回追。   福全跑了一半,有点害羞的回头偷看。   佛尔果春望见他歪着脖儿,眼睛眨眨的样子,情不自禁的笑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11、娘家   好丢脸。   福全站在原地,赶忙扭头过去,居然不敢动了。他还是第一次这么怕一个人。还是个女人。   过了一会儿,才问梁六儿:“六儿,她走了吗。”   当然走了。   同样尴尬的梁六儿提着大包小包,嗔怨:“主子,您到底是为什么呀。”   明明是要去伯爵府,居然不敢和人家同行。在战场上毫无惧色的大英雄,居然怕女人。   梁六儿看他仍然站着,便默契的说:“奴才去瞧瞧吧。”   看看佛尔果春进府了没有,福全这样害躁,要等她进去了,才好显得不是有意的。   这一瞧,却是大吃一惊。   佛尔果春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因为隆科多管束得太紧,她有好几年没有回娘家了。门子已经换了新人,可是她塞了银子,说了好话,总也该让见一见,这会儿那人已经进去不少时候了,却还是不见出来。   另外几个冷冰冰的盯着她,就像在看一个贼。   佛尔果春不禁感叹,富察氏真是越来越威风了。把这伯爵府看得铁桶一般。想必,额涅的日子一定很不好过。   今天她一定要见到她。否则,过几天额泰自杀成功,伊哈娜也就没有多久了。她能坚持活着的动力,除了岳兴阿和舜安颜,也就剩下额泰和伊哈娜了。罗岱,她是从来都不指望的。能在李四儿事件后还跟隆科多一块儿喝酒的男人,为什么偏偏是自己的父亲呢。这样的父亲,有不如没有。   要是额泰死了,罗岱只会越发的厌弃伊哈娜,到时候,即便是伊哈娜再坚强,也要被他们逼死。   她一定要保住她的亲人!   不让进?那就只好硬闯了。   佛尔果春拉了拉袖子,轻咳一声向里走。   “怎么回事,哪里来的闲人。伯爵府是你能硬闯的吗。”另外几个看门的立刻拥了上去。   “伯爵府的下人,要是连自己的主子都不认识,你们就白长了这双眼睛。自己抠出来做瞎子吧。给我让开!”佛尔果春正气凛然。   她以前从来不会这样,但现在话一出口连自己也觉得吃惊。   她何时这样充满了戾气?   但冷冷的斜睨却是让阻拦她们的人顿时一惊。要说不认识,那是在装傻。佛尔果春很像伊哈娜,即便是猜也能猜到的,何况,人家早就报了名字。   这府里的大格格啊,回家了,连家都不能进,的确是笑话。   可是,要真的让她进了,府里的家法可不是闹着玩的。   下人手紧,只好去推了。   “咳。”一抹身姿悄然而至,梁六儿随着福全过来了。福全不好意思的瞧了瞧佛尔果春,站开了一步。梁六儿嘻笑道:“这是干吗呢。”   伯爵府当然认识福全。福全曾经来过几次。而且,腰间的黄带子是那么晃眼。一下子他们就不敢动了。   众人撒手,不知所措的。   这时,大门倒是咿呀一声开了。从里面出来的妇人大约五十有余,富态的身子像一只摇摆的鸭子,脸圆圆的,一双丹凤眼高梢眉,眼中精光闪烁,说不出的力道。   是富察氏。她穿着最爱的淡紫色绣海棠花纹暗纹比甲过来了。手里捻着月白色的一方帕子,低头擦眼泪。   哭?可是佛尔果春分明看到,她是等门打开后才把手抬起来的。   装得真快!   不知道这回又是谁出事了。佛尔果春想着额泰和伊哈娜,突然便急了。但是即便再不喜欢富察氏也应该行礼,便福了福身:“侧夫人好。”她是决不肯尊称一声“额娘”,心里实在恨透了这个女人。当初大哥额鲁病死,因为其子,还有幼弟额泰都年幼,无力相争,在罗岱脑子发晕的坚持下,一等侍卫的差事便被富察氏的儿子讷亲抢走了。说是抢,却是有罗岱的命令,说不是抢,可它,明明就是抢啊。   当讷亲在沾沾自喜的时候,何曾想过要照看一下他的侄子和额泰呢。   侄子到底还占了个长孙的位置,可是额泰就是个废人了啊。   佛尔果春想着他,心思又多了一重。   额泰自从战场上下来,就承受很多压力。晕迷了七天七夜,终于救活了,却是坏了一条腿。   他的脾气越来越坏,打人暴躁还是小事,自残的行为却是越来越严重了。   得快些阻止他。   佛尔果春想定主意,这便去找伊哈娜。她记得伊哈娜以前说过,都是这个时辰喂额泰喝药。   富察氏放她进去了,却是很不甘心。她以为佛尔果春多少要问几句的,这样才好敲竹杠。可是,她居然就这么进去了。富察氏转回头来,看见福全和梁六儿倒是大包小包的,顿时喜上眉梢,这便亲自迎了上去:“裕亲王真是客气,居然带这么多礼物!哟,这人参!”她高高兴兴的捧在了手里,当场就打开来看。   那是给索额图的。梁六儿张大了嘴巴,哎了一声,没好意思说。   他回头看看福全。福全僵着笑脸,也是一样的。   脸皮薄的人啊,就是没办法。   两千两进个门儿,进个门儿……   福全的眉紧紧的扭了一秒钟,松开了。梁六儿见他这样,顿时心头惊呼:爷真的不要了么,那可是两千两!   不过就是帮佛尔果春进了个门儿,值么,值么!   福全看他肉痛的样子,倒觉得很有意思,微微偏了头问:“还不进去?”   既然是来探病的,就拿出探望的样子来。伯爵府能有这么贪心的“女主人”,福全倒是很想一探究竟了。   他来了,罗岱自是要亲自接待的。佛尔果春这儿倒是清静了许多。   由于刚才进门的时候很有些气场,这会儿一路通达也没有阻力。佛尔果春看着路径倒有些不同了,皱眉道:“额涅又换了地方住吗。”   “大格格不知道,早几年就换了。”引路的丫头见着前面的东西,忙回头提醒:“有点滑,您慢些。”   门开着。外面地面上再一次倾倒着药渣,好多药汁,还有碎了的药罐。额泰又在发脾气了。不肯吃药。   伊哈娜很头疼。正在屋里哭。   佛尔果春听到声音心都要碎了。但却不得不停下来看清楚。曾经前世她也是久病在床的人,吃的药不知多少,所以是通一些医理的。这药的味道和材料好奇怪啊。   虽然不敢十分肯定,但也有些震惊了。她忙唤道:“额涅。”   伊哈娜又惊又喜:“你来了?”富察氏居然肯放她进来?   “是我。”佛尔果春装作淡定的快步走到她身边。丫头们知道有私房话要说,不得不退出去了。包括带路的那个。   乌尤留在屋里。   佛尔果春看着她们,因其中有一个特别美貌,不由多看了几眼。等到她们出去关上了门,神色才变得凝重。   伊哈娜好奇的问:“你怎么了?”   佛尔果春敏感的想到了什么,问伊哈娜:“这药可是那个丫头的熬的?千万不能喝!” 作者有话要说:     ☆、12、巧缘   伊哈娜惊奇佛尔果春如何就知道了。除了那个美貌的丫头,刚才引路进来的女孩子也有份照看额泰,难道她们都不可信?   这两个女孩子和别人不同,是家生子,而且是亲姐妹,佛尔果春出嫁那年便来到了伊哈娜身边,伊哈娜差不多是拿她们当半个女儿看待的,难道她们都不可靠?   佛尔果春看着药材反问道:“额泰最近脾胃虚寒么?”   伊哈娜点头:“倒是有点。”   这就难怪药材里会有附子了。阳气不足的人是要用一些的,但这种巨毒之物,若是过了量,对身体的损害可是非常可怕的。而且额泰脾气那样暴躁,能经受得起么。   哪怕他不自杀,也要被这药吃死了。   恐怕是有人想要他死吧。   佛尔果春心知肚明,对伊哈娜说:“额涅最近可好?”像额泰这样情志不遂的人很容易对付,哪怕是天天听到些难听的话,也足可以刺激他了。像伊哈娜现在的处境,恐怕是很难阻止的。即便他们好好的守在院子里,也会有人来找麻烦。   要想度过难关,只有一条路走了。   佛尔果春知道,对伊哈娜说几日后额泰会自杀是件很匪夷所思的事,便说:“额涅既是心里烦,倒不如和额泰到庙里住些日子。带上弟妹一起去吧,你们也好有个照应。”额泰的妻子叶赫那拉氏是个温婉的女子,因为额泰的坏脾气很受罪。   说来也奇怪,这边的遭遇和佟府的庆春夫妻很像。   也许是因为这样,佛尔果春更加敏感和小心。   她来到药渣旁拿出帕子,小心的包起了几味药,交给了伊哈娜:“额涅收好。”   现在闹起来,最多死两个丫头,若是被富察氏反咬一口,伊哈娜和额泰的处境可就很不妙了。先躲开,才是最好的办法。   敌强我躲。   伊哈娜明白了,立刻狠狠的咬紧了牙:“这两个丫头,丧尽天良,竟然这样对我!”   “所以请额涅带一个走。另外那个貌美的,我有用处。”留在娘家,会被富察氏灭口,带走,才是最好的,佛尔果春要把其中的一个带回佟家。另一个由伊哈娜带着。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回去,总不能“空手”吧。   伊哈娜听佛尔果春说过了佟家的事,惊讶无比。她的女儿终于知道反抗了,这真令人高兴,但是带一个丫头能有什么用呢。还是应该多给她几个能看得住镇得住的人才行。   “不必了,那里也是狼窟,不管谁进去都是一样的。额涅应该多留些人在身边,你和额泰才是我最紧张的。佟家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动我。人多他们反而会生疑。”佟家可是不喜欢佛尔果春有自己的势力,除非她接受府里的安排才能满意。佛尔果春不管怎么躲,都是会被塞人的。只不过现在闹成这样,也许不会明着来。与其闹得不痛快。倒不如先带个貌美的回去,让佟家觉得她不过是用这个丫头来挽回宠爱而已,那么警惕性反而会低一些。   有些时候,从内部突破是没有用的,只有外力才能达到补助的效果。佛尔果春让伊哈娜先离开这里再想办法。毕竟,若是连出入都不能自由,还谈什么反抗呢。   乌尤听了也这样想。抢先的回道:“太太如今不要太害怕,格格已经见着娜仁嬷嬷了。”   佛尔果春和伊哈娜因此聊起了从前,聊到玛嬷和苏茉儿的关系。伊哈娜顿时明了,和宫里既然有了联系,最好这人脉不要断了。而她若能离开伯爵府,想到宫里倒是比现在方便。   真是一举两得。   伊哈娜还是有些好奇。她看着佛尔果春和往日全然不同的容光,脸上也有了一丝微笑:“到底是谁帮你进来的?”   “额涅。”佛尔果春拂了一下袖子,先想起了康熙。   如果说康熙是一尊佛,那么今日陪同她前来的福全可是一大善人了。那支人参即便佛尔果春没有仔细瞧过,也知道是价值连城的。   这样珍贵的人参,只拿来当“敲门砖”可是太浪费了。她想福全定然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种事,但人家肯舍得不否认是送给伯爵府的,已经是很大的人情了。不过是才见面就欠了两千两,这笔账的确有点大啊。佛尔果春想了想:“额涅,我这里有些银子,您先收着。”她计算过了,可以给伊哈娜五十两,再多就不行了。她也要置办些东西。   “不用了。”伊哈娜忙推开了银袋子:“你更需要钱。你是什么打算,难道在佟家待一辈子吗。”   当然不是的。但现在也不是跳反的好时机,即便昨夜的表现使隆科多收敛了一些,可是佛尔果春很明白,那不过是暂时的,倚靠着佟家的庇护,隆科多不需要怕什么。而佟家一向是深得康熙宠信的。康熙也不会随便把他们怎样,毕竟以佟家近百年来的人脉累积,康熙即便会有不满的时候,也不可能轻而易举的动自己的母家。   除非隆科多自己不要命了,跟康熙杠上,否则,康熙不会为了家庭矛盾这种事把他搞死的。而佛尔果春要做的,便是借助宫中的势力,尽量向康熙靠近。   佛尔果春要继续待在佟府,一来是为了两个儿子。二来便是能及时知道佟府的动静。   只有得到信任的,才是值得帮助的。她很明白这样的道理。靠近苏麻是靠近康熙的第一步。苏麻的影响力还是很大的。如果能通过他们跟隆科多和离,那么至少隆科多的报复不会太过于凶猛。   佛尔果春太明白隆科多是什么样的人了,即便是他不要了的,也得乖乖为他守着。如果没有人庇护,即便和离成功,后果也会非常惨的。佛尔果春有些疲倦的抹了抹眼睛,突然想到了乌尤。   乌尤也有三十多岁了,却还是黄花闺女,没有嫁人。是因为当年隆科多看上了她,她抵死不从,所以才变成这样。他既然得不到乌尤,自然也不能让别人得到。   德昌偏偏是隆科多的贴身侍卫,于是这么多年即便和乌尤有情有意,也只好耽搁下来。   隆科多一向很有坏习惯。喜欢碰下人的女人,至今都有谣言,说是府里有几个下人的儿女是他的。可是这种话不是能拿到明面上来的,所以也只是当成八卦而已了。   对待奇葩,得用更多特别的方法才行啊。   对付隆科多,除非合作人比他更强,否则,是不能把他怎么样的。   佛尔果春想道:“先这样吧,额涅好好保重,我先回佟家看看,宫里有没有派人来。”   虽说是要走,但也不能忘了阿玛。佛尔果春再恶心罗岱,也要过去请个安。她让乌尤先去找那个美貌的丫头,自己从房里出来去找罗岱。低着头走路,步伐有些快了,不防撞到一个人的怀里。   福全忙停下了步子,放松身体。   他不敢动,不敢去扶她。怕她被碰痛了。   佛尔果春一看,梁六儿也不在他身边,倒是有些尴尬。低身一福:“裕亲王。”   “哦。无事。”福全自觉唐突了,忙说:“是来看额泰,他可方便?”他瞟了一眼。   “方便的。”佛尔果春抬起头,脸上有点红殷殷的。她想肯定是因为太久没有接近男人,居然有点晕眩了。 作者有话要说:     ☆、13、归府   福全还好,伸手一托便抵向了她的胳膊。   佛尔果春敏感的向后缩。太久了,她确实不太习惯接触外男。   同时,抬头一瞥。   她虽然是鹅蛋脸,但是现在有点瘦。眼睛很精神,一瞥便闪过清亮的光芒,像在山间跃动的麋鹿。   福全抿了抿唇。刚想说什么,却是笑了。   脸皮薄,总是很容易红的,他也不太好意思。   “去见阿玛。”佛尔果春也没有想马上就走,倒愿意多说些话。不知为什么,靠近福全她就会有一种莫名的温暖和安心。   “夫人能等一下吗,我待会儿也要去国公府上探望。”隆科多被扎伤了,今天请假没有上朝。他倒是想去看看隆科多。索额图那边,只有等下回了。   “哦。”佛尔果春不好意思说话了。福全既然说是探望,肯定要带礼物,好好的,又让人家破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她很不安。   一见面就又欠他的账。   伊哈娜在里面听到说话,忙出来相迎。   福全进去安慰了额泰一会儿,听到他们说起要去寺庙的事,便说:“我等下去见老爵爷,尽量让你们快些离开。”他虽然不常来伯爵府,但是这里的气息太不正常。额泰的气色也很差。换个环境肯定会好很多的。   佛尔果春并没有告诉福全实情,这会儿看他这么帮忙才觉得有点失礼。有个人说话肯定会好很多的。如果直接跟罗岱讲,他很有可能不同意。   跟很多上了年纪的人一样,罗岱很多疑。而且因为对伊哈娜和额泰瞧不顺眼的缘故,他觉得他们在背着他干坏事儿。从年轻的时候起,罗岱就开始败自家额涅的嫁妆,等到伊哈娜嫁过来,又开始败老婆的。等到佛尔果春出嫁时,幸好有伊哈娜撑着,嫁得还算体面。要不然,连当初的两万两赎金都付不出。除了两万两,佛尔果春自然也是有田庄的,一半,是罗岱拼命不放手的,另一半,嫁到佟家,就渐渐的变成了他们的。   再后来,两万两变成了赎金,佛尔果春就指着月例过日子。   不提了,都是过去的事了。   最伤心的,是毁在自家亲人的手里。佛尔果春抬头看了看罗岱,看他还是那副老样子,也就不想说什么话了。   罗岱六十来岁,一张容长脸,脸上有梨涡,半黑半白的头发压在耳后,皮肤微黄,眼窝深陷,倒还精神。   他舍不得李四儿,到现在都舍不得。但他却不怎么恨隆科多。他总觉得是佛尔果春没有能耐看住隆科多,才让他把李四儿抢走了。   如果佛尔果春看得住隆科多,李四儿又怎么会被抢走呢。   所以,罗岱看到佛尔果春的时候,甚至希望她多受一点罪。   男人是没有罪的,有罪的全是女人。   这是什么逻辑?神经病。   但是,罗岱一直到现在还是这么想的。所以,别说佛尔果春不常回家,即便是她回来了,他也不想见她。   她能给他什么?   不过,福全陪她一起来,当然就不同了。福全刚刚送过礼的,罗岱当然要给面子。为了让福全看上去这个家是很有规矩和体面的,罗岱便努力的想显示自己对女儿不错,但是长年的习惯改不了,眼神总是不对的带着恨。   福全轻轻一笑便转头对佛尔果春说:“爵爷乏了,我们这就告退了吧。”   他是替她说的。罗岱却猛然的坐直了身体。他可以慢待自己的女儿,但是对亲王可是不能的。福全的地位,可以说是独一无二。在康熙的眼里,是最信任的兄弟与心腹。   佛尔果春看着罗岱被吓出一头汗的样子,有点快意。柔顺的福了一福,告辞了。   乌尤那边也已经准备好了。带了新丫头和下人过来。   佛尔果春问了名字,叫玉兰。   很平常的名字,人长得好,所以就显得好了。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艳丽至极的美,佛尔果春带上了她。她手里抓着包袱,眼睛却忽闪忽闪的,很害怕。   佛尔果春再看后面还跟着一个婆子,疑惑道:“这是?”   伊哈娜到底不放心,又多添了一个人。吉雅嬷嬷。   佛尔果春想了想便吩咐:“也好,都跟我走吧。”   “是。”玉兰的嗓子有点发涩,她看了看福全。   福全没有理她。   玉兰只好低着头,把眼泪都吞回去。   他们出了府。又一次路过白天经过的福春堂。   福春堂的隔壁飘出了美妙的香味,是面食的味道。佛尔果春抬头看招牌:怡然居。   这味道,确实是令人怡然心动。   怡然居的装修并不奢华,但是东西很高档,老少咸宜,有时还会贩卖舶来的点心。拿来送人是很合适的。   福全回身朝佛尔果春笑了笑,先和梁六儿进去了。   佛尔果春正好脚下一动似是踩到了什么东西,便停了下来。   她松开脚,脚下安静的躺着一只粉红色的烟荷包,被来来回回的人踩得很脏了。勉强还可以看出一点颜色。   她爱惜的托着手帕捡了起来,想问这是谁的,可是那么多人,谁知道是谁的呢。   她不知为什么,心里惴惴的,好像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只好先带回去。   她收进了袖子里,一转身,玉兰巴巴的在向前凑,却被乌尤挡住了。   佛尔果春一笑。   玉兰便紧张的向后退。眼波收敛,却停靠在她的袖口。不过没多看,很快的头又垂得更低了。   佛尔果春和众人又等了一回儿,等到福全和梁六儿出来,便又向着佟府去了。   佟家很快到了,那儿也正有客出来。戴佳氏和嘎珞亲自送的。   是娜仁嬷嬷又来了,通知入宫觐见。   怪不得这么欢喜,佛尔果春也很高兴。盼了这么久,总算盼到了曙光。戴佳氏看见她,很懂事的说:“夫人去吧,妾身就不去了。”依着规矩,都是嫡母领进去的。   “太后要见,自然是一起见的。”能见见太后,说上话也好。   至少这样,佟家就不敢太轻视她们了。   今儿这事,隆科多和李四儿一定会怄死。能这样,佛尔果春就高兴。   福全莫名的也舒服起来。跟门子报了名,然后自然有人来迎。今天隆科多在养伤。老二庆恒身上有差事还没有回来,和佟国维一起在外面,所以迎了进去是乌雅氏接待的。   因为昨天的事,乌雅氏后来被佟国维骂了一顿,气色不太好。   福全主要不是为了佟国维来的,说了几句话,要瞧隆科多。因为隆科多在李四儿的院里歪着,这样就不得不忍着疼,到前院来接待。   以福全和佟家的交情,其实不必这样。隆科多一歪一歪过来的时候,心里也有点埋怨,李四儿爱惜脸面,不肯让外人看到她被打过的样子。隆科多就自己过来了,看到佛尔果春也在前厅,顿时就想到了许多。   虽然他尽力的假装和睦,眼睛却总是一斜一斜的,胡子也在抖。   敢向福全告状么,贱人,告了没。   他的眼神询问着,佛尔果春却不看他。只是福了一下,就起来了。   隆科多想发脾气,眼睛转过去,看到佛尔果春身后站着的玉兰,顿时惊呆了。   哪儿来的美人呢。真美啊。   隆科多的下巴情不自禁的向前够了够,上身也跟着动。突然想起这是在厅里,又忙克制住,沉声道:“夫人今早去哪里了,也不留下话,我可担心死了。你若再不回,这满府的下人就都要去找你。”   他一边说一边笑,声音很温柔,还有点逗趣的意思。   渣男总是天生的高手,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能变得判若两人。   佛尔果春听在耳里,眼睛都有些发烫了。如果她是别人,或许都有可能认为隆科多突然间回到了新婚,还在爱着她的时候。   骗子。   佛尔果春迎着他的目光,徐徐的问: “爷这样焦急,是要抓我回来么?”   隆科多一呆。   这话说得半真半假,他不好真的生气。但是在袖子里的手,却已经握起来了。   疼。   隆科多瞧了一眼福全,过去牵佛尔果春,脸上维持着笑容:“夫人说笑了。”   佛尔果春说着便把玉兰推到他的面前:“爷昨天不小心摔伤了。今天妾身回娘家,看这个丫头不错,便带回来照顾您,您看看好不好。”   当然好,可是,不能要。   李四儿会伤心的啊。   隆科多眨了眨眼睛,踌躇不安。   福全还在一边看着。   他是爷们,要个女人也这么困难么。隆科多感到有点丢面子。不过,片刻后他有了主意,对佛尔果春越发温柔的说:“我有夫人就够了。”   谁乐意跟你腻歪。   佛尔果春笑笑,没再说什么。   隆科多舍不得的瞧了一眼玉兰,便假装不在意的端正了身子,去招待福全了。   李四儿悄悄的躲在接连大厅的内廊入口处,看见了这一切。   她咬牙切齿的看着厅里的人们,脚尖动了几次,终于还是没忍住,唤出了声来。   隆科多肩一动便呆住了。   李四儿笑道:“妾身来迟了,居然有喜讯。”她向着隆科多一瞥。   隆科多忙说道:“你听错了,我不要这个丫头。”   佛尔果春知道他在意李四儿,又说:“玉兰新到佟家是该学些规矩,那就先在我那里吧。”她有意的瞟了一下李四儿。   那么隆科多就会不停的往她的院子里跑,感情就会越来越深!隆科多迟早会碰她!   李四儿掐住指尖,没法再笑了,心痛得抽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烟荷包,可以猜猜是谁的,不难猜   ☆、14、烟荷包   她不应该出现!   李四儿后悔了。她抬了一下帕子,又很快的放了下来。   她的脸上还有一点痕迹,她想挡。   真是太后悔了。对比着眼前的女人,这不是在自找难堪么。   玉兰还不到二十岁,正是一朵鲜花开得最艳的时候啊。   李四儿绞着帕子,想起了罗岱。她不相信这样的女人能在罗岱的府上完好无损。罗岱和隆科多有很多坏习惯都是一样的,凡是美丽的女人,他们都会忍不住去碰一碰。   玉兰还会是黄花闺女么。   李四儿的眼底泛出一点冷意,瞬间想到了不错的主意。她走去,大方而又亲切的执着玉兰的手端详了片刻:“这丫头很不错,夫人的眼光真好。妾身定要好好备份礼物。有贵客在这儿,妾身先告退了。”   李四儿微微一笑,得体的离开了。   她向乌雅氏勾了一个眼神。乌雅氏便默契的跟过去了。   有隆科多在这里招待,是不需要女眷的。   佛尔果春一笑,也过去了。玉兰等人在她的身后晃。   李四儿一惊:“夫人,你?”   佛尔果春理所当然的说:“我带了外人归府,当然要去见见额涅的。”说罢,看向了乌雅氏。   即便宁聂里齐格不管家,也还是这个家的老太太。尊敬她是应该的。而且,玉兰和吉雅嬷嬷是从伯爵府上要过来的,无论怎样,都应该跟宁聂里齐格说一声。   若是这样,就等于定下来了。   李四儿的面容抖了抖,不过又想,玉兰太娇娆了,老太太不会喜欢的。佛尔果春顶多会讨一顿骂吧。   那就是她活该了。   于是欣然同意。   乌雅氏也不怕什么。只要不影响到她,她是无所谓的。   众人去了老太太的院子。   宁聂里齐格正在敲核桃。一见李四儿来了,就很高兴的叫过来。结果佛尔果春也来了,顿时她就扳起了脸。   佛尔果春请安过后,说明了来意。   “这样的丫头,你是故意的么。”宁聂里齐格扫了一眼玉兰,眉头更紧了。从伯爵府上出来的,能清白么。她又不是不了解罗岱。   不过,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就不好再退回去了。打自己娘家的脸,也是会被人看笑话的。宁聂里齐格斜了斜眼睛,身边的格根嬷嬷就把玉兰带下去。   气氛顿时变得肃穆。   李四儿掐着帕子,低头微笑。   佛尔果春安静的等着。   过了片刻,人回来,格根惊异的靠近了宁聂里齐格耳语。   宁聂里齐格一呆,抬眸问:“验清楚了,是真的?”   是真的,居然是黄花闺女!   李四儿见着宁聂里齐格的表情,心就沉了下去。   玉兰是黄花闺女,这怎么可能呢。   隆科多虽说不是很在乎这个,可如果她是,他当然会更高兴的!   李四儿顿时感到一阵晕炫。   她飞快的收敛起来,笑着去拉玉兰的手:“很好,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不知道你姓什么呢。”   姓李。   这么巧?   李四儿真的要生气了。她脸抖着,眼睛斜了斜佛尔果春那边,终于还是忍了下来。   佛尔果春这是拿出身敲打她,还是警告她不要乱来?   佛尔果春很快就要进宫啊。   千万不能在这时候得罪她!   李四儿认栽的挤出了笑容,说了几句很好就没有话了。   她很难过。   宁聂里齐格心疼,当众说道:“既然决定留下了,就让玉兰到你那里吧。反正老三也是在你那里养伤,这样方便。”宁聂里齐格也是在想着佛尔果春想要分宠。她愿意把这个实惠送给李四儿。玉兰在李四儿那儿,隆科多的心就不会跑得太远。   说到家风,佟家的确有独树一帜的地方。虽然大事上还是比较公平的,但是,嫡妻不像嫡妻,庶妾不像庶妾。庶妾做着嫡妻的事,嫡妻有时候还会主动的偏向她们。   简单的说,就是奇葩。   佛尔果春听了这话,就知道宁聂里齐格是什么意思了。抬眸一笑:“额涅恕罪,刚才当着爷和客人的面,我已经说过要把玉兰带回去了。这是我额涅的丫头,还是我来调理吧。”   客人是谁?   宁聂里齐格不知道,但听口气也一定是十分尊贵的。她迅速的转了念头,又说:“你的院儿里也有事情,这样吧,玉兰留在我这里。”这样总行了吧。佛尔果春肯定不敢说什么。   “可是爷养伤就不方便了。”佛尔果春笑道:“李妾室身上也有伤,还要她照顾爷,是不是太残忍了。”   宁聂里脸一冷:“你对四儿要尊重些,做人不能忘恩负义。”   “额涅教诲得是,我就是为了尊重她,才帮她分担一些的。爷的伤,我也应该尽心。”佛尔果春温和的说着,眼神坚定。   不让妻子照顾,却让受了伤的妾室霸着不放。是脑子有病么?   宁聂里齐格的脸红了。斜了一眼。见佛尔果春依旧不卑不亢,感到很诧异。她对伯爵府的情况也是了解的,罗岱不可能帮忙。佛尔果春到底是什么有了什么倚仗,就凭着明儿要进宫么。   没这么简单。   宁聂里齐格想了想,让步道:“那就依你吧。玉兰既是从我们娘家出来的丫头,我自然要高看她一些。我有些话说,你们先回去。”   佛尔果春又跟她提过吉雅,就走了。   玉兰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来到佟府。她原以为会待在伯爵府直到额泰死掉。富察氏许诺过会给她很多银子,还有很好的婆家。因为,她自身也是岌岌可危的。罗岱一直想碰她,被他碰了,那就死定了。帮富察氏,也是为了帮自己。   但是,佛尔果春把她要来,她就又进入了可怕的环境里。不管是她对付李四儿,还是李四儿对付她,想必都是佛尔果春乐意看到的。   也许佛尔果春已经发现了什么,要用这样的手段整死她。   玉兰胆怯的跪了下来,从此刻起,她要赶快投靠一个能保住她的主子:“老太太。”   宁聂里齐格着实不喜欢这张脸,但想着隆科多肯定看上了,就不好再多说了。如果庆春还好好的,她才不在乎隆科多想干嘛。但是如今在佟家,她只能指望隆科多,所以必须依着他的好恶来过日子。对面前的玉兰就不能太严厉,而且要好一些。这样,假如玉兰得了隆科多的喜欢,也会帮她的。   后院里,平衡比独宠更好。起码将来有一天用得着的时候,对她有利。   于是,宁聂里齐格的态度和刚才大不相同,她慈爱的笑了一下,拉玉兰起来:“看你是个好孩子,我也就不再训诫什么了。这个给你。”   她摘了腕上的银镯子。   之所以是银的,是因为宁聂里齐格从来不把奢华的东西带在身上。   咬人的狗不叫。   玉兰当然不敢嫌弃,欢天喜地的接下了。   李四儿悻悻的,眼里闪着泪,她使劲的压抑着,抬手便拔下了一枚簪子:“玉兰妹妹,这个先给你,我回去再挑好的。”   乌雅氏见她们这样,也不免破费一些。   等晚上玉兰回到佛尔果春那里,手上多了些东西。还有一点银子。她要悉数上交。佛尔果春却说:“你自己留着吧。”   玉兰紧张的看着她。   佛尔果春直说:“你到我这儿不必做粗活。若是爷来了,好好招待就可以了。”   就是给隆科多留着的。   玉兰明白了,她是一定要跟李四儿对上了么。死在李四儿手里,那也太遭罪啊。   她有点想主动说额泰的事了,又觉得还不到那一步,不要冒险,便没有说。   她向着佛尔果春的榻上瞟了一眼。乌尤过来拉枕头,语气微冷的说:“你该走了。”   卧室不是谁都能待的。玉兰不高兴的撇了撇嘴。   乌尤等她走远了,才松开了手。   枕头下面放着佛尔果春下午捡回来的烟荷包,已经洗得很干净,而且晾过了。佛尔果春正想着做个布套,把它装起来,所以还没有熄灯。这样做是为了让荷包的主人心里舒服点,觉得它没有被毁坏。   乌尤很惊异。因为它象征着定情的信物。看样子不是新的,难道佛尔果春还念着隆科多吗。   “这是我捡的。”佛尔果春也觉得很微妙。到底她为什么要捡它呢。   “那就收起来吧。”乌尤想起玉兰的眼睛:“奴才去把它锁起来,将来找到了主人也好还。”   佛尔果春让她等一等,做个布套不需要多长时间。   等到做完了,门响起,隆科多来了。   隆科多是来找美人的。   佛尔果春笑笑,指了指玉兰的方向,便送他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15、遇见   次日,佟府套了马车,佛尔果春还有戴佳氏带上嗄珞进宫。   她们心里紧张,宫里却也是忐忑的。   佛尔果春像元后的事,娜仁回宫后已经和苏麻喇姑说过了。但是又不好不见面,所以挑了康熙在忙的时辰,尽量的避开。   苏麻喇姑也是渐渐回忆起来了,当年佛尔果春选秀的时候,也有人以为她像故去的元后。那时孝庄太皇太后便抹去了她的名字,没有让她进宫。   这么多年了,事情都过去了,没想到,还是会出现。   康熙放不下的过去,不能让他再提起来。还好,佛尔果春并不会动靠近他的心思。   苏麻喇姑理所当然的想,佛尔果春应该只是为了嘎珞有个好前程,能沾光而已吧。不过,在尽可能的情况下,还是不要让佛尔果春和康熙见面。   这事儿她没有跟太后说,怕她多心。   太后倒是很期待佛尔果春她们什么时候来。在宫里待得太久了,难得有博尔济吉特的后人可以聚一聚。如果嘎珞合眼缘的话,那是真的不错。   准备好了,叫进。   佛尔果春穿着水蓝色的人字襟玉兰花纹比甲,牵着嘎珞。嗄珞身着藕荷色鹅黄衬里的比甲,颜色更浅一些的裙子,走来如清风徐徐。很纯净。很乖,真像一只美丽的天鹅。   太后一看就喜欢上了,不过,眼睛转到另一边,看到佛尔果春时却愣了愣。   她向苏麻瞧了一眼。看苏麻的神态就知道她们在想一样的事情。   娜仁那天回宫,并不是所有的话都告诉了太后。虽然娜仁是从太后那边过去的,但是,跟了苏麻,自然就只是她的人了。   太后有点不高兴了。但是还不至于说些什么,帕子压在茶碗上扣着。   她没叫起。佛尔果春等人就要一直跪着。   等了一会儿,佛尔果春和其他人都没动。太后才笑着说嘎珞:“这孩子,倒沉得住气,过来吧。”   嗄珞悄悄瞧了瞧佛尔果春,见她没有表示,才规矩的爬了起来。   太后确实是喜欢嗄珞,接着便考验起她的性情。   问了许多话,才又转过眼睛:“怎么还跪着,起来吧。”   “谢太后。”佛尔果春抽身起来,立在了一边,等赐了座,才安顿了下来。戴佳氏站在身后。   “这孩子很好。”太后轻笑,看向苏麻:“嬷嬷怎么看呢。”   苏麻当然也是喜欢的,但是她们都不能替康熙做主。康熙的后宫里,还没有进过低了辈份的秀女。如果他那一关过不了,还是要放弃的。   那样的话,就只能把嘎珞指给阿哥或者宗亲了。所以,太后和苏麻即便满意,也不能说把嗄珞给谁谁的话,免得将来尴尬。   会面还算愉快。说完了孩子的事,该说到大人了。不过,因为佛尔果春的容貌,太后和苏麻都不想说太多,免得沾上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但是,隆科多打李四儿的事,她们终究是有所耳闻的。博尔济吉特的后人日子不好过,对她们来说也不是光彩的。就想着多赏点东西,隆科多应该就会对她好一点。   佛尔果春要是再想多要什么,她们就会不高兴了。   佛尔果春也知道,现在的交情还没有到那一步,虽然有渊源,但是人脉还是要靠自己努力的。她便顺着二位的意思说到了伊哈娜,还有她的幼弟,不过没有多提,免得她们多心。   立过功的人,如果总是提旧事,就成了要胁。   太后想了想说:“额泰的腿还没好么,真是可惜了,改天本宫叫太医去看看。”   佛尔果春谢了恩,也许这只是一句客气话,但恩总是要谢的。   时辰差不多了,不过聊得兴起,还想多说一些。太后和苏麻随着气氛渐渐放下了戒心。   这时,苏麻的随身宫女雅利奇有点着急的进来,附耳说了几句。   康熙过来了。   苏麻有点惊讶,回道:“怎么过来了呢。”为了预防意外,她有让梁九功看住的。   挡不住了吗。   雅利奇无奈的又说:“是佟主儿。”   是佟嫔挑动康熙的。按照李四儿和隆科多的计划,当然不希望嘎珞成功。佟嫔这样赶过来,自然有帮忙搅局的想法。   苏麻喇姑急了,这该怎么办呢。   雅利奇看她不动,忙提醒:“还剩两道门了,您快想办法呀!”   谁能挡得住圣驾?   除非他自己。   康熙坐在辇上,心情很不错。顺手摸了摸腰,突然身子一震:“梁九功!”   在前面快步走的梁九功差点没吓趴下,急忙转了回来:“主子,什么事?”   别说是他,所有人都蒙了。   辇停了。康熙急得到处抓:“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   其他人面面相觑,梁九功却是马上理解:“来了,您别急!”   康熙偶尔抽风的时候,就是麻烦来了的时候。昨儿微服私访,梁九功就预感到要出事。   因为康熙莫名其妙的想到了元后的烟荷包,又莫名其妙的要把它带在身上。   掉了吧。   李德全站在一边,拿着拂尘,幸灾乐祸的朝这儿看。   康熙从辇上跳下来,到处找。   所有人也跟着团团转,像热锅上的蚂蚁。李德全这会儿才动了动脚,很关心的走了过去。   刚走到康熙身后,康熙一甩辫子转了过来。   李德全被抽了一脸,捂着嘴。又怕撞到了康熙,吓得赶快跪了下来。   康熙嫌他跪得近了有点烦人。   李德全又赶快爬起来,往远处跑。   即便眼前都是空的,又有什么用呢。   东西不见了,就是不见了。   佟嫔的轿子在后面,知道这儿出了事,倒不知道该不该过来了。   但是放着不管肯定也不行。   佟嫔下了轿,惊慌的向着康熙走去:“万岁爷,怎么啦?”   李德全看见了,心想,哎哟笨蛋,你过来干嘛呀。   康熙昨晚是宿在景仁宫的,来了正好。他把她一把抓:“你看见了没有?朕的荷包不见了,你拿了吗。是旧的,粉色的。”   佟嫔有个老毛病,不能吓,一吓就胡说八道了:“没有啊,旧的,那不如不要了,嫔妾给您再做一个呗。”   滚蛋。   康熙瞬间暴躁到了极点,顺手一推,佟嫔就摔到地上去了。   她倒在那儿不敢再说了,只是嘤嘤嘤。   康熙跑了。   梁九功知道他要去哪儿,指了两个人照看佟嫔,就跟着他跑。   昨天上街走过的地方,都还记得。   但愿老天保佑,千万别让人捡了去!那要出人命的!   没有谁比元后重要。   苏麻喇姑听说康熙不过来了,猛然间松了口气。尽管似乎发生了什么事,都把眼前的关给过了。   赶快送佛尔果春走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苏麻喇姑有点后悔把她请来了。早知道这么麻烦,嗄珞就不要了。   唉。   佛尔果春并不知情的回了佟府,半路上却停了下来。   前边是怡然居,不过围着许多人。乌尤撩开车帘望了望,对佛尔果春道:“像是和客人吵起来了,要打架,太危险了,格格,我们绕道吧。”   “好。”忙了半天,佛尔果春也有些累了。   马车避开康熙和梁九功,转道走了。   风动着车帘,正被人围着的康熙眼一瞥,好像看到了什么,浑身都发起烧来:“哎!”   那是元后!好像的!   他急得向前拱,吓得梁九功和侍卫们赶快拉他。   本来在这里掐架就是不对的,再让康熙和闲人打起来,那可了不得!   “我看到她了。”康熙一脸兴奋的对梁九功吼道:“快去追!”   “爷!”周围人多,梁九功没注意,扶着他的胳膊,想喊“您消停会儿”,可是不敢。   怡然居的老板也是个和气人,就是有点轴。反复说了没有掉东西,就是没有掉东西。   他这么一直说下去,谁不气啊。   再这样下去,就要报官了。回头闹出来,太难看了。   梁九功拖住康熙不放。侍卫们忙着赔钱疏散人口,等到他们从人堆里出来的时候,佛尔果春早就不见了。   康熙兴奋的脸一下子就晴转阴了,转身吼梁九功:“朕都看见了,你是故意的吗。”   “哎哟,主子,您别吓我嘿。”这是大街上,“朕”,万岁爷您在玩人命么。   康熙指着眼前的这条街,吩咐侍卫们一起跟着他跑:“你们顺着找,一定找到她!”   梁九功看着他的表情,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这里离佟府不远,康熙肯定是见到佛尔果春了。   怎么办?君近臣妻,这可不行啊。   还是找福全想想办法吧。   梁九功拖住康熙道:“主子,您累了,我们人少,不如先去裕亲王府借几个人。”   福全?还好,他是他最信任的人。   康熙同意了:“那这就去!”   佛尔果春回了房,坐在榻上歇着,突然间想起了烟荷包,吩咐乌尤把它取来。   乌尤也这样想:“刚才我们经过那儿,会不会是因为这个。”这个烟荷包是在怡然居的门口捡到的,要是那些人为着这个东西掐起来,那可不值啊。   佛尔果春想想道:“你辛苦一趟去看看,要是客人还在,就还给他。让德昌陪你一起去。”   客人火气重,若是对乌尤动手就糟了。   乌尤知道:“奴才会的,您自个儿也当心。”   她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16、讨打   佛尔果春便等着乌尤,不久,却听到院子里有人说话。   格根看着吉雅说:“既是夫人累了,那就不必动了。我去回了老太太。”   佛尔果春心思一凛,开了门出来:“嬷嬷等等!”   格根骤然回眸,脸上的笑还没有收住,却已经有了变化。嘴唇撇开,变得悻悻的。   佛尔果春知道她为什么会来。   玉兰居然在进佟府的第一夜就侍奉了隆科多。这很有些让人出乎意料。所以宁聂里齐格决定当众表明她的身份。令大家不要太轻贱她。玉兰是伯爵府的人,这也关系到宁聂里齐格的脸面。   尽管会令李四儿很难过,宁聂里齐格也只能抱歉了。她要看隆科多的心情来做事情。玉兰既然很得隆科多的喜欢,她就要尽可能让她活得久一点。   她会有另一种方式来补偿李四儿。   本来应该早上就安排玉兰敬茶,可是佛尔果春到宫里去了,所以挪到这时候。   这样做也显得在尊敬佛尔果春。   但是格根有意不跟佛尔果春见面,就是想这么回去,方便回话。   到时候接受玉兰奉茶的,可就不是佛尔果春这个正室夫人了。   谁叫她自己不来呢。   这种事,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假如不是佛尔果春突然和宫里有了联系,甚至可以不必到她的院子里来知会一声的。   但是,也别以为去了一趟宫里,就是什么稀罕事了。   她想要存在感,但佟家可以减轻她的存在感。   佛尔果春心知肚明的看着格根笑:“想是为着玉兰的事了。正好,我刚得了不少赏赐,也应该跟大家分享一下。嬷嬷,我要去请戴佳妹妹和嘎珞同行。”   宫里赏的,不是太后便是苏麻,即便不及康熙那尊大佛,也是宁聂里齐格惹不起的。   格根只好依着她。   由于乌尤出去了,佛尔果春便带上了吉雅。另外,平时不得近身的那些闲人们,也都派上了用场。   格根看着她们动作,越来越紧张了。   和戴佳氏,嘎珞会合后,她们慢慢的走,声势浩大。   快到宁聂里齐格的院子,落霜院,佛尔果春便听到里面传来了笑声。   嘎鲁玳削好水果,切成片放在果盘里,送到每位长辈的面前,还很得体的依着她们的喜好,从没有错漏。   有不喜欢吃水果的,她便亲自奉茶,每个都送到手里,也是她们喜欢的。   有咳嗽的,有不舒服的,她便亲自拍背,敲腿,按摩肩膀。还很紧张的询问她们日常用什么药,用心的记下来,以便在饮宴的时候避开禁忌。   这样的行为,自然引起了叫好声。   各位女眷们也都知道宁聂里齐格和李四儿叫她们来,是帮李四儿和嘎鲁玳找回面子的,又怎么会不捡好听的说呢。   侍亲,也是女孩子最重要的美德之一啊。   二房庆恒的妻子乌拉那拉氏摸着嘎鲁玳的手说:“瞧瞧,还是侄女孝顺。四儿妹妹,不如把她送了我做女儿吧。我家小子要是有她这么孝顺,做梦都要笑醒了。”   李四儿笑而不语。嗄鲁玳的确是很令她骄傲的。   即便目前不能去选秀,在风评上压嗄珞一头,她也是高兴的。各房的媳妇们都有背景,用她们的嘴巴传扬出去,谁知道就不能改变现实呢。   这些媳妇们,可是很会见风使舵的。   佛尔果春在外面,听得很清楚。   客人不少,佟国维的几个妾,还有各房的媳妇们都到了,当中自然也有李四儿和隆科多的妾室,便是再小一辈的人里,玉柱和嘎鲁玳,还有同辈的几个孩子,都过来了。   需要这么隆重吗,不过是抬举一个丫头做通房而已。   佛尔果春却知道,他们不过是想让她明白,去了一趟宫里,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她永远是佟家的媳妇,要听佟家的摆布。她的人身自由还有生命,都是佟家说了算。   即便她有了什么倚仗,也要先便宜佟家。   如果她不肯识时务,那就等着被羞辱。   哦,是么。   佛尔果春一路走过来,经过那些对她侧目的人们。   有的站着,有的坐着,不过,她一过来,所有人的眼神就都变了。   他们纷纷不由自主的肃然而立,惊诧,还有惊恐的看着她,还有她身后的东西。   佛尔果春笑了笑,领着众人站在了离院门不远的地方。   屋里传来的声音很清晰,敬茶还在继续,快到了。   宁聂里齐格亲切的唤了一声:“四儿,你过来这儿坐。”她要让她坐正位。三房媳妇的位子。   玉兰已经跪了不少人,腿有些麻了。但听到是轮到了李四儿,马上就不敢揉腿了。端好茶,微微挺背,战战兢兢的向上递:“夫人。”   她很应该加个“侧”字,只是,她不敢在这时候煞风景。   李四儿笑了笑,得意的看向了周围的人们。大房,二房,四房,五六七房的媳妇们都在。乌雅氏及隆科多的其他几个庶母也在。可是没有一个敢说话的。   不管是嫡出的还是庶出的,都很给面子。   她的孩子玉柱和嗄鲁玳,也在满怀期待的看着她。嗄鲁玳还笑咪咪的跑过来,像摸狗那样的摸摸玉兰的头。   岳兴阿也来了,微躬着身子,畏畏缩缩的站着。   李四儿厌恶的瞥了瞥。玉手轻挑拂向茶碗,却偏偏停住了。   玉兰怕是没听清楚,忙说:“奴才玉兰给夫人敬茶。”   很清亮的嗓子,里里外外都清楚了。   李四儿满意的拿在手里,拨拨茶盖,饮了一口。   还未咽下,突然外面传来一声断喝——   “上赏!”   李四儿骇得一抖,咽下去了,手一翻,热茶全都泼了出去。   玉兰被倒个满头满脸,“啊”的惨叫起来。   人们都震惊了!   玉柱第一个冲了出去,骂骂咧咧:“谁他妈鬼叫吓到我额涅?!”   佛尔果春安静的等着他,抬手照着脸上就来了一下子。   玉柱从没吃过亏,眼前一花,气得立刻就向前拱:“你这个贱货……”   “啪!”又是一下子。   玉柱还想向上蹿,幸好戴鹏紧跟在他后面,上来就扶膀子:“主子,别动!”   任何情况下,庶子都是不能对嫡母动手的。   院子里已经骚动起来了。   上赏,什么上赏?   出去看看吧。   宁聂里齐格抖着脸,和李四儿互相扶着。她也被吓到了。   佛尔果春站在那儿,拍拍手。   后面捧着礼物的人们全部向前走。   她们动,出来的就只能向后退。   这些东西,有红枣,珍珠,人参,围脖,鹿茸,还有酒。有字,有画,有首饰……   还真是挺多的。   佛尔果春看着他们发呆,笑着提醒:“这都是太后娘娘和苏麻嬷嬷赐下的东西。”   哦,跪。   通通排开跪下磕头。   李四儿的身子发着颤,不由自主又在想御赏那天。   她又要倒霉了么。哼,当着宁聂里齐格的面,佛尔果春怎么敢动手?   她很有信心。   佛尔果春越无礼,她反而越高兴。宁聂里齐格本来就很不喜欢她,佛尔果春这么做,只能惹来更多的讨厌。   佟家是不会休妻的,为了脸面。但是,却可以让正妻生不如死。   得了宫里一点点关注就嚣张至此,是在自己找死。   佛尔果春等所有的东西都在人前走了过场,才对宁聂里齐格说:“外面太冷了,额涅,咱们不如进去说?”   宁聂里齐格爬起来,嗔怒道:“刚进来就打孩子,好大的威风。”   还有,她一来,大家都要跪迎!   佛尔果春看向了玉柱。   她打他大家就听得见,他骂“贱货”难道别人就听不见?   不过是有意的漠视罢了。   奇葩的环境里,能指望有几个正常人出来说话?   别说主持公道,就连看见听见都做不到。   佛尔果春笑了笑,抬脚向里走,边走边说:“把东西都拿进来吧,别冻坏了上赏。”   不进来是吧?   宁聂里齐格脸上一热,只好向里走。   众人簇拥。   佛尔果春进了正堂,一眼就扫见地上的茶水。   虽然下人很快的清理了,还留下些痕迹。   对应的位子,自然是李四儿的。   佛尔果春瞟了瞟,吉雅便走过去挪开了。   听到拉椅子的声音,众人都一致的去瞧李四儿。   李四儿尴尬的僵着脸,眼睛眨得很快。   她愤怒了!她丢人了!佛尔果春这是在打她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17、告发   佛尔果春并没有忙着坐,而是直接的跟众人说:“接了些上赏,不敢独享,所以拿来了,希望刚刚没有吓到你们。”   已经吓坏了好吗。   可是,没有人敢质疑。   宁聂里齐格尽管很生气,还是得忍着。   佛尔果春挑了两袋红枣走到她面前:“额涅,媳妇记得您畏寒,应该会有用。”   有没有用都得接着,嫌弃上赏,想死吗。   宁聂里齐格接在了手里,手指抠抠,恨不能抠出个洞来。   佛尔果春转身去看乌雅氏,挑了一条狐狸毛的围脖交给她:“乌雅额娘,您收好。”   乌雅氏听到是叫额娘,只能笑笑。佛尔果春给了面子,她得识相。   ……   一个个分下去,差不多人人有份,就连隆科多的几个妾室,也都分到了。   李四儿站在一边,呆呆的看着。越来越紧张了。   看着妾室们一个个过去跪下谢恩,然后领了礼物立在一边,她的心变得越来越慌。   会轮到她吗。她突然间不确定。   手心攥出了无数的冷汗,连额头也冒了出来,顺着脸颊向下刮,刮坏了她精致的妆容。   她好狼狈的喘着气,既不敢走过去,也不敢乱动。   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佛尔果春这么简单的就可以威胁到她?为什么总要发生一些事来提醒她的身份,告诉大家她不过只是个妾,不值得尊重?   她真愚蠢,还听宁聂里齐格的话叫来这么多人撑面子,但现在他们都在看她的笑话。   李四儿紧紧的咬着唇,可是却感觉到晕眩。   她受不了,终于抬起了脚,轻轻的跟宁聂里齐格说声抱歉,就想走。   “李氏!”佛尔果春突然唤出了声。   李四儿脚尖一顿。   她也要过去跪着?   开玩笑!   李四儿继续向外走!   佛尔果春哼了一声,拎了拎手中的袋子。   还剩一袋红豆。   宁聂里齐格不得不吩咐道:“四儿,回来!”   李四儿气得肩膀一耸一耸的,眼泪快压不住了,可是也只能往回走。   可是,就连这剩下的红豆,也不是她能独享的。   佛尔果春看着她不甘心的重重一跪,笑道:“还剩一袋了。”瞥了瞥一直跪着的玉兰。   因为给李四儿敬茶,李四儿没叫起,所以玉兰跪到了现在,她的腿很酸,脸上还有点痛,可是不能动。   应该给她一点补偿的。   红豆煮粥会很好喝。   佛尔果春笑着。等李四儿说话。李四儿一向很大度,有些话她应该主动说才对。   但这一次,她只想闭着嘴巴。   佛尔果春不介意刻薄些:“李妾室,如今还剩下一袋红豆,不如你们一人一半。这丫头刚刚被你泼了一脸,就当是给她一点补偿吧。”   谁在乎这些破东西。   可是李四儿却不能忘记是为什么才会泼掉到玉兰。她的嗓子现在也很痛。   各房的眼睛都紧张的聚集了过来。   有好戏看了。   李四儿也同时看向平时趋炎附势的人们,他们的眼神让她不能不倔强。   硬顶是吧,很好。   佛尔果春微笑:“哦对了,我还没有问为什么你会泼她一脸?莫非刚刚是你坐在这里喝茶?奇怪,刚才我还没有到,为什么是你坐在这里?”   李四儿咬起了唇。   玉兰在一边发抖。   佛尔果春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又转回来:“李四儿,你是不是又让别人叫你夫人了?你还记得老爷曾经说过些什么?你依然自认是爷的妻子,是不是?”   那夜在佟国维房中的感觉又回来了。李四儿的眼睛充满了怨恨,像一汪海水,浸得满满的,快要溢出来了。   可是她能说什么,当众跟大家说,对,没错,我才是隆科多的妻子,你最好快点死吗?   要倒霉了,她有预感。   佛尔果春的脸也突然间变得严肃。她回头看看众人,朗声道:“这个贱人目无老爷,来人,给我掌她的嘴!”   佟府后宅的事,佟国维管得并不多,每次介入,都跟佛尔果春有关。但是,佟家和她的恩怨不是一天两天的,即便是佟国维,说过了的承诺,也不希望她太较真。   简单的说,他就是希望佛尔果春把它忘掉,或者其他人也不记得。   所以,对李四儿明显违反了的行为,也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正常。   倘若李四儿真的有遵守的话,她应该乖乖的在自己的院子里禁足,抄家规好好思过,为什么到处跑还这么张扬?不就是吃准了没人管么。   可是,佛尔果春当众这样说,众人却不好不重视了。起码是表面上也要装一装。   佟国维说过的话若没有效力,就等于说一家之主就是个摆设,可以这样么。   当然是不行的。   所以佛尔果春说要打李四儿,连宁聂里齐格都不敢说不可以。   宁聂里齐格很想保护她,但是,如果她站出来,那就等于跟佟国维作对。   佟国维对她,可没有对乌雅氏那么喜欢,如果不是因为隆科多还有点能耐,她这个嫡妻早就一边凉快去了。   佟家的传统,嫡妻都有罪。或者,这项传统和伯爵府异曲同工。所以,两府都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宁聂里齐格和佛尔果春从小在一样的环境里长大,早就习惯了。她习惯了用保护和讨好妾室的方式来让她所倚靠的男人高兴。不管是佟国维还是隆科多,她都巴结着,不敢让他们不痛快。   宁聂里齐格当然也认定佛尔果春应该这样,对她强烈的反抗感到不可思议。但她从来没有想过,她至少在佟国维那里还持有着体面。隆科多对佛尔果春的态度,已经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了。   哪怕在隆科多的眼里,佛尔果春是畜生,他都不会觉得奇怪。佛尔果春最好像条狗似的在他和李四儿面前跪着,永远也没有站起来的时候。   他觉得这样是正常的,宁聂里齐格就也只好这样想。   不听男人话的女人,就不是好女人。   在宁聂里齐格看来,为什么隆科多会有这么不贤的妻子呢。   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也太没有家教了。这会连累到她的啊。   烦死了,隆科多回来以后怎么办啊。   隆科多现在不在。跟庆恒出去喝酒了,和他们在一起的,还有伯爵府的老二讷亲,还有讷亲的儿子。   蛇鼠一窝正在快活呢。   谁管得了这边的事。   宁聂里齐格不敢说得太过,又不能不管,便咳嗽了一声提醒岳兴阿。   岳兴阿习惯性的要跪过来了。   佛尔果春飞斜了一眼,让岳兴阿的长随把他摁住。这个空闲,她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儿子为李四儿说什么废话。   玉柱会忍不住的,她在等。   她刚刚打过玉柱,现在又要打李四儿。玉柱怎么可能不管呢。   她回眸一瞥,戴鹏不由的撤了手,玉柱飞一样的冲了过来。   他要揍人。   多习惯的动作啊,他根本都没有觉得不对,手一扬就过来了。   佛尔果春用力一揪,李四儿被推到了前面。   “砰!”李四儿的下巴顿时乌了一块。   玉柱傻掉了。   打到亲娘了!不孝啊,这下,连他也要被动家法。   佛尔果春笑笑,问乌雅氏:“交给您处理好吗。”   乌雅氏绷着脸:“带下去。”   不能再闹到佟国维那边了,家丑不能闹得越大了。谁知道佛尔果春以后会不会再被太后召见,即便太后不会把佟家怎么样,那也难看啊。   李四儿和玉柱先后被带了下去。   扯拽李四儿的婆子不太客气,触到了她的旧伤。她疼得咧起了嘴。   李四儿怨恨的看向宁聂里齐格,哼,这个老虔婆,竟然不敢为她说话?   宁聂里齐格害怕的皱眉,这时,嘎鲁玳叫了起来:“别打我额涅!她的伤还没好呢!”   又叫额涅。   佛尔果春没去纠正,只是笑问:“可以,你替她?”   嘎鲁玳顿住了。打脸,她才不干!打坏了怎么选秀?   她踌躇了。   刚才表现得有多孝顺,她这会儿就有多怂。   她赶快向后退,希望变成消失大家都看不到她。   众人的视线包围了过来,嘎珞和同辈的几个女孩子,纷纷斜睨着。   啧啧。孝女哦?装,怎么不继续装了?   嗄鲁玳赶快向后躲。什么也不敢说了。   李四儿和玉柱被扯出去,压跪在院子里。   李四儿罚的是掌嘴,玉柱则是鞭子。都是三十。   佛尔果春叫人搬了椅子,让宁聂里齐格坐着看,其他人都是站着观赏。   宁聂里齐格抬手挡眼睛,老是不停的去劝佛尔果春:“别打坏了,别打坏了。哎哟,哎哟!”李四儿和玉柱被抽一下,她就动一下,好像她在被打似的。   现在隆科多不在家,可是难道佛尔果春不怕他回来算账。她凭什么这么大胆子,她有病?   李四儿睁大了眼睛,打得越狠,她笑得越张扬。她就像一朵盛开的玫瑰,无所忌惮的张开自己的刺。   “啪!”她的头发散开了。坠下的玉簪掉碎在地上。   “啪!”她的脸被扇到一边去了,她马上又倔强的扭回来。   “啪!”见红了,她狠狠的啐出口中的血沫,继续骄傲的昂着头。   她抬高下巴,一声不吭的看着佛尔果春。   她不怕她。她打她,只能说明她害怕!因为佛尔果春抢不到她的男人,所以才这么对她。她才是真正的胜利者,而她不过是一个可怜虫!   所有人都看到她多么有骨气,她们会赞赏她的。   李四儿看了看她们,鼓励的瞟向正在呻|吟的玉柱。   玉柱立刻也不吭声了。   好样的,这才是她的儿子!   李四儿梗着脖子想,隆科多会帮他们报仇的,很快!   佛尔果春淡定的,目不斜视的看着,直到李四儿和玉柱被打够了数才说:“可以了。”   都晕过去了。也许是装的,但是没有关系,拿水泼醒就可以了。   李四儿和玉柱被倒了一头一身的水。   李四儿识时务的改变了态度,不敢露出一点点仇恨:“谢夫人教诲,妾身和玉柱都记住了。”   她当然记住了,看见的人都记住了。   都看到他们是怎么被羞辱的!   正妻的威严啊。   也有人担心的想,佛尔果春这是在找死吧。   宁聂里齐格特别的惊恐。她没有保护好李四儿,隆科多也会找她麻烦的。   怎么办?除非有办法对付佛尔果春,除非抓到她的错。   她一定要有大错才行!   宁聂里齐格假装淡定的驱散了众人,进房睡在榻上胡思乱想。   她听到榻边传来了声音。不耐烦的瞥一眼,惊讶了:“你怎么还没走?”   玉兰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跟到了她的卧室。   她为什么要跟过来?   今天李四儿和玉柱被打,也有很大的原因是因为玉兰。玉兰肯定是在想寻求保护。宁聂里齐格都自顾不暇了,很来火,低喝道:“你快走,让我静一静!”   玉兰无可奈何。她以为宁聂里齐格会保护她,看她赏镯子的时候那么慈祥,还以为她是个很不错的人。   既然这样,她也只好先回佛尔果春那儿了。   佛尔果春这边乌尤刚刚回来。乌尤去怡然居的时候,那边正在收拾残局。乌尤以为那位贵客会去而复返,便和德昌等了下去。只是等到天黑还没有见着,便往回走了。   玉兰看到乌尤这时候才回来,很可疑,便靠了上去:“乌尤姐姐出去了?”   乌尤警觉的绕开了。   玉兰越发怀疑,狠了狠心,用力的向她撞了上去。   “啪”的一声,烟荷包从乌尤的怀里跳出来,掉在了地上。虽然有外套包着,但露出来了一半。   玉兰敏感的一瞥,随后惊恐的瞪大了眼。   乌尤慌张的捡起来,瞪了她一眼,进房去了。   门开了,是佛尔果春亲手开的,有点着急。   玉兰偷看着门被关上,立刻就有一种念头,她得赶快跑!   这个烟荷包很有可能是佛尔果春的,她有坚情!必须马上报告李四儿! 作者有话要说:  错字,是有意的,明白是什么意思就行了,抓奸抓到康熙那就……可以脑补了,喵~   ☆、18、遇帝   李四儿靠在榻上,无声的流泪。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难堪的样子。   玉柱被抬回他自己的院子里。她本来想跟着去看看,但是因为身上有伤,有心无力。脸太痛了,火辣辣的,可恶,掌刑的婆子竟然敢真打!   没想到佛尔果春竟然这么猛,连宁聂里齐格也不放在眼里。哼,宁聂里齐格那个老虔婆,什么东西,一点用都没有,废物!   嗄鲁玳倒是过来了。但李四儿现在气得不想看到她。   佛尔果春说要代替的那些话,虽然是故意的,但是,嘎鲁玳的反应到底让她伤了心。她是肯定不会让嘎鲁玳受伤的,如果她说要替她,她一定会阻止,可是嘎鲁玳连要帮一帮的念头也没有吗。   嘎鲁玳在一边解释:“额涅,我的脸很重要,打坏了,就不能选秀了,到时候还不是中了那个贱人的计。我也要出头,对我哥才有好处是不是?额涅,其实我是很想替你的,可是我没有办法啊。”   李四儿闭了闭眼睛,泪水更凶了。   嘎鲁玳忐忑的站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便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隆科多回来的有点晚,不过,他正好和玉兰一起到。他喝的不多,主要是吃得菜多,心情正不错呢,一进来看见李四儿这样,有点吓到了,又看到玉兰过来,抬手便刷了玉兰一个嘴巴。   玉兰快被他刷晕过去了,连忙说:“爷奴才有重要的事说。”   隆科多看打得重了,也觉得很可惜。这个丫头刚刚开始伺候他,他还不想她那么快出事,打坏了,是他的损失,便喝斥道:“快点!”   玉兰察言观色的说了烟荷包。   隆科多浑身怒火上涌,胡子一翘一翘的:“这个贱货,敢给我戴绿帽子?我杀了她!”   墙上挂着一把大刀,他一拽就把刀拽出来了。   刀尖一晃一晃的。玉兰和李四儿都吓得向后缩,李四儿叫:“哎哟,爷您快拿开,您想吓死我呀。”   就算现在冲过去,抓出一个烟荷包,没有坚夫,有用吗。   佛尔果春突然敢这么嚣张,肯定就跟坚夫有关系嘛。总也要见着坚夫,才能抓坚吧。   只有一个烟荷包,万一佛尔果春说是给隆科多做的,谁能把她怎么样?   隆科多划着刀在那里疯:“你要我忍?四儿,我没听错?”不管他有多么对不起佛尔果春,待她不像个人,他也认为,她应该乖乖的为他守着。   守到老死,她的身子,她的心都要是他一个人的。   他没有想过,他已经有十多年没有亲近她,没有把她当妻子,甚至当成一个人来对待了。   他只知道,佛尔果春难过痛苦,他心爱的女人就会高兴。   可是他最恨的女人,却让他的心肝这么痛苦。他恨不能马上冲过去,把她砍得稀巴烂。   砍得了吗。   李四儿斜斜眼睛:“爷,您的侍卫到哪儿去了。”   德昌?   德昌怎么了。   每次隆科多去花天酒地的时候都不会带他,他太烦了,老是念叼这样不对这样不行。   偏他是家生子,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德昌的爹又是佟国维面前得脸的老下人。隆科多不好随便乱揍,佟国维会骂他。   今天没有带他,难道这小子又去帮佛尔果春了?   李四儿笑:“没有德昌帮忙,乌尤能那么方便出门?”   他们连成了一派,这就是说德昌也有份参与!隆科多懂了,比刚才更生气了:“这个混蛋出卖了爷一次,还在出卖我!给我戴绿帽子,我连他一起砍!”虽然他没有碰过乌尤,但是,老婆的陪嫁丫头嘛,他当然也觉得是他的人,就算他不碰,也要一辈子守着。   虽是这么说,德昌的武功实是不在他之下的。假如他真的拿刀去砍人,德昌不可能不管。隆科多讨不到便宜。   李四儿忍着痛,抬手摸摸自己的脸:“现在不能打草惊蛇。贱人手上既然有荷包,肯定还是要去见坚夫的,爷只要装作没事发生,悄悄的跟踪她,肯定就能找到坚夫在哪儿。”   找到之后呢,休了她吗。   当然不能这么便宜她。一定要让她生不如死!   除了佛尔果春,嘎珞和戴佳氏也要死!谁让她们敢反抗,敢动手抢走属于她的东西!   隆科多想想还是不服气:“那不行把岳兴阿给我叫来!”就算现在不能把佛尔果春砍死,他也要先把岳兴阿胖揍一顿出气。   也是不行。李四儿冷笑:“您现在揍他,岂不是打草惊蛇?”虽然她也很想把岳兴阿拉过来往死里打,可是不行啊。   李四儿咬牙切齿的想着,目光转到了玉兰的身上。   玉兰惊恐的缩成了团。   “你现在快些回去,不要泄露。到时候她们有什么行动,你留个暗号就是了。”李四儿跟玉兰约定了方法,又说:“别被她们发现了。”   隆科多也张牙舞爪的威胁:“别怕,爷宠着你,她不能把你怎么样,走吧!”   玉兰只好带着伤自己回去。   还好,她够小心,没有被佛尔果春发现什么。   佛尔果春静静的聆听着院子里的动静,知道是玉兰回来,松了口气。   乌尤庆幸的小声说:“这丫头未必发现了。不然,李四儿现在应该过来了。”   不,不是这样的。   佛尔果春轻皱眉头,摸了摸手里的荷包。她很清楚,李四儿和隆科多并不是不想抓坚,而是,他们在等坚夫!   乌尤歉疚的低下了头:“对不起,格格,奴才太粗心了。”   “先别慌,让德昌回去吧。”本来回了佟府,德昌就应该和乌尤分开了,但是为了保护她们,他又跑了回来。   时辰越来越晚了,男女有别,必须得快些离开。   以隆科多的个性不可能一再容忍他帮忙的。   乌尤到屋边开窗,打了个手势。   德昌走了。   随后,乌尤忐忑的对佛尔果春说:“对不起,格格。都是奴才不好。”这样的定情之物,被看到了肯定会误会的。   玉兰这丫头,不像是个省事的啊。   乌尤伸手摸向那烟荷包:“不如扔了吧。或者剪碎它?”   “不。你就是现扔,又能扔去哪里呢。问心无愧,不用害怕。”佛尔果春莫名的感到这是个很重要的东西,她很仔细的把烟荷包弄干净,又瞧了一会儿:“现在还不至于这么严重。先把它锁起来,不要让人碰。我再想想怎么办。”   乌尤有些着急催她:“那得快啊。”   当然,这个烟荷包,不能一直留在手上。可是,它的主人却要到哪里找呢。即便找到了主人,这样过去交给他,万一被跟踪,又该怎么办呢。   佛尔果春想了一会儿,靠近她耳边道:“明儿你再去一回怡然居,记住,你要这么说。”隆科多既然想要抓坚,现在不会控制她们的出入。   第二天。   往常热闹的怡然居因为康熙的大闹而安静了许多。店里尽快补充了碗碟等器材后,又恢复了营业。   不过,在乌尤走后,食客们又变得沸腾了。   “听说了吗,悬赏三千两!一个荷包,哎哟,谁家的东西这么金贵啊。”   “哎哟,给我一半我就乐死了,三千两。金子打的也没这么贵啊。”   “我得好好去准备准备。”   众人一哄而散,又飞快的聚集了起来。   怡然居都快被挤炸了,到处都是来送荷包的。三千两啊,谁不要谁是傻子。   把德昌叫来捉坚的隆科多傻眼了,这到处都是人,哪个是坚夫啊。看都看不过来!   人声鼎沸,快要吵死了。隆科多捂着耳朵向后靠在巷口的墙上。   人多啊,他快被挤死了。真受罪!   隆科多一边躲,一边腹诽。一不留神,眼前一花。   打扮成男装的佛尔果春挤进了人群里。   如果她所料不错,那位贵客也一定会来的。   她上了二楼,和乌尤坐在预定的位子上等待着。   怡然居是很有规矩的店家,二楼贵宾的座位,无论怎样都保持得很完整。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佛尔果春的耳边传来擦擦的上楼声。   康熙带着李德全还有些侍卫们,夹着风就进来了。   梁九功把他忽悠到福全的府上,被康熙罚了板子,所以今夜陪他出来的,是李德全。   他们都是便服,不过,掌柜的前些天见过,立刻脸色就变了。   这儿的人太多了,连康熙都不容易挤进来。   他的样子有点生气。   这是谁传的谣言,一个烟荷包三千两,哼,在他心里,那是无价之宝!   康熙别扭的想着,他一定要抓到散布谣言的人,狠狠治罪!   佛尔果春的眼波一转,他们就对上了。   康熙的脚步一顿,肩一震,就站在了楼梯上。   他的心,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错字,是故意的,明白是什么意思就行了   ☆、19、圣心   后面的李德全差点没停住掉下去。   康熙的心脏狂跳着,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平静。   太像了,她那么像她!   康熙带着怒气的眼睛里,含着无数的兴奋。   那天没有眼花,是真的,他又见到她了!   他才不管这是谁,只知道,他的心立刻被幸福掩盖了,他要靠近她!   他小心的走了过去,手足无措的停在了座位前。   她,仿佛元后待在那里。   她的眼是清澈的泉水,虽有一丝疲倦,却是那样的纯净。她很安静,就像停在林间的小鸟儿,轻啄着树枝,那样惹人依恋。   她正是他想象中的那个样子。   他的元后就安静的坐在咫尺之外等着他。虽然她穿着男装,但是,他可以想象撤去帽子,散开青丝柔顺如水的模样。   她是活的,他的元后就在那儿!   他怎么可以伤害她呢。   康熙小心翼翼的扭头吩咐李德全。   怡然居还从来没有赶过客人的时候,不过,也只好如此了。   李德全下楼给了银子,老板不肯答应。李德全一急便拍出数张银票来:“这里爷买了,通通滚蛋!”   老板惊呆。   这么多的人,怎么可能滚蛋呢。别说没赶过客人,就是赶,也赶不走啊。   他们在楼下折腾,康熙和侍卫们待在楼上。   因为客人们都跑去看热闹了。所以楼上反而没什么人。   康熙这时候心里已经有数了。佛尔果春想着乌尤说过的,心情也变得渐渐激动起来。   她伸手把布套拿了出来。在布套外面,还有一个米黄色的巴掌大的小圆盒子。   这是她从自己的妆盒里翻出来的,很新,没动过。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她做了。她感到仅有布套是不够的,希望这个烟荷包回到主人身边的时候,能让它的主人感到它是被重视的,从而更在乎它。   只有在乎,才不会丢掉。   被丢掉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康熙盯着她的手,莫名的想哭。   是的,他早应该这样做了,把它好好的放在盒子里珍藏起来,而不是随便的勾在腰带上,不然它怎么会丢呢。   他原本想过,不管是谁捡到它,他都会杀了那个人。因为没有谁有资格碰它。但现在,他不那么想了。   她是他的元后吧?   康熙闭着嘴巴,不忍相问。   他不能惊碎他的梦。   也许冥冥之中,自然有安排。   佛尔果春小心的把盒子送到他的手边:“因为想尽快找到您,所以用了这样的法子,希望您原谅。”   她原本是不必说那么多的。   康熙的长相并不吓人,相反的很是平易近人。他有着光洁的额头,山峰般宽阔的肩。象牙色的肌肤玉瓷般的光滑,在微寒的空气中轻轻的战栗着,引人遐思。鼻如悬胆,山根很高极有威严,口如丹珠,唇角轻轻翘起,带着敏捷的锐利。   他的眼,是璀璨的夜星,飞快的划过她的心。   他的耳珠厚厚的垂下,盛载着重实的福德。   虎背,蜂腰。背挺如山脊,然而双肩微凛,有点紧张。   确实是个美男子。   他的脸在轻轻摇动的烛火下,令人很有一种想要亲近的冲|动。假如真的亲上去,就会觉得很幸福。   任何女人都会喜欢这样的男人,以他为天。   但他的身上总有一种奇异的威慑力。让人情不自禁的敬畏。   佛尔果春不敢说选择这样的见面,其实还有一半是为了隆科多。   这么多人,隆科多想抓坚,能抓谁?   康熙听了她的话,终于坐了下来。   他的手轻轻的扣在了盒子上。   对佛尔果春的自作安排,他是应该生气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反而有点高兴。   她聪明的时候,更像元后了。   那是他最爱的女人。   哪怕她只是一个影子,他都会把持不住把自己的思念倾倒在她的身上。   不要走。   康熙的心急切的发出呼唤来,可是他不能说。   他必须要克制自己,他还是有点恍惚,这个梦很美,不要惊动它。   他的眼睛变得有点湿。眨一眨,又没什么了。   “谢谢您。”康熙平静的说着:“那么我先请您用点东西吧。您喜欢什么点心?”其实,他只是想多留一会儿,找点借口跟她说说话。   “只是一个小小的花招,您不必放在心上。”佛尔果春撤开了手指:“我应该走了。”   “您既然说了三千两,我应当给您的。”三千两不算什么,康熙根本不在乎,但是说完了,又有点担心。   要是这么就给了钱,还有什么借口聊下去?   “真的不必了。”佛尔果春想着隆科多,有点烦躁。   康熙眯起了眼睛。   佛尔果春一怔,乖乖的坐了下来。   侍卫到楼下,问过李德全,不够。银票给老板了。   于是康熙叫人取了纸笔,想写欠条。   但是刚刚提笔,又觉得唐突了。   他们之间,这样的相遇,似乎不应该用钱来终止会面。   那样的记忆,不是他想要的。   康熙搁了笔,正色道:“既是你不要钱,将来朕……我可以许您一个心愿,也许您有办不到的事,在下,一定为您办到。”   佛尔果春呆住了:这个人……   “这是我的意愿,请您不要拒绝。”康熙想要温柔一点,但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硬梆梆的。他的脸上浮出一点羞意,忙压抑住了又说:“您随时可以到这儿来,我会让人留在这里,等您。”   他站了起来,准备下楼了。   他的心颤了,动了,这是不对的。他要快点跑。   烛火在楼道上拖长他的影子,匆忙而羞赧。   他很想问的很多话,都留在了心里。   佛尔果春看着他,不由自主的想起:“请问先生贵姓?”   “我姓皇。”康熙的身影顿了一瞬,头也不回的下楼了。   他是落荒而逃吗。   是的。   反正就是逃走了。   不敢碰,因为太美好,不敢问,因为怕会舍不得。   到这里就好了,不用知道名字,不用知道她住在哪里。   一旦知道了,就会忍不住做出不理智的事来。剩下的交给下人就好,够了。   明明想有联系,可是他只能这样做。但是康熙心里其实也有一种感觉,他们的生命已经有了交织,不可能再回到从未相识的时候了。   带着奇异的心情,康熙抹了抹眼睛,到了楼下。   要出门口了,他的心反而更乱,回头看怡然居的招牌。   手里被迫抓着银票的老板不知所措。这里到底归谁了?   康熙挥了挥手,想让心静下来,示意侍卫们不要处置他:“放人。”   “嗻。”侍卫们整齐的回答着,单膝跪了下来。   争先献荷包的人们呆呆的看着。   隆科多也呆呆的看着。这里人太多,他挤呀挤的,挤得快要吐血才挤进来。   他怒气鼓鼓的。手里抓着刀,可是人多得让他连拔刀都困难。   妈呀,这儿怎么跟赶庙会似的。吵死了!   隆科多泼口大骂也没有人理。   他穿着便服,又是晚上,谁认得他是隆科多呢。   一转脸,一口唾沫就喷了出去。   康熙身边的侍卫之首穆克登敏感的一挡,不管对方是谁,脚便先一蹬,踹了出去。   “啊!”正好踹到他的伤腿。隆科多向后退了,想也不想的骂出去:“穆克登,你他妈故意的……”   没声了。   康熙的眼睛转了过来。   隆科多身子一缩,脚发软的向下滑。   是主子!   他怎么从楼上下来,他来这儿干嘛!   隆科多眼睛转转,看到康熙手上紧紧抓着的一个圆木盒子。另一只手挡着,很小心的护着。怕被人碰到。   他干嘛亲自拿着?   那里面放着的东西,该不会是……   是烟荷包吗,那个荷包是他的?!   啊啊啊,坚夫是他!?   凶狠的隆科多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他的身体也像是瞬间变成了泥。   这怎么可能。他想砍死的坚夫,怎么可能是康熙呢?   隆科多下意识的抓着刀,不停的发抖。   他惊悚,愤怒,恨不得冲上去,拿刀对准康熙的头,砍,砍,砍!   他不在乎佛尔果春,但是,他不能容忍任何人给他戴绿帽子!他隆科多,从小到大,还没吃过这种亏!任何一个男人都忍不了的!   但是,那是主子啊。他怎么敢这样对待自己的主子呢。   没有多久,隆科多的心里就升上来许许多多的恐惧,它们像细沙一样,拼命钻到他思想的每一个角落。   这儿这么多人,就算他有勇气冲上去,能怎么样?   看着那些说话叫喊的人们,隆科多就觉得他们也许什么都知道了,都在嘲笑他。   想太多了,可是他的耳朵嗡嗡的,心好乱。   隆科多第一次感觉到,他原来一点用处都没有,就是个孬种,废物!他以为他可以不可一世,其实不过是一条狗!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红着脸继续瞪着。   他只能瞪着康熙。但即便只是瞪着,也是大不敬。   穆克登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便刷了他一个嘴巴,拖住隆科多往外走。   隆科多的刀鞘在地上划出点点火星。他庞大的身躯左撞右撞,引得人群纷纷避让,给康熙撞开了一条路。   跟着隆科多的德昌等人急忙后退。   康熙顺利的离开了怡然居。看到隆科多这么不正常的样子,康熙微眯起眼睛,指了指前面的巷口:“过去。”   那边有一座茶楼,也是康熙微服私访时去过的。有暗卫长期驻扎,很安全。   隆科多心里一抖:这是要挨收拾了么!?   哎呀,他手上抓着刀,这是行刺圣躬!   他还没有想完,只听康熙哼了一声。   穆克登和其他人立刻开始往他脸上身上掀拳头。   “啊!!!”隆科多惨叫起来,却不敢还手:“主子,奴才不是,奴才不敢,哎哟哎哟,我的脸呀,我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写到康熙就想叫他康熙大佛?第一次的会面感觉很浪漫啊,双更,所以这章不要霸王好不好,按个爪吧   ☆、20、有旨   隆科多常挨康熙的骂,但是动手却不多。叶克书死了,庆春早就废了。看在佟国维,还有去世的孝懿皇后的份上,康熙也很待见他们唯一的嫡系。   也许就是这样隆科多才会越来越狂。   小时候隆科多并不如意,叶克书很有本事,最得宠的又是他的弟弟庆春,佟国维把他们放在一起一比,隆科多就成了狗尾巴草。后来庆春废得早,他才有了发展机会,但是,又总是被叶克书压着,叶克书是长子,下面还有长孙,这一压又是十来年。   还好还好,他们后来都死了,隆科多正当盛年,所有的好处就都接收了。   康熙珍惜唯一的嫡系,又刻意抬举。   从一等侍卫升成了銮仪使,还不到三年,就已经狂得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玩意了。   要不然,他怎么敢瞪着康熙呢,还拿着把刀!   隆科多被穆克登拖着,往茶馆拽,路上吹着风脑子也清醒了一点。穆克登是一等侍卫,镶黄旗的,以前职位相等的时候,他们就互相看不顺眼。穆克登的年纪其实比他大,但是谁让隆科多是皇上的表弟又是小舅子呢。又是个会花钱的人,爬到穆克登的上面,并不奇怪。   但是,每次轮到动手的时候,穆克登可不会跟他客气。   穆克登和梁九功一样,心里只有康熙,康熙要他们去死,一点儿都不带眨眼睛的。   隆科多这种玩花样的家伙,他从来都看不惯。   到了,“春波饮”。   隆科多脑子发蒙,穆克登的力气又太大了,所以到了门口,就等于是被扔到地上去的。隆科多这时候比刚才强多了,只敢装孙子,跟着康熙先进去再说。   老板就是暗卫头子,一见康熙来了,而且不太高兴,马上就清场。   一会儿,里外上下就都是自己人了。   康熙在二楼的雅座上坐上位,隆科多乖巧的跪在屏风旁边,趴着笑:“主主主主子……”   为什么发抖呢。心里还是气啊!这要不是康熙,他能跳起来砍人啊!这被揍得满脸青,都不敢动一下,这叫什么啊。   德昌等下人也跟着隆科多趴着,也很紧张。他们刚才见着康熙的时候,手里可都是有家伙的。   人一多,都抢着回话就麻烦了。隆科多一边讨好的对康熙说话,一边悄悄的回头偷瞥。   德昌的肩动了一下。   康熙看着德昌的样子挺忠厚还蛮顺眼的,就说:“先下去吧,过会儿来回话。”   德昌磕了个头,然后小心的爬起来,带着下人们走。   很有顺序,虽然人们很紧张,但是没失礼。   康熙看在眼里,点了点头。转向隆科多的时候,唇边却出现了一抹冷意。   隆科多敏感的觉察背上一凉,他忙头更低:“奴才该死,奴才惊了驾了。”   刀已经被没收了,可是,在怡然居的时候,他的确是拿着刀挤到康熙面前去的。   就算是皇亲国戚,难道就能没事?   康熙不说话。   隆科多等了很久,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他的脸,很平静,应该是没有生气,就傻笑起来:“呵呵,主子,奴才是出来走走,没想到会遇到主子。主子出来有事?”   那也不关你事。   康熙对着他,抬起了手。   隆科多赶快巴巴的把脸凑上去,生怕他够不着。   康熙看也不看的转过去了,他只是想挽袖子。   很给隆科多面子了,现在在房里的,只有李德全和穆克登,没有外人。   李德全帮康熙挽好了,偷偷的看了一眼隆科多。   隆科多让人无语的时候,就是个神经病。连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帮他。   佟嫔说错了话,已经很惶恐了。隆科多还做出这么脑残的行为,看来,佟家这回是触到逆鳞了。   怎么办?自求多福吧。   李德全挽好了袖子,便退到了一边。   隆科多也反应过来了,急忙跟康熙解释,但是他想想不能说真话。他在康熙的面前可不是这样表现的,突然说是出来抓奸的,康熙会当他脑子有病的。   得了吧,现在也当他脑子有病。   康熙的脸越来越冷了。   隆科多摸摸身上痛着的地方,急忙爬过去:“主子,奴才该死,,但是奴才不是故意的,奴才是听说大街上人多,出来看看。”   胡说八道,那是九门提督的事。   康熙微微一笑:“你是想再升一升了。”   “不是的。”隆科多的脑子不够使了,反正再怎么圆都圆不了的。干脆心一横说了实话:“奴才是出来看我媳妇的。她晚上出来,我怕她不安全。”   她对不起我,她有坚夫!我要把她休了,我要杀了她!   对着康熙凌利的眼,隆科多又不敢讲了。   还是胡说八道,不过意思很婉转,还是能听懂的。   隆科多后宅起火了?这,坚夫……   康熙想起在怡然居发生过的事情,不知不觉心中一惊。   他不想这样想,但是,他的想法奇妙的和眼前接连到了一起。   是她吗。她居然有丈夫,而且是隆科多吗。隆科多这是……把他当成了坚夫?   康熙莫名的烦躁起来,抬脚一踢,就把他踢翻了。   隆科多血气上涌,想要吐血了。可是不敢吐在康熙的靴子上,急忙一扭头。   他这副样子,真是又可笑,又可怜。   康熙抬腿碰了碰他的脚:“跪好。”   “嗻。”隆科多这辈子还没像眼前这么惨过。他绷紧了身子,好像个孝子般的不敢动。   这是怎么回事。   到底哪儿得罪大佛了?难道他真的是坚夫!这个混蛋,真的是坚夫?   “主子。”隆科多有点惊惶:“您怎么了?”   好冷的气息,快要把人冻僵了。   隆科多情不自禁的向后挪动。   康熙双眼透出了寒芒:“隆科多,朕记得你自诩爱妻之人,可有此事。”   隆科多呆呆的点了点头。   “朕希望你说到做到,好好善待你夫人。”康熙抿起唇角,带着一种特殊的威严:“朕不希望她受委屈,你懂了吗。今夜的事,朕亦不希望任何人知道。”   “奴才遵旨。”隆科多不由自主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颈后发凉啊。   他们真的勾结到一起了!佛尔果春到底是什么时候跟康熙勾上的?她不是一直都待在后院里吗。难道仅凭着进宫一趟就勾上了,这么快?   还是他们之前就好上了,他一直不知道?不能吧?   快不快都不是他能决定的事了,事实摆在眼前,隆科多不得不多想一点。   往后,他对佛尔果春的态度,就得是天翻地覆了。那个贱人让他往东,他都不能往西。   还好,康熙说不能泄密,那也就是说可以不用让她知道他们见过面。   但是,既然康熙已经是奸夫了,佛尔果春能不好好利用吗。   一想到李四儿必然会很悲惨的样子。隆科多的心就开始了剧烈的抽痛。   真痛啊!这些痛,跟身体比起来,宁可身体痛一万倍也好过心痛啊。   为什么是康熙呢。为什么不是别的男人呢。   隆科多抬起头,压抑着眼中的怒色。   要是他是别的男人,他早就把他揍趴下了。不必像现在这样,乖乖的,像条狗似的跪着!   真是去他|妈|的! 作者有话要说:     ☆、21、抓坚   隆科多忍着忍着,咬得嘴唇都出血了,脸上还得堆着笑意:“主子,这么晚了,奴才伺候您回去吧。”伺候坚夫啊,有天理吗。   不管怎么说,挟带兵器见驾这么大的过失,康熙能饶不死,他就得磕头。   还有,他是銮仪使,职责就是保卫皇宫和康熙的安全,伺候他是应该的,哪怕康熙不要,他都得坚持。   康熙千万不能讨厌他,要不然他还怎么保护他的四儿呢。他的玉柱,他的嘎鲁玳啊。   在隆科多心里,再也没有谁比他们更重要了。为了他们,他忍了!   康熙现在很不想看见他,多看他一眼,就想拿脚踹。   他的脚动了动。   隆科多吓得缩。   “刚才那个人,是你的侍卫吧?”康熙的印象里,似乎有过德昌的影子,但是一个下人实在太卑微了,还不至于能让他记住,所以他只是问一问。   “是。”隆科多的脸抖着,手指也握了起来,德昌也是他心里恨着的人。他恨他,他以为是他帮着佛尔果春红|杏出墙的。不然为什么康熙要问呢。   他自己在那儿脑补,补得越多就越气,当它们是真的,就很想砍人。   康熙顿了顿:“这个人不错,挺懂规矩,他叫什么?”他欣赏德昌稳重的态度。有了惜才之心。   嗯?不知道吗?   隆科多惊愕的看他的主子。他想,呵呵您又何必装傻呢。这不是欺负人嘛。   但是康熙要这么说,他也只有乖乖的答:“他叫德昌,是奴才从小的伴当。”   原来是家生子,看来经过了不错的教育。康熙点了点头:“叫他进来,朕有话说。”   啊,亲自问话。隆科多比刚才更惊讶了。一个包衣奴才,也配?   可是他也不能说什么,康熙是个爱才的人,真的要抬举德昌,那也是德昌的福气,他要是不识时务的去挡,要挨揍的。   康熙今晚上很反常啊。   隆科多磕了头,就想爬起来。   康熙一笑:“别忘了你是怎么答应朕的。”   隆科多忙又一趴:“嗻。”以后要在佛尔果春面前也像一条狗了吗。这世道!   他咬紧牙关,拳头收在袖子里,挤出笑脸来:“奴才自当记得,谢主子教诲。”   他退下,不久,德昌接了话,进去了。   康熙是有心想问一些关于佛尔果春的事,他不能直接问隆科多,就想看看这个忠厚的下人能说出些什么来。他当然不相信佛尔果春是个坏女人。要不然也不会在第一时间就命令隆科多要好好待她。不过,仍是希望从别人的嘴里得到好消息。   李德全和穆克登都很识时务的退得更远了。不至于没法伺候,但也不会听到他们说话。   德昌一看这架势,也知道要说到私密的事了。但他真的没想到是关于佛尔果春的。   隆科多虐打妻子的事,他是不能讲的,不然便是背主。但是也不能太言过其实,说他有多好多好,那是欺君。所以,他尽可能的不让自己的言谈超出了仆人的范围,同时不让康熙觉得在欺骗。   康熙比较满意他的应对,同时惋惜这个汉子只是个包衣。不过还好,男人凭着本事出头的屡见不鲜,只要自己有本事,就不愁没有机会。康熙笑了笑,闲聊的问他:“你成家了吧,有儿子还是女儿?”   德昌低着头,肩猛然一动。   他想到了乌尤。他和乌尤耽误了太多年了啊。可是娶了她,隆科多会不会……   隆科多可是很喜欢碰下人的女人的,而且当年,他很生气的命令乌尤为他守着。   德昌咬着唇,又不好不回话,眼睛有点湿润的抬起头来:“还,没有。”   康熙听他说话打顿,脸色也不好,知道是受委屈了,但一个奴才还不值得他问太多,现在他的心情已经变了,反正也只是一时顺口,就说:“那早些成亲吧,有看上的姑娘不要错过。好好当差,多多照看你们夫人。”他始终是希望佛尔果春的生活如意些。   “奴才谢皇上。”德昌感激的磕了头。有了康熙的话,他以后可以光明正大的帮忙了。   康熙这样说着,自己触到了自己的心事。他刚才如果问过佛尔果春,会不会能有机会跟她多说一点话呢。他这样的逃了,是不是也是错过了她?   为什么要这么快就知道佛尔果春是隆科多的妻子呢。隆科多……   康熙想起隆科多刚才巴巴的把脸凑上来的表情,没来由的有点反胃。   这个家伙,虽然不是一无是处,办事也有能力,但是他凭什么跟朕比?狗奴才。   不知不觉,康熙居然把自己放在了隆科多的对面,仿佛他们站在天秤的两端。   居然……吃醋了吗。康熙脸上羞得有点红了,自己笑了起来。   他有点疲累的抹了下眼睛,眼前的烛火总是在跳,他的心也跟着跑。   德昌离开了。   隆科多一直恭恭敬敬在屋外趴着,等康熙发话。   穆克登踹的那脚重了,他受伤了,跪得久了不但痛而且发麻。还有被打的这伤……   哎哟,真想马上找个郎中来看看,老让这么跪着,凭什么?   隆科多真的很想快点回家。四儿肯定会去抓佛尔果春,搞不好要用刑,这要是打坏了,那就完蛋了!   坚夫是康熙,这事就不能漏,得赶快盖起来啊。还得好好敬着佛尔果春,千万不能伤了!   隆科多怒气冲冲又万分紧张的跪着,终于,等到李德全出来,说康熙让他回家,而且赏了半月假,好好休养。   总算没事了。   隆科多抹掉了汗水,塞了一包银子过去:“谢谢李副总管。”   李德全叹了口气:“赶紧回家,万岁爷也要回去了。”   “好好。”隆科多赶快拿上东西,带德昌等人走了。   佛尔果春的院子里,很热闹。   李四儿还有各房的妯娌,妾室,长辈。能叫来的人,都叫来了,即便是小一辈的也喊来了,有嘎珞,嘎鲁玳,等等。   她要找回面子。   隆科多这么久还没回来,说明他成功了。李四儿很高兴,也很有信心。   虽然这样的叫人来,报复的意思很明显,但只有要实证,没有人能说是不对的。   不贞,对一个妇人来说,就是灭顶的死罪。即便她在这儿用刑,审问,都是应该的。   李四儿遮着面纱,挡着青肿的脸。歪靠在院子中央的椅子上,身后跟着许多人。   往日闲在佛尔果春院中的下人们,手里都是满满的,有长锁,有铁鞭,有长长的扁担,还有夹手指的梭子。   她们根本就一直在当自己是李四儿的狗,完全不觉得这样对待佛尔果春有什么问题。李四儿一句话,她们就全动了起来。   李四儿那架势,八面来风,岿然不动。   三房一向是她说了算的。宁聂里齐格和乌雅氏当然也应该站在她这边。   不过,明明约好了,她们却突然不来了,说不舒服。   谨慎的老狐狸啊,一定要看到结果才敢露头吗。   这也是一种默许吧,默许李四儿呼风唤雨。   等李四儿审出了结果,证实佛尔果春有罪,她们自然会出现的。   李四儿现在完全不想再忍了。   而且,现实也让她不能再犹豫。机会,错过了没下次。   佛尔果春不是用妾这个名份羞辱她吗。那就让大家看看,她有没有资格做隆科多的妻!   一个不贞不洁的贱人,竟然还有脸耀武扬威的打她,她打她,她就要她的命!   天黑了,越黑,每个等待的人就越急。她们开始怀疑,李四儿到底是真的掌握了证据,还是为了报仇拉着她们下水。   李四儿其实也有点心虚了,但是,她斜睨,威严十足的轻喝:“等不了的就滚。”   没有人动,被她吓到了。   李四儿看看她们瑟缩的身体,吩咐道:“叫岳兴阿,拿火盆来。”   如果不是玉柱受伤的话,其实这样的事很应该由他来做的。   但是玉柱过不来,岳兴阿也不错,或者比他更好些。   岳兴阿哆嗦着过来了。他很不想听李四儿的话,但是隆科多从小教他,这是他的额涅,她的话就等于他的话,他们的话就是佟家的圣旨,就算他们要他去死,他也得乖乖的。   不然,就是逆子。   一个孝字压下来,他要反抗就挨揍,打到听话为止。   一天天,就养成这个样子了。   岳兴阿端着烫烫的火盆,那里面烧得红红的煤球让他胆战心惊。   他看了一眼这里的人,见嘎鲁玳和李四儿朝着他笑,玉兰跪在她们脚边,其他的人都忐忑不安,心就更乱了。   李四儿招了下手,叫他过来。   噼啪的火丝跳跃着,蹦在人们的裙子上。李四儿拨动着火钳子,划拉着里面的煤球,她想象着那些煤球按到佛尔果春身上的时候发出的声响。她想象着她痛苦扭动的样子,心里就快活极了。   最好是让岳兴阿来动手,让他把烧红了的煤球按到佛尔果春身上,这个贱人会更痛苦吧。   可是,她怎么还不回来?怕了,逃了,还是藏起来了?   李四儿不怕。她有派人盯着的。   终于,盼娣的影子出现了。跟着她的还有几个婆子,几个男仆。盼娣手里拿着包袱,那是佛尔果春和乌尤替换的男装。   李四儿嗅到一股香气,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久,终于出现了两道倩影。   佛尔果春和乌尤如常的出现了,面容很平静。   李四儿一下站了起来,微笑着看向她们,语气微凉:“舍得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22、敬妻   佛尔果春看了一眼那个包袱。果然是被人盯梢了啊,看来,李四儿也是早有准备的。既然这样,隆科多应该也跟她商量过才会动手的吧。   为了李四儿,隆科多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乌尤紧张的看了一眼身后的人们,佛尔果春却目不斜视的对着李四儿。   李四儿见她不怕,倒是有点急躁了。隆科多还没有回来,她应该等他回来再问的,可是不问,佛尔果春已经到眼前了。她冷笑,抬手掀开那包袱给她还有众人看:“夫人,这上面有你的头油味儿,你可别说,这不是你用的。”   杖毙杏儿的那个晚上,就是用头油为证指证她的罪行。这时候,为了指证佛尔果春,李四儿当然也有让盼娣在衣物上做了点手脚。反正这种头油只有佛尔果春会用,而且她也的确和乌尤出去偷会男人,也不算完全冤枉她。   佛尔果春笑了笑:“这是我用的。没错。”   李四儿高兴了:“这么晚了,穿着男装出府为了谁?”   佟家的规矩,即便是爷们也不好太晚回家。不过,如果真的是爷们,现在这时辰还可以接受。但是女人实在是不该的,而且是穿着男装出去。   这基本上就已经是承认去私会男人了。   周围响起了哗然声,各房的女人们都在用一种很惊奇的表情对着她。   到底是守不住了啊。啧啧,也难怪嘛,十几年了,隆科多都不理她,难免的。   可是这种女人居然还好意思在昨天大张旗鼓的摆正妻的架子,三贞九烈的,要不要脸啊。还得了皇上和太后的青眼,这不是招麻烦嘛。   糟了,佟家不会也跟着倒霉吧。   她们惊奇的窃窃私语,有的胆子大一点,直接就盯着佛尔果春不放,有的不想惹事,这就想离开了。但是更多的还是留在这里,继续看下去。   李四儿在佟家十多年的地位,佛尔果春怎么可能动摇得了?   妾室们盼着李四儿胜利,但是嫡妻,却不一定了。   大房与四房媳妇的目光轻轻的掠过,心情很矛盾。大房想着岳兴阿,四房却想着庆春。要说她们和佛尔果春的感情,在多年前还是不错的。而且四房瓜尔佳氏是伊哈娜的亲侄女,佛尔果春的表妹,可是为着庆春,就成了仇人了。大房没有仇,但岳兴阿不成器,也着实令大房丢脸。   本来就是当客人一样的养着岳兴阿,征战之后,大房的损失很大,叶克书及其长子都没了,大房的心思也就更加不在岳兴阿身上了。但是现在要眼睁睁的看着佛尔果春被套上不贞的帽子,也是于心不忍的。   真那样,岳兴阿该怎么办呢。   大房媳妇索卓罗氏终于还是吸了吸鼻子,暗示岳兴阿。   岳兴阿在哆嗦,向李四儿那边凑:“额,额涅……”他又叫李四儿额涅了。   李四儿不理他,逼问道:“夫人,不要逼妾身说出不好听的来,待会儿爷来了,你可就逃不掉了!我劝你还是乖乖招认得好,免得皮肉受苦,说,你是去见谁!”   太过分了,戴佳氏和嘎珞跑过来挡在佛尔果春的前面。   佛尔果春轻轻的拂开了她们,请她们和乌尤都站远一些。   从怡然居下来的时候,佛尔果春其实有看到隆科多,还有德昌。只不过,她没有跟他们打招呼,而是趁着混乱走掉了。   那个时候,隆科多还被挤在人群的中间,根本没有能力抓到她。   她的笑容更鲜艳了:“我出去,的确是为了一个男人。”   她招了?这么容易就招了?   “天啊,天啊!”女人们尖叫起来。   大房和四房的眼神尤其深遂。   至于三房,除了戴佳氏担忧之外,其他的四个妾室则是兴奋。她们已经习惯了被李四儿驱使,都变得脑子不正常了。仿佛为虎作伥才是对的,有人反抗李四儿,她们都很惊恐。   这时候,如何表现是很重要的,立了头功的人,会得李四儿高看一眼的。   这四个人里,除了一个在犹豫的,剩下的都冲过来了,恨不得掐着佛尔果春的脖子问她坚夫是谁?   岳兴阿惊恐的端着火盆挡她们,样子很狼狈。   李四儿微笑着伸手摸向了火钳子。   宁聂里齐格虽然是隆科多的亲娘,却要看他们的脸色活着,既然佛尔果春不得喜欢由来已久,除掉她是理所当然的。   虽然爆出这种事很难堪,到时候让佛尔果春“自杀”,报个暴毙不是什么难事。   佛尔果春一死,戴佳氏和嘎珞也就跟着完了。她们才刚刚得了宫里喜欢,太后苏麻的喜欢能有多重,不可能为了佛尔果春为难佟家,有佟国维和隆科多的运作,还怕不能翻云覆雨?   反正宁聂里齐格不敢过来,乌雅氏也没有来,不就是在默许她动手么。   岳兴阿一看,立刻惊恐的跪了下来:“额涅,我额涅不会这样的,请您问清楚不要冤枉她。您不要动手啊!”   李四儿一瞥:“岳兴阿,我在教你做人的道理!你不懂吗!”   她很得意,佛尔果春就要完了。   是这样吗。   佛尔果春瞟了一眼:“因为我注意到爷带着很多人出去,有点担心才穿了男装跟去。虽然天色晚了,但是作为他的妻子,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要跟去的。难道不对吗,难道你们以为还有别的男人?”   谁能说妻子爱护丈夫是错的?   至于一开始就认定她有别的男人的,不过说明是她们思想太肮脏。   女人张大的嘴巴顿时变得瘪瘪的。   好失落。怎么会是这样的,耍人吗?   她们不由自主的全去看李四儿。   李四儿脸一晃,快要气死了:“不是这样的!佛尔果春,快说,烟荷包是怎么回事,你给谁做的,那个男人在哪儿!”   佛尔果春更轻松的反问:“什么荷包,我不知道。倒是你,为什么派人跟踪我,还搜到这些衣服,你知道我要出去?既是你知道我要出去,怎么会不知道我去找爷了!”   哦,监视!诬蔑!   到底是怎么回事,很清楚嘛。昨天刚被打过,今天就来抓坚,谁不清楚啊。   女人们又骚动起来了。不过这一次,鄙视的是李四儿。   李四儿的脸色变了又变,气得浑身发抖。   很好,佛尔果春敢再三逆她的意思,她就来硬的!   她起身执着火钳夹起了最大的煤球,向着佛尔果春走去。微笑像开得最灿烂的花儿:“夫人既然嘴硬,妾身只好用心的服侍您了。”她改变主意了,她要先烙这第一下,然后让每个人都来烙她,看她能撑多久!   佛尔果春看着她,瞬间感觉回到了那个冬天,在她最后被李四儿虐死的时候。   这个贱人原来早就想这么对她了。   她眯起了眼睛。听到后面传来风声。   是有人来了。   是隆科多。   佛尔果春飞快的一闪。   匆匆而来的隆科多,伸出的脚重重的踏在了李四儿的腿上。   李四儿立刻歪跌下去了!   岳兴阿就在她后面,手一抖,扬起的煤球们也向着她的背飞了过去!   女人们尖叫着到处躲。空出来一块地。   砰!李四儿砸在了地上。   滋滋滋,煤球烙到腿的声音,还有糊味,这是……头发?!糟了糟了,要烧起来了!   李四儿要命了!她只知道保护脸,突然觉得上面烫,吓得用力一薅就薅下了一缕青丝。   烫烫烫,手疼!   这是谁干的,谁敢踹她!   李四儿痛苦的嚎叫起来:“哪个大胆的奴才!竟敢……”   她呆住了。她看到的人是隆科多。   隆科多也呆了。他根本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的脚是向着佛尔果春去的,他只想把佛尔果春踹开,再耐心的跟李四儿讲道理。   虽然康熙下了旨,但是他的意识早已经深入骨髓了,怎么会轻易改变呢。   就连保护佛尔果春的方式,也是这么特殊的。   可是,佛尔果春这一躲,就变成了他为了护妻,不惜要李四儿的命啊。   隆科多看到李四儿的心碎的眼神,急得结巴了起来:“四儿,不是这样的,你……”   这时,康熙凛然的命令划过脑海:“隆科多,好好善待你夫人!”   他急忙正了脸色,冷冰冰的斥问:“李氏,你胡闹什么!”   李四儿的心重重一击,隆科多疯了吗,他有病吗。他为了那个贱人踹她!还骂她!   她泪眼滂沱的瞧着他,不敢置信。   隆科多心疼想过去扶她,她伤得太惨了,可是又想起了康熙。他只好扳着脸道:“还不快点起来,看你像什么样子!”   他不敢多看她,转身堆笑着问佛尔果春,爱惜万分:“主……夫人可伤着了?没事吧。”   他吓得唇一抖,才发现,刚才差点叫主子!   已经贱成这样了吗。   隆科多的脸上发烫,心也砰砰跳,变得不知所措了。 作者有话要说:     ☆、23、打击   佛尔果春嫌弃的一瞥,就去扶岳兴阿。   她对他笑,干得好!   岳兴阿不停的看隆科多:“儿子该死。”   隆科多被他念得烦了,想揍人,但一想康熙,忙对岳兴阿慈祥的笑:“哎哟没事,不要紧,你伤着了没有啊。快让阿玛看看。”   岳兴阿吓傻了。   人们面面相觑的议论起来,哎哟妈呀,隆科多真的脑子坏了!   隆科多管不了那么多了,心疼得要死了,但也只能是威严的抬了下手。   盼娣和婆子们,男仆们急忙去拎水捅。   浇,没熄,再浇!   李四儿被浇得像落汤鸡一样。又痛又急:“爷,您怎么了,我们有证人,凭什么放过她!玉兰,玉兰你出来!你快点说!”   这种情况,轮到谁不会躲。   好汉不吃眼前亏啊。   不仅是玉兰,就连嗄鲁玳也藏在人堆里,不肯出来。   李四儿要去搜人证,可是隆科多拽住了她的胳膊。   隆科多的心都要被撕裂了,眼中含泪,嘴唇抖着说:“你不要再胡闹了!你伤太重脑袋发昏了!再敢玷污夫人清白,我杀了你!”   李四儿耳朵嗡嗡乱响。   周围的声音也瞬间静止了。   隆科多真汉子啊!爷们!   李四儿却是完全蒙了。   隆科多认真的看着她,在想,我这是在保你啊,你别傻!说是李四儿伤太重所以胡言乱语,总好过蓄意诬蔑正室夫人吧。   从前,佛尔果春是根草,现在可是块宝,万万伤不得!   佛尔果春看着他们冷笑:“爷说的是,李氏伤太重了,这样的人,可不能再管家了。”   怎么,不让管家了吗!   李四儿和隆科多都叫了一声。   当年,因为李四儿是岳兴阿的救命恩人,所以当初在她进府后的第二个月,隆科多就说服了宁聂里齐格让她管家。三房的事一直是由她做主的。现在已经有十多年了。她和乌雅氏把持着佟府的吃穿用度,当然也一起利用这些银子谋利。   美好的福利,结束了吗。   不要啊。   李四儿痛苦的眨了眨眼睛。凭什么隆科多会向着那个贱人!   隆科多不能说,只能紧紧的攥着她的手。   李四儿敏感的有了觉察。咬唇忍下了。艰难的对着佛尔果春跪下:“妾身胡言乱语,求夫人恕罪,妾身知错了。妾身愿意交出账本。”她会让佛尔果春知道,她不是好惹的!   她用力的磕了一个头,用最虔诚的姿势请求着。   愿意交账,就等于愿意交出管家的权力。   李四儿竟然舍得?   众人都呆住了,这还不是最让她们感到惊悚的,要紧的是,隆科多竟然为了佛尔果春打她,还给她立规矩?   天啊,这是什么世道!   女人们惊恐的喘着气,用力的揉眼睛。佟家的女人太习惯不正常的规矩,以致于遇到正常的反而使她们很受惊吓。她们当中已经有想要冲过来维护李四儿的,还有的想要抓住佛尔果春给李四儿作证。   的确声势浩大啊。   佛尔果春眸光微凉的看了看。   隆科多跟着叫起来:“行了行了!安静点!”被他喝斥的有庶母,有嫂子,有弟妹,还有侄女,可他没觉得有啥不对。   他是銮仪使,他就威风。   那些人也都习惯了。马上闭了嘴。   她们带着不同的心情等待结果。李四儿的命运也是和她们息息相关的。   李四儿还在跪着求。   佛尔果春“嗯”了一声。   李四儿窃喜的又磕了一个头:“谢夫人恩典,夫人何时去取账本。”   就现在。   佛尔果春走向戴佳氏:“妹妹和我一起去。”这是她早就有的打算。目前还不知道账目上有什么纰漏。多一个人慎重些,而且她的确有放权给戴佳氏的想法。   “是,夫人。”戴佳氏其实有些怕,但是在她选择让嘎珞去见苏麻与太后开始,她和李四儿就已经成了敌人。   鱼儿上钩了,李四儿暗示的对隆科多的某个妾杨氏点了点头。   杨氏是她最好的助手,也最听话。   见状,杨氏便走了过来,主动的说:“妾身愿带夫人过去。”   佛尔果春答应了,转眸对李四儿道:“李氏,别以为这事就这么算了。”   “是,夫人。是妾身错了。请夫人教诲。”李四儿赶快又用力的磕了个头。低下去的时候,唇边的冷意却越来越深。   她当然不会傻到让杨氏给佛尔果春真的账本,这种表面工夫,她平时就很小心,她才不怕被查到什么,倒是佛尔果春,竟然敢真的顺杆爬夺她的权?   你给我等着!   佛尔果春从她的面前走了过去。回身道:“李氏。”   “是,夫人。”李四儿的耳朵动了动,却表现得更温驯了。   “我看你还是不太习惯规矩。你总是不记得你是个妾吗。以后见了我,跪着回话。长长记性。”佛尔果春说着,瞧了瞧隆科多。   杨氏过来领了钥匙,带佛尔果春去院子里领账本去了。   到了李四儿的院子。杨氏引佛尔果春进内堂,开了柜子取出了账本给她看,笑道:“夫人,近三个月的都在这里了。”并不多,只有两册,却是锁在盒子里的。   杨氏拿钥匙开盒,佛尔果春抽了一册,又将另一册给了戴佳氏。   李四儿等佛尔果春离开才敢回院子。隆科多陪着她,他们虽然经过了梳洗,也找了人来看伤,终究是太惨了,一时半会儿的都不想动。   宁聂里齐格和乌雅氏始终不曾出现,就像消失了似的。   李四儿知道,她们肯定又见风使舵了。如果她整倒了佛尔果春,证明她是不贞的妇人,宁聂里齐格,乌雅氏就应该很快的出现接应她,为她做主拿下佛尔果春。或是打她,或是把她囚禁起来。都是她说了算,她们不敢不从她。可是她们却没有出现,这说明,她们要么是根本就没来,要么就是中途得知了消息,变了主意。   在风口浪尖上,谁也不能说躲起来是错的。   佟家的天,难道就这样变了吗。   李四儿倚着榻,摸着身上越来越重的伤,心有不甘。   她不该再哭了,可是忍不住,今天实在太委屈了,像条狗一样的哀求佛尔果春,像条狗啊!   最伤心的是,隆科多也像条狗似的听佛尔果春的话,这到底是为什么!   隆科多一脸苦涩看着他最爱的女人:“你别问了,我不能说。”   “坚夫是谁?”出去了一趟就变成这样,只能是坚夫有问题。李四儿不停的追问:“他很了不起吗,连爷也惹不起吗。您是个男人,怎么能容忍这种事!”   何止了不起,康熙皱下眉,佟家都要倒霉的。即便康熙不会轻易的对佟家怎么样。但是,也不能没事去找死!   隆科多的脸色越来越苦了。他何尝不想把佛尔果春砍死,可是不能啊。   他只能告诉李四儿:“没有坚夫,是你想多了,我的伤是跟别人打的,跟坚夫没关系。四儿,我们忍一忍吧,总是闹事,阿玛也会不高兴的。别影响了孩子们的前程。为了她不值得。”   选秀在七月,四五月份是侍卫的选拔赛,世家子弟经过初赛和复赛之后,就有可能在乾清门或者前锋营当差,那样的话,很有机会在康熙面前露脸。   隆科多凭着自己的人脉,肯定能为玉柱铺一条很好的路,如果现在跟佛尔果春闹翻,玉柱怎么办?   李四儿沉默了。她的娘家哥哥李三也在宫里当差,是内务府的蓝翎长。当初虽然是拜托隆科多花银子捐的官,一步步爬到今天也不容易。作为内务府的侍卫长,他一定也能帮玉柱。难道真的要为了佛尔果春,把这一切都断送了吗。   玉柱好了,嘎鲁玳才能好,嘎鲁玳好了,玉柱才能好。这是相辅相成的啊。   世上的父母哪个不是为了孩子忍气吞声的。   可恶,这些原本跟佛尔果春毫不相干,凭什么要为了她低声下气的!   李四儿越想越不甘的哭了起来:“我给她磕头,我像条狗一样,爷啊,你没看到吗,我像条狗一样的趴在她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24、再见   李四儿到底是记仇的,第二天,让丫头引月去请三嫂来。盼娣刚犯了事,她不想她露面。   李三的媳妇兆佳氏进房时便被李四儿吓到了:“姑奶奶,您这是怎么了?”李四儿什么时候被打成这个样子了?她不是一向在佟家呼风唤雨的吗。   李四儿拿鸡蛋和伤药敷着,若不是心里太气太急,需要嫂子帮忙,她是不想让嫂子看到这副惨样的。她的命运在多年前就跟佛尔果春牵扯到了一起,也因此影响着整个娘家。   说起来,在李四儿一家还没有旗籍的时候,她的身世倒是很可怜的。从小便没了娘,在后娘的手下受了不少苦,她的大哥二哥早就不在了,是三哥一直帮她撑着,要不然,也活不到今天。   后来爹也死了,后娘改了嫁,李四儿就和三哥相依为命。   李三是个小混混,武功倒不错,也蛮有义气。因此纠结了一帮人,在天桥底下讨生活。李四儿遇到罗岱的时候,李三刚好打伤了人,是罗岱救他出来,并且安顿了他们。李四儿家有了旗籍之后,李三讨了兆佳氏作媳妇,后来再跟隆科多结了缘,得到他的帮忙,捐了官,凭着一身力气和油滑的嘴皮,慢慢的爬上了蓝翎长的位子。   兆佳氏的娘家挺有钱,在京城里有七八间铺子,兆佳氏旺夫,所以李三的人脉也很广,虽然不及隆科多这样显要,却是方方面面的都有。   兆佳氏和李四儿的感情也很不错。   感情好,自然就有了银钱的往来。   兆佳氏看到李四儿这样,心里一沉,觉得很不妙。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袖子。   今天还不是分利钱的日子,兆佳氏却带来了银子,觉得李四儿有可能需要。等谈过了以后才发现,这点利钱是不够的。   兆佳氏分辨着李四儿的意思,试探她:“你要多少银子打点?”佟家的管家权,也是要宁聂里齐格和乌雅氏点头的,如果她们向着李四儿,佛尔果春和戴佳氏管不了多久。   有她们撑着,李四儿根本不会有事。   李四儿冷笑:“谁说我要给她们钱了?”   兆佳氏眼皮一跳:“你这么狠?”   印子钱是李四儿让兆佳氏拿出去放贷的,回来的利润大家一起分,乌雅氏和宁聂里齐格,二房的乌拉那拉氏都有份。   除了她们,当然也还会有那些用得上的人,参与到利益当中来。   呵呵,这些印子钱,还有在兆佳氏铺子里入得那些股,是白拿的?   管家的人若是换了,是不是这规矩也该换一换?   李四儿爱惜的摸着自己的脸。双眼如寒星。   兆佳氏顿了一下,笑道:“姑奶奶别气,我回去便退了她们的股,快得很,明儿我再来。”   光是退股就行了吗。   李四儿斜睨。   兆佳氏忙又说:“放心,账上都清楚得很,她们赖不掉的。”   要么一起活,要么一起死。   李四儿这才笑了,只是笑起来很疼,又收拢了面容。一正经,倒是三贞九烈的样子了。她又说:“三哥这几日忙不忙?不忙就帮我做点事。”   忙的。但李三一向重视她这个妹妹,何况即便是为了隆科多也不敢拂逆她。兆佳氏问道:“有什么事先跟我说。我去办。”   管家权交了出去,当然是跟这些有关。   李四儿道:“你帮我买点东西。”她拿出两张单子,已经列好了。   兆佳氏看了第一张,早在意料之中,看到第二张,却吃惊了:“你……”   李四儿摇了摇手,某些话,在这里说就没意思了。   兆佳氏叹了口气:“好吧。”这招真损啊。佛尔果春进了陷阱,还能活?   李四儿抿了抿唇:“我累了,嫂子,不送。”   兆佳氏起身,引月送她出去了。   账上还有些事要交待,虽然李四儿不愿意,还是得去见佛尔果春。   佛尔果春在洗澡,等了很久。见面的时候,自然是跪着的。   李四儿恭敬的解释,因为佛尔果春多年来不碰账务,难免有些生疏了,所以想让杨氏成为她的助手。   佛尔果春点了点头:“你考虑得很周到,依你。只是在这此之前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   李四儿眉头深锁,佛尔果春这是上当了?   她不敢否认佛尔果春的话,只好笑了笑,一笑脸就疼。   佛尔果春看着她的古怪样子,冷淡的摸了摸手,又说:“我要把玉兰抬成妾室。”   李四儿一震,好狠的贱人!   处罚玉兰只会让别人以为佛尔果春真的有坚情,但她这样做,恰恰证明李四儿在胡说。   李四儿现在不能伺候隆科多,凭着玉兰那张脸,隆科多还不被勾了去?   李四儿偏偏倔强的笑了笑:“听夫人的意思就是。”她和隆科多的感情那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她有信心。   玉兰是伯爵府上出来的,妾室比通房又高了一等,要摆点酒。佛尔果春笑了笑,看向李四儿:“上回那袋红豆还在,等下你带一半走。”   李四儿心里一颤,懂了。   账上的银子,其中有三百两是给宁聂里齐格下个月过生日用的,这笔银子不能动。妾室们除了月例之外,也有些额外的东西需要补给,或是药品或是衣裳等,也不能动她们的。   还有哪儿有银子,你不出,不就是我么。   李四儿挑衅般的凛然一笑:“既是夫人瞧得起我,我出一百两私房钱。”为丈夫纳妾是妻子的权力,既然佛尔果春开了口,她就敢答应!   佟府妾室的月例只有八两,李四儿等于是拿出一年的银子了。   不过,这只是明面的。   佛尔果春转头吩咐吉雅。   等半袋红豆到了眼前,她拎着它交给李四儿:“你拿好。”   李四儿头低了下去,轻轻笑着:“谢谢夫人赏赐。妾室等下就叫人送银票过来。”半袋红豆一百两,这是抢劫!   佛尔果春似是为她的大度感动了:“你先回去歇着吧,有事再请过来。”禁足期间还是不要到处乱跑。   李四儿柔顺的爬了起来,一拐一拐的回去了。   佛尔果春唤住她:“红豆煮粥好喝。”   李四儿的脸抖着,回身一福:“夫人说得是。”她要气疯了!   佛尔果春等走远了,回房歇到头发干了以后,盘了头,叫乌尤过来。   如今事态初定,她想到了乌尤和德昌的婚事。   乌尤惊讶。   她笑:“我已经留好银子了,够办一场的。”她才不会为了隆科多花钱,她的钱当然是给自家亲人的。   乌尤紧张起来,年轻的时候,隆科多想要她没要着,一直叫她守着,要是她真的敢嫁给德昌,他会不会要了德昌的命?   佛尔果春握了握她的手:“别怕,有我在呢。”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隆科多变了态度,但是,她会继续跟他斗下去。   乌尤感到幸福的点了点头。   “那我们上街去。”佛尔果春列好了单子,采办成亲所需的东西。也乘机放松心情。   能把管家权从李四儿手里抢过来,真是一个不小的胜利,在奇葩无比的佟家居然可以做到,她们真的感觉到了振奋。   边走边说贴心话,乌尤抹抹眼睛,回忆这几天发生的事:“格格以后可要找一个好男人,姑爷实在太可怕了。”   佛尔果春突然又想起了那位自称姓“皇”的男人。不过,她以为是“黄”。   隆科多的态度变得这么奇怪,会是因为他吗?   她想着,停了下来,正好,又是怡然居的门口。   里面飘出了香味。   没客人?!   门开着一半,老板坐在柜台里,抄手摸着暖炉,侧着脸冲她笑,笑得却不太好看。   昨儿康熙买了这儿,李德全放了银票就走了,却没有人接手。所以现在老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营业吧,地方是人家的了,不管吧,又可惜。   怡然居从没出过怪事。这两天接二连三的,先是康熙来搜店,接着又出现了谣言,又被客人围堵,又把客人往外哄。   这样的店开着门,来找麻烦的比客人多很多好吧?   这个地方,待不下去了啊。   只能煮东西给自己吃,这叫什么啊。   老板看到佛尔果春,想起好像是和康熙有联系的,自然态度就不怎么好了。不过,看她又不像是普通人,不敢得罪。便说道:“夫人要是饿了,也来一碗呗。”   灶上煮着汤圆呢。   佛尔果春的确是有点饿了。不过被说得不好意思,就想走。一转身步子有点快了,撞在一个人的胸膛上。   康熙猛得向后退。   佛尔果春看他一眼,呆住了。   康熙也呆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25 谁也没想过这么快再见面。 康熙是想到福全家里去的,回去问了梁九功情况,就想赐点东西给伯爵府,但是突然这样很奇怪,想找福全帮忙。看这儿开着门又有香味儿,就进来了。 他也饿了。 一看见她在这儿,居然就觉得有点呆。 昨夜他回去,整夜都在想是不是做梦。心有点悬悬的,不踏实,现在看见了,心里踏实了,却又慌了。 不爱的,怎么着都行。最爱的,怎么着都不对。 他停下来,等了一会儿,看佛尔果春没什么反应,才点了下头。 佛尔果春却是赶快往地上看。这一撞有点猛,她怕又撞下什么东西来。 康熙过了一会儿也想到了,也往地上看,他们跟小鸡啄米似的转了一会儿,都笑了起来。 并不是只有他才在乎。康熙一想,很感动。他想问您好吗。一张口却变成了:“您吃了吗?” 哎哟,怎么说这个。康熙立刻手往脸上抹,想捂脸。 太害羞了,真的肚子饿也不能说啊。 佛尔果春以为被看穿了,已经在捂脸了,不过没多久,手就顺着抹了下来。 她不敢看他。 他也是。 老板在柜台里看不下去了,他也饿呀。 那就一起吃吧。 老板叫人盛了几碗汤圆来。 佛尔果春看康熙身边没有人,有点担心他。康熙望了望她的眼,顺口便解释:“我的人在外面。”穆克登和李德全紧贴着门,只要康熙咳一声,马上就进来。 说到底,也是康熙担心佛尔果春认识他们,露了身份。 其实要认识,昨晚就认出来了,认不出来就等于是没有嘛。 他还从来没有这样过。感觉有点傻啊。 汤圆吃在嘴里,芯是甜的。心自然也是甜的。 而且,装汤圆的碗很特别,是透明的玻璃碗。从大到小,还有筷子和叉子,看来是一套的。 这年头用玻璃的,那得多糟蹋钱啊。 老板也是托人带过来的,包装刚拆,第一次用,特别兴奋。 康熙看了看显摆的眼神:“您用别的碗好了。” 他把汤圆倒进瓷碗里,推过来。 老板生气了,什么情况,不让用,这玻璃碗成他的了? 康熙没理他,对佛尔果春说:“这碗真好看。” 真好看,我送你好不好。 佛尔果春低下眼帘:“是挺好看的。” 康熙摸着碗边的花纹,感到脸上发热。 佛尔果春心里慌,手一划,指甲劈了。 碗边刮出了一道纹,挺重的。 佛尔果春放下碗,捂着手。 指甲劈得深了,见红了。疼。 康熙眼明手快,从袖子里抽出一条手绢,拉住她的手摁着:“您摁好。我找找。”他随身是带着金创药的。 他转过身去取下来,倒药丸捏碎了给她。 佛尔果春不知道怎么接,有点呆。 康熙着急了,干脆抓住她,自己抹。 佛尔果春想要抽手,他一捋就又抓过去了。 一会儿,手上不那么疼了,有点凉凉的。 康熙替她包好了手,停下来的才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都看着呢。老板的眼一斜一斜的,嘴有点抽。乌尤悄悄的拽佛尔果春的袖子。 佛尔果春低着脑袋,又挣了一下。 康熙松开了。 尴尬啊。 停了一会儿,佛尔果春问:“这碗多少银子?”她不会弄坏了碗就跑的。 康熙笑了笑说:“不要钱。” 怎么能不要钱呢。 老板急得手扣了一下桌子。看康熙的眼睛扫过来又怂了,解释说:“黄爷,这碗可是我自己的东西,您要,那得五百两银子。”他其实挺舍不得的。 五百两有什么了不起。不过,康熙听到那声“黄爷”愣了愣。 这么快就传开了吗。京城的人真是爱八卦。 五百两是买一套的。 康熙给了银票。伙计去把碗洗干净,连着包装盒一起送过来。 很漂亮,佛尔果春脸上有点热,可是她又不好说。 得收的,都弄坏了人家的东西,好意思不收吗。 康熙很高兴。想了想又道:“你等等。” 他还记得那个花纹。 他把那只碗拿过来看看,然后顺手拿出随身的小刀。 划。 划的啥,不让看。 等划完了,手捂着,笑咪咪的放了回去。 老板和康熙约定了交接的时间,这儿正式换上了新主人。 佛尔果春道声恭喜,起身:“谢谢黄爷。”她摸着包着手绢的指头,出汗了。 “不客气。”康熙送她出去,有些依依不舍的。 他们都不知道,巷口的兆佳氏带着丫头,正在朝这儿偷看。 兆佳氏不太记得佛尔果春的脸,不过她认得乌尤。自然也就知道佛尔果春是谁了。 这女人居然能从佟家出来,身边还有别的男人? 看来,佟家真的不一样了啊。 兆佳氏等他们走远了,才进了怡然居。她是来找东西的,刚才去过琉璃厂,人们说怡然居老板新得了好东西。 老板正有点不痛快,直接说:“已经被人买去了,五百两。” 嗯,买了吗。 是她吗。 兆佳氏想起佛尔果春手上有东西,眨了眨眼睛。 这可太巧了,是那个男人买给他的? 她想再问,老板就不爱说话了。 兆佳氏讪讪的回身拉着丫头敖登去别的地方。等置办好别的东西后,她们有些累了。兆佳氏咳嗽起来,敖登便去了福春堂取常用的药丸。 这不又回到隔壁了么。 到了这儿,才知道原来刚才佛尔果春也绕回来过。 她们问了坐堂大夫一些话,就走了。 佛尔果春回到佟府的时候,带回了不少东西。她原本很应该把这帕子还给康熙再回来,可是血污了,又不好意思。 上回是烟荷包,这回是帕子,隆科多看到,会发疯的吧? 康熙临走前,把剩下的药丸连瓶给了她,并且再三说明是要搓碎了用。 那时,她很好奇的问:“既是这样,怎么又做成了丸子。” 康熙呆了一呆。 佛尔果春看着他噎住了,想到自己的表情一定也很有趣,她已经很久没有跟别人,特别是男人这样打趣着说话了。 康熙很认真的想了片刻,严肃起来:“……好像是可以吃的。” 佛尔果春呆住了。 康熙看着她的脸也笑起来,歪头道:“我乱说的,这样方便携带。”即便没有瓶子的时候,拿纸也可以包起来,不会撒。 就是这么无聊的理由吗。 可是说起来,又不觉得无聊了。 佛尔果春有点想问他和隆科多的关系,但是心情正好,就没提了。 康熙看她脸上有了笑,心想隆科多果然说到做到,也为她高兴。他心里喜欢,有点想显摆是自己的功劳,又不好意思。 他得认真,得严肃,某些事,是不能乱来的。 佛尔果春看他想说又不知道说什么,就在等。 康熙脑袋有点乱了,窘迫的笑了笑:“哦,昨天好像看见有个黄带子也在楼下。” 黄带子,是福全吗。 佛尔果春瞬间在想,怪不得隆科多会变成这样,原来是他说了话?他们后来见过? 那可真应该好好谢谢福全,可是黄爷和他又是什么关系呢? 康熙心底叹了口气。他想引火,又不敢引火,这是在干什么呢。 他纠结起来了。 佛尔果春赧然一笑,不再追问了。 她收回了思绪,放好药瓶。看看天色该做晚饭了,就想顺便到厨房洗帕子。 将来总是要还的,得洗得干干净净的才好。 吉雅也过来帮忙。 这里从来都是习惯自己做饭吃的。但是佛尔果春刚出去就看到隆科多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 “哎哟,夫人。”他像捡着宝似的问候她:“听说您出去了?怎么没有人伺候呢。这可不行啊。”他探探脑袋,看到乌尤在房里,便跑进去吼道:“臭丫头,躲起来享福呢?” 乌尤正在收拾东西,吓得浑身一震。 佛尔果春的脸色顿时就不好了。 隆科多一看,忙又笑了起来:“哎哟,我不是骂她。”他太习惯了,就算骂得再狠,也不觉得有什么。他低下头看到佛尔果春的手指上有红丝,顿时惊恐万分的捧着它:“这怎么弄的?谁伤着夫人了,真该死!来人!” 佛尔果春抹开了手,淡淡道:“有什么事吗。” 隆科多身后跟着许多人,他转身看了看,笑道:“夫人如今管家需要人手,我去问过了额涅,带了些人来。” 旧的全都不要了,这都是新的。 旧的都不忠心,都见过佛尔果春被他打得很惨的样子。也曾经代他执刑过。隆科多体贴的想,佛尔果春会喜欢这样的安排。 佛尔果春微微扫了一眼。在想这十几个丫头婆子里,有谁是宁聂里齐格的,有谁是乌雅氏的,有谁是李四儿的,有谁又是隆科多的。 总之,都不是她的。 隆科多见她不高兴,更惶恐了。 佛尔果春收回了视线。 隆科多猜到了,巴结的一笑:“夫人不喜欢,可以再买。” 没银子,怎么买。他故意不说下去。 佛尔果春拒人千里:“以后再说,我还要做饭,恕不招待了。” “夫人怎么能自己做饭呢。”隆科多很不可思议的叫起来:“这是什么规矩。” 都这样多少年了,怎么突然才发现不应该这样吗。 佛尔果春的眼凉凉的扫过他身上:“恕不招待。” “是,是,不打扰夫人了。”隆科多连连躬身,带着人们退了出去。 德昌停了下来,没有走。 隆科多心里积着火,回头跑过去揪他。 德昌淡淡的轻声说:“您主子说让我以后守着夫人。”他顿了顿,鼓足勇气说:“您主子答应了奴才跟乌尤的婚事。奴才想着,这两天就办了。” 隆科多呆了:乌尤是他的,要为他守一辈子!德昌敢碰!? 他抓着德昌的手越发紧了,可是又不敢真的去掐他脖子。 康熙开了金口,他怎么敢呢。 隆科多低下头,挫败的湿润了眼睛。他想了片刻,对德昌说:“哦,那你好好照看她们。” 可恶的坚夫,居然还来这手!都给他戴绿帽子,气死他了! 隆科多回想起刚才在屋门口瞧的那一眼。 桌上有东西,康熙又给佛尔果春什么了?不要脸的东西,竟然又见面了? 真是气得要炸了! 隆科多扣紧手指,忍着想要把佛尔果春捶成稀巴烂的冲动,快步出了院子。   ☆、26 过了两天,佛尔果春晨起时,发现屋门口站着许多人。 格根带着丫头婆子们行礼。 她们是来送东西的。 快到发月例的日子了,三房的月例银子还有需要的东西都拿来了,再由她分发下去。 这么自觉,很不正常啊。 格根恭敬的笑了笑:“三夫人,这是月例单子,请您详细看看。”交接查点了之后,才可以下去。 佛尔果春有点奇怪:“怎么是您来?”不是乌雅氏在管家吗,应该是她的人啊。 格根不好说宁聂里齐格又被推出来当枪使了,只得笑笑:“以您跟老夫人的关系,自然是要多照拂您一些的。所以这次主子亲自过问,有用得着奴才的地方,奴才万死不辞。” 不用这么严重吧。 佛尔果春看了下月例单子,除了银子,某些东西的确是之前妾室们申请过的。这部分的数额已经扣下了。 格根体贴的说:“三夫人先用饭,奴才等您。” 佛尔果春只有留下她了。之后请戴佳氏过来,一起交接。 每个包袱都拆开来看过了。有药,有瓷碟,还有衣料。 结束后,格根说:“三夫人自便吧,奴才要回去复命了。”她带回了佛尔果春签过名的月例单。 佛尔果春提醒:“老夫人的生日是下个月,银子呢。” 格根恍然大悟:“稍后给您送来。” 众人走了。 佛尔果春看着堆成小山的东西,对戴佳氏道:“别害怕。” 戴佳氏的确是害怕,掌心都冒汗了。她掩饰的抹了抹脸起身去倒茶:“夫人请用。” 手偏了一偏,杯子便掉了下来。佛尔果春一躲,那杯子就掉在了桌上。热水一泼,喷在了布上。 那布的颜色就不对了。 佛尔果春用手一抹,掉色了! 怎么会这样呢?明明是很好的绸子,掉色了? 戴佳氏一急,伸手扒拉,可是一撞,茶壶整个翻下来,这回热水激到了瓷碟。 叭叭叭,裂开了! 怎么会这样? 已经没有工夫想了。宁聂里齐格在杨氏的陪伴下走了进来:“三媳妇在吗。” 佛尔果春淡淡一笑,起身相迎。 宁聂里齐格吃惊的看着那些坏了的东西:“这就是马上要发的月例?亏我还亲自来瞧瞧,你竟然敢以次充好,中饱私囊?” 她气得像是要晕过去了。杨氏急忙抚她胸口:“老夫人息怒,夫人不是这样的人。” “是吗。”宁聂里齐格推了推她:“你给我找找看,她贪的银子在哪里?” 要找吗。 杨氏忐忑的瞧了瞧佛尔果春,朝着柜子走了过去。 柜门有锁。康熙送的玻璃餐具安静的躺在里面。 佛尔果春犹豫了片刻。 宁聂里齐格的脸变得更难看了,命令道:“给我打开!” 打开,看见了。 不仅有玻璃碗,还有手帕和药瓶。还有给乌尤和德昌准备的衣裳,被面,不过,做了一半,还没有做完。 现在,都是罪证了。 宁聂里齐格拿在手里仔细端详,揉了揉眼睛,仿佛多么痛心般的说:“你到底还是做出对不起老三的事了。呵呵,亏你也好意思污蔑四儿。把她弄得半死不活的。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敛财,你的良心过得去吗。这是什么?你居然拿佟家的银子做下人喜服,是谁要嫁了,问过我们吗,你好大的胆!” 宁聂里齐格一边气愤的说着,一边拍了拍桌子。 她想佛尔果春跪下回话。 一旦跪下,也就等于承认了。 从前宁聂里齐格和伊哈娜不合的时候,就想过最好再也不要跟她们见面。那时佛尔果春还在家里做姑娘,谁知道选秀会点中她做隆科多的妻子。后来有了岳兴阿,夫妻感情还不错,宁聂里齐格就看在孙子的份上,对佛尔果春好了一点。 岳兴阿那会儿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很活泼很讨人喜欢的。 后来有了李四儿,庆春的眼睛又瞎了,婆媳关系就恶劣到了极点。 就算现在要她把佛尔果春杀掉,她都会很高兴。 终于抓到小辫子了啊,她要把她往死里踩。 佛尔果春没有跪。回头看了看。 现在屋里站着的,除了杨氏,戴佳氏,还有的便是乌尤和戴佳氏的下人。 都不是生人,但听到这些话也挺不应该的。宁聂里齐格敢当着面说,就等于已经不在乎她的名节和生命了。 最好她没了,给李四儿腾地儿。 佛尔果春知道宁聂里齐格是这样想的,但是她不跪。 她想起了隆科多,还有隆科多怕她怕得要死的样子。 她不在乎隆科多之妻的位子,可是,要她用自己的清白来换自由,凭什么呢。 那不是自由,是他们要她死啊。 她迎着宁聂里齐格气愤的眼神说道:“额涅既是有备而来,不如问问爷的意思。” 宁聂里齐格一噎,变得惊慌了。她的确是故意的,可是凭什么佛尔果春就知道了呢。她是吃了豹子胆了,竟然一点儿都不怕她,难道吃定了隆科多会帮她出头吗。 宁聂里齐格也听说过隆科多为了护妻对李四儿要打要杀的态度,心想他肯定是抽风了,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抽风。这会儿要把他喊来,她也心虚啊。兆佳氏那边已经在退股了,还要把账目公开,这事要捅到佟国维那里,她还坐得稳正妻的位子? 佟国维一定会护着乌雅氏,拿她是问的。 隆科多会不会帮她说话,她心里没底啊。她没护好李四儿,隆科多不冲到她的院子里找麻烦,就已经很不错了。 她只能顺着李四儿的意思,先把佛尔果春弄死,至于其他的,她要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呗。 劣质的绸缎,参差的瓷碟,把这些东西弄到佟家来,很困难吗。 有兆佳氏的帮忙,李四儿发话,谁敢不当是佛尔果春做的呢。 宁聂里齐格抿了抿嘴唇,给自己打气,伸手去摸妾室的药品。 她打开来嗅了嗅,立刻便厌恶的扭头:“瞧瞧,连人命都不当回事了,这是人参丸吗。” 当然不是,萝卜还差不多。 兆佳氏跟李四儿说,佛尔果春去过福春堂,这也有罪! 宁聂里齐格坚信,这个总是赖不掉的! 佛尔果春笑着听,看她还能说出什么来。 宁聂里齐格看着她的脸,心里发慌,又拍桌子了:“你这个人,一点人心都没有吗。你就是小人得志了,看看你的样子!” 佛尔果春明白了,她们就是要她一辈子被压迫着,那样才是正常的。假如她反抗,就会伤害到她们的利益。李四儿会给她们压力,然后她们再来一拥而上。 这些人的脑子里,只有李四儿了。李四儿能给她们银子,就成了她们的亲人。李四儿能给她们利益,就成了她们的主子。 可是别忘了,李四儿之上,还有个隆科多呢。 佛尔果春又说一遍:“额涅,谢谢您对我的关心,但这件事,还得爷过问一下。”她瞥了一眼乌尤。 乌尤悄悄挪到窗边,打了个手势。 隆科多到底是要来的。 即便是处置她,也真的不能不通知他一声。 宁聂里齐格不肯动。但是守在院子里的德昌却过去了。 没多久,隆科多气喘吁吁的赶来了。 他冲了进来 ,张口便斥住宁聂里齐格:“额涅,不要瞎闹了!” 这是对母亲说话的态度吗。宁聂里齐格惊得一噎,却也想起,隆科多自从得势后,很少不这么对她的。她以前宠着庆春,活该被他报复。 宁聂里齐格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不服气的说:“我在替你管教媳妇,你看看这些东西!” 隆科多一看就知道了。除了康熙没别人。他气得脸色发白,可是却努力憋出了笑意来:“哎哟,这算什么呀,我给她买的。” “什么?”宁聂里齐格愣住了,然后以为是隆科多爱面子。 男人,很少能接受并承认这些的。 她也为他心痛,但是他只有接受了这些,才能打倒佛尔果春,难道他不懂吗。 隆科多还在笑:“额涅,您怎么也跟着她胡闹,我们的事您甭管了成吗。”他其实很不喜欢他的母亲。 小时候,他是很想亲近她的。但她一直宠爱庆春。 大了,他嫌她烦了,她却偏要来依靠他了。 好麻烦。 隆科多甩了甩手,暗示宁聂里齐格快点离开。 他心里窝火,倘若她再待下去,他就要做出点不好看的事了。 宁聂里齐格也不想这样。对着他的时候,常常就在想要是庆春还好好的该多好。可是没办法。 既然来了,总得有点结果。上了年纪的人,脸比命重要。她指着那些残破的东西说:“刚让她管家,她就做出这种事,你不问问吗。” “哦,那也是我让她干的。”隆科多真的脑子发昏了,顺口就乱说。看清楚了东西,才呸了一声,纠正道:“那肯定是下人做的,等我查出来重重治罪。额涅去歇着吧,这事交给儿子就行了。” 治罪,那怎么行呢。那罪就治到她的身上了!宁聂里齐格好想大声问隆科多你是真的不懂,还是故意的啊。 这个儿子,就是来讨债的! 她急得话题又转到坚夫身上了:“这些碗是便宜的东西吗,帕子和药瓶是从哪儿来的。你给我问清楚,是她送给外人的,还是外人给她的,老三,我看你真是变了,什么都向着她!你给我查账!看看,她是不是把给我过寿的钱给花了!” 终于来了。 佛尔果春想起提到银子时格根的脸色,她明白了。 事情太巧了,她和黄爷被坑了啊。 玻璃餐具要五百两,寿礼的银子只是三百两,还有两百两才能买得起,那就只能是她贪污月例来采办了。 即便他们知道她手上有银子,那都不行,那都是佟家的。 真会算账啊。 这真是一桩大罪啊。 擦擦,艰难的脚步声进入到院子里。 佛尔果春知道是李四儿来了。这些人真是踩好了空闲的。 她有意的高声问隆科多:“爷,您说清楚,我到底有没有坚夫。” “是,当然没有坚夫。”隆科多拿起其中的一只玻璃碗仔细端详,上面划着的字刺痛了他的眼睛。 虽然很小,而且是满文,但是用手去摸,还是可以摸出来的。 烨。 那是康熙的名字啊。他居然在这样的礼物上刻名字,这么嚣张吗。 隆科多握起拳头,骨节咯咯的。他咬得嘴唇又突出牙印来了:“夫人怎么会有坚夫呢。那是有人胡说八道。额涅是听了什么闲话,竟然有这样的误会。” 总是不肯说到李四儿吗。 佛尔果春提醒他:“上回爷说是李氏嫉妒生事。” “夫人!”隆科多的声音焦急而高亢:“四儿在房里思过,怎敢再做这样的事,我一定给您一个交待,请您息怒。” 隆科多这么跟佛尔果春说话,有病啊! 人们都傻了。 屋外的李四儿顿住了步子,不敢再进来了。她有预感。最好快点跑。就算这些句子令她很心痛,她很想问个究竟,但是,好汉不吃眼前亏。 抛下哗哗的泪,她决然的转身离去。 屋子里,隆科多继续在向佛尔果春解释,生怕她不肯相信:“夫人,以前是我对您关心不够。以致于生出这样的误会,我先送额涅回去,等下再来看您。”他好屈辱好生气! 脸都丢光了! 隆科多执意的拉着宁聂里齐格离开。宁聂里齐格会这么做,他当然也明白都是李四儿的意思。 可不敢惹啊。佛尔果春已经惹得康熙在礼物上留名字了。那得多大的魅力啊。 有皇上罩着,谁敢惹!   ☆、27 因为康熙的意思,福全带着梁六在二月底前又去了一回伯爵府,以自己的名义带去了礼物,还有太医。 路上,梁六的表情很有些奇怪。 福全问他为什么。 梁六低垂眼帘,透过车帘看了一会儿街边的景致,笑道:“爷,不知这回您要破费多少银子。” 他们都没忘那株人参。 这不是重点。福全分明感觉到他内心的不安,拍拍肩:“说实话。” 实话有时是很难说的。 梁六叹了口气:“前儿您进宫的时候,奴才偶然见到了伯爵夫人。可是……” 伊哈娜请求进宫两次,但是两次太后都没有见她。苏麻喇姑倒是接待了,但是也待得不久。 梁六遇到她的时候,她正要出宫。 这说明了什么? 福全闷了一会儿,想说你想多了。但到底还是没有说。 有些事,心里明白就好。 福全摸了一下眉头,沉吟不语。 伯爵府已经到了。 这一次,是罗岱亲自迎进了门。送了礼,福全起身告辞的时候,没有告诉他接下来去干什么。当他的马车转向慈光寺,罗岱的车从后面追了上来。 既然已是这样了,那就一起去吧。 去慈光寺见额泰。 额泰的神志已经好很多,因为腿上经脉受损,所以还是很痛。 伊哈娜感慨。 福全带了宫里的梁太医。于是说:“让他看看吧。” 太医摸了脉。 罗岱的脸上阴晴不定,很认真的盯着,过了片刻,又去斜伊哈娜。 丫头玉芬跪了下来。 玉芬是玉兰的姐姐。 如果她说实话,至少她们之间有一个可以活下去。 罗岱瞪她。 玉芬黯然了。 伊哈娜这时候想说话了,罗岱向着她走了一步。 她的肩猛然一缩。 罗岱也很快不动了。 福全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收回视线后问太医:“如何。” 太医看过前些天用过的药方,以脉像作为验证,确认道:“附子有点多,不过还好。至于经脉要用针炙,微臣回去琢磨商量一下。”他很小心,某些话不是乱讲的。 福全了然。 伊哈娜鼓足勇气,掏出了帕子,向梁太医问道:“您看看是这些么。” 为什么要留药渣,还用帕子包着? 福全顿时明白,他真的是遇到后宅中的肮脏事情了。 太医皱了皱眉,极不情愿的瞧了一眼。 确认了,罪行也就定了。 罗岱摸了一下胡子,脸上不阴不阳的,立刻斥问玉芬:“你是怎么照看少爷的!”说罢,飞一脚。 要是踢死了,就不用开口了。 玉芬喊着冤吐出一口血:“不是奴才要干的!是二爷……”她要说到讷亲和富察氏了。 罗岱又踢了一脚。“爷”那个字迷糊的压在了玉芬的唇间。 福全听清了,挡住了:“爵爷不要过怒。”既然遇上了,还是要留人证的。 太医只想料理完手边的事,不想管这些。他只当没有听到,又翻了一张方子,确认后来的方子是正确的,添了一些温补的药。 然后再看玉芬的伤。 玉芬伤有点重,但是没有死。 暂时,结束了。 罗岱送福全出去。 福全看罗岱视线幽长,道了声珍重就回宫去。 伊哈娜期待的对着福全,但是因为时间的关系,她没空跟他说什么。 福全想找康熙,但是在见面之前,太后先着人来请他。 他便先去慈宁宫。 落了座,太后摸着暖炉问起结果:“本宫原先想着明天要派太医过去,你们既然先去了,你们说说吧。”她并不想这样做。 额泰用的附子有点多。而且,有人证。 太后听完了经过,幽幽不语。过了片刻,摆了摆手。 太医心领神会的离开了,福全留了下来。 太后只有一个意思。沉默。 有些话是不要传到康熙的耳朵里比较好。 这件事没有表面的那么简单。 福全愕然:“儿臣……”他从来没有对康熙撒过谎。从来从来没有。 太后又问过他细节,哑然失语。 细节就是真相。 为什么要让康熙参与到这件事里呢。 福全惴惴不安,他也猜到缘故了。 家丑不可外扬,赫舍里家可是元后的族人。再说,康熙若是为了此事和佛尔果春有了更深的纠葛,他们缠到一起去怎么办。 康熙会疼惜佛尔果春,还是会因为她陷入到丑闻里? 怎么可以这样。 如今罗岱有了警醒,一定不会再对额泰施毒手,这样已经够了。 再给伯爵府一些恩典,保住嫡系就是了。 福全闭着嘴,没有说答应,也没有说不答应。 太后看着他,有些难过:“你先回去吧。”福全就是这样,他的心思有时比康熙的还难猜。 福全抬头:“太后,儿臣还是要去见皇上的。” 太后淡淡的道:“她长得像元后。”这个理由已经足够了。只要有这个理由,她的幸福或者危难,就不应该跟康熙有任何关系。 佛尔果春知道她像元后么?知道或者不知道都不重要。 只要她同时也是博尔济吉特的后人,她应该是清白的。她也必须是。 不可以有任何瑕疵,连累到别人! 太后扣着手指,问福全:“听懂本宫的意思了吗。” 福全双肩微微一凛。安静的退下。 …… 乾清宫。 康熙摸着案头的笔,点着虚空写自己的名。 此时此刻,他的心情真不错。 之所以写满文是想当成花纹来对待的。希望可以遮过她的眼。他有心引火,却又舍不得真正的引火。 这种心情,在暧昧与真实之间游荡。 他可以控制得住,而且控制得很好。就让他们成为知己朋友吧,不要破坏了这份情谊。他会悄悄的帮助她,而使她秘密的快乐。 但终究还是想知道一些关于她的事。而这些,他只允许福全分享。 福全来了。 康熙的眼中闪过一道兴奋的光:“二哥,坐吧。” 他们是最亲密的兄弟与挚友。 他在想什么,福全也能感同身受。说实话,当福全第一眼看到佛尔果春的时候,就知道康熙会有此刻的心情。 假如,他们见到了的话。 如今,果然是见到了啊。 福全勉强笑了笑说:“额泰的伤还好,主要是经脉的问题。已经在想法子了。您要传太医过来么。” “听你说的就可以了。”康熙可以怀疑任何人,但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听说额泰没有生命危险,他很高兴。 额泰和额鲁也是他欣赏过的两个兄弟,他们的关系,就像他和福全那样。 额泰不能步额鲁的后尘。 康熙点头道:“一定要治好额泰的腿,朕不想他当废人。” 经脉要用时间来养着,不是说好就好的。 康熙想了想,觉得这样是不够的,又吩咐道:“叫阿克敦补个蓝翎吧。”阿克敦是额鲁的长子,也就是伯爵府的长孙。现年十五岁,还没成亲呢。 很好。福全刚想说这个,闻言心里终究舒服了一点,点头道:“应该的。” 以他这样的年纪去当蓝翎侍卫,运气已是太好了。不过,这的确是应该的。再给他一个好一点的亲事,这样他的人生就会初露峥嵘。 康熙随后又想起了讷亲。 福全赶快阻止他:“皇上,臣有些饿了。”嫡系受损,庶出的兄弟难逃嫌疑,只有讷亲了,这件事是讷亲做的。他是不会让讷亲也跟着沾光的。 康熙突然听他说这个,突然就想到了怡然居的事,心情有点羞涩。 “传膳吧。”他始终难忘初见的内容,有点荡漾。 …… 佟府。 佛尔果春有点目不暇接了。伯爵府接连传来消息,她很吃惊。 阿克敦当了蓝翎侍卫,指婚马佳氏。额泰回府休养,伊哈娜也回去了。 只是玉芬没有回去。 也许她死了,也许她被藏起来了,好像已经不用问了。 伊哈娜没有亲自到佟府来,只是派人告诉佛尔果春,一切都好。让她别担心。 佛尔果春疑惑,罗岱发现了吗,怎么发现的。还有这些好处,都是怎么来的? 来人说是福全说了话。 佛尔果春的心里有了异样的感觉,她很感动。虽然不能直视讷亲等人的罪行,但他们以后却不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 来人又说:“皇上指婚嘎珞给纳兰家,已经定下了,主子让您安心。还有,对玉兰……” 佛尔果春心里一震。 …… 李四儿的院子里,隆科多正在磕瓜子。新侍卫阿林匆匆赶来告诉他一切。 隆科多听到前半句,诧异的打断了他:“福全?”不靠谱啊,皇上能这么干? 福全很久没有女人了。自从十余年前福晋故去,他就遣散了所有妾室。一个人带大了儿女,又当爹又当妈十分辛苦,但是他没有再娶。 这种行为很奇怪,但是也被人们引为痴情的典范。 康熙数次安排相亲,他都不为所动。 居然是那个人娶嘎珞吗。隆科多愕然了片刻找回平衡道:“不管了,至少让我高一辈儿,哎,福全说给多少银子?”他始终最关心的,是钱。 阿林哭笑不得:“不是裕亲王!” 就知道没有这种好事。 不过纳兰家也不错了。 “还有一件事儿。”阿林看他心情好,有点不想回,但是必须要讲:“伯爵府上也有好消息。” 隆科多安静的听完了。突然间明白康熙为什么这么安排了。 嫡系突然变成香饽饽了?这不都是为了佛尔果春么,不就明摆着,伯爵府和佟家以后都要看她的脸色? 哈哈!隆科多居然想的第一件事是,那也不错,好在不是我一个人受气!   ☆、28 正好隆科多的伤养得差不多了,进宫去谢恩。 走向南书房的路上,一直低头看路。 他本来挺担心嘎珞指给阿哥。 嘎珞没有嫁给阿哥,嗄鲁玳的风头就没有被抢走。宝贝会高兴的。 想着嘎鲁玳,隆科多就在心里盘算。 康熙若肯娶嘎鲁玳当然是最好的,他不肯,那也没办法。 那么,他又想了想他的几个儿子。 太子他是不想了,佟家和赫舍里一族关系都那样了,他肯,佟国维也不行的。大阿哥的母妃是纳兰家人,嘎珞已是纳兰家的媳妇,成功的机率也不大,老三的母妃是马佳氏荣妃,马佳氏如今刚跟伯爵府做了亲家,佟家就别凑热闹了。 呵呵,算来算去,还是只有老四最合适。 胤禛啊。 隆科多想到了他,难免就想起一些陈年往事,他在想自家姐姐孝懿仁皇后还在时,不知不觉步子就快了一点。 咦,好冷。 迎面传来肃然的气息。 隆科多双肩一凛,停了下来,习惯性的抬头笑了笑。 十五岁的胤禛在二十出头的苏培盛的陪伴下走了过来。 “奴才隆科多请四阿哥安。”隆科多按规矩施了礼。 胤禛比前段时间更精神了,眼波流转,还是冷得怕人。他有点瘦了,听说才陪康熙去巡幸畿甸,还是好几个阿哥一起去的。 他也是以礼相对。微微抿起了有些发亮的薄唇,淡淡道:“銮仪使。” 隆科多想起他更小的时候,还有他们私下里,他叫过他舅舅的样子,看他的眼神已是在看自家的女婿了。不禁嘴巴笑得更开了,兴奋的一瞥。 胤禛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 隆科多突然就感到身上一冷,肃着肩道:“四阿哥一向可好?”老四总是这样,淡淡的,冷冷的,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即便只有这点年纪,也让人心里发憷。 他跟他说了一些闲聊的话,却总是很想提到嘎鲁玳。对自己的宝贝闺女,他有一种难以忘怀的推销心情,如果老四动了心,那就不必再等三年了。 胤禛现在还没有嫡福晋,好机会啊。让他们遇见,他喜欢了再说? 毛头小子,喜欢了,一定就要的。 他的姐姐养了他十年,他会报恩的吧?做人呐就是不能忘恩负义,饮水思源是必须的。 现在康熙正迷着佛尔果春,应该会答应吧。 他们要是真能和四阿哥抱成团,那也有好处啊。 虽然胤禛站在太子那边,可是谁知道以后呢? 隆科多不自量力的YY,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后面听苏培盛代胤禛答道:“明儿去慈光寺。” 哦哦,出去么?那可太好了。 隆科多庆幸还没有说到嘎鲁玳,笑着奉承:“四阿哥纯孝。”老四是经常去拜佛的。 但是为什么要到外头去呢。 隆科多想了想,觉得自己神经病了,就没再想下去。 对着他的表情,胤禛的眼色已经有了变化。 苏培盛咳了一声。 隆科多回过神来,扭头跟着他们看去。 李德全猫着腰,亲自来接他了。 康熙等急了啊。 “呵呵,呵呵。”隆科多尴尬的对着胤禛笑,赶快告辞走了。 南书房里,左边靠近门的地方,跪着一个捧着茶汤的小太监。看样子是挨了罚的。隆科多进来,他就还在那儿跪着,背微微挺着,手指很认真的扣紧茶盘,倒挺有骨气。 隆科多见此莫名的想起在春波饮时,自己跪在康熙面前的样子,一对比,心情突然就有点回落。 他看了两眼那个人,然后向康熙行了礼。 康熙让他起来。问过他的伤后,跟他说纳兰家的事。 嘎珞许给纳兰明珠的侄孙。 男方的母亲是孀居的人,但她是个才女,教子严格,品行也很好。 其实,以嘎珞的资质,许给阿哥也不是不可以的,之前太后和苏麻也很喜欢她。但是,额泰出事,太后便改了主意,嘎珞既然被佛尔果春看重,她就不想她们和皇家有太多的联系。 康熙听从了建议。 纳兰家的孩子也还是很不错的。 隆科多可没有操心这么多。 定下来了,无非就是钱的事了。那些流程自然有人去做,需要他配合的时候再说。 隆科多神游着,又想到了胤禛。 他在想他和嘎鲁玳站在一起的时候。 那可真是郎才女貌,哎哟。 要是康熙不要她,那就跟着他得了。 康熙看着他不停变化的脸,微微一笑:“想银子呢?” “没有没有。”隆科多惊觉的抬眸:“主子说笑了。”他湿了一层汗。 康熙又说:“不会亏待你闺女的,先回去准备吧。”他突然看向跪着捧茶的小太监,怔怔出神。 隆科多笑了几声,发现表情有些跟不上了,低下头去:“谢谢主子。”他趴在那里,又在发愣了。 康熙收回视线,问他在想什么。 隆科多不能说老四,想到差点把福全当成女婿的事情,随口就报道:“福全……” 他顿住了。 真失礼。 康熙却误会起来:“你还想着他?”福全的婚事也是他很头疼的。这么多年了,一点改善也没有。 福全倔起来连他也要写一个服字。 只不过,这么多年了,也应该再娶一个了啊,哪怕只是侧福晋,也好过孤身一人啊。 康熙动了心思,吩咐隆科多:“你先下去吧。” 李德全送出去。 当他们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一直跪着的小太监才终于松懈的歪了下来:“累死我了。” 康熙严肃的一瞥:“怎么不跪了。” “哎哟,汗阿玛。我好累嘛。”那个小太监放下手上的东西,摘掉暖帽,呼呼喘气。 少女的声音。 康熙低头摇了摇,无语。 十三岁的温宪公主看了看他,乐呵呵的又把东西端了起来,起身走去:“虽然很累,但是汗阿玛更辛苦,您刚刚说了那么多的话,我给您添杯热的吧。” 她刚才沏了茶,想进来凑个趣,隆科多来了,她就只好跪在一边。 还好他没有认出来。 如今茶温正好。温宪过去,安静的倒了一杯递给康熙:“汗阿玛。您喝嘛。” 又是捶肩又是按摩的,康熙只好接受了,伸手点了一下她的脑袋。 温宪已经扮过很多次男装,她很会转换角色。为了不惊吓到看见她的人,她的易容技术也越来越好。 嘿,有师父教的。 不过今天康熙的运气不错,她只不过是换了件衣服而已。 温宪是德妃所生的,也是他最偏爱的,他能怎么办呢。 罚她跪?刚才已经跪过了。下回不许了?那没有用的。 还是一笑而过吧。 康熙摸摸案边的笔。目光深邃。 他们之前打了赌,如果隆科多没有认出她,他就要答应她一件事。 现在隆科多走了,赌来了。 康熙不说话,继续摸笔。 “汗阿玛,您答应过的,现在女儿要提要求了。”长着一张鹅蛋脸的温宪端庄可人,声音也有点甜甜的:“我明天要出宫!”刚才康熙和隆科多的谈话提醒了她。 她经常想出宫,出去干什么呢。 找人呗。还有,一起商量事呗。 康熙笑了:“你又要去找小包子了。”小包子很胖的,却偏偏也是他最疼的侄子。 “甭管我找谁,反正您得答应我。”温宪偷偷的想,明天四哥也出宫,可以蹭他的马车。 他当然不会答应的,但是她有办法。 康熙叹了口气。 温宪笑了:“谢谢汗阿玛!” 次日。 胤禛上车前,看到苏培盛的后面跟着徒弟。是他曾经见过的,不过,只有一次。 那个小太监上来打了个千,道了声好。 胤禛想要说点什么,但仔细的看了一眼他的脖子,咳了一声,就到车上去了。 小太监起身,安静的跟着苏培盛。 苏培盛颤颤的耸了下肩,憋住冷汗回头:“小心点儿。” “哦。”小太监无辜的说:“您看路呀,师父。”马车已经开始走了。   ☆、29 小太监一路跟着车,越走越慢了。 “嘘,嘘。”路边,有人在挤眉弄眼。 小太监看了一眼苏培盛。苏培盛咧了下嘴。其他的太监和侍卫便靠了过来。 小太监从掩护中抽身出来,飞快的跑到一个小胖子面前:“哎哟,可累死我了。”她的帽子勒得太紧了,有点喘不过气。 “姐,你怎么才来呀。”保绶咳了一声说:“我可冻半天了。”不止是他,身后还有他的侍卫们呢。 “小包子,哪儿那么多话。”温宪公主被认了出来,可是很高兴:“你都安排好了没。” 今天最重要的事,是相亲!给福全相亲! 保绶笑咪咪的:“安排好了。姐,你呢。” “我还用你说吗,当然安排好了。”温宪公主系好了帽绳,叮嘱他:“你等会儿再过来,别让我四哥看见!” “哎,你干嘛还跑回去啊!”已经会合了,还要分开吗。 当然要的,胤禛的记性可是非常好的,突然有一个人不见了,很好玩吗。 温宪顾着回头说话,风一吹,帽子歪了,她又重新系。 这样的话,会拖慢哦。 胤禛的马车已经在寺门口停了下来。 他在车上坐了一会儿,微咳。 苏培盛咬着牙在看温宪,心想姑奶奶快点跑呀。 胤禛又咳了一声。 温宪终于冲刺到队伍里了,可是脚别了一下。 苏培盛惶恐的掀开了帘子,伺候胤禛下车。 胤禛欲下车,却顿了一顿,认真的端详他:“你的徒弟呢。” 冷。苏培盛伸着手,感到浑身的毛孔都要炸开了:“呵呵,呵呵。”他都不知道在干嘛了,天啊,他以前都不敢这么回话的! 胤禛听到身后的温宪拖着步子抖了两下,似要过来了。又说:“进去吧。” 没事别乱逗人玩好吗!我诅咒你没有人喜欢! 飞快藏进人群里的温宪默默怨念。 苏培盛让人看了看殿里的情况,这会儿人有点多,不如等他们清了场再说。胤禛不想扰民,反正他们是便装,就决定先等等,去跟住持方丈下棋了。 他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苏培盛看他去了东边,自然也就跟去了。临走前,朝着胤禛的侍女舒舒招了下手。 温宪变装出来,当然没有带宫女,舒舒并不是外人,知道该做些什么。 还是先上药吧。 舒舒和侍卫跟着她。 大姑娘上药,不可以随便找一个地方的。 舒舒说:“我们不要走远。” 那么,就挨着四阿哥的厢房好了。 温宪不同意,她觉得冰山越来越讨厌了。 那么,就到西边去吧。 舒舒无奈的扶着脚掌发痛的她出来,温宪点中了一间屋子。 拍门。 咿呀声响起,一个清俊的少年露出了脸。 温宪被他冷冷的视线看得愣了一下。 哼,又是一个冰山,太讨厌了! 她不知不觉的跟他说:“敲错了,把门关上!” 哪有这么凶的。 舜安颜摇头叹息,遇到了疯子没办法啊。 他关上了。 温宪一噎,他真的关上了! 什么都不问,这是什么人! 神经病。 温宪顿了一下脚,脚更疼了。 她生气了。跟舒舒说:“不上药了,我们走吧。” 那怎么行呢,会肿起来的,会很疼的,会瞒不过去的。回宫一定会问的。十六岁的舒舒粘着她说个没完。 怪不得胤禛那么话少,原来都在这里了。温宪摸着脑袋瞪她:“舒舒!” “奴才知道,奴才在主子面前不那样。”舒舒看穿了她的心:“公主将就一下吧,我们会把那个人赶出来的。” 借人家的地方上药,要把人家赶出来。嗯,这个法子真不错。 会有人同意吗。 这回是舒舒敲门。她很温和:“公子,请您帮个忙。” 舜安颜没有理她。他的侍卫达春打开了。 “麻烦您。”舒舒说明了原因。 达春是个热心肠:“进来吧,不过,不要弄乱了东西。” 这么说话,舒舒不好意思了,但是还是要把他们赶出去。 侍卫冷如冰霜的盯着。达春善解人意的把舜安颜劝出去了。 上好了药,温宪出来时有点害羞。 她当然知道她这样是不对的。 舜安颜叹了口气,没理她,进房去了。 温宪本来想道谢的,看这样子,什么都不想说了。 舒舒和侍卫陪着她回到了前殿。 她不是为了等胤禛,是为了保绶。 殿里的人越来越少了,他们等的人应该快来了。 还好,保绶还有几个下人进来了,跟她一起等。听到保绶是怎么把福全忽悠来的,温宪很惊奇:“嗯,你说汗阿玛要找他?” “不然怎么办,不说是皇父他会来吗。”身为儿子忽悠自己的老子,也只能这样啦。保绶是福全的小儿子,也是康熙最疼的侄子,有叫他“皇父”的优待。 温宪更加期待了,待会儿福全出现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呢。 他们留在这里。 前殿求签的人越来越少了,可是有一个奇怪的小姑娘却出现了两次。她的裙子鲜艳极了,玫红色的荷叶边轻轻摇摆,有一种动人心魄的端庄与清雅。 她微微提着裙子,仪态万方,神色凛然如圣女。 她的一只脚已经踩到了大殿里,可是看看里面的人又退了出去。 然后过了一会儿,她又进来了。 她又出去了。 这样出去又进来,进来又出去,她有病吗。 温宪朝着舒舒点了一下头,舒舒悄悄的过去了。 外面传来那个小姑娘发火的声音,舒舒赶忙跑了回来,把嘴巴贴在温宪的耳朵上。 温宪听得笑了起来。 不管到什么时候,那个冰山还是这么受欢迎啊,居然宫外也有人动了心吗。 想到她圣洁无比的样子,温宪不由的一阵恶心。 她看了看好奇在等待的保绶,狡黠的笑了。然后等到那个女孩第三次进来的时候,很认真的大声说道:“四阿哥,我们开始求签好吗。” 保绶惊呆了。 嘎鲁玳也惊呆了。 她已经进来三次了,每一次都是在期待着胤禛。为了制造偶然相遇,她冒了很大的险。结果,每次都没有遇见。 因为殿里的人,不是年纪不对,就是没一个能看的。 所以,她才会庆幸,这三次没有被胤禛识破。 怎么原来胤禛早已经在这里了吗。那他肯定也看到她像个神经病一样的进来又出去。 哎呀,这可怎么办呢。 嘎鲁玳想想刚刚自己提着裙子,小心翼翼的样子,还是很淑女很有规矩的。他应该不会生气吧。 她不由自主的想到,隆科多提醒她的那些话。 嘎鲁玳那时问隆科多:“四爷长的什么样儿?” 隆科多刚要说,她又突然让他停住:“阿玛,不要讲。” 她要自己给自己一个惊喜,这样,当她面对胤禛的时候,她的表情才会是最真实的。胤禛会相信他们只是一场偶然的邂逅,而不是经过安排的陷阱。 少女的心充满了憧憬。她虽然不知道胤禛的模样,却已经描绘得非常美好,非常吸引自己了。 当她沉醉在这个美梦中的时候,她激动得心跳都不能平缓。 四阿哥居然就在这里,他是谁呢。 保绶惊诧的对着温宪眨眼,他对着她说话,自然看不到身后的嘎鲁玳。 温宪对着他眨了眨眼,见他不懂,又威胁的轻哼一声。 保绶立刻就乖乖的照她的意思去做:“等会儿再求签。爷再等一会儿。” 温宪继续笑:“爷,您是在等小美人吗。”说罢,扬了扬眉。 嘎鲁玳吓呆了,哪有这么说话的! 保绶不由自主跟着温宪的意思去扭头,去看她。 哈哈哈哈,吓呆了的二百五真好玩。 包子脸,嘎鲁玳看到一张包子脸!他还胖胖的,他还个不高,他还傻笑! 这是什么意思,这个人是胤禛? 嘎鲁玳的心受到了严重的伤害,她惊恐的转身就跑! 这一回,她再也不想进来了! 哈哈哈哈!温宪和保绶在大殿里彼此理解的尽情快乐。 嘎鲁玳完全忘记了淑女的姿态。当身边的嬷嬷提醒过后,她才警醒的记了起来,立刻改正。 只是,嘴巴还是有点不饶人。 胤禛和苏培盛从廊子这头过来,而她正在转弯。 他们看到了她的背影,听到了她的怨念。 “什么意思嘛,一张包子脸也配得上我?四阿哥就长那样,还让我去相他,我真是亏大了。” 我长哪样儿?胤禛强迫症的放缓了步子,忍着摸自己脸的冲动,听她说什么。 “我才不干呢,阿玛太坑我了。这什么人嘛,丑八怪。长这样就算是太子我都不要他,更别说只是个阿哥。” 其实不至于的。嬷嬷说:“也没那么差,就是胖了点。” 我胖吗。胤禛手放下来,轻轻的扣紧了手指,修长的腰身像一株挺拔的青竹。 “就是不能要,长那样儿,还想我嫁给他,做梦吧。”嘎鲁玳啧啧:“我就是瞎子我也不干。” 哦,是么。被嫌弃了?胤禛心中暗暗的划下了一道印。 苏培盛比了下手指,就有人悄悄的跟过去了。 本来是不会被发现的。谁知嘎鲁玳神经质的突然转身。 跟着的侍卫步子轻轻一点,就向后退。 已经引起了警觉,嘎鲁玳朝着胤禛点了下头:“您是……” 这个长得好看!这个太好看了!他是四阿哥吗,是吗? 她兴奋的抓紧了帕子,向着他走去!   ☆、30 胤禛看了看她粉嫩的脸庞,忽闪的大眼睛,娇矜的笑,和一身艳丽的裙。 轻哼。 苏培盛心知肚明的赔笑:“爷。” 嘎鲁玳身上一凛,没敢生气,跺了一下脚,娇嗔的歪头。 她以为这样很好看。就好像书上说的西子捧心那样的引人爱怜。胤禛应该很快狂喜的走过来跟她搭讪,并且以惊恐的心情向她道歉,因为冒犯了她,而卑微的请求原谅。 然后深深的为她倾倒。 那时她便很自然的一笑置之,以优雅的风姿来博得他的好感。 虽然他们只是过路的,但胤禛一身的贵气,穿戴不凡,至少也是大户人家的公子。 他有价值,她自然就要对他好一些。更别说,他还那么好看。 京城的地面上很容易遇到官家少爷或者是红带子,黄带子,如果他是胤禛的好友,那么,他对她有好感,将来就能帮忙在胤禛那里多加点印象分。 但,他还没有露出惊艳的表情。所以她不会那么轻易开口。而且,她也有点担心刚刚说过的话,是不是被听到了。 她想得真的太多了。 胤禛就在这里。 但他就是个过路的。只不过看到突然有一只“跳蚤”蹦出来了而已。 他顿了顿,冷冷的目光一转,刀锋般的割过她身上,走了。 嗄鲁玳一疼:“哎!” 胤禛的步子不紧不慢,进了大殿。 舒舒听到脚步声迎了出来,以为是相亲对象到了。一呆:“爷?” 胤禛和苏培盛向里去。 舒舒赶快让路,心里却在说:他生气了,好冷啊。 胤禛一到殿里,所有的人都抬起头来,大约也在说,好冷啊。 温宪一瞥,紧张的抓了抓保绶的袖子,不敢再笑了。 刚才,他听见了吗。 胤禛扫了一眼,从保绶身上跳过去了,没说什么。走到佛像前上了香,卜了一签。 到底还是被看见了啊。保绶不得不硬着头皮去请安:“四哥。”他跟康熙够亲,一向是这样喊的。不过,他要怎么解释他打扮得像个侍卫? 还有,他的神态根本就不对,跟不上啊。 他的包子脸上,全是褶。 胤禛凉凉的嗯了一声,转头看温宪。 温宪心里冒冷气,额头的汗顺着向下刮,面具也有点湿湿的。 再看下去,她可撑不住啦。 今天的相亲是恭亲王常宁牵的线,可是这也太不靠谱了,相亲对象到现在还不来,这不是在害人嘛。她可是确定过好几次的。 千万不能就这样回宫了! 温宪带着一丝怒气,朝着胤禛斜了过去,结果根本连一瞬都维持不住,便闪出了讨好的笑。 她还是害怕冰山啊! 胤禛上完了香,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微扬了扬下巴,终于又回东边去了。 他不走,他不走!还能让我留在这里! 温宪肩头一松:我的四哥最好了,回宫给你做好吃的! 保绶想的却是,女方怎么还没有人来,伊嬷嬷怎么也不来? 伊嬷嬷是裕亲王府的下人,也是老人了,是为福全相看的。如果女方到了,温宪和保绶可以偷看,但是相亲还是要伊嬷嬷来完成。 不久,出现了意想不到的情况。 佛尔果春也来祈福了。她这几天很忙,阿克敦带着新媳妇过来看望过了。伊哈娜娘家那边的亲戚也来了几个。到这会儿才有空过来。她有意的问过阿克敦关于蓝翎侍卫的考核内容,想对岳兴阿和舜安颜有所帮助。 因为这方面大多都是互通的,规矩也差不多相似。 角逐名额会出现一些意想不到的事,还是早做安排的好。岳兴阿胆小不敢相争,她会鼓励他,即便他真的去不了,还有舜安颜。关于她的孩子们,她总是惦念着的。 现在佟家也好,娘家也好,对她比以前客气太多了。 她想要出去,也是尽量给她方便,不敢阻拦她。 佛尔果春和乌尤,德昌感同身受,都有些心潮澎湃。到这儿来,就是有着吐气扬眉的还愿意思。 进殿的时候,保绶和温宪刚刚从惊恐中释放,有点特别。 佛尔果春一看,瞬间就想起了舜安颜。 她很想舜安颜。 舜安颜也是这样的年纪,只是,她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他。 她其实也知道,舜安颜如今在慈光寺,因为过完年他就到慈光寺闭关练功,直到四月开赛。佟国维对选拔很重视,希望他能有好成绩。在此期间,不允许任何人打扰。 舜安颜后来的成绩真的不错。在前锋营熬了几年资历,就到御前了。 在佟国维的帮助下,十八岁时还尚了温宪公主为妻。 这个孩子很有主见,也很坚强,不是岳兴阿可以比的。 只不过,后来站错了队,跟着八阿哥一条道走到黑。 如今好运刚刚开始,一切还来得及阻止。 谁知道,未来的儿媳妇就站在眼前呢。温宪改扮过,戴了一层面具,佛尔果春没认出来,只是看她的身体线条柔和得像是个女孩子。 她心里有点意思了,又看保绶。 保绶其实像福全,不过太胖了,眉眼都挤到了一起,不太容易认。 虽然胖,还是很可爱的。 她对着孩子们善意的一笑,走了过去。 保绶和温宪尴尬的分开了。 舒舒和侍卫们警戒的上前。温宪唤了一声,他们不动了。保绶却在偷看她。 佛尔果春跪到相邻的蒲团上默念。 保绶也跑过去跪了下来。 佛尔果春对着佛像,却能感觉到他的目光。 “夫人。”还没有等到伊嬷嬷相看,自己是不该发问的,可是保绶忍不住了。佛尔果春的气息很温暖,很舒服。 他说着,朝着温宪瞟了一眼。 温宪也是这么想的。 ……相亲的对象,是这个夫人没错了吧。看她装扮非凡,优雅娴淑,充满了感人的气息,她也情不自禁的黏了上来。 保绶有了一种渴望温暖的心情,变得怯怯的:“夫人,您在念什么经?” 嗯?佛尔果春转过了头去。 温宪也凑了过来:“夫人,我们陪您一起念好吗。” 套话。 他们不知不觉聊了起来。 对佛尔果春了解得越多,他们越开心。 从饮食到医术,再到烹饪,天南海北,也有不少的话呢。 哎呀哎呀,这才是心目的额涅嘛。保绶不知不觉的频频点头。欢乐的笑着。 温宪也很高兴,怕佛尔果春不肯跟他们说太多,羞涩的承认了:“夫人,其实我是女孩子。” “我知道。”这两个孩子与众不同,烂漫活泼,率真可爱。都是很招人喜欢的好孩子。 她有多久没有这么开心的跟孩子们相处过了?真是从心底里都绽放出喜悦。 跟他们说得越久,她也受益越多。 说什么她都开心。 佛尔果春温和的摸了摸温宪的手。 “您知道?”温宪顿时害羞无比,她的易容术很棒的! 佛尔果春笑着放开了她。 温宪佩服的赞许道:“夫人真了不起。”她跟保绶都认定了这样的女人,福全一定会喜欢的。 可是,为什么伊嬷嬷还没有来呢。 唉,不来算了。 他们决定了。 温宪想着该怎么向康熙请旨,这时,福全带着伊嬷嬷走了进来。 终于还是被发现了啊。 保绶惊愕的一动:“阿玛!” 福全无奈的摇了摇头。 温宪赖皮的过去撒娇:“其实是我的主意。”虽然穿成这个样子,也改变了装扮,但是福全肯定会认出来,还不如她自己承认。 福全的注意力只在他们身上,走近了方才注意到佛尔果春,微愕。 保绶不好意思说话。温宪便忙解释:“您不要生气了,夫人也没有怪罪我们呢。” 这事跟佛尔果春有什么关系? 福全哭笑不得。 相亲的对象是叶赫家的人,相亲女还有家人,都已被福全劝走了。便是作媒的恭亲王常宁也受到了责怪。终究知道是成不了的,又何必浪费大家的空闲呢,无非是小孩子弄出来的恶作剧,总不该当真的。 他倒真的没有想到,温宪和保绶会把佛尔果春当成是那个女人。 更没有想到的是,他们会这么钟意她! 一时错愕,他没有来得及阻止孩子们的话。 温宪继续夸奖佛尔果春:“夫人是很温柔也很和气的人,您可不能发脾气凶我们啊。” 福全的脾气当然不会这么差的,可是这要怎么解释? 他尴尬的朝着佛尔果春点了点头,叹道:“佟夫人,实在是抱歉。本王不知道他们会这样。”隆科多虽然用了满名,可是到底还是佟佳氏。这样称呼应当是合宜的。 “佟夫人?!”她是佟家的人?他们闹笑话了? 温宪和保绶都惊得双眸一闪。 可不。 福全虽然不忍心他们失落,还是要讲清楚:“这是佟夫人。你们胡闹。” 佛尔果春也是很不好意思。这两个孩子,居然把她当成了福全的相亲对象? 温宪和保绶纷纷惋惜起来,都怪气氛太好,他们错过了很多问题就直接聊上了,越聊越觉得就是那么回事,都不用再说什么。 他们也是觉得心领神会就好,不要横生枝节。 真是美丽的误会。 温宪微微一笑,和保绶异口同声的呼唤:“夫人好。” 佛尔果春点了点头。那男孩定是福全之子,只是女孩子又是谁呢? 温宪顿了一瞬,有了主意,点头施礼:“夫人好,我是亲王府的小丫头。”她还是不要说明公主身份,反正现在这张脸也不是真的。将来再见面的时候,她要给佛尔果春一个更好的印象,而不是这么难堪。 若是现在说了,佛尔果春就要记一辈子了,她会为此而难过。 她很喜欢她。情愿现在被她当成下人。 佛尔果春听到这么说,知道她不想说真话,也就没有勉强了。但到底还是好奇的,这姑娘是谁呢。 过了一会儿,保绶见她行礼,不好意思的自我介绍:“夫人,我是保绶。”他是福全第五子,也是现存的第二个儿子。 今天这事,是他太鲁莽了,早知道这样不该去搭话。可是他也真的很喜欢佛尔果春。 保绶从出生后不久母亲便病死了,福全遣散了所有的妾室,围绕着他的便只是那些嬷嬷与丫头。虽然大部分的人都是这么过来的,但是,他也真的很想感受一下母亲的温暖。 也许他是像太子那样,有着相似的命运,可是他也和他一样不甘心。 母亲的意义是与众不同的,是无法替代的。 他好想抓住这点温暖。 为什么这么可惜呢。偏偏佛尔果春是佟夫人。刚才他这么莽撞,一定会让她一定讨厌他,不喜欢他。 保绶想到这儿,眼角有些湿了,却也明白,今天这事绝不可以透露出去。外人不能知道,不能连累她。若是惹起了麻烦,他会愧疚死的! 温宪叹了口气,悄悄拽了一下他的袖子。 保绶不再哭了,可是还是很难过。 福全看到这些,决定不再迟疑,问佛尔果春:“夫人若参拜完了,本王送您回去?”他始终要客气几句的,起码送她出寺。他也想送得远一点,但是还是谨慎为好。 佛尔果春看着他,想起了隆科多的变化以及伯爵府的好处,感动莫名。她想单独跟他说些话,但想着还是改天吧。叫乌尤去找达春,告诉舜安颜和达春近日多小心饮食,尤其是以佟府名义送来的东西。 如今已是三月了,舜安颜还有一个月出关,还是以他的前程为重吧。 佛尔果春和福全出寺。 福全一直送到了门口。 远处的康熙带着梁九功正在朝这儿走,吓得一停。 康熙其实猜到今天温宪会安排福全相亲,他是特地来看看的,现在看到福全出来,就知道一切已经结束了。 可是,为什么现在他身边的女人是…… 梁九功更是惊恐,他认出了佛尔果春!哎哟,天呐。 怎么回事,为何是福全送她出来?他们是偶然的,还是约好的?福全不是来相亲吗。 康熙心口突然的重重一刺,痛了。 他向前走了两步,心思一转,回头吩咐梁九功:“回宫。”   ☆、31 南书房。 康熙呆坐在龙椅上已经好一会儿了。梁九功有点担心,过来掌灯时轻轻的把烛台扶远,见他的目光跟过来又忙停了手。 康熙看他。 梁九功比李德全更贴心,但谁让那夜在怡然居陪着他的是李德全呢。想着想着,心情倒更不好了。 许多话堵在心窝里,就像皱起来的纸,他得自己抹平。 到底也没想过,福全会跟他一样。而且,看佛尔果春的态度,似是更在意他。 他呆呆的坐着,品尝着酸涩的滋味。 面前跃动的烛火仿佛捣乱似的让他的心更乱了。 康熙深深的呼吸着,去摸案头的折子。翻过一册册都是已经批好了的,又都放了回去。 没事做,好烦躁。 要发火吗。梁九功一缩没再向前凑,眼睛却斜向了门边。 有人进来了。不知道是哪个倒霉的。 梁九功一扫拂尘,刚要喝斥,偏又笑了起来:“五公主。” 温宪这回打扮得可是规矩得很了,穿着粉色的小夹袱,头上的辫子扎着绒球球,看上去甜美可爱。 她端着热气腾腾的汤圆送到康熙的面前:“您尝尝汤圆吧。女儿自己搓的。” 哦。汤圆吗。 康熙的记忆,莫名的就重合了。 为什么要想起佛尔果春呢,明明在生她的气。 他轻轻的推到了一边:“太烫了。” “哦。没烫着吧。”温宪摸了摸他的手。 指尖扫过指茧。康熙一拂,绕开了她:“今儿玩得开心吗。” “开心。”温宪很快乐的回忆起在慈光寺里的事情,双眼眨着兴奋的光:“我和小包子都开心。” “哦。”康熙的心闷闷的,不舒服,但偏张扬的笑了笑:“说来听听。” 他还是很想知道。他明白他们一定见过佛尔果春了,他想知道孩子们是不是也很喜欢她。 虽然明知道温宪和保绶是去帮忙的,但他希望孩子们为他捣乱。 这可是不讲理了。 他的心情很矛盾,就像一道门板的两边,站着两个正在用力的人。他们使劲的挤,挤得他很难受。 温宪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想到那些令人惋惜的细节。她尽量前面说得详细些,以掩盖后来的尴尬。 康熙听得入了神,眉头也渐渐的舒展开了,还好,只是误会,佛尔果春跟福全并没有交集! 太好了。 他松了一口气,逗着温宪继续说下去:“怎么,你觉得太可惜了?” “有点。”温宪看他愉悦的笑,以为只是当成趣事般的对待了,索性略过了后面的,没有说到他们向佛尔果春道歉便嗔道:“汗阿玛您怎么这样嘛。我们失败了您还。” “呵呵。你觉得她这么好,若是此人做你的额涅如何?”康熙轻轻的说话,似是一句玩笑。 温宪一时没有回过神来,有点呆了。 康熙笑了笑。 温宪便以为他只是逗趣,微笑道:“夫人真的很好,如果她能嫁给二伯……” 她停下来了。 康熙的眼睛瞬间滑过了寒芒。非常危险! 温宪委屈,而且也有些害怕。 康熙抹了抹手,抿住唇,瞬间又庄重起来。 他忘不了刚才的心情,一下子由酸楚变为狂喜,再转为暴怒。就好像一阵风突然吹起来似的。 佛尔果春从什么时候开始居然这么能牵动他的心情了? 康熙一凛,转过了目光对温宪说:“朕突然不想吃了。端下去吧。” 温宪撒娇:“不要嘛,女儿好累的。” “去吧。”唐熙又重复了一遍:“你若是觉得浪费,就自己吃掉。” 温宪突觉压力极大,乖巧的端起,福身而去。 康熙起身到花园里散步。 外面有些冷,梁九功劝过了看他不肯加衣服,便把披风轻轻的搭手里,和穆克登一起跟了上去。 御前的这些人里,梁九功和穆克登是最常跟着他的。 说句不敬的话,他们也是觉得康熙是亲人了。 这些天,白天的时候,穆克登便为着康熙待在怡然居,到了晚上,才回来伺候。 他的心思,他们也是懂的。 康熙似是认真了。 康熙想着佛尔果春,心头便闪过了她的亲人们,这一回却偏想到了阿克敦。作为刚上任的蓝翎侍卫,虽是通过了考验,还有许多规矩不熟悉。他想要哪天叫来亲自教导教导。 他终是为了佛尔果春便想让她和她的家人都得福气。 唉,越想心越乱了。 康熙停了。 穆克登一惊,跪了下来:“主子。” 康熙奇怪。 穆克登以为他又要到怡然居去了。他着实要劝阻的。 他和隆科多一直不和,便也顺带的觉得他的女人也一无是处。老实说,在跟着康熙第一眼见着佛尔果春的时候,他是很有些惊讶和敬重的。因为她的容貌。但是,听说她是隆科多的女人后,他就开始有了极强的警戒心。 他不了解隆科多的后宅,但是隆科多是个什么玩意儿,他却很清楚。 隆科多身边可能怎么会有好女人?这样的女人最好再也得不到康熙的关注才是。 康熙频频的接触她,这是要糟啊。 不知不觉,他竟是拿质疑的目光在看着康熙。 康熙一笑,眼中有了冷意。 梁九功忙过来掩饰:“求主子添衣。” 康熙没理。他原本是要到寿康宫去见苏麻喇姑,纾解一下情绪,这下倒不必了,脚又一转。 穆克登看方向便知要出宫,吓得爬起来追:“主子!” 梁九功也跟着追了几步,一想康熙是要见佛尔果春,佛尔果春是认得他的,忙叫人去喊李德全。 不久后。 康熙到底是出来了,这会儿天还没黑。 来到怡然居的时候,头偏了一偏。福春堂那边有人。 是佛尔果春和乌尤,还有德昌。 真是太巧了。 康熙顿了步子,想打招呼,想了想,却是没说,悄悄的跟了进去。 佛尔果春出来是为着向福春堂的大夫表达谢意的。伊哈娜说梁太医看过额泰是经脉的缘故后,她便和这里的大夫说了,又得了一种新药的推荐。 额泰用过了,痛楚真是减轻了不少。 她亲自来谢过了,听那坐堂的大夫道:“初春时节常有咳痰之事,容易伤风,夫人备些风寒的药吧,饮食也仔细些。”虽是三月了,到底还很冷的。 佛尔果春想起每年的春天岳兴阿便会有些咳嗽。因他有喘症一定要防备着。便谢道:“多谢您想着。这些您收下。” 她递上药金。大夫却不收:“上回还剩些银子,不必了。”老客是应该更体贴一些的。 佛尔果春等他包好了药,收好转身想要出去,结果转身便看到康熙。 康熙见她扬着手,唇微微开着,有些惊到又有几分趣意的样儿,笑了起来。 佛尔果春放下手,低了眼帘:“黄爷。” “哦。”康熙看到周围的人有些侧目,知道是自己失礼了,便等佛尔果春出来再说。 德昌摸了摸手中的刀,拉着乌尤向后退去。 他记得康熙的脸,他不敢说他是谁。康熙目光投来,他们便退得更远了。 佛尔果春刚从伯爵府回来。她如今可是比以前富裕不少。自从阿克敦有了差事与亲事之后,罗岱和讷亲的态度也有了极大的变化。他们开始主动向嫡系示好,并且送银子,指望这样就能抹掉从前的一切。 好像他们为了贪恋这点可怜的亲情,就会拿他们当成祖宗似的。 佛尔果春倒是收了,主动送上门来的银子为何不收呢。 今儿有空,去看看伊哈娜,也跟她聊聊往后。 侍卫选拔,她是不会坐视玉柱一人独大的。前世玉柱和舜安颜都入了围,两边一起熬资历,可到底还是玉柱多占些便宜。以前她帮不了舜安颜,因为没势力,但现在伯爵府的嫡系有了位置,到底是不同了。 伊哈娜也和娘家瓜尔佳府有了往来。 一切都是越来越好了。 但愿大家一起努力,蒸蒸日上吧。 她也动过对玉柱下手的心思,但是她刚得了势玉柱便出事,外人一眼便看得出来。但她到底可以防备着他们对岳兴阿,舜安颜做不好的事。 选拔便是争宠,谁知道会怎么样呢。 佛尔果春的心思转到儿子身上,不知不觉就有些淡了。康熙跟她一起在路上走着,倒有点醋意,问道:“夫人有心事?” 他问完亦有些后悔,不该如此的,又认真了。 事上最怕的便是认真二字。 但是,既然已是这样,又何不追问呢。 既是认真了,便免不了试探。 他要确认佛尔果春这般纠结,是不是和慈光寺的事情,和福全有关联。 佛尔果春呆了一会儿,还是说了:“无事。” 康熙听了她的话,放心了,紧接着又突然有点促狭的快意:“哦。还以为夫人遇见了喜事。” 佛尔果春顿时想起了福全,也想起了圣恩。便道:“是有些喜事,也要感谢圣恩……” 康熙仿佛得到夸奖般的跃跃一喜。 他终究知道了,在佛尔果春心里,他是不同的。至于福全,并不是他假想的对手。 他的心情不错。 可她又说:“还有裕亲王。” 康熙的脸色瞬间变了。不过,停了片刻却又和气起来:“哦,是么。” 佛尔果春亦微笑,因想起了帕子,到底有些不好意思,便想还给他。药瓶倒是不能还了,只剩一半不好意思。 她把帕子收在小盒子里,随时带着,这便递了过来。 又是小盒子。这回是紫色梨木的。 康熙转移心情的打趣:“夫人的盒子倒是不少。”他收下了。这盒子倒不轻。 他们信步走着,也聊着,竟是不知不觉绕到了裕亲王府门前。 看守的门子眼尖,一扫就看到了康熙,忙要过来行礼。李德全忙暗暗抬手。 那人不过来也不动了。 佛尔果春一瞥有些古怪,便顿住了步子。 康熙笑:“我和他们认识。”他顿了顿,仿佛觉得这样不足以解释,又道:“我和裕亲王是好朋友。” “是么。”佛尔果春看他的目光顿时又多了些亲切。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黄爷对她的善意就足以理解了。 康熙瞧着她的样子,心里就有点躁躁的。他很清楚,他认真了,而她在他心中是越来越重了。 回宫后,正好,敬事房说要送人过来了。 康熙挥了挥手:“不用了,退回去。” 他除衣躺下,静静的在想佛尔果春。   ☆、32 这夜,佛尔果春回去也想了许多关于黄爷的事情,心情倒真的不错。 隆科多不敢惹她。她的院中添了不少新采办的下人,是德昌和乌尤帮忙阅选的,还有伊哈娜那边的人,所以对于忠诚度倒是可以放心。 这些新下人暂时不做近身的工作,跟着吉雅嬷嬷学规矩,还有了解佛尔果春的喜好。 到佛尔果春这儿来串门的人日渐增多。原先看不起她的人们也都纷纷前来赔罪,尤其是三房的那几个妾。虽然心还向着李四儿,面对佛尔果春的时候规矩倒是越来越像样了。 她们对新妾玉兰也是很照顾。妹妹长妹妹短的。 李四儿那边更安静了。嚷嚷着遇到了“包子”的嘎鲁玳,也没了声音。 蛰伏的心情当然是痛苦的。只要让李四儿痛苦,佛尔果春就高兴。 舜安颜那边一切都好,岳兴阿也比以前用功了。佛尔果春感到欣慰,不过,还有一件事不能忘了。 她让乌尤把岳兴阿叫来。 这些日子他难得没有挨家法,虽然忐忑,但是也很快乐。 他也希望佛尔果春没事。 岳兴阿有点瑟缩,过了一会儿露出笑脸来:“额涅。” 他跪了下来,仰头看她。 他想她。 他其实很想她。但是每一次他想她的时候,他总是见不到她。然后,隆科多的教训就会出回响在脑海中,像魔咒一样的束缚他,管教他。 即便是如此,他也会忍不住偷偷的来看她。 佛尔果春抬手摸摸他的脸,也有些忍不住的哭了。 她不会再坐视他们给他洗|脑。 岳兴阿,只有一个额涅! 其实,岳兴阿悄悄的来看过她几次,但为了怕隆科多李四儿不高兴,不敢常来,也不敢公开的。 如今,这规矩应当改一改了。还有,岳兴阿要醒醒脑子! 岳兴阿到请了安,听完了教诲,着实不肯相信。他从小受着的教育便是要永远记着李四儿是好人,是恩人,如今怎么能相信她是个贱人呢。 佛尔果春并不强逼他,只是认真的瞧着他说:“你按我刚才说得去做,认真的用心去看,去听,自然会明白。”她知道观念是一下子变不过来的,但是,她可以让岳兴阿自己去验证。 岳兴阿其实也很担心这事,他连累李四儿受了伤,却一直没有等到隆科多的家法。以前,即便他没有空,也会派人来的,这是为什么? 因为隆科多怕了。 如果他们有能力,他会更怕! 佛尔果春问岳兴阿:“你有没有好好练功?”她记得岳兴阿虽然成绩不是最好的,但是却很勤奋,假如他肯去一试,也许会有当上侍卫的机会。 前世,岳兴阿惧怕隆科多不敢争,这一次,他一定要争! “额涅。”岳兴阿担忧的眨眨眼睛:“阿玛他不会答应的。”隆科多不会容许他抢玉柱的机会。 佛尔果春道:“岳兴阿,你很喜欢挨打么。被羞辱的时候,你是什么心情?有人在乎过么,你为什么不想一想?” 岳兴阿惊呆。 佛尔果春又问:“你敢不敢跟额涅打个赌,如果额涅赢了,从现在开始,你要认认真真,堂堂正正的活着,为你自己挣回做人的尊严!你要看清楚他们的真面目,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疼你!” 岳兴阿的心激荡了,觉着浑身都冒着热气。 在听完佛尔果春叮嘱的那些话后,他赶到了李四儿的院子。 隆科多刚好从里面出来,看到他手里提着鞭子,想当然的以为是来求家法的,冷笑道:“你这个畜……” 他想骂你这个畜生怎么才来,突然又想起现在不能随便打了,急忙忍住了。脸憋得红红的。 岳兴阿的手指握得紧紧的,抬起的双眼燃烧着热火。 佛尔果春说,别怕,他不敢揍你。 岳兴阿激动得双眼湿了一层雾,骨节也咯咯的响。 隆科多一惊,突然间意识到岳兴阿也是个大小伙子了,他的身架,也是一个大块头了。 他像小山一样啊。 隆科多向后退了一步:“你来干什么。” “我来找您,阿玛,我要参加侍卫赛。儿子身为长子,理当为阿玛分忧。”岳兴阿很认真的看着他,一眨不眨。 隆科多快要气死了。 连这个小畜生也都敢抢夺玉柱的东西了?这是要翻天吗。 可是怎么能不答应呢。岳兴阿明明白白的重申是长子啊。 还好还好,他的资质平庸,就让他练去吧。隆科多摸了摸翘起来的胡子,让自己看起来慈善可亲:“那就依你吧,家里会给你报名的。” 岳兴阿的前程从来没有被他考虑过,这是头一回。 胜利了!岳兴阿的脸因为兴奋已经像只煮熟的虾子那样的鲜艳。 隆科多停在那儿,居然有点不敢马上走:“还有事吗。”岳兴阿身上有杀气,他怕他对李四儿不利。他回头瞥了个眼神,引月就立刻进去汇报了。 不一会儿,引月出来打了个手势。 隆科多有点奇怪,不过既然是李四儿的意思,他也就算了。 他走了。 岳兴阿没有马上进房,而是在站在院子里等。 他在想佛尔果春的话:等着,不要马上进院子,李四儿会上吊的。 “砰!”凳子倒地的声音。 岳兴阿想马上冲进去,可是脑子里又传来佛尔果春的话:别急,会有人叫的! 他忍了一会儿,引月尖叫起来:“来人啊,主子上吊了!” 岳兴阿立刻冲了进去,一看李四儿果然吊起来了,引月抱着她的腿。 他忙去放她下来。 佛尔果春说,她会哭的。 岳兴阿半跪着扶住她,掐过人中问:“李……额娘,您怎么样了。” 李四儿靠在他怀里,悠悠醒转,诧异的瞧了一眼,见是他,就抽泣起来了。 岳兴阿很惊恐。还有,莫名的有点恶心。 佛尔果春全都说中了! 这还不止。 李四儿使劲抓着他,掩盖着心里的恨意:这个小畜生,竟然没有马上进来救她! 她不能打他,只好忍着说:“岳兴阿,怎么是你来了,我怎么有脸见你呢。” 佛尔果春说,岳兴阿,怎么是你来了,我怎么有脸见你呢。 岳兴阿一脸惊愕,为什么会这样? 当然是这样的,佛尔果春实在太了解这个贱人了。 岳兴阿不由自主的跟着心中默念佛尔果春的话。 李四儿抹着眼泪瞧他:“岳兴阿,你不要害怕,我虽然受了伤,可是我心里很高兴。” 佛尔果春说,岳兴阿,你不要害怕,我虽然受了伤,可是我心里很高兴。” 李四儿笑了笑:“现在你跟夫人走得近一点了,你们高兴,我就高兴。” 好像佛尔果春和岳兴阿隔着千山万水,是她搭的桥一样。 他们到底是为什么分开的? 岳兴阿瞬间想起小时候玉柱被佛尔果春拿菜刀架脖子的事,那时隆科多也是这么做的。 还有,李四儿说的,这都是一模一样的。为什么会是一模一样的,难道她真的在利用他么。 幼时恐怖的记忆浮上脑海,他的脸色变了,手也发起抖来。 “我就是因为太喜欢你,当初要是没说想养着你也不会这样了。”李四儿伸手按住他:“岳兴阿,我对不起你。也许当初我不应该和你一起回到佟家。” 回到佟家。 这四个字在岳兴阿的脑子里响起了回音。 他不可以忘记,在他面前自杀的是他的恩人。 可是岳兴阿咬了咬唇,又想起了隆科多的鞭子,无数的鞭子。 他的恩人这么有能耐,为什么隆科多还在不停的打他?李四儿救了他,他很感激,可是为什么隆科多却这么不在乎的总是打他? 还有佛尔果春,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一直被冷落,难道这都是应该的么。 他们真的在乎他爱他吗。 他不能忘恩,可是这些伤痛同样刻骨铭心,他更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难道这不就是说一套做一套? 岳兴阿摸了摸心口。 他感到,他的心被唤醒了。它苏醒了! 他姑且当李四儿说的是真的,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说:“多谢您的厚爱,但我的额涅只有一个。李侧夫人,请恕我日后不能再叫您额涅了。” 李四儿一呆,岳兴阿向来很吃这一套,每当她一哭一闹,他就会很惶恐的跪着求她饶恕,为什么这一回完全变了,变得充满了煞气? 她慌得解释:“我只想你原谅我。”李四儿温柔的问他,泪光闪闪:“我求求你。我不在乎夫人怎么看我,可我在乎你。岳兴阿,你是你阿玛的长子,你是很重要的。” “既然我重要,为什么当初您要让我捧着火盆去行刑?”岳兴阿心痛的反问她:“李侧夫人,玉柱打了您一拳就要行家法,难道您不知道我是我额涅的亲生儿子吗,为什么要让我做畜生一样的事!” “我……”李四儿完全傻了,岳兴阿竟敢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话! 她对他有倾天覆地的恩情啊,这个白眼狼! 贱人们,都造反了! 岳兴阿的身上燃烧着熊熊杀气,可恶,她竟然不敢骂他! 她的嘴唇哆嗦起来:“那是因为我那时管家,玉兰来报告我不能不管,岳兴阿,你要知道,管家是很不容易的事,我要顾全大局。虽然我知道夫人是冤枉的,可是我要给大家一个交代。”她突然想到现在已经失权了,十分痛心。 岳兴阿想得更多。给交代就要当众侮辱佛尔果春么,就要让众人行刑么,包括他? 这样做,是慈母所为吗,口口声声说喜欢他,爱他,为什么这样对待他的母亲? 岳兴阿的心,痛到不能再痛。 “李侧夫人的教诲,我明白了。请恕我还有事,先回去了。”他突然连她的脸都不想再看见,转身离开了。 李四儿则是惊呆了,心想必然是有大人物在力挺他们了,是那个男人,是那个坚夫,可恶,因为他,他们才敢这样嚣张,她,绝不允许贱人出头,她一定要找到坚夫是谁!   ☆、33  李四儿想,如今佛尔果春得了势,他们全部要变成奴才一样的躲着她,怕她,很累。而且,康熙突然抬举伯爵府,这种行为很可疑啊。 她问了隆科多不说,她就自己在那里乱猜了。 她倒还不至于想到康熙的身上,但佛尔果春必然有坚夫,而且根据隆科多的态度,倒也不难推断坚夫必然是极有势力的人,肯定是个大官。而且必定是能在康熙身边说得上话的人。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利用他得到些好处呢。只要她略施小计,金山银山也要随她予取予求! 坚夫既然能抬举贱人的娘家,自然也能为玉柱和嘎鲁玳谋福利,他最好乖乖的答应,否则,她就要佛尔果春好看! 李四儿庆幸自己太聪明,居然这么快就想到了。 看看天色差不多了,李四儿在榻上歪着,闭目养神。 睡得迷糊,突然额头上传来轻轻的吻。 睁开眼睛,隆科多冲她笑:“夫人。” 夫人?她以前会信是在喊她,但现在只会觉得他在喊那个贱人。 李四儿不甘的动了一下。 隆科多是来劝她的:“夫人,别急。” 来的路上他也想明白了,现在一切都不能急。 就算他很想把岳兴阿捶死给李四儿出气,但是不行。 他不敢说,其实他也怕了。 康熙和佛尔果春之间有事,那就等事情过了再说。顺着他们,反而会有好处。 等康熙厌了她,他自然就可以随便处置了。现在捧着她,是为了将来弄死她更方便。到时候康熙也一定不会再想看见,这叫顺从圣意。 皇上是圣君,怎么可能长期留恋她。等他们榨干了她的所有价值,就教她去死呗。 死了就一了百了,谁都没有顾虑。 隆科多总是以为,不管以前对她如何,到底他们还有两个儿子,至少,佛尔果春看在岳兴阿和舜安颜的份上,他想要什么,她就得答应。 真相不能跟李四儿说。但隆科多相信,他们是心灵相通的。 李四儿不是不识大体的人,她只是太伤心了。才想出同归于尽的办法来。 “别气,别气。”隆科多摸出几个银袋子来,掂掂送到她手里:“你看。” 李四儿和乌雅氏都有克扣月例的习惯。那些妾室上交“保护费”保平安。 她们只认李四儿是主子,而且永远都只听她的话。 一切,不过是少了个名头而已。 由明转暗,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 隆科多哄着她,看她的脸色渐渐的好起来,才说:“额涅那里你就松松手吧,她到底是我亲娘,你不放过她,额涅那边又怎么办呢。咱们想想孩子,为了一个贱人,值得吗。真是没有坚夫,你怎么老是乱想呢。” 两个额涅,前一个在叫说宁聂里齐格,后一个却是在说乌雅氏。只是隆科多太习惯了,老是混起来。 李四儿却是一听就懂的。 她也知道隆科多看重乌雅氏,比宁聂里齐格更多。 乌雅氏可比宁聂里齐格强多了。 哪里有利益,哪里就有感情。贱不贱的,谁管它。 印子钱继续放,所有的分红也照样拿。 以前怎么过,以后还怎么过,甚至要比从前更亲密。 隆科多拉起她的手香了香:“这才是我隆科多的夫人,大气!” “那你这么说,我再大方一点。”李四儿勾勾手指:“把我的股份分一成出去匀给她们。让她们看看谁才是真孝顺,真性情。” “夫人太好了,怎么会有夫人这么好的女人呢!”隆科多欢喜的笑起来,就想搂着她。 现在可不是亲热的时候。李四儿想到隆科多刚刚说没有坚夫,自然知道他又心虚了。她不敢问得太明白,怕他起疑心,便说:“爷最近公务可便宜,有没有阻碍?” 那倒没有。康熙不是公私不分的,他听话,他不会找他麻烦。至于福全,他们关系不错的呀。其他人也没有敢和佟家作对的。隆科多看了看心爱的女人,使劲的亲了一下:“都挺顺利的。” 李四儿放心了,心想坚夫是个识时务的家伙。 就让坚夫为了嘎鲁玳的亲事出点力,有了他,就算闺女想要当四阿哥的嫡福晋,也不难了。 玉柱想到御前去,也应该可行。 嘎鲁玳认错人引起了误会,这种事,也至少是有势力的人说项,胤禛才不敢不给面子。嘎鲁玳这几日心神不宁的。若是胤禛主动向她示好,她会快乐的。她的宝贝女儿,可不能像庸脂俗粉那样卑躬屈膝的去讨饶,不就是说错了话么,认错了人么,这有什么了不起的,四阿哥又怎么了,他欠佟家的可太多了! 这些都应该让坚夫去做。 呵呵,坚夫最好乖乖的,赔钱,给好处,不然,佟家可不是好惹的! 但这一回,她不会再自己出手了。 她的手下可是有很多条狗。银子不能白花,她要他们为了她去咬人。 她抹去了艳丽的妆扮,改用清淡的色调,形容有点恹恹的带上礼物,便去找宁聂里齐格了。 分红例的日子就要到了,今天她要提早发,让大家都看看她的态度!她的能耐! 路上她有点担心会遇到佛尔果春。宁聂里齐格过生日有许多事宜要协商,佛尔果春必是要和她见面的。她也怕万一宁聂里齐格被佛尔果春说动了,那也很不妙。不过,转念一想,宁聂里齐格现在有把柄在她的手上,她又为什么要怕呢。 遇着了。 正好一个出去,一个进来。 李四儿腿一抖,嘴唇抽了一下,不甘心,但还是跪了下去。 她没说话。佛尔果春绕过她走开了。目光倾斜,盯了一眼她的手。 李四儿拿袖子盖过盖子,希望她不要再看了。但一想,凭什么这么怕呢。就又松开了。 那是她要分给大家的红利,凡是投向她的人,都有好处,这可不是佛尔果春能比的,佛尔果春只能等别人送上门,她可不一样,她是送钱的,是大财主! 佛尔果春望着她挑衅的眼神,笑了笑,走了。 佛尔果春得到岳兴阿回馈的消息后很是振奋,也告诫他不要再相信李四儿的话,好好的在府里练功备考。不过也要劳逸结合,以免伤了身体。除了孩子们的前程,她最在乎的便是这些了。她还想到了宁聂里齐格。如今伯爵府的嫡系有了底气,她们其实是应该联合在一起的。就好像李四儿和乌雅氏那样互利互惠,正好眼下便是她的生日,倒可以借这个理由去亲近她。从私情上来说,佛尔果春一点都不想靠近宁聂里齐格,但是从大局上说,她们若能联合,着实是一件很有利的事。 等到侍卫赛有了结果,她便开始着手和隆科多和离的事,想必那时候,隆科多必须认真考虑她的要求,而不能蛮横的视她为无物。 她的孩子们都有了依靠,就再也不必惧怕那个贱男人。 她现在不这么做,是怕和离的事影响比赛的结果,但是之后就会不同了。 她一定会离开佟家,离开隆科多。 佛尔果春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宁聂里齐格会有一些抵触,但是没想到她居然连见她都不肯。只是让格根冷冷的抛下一句让她自己做主,就让她回去。 佛尔果春知道这是下马威。 但即便她可以忍受羞辱,宁聂里齐格亦是不会改变态度的。宁聂里齐格是个认死理又较真的人,若非如此,也不会令佟国维不喜,让乌雅氏得宠这么多年了。 于是,佛尔果春微微一笑,说声知道了便走了。 宁聂里齐格不理她,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也是有益处的,至少,她也少了很多压力,否则到时候和离,宁聂里齐格会多添罪行在她身上。对宁聂里齐格,佛尔果春也是相当了解的,即便是没有相助什么,都要嚷嚷她忘恩负义,若真的联合了,她绝对会把自己做过的事安在佛尔果春的头上,拖着她的后腿叫她去死。 这样算,真的得不偿失。 其实宁聂里齐格目前的处境,完全可以得到改善的。可是却不肯也不愿意接受。 说到底,还是因为害怕隆科多和李四儿。还有佟国维的态度。 佟家,因为佟国纲和庆春的事,已是恨佛尔果春到骨头了。如果宁聂里齐格真的胆敢投向她,这些人会让她完蛋的。她要体面,为了人前的体面,可以在李四儿和隆科多面前没有尊严。况且,对待佛尔果春,她还有一种奇异的看法。 她根本不觉得伯爵府嫡系的荣宠是从正路来的。怎么来的?她前些天已经亲眼看见了!那个坚夫不就是送东西给佛尔果春的人吗。 格根仍旧劝她大局为重,宁聂里齐格便着起急来,大声道:“你以为贱人是什么好的,哼,不过是我没抓着罢了!” 话音刚落,突觉尴尬。 屋子里还站着许多人,各房的媳妇都在,宁聂里齐格不舒服,她们是来侍疾的。而且就目前的状况,也要商量出一个对策,宁聂里齐格不肯见佛尔果春,其实也有顾虑她们的缘故,不管她在李四儿和隆科多面前多么不要脸,在这些人面前总要大义凛然,以示不肯同流合污。 她把自己端的高高的,自然就做不出投靠佛尔果春的事了。 这也是活该吧。 宁聂里齐格发脾气,李四儿和引月进来时,刚好听到这些。 李四儿可是太高兴了,老虔婆正好在想这些,那不利用她倒是对不起她了。便柔柔一福:“额涅。” 宁聂里齐格吓得脸色变了。 李四儿笑着,献上了一只盒子。里面有不一样的惊喜。 宁聂里齐格打开瞟了瞟,看银票比往日的更丰厚了,心知李四儿已放过了她,而且有更亲近之意,匆匆一喜,温柔的问:“坐吧,你可还好?” 开盒子,分钱。 其他人一见,也都放心和欢喜起来。 二房的乌拉那拉氏抢先笑道:“妹妹大好了。我们也安心了。” 是钱到了安心了吧?李四儿心照不宣的回答:“我是大好了,以前怎么过,以后还怎么过。” 这么一说,各房的都不再害怕了。纷纷上前恭维。大房和四房没有动,其他的全都围住了她,问长问短的。 如今的红利居然能恢复,而且比以前的要多,这可太令人惊喜了。 李四儿心说以后等坚夫的好处到了,那得更多呢。她不能明说,但也喜欢说些漂亮话来让自己高兴高兴,毕竟这些天都太憋屈了,笑了笑:“蒸蒸日上,本该是如此的。” 大家听了,都觉得以后会有更好的利润,纷纷道:“那可多谢您了。” 钱不是白拿的。不久,李四儿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大家心中有数,宁聂里齐格瞧见,便教其他人离去。 李四儿向乌拉那拉氏投了个眼色,示意等下她们单独再谈,便放众人走了。 屋里走了个干净,这时,宁聂里齐格再问李四儿:“有什么难处?” 李四儿淡淡的道:“还好,岳兴阿不久前还去瞧过我呢。”她说着,眼睛眨眨,头也低了下去。 宁聂里齐格很怕她哭,忙问:“他怎么了?这小子,胆敢对你不敬么?” “没什么,只不过,孩子都大了,不能再像往日那般了。”李四儿很有些感慨:“是我的错。总是把他当成孩子。其实他已经不是了。看着他和夫人亲善,这也很好。”说罢,又不经意的抹了抹眼睛。 儿大不由娘啊。宁聂里齐格深有体会。但李四儿这么说,分明是在指岳兴阿背弃了佟家,和佛尔果春站到一起去了。 连这么怯懦的他,也胆敢反抗佟家了吗。 佟家养他这么大,他却跑到贱人那边去了,真是可恶! 宁聂里齐格不由说道:“你也别太气了,到底不是你亲生的,只当养了条狗,他不咬你就行。”虽然这么说,她也很担心,连岳兴阿都知道反抗了,再有坚夫帮助着,真有了势力该怎么办? 可是要毁掉他,又到底有些不忍心。岳兴阿虽然很胆小,但是心地还是很好的。 但他是长孙啊,嫡长孙的地位可是不同的。真的和贱人联合起来,置佟家于何地?他和舜安颜可不一样,舜安颜是为庆春准备着的,一直被控制着,而且年纪还小。 岳兴阿可是不同的!他已经长大了,而且他连救命恩人都不在乎了,还有人心吗。 宁聂里齐格矛盾交织的想着。 李四儿也不催她,在一边手抹着帕子说起佛尔果春的功绩来:“其实额涅不必这样想。夫人也是很孝顺您的。您要过生日,她天天在外面忙碌,好晚才回府。” 宁聂里齐格立刻想,谁知道佛尔果春是不是借着采办寿礼为由出门去看坚夫! 李四儿看着她的脸色,终是和自己想的一样了,凑近了道:“额涅不要难过,也许事情不是我们想的那样,过去了便过去了吧。” 已是抓过一次了,没有抓着,又怎么可能舍得不抓第二次? 她有办法,把岳兴阿也一起毁掉!让他彻底崩溃,让他完蛋!让佛尔果春跪在地上哭! 宁聂里齐格彻底被鼓动了。 一拍即合。   ☆、34 次日下午,怡然居。 这个时节,居然下霜了。好冷。 今年的春天,很特别。 这些天佛尔果春上街的时候,经常都会觉得周围有眼睛在看她。但要她指出他们在哪里,却又做不到。 乌尤和德昌也有感觉,但他们也找不到。 这样,他们便很有些惊恐了。 佛尔果春安静的向前走着,突然一转身-- 一个二十出头,伙计样的小伙子,眉眼和顺的站在她身后的几尺外,猫着腰。双眼警惕的向前盯着。 周围还有别人,但他这么一停就特别的奇怪。 还好,他的手上是有东西的。 他尴尬的笑了一下,走过来,递上手中四四方方的茶盒:“夫人,您买茶叶吗。” 佛尔果看了看他的手。茶盒很精致小巧,清新雅致。光凭这包装,至少有一两银子。她摸了摸上面的字:春波饮。 原来是推销茶叶的。她记起这是一家老茶庄了。 在很久之前她去过,已经没了印象。 她婉拒了。 小伙计笑了笑,抹着额上的汗飞快的退后,赶快跑到角落里去了。 不久,人群中交换了身影,缓缓而行。 佛尔果春继续走着,终究还是停在了怡然居的门口。 康熙不在。不过柜台里还是有人的。 穆克登作为一个糙爷们,居然做上了买卖,他实在有点害羞和不知所措。手里抓着账本,心却飞到了很远的地方。 康熙这两天,确实是淡了下来。 穆克登不敢问,倒也知道是为什么。 康熙认真了。所以在做准备。 目前照看佛尔果春的事自有别人去做。穆克登便只是先待在这儿,履行他的指令及等待佛尔果春。如果她有需要,他会转达的。 或者,他的主子会不经意的出现,给这个女人惊喜。 穆克登看着佛尔果春,不敢明言。 摆在他面前的,是另一件棘手的事。作为一个根本不是生意人的生意人。穆克登根本做不好掌柜的。 而且,因为怡然居的现状,跑堂的和面点师父们几天就走得没剩什么人了。 因为不能暴露身份,所以穆克登也是听之任之。 做事的人走了,维持就更难了些。 门开着半扇,进来的客人不多,但是要求很多,某些爱说爱聊的,还总是问烟荷包。穆克登忍着,不太理人,忍不下去了,抓着算盘上下摇。 客人有的识相不再问了,有的看不过去还找麻烦。 不久之前,这里闹过口角。 不是什么大矛盾,但是客人脾气很烂,弄碎了很多东西,也不肯赔钱就走了。 唯一的厨子摸着划了的手叫疼,不干了。 穆克登让他下去,自己憋着气收拾。 佛尔果春唤了一声见他不理,就停在了门外。 地上许多碎瓷片要扫,穆克登气得踢,结果自己伤着了。佛尔果春一看德昌,德昌便连忙过去扶:“兄弟小心!” 穆克登听到这一声,心里倒有些感动。他最敬重重情义的汉子,手一撇:“多谢。” 说完了,呆了。 他记得德昌的脸。 德昌也是记得的,只是也不敢说。帮着收拾起来,等这里干净了,佛尔果春才好进去。 佛尔果春看着穆克登的身上有煞气,便笑了笑说:“如今你们这里不方便,我就不打扰了。” 穆克登看着她有点发愣。想说些不好听的,可是又说不出来。 他不是没良心的人。要他对着这样的人说不好的,他真做不到。 他闷闷的摸了摸手,对她说:“在下的主子不在,要不您改天再来?”他也只能说到这样了。 他其实是不想她再来的。他也不希望康熙再次在这儿出现。 佛尔果春看到穆克登的脚划破了,地上还有一些别人的血,又说:“你可以吗。” 这样的伤,应该早些关门了。 但是总是关门,这里还叫什么买卖呢。今天关了,明天还开不开? 穆克登后悔给康熙招事了。 世上的事总是这样巧的。 有人在推另外的半扇门,穆克登看到熟悉的衣袂便紧张起来。 康熙和李德全到了。还有一些人在后面。 康熙惊喜的一望:“夫人。”他每一次来,都会遇到这个女人。这样的缘份,不枉他为她费心思量。 佛尔果春也是一怔:“黄爷?”真巧啊。 康熙后面的温宪和保绶都听到了声音,急得拱着要看。 康熙闪身让他们进来,宠溺的笑了笑:“小家伙。” 改装后的温宪依旧是上回的脸,也依旧男装,保绶抹抹脸上的褶子,笑了起来:“夫人好。” 佛尔果春也很高兴能再看见他们,不过,他们跟康熙是什么关系? 保绶紧张的向她解释:“他是我的皇……”声音有点抖。 温宪偷偷拽了他一下。 保绶立刻就变了:“……黄师父。”哎哟,还好来得及,吓得一身汗。 原来是师徒吗。佛尔果春了然。 温宪也笑:“是啊是啊,他是我们的师父。” 她也是……佛尔果春的心思动了一动,不过没有说,点头道:“原来如此。” 康熙带温宪和保绶到这儿,是为了见识一下怡然居。他现在可是怡然居的业主了。当然要带孩子们来看看。说起来,康熙也是有点小惬意的。怡然居是京城名很有名气的店家,享誉盛名,口味也很独到,这里的气氛非常优雅具有格调。即便以后作为他们微服私访的另一个落脚点也很不错。 无事的时候,这里也可以当成私家厨房来逛一逛。 不过,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康熙瞟了一眼穆克登。 穆克登直觉想跪下请罪,但那样康熙的身份就露了。依康熙的态度是不愿意的,他也不敢说,躬身放下双手:“爷,是有客人捣乱。” 康熙也没想太严厉,再一看,穆克登的脚在流血,便招手叫身后的侍卫去帮忙。 很快这里收拾干净了,虽然不及从前,但也还不错。 不过,光有气氛是不够的。 康熙到这儿来是为了品尝手艺的。结果,现在连唯一剩下的厨子都受伤了吗? 再一次出了岔子,他的脸色终于变得不好看了。 佛尔果春看在眼里,忙道:“事出有因,如果黄爷不嫌弃,我去做吧。”对于厨艺,她有相当的信心,这些年来她一直是和乌尤自己做饭吃的。 温宪和保绶也帮忙说:“好呀好呀,我们也想尝尝。”其实他们正想这样。 佛尔果春和乌尤去了。厨房里有现成的材料,她便做了汤圆和面条。 香味飘向大堂,倒也吸引了其他人。 有客人要进来,不过被守在门口的侍卫不动声色的挡了回去。 不久,佛尔果春听到一个怯怯的声音,心里动了动,叫道:“是达春吗。” 听到召唤,一张瘦长脸鼓起勇气探了进来。 真的是达春。他上街有点肚子饿了,外面又冷,就进来看看有什么可以暖暖身子:“来碗汤圆行吗。”说罢,抿了抿唇。 佛尔果春一喜。 达春先认出了她,吓得一缩就要走。 佛尔果春过去拉住他:“达春!” 达春抖了一下。 佛尔果春眼睛湿了:“舜安颜好吗。” 达春努力的想把手扒出来,扒不动。他不得不又把脑袋伸回来,有点伤感的回答:“夫人,您放开奴才行吗。疼。你放开我,我肯定不走。” 放开了,就肯定走了。 佛尔果春低头看到他手上有伤痕,是陪舜安颜练功弄的,还是缩了手。 达春进来了。 佛尔果春看着他,又一次想起了舜安颜。 庆春眼盲的时候,舜安颜才只有五个月。因为罪证指向佛尔果春,是隆科多“大义灭亲”的。不过,最终也是经过隆科多的协商,李四儿说情,最终没有要佛尔果春的命,也不休她,只是她的待遇变得更差了,而且舜安颜被佟国维抱走作为赔偿。舜安颜便一直跟着佟国维,从小经过了严格的教育,也得到最多的宠爱。 庆春长年情绪压抑,导致不易有子,至今膝下空虚。佟国维说,如果这种情况持续到舜安颜成亲,舜安颜就过继给四房。 所以,舜安颜其实是沾了庆春的光。 母子分离。佛尔果春想要亲近他。比跟岳兴阿更难。仿佛她一靠近就有了不得的企图。 所以那天在寺里的时候,佛尔果春到底没有见他。她不想因为扰乱他的心情而改变了他的成绩。 他应该有好的出身,才能对得起他所受的苦。 达春站在她面前,很是不知所措。他后悔了,后悔一时动心就跑进来要吃的,如今见了佛尔果春,回去是说还是不说呢。 若是佟国维知道了,会罚板子的。 佛尔果春没有逼迫他:“你想吃汤圆,有现成的,你等一下。”不够了,但她可以再去做。 达春是个心软的人,很快便想到她会拜托他带给舜安颜。羞愧的沉默了片刻,又说:“奴才刚才不是想跑的。” 他愿意帮她。 “我知道,你等等。”佛尔果春让他好好坐着。 达春向着康熙的位子动了一下脚,立刻就感到了不一样的气场。 高不可攀。 他不动了。 温宪还记得他。喊了一声。 达春终于还是在隔壁的桌子待了下来。 温宪在这边的桌子摸手指。在想舜安颜。 她不吃了。心里闷闷的。脸上有点汗。她抹了抹,害怕面具掉下来。 一层面具,隔住了多少东西。 保绶习惯性的自来熟,跑去看达春:“哎,你叫达春吗。”他套话的技巧可是一流的。 不久,保绶回到这边来的时候,已经带回了温宪和康熙想要的信息。 舜安颜是佛尔果春的小儿子。但是看情势,和佛尔果春完全不亲。至于为什么,达春死活不肯说。 康熙和温宪想着佛尔果春的态度,都沉默了。这个女人的处境,和他们的想象有很大的距离,很大。 保绶有点激动,叽叽喳喳的在评价。 康熙一瞥,飞快的挡手挡了一下。 保绶闭了嘴巴。 他们恢复了欢笑,继续吃。佛尔果春和乌尤端着汤圆出来了。 佛尔果春把食盒交给达春,叮嘱他交给舜安颜。她说会等他回来,希望舜安颜喜欢。 佛尔果春说完了,期待对康熙道:“黄爷,我想在这儿多等一会儿,可以吗。” 康熙在这边一字不漏的留意到了,笑了笑:“当然可以。” 人们都希望有好结果。他们都在想,舜安颜一定会亲自来看看她,跟她说很喜欢。 佛尔果春笑了笑:“他现在闭关。”说实在的,她也还是很想舜安颜能来看看她。即便不能,达春也应该会很快回来的吧。 她在这里坐着等,康熙他们也在等。乌尤收了碗之后,和其他人也一起陪着。 半个时辰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了。一个半时辰,两个时辰…… 天黑了。 佛尔果春抱着膝盖发呆,偶尔动一动。 终于,她站了起来:“黄爷,着实抱歉,不打扰您了。” “不要紧,又没有客人。”康熙看了看孩子们。他想他们也是愿意的。 不早了,他们该回去了,可是温宪和保绶的眼睛都是湿湿的,很气愤。 温宪扣紧了手指,低声嘀咕了一句:“畜生。”她想起那天见到舜安颜冷冷的样子,越发觉得这个家伙太可恨。 保绶没见过他,但也是不把舜安颜当成好东西了。 佛尔果春尴尬的抹抹手指,还是想走了。外面还在下霜,很冷。乌尤,德昌拿伞跟着她。 康熙想了想,吩咐关门。让穆克登和李德全,还有侍卫们送温宪和保绶回去。 他们告别走了。 天很黑了。 佛尔果春和乌尤,德昌站在招牌附近的灯笼下继续等待。 她抬起头看向那一片天。漫无边际的黑暗,只有一些细碎的星星,那点光微弱的挣扎着,如危难的人正在乞求拯救。她突然就觉得巨大的压抑抵住了她的心。 她好像怎么逃都逃不出这片天。好累,好可怕。 好冷啊,她的双肩不由自主的颤动起来,想哭。 突然间,头上的天换了颜色,变得金灿灿的。飞溅的落霜声,敲击着她的心。 佛尔果春看着那些霜都落在了脚下,诧异的扭头。 康熙执着淡金色的油纸伞,温柔的一笑:“我陪你。你看,现在是不是好多了。” 天变了。变得亮亮的,变得充满了光明。她的心里就像猛然间蹿起了火焰,好温暖。 佛尔果春哭了起来。 康熙没有阻止她,等了一会儿,摸出了手帕。 佛尔果春想拿,他却闪开了,认真而温柔去抹她的眼睛:“夫人,能告诉我您的生日吗。”他问过别人了,但他要她亲口说。 “七月初七。”佛尔果春很纠结。 “那在下可要提前送您一份礼物。”真是个多情的日子。康熙看她动唇,他摇了摇手指,微笑:“放心,这个不算您兑换的心愿。” 他们交谈甚欢,德昌拉着乌尤识相的退在了一边。 人潮越来越多了,但随着时光流逝,又开始变少了。 周围路人仍旧很奇怪,就好像都在朝这儿看,都在盯着他们。 …… 人越来越少了。 佛尔果春搓了搓手,身子僵了。 德昌敏感的察觉了什么,斗胆上前劝道:“夫人,黄爷,走吧。” 佛尔果春答应了。刚转身就觉得有异样。 岳兴阿拖着沉重的脚步从街角走了过来。咳着问:“回家吗。额涅。” 他身上全湿透了,被霜化开的水弄得很狼狈。 佛尔果春摸了一下他的脸,很烫,惊吓道:“你怎么在这里?”还是只有一个人。 “我好冷。”岳兴阿原先站了很久很久。 宁聂里齐格要求他悄悄跟着照看佛尔果春,说是帮她分担忙碌。 他被强迫的跟来了,可是又怕佛尔果春不高兴。 虽然宁聂里齐格没有明说,但是他也很害怕会跟出什么不好的结果。 于是,他只有站在阴暗的角落,希望不要被看见。 他有看到达春离开,还有手上提着食盒,他想原来为了舜安颜。 不过,这个男人…… 他相信他们只是朋友,所以他一直等着,希望他们自然分开,彼此就不尴尬。 他不敢离开,如果佛尔果春没有回家他先回家了,那些人就会找借口伤害她。 他要做证人,就一直不走。 可是太冷了,真的太冷了。他撑不住了。 “额涅。”他眨了眨眼睛,咳得更重了。 糟了,这是犯病了。 可是这个时辰,福春堂已经关门了啊。 去别的药铺看看吧。佛尔果春刚这样想,一摸岳兴阿身上实在耽误不得:“这……” 他们想要走了。 抓坚的人可不能答应。 东边的巷口猫着十来个青壮年,弓起的身体像一节节蜈蚣高低起伏。 他们都是庆恒安排的,庆恒会这么做,当然也是因为李四儿和乌拉那拉氏谈过。 这一回他们商量好了,不管任何情况,李四儿都不会出头,全让他们去料理。 庆恒是先吃了一通才赶过来的,从小路走,没有撞上康熙和佛尔果春。谁想还是冻得不行,只有不停的喝酒取暖。 喝得多了,又悃,眼就花了。 他看不清康熙的脸。等猛然惊心的时候。下人们都冲了出去。 “站住!”他们兴奋至极的叫着,手里抓着棍子,马鞭,还有刀。 康熙立刻挡在了佛尔果春前面:“嗯?” 这些人也因为太冷而喝酒取暖,兴奋的脸红得像抹了胭脂。 康熙看着他们的眼神,明白了:“我留下,你放他们走。”是抓坚吗,这些人可不够看的! 那可不行,捉坚是拿双的。 康熙望了一眼昏迷的岳兴阿,叮嘱德昌:“快送他们去裕亲王府,快点!” 德昌张开双臂护着他们走。 佛尔果春惊诧无比:“黄爷,这……” “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快去王府找福全帮你们。”康熙轻笑。 春波饮的暗卫们一直在盯着。为了保护佛尔果春,这些天来,他加派了三倍的人手。 眼前这十几个小虾米,拿来练练拳倒还真不错。 小人们举起了手里的家伙。 这个时候,庆恒突觉预后一凉,被人提了起来。 春波饮的头子博敦拽着他一笑。 庆恒闻到熟悉的同类气息,甚至比他还能耐。吓得一凛:“我我。” 博敦给了他一拳。 庆恒嗷一声叫起来。 想要动手小人们立刻就顿住了。 佛尔果春等人安全的离开。 博敦拽着庆恒出来,其他人飞快的向康熙靠拢。 局势瞬间倒转了。 庆恒双腿发软的趴在地上:“万,万……” 博敦给了他一脚。 庆恒回过神来不能讲,朝着自己的人吼:“退下快退下!” 春饮波的暗卫们手脚很快,不久便通通制住了,全部打晕。 博敦向康熙请安:“主子。”他汇报了盯梢的情况。 康熙听得冷笑起来, 庆恒惊恐的爬了过去:“主子,奴才不知道啊,什么都不知道。” 康熙挑眉:“真的不知道?” 是知道的,跟坚夫谈条件嘛。 康熙挥了下手:“你起来,一起去佟家。” 庆恒摆手:“不行的。”会认出来的! 那就暂时认不出来好了。 “爷?”博敦也是不解。 康熙微微一笑,看向他:“给爷换一张脸,朕倒要看看,佟家想要什么条件!”既然已经是这样了,那就干场大的,看看佟家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35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佟家已经等很久了。宁聂里齐格坐在前院等庆恒回来。她虽然不是很乐意这么做,因为太冷了。但是,佛尔果春出了事,她也要给佟家一个交代。 她指望不了娘家,如果佟家再不管她,她就完了。 总之,一定要让李四儿满意才行,李四儿满意,隆科多才会有好脸色。至于对还是错,那已经由不得她了。嫡系里只有隆科多还有点能耐,要是他再不帮衬,她以后怎么办? 想着庆春,她认了。反正只要庆春好,她可以不把自己当个人。她是被推出来当枪使的,她也认了。 在院子里坐着,越来越冷。但是她不走。她对佟国维下了药,把他放倒了,今夜就是她做主。明天,大局已定,佟国维无力回天。 破釜沉舟。 至于抓坚的事么,就都算成岳兴阿的功劳。亲子抓坚,岳兴阿自然会崩溃,甚至羞愤自杀也很难说。为了保住他的命,佛尔果春和坚夫必然会答应李四儿的一切要求。 但,岳兴阿之后必然一蹶不振成为废人,或者受刺激太重变成脑子有病,也没什么关系。 只要再也不能和玉柱争宠,就行了。 至于岳兴阿有没有可能通风报信,没关系,他们的人会盯住的,如果岳兴阿真的报讯了,他们就会说,岳兴阿也参与其中。 儿子帮母亲做这种事,就算他不想死,他们也会让他羞死的。 这便是李四儿的一箭双雕。也是宁聂里齐格同意的结果。 这样做荒唐么?太荒唐了,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时光流逝,终于府外有了动静。 庆恒跟在康熙的身后,双脚发软的在地上拖着。 康熙一笑。 庆恒咬着唇,双眼泛红的走到前面去了。 守着的门子雀跃着过来迎接。庆恒闷闷的努力着调动情绪,做出高兴的样子:“爷回来了,额涅呢。” 一家要作死,又怎么少得了她。 格根出来探路,小声道:“二爷,抓着了?”说罢,瞥向康熙。顿时惊住了,心道,怎么不绑着? 换了样子的康熙还是一身的贵重之气。格根本想上前,却踌躇了。她缩了脚,转身回去告诉宁聂里齐格。 宁聂里齐格也是冻得可以了。手里抱着暖炉,身上盖着毯子,还是冷啊。 她抿唇看向进来的人,眼皮跳了跳。 还真的抓到坚夫了啊。这张脸…… 即便是假脸,也还是很不错的。 康熙选了一张胖点的,粗眉毛,大眼睛,高鼻子,薄嘴巴。很有气魄。 他浑身贵气十足,右手大拇指上套着一只通红的斑指。 亮得像血。 看看那衣裳,花团锦簇的,是精致的苏绣啊。 宁聂里齐格不由的点了点头。 庆恒没敢说话。博敦和其他两个打扮过的暗卫跟着康熙,也只是哼了一声。 宁聂里齐格把茶碗交给了格根,看向了庆恒。 她很纠结。 她觉得隆科多被比下去了。而且,这个一看就是有钱人,很有钱。 康熙的眼中有着锐利的光芒。她不敢多看,觉得身上扎得疼。便问庆恒:“那个呢?”佛尔果春难道跑了吗。还有,怎么没人跟着庆恒回来? 庆恒不自然的扯扯嘴角:“额涅,我让人押起来用刑呢。您别担心。”没有办法,只好胡诌。 哦哦,理解了。 那边如果是在用刑的话,这边谈起来就快多了呀。 宁聂里齐格不由赞叹庆恒着实聪明。但心里到底是有点难过的。佛尔果春是她的侄女,也是她媳妇,庆恒这样直白说出来,她真丢面子。还有,这样说了,她不好不管。 她又咳了一声说:“别太过分了。”然后抬手抹抹眼睛表示难过。又问:“岳兴阿呢。”不是应该是由他承担“功绩”的吗。难道他受了太大的打击连路都不能走了? 岳兴阿病了啊。庆恒不知道能不能讲,看了一眼康熙。 康熙目不斜视,不理他。 于是庆恒说:“哦,陪着弟妹呢。”其实是佛尔果春陪着他。而且,暗卫们也有一部分到福全那儿去了。 今夜佟家必然鸡飞狗跳。 可惜,这些都不能说啊。 宁聂里齐格的脸色变得不好了,她不喜欢庆恒还叫佛尔果春“弟妹”。不过她想既然佛尔果春已经被控制起来,剩下的就很好谈了。接着便问康熙:“先生高姓大名?” 她其实是不屑的,觉得这种人骨子里低下,是不入流的。但是她有着不错的教养,不能太粗俗了,而且既然要谈条件,至少得客气点。 庆恒的腿在发抖。他望了望康熙,对宁聂里齐格道:“额涅,请客人坐吧。” 宁聂里齐格惊了一下,随后明白过来。也好,虽然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但是脸面还是要的,便吩咐格根将客人请到大厅里去。 唉,为了摆气势等了这么久,真遭罪啊。 宁聂里齐格起身,先过去了。 庆恒不敢走在康熙前面,低着头等他。康熙微微一笑。刚才宁聂里齐格的反应让他有了不同的印象。说起来,宁聂里齐格是他的舅母,他们之间当然也是见过的,却居然原来还有另外一面吗。 先谈了再说吧。 康熙进到大厅里。 厅里人不多,看来都是刻意回避了。康熙坐下来,看庆恒。 庆恒知道,作死的过程又一步向前进了。他有意的暗示宁聂里齐格不要太过分。 宁聂里齐格却想岔了,以为庆恒在指隆科多,要让他出面。她想过了,虽然这种事很应该让隆科多来处理,但是,所有的责任让嫡系来背,也是很不公平的。凭什么让嫡系承担佟国维的全部怒火,明儿还不知道佟国维会怎么闹呢。 所以,她有意的忽略了庆恒的哀求,示意他说话。 反正,此种情形都是演练过的,有什么好别扭的。 大家各自有分工嘛。 庆恒抬手摸了一下脑袋,无可奈何的陪着坐了下来。请康熙喝茶,然后小心翼翼的开聊:“先生在何处高就?” “哦。我是卖盐的。”康熙没有动茶水,只是微微一笑,眼波凛然。 宁聂里齐格也是料到他是商人了,虽然看着不像。但是,盐商,那可是大大的肥肉啊。 她欣喜的揪了一下手里的帕子。佛尔果春能有这样的价值,也不枉她豁出老脸去。咬了咬唇,再问康熙:“您是扬州人?” 康熙特意改变了口音,所以听起来是有点像的。他温和的答道:“我是京城的,不过几年前去了扬州,做生意嘛,总要学一点,您听出来了?” 是听出来了。宁聂里齐格还想问问家庭背景,一想,这又不是相女婿,问得太多人家恼了怎么办。便又道:“今儿这事,您打算怎么办?” 说到正题了啊。 康熙薄唇绽开,灿如莲花般的一笑:“您打算怎么办?” 嗯?不怕吗。 这可是佟家! 宁聂里齐格本来想着正好转为下马威,好多谈谈。结果这样她就慌了。康熙的气势跟她想象的大不一样,并不是商人那种势利的铜臭气。她对着他的时候体验到的,是面对俯瞰天下的上|位者的惊悚。 她以为是因为一时心慌才导致的错觉,冷哼道:“黄爷,不知道您是什么样的来路,连佟家都敢惹?” 庆恒立刻把头低了下去,连看康熙一眼都不敢。他已经猜着宁聂里齐格要说什么了。但他又不敢阻止她。康熙有意纵容着,用心已是很明了的。 佟家踢到了铁板,救命啊。 康熙微笑:“我就是个卖盐的,朋友还认识几个。钱嘛,也有一些。至于佟家,我也是今夜也才见识了,果真与众不同。”他真的开了眼界了啊。 宁聂里齐格听他语气不善,仰头道:“不知黄爷的朋友是谁,居然有这样的气魄。”她想再怎么了不起,佟家也是可以知会的。 “不敢,只是凑巧跟裕亲王倒挺谈得来。”康熙一想就想到了福全,少不得把这位二哥拿出来亮亮。 反正,等一下他们也是要见面的。 宁聂里齐格了然,不过,也更气了。福全和佟家可是不错的,怎么竟然跟坚夫有牵扯?是他牵线搭桥的?即便如此,佛尔果春的能耐也太大了啊。 她一时想不透,便再问:“黄爷,明人不说暗话。您做了对不起佟家的事,打算怎么了结?” 用钱,用人脉都可以。 只是凭什么要便宜贱人呢。 康熙扬眉笑:“您想怎么了结?” 又绕回来了。这个人,油盐不进啊。宁聂里齐格终是不要了面皮,高声道:“黄爷你再装糊涂,莫怪佟家失礼了。别以为你认识裕亲王就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佟家不是好欺负的!” 康熙诛心的一瞟:“那也至少是爷们来跟我说话。老夫人身为女眷,难道不知规矩?” 他本不想这样对待宁聂里齐格,毕竟她也是舅妈。但是,事情弄成这样,居然佟国维也纵容着,这叫什么事儿? 宁聂里齐格顿时被刺中了痛处。她怎么敢想起佟国维呢。佟国维还在榻上躺着睡觉呢。 看看目前的局势,到底是震不住了啊。 宁聂里齐格瞪了一眼庆恒。 庆恒已经受不了了,想说不能说,只好哀求的看着康熙。 康熙示意:“叫隆科多来。” 这可就更糟了。 隆科多那可是佟家脑子最有病的!他一出来全家都要喊救命! 庆恒双肩动着看他:“黄爷?”皇上您就饶了我吧。 康熙不说第二遍。 庆恒只好把责任自己背起来,显得很积极似的:“对,这事应该找老三,我去找他!”他跑了。 隆科多肯定是要来的。虽然他也在忙。 他也是喝了酒的,回来后洗过澡还是头疼,正在想美事儿。听到庆恒的话,吓住了。 坚夫姓黄,是个盐商?不应是康熙吗?这可真把人气死了,这怎么回事!他被忽悠了? 隆科多的脑子不好使了,飞快的穿戴整齐,跑向了大厅。 到了大厅,他站在康熙面前使劲的看。 康熙看到他的眼睛泛着奇异的光,急吼吼的模样,一阵恶心,不想搭理他。 隆科多还是在盯着他不放,伸手点点:“你是那个人?”给我解释! 康熙冷笑。 隆科多被这么一瞪,倒还真有点怕了。不由的向后退了几步,再仔细看。 他觉得好奇怪,为什么黄爷看起来是认识的?可是这张脸却又明明没见过? 算了,他给钱就行。 虽然隆科多对坚夫不是康熙,不是大官感到失落,但是盐商有盐商的好处,盐商不但有钱,而且人脉也是无可比拟的。 盐商啊,几十万就跟拔个毛似的。 官场上的人有多少都盼望着有这样联合呼应的人呢。 有这么一个襟兄弟,好处无穷啊。 隆科多突然有点舍不得马上跟佛尔果春了断了。他想吊一吊对方的胃口,便很生气的作了一会儿。 反正他本来也很生气。他要是早知道坚夫是盐商不是康熙,这些天来就不可能像奴才一样的对待佛尔果春。 真是太吃亏了。 康熙继续笑,看他到底怎么样才肯说。 隆科多当然也知道羞耻,但是话赶话到这一步,他也只好放开了:“黄爷,咱们也算是兄弟了。你看这个数行不行。”有了这层联系,这位所谓的黄爷对他应该更亲厚才是。 襟兄弟,当然也是兄弟。只不过,这种关系嘛。 康熙看他伸出一只手掌:“五万?” 隆科多的眼睛亮了一下,觉得好可惜说少了,又笑笑:“那不是在骂您嘛,冲您这样的身份也得是五十万呐。怎么样,您是派人拿银票呢,还是立字据?” 康熙冷冷的看他:“你的夫人就值五十万?” 天呐,原来还能更高! 隆科多感到震惊得快晕过去了,他觉得好幸福!早知道多说一点的,他忙又说:“我不是贪心的人,那您给个吉利的数字,九十九万吧。” 康熙抹了抹手上的红斑指:“我要是不给呢?” 隆科多想都已经说成这样了,他还这样,这不是在故意耍人嘛。呵呵笑着:“佟家也是要脸的人,何况我这样的身份。这事是您先对不起佟家,我可没对不起您。您玩了我的女人,就这样拉倒了,这可说不过去吧。您仗着有钱就随便糟践我夫人?可没那样的好事!怎么着?千难万险,我跟你拼命,也得为我夫人讨还公道!” 瞧瞧这话说的。 康熙放开了红斑指,冷冷斜睨:“隆科多,不知道你的脑袋值多少钱?”   ☆、36 隆科多愣住了,火冒三丈,嚣张的哼哼:“你买?” 康熙一笑,面如寒霜:“我买。” 隆科多傻了。 他突然感觉回到了君前奏对的时候。 万岁爷? 康熙的眼冰冰的,一丝笑意也没有。就像一头狮子在挠痒痒呢,随意一划拉,他就在他爪子底下待着了。 疼啊。 像,太像了。 隆科多浑身一凛,吓住了。腿一弯,差点跪下去喊主子。一想不对啊,这是他自己的地盘,这是他的家啊。 他的脑子嗡嗡乱响,被炸开了。 用力揉揉眼睛再看。 脸没变。不是康熙。 隆科多一绷腿,还好站住了,但是已经丢了脸,于是他就跟炸了毛的猫似的跳起来了:“你敢要我的脑袋?告诉你,我的脑袋是皇上的,除了皇上没人能要我脑袋,你敢说这种话,你敢藐视圣躬!那是我主子!你敢说他一个字那就是不行!” 哟,还挺忠心。康熙在心里给他加了一分。 但是这一分,马上又减下去了。 隆科多红着眼睛,手用力一划拉:“我是皇上的小舅子!你是什么玩意儿!敢要我的脑袋!我的脑袋你要的起吗!” 好,好,真好。哎哟,太好了。 康熙笑。 庆恒在一边哼哼,抹眼睛。 但是哼哼,也不是敢大声哼哼的。隆科多不明白,扭头瞪他:“蚊子叫呢。你有病啊。” 庆恒脸一扭,不哼哼了。 隆科多突然想起来,哎,他没叫人抓坚啊,这怎么抓来的? 抓坚是李四儿的主意,还没告诉他呢。 得了吧,都已经张口要九十九万了,还嫌别人抓坚吗。 反正已经冲过来了,那就还得要呗。 他突然想起,还没打几下,这不划算。最起码得显示一下亲夫的尊严。没准把这个盐商打怕了,就能答应他的条件。 他要去捋康熙的领子。 庆恒赶快把他摁着。抱着他的脖子,勒得有点狠。 康熙示意庆恒放开隆科多,别把他勒死。隆科多晃了两下,没站稳,坐下了。不过他是偏着身子坐的,等于拿背对着康熙。庆恒看不下去把他扭过来,他还不乐意。 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比康熙低了。 坐着还挺舒服,那就坐着吧。 隆科多打着酒嗝,搡了庆恒一把:“你起开。” 君前失仪的罪是死活都逃不掉了。刚才隆科多跟康熙说“兄弟”,再加一条欺辱君父。行了,虱子多了不怕咬,随他作去吧。 庆恒想要赶快把自己摘清楚。反正他也有罪,能罪轻一点也是好的,正好宁聂里齐格被隆科多吼得吓着了,咳起来,他就想这真不错是个好借口,就对康熙说:“黄爷,您看我额涅不舒服,我送她回去歇着,您多捏待。” 他本来想说隆科多喝高了,帮着说点情,但是康熙现在肯定不待见,算了,还是别说了。 他也喝高了啊,还不快跑吗。 想走,可是没有那么容易的。 隆科多邪劲儿上来,下不去,看见庆恒想跑,把气撒他身上了:“人是你抓的,你跑什么!” 庆恒想说不用你提醒,完了,皇上记得更清楚了。但是不敢,唉了一声,也没话了。 宁聂里齐格接着咳,咳得心口一震一震的,受不了,拿帕子按着嘴。隆科多还在说,她想管管,这太不像样子了。 气势都没拿出来就想要钱,人家给才怪呢。还是这个数。 再说了,真的要钱,也不是这个要法。 隆科多可是不管的,冲着宁聂里齐格嚷嚷:“额涅您回去吧,这是我的事儿。”然后转身吼康熙:“你到底什么人?逗我玩儿呢!” 挺横的啊。康熙想着隆科多往常在自己面前的样子,微微拧眉:“隆科多,不问问你夫人?” 从隆科多进了大厅,连佛尔果春一个字都没有提过,也没有问过康熙坚情。有哪个抓坚的不审也不问,就只奔着钱的? 既然说是为了她讨还公道,一个字也不提,有这样的? 隆科多也是想起来了,有点羞愧的看了看庆恒,把责任推过去:“他说过了。” 庆恒跟着他,也看了康熙一眼,吓得嘴滑了:“哦,在用刑。” 隆科多呆了一下,到他面前来了一拳。还打得挺重的。 庆恒捂着脸,没还手。 他不是不生气,但是他懂。 隆科多是打给康熙看的。要是一点不在乎佛尔果春,康熙会是什么反应?哪怕现在隆科多当他是黄爷,也是很懂这个理儿。 隆科多打完了,摇摇晃晃的又回到了康熙的面前。 他站不住,又不想只坐在地上,就跑过去拽着康熙说话,没拽着,有博敦挡着了,就停在那儿说:“黄爷,我心疼啊,我媳妇儿,哎哟,她疼啊。”他把手放在心口上捶了两下,偷看康熙的反应。 康熙当然不可能去理他。 隆科多就接着说,反正他现在说得再严重,也可以说是醉话:“黄爷,您可得心疼她,对她好点儿。我夫人,那可真是个好女人。” 他说得没错,康熙嗯了一声。 隆科多心急了,这怎么能不明白呢:“黄爷,您是不是快点儿。”快点给钱!难道看着她受苦吗! 康熙反问:“你很在乎?” 隆科多吓住了,很在乎人家就不要了。说不在乎又不行,想了想说:“黄爷,我也是心疼她。” 不能再催快点了。 快点那就完蛋了。 庆恒终于还是不能看下去,额头冒汗的提醒:“老三,别闹了,你醉着呢。黄爷家眷可多,事忙,你别闹了。”他是想暗示他,但是又不能暗示得太过分。他也醉着,话说得多了,他也头疼。 隆科多的确是很闹心,想哭,他觉着自己是皇帝的小舅子,居然输给了一个盐商,真丢脸,真让人难过啊。但是他好歹还不至于大哭大嚎的,抬手拿袖子抹了一下眼睛。 这个盐商怎么看都比他强。 他除了是佟佳这个姓氏,在朝堂上能活动,身上有力气,能打人,似乎没有什么可以跟他比的。 人家这么有钱,人家长得不赖,人家有气魄,看一眼就能吓着人。人家还能把佛尔果春拐跑了,神不知鬼不觉的。人家还敢买脑袋。 说起来,佛尔果春也有本事啊,这么能耐的人,还能勾搭上。 隆科多想想,他跟佛尔果春还真的相爱过,怎么就一步步变成了这样呢。刚刚娶她的时候,他还是很喜欢她的。那个时候,他也愿意好好的跟她说话。 她是个好女人,但是有了李四儿,她就什么也不是了。 她比不过李四儿,那就不是他的错。她不能让李四儿高兴,那她就有罪。 他有的时候在想,要是李四儿处在她那个位置上,她们之间互换,他说不准会愿意把她纳来当小的,没事逗着玩玩。但是李四儿肯定不高兴,他一定就不会理会她。 她是他的一段人生经历,曾经爱过,但是,也不是非她不行。 既然他曾经爱过她,那她为了他受点苦,又有什么呢。 如今,能把她换成白花花的银子,他觉着,这个女人还真不错。 他想起了她的好处,也有些舍不得,因为一次性的买断了,她说不好会报复的。盐商这么有钱,能不能拿钱来害他,那可不好说。 不过,盐商家眷多?那就太好了,说不定把佛尔果春要回去,玩几天就扔在一边了。那他就不用担心会有什么麻烦。 得不到的时候,总是在乎的。到了手,变成抹布也不奇怪。 只要不把她退回来就行。 算了,再怎么想,她也不过是即将交出去的货,立了字据,想退也是退不回来的。 康熙的态度,让隆科多处于期待和焦躁之间不停的来回跑,他快忍不下去了。 他上下牙一磕,冷笑道:“是爷们就别磨叽,给句痛快话。”他叫人去准备文房四宝了。 他已经有点想降价了。再耗,他心里受不了啊。 康熙认可:“嗯,我只要你的脑袋。” 隆科多热血冲上了头:“嘿,你还跟我的脑袋较上劲了。我现在要一百万两你给吗。” 康熙一笑,眼角微微上扬:“行,不贵。”就加一万两,挺好的。 还真答应了?隆科多瞪圆了眼睛,觉得康熙有病。但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又害怕起来了。他已经被康熙吓了两回了。 求财就不要求气。装孙子,能有一百万两也不错。 他再摸摸头,心想怎么算的是自己脑袋的价,又改了:“我要九十九万,我不要一百万。” 康熙不答应:“我只给一百万,不给九十九。” 什么意思,除了他的脑袋不要别的了?浪费他这么多口水和心思,都白说了? 隆科多的蛮劲越发凶狠了,一伸腰就要去揍康熙的腿:“小子,这可是佟家,你要是想在这儿耍横,那可找错了地方!你敢惹佟家,你不要命了你!” 康熙顺势一踢,隆科多的下巴合上了。庆恒替他疼的咧了下嘴。 宁聂里齐格一下子站了起来,怒指康熙:“哎你怎么打人你!” 刚才隆科多两回动手,她可什么都没说。 康熙扫了一眼。 宁聂里齐格顿时感到目光凛冽,吓得顿住了。等反应过来之后,马上喊道:“来人!” 他们早就准备好了,肯定是有后援的。佟家的护院那也是不少的。 全家在作死,真没有办法啊。 全都围过来,那就是行刺圣躬。 后厢已经有很吵的声音了,快速移动。 庆恒大叫一声:“站住!” 站不住,已经冲出来了。 庆恒又喊:“退回去!” 就不退回去,已经站满了,不想退。 康熙看着那些人,又是一样的装扮,心里有数了。 这些人带着火把,大厅里比刚才亮堂了很多很多倍。 要开打吗。 一,二,三。 院外高声喊道:“裕亲王到!” 来了啊。 康熙眯起了眼睛。 隆科多以为福全是来给他撑腰的。 他终于找到一个让自己心里舒服点的理由了。他终于也可以看不起黄爷了。黄爷再厉害,还不得别人撑腰? 他抹抹脸,抹抹衣裳,把自己弄得体面点,然后出迎。 庆恒和宁聂里齐格也一起出去了。 其实是不用了。 福全直接已经进来了。 隆科多看他的眼神,很是来者不善的样子,一惊:“裕亲王?” 福全那边已经接到佛尔果春等人,也安顿好岳兴阿了,而且暗卫们也赶去王府说过了,康熙被当成了坚夫弄回了佟家。有点小忙需要福全帮一帮。 虽然是康熙自己愿意去的,有了安排,但今夜着实是太荒唐了。福全最担心的是佟国维掺和进来,那可真不是能善了的。 谁知道佟国维会在榻上睡觉呢。大厅里整成这样的闹剧,还是没有人管。 福全也只好跟着康熙做点事情。 他望了望隆科多和庆恒都是喝高了的样子,想着将来能帮他们推脱一下,但是,隆科多后面说的话,就让他很想打人了。 隆科多瞥他这副脸色,也是很不高兴的:“裕亲王,奴才正想找您呢。您倒跟奴才说说,您是怎么帮他们牵的线啊。我还真不出来,您是这种人,行啊。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福全怔住了。 康熙在座位上还没起来。隆科多扭头看他一眼,又笑:“嘿,这架子,裕亲王,您可养了个祖宗。” 福全当他神经病了,没理。 康熙叫福全过来,是为了另一件事,也是很重要的。 隆科多正说着话,也正好说到点子上了:“裕亲王,这是您朋友,我给您面子,您让他醒醒脑子再来跟我说话。给我写欠条!”   ☆、37 写欠条?那是要盖印的,还有,也是要有保人的。 福全的到来不是没用处的,相反的,很有用处。他是保人。他要见证黄爷用欠条去换休书。也要确保黄爷将来真的给钱。 双方跟他都是熟人,这也是两便了。 福全沉默了一会儿,看看两边,置身于这么荒唐的环境,他也只好跟着不讲究。 同意协议,护院可以退下了。下人端来了桌凳,让他们写。庆恒陪着福全坐在另外两边。 宁聂里齐格没走,她有些难过,还有不可抑制的兴奋。悄悄的偏着脖子偷看两眼。 佛尔果春,真值钱啊。 大家的想法大不相同,但得承认这价钱太高。 隆科多跟做梦似的摸摸自己的脑袋,没想到福全竟然没有帮黄爷说一句话,以后可得好好谢谢人家。他去洗了把脸,免得头昏写出来的字太扭歪丢人。 这个结果,无疑是最好的。 还是按原价,太好了。隆科多他要自己写,写完了让康熙签字。 休书也是他写,写完了双方互换。 康熙冷笑:“休书?” 隆科多反应过来:“嘿,知道,和离。”这样大家面子上都好看嘛。 写完了,要用印。 隆科多把写好的内容放在桌上等风吹,接着从怀里摸印。他有一方黄田印:竹筠雅叙,因为他的字就是竹筠。这方印挺雅的,不知道黄爷的是什么呢。 阿林拿来了红泥,让他们在白纸上试盖。隆科多得瑟的先压在了纸上,用力一揿。 端正大方的字跃然而上,留下了最鲜明的印迹。 康熙也拿了印,不过外面有盒子。隆科多有点急吼吼的想看了。突然庆恒在桌下的脚一动,踢中了他,他一歪,手里的印章松掉,滚下去。 隆科多哼叽着俯身去捡。抬头向上的时候,愣住了。 从他的角度微微一瞥,康熙的袖口往里看,是明黄色的边。 隆科多急了,头向上一顶,撞在桌角上,破了。 他顺势一斜眼看庆恒。 庆恒张口骂他:“你有病啊,坐都坐不稳。”偷偷揪了他一下。 隆科多懂了。 哎呀妈呀,真的是主子来逗他玩了,这怎么办! 康熙在白纸上也试盖了。阿林想要看一看。隆科多一把拽住他:“滚下去!” 不看是好事,看了就麻烦了。 阿林滚了。隆科多斜了两眼,暗示他让李四儿别动。 他也庆幸她没动。 如今,一切后果,只有他自己来背。 不能戳穿康熙,那就是死。隆科多咬了下唇,突然想到了,伸手过去,把康熙的手一压:“等等!” 他盖住了康熙的手,把它压在了白纸之上,正好挡住了印章的痕迹。他急得脖子都红了。头上的血滚下来,他都顾不得去擦。 头痛没什么。 心痛啊!心上的肉都给扯烂了啊! 他好恨啊,刚才在康熙面前那可是原形毕露了。凭什么被当成猴子一样的耍?他好想拽着康熙,一拳又一拳的砸向他脑袋! 可是,他又怎么敢呢。他在李四儿在佟家面前是一座山,可是在康熙面前,那就只是一堆小面团。 粘乎乎的,康熙还不稀得去碰呢。 他不能死,不能死! 血滴成串的滚下来了。 隆科多不得不拿毛巾来捂。趁着这点机会,把眼泪也忍回去。片刻后,他又恢复豪气的模样了,一笑道:“黄爷,您看错人了!” 他有办法了,拼了! 康熙淡淡道:“哦?” 隆科多继续豪情万丈:“黄爷,您想要我夫人,那是绝对不行。她是我的心头肉,我绝对不能给您,别说您给钱,要我命也不给您!” 他好激动,庆恒和他坐在一条板凳上,都快掉下去了。忙扯他袖子。 “别抓我,我没醉,我就是不能给他,不给,我夫人是好女人,她是清白的,一点儿事也没有,凭什么有人来诬陷她。他说是坚夫就是吗,我不信,我夫人,心里只有我一个!” 这会儿再来洗白佛尔果春,不觉得太晚了吗。就是想洗白,康熙会信他是真心的吗。 信不信隆科多也只能这么做了。他必须很在乎她,他们必须有感情,才能让康熙觉得他还不至于太面目可憎,才不会罚他罚得太狠。 他要把刚才那些无耻的话当成是醉话,也务必使康熙相信。 他起码得留下命,才能保护他的四儿。 为了四儿,就算要他变成狗,他都不在乎。 但他也知道,事到如今,光是这样是不够的。 他要顺理成章的,有体面的促成康熙的心愿。康熙肯为了佛尔果春夜闯佟家,可见是真的想要她,他得成全他,至于以后,只能以后再想了。 他得让康熙有体面才能留住佟家的尊严,还有安全。 为此,他也得像爷们的样儿,顶天立地。再让康熙看不起他,他就完了。 在康熙说话之前,隆科多又飞快的道:“黄爷。我也是响当当的汉子,刀口底下滚过来的人。黄爷,您以为有钱就想干什么干什么,我告诉您,那您可想错了。我夫人她就是真跟您好了,我也不怨她,他跟您好,那就是我不够好呗。我希望她以后好好的,我也希望您好好待她。这是您要的,给您!”他先跟康熙说过了,万一将来佛尔果春说他不好,或者她已经说过他不好,那他都已经自谦过了,罪就轻了。 他把和离书交到了康熙的手里。 然后不顾大家当他是奇葩的眼神,迅速摊开了一张纸。 唰唰唰,写好了。 还是欠条,不过嘛。 康熙扫了一眼:“五万两,你给我?” 隆科多本来不想写这么多的,太心痛了,而且数目也太大了,但是不写这么多,恐怕康熙很难原谅他。也显不出他是个深情的前夫。这五万两只好他跟李四儿想办法,以后再说了。 他到这会儿倒真有一股倔劲了。康熙要他垮,他还偏就要撑住了!他的身后是佟家,他们会挺他的! 他的眼睛湿了,但自有一股男人的豪迈:“黄爷,这点钱也许在您眼中不值什么,就是我的一点心意,您转交我夫人,告诉她,我愿她一生平安喜乐。” 我愿这个贱人快点死,快点失宠! 真话不能说,只能咽进肚子里。 隆科多快要呕死了。他心里也是有怨的。 如果不是李四儿傻呼呼的去做这种事,他也不至于这么惨呐。 唉,谁让李四儿是他最心爱的女人呢。冤家。 内情到底如何,只能将来再打听了。这回都是吃了不明真相的亏啊。 其实直到现在,隆科多还没有搞清楚,康熙为什么会突然礼遇佛尔果春,并且为了她做到这种地步。 他疑惑的看向了福全,心想,福全既然能来这儿,肯定也是知情的。只能将来找他求救了。福全是个心软的人,一定不会看着佟家麻烦缠身。 和离的事定下了,不过这种事要走流程,隆科多心里虽然不安也只能忍了,可怜兮兮的。 看到他这样的表现,福全倒也是有了一点感动。转向康熙说道:“黄爷,您看……” 康熙瞟了一眼那两方纸,问隆科多:“你不后悔?” 隆科多身子轻颤,忙笑:“皇……黄爷,我刚才那样就是试试您有没有诚心,如今试出来了,黄爷是大气的人,是个爷们。我隆科多佩服,您往后可要好好待我的夫人。唉,她如今是您的夫人了。您一定要好好待她,否则我绝对不能答应!”他紧紧扣着手指,心想,快点让我过关! 还好,他还没有糊涂到把佟家也扯上。 可是,他这么说,也是有人不答应的。 庆恒阻止不了他。宁聂里齐格以为他疯了:“老三,你在说什么呀!你疯了吗。”写下和离书也就算了,还能说是给福全面子,还送钱,这叫怎么回事儿? 送也就送吧,五万两啊!这都是佟家的钱! 凭什么把佟家的钱给那个贱人! 凭什么让她快快活活的离开了,还拿一大笔钱走! 眼下哪儿不需要用钱?她的生日就在明天,五万两没了。怎么赔?那些分红,难道都要吐出来,她的生日还能好好过吗。 这可不行! 宁聂里齐格顾不得她是女眷是长辈了。她认定是隆科多喝高了,再不然就是被福全威胁住了,才做出这种混帐事,忙过来道:“刚才说得不做数,这事不能这么论。” “额涅!您不舒服,快回去!”隆科多厌恶的扫了一眼。如果是乌雅氏,只要他一个眼神就能明白他在想什么,反而是亲娘却不懂他正在水深火热里。 “我不回去,明明咱们有证据,凭什么放过他?”宁聂里齐格想起玻璃碗:“你等着我把它取来!” 取来就完了。隆科多崩溃的闭了下眼睛:“额涅,回去!” 宁聂里齐格哼了一声,恨恨的瞪了康熙一眼,真的回去了。 她去找证据去了。 隆科多当然也是知道的,他要保平安就必须赶快送康熙走。他忙起身,驯如羔羊般的一笑:“夜深了黄爷快回去歇着吧,至于我……您夫人……”虽然不习惯,但是必须改口了。 他猛然想起庆恒说佛尔果春在受刑!吓得他浑身一震,叫道:“庆恒!” 庆恒也是刚才想到,不该胡说,忙解释:“我闹着玩呢,没有打她!” 隆科多猛然松口气,快要吓昏过去了。只知道挤笑脸:“黄爷,要不您先回去,她么,由您安排就是。”他其实没有忘了岳兴阿,但想想,不敢再说了。 老婆是康熙的了,儿子么,总得回到这儿来,岳兴阿是佟家人,抓住他,佛尔果春会看在他的份上,对佟家和他手下留情的。 隆科多想到这儿,有点得瑟了,庆幸自己好聪明。 然而此刻,他不敢表现出来,也不敢让康熙有一点点不痛快。 他说完了,到底还是难过的,被他控制了这么多年的女人,居然这样就不是他的了。他还倒贴钱,把自己的脸送给康熙打。 而且,他自己打得啪啪响。还怕打得不够响,主子不高兴。 好心痛啊,为什么当初没有对佛尔果春好一点呢。也许就不会有现在的情况出现。最起码,不是这样他不希望的情况。 如果他很爱她,对她很好,那现在等待着他的应该是升官,而不是…… 隆科多低下了眼帘,埋怨自己当年到现在的错。 他不敢再迎着康熙的眼睛说话,还有想事情,他心里难受。 康熙看了他一会儿,这个奴才……该怎么说才好呢。 福全看他脸色不好,忙帮着说情:“黄爷,时候不早了,确实该歇着了,咱们回去吧。” 康熙一向很给福全面子,起身向外走了。 他留下的,只是一张白纸上的一抹嫣红的章印。 福全忙着和他一起走,瞥了隆科多一眼就出去了。庆恒跟着伺候,送到门口又忙着回来,躲回房想办法去了。 出了佟府,福全怕康熙还不高兴,又道:“皇上,他喝高了,您别跟他计较。他不是故意的。”他这样做也是为了使康熙宽心,佟家可是康熙的母家啊。 接着,福全想了想,又说:“皇上放心,我已经派人将她和岳兴阿安排在别苑了。他们没事。我先送您回宫吧。小心龙体。”伯爵府不是好去处,福全多用了心思。但他更担心的是康熙。夜深了,宫里肯定会有动静的。 “哼,隆科多……”康熙顿了顿,回首看向佟府门口悬挂的红殷殷的灯笼:“人材!” 福全深感再说便越了臣道,沉默了。 热闹的夜晚终于归于沉寂。 隆科多只觉天悬地转,浑身一软的坐在地上。带起的风也让那张盖过印的纸翩然而落。 体元主人。 太扎眼了,隆科多的泪簌簌而下,心道,果然是这一方印啊。 这方印和他自以为得意的“竹筠雅叙”在一起,是那么的亮,它高高的印在了它的上方,一如他们之间的地位。 他只不过是康熙的奴才,居然还那么得瑟,真是丢脸啊。 如果刚才他戳穿了他,会是什么下场? 有那么一瞬间,他腿软得都快站不住了,差点跪在康熙面前直接说:“主子饶命,给你银子,给你人!你别杀我!” 这还是个爷们吗。 可是他不能死啊,他还有四儿。为了她,他必须活着。 隆科多捂着脸,无法控制的哭了起来。他的身体抖得筛糠一样,他像一条癞皮狗似的窝囊。 在不久的将来,他还要乖乖的送五万两给佛尔果春,像奴才一样的求她饶恕他从前的罪过。 这真是报应啊。 隆科多软弱的按着自己的眼睛。那些泪水从指缝中溜了出来。他气愤万分的抓起那张纸团起来,把它弄脏了。 这时候心里才有了一点快意。 宁聂里齐格急风似火的回到了大厅里,手里抓着碗。她让格根撬开了佛尔果春的门,搜到了罪证。回来一看,黄爷却没了。 她很气,很急的问隆科多:“你怎么把他放跑了,你怎么这么废物。你在怕什么?” “额涅,别说了。”隆科多把团成一团的纸交给她:“您看看。” 脏死了,又是鼻涕又是泪的,谁要看。宁聂里齐格一扭头:“拿开!”重要的是罪证啊。 隆科多悲伤的一笑:“额涅,您别闹了,别闹得我主子不高兴。他刚走。” 宁聂里齐格一呆:“什么主子,不可能!你快把他追回来,让他给你钱!” 隆科多瞟了一眼她手上的碗,叹了口气:“您摸摸。” 那上面有证据。 宁聂里齐格顺着花纹摸了下去,直到摸到了那点满文。顿时浑身颤抖起来:“烨,他,他是……”   ☆、38 夜。 康熙在回去的马车上摇得快睡着了,突然很急的想起:“嗯?” 福全也在车上,一看就懂:“她提了,提了好多。” 佛尔果春很紧张,好几次想冲回来救他。 康熙心里一甜,笑得酒窝起来了:“哦。哥,你……” 福全倒是先害羞了,把脸扭过去:“我没说。”虽然人都送到了别苑,但佛尔果春到底是女的啊。福他那么害羞,怎么敢跟她多说话。 佛尔果春自由了,但她还不是康熙的。 康熙在想,他到底是用皇帝的身份直接要了她,还是用一个男人的身份追求她,把她变成他最心爱的女人,也成为她最心爱的男人,到那时再娶? 他突然很想试一试,佛尔果春到底会不会爱上他。 所以,在此之前,他不会告诉她,他是谁。也不会允许任何人这样做。 他对自己有信心。 福全懂了:“臣谨遵圣谕。”他会提醒相关的人。 康熙总烦他严肃,一笑道:“你的别苑,朕出银子买,回头给你银票。现在来陪朕想想,该怎么玩隆科多。岳兴阿的病怎么样。”他不会再让隆科多当銮仪使了。 福全叹气:“发烧了,需要静养。” 康熙点头:“那就是了。” 佟家,不也是需要静养吗。 相关人员被火速召集。 途中玉柱和嘎鲁玳相遇。他们也在猜。 不是好事。玉柱叹气:“没准你跟我的钱都得出去。” 他猜对了。但嘎鲁玳还不知道:“不会吧。” 真是那样,可以让李四儿写欠条吗。 玉柱愣愣的看着她:“你确定?” 前程不要了?未来不要了?佟家不护着李四儿,李四儿不护着他们,他们算个屁! 嘎鲁玳恍然大悟:“哎呀,对呀,我昏了头了。”想想又说:“家里不能住了,太危险了。” 玉柱也觉得还是亏:“要是岳兴阿在就好了。”这次一定是又输给了佛尔果春,他在就是个筹码。 正好宁聂里齐格生日,让老太太往地上一躺。 嘎鲁玳猜:“说岳兴阿打老太太?” 玉柱被她吓到了:“说老太太发病了!” 岳兴阿很孝顺,心软,肯定会留下的。 是个好办法呀,可惜只是想得美。 前面是李四儿的院子,先不说了,汇合吧。 李四儿也正在烦呢。肚子疼。一抽一抽的。她想,可能是快来月信了吧。 这些天光想着跟佛尔果春斗,也没顾得上这些私事。 她忍着,和儿女们汇合后,他们去了大厅。 佟国维已被救醒,赶了过来,闯了祸的人们集体跪下请罪。 现在能做的就是,保密,赔钱,想办法。 佟国维一开始是不信的,但爱新觉罗家出情种,佛尔果春和元后又那样像,还能如何。 一切已成定局,放手吧。不管将来她和康熙能不能成,都已经不能再是佟家的媳妇了。 放她自由,还要给她钱,真不错啊。 这是谁的责任,是谁把佟家害成这样的? 佟国维斜了一眼李四儿。 在这儿的人,多年来都拿了李四儿不少银子,包括他在内,要他理直气壮的叫她滚蛋,那不可能。而且跟李四儿翻了脸,那些账和陈年往事就都要漏出去了。 他不怕这些,但现在千万不能内乱。 康熙现在心向着佛尔果春,还能不能像以前那样待见佟家就很难说。 自古红颜多祸水嘛。 佟国维还是气啊,骂骂骂,骂得浑身发抖,抬脚就踢。 隆科多没动,但李四儿扑过来挡住了他。忍着疼说:“老爷,这都是我的错,我怕坚夫太有势力会伤害到佟家,才挺身而出。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总之,都是我的错。” 嗯,怎么回事?不是谋福利吗。 众人顿了一瞬,都明白过来:“是啊,老爷,也是为了保护我们的家。” 佟国维是一家之主,把佟家治理得全都爱钱,那不是打他的脸么。 无耻的事人人都做过,关键是不能说。 要是成功了,现在就是拿好处。若是坚夫不是康熙,佟国维也是会默许的,而且帮他们盖着。 是非曲直在家族利益面前那算得了什么。 李四儿看着佟国维的眼神好点了,又说:“我来赔。” 说得真豪气。 要赔这笔钱,就意味着李四儿以前送出去的红利要全部收回来,再加上她多年来的积蓄。 就算是这样,还差老大一半。只能跟各房借,还有娘家的嫂子兆佳氏那边也得帮忙。 她要跟二房搞好关系抱团,就不能动他们的,大房四房和她也一向不亲近,那就该着五六七房倒霉了。还好他们是庶出的。唉,她的形象一向是光辉的,她一向是财神,这下子她们要在她的背后骂她是贱人,根本是废物了。 佟家要集体吃糠咽菜了,能对她有好脸色吗。 那些难听的话,像割肉一样疼啊。 她是那九天的玄女啊,可惜要跌落凡尘了。 李四儿怎么也想不明白,佛尔果春凭什么有那样的运气! 李四儿摸着肚子,越来越疼了。 血向下滑,好像有什么流出去了。 李四儿这时候才发觉,不是月信,她原来是有了! 当然,现在已经没有了! 啊,救命,疼死了! 隆科多惊叫起来:“阿玛,您把我的孩子踢没了!”他突然又想到了:“您要赔……” 佟国维不为所动的一脚踢翻了他:“传家法!” 当隆科多倒在地上像麻袋似的被人摁着时,他再也没力气胡说八道了。 …… 这一夜终究是结束了。 天亮了,梁九功到了。有意的先提起岳兴阿的病情,表示一下关心。 隆科多头晕目眩,一身伤,在床上歪着。 于是梁九功点点头:“哎呀,銮仪使您真是个好父亲。为了岳兴阿的病,竟然成这样了。” 也就是受创伤了,需要静养了,那么就停职吧。 康熙的口谕,隆科多的职位就这样被拿掉了。他不再是銮仪使,也不再是什么副都统了。 养病去吧。醒醒脑子!记得赔钱! 一句话就下岗了,这样真好。 隆科多被玩|坏了,跟看石头一样的瞪着人。 梁九功回头,对带来的太医说:“他眼神咋这样,给他扎几针吧。舒坦点。” 太医过来给他扎头。 …… 佟家的噩梦到来,佛尔果春也迎来了她的春天。 她守在岳兴阿榻边待着整整一夜,早上看他的情况不错便也去休息了。 直到傍晚用了饭后到花园走走。 淅淅沥沥的,突然有了阵雨。 她拿手挡着头转身。 一柄伞靠了过来。 佛尔果春想当然惊喜的眨了下眼睛。 不是康熙,她瞬间就有了微妙的变化。 福全抿了抿唇。 他在想怎么跟她说,她已经“被和离”了。 但终于只是把伞交过去,就走了。 佛尔果春想说些感谢的话。 他走得更快了。 跟着他的保绶好可惜的看了几眼:“阿玛。”他始终还是觉得他们有缘份。他想撮合一下。 福全甩了下袖子,直视前方康熙的影子越来越近,急忙迎上前:“皇上。” 康熙兴奋的眼睛充满了光辉:“哥,谢了。”他塞给他一盒银票,然后摸了摸保绶的头,向佛尔果春走去。 佛尔果春和康熙来到了东边的听雨亭。八角的尖顶看上去古朴大方。佛尔果春望了望,目光转到他的身上,就多了些羞涩。 昨夜的事她很感动,也非常担心。对着福全问了好几遍,但对着他又不敢了。 害羞了嘛,紧张了嘛。 康熙也是的,很谨慎的摸出了一方盒子,月白色的。 他微笑着转过去请她打开。 “我没事,您放心。”他仔细的展现自己,然后说:“您看看这个。” 佛尔果春打开了。看到两个一样大的信封。 她瞪大了眼睛,封面上的字越发清晰了:和离书。 怎么回事?隆科多居然放过她了吗。 她惊诧而颤抖的拆开了。 没有错,这不是做梦!是隆科多的字! 那么,另一封呢。 佛尔果春拍拍发烫的脸,去拆。 是欠条,隆科多竟然舍得写五万两! 这可真是疯了!那个贱男人居然肯答应! 佛尔果春吃惊的望着康熙。兴奋的眼泪弄得她看不清楚了。 康熙继续笑,笑得脸上酒窝深深的:“这是您喜欢的生日礼物。我有没有猜错?” 没有!他猜对了,太对了,她就想要这个,做梦都想! 她自由了,她终于自由了! 她幸福得想要告诉全天下! 康熙看着她,心里更甜了,拿指肚就去抹她的眼睛。等抹了一下,才想起他带了帕子。 他愣了一下,有点后悔唐突了。 然后想想也很奇怪,在宫里的时候,他从来不必担心过对方会不会不高兴。但现在他却停下来,仔细的看佛尔果春的脸色。 她没有生气,只是把脸扭过去了。 他放心了,接着自动的解释起来:“其实我也没有太费力,您不用放在心上。” 其实是越放心越好。 他扣了一下牙,心里挠挠,好痒,好舒服。 佛尔果春抹着眼睛,过了一会儿,她也笑了:“黄爷,您真是神通广大。您是盐商?”她听下人们说过了。 康熙哈哈乐了:“那是,人脉广嘛。”这事福全帮了忙,他不会忘记的。 …… 佟家的天翻地覆还没有结束。 佟国维气病了,宁聂里齐格吓病了。 一切的人噤若寒蝉,余火未熄,不久烧到了慈光寺。 舜安颜刚打完一套拳,突然老头子二顺带着隆科多来了。 二顺也是佟国维身边的老下人,舜安颜当然是熟悉的。 二顺解释:“三少爷,家里‘着火’了。” “哦。”于是舜安颜立刻知道,隆科多又在发神经病了。 正好,隆科多青紫的脸从后面闪出来,嘿嘿一笑。 舜安颜扭过去不看。 “哎哟,三儿,你这是干嘛呢。不理阿玛啦。”隆科多是来搬救兵的,他得求舜安颜。 佟国维可是最宠他的。看在他的份上,会原谅他的。 舜安颜依旧不理。 隆科多不能当着下人面讨好,太丢脸了。于是把达春和二顺都赶了出去,关上门。 过了一阵子。里面闹起来了。 隆科多抓着舜安颜的脑袋:“不是看着你是我生的,我会来找你?舜安颜你别给脸不要脸!” 他们打起来了。 舜安颜到底是年纪小,虽然功夫不错,但也被他挤得一头撞在门上。 达春吓得冲进去救他。一摸一手血。 这怎么办呢。 隆科多冷笑:“你不是硬气么,那你就别回家。你额涅对不起我,这是你欠我的,没了佟家,我看你是什么玩意儿!你有种也别住庙里,那是佟家给的钱!” 居然就这样无家可归了么。 达春惊呆。挣了一挣,要向隆科多理论。 舜安颜按住了他,咬唇不说话。 隆科多扬长而去了。 达春看着血不停往下落,急着说:“要不咱们去找夫人?”   ☆、39 恋爱中的人,总是很想随时在一起的。 这日,康熙处理完手边的事,去了别苑。 隆科多被他撤了,亲的銮仪使即将产生。他有人选,却还想跟佛尔果春聊聊。 佛尔果春没想到会说起鄂伦岱:“嗯?” 想到他,就会想到他的妻子吉兰。 她们是闺蜜,不过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吉兰是佟国纲长子鄂伦岱的妻子。按佟家的说法,吉兰应该很恨她,因为佟国纲的死,外面传是因为索额图见死不救。 索额图是佛尔果春的族叔。 这不过是佟家迁怒于人的借口。鄂伦岱跟佟国纲的关系根本就不好,即便他们是父子关系,都是巴不得对方死掉。佟国纲曾经还给康熙上过折子:“请诛其子”。 但吉兰的确恨她,虽然并不是为了这个。 如果说隆科多是佟国维府上的奇葩,那么鄂伦岱就是那边的另一个奇葩。他的脾气很坏,刚愎自用,容不下兄弟。但是他却从来没有小老婆。哪怕吉兰生不出来,他也只有她一个。 其实吉兰曾经是有过孩子的,在十多年前,怀孕三个月的时候到佟国维府上报喜。 她体寒,怀孕不容易,这真是天大的喜事。 但同一天,她也遇到了另一件事。 她看到六岁的岳兴阿掉到水塘里去了。 周围没有别人。 那时入了冬,天很冷。吉兰喊人,没有人来。 岳兴阿挣扎着小手。 虽然她犹豫过,但是没多久她跳了下去。 她是会水的,岳兴阿后来也没事了。 但是孩子就没有了。而且,后来到现在都没有。 吉兰的身体坏掉了,怎么养都养不好。 这是没有办法补偿的。哪怕佛尔果春给她磕头,给她送再多的补药都没有用。 她很难过,也对佛尔果春有了特殊的复杂心情。 她会后悔,也会恨她,还有岳兴阿。 但是当她这么想的时候,她又会觉得,她不该这样,成了坏人了。 唯一解决尴尬的办法,就是不再相见,也不再有联系。 这样对她们都好。 这么多年了,佛尔果春一直想见见她,可是对方不愿意,她也就没法强求。 至于鄂伦岱么,他当然也算得上是个好男人。 他是有坏脾气,但他对着吉兰的时候,就是一只温驯的小猫。 他只有她一个女人。他爱她,可以为她去死。 跟隆科多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康熙了解了。也越发怜惜。 既然和他的心意相合,何不成全?反正,銮仪使一职落在佟家,到底也还给了佟家脸面。 鄂伦岱和佟国维的关系,可没有外界想象得那么好。因为佟国纲佟国维兄弟俩很好,自然而然的,鄂伦岱对这个叔叔当然就觉得不舒服了。 想必鄂伦岱待在这个位置上,也会让隆科多呕死。 尤其是鄂伦岱和他之间,那可真是互相的你倾轧我,我算计你,有趣得很呢。 康熙决定了,看到佛尔果春的眼睛又湿了,摇摇手说:“我说点开心的事吧,好吗。” 他又拿出一只盒子:“还记得吗,您也给过我两只盒子。” 这是第二只,这只不一样。 里面是房契和地契。 佛尔果春呆住了,脸庞微红:“您这是……” “不是送给您的,您可以买下它。”岳兴阿就快好了,她会想走的。他要让她变成真正的主人。正大光明的待在这里。 她也应该有自己的产业。 他当然也可以直接送给她,但那样会吓得她马上跑的。 佛尔果春自然也想过,但她想的是在外面买个小的。她正在让乌尤回佟家收拾她的东西,等弄好了就找地方搬。 她不想回娘家,那里也太恶心了,她想自己住,把岳兴阿的妻子也接过来。也许不太容易,但她会努力的。至于舜安颜,她以为他还在庙里,就暂时没去想了。 只要够他们住的就好。将来有条件,她会把伊哈娜也接出来的。 现在突然有了这么大的宅子,这是在做梦啊。 康熙看着她的脸,突然想使坏:“五百两行吗。” 这里,这么大,五百两?!佛尔果春的眼睛眨了眨,口微开,惊吓无比。 康熙果然看到了想看的表情,挑挑眉毛,很得意:“没事,您看着给呗。” 接嘛。他执着盒子轻轻的触向她。 他的力很轻,佛尔果春再不接,它就要滑下去了。 它已经往下滑了。佛尔果春本能的一扣手。 康熙笑了。 佛尔果春想说话。 康熙说:“不要紧,我不要现银,您给我打欠条。” 其实不打都没关系,佛尔果春打开看了,不能相信。房契地契直接写的就是她的名。 他感到惶恐:“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一个盐商并不会有这样的心情来在乎她。她也给不了他任何好处。 他不会是盐商,他真正的身份,也不想让人知道。 佛尔果春品味着心情,有点复杂。 康熙知道她想问什么,但他并不想吓着她。他很认真的想了一会儿:“因为我希望您知道,这世上并不是只有隆科多这样的男人。还有,交您这个朋友不错。” 佛尔果春心里一暖,有了更深刻的了解:“您跟他不对付吗。” 以前是挺好的,不过,现在嘛。 隆科多要是不再“发病”,康熙可以补偿他,毕竟他是佟家人,在政事上也挺有能力。公私还是得分开的,但是现在很显然他还没有清醒,还觉得什么都是该得的。 那就让他“养病”去吧。 反正佟家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庶出的也好,孙辈里也好,都是可以挑出人来的。 佟国维在乎舜安颜,康熙也知道,如果舜安颜是个人材,他可以培养。这也算是成全了佟国维的苦心。 不过,就目前为止,他还不能轻易的判断。 舜安颜太年轻了,需要打磨和锻炼。 岳兴阿的年纪刚好合适,但是性子太软了。 说得难听点就是怂啊。 康熙想了想,不好再问下去了,受过伤的人,戒心强,穷追猛打会吓着她的。 吓坏了,她跑了,或者不理他怎么办。 他不能被她当成坏人,绝对不能。 康熙突然有了一种患得患失的心情。很奇妙。 就好像栓在绳上吊在半空的铜钱,摇来摇去的。 康熙脑袋有点乱了,笑一笑:“其实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他只是谦虚一下而已。 佛尔果春想到了福全,很领情:“我一直想谢谢他,可是他不跟我说话。”福全老是躲着她,不常来,来了,遇上了,也走开。 康熙想说,真的只是谦虚而已啊,怎么认真了呢。 他心里酸了。 但是福全不敢跟她说话,也很让人得意。 摸摸脸上有些烫了。他回头看火盆,指责它:“有点热,我们出去走走吧。” 他的样子太有趣了。佛尔果春低头抹了抹想笑的脸,也站了起来。 外面的气息就是舒服,虽然冷,但是看着街上的人走来走去就暖和。 佛尔果春以前总觉得她被隔离在这世界之外,她能接触到的环境只有佟家,要么就是伯爵府,她被他们控制得太久了,久得就像个囚犯。现在才真正的感觉到,她是这个世上的人。 她终于有了钥匙,打开了枷锁,太舒服了! 昨天下过雨,气息没那么干躁了。地上还有点湿。 康熙一边走着,一边叮嘱佛尔果春小心别弄脏了鞋子。 暗卫们在人群中跟着,什么话也不说。他当着他们的面,也没好意思老说。 那边有人挤了过来。 是小包子。 保绶先是一喜,看到康熙也在就不太高兴。 他总是没有放弃希望。 康熙抬手摸了摸他的耳朵:“怎么啦。” 保绶喊了一声“师父”,想想康熙终究是皇上,不敢放肆:“没事,我饿了,去吃点东西。” 他和伴当转身走了。 康熙心里动了动,过了一会儿恢复了笑脸。 保绶却是躁躁的,有点想找人打架的意思。 他不知不觉的走到了怡然居,一只脚踩进去,看到穆克登站在柜台里,心不在焉的,样子烦人,就想离开。 不用了,里面还有人。 达春和舜安颜在吃面。 穆克登不认识舜安颜,但是认识达春,就放他们进来了。 不要钱,是白给的。 舜安颜离寺的时候,什么都没带。隆科多气得他犟劲上来了,他真的不肯留下,也不回佟家。 隆科多骂他的时候,自然也说了不少佛尔果春的坏话。 舜安颜想反驳他,可是又不知道佛尔果春在哪儿。连他自己都没着落。 流浪真可怜。达春倒是有点私房钱,给他买了药,再付了客栈的钱。暂时有了地方住。不过也撑不了多久。 穆克登大方,没跟他们计较。觉得都是孩子,也不容易,还想着要不要把这事告诉康熙。 但是告诉康熙,事情会越来越麻烦。就这么纠结着,一直在想。 保绶可不答应。他终于找到可以出气的人。但一想在这里动手,穆克登会拦。便悄悄的跟着他们。 舜安颜本来想回客栈,但他发觉了。也想知道后面跟着的小包子想干嘛。 于是,他们一个跟一个走。 去人少的地方,更冷了,达春怕舜安颜头疼,劝道:“少爷我们回去吧。” 舜安颜身上确实不自在。昨天出来时淋了点雨。客栈住不惯,半夜被冻醒。 头晕,心里的火却很大。 他也想打人呢。 不知不觉的,他们都默契的停下了。 保绶只带了一个伴当,也不算欺负他,冷笑着一指:“你就是那个白眼狼?” 他不认识舜安颜,但是认识达春,很容易猜的。 舜安颜莫名其妙:“你又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只要知道我想打你就行了!你不尊敬你额涅,我就能打你!”在保绶的理念里,母亲是极为神圣的,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人嚣张。 舜安颜摇了摇头:“哪儿来的疯子,胖得跟猪一样。” 保绶不怕别人说他胖,因为那是亲昵的喜欢,但是对这种人,他的火就更大了。他吼了一声,扑了过来。 他很灵活。 舜安颜轻敌了,被他挂在了身上。保绶用力的一撞他的鼻子,舜安颜就觉得嗡的一声脑袋炸起来。 达春吓死了,掰着保绶的手不停的喊:“我们少爷受伤了,别撞他!” 从另一个意义上说,这是提醒。 伴当过来缠着达春。 保绶伸手去扯舜安颜的耳朵。 舜安颜很痛,但是忍住了,抬起膝盖一顶,顶中了保绶的胃。 他其实还是手下留情的,再往上顶左边就是心口,那可不妙啊。 保绶跟他滚到地上去了。 过了一会儿,舜安颜不动了。 保绶松开他,摸摸他的脸。 舜安颜闭着眼睛,还是不动。 死了吗。 保绶感到从未有过的恐惧。 他拍了拍他,没用。 他不能接受的呆了一会儿。 达春也不相信,跑过来摸,没有呼吸了。 趁着他哭,伴当把保绶拽走了。 保绶魂不守舍的跑,腿发抖,跑错了方向。伴当不停的跟他说往左往左,他还是往右。 往左是王府,他到别苑去了,他要找康熙。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觉得康熙应该回来了。 砰砰拍门,哭着说:“皇父,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哪有这么直接喊出来的。 开门的人捂住他的嘴,去告诉康熙。 康熙也有点吃惊。舜安颜是佛尔果春的儿子啊,被保绶打死了? 这事情大了。 康熙吩咐:“先不要告诉她,保绶,你说说情况。” 听完了。康熙决定:“我亲自到门口去看看。你不要再哭了,定定神。” 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果然,过了一阵子。门口出现了两个少年。 达春陪着舜安颜找来了。 康熙有了感觉,眉头轻挑:“你是谁,你阿玛呢。” 舜安颜冷漠的一瞥:“他死了。”他对隆科多的好感向来是负数。 康熙眯起了眼睛:“他死了?”隆科多再不是东西,这孩子这么说话,欠揍啊。 总有许多事是心照不宣的。舜安颜也意识到了,犀利的问:“你就是‘那个人’?”他想找,还不是找到了。也没费多大力气嘛。 康熙懂他的意思,微微一笑:“是又如何?” 舜安颜的口气更冷了,胸中无穷怒火:“我要揍你!” “哦?”看着他生气的样子,康熙突然有一种看到了保成的错觉,太可爱了。他决定逗逗他:“你是要跟我比武吗。” “那又怎么样。”初生牛犊不怕虎,舜安颜根本不在乎:“别以为我年纪小就怕你。”他在庙里练了那么久,也该看看成果了。 刚才保绶搅得他心里烦,也正想好好的找人打打架。 康熙一笑:“别让人说我以大欺小,这样吧,你先进来,跟我过三招,你输了,拜我为师。”好玉也要雕琢才能成器啊,这孩子身上有他喜欢的聪明劲儿。 他想试试。 舜安颜一愣,微仰起下巴,偏偏强硬道:“那我要是赢了呢。”   ☆、40 赢?康熙看着舜安颜傲娇的脸,突然想到一只小猫炸起毛来胡子翘翘的。笑道:“难不成你还想当我师父?” “你!”他是故意的,舜安颜热血翻涌,立刻冲了过来。 康熙向后退,引他到院子里:“你头上有伤,慢点跑。”他扶住了他的胳膊。 舜安颜另一只手毫不客气的拽开了。 这已经是一招了,还有两招。 康熙顺手一抵,他便向后仰去。力道不重,他可以站住的。 但是舜安颜却是闭着眼睛,要倒下去了。 康熙赶快去拉他。 舜安颜突然睁开,右腿一甩,改蹬他膝盖。 无赖啊。 康熙知道他是气急了,轻轻一绕躲开了,伸腿一拨他的脚后跟。 舜安颜倒下去了。 还好,院子里的砖头并不硬。 还有,身后的达春很及时的抱着他的腰。 舜安颜头昏昏的站好。还是很不服气。 他输了。 输了就要拜师。 他正在犹豫要不要遵守约定,康熙却目色沉沉的闪开,指了指前面的空地:“你跪这儿吧。” 嗯? 康熙又说:“虽说兵不厌诈,但利用别人的同情来使招数,这就是你的本事?” 是说刚刚蹬他的膝盖吗。舜安颜眨了眨眼:“我……” 他想说“我真的头晕”,但是一想康熙又不是他什么人,凭什么解释? 那就不解释了。 康熙严峻的目光像刀锋刺中他的心。 舜安颜的脸气得更红了,抹了抹发胀的眼睛。 达春扶着他,打抱不平:“我们凭什么听你的?” 要想见佛尔果春就得听。 而且,一看康熙,那种高不可攀的压力就没办法挡。 九重之上,万乘之尊,那就不是一座山,那是天! 天太高了。 舜安颜闷声不语的站着,脸上变得越来越烫。 他凭什么冤枉他,他恨他,恨透了! 达春拽了拽他的袖子。 舜安颜还是不动。 果然很犟啊。 康熙陪着他站着,直视他的眼睛。 舜安颜也看着他的。 过了一会儿,终于顶不住,双腿弯了下去。 康熙看着他:“你是不是觉得很委屈?” 当然的。 康熙又说:“你先反省一下都做错了什么,再想想怎么见你额涅。” 然后,他进屋去了。 其他的人很纠结。 其实主要是保绶很纠结。听说舜安颜还活着,赶快跑了过来,但刚才被自己打死的人居然是个骗子,他倒不知道是该骂他还是该称赞他聪明。 好歹人家还活着,身上还有伤,算了吧。 保绶摸摸自己被吓坏了的心,就在那儿一直看着。 他被骗了,他应该很伤心很生气,也的确是这样,但舜安颜瞪他一眼,他看着他的伤,又心软了:“你不要难过,皇……黄师父不是在生你的气。” 玉不琢不成器嘛。 让舜安颜静一静也好。 舜安颜错在哪里,自己慢慢也想清楚了。他生气是因为相信了隆科多的话,他相信他的母亲是坏人了。就算他很少跟她相处,也不应该这样。 她是他的母亲啊。身为人子,怎么可以不相信自己的母亲呢。 他最错的,是竟然相信隆科多。 他刚才只不过受了一点小委屈,就已经气得想骂人想砍人了,那么佛尔果春又会如何。 代入她的心情,舜安颜更沉默了。 还有,康熙既然肯耐心教他道理,就足以证明不是坏人。 他错了,就应该承认。 舜安颜站了起来,问保绶:“你的黄师父在哪儿。” 马上也要变成他的黄师父了。保绶开心有了新朋友,笑起来:“还没走吧,我领你去。” 这个小包子居然挺大度,还挺自来熟。舜安颜有点哭笑不得。 康熙确实在等。 舜安颜进屋,很认真的又跪了一遍:“谢谢您的教诲。” 他拜完了就想起来。 保绶拽了拽他的袖子。 舜安颜抬眸,看到康熙正含笑看着他。 还没进门先领教诲,想不认也不行了。他唤道:“师父。” “嗯?”没有听到呢。 舜安颜直视他,清了清嗓子:“师父。” 知错能改,是个好孩子。不枉佟国维看重他。康熙很满意的摸了摸腰上一块明绿色的鱼形玉佩。 见面礼么?舜安颜接在手里,还是像在做梦。 “去见你额涅吧。”康熙不打扰他们相会,回宫去了。 佛尔果春正在和乌尤清点从佟府带回的东西。有点太多了,她真没想到。 她只要伊哈娜给她的就够了,别的都不想碰。 乌尤不以为自然:“干嘛便宜贱人们,是您的东西,烧了也不给她们。” 佛尔果春一愣:“你还真了解我。” 乌尤听她说这屋子,呆了:“五百?” 欠条当然是要写的,但不是五百两。 是五千两。 佛尔果春交给康熙的时候,先写了五百两,然后等他接的时候,说手一滑字歪了,又写了一份,只不过第二份是折好交给他的。 字改了么?乌尤懂了,再看看:“五千两就差不多了,不过,您真打算住在这里吗。” 不,这里可以当成谢礼送给黄爷。他帮她和隆科多和离,这么大的恩情,应该的。房子还是要另外找。 乌尤想了想:“人家不见得看得上。” “那也得给。”佛尔果春问她那边的情况:“依蓝她们都还好吗。” 依蓝是岳兴阿的妻子。很孝顺,和岳兴阿跟着大房住,于索卓罗氏也有照应。 佟家出了事,他们会不会对她们不利呢。 乌尤说到这个,开心的笑了起来。 佟家现在哪敢对她们不好啊。 都成了宝贝了。 隆科多和李四儿最惨才对。 乌尤笑着说起她:“那个贱人没了孩子,玉兰倒是有了。”本来乌尤是想把玉兰带出来的,因为她身上有罪证,但是玉兰有了孩子,就只有留在佟家了。乌尤以佛尔果春的名义传了话,隆科多不会伤她性命。 相信李四儿会更痛苦。 但是围绕着李四儿的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那就是钱。 还钱。 还不起钱怎么办? 那就只好找昔日合伙人的麻烦了。连自家的儿女,也要多多的拿出来。 谁叫李四儿自己说要还,死要面子活受罪。 嗄鲁玳发现玉柱的话应验了,可惜躲不过去。兄妹俩商量过后,自己捧着盒子去找她。 身为佟家人,总要承担责任。 不然他们凭什么有未来。 玉柱晃了晃嘎鲁玳的盒子,嗤之以鼻:“多拿点过来呀,你当她是傻子么。”这半空不满的盒子,别说李四儿,就是下人看见了,也知道动得什么心思。 真舍不得干脆别拿出来,拿这么点儿,还不如不拿呢。 嗄鲁玳不信:“你不也一样?”她去摇他的盒子,一摇一惊。 玉柱的是满的,他把所有的都带来了。 他们拿来的都是压岁钱,还有昔日的赏钱,首饰,佩饰,以各种名目积攒下来的,反正不少。 玉柱还笑:“听我的吧,额娘对咱们可不那么狠心,你拿得越多,她反而越不好意思留。” 嘎鲁玳也决定豁出去了:“我再赌一回,哥,我听你的,你等我。” 为佟家牺牲奉献的他们,总会被高看一眼吧?玉柱帮着她,她就不能拆台。 玉柱停下来,等她汇合。 他们都决定了。 舍得眼前,才有将来。 现在所有人都不待见他们,他们得好好想想怎么活。 出事之后,佟家挤兑李四儿,明的,暗的,挤兑得他们快要发疯了。 走到李四儿的院子,玉柱很谨慎的喊住了嘎鲁玳。 地上有脚印,有客人在,等等再说。 的确如此,五六七房的妯娌们正在探望李四儿。 佟家要低调避祸,所以月例的标准下调了很多,各房收到的福利都少了。李四儿收回分红,又使他们受到了巨大的创伤。 这要是以前,他们不敢说什么,但李四儿都这样了,他们自然就要说话了。 庶出的那些不清楚具体事由。但是,他们有一点很清楚。李四儿竟然被佟国维踢没了孩子。 三房失宠了。 而且隆科多居然在家里养病没有事做,这又怎么回事? 隆科多出大事了,佟家也要跟着倒霉! 于是一个个跟惊弓之鸟似的,都去可怜的吃糠咽菜了,就算有条件的,也得苦着不敢吃。因为别人都这样,敢不一样么。 可是,那还是人过得的日子吗。气,当然就要往三房撒了。 李四儿过小月子,身上疼不能到处走,所以是请她们送银子过来的。 这种情况下,这些人还会有好脸色? 他们都过得苦巴巴的,可是一到李四儿的院子里就闻到有鸡汤的香味。 撩帘进去,看见引月正守着小炉子炖着。 好东西都是要藏起来的。 李四儿在榻上睡着,有点迷糊的想醒,本欲坐起相迎,但这三位弟妹的异口同声立刻就让她不再动了。 五房哟了一声,让引月走开,掀开汤盖看看,惊讶极了:“好嫩的鸡。” 还有很多的佐料,好香啊。 六房七房看着,抿了抿唇,也心理不平衡了。 李四儿和隆科多把佟家害成这样,凭什么还吃好的?还是这么好的。 她们才不管她有伤有病,在坐小月子。 她们看看李四儿还在睡,就自己动手,又拿碗又拿筷子。 引月不敢拦,李四儿听着她们嘎吱嘎吱咬骨头的声音,浑身都绷紧了,在抖。 李四儿的床很大,她睡在里面,还有许多地方空着,她们干脆就都坐下来,一边吃,一边说些痛快话。 五房说:“怪不得我们都要吃糠咽菜呢,原来好东西都吃到她的肚子里去了。” 六房扫了一眼,笑:“以前拿我们当狗,现在她自个儿又是什么玩意儿,装得跟圣女似的,要我说,孩子不投她的肚子是对的,这就叫报应呐。” 七房说:“我们送来银子,以后怎么办,她还得了吗。咱们就吃一只鸡?”那可太划不来了! 五房抹抹嘴,笑她傻:“她都有钱吃这么好的鸡,还用得着咱们?得了,把银子带回去吧。她又不是没儿没女,要咱们献殷勤。”本来她们也不想给。 李四儿以前狂着的时候,可是能对她们挥鞭子的。 不过,哪怕挥鞭子,道理还是站在她那里,她还是一派高高在上,家法第一的模样。让她们连哭都不敢哭。 庶出的嘛,就活该受气。 只是,她打她们,羞辱她们的时候,想过会有今天了吗。 给钱又怎么了,给钱就能让她们忘了疼,忘了被鞭子抽的滋味? 做梦! 报应来了,她们也来尝尝什么是爽! 就这么走了吗。 当然不是的。 把银子带回去,把鸡汤喝干,骨头嚼嚼倒回汤锅里,然后盖上。 这样就可以当成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了。 走人。 李四儿还在床上抖,愣是不敢起来。肚子疼,好像又流血了。 小月子很可怕的,不能气,不能哭,要慢慢养。养不好,就是一辈子的麻烦。 她们凭什么这样对待她,这帮势利小人,竟然也有这样的胆子! 引月吓傻了:“你们……” 五六七齐心合力的瞪她,扬长而去。 李四儿咬着牙咯咯的响,估计她们走远一些了,应该是出了院子。 她想坐起来,起码骂几声,出出气。 但是,这会儿又有了脚步声。 嘎鲁玳和玉柱进来了。 李四儿突然就不想动了。她有了一种奇异的想法,她不想孩子们看到她难堪的脸色,也想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她坚信,她心爱的孩子们一定会力挺她,安慰她,到时,她就会很坚定的跟他们说,无论在任何时候都会保护他们,请他们不要害怕。 锦上添花有什么了不起,雪中送炭才是真正激励人心的。 五六七房都只是外人,得,她大度,她不跟他们计较! 她的孩子们决不会这样对待她,他们很爱她,会保护她的! 她相信她的孩子们。 引月惶恐的退了出去。 嘎鲁玳小心的抱着银盒子,近前偷看李四儿。 李四儿的脸向里,她看不到是醒的还是睡的。她一边要顾着看她,一边要顾着手上东西,像做贼一样。 玉柱鄙视的哼哼:“瞧你那样儿。”他过来了。 嘎鲁玳紧张的望他的手:“别让她听见!” 李四儿的心匆匆一沉,突然有想吐血的念头。 这就算了么,当然不是的。 他们都认定她未醒。放心的留下了。玉柱转眼又看到了汤锅。这会儿余香未退,他惊喜放下银盒子,走向它。 嘎鲁玳也馋了,这些天,她也没吃东西啊。 他们悄悄的像对待宝贝似的向它靠近。掀开一看,顿时又心痛了:“怎么这样。” 全是骨头啊。 李四儿偷偷睁眼看了看,心碎的又闭上了眼睛。 血在向下滑,她得很小心的。 她只希望这两个狼崽子不要过来了,给她留点脸。 不要紧,枕头边还有点心。 嘎鲁玳和玉柱敏锐的发现了,然后合作的去抱李四儿的头。 李四儿屏着呼吸,不敢动一动,可是听到他们紧张的动作,还有窃喜的笑声,她的心像被从高空狠狠的扔下来,踩得全是泥。 她想哭,不敢哭。 连动也不敢啊。 枕头边的盒子终于被挪了出去。 嘎鲁玳打开了,咽了咽口水:“蕙仙楼的点心哟,我先尝尝。”这些天,厨房送来的东西,简直就是乞丐吃的,根本就是在折磨他们。蕙仙楼的点心,却是仅次于怡然居的。 怡然居如今不似以前了,这一家倒做起来了。 “你别都吃了,先给我点儿。”玉柱鄙夷的哼了哼:“女孩子家家的,嘴这么馋。将来有哪个爷们肯要你。你可吃少点儿,太胖,身条可就没了。” 嗄鲁玳一听,伤心了:“我倒是想当爷们呢,我有那个命吗。我的命要是好,我干嘛投在她的肚子里。”她朝着李四儿斜了斜。 玉柱咯咯笑起来。被她瞪:“你也别笑,你能好到哪儿去,你要是命好,也不能是我亲哥。” 玉柱还笑:“我要是女的倒好了,也不用奔前程,往爷们儿怀里一躺就行。你能躺,我躺不了。” 他说话向来是随便的,也不管他们是什么关系。再说,嘎鲁玳也不是什么贞洁烈女,谁不知道谁啊。 就是因为彼此都看得穿,说实话就说实话呗。 嘎鲁玳臊了,抬手打他。 什么玩意儿! 李四儿感觉自己要死了。 她的眼前一片黑,她的心在滴血! 她到底养下了什么东西,什么东西! 玉柱吃得差不多了,摸摸手上粘着的粉末。这样好的点心,真舍不得吃完了。 还剩两块。不能再吃了。玉柱可怜的点了点手指:“给额娘留着吧,都吃光了不好交待。” “嗯。”嘎鲁玳答应着,关上了点心盒,然后,他们又按照刚才的样子去抱李四儿。 他们快松手了,李四儿突然睁开了眼睛。   ☆、41 哎哟妈呀。嘎鲁玳一吓,坐到地上去了。玉柱还好些,不过也慌得丢开了李四儿,向后退。 李四儿咳着,头被这么一甩嗡嗡的响,突然有着被弃尸的错觉。她摸了摸心口,气喘不匀。有东西向上涌,可是又出不来。 嘎鲁玳离她近,先反应过来,爬起来去抹抹:“额娘,您没事吧。” 李四儿觉着是一只狼爪子在摸她,看着他们都觉得是两匹狼。 这两匹狼立着爪子呢,寒风嗖嗖,红口白牙的,那眼睛,那手! 越看越像,她一急,又咳了。有点唾沫溅出来,落在嘎鲁玳的襟口。 嘎鲁玳皱眉,眼向下瞥瞥。 李四儿吐的是血! 她吓死了,就像蟑螂蹦上来似的,帕子一抹,连着一块儿甩到了地上,然后脚一挪。 跳起来了。 为什么跳?急啊,衣服沾了血,恶心。她又不能马上脱。 别说玉柱在这儿,就是他不在,她也不能。 形象要保持,她只好忍了。 可是血还在身上,她闭闭眼睛,努力忘记它,然后抬头,温柔的问李四儿:“额娘,您没事儿吧。” 李四儿当然有事,身上血在滑呢,越来越往下了。她拉拉被子盖严点。努力做出慈爱的样子来:“你们怎么来了。”她的手抖得不停,只能紧紧握着被子。 “是来给您送钱的。”嘎鲁玳慌慌的看了看玉柱,她真后悔,刚才怎么就顺着玉柱的话往下接了呢。 李四儿听见没有? 她仔细的辨认李四儿的脸色,看不出来。她太年轻了,一时口无遮拦的后果,她担不起的。 她又望玉柱。 玉柱嫌烦的拿眼扫了扫,转到李四儿身上:“额娘,我们确实是来送钱的。” 他把银盒子拿过来,塞进李四儿的怀里,然后,以一个孝子的口吻看着她的眼睛说:“额娘,风雨同舟,不离不弃。” 哦,是么。 玉柱的手指上还沾着粉呢,就这么按到盒子上去了。 李四儿斜了一眼地上的帕子:“给你妹妹捡起来。” 啊? 玉柱的脸色变了。但也没办法。他捏着两根手指提溜起来,就像在夹着老鼠尾巴,颤颤颤。 这么恶心吗。孝子? 李四儿咬了咬牙,突然叫:“玉柱。” 玉柱一抖,掉下去了,他急忙一搂抓住它。 哎哟。粘乎乎。他不忍直视的转头。 李四儿没理他,又喊嘎鲁玳:“凤凰?” “啊?”嘎鲁玳正紧张的盯着玉柱,这么一叫她整个身子都缩起来了:“额娘?” 这怎么回事,李四儿要咬人了? 她想跑,可是也得交盒子,不甘不愿的凑笑脸:“额娘,风雨同舟,不离不弃。”她看了一下李四儿眼神不太对,又添了一句:“我们爱您,永远爱您。我们会不惜一切的保护您和佟家。” 李四儿讽刺的一笑,去摸她的脸。 她的手凉得像冰块似的。 李四儿的脸色也不好看,白白的有点泛黄,还有一点暗暗的,像沾了灰。 他们忍耐着恐惧,不想再看她了,可是也不能就这样走。 李四儿肯定要说不用了,宝贝儿们,带回去吧。 他们期待着。 李四儿张开了唇,微微一笑:“你们都是好孩子,额娘心领了,那就留下吧,谢谢。” 留下? 嘎鲁玳看看玉柱,玉柱看看她。 醒不过来,都蒙了。 李四儿直了一下背,想起来,可惜不行,不甘心的说:“额娘也爱你们,永远。” 从心底漫上来的寒压不住了,她的眼睛越来越湿,终是哭了起来。 她好伤心,她的心被刀扎得透透的,全是血。 为什么会这样,她对他们这么好,想不明白啊。 嘎鲁玳和玉柱想得可不是这个。 他们急促的呼吸着,都想吃人了。 李四儿静静的瞧着:“是要我写欠条吗。”到底忍不住,想让他们也难受难受。 嘎鲁玳心口噎住了,眼睛瞪圆了,就像被打了两个嘴巴。 玉柱的脚发出擦擦声,过了一会儿,摸了摸嘴忽略她的话:“额娘我们走了,您好好静养。” 兄妹俩出了院子,都是失魂落魄的。突然,宁聂里齐格的声音响起来。 嘎鲁玳吓一跳,看见她和格根刚刚进院子,表情非常古怪,像是在掩饰什么。她不禁在想,她们到底是不是刚来的,有没有听到刚才的事。不过,因为自己也心虚,就顾不上了。 打过招呼就分道扬镳。 宁聂里齐格怀里揣着个盒子,病恹恹的走过去了。 嘎鲁玳看着它,充满了羡慕,过了一会儿,又有点幸灾乐祸。 都被掏空了,谁也逃不过。活该。 但是,嘎鲁玳想了下又担心起来,问玉柱:“都是你,你不是说额娘不好意思留吗,现在都进去了,我没钱了,怎么办!” 她更担心的是李四儿会不会跟他们翻脸。 玉柱也不痛快,不过比她有底气得多:“你慌什么,额娘不是没怎么着吗。再说了,她凭什么跟咱们翻脸,你见过老太太跟咱们阿玛翻脸吗。” 当然没有,宁聂里齐格怎么敢呢。 同理,李四儿当然也一样。 言传身教,这是因果。她要怪,就怪她自己。 她以前让宁聂里齐格怎么过日子,现在,她自己也得这样。 憋屈吧。这是报应。 嘎鲁玳放心一些了,当然,她更倾向于李四儿没听到,但是也急啊:“那钱呢,钱怎么办!” “我损失比你大,我都没急你急什么。”玉柱反应过来了:“别作那样子,矫情,你肯定还有钱,给哥哥二十两,我请人喝酒。” 他跟常宁的小儿子玩得不错,跟夸岱家的老二也还好。他们是兄弟,总能帮忙在阿玛那边说话的。 别看年轻,喝酒喝出来的感情那可不浅。 只要隆科多不倒,他们就有希望。 嘎鲁玳气得哭起来了:“我哪还有二十两。你害死我了。这家里真的不能住了,我要出去!” 出去哪儿?去李三那儿么。那是舅舅家,他们要去当然也可以。不过,现在李四儿得指着娘家帮忙还钱,他们再去住宿,再不给钱,人家会是什么脸色。 再说,嘎鲁玳根本也不想去,她才看不起舅家,住得久了,身份都低了。 玉柱啧啧:“行了,我最怕女人哭,我们去找阿玛吧。”他心里乱七八糟,连隆科多也恨上了。 隆科多那里正在待客。而且是最不想见的客人,鄂伦岱。 鄂伦岱接了銮仪使的差事,过来探他的病,他就觉得人家在显摆,而且,他根本一向就讨厌他,看见他的脸,就想拿纸糊上。 鄂伦岱带了两盒点心,就这么多了,往桌上一放,过来坐在榻沿上。 隆科多心里毛毛的:“你这是干嘛。” 鄂伦岱在看他的伤,看得越久心里越舒服,不过,还有些不满意:“老爷子力气不行啊,还能睁眼。” 隆科多一挺,就要坐起来了:“鄂伦岱!” 对方比他大六岁,应该叫一声堂兄,不过,他很少这么做。 鄂伦岱微微一笑:“你再吼,那差事也是我的了,怎么,想我还给你呀。” 那是做梦。 但隆科多总觉得,鄂伦岱应该补偿他。起码,几千两银子总是要给的。佟国纲死了,那边的势力就不如这边,捡便宜的人,凭什么不给呢。 鄂伦岱不能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吧。 隆科多摸摸气拧了的心口,小声哼哼:“怪不得生不出儿子来。活该绝后。” 鄂伦岱挑眉,无所谓的一笑:“你不绝后,你怎么躺床上了呢。” 躺床上的,那是废物。以后靠谁养活还成问题。 隆科多被说痛了。揪着心口皱眉,斜眼睛。 他还是恨他,恨这个嚣张的家伙。 鄂伦岱和隆科多不一样,从小到大性子都没变过,古怪,暴躁,喜欢噎人。但他有一点比隆科多强,他只有一个女人。他只喜欢她。 哪怕她生不出孩子来,他也只喜欢她。 如果吉兰不是因为要救岳兴阿,鄂伦岱的孩子也该有十一二岁了。 想想都是仇啊。 看看他现在这副样子,舒坦了不少。 隆科多终究是被他眼神弄得心里哆嗦:“你到底要干嘛。” 鄂伦岱不会好到帮他的,来这一趟除了探望,还有便是为夸岱做点事。佟国纲有三个儿子,老三夸岱和他都是嫡出。夸岱是个老好人,夸岱的第二子纳穆图跟玉柱的感情好,所以这边有了困难,那边也主动的想到了援手。 把嘎鲁玳和玉柱接过去住一阵子。等这边的情形稳定了再送回来。 总有许多事是不能外传的,就连鄂伦岱也不知道为什么佟国维府突然变成这样。他接他们过去,也是为了给夸岱一个交代。他跟庶弟法海的感情有多糟,跟同母弟夸岱就有多好。虽然他自己不愿意,也得答应。 隆科多其实也想这么做,家里乱成这样,不能苦孩子,也得保他们平安。但是在鄂伦岱的面前总得圆圆面子,冷笑道:“不用了,我们同甘共苦,用不着你。” 真是这样吗。 话音刚落,阿林便进来通报说有人找。 嘎鲁玳和玉柱进来了。 隆科多听了他们说的,脸上一红,瞪眼道:“什么?” 他们要出去住? 这可真是打脸了,要不要这么快! 鄂伦岱找了个搓刀正在磨指甲,头也不抬的哼哼:“再说一遍。” 玉柱看着他笑道:“伯伯,我们要打扰您了。我们想到您的府上学学规矩。”多好的借口啊,真斯文。 其实应该加个堂字,算了。嘴这么甜。鄂伦岱看隆科多脸都歪了,冲他笑:“兄弟,孩子们挺孝顺啊,知道帮你分担。” 孝顺么?大难来时各自飞,都跑掉了! 天还没塌呢,这么快! 隆科多咳得越来越厉害了,不得不靠在榻上。他抓着枕头,指甲深深的抠了进去。 扔枕头么,那可像是女人了。 他忍了忍,忍出个笑脸来:“好,去吧。让伯伯好好教导教导你们!” 那边可不会这么宽松,规矩不好是会直接上鞭子上板子的,跪铁链上夹棍都有,隆科多小时候就领教过,不过,那时候是佟国纲打他,现在可轮到这两个小崽子了,活该! 两个一无所知的狼崽子,还在做逍遥快活的美梦。看到隆科多答应了,都挺高兴。 鄂伦岱抹抹磨好了的指甲,很满意,冲他们说:“那你们先走吧,我再跟你们阿玛聊会儿。也别带什么东西了,那边都有。” 那就走吧。 兄妹俩走得挺快,怕走迟了不让了。 鄂伦岱的人跟着出去,不一会儿,再回来告诉他:“主子,已经出府了,走了一段了。” 哦,那也就是板上定钉了。 鄂伦岱这会儿抬头,气定神闲的问隆科多:“说吧,你打算给多少银子?” …… 隆科多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怎么,我帮你教儿子,打女儿,他们还在我家里住,你不用给钱吗。”鄂伦岱冷冷一笑:“现在可都在我手里了。” …… 隆科多从心底里扎出针来,冲下榻去要揍他:“你这个王八蛋!” 鄂伦岱手比他快,给了他一拳头,正好打中了鼻子,然后回头对下人说:“他骂我,记十鞭,回头跟他儿子算。” 下人安静的说了一声:“哦。” 隆科多不能动了。 鼻子在流血,眼发花,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到底还是心疼那俩孩子。 鄂伦岱看着他说:“他们是李四儿生的吧。啧,我怎么就这么讨厌小老婆呢。” 该着他们倒霉,自己送上门! 隆科多伸了一下手。 鄂伦岱回头:“记十鞭,跟她女儿算。” 隆科多吓得坐到地上去了:“我没打你!” 鄂伦岱笑:“我知道,我乐意。” 隆科多停下来喘气,居然哭了。 叫人去救他们吗。那不可能的。那边的府上,才不会听他的话。 鄂伦岱等他狼狈的惨了一会儿,又说:“我是为老三来的,不然你以为我喜欢上你这儿来。说吧,给多少?” 隆科多抹着鼻血,委屈的哼哼:“你抢了我差事,你还没给我钱呢。” “给你钱那叫买卖。”鄂伦岱抬手甩他一嘴巴:“买卖官职你脑袋不要了是吧?” 隆科多接着哭,太憋屈了。他不能还手啊!只能申辩:“我没钱了,我真没钱了!” 鄂伦岱叫他写了三千两的欠条,然后又问他:“我刚接任,规矩上不太熟,你跟我说说以前怎么伺候主子的,嗯?” 他脾气不太好,要伺候康熙就得多加小心。但其实也不至于难到要靠隆科多指点。 不过是故意羞辱罢了。 隆科多在心底叹了一声“报应”,紧张的爬了起来,捂着鼻子说:“哥,那咱们慢慢聊呗。我让下人给您做点菜,行吧?” 鄂伦岱笑了。   ☆、42 有钱什么都好说。 乌尤第二次从佟家回来是两天后,带回了不少银票。佛尔果春笑了:“这样好,你再翻翻盒子够不够。” 佟家是分批还给她的,拆兑银子需要时间。而她也要还康熙的欠条。 再加上伯爵府给过的钱,以及过去的余银,还剩下一千两。 快还清了。 这么富余的地方,还是走吧。 黄爷的出现打乱了她们的计划和想法。 心也跟着乱了。 乌尤也觉得捉摸不透。 是恩人,得还他的恩,不过还是小心为上。 佛尔果春随后想起了舜安颜。两日前,这孩子来看她时说黄爷已收了他当徒弟。拜师的过程糊里糊涂的,却令人印象深刻。她莫名的觉得这是康熙在有意找一个名分,好让她安心的留在这里。 但是从舜安颜说的那些来看,又不像。 康熙是真的看重他。 不管怎么说,舜安颜也在这儿住了两日,该有决断了。 岳兴阿不发烧了。他的伤也大致好了。 到底也是要住在安心的地方,才能长久。 乌尤说德昌在天桥后面找到了干净宽敞的院子,一切齐全,就等着搬。 佛尔果春问她:“吉雅他们有没有过来。”吉雅嬷嬷,还有后来新选的下人里也有伊哈娜的人,把他们带出来,放心。 乌尤笑:“都安排过了,我们什么时候过去。” 那么也就是说,给康熙的五千两,还差一千两。 但这一千两却不是最重要的。 这样走掉真的好吗,还有,走得了吗。 乌尤看看她的脸色:“我们可以先去问候裕亲王,看看他的意思。” 这些天来,佛尔果春也试着向福全或者保绶打探消息,不过福全不怎么过来,保绶又是一个小孩子,说也说不清楚。 总是躲闪,就难免引人怀疑了。 佛尔果春思量了一阵,决定亲自去问康熙。 下午,康熙都会来指点舜安颜功夫。 时辰快到了。 佛尔果春去了花园。 这时候有些细针般的落雨,点点刮在人的脸上,不过不太冷。 康熙来得早,正站在观景桥上看鱼,风有点大,吹着他的辫梢一坠一晃的。 他的红色辫穗松松的,快掉下去了。佛尔果春赶上前几步,俯低了身子一手捞住。 她很小心的怕揪疼了他,眼皮轻颤的向上看。 康熙转过来,轻抬下颌,微微一笑。 明媚的阳光在他的脸上投下温暖的光影。 佛尔果春有些害羞的放开他。穗子落在了她的手上,不过已经散开了。而且这只红穗子颜色暗暗的,红中带白,一看就知道有年头了。 康熙向下看。 它是苏麻喇姑在他十六岁除去鳌拜大胜那日送的,很有纪念意义。 他望着它眯起了眼睛,笑容变得更温暖了。 佛尔果春回忆着,还好记得刚才的样子,朝他说:“黄爷,我给您弄好吧。”看得出来,他很在乎这穗子,她应该帮点小忙。 康熙和她走到听雨亭坐在石凳上。一甩辫子绕过了脖子,佛尔果春半蹲在他面前,一手勾住了梢尾,另一只手再把手中的红穗一点点顺着的缠起来。 她很认真的说:“可能勒得有点紧,您要是觉得疼就告诉我。” 她试了一下,实在不行。 这红绳太旧了,用力拉要断的。 她放下了,站起来:“我去找找。”针线篮里似乎有相近的颜色,也可以当成是补偿。 康熙看着她小碎步的跑出去了。 跟少女相比,此时看到的风韵倒别有一番滋味。 她眼中有一种激励人心的温暖。安静的很舒服。 回想当年,康熙不知不觉的便记起了曾和元后在落雨中奔跑的样子,那时候的她是活泼的,芬芳的。像春天盛开的桃花,如果她还活着,到佛尔果春这个年纪,会不会也是这样? 他抿了抿唇角,闭上双眼品尝着等待的心情,有点悸动。 过了一会儿,佛尔果春搂着小盒子回来了。 雨势还是那个样子,不过康熙看她头上沾了雨丝,笑道:“怎么不打伞?” “没事。”佛尔果春不以为意的摇了一下头:“我们快些吧。”再过一会儿,舜安颜就要过来习武了。 她重新蹲下来,用盒子中拿出已挑选好的红绳,放在自己的膝上捻。 康熙看她的动作,点了点头:“夫人倒是常做这些。” 佛尔果春没说话,抹好了络子,牵住梢尾。 即使元后面对他的时候也不曾这般舒适淡然。康熙知道那是规矩拘束的,这是无法避免的遗憾,因此,反而对眼前一切感到由衷的欣慰。 至少,她现在还不知道他是谁。她或许尊敬他,或许有些怕他。但还不至于诚惶诚恐的奉行尊卑。 他不希望他们之间的距离高不可攀,他希望的是尽可能的保留寻常人之间的温情。 就像现在这样。 康熙微闭着眼睛,避免给她压力,也借此良机体味此刻的心情。 寻常的,才是最值得拥有的。 康熙不知不觉的嗅到她的发香,睁开眼睛,看到佛尔果春拉起鞭梢轻轻一咬。 结好了,放开它,辫穗鲜艳极了。 康熙拉在手里掂了掂,果然样子和原来的一模一样,除了颜色更亮之外。 看着它,他有一种定情之物的错觉。 佛尔果春起身,收好了旧丝绳,一根根的抹齐绑好放入盒中。动作很小心,虽然有点松,不过没有损伤。 康熙看到这么贴心的举动,感叹道:“您也是个念旧的人。” 佛尔果春笑了笑,这穗子至少有十年以上的痕迹,想必是很有记忆的。她当然会尽可能的保全它。这样等康熙想起来看看的时候,也可以弥补一些遗憾。 接下来要说的事,可能会伤及情面,所以这是她应该做的。 他也看出了她的疑虑。 她并不想待在这里。 康熙笑了笑,明白了:“没事,我也正想跟您说,我想找个地方教舜安颜习武。” 既然她有顾虑,那么他不会再来,直到舜安颜和岳兴阿的选拔之事有了结果。 不过是五月时的事,可以等的,再说现在公开会影响到孩子的前程。佟家当佛尔果春在养病,对外也是这么说的,福全去暗示过了,佟家也不会公开康熙的身份。 到五月之后,一切都会改变的。 佛尔果春眨了眨眼睛,她本是想等到钱都凑齐了,再跟他讲实话,既然是这样,说吧。 “我写的欠条……”她很紧张的不敢看他的眼睛。 “五千两。”康熙微笑:“我知道。” 其实在她写第二张的时候,他就已经有感觉了。如果字没变,不需要写第二张。 她不喜欢的事,那就不做吧。 不过,佛尔果春确实不方便到街面上去,一旦露面,伯爵府那边也会知道。 现在这样,那边要是到佟家去找她,佟家可以搪塞,不然,就会很麻烦。 “那么,谢谢您。”佛尔果春如释重负,不过,想了想,又紧张起来了。 康熙笑:“等五月之后吧。我保证您一定会知道。舜安颜可以到裕亲王府跟我学武,我就不到这儿来了,夫人请安心住下,日后自有分晓。”她想知道他的身份,现在不行。 总要等到她在乎他再说这件事。这也算是一点小花招吧。 谁叫他在乎呢。他也要她在乎。 还有,舜安颜是个好苗子,他愿意辛苦点。 正想着他,舜安颜就从那一头过来了。 既然这样,佛尔果春便也离开了。 之后康熙教过了一个时辰,就朝外走了。 福全在等他。 康熙惊讶:“二哥不是很少过来么。”他有点打趣的意思。 没想到福全认真了:“皇上,臣有一言。” 康熙听他说完了,哈哈笑:“原来二哥是来求朕放人的?” 福全低下眼帘,有点尴尬。康熙不像是生气了,但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福全的确是觉得佛尔果春再住在这儿,会有些不方便。 康熙点了点头,本想附和他的话,却因为他的表情太有意思又改变了念头,他扳起了脸道:“二哥莫不是看上了她,所以才假公济私?怪不得她会说那些话了。她正要搬走呢。” 福全肩头一凛,立刻想到了相亲的事情:“那事只是个误会,臣并没有再娶的念头。请皇上不要误会。” 康熙微笑着端详:“哦?二哥说这样的话,朕可是记下了。” 福全毫无迟疑的认真点头:“是。” 康熙叹气。 每当说到这个话题的时候,他的心情也会跟着沉重。 他和福全的经历,其实是很像的。难免会有同病相怜的念头。他现在即将走入幸福,而他却还是孑然一身。 福全是个害羞的人,面对某些问题却又很执拗。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才好。 康熙见似是触到了他的心事,解释安置方面的事情后,便也转移了话题。 福全想起了要跟他说的话:“常宁刚才到王府找我。” 常宁也是很得康熙器重的,康熙还收养了他的一个女儿封作公主,从小养在宫里。常宁在京城里有不少田庄和土地。闲暇时大家一处去玩,都习以为常了。 如今庄子上的李子熟了。是想请他们去乐乐的。 农家乐么。那倒是很有趣的。自己摘李子也觉得更香甜一些。康熙想起了去年此时的忙碌与快乐,点头道:“甚好,还约了谁?” 福全便道:“听说还约了五公主。” 哦,温宪么。有她必然就有保绶。也会有常宁的孩子,康熙笑了笑说:“只有小孩子,你不去?” “有他们就够热闹了。我就不去了。”每次这样的见面,总有人关心他的个人问题。福全宁愿避开。 康熙心里动了动,不知道为什么又想到了佛尔果春。他突然就有了特殊的心思,对福全笑道:“二哥既有永不再娶的心,朕便不强求了。” 福全的心像削过了一片薄冰。他不愿意把这当成讽刺的话,便也淡淡的应下:“臣知道了。” 康熙只是说笑而已,说完了,才发现是为着佛尔果春吃醋了。有点不定神的伸手摸了摸辫穗。 那只新的辫穗很顺伏,摸在手里滑溜得很。 他的心也跟着暖起来了。 到庄子上难免要有个三五日的。康熙向福全说道:“既是二哥不去,那……” 福全懂他的意思:“臣会照看别苑的,请皇上放心。”康熙既然这样安排,他会帮忙的,他不会亲自到那边去,以免佛尔果春不安,不过若有什么事,也是义不容辞的。 康熙知道自己终究是最信他的,便也不说什么了。 回了宫,竟有些乏了,就在床上睡着了。 不知不觉,迷糊之中似乎有人在摸他的穗子。 睁开眼,见是德妃坐在床沿上,手轻轻的牵着他的辫梢。 他一怔,微微眯眼。 积威深重,德妃也是吓到了,忙起身一福:“臣妾见过皇上。”   ☆、43 总要见风使舵的。康熙不高兴的时候,不要多说话,这样就好。 德妃温和的等待着。 康熙平静下来了,抬手一抹辫梢有点发热,应该是被磋磨很久了,心里又开始不舒服,冷淡的点了下头:“起吧。你告诉温宪,明天出宫。” 德妃站好,察言观色的看了一会儿,告辞了。 她本来是带了馄饨来的,不过,放了这么久团成了一团,自然是不能吃了,也就没有提。出去回永和宫,路上在想这件事。 那只穗子她见过,是苏麻结的。不过,看丝线的颜色又绝不是同一只。 康熙有相好的了,是谁呢?是谁居然让他舍得把这样的穗子换下来? 这可不好猜,后宫里会结穗子的人太多了。 不过,就翻牌子的频率来看,康熙倒是很可疑的。近来一个月,他很少到各宫走动。 能让皇上喜欢成这样,这个女人的魅力不浅啊。 德妃默默的在心里数各宫的女人们,觉得这个像,那个像。 到底是谁呢。 她安静的坐在凤辇上,直到它停下来。 “什么事。”德妃问随身的太监常全:“去看看。” 前面有事情。佟嫔和赫庶妃拌起嘴来了。 德妃有点吃惊,仔细的想了一下,才想起赫庶妃是元后庶出的幼妹。由于没有封号,身份也极低,所以只是庶妃,并且以赫舍里氏的最前一个字作为代称。她幼年起便待自宫中,直到十三岁后被选为妃嫔。曾经在康熙三十年生过一个阿哥,不过小阿哥一个月后就没了。因此,她在后宫里一直是悄无声息的。 康熙不喜欢她,因为她不会说话,对元后却有着无法放弃的妒忌。她一直是以为凭着身份和有几分相近的容貌就可以得到许多宠爱。可是偏偏没有。 无望而生怨,她的怨气怎么也抹不平。 这样的人,又怎么能招人喜欢呢。 但真正令康熙厌弃的原因,是因为某天听到她自说自划的在和元后对比。 她想利用她啊。 那时她怀孕七个月,也得了不少赏赐。康熙来看她,在门口听了一会儿,走了。 后来孩子生出来,没有保住,赫庶妃就这样继续安静下去了。 如今是什么情况,竟然和佟嫔掐起来了? 德妃对于佟家的感觉也是很特别的,孝懿仁皇后还在的时候,曾经作为贵妃和皇贵妃的身份抚养了胤禛十年。四阿哥胤禛作为德妃的第一个儿子,其实是带给她许多荣耀的。因为德妃乌雅氏原本也是包衣。却是因为生子有功而渐渐的得到了更好的名份。 不过,那时她还不够资格抚养阿哥,更别说是自己的孩子,所以胤禛才会成为别人的养子。 但是,严格的算起来,德妃和佟家也是有关联的。因为她的姑姑乌雅氏是佟国维的侧室。 佟嫔是乌雅氏的女儿。 那么,虽然德妃对佟家并没有什么好感,也要过去看看。 不过,常全又说:“主子,好像是为了一只辫穗。” 佟嫔自失言之事后一直未复圣宠,心情不好,撞散了赫庶妃的东西,而且她把它踩脏了。 嗯?德妃敏感的想到了康熙,问他:“是什么样子的?” 常全说了形状,怕说得不够清楚,便道:“苏麻嬷嬷做给万岁爷的那样。” 这么巧吗。德妃宛如发现秘密般的安了心,没有问颜色便对他道:“我们绕着走。” 德妃除了温婉的长相,也有这样的性情,才在后宫中有着不错的口碑。她不会让自己白白的为别人的纷争耗费力气。 回了永和宫,里面传来柔和的说话声。 温宪抱着正在哭的十四阿哥胤禵哄他开心。四阿哥胤禛刚才来过,五岁的胤禵挑衅他,朝他吐口水,却被他冷漠的一眼吓哭了。 如今胤禛离开了,胤禵还在哭。 德妃心烦了,跟他说:“你吐他干什么。” 胤禵嘟着小脸:“我讨厌冰山!” 德妃也讨厌,但当着温宪的面便只笑了笑:“他到底是你哥哥,你想想这样对不对。” 不对,胤禵不高兴想,出去了。 德妃和温宪说话。 明天要去农家乐了,温宪很高兴。 德妃问她:“只是为了这个高兴?” 不是的。是温宪想着小包子高兴。 小包子也是个可怜人。德妃想起了他,也想起了福全:“唉,裕亲王也是该再娶一个了。” 谁说不是呢。温宪想起了佛尔果春,很可惜。这些天宫里事情忙,她没有出去,还不清楚佛尔果春已经和离,住到别苑去了。康熙要求保密,所以保绶还没有告诉她。 其实也是好事,省得惹麻烦。 德妃打趣她:“你可别再作媒了,想想你自己的亲事。” 太早了。温宪害羞起来:“我才多大呀。我不嫁。” 德妃摸了摸她的脸,笑起来,想到康熙又停住了。 “怎么了额娘,您不开心吗。”温宪也摸了摸她的脸。 “没有。”若是看不透,也做不了这十多年的宠妃。德妃还不至于难过,只是意外而已。她想了想,觉得不可能。即便康熙真的因为一只穗子看重赫庶妃,也不会爱惜这种程度。 哪怕是原先的穗子坏了,也轮不到这个诋毁过元后的人来结新的。 不是她,那个女人,一定不是她。 德妃又好奇起来了。问温宪:“你们上回给裕亲王介绍的什么人呀。” 温宪犹豫了,她答应过福全不说的。告诉康熙已是意外,再说出去也许不是什么好事,但德妃是亲额娘,应该没事吧。 她说了。 德妃大感意外,不过也没有纠结很久。只是一个误会而已嘛。温宪和保绶之前也不知道佛尔果春是隆科多的夫人,只是…… 她问温宪:“你们都觉得她很好,那裕亲王呢。” “二伯没说什么呀。”温宪叹口气:“可惜她是别人的妻子,不然真的好合适。” 是吗。 德妃的心敏感的一晃。感觉像是触到了什么危险的东西。 她笑了笑,不信天塌了:“既然是出去玩,我给你准备点好吃的。” 德妃做的馄饨和酥饼,汤圆都挺好吃的。温宪高兴的跟她去了。 这边,佛尔果春也为保绶准备了一些点心。 福全觉得很过意不去。 佛尔果春笑了:“这没什么,您还亲自过来一趟,是我不好意思才是。” 福全亲自过来是为了跟她说另一件事。 康熙不放心,要留下人手,暗卫在周围活动,可是近身照看的不能是大老爷们,所以,调了几个小姑娘,这事是福全办的。 当然,她们只是以侍女的角色出现的。 还有,梁六是太监,由他帮衬着,传话也方便。 佛尔果春了然,虽然这里是别苑,但是王府的规矩严一些,以此要求也是应该的。 福全见她接受了,也放心了。 佛尔果春等他离开,起身回房歇着,不知不觉的想起了佟家。 舜安颜和岳兴阿的伤病已经好了,都想回去看看,只是她担心所以拦着,他们还没有回去。 如今佟家怎么样了?她可以想象那边鸡飞狗跳的样子,心里一阵快意,靠着枕头睡着了。 这家子的外和内乱还没有结束。 最倒霉的除了隆科多和李四儿,自然还有那两个背叛家门的小崽子。 那一天,玉柱和嘎鲁玳带着美好的幻想来到鄂伦岱的府上,结果,迎接他们的第一顿不是美味佳肴。 鞭子,谁也没有逃过。 只是,开头总是美好的。 兄妹俩被人引导着进入大厅里,看到两旁肃穆而立,井然有序的下人们,都开心的笑了。舒心的呼了口气。 引路人向下人们解释了他们的身份,然后去向主子汇报消息了。 玉柱走到左边第一张檀木香椅上坐了下来,架着二郎腿,脚尖轻摇,东张西望的等待接见。 他在家也这个样。习惯了。反正过来是当客人当少爷的,不这样会有人看不起。虽然两边是很亲近的亲戚,但是他总是觉得那边更高贵些。 他的姑姑是孝懿仁皇后,佟国纲的女儿虽然也有几个是嫁给了宗室,但是,能比吗。 这里比他想象得要好一点,比佟国维那边还是不行。 其实也不是真的不行,只不过,玉柱自己那么觉得而已。赶了一路有点渴了,也有些累了。有人上了茶。玉柱便呷了一口,微微嫌弃的说:“这龙井是今年吗。唉,凑合了,过来给爷捏捏脚。” 他说完便歪着身子倚着椅子休息。 隆科多在家就老这样,他学的,学成习惯了。 两旁站着的人里,有小厮也有丫头,随便过来一个都行的。 玉柱以为已经足够体谅了,掸了一眼有个丫头长得不错,便冲她点了点头。 嘎鲁玳要装装淑女,所以站着没动。 再怎么说这儿也不是自己家,那么随便真的好么。还有,万一长辈出来了,看见这样怎么办。 但是玉柱到底也是她的哥哥,她不能拆台,也就没坚持了。 她再一想,就算看见也不能怎么样,他们是客,他们敢动手?来了嘛,就得立点威,免得被人看低了! 带着这样的心情,嘎鲁玳也走过去坐了下来。 可是没有人过来。 玉柱睁眼看了看,那些人刚才是怎么站着的,现在还是怎么站着的,就像一根根木桩那样结实又冷静。 玉柱有点躁了。 他突然间意识到,这儿还真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说啥就是啥的地方。 他悻悻的坐着不动。 有人绕过了后厢的屏风,出来了。 这两个小崽子也要倒霉了。 那人是夸岱的妻子,纳穆图的母亲,布尔和。 一看她的眼,玉柱和嘎鲁玳就站了起来。 她的眼睛圆圆的,亮亮的,带着刀光,轻轻一刮,就刮走了一块肉。 第二眼,那就是骨头了。 太精明了。他们看着她,从心底里漫出了寒意。 以前纳穆图很少提到她,玉柱这才明白是为了什么。 这样的一只母老虎,谁不怕啊。 嘎鲁玳想想应该叫伯娘,便抢先甜甜的唤道:“三伯娘好。” 布尔和听见,转过了眸子,微微一笑。 看看似是满意的,嘎鲁玳放心了。跟着施了一礼。 她抢在前面了,至于玉柱会怎么样,她管不了。 玉柱连忙脚一叉恢复坐姿站了起来:“三伯娘好。” 隆科多小夸岱三岁,这样喊也凑合了,反正是堂的,心里有数没必要次次都喊在嘴里。这样还亲热些。 布尔和笑问:“小崽子们,等急了吧?” 嗯?怎么这么说话。 玉柱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布尔和看了看他,轻哼:“就是你经常带着纳穆图喝酒的,你叫玉柱?” 玉柱开始明白了,变得有点结巴:“侄儿偶尔喝喝。” “哦。偶尔。”布尔和似是同意了这个说法:“喝得什么酒?” “女儿红。”这样的对话未免太荒唐了些,哪有待客像审问似的,可是玉柱不敢不说实话。 他害怕呀。他开始觉得到这儿来不是做客是遭罪了。 布尔和笑笑:“听他说你们是在十芳斋喝的酒,是不是。”那里的酒席可不便宜,最低的也是十两一席。以玉柱的条件,起码也要吃二十两的。 这样败家,这样纨绔子弟的做派,不打行么! 布尔和舍不得打儿子,打他,可不会犹豫! 玉柱看出来了,他慌了,只好把鄂伦岱搬出来:“三伯娘,是大伯叫我来住的,您不能……” 没想到,布尔和不慌不忙的话锋一转:“你们是小老婆生的吧,那个叫李四儿的?” 玉柱一愣。 这等于默认了。布尔和冷笑:“怪不得没家教,到我们这儿来住,连规矩都不知道。刚才你是怎么吩咐下人的,来当大爷来了,你真以为这是你们家?家里有点事就跑出来,一点人心也没有,就冲这个也赏你十鞭。来人。” 刚才不动的下人们,立刻动了。 去拿鞭子。 玉柱慌了。 嘎鲁玳也慌了,保不住玉柱连她也会有危险,她急忙说:“您息怒,我们初来不知道,以后会好的。” “不打怎么会好。”布尔和看看嘎鲁玳的气派,心里很不舒服:“给我站一边去!” 不要急,很快就会轮到她的。 玉柱被摁住,掀开背后的衣裳,用力的抽了下去。 鞭梢在空中飞舞,发出严厉的鸣叫声。 他们来真的!玉柱听到耳边的响声已经吓到了,等它落到身上,又是一声“啊呀”。 “没种的东西。”布尔和吩咐:“重打!” 玉柱立刻闭上了嘴巴。 嘎鲁玳向后退,越退越远,直到退到椅边撞到腿不由自主的坐了下来。 布尔和扫她一眼:“还有你,只求一声你就不求了,这是你哥,看着他受刑你一点良心也没有,你还是佟家人吗。同甘共苦的道理都不明白?” 这也有罪?嘎鲁玳惊呆了。 布尔和示意:“她也赏十鞭,就这么打吧。”好歹是女孩子,不掀衣服了。 嘎鲁玳转身就跑,结果被一个威武的婆子像拎小鸡似的提了回去。 她跪在了布尔和的面前,泪如雨下,可是眼中光芒闪烁,全是不服。 “不用这么看着我,李四儿的贱种就该遭罪。”布尔和可是从吉兰的口中听说过这个人的,她就讨厌这种做作又得势的贱人,刚才这两个小崽子的表现已经验证了,不教训行么。 “您就不怕大伯回来以后找您的麻烦吗。我们是来做客的!”行刑开始了,嘎鲁玳忍着疼嘴硬。 布尔和开怀的笑了起来:“你可以等你们大伯回来向他申冤,看看他会怎么判!” “等等。”正好,鄂伦岱回来了。 他那里还有二十鞭,一人十鞭呢。 听了他的话,玉柱和嘎鲁玳都目瞪口呆。 鄂伦岱提醒:“玉柱,你不是说你们到这儿来就是为学规矩吗,三伯娘费神教导你们,你们还敢顶嘴?既然这么有力气顶嘴,今天不用吃饭了。” 不敢了。 玉柱和嘎鲁玳都哭了,他们再次感觉到,身为隆科多和李四儿的儿女,是多么耻辱和麻烦的一件事! “不敢也不行。我这边还有二十鞭,打完再带下去。”鄂伦岱很直接提醒下人们:“悠着点,别打过头了。” 到底还是害怕的啊。玉柱和嘎鲁玳稍稍得到了一点安慰和尊严。 鄂伦岱接着说:“他们阿玛出了三千两叫我教他们规矩,留着换钱的,懂了没。” 这些,是隆科多要求的!? 玉柱和嘎鲁玳傻眼了。心里涌起了无边的恨意。突然有一个念头油然而生。他们为什么要是隆科多和李四儿的孩子! 投错胎了!   ☆、44 真正的孝子,是无论在哪里都会惦记着家的。 岳兴阿和舜安颜在别苑住了这几天都很不安。佟国维和宁聂里齐格病了,他们应该回去看看,不过,因为佛尔果春不同意,他们再次提起就要有好一点的借口。 六天后便是侍卫选拔的初赛,名帖即将由户部派人送到佟家。名帖是类似准考证之类的物件,若是没有它便没有进入考核的资格。佟家不会寻找他们,他们要以此为由顺便看看那里的情况。 兄弟俩商量后,岳兴阿便去找佛尔果春。 佛尔果春一听便知道有问题,叹道:“名帖之事我已拜托了梁六,他会取来的。依我之见还是不要回去了吧。”福全和佟家的关系不错,户部的人会相信的。 孝道是很重要,可谁知道隆科多会做出什么来呢。 最担心的是扣下他们,或者伤害他们,毁了前程。 岳兴阿心里很难过:“其实我们倒不是惦念他,但是对玛法和玛嬷总该看一看。”他其实也想回去看看依蓝和大伯娘索卓罗氏,但是,总要有人守着佛尔果春。 舜安颜自小跟在佟国维身边,如果连这都不回家,那肯定就是白眼狼了。佛尔果春想了想说:“那么让达春陪着吧。要小心一点,快去快回。” 不止是达春,还有暗卫。 佟家是不认识暗卫的。暗卫也不怕佟家。 只是,某些家事,暗卫却不便介入。 舜安颜回了佟家去见佟国维和宁聂里齐格。二人叮嘱了一些话后,便放他走了。 阿林候在院外,硬是要舜安颜去见隆科多。还把隆科多说得挺惨。 舜安颜不理,转头走。 阿林阻住他笑道:“三少爷若不随奴才去,爷就要自己过来了。” 隆科多到这儿发神经会吵到二老休息。 舜安颜终是同意了,到了屋外,阿林阻住暗卫,带着他进去。 隆科多正在床上哼哼,头上盖着布。这些天无事做闲得发慌,却老想吃好的。奈何没钱了。他去找过李四儿,发现李四儿也惨,想着这样不行,一定要复职。 他知道舜安颜一定会回家看佟国维,便有了守株待兔的心。 终于还是等到了啊。 隆科多哼得更响了一点。 舜安颜进来,小声的喊了阿玛。 隆科多习惯性的往地上看,见他不跪就更不高兴了。心想到底跟岳兴阿不能比,忍了忍,做出慈爱的样子,笑起来,朝阿林道:“拿点枣子,花生给他吃,弄点茶来。” 吃了他的东西,自然就要为他办事了。 舜安颜立刻反应过来:“我不饿,也不渴。” 真聪明。隆科多有点气了,可是不能翻脸,还是笑着说:“三儿,这几天可好?你不要怪阿玛,阿玛也很后悔,哪知道找不到你了。”他后来又派人去过慈光寺,发现舜安颜已经不在了。知道他必有别的住处。 佛尔果春也没有回伯爵府,若是他们在一起,那必然是康熙给安排的。 隆科多想这小子运气也太好了。居然一下子就到了御前。康熙这么看重他,干嘛不让舜安颜说点好话呢。让他去说服佛尔果春,再让佛尔果春跟康熙吹点枕头风,总是有用的。 不过,福全暗示过不能公开康熙的身份,隆科多跟舜安颜说起时就得更隐晦。说得他烦得想走。隆科多急了:“我的意思就是你额涅和那个黄爷好了没有?哎呀,就是睡了没?” 舜安颜顿时臊得脸上通红。 对于这件事,他原本是保持中立的。虽然站在佟家的立场上,他应该向着隆科多,但是他实在看不上隆科多,和佛尔果春又不亲近,所以中立是唯一的办法。他到底还是个少年,这些事情不是他能理解的。但是隆科多这么说话,他的心就要偏到佛尔果春那边去了。 他不能容忍别人这么说他的亲娘,还有,康熙已经是他的师父。 他冷冷的瞧了隆科多一眼:“阿玛,黄爷现在是我师父。还有我额涅已经跟您没关系了,您要再这么说话,别怪儿子不客气。” 隆科多立刻嘴巴张得大大的,说了几声哎哟。 他是又惊又喜啊。 他抹了抹脸,把尴尬抹去:“这可是好事,亲上加亲。其实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就告诉我,他们到底睡了没?” 睡了才能吹枕头风,没睡,到底差一点,不过也许康熙的耐心好,喜欢这样呢。 隆科多悄悄想着,又觉得有点惋惜。他到底和佛尔果春有十几年没亲近了,也许佛尔果春在“这方面”差了一点,不能讨康熙的喜欢。早知道当初应该多多“教导”她。 咦,想到哪儿去了。想歪了。 隆科多又抹了抹脸,看到舜安颜的眼神又有了变化。急忙哄他:“好了我不问了,其实就是想让你跟你额涅说说,让她跟黄爷说说。阿玛现在没了差事,你要让阿玛没饭吃吗。不怕你笑话,我现在吃条鱼都得去二房,你李额娘连只鸡都吃不上,这样合适吗。你得有点良心,是佟家养了你这么大,不是你额涅。你得搞搞清楚,你是佟家的人!” 其实按一般的月例是可以的,只是李四儿要吃三黄鸡,配很多好料,隆科多要吃松鼠桂鱼,想下馆子,样样都要好的。 说白了就是要钱。 舜安颜伸手抓住了康熙送给他的玉,跟他说:“除了这个,我身上的东西您随便拿。” 隆科多看了看玉佩,确定是康熙赐下的,更欣喜了,舜安颜真得宠啊。他更直白了:“三儿,阿玛可不是要你的钱,我要真要钱,直接把你扣下就行了。你这个大活人,难道不值个五千两,一万两?我就是冲你额涅要十万两,她敢不给吗。阿玛是个讲道理的人,就想要个前程,我靠我自己双手吃饭,不碍你们的事。你让她跟黄爷说说,这在他就是一句话。你呢在那边也好好的过日子,你师父喜欢你,咱们都有好处。隔几天就回来一趟,说说那边的事,对阿玛,对佟家也有帮助嘛。拜托了啊。你就是不看在阿玛面上,也得看在你玛法面上,这也是你玛法的意思。” 办不到。 别说舜安颜不知道康熙的身份,即使知道,他也不会做。 隆科多明白了:“你嫌我不靠自己本事了是吗。我告诉你,今天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惹毛了我,我把事情捅出去大家都别好过!” 康熙是最大的,但后宫里还有太后。只要太后出手,康熙想要纳妃就没那么容易。 太后可是最爱面子的人,佛尔果春也算得上半个博尔济吉特氏的后人,出了丑事,连她也会面上无光。她一定会阻止的。 只是那样做,佟家和隆科多都不会有什么好处就是了。 同归于尽,不如忍辱偷生。 作为佟国维这边的嫡系,隆科多嚣张了这么久,他可不能重蹈覆辙,忍气吞声的像宁聂里齐格那样过日子。玉柱和嘎鲁玳已经有白眼狼的苗头了,但他到底还在乎这两个孩子,为他们受罪也心甘情愿。若是将来要岳兴阿和舜安颜的手里讨饭吃,那就是生不如死啊。 他必须要起复! 舜安颜还是办不到。 隆科多冷笑:“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是要逼我传家法吗。你是以为我不敢打你吗。” 说实话,真的不敢打。 舜安颜没动:“你要是敢打我,何必要说这些呢。你要是真敢惹我师父,干嘛还要求我呢?” “你!”隆科多不哼哼了,下床就给他一拳。 这一拳没打着。舜安颜跟康熙学过,现学现用,脖一缩,从隆科多的肘边绕了过去。二人转圈圈,舜安颜揪了个空当,抬手对准隆科多的鼻子就撞了上去! 好拳法,出血了! “你敢打我,你这个畜生!”隆科多不可思议的瞪着他:“你这个孽障!” “这一拳是替玛法给你的。”舜安颜在佟国维那里听了不少心酸的话,他很难过。 隆科多挺了挺身子,第二拳来了。 “这一拳是替玛嬷给你的。”这么多年了,舜安颜早已看不惯他对宁聂里齐格的态度。 隆科多向下滑,舜安颜抓住他又打下了第三拳:“这一拳,是替我额涅给你的,你不是人,你是畜生!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凭什么是我阿玛!” 隆科多头晕晕的,眼前金星乱飞。 为什么每一次都这么倒霉,有人来看他,他就有新伤?这次更好,居然是儿子动手打他! 舜安颜的拳头越来越密了,眉梢挑起,他的眼泪随着拳风纷纷落下。 隆科多感受着初生牛犊的力道,真是撑不住了。动了动手,想要还击,突然又想到如今舜安颜是新贵不能动,只好忍耐着,哄他消消气:“好孩子,别打了,我错了,你不要动手。你听我说,我放你回去。” 舜安颜真的走了,头也不回。 隆科多坐下来休息,边想边哭。他想到以前对宁聂里齐格张牙舞爪那样子,再想想眼前,真是轮回的报应啊。 他以前让他的母亲敢怒不敢言,如今他不也是如此么。而且比宁聂里齐格更惨! 他真难过,难过的心都要碎了。 他好后悔啊,虎落平阳被犬欺啊!这叫什么事儿啊! 他在心里默默的诅咒着,并且油然而生了恶毒的念头。 他捂着鼻子,带上阿林去见李四儿。 …… 谁也没有想到,舜安颜无事,出事的是岳兴阿。他出来接舜安颜回家,途中接近了花粉,喘症又发了。 原先的药可不是那么管用了。福春堂说可以试试山茶花兑蜂蜜,用晨露煮开送服。 佛尔果春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一向是城外的晨露最为纯净,而且那边也应该有山茶花。 只是如何去采呢。 夜里出去需要更多的安全保卫。梁六陪着佛尔果春,见状便说道:“夫人,不如奴才去王府问问主子。”福全虽然没有住在这里,但有需要的时候他总是会赶来的,他答应了康熙照看好佛尔果春,便会很忠实的履行职责。 佛尔果春不愿如此。福全已经帮她很多了。她对梁六道:“没有什么要紧的,别惊扰你主子。” 要采晨露必定要在宵禁之前出城,怎么能让福全这样劳累。 佛尔果春决定自己行动,带上了乌尤还有福全安排的侍女玉录玳和沙达利。让德昌和吉雅等人看着岳兴阿。 这夜,她们出城来到了郊外,直到看见东边有一片山茶花,知道找对地方了。 众人在车上等着天亮。 今夜真的很冷。风吹着车帘一鼓一鼓的,老是挨到人身上。幸好带了毯子和暖炉。乌尤替佛尔果春盖好毯子,搓着手说:“格格睡一会儿吧,奴才看着。” “你们歇着吧,我不困。”这是母亲的职责,本应她来做。佛尔果春说着,朝外面看了一眼。 她们已经等了不少时候了,还要等很久才到天亮。这里靠树近些,但是上风口。乌尤让马夫换了地方,好些了,却有点挡路。 他们抱着侥幸的心理。都在想这么晚了,不会有路人的。 可是偏偏是有的。 对面来人了。 前锋营翼长,叶赫家的齐布琛急着赶路回家。 齐布琛原本是陪着康熙出来农家乐,但是他的长子巴图鲁突发急病,因此求了恩典往回赶。齐布琛的妹妹,就是上回被恭亲王常宁介绍给福全的那位,只是被福全阻住了,连慈光寺的门都没能进便回了府。 他们可不知道慈光寺里已经有人被保绶和温宪相中。而且是佛尔果春。 于是,巧妙的相遇便在此刻开始。 齐布琛急着赶路,看到前面有车便很生气,探出脑袋叫了起来:“什么人,快滚开!” 佛尔果春也在看外面。 他没见过元后,也没害怕,大家的车互相躲,有点不协调,像挑事似的。车轮底下有石块,一颠,齐布琛就跌出去了。 他是武将本不该受伤,不过实在没想到,这一甩砸下去,下巴摔伤了。 要出气,他张手便招呼下人动手。他们带的火把多,一照就把佛尔果春这边照得更亮了。 哒哒哒,有人也赶过来了。 福全赶到前面,刷的跳了下来,看着齐布琛说:“别动手。” “哟。裕亲王。”上回相亲没成功,虽然后来常宁为双方摆了酒和解,但齐布琛心里始终有根刺,这会儿看到福全这样着急的赶来,再想想佛尔果春。他就开始脑补了。 这么晚了,什么要紧的人值得这样。齐布琛摸着下巴看了一会儿,嘿嘿冷笑。他想,所谓痴情的鳏夫,不过是个冠冕堂皇的骗子罢了。看不上他的妹妹只是借口,原来早就有人了。 想罢,齐布琛朝福全拱了拱手:“奴才眼拙,不知道是裕亲王的人,多有得罪。告辞了。” 福全愣了一下:“只是偶然相遇,叶赫大人误会了。” 越描越黑啊。齐布琛不管他,爬回车上去。车子开动了,他却屡屡向后面偷看。他显然已经把他看到的当成福全在和一个女人在此偷会。 如果她是寻常人,只要福全愿意就可以娶她。完全没有必要偷偷摸摸的,还来这么远的地方。 有必要查一查。假如福全招惹了有夫之妇,呵呵,那可有得瞧了。这一箭之仇,送上门的机会可不能不报啊。 说起来,齐布琛和惠妃还是族亲呢。只要惠妃在后宫试探一下太后,福全还不倒霉?纳兰家和佟家如今是亲家了,即便是拜托佟家帮忙,怕也不是不可以。 而且,齐布琛和隆科多也是认识的,酒肉朋友,常在一处玩乐。为了玉柱选拔之事,齐布琛还收过隆科多不轻的礼。 齐布琛自己在那里幻想,想入了神。 管家看到这副样子,很为之感叹:“爷,少爷的病要紧,咱们先管这个。” “哦,对。”齐布琛回过神来,急匆匆的向回赶。   ☆、45 佛尔果春看着车马远去,再看看福全,下了车,很抱歉的一福。 刚才他们说话时,记得福全称呼对方为叶赫大人,这就说明,那人极有可能是叶赫那拉氏,会不会是上回跟他相亲的亲属? 她想对了,眼中的忧虑便多了几分,她引着他到道旁说话:“亲王,我回去就搬。” 别苑不能再住了。 福全忙说:“夫人,不多说了,请先回车上休息。我守着,您不用怕。” 怎么能让他站在寒风中守车呢。这太不合理了。佛尔果春摸了摸发丝,有些尴尬的说:“妾身无地自容了,您千万不能这样。” 福全答应她各自到各自的车上休息,她才上了车。 不知不觉,她睡着了。 直到晨曦初开,佛尔果春从迷蒙中睁开眼睛,轻轻的拨开了车帘。 梁六守在车旁,低头打着瞌睡。其他的都执着竹管在采晨露,还有花。 他们把采下的东西分别放在竹筒里。 福全站在离她离近的山茶树下微仰着头,专注且认真凝视着眼前的水滴。 佛尔果春看到他的鼻尖有着点点的细汗,显然已经采了很久了。 他是在为了她辛苦啊。这真不容易。 她感受着心中的暖意,想要下车去帮忙。车轮晃动,梁六和福全都看了过来。 佛尔果春只好极快的合上了车帘。假装没有发现。她坐好了绷着双腿,头向左靠。想想,这不是刚才的睡姿,又急忙转换了姿势,向右靠。 当她刚刚安顿下来,车帘被掀开了。进来的福全确定她未醒,才松了口气。然后,小心的把塞上盖子的竹筒放在坐垫的左边。佛尔果春的姿势有点挡住了。他奇怪的歪下了头,似是在想她为什么像是动过了。手微微一转,放在了她另一边的空位。 福全想,这样等她醒来,就可以忽悠她是她自己采的。只不过她睡着了忘记了。虽然理由有些荒唐,不过,只要乌尤也这么说,她应该会相信吧。 身为鳏夫太久了,福全已经忘记如何去照顾一个女人,但是为了使命,他可以去学。 带着如此天真的想法,他退了出去。 佛尔果春有些哭笑不得的猜想到了,心里更多了几分感动。 该回去了。 众人返回车上。乌尤手中多了一只竹筒。她说:“格格,这是王爷叫人在附近庄上挤的羊奶。” 已经煮过了,没有膻味,颜色有点黄,还有着茉莉花茶的香气。佛尔果春知道这是一种去膻的办法,是将收藏的茶包和羊奶一起煮的,然后在煮成时,再将茶包取出 她很意外:“他怎么知道我喜欢?” 乌尤笑道:“说是黄爷交待的,先用一些吧。您的气色不太好呢。” 在外面待了一夜,终究是冷的。佛尔果春感怀好意,问过福全也有,才食了一小碗。 她要下车去谢他,乌尤拦住了:“您别受了寒,奴才去吧。” 福全当然是没有喝羊奶的。 不过,听到她喝过了,也就安心了。同时,他更为着佛尔果春和元后之间爱好的相似感到惊诧。老实说,叫人找羊奶来,他是冒了一些险的。 康熙的确吩咐过要好好照顾佛尔果春,也曾说过要安排一些补品。牛奶,羊奶什么的,都要有。 福全不是很了解,便悄悄的跟岳兴阿和舜安颜打听,谁知他们也不是很熟,他便大胆的从佛尔果春这些天的食谱中查找端倪。 还好猜对了,没有唐突啊。 福全不知道将来佛尔果春能不能成为他的弟妹,但至少是要拿她这样看待的。 只要她高兴,康熙也会高兴。为人臣子的本份,也就尽到了吧。 所以,即便再怎么为难,福全也要努力去做。 也许佛尔果春待在别苑会很闷,不过,福全看中了一只白猫,已经买下了。等她回去就能见到。女人应该会很喜欢这些小动物吧。 福全揣摩着看了一下天色,该回程了,便叫众人上路。 天还没有全亮,趁着此时正好回别苑去。 玉录玳跟在外面走,突然机敏的提醒福全:“主子,好像有人跟着咱们。” 探探后面和周围,却又没有动静了。 福全心中动了念头,吩咐玉录玳等人做下了安排。终于平安的将佛尔果春等人送了回去。 佛尔果春要搬走,福全想了想道:“还是在我那里吧。若是您不放心,我可以亲自过去守着。”此种时候,一动不如一静。还是以她的安全为上。 此后的一切如常,平安无事。岳兴阿的症状好了许多,别苑的守卫也越发的严密了。 齐布琛探不到结果,非常不甘心。但他也确认了,福全一定有问题。 干脆,事实的真相留给太后去询问吧。让太后去掐福全,福全一定会很倒霉。 齐布琛最终还是按计划去办事了。他觉得不必再去佟家了,直接派人去宫中找惠妃。 经过惠妃的挑拨,两日后,太后和苏麻要和福全在寿康宫相见。 是喜事。福全叫梁六一起去了,因梁六是老人,总不好不随身。待赐了座,太后笑吟吟的问他:“这几日可好?” 福全有点糊涂。 太后又道:“怪不得相亲你不愿意,原来自己有了主意,这里也没有外人,你不妨妨说说,可是金屋藏娇了?没关系,叫来看看,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福全浑身一凛。 他看向了苏麻。 苏麻的笑容依旧是温暖的,没有任何提示。 福全的心颤动着:“没想到被太后和额涅发现了,也好,梁六,你去领来见见吧。” 没办法商量了,一切要靠默契。 他拿眼神勾了一下,梁六点头退下去。 等待是漫长的,不过说着话还能忍耐。 太后问及女方的容貌和家世。福全温和的回应:“挺可爱的。您看了就知道。” 到底是来了。 梁六怀里抱着一只白猫,很温驯。 太后吓到了:“这个……” 福全手指紧抿,见这样才放下来,顺水推舟的说道:“我倒真是‘金屋藏娇’了,早就想送您一个小玩意儿。希望您喜欢。它叫娇娇。”这只猫是他在天桥后边买的,当初却不知会有这样的功用。 这就是“金屋藏娇”?太后转了转眼睛,笑道:“哀家很喜欢,谢谢你。” 她知道福全没有说实话,但显然已经不便再追问。因为她已经看出来,就算问下去,福全也不会说实话,她隐去了眼中的思虑,跟他说起康熙。 农家乐后天结束,在康熙回来之前,最好备些他喜欢的东西。 福全知道到底还是在套话。跟太后绕了一个圈子,有点招架不住,便去看苏麻。 苏麻会意的抹了抹脑袋,说是累了。 这里是寿康宫,她要歇着,太后也最好不要再赖下去,快点离开。 苏麻是奴才,可是在这宫里的影响力却是连太后也比不过的。 太后并没有子女,只有一个名份,可是苏麻却是在刀风血雨中历经三朝,对大清有着不可磨灭的功勋。 太后站了起来,瞟了瞟苏麻,笑道:“既是这样,哀家就不打扰了。嬷嬷好好歇息。”她的眼中有着森凉的妒意,只是转瞬即逝。 福全惭愧的看了看苏麻。 他快步的出去,送太后回慈宁宫。 他很紧张,如果太后单独再问,不知道该怎么避免。 太后是一个很安静的人,但她的眼神却时常透出不可说的锐利。让人看着可能会当成错觉,但总是会觉得心里不舒服。 说它不是善意的,它没有袭击,说它是温和的,它又有些让人膈应。 福全绷着肩,幸好太后很快让他退回去服侍苏麻,他便立刻折返,去找苏麻喇姑帮忙了。 太后回了慈宁宫,正想找惠妃来解释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惠妃便来了。 德妃也来了,惠妃走在前面,德妃在后面,不像是约好的。 惠妃挽起了太后的胳膊,笑问:“太后,可是定下喜事了?”这件事,到底还是她捅给了太后,不过不是明说的,是有意让太后听见她和下人说话。 惠妃经常陪太后礼佛,太后对她还算得上喜欢,她的话,她是信的。 太后倒是没想太多,只是很高兴福全有了心仪的人,闲在后宫里难得有可做的事,而且福全很孝顺,但是结果却大失所望。 福全竟然骗她?哼,看来以往看错了人品。 德妃在一边悄悄听着,越听越纠结。她想到了温宪,想到佛尔果春,再联系当前,突然就有了不好的联想。福全藏起来的会是这个女人吗。会是为了她撒谎吗。若是如此,福全宁可撒谎都不肯让被他所珍藏的女人出现,这说明,那个女人一定是很有来头,也代表着麻烦。 德妃的心起了一丝波澜。 福全对温宪很不错,她应该帮忙说些好话。但她并不是一个喜欢引火烧身的人。 她假装一无所知,也对当前的事没什么兴致。 太后和惠妃也就不便多谈了。 福全和佛尔果春就这样暂时躲过了一劫。 下午时分,告状的齐布琛很不服气的来到了佟家,找隆科多。齐布琛有点后悔鲁莽了,应该先去佟家找隆科多商量才是。 隆科多也是相当吃惊的,因为他和李四儿也在想如何把这件事捅出去。发现已经有人这么做了,隆科多顿时很头痛。做这事的是齐布琛,他便也跟着进退两难。 齐布琛出身叶赫那拉氏,也是纳兰家的族人,隆科多因为嘎珞的关系,已是纳兰家的亲家,而且他和齐布琛之间也是朋友,如果再放任他这样紧咬着福全不放,事情闹到康熙那里,佟家和他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再说,隆科多送了不少礼给齐布琛,齐布琛若马上出了事,那可亏大了。 既然太后以为福全在金屋藏娇,并且明显受到了欺骗,那么她一定会继续查探。这件事是太后自己捅破的,那就跟他们没关系了。只要太后一见到佛尔果春,便会为此震惊而且追究下去。佛尔果春会被认为是祸水,那她一定活不了。 而佟家只要摆出忠心护主,被强迫的态度就可以了。 太后一定会很生气的责怪康熙,那么康熙便不得不给佟家,还有他很大的补偿,隆科多自认那时便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曾经伤害过他们的人,都会为此付出代价。 太后已经有了疑心,她会查的。只要再进行小小的诱导就可以了。 总之,大家齐心合力要了佛尔果春的命! 隆科多想得很美,齐布琛再问他别的,他便不太高兴回答,一语带过了。   ☆、46 吉人自有天相。 虽然梁六突然回到别苑抱走白猫是个不祥的预兆,佛尔果春依然保持镇定。她知道,福全也会回来给她交待。事到如今,她也有了一个主意,而且,或许只有这个才是最好的。 如果用得上的话,那么无疑是老天的恩典了。 当日傍晚时分,福全终于敲响了门。 佛尔果春微笑着起身相迎:“您辛苦了。” “夫人。”福全眉头蹙起,很有些歉意。他虽然和苏麻商量过了,却没有想到万全之策。而今进退两难,确实是棘手得很。 他只能实话告诉她,太后已经发现了。而他用了一点小花招糊弄过去,不知道有没有用。 佛尔果春愣了一下,果然和她想得相同。齐布琛将这事捅了出去。那么佟家和隆科多也会紧咬着不放。 福全误会了:“您不要紧张,我会保护您。” 他十足的认真的看着她,佛尔果春一笑:“其实我也有想法,您不妨先听听我的。只不过在此之前,我想请教您,这件事……黄爷他也能平安吗?” 福全呆住了。他没有想到,佛尔果春会在这时说起康熙。 她是想要康熙保护她吗。可是她明明问的是他的平安,她这意思是在说她要保护康熙? 真是与众不同的女人,福全有点震撼到了,眼中也多了一抹钦佩。 “您别这样。”佛尔果春害羞的低下眼帘:“你们有恩于我,这是我应该做的,而且,我也是为了我的孩子。” 假如福全和黄爷都无事,那么岳兴阿和舜安颜在他们的保护下也会安全的。而且,她欠他们的,也应该这样做。 福全依然觉得她了不起。至少光是这句话就已经是很多女人都想不到,也做不到的了。 想必康熙知道了以后,也会觉得震惊和甜蜜吧。 “您说。”福全等待着。 佛尔果春抬起指尖在他的掌心慢慢的写。 “你!”福全惊呆了:“这怎么可以?绝对不行!” 佛尔果春平静的看着他:“这是最好的办法。而且,还有具体的细节要和您商量。” 福全不能否认,这的确是最好的。 “那么,您不需要再跟别人商量一下吗。”他还是担心。 佛尔果春坚定的摇了摇头:“亲王是可靠的人,我相信您。” 他答应了。 佛尔果春引他出门:“那么我们到园子里说吧。”若是在卧房久待,他们都会多有不便。 外面有点下雨,福全擎着伞,二人边走边聊。 …… 次日。 太后的确是展开了查探。由于和福全相熟的常宁,保绶,温宪等人都跟康熙在外面。太后便想到了苏麻喇姑。苏麻既然说头疼,那么,她便以看望为由,再度降临寿康宫。 虽然苏麻不太容易说实话,但她会努力的。 她刚刚靠近院子,里面却有人出来,偏巧又是福全。 太后愣了愣,心里很有些不舒服。她想福全一定在和苏麻商量什么。在这后宫,虽然人人以她为尊,但有哪个人心底不是更亲近和相信苏麻呢。 所谓太后,不过是个摆设罢了。连一个老奴才都不如啊。 她有点恼了,但还不至于浮现在脸上,便笑道:“你倒孝顺,这么早就来看苏麻。” 福全一愣,忙低下了头:“儿臣给太后请安。” 福全的确是来找苏麻的,那个办法还需要她的帮助。 计划总是要迎合变化的。 但愿一切随心所欲。 太后见着这样,也知道再找苏麻也没什么用处了。便退了出来。不过,她可没有打算放过福全。她看他神色凝重,便以关怀的口吻问道:“皇帝不在宫中这几天,折子都是你看的?可别太辛苦了。” 福全答了声是,感念关怀,便不再说别的了。最近四处平安,没有什么加急的折子。送上来的,基本上下面都有了意见。他并没有出什么力,但该尽的责任总是要尽到。 这些都是不能跟太后说的,后宫干政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太后知道他有事瞒着,又不好再问,只能回慈宁宫去了。路上遇到了佟嫔。 佟嫔看太后的脸色不善,不太敢过来。不过想着隆科多托人送进来的话,却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佟家居然出了这么大的事,佛尔果春若真的入宫为妃,佟家可真的要被挤兑死了。她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佟嫔还算得上乖巧伶俐,太后不讨厌她,点了点头:“你从哪儿来?” “嫔妾从惠妃姐姐那儿来,刚想去给您请安呢。”纳兰家和佟家是不错的,在后宫里,佟嫔和惠妃也较为亲近。孝懿仁皇后故去后,温僖贵妃的身体也不好,康熙四妃,惠,宜,荣,德分担后宫事务,四妃中惠妃为首,佟嫔对她好一些,对自己也有好处。 太后想的却是搞不好惠妃会对佟嫔讲福全的事。多一个人知道,这可真有点丢脸。不过,她想想佟家和福全也不错,说不定能了解什么,便试探她道:“天气虽然渐渐暖和了,也要留心身体。皇帝到你那儿去的时候,多给他泡泡脚。” 佟嫔闻言,心中一酸。康熙已经很久没有去景仁宫了。也不到别的地方去。 不过,既然说到了,正好跟太后暗示一下。 于是,这么你暗示我,我暗示你。太后明白了,非常诧异。 康熙有了心仪之人,而且不知是何人?还为了她远离后宫?这也太不可思议了。保密工夫做得这么好,说明有人暗中相助啊。她莫名的想到了福全的身上,也想起了福全的反应。 康熙最信任的人非他莫属,福全又这个样子,莫非…… 联想越来越遥远,也越来越多了。 佟嫔看到太后的脸色变得好奇怪,害怕起来:“嫔妾可没说什么呀,您别生气。” 太后安抚的回道:“你去吧。” 看来不动用武力是不行的了。 …… 当夜,别苑。 天空飘着微雨,佛尔果春和福全在月下散步,二人走过了观景桥,还在继续。 时辰差不多了,他们默默的等待着。 不过,往往是会出现意外的。 舜安颜在桥的另一端出现了。 佛尔果春一愣。 舜安颜扫了一眼福全,皱了下眉,朝着佛尔果春招了招手。 佛尔果春只得走了过去:“你有什么事。” “额涅。”舜安颜的心情很复杂:“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他们来到了东边的一处屋檐下。 停下脚步,舜安颜冷淡的神情渐有了变化,他羞涩又尴尬的问佛尔果春:“额涅是如何打算的?” 舜安颜是佟家人,难免会站在佟家的立场上。事关重大,他也很希望佛尔果春平安。 佛尔果春明白他的意思了:“你担心我和佟家。” 舜安颜有些羞愧的低头。他的确是这么想的。佟家是做了不少混账事,但终究是他的家。佛尔果春对付佟家,或者佟家对付她,都不是他想看到的。黄爷和福全的势力都极大,若是他们娶了佛尔果春,那么佟家就很危险了,同样,佟家若是对付他们,他们也会受到伤害。 佛尔果春沉默。 舜安颜怕她想多了,有点惊慌:“额涅,我并不是……”他并不是不顾她的幸福。但是再嫁需要更多的谨慎。 佛尔果春摆了摆手,舜安颜的思虑是正常的。 但眼下最重要的倒不是这件事。而是她和福全商量的那件事。 屋顶的瓦片传来轻微的响动,似是脚步的擦擦声。 她面上依旧淡淡的,冲着舜安颜提高了声音:“我与隆科多已经没有关系了。自然是要再嫁的。” “那,嫁给谁?裕亲王似乎也很在意您。”如果刚才没有看到她和福全在雨中同行,或许舜安颜不会多想,这几天,福全一直表示是受黄爷所托才这般照看他们,舜安颜也很感激。但现在已是在怀疑福全有没有私心。 曾经保绶和舜安颜独处的时候,也曾经说漏嘴,说起福全和佛尔果春“相亲”过。 连保绶和温宪也这么喜欢她。 舜安颜因此更担心了。 佛尔果春反问:“你希望我嫁给谁?” “我希望您嫁给师父。”如果一定要再嫁的话,从私人的角度来说,舜安颜当然更希望佛尔果春选择康熙。可是他不知道佛尔果春是不是也这样想的。 虽然隆科多说“亲上加亲”是句混账话,可是他却听进去了。 他并不是站在钱的角度这样想,而是身为“盐商”的康熙可以带佛尔果春远走高飞。离开这些是非她会更快乐,佟家也能平安无事。 佛尔果春闻言感叹,舜安颜到底还是想得太简单了。不过,从这些来看,经历中的舜安颜也在成长。他是一只小雏鹰,一个小小的男子汉了。 她很认真的叮嘱他:“我的事你先不要管了。最重要的是好好考试,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一定要坚强,好好的照顾自己。” 他们终究相处得工夫太短了,若论交心还是差一些的。佛尔果春尽可能的使他明白,他和岳兴阿的平安就是她最在意的事情。 舜安颜露出迷茫的神情,但也点了点头。 佛尔果春张手,紧紧的抱了抱他。 头顶的声音渐渐远去了。 雨也越来越大了。 …… 一个时辰后。 喝完了茶,准备休息的佛尔果春突然被敲门声叫住了。 打开来看,居然是娜仁站在外面。 娜仁执着伞,身后跟着一些侍卫。她有些心痛的说:“苏麻嬷嬷有急事找您,请随奴才走吧。” 苏麻?佛尔果春心里冷笑了下。 她到底还是随她去了。 出府之后,福全正在马车边等她:“夫人,随我上车。”他会亲自赶车的。 佛尔果春看了他一眼,他的眸子从容坚定。 福全替她挡着车顶,小心的不让她碰到头。在她耳边轻轻的说了一句话。 她点了下头,钻到车厢里。 …… 不久便到了宫里。下了车,佛尔果春转眸看去,前方的道路灯火一片昏黄,两旁太监驻守,他们一个个站成了木桩,投射在墙上的斑驳的影子拉得老长,看起来很怪异。 她稳定了一下情绪,安静的向前走,即将转入下一个拐角。 娜仁为难的喊住了她:“夫人,去慈宁宫,不是寿康宫。”是太后让她这么做的,她也没有办法。 佛尔果春停步看了看她。 娜仁尴尬的一笑,点了点头。 佛尔果春又去看福全。 福全没说什么,于是她也不说话。 到了慈宁宫,娜仁把他们带了进去,小声说:“苏麻嬷嬷也在。” 里面已经有人在跪着了,而且跪了很久。 乌雅氏和佟嫔双腿已经有些发麻了,却不敢动一下。 佛尔果春安静的走过去,对着太后跪了下来。 福全也是,不过跪得分开了一些。 太后坐在右边的椅上,抹着手上的帕子问道:“赫舍里氏,你知罪吗。” 苏麻在左边冷笑:“我看她是不知道,来人,传杖!” 传杖?太后不悦的瞥了一眼,这个老奴才还真把皇宫当成她自己的家了,在什么地方都能发号施令?她朝着苏麻点了点头,尽力温和的说:“嬷嬷不要急,待哀家问了再说。” 无非是问坚夫的事情罢了。乌雅氏和佟嫔已经说了一遍,无非是要佛尔果春再说一遍。亲口说的,可就赖不掉了。 佛尔果春说:“太后与苏麻嬷嬷明鉴,此事只是凑巧有贵人相助奴才和离而已。” 那就是不合作了?太后也不想问出有关康熙的内容,以免污染了圣名,她朝着福全望了望,有意暗示他来顶缸:“这怕是不对吧,明明有坚情。” 福全动了动:“此事儿臣……” “此事与他无关。”步伐匆匆,一抹明黄的身影凑了进来。 是康熙。 太后呆住了,明明到明早他才会回来,怎么会深夜赶回? 康熙认真的看了看里面的人,目光停驻在佛尔果春的身上。 佛尔果春怔然的望着她,像是被吓到了。 康熙点了点头,走过她的身侧,向太后和苏麻行礼之后说:“她是有坚夫,坚夫是朕,有什么话太后问朕就可以了。” 太后的肩猛烈的动了一下:“皇帝?” 康熙安抚的温声道:“太后不要害怕,儿臣说得是实话,您想从哪一段开始听?朕从头说好吗。” 他竟然承认了,这么直白的承认了!他还要招供!太后理解不能的看着他。 康熙一笑,已经开始说了。   ☆、47 康熙才说了一半,太后就叫停:“等一等!”她浑身发颤,没办法消化。 太直白了,她连帮他遮掩都做不到。而且那些巧合,也真的难以置信啊。 她被吓坏了,她太后悔了。不该捅娄子啊! 刚才她暗示福全顶缸,康熙也听到了吧?那可是严重破坏形象的啊。康熙肯定会有想法。 太后比康熙也只大十余岁。他们之间虽然看着是母慈子孝,康熙也对她不错,可是不交心啊。 不是亲生的,连猜他心里在想什么,都要小心翼翼的。 太后知道,她一定惹恼了他。 这该怎么办。难道就因为康熙是皇帝,就要任由他为所欲为吗。这可是严重败坏帝王声名之事,绝对不能姑息! 太后手抖着摸住桌边的茶碗,呷了一口水,说道:“皇帝想是累了,不如先回宫歇息。这件事情交给哀家……” 把她吓成这样,康熙本是内疚的,但是,他想着刚才太后暗示福全的话,心里就膈应起来了。 这件事并不是只有这样才能解决,但太后却选择了最龌龊的方法。 她保护他的名声,难道福全的就可以牺牲?难道太后不知道,他们是挚友,是最好的兄弟?这样利用福全,有没有心? 印象必须要刷新一下了。康熙朝着太后微微一笑,看到她眼皮轻颤的在躲他,又道:“这事不能光咱们说,还是到乾清宫,多招些人来问问。” 审坚情,难道亲夫不用到场?虽然现在隆科多已经是前夫了,那他也得到!还有,他对佛尔果春这么不好,一定另有所爱,真爱,也要到! 能作证的,也要到!通通都要到! 还有,佛尔果春的娘家,罗岱,伊哈娜,额泰,富察氏,讷亲,全部集合! 今天亮起火把,照照照,让这些人全部原形毕露! 这么坚决的态度,太后又吓了一回,哆嗦的问:“皇帝,佟家它到底是你的……”到底是母家啊,要做得这么绝吗。 别说是太后,就连佟嫔和乌雅氏也都被吓傻了。 她们根本没有想到康熙会提前回来,她们以为太后是管用的!结果康熙提前回来了,而且太后不管用! 这怎么办,真的要拼命了吗!?这也太亏了! 只有跟着去了。 康熙已经往外走了。 不仅是她们,所有人都得跟着一起去乾清宫。 隆科多他们都是男的,不管是作证还是受审,都不可能在慈宁宫,只能到乾清宫。 太后不能说这么不对。她也只好站起来。刚才那么威风,现在双腿都有点发颤,人都在晃啊。 康熙在做什么,她完全没有谱。这样的搞法,她哪儿还有可以实施的计划。 苏麻看了一眼:“太后,我来扶着您?” “不用了,嬷嬷。”苏麻的年纪要大好多,太后怎么好意思。她感觉还在梦里呢,心都在飘啊。 转移了地盘,气势也会跟着不同的。这个谁都懂。 到了乾清宫,康熙等人落座,佟嫔,乌雅氏,佛尔果春依旧跪着。而福全站在一边。 梁九功请示道:“主子们稍等,奴才这就带人去了。”是他去叫人,而不是李德全。李德全和佟家的关系好,也贪钱,若是两边给点银子,他说不定就会露口风的。 “等等。”康熙瞧了一眼众人:“这样叫过来,没有意思。” 要有意思,那是怎么回事?太后的心又被抽了一下,受不了啊。 康熙突然动了念头,看向佛尔果春:“依你对隆科多和你娘家的了解,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是要写下来吗。佛尔果春懂了,写了两张纸条,一张是写隆科多和李四儿,一张是写罗岱和讷亲。 从别苑出来的时候,自然是该带的东西都带着了,都是证据,没什么可怕的。 很好,那就试一试吧,不过,大家也要合作才能试得出来。 佛尔果春很快写好了,交给太后和苏麻。并且希望她们暂时不要看,等人来了再说。 并且她请求康熙:“皇上,奴才希望再添一个人。她会是重要的证人。” 今夜,将是对决!她不仅要面对佟家,还有自己的娘家! 至于岳兴阿和舜安颜就算了,他们就要考试了,不应该参与到纷争中来。 康熙同意了。 太后摸着这两张纸条,好奇的想,那些人真的有可能会是这样的反应吗。 可不可能,试过才知道。 准备好了以后,梁九功去叫人。 梁九功去到佟家的时候,隆科多正搂着李四儿休息。李四儿终于不流血了,可是气色还是不行。晚上老是觉得冷,隆科多抱着她,听到她在哭,心都碎了。 他跟她说,他会向佟国维借钱把她的身子养好,而且,算算时间,太后那边也该事发了。康熙明早才回来,太后应该会把一切都处理好的。 康熙是重孝之人,只要太后有了决断,乾坤已定,他也就不能再有反复了。 佛尔果春死定了呀。 隆科多想得好美,结果他和李四儿都被叫起来了。 不止是他,还有庆恒,乌拉那拉氏也要去。除了他们,玉兰也得去。 隆科多目瞪口呆的问梁九功:“叫玉兰干什么,皇上回来了?”就算是这样,叫她干嘛呀。 梁九功冷哼一声:“快点儿!” 隆科多和李四儿急忙穿戴整齐进宫。 佟国维和宁聂里齐格都有病,在休养。梁九功遵从康熙的意思没有惊动。 可是,贱人们想得是,没有二老的庇护,真让人担心啊。 没有办法了,隆科多和李四儿手牵着手,相互鼓励着上了车。 李四儿缩进他的怀里,像一只受惊的小鸟儿:“妾身不会放弃爷,就算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 “不会死的,你放心,有佟家呢,我们是佟家人。那个贱人才该死,等她死了,我就把你扶正,你就堂堂正正的做我隆科多的夫人,我们去过好日子,好日子在等着我们呢,你别怕。先睡一会儿,等到了我叫你。”隆科多抱紧了她,心口却闷得喘不过气来。 李四儿的身份是不配做正室的,他也知道,只不过这样说着,能给他们打打气罢了。 不过,这么说,李四儿确实很高兴。 做他的妻子,是她一直渴盼的事啊。终于就要达成了吗。隆科多这么说,说明他是有底气的。李四儿选择相信他。 她笑了笑,在他宽阔的怀中闭上了眼睛。 庆恒和乌拉那拉氏,玉兰在他们后面的车上,也是魂不守舍的。 梁九功让他们先走,等了一会儿,再带另一队侍卫去伯爵府。 入宫觐见的时候,也是分批来的。 隆科多这边的先进了南书房。李四儿初见圣驾,对方还是她臆想的坚夫,自然战战兢兢,站不稳,双脚一抖就扑下去了。隆科多急忙拉住她,她身子一动变成了跪姿。 勉强还算是没失礼。 隆科多看了看佛尔果春。佛尔果春跪在他的前面,背挺挺的,一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他就更慌了。 他不禁在想,坚夫就是康熙,这得多大胆才敢跟他杠上啊。这家伙怎么就提前回来了呢。 他再看了一眼,太后和苏麻也在,心里才稍稍稳定下来。有她们在场,康熙应该不会太过分吧。 他赶快和李四儿一起请了安,然后等问话。 玉兰跪在更后面,紧张兮兮的。 康熙淡淡的道:“隆科多,你庶母乌雅氏和佟嫔告发你妻子赫舍里氏有坚情,可有此事?” 嗯?隆科多呆住了,怎么成这样了?怎么康熙还有脸问他? 这怎么答?说有,就要把康熙交出去,说没有,那她们就成了骗子。 左右都是罪啊。 连和离都已经办好了,做人怎么可以这么无耻啊! 隆科多思量康熙到底也是要面子的,应该不会拿他怎么样,也不会主动讲出来的。嘴唇颤颤的,头一低想糊弄过去:“奴才不清楚。” “哦。”康熙点了点头:“那么和离书和欠条难道你是做梦的时候写出来的?” 这么直!天呐!隆科多一抖,敢情康熙才是亲夫啊,这么护着那个贱人! 佛尔果春在示意下将放有这些东西的盒子呈了上去。 康熙交给太后:“您看看吧。” 这些东西,太后听乌雅氏说过了。不过,亲眼看到的时候还是很惊愕的。她在想,隆科多可真是被“欺负”得太惨了,竟然写了五万两,佟家就算底子再厚也损失不少。这么惨,也怪不得要找她做主。 这些反应,佛尔果春在纸条上已经写过了。太后拉开一看,真是感触万分。但是隆科多是苦主,所以她在想佛尔果春不过写对了一半,后面的那些肯定是乱写的,可以不必理会,便急着暗示隆科多:“你且说说是怎么回事。” 她到底还是偏向解决佛尔果春,保护康熙。 只要不说到康熙,说到盐商就没有问题。“黄爷”只是一个身份,找不找得到都没有关系,只要证明佛尔果春有坚夫就可以了。 隆科多顺着太后的意思讲了一遍,末了,却突然痛哭起来:“不过奴才坚信夫人是清白的,只是一个意外,所有的错都是那个盐商,他现在跑掉了。奴才不怪夫人,奴才誓死保全夫人!请太后,皇上千万不要怪罪她!” 李四儿也忙着附和,并且拼命的表白自己是无辜的,有多么的敬重佛尔果春。 现在只有对佛尔果春加倍的推崇,才能换得康熙的一点点原谅。 问题是,真的有可能原谅么。 康熙淡淡的道:“哦,盐商是朕假扮的,你们不是知道么?现在说不知道,失忆了吗。” 隆科多吓傻了,李四儿和其他人也忙着咬自己的唇,咬得痛痛的,才敢确定不是在做梦。 康熙的话像一把刀,剖开他们的心,向里搅。 直白成这样,想吓死人吗! 康熙又道:“朕不是在这儿么。隆科多,你说……都是朕的错?”他抬手摸了摸下巴:“朕无辜的被庆恒抓回去,逗你们玩玩儿也有错么?” 隆科多耳边嗡嗡响。 康熙又说:“你为什么不说说这和离书和欠条是怎么写出来的?你信她是清白的,你写这些干什么?” 是想要勒索九十九万两,要不着写出来的。 隆科多的脸色可是变得更好看了,就像被人挤在脚下碾着似的。李四儿在一边喘气,有点接不上来了。但是眼睛一瞥一瞥的,在暗示隆科多别乱说话。 只要赖下去,太后不会不管的。 他们猜错了。 太后已经被震撼得无言以对了。 康熙掸一眼,李四儿如花似玉的面庞泛着白,心知这必是宠妾了,真爱啊,倒还真有点姿色。想了想,朝梁九功哼了一声。 梁九功会意的走过去,什么也不问,捏住李四儿就开始抽!一边抽一边在想李四儿和隆科多曾经说过死太监的句子,抽得真爽! 李四儿不久就咳出了带血的吐沫,她哼哼着:“爷,救命!” 隆科多飞快的抓住了梁九功的袖子,一撕拉,它就坏了。他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听到声音才回过神来这是在御前,急忙放开,朝康熙磕头:“奴才愿招,求主子别再打她了。奴才想要点补偿所以才想到写和离书。是奴才不想跟夫人过了,奴才想拿她换点钱,奴才太贪心了想要九十九万,奴才不是东西,奴才是畜生。” 他根本就不爱佛尔果春,只是把她当成货物,可以卖钱的东西。 那刚才的那些话是说来干嘛的,逗人玩的吗。 众人都扣紧了手指。感到内心的紧促和愤怒。 太后的脸上烫得厉害。真是羞死了。她居然做了这等人的帮凶,这多么难堪啊。 那五万两的欠条还用问吗?当然不用了!是隆科多为了保命自己写的,这还有什么不明白? 哼,写五万两还嫌少了呢。这个贱人! 太后涌动着怒火,不便发作。她必须把握住立场,不能轻易的被情绪左右。 可是事到如今,到底该怎么办呢。 还得审。 隆科多不过招了这一桩,怎么够呢。   ☆、48 能不招么,今晚就是撕皮的时候啊。 隆科多低头,两行热泪不由自主的滑下了脸庞。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天,佟家是天,才敢这么嚣张的活着。可是他真的是天么。就连佟家又算得了什么?佟半朝是风光,是有人脉,可是只要康熙动动脚,他们也要被碾碎! 更别说,现在二老都不在,谁来护着他们? 这“天”,当到头了。 隆科多稳定了一下情绪,在想哪些是可以招的,哪些是必须瞒着的。哪些说出来能活,哪些说出来要死。他一定要保住李四儿! 一时鸦雀无声。 趁着这空当,庆恒和乌拉那拉氏的心思开始活动了。 作证的话,他们的罪能轻一点。可是又害怕说了事情会更糟,就在那边乱想。 他们还得指着佟家吃饭呢,佟家太惨,没好处啊。 庆恒偷偷的看隆科多,想要一点暗示。 隆科多还在想,汗越来越多了。 他到底还是想赖一赖啊。 康熙一笑:“庆恒,需要朕帮你们回忆吗。”想赖?有从犯呢! 不需要了。这口气明摆着啊。庆恒连忙磕了个头,以示惶恐,再争取一点思考的时间。他和隆科多的感情不错,本不想做得太绝,但没有办法。康熙是不会让隆科多有好日子过的,他只能顺着圣意。而且,他是庶出的,隆科多掉下来了,说不定他就能上去。 康熙这么在意佛尔果春,必是偏帮于她。那么对舜安颜和岳兴阿也会爱屋及乌。这两个小子和他们的娘是要登天了啊。 那佟家呢,佟家绝不能倒!万一将来要在他们的手里讨饭吃,也绝不能得罪他们! 庆恒吸了口气,向隆科多投去抱歉的眼神,然后再拜了拜康熙:“奴才愿意见义勇为。” 康熙笑了。 其他人也纷纷冷笑。 瞧瞧,都把自己说得这么高尚,脸呢,脸都不要了! 庆恒忙把这些年来李四儿是如何欺压佛尔果春的事情说出来,还有隆科多是如何宠妾灭妻,嚣张的对待其他的兄弟和妯娌的。 他不敢说分红的事,因为那样也会连累到自己的老婆和乌雅氏,这些年,乌雅氏收到的银子,也分批送进宫来给过佟嫔,一说一连串,她们都不会好。 既然要招,当然是尽力说对自己有利的,把罪过推给别人。 庆恒继续说:“隆科多偏宠婢妾李四儿,待她如嫡妻,人人只知有李四儿,不知有嫡妻。李四儿以谦和之名行跋扈之实,生性残暴宛如豺狼!自从她入府后便以正室自居,把持后宅事务,令赫舍里氏的待遇每况愈下,稍有反抗必遭笞挞!所处之境下人不如!隆科多肆意凌虐,残害嫡系以助长李四儿之气焰,待妻和子如同牲口,全不见为夫,为父之道,不信您验验赫舍里氏身上必有伤痕!奴才几度亲眼所见,绝对没有骗您!隆科多宠妾灭妻,罪不容恕,请皇上明鉴!” 他说得太急,有点呛住了。 不要紧,反正他也不是最受关注的。 所有人的目光全转到了佛尔果春的身上。 佛尔果春闻言,眼圈泛红的想哭。那些可怕的记忆又回到了脑海里,她不由自主的握了一下手臂。 这个明显是防御性的动作落在每个人的眼中。 康熙的表情瞬间变得极为复杂,眸光如刀的凉凉一瞥。 隆科多和李四儿都感到身上肉丢了一块,抖得更厉害了。 其他的人也都觉得骤然一紧。 康熙又问:“还有人要补充吗。” 乌拉那拉氏也说了一些,没敢多说,怕引火烧身。乌雅氏和佟嫔也是。 不怕,会有新的证词的。 玉兰在后面一直跪着,怕没了机会立功,惊恐的喊道:“皇上,奴才也想说一说。奴才原是伯爵府的下人,是夫人将奴才送给爷的。奴才新到佟府不是很清楚,不过奴才知道我们这些妾室每个月都要交保护费给李四儿,是从我们的月例拿出来送到她手里。还有,爷为了她经常打人,奴才也被打过。”她说得有点乱,但是有意的提到自己是佛尔果春的人,这样,康熙或许会高看她一眼,给她好处。 哪怕李四儿是正室,这么做也已经很过分,何况她只不过是一个婢妾呢。真的以为被叫一声侧夫人就很高贵了吗。 墙倒众人推啊。 李四儿听着那些诛心的话,胸中漫起无边的大火!这些拿过她好处的贱人们,完全不顾旧情,一个个都是白眼狼!还有玉兰,狗一样贱的东西,也敢来踩她! 可是,她们就算是踩她,她又敢怎么样呢。 还不是得听着么? 李四儿越听,越是胡思乱想。 那些句子,像一把把刀刺进她心窝,溅得她满身都血,它们从里到外的撕开她的皮,让大家都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真的很希望他们不要再说下去了,说得越多,她会越惨啊。康熙会怎么处置她?早知道他是坚夫,打死她都不会去抓坚的,还想要什么好处! 完了,完蛋了!他们一定会生不如死的! 李四儿跪不住了,手指抠着地,发出颤颤的磨擦声。 不能倒下去,她还没有输! 李四儿飞快的看了一眼隆科多,她希望隆科多跟她想得是一样的。那就是宁死也不认! 不认已经没有用了。 听到的人自有判断。 人心都是肉长的,谁真谁假还分不出么。 康熙在生气,谁也不敢惹。苏麻过去亲手将佛尔果春扶了起来:“这样的事有多久了。” 佛尔果春抹抹湿润着的眼睛,忍着不哭:“十四年了。”若是按前世的算,那得四十余年了。 苏麻叹道:“佟家不管么?” 佛尔果春摇头。 苏麻一想,佟家的嫡系里只剩隆科多还有点用,佟国维和宁聂里齐格偏向他也是人之常情,可怎么能过份到这种地步呢。 还有娘家,竟然也这样混账吗。 她拉开袖子看她的伤,不停的摇头:“原本我不知道,对不起了。”她要是早知道佛尔果春是这样受罪,怎么着也得管一管呀。 佛尔果春忙说:“不怪您。”她也是担心跟苏麻不够亲才不讲的,不亲讲了也没用。 如今算是苦尽甘来了。 苏麻领着佛尔果春到太后身边去给她看伤,太后也很唏嘘,纸条上的话全都实现了,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她后悔没信,颤颤发问:“赫舍里氏,那你为什么不向伯爵府申告……” 她想问为什么不找伯爵府帮忙做主,但一想,再说下去难免会变成她的帮手。便忍住不说话了,但心里终究是很难过的。今天这事办得荒唐,她的威信又要大打折扣了。 她一定要保住康熙的名声,最重要的是,这也关乎到她的名声。 即便佛尔果春再可怜,也只能视而不见,太后吸了口气,又说:“这也不是违背妇德的理由,事已至此,还请皇帝早做决断!” 有了太后的话,隆科多和李四儿这两个贱人才像是看到了一线希望。 他们渴盼的抬起头来。想说李四儿对岳兴阿有恩这件旧事,来换活命。哪怕不能够,他们至少能让佛尔果春陪葬,也很不错。 他们期盼的看着太后。 但太后如今可不敢担保什么了,眼睛一转停在了康熙的身上。 康熙沉默着,似是在想如何玩死这两个贱人。隆科多和李四儿便不敢再作怪,低头等着发落了。 康熙扭头看佛尔果春:“你是什么意思。” 佛尔果春望向这两个贱人,看得他们直发毛时说:“我希望他们活着,活得久一点。” 活着吗,还久一点?隆科多和李四儿立刻在想,这女人有病吗。 “的确应该活着,”康熙感到心灵相通的甜蜜,一笑后朝向贱人们:“隆科多,从现在开始,李四儿就是你的妻子。” 隆科多张大嘴巴,一噎吃了一口风,差点没噎死。 李四儿也惊住了。她的确很想扶正,但这是……什么恩典? 康熙又说:“你既然这么喜欢宠妾灭妻,以后,朕特许你宠妾灭妻。” 李四儿懂了,哗的眼泪滑了出来。 她这是要和佛尔果春遭一样的罪啊。 隆科多也醒悟了,忙说:“这不行,她算什么东西,配不上佟家的!” 好恶心。明明那么护着李四儿,却连这么恶心的话都能说出口,这是什么男人? 太后和苏麻都蹙眉别过了脸去,忍住想啐他的冲动。 李四儿则是被隆科多狠狠的打击到了。她没想到她在隆科多的心里竟是这么的贱。 她哭了,哭得很伤心。 隆科多顾不上安慰她,只是急着申辩:“主子,奴才真的不能让她做我的妻子!” 康熙没有理他,继续说:“你从前捧着她时,如何不说她低贱?佟家若不高抬她,她焉能有今日?以前赫舍里的待遇,今后李氏要一模一样。你与佟家是如何对待元配便如何待她,十四年,三倍来还!” 李四儿瞬间蒙了。 三倍么?那就是四十二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日子要过四十二年! 每个月都要挨鞭子,月例稀薄,乞食般的过日子,佟家所有的人都来欺负她,每个人都可以打她,骂她,当她是牲口,她的孩子们会不认她,不理她,她一个人艰难又孤独的活吗。 那两个白狼眼,怕是会做得更过分的啊。 李四儿宛如木偶人般的,呆呆看向隆科多,喃喃自语:“爷,那我再也见不到您了吗。”隆科多是她最大的希望,他们之间有感情,只要他记得她,就会对她好的。 正在这时候,佛尔果春突然开口:“皇上,奴才有一事相求。” 她指的是玉兰。 既然李四儿变成了正室,既然隆科多要宠妾灭妻,怎么可以没有宠妾呢。 玉兰如今怀孕了,正好来当这个人选。有了孩子,她的地位就会越来越稳固的。她这么美,这么有吸引力,看看李四儿能支撑多久! 李四儿听到他们说话,气得快要厥过去了。佛尔果春怎么可以这么残忍,这么绝! 她以后很难再和隆科多见面了。她以后再见隆科多的时候,就是挨鞭子的时候,那时他一定会来的,因为那必须是他亲自动手。如果他忘了,或者逃开,会有人代他执刑。 总之李四儿以后的生活将会是以前佛尔果春的翻版。 这就是报应! 隆科多的心被绞碎了,他真恨自己为什么只是隆科多。为什么他不能高高在上的为他心爱的女人撑起一片天。他更恨为什么没有及早的将佛尔果春弄死,才会害了他最心爱的四儿! 康熙为了她这么荒唐,他不信她会有好结果。 太后不会不管的。 但眼前的事,也只好认栽了,他转过身去,爬到佛尔果春的面前,轻声哀求:“夫人,您说句话吧,一日夫妻百日恩,您真的忍心我这么痛苦吗。再说,四儿她还救过……” “你应该用心的是如何让李四儿活得久一点。”佛尔果春打断了他的话:“不然,可是逆旨呢。” 四十二年,以前世的光景来算,当是够了,很好,康熙的决定恰好合她心意,求之不得! 就让李四儿享受一下她的生活,让她被她心爱的隆科多定期鞭打,痛苦哀嚎!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就是李四儿的报应!让隆科多心碎去吧,疼死活该! 隆科多呆住了。他心里也很清楚,佛尔果春是很高兴他们很惨的。 最惨的是,这还得谢恩啊。 隆科多转过了身去,和李四儿一起哭丧着脸,爬到康熙面前,叩首谢恩。 康熙微笑:“隆科多,你和李氏也有儿女,是不是。” 隆科多惊骇的点头。 康熙道:“那好,若是李氏死了逃了,朕亦会着落在他们身上。记住,五万两要一文不少的交出来。” 这也就是说,如果李四儿跑掉了,玉柱和嘎鲁玳就会代替她过这样的日子! 隆科多闭上眼,心如死灰。他心疼这两个孩子,却也知道,这两个白眼狼怕是宁可李四儿遭罪也要保护自己的。 他真的帮不了李四儿也救不了她了!   ☆、49 是时候换一批人上来了。 隆科多和李四儿,庆恒夫妇可以滚蛋了,下去等着。 乌雅氏和佟嫔也想撤退,不被允许。 玉兰也得留着。 让她们在这儿,有用。 佛尔果春跪回了原来的位置,等着她的娘家人们进来。 其余的人也都对伯爵府充满了期待,他们都以为,娘家还是要有点人心的。而且正该是他们为佛尔果春出头。 他们都想试一试。 隆科多和李四儿的表现虽然已是很“精彩”,但还有太后想到了佛尔果春写的另一张纸条,忍不住悄悄从袖中抽出一看。 她呆住了。 这不可能! 这时候,伯爵府的人已经进来了。 众人跪倒。伊哈娜扶着额泰跪在罗岱的后面,讷亲和富察氏在另外一边。 和佟家及隆科多不同的是,除了伊哈娜知道佛尔果春有再嫁之心以外,其他的人可都还蒙在鼓里。即便是伊哈娜也不知道佛尔果春背后最大的支持者其实是康熙。 这是佛尔果春为了保护伊哈娜和额泰,以及避免干扰做出的决定,如今看来非常正确。 人在不知情之时做出的反应,往往才是最真实的。 康熙不许旁人说话,先问罗岱:“老爵爷,可知道朕和太后为何深夜召见?” 罗岱的年纪不小了,他的父亲年轻的时候和索尼一起立过功。所以康熙这一声他是受得起的,不过,这么晚了被召来,当然惶恐,他很怕是因为嫡系的关系他心爱的富察氏和讷亲又要被打压了。 他偏心啊,在他心里,那些人才是宝,至于嫡系,管他去死呗。 现在,他看到佛尔果春在这里,太高兴了。他盼着她犯了什么事,这样他就再也不用费力对嫡系付出感情和金钱了。他讨厌佛尔果春,他到现在还是觉得是她没有本事抓住隆科多,隆科多才把李四儿抢走,更何况,她和伊哈娜曾经想过要杀死李四儿。 李四儿是他最喜欢的女人,到现在都忘不了。一想到她在榻上…… 不能再想了,想远了。 罗岱咬了一下嘴唇,叩头道:“奴才不知。” 康熙看罗岱端得那么四平八稳,很是正人君子的模样,笑了笑:“今有乌雅氏和佟嫔举报令爱行为不端,有违妇德,你有何高见?” 他希望罗岱是个不错的父亲。佟家是混账得很,但是娘家会好一些吧。 如果他们都护着她,康熙也会视实加恩。 伊哈娜和额泰立刻就急了,抬起头来,身子向前够。 可是罗岱的反应是…… 他的眼中飞快的闪过惊喜的光。他在想,哦,真的吗。隆科多终于不耐烦找借口弄死她了? 他当然知道佛尔果春很难有机会跟外人接触,所谓坚情肯定是假的,但是这有什么关系呢。他和隆科多都不在乎她是不是活着。她死了,他还能向隆科多敲点钱。 佛尔果春活着的唯一价值也不过是为了给李四儿做挡箭牌罢了。大家都清楚,李四儿的身份做不得正室,若是佛尔果春死了,隆科多再娶,娶来个不知底细拿捏不住的,李四儿会遭罪,还不如让佛尔果春活着,高兴了,需要了,拿她当个人摆出来看看,不高兴,她就是个牲口。 现在她要死了,也是能弄些钱的。罗岱想到佟家去哭闹一场,钱就来了。而且他也要脸,所以哪怕这坚情就算有,也不能认,态度越坚决,将来能要到的钱越多。 就说要给佛尔果春办丧事,还不得多弄个三千五千的。至于到时候有多少银子真正的花在她身上,谁管得了? 他是她的亲阿玛,有人敢管他吗。 佛尔果春一死,他就把伊哈娜轰出家门,然后过一段时间说伊哈娜伤心过度行为失常把她休了,把富察氏扶正,真正的好日子,不就来了? 罗岱想得美啊,可是表情还是得很沉痛的:“此事奴才毫不知情,奴才要看证据。” 嗯?不是应该说“奴才的女儿绝不会做出这种事么”,冷静成这样,好像局外人似的,这是亲爹? 此言一出,康熙还没怎么样,太后倒是不禁哼了哼,摸摸手中的纸条。她的掌心有些汗湿了,这纸条上写的东西,实在是太准了! 刚才她还以为佛尔果春在乱写搏同情,现在看起来,完全不是的! 她不禁跟着在心底默述起来。 康熙冷冷一笑:“毫不知情,罗岱,身为人父,你是想推卸责任么?” 罗岱愕然:皇上这是要收拾伯爵府? 那他就得好好想想,要顺着康熙的意思。 后面的伊哈娜和额泰却是越发急切,急得拱到了前面,同时喊道:“奴才愿保绝无此事!” 康熙看着膝行不便的额泰,心下恻然:“额泰,你也愿保么?” “虽然奴才已是废人,但求皇上准许奴才请保。”额泰才不管罗岱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他只知道,保住佛尔果春的命才是最重要的!坚情被查实,她就没命了! “那若是朕要你的腿呢。”康熙很是沉痛的看着他:“你也愿意么?” 额泰一愣。话中的暗示让他不得不多加考虑。他摸了摸自己发痛的双腿,额头汗水潸然而落。终于,他扣紧了手指,仰头道:“奴才愿意!” 康熙一叹,现出嗔怨与惋惜的表情,不说话了。 这个细节,太能暗示了啊。 罗岱的脑子嗡一响,全明白了,坚情是真的,哎哟妈呀,谁还那么傻自己往上顶啊。可千万不能惹了圣怒,康熙是最护着佟家的,向着佟家就对了! 那就不能要什么证据了,反正佛尔果春死掉就行。 他赶快低下头去请罪:“奴才该死,教女不善,请皇上重重发落!” 罗岱一边说一边偷偷伸手在背后摇,讷亲和富察氏也跟着有样学样。 他们已经定好方案了。只有伊哈娜和额泰还傻傻的说不信,不干。 康熙斜了一眼:“那么多废话干什么,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处置她。伊哈娜,额泰 ,你们真的想好不后悔?” 他们付出代价,佛尔果春就可以从轻发落,活下来。 伊哈娜毅然的请求:“皇上,奴才是果春的额涅,我相信她。只要她好好活着,我愿意死。” “我也愿意。”额泰道:“您要我的腿尽管拿去,奴才相信姐姐,她是清白的!” “你们说得有道理。”康熙的目光转向了罗岱:“可到底您也是赫舍里氏的阿玛呢。” 想不担责任吗,不行! “她虽然是奴才的女儿,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的所为,与我伯爵府何干?况且,奴才岂不知大义灭亲,既有罪不容诛之实,奴才绝不能袒护循私!皇上护卫奴才门风,奴才感激不尽!奴才担保此女自裁,事后只说暴病,不会伤害到双方的脸面。至于佟家,奴才愿意赔偿以全大局。” 他不甘心啊,可也只能花钱保平安了。 …… 真长见识了。坚夫坚情什么都不问,只要她死?还给佟家赔钱? 康熙冷冷一笑,目露寒光:“你确定吗,罗岱,你们不需要再商量一下?若是您也愿意付出代价,朕不是不可以从轻发落。” 罗岱脑补了一下,觉得受不了了。不管是降爵还是花钱,他都不干。 不需要了,贱人们都激动起来了,讷亲和富察氏在后面不停的捅罗岱的背,说“死”。 他们表现得很踊跃,都在想康熙护着佟家,这么做准没错。 讷亲和富察氏还开始力数伊哈娜“教女不善”的各种细节,想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她。 罗岱越发坚定不可摇,指着佛尔果春道:“万岁,此等贱人有何脸面得万岁宽仁,奴才想好了,奴才要和她断绝关系,贱人当死!还有伊哈娜,她的所为与奴才无关,奴才请求与之和离!”他得赶快撇清关系,一点都不能沾上! 哦,是么,那连坚夫也不用问问是谁么。 罗岱惊住了:“那奴才不管,他也该死!奴才愿意亲手勒死他们!” 康熙点了点头:“哦,那看来朕处置得很对,朕已经允许隆科多和赫舍里氏和离。另扶他人为正。至于坚夫么……” 罗岱又喊一遍,表达坚定的决心:“奴才绝不姑息,请皇上成全!” 康熙看着他,心越来越凉,任性的一笑,缓缓说完:“……是朕。” …… 罗岱像是看到一团火球在眼前炸开了!他的眼睛直直的瞪着。 天上掉下个大馅饼!可是到了眼前,又变成了杀人的一把刀! 他竟然变成了康熙的老丈人,可是他说了什么!他说他要杀死他! 救命啊,这该怎么办! 他愣了一会儿,吓得赶快磕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哦?你的身上有没有事?”康熙意味深长的看向罗岱。 若有,还是趁早招了吧。 罗岱犹豫的看向伊哈娜还有额泰。 佛尔果春咳了一声,暗示伊哈娜。伊哈娜便挺直了背道:“奴才举报,罗岱纵容讷亲和富察氏以毒谋害额泰,奴才请皇上作主!” 来了,终于来了!罗岱浑身发烫,身子软了下去。   ☆、50 这个时候,玉兰又有用处了。 玉兰也是识时务的,忙道:“奴才原本伺候过少爷,可以作证。” 不仅是她,连福全也是可以的。只不过,福全说出来,就等于承认曾经欺瞒康熙了。 这件事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已经有一段工夫了,康熙听完了他们的话,眯起了眼睛。 福全从未欺骗过他,见他怒了,十分忐忑:“皇上,臣确实有所见闻,可是……” 康熙摆手阻住了他的话。 连听都不愿意听了啊。 福全闭上了嘴巴。 罗岱战战兢兢的低着头,小声哼哼:“奴才该死,这里面一定有误会,求皇上恕罪。” “你不该死。”康熙寒心的转移了目光,看向适才踊跃的人们:“你们都说赫舍里氏该死。” “不是的,奴才们说错了。”天啊,谁会想到康熙玩这一手,都上当了。讷亲和富察氏面如土色的哀求:“奴才不是故意的。” 讷亲也赶快背责任:“皇上,这件事与奴才的额娘无关,是一时疏忽,我们没有故意要谋害额泰!若是皇上惩处,奴才情愿领责,请您放过我的阿玛和额娘吧!” 太荒唐了。 太后终是看不下去了,虽然佟家和伯爵府都不像话,但是康熙这么做她不能不管,康熙已经为了佛尔果春失控了,佛尔果春还把他拉到了家事里面,若是康熙为了她真的处置了罗岱,会被天下人诟病的!这绝对不行,这个女人必须解决。太后起身道:“皇帝,赫舍里氏虽然可悯,但事关圣名,此人不可再留!” 康熙冷冷的瞪了一眼。 太后的背挺了起来:“皇帝!不可重蹈覆辙!请皇帝早做决断!”她没敢直说先帝,但是已经够清楚了。 康熙沉默了一会儿,似是在回忆陈年往事。 佛尔果春眼圈泛红的叹道:“皇上,您已经为奴才了了心愿,没必要再为难了。” 她郑重的磕了个头。 如要康熙处置罗岱,她必然就不能平安无事。外人不理会她受过多少苦,只会想罗岱是她的亲生父亲。 要讨还公道,她是要付出代价的。 康熙静了片刻,问她:“你愿意?” 佛尔果春点头:“我愿意。” 康熙眼睛渐渐的湿润,扣紧的手指也一根根的松开。 “讷亲降为三等侍卫,与富察氏杖责三十。罗岱治家不严,降爵一等,朕准其与赫舍里氏断绝关系。并依其所请,与伊哈娜和离之事即刻生效。赫舍里氏之丧仪,罗岱出银五千两,具体事宜交由伊哈娜裁处。” …… 佛尔果春的丧仪?康熙这是要干嘛! 罗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其他人也一样。 康熙的面目突然变得严厉起来:“闹出如此荒唐之事,你们担待得起吗。”他飞快的看了看太后,以嗔怨的目光看着她:“儿臣刚才让您担心了,就依您的意思吧。朕也帮她报了仇,也算是了了她的心愿,她之所请,是坚贞女子所为。长痛不如短痛,朕当以大局为重,当机立断,来人,把赫里舍氏拉出去,杖毙!” 他不看佛尔果春,似是在害怕看她就会心软。 “皇上。”苏麻挣扎的喊了一声。 康熙投来冷峻的目光。 苏麻叹口气:“要不,让岳兴阿和舜安颜再见一面吧。”就算要死,也还有个临终告别呢。该给这个恩典。 康熙没说话。 不见是最好的,见了,除了伤心没有别的用处,还会影响他们的前程。 佛尔果春感谢:“嬷嬷,谢谢您,不用了。” 她倒是很平静。 福全动了动。 康熙斜睨:“裕亲王欺瞒朕许久,这会儿倒想说话了?” 外面的雨像是受惊了似的,噼啪得更密了。撕天的口子破开一道又一道,划得黑黑的天一阵阵的白。 福全干脆不说了,转身拉住佛尔果春就往外走。 康熙瞪了一眼。 梁九功也跟着出去了。 杖毙,少受点罪和直到打死的区别很大的。梁九功在后面喊:“裕亲王,别,别!” 这是要置气啊。 外面的小太监们带着棍子赶过来了,到了跟前又不敢动了。有一个跑得太近的,在他眼前愣愣的杵着。 福全一抓便抓住了这人的棍子。 佛尔果春退开几步,跪在了福全面前的雨中。 众人向后撤开,给他们让道。 “别呀!”梁九功冲过去抓住福全的手,抓得紧紧的:“您这是干什么,不至于的!咱们再跟皇上说说!” 福全一把搡开他。扣紧手指用力一挥。 “砰!”棍子断成两截,佛尔果春倒了下去,不动了。 雨太大了。福全扔掉手上的东西,停下来静了一会儿。 其他人忙着收拾,而他拿着帕子抹了抹手,转身回去。 这一身的水走到屋里,都是滴滴答答的。 福全的靴子上的红随着脚步刺溜到地上去了。 吓人呢。苏麻眯住了眼睛,太后骇得掩住嘴巴,肩膀一颤一颤的。 佛尔果春就这么没了?男人心硬起来,真是没得说。 福全转过眼睛看看,面色冷峻:“已经结果了,太后和嬷嬷不要害怕。” 苏麻抹抹头:“我晕血,我还是回去吧。” 太后心乱如麻,正好借个台阶下,忙抬手去扶苏麻:“正好,哀家送送。”康熙肯定心情不好,躲开最好。 其实还有事情没有完,不过,她们要走也拦不了,那就不拦了。 她们离开了。 福全继续向前走,走到空一点的地方跪了下来。 罗岱和讷亲,富察氏跟被惊动的耗子似的,在地上蹭蹭蹭的躲他。但他们又不是真耗子,没法那么快,蹭了两下就跟那儿杵着,目瞪口呆的。 伊哈娜和额泰却是立刻低头哭了,不敢大哭。捂着脸。 罗岱听到声音反应过来了,冲他们哼哼:“干嘛呢,还没谢恩呢!”他想,康熙的心变得快啊,到底是皇帝,没个人情,说杀就杀了,那他就一定不能为这个贱人伤心,可也不能完全不在乎。他抬袖假装抹抹眼睛,然后对着康熙磕头:“奴才谢皇上教诲。奴才会把银票准备好的,明天就给。不过,赫舍里氏……” 都已经断绝关系的女儿了,就不要再葬在族坟了吧,那太难看了,而且,有人提起来他会丢面子。 他情愿用钱解决。五千两是太贵了,不过一次性结清,以后没有麻烦,也好。 但是,这个要求不能明说,不然会招麻烦。他转过头,朝着伊哈娜威胁的瞥了瞥。 伊哈娜抹抹眼泪,毅然的接话:“你放心,我还嫌你那儿脏呢。”她是不会让佛尔果春葬在那里的。她要单独给她挑块好一点的地方,将来她百年归老之后会陪伴着她。 如果不是为了照顾额泰,哪怕要她现在去陪她也可以。 罗岱被呛得心里挺难受。想想还有什么事没做。他想到了,对着福全拱手,小声道:“裕亲王,奴才还没谢谢您呢,改天请您喝酒。” 福全的耳朵立刻动了动。 谢什么?谢他把佛尔果春打死了呗。 对于这样当爹的,还有什么好说的。福全不理他,朗声对康熙道:“臣完成任务了,其他的,您自个儿看着办吧。” 哟,这火气不小嘛。 康熙嗯了一声。 今天这事,到底是有了结果。 康熙叮嘱伊哈娜低调些,不要告诉岳兴阿和舜安颜。 连隆科多也最好不知道。 但罗岱的心思多,听到这里忙说:“皇上,事关重大,奴才请求当面分辨清楚。”虽然他很想拿佛尔果春的死向隆科多敲点钱,但现在情况不同了。不能只有他一个人倒霉。隆科多也应该出钱,而且,假如康熙对隆科多有什么行动,他不能让隆科多误会是他在乱讲话。佟家是够惨的了,可是佟国维还在呢,不能找麻烦。 康熙想了想,终是答应了。 隆科多被召了回来,听到这个消息,他的心揪了一下,随后,爆炸出灿烂的火花。他真高兴,高兴死了!哎哟怎么会有这么美的事儿! 但他不敢笑。 到底是什么反应,还得看康熙的脸色。 隆科多想康熙肯定难受呢。他不能高兴。但是也不能悲痛,康熙都舍得杀死佛尔果春,为她悲痛那也不行。还是出点钱吧,花钱买平安,不过,他已经没有钱了。 那五万两还不容易凑呢。 他们看到罗岱在这儿,有办法了。 反正那五万两早晚是要还的,提一提也没啥,隆科多表了表忠心,再顺带的阴了一把罗岱。 罗岱听他那意思,还有不明白的?冷冷一笑:“我出五千两办丧仪,听你的意思也是要出五千两?那谢谢了,明儿你给伊哈娜就得。” 隆科多瞪圆了眼睛。他可不是这意思!怎么一句话,五千两就跑出去了? 那就变成了五万五啊,哪儿来? 罗岱看这脸色就知道没有,轻声给他支了个招儿:“国公爷底子厚,你管他要就行。你是他儿子,他没有不给的。” 佟国维不打他就不错了,还给钱? 隆科多的脸色可是白得跟纸一样了。过了一会儿,他很郑重的跟康熙磕头:“主子节哀,啊,不对,主子息怒。您看,能不能赏奴才……” 他想要差事。 没有差事,哪有钱? 捞钱得有差事,没有差事,这些当然也就没有了。 康熙冷笑。 隆科多不敢再说了。 真不是好时候,还是躲躲吧。找佟国维想办法才是正道。 隆科多瞥了一眼康熙的眼睛,终究害怕了:“奴才也愿意出些奠仪,五千两。”没办法,只能这样。 康熙点头:“明早之前交给伊哈娜。散了吧。伊哈娜,丧仪你自便吧。”要办得好一些,但不能影响舜安颜和岳兴阿。 隆科多也是知道的,而且,他更担心的是,佛尔果春就这么死了,李四儿变成正室,别人会脑补是他为了心肝宝贝把她逼死的,他和李四儿都会被人唾弃,这可太冤了! 有哪家大员是以妾扶正的啊,这不得让人笑死!可偏偏是别人都知道他有多么宠爱李四儿,就算说是他干的,大家都信! 大家都会觉得是他们太胡闹,而康熙只是太宠着佟家才答应的,这黑锅就是他和李四儿背! 冤,冤死了! 隆科多不敢说什么,叩头谢恩。 罗岱等人出去了。 康熙现在的心情很复杂。 贱人们走了,福全还在他的跟前跪着。 康熙看了看,叹道:“哥,起来吧,和朕商量一下岳兴阿和舜安颜那边怎么办。”   ☆、51 他们早就睡了。不过,有新情况。 康熙深夜赶回,保绶也悄悄的跟了回来,温宪还在田庄上。保绶去过王府发现福全不在,便又赶去了别苑。那时,佛尔果春和福全刚刚离开,所以下人们骗他说休息了。 保绶的兴奋劲还没有过去,他去见舜安颜。 外面雨太大了,他拎着李子,刮得一身的水。 门没有锁,他进去了,等到了榻边看到舜安颜睡得很香,竟调皮的去捏他的鼻子。 手上的水滴到了舜安颜的脸上,还有,舜安颜憋得不能喘气,醒了。 “你干嘛呢。”舜安颜揉着眼睛,有点烦。 “给你的。”保绶开心的把一篮李子放榻边:“很甜的。” 三月也有李子吗,看来是很不同的。舜安颜瞥了瞥,没怎么在意,又听保绶要给岳兴阿送,眨了眨眼:“他咳嗽不能吃,越吃越咳!” 岳兴阿的情况能参加考试就不错了,这不是害他么。 保绶哦了一声,心有点慌。他从进来就有这种感觉,不知道为什么。 舜安颜干脆聊聊,到桌边倒了杯茶给他:“师父他到底是什么人?” 保绶后悔了。早知道就不来了。这个问题老问可就搪塞不下去了啊。 他又开始支支吾吾的了。 舜安颜冷笑一声:“算了,当我没问。”他只是想知道佛尔果春会如何。他希望康熙是认真的。 保绶看他的脸色,似是想让佛尔果春嫁给康熙,顿时就不舒服了,小声哼哼:“我阿玛其实也挺好的。干嘛老想着别人。” 是挺好的,可惜他们差点缘份。 舜安颜并不看好福全。佛尔果春是阔别感情太久的人,受到的伤害也太深,她需要更多的爱与呵护。福全能为前妻多年不娶,他们之间会有隔阂的。 他正在想,突然保绶抬手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咱们聊聊以后吧。”大人的事先不管了。明天的考试很重要。 他们已经是好朋友了。两个小大人像模像样的说起了未来。 说得累了,舜安颜睡着了。 保绶轻轻的出去,走回卧室的路上,却听到有人在一间房里说话。 是福全和梁六的声音。 “丧仪……咱们帮把手吧,不然看着不像,到底要有地方停着。”梁六摸摸眼睛有点疼。 “让伊哈娜自处吧,我跟她说过了,在慈光寺。我还有事,不歇着了,你把这里管好就行。”福全叹了口气:“先瞒住岳兴阿和舜安颜,别影响了前程。更不能让他们知道是皇上的意思。” 佛尔果春和罗岱断绝了关系,当然就不能“回家”了。停在慈光寺也算是个地方,只是需要的东西得赶紧置办起来,别让人看着太难看。 梁六点头:“这是自然的。” 谁的丧仪? 保绶一听浑身就紧绷起来,佛尔果春死了? 他愣住了。 这时候,福全出去。 保绶回过神来飞快的跑进了卧室,胡思乱想。 他希望他想得不对,但是福全既然提到了舜安颜,那就不会错了。 佛尔果春死了,还是康熙的旨意,为什么!? 太可怕了。 保绶倒回床上,抓着被子发抖。 天明后,被叫起来时枕头是湿的。他觉得是自己哭出来的,更不能平静了。 早饭之后,他带着伴当丰禄,和舜安颜,达春出了别苑,赶往比赛场地。 岳兴阿不舒服,走得晚一些。 他们本来是要跟佛尔果春告别的,但梁六说太早了,不要打扰。 于是,就这么出发了。 雨在天明之前停了,不过,空气还是很潮湿,很冷。 一路上,保绶都不说话,却总是偷看舜安颜。舜安颜看他脸上好多汗,神神秘秘的。一拍他肩头:“干什么魂不守舍的,名帖忘带了?” 是真的忘带了,保绶摸了摸腰,惶然无语。 舜安颜笑了笑,跟达春说:“达春,你回去拿一趟吧,你跑得快。” 达春去找,然后再赶过来。 他们继续走,不久后到了。 初试的地点在前锋营。 他们虽然到得早,但是有更早的。 玉柱,纳穆图,还有一个长脸,眼神锋利的青年,是常宁的第三子海善。他们几个是一伙的,也是提前来查看地形的。 玉柱从鄂伦岱那边的府上过来,对家里的状况还不太了解。他也有伤,不过纳穆图给他的药不错,好一点了。戴鹏随身伺候得他还挺大爷似的,看到舜安颜就阴阳怪气的哼哼。 海善不是个好东西,也跟着一块瞎起哄。 他们过来围着舜安颜,想在比试之前就干一架把他放倒,然后轰出去。 保绶忙说:“海善哥,以大欺小,让人看笑话。” 海善今年十七岁了,是他们这些人里最大的,常宁和福全很好,他们也应该很好才是。不过海善的额娘很早就没了,嫡母有心捧杀,要什么给什么,把他养成叛逆的性子,偏偏和玉柱成了好兄弟。 纨绔子弟,难免意气相投。他跟玉柱好,自然跟保绶就不好了。 保绶怕他们打起来,忙拦在了前面,想要拖时间。他知道今早常宁会带温宪回来,也会到前锋营来的。温宪会女扮男装参加考试,证明不比阿哥差,常宁会帮她圆这个心愿。 在他们到来之前,总是会有点事情的。 一定要保护舜安颜。 海善眼尖,看中了舜安颜的玉佩,大声嚷嚷起来。 玉柱去掐舜安颜的脖子。 舜安颜一拧玉柱的手便把玉柱挟制住了。海善想拽玉佩,没有拽到手。 保绶拼命挡住他们:“别闹嘿!” 这时候,齐布琛陪着常宁和温宪匆匆赶来。温宪戴着面具,没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齐布琛是这次选拔的考官,他安排了一下温宪的身份和位置,然后让大家稍安勿躁,就拉着常宁到营里说话去了。 他很显然的以为,温宪和常宁有什么关系。 温宪这回带着舒舒一起,不过她们穿着男装,又一副高冷的样子,也就没有什么人来搭讪。 年轻人在外面等,凑成群来说话。玉柱和海善那边的人脉明显多些,他们说着说着总是瞟舜安颜。 温宪见他们不怀好意,便和舒舒朝着舜安颜走了过去。她这回过来报了个假名字,自称是瓜尔佳氏的额尔赫。舜安颜鄙视的淡淡道:“我怎么不记得有你这个亲戚。” 伊哈娜出自开国功勋苏完费英东那一支,是很知名的,也少不得会有一些人胡乱攀附。 而且,这次比赛伊哈娜的侄孙也是报了名的,所以这个谎言一眼就认得出来。虽然舜安颜和表哥不熟,记不清他的脸,但肯定不是温宪这副样子。何况温宪上回是下人打扮,这就说明,她若不是骗子,便是败家子故意打扮了出来逗人玩的。 他对她的印象又降了一等。 温宪对他的看法还停留在“白眼狼”的阶段,她冷冷一笑:“瓜尔佳氏又不是只有一脉,谁要跟你认亲戚。我是安图氏的,你少自作多情。”随后她瞥见他腰上的玉佩,却是吃了一惊:“这个谁给你的?!” 只有康熙的“弟子”才会有这样的玉佩,而且当年温宪最喜欢这一块,康熙却没有给她。 她有点嫉妒了,追着问。 保绶拉住她,悄悄招手:“姐,我有话跟你说。”他把她拉到没有闲人的地方。 温宪呆住了:“这怎么可能呢。”她也喜欢佛尔果春,万万没想到:“不可能,我汗阿玛为什么要杀她?” 因为他喜欢她。保绶动了动唇,没有忍心说。 皇帝喜欢一个人是很容易翻脸的。而且,现在人已经死了,没有必要说出来让温宪不高兴。温宪和他一样也是希望佛尔果春能和福全在一起的人啊。 “反正她死了,你说怎么办吧。”舜安颜既然已经是好朋友了,又是师兄弟,保绶面对他的时候就总是有点不安。他需要最好的办法来安抚情绪。否则,让他多看一眼舜安颜,都会忍不住暴露的。 温宪的心也很乱。 舜安颜太可怜了。没有了母亲,隆科多又是个畜生。这等于失去了双亲啊。 不能告诉他,不然他会崩溃。而他们能做的将是另一件事。 温宪不信这是真的:“保绶,我回去就问汗阿玛怎么回事,不过要先瞒着舜安颜。” 那考试怎么办呢。 让让他吧,让他的成绩好一点。也算是他们为佛尔果春所做的事。 他们擅自决定了。 …… 时光流逝,聚集在兵营前空地上的人越来越多了。 岳兴阿和下人也赶来了。岳兴阿咳嗽着,不过还能坚持。只是站在队列里,引来了嫌弃的目光。 但终究,大家还是正常开始了考试。 前几场很快就顺利结束了。 最后一场是双组对抗赛。最先跑到指定地点的一组会被判为优胜,比赛后大家会按先后顺序排名次,但中途落跑的人会被惩罚。 从前锋营一直跑到德胜门,再转回来,用时少的一组为胜。但成绩是要算整体的。有一人不到,即便其他人到了,也算输。 赢的那一组是甲等,输的自然就是乙等,故意懈怠的,会再降等。 这一次没有办法帮了。连场考试大家都很累。 齐布琛倒算体贴:“不能比的先站出来,不要连累大家伙儿。”他有意的斜了一眼岳兴阿。 保绶,温宪,舜安颜,岳兴阿,还有他们的伴当被分到了一组里。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人,不过,和他们就不熟了。 如果只有他们几个,齐布琛是不会管的,但是对于其他人他是收过银子的,不管不行。 岳兴阿喘得越来越厉害,于是先举手:“我放弃。” 齐布琛不动声色的答应了。反正以成绩来说话,这样的安排不算不公正。 舜安颜安顿好岳兴阿之后说:“哥,放心,我会赢的。” 哦,是么。被分到另一组的玉柱等人古怪的一笑。 海善对玉柱使了个眼色,接着便向舜安颜身上撞了过来。 两边的人拥在一起,挤来挤去,像是要打起来了。 “嘘!”齐布琛紧张的吹了声口哨:“集合!” 海善狠掐了舜安颜一把,分开了。 既然哨声响了,开始跑吧。 这里离德胜门可不近。 跑着跑着,区别就出来了。 女生的体力还是差一些的。前面几场,温宪还能让让舜安颜,这一场,她没多久就落下去了。 保绶过去扯着她的袖子一块跑。 舜安颜向前冲散了。 “干嘛你!”温宪恼了:“不识好歹的东西。” “要凭真本事。”舜安颜喘着气说:“别给你家里人丢脸!” 再往前跑就要出事了。 怕什么来什么。 有人捧着许多青布麻衣,还有青靴,帽子,匆匆走着。 孝服?舜安颜双眼一痛,停下来:“吉雅嬷嬷!” 吉雅骇然转身。 舜安颜呆呆的走了过去:“你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在做梦吗?这是真的?谁死了? 吉雅向后退:“三少爷,没,没什么。” “是我额涅?”舜安颜看了一眼孝服的规格,脑子顿时一片混乱:“我额涅死了?” 吉雅继续向后退。 …… 与此同时,城郊。 福全抹了抹脸上的汗,忙到现在还没有休息,确实有些累了。 他惦记的却是别人。 掀开车帘,他看看里面,递去了一个竹筒:“喝点羊奶吧。” 佛尔果春接在手里,果然是热的。她很暖心的一笑:“谢谢您。” 福全转身看了看日头:“这天真不行,太冷了,咱们得快点。” 他抓着包袱上了车。 佛尔果春抹好了帘子,然后给他挪地方。 福全忙说:“没事,我坐这边。”他坐在了她的对面。 外面跟着的人不少,有的骑马,有的走路。佛尔果春听着摇动的声音,叹道:“倒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考试应该是顺利的,但她总有些担心。 福全安慰道:“他们不知道,没关系,咱们先走吧。” 他把包袱交给佛尔果春:“你点点,这里是三万两的银票。”剩下的由伊哈娜支配。这些已经足够了。 佛尔果春点了点头:“多谢您。” 福全有些疲惫的笑了笑:“他们伺候得还行,可以保护你的。有我在,你也别担心。” 他将送她远离,并期待着有朝一日她的回归。   ☆、52 佛尔果春喝了一口羊奶,感受着它的甘甜,思绪回到了对决之前。 在别苑,福全走入房间来看她时,她在他的掌心慢慢的写。 “你!”福全惊呆了:“这怎么可以,绝对不行!” ——死。她要死。 佛尔果春又写了一遍,确定他没有看错。接着,朝他一笑:“您没看错,这是最好的办法。” 也是唯一的。 置之死地而后生。 福全想了一会儿,懂了。 只要佛尔果春活着,隆科多和罗岱就不会放过她,若要处置他们,佛尔果春就会遭人诟病。相反,倘若她死了,才是真真正正的了无牵挂。她不会再被两家的贱人纠缠,也不必因为他们而背负骂名。 就连康熙也能从这一场纷乱的是非中抽身而退。 这才是佛尔果春的目的,即便她当康熙只是黄爷,也要保证他的安全。 死遁,这真是一个好办法。而且,也是唯一的办法。 福全惊叹:“之前我眼拙了,请您原谅。”他以为她只是需要男人关爱的妇人,却没有想到她也可以这样坚强。 “您过誉了。还有具体的细节要和您商量。”在生死中挣扎的人,当然会想到不一般的办法,因为必须想到办法才能活下去。不过,佛尔果春若要远离这是非之地,没有外援是不可能的。 福全会当仁不让的成为她的助手,但是,并不是只有他就够了。 太后已经盯上了佛尔果春,她很难脱身。 这个倒是可以办到,福全想到了苏麻:“我已经找过苏麻了,人手什么的我来布置,她接应就行了。你放心,你们都会没事的。”苏麻爱护康熙,必然会相助,而且她在宫中的影响力很深远,即便是对抗太后,也不是不能做到的。 佛尔果春没想到福全这么痛快就答应了。事关重大,相当危险,若是被发现了后果也很严重。 福全看着她凝重的神色,有不妙的预感:“您该不会是想真的……” 佛尔果春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 虽说是死遁,但若是被发现,就只能弄假成真了。 她不甘心,但是,又岂能为了她的私心让福全和苏麻跟太后翻脸。若不成功,他们也许会遭殃。 弄假成真虽非所愿,但却是破釜沉舟的最后关键。 福全惊呆:“你为了我们,那岳兴阿和舜安颜呢?” 佛尔果春不是没想过。不过,岳兴阿已经成年了,舜安颜自有佟国维照看,也不会吃亏的。 最担心的是他们承受不了她的死讯,但是随着时间流逝,总会看开的。 而且若真的有了困难,福全和黄爷也会出手吧。 福全叹息:“那么,您不需要再跟别人商量一下吗。”他还是担心。 佛尔果春坚定的摇了摇头:“亲王是可靠的人,我相信您。” 福全也知道保密的重要性,但并不是真的没有告诉别人。他也想到了办法,对于这些,也有一个人是必须要知道的。 …… 不久后,在田庄上的康熙突然接到暗卫博敦传来的一封密信。 里面的字奇奇怪怪的,看上去没有意义,不过,这组密码在一征嘎尔丹时用过,记忆犹新,康熙很快破译了出来。 “她……”康熙盯着内容,有些不能置信。 佛尔果春居然能想到保护他,还愿意为他舍命? 他很感动。这样的女人,他绝不会让她死!她是他的! 福全在信上已经写了办法。以康熙的默契,很快就能做出安排。 …… 于是,就有了后来的事。 康熙赶了回来,极有效的震慑住了太后。而且后面的一切都很顺利。 杖毙不过是障眼法。梁九功和福全很熟,一唱一合什么的,完全没有障碍。 所谓阻拦不过是为了看起来更像真的。那个冲到福全跟前去的小太监,是心腹,手中的棍子已经做了手脚,用力挥便会折断。当福全举起它击在佛尔果春身上时,佛尔果春只是被拍晕了。 事情虽然有了变故,但和预先的计划相差不大。 紧接着,小太监们便过去围着佛尔果春,也有人抬她离开。他们并不知道内情,只要听吩咐就行了。 福全的靴子里有着预先藏好的血包。这时候他只要挤破它,让血漫到外面便可以了。 等他走回屋中的时候,自然刺溜得一地的水和血。 苏麻说害怕,焉知不是很好的烘托了气氛呢。反正,太后被吓走了。 最大的阻力离开了。剩下的人,自身难保,又怎么能质疑呢。 就这样过了关。不久,佛尔果春被送出了宫。她自然没有回慈光寺,而是直接和玉录玳,沙达利等人汇合,在城外等着福全。 这些当然也知会了伊哈娜。伊哈娜转悲为喜,自然是配合的。乌尤和德昌为她守灵,等到不那么引人关注了,伊哈娜再找个事由打发了他们。他们就会赶来跟佛尔果春会合。 至于福全,和康熙“闹”了一场,不欢而散。康熙会罚他去守皇陵。 而他却借机送佛尔果春远走高飞。 总而言之,佛尔果春的“死”是一件好事。 她“死”了,也就和过去的旧生活作了告别。罗岱也好,隆科多也罢,他们再也不能把她当作无足轻重的东西,肆意的羞辱和折磨。 换一个身份,向前走,才是崭新的人生。 不过,整个过程也还是惊心动魄的,现下佛尔果春回想起来仍会害怕。 佛尔果春抹了抹脸上不知不觉已经泪湿了。她抬头望了望福全,感恩的一笑:“多谢裕亲王,还有皇上。” 说到康熙的时候,她的心情便更复杂了。 她并不清楚为什么康熙会这么待见她。以至于为了她费心安排。 不能否认的是,康熙的确令人无法抗拒。也因为这样,必须忍耐得住。 但佛尔果春也知道,即便是如此也是要离开的。这里并不是久留之地。一旦有人发现她,事情就会暴露。 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她到底还是担心岳兴阿和舜安颜。 福全安慰的笑了笑,递上洁净的手帕:“我们会想办法。” 虽然不能马上告诉他们真相,但是也可以趁此机会让他们经历非同一般的成长。 男子汉倒是不能轻易哭的。也许佛尔果春的“死”反而能帮他们认清许多东西。 等到佛尔果春回归的那时候,或许可以看到可喜的变化。 佛尔果春低下眼帘,接过帕儿抹了抹眼睛。 这一去,倒不知未来会如何。 福全笑道:“不会很久的,只是。”很想问她愿不愿意回来,又觉得这样太残忍了。 经历过如此深刻伤害的人,应该会很想一去不回吧。 福全想起了从前的岁月,想起他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孤单。佛尔果春会是什么心情,他相当的理解。 但是,康熙叮嘱过,一定要问清楚她的意思。这很重要。 福全抹去心头的酸楚,试探道:“您还会回来的,不必太担心。” 佛尔果春沉默了一会儿,手放在膝上慢慢的抹着帕子:“以后我自己过挺好的。”她不想说得太多,太明白,这样就伤人了。 她真的想自己过,这样自由自在的日子她向往得太久了。 福全“哦”了一声,没有再问下去。他转头,隐藏尴尬的掀开车帘,看了看外面,吞吞吐吐的道:“他们走得挺快的。哎哟,风好大。” 已经出城十多里了,往通州那边去。 那里有一家挺大的客栈,安顿这许多人不成问题,而且通州离京城也有五六十里,不远不近的可以照应。只是,若佛尔果春的意思是再远一些。那么福全就不好干涉了。毕竟有这三万两足够过完下半辈子,而且,他也没有立场强留她。 她是自由的,她不是犯人。 但是康熙的态度…… 福全觉得很为难。 他想问佛尔果春,若回归将有极大的可能会变成康熙的女人,享受荣华富贵,这样好不好。但想了想,还是没有说。现在问有着索取回报的含义,他不能使他和康熙的善举变成污浊的要胁。 他不忍心惊吓她,也不愿意此刻的倾诉变了味。 他是拿她当朋友看的。不过死遁这件事让他觉得她更像知己了。他很欣赏这样勇敢而聪慧的女子,也有一点点向往的情谊在里面。 但也只是如此了。 福全抿了抿唇,执着的看着日头,还有那些在马车外面行动着的人们。 这不过是一种遮掩罢了。他的心里是很矛盾的。 为了瞒住舜安颜等人,乌尤和德昌没有跟过来伺候。还有吉雅那些下人们,也跟伊哈娜一起“骗人”。玉录玳和沙达利服侍近身佛尔果春,怕是她会有些不习惯,还有那些暗卫跟着,也会给她很大的压力。福全想起佛尔果春刚才说要自己过,怕是不肯接受这些人的。 他得想个借口留下他们。 他在想着,却听到轻柔的呼唤。 “亲王。”佛尔果春也是想到这些了,有意道:“我想到了地头,就分开吧,这么多人照看我,实在是不方便也没有必要。”她想,乌尤德昌虽然现在还没有过来汇合,但过些日子便会赶来的。在过去的岁月里,她已经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 福全支吾着,不敢答应:“让他们先服侍着吧。我先送你过去。”康熙已经有了安排,如果佛尔果春着实不情愿,他会想办法帮她推掉。 但是,皇帝的心愿,可是没有那么容易推掉的。 福全的眉头越来越紧了。 佛尔果春也有感觉,心跳得越来越快了。手抹紧了膝盖。 福全没话找话的吩咐外面的人:“再快些!” 一个时辰后,他们到达了通州。 下车之前,佛尔果春又一次的想起了岳兴阿和舜安颜,她并不知道,他们已经出事了。   ☆、53 来了吗。 李四儿很惊恐。 虽然早就料到佛尔果春没那么容易放过她,但是,这叫什么事儿啊。 出去跪迎?不,绝对不行。 李四儿的心口立刻闷痛起来,抚住了问:“谁又惹她了?” 嗯?不能惹吗。嘎鲁玳喃喃道:“我……不,是引月。”她们都吃过几次亏了,每次发生事情的时候最好推给别人。 “引月?”李四儿有点相信了,不过,光凭一个丫头还不至于把佛尔果春惹成那样。她一看见嘎鲁玳和玉柱,便想到了更多,她知道,鄂伦岱那两口子肯定也来了。 一定是他们联合一气来欺负她。 这样一来,她就不得不借用宁聂里齐格的力量了。 佟国维不肯出面,也就这个老虔婆还有点用。 李四儿回眸看,人差不多已经到齐了,只是大房和四房都没有来。至于二房,由于庆恒招供和他们已是结了怨,索性也不来了。便不想再等,请示宁聂里齐格:“额涅,我去请爷过来吧。” 隆科多已经从后门回家了。不过,为了假装昨夜没有出去过,所以一入府便隐藏在自己的院子里换衣服。然后摸准了时辰过来。 话音刚落,他就出现在大厅里。 他还不知道前妻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李四儿朝着他苦笑,然后过去说明。 隆科多一听就傻掉了:“你怎么又惹了她呢。” 李四儿无奈:“如今已经这样了,要不咱们别出去。” 让宁聂里齐格顶缸。她是佛尔果春的亲姑姑,佛尔果春总不能让她下跪吧。 隆科多有点生气了:“我说你也是的,干嘛较这个劲。你想让舜安颜和岳兴阿跪你以后不行吗,非得今天。” 一定要是今天,今天扶正,有意义。 就算这个意义很可悲,它也得有。 必须是佛尔果春的儿子们承认她,她才会觉得解气和光荣。而且这样一来,大家都会尊敬她。 隆科多摇了摇头:“你就矫情吧。我也没办法了。男儿膝下有黄金,我不出去。”昨夜隆科多和李三赶去见古满寿没有成功,令他感到很挫败。 李四儿只好天真的想,那就这么赖着吧,也许赖着赖着就能躲过去了。 没有用的。 府外观看的人越来越多了。 佛尔果春完全不介意他们看,但是也会催:“贱婢呢。” 太难听了。 不过,围观的人却很开心的起哄。这里面有过曾经看到接取御赏的人们,一个个开心的猜测着今天要扶正的是不是那个曾经嚣张的女人。 让小老婆贱如泥在地上任人踩是很令人快活的美事。 “贱婢快出来呀。”不知是谁叫了第一声。 后面的声音就越来越多了。 虽然这是国公府,不过,法不责众,乌泱泱的一大堆人,谁管得了谁呢。 要想这一切结束,李四儿就得赶快出来。 隆科多无可奈何,只好带着她出去,而且央告了宁聂里齐格,让她一起陪着。 宁聂里齐格豁出了老脸,笑咪咪,一望这许多人,顿觉头痛。但也管不得别的。忙着对佛尔果春道:“好孩子,姑妈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但今天是隆科多的好日子,你就缓一缓,别闹脾气了啊。你永远是岳兴阿和舜安颜的母亲,没人能越了你去。” 她是故意的。她有意当着众人的面说明她们的关系,让所有人都觉得佛尔果春是因为嫉妒才这么做。 一旦佛尔果春在人前形成了仗势欺人的印象,那么李四儿的扶正在人们的想法里就会变成理应如此了,他们也会同情她。 一个容不下妾室的女人,活该被抛弃。即便佛尔果春和隆科多是和离,宁聂里齐格也能造成她是被休弃的假像。 一切都是为了佟家。 宁聂里齐格以为,佛尔果春也应该很自觉的牺牲才是。毕竟岳兴阿和舜安颜是佟家子孙。 哪知道,佛尔果春朝她笑了笑,“感激”的道:“谢谢姑姑,既然您也这么认为,那我万万不能饶她,这贱人让我的孩子拜她,岂不是说他们的血脉也跟着低贱了?她扶正我不管,凭什么连累我的孩子?” 宁聂里齐格的嘴角抽了抽。 这不就是在说李四儿这个贱人扶了正,佟家的血脉也跟着下贱了么。 可真是一张好嘴啊。 宁聂里齐格低下了眼帘,不敢再惹。转头吩咐:“跪下。” 李四儿也看到了眼前这些人,她有点晕。 跪吧,没办法了。 围观的人都很高兴。这些人都曾见过她嚣张的样子,如今李四儿这样是报应。 “啐她,啐她!”有人在喊。 李四儿的脸热得像刚从温泉中蒸出来似的,挡着自己不敢抬头。 宁聂里齐格也跟着讪讪的,吩咐她起来。 先进去吧,在大街上任人看那可真不行。 众人进去了。包括各自的下人,还有 一进去,隆科多便巴结的看了佛尔果春一眼:“您坐正位?”他其实想叫她名字,只是不敢罢了。 佛尔果春当作没有听到,走去了客位。玉录玳,梁六等人便立在她的身后。 隆科多讪笑着,不再搭话了。 仪式开始。 隆科多和李四儿去宁聂里齐格面前行礼奉茶。 接下来,便是和各房妻妾之间的礼数。 忙得头昏,终于轮到三房的妾室们向李四儿行礼。 李四儿艰难的坐在正妻的位置上。她心虚的偷看佛尔果春,她有点拿不住架子。 三房这一脉都是被她欺压惯了的,没什么愿不愿意,便自觉的过来了。 杨氏等人都拜了,戴佳氏和玉兰还没有动。她们算是佛尔果春的人,自然不肯去拜李四儿。 佛尔果春点头示意允可她们的行为。 李四儿不甘心,但也不敢再逼了。 她很紧张的看了看自家的一双儿女,玉柱和嘎鲁玳。 刚才在府外的事,玉柱和嘎鲁玳还不知道。他们理所当然的脑补了李四儿出去接受佛尔果春讨饶的情形,也因此,他们对李四儿还充满着期待,也很亲近。 他们因为李四儿而威风,现在佛尔果春这样,正是他们应该对李四儿表现孝顺的时候。 玉柱便即刻便瞪向果春:“对着正室太太也敢无礼?谁敢对我额涅不敬,可别怪我不客气。”他终于也可以摆摆嫡子的威风了,真高兴! 嘎鲁玳也是冷冷一笑:“某些人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天高水长,别不知好歹!”她终于成为嫡女了,真幸福! 佛尔果春轻笑。 沙达利便走了过去,啪的一声打在李四上脸上。 李四儿的头一偏,完全蒙了。 还能这样?这什么规矩,这什么人? 佛尔果春一笑,拿出的了谕旨。 啊? 众人皆惊,急忙跪下。 佛尔果春摸出康熙托人带给她的,当众宣读。 旨意里,所有的过错都在李四儿和隆科多的身上。佛尔果春这些年来所受的苦得到了最好的证明。康熙是以苏麻的口吻写的。这是苏麻为了爱护康熙和佛尔果春所作的建议,但听在耳中的人们却都明白,真正为佛尔果春撑腰的是康熙。 旨意里提到的,也都是真实存在过的事情。她们情不自禁的跟着这些话儿点头。 佛尔果春读完了,又道:“李氏,沙达利以后会监督你,我还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你。” 是大礼呢。 在哗然声中,佛尔果春叫乌尤取来了长盒。 里面有礼物的。 长盒里放着的是一条马鞭,很结实,专门用来打犯人。 佛尔果春笑咪咪的捧着它:“李氏,宠妾灭妻,你可别忘了。” 李四儿跪着,面如白纸:“奴才知道了。” 终于来了啊。 她懂得很,隆科多也懂,可是别人还不太明白。 佛尔果春于是好心的解释:“隆科多喜欢宠妾灭妻,所以成全他。以后大家都要奉旨,你们可都明白了?大家都来出把力,别让皇上的苦心白费。” 就是报应到了嘛。 这还有什么不懂的。众人心领神会的对视着,都很激动。 以后他们可以随便的踩在李四儿的头上,随便的侮辱她。终于轮到她也来过佛尔果春那样的日子了,这就是小老婆的报应。 太好了,终于盼到这一天了!感谢圣恩! 一想到刚才李四儿那假得瑟的样儿,他们就更生气了。 明明已经接到了旨意,还在他们面前摆架子,不要脸! 众人跃跃欲试的抬头偷瞟那鞭子。 佛尔果春拿出来在手里掂了掂,自言自语:“还挺沉。” 李四儿知道她是故意的,不肯服输,可是身体却是不自然的僵硬着。 她好怕。她知道这些年来佛尔果春过得是什么日子,无法想象在自己的身上重演。 还有这儿这么多人看着她,她可真是一点脸都没有了。 她的双掌紧紧抠着地,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佛尔果春明摆着要拿她试鞭,她的身体实在是受不住了,抬头瑟瑟的轻唤:“婢妾……” “嗯?”佛尔果春敏锐的一瞥:“你说什么?” 李四儿一骇,她又犯错了。本来自称婢妾是为了表示乖巧的,可是今天是她变成正妻的日子啊。 这可是康熙的亲口谕旨,难不成要变成抗旨了吗。 她吓得忙改口:“妾身身体不适,还是改日再领取恩典吧。” 那可不行。佛尔果春轻巧的一笑,甩鞭挥了过去。 隆科多眼明手快的一抓。 鞭子偏了一偏,落在了李四儿的肩上。 隆科多不敢再发火了,忙赔笑着,对佛尔果春说:“我们很喜欢这份礼物,改天我上折子谢恩。您就高抬贵手吧。别再浪费工夫了,等下我陪您说说话。” “你差事都没了,上什么折子。”佛尔果春毫不留情的撕他的面皮:“隆科多,你不是喜欢宠妾灭妻吗。你主子如你所愿,还不来试试?” 什么,在这里当众鞭打他最心爱的四儿吗。 隆科多的双眼很快湿润了,嘴唇发颤的说:“不不,这太不体面了。” 不体面?就是要他不体面! 佛尔果春一笑:“你要逆旨?” 不敢。隆科多心痛的看着李四儿,终于还是接过了鞭子。 众人的眸光落在了他的手上,紧紧的盯着,充满了兴奋! 李四儿继续发抖,却不敢躲,她想起了佛尔果春的样子,越发觉得自己跟她太像。 曾经,她是一条骄傲的毒蛇,可现在,就是一只可怜的小羊羔。 报应,真是报应。 她抬起头来,怨恨的向上看。她心爱的男人竟然真的抓着鞭子打她! 隆科多望着她失望的眼睛,狠了狠心,高起低落,甩出了第一鞭。 鞭子拖在了地上。 佛尔果春提醒:“没有声音,重来。”   ☆、54 还要有声音?隆科多苦笑着看了看这牛皮鞭子,他用这种鞭子打过佛尔果春,自然是知道要怎么样的力道才能有声音的。 那得狠心才能做到。 “啪!”长鞭笞破李四儿漂亮的喜服,笞破夹衣,血漫到外面来了。 …… 第一次试鞭,打十下,但不过三鞭,李四儿的身子便越伏越低,撑不住了。 没事,她还有孩子呢。 佛尔果春微微一瞥:“你们的娘怕疼,孝顺孩子们,不过来吗?” 玉柱和嘎鲁玳吓傻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们在做噩梦吗。 他们的爹在甩鞭子打他们的娘,这还是旨意? 的确是噩梦。 他们懂了,康熙是故意耍人玩,根本不是诚心扶正,李四儿完了!她以后会跟佛尔果春过一样的日子。她会连累他们的! 早知道就待在那边府上不回来,为什么要回来,他们为什么这么不走运投胎到她的肚子里! 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玉柱和嘎鲁玳紧张的向后缩。 讥笑声叽叽喳喳的响起,这一回,肆无忌惮。 隆科多停了下来。李四儿趁着喘气的工夫回头看,心里在滴血。她哀求的唤了一声:“过来吧。” 过来吧,给她做点脸,她希望他们放心,她不会舍得他们真的挨打。她只是希望在人前还留下点尊严严。她就是一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只要玉柱和嘎鲁玳对她表示一点点关怀。她就可以安慰自己说她还没有失去所有。 她不会像佛尔果春那样的,一定不会的! 她拒绝过那样的日子!她一定会有办法的! 她的儿女不会那样对她。 李四儿哀求的看着他们。 玉柱的嘴歪了歪:“我不能再挨打了,我还要比赛呢。我干不了这个。” 嘎鲁玳也哼哼:“哎哟,我头晕,不舒服。” 李四儿寒入了心底。 他们真的不在乎她是死是活。 脸丢干净了! 佛尔果春继续说:“白眼狼们,你们的娘死了,你们可就要替她受罪。这也是旨意。”她到底要看看这两个狼崽子还能表现成什么样。 什么!? 玉柱和嘎鲁玳都惊呆了。 他们想得可不是帮她挨鞭子。他们想的是那可要李四儿坚持挨完十鞭,绝对不能连累他们! 他们紧张的朝着李四儿跑了过去:“额涅,很简单的,再坚持一会儿,拜托了!” 哈哈哈哈,活该,报应! 李四儿心碎的转移了目光,无言的老实待着。 鞭子当然会很快结束的。 可这不算完。 佛尔果春继续说:“现在大家都来试试什么叫做宠妾灭妻,李氏,奉茶!你要感谢大家的教诲!” 刚才跪过李四儿的人,现在她通通要跪回来! 李四儿咬紧了牙关,颤颤巍巍的爬了起来。 隆科多心痛的扶住了。求饶的轻唤:“四儿,别恨我。” 李四儿负气的推开他,向着刚才的座位挪了过去。 没有人帮她,就连宁聂里齐格也只是冷眼旁观。 他们都巴不得,都在热切的盼着! 李四儿走到空椅子面前跪了下来。 她不再抬头看了,反正跪谁都是一样的。 一个个的朝她的身上吐口水。 其他房的女人们觉得好玩,也来试试,有的拍她的脸,有的踹她一脚。 李四儿顿时感到天悬地转。 可是她还得一个个感谢教诲。 这样的日子,从现在只是开始啊。 李四儿想着,她不能那样活,她一定要尽快的抓住太后! …… 这里的消息,太后不久后便知道了。 太后记得看向李四儿的那一眼,她也在动和李四儿一样的心思。但是,李四儿到底值不值得帮,她还在犹豫。不过,李四儿倒真是用来对付佛尔果春最好的人手。太后相信以她对佛尔果春的恨意,一定会不死不休。而且,她绝不会反复。 以忠心度来猜度,她会是最忠心的那个。 所以这时候的她越惨,反而越是一件好事。 有足够的恨意,才能激发相当的潜力。 太后听了贴身嬷嬷哈斯打听来的说辞,抬手拂了拂:“赫舍里氏也太张扬了些。不过这样也好。”康熙不会喜欢这样的女人很久。 哈斯有些紧张,过了一会儿,她猜度道:“这怕是皇上的意思。” 嗯?如果是康熙有意为之,那就说明他已经宠爱佛尔果春到了无所谓佟家感受的地步了,这也就是说,他很可能也为了她不把太后放在眼里。 太后的心变得很不舒服。 哈斯见状便道:“要不要奴才安排人手接应李四儿?” 太后摆手:“先不忙。” 李四儿是个好人选,但她太低贱,也太贪婪,这样的人还是最好先不要碰。而且即使她帮她。也要李四儿先开口求。 太后心口很难过,倚靠在了榻上。不久,她的眼前出现了幻影。 佛尔果春和元后长得那么像,太后也搞糊涂了。便问身边的人:“你也看到了吗。她是谁?” 哈斯的耳朵动了一下,分辨太后是想说元后,还是说佛尔果春。可惜的是,哈斯并没有看到什么,也只能多多安慰她而已。 太后摸了摸心口,某些奇怪的影像又涌动在脑海中。 不能再想了。 太后摸着越来越发闷的胸口,吩咐哈斯:“哀家要出去。” 哈斯扶着她的胳膊,有几分惶恐。想劝她,又不敢。 太后感到不能呼吸了,她以为弄死佛尔果春就可以远去的一些恐惧,却更加深刻了。 怎么会这样呢。 太后感到这间屋子充满了压抑,她只能出去。 哈斯看看日头还行,便应道:“奴才去准备一下。” 走了没多远,便见着前面有一个人侧着身子避着她们。 太后看到似是宫妃的装束,便轻唤了一声:“谁在那里?” 那人便不得不回头一福:“太后。” 太后看见她的脸,顿时吓得险些倒仰:“你!” 和元后有五分像的赫庶妃无辜的嘟着嘴。她只是庶妃,入宫这些年备受冷落已经够委屈了。太后还这样不待见她,是想气死她吗。 太后却是要被她吓死了,竟直言不讳的指责:“没事不要乱走,你快退下!” 赫庶妃悻悻的福了福,离开。 哈斯怕太后吓昏了头,忙扶着她回慈宁宫。 太后担心哈斯会去叫太医多惹是非,忙说:“哀家躺躺就好,你不要出去了。” 她在宫里没有存在感,更不想因为生病找到存在感,别人会悄悄的议论她没事找事给人找麻烦的。这对于她的尊严将是一种很大的折辱。 哈斯知道她一定又想起了元后,当年太后歇了好久才缓过来,忙劝说道:“都过去了,主子不要挂念。奴才去抄上几篇经就是了。” 太后闻言一叹:“等我缓缓自己抄吧。”某些事总要自己做才作数的。她又想了想:“传哀家的话,赫庶妃册为贵人,赐号平。” 就拿平贵人做点补偿吧。也许这样康熙就不会生气了,也可以分分佛尔果春的宠。太后想着,心里好过了不少。叫人去请康熙过来说说话,却听说康熙出去了。 太后想康熙必是又去了别苑,可惜却管不得,只好当成不知道便罢了。 …… 康熙确实是去了别苑。 佛尔果春从佟府回来便看到了他。 其余闲人不敢打扰。佛尔果春一人进去了。 康熙回头看她,微微一笑:“你回来了。” 他知道她不在这儿,便想得到她去了哪儿。她去佟家了结前尘,也是他的心愿。 那道旨意想必能帮她出气,他也很高兴。 虽然康熙对福全叮嘱过,未来的一个月他不能常来,但是想了想还是亲自来说一声才足够尊重她。短短一夜,康熙也想了许多。佛尔果春受伤太深,怕是没那么容易马上就接受她,而且,以她和离的身份,想要再嫁便有些困难。 而且,嫁到宫里,便意味着以后的生活不再平静。 她会愿意吗。 那也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这是需要耐心的过程,他们需要共同努力才能得到幸福。嫁给他的女人,需要比别人付出更多,更辛苦。 康熙安慰她不要着急:“朕给你时间好好参详,你是自由的。如果不喜欢,朕绝不强求。” 佛尔果春福了一福表示感谢。 康熙又说:“以后的一个月朕可能会很忙,不过会尽量过来看你,你要是有什么事,也可以派人去找福全。” 佛尔果春知道康熙最信任他,她懂得。 康熙看着她笑了,很是欢喜,笑道:“你可还记得那夜我们在怡然居时的情形?” 当黑黑的天被金灿灿的伞遮住的那一刻,佛尔果春的心便感到了温暖,而今,她真的得到了救赎。 她想了想,向康熙请求道:“岳兴阿和舜安颜要考试,您能不能先不说?” 康熙也正好想到了这件事。公开他的身份,会给这两个孩子很大的压力,会影响他们的成绩。而且,保成那边也会有所反应。 现在都不知道,或许是一件好事。 至少,在他们心里,至少不必时时刻刻诚惶诚恐。 康熙点了点头:“依你罢。朕祝他们取得好成绩。别忘了,舜安颜也是朕的弟子呢。” 佛尔果春有了感觉:“您好像特别看重他。” 康熙一笑:“那是自然的,舜安颜是个好孩子,他也有一个好母亲。” 佛尔果春闻言有些羞涩的低下了头去:“谢谢皇上” 康熙很惬意的说:“那么,朕就等着他们的好成绩了。”   ☆、55 康熙告别了。 佛尔果春洗了手去抄经,却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回头看是岳兴阿。 岳兴阿犹犹豫豫的走进来。 “有事?”佛尔果春瞧他的脸色不太好:“怎么了。” 岳兴阿支支吾吾的说没事。 他想说刚才他看到康熙离开,他想说他有了很大的疑问。他想知道康熙是谁,他想知道他到底会不会和佛尔果春在一起。但说出来就会困扰到佛尔果春,他情愿自己一个人承担。 佛尔果春以为他是在想依蓝,便说:“我也想接她出来,要不,你们先准备一下。我想想办法。” “不用了。”让依蓝搬出来可不那么容易。岳兴阿不想麻烦佛尔果春,随便找了个借口:“我就是有点担心您,没事了,我出去了。”他待在别苑觉得心烦,便叫了伴当布鲁堪跟他出去走走。 佛尔果春想派人跟着他,又一想,岳兴阿很敏感,万一被发现会胡思乱想,便叮嘱布鲁堪小心伺候。 大约到快天黑的时候,岳兴阿突然听到街上有人在喊他们。 他的脑子昏昏的,继续向前走。 隆科多赶过来拦住他:“你这孩子,我越叫你越走。” 岳兴阿一呆。隆科多不是应该在佟家吗。即便已经举行了仪式,但现在也应该好好的待在家里啊。 他敏感的顿住了步子,双肩微缩。 隆科多一看就不喜欢:“你别像个刺猬似的,我又不打你。正好有事找你,走吧。” 岳兴阿和布鲁堪跟他去了十芳斋。 一到那里,他们都呆住了。 李四儿,玉柱,还有李三也在。他们布置了一席盛宴,正在等着他。 隆科多呵呵的一指李三,对岳兴阿说:“那是你舅舅,还记得吧。”李三也到佟家去过,他们见过,不过不熟。因为以前李三看不起岳兴阿,不跟他打招呼。隆科多这么说,是为他们拉拉关系。 拉关系也要看对象,这么说,其实很难堪。 李三和岳兴阿同时尴尬的扭过了头。 岳兴阿小声说:“我舅舅是额泰。” 隆科多脸色一变,嘿嘿笑:“多一个也没什么不好。来,咱们先吃饭。” 他拉着岳兴阿坐在身边,然后悄悄的递给他一个盒子。那是应当交给佛尔果春及伊哈娜的银票。余数已清。 岳兴阿打开一看,心里有点抖,太多了啊。 隆科多笑他:“没见过吧?你额涅可是弄得我们佟家都要断粮了。她的心够狠的。”这些银票里面,最终也有佟国维的参与。 隆科多求救之时,软硬兼施。 佟国维给了银票,但是不愿再为他在康熙面前说话。 隆科多还了账,也把玉柱和嘎鲁玳从鄂伦岱的手里赎了回来。现在要求官,他得动动别的脑筋。 岳兴阿的心情变得很复杂,他也想起了康熙,他更加怀疑了。 隆科多察言观色,递给他一块手巾:“你妹妹害羞没来,咱们吃吧,擦擦手,有什么话吃饱了再说。” 这一席一百八十八两。十芳斋最出名的十道菜都会有,而且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家常菜也很美味。 有好菜,自然也就有了献殷勤的机会。 众人落座后,隆科多兴奋的为岳兴阿布菜,笑着舀了一勺青豆。 岳兴阿眼睛动了动,没说话。 他不能吃青豆,会起疹子。 隆科多笑了笑,又夹了一筷子桂鱼。 他也不喜欢吃鱼,吃鱼脸会红肿。 隆科多挖了一勺酸溜白菜。 他不爱吃酸的,吃酸的会反胃。 “阿玛,我不饿,我想回去了。”岳兴阿忍着心里的感受,抹开了隆科多的手,站了起来。一个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愿意真正的花心思在他身上的父亲,他不想解释。 “你不喜欢,我重新夹。”隆科多也在忍。想想就把这一碗菜推给了玉柱:“玉柱,别浪费。” 玉柱早就饿坏了。虽然有点介意,还是吃了。而且,一发不可收拾。在鄂伦岱那边天天清汤寡水他早就受不了。 吃饭其实不是重点,重要的是联络感情。 李四儿刚刚一直在盯着隆科多,她知道是为什么,忙起身过来服侍:“岳兴阿,你阿玛不会照顾人,我来吧。” 她要亲自伺候他。 隆科多也让开了,帮腔道:“早该是你坐这儿,这孩子怕我,你坐吧。” 岳兴阿转身就走。 “哎!”隆科多按住他,李四儿也拖住他的手。 李四儿顺势跪了下去。 岳兴阿一呆。 隆科多转身叫玉柱:“别吃了,快过来!” 玉柱塞得满满一嘴,一边嚼咽一边不甘愿的过来了。 现在这一幕都是商量好的,可是临到要做了,还是有点不甘心。 隆科多踢了玉柱一下,玉柱跪下去了,眼泪汪汪的跪在李四儿旁边,搂着岳兴阿的腿。 李四儿哭得更惨:“岳兴阿,你原谅我,我求求你原谅我。你看看我的伤,我求求你。” 岳兴阿被吓到了,向后躲。 他越躲,她就越向前凑。反正不管怎么样,她就是不松手。 玉柱也哭,不过哭着哭着,又忍不住转头偷看桌上的菜。 菜真好吃,可是什么时候哭完呢。 玉柱对着那些菜发呆。 隆科多走了一步,挡着玉柱的视线,然后又一踢。 玉柱回神,对着岳兴阿撕心裂肺的喊起来:“哥,你要救命啊,哥!” 岳兴阿比舜安颜好忽悠得多,他心软。 反正这边没有外人,李四儿捋着袖子给岳兴阿看鞭痕:“求你看看我,我已经遭报应了,我求求你看看我。” 活该。 岳兴阿很想说,但是话到嘴边,他又说不出口了。 他到底没有那么心硬。 李四儿继续哭:“我知道你恨我,我知道错了。我求求你救救佟家。” 她没有说是要救他们,因为那样只会引起岳兴阿的警觉和反感。她不能再那么笨了。 明天就要考试的人,现在刺激他,会有双重的效果。 岳兴阿不能激动,他一激动,他就想喘。 李三绕到他身后去,一会儿,岳兴阿拂开了,对众人道:“放开我,我该走了。” “岳兴阿!”隆科多一声喊。腿终于弯了下去。 岳兴阿再度被震住了。 他没想过隆科多能这么干,隆科多真的跪下了! 他被吓得喘不上气来。 隆科多急忙说:“你别怕,我不怪你。我只是有事要求你。你额涅现在要对付佟家,父子一场你能看着我去死吗。” 岳兴阿咳嗽。 隆科多继续说:“我有报应,你能看着佟家都有报应吗。岳兴阿,你身上流着佟家的血。” 总而言之,就是要岳兴阿去做卧底。 既然他在佛尔果春的身边,他一定可以做到的。 岳兴阿猛烈摇头。 隆科多声泪俱下:“不是让你害她,只是有大事你跟我们说一声就行。求你了。我是你阿玛,我都能跪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什么仇都报了。你原谅我吧。” 岳兴阿不干。 隆科多想到了新办法:“你不知道吧,那个男人是皇上。” 岳兴阿双肩一震。 这个消息果然没有公开。隆科多窃喜的压住了心绪,扮演受害人:“除了皇上,佟家怕过谁?你额涅跟皇上把我们佟家的脸踩在脚底下,给我戴绿帽子,我没办法,我认命,可我不能让你们被人笑话,所以你们一定要让佟家好好的,有佟家才有你们。不管到什么时候,咱们都能互相帮忙。” 岳兴阿听得脑袋发热,有点乱。 隆科多接着说:“你额涅怕吓着你们,怕别人说闲话,所以才不说那是皇上,其实你们不用比,你额涅了不起,为了你们把自己豁出去了。皇上一句话你们就是甲等。没什么可担心的。岳兴阿,现在该担心的是佟家。岳兴阿将来你有了好处,别忘了阿玛,阿玛得还钱,必须有差事。” 这意思是说佛尔果春和康熙已经睡过了?是为了他和舜安颜的前程才……岳兴阿听得有点站不住了。 隆科多爬起来,拿毛巾抹了抹他的脸,对李四儿说:“你来看看。” 李四儿早已准备了自己调配的止咳露,要喂给岳兴阿。岳兴阿及时推开了。她便有些悻悻的:“岳兴阿,你别多想,身体要紧,这药你带回去慢慢用,方子我写好了,你也拿着。” 她硬塞到了岳兴阿的手里。怕他不信又说:“你可以拿到药堂里去验,我不会害你的。我们会改变的,请你一定要相信我们。” 岳兴阿失魂落魄,无言以对。 隆科多和李四儿看看差不多了,便放他离开。 岳兴阿被布鲁堪扶走。 等他们回到别苑的时候,岳兴阿非常想去找佛尔果春,但是当他走到书房前,又不敢敲门。 他惴惴不安的抹着脸,脑海中回荡着隆科多和李四儿的话,心力交瘁,突然双眼一黑,便昏倒在地。   ☆、56 岳兴阿被救醒之后,什么也没说。 于是就这么瞒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大家准备考试。 保绶,岳兴阿,舜安颜各自带着各自的下人出发。 初试的地点在前锋营。 他们虽然到得早,但是有更早的。 讷亲的长子茂林,庆恒的长子乌哈那,玉柱,纳穆图,还有一个长脸,眼神锋利的青年,是常宁的第三子海善,他们几个是一伙的,也是提前来查看地形的。 玉柱对岳兴阿客气,可是对舜安颜就不那么好了。 海善不是个好东西,也跟着一块瞎起哄。 他们过来围着舜安颜,想在比试之前就干一架把他放倒,然后轰出去。 保绶忙说:“海善哥,以大欺小,让人看笑话。” 海善今年十七岁了,是他们这些人里最大的,常宁和福全很好,他们也应该很好才是。不过海善的额娘很早就没了,嫡母有心捧杀,要什么给什么,把他养成叛逆的性子,偏偏和玉柱成了好兄弟。 纨绔子弟,难免意气相投。他跟玉柱好,自然跟保绶就不好了。 保绶怕他们打起来,忙拦在了前面,想要拖时间。 海善眼尖,看中了舜安颜的玉佩,大声嚷嚷起来。 玉柱去掐舜安颜的脖子。由于外人不知道内情,他便只跟别人吹嘘李四儿已经扶了正,却不说别的。 也有听说李四儿跪迎之事的人提出质疑,也被爱面子的他一一否认了。 现在面对舜安颜,自然要摆摆正室之子的架子,不然,岂不是让兄弟们发现刚才他在说谎? 玉柱向来是外强中干的,舜安颜一拧他的手便把他挟制住了。 海善趁机想拽玉佩,也没有拽到。 正在哄闹,齐布琛陪着常宁和温宪匆匆赶来。 温宪也来比赛,不过她戴着面具,没人知道她的真实面目。 齐布琛是这次选拔的考官,他安排了一下温宪的身份和位置,然后让大家稍安勿躁,就拉着常宁到营里说话去了。很显然以为温宪和常宁有什么关系。 温宪这回带着舒舒一起,她们穿着男装,又一副高冷的样子,也就没有什么人来搭讪。因见他们不怀好意,便走了过去。 她报了个假名字,自称是瓜尔佳氏的额尔赫。 舜安颜鄙视的淡淡道:“我怎么不记得有你这个亲戚。” 伊哈娜出自开国功勋苏完费英东那一支,是很知名的,也少不得会有一些人胡乱攀附。 而且,这次比赛伊哈娜的侄孙也是报了名的,所以这个谎言一眼就认得出来。虽然舜安颜和表哥不熟,记不清他的脸,但肯定不是温宪这副样子。何况温宪上回出现在慈光寺时是下人打扮,这就说明,她若不是骗子,便是败家子故意打扮了出来逗人玩的。 他对她的印象又降了一等。 温宪对他的看法还停留在“白眼狼”的阶段,她冷冷一笑:“瓜尔佳氏又不是只有一脉,谁要跟你认亲戚。我是安图氏的,你少自作多情。”随后她瞥见他腰上的玉佩,却是吃了一惊:“这个谁给你的?!” 只有康熙的“弟子”才会有这样的玉佩,而且当年温宪最喜欢这一块,康熙却没有给她。 她有点嫉妒了,追着问。 保绶拉住她,悄悄招手:“姐,我有话跟你说。”他把她拉到没有闲人的地方。 温宪很高兴:“真的呀?”佛尔果春已和离,和福全两情相悦? 这真是个好消息。 保绶笑咪咪的:“那还有假,现在就住在别苑呢。一个月以后就要办喜事!” 那就是真的了。温宪很开心:“太好了,我就要有伯娘了,你就要有额涅了。我的眼光多好,我早就看出来他们应该是一对。我现在开始准备礼物。” 保绶当然也这么想:“姐,你银子够吗,不够我那儿有。”他舍不得她花钱。 “我有银子,不用你操心。”温宪看看时辰快到了,对保绶道:“要考试了。” 大家正常开始了考试。 前几场很快就顺利结束了。 最后一场是双组对抗赛。最先跑到指定地点的一组会被判为优胜,比赛后大家会按先后顺序排名次,但中途落跑的人会被惩罚。 从前锋营一直跑到德胜门,再转回来,用时少的一组为胜。但成绩是要算整体的。有一人不到,即便其他人到了,也算输。 赢的那一组是甲等,输的自然就是乙等,故意懈怠的,会再降等。 连场考试大家都很累。 齐布琛倒算体贴:“不能比的先站出来,不要连累大家伙儿。”他有意的斜了一眼岳兴阿。 保绶,温宪,舜安颜,岳兴阿,还有他们的伴当被分到了一组里。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人,不过,和他们就不熟了。 如果只有他们几个,齐布琛是不会管的,但是对于其他人他是收过银子的,不管不行。 岳兴阿喘气越来越重了,但还想坚持一下。 舜安颜去扶:“哥,我们一定会赢的。” 哦,是么。被分到另一组的玉柱等人古怪的一笑。 海善对玉柱使了个眼色,接着他们便向舜安颜身上撞了过来。 两边的人拥在一起,挤来挤去,像是要打起来了。 “嘘!”齐布琛紧张的吹了声口哨:“集合!” 海善狠掐了舜安颜一把,分开了。 既然哨声响了,开始跑吧。 这里离德胜门可不近。 跑着跑着,区别就出来了。 女生的体力还是差一些的。前面几场,温宪还行,这一场,她没多久就落下去了。 保绶过去扯着她的袖子一块跑。 舜安颜冲散了。 “干嘛你!”温宪恼了:“不识好歹的东西。”都是同一组的,赢了不好吗。 “你们又没病,矫情什么,要凭真本事。”舜安颜劝温宪:“额尔赫,别给你家里人丢脸!” 再往前跑就要出事了。 怕什么来什么。 岳兴阿不行了。他老是在想李四儿和隆科多说过的话,越想越激动,喘。 佛尔果春让他带在身边的止咳露都喝完了。他停了下来:“你们先走,别管我。” 舜安颜回头看岳兴阿,摸了摸:“还有药吗。” 布鲁堪犹豫的代答:“还有一瓶。” 还剩下李四儿给的那瓶,昨天岳兴阿昏头昏脑的就回了家,没有到福春堂或者其他的地方去验看。布鲁堪不知道如何处置,便一直带在了身上。 现在,能喝吗。 不喝,就要连累大家一起落败。 赌一把。岳兴阿摆手,没让布鲁堪说出它的来历:“拿来。” 他终是仰头灌了下去。 过了一阵子,居然神奇的恢复了正常的呼吸。 舜安颜喜不自禁:“太好了,哥,我们加把劲。” 即便如此,也还是输了。 岳兴阿到底不能跑太快。于是拖累了他们。 玉柱那边的是甲组,和舜安颜同组的是乙组。乙组其实先到,但因他们等人迟迟,他们就只好睁睁的看着甲组聚齐。 每到一个,这些人的恨就多一分,直到他们来了,这些人活吃了他们的心都有。 于是,一拥而上。 齐布琛偏心的听之任之。 舜安颜解释:“我哥发病了。” 这些人只关心自己,纷纷纠缠:“刚才不放弃,现在又来耍赖,这不是害人么!” 按照比赛要求大家都要降等。但是懈怠之罪要降两等,还要被责罚。 要挨打的。谁肯? 叽叽喳喳的起哄声越来越响。 犯了众怒的舜安颜漠然的看着他们,还是没什么讨饶的表示。 齐布琛于是宣布其他人打五鞭,意思意思。但是舜安颜要打二十。因为除了翻倍,还要算上岳兴阿的份。 “凭什么。”保绶和温宪喊道:“我们是有苦衷的!” 那也要打。 保绶和温宪想到了常宁,但是常宁已经走了。于是,他们想到还有一样东西可以救他。便齐声喊道:“大人,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康熙的弟子,谁敢动! 保绶一边说,一边去摸舜安颜的腰。 可是,舜安颜的腰上早就没有这块玉了。 另一边的海善得意的晃了晃指间的宝贝:“哎哟,它怎么这么漂亮呢。我真喜欢。” ——是那块玉! 保绶和温宪想起海善曾和舜安颜哄闹掐他的情形,恍然大悟:“你这个贼快还回来!” 这话可就不好听了。也更惹得旁人偏向。 众人的讥讽如潮声不退。 齐布琛不耐烦了,叫兵丁们快些,再吩咐输掉的那一组人:“我说你们爷们儿点,快脱衣服!” 下人们不甘愿的扶住自己的主子,帮他们解扣子宽衣。 脱衣服,还要打?舒舒忙拉着温宪后退:“大人,我们少爷不舒服。” “哦。”齐布琛想起这是常宁介绍来的人,不能得罪,忙说:“那就去休息吧。” 常宁并没有说温宪是公主,只是说她是自家侧福晋的外甥。但是即便如此齐布琛也是很客气的,他叫兵丁引着温宪去军帐里待着,再准备一些点心茶水好好伺候着。 等这些人挨打之后也去休息。 温宪依依不舍。 舜安颜没有理会。和解开了上衣的男子汉们站成了一排。 兵丁们拿好了鞭子,站在他们身后。 这时候,玉柱突然举手:“大人,我兄弟心情不好,让我安慰他一下行吗。”岳兴阿已不足为惧,现在要解决的是舜安颜。 玉柱的成绩不如他。即便舜安颜输了这一项,也还在他之上。 他要动用旁门左道了。 他拉着舜安颜到兵营后面,笑咪咪的说:“三弟,你不要咄咄逼人嘛。我的成绩不如你,你就不能让让我。反正‘那位’一句话,你就是甲等,有什么好矫情的?” 他没有直接的说是康熙。 舜安颜于是迷惑不解:“你在说谁?” 玉柱知道他会恼的,闻言敏感的眨了眨眼睛:“就是你额涅的‘那位’,我真羡慕你啊。现在有了新阿玛,不知道有多风光。我阿玛说他们肯定已经睡过了,所以那位才这么疼你,你额涅她可真有福气,将来你就是……” “砰!”愤怒的舜安颜没有听完已是朝着玉柱打了一拳,正好打在他的鼻子上。 出血了,正中下怀。玉柱立刻捂着鼻子往回跑:“舜安颜打我!齐大人!救命啊!” 他想,舜安颜肯定没有脸说出刚才那些话,只能忍气吞声,他赢定了! 齐大人便是齐布琛,其实应该叫叶赫大人,不过大家都有这样的习惯。所以齐布琛一听就知道了,即刻便顺水推舟:“放肆,舜安颜,你连兄友弟恭的道理都不懂吗,你二哥为你着想才去安慰你,可你竟然因为嫉妒做出此等事情。本官决定你所有的成绩都降等!” 哦,是么。 看着他们的嘴脸,舜安颜反应过来:“刚才我确实打了玉柱,不过,我是为了李氏。” 为了李四儿? 齐布琛和玉柱都呆住了,其他人也呆住了。 为什么? 舜安颜微微一笑,想起昨天:“因为昨天……” 玉柱的脑子嗡一声响,想起了那十鞭。 舜安颜接着道:“……不管李四儿为人如何,总是玉柱的亲娘,他放任她被打却不愿意替她,此等不孝之人形同畜生,我看不下去才揍他,齐大人,这样不可以吗。” 可以的,而且不孝子该打。 听到这些话的兄弟们都明白了,李四儿是扶正了,可却是更倒霉了。 玉柱在说大话吹牛!在撒谎骗人!跟他结交也会倒霉的! 海善摸了摸玉佩,掌心出汗,纳穆图抹抹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办。 齐布琛的脸色也跟着变了,问舜安颜:“这个,你有什么凭证?” 玉柱身上也是有鞭伤的,不过按照伤痕的新旧程度就可以看出和昨天没有关系。刚才想打舜安颜的他,现在顾不得被众人嘲笑,只能挤出笑脸来讨好。 没用了。舜安颜等着“公正”的评判。 齐布琛无可奈何的一笑,这才回味到舜安颜的来头,忙道:“舜安颜说得极是,来人,把玉柱的衣服扒了!让舜安颜给他二十鞭!” 不够的。 玉柱可悲的闭上了眼睛,心里清楚,这回是他的成绩要降等了。 可恶!   ☆、57 初赛的成绩还是很引人关注的。 五天后,有了结果,太后那边也得了消息。 哈斯看了看传到手里的纸条,不好意思交给她:“路上有人看到了,还好,写得是蒙语。” 这纸条有点脏,必是落了地,太后不悦:“是德妃?” 哈斯不得不承认,确实是被德妃发现了。因为心慌,所以对她行礼的时候这纸条从袖子里滑出去了。 太后心里不舒服了:“德妃懂蒙语的。”虽然不多。 “啊。”这倒是没有想到,哈斯有些慌乱的解释:“奴才刚才踩住了,应该没看着。” 那就更糟糕了。平常的字条有必要踩住吗。 哈斯无法面对她,只好跪了下去。 太后不想碰纸条,问道:“你看了跟本宫说说吧。” 宫里的下人原本不许识字,不过哈斯还好,能看蒙文。这次的比赛最出挑的是舜安颜,还有巴彦。 太后微闭起眼睛,想他们的关系:“他们是表兄弟吧?” “是。”巴彦是伊哈娜的侄孙。 太后笑了笑:“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果然好处都跑到他们家去了。” 巴彦有三项甲等,两项乙等,舜安颜只有一项乙等。岳兴阿的成绩虽然差很多,但是也没有因为迟到的事受到处罚。 上头有人就是不一样了啊。 太后不信他们真的那么优秀,自然的想到了康熙:“皇帝真会疼人。” 哈斯不敢辨别话中的深意,只是说:“那么您的意思是……” 太后问道:“玉柱呢。”她让古满寿查过李四儿的底,他们是母子关系,玉柱也应该参赛了。 玉柱的成绩全是丙,勉强可以过初赛。除了他,讷亲和庆恒的儿子,成绩都排在舜安颜后面。 这一看就是明明白白被人为动过的。 已经做到这种地步了,还用问为什么吗。 太后眸光灿然的一笑:“嗯。” 这是生气了还是怎么了?哈斯小心的看了看:“主子,那还要不要管李四儿。” 李四儿是佛尔果春最不可缺少的敌人。但是,她不像是个有用的人。否则,玉柱的成绩不应该这么差。如果她真的有提前防范,玉柱的成绩至少应该是乙等。也不会因为舜安颜的话而被打。 她要是有能耐,舜安颜和岳兴阿就不该这么快活。他们之中应当至少有一个过不了初赛,而不是通通过了关,挡着玉柱的路。 由此可见,李四儿也许不符合需要。 太后想了一会儿:“你说,如果本宫扶持李氏,赫舍里氏是不是会很麻烦?” 是的,不仅很麻烦,而且很痛苦。 哈斯也有顾忌:“主子,可是李氏真的上不了台面。”不仅是她,她的一双儿女都不是好东西。 太后当然知道,曾经让娜仁到佟家去相嘎鲁玳的印象还深深的盘桓在脑海中,可是,现在已经不能再抱着旧想法了。 如果佛尔果春和康熙没有关系,太后这一辈子都不可能看得上李四儿。 但现在的情形却是大不相同。 佛尔果春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模样,李四儿也不仅仅只是佟家后宅内的妇人。她们是死敌,只有李四儿和他的儿女才会不要命,不顾一切的去报复佛尔果春。 敌人的敌人就是最好的助手。 太后笑:“别忘了,现在李氏是佟家的嫡媳。本宫帮助皇帝的母家,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而且,如果康熙对此表示质疑,那么有问题的反而是他。对自己母家不好的皇帝,别人也会有看法,会觉得他不孝。即使康熙不介意,不在乎,佛尔果春却是变成了货真价实的红颜祸水。 把她放在靶子上,别人就会很热情的采取行动。 而太后只要站在一边,隔岸观火,必要的时候推一把就可以了。 在外人看来,太后没有任何问题,相反,却是一位不可多得的慈母。他们会觉得太后是在制止康熙的不理智,是因为很疼惜康熙才这么做。 这真是太别有用心了啊。 只是,要想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吃草。 既然康熙要把李四儿压下去,她就要想办法把他们抬起来。 太后想到了嘎鲁玳的家教不是很好,贪慕虚荣。不符合秀女的条件。 即便李四儿变成了正室,也不表示能得人尊敬。相反,她和她的儿女处于更尴尬的地位。她和佛尔果春的恩怨已经有不少人知道,那么嘎鲁玳和玉柱便更不容易有好的出路。 要想抬举他们,也会跟着受人非议。 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 只是这法子有些伤阴鸷。 既然把佛尔果春拟定为红颜祸水,那么,为什么不能是康熙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而故意的诬蔑李四儿。为什么不能是他们仗势欺人,颠倒了是非和黑白? 哈斯为难的看了看自己的主子:“嘎鲁玳这一届不选秀啊。”当初,佟家已经和户部商量过了,再等三年。 太后瞥了一眼。 现在人们觉得李四儿活该,是因为隆科多宠妾灭妻。但是,倘若,这一切是康熙仗势欺人呢。 哈斯越听心越抖:“若说皇上欺人,那李四儿扶正之事,如何说得通。” “可以说是皇帝给隆科多的‘补偿’。并且是以补偿为名义的折磨。”太后理所当然的回答:“难不成皇帝还有空闲一个个去解释? 说白了,就是往佛尔果春和康熙的头上泼脏水,然后把李四儿和隆科多洗得白白的。 哈斯目瞪口呆:“这个,这个……”这样也行!? 太后看着她的脸,有些厌恶:“你怕什么。” 哈斯的确很害怕,去跟皇帝死磕,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太后反问:“不需要哀家动手。如今皇帝抬举赫舍里氏还有她的儿子,你以为别人会没想法?隆科多没了官职,这也是事实吧?佟国维夫妇在家里养病,难道外人都不知道吗。” 哈斯被引导得有些明白了。 大家都会从这些蛛丝马迹中找到幻想的源头,然后自以为是的想象就是康熙太过分了,不仅为了佛尔果春欺负佟家,也去欺负其他人。 舆论会悄然兴起的。 那些成绩不如舜安颜的人,可有好些个都是宗亲子弟。 有好戏看了啊。 只是,对佛尔果春这么狠,有必要么。佛尔果春的玛嬷是博尔济吉特氏,她也有着科尔沁血统,为什么这样针对她。 让她进宫,太后未必不能招揽。 “哈斯,你觉得她能进宫吗。”太后不这么想。就因为佛尔果春是博尔济吉特氏,这是利也是弊,如果接受她,别人会觉得是她在疼惜她,护佑她。 那么,太后至少要为康熙承担一半以上的压力。 康熙虽然会比较容易的得到她,但并不是这样便终止了麻烦。 且不说她曾为臣妻,康熙将遭人诟病。她一旦进了宫,后宫会不得安宁。她独宠,后宫会怨声不断。她失宠,博尔济吉特氏将成为最大的笑话。 到时候,那些宫妃也会一天到晚的来找太后诉求,或者明争暗斗,将太后也牵连其中。 后宫的事最是危险烦人,真是要烦死人了。 即便这些都不去管,太子怎么办?佛尔果春将来若是生了阿哥,他该如何自处?让他和新阿哥自相残杀,让其他人趁虚而入。还是,为了新阿哥废了太子,也不管别的阿哥死活? 哈斯被太后的幻想吓到了:“那不可能吧。” “男人狠起心来没有什么不可能。”太后想起了往事,冷冷一笑:“我又不是没见过。” 是在说先帝?哈斯忙转了口风:“主子,那现在怎么办呢。” 李四儿和别苑那里都不能放着不管,必须尽快安排人手。 不过,别苑已经有层层防护,不容易潜入,反倒是李四儿身边更方便一些。 但是,必须是李四儿主动联系,否则,太后不可能纡尊降贵。 太后吩咐哈斯:“你应该先去看看赫舍里氏。替我探探她的态度。最好能让她换个地方。” 别苑是苏麻亲口许的,但内情却是那么曲折。 住在那里,跟烈火烹油没有区别。 这个女人的胆子还真是很大,太嚣张了。 哈斯提议道:“那么奴才邀上娜仁一起吧。” 娜仁是苏麻的人,佛尔果春会比较相信她。那么连带的,对哈斯也就不太防备了。而且,太后曾是娜仁的旧主,也应该会帮一点忙。 “去吧。”太后转眸看向桌上的佛经:“哀家要继续抄写了。” 哈斯点了点头:“奴才知道了。” “等等。”太后看她眼中有红丝,似是不久前才哭过:“你到底怎么回事?” 当差是不能走神的,这已经走神好几次了。哈斯不敢多言,抹了抹发肿的眼睛,退了出去。   ☆、第58章 出路(二) 次日上午,别苑。 佛尔果春刚抄完一篇经,摸摸发酸的手指,便有外客到来的禀报。 她停了下来,去见客。 娜仁因为曾经骗她到慈宁宫,很有些羞愧。但佛尔果春没纠结这些。因为纠结也没有用。 她让乌尤和玉录玳上了茶,一瞧两个嬷嬷旁边都有随身宫女,便暗示的扫了一眼。 荷包准备两份是不够的,要四份。 但眼下,不能马上就送银子,太直白了,不好看。 佛尔果春得听听她们说些什么。 娜仁呷了一口茶,很给面子的说道:“恭喜两位少爷过关,嬷嬷很惦记您,还说想来看您,只是这几日天干物躁,就不好出来了。她说想吃您做的点心。” 娜仁是要常来的,也有照应之意。 “那是应当的。”苏麻这样待见她,必是康熙和苏麻说过了。佛尔果春感到一阵暖意。有人惦记着总是好的。 她待在这里虽然没人来打扰,可是实际上却一点儿也不平静。 她也知道太后一定会有想法。 见娜仁说了,哈斯捉摸着词句也笑了笑:“好像没见着老太太。” 伊哈娜和额泰已经搬到天桥后边去了,额泰的妻子也跟了过去。但是伊哈娜隔几天就会过来说说话,只是眼下不在。 佛尔果春解释之后,便见着哈斯的脸色变了变。 哈斯继续暗示:“还是这里好,从前倒是听说只有田庄上才有这么静的,如今看看也差不多了。恭亲王孝敬过我们主子庄上的果子,主子说很不错。” 静吗。这里可是风口浪尖上。 佛尔果春一笑:“是吗,那我也在这儿试试吧,我辟块地,要是真的种出来好果子,送去给太后尝尝也算是尽了孝心。” 她怎么会不明白,其实哈斯是想说“不要在这里待着妨碍皇帝的声誉,你应该滚到乡下去”。 她不能走。 真的去了很安静的地方,她也会很安静的消失的。 这里,反而是最好的。 哈斯听了她的话,立刻便明白佛尔果春没有妥协的意愿,顿时觉得很不开心,而且,也很纠结。 这样的情况,她不好再收她的银子了。虽然按惯例都有荷包可拿,但不可以了。 哈斯觉得相当惋惜,为什么每次都在最需要的时候,偏偏会发生一定要把银子往外推的事呢。 要脸面,要假清高,就只能放弃实惠。 过了一会儿,哈斯无可奈何的朝着娜仁抛去了求助的眼神。 哈斯数十年前跟着太后进京,她的兄弟也一起。兄弟在京城安了家,如今已经是祖孙三代了。她想偷偷的回去看看。 佛尔果春见她如此,便和娜仁继续聊着,同时暗示玉录玳。 玉录玳悄悄的跟上了哈斯。 不过,哈斯一步三回头,所以不能跟太近。 哈斯上了街。在找昨天侄子托人说过的那家赌坊,越想越害怕。 赌坊的确是很容易要人命的地方啊。 找了一路,她觉得快找到了,但因为害怕,又不想再找了。 她要到弟弟家去看看。 突然之间,有个人从巷口蹿出来,抱住了她的腿。 “救命。”那个青年仰头轻唤:“是我,姑姑。” 哈斯看到脸上有血,吓得把帕子丢给他。 青年赶快抹脸,一边抹一边说:“我真是多罗。” 哈斯随着他的动作看清楚了,心却更慌了:“你又欠了多少,被人打成这样?” 多罗把她拉进了巷子里:“我杀了人了!” 那不是他的血,是别人的,对方也是个旗人,虽然是汉旗的,叫李文易。 多罗并不是什么世家子弟,却也染上了世家子弟的坏习惯。赌钱。 他阿玛老来得子,惯着他,把他惯成了这样。 家里已经知道了,可是管不了他,就算要打死他,他还是会往赌坊里钻,而且,用哈斯的名义一次又一次的欠债,也有人愿意赊给他。 上了瘾,就没有办法了。 小赌怡情倒还好,但是越赌越大没有办法控制。欠了很多债。 眼前这一笔是有始以来的最大的数目。而且多罗也因为心情烦躁在赌场生出口角,打得李文易倒地不起。 李文易要是死了,他很快也要完蛋。他打他倒地不起,有好几个人看到。 虽然在其他人的眼里,汉人的命不算什么,但康熙讲求满汉一家,这个要是变成了“典型”,多罗真完了。 多罗让人带话给哈斯,当然也是因为他想她救他。若是能搬出太后来,那么一切就会迎刃而解。 真是太可笑了啊。太后会管下人家里赌钱玩命的事吗。还是会给他们银子还债? 哈斯痛心的打了他几下:“你阿玛老来得子不容易,你这么胡来!” “您跟我走一趟,跟他们说您是太后身边的人,他们就会放过我的。”多罗像抓住救命的稻草。 赌坊里的人已经不相信他是太后身边红人的侄子了。而且,即便相信,难道身份就能换来钱吗。 哈斯的心更慌了:“你到底欠了多少。” 多罗伸出一只手,表示五千两,很怕:“怎么办。” 现在已经太迟了啊。出了人命,就不止是钱的事了。 哈斯快要不能呼吸了:“我救不了你。” 只有报官了,但是,可以吗。 她是太后身边的人,一旦报官,太后的声誉也会有所影响,这样,他们都会死的。 多罗当然反对:“不行,他们有来头,他们是庄亲王的人。” 哈斯的心沉了下去。 她正在凝神和多罗说话,突然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 她吓死了,叫了一声,把脸捂起来。 李三走了两步,看到对面巷口似是有人在盯着,便教人及时挡住了自己。然后阴恻恻的出现在了哈斯面前。 他先望了望多罗,皱起了眉头。 多罗没有见过他,可是一看他后面跟着的打手,顿时惶惶发抖:“别杀我!” 李三转眸看到了哈斯:“这位?” 哈斯后悔死了,她千不该万不该出现在这里,太丢脸了。她吓得滑出了眼泪,放下手:“您是?” “您是宫里人?”李三端详着她的衣料和神态,认真严肃的说:“我是内务府的。” “啊。”哈斯根本料想不到,这场相遇有多少的奇妙。她紧张万分的哆嗦:“我不认识您呀。” 多罗捅了捅她的胳膊。 哈斯明白了,颤颤的眨着眼皮再看了看:“好像是认识的。” 李三的态度立刻有了很大的变化。他回头训斥了聒躁的人们,朝哈斯道:“我是内务府的蓝翎长,我叫李三,您是太后的人吧? 哈斯还有点迷糊。因为她被吓住了。 李三继续引、诱的说:“我是李四儿的哥哥。” 哈斯突然间如五雷轰顶。 李三一笑,指多罗:“原来这位是您的家里人。既然这样,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哈斯知道必须把多罗的欠条拿回来,只好跟他走了。 李三一笑,教着手下朝着玉录玳的方向走去,把她惊跑了。 到了隐秘的地方,李三才和哈斯,多罗继续刚才的事情。 欠条有,却不是马上就交给他们。 嗯?这是什么意思? 李三解释他在帮朋友办事:“我是帮忙的,五千两的账说清就清了,他们这些底下人也得交待。还有,被多罗打伤的人,现在……” 多罗紧张死了,他记得他打得那人倒地不起,问道:“他怎么样了。” 李三叹了口气:“不行了,要准备丧事,我也一起办了吧,这事我来办,给你们挡过去,不用怕,但是,你们得给我写个东西。” 哈斯犹豫,不过多罗老是催她救命,她只能答应。但她只懂蒙语,汉语不行。李三便教多罗写过了,并注明和她也有关系,再让她和多罗一起按了手印。 随后李三也交出了欠条。 两清了。 可是哈斯的心里却越发沉甸甸的。 命运真是很奇妙的东西。她知道她得为李四儿做些什么了,不想主动也不行:“李爷,您有什么事?” 其实以她的身份不必这么客气,但是有把柄在别人手里,况且李三看起来很拽的样子,哈斯还是小心些为好。 李三笑:“没什么,只是盼着您在太后面前多多美言。” 世间并不是只有一条路可以通向慈宁宫。古满寿那边以后再着落,先让哈斯敲敲边鼓。 李四儿和隆科多商量过了,比赛的结果不公平,应该有说法。 不满舜安颜的人很多,借着他们可以占便宜。 哈斯一惊:“这我做不了主。” 李三继续道:“没事,不求您做主,只是您在太后那儿说一声就行。”他微微一笑,暗示他们别忘了一条人命。 哈斯只能帮李四儿,没有别的选择。 李四儿相信太后得到风声后,也会明白这是个打击佛尔果春的好机会。 她们有着共同的敌人。她需要她的帮助。 哈斯答应了回了别苑,然后和娜仁回了宫。 玉录玳也回来了,向佛尔果春进行了汇报。 她很抱歉:“夫人,哈斯一步三回头,奴才跟不了太近。”她看到了李三,但是只是一瞬,她没能记清他的脸。 佛尔果春便问:“你在街上听到了什么?” 听到有人议论初赛的结果,还有佟家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留守在佟府的沙达利也过来了。 沙达利盯着李四儿,她的见闻便更能证明这件事。 有人对比赛的结果不满意。而且那些人的地位还不低。 他们都在说舜安颜走后门,才有了好成绩,这不公平。 佛尔果春吩咐沙达利:“你先回去,不要让李四儿知道。” 她明白该怎么做了。 佛尔果春转眸唤道:“去叫岳兴阿来。”   ☆、第59章 试题(一) 半柱香后,十芳斋。 初赛有了结果,温宪和保绶都很为舜安颜高兴。而且他们都误以为福全和佛尔果春不日便会有喜事,也将舜安颜和岳兴阿当作了自己人,所以约好在十芳斋会餐,庆贺一下。 保绶本想邀请福全和佛尔果春一起,但是这样会比较张扬,他俩一个是鳏夫,一个是和离的妇人,多有不便。若是被人看到会有议论。 影响到大局,那就不好了。 温宪也这么想,她更想公开自己的身份。但若是以女子之身出现则不便和舜安颜同席,而且相会什么的也会很拘谨。她已经习惯了作男孩子的打扮,还是暂时先这样吧。 说不定等到时反而是更美妙的惊喜。 她有点喜欢舜安颜了,只是她自己还处于懵懂之中,不甚清楚。 保绶坐下来,看少了一个人,问舜安颜:“大哥迟到了啊。” 他们要了某处雅间,这里很安静。 保绶拿岳兴阿当自己人,所以叫他大哥。 岳兴阿还没来。 舜安颜叫达春出去瞧瞧。 刚说到这儿,岳兴阿就在门口探了探脑袋。他身上蹭了点灰。抹干净了才进来。他带着布鲁堪,跟他们说:“有点儿事耽误了。” 他要出门的时候,佛尔果春找他说话。 有很重要的内容,但不可以讲。 岳兴阿目色深沉的看了看屋里的人,朝保绶和温宪行礼。他知道保绶是谁,对温宪的身份却很模糊,但这不妨碍他守规矩。 保绶忙扶住:“你比我们都大,我叫你一声大哥,以后都是自家人。你就叫我保绶吧,我不介意。” 岳兴阿听拧了意思,以为他是因为康熙才说是自家人。 这句话抬举得太过了,他忙推辞:“这可不敢。” 保绶抹着他的胳膊,按着他坐了下来。 岳兴阿有点出神的盯着舜安颜腰间悬挂的明绿。 舜安颜有感觉的伸手拂了拂,笑道:“海善还给我的。”海善之前欺负他,夺走了这块玉,后来又突然对他巴结起来。舜安颜了解是因为“上头”对待李四儿及隆科多的态度,由于康熙的旨意是以苏麻的名义下达的,所以,他以为是苏麻的关系,但并不知道其实师父便是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 岳兴阿可是不同的。 舜安颜看他的眼睛里闪动着忧色,很奇怪:“哥,你怎么了。” 岳兴阿没接话。 因为没机会了。 保绶很高兴的端起一杯竹叶青,邀请大家:“来。” 众人举杯,温宪不喝酒,便饮茶。 保绶和舜安颜说起以后的畅想,非常开怀。 一征噶尔丹虽是过去了几年,但那里始终是不安稳,也许在未来的一年,或者几年内就会有二征,三征。那可是立功的好机会。虽则前锋营负责皇帝巡幸时的警卫工作,乾清门则是为了守卫皇宫。可是,以舜安颜和保绶的身份,等他们分到了岗位,有了资历,将来康熙必然会优先考虑。 随同御驾亲征,可不是人人都有机会的。 那必须很得信任之人。 况且,有风光便是有危险。 可保绶并不在乎,反而越说越投入,越说越大声了,舜安颜也是。 岳兴阿不便介入,便提醒他们小声些。因为,雅间进进出出的有人上菜,还有人添水。跑堂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某些话教他们听去并不是好事。岳兴阿留心当中有一个人鬼鬼祟祟的。他想了片刻,终是想起这个人是在上一回伺候过,那时是为了隆科多还有李四儿。 那个人老是有话要说似的看他。 他心中一动,以内急为由起身离开了这里。 他出了房,隔壁便有人探出了脑袋。 岳兴阿心中一凉,没吱声。 隆科多笑了笑,招手唤他进去。 岳兴阿走进了这间屋子。 玉柱正在吃饭,塞得满满一嘴。在家里,因为李四儿他和嘎鲁玳都没有好待遇,所以,到了这里就变成了饿鬼。 隆科多关了门,示意岳兴阿别管他:“岳兴阿,这几天好吗。” 岳兴阿知道他是在求官,心中烦躁的闷了一会儿:“先管管您自个儿吧。” 他没叫他阿玛,也没有叫李四儿额涅或者夫人。 隆科多顿时沉默,宛如被打中了脸似的咬了咬唇。他和李四儿当然是不好的,自从在仪式上被鞭打之后,这几天各房的女人都是可着劲的折腾她。 一会儿,二房的乌拉那拉氏叫她过去梳头,一会儿,玉兰叫她过去捶腿。一会儿,杨氏叫她服侍洗澡,一会儿,宁聂里齐格又把她喊去骂一顿。 没有什么为什么,她也不需要招惹了她们才必须承受这些。 只是她们高兴这样。 因为沙达利一直看着,所以隆科多也管不了。 他面对李四儿只能凶她,不能对她好。 他每凶她一句,就会想起当初是怎么对待佛尔果春,是怎么折磨她,让她痛苦。 现在,他也必须让他最心爱的女人痛苦。 这样当然是不行的,必须赶快改变。 隆科多请他坐。 他不坐。 隆科多尴尬的搓了搓手:“你们刚刚在说噶尔丹?” 是在说这个。不过,隆科多这么说也就意味着承认他在让跑堂偷听。 岳兴阿没有理他。 隆科多便继续讨好道:“真是志向远大啊,你们得了皇上青眼,将来总是有前途的,你看能不能考虑一下玉柱……”他看了一眼玉柱。 玉柱惊住了,急忙抹抹嘴:“阿玛,我可不要去战场,那可是要死人的!”他要的是舒服又长久的富贵,最好危险的事都由别人来做,福他来享就对了。 隆科多只是想拉开话题,见他吓住了,忙安抚道:“没那么快,不是要你去,别急。” 其实,还是跟比赛有关。 外面都在说,初赛舜安颜是有人撑腰成绩才那么好,所以理所当然要重考。 重考谁来出题? 岳兴阿明白了:“你想皇上出题,而我偷试题?” 隆科多看他的眼神锋利如刃,忙说:“你可别误会,我只是想玉柱的成绩好一点。既然重考不可避免,你就帮帮自家兄弟嘛。反正你们都不吃亏。” 真是这样吗。 岳兴阿低下了眼帘:“还有呢。” 还有? 隆科多又看了一眼玉柱,讪讪的:“没了。” 玉柱紧张的斜视。 隆科多张手摸了摸他的头,慈爱之意尽现。 岳兴阿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轻笑:“确定要我偷试题?” 偷试题太危险了,不过,正因为危险才让他去做。因为他有利用价值,他就应该被利用。隆科多扭头看了看岳兴阿发红的眼睛,顿时意识到疏忽了什么,忙说:“我可不是让你去送死,你别误会。皇上不是经常去看你额涅吗?你总有机会的。而且,你可以主动建议嘛。这事非你不成。你放心,我绝不会外泄。” 岳兴阿微微一笑:“可以。” 他答应了。 隆科多的心却紧了起来,一阵狂喜。原以为没这么容易,可是岳兴阿却答应了!他相信这一定是以前一直打他打出来的,他好有成就感。 哼,不管是怎么对待他,一个孝字压下去,还不是得乖乖听话? 所以嘛,棍棒底下出孝子,这句话是没错的。 隆科多心里美美的,眼中闪动着激动的光辉:“那你小心点别让他们发现了,我会派阿林接应你。” 岳兴阿嗯了一声,接着却说:“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嗯?隆科多顿时不舒服了,感觉好刺耳:“你说什么。” 岳兴阿看着他,想起了佛尔果春叮嘱的秘密,很认真的说:“这事成了,我要和你断绝父子关系。” 隆科多面对着他,耳朵嗡嗡乱响:“你说什么?你竟然敢……” 岳兴阿面无表情的说:“你答不答应?” 隆科多难住了。若是不答应,岳兴阿就会什么都不做。若是答应,那就等于承认他为了玉柱可以牺牲一切。那岳兴阿还会乖乖的为他办事吗。 他想了想,还是要以安抚为主,忙说:“你不要置气,阿玛是很在意你的。你看,依蓝还住在家里,佟家也替你照看着,你别这么无情嘛。” 此时此刻,岳兴阿看了一眼地上:“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你这回没有跪?” 隆科多的脸顿时像火烧一样。他不想干了。 岳兴阿太过分了,居然也敢这么对他! 他抬了抬手,岳兴阿却是张手一捋便扣住了他。 隆科多惊呆。 岳兴阿道:“我吃了药才出来的,你放心,现在我不喘。”对待这样的人,没有必要再激动了。 隆科多哼哼着指他:“你,你!” 他只能答应他,没有别的选择。 隆科多跪了下来,目如喷火般的瞪他。 岳兴阿冷笑一声,转身出了这间屋子。 回到保绶那里。他发现,保绶和舜安颜似乎也不太高兴。 他问他们怎么了。 保绶抹抹脸,刚想说,突然发现还有一个疑问:“大哥你怎么这么久?” “有点小事。”岳兴阿抹了抹手,静静的听。 保绶这才告诉他,刚才他们听跑堂的说过了那些议论了。不过,保绶为了不使康熙的身份暴露,只是在听了个大概就把跑堂的轰走了。 大家都很生气。 岳兴阿拿手巾抹了抹脸,介入到他们的看法里:“若是那些宗亲纠缠不休,怕是只能重考了。” 重考,谁来出题? 岳兴阿没有说话,暗示的看了一眼保绶。 保绶想到了康熙,敏感的吐了下舌头,和温宪相视一笑。 岳兴阿看他们明白了,这便揉了揉肚子,起身:“我不舒服先回去了。” 他回到了别苑,回到佛尔果春的身边。 佛尔果春已经等了他好一会儿了。 他站在她的面前安静的说:“额涅,已经办妥了。” 佛尔果春点头:“嗯,知道了,你去歇着吧。”然后她对乌尤道:“通知裕亲王,我有事见他。” …… 另一边,隆科多和玉柱也出了十芳斋。 他们避人耳目,走得很快。 隆科多羞愧难当。 玉柱在后面追他:“阿玛!您真的是为了我吗。”他不是不信,只是不能全信。因为承受了这么大的好处,他怕隆科多要他做他做不到的事。 隆科多回头扇了他一巴掌:“白眼狼,我都为你跪下了,你还想这个!” 玉柱惶恐了:“真是为了我?” 是为了他,也是为了另外两个“不孝子”。 隆科多脸上的表情变得阴恻恻的:“等我们拿到试题你就知道了。” 玉柱认真的端详着,隆科多干坏事的时候,他和他总是会不经意的心有灵犀。他突然明白了:“我懂了,你想举报他!” 只要证明了隆科多拿到的试题和当天考的一样,岳兴阿会是什么下场? 隆科多冷笑:“畜生,跟我断绝关系,那是要付出代价的!”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明白岳兴阿的用处了吗。他是为了果春啊。下一章有揭密。突然好怀念以前乘风飞扬的状态,我以后不想再写反转剧情了,没有人信任的感觉真伤心。   ☆、第60章 试题(二) 南书房。 康熙刚从慈宁宫回来,便见到了福全。 初赛的结果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也有一些女眷进宫来向太后诉求。太后在康熙面前略提了提,康熙结合朝上的意思,心里便有了数。这些人要求重赛,最重要的原因还是舜安颜。佟家的事外面已然有了风闻,那些人虽然不敢当着康熙的面说佛尔果春,对她和她的儿子,却是抱有敏感和敌意的。尤其舜安颜的成绩在他们之上,这便更不可以了。而且,要求重赛的人里,也有很多是有真本事的,他们认为舜安颜的成绩证明了考场的黑暗,要推翻他也是情理之中。 于是众人联合起来,便造成了舆论。 这确实是件难事。 重赛,则是证实初赛的不公正,不重赛,便是说明心虚。 康熙本想自己解决此事,却没有想到佛尔果春也有了主意,问过福全,她的确是这么说的之后,便道:“这个法子倒也不错,就依你们吧。” 福全已经去过了别苑,和佛尔果春商量过了。 康熙写了三道题,收笔后正要交给福全,突然听到有人求见。 温宪来了。 康熙见着这样,便随手将新试题折了折,放入书桌前最上面的某本书里,再叫她进来。一看还是男装的打扮,不禁叹了口气。 温宪一向是直爽活泼的。 温宪也是想着重考的事情,跟康熙说了见闻后,便直说道:“汗阿玛,您真的要重考?那些人太坏了。他们根本想捣乱。”重考便意味着质疑舜安颜的实力,对他是很大的伤害。 其实,接下来的安排和重考有一些区别。 康熙分辨出了这丫头的心思。 这是为了舜安颜吧?他敏感的觉察到这个小丫头的用意,这是要打抱不平呢! 他笑了笑:“那依你的意思呢。” “真的要重考吗。那……”温宪转了转眼睛:“汗阿玛来出题吧!” 如果是康熙来出题,那么,她就可以想办法套题了。 虽然这么做是不对的,但是,她不可以让舜安颜输。若是舜安颜真的输了,那些人便要得逞了。 康熙听出来了,嗯了一声:“你不是不待见他的吗。” 温宪顿时害起羞来。 是的,以前她的确不待见舜安颜,觉得他是白眼狼,可是随着相处倒觉得并不是这样。隆科多是那样的一个坏东西,舜安颜真是很可怜的。所以,温宪对他的看法也逐渐有了变化。而且,她和保绶一直都以为福全和佛尔果春是一对,便想着如果将来他们真的成了一家子,那她和舜安颜也应该成为很好的朋友。 要是她一直对舜安颜硬声硬气的,那么未来的二伯娘也会不喜欢她的。要是影响到她和福全的感情,那就不好了。 还有,就事论事,舜安颜不应该被冤枉。 所以,有时候,以恶制恶是必要的。 康熙看着她的眼色:“你这是要想偷题啊。” 居然被看出来了吗。温宪害躁且紧张的看了看他:“汗阿玛,我……” 康熙不得不批评她,即便是想要帮舜安颜也不该这么做的。若是对舜安颜真的有信心,就不应该动用这种手段。对其他人也是一种不公正。 温宪别扭的抹了一下脸:“汗阿玛别说了,女儿知错了。” 康熙打发她跪安。 福全见温宪离去,对康熙道:“五公主小孩儿心性,皇上不要介怀。”温宪的本心并不是要做坏事,福全希望康熙别误会。 “朕知道。”康熙当然也知道温宪贪玩,叮嘱福全:“这孩子有点调皮,朕知道。” 福全应了声是,将试题折于袖中便离开了,亲自送回了别苑。 当夜,佟府。 隆科多见着那薄薄的纸,惊喜的从岳兴阿手中接了过来。 也有几分怀疑。 他拿着它向岳兴阿问道:“这是真的?” 岳兴阿不快的回道:“若非如此,我何必亲自送来。”他瞟了一眼那纸,又说:“裕亲王送来给额涅,你说呢?” 那便是康熙的授意了。爱情的力量真伟大啊。为了佛尔果春,居然不惜帮舜安颜作弊。隆科多不免恨意从生,他仔细瞧了瞧上面的确是康熙的笔迹,这才信了,教岳兴阿抄录一份:“你写了给我吧。” 留下笔迹,便是更有力的一项铁证。他会更方便的弄死他们。 岳兴阿微微冷笑:“阿玛为何不自己动手?” 隆科多顿时反应过来,他不傻啊。无奈道:“你且等等。” 他自己抄了一遍,把原来的交给岳兴阿带走。 看着岳兴阿悄然离去后,隆科多去了李四儿的院子。由于康熙的旨意不能对她好,他不能光明正大的见她,便是趁着夜色,鬼鬼祟祟的宛如做贼一般。 一进去,见李四儿疲累的歪着,而身边是嘎鲁玳跪在榻上,不甘不愿的为她捏腿。 隆科多见着榻边的盒子敞开着,里面有银票,便知道李四儿是拿钱在使唤嘎鲁玳,心头很不悦。指了指她道:“臭丫头,你的心都被吞到狗肚子里去了。给你亲娘捏捏腿,还要钱?” 嘎鲁玳也很委屈。 摊上这样的爹妈,她看不到未来,只好自己找出路。这几天宛如交际花般娇娆的出门去想办法,却一直没有见到可以傍得上的男人。其实,她很想要胤禛,也一直没有放弃打听。今早的运气很不错,在慈光寺不仅见到了他,也见到了三阿哥,可是胤禛从头到尾连看都不看她。三阿哥也只说了两句话。 三阿哥指了指她,问下人:“那是谁?” 这是第一句,第二句是:“啧,好像脑子有毛病。” 他们虽然穿着便装,但也是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近前的。 嘎鲁玳在离他们一丈远的地方站住跪下,听到这两句话,堆着的笑容顿时化成了冰雪。 男人说话真可怕,这么直! 所以,嘎鲁玳灰溜溜的退下了,连自己是谁都不敢说。 然后,她注意了一下身上的确太妖艳了。而且她的笑脸也太着急了。 她真是巴不得马上粘上他们,得到宠幸然后从佟家逃开。 这个破地方,她真不想待。谁知道哪天会和李四儿一样倒霉。她还没有嫁人,将来还能不能有饭吃,有没有漂亮衣服穿,有没有人服侍? 她好想嫁人啊,想得都要自荐枕席了。 可是人家不理她。 这都是被李四儿和隆科多连累的! 嘎鲁玳一着急,手上重了起来。 李四儿哎哟叫疼,心里也气,抬手便扇了她。 嘎鲁玳捂着脸叫了起来:“你打我?” 打怎么了,娘教女儿,不可以吗。 嘎鲁玳气得哭:“你把我的钱拿走不还,你还好意思打我!” 李四儿沉默。是的,她的确曾经要了她和玉柱的献上的银盒子拿去还债了。 虽然李三后来也给了李四儿银票,但李四儿是不舍得给这两个狼崽子的。给他们还不如给乞丐。 但在嘎鲁玳和玉柱的眼里,意义可就不同了。 嘎鲁玳一直哭,哭得李四儿不得不跟她说软话:“好了,凤凰,你不要难过,咱们会好起来的。”她能怎么办呢,她不是指着隆科多,便是指着儿女啊。 就像曾经的宁聂里齐格一样,敢和他们翻脸吗。 只要挺过眼前这关,他们的道路就会宽敞起来。 偷试题可不是小事。只要曝光了,岳兴阿和舜安颜都会倒霉的,他们会被证实作弊,然后前程尽毁。 作为女人来说,最大的倚仗便是丈夫和儿子。待佛尔果春被推上风口浪尖,她也不会有好下场。佛尔果春和康熙的关系会因为试题的暴露也跟着暴露,为康熙抹黑,到时候康熙自然会厌弃她,不要她。 没有了康熙的保护,又没有了可依靠的儿子,佛尔果春不就完了? 而举报的隆科多则会成为了不起的大义灭亲的人。他会有好处的。 这个办法很恶心,但是一旦成功了,隆科多和李四儿的形象便会得到全新的改变。李三邀请哈斯为了他们在太后面前美言,太后也有意的引导着众人相信他们是被冤枉的。是因为康熙在欺负他们才会这么可怜。 在这种境地下,仍能做出举报的行为便更可贵了。 到时候,结合起眼前的“事实”,那些人便会相信这一切。 而康熙也会为了平息事情,不得不给隆科多,还有那些起哄者补偿。相信那些因为他得到实惠的人们也会因此感谢他。这样,他们的路就更好走了。 而且,这个法子最可怕的另一点是,毁掉舜安颜和岳兴阿之后,就连佟国维也只好栽培玉柱。因为,他将和隆科多一样,成为嫡系仅存的硕果。这就好比稀世的珍宝原本是有一对的,突然毁掉了其中之一,剩下的便是翻倍的珍贵。 玉柱一直都想享福。过了这一关,他就真的能享福了。等他得了官职,再给他娶一房不错的媳妇,纳几个小妾,生孩子,升职一起,到时候就是天天的美日子。 一箭双雕啊。 当隆科多点明了这些之后,哭泣不止的嘎鲁玳才稍微好了一点,她望了望他们:“这是真的吗。” 每次他们说要好了,要发大财或者行大运,都是更倒霉啊。 嘎鲁玳很纠结的说起了不久之前的遭遇。 隆科多也是很介意的。 他出了事之后,很少有人管他死活。那些人都觉得他脑子有病不能救。但是他不知道。 他总是觉得这些人没有良心。 嘎珞嫁到了纳兰家,纳兰夫人是孀居之人,帮不上忙他没得怨。但是胤禛也不出力,这可就太不对了。隆科多想着亲姐姐当初是如何抚养了他十年,觉得他好没有良心。 胤禛应该主动联系帮他忙才对嘛,怎么不闻不问的,白眼狼。 隆科多安抚的跟嘎鲁玳说:“你不要难过,这件事之后,我会让老四娶你的。他欠我姐的,也就是欠我的,该还。” “阿玛?”嘎鲁玳朝着他眨了眨眼睛,心里却在怀疑,他做得到吗。 隆科多一向是自己决定了就干,因为他很相信自己的眼光。所以,哪怕是佟国维全力阻止,他都不会停下来。 正在踌躇满志的时候,格根过来说宁聂里齐格和佟国维要见他。 见隆科多无非是要他不要再胡闹了。 佟国维看重的还是舜安颜,可不希望隆科多再瞎折腾,把舜安颜也折腾得离了心。佟国维跟隆科多说,他的身体差不多快好了,等到时候就去帮舜安颜找份不错的差使,帮舜安颜和隆科多缓和一下父子关系。只要舜安颜还向着他们,康熙和佛尔果春也会对佟家手下留情的。 隆科多会听话不去折腾么,当然不会的。听到佟国维这么说,当然更想要保住玉柱。 要想玉柱脱颖而出,那就得岳兴阿和舜安颜完蛋。 他决定了。 他要勇敢的,努力的去作死。 佟国维让人看着他,可是他却阳奉阴违。 另一边,慈宁宫。 哈斯得了消息,向太后转达了隆科多已经拿到试题的事情,太后沉默了。 像这样能置亲生子于不顾的人,真可怕。 不过,这件事若真的成功了,佛尔果春也跟着完了。所以太后才会在不久之前,顺水推舟的提议康熙重考。由于后宫不得干政,所以她也只是以拉家常的口吻表达了外面的不满,反正那些是从后宅之人的口中听到的,她并没有流露出向着隆科多和李四儿的意思,太后想,康熙应该不会知道她的真正用意。 为了表示她是站在康熙这边的,太后还提议轮到那一天她也跟去看看,为孩子们打气。 康熙同意了。这一次,比赛的地点定在了南苑。 大家在比赛地点扎了营,也布置了场地。 太后在座位上等待,心口又莫名的痛了起来。每回有大事时,她都会这样。而且每回心痛时,都会持续很久。 而且,她不能告诉外人的事,她又梦见元后了,梦中那和佛尔果春极为相似的脸,让她越发感到恐惧。 一定要除掉佛尔果春,让噩梦消失! 想着这些,她的心口痛得更厉害了。 她不由的想让哈斯再去确认一下会不会出问题。 康熙这时便来了。 太后只好放弃了,静等开始。 康熙和太后坐在宝座上,前锋营侍卫们盯着。 除此之外,康熙还带了胤禛。还有一些认为初赛不公平的大臣。特别是初赛主事的齐布琛。 众人入场,准备考试。 佛尔果春送考,也来了。 康熙让梁九功向每个考生都发了一个信封,说明信封里便是试题。 刚刚发完,突然有一个高亢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隆科多要举报。 终于来了。 康熙微微一笑:“叫他进来。” 隆科多的意思很简单,他要大义灭亲。 康熙冷冰冰的看着他:“你确定吗。” 确定他说的就是要考的吗。 隆科多当然是确定的,看到康熙这态度,越发肯定他在袒护。 于是,他瞟了一眼齐布琛,还有那几个人。 他们都是约好的,这时候应该为隆科多说话。 于是他们齐齐的出列,向康熙要求验看。 这时候,岳兴阿却出声:“皇上,千万不要!” 不要不行的。 康熙叹了口气,问舜安颜:“你也不要吗。” 舜安颜因为康熙的身份而久久的震惊着,不能回神。 康熙提高声音再问了一遍。 舜安颜这才说道:“师……皇上,我听您的。” 康熙看了看隆科多。 隆科多以为他还在袒护他们,严肃的坚持着:“奴才不糊涂,奴才大义灭亲,我要跟他们断绝关系,请皇上不必顾惜!” 那好吧,打开吧。 康熙看向队列:“你们也打开。” 意思是随便哪一个都可以。 打开了,一对照。 这根本就不一样! 隆科多傻眼了,向着他的人也傻眼了! 岳兴阿抹抹眼睛,开始哼哼。 舜安颜明白了,学着他的样子,也哼哼。 表达完难过之后,他们异口同声的跟康熙说:“皇上,既然阿玛要跟我们断绝关系,我们要跟着额涅。” 哦,还有呢。 康熙表扬了他们:“怪不得你们不要打开,原来是为了保护你们的阿玛,你们真不容易。” 众人也都看到了,他们是用心良苦的孝子。隆科多是王八蛋。 康熙又问隆科多:“你这样诬蔑他们,你有什么好处?” 有什么好处?隆科多红透了脸,结结巴巴的:“他,他们害我!” 哦,是吗。 有什么证据说明他们害他?摆在眼前的,是他害他们。 那些偏向隆科多的人们,也通通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康熙又问隆科多:“你这样坚持抹黑岳兴阿和舜安颜,是不是觉得玉柱就可以脱颖而出?” 大家也纷纷想到,对啊,初赛,舜安颜的成绩最好,可是玉柱的最差啊。 隆科多这么做就是为了玉柱嘛。可恶,他居然利用大家帮他捧自己的儿子! 这些人的眼中冒出了愤怒的火。 隆科多更加头昏脑胀。他求救的看向了太后,还有胤禛。 他们都不理他。尤其太后感觉上当了,很紧张。 他只好又去看岳兴阿和舜安颜。 他们也不理他。 于是隆科多想起了佟国维,他想说等一下,还有我阿玛呢。他能救我。 佟国维果真是来了,得知隆科多自己跑了以后,他就往这儿赶,只是来晚了一步。 到这儿一切已成定局。佟国维气得直喘,却没有办法。 还能怎么办呢。他本来准备好了折子,想要当众说明考试的公正性,帮康熙一把,也为佟家和舜安颜正名,但现在已经不能再拿出来了。 隆科多这么闹,他再把折子拿出来,他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佟国维求助般的看向场内的人,不久瞧见了佛尔果春。 他的眼睛顿了一下,怨憎无比的转开了。 佛尔果春和隆科多变成今天这地步,和他的纵容不无关系。事实上,他一直在漠视着她的苦,并且也觉得当初那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他当然也知道佛尔果春对佟家的恨意。 但可恨的是,这贱人竟然一步登天! 他想了想,佛尔果春已经和离,不可能再帮他们说话。还是不要给她抨击他们的机会了吧。 佟国维只好跟康熙说:“皇上,这个孽障满嘴胡言乱语,是因宿疾,请皇上不要跟他计较。” 简单的说就是隆科多脑子有病,不要理他。 康熙当然不会就这么算了的,于是吩咐岳兴阿:“是何事由,尽述一遍。” 好的。岳兴阿讲完了。 康熙看着隆科多冷笑,其他人纷纷张大了嘴巴盯着他。 隆科多竟然这样给亲生的儿子下套,真是没救了! 事到如今佟国维也救不了他。 于是康熙吩咐舜安颜:“朕给你处置的权利,你来吧。” 舜安颜心头激荡。想起一事:“玉柱都不想上战场。” 那就有办法了。 康熙心有灵犀的鼓励:“接着说。” 舜安颜决定了:“奴才要让玉柱一生一世无官无职,但有所用,有死无生。李氏如再有子,一概如此。” 既然隆科多和李贱婢这么钟爱玉柱,那就不给他一点希望!想出头,那就死!既然李四儿知道一个女人最大的指望就是丈夫和儿子,那就让他们通通变成废物! 抹杀玉柱和隆科多的未来,他们想要在佟家生存,就得像狗一样的摇尾乞怜。每当他们受到折辱的时候,都会想起这是因为李四儿。 即便隆科多舍不得打她,可是没用。 玉柱可不是岳兴阿和舜安颜,他一定会去折磨李四儿,还有隆科多。 人见人欺子亦欺,就让他们好好尝尝来自亲生儿子的痛苦,这就叫报应! 康熙从舜安颜那双清明的眼中看到了决绝:“好,朕依你,那么,隆科多也是如此。还有呢。” 舜安颜又道:“我想您赐李四儿一个名字,一个适合她的名字。终其一生,死亦不改。她应该好好享受宠妾灭妻的生活。” 康熙懂了,转头吩咐:“赐名‘贱婢’,记下来。”让人人都宣传一下,广而告之,看她还有没有脸说自己是无辜的! 隆科多倒在地上,突然发出怒吼:“你们这两个畜生,不孝啊!” “我们亲母尚在,谈何不孝!”舜安颜反问道:“你不是要跟我们断绝关系吗!” 隆科多没话说了。他又偷偷的瞟了瞟太后。 太后的手紧紧扣着座儿,一动不动。 康熙道:“多谢太后提议重考,要不然,还不知道会有这样的事。太后英明。赫舍里氏及其子深受委屈,理当有所补偿。”他看向了舜安颜:“你们还有什么要求。” 舜安颜看了看岳兴阿。他们都渴求自由。但是,除此之外,他们还有着责任。 岳兴阿要报答大房索卓罗氏的养育之恩。佟国维还在这里,舜安颜不能当众抛弃他。 康熙懂了:“朕谕,岳兴阿和舜安颜点为蓝翎侍卫,赫舍里氏是为贤德夫人。”他意识到该给佛尔果春改一改了,又道:“岳兴阿和舜安颜与隆科多断绝关系。赫舍里氏改为博尔济吉特氏。岳兴阿归母姓,余后与其妻自选一子予大房。舜安颜自立一脉,二人与家眷搬出国公府,随博尔济吉特氏居住。”康熙到底还是给佟国维留了脸,舜安颜自立,既脱离了隆科多,也保全了佟家的嫡系。 而且,将来岳兴阿和依蓝有了孩子,他们可以自选一个去继承佟家大房的血脉,占住嫡长之位,这也就是说,即便他们脱离了佟家,也还掌握着佟家的命脉,隆科多不可能利用玉柱的后代来占这个便宜了。从此以后,佟家要仰仗着岳兴阿和舜安颜过生活,他们也要看佛尔果春的脸色活下去! 音落,众人皆惊,可是却没有谁能说这样的处置是错的。佟家又不是第一回弄出奇葩的事情来了。佟国纲还在的时候上书“请诛其子”要杀鄂伦岱的事情,大家还都记忆犹新。 隆科多自己作死,那是活该。 佟国维听到这里,满头是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感觉半边身体已经僵硬,越变越冷。越来越麻痹了,他不能动了。 这个畜生不把他气死就是不罢休啊! 太后更是惊愕无比。 康熙居然这样就给了出身!还是正六品!以岳兴阿和舜安颜的年纪简直就是一步登天,一下子就可以到御前了! 可恨不能反对,太后重重的咬了一下唇:“皇帝……处置得对。”她要气疯了!她可以断定,这一定都是康熙和佛尔果春安排的,康熙这样搞,片刻就把流言洗清了,这些反对的人都会被处罚的,而且,康熙居然把佛尔果春改成博尔济吉特氏,这是什么用意! 作者有话要说:   ☆、第61章 康熙无视,唤佛尔果春:“还不谢过太后?” 佛尔果春知道是康熙要在众人面前造成太后也在照拂她的印象,给太后圆圆面子。便迎上前福了一福:“奴才感念太后与皇上恩典。” 太后扣着的手指越来越紧了。她端详着佛尔果春的脸,直觉影像冲击着脑海。可却还是端着样子笑道:“你受苦了。起来吧。这是你应得的。你今后自己住,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不要客气。”即便佛尔果春不开口,她也会赐下人和物的。 不能对付她,那就先看着她吧。 太后心口闷着,一想不能太激动了,这是宿疾,也会引起其他的旧疾的。她想咳,可是千万不能咳,一咳一喘,那她就要遭罪了。佛尔果春真是冤家,一遇到她,这些旧毛病就又回来了。 可惜,眼下她必须改变对佛尔果春的态度了。康熙这么护着她,跟她对着干会自己找麻烦的。也会激发康熙的保护欲望,使他们的感情更深,只有先顺着她,才能寻到她的错处。但是,又不能表现得太热络,否则康熙顺水推舟的要她帮忙纳了佛尔果春,那可就有苦没法说了。 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可是她…… 太后盯着佛尔果春的脸,心中的惧意越来越深。但只能不冷不热的摆出立场,先度过眼前这关。 刚才那些异口同声帮助隆科多的人,看到下场,一个个回过神来,拼命的向康熙求饶。 场上的子弟们也有一部分焦躁不安。 他们的反应就是最好的证明。 岳兴阿和舜安颜并没有作弊,心虚的,才是作弊的。 康熙笑道:“事到如今,你们还要重赛吗。” 当然不要了,可是可以吗。 既然都已经准备好了,不如当这是复赛,将复赛提前。以成绩证明到底谁是有真本事的! 康熙一声令下,那些各有打算的人们只得全力以赴。 这样的处置,有实力的自会心悦诚服,没本事的也是自讨苦吃,没得怨。 以结果来决定他们的命运,很公平。 这真让人热血澎湃。 大家火速的行动起来。 他们一激动,自然刺激得佟国维更激动了。 佟国维跪不住了,半边身子发僵,汗也更多了。他一歪倒地了。 康熙传梁太医。 梁太医过来看佟国维的眼还睁着,气色却很不好,便伸出了一只手,叫他抓住。 佟国维伸出了手,却是摇摇晃晃的,总是歪到一边去。 这是中风前兆,没办法了。 佛尔果春微微回身瞧了一眼,心里一阵快意。佟国维这个样子,想要恢复便是很难了。佟家以后就在岳兴阿和舜安颜的手里,就让当初看不起她,欺负她的人瞧一瞧,如今是谁说了算。 反正佟国维是被隆科多气成这样的,活该。 佟国维没有脸再留,赶快回家。 康熙同意了。 梁太医跟了过去。 隆科多还在地上趴着,见状叫了一声:“都这样了,岳兴阿和舜安颜不回去吗。”他想着,正好佟国维发了病,岳兴阿和舜安颜过去了就得留下。不然就是不孝。 反正他们已经有了官职,考不考已经不重要了。 只要他们在佟家,佛尔果春就不能把他怎么样。 佛尔果春看着隆科多一笑:“如今正要考试,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孝顺,怎么不跟你阿玛一起走?倒是玉柱,再考也没有用了,还不随你回家吗。” 玉柱藏在队列里,拼命减少注意,可是没想到还是被提到了。 他好恨啊。好恨自己为什么是隆科多的儿子,太倒霉了。 不过,他的确不用再考了,考得再好也没有用。他这辈子,都只能是个废物。 隆科多没话说了,只好叫玉柱出来,和他一起快速的跟上那些伺候佟国维的人。 现在他们也只能指着佟国维帮忙了。 这边,比赛结束后,佛尔果春等人回了别苑。 不久,赏赐也跟了过来。 舜安颜和岳兴阿去试穿官服。 乌尤领着两个姑娘来到了佛尔果春面前。 佛尔果春仔细的打量着。 她们都是十七八岁,眉目精明。一个是太后赐下的,三丹,另一个是康熙以苏麻的名义给的,阿尔其。 佛尔果春懂得康熙的意思了,太后虽是施下了怀柔之策,却是无效的。 阿尔其会帮她看着三丹。 她默契的笑了一笑,给了见面礼,并说:“以后针线上的事就麻烦你们了。有什么困难也跟我直说。” 三丹闻言挑起了眉。 这当然不是重活,却不是时时能近身的。而且,若是佛尔果春一直放她闲着,她也只能闲着。 阿尔其笑了笑,没说什么。 佛尔果春让乌尤安排宿处,让她们住在一起。 今天的事,有这样的结果,本是意料之中。但也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 她的儿子们表现真不错。 她去找他们,听到观景桥那儿传来喝彩声。 一看,舜安颜和岳兴阿已经换好了衣服出来让大家观赏了。 保绶,温宪笑咪咪的站在桥上,恭喜有了出身的他们。丰禄,舒舒,还有达春站在各家主子身后,也很欢乐。 温宪眸光一闪:“哎呀,舜安颜你的穗子散了。” 她及时的伸手接住了,没有让它掉在地上。可是腰弯得太低,她要摔倒了。 舜安颜赶快转身去救她,结果一抱。 温宪吓得赶快推开他。 可是瓜皮帽飞了起来。她压着舜安颜倒在了地上。 慌乱中,舜安颜抹了抹她的脸,面具掉下来。 曝光了。 佛尔果春急忙走了过去。 暴露真容的温宪紧张不已的爬起来。舜安颜抓着那张面具,很是惊诧。 既然已经瞒不过去了,只好说实话了。 她不是裕亲王府的丫头,也不是什么额尔赫,她是康熙的女儿。 温宪害羞的承认:“我是女孩子。” 这样是不够的。 温宪只好又说:“我是五公主。” 舜安颜明白了。 他在发呆。温宪羞涩的笑了笑,手一拉,把东西按在舜安颜的掌心:“给你啦。” 温宪原本是直爽的,触到他微温的掌心却又缩了回来。她行事像个男孩,可是还是很害羞了。 舜安颜醒过神来,也有些尴尬。但是心底却莫名的感到了一丝快乐。 其他的人拥了上来。 佛尔果春停住了步子,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自己和康熙。这一幕像极了当初的他们。她想起前世舜安颜和温宪的关系,但愿今生他们也能终成眷属。 她会为此而努力的。 下午,布鲁堪,达春等人回佟家搬东西,带回了一些消息。 佛尔果春闻言挑眉:“真的中风了?” 达春叹气:“本来还有救的,可是……” 说起那时的事,还真是让人激动。 隆科多和玉柱回了佟家之后,便通知了宁聂里齐格,却不想别人知道。于是先把那些赶来探望的人们拦在门外,他们关起门来跟佟国维说话。 再后悔也没有办法了,还是先安顿佟国维要紧。但是,隆科多还能不能留下,要看佟国维的意思。由于梁太医的救助,佟国维活动一会儿还能站起来。不过,隆科多想想不能就这样算了。便建议佟国维道:“阿玛,您就双腿一伸躺下吧,不如说您真的中风得了。” 双腿一伸,那是什么话!佟国维快要气炸了,很努力的努了几下嘴,想叫他别说了,可是发出来的声音却不是那么回事。 隆科多是这样想的:“阿玛,事到如今后悔也没用了,您病了,其实是件好事,没准能让皇上可怜咱们呢。再说了舜安颜和岳兴阿还不得回来侍疾?您好好休养,总能好起来的。” 回来侍疾,那就成人质了,把他们扣在这里,就能向佛尔果春和康熙要好处。他们越被在乎,他得到的好处就越多。 佟国维当然了解他的意思,继续努嘴想叫他滚。 宁聂里齐格也痛心的打了隆科多几个嘴巴。 隆科多生生捱住了,知道再不说些狠的,佟国维和宁聂里齐格便要将他赶走了,便道:“阿玛,额涅,你们恨我,我知道,我运气不好才没有成功,可是我的用心是好的,我也是为了佟家,要知道佟家可不是我一个人在活着。我也是为了大家呀,尤其是庆春。他可是看不见的,把我赶走了谁来照顾他。那些可都是庶出的,指望他们吗。我再不是东西,我可是他亲哥。我答应您以后给他当牛做马还不行么。我就不当自己是人了好好伺候他还不行么。” 隆科多和庆恒结了怨,和其他的兄弟也不亲。指望他们照顾庆春,的确是不行的。而且,隆科多很清楚,要是他真的走了,佟国维的财产可就归庆春了。 想当初庆春还好好的时候,佟国维和宁聂里齐格可是把他当成眼珠般疼爱的,连庆恒也要次一等,把所有人排到最后才轮到隆科多,对他,那就是对狗尾巴草啊。 他才不干呢。他以后和玉柱终生失业,不可能自己养活自己。当然是赖在佟家啃老更方便啊。 只要佟国维这棵大树不倒,那就行。反正他已经病了,都是在床上躺一躺,说是中风了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佟国维怎么会不知道他想要什么,听得热血上涌,抬手扇他没有扇着,可是却碰到了头,又晕了一次。 再醒的时候,就不那么灵光了。 手抖,嘴歪,变成老废物了。 隆科多傻眼了。 他把他和佟家的大树毁了。 佛尔果春听到这里,再回忆于南苑时看到佟国维的反应,心想,她一直视为阴影的佟家终于倒下去了。   ☆、第62章 佟家随着佟国维的倒下也变得一团乱。 隆科多见闯了祸,急忙和玉柱一起跪在了床边,确定了是中风之后,他们都变得没力气了。 父子二人纷纷把求救的目光转向了宁聂里齐格,还有乌雅氏。 后宅的事一向是乌雅氏说了算,但是佟国维这一倒,她倒不敢做决断了。虽然她很想把隆科多和李四儿赶走,明白别人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佟国维是被他们气成这样的,赶走了,将来佟国维有事,那就说不清楚了。而且他们一走,宁聂里齐格少了麻烦,就能顺水推舟的扶植庆春,利用庆春去分拨佟家的好处。庆春眼睛看不见,又一向是家里最得宠的嫡子,宁聂里齐格挟子要胁,佟国维也不会反对。 毕竟,对于有残缺的儿子,多照顾他一点,也是很说得过去的。 如此一来,倒不如留着隆科多和李四儿,一来分散其他房的注意力,减轻庆恒的负担,二来也让众人更加厌恶嫡系,这样,庆恒和她才有更大的机会。他们是庶出的中坚力量,也是随时可以对嫡系伸出援手的人。灵活两便。 将来,若是嫡系有了变数,又好起来了,他们也可以及时改变策略。 乌雅氏到底还是抱着一线希望。 她想起在宫里的女儿佟嫔,还有她的侄女德妃,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年轻的时候对德妃不是很好,却没有想到后来德妃会有这样的际遇。那时候,乌雅氏一直是想让佟嫔倚靠着佟家和嫡系的,可谁想到却是被嫡系连累呢。现在,虽然不愿意佟嫔向德妃摇尾乞怜,也只能如此了。早知道在当初佟皇后还在的时候,她们就应该多留一条后路。可惜,当初为了胤禛,佟皇后和德妃之间的关系一直都不好。搞得德妃和乌雅氏,以及佟嫔的关系也不怎么样。 只是,后宫都会因为佛尔果春的出现而恐慌,视之为敌,这是必然的。只是真敢出手的,也只有像德妃那样的位置。 不过德妃有子有女,权衡利弊,她不会去做得罪康熙的事。再者,依她的性子,怕是不肯这样锋芒毕露的。 最惨的,是位置不上不下的佟嫔。以佟家的身份入宫,这些年来都没吃什么亏,突然一下变成这样,很难应付得过来。 佟嫔还没有孩子,要不,把老四改到她的名下? 还是不行,德妃不喜欢胤禛,就算想把他当人质,也是不行的吧? 真是可惜。 胤禛和太子要好,也是很得康熙重视的。得到了他,佟家就会走出艰难。要是他真的能改成佟嫔的儿子,那就能救佟家,母以子贵,康熙看在胤禛的份上,就能给佟嫔封妃! 还有,隆科多不是一直都很想把嘎鲁玳给他吗,现在虽然是做不了嫡福晋,以佟家的家底,做个侧福晋,也还是可以的吧? 这样便是又多了一重保障。将来嘎鲁玳有了儿子,讨得了胤禛的喜欢,一切都还是会好起来的。 乌雅氏压了压胸口。心跳过快,她闷得难受,眼前发黑。 唉,异想天开,真是被隆科多闹得脑子也快坏了。 可是,这条路真的好有魅力啊。 如今是什么打算,还是得问问隆科多和李四儿。他们是病根,没办法。 于是,由宁聂里齐格看着佟国维。 乌雅氏和隆科多,玉柱一起去找李四儿。哦,对了,现在应该叫她李贱婢。 其实这个名字真的很好很贴切,佟家上下都会喜欢这么喊的。只是,当面跟李四儿说这个,还是会觉得很讽刺。即便是因为利益,但到底曾经他们那么要好过,而今虽然不会真的有什么不舍,但是想起过往的景象,再想想眼前,也会觉得随着这一声贱婢,自己的形象也变得恶劣了。 乌雅氏也是很爱面子的人啊。可是现实却是这么残酷,让他们都变成了在溺水中挣扎的人。 只是,千万不能让别人觉得她在疼惜李四儿,不然,连她也会一起倒霉的。 他们鬼鬼祟祟的摸进了李四儿的院子。 这里的陈设比上一回看到时又差了很多。至于是为什么,也是很容易想到的。 下人偷窃呗。 当下正发生着案例。 引月摸走了李四儿梳妆盒里的一支簪子,是李四儿有段工夫不去戴了的,只是今早她突然想起来,摸摸盒子里没有就发现了。其实,自从出事后,这个院子里的东西在不停的变少。她也知道。只不过从前高高在上的她做不到时时刻刻的盯着每一处,因此,到底是少了哪些东西,她说不上来,但是,逐渐的偷到眼前来,又怎么还能不知道呢。 她感到悲哀的是,她院子里的那些人,终于也像当初的佛尔果春那边的下人那样做事情了。 他们背叛她,不把她当主子看了。她们奴大欺主,越来越不像话了。 可是引月不应该啊。李四儿自觉是当她是姐妹的,而且,她跟着她也有些年头了。就连上回小月子的时候她也还是很尽力的照顾她,怎么这么快就变了? 引月不以为然。 李四儿是什么样的人,就算再能装,大家也不是心里没数,当初对她好,是因为以为她还能东山再起,可是,康熙要求宠妾灭妻,又赐名贱婢,这说明了啥。 这就说明李四儿不但起不来,而且,对她好还会倒霉。 对她不好才是正确的路,于是,偷她点东西算啥呢。 从前她可是任由身边的丫头被隆科多糟蹋,不闻不问的。这个女人,才不像她表现得那样。凡是对她有利的,她就利用,凡是妨碍到她的,都不会有好结果。 她仗着隆科多横行霸道,欺压别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今天? 引月用力的掰着她的手,瞪她:“贱婢,不过是拿了你一根簪子,值得这么大惊小怪?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的一切都是佟家给的,又不是你的!我不过替佟家讨还公道!” 李四儿闻言一怔,抓住引月的手不禁松了下来。 是啊,引月说得对,她在替佟家讨还公道。 若不是因为李四儿,佟家也不会这么惨。可是李四儿不服气,为什么她的运气这么差,她一向是站在佛尔果春的上风,怎么就变得这么惨了? 而且是越来越惨了啊。 她很难过,抹抹发痛的眼睛,泪水汹涌。 引月趁机挣脱了她,抬手便扇在了她的脸上,接着伸手一推,将她推倒在地。扬长而去。 一会儿,乌雅氏他们推门进来。 李四儿厌烦之至的回头瞪。 凶凶的眸光令本来就心情不好的三个人没了同情:“你在地上歪着干什么。又出事了知道吗。” 隆科多上前去拎她的胳膊把她拎起来。紧张的看了看屋里。没别人。 结果,李四儿抻着了:“哎哟。” 隆科多虽然心疼,但是没工夫管她了,叫她坐好,大家开始谈话。 沙达利不在,因为拉肚子。所以要说什么赶快说,这是天赐良机。 乌雅氏说了自己的看法。虽然也知道自己是异想天开,可是心里还是抑制不住激动。 要是胤禛愿意报恩的话,佟家就真的有希望。要是不肯,那就只好走德妃的路子了,不过那样很难。太难了。 那可是明摆着跟皇上对着干。 那么利用胤禛,难道胤禛就不知道这是在跟康熙对着干了?当然是知道的,不过,如果硬要他出手帮忙,就只能在当初的恩情上下点工夫了。 隆科多想起在南苑时胤禛全无所动的样子,心里没底。胤禛一向冷冰冰的,谁也摸不透他的心。 可是,也不能因此就放着不管。 不管怎么说,嘎鲁玳的美貌不能就这么白瞎了,既然用得上,干嘛不用呢。胤禛现在还没有嫡福晋,所以她若是得了胤禛的喜欢,比往后更容易占得住脚。 只是好可惜,嘎鲁玳和他做不了结发夫妻,只能当小的。 如今想要做侧福晋,怕也是很不容易了。 嘎鲁玳从小就被隆科多和李四儿捧在手心上,如今却要去当小的,被其他的女人排挤欺负,真是太委屈她了。 可是,也只有这么办了。希望胤禛高看她一眼,能主动向康熙要求侧福晋的位置。 他们在这里讨论她的人生大事,八字还没一撇就以为已经定下来了,并且觉得好委屈。 除此之外,还有胤禛改玉牒的事。他们自说自划,也给定下来了。想得真得好美啊。他们以为,嘎鲁玳嫁给胤禛,胤禛就不好意思再拒绝了。那么,将来双重保障,就能让佟嫔封妃了。以康熙对胤禛的重视,佟嫔必然是要成为妃位的。 可是,还有一个问题。 假如胤禛真的可以改玉牒,为什么当年佟皇后还在时,康熙没给改呢。 当然是为了太子,佟家势力太大,若是胤禛真的改了玉牒,就会威胁到太子,太子就不好办了。 不过,当年是因为佟家势大。 现在佟家都这样了,康熙会改吗。 改了,然后把老四从现在的位置上拉下来受人嘲笑,是吗。还是说胤禛会不懂这里面的厉害关系,傻傻的答应他们? 真是神经病! 他们因为激动脑子发昏,也管不了这些了,他们只想自救。让胤禛还债,而且觉得这是他该还的。 他们不觉得这是卖女求荣,很多人都这么干,有什么关系。 隆科多急急忙忙的问李四儿:“嘎鲁玳在哪儿,快叫她来,我们商量一下。”他想了想,敏感的提醒:“千万小心,别让沙达利知道,她会告诉那边的!”   ☆、第63章 嘎鲁玳被叫来了,泪痕犹湿。 因为她老是在想为什么还没有办法得到胤禛,现在这个消息就等于是礼物。 是礼物,也是恐慌。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也许很可能会带来麻烦。 嘎鲁玳想起和胤禛的初次印象,还有再见他时他的那种态度,心里有着很不祥的预感。初见时她把保绶当成了他,大加贬斥。他肯定还记得。这该怎么办呢。 其实是一直都想找机会解释的,但是由于隆科多焦头烂额,所以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详细的说一说。 那么,现在正好有了契机,就去试一试吧。 虽然是有隆科多牵线,但是嘎鲁玳依然会担心。胤禛的态度不行啊。 李四儿看了看其他人,叹了口气:“你们先出去吧,我来跟她说。” 众人出去了,守着门让母女两个谈。 其实,要把重担压在嘎鲁玳的身上,他们也是没办法。虽然一直都希望能和胤禛结亲,至少从前的境况比现在要好很多。即便他们之间不是平等的,也能得胤禛高看一眼,而现在面对着他,就只能是乞怜了。 明知是这样,也只能指望看在嘎鲁玳这张脸的份上,胤禛能对她多疼惜一些。 李四儿握着她的手,含泪道:“你也别太害怕,四爷看在你阿玛的面上不会薄待你的。”隆科多可是自认是四爷的舅舅呢。 嘎鲁玳的心里多了一分兴奋:“那我在哪儿见他?” 胤禛是不会到这儿来的。 李四儿想了想说:“让你阿玛想想办法,一定能见到的。” 胤禛这些天都会抽空到慈光寺去颂经礼佛,有时候是和三阿哥一起,当然,也会有他自己的时候。 众阿哥都在为着元后祭日到来的这一个月做些事情。这也不奇怪。 要是想搏得他的好感,最好也为此做些什么。 李四儿说:“你去抄些经文,准备一下。” 嘎鲁玳害怕。她在那儿见过胤禛两次,可是结果都不好。 李四儿说:“这样吧,让你阿玛先去探探口风。” 嘎鲁玳感叹,李四儿和隆科多总是失败,她不太敢相信他们了。再一次体会到投错胎了啊。要是她不是他们的女儿,或者是佛尔果春所出,现在的情况可就大不一样了。 她想着,手上一紧,抓着李四儿的手更加亲密了。心里突然就有了异样的感觉。她的母亲不再是从前风光无限的李侧夫人,而是人见人欺的李贱婢。这也就意味着,连她和玉柱也变得低贱了。 以前好歹还没有惨成这样,现在玉柱和隆科多终身失业,是不是意味着,以后都得靠她养活他们啊。 这怎么行呢。就算她愿意,她也养活不了啊。 嘎鲁玳想起了胤禛,要是她还顶着李四儿之女的头衔,胤禛肯定是不会多看她一眼的。 如果跟李四儿断绝关系,说不定还能好点。 只是,这样可以吗。 她尝试的问李四儿:“额涅,我想到了一个主意。我们能不能先……断绝关系。” 她很小心的瞟她,希望她不要太难过,因为若是如此,她们就会翻脸。现在还不能翻脸。而且,她也不想跟她翻脸。 她们处于危险里,抱团总比单打独斗好很多。可关键是没办法啊。 她的意思是先假装的,然后去跟胤禛接触,若是真的捞到好处了,再来真的。 但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她都不会放弃李四儿。她会保护她。她也真的需要她啊。 李四儿正在动情的跟她说不要怕,突然听到这些,心就像被鹰抓走了一片肉,鲜血淋漓。 她当然也知道是为了什么。 因为她比之前还要惨,已经是贱婢了。隆科多一回家,送他们回来的人就予以了宣布。亲友和下人也都知道了。 若是不然,在她审问引月时,引月也不会敢当面直唤她贱婢。 她们是一体的,她一完,玉柱和嘎鲁玳不可能避免。她能理解他们的处境,但是,她还有着要去保护他们的心,怎么能是他们先抛弃她呢。 她明明知道他们已经是白眼狼还没有放弃,为什么他们这么残忍呢。 李四儿看着嘎鲁玳,嘴唇发抖的说:“你再说一遍,我没有听清楚。” 嘎鲁玳捏了捏她的手指,感觉比刚才更冰凉了,紧张的说:“额涅我是想说咱们先假装好不好,不然四爷会不理我的。” 李四儿的呼吸变得急促:“你以为跟我断绝关系,就能断得了你是我的女儿?改了名份就有用?” 嘎鲁玳看她紧抓着不放的样子,不但吓人而且很讨人嫌了,也有点生气:“怎么不能,不是都在说岳兴阿和舜安颜做到了吗。他们都已经不再是阿玛的儿子了,凭什么我就永远是你的女儿呢。再说,我也是只是假装的,我又没有抛弃你。” 怎么没有抛弃? 大难来时各自飞,这么快就到了。 李四儿不禁想起当初嘎鲁玳和玉柱送完银盒子后,他们就跑到了鄂伦岱家。结果隆科多白白花了三千两把他们赎回来。 早知道,要他们回来干什么呢。 当初就已经看得清楚,如今不过是再伤一回心罢了。 恐怕玉柱也是这样的想法吧? 李四儿倒是有了赌气的念头,想把玉柱也叫来问一问,不过一想撕破脸没有好处,就只是跟嘎鲁玳说:“你这样是行不通的,别想了。” 她努力的维持着体面,想跟自己说不要哭。 可是摸摸发抖的身体,她还是控制不了。 她知道,她已经进入了绝望里,玉柱是完了,嘎鲁玳不管有没有好的未来,都不会管她。现在没翻脸不过是因为翅膀未硬,还得指着她帮忙而已。 要是嘎鲁玳真的混出头来,自然是要抹去她这个污点的。 她想她必然也是想到了。 报应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猛了啊。 嘎鲁玳不停的在催,李四儿越来越心寒,便也直说:“你以为断了名份就行?你阿玛在意你,也不过是因为你是我生的,跟我断绝关系,你想清楚了吗?你也别说是什么假的,你若要断,就是真的。我只当养了个畜生,我不要你了。也不想想,我不要你了,你阿玛还会管你?” 嘎鲁玳被吓住了。子以母贵的道理她还是懂得的,她也知道这样的提议伤了李四儿的心,忙说:“我是被舜安颜和岳兴阿气糊涂了。他们竟然敢跟阿玛断绝关系。额涅,我,我是不会那么做的。” 哼,她以后一定要抹去这个污点,她相信玉柱也是! 才说过的话,就想咽回去吗。 李四儿看着自家闺女花容失色,心里又有些软了。 她也希望她能多看开一些,不要那么狠心,使自己也能得到安慰。 她抱着嘎鲁玳哭了一会儿,抹抹眼睛,教她怎么拿捏风韵,然后说:“跟你阿玛去吧,记住,要有骨气些,四爷不喜欢没有骨气的丫头。” 都到这份上了,要骨气也有限。要卖弄,就得把这些扔掉。 慈光寺外。 胤禛刚听住持说禅完毕,从东边过来了。住持曾经教过舜安颜功夫,自身和胤禛也是旧识,因此胤禛听他说起,对舜安颜也有了一些印象,再想起在南苑时舜安颜的作为,深感这个年轻人着实可悯。 温宪也经常在他面前说起他,可见,舜安颜不是个坏人。 其实,舜安颜的脾气还有身世,和胤禛都有相似之处。胤禛得不到母爱,而他却是得不到父爱。他们都是很可惜的。只是胤禛比舜安颜大些,对这些比他能看得开。 胤禛虽然没有表示什么,却也不排斥舜安颜。紧跟着,对隆科多的印象自然是越来越差了。 他想起小时候,隆科多还没有不正常到这一步,看来岁月无情,他已经变得令人不认识了。 现在隆科多一无所有,会不会又在想什么歪主意呢。 对这些,胤禛倒是不担心的,他唯一纠结的时候是想起了孝懿仁皇后,于隆科多,他根本很少费心思。 但这个奇葩并不是想躲就能躲开的。 天撞大运。胤禛刚出寺口,就遇到了这两父女。 嘎鲁玳惊喜交加,可惜隆科多走在前面,只好向后退了退,端住矜持的架子。 早就有跟着胤禛的侍卫过去挡住。不让他们上前,苏培盛和胤禛一说,胤禛停步,朝着那边看了看。 寺口那儿有轿子在等着,隆科多和嘎鲁玳就跪在了中间,倘若胤禛要上轿,他们就是拦路的肉墩。 因为隆科多现在什么都不是了,格外恭敬,笑咪咪的叩头:“奴才见过四阿哥。奴才来给您请安。奴才还带来了嘎鲁玳。她抄了些经文,想孝敬元后,你们交谈交谈也很不错呢。” 嘎鲁玳上前,手里端着佛经。学着李四儿说过的那些,柔柔一福,如岸边春柳。双眸却眨着热情的光亮。 苏培盛谨慎的跟紧胤禛。 这两个人的架势真的很像随时有可能扑上来的啊。 胤禛看了看腰弯得像条狗似的隆科多,看看轿子,再扫了一眼嘎鲁玳的脚,最终转到了苏培盛的身上。 苏培盛默契的点头:“嗻。”他让侍卫们把隆科多搭起来,拉到一边去。然后,苏培盛靠近他:“去找苏应和。” 那是谁? 隆科多想不起来了。他不能确定见过,不过,都姓苏,难道是苏培盛的亲戚? 莫非是有什么提示吗。 没错,这也是胤禛的意思,没有他的意思,苏培盛不敢说的。 他回头看了嘎鲁玳,心想,也许胤禛已经明白了,只是不好意思,要找人安排? 不管怎么说,还是去试试吧。 他带着嘎鲁玳走了。 苏应和的家不算难找,但是很隐蔽。 隆科多亲自打听过了,带嘎鲁玳一起。 穿过羊肠小道,一瞧,还挺僻静的。他敲开了门进去,问过家里人,苏应和在家。 听说是四阿哥介绍来的,苏先生还是比较客气的。他七十多了,是名民间医生,中年时期专门给苏麻治过病,已经辞养在家多年,对一般人他是不会出手的。 不过,来得是隆科多,就有点讨厌了。这些天满大街在传他的事,苏应和心里一阵恶心。但是还是得招待的。 隆科多看他温文而雅,挺满意,但是为什么是个老先生,难道老先生是做媒的? 他坐了下来,嘎鲁玳站在他后面,他们满怀期待的看着苏应和拿出一个长盒子。 长盒子里有一方布垫,还有布囊,还有针。 苏应和伸手摸了摸隆科多的脉,觉得他没有什么大问题,不过看这个人的面色不好,便问:“你头痛吧,晚上睡不着,是吧。” 隆科多这些天烦得要死,确实有时会头痛,头痛欲裂,就点了点头。 苏应和执起了针,准备给他扎头:“别动啊。” 隆科多有点蒙,过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了,他曾经扎过头的,那时候是梁九功整他。 现在是胤禛。 晕,胤禛这是说他脑子有病!让他来扎头!这个白眼狼,他根本就知道他想要什么! 头上已经有好几根针。苏应和正在拿着新的往他头上扎。 隆科多暴躁的身子一挺:“我没有病!”连个小老头也能欺负他,没天理了! 苏应和喊:“哎,你别动,这有针!”他被撞得手偏了,但是也扎到了。 隆科多顿时有发胀痛苦的感觉。 苏应和看了一下位置,还有出血的情况,顿时很惊恐。 天呐,居然这么寸。 隆科多难受的叫起来:“我不会有事吧。” “不会,不会的。”苏应和一生行医无数,从没出过岔子。他不能承认。 反正是隆科多,就算将来眼瞎了,也是报应。而且他不会马上就瞎掉,他会越来越看不清楚,他会绝望和痛苦,但是,没有人能赖到自己身上。 苏应和摇了摇头,安慰他道:“不会有事的,我先替你弄下来。别急,别气啊。”他开始动手,把针取下来,然后止血治伤。 气和急都会使病情恶化。 隆科多眼前一阵发黑,他突然很怕的转过头去。 嘎鲁玳在刚才因为怕他碰到自己,飞快的伸手拂了一下,推开他,结果碰到他的头。他有点误会,觉得是她把针拂歪了,心里好气。 这叫什么事,为什么他这么倒霉! 他一气,眼前更恍惚了。他恨恨的叫道:“臭丫头,快扶着我!”   ☆、第64章 隆科多出来时没带轿子,所以回去时也很遭罪。 经过苏应和的安抚,他好一些了,但是眼睛还是很疼,视物不清。苏应和不愿意派人跟回来以免担责任。他检查过,确定隆科多可以行走,就趁机让他走了。 苏嘎鲁玳扶着他,二人慢慢的磨蹭,走到巷口时,突然便遇见佛尔果春。 佛尔果春是因为听说这里有一位苏应和老先生,医术高明,所以想来看看有没有可能为吉兰寻到生子秘方,并没有想到会遇到隆科多。 双方都是一惊,只是隆科多更多些。他现在这副模样却见着了以前的女人,心里肯定是有些比较,还有一点惭愧。他眼前摇摇晃晃的,害怕是眼睛真的坏了,伸手便向前方抓去。 佛尔果春就在他眼前,他以为,她至少会扶他一把的。可是,佛尔果春冷冷的让开了一步。她身后的乌尤拉紧了她,玉录玳伸手一推,把隆科多拨到一边去了。 隆科多一个踉跄,险些扑到墙上去,不能相信身体突然间便坏成这样了,莫非这真是报应么。他抓紧了嘎鲁玳,回头瞥瞥佛尔果春,没想到,才一段时间不见,她竟比自己想象得更好看了些。 他的心里涌起了一点欢喜,突然便想起从前恩爱的时候,当初的他们是有多好啊。他在遇到李四儿之前,一直都是对她不错的。那时候,他们时常带着初生的岳兴阿去郊游,还一起坐在山坡上唱歌。 那个时候,他们才十五六岁,十七八岁,正是情窦初开,最美好的时候。他们还彼此约定过,在岳兴阿之后,生一个女儿,凑一个“好”。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后来生下的是舜安颜,而且舜安颜的出生甚至可以说是一个意外,并不被他们所期待。 可惜,他后来遇到了李四儿。他不可救药的喜欢了她。而且,他没有想到伊哈娜会想要她的命。他当然相信这是因为佛尔果春发觉了他们的事情,所以才要这么做,佛尔果春在他心中的印象,一下子就成为了最恶毒的妇人。 他是做了对不起她的事,但他总以为佛尔果春不应该这么斤斤计较,她是他的妻子,她在他心里也是美好的。应该做的是和他一起解决问题,可是,她却要李四儿的命。这是多么残酷的事,证实他看错了人。从此之后,他就一步步的,再也不回头了。他要这个女人痛苦,就对李四儿越好,也因此发现李四儿真的是很好的。李四儿往往不用言语便知道他心中所思所想。他们想说的和想做的往往都是一致的,可是跟佛尔果春却是越来越无法交谈,越来越远了。 他不思量自己的错,因为他觉得自己没错。错都是女人的。 他变了,变得再也不能回头,也习惯了不回头。 那就这样吧,反正也这么多年了,他已经习以为常,再也回不去也不想回去了。 于是,他对她越来越坏了。 可现在这样的遇见她,他的心里又有了新的感受。 原来,她离开他是可以重新活过来的。原来,她不需要他也可以活得很好。 这个女人啊,明明已经三十三岁了,可是看起来却越来越年轻了。 隆科多突然间嫉妒起来,他恨得到了她的人,即便康熙现在还没有娶她,他的心都已经难过得如同被啮咬。如果康熙是别的男人,他一定会想把她夺回来,因为他相信她是忘不了他的。就像他也忘不了她一样。可是,那个男人是康熙啊。 他只能跪在他的面前叫主子,以后,也只能跪在佛尔果春的面前叫主子了。若是当初对她好些,现在就不会这么惨。哪怕只是维持正妻的体面,他们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隆科多深深的叹了口气,眼中含泪,他忍住了作了个揖,轻唤:“夫人,我,我给您请安。” 他的心疼了,很疼,他很后悔。这些天的遭遇让他知道遭报应了。他尽力温柔的对她,希望能得到她的恩典。倘若她肯赏赐恩惠的话,那么,他和李四儿的处境就都会好得多。 佛尔果春看着他的眼睛,还有他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了。这个家伙,到这种时候还惦记着骗人啊。 她微微眨动着眼睛,眼中有着如冰的寒意。 隆科多心中一痛,低下眼帘想了片刻,厚着脸皮道:“夫人,如今我跟四儿都已经是这样了,我们遭报应没什么,可是孩子可怜,您看能不能把嘎鲁玳认作是您的女儿,她会好好伺候您的,当初,您不是也是很想要一个女儿吗。” 他其实也想把玉柱交托给她,但是那样很不容易。他就只能在嘎鲁玳身上用心,他想天赐良机让他在这儿偶遇佛尔果春,要是她肯同意,那么嘎鲁玳由贱变贵,就可以嫁给胤禛了。 他想着这些,便也顾不得嘎鲁玳在身边,当面跪了下来:“夫人,主子……奴才,求您了。” 他眼泪汪汪的,就像一条哈巴狗,看上去很温顺。 嘎鲁玳在一边听得欢喜,有点想说话,可是没有插嘴的机会。 佛尔果春看着隆科多被包扎过伤口的头,明白过来,轻轻一笑:“你扎坏脑子了。” 她太了解他了,他总是这样,发狠,发狠不成就来哀求,哀求不成就纠缠不休,一旦理会他,他就缠个没完。 当初他们有感情的时候,他在她面前就总是耍赖,那时还可以当成是夫妻间的小趣味,可是现在看来,无非是那时便有了苗头,而她没有足够警觉罢了。老天还是很眷顾她的,至少,这重来的一世,她没有再犯糊涂。 隆科多闻言心中一寒,不相信她会这么不顾惜他:“夫人不是这么无情的人啊,您再想想吧,其实嘎鲁玳她很乖的,她一定会好好伺候您,只要您答应我们就跟她断绝关系,请您放心。” “我的确很想要一个女儿。”佛尔果春看着他说:“你放心,我会有的。” 隆科多一呆。随后明白了她的意思。佛尔果春就这么自信康熙的眷顾么,这也太狂了。他心中的哀怨又变成了更浓的怨恨。他的情敌为什么是他永远也无法打倒的人呢。 他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了,咬牙切齿的站了起来,带着嘎鲁玳走了。 嘎鲁玳好惋惜的一边走,一边回头看。她是真的很想变成佛尔果春的女儿啊。 隆科多用力的扯了她一下,越走越远了。 佛尔果春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心中一动,吩咐玉录玳,玉录玳打了个手势,那些在人群中隐藏的暗卫便悄悄的跟了上去。 次日,十芳斋。 胤禛和苏培盛步入雅间,引着他们进来的是纳穆图,他们跟胤禛说寻到了不错的宝物,可以敬献给皇上。 纳穆图小心的出去,说去点些素斋来。 等小二上了茶,海善笑笑:“四阿哥,奴才跟去瞧瞧。”他也走了。 房中有桌椅,胤禛坐下,和苏培盛等了一会儿。 有个面罩紫纱的女子手里端着木盘走了进来,入屋道了声好,便把这木盘平举齐眉。 胤禛看清了木盘上放的是一盒奇楠香,是否真品还待品鉴。 由于对方捧着宝物,他倒也没计较她没行礼。他站了起来,看了看那个女子。 女子遮着面,美丽的双瞳如含着笑意,眉目之间很有几分柔媚。在紫纱下的红唇微微抿起,有些忐忑。 她伸着手,只等胤禛去接。 胤禛取过放在了桌上。扫了她一眼。 女子及时把头低了下去。 片刻,海善和品鉴的人进来了,这个人低着头不说话,直到海善出去才抬起头来,轻唤一声:“四阿哥。” 又是隆科多。 胤禛方才看到身量时便觉得有些像了,直到他抬头,便轻笑了一声。 苏培盛见此情形,出去守着门。 隆科多瞧见门关上,抱歉的向胤禛行礼:“奴才昨天太唐突了,今天是来给您赔罪的。”他完全不计较昨天的事,笑了笑说:“奴才听人说四阿哥在找香,偏巧昨儿得了一盒,特来敬献给您。” 这盒香其实是隆科多珍藏许久的,他后悔昨天不明智,今儿赶快来补救了。 若想胤禛看上嘎鲁玳,不送贵礼是不成的。 胤禛于是便知道那女子是谁了,不去看她,只是问隆科多:“你到底有何事?” “四阿哥明鉴,奴才是为了佟家来求您的。”隆科多跪下道:“如今佟家的境况确实不好,想必您也听说了,您的教诲奴才记下了,只是,如今您的处境也着实需要提防啊。” 德妃那么宠十四阿哥,而且会亲自带大他,胤禛有母等于无母,正需要有力量扶持。倘若佟家站在他这边,他是很有实力和太子争一争的。隆科多以为,以前佟家势大康熙不同意,现在佟家这样被打压着,也应该是需要安抚的,倘若胤禛能有报恩的心,大家互利互惠有何不可。 但仅有姻亲关系是不够的。 需要双重保障。 胤禛懂他的意思了,他要改玉牒。 于是,面上更冷了。 隆科多一瞧,便有心说道:“四阿哥,我们也是为了您的前程。” 胤禛于是朝嘎鲁玳看了一眼,对隆科多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 私议改玉牒,与造反可就无异了。 他向外走。 隆科多知道这样动力不够,便笑着比划:“别急,奴才也知道这个丫头本来配不得您,不过不碍事的,我和博尔济吉特氏说过,她愿意收养,您看这样是不是可以……” 佛尔果春是康熙的心上人,胤禛当她的女婿是有好处的,倘若胤禛信了他的话,真的答应了,他再去跟佛尔果春商量说胤禛已经是他的女婿了,那么,请她收嘎鲁玳为女的事应该可以办得下来。毕竟,这样胤禛也算是她的女婿。对佛尔果春来说也是有益的,为将来在康熙面前争宠,也能多些保障。 世上像他这么为了前妻着想的人,普天之下也没有多少了吧。 隆科多觉得自己很伟大,而且他自以为,他们一旦结成了新的亲友关系,佛尔果春就不好再报复他了。这是一举三得。 纳穆图是他的堂侄,他和海善都是看在玉柱的面上,来帮这个忙。不过,到底还是要给他们好处的。 如今看起来也不是很难的。 隆科多想得这般美,自己就定了下来。而后他看胤禛摸了摸脑袋,好像有点悃。便再看了看他面前的香茶,欢喜的说:“四阿哥好好思量,奴才先出去了。” 他向外走。 刚走到门口,便听到胤禛严厉的对嘎鲁玳道:“你不必再动。” 嘎鲁玳靠近他,跪在他的面前乞求垂怜:“爷,奴才害怕,您能不能拉拉奴才的手……”她在他面前跪了下来,妩媚的去碰他。 茶里面放了东西,他会没有力气的。嘎鲁玳轻笑着,完全不担心他会推开她。 隆科多背对着他们听到了这些,这就想出去关门。可是还没有到这一步,便听见胤禛又冷冷的说了一遍,随后便砰的一声。 隆科多吓得立刻回头看,看见他那千娇百媚的闺女被飞起了一脚踢到了一边。 嘎鲁玳的脸色瞬间已经变了。 她的身体歪到一边去,咳出一口血来。脑袋磕在地上,也撞破了。 隆科多吓得转身去救她:“这是怎么回事!” 茶里不是应该有问题的吗。为什么胤禛一点儿事也没有? 胤禛双目含霜的瞧着他。 隆科多忙又跪了下来:“奴才有罪!求您饶恕。”他想起了昨天遇到佛尔果春时的情形,明白了。她又一次发现了他的用意和做法,通知了胤禛!那茶是换过的,他白白的被耍了! 可恶,这回却是把嘎鲁玳也损伤了啊。 他正在胡思乱想。 胤禛扔下一句“今日之事,我看在孝懿仁皇后的面上不与你计较,而后好自为之”便再不回头的离去了。 隆科多急忙去看嘎鲁玳。 嘎鲁玳满头大汗的抚着被踢中的伤处:“阿玛,我好痛啊。” “你不要怕,我马上带你去福春堂。”隆科多急忙抱起她便往外走。他出了十芳斋后,人群中的佛尔果春瞧着他匆匆而去。   ☆、第65章 福春堂接诊后不久,便有了诊断。嘎鲁玳脾脏受了伤。 “会很严重吗。”隆科多搓着手,后悔不已。 嘎鲁玳叫疼不是好现象,但还可以治,不过倘若内部出血,那便很麻烦了。而且内出血会出现暂时痊愈的假象,不易断症。 某位唤做宋老先生的医者瞧过后,叮嘱嘎鲁玳不要活动以静养为主。看看未来几天如何。他们会派人跟进的。 之后,隆科多则是顺便问了问老大夫他自己的伤情。 宋老先生看过他的头,听说是针扎歪了,也有些惊恐,不过,隆科多目前的状况还没有那么糟,所以,他也只是建议他静心休养,不要着急上火。 隆科多岂能不上火呢。今天嘎鲁玳受伤的原因很荒唐,是因为他想把自己的女儿送给胤禛结果没有送成,闹了个大笑话。还坑到了自己。 他其实知道,这事不适合由他自己办,应该找李三来处理,但是不找李三也是有原因的。 李三那边其实有着更大的风险。他忽悠哈斯在太后面前说话,还让她写了东西下来威胁她,她一定会找来的。所以这几天他只能躲起来不能当差,不然,也会被揪住的。 如果李三再完蛋,那隆科多和李四儿就真的没有办法了。他不是没有朋友也不是没有人脉,可是那些人都会见风使舵。 而且,隆科多也担心如果告诉了李三,李三有可能捷足先登,也用同样的办法去讨好胤禛。李三有三个女儿,虽然是不同的女人生的,但是长得都不错。只要胤禛同意,哪怕先定下来也是可以的。 她们虽然也和李四儿有关,但好歹是侄女,不是女儿,也还可以吧。要了她们,就很有可能不再要嘎鲁玳。 李家现在因为李四儿的事也是焦头烂额,说不定很有可能这么做。 于是,隆科多抱着这般自私的想法,就很难不犹豫了。 但现在,他真的好后悔。 付过诊金后,隆科多让人们小心的抬着嘎鲁玳跟他回了家。另外还带回了药。 不久后,玉柱和李四儿便一起接到了消息。 事情越来越脱出掌握。 玉柱顿时有着不一般的感受。对于嘎鲁玳,他一直以为他们是同一阵线的,而且,他也希望她有好的前程,毕竟他们是相辅相成的关系,可是,如今她却如此痛苦。 他为她难过,也为自己感到了恐惧。他怕将来有一天会像嘎鲁玳这样,因为隆科多和李四儿的恶行而得到报应。 他摸摸自己的身体,手脚发凉。回头看李四儿,看到她和自己一样脸色苍白。 李四儿也是一样的恐慌。 她就像处于溺水中的人,越挣扎下沉的越厉害,可是又放弃不了抗争。她突然的想到当初的佛尔果春是不是也和她一样绝望? 当所有人都救不了自己的时候,是不是就是这种心情? 她闭上了眼睛,小声的抽泣起来。她现在连哭都不敢大声,怕再引来别人的欺负。怕有心人会记下来报告给佛尔果春或者康熙,成为整治她的借口。 她只想好好活着,别再受那么多罪,哪怕只是眼下的处境能够维持住,她都会觉得欢喜。 为什么她就变得这么贱了呢。那么骄傲高贵的她,居然就变成佛尔果春当初那样了?是不是那时对她好一些,现在就不会有这样的下场。是不是当初执妾礼,本份规矩,现在就还能安安稳稳的活着? 如今,即便是嘎鲁玳好了,怕是也没有好的出路,留在家里夜长梦多,快些嫁了吧。她总要嫁人的,可惜,胤禛这条路走不通,还有哪条路可走? 李四儿不甘心。可是她也知道,等佟家和隆科多的处境再不好些,嘎鲁玳就嫁不掉了。还有玉柱的亲事也最好快些定下来,尽快办了。 趁他们还有能力的时候给孩子们一条活路,对这两个白眼狼,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而且,假如他们好了,反过来会对他们有利的。 不过,即便是现在的处境,她也希望亲家的门第高一些,不要太辱没了他们。 她想了想,对隆科多道:“我去找我哥。他在内务府的路子广,总有办法的。不能随随便便的嫁了,那太亏了。” 嘎鲁玳自身的条件是很好的,而且李四儿和隆科多一向把她当成宝贝,即便已是心寒了,仍是希望她嫁得好些。 嫁得好了,大家就能得救。她那么美,未来的女婿一定会喜欢的。 关键是嫁给谁? 隆科多苦笑。 虽然以胤禛的表现不像是会告发他们,他却仍是怕:“咱们闺女的事若是皇上知道了,肯定容不得,早知道我便不该急着去找四阿哥,若不是他这一踢,她也不会如此。如今只能好好将息,等她好了再想办法。” 他是真的恨上了胤禛,可是又没有办法。 一下子就变得这么悲惨了。 李四儿急了:“不能再等了,得赶快。”嘎鲁玳的身份特殊,和户部说好了三年后待选秀女,突然不选了,要去嫁人,没有人发话是不行的。 去求康熙肯定不行,只有通过李三想想法子了。 隆科多双眼一亮:“你的意思……找太后?” 与此同时,慈宁宫。 太后靠在榻上,眼睛倒有些睁不开了。她有些担忧的抹了抹,见没有发肿才放下心来,上一回发病是元后去世的那一个月,这回要是再来,可就不好办了。 想当初,她可是差一点就跟着元后去了的。 如今佛尔果春又来到她的生命里,这是不是天意呢。 太后摸摸发闷的心口,不敢再想下去了。问了一声:“哈斯?” 哈斯正蹲跪在床边亲自为她捶腿,只是有心事,有一下没一下的,太后这么一唤,她的手一滑,从她的腿上刺溜下去了,忙端正了身子道:“主子,您有什么事?”她在想多罗,还有在李三面前写下的字据。很惶恐。 太后也不舒服,看到她这样还当她是在为自己担心,便说道:“哀家要睡一会儿,你也去休息吧。” 她们见识了隆科多是什么样的人,自然就对李四儿疏远了。可是,佛尔果春既然有着那样的威力,还是要防一防的。 太后想着三丹什么时候能捎消息回来,却听见外面有人在说话。 是慈宁宫的太监总管古满寿。 太后让哈斯先去看看。一问才知道,原来寿康宫也派了阿尔其去照顾佛尔果春。太后便明白了是什么用意,心头便变得躁躁的,很是不舒服:“罢了,哀家还是先睡吧,哈斯,你等我睡醒了再过来。顺便帮哀家问问外边的事。看看有什么新办法。”她说着说着,呼吸有些急促了,害怕是要喘的先兆,忙憋了一口气。 真要喘起来,那可真没完了,太后想这都是佛尔果春引起来的,不知不觉便有了憎意。她的眼前仿佛出现了她的脸。 好可怕。她想若是真的让她进了宫,她连一天都受不了。 不行,一定要找到新的办法。 她曾经想过用污蔑她和康熙的办法来抬高李四儿,结果却失败了,再出手就要更加谨慎。她想,李四儿那边也会急着想办法的。 哈斯应下了,却不知道问谁才好。 太后有些恼了:“你还要哀家帮你想法子,你自己不会么?” 哈斯一吓,忙帮她盖好了被子,退了出去。 既然太后给她工夫,她赶去找李三。 李三知道李四儿出事了。便想避避风头。他是蓝翎长,还是有点小权的,跟上峰报了个病假就躲了。哈斯没有找到他,有点焦急,一想自己也是唐突了,刚刚出了这么大的事就来找他,要是被人盯上可是不得了,便跟他相熟的同僚通知李三回来,给她消息,便急着退走了。 次日,李三得了信,急忙找了过来。 太后也因此知道了李四儿的愿望,而眼下却是正和心意的。最好能在嘎鲁玳的亲事上做些事情。虽然隆科多不舍胤禛,但是这条路只能放弃了,她要为他们找一户好点的人家,提高他们的实力。而且应该是最好最合适的人家。 太后心口发闷,抚着抚着,脑海中突然跳出了那夜在乾清宫中时罗岱和隆科多为着佛尔果春受到处罚时的情形,有了主意,问哈斯道:“你觉得隆科多和讷亲做亲家如何?” 哈斯愣了愣。 太后见状又道:“就是罗岱次子。” 哈斯明白了,这是要把隆科多和伯爵府联系在一起。他们一个曾是夫家,一个曾是娘家,居然是要他们去联手对付佛尔果春。 这样的安排,会不会太奇葩了? 太后不悦:“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不管是娘家还是夫家,都是因为佛尔果春受过苦的人,而且据闻隆科多和罗岱的关系不错,和讷亲也确实有过结亲的打算,只不过嘎珞嫁给了纳兰家才没有成功。而今不过是旧梦重圆罢了。 而且,让伯爵府和佟家联手对付佛尔果春,想必他们应该都会同心协力。 哈斯一听,顿觉锋回路转,居然还能有这样奇妙的安排,这真是很特别。讷亲和佛尔果春虽然是兄妹,但并非一母所出,感情不合,他应该很乐意。但是,罗岱是佛尔果春的亲生父亲,即便是现在已经断绝了关系,恐怕还是抱着将来能通过她得到好处的打算,能同意吗? 太后笑了笑,眉心因为疼痛蹙得更紧了:“哀家就是要打断罗岱的念头,不让他帮着这个女人。”让娘家成为阻碍佛尔果春的力量,想必这个女人会很麻烦和痛苦吧。即便名义已经不在了,她到底还是罗岱所生的女儿,他们有血缘关系,不可以随便对付父亲和娘家。 若是她不还手便要承受痛苦,若是她还手,便会被人诟病。 到时,康熙怎么能护着她,又怎么能娶她呢。身为帝王亲近不孝的女人,会有人上折子的。 太后想毕,吩咐哈斯:“你去问清楚隆科多和李四儿,不许他们有任何事隐瞒哀家。”   ☆、第66章 别苑。 嘎鲁玳受伤,佛尔果春亲眼所见,这日黄昏,她在别苑摆下了接风宴。 她和她的孩子们正其乐融融的享受着天伦。 前世因为和岳兴阿还有舜安颜都没什么亲近的机会,所以对他们的妻子也是如此。今生面对依蓝和温宪的时候,佛尔果春的感觉还是比较陌生的,但是她相信依蓝的感觉是一样的,世上再也没有什么比得到自由更可贵的事了。 为了报答索卓罗氏,佛尔果春也给过她一笔钱,由于索卓罗氏是大房的遗孀,所以不便接到这里来居住。但是他们会定期派人过去慰问,不会让她受委屈的。而且就凭隆科多和其他各房现在的景象,也不能对大房做什么。所以岳兴阿和依蓝才放心的搬了出来。 至于四房瓜尔佳氏,对于佛尔果春来说既是表妹也是弟妹,当然弟妹这个身份现在已经不是了,但是她总还是记得瓜尔佳氏和庆春曾经的好处,她并没有放弃帮他们寻药救治眼睛。但是目前为止他们还是敌对的,庆春夫妇并不喜欢她,所以,她也不急着示好,以免弄巧成拙。 总之,先安顿了岳兴阿和舜安颜就已经是很不错了。佛尔果春想着将来等一切稳定之后,岳兴阿夫妇有了孩子,舜安颜和温宪成亲,那么她的心愿也就达成七八成了。至于和康熙,她需要拿出更多的勇气去面对。她知道,如今他们的命运已经联合在了一起,之前是被动的,而现在,她是主动的。 伊哈娜,额泰,庆春,还有她的侄子阿克敦,他们都会好起来的。除此之外,也不能忘了她的好姐妹吉兰。 她相信,随着大家共同的努力,当年的那些谜题,也会一一解开。 关于接风宴,佛尔果春请来了许多人。 想到和吉兰重逢时的态度,佛尔果春也大胆的请了她和鄂伦岱,她正好有份礼物要送给他们。这份礼物,也是岳兴阿和依蓝用得上的,正好一举两得。 她亲自去了鄂伦岱的家,站在门口等。 只是,吉兰考虑到鄂伦岱是佟家人,没有答应,一听是请夫妇同往,更是陷入了矛盾。 其实,昔日的好姐妹终于得到了自由,她很为佛尔果春高兴,但一看到佛尔果春和岳兴阿,又会难免想起从前的伤心事,她比佛尔果春大一些,已经三十五岁了,鄂伦岱更是奔四十的人了,他们或许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 他们一出现,那些话题便不可避免。还是算了吧。 吉兰犹豫的告诉下人不要说出去。鄂伦岱正在洗脸,眼睛迷着往这边看看,水进去了,有点疼:“哎呀。” 吉兰忙走了过去,帮他擦脸。 鄂伦岱牵住她的手,见在发抖便紧张了起来:“谁惹你了。” “没有。”吉兰突然悲从中来,哭了。 “别哭啊。”凡是吉兰伤心的时候,多半都是因为孩子,他知道这是老问题了,劝也没有用,就说:“给我做点好吃的吧。” 每次见他吃得饱饱的样子,吉兰就会破涕为笑不再难过了。 现在正好有机会吃得饱饱的。下人看着鄂伦岱皱紧的眉头,怕是爷又要发脾气了,忙说佛尔果春请他们赴宴。 鄂伦岱听到她的名字,愣了一愣,去看吉兰。他知道吉兰是想去的,这么多年了,这两个闺蜜肯定有话说,只是心里难过。 “我陪你去,你别怕。”这道坎总要过的,鄂伦岱握紧她的手,笑道:“谁敢欺负我媳妇。” 佛尔果春等到他们出来,心头也跟着松快了许多。 鄂伦岱是佟家人,他肯来,等于态度也明确了。他和隆科多不是一条船上的。以后舜安颜和岳兴阿有什么问题,大家可以互相照应。 到了别苑,岳兴阿和依蓝亲自迎出来,给吉兰叩头。 吉兰心软了,又有点想哭,不管当年的事是怎么样的情况,都过去了,救下岳兴阿是她的选择,失去孩子也是她的命。如果当年不管他,现在的她也不会好过。她想通了,轻唤道:“起来吧。” 鄂伦岱要陪福全喝酒,带上了岳兴阿和舜安颜。佛尔果春便拉着吉兰和依蓝去了园子里。 她悄悄的先给了吉兰一张方子,生子秘方。 和吉兰以往用过的不一样,可以试试看。 而且这份方子佛尔果春也为依蓝备了一份,只不过她和依蓝还没有十分的亲热,所以不准备当着吉兰的面给她,但也悄悄的瞟她脸色,见她没有不悦才道:“我等会儿再跟你说话。” 依蓝也是心里有数,很不好意思。 吉兰谢过佛尔果春的好意,只是对这个不抱什么希望。她一直有着为鄂伦岱纳妾的念头,他对她太好了,她不可以太自私,应该为他留后。就只是先收了下来。 佛尔果春看到吉兰不再怨恨,很是高兴。如此一来,她们的情份就可以得到修复。 吉兰放开了心结,也开始和她说一些私密的话了。这么多年她其实一直没有忘怀,也希望她过得好,现在佛尔果春很好,她除了欣慰之余,仍有一些担心。 隆科多和李四儿不会轻易放弃对付她。虽然在康熙的打压下,他们不能明目张胆的,仍要小心暗箭。 佛尔果春听得心里一阵温暖,说了不久前才发生的事。 吉兰惊奇的沉默了片刻:“……这个男人,真是太贱了。”而且自以为是到了极点。 不过,这件事也带来了新问题。 隆科多没有如愿搭上胤禛,但不表示他会放弃。若是他和也跟佛尔果春有仇的人结成了联手,那么,佛尔果春的麻烦可就大了。 佛尔果春听懂了吉兰的意思:“你是说和伯爵府?” 吉兰点头。 佛尔果春一笑,隆科多和罗岱的关系一向不坏,即便当初雨夜进宫时在康熙面前互掐,也只是暂时的矛盾。他们之间的联系并没有真正的割断,因为她是他们共同的敌人。 若是他们今后想要一起对付自己,那是很正常的。 只不过,以她对罗岱和隆科多的了解,他们并不会一直和睦下去。 以利益结合为前提的合作,只要利益结束,也会结束。 但是,如果现在特别猛烈的去分裂他们,他们反而会抱成了团。 佛尔果春想了想道:“我们再等等吧。” 首先要知道他们以何种方式合作,才会知道什么才是解决的办法。 另一边,佟府。 只有同病相怜的人,才会帮忙。 隆科多和李四儿得到太后愿意赐婚的口信,十分喜悦。要去找讷亲。 李四儿愣住了,不太敢确定:“你要找他?” 讷亲是曾经和隆科多很要好,不过那时,是有着做亲家的协议的,因为他们那时议定把嘎珞嫁给茂林,结果嘎珞嫁给了纳兰家,讷亲不应该还会和他很好了。 李四儿心里揪成了团:“爷这是要把咱们闺女交给伯爵府?” 一想到伯爵府,她就想起了罗岱。因为这样,她的心里有了很特别的感受。若是寻常空闲想起他,她自然不会觉得惋惜和后悔,可是现在的处境如此的凄凉,她真的有些撑不下去了。而且,把嘎鲁玳交给那边,她也很不放心。虽然这么多年和罗岱没再联系。她却怕他还在记恨着,毕竟,当初是她背叛了他和隆科多在一起。 他也是男人,他不可能不记恨的啊。 隆科多抹了抹脸,想了片刻:“太后既然有这个意思,我先去看看。”实际上,他和罗岱的往来一直很多,直到日前才因为佛尔果春的崛起而失去了联系。但是,其实他和罗岱的情义,却是比罗岱对佛尔果春要深。 因为,一直以来他们都有着利益关系,而且,他和罗岱是真正的同道中人。 隆科多决定去伯爵府试一试。 刚刚到了伯爵府前,正好遇到讷亲出来。 隆科多便动了动唇,有些说不出口。他转身欲走,却被讷亲主动叫住了。 讷亲也是为了儿女的事发愁,大家同样难过也就没有什么前仇了。讷亲将隆科多迎进了府中,跟他说是为何难过。原来是茂林自暴自弃,不肯上进的在外面结识了不好的女子,花天酒地。 隆科多听他这么说,知道讷亲是为着茂林的亲事犯了愁,如今看来没可能再把嘎鲁玳嫁给胤禛,若是和讷亲做儿女亲家,倒也不失为一种选择。 那就这样吧。 太后的想法他们能理会。 而且他想,若是佛尔果春和伯爵府好了,那么他也能沾光,若是不和睦,他们便能一起扶持生存。 讷亲何尝不知这样是条路呢。只是罗岱放不下梦想,念念不忘。总也还觉得能做康熙的老丈人。 隆科多说道:“岳父大人也是不易,他的苦我知道,他在我心里便是阿玛一般,我再劝劝他。我们先说说孩子们的亲事。如今我们处境相同,谁也别嫌谁了。” 他想嘎鲁玳虽然委屈,却到底是有了婆家。 只是,嘎鲁玳的身份却不免尴尬,她是李四儿生的,却嫁给讷亲的儿子。李四儿原本是罗岱的小妾,嘎鲁玳将来面对罗岱时却要叫他玛法。 这样好难堪啊。 隆科多面露难色。 讷亲也是非常的纠结,嘎鲁玳她长得不错,而且嘴甜,茂林一定会喜欢的,娶了她,也许可以把他从那个坏女人身边拉回来。 而且,既然是太后的意思,也没法子拒绝的。 “我先去跟茂林说说看。”讷亲想了想,又道:“不过丑话说在前面,嘎鲁玳可不能有什么毛病。否则,我们家是不要的。” 隆科多心中一痛,如被戳开了伤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的闺女当然好好的!”   ☆、第67章 隆科多要和罗岱府上做亲家的事,自然佟家上下也很快知道了。 虽然这样的安排很奇怪,但到底也是件喜事,又是太后的意思,宁聂里齐格没道理反对。况且隆科多以为如今佟国维中风,说不定办起喜事来带动一下,也能让他的情形好一些。宁聂里齐格虽然知道是安慰人的话,但是心里到底舒服了一些。 家里开始张罗。 由于光景不如以前,所以仪式比较仓促,也不敢办得太过火。 两三天后,嘎鲁玳的气色好些,可以下床了,便停了药。隆科多和她一起到园子走走。眼看着心疼的女儿就要离开这个家了,他要带着她好好逛逛。 绕了几步之后,脑子却发昏了,眼睛也有点发愣,好像喝醉了酒那样。 他的头也很疼。 直到他自己反应过来:“嗯?这是哪儿?” 这是庆春的院子。 他走到他一向嫉妒的四弟的地盘上去了。 这也是他最不喜欢的地方。 隆科多要退出去。却看到一张清俊的脸。还有,那人双眸含霜般的眨着冷意。 庆春坐在院中的葡萄架下,手中端着一杯清茶静静的品茗。不久,清脆的嗓音响起:“来了干嘛走啊。” 瞎了十三年了,他早已练出光凭脚步声就知道是谁的地步。虽然此刻隆科多的步伐有些踉跄,但是熟悉的呼吸和感觉总不会变的。 他们是彼此最讨厌的人。 如果庆春还好好的,隆科多什么都不是。但是这么多年了,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庆春定定的看着那个方向,双瞳看起来亮亮的,但是仔细瞧瞧,他和正常人就是有很大的区别。 瞎子的眼睛,就算表面上是正常的,但是发木。 他在瞧着隆科多,一眨不眨的。 虽然知道他看不见,隆科多就是心里毛毛的,不敢走近,讨好的笑了笑:“四弟,打扰你清净了,我这就出去。” 小时候他就怕他。因为庆春一目十行,可比神童,所以,他根本没有一点优势。而且,为了得到宁聂里齐格和佟国维更多的关注,他就得对庆春特别的好。 那时候,他总会觉得他是庆春的小跟班,小奴才,明明是他的哥哥,却总是跟在他的后面听他指点。 而且佟国维也一直引以为傲的只是庆春。虽然当时老大叶克舒还在,也不敢对庆春大声说话。 那个时候,佟国维对宁聂里齐格也是有着很多忍让的,乌雅氏得到的,比庆春毁了以后差很多。 庆春身上很有股狂劲,但是这种风格却和隆科多却有着不同。他恃才傲物,也确实有着本钱,只不过,命运开了一个玩笑。 人生的美好在庆春十七岁的时候结束了。 因为他瞎了。一个瞎子有再高的才华也没有用。而且他没有孩子。这一点,隆科多就比他强很多。 只是,现在嘛。 庆春朝着隆科多的方向轻轻的抿唇,露出淡然的微笑。 隆科多知道,一定是舜安颜和岳兴阿离开佟家的事情传过来了。而且,肯定还不止这些。 这么多年了,佟国维一直不许打扰到庆春休养,有什么事都是不让传的。但是这不表示庆春不会主动。庆春既然知道这些,那么肯定也知道佟国维中风的事了。 隆科多不免就在想,他会不会马上跟宁聂里齐格说把他赶走?然后由他代表嫡系继续支撑佟家? 庆春那么可怜,他要是要求,宁聂里齐格很可能答应啊。而且佟国维也会支持他。 好在这个问题之前他有想过了,也跟二老保证过会好好伺候他,如今表现的时候到了,隆科多顾不得身上难受,急着走过去:“四弟,别怕,不管佟家变成什么样子,我一定护你周全。” 因为庆春是坐着的,所以他俯身半跪在他面前。 庆春听着呼吸,抬手碰了碰他的头。 由于触到伤处,隆科多叫了起来。 庆春知道不对劲了。本来,隆科多进来时走得那几步就很不对劲,他听得很清楚,那是脑部受创的表现,现在他越发确定了自己的想法。这些年来为了自救,他也曾在妻子瓜尔佳氏的帮助下翻阅过许多医书。十三年来他自学成才,虽然没能救得了自己,现在却能判断出隆科多怎么了。 这个贱人,要变成瞎子了啊。 摸着被扎过的地方也不像是新手,但是,庆春心里很是感激那个人。 他恨隆科多,不管当初佛尔果春做下的事和他有没有关系,他都不会原谅他。 这个贱人把佟家害成这样,这是他应得的。 于是,庆春放开了他的脑袋,轻轻的一笑:“你好好养着吧,会好起来的。” 隆科多如今最怕的便是这一句:“会好起来的”。因为这句话之后,往往就是越来越糟。他勉强的笑了一下,回头对嘎鲁玳道:“来,给你四叔请安。” 嘎鲁玳虽然好些了,但是不敢行动过快,那会喘起来的。还会咳出一点血丝。她拿捏着来到了庆春的面前。想福身却痛得叫起来:“哎哟。” 庆春听到她的声音,耳朵动了动:“你怎么了。” 这个小丫头有内伤啊,而且很严重,她的呼吸不正常。 嘎鲁玳哼了两声,去看隆科多。 隆科多示意她不要多话,对庆春道:“你好好休息,我们走了。” “你等等。”以嘎鲁玳目前的情形,绝对不适合嫁人,那些仪式就算从简也是太麻烦了,她折腾不起的,庆春本着仁念道:“她为什么受伤了?” “谁受伤了。”隆科多坚信嘎鲁玳已经痊愈了,非常生气:“庆春,我们关心你,你不要给脸不要脸!你自己瞎了这么多年,就盼着别人也不好吗!”正在办喜事,这种消息绝对不能传出去! 庆春语塞,由着他们扬长而去。 嘎鲁玳会变成这样,其实也是为了怨恨的缘故。她在一片喜意中想着胤禛,既舍不得他,又很恨他。她觉得以自己的姿容完全可以配得上他,是他眼睛瞎了看不见。 不懂得珍惜的人是胤禛,却连追究他伤人的过错都不可以。她在想,这都是因为佟家现在很麻烦,要是从前还很火热的时候,他肯定不敢这么做。他应该主动追求她,讨她的喜欢才是。 唉,真是没有办法。 回了房后,嘎鲁玳倚着门望天,深感心中充满了压抑。她还是不舒服,就像那儿搁着一块石头,时不时的擦过去。要嫁人了,她也被看管起来了,觉得自己不像是佟家的格格,而只是一个犯人。或许她的父母把她当成了美丽的货品,已经盖上了封条,就等着交货。 她值得多少银子,她不知道,但这些若是能到她手里,她还能甘心一点。 她和玉柱商量过了,他去要钱,然后两个人一起分。 玉柱来了。看看屋里守着的婆子和丫头,吩咐道:“我们要分银子,出去!” 太不要脸了。婆子和丫头们抖了抖,出去守着。 玉柱打开了它。 里面的东西还算是丰盛。 玉柱仗义的说:“妹妹,虽然这是我要来的,不过你拿大头,我拿小头。你要嫁人了,就当哥哥送给你的礼。” 嘎鲁玳很是感动,她一急,又有点想咳。 玉柱安慰着她,心里有些难过。他莫名的感到了孤单。嘎鲁玳还能嫁得体面些,将来他娶妻的时候是否还会如此? 早知道就应该对佛尔果春好一点,现在的他必然不是现在这样。他很会讨人喜欢,康熙会喜欢他而不是舜安颜,以他的聪明劲,说不定康熙会让他当女婿。 子以母贵。曾经他以为自己是李四儿的儿子就天下无敌,可是他错了。嫡庶之分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错了啊。 他的手抠着银盒子,眼睛却越来越湿了。 他终身不会有前程,能指望的怕也是只有这些银子了。 嘎鲁玳看了也很不好受,拍了拍他的肩头:“哥,以后会好起来的。”她也后悔,可是没有办法啊。 除了前程,婚姻是改变人生的最大道路。玉柱的相貌也很不错,他会有好的婚事的。 玉柱摇了摇头。容貌固然是一方面,对男人来说却不那么重要,他以后的路就是要吃软饭,最好他的妻子是个温和的女人,不然,他就要吃苦了。 嘎鲁玳摸了摸银盒子,有点想交给他。但是又有些舍不得。她的手就这么放在盒沿上,沉默的等待。 不久,玉柱抬袖抹去了泪痕,朝她道:“点一点,我们分吧。” 嘎鲁玳拿了首饰还有一半的银票,玉柱抱着剩下的就走了。嘎鲁玳送他到门口,默默的出神。她想起了小时候他们在佛尔果春面前威风的时候,越想越不甘,突然伤口疼痛似裂。 她一下子倒了下去。 留守在佟家的大夫竟然不济事了,又去福春堂找了人来。宋老先生过来后一番折腾之后总算是稳定了下来。只不过,嘎鲁玳的脸色比较苍白,不像是个能当新娘子的,隆科多和李四儿都很担心。 除了忧心她的处境,也是为了自身的面子。佟家虽然不好了,可也不愿意被伯爵府比下去。 要是她嫁不出去了,也是违了太后的懿旨,总是大不敬。 还是想办法帮嘎鲁玳恢复过来才好。 李四儿再次瞧了瞧她的脸,问看症的那个人:“这样不行,再养着会误婚期,明天就要嫁了,想想办法吧。” 宋老先生闻言叹了口气:“那就要下猛药,不行的。她受不了。” 李四儿再看了一遍:“不下猛药,你得让她好起来。多多给你银子就是了。” 嘎鲁玳摸摸自己的脸有些发凉,胆颤心惊。 李四儿上前扣住她的手,又对刘郎中道:“你快开方子!” 宋老先生摇头:“那我治不了,我不治了。”说罢,甩手便走。 隆科多站在门口,突然抓住了他:“你别走,你走我就说你治成这样的。快点想办法!她起不来你就别想离开佟家!” 哪有这样的,这不是逼人乱下药么。 宋老先生只好答应了,要李四儿写过保证后,开了一副让嘎鲁玳吃过以后能够起来当新娘子的方子。至于其他的,就不是他能想得了。   ☆、68 与此同时,佛尔果春在街上遇到了茂林。 嘎鲁玳还恋着胤禛,茂林则是惦记着外室。出于保护外室的心理,茂林不肯放弃,但事情总是要解决的,讷亲答应茂林纳那个女子为妾,他才同意和嘎鲁玳成亲,只不过二人在同一天进门,而且,嘎鲁玳要给那个女人敬茶。 自然,讷亲觉得这样太荒唐了,这是太后的赐婚,意义重大不能胡闹。但茂林却很坚持,理由是,宠妾灭妻也是伯爵府的传统,作为孙子辈的优秀人材怎么可以不继承。而且,李四儿现在都叫李贱婢了,她的女儿值得尊重吗。 讷亲被堵得哑口无言,只好答应了他。但敬茶的仪式还得再商量。 茂林更加的叛逆了,哪怕就要当新郎倌也还是在外室那里过夜,一大早才赶回家装装样子。 此时和佟家联姻,只是无奈之举。 伯爵府降了一等,虽然人们提起来还是老习惯,但他们心里却是明白,家里不再有风光了。而且他们和佟家一样,都是嫡系里的小辈们占了上风,也就意味着罗岱和讷亲要看阿克敦夫妇的脸色。 这对于一向发号施令惯了的罗岱和讷亲而言,都是极大的痛苦。 他们的失势,也连累了昔日一直受宠的茂林。 茂林当然对佟家就更不会有好感了,而且他觉得和嘎鲁玳成亲之后他们或许会更倒霉的。所以,他要用实际行动表现给其他人看,他并没有屈服。也希望这种表现能够传到佛尔果春的耳朵里,让她对他多些怜惜。 他想,佛尔果春虽然很讨厌他的父亲,但是他在小时候却是很得她喜欢的,希望她不要记得旧恶,而只记得这些美好的过往。 他其实很想遇见佛尔果春,结果,他们就真的遇上了。 茂林长得瘦瘦高高的,一副精明相,挺大的个子,佛尔果春忽略不了。 他们擦身而过,佛尔果春正好也闻到了从他身上传过来的胭脂香气,还有酒的味道。她想她猜对了,茂林心里果然是不乐意的。只是不知道从哪个女人的家里回来,弄成这副模样。 她为这个孩子惋惜,也有些不能抗拒的厌恶。 茂林小时候很乖很听话,她还经常的抱过他,但现在分明是讷亲当年的模样了。他们都是一类人,和隆科多以及李四儿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变成亲家也是应该的。 不是一家人,怎么能进得了一家门呢。 佛尔果春心底叹息着,顿住了步子,不知道说些什么。 茂林喝了点酒,愣愣的眯住了眼睛,辨认眼前的人,片刻后惊喜的瞪圆了:“姑爸爸?” 佛尔果春皱了皱眉,想起茂林小时候欢喜的围绕着她的样子。 茂林确定了,顿时笑眯眯的靠了过来:“姑爸爸怎么在这儿?正好,侄儿要办喜事了,您去家里坐坐?”他弯腰做了个礼,开心得不得了。 他对这桩婚事其实一点儿也不期待,但是,若是姑姑佛尔果春可以到场,那么意义就大不相同。她现在是康熙心爱的人,能够为他还有伯爵府带来好处。 佛尔果春看他的眼神和讷亲已经没有了区别。一点也没有小时候的样子,就不想理他了。 茂林讨好的一绕,绕到了她的对面,再次笑了笑,头低了下来:“姑爸爸,随侄儿走吧,家里都很想您。” 佛尔果春淡淡的道:“我现在是博尔济吉特氏。回你的家做什么?” 茂林一愣,没话可说了。 这时候,居然讷亲也正好赶来把他拉走。 讷亲望了望佛尔果春,顿时皱起了眉,但不敢有不敬的举动,便只是去扯茂林的耳朵。 明天就要当新郎的人,怎么可以还在外面乱晃。 茂林很不爽的大声叫了起来:“李贱婢的女儿是个什么东西也值得我在乎,即便是为了姑爸爸,我也不能对她好!” 讷亲捂着他的嘴,难堪的扭头看了看佛尔果春。其实他们才是最应该向她忏悔的人。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没有对她好过。 当初谁也没有想到她会这么有势力,他们很羡慕也很后悔。 讷亲朝着佛尔果春也恭敬的弯了弯腰,想想该叫她什么,叫妹妹是绝对不敢了,叫名字也不行,便只是轻轻唤了一声:“贵人勿怪。我这就带他走。” 这么刻意的讨好并没有什么用处。 佛尔果春漠然的走开了,听到身后传来不舍声接连传来,也没有停下。 她心中一动,进到福春堂里后便不禁询问了嘎鲁玳的伤势。 当下宋老先生出诊去了,坐堂的刘大夫有些诧异:“夫人如何知道是在我们这里看的?”虽然不是他为嘎鲁玳看症,但是她的伤情这里的大夫都略知一二。 佛尔果春猜对了:“你告诉我她现在怎么样了?” 刘大夫犹豫不决。 看来,嘎鲁玳的伤情不好了。 佛尔果春得到了提示,感觉到已经从中看到这场婚事的结果了。 到时还真得去看一看。 成亲之日,嘎鲁玳在娘家勉强的坚持了规矩后,被茂林接了回去。佟家这边,玉柱送嫁。不过因为怕被人指指点点,所以玉柱跟得较远。 李四儿嫁女,又是太后的赐婚,这条街都变成了人人来围观的景点,挤得很。他便是想近一些,也不容易。 对于花轿嘛,茂林不久前已经接过一回了,不过是接自己心爱的女人,那个外室。她姓林,而且比嘎鲁玳早到,虽然只是小妾,却是他最心爱的女人。她们之间相差一个时辰,却把迎亲的茂林累得不轻。 此时,两顶轿子并排而放,大街上的人都看到有些议论。 佛尔果春和暗卫们站在人群里,也通通留意到了。 人们很热情。 他们从轿子的外观和仪式上看得出嫡庶之分,茂林在同时娶妻和纳妾,却一点儿也不同情嘎鲁玳。 “李贱婢的女儿啊,活该!宠妾灭妻就应该这样!” “就是,贱婢的女儿也是贱婢,没有享受的福份,就应该被欺负!” “等会儿她要给小妾下跪敬茶吧,我猜是这样……” 他们的笑声真欢喜啊,那些呼喊也一声声的越来越大了。 嘎鲁玳坐在轿子里,一心想着不能嫁给胤禛已经很委屈了,听到他们说这些,越想越气。 她咳得很厉害,上气不接下气,挣扎着,想要破开轿门而出。 她想找人救她,她疼得受不了了。 轿门被她拱撞得叽嘎作响。要开却也开不了。 玉柱在她身后的人群中,因为涌过来的人太多了,他被挤散了。就算能到眼前,也不是能帮她开门的。 婚礼中有除红煞的规矩,茂林须向轿边连射三箭。之后,嘎鲁玳才能从轿子里出来。 茂林正在张弓,看见轿门一动一动的,想到嘎鲁玳肯定是故意闹出这种动静不给他做脸,气得手抖。飞出去的箭嗖的一声扎中了轿门,箭头进去了。 是真的进去了。 天哪! 嘎鲁玳在里面,听到外面众人的尖叫声,又看到箭头穿了出来,就像惊弓之鸟般一呆,感到身上某处似是裂开了,顿时一软向前滑动。撞得里面好大一声响。 茂林不知道里面的情况,但是看到那支箭,也吓得马上跑过来。 他小心的弄开轿门,看见那支箭并没有射着人,而嘎鲁玳却歪着身体,蜷缩着扣着胸口以下的位置,表情痛苦的眯着眼睛。 他已经吓坏了,以为她是故意的。也不顾什么场合张口便骂:“你要作死啊,贱妇!又没有伤着你!” 他不能变成杀人犯,那要偿命的,他才不干呢。 嘎鲁玳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了,扣着伤口哼哼。 “装什么装,快起来!”其实她是很美的,茂林看到也动了恻隐之心,但是现在他很火大,管不了这么多了。伸手就去拽她。 只是一拉之下,留意到她面白如纸,不像是正常的样子,又吓得甩开了。 他的力气让嘎鲁玳又被轿子撞了一下,而且,这么一弄他把嘎鲁玳扯得歪到轿子外面来了。 嘎鲁玳的身体非常急促的滑下去,躺在了地上。 四周的人群惊恐又兴奋的聚集了过来。 嘎鲁玳的身边自然也有人关心着她,纷纷呼唤着想要帮她。可她却没有什么反应。 茂林上前一探气息微弱,心就凉了,再次惊慌的去掐她人中:“喂,你别死啊,不要害我!” 嘎鲁玳微眯着双眼看着这些七嘴八舌议论她的人们,最后一次伸手扣了扣伤口想要求救,奈何声音太小没有人听清楚。她想的玉柱,可是人太多把他挡住了。最终,她怨恨的想起了隆科多和李四儿,不甘的咳出了几口血,不久后便闭上了眼睛。 她的手一滑,滑到一边去也不再动了。 天啊,就这么没了吗。 周围的声音如轰雷般响动。 茂林站在那边,已经完全呆掉了。他根本不能相信。 怎么可能这样就把一个人吓死了呢。这肯定不是真的! 他杵在那儿,被身旁的下人按了几下脖子才醒过来,急忙去找讷亲求救去了。 其实嘎鲁玳的死是脾脏内出血造成的,本来已经较为严重,因为极度受惊而加剧,这才是真正原因,可是他不知道。 旁人更不知道。 这么一来,整个伯爵府都乱了。 讷亲和茂林的额涅闻讯也都跑了出来,还有富察氏也都前来观望。他们再三确认嘎鲁玳真的不能再活过来,都很惊恐。 他们都在想,到底是不吉之人啊,随便吓一吓就变成了这样。 还有,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人都已经到了门口,还要不要把她接进去? 茂林即刻摆手:“我不要!我才不干!” 他当然不干,前一刻嘎鲁玳还是个小美人,他到底还能容忍,但现在已经是个死人,哪有再迎进去的道理。那得多晦气啊! 讷亲夫妇还有富察氏自然也是这么想的。 至于罗岱坐镇在府里,当然更不会愿意了。 一切还须先发制人。 富察氏片刻后清醒过来,大声嚷嚷:“好啊,佟家隐情不报欺诈我们,目无太后,我们要追究!”说完,对太后也有些怨恨起来,怎么把个死人嫁给他们家!   ☆、69 以为这样就可以了吗。 玉柱被人群挤来挤去的,但是他一直惦着嘎鲁玳,今天他来送嫁,转眼嘎鲁玳就死了,他怎么能不急。刚才发生的事他虽然没能救她,却看得很清楚。 他当然也知道先发制人的道理。挤呀挤,终于挤到最前面。抬手冲着茂林就打了过去:“你个王八蛋,害死我妹妹还诬赖我们家,不要脸的东西!你去死!” 茂林正忙着跟讷亲等人说话,完全没有防备。扭头看玉柱时又被他打了一拳。这时才反应过来,立刻去掐他脖子。 昔日的好兄弟,就这样变成了仇人。你掐我,我打你,不可开交。 这可是大门口啊。 还要不要做人了! 讷亲扑上去救儿子,其他人去拉玉柱,把他向后扯。玉柱拼命的发|泄心中的怒火,为了把责任抵给伯爵府,也不管下手有多重,既然够不着了,那就抬脚踹他。 踹到了,很重。 茂林啊的一声叫起来,跌倒在地,双脚不停的颤动,手自然的向下捂。 这下子,连另一顶花轿中的外室也坐不住了,冲出来问候茂林:“我的爷,您没事吧?” 她的声音娇滴滴的,也很甜,听到的人就像整个心都被滋润着似的,舒服极了。而且看她的脸真是个大美人,薄唇皓齿,眼睛亮晶晶的如吸魂般的,比嘎鲁玳不在话下,却因为比她大几岁而更有风韵。玉柱看了她一眼,就深深的刻在了脑海里。但现在已经不是观赏美人的时候了。他刚才那一脚,很可能已经把茂林给废了。 快跑! 趁着兴奋的人群越来越涌动的时候,玉柱挤了进去,拼着一口气死命向外扒。 被他碰到的人纷纷向后让。 玉柱逃走了。 佛尔果春观望着使了个眼色,身旁的博敦就带人跟了上去。 一报还一报,真快。 嘎鲁玳刚死,茂林就变成了“太监”! 佛尔果春为茂林可惜。但是,这是必然的。 谁让他们得了这场赐婚呢。和隆科多做亲家,有这种结果很正常。 佛尔果春终于也看到了娘家的报应。 讷亲一下子像老了十岁,他要疯掉了,怎么李四儿的女儿一嫁过来,倒霉的风就往他们家刮啊。茂林竟然废了,这该怎么办! 茂林很疼,但是还能坚持。他只想着心爱的女人。拉着外室的手不放,跟讷亲说:“阿玛,先不要管别的,让她进去。她是我的人了。她姓林。”这才是他真正想娶的女人,他要保护她。让她进府是应该的。 讷亲看了那个林外室一眼,居然心神一荡,再也不敢看了。大声的骂茂林:“孽障你要气死我吗。哪头重哪头轻都不懂!” 嘎鲁玳死了,这个当然也不能要了。不然一个死了,另一个却好端端的进了府,这叫什么事。 “可是她已经是我的人了,我答应过要娶她!”偏爱小妾是伯爵府和佟家的共同传统,任谁都改不了。茂林理所当然的坚持。 都到这步田地,疼得快要死的人了,居然还记着女人。 讷亲气得扇他,转脸朝着林外室道:“快滚!” 林外室有些惊慌,不久之后明白过来,便自己默默的离开了。她走得有点快,茂林一直很舍不得的一直看着她,对她说会去接她,教她不要担心。 这样美的女人,自然也引起了众人的赞叹声。 茂林也一直在观望着,等她消失之后,才肯被抬进去。 这事当然不能完。 佛尔果春看着博敦带着人跟上玉柱,越来越远,很快不见了。接着,还有另一些人也在朝着那个方向跑,猜测他们是太后的人。 太后的人自然也会回复太后这里的事情。 她想,接下来,她是该到宫里去了一趟了。讷亲和罗岱马上也会到宫里去的。 就是这样。 由于玉柱先动了手,事态自然就又有了变化。伯爵府的损失也很大,他们请了太医来看,茂林的伤很重,是真的废了。 他以后都不会有孩子了。 一条人命换这个结果,说起来,他们也还不算亏,反正茂林拿未来的孩子给嘎鲁玳抵了命。只是这个结果,伯爵府终究还是不能接受的。 茂林是讷亲的长子,也是他最钟爱的儿子,怎么能舍得他变成这样呢。 而且,他们根本就不相信嘎鲁玳是好端端的被吓死的。她肯定在进府前就有什么毛病。是李四儿和隆科多耍赖,把一个危重的病人当成好人嫁给他们。 其实这种时候就是看谁更会闹而已了。 讷亲看看茂林疼得发白的脸,当机立断:“我们不能再等了,应该马上去见太后告状,不然,他们可不会放过我们!” 那就告吧。 佟家接到消息也是很快的。 隆科多头晕得很,刚想休息,上了榻,结果阿林冲进来说嘎鲁玳死了。他的脑袋顿时血往上冲,像炸开了一样,眼前一片黑。 他看不见了。 阿林看到隆科多舞着手在那儿摇,像是很急的样子,不知道他怎么了,急忙过去扶着:“爷,您没事儿吧。” 有事,看不见了。 隆科多还不信,又摇了几下,确实自己真的看不到了,心如死灰。哇得吐出血来。 阿林的袖子被喷得红了,吓得叫了一声:“我去找郎中。” “回来!”隆科多不甘心的扯着他:“你先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她不是好了吗。怎么会死,为什么会死!是不是罗岱干的!” 他一下子想到罗岱的身上,他想,只有罗岱才有足够报复的理由,毕竟当年的他们除了翁婿之外,也是情敌啊。 他们一向是以利益为重,所以他很放心,难道这一回,是罗岱为了讨好佛尔果春故意这么做吗。 隆科多不明真相,就自己胡思乱想,越想头越痛。 他已经看不到了,巨大的恐慌让他失去了主张。他并不知道失明的主要原因是因为针炙,而这件事只是诱因。他还以为这一切都是急出来的。 他哭了。他再一次的得到无能为力的感受。 他抓住阿林,让他先不要把这个消息传出去,否则佟家会更不待见他和李四儿,当下,最好是先跟李四儿商量出办法。 人已经死了,只有先发制人,把责任赖给伯爵府,否则,事情闹到太后那里,他们也是要倒霉的。 “先带我出去。”隆科多扶着阿林下了榻,想向前走。发现连东南西北都已经不知道了。他暴躁的拍了一下阿林的肩膀,骂道:“狗奴才,连你也瞧不起我!” “奴才不敢。”阿林小心的扶着他的胳膊,往前带:“爷,您再迈一步。” 突然就要像小时候那样蹒跚学步了吗。隆科多想起当年庆春刚刚眼盲的时候,他也曾经在这种情形下讥笑过他,看来,真是有因果的。 他好后悔啊。 走起来太慢了。他受不了了。阿林看看也着实不好再等,便跟他说:“爷,奴才先把贱婢带过来,您放心,我就说今天是受刑的日子,肯定能把她带过来的。” 自从康熙的旨意下达之后,他们只有找借口才能见上面。 隆科多又气又急的抹眼泪,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是他愿意打她,都打不成了。 阿林把他扶回去坐在榻上,然后去找李四儿。 李四儿在厨房里忙着,因为今天是喜日,所以她的待遇不错,刚得了一碗小米粥,视若珍宝的躲开了沙达利,在偷偷的吃。阿林一进来,吓得她摔了碗,粥全撒了。 她好可惜的看着它哭,然后转头对阿林发脾气:“你吓死人了,你想干嘛!” 是真的死人了。 嘎鲁玳死了。 阿林也有些生气了:“你叫什么叫,爷想见你,有种对爷凶去!” 他只是个下人,本来没有权力这么做,但是冲她嚷嚷之后却感觉到浑身都舒服了。 李四儿愣了愣,却是不敢还嘴。她已经在逐渐的习惯大家对她的态度,就算不愿意也得接受。只是瞪着双眼,还有些不甘心。 阿林随后告诉她嘎鲁玳死了。 报应啊。 李四儿抗拒的捂住了脸,立刻便想到了这三个字。她虽然心里很难接受,但是却是马上就相信了。 嘎鲁玳那样的身体,原本就应该会有这样的结果,其实,这些天她都是有数的,只不过自欺欺人罢了。她闭着眼睛,回想这些年来这孩子围绕着她的样子,有好的也有不好的,但到底还是好的印象占了多数。 她爱她。就算知道她是白眼狼,但是还是爱她。 那是她的骨肉,她血脉相连的宝贝,她怎么可能不爱她呢。 可是她死了啊。 李四儿抑制不住的大哭起来,浑身彻骨的寒凉。 阿林不耐烦了:“你倒是快点,爷在等着你呢!爷看不见了!” 李四儿浑身一震,立刻不哭了。 她跌跌撞撞的跑去看隆科多。 隆科多是真的看不见了。 他听到脚步声,知道是李四儿,很着急。 李四儿冲到他面前,摆了几回手,他的眼睛却往相反的方向跟去。李四儿顿时心寒的坐倒在地。 隆科多也发急,跺着脚说:“你先不要难受了,没那个闲工夫,我们赶快去告状吧,这事绝对不能赖给我们。” 李四儿心想是该这样,但是他们已经晚了。 就在这时候,宫里来人,说要太后要召他们还有玉柱。李四儿一看是哈斯亲自到来,顿时心里便凉了半截。   ☆、70 其实哈斯并不想来。但是,这是太后的意思。 太后才是这次事件里最尴尬的人,做媒做成这样的,也算得是空前了。 当初她做媒的时候自以为是,没有和康熙或者苏麻商量,现在弄成这样,当然也没有脸再去找他们。她也知道这桩婚事很重要,为了即时观察到婚礼的情况,她其实也派了一些暗卫藏在人群里,所以,在伯爵府来告状之前,她已经得到了消息。 嘎鲁玳死了,茂林绝后,这就是她做媒的结果。 不管有没有隐情,她都已经成为了笑话。比上次还要显眼还要轰动。 怎么会弄成这样呢,真是丢死人了。 她的心口又痛了,痛得她很想躲起来。但是,她不能这么做。 越是这样的时候,她越要挺住,才能保持住尊严。而且,即便是她想逃避,罗岱等人也不会就此罢休。若是这事摆不平,她也就更麻烦了。只是,事实使她只能偏向隆科多,她总不能承认嘎鲁玳有什么毛病,否则,那就变成了她把一个病人嫁给伯爵府。那就成了她的荒唐。 所以她派出了哈斯,希望通过暗示使李四儿和隆科多的应对不那么艰难。伯爵府和佟家比起来,她到底还是要对佟家更好些,这样,将来说起来,也能说是为了康熙的母家。 这样,就可以往康熙那边赖了。也可以显得她是不得已的。 佟家再差劲再不好,那也不能从她的口里说出这样的话。 所以必须在召见隆科多和李四儿之前,让他们知道该怎么做。 太后明着说是要见玉柱,却只是说给外人听的。玉柱逃跑是她所乐见的,否则,如果这时便把玉柱抓了回去,她就要马上处置玉柱。她并不想这样,只想和稀泥求个表面平安。 伯爵府不管嘎鲁玳的死,而只是坚持玉柱动手伤人,逃跑。他们认定嘎鲁玳有病在先,绝不是茂林的错。所以,太后在这种情形下再想偏向佟家,那就得隆科多和李四儿表达出足够的悲痛,还有,坚持说嘎鲁玳没有病。 现在隆科多的眼睛看不见了,也算是一个证据。至于玉柱,他们肯定是交不出人来了,也不想交出来。那就不交。 哈斯冷淡的说:“意思已经带到了,你们自己想想该怎么回话。玉柱那边,既是这样了,就先帮你们拖一拖。催得紧,你们小心些,不要说错了话。” 哈斯终于也领悟到,跟李四儿有关系就不会有好结果了。 可是,现在逼他们也没有用,只有帮忙。 哈斯让他们快些做准备,就不再多说了。 隆科多抹抹发痛的眼睛,哀求着:“嬷嬷,这样吧,我跟四儿进宫去解释。玉柱就拜托了。” 这都叫什么事啊。 太后好好的做得什么媒,这不是害人嘛。 隆科多心里难受的想着,却不敢说出来,让李四儿扶着他出门去了。 这一出门,就瞒不住了。 因为这是宫里面来人,而且隆科多已经看不见了,这么大的事,所以宁聂里齐格终究还是知道了。 这下,隆科多连拿照顾庆春为借口请她帮忙的本钱都没有了。 他自己都看不见了,又如何照顾庆春? 隆秒多当初就是根草,又不是宝,现在不过是还了本来面目。他再爱慕虚荣,再想嚣张跋扈,都已经不可以了。就连乞求怜悯,也都没有资格了。 宁聂里齐格听了经过后,什么也没说,默默的跟着隆科多到了大门口。 隆科多以为她是想跟他们进宫帮他去辩护,非常感激。向后退了几步,跪下来磕头:“额涅,儿子谢谢您了。” 宁聂里齐格冷哼着,没有碰他的身体,连衣袖也没有沾一下,只是上了车,默默的等待。 隆科多和李四儿坐在她后面的那辆里,两辆马车跟随着哈斯。 过了一会儿,快到皇城根下的时候,赶车的人突然说道:“前面有人,绕开它再停吧?” 笑话,佟家什么时候需要让别人了。 可是,那是从前。现在可就不一样了。 宁聂里齐格撩开帘子的一角,悄悄看了看是佛尔果春的车,心中一痛。 现在佟家对她可是连碰都不敢碰,想都不敢想了啊。 佛尔果春也注意到了他们。她知道伯爵府必然会找太后告状,而隆科多和李四儿也必然会被迫出面,她这样做,也是提前预防有可能发生的一些事纠缠到她的身上。只是,她不能单纯的只为了这个进宫来,那样目的就太明显了,所以还带了自己做的针线活给苏麻以表孝心。 她和乌尤等人正在接受检查。 听到马车声,佛尔果春转头一瞥,便把视线收了回来。 果真是佟家的。 她想,隆科多来的也不慢。 她没理这些人,转了下步子。 隆科多正好要下车,一听就知道了。 这个时候,隆科多才明白过来,他对于佛尔果春也是很熟悉的,也是刻骨铭心的。 他急了,却因为不辩方向而跌了出去。立刻叫出了声:“哎!你!” 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像上回那样叫主子可是不行的。这儿这么多人呢。叫她夫人也是不行的。她是康熙的。隆科多急得一身是汗,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那么执着的要叫住她,是因为直觉她是一根救命稻草,还是别的什么。他只知道,在这种时候若是佛尔果春能对他好一些,那么他就会不那么痛苦了。 他发现他变得越来越奇怪了。他居然又回到当初依恋佛尔果春的状态里了。 他这么一跌,弄出了很大的动静。 李四儿急着抓住他。他却叫:“别碰我!” 李四儿一呆,真的松了手。 隆科多说完,也呆住了。他本来以为是为了保护李四儿才不敢对她亲近,但刚刚那么吼她的时候,他却知道,并不是这样的。他是真的烦她。 他烦她,却想亲近佛尔果春。 这是怎么回事? 他怎么了? 佛尔果春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见他的眼神呆呆的,一定是已经看不到了。心里即时透出了几分愉悦。 果然,报应总是接连的到来的。 接着,她没有等他想明白,已经快速的进了宫门。 她要往寿康宫先去见苏麻。 隆科多恋恋不舍的听着脚步声。最终还是放弃了。等她走远,他才反应过来惋惜的是什么。 他想再看看佛尔果春的脸。可惜已经看不到了。 他终究还是被李四儿扶了起来。身上很疼,疼得抽起筋来了。 慈宁宫的路不好走,容不得这么慢。 哈斯挥了挥手,便有两个小太监架着隆科多小跑。 到了慈宁宫,罗岱等人早已跪着了,太后坐在纱帘后看着他们。 隆科多和李四儿还有宁聂里齐格也进去跪着。 隆科多很慌。他看不到了,只能凭声音分辨谁是谁。不仅狼狈,也很丢人啊。 如何处置眼前的事,还要看太后的意思。 罗岱和讷亲还有富察氏之前已经禀报过了。他们竭力的说明茂林被玉柱踢成了废人。试图淡化嘎鲁玳的死。可是,再严重也没有人命严重。茂林的孩子是未来的,嘎鲁玳的生命却是在当下的。怎么可以这样就算了呢。 太后叹了口气,问罗岱和富察氏:“你们确定嘎鲁玳的死因了吗。” 她在此之前已经问过了暗卫,茂林的那一箭真的很惊险,真把人吓死也是很有可能的。 但是,仅仅只是这样就吓死了人,也未免有些夸张了。 主要的原因还是在嘎鲁玳的身上。 嘎鲁玳应当是自身有疾,只是隆科多和李四儿骗人,没有说出来。 想要查清楚,就只有一个办法,检验她的遗体,但是,这样做也会暴露出太后处事不慎的弊端。 太后怎好让自己更丢脸呢。于是,她想了想,再问:“隆科多嘎鲁玳近日身体如何,可曾断症?是何人查看的?” 隆科多和李四儿支吾着,都不想说实话。 这事其实他们也有很大的责任,说是自作自受也不为过。但是要这样轻易的放过伯爵府,也都很舍不得。 太后暗示的又问了一遍。 隆科多和李四儿纷纷摇头:“没有,奴才的闺女好好的,没有看过病。必是被茂林吓死的,请太后作主。”他们当然不能承认嘎鲁玳之前是有病的,这样也就等于说是在太后把一个有病的人嫁过去了。 太后肯定是不会认的,既然太后在帮他们,那么应该不会有事。 隆科多和李四儿都有点庆幸。 哦,是吗。 罗岱这边的气色马上就不好了。 嘎鲁玳若是本身没有病,那么责任就要伯爵府来背了。他们现在可不是以前了,把人弄死了塞些银子就能过去。他很不开心的斜了隆科多和李四儿一眼,心想这真是冤孽。早知道是这样,当初就不会答应这门亲事。 和李四儿沾上关系,就是麻烦。 罗岱紧紧的扣着手指,扭头望了望她。 李四儿突然想起在伯爵府时服侍罗岱时的情形,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身子。 罗岱也在想,那些温情也使他留恋。 可是没那么多空闲了。他必须赶快解决问题。 所谓的旧情都是假的,遇到麻烦了,什么感情都得靠边。 他微微抬头,诚恳而严肃的向太后道:“太后,除红煞是应有的规矩,怎么是茂林把她吓死呢,奴才以为嘎鲁玳应是自身有疾,是隆科多和李贱婢在欺瞒病情。还是找人验一验,以实为证。” 那就是要把嘎鲁玳给开膛了。 开膛验,内伤那是瞒不过去的。 李四儿身子一颤,再也没有想到罗岱会这么狠毒。她一直都以为罗岱还是惦着她的,即便他们走到了这一步,也不至于变成这样啊。 她尖叫起来:“绝对不行!不许碰她!”   ☆、71 “放肆!”太后很不悦的皱起了眉。心想贱婢真的是贱婢,一点样子也没有。她在帮他们,居然还不领情。 李四儿伏低了身子,绝望的哭泣起来。 隆科多在一边,因为什么都看不到而更加的难过。 太后透过纱帘看看外面的人,注意到了宁聂里齐格,有几分在意的问她:“你是什么主意?” 宁聂里齐格确实不想管隆科多和李四儿,但是不管他们,佟家也要跟着倒霉,便也看在佟家的面上,也恭敬而认真的说:“奴才听太后您的。发生这种事谁也不想,请太后明鉴。” 太后顿了顿,心口有点闷,很不自在:“以哀家之见,嘎鲁玳到底是女孩子,既然去了,就该留些体面,验看就不必了。” 她想要和稀泥。想要这样就搪塞过去。 众人都听了出来。 这样就可以了吗。 不可以。 守在外面的太监进来报告,康熙,苏麻喇姑和佛尔果春来了。 佛尔果春去了寿康宫后才发现,原来康熙在那儿,所以他们一起来了。 太后愣住了。心口传来尖锐的刺痛。但是她说:“请吧。” 苏麻喇姑牵着佛尔果春的手进来了。先后向她行礼。康熙在二人的前面,也向太后问了好。 太后看了看佛尔果春,很想闭上眼睛,但是不可以。她惊颤的眨了眨,向苏麻问道:“如何这时来了?” 苏麻笑了笑,轻轻的说:“这孩子做了些东西,我瞧着不错,想过来请您也指点指点,没想到打扰了。” 苏麻其实是知道的。佛尔果春也知道这里在干什么。 他们是有意过来的。 佛尔果春还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做。 太后当然也懂得,他们是故意来看她笑话,给她找麻烦的啊。 苏麻并不是一个喜欢多事的人,只是康熙拜托过她要好好照顾佛尔果春。而且,自从雨夜的对立开始,她就注定不能和太后站在同一条路上,那么,为佛尔果春主持公道才是最重要的。 别看这件事眼下和佛尔果春没有关系。要不了多久,就会传出佛尔果春娘家弄死人命的谣言。太后纵然是摆平了此事,也许就会透露给外界是受了佛尔果春的压力。到时候,康熙也不能置身事外。 这并不是他们有意要把太后想成这样,而是她的特性难免引人猜疑。 那样,佛尔果春未来的路可就不好走了。 所以,一定要当众分辨清楚。 太后本来想让两边联手,却没有想到把他们变成了仇家。那么就只好在嘎鲁玳的性命上想些办法,她想先搞定这件事,再模糊大家的想法,让他们都以为是因为看在佛尔果春的份上才这么做。一来转移了压力,二来也给她添点麻烦。 不然,费了这么大的劲,却是给自己找了好多麻烦,那怎么能甘心呢。 没想到,他们来得这么快。 而且也看穿了她的意思。 苏麻和康熙坐了下来,佛尔果春和乌尤站在苏麻的身旁。 康熙请苏麻问话。 苏麻像是才知道般的微笑着,问罗岱等人:“这又是怎么了,不是说你们今天迎亲?” 是迎亲,不过人已经死掉了。 罗岱不能不答话,只好又说了一遍。 苏麻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出了这样的事,她是不好说活该的,上了年纪的人,当然有着慈悲心,可是这件事看起来没有那么简单。 自然,她也是来帮忙的,便向太后说:“依我看,还是弄清楚的好免得别人误解了您。” 太后语塞,婚事是她拟定的,她当然要负责任。 她很不喜欢苏麻此刻的认真,抓着她不放。 她自然希望隆科多和罗岱不要伤了和气,一致的对抗佛尔果春,可是苏麻这么一说,就等于把矛头引到她的身上来了。 没有这桩婚事,嘎鲁玳和茂林都不会有事。就算嘎鲁玳没了,那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大动静。 她有责任查清楚。 太后手里抓紧了帕子,转眸问佛尔果春:“你的意思呢。” 佛尔果春自然知道,只要她说一句有一点点偏向的话就掉入了陷阱,淡淡的道:“奴才不知情,不过,若是嘎鲁玳没有外伤,那么应该就是内伤了。至于如何查验,应当有专门的人吧。” 她不会直说的,她一定要让太后说。 太后噎住了。 眼下的事是应该查清楚,但是这种话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岂不是伤害了她的慈爱之名? 她当初可是叮嘱过哈斯,让隆科多和李四儿实话实说不要欺瞒她。 如今看来,她真的一点威信都没有了。 她不能再和稀泥了,必须拿出态度。 然而倘若因为佛尔果春在这儿她就改变了向着罗岱,那也很丢脸。 但她再坚持下去,那就得明明白白的表现出来她是偏向李四儿的。会使别人觉得她心虚。她也会因此而蒙受污名。 她想坑人,可是如今陷入两难的是她自己。她必须选一条路,但不管选那条,都是在打自己的脸。 假慈悲总归是不能继续的。太后怨恨的瞥了瞥佛尔果春,淡淡的道:“那就找人验一验吧。” 隆科多和李四儿立刻要晕过去了,急得立刻就想承认嘎鲁玳有病,但是,又不能承认。 他们必须考虑到太后。是太后说没有病,要是他们说有病,他们就等于跟太后作对。 那也就是说,他们只能选择一种结果。验。 一想到嘎鲁玳会遭到什么,李四儿整个心都碎了。嘎鲁玳那么爱美,死后却落个尸骨不全的下场!这是谁的责任,又该怪谁? 她怨恨的瞪向了佛尔果春。 佛尔果春没有理会。 太后吩咐了下去,然后假装镇定的和众人一起等。 等到的结果,当然是无碍的,她已经吩咐过了。所谓的慈悲在维护她声誉的需求面前,不值一提。 有了结果,也就说明嘎鲁玳已经被…… 李四儿和隆科多悲痛得浑身发抖,都哭了起来。 他们的眼泪完全没有用处。 嘎鲁玳的事算是结束了,但是,婚事也要有结果。太后想了想又说:“到底是那么多人知道,罗岱,你们不好退婚的。接回去吧。” 嘎鲁玳死在了大门口,严格的说不能算是茂林的妻子,但是,茂林可以把灵位娶回去。至于嘎鲁玳,可以选择一块地葬了她,却也是夫家来办。 哼,捆绑着的亲家,居然还能这样。 罗岱咬着牙不想认,他相当愤慨:“我不做这亲家,茂林到底受了重伤,这又怎么说。” 唉,也就是想要个出身罢了。 太后轻描淡写的说:“让茂林补个蓝翎侍卫吧。”她觉得这样就可以了,等到玉柱回了佟家,下面的事,她就装聋作哑不管了,让他们自己闹去。 罗岱冷笑,茂林变成了“太监”再想得赏出身到御前,康熙不可能同意。 太后又说:“得空再找个好姑娘许了他,以后会有人照顾的。不过,你们得把嘎鲁玳的丧事办好。” 罗岱一愣,太后真是太过分了。茂林已经这样了,真能再娶到老婆吗。 且不说现在的轰动,就单凭茂林变成了“太监”,还有谁肯嫁? 这么一想,他将期待的目光转向了佛尔果春。 佛尔果春自然也知道,太后正是这样想的,倘若她为罗岱说话,那么,太后的压力就转向了她。她是不会这么做的。这两边的贱人一报还一报,各得其所,有什么不好呢。 罗岱叹了口气,低下了头去,默默的为茂林伤悲。 隆科多和李四儿更是心痛。嘎鲁玳就这么白死了啊。 太后看佛尔果春没上当,也很惋惜,自认公平的说:“玉柱虽然年幼,但致人重伤总是不对的,先把他找到再作处置。” 不是亲家,自然就是仇家了。 罗岱想着玉柱,咬牙切齿的瞪了一眼隆科多。 隆科多怒火冲天的哼哼。 他的样子很怪,罗岱分辨了一会儿,发现他看不见了,好开心的笑了起来:“报应啊,报应。” 他们再也不是从前和睦的关系了。而是恨不得咬死对方的仇敌。 罗岱才不在乎嘎鲁玳的死,他只在乎茂林的伤。这个仇当然是要报的,讷亲也不可能放过。 他们纷纷向着隆科多冷笑。 佛尔果春默默的看在眼里,心里有了主意。她欲言又止的看着罗岱和李四儿。 太后一肚子闷气没有地方撒,见状来劲了,有心指责道:“佛尔果春,虽则你和罗岱已经断绝了父女关系,但你们到底是亲生父女,你怎么完全不管娘家的事呢。” 她总要给她找点错出来,她终于找到了。 佛尔果春叹了口气。 康熙眨眨眼睛,适时搭话道:“你不可有欺瞒,说吧。” 时候到了啊。 看她报应这些贱人们。 罗岱和李四儿,还有隆科多突然间精神高度紧张起来。 佛尔果春笑着看了看他们,对太后道:“我已经是博尔济吉特氏,自然应当守规矩,而且就是因为考虑到一些事情,我才不忍言。既然是太后要问,那我只好说了,其实罗岱和李四儿有另一种关系。” 太后诧异:“什么关系?”   ☆、72 隆科多和李四儿一听,觉得自己要疯掉了。 怎么可以这样刁钻,在这里等着他们! 罗岱正是对他们恨之入骨的时候啊。他会承认的! 佛尔果春正是有备而来,现在的每一步都是她想要的,好极了。 她当初没有阻止这两家联姻,是因为知道嘎鲁玳会死。玉柱送嫁,见到嘎鲁玳死了必然生事,伯爵府会找太后告状,隆科多和李四儿也会出面。 她赶到这儿来,除了避免自己被诬蔑以外,就是为了眼下这一刻。 她终于说出了这个秘密,好痛快。 宁聂里齐格也在这里,也就等于佟家知道了。 佟家知道了会怎么样呢。隆科多和李四儿还能扯着佟家这张虎皮做大旗么。 至于太后,她当然也打了太后的脸。 给人做媒,却连这些都不知道,不丢脸吗。 而她则可坐收渔利,看他们痛入心肺。 这就是一举三得。 佛尔果春看了看李四儿和隆科多脸色发白的样子,觉得很可笑,她完全不会同情和可怜他们。 她静静的说:“李四儿曾是罗岱的小妾。” 轰隆! 众人就像听到了一声炸雷,脑子里只剩下了这句话。 小妾,李四儿曾是罗岱的小妾!那也就是说隆科多和罗岱的情敌,这么奇葩的关系,罗岱居然让自己的孙子娶了李四儿的女儿,他们还要不要脸啊! 还有太后,这是怎么做的媒啊,太可笑了! 其实,这是十几年前就隐藏住的秘密,太后不知道也情有可原。但是在她而言,不应该不知道。 不知道也就意味着失去尊严。 太后的脸色马上就变了,她已经想到了。她知道佛尔果春为什么这么做。原来,这一切都在佛尔果春的掌握之中。她成心就是要报仇的,而自己却成了她的棋子。 算计她的人倒过来被算计了,这真是报应啊。 太后心知肚明,却还有点不甘心。抹了抹脸上的汗水,问罗岱:“可是实情?” 若是以往,罗岱还会帮着隆科多和李四儿遮掩一下,毕竟他们有过那么多的利益往来。可现在他只想置他们于死地,于是说道:“是的。李氏左肩肩头有一颗痣。小腿上也有一颗。李氏原是隆科多强夺了去的,原本是奴才的……婢妾。” 他原本想说是宠妾,但是已经完全没有必要了。他现在不待见他们。 太后立刻也从他们的神色中感应到这是真的。 只有最亲密的关系才能说出这种细节。 可以了,已是足够了啊。 这种事,佛尔果春当然也会知道的。她在这种局面下说出来,是故意的么? 太后顿时心神俱伤,恼羞成怒的斥问佛尔果春:“你为什么不早说!” 宁聂里齐格也是一般的想法:“你为什么不早说!” 太后想的是,如果早知道,就根本不可能有这桩婚事。她再荒唐也不可能让这两家人结成亲家。佛尔果春肯定是因为讨厌她,才故意不说想让她丢脸。 宁聂里齐格想的是,若是早知道,她也根本不会纵容李四儿这么多年,而是早早的把她赶出去。 现在可好,啪啪啪,她们的脸被打得好响。 佛尔果春冷笑:“我已经不是伯爵府的人了,和佟家也再无关系,自然不好再介入其中。这种细节我以为他们会说的,怎么他们都没有禀告太后您么?至于……”她看了一眼宁聂里齐格,她们自然不再是婆媳关系,她也不想叫她姑姑:“国公夫人责怪我,可是曾想过一直以来我是什么样的处境,我说的话,你会信么?” 是啊,当初的佛尔果春一直在被李四儿和隆科多压制着,即便她说了出来,她的话也没有人会信,而且隆科多以前可不是现在这种样子,根本不会让佛尔果春有机会这么做的。 而且,他们一直觉得李四儿对岳兴阿有恩,她要是真的说了这样的话,反而会很惨。 太后和宁聂里齐格感到唏嘘。 谁能知道佛尔果春现在会变成这样呢。她已经完全的脱离了佟家和伯爵府的控制,成为自由的人了,而且,她不但可以把握自己的命运,还反过来报仇了! 宁聂里齐格也想起以前是怎么捧着李四儿,就感到了无尽的羞耻。 佛尔果春狠狠的打了他们的脸! 怎么可以这样呢。宁聂里齐格忍不住出声:“即便是如此,李氏到底还救过岳兴阿,你又何必这么绝。你未免太绝情了。”到底还是站在佟家的立场上,指责佛尔果春这个前儿媳。 其实弄到这一步,佟家一直都有怨念,都在觉得佛尔果春太不讲情太不记恩。如今还把这样重要的秘密拿出来说,这也太过分了吧。 她居然敢主动提! 太后听宁聂里齐格这么说,方才明白过来,原来宁聂里齐格是不知情的。隆科多和李四儿好有本事,居然可以瞒住这么多年。这也就难怪他们为什么宁可欺瞒也不肯说了,但是,既然是这样的关系,为什么还能接受和罗岱做亲家,这也太不要脸了! 太后同时也明白过来,她怪错人了,她不应该怪佛尔果春隐瞒她。但佛尔果春这么做其实就是在报复隆科多,借题发挥。 若再问下去也会牵涉得越来越多。 她不能上当。不能再任由佛尔果春说下去了。 于是太后淡淡的道:“原来如此,这真是太荒唐了。可是这是多年前的事了,又有何意义。” 佛尔果春笑着说:“您说得是,只是更荒唐的是,当年还发生过两件奇事。就是国公夫人所说的‘救命恩人’。” 完了,她自己提起来,必不是好事。太后知道不好了,想要阻止她说下去,但是周围的人都现出好奇的神情,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想拦也是不好拦的。 佛尔果春正是要说到这个。 当初讲出来没有好处,即使是现在揭穿也只是为了报复贱人们。 只有现在才是最好的时候。 当年李四儿勾搭上隆科多,并珠胎暗结。伊哈娜曾经想过取李四儿性命连带着去除孽种,便着人将李四儿带离了伯爵府,想要私下处决。 但那时是春节,岳兴阿上街观灯时也不见了。 后来,就是一系列奇葩的事情。 岳兴阿消失了,据说被绑架了,有人发来勒索信。接着,隆科多拿了佛尔果春两万两银票去赎人。结果,岳兴阿倒是平平安安的回来了,可却是李四儿亲手抱回来的。李四儿就这样成了岳兴阿的恩人,并且成为了隆科多的女人。受到佟家上下的看重,大家都觉得厚待她是应该的,相反的,倘若佛尔果春对她不好,就是该死的罪人。 佛尔果春的待遇就这样一年年的越来越差。 再加上庆春和佟国纲的事,佛尔果春就满身是罪了。 如今,这些“罪行”应该一桩桩的还给他们。 这些天来,佛尔果春都有暗中查访当年的痕迹,但是由于年代久远了,所以她暂时还没有找到,但是佛尔果春从不相信隆科多和李四儿是这样好心的人,而且居然会这么巧救到岳兴阿。所以,她一定会坚持弄清楚。李四儿和隆科多总是提到对岳兴阿有恩,想必如今落到这一步他们也还是会提的。与其让他们和佟家继续认定岳兴阿和她亏欠了他们,干脆她自己讲出来,反而更有利。 摊开了讲,隆科多和李四儿就会受到极大的震动,从他们的反应中就可以查找出破绽。 而且正大光明的查,比暗中查找更方便。 太后和宁聂里齐格都想阻止她说下去,可是没有用。 康熙也在这里呢。 康熙静静的听着,此时说道:“博尔济吉特氏,你是觉得太巧了?” “所以我需要证据。”光是心里明白还不够,佛尔果春需要认认真真的证据。 康熙一笑:“叫岳兴阿来。” 岳兴阿就在门外守着,闻言进来了。 一听是问起当年的事,他的心情很复杂。 当年的他才只有四岁,已是有一些记忆了,他可以努力的去回忆,但是那些记忆也很恐怖,他每次想到都会头疼。 那时不过是隆科多带着人来救他,刚刚交接了银票之后,便生了变故。 岳兴阿闭起双目想了一会儿:“当时我们在护城河上的一条大船的船舱里,下雨了,风很大,有一个黑脸汉子抓着我,拿刀架着我,隆科多在岸上给了银票,结果黑汉子一激动就……”他拉起衣袖,现出左臂上的伤痕。 他挣扎着,结果的左臂被那个黑脸汉子划了一刀,那人没有站稳,岳兴阿便抛入了水中。 而后,隆科多立刻跳到了船上。去对付那黑脸汉子的同党。匆忙之中,李四儿倒是突然出现了,只是岳兴阿未曾留意到她是如何来的,只是记得她立刻跳下水奋力的救他上来。同时身上也被砍伐水面的绑匪们划了好几道血痕。 血漫过水面,弄得好红。 这些恐怖的记忆,岳兴阿一直抗拒去回忆。 他越想,头越疼。看了看隆科多和李四儿,叹了口气:“……后来我呛了水便晕了,不知道了。” 是这样的,这就是当年的事情。 那么,由此看来隆科多和李四儿真的救了他。 可是为什么这两个跪在地上的贱人在发抖呢。 康熙眨了眨眼睛,眼中有着冷峻的光芒:“隆科多,这么大的事,为什么没听你提过?”   ☆、73 并不是什么喜事,也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何必提呢。 隆科多咬了咬唇,努力使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主子,又不是什么风光的,而且是家事,所以。” “哦。”康熙的口气倒是挺温和:“那些绑匪如何了。” 隆科多愣住了。想了想道:“主子,奴才倒的确杀了一些人,还剩几个逃了,奴才苦于搜索,只是没有找到,长年累月便也抛在了脑后。” 他不能说把人杀光了,若是杀光了,那银票去哪儿了呢。 康熙反问:“你为何没有交给官府?” 隆科多额头积聚了许多汗水,抬袖抹了抹:“这到底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奴才为了保全佟家颜面,才自己动手,求主子恕罪。” 康熙眸光变得更冷:“你的意思是说你们无过,反而有功?” 隆科多不敢回答。 康熙再问:“逃去的人长得什么模样?” 听到康熙这么问,隆科多反而安心了。他随口说了一些。往事中那些人的样子都比较模糊了。他不太记得了,而且,也没有什么关系。 李四儿惊慌的看了隆科多一眼。却又猛然想起他看不见了,心里很慌。 隆科多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握了握她的手,叫她别怕。 当年的事,他和李四儿当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他相信不会被发现的。 他抹得很干净。 已经平安了这么多年,会一直平安下去的。 隆科多和李四儿觉得只要咬定他们是岳兴阿的恩人就可以了。 康熙点点头,一笑:“难为隆科多你现在还记得,辛苦了。” 隆科多知道这是讽刺,但是不要紧。这也说明康熙没有抓住他的错处。但他还是心虚,不得不为了抵抗心头的压力说道:“奴才也知道这件事情太巧了。但奴才担保这是真的,岳兴阿可以作证。” 岳兴阿不但是作证的,还得报答他们。 康熙不理辩解,偏问:“若是假的呢?” 隆科多背上一凉。 康熙讽刺的目光漫过了他的身上,平静的道:“若是假的,将来玉柱也有此遭遇。” 隆科多心中一颤,不由自主的跟着说道:“是,若是假的……奴才情愿将来玉柱也有此遭遇。” 康熙认可了,接着说道:“既然有人逃了还是要查下去的,即便当年的事过去了,胆敢劫持佟府长孙的绑匪显然绝非常人,除恶务尽。” 隆科多应了一声,不以为然。不过,这件事倒是给了他很好的借口。 他和李四儿当众说出了这件事,而岳兴阿也证实了李四儿真的救过他,那么眼下,他就应该来救他们。若是他不这么做,他就成了忘恩负义的人了。 他哼了几声,希望有人明白这份暗示。 宁聂里齐格和太后都明白了过来。她们都不怎么想帮他,但是,这是一个很好的借口,她们也不想让佛尔果春如愿的看到隆科多倒霉。便接连去望岳兴阿,见岳兴阿不理会,便一起说道:“如此说来,岳兴阿倒真的欠了一笔很重的恩情。” 言下之意,就是要他和佛尔果春报答。 佛尔果春懂了,唤岳兴阿:“挽高你的袖子。” 岳兴阿挽高了,立刻迎来了惊诧声。 上面自然是有着从小到大积累起来的许多被殴打的痕迹,交错成片。岳兴阿已经记不清楚哪些是隆科多打的,哪些是玉柱所为。他只知道,隆科多一向只有把玉柱当成亲生的儿子,对他不过当成是奴才而已。 佛尔果春转眸望向了宁聂里齐格还有太后。 她们的心跳猛然停滞了一拍。她们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再重的救命之恩,岳兴阿这些年来承受的折磨也够还了,更何况这恩情听起来那么不对味儿。 她们讪讪的,都有些尴尬。但太后仍道:“到底是救命之恩,还是要记得的。好了,先不说这个了。” 她就是不想让佛尔果春如意。 但无论如何,罗岱和隆科多,李四儿隐情不报的事应该追究一下。 宁聂里齐格也是心里积满了火,她是隆科多的生母,隆科多做出这种事,她是没有办法逃脱责任的,忙对康熙和太后道:“都是奴才没有好好管教隆科多,才会弄出这种事,奴才有罪。奴才有一个想法,请太后与皇上明鉴,奴才不要这个孽障了。奴才请求代表佟家和隆科多断绝关系。” 宁聂里齐格简直要气疯了。 李四儿原来是这种身份!这么多年来她装模作样,嚣张跋扈却原来竟然是罗岱的小妾。隆科多竟然把这样的人当成心尖尖,真是有毛病! 这种人根本不能再是她的儿子了,佟家也不能再要他们了。 断绝关系是理所当然的。 隆科多心里明白,着急的咳嗽了起来。边咳边说:“奴才知道错了,奴才不是成心要隐瞒的,请太后和主子看在奴才的女儿已经死去的份上原谅我吧。也请额涅再给儿子一次机会,我现在瞎了,我什么都看不到了。我只想好好的留在佟家,我答应,要是我再有错,我一定会跟您断绝关系。” 他咳得越来越厉害了。一边咳一边哭,弄得自己好可怜的样子。 宁聂里齐格犹豫了。她照顾庆春那么多年,自然知道瞎了的人有多么需要别人照顾。如果把隆科多赶出去,她真的不放心他的生死。 宁聂里齐格动摇了,那么康熙也就不能再坚持了。隆科多趁机又哀求了一遍:“主子,我发誓当年的事是真的,如果不是,我愿意不再做佟家人。”当初杀了人,一把火连人带船烧得干干净净,要是还有幸存的,那他绝不相信。 康熙笑咪咪的看着他:“好,朕答应你。”然后又向罗岱道:“朕给隆科多一次机会。可是罗岱,你隐情不报,这又该怎么说?” 罗岱脸上难看极了。难道要他说茂林变成这样是活该么。 康熙很直白:“也许这就是报应吧。” 罗岱气得浑身发抖,却只能称是。 康熙随后又让罗岱降了一等,让他们回去了。 罗岱心中一阵发寒。他的爵位从一等变成了三等,也不过是这几天的事。还有他和李四儿的陈年往事,也会因此越传越远的。 千人笑万人笑。 真的是报应啊! 众人谢了恩跪安。 太后示意还有话要训示,苏麻便起身走了。康熙也带了佛尔果春和岳兴阿出来。 康熙对岳兴阿道:“岳兴阿,你再把当年的事仔细说说。” 这一回,是说给暗卫听的。 岳兴阿和佛尔果春都有些不太明白。 康熙笑了笑,对他们道:“朕知道你们想要调查,不过,那样太慢了。朕有另一个办法知道当年的真相。” 佛尔果春想了想,突然懂了,露出会心的微笑。 隆科多和李四儿被赶出佟家的日子不远了。 …… 慈宁宫内。 李四儿和隆科多留在这儿得太后训斥。太后对他们的欺瞒行为自然是很不满的,所以这样对嘎鲁玳也觉得是他们自作自受,便也不多提了。而且,就算是想多说几句,也没有那个气力。李四儿见太后咳了起来,心里动了动,想起自己曾给岳兴阿配过止咳露,但又不敢当面提,便等跪安后,哈斯送他们出去时才说起来,说是想要孝敬太后。 哈斯很奇怪的看了李四儿一眼。想她身为嘎鲁玳的母亲,女儿被太后下令那样对待,居然一点都不记恨,还想着孝敬,这是怎么回事? 李四儿忍着万千的痛楚,对哈斯道:“是奴才失算,谁想嘎鲁玳会这样呢。是她的命不好罢了。我们怎么敢记恨太后,敬上一点私房药,也是为了将功赎过。请嬷嬷务必带到,请太后试试看,会有用的。我们现在都这样了,还敢耍什么花招吗。”李四儿虽是这么说,心头却浮现着嘎鲁玳的身影,心中的怨念更重了。 她只有继续讨好太后,才能生存下去啊。对她的恨,只能先藏起来了。 他们已经失去了佟家,只有牵制住太后,他们才能更好的活着。 哈斯心里犹豫,却也应了:“那便试试吧,不过,也要太医院验过你的药才成。” 李四儿当然知道,继续温和的笑着:“那真是多谢嬷嬷了,不过,嬷嬷最好说是您献的药,可以么?” 哈斯懂她的意思。如果直说是李四儿献上去的,太后一定会抗拒,如果说是她而这个药有效的话,那么功劳就成了她的。那么李四儿看起来是想要讨好她?哈斯有些半信半疑,但是再一想这有什么不好呢,白捡个功劳,对自己也有好处,于是就应了。 李四儿回府后立刻让人送了药来,太后找人试验过才服下,倒真的管用。只是可惜药少了一些。 太后不信是哈斯献的,因为若是她有药为何会现在才献出来。哈斯便只好说是新得的,坚持把这份功劳归于自己。太后还是有些半信半疑的,但是得了实惠,便也不问那么多了,让哈斯把方子给太医院,让他们以后照方子办事。 她的病虽然不能断根,但是可以缓解痛苦,她很喜欢。 哈斯这才想起忘了问李四儿要方子,心里有点悬。所以,并没有照实跟太医院说,只说是找外面的郎中配的,人家是秘制的私房药不肯外传。她想等以后再向李四儿要药方,不然也可以让她多配几瓶,反正不管怎么样,都会有人试药,有什么可怕的。 终有一日她们会知道,这才是最可怕的。   ☆、74 现在的玉柱又如何了呢。 其实,玉柱像个丧家之犬似的,不知道应该躲在哪儿。于是等到天黑了,顺着长条胡同摸下去,想找一户人家歇脚。 这条胡同里也有别的人家,苏应和的家就在这里。玉柱也知道这里僻静,希望没有人找到他。 他躲了一天也就饿了一天,东躲西藏得好累。伸手摸到一户人家的时候,那户人家的门刚好打开了。 林外室牵着妹妹的手,二人身上背着包袱。 林千儿拨开了门,伸头向外看,她们想逃跑,谁想正好就看到了玉柱。 命运相逢,林千儿和玉柱提前十多年相遇,现在的她才只有六七岁。 玉柱和这两个人都是一惊。 “别叫。”玉柱张手便捂住了那外室的嘴巴,问她:“你是谁?” 林外室惊恐的点头,示意不会出卖他才被放开,小心回答:“我叫林九儿。” 挺好听的名字,不过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出身。玉柱转头一瞥,不知道怎么的居然也有兴致去问林千儿:“你呢?” 林千儿眨巴着眼睛,盯着他腰间的玉佩,露出了羡慕的神色:“我叫林千儿。” 都跟数字有关。看来她们的爹很可能是个赌徒。玉柱叹了口气,管不了那么多了,问道:“你们有吃的吗,我好饿。” 他不敢在市面上露头,怕被罗岱的人抓回去。他现在和茂林可不是好朋友了,他把他废了,他们见到了也会废了他。 “有的。不过……”林九儿好不容易才把看管她的两个丫头用药迷倒,现在要她去弄饭,太为难她了。但是还好包袱里就有干粮,她翻出了一张大饼递给玉柱,再问他:“你要不要喝水?” 玉柱点了点头。突然一想这女人的态度太奇怪了。她是茂林的女人,怎么一点儿都不恨他呢。 再看看她和林千儿身上都有包袱,这才明白了,敢情是都想逃跑啊。 林九儿对茂林并没有真爱,只不过想个人依靠而已。现在茂林变成了废人,她当然也不想跟着他,但是又怕夜长梦多,所以就想远走高飞。 还好伯爵府忙得一团乱,没有人顾得到她,再晚可就走不了了。 玉柱也是焦头烂额,正想找人想办法,听了这话,居然有了一个大胆而奇葩的念头:“你太天真了,凭你也能对付伯爵府吗。倒不如……我要了你?” 林九儿快被他吓死了,反应不过来:“啊?” 玉柱的想法很神奇。虽然林九儿对茂林没有感情,但是茂林对她可是真爱,只要把她抓在手里,茂林绝对不会动他。他不让动,伯爵府拿他也没辙。 这个女人就是护身符。他要把她带回家。 他现在还不知道佟家的变故,他以为佟家能护着他。 林九儿还是不太懂。 玉柱抓住她的胳膊:“你嫁给我我保护你,你放心,我们不会有事的。” 这到底是谁保护谁啊! 林九儿晕晕乎乎的就被玉柱扯住,随他向外走。 林千儿当然也只有跟着姐姐。 突然间,有几个蒙面人出现了,向着他们跑来。 玉柱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已被其中之一敲晕了。 等他醒来之时,他发现他们几个都已在荒郊野外。玉柱的浑身绑好了绳子,他不能自由活动。可是身后有一棵参天大树,他可以靠着。 靠着并不能给他安全感。 眼前的几个大汉手里都有大片刀,明晃晃的映着身前的篝火,刺得他眼睛疼。 玉柱不由的惊慌起来:“你们是什么人?” 为首的一个高个子冷笑着过来,把大片刀拍在了他的脖子上:“你就是隆科多的孽种?” 玉柱感到惊恐了,这谁呀,说话这么不客气。 那个高个子继续笑,吊儿郎当的拍着说:“当初你爹杀我们兄弟的时候,你怎么没想到会有今天?” 玉柱吓呆了,糊里糊涂的,惊恐的道:“什么,什么兄弟?” 高个子说:“岳兴阿,你记得么?” 玉柱呆住了。他知道这人在说什么,当年的事,他也的确知道一些。这个事情曾经被隆科多当着他的面津津乐道过,可是他不会说出来的。 高个子盯着他的表情,冷哼道:“当初你爹杀了我们那么多人,如今我们杀你也很应该不是吗。” 不应该。玉柱感觉到刀口似乎就这么划过了他的脖子,吓得说:“你们说的隆科多我不认识。” 别逗了,又不是没有人证。 高个子转向了林九儿和林千儿。 这两个女的并没有想过会一同被抓过来。不过,她们是可以作证的。 玉柱顿时想到他跟他们说起过佟家,后悔不已。 只能承认了。 高个子的脸色越发寒冷了,手中的刀高高举起,须臾之间就要落下…… 玉柱吓得叫起来:“不可能的,你们是骗子,当年的人我阿玛早就杀光了!” 哦,杀光了。 高个子的手轻巧的一收,双眼悠悠转动:“你没听说过有个词叫做漏网之鱼吗。总之隆科多杀了我们的人,我们就要杀你。谁叫你们当初……说话不算话。” 玉柱听他的口气很坚决,更加恐慌了。 当初隆科多的计划里,他们就是炮灰,可是现如今才知道,原来炮灰还没有全灭,这该怎么办? 玉柱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很怕。他只有一个人,对付不了这么多。而且他理所当然的以为,这些不应该由他来承受。 可是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要么死在这里,要么带他们去见隆科多。 哪条路都不是好路。 死在这里当然不行,带他们去见隆科多?这些人又不是二百五,凭什么跟他走。 他们应该会像当年那样对待他。去发勒索信。 高个子看懂了他的眼神,笑道:“不用想了,我替你选,你死在这里吧。” “不,干坏事不是我,我凭什么要死?”玉柱很不甘心:“说话不算话的是我阿玛,又不是我,他不给你们报酬,又不是我不给,当年我还没有出生呢,我没罪!” 他当然没有罪,可是说出来,隆科多就要有罪了。 高个子轻轻笑:“你真的无辜吗。当年若不是我们帮忙,李四儿能进佟家?” 佟家和隆科多还有李四儿之所以口口声声说对岳兴阿有恩,要是岳兴阿不被绑,怎么被救,他们怎么有恩?要是他不被绑,李四儿就算被隆科多带回家,也只能是罗岱的逃妾。 她会像过街老鼠那样人人喊打,而不是在佟家像个女主人一样风光十几年。 玉柱见他们滴水不露,顿时崩溃了:“你们说得我都知道,你们说得都对,可那也是我阿玛和我额涅干的,不是我的错啊。你们说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我给你们银子,我额涅有钱的,她会给你们的!” 不需要了。 这个蠢货承认了,就够了。 高个子抬起刀,拍晕了他。 玉柱再醒来的时候,发现他又换了一个地方。 这回是南书房。 这一回身边没有林九儿和林千儿,但是,还有很多人。 佛尔果春,岳兴阿,隆科多,李四儿,罗岱,宁聂里齐格再一次的被请来了。 康熙端正的坐着,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 玉柱的心乱乱的跳着,惊恐至极的看着不久前的高个子朝着康熙跪了下去,并掀去了面巾诚恳的说:“主子,奴才已经按计查明,当年的事的确是隆科多和李贱婢谋划的,二人于岳兴阿并无恩情。” 康熙微微一笑。赞许的说:“博敦,你辛苦了。隆科多还记得你说过什么?你是不是以为我们找不到真相?这事,是你自己做的,还是和别人合伙?” 当然是跟人合伙,隆科多立刻想到了一个人,但是他不能把这个人供出来,事到如今,不要连累他会比招供更好些。于是闷声道:“是奴才自己找人的,事后也是奴才自己料理的。弄得很干净。”说到这里,他突然在想,会不会真的有活口呢。这个想法把他吓到了,他眨了下眼睛,无边的黑暗吞噬了他的心。 无论当初做得多干净,只要做过就能找出结果。 谁说只能找到当年的绑匪才能找到真相,这不是找到了么?这两个大奇葩,自己先找人绑了岳兴阿,再来救他,然后再耀武扬威的假装自己有恩情。 真是理直气壮啊!脑子有病啊! 由此可见,当年的两万两银票一定是落入了隆科多的手中,而他却是将那些“绑匪”毁尸灭迹。 就这样,他们风光的过了十几年,然后一天到晚的说对岳兴阿有恩。 佛尔果春感受着胸中无穷怒火。她知道他们这么做都是为了进佟家,为了玉柱,当时李四儿已经有身孕了,只有这个办法才能让他们风光起来,不被怀疑也不受人歧视。她冷笑道:“还真是个不错的主意,可以很好的掩护你们的孽种呢。” 隆科多和李四儿面如死灰,没话可答。 还好,真相终于被揭露了。佛尔果春拉着岳兴阿一起朝康熙感激的行礼。 康熙帮了他们,这的确是很好的办法。 隆科多和李四儿再也不能倚仗佟家了。他们要和佟家断绝关系。 一旦隆科多和李四儿失去了依靠,他们就得被迫搬出佟家,那样的话玉柱也会失去援助。罗岱那边想要怎么报复也都很方便。 佛尔果春当然不是为了帮罗岱,但是看他们狗咬狗也很痛快。 她要送隆科多和李四儿上西天,就要抹掉他们的倚仗,让他们孤立无援。这样他们就会越来越惨。 求生而不得,求死而不能。这是当初她所承受过的待遇,终于还给他们了。 隆科多和李四儿都是大骗子,佟家被他们玩惨了! 宁聂里齐格气得七窍生烟:“这两个贱人……我要断绝关系!” 隆科多骇得一抖,和李四儿抽泣着,这个消息实在是比嘎鲁玳死了更可怕。他们以后就好像丧家之犬那样了啊。 断绝关系不仅意味着失去佟佳这个尊贵的姓氏,也意味着任人欺凌。 这该怎么办? 事已至此,只好忍耐了。 他们也知道到了这一步是保不住自己的。听话还能好过些。 到底如何处置,还是要康熙发话。 康熙果然同意了,把那寒冷的视线收了回来:“也好,那就断绝吧,隆科多,你和李贱婢还有什么事瞒着?” 佛尔果春想起了庆春。于是就说了出来。 隆科多和李四儿纷纷发誓:“真的没了。没了。庆春的事绝对跟我们没关系。” 康熙便笑道:“最好是这样。朕会调查的,隆科多,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佟佳氏,你想要什么姓?姓李可好?” 姓李?那不就是跟随李四儿的姓氏,这…… 隆科多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康熙不以为然:“夫随妻姓,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她是你挚爱之人,有何不好?” 隆科多当然不能说不好,但是,这是极大的侮辱,哪有男人冠妻姓的!而且,失去了佟佳的姓氏,也就同时改了旗籍,李四儿的出身那么差…… 但是,他只有接受。他很紧张的哼哼,希望宁聂里齐格为他们说话,保住他们的命。他到底还是她的亲生儿子,她会于心不忍的。 宁聂里齐格到底还没有狠心到要杀他们的地步,对着康熙哀伤的一瞥。 康熙点了点头。对宁聂里齐格道:“不要太难过,让舅舅好好养着吧。”宁聂里齐格的心思,康熙还是能体会到的。可怜天下父母心,他们无形中达成了默契。只要佟国维活着他就不会动手,让他们自生自灭。相反的,佟国维要是死了,那就…… 反正佟国维也不会太久了,就趁这段时间先把庆春的事情弄清楚。 隆科多也从这句话中感觉出了深意。 太好了,他们还能活着。只要佟国维不死,他们就不会死。 可是,紧接着隆科多又难过起来。佟国维风烛残年,还能有多久呢。 他惶恐了。   ☆、75 佟府。 隆科多一回家便被迫去收拾行李,带走他的女人们。 他只好在佟国维的室外磕了头,就去准备了。想再多说几句话都不行。本来他风光的时候佟国维和宁聂里齐格就一直是为了庆春在忍他,以为他将来能伺候庆春,现在他自己就是个瞎子,还在不停的作,当然就把他当成垃圾一样的扔出去了。这种人渣,能忍他忍到现在才扔出去,算是够可以的了。 佟家上下指指点点的很多,就是没有一个同情的。 他们都哈哈的笑。 隆科多只有离开。 他是三房的,三房的女人他都应该带走,但是戴佳氏和杨氏等都不愿意跟着他,隆科多也不愿意多些嘴吃饭,便只带走了玉兰。再带了包括阿林和引月,戴鹏,沙达利这些人。 玉兰是不愿意的,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只有跟着他了。 他们要找一个足够大又要很便宜的地方搬,因为要省钱。 隆科多和玉柱都没有差事,就只能靠李四儿手里的银子。玉柱还好些,他从嘎鲁玳手里分过钱,比隆科多要硬气些。 吃软饭可不是那么容易的,隆科多知道,他既然要倚靠李四儿,就只能指望着他们的爱情了。可是他已经明明白白的感受到他对他们的爱情产生了厌恶,再要继续就是一件为难他的事。 他想要的人不是她,而是佛尔果春,他后悔当初的决定和选择。 可是没有路可以回头了。 他只能自我安慰以后会好起来的,然后凭着这点空虚的信念支持自己。 他觉得很伤心,也很失望,他的人生不再有鲜艳的色彩。而这一切或许都是因为他对李四儿的执迷造成的。可是,他偏偏又不能说。 李四儿这边也是相同的感受。 她不是不愿意照顾隆科多,只是因为旨意的关系,他们相处会很艰难,而且一看到他瞎了的眼睛,还有他张着手要她救助的样子,他在她心中伟岸的形象突然变得很讽刺和可笑了。 她深爱的人为什么变得这么虚弱了?她一直以为她可以依靠他一辈子的。而现在却是她在被他依靠,她要养活他。 这还不止,除了他,她还要养活玉兰还有那些下人。他们都指望着她的银子,就算她不想给银子,那也不是她说了算的。 更可悲的是,在她养活这些的人时候,必须还得承受他们的侮辱和折磨。因为,康熙的旨意只有在她生命终止的时候才会结束,他们不会让她这么痛快的死去的。 李四儿也不禁在想,若是当初本本份份的对待佛尔果春,好好的守着妾的规矩,是不是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或者,当初她没有勾搭隆科多,而是继续当罗岱的小老婆,生一个儿子,或者女儿,现在岂不是很风光吗? 至少,她可以安安全全的看着儿女婚嫁,而不是痛苦的失去自己的孩子。至少那样算起来她还是佛尔果春的长辈,佛尔果春见了她即便不用行礼,也不能这样折磨她。 要是当初没有离开罗岱,那该多好。 会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因为隆科多啊。为什么当初就陷入了心魔一定要和他在一起呢。 李四儿看着隆科多,心中充满了怨念。 隆科多也是一样的。 如果当初不曾相爱,不曾在一起,或许真是件好事。 只是他们都不能说罢了。 这才是最悲惨的事情啊。 出了佟家大门,隆科多忍不住回头望了望,虽然他已经看不到了,却还可以想象得出门口的匾额是何种模样。它会在阳光的照耀下现出金黄色的光芒,令他感到自豪和满足。他从前拥有的时候并不觉得,现在已经太迟了。 他太后悔了啊。 隆科多和李四儿等人在天桥后面找到一处地方暂时安顿下来。 不久之后,林九儿和林千儿居然也找来了。 博敦把玉柱带走的时候,她们是醒着的就想要逃跑,但是,她们已经得罪了伯爵府,不能去那儿,也没能逃得出城去,就只好绕了回来,林九儿想着玉柱要娶她的那些话,就去了佟家,没想到顺着找,居然找到了这里。 结果,林九儿看到眼前的地方还不如她原来的院子,顿时很后悔。但是她已经走出了这一步,已经背叛了茂林,还能怎么办呢。 玉柱当然是要她的,因为要把林九儿当成人质保全自己的命。但是,对隆科多和李四儿却非常的窝火,也不同情他们的处境便叫了起来:“谁叫你们去惹佛尔果春,难道就不能对她恭敬些。如今把我也害了!你们害死了我妹妹,连我也不放过吗。” 隆科多和李四儿顿时感到了惊恐和伤心。隆科多骂道:“你这是在怪我们?当初要不是我们想办法,你现在还未必能出生呢!这不都是为了你吗,不然,你能有佟家少爷的身份?”当年李四儿已经有孕,如果李四儿不是以岳兴阿恩人的身份嫁进佟家,不仅会很困难,而且即便进了佟家也会备受歧视。那她和玉柱又怎么可能风光这十几年。 李四儿在一边哭,越哭越伤心:“你这个冤孽,你知不知道,当初我已经有了你。我们也是没有办法。” 他们为了玉柱,倒真是用心良苦的。 最令人生气的是,他们把一切的罪过都推到了佛尔果春的身上。却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错。他们是出于对玉柱的爱,他们就觉得是理所当然的。 “那又如何,我不做你们的儿子反倒好些!”玉柱极不甘心的叫器。 失去佟家的保护,失去“佟佳”这个姓氏,就代表着无数的危险和耻辱。 隆科多和李四儿只好沉默了。 他们没有了权势,没有了家,他们又是伤病在身,当然将来是指望儿子啊。 玉柱好好活着,将来才能传宗接代,奉养他们。他们将来是要靠他活着的。 因此,听了这样的话不但不能跟他吵,还要乖乖的哄着他。 李四儿和隆科多不约而同的想起当初他们是如何忤逆宁聂里齐格,都感到了会心一击,痛不可言。 他们只有好好的跟玉柱说些软话,等他安顿下来再说。 他既然把林九儿留下来了,就要给她一个名份。 晚上用了饭后,隆科多和李四儿把他们招来了房中。 他们没有保护得了嘎鲁玳,但好歹还保住了玉柱,想想真是从心底里感到了辛酸,也到底有一些欢喜,便又朝玉柱说道:“给我们敬茶吧。以后好好过日子。会好起来的。” 敬茶,那是做梦吧? 玉柱鄙视的斜了一眼,嗤之以鼻:“我为什么要给你们敬茶?” 隆科多呆住了。 李四儿扶着他愣愣的说:“玉柱,你这是什么意思?” “哼,一个瞎子,一个贱婢,也配我给你们敬茶?”玉柱心里含着无穷的怨恨:“我为何会变成这般境地,你们装什么傻,还好意思教我敬茶?” 隆科多的脑子轰隆一声响。玉柱竟然骂他是瞎子!他竟敢这么做! 当初他可是把岳兴阿当成畜生一样对待,事事以他为先,以他为傲,对他那么好,他怎么会这样? 隆科多完全不能相信。这就是自己疼出来宠出来的好儿子! 玉柱冷笑:“上梁不正下梁歪,没听过吗。你们怎么对老爷子,怎么对老太太,我就怎么对你们,你们有今天不冤枉,我也是从你们身上学的。把我害成这样,现在才跟你们翻脸,我够可以了。” 隆科多感到胸口像是有一团火炸开了,他急得头更疼了。不管不顾的朝着玉柱冲了过去。 可是没有用啊,他看不见。才走了几步便绊倒在地。 他的手还离玉柱有着距离,根本碰不到他。 玉柱很敏感的抓住林九儿,嫌恶的向旁边挪了几步,继续嘲讽隆科多:“得了吧,瞎了就得认命,还想打我。你打得了吗。找个拐棍吧,你看看你怎么走路的,你以后就得靠别人照顾了啊,废物。隆科多,说得好听你是我阿玛,说得不好听,你就是头畜生也配跟我扯上关系,瞧瞧你这副德性,还有脸活着。哼,浪费粮食。” 隆科多立刻如同掉入了冰窟里。 他不信!怎么会这样,这一定是在做恶梦! 可是身上好疼啊,疼入了骨髓,这真的会是梦吗。 隆科多眨眨眼睛,脑海中出现了玉柱以前对他百般巴结的时候。那个时候的他嘴有多甜,现在就有多毒。他那时候有多么讨喜,现在就有多么可怕。 他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玉柱怎么可以这样呢。 隆科多抹了一把脸,感到鼻子磕出了血来。他抹了一下见没有停住,便更暴躁了。 李四儿和阿林快速的跑过来,把他扶起来。 隆科多不甘的挣扎了一下,当他们真的松手的时候,又恐慌的抓住了。他这时才发现,他真的像玉柱说的那样不能离开人了。 他以后都是废物了。 玉柱有足够的理由鄙视他。 逆子!他不甘心的向前走,去扫玉柱的脸。结果,玉柱敏锐的抓住了他,用力一扳。 隆科多顿时想起这一招也曾是他教给玉柱的,在他更小一些的时候,他曾经指点过这招让他去打岳兴阿。如今,玉柱拿它来折磨他。 报应啊。隆科多的手激动的颤着,更痛了。 同病相怜,李四儿心疼的叫了起来:“玉柱,你不能这样对你阿玛……” 啪! 玉柱反手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 李四儿惊愕的看着他,心寒入骨。她不是不知道玉柱凉薄,可是再也没有想到他会动手。 她的亲生儿子竟然动手打她! 李四儿捂着脸,愤怒至极的瞪着玉柱,她也不甘心不相信自己的命这么差。她对玉柱也是从小宠到大的,她一直以为玉柱很像她,又会做人嘴巴又甜。以往她遇到了困苦玉柱都是很贴心的安慰她,如今怎么成了这样? 她不是不了解他的苦闷,可是他们应该一起面对,他怎么能打她呢? 报应! 他是真的会做人啊。别的本事没有,见风使舵倒这样快,登同踩低也做得这样麻利。 他像她,他太像她了! 对着双亲的怒火涛天,玉柱毫不在乎,相反的,他倒是觉得他们欠了他好多,如今正该是要债的时候了:“你自己是什么身份,你是罗岱的女人,也好意思勾搭我阿玛,你这种不要脸的人,人尽可夫,没有资格做我的额涅!如今我也有女人了,我要好好的照顾她。贱婢,从现在开始你给我好好伺候着。不要惹怒了小爷我,哼哼,隆科多眼瞎了打不了你,他的任务自然是我来执行,别忘了,你可不配过好日子。” 李四儿脸色煞白。她了解到玉柱的意思了。他要以折磨他们来发泄心中的怒火。 天哪,她还以为逃到了这里可以喘口气的。 她体会到了深深的无奈,这是命啊。没有办法的。 她和隆科多都无法反抗。 但是李四儿到底不甘心,她斥问他:“玉柱,你这个畜生,你这样做不怕遭天谴吗?” “哼,就算报应也是先报应你们,我这是替天行道。你们作死了我妹妹,难道我还要等着你们来作死我吗。”玉柱的眼前浮现出佛尔果春的身影,他想他对他们坏一些,没准佛尔果春知道以后会高兴的,说不定她高兴了,会收他做儿子。还有,佟家也会开心的,对他有好处。便又说道:“李贱婢,隆科多,你们快点给我挪地方,你们不配住那么好的屋子,给我把向阳的大房腾出来,爷要住!”说罢,便拥着林九儿去了。   ☆、76 次日上午,罗岱找到了隆科多的新家,跟他一起来的,除了下人,还有讷亲和富察氏。 隆科多和李四儿只好去迎接。李四儿扶着隆科多,怕他摔倒。 罗岱执着拐棍,见到他们面容疲累,灰扑扑的有些潮气,不像是睡得好的,倒是出了口气。 隆科多知道他为什么来,支支吾吾的。 罗岱没有看懂,经由身边的下人解释,才明白了,隆科多的意思是将来玉柱要是有了儿子,给伯爵府送一个去,请罗岱不要再闹了。 这样就行了吗。 当然是不行的。 罗岱反而想起另一个人,他想起了那个林九儿,问道:“听说玉柱把她带回了家,这是想做什么,胁迫人质吗。” 倒是有这个意思的。 要走了她,茂林的命也就没了了。 他现在已经是废人了,伤很重,不好好休养怎么行呢。可是,他好爱林九儿,生命都系在她的身上。 这些都需要好好的解释,隆科多一想到玉柱是怎么对他们的,就气得喘不上来,可是没办法,他得倚仗玉柱,便也只好说:“岳父,今天你们到这儿来,无非是要个说法,玉柱确实不对,可是我们家也死了人啊。我们扯平了呗。” 罗岱冷笑:“分明是嘎鲁玳原本有病,我们给你们面子,你们倒横起来了!你还恶人先告状!”罗岱手里抓紧了拐棍,再也忍不住了,抬手就朝隆科多头上打。 这一下抡得挺猛的。 隆科多自然要躲,胳膊猛得一带。忘了是李四儿扶着他,这一带,把李四儿带到前面去了。 “砰!”罗岱的棍子一滑,挥中了她的胳膊。 李四儿听到咔的一声响,拽住隆科多的手不由的松开,人却倒了下去。而隆科多因为看不见,也一起倒下去了。 这是要开始干架了嘿。 隆科多抱着头躲避袭击,忍气吞声向罗岱解释:“岳父大人,不是我们不讲理,其实林九儿留在这里也有好处,你想茂林一片痴心总是惦着她,岂不是不能好好养伤,这样贻误的伤情不是更麻烦吗。” 罗岱笑:“你别跟我说这个,你是想要银子吧。” 隆科多一呆。 当初他对佟国维和宁聂里齐格多么傲慢无礼啊,现在他连玉柱都管不了了。他连自己都救不了。 他沉默了,在想该怎么回话,现在罗岱火气冲天的,很不好惹。 他只好把玉柱和林九儿叫来。 玉柱倒是来劲了。一见罗岱又喊了起来:“老爵爷要打他们尽管打。其实我也应该喊您一声外公,您要出气我明白的,我们也是亲戚。不过,您既是到了就做个见证吧,林九儿已经是我的了,我们当着您的面给您行个礼,您亲眼见了,也免得日后误会,倒是很方便的。” 这也太狂了,隆科多当年,都未必敢这么狂的。 玉柱是认真的,说做就做。反正他给林九儿的名份是那种不记入家谱的,是不是旗人也就无所谓了。 很多人家都这么偷偷的娶小老婆,这种手续,日后可以补办的。 再说,他现在跟隆科多一样都得改姓李,娶小老婆是不是旗人也没那么重要。 虽然以林九儿婢妾的身份不值得这么对待,但为了显示她是不同的,只有这样做。 林九儿其实还没有熟悉环境,只是一个晚上而已,她当然做不到那么快。只是,她既然决定离开茂林,又没有更好的去处,也只好这样了。她了解到玉柱是想拿她当成护身符,由此可见是会对她好的,那么,她和林千儿至少都可以有住的地方,有人保护。 她是个贪心的人,但是眼下也只有一步步的来了。 只是,见到罗岱她很害怕。毕竟罗岱险些就成了她的长辈,教她怎么面对他呢。 唯今之计也只有狠心到底了。 她跟了茂林有一阵子了,对满人家里的规矩也知道一些,走过去了福了福身,就向玉柱的方向躲去。 罗岱恨不得一棍子砸死这个没有良心的贱人,但是想一想,还是算了。 砸死了她茂林会心痛的。不能忍也要忍。 回去好好劝劝,也许茂林会因此醒悟过来,那也是件好事。 想是这么想,但是罗岱并没有把握,茂林也是有着宠妾灭妻的特性的。 罗岱快气死了。宠妾灭妻在他们一向是优良传统,终于在今天也让他们感到这个传统太不是个东西了。他们终于也受到它的苦了。 他好后悔啊。 罗岱对自己的以往深感痛悔,对隆科多和李四儿也更充满了怨恨。他又想起隆科多当年给他戴绿帽的事了,他以前都没怎么恨他,觉得那是佛尔果春的错,但现在他已经不再那么想了。他一定要百倍千倍的讨回来! 隆科多闻言愣了愣,心里一阵痛。他很不愿意听到这种说法,只是没法反驳。 他也耍无赖了:“岳父,总之现在人在我们手里,你要她好好的,就得让玉柱好好的,否则我可不保证这个林九儿不会有什么意外,你知道的,茂林很在乎她,要是她有什么三长两短,茂林的小命可就不好了……” 罗岱明白他的意思。心中一抖,马上咳了起来。 隆科多感觉罗岱被震慑了,又变得和颜悦色的:“谢岳父大人体恤,来,喝杯新人茶吧。”他好可悲,他和李四儿都没喝过呢。 林九儿被罗岱凶狠的眼神吓得颤抖。 玉柱拉着她朝罗岱鞠躬。 林九儿明白,玉柱不过是拿她当个婢妾,这样做已经很不错了。便也跟着行礼。 这时候,引月从外面走了进来,带进了哈斯,还有随身宫女和暗卫。 李四儿一看便高兴起来。 罗岱一见倒是惊疑不定,怎么他们还有太后做靠山吗? 李四儿有意暗示着瞟了瞟他,向哈斯笑道:“嬷嬷好客气,有什么需要直接找人传唤我们就行了。还亲自跑一趟。太后可好些了。”说罢走过去,亲热的一福。 哈斯没想到罗岱等人会在,顿时担心又会因为什么事牵涉其中了。 罗岱倒是误会了。他看了看哈斯,想想还是不能轻举妄动。林九儿已经和玉柱在一块儿了,这样的女人不要也罢,等和茂林说过后他转了心意,再看看以后怎么办。李四儿有太后做靠山,他要是明目张胆的把玉柱搞死搞残,的确有麻烦。便把碗一摔也冷笑了下:“有种一辈子别出门!” 随后,气呼呼离开了。 隆科多被碗碎声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抓紧了李四儿,把她的胳膊掐出了深深的痕迹。 李四儿吃痛了,也明白他在想什么,忙握了握他的手。然后忙着去招待哈斯。罗岱在这儿闹,她希望哈斯没有被影响。 哈斯手里揉着帕子,刚刚也被吓到了。她也有些犹豫要不要继续拜托李四儿。 进献给太后的药有用,她是来找李四儿拿药方的。 她去佟家才发现他们不在那儿了。 为什么他们都搬出了佟家,还跑这儿来了? 这地方比起佟家可是天地之别啊。 哈斯惊疑不定,不敢再靠近她。李四儿倒是十分窃喜,因知道献给太后的药已经管用了,笑了一笑,主动请哈斯到一旁说话。 哈斯十分惊惧:“怎么会这样呢。这怎么可能呢。”居然是康熙帮忙把他们赶出了佟家? 李四儿察言观色,猜到她所想顺着说道:“皇上助着佛尔果春硬说我们当年对岳兴阿的恩情是假的,抓了玉柱来威胁我们,还把所有的错都推到了我们的头上。还怪太后帮忙,真是冤枉。” 哈斯听她的意思,像是为太后背了黑锅,倒是有了一点点同情,不过,不敢轻信她:“这事太后可不知道啊,你可别乱说话,你们不讨家里喜欢,可不关别人的事。” 李四儿见她害怕了,很高兴,但不敢显露出来,只是说:“唉,我们也知道罪孽深重。如今该怎么办呢。” 哈斯想说这关我什么事。但是一想到在李三手里的条子,便不敢乱来了。 她是来拿药的,她不想管别的。 李四儿知道,当然不会放过她,忙说:“药当然有,只是我只会配,没有药方的。” 有,但她不会给的。 什么意思,威胁? 哈斯愣住了。 李四儿接着说:“嬷嬷,您的功劳我可不敢贪呐。” 哈斯明白了,李四儿这等于把她架在了火上。这个药是要长期服用的,到时候她拿不出来可怎么办?太后的病不能根除。谁都知道的。 她惊恐的看了李四儿一眼,随后强自镇定道:“你以为太医院就配不出来吗。” 配得出来又何必找来呢。那些旧药要是管用,太后也不会这么痛苦。李四儿含着酸意说:“嬷嬷,这是我的独门秘方,如今我们已经是这样的地步了,不过是想要求太后一些庇佑,于您也有好处不是吗。” 是互利共生,还是一拍两散呢。 哈斯想了想,屈服了。 哈斯知道没有李四儿想得那么单纯,但是为了保护自己只能对太后说谎。她是太后最相信的人,只要她说是这样,太后就会相信她。 太后会相信哈斯的话,而认为别人在说谎。这样,太后就会变相的为了维护李四儿而做出一些事。 哈斯纠结的问李四儿:“这个药……不会有什么害处吧?” 李四儿笑得有点阴恻恻的:“当然不会。您会安排别人试药的,对吧。要是有害,肯定能试出来。再说我们一心指着太后救命,怎么敢害她呢。” 哈斯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走到李四儿的陷阱里去了。   ☆、77 之后,李四儿给了哈斯一瓶,让她走。这个是之前就计划好的,不会多给。 哈斯想多拿几瓶,她笑说:“不是我不给,是难配,您先拿回去给太后,仍按以前用量,喝完再来找我。” 哈斯叹息着带人走了。 李四儿让阿林带隆科多下去歇着,也让她喘口气。 玉柱看到李四儿又振作起来了,不禁问道:“你刚才给她的是什么东西?” 李四儿转头,讽刺的一瞥:“什么你呀我的,想要知道就对我客气点。” 玉柱抽了抽唇角,勉强弄了个笑容出来,对她说:“我那不是一时之气嘛,又不是成心的,额涅,老实告诉我你到底给那个老太婆什么东西了。”要真是献给太后的药,他们以后一定就有好处,他就得对李四儿好点。 他盘算着,眼前就像看到富贵金银,脸色很古怪。 知子莫若母,李四儿看到他这副表情,真是寒入了心底,可惜没有办法,她要是把玉柱赶出去,他就会被罗岱干掉。她以后就更没指望了。 养儿防老啊,就算指望不上玉柱,也许将来等他有了孩子会好一些呢。 李四儿抱着可悲的幻想,叹了口气:“是药,不过……” “你放了东西,是不是。”玉柱很聪明,一看李四儿为难的脸色就知道了。他当然也立刻回忆起了岳兴阿:“我想起来了,当初岳兴阿是不是也喝过?” 是的,喝过,李四儿还给过他药方。不过,那一瓶当然是没有加过料的,只是为了取得岳兴阿信任,李四儿当初想等岳兴阿帮忙坑了佛尔果春之后,再用加过料的止咳露控制他,可惜,岳兴阿不但没有上当,还反过来坑了他们。 如今再想要岳兴阿喝这个,恐怕没那么容易了。 玉柱也觉得好可惜,他走过来,仔仔细细的看着李四儿。在李四儿被他看得浑身发寒的时候,突然笑了笑:“唉,你为什么是我额涅呢。要是她是我额涅多好。现在我也不用跟着你们受罪了。” 那样的话,他就不会窝在这个小破院子里,而是到御前去当侍卫。也许凭着他不错的皮相和一张甜甜的嘴,康熙会喜欢他,让他当女婿。 昨夜他在南书房见着康熙的时候,真是很向往的,要是他是佛尔果春的儿子,康熙就是他未来的后爹,那是多大的好处呀。 玉柱陷入美好的幻想中,垂涎三尺。 李四儿知道是在说谁,感到一阵恶心:“想想就算了,别现在脸上让人笑话。” “谁敢笑话我。”玉柱的脸色一正,变得很严肃也很有威胁性,他上下的打量着李四儿:“你?你敢吗。” 李四儿当然不敢翻脸,玉柱可不是从前的玉柱,她完全相信要是惹怒了他就肯定会报复。 他会很开心的折磨她,并且把这些当成完成任务。 她紧张的抱紧了胳膊,身子一偏便转过去了,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她现在不但要洗衣做饭,每天早晚还要伺候玉柱和林千儿盥洗。伺候完了他们,再去伺候玉兰还有其他人。 她就是一奴才。比奴才还惨。 能维持现状就不错了,不能更糟了啊。李四儿知道这很不容易,但是到底还是想要挣扎,想要日子好过一些。 眼下这条路也不是什么好路,但她没有选择了。 玉柱看她在想事情不回他的话,有点生气:“喂,你要不要跟你哥说一声,让他想想办法?” 他到底还是动了歪心。岳兴阿如今在宫里当差,李三在内务府待着,人脉广,或许会有机会。 李四儿紧张的看了看玉柱。如今李三还没有被波及到已经是奇迹了,因为他不在康熙眼前晃,要是再把他牵扯进来,他们就真的无路可走了。 可是,玉柱的提议好有吸引力。的确,如果李三愿意出手的话,他很可能接触到岳兴阿。岳兴阿和太后的症候虽然不同,但都是不能断根的病,身处喘症在宫里当差,随时有可能发病,要是找个机会把料下在他的药里…… 李四儿闭上眼睛,幻想着有可能会发生什么。她很紧张。 玉柱哼了一声,抱着林九儿对她说:“贱婢,你最好快点动手,还有别忘了受刑的时辰,到时来找我们。你自觉点。”说罢,他亲了亲林九儿的脸蛋。跟她一起扬长而去。 李四儿心碎得什么都不想说了。 宫里也不是那么太平的。 哈斯回了宫见太后,心里很不安。她没有方子又怕没法交差,便让侄儿找人开了一个通常的方子打算蒙混过关。太后反正也不认识汉字,只是拿来扫了几眼便让她交给太医院按方开药。 哈斯窃喜躲过了一劫,把李四儿新给的止咳露献了上去。 太后打开嗅了嗅,像是和上回有点不同,但是说不上来。 哈斯忙说:“这个和上回是一样的东西,您等奴才伺候您服下。” “嗯。”太后跟她说:“你试试看。” 啊,是要自己试药吗。哈斯纠结的倒了一点出来,品了品,见没有什么大碍才放心了。然后喂了太后一勺。 太后喝了有点烧心,然后好些了,觉得悃想睡。就跟她说:“要是有什么人来不要叫醒我,让她回去。”太后暗示的瞥了一眼。最近宫里因为佛尔果春的事常有嫔妃来慈宁宫暗示求助,很烦人。特别是那个平贵人因为是太后升上来的,常常跑来请安。 哈斯点头然后守在太后榻边。不久后听到太后发起梦呓来叫着要杀掉佛尔果春,太吓人了。 宫里的女人终是要和佛尔果春有些碰撞的。 次日上午,康熙为了庆春的事到裕亲王府找福全,让岳兴阿和舜安颜守好南书房。结果,十四阿哥来了,手里揪着一朵花儿。 那是他在御花园里揪的牡丹。 岳兴阿很怕花粉,一看就有点难受。但是得忍着和舜安颜一起请安。 十四阿哥看岳兴阿挺顺眼,玩兴大起把手里的牡丹交给他:“你闻闻香不香。” 不能闻的啊。可惜,不能拒绝。 岳兴阿因为想着往事心情不好,不思饮食,早就有点头晕眼花了。拿过来一闻,还不咳吗。 他一咳,一捂嘴。就算动作很快,也很失礼了。 他是奴才,胤禵可是皇阿哥。 奶嬷嬷怕胤禵被岳兴阿溅到了唾沫,急忙把他抱起来,惊恐而厌恶的向后退去。 谁知道岳兴阿有什么病,万一传染了怎么办。 胤禵的脸拉得好长。他也是这么想的,而且他难得看一个人顺眼,结果弄成这样,当然不高兴。 岳兴阿有点慌了:“十四阿哥。奴才不是成心的。” 不用说了,跟着胤禵的侍卫上前去把他的两条胳膊扭了起来。 这算犯上了,也是应该的。 岳兴阿有点头晕,自然很容易就被制住了,而且就算身体没事,也不敢乱动。舜安颜就在一起当然不能不管,轻轻的笑了笑,跟胤禵讲:“十四阿哥,我哥他不是故意的,您先放开他。让他给您道个歉。” “你是谁,我处置奴才需要你同意吗。”胤禵不认识舜安颜,但是他冷冷的感觉很像是胤禛,他看着他就不舒服。 死冰山,真讨厌。 舜安颜报了名字。 他们是单腿安,胤禵还没有叫他们起来,干脆胤禵从奶嬷嬷的怀抱里下来,上前就去打舜安颜。 他想打他的脸,在幻想里那是胤禛的脸。他老早就想打了。 胤禵兴奋得小脸红红的,甩胳膊甩得很有劲。 他当然以为一击即中,肯定能打出好大一声响,但是,在他的手离舜安颜的脸还有寸许的时候,突然停住了。 舜安颜及时握住了他的手腕。没有用力,但是把他吓了一跳。胤禵双眼惊恐的瞪着。舜安颜叹了口气:“您听我好好说。” 胤禵用力的挣了一下,动不起来,哭了。 侍卫们很紧张的松开岳兴阿,去救人。 这个时候舜安颜放开了他,可是太晚了。 人所共见,是他抓住了胤禵。 “他打我他打我,这个奴才造反了!”胤禵喳喳叫着拍打他。 舜安颜的表情更冷了,这一回他不再说什么。 胤禵看着他的眼睛,更害怕了,但是觉得太奇怪了,为什么要怕一个奴才? 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叫人把舜安颜抓起来拖到外面去打。 侍卫们有点犹豫,因为岳兴阿和舜安颜的事他们听过,只是不敢在主子跟前传。而且舜安颜身上穿着蓝翎侍卫服,这可是正六品。即便胤禵发脾气,随便把一个正六品拖出去打,好像也太冒险了些。 毕竟是康熙跟前得力的人,不给康熙面子随便打着玩吗? 侍卫们望了望奶嬷嬷,奶嬷嬷过来跟胤禵说:“我的爷,等皇上回来跟皇上说好吗。” 那就打不起来了。 胤禵指着舜安颜喊道:“拉他出去!” 侍卫们只有听他的先把舜安颜押出去。 岳兴阿更着急咳得更厉害了。 舜安颜停下步子,双肩一震,甩开了侍卫,向回走去扶他:“哥,你怎么样了。” 众人目瞪口呆。真是没见过敢这么对皇阿哥的! 刚才拉住他的侍卫,其中之一好心过来解释,他揽住舜安颜的肩头轻轻的说:“这可是十四阿哥,你想想德主儿。” 德妃可是康熙的宠妃,胤禵不但是她最骄宠的儿子,也很得康熙喜欢。即便舜安颜再怎么样,也不能这么狂吧? 舜安颜回头看了一眼,平静的跟胤禵说:“请十四阿哥稍等片刻,我先安顿一下我哥哥。” 什么“我”?胤禵听得很不舒服,伸手指道:“把这个奴才拖出去!” “够了,小十四你干嘛呢。”正在这时,温宪公主刚好有事过来了,她还带着舒舒。 “怪不得他这么狂,原来有你做靠山。”胤禵一看见她就知道她又要跟自己讲道理了,很不高兴。 他不是很喜欢这个同母姐姐,因为温宪更亲近胤禛,所以他就不待见她,但是温宪很得德妃喜欢,所以他也有点怕她。每当她不许他做什么事情的时候,虽然不愿意也要答应。 现在又这样了。 温宪知道佟家又出事了,心疼的看了一眼舜安颜,问胤禵:“他们怎么你了,你发这么大火?” “这个奴才打我!我要去告诉额娘!”胤禵牢记着刚刚舜安颜握住了他,他指着自己的手。 太夸张了,温宪完全不相信,而且她不喜欢小十四这么称呼舜安颜,摇了摇头道:“你又乱发脾气。我不理你了。” 她说完便主动朝着舜安颜走去,问他有没有事,还让人赶快把岳兴阿搭下去附近的茶水房里暂时休息,备药。 十四阿哥真的去告状了,温宪也只好带着舜安颜去解释。 岳兴阿忘了带止咳露只能现配,因还记得是山茶蜂蜜加晨露的方子就很省事了,只是晨露没有现成的,只能将就。有个太监小德子专门照看这一班新进的侍卫,所以煎药的事由这人来办。药倒是很快就煮好了,只是岳兴阿喝到嘴里感觉怪怪的。 小德子盯着他的嘴。 岳兴阿有点烧心,笑了笑,说自己头晕想吐等会儿再喝。 小德子坚持的盯着他。   ☆、78 永和宫。 德妃正在休息,一看跑进来的胤禵哭得小脸都红了,诧异的从榻上坐起来:“你怎么了?” 胤禵一下子扑到她怀里:“舜安颜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五姐姐那么在乎他!他打我她还护着他!” 德妃立刻心痛起来,而且很惊恐,心中一动,原来是那个女人的儿子啊。 这些天,宫里当然也在私下里讲起关于佛尔果春的事,所以各宫其实是都有些消息的,只是不敢在明面上说而已。 后宫不是不想动,而是不敢动。她们并没有明确能赶走佛尔果春同时又不惹怒康熙的办法。 德妃一直也在按兵不动,但此刻心里已经很恼了,皱着眉抹抹他的脸然后亲了亲:“不要哭了,等额娘先把你五姐姐请来。” 不用请了,已经来了。 温宪和舜安颜由于是不请自来,所以只能温宪进去,舜安颜在宫外候着。 德妃当然没有那么容易见他,而且这也不合宫规。 温宪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接着向德妃求情。轻轻一福后便笑了起来:“额娘,只是小小的误会,您可不要听小十四的话。”说罢,含笑瞧胤禵。 胤禵歪头做了个鬼脸,傲娇的把脸扭过去了。 德妃原本也不信舜安颜敢打人,但温宪的话至少证明他动手了。德妃很不高兴。但温宪能亲自来说情至少说明了一点,她和佛尔果春的关系不坏。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温宪和佛尔果春这样亲近了?她是不知道那个女人和康熙的事,还是一早就去拉关系了,为了讨好康熙的新宠?德妃不信温宪是这样的人,毕竟温宪是亲生的骨肉啊。 德妃急得一抹嫣红浮现在脸上,掩饰的拿帕子抹了抹,然后握住了她的手:“原来是这样,小十四他的脾气是坏了一点,舜安颜有没有受伤?”她说完朝着胤禵眨了下眼睛,示意他不要急。 想要套话,就不能发脾气。 温宪本来很担心德妃会不讲理,结果很意外,她心头一跳,惊喜道:“额娘真是宽容大量,我让他来谢恩吧。” 用不了。有宫规在呢,而且德妃也不想见他,让常全传话让他先回去。 德妃要把温宪留下来好好聊聊:“看来你和舜安颜挺熟悉,你常去别苑吗。”她知道温宪经常往外跑,跟着康熙或者保绶出去玩。 温宪完全没有提防的回答:“是啊,我经常去看夫人,她很好的。” 德妃敏感的动了动眉:“她当然是很好的,她喜欢什么?” 知道的越多,越不开心,原来康熙经常去看她,就算不能去也还拜托福全保护她。这宫里上下有谁有这样的待遇? 德妃猛然想起在前段时间温宪说过佛尔果春和福全相亲过的话,不知不觉就诧异道:“哎呀,那个女人……” 她突然间明白为什么温宪那么喜欢佛尔果春,温宪肯定还不知道她是要和康熙在一起,直到现在恐怕还以为她是福全心仪之人才这么维护,德妃旁敲侧击了一阵,果然确定了,心里莫名其妙的跳出了主意来。 倒是有上中下三策,要看现实情况来决定。 于是问温宪:“你特地来为舜安颜说话,该不是喜欢他了吧……” 德妃严肃的盯着她。 嗯?难道被发现了吗。温宪突然的惊恐起来,她娇羞的抹了下脸,也做出冷淡的态度:“您在说什么呀,我才没有。不过是因为正好遇上了,帮个小忙而已。” 没有吗,那就好。德妃安心了,但在安心的同时又觉得有点可惜。 她想得三条路,必须选一条。 第一条路她会选择帮助康熙得到佛尔果春,那么,将来温宪会和舜安颜成亲,佛尔果春越得宠对她的好处越大。因为她们同时也是亲家,在后宫可以相互帮助,但是,被放在火上烧的滋味德妃曾经尝过,她也知道,一直维持宠爱并不是很容易的事,万一佛尔果春被斗败,那么同样的她也会被连累。 第二条路可以把佛尔果春许给福全,这样,温宪依然可以嫁给舜安颜,但是佛尔果春不再是康熙的女人,于她就不会有威胁。只是若帮助她嫁给福全,会引起康熙的怨念,若是着了痕迹,就很危险了。而且,以福全和康熙的关系不太可能会和他抢女人。即便真的动手抢,也未必抢得过。 第三条路让这个女人既不能嫁给康熙,也不能嫁给福全,让她成为他们同时厌弃之人,这样的话,温宪也不能嫁给舜安颜,否则,有了亲家的关系,德妃就必须要对困境中的佛尔果春伸出援手,即便佛尔果春最终安然无恙,她也会因此被她拖下水。 这三条路都有难度,选哪一条路呢。 德妃不由的纠结起来,于是再问温宪:“你到别苑去见博尔济吉特时,你们都聊些什么?” 温宪不知道她会问这些,在不经意中便实话实说了。 德妃诧异,她们居然没有聊过元后,佛尔果春难道不知道她长得像元后么,这么好的优势,她居然不知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不如先试试她在康熙的心里是真的重要,还是假的重要。德妃轻咳道:“唉,她的遭遇也的确令人同情,她也需要人照顾,不如这样,让舒舒留下照看她吧。” 舒舒是胤禛的人,只不过温宪经常把她带在身边,因为亲昵许多事情也不瞒着她。如今德妃这么做却像是要把舒舒送人了。温宪一听就敏感起来:“额娘,您的意思是……” 意思很简单,让舒舒来当奸细而已,她要是做得好,德妃有好处,要是做得不好,那就是胤禛有问题,跟德妃没有关系。德妃笑了笑说:“既然以后都是一家人,自然应该尽快的熟悉起来,让舒舒去照顾她也是我的一份心。你去跟你四哥说一下,就说是你的意思好吗。” 当然好,这样的话,德妃可就是一点责任都没有了。 温宪自然没有想到这么多,德妃和胤禛的关系不好她倒是知道的,于是点了点头:“好,我就跟四哥说是我的意思……哎呀算了,我不说了。”胤禛很聪明,如果突然去跟他说要把舒舒送给别人他肯定不会答应的,到时候肯定还会有别的麻烦。 “好。”德妃看着温宪笑了笑,心想这可是你不说不是我安排的:“那就依你的意思。” 舒舒自然也很快的来到了德妃的眼前。而温宪却是急着要去安慰舜安颜,先走了。 德妃正好称心如意的吩咐舒舒做一些事。 虽然德妃没有亲眼见过元后,但是在宫里久了,自然知道哪些是不能触犯的禁忌,还有,宫里大多数的女人也会为了讨康熙的欢心而有意的去探索元后的喜好,她也不例外,这些都可以派上用场。 舒舒并不知道德妃的真正意思,只是听德妃好心的指点便说:“奴才知道了,奴才会把这些告诉赫舍里氏……不,博尔济吉特氏。” 德妃揪了下眉,不管佛尔果春是赫舍里氏还是博尔济吉特氏都有着自身的优势,舒舒的口误让她更明确的了解了。 好在,康熙宠爱女人并不是只看家世的。相反的,越是没有背景的,他宠起来越放心。这样,德妃心里虽然有点过不去,但是还能接受,她再次跟舒舒道:“本宫这么做也是想她好好照顾皇上,你要认真的告诉她,千万不要弄错了。” “好的。”舒舒点了点头:“奴才知道了。” 就让佛尔果春去模仿元后吧,等康熙见到有人刻意利用元后会是什么心情。德妃目送着舒舒跪安,唇边浮起了一抹笑意。 温宪知道舜安颜肯定是去找岳兴阿了,所以直接就去了茶水房,舜安颜在那儿,但她同时也看到小德子湿了半边袖子,而药碗掉在地上碎了。 岳兴阿不想喝那个药,有意的撒了出来。小德子一接就弄脏了。温宪避让着他,不太高兴:“你怎么弄的?” “对不起公主。奴才无能。”小德子慌慌张张的抓着袖子,向后退。他不知道岳兴阿到底是不是有意的,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没关系,下回还能有机会。 药里不行就想别的办法,在宫里当差他总不能不吃饭吧? 小德子有心的看了看岳兴阿,退了出来。 温宪跟舜安颜说没事了,看岳兴阿还在咳,就跟他说:“要不回家拿药吧?” 不好,离开南书房已经是擅离职守,再跑回家去那可真不好了。 舜安颜婉拒。话音刚落,便有人过来告诉他们康熙回来了,让舜安颜和岳兴阿快点过去。 温宪陪着他们一起,也有点忐忑。康熙要是认真起来,那可是不讲情面的。 康熙心情不错,但是一见两人都不在了,也有点意外,而且他也听说了十四的事。于是将他三人召到眼前来,问过岳兴阿病情无碍后便说:“你先下去歇着,朕有话要跟舜安颜说。” 温宪敏感的感觉到了什么,这一回不敢说情。 舜安颜也很顺从的跪了下来。 康熙笑着骂道:“你这小子是恃宠而骄吗,以为朕心情好就不会罚你?” 舜安颜一愣。 康熙叫他起来:“快起来,回到你的岗位上。等会儿和朕去见小十四哄哄他。” 舜安颜出去了。温宪不由自主的跟着他转移了目光。 康熙等了一会儿,咳了一声:“朕的五公主是不是有什么想法了?” 温宪吓了一跳,转过来:“才没有,汗阿玛您在说什么呀。” “好,没有想法。那么,朕以后选择额驸的时候,对‘某些人’就不考虑了啊。”康熙继续笑道,双眼直视如探入她的心底。 温宪害羞的嗔了一句,声音很低,连她自己也没有听清楚便出去了。   ☆、79 别苑。 佛尔果春的心情不错。 康熙让福全带了消息给她,庆春的事暂时没有进展。两次会诊都是假酒掺入了药物之中而盲,并不能证明和她无关。 想起当年真的很荒唐。 那时也恰好是她和隆科多还有李四儿闹得最僵的时候,这两个贱人跟四房向来不好,便认定她的反抗是四房的帮助,特地跑到四房去闹,很多话是佛尔果春和瓜尔佳氏私下里说的,包括瓜尔佳氏和庆春的私密,结果却在李四儿的口中一一道来。 李四儿不要脸,她敢说,可是瓜尔佳氏和庆春的脸可就丢光了。 瓜尔佳氏便觉得是佛尔果春无能为了自保出卖了她,把她痛骂一顿,还打了一场。 她们之间不好了。就在这件事闹开不久,就有“假酒”的事。 那时庆春身有湿疹需服药酒,每日服一小盅。 可是突发眼疾后才发现原来药酒是错的,酒是由甘薯酿成的假酒,可以致盲。 许多人说是佛尔果春记恨,所以把他的药酒换了,后来经过检验酒也确实变了。 现在会诊的结果依然是和假的药酒有关,却无法证明佛尔果春是清白的。 除非能证明当初换酒的人不是她,或者有别的因素,那才有可能证明这件事情的真相。 事隔这么多年了,还有可能吗。 佛尔果春知道不能急,能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她谢过了福全留他用饭。 福全笑说:“不必了,我这就回去。” 佛尔果春送了出去。正好,岳兴阿回来了。 不久,舒舒也来了。 舒舒说如今舜安颜和岳兴阿在宫里当差,怕她寂寞所以过来照顾她。 是有意住在这里的。 佛尔果春皱了下眉,不过没说什么,让乌尤安排。 舒舒有点奇怪,仅仅一天,就显出与众不同的地方来了。 次日,早上天还未亮,佛尔果春走进厨房时便嗅到了香气。 舒舒在煮粥。她放下手中的锅盖,拿着勺子回头笑笑:“夫人,奴才习惯了,在宫里时也这样,万岁爷喜欢喝小米粥。” 佛尔果春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 舒舒真的很奇怪。 无论佛尔果春说到什么,她都会有意无意的提康熙在宫里时是什么样子,他平常的习惯是什么。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没有多久,佛尔果春明白了。 可是舒舒还在说。 她太奇怪了。 佛尔果春于是说:“你知道皇上那么多事情,等你闲下来,我们好好聊聊。” 下午,佛尔果春抄完了经,正好招待她。让乌尤端了绣墩来。 “您别太客气了,奴才不敢当。夫人,您跟皇上是怎么认识的?”舒舒走过来站着,很好奇。 佛尔果春跟她聊起了康熙。 “天哪,原来有这样的机缘。”真是令人向往。 原来是因为烟荷包,舒舒在想,宫里的那些女人知道了,还不得嫉妒。死任何一个女人都没有这样的缘份,康熙于佛尔果春就是一个盖世的英雄,是天降的福星。 即便只是幻想,也足够令她激动。 她相信,那些女人也会激动的。 她惊奇起来,不知不觉,话又变味了。 从她的话语里,佛尔果春了解到元后的点点滴滴,也听出了舒舒的热情。 有趣的是,自己和元后之间真的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这是巧合,还是冥冥之中的安排? 可是,舒舒为什么要有意的说起这些呢。 佛尔果春由着她眉飞色舞。 舒舒不好意思的停下来:“夫人,我是不是话太多了?” “没有。元后真的很受人爱戴。”佛尔果春拉住她的手:“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她会更尊敬元后的。 舒舒会错了意,以为自己做了一件好事。不禁激动道:“您只要按我说得去做,万岁爷会高兴的。” 为了康熙? 佛尔果春心中一动,不过,没有再说什么,让她走了。 傍晚。 康熙过来了,也问了佛尔果春近日来的生活情况。虽然他很忙,但是问起她的时候还是很细致的。问完了,朝着她微微一笑:“不要急,你和孩子们以后都会越来越好的。”他也很喜欢舜安颜。舜安颜身上有他乐于见到的拼劲。还有岳兴阿也终是不再欠隆科多和李四儿“恩情”,自由的去当个男子汉了。 他希望佛尔果春知道他很欣赏她的孩子们。 佛尔果春高兴的说:“谢皇上,只是他们还需要磨炼。”跟在康熙身边,自然是会引起其他人嫉妒的,康熙还这么善待他们,他们必须更加勤奋的当差才能对得起这份荣誉。 康熙有点饿了。 佛尔果春便弄了些粥来,跟他说:“舒舒上午弄过小米粥,有点素了,我想试试这个行不行。” 松子玉米粥,还配了一小碟的酱黄瓜。康熙一惊:“你怎么知道朕喜欢。”他没有说过。 这是元后喜欢的。一尝到它他就会想起很多记忆,不过,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教人这么做了,因为再想起她的时候也会伤心。他还记得元后最后一次这么做的时候,已经怀着保成八个月了。 后来……就没有后来了啊。 康熙抹抹湿润的眼睛,没说什么。 梁九功就在他的身旁待着,超级紧张的在想佛尔果春是无意的还是有心的?胆子可真大! 过了一会儿,康熙执起勺来,轻轻的舀了一口送到嘴里。 梁九功提起了耳朵。 康熙朝着佛尔果春笑了笑,温和的说:“好喝。” 他就当提前用了晚膳吧。他全喝光了,再问佛尔果春和舒舒聊了些什么。 佛尔果春绕开了这个话题,舒舒毕竟只是个小姑娘,她也知道她是四阿哥的人,不愿意康熙多想,由于这些天来抄写的佛经已缝装起来了,她去取了交给他。 康熙一看她是如此的在意元后,心里也很感动。又说:“朕会留意你的,不要害怕。祭期之后,朕会有决断。”他想到时候一切安定下来,就该安排他们的喜事了。 佛尔果春亲自送他出了别苑,看着康熙和梁九功上了马车。 马车动了起来。 康熙不知不觉想起了元后,然后又想起了佛尔果春。他知道,她们之间定然是不同的,但是,都是很爱他的女人。 他相信她也爱他,一定是这样。 他看了一眼梁九功,梁九功没敢说话。 不是没有人模仿过元后,能像佛尔果春这样全身而退的,只有她自己。 康熙看梁九功还是不开口,于是问他:“你觉得怎么样?” “奴才觉得她不像是……”梁九功说不下去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才算是顺了康熙的意思,虽然跟着他这么多年了,但不一定时时摸得准他在想什么。 皇帝的心最难猜。 “当年元后配的小菜是小白菜。”康熙有点怨念的看了看梁九功:“你忘了吗。” 梁九功其实是记得的,忙道:“奴才该死。” 她没有模仿,所以她不知道,所以这只是巧合。而她明明是知道有人要这么做,可是却没有向他告状。 感谢这件事,让他更加深刻的了解了她。 是有人故意在引导康熙相信佛尔果春在模仿元后,在利用元后。 是谁呢? 康熙有点自言自语的说道:“舒舒是才来的对吧?” “嗯。”梁九功点了点头。他知道是谁了,只是他不愿意往那个人身上去想。 康熙也是这样想的。他撩开帘子,看站在门口的佛尔果春的身影渐渐远去,心里越来越温暖了。 回宫之后,他们去了永和宫。 德妃没有想到仅仅一天康熙就找上了门来。 看来那件事有效果了啊。她有点窃喜,但是也很紧张。 康熙坐下来,德妃让宫女上点心,他便说:“不用了,朕用过了。”他看了看德妃一眼,直说:“在别苑用的。” 德妃一愣,连同周遭的宫女和太监也被吓了一跳。 太直白了,康熙这是要干嘛呢。是直接来示威吗。 德妃心里有点慌,她扫了一眼,身边的人就退了下去。这时候,德妃再跟康熙说道:“是臣妾让舒舒过去的,她伺候得不好吗。”她本来不想承认,但康熙这么快找来就说明已经知道了,不管佛尔果春有事还是没事,她必须要说实话。 不说实话,康熙就会顺着心意去落实她的动机。如果康熙在想她在离间他们,那就坏了。 看来,是她低估了佛尔果春在他心中的份量。 德妃掐紧了帕子,掌心全湿透了。 康熙有点失望,但也还不至于为此伤心。他宠爱十多年的人像其他的女人一样那样防备他,他在她的心中的意义和他在别的女人那里并没有太大的不同。 他心里的话必然有所保留,就像她对他一样。 寻常夫妻尚且如此,何况这是紫禁城。 算了,要那么多干什么呢。 他笑了笑,语气变得稍微暖了起来:“没什么,舒舒挺好的,就是话挺多。” 德妃小心的看他的脸。看了一会儿也不敢放心:“她可能才去那儿觉得新鲜。” “嗯。”康熙突然严肃道:“朕和你商量一下,你觉得舜安颜这个孩子怎么样?” 德妃心中一惊,这么快吗?看来她果然猜对了,温宪喜欢舜安颜,可是为什么要瞒着呢。 这样一来,恐怕她只有选择第一条路了,和佛尔果春做亲家,而且帮此人进宫。 其实,德妃很清楚即便没有她的帮助,康熙也会顺顺利利的把佛尔果春接到宫里来,只不过,现在他要她一个态度。而现在如果她识趣的去做,那么康熙就不会再计较之前发生的事。 他什么都知道,但是他可以忘掉。 她要选吗。 德妃纠结的对抗着自己的心,不久之后,她起身跪在了康熙的面前:“其实臣妾还有话要说。” 既然康熙已经猜到了,她不如直说想跟佛尔果春套近乎。 坦白也是最好的办法。但是,她不能把另外两条路说出来。 当康熙满意的离开之时,德妃才顾得上全身的汗水。她忙叫人备水沐浴。 等清洁过了,她要歇下的时候,偶然跟常全聊了几句。 常全是她的心腹,听到她选择了第一条路,不禁皱了皱眉。 德妃敏感的眼皮一跳:“你怎么了,有话直说。” “其实倒也没什么,咱们的五公主有额驸是件好事,主子跟那个女人做亲家也不是坏事,只是,”常全小心的察看周围,放低了声音:“咱们公主亲近四阿哥,这万一将来舜安颜得了势,四阿哥如虎添翼,那十四阿哥岂不是……” 舜安颜这样出众,将来必是位极人臣,有他的帮助胤禛就可以去和太子拼一拼了。万一他们胜了,将来取代太子的就是胤禛。 现在康熙好好的,将来驾崩了,胤禛岂不就是新君?到时候,胤禵可就…… 德妃浑身发寒:“可是我已经答应了皇上我会帮他们的。” “那也得改。”常全紧急的提醒她:“这条路您不能选!” 这条路这么好,不能选太可惜了。 其实,胤禛得了势,将来德妃一样是皇太后,难得康熙肯让舜安颜和温宪结亲,这么好的机会,不要了可真是太可惜了。 但是为了十四,只能不要它。 德妃眨了眨眼睛:“依你怎么说?” 常全回答:“只能选第三条路。”   ☆、80 德妃想了想,的确是这样。要是不选第一条,选第二条,把佛尔果春嫁给福全虽然看起来两全其美,但那样温宪还是可以和舜安颜在一起,即便舜安颜和老四的关系没有像第一条路那么亲密,佛尔果春还有能力帮助他们。 福全娶了她,她就是继福晋。福全也会向着老四的。 那就只有第三条路了。可是这条路怎么走? 德妃知道常全的意思了:“你是说……” “帮他们造势,让所有人都以为这个女人要嫁给裕亲王。” 这样,福全为了向康熙表明忠心只能不要她,康熙也不能不顾名声娶她。 两边落空,佛尔果春还能怎么样? 问题是,谁来造这个势? 德妃想到了温宪,还有保绶。她相信到现在他们还不知道,康熙也还没有说。如果康熙说了,他们会对佛尔果春产生敌视和不满,所以他不可能说。 利用他们? 德妃感到了可耻的纠结,不过,这是不错的办法。 她想了想,对常全道:“你去把她叫来,小心一点不要让人看到。”已经天晚了,最好小心些。 常全摇了摇头:“主子,您可不能亲自动手。” 不能动手,利用温宪是可以的,但不能由德妃落了痕迹。 德妃很快想到了太后:“你是说?” 虽然佛尔果春变成了博尔济吉特氏,但太后不见得会喜欢她,毕竟这是再嫁,太后一直那么端着,她会喜欢一个和离的妇人嫁到宫里来? 如果让太后知道有这样的传言,想必她也会明白要怎么做才能达到目的。 到时是太后去掐佛尔果春,去对抗康熙,可跟德妃就没有关系了,即便会连累到温宪,康熙也只会觉得是因为他没有告诉温宪真情而导致的,关她什么事呢。 温宪和舜安颜之间也会变得不好的。他们不可能再变成眷属。那样将来胤禛和舜安颜之间也不能互相借势了。 一举两得。 就这么办吧,这真不错。可是万一太后失败了呢。万一有别的变故呢。 她可不能让康熙觉得她在出卖他们。 那就只能备一手了。 “您放心,奴才帮您备了一手。”常全会见风使舵,随时改变手段。 德妃答应了。 次日上午,慈宁宫。 药快喝完了,太后叮嘱哈斯不要忘了。她想睡,看到哈斯手中的帕子又警醒了过来。 红红的布料上绣着鸳鸯。 太后问:“这是谁的?” 是温宪的。哈斯见着太后紧张,很快说道:“您别误会,她不是为自己绣的。” 是为了佛尔果春。而且,在今天突然被发现了。 太后听了有些不悦:“这个丫头真是……”没有良心啊,身为德妃心爱的女儿,却为了讨好康熙的新宠情愿为他们的喜事做准备。 难不成康熙真的这么着急,这就备娶了? 太后皱起眉头,这个消息让她又不舒服了。一想到那张脸以后要经常在她眼前晃,她就寝食难安。 哈斯观望着她的脸色,忙说:“不是这样的,奴才听说,五公主好像还不知道。” 不止她不知道,就连保绶也不知道。 他们都以为佛尔果春会变成他们的二伯娘/额涅。 原来如此么。 太后的唇角出现了一抹轻笑:“这是好事嘛,咱们应该让大家都知道。” “您是说?”哈斯不信太后会那么好,让佛尔果春有嫁给福全的运气。 太后看了看她:“哀家一直都想让福全续弦,保绶没有额涅也怪可怜的,再说福全身边也该有人照应。” 的确是这个理,可是太后真的是这个意思么。 哈斯迟疑着。 太后又说:“皇帝改其为博尔济吉特氏,哀家就当仁不让要做这个媒,先让他们定亲吧,不然老住在别苑里,私下往来不好。这事哀家做主了,就不必通知苏麻嬷嬷了。” 让苏麻知道会通知康熙的。这消息得对寿康宫那边捂严点。 哈斯不能违抗她,只能按她的意思去办了。 正好,康熙次日要去慈光寺,回来的时辰会比较晚。这事就最好瞒天过海,等他回来一切已成成局。 很快,宫里就准备了起来。 那日上午,佛尔果春和福全就分别接到了旨意,保绶也一起来了。 他们都很高兴。 太后说要举行小型的宴会,给他们惊喜。 这份惊喜,温宪当然也觉得应该说让岳兴阿和舜安颜分享一下。 这两天他们守乾清门,温宪看看快到换班的时辰,就跑过去了。 “哎。”俏皮又艳丽的温宪轻轻唤着,希望他们快点过来。 舜安颜恍如未闻,肃然而立,相当的认真。温宪一开始觉得好玩还没什么,走过去娇嗔的歪着脑袋看他,久了见他还是冷冰冰的,便调皮起来:“怎么你也这样,我又没拿你当奴才。” 知道了身份,当然就要守规矩了,他们不仅是同门,也是君臣。 舜安颜目不斜视的嗯了一声,心底却升上来一些暖意,温宪的关心是显而易见的,他也很高兴。 温宪手里捻着一片树叶,去搔他的鼻子,考验他的耐性。想了一想,又觉得这样做过分了,近日佟家总是出事,他的心情也不会很好,便又体贴而温和的说:“你不要这样嘛,其实我们……”她很是害羞的瞥了他一眼:“很快就是一家人了。” 她心里是欢喜的。她也很高兴佛尔果春走出了苦海,即将走向幸福。只不过,温宪心里想着却是她和福全在一起。 舜安颜愣了愣。 他觉得温宪的话有点奇怪。 虽然康熙不让他说和佛尔果春的事,但是他以为这是心照不宣的,为什么温宪看起来不是? 他迟疑了,只是一瞬,就被温宪拉住跑。 温宪跑了两步,想起现在不是宫外,又羞涩的放开了他。 舜安颜不明白,宫里有宴会关他什么事,康熙回来了? 康熙没回来,温宪笑笑:“等汗阿玛来了正好,咱们先过去。”她想反正是福全和佛尔果春的喜事,太后是作媒的,康熙是主婚人,不过现在还不到主婚的时候。 今天只是定婚,把事情定下来。温宪觉得太后想得很周到。这是应该的。 康熙是锦上添花的人,但是他不是主角,晚点到没关系。 温宪催舜安颜快点。 舜安颜想着岳兴阿。这个时候,差不多可以下去吃饭了,虽然一日两餐,但是宫里中午时也会备些吃食,因为他们站岗很耗体力,尤其岳兴阿有病在身,所以多加照顾。 小德子早上已经说过会煮面。现在应该煮好了。 “那有什么好吃的,跟我走。”温宪招呼着。 侍卫不好进后宫,但这是特殊情况,他们只要露个面就行了,所以,岳兴阿和舜安颜过去了。 太后在慈宁宫摆了宴,很认真的在做这件事。 岳兴阿和舜安颜,在温宪的带领下走入了后宫,但是越近越觉得奇怪。 为什么路上见到的人,他们的脸色都那么奇怪? 舜安颜停下了步子,问温宪:“公主,等一下,这……” …… 另一边,慈宁宫。 佛尔果春路上没有听到什么,那些见了她的人都很谨慎的闭着嘴。 她到了这儿来,随后发现福全也来了。 他们都没有得到消息,但是到了这儿,也就明白了。 这是要相亲? 在他们都觉得诧异的时候,太后出现了,笑咪咪的说:“坐吧。” 进了这儿,就别想轻易的出去,有温宪和保绶作挡箭牌,看他们怎么办。 不止是她在这里,也带了不少嫔妃。 德妃有意延误着,宜妃,惠妃,佟嫔,僖嫔,平贵人等人都到了。 她们看到了佛尔果春,都是惊疑不定的。她们好奇的打量着她,但是不敢多看。 她们在想太后为什么要这么做。都想不明白。 众人入席。 太后先让哈斯倒了一杯酒,让佛尔果春敬给福全:“哀家听说这些天裕亲王一直在照看你,应该谢谢他。” 不能敬,敬了就等于承认他们的“关系”。 佛尔果春端起了酒杯,福全抬手,偏了。 酒杯滑了,袍子湿了。那就趁机离开吧。福全笑了笑,想要起身。太后却道:“你先等会儿,让哀家把话说完。”想去通知康熙?那是不可能的。 她一定要让福全认账,只要福全认了,康熙也就没办法了。到时候,她再以兄弟以和为贵为由,免去这桩亲事。佛尔果春就是两头空。 难得有这样的好机会,错过了就太可惜了。 “今儿在这儿设宴,是为了让你们定亲。你们先坐一会儿,等孩子们来了给你们敬酒。”太后话音刚落,就引起了诧异。 嫔妃们都吓呆了。 她们虽然没有得到明旨,可是都知道佛尔果春是康熙的人啊,太后这么做,她有病? 哦,不,不能说太后有病。要是佛尔果春真的和福全在一起,那也不错,至少对她们有利。 但是这些女人没有谁敢应和。 她们都觉得自己很倒霉,莫名其妙的被请过来了。将来康熙知道也一定会以为是她们嫉妒所以才撺掇太后这样做,凡是到场的都有罪。 她们可不想做见证,那不是好差事。 好想逃跑呀。 宜妃抹了抹自己的脸,向惠妃使眼色,惠妃却往平贵人那儿看。 论长相,佛尔果春比平贵人更像元后,要说难受,她应该是最难受的,但是出了事也是最有嫌疑的。 当年,她可是明明白白利用过元后的人。 倒不如把这件事推到她的身上。 众人四下环顾,都打定了主意。有的咳嗽,有的说头疼,都赶快想办法让下人去向康熙传递消息。 谁的消息最快,谁就是最大的功臣。 太后岂会不明白,她咳嗽着提醒她们:“以后博尔济吉特氏就是你们的妯娌了,今日相见,也是为了日后好相处。博尔济吉特氏之前遇人不淑,哀家要给她找一个幸福的归宿。哀家觉得裕亲王很合适。” 才不好相处,到这儿来见面就等于承认和太后是一伙的,已经得罪她了好吗。 众妃很不愉快的咬起了嘴唇,觉得太后好麻烦。 她们只想太后自己把她干掉,而不是拖着她们一起。 佛尔果春当然不会认的,她很安静的说:“太后,我和裕亲王是朋友。我不是他的女人。” 是么,那是谁的女人? 太后有意的盯着她,不信她敢说。 佛尔果春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嫔妃们,心中一热:“我是皇上的。” 太皇惊呆了。 众妃也要疯掉了。 她真的敢说! 福全见状忙道:“太后误会了,儿臣从未想过续弦,我发过誓的。没错,博尔济吉特氏是,真的是……”他倒有点结巴了。佛尔果春的勇气已在他想象之外。 他是真的发过誓,只是没有人相信。 太后笑了笑:“那么,博尔济吉特氏到底是谁的女人呢。皇上可从来没有跟哀家说过呀。” 否定它,就算被她的话快要吓死了,也要否定它。 “她说的没错,她是朕的女人。”音落,康熙带着梁九功走了进来。   ☆、81 康熙怎么会回来了?这怎么可能?是谁给他送的信? 众妃正在惊慌的猜测着,就看到了他认真的脸。 他真的回来了。 太后一惊,紧接着心口也跟着痛了起来,她只能强撑着道:“皇帝回来了?正好,哀家想请皇帝来做个见证。”她想抹掉他刚才说过的话。 虽然大家都听到了,那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她们都配合就行了。她要把康熙变成证人,她要拿他和福全的兄弟情来做个赌注。 刚才的话,只要人们都说没有听到,那就是没有。 可惜,这是不可能的。 众妃羡慕又嫉妒的等待着。 康熙注视着众人:“博尔济吉特氏是朕的女人。”吐字很清晰,声音很清朗。 刚才佛尔果春的勇气让他从心底感到了愉悦和惊喜。 她都敢认,他为什么不敢认? 他真的说了! 众妃的表情变得很复杂。有人淡定,有人羡慕,也有吃味儿的讽刺的望向了佛尔果春。 她已经注定要入宫了,太后这么做,等于在逼康熙表态。哼哼,本来还没有这么顺利的,这不是帮了倒忙么。 女人们都懂了,心里更难受了。她们有点怨恨太后,而且都在想康熙千万不要觉得她们是叛徒站到了太后那边,她们是无辜的,就算自己不高兴,也没有胆量让他不高兴。 她们齐刷刷的又去看那个使她们更倒霉的人。 太后难堪的抹了下脸。康熙说了第二遍,她就不好再装聋子了,她想到了保绶和温宪。把他们弄来当面再来一次,她不信康熙能让孩子们伤心。 要是他们吵起来,那就太难看了啊。康熙会给这个面子的。 她自以为是的扭头向哈斯使了个脸色。 哈斯迟疑了,因为倘若温宪和保绶已经到了的话,不可能不撞上康熙,现在康熙和梁九功出现了,他们还没,就说明路上出现了变故。 他们被绊住了。 温宪他们的确还在路上,因为已经和舜安颜吵起来了,他们在互相试探中挑破了真相,她根本不信佛尔果春是康熙的女人。 她很生气也很失望,她觉得被骗了。 舜安颜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和解释,干脆也就不说了。过了片刻,保绶也找过来了,温宪就问他:“你来说,这是怎么回事?” 保绶知道康熙和佛尔果春的渊源,所以其实应该是比温宪更能承受的,但是,因为他曾经亲耳听到福全跟梁六说起过要办喜事,所以他不信这是一厢情愿,反而更不能承受了。 两个被刺激到的姐弟,就在那儿诘问舜安颜。 可是岳兴阿还在呢,能不管吗。 当然就乱起来了。 他们在那儿掐架,反而给康熙带来了清净。 他顺利的到了慈宁宫,然后在屋外听到了佛尔果春的话。 她说,她是他的女人。 他亲耳听到的,不会错。她敢有这样的勇气,她亲口认了,那他就要护她到底! 太后爱干嘛干嘛吧,反正他不管也用不着管。 康熙咳了一声,直视她的眼睛,笑说:“儿臣给太后请安。” 他微微欠身,周围的人都醒过来了,天呐,她们居然忘了给康熙行礼! 众妃都慌得跪下,福全早已让开了位子:“皇上来了,那臣先告退了。”他想去找保绶和温宪,他觉得不对劲了。要是他们受了刺激肯定会很难过的。 康熙摆手,让他等一等。 刚才在外面的时候,他们说的话康熙都听到了,所以,最好一次性摊开了全部讲清楚。 谁是帮忙的,谁才是真正要成亲的。明确一下别弄混了。 康熙笑道:“裕亲王对朕说过永不再娶,朕以为是玩笑话,刚刚太后那么问,看来他是认真的,依朕看永不再娶就不必了,改日朕再来当这个媒人,不过现在倒要先请裕亲王帮朕和博尔济吉特氏做个媒。” 太后脸色一僵。康熙这是完全把她甩开了啊。他肯定也听见她说的那些了,他是故意的! 众妃的脸色变得更精彩了。她们抬帕抹抹脸,抹抹唇,假装淡定。 康熙居然肯为了这个女人跟太后翻脸! 没有人再敢轻视她了,也没有谁敢乱瞟乱看了。 大家安静的听着,心里的滋味乱七八糟。 福全点头应了:“臣荣幸之至,那么,皇上可要好好谢谢我这个大媒。”他笑着看了佛尔果春一眼。 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的,他和她之间只能是朋友,或者知己。 这样也很好,原本就应该是这样。 只不过站在康熙这边,太后那边就难堪了。但福全已经管不了她,被莫名其妙的弄到这儿来当靶子,福全心里也是怨她的。 他们原本有着另一种方式和温宪还有保绶解释这件事,但现在恐怕被太后弄得已经不好收拾了。 不过,还得等一等,这里的事还没完呢。 太后虽然不想通知苏麻,但是不代表康熙也不会。 康熙刚想这么做的时候,苏麻和娜仁就不请自来了。虽然晚了一点,但是还好,还赶得及。 虽然大家都对寿康宫隐藏了消息,但是娜仁得了风声后便立刻告诉了苏麻,所以她们是来帮忙的,也在无意之中助了康熙一臂之力。 现在虽然舜安颜和温宪都不在这儿,可是没有关系,苏麻也可以成为见证。 康熙见了苏麻,欣慰的笑了笑,唤了一声“额涅”,请她和太后并排坐好,接下来,当着她们的面,摘下手上的大红扳指,亲手套在了佛尔果春的右手大拇指上:“你先收着。” 他没有说这个是信物,但是已经很明白了,这个就是信物。 佛尔果春眼中一亮。 这个扳指是康熙曾经和她说起过的在他扮成盐商闯入佟家时的那一夜曾经戴过,很有纪念的意义。 而众妃也从中看到了康熙许诺的是什么。 那样的扳指不可能是贵妃以下的品级能够戴的,这就是说,这个女人一入宫就在所有人之上! 宫里现今只有一个贵妃,温僖贵妃的身子不好,已经快那什么了,这样说来,佛尔果春真的是后宫第一人了! 如果不是怕她将来有了孩子没得升,她们毫不怀疑康熙很可能一开始就想让她当皇贵妃! 天哪! 她们都要疯掉了,她们疯狂的陷入了嫉妒! 这下,连宜妃和惠妃也不能淡定了。她们都在惋惜为什么没有早一点结识佛尔果春,这样的话,现在她们都会多一个盟友,她们也会更好过一点。 后宫的生活嘛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去为了爱皇帝吃醋,那才是有病呢。 好好活下去比什么都强。现在这个女人能让她们有好处,可惜,她们沾不到啊。 康熙也知道她们在想什么,反正他看得开,也不难受,等周围的动静小了一点,他执起佛尔果春的手淡淡的道:“朕希望以后大家都过得好。” 她过得好,她们可就不好了。不过,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只要别去想那些不该想的,就能过得好。 众妃看到康熙的眼睛看向佛尔果春的时候是暖暖的,对着她们的时候却是凉凉的,都明白了。 她们被他看穿了,但是她们却没有看穿他。 她们本来不爱他,当然也不能指望他爱她们。可惜,如果他不是皇帝,也是一个条件很不错的男人,但是,仅仅是一个不错的男人,就没有令她们争得你死我活的决心。 不管他怎么对她们,她们都会做该做的事情。 她们对着他笑。 这就算表明态度了。康熙继续牵着佛尔果春的手,高高执起,回头向太后行礼:“刚才太后说想给博尔济吉特氏找个好归宿,恳请您将她许配给儿臣好吗。” 才不好,可是可以反对吗。 这顺序,是不是反了? 所有人都认同了以后再来说这种话,真是有够过分的,可是能怎么样呢。 太后不吭声,康熙便向着苏麻笑:“额涅,好吗。” 苏麻当然说好。她还把手上的银镯子摘下来交给了佛尔果春,慈爱的笑了笑:“这是太皇太后当年给我的,现在我交给你。” 她给佛尔果春戴上,然后把她和康熙的手合在一起。 有她就够了,她把太后应该做的都做了。 太后在一边气歪了嘴,可是没有人理会。 苏麻也没有理会,只是看着佛尔果春慈爱的笑着,抬手摸了摸她的脸:“想当初我和你玛嬷在草原上一起放羊,想想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如今我能看到我们博尔济吉特氏的后人有一个好归宿,真为她高兴。” 佛尔果春跪下谢了恩,康熙陪着她一起。他们这样做,只是在拜苏麻而已。 可是还有太后呢,太后也还在呢。 太后绷着脸,紧得不能再紧了,点了点头。表示不反对。 她不用再说什么了,康熙什么都已经定好了。 这时候,康熙笑着说:“六月初六是个好日子,朕觉得很好,就在那天吧。这次多亏了德妃帮忙,传旨,赏!” 原来是德妃! 众妃突然想到为什么德妃没有来,都明白了,原来这个女人早就有后手! 这其实也是常全为德妃想的路,早在康熙去慈光寺之前,他就派人跟康熙的侍卫传过话,让其做好准备,常全会根据宫中的情形决定要不要这个人告发。 结果,风向变得好快。 现在德妃也成了功臣。 不过康熙这么说出来,可就坑了她了。她以后就只能站在佛尔果春这边了。 六月初六大婚,时间可真够紧的,不过,康熙要办,就没有办不到的。 大家都得准备贺礼。 事情就这么定了。 在一片恭喜声中,康熙带佛尔果春走出了慈宁宫。   ☆、82 康熙紧了紧她的手。 佛尔果春明白他的意思,看着他的眼睛,也动心的笑了笑。 康熙便又说:“还有些空闲,随朕走走,带你见见小五儿和保绶。” 恐怕现在让康熙见到他们,他们会更激动的,还是自己来好一点。佛尔果春懂他的意思:“我去解释吧。” 她会找到他们,也会跟他们解释清楚的。 现在的保绶,温宪已经不再和舜安颜吵架了,因为他们怀疑到另一件事情。 岳兴阿急得气喘,又有点发病了,不过,他拿着从家里带出的药瓶却不想喝。 他想喝上回有点烧心的药,虽然上回只喝几口,但是他很想喝。 这是为什么? 佛尔果春知道不对劲了,让人把他扶到可以临时休息的地方单独问他。 小德子跟着伺候,紧张不安。 他们又来到了茶水房。 佛尔果春让小德子关上了门。 不久之后,她听岳兴阿说起小德子给他做了面条。突然之间有了警觉:“那面条呢?” 面条已经倒掉了,有问题的东西怎么可以留着。 小德子哼哼:“奴才吃掉了。” 是吗,可是不像吃过东西的样子。 佛尔果春冷笑:“你不说实话,那么我只好找人查一查你的底了。” 小德子慌张的跪下来:“千万不要,夫人,是李贱婢叫我这么做的!” 是李四儿! 听到她的名字,佛尔果春就知道了,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还好,岳兴阿没有多喝。它还不至于控制他。 可是,这到底是什么呢。 小德子也不知道。 “你为什么帮她。”肯定是有原因的,小德子不会不知道岳兴阿的身份,如果不是特别的原因,他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因为奴才的爹欠了好多赌债,他们要弄死他。”又是老办法了,这回还是李三。小德子的爹好赌,所以被利用了而已。 现在他的爹在李三的人手里当人质,李四儿要他做什么,他当然就只有照做。 李三当年在天桥底下混事由也是积聚过一班兄弟的,他是有势力的人。他想弄死小德子的爹也很容易。 但是小德子想向岳兴阿下药却不容易。 佛尔果春沉吟片刻:“你就跟李四儿说你已经办好了。” 岳兴阿也要表现得身受其扰才行。 李四儿既然敢伤害岳兴阿,就别怪她对玉柱下手了! 她叮嘱了岳兴阿还有小德子,让他们照办。 不久后,岳兴阿因病被批准回家休息,但他却没有闲着。 他先去了一个地方,然后立刻又赶去天桥后边。 小德子和他同去。 那儿不难找,因为伊哈娜的院子也相距不远。这几天李四儿有什么动静,伊哈娜也让人暗中盯着。岳兴阿一去,伊哈娜那边也跟着动了起来。不过,伊哈娜没有擅动。岳兴阿的气色不像是出了事的样子,他们不会急着帮忙的。 岳兴阿亲自拍响了李四儿的家门,说有事要见她。 李四儿见小德子也跟着一起来,愣了愣。 她想知道岳兴阿是来问罪的,还是来求她的。 岳兴阿的确很生气,但是他不能马上就撕烂这个贱人的脸,那样会坏了大事,也太便宜她了。这么多年他忍受着她和隆科多的折磨,都是因为所谓的恩情,现在恩情不存在了,他们却还不放过他。 不要脸的死贱婢!他还没有想着报复,她却先找上了他! 李四儿一无所知的冷笑:“我们好久不见了,岳兴阿。” 其实一点儿都不久,只有几天而已。只不过李四儿度日如年,恨不得马上就到结束。 她选的路并不好,但是她只能这么做。佛尔果春又向前进了一步,李四儿听过李三传来的消息了。 凭什么那个女人可以嫁给康熙,还是身在高位? 等她嫁了她一定会想到新的办法来折磨他们,她必须提早动手! 岳兴阿和舜安颜毁了玉柱的前程和他的一生,她就要向他们报复! 现在小德子一起过来,这也就是说岳兴阿已经离不开她的药了。是那种加了料的药。历来碰了这种东西的人都会上瘾,一旦成瘾,那可是连爹妈都不认的。 李四儿很高兴看到成果。 她也不跟岳兴阿说那些废话了。她笑道:“我只是希望你能说通你额涅,请她高抬贵手饶了我们。岳兴阿,我已经尝到苦头,你阿玛也瞎了,你妹妹死了,玉柱一辈子是个废物,这还不够吗,只要你饶过我们,我会给持续的给你药。你知道,这种药一定要长期服用,一旦断服,会很痛苦的。” 只要她控制住岳兴阿,那么计划就会很方便。 她想得这么美,真是被折磨得脑子发昏了啊。 岳兴阿轻视的瞥了一眼,假装软弱的说:“我很难受,你到底想怎么样。” “大家常来常往嘛。我们也只是为了活命。请你在你额涅面前多多美言,饶了我们吧。”她不会让佛尔果春那么容易嫁给康熙,等岳兴阿发病的时候,她就会找人绑架他,然后再趁着他神智不清的时候制造出丑闻。 她不会让岳兴阿舒服的,她会找人弄些青楼女子来,然后再把事情弄大。 弄出这样的丑闻,康熙还怎么娶他的母亲?大清有例条,官员可不许嫖记。 到那个时候,她自然也会请求太后做主的。太后也吃了她的药,而且,除掉佛尔果春也是太后的梦想,必然会听她的话。 到时,佛尔果春和岳兴阿也只有死路一条,即便是舜安颜,也会跟着一起完蛋的。 岳兴阿不想死也不行,她不会找那些干净的女子伺候他,看到时候他一身病,还怎么有脸活。 佛尔果春也会被逼死的。 只要佛尔果春一死,李四儿和隆科多的好日子就来了。她会要求太后说明佛尔果春是个品行恶劣的女人,为他们平反。 但是,寻常的手段根本达不到目的。 所以,李四儿才采取了特别的办法。 岳兴阿冷笑:“我可以告诉我额涅你伤害我。” “是的,但是你以后就得不到它了。”李四儿从袖中摸出一个小药瓶。 这是鸦片,是罂粟的亚种,是从外国传进来的,经过特别的制炼。是李三在赌场里结识了一个洋人,那个洋人为了还债,给过他这种东西,每次她只要刮下来一点放在药里就可以了。 它可以控制任何人。 没有人会发现真相,因为它还没有在大清的市面上流通。 这种东西早晚会用完的,但现在还没有,这就够了。 李四儿有恃无恐的盯着他。 岳兴阿叹了口气:“我突然帮你们说话,不是很奇怪吗。” 当然奇怪,但是岳兴阿是个有同情心的人。这就不奇怪了。李四儿道:“我了解你,你心软,你会不忍心的。” 是吗,可惜那是从前。 面对这样的贱人,岳兴阿已经再也没有同情了。 他想着来之前佛尔果春说过的话,反问她:“如果我不答应你会怎么样。” “那可就不好说了。”李四儿笑着描述起中了毒却得不到鸦片的惨状:“你要是喜欢生生的咬掉自己的手指,那你就走吧。” 毒瘾发作起来,那可是什么都能做的。 是撞墙,还是把自己的手指活活咬下来,还是变成疯子,变得人不人鬼不鬼,都有可能。 一切都有可能。 岳兴阿叹了口气:“那你给我三瓶吧,我再回去想想。” “好。你再想想。”三瓶也没有多少,相信岳兴阿很快会再相见的。 只是那时再见,岳兴阿可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岳兴阿指着小德子又说:“这个人害我,我要杀了他。” 李四儿一愣,真的以为他们是仇人了,忙说:“那可不行,一事不烦二主,以后我要送药还是得通过这个人,你们回去吧。” 小德子也紧张的向岳兴阿求饶。 做得很像,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岳兴阿和小德子走出了李四儿的院子。 不久之后,隆科多带来着阿林追了上来。 岳兴阿没有理他们。 再一会儿,玉柱带着戴鹏还有其他的十几个人追了上来。 这回岳兴阿停住了。 玉柱当然知道岳兴阿因何而来,讨好的笑笑道:“大哥,我们到十芳斋去吧,我请客。哥,我可把李贱婢打得够呛,额涅会高兴的。”李四儿不久之前才受过刑,是鞭伤。 他早就想这么做了,要是以前他肯定不屑巴结岳兴阿,他只会看不起他。但现在玉柱知道被看不起的是自己,他只有让岳兴阿高兴,才有可能成为人上人。 他还是没有放弃要成为佛尔果春的儿子。那是他的梦想,他也想为自己留条后路。万一李四儿失败了,只要他和岳兴阿的关系不错,就能保住自己的命。 他觍着脸笑。 要认义母是需要诚意的,他得先打动岳兴阿才行。 岳兴阿看到玉柱身后跟着的人除了戴鹏都是没见过的,冷笑道:“你可真够小心的。” “这也是没办法。”玉柱抢了茂林的女人,罗岱和讷亲一定不会放过他,不多带些人是不行的。好在这些人都是李三当年在天桥下结识的兄弟,他们也蛮讲义气。 所以玉柱觉得很安全,才敢出来邀岳兴阿喝酒。 岳兴阿朝他点了点头:“那就去十芳斋吧。” 十芳斋里真的安全吗。 玉柱包了雅座,请岳兴阿同往,但是,推开门的时候却呆住了:“是你!” 罗岱,讷亲,还有茂林,还有许多打手,都在里面。 玉柱吓得结巴了:“你,你们……” 岳兴阿猛推了一把,推他进去之后才告诉他:“忘了跟你说,在去你们家之前我到过伯爵府。”某些事他是不会亲手做的,也没有必要脏了自己的手。 伯爵府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让贱人来解决贱人吧。 至于借口,让他们想去吧,那不关他的事。 玉柱不敢置信的质问岳兴阿:“你不可能知道我会约你,你怎么可能把他们约来这里。难道你不怕有差错吗。” 不会有差错的。岳兴阿反问他:“你以为这么多年了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人?见利忘义你最拿手。你会放过我吗。” 当然不会,玉柱一定会利用他得到好处,当然也就会和他拉关系。 只要他和他拉关系,那么,就算玉柱不说,岳兴阿也会想办法把他引到十芳斋去的。 现在人已经带到了,玉柱就由罗岱解决,他的人也由他们解决。岳兴阿不用管。 岳兴阿摸出了李四儿给他的三瓶药放在了桌上,想了想,又收起了一瓶留作证据,然后,告诉罗岱这些是怎么回事之后说:“你们看着办吧,我走了。别伤戴鹏,留他报信。”戴鹏和玉柱不是一路人,岳兴阿不想伤他。 罗岱还有点舍不得,岳兴阿现在是新贵,要是能亲近他就好了。于是很巴结的站了起来:“是,您放心,一定听您的,岳兴阿,您帮我们报了仇,我敬您一杯。” 够了,卑微到这种地步,连脸都不要了的外公,理他干什么。岳兴阿不再说话,转身离开了。   ☆、83 “别走,别走,凭你自己对抗不了那药的,你需要我!”玉柱叫唤起来,可惜没有用。 岳兴阿已经越来越远了。而他被罗岱的下人踩跪在地。 他只能自己面对他的仇人。 要不是他把茂林弄成残废,他们现在也还可以坐下来说说话,但是,已经不可能了。 罗岱笑着拍拍玉柱的脸:“小子,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有种一辈子别出门!” 出门了,再怎么后悔都没有用了。 玉柱吓得乱抖:“我的人都在外面,他们不会放过你们的。” 真好笑,居然把十几个小虾米当大侠吗。 罗岱立刻回答他:“这些人都是李三的人,谢谢你把他们送上门来,李三这些年也没少贪吧?”李三肯定给过这些人银子,这就够了。 他要让李三也付出代价! 凡是和李四儿还有隆科多有关的人,他们都是混蛋! 罗岱激动得变成了兴奋,他的脸很红。 讷亲很怕罗岱过头了有个好歹,忙说:“阿玛,咱们先办正事。” 用自己的身份把玉柱给废了或者弄死他都是不行的,除了换一种办法。 罗岱莫名的想起了康熙是如何证明隆科多和李四儿当年对岳兴阿的恩情为假的。 他有了主意。招呼讷亲附耳过来。 玉柱看在眼里,知道他们在想办法搞死自己,急得快要抓瞎了,突然眼一瞟望见了茂林,他尖叫起来:“茂林,你救救我,别忘了你的女人还在我那里,你不能伤我,否则她也会出事的!” 茂林确实很心痛,但是,林九儿的背叛已经让他觉醒了,他现在这个样子就算林九儿回来又能如何,他还能像正常男人那样对她?更别说这个贱人已经背叛了他。她已经是玉柱的人了,他们才是一条心的,而他不过是个傻子。 玉柱不提她倒还好,提了她,那可就要倒霉了。 茂林突然冲上去。 戴鹏过来一挡,挡住了他的少爷。 罗岱看见了,想起岳兴阿说的话,忙道:“别伤了戴鹏,茂林,再忍一忍。” 想动手有的是时候,没必要现在。 先把玉柱转移再说。 不一会儿,罗岱便让人把玉柱装进了麻袋里,当成货物运出去了。罗岱和讷亲,茂林,还有他们的下人,也换了一种身份出城。 而戴鹏则是回佟家报信。 当然,必须按照罗岱吩咐的说法。 戴鹏是直到傍晚时才被放回去的,到了小院天色已经全黑了。 李四儿在院子里焦急的走来走去,至于隆科多,虽然也很担心,但没有李四儿这样急迫。而且隆科多眼睛看不见了以后,越发的依赖身边的人,李四儿不得不让他先去睡觉。 玉柱不见了,跟着他的人也不见回来,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李四儿很紧张的想起了罗岱。 结果她看到戴鹏自己跑回来了,身后却没有一个人。 她已经猜到了,很惊恐,但是还是不甘心:“玉柱呢?” 戴鹏有点难以启齿,虽然他不认同玉柱的为人,但是他是自己的主子,扔下了他自己跑回来,是有点不像话。 那有什么用呢,谁叫他先伤了茂林。 戴鹏终于还是说了:“是有一些绑匪说要算当年的账。” 什么,绑匪? 那怎么可能呢,哪有什么绑匪,李四儿心乱,脱口而出:“早就杀光了还有什么活口,又来这一套!” 她想到了康熙,要是康熙动的手,他们就真的完了,但是岳兴阿不至于那么狠吧,他自己中了毒还这么疯狂,难道他想同归于尽? 她摇了摇头,不肯相信。 动手的人一定不是康熙。 那会是谁? 她想到了一个人。她的脑海中出现了他的影子。 她惊恐起来。 戴鹏叹了口气,老实说,看到李四儿落到这一步,他也挺解气的。但他又不好意思幸灾乐祸,便淡淡的道:“那头子指名要你去见他。” 现在的玉柱就在他的手里,不去不行了。 李四儿心神震荡,握了握自己的手臂。衣襟下包裹的是她受伤的身体。 她没有忘记在不久之前还承受过玉柱的鞭子,他是那么凶恶的,像豺狼一样的责打她。 现在她为什么要去救他,她贱吗。 可是不去救,又能怎么办呢。玉柱要是死了,她就什么都没有了。隆科多是个瞎子,给给她什么?难不成她还真的指望跟他再生一个? 与其指望将来的,不如还是认命吧。 李四儿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她抹了抹眼睛,问戴鹏:“他们在哪儿?” 在城外的民居。那里有一户院子已经空下来了,是罗岱和讷亲一早就踩好点的,院子外不远的地方就是护城河。 是那里啊。 李四儿不禁想起了当年她是怎么去“救”岳兴阿的情形,心里直叫报应。 当初隆科多在康熙面前说过的话果然应验了,如今玉柱也遭遇到了一样的事。就算那些人是假冒的,也很令她心碎。 她只能一个人去救他。如果她还想他活着。 她必须去,没有别的选择。 但是去救他之前,她必须想好办法。 李四儿揉揉自己的脸,急中生智。 她赶快上路了,现在还不算太晚,如果能安全回来,月亮还是很亮的。 她走了。 一个时辰之后,她出现了在指定的地方。 开门的是下人,罗岱看到李四儿楚楚可怜的样子,哼了哼:“你真的敢自己来,不错。” 不是真的想自己来,是没有办法。但有这份勇气,的确很不错。 屋里正在打人,袋子里的玉柱已经昏迷了。 罗岱抬了抬手让他们停下,他有话跟李四儿说。 李四儿没有化妆,但是她的样子也不是很糟,还挺美的,罗岱亲手端着灯火瞧她,笑了一笑。 李四儿被晃得有点眼睛疼。 她一路上就在想会不会是罗岱,如今看到他,心倒是定了。 定了,又马上翻滚起来。 罗岱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李四儿心中慌张,她看了看地上,从麻袋里掺出的血流快要跑到她的脚边来了,吓得一缩。不禁在想,玉柱还活着吗。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罗岱咳嗽道:“放心,我可舍不得打死他。” 现在玉柱和茂林一样已经是废人了,但是还不够。顶多是玉柱还了茂林的账,可是隆科多欠他的还没有讨回来。 还有李四儿欠他的。罗岱可没有忘记,当年是他们一起给他戴绿帽子。 罗岱向着李四儿抬起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 李四儿一抖:“爷,奴婢有件事情要告诉您。” 她又用在伯爵府上的规矩对待他了。这说明她还记得。 罗岱感到了讽刺。既然这个女人一直记得他的规矩,那么隆科多算什么? 真可惜,没有让隆科多在这里亲耳听一听。 罗岱抓着她的衣领,把她拎到了眼前:“说。” “爷。”李四儿讨好的笑了笑,尽管她已经笑不出来了,还得勉强自己:“奴婢必须要告诉您一件事,林九儿怀孕了。” 罗岱一怔。 林九儿才跟了玉柱没几天,也就是说这孩子是他们茂林的。 此话一出,屋里的人都沸腾起来了。 尤其茂林本人。 这是真的吗? 李四儿有意的看了看他们,他们很凶,让她怕到只能小心翼翼的回话。她认真的跟罗岱撒谎:“是真的,爷,只要您放玉柱和奴婢回去,奴婢就让人把林九儿送来。” 虽然林九儿也是个贱人,但是,他们会看在孩子的份上接她回去的。 可是,有没有孩子还不知道呢。 罗岱嘿嘿冷笑:“你这个贱妇,以为这样就可以骗得了我?” 是骗子,但是为了活命,只好胡说八道了。李四儿想先把玉柱接回去,至于罗岱会怎么对付林九儿,那就不是她能管的事了。本来她同意玉柱娶林九儿也只是权宜之计,林九儿的作用就是个挡箭牌。 现在只要玉柱活着,她才不管这个女人怎么样。 所以李四儿撒了谎。 除了罗岱,讷亲和茂林都很不淡定,都有些后悔,想放人了。罗岱回头一瞟制止了他们:“还不知道这个贱人说得是真是假,再说,把玉柱留在这儿,难道他家里敢不好好对待林九儿?” 是呀,大家不过是相互牵制,谁先放人谁才是傻瓜。 李四儿的梦破碎了,她感到了更多的恐慌。 罗岱的手越来越紧了。眼中的光也变得越来越暧昧。 讷亲,茂林和其他人就识趣的把玉柱带着转到隔壁去了。 李四儿感到了莫名的压力,她知道罗岱想做什么了,可是宁愿自己不知道。 隆科多和她欠罗岱的账,也是要还的。 她尴尬的笑笑,伸手欲推:“爷,爷,您别……太后……”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太后会管你的家事,会为了你得罪皇上?得了吧,皇上才是最重要的!”罗岱也听说康熙当众表白的事了,佛尔果春的前程似锦,他可高兴了,越发坚定了决心,他想把这些贱人整得越惨,佛尔果春会越高兴,这也是立功的好机会,便朝着李四儿冷笑:“爷是要账不是为了喜欢你。当年你和隆科多怎么对我,如今,我也要让隆科多尝尝被戴绿帽子的滋味!今天,就是你们还债的时候!” 他的脸近在咫尺。 李四儿浑身发颤,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84 又一个时辰后,李四儿离开了这里。 她和来的时候当然是不一样了。可是,她并没有能把玉柱带走。但至少,她保住了他的命。这时的她还不知道所谓的重伤是什么含义。 她以为玉柱还能苟延残喘的。罗岱那样对她,也不过是为了出气。 但是,并不是只有这一次就可以了的。 她要想玉柱活着,就得让罗岱高兴,就得天天来见他。 李四儿答应了。 与其说是为了玉柱,倒不如说是为了自己心里的那点希望。 其实,她在来这儿之前已经想过了她有可能会这样,可是她还是来了。 她是必须要来的。 她想活着就得保住她的希望,只要她活着,就算像条狗一样的卑微和难堪,也认了。 一个人走着夜路,她很害怕,可是没有人怜惜她。 她一路走一路哭。 月亮还是很亮,照着她的路,可是她总觉得前途一片黯淡。 她不知不觉的想起了当年被罗岱看上的情形。 如果那个时候她只是和李三相依为命,一辈子当个穷人,没有贪图罗岱的宠爱该有多好,又或者她牢牢的抓住罗岱,从来没有生过异心该有多好。 要是她一直是罗岱的女人,也不至于今天被他这样羞辱。 她跟了隆科多,就得承受恶果。 到今天,她终于也做出了对不起隆科多的事情。她也终于对不起她的决心。 当年她离开罗岱的时候,可是轰轰烈烈的跟自己发过誓的,要一辈子跟隆科多相守到老的,可是为什么,她这么容易就变节了? 李四儿呜呜呜的哭着,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向小院。 这时候天晚了,下人们也都睡了,不过还好,她说过要给她留门的。 她摸着后门进去了,小心的向院子里走。 当她快要进入堂屋的时候,突然有人在背后咳嗽。 李四儿尖叫着转过身来,一看是隆科多,不禁嗔怨道:“你干什么!” 隆科多睡醒了,莫名其妙的感到心慌,问过阿林玉柱还没有回来,就想找李四儿,可是李四儿也不在。 他就站在院子里等她,一直站在阴影里,杵着拐棍,像只鬼似的。 没有人敢惹他,都由他去了。 李四儿也快被他吓死了。 隆科多不满的挑起了眉头:“你去了哪儿?玉柱呢。” 李四儿不知道怎么回答,自从隆科多瞎了以后,他变得越来越古怪了,对她温柔的时候,往往就是跟她要钱的时候。除此之外,对她的态度,也就是对下人一样。 他们之间的爱情,已经变得越来越可笑了啊。 李四儿想想刚刚发生过什么,对隆科多的怨念就一下子蹿高了:“你不好好睡觉,跑出来干什么!” 当初她跟着隆科多,也是仰慕他是个盖世的英雄,可是现在他是什么,一个睁眼瞎罢了!他只会拖累她,完全不能给她带来好处。若不是他无能废物,若不是他连累她,她又怎么会这样。 李四儿越想怨念越多,她快恨死他了。 她杏目圆瞪,只恨他看不见。 隆科多怎么会不知道她在发脾气,光凭口气也可以知道李四儿恨他入骨,他停了一瞬,本想要讨好的,但是想一想吃软饭的滋味实在是太难受了。他已经受不了了。 他知道他是废物,他也害怕有朝一日李四儿会看不起他。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啊。 万千情绪涌上心头,他愤怒的挥了一下手中的拐棍:“你说什么,你也敢看不起我!” 哼,不过是一个包衣出身的女人,也敢这样对他,就连这个包衣的身份,也还是罗岱安排的,她根本就不是什么正经的旗人。 隆科多一想到罗岱,更加怒火如炽,他快要气疯了:“你这个贱人,你说,你是不是去见罗岱了?” 他不傻,玉柱突然不见了,李四儿也不见了,还不是去见他?罗岱当初可是说过“有种别出门”的。 他们肯定在私下里见过面了。说不定,还进行了某种交易。 也许,李四儿和玉柱都已经背叛了他投靠了罗岱。凭着李四儿的本事,很可能把罗岱哄住不杀玉柱,她一定做下对不起他的事了。 想到这里,隆科多真是羞耻万分。罗岱那个老混蛋,竟然敢这样对他! 他向前冲,泪痕交错,双目圆瞪:“我要杀了他!” 杀?怎么可能,走两步都要摔倒了。 没几步,隆科多就被自己绊倒在地。他爬了半天,都没有能起来。 他太笨了,又着急,越弄越滑稽。 李四儿看了看他,终于还是叹了口气,过去扶他。 隆科多愤怒的叫起来:“你别碰我,你这个贱货,你这个人尽可夫的女人,跟罗岱好去吧,贱婢,你不配碰我!你害了我一辈子,你还给我!” 他嫌她脏,她再也不是他心中的圣女,也不再是他心甘情愿爱一辈子的人了。 李四儿惊诧的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心寒到自己笑了起来:“好极了,你终于也说出这样的话了,隆科多,你终于也承认看不起我了,可是你别忘了,你现在可是姓李呢!你了不起,是个大男人,可是为什么连自己的姓都没了,你又是什么东西!当初是你自己要把我抢过来当宝贝的,你凭什么后悔,我才要后悔呢。当初如果不是有了玉柱,我还不一定会跟你。是我被你算计了!” “你胡说,是你勾引我!”隆科多和她相互推卸着责任。隆科多当然觉得自己更亏一点:“要不是你说伊哈娜要杀你,说你可怜,我会同情你我会要你吗,都是你害得我和夫人不再相亲相爱,是你害得我众叛亲离,没有你我现在还是好好的当着銮仪使,我的眼睛又怎么会瞎!说不定,我夫人能为我在皇上那儿谋得更好的差事,说不定我现在已经是九门提督了!我怎么会弄成这样,都是你害的,你这个狐狸精!你这个表子!”隆科多用力的抱住她的头,想要掐死她。 她也想掐死他。 他们就像两条疯狗,自说自划的在这儿闹。你打我一下,我挠你一下,很可笑。 这样闹,却没有人出来管。也许是下人们没有发现,也许他们是不想多事,总之不管怎么样,他们在这里就像演出一场闹剧,没有人来同情。 说到底,还是得自己救自己啊。 隆科多和李四儿各自哭了一阵,都冷静下来了,现在玉柱还在罗岱手里,林九儿怀孕的那个谎言就只能坚持下去了。 他们要带着林九儿去换玉柱。 可是如果真的带着她过去,那就不拆穿了吗。 到时候林九儿会怎么样他们不管,可是他们也会跟着倒霉的。 隆科多怒火未消的鄙视李四儿:“你怎么不跟老家伙说太后,你不是在太后那边也铺了路吗!” 李四儿抽泣着,想起罗岱说起的事情。康熙已经当众向佛尔果春表白了,太后深受打击,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顾到别的事情的。 尤其是这种家事。 都是她太鲁莽了,以为轻轻松松的就控制了岳兴阿,可却是被他算计了啊。 “这个畜生!”李四儿情不自禁的骂道:“枉我以前对他那么好啊!” 好吗,天天花言巧语离间他和亲母的感情,然后时不时的教唆隆科多打他,这叫对他好吗。 可是隆科多也这么觉得:“就是,我打他还不是为了让他成材,要不然他现在可未必这么有出息。哼,真是没有良心!” 李四儿和隆科多是一路人,别的本事没有,颠倒是非的能耐民是这么的顺溜。 现在岳兴阿也指望不上了,该怎么办。 玉柱待在罗岱那边越久就越受罪啊。 隆科多想了想,突然道:“要不我们放弃他吧。玉柱……他原本也不是什么好的。”更何况,到了这一步,罗岱很可能已经把他变成废人了。 一个废人就算接回家来,又有什么用呢。 他本身就是一个白眼狼啊。 李四儿也不是没想过,但是玉柱到底是她自己生养的,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她的感受要比隆科多深刻得多,她还是舍不得放弃:“也许不会这么糟呢,也许还有希望呢。再说,就算我们不管他,你以为罗岱就会放过我们吗。我这么做你以为只是为了我自己吗,我是为了玉柱,也是为了你啊!” “那你说怎么办。”隆科多伸手抹抹刚才被他掐过的地方,叹气道:“难道你真的还要去见他?” 见罗岱然后被他讨债吗。 隆科多可是受不了了。他当年给罗岱戴绿帽很欢快很刺激,可是轮到他自己,他可是要疯了。 李四儿哭得更响了。 隆科多可是不想再哭了,他心烦:“好了,你不要矫情了,你就是想跟着罗岱,算了,我成全你们。你让罗岱给我点银子,你跟着他吧。玉柱我也不要了,都给他,就当我送的。”他想还好,现在李四儿还不老,还值点钱。罗岱也许会愿意的。 他想,他还不算太绝望,玉兰肚子还有一个孩子,他没有绝后。 啊?这样也行?李四儿吓呆了:“你有病啊,罗岱才不会给你!” 隆科多气得发昏了:“那你把你的银子留下,你对不起我,不应该赔偿我吗!反正你将来有主儿了,自然有人养活你,这些都是我该得的!你对不起我就该赔我!” 李四儿更寒心了。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待在噩梦里,还没有醒过来。 她不是没有想过再跟着罗岱,可是人家不要啊。她是这种身份,罗岱会要这个大麻烦吗。 再说了,就算她能哄得罗岱收下她,她以后住在哪儿?住在伯爵府是不可能的,就算当外室也会很快被人认出来的。 她太有名了啊,京城凡是有点消息渠道的,谁不知道她是李贱婢,谁敢要她! 隆科多这是异想天开!他有病! 李四儿终于明白了,隆科多骨子里就是个人渣,别看当初对她好,对佛尔果春不好,现在又如何呢。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他竟然想拿她换银子!她恨极了,也悔极了,真是当初做错了选择啊:“隆科多,你真想卖我你就得去见罗岱,这样也好,你跟我去把玉柱救出来,把我卖了给他,我便认了!” 隆科多一听,心中一颤,不说话了。   ☆、85 他们是没有办法离婚的,就算隆科多想休妻,就算李四儿愿意和离,都没有人会让他们通过手续。 康熙不点头,谁敢让他们解脱? 这辈子,他们只能彼此纠缠彼此,拖累彼此,苟延残喘。 他们越想挣扎,越想反抗,就会越惨。 他们先是把嘎鲁玳作死了,把自己作出了佟家,玉柱现在也快完了,只不过他的死法要比嘎鲁玳惨很多倍。罗岱和讷亲会让人好好招呼他的。既然他们化身绑匪,自然会用绑匪的手段。 康熙说过,若恩情为假,那就让玉柱也遭遇此事。 应验了啊。 隆科多想着这句话,心更痛了。虽然说了放弃他,可是心里还是会想到玉柱小时候的样子,那么可爱的样子。当年的他可不是现在这么惹人厌的。 要是一切停留在当初,要是当初他对玉柱严加管教,让他像舜安颜那样长大。这些悲剧都不会出现。 为什么不能回到当初呢。 隆科多的眼睛又湿了起来。 他好想能再重见光明,能看一看这天,跟天说他后悔了。 太迟了。 还是想想实际的情况吧。 他转头问李四儿:“玉柱到底怎么样了。要是他真的不行了,至少咱们家里也准备起来,别让他走得太难看。”他已经料到玉柱的结局了,他要做准备。 李四儿一听他还是要放弃他,不由怒道:“你就这么灰心么,你别忘了,我还有我哥。” “你哥也不见得会有好下场。”跟着玉柱的人,一个都没有回来,说明他们一定也成为了罗岱的人质,他们虽然讲义气,但是他们都有家人,他们会为了家人做出选择的。 他们会出卖李三,会说李三贪污枉法,然后,当年的事也会一一的露出来。 当年,找人绑架岳兴阿的时候,隆科多当然也是有帮手的,只是他以为可以一辈子不暴露。这也是他为什么在康熙面前只肯承认是他自己动手的原因。 可惜,李四儿一定要作,一定要让岳兴阿尝到她的药,就不得不让李三出手,这一出手,大家就更加完了啊。这一回李三也会变成罪犯的。 他们都会被定罪,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真的完了。 李四儿听了他的分析,突然之间心都空了,就像被提起来高高的那种悬空。她紧张的发着颤:“不会的,咱们可以回佟家,老爷子还在呢,他会救我们的。皇上不会杀我们!” “你想把老爷子也气死吗。”隆科多不是没想过啊。可是他怎么敢呢。要是他现在敢进佟家的门,别说会不会被乱棍打出来,就算他进得去,难道佟国维会理他吗。再说,他就是想求佟国维,也只能为了他自己,为了玉柱哀求他,他肯定不会管,等到将来自己有事的时候,佟国维就会很生气不会理他。所以,当然不能现在去求。 他也只是个瞎子,比庆春还要可怜的瞎子。他只能为自己着想得更多了。 李四儿的心拧成了团:“我以为,我以为……” 她以为可以双管齐下,两边都谋利的。 可是,却是把自己和周遭的人推向了更可悲的境地。 现在,他们只能活一刻算一刻了。至于玉柱,真的管不了他了。 就让罗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可是,罗岱也许不会只打他。 李四儿突然想起她威胁岳兴阿时给他的三瓶药,惊恐起来了:“他会不会给罗岱?” 那样的话,罗岱会把它喂给玉柱吃的,这样,他们甚至什么都不必做,只要等着玉柱毒瘾发作起来,自己就会折磨自己。 玉柱什么都会做的,什么都有可能! 太可怕了啊。 李四儿惊恐的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因为她无法抑制颤抖:“早知道,我就不,就不……我错了,我不应该。” 她不该对岳兴阿起了歹心,现在报应在了玉柱的身上! 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甚至她去见罗岱都连玉柱的面都没有见到。 她只看到了很多血。 她害了自己,也害了玉柱。 他以后会来找她讨债吗。 李四儿的耳边似乎响起了玉柱的声音。 她怕得一缩。 放弃他,还是去再见他一面,提早结束他的痛苦,为他收尸? 这种事,让她一个女人来顶来杠,太痛苦了。 她推了一把隆科多:“你说句话呀,你怎么不敢去,你还是个爷们吗,你连我都不如!” 隆科多是不会去的,他反过来朝着李四儿踢了一脚:“真是笑话,你要我跪在罗岱面前,万一他弄死我呢?你们想谋杀亲夫?”罗岱给他戴了绿帽子,他不打他就不错了,还要他跪? 李四儿懂了他的意思:“我知道了,你想活,哪怕多活一刻都是好的,是不是?” 是这个意思。 从英雄的位置上跌下来,就会像变得蝼蚁一样的贪生怕死。 隆科多只想着他自己,因为他已经没有能力再去想别人了。 他叹了口气:“我去睡了。如果你真的有心救玉柱,等太后吧。”虽然太后不会主动管他们的事,但是,她也喝了李四儿的药,只要她需要就一定会派哈斯来找他们。 只是那要等,他们不能主动,否则会被反过来威胁。 这是唯一能救玉柱的办法了,希望玉柱还能撑到那时候。 隆科多爬了起来,杵着拐棍慢慢的向里走,摸索着前行的样子,真想让人打他一拳。 李四儿看他的身体在发抖,有很重呼吸传过来,知道他也在哭,他不是完全没有良心的,可是那有什么用呢。 到头来,她还是要自己等待。 幸好,哈斯来得不晚,两天之后就过来向李四儿讨药了。 李四儿向她要了一件身上的东西,充作是太后的,便去了城外小屋。 罗岱晚上才过来,李四儿到的早了一点,幸好她身上还带了银子,还有治伤的药,和一点米粥。她把银子给了看守之后,他们也愿意让她亲近玉柱。 玉柱的样子已经很难看了,身上全是伤,他很受罪。会变成这样,除了看守打他,还有那些配了料的药的作用。那伤,有一些是被打出来的,还有的是他自己发作毒瘾作出来的。虽然岳兴阿只交给罗岱两瓶,可是两瓶很管用,只是这么短的时间,就已经勾起了他的瘾。 这个时候用意志已经不管用了,李四儿对他没有信心,只能尽可能的帮他减轻痛苦,幸好服用了这种东西会觉得飘飘欲仙,对身体上的疼痛也就不那么敏感了。 她又给了他两瓶,先安了玉柱的心,然后又喂他喝伤药,玉柱咽不进去,一张口便是血沫,她只能慢慢的喂他,一边喂一边哭。 那样子真是很可怜的。 看守的人却完全没有同情,还有的起了不好的念头,把手伸了过来。 李四儿突然一抖:“我是你们老爷的人,你们不能动!”她其实是带了小刀来的,就藏在袖子里,可是不敢拿出来,怕这些人反而会对她和玉柱不利。 是吗。大家都想起了罗岱,于是停住了。 迷糊中的玉柱也听到了这些。他受了很大的惊吓。 李四儿很后悔。她怕玉柱看不起她,忙抱着他的头,在他耳边小声说:“玉柱,我是骗他们的,我没有对不起你阿玛。” 其实玉柱根本不在乎这个,他也曾经拿李四儿是罗岱的人这种借口威胁过看守,现在李四儿说不是,他很着急。他反过来握住李四儿的手哀求她:“额涅,儿子错了我不应该打你,求你救救我吧,我好疼。你去伺候罗岱吧,求求你,你救救我。我想回家。” 他的手上有血,全是血,是他自己咬的,他发作了瘾头没有鸦片,所以才变成这样。弄得李四儿也沾到了血丝。 李四儿的手被他抓着,就像是心也被抓住了一样。 她的心紧接着就像是被刺了一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哈哈,他的儿子居然要她去伺候前夫,这是什么人! 四周响起了讽刺的笑声,他们都听到了。 李四儿情不自禁的对玉柱怨恨起来。 可是他说他疼啊。 李四儿伸手摸摸他被打断了的腿,还有他破了皮的脸,万分难受。 她查看过玉柱的伤,玉柱真的变成废人了。 他也不成人形了。 作孽啊,是她把玉柱变成这个样子的。她只能强忍着喂他喝完了伤药,喂了点吃的,再把勾起他瘾头的东西喂到他嘴里,她小声的跟他说:“这个东西,你不要多吃,会死的,你好好保重。” 玉柱点了点头,可是转头他就全吃了。他抵抗不了那种美妙的滋味。 他的结局会是什么模样? 李四儿已经不敢再想了,她只是在这里守着他,乖乖的等到天黑。 她只希望还能救他。 不知不觉,她睡着了,而且,罗岱来了。 那么,就开始还账吧。 李四儿看看玉柱一动不动似乎也睡了,想要看看他。 罗岱听下人耳语后,目有异色,但他没有多话,只是催李四儿快些。 李四儿一言不发的跟罗岱到隔壁,然后解开了自己的扣子。 不久之后,她完成了任务,把跟哈斯要来的东西拿给他看:“爷,您的气出够了吧,能不能让奴婢带玉柱回家?” 罗岱看了一眼她手上的东西,知道是宫里的,也变得了严肃起来:“哦,这是太后的?” 李四儿不敢说实话,也不敢随便骗他,继续讨好的说:“爷,奴婢只求您放条生路。将来奴婢也会报答您的。” 罗岱拿过来看一看,还给了她:“恐怕已经太晚了。” 嗯?那是什么意思? 罗岱的面容变得更冷,想想刚刚李四儿伺候得不错,心有点软了:“算了,我也不折腾你了,叫人去护城河吧。如果你运气好还能捞上来。” 李四儿立刻变得是惊悚起来。 天啊,这些人居然趁着她不知道的时候,悄悄的把玉柱处理掉了! 怎么可以这样! 罗岱叹气:“夜长梦多,你不懂吗。他喝的那个东西不是好东西吧,他自己喝死了,怪我么。再说了,他就是个畜生,死了就死了,你有什么好伤心的。” “不,你不能杀他。”李四儿一听就抱着他痛哭起来,不肯松手:“你怎么可以耍我。”罗岱既然早就知道玉柱没了,为什么还那样对她! 罗岱不高兴的甩开这个女人:“哼,跟你多说几句,还真拿自己当个人了。你说林九儿有孕是骗我的吧,讷亲已经找人查清楚了,我没有对你下死手,你还有胆子怪我?有跟我说话的闲工夫,倒不如想想办法怎么找到你的玉柱,还不快滚!记住,他是绑匪弄死的,跟我没关系!”   ☆、86 罗岱当然不希望李四儿跟别人讲,因为这个事情他是要拿到佛尔果春面前去表功的。要是被李四儿传歪了,传成佛尔果春不想听的内容那就不好了。 李四儿也没有工夫跟他分辨什么,急着找人捞玉柱去了。隆科多的话这么快就应验了,现在他们要赶快帮玉柱办理身后事。 罗岱则是欢喜不已的立刻动身向佛尔果春报喜。他在半路上突然又一想,这么晚了跑到别苑去万一康熙也在那儿就惊了驾,还是不要了。 于是转向天桥后面去找伊哈娜。 李四儿也在赶路。 不过,罗岱坐着马车当然比李四儿快,他也完全不管她,马蹄得得儿的走了。 伊哈娜那边一直在关注着李四儿,前几日岳兴阿来的时候,伊哈娜偷偷的观望过,于是很关心后续的情况。即便是夜里也让下人扒着门缝观察。 结果,下人终于有了报告。 伊哈娜听说有一辆马车朝这儿来了,顿时很警觉。 她不要开门,但是罗岱非常殷勤的亲自下车,敲个没完:“夫人呐,是我呀,开门呀。” 不理他,他就一直敲下去,反正他不要脸,就算要跪着敲也没有关系。 伊哈娜不理他,他就真的跪在那儿敲门了。 伊哈娜怕罗岱跪得久了隆科多会有警觉,只好放他进来。 罗岱特别兴奋的走到她面前,报告功劳:“夫人,我为咱们出了一口气,也为咱们娘娘出了一口气。您听我说。” 他把李四儿的儿子杀了,他想伊哈娜也会很高兴的,这样他再求伊哈娜为他在佛尔果春面前美言就不是什么难事了,而且,说不定,她们看在他立了功的份上会原谅他以前的恶行,这样他就能和伊哈娜复婚。 只要他复了婚,他就还是佛尔果春的阿玛,他不在乎佛尔果春已经改了姓,在他看来,改姓反而是好事,改姓以后和苏麻还有太后的关系还更近了呢。 他对她们有没有感情并不重要,只要他还是佛尔果春的阿玛,那他就是康熙的老丈人。康熙能让老丈人一辈子只是个三等的爵位嘛,肯定要给他升上去。等佛尔果春将来生了阿哥或者公主,他就会越升越高! 当然,他并不以为自己完完全全是来求人的,伯爵府也是一块不错的招牌,可以为佛尔果春充门面。嫁到宫里,门第也是很重要的,要当贵妃的女人连个娘家都没有,多寒碜。 所以,罗岱一定要来,而且要向伊哈娜求婚,还有送钱。 他和伊哈娜也是几十年的夫妻了,他相信她对他还是有感情的。就算他对她不好,但是女人向来都比男人心软,只要他跪着求她,她一定会同意的。 想得飘然的罗岱就这么跑来了,而且很体贴的没有带讷亲和茂林。 这样,他就不会惹伊哈娜生气,而只是让她开心了。 可惜,他想错了。 伊哈娜担心罗岱要说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怕他吓到别人,抬手摒退了身边的下人,让他们站远点。但是,听到罗岱神经兮兮的说他杀了人以后,她顿时感到一道轰雷在眼前闪过,不禁张口便骂道:“大晚上的你跟我说这些,你有病啊!” 罗岱满怀期待的等着夸奖,突然被她啐了一口,也很恼。伊哈娜以前最彪悍的时候,也不敢这样啐他。他真的适应不了。但是他想想佛尔果春,还是忍了下来,笑着说:“那是您不知道我杀了谁,哼。我杀了玉柱,我让隆科多绝后了!怎么样,您觉得高兴了吧?玉柱死得可惨,他自个儿把手指头都咬下来了,人不人鬼不鬼的,这是不是报应,都是我的功劳,夫人可要记牢了。” 隆科多还没有绝后,玉兰肚子里还有一个呢。等那个没了才是,但是罗岱太高兴了,已经忘了。 伊哈娜也被他的话震惊到了,也忘了算。 玉柱是该死,但是这么快吗?她不禁怀疑起来:“你怎么做到的?” “哼。”一雪前耻,罗岱真的很有感触,他详细的描绘了起来,把那些残忍都当成是功绩。在他看到伊哈娜的脸色越变越白的时候,以为她被自己感动了,非常愉悦的说:“不光是这样,我把李四儿给睡了。” 伊哈娜顿时呆住了。 罗岱瞪大了眼睛,激动万分的抓住她的双肩:“我让隆科多也当了活王八,这个没种的东西,连来找我说句话都不敢。他就是个活王八,夫人,我为我们报仇了!” 这是……有病啊! 伊哈娜终于明白,当初为什么罗岱那么待见隆科多。这俩人不应该当翁婿,应该当父子才对! 她被刺激得手抖起来了。 她想打他,但是想想没有必要,会更生气的,也不想再骂他了,这种人说不通,她拂了下心口,让自己稳一稳,然后跟下人说:“哪儿来的疯子,快给我轰出去!” 罗岱早就料到了,忙说:“夫人,您不要生气嘛,我带了很多银票来,我很有诚意,还有给额泰也带了补品,您得收下,我错了,大晚上说这些是吓人,我以后不敢了。能不能这样我先出去,然后白天再敲您的门,夫人别赶我走,我为我们娘娘出了气,我是功臣,您听我说!我有诚意的,夫人,您回家吧,您还当我夫人!” 没有人听他说完,把他轰到外面,关上了门。 罗岱想坚持一下,一看隆科多的院子就在那儿呢。想想还是不能待。他虽然夸口说隆科多不敢把他怎么样,但是真的待在这儿不走,隆科多那边说不定会采取行动。 他一把年纪,真要跟隆科多拼命,还是他吃亏。 罗岱依依不舍的离开了,有了新的决定。 他要去举报! 隆科多也一直在偷听。他扒着门缝,听到外面是罗岱的声音,气得很想冲出来,但是又不敢这么做。要是他真的把罗岱怎么样了,他会更倒霉的。 玉柱依然没有回来。跟着玉柱的那些人也没有,说明他们都在罗岱的手里,这些人是李三的人,也都认识他,也许会成为人证出面指证他和李三,现在能多拖一刻,就能好过一刻。 虽然罗岱早晚都会举报他们,但是能苟且的活,就苟且的活吧。 隆科多听着车轮转动的声音,在想曾经说过要杀掉罗岱的那些话,觉得很可笑。他居然已经贪生怕死到这种地步了。瞎了眼睛之后,他的心态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破罐子破摔吧,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他合紧了门,任由眼泪爬满脸庞。他拍手扇了自己几下,在想当年面对罗岱质问时的豪言壮语。 “怎么着,罗岱!李四儿从今往后就是我的女人,我会疼她爱她一辈子,你永远别想再碰她一根手指头!” 那个时候,他把李四儿紧紧的搂在怀里,他觉得他们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一对。 可现在呢。罗岱也给他戴了绿帽子,还这么明目张胆的说出来,可是他却连跟他动手都不敢。 报应啊! 隆科多坐在地上,紧靠着门一直哭。 除此之外,这个家也有其他的细小的动静。 有两个女人在屋里悄悄的弄破窗纸在偷看他,他不知道。 隆科多哭着哭着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外头有人在推门。 李四儿带人拖着玉柱的尸首回来了。她身上没有银子,是拿头上的发钗换的。她跟请来帮忙的人说到了家再给双倍。 她请人帮忙把玉柱从护城河里捞了上来,现在终于到家了。可是这门怎么推不开呢。 李四儿不知道隆科多坐在里头,她想到了玉柱,吓得自言自语:“玉柱,到家了,你可不能这样。” 隆科多被推醒了,听到玉柱的名字,也吓到了。 李四儿和那几个抬玉柱的汉子撞开了门。隆科多跌了出去。他爬了几下起不来,刚想发脾气,就听到李四儿招呼其他人的动静。 “来,来,你们把他先放下。小心一点,别碰坏了。”李四儿一边指点一边哭。 隆科多听着她的哭声,突然有了感悟,是玉柱没了啊。 他突然心里一空,摸索了过去:“他在哪里,在哪里?” 虽然恨玉柱,可是玉柱没了的时候,他还是会伤心。更可悲的是,他连再看他一眼都做不到了。 隆科多又哭起来。 李四儿却厌恶听到他的声音:“都是你,如果你肯去找罗岱,我们也不至于……”她抹抹眼睛,推开这个懦弱的男人,自己打理一切。 隆科多只会碍手碍脚的,要他干什么。 不过,因为他在之前说过准备的话,也真的让阿林这么做过,所以,现在玉柱倒是不怕没有办法收殓。但在此之前,还有些清洁换衣的事要做。 李四儿让人取了一点银子过来,交给了帮她忙的人们,让他们走了,在走之前,他们发誓保密。 接下来,便是为玉柱做身后事。 给他洗澡还有换衣。这种事除了母亲,妻妾也很应该到场。 李四儿要找林九儿,可是去过林九儿和玉柱的卧室,她竟然不在。而且,林千儿也不在。 当然不在,她们现在正和玉兰在一起。 她们躲在了厨房里,就是她们偷看隆科多。并不是她们愿意待在这儿,而是出于意外。 现在,她们被迫要出去了。 玉兰很紧张,比林九儿还要紧张。 林九儿安慰的递了杯水过来:“别紧张,定定神,然后我们大大方方的走出去。” 玉兰正好有点渴,而且她在害喜,很想吐,这杯水反而帮了忙,她一口气喝完了。酸酸的还挺好喝。不过,这种味道怎么有点奇怪,像是…… 玉兰来不及想了,她们终于出去了。 李四儿看着林九儿和玉兰身上都有包袱,林九儿还紧紧牵着林千儿的手,一副紧张防备的样子,不由冷笑了下:“你们这是……想逃跑?”   ☆、87 这是要树倒猢狲散了。 林九儿肯定是看玉柱回不来所以想走,这个很好理解,可是为什么连怀了孕的玉兰也要走呢。难道她连孩子也不要了? 李四儿认真的盯着她们,问隆科多:“爷,您觉得应该怎么处置?” 无论李四儿叫下人做什么,隆科多一直跟着,虽然帮不上忙也还这样。因为他心里急,所以这会儿他就在一边。 发生了什么,他听得很清楚。 所以隆科多就更急了。 他不是没想过有一天身边的人会背叛他。但是这也太快了。而且,现在玉柱没了,玉兰就对他格外重要,要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个好歹,他就绝后了。 他也想不通,怎么一个怀着孕的女人还能逃跑呢。 当然要跑的,不跑后半辈子就完了。女人狠起心来,不要孩子了又怎么样呢。林九儿比玉兰有门路,所以玉兰巴结她,让她带着她一起,等她们逃出京城,就一起去找新的冤大头去过下半辈子。 她们长得漂亮,一定会找到的,结成伴也是为了互相照应。 林九儿比玉兰好很多,她要照顾林千儿,但是玉兰要走这条路,就必须把孩子处理掉。 玉兰确实很舍不得,可那是隆科多的孩子,留着他不见得是好事。她也知道佛尔果春早晚会嫁给康熙,隆科多的周围不断的在出事,她有不好的预感。 她不是没想过揭发隆科多,将来好捞一份功劳,但是身为他的女人还怀着孕,这就是一个大麻烦。 万一上头看着她碍眼,把她也干掉了怎么办。她是舍不得这孩子,可不至于为了他玩命。 她只能不要这个孩子,然后远走高飞。但是,在这儿服药的话就会太明显了,而且滑胎之后就需要休养,她不能再耽误了,只能和林九儿先离开,等到了安稳的地方再动手。 她已经决定不要这个孩子了。她要开始新的生活。 她们本来之前就该离开的,可是隆科多一直坐在大门那儿,她们想从后门走,后门又上了锁,所以只好放弃了,想回房间,但是隆科多一直坐在大门那边看着院子,所以她们就暂时躲在厨房里,想等他回去以后再回房。 谁知道会这么巧就被发现了。 现在怎么办呢。 玉兰望了望林九儿和林千儿,眼珠一转想到了主意,飞快的说:“你们误会了,我不是要逃跑的,我是要劝林九儿,是她们姐妹想逃跑,被我发现了,我在劝她们留下来。” 哦,是么,可是这样为什么要背着包袱呢。 面对质疑,玉兰的脸色一变,继续装傻:“哎呀那是她们的,不是我的。”她赖在了林九儿的身上。相比林九儿她有优势,她有孩子。现在玉柱死了是件好事,她的肚子更重要了,隆科多不会把她怎么样的。 林九儿很气,当然不会让她轻易逃脱。冷笑道:“明明说好了跟我一起走,现在倒是想赖账。” 赖账又怎么样。反正玉兰相信自己的处境比林九儿强,她就是能诬赖她。 林九儿朝着她哼了两声,表情很奇怪。 玉兰看她在盯着自己的肚子,不禁恐慌起来。 糟了,刚才她喝过的水,那种味道…… 当玉兰想清楚那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她的肚子已经很疼了。 她疼得弯下了腰去。 隆科多听到声音也由气愤变成了恐慌:“你怎么了,别伤了我的孩子!” 就是孩子出事了啊。玉兰捂着肚子喊救命:“快找郎中,这个贱人她给我喝了山楂水啊!救命!”她是不想要这个孩子,可不是现在! 林九儿却在这时哈哈大笑。在她们要走出厨房的时候,她就猜到这个女人有可能这么做,所以她先下手为强。身为女人总是喜欢随身带一些酸酸甜甜的零嘴,她把山楂粉加在了水里。 现在,玉兰的优势没有了。不管隆科多怎么处置,她都不会比她强的。 隆科多快要疯了,玉兰没了孩子,他就绝后了啊!为什么这么惨,他才刚失去玉柱,马上另一个也没有了! 他不肯相信,他想一定不会这么倒霉的,他招呼着李四儿:“贱婢,你快些找人救她,快呀!” 李四儿才不会这样做。 刚刚失去玉柱,她已经够心痛了。她才不可能为了隆科多跟别的女人的孩子费心。而且李四儿现在才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那些正室一个个的容不得小妾和小妾的孩子,巴不得他们去死。 她现在也是这种心情。 有谁见过像隆科多这样,在她刚刚丧子的时候,叫她“贱婢”还吩咐她去抢救他小妾的儿子的? 这个死人渣!绝后了活该! 李四儿冷冷的瞪着他们,吩咐道:“不要管玉兰,快些帮玉柱换洗。” “不行,你先顾着玉兰!”隆科多心里也很难过,但是去了的他已经管不了,他只能管还活着的,他坚信玉兰的这一胎救得回。 李四儿不听他的。他就自己招呼人。可是他的力量太微小了。 这个家里给银子的可是李四儿,为什么别人要听他的呢。 隆科多坚持了片刻,之后也醒悟过来了,他现在也是个吃软饭的,就得指望李四儿,李四儿不答应,他根本没有办法做到想做的事。他连忙向李四儿道歉:“四儿,我刚才是太着急了,不是成心喊你贱婢,你快救玉兰,把这一胎救下来,这孩子不仅是我的儿子,也是你的儿子啊!” 男人都这么想,都觉得正妻应该包容他们,都应该对小妾的孩子视如己出。 可是凭什么?凭什么女人就得大度包容?要是以前还指着隆科多过日子,李四儿肯定会忍,肯定会贤惠,可是现在已经完全没有必要了。 是隆科多指着她生活,她为什么要忍他?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凭什么就认定玉兰的肚子里一定是男孩?要真的是男孩,将来她该怎么办?用她的银子来养活他们,然后再无限的忍受他们的羞辱吗? 她做过对不起隆科多的事,隆科多以后不会再让她有孩子,再说,就算她能有孩子,那也很难保证不被害。她想明白了,这个孩子要不得! 李四儿不想跟隆科多吵架浪费时间,继续指挥大家:“别理他,跟我去伺候玉柱。” 隆科多继续大喊道:“贱妇!你听到我说的话了没有,我在命令你抢救我的孩子!” “你也是说是你的孩子,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的银子不是浪费在你儿子身上的。玉柱才是我的儿子,他死了,我要发送他。”李四儿冷冷的道:“不想被赶出去,你就给我闭嘴。” 隆科多呆住了。 他完全没有想到李四儿会这么说。 被一个女人,还是李四儿这样的女人赶出家门? 那得多丢人啊。 不过,李四儿的话也提醒了他。他还有地方可去。 他要回佟家,向佟家求救。他不是东西他是畜生,可是这个孩子是佟家的根苗,他们会救他的。 而且,隆科多的心里还有一个恶劣而卑鄙的念头,那就是用玉兰的肚子当敲门砖,重新回到佟家的怀抱里。这个孩子若能留住那是万幸,若是留不住了……至少他还有一个可以栖身的地方。 他在幻想,宁聂里齐格会可怜他吧?一定会是这样。他没有血脉,他绝后了,他是这个世上最可怜的人。只要能重新回到佟家,他就可以保住他的贱命。 什么玉柱,什么李四儿,都不重要了。他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李四儿会料理玉柱的丧事,用不着他。他反正是没有用的人,留在这里流眼泪,还不如做点实际的。 没有必要再浪费工夫,现在就走。 隆科多想到这里,再也不跟李四儿说话了,他也不带什么行李,只是叫阿林跟他一起扶着玉兰离开。 他们要回到佟家去了。 李四儿看他决然而去的样子,也是心寒无比,叫人快些打包他的东西,去追他。她不想让他的东西留在这里污染环境,也不想让他再有回来的借口。 隆科多被追上了,可是他不要,他要在佟家的上上下下面前显示他很惨,就最好不要有行李,那会显得他是有备而来的,会让他们有戒心。 追到他的人只好回李四儿那儿。李四儿忙着玉柱的后事,也就先不管了。 隆科多和阿林,还有玉兰继续向佟家前进。 佟家离这里不是很远,但是隆科多是瞎子就得慢一些。 阿林只能顾得了一边,问他是不是先让玉兰到福春堂去,她的肚子疼得很厉害,需要急救。 隆科多同意了,可是还没有到福春堂,玉兰就坚持不住了。 玉兰捂着肚子跪倒在地,哭叫起来:“不行了,我好疼,我不走了。” 不走了这个孩子更保不住。现在还没有到佟家,这个孩子是敲门砖。隆科多越发焦急起来,命令阿林:“阿林,算了,你抱着她,快点跑去佟家,先回家再说,别管我!” 阿林只好如此了。 隆科多只得自己杵着棍子挪动身体。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感到有马车从后面过来,停在他的身边。接着有人从车上下来,扶住他的身体。 隆科多感觉到熟悉的恐慌感,他试探的唤了一声:“大哥?” 鄂伦岱笑了笑:“隆科多你终于也混得这么惨了啊。走吧,我带你回佟家。” 真的吗,还能有这种好事?隆科多一下子喜出望外,连连拱手:“谢谢!” 鄂伦岱带着他上了车,不久后也捎上了阿林和玉兰。 佟家是不准备开门的,但是鄂伦岱亲自带着隆科多回来,就只能给面子了。 宁聂里齐格也亲自接待。 鄂伦岱和佟国维的关系不怎么样,但是他很少为难女人,而且宁聂里齐格到底是佛尔果春的姑姑,他请了安之后说:“婶子,侄儿过来是跟您说一声,我要抓人了。” 抓人? 隆科多的耳朵立刻动了动。 鄂伦岱看他的样子很可笑,提醒道:“别东张西望的,你又看不见,没错,就是抓你。罗岱跑宫里举报去了,跟我走吧。”   ☆、88 罗岱太着急了。伊哈娜的态度促使得他必须快些行动,所以他离开伊哈娜之后就进了宫。 举报隆科多他自己也要承担风险,搞不好这一点火就能烧到自己身上。他不是没想过回去跟讷亲商量一下等到明天在朝上说。不过,明早御门听政那么多人排队,轮到他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要是到时康熙心情不好,不乐意听他讲话让他滚,那就太亏了。 所以,打铁趁热吧。 罗岱也不商量,自己就递牌子进宫了。 还好,康熙还没有睡。鄂伦岱随身伺候,所以康熙听完了罗岱的举报,就让鄂伦岱先去佟家。 鄂伦岱到佟家问候一声也是康熙的意思,康熙这是要佟家的态度。毕竟是母家,他不希望他们心软掺和到这事里。他不打算牵连太多的人,这也是恩典。 罗岱举报的是李三,还有隆科多,还有李四儿。他觉得举报他们佛尔果春肯定会高兴就这么做了。 现在佟家也觉得大快人心。 宁聂里齐格明白鄂伦岱的意思,看了隆科多一眼:“带他走我没意见。” “知道了。”鄂伦岱就是要这句话。转身跟隆科多又说一遍:“走吧。” “你等会儿。”隆科多不敢相信宁聂里齐格这么绝情,他要强调另一件事:“额涅,我是特地回来看您的,玉柱已经死了,您知道吗。玉兰的孩子也很危险,我求求您!” 宁聂里齐格冷冷淡淡的,没有回应。 对隆科多来说,这些是坏消息,但是对她和佟家来说,这倒是好事。 都是隆科多和李四儿把佟家搞得这么惨,玉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都是活该。 隆科多听不到有人说话,更急了:“额涅,求您找人给玉兰看一看身子,不然我就绝后了啊!” 听到某个词,鄂伦岱皱起了眉头。 隆科多感觉到了,忙说:“大哥对不起我不是说你,我是说我自己。” 鄂伦岱轻哼一声:“还不走?” 隆科多知道为什么大家都不理他了,是不信他的话。连忙强调:“我没说谎我说的是真的,你们要相信我帮我救救这孩子!” 他一心一意要让他们同情他。 宁聂里齐格听到这里,突然道:“不用说了,我们不管,你绝后是活该,你滚吧。” 怎么可以就这样滚了呢。隆科多想起了佟国维,大喊起来:“这一家之主不是你,是我阿玛,我阿玛就算不在,那也不是你一个说了算!” 佟国维中风了,不能说话,但是歪歪头别别嘴还是可以的,再说,就算这些都办不了,也是个象征必须得出来。 鄂伦岱无奈,便对宁聂里齐格道:“那个……” 宁聂里齐格不太乐意。自从佟国维中风,隆科多瞎眼之后,二房的乌雅氏就一直想让庆恒管家,他们对佟国维巴结照料,唯恐旁人不知道他们对他好。他们想着如今佟家已经是这样了,占住管家的权力以后就有本钱和宁聂里齐格抗衡。 庆春是个瞎子,佟国维再怎么疼他,也要考虑到实际的情况。 可是佟国维心里向着庆春,佟家自今而后要在岳兴阿和舜安颜的手里讨生活,若是让庆恒管了家,和嫡系不好相处。庆恒以前和隆科多好得很,待佛尔果春却不好,让他管家,佟家不知道会怎么样。还不如让庆春来执掌一切。庆春的妻子瓜尔佳氏是佛尔果春的表妹,他们之前也曾经和睦过,也许和解之后,日子还是能过下去的。但是,庆春的眼睛毕竟是佛尔果春弄瞎的,要让他们夫妇先向佛尔果春低头,这可太难为人了啊。 佟国维对庆恒和乌雅氏也还是很有感情的,毕竟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宠爱着他们,如今虽然他们的动机不纯,可是他也知道他们的难处,他也想着护着庆恒,等庆春需要帮衬的时候,大家可以同舟共济。 是该说他的脑子变笨了还是一直都那么偏心呢,总之,他犹豫不决了。 于是,事情就这么耽搁了下来。大家糊弄着表面和平,也就这样了吧。 谁知道今夜会有人来抓人,这可就没办法了。管家权还没交出去,佟国维就得出面。 但宁聂里齐格不想让佟国维出现,怕他还袒护着庆恒和乌雅氏。鄂伦岱既然能抓走隆科多,干嘛不连庆恒和乌雅氏也逮去呢。按她的心思,把二房上下全部抓走才好呢。对于乌雅氏她早就受够了。 佟国维也不过是个宠妾灭妻的家伙,中风是他活该倒霉。到了这种地步,他还在被这母子俩迷惑着,干嘛不让他尝尝爱妾庶子被当成犯人的滋味。宁聂里齐格想想以前庆春身体无恙的时候,佟国维是怎么对她的,再想想庆春毁了之后,对佟国维真的是嗔怨不已。 男人从来都觉得齐人之福是应该的,巴不得越多越好,怎么就不想想元配的痛苦。 所以现在这样子,真是太痛快了啊。 宁聂里齐格只想让庆恒和乌雅氏也尝尝苦头,于是接了鄂伦岱的话:“老爷子不舒服,不要让他出来了,你要是怕有什么话问不清楚,让老二跟你去吧,他的额娘也在。哼哼,二房跟隆科多以前可好得很呢。他们肯定知道什么。” 她已经不打算保全隆科多了,而且最好隆科多完蛋,那么,让庆恒和乌雅氏给他陪葬也不错。庆恒和隆科多现在已经不好了,让他们互相咬,会咬死的。 这是要趁机打击报复啊。 鄂伦岱了解了:“那把庆恒叫来跟我走吧。至于乌雅氏……”他想了想:“那就拉倒了,让她照顾老爷子。”他其实应该称呼乌雅氏为小婶子,但他从来都看不起小老婆,也没有人敢跟他计较。 他想想佟国维到底是亲叔叔,于是亲自去请。 庆恒和乌雅氏知道大祸临头了,赖在佟国维房里就是不出来。鄂伦岱想了想,要是硬抓没准会把佟国维刺激得完蛋了,那就不好了,就先放过了他们,先把隆科多带走再说。 隆科多一呆。 鄂伦岱是带了侍卫来的,不过还没有出手而已。既然这边已经表明了态度,他也就可以放心动手不用怕伤和气了。 隆科多来的时候是坐车,走的时候还是坐车,不过,他被绑了起来。 鄂伦岱带着他一起去抓李四儿。 隆科多慌了,如果李四儿也被抓,暴露出更多事,他的罪会更重的。他紧张的道:“大哥我求求你,好歹让她料理完玉柱的丧事,我们太可怜了啊。” “不用了,看在玉柱是小辈的份上,佟家会帮忙的。”鄂伦岱的口气不仅很冷淡,还充满了不耐烦。他厌恶的瞥了隆科多一眼。 要是隆科多现在表现得像个爷们,他至少还能尊重他几分,给他一些方便。可是隆科多这种连奴才都不如的行为,只会让他觉得更恶心。 当初隆科多有多么狂啊,怎么就成这样了? 可恨,这种人身上偏偏还流着佟家的血。 鄂伦岱鄙视的看着他。 隆科多听他的口气,只好想别的保命办法。 罗岱杀了玉柱,或许康熙不会想让外界知道,以免这件事曝光影响到佛尔果春。虽然罗岱已经失去了作为她父亲的资格,但是康熙应该不会想因为伯爵府的事而影响到和佛尔果春的婚事。 这样说来,他或许可以拿原谅罗岱当成条件,换康熙饶他一命? 隆科多胡思乱想的以为康熙肯定想要保住罗岱,倘若他说明玉柱不是罗岱所杀,是绑匪所为,从而保全罗岱,说不定就能保住自己。 只不过,那就永远失去了为玉柱报仇的机会。 他心里很清楚绑架玉柱的是谁。 只是他要装作不知道。 其实,如果他还有点良知,还把自己当成玉柱的父亲,他就应该趁这个机会为玉柱报仇,哪怕和罗岱同归于尽也好。 哪怕不是为了玉柱,也该为了自己的尊严这么做。 可是,他现在却不想这么做了。 李四儿对他的态度让他很寒心。 他觉得是因为李四儿他的人生才这么惨,他已经没有了原谅和保护她的理由。在他苦苦哀求李四儿帮他留后的时候,她不也是很绝情么。 而且,玉柱都已经死了。一个已经去了的人,他为什么还要用生命去为他报仇呢。 忘记玉柱所受过的苦,反正他也没有亲眼见到,忘记他是为什么离开这个世界的,他或许就能活下去。 反正玉柱的生命是他给的,也应该报答他。 隆科多想到这儿,决定放过罗岱,拿这个当成条件。于是,在入宫之前,他要搞清楚罗岱都跟康熙说了些什么。他小心的问鄂伦岱:“大哥,主子现在怎么样?” 他是想问康熙的气色如何,有没有暴跳如雷,还有,对罗岱是什么样的态度。虽然他猜康熙会放过罗岱,但是在没有确定之前,他还是很紧张。 鄂伦岱看他一眼:“干嘛,你想串供?” 是这个意思,可是怎么这么直白的说出来了? 隆科多惊恐的缩了下脑袋。 鄂伦岱更鄙视了:“你把罗岱咬死,说不定主子会高兴的。”他只跟他说这么多,其他的没有了。 隆科多只得自己揣摩意思。 鄂伦岱拨开车帘看外面,已经到了李四儿的小院,他厌恶那个女人,就不亲自下去了,只是让侍卫动手。不一会儿,李四儿也被绑着带了出来。   ☆、89 不是马上就能走,还得等一会儿。 侍卫们忙着搜索证据,看看有没有什么罪证藏起来了。 李四儿想起了鸦片,还好,她藏得很好,不会被发现的。 过了一会儿,果然没有人搜到它。 李四儿松了一口气,抬头怨恨的瞪着隆科多。 要不是为了隆科多,也不会落到这一步,玉柱才只是刚刚被装了起来,这守灵发送的事,怎么办? 她哭叫了几声,没有人可怜她。 小院里的其他人都呆住了,林九儿倒是反应很快,愿意当证人立功。 她主动的走到鄂伦岱的马车前。 鄂伦岱看了看她的脸不像正经人,哼了一声:“什么东西也想往宫里钻,滚远点!” 林九儿忙道:“奴才不敢动歪心,奴才是作证的!” 鄂伦岱听她的口气对满人家里的规矩还挺熟,又有点犹豫了。这个女人算不得什么,可是能让隆科多倒霉那就是好的。 不过,要是她胡说八道惹得主子不高兴,那也麻烦。 隆科多想了想,在一边催促:“让她去吧。” 鄂伦岱听到这种话,误以为隆科多是想让林九儿为他们说话,就想坚持让林九儿滚开。但是一想怕是隆科多在使激将法,因此望了望他的脸色,笑道:“那就带上吧。” 林九儿一喜。 隆科多却是面如土色。 鄂伦岱知道猜中了,也就去忙别的事了。 并不是只有他这边在忙。 这时,去过李三家的侍卫,也把李三带来了。 正好,一起带走。 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后,侍卫们,罪犯们还有一个证人都跟着鄂伦岱来到了紫禁城。 康熙的乾清宫又热闹起来了。 罗岱很兴奋,隆科多和李四儿则是惊慌莫名。因为罗岱的指证的中还有李三,所以,李三也要受审。 罗岱当然不会轻易的把自己的举报和玉柱的命扯上关系。因为他还没有确定康熙和佛尔果春的态度,要是承认自己杀了人就会被动,所以他只是说发现李三贪污,而且涉及到这件事情的还有李四儿和隆科多。李三是内务府的人,人人都知道那里是多么富余的岗位,油水高得很。这么说很可以取信于人。 李三当然也贪污过,而他也真的和李四儿和隆科多有联系。从这个地方入手,罗岱相信很容易就能将他们定罪。凭康熙对隆科多和李四儿的厌恶,不会让他们有好下场的。 罗岱自以为这样做就是向康熙和佛尔果春表了忠心,当他们认可了之后,他才会表白杀死玉柱的事,这样只会有利无害。 想得很美啊,真的会这样吗。 康熙问隆科多:“你有什么辩解?”想也知道,他肯定会辩解的。只是康熙还是想看看,隆科多到底能怎么样。 隆科多想起鄂伦岱说过的话,他要咬死罗岱才能让康熙高兴。于是,只能冒险了,直接的说:“奴才请求主子明鉴,罗岱是胡说八道报复奴才,他刚刚杀了奴才的儿子。” 玉柱的死就这么明明白白的说出来了。 罗岱有点惊讶,他以为隆科多不会有这样的胆量。不过没有关系,他不会承认的。 要是在私下里,他肯定会向佛尔果春表功,但是,在明面上,就只能当成是绑匪干的,否则隆科多这么问他,他便认了,不就等于承认是污蔑? 那可就白忙一场了啊。 他坚决不承认。 不过,现在可是有证人在的。 林九儿跪在隆科多后面,隆科多想了想,提高了声音问她:“林氏,你说是不是这么回事?” 林九儿并不是为了隆科多才到这儿来的,可是,事实就是事实,她必须承认。她帮忙作了证。 罗岱还是不承认。 这时候,李四儿开口了:“奴才可以作证,罗岱的确杀了奴才的儿子,而且还侮辱了奴才。奴才为了保全玉柱才屈从于他,想不到他还是那么残忍。” 她有证据。她伸手在袖子里摸了一会儿,摸出一样小东西。那是罗岱拿来做辫穗的玉串子,是很多珠子连起来的,李四儿弄掉了几颗,上面还沾着他几根头发。 要是拿碎下来的珠子和原先的串儿作比对,这可就赖不掉了。 罗岱心慌起来了。 他知道了,是李四儿趁着他分心的时候弄下来的。 他没有法子抵赖了。康熙的态度不像是要保全他,这可怎么办呢。 罗岱犹豫了。 隆科多一听,顾不得颜面的事情了,要抢占先机,忙对康熙道:“求主子为奴才做主。” 他们的话把罗岱逼到了危险里。 罗岱就不得不采取行动了。 那好吧,大不了同归于尽。 罗岱急中生智,突然想起了岳兴阿,对康熙道:“奴才还有一件事要跟主子说。奴才举报李贱婢对岳兴阿下药,意图谋害,至于是何种药物,请传岳兴阿一问便知。” 这已经不光是岳兴阿的事了,连伊哈娜和佛尔果春都被波及。 所以,当康熙同意召见的时候,也将她们一并请来。 伊哈娜在罗岱走后便急着通知佛尔果春玉柱被杀之事,她们都在想对策。一起进宫倒省了一些工夫。 康熙看着他喜欢的女人,淡笑道:“不用急,慢慢说。” 佛尔果春应了声是。岳兴阿得到药瓶后就交给了她。她找福春堂的人验看过,那边不敢确定,推荐去找苏应和,苏应和看过之后也不能确定。 这个东西和罂粟很像,但又不完全是。 可是它们都能让人上瘾,会使人面热心闷产生幻觉,除此之外,也有一些不同。 沾上这般毒物,稍有不慎便会赔上身家性命。 福春堂的人和苏应和都不想妄断毁了自己,一一推却了。 但至少证明它能让人上瘾,那就够了。而且,根据罗岱所描述的玉柱死前的反应,和这药也有着必然的关系。李四儿原本是想害岳兴阿,却最终报应了玉柱,还让玉柱成为了最重要的证据。 这真是因果啊。 康熙明白了,也想起了另一件事:“朕记得初赛之时岳兴阿也发过病,好像也喝过止咳露。” 正要说到这个。 佛尔果春讲了起来。 李四儿当时给过岳兴阿止咳露,而且还给过他药方。只是,那时的药是没有加过料的,所以拿这药方和现在的药瓶并不能完全对应得上。因为它缺少最关键的能让人上瘾的东西。 因此,李四儿还是可以抵赖的。 佛尔果春想到了小德子。 小德子可作证。 李四儿闻言,她的肩惊恐的动了动,不过,她还可以假装下去:“奴才不认识小德子,罗岱是胡说八道。”李三安排了人手专门看管小德子的爹,现在即便他们都身陷于此,至少那看守还是管用的,倘若小德子敢乱说话,他爹一样有危险。 还有,李四儿把鸦片藏得很好,非常隐秘,她相信一定不会被搜索到。 缺少人证与物证,如何定罪? 李四儿暗暗庆幸。 以为这样就天下太平了吗。 并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佛尔果春望了望她和隆科多,眼眸一转,又望向了康熙。 康熙默契的点了下头,轻唤:“罂粟和这东西有什么不同,召太医来说清楚。” 梁九功便去请了。 太医前来可是要拿着例物为证的,即便他们没有鸦片,也不能拿岳兴阿手中的物证去教训他们。但另一样东西太医院可不缺。 那就是罂粟。 康熙等太医说完之后斜了一眼。 太医会意,把手中的毒物捣成粉,拿去喂给李四儿,还有隆科多。 不肯说实话是吗?会有那一天的!到时候所有的罪行也会在他们的口中一一道来,拿什么东西去害人,就应该尝尝它的痛苦! 李四儿和隆科多惊恐的向后躲,可是没有用。 这也是报应。 隆科多比李四儿感受到了更多的痛苦,他在玉柱万分悲惨的时候没有出面解救他,现在终于轮到自己了。这是他身为父亲欠玉柱的债。 这种毒物太残忍太可怕了啊。 隆科多和李四儿被迫服下后都陷入了混乱中,不知所以。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李三。 李三倒是识相,他知道这种毒物的厉害,自己先招认了。 康熙笑了一笑,问他:“你除了贪污之外,还做过别的事没有?” 还有一件事,很重要的事情,李三知道说得越多罪名越多,但现在已经没有选择了。他知道要是服下毒物,那种情况下再来招供就是自讨苦吃:“当初绑了岳兴阿的事,也是奴才参与的,求主子高抬贵手。若杀,求您赏个痛快。” 康熙见他这样说,倒是有点另眼相看了。点了下头道:“你们先跪到一边。罗岱上来。” 李三听话的让开了。 隆科多和李四儿也让开了。 罗岱暴露在最前面,他有点紧张。他有不好的预感了。   ☆、90 康熙问罗岱:“刚才李贱婢所述你杀害玉柱之事,可是属实?” 罗岱正得意洋洋的欣赏隆科多和李四儿的惨状,哪成想突然问到自己头上。他很不开心的想怎么康熙还这么较真,难道还要追究下去吗。于是忙道:“玉柱之死是因他服食毒物所致,此毒物系李四儿亲自带去,与奴才无关。” 这样可是抵赖。 怎么会无关呢。当然是有关的。至少是罗岱带人绑了玉柱,然后又让人把他的尸体投下了护城河。最初也是他们喂玉柱服毒的。 这已经足够了。这也是罪。 康熙严肃的问道:“罗岱,你是自己说,还是要朕一点点的问出来?” 现在伊哈娜也在,就算罗岱想赖都赖不掉。是他自己跑到伊哈娜那儿去表功的,现在是他活该。 罗岱没有办法,只好道出原委。但是心里还是抱着是为了帮佛尔果春出气,是天经地义的想法,希望他们觉得他是功臣没有罪。 跟这种人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康熙叹了口气:“杀人偿命,间接致死也是大过。罗岱,看在你一把年纪的份上,以后好好待着吧。你的爵位由阿克敦继承,他们会奉养你的。” 罗岱一听就明白了,康熙这是要让他去做个白丁?怎么会这样? 阿克敦那么年轻,怎么可以让他顶替他的位子? 罗岱吓得手都抖起来了:“这个事情奴才实在是冤枉,其实奴才只是动动嘴皮子,绝大多数的行动还是,还是……讷亲和……茂林动手的啊。我,我要跟他们……断绝关系。” 他的声音在颤抖着,做出这种决定,他也很痛苦。 他会错了康熙的意,他以为康熙这样做是在帮嫡系出气。 所以就算他不愿意,就算他知道这样做很恶心,可他还是这么干了。 他这种人,和隆科多真是像,都贱到一定的境界了。连亲子亲孙都可以出卖。 为了保护自己,他们的安全和未来,他就全都不管了。 康熙目光深邃的看着他,很有些失望,罗岱年轻时并不像现在这个样子,可惜他被富贵荣华腐蚀了良心。断绝关系,这都上瘾了不成? 罢了。康熙也正好想要有一个解决的借口,于是又说:“你既然想要断绝关系,可以。既是讷亲与茂林所为,那便流放他们到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留着罗岱的命还是考虑佛尔果春的面子,杀了她的生父到底不好,但是,除了活着之外罗岱也别指望能再有什么好处了。 还好,不是把他们杀了。 罗岱心里舒服了一点点,连连谢恩。不久之后,他想想讷亲和茂林的凄凉地步难免湿润了双眼。他们离开了伯爵府,那他以后就得和富察氏相依为命,万一这个女人怀恨在心害他怎么办? 罗岱马上又慌起来了,不得不试探的问:“主子,他们没有人照顾,您能不能赏个恩典……” “你想去照顾他们?”康熙怎么会不懂他的心思,偏偏冷笑。 罗岱慌了。 还好,这个时候有另一件事打断了他们。 慈宁宫传讯,太后出事了,发病了。 康熙愣了愣,吩咐梁九功传谕先把隆科多和李四儿,还有李三收监。至于那个林九儿,也暂时放在一起。并且安排了鄂伦岱和夸岱同审。鄂伦岱忙得挺辛苦,选择夸岱就是为了帮他分担一些。他们都是佟家人,这样也好,家丑不外传。 眼下,康熙得赶快去一趟慈宁宫。 佛尔果春紧紧的跟了上去:“我也去看看吧。” 康熙拂过了她的手:“你先回去休息,等朕的消息。”现在慈宁宫一定很慌乱,没有必要让佛尔果春也跟着担心。而且,出了这么大的事,如果佛尔果春出现,谁知道太后会不会拿她作借口。 告别了其他人,康熙带上几名宫女便急匆匆的赶去了慈宁宫。 一到那儿,他很有些惊讶。因为太子胤礽来得比他还早。 他轻唤了一声“保成”。 这是太子曾经用过的名字,很亲昵,可是他现在听到却不是很高兴。他很认真的跟康熙解释:“皇父,太后晚膳用的粥是我的人做的,儿子怕有什么闪失,所以过来看一看。” 如果真的是毓庆宫的人做东西不干净导致太后发病,那可就麻烦了。但是太子主动说出而且亲自前来,表明毓庆宫其实并没有深涉其中,康熙喜欢他的直白,却也觉得太鲁莽了。向他道:“应当不是的,你不要太担心。” 太子便不说话了。闷了一会儿,觉得太尴尬便问康熙为什么这么晚还没睡。 康熙讲了在查的事情,见太子眼神变得不太对劲便停了下来。 他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自己和佛尔果春的事太高调了,太子不可能不知道。他肯定是在为元后难过,毕竟还要差几天才到五月初三。 康熙摸了摸皱起的眉头,心里有点闷。 还是先进去看看太后吧。 康熙想应该已经传过太医了,也确实如此。他们走进去时,太医已经准备要开方子了。 康熙问:“是何病症。” 太医跪着回话,斗胆瞟了太子一眼,声音便低了三分:“是胃疼。” 胃疼?那就还是吃的东西有问题。 太子的脸色变得不怎么好了。 康熙瞧了那太医一眼:“不是大病就好。” 太子明白康熙的回护之意,顿时心情变得纠结起来。 其实,他也有一些话想跟他说,想问他,但是看见他的时候却又端起来了。康熙很宠他,他也知道。他对父亲一直保存着天真的孺慕之情,但是他也明明白白感觉到他们之间老是在别着劲。 也因为这样独特的心理,太子往往会做出一些矛盾的事。他独特,聪明,优秀,但是却也会有喜怒无常的时候。他是元后用生命换来的孩子,他也知道康熙对着他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复杂心情。就连他自己对自己也是这样的。他一直因为自己是元后之子而感到骄傲,也有着“生而克母”的内疚。虽然康熙没有这么说过,谁知道他心里有没有这样想着呢。 他并不知道在佛尔果春重生之前的那个环境中,终有一天康熙会满怀愤怒的大骂他“生而克母”,在若干年后,康熙会废了他又复立,然后再废。 他的一生就是一个悲剧。 但现在,因为佛尔果春的出现,他的人生很明显将有很大的不同。 他别扭的目光向下滑动,看着康熙的衣袖出神。 太后疼得满头大汗,等到情况稳定已经过了不少时候。她不是胃疼,但太医屈于从命,便只能这么说,哈斯为了取信于人也亲自到小厨房把药煎上了。 康熙一直在等,有些倦乏了。太子便说:“汗阿玛,儿子可以留下侍疾。您先回去歇着吧。” 其实也就是给太后喂药而已,别人也可以做,不过太子就是想留下来。他感到这里的气氛很奇怪,他想知道太后的病是否真的是食物造成的,如果是那样,他应该跟太后道歉。 还有,他想从太后的口中知道一些事。 康熙终于为他的孝心打动,不过还是要跟太后说几句话。 当太后听到康熙这么晚没睡是因为要审隆科多和李四儿时,心中一抖。 她有了不好的预感,眼前发黑的摸向了自己的心口,哼哼道:“哈斯呢。” 她的声音抖得的都不像她自己的了。 康熙怀疑的皱起了眉:“太后?” 太后咳了一声道:“没什么,皇帝禀公执法,理所应当,那就先把他们收监吧。” “太后想是累了,皇父,让儿子留下吧。”见状,太子上来解围。 康熙带着疑惑离开了。 太子便又向太后跪了下来。 太后在帐子里让宫女扶她坐起来,叹气道:“是保成么,你起来吧,哀家没有怪你。” 她又要开始胡说八道了。祸水东引,这么做是应该的。 她输给了康熙,她在康熙那儿丢了大面子,却可以在保成这里找回来。 太子一愣。 太后其实是因为服食鸦片出现了幻觉,大喊大叫导致出丑,也把下人招惹来了,结果,她命令太医只能说她是胃疼,暂时骗过别人。 于是太子间接的被连累了。也是因为误会,所以才会帮她。 太后抹抹脸,又问了一遍哈斯在哪儿。李四儿出事了,她莫名的感到惊疑和紧张,她总觉得没那么简单。她喝了哈斯给她的药以后虽然不痛了,可是行为也越来越奇怪了。 她会经常的出现一些幻觉,耳边也似乎听到有人在说话,在唱歌。 她很害怕的想到这不是一般的药,可是向哈斯询问,又问不出结果。 哈斯没有告诉她,因为帮她试药也出现了一些状况,只能一再的拖延告诉她真相。太后便总是惴惴不安,直到康熙说今夜逮捕了隆科多和李四儿,才突然警醒。 难道她喝的药是来自于李四儿?   ☆、91 太后越想越像是这么回事。于是,呼吸急促起来。 她很怕。 李四儿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她的东西肯定也有问题,被她控制了可是要命的! 于是,正在煎药的哈斯被召唤回来了。 太后看她的脸色晦暗,又想睡,看起来很像是自己犯了瘾的样子,非常紧张。要是哈斯也上了瘾,这就说明出了大事了。奈何太子在这儿,太后不能直说,便道:“太子先去歇着吧,有事哀家会唤你。” 太子出去了,在院子里等。 太后抓紧哈斯的手,逼问她:“你说,你给我喝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哈斯一吓。袖子里抖出了药瓶,掉在了床上。 太后拿起一看是她服用过的,不过比她上次用时已经少了很多。她明白了:“哈斯,你自己也在喝,是不是?” 哈斯没有办法,因为帮太后试药也上了瘾,所以她只好偷偷的喝太后的药。 太后于是明白了。 哈斯并没有她想象得那么忠心,而且恰恰是她害了她。 这个药根本不是什么郎中的秘方,真正的控制她的人是李四儿! 真是报应啊!她一直在帮李四儿一直在利用李四儿,她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控制者,结果却不过是李四儿的棋子,李四儿真是有本事,竟然这么容易就令陪伴她多年的人背叛了她! 哈斯也是有苦衷的,她很难过。急忙说明她不是成心的。 太后已经不信她的话了,气得狠狠的抽她的嘴巴:“你这个贱人害得我好惨,我该怎么办!” 太后和哈斯可是不一样的。哈斯顶多是个老奴才,死就死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太后要是被发现服用毒物,还因为毒物露出丑态,那该怎么办啊。 她绝对不能暴露这个秘密。 康熙并不喜欢她,谁知道他发现以后会怎么做,她会更惨的,不行! 她必须保护自己! 哈斯知道太后在想什么,只希望太后不要那么残忍抛弃她。而且,她们的命运是连在一起的,要是太后不好了,那谁也保不住她。 在太后病得糊涂的时候,可是只有她能贴身伺候,就连古满寿也得靠边。 咦,说起来,好像有一阵子没见着古满寿了。他去哪儿了? 哈斯陷入疑惑里,却被太后一把拽回了神。 太后冷笑:“想什么呢,如今皇帝已经把李四儿下狱,你快点想办法给我弄解药来,本宫都是被你害的!” 哈斯更担心的是李三。李三也被关起来了,那么也许当初侄子多罗杀人的事也会因此暴露的。李三那儿可是有字据的啊。 她不敢跟太后说这个,她怕太后因此把她扔出去不管。她只能说尽力试试看。 她们的自以为是不会有好结果。 现在李四儿和隆科多刚下狱,看守一定很严,怎么可能有机会接近她。李四儿身上也不见得会随身携带解药。即便是有,肯定也被搜去了,怎么拿到手里呢。 太后想了想,决定暂时忍一忍。 哈斯也这么想:“主子,要不您问问太子,皇上不是跟太子说过吗。他肯定知道。” 太后刚刚在疼的时候也听到康熙和太子在说话,只是他们说的什么她没有留心到。 现在,也许只有通过太子了。 太子……也许是个好帮手。 太后抹去头上的汗,教人打开帐子,请太子回来跟她说话。 太子有点走神。叫了几声,他都听不见。他在想佛尔果春,还有索额图。自从康熙宣布要纳妃之后,索额图就主动找过他。他们也商量过,但他的想法太子不同意,就没做。 太子现在心里很乱。 太后催他,他终于回神了。然后太子将从康熙那里听到的内容告诉了她。 虽然不全面,但是也足够了。 太后越听越难受,原来玉柱已经死了,原来他的死状那么可怕,原来这种药有这么大的威力,那她现在接触不到李四儿,是不是有一天也会像玉柱那样? 不行,她绝不能容许自己落到那种地步! 如今,只能把所有的希望放在李四儿的身上。她必须转移康熙的注意力,让他不能急于处死李四儿和隆科多。 可是,她的手上并没有筹码,凭什么拿来跟康熙谈条件。而且,她也不能公开跟康熙谈条件。 除非宫中有大乱发生,她才可以从中获利,不然,她不可能有机会。 她必须先控制住李四儿,才能指望李四儿救她。 但是,要动李四儿,不管结果如何,都必须先除掉佛尔果春。 这该怎么办呢。 她在发愣,脸上的汗越来越多了。 太子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看她这个样子很紧张:“汗玛嬷,您怎么了?” 太后突然明白过来,她觉得自己好傻,眼前不就是最好的助手吗。太子理当有最大的动力和理由来帮助她。 她咳嗽了一声,语重心长的道:“唉,保成,看你这么关心哀家,哀家真是感动,有些话就不得不说了。其实你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 太子一愣。 太后说的话他不是没有听到过,只是从太后的嘴里说出来,份量就不同了。 外面都在传一个长得很像元后的女人就要嫁给康熙做贵妃。这使得他的心情很复杂。 他不知道怎么去描述。 他很想见到佛尔果春,又害怕见到她。他很想知道自己的额涅长得什么样子,可是又怕见到她会失望。 元后生下他便去了。他背负着“生而克母”的谣言已经很多年,即便别人不说,他自己也有着很重很重的阴影,他不知道要怎么样去面对即将发生的事。 按照规矩,康熙纳妃他必然也要是去朝见的,何况是贵妃这样的品级,他不可以推托。他真的想象不到他会是什么心情。 他难堪,愤怒,可是真的要去指责康熙,他又会觉得自己很不应该。 因为那个人很像他的母亲,他又会有着隐隐的期待。 这真是太奇怪了啊。 太子被这种奇怪的情绪影响着,煎熬着,却没有人可以倾诉。身边的人不是下人就是兄弟,那些下人不配听他的心里话,那些兄弟不可以听。 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出卖他,散布对他不好的传言。 保成情不自禁的在想,要是有人能够听听他的心里话该多好。 现在,居然真的出现了。 那个可以分享苦闷的人,会是太后吗。 保成迟疑的看着她。 太后知道他在怀疑,皱起了眉头,苦口婆心的说:“我也知道说这些话你会觉得难受,天家亲情本来就是如此,你还年轻看不透啊。等你到了我这样的年纪,后悔可就难了,保成,你有没有想过,你汗阿玛纳了新妃会怎么样?” 保成是众多兄弟中比较晚知道的,因为康熙不想他多想,可是前几天的高调许诺终究还是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他隐约的感到佛尔果春与众不同,不是康熙众多嫔妃的那种样子。 康熙是真的喜欢她。 可是,为什么连五月初三都等不到,一定要这么急着许诺吗。还是当众如此。 保成的心里酸酸的,不是很舒服。 太后捉摸着他的脸色,也跟着伤心起来:“其实哀家的担心亦在于此,佛尔果春原本是赫舍里氏,她的背景很有渊源,她深得苏麻嬷嬷的喜欢,连哀家也要给她面子。哀家其实不想让她进宫,可是没有想到她的影响力那么深远,竟能使得皇帝改其为博尔济吉特氏。” 这样的改姓是什么意义,太子也是很能体会的,只会对佛尔果春有这样的好处。但是他不明白为什么太后会阻止,太后也是来自于科尔沁,她们同出一脉不是很好吗。 太后叹气:“我不能只看一时利益。我不能为了维护科尔沁就置大家于不顾,尤其是你,此人入宫之后只会有害无利。她若得专宠,你怎么办,她要是生了阿哥,那你可就……” 她没有说完,说到这里,已经差不多够暗示了,剩下的,就让太子自己去想。 是啊。保成也不是没想过。佛尔果春已经拥有了元后的容貌,她会比其他的嫔妃更容易得到康熙的心,而且,别人也不能摘指什么,如果她以后生下了男孩,那么保成的太子地位就不那么稳固了。 他也曾经和索额图谈过,索额图也跟他讲要让他不要妇人之仁,早点动手,而且还帮他找好了人手,只要他愿意,就能让佛尔果春消失得无影无踪。 按理,佛尔果春从血脉上讲,索额图还是她的族叔,可是为了太子居然也舍得。 太子就更应该舍得了。 可是他还是很纠结。 他想着这些年来受到的宠爱,想着康熙对他的父子之情,不肯相信:“汗阿玛不会这么待我,太后多虑了。博尔济吉特氏未必能生阿哥,即便如此,我已成年,有什么好怕?” 太后听到他的口气发生了变化,知道保成心软了,不甘心的要让他变回来:“你怎么这么傻,自古子以母贵,皇帝宠爱你是因为对元后的情分,现在有另一个女人取代了她,将来,她的孩子就必然可以取代你,你还不觉悟吗?你看看我现在这样子,你以为我是好好的变这样的?” 先下手为强,不如趁着佛尔果春还没有嫁到宫里来,把她给…… 太子明白了,看向太后的眼色也变得相当惊愕:“您的意思是您这样是她弄的,您要孙儿动手除了她?”天啊,他一直以为太后只是个慈祥的老太太!   ☆、92 当然是这样。只有太子才这样的实力和动机。而且太后相信,太子绝对能为她保密。 只要太子动手杀了佛尔果春,那么宫里宫外势必迎来一场大乱。康熙应该不会为了佛尔果春把太子怎么样。倘若真的怎么样,那也没有关系。到时候满朝文武还有阿哥们的视线就会萦绕在太子的身上,还有谁会去管李四儿。 到时候她想接近李四儿就会比现在方便得多。 她相信李四儿既然控制她,就肯定会有解药,那么,她要是能接近李四儿,就能解救自己。等她脱离了这药物的控制,再转回头来解救太子,那时候,太子被群臣力保应该已经快成功了,她就等于捡个大便宜。 那么,康熙为了面子也会将安稳维持下去。 这岂不是一举两得么。 至于康熙会不会因此记恨,她想肯定是会记恨的,但那时候保成也会记得是她保全了他的命,那么太子就会成为她的棋子。 那样的话,她就不一定非要看着康熙的脸色活着了。 康熙春秋盛年,可是太子也是血气方刚。 走到这一步,太后觉得自己很巧妙,也很悲哀。 她其实并不喜欢保成,而且还有一些厌恶和害怕。具体的原因也不过是因为他是元后所出。 她一直都想忘了当年的事,没想到终究还是到眼前来了。 她以为当年的事情不会有人知道,应该永远是个秘密,但是,如果她真的注定要依赖保成,那么当她和他越来越亲近的时候,当年的事还保不保得住? 太后的脑海中不禁出现了太子小时候的画面。 那时候的保成比现在更加活泼可爱,太后也曾经真诚的在乎过他一阵子。可是,自从他总是追问太后有关元后的事情时,她就渐渐觉得他好讨厌好烦再也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就连现在,太后看着保成的脸也还是觉得他好讨厌好烦。 他会不会知道?不,他不会,当年知道的这事的,有殉葬的,有病死的,还有被她挑到错的杖毙了,只有哈斯和古满寿还在她身边,她们是她的人,背叛她他们也会死的,其他的,就已经没有谁会影响到了,保成不会知道,他不会…… 太后被自己的幻想吓到了,抬手朝着虚空挥动了一下。 还好,她收敛得很快。 但太子看在眼里还是觉得很奇怪:这个老太太怎么神神叼叼的。 太后抹抹眼睛,表达悲痛的说:“哀家也知道这样造孽,其实我也想帮你动手,可是我现在卧病在床,有心无力啊。保成,等我好起来恐怕已经来不及了。你一定要早做决断。” 太子没有答应她,沉闷了片刻对哈斯道:“药可能快好了,嬷嬷去看一看吧。” 那些药怎么比得上李四儿的药?况且太后说胃痛只是权宜之计,根本不是认真的,所以那药只是炖给外人看的。她已经跟太子说过她不是胃疼,可是太子却走神了仍让哈斯去取药,这说明他已经被影响了。 他的心已经乱了,已经被打动了。 也许再刺激一下,他就会走到歪路上。 太后狠下心,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借口:“保成,其实就在他们定亲的那天晚上,我梦见了你额涅。” 什么,元后来托梦? 太子愣住了。 太后被他凌厉的眼神吓到了,只得装模作样的说:“我梦见你额涅,我……” 太子的心已经紧紧的被牵动了:“她说什么了?”康熙和别的女人定亲,还是这样的女人,她一定会很难过。他从小到大看到的都是画像,他的梦中只有想象中的母亲模样。但是,即便只是想象,也让他心如刀割。 太后把握住了他的心思,淡淡的,哀伤的道:“她说她要走了。守护了你们这么多年,终于可以放心的离开了。” 什么?要走? 难道这么多年,元后一直芳魂不远,一直在默默的支持他和康熙吗。那么为什么现在又要走呢。 太后尴尬的眨了眨眼睛,没有明言。 太子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中,他懂得了太后的意思,太后是说元后在给佛尔果春让位。 凭什么,明明她才是最重要的! 太子的心头闪过了一丝愤怒,他不肯相信:“为什么额涅只投入您的梦中,我就没有梦见这些?我也没有听汗阿玛说过。” 因为那是假的呀。太后怎么能讲真话,她只是说:“也许她害怕了,也许,她不想见你们。” 为什么要害怕,为什么不想见,难道不是因为伤心和失望?她一定对他们满怀希望,觉得他们很在乎她,可是实际上,他们却任由那个女人取代她,是他们伤害了她。 保成了解到这个梦的意义了,他握紧了手指:“多谢汗玛嬷指点。” 他的眼神更冷了,太后又被吓了一次。但仍强撑着说:“记住,先下手为强!” 保成嗯了一声,却没有再说别的,认真的看着她。 太后有些害怕了。身上发起冷来。 这种情况和毒瘾发作时很相似,她一下子好恐慌。 不能当着保成的面再发一次病,那会露馅的。太后赶快摸着脑袋道:“我头晕想安置了,你回吧。” 保成终于走了,但在走之前留下了自己的贴身大宫女乌哈娜。太后这样好心的告诉他情况,他也很关心太后什么时候好起来。 太后见他这么做,顿时哭笑不得。 要是这个宫女一直守着她,那可保不齐什么时候会被她发现。 算了,还是先睡觉吧。太后叮嘱哈斯再去打听一下情况,再找了不少宫女来守着,尽力把乌哈娜挡住不让近身。 宫里的事就这么过去了。 一夜过去,又是晴天。 佛尔果春在别苑用过了早膳,便听有人说有人要见她。 她昨夜从宫中回来后便睡得不怎么好,一直记挂着宫里,由于昨夜伊哈娜陪她回别苑,也留下来陪她。所以听了这话,伊哈娜便说:“你不要动,我先去瞧瞧。” 佛尔果春莫名的觉得很重要,不必他人插手,于是说:“额涅不要动,我自己去。” 她真的自己去了。 这一大早来找她的人居然是梁九功。 由于康熙要上朝不能亲自来,所以让梁九功过来跟她说明昨晚的事。由于梁九功昨天忙着安排隆科多和李四儿收监,所以这些话也是康熙亲口告诉他的。 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梁九功有数。 当佛尔果春听到太后的情况时,莫名的心上抽了一下。她突然间有了联想,却也不知道这样的想法对不对。 太后和李四儿之间一直有联系,突然这样发了病,会不会也和李四儿有关呢。 她有了想法,却也不好直说。梁九功观看她脸色,懂了:“您不必为难,皇上说有什么说什么,您要是信不过奴才,奴才可就不好交差了。” 佛尔果春想了想道:“我想太后恐怕不是胃病,有没有再详细的检查一下?” 这样吗?梁九功心中一惊,难道有人敢对脉案作假?他忙说:“奴才记下了。” 佛尔果春又道:“昨夜是不是还有别人去见过太后?”她想,太后突然发病,一定也有别人前去探望。她想从中打探出有没有什么线索。 这个自然是有的,梁九功却以为她在担心是不是有什么人趁机进言谋害她。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太子倒是去了,不过他没跟主子说什么,请贵主儿放心,奴才明白该怎么做。” 佛尔果春倒是没有想到太子会去,对于保成,她一直都觉得好可惜。她还记得在前世时保成最后的结局,被废不应该是他的下场。 他也不应该背着“生而克母”的罪名和压力过日子。 现在一切都还可以挽救,她应该帮助他和康熙解开心结,更亲近才是。 但是她也知道,她的存在很可能影响保成和康熙的父子关系,没准太后正等着利用这一点来打击她。 倘若太后的病和李四儿有关,那么她会不会为了李四儿对她…… 佛尔果春的脑海中闪过了奇异的景象,她有了可怕的联想。 她问梁九功:“太后的痛症已经有多久了?” 那是旧疾了,早在元后时就已经有了,而且,好像就是元后的死才引发起来的。梁九功努力的回忆着当年,尽可能详细的回复她:“当年据说是太后见着元后的故去之时的景象,不能承受所以才会如此。” 元后是难产失血过多而死的,想必太后因此受惊也是情有可原,但是竟然在多年之后旧疾复发,这又是为什么? 佛尔果春回想着很多次见着太后,太后都是一副受惊,不想再看她的样子,还有,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想除掉她,难道这其中另有隐情? 她拂了一下自己的脸,突然感到豁然开朗,疾问梁九功:“我与元后是不是很像,有几分像?” 梁九功被她清冷的眼色惊到了,吓得不敢再看:“奴才。这,不好说。”实在是太像太吓人了! 这就对了,这就够了! 佛尔果春见他连说都不敢说,突然间感到她好像在靠近一个大秘密,一个天大的可怕的秘密! 她吩咐梁九功:“总管回去之后要查清楚太后有没有私下服用别的药物,还有这种药物有没有什么特点。另外,这件事先不要告诉皇上。” 啊?这是为什么? 梁九功一惊。 佛尔果春强调:“记住,要快,而且一定要保密。一旦发现了,马上来告诉我。”   ☆、93 永和宫。 这一早,德妃也是刚起,不过心情有点乱,宫女选了几身衣服她都没有满意的。后来总算是选好了,轮到梳头时又别扭了。 她就是觉得被康熙坑了。康熙高调的赏识她的功劳,她是有好处的,那些嫔妃都见识她的本事了,她当仁不让的第一个向佛尔果春示好,将来康熙再下旨让佛尔果春和舜安颜成亲便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不过,虽然有好处,但她却不怎么舒服。 她还是嫉妒了。 梳头的宫女忐忑不安,果然,不一会儿,德妃就发了脾气。她看着镜子皱眉头,摸着梳妆盒里的首饰挑这件放下了,挑那件也放下了。她比佛尔果春只大一点点,可是,她是慢慢升上来的,佛尔果春却还在没入宫就在她之上,将来等到这个人有了孩子,她就是无可撼动的皇贵妃。 只在太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到时候还不知道太后会怎么样呢,也许连太后也得一边凉快去了。 唉,不知道以后温宪会不会也投向佛尔果春,她们会是婆媳的关系,亲近是必须的。德妃想,为了加深感情,恐怕她要主动把女儿往佛尔果春那边推了。 德妃想着,抚了抚心口,叫梳头的人停下:“你的手在呼噜什么呢,拽得本宫不疼吗。” 梳头的宫女急忙跪下请罪。 德妃嫌烦,望着镜子摇了摇头:“换个人来。”她有点神经质的在挑白头发,可是不想看到真的有。 要是常全突然出现就好了,他这个人梳头的手艺虽然不是最好的,胜在有耐心。而且德妃当年得以侍奉康熙还是他的功劳。有了他的帮衬,再加上她自己聪明,一路青云直上。常全办事稳重,几次三番都帮了她大忙,他也在她的许诺下一路升到总管。 这么多年了,他们是最好的合作者。 每当遇到困难和郁闷的时候,德妃也不避讳的说给他听。 宫女一听便知道德妃又要找常全,忙起身退下,想要去叫人。 不必了,一抹影子出现在镜子里。 他在行礼,德妃的眉尖动了动:“起来吧。” 常全瞥了一眼镜子,头更低了些,弯着腰走到她面前去:“主子,奴才给您梳吧。” “你怎么了。”这嗓子有点不对啊,沙沙的:“不舒服?”莫不是病了? 常全说了一句没事便走到德妃身后,轻轻的托起她的头发,手指一挑,便把一根隐藏在发间的银丝拔去,飞快的收起了袖子里。 德妃欣慰的笑了笑:“我的难处也只有说给你听。” 现在宫里其他的女人都在说德妃早一步的攀了高枝,都在说她有心机,阴险。真可笑,她们居然把一个还没有嫁给康熙的女人称为“高枝”,把她和她们自己当成什么了? 更可笑的是,那些女人是如此的羡慕她,也嫉妒她。 听到德妃这么说,常全的眼睛转了一转,脸上露出一抹诧异,后来却又遮掩的笑着拉起她的头发:“主子理她们做什么,都是些小人罢了。她们不知道您心里的苦。” 德妃顿时有所触动的叹了口气。 等了一会儿,她没有等到常全接下来的话,有些不满意了。以往常全总是会顺势的说上一些句子来安慰她,今天是怎么了,害怕了? 她有几分赌气:“她都多大了,这会儿才进宫,你觉得我会输?哼,到时候还不知道谁是上风。” 常全自然顺着她的意思,可是听着听着,他的表现也有些不对劲了:“主子,您的意思是……” “你不是知道么。”德妃有点奇怪:“皇上要把五公主嫁给舜安颜,到时候,这个女人也就是本宫的亲家了,我是不会害她的,不过,我得让她听我的话。” 常全抿了抿唇,手上有些发紧了,赶忙松了一松:“主子,您不是生气么,还跟这个女人做亲家。再说,万一五公主不喜欢舜安颜,岂不是白费心。” “这是皇上的意思,再说,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小五儿喜欢舜安颜,这个我也看出来了。就算她不喜欢又怎么样?甭说她是公主,就是阿哥,婚姻大事由得了她么?我只说是为了她才忍着博尔济吉特氏,她还能不感动,还能不听话?将来舜安颜必是位极人臣,这桩婚事对她来说是两全其美,有什么不好的。”德妃确实不甘心,但是走一步是一步了。 德妃虽然没有能打败佛尔果春,反而成了帮助她的功臣。这条路不是德妃想选的,对德妃而言却也不那么坏。至少,她向康熙表明了忠心。今后她和佛尔果春也能顺利的变成亲家。她少了一个敌人,多了一个盟友。 只是,走这条路,就等于默认日后她对胤禛的态度也要好起来,不能再像目前这样专宠十四视他如无物了。得防备着留条后路。唉,这对于一直冷待他的德妃而言,倒真是很痛苦。 但是,既然选了,就得认命。德妃只能尽力的美化自己。 这样温宪才会帮她,温宪帮她,她的压力会小很多。 就让胤禛在前面开路,让他和太子两败俱伤,他们斗,且有得斗,斗个十来年差不多元气耗尽,到时候十四正好成年,血气方刚,就可以吸纳这些人的部下为己用。 啊?还能这样,把自己的计划说成是为了儿女的牺牲?常全眨眨眼睛,像是被吓到了,拉住她头发的手,也在情不自禁的颤抖。 德妃沉浸在幻想里,暂时没管这些,又说道:“先跟博尔济吉特氏搞好关系,以后的事再看着办。也就是老四那儿要小心些。本宫认真想过了,舜安颜和他走得近点,也好。” “走得近……怎么了。”常全吓得说话都打不利索。 “这不是你说过的么。”德妃再一次感到了奇怪:“你不是说舜安颜和胤禛近了,将来捧他跟太子斗会影响到十四么,本宫倒是想着让胤禛在前边开路,倒是可以便宜十四。你想胤禛和太子走得近,以后要想有自己势力,太子必然就跟他疏远了,到时候他们狗咬狗,两败俱伤,岂不是对十四有好处么?反正皇上也知道我跟老四不亲,将来出了什么事,也不是我指使的。” 狗咬狗,第三方得利。 狗咬狗……这是什么形容,这是在说自己的儿子啊! 常全的手重重一拉。 德妃顿时吃痛了,怒得大叫起来,伸手便抓了梳妆台上的一件东西转身掷向他:“你这个奴才作死么,怎么伺候主子的!” “奴才该死!”常全立刻跪在地上磕了头,然后飞快的连滚带爬的出去了。 到了外面,他还是有点神魂不定的。 他抹着心口,出了院子,来到人少的地方,悄悄的抹了抹自己的脸。 一张人皮面具掉下来,她真正的脸上正挂着激动的泪痕。 藏在角落的常全轻巧的又为难的走到她面前:“公主,您跟主子怎么了?” 温宪看了看他,想起刚才听到德妃说过的话。很想抬手打他一巴掌,但是不能这么做,只好摇了摇头。 可是,心还是好疼。 原来德妃一直在密谋,原来德妃根本就不是她想象中的母亲,为了十四,不但对胤禛那种态度,连她也可以利用。 为什么,为什么身为母亲的德妃那么残忍,那么恶心! 之前,温宪对于佛尔果春还是很有些生气的,连对舜安颜也不那么喜欢了。尽管后来佛尔果春进行了解释,她还是觉得很不开心。她理所当然的觉得,有新的女人进宫了德妃也会受到影响,也会很不开心。所以想假扮成德妃宫里的人逗她开心,就连梳头发的技巧,也是她跟常全苦学来的,谁知道会变成这样。 她高强的易容术竟然使她窥破了德妃的为人,她真的不想知道,太心痛了啊。 原来德妃从一开始就有了打算,根本不会为了争风吃醋斤斤计较。她的心全白费了啊! 她不想再回忆下去了,现在的她需要倾诉。她要去慈宁宫找太后聊聊天。就算她不可以透露德妃的行为,也需要安慰。 她要走了,临行前瞪了常全一眼。 常全自然保证不会乱说出去才得以被放过。 太后近日以来一直不爱见人,温宪以为她是被佛尔果春气到了,帮她解解闷她就会好起来的。 她赶去了。 太后精神不济还在睡着,床边围了不少宫女。温宪看到太子的大宫女乌哈娜也在,不过站得比这些人都远,觉得很好奇。 这是在干什么呢。太后出事了吗。 温宪制止了众人行礼,让她们向后退:“你们站远些,别让汗玛嬷气闷了。” 众人从命。 然后,温宪快步向里走,当她越来越靠近太后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句奇怪的话。 太后嘀咕着:“不是我,不是我杀你。” 温宪第一遍没听清,她跪了下来,耳朵靠近太后的嘴唇。 “不是我,我没有杀你。你是保成克死的,不是我,不是我。古满寿,古满寿过来救我,救我。”太后这回又说了一遍。 温宪跪直的双腿顿时一软。 她感到浑身发烫,天哪,她听到了什么! 她又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这句话足够说明是怎么回事了,可是她还是不能相信。她回头看了看奴才们,心想,我要马上逃走! 可是,马上逃了就会说明她已经发现了秘密。 温宪强装镇定的看着她们,咳了一声,轻声道:“太后睡得香,本宫就不吵她了。” 那些宫女也是当惯了奴才的,当然明白主子有主子的秘密,她们不会胡说八道不管自己的小命,都没有表示反对。 温宪就这样悄悄的退了出来。然后一路直奔,去找舜安颜。   ☆、94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只是凭直觉感到能够和她分享这个秘密的只有他。 她已经不由自主的依赖他。只相信他。 舜安颜正在执守乾清门。 温宪不敢打草惊蛇,于是,看了看左右,突然冲上去扭住他的耳朵,把他往旁边拉:“你这个奴才,真是让人看不顺眼!” 舜安颜当然不可能跟她动手,就这么被她拽走了。 温宪把他拽到角落里才惊慌的哭起来:“怎么办,舜安颜我闯大祸了,我该怎么办!” 她跟他分享了她的秘密。 这个秘密可不是随便分享的,知道的人不是福气,而是极端的危险! 舜安颜听了也被吓坏了,不过,他并没有生气。至少,这说明温宪拿他当自己人,他们的缘份又近了一步。 现在既然知道了,自然要解决它。舜安颜想想不能告诉别人,只能告诉佛尔果春,便对她道:“你不要妄动,我回家。”他想,温宪是从慈宁宫出来的,万一太后问起时她不在,那就容易打草惊蛇。还是只有让他来承担风险。 “不行,我要是待在这儿肯定得出事。”温宪拉住了他的手:“舜安颜,我也不放心你一个人。” 她觉得很惭愧,在不久之前,她还那么讨厌佛尔果春,那么讨厌他,可是没有想到,遇到大事了,他却是毫不犹豫的替她担当。 那就先躲起来吧。 舜安颜对她道:“那你先去裕亲王府,等我和额涅商量好了自然会去找你。” 于是,他们装作吵闹了一场,然后出宫各奔东西。 别苑。 佛尔果春这边也刚刚等到梁九功的消息。突然听到舜安颜这么说真是大吃一惊。她的猜想被证实了,可是她没有想过要让孩子们介入其中。这件事太可怕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可是连他们都知道了,就必须快刀斩乱麻。 这件事想要温和的解决应该是不可能了。 原来,梁九功回宫立刻开始对慈宁宫的人进行排查,结果出现了,太后有异常的行为,症状和太医的记录并不相符,这说明太后已经出现了神智不清的情况。她应该是被某种药物控制了,这种药物能使她产生幻觉。 而且它很像是审问李四儿时出现的那种东西。 如果是这样,那么,就只好冒险了。 佛尔果春不知不觉握紧了手指。接着问舜安颜:“你确定温宪的话是真的,她现在安全吗?” 舜安颜不是不知道温宪生他们的气,但是他相信温宪绝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所以他坚定的说:“我相信她不会骗我们。” 佛尔果春也这么想,但是事关重大,不得不小心一些。这事需要合作,她把大家的优点串联在一起,突然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只是好可惜,还差一个人。少了这个人,这件事就难成功,看看能不能请那个人出手。 于是,佛尔果春吩咐找德昌来,让他请裕亲王过来商量。 舜安颜正要去,转身却见着德昌和乌尤过来请安。 真是好巧,他们还带来了一个消息,有人约佛尔果春即刻相见。连马车都备好了,可是却不说是谁。只是说自家主子在那儿等着,诚心相待,且有大事相商。 佛尔果春想了想,心中跳出了一个名字。 她想应该不会这么巧,她和他从来没有接触过,但是,不管她怎么想甩脱这个名字,还是牢牢的盘旋在她的心头。 如果真的是他,那就真的是天意了。佛尔果春心动的道:“知道了,我去看看。” 众人陪着她来到门外。 佛尔果春果然看到门外有一辆马车。但是,除了车夫,没有其他人。 这辆车,谁敢上? 舜安颜劝阻她:“额涅,您不能。” 要去的。佛尔果春仔细的看了看这马车,还有车夫。她轻轻的嘀咕了一句。 车夫的耳朵动了动,可是忍住了。 于是佛尔果春决定了。 她要去。 舜安颜便又说:“我叫暗卫跟着您。” 佛尔果春摇了摇头。 不能跟,要见她的人很重要。他们要商量的事情也不能被别人知道。 她还是上去了。在其他人满怀担忧的目光中,马车越走越远。 佛尔果春在车里坐着,静静的等它走。 她的手抚在膝头上,想起了若干年前被带往宫中选秀时的忐忑。也许只有那一天的感觉才能和眼前的自己相似。 同样的,决定命运的时刻又到来了。 车轱辘平稳的转动着,终于停在了慈光寺前。车夫停下来,恭敬的招呼佛尔果春下车。她便自己撩了帘子下来,往里走。东边的厢房向来是住持待贵客参禅之地,她便进去了。 车夫也随同一起进去了。 进了房,一切都平静了。 住持就在房中,内里还有一名贵客,却是背对着门的。 这住持也曾教过舜安颜功夫,佛尔果春便也不见外的低头合掌:“见过师父。”住持回了礼,双眼向后一瞥,暗示她留心这个人。佛尔果春便知其意,侧身让开了路,等到住持出去才闲下来观察。 这是一间极为朴素和安静的禅房,拿来谈事情再适合不过。 背对着她的青年听到住持合起的关门声,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车夫上前去请了安,然后暗暗的说上几句,告诉他是如何把人请来的。在听到并无暗卫跟随之时,那人一怔,几乎就要转过头来。 还好,他忍住了。 车夫便急忙的退出了房。 佛尔果春安静的看着这个人,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才转过了身来。 他的眼睛湿湿的,口气也有一些哽咽。他害怕,他的恐慌填充在心里,不知道能不能换得一丝惊喜。 在看到佛尔果春的那一刹,他明显的顿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眼中轻微的如雾般的湿意就是他的心情。 他是胤礽,然而他更喜欢叫自己保成。 看到了,眼前的女人没有让他失望,她填补了他对母亲的想象,而且,她还那么年轻。 他盯着佛尔果春的脸有些出神。 佛尔果春理解的等待着,等到他主动的告诉她,他是谁。然后,她轻轻的向他说了一声:“您好。” 她本来是想向他行礼的,又怕他不自在,于是就没有这么做。 保成也是这样想的,他很怕佛尔果春在他面前跪下来,或者是怎么样,那会让他觉得很不舒服。他对她有一种朦胧的幻想,他在想他的额涅。 但是,她不行礼也让他有点不舒服。因为他又在强制的告诉自己,这是另一个人。 总之,他很别扭。 佛尔果春知道他的意思,笑了笑。 她居然笑得出来,为什么?太子的眼中闪过了一丝讶异。他不得不多想一些,这个女人难不成已经知道他的心思?他有点鄙视的问:“您倒真是个大胆的人。” 没说明是谁请她来,她就真的敢来,是真的胆大,还是傻? 佛尔果春看过那车轱辘的痕迹,像是从慈光寺的方向来的,而且,她在上车前说了一句满语,那车夫明显是听得懂的,这就说明找她的人一定认识她而且是很贵重的人。 太子冷笑:“你怎么不猜是太后或者是宫里的嫔妃,如果是她们你岂不倒霉?” 宫里的女人可没有那么容易出宫,而且她们为什么要冒着得罪康熙的危险对付她?如果除了她们还有什么人忌惮她,那就是康熙的阿哥们了。 可是,他们并没有一定要约见她的理由。 除非太子,只有太子才是最迫切的,因为他是元后之子,怎么会不想见见和她肖似之人呢。 佛尔果春平静的道出了原因。太子惊讶之余又有了一些欣赏,叹气道:“可惜我没有什么好处给您。您怎么不猜猜别人?” 他嫉妒了,唇角轻轻翘起。 佛尔果春看在眼里,点了点头:“我到这儿来并不是为了好处。而且我也知道太子应该不喜欢我。”之所以不猜是隆科多,因为他已经没有实力,不猜是李三,因为他的人已纷纷被抓捕起来,即便有余孽,也还不至于为他做这些,也不会是罗岱,罗岱已经是老白丁了。 倒是实话。太子干脆也不再试探了。反正到最后也不过是要说的,他直接的道:“我确实不喜欢您,我也不喜欢您在我汗阿玛身边。” 在他心里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可以比得过元后。 但是,他也不可能为了自己的私心去杀人。如果佛尔果春是别的女人,他或许真的会忍受不了太后的引诱这样做,但是,是她,就不可能。 佛尔果春知道为什么,点了点头:“谢谢您。而且,同样我应该谢谢您的母亲。” “够了,我希望您能尽快离开汗阿玛,离开这里。”太子已经准备好了一笔钱,可以让她走得远远的,而且衣食无忧一辈子。 相信到了民间,她改名换姓一样可以活下去。 康熙或许会舍不得,忍不住找她,但是日子久了,总会放下的。 太子讲到这里,眼睛轻轻的转向了别处。他不想多看,他怕自己心软。 佛尔果春对他道:“可惜现在已经不是我可以决定的了。太子,眼前有一件很可怕的事情,需要您的帮助。” 太子一愣:“何事?” 佛尔果春道:“您对太后怎么看?太后在您的面前表现正常吗。” 太后么,神神叼叼的,而且很古怪。太子想起昨夜太后一定要他杀掉佛尔果春时的情形,不由又加重了几分怀疑。 这个老太太到底想干嘛呢。 佛尔果春问他:“您能告诉我吗。” 太子犹豫。 佛尔果春叹了口气:“您不告诉我,我是不会走的。而且,我也希望您一定要帮我这个忙,否则,您的处境会很危险。” 又是这句话,为什么? 太子忍不住问了她,又说:“您到底要我做什么?” 佛尔果春向他道:“我要您杀了我。”   ☆、95 次日下午,慈宁宫。 太后已经睡了很久了,从昨天到现在她总是觉得不舒服,鸦片的作用使她越来越难以忍耐了。她只能用昏睡来对抗,她让太医开了一些可以令人入睡的药物,但是,药效是有限的。 她只能在睡醒之后又喝一碗,然后就这样连喝了好几碗。 她的脑子越发混沌了,眼前看到很多很多的影子,有的是真的,有的只是想象的。 她叫了几声哈斯,哈斯没有应她,她叫别人,但好像床前的人都走开了。她开始感到害怕和绝望,声音越来越高,然后,有一个年轻的影子晃动着来到她的面前。 太子抱着一个方方的盒子,红色的。 他向她走来,然后在床边行了礼,笑笑说:“太后,是孙儿叫他们退下的,您的心愿我达成了。” 他说,他已经杀了佛尔果春,盒子里就是她的头。 太后猛然的吓了一跳,惊恐的看着他的笑脸,然后又望了望那盒子。 她不敢相信太子的速度这么快,而且这效率也太高了!他居然敢这样做并且敢把那个女人的脑袋带来见她,这万一要是被发现了…… 太后的心剧烈的颤动着,不敢回话。她怀疑的摸摸自己的脸:“我是在做梦,这是不可能的。” 保成冷哼了一声:“这有什么,我要想带什么东西进来,谁敢查我?孤是太子,是未来天下的主子,那些人敢查我么?太后不想看就算了,用不着怀疑我的一片心。” 太后确实是不敢看,光是那盒子红殷殷的,外表像抹了一层油似的亮就够让她害怕的。她把眼睛偏到了一边,只看保成的肩膀,在想他的话。 看来太子是杀红了眼了,居然连“天下之主”这种话都说了口,对康熙的怨念得有多深啊。这种话要是传出去,那就是谋反啊。 太后越发惊惧了,她很有些抗拒:“太子,恭喜你,哀家已经知道了,你回去吧。我会保密的。” “嗯。”太子向上托了托这盒子,然后抱不稳的掉了下去。 那就掉在了她的床上。 那盒子一碰,磕在了她的腿上,坐实了。太后就觉得好像有“骨碌”的声音,像是里面在滚动,她吓死了,尖叫着,腿一弹。 还好,盒子关得紧,没有开,而她的腿不能控制的发着抖,她已经被吓得快要失禁了。 保成微含鄙视的望了望她,飞快的张手一捞把它抱起来:“太后,孙儿唐突了,您不要害怕,我这就带走。” 他走了。 吓得死去活来的太后又咳了起来,心好痛。她大声的呼叫哈斯,要她拿药,可是哈斯没有出现。 伺候太后的其他人跑了回来。 当中没有古满寿,古满寿也不见了。 太后看着那些不管用的家伙,明白自己只能装傻。 她又一次忍了下来,喝了一碗安神帖后再一次昏昏睡去。 下一次,她是被推醒的。 “太后,太后!皇后主子要生了!”过来叫她的宫女很年轻,也很陌生。 太后睁开眼睛,迷茫的看着这个人。她的脑袋还是很迷糊,但是她好像记得没有见过这个人。 对,她记得没有见过,而且是一定没有见过。 这个人是谁?她糊里糊涂的问她。 那个人明显的呆了一呆,反问道:“奴才是卓玛,您怎么不认识了。太后,我们主子难产该怎么办!” 卓玛,难产。 太后突然间想起来了。然后看看面前人的脸,好像真的是卓玛。 然后她更害怕了。 这怎么可能呢。她早就将卓玛杖毙了呀。还有,说到难产,事实上,只有一个女人的难产让她刻骨铭心。 那个女人还活着?这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还活着呢。 太后激动的一掀被就要下床,可是头重脚轻的差点摔下来。 卓玛上前去扶,吓得她差点魂飞魄散。 她想要哈斯,可是哈斯好像消失了。 卓玛上前扶住了她,欣喜的说:“太后,您肯去看看我们主子,这可太好了。” 太后点了点头,心里却很怀疑。 怎么元后又活了,又在生孩子? 难道一切回到从前了? 看起来很像是那么回事呢。 太后惊恐的挣脱着,在她的心里卓玛是个故去的人啊。她怎么可能不害怕呢。但是想想不知道发生什么意外,还是去看看再说,在此之前,她只能表现得正常一些,免得被别人当成怪物。 还是先到坤宁宫看看吧。 太后很快的叫人为她换衣服前往。过来伺候她的小宫女她都不认识。她想肯定是时间太长了,所以不记得这些小宫女的脸,她也不敢问,怕她们觉得她是疯子。 出了宫门,太后上了辇,被太监们抬着,带着几个小丫头,叫卓玛前面引路,带他们去坤宁宫。 坤宁宫外早就有人候着了,太后一看,心底又打晃了起来。 迎接她的是当年被她弄死的另一个人,元后身边的大宫女和卓,在元后死后,是她安排的殉葬,也是和卓自己情愿的,可是,为什么这个人活着? 她活着也就表示元后还活着,这该怎么办? 太后的心跳越来越急促了,感觉胸口快要爆炸了! 不管了,既然当年能杀元后一次,就能杀她第二次!还有这些人,她也不会放过! 太后回头看看她自己的宫女们,唤道:“古满寿呢,叫他来。”其实是有些奇怪的,自从被卓玛推醒后,她都没有看到古满寿和哈斯。 他们是她的心腹,在当年就已经是她最信任的人了,现在都不见了,这又是为什么? 唉,哈斯她已经不指望了,因为她最终背叛了她,可是古满寿总不会也背叛了她吧? 她等了一会儿。 被派去找人的丫头回来了,说找不到古满寿。太后抹抹额上的汗,突然想到当初是叫古满寿去下药的,怪不得找不到他。怎么能这么傻在这种紧要关头还在找他呢,真笨,忙说不必再找了。 她要去看元后,表达对元后的关心。作为太后,既然亲临了就没有不见的道理。 想想曾经见过的满床血,太后快要压不住心跳的冲击了,可是,必须坚持下去。 但是坚持不露怯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她这个样子,让人感觉很不正常。 身边的小宫女扶着她,心里害怕,扶不稳。 太后自己走也走不稳。 和卓急忙过来帮忙,手一托端起了她的胳膊。希望她不要再晃动了。太后吓得脸更白了。她老是觉得那些都是已经死了的人,死了的人在扶她,好可怕啊。 她偷瞥和卓的脸,越看越觉得自己走到恐怖的环境中来了。 天黑黑的,映着周围人的脸都发暗,连悬挂得高高的灯笼,也显得阴恻恻的啊。 这里到底是什么怪地方? 她忍耐着进入了坤宁宫。 坤宁宫还是老样子。也有一群太医跪在院子的两边,准备接受随时的传唤。院使跪在第一个,显然是极为重视的。 其他的宫女太监也在根据事先安排的步骤忙碌着,不过,现实显然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太后只想知道元后的情况,召了院使近前,问过是胎位不正,而且元后气虚力乏,恐怕很难坚持了,要服用补气的药以助产,太后点了点头。 她很高兴。药么,她早已让古满寿在准备着。不过,面对院使,还是得装着说几句的。 突然,元后撕心裂肺的呼喊声传了过来。 太后猛然一惊,吓坏了。 那一声声的叫喊就像是砸在了她的心上。 她想知道是哪一阶段了。若是紧要关头,那可得叫古满寿快点。 她看到穿梭不停的下人们端着一盆盆的血水从里面出来,还有一些人端着清水向里进。 这些人很严禁很紧张,快步不停的奔忙。 来来回回的,人数可是真不少了。相信元后现在一定很危险,太后感到了兴奋和庆幸。她说:“都小心伺候着,出了岔子,哀家要你们陪葬,快闪开,让哀家先去看看皇后!” 陪葬?这句话明显的露出了端倪。 大家都目光奇异的偷看她。 不过,脑袋不是十分清楚的太后却没有发现哪儿出了错,就这么走到了一直走,走到了产房里。 这时候的元后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在床边扶着的她的助产嬷嬷心急如焚。都在请求她再继续坚持,也还有几个嬷嬷在帮元后做复位按摩,希望能弄正胎位,让她顺利。 可惜,这是徒劳的。不久她们当中最有经验的那个停了下来,走到太后面前去请求:“太后,我们主子如今难产,您能不能说上几句?”在最危险的时候,亲人的抚慰也是很重要的。 好的。 太后来到了床边,看了一眼弓起双腿,疲倦不堪的皇后。 皇后发丝缭乱,满头满身的汗已经弄湿了衣襟,她的头歪向一边,双眼微闭,正在喘气。 太后一瞧,突然想起了在保成手中晃动的盒子。 天呐,为什么又看到了这张脸! 她惊恐的提了口气,抬手向着虚空抹了抹。 还在。这个女人还在。 她不是佛尔果春,是元后。太后突然想起佛尔果春已经被保成杀死了。不可能是眼前的这个人。这个人是元后。而她也要杀了元后。她已经杀过她一次了,她相信这第二次也会同样顺利。 她忍着心中的不适走到元后的床前,忽视床上的血,温柔的鼓励她:“孩子,你要努力为我们大清诞下皇嗣。哀家相信你一定行。” “额涅……”元后抓住了她的手。 太后惊恐的向后撤。可是元后抓得紧紧的,她只好向她笑笑。一边笑一边试图抹开她。 元后还是抓着不放。 太后有些害怕了。 这时候,补气的药来了。古满寿跟在送药的丫头后面,见到太后这样便上来帮她。 太后这才松了口气,想想当初似乎不是这样,有些怀疑了,小声的问他:“你怎么跟着来了,不是说好分开走的吗。” 她仔细瞧古满寿的脸,好像他的脸也有点不对,但却说不上来哪儿不对。 古满寿是下药的人,跟着送药的人一起进来,会惹到怀疑的。万一受到盘问又该怎么办。 古满寿低着头摆了摆手:“主子,不碍事的,奴才很小心。再说,越是这样越显得咱们坦然。” 是吗。太后想想好像是这么回事,便忙让开了。然后让那名宫女给元后送药,而她和古满寿在一边看着。 宫女朝着元后走过去。 这时候元后的阵痛又起来了,顾不得喝药了。 嬷嬷们惊喜的叫唤起来:“正了,正了,胎位正了,可以顺利生了!皇后主子,您再加把劲!” 正了,怎么可以正了呢? 太后猛然间心愿落空,脸色变得很难看。 药是不能不喝的,绝不可以让她逃过去! 她看着大家都很齐心的在帮忙,急了,唤道:“先不忙生产,皇后气虚要喝补药,快让她喝!” 可是,没有人觉得她对,她们都觉得这是难得的机会,太后一个没有生过孩子的女人当然不会懂的。 嬷嬷们解释了几句,便又继续帮忙了。 太后上火了。脑子嗡嗡的响,她冲过去吩咐那些人都滚出去,在她们全都吓跑以后。她自己拿起药碗,扳住元后的头拖到膝上来,就往她嘴里灌。 当年也是这样的,她能灌她一次,就能灌第二次! 咕噜咕噜。挣扎中的元后被迫都喝了下去,当然,也有一小半泼到了太后的衣襟上。 不过,太后已经满足了。已经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了。她看着元后笑了起来,面容狰狞的道:“死贱人,你去死吧,你别想揭穿我,没有人会知道,你没机会了,去死吧!” “我,我不会说……你放过我……”元后可怜的哀求着,可是没有用啊。 太后用力的推了她一把,然后扔了碗,拉过被子想盖住她的头。 正好,元后虚弱的喘着气,双眼微闭,去了。 太后松了手。 她等了一会儿,看看元后还是不动便伸手去摸她的鼻子。 她应该没有呼吸了吧?可是当年的药效可没这么强,元后还是拼着生下了保成。她怎么可能就这么没了呢。 她想着不敢靠太近,所以,只是想试探一下就把手缩回去。可是,她的手被抓住了。 抓住她的元后睁开了眼睛。拉住被子盖住了身体。 太后惊恐至极的看着她,不能相信眼前的一切。 这时候,外面响动起来,也有人进来了。 太后回头看去,是康熙,跟在他后头的,是太子保成。   ☆、96 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呢。 太后惊诧的看到康熙身后还有人,有苏麻,有福全,有保绶,还有温宪,还有舜安颜,还有岳兴阿,还有梁九功…… 他们全来了,竟然全都到了! 他们站在门口没有进去,可是一双双眼都在瞪着太后。 太后吓得魂飞天外,根本弄不清这是怎么回事,她觉得她快要疯了,不,是已经疯了! 这不是真的,肯定是她在做梦! 她忍不住回头问床上的女人:“你到底是谁,你不是元后,你是谁!” 到这时候才发现不是,太晚了啊。 康熙点了下头,示意佛尔果春打理好了之后过去见他。 他们先走了。在隔壁等着。 不久之后,佛尔果春换了衣裳,和太后一起去了。 太后不想去,可是不行的,他们这样的对她,就是说,她现在已经是犯人了。 还是到康熙的面前去解释吧。 太后局促的来到了他们要求的地方。这里是元后的书房,点着很温和的檀香。就算元后死了,坤宁宫处处还是保持着当年的习惯,当她闻到这种气息的时候,就会立刻想起她。 她凄凉的笑了。 原来,受人尊敬与爱戴的滋味是这样的。 就算死了,也还有人记得她的喜好和爱恶。 也许在她死后不会有人记得,也不会有人在乎。就像她入宫以来的待遇一直都是这样的。在顺治还在的时候,后宫人的眼里只有董鄂妃,顺治没了,康熙御极之后,后宫人眼里就是苏麻和元后。 她好像一直都不重要。 太后感到心中的嫉妒在狠狠的啮咬着她,让她痛不欲生。 到了这一刻,她的执念还是没有放下,还是那么重。 只可惜,她已经没有能力去负荷了。 她现在需要面对的是另一件事。 她必须解释清楚,但一旦说清楚,她就不能再活下去。而且,更令她好奇的是,他们凭什么看穿了她,凭什么引她入局? 看到她不肯招供,却先纠结这些事,真是令人齿冷。随她一同前来的佛尔果春,心疼的看了一眼怒目圆瞪的康熙,抬了下手:“皇上,就让我来解释吧。” 就让这个老毒妇死个明白。 其实,一开始还是太后自己露出了破绽,她在每一次见到佛尔果春时都表现得不那么自然,她不愿意看见她,不愿意听到和她有关的事,而且,她很急切的想要摆脱她,而后又想杀了她。 算起来,佛尔果春也是博尔济吉特氏的后人,即便不讨她的喜欢,也没有该死的罪。太后这么做就很可能是和她有私人恩怨。 她的脸是很大的因素。 太后静静的听了下去:“你说得对。我肯定还有别的地方露出了破绽。可我不明白,保成为什么不杀你。” “为什么?”佛尔果春笑她想得太容易:“我刚才变成元后,连你都没有认出来,你想太子会杀死一个和他母亲长得相似的人吗。” 如果保成没有亲眼见到,也许会下得了手。可是见了她就会想到自己的亲娘,又怎么可能杀了她? 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可惜太后却执迷不悟。 太后点了点头道:“还有呢?” 那就是温宪亲耳听到的事了,还有她神神叼叼的态度也引起了保成的怀疑。 太后自己在梦呓说了出来,这还要怪人去查吗。她好好的怎么会说元后是被保成克死的,又为什么要让保成一定要杀了佛尔果春? 不过是她自己心虚,一定要战胜心魔而已。 还有,她跟保成之间说过的话,谁又能说那不是一场交易呢。她在利用保成对元后的憧憬和爱,来实现她自己的愿望。 ——杀死佛尔果春来对付心中的魔影。佛尔果春在她心里,就是唤醒当年记忆的魔影。 可是当年又到底有什么值得她对元后下死手?她凭什么这样做? 现在,每个面对她的人都是审问她的人,他们都有权力知道,而且,他们也都很好奇。 太后苦涩的撇了下嘴。 她看着佛尔果春,看着每一个人怒视她的人,叹道:“在我回答你们之前,告诉我,是谁用什么法子,把死了的人变活?” 元后是佛尔果春假扮的,这不难理解,保成为了向着康熙耍了她,也不难理解。可是卓玛与和卓早就已经死了,去哪儿找到和她们一模一样的人?不会那么巧找到一样的,肯定是假扮的。 太后急切的要一个答案,否则,她死不瞑目! 温宪闻言站了出来。 太后顿时释然了:“哦,是你。哀家怎么忘了,你这丫头最喜欢易容术。” 温宪痛心的纠正她:“我喜欢,而且我也擅长。在后宫里由我来做这件事最合适不过。不会打草惊蛇。” 是啊,温宪虽然没有见过当年的人,可是福全和苏麻却是清清楚楚的见过的,他们可以事先找到相貌相似的人,再指点温宪打扮起来,天黑了,太后又饱受惊吓神智不清,把这些人打扮到有九分像就可以了。 苏麻在后宫有着最大的影响力,他们甚至可以在不惊动康熙的情况下,合作起来做这场戏。即使是要对付太后,宫里的下人也会相信苏麻而且听她的话。 没有人会揭穿这只是一场戏,他们都会假装回到了当年元后正在生产的时候。 这场戏当然也有着最好的台本。 先是保成出现,拿假人头吓得太后神智不清,告诉她已经杀掉了佛尔果春。等她再度昏睡醒来,所有的人都准备好了,一切都布置得和当年一模一样,她又怎么会怀疑这一切都是假的呢。 而且,佛尔果春已经被保成“杀掉”,再出现的时候,不但换了元后的装扮,而且也是以产妇的形象示人,太后就更不会怀疑她是其他人。 太后不知不觉的进入了圈套。消灭元后的念头是那样强烈,相信她肯定会再来一次的。而且不管她有罪没罪,当年的事一定会再重演。 大家只要看戏就好。而且,这场戏最重要的也是演给康熙和保成看。 元后不是难产而死的,她有着另一个可怕的原因! 这样做不但可以套出当年的秘密,猜出太后到底是不是杀害元后的凶手。也可以知道太后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真是一石三鸟啊。 太后不服,却又怎么能不服。 她因此更加确定了,她已经没路可走,哈斯和古满寿都已经出卖了她。否则佛尔果春也好,保成也好,温宪也好,不可能这么准确的对症下药,这么快掌握她的心理。 他们一定从这两个贱奴才口中知道了她的秘密,那么,没有必要再隐瞒下去了。 可是她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哈斯没有出现,而古满寿却出现了,还说起当年的话,做起当年的事? “那是在陪你演戏。”佛尔果春叹息:“太后,你真的冥顽不灵。”到了这时候,还在抱着幻想吗。 他们这样作饵钓她,当然也是因为知道了她身边人的秘密,哈斯在李三手里有条子,她的侄儿杀了人。古满寿在京城里藏了女人,和李三也有往来。 他们都无辜,都有罪,当然要将功折罪。 出卖太后才能有赎罪的机会。 太后冷笑:“我以为他们永远不会出卖我。出卖我,他们有什么好处?”她是他们的主子,出卖了她,他们也会死的。 是会死,只是死法却有很大的不同。那种痛苦的死法,也不是人人都会傻得去选。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 太后迷茫了,然而很快她想到了:“你们用那种药对付他们了,是不是?”那种令人上瘾的药,可是会要人命的! 宫里没有鸦片,但是有鸦片的代替品。这样做是不难的,不过,也用不着这么费事。 哈斯已经成了瘾,她就是最好的例子。只要古满寿看看她发作的惨状,自然而然也就招了。 连这些都已经知道了。这也就是说,康熙他们也知道太后自己也上了瘾。而且,他们也会知道是李四儿在控制太后。 好可惜。太后觉得自己好可惜。 这一步,弄死佛尔果春,下一步,她就要去接近李四儿了。得到了解药之后,她就会把李四儿灭口。 为什么就差这一点点,为什么? 她现在不但失败了,还被当成了罪人,这又该怎么办? “你一定还有别的秘密,就像你刚才对我说过的那些话。”佛尔果春想起刚才,她说她不会说,其实是顺着太后的意思,太后痛恨元后知道她的秘密,这秘密是什么?他们虽然不知道,但是这个秘密一定是致命的,很可怕的。 否则,太后为什么要杀她? 这个秘密才是夺去元后生命的原因。 太后闭紧了嘴巴,坚持不肯说明。原形毕露之后,她反而耍起赖来了:“我好歹是太后,你便是皇帝心上人,也没有资格这样对我,就算是皇帝,敢对我用刑吗?我不会告诉你发生了什么,我凭什么告诉你?”康熙又不是她生的,她对他有什么情? 康熙是孝子,怎么能对她用刑呢。太后可是嫡母,真的伤害到她一点点那可是会闹起轩然大波的。 不过,也没有必要了。 佛尔果春反问道:“太后,您是不是忘了哈斯在我们手里?她已经告诉我们你也吃了李四儿的药,这种药岳兴阿和我找人验过,它有罂粟的功效,甚至比它还要强一些。” 这也就是说,不必对她用刑,只要等下去,太后自然有撑不住的时候。 这种药是没有解药的。只有靠意志扛过去,不过,太后看起来不像那种人啊。 太后被她的话吓住了:“你够狠,好,我说。我杀死元后是因为她知道我一个天大的秘密,当年,是我杀了董鄂妃。” 好令人吃惊的答案,不过,董鄂妃虽然重要,也不至于让太后怕到要杀死元后来消灭秘密。反正康熙也不待见董鄂妃,就算知道太后杀了她又怎么样呢。 太后叹了口气:“你们忘了吗。董鄂妃死后不久,先帝就一直想出家,而且,不久之后,他也……” 心爱的人死了,他又能活多久。董鄂妃死于天花,而顺治也是一样的下场。她要他们都完蛋! 原来如此,太后杀死董鄂妃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要弄死先帝,而元后正是知道了这个秘密,才会死在她的手里!   ☆、97 太后当然不能去杀了先帝,杀死董鄂妃是最好的办法。 那个时候,董鄂妃的孩子已经死于天花,她很伤心,身体很虚弱。再让她也死于天花不是什么难事。太后认为,只要她死了,顺治也活不久了。 他们不是相爱么,爱情可以缔造奇迹,也可以带来灾难。 谁叫顺治那么绝情,对董鄂妃和她的儿子捧在了手心上,对她却无情无义,当年,还为了董鄂妃差点做出再度废后的事。不是孝庄压着,他早就成功了。可是,即便如此,他对太后也一直没有在乎过,还停过中宫笺表,大大的使她没脸。 凭什么男人就可以这样无法无天,肆意的践踏女人的尊严?把小老婆高高的抬上去,把妻子踩在脚底?他死了,那是活该,是报应! 流传千古的爱情,也不过是一堆臭狗屎,死于天花满脸麻子,活该! 太后越说越激动,弄得眼泪也出来了。 可以想象,当初她也一定是在这种激动的情况下,无意中使得元后听到了她的秘密。 “是的。”太后自己承认了:“当年,我在和哈斯说话,没有想到她会走过窗外。” 她以为元后不会听到,但很可惜,元后恰恰听到了最关键的那句话。太后杀死董鄂妃是为了除去先帝,是为了把他们都干掉。 这样一来,元后就成了祸水,留不得了。 那时候,她正好快要临盆,知道此事于她已是很大的压力,再加上太后从中作梗,她又怎么能活下来呢。她身边的人也变成了牺牲品,一个个的离开了,这个秘密就变成了一个深深的坑留在了太后的心里。 可悲的是,康熙一直以为元后是死于难产,因此对自己和保成都有些怨念。 他怨自己克妻,怨保成克母。而且,他把这种想法隐藏在心底折磨着自己很多年了。 原来这么多年了,这种执念是错的啊。 康熙叩紧了手指,双目泛红。身为皇帝自成年后他还从来没有在人前哭过,但现在他很有些忍不住了。 为什么会这么巧,为什么元后会遇到这么不幸的事?为什么太后会这么恶毒? 他真的很想把太后从高高在上的位置上拉下来治她的罪。可是真的可以这样做吗。 太后也知道自己是不对的,但现在她只能强硬的撑下去了,而且,太后这个身份对她而言是最好的保护,就算她错了,那又怎么样。 她认真的看了看康熙,笑容悲凉:“你不能杀我,也不能伤我,我是你的嫡母。皇帝是孝子,不可能伤害我。你不能动我,否则你会遭人诟病,你甚至不可以把这件事公开,因为咱们爱新觉罗要脸。皇帝。我说得对吗。” 当然不可以。 谁会相信这么荒诞的事情。而且,这是皇家的丑闻,怎么可以让别人知道? 难道就这么放过她,就这样看着她风光下去吗。 不。 康熙笑了笑:“太后有胃痛之症,应该好好休养,请您回宫吧,朕会让太医照方开药的。但愿您安然的怡养天年!” 不是说胃痛吗,那就按胃痛治下去,看她发作的时候找谁来救她,到时候没有人会管她,让她一个人面对孤独,面对痛苦还有可怕的折磨,她会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要让最要脸的人,失去尊严,失去健康和安定的生活,这也是她的报应! 太后听了,很快的明白了他的用意,她也感到了从心底发出的寒意:“皇帝真会折磨人,很好,这是哀家的报应,那又怎么样,你能让你的元后活过来吗,你能让保成得回她的额涅吗。你们这辈子都会有遗憾!你和保成会痛苦一辈子!” “请太后回宫!”康熙没有说话,站在他身边的福全却忍不住了。 在这里的每一个人心灵都受到了震撼和折磨。 没有人想得到太后会是这种人,也没有人想得到她居然把这种残忍的秘密维持了这么久。 快二十年了,她一直都在看着他们为了元后痛苦难过,硬是可以装得风轻云淡的去维持美好的形象,真是恶心透顶! 所以,每个人气她恨她也是应该的。 太后看着他们的脸色,心里的恨意又上升了:“你们一个个过得倒舒服,哼,福全,你以为你长年不再娶很了不起么。你知道不知道你的福晋是怎么死的。因为她知道了一样的秘密。因为她知道了元后死在了我的手里,幸亏那时候她有病,她病死了,不然,我也会杀了她!” 原来……是这样!? 福全顿时感到他的力气被抽走了,保绶也是。 原来当年的事还有着这样的曲折。天啊! 这下子可就不止福全震惊了,连保绶也叫了起来:“你!” “你生什么气,你额涅也不是我弄死的,是她自己吓死的!”有病的人听到这种事,又怎么可能没有心理压力,能拖得了多久。 虽然不是太后杀的,可是也是因她而死,这怎么可以不记仇呢。 像这种人明明已经做了杀人凶手,却还可以对着他们的亲人和颜悦色的假装没事人,这种人不毒,是什么样的才能算毒? 福全感到浑身热烘烘的,被愤怒的热火燃烧着。保绶也是。他们真的很想冲上去揍她几拳,但是,长期以来的教养让他们不能这样做。 就让老毒妇自己享受结果吧! 不过,她既然不想待在慈宁宫,她想作死,倒是有一个另外的好去处。 康熙叫过梁九功吩咐了几句,然后挥了挥手,太后就被梁九功带了下去。 当然,也会有一些暗卫跟着太后。不过,由于太后是女人,所以跟着她的也是女人。 天牢。 李四儿和隆科多,还有李三和林九儿已经在这里待了很久了。 之所以说很久,是因为他们觉得久。 等死的滋味可是很难过的。尤其毒瘾发作的时候。 他们被关在一起,那就更惨了。李四儿和隆科多吃过毒物,李三和林九儿可是没吃过的。发作起来,隆科多和李四儿就成了不要脸也不要命的人,像疯子,像鬼一样的发狂追着他们要毒物。 他们当然给不了。然后,这两个人就抓他们咬他们,还打他们。 李三还好一点,他是男人有体力,打得过,但是他很怒,很气。 林九儿就惨了。被隆科多和李四儿追着打追着咬。美丽的脸很快受到了伤害。 她不是什么好人,她也曾经杀害了玉兰的孩子,所以这也是报应。可怜她被关在牢里,逃也逃不掉。 这间牢房里便回荡着隆科多和李四儿的鬼叫声,还有李三的怒骂声和林九儿哭喊声。 这里,就是人间炼狱。 这里,没有正常人。就算正常人来了,也会变成神经病。 天牢外。 太后坐在轿子里,觉得越走越偏了,所以悄悄的掀开帘子看一看外面, 她万万没有想到。没想到她会被带到这里,她不肯相信,这怎么可能呢。她是高高在上的太后,怎么可能呢。 离天牢还有数丈之遥,但是明明白白的可以看出,就是要带她去那里啊。 这是要干什么? 梁九功转身,吩咐他准备好的人:“带这个老犯妇去换衣服。” 什么,老犯妇?这是什么意思? 太后惊呆了。她吃惊的问梁九功:“你要干嘛,你要对哀家怎么样?” 哀家?这个自称可真是好笑。 梁九功撇了下嘴。 太后又道:“你想对本宫怎么样,你敢打我不成?” 不是打,是毁灭。 已经没有时间让她犹豫了。那些人都是只认康熙是主子的暗卫,不过,她们是女的。这些人才不认识这个老太婆,也不会理会她在说什么。 在颈后敲一下,她还能说话吗。 她们伸手一弄,太后就被敲晕了。 不久之后,她醒来之后,才发现出了什么事。 她真的变成了一个老犯妇。 她惊慌的看自己身上,已经完全变了。 她已经被换掉了身份,她被换上了犯人的衣服,摘掉了所有的首饰,头发散散的,毫无体面的像个乞丐。她就是一个老太婆,一个一无所有的老太婆。 当她被换掉这些的时候,她才发现不对劲了。 不可能的,怎么会变成了这样了呢。 她后悔了啊,她不要变成犯人! 带她来的梁九功笑着说:“你现在满意了吗。自作自受的滋味怎么样?” 太后惊呆了,她不相信连一个太监都能羞辱她:“你这个狗奴才,你敢这么对哀家!” 又来了,又说什么哀家。这可真是疯得不清啊。 梁九功回头吩咐了一声。 那些暗卫就冲上去对着这个老太婆猛击了一拳。然后,她听到梁九功说:“这个老太婆居然敢冒充太后,先把她关起来。” 当然,不是好好的关起来。是有人监视的,而且,会把她绑起来,堵上嘴巴不让她乱说话。 太后被关在了李四儿和隆科多的对面。她虽然不能说话,却可以很好的看清楚这两个贱人是怎么发作的,是怎么发疯的。 她惊愕的瞪圆了眼睛。 他们疯狂的追逐李三还有林九儿,不停的扑咬,追打。他们鬼喊鬼叫的,拿头去撞一根根木柱组着的牢门,他们就像是野兽,是牲口,已经完全没有人的廉耻和尊严了。 天啊,难道她也会变成这样?她明明就在这里,可是那些贱人已经连她都注意不到了。 他们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了。 不,绝不能。但求速死,但求速死! 太后哀求的看向梁九功,希望他能放自己出去,或者给她一个解脱。而且更糟糕的是她又开始难受了,那种瘾头又泛上来了。 这一次,她没有安神帖的帮助,相信也不能再维持体面了。 她很快就会控制不住自己,变得不像人。 为什么没有人来救救她?她在心底呼唤:快来人啊! 来了,梁九功眼睛一转。 一抹明黄的身影越走越近,是康熙。 康熙带着博敦,压抑着怒气的脸红红的。 太后的双眼瞪得更圆了,她后悔得拿头去碰木柱,用行动表达悔意。 康熙冷冷的一瞥。转向了梁九功。 梁九功乖觉的跪了下来:“主子,这个老疯妇竟敢玷污太后凤誉,请主子裁决。” 那就让她在这里遭罪吧。自作自受的贱妇。康熙淡淡的吩咐了几句,转身走了。 没有人承认她的身份,她已经被否决了。她终于知道她错了,她有权力恨别人,可是没有权力因为恨就杀了他们,更何况还涉及到了无辜的人。今天,她终于也付出代价了。 不要走,不要走,放过我吧,我后悔了!太后心里呼唤着,碰撞得那些木柱砰砰有声,很快额头漫出了血来。   ☆、98 坤宁宫。 在等待康熙回来的时候,佛尔果春走出了元后的书房,其他人也都出去了。 不过,他们都知道康熙肯定得回来。 这会儿夜已深了,过子时了。但是康熙到底是最重要的。所以他们也不敢走。在坤宁宫的院子里候着。太子,保绶都很伤心,温宪也受到了不小的伤害。舜安颜和岳兴阿急着安慰他们。下人们准备宵夜,还有提神茶。 大家都有事做。 佛尔果春唤宫女叫乌尤过来陪着她,她的心也很乱。 虽然早就猜到了结果,真的证实了,还是会心有余悸。 康熙什么时候回来? 佛尔果春和乌尤走到院门口望着外面的甬道。 寒风吹动的声音在深夜里变得像哭声一样凄凉。 佛尔果春的心像跃动的马蹄一蹦一蹦的,有点难以承受。 她在盼望康熙。 还好,她终于看到了两个渐行渐近的人影。 康熙和博敦是走着过来的,风一吹,康熙的衣袂就动了动。长长的影子拖在地上看上去很落寞,佛尔果春看见他莫名的心就安定了,她想走过去说几句,不过想了想还是算了。康熙的脸和眼睛都是红红的,她知道他是什么心情在想什么,便把脸转过去当做没看到。 乌尤觉得她太傻了,伸手抹了一下她的胳膊:“格格,咱们干嘛不过去?”康熙现在正是最难过的时候,也是最难得的机会。佛尔果春揭破了当年的秘密,打开了康熙和保成的心结,正是天大的功臣,这会儿再去安慰他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为何不趁机树立起最高大的形象,让康熙刮目相看?相信有了佛尔果春的温言软语,康熙一定会很感激,往后在宫里也没有人能动摇她的地位。 佛尔果春望着乌尤,却是摇了摇头。 乌尤不明白,但这时康熙和博敦已经走了进来,没机会问了。 众人行礼然后识趣的离开。太子想要留下,却是很奇怪的瞥了佛尔果春一眼。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已经不知不觉在征求她的想法。 佛尔果春摇了摇头。 太子心里一顿,像是被一根针刺了进去。 但是佛尔果春的意思他已经明白了。不用留下了。 众人离开。 听着脚步声,康熙回头看了保成一眼,又看了看佛尔果春。他的眼停留在她的身上,眨了一眨。 佛尔果春点了点头。 她懂他的心,康熙很高兴。他终于又得到了一个爱他,懂他心的女人,这个女人是他的瑰宝。于是康熙放心的摆了摆手,不要任何人伺候,然后一个人走进了元后的寝室。 那里已经被打理得很干净了。 康熙坐在床边,安静的闭上了眼睛,看着枕头还有被褥在想很多很多事。 今夜理当是属于元后的。只属于她一个人。这是她应该得到的尊敬和爱。康熙会在这里尽情的倾诉他的心。 佛尔果春看了一眼窗上的映出的人影,安心的和乌尤出了院子。 乌尤跟在她的身后,听着她的平稳的脚步声,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是自己想得太狭隘了。还好,佛尔果春没有发脾气。她有些歉疚的跟她说对不起。 佛尔果春摇了摇头。 眼下的事情还没有完,哪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乌尤想了一下:“格格是说以后?” 虽然康熙还没有说明对太后的处置,但是她不会有好结果。按佛尔果春的猜想,几个月后太后就会“病逝”,她会死,那时是她恶贯满盈应有的下场。 是很应该的,不过真正的原因不能外传。 除此之外,佟家的事情,包括隆科多,李四儿还有和他们有关的人也应该解决了。 她们用毒物谋害太后,以下犯上,而且一直以来做了那么多坏事,也应该受到应有的惩罚。 那时将会是一切事情都清白之时。 乌尤想起了另一件事:“您是在说庆春。格格,奴才很清楚,当年庆春的眼睛并不是您弄瞎的。可惜,我们从当初到现在都没办法证明。” 是的,任何人都清楚,只是没有证据。到今天这种地步,谁都可以猜到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做,可是又有什么办法从他的嘴里套出答案? 佛尔果春叹了口气:“其实只要等下去真相就会出现。时候不早了,咱们该离宫了,回别苑吧。” 等?乌尤好像有点明白了。 …… 太后有恙的事很快就传开了。次日一早,前去请安的嫔妃们最多只是在院子里叩了头便被请回,没有谁真正的见到了她。 帷帐低垂,挡得很严实,大家就真的以为太后在养病。 太后整天说自己心口疼,不舒服,于是,她真的养在那儿不动弹了,也没谁觉得奇怪。只是严肃到都不能见人的地步,那可就真的危险了。 所以大家都有了心理准备,将来不久她真的那什么,也是顺理成章。 苏麻代为传谕,说太后要安心静养,其他的就没有什么了。太后这个样子将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但是现在她还不能死,因为康熙和佛尔果春还没有大婚。这样会误事而且很不吉利。反正她是要那什么的。她的病既然是李四儿弄出来的,到时候让李四儿给她偿命就是了,至于元后的往事,就这么盖着吧。参与过的人们康熙会妥善处理。 后宫的意见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 在她们的眼中,太后的病还有了另一种含义,那便是她和佛尔果春之间的争斗以失败告终。她是被气倒的。这个结果真可怕,苏麻和康熙都已经站到了佛尔果春这边,佛尔果春是真正的胜利者。 她这么强,她会不会再做出点什么事,把大家都干掉? 之前某些还有心思要联合起来对付她的女人们都害怕的转变了态度。也因此做出一些很可笑的举动。 有的让家里人想办法,看能不能走岳兴阿和舜安颜的路子。 有的就直接送礼给德妃,希望她多多美言。 永和宫一下子变得很热闹。 德妃今天起迟了,看常全说起的时候眉飞起舞的,有些烦躁:“乐什么,是给我的么?” 其实不是诚心给她的,只不过是冲着佛尔果春。 送得越多,德妃其实越难受。 只不过她是在宫里待惯了的人,这点难受她当然受得了。看了一下东西,随口道:“景仁宫的不收。” 佟家以前是香饽饽,现在可是大麻烦。常全匆匆的点了下头:“您放心,没有。” 以前佟嫔的姐姐孝懿仁皇后还在的时候,佟嫔的一切都很顺利,她走了之后,康熙对佟家很眷顾,所以佟嫔还是挺安全的,但是现在可完全不同了。佛尔果春以后入了宫,佟嫔的地位就变得很尴尬。她虽然和隆科多不同母,但是以前乌雅氏对佛尔果春可是很不好的。佛尔果春是贵妃的份位,她只是嫔,这以后报复她可是很方便。 她当然非常惊恐。所以即便是明知道德妃和她的关系不怎么样也还是亲自来送礼了。 常全婉拒了。 佟嫔在外面等了很久,来送礼的人一个个都被接见,只有她孤零零的接受众注目,还有那些讥笑声。 她怨恨的瞟了瞟,回去了。 佟家要惨了,她知道,康熙明摆着不待见他们,不过是看着佟国维的面子,暂时还没有动。 佟国维中风也快那啥了,他指定的继承人会安全一点的。 佟嫔因对目前的事态也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她即刻派人告诉乌雅氏需要思量新的办法了,而且必须是奇特的有效的法子。 到了必须无耻的时候。 消息是景仁宫的人冒险送出去的。这事本来可以通过李德全。但佟家出事之后,康熙连李德全都不怎么待见了,所以李德全也不想再揽景仁宫的麻烦。 佟府。 乌雅氏看过了字条之后,带上庆恒夫妇去找佟国维。 他们天天霸着佟国维,把他当财产不让别人碰。宁聂里齐格想碰都碰不了。他们天天软硬兼施的要佟国维写下东西来,还有把印信交出来。 就算佟家以后要看舜安颜和岳兴阿的脸色,至少,手上有信物腰杆也会比较硬。 可是佟国维一直犹豫不决的在回避。还有,照看他的老下人二顺也总是说“老爷累了,老爷倦了”这样的话来帮他搪塞。 他们知道,佟国维还没有放弃庆春,还在想着庆春来当这个继承人。 一次一次的,他们也快装不下去了。 现在有了佟嫔的字条,他们也有了指引的方向。 不过,这法子有点太毒了。庆恒和乌雅氏都有点不敢置信。他们虽然不是没有想到,而且是早就想过,但是没有支持他们不敢这么干。 现在佟嫔也提到了,那么,就这么干吧。 既然宫里有了接应,那就必须这样做。 佟国维还是在犹豫,不过,他们不会再给他机会了。 不同意是吗,那就打吧。 乌雅氏把二顺支出去,把其他的人下人也支应去,然后,她走到佟国维的身后,双手架起他的胳膊。 佟国维惊恐起来了,这是要干嘛? 他歪歪头,又扭嘴唇。 庆恒冷笑着走到他的对面:“老爷子,我可真对不住你了,我们不是帮你洗脸,也不是帮你洗澡。咱们帮你醒醒脑子。” 说罢,他的手一挥! 佟国维的眼一花,肚子上已经挨了一拳。再一下,打中了他的肩膀! 痛死了! 佟国维的脸扭曲着,想动也动不了。 他不敢置信的眨眼睛,庆恒的笑脸是那么的清楚。 这是真的,他真的被庆恒打了,架住他的就是他的宠妾! 真是报应啊。 佟国维的心一下子拔凉拔凉的。 他努力的蹬腿,想把他踹开,可是动不了。他想要推他,都推不起来。 他到底是个大老爷们有份量,乌雅氏坚持不了太久,吃力的吩咐庆恒:“差不多就行了,我抱不住了。” 看,连不再打他都是因为累了而不是怜惜。 佟国维瞬间心如死灰。他突然觉得,这么多年来对他们的宠爱的偏心完全是笑话。 他闭上了眼睛,想逃开这可笑的世界。 庆恒使劲抓住了他的衣领,把他从椅子上抓了起来,强迫他睁眼:“老爷子,您想好了没有,我可不想让您多受罪,麻利的给我签字!”他已经草拟了一份文书,只要佟国维按他的意思办就可以了。 大房叶克书早就没了,庆春是瞎子,隆科多下狱了,五六七房不难拿下,除了他们还有谁能争? 取得佟国维的认可,他就可以拿住佟家,就可以和庆春,和舜安颜他们谈条件。 可是要佟国维签字也不容易。 庆恒又打了他几拳,打得有点累了,对乌雅氏道:“要不别签字了,按手印吧。反正我看他签字也难。” “不行,光有手印别人会有说法的。”毕竟是他们贴身伺候,弄个手印不难,要想说明是佟国维自愿的,不容易。 乌雅氏抱着佟国维的身子渐渐下沉,她支撑不住了。 现在只能放弃。 佟国维也想明白了,他得求饶。虽然他想不通为什么他们敢这么大胆,但是好汉不吃眼前亏。 他再也不怒气冲天的看着他们了,他露出了哀求的目光。 庆恒冷冷一笑:“这是何苦呢,看你现在跟条狗似的,我都不好意思跟人说你是我阿玛。” 佟国维心痛得快滴血了,还得忍着讨好的跟他笑。 庆恒和乌雅氏又软硬兼施了一会儿,看佟国维动摇了,都挺高兴的,他们决定回复佟嫔已经按计划行事,然后出去写东西了。佟国维被扔回椅子上呆坐。 另外,他们还找了一些人来看着他。 被支走的二顺也回来看看,他发现佟国维的表情很奇怪。而且,那些看守都凶凶的。 他们好像是在把佟国维当成犯人,而不是老爷。 这是怎么回事? 一定要想办法接近佟国维。 二顺走过去说老爷要洗身子了,想动他,刚碰到他的肩,那些人就围了上来。 他们真的把佟国维当成财产一样的看着。 二顺只是碰到了一点点,不过,佟国维已经露出了痛苦的表情,而且眼神也很奇怪。 看来是要启动备用方案的时候了。 二顺暗示的看了看佟国维。 然后,一切都安静了。 当夜,佟府。 庆春按照约定的时辰来看佟国维。夜很深了,所以是老下人二顺亲自去请的。出于机密的关系,庆春连妻子也没有带,只是自己单独的进了房。却听到里面还有宁聂里齐格的声音。 佟国维居然连宁聂里齐格也请来了,这使他很意外。在佟家人人都知道,若论儿子,他最在意的是庆春不假,但是对妻房可是很差劲,就算以前对宁聂里齐格好过也是因为庆春,庆春一完,他对她马上就无所谓了。 怎么好好的又给她体面了? 庆春站在那儿不想过去。对于宠妾灭妻的佟国维他也是有过怨念的。 面对双亲,两难啊。 佟国维已经看到他了,扭着头使劲别过去,哼哼哼。 庆春怕他急出事来,急忙走了过去。 佟家的院子每一处他都走了不知道多少遍了,所以步伐很快。 佟国维又哼哼哼。 宁聂里齐格看到这么佟国维可怜的样子,忍不住插嘴:“他都走了成百上千遍了,你还怕他摔着?” 她讨厌佟国维,恨死他了,可是见着他这样,还是觉得很难过。 女人就是心软,不管男人有多渣,稍微可怜一点点,她们的心就软了。 宁聂里齐格本来是想笑他的,可是看着看着却又忍不住哭了起来。他们到底相伴四十多年了,也是有感情的啊。 她伸手摸摸佟国维的头发,却见到佟国维立刻皱起了眉头。 哼,就这么不乐意她的亲近么。宁聂里齐格又恼又羞,哭了起来。 佟国维听到她的哭声倒有些慌了,努力的去按住她的手。他原本只是半边不遂,可是后来被隆科多又气了一回连右边也不灵光了,所以要他抬手,他就好像是在抬起一座山似的那么难。 那手颤颤巍巍的,到底还是拉住了宁聂里齐格。 可怜啊。 宁聂里齐格骂了几声“没良心”,却也舍不得放开。 她到底还是有些心软了。 正事要紧。 危难中见真情,佟国维也预感到佟家会有大难了。所以有些必要的事情还是得提前交待好。他原本想着把佟家交给庆恒,希望他们能看在好处的份上好好照顾庆春。但想了想,这样的安排是不妥当的。只有把整个家交给庆春,他才能真正的瞑目。 所以,佟国维趁夜将庆春叫到了床前,还让宁聂里齐格和二顺作见证。 他中风了,不能说话,比划起来也比较困难,就只能靠他们自己猜了,幸好,宁聂里齐格和他是结发夫妻,在一起已有四十余年了,到底还是能猜出他的意思的。 佟国维靠在床上,努力的表达自己的意思,然后,叫宁聂里齐格从床板下抽出一封信。还好他有远见,这封信是在他中风之前写的,当时隆科多和李四儿没完没了的作,他就在想会不会有这么一天,倒是派上了用场。上面有他的亲笔说明,还有印鉴,说明佟家的继承人是庆春。另外还让他们把他随身戴了多年的戒指的摘了下来,作为印信。 庆春听到这里也难过的哭了,抬手欲接。 等等。 宁聂里齐格冷喝道:“且慢,老爷怎么突然定下主意了?您不是一直觉得庆恒那家伙好么?哼,咱们庆春是瞎子,怎么当得了一家之主。” 佟国维脸色一僵。 的确,这些天来都是乌雅氏和庆恒伺候他,他们霸着他,当他是财产一样的守护。 可是,内里发生过什么,只有佟国维知道。 佟国维闭上眼睛,不久,淌出了浑浊的泪水。 二顺低下了头,站在了一边。 这种表现很反常啊。 佟国维出什么事了吗。 带着怀疑的宁聂里齐格再看看刚才被她摸过的地方,才发现佟国维头上有一抹嫣红,已经结痂了。 结痂当然是因为之前破皮了。 佟国维的脑袋为什么破了,有人打他? 怀着这个想法,宁聂里齐格拉高了他的衣服。然后被吓了一跳。 呀,有淤血的痕迹,还青一块紫一块的,真的有人打他! 是谁打他? 这很好猜呀。 宁聂里齐格一想,冷笑了起来:“报应,真是报应。哼,活该。” 佟国维听到这种话,心碎的抽了一口气。 打他的人当然是庆恒和乌雅氏,枉他宠爱了他们一辈子,到头来,他们却为了利益,对他拳打脚踢,逼他选定继承人。可笑的是,他们用最和蔼最可亲的笑容迷惑外人,把他隔离起来。 外人肯定觉得他们是贤妾孝子,有谁知道可怜的中风的人正在遭遇虐待? 就连佟国维的老下人二顺也不被允许近身。 要不是二顺够机警要不是佟国维命大,到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结果。 他太后悔了,太后悔了,这就是宠妾灭妻的下场,是他的报应,假如时光能从头再来,他一定把那个贱妇孽子碎尸万段!他肯定不会宠爱他们一分!   ☆、99 佟国维哼哼哼,哭泣了起来,僵住的面容一抽一抽的,样子很滑稽。可是看到的人已经不想笑话他了。 他后悔了,他悔悟了,他在求救。 佟国维受了那些罪,当然只能顺着他们的意思保住他们。 庆恒下手很巧妙,有谁知道。把佟国维制服了以后再诬蔑这一切都是宁聂里齐格和庆春干的,是她为了帮庆春继承家业所为,谁能说不是? 不孝可是大罪,把这一切推给庆春,庆春以往再受宠也得完蛋。宁聂里齐格就算是正妻,也得下堂。 反正他们跟佛尔果春不对付,庆恒让他们滚蛋,佛尔果春不会帮的。 到时候,佟家自然就落入了庆恒的手里。其他人也得为了保住佟家而站在他们那边。他们再讨好卖乖的向嫡系表示效忠,那么岳兴阿和舜安颜也许就会上当。虽然岳兴阿和舜安颜都不再是家里人了。但是他们对佟国维还是很尊敬的,庆恒将以为佟国维报仇的孝子形象出现,那么,他们就会放佟家和庆恒一条生路。 也许,运气好一点,康熙不止会放过他们,还会褒奖他们。毕竟康熙对佟国维的态度可是不一样的,他也很尊敬他。庆恒和乌雅氏没有忘记,宫里还有佟嫔呢。虽然她不得宠,而且以后也不太可能有出息,但是没有关系,只要他们掌握了佟家,而且帮佟国维“报了仇”,那么康熙应该就会给面子升佟嫔为妃。 那样,庆恒和乌雅氏也能借着佟嫔的势力水涨船高的为自己谋利益。 他们以为康熙会给恩典的。 毕竟,这也是立功了嘛。 这样一来,之前没能成功的收四阿哥为子的遗憾就全部补回来了。 所以,庆恒已经找人私自递消息进宫让佟嫔也做好准备,到时候在康熙面前力证庆春不孝,为佟国维的遭遇哭诉。 这也是佟嫔的意愿。 万一忽悠成功了,康熙就会下旨的。 这样,你好我好大家好,日子可就这么过下去了。 至于佟国维一把年纪了,被这么打,到时候肯定呜呼哀哉,就算他不那什么,他又不能说话又被看得这么紧,谁知道打他的是庆恒不是庆春?庆春眼睛不好使,脾气暴躁是人人皆知的事,他更有动机对他下狠手。 再说了,佟国维这么疼爱庆春,到时曝光是他做的,反差越大,影响力才更大。人们往往会相信最为离奇的说法,庆恒反而更安全一些。 真是一石三鸟的毒计。 这也怪不得佟国维为什么突然变了主意,因为他想求救啊。 这种情况下,庆春要是真的接任了印信,恐怕才是最大的麻烦。 宁聂里齐格和庆春往深里一想,都惊恐起来了。 这可怎么好! 谁能救他们,救佟家? 只剩下一个人了。以往被他们看不起,被他们欺负和唾弃的女人。 宁聂里齐格紧了紧手指,有了主意:“我到别苑去找佛尔果春,哪怕给她磕响头,在地上爬着求她,我也要救佟家!” “我去。额涅。”庆春反而要让宁聂里齐格留下:“您守着阿玛,别让那贱妇和畜生再动手。我和我的女人一起去。” 当年的恩怨,是该了结的时候了。 庆春匆匆的带上书信和印信,叫人唤来瓜尔佳氏,和他一起赶去别苑。 别苑。 佛尔果春离宫时鄂伦岱亲自送回,这也是康熙的意思,让他的銮仪使亲自伺候,是他的重视。 所以鄂伦岱不只是送到了门口,而是一直送到了里面。 他对佛尔果春非常的客气,已是和梁九功一样唤她“贵主儿”了。 佛尔果春听了他的话,倒是有点羞涩,不过,想想也就坦然了,毕竟这是早晚的事,而且,陪康熙经历了人生中最大的事,他们的心越来越近。这一声,她受得起。 佛尔果春只是不习惯鄂伦岱这么客气,想想时候不早了,他应该饿了,便说:“姐夫用点宵夜再走吧?” “不必了,奴才在宫里用过。”今夜为了迫使太后现原形,鄂伦岱在调动侍卫方面也下了不少功夫,也是很辛苦的,应该早些回去了。 “那也好,回去替我问候姐姐。”佛尔果春惦记着吉兰的身体,很想再挑个时间聚聚,看看她给的方子管不管用。 鄂伦岱答应了。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老实说,他之前还真的有点紧张,怕佛尔果春记恨佟家的事会对他怎么样,毕竟她有了权势和以前大不相同。那样他要保护吉兰可就得玩命了,因为他不喜欢也不习惯拐弯抹角的,可要是直来直去,就得付出很大的代价。但是这种担心很快就被他抹去了。他笑自己太多心。 这不,佛尔果春叫他姐夫,可见根本就没把他当成佟家人。 那么,以后他也会投桃报李站在她这边的。这样,他和岳兴阿和舜安颜在官场上自然也是守望相助。他们年轻,正是需要点拨的时候,虽然鄂伦岱是个直性子,但是,有他罩着教着,他们很快也能站得住脚。 默契不用多说,心照就可以了。鄂伦岱完成了任务,刚想回去,却看到有新的客人来了。 庆春和瓜尔佳氏跟着门子急匆匆的进来。因为他们和佛尔果春的关系特殊,所以直接就被带过来了。 佛尔果春眼前一亮。 她没想过会见到他们,但是不久之前她才刚刚的想过他们,转眼就看到了,这可真巧。 面对他们,她的心情是复杂的。 他们也是。 庆春在瓜尔佳氏的搀扶下快步的来到了佛尔果春的面前。 瓜尔佳氏顿了顿,庆春却没有犹豫的双膝一弯:“奴才庆春给贵主儿请安。” 他跪下去了,跪得笔直。 佛尔果春心中一颤。 旁观的鄂伦岱也是惊到了。庆春是那么骄傲的人啊,居然…… 瓜尔佳氏怨恨的瞪了一眼,也还是陪着他一起跪倒:“奴才瓜尔佳氏给贵主儿请安。” 他们恨了她这么多年,终究还是心甘情愿的跪在了她的面前。而且是主动的。 不,现在还没有心甘情愿,只是被迫的,但是,必须这么做。佟家的命脉就攥在她的手上! 庆春奉上了书信和印信,来证明他的话。 她可以翻云覆雨。只要她说句话,佟家就可以活过来,同样的,要是她皱皱眉,佟家可就落到庆恒那个畜牲手上了。 庆春等待着,心里很紧张。 佛尔果春看完了以后,叹了口气。 这么多年了,她还记得当年庆春失去光明之前的情形。那时的他心高气傲,却又充满了正义感,当她和隆科多发生矛盾的时候,他总是毫不留情的指出隆科多的恶劣,完全不会因为隆科多是三哥而偏袒他。而且,他根本看不起隆科多,根本不觉得隆科多有资格做佟家人。 他的存在抵挡了隆科多的恶行。佛尔果春那时候可比后来好过得多。隆科多每次要对她施暴之时,都会因为她是瓜尔佳氏的表姐而手下留情。 这不是说他真的知错,而是他因为害怕庆春。 庆春身上也有着令人敬佩之处。即便他失明之后对她恨之入骨,也没有落井下石,顶多是说几句风凉话,却也没有亲手伤害过佛尔果春。 这些年的点点滴滴,佛尔果春也记得的。她也为他惋惜。 要不是庆春突然失明性情大变,也许不会到现在还膝下犹虚。他和鄂伦岱的命运很像。 这些和隆科多,也许…… 想想看,当年的假酒事件真的很可笑。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在他们之间制造了矛盾。也许都是因为庆春太重要,而隆科多和李四儿又太能盅惑人心,所以庆春和佟家才会一致的以为真的是佛尔果春所为。 现在,随着这两个贱人的罪行越来越暴露于人前,那么,这件事的答案或许也应该不必再追寻了。 很容易想到的,不是吗。 庆春虽然看不见,也很能感觉到佛尔果春正注视着他。 他也很惭愧,他知道她在想什么。他也在想。事到如今,要他再理直气壮的说当初害他的人是佛尔果春,他的确气虚,但是要说不是,又没有确实的证据。 既然他主动的找上门来哀求,也只好先忘记以前的事了。 这时候,佛尔果春冷冷的声音响起:“庆春,你信不信当年的事是我做的?” 半信半疑。庆春当然也知道隆科多的罪行一样样的暴露出来了,以前岳兴阿被绑竟然是他做的,连亲子都狠得下心这样残忍,那么,对付他弄瞎他的眼睛又有什么奇怪。 可是,他还是不能完全放下。毕竟他是佟国维最宠爱的儿子,他不信隆科多连佟国维也毫无忌惮。毕竟他和岳兴阿很不相同,他们的份量是不一样的。 而且,事关己身怎么可能轻易的放下仇恨? 但是,现在有事哀求佛尔果春,也只能把以前的事情忘了,装作没有发生过。 不,庆春挺得腰杆更直了:“奴才半信半疑。” 有这句话就不愧是她认识的庆春。佛尔果春佩服的点了点头:“你起来吧,说吧,有什么事我能帮上忙?”   ☆、100 庆春见她猜到了,立刻露出了惭愧的神色。他本来已经做好了受辱的准备,甚至也想过佛尔果春有可能打他出气,看来是他枉作小人了。 瓜尔佳氏也是惊愕无比。 既然佛尔果春这么大度,就没必要再耍赖跪着不起了。 他们爬了起来。 庆春说了一下经过。 这下,佛尔果春和鄂伦岱都惊呆了。 佟国维竟然遭人虐待,还是庆恒动的手,这可真是…… 他们心里都想到了“报应”,但是都不好说。宠妾灭妻的人得到这种教训,是坏事,也是好事。 毕竟,总是要经历过一些事,才能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佟国维尝到了苦果,也算是为他曾经做过的事做了一个了结。 佛尔果春长长的叹了口气,回复庆春:“你想我怎么做。” “让大哥跟我去抓人。”庆春转向鄂伦岱的方向,诚恳的鞠了一个长躬:“大哥,拜托了。” “你知道我也在?”鄂伦岱抬手摆了摆,突然想到,庆春瞎了那么多年,耳朵早已练得聪慧无比,熟人的呼吸和动作一听就知道了。 庆春点了点头。鄂伦岱也在,可以说是天意了。天意不忍佟家碉零,所以安排了帮手。 鄂伦岱在这里,他也为了护送佛尔果春带了一些侍卫,所以是刚好的。 佛尔果春明白庆春的要求,便跟他说:“你和姐夫先去吧。该抓的抓,不要手软。我也会找人通知岳兴阿和舜安颜。至于当年的事,庆春,到时我们一起弄清楚,我会还你一个真相,也请你还我一个清白。” 她对佟家的怨念终于可以趁机发泄了。 再说,有必要让贱人们知道,现在到底是谁在掌控着佟家。 那个庆恒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没有资格做佟家的一家之主! 有了佛尔果春发话,庆春和瓜尔佳氏立刻就轻松了。他们相视一笑,都发出了庆幸的笑声。 鄂伦岱当然知道哪些是该抓的,他严肃的朝着佛尔果春跪了下来:“奴才这就去了。” 虽然佛尔果春还没有嫁给康熙,但是人人知道她的身份和地位,她的话就是懿旨。 人们赶得及,但是还好,不慢。 佟家正在水深火热之中。庆春猜得不错,在他走后不久,庆恒和乌雅氏便得到了眼线的通知,朝着佟国维的院子赶了过去。 他们都很气。天天守着佟国维,实在是很辛苦了,偶尔偷个懒,居然就放进了宁聂里齐格。 他们也很好奇,他们有留下人看着佟国维,他们竟然敢疏忽! 既然有人混了进来,亲近了佟国维,那也就是说明秘密已经暴露了。庆恒和乌雅氏也只好提前发难,指责宁聂里齐格和庆春虐待佟国维。 由于他们的鼓舞和安排,五六七房也都站在了他们那边。他们都是庶室,互相帮助也不奇怪。 宁聂里齐格一个人真的快顶不住了。 二顺和佟国维为她作证也不行。 乌雅氏对着宁聂里齐格冷笑:“你就不要猫哭耗子了。来,我们大家看看。”她突然冲上去,拉起佟国维的袖子,把他的胳膊露出来给人看。 全都是伤啊。 这都是证据! 五六七房倒是不知道佟国维受伤,这一看个个都吓坏了,全体惊呼起来。 他们的反应是真实的,只是看在宁聂里齐格的眼中觉得很可笑,她紧紧的扶着佟国维,反问乌雅氏:“老爷一向是你伺候,我们怎么可能动手?” “就是你们趁着我们不注意的时候动的手,你们肯定已经逼老爷写什么东西了!”乌雅氏看到佟国维这么依赖宁聂里齐格的样子,就已经想到佟国维肯定已经对他们交待了什么。 而且现在庆春也不在,这就说明佟家的印信一定在他们手上,她必须抢先否决它的效力! “你这个贱妇胡说八道!”宁聂里齐格感觉到怀中的佟国维不停的发抖,知道他一定气坏了,忙说:“你蛇蝎心肠,伪装了这么多年,难道现在还想骗人?告诉你,庆春已经去请救兵了,你们别想逍遥法外!” “明明是你伤害老爷!”乌雅氏在佟家的影响力也是很大的,现在已经撕破脸,干脆她也不讲理,开始动用武力,她招呼庆恒道:“你还不下令把她抓起来!” 抓人?真是笑话,还不知道谁抓谁呢。 话音刚落,鄂伦岱带着人赶到了,他指着乌雅氏和庆恒道:“绑!” 就这一个字,真帅啊。 伴随着他的话,庆春和瓜尔佳氏也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乌雅氏脸一白,立刻气虚了,但是她不相信这么晚了庆春还能进宫请到圣旨,所以冒险的责问:“你奉了谁的旨,我可是皇亲国戚,我是佟嫔的亲母,你敢动我?” “笑话,你是皇亲国戚,难道我不是?”鄂伦岱朝着她冷笑:“老子奉了贵主儿的懿旨,需要跟你解释吗。绑!凡是曾经对贵主儿不好的,麻利点自己站出来,别教我让他受罪!” 天,这么直白! 众人面面相觑,都想到是谁了,是佛尔果春!她果然开始报复了。有她出手,别说是一个佟嫔,就是加庆恒加乌雅氏,哪怕加上整个佟家,那也不够啊。 乌雅氏和庆恒都吓得坐倒在地。 他们罪行昭彰,已经没路走了。 这下子,还指望佟嫔在宫里为他们说话?虐待佟国维这种事一旦曝光,佟嫔也只会是被废的下场! 瞬间,周围响起了一片哀嚎声。那些做过亏心事的人们叫的叫,哭的哭,求的求。 明明佛尔果春不在这儿,他们却都在叫她的名字。他们把她当成了神一样的求着。 他们跪在地上不停的叩头,希望可以逃过一劫。 当年果春落魄可怜的时候,谁没有欺负过她?除了戴佳氏,还有少数的几个下人,可就再也没有了。 事到如今,求也没用了。 鄂伦岱豪爽的大手一挥:“吵死了,绑!谁再叫小心脑袋!” 大厅里乱糟糟的,依旧一片悲惨声。 不是不要脑袋所以乱喊,实在是太害怕了没办法止住啊。 其他的人都觉得是被庆恒和乌雅氏害的,一个个叫嚷他们的罪行,把过错都推过去。 这时候,庆恒和乌雅氏也是十分的后悔。他们爬到佟国维的面前哀求悔过,希望他能心软帮他们说几句好话。 他们也不想想虐待佟国维是多么恶劣的事,只觉得反正都是为了利益,就算换一个人来也未必不会那么对他。相比之下,佟国维往日对他们那么好,大事临头却不放权才是真的可恶,在这种情况下打他几下算得了什么,这是被发现了,没被发现还不就打了也就打了么。 反正是老人渣,死贱人,打了他又怎么样呢。 真可惜,被发现了啊。 庆恒和乌雅都觉得自己太亏了。只好快些装可怜。 可惜,这种时候装可怜已经没有用了。 鄂伦岱上前一步,冷笑道:“我刚才在外头就听到你们嚷嚷,你们说庆春和我婶子虐待老爷子?好啊,把老爷子的袖子拉高一点我看看。” 拉高了看,是真的有伤。而且更讽刺的是,乌雅氏不久前才拉高了看过。 而且,这时候,其他的炮灰们也才发现,这不是现成的证据么,马上一个个都喊起来:“是他们干的,肯定是他们打的!他们还想诬蔑别人!” 庆恒和乌雅氏听到这里,心情真是暴躁到了极点。 这帮人,落井下石的都来劲了。跟他们吵可就真不聪明了,还是多求着点老爷子吧。 他们只好不再辩驳,忙着跟佟国维求饶。 佟国维看着他们,表情很冷漠,但是,心里是痛快的。 虽然不方便说话,但是他还是很努力的歪了歪嘴,终于,在他坚持好几遍之后,终于说出了一个较为清楚的字:“滚!” 他终于明白,宠妾灭妻是什么下场。 他也终于知道,作为一个男人到底应该怎么样对待自己的妻子。 他后悔了,他惋惜的不是庆恒和乌雅氏,而是宁聂里齐格。他很后悔没有好好的珍惜她,珍惜他们之间的缘分。如果当初不是他带头宠妾灭妻树立了坏风气,或许隆科多也不敢那么嚣张。 说到底,是他做了坏榜样,才造成了佟家的悲剧。 要不是他带坏了风气,佟家从上到下也不会这么不像话。要是他们一个个都去做好该做的事,佟家只会欣欣向荣,而不是弄到这步田地。 他知道错了。 他和隆科多不同。他从前也像他那样后悔只是因为佛尔果春有了势力,他也怨恨她的本事,可是现在他亲眼看见是因为佛尔果春才能得救之时,他终于明白了,他错得有多么离谱。 是他的错,是佟家上下的错。 弄成这样,不是因为佛尔果春有没有势力,那只是外因,归根结底,是佟家其身不正。 如果佛尔果春从来没势力,佟家就会一直嚣张下去,但佟家并不会一直平安。 它早晚有一天也会完蛋的。 其身不正,如何永得太平? 错了啊。 他们都对不起佛尔果春!   ☆、101 佟国维闭了闭眼,浑浊的眼泪弄湿了他的眼帘,他真的好想佛尔果春此刻就在眼前,他好想跟她说对不起。可是,他连说话都是那么的艰难,即便他很努力的想再说,也只能发出含糊的哼哼声。句子一长,他就无能为力了。 庆恒和乌雅氏不知道他的心思,只顾着抱着他的双腿不放,求他救人。 佟国维怒了,歪歪头。动了心思。 这些贱人既然不死心,那就让他们知道知道佟家没有他们的份! 二顺趁机代表他叫住大家。 大家静了下来。 他们欣喜的看着佟国维,以为佟国维下决心保护他们。于是一个个自觉的跪下爬到了他的面前。 佟国维努努嘴。 二顺展开了他的亲笔信,还有他的印信,大声的宣布以后谁才是佟家的新主人。 是庆春,是庆春! 二顺的声音铿锵有力,清清楚楚。 跪听的人们一个个都傻眼了。老爷子居然真的把佟家交给了他! 他们都不服气,可是谁敢说不行呢。庆春能请到佛尔果春出手,谁能与他抗衡,谁又敢这么做? 这些贱人们只能绝望的面对自己的命运。 只有哀求,没有谁再敢胡说八道。连庆恒和乌雅氏的声音也越变越小了。 宠妾灭妻的美好生活已经结束了啊。 庆春上前抬腿一踢,踢翻了庆恒,宁聂里齐格抬手正反两个耳光痛快的打在了乌雅氏的脸上。 让宠妾庶子去死吧!不要脸的东西! 到这一步,各有各的命。 凡是和隆科多李四儿亲近过的,贪污过的,都逃不了。 庆恒和乌雅氏怨恨的瞪着眼睛,终于还是被侍卫拖了下去,其他不讲理的曾经干过坏事的人,也都被带走了。 大厅里一下子清净了。 鄂伦岱叹气道:“这么大的伤我必须报告主子,你们先请郎中看看,待会儿宫里也会派人来的。你们想好了怎么回话,今夜太晚了,主子也累,我看即便是召见也得过两天,你们正好也歇歇。” 到了这一步,康熙必然要处置庆恒还有乌雅氏,那么连带的,对佟嫔也就不能怜惜了。在这件事情上,佟国维的态度很重要,康熙也要尊重他。 佟国维心里清楚佟嫔和乌雅氏还有庆恒必然是有勾结的,没有她的帮衬这两个贱人也不敢动手。看来他们已经商量好了要把佟家抓在手里,竟然不管他的死活,既然是这样,那还有什么情面可讲。不过,佟嫔到底是康熙的嫔妃,要废了她必须有合适的借口,庆恒和乌雅氏和她既然是一伙的,倒不如正好从她入手进行清理。佟国维歪歪头,示意宁聂里齐格跟鄂伦岱传话。 鄂伦岱听了一阵,认同了他的看法:“叔叔的意思侄儿懂了,这样也好。反正我也不闲着,带他们回去请示主子以后拿下口供就方便了。你们歇着吧,我走了。” 正是应该这样才是。 处理了家事,庆春和宁聂里齐格都松了一口气。庆春这才顾得上佟国维,派人到福春堂请了郎中来。 那位宋老先生出马了。 诊断的结果,佟国维暂时不会那什么,不过,他的伤很重,要休养好却也不容易。毕竟伤得那么重,而且他的年纪也大了。 但是,暂时不会那什么就是一个好消息。 还好,老天怜惜。 佟国维朝着宁聂里齐格和庆春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他从心底里感激他的妻子和他最宠爱的儿子。 他的心从污浊中被解救了出来,就算真的那什么了也可以闭眼了。 还好,迷途知返还不算晚。 佟国维点点头,他们送他回房悉心照料。 两日后,宫中果然传来了召见的旨意,梁九功亲自前来迎接。 若是往日,佟家一定会不待见他,而是待见李德全,但是,如今这样的境地,佟国维反倒觉得康熙能派梁九功来处理足以证明爱惜之心。因此感动得眼泪都跑出来了。 不过,说起来李德全怎么了,怎么老没见他? 佟国维面对着梁九功露出迷惑的神色,不过没好意思问。梁九功和李德全那也是明争暗斗,斗得不可开交,真要是问梁九功这个人家肯定不高兴。 谁知梁九功眼波一转,已是看出了这份心思,笑了笑:“老爷子是想问李德全吧,那小子,呵呵,失宠了呗。” 天,这么直白! 不过,直白也就说明是真的,李德全也真的成炮灰了。 想想也是,李德全以前和隆科多的往来可不少,他收了隆科多那么多银子,隆科多出事,他凭什么平平安安的。 只是他好歹是副总管,要动他也不是一句话就行的事儿吧? 佟国维心里还有着疑惑,但梁九功这回可没打算再解释了,只是说:“先进宫吧,到时候会知道的。不过在进宫之前,奴才还有一些话叮嘱你们。” 康熙在宫里也做了安排,大家只要配合就好。 佟国维答应了,然后被迎出府外,由侍卫们送上马车抬进了紫禁城,庆春和宁聂里齐格跟着。 康熙在南书房待着。里面很安静。经过两天的思考和恢复,他好多了。佟国维的事经由鄂伦岱传上来,他很吃惊。 佟国维竟然在自己的家里还能被虐待,可见乌雅氏和庆恒到底有多么的丧心病狂。 这事自然不能姑息。乌雅氏和庆恒自从被带回宫中时就已经被关押起来了,只不过,消息还没有传到后宫。是康熙下令封口的。 他们和佟嫔到底有没有勾结,现在正好就可以试一试。 庆恒和乌雅氏不是说庆春虐待佟国维么,那么…… 康熙召集了庆春,宁聂里齐格和佟国维之后,请他们等一等。 他传口谕:“叫佟嫔来,告诉她国公爷受伤了。” 佟嫔很快来了,不过她的心里很忐忑。之前她也接到过乌雅氏和庆恒传来的话,他们请求她一起指证庆春,只有这样,庆恒才能顺利的接管佟家。也只有这样,她才能生存下去,否则佟家大权落到庆春手里,庆恒和乌雅氏不会有好结果,而她也是一样的。 所以,佟嫔一听到佟国维受伤,便以为是庆恒告到了康熙面前,非常的高兴。 她当然必须要作证的。不过,为什么没见着庆恒和乌雅氏呢? 不过,康熙催她说,她也只好说了。 康熙听了她的话挑了挑眉:“听你的意思像是早就知道了?” 佟嫔跪着回话,听他口气不太对,忙说:“嫔妾的额娘确实是找人告诉过嫔妾消息,说他们对我阿玛疏于照顾,不过,我不知道宁聂里齐格和庆春他们会这么过份。” 都对嫡母和四哥直呼其名了,是谁过分? 康熙瞥了她一眼:“既是这样,你们为什么不来告诉朕?” 要是早来告诉康熙,佟国维也不会受伤这么重。 佟嫔不高兴了,心想都是我额娘和我哥干的能告诉你么。但是不敢表露出来,所以只是拿帕子抹眼睛表示伤心的哼两声:“皇上明鉴,嫔妾以为都是一家人不至于那么过份,而且,我们也没有证据不敢妄动。所以嫔妾才请额娘好好照看我阿玛,谁想他们竟真的下狠手毒打我阿玛。如今证据俱在,请皇上明断,还我阿玛公道!” 哦,原来是在等证据啊。 光是这话就够了。康熙冷笑着说:“为了证据你们就置国公爷的安危不顾?既然说得你们关心备至,怎么教他受伤了?” 啊?佟嫔呆了一呆。 康熙这话,难不成他已经知道了? 佟嫔正想着要不要转换口气,康熙突然变得更冷淡:“庆恒和乌雅氏虐待国公爷,罪大恶极,现已下狱,佟嫔知情不报,有失孝道,废为庶人。其余之人,以其行为定罪。” 佟嫔立刻反应过来,康熙果然已经知道了! 她尖叫起来:“他们动的手,这不能怪我!” 真好笑,都到了这一步还有什么话好讲,让她活着就已经不错了。 康熙不再理她,庆春,宁聂里齐格,甚至佟国维也都不再理会她。 佟嫔看着他们冰冷的眼神,心也一点点的变冷了,终于不久后被侍卫带了下去。 完成了这件事,佟国维的心里空了一片。 他到底还是难过的。 可是能这样就已经是康熙极大的恩典,他不能不识趣。 他中风了跪起来不方便,便让庆春向康熙行了礼, 既然还有时间,那么就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做。 佟国维努嘴向康熙表示歉意,然后,他努力的表达另一个意愿。 他要去天牢见隆科多。 危机关头佛尔果春肯出手救佟家,这就证明当年肯定不是她动的手! 一定要问清楚隆科多那个孽畜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玛,您的意思是?”庆春听到宁聂里齐格代为“翻译”的句子,很惊讶。毕竟佟国维很少站在佛尔果春那边,而他这一次居然毫不怀疑的相信了她。 “你真糊涂。”宁聂里齐格忍不住开口道:“到现在还放不下。连我都看明白了,相信了,你却还在怀疑?要真是她做的,她为什么要救我们,为什么要救你。你一个瞎子,难道还能给她好处不成?” 宁聂里齐格从来没有这么称呼过庆春,看来她也是气急了。 庆春被说得面上一红,十分的羞愧,他也猛然警醒了:“是我错了,是我对不起三嫂……不,是我对不起姐姐。”佛尔果春已经不再是隆科多的妻子,他当然不能再称她为大嫂,但却可以跟着妻子瓜尔佳氏喊她姐姐。 其实是表姐,但是姐姐更亲热一些。 当初,他们和睦的时候,他也是时常这样叫她的。 称呼回来了,情份也就回来了。 庆春醒了,抬手拍了几下自己的脸,恨自己糊涂。 是啊。他连隆科多那个贱人都能信,怎么就不信不是佛尔果春所为呢。 她根本没有道理去害他,就算当年他们有矛盾,也不至于如此。而且,她害他只会便宜了隆科多,她怎么会做这么傻的事? 他们错了啊。 宁聂里齐格看到庆春这样,也心软了,拉住了他的手。 事到如今,庆春的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定要有答案! 看到他们有这样的心,康熙很欣慰:“此事与博尔济吉特氏至关要紧,让她跟你们一起去吧,还有,那种地方要多加小心,传岳兴阿和舜安颜伺候。朕安排了鄂伦岱与夸岱同审,你们也去吧。”   ☆、102 天牢。 隆科多和李四儿比前几天刚进来时安静多了。因为身上没什么力气,力气都耗光了。 他们蜷缩在墙角休息。安静也使得他们的神智稍微恢复了一些。但是他们情愿装成还在糊涂以逃避审问。虽然鄂伦岱和夸岱都是佟家人,夸岱也是个老好人,可是鄂伦岱却不一样。他忙得很累了,连轴转心情也不好。隆科多老是不招供,他就上刑了。 隆科多身上一片鞭伤,硬是扛了下来。李四儿也是。他们都知道招了就是死,没那么蠢。 只不过,能扛得住刑不代表能扛得住毒物。 等他们发作起来,自然就没人管了。对了,他们之前还在太后的面前“表演”过一回,真够丢人的,他们像野人一样的追逐吵闹,为了求得一点毒物而丑态百出。 那天,也正好是太后进入对面牢房的时候。太后这个老犯妇被他们的行为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而且很不巧的是,紧接着,她也发生了一样的情况。 她当然是要比这些贱人重要一点的。 于是,除了看守她的暗卫以外,连隆科多这边的看守也都赶快过来帮忙了。他们没有见过太后,所以没什么关系。 就这样,隆科多和李四儿自己撞在墙上,晕了过去,暂时逃过了一劫,但是不表示万事大吉。 他们还在被毒物控制。 他们也逃不脱审问。 而且他们实在太吵人了。所以鄂伦岱和夸岱后来便把林九儿和李三另外换了地方关。 但是,即便只有隆科多和李四儿待在一块儿也不安生。 他们整天都幻想着佟家能救他们,老是求狱卒去叫人。 现在,佟家真的来人了。 隆科多靠着墙睡了一会儿,突然听到有人在呼唤,心里动了动。听着像是佟国维的声音,但是他看不见,就只好去拉李四儿。李四儿身上也有伤,睡在地上不想起来。但是,隆科多的手正好碰在她的鞭伤上面,她疼得一拧眉就醒了。 她一看真的是佟国维。欢喜得叫了出来。但是,紧接着,还有庆春,还有宁聂里齐格…… 她被堵得出不了声了。 庆春来了啊。 那是不是表示旧账也跟着来了呢。 李四儿的心抖抖的,去抓隆科多。隆科多正好被他抓住了手,疼得一甩。他的手上也有鞭伤,而且还在流血呢。 李四儿被这么一甩差点碰到墙上去,气得回头一瞪:“你干嘛呢,我是告诉你老爷子来了!” 隆科多顿时狂喜,那也就是说他没有听错。佟国维真的来了! 他一下子也顾不得疼了,赶快爬到佟国维面前:“阿玛,您来救我了阿玛!” 他高兴得快要发疯了,可是一想佟国维中风了不能说话,又好着急。他觉得好讨厌,要是能让佟国维能说上几句话就好了,连忙又说:“还有谁陪着来,额涅您在吗?” 宁聂里齐格当然在,不过,回话的却是庆春。 庆春一出声,隆科多就愣住了。他缩了缩身子,想起当年的事,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说下去。庆春跟他可没有那样的情份,他不以为庆春能来看望他。要是来讨债的那可不妙。 但他又一想,也许是自己多想了呢。也许他们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呢。于是赔笑道:“原来四弟也来了,真是不好意思,让你们看到我这样,唉,我落到这一步,想必你们也是很心疼的。” 心疼吗?根本不会好吧。 隆科多听到他们的口气就知道没有动心,只好耍无赖了。他和庆春一样也是瞎子,想必从这点上说能说动他们,便继续抱着佟国维的腿道:“阿玛,儿子不孝,以前做了许多错事,我知道错了,我求您原谅我。您看我都这样了,以后还能害人吗。求您跟皇上说一声饶了我吧。玉柱已经死了,我绝后。我这样的的人也就吃几口闲饭,碍不着你们什么……” “正好,你说你以前做了许多错事,那你倒是说说你都做了些什么。”庆春抓住了话头。 隆科多一呆。 这才是活该呢,谁叫他自己引起话头的。 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隆科多闭着嘴,就这么耗时间。 不过也好,正好趁着这工夫,鄂伦岱,夸岱,还有佛尔果春和岳兴阿舜安颜都到了。他们不但是见证,也是一起审问和助审的人。 在这些来审问他的人当中,最重要的是佛尔果春。 佛尔果春终于盼到这一天了。 当年,除了岳兴阿的事,便是庆春的双眼,就是这两件事害得她和岳兴阿还有舜安颜从小骨肉分离,如今终于拨开云雾见青天了!她很激动。这么多年的痛苦,今天就是隆科多和李四儿付出代价的时候! 今非昔比,她再也不用害怕他们了。 她认真严肃的往里走。鄂伦岱一句“贵主儿到了”,顿时许多人跪了下来。 大家在这种情况下相见,也很尴尬。 佟国维跪不下来,但是仍很努力的去尝试。他的手抖抖的,脸已经瘦得脱形了,身子扳不过来也跟着一颤一颤的。唇角动着,想哭。庆春按住他,抢先向佛尔果春跪了下去:“您别生气,我阿玛他跪不了……” 唉。佛尔果春在心里叹了一声。 她恨佟国维,即便到了现在也没有办法原谅他。可是看见他风烛残年的惨样,也情不自禁的想起了舜安颜。说到底,佟国维对舜安颜是尽心尽力的。 她不想跟他说话,回头示意舜安颜。舜安颜过来扶着佟国维,站在他的身后。 大家的座位在牢房外的已经布置好了。鄂伦岱大声吩咐:“提审!” 隆科多和李四儿哆哆嗦嗦,连滚带爬的被狱卒拽了出去。下人到佛尔果春面前请了安,再问要不要带林九儿和李三。 佛尔果春摇了下头:“有需要再说。” 好的。那就先这样了。 隆科多和李四儿当面趴了下来,给佛尔果春叩头。 他们都做好了熬刑的准备。可是心里还是怕得很,身子不停的抖。 庆春看不下去了,插嘴道:“直接上刑吧,干等他们不会说的。” 上次提审已经用过刑了,没招,再用大刑不知会怎么样。 不能让这些贱人有借口说是屈打成招的,那样就算得回了清白也不能理直气壮。 佛尔果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如同在看蝼蚁。一想,笑了。她轻轻的吩咐了一句。 岳兴阿点了下头,走开了去。等他再回来,身后跟着一位太医。 太医手中拿着可以引起他们毒瘾的东西,还有好多块棉布。佛尔果春等人拿沾水的棉布挡住了口鼻,而后,那位太医便拿着毒物点燃了它。 奇怪的味道弥漫在空中,很快,隆科多和李四儿就控制不了自己了。 “不要,救命啊。”他们倒下来,身体奇怪的扭动着,他们想用意志对抗它的残酷,可是不行啊。 他们的眼中出现奇妙的幻影,好像看到了美女,看到了无比的财富,又好像品尝到世界上最美妙的东西,他们的脸上也出现了痴迷的醉态,口中胡话连篇。 他们已经失去了理智,无法忍受了。 真是恶心。佛尔果春抬了下手,示意可以了。 太医立刻停止。 隆科多和李四儿立刻难受得像要死了的。 立刻就想要冲上去抢夺毒物。 他们当然不会成功的。而且正是时候了。鄂伦岱在一旁看见,立刻说:“庆春的眼睛是怎么瞎的,快讲!” 隆科多咬牙说道:“我不知道,快给我!” 这个时候,谁说得快,谁就有功。但是不说也许还能保得住命。 李四儿怎么能不明白,可惜她也挺不住了:“我知道,是他干的,是他让我干的,是我们换了庆春的药酒,弄瞎了他的眼睛啊!快给我药,给我药!”可笑,明明知道是毒,他们却称之为药。他们心里全是这个东西,已经顾不得别的了。 果然是这样! 佛尔果春闻言湿了眼睛,掐住帕子的手连拍了几下膝盖:“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李四儿一愣。这还用问么,那么显而易见的事。庆春当年是多么的聪明能耐而且也深受二老的宠爱。而且他不仅是佛光头果春的小叔子,同时还是她的表妹夫,要是他得了意,不但隆科多永无出头之日,佛尔果春也就能有翻身的机会。 他们怎么可能容忍呢。他们既然能把李四儿变成岳兴阿的恩人,就能把佛尔果春变成庆春的仇人! 把庆春变成瞎子,然后把这件事情推给佛尔果春,这样,不但庆春和瓜尔佳氏会和她结仇不再帮助她,而且,整个佟家都会刻骨憎恨她,她还怎么可能翻身! 而隆科多和李四儿只要站在帮忙的立场火上浇油就够了。他们一方面平息佟国维和宁聂里齐格的怒火,一方面又对佛尔果春落井下石,然后再跟外人说这么做是为了保住佛尔果春的命,保住她不被休弃,搞得所有人都认定她被虐待是理所当然的,舜安颜被抱走也是理所当然的。 十三年了啊。有谁想过她心里有多么的痛苦! 佛尔果春抬起了脚,突然的踢在了隆科多的脸上用力的踩。她好想把他踩成碎片! 隆科多翻了个滚,赶快爬了起来:“主子,主子,您看我现在已经这样了,一夜夫妻百日恩,药,您给我药……” 闭嘴!岳兴阿和舜安颜也愤怒的冲了上去,对着他和李四儿拳打脚踢。   ☆、103 隆科多被踢得满嘴血,可怜的哼哼着,眼中也流出了泪水。 他后悔了啊,到这一步,他真的好想回头。他觉得都是李四儿造成的,是李四儿迷惑他使他走错了路。他突然扑过去,抓住李四儿的头发用力拉,拉得她滋啦滋啦的乱叫。 他恨不得现在就把她搞死,来展现他那可怜的忠心。 佛尔果春嫌烦,脚在地上磕了磕。隆科多听到声音赶快停了下来。 这两件事都招了,还有一件事很重要,佛尔果春问李四儿:“贱婢,你用来害岳兴阿的东西呢,你是不是还曾经把它献给太后?肯定还有剩下的,你交出来。” 太医院的毒物终究只是替代物,不是李四儿的,没有证物,她就会少一桩罪名。而且佛尔果春心里清楚,李四儿同时也用鸦片害过太后,这可是最大的罪,所以,也不能白白的放过李四儿。 到时候,太后固然会死,杀了李四儿,也算是还给她一个公道。 这是应该的。 李四儿当然也清楚。要是连这个也被问出来,那是凌迟的大罪啊。 现在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但是多了这一桩,量刑会很有分别。李四儿抽泣着哼哼:“我真的没有害他,没有什么东西,我没有用它伤害过任何人,如果有,奴才愿受剐刑……” 刚刚说完,她就惊慌起来了,怎么走神了,刚刚想到凌迟就发了这样的誓? 不过话已经说出来了,没办法了。这誓发得够重了吧,李四儿相信会取信于人的。 “好,那就成全你。”佛尔果春心中一痛,突然的想到了自己前世的下场。李四儿发这样的誓,显然暗合了她曾经的命运。 这个贱人自作自受。 她转眸吩咐鄂伦岱:“姐夫,你们是不是找不到证据?” 是找不到,还有办法吗。 鄂伦岱骂自己愚钝。 佛尔果春挑眉道:“刚才有人告诉我李三也在这里,当初他在皇上面前也想求个痛快,你看,能不能成全他?” 啊,对了。李三。 鄂伦岱突然想到李三是内务府的侍卫长。李四儿要拿什么东西必然是通过他,那么要掩藏也应该是通过他。 鄂伦岱马上道:“带李三!” 李三很快被带了出来。他是在宫里当差的人,对宫里的手段也很清楚,而且这几天在牢里受的罪让他了解到什么是生不如死。 他也想快点解脱。可是,李四儿是他的妹妹啊。难道为了解脱自己就胡说吗。 到这一步,谁都救不了自己,招了吧。 他想了想,实话实说道:“奴才确实给过李贱婢毒物,那种东西叫鸦片,是一个洋人给我的,不过,我给了她之后不知她放在哪里。她也没有告诉我。我真的不知道。” 这就难了。 到底什么地方才是她藏东西的地方?难道一天找不到找一天,一年找不到找一年? 佛尔果春的双眼停在李四儿身上。李四儿正在因为难受不停的颤抖着。她要“药”。 难道给她吗。给她也可以,不过,没有鸦片只有替代品。可是为什么要给她呢?她总会有受不了的时候,自己就会招认的。 李四儿发着抖,听懂了她的意思:“你好毒辣!太后呢,太后在哪里?太后会救我的,她会救我!她需要我,她会救我的!哈斯呢,她怎么也不见了?”她始终还记得她在太后那里也铺了路。 可惜啊。连李三都悔悟了,她却还不明白。发生这么大的事,哈斯和太后都没有出现,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太后连自己都救不了,还能来救她? 佛尔果春也听说过太后的下场了,不禁向着关押牢房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里很安静。太后被绑着塞住嘴,无声的流着泪。她的额头破了皮,是她自己撞出来的。她也在因为李四儿的毒物深受折磨,相信若是现在放开她,她不但不可能解救李四儿,也恨不得杀了她为自己报仇。 她也看到了佛尔果春,她的双眼充满了仇恨。但是,紧接着就成了哀求。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也想得救啊。 可是,她犯下的罪已经没有办法得到宽恕了。 佛尔果春惋惜的转回了头去,向李四儿道:“你别想再找太后了。再问你最后一次,你招不招?” 李四儿顺着她的目光向后看,她看到了熟悉的脸,尽管太后有伤,而且妆扮也大不相同,可是她到底看了出来,她惊喜的向那个方法爬去:“太后,太后您救救奴才!您救我,我也会救您的!” 真是作死,脑子不清楚了,这不等于是招了么。 太后听到这样的话,奋力的吐掉口中的布团,大声喊道:“快点杀了她,杀了李贱婢,她用毒药害我,我是……” 暗卫及时把布团塞回了她的嘴巴。 李四儿猛然一惊。 她已经从太后的神态和话语中辨别出来,这个被关起来的老太婆的确是太后,可是她竟然被关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她太想知道了,可是没有人来解释,而且,她也没有权力这么要求。 她巴巴的瞪着审问她的每一个人。 鄂伦岱暧昧的冷笑了下:“你不用抱什么希望了。你只需要知道你的太后救不了你。你用毒物谋害太后与岳兴阿罪不容诛,而且你自己也说过愿受剐刑。本官会奏报皇上成全你。如果你自己把鸦片交出来,我可以求皇上让你少挨几刀。” 凌迟!真的是凌迟吗!李四儿真想割了自己的舌头,为什么刚才那么浑说出这种话。 这可真就变成了自作自受了呀。就算是少挨几刀,那有什么用。 她现在已经完完全全的明白,已经没有任何人能救得了她了。她该怎么办! 她真后悔刚才没有乖乖的承认,现在连哭的力气都没了。她软弱的哼了半天,鄂伦岱靠上去听了半天才明白:“她说藏在了赌坊的地砖下面。” 原来如此,真相大白了。 鄂伦岱转头对着佛尔果春点了点,表示确认。 李四儿看到这样,虚脱的躺倒在地。 她是什么下场,她已经了解了。不用解释,不用再求饶,没用了。 她倒下了。旁边的隆科多也完全被震住了。天呐,李四儿居然被判了凌迟!那么他呢,他会是什么刑罚?要是也一样,那他马上就去自杀! 他哆嗦着哼哼:“我举报她行不行,我将功折罪行不行,千万别那么对我,我怕疼!夫人,我后悔了,要是能从来我一定好好珍惜你,我后悔了啊。” 当初隆科多可是口口声声只说李四儿是宝,把她当成贱人。可现在为了活命,就可以完全反过来了。 佛尔果春感到可笑:“隆科多,你还有什么功可立?” “有的,有的!”隆科多急切的想,他想到了,口齿不清,有些含糊的说:“主子,您还记得吉兰的事吗。岳兴阿六岁掉在池塘里,是吉兰救了他,那时她怀着孕。后来孩子没有了,她很恨你们,您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 佛尔果春一下子被吸引住了。就连鄂伦岱也马上紧盯了过来。 隆科多继续哆嗦:“我可以告诉你们原因,可是你们要答应我,不要判我凌迟,我真的好害怕,求求你们!” “贵主儿!”鄂伦岱知道佛尔果春对隆科多的仇恨,怕她不肯放下,急着说:“奴才真的想知道,求您成全我。” 也罢。佛尔果春点了点头。 鄂伦岱立刻去盯着隆科多的嘴。 隆科多因为害怕,边哭边讲:“是李四儿,是李四儿安排的,她有意支开了跟着岳兴阿的人,然后派人把他推进了池塘,在此之前她算好吉兰会从那里过,她赌了一把。好了,我都说了,主子,阿玛,你们救救我,别让我那么惨。” 佛尔果春和鄂伦岱顿时都明白了,原来如此。 要是吉兰见死不救,那么岳兴阿死。要是她救他,那么她很可能就会失去孩子。 李四儿这么做,不过就是想要让她们决裂而已。 不管是哪种结果,佛尔果春都会失去这个好闺蜜。说到底,她的目的就是除去佛尔果春身边一切可能依靠的力量,让她变得无可相依,才会任由她迫害和折磨。 要有多狠的心才能这么做? 判她凌迟真是没判错,活该! 可是当初若没有隆科多的默许,李四儿又怎么敢谋害佟家的嫡孙,这个贱男人,到了这种时候,竟然还有脸把它当成功绩说出口! 佛尔果春抑制不住的哭了。不过,她立刻抬手抹去了眼泪。 她已经改变了她的命运,没有必要再为这种人伤心了。 而鄂伦岱则是因为太过惊愕而说不出话来。隆科多一直嚣张的说他“绝后绝后”,可是原来竟然有这样的内情。这个贱人简直不是人啊!这么多年了,他背着吉兰的时候不知道掉了多少眼泪。而现在他真的很想笑自己,他真蠢,早就应该想到隆科多的身上! 他紧紧扣起了手指,恨不得马上把隆科多捶成稀烂! 隆科多的话也惊吓到了其他人。 佟国维,庆春还有宁聂里齐格,他们全都傻了。虽然鄂伦岱和佟国维之间不怎么亲密,但是佟国纲可是深得佟国维敬重的。隆科多竟然为了李四儿纵容她残害佟家的血脉,这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的。 这说明了什么,佟国维教子无方?不,简直是害人!他竟然教出了隆科多这种畜生!他是如此敬爱他的大哥佟国纲,这让他以后下了黄泉,还怎么有脸见他? 佟国维听了这话,就像天空在眼前劈开了似的,至惊至怒。他的头努力的够着,想要正过来,居然还真的正过来了一点。却是口一张,喷出一大口血。 隆科多正好昂着头期待他能救他,结果伸手一抹,脸潮了全是血。他吓坏了:“阿玛您可别死,您不能死!” 他知道佟国维总会不行的,可不能是现在,康熙要是知道是他把佟国维气死的,那他会是什么下场? 隆科多可不想陪葬啊。 佟国维可是顾不上这个贱人了。 他要走了。 庆春听着佟国维的呼吸,知道他不好了,马上就哭了。舜安颜也赶快扶着他。 佟国维从椅子上向下滑。万分留恋的努力抬手摸摸庆春的眼睛,然后很吃力的哼了一声。他想他再看他一眼,可惜已经是不可能了。他好后悔啊。报应啊,他忽视着佛尔果春的苦,才一再的使隆科多无法无天,而他真正疼爱的庆春,这么多年了一直是个瞎子。到最后也不能再看他一眼。 他想他再看看他,不能了。 太迟了,后悔太迟了! 佟国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脖子够够,看向了宁聂里齐格。到了这一步,守着他的人,只有他的正妻。他一向钟爱的乌雅氏和庆恒却又在哪儿呢。他们是罪人,是犯人,是伤害他的人。 临终这一刻,佟国维深知什么才是真正值得珍惜和留恋的,可惜已经太迟了啊。 他的唇动了动,示意庆春和宁聂里齐格拉住他的手,接着,两行浊泪从他的眼中滑了出来。 他希望他们明白他的忏悔。 宁聂里齐格掏出帕儿替他擦干净唇边的血迹,边哭边说:“别用力,老爷,您再忍一忍,太医就快到了。”中风的人最忌讳着急,她想他存住这口气,还能多坚持一会儿。 佟国维哼了两声,他好辛苦。 隆科多听到声音,知道不好了,吓得直喊:“阿玛,您不要死啊!”他想扑过去抱住他的救星。 佟国维的眉头急促的一拧。 宁聂里齐格叫人隔着隆科多,不许他过来,再跟佟国维说:“老爷,您放心,佟家还有人呢,佟家没有断根,岳兴阿和舜安颜还在,你要撑住等太医来。” 佟国维听了,不知是什么滋味。好好的孙子,被隆科多作得都不是佟家的人了。 临走这一刻,他真的还想求得他们的原谅。只是不知道老天肯不肯怜惜。 佟国维在心里默默的祈祷着,看着他们的脸。 舜安颜抢先跪倒在佟国维的面前,扶住他的身体:“玛法。”他很难过,佟国维就要死了,他救不了他。 佟国维看着他们,心里再也没有遗憾了。他够了够脖子,想要动。 岳兴阿知道他要什么,恳切的点了点头:“玛法,您要好好的。孙儿还等着伺候您呢。”说罢,他忍着眼泪抹抹佟国维的眼。 佟国维的眼睛湿湿的,他虽然艰难,但是还是要亲口说出来:“……原……谅……我……我……错……” “玛法,我们不恨您。我们会保护佟家,您放心吧。我们不会让隆科多有好下场,我们肯定为您报仇。”舜安颜搂紧了他,感慨万千。 岳兴阿也说着一样的话,也在哭。 对弥留的人又如何忍心残忍呢,他们都难过极了。 心头萦绕的苦楚终于遁去了,佟国维的心里便还只剩一件事了。 他又哼了一声。去看佛尔果春。他后悔了,他想向她求一句原谅。他真后悔当初相信隆科多和李四儿。他没有想到他们这么恶毒。如今看来,当初佟国纲的死是因为索额图见死不救肯定也只不过是他们散布出去的谣言而已,用意只在于加重佟家和佛尔果春的矛盾,因此迁怒于她是毫无道理的。 佛尔果春知道他要什么,叹了一声:“我都忘了,您也放下吧。” 佟国维也顿觉心头一松,他艰难的笑了一下,点点头,然后终于闭上了眼睛,往生去了。 众人皆悲,舜安颜不敢大哭,闭了眼念经,送上一程。 四周一下子静了。 只有隆科多不识相的咕噜道:“阿玛怎么样了,他没死吧,救命啊我不要陪葬,阿玛,你再睁开眼睛看看我,您不是我气死的,阿玛!” 佟国维已经去了,再也不会被他气着了。 庆春起脚又踢了他一脚,把隆科多踢了回去。 都已经这样了,众人起身准备撤,把佟国维也带走。 隆科多心中一痛,他好后悔,好难过。他凄凉的大喊着希望他们可怜他。 没有人理他,他又被扔回牢里去了。 …… 其他人离开了这里。 佛尔果春带头走了出去,把隆科多尖利的叫声扔在了身后。 她越走越远,就像扔掉那些旧日的梦魇般,它们也越来越远了。 出了牢房,外面的天空变成了晴日高照,真好。 佛尔果春昂高了头望了望,深深的吸了口气。她感到了舒畅的滋味,从心底里散发出来的快活。 她的生命再也不会有那些阴暗的角落了。她终于战胜了隆科多和李四儿,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她赢了! …… 这里的事自然马上报告了康熙。赌坊那里,自然也派人取了证。 康熙知道以佟国维的身体支持不了多久,但怎么也没想到他是这么走的。他很难过。他真的恨不得把隆科多碎尸万段,可惜,为了鄂伦岱,佛尔果春已经答应过不判隆科多凌迟,那该怎么办? 他看了看佛尔果春,不忍心她再为这件事情困扰了,这事也不方便让岳兴阿和舜安颜处理,毕竟隆科多是他们的亲生父亲。不能让他们手上沾血。 怎么办? 康熙看了一眼鄂伦岱:“你用什么手段朕不问,朕只是提醒你,隆科多和李贱婢这两个畜生不配痛快。他们谋害太后,以极刑论处。李三交刑部,其他的不重要的让夸岱定。”林九儿和其他被抓来的以实证量刑,可以将功赎罪。 太后么,她在不久的未来就会薨逝,到时候自然会还她“公道”的。 “是,谢主子恩典。”正是有冤报冤。鄂伦岱含泪谢恩。 李四儿,剐定了! 至于隆科多么…… 既然决定了动手,那就要快。 鄂伦岱想了想,赶去了太医院,拿了几样东西,然后即刻回到牢房。 隆科多听到鄂伦岱去而复返就知道他完蛋了,回头看了看李四儿。 他看不到,他的眼前是一片黑。他很害怕。他不知道李四儿最后会不会比他还害怕,他比她先体验死亡的滋味,他觉得很不公平。 夫妻本是同林鸟,生当同枕死同穴。 要是最后难看至极的躺在一个坑里,那是什么样子?那不脏了他的地么。哎哟,晚上变成鬼从坑里爬出来,那得吓死他吧? 隆科多想一想,心里很难受。 李四儿凭什么比他多活几天?还有那些一起有罪的凭什么比他痛快? 他呜呜的哭了,想他风风光光的从前还有后来的落魄。 到现在还是没有真正的明白他到底为啥变成了这种样子。他就是觉得自己的运气太不好了。他是觉得他对佛尔果春不好是不对的,然后他又在想要是当初对她好现在肯定风光了。他觉得康熙肯定能赏他,而不是把他搞死。 死不悔改。 其实,到现在他很应该说上几句“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什么的,壮壮胆,也为自己留点脸。可是他说不出来了。 鄂伦岱戴上手套,然后对着他掏出了几瓶药。 都是剧毒的药物,就看隆科多的运气如何了。 鄂伦岱让他自己摸。 隆科多哭:“大哥,您欺负我看不见。我不选。再说,又不是我一个人有罪。他们凭什么不吃。” 他在想李三,他想李三应该比他惨。 鄂伦岱笑了笑:“李三肯定是斩立决。李贱婢凌迟,至于你么,快摸!” 李三当初求一个痛快,就给他一个痛快吧。 至于李四儿和隆科多,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不选不行的,肯定得选一瓶。 隆科多哆哆嗦嗦的选了一瓶,然后很不情愿的喝了下去。 鄂伦岱于是留他在这里,然后出去了。临走之前,他对着李四儿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李贱婢,你好好看着。” 李四儿呆滞的躺在地上,浑身无力。 他们在一间牢房里,想不看着也不行啊。 隆科多就在李四儿的身边待着,过了一个时辰,他发现自己没事。开始有点庆幸。他以为他的运气不错,逃过了一劫。 他开始幻想是不是佛尔果春心软了跟康熙说饶了他一命。他躺下来开始怀念佛尔果春。 要是人生能够重来该多好?他太后悔了。 希望最后能好好的结束。或许他能幸运些不结束? 隆科多抱着这样愚蠢的幻想在等待着。 可是不久,他却听到李四儿在哼哼。 李四儿为什么哼哼? 隆科多想她肯定是害怕了,她很惨啊。她是剐刑,她怎么能不惨呢。 可是他现在已经完全不想安慰她了,他只顾得了他自己,而且他也已经发现他完全不爱她了。 他要走了,很舍不得,但是能比她走得舒服一点,也不错。 他对着她认真,还有一点得意的说:“贱婢,我的下场比你好。夫人对我到底是有感情的,你不用嫉妒了,你哼哼也没有用。我的这颗心再也不会向着你了。要是一切能够重来,我只想跟夫人在一起,至于你,爱是谁的女人我根本不想管。我连看都不会看你一眼。我真后悔,为什么当初选中了你,都是你害得我这样,就算是死,我也要拉着你一起下地狱。我要走了,我在下面等着你,你快点来。” 李四儿听了这话,很伤心,当初她和隆科多也许诺过一生一世之后最后的结果,那死当同穴的浪漫怎么就变成了同归于尽?她更害怕。她是要被剐的人,难道还有闲心来关心隆科多吗。她巴不得他快点去死。可是不想和他待在一起。 隆科多的样子已经越来越吓人了啊。 隆科多不知不觉头昏昏的。他迷惑的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发现有血淌出来。可是不多。 然后又过了一会儿,他发现耳朵好像也在淌血。 他害怕了。 他也开始疼了。 然后是嘴巴,眼睛…… 他觉得身体像条被拧紧的毛巾,越拧越紧,那么疼,那么难受。他的脑袋嗡嗡作响,像是被锯子不拉拉动,他哭嚎着求饶,自己去撞墙。他开始抓自己的脸,咬自己的手…… 他变得不像人了。 他变得像只鬼,恐怖的恶鬼! 李四儿看着看着,也快被他吓疯了。她恶心得想吐,可是躲不开他,就算闭上眼睛,也还是听到他的嚎叫声。 就这样,整整三天三夜,隆科多变得面目全非,最后,他像马儿一样嘶叫而死。 太可怕了啊。 整个过程,李四儿看得很清楚。她等于是提前体验着她的结果。 她被判剐刑,眼前这一切跟剐刑有什么区别? 她会在三天结束吗,还是更久? 到时候她会是怎样?她闭上眼睛,仿佛面对着菜市口围观她的人山人海。她被绑在木桩上,看着精瘦的刽子手握着明亮的小刀向她走来。 他扯开她的衣襟,喊出拖得长长的穿透人心的声音: “——起刀!” 她崩溃了。 …… 五月初三。 康熙一早便和太子上路,他们轻车简从赶往地宫。 年年都是如此,今年,他们依旧坐在同一辆车里,只是气氛和往年相比有了很大的不同。 依旧是尴尬,可是还有不一样的地方。 保成闭上眼睛,在想这么多年来的每一次相聚,从小到大,当他每一次和康熙因为这样的日子而待在一起的时候,他的心就会像被锥子刺中般的痛入心肺。 他相信康熙也是这样的。 他们都是一样的。元后是他们最爱的人,但两个最爱她的男人,这么多年了,却一直像是拔河般的别着劲。他们心里的话也从来没有对彼此说过。 康熙倦了,微闭着眼睛。 保成抬手,指尖伸向被风吹动的车帘,他压住了边,就这么一直看着它。这么多年了,老习惯还是没有变。他和康熙上了车总会面对面坐着,他不想也不敢看他的眼睛。 那么,就找个借口吧。 康熙也这样,不想看他。 保成知道他会想什么。 他们都是。他们心里的话就这么一直压着,直到未来的某一天压不住了为止。 外面跟着的侍卫说,已经快到地宫了。 保成保持姿势的手有些僵了,听着这话手一偏,正好揭开了半边帘子。 他远远的看见有一些人在地宫那边。 他们在等,不过看得出也是去拜祭的。 当中的那个背影,像是……她。 保成的心里一热,热得有点有难受。 他再一动,康熙醒了。 保成赶快坐好,当做没看见。 康熙咳了一声,身上有点冒汗,这几日夜里总是在想以前的事。 刚才外面的声音把他弄醒了,他有点懵。 秘密解开了,他却觉得不得劲。 他看了一眼保成。不知道该说什么。那就干脆不说了。他把头扭过去,默默的数着看什么时候能到。 “——我讨厌你。” 嗯?康熙诧异的转回头。 “我讨厌你。”保成的手放在有些发抖的膝头,用力的按了一按,双目含泪:“我一直讨厌你,我恨你!” 康熙的脸立刻有点发烫。 这也是他想说的话,没想到保成先说了出来。 这么多年了,他们一直都这么想。 康熙怨他克母,保成恨他克妻。他们都觉得是对方的错才使得自己失去最爱的人。 可是没有谁可以去触碰这个伤口,他们没有胆量,也不想这样做。因为,他们很清楚,他们在恨的人是谁。 拿掉尊卑,拿掉所谓的臭规矩,当他们只剩下亲情的时候,有谁可以说他们不是最可怜的人呢。 现在,真相大白,终于,他们都解脱了。 可是心里的怨念还在。他们互相怀疑,怨恨,也不能原谅。 这种怨气会像火球一样越烧越旺。 先破开它的人最先得解脱。鼓足勇气的保成在说完之后突然觉得身上像是蹿起了一股热流,飞快的跑向身体各处。 四肢,躯体,连指尖末梢都是烫烫的。 他被热烈的情绪感染着,捂着脸大哭。 康熙等了他一会儿,也眨了眨湿润的眼睛。他最心爱的女人留给他的孩子就是他心爱的宝物,可是他一直都没有放下执念,一直在埋怨他。 终于,在今天,他也解脱了。 他伸出手抹去保成的手指,扳住他的脑袋,让他清醒的面对他:“你听好了,我也恨你。” 保成愣住了。 康熙吸了口气,坚定的看着他:“但现在已经不恨你了。你恨我是对的,我错了,我没有照顾好我心爱的女人,你的母亲,照顾她是我的责任,我没有权力怪你。” 现在他们都知道了,他们的执念有多么的不应该。 他们都应该感谢把他们从噩梦中解救出来的女人。如果没有她,或许他们这辈子都不会知道。 这是不是命运呢。 他们心里都有数。 康熙亲手拿帕抹去了保成的眼泪,把他的脸也一起擦干净:“好了,别哭了,等会儿见你额涅。” “嗯。”保成吸了吸鼻子。 不久后,他们停在了某人的面前,下了车。 保成也下来了,不过,不太好意思。 佛尔果春一早亲手做了素斋,带上德昌,乌尤和玉录玳,还有岳兴阿和舜安颜去了地宫祭拜。福全和梁六陪着她一起。 虽然还要等待,但是她站在那儿也没有闲着,一直轻声念经。 天色微明,清风拂面。她的心很静。等到身后传来车轱辘声。 她没有停下来。 康熙和保成下来了。 她身旁的人已经跪下,佛尔果春坚持念完才转过身去:“皇上,太子。” 康熙知道她会来,没想到比他们都早,他的眼睛有点红,人也瘦了。 他淡淡的扫了一眼后面的那辆车。 保成自己看了一眼佛尔果春,脸上发红。 他真想多看她几眼。他的心里有点酸,有点苦,还有点甜, 佛尔果春点点头,让在了一边。 保成看她带着的祭品至少有七八盒,可见佛尔果春是多么的用心。要做完它们肯定一宿没睡。 这个女人不但为她的母亲化解了冤仇,还这样的敬重她。他没有办法不服气。 他情不自禁的想起了当初他们在慈光寺。 “--我要您杀了我。”佛尔果春看着眼前年轻的太子,鼓足了勇气。 保成惊呆了。 他没有想到佛尔果春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 他的确动过这种念头,可是当他知道她是这么像元后的时候,他改变了主意。 他到底还是下不了手。 但是,这个女人竟然敢挑衅他,那么含义又不同了。他的心里有了更多的怒气:“你不要以为恃宠而骄在我这里也管用。” 他不禁想起外面的传言,外面都在说佛尔果春利用元后的便宜为她自己夺得了许多的好处。 他很气。他以为她的行为已经说明了那些传言是真的。 他真的有点想要把她干掉了。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后面的话把他吓得更加头昏脑胀。 佛尔果春说:“因为只有这个办法能查出元后的死因。据我判断,她不是因为难产而已。而是有人制造了难产的假像。” 什么? 太子顿时眼前一黑,快要晕过去了。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有罪的,他也觉得康熙有错,可是突然有人告诉他,不是这么回事,他的母亲是被谋杀的。 这怎么可能呢。 他惊愕的瞪着佛尔果春,终于没忍住,张手抓紧了她的衣领。 他要吞了她,他要杀了她! 佛尔果春感到喉头越收越紧。她也害怕,她也难过。但是,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她肯定要坚持下去,她看着他说:“太子,你一直都认定你很爱你的母亲,既然如此,现在就看您愿不愿意为她赌一把。” 赌?听到这个词,太子进入了深思。 他有点搞不清楚佛尔果春是怎么想的。没错,如她所言,这对于他是一个很大的赌局,但是,对于她自己也是很可怕的赌局。身为太子,他赌输了固然有很大的麻烦,但是佛尔果春若是输了,留给她的未来只有死路一条。而且,将会是最惨烈的死法。 她凭什么肯为了元后付出这么大的牺牲。她又凭什么认定她的办法一定有效,她的猜测一定是正确的? “我有现在的一切是因为皇上,他对我的感情和关爱值得我这样做。另外,我也为您想了一个办法,现在太后神智不清,如果事情失败了,您只要推到我身上,您就可以最大的减轻风险。” 太后?太子再次被震动了:“您的意思是说我的额涅死在我汗玛嬷的手上!?” “是的。”佛尔果春把从梁九功那里得到的消息说给他听:“我现在有证据证实太后并不是胃病,她的心痛症也很不正常,她服食的药物来自于李四儿,如果我没有猜错,她中了毒。想必她也很着急的要您了断我。因为她想要解药。想要保住这个秘密,我是她最大的阻力。她找上您,应该是她一石二鸟之计。”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一切就太可怕了啊。可是为什么太后当年要这样做? 太子的脑袋不由变得乱糟糟的,他突然回忆起佛尔果春最先跟他说得那句话:“您的对策是让我杀了您?” “对,只有顺着太后的心意,这一切才能成功。” …… 这之后,他们成功的骗过了太后,用原景重现的办法找出了真相。 阴霾终于远去了,他们面对的将是美好的明天。至于保成和佛尔果春商量过的重点内容,将永远成功他们之间的秘密。 保成忍耐着心灵的激荡,收敛思绪。 他再看眼前的这个女人,觉得越来越温暖了。 他走了过去,跟着康熙点香,却在点完之后,又唤了一声:“额娘,您也来吧。” 嗯?佛尔果春面上一热。 其他的人也被这一声惊吓到了。紧接着,他们的脸上都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这样真好,不是吗。 福全先赞了一声,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时候,又有新的马车赶来了。 是温宪还有保成,还有胤禛。 还好赶上了。他们是陪着苏麻一起来的。 佛尔果春看着他们,又看了看康熙。刚才保成的呼唤使她感到他们真真正正的融合成了一个家庭。 康熙笑着牵起她的手,请那些人也过来:“一起上香吧。” 等到祭拜结束,已是艳阳高照,晴空万里。 众人分别坐上了马车回程。 康熙用心的看了看,发现温宪的神色有些懒懒的,就跟苏麻说和她坐一辆车。 他们坐的是苏麻的车。因为康熙在车上,所以他们先走。 康熙上车之后,见温宪总是在偷看他,就说自己倦了,想睡。 不久之后,微微的鼾声响起,接着,他听到了最让人生气的声音。 “我扮成常全的样子,没想到额娘跟我说那些。她说让四哥和太子狗咬狗,给十四铺路,她怎么能那样。苏麻嬷嬷,我该怎么办。”心里压抑着的温宪痛哭着扑入她怀里。 苏麻也被吓着了。怎么德妃是那种人吗。 这可是长见识了啊。 装睡的康熙一言不发,面色未变,鼾声更大了。 车轮向前转动,过了一阵子,到了分岔口。康熙惦着佛尔果春要回别苑,于是醒了,吩咐道:“她不忙回去,跟朕进宫。” 今天拜祭元后,其实很多人都应该到场,不过她们是在宫里。只是,以德妃的得宠程度是有资格陪康熙一起的,但是她自己避嫌没有来。 这就是在给佛尔查春挪地儿。 也算得上是懂事了。 可是再怎么懂事也没用了。 一回宫,康熙便让佛尔果春和她一起直入永和宫。 德妃和平贵人正在院子里说话。康熙便带人在站在了院外。 里面的对话可是挺精彩的。 德妃没有想过平贵人会来,因为她们并没有什么交情,而且,她也看不起她。一个小小的贵人,还是因为太后才得封的,能有什么本事。太后现在莫名其妙的传出了病情,看起来是要快那什么的预兆,平贵人急了想找靠山。 能理解,但是德妃不会收。 平贵人心里难过,可是不敢翻脸。她所有的优势也就仗着是元后的亲妹妹这点了,不过她是庶出的,就算能有五分像她,可是品性不好,康熙就是不喜欢。 不过,位阶低也是个可供利用的因素。 平贵人此次前来,也是为了给自己找条后路。 德妃一笑:“别的地方都去过了?” 平贵人一愣。她先去了僖嫔和宜妃那里,她们没理她。然后才到这儿来的。 要是德妃再不管她,她就再去惠妃那里试试。 德妃看着她的脸色,冷冷的说:“僖嫔与你同族,她都不理你,你凭什么觉得本宫会用你?要说像元后,有个比你更像的,你觉得你张脸还有可用之处吗。” 她的眼神像在挑剔奴才般的无情,平贵人更加害怕了。 她这时候才明白,她到底有多么的危险。 康熙已经有了佛尔果春,他怎么会再喜欢宫里还有一张脸也有这样的特点。而且就算佛尔果春本人也不会高兴的。 她错了。 到处找靠山只会让她更惨而已。她应该低调才对。 她忙道:“姐姐事忙,嫔妾告辞了。” 德妃由她去了。本来也是因为到院子里散步才会遇到平贵人刚好进来,否则,她根本不可能见她。 现在好了,安静了。 不。平贵人刚出去就叫了起来。德妃一吓,也赶快走了几步。 她们都看到了康熙和佛尔果春在外面。 德妃的脸上有一丝动容,她知道他们肯定听到了刚才的话。 她有点乱了。康熙最讨厌表里不一的女人。不过,还好,刚才的那些话也许不算太过分,还可以遮掩过去,她到底跟着康熙十几年了,而且还是妃位,康熙不可能太下她面子。 于是她温柔的走过去,向康熙请安。目光转到佛尔果春身上时愣了一下。 她在想是不是应该先低头。 佛尔果春客气的行礼:“给德主儿请安。” “不用不用。”将来就是她给佛尔果春请安了。德妃想象着以后佛尔果春穿贵妃礼服的样子,有点心痛。 康熙默契的瞧了瞧佛尔果春,跟德妃说:“我们刚刚去见过元后了。朕有些话要跟你说。德妃,这件事情很重要。” 是说舜安颜和温宪的亲事吧?德妃笑笑,她已经准备好了。 虽然不尽如人意,但在利益上来说,她愿意接受。 不是这一桩。康熙望着她笑了一会儿:“舜安颜和温宪的亲事朕已经和你说过了,不是这个。博尔济吉特氏要进宫了,这是你的功劳,所以我们想亲上加亲。” 不是舜安颜和温宪,怎么还能亲上加亲呢。 难道是改玉牒?把胤禛改过去? 哎哟,这…… 德妃的脑子要炸了。这怎么可能呢。康熙不可能让胤禛有个贵妃的娘,而且他那么在乎太子,不可能让胤禛有实力和太子对抗啊。 但是如果真的是这样,把胤禛舍出去,她和佛尔果春的联盟就会更稳固。 胤禛么,有什么舍不得的,反正她又不喜欢他。 但是康熙的话说到这里,她也不好装傻,只好勉强的笑了笑:“要是胤禛有这个福气,臣妾求之不得。” 求之不得?脸都快绿了还求之不得。 康熙看着她脸上假到不行的笑,一阵恶心。他严肃的看着她,口气突然变得很凉:“不,是小十四。” 什么,是十四阿哥!? 德妃一下子快要死掉了。她的嘴唇抖了起来:“不可能,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康熙看到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愤怒和质问,心想终于也露出了正常人的模样来了。这些年她一直端着,其实他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见着她这样,还是觉得难受。 老四就无所谓,求之不得,十四就不行了要拼命了。 既然是这样,那就让她知道什么是身为一个母亲该做的。 “朕想过了,太皇太后走了以后,苏麻嬷嬷很寂寞,所以朕把十二阿哥交给她抚养,现在十二一个人也怪闷的,就让十四也过去陪陪她。行了,现在十四在不在,朕带他走吧。” 现在马上就要抱走吗。这怎么可以! 德妃真的想要拼命了。她突然也醒过神来,肯定是有什么事情惹怒了康熙。 是什么呢。光是刚才那几句肯定不够,她也没有得罪佛尔果春的地方,是什么? 她想不出来。 “你要想知道为什么,问问你自己。”康熙不想告诉她实话,那样会影响德妃和温宪的感情。他把一切都推给常全:“常全那个奴才不好好伺候主子,存心不忍受,朕即刻把他调走,换人来永和宫当差。德妃你辛苦了。朕和博尔济吉特氏先走了。” 这是什么意思? 德妃抑制不住的哭了。康熙是要把十四的玉牒改了吗。他把她抱给苏麻养,这是要干嘛? 她以后还能不能见到他? 她要疯掉了。 康熙冲着她冷冷的道:“以后多跟老四亲近亲近,他也是你儿子。别忘了,朕当年为什么给你名份。” 德妃的脸立刻变得煞白。 康熙是在说她忘本了啊。 这意思很清楚了。她以后想见十四就得胤禛发话。不然的话,她一辈子都不会见到她。她必须对他比十四还要好才可以。 她要使出浑身解数来请求老四原谅她的凉薄。 这可怕的命运! 刚刚她还在嘲笑平贵人,可现在,她比她还要凄惨了! 平贵人还没有走开,一直跪在地上听,到这个时候有点幸灾乐祸了。她动了一动。 这也有罪。正好赶在康熙的气头上,康熙想想她过去的作为,还有刚才跑来投靠德妃的可耻嘴脸,便随口说道:“平贵人居心不良,降回庶妃,你和佟佳氏都到永寿宫住着吧,做个伴。” 佟嫔已经被废了,永寿宫就是冷宫。 平贵人软身发软,勉强的谢了恩。 康熙不再管她们,拉起佛尔果春的手,走出了永和宫。 走着走着,佛尔果春忍不住道:“皇上,我们要去哪儿。” 康熙一边走一边想:现在就剩下那个老妖婆了。 隆科多已经死了,李四儿和李三等人会择日行刑,罗岱回家做白丁,茂林和讷亲流放,伯爵府和佟家都有着不同程度的整顿。 那么,的确还剩下太后。 就让这个老妖婆再多活一阵子,等到大婚之后再解决她。 康熙握紧了佛尔果春的手,冲她一笑:“没事了,我们再走走。想想大婚的事。你喜欢住在哪个宫里?你高兴住在哪里,朕就搬过去。” 再也没有谁能阻碍他们相守,美好的期待就要实现了,佛尔果春笑了。 六月初六。 大婚的夜晚,承乾宫迎来了它的新主人,佛尔果春。 康熙拉着她的手,和她一起坐在了床上。苏麻等他们喝了合卺酒后,慈爱的伸手从食盘中夹起一只子孙饽饽喂到她的嘴里:“生不生”。 佛尔果春咬了一口,答道:“生。” 苏麻笑了笑:“礼成,皇上和贵主儿歇着吧。”她是专门来做这事的,现在好了,她的心也定了。 她离开了,也带走了伺候婚礼的人们。 康熙这才顾得去看佛尔果春。佛尔果春也认真的看着他。康熙看着她笑,越笑越甜了。 他已经为她扫平了一切障碍。她再也不必担忧害怕。 康熙此刻心中只剩下那个真正爱着她的女人。 从现在开始,佛尔果春就是独一无二的。她解开了他的心结,他也解除了她的苦难。他们是相互救赎的伴侣。他们的心会牢牢的纠缠在一起。 康熙抓紧了她的手,他知道她会懂他的心,自从她放他独自一人去怀念元后时,他就知道她不是一般的女人,她是值得他钟爱和珍惜一生的女人。所以,他也给了她特别的封号:“珍”。他希望每个人都知道,她对于他是不同的。她是他所珍惜的。 他不仅要给她最贵重的体面,他还要让她的儿子变成他的女婿。他已经定下了舜安颜和温宪的婚事,两年后,就会是他们成亲的时候。 一切都只会越来越好。 佛尔果春更是知道康熙对于她的意义。 他是把她从地狱中解救出来的恩人,也是值得她去守护和爱惜的男人。也是她唯一爱着的男人。从现在开始,她的心里再也没有隆科多的影子,因为康熙已经抚平了她的伤口,给了她最好的幸福。 康熙注视着她眼波中的笑意:“我曾经许你一个心愿。我现在答应你,我会和未来的孩子一起陪着你。你想要几个。” 当初的相遇如同昨天。 康熙笑了:“我们早些安置吧,明儿一早保成还要来给你请安。还有庆春,他们也是要谢恩的。”其实不止,还有别的阿哥和公主。他们都已经接受了这位新额娘。 佛尔果春想起了太子。还有岳兴阿,舜安颜,还有庆春,吉兰,额泰,伊哈娜,阿克敦,一切和她有关的人。 她的重生终于也改变了太子的命运,她解开了他与康熙父子俩的心结。他们彼此反省,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别扭,也不会再导致悲剧。“生而克母”的阴影离开了他,相信他可以自由的解放心灵。也不会再喜怒纠结往事了。 他不会被废,太子这个位子会一直属于他。 解除阴影的康熙也一定比以前更快活。他们会更和睦的。 这样真好。 她救了自己,也救了身边的人。岳兴阿和舜安颜他们再也不用忍受隆科多和李四儿的摆布,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活下去。庆春和吉兰虽然他们的身体还没有痊愈,但是解除了心结,相信只要精心调养,一切都会好起来,额泰也是。 曾经佟家和伯爵府把持着他们的命运,令他们苦不堪言,而现在是他们在改变着两家的命运。 庆恒和乌雅氏被处死,为曾经虐待佟国维付出了代价。昔日嚣张跋扈的佟家和伯爵府也跟着死去了。 崭新的家庭又活了过来。 佛尔果春知道,这些都是通过自己的努力,还有康熙的爱才做到的。 她感慨万千。曾经的她怎么会想到会和康熙终成眷属,但现在这一切都是真的了。 她也是有些迷醉了,笑了一笑,对康熙道:“我喜欢女儿。”说罢,脸上便有些发热。 康熙搂住她:“好,我许你女儿。她一定很珍贵。唔,最好再有个儿子。” 儿女双全是人生幸事。也是他想给她的承诺。他知道他在做什么,眼前的女人不是替身,是元后之中冥冥指引她到来,给予他新的生命和爱的女人。 他爱她。 看着他的脸,佛尔果春感动的点了点头,随后也抱紧了他。 康熙笑:“最迟后年,最快明年,我可一定要抱着我们的孩子哟。他们也都着急呢。福全答应了朕,等我们忙完了我们的事,他愿意接受相亲。到时候,也给保绶添个弟弟。”温宪,保成都在急切的盼望新生命的降临。 是么,那可太好了。福全早就应该得到幸福。 大家都应该如此。 到时候,他们的生活就会越来越热闹,越来越幸福。他们也希望新生命的到来使他们更亲密。 康熙用心的摸了摸她的头发,感受着心头满溢的幸福。 佛尔果春认真的看着心爱的人,点了点头,温柔一笑后投入了他的怀中。 …… 康熙三十三年秋。 佛尔果春挺着肚子在承乾宫的院子里溜达,据太医计算,产期差不多就这几天了。所以她要多走点路。这样有助于生产。 十多年了,这是她第三次做母亲,却是和前两次的感受有很大的不同。 宝宝在她的肚子里挺闹腾,好像想急着出来似的。她在猜她到底会不会是女孩,外面都在传男孩。她在想谁猜得对。 康熙说要一儿一女,实际上,能有个女孩她就已经很满足了。至于再要个男孩也是康熙想要她多个保障,她对这份心思也很明白。她有生产经验,但是高龄产妇还是很有风险的。她要做好万全的准备。这一胎是由太医院的院使亲自负责的,从上到下,大家都很重视。 她希望是女儿,哪怕她吵一点也挺可爱的。她可以亲自把她带大,不必再战战兢兢的过日子。和以前不同,现在的她是完全自由的,她可以闲适的去想很多很开心的事。她可以尽情的去承担一个母亲的责任。每次想到这里,她就会想起对岳兴阿和舜安颜的亏欠,也很庆幸当初她鼓足了勇气去挣脱枷锁。 现在她的心上再也没有阴影了。 隆科多和李四儿都死了,太后也随后离开了人世。 命运的安排固然是成因,但只要勇于突破,就没有不能创造的奇迹。 宝宝又在踢她了。佛尔果春停在了院门前,摸了摸肚子,温柔的期待的看着通向这里的路。 今天有客到。 自她入宫后,玉录玳和吉雅嬷嬷便跟随侍奉。以前监视李四儿的沙达利被送回了福全身边。乌尤因为已经嫁给了德昌,而且这一年多来也生了一个女儿,所以便待在伊哈娜身边随她居住,等孩子大些再说。 而且,他们也商量过,等到再几天生产的时候,乌尤和伊哈娜也会来陪产。 思绪一下子飘得很远,直到佛尔果春的眼前晃动起人影,她才回了神。 玉录玳笑着从外面走来,福身问候:“主子。有客来了。” 这一年多佟家和伯爵府都有很大的变化,可以说得上是焕然一新了。 吉兰从外面走了进来。行了礼后对她笑道:“贵主儿今儿可好,奴才又带了些小东西。”她准备了很多小玩意给未来的皇裔。 其实也用不上。公主阿哥的东西自然有人预备,但这总是一份心意。 佛尔果春听了很开心,一看太多了很有些心疼:“姐姐你太辛苦了。” 吉兰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她低头道:“其实也不只是为了您,我自己也许用得上。”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么多年来的祈盼终于有了结果。 她和鄂伦岱要有孩子了。这快二十年了,总算是盼到了。 佛尔果春一愣,很快便眉开眼笑的牵起她的手:“你的意思是你也……”吉兰终于有身孕了,她欠吉兰和鄂伦岱的情终于可以补偿。他们早该有孩子了,都是为了岳兴阿才这样的。 这么一欢喜,居然有些肚子疼。佛尔果春摸着肚子皱起眉头,不一会儿就觉得疼得更厉害了。 糟了,这孩子要来了。 玉录玳看了几眼不对劲,赶快上前扶着她,再招呼了一些人来。 不久之后,佛尔果春就被迎回了寝室。承乾宫立刻通知了康熙,还有佛尔果春的娘家人。 太医院院使也即刻带领着一班人马往这儿赶。 预产期提前了,但好在之前已经准备好了,所以倒也不麻烦。担心的是突然胎动,还是因为刺激才这样的,就提高了难产的可能。 人们都变得很紧张,吉兰感到自己做错了事情,很惶恐。 佛尔果春怕别人怪责于她,又怕压力影响到她,忙对身边的人说:“跟她没有关系,是我自己的事情,先让她回去吧。”倘若因为这事吓得吉兰出了什么事就麻烦了。 那不行。在她身边的人都要解释清楚。 吉兰跪着。院使一到便忙碌起来了,伊哈娜和乌尤不久也来了。 经过查看,现在情况不太好,果然又是难产。 之前的胎像都挺好,怎么突然成了这样?院使不由皱起了眉头:“贵主儿有没有受到什么刺激?” 有的,刚刚听到了吉兰的喜讯。 院使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心情会对胎像有一定的影响,而且佛尔果春是高龄产妇,所以危险会更大一些。但之前都比较顺利,所以不必太担心。 但是越是这么说,身边的人就更担心。 康熙还在上朝,等到他下朝要等很久。 难道真的要重复当年元后的命运? 整个承乾宫都恐慌起来了。 …… 一个时辰后,康熙终于下朝了。跟随在他左右的岳兴阿和舜安颜也一起到了承乾宫。 听了院使的话,康熙立刻说:“两个朕都要。”这一次,他绝对不要遗憾。他也不要第二次心痛! 院使为难的想了一会儿,向他请罪:“万一……” “没有万一!”康熙坚决的说:“两个朕都要!” 他一直站在寝室外安静的等待。 又一个时辰,再一个时辰…… 就这样,到了夜里。 这下子,连温宪,保绶也都收到了通知。 他们都站在院子里。也都在为佛尔果春祈求平安。 不知不觉,到了三更。 孩子没有出来,一会儿有消息,一会儿又不是好消息,弄得人们心情一会儿高一会儿低,都累了。 难得的礼物就是会折腾人。 这时候,康熙从寝室外面走到院子里,他看了一眼月亮,不知不觉想起了当年。 他也累了,但是他必须坚持下去。他和他们不一样,他对于佛尔果春和孩子的意义是不同的。 任何人都可以觉得累,但他不可以。 他站在院子里静静的看着那月亮,烦躁的心情让他觉得它很可恶。 它那么亮,却不能点亮他的心情。 他看着它越看越讨厌了。 可是这并不能对他有什么帮助。 每个孩子都是上天送来的礼物,越难得到的恰恰是越发可贵的。曾几何时,他也是在这样烦躁和难过的心情中送走了一个人。 现在这种情况,其实不仅是一种考验,也是在提醒他更应该学会的是珍惜。 康熙明白了,他仰望着夜空,默默的许了一个愿,然后转身走了回去。 他不再仅仅只站在寝室外,他吩咐下人把门打开:“朕要进去。” 进产房,这怎么行呢。 但是他的双眸闪动着坚毅的光,让人不能拒绝。 他走到床前坐了下来,亲手打开帐子,让他可以好好的看看佛尔果春。 佛尔果春很辛苦,但是还在坚持,她也相信自己可以坚持。 她的身上全是汗水,脸上也全都湿了。潮潮的发丝粘着面庞,透露着她的疲惫和努力。 当她看到眼前展开的面容是康熙的时候,她很是吃了一惊。 康熙微微一笑:“没关系,朕来是告诉你不要负担。不管结果如何,朕都会和你一起面对,在我心里,你们都一样重要。” 他知道,这孩子肯定是觉得他不够重视他的母亲,没关系,他已经许了愿,只要他诚心的做到,她会来的。 不管这是不是命运的重复,他都要打破它!难生又怎么样,那不是困难,是难得! 佛尔果春心头宽了许多,也笑了一笑,扣紧了他的手:“她一定是个小胖子,费了我好大的力,让皇上担心了。” 康熙听她还能打趣,知道她并没有被困难打倒,很欣慰。 他就这么一直陪着她,一直跟她说话。心里默默想着那个心愿。 他的心像忽高忽低的海浪,起伏不定。 渐渐的,天快亮了。 被折腾了许久的佛尔果春终于有了起色。 康熙起身。走出屋子,静静的等了一会儿。 随着下人的惊喜声传来,他心头猛跳,终于生了! 他眼眶一热,竟是有些喜极而泣。 下人赶快为孩子剪了脐带,并清洁料理好,等到宝宝啼哭声响起时,佛尔果春也情不自禁的哭了出来。这个孩子,比生下岳兴阿和舜安颜的时候都更加辛苦。也正因为如此,她是更加难得的礼物。 在她和康熙感慨的时候,下人已经用襁褓弄好,过来报喜道:“恭喜皇上和贵主儿,是位小公主。” 果然是个小胖妞啊。康熙想了想,亲手把她抱了过来。虽然满人抱孙不抱子,但是他不管了。 这个小胖妞可真能折腾人。康熙本来有点生气的,一看她胖嘟嘟的脸,倒是气不起来了。 她的眼睛还没有睁开,只是在哭,他狠狠的掐了她一下,她便哭得更响了。 康熙反倒笑了:“你看这个丫头。” 得来不易的总是成全了心愿。佛尔果春很早就想要个女儿,终于实现了。 她请康熙过来,让她也抱一抱。 康熙舍不得放手:“给朕吧。我再跟她说说话。你不知道刚才……”他突然停了下来,有些不好意思。 佛尔果春疑惑观察着他的神色。 “我刚刚又许了一个愿。”康熙笑了笑:“现在好了。” 是么,那肯定是非常美好的愿望,是什么呢。 佛尔果春好奇的问了一遍。 康熙没有说:“说了就不灵了,不说了。”他笑了一笑,握紧了佛尔果春的手:“你快些歇息,等你好了再来看乌那希。” 在这个宝宝到来之前他就已经和佛尔果春说过了,生女孩就叫乌那希。生男孩就叫古尼音布。一个是传家宝,另一个是富足的意思。 不管男女,他都希望他们幸福。 他对着月亮许愿以后只爱佛尔果春一个人,也只亲近她还有他们的孩子。这个愿望虽然看起来很神奇也有点不可思议,但是他会遵守的。孩子都是好孩子,一定是为了使他更爱她的母亲才来到这个世上。既然已经满足了最大的心愿,就让他为了自己自私一次吧。 康熙会更加疼爱她们。同时他静静的在想,等佛尔果春休养过后,再给这个小胖妞添个弟弟。要是他也胖乎乎的,那就是两个小胖子。 小胖子就是小团子,也蛮可爱的。 他会用他的忠诚来护佑他们一世平安。   ☆、104 康熙十四年春。 元后刚刚走了一年多,所以,人们对于选秀的热情也比往年回落了许多。本来康熙说要免选,但是为孝庄说为了怜惜那些苦盼着的秀女,终于还是替他决定如常举行。其实说明白了也是希望从中选择一些可心意的转移康熙的心。但也不希望有谁出现专宠的现象。毕竟董鄂妃的前车之鉴要是再来一次那可是太可怕了。 不知道这次的秀女里面会不会有这样的人呢。 孝庄(布木布泰)带着这样的想法决定自己先行检阅那些女孩子,苏麻和太后陪选。当然,她们也是从世家里选的。孝庄也不知道怎么搞的鬼使神差的便先说起了赫舍里家。 既然说起了,自然就要让这些人先进宫来会一会。 殊不知,另一边的伯爵府上也在为这事担扰着。 在被召过宫前,伊哈娜便把佛尔果春叫到了身边,仔仔细细的叮嘱过好几遍。希望她不要出错。 她们都还不知道有件天大的事在等着。 佛尔果春这便进了宫。 这时的她也不过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如花少女罢了。 女孩子排了次序,一个个来。 孝庄看过之前几个都还好,口说得有些干了,拿过茶碗来饮。正好端在手里时抬眼瞥了一下,这一吓差点把碗跌出去了。但是她到底是太皇太后,很快便端住了,淡淡的问道:“是哪一家的?” 太后也在喝茶,却是没端住,直接就摔出去了。而且手不停的发着抖,像是遇了魇。 苏麻站在一边,也是吓坏了,没想到会有这么像的人。她脑子有点晕,差点想不起来了。 还好,后面又想起来了。 孝庄把茶碗放下,手放在上面停了停。然后和苏麻对视了一眼。 苏麻点了点头。 孝庄知道和自己想到一处去了,她们也以为太后也是这么想的。她们不想让太后丢脸,也就没提什么,之后孝庄和颜悦色的对佛尔果春问了些情况,便放她出去。 引阅的宫女接到孝庄的眼神,知道是要让她马上出去不要停留,这一出了门,就紧盯着要佛尔果春走。 其他的秀女还没有这样,还在隔壁的小屋里等着结果。 佛尔果春就有些不明白了。为什么单单要把她赶走呢。 不是她要这么想,这种态度真的很让人不舒服啊。 她的心头压了一片乌云。 她灵机一动,手捂着小腹那里,对宫女抱歉的说道:“这位姑姑可否行个方便?” 宫女一愣,看了看她的手势也明白了。想来就是去个净房的工夫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便带着去了。 这一路,佛尔果春的路越来越开阔了。她也越走越觉得特别。 ——为什么感到是在走向一条光明大道? 她正在想,却是很快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佛尔果春看了看,有太监往这边来撵人,想是康熙就要过来了,她连忙闪在一边跪了下来。宫女想拉她,把她拉到更偏僻的地方去不让别人看到,可是来不及了。 佛尔果春已经跪好了,宫女的手老这么动很奇怪。 康熙走过来的时候心情不好,本来没有注意这些,但是有一个人老在动,他也就停了下来,往那边一瞥:“那儿在干嘛呢。” 跟着康熙的穆克登和隆科多也都停了下来。 康熙转步朝着佛尔果春走了过去,穆克登和隆科多不远不近的跟着。 宫女心里知道不好了,收了手跪在那儿发抖。 佛尔果春也有些忐忑。 康熙停在她的面前,感到一股奇怪的气息,他朝着她温和的说:“你先起来。” 他要看清楚她。 佛尔果春微微的抬起了头。 康熙呆住了。 隆科多没有见过后宫,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跟着康熙的穆克登险些叫出了声。 康熙回头瞪了他们一眼,便对佛尔果春说:“你……你从哪儿来?” 他要找个地方好好的跟她说说话,不管眼前是个梦,还是真的,都不能把她吓跑了。 …… 这里的事自然很快的传到了孝庄等人的耳朵里。 孝庄顿时觉得很不妙,她的猜想得到了证实,康熙无与伦比的热情正在疯狂的燃烧着,他到底还是遇着佛尔果春了,这以后会是什么样呢。 她忙问:“还有谁在跟前,不行,一定要把她赶快嫁给别人!” 若是康熙没有见过,一辈子不知道,倒也使得。可是见过了,那就不可能了。 孝庄说了一声:“把她嫁给隆科多,不不,皇帝见过了,这……” 见过了,也就只好嫁给他。没有人可以阻挡康熙的心愿。 堵不如疏,苏麻忙笑着说:“主子不必太担心,也许皇上得了她反倒好了,她若是治疗心伤的药岂不是好事?” 确实是好事,怕就怕专宠。 命运真是太神奇了,明明教她走了,怎么能撞到康熙那里去呢?是她故意的吗。 孝庄的心里充满了疑虑。 而且,她也想到了另一件很可疑的事,为什么太后的反应比她还要大?难不成,她对康熙的关心还能超过自己? 还是太后有什么亏心事? 孝庄暗暗的向着苏麻望了一眼。 苏麻也有数了。 …… 佛尔果春从宫里回来不久,家里便开始了备嫁。康熙娶定了她,只是还差个媒人。苏麻经过充分沟通后也亲自上门来做了媒。 伯爵府一下子更兴旺了。 这期间太后数次阻挠都没有成功。她的每一次阻拦,都迎来孝庄和苏麻更大的猜疑。她们都认定太后心中有鬼,和佛尔果春有关。 既然这样就更应该把她迎进宫来了,早晚能利用她试出结果的。 孝庄心里埋下了刺。这根刺在三年年后佛尔果春第一次生下阿哥时被拔了出来。 那时,将会是一个惊天的秘密。 …… 佛尔果春出嫁的喜讯传开后,佟家也派出了贺客。 隆科多跟宁聂里齐格带上了礼物,一起亲自去了伯爵府。说起来宁聂里齐格是罗岱的三妹,隆科多也就是佛尔果春的表哥。 他们小的时候也有人说过彼此之间定亲的话。但是,宁聂里齐格不是很喜欢佛尔果春,而且她必须先经过选秀,失败了才有可能嫁给隆科多。这让宁聂里齐格更加没有了期待。 那时的宁聂里齐格一心一意的把心放在了自己的女儿大佟佳氏身上。原想着元后没了,选秀之时送大佟佳氏进宫便是顺理成章的事,而且凭着和康熙的表亲关系可以占便宜。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佛尔果春入了康熙的眼?这下子,其他人还怎么混? 因此,宁聂里齐格虽然是来贺喜的,可是脸臭臭的。 反倒是隆科多劝她不要这样想。 虽然不能和佛尔果春做夫妻,但是他们还是有好处的,是亲戚嘛,怎么就不能占便宜了。 因为佛尔果春的名份,宁聂里齐格和隆科多隔着帘子行礼,隆科多偷偷的抬眼看了看,想再看看佛尔查春的脸,她真漂亮,他也动心了。 不能碰她,想想总可以吧? 可是刚抬了头,就感到背上一凉。 他不敢再看了。 …… 之后,他和宁聂里齐格出了伯爵府。 莫名其妙的,隆科多想到天桥后面去看一看。他听说了那边的美女多,想去看看有什么便宜可沾。刚刚见到佛尔果春的心情让他流连难忘,他想去。 他转来转去,刚到那里便听到有人在叫卖杂耍的声音。 他看到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在豪气的打拳,身边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似乎在帮他收钱。 她很美,只看了半边脸就让人心动。 他想看得更清楚些,冷不防身后有一个人抓住了他的肩膀:“这位少爷,可愿算上一卦?” 算卦?隆科多不屑的眯起了眼睛,回头看他时却心中一惊。 这个老先生仙风道骨,令人不敢斜视。 他突然就有了念头:“那就算算吧。” …… 他跟着老先生去了卦摊,等老先生仔细的排过了他的八字,面色凝重的警告他:“这位少爷,你一生富贵,妻妾成群,只是,独不能沾一人。” 什么人? 老先生轻轻吞出一个字来:“李。” 李? 隆科多看着老先生一笔一划的写给他看。 这意思是这一生都不能碰到这个人,还是不能娶她呢? 草木属阴,她是个女人。 老先生说得够明白了:“不能娶,沾也沾不得,否则日久终有祸事。” 隆科多哪里肯信:“我还没有娶亲,你怎么胡说八道呢。我不信你,我要走了。” 他真的不信,扔下了一块银子,就往刚刚的人群里钻。 那个少女不见了。似乎是暂时离开了,而刚刚在卖艺的青年还在。 隆科多很有兴趣的问候他:“瞧你一身力气,倒有些本事,你叫什么名字?” 李三一瞧就知道来者身家不凡,忙凑了过去:“这位少爷,我姓李,我叫李三。” 姓李?隆科多心里动了一动,想起刚刚老先生的说法,却又很快抹去了心头的痕迹:“那个姑娘是你什么人?” “那是我妹妹。李四儿。”李三一看隆科多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呵呵,还没许婆家呢。”其实,已经许了,罗岱昨天下了定。 不过看起来这位更有权势,就应该许给他才是。 李三偷偷摸摸的变了主意。 隆科多心花怒放,什么都抛在了脑后:“你们兄妹可愿意跟着我出头?” 当然愿意。 李三很快的巴结了上去,收了摊,叫李四儿出来见他。 隆科多轻轻的瞥了一眼。心里更美了。 真是个美人啊,管她姓什么呢,带回家再说。 李四儿初见他,心头突突一热,很是不安,好像接触到什么可怕的命运。却也顾不得了,由着他牵起了她的手。昨天罗岱也曾这样把玩她的手。她得习惯。 昨天她做了她刚被说服嫁罗岱,现在又要换个人了,不过没关系,有前途就好。 她甜甜的学着昨天的样子朝着隆科多笑了一声:“爷。” 隆科多心里一动,似是听到很远处传来悲哀的叹息声。回头看看,却是什么也没有。 他更加拉紧了李四儿。领着她朝着佟府走去。却不知道,他们的人生已经偏离了方向…… 书香门第整理 久久小说下载网www.txt99.com转载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