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想离婚 作者：温以 　　文案： 　　云嫣穿书了，穿成了男频文里大反派的小明星老婆。 　　这个大反派前期神智不全，后期日天日地，第一个弄死的就是他的小明星老婆。因为小明星在他是个傻子的时候给他戴了绿帽子，还想把他害死。 　　云嫣默默看着还是个傻子，撒娇要她喂饭的大反派…… 　　不然，离个婚？ 　　阅读指南： 　　女主穿书，男主重生 　　怪力傻白甜X黑心神经病 　　—— 　　暴露智商后，沈暗一天挨三次打。 　　第一次，闹着不肯自己吃饭， 　　第二次，闹着不让云嫣拍戏， 　　第三次，在直播节目里忽悠云嫣换上婚纱，带她去补办婚礼 　　—— 　　内容标签：娱乐圈 重生 甜文 穿书 　　主角：云嫣；沈暗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云嫣是疼醒的。 她睁开眼睛，眼前是放大的一张人脸，后背紧贴柔软的床垫，两条手腕被用力攥着摁在了头上方。 “小嫂子，你是在勾引我吗？”男人弓着腰，呼吸喷洒在她的耳根上，温温的，有一点痒。 刚睡醒，她整个人都是懵的，一时也没能分清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嗯？” 尾音上勾，很是轻佻的语气。男人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下一秒忽然凑得更近，温热的唇碰到她的耳垂。 云嫣像被烫了一下，条件反射地一甩手臂，把男人丢了出去。 嘭—— 木质书桌被撞开，乱七八糟的文件夹撒了一地。 沈鸣跌坐在地板上，有几秒钟没缓过神，眼睛看着床上瘦瘦小小，被卡通睡袍整个包裹住的女人，心里惊疑不定。 “小嫂子——”他勉强笑了笑，手臂撑着身体坐起来，拍拍袖口处不存在的灰：“你在跟我玩情趣吗。” 云嫣紧张地揪着衣角，看着他又要走近，硬着头皮伸脚一踢，男人再度飞了出去。 沈鸣后背撞到墙壁，浑身骨头碎了似的疼。他脸色终于不好看了：“装什么贞洁烈女？不是你自己爬的床吗。怎么？现在想起沈暗那个傻子来了？” 云嫣一愣，抬眼瞅了瞅，发现自己真的在一个陌生房间，立刻爬起来，光着脚跳下了床。 沈鸣今天吃了这么大亏，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放过她。他站起来挡住门，眼神阴鸷：“想跑？你做梦！” 云嫣犹豫一瞬，抬起脚踢向沈鸣身侧。沈鸣一惊，身体下意识闪避，接着听见耳边嘭地一声，门开了。 沈暗就站在门外，脸色被走廊的灯光映得很白，一双眼睛黑沉沉的，不带感情地望进来。 —— 故事是这样的。 云嫣穿进了一本男频文。男主沈鸣是沈氏集团董事长的私生子，却一直享受着正经继承人的待遇。而沈家原本的继承人沈暗从小受尽来自继母的打骂虐待，因为他是一个傻子。 沈董事长对妻子的行为睁只眼闭只眼，但也并非全然不关心儿子。他不知道从哪找来个十八线的小明星，以顶级资源为条件，说服她嫁给沈暗。 对方果然毫不犹豫地点头。 就在沈董事长以为事情简单解决了的时候，小明星贪心不足，又爬上了沈鸣的床。还愚蠢地认为，只要弄死沈暗，她就能嫁给沈鸣，成为沈氏集团的老板娘。 可沈暗没被她弄死，反而恢复神智了。他没有忘记自己的遭遇，变本加厉地全都报复了回去。继母与小明星下场一个比一个惨，连沈鸣也在他身上载了跟头。 可男主毕竟是男主，有主角光环的，故事的最后沈暗还是死了。连人带车翻下悬崖，连尸体都没留下。 而这会儿，情节正进行到小明星爬床，事后在男主暗示下企图谋害沈暗的情节。云嫣有些想不通，她是在小明星刚进门时穿过来的，明明尽量避开沈鸣，一次也没有和他私下接触，更没想过爬他的床，怎么还是按照原书设定发展了呢。 此刻也没有时间让她想通。沈鸣见到门口的沈暗，嗤了一声，扯开领口一粒扣子，扬着下巴嘲讽道：“看什么看，怎么？想一起上吗？” 说完，伸手去抓云嫣的胳膊，“来啊，别客气。我们……” 云嫣一挣，沈鸣不设防地踉跄着摔掉。她趁机迅速冲出去，牵起沈暗的手赶紧跑了。 —— 二楼，云嫣气喘吁吁地靠在门板上，人像是脱了力，缓缓滑下去。 须臾，她看一眼墙壁上的挂钟，再看不远处笔直盯着她的沈暗，抹一把头上的冷汗，问：“你怎么下去了？还没睡吗。” 不等他回答，她自顾自猜测：“应该是渴了吧。” “……” 云嫣站起来，停在桌子前倒了杯水，仰头一饮而尽。然后才给沈暗又倒一杯。 她把水递过去，“给”。 沈暗没理她，眼皮都不抬一下。 云嫣稍愣，接着记起什么，哦一声，把水杯高举起来送到他唇边：“乖啦，张嘴。” 依旧没反应。 两三秒，云嫣手臂酸了，讪讪收回去：“原来你不想喝水啊。” “……” “不想喝水就睡觉吧。” 杯底在桌面磕了一下，云嫣放下水杯，拽着沈暗的手臂来到床前，把他摁坐下去。沈暗因为她的力气愣了一下，下一秒人被推倒，厚厚的棉被裹了上来。 云嫣把他捂得严严实实，关掉台灯，哄小孩似的交代：“不要再乱跑了，乖乖闭眼睡觉。” 黑暗中一个轮廓模糊的影子慢慢移动到门边，门一开一关，影子不见了。 —— 安静不过几分钟，走廊响起急促的脚步声。门和灯几乎同时被打开。 云嫣抱着枕头站在门口，可怜巴巴地往里边望。 “沈暗，你一个人睡觉，会不会觉得怕啊。” “……” 没人理她。 云嫣小心翼翼地探出半步，低声试探：“沈暗、沈暗？你睡着了吗？” 依旧没声。 她似乎松了口气，转身轻轻合门关灯。想了想，又咔哒一声落了锁。 被子一掀一落，沈暗肩侧贴上个冷冰冰的身体。他低垂着眸子，耐心已经被磨到极致，手腕动了动，打算拧断身边女人的脖子。 下一刻，腰被紧紧缠住。云嫣把头埋在他胸口，静两秒，先是小声抽泣，然后控制不住地开始哭。 “呜呜呜那个坏蛋亲我耳朵……” 第2章 沈暗被云嫣折腾了一个晚上。 胸口湿漉漉，全是她的眼泪，她哭一会儿就枕着他睡过去了。睡着后似乎对自己湿哒哒的枕头不满，小声嘟囔着胡话，侧脸贴在他衣服上蹭来蹭去，寻找舒服的位置。 沈暗脸色铁青，不耐烦地推她。她像受了天大委屈似的，哼哼唧唧地皱着眉，抓着他的衣摆就是不放。她力气不小，沈暗跟她纠缠了一会儿也觉得累了。稍一松懈，她不但整个人再次黏上来，还张口咬住了他的肩膀。 沈暗一僵。 云嫣吧嗒几下，大概是觉得难吃，慢慢松开牙齿。 窗外泛起了鱼肚白。 沈暗看着光线充盈整个房间，敛去眼里异样神色，蹙眉在心里琢磨着什么。 —— 虽然昨晚睡得不早，但六点钟一到，云嫣就醒了。她是习惯早起的。小时候跟爸爸和后妈住，不早起就没饭吃，后来她离开学校做群众演员，不勤快就得饿死。 她半眯着眼睛，迷迷糊糊地打个哈欠，脸颊蹭了蹭枕头——硬邦邦的。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眼睛慢慢睁开，发现自己抱着一个男人，条件反射地伸腿一踢。 嘭——沈暗刚睡着，这就被摔醒了。 云嫣抱着被子探头一看，对上沈暗冰冷的眼神，一张脸顿时煞白。 她她她……竟然摔了大反派！？ 被沈暗瞪着，云嫣打了个冷颤。 她慌里慌张地扔掉被子，穿拖鞋时还拌了一下，蹲下来底气不足地教训他：“你睡相也太差啦！一整夜都滚来滚去的，瞧，摔下床了吧！” 沈暗怪异地瞅着她。 云嫣本来就做了亏心事，这下更是心虚地不敢看他。担心沈暗将来清醒会记她的仇，也不敢凶巴巴了，换上一张笑脸：“乖，我扶你起来。” 沈暗很不给面子地躲了一下，被她强行抓住手臂：“闹什么小孩子脾气，你要听话……” 沈暗没动了，想瞧瞧她要玩什么花样。 云嫣满意地眯起眼睛，想拍拍乖孩子的头作为奖励。踮了踮脚尖，没碰到，转而用手臂勾下他的脖子，半强迫沈暗弯下腰。 然后伸出另一只手拍拍他的发顶，“这才乖。” 沈暗的表情有一瞬间空白，下一刻，毫不留情地把她甩开。 嘭——卫生间门合上，云嫣被关在了门外。 她站着没走，心想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洗漱，很是操心地贴门嘱咐几句，门里响起了哗啦啦的水流声。 云嫣尴尬地摸摸鼻子，这才转身走了。打开门左瞧瞧右瞧瞧，确定走廊没人，一溜烟跑回了自己房间。 —— 太阳悬在高空，热辣辣地从窗外烤进来。 云嫣跪坐在窗边，扯过窗帘挡住半张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停在外面的车。 沈鸣人模狗样地穿着西装，人坐在副驾驶上。远远看到沈夫人来了，示意她上车，车窗跟着关上，两个人在车上不知都聊了什么。 许久，沈夫人终于下车。司机坐上去，开着车慢慢驶远。 该不会是告昨晚的状吧？ 她正猜测着，沈夫人忽然抬起头，朝这边望了一眼。距离太远，云嫣也看不清她的表情，赶紧放下窗帘，背对窗户坐在地板上，身体无意识紧绷。 云嫣对沈夫人的恐惧远远超过了沈鸣。男主毕竟是男主，人虽风流，却很少做什么恶事，所得一切运气居多。 沈夫人就不一样了，原文提过几笔，她曾是沈董事长的情人，年轻时用肚子里的孩子气得男主母亲难产，让男主一出生就成了没妈的孩子。她于是常常登门照料，熬了几年顺利嫁进沈家，不过半月就让沈暗成了傻子。 大概也是报应，她的亲儿子在欺负沈暗时不慎跌下湖里淹死了。 沈家不能没继承人，沈董事长很快又带回来一个孩子，也就是沈鸣。 看着和自己死去儿子一样大的男孩，沈夫人气得晕了过去。醒来后却当无事发生，把沈鸣当亲生的照顾。 沈董事长不能生了，她的样貌跟年轻时也不能比，后半生想过好日子，只能讨好沈鸣这个不知打哪来的野孩子。 这边春风细雨，沈暗那边却是不能放过的。沈夫人把他视为杀子仇人，趁沈董事长不在家的日子，肆无忌惮地虐待他。偏偏沈暗智力低下，不会告状更不会逃跑。从童年起就习惯了忍受黑暗，忍受饥饿，忍受羞辱，忍受毒打。 想到这，云嫣忍不住同情沈暗。 一样是没了亲妈，不得后妈喜爱的孩子。她小时候最多挨饿，可从来没挨过打。比起沈暗，日子好过多了。 不过，如果不是因为她从小力气就大，按她后妈那个性子，她说不定也是一样下场。 天底下遇上恶毒后妈的孩子都一样惨。 云嫣越想，心里越不舒服。看一眼不久前偷偷从楼下拿上来的苹果，突然想到，既然没人给她吃饭，沈暗这会儿应该也还饿着呢吧。 一开始对沈暗好，只是希望沈暗将来能放过她，两个人桥归桥路归路，她演她的戏，他继续当他的大反派去。现在又对他掺了同情，云嫣怎么也坐不住了，拿起苹果就要给沈暗送去。 刚一起身，门忽然开了。 沈夫人站在门外，表情冷冷的，语气也冷冷的：“云嫣，你不识好歹！” 第3章 穿来好几天了，云嫣还是第一次跟沈夫人正面对上。 原著把沈夫人描写得段位极高，心狠手辣，给云嫣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她攥着苹果的手微微发紧，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沈夫人见云嫣是个好拿捏的，眼里闪过一丝轻蔑之色。她身体稍稍放松，表情也不如刚才凌厉了。漫不经心地捋了捋鬓发，开口道：“让老沈瞧得上眼的，不会是什么蠢人。在这个家里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该听谁的不该听谁的，相信你心里都有数吧。” “……” “你是怎么嫁进来的，沈家上上下下都心知肚明。那个傻子能带给你什么，沈鸣又能带给你什么，你不会不清楚。难得沈鸣看得上你，昨晚的事过去也就过去了，下次我不希望再出什么岔子。” 云嫣双眸微微睁大：“是你……” 暗中把云嫣送上沈鸣的床，沈夫人还有另一层考量。沈董事长找了个儿媳回来可不单是为了让她给自己儿子作伴，八成还存了抱孙子的念头。与其让沈暗留下后代，还不如让她给沈鸣生个孩子。这样既讨好了沈鸣，又杜绝了隐患，沈夫人觉得云嫣也不是真的不愿意跟沈鸣在一起，谁想陪着一个傻子呢。昨晚只是在拿乔罢了。 她心里有底，说话也就不那么客气：“话撂到这了，你自己准备准备，最好识相点，别劳烦我再动一次手。” 语气轻飘飘的，像在说一件芝麻大点的小事。 云嫣抿着唇，胸口微微起伏，她看着沈夫人，既觉得不可思议，又觉得恶心。 “你那是什么眼神！”自从嫁进沈家，沈夫人还没被人这么瞪过。十几年养尊处优的生活让她的脾气越发大了，她扬起手臂：“我今天就要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不识时务的！” 云嫣身体反应比思维更快一步，偏头躲开。 先前蓄的力没了着落点，沈夫人身体不稳，踉跄着撞在了墙壁上。她懵了一秒，显然没料到云嫣敢躲。下一瞬怒气更甚，再一次扬起手臂。 云嫣眼疾手快地抓住了，轻轻松松一甩，沈夫人跌坐在走廊上。 “好啊你——” 云嫣不想听她讲话，想也知道她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扔出手里的苹果，准准当当堵住了沈夫人的嘴。 空气静一秒，苹果咣当掉在地上，又咕噜噜滚下楼梯。 沈夫人头发凌乱，面色通红，嗓子都嚷破了音，贵妇形象荡然无存，“来人！来人！” 云嫣趁机闪回房间，嘭地一声关了门。 —— 外面闹了一阵子，沈夫人被保姆吴妈扶着走了。吴妈给她出主意，要她给沈董事长打电话，让他回来亲自教训云嫣这个不孝顺的儿媳。 云嫣不确定沈夫人敢不敢打这个电话。沈董事长再不关心儿子，也不可能容忍沈夫人做出如此荒唐的事吧，云嫣只要告个状就行了。但，沈董事长会信她的话吗？ 正想着，楼下突然传来“啊”地一声。云嫣推开门，悄悄探头看下去，原来是沈夫人踩了摔坏的苹果滑倒了，吴妈手忙脚乱地也不敢动她。不知道说了什么，还挨了她的骂。 云嫣忍不住噗呲一声笑出来，怕被发现，赶紧缩了回去。也没注意到隔壁房门开了，沈暗静静在走廊上，不知道站了多久。 沈夫人被吴妈带去了医院，回来是坐着沈董事长的车。 书里对沈董事长描写不多。只说他因为气质好，人比较风流，大大小小情妇数不过来，但他晚年只剩下沈鸣沈暗两个孩子。早期偏爱沈鸣，后期偏爱沈暗，沈夫人担心他把财产分给沈暗，找机会把他害死了。 不过，这时候沈夫人还没有杀夫的胆子，事事仍要依附着他。明明自己脚扭了，也要硬撑着亲自给他泡茶，脸上也没了面对云嫣时的嚣张跋扈，温温和和笑着，讲话声音很轻，完完全全一副贤妻良母的模样。 吴妈正在厨房里忙，云嫣早就被叫了下来，坐在餐桌前眼观鼻鼻观心。 “你工作一天累了吧，先尝尝这个，我上午烤的点心，以前你最爱吃的就是这个……” “你就别忙了，厨房里的活交给吴妈去做。你现在身体哪还能像年轻时那么折腾，今天扭了脚就是教训。知道我工作忙，就别整天给我添麻烦。” 云嫣注意到沈夫人脸上笑容僵了一下，没来得及收回视线，眼神就和她的撞在了一起。 “孩子们还没长大，哪里轮得到我休息呢。本来盼着有个儿媳能帮帮我，可这儿媳一进门，也是个跟儿子一样不懂事的孩子。我看我还有得操心。” 三两句就把话茬引到了云嫣身上，云嫣如临大敌。 沈董事长语气重了些：“吴妈的事就让吴妈去做，薪水不是白付的！” 吴妈端着盘子出来，正想替沈夫人告今天的状呢。听到这话也不敢了，匆匆放下盘子回了厨房。 沈夫人笑意险些维持不住，也不再开口了。 沈董事长才看向云嫣：“沈暗这两天怎么样？” 云嫣想了想，答：“一天没吃饭了，不知道有没有饿死。” “咣当——”沈夫人手里杯子没拿稳，四分五裂碎了一地。她嚷嚷起来：“吴妈！吴妈你过来！” 吴妈用围裙擦着手，急匆匆往过跑：“怎么……” 不等她站住，沈夫人劈头盖脸问：“你是不是又忘了给楼上送饭？沈家养你干什么吃的？不想做了趁早回你老家去！你儿子儿媳不养闲人，沈家也不养闲人。” 吴妈委屈，要开口，沈夫人没给她机会，又跟沈董事长说：“她也可怜，人老了记性不好，在家里不招儿子儿媳待见。我想着都是做父母的，心里同情，就把她留下来了。” 沈夫人怎么对待沈暗的，这么多年了，沈董事长想不知道都难。 这一次，他也不打算因为这点小事计较什么。沈夫人说到他心坎上来了，都是做父母的，他要是换个身份，也正是遭儿子儿媳嫌弃的年纪了。 沈董事长摆摆手：“吴妈你忙你的，沈暗总得学会自己吃饭，谁还能伺候他一辈子不成。” 说完又看云嫣：“我听说你们还分房睡？这不是胡闹吗，哪有夫妻分房睡的！趁你们年轻，抓紧要个孩子，生了孩子我让人给你安排经纪人，你喜欢演戏就去演戏。” 云嫣心里咯噔一声。 让她，给沈暗生孩子？？？？？ 第4章 不愧是生意人，半点不会让自己吃亏，脑子精明得很。 看书的时候，云嫣也有想过，比起冒着风险勾引沈鸣，原主完全可以靠沈家资源慢慢爬到一线，然后甩开沈家，拿了离婚证一个人逍遥自在去。 事实证明，不是只有她才聪明，沈董事长恐怕一开始打的就不是给儿子找伴的主意，而是让她给沈暗留个后代。跟孙子比起来，一点资源能算什么，到时候有她没她都无所谓了。 怪不得原主要爬沈鸣的床呢，不给沈暗生孩子的话，她不就相当于什么都没得到吗。至于给心智不全的人生孩子，别说原主，云嫣也做不到，光是想想就觉得犯罪。 前有沈董事长等着她生孩子，后有沈夫人逼她爬沈鸣的床……接下来还有个沈鸣，她昨晚刚打了他，而且下手还并不轻。 她快愁死了，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像是故意和她作对，在她忧心忡忡的时候，门开了，沈鸣回来了。 沈家父子俩应酬多，极少能在家里吃饭，今天也没人等他，沈鸣到家时晚饭已经接近尾声。 沈夫人连忙喊吴妈多添一副碗筷，沈鸣脱下西装坐在云嫣身侧，一个一个喊人。 “爸，陈姨，”最后掉头看云嫣，脸上似笑非笑的：“小嫂子？” 云嫣僵着嘴角点了下头。 沈董事长皱眉：“没大没小！叫嫂子！” 沈鸣向来不怕他，“什么大什么小，说起来小嫂子还没我大呢，我一声嫂子把人都叫老了。” 沈夫人也在一旁附和：“他们同辈人的事，咱们少管，就让他们怎么自在怎么来才好，拘谨了反而不亲。将来沈暗夫妻俩还要靠沈鸣来照顾呢。” 闻言，沈鸣怪异地哼笑了声。 沈董事长视线在沈鸣与云嫣之间游移片刻，眉头皱得更加紧了。 云嫣心脏咚地一跳，赶紧撂了碗筷说吃饱了。想到沈暗一整天滴米未进，僵着脊背进厨房给他拿东西吃。 沈董事长视线收回去，沉声道：“我还没死呢，沈暗的事用不上沈鸣操心。什么同辈不同辈，云嫣你别忘了你进沈家的门是做什么的。” 云嫣脚步一顿，从嗓子眼里应出一声：“哦。” —— 楼上，沈鸣房间没有开灯，窗外的细微光线映进来，房间很暗。 云嫣把灯打开，一眼看到沈暗背对她坐在窗前，听见了声音也没回头。 再看桌子，上面堆着她白天送过来的食物，整整齐齐的一个没少，很明显没人动过。 还真的饿了一天。 云嫣有点气，想教训他，想到他心智不全，说不准根本不会自己吃饭，叹口气，把话憋回去了。 “该吃饭啦！” 她走过去，把碗筷放下，看一眼沈暗，他还是没有回头看她。 云嫣绕过桌子，面对着他蹲下，微微仰头。他眼睛望着窗外，像是看不见她。 “喂。”她推了下他的膝盖。 “……”没人理。 “……算我欠了你的。” 云嫣认命地起身，拉过来一把椅子，拿起碗筷打算喂他。 “张嘴。” 热腾腾的米饭送到唇边，沈暗终于垂下眸子看了她一眼。 “吃呀！”他迟迟不张嘴，云嫣有点急了，皱眉教训道：“不可以挑食！” 沈暗撇开眼睛。 几秒钟，云嫣胳膊也酸了，拿他没办法，把碗筷放回桌子上。 过得这是什么日子！ 精明的公公，恶毒的婆婆，对她心怀不轨的小叔子，加上个闹绝食，不懂事的丈夫。 还生孩子呢，有了孩子之后，她岂不是要追在两个“小朋友”身后喂饭吃？ 云嫣越想越觉得前路灰暗，忍不住鼻子发酸，眼泪挂在眼眶打转。 许久，沈暗听见她抽搭了一声，一张脸砸在了自己腿上。 云嫣用沈暗的裤子擦眼泪：“呜呜呜，我不要在这个狼窝里住了！” 话说完，她站起来擦擦眼泪，就这么跑出去了。 第5章 离开的念头一冒出来，就压不下去了。 云嫣原本的打算是，先在沈家住一阵子，等沈暗恢复了神智，她就跟他离婚。然后远远躲开故事中心，以前怎么过的以后还怎么过，她有手有脚一个人，离了沈家总不会活不下去。 可是，沈暗什么时候才能恢复神智？ 书里他恢复神智是因为被女配陷害，大脑受到了刺-激。可云嫣哪敢伤害大反派呢，搞不好跟女配一样下场凄凉。 于是就只能干巴巴等着，等意外，或人为意外。作为大反派，沈暗总不能不发挥作用，剧情是一定会回到正轨的吧。 云嫣想到这儿的时候心里也不确定，但又没别的办法，于是勉强说服了自己。而这时候，她有了新的打算，之前埋在心里的计较也就被挖出来了。 女配不助攻沈暗，还有谁能助攻沈暗？ 沈暗慢慢长大后，沈夫人不知是有了顾忌还是怎么，没有再动手打过他，顶多趁沈董事长不在家的时候饿他几天。 沈鸣呢？作为男主，他在商场上每天都有新的麻烦，哪有空闲时间去欺负一个傻子。 更何况，云嫣私心里也不想沈暗受到伤害。沈暗让她想起了小时候无依无靠，住在家里，却像寄人篱下的自己，假如真有人找他麻烦，她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长此以往，沈暗大概会这样平平安安地傻一辈子吧。 云嫣其实是矛盾的。对沈暗来说做一个单纯的傻子没有什么不好，沈鸣毕竟是主角，跟他对上唯有一死。但对她来说，她恋爱都没谈过，一点也不想如此草率地成为人-妻。 还是被压迫着的人-妻。 夜色如墨，云嫣房间的地板上躺着个开口的行李箱，云嫣匆匆忙忙地在房间里绕来绕去，正在收拾行李。 不管了，先离开这里再说！ —— 她等到了凌晨。 沈家陷入沉睡，时不时能听到阵阵风声。云嫣拎着行李箱，跟拎着一块豆腐似的，大气不敢喘，踮着脚尖轻轻下楼。 玄关处亮着灯光，是为常常夜里回家的沈鸣父子俩留的。吴妈今天被骂了一顿，可能是吓着了，忘记关灯就早早回了房间睡觉。 云嫣站在楼梯中央，探头瞄几眼客厅，没看见人。正要继续走，听见下面响起几声咳嗽，她急忙蹲下 ，用行李箱挡住身体，露出小半张脸警惕地往下看。 沈鸣身穿睡袍，手里端半杯咖啡，慢悠悠从客厅中央晃了过去，也没有往这边看。他住一楼，身影消失在另一侧的走廊。 云嫣舒出口气，静静等片刻，听见关门声了，才重新站起来。 她提着行李箱，脚步轻轻地往下走。 几米的路，在这一夜变得很长。云嫣到了门口，打开门锁，咔哒一声。 风灌进来，扬起了她的头发。夜空好美，星星簇拥着月亮，漆黑的前路也被照亮。 云嫣正要迈步，鬼使神差地回了下头。 沈暗就站在楼梯上，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许久，云嫣找回自己的声音：“沈……” 意识到此刻不是说话的时候，又闭了嘴。 她有些愧疚，为自己离开他。脚底像生了根，没有办法挪动半步。 玄关处灯光很暗，她是看不清他的脸的。 然而，她看着他，一下子想起了自己。八岁那年，她有了个不喜欢她的后妈，姥姥来看她，带她吃，带她玩，带她度过了生命中最美好的周末。 周日那天傍晚姥姥走了，她站在阳台上看着她的背影越来越远，渐渐消失不见。 她胸口闷闷的，却没有哭。从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在这世上没有人会带她走。 云嫣撇开头，心一横，推了门走出去，用后背把门关上。 风吹过来，她打了个哆嗦，抬起行李箱往前走，脚步迟疑，很慢。走到庭院中央，又控制不住地回了次头。 她走了，沈暗该怎么办？ 沈夫人为难他，沈董事长似乎也没有多关心他，沈鸣不用提，吴妈今天还因为沈暗挨了骂。 他连自己吃饭都做不到，因为她穿来的缘故，后半生差不多是被改写了，如果不能恢复神智，他该怎么办啊？ 再想远点，沈董事长还活着呢，沈暗就总是被人欺负。将来沈董事长不在，他恐怕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了，说不准会变成天桥底下的流浪汉。 云嫣觉得自己罪过大了，她越想越惶恐，仿佛看到了沈暗蜷缩在天桥底下，冻死饿死，或被人打死的尸体。 行李箱被搁在地上。 云嫣心里做了个决定，掉头打开门，发现沈暗已经不在了，她爬上楼去找他。 —— 云嫣推开门的时候，沈暗坐在床边，身旁有什么在冒蓝光，闪两下，灭了。 她没在意，做贼似的蹑手蹑脚走进来，也不开灯，从衣柜里摸出一件衣裳，就要往他身上套。 沈暗估计是没反应过来，难得没有抗拒。 衣裳穿好了。 云嫣低头与他平视，大概是外面灯光的原因，她一双眼睛亮亮的。声音刻意压低：“沈暗，你愿不愿意跟我走呀？” 第6章 沈暗的意见是不重要的，不然也不会被提前套上衣服。 云嫣问完了，压根不等他回答，傻乐着给他个熊抱：“太好啦，以后就我们俩相依为命啦。” 沈暗被她的笑容晃了下眼睛，微微发愣，也没来得及把她推开。 只是一秒钟，她松了手，返回衣柜前收拾他的东西。动作轻快，脸上挂着两个甜甜的酒窝，嘴里还极小声地哼起了儿歌。 啪——灯被摁亮。她在不大的房间里忙忙碌碌，嘴巴不清闲，嗡嗡嗡地像只蜜蜂。 他东西少，很快就收拾完了。她塞给他一个小包，嘱咐他拿好，想了想不放心，抢回自己手里。一手提着包，一手牵他的手。 沈暗皱着眉，却没有挣开。 云嫣关了灯，探出半个身体向门外看，没发现人，手指竖在唇边，回头对沈暗嘘了一声，然后轻手轻脚带他下楼。 顺利出了沈家大门。 云嫣像卸下了什么似得，大大松一口气，最后回头看一眼沈家别墅，左手拿行李箱和包，右手紧紧抓着沈暗的手，语气轻松：“我们走吧。” 沈暗回头，发现二楼书房的灯一下子亮起来了，窗边站了个影子。但他什么也没说，还真的跟着云嫣走了。 —— 自从穿到书里，云嫣还是第一次出沈家大门。 她也没想到，沈家偏僻，附近根本打不到车。她和沈暗在夜色下走了很久，都没找到个能住人的地方。 夜晚有一些风，路漆黑，隔一段距离才有盏昏黄的路灯。树叶沙沙响着，月光下树的影子们手牵着手，像拦路的一只只鬼魅。 云嫣心里发毛，无意识地凑近沈暗，肩膀贴着他的手臂汲取温度。 突然，手被挣开了。沈暗微微弯腰，夺走了她另一手的东西。也不等她，自顾自往前走。 云嫣愣一下才追上去：“别闹啦，你不……” 话说一半又咽回去。她差点忘了，即使是傻着的沈暗，也是个生理上与成年男子无异的正常人。 云嫣想了想，转瞬高兴起来，为自己有了个劳动力。追上去揪住他的衣角，笑眯眯夸奖：“沈暗好棒呀。” 又是奖励小朋友的语气。 沈暗脚步顿一下，接下来步子迈得更加快了。云嫣在后面一会儿追上，一会儿被甩下，累得气喘吁吁。 终于看到了一个小旅馆。 云嫣带着沈暗走进去，拿出证件放下，看一眼沈暗，犹犹豫豫地说：“……一间。” 前台放下一张房卡，目光从两人进门就黏在云嫣脸上，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云嫣神经再粗也被瞧得不大自在，拎起行李箱，拉着沈暗的手赶紧上楼。 前台注意力马上被转移了，在心里嘁一声，什么男人，那么大的箱子让女朋友一个人拎。 小旅馆的标间不大，一张双人床，一套桌椅，还有个小小的洗漱室，一眼就能看完。 已经很晚，天都快亮了，云嫣匆匆洗漱完，把沈暗推进洗漱间。然后拿下一床被子在地板上铺平。 于是沈暗出来，就见云嫣缩在地板上快睡着了。 他稍稍意外，也没有管她，关了灯兀自上床。 几分钟，被子里挤进一个冰冷的身体。 云嫣哆哆嗦嗦地叫着：“好冷呀。”两条胳膊紧紧地搂着他的腰：“沈暗沈暗，你冷不冷？我帮你暖一暖好不好啊？” 呼吸喷洒在沈暗胸口，痒痒的，热热的。 沈暗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没答话，也没有推开她。 云嫣在他怀里哆嗦了会，突然想到什么，自己松开他。 “差点忘记，”她起身下床，开了灯去翻行李箱，自言自语道：“你好久没吃饭了。” 不一会儿，云嫣回来了，捧着一碗冒热气的泡面，在床头柜上放下。 她只穿了睡衣，睡衣毛茸茸的，帽子上耷拉着兔子长长的两只耳朵。沈暗看一眼耳朵，垂下眸子不知在想什么。 一阵香气。 云嫣撕开泡面盖子扔掉，回头叫他时把兔子耳朵甩得飞了起来，她推推他的肩膀：“不要睡，你该吃饭啦。” 沈暗没动。 她凑得更近了些，兔子耳朵的尖尖在他肩膀上一点一点。像哄孩子似的，她语气软绵绵：“乖啦，吃过东西再睡觉嘛。不然胃痛要吃药的，你吃过药吗？药很苦很苦……” 沈暗大概是不耐烦，终于坐起来了。 云嫣笑眯眯：“这才是乖孩子……”说着去端泡面，叉上来一大口送到他嘴边。 沈暗瞪着她。 她很有耐心地等，胳膊酸了也没收回去。嘴巴一开一合，话多得像是说不完了。沈暗终于张嘴，吃掉她喂给他的泡面。 胃里一阵暖流。两人一个吃一个喂，泡面很快见底。云嫣把东西扔掉，冰凉的手伸进被子里拉沈暗的手，整个人钻进去。 “好冷好冷……”她小声叫着，脑袋和兔子耳朵都耷拉在他的胸口。不一会儿声音没了，沈暗听见她均匀的呼吸声。 他抬起手，轻轻摸着兔子耳朵，放下去，又摸了摸云嫣的耳垂。 他想起那天晚上她在他耳边带着哭腔那句：呜呜呜那个坏蛋亲我耳朵。 明明是同一个人， 两辈子的差别怎么会这么大呢。 第7章 云嫣安安稳稳地睡了一个好觉，日上三竿才悠悠转醒。 太阳照进来，她头脑发昏，被晒得半眯着眼。手往身侧摸了摸，空的。 她顿时清醒了，从床上爬起来，左看看右看看，在窗户边上发现了沈暗。 她松口气，身体一软，又摊了回去，歪着脑袋瞧他。 虽然是个傻子，但平心而论，沈暗长得的确好看。 瓷白皮肤，微乱的黑色短发，睫毛翘翘的，很密，眼型狭长，薄唇似扬非扬。 一个大反派，长这么好看做什么呀。 云嫣迷迷糊糊地打个哈欠，揉一揉眼睛，四周光线忽然暗了下来。她抬眸一看，沈暗停在了她的面前。 昨天出来得急，云嫣只给他穿了外套，并没有换一件衣服，眼下他还穿着昨天那件衬衫，因为睡了一觉，有点皱巴巴的。 云嫣伸手拽了拽，也没拽平，还被他给瞪了一眼。 她手一抖，马上瞪回去：“脏兮兮的，你还好意思凶！” 沈暗：“……” 云嫣气呼呼地起了床，找到沈暗的包，拉开拉链翻翻找找，也没翻到几件能穿的衣服。想来也是，在沈家他连饭都很难吃上，谁会给他买衣服呢。 心一下子就软了。 云嫣抱着一件白色毛衣放在床上，犹豫了几秒，就去拽他的衬衫。 沈暗蹙眉躲开，又被她抓回去，“别动！” 竟然真的就不动了。 云嫣正要给沈暗解扣子，手顿住，上下瞅了瞅他，心想，即使是傻子，应该也会有自尊心吧。 “你会自己穿衣服吗？”她问。 沈暗不回答，但抬起手，从上往下开始解衬衫扣子。 云嫣懵了一秒，脸红了，捂着眼睛背过身体。从指缝看到他拿起了毛衣，头也不回地跑进了洗漱室里。 沈暗翘了下嘴角，一瞬间压下去，恢复了平时面无表情的脸。 很快，云嫣出来了。 她脸上看不出半点的不自在，仿佛刚才那个脸红的是别人似的。但也没有看这边的沈暗，急匆匆地往外跑：“我出去买早饭啦！” 嘭一声，门几乎是摔上的。 沈暗垂着脑袋又笑了一下。 —— 云嫣身上没多少钱，都是零零碎的纸币，卡倒是有一张，但她不知道密码。眼下的经济情况最多只能撑上半个星期。 她心里叹了口气，想赶紧出去工作赚钱，又不放心把沈暗一个人丢在旅馆。 更糟的是，连旅馆他们也住不了几天。 云嫣拎着奶黄包，心事重重地往回走，摸了摸口袋，除了几个硬币外，还摸到了一个手机。 她迟疑着把手机拿出来，心里挣扎片刻，摁了开机。 短讯和未接电话纸片一样地往外冒。 她大概翻了翻，短讯有几条来自“周姐”，剩下的全部来自同一个人，备注是“亲爱的杰。” 云嫣抖了抖， 妈呀，这大反派的老婆怎么还有个男朋友啊！？ 回到旅馆，沈暗已经穿好了白色毛衣，云嫣推门进去时他坐在窗户边正在低头看着什么，听见声音，稍微侧头，手臂动了动，好像放下了什么东西。 云嫣想着另外的事，也没有在意，喊他过来吃饭，可并没有在原地等他过来，一边喊人一边提步走过去了。 还记着他不会自己吃东西，洗了手，心不在焉地喂他。 沈暗配合多了，不用商量，也没用威胁，低下头安安静静地吃。 几个，沈暗不吃了。 云嫣料想他该吃饱了，擦擦手指，顺便替他擦了擦嘴角，回头拿手机看。 联系栏又蹦出了新的消息—— 亲爱的杰：出来。 亲爱的杰：我在你家附近的咖啡厅。 云嫣咬着下唇，手指往上翻，发现几天以前的常态是原主发消息，“亲爱的杰”爱理不理。最近没有人给他发消息了，他才开始了消息轰炸。 她大致瞧了瞧聊天记录，提着的心终于放下。看样子这两个人不是男女朋友关系，更像是原主在倒追。最近“亲爱的杰”消息内容也都是普通朋友间的问候，并无半点暧昧。 再看最新两条，云嫣心里一动。 原主留下的很多事还需要她来处理，与其等着麻烦一件件地找上门，眼下不如先在原主家里安顿下来。 她于是回复：“你把位置发给我吧。” 对面发过来几个问号，云嫣心虚，没回，安静几秒，等来一个定位。 她点进地图研究着路线，一只苍白的手伸了过来，手里拎着装奶黄包的袋子。 云嫣顺着这只手看上去，沈暗没有表情地看着她。 她心里就生出种“家养的傻儿子终于长大”的欣慰之感。 还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乖啦，你吃。” 大概是她眼里的慈爱太过明显，沈暗不耐地把东西往下一扔，不看她了。 手机又嗡地震了一声，“亲爱的杰”催促：“快来。” 云嫣不敢耽误，收起手机找衣服换。换好了，推开洗漱室的门出来，一下子对上沈暗的眼睛。 他不问，她不能不说。 “我出去见一个……一个朋友。”她反手关好门，看了看剩下的几个奶黄包：“你饿了记得吃饭，渴了桌子上有水，我很快就回来了。” 她整理几下头发，走到门边，不放心地回头交代：“你不要到处乱走，有人敲门不要随便就开……”然后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么走掉心里又觉得不安。 “很快就回来啦。”门开了，她挥挥手，再一次交代他：“不要出这个门，外边很危险，会有坏人把你抓走。” 恐吓完了，又哄他：“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零食。” 沈暗自始至终没有反应。 她人都出去了，听不到他回答总是不太踏实。可手机里催得急，不走也不行了。几句话反反复复地说了又说，一步三回头走了。 “亲爱的杰”位置离小旅馆很远很远。 云嫣舍不得打车，转了几趟公交，路上被催促了不知有多少遍。 终于抵达那家咖啡厅。 云嫣原本担心自己认不出人，会被怀疑。一进去就放心了，咖啡厅里冷冷静静，只坐着几个学生，还有一桌优雅的老奶奶。最角落里，一个男人戴着鸭舌帽和口罩，一会儿低头看一下时间，一会儿抬头往门口看。 看到她了，也没站起来，坐在原地懒洋洋地招手。 云嫣觉得危险，店员显然也对他很不放心，频频往过打量。 可疑的男人不耐烦地嚷嚷：“愣着干嘛？还不快点过来！” 第8章 整个咖啡厅的人都朝云嫣看来。 云嫣想反悔也不成了，硬着头皮走过去，在他斜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垂着眼皮抚平裙摆。 男人歪歪垮垮地靠在椅背上，不摘口罩也不摘帽子，漫不经心地睨着她。 “这半个月你哪去了？电话不接短信不回，怎么？还在生气？” 生气？ 云嫣一脸茫然。 “都说了我跟夏清没有什么，话题是节目组带起来的。你自己也是做这行的，为什么不能多理解理解我呢。” 联系起男人这身打扮，云嫣懂了，他八成也是个明星。最近跟那个叫夏清的在炒绯闻，原主就吃醋了。 可俩人不应该是追求者与被追求者的关系吗，怎么会？ 男人没给她思索时间，看她一直也不说话，有点不耐烦了，语气带上了嘲讽：“再说了，你大半夜上沈董的车，你跟我解释了吗？别告诉我你能演张导的戏是凭实力。” 这个情节书里倒是提过。小明星在嫁进沈家前被沈董事长塞进了大腕云集的剧组，演一个花瓶角色。虽然戏份不多，但这部剧后期火得一塌糊涂，连小明星也跟着小红了一把，不过是因为演技差而被骂到黑红的。 这时候电视剧只播了两集，第二集末尾云嫣才露了个脸。因为是古装剧，跟她平时风格很不一样，很多认识她的人都没认出来。 但于子杰跟云嫣认识了有十多年，打小她就追着他跑，长大后他进娱乐圈她也进娱乐圈，两人还签进了同一家公司。她那张脸，他不能再熟悉了，一看演员表，果然是她。 那会儿云嫣因为夏清的事在跟他单方面冷战，他也懒得理她，反正是个备胎，没了也就没了。夏清可不一样，正当红呢，蹭着她的热度，他涨了不少粉丝。 一看到电视剧，于子杰就改主意了。那可是张睿成张导啊，他的剧捧红了多少新人啊，再瞧瞧这阵容，就云嫣一个是新面孔，其中不可能没点猫腻。 有什么内幕他不在意，他在意的是云嫣将来的热度。她要是火了，他肯定能跟着沾光。 想到这些，他勉强缓和了语气：“行了，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我不追究。你懂事一点，体谅体谅我，我跟夏清真没什么。” 他一个人把好的坏的全都说了，云嫣还能说什么呢。默两秒，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桌子上两杯咖啡，自始至终也没有人喝。 于子杰看了看时间，该走了。结过账，见云嫣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收回脚步，不太情愿地说：“行吧，送你回家。” 云嫣正愁不知道怎么找家门呢，他就提出来了。露出今天第一个笑：“麻烦你啦。” 看在于子杰眼里，就以为这件事算是过去了，云嫣还会像原来那样喜欢自己，心落回了原地。 因为不是什么大明星，不需要私密性，何况也没什么钱，原主租的房子在一片贫民窟一样乱的老旧小区。 于子杰不愿意进去，到门口就急匆匆走了。云嫣翻了翻背包，没找到钥匙，也没能进去，后脚就坐公车回了来时的小旅馆。 到门口，想起答应过给沈暗买零食，又到超市买了点小孩子喜欢的东西给他。期间电话响了一次，来了条新的短信，发件人是周姐。 云嫣一边翻消息栏，一边推门进了房间，头也不抬地喊：“沈暗，我回来啦！” 意料之中地没有人声。 周姐发来消息，说有个网综邀请她做新一期的嘉宾，要她好好准备准备，明天她的助理会来接她。 原来周姐是她的经纪人。 既然她都有经纪人了，沈董事长怎么会说生了孩子后再给她安排经纪人呢？ 云嫣满脑子疑惑，想了想，还是放下东西回复：好的，我知道啦。 收起手机，她又叫沈暗：“沈暗沈暗，快看我给你……” 抬起头，整个房间都没有沈暗。冷掉的奶黄包被塑料袋包裹着随意扔在地上，她走的时候有几个，现在还剩几个。 云嫣跑出去时连门都没有关严，先问了前台，前台对他们两个印象深，在沈暗离开时恰好注意到了，于是给云嫣指了个方向。 云嫣谢过，顺着她指的方向跑过去，喊着沈暗。 南城的秋天温差大，白天热，夜晚冷，云嫣顶着大太阳，不顾形象地在小巷穿梭，嘴里喊沈暗的名字。 最后，她是在河边找到沈暗的。沈暗身边有三个浑身肌肉的大块头，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沈暗虽然没露出惊慌的表情，但被围在中间，一看就知道是被欺负了。 云嫣的火腾地一下往上冒，小炮弹一样冲上前，一个过肩摔，嘭地一声，一个大块头被撂倒了。 动作快得没人反应过来。 紧接着第二个也倒了，第三个有了准备，正要主动出击，咔嚓一声，胳膊被硬生生掰弯，膝盖也被踢了一脚，哀嚎着摔在水泥地上。 沈暗张了张嘴，要解释什么，人被撞得后退几步，云嫣扑上来，手臂紧紧地搂着他的腰。 胸口处的布料很快湿了，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像自己才是被打的那个。抽噎着抱怨：“呜呜呜叫、叫你别乱跑的……” 沈暗蹙着眉，向三个大块头递过去一个眼神，三个人赶紧爬起来准备跑。 云嫣听到声音，推开沈暗回身，被沈暗一揽，又撞回了他的怀里。 三个人趁机跑了。 云嫣继续哭：“呜呜呜你这么不、不乖，我我我不要对你好啦。” 路人们撞上热闹，频频往过打量，想瞧瞧打败三个壮汉的女孩儿长什么样。 沈暗眼神阴鸷，把或好奇，或不怀好意的眼神都挡了回去。他稍微弯着腰，手放在云嫣后脑勺上，一摁。 云嫣额头狠狠撞上他的肩膀，于是哭得更厉害了，拳头在他后背锤一下：“呜呜呜呜坏蛋！” 第9章 沈暗闷哼了一声，眉峰微隆。 云嫣第一次听到他发出声音，一边抽抽搭搭，一边稀奇地仰起头看。 沈暗一手放在她腰后，一手放在她后脑勺上，不闪不避地任她打量。 她擦擦眼泪，后知后觉意识到他们这是在大街上，四周行人没光明正大地瞧，也在隐晦地往过瞄。于是不好意思再哭下去了，挣开沈暗的手臂，转身走。 走两步，停了，一只手向后伸，别别扭扭地说：“过来。” 沈暗勾了下唇，抓住她递过来的手。 一路上，云嫣像在赌气，没有跟沈暗说一句话。回了旅馆，她手一松，彻底不管他了。 她对他好的时候，沈暗心里防备着。这会儿她不理他了，他反倒不习惯起来。视线总是不自觉地跟着她转。 云嫣坐在了地板上。 她不知道从哪拿来个购物袋，打开，哗啦啦倒出来一地的酸奶果冻巧克力，还有些用五颜六色糖纸包裹着的糖果。全是给小孩子吃的东西。 她眼圈还红着呢，看起来可怜兮兮的，但手上却很用力地，刺啦一声撕开了黑巧克力的包装纸，然后送到嘴里，恶狠狠咬下一块。 接下来，她维持着凶巴巴的表情，把一地板的零食全吃光了。吃的时候还瞪着他，像示威一样。 沈暗看了却只想笑。 没气到他，云嫣心里更生气了。不经意扫到一颗柠檬味的糖，眼睛一亮，把糖纸剥开，踮脚塞进了沈暗嘴里。 沈暗愣一下，双唇就覆盖上一只柔软的手。 “不许吐出来！” 她佯装凶恶，唇边却印了两个酒窝。很辛苦地踮着脚尖，眼睛一眨不眨，期待沈暗接下来的反应。 可沈暗没反应，只是垂眸看着她。 她很快支撑不住了，脚跟落地，手跟着放下来。低头看看糖纸，抬头看看她，眼神犹疑。 反复确认过几遍，她决定亲自试试。又拿起一颗柠檬味糖果，剥开放进嘴里。 脸皱起来。 云嫣含着酸酸的，还带着点苦巴巴味道的糖，又给了沈暗一拳。 —— 天快黑下来的时候，行李重新收拾好了，云嫣从一件外套口袋里翻出一串钥匙，小心翼翼收好。 她看了看钱包，里面实在是没多少钱了，但拿着这么多东西，还要提防和沈暗走散，她又觉得力不从心。纠结来纠结去，最后还是咬牙选择了打车。 好在这次沈暗很乖，路边等车的时候没有乱跑，坐在车上后也没临时闹什么脾气。天彻底黑下来的时候，他们顺利抵达了出租屋。 一楼声控灯好像坏了，踩了几下地板都没有亮。云嫣看不太清，拽着沈暗的衣角上到二楼，没想到二楼也是漆黑一片。 她塞给沈暗手机，让他给自己照明，站在门前，拿出钥匙一个一个地试。 沈暗看在眼里，舔了下嘴角，心里浮现出一个猜测。 试到后边，云嫣都快哭了，动作越来越慢，生怕太早知道自己今晚要流落街头。 最后一把钥匙插-进去，咔哒，门终于开了。 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线照进去，映出一个空落落的房间。 云嫣摸到墙壁上的开关，一摁，房间亮起来了。房子中间摆着张小小的布艺沙发，墙壁上挂着电视。 她把箱子和沈暗一起拉进来，关上门，发现还有一个房间，应该是个卧室。走过去，推开门好奇地打量。 卧室里也是空荡荡的。一张床，一个衣橱，一张桌子和一张单人沙发。地板上铺着一层薄薄的灰尘。 还得打扫过才能住人。 这时候云嫣想起沈暗来了，转身要喊他，鼻尖撞上了一堵肉墙。她揉着鼻子抬头，沈暗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两个人距离近到几乎贴在一起。他看着她，眼里有一点探究。 云嫣可看不出来什么探究不探究，随手摸来个拖布扔给他：“快点干活啦。” 好在房间不大，很快就打扫完了。 沈暗又把云嫣给气到了。他什么也不会做，一米八五的大个子，就跟在云嫣身后晃悠，她刚擦干净了地板，他就在上面留下一串脚印。 可怜云嫣即没好好当过一回孩子，也没有生过孩子，就先体会到了养孩子的艰辛。 最后，沈暗被罚睡客厅的小沙发。昨夜死死抱着他不放的云嫣义正言辞地告诉他，男女有别，他们以后都不可以在一起睡了。 沈暗缩在小小的布艺沙发上，手脚都伸展不开，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明白。 云嫣毫无心里负担地进了卧室。 奔波一天，她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很快睁不开眼了。马上就要睡着的时候，她恍惚听见了开门声，身侧下陷，有一个人躺在了她的身边。 顿时清醒了。 云嫣开灯一看，是沈暗。 她松口气，没好气地推他：“喂，你回你的沙发去睡。” 沈暗闭着眼睛没说话。 她又推他几下，见没用，手攥成拳，威胁道：“不听话揍你了哦。” 沈暗睁开了眼睛，在昏黄的灯光下，他的眼神好像变得有些温柔。他定定看着云嫣，突然说：“冷。” 第10章 云嫣好像被吓着了，就这么呆呆地盯着沈暗，半天没出声。 过了一会，她突然抓起他的手，啊呜咬了一口。 沈暗哼了一声，蹙眉看她。 她不知道怎么眼泪汪汪地，整个人突然压上来，激动地叫：“你会讲话！” 沈暗：“……”他不该会吗？ 云嫣比看到一只猴子当众演讲还要激动。眼睛亮晶晶的，晃了晃被她咬出牙印的手：“你再说一次。” 沈暗撇开头不理她。 她伸手把他的头掰回来，强迫他跟自己对视：“你再说一次嘛！” 沈暗才察觉到，他们俩的距离有多近。她身体柔软，像奶油一样粘在了他的身上，还散发着若有若无的甜香味。头发丝丝缕缕落在他胸口，挠得他心里发痒。 “乖啦，再说一次，就一次！” “……” “沈暗——沈暗——” “……” 迟迟没得到回应，让云嫣有点失落。耷拉着嘴角，委委屈屈地看着他。 沈暗被她瞅得受不了，生硬地说：“睡觉。” 她一瞬间高兴起来，一双眼睛弯成月牙。清脆地答：“好呀！” 云嫣翻身躺回去，完全忘了要赶他出去睡沙发的事。 几分钟后，她又靠过来，轻轻说：“晚安沈暗。” “……” “……” “……” “喂！” 她隔着被子晃晃他的肩膀，一脸认真地说：“你不可以没礼貌，我说了晚安，你也要说晚安。” “……” “来跟我说。晚——安——wan晚……” 沈暗快被她烦死了：“晚安。” “好乖。”云嫣奖励地拍了拍他的头，然后还给他掖了掖被子。动作一顿，又把被子掀开，不留情面地说：“不行，你出去睡。” 沈暗：“……” “算啦。”她变脸跟变戏法似的，马上把被子掖回去：“看在你很乖的份上，今天奖励你睡床吧。” 然后坐起来，“我出去睡沙发。” 说着跳下床，抱着枕头和棉被光脚啪嗒啪嗒跑出去了。 沈暗看着卧室门，久久没有睡意。 —— 第二天一早，云嫣是在卧室里醒来的。她一睁开眼睛，眼前就出现了沈暗的侧脸。 怎么回事？昨天晚上其实是她做的一场梦吗？ 她打个哈欠，身体一动，发现自己压着一只手。把手拿出来一看，上边有个不清晰的牙印。 云嫣一头雾水地对那个牙印看了又看。如果不是做梦，她昨天晚上不是睡沙发了吗，怎么这会儿会在床上睡醒。 难道， 她一张脸刷地白了，难道她梦游了吗？ 于是沈暗一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云嫣泫然欲泣的脸。 见他醒了，她紧张兮兮地凑过来：“沈暗，我昨天晚上是不是梦游了啊。” “……” “就，我昨天晚上是不是，闭着眼睛回来的啊？” “你知不知道我昨晚是怎么回来的？” “……” “也对，你应该都睡着了。” 云嫣心里已经肯定了自己梦游，发愁地躺回去，望着天花板叹气。 突然响起了手机震动声。 云嫣一震，倏地坐起来，四处找手机。房间里没找到，她推门出去找，最后在沙发上乱糟糟的被子间看到了。 屏幕上闪着两个字——周姐。 她赶紧摁了接听，没等出声，那边劈头盖脸说：“已经让小宋去接你了，你抓紧时间准备。” 嘟——挂了。 第11章 云嫣要出去工作，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沈暗。 离开前，她又是威胁又是哄诱，不许他走出家门。得了一个点头的保证还不放心，就差把他用绳子给捆起来了。在一遍又一遍的电话催促下，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云嫣要录的是个新推出的户外网综，综艺名字叫《黑暗料理大冒险》，有五个常驻嘉宾，一个主持人，都是没什么名气，或者过气的那种。云嫣今天是作为飞行嘉宾被邀请来的。 已经录过两期，嘉宾们互相都熟悉了，在镜头下嘻嘻哈哈地追逐玩闹，抛梗接梗。云嫣自我介绍后被晾在一边，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这时候，主持人开始介绍游戏流程了。 六个嘉宾分成两组，通过比赛获得烹饪黑暗料理的食材。接下来还有个大冒险，冒险成功的小组不需要吃料理，冒险失败的小组吃双份黑暗料理。或者推举出一个队长，最后由队长吃掉全部料理。 云嫣被分到了A队，队友是年纪不大的一男一女。一个叫祁子涵，一个叫耿灿灿。耿灿灿似乎在节目组里地位不低，嘉宾们都隐隐捧着她，她一开口，没有不接腔的。 云嫣穿书前做了一阵子群众演员，也算是混过娱乐圈的人。虽然对这个世界的娱乐圈半点也不了解，但不难猜测耿灿灿大概是名气高或者有后台的。于是没想着惹她，也没想过要抢风头。先前周姐也交代过不要惹事，想必五个嘉宾都是她惹不起的。 可耿灿灿却主动撞上来了，笑盈盈地跟她打招呼：“云嫣，好久没见啦，我最近在追你演的剧呢，你那个角色什么时候死啊？” 语气熟稔又热情，好像刚才把云嫣当空气的人不是她似的。 遇见熟人了，还是个似乎对她有些恶意的熟人，云嫣很谨慎地没有立即回话。 祁子涵凑上来：“灿灿你们认识？” “是啊。”耿灿灿也没有要听云嫣回答的意思，对祁子涵说：“我们俩做了四年室友，熟得不能再熟了。云嫣还是我们寝室的室长呢，特别有责任心，我看咱们队的队长就让她来当吧。” 祁子涵愣了一下，很快恢复如常，大剌剌地说：“行啊，我赞成！” 耿灿灿扬起一只胳膊：“同意云嫣当队的举手！” 祁子涵两只手都举起来以示配合。 云嫣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成了队长。 —— 拿食材有时间限制，每队给一百二十秒。可食材一共只那么一点，谁先谁后就成了问题。所以这之前还要做场游戏。游戏获胜方可以优先挑选食材，还有权利给自己的队伍增加时间，或者给对方队伍减少时间。 主持人南子这时候充当起了裁判，喊工作人员拿玩偶服。稍后嘉宾们要穿着厚厚的玩偶服上擂台互推，谁掉下擂台谁就输了。 作为队长，云嫣理所应当地第一个出战。B队见A队上了个一看就弱唧唧的女生，想着也不能太欺负人，随后也派了个跟云嫣身材相仿的女生上去。 南子一声口哨，围观群众刚摆好姿势，没来得及喊口号呢，只听噗通一声，穿着B队玩偶服的女生一个跟头扎进了擂台下的海绵球里。 现场静止了两秒。 南子高声宣布，“A队胜！” 耿灿灿与祁子涵后知后觉开始欢呼。 第二回合，B队不得不认真起来了。他们原本没选队长，队长是个苦差事，没人愿意当。眼下为了不那么跌份儿，推出了队里常常泡在健身房的，一个有肌肉的男演员，说是让队长PK队长。 台下响起喝彩声加油声，台上云嫣裹在玩偶服里，出了一身粘腻的汗。为了早点摆脱这套衣服，她也顾不上节目效果什么的，干脆利落地跳起来，用小小的短短的玩偶粗腿把对方踢了下去。 然后没站稳，啪叽坐在了擂台上，由于手短撑不到地，半天没站起来。最后好不容易要爬起来，不小心踩到了玩偶服的尾巴，骨碌碌滚下了擂台。 又安静了几秒，台下一阵爆笑。南子也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宣布A队获胜。 云嫣离开现场换衣裳，再回去，食材已经拿完了。他们队的东西是耿灿灿拿的，调料配菜主菜样样不缺，还有三个猕猴桃。 云嫣眉头一跳，她吃猕猴桃过敏，有一回还进了医院。现在虽然换了身体，但对它还是有心理阴影。要是直接说过敏吧，万一这个身体并不过敏，不就成撒谎了么。 她正愁着，身旁耿灿灿似笑非笑地拍拍她的肩膀：“队长看什么呢？迫不及待想试试吗？别急，输了的话今天的料理全是你一个人的。” 第12章 云嫣队的料理由据说厨艺很不错的耿灿灿烹饪。番茄、猕猴桃、白菜、香菜，辣椒，加上赞助商赞助的牛奶，在锅里煮成了黑乎乎一坨。奇怪的味道充盈着整个摄影棚。 前两期玩得都没这么狠，另一队直呼耿灿灿太不厚道。耿灿灿切着第三个猕猴桃，笑眯眯地说：“怕什么，输了有队长扛着！” 于是另一锅也开始加猛料了，刚刚输给云嫣的肌肉男队长呼天抢地地拦。 云嫣躲老远还能闻到味道，皱了皱鼻子，连打好几个喷嚏。 —— 接下来进入正题，到了冒险环节。 现在综艺节目花样繁多，要想吸引观众，一定得与众不同。《黑暗料理》就是以“折腾嘉宾”为卖点的节目，从挑战到惩罚，都不是随便玩玩能过去的。 让云嫣意想不到的是，冒险主题竟然与食材有关。番茄辣椒触发了大胃王比赛。 做明星这行，不管火不火，保持身材永远是第一位的。耿灿灿不愿意上，祁子涵倒是有心上去，别管输了还是赢了，后期能多给几个镜头才是最重要的。可是被耿灿灿给打断了。 “队长开个头吧！”耿灿灿推推云嫣肩膀：“别看我们队长现在挺瘦，上学时候可是个大胖子呢。进商场愁买不到码，进食堂愁钱不够花，一个人比全寝室加起来饭量还大！” 一伙人哄然笑开，还有人不怀好意地向她讨教减肥方法。 云嫣从小就没吃过什么好东西，豆芽菜似的瘦巴巴长大，哪知道什么减肥秘籍。好在主持人南子及时救场，宣布了两队参赛成员，准备换场。 错过了最佳拒绝时机，云嫣想不参加也不成了。 比赛场地在一家名为“辣味辣”的餐厅，应该是节目组收了钱给他们家做推广的。云嫣打一进门就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南子在介绍了这家店的老板与历史后，老板开口了，要请嘉宾们尝尝他们家正宗的辣。 鲜红的火锅，鲜红的串串，鲜红的炒菜，甚至还有鲜红的糯米饭……刺鼻的食物摆了整整两张桌子。比赛时长二十分钟，南子掐着秒表，喊了声开始。 为了不吃猕猴桃，云嫣豁出去了！ 另一队被派上来的是个出生在普遍能吃辣城市的男演员，他原本是胸有成竹的，大口大口吃得欢快。可没多久，后劲儿上来了，嘴唇和眼圈都红了，嘶哈嘶哈地吸着气。 余光瞥到身侧的云嫣，她一声不吭地，低垂着脑袋往嘴里塞糯米饭，桌子上摆着一大堆吃完串串留下来的竹签。 队友在催了。 他赶紧低头继续吃，心道节目组这是从哪找来的能人啊。 被对手冠上“能人”标签的云嫣却并不像看上去那么轻松。嘴里不知道是什么原料的红色东西又麻又烫，她舌头已经尝不出味道来了，胃里也火辣辣地疼。眼睛被刺鼻的气味熏出了泪水，她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漫长的二十分钟过去，南子终于喊停。 云嫣嘴里还有块蘑菇，她咬着蘑菇，闻声抬起了头。憋了半天的两滴眼泪猝不及防砸了下来。 另一队东西剩了一半还多，云嫣这边的盘子已经空了好几个了。南子宣布云嫣获胜。 云嫣坐在原地，呆呆地打了个嗝。 第二个冒险由另一队的啤酒触发，比起第一个相对轻松一些，组里三个成员都要参加。一个负责摁抢答器，一个负责答题，还有一个要在答题人答错后接受惩罚。 惩罚也简单，台子上摆着几十个杯子。杯子里有可能是白水，有可能是牛奶，有可能是饮料，也有可能是酒。杯子底下有号码牌，接受惩罚的人带上眼罩，随机选一个号码牌，喝掉相对应杯子里的东西。 祁子涵摁抢答器的速度挺快，耿灿灿却频频出错，连简单的初中数学题都答不上来。云嫣也是倒霉，每次都恰好选到装了酒的杯子，好在是果酒，甜甜的，度数也不高。云嫣舔了舔嘴唇，相当耿直地，每次都喝掉整整一杯。 第二个环节结束，果酒的后劲儿上来，云嫣已经晕乎乎的了。她摘下眼罩给工作人员，慢吞吞地眨了眨眼，感到天旋地转。主持人说了什么她也没听清楚，跟着大部队走，到了一座山上。 风一吹，她打了个冷颤。脸颊红扑扑，眼神呆滞地看着前方。 是一条长长的玻璃栈道。 风呼呼地吹，她听见自己的名字，反应迟钝地看过去。 还没有人意识到她喝醉了酒，谁能想到几杯果酒也能把人灌醉。南子嘴巴一开一合，说着接下来的流程。 “……目前为止是一比一平，也就是说这局是最关键的一局。三个人都要参加，按时长定输赢……” 平时别管胆子多大，这会儿五个嘉宾没一个敢上去的。云嫣被孤立在最前头，南子顺势说：“之前的比赛云嫣表现都很出色，这次不如你来带头？” “……” 安静几秒，云嫣意识到这个人在跟自己讲话，抬起头看他。 南子指向玻璃栈道：“队长来给两个队员带个头吧。” 云嫣呆了一瞬，傻乎乎地哦一声，头发被风吹得糊在脸上，她抬起手撩开，一脸淡定地往前走。 走两米，回头，发现自己两个队员一个扒着墙闭眼鬼嚎，一个连上都不肯上来。 她总算没忘输了要吃猕猴桃的事，当即返回去，趁祁子涵没反应过来，拽起他的胳膊就走。 祁子涵夸张地大叫，因为腿软站不起来，人就瘫在了玻璃上，一只胳膊被云嫣拉着，死死闭着眼，颤颤巍巍地喊：“你慢点！你你你慢一点！” 云嫣像拖麻袋似的，把快要吓哭了的祁子涵拖到了另一边。 她遥遥回头，耿灿灿还磨磨蹭蹭地没走，于是又一次回去，在耿灿灿惊恐的眼神下，强行拽起了她的手。 耿灿灿先前是为了让云嫣吃料理故意输过几次，可这玻璃栈道，她是真不敢走。偏偏云嫣手劲儿大得要命，她挣也挣脱不开，如果不是因为戴着麦，她早就破口大骂了。不知不觉到了中段，回是不可能回去的，只剩下云嫣这一根救命稻草。她颤颤巍巍地，死死搂住了云嫣的腰。 最后，意料之中地，云嫣带领的队伍赢了。 B队队长含泪获得双份料理，追着队员要求平分。祁子涵幸灾乐祸地看热闹，也被塞了一嘴味道诡异的猕猴桃。 耿灿灿揉着被云嫣攥红的手腕，又气又恨地环视一圈，发现云嫣缩在角落的椅子上，靠着墙壁已经睡过去了。 期间，云嫣被助理喊醒一次，坐上车后又睡着了。 路途遥远，她正做着一个梦。梦里她回到很小很小的时候，爸爸下班回家，带回来个漂亮阿姨让她喊妈妈。 云嫣没喊，于是被揍了一顿。她揉着屁—股想，她再也不要喜欢爸爸了，明天爸爸出差，她也不要想他。 第二天是噩梦的开始，爸爸走了，但没把漂亮阿姨带走，也没像往常一样把姥姥接来。漂亮阿姨越来越不漂亮，她不给她饭吃，她想把她饿死。 云嫣被助理扶下车，扶上楼，她胃很痛，因为梦里的阿姨不给她吃饭，她太饿了。 门开了，她眼睛半睁，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 助理收回手。 她腿一软，噗通跪在地上，眼前就是男人的腿，她蹭几步抱住，眼泪汪汪地喊—— “爸爸！我好饿呀！” 第13章 “……云嫣，兰市人，三岁父母双亡，八岁爷爷奶奶去世，在几个亲戚家里长大。十八岁考进南城电影学院，但是不怎么在学校露面，因此差点没能毕业。毕业后签进沈氏旗下的星灿娱乐，跟了个没啥本事的经纪人，演过几个小配角，都没什么水花……” 良久，沈暗嗯了一声。 “不是，老板，你找我就调查个小明星啊？我以为再不济也能让我盯着沈鸣那几个呢……查个小明星，也太大材小用了吧，钱花得都亏得慌……” “姥姥，我疼……” 这时候，云嫣不知又梦见了什么，不安分地在床上滚来滚去，最后抱住沈暗的腰，喊姥姥，喊疼。 沈暗低头看她一眼，眼底情绪不明。 “我靠！”电话那头的人惊呆了，“老板你床上有人？等等！姥姥！？这什么特殊癖好！？” 大概是对沈暗的无动于衷感到不满，云嫣胡乱摸了摸，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胃部，眯着眼睛，委委屈屈地又说了遍：“疼……” 话筒里一惊一乍的声音戛然而止，沈暗挂断电话，随手就扔在了一边。掌心下贴着一片滑腻的皮肤，她抓着他的手腕，不让他收回手。 他盯着那一小片皮肤，喉结滚了滚，眼神渐渐变得危险。 “姥姥……”她说：“揉。” 沈暗怔了一下，眼神顿时冷了。 然而睡糊涂了的云嫣是不会看眼色的，复读机一样，黏黏糊糊地一会儿一声姥姥，还非要他揉揉自己，不达目的不罢休似的吵。 好半天，沈暗沉着张脸，手缓缓动了起来。 云嫣满足地嘟囔了一句什么，又往他怀里挤了挤，甜甜地睡熟了。 —— 太阳光从玻璃窗洒进来，照在云嫣脸上，她不安地抖了抖睫毛，眼皮慢慢掀开，一瞬间被刺得耷拉下去。 适应了光线，她再次睁开眼睛，眼前是沈暗的侧脸。 沈暗是很干净的那种长相，睫毛长长的，皮肤又白又透，细腻得看不清毛孔。云嫣再一次在心里感叹，你一个大反派长这么好看做什么啊。 她忍不住出手，戳了戳他的脸颊。正要再碰碰他的睫毛呢，他忽然就睁开了眼睛。 云嫣不怕他，笑眯眯地说：“早呀。” 然后指尖在他胸口点了点，趁机教育道：“你也要说早安。” 沈暗只是看着她，一句话也没有说。 云嫣昨天体会到做老师的乐趣后，就相当热衷于教沈暗讲话，眼下机会来了，一口气从早安教到了晚安，即使学生不配合，也没因此被打击到。还教他说自己名字。 “云——嫣——云——嫣——” “yun——yan——” “喂！”她在他胸口拍了一巴掌：“我的名字你一定要学会哦！做人家老公的不知道老婆的名字怎么讲，你说说这像话吗！” 沈暗仍然没有出声。 半分钟，云嫣败下阵来，负气把他推开。满脸不高兴地起床，掀被子，满地找拖鞋穿。 看着她单脚跳到卧室门口，沈暗突然叫了声：“老婆。” 云嫣身体一僵，拖鞋也没管了，啪嗒啪嗒跑回来给他个熊抱，脸上带着老母亲般的慈爱，揉揉他脑袋：“哎！儿砸真乖！” 沈暗瞬间黑脸。 —— 已经是中午了，云嫣身体还不大舒服，仗着昨天赚了钱有底气，奢侈地叫了回外卖。 她大爷似的又躺回床上，使唤起沈暗来了。教他开门，教他跟外卖小哥道谢。可沈暗极度不配合，不说话也不看她，没听见一样。 门铃响了。 云嫣泄气，嘴里说着：“我养你还有什么用。”就要起床开门。 沈暗却站起来了，也没看她一眼，径直走到门口开门。 云嫣趿拉着拖鞋跟出去，外卖小哥已经走了，装着一次性餐盒的塑料袋被放在了桌子上，沈暗人不在客厅，洗漱室传来哗啦哗啦的水流声。 她心里暖暖的，又是欣慰又是感动，心道，养个傻子其实也不错嘛。 水声停了，洗漱室的门哗啦被推开，沈暗换了件白衬衫，扣子有两颗没有扣上，露出一点锁骨。他刚洗完头发，这时候还湿哒哒地滴着水。水滴掉在白衬衫上，布料变得透明，黏黏地贴住皮肤。 他拉开椅子，面无表情地在云嫣身边坐下，手不动，等着云嫣来喂自己。 云嫣放下筷子，没有喂他饭吃，把他拉起来要吹头发。 沈暗眉头蹙了一下，好像不太情愿，但也没有反抗，被云嫣拉到沙发上摁坐下去。 吹风机的声音嗡嗡响起来，云嫣几根手指在沈暗发间来回穿插，沈暗闻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甜香味，舔了舔干涩的唇，小腹处烧了团火，裤子渐渐鼓了起来。 嗡嗡声停了。 云嫣弯腰放下吹风机，拿了把剪刀在手里。 “剪了吧。” 她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一脸认真地说。 第14章 十分钟后，沈暗坐在洗手台前，上半身围了个干净的床单，看着镜子里云嫣手拿剪刀，皱着眉迟迟不敢下手。 沈家没有人会管沈暗，自然更不可能有人打理他的头发。上一次剪头发是什么时候？沈暗想不起来，时间太久远了，要追溯到前世。 几缕碎发稀稀拉拉掉下。 沈暗抬头，镜子里云嫣一脸认真严肃，像在做着什么关乎生死的大事，每一剪刀都落得慎重无比。 突然，她手一收，惊呼了声：“唉呀！惨了惨了……” 两边不对称了。 她咬着下唇，似乎是犹豫了会儿，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去剪另一侧头发，结果又过于短了。两边还是没能对称。 咔咔咔，头茬哗啦啦掉了一地，镜子里沈暗头发越来越短越来越短，云嫣放下剪刀，长长出了口气。 “其实，”她拍了拍床单上的头茬，有点心虚地对沈暗说：“好看的人配任何发型都很好看，不对称也没关系呀，你说是吧？” 她也不等他回答，解开床单抖了抖，抖干净了塞进洗衣机里。转身回来拍拍沈暗的脖颈，探身打开水龙头，胸口在他背上贴了一下，一触即离。 “给你洗洗。”她说：“低头。” 沈暗看了她一眼，把头低下去。 云嫣手指放在水龙头下试过水温，温度适宜了，才开始给他洗。她的手一会儿擦过沈暗的脖颈，一会儿擦过沈暗的头发，触感轻得感觉不到。 沈暗刚被熄灭的欲望隐隐有复苏之势。 云嫣挤出洗发水擦在沈暗的头发上，因为第一次做这种事，她动作缓缓慢慢，小心温柔。水果味的洗发水清香渐渐散开在空气里。 —— 上桌的时候，饭菜都凉了。 出租屋没微波炉，厨房里仅有的厨具云嫣也不大会用，只好就这么凉着吃。她看着对面沈暗顶着被剪坏的头发，一声不吭地吃着凉饭，心里不免生出了些愧疚，想了想，从餐盒里挑出个鸡翅给他，夹过去的时候还恋恋不舍的。 “给你。”她用对小孩子讲话的口吻说：“多吃肉，长……”余光瞥到他桌子底下的两条长腿，默默把接下来的话咽了回去。 沈暗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也没有吃，最后连自己碗里的肉都没有动。 吃完饭了，云嫣带沈暗去理发店。 深秋，天气冷下来了。云嫣是个怕冷的，里里外外穿了有好几层。怕沈暗冷，给他穿得更多，看一眼窗外被风吹弯的小树，找出围巾要给他围上。 在云嫣的再三催促下，沈暗冷着脸低头。云嫣不高兴他对自己摆臭脸，气呼呼地拍了他一巴掌，用围巾遮住了他半张脸。 理发店挺近，楼下就有一家。店面小，从玻璃窗看进去有些简陋，老板娘坐在椅子上，拿着手机看电影。 沈暗脚步在看到理发店里只有老板娘一个女人的时候定住了，死活不愿意进去，云嫣两只手拽都没用。 剪坏了人家头发的是她，云嫣也没太勉强，跟他商量：“你不喜欢这家，那我们就换一家？” 沈暗才肯动了。 到了下午，天阴了，风特别大，三两个行人匆匆赶路，车也明显少了，远处小吃车陆续收摊，街道显得有些萧条。 云嫣手凉凉的，去碰沈暗的手，感到一阵温热。于是抱着捉弄人的心态猛地抓住了他的手，笑盈盈地等他反应。 沈暗一顿，低头看了看她，另一只手要拆围巾。 她这时候不经意地又看见了家理发店，不给他时间，扯着他走了过去。哆哆嗦嗦地，嘴里还不忘念叨着：“这次敢闹脾气回家揍你。” 推开门，热气扑面而来，理发店的老板是个上了年纪的爷爷，店面比刚才那个还要简陋。云嫣怕沈暗又不愿意呢，他就在镜子前坐了下去。云嫣上前脱下他的外套抱在怀里。 老板笑呵呵地给沈暗围了块布，“剪个什么样的？” 云嫣说：“整齐一点就成。” 老板口中应道：“好嘞。”先打湿了沈暗的头发，然后拿工具开始剪。 云嫣在几平米的小店坐下，撑着下巴，专注看沈暗掉在地上的头茬，没注意沈暗也正看着镜子里的她。 很快剪完了，老板解开围布，拿块海绵给沈暗清理。忍不住夸赞：“小伙子长得真俊，小姑娘是女朋友吧？俩人结婚了吗，在大城市打拼不容易啊。” 云嫣一愣，心里不自在极了，否认道：“那个，我是他姐姐。” 话刚落，沈暗就沉了脸。 老板也不尴尬，话头一转：“怪不得都这么俊呢，原来是一个妈生出来的。” 沈暗突然站起来，外套还在云嫣那，他穿着毛衣就推门出去了，走的时候头也没回。 云嫣不知道他又闹什么脾气，付过钱赶紧追出去了。 第15章 云嫣不明白，一个连自己吃饭都做不到的傻子，为什么会认识只走过一次的路。 就在一分钟前，她还担心沈暗乱跑，担心自己把他给弄丢了。一抬头，却发现他们已经站在了家门口。她张了张嘴，看着沈暗单薄的背影，一时间忘记拿出钥匙开门。 是不是，已经不傻了啊？ 会发脾气，表情正常，没做过什么蠢动作，能听懂她说话，甚至还能简单回应。 这像个傻子吗？ 可是既然不傻了，他不回沈家报仇，跟着她做什么啊？ 沈暗面无表情地回头看她。 她吓了一跳，瞬间避开他的视线，低下头慌里慌张地翻找钥匙，找到后插.进锁孔，手忙脚乱地开门。 沈暗又看了她一眼，进去了。进去后发现她没动，回头。一双眼睛黑沉沉的，看不出情绪。 大概是心理作用，云嫣莫名觉得他的眼神有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乖乖地换了鞋子进去，反手把门关上。关门的时候也很小心，只发出了咔哒一声。 沈暗收回视线，终于不理她了，掉头走。 云嫣如蒙大赦，一溜烟跑进卧室，啪地一声关上了门。 沈暗脚步顿了顿，眉间郁色一晃而过。 天很快黑下来了，期间云嫣接到过周姐打来的电话，通知她明天试镜，然后微信给了个地址。她一打开微信，消息一个接一个蹦出来，于子杰又给她发了不少消息。她懒得看，直接退了。 酝酿了整个下午的大雨终于噼里啪啦落下，房间没开灯，一道闪电照进来，接着马上响起了闷雷声。 云嫣手一抖，手机就掉在了地板上，她赶紧捡起来看，已经开不了机了，左下角屏幕也碎了一块。她站起来，摸到墙壁上的开关，把卧室灯打开。 灯光闪几下，噗地灭了。她不死心地来回又摁了几次开关，也没有用，看样子是停电了。 她犹豫了一下，打开卧室门的锁，先开一道小缝，看到沙发上坐着一个影子。线条笔直僵硬，似乎许久没有动过，像大雨里的一块石头。 心一下子就软了。 因为一个不确定猜测，她把他隔在外面晾了一个下午，和沈家那些漠视他的人又有什么差别呢。 门缝大了一点。 也对，大反派嘛，男主都差点载他手里，傻的时候看起来正常些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书里还说他小时候是个天才呢，天才总归是跟正常人不一样的。就算傻了，也应该跟正常的傻子有差别才对。 云嫣把门推开了，一步步走到沈暗身边，挨着他坐下。茶几上有水果，云嫣拿起一个橘子，剥皮掰开一瓣，迟疑一瞬，送到沈暗嘴边。 沈暗垂眸看她一眼，低下头吃了，唇碰到她的指尖，有点烫。 云嫣一顿，手背贴了贴他的脸，然后试试他的额头，温度极高。 ——不会是发烧了吧？ 云嫣一时无措，看看窗外的大雨，不知该怎么办了。放下橘子，四处找感冒药和温度计。找了半天没找到，只好冒雨出去买药。撑着把伞，她再三交代了沈暗不要乱跑，就推门跑出去了。 好在这时候药店还没关门，云嫣急匆匆进去，急匆匆离开。把几盒感冒药护在怀里，生怕被大雨淋湿。 雨更大了，一辆车驶过，喷溅起一层污水。云嫣下意识后躲，不小心撞到了人。 她回头，正要道歉，结果发现，自己撞到的是浑身湿透的沈暗。 —— 家里一片漆黑，还没有来电。热水澡也洗不成了，云嫣把沈暗推进卫生间，让他把自己擦干，然后去给他找衣服换。 怕他一个人会怕，找好了衣服就到卫生间门口等他。结果等了半天，里边什么声音都没有。她心里慌了一下，敲敲门：“沈暗？沈暗！” 没人回应。 不会是病晕过去了吧？ 越想越有可能，云嫣心一横，一只手抱好衣服，一只手拧门把手，很轻松门就开了。 沈暗上身赤-裸，脚下扔着脏掉的衣服，站在镜子前擦头发。 云嫣愣了一下，结结巴巴：“你你你怎么、怎么不出声啊……”然后把衣服放在洗手台上赶紧退出去了。 沈暗愉悦地勾了下唇。 半个小时后，沈暗换了干净的衣服，额头贴着退热贴，被云嫣喂了几粒感冒药。躺在床上，身上被子严严实实。 云嫣躺在他身侧，眼圈有一点红，想骂他，心里又舍不得。她不知道自己此刻要哭不哭可怜巴巴的样子，比病了的沈暗看起来更惨。 “要喝水吗。”她轻轻问。 沈暗摇了摇头。 “哦。”她抱着被子缩回脑袋。 窗外又是一个响雷。 “你跟我出来干什么啊。”她闷闷地说：“就算想跟着我，你告诉我一声不就好了。为什么要淋雨呢？你是不是傻啊？” 说完，把自己噎了一下，更加确定了沈暗应该还是个傻子。于是剩下的话也咽回去了，叹口气，在黑暗中伸出手给他掖了掖被子。 要收回手的时候，顿了半刻，手从沈暗被子里伸进去，抓住了他的手。 “如果你不舒服，就晃一晃我的手。”说完补充：“如果我梦游了，你也晃一晃我的手。” “……” “你知道什么叫梦游吗？”云嫣一本正经地解释：“就，如果我半夜突然起床了，就是梦游。你一定要喊醒我，不然就糟啦知道吗。” 沈暗静半刻，默默点了点头。 第16章 第二天云嫣要试镜，于是起了个大早。房间灯亮着，大概是昨天半夜来的电。她正要起床去关灯呢，发现手被沈暗牢牢抓着，还特别紧。 她轻轻抽了抽，沈暗一下子醒了。他唇色苍白，脸色也不太好看，额头上退热贴不知掉哪去了，抬眼安静地看着她。 云嫣伸手探了下他的额头，已经不烫了。顺手给他梳理了几下头发。 “早上想吃什么？” “……” “青菜粥好不好？” “……” 沈暗眨了下眼睛，睫毛扫过她的手背。 “放手啦。你肚子不饿吗，我要出去买早饭呀。” 云嫣温声细语地跟他商量：“还要买点零食什么的留给你中午吃，我今天要去试镜，你一个人在家不可以乱跑喔，外面很危险的。” 说完，沈暗的手好像抓得更用力了。 云嫣揉了揉沈暗的脑袋：“乖啦。” 沈暗看了她一会儿，手慢慢松开了。云嫣再一次拍了拍他的头作为奖励，起身找拖鞋穿。一回头，沈暗也起床了，在她身后跟着，寸步不离的，她进卫生间，他还要跟。被云嫣锁在了外面。 云嫣洗漱完了，打开门，他还在门外站着。她走过去推推他的胳膊：“你去洗洗。” 推不动。 “我现在不走。”云嫣说：“我走的时候会打招呼。” 沈暗这才乖乖地进去了。 云嫣擦头发，吹头发，换衣服，然后要出去买早餐。 屏幕碎裂的手机静静躺在桌子上，云嫣试了试，还是没有办法开机。 幸好已经记住试镜地址了。 云嫣把手机放回去，数出几张一百块，拿上钥匙就出门了。 先去超市。 附近也没什么大型超市，只有小户型的连锁店。云嫣推门进去，收银员见到她好像愣了一下，抬头瞅瞅电视，然后再瞧瞧她，像在确认什么似的。 云嫣迅速买好了东西，把购物篮放在收银台上。收银员盯着她的脸，心不在焉地扫码，动作缓慢。 电视哇啦啦响着，里面角色音调突然拔高：“诺西！你还有脸回来见我！” 云嫣一震，下意识抬头看，正巧看到屏幕上自己梨花带雨的脸。 云嫣：“……” “诶。”收银员忍不住开口：“你跟那个明星长得真像。” 她尴尬地笑了笑：“……是吗。” “是啊，真的挺像！”收银员手上动作不停，抬起头想要再确认一遍，镜头已经切换到别人身上去了。 “不过这个女的只有一张脸能看了，演技可不怎么样。”收银员撇了撇嘴：“好好一部剧让她给毁了，现在网上都在骂她，我觉得你去演可能都比她强，反正长得差不多……塑料袋要么。” 云嫣：“……要。” 拎着塑料袋，云嫣心情复杂地推开便利店的玻璃门。 阳光晒过来，她抬手挡了一下，下一秒眼前投下一片阴影。 沈暗头发湿着，身上有清爽的沐浴露味，肤色白到透明，沉着脸瞪她。 云嫣一怔，无奈：“你又不乖。” 沈暗抿了抿唇没说话。看起来好像有点委屈似的，云嫣反倒被衬托成了恶人。 “唉。”她叹了口气，头疼道：“现在跟出来也就跟出来了，一会儿一定别跟着我。那里很远的，你乖乖在家等着就好。” 说着去牵他的手：“走啦，去吃早餐。” 沈暗没动，还是盯着他。 云嫣莫名懂了他在介意什么，解释：“我不是骗你。因为买早餐很块就回去了嘛，说不定我回去了你还没洗完澡呢，所以才没有打招呼的。” 几秒钟后，沈暗好像接受了这个说法。肯动了，还弯腰拿走了她手里的塑料袋。 云嫣趁机踮脚揉乱了他的头发，笑眯眯地说：“真乖。” —— 吃过早饭，云嫣该去试镜了。 她走的时候不放心，怕沈暗又乱跑，打开电视放猫捉老鼠给他看，一脸认真地哄他说：“你在这里看着它们不要跑出来哦，不然零食被它们吃掉，你就要饿肚子啦，家里也会被它们弄乱，我们就没有睡觉的地方了。” 沈暗：“……” 八点半，云嫣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关于这次试镜，她除了个地址外什么都不知道，连具体的时间也没来得及问。怕出错，于是尽量早去。没想到到那里的时候，已经有了不少人在。 一进门，她就吸引了全部目光。 第17章 云嫣接过工作人员给她的剧本和女配的人物小传，无视周围若有若无的打量，坐下来仔细翻看。 过了一会儿，导演助理推门出来喊人，云嫣就被叫了进去。关门前，她听见幸灾乐祸的一句：“她也敢来试镜？” ——云嫣有什么不敢？ 嘭，门关了。 试镜厅里坐着导演副导演和制片人，云嫣躬身问了好，导演随意翻翻她的资料，定睛看了她一眼，然后敷衍地指了个片段，让自己助理给当她助演。 刚分析过人物小传，云嫣也不紧张，静两秒，试着代入情绪。 她要演的是一个出生在武术世家的大小姐，大小姐天纵奇才，性子娇纵肆意，漠视生命，崇拜强者，歧视弱者。在这个片段，她练功时被下人打扰，于是差点把人活活打死。 云嫣当群演的时候，也演过门派里练功的弟子，虽然用不着露脸，只是给重要角色当背景板，但也要从武术指导那学些简单的动作。 她琢磨了片刻，开始动起来了，一招一式干脆利落，动作行云流水般流畅。 助演上去，语气平平地说：“大小姐，不好了，夫人那边出事了。” 她动作猛地停下，冷冷朝他看来，忽然闪身接近，提起了他的领子，他双脚离地，脸上表情真真实实地变得惊恐了。 “又一个坏规矩的。” —— 云嫣很快放下助演，不好意思地跟他道歉，他摆摆手表示没事，赶紧躲一边去了。云嫣看向导演。 导演回过神，又翻了翻资料，抬起头不确定地问：“云嫣？” 云嫣一愣，点点头：“是，我是云嫣。” 一个不到两分钟的片段体现不了多惊艳的演技。可云嫣入戏快，台词功底不错，看起来好像还会一点武术？跟最近热播的那部剧里角色比起来简直像是两个人演的。导演和身边副导演耳语几句，不知道都商量了什么，最后告诉云嫣先回去等消息。 云嫣退出试镜厅，又收获了一波不怀好意的眼神，她没理，心里只想着，不知道沈暗有没有乖乖在家里看猫捉老鼠。 —— 到家门口，云嫣听见电视声，松了口气。她找到钥匙插—进锁孔，正要夸沈暗听话呢，一抬头，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沙发上坐着两个男人，听见声音，齐齐朝她看来。一个面无表情，一个怒气冲冲。 于子杰指着沈暗质问道：“云嫣！你给我解释解释，他是谁！？” 云嫣沉默着反手把门关上，看了沈暗一眼，视线很快挪开。 “他是我的……我的丈夫。” 一句话，两人都愣住了。 于子杰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气笑了：“丈夫？你哪来的丈夫？” 云嫣没说话。 “你又跟我赌气？因为夏清？” “……” “不回电话就是因为跟他在一起？” “……” “你到底在闹什么？都说了，我跟夏清只是炒作！” 云嫣：“……我真的结婚了，你要不就先走吧。” 于子杰仔细辨认着她脸上的表情，不似作伪，按她那烂演技，演也演不出来。他心里的火不知为何越烧越旺，想指责，碍于两人从来不是情侣关系，又没资格。倏地站起来，拿起外套一阵风似的往外走，经过云嫣身边时不忘撂狠话：“云嫣，你等着！” 云嫣：“……” 门嘭地被甩上，门框都跟着震了震。 电视里音乐在响，汤姆又被杰瑞给捉弄了。 云嫣跟沈暗对视两秒，半晌，幽幽—道：“我上午走的时候电视里也是这集。” “说，你又跑哪去了？” 沈暗：“……” 第18章 作为不乖的惩罚，沈暗今晚被关在门外睡沙发。 云嫣把卧室门锁上了，倒不是防沈暗，是怕自己梦游乱走。她还找了根绳子，把脚踝拴在了桌腿上。 忙活完，也才八点。 卧室里没电视，手机也开不了机。她给手机插上电源，不死心地长摁开机键。心里发愁，万一剧组来消息了，她收不到该怎么办。 突然，门被砰砰敲响了，一阵一阵的，声音很大。云嫣怕是于子杰回来找事了，想到沈暗还在外面，心里一急，忘了脚踝上绑着绳子，人噗通跌在了地板上，脚从桌子腿上往下滑，刮到了细小的木刺。 卧室门被用力撞开了。 沈暗站在门口，好像没听见外面的敲门声似的，蹙眉看着她。 云嫣坐在地板上解绳子，使唤他：“快去开门。” 来的是个三十岁上下的女人，穿一身黑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表情激动带着克制。 “试镜通过了！” 进了门，她连鞋都没来得及没换，张嘴就是这句。 云嫣愣了一下，试探着叫：“周姐？” 周曼之意识到自己情绪太过，轻咳一声：“李导给我打电话了，说下个月开机，趁剩下这几天，我给你安排个老师磨磨演技吧。” 说完，周曼之就等着云嫣发火，心道这次她怎么闹都不行了，现在网上她的骂声越来越多了，虽然不知道李导为什么会用她，但她再这么稀里糊涂地演下去，将来就算是毁了，圈内谁还敢再找她。 没想到云嫣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然后邀请她：“周姐，你先进来坐。” 周曼之有一瞬间诧异，脚步迟疑地走进去，目光在沈暗身上停留一秒，想说什么，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对了。”周曼之坐下来，“你怎么不接电话？” “手机坏了。”云嫣给周曼之倒了杯茶。 “坏了？”周曼之第一反应是不信，但又觉得她好像没有什么理由骗自己。想了想，从包里拿出个手机：“备用的，你拿去先用着。” 云嫣：“啊，这……” 周曼之把手机放在了茶几上，余光扫过沈暗，又看了他一眼。 “你那个助理打你电话不通，跟我说辞职回老家了，用不用我再帮你找几个人来选选？” 云嫣现在连自己都养不起呢，找什么助理。 “不用了，我不需要助理。” 周曼之点点头，拿起包：“行，我先走了，你准备准备，明天早点到公司来。” 天色晚，云嫣不好多留，送她出去。 到门口，周曼之回了下头：“这几天少出门，少上网。” 云嫣想起今天收银员说的话，现在网上都在骂她，还有试镜的时候周围艺人毫不掩饰的，蔑视的眼神。 “好，谢谢周姐。” 周曼之仔细看了她一眼，点点头，瞪着高跟鞋消失在昏暗的楼梯间。 云嫣回头，吓了一跳。 沈暗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身后，低垂着眸子盯她的小腿，眼睛安静得有点恐怖。 “诶，你……” 沈暗突然蹲下来，一只手攥住她的脚踝，大拇指来回摩擦。云嫣这才感到轻微刺痛，低头看，脚踝冒出了一点血珠。 沈暗呼吸喷洒在她的小腿上，温热，痒。唇距离她非常得近。 云嫣晃了下神，把小脚抽走，拿起茶几上手机，噔噔噔跑回房间。正要锁门，发现卧室锁坏掉了。 透过门缝，云嫣看到沈暗还蹲在原地，头微微低着。 “喂！”她喊他：“睡觉去呀沈暗。” 沈暗看了她一眼，站起来朝这边走。 她嘭地关了门。 —— 云嫣躺在床上，换手机卡，开机。屏幕上跳出好几条未接来电和未读短信。 有周曼之的，有于子杰的。 云嫣把于子杰联系方式删除，忍不住下载了个微博，注册个小号登录，在搜索框输入云嫣。 她看到好几条联想词“云嫣演技”“云嫣诺西”“云嫣后台”，甚至还有一条“云嫣沈董。” 云嫣眉头一跳，点进最后一条，看到一张照片。照片上她笑容灿烂，上了一个男人的车，男人被打了马赛克。明明什么也看不出来，评论却都在说男人是沈董。 “什么野鸡都来演戏了。” “有后台就是不一样啊。” “毁剧！滚出娱乐圈！” “啧啧，我五岁的外甥女演得都比她强。” “我的白月光诺西啊！被她毁成什么样了！” “看到她就快进。” “快进＋1” …… 云嫣心情复杂地退出微博，也有点好奇了，原主究竟把这个角色给演成了什么样子。 她看了看时间，翻身下床，打开卧室门，沈暗就蹲在门外，头垂着，手臂也垂着，周身气氛沉闷，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动物，回头看云嫣的时候，眼神特别可怜。 第19章 一打开电视，云嫣就看到了自己。她瞄一眼右下角，这部剧叫《灵希传》。 屏幕上她躲在桃花树后，手攥着一根细到一折就断的花枝，视线落在远处，一双眼睛不知道因为害怕还是震惊，不带感情地瞪大。 镜头慢慢拉远，一男一女先是激烈争吵，而后突然抱在了一起，女主挣扎，男主低下头强吻。 哗啦——云嫣手里的爆米花洒了一地，她顾不得捡，反手就捂住了沈暗的眼睛。紧张兮兮地盯着电视，等这段吻戏过去。 沈暗眨了眨眼睛，睫毛扫过她的掌心。 终于亲完了。 云嫣松了口气的样子，手收回去，收拾地板上脏掉的爆米花，捡起来扔进垃圾桶里。 一抬头，又是段亲密戏。桃花树下，男人贴在女人身后紧紧搂着她，嘴里焦急地解释什么。女人回过头，脸上挂着莹莹泪珠。 云嫣：“……”这个不是她吗。 云嫣迅速拿起遥控器换频道，没注意到沈暗一刹那变得阴鸷的眼神。 最后还是看猫捉老鼠。 云嫣重新坐回沙发上，拆了包薯片吃，吃到见底想起沈暗，不太舍得地喂到他嘴边一个，结果沈暗不吃。 她高高兴兴地收回去：“这就对了，乖孩子不可以吃垃圾食品。”说着要把薯片扔进自己嘴里。 沈暗突然俯身，把她手上的薯片叼走了。 云嫣：“……” 她郁闷地看他一眼，手伸进包装袋里拿最后一个，这次没说给他，结果他又凑过来抢走了。 云嫣鼓着腮帮瞪他。 咔嚓咔嚓，他完全无视了她的眼神，把薯片咬碎了。 更气了！ 云嫣突然抓起他的手咬了一口，含含糊糊骂了声坏蛋，然后甩到一边，噔噔噔跑回卧室，嘭地把门一关。 沈暗低头看虎口浅浅的一个牙印，舔了舔嘴唇。 —— 门锁坏了，沈暗轻而易举地进了卧室。朦胧月色下，床上鼓起一个蜷起来的团子，团子的脚踝用绳子与桌腿连接，绳子被拉得很长。 沈暗把绳子剪断，替云嫣揉着脚踝。云嫣被他揉舒服了，翻个身面对着他，弱弱地哼唧了一声。 沈暗盯着她的侧脸，眸色渐深，手上动作也暧昧起来。低头慢慢凑近。 云嫣突然咬住了他胸口处的衣料，牙齿慢慢磨着，不时碰到他硬邦邦的肉。 沈暗毫不在意地弓下腰，唇印在云嫣的脖颈上，很久没有离开。 第二天，云嫣很早起床，准备去公司学习。 她给沈暗准备了一整天的饭，再三交代他出去玩也不要跑太远，还把钥匙留给了他。 周曼之打电话来催了。 云嫣应着，急急忙忙地出了门。 到公司的时候，周曼之也是刚到，难得自家艺人不迟到不爽约不闹脾气，周曼之奇怪地多看了她一眼。 这一看，眼神就定住了，脸也沉下来。云嫣敏感地察觉到，心里也紧张，周曼之这个表情让她想起了自己上学时候的班主任。 “下次注意点。”好半天，周曼之说：“你交男朋友我不管，但是作为艺人，保持良好形象是最基本的。” 云嫣一头雾水：“啊？啊……” 周曼之脸色不见好转，从抽屉里拿出一条丝巾扔给她：“戴上。” “不用了周姐。”云嫣怎么好意思总收她的东西：“你是觉得我今天搭配条丝巾比较好吗，我一会就去买……” 周曼之打断：“戴上，跟我去见梁老师。” 云嫣只好把丝巾带上了。 梁老师名叫梁之华，是个很严肃的女人，从见到云嫣起，脸就崩着。 最后也没上课，梁之华问了她几个问题就让她走了，一刻不想见到她似的，语气和表情都特别不耐烦。不过最后还是撂下了句，让她明天九点再来。 云嫣只好走了，离开时脸上难掩失落。周曼之这时候也不在，她一个人去坐电梯。 等电梯的还有两个艺人，云嫣不认识，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没成想，她不认识她们倒认识她。下巴尖尖的女人哎呦了一声，阴阳怪气道：“这不是我们马上能挤进一线的云嫣吗。” 被点到名字，云嫣慢半拍抬头。 尖下巴身边的长头发女人掩嘴笑：“人家可是马上就要火的，你跟她搭话她嫌你蹭热度呢。” “噗呲，不知道睡了多少老男人换来个打酱油角色，天天还在网上被骂，真是好可怜呐。火？下辈子吧。” “诶，云嫣啊，听说你最近还去试了李导的戏？我在里边演女三，用不用我帮你说一说啊？虽然你演技差了点，但是演我的小丫鬟也不需要什么演技。” “哈哈，婷婷，你好心帮她，她还以为你要抱她大腿呢。” “不……” “哎呦，挺热闹啊。” 高跟鞋声由远及近，一个戴墨镜，染红唇的女人带着两个助理走了过来。 刚才还趾高气昂的两个艺人连忙弯腰打招呼：“梦梦姐。” 叮，电梯刚好来了。 被叫做梦梦姐的人率先走进去，向云嫣招手，“来啊。” 云嫣眨眨眼睛，进去了，梦梦姐的助理紧随其后。外面两个艺人要进，梦梦姐说：“满了。” 电梯门缓缓关上，隔绝了两张委屈又不忿的脸。 云嫣向梦梦姐道谢：“谢谢你帮我……” 梦梦姐突然摘下墨镜，嘴角带着点笑，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指尖指指她的脖子。 “小妹妹，下回出门别带草莓。” 第20章 云嫣站在洗手台前，废力地扭出一个诡异的姿势，看见了自己颈侧的吻痕。 吻痕其实不深，但她皮肤白，印在上面就很明显。云嫣脸一瞬间红透，小心地移了移丝巾位置，把那一小块遮住。 她这回可真是出大丑了，怪不得周曼之态度突然变得那么奇怪。 云嫣苦着脸，遮住后还不放心，扯着丝巾一会儿往左拽拽，一会儿往右拽拽。心里把沈暗从头到尾骂了个遍。 肯定是伺机报复！ 昨天她咬了他的手，于是他偷偷报仇来了！ 说起来，绑在腿上的绳子不见肯定也是沈暗干的，她睡觉姿势再差，也不至于扯断一根那么粗的绳子吧。而且，她昨晚就迷迷糊糊感觉身边有人在挤自己，沈暗一定是趁门锁坏掉，半夜偷偷溜进房间睡了。 云嫣越想越气，觉得沈暗简直反了天了，恨不得立刻回家揍他一顿。 她最后一次动了动脖子上的丝巾，长长出一口气，气冲冲地离开公司。 憋了一路的火，在推开门发现家里没人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沈暗又没在家，玄关处钥匙串好端端放着，她特意给他留下的，他也没拿。 云嫣嘭地把门甩上。 他既然这么了不起，她还不去找他了呢！ 时间过得很慢。 云嫣坐立不安地在房子里绕来绕去。想睡觉，睡不着，看电视，看不进去，拿出手机，也没有什么好玩的。 沈暗多没存在感的人啊，每天安安静静一句话也不说，就跟透明的一样。怎么他一不在，家里就空落落的了呢。 这样下去的话，等哪一天沈暗好起来，他们两个离婚，再也不能生活在一起……将来还有很长一段日子要自己过啊。 想到这，云嫣心里隐隐有些抗拒。明明一开始最希望甩开沈暗的人就是她，现在反而舍不得了。甚至忍不住希望，沈暗干脆别好起来，他一个反派，怎么可能打得过沈鸣这个主角，到最后还不是只有炮灰的命。 毕竟是养了一段时间的，跟小猫小狗也相处出感情来了，更何况是人呢。虽然沈暗总是不乖，但云嫣也不希望看到他去送死。 深秋天黑得早，五点半，街上点起了路灯。 云嫣频频抬头看时间，心里又急又慌。沈暗一个智商不全的人能有什么娱乐活动，出去玩也该回来了吧。难不成遇到了什么危险？是被小混混敲诈了吗？还是被人贩子拐回家了？总不能是出车祸了吧？对啊，她没有教过沈暗看红绿灯过马路，沈暗不会在闯红灯的时候被车给撞了吧。 她被自己突然冒出的猜测吓了一跳，坐不住了，拿起钥匙换鞋，想要出去找他。 —— 四周找了个遍，云嫣没有看见沈暗。 他能去哪呢？走得越远就越危险。 深秋的风扑在云嫣脸上，把她的头发吹得很乱。她出来时没穿太多，套了个外套就匆匆找人来了，刚出来时还觉得冷，现在竟然也感觉不到了。 跑着跑着，云嫣脚步一顿。 一个傻子能走多远？沈暗是怎么做到出来这么久，又让她找不到的？ 该不会已经恢复神智，回沈家报仇了吧？ 云嫣心脏像破了个洞，风灌进去，吹得她好冷。 这个时段街上车流不断，人行道上有出来散步的情侣，有接孩子回家的夫妻，广场上一群大妈热热闹闹地跳广场舞。她绕过去，失魂落魄地往回走，最后也不知道是怎么到家门口的。 她揉了揉眼睛，拿出钥匙开门。 门开到一半，云嫣僵住了。 客厅灯光昏黄，电视开着，正在播《灵希传》。沈暗坐在沙发上，正在喝一杯水，听见声音，他看过来。 云嫣鼻子一酸，控制不住地想哭。 他好像被吓着了，蹙眉放下杯子走过来。还没走近呢，云嫣一下子扑进他怀里。 沈暗愣了一下，感到胸口慢慢湿了。 云嫣哭了一会儿，突然踮起脚尖拉下他的脖子，强迫他半弯下腰。沈暗险些以为她是想亲自己呢，下一秒就被狠狠咬了脖子。 她一边咬还一边呜呜地哭，比起沈暗更像被咬那个。沈暗一低头，就看见了昨晚自己留下的吻痕，心下了然，小姑娘这是回家报仇来了。 第21章 沈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云嫣突然特别粘他。 他本来以为今晚还要被赶出去睡沙发呢，都已经提前把沙发弄湿，睡不了人了。可是云嫣不知道为什么抱着他不撒手，还要和他一起睡觉。 被人欺负了？ 沈暗沉下脸。 云嫣在他怀里翻了个身，拽着他的胳膊放在自己腰上。要收回手的时候，不小心摸到他手背上一块凸起。好奇地抓起来看。 是一道疤，看得出年代久远，也看得出当时伤得多深。 云嫣摸着那道疤，又想哭了。不用猜，这肯定也是沈家那些人留下的。 不报复回去，对沈暗来讲真不公平。 可是…… 云嫣吸了吸鼻子，抬起头，眼泪汪汪地问：“你今天跑到哪里去了？我等了你好久，然后还找了你好久。” 沈暗一愣。 云嫣没有等他回答，“下次别一个人乱跑了，我怕会有人欺负你。” 她摩擦着他的伤疤，声音轻轻的：“你乖乖的，我保护你。好不好？” 沈暗看着她蓄满泪水的眼睛，良久，哑着嗓子说：“好。” —— 云嫣一晚上也没睡好，总是做些乱七八糟的噩梦。要么梦见沈暗恢复智商，掐着她的脖子要她去死，要么梦见沈暗找沈鸣报仇，被沈鸣从几十层高的楼上推下。天快亮起来时，她还梦见了沈暗的小时候。看不清脸，只看到一个瘦瘦的小男孩被沈夫人关起来用鞭子抽。 五点半，云嫣惊醒了，她的手被沈暗攥得很紧，腰被沈暗另一手圈着，整个人都窝在了他的怀里。 她抬眸，眼睛扫过沈暗弧度明显的喉结，落在他垂下来的眼睫毛上。抬起手，指尖轻轻拨弄一下。 沈暗霎时睁开了眼睛。 云嫣吓了一跳，手缩回去，埋怨道：“你怎么装睡。” 沈暗看着她：“没。” 云嫣：“什么没。” “没有装睡。” “那你松手好不好啊？”云嫣甩了甩被沈暗攥着的手。 他这回不说话了。 云嫣好笑，想继续逗他呢，电话响了。 她一只手摸过来，摁接听，被话筒里喊破音的大嗓门震得头皮一麻。 “周姐，你说什么？” “云嫣！你火了！快看热搜！” 云嫣傻了：“……啊？” 《黑暗料理大冒险》在昨晚播出了。 这是个不瘟不火的综艺，在视频网站上没有好的推荐位置，前两期也没能掀起什么热度。谁知凌晨时候，突然好几个关键词蹦上了热搜。 #云嫣果酒# #云嫣手拎队友# #云嫣串串# 竟然全部都跟云嫣有关。 云嫣点进其中一条，看到好几个视频。有她迷迷糊糊把耿灿灿从玻璃栈道上拎过去的，有她穿着玩偶服晃晃悠悠摔倒爬不起来的，还有她吃串串吃太撑了，特别丢人地打了个嗝。 云嫣觉得自己脸都丢到太平洋去了。她抬起头看到沈暗也在看手机屏幕，赶紧把屏幕倒扣在胸口，凶巴巴地说：“不许看，闭眼！” 沈暗揉了揉她软乎乎的手，顺从地把眼睛闭上，睫毛轻轻颤。 云嫣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看他没反应，才安心低头拿手机，深吸口气，翻下面的评论。 吃猫的橘子：好可爱的小姐姐啊hhhhh～ 沉迷：拎起来了？拎起来了？！竟然就拎起来了？ 一百零五个日出：求指路微博！！ 真理握在我手中:emmm这女的不是诺西吗。 渐渐渐渐搁浅：好假哦，是哪个金主要捧的新人吧。几个嘉宾都让着她，假装打不过她，啧啧。 白日梦鱼：楼上眼瞎吧，很明显耿灿灿带头孤立她呢，不讨好的任务都推给她做了。 小黄鱼：演的吧？真装。 星光误我：演？凭她在《灵希传》里的演技？ 陈碎碎：楼上真相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灿灿嫁我：有病吧？谁孤立她了，我家灿灿就那个性格，不爱讨好不知道哪来的野鸡。 雾霾蓝：过分了吧楼上。 浮生生不吃奶糖：抱走灿灿，拒绝捧一踩一 昨日艳阳：科普一下，云嫣，《灵希传》里的诺西。微博是这个@我是云嫣 tttt：啊？？？这就洗白了？她毁了灵希传啊！上个综艺就洗白了？ 夏天不下雨：小姐姐录综艺还行，演技需要磨炼，继续努力！ 古酒：她太厉害了吧，我上次带爸妈走玻璃栈道，我爸一个200斤的大男人吓得腿软。 凉粥粥：估计是喝糊涂了吧哈哈哈哈哈 …… 云嫣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是喝多了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才敢走的玻璃栈道。现在把她放上去，她也腿软。 电话马上又来了。 周曼之这次克制了不少，清了清嗓子：“上微博了吗。” 云嫣点点头，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看不见，嗯了一声。 “你发条微博吧，别让粉丝以为那是个僵尸号。今天早点过来，挑个时间开直播。” 云嫣啊一声。 周曼之又交代：“今天出门注意点，别让人认出来。助理也该找起来了，你现在没助理不方便。” “不用了。”云嫣连忙拒绝：“周姐，我这有人选。” 周曼之皱眉：“哪找的？是谁？” 云嫣看一眼还乖乖闭着眼睛的沈暗，嘴角不自觉带笑：“我男朋友，沈暗。” —— 云嫣用手机号找回了微博密码，发出一条微博。 我是云嫣：大家好，我是云嫣。 很快，来了一群人评论转发点赞抢前排。有人骂，也有人表白。 云嫣看着私信的99+，觉得特别不真实。 只是录了个网综，就火了？ 叮，手机又蹦出一条消息，云嫣记得这是于子杰的号码。 ——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吗？ ——跟我回家看看我妈吧，她挺想你的。 ——我知道你没结婚，你上次是气我的。我们之间有误会，说清楚行吗。 ——云嫣？ 光线被挡住，云嫣抬头，是沈暗过来了。他衣服还没穿好呢，松松垮垮地露着锁骨，冷着一张脸瞪她。 “你干嘛。”云嫣把短信删掉，抽空抬头瞥他一眼：“衣服穿好，我们很赶的。” 沈暗无动于衷。 云嫣无奈地把手机放下，扯着他的领子让他弯下腰，然后一粒一粒地给他系上扣子。 “一会带你去公司，你就乖乖跟着我知道吗，不许乱跑。” 云嫣抬起脑袋，额头蹭过他的下巴。 “陌生人跟你搭话你也别理，如果有人问你是谁，你就说你是我的助理。” “会说助理吗？” “会说我的名字吗？” “………” 云嫣放弃了。 时间不早，她收拾好了准备出门。出门前找出了两个一次性口罩，给她和沈暗一人戴上一个。 云嫣拿上钥匙，锁门下楼。 没走几步，听见后面沈暗叫了一声：“云嫣。” 云嫣愣了愣，回头。 沈暗抬起胳膊伸过来，语气特别不满：“手。” 第22章 云嫣牵着自己的新助理下楼，意外在下面看见了周曼之的车。 车窗缓缓滑下去，周曼之摘下墨镜，不善地瞟了沈暗一眼，示意他们上车。 云嫣给自己系上安全带，看到沈暗没系，解开自己的，探身过去帮忙。周曼之从后视镜瞧见，眉头皱了皱。 弄好了，云嫣向周曼之道谢：“周姐，麻烦你跑一趟。” 周曼之没说话，点点头算是应了，驱车驶向星灿娱乐。 一路无话。 车停下，云嫣解开安全带，又帮沈暗去解。想了想，拿出口罩给沈暗带上。他领子有点乱了，她给他拽整齐。 周曼之忍不住开口提醒：“你们保持距离，别被媒体拍到。” 沈暗凉凉地看过去。 云嫣动作一顿，“嗯。” —— 云嫣昨天来公司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理会她。今天一进来，不少跟她打招呼的，别管认不认识，全都一副跟她挺熟的样子。 还遇见了昨天电梯外的那个“婷婷”。她瞪了她一眼，哼一声，倒没再找麻烦，挺着脊背，蹬高跟鞋一阵风似的走远。 周曼之见状：“你们有过节？” 云嫣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你别惹她。”周曼之说：“她姐乔嫣然跟沈家那边有点关系，听说是沈家少爷的未婚妻。”说完，想起云嫣被拍到的和沈董的照片，还有之前《灵希传》剧组突然抛来的橄榄枝，再看看她身边的她男朋友，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之前喜欢于子杰喜欢得要死要活，然后又跟沈董搭上关系，现在交了个看起来感情挺好的男朋友。 究竟是怎么回事？ 叮，电梯来了。 周曼之：“算了，先走吧。” 云嫣应了声，回头发现沈暗冷着脸不太高兴的样子，以为是她没有牵她的手才让他生气了，趁没人注意，食指勾住他的小拇指晃了晃。 沈暗低头瞥她一眼，脸色有所缓和。 云嫣脑袋探过去，小小声哄：“乖啦。”然后缩回手。 沈暗手一空，脸色更难看了。 说是九点上课，不到八点半，梁老师就来了。看云嫣也提前来，她态度稍微好了一点，上课的时候，见云嫣也认真听认真做，终于不再摆脸色了。 课上到中午，云嫣带着沈暗跟周曼之一起吃饭。沈暗今天很乖，坐在外面等了她一个上午。云嫣口头夸奖几句，揉了揉他的头。 周曼之余光瞄到，轻咳一声。 云嫣只好收回了手。 午饭时间周曼之是打算让云嫣开直播的，于是选了个私密性强，环境也不错的地方吃饭，在二楼开了个包厢。 等上菜的间隙，周曼之从包里拿出几份简历推给云嫣：“我筛了一个上午筛出来几个，你选吧。” 云嫣大概翻了翻，抬起头：“周姐，我有一个助理就行了。” 周曼之抱臂冷声说：“你男朋友不合适，你们俩太亲密了。” 上了一道菜。 云嫣把简历放到一边，给沈暗夹菜，“你先吃。” 然后撂下筷子，看着周曼之：“周姐，其实……” 她扭头看沈暗一眼，沈暗没吃，面无表情地回视。 云嫣无奈，把青菜夹到他嘴边，他这才吃了，一双眼睛还看着她。 云嫣想了想，拿出手机哄沈暗看动画片，终于让他把视线移到别处去了。 她掉头，周曼之眉头皱得死紧。 “周姐，其实他……”云嫣犹豫一瞬，指尖碰了碰太阳穴：“他这里不太正常。” 周曼之愣几秒反应过来：“什么？” 云嫣余光看见沈暗又抬起头了，抬手拍下去，“乖啦，看你的动画片。” 然后跟周曼之解释：“他是，小时候出了一点意外。” 周曼之不太敢信，沈暗这个样子怎么也不像个智商不正常的。她也不信云嫣会找个智商不正常的当男朋友。 “我说的都是真的。”云嫣又给沈暗喂了口青菜，然后把他的头摁下去看动画片。继续道：“把他一个人放在家里他总是乱跑，他什么也不懂，我真怕到了外面他会被人欺负。你也看见啦，没有人喂他，他都不吃饭的。” 周曼之怀疑地看着云嫣：“你为什么会跟他在一起。” 云嫣犹豫了一会儿，“我们其实……已经结婚了，但我只是在他好起来之前照顾他。等他好起来，我们就会……就会离婚。” 听到离婚两个字，沈暗一僵，眼神渐渐发寒。 周曼之听得糊涂，“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嫣看着她，一字一顿道：“他是沈家人。” —— 星灿娱乐是沈家旗下的，沈家的事周曼之多少也听过一些。不用云嫣细说，她自己就猜了个七七八八。 继母，异母弟弟，处处留情的爸。作为沈家名正言顺的大少爷，沈暗在沈家能有什么地位？ 都知道将来沈家产业是沈鸣的，圈子里恐怕没人记得还有个傻了的沈暗吧。云嫣说的“好起来后”，傻了十多年，还好什么好啊。 连结婚证都领了，恐怕这烂摊子她得带一辈子。为了个给自己招黑的角色，她值得吗？ 周曼之想想就觉得头疼，这可是她带出来的第一个有热度的艺人啊，道路找准了，将来不愁不火。带个傻子老公算是怎么回事？被扒出来不管怎么讲都不好听。 她一愁，也忘记了让云嫣开直播的事，吃过饭就匆匆走了。云嫣又想给沈暗喂东西，可沈暗不吃，似乎看动画片看入迷了。 云嫣只好自己先吃。 —— 下午没课，在公司也没什么事做，云嫣带沈暗回家。 两个人是打车回去的，周曼之不在，云嫣一路上牵着沈暗的手没松开过。不时念叨他“为什么不吃饭”“不可以挑食”“挑食不是乖孩子”“不乖乖的不喜欢你了。”老母亲的论调让司机师傅忍不住从后视镜看了他们好几眼。 听到最后一句，沈暗抓着云嫣的手徒然收紧。 云嫣诶一声，瞪他：“说你几句你还不爱听了是吧。” 话音刚落，沈暗弯下腰，突然把头埋在了她的颈窝，唇压在她肩膀上，很凉。 “爱听。”他闷闷地说。 第23章 云嫣发现，沈暗好像越来越傻了。 之前虽然大多数时候需要她喂他吃饭，但自己吃点简单东西还是会的。可现在呢，她不动手，他一口都不肯吃。把他一个人放在家里的话，活活饿死也是有可能的。 然后还越来越粘人了，走路一定得牵手，在家里不肯自己乖乖玩，非要挤过来靠着她。她有时候不耐烦，把他往一边拍，他就黑着脸发脾气，她要是不及时哄，他就闹绝食给她看。 云嫣觉得，如果沈暗之前的智商有五六岁，现在也就两三岁吧。她这又当爹又当妈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把他给养大。 眼看着进组的日子越来越近，公司那边的课已经停了。她最近几天都在家里揣摩剧本，很少出门也很少上网。除了周曼之偶尔打电话过来问问，她和沈暗几乎与世隔绝。 这一天，陌生号码打来了电话。 云嫣接起来，没成想是于子杰。于子杰和夏清前几天上了热搜，两人已经公开男女朋友关系，说是恋爱长跑了好多年，于子杰粉丝少，被一边倒地骂吃软饭。云嫣不管他吃不吃软饭，这会儿听见他的声音，就想把电话挂断。 “等等，你先别挂，我这次找你是真有事。你听我说完。” 他语气不似作伪，云嫣迟疑了。 “我跟夏清……” 云嫣懒得听了，“没别的事我挂了。” “别。”于子杰沉默了一下，开口：“我上个月买的仙人球放在你那没拿回来，我有时间去拿。” 云嫣：“……” “没了？” 于子杰：“听说你接到李导的戏了。” 云嫣：“嗯。” 于子杰笑了下：“先是张导的戏，然后是李导的戏。云嫣，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了，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么大能耐啊？” 云嫣不耐烦了：“你的东西你现在就来拿走，没别的事以后少给我打电话了。” 说完干脆利落地把电话撂了，一抬眼，沈暗正看着她。 云嫣不知为何有些心虚，咳了咳，指着桌子使唤他：“乖，把剧本拿过来。” 沈暗一开始没动，被她攥着手指晃了晃胳膊。阴着张脸起身，拿过剧本递给她。 剧名叫《双姝》，讲的是性情截然不同的两姐妹被屠满门后进宫的故事。她要演的是女二，名叫千思，是女主的妹妹。戏份零零碎碎的，加起来却也不少。 女主千念温柔善良，身娇体弱，千思娇纵暴躁，有仇必报。因为出生在武术世家，千思天分高，被全家捧在手心里长大，千念不能练武，在家里是没存在感的那个。 后来，千家遭人寻仇，活下来的只有千思和千念。两姐妹被献进了皇宫。 千思性情刚烈不肯妥协，千念却对皇上一见钟情，两人展开虐恋。没想到最后千思偶然得知，千家是在皇上的授意下被屠满门的，于是找姐姐商量复仇。 一边是爱人，一边是家人，千念左右为难，终日以泪洗面。千思一气之下与她断了姐妹关系，一个人计划报仇，终于在晚宴上找到机会。可没想到匕首快要插-进皇帝心脏时，千念出来挡了一刀。 千念生死不知之际，千思被关押起来，不堪受辱，自缢而亡。 千念醒来后知道妹妹自杀，对皇帝的爱全部化成了恨。跟废太子里应外合，把皇帝逼下了皇位。 出演重要角色对云嫣来说是第一回，她对此非常重视，拿到剧本后每天都看，还找沈暗对戏。 “好好好，你为了一个男人，家仇都不在乎了是吧。” 沈暗拿着遥控器，面无表情地换台。 云嫣一脸悲愤地瞪着他，“既然如此，我千思再也没有你这个姐姐，千家再也没有你这个大小姐！” 沈暗放下遥控器打了个哈欠。 云嫣冷笑：“你又哭哭啼啼的给谁看呢？这里可没有你的皇上！” 沈暗抬眸看她一眼，脸上带着困倦。 “呵，是我打扰了，千贵妃！” 云嫣咬牙切齿地念完台词，侧过头，眼角悄然滑下一滴泪。 沈暗蹙眉，抬手轻轻擦掉。 云嫣一巴掌把他的手拍开。 “喂！说多次啦，接下来还有台词呢，你别打断啊！” 沈暗抿抿唇，把手收回去。 云嫣看过去，他手背上有一小片红了。于是有点内疚，抓过来揉几下：“疼吗。” 沈暗垂眸看着她：“疼。” 她低下头轻轻吹了吹，唇软软的，不经意碰到他手背上的皮肤，沈暗手指动一下，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还疼么。”云嫣抬头问。 沈暗点头：“ 疼。” 云嫣：“……” “疼什么疼。”沈暗手背上那一小片红都褪去了，云嫣把他的手扔到一边：“你别太娇气了啊。”说完捡起剧本继续翻。 沈暗瞥一眼剧本，再看看她认真的侧脸，突然起身走了。 云嫣察觉到，抬头看他走向卧室，以为是午睡去了，没多管，低下头接着看。 十几分钟，沈暗出来了。 云嫣闻到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听见脚步声，回头，沈暗抬起手，把一道骇人的伤口递过来给她看。 她吓了一跳：“你怎么搞的？” 沈暗说：“球。” 云嫣把他的手指拉到水龙头下清洗，想了想：“仙人球？” 沈暗点了点头。 “你没事动它干嘛！” 云嫣避开伤口，小心把他手上的水渍擦干。然后找医药箱，拉他坐下来，用碘伏消毒。 她笨手笨脚的，第一次做这种事，有点没轻没重。 沈暗一声不吭。 云嫣拿出纱布给他包扎。 沈暗依然没有喊疼。 包扎完，门铃响了。于子杰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进来：“云嫣，是我。” 云嫣在沈暗的伤口上系了个蝴蝶结，进卧室拿仙人球。 仙人球挺大一颗，一根刺上带着沈暗的血渍。云嫣抱出来，要给于子杰开门。 沈暗突然开口：“疼。” 第24章 云嫣抱着仙人球，这会儿只想直接砸于子杰脸上。 她深吸口气，把火压下去。心里默念不能冲动不能冲动，她要是出点什么事，家里的那个手戳仙人球的二傻子就没人养了。 于子杰又是全副武装，站在门口像一尊木乃伊似的。看到云嫣出来了，他摘下口罩：“云……” 云嫣把仙人球往他怀里一塞，他抱着花盆脚步不稳地后退半步，抬起头，门关上了。 大老远来的，怎么可能真是为了拿盆破仙人球？ 于子杰不死心，放下花盆继续敲，以为要敲很久呢，没想到很快门就开了。 他没心理准备，吓得又往后退了半步。这次出来的不是云嫣，是上回那个男人。 于子杰其实对他有点心理阴影，上次他来就是他给开的门。虽然没有不让他进，但表情阴沉得像要吃人。要不是云嫣不到一分钟紧接着回来了，于子杰真觉得这个人可能要打他一顿。 可是前几天他遇见云嫣跟她经纪人了，那时候这男人跟在云嫣后边，不过是个助理而已。 “我找云嫣。”于子杰把口罩戴了回去。 沈暗沉默两秒，冷声：“滚。” 于子杰愣了一下，气笑了：“你是什么东西敢叫我滚？知道我是谁吗你？云嫣从小喜欢我，追我追了十多年，诶你不会是喜欢她吧，可惜上次她说那些话只是利用你气我。你不会当真了吧？你一个小助理痴心妄想什么呢你……” 话没说完，于子杰后脑勺磕在墙壁上，脖子被死死掐住。 他惊恐地瞪大眼，口罩底下的脸色憋到泛红，嘴里嗬嗬地说不出话，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这里。 沈暗看着于子杰在自己手下挣扎，眼神平静到不正常。 “沈暗沈暗！”屋子里云嫣的声音突然传出来，“毛巾哪去啦？帮我拿过来！” 沈暗掉头看门里，眼神一瞬间软下来，似乎犹豫了一下，手松开。 于子杰剧烈咳嗽着滑下墙壁，扔掉口罩大口大口呼吸，像见鬼一样看着沈暗。趁沈暗视线没放在他身上，捡起口罩狼狈地跑了。 云嫣在洗头发，刚才给沈暗消毒的时候，她手上沾了不少药水，不小心蹭到头发上了。 沈暗拿纸擦了擦手，找到毛巾向洗手间走。他推开门，云嫣在洗手台前弯着腰，长发湿哒哒的滴水，露出白生生一截后腰。 沈暗展开毛巾裹住她的头发，云嫣把毛巾抓到自己手里：“你伤口不能碰水。” 云嫣擦干了头发，拿吹风机在镜子前吹，沈暗就在后面看着。 她想起刚才于子杰又敲门，他好像去开了。于是问：“他走了吗？” 一开口就问别人。 沈暗幽幽看她一眼，垂下眸子点了点头。 “怎么啦。”云嫣长发半干，关掉吹风机开关不继续吹了，见他好像挺委屈似的，神情一变，“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沈暗不说话，可那个表情明显在回答，是的，我被他欺负了。 云嫣把吹风机一摔，“这个混-蛋！” 然后想起什么，抓起沈暗受伤的手，纱布果然乱了。 她气得够呛，都忘记克制手劲儿，听见沈暗哼了一声，才连忙松开他裹着纱布那根手指。 “对不起对不起。”她手忙脚乱的，低下头隔着纱布吹了吹他的伤口。突然顿了下，眼睛盯着他手背上那道白色的疤。 半晌，云嫣带着点鼻音说：“过来，给你重新包扎。” 沈暗不知道她怎么就哭了，皱着眉擦掉她的眼泪。 云嫣肩膀抖了抖，突然一头扎进他怀里，抽噎几声，哭唧唧地说：“儿砸，爸爸再也不会让人欺负你了！” 沈暗一僵，良久，还是黑着张脸抬手拍了拍她的后背。 —— 本来以为这事完了，没想到还有后续。 第二天，云嫣在去拍定妆照的路上接到了周曼之的电话，她语气焦急：“云嫣，于子杰昨天是不是去找你了？你看看微博。” 云嫣一头雾水地打开微博，热搜上赫然挂着——夏清男友疑似出轨。 才公开就出轨，没几个人替于子杰说话，微博上几乎全在骂他。 云嫣点开爆料人发的视频，很短，于子杰站在她家门口，抱着盆仙人球，她正在关门，露了半个后脑勺。门关上，视频就结束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网友会凭这么短短几秒钟的，很普通很正常的画面断定于子杰出轨。连带着她也被夏清粉丝骂了个狗血喷头。 还有人根据她那半个后脑勺分析起了于子杰出轨对象究竟是谁，猜来猜去，也没有人往她身上猜。各家粉丝吵得不可开交时，博主又施施然发了条博，说别急，这只是第一弹，后边有更精彩的呢，然后稍稍透露，小三是最近突然红起来的女明星。 周曼之特别心慌，打电话过来说让她别回家了，家门口说不定会守着狗仔，重新再找个房子住吧。 云嫣头大，这一时半会，她到哪找房子去啊。 正愁着呢，车停下来了。 第25章 云嫣定妆照要拍两组，一组是少女时代的，还有一组是入宫后装扮，要跟男主女主和另外几个配角一起拍。 她正在化妆间里化少女时代妆容时，发现沈暗不见了。 这里人多，又乱。找不到沈暗，云嫣一下子慌了，然而妆上到一半，又不可能说走就走。她频频向门口瞄，焦急都写在了脸上。 妆化好了。 云嫣什么也顾不得，第一时间提起裙子跑出去。化妆师在她身后喊她，她脚步一顿，看到不远处的沈暗。 他站在一棵树下，手里拿着手机低头在看。手机是她给买的，她片酬一下来，就买了三部手机，她一个，沈暗一个，周曼之一个。 其实是没必要给沈暗买的，他们俩成天在一起，几乎没有分开的时候。因此手机买来后云嫣也没有教沈暗打电话接电话这些功能，她觉得沈暗用不着。 可是，现在他拿着她买给他的手机摁几下，放在耳边听起了电话。 她一时间不敢迈步。 这时候，旁边有人喊她：“诶？这不是上次那个……小妹妹？” 云嫣迟钝掉头，眨巴几下眼睛：“……梦梦姐？” 梦梦姐叫付西梦，在《双姝》里饰演女主角。 她先前一直以御姐形象示人，这次是个突破。白衣白裙，妆容简单清纯，看上去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她最后看了眼树下的沈暗，被付西梦拉着拍定妆照去了。 拍完照，换下戏服，周曼之来了，沈暗也在她身边。 云嫣走过去，发现周曼之脸色有些怪异。看到她来了，勉强笑了一下，对她说：“公司给你分配了房子，我这就带你过去。” 云嫣瞟了眼沈暗，没看出什么异常。点点头：“哦。” 车上，云嫣和沈暗各坐一边，沈暗安全带没系，眼巴巴地瞅着云嫣，云嫣看到了，没管。 沈暗手慢慢挪过来，牵住云嫣的手。 云嫣沉默几秒，挣开，摊开手掌伸过去：“手机拿来。” 他愣了下，拿出手机给她。 云嫣一边把手机点开，一边盘问他：“刚才给谁打电话了？” 沈暗摇了摇头。 云嫣找到通话记录打开，里面只有一串号码，是周曼之的。 周曼之解释：“哦，我打你电话你没接，才给……给沈暗打了。但是他接起来没说话。” 也许是随便一摁摁到了接听键吧，毕竟就两个选项。 云嫣没话说了。 沈暗把手机收起来，又来牵她的手，这次她没挣开。 车停在一个小区门口，周曼之下车跟门卫交涉。车里只剩下云嫣和沈暗两个。 云嫣突然出声：“下次你不在要告诉我。” 沈暗点头。 隔了几秒，云嫣不满意，得寸进尺道：“下次你不可以不在了。” 沈暗眼里带笑：“好。” —— 公司分配给云嫣的是一栋双层别墅，里面家具电器一应俱全，就是装修风格她不太喜欢，竟然到处都是粉色。 周曼之说：“这个小区私密性好，里面住着的都是各个领域的名人，不用担心有狗仔进来。风头过去了，再回去收拾东西。” 云嫣点点头应了，心里还挺奇怪的，不明白公司怎么突然给她分配房子。她虽然凭借网综小火了一把，也不至于到这个程度吧，说起来只是个十八线罢了。 周曼之急着要走了，云嫣送她到门口。 周曼之换好鞋，突然对云嫣说：“你以后别再跟于子杰接触了，他践踏八条船，上午刚被爆出来了。” 云嫣被这个数字惊了一下，表情有一瞬间空白。 周曼之以为她没听进去，急了：“于子杰有什么好，你就看不出他一直在吊着你吗。不过也多亏了他只是吊着你，不然今天你就是那第九条船。” 说完，眼神在云嫣身后扫了两眼，没看到沈暗，隐晦提醒：“要我说，沈大少挺好的。既然你们已经结婚了，不如假戏真做。” 才几分钟，称呼就从沈暗换成沈大少了……而且前几天你不是还嫌弃人家呢么。 云嫣心里默默吐槽着，对她点头：“我都知道。” 周曼之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看到沈暗从楼上下来，赶紧转身走了。 于子杰脚踏八条船事件，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爆出来的每一个都是比他有知名度的小明星。唯独缺博主之前提的那个“最近突然红起来的。” 不过也没人管了，网友们又是忙着谴责那八条船，又是忙着痛骂渣男，还要分神心疼夏清，被绿了好几年啊，想想就惨。 云嫣看得出来于子杰渣，没想到他能有这么渣。连她都忍不住心疼起夏清了，不过很快，她想起过两天剧组要放定妆照了，到时候等着她的又是一片腥风血雨，她不如先心疼心疼自己。 —— 晚上，云嫣在侧卧给沈暗铺被子，沈暗站在她身后一脸的不高兴。 云嫣哄他：“你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不可以总是黏着爸爸，毕竟爸爸是个女的。” 沈暗：“……” 云嫣在床上直起腰，第一次比沈暗高了。抬手拍拍他的脑袋，老气横秋地说：“从今天起，你要学会独立。” 然后下床，跟他道晚安，回自己房间去了。 沈暗在心里叹了口气，拿出钥匙，想着等云嫣睡着了，他再去隔壁吧。 嘭，隔壁响起了关门声。 才八点半，剧本没拿来，云嫣这会儿睡不着，也没什么事能做。 她翻来覆去折腾了半天，拿出手机找电影，打算拉个片子。 电影是悬疑题材，讲的是梦游杀人然后被杀，没有刻意营造恐怖基调，但云嫣对“梦游”两个字敏感，因此攥着被角害怕极了，也忘记自己是带着任务看电影的。 咚地一声背景音乐。 云嫣把手机一扔，跳下床鞋都没穿，光着脚啪嗒啪嗒跑向隔壁，小炮弹一样撞进沈暗怀里。 沈暗给她盖上被子，拍了拍后背。 “抱。”云嫣抓着他的手臂放在自己腰上。 沈暗顺从地搂住她的腰。 隔了几秒，云嫣又把他的胳膊拽下来要牵手，摸到那条纱布，小心碰了碰：“还疼不疼？” 沈暗一顿，摇了摇头。 云嫣惊奇：“你今天怎么不娇气啦？” 沈暗没说话，牵住她的手，十指交叉。 云嫣心脏奇怪地软了一下，下巴擦过他胸口处的衣料，抬起头看他。 他另一只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声音很轻：“别怕，睡吧。” —— 定妆照很快放出来了，下面骂声一片。 摇尾巴的猫：付西梦演柔柔弱弱的千念？开玩笑吧？ 胡萝卜和小兔几：云嫣连诺西都演不好，演千思？导演收视率不想要了吧？ 月亮摘猴子:毁了一部剧不够，又来毁第二个吗？ 星星点灯灯不亮:为了流量现在的导演口碑都不要了啊。 蝶儿飞着飞着迷了路:流量？云嫣配得上流量这两个字吗？ 蓝天天蓝:无语，至于这么骂一个小姑娘吗。 白日梦鲸:业务能力不行不给骂了？ 鱼儿游啊游啊游:付西梦是想转型吧？可惜啊，遇上了云嫣这个没演技的。剧毁了。 你没看错就是我：白瞎了这阵容，给云嫣和付西梦做配。 一千零一梦：作品没出来前谁都没资格评价，抱走我家梦梦。 天上一朵云：那个……我是云嫣的粉丝，我希望云嫣还是别拍了吧，好好磨练磨练演技再说。 你想吃小青菜吗:录综艺去吧qaq哭，不要再毁剧啦，作为路人粉不想看到小姐姐被骂。 青青大草原：上边那个，云嫣不需要你这个路人粉，谢谢。 吃瓜路人号：云嫣？她专注综艺不好吗？本身挺有综艺感的，上演艺圈凑什么热闹？ 丫丫和白白：哎呀，娱乐圈的钱就是容易捞啊。 等边三角形：付西梦加云嫣，这剧废了，再见。 你见过凌晨一点的太阳吗:李导也堕落了，云嫣背后资本强大啊。据我所知原本定的女二是乔嫣然。 没见过：乔嫣然？沈家少爷未婚妻？云嫣多大能耐抢她角色？ 周三和万万：云嫣和沈董有一腿吧，前段时间有石锤。 雪天里的蓝月亮：妈呀！后妈跟儿媳抢角色也是很6 清纯白玉兰：别造谣了，云嫣从出道吃过多少苦，给别人做了多少配？有后台能这时候才出头吗？ 比一颗心心：没后台现在还出不了头呢。 灿灿酱：可是她确实很可爱啊。 一只小明明：可爱能当饭吃？ 我的文件夹呢：演员演员，就应该凭演技说话，没演技可爱冒泡了都没有用，谢谢。 毛茸茸的小花花：坚决抵制《双姝》 雪天一抹白：抵制＋1 夏季一抹绿：抵制＋10086 黑猩猩如是说：录你的综艺不好吗？滚出演艺圈！！！ ……… 云嫣是不知道网上那些骂声的，她准备进组了，每天都忙得要命。于是在她发现沈暗感冒了的时候，沈暗已经躺在床上，从前一天晚上睡到今天中午了。 大概是因为小时候吃过太多苦，沈暗身体比常人差，也不知道怎么就生病了。云嫣等一下还要去影视城，哪有空留在家照顾他。给他找了感冒药，倒水哄他吃掉。 沈暗乖乖吃了。 好在没有发烧，把他一个人放在家里也不会出什么事。云嫣又找出些药，嘱咐他隔几个小时之后再吃。 说完了，看沈暗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叹气。 周曼之打电话来催她出去。 云嫣应了几声，挂了，看着手机，突然有了主意。 “来，我教你怎么打电话，你不舒服了就打给我……” —— 二十分钟后，云嫣坐上周曼之的车。刚系好安全带，电话来了。 是沈暗。 她接起来，语气紧张地问：“怎么了怎么了？你不舒服了吗？” 沈暗说：“没。” 说完就咳了两声。 “被子要盖好。”云嫣嘱咐他：“你旁边有水，嗓子不舒服就喝一点水。” “咳咳……嗯。”沈暗答应着，反手带上了门。 云嫣：“我好像听见风声，窗户没关吗？你冷不冷？” 沈暗：“关了，不冷。” “好。你乖乖的在家等着，我晚上就回去了。困了就睡一觉，但是不要睡太死啦，过一会儿我打电话提醒你吃药。” “好。” …… 十几分钟，电话撂了。 云嫣正要把手机收起来，不出三分钟，电话又来了。 “又怎么啦。” “……” “哦，只是想打给我啊……” “饿了？冰箱里有面包和牛奶，你想吃点什么？” …… 一个小时的路，云嫣电话接了有十多次。 驾驶位上的周曼之一脸麻木，听着后排云嫣特别有耐心，哄小孩似的跟电话里的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无聊的废话，突然觉得，云嫣怕是把沈大少当儿子养了吧。 —— 沈暗很久没来公司了，几乎所有时间都给了云嫣。公司是他在沈家就开始筹备的，因为有上辈子记忆，很多事弄起来都挺顺利。 说是公司，其实规模不大，员工也没有太多。他这会儿坐在办公室里，对面站着被云嫣打过的一个浑身肌肉的男人。 肌肉男拿着一沓资料，几次想问老板别墅的装修他还满不满意，一开口，老板又开始打电话了。 “嗯……好……嗯……” 老板话不多，几乎都是单音节的回答，可是脸上那个可以说成温柔的表情，为什么怎么看怎么吓人呢？ 一个小时过去，肌肉男腿都酸了，老板终于又一次撂了电话。他找到机会赶紧插话：“老板那个装修您有什么不……” 嘟嘟几声，老板又把电话打过去了。 肌肉男：“……” 他生无可恋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就听见老板说：“嗯，刚吃了药。” 吃个鬼啊，一个小时只盯着手机看了。 “好。” “嗯？” “为什么？” 肌肉男眼睁睁看着自家老板迅速切换了个委屈的表情。 “你不想我吗。” 肌肉男:“……” 他觉得，自己等一下会不会被灭口啊？ 第26章 第一天，云嫣的戏份被排到很晚。她原本想站在一边学习的，没成想沈暗的电话一刻不停地往进打，别人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可沈暗生病，她不能时刻听见他的声音，心里也实在是放心不下。 周曼之陪了她半天，接个电话就要走了。云嫣以为她走前会嘱咐她不要一直听沈暗的电话呢，她也的确是想说点什么的，可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剧组临时搭建的化妆棚里，只剩下了云嫣和几个工作人员。这时候是傍晚，天边挂着橙黄色的火烧云，她刚挂了电话，坐在镜子前任化妆师在她脸上涂画，分神看外面付西梦拍戏。 突然，门开了，进来几个人。 云嫣收回视线看镜子，进来的人也正在瞪她，拉着张脸，像跟她有仇似的。她一时没记起这人是谁，蹙眉想了想，恍然，原来是几天前在公司挑衅她，口口声声要她演丫鬟的“婷婷。” 云嫣妆化好，婷婷也换了戏服出来。她的戏服是早期千家统一的丫鬟服饰，身上各处做了被鞭子抽过的痕迹。云嫣看剧本——不是吧，婷婷要扮演背叛她，然后被她虐待抽打的丫鬟。 上来就是场“动作戏”，云嫣还挺紧张的。她深吸口气，拿着鞭子站好，婷婷不情不愿，一脸愤懑地在她身前跪下，好像已经被打过了似的。 当然是不可能真打的，太假了观众看着又会出戏。所以要高高举起，轻轻擦过去，然后靠后期配音。 看着云嫣举起鞭子，乔婷婷顿时胆战心惊。以前不是没有过演员借演戏真打，报私仇的情况发生。她和云嫣其实也没有什么天大的过节，只不过因为大家一样是十八线，云嫣却能演《灵希传》，之前还炫耀过自己快火了，她单方面看着不爽而已。现在想想，云嫣为什么能演《灵希传》？又为什么能演《双姝》里的千思？别说她这个戏份稍多的丫鬟角色，连她姐乔嫣然的女三还是求沈少弄来的呢。沈少那么厉害，也才塞进来个女三。 该不会传言是真的，云嫣跟沈董有一腿吧？ 她胡思乱想着，一抬头，看到鞭子高高举起，下意识喊了声：“啊！” “卡！” 导演喊：“乔婷婷你怎么回事？鞭子落下去了吗你就叫？再来一次！” 被大庭广众地训，乔婷婷尴尬极了。一张脸涨得通红，忍不住瞪了云嫣一眼。 “卡！乔婷婷你会不会演戏？你现在就是个无权无势的丫鬟！小命就握在云嫣手里了！你怎么敢瞪云嫣？小浮的人设是识时务，像你这么演，早就被打死八百回了！” 乔婷婷强笑着赔罪，重新跪回青石板上。云嫣鞭子都举累了，听导演喊了开始，毫不犹豫地打下去。 假抽了十几鞭子，乔婷婷叫喊声假得要命，导演喊了几次停，无论是帮她分析人设，还是帮她分析她此刻应该有的心境，她都没有进步，反而还越来越不行了。无奈只好后期配音。直到大小姐装扮的付西梦上来阻拦，这场戏才算是结束了。 天快要黑下来，云嫣今天的戏份没了。周曼之也早早来接她了。 她换下戏服，打了招呼要走。坐上车，手机一打开，未接电话有十几个，全都来自沈暗。 她正要打回去呢，沈暗的电话又过来了。 周曼之从后视镜瞥了一眼，没出声。 云嫣摁下接听，语气软得像哄小孩似的：“有没有乖乖吃药，乖乖吃饭呀？” “嗯？都没吃？”云嫣声调猝不及防上扬：“沈暗！你是不是找打啊你！？” 前排周曼之猛踩刹车，车子刺啦一声停下，两个人身体都前倾了下。云嫣半点不受影响，依旧凶巴巴地训斥着电话那头的人。 周曼之又从后视镜瞥了一眼，汗颜地想，原来现在的有钱人，都好这口的啊。 —— 周曼之把云嫣送到小区门口，马上就走了。她手下还有好几个艺人，不可能分太多时间给云嫣。 云嫣自己走进去，摁几位数密码开了门，别墅一片漆黑。 她愣了下，转身要摁墙壁上吊灯开关，突然整个人被抱住。沈暗额头很烫，压在她肩膀上。 “想你。”沈暗吐息温热，脚步有点不稳，撞得她后背贴在墙壁上，压到一个开关。 灯火通明。 云嫣叹了口气，抬手揉揉沈暗头发，斥责全都说不出口了，温声道：“我也想你。” 其实沈暗特别好哄。 云嫣喂他吃药，他看都不看一眼乖乖就往下吞，云嫣喂他喝水，他整杯全喝下去了，云嫣喂他吃饭，让他张嘴他就张嘴。 云嫣觉得，明天还是把沈暗带在身边吧，把他一个人留家里的话，这人怕是永远好不了了。 她拿起空杯子，起身想再给他接一杯水去。衣角就被拽住了。 “咳咳……”沈暗唇色苍白，手拽着她不松开，说：“一起睡。” 他发着烧，云嫣怎么可能放心他一个人。更何况从搬过来，他们俩就没分房睡过，主卧基本成了摆设。 云嫣替他掖了掖被角：“好。” 沈暗热得像个火炉，云嫣缩在他怀里，把手给他牵。 沈暗习惯了，自从她脑补自己梦游后，每晚都要他牵手。他别过头咳两声，很自然地攥住。 云嫣听见咳声，蹙眉仰起头看，抽出手拍几下他的胸口。 “嗓子会疼吗？”她问。 沈暗摇头。 “胸口会闷吗？” 沈暗又摇了摇头。 云嫣手掌在他胸口轻轻地，一下一下地拍，嘀咕：“怎么还严重了呢。” 沈暗不敢说，因为他今天出去折腾了一天，也没有听她的按时吃药。 下一秒，云嫣怀疑地看他：“你该不会又偷偷跑出去玩了吧？” 沈暗：“……” “中午说吃药不会也是骗我的吧？” “………” “不对。”她想了想，自己否决了，“你哪会这么聪明。” “………” 她躺回去，继续给他拍胸口，还在纠结着他怎么就严重了这事，只是晚上没及时吃药，也不至于就发烧了吧。想了半天，没琢磨出答案，于是又想起了沈家，肯定是因为沈家人从小虐待沈暗，才让他体质变这么差！ 云嫣看着沈暗的眼神越发怜爱，心里打算，就算沈暗不好起来，有一天她也要帮他报这个仇。 没想到，机会很快来了。 —— 第二天，云嫣带着感冒药和沈暗一起去剧组。 沈暗被戴了口罩和帽子，穿很厚的黑大衣，被她打扮得特别低调，没引起几个人的注意，都以为只是是她的助理。倒是周曼之，看上去紧张兮兮的，留了一上午才走。 前期她的戏份不多，主要是用来衬托女主的悲惨境遇，再偶尔流露点姐妹温情，为将来女主因她奋起铺垫。 中饭过后，乔婷婷来了。今天没有乔婷婷戏份，她的丫鬟小浮被打个半死就离开千家了。后来再相遇，小浮成了朝中重臣家里失散多年的女儿，被送进皇宫当了妃子，对她们姐妹百般刁难。 昨天闹得有些难看，云嫣以为她不会来的。没想到她不但来了，还带了一个跟她三分像的白裙女人。白裙女人一来，谁也没理，径直找导演打招呼。 身旁付西梦翘着二郎腿，不屑道：“嗤——乔嫣然啊。” 乔嫣然在剧中演千家姐妹的表姐，跟女主千念关系极好，是在千家姐妹进宫前进宫的。比起乔婷婷，她的角色要讨喜多了，不争宠，不害人，一心替女主着想，最后为了从别的嫔妃手底下救女主，带着肚子里的孩子死了。 剧里的一对好闺蜜，在剧外却相当的不对付。付西梦经纪人劝她：“你别招她，她可是沈少的未婚妻。” 听到“沈少”两个字，云嫣一僵，回头看沈暗。沈暗脸上看不出一点异样，手伸过来，在桌子底下偷偷地牵她。 “我呸！还未婚妻呢！不知道哪冒出来小三小四罢了。沈家那种豪门，能找个野鸡当未婚妻？通稿发多了你们就巴巴地信？白在圈子里混这么多年！” 云嫣想，也不一定啊，小说的套路不都是这样的么。豪门男主爱上身世凄惨，早早在娱乐圈里打拼的女主。就算一开始是肉体关系，将来也会走心走肺的。 只是，原书里也没女主啊，更没提过这位乔嫣然。就说男主风流成性，对女人来者不拒。想来就像付西梦说的那样，乔嫣然只是其中的一个而已吧。 她这样想着，只听乔嫣然站起来，柔柔地说：“今晚我男朋友请大家吃饭，请各位务必赏脸。” 云嫣在桌子底下抓着沈暗的手一下子收紧。 沈鸣要来了吗？ 沈暗抬起另一只手，没人注意这边，他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头。 —— 下午有一场付西梦乔嫣然和云嫣三个人的对手戏。 严格来说，云嫣饰演的千思算个姐控。她讨厌皇帝，因为皇帝被千念喜欢，她也讨厌表姐，因为表姐跟千念形影不离。 这天下午，表姐来找千念玩了，千思得到消息，带人去找表姐麻烦。 表姐人设跟女主可不一样，她不柔弱，多少也习过武，还是个不亚于千思的火爆性子。两人没说几句呢，就打起来了，但她哪里打得过天分高的千思，被千思一鞭子甩湖里去了。 这场戏要吊威亚，比起上场有些难度。云嫣被吊起来，看到沈暗守在下面，眉头蹙着。 她甩了甩手里的道具剑，想告诉他她一点都不害怕。乔嫣然一剑就刺过来了，她使力慌忙甩开。 乔嫣然收回剑，一脸无害，笑眯眯地看着她：“听导演说你身手不错，我试试看咯。” 云嫣一梗，心道这也不是个善茬啊。 导演喊了开始。 云嫣以为也就是在半空比划，做些假的动作，没想到乔嫣然一剑比一剑过分。要不是她手里拿的是个塑料，恐怕要真动手杀了她了。 云嫣人设是强势那方，不能一味地躲。加上被针对几下，她脾气也上来了，避开乔嫣然的要害就往过刺。 乔嫣然显然想不到云嫣会反抗，她可没有云嫣的好身手，狼狈地躲了躲，威压趁机一放，她被扔进了水里。 噗通—— 导演喊卡，动作戏一场过了。 湖不深，乔嫣然浑身湿透地爬上来，她的助理连忙送毯子过去，乔婷婷也一脸紧张地迎上去，好像不是演戏，乔嫣然真被淹了一样。乔嫣然脸色青青白白，被众人围着向保姆车走，临走前还瞪了云嫣一眼。 付西梦拍拍云嫣肩膀，脸上笑意毫不遮掩：“哎呦不错呀小妹妹，给姐姐出了一口恶气。” 云嫣：“……” 拍完这场，云嫣准备收工走了，周曼之也来接她了。 她找出感冒药给沈暗吃，沈暗吃了。付西梦见了，在一旁暧昧地笑笑。 乔嫣然换好衣服回来，比起走时一副落汤鸡的样子，现在笑得跟只孔雀似的。她说：“我男朋友来了，大家要不要一起吃个晚饭？” 云嫣特别想说不要。 她正要拒绝呢，沈鸣从一辆车上下来。环视一圈，视线准确定在云嫣身上：“好久不见。” 乔嫣然脸上的笑一下子就僵住了。 第27章 沈鸣最近的日子挺难过的。 老爷子身体不行了, 逐渐在把权利往他手上转移。 这本来没什么, 他大学还没毕业就开始跟着老爷子做生意，虽然没做出什么成绩, 不过很多流程都熟悉了。更何况, 做不出成绩又怎么样？沈家产业足够他挥霍一辈子了。 可是偏偏, 董事会那几个老家伙天天拿他的出身说事, 话里话外瞧不上他。 他来了脾气, 就想做出点名堂给他们看看，于是接手了沈家旗下几个分公司。做生意嘛，不就那么回事，你来我往的，搬出老爷子来, 没有什么是谈不成的。 但没想到, 他竟然频频出错, 原本中规中矩经营着的小公司，现在一个个濒临倒闭。像有人针对他一样, 他做点什么都不顺利，前几天还有人造谣他临时管理的酒厂出品假酒。 虽然老爷子把这事压下去了, 但总公司那帮老家伙们是瞒不住的。他们对他的意见空前地大，老爷子没办法, 只好暂时把他手里的权利收回去了。 沈鸣不明白董事会那几个老东西是怎么想的，再瞧不上他又怎么样？沈家产业还会有别人来继承吗？他接手沈家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啊。 他当时只是有点气, 心里并没有急。可是一个月过去, 两个月过去, 老爷子还是没把他重新安排回公司去。 该不会，老爷子还有别的私生子呢吧？也说不准啊，他那么风流一个男人，年轻时候的情人一只手数得过来吗。 不对，不对。要有私生子早就领进门了，老爷子性子唯我独尊，有儿子还能掖着藏着？只生了三个孩子一直是他的痛点，一个已经死了，一个是他，还有一个…… 等等，沈暗！沈暗无缘无故跟一个不知道从哪来的女人消失了一阵子，也不见老爷子去找。沈鸣一开始以为老爷子是不在乎沈暗死活，现在想想，不会把沈暗送去哪里治病了吧？ 这就说得通了，总听别人说沈暗小时候多么多么聪明，他出事有多么多么可惜……董事会几个老头子谈起沈暗时也是一脸惋惜。 沈暗一回来，还有他沈鸣什么事啊？ 沈鸣这才有危机感了，然而沈暗人在哪里他都不知道，心里再急再慌又有什么用呢。 就在这个时候，跟了他好几年的乔嫣然突然央求他去剧组探她的班。他挺不耐烦的，这女人擅自在外面以他的未婚妻自居也就算了，现在还贪心不足，想借他的势了？他想都没想就要拒绝，可是下一秒，她嘴里突然蹦出来一个名字——云嫣。 沈家有娱乐公司，可也只是小打小闹，沈鸣不关心娱乐圈发生的事，他觉得那个圈子又脏又乱。一开始也是因为知道云嫣是老爷子从娱乐圈找过来的，才大胆地对她动了心思。他以为稍微识时务点的都会顺杆往上爬呢，没想到这女人竟然敢打他？ 好，他对她更感兴趣了。 沈鸣话音一落，片场里一片安静，四面视线都汇聚在云嫣身上。 沈暗手腕动了动，正要迈步，云嫣突然手往后伸，悄悄握住了他的手。这边灯光暗，前面还有人群挡着，他们俩的小动作也没人发现。 他一愣，迟疑了。想起云嫣那句：“我只是暂时照顾他，等他好起来就会离婚。” 打破沉默的是乔嫣然。 她笑起来，笑得有点难看：“云嫣真是神通广大，没有谁是你不认识的。快说说，你跟我男朋友是什么关系？” 这话就很耐人寻味了。 云嫣特别无语，一点也不想在这里跟他们纠缠。她攥紧了沈暗的手，虽然知道没什么可能，但还是担心沈鸣会不会一时脑抽要把沈暗抢走。到时候她怎么办？先出腿还是先出拳头？如果哗啦啦下来一群黑衣人，她打不过该怎么办？ 沈鸣神色不耐地抬了下手，示意乔嫣然安静。乔嫣然委屈地咬着嘴唇，不甘地把话咽下去了。 他一步一步地朝云嫣走。 云嫣一脸戒备，身体下意识想要挡住沈暗，没成想反倒引起了沈鸣的注意。 “哎呦，这个不是……” 云嫣深吸口气，腿一抬，结结实实踢到他的胸口。他没防备，身体往后仰，一瞬间飞了出去。 片场马上乱起来，乌泱泱一群人往上围。云嫣牵着沈暗的手，头也不回地冲进周曼之车里。 周曼之回神，气急败坏地追过去。 周曼之没想到云嫣连沈鸣都敢打。 她上了车，心里特别气，想训云嫣一顿呢，就见云嫣缩在沈大少怀里，跟个受害者似的，弱小、无助，委屈巴巴。 周曼之：“……” 沈暗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云嫣后背以作安抚，锐利的视线扫过来，周曼之顿时一凛，什么话也不敢说了。 算了，她瞎操心什么，云嫣惹下的烂摊子，自然有人替她收拾。 一路驶回了家。 云嫣在后排自说自话，把晚饭给安排好了，车停下来，她还邀请周曼之一起吃饭。 吃饭？打完沈少你还有心思吃饭？你的心得有西瓜那么大吧？周曼之气都快被她给气饱了，二话不说就拒绝了。 云嫣看上去还挺遗憾的，沈暗倒是因为她的识时务，给了一个赞赏的眼神。然后赶紧分散云嫣的注意力，对她说：“饿。” 周曼之：“……”现在是饿的时候吗？ 云嫣立刻哄他：“乖啦，再忍一忍。”然后向周曼之告别：“周姐路上小心，明天见！” 周曼之刷地把车开出去。 见什么见，最好这辈子别见！ —— 云嫣今天晚上打算自己下厨。 她虽然算是“野生”长大的，但在厨艺方面实在没什么天赋，有时候煮个面条还煮不好呢，更别提其他更复杂的菜式。可每天吃外卖终究不是个事，油腻又麻烦。 冰箱里没食材，好在小区就有生鲜超市，两个人回来没几分钟又出去了，手牵手去超市买菜。 小区安静，超市里人也不多。来买菜的大多数是老人带着小孩，除了偶尔有小孩子的嬉闹声，倒也不怎么吵。 路过海鲜区，云嫣停下，问沈暗：“想不想吃糖醋鲤鱼？” 卖海鲜的大爷提醒她：“小姑娘，这是鲫鱼。” 鲫鱼还活着，欢快地游啊游，在盆子里吐了个泡泡。 “哦。”云嫣问：“想不想吃鲫鱼？” 沈暗因为感冒了，一直戴着口罩。闻言闷闷地咳两声，眼神怀疑地看着云嫣。 云嫣也不是真的询问他的意见，蹲下来自顾自选了一条看着活泼的，回头问沈暗：“你喜欢不喜欢这条？” 沈暗正要说话， 云嫣指尖碰了碰那条鱼的脑袋：“老板，就它了！” 在生鲜超市晃悠了半个小时，云嫣和沈暗拎着一条鲫鱼和几根小青菜出门。 门口有卖冰淇淋的，云嫣好久没吃，忍不住想尝尝。 她晃晃沈暗手臂，眼睛亮晶晶的：“给你买个冰淇淋好不好啊？” 沈暗：“……不要。” “草莓味的还是巧克力味？” “都不要。” “啊？都想要？那就两个都买好啦。” 沈暗：“…………” 最后还是买了两个，云嫣给了沈暗一个巧克力味的，自己边走边吃草莓的。 吃两口，她举起胳膊把冰淇淋送到沈暗嘴边，“给你。” 沈暗口罩还戴着呢，连自己的冰淇淋也没有吃。摇摇头拒绝。 “你是不是嫌弃我啊……”云嫣手没收回去，可怜巴巴地瘪嘴。 沈暗哪会嫌弃她啊，只是怕把自己的感冒传染给她罢了，然而这种道理傻子怎么会懂，所以是不能说出来的。 云嫣胳膊还坚持举着。 沈暗无奈，扯掉口罩，低头，一口把剩下的冰淇淋全都吃了。 云嫣：“！！！” “喂！你……” 沈暗把巧克力味的递过去。 火顿时熄了，云嫣接过来，轻轻哼了一声。舔一口，发现巧克力味要好吃多了，于是也想给沈暗尝尝。 “喏。” 沈暗口罩刚戴回去，她又递了冰淇淋过来。 他睇了她一眼，把口罩摘下去，又一口全都吃了。 云嫣：“……………” —— 云嫣已经一个小时没有理沈暗了。 她把自己关在厨房，满地抓胡乱扑腾的鲫鱼。沈暗听见里面锅碗瓢盆叮叮咣咣的声音，在门口几次想进去看，但云嫣不让他进。 沈暗头疼。 又是乒乒乓乓几声响。 沈暗把门推开一点，假咳几声，云嫣没理，他刻意加大声音。 云嫣抱着鲫鱼皱眉看过来，几秒钟，凶巴巴地吼他：“不许进来！” 沈暗：“……” 云嫣吼完他，抱着鱼转身，把它放在切菜板上。鲫鱼甩了甩尾巴，又要逃跑。云嫣没耐心了，拽着它的尾巴扔进水池里。 沈暗在心里叹口气，走过去，从她后面搂住她的腰，下巴压在她肩膀上蹭了几下。 云嫣斜眼看他：“干嘛！现在知道错了！？” 沈暗嗯一声：“知道。” “知道？知道你还把冰淇淋全都吃了？” 云嫣越说越气，还有点委屈，攥着菜刀刀柄哐地切进了切菜板里：“我把好吃的东西分给你吃，可是你都不想分给我。” “……对不起。”沈暗把她的手从刀柄上拿下来，带着她往前走了几步，打开水龙头，先自己试了试水温，然后把她的手放在水龙头下仔仔细细地洗。 水流缓缓划过指缝，云嫣心里渐渐安静下来，余光瞄一眼沈暗长长垂下来的睫毛，愣了会儿神。不知为何心跳徒然加速，耳根热热的。 沈暗关掉水龙头，拿下毛巾给她擦手。她突然不敢看他，垂着眸子专心看手背上的水珠。 最后一滴水也擦干净，沈暗把毛巾放回去。手臂松松地环着她的腰，呼吸声在她耳边，每一下都很轻。 他下巴又蹭了蹭她的脖子，蹭得她心都乱了。 “好啦好啦，原谅你了。”云嫣把腰间两只手臂分开，掉头推他出去：“你走，我要做晚饭了。” 沈暗不想走，想留下来陪她。视线不经意往下一扫，在她泛红的耳根上停顿两秒，顺从地出去了。 接下来倒是没听见厨房传出鸡飞狗跳的声音。 沈暗站在厨房外，透过玻璃门看云嫣在切菜板上当当当地切着葱花，眉头一时松开，一时皱紧。 云嫣把切好的葱花一股脑扔进油锅里，刺啦一声，她下意识往后躲了半米。 沈暗攥着门把手，忍不住要进去。犹豫一瞬，手又放下了。 云嫣放弃鲫鱼，煮一整锅饭，洗了小青菜干炒。锅里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往外喷油，她随便抓起早就摆在一边的调料，洒一些，身体赶紧闪开。 就这么手忙脚乱地，炒青菜出锅了。 趁云嫣四处找盘子盛菜的这会儿，沈暗连忙回餐桌前，假装自己没离开过，端端正正坐好。 几分钟，云嫣穿着粉色小熊围裙，端着盘子出来了。 “快尝一尝。”她放下盘子，拿筷子夹一根青菜喂给沈暗，一脸期待地问：“好不好吃？” 沈暗咽下能咸死人的青菜，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 云嫣高兴了，夹一根自己要吃，沈暗探头过去，张嘴抢走了。 再夹一根，又被抢走了。 厨房传出滴滴滴的声音，云嫣来不及跟他计较，放下筷子跑进去，看看饭煮好了没。 沈暗看着她进了厨房，长长出了口气，拿起筷子夹一大口青菜，眉头都不皱一下全部送进嘴里。 等云嫣端着两碗米饭出来，盘子里只剩下一根青菜。 沈暗看了她一眼，夹起来立刻吃掉，眼睛看着他，表情特别无辜。 云嫣：“……” —— 云嫣气得晚上吃了两碗米饭，然后决定，她今晚要一个人睡了。 沈暗那家伙也太可恶了吧，平时她要是不动手喂，他是什么都不肯吃的。现在呢，为了跟她抢东西吃，才几分钟啊，一个人把一盘青菜全吃光了。 她就说嘛，这人好歹是个大反派啊，再怎么傻，也不至于生活不能自理，饭都不会吃，活活把自己饿死。 云嫣气呼呼地翻了个身，看一眼时钟，九点半了，到了沈暗吃感冒药的时间。 管他呢，他饭都会吃，难道还不会吃感冒药吗。 秒针滴滴答答地转，云嫣盯着针尖发呆。 九点三十一，云嫣爬起来，拿了感冒药和牛奶，气势汹汹地推门进了隔壁房间。她把东西往床头柜一拍，“吃掉！” 沈暗权衡片刻，看云嫣那个表情也知道她这回不可能喂自己了。在心里叹口气，不太情愿地吃了药。 云嫣看着他吃完，掉头就回了房间。 很久没一个人睡，云嫣还有点不习惯。 手心空空的，身边空空的，被子里不够暖。 她翻来覆去好长时间，心里乱七八糟地想着有的没的。一会儿想起白天的沈鸣，怕他找过来怎么办。一会儿想起自己梦游，万一半夜跑出去了又怎么办？她现在也算是个小小的公众人物，穿着睡衣在大街上跑，该有多丢人啊。 愁着愁着，竟然就这样睡过去了。 窗帘不透光，一拉上，整个房间特别暗。 房间中央的大床上，鼓起了小小一个团子。团子拧着眉毛，不安地嘤咛出声。 沈暗没有开灯，摸黑走进来，轻轻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云嫣立刻挤进他怀里。 他给她盖好被子，顺了顺她的头发，然后低下头，亲了一下她的嘴角。不满足，又亲了下。 —— 云嫣这个觉睡得一点都不安稳。 她又梦见沈鸣了，还有沈夫人。他们带着一群人找上门，说要把沈暗抢走。 云嫣慌慌张张地把沈暗藏进柜子里，还拿U型锁锁上。然后单枪匹马出去跟他们决斗。沈鸣和沈夫人就冷眼看着，胸有成竹的模样。 她应付着十来个黑衣人，渐渐感到吃力。沈鸣在一边笑，嘲讽她：“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 云嫣抬头看过去，被分了下神。有人抓住机会偷袭，她一脚把他踢了出去，差点砸到沈鸣。 沈鸣笑不出来了，骂了声：“废物！”然后招招手，天空中呼啦啦飞来群长着翅膀的黑衣人。他们直接越过她飞进卧室，找到沈暗，拆开U型锁，叼着他的衣角飞出来。 云嫣被缠住了，没办法赶过去救他。眼看着他快从自己视线消失，她大声喊：“沈暗！” 沈夫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笑，那笑特别残忍。她语气淡淡道：“把沈暗扔进河里喂鱼吧。” ………… 云嫣是哭着醒过来的。 天还没亮，她眼前一片漆黑，感到有濡湿的吻落在她脸上，一下又一下。 她睁开眼睛，沈暗一只手摩擦着她的发顶，一只手替她擦着眼泪。他的唇离她特别的近。下一刻，又一个吻印在了她的额头上。 第28章 清晨, 云嫣睁开眼睛, 脑子里懵懵的，一片混沌。 窗帘遮住光线, 卧室里特别暗。她爬下床, 蹲在卧室门前查看门锁, 完好无损。 云嫣一脸茫然。 拧开门锁, 她光着脚跑向隔壁。隔壁门没关, 她推开，看到沈暗背对着她，在阳光下露出一截精瘦的腰线。他脱下卫衣，拿出衣柜里深灰色的衬衫换上。 听到声音，沈暗转身, 抬眸看了过来。他两只手还慢条斯理地系着扣子, 看起来一点都不着急。 云嫣整个人都傻了, 愣片刻，后知后觉脸热, 匆忙带上门跑回隔壁。 沈暗勾唇，无声地笑了一下。 —— 云嫣套着毛茸茸的睡衣, 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她手背贴了下自己的脸，还火辣辣地烧着。 云嫣啊云嫣, 你这人究竟怎么回事？作为爸爸，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对自己的儿子犯花痴呢？甚至昨天晚上还做了那么羞耻的一个梦, 醒来第一件事, 就要去找人家算账！ 沈暗是谁？是一个傻子啊。即使他长得好看, 即使有一天他可能会恢复正常，但也不是你能肖想的啊。忘了他的终极身份吗？一个日天日地的超级变态大反派啊！ 云嫣吐出一口浊气，又想起昨晚那两个梦。 一个是沈暗被沈鸣带人抓走，还有一个是沈暗抱着她，一下又一下地亲。温热的触感印在她脸上，额头上，她甚至能听见他的呼吸声。一切都真实得要命。 可门是锁着的，钥匙在她这里，沈暗哪能进得来呢。何况他是傻子，心态也就跟稍微懂事点的小孩一样，平常对她最亲密的举动仅限抱抱蹭蹭，从来不会亲她。 云嫣捂脸，内心深处油然升腾起一股罪恶感。她想，她得跟沈暗保持点距离了，再这样下去，等沈暗好起来，她说不定要舍不得跟他分开。 吱呀，门突然被推开。 云嫣看过去，沈暗衬衫散乱，几颗扣子系得乱七八糟，就这样走进来。 她眨了眨眼，别过脑袋。 沈暗脚步一顿，绕过去，在她的视线范围内坐下。 刚才还系得好好的，怎么现在就不会了？云嫣知道，他这又是在跟她撒娇。要是以前，她帮他系也就系了，现在不行，她刚下定决心跟他保持距离。 于是不理。 沈暗垂眸静片刻，掩唇咳嗽。 云嫣：“……” 她抬起胳膊，扯着他的领子让他弯下腰。动作粗暴地解开被乱扣的扣子，一个个归位。 “好啦。”系完扣子，她把他拍一边去：“赶快吃药。” 沈暗不走，凑过来挨她。 她要躲，电话突然响了。他听见，拿过来给她。 是周曼之打过来的。 云嫣摁接听。 周曼之疲惫地说：“导演给你放了天假，你在家好好休息吧。” 云嫣沉默几秒：“……哦。” 周曼之难得安慰她：“别想太多，不会有什么事。” 云嫣应了声，两人又说几句，把电话撂了。 想都不用想，导演突然给她放假这事肯定跟她昨天打了沈鸣有关。 云嫣叹口气，心里有点烦躁。她挺喜欢千思这个角色的，为这个角色做了不少功课。就这样没了，还挺不甘心的。 不过，她一点也不后悔打了沈鸣。要说后悔，只后悔第一次心里有顾忌，下手没狠一些，让他现在还敢来招惹她。 后脑勺被一只手掌扣住，沈暗在她发顶上揉了揉。 云嫣把他的胳膊扒拉到一边，撇开眼睛：“吃你的感冒药去。” 沈暗手一空，眉头皱了皱。 云嫣余光瞄了他一眼，看他好像不太高兴，勉勉强强抬起手在他头上拍了拍。 “乖。” —— 云嫣的负面情绪来得快去得更快，很快，她就把剧组的事抛到一边，准备早饭去了。 进厨房，昨晚买的那条鲫鱼还顽强地活着。云嫣给他换了干净的水，打开冰箱，找别的东西吃。 腰被环住，沈暗又贴过来了。他最近很喜欢这样抱着她，下巴压在她肩膀上，特别的腻。 “药吃了。” 这是求表扬来了。 云嫣一手拿着土司，另一手抬起来在他额头上拍了拍，敷衍道：“真乖。” 然后去掰腰上的两只手：“看动画片去，我要做早饭了。” 沈暗不情不愿地退开，但没走，留在厨房陪她。 云嫣随他了，煎了几片土司和鸡蛋，装进盘子给沈暗，让他拿出去。 然后看到在水池里的鱼可怜巴巴地吐泡泡，于心不忍，掰了点面包屑喂它。 沈暗见状，目光在鲫鱼身上多停了几秒，舔了舔唇。 吃早饭的时候，沈暗又不肯自己动手了。云嫣不惯着他，自顾自吃完，收拾下餐具，完全忽略他一直定在她身上的眼神。 云嫣洗碗，沈暗跟进去，在她身后围着她转。 她洗完了，擦干净手，探头要看看鱼。沈暗嘴角不悦抿成一条直线，用身体挡住她的视线。 云嫣没看沈暗一眼，直接从他身边绕过去。刚撒进去的一点点面包屑不见了，大概是被鱼吃了。 沈暗走过来，又一次挡住水池。云嫣无语，“你跟着我干什么，还不吃饭去。” 他只是看着她，也不说话。但云嫣明白，他是想要她喂他。 “你乖，自己吃。” 云嫣耐着性子哄他，“你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你……” 沈暗突然弯腰抱住她，呼吸在她耳边，温温热热的。 “我不是。”他说：“不要自己吃。” 云嫣：“………” 第29章 明知道沈暗是故意撒娇, 可云嫣就偏偏吃他这一套。 她冷着脸, 一口一口喂他吃了早饭。心里想，最后一次, 一定是最后一次。 沈暗饭量不大, 因为在生病, 这几天吃得就更加少了。没想到这次他把剩下的土司全部吃了还是没够, 又额外吃了点粥。喂粥的时候他一直矫情地嫌烫, 非要她吹一下才肯吃掉。 云嫣脸上不耐烦，然而还是小心吹凉喂他吃了。 磨蹭了一个早晨，不知不觉到了中午。这会儿天阴沉沉的，太阳被乌云挡住，风特别大。 云嫣拿着用过的餐具进厨房洗, 沈暗也走过来把手放进水池里, 她以为他想捣乱呢, 把他赶了出去。 收拾完，云嫣一抬头, 外面竟然下起了雪。雪花纷纷扬扬，特别地大, 地面铺了薄薄一层。 云嫣打开窗户，冷风夹着雪花吹进来, 她皱眉往后缩了一下，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沈暗抬起手臂, 把窗户关上了。 云嫣马上探回窗边, 惊奇道：“好大的雪！” 沈暗垂眸，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然后弯腰抱住她，下巴压在她发顶上，嗯了一声。 云嫣摸了摸他的手背，不知道为什么冷冰冰的，就忘了把他推开，攥住他几根手指给他暖手。 雪下了整个下午，傍晚的时候才停。 安安静静的小区难得有了点声音，跑出好多不大的小孩子嘻嘻哈哈玩雪。云嫣一天没有出门，看着外面的雪心痒痒的，也想出去玩玩。 围巾帽子手套，她全副武装上了。给沈暗裹得更厚，只露出一双眼睛，沈暗也纵容她摆弄。 门一开，外面的风一阵一阵吹着，倒没想象中冷。雪是干净的，一踩就陷下去一个脚印。云嫣把手从沈暗手里抽出去，特别兴奋地往前跑，跑着跑着，噗通摔了一跤。 沈暗皱眉，加快脚步追上去，没等走近呢，看到云嫣手撑着雪地，艰难地爬起来，然后没站稳，又噗通一声摔回去了。 云嫣穿得厚，雪地又松软，摔倒也不会疼。她第二次尝试着往起爬，听到不远处一群小孩子的笑声。 下一秒，身体突然腾空，她被人抱起来了。沈暗一手拎着她，一手替她拍掉衣服上的雪花。云嫣扶着他的手臂站稳，脸红红的，背对着刚才嘲笑了她的几个小孩。 那几个小孩却没放过她，远远扔过来一颗雪球。不过没砸中，散在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 云嫣一开始不知道这个是砸她的，疑惑地回头看。很快，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一起飞过来了。她瞪大眼睛，拽着沈暗躲开，然后脚下一滑，差点又要摔，头上还被结结实实地扔了一个。见状，那群小孩笑声更加响了。 沈暗帮云嫣清理头发，嘴角绷成一条直线，冷冷地看过去。 然后立刻也被砸了一个，雪球碰到他的膝盖，顺着他的裤管往下滑。 刚被砸了头云嫣都没发火，这会儿看到沈暗也被欺负，顿时怒了。蹲下身揉出一个，远远地扔过去，不过没往他们身上扔，只是想吓唬吓唬他们。 可他们一点都没害怕，笑嘻嘻地躲开，嘴里还嚷嚷着什么。然后回敬给她一个又一个雪球。 云嫣把沈暗推开，单枪匹马地与他们对战，但都是吓唬人，基本没打中过。她躲得也快，接下来也几乎没挨过打。一群人在打来打去的氛围里跑得特别开心，云嫣渐渐地忘了自己是在“报仇”。 沈暗站在一边旁观，一张脸臭得要命。心里特别不满云嫣忽略自己，然而看到她笑得那么开心，还是忍下去了。 突然响起了手机震动声。 沈暗瞥一眼屏幕，看云嫣一时半会也不会玩尽兴的样子，离开接电话去了。 云嫣额头又被砸了一个雪球。 在外面太久，她的手和脸都冻僵了，也不太能感觉到疼。气喘吁吁地揉起一个，没站起来就随手一扔。 然后抬头一看，她砸到了一个男人。 云嫣愣了两秒，连忙爬起来想要道歉。就见那群小孩跑过来，围着男人喊：“大树老师，大树老师。” 她拍拍裤子上的雪走过去，有点不好意思：“对不……” “对不起啊。”没想到男人把话头抢过去，先道起了歉。 “啊……啊？”云嫣呆呆愣愣地看着他。 大树老师低头，教训起了围着他的一群小萝卜头。 “为什么打这个姐姐？快给姐姐道歉！” “因为想跟姐姐玩啊。”一个小胖子理直气壮地回答说：“这个姐姐好玩。” 其他孩子纷纷附和：“是啊，想跟姐姐一起玩……” “可是你们跟姐姐玩之前，经过姐姐同意了吗？” “同意了。” “刚才在电视里，姐姐说欢迎去找她玩。” “是啊是啊，电视里说的……” 大树老师闻言一愣，转头打量云嫣几秒，这才认出来她是谁。他哪会不知道这群小鬼头是什么心思，每天看动画片玩游戏的孩子怎么可能不知道电视都是假的，他们不过想捉弄人罢了。于是再次道歉：“实在是不好意思。” 云嫣连忙摆手：“也没有……” 然后感叹：“现在的小孩真是好啊，我上学的时候作业特别多，哪有时间出来打雪仗。” 孩子们顿时变了脸。 老师们对作业这个话题总是敏感的，大树老师听了云嫣的话，立刻问低头问几个孩子：“你们作业都写完了？” 稀稀拉拉地响起几声回应—— “没。” “没有。” “我也没有。” “快了。” “还没写完……” “差一点……” 大树老师：“那还不回家写作业去！” 孩子们哀嚎着四散开。 云嫣看着他们走了，想起沈暗，回头想喊沈暗回家，然而掉头看，沈暗不在原地。 她霎时慌了，大树老师察觉到，试探着问：“你是不是找人？我刚才看见了，跟你在一起的人好像往那边走了。” 他指了指左边的小路。 云嫣急忙道谢，就要往那边跑，大树老师拽住她：“你不介意的话，我给你带路吧，我看见……” 云嫣忽然叫了声：“沈暗！” 沈暗从那条路走过来了，目光定在大树老师拽着云嫣的那只手上，沉着脸。 —— 云嫣不知道沈暗怎么了，自己乱跑犯了错，她都没训他呢，他却反过来跟她置气。 沈暗在前面走着，始终拉下云嫣两步。一来二去，云嫣也来了脾气，定在原地不追他了。 他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云嫣一停，他也跟着停下来了。 有几秒钟，两个人谁都没动。 沈暗先回了头。 云嫣把头撇到一边，故意不看他。 吱呀，吱呀，他踩着雪花走过来，在她面前停下。站了片刻，弯腰牵她的手。 云嫣甩开手不给他牵，轻轻哼一声，绕过他往前走。 才走一步，衣角被拽住了。 云嫣挣了挣，没挣开，回头凶他：“沈暗！” 下一刻，天旋地转。 沈暗直接把她抱起来了，不管不顾地大步向家走。 第30章 云嫣挣扎了几下, 突然不挣扎了。 沈暗走得很快, 没几步他们就到了家门口。他输入几位密码锁，门开了。 云嫣看着, 心里无端恐惧。她都没发现自己声音有点抖：“沈、沈暗？” 沈暗反手把门关上, 低下头一言不发地替她脱下鞋子。她两只脚冰冰凉凉的, 他攥在手里暖了暖。 隔着门板, 云嫣听见北风夹着雪花呼啸而过。她心里发冷, 不太敢反抗。 沈暗抬起头，又替她摘围巾，摘帽子。摘帽子的时候云嫣下意识躲开，眼睛没有看他。 他一顿，还是把帽子摘下去了。她头发又乱了, 他用手指帮她捋了捋, 动作特别温柔。 温柔得让云嫣有点想哭。 脱完她的, 沈暗又要脱自己的外套。趁他目光短暂从她身上离开，云嫣试着挣扎。估计是没想到她会在这时候反抗, 沈暗力气松了不少，她轻轻松松地脱了身。拖鞋也没穿, 噔噔噔跑回房间。 沈暗视线顺着她跑掉的方向看过去，眼神幽暗。 不能再等下去了。 大不了就是, 他把她关起来，关一辈子。 沈暗一步步走到云嫣卧室前, 果不其然, 门锁了。 他不紧不慢地拿出钥匙, 要把门打开。突然听见门里云嫣带着哭腔的一声：“沈暗。” 他一顿，耐心等了几秒。 云嫣说：“……你走吧。” 沈暗舔了舔唇，危险地眯起眼睛。 咔哒几声，门从里面开了。 云嫣眼睛有点红，像是刚哭过的样子。沈暗看得一愣，下意识藏起钥匙。 “这些给你。”云嫣一手攥着门把手，一手攥着几张红色钞票。咬着下唇犹豫一瞬，把钱都塞给他。 “你……”她抬眸看他一眼，飞快垂下去。 “你注意安全。” 嘭，她关上门，说完马上就退回了房间。 —— 天黑得特别快。 云嫣屈膝坐在地板上，侧头看向窗外。 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下雪了，雪花比刚才还大。 沈暗该走了吧。也不知道这样糟糕的雪天，外面能打到车吗？ 打到车他又该去哪里呢？沈家？不行，那是个狼窝，沈董事长时常不在，沈夫人和沈鸣不太可能收留好起来的他，说不定还会想办法对付他。宾馆？沈暗身份证带上了吗？ 他傻了十多年，突然好起来，能懂些什么啊。会不会被拐？会不会被骗？会不会挨打？会不会流落街头？ 云嫣越想心里越不安稳。 虽然是个反派，虽然天生聪明，可他也不是无所不能的啊。甚至、甚至在不久之后，他会被男主算计，连人带车翻下悬崖。 说不定今天一别，她再也见不到他了。 云嫣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掉，她想起她第一次见到沈暗，他冷冷的，也不回应她的话，让她险些把他当成了哑巴。然后她带他走，他虽然还是不爱搭理人，却会帮她拿很重的行李。再后来，他对她全心全意信任，喜欢对她撒娇，喜欢抱她，喜欢蹭蹭她的脖子，她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时，他就会吃醋发脾气，特别幼稚。 他一出生就没了妈，亲爸也不怎么管他，更别提那个心狠手辣的后妈了。沈暗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对他好吧。 就像她一样。 云嫣从小到大没什么人可失去的，这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对重要的人说再见，真的好难受啊。 时钟滴滴答答，转到了九点半。 云嫣哭久了，眼睛又干又涩，她揉了揉，手撑着墙壁站起来，想去洗个热水澡。 主卧有洗漱室，她往过走几步，停下来。突然掉头向门口走，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隐秘希望，把门打开。 沈暗站在门外，面无表情地垂着脑袋。走廊没开灯，他身后是一片黑暗，脚下红色钞票撒了一地。 听到开门声，他迟钝地抬起头。不太适应灯光，眉毛皱了皱。 云嫣张了张嘴，没等出声。 沈暗抬眸看着她，眼神失落得像被主人抛弃的大型犬。 “你不要我了吗。”他嗓音沙哑，低低地问。 云嫣眨了眨眼睛，眼泪又掉下来了。 他抬手替她擦掉眼泪，“我会自己吃饭，自己穿衣服，会乖，会听你的话，你别赶我走了。” 云嫣泪眼朦胧，不太确定地看着他。 “你……” “对不起。”他又说：“你今天跟别的小孩玩，我生气了。以后会忍着不生气。” 跟别的小孩玩，他生气了？ 这像是大反派会说出口的话吗？ “冷。”沈暗弯腰抱住她，先斩后奏：“抱抱行吗。” 云嫣迟疑着，搂住他的腰。 皮肤摩擦着他的衣料，云嫣忍住不哭，好半天挤出一个字：“……行。” —— 周曼之发现，云嫣和沈暗之间，气氛有点古怪。 以前两个人是毫不避讳的，二十四小时腻在一起，又是牵手，又是拥抱，连体婴似的。现在是沈暗粘她，她不动声色地躲。 云嫣还使唤沈暗去拿东西，眼神探究地追着他。 周曼之放下茶杯，心里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但还是问：“你怎么了？” 云嫣收回视线，又不放心地看了沈暗那边一眼，然后小声问她：“你觉得……沈暗傻吗？” 这问题就很有难度了。 周曼之斟酌片刻：“我听说沈大少小时候天赋异禀，出事之前连跳好几级，有时候还帮沈董处理公司的事。” 这些不用她说云嫣也知道，她想问的又不是这个。 周曼之继续：“我第一次见到沈大少就没看出来他跟正常人有哪里不同，我觉得他就算出事，智商也还是在的吧，学习能力天生就比正常人强。不然那么多年，他是怎么在沈家过下来的。”她说完，又端起茶杯喝茶。 云嫣怔了怔，心里思索着周曼之的话。 沈暗端着一杯牛奶过来，扫周曼之一眼，把牛奶给云嫣。 周曼之被茶呛了下，咳几声，放下茶杯：“李导说要去江城取景，机票给你订好了，明天我来接你。” 云嫣没想到她还能回剧组，不过她没顾得上打听这个，立刻问周曼之：“机票订了几张？” 周曼之瞥了沈暗一眼，拿着包站起来，似笑非笑道：“放心吧，两张。” —— 去一趟不知道要多久，周曼之一走，云嫣就开始收拾行李。 沈暗跟在她身后绕来绕去，也帮不上什么忙。要是以前，云嫣早就把他往外赶了，但这会儿却什么也没有说，仔细叠好一件他的毛衣放进行李箱里。 两个人已经分房睡了好几天，沈暗怕露出马脚，也不敢趁云嫣睡着进她房间了，眼下能跟她多待一会儿，哪怕她不理他都是好的。可是时间过得特别快，没多久呢，东西就收拾完了。 天也黑了。 云嫣煮了点面，沈暗很给面子地吃了不少。吃的时候一直看着她，一副想要她喂，又不敢说的样子。 她故意不管他，偶尔抬头看看他的反应。他完全成了一个想吸引家长注意的小孩。 书里大反派日天日地，怎么可能会是沈暗现在这个模样？ 云嫣犹豫片刻，夹了一个蛋喂他。 他吃掉，瞬间高兴起来了，眼睛亮亮的。 大反派恢复正常后第一件事不应该是报仇去吗，哪有闲工夫留在这里骗她，骗她他能得到什么好处？ 云嫣提了几天的心就这么落回原地。 —— 第二天，云嫣下了飞机，按照周曼之给的地址前往酒店。 酒店是剧组订的，演员的房间稍好一点，工作人员的稍差一些。因为他们来晚了，云嫣还好，有一个自己的房间，沈暗却要跟别人住在一间。 云嫣以为他会不开心，还在纠结要不要让他跟自己一起睡。结果他表情正常，也没跟她撒娇，点点头就同意了。这下云嫣想说，也不好意思主动说了。 安顿好，两个人前往剧组。 江城比南城要冷很多，剧组取景的地方荒凉，根本打不到车。好在剧组离酒店不远，两个人就这么走过去了，本来下飞机就已经是下午，加上天冷走得慢，到剧组的时候，天都黑了。刚好收工，工作人员在收拾东西。 李导压根没想到她今天会来，人已经走了。剩下几个工作人员打量她的眼神都有些奇怪，连平常跟她说得上话的化妆师都有些躲躲闪闪。 云嫣心里了然，大概是她打了沈鸣那回，让他们对她“刮目相看”了。 别人不理她，她也不会厚着脸皮非要跟人家讲话。带着沈暗又原路返回，一路上都有些闷闷地，没怎么说话。 沈暗住二楼，云嫣在三楼。 坐上电梯，云嫣等着沈暗开口要跟她一起睡，等啊等，电梯在二楼停下，沈暗始终没有出声。 沈暗提步要出去了。 云嫣一慌，拽住他的衣角。沈暗疑惑回头。 “你，你早点睡觉！”云嫣说完，立刻松开手，两手都背到身后，视线别到一边不看他。 他嘴角翘起一点，点点头走了。 云嫣回房间洗漱完，打开行李箱找睡衣穿，意外发现沈暗的睡衣在她这里。 睡衣是前不久跟她的睡衣一起买的，除了款式和大小稍微有些不同，叠起来的时候看上去都差不多。这次来，他们也只带了这两件睡衣。 怎么办？现在要她去把睡衣换回来吗？ 可是她一个女艺人，半夜去敲自己男助理的门，找他要睡衣穿，会不会有一点奇怪啊？ 沈暗房间还有别的人呢，不止一个，是好几个。她这样做的话，可想而知将来会传出多精彩的八卦。 对了，电话！ 云嫣找到手机，翻出沈暗的号码打过去，几秒钟，行李箱传出手机铃声。 云嫣：“………” 第31章 云嫣抱着沈暗的睡衣快要纠结死了, 她走到门边，停片刻，又转身回去，然后周而复始。 ——穿着浴袍去找沈暗换睡衣，她实在丢不起这个人啊。 云嫣泄气，揉了揉眼睛, 打算推迟到明天再去找他。结果她抱着睡衣刚一转身, 门铃响了。 一定是沈暗！ 她小跑回去，问都没问立刻打开了门。 还真的是沈暗, 他拿着他的那些东西站在门口，低头慢吞吞地拉出一件睡衣。 “你的。”他说。 云嫣一手接过来，一手把抱着这件递过去：“给。” 沈暗看了她一眼, 拿过来，然后慢吞吞地往包里塞。拉上拉链, 也没有走。 她看出来他不对劲，犹豫两秒。试探问：“怎么？有人欺负你了？” 沈暗静片刻, 缓缓摇头。 他都蔫成这样了, 云嫣能信吗。她蹙眉想，也是, 连她都被孤立, 更别提她的助理。 “进来。”她压下火, 抓住他的手臂往门里拽, 沈暗顺从地走进来。 云嫣把沈暗手里的包拿走, 问：“洗澡了吗。” 沈暗再次摇头。 “去洗澡。”她把他往浴室的方向推, 说：“你今晚就跟我睡了。” 沈暗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翘了下嘴角，点点头：“好。” 浴室水声哗啦啦响。 云嫣换了睡衣，放好沈暗的东西钻进被子里，只占左边一侧。 好几天没和沈暗一起睡，她其实睡得挺不踏实。 一方面担心自己梦游，一方面是习惯了有沈暗。有一次她半夜醒过来，看到身边是空的还吓了一跳，鞋都没穿就要跑出去找。随后才想起来，沈暗在隔壁睡呢。 现在不止是他依赖她，她也越来越依赖他了。这个认知让她更加不安。 云嫣抱着被子翻身，后背留给沈暗那边，蜷着身体打个哈欠。 浴室水声停了，几分钟，门被推开，沈暗穿着和她相仿款式的睡衣，身上带着湿气，清清爽爽地走出来。 他稍稍歪着脑袋，支着一只手臂在擦头发。水珠顺着他的侧脸往下滑，经过下巴掉在地上。 云嫣愣愣地看了两眼，把头别到一边。 很快，沈暗重新出现在了她的视线范围内。他掀开被子一角，头发没完全干就上了床，在她身侧躺下。 云嫣蹙眉，担心他又会感冒，把他拽起来赶去吹头发。 沈暗还挺听话的，去洗漱室拿吹风机，然后递给她，要她帮自己吹。眼里有点小心翼翼。 云嫣心里一软，鬼使神差地接过来。沈暗背对着她坐下，她插上电源，跪坐在床上帮他吹起了头发。 头发吹干，沈暗才被允许上床睡觉。 云嫣退回自己那边，缩成一团背对着他。明明盖着同一张被子，两人却离得很远。 沈暗不急，睡都睡一起了，还愁抱不到吗。 他合眼耐心等着。 果然，不出五分钟，云嫣一点一点蹭了过来，额头抵着他的肩膀。 沈暗正要伸手搂她，听见她压着声音喊他：“沈暗？” 随后伸过来一只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 沈暗想看看她要做什么，于是没睁眼睛。 她小声嘀咕了句：“睡得真快……” 然后拽起他一只手臂，放在了自己腰上，另一只手攥住他几根手指，侧脸压在他胸口上，整个人都贴着他。 “唔……”她下意识蹭了蹭他的衣服。嘴里嘟囔着：“就一次……” 许久，沈暗听见平稳的呼吸声。 他用下巴蹭蹭她的发顶，然后抓着她蜷曲的手指送到嘴边，轻轻亲了一下。 —— 第二天，云嫣早早到了片场。 天还没亮透呢，特别地冷。片场里正在拍付西梦的戏。付西梦穿着薄薄一层纱裙，被乔婷婷推进水里又往岸上爬。 然后这段没过，导演喊休息几分钟再来一遍。 付西梦助理赶紧给她送来毛毯裹上，付西梦骂骂咧咧地坐下来，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云嫣迟疑着没有走近，跟着沈暗一起进了化妆间里。 换好戏服，付西梦那场戏终于拍过，不知去哪换衣服了。云嫣全场扫了一眼，现在在拍男主皇帝的戏。她背靠角落坐下来，拿出剧本背台词，沈暗倒了杯热水给她。 云嫣手都快冻僵了，正要接，沈暗避开，直接把杯沿递到她唇边。 她低头凑过去喝了小小一口，水只有一点点烫，喝起来刚好。喝完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沈暗耐心地举着，半点没不耐烦。 噔噔噔，高跟鞋蹬着水泥地的声音由远及近。眼前投下一片阴影。 云嫣抬眸，来的人是乔嫣然。她皱起眉毛，懒得理。 乔嫣然眼神不屑，从上往下睨着他们。嘴角带点奇异的笑。 云嫣垂眸继续看剧本，等了两秒，乔嫣然还是没走。她有点烦了，头也不抬地说：“让一让，你挡我晒太阳了。” 乔嫣然翻了个白眼：“你跟我神气什么！嫁了一个傻子还……” 云嫣霎时抬头，冷冷地瞪着她。 乔嫣然一凛，想起她连沈鸣都打，顿时也有些怵她。哼一声，脚步凌乱地走了。 云嫣收回视线看沈暗，揉了揉他的脑袋，对他笑了一下。 “别听她的，你不傻。” —— “诶！她怎么还敢找你麻烦。” 乔嫣然刚走，付西梦后脚来了。她已经换好了衣服，不是戏服。今天没她的戏了。 云嫣有些意外她会来，“梦梦姐。” 付西梦在云嫣另一侧坐下，迫不及待跟她分享那天的事：“那天你走得急没看见，沈鸣被你踢得半天没爬起来，导演吓个半死一直给人家赔罪，谁知道沈鸣一起来就说‘家务事，不用外人操心。’乔嫣然脸都绿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云嫣有些诧异，随即一想又明白了。男主嘛，大庭广众之下被她打了多跌份儿啊。扔下句似是而非的话给众人脑补，大家注意力就都转移到她身上来了。他还能落下个好名声。 男主不愧是男主，一眨眼就给她挖了这么大坑。云嫣有点头疼，连忙解释道：“不是他说的那样……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云嫣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付西梦也有耳闻。不过付西梦在圈里混了不少年，对八卦没什么兴趣。她倒觉得云嫣跟她的助理挺般配的，俩人还偷偷摸摸牵过手呢，特别地纯。 “嗨，我懂，我都懂。”付西梦无所谓地摆手：“你跟你助理才是真爱对吧，我都看出来了。” “不不不，也不是……”云嫣想解释，又不知道怎么解释，苦巴巴皱着脸，特别地愁。就在这个时候，付西梦助理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了。 “梦、梦梦姐……有你电话。”助理把手机给她。 付西梦跟云嫣打个招呼，接着电话大步走了。 —— 到下午，云嫣才排到跟男主皇帝的对手戏。第一幕是皇帝去她那里坐坐，她把皇帝气走。 摄影棚里，云嫣跪在地上，挺直了脊背说台词。地面太凉，她不小心分神，余光瞄见沈暗。 沈暗没看她，低头看了几眼手机，手指捣鼓几下，紧接着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卡！”天气冷，李导人也暴躁了：“云嫣你怎么回事？！再来一遍！” 云嫣心里有点慌，她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站起来从头开始讲她的台词。 心里装着事，云嫣意外找准了状态，这次居然很顺利过了。她站起来，第一反应是去找沈暗。 她的戏服很薄，是跟付西梦同款的纱裙。风一吹，恨不得连人带衣服能一起卷跑。然而这时候也顾不上多套一件衣服，云嫣提着裙子就跑了出去。 她没找多久，发现沈暗在离摄影棚不远的地方，手里拿着她没见过的一款手机贴在耳旁。 她心跳突然咚咚加快，一步步走过去，走得特别慢。 “这个项目已经做两个月了，我不想听你找任何借口……” 云嫣愣了愣，脚步顿住，一个字一个字地解读着沈暗的话。解到最后头皮发麻，满脑子只剩下了四个字。 ——两个月了……两个月了……两个月了？ 第32章 沈暗找到云嫣的时候, 她蹲在片场角落里缩成了一团。身上的薄纱戏服没换，外套也没穿, 眼神呆滞地盯着不远处的微微漾起涟漪的湖面。 他心里一紧, 大步走过去。云嫣听见声音, 迟钝地抬起头看, 眨巴几下眼睛, 眼圈发红。 有人欺负她了？ 沈暗眉间闪过一抹戾色, 边走边脱下衣服, 往她身上裹。 带有他体温的外套接触到冻僵的身体, 云嫣打了个哆嗦, 也没有躲，把头埋进臂弯里，不看他了。 沈暗在他身旁坐下，为她挡住呼啸而过的风。云嫣身上的外套往下滑了一点, 露出她手腕处一截白生生的皮肤。沈暗手伸过去想给她盖上，没想到她一下子躲开。 沈暗一顿, 这才明白过来，她原来是在生他的气。大概是因为他刚出去接电话，她找不到他了。 “对不起。”他给她顺了顺毛, 心里一瞬间软踏踏的：“下次不走了，一直陪你。” 云嫣其实是个特别容易哄的姑娘, 甚至有时候都不需要哄。她再生他的气, 不过一会儿也就好了, 眨眼就乐呵呵的。 沈暗以为, 这一次也会和往常一样。但她听完他的话一直没有出声，只是用一种很陌生的眼神看着他，看得他渐渐心慌。 沈暗还不能多说，就怕哪一句会让她产生警惕。到时候别说晚上一起睡觉，会不会被赶走都是问题。 好在云嫣最后也没说什么，收回视线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因为蹲了太久双腿又刺又麻，她没立即走，在原地停了一会儿，脱下身上的外套还给沈暗。 “等着。” 她扔下两个字，转身进化妆间。 此时已经是下午，中午的盒饭沈暗和云嫣都错过了，于是找附近的小吃店去吃东西。这边也实在是偏，找了半天他们才看见家拉面店，店铺里空荡荡的没有客人，柜台处坐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 菜单上东西不多，云嫣点了两碗牛肉面，坐下来边玩手机边等，也不管沈暗。 沈暗被她晾太久了，一路走过来云嫣别说牵他的手，话都没跟他说上一句。她那时候急着找地方吃饭，沈暗也不说什么了。可现在她闲着也是闲着，为什么还不理他？手机真的就那么好玩？ 察觉到沈暗的视线，云嫣只当没有看见，手指在屏幕上胡乱翻了几页，其实什么也没有看，只是不想搭理沈暗而已。 终于，面来了。 云嫣松了口气，把手机放下，掰开双一次性筷子，发现面上撒了香菜。 她不吃香菜，沈暗也不吃，沈暗其实特别挑食，云嫣没发现有什么东西是他喜欢吃的。不过别的东西他不爱吃，为了生存也勉强吃。唯独香菜，永远挑出去扔掉。 她垂眸盯着绿油油的香菜，想了想，全部夹进沈暗碗里。 沈暗抬头。 “吃掉。”云嫣不看他，冷着脸说：“不许挑食。” 沈暗眉头蹙着，显然是不情愿。但他什么也没有说，低头默默吃了。 云嫣睇了他一眼。 装吧，继续装。 —— 下午没云嫣的戏了，吃完东西，他们俩回酒店休息，回去的时候也一路沉默。 到酒店，云嫣脱掉外套，靠在床上看起了剧本。压根不管沈暗，像房间里没他这个人似的。 沈暗实在没有想到云嫣会这么生气，他想着再去哄哄她吧，一走近，云嫣突然翻身下床，拿着剧本坐一边去了。 沈暗：“………” 今天虽然冷，太阳却挺不错的。阳光从玻璃窗洒进来，云嫣被光线包裹，像被渡了层闪亮亮的金边，看起来特别地暖。 沈暗又跟过去，弯下腰从她身后搂她。想说点什么让她原谅自己呢，腹部就是一痛。 他闷哼了声，毫无防备地被云嫣怼过来的手肘撞开，后退了几步。 “哎呀！”云嫣回头，装作一副特别惊讶的样子，语气不满道：“你突然过来干嘛，我要被你给吓死了。” 然后跟没事人似的转身继续看剧本。 沈暗：“………” 他手掌放在腹部，没缓几分钟，又蹭过去了。 云嫣余光瞄了他一眼，没理。 “疼。”他身体贴得她更加近了，语气轻得像撒娇一样。 云嫣翻过一页，看都不看他：“哦。” “………” 沈暗吐出口气，看云嫣一幅软硬不吃的样子，觉得有点棘手。故意在她耳边又闷闷地哼了一声。 她扫过来，眼里带着点犹疑。然而还是没说话，垂眸继续看她的剧本。 “……揉揉行吗。” 沈暗攥住她细细的一截手腕拉过来，往自己衣服里塞。云嫣碰到他硬邦邦的腹肌，愣了一下，手马上缩回去，看着他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流氓。 沈暗一脸无辜。 她有火没处发，心里不上不下的。用力合上剧本，又回床上看了。 沈暗好像一点也没察觉到自己被排斥了，马上跟了过去。 —— “你冷吗……” “你热吗……” “你饿了吗……” “你……” 接下来半个小时，云嫣一直被骚扰着。 她已经对这个世界产生了怀疑。说好的反派大佬，怎么会是这个样的？他不是应该带着一群小反派二十四小时跟男主对着干吗？为什么在她身边整整粘了两个月，每天装傻装得跟个真的似的？ 难不成大反派有什么隐秘的特殊爱好？比如有点恋母，想留在她身边给她当儿子之类的？ 她合上剧本，长长出了口气，眼神复杂地看向在她耳边喋喋不休的人。 沈暗话头止住。 云嫣问：“还疼吗。” 沈暗犹豫了一秒，点头。 云嫣：“闭嘴就不疼了。” 沈暗：“………” 接下来，沈暗还真的就闭嘴了。 但他还不如不闭嘴呢，整个人靠过来压在她肩膀上，温热的呼吸在她耳边，有一下没一下地，吹得她特别地痒。云嫣推推不开，骂也没理由骂。她再怎么看他不爽，也不能不让人家喘气吧。 云嫣快烦死了，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侧目瞟一眼罪魁祸首，人家乖乖巧巧的，什么坏事都没有干。这时候她无论做点什么，都像是在无理取闹。 她又看他，想挑他的刺。发现他目光定在左上角，她的名字上。 云嫣愣了一下，突然想到什么，指尖点着那两个字，“沈暗，你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念吗？” 沈暗肯定必须知道也不能知道啊。 他很配合地问：“怎么。” 云嫣指着纸上云嫣两个字，一字一顿道：“爸爸。” 沈暗：“………” 云嫣说：“学会了吗？跟我念，爸——爸——” “……………” “念啊。” 第33章 半个小时后, 沈暗因为学习态度极其恶劣，被云嫣罚抄一百遍她的名字。 沈暗提笔刚写下半个字, 云嫣从他身后探头：“哎呀, 你的字真好看呀。” 沈暗眉头一跳, 最后一笔生生拉出老长, 歪歪斜斜的。 云嫣瞧他这样还挺好玩的, 剧本也不看了, 干脆拉张椅子坐了下来, 托着腮兴致勃勃地监督他。他写完了一个“云”字, 看了看那个“嫣”, 说：“不会写了。” 她都开始佩服沈暗的敬业程度了，“嫣”这个字笔画确实多，对于傻子来说写起来不那么容易。 “行吧。”云嫣也不为难他，指尖在云字上点了点：“那你把这个抄五百遍。” 沈暗笔尖顿了一下, 抬头看看云嫣，她已经不冷着脸了, 嘴角带着点捉弄人的笑。他于是放下心，开始写第二个“云”字。这次写起来更加谨慎，像小学生一样一笔一划, 写出来的字端正却丑。 转眼间，一张纸都满了, 云嫣拿出张新的白纸给沈暗。沈暗在纸上划拉了一道, 侧头看一眼云嫣。大概因为无聊, 她的视线已经不在他身上了, 手里拿着他写完的字，不太认真地上下扫视，然后还打了个哈欠。 余光发现他不写了，皱眉教训道：“不许偷懒！” 沈暗立即低下头继续写字，写一会儿看到云嫣视线又移向别处，就撂下笔发出点声音吸引她的注意力，等着她骂完他，他就马上动笔。这么来回了几次，天黑了，沈暗的抄写任务也完成了。 晚饭，云嫣叫了外卖。外卖不太好吃，云嫣吃了几口全部塞给沈暗，还不许他浪费，一定要全部吃完。 沈暗一时没有吭声，云嫣以为他终于忍不住要发火了，没想到他吃完自己的，默默把她的剩饭也全都吃了，一粒没剩。 云嫣说不上她现在是失望还是庆幸，使唤沈暗把东西收拾了，进浴室洗澡。 洗完澡出来，云嫣一眼看见房间桌子上摆着面包牛奶和奥利奥。 她下意识看向沈暗，沈暗解释：“别人送的。” 云嫣眼神怀疑：“谁送的？” 沈暗一脸坦然：“不认识。” “……不认识的人送东西你怎么敢收，万一有毒呢。”云嫣擦着头发说，“一起扔了吧。” 沈暗一愣，想说什么，云嫣已经转身回镜子前了，她放下毛巾，插上吹风机开始吹头发，不打算再理他。 头发吹到半干，沈暗过来了。 他拿着包装袋撕开一角的奥利奥，嘴巴里咬着半个。可能是不喜欢这个味道，眉毛一直皱着。 云嫣：“你怎么……” 沈暗吃完了一个奥利奥，对她说：“没毒。” 然后把剩下的大半袋全都给她：“吃吧。” 云嫣迟疑一瞬，还是接过来了。 算了，没吃晚饭她也觉得饿，管它怎么来的，先吃了再说。云嫣这么想着，拿起一个咬了下去。 看到她吃了，沈暗终于松一口气。 然而下一刻，云嫣抬起头，奇怪地看着他：“你怎么还不回去睡觉，天都已经黑了啊。” 沈暗：“……？” —— 沈暗万万没想到，昨天好不容易能抱着睡了一晚上，今天马上就要被赶回去了。 云嫣把他的那点东西全都收拾好了，特别贴心地送到他手里。昨天刚来的时候她还一脸的不放心呢，今天却迫不及待地送他到门口。 “晚安。” 云嫣头发长到肩以下，半干不干地耷拉在肩膀上。她一歪头，头发全部滑倒一边，露出侧脸和耳朵。 “去吧。”她最后跟他挥了挥手，啪地关上了门。 走廊灯有些昏暗，沈暗一个人站在这，半晌，低垂着脑袋轻轻叹了口气。 他转身要走，门突然又打开了。他意外地看过去。 “给。”云嫣递给他一个垃圾袋：“顺路一起带走。” 沈暗刚接过来，门又啪地在他眼前合上。 云嫣独自霸占了一张大床，睡得却并不安稳。 她又做噩梦了，梦里她和沈暗还住在出租屋。那是个清晨，她特别早就醒了，发现自己像八爪鱼一样缠在沈暗身上。 沈暗眼睛睁着，眼神特别清明，显然已经醒了很久。 她不好意思地把胳膊和大腿抽出去，想问问他什么时候醒的，肚子饿不饿啊，待会儿想要吃点什么吗，想吃什么她这就去买。 她抽出手的同时，沈暗动作迅猛，像狼一样扑过来，把她压在了身体底下。 云嫣双眼瞪大，还没从睡梦中彻底回神，眼睁睁看着他手伸到自己脖子处，死死掐住。 她力气是不小的，然而在梦里怎么也挣扎不开。沈暗双眼通红，什么话也不说，只是很残忍地冲着她笑。 云嫣一身冷汗地惊醒。 灯关了，房间特别暗，外面稀稀拉拉地掉着雨点，不时响起雷声。 云嫣一看时间，早晨五点半了。 她舒出口气，掀开被子下床，到窗前把窗帘拉开。 没太阳，外面是阴的，街道上积了几摊雨水，雨点掉在水面上，打着旋儿。 冷汗浸湿了鬓发，云嫣缓缓蹲下身，双手抱住膝盖，看着窗外发呆。 梦里那个沈暗，才像是个真正的反派吧。 她把他惹急了，他有一天也会变成那样吗？ 又是一个闷雷。 云嫣眨巴几下眼睛，看见下面一辆车从水洼上飞驰过去，溅起一层污水。 这个点儿，下面没什么人，早餐店的夫妻俩开了门，搬了小马扎坐在门口看雨，没等到客人上门。 突然，她看见一个黑色的影子，手里提着东西，站在一棵树下淋雨。 云嫣立刻站起来，打开窗，冷空气夹着雨点呼呼灌进来。她迎着风把头探出窗户，没看见脸，看清了楼下的人穿着和沈暗一模一样的衣服，拿着的包也和沈暗的一模一样。 她窗户都没有关，随手拿件外套套在睡衣外面，等不及电梯，噔噔噔跑楼梯下楼。 大树在酒店不远处，因为快入冬，叶子已经落干净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 云嫣冒雨跑过去，气喘吁吁地停在沈暗身前。沈暗全身都湿透了，听见脚步声，迟钝地抬起头。 “沈、沈暗……你……” 沈暗弯下腰，头压在她肩膀上。额头贴着她的脖颈，特别地烫。 —— 云嫣跟导演请了假，留在酒店照顾沈暗。 医院离这边太远，带着病人去很不方便。好在云嫣来前怕沈暗又生病，感冒药带得很全。 沈暗可能是在外面站了整整一夜，这会儿已经烧糊涂了，耷拉着眼皮路都走不太稳，还是云嫣扶他回来的。 把他推进浴室，云嫣长长出了口气。 这家伙，该不会又是再跟她装可怜吧。 云嫣把湿透的外套脱下来扔在地上，正想去关窗，脚步停了一下，意识到浴室里没有声音。 风一阵一阵地往进灌，她先去把窗户关上了，然后回到浴室前，手指轻轻扣门：“沈暗？” 没声音。 “沈暗？” 还是没有声音。 她有点急了，语气加重：“沈暗！” 仍旧没得到回应。 不会烧昏了吧？ 本来身体就差，头部还曾经受过重创，当了十多年傻子。淋这么久的雨正常人都受不了，别说他了。 云嫣纠结一阵，心一横，推门看了进去。 沈暗还穿着湿透那身衣服，背靠墙坐在地上，脸色苍白，眉头紧锁，眼睛紧紧闭着。 她小跑着进去，在他身前蹲下，没发觉自己的手有点抖。 她给他脱下外套，脱下毛衣，好在雨也不算太大，里面还是干的。她跑出去给他找来新的毛衣换上。然后把他拖出去放在床上。 沈暗一直都没有醒，云嫣找来药，打算等他吃完药就去医院。可是他连药也不吃，嘴巴紧紧抿着。 云嫣快急哭了，洗了块冷毛巾给他物理降温。不时换一换，试试他的体温有没有降下去一点。 这么折腾了整整一个上午，沈暗还没醒呢，云嫣却开始头晕。昨晚她没睡好，今天又是淋雨又是来来回回地忙，身体也受不住了。心里一直告诉自己不能睡着不能睡着，可还是控制不住地坐在沈暗身旁睡了过去。她的头压在沈暗胸口，一只手还在试探他的体温。 雨越下越大。 昨天夜里的不安全被驱散，云嫣无意识地抓住沈暗的衣料，额头蹭了下他的下巴。 —— 不知道这一觉睡了多久，听觉先醒过来，云嫣没睁开眼睛，就听见轰隆一声。 她肩膀一颤，揪紧了手里抓着的东西，正要睁开眼睛， 感觉一个温热的，湿湿的吻落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第34章 虽然很奇怪, 虽然很不可思议, 但是云嫣觉得, 这个大反派好像是有一点点的喜欢她？ 以前不是没有人喜欢云嫣, 她从初中开始收情书，到后来被询问电话号码，被拦路表白……当群演的时候还差点被潜规则。但无一例外，那些人一见识到她能撂倒壮汉的力气，纷纷打退堂鼓了。 而沈暗呢，跟她出来差不多有半年了吧。他不但知道她力气大，还没少挨她的打。她所有的缺点，所有的丑态，最最丢人的时刻，他全部都见识过。 就这样，他还能喜欢她？ 云嫣想不明白。 吻一触即离，云嫣恍惚了几秒, 睁开眼睛时沈暗好端端躺在原处，呼吸绵长, 像从没醒来过一样。 这就很尴尬了，她总不能把人家晃醒, 问他为什么要亲她吧。 云嫣抬手碰了碰额头，总觉得很不自在, 好像他的吻还印在那里似的。她站起来, 想赶快离开这。瞥到他掉在枕头上的毛巾, 弯腰拿起来, 因为怕把他吵醒，她的动作很轻。拿到后立刻转身跑进浴室。 手里的毛巾被她拧成了麻花，浸湿，拧干，浸湿，拧干……反复这么几回，她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些什么。 直到外面响起了噗通一声，她一怔，拧毛巾的动作定住，冷水从她的泛红的手背哗啦啦淌到掌心，她一动不动，仿佛觉察不到冷。 又是啪地一下，像是玻璃杯碎在地板上的声音。她扔下毛巾，蹙着眉跑出去。 一片狼藉。 椅子倒了，水杯四分五裂，玻璃片下还淌着水。水旁洒了三四粒白色药片。 沈暗靠着墙，一条腿屈起，一条腿放平，左手拄在膝盖上撑着额头，右手无力地垂下去。 他的头稍微低着，视线被耷拉下去的睫毛挡住。听见声音，缓缓抬眼看过来，眼神涣散。 云嫣叹了口气。 喂沈暗吃了退烧药，擦干地板上的水渍，处理掉玻璃片和药，扶起被撞倒的椅子……云嫣在不大的房间里忙得团团转，沈暗躺在床上，目光毫不避讳地追着她。 不知道从哪天开始，他们俩形成了这种相处模式。不管何时何地，沈暗的眼神总是落在她的身上。以前不觉得怎么样，现在云嫣知道了他是个智商正常的人，被他这样盯着就很难为情。 她一直低着头，尽量避开他的视线，沈暗却没有半分收敛。 渐渐地，云嫣有点恼了，心想他既然精神这么足她就别管他了吧。从药瓶里倒出药片分成两份，找到新的杯子接了满满一杯子水放在床头柜上。 “药和水都在这呢，你记得晚上吃一次，等我给你打电话了你再吃一次。” 云嫣把瓶盖拧上，不冷不热地说：“今晚你就睡这吧，别跑出去自残了。” 沈暗还没来得及高兴， 云嫣说：“房间给你，我出去睡。” —— 云嫣说的出去睡也就是说说而已，附近没有别的酒店，她没把握自己能很快找到住的地方。可是没想到，今天剧组赶工，戏一直拍到第二天凌晨四点。 她告诉沈暗晚上不回去后就关了手机，等戏的过程中一直在看剧本。不时走神，想起沈暗，想起那个吻，总想打开手机看看。然而每次碰到开机键，手就缩回去了。 有什么不放心的，沈暗也不是傻子，还真能药也不吃活活把自己给病死？ 她深吸口气，不再管手机了，强迫自己静下心看剧本。 —— 这么赶了一段日子，可以回南城去了。 沈暗一直病着，云嫣没怎么照顾他，只是每天固定时间叫人送餐过去。她跟付西梦挺投缘的，被她收留到她那住了。这下沈暗也没有办法死皮赖脸地去找她，两个人见面都很少了。 云嫣猜测，沈暗也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忙。前几天新闻里爆出了沈氏几则丑闻，说不定跟他有点关系。 离开江城的前一个晚上，云嫣终于回了自己房间。 沈暗好像病得更严重了，脸色苍白，黑眼圈浓重，咳嗽得很厉害。比起她更像是在剧组日夜赶工那个。 看到她回来，沈暗眼睛一亮。 这些天她忙，他更忙，常常天不亮飞到别的城市，赶在天黑前再飞回来。就怕她哪天晚上突然回来，找不到他了会哭。 然而这么多天过去，云嫣几乎没回来过。他感觉不到点什么是不可能的，但他也查过了，云嫣确实是很忙很忙，忙的时候也没忘了找人给她送一日三餐，偶尔还打个电话。他让人每天把饭收了，等他晚上回来再吃。 “咳咳……”沈暗咳嗽着，有点想抱抱云嫣。 云嫣拿出行李箱开始收拾东西，进门后也没跟他讲话。他在她身后跟着，一边咳嗽个不停。 “吃药了么。”云嫣突然问。 沈暗犹豫一瞬，“没。” 云嫣掉头，蹙眉问：“为什么不吃药？” 沈暗：“没了。” 云嫣想问他没了怎么不出去买，他忽然倾身过来抱住她：“想你。” 云嫣愣了下，一时忘记把他推开。想到什么，脸突然红了，睫毛颤了颤，眼神无处安放。 她反手把他推开：“好了，我去买药。” 最后是两个人一起去买的药。 沈暗老是要牵云嫣的手，云嫣一次又一次把他的手拍开。后来也懒得拍了，勉勉强强给他牵。 沈暗得寸进尺，身体也跟着贴得很近。云嫣瞪他，他一脸无辜地说：“冷。” 云嫣没话说了。 这时候已经很晚了，大街上没什么人。风很大，吹的云嫣头发都乱糟糟了。沈暗帮她理顺，然后替她戴上帽子，动作特别温柔。云嫣抬头看了他一眼，立刻移开视线。 沈暗可能是好久没牵她的手了，今天就想全都补回来。接下来一路都紧紧攥着她不说，买药的时候也不放开。药店里前台揶揄地多看了他们好几眼。 出了门，云嫣把几盒药丢给沈暗让他自己拿着。动了动被他抓着的手。 他立刻攥紧，不让她往外抽。 云嫣哼了一声，一脸控诉：“疼。” 沈暗下意识松了一点。 她趁机迅速把手抽出去，塞进外套口袋里不给他牵了。沈暗手里一空，表情有一秒钟空白，云嫣不等他，哼着调子自顾自往前走。 沈暗两步就跟上去，大手非要往她小小的口袋里挤，云嫣没想到他竟然这么不要脸，一时不防，还真让他给挤进去了。他的手凉凉的，轻轻捏住她的指尖。云嫣突然麻了一下，条件反射地往后一怼，沈暗生生受了，闷哼一声，抓着她的手更紧了点，没放。 云嫣完全是不经大脑的下意识反应，打完人就慌了，立刻回头看。沈暗脸色没怎么变，也不发火，逆来顺受的，看到她回头，还对她笑了笑。 他生气还好，纵容的表情让云嫣鸡皮疙瘩都下来了。她不习惯被人这样对待，也没有除了沈暗以外的人会这样待她。她挣开他的手。 “你，你别这样。” 她头也不回地丢下这一句，向酒店跑了。 沈暗看着她的背影，蹙眉咳了几声。 —— 回南城后云嫣仍然没有能休息的日子。 她更忙了，在剧组一待就是整整一天，回家也很晚。每次回去，沈暗总在等他。她也不跟他说什么话，匆匆回自己房间。 沈暗早就提过要一起去，每次都被云嫣拒绝。按理说他不会就这么算了的，但公司也忙起来了，很多场面他无法抽身。 十一月末，南城大雪纷飞。 云嫣戏份杀青那天，剧组来了几个投资人，导演说晚上要陪投资人一起吃饭。说是吃饭，其实就是灌酒。云嫣酒量不行，但这时候也推脱不得。连付西梦和乔嫣然他们也不得不赔着笑。 酒过三巡，云嫣有些醉了。扶着墙壁跌跌撞撞地找洗手间。经过隔壁包厢，迷迷糊糊地看到一个很像沈暗的人。她揉揉眼睛，那个好像还真的是沈暗。他坐在正中央，左手旁是一个女人，女人的侧脸有点眼熟，哦，想起来了，是江灿灿。 像一盆凉水兜头泼下，云嫣顿时清醒。脚步定在原地，没挪动。 包厢里挺安静的，与隔壁包厢对比鲜明。沈暗右手边穿西装的男人不时跟他说两句什么，脸上笑容谄媚。 沈暗低眉，脸色有点冷，压根没有理他。西装男对江灿灿使个眼色，江灿灿会意，娇笑着给沈暗添了杯酒。西装男顺势说了句什么，江灿灿红着脸埋怨，偷偷瞥了沈暗一眼。 沈暗竟然笑了，然后他抬起头，看到门口的云嫣，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第35章 沈暗今天是来谈合作的。 不是什么重要合同, 本来不需要他出面。他是听下属说在这里看到了云嫣, 才临时决定过来了。 云嫣酒量差, 沈暗怕她被人灌酒，喝醉了会出什么意外，或者让哪个不长眼的给欺负了去。以前云嫣跟剧组出来聚餐, 他能跟上都是要跟上的，至今还没有被发现过，这姑娘就只知道吃。 可是没想到今天他们的包厢就在云嫣隔壁。也没想到不长眼的他这就有一个。 合同还没有签，对方见他来了, 以为自己挺受重视。一直在狮子大开口, 提些不可能的条件。沈暗不想理他, 心思全放在隔壁包厢, 分辨着属于云嫣的声音。 过一会，包厢进来个人。他头都没抬, 以为是谁出去一趟回来了。那个人径直走过来坐在他身边, 带来一阵浓郁的香水味。 “这是我干妹妹, 跟几个小姐妹在这边玩呢。今天既然遇上了，就让她陪陪沈总。灿灿, 给沈总倒上一杯。” 沈暗被打扰, 不悦地皱了皱眉。眼睁睁看着面前空的酒杯被满上。 他是不沾酒的, 刚来的时候被劝酒，他就说了自己不喝。不是不给谁面子, 也不是不能喝, 只是不想让云嫣闻到自己身上有酒味罢了, 虽然能圆过去，虽然很大概率不会被她发现。 下一秒，对方说：“沈总不喝我倒的酒，总得喝美女倒的酒吧，可别伤了小美人的心啊。” 女声腻得要命：“陈哥～” 这兄妹俩一唱一和的，把沈暗气笑了。就在他要翻脸的时候，一抬头，看见了云嫣。 —— 犯的错误太多，沈暗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认错。 雪越下越大了，地面上积了厚厚一层。他站在别墅外，肩膀上落了一点雪花。眼前的门并没有上锁，甚至还留出了一道缝。暖黄色的光线从缝隙钻出来，斜斜地打在雪地上。 吱呀——门突然被拉开了。 云嫣刚洗过澡，换了一套衣服。从他身旁走过去时，空气中飘荡着若有若无的沐浴露味。她像看不到他这个人，目不斜视地迈下台阶。 沈暗立刻提步跟上去。 云嫣去了生鲜超市。 家里冰箱早就空了，鲫鱼也送给周曼之了。这些天云嫣不在家，自然用不着买什么食材，接下来她的戏份杀青，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外出，所以要买点吃的东西把冰箱塞满。 云嫣看到草莓，手伸过去要拿，刚碰到草莓盒子边角，斜里伸来一只胳膊，帮她把草莓拿了起来。 她当看不见，拿了新的一盒放进购物车里。 草莓不远处是苹果，云嫣略停了停，沈暗殷勤地撕下一截塑料袋，在她手边撑开。 云嫣收回手，直接离开了水果区。 前面的货架上是一排方便面。 云嫣仰头看，她喜欢的口味在货架最顶端。她踮着脚尖，抬起胳膊试了试，没拿到。 余光看到沈暗来了，她装出一副对方便面不感兴趣的样子，随便从下面拿了几个，推着购物车绕过他走了。 接下来，云嫣买牛奶，买零食，买果汁，买青菜……她在超市里晃了一圈，沈暗就跟着她也晃了一圈。 他也不说话，只是在后面跟着。偶尔帮云嫣拿拿东西，云嫣不要，他下一次还是会帮她拿。 云嫣推着购物车去收银台结账。 人不是很多，很快就轮到云嫣了。满满一车的东西，用掉好几个塑料袋。云嫣正要拿，被沈暗抢先一步给拿起来了。 云嫣不说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沈暗艰难开口：“我……” 云嫣不想听他说什么，把东西抢过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 回去的路上，他们俩一前一后。 云嫣在前面，两手都提了好多东西，吱呀吱呀地踩着雪花。沈暗在后，拎着云嫣喜欢口味的方便面和草莓，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然后他听见人喊了声：“诶！云嫣？ 沈暗看过去，是上次抓了云嫣手腕的男人。他不悦地眯起眼，嘴角绷成一条直线。 云嫣愣了一下，没记起这人是谁。 大树老师跑过去，见她一脸茫然，体贴地笑了笑：“一个月前我们见过。”他比划了一下：“就是在这，那天也下了雪。” “啊……”云嫣不确定地说：“大树老师……？” “孩子们瞎叫的。”大树老师不好意思地挠头：“我叫聂思树。” 云嫣：“哦，聂老师。” “不用这么生疏，你就叫我……哎，算了。你这是去买菜了？没想到大明星还用亲自买菜啊。”聂思树说：“我帮你拿。” 云嫣：“没关系，我自己……诶！” 沈暗突然插-进了他们中间，不由分说地把云嫣手里的购物袋给抢走了。 聂思树吃了一惊，看清他是上次云嫣找的那个男人，半开玩笑地问：“这是，男朋友？” “不是。”沈暗冷声回：“是老公。” —— 外人面前，云嫣想着好歹给沈暗留点面子，要打也关起门打。可这人似乎会了错意，以为她不立即反驳就是原谅他了。也不在门外反省了，厚着脸皮跟进了屋。 云嫣想起包厢里他对江灿灿那个笑就窝火，一点也不想理他。刚才他跟聂思树的话提醒她了，他们还是夫妻关系呢，眼下他不装傻了，他们就能离婚了。只是不知道结婚证被放在了哪，如果找不到，是不是要补办个结婚证才能离婚？ 她一边琢磨着这些，一边给自己泡了碗面。刚才在包厢只喝酒了，压根没吃上几口东西。 面泡好，热气腾地往上冒。云嫣拿叉子搅了搅，吹一口气儿送进嘴里。 沈暗坐在她身边眼巴巴看着。 要是以前，云嫣被他这样看着肯定早就受不了了。可现在她知道，可怜是假象，他全部都是装的。于是眼皮不抬一下，自顾自全吃掉了。 出去扔个垃圾的功夫，云嫣回来，发现桌子上摆着洗干净的草莓。 云嫣脚步顿了一下，直接往卧室的方向走。走到门口，衣角被拽住了。 红彤彤的草莓被递到嘴边。 沈暗说了他在她面前露馅后的第一句话。 ——“老婆，吃草莓。” 云嫣看着那颗草莓，半晌，冷冷笑了一声。 她反手拉下他的衣领，膝盖撞在他胸口上，听见他闷哼一声，手一甩，嘭地把门关上。 咔哒，沈暗听见清晰的门锁声。 他压着声音咳了几下，叹口气，把草莓丢进嘴里。 —— 漫漫长夜，沈暗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隔壁就是云嫣，他们距离好近，算起来不到五米远。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抱过她，没亲过她了。她一点也不想他，可是他想她想得每晚失眠。 她身体是软软的，捏起来有点小肉，手小小的，能被他的手掌完全包裹住。腿短胳膊也短，不知道哪里来得这么大劲儿，打起人来毫不手软。不过虽然劲儿大，可胆子很小。怕鬼，怕黑。常常抱着她要安慰，要拍拍背。 但这都是过去的事了，他已经很久没有哄她的待遇了。 沈暗碰了碰手里那把钥匙。 ——不能去，让她知道他有钥匙，说不准要连夜逃走。 他找到她不难，可是要想被原谅，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了。他想和她在一起，也是好好的在一起。他不想她后半生在他身边过得不快乐。 沈暗闭上眼睛。 没关系，他们的时间还长得很。 —— 第二天，云嫣睡到日上三竿。 拍戏后就没睡过懒觉，趁这几天总算能好好休息休息。周曼之昨天也跟她说了，最近没有通告，除了《黑暗料理大冒险》的邀请。 云嫣一火，把这个网综也带起了热度，虽然几个常驻嘉宾上次都被骂了，不过无所谓，他们就怕没有人骂他们呢。 现在《黑暗料理大冒险》邀请的嘉宾也不再都是没知名度或者过气的小透明，常常去些二线三线的大咖。还隐隐有消息传出，《黑暗料理》第二季要换嘉宾了。 不过这些都跟云嫣没有什么关系，那个节目她再也不准备去了。玩一趟要丢半条命，实在是太恐怖了。那头没想到她会拒绝，还对周曼之冷嘲热讽来着，说云嫣现在的咖位压根配不上上这个节目，他们请她是看得起她，让她别忘恩负义。 听周曼之愤愤不平地说起这些，云嫣就更不想去了。她今天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云嫣起床洗漱完，进厨房做了两份午饭，然后去喊沈暗。沈暗早就起了，这会儿也不避着她了，在笔记本前光明正大地处理工作。见她来，连忙把笔记本合上，目光落在她身上。 “出来吃饭。”云嫣说。 不管是真夫妻还是假夫妻，他们总归是夫妻一场，离个婚总不能让人家饿着肚子去。 午餐是三明治和牛奶，沈暗想帮忙拿，云嫣没让，亲手给他拉了张椅子让他坐下，沈暗受宠若惊。 云嫣不想看见沈暗，在他的斜对面坐，发现他没有动筷，问：“怎么？不好吃？” “啊？啊……不是。”沈暗赶紧咬下一口，怕她不信似的：“好吃。” 云嫣催促：“好吃就快一点吃。” 沈暗点点头，正准备吃第二口，云嫣说：“吃完了把身份证什么都找出来，去民政局办结婚证。” 沈暗愣住了，简直要怀疑今天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升起来的，怎么昨天理都不理他，今天一下子给了他双重惊喜呢。 很快，云嫣接着说：“办完结婚证，我们再去把离婚证办了。” 第36章 剩下的三明治, 顿时就吃不下去了。 云嫣给牛奶插上吸管, 余光瞥了他一眼, 蹙眉道：“你别磨蹭，快吃！” “不。” “嗯？”云嫣咬住吸管含含糊糊地问：“你说什么？” “不离婚。”沈暗撂下筷子：“我不会跟你离婚。” 云嫣放下牛奶, 静片刻：“但我不想跟一个骗子生活在一起。” “更何况……”云嫣垂下眸子戳了戳软踏踏的三明治，也没有什么胃口了：“更何况，如果不是被我发现，你是不是就要一直这样骗下去呢？” 沈暗不得不承认，他短时间内的确没有想过坦白。他不确定云嫣对他好是出于同情还是真有那么一点的喜欢。反正总要等到云嫣离不开他了，对他有依赖感了，他才会说出真相。 他沉默了一会, “不是。” “哦。”云嫣也不在乎了，她把餐盘推开, 站起来。 “结婚前跟沈董说好啦, 你一旦恢复正常我们就能离婚，你总不会是想要赖账吧？”其实有没有这条云嫣也不知道, 她穿过来的时候已经在沈家了。但那会儿沈暗傻, 她都不知道的事他就更不会知道。 沈暗确实不知道还有这么回事，他重生的时候，云嫣已经来沈家有两天了。不过以他对沈老爷子的了解，他不会把主动权放在别人手上, 更不可能做如此亏本的买卖。 云嫣说：“我们好聚好散, 行吗。” 沈暗想说不行, 但她已经转身走了。桌子上牛奶和三明治几乎没有动过。 他双目沉沉, 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远。在卧室门关上的前一秒，立刻起身追了过去。 沈暗挡在门口，门关不上了。 云嫣心道她偏要关的话他总不会不躲吧，于是用力把门板压下去，不偏不倚地压在了沈暗身上。沈暗像感觉不到疼，眉毛都不皱一下，还真的没有躲。 她吓了一跳，赶紧松了手。瞪着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沈暗垂眸看着她，“我想赖账。” 云嫣：“…………” —— 云嫣被沈暗的死皮赖脸给惊到了。 接下来他就一直跟在她身后，无论她说什么，他都寸步不离。她赶他走，他就装聋，她不理他，他就来骚扰她，她打他，他一脸纵容地立在原地任她打骂，好像还很高兴被她打了似的。 云嫣彻底拿他没有办法，她也打累了，收回手把头撇到一边，不看他了。 对沈暗来说，云嫣怎么对他都行，只要别无视他，这让他很受不了。他拽拽她衣角：“不打了吗。” “………” “累了？” “………” “饿了？” “………” “舍不得了？” “………走开。” 沈暗还真就一声不吭地走了。 云嫣半天没听到声音，回头一看，发现沈暗人不在卧室里了。她犹豫了一下，静悄悄起身，从门口探出头，走廊里也没沈暗。 真的走了？ 她有一瞬间呆愣，分辨不清自己是在高兴还是失落，亦或者只是单纯地松了一口气。直到听见从厨房传来的，油锅热起的滋啦声，她才缓过了神。 这个大反派，竟然还会烧菜？ 云嫣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点问题，她脚步迟疑，顺着厨房的方向走过去。 橱柜上摆着一个盘子，里面是两个刚煎好，卖相很不错的荷包蛋。沈暗这时候正在切葱花，他低着头，动作有些笨拙。见她来了，马上放下菜刀和只剩半截的葱，端起盘子走出来。 他停在她面前：“吃吧。” 云嫣今天起床晚了，中午的三明治也没吃上几口，这会儿她真有点饿了。再加上一直以来被自己照顾的人突然做东西她给吃，让她挺好奇会是什么味道。 但不行，现在可是特殊时期。她吃了他的东西，那算怎么一回事啊？不就相当于她原谅他了么。 “不要。”云嫣很刻意地别开眼睛，转过身走了。她在沙发上坐下，摁遥控器打开电视，装作一副对荷包蛋没兴趣的样子。然而随着电视声响，她肚子跟着咕噜地叫了一声。 沈暗低眉微微笑了，走过去把荷包蛋放在茶几上。什么也没说，回厨房继续切葱花去了。 云嫣瞟了他一眼，视线很快重新落回了电视屏幕上。她面上波澜不惊地换着频道，嗅着从厨房钻出来的香气，偷偷地咽了下口水。 不一会儿，沈暗又端着盘子出来了，她瞄一眼，这次是蛋炒饭。 盘底磕在茶几面上，轻轻地一声。 一片阴影笼罩过来，沈暗突然弯腰抓住了她的手。云嫣下意识往后缩，然后感觉手心冰冰凉凉，被塞了个勺子。 “以前都是你做给我吃。”沈暗直起腰：“就当我报答你了。” 云嫣一想，沈暗说得也有道理。 以前她把他照顾得多好啊，什么好吃的都想着给他吃。她不会烧饭，为了他还特地研究过菜谱，做好后人家自己不动手，她就任劳任怨一勺一勺地喂给他吃。 想起这些，云嫣就更气了。他明明很早就恢复正常，还每天扮成弱智博取她的同情。看着她把他当成小孩照顾的时候他在想什么，怕不是在心里偷偷笑她呢吧。 她放下勺子，面色不善地抬头看他。 “你好起来，有两个多月了吧。” 沈暗一时无言。 云嫣不依不饶地看着他。 良久，他摇了摇头，“不是。” 云嫣哼笑：“你还想继续骗我呢是吗？可是我早就……” 沈暗说：“在你嫁给我的第三天，我就好起来了。” 云嫣剩下的话卡在嗓子眼里，表情有一秒钟空白。 她愣愣地看着他：“那，那你……” “为什么会跟你走是吗。”沈暗笑了笑：“一开始是有些事想要确定。” “后来，”沈暗的视线与云嫣的撞上，他收了笑，高深莫测地说：“后来就舍不得走了。” —— 沈暗不走，云嫣却要忙起来了。 先前原主在时拍的《灵希传》已经完结，热度却没减少，频频登上热搜。这部剧是有原著的，包括反派在内的，戏份稍多点的角色都有粉丝。原本云嫣在剧中也是个讨喜角色，可惜演技不佳，到最后只收获了一波黑粉。 正好撞在这个时候，《双姝》定档，进入了宣传期。云嫣被骂惨了，还要配合宣传。她每转发一条有关《双姝》的微博，下面就是一片骂声。她那几个粉丝压根招架不住，事实摆在面前，演技不好就是演技不好，他们能拿什么反驳，还有不少人劝云嫣别演戏了，专注综艺去吧。 没想到这个时候云嫣的表演老师梁之华转发了云嫣的微博，并配文“期待千思。” 梁之华是谁，可以称得上艺术家，圈里圈外公认的老戏骨啊。 梁之华一开口，有些人心里就犯嘀咕了，这云嫣究竟什么来头，又是大火的《灵希传》又是《双姝》的女二，还能劳烦八百年不发微博的梁老师替她说话…… 这时候，云嫣上沈董车的照片又被放出来了，还嫌不够，另外有人透露，云嫣拍《双姝》的时候在片场跟沈鸣有些暧昧不清，众所周知，沈鸣可是乔嫣然的未婚夫，沈鸣去片场，必然是探乔嫣然的班。 随后乔嫣然的粉丝也来凑热闹了，她走的是不食烟火的仙女人设，粉丝却不仙女，为了维护自家仙女姐姐，什么恶毒的话都往外冒，粉丝群里还流传着他们恶搞云嫣的黑白照。 说不难过是假的，云嫣已经不敢再登微博了。她想起来梁之华替她说了话，犹豫着打了电话过去。 说起来她也觉得奇怪，梁之华对她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从头到尾都不怎么关心她这个学生，怎么会在风口浪尖上特地替她说了一句话呢？ 电话通了。 云嫣按下内心深处种种猜测，“梁老师，谢谢您帮我说话。我……” “如果真要谢我，”梁之华说：“我家阿姨请假了，你来帮忙打扫卫生吧。” 云嫣：“………啊？” —— 巧的是梁之华家也在这个小区，更巧的是聂思树是梁之华的孙子。 云嫣看着照片墙上的相框，有点惊讶。 梁之华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微微意外：“你认识我小孙子？” 云嫣缓过神，“嗯……见过。” 梁之华说：“这是我小孙子，从小就聪明，成绩好，读的也是A大。本来有机会去国外发展的，怕我一个老婆子在家里寂寞，硬是留下来当了个小学老师。唉，不争气啊。” 嘴里骂着，她脸上却带了笑意，显然对聂思树很是疼爱。云嫣很少见她露出这样的笑。 很快，她收了笑意。咳两声，肃着脸道：“好了，继续干活。” 梁之华家房子很大，里里外外打扫起来废了好些时候。云嫣感激她给自己上了一段时间的课，更感激她在这时候站在了她这头。因此并没有什么怨气，打扫得很细心。 把房子收拾干净，正好天也黑下来了。云嫣要走，梁之华说：“我孙子加班，你今晚就做咱们两个人的饭。” 娱乐圈里的女人大多数不显年纪，梁之华看上去四五十岁，实际年龄更不小了。云嫣想，这个年纪的人大抵都是怕孤独的，公益广告上也说了不要留老人家自己吃饭。而且她实在不想面对沈暗，晚点回去还更好呢。于是没怎么犹豫就同意了。 云嫣的厨艺只有沈暗尝试过，比起外卖什么的，他好像对她做的菜兴趣更大一点，每次都会夸，还会多吃一碗。 她一开始虽然觉得也就一般，但被夸多了，心里就没谱了，当真以为自己厨艺不错。特别自信地进了厨房。 几道菜做好，云嫣一道一道摆出来，然后拿了两套餐具出来。梁之华尝了一口卷心菜，面无表情地放下筷子走进厨房。 云嫣就坐在对面，默默咽下嘴里的西兰花，视线移过去，嘭——厨房门关上了。 “以后不许再进厨房。”梁之华说。 两个小时后，云嫣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人间美味。 糖醋排骨，红烧鸡翅，苏格兰煎蛋，油炸小银鱼……云嫣都快忙不过来了，撑得肚子鼓鼓，还是没有吃够。 她看了眼可怜兮兮摆在角落里的西兰花，心想，像沈暗这样没见识的才会喜欢她做的菜吧，不知道被沈暗尝到梁老师的菜他会是什么反应……等等，不对，人家沈暗怎么会是没见识的？前几天还被人围在包厢中央，右手边有人讨好，左手边美女相伴呢。 云嫣在心里呵呵冷笑了声，勉强压下火，把筷子撂下。 “谢谢老师招待，我吃好了。” “嗯。”梁之华也放了筷子，起身收拾桌子，云嫣马上站起来帮她的忙。 整理好厨房，九点半了。云嫣看到时间，跟梁之华打招呼要走。 “吃饱了就想偷懒是吧？”梁之华睨了她一眼，拍拍椅子：“坐过来上课！” —— 十点半，沈暗沉着脸坐在沙发上，没坐一会儿就站起来到门口看看，看不见人再返回去。来来回回循环了有好几遍。 公司一个重要项目出了问题，他今天一大早就出门了。解决后是十二点半，他连午饭都没有吃，立刻赶回来，结果屋子里是空的，云嫣没在。 心一下子沉到谷底，那天他们俩聊过后，云嫣就没再跟他讲过一句话。该不会趁他上午没在，她逃走了吧？ 沈暗推开云嫣卧室的门，发现东西都在，才松了口气。 不过她最近又没有通告，会去哪里了呢？ 沈暗做好午饭，给周曼之打电话，周曼之人在外地，什么事都不知道。 他没为难周曼之，猜测云嫣可能只是出来散步了吧。把午饭热了热，坐在门口等她回来。 午饭热了三四次，然后做晚饭。满满一桌子菜，从冒着热气，一直放到冰凉。 沈暗不知道自己给云嫣打过几次电话，一直都是关机。他想出去找她，可该到哪里找呢？ 十点四十，他接到周曼之的电话。 周曼之语气焦急：“云嫣回家了吗？” 沈暗冷声说：“没回。” “糟了，她不会被微博上骂得想不开了吧？电话也不接，人也找不到。都怪我都怪我，要是我早点看到那些——” 沈暗不关注微博上的事，他皱眉问：“什么？” 周曼之顿了以下，小心翼翼地说：“是这样的，云嫣她已经被骂了好几天了……” 沈暗从周曼之那听到云嫣遭受到的谩骂，脸更沉了。 他虽然知道云嫣不是会因为网络暴力自杀的性格，但这么晚了，他真怕她遇见什么意外。电话还听着，他穿上衣服匆匆出去找人。 刚推开门，沈暗看到了云嫣。 云嫣跟一个男人面对面站在一起，她对男人说了什么，男人在笑，笑得特别开心。 第37章 沈暗看着聂思树, 只觉得碍眼。 可是云嫣看他也很碍眼, 明明前一秒还和颜悦色的, 一见到他，顿时拉下了脸。 沈暗挂断电话, 一步步走过去，站在云嫣身侧，手臂抬起来想搂她的腰，没敢。 “谢谢你送我老婆回来。”他在“老婆”这两个字上语气加重，虽然嘴里说着感谢的话，面上却并没有感谢的意思，非常的不走心。 聂思树温温和和地笑着, “谢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 沈暗没有被他激怒，抬起手臂环住了云嫣的腰。低头对她说：“老婆, 下次打电话给我好不好？不要麻烦外人。” 云嫣面无表情地在他腰上拧了一把。 他面色不变, 甚至还笑了一下，手也没收回去, 对聂思树说：“下次不劳烦你了。” 聂思树把两人的小动作看在眼里, 心底微微黯然，没点头也没摇头，跟云嫣打个招呼就转身走了，背影渐渐融入漆黑的夜色里。 人一走, 云嫣就要把沈暗推开。结果沈暗环在她腰上的手臂更加用力, 云嫣竟然没能推动。 云嫣恼了：“你……” 沈暗把话头截去, 微眯着眼：“你为什么会和他在一起？” “我跟他在一起怎么了？”云嫣不甘示弱地瞪回去：“你是在质问我吗？” 两人对峙着, 半晌，沈暗先败下阵。他叹了口气：“没。” 然后弯下腰，久违地抱住了她。不敢用力，下巴也只是虚虚地压在她肩膀上。 “我就是…”他蹭了下她的脖颈，轻轻说：“我就是吃醋了。” 云嫣：“………” —— 餐厅桌子上摆了满满一桌子菜。 沈暗想牵云嫣的手，才攥住她两根手指立刻就被甩开。他也不生气，问云嫣：“饿不饿？” “不饿。”云嫣说：“我已经在外面吃过了。” 沈暗一愣，想到她跟那个男人单独吃饭，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 云嫣心情总算愉悦了点，故意气他：“我现在还撑着呐，你要是饿就自己吃吧。” 说完，特别潇洒地回卧室去了。 沈暗在原地站了有几分钟，嘴角崩着，良久，一言不发地跟了上去。 也不知道是忘了还是怎么，很难得地，云嫣今天没有锁门。 他推开门走进去，听见从浴室传来的哗啦啦流水声——云嫣正在洗澡。 他都想不起自己有多久没能进云嫣的卧室来了，房间变得有点陌生。有些摆设换了位置，色系也不再是单调的粉，小阳台上还多了几柱绿植。没变的只有气味，清新的花香带着微微的甜，云嫣身上也是这个味道。 床上的手机震动了下。 沈暗下意识看过去，亮起来的手机屏幕上闪着聂思树的名字。他不知道聂思树是谁，瞄了一眼短信内容—— “今天太匆忙，明晚有时间能请你喝杯咖啡吗。不去外面，就在家里，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才见过几次，都有手机号码了？ 沈暗脸色铁青，打出两个字——不去。 摁下发送的同时，沈暗把聂思树这个名字拉进了黑名单里。 浴室水声停了。 沈暗把手机放回去，心念一动，又拿起来。他想起了周曼之刚才的话，找到一个叫微博的软件，打开。 铺天盖地的消息在屏幕下方闪着鲜红的几个9，他点开，凝神翻了翻，眉头越皱越紧。 咔哒，门开的声音。 云嫣只围了浴巾就走出来，肩膀和两条细细白白的胳膊裸露在外。看到沈暗，她瞪圆了眼睛，手臂交叉挡在胸前。 “你怎么在这？”她一脸警惕。 沈暗侧头看她，本来只是轻飘飘一眼，结果一下子定住了。从她的脖子扫到她的小腿，然后是拖鞋里白嫩嫩的几根脚趾。 云嫣不自在地缩了缩脚，如临大敌地盯着他。她现在这幅打扮，即使沈暗不会反抗，她也不方便打他。 她暗骂自己粗心，怎么就忘了锁门。看到沈暗手里还拿着她的手机，云嫣深吸口气，压下火。 其实手机里没有什么不能看的，但沈暗趁她洗澡偷偷拿起来看，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下一刻，卧室响起了手机铃声，是云嫣的。 云嫣攥紧了浴巾，过去不是不过去也不是。眼睁睁看着沈暗接起电话。 “……” “回来了。不去，推了。” “……” “以后也不去……不接……不用问了，全部都不接了。” “……” “……不就是违约金，这点违约金我付不起么。” 云嫣一听他这话，顿时急了。也顾不得自己穿没穿衣服，扑过去就要把手机抢回来。沈暗稍稍抬起手臂，她碰不到了。 她两只脚踩上他的鞋面，伸长了一只胳膊去抓，然后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沈暗见状不逗她了，把手机还给她，单手搂住她的腰。 手机屏幕是黑的，通话已经断了。 云嫣踩在他脚上，被他搂在怀里打开手机。果不其然，刚才的电话是周曼之打过来的。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抬起头，凶巴巴地吼他。 沈暗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还分出神拽了拽她有点松了的浴巾。手指碰到她后背滑腻的皮肤，她僵了一下。 “不干什么。”沈暗慢悠悠地答：“帮你推了几个剧本。” 闻言，云嫣彻底火了。一把把他推开。 “你凭什么这么做？”她胸口上下起伏：“你有什么权利替我做决定？你有什么权利插手我的工作？” 沈暗只是静静看着她，也不说话。 云嫣又气又急，却拿他没有办法。她别开视线，眼圈一点点红了。 比起被推掉的剧本，更让她难过的是，沈暗竟然会这样对她。 “不哭了。”沈暗手伸过来，替她擦掉眼泪。云嫣抓住他的手，一口咬下去。 沈暗不躲也不挣扎，安安静静地看着她咬自己。他的手硬邦邦的，咬下去全是骨头。云嫣咬着咬着就觉得没劲，松开嘴巴，把他的胳膊远远推开。 手背上多了两个小小的牙印。 沈暗垂眸看了一眼，问她：“消气了？” 消气个鬼！ 他越是不当回事，云嫣就越是生气。她觉得自己就像他手里的宠物，他想让她做什么她就得做什么，不想让她做什么她就不能做什么。时不时拿出来逗弄逗弄，看着她抗议，看着她发火，他说不定还觉得挺有意思。 沈暗并不知道云嫣一时间竟联想了这么多东西，他只是不想放她出去受委屈而已。但他知道云嫣喜欢演戏，所以也能理解她为什么这么生气。 “不气了好不好？”她头发湿哒哒的，沈暗挑起一缕在指尖卷了卷：“先把头发吹干，不然要生病了。” 云嫣后退了一步：“不要你管！” “乖一点。”沈暗逼近一步，拦腰把她抱了起来。 云嫣挣扎，沈暗替她拉了拉浴巾，喉结上下滚了滚，看着她说：“再闹就要掉下去了。” 她身体一僵，不敢动了。 沈暗一只手把云嫣圈在怀里，很有耐心地帮她吹起了头发。 云嫣坐在他大腿上，很怕自己动作大一点浴巾就会掉下去。她里面内衣都没有穿，掉下去就太丢人了。因此两只手一直紧紧攥着浴巾边角，紧张得很。 吹风机的嗡嗡声停了，云嫣被吹起来那缕头发轻轻落了回去。 沈暗放下吹风机，另一手把她的头发拨开，低下头，唇在她脖颈后面碰一下，同时手臂收紧不让她动。 云嫣还沉浸在跟沈暗吵架后的悲伤，和时刻害怕浴巾掉下去的紧张里。就感觉脖子后面痒痒的，紧接着被重重地吮了一口。 第38章 云嫣炸了。 假如有个最讨厌人的排行榜, 沈暗现在在云嫣心里一定直飙第一。她攥紧了浴巾, 一只手肘稍微抬起来用力往后怼, 刚好磕在了沈暗的额头上。沈暗的手臂稍稍松了一下，她趁机挣脱, 看着他一副没缓过神的样子，手攥成拳，最终还是没挥出去，她磨了磨牙：“滚。” 说完，转身走进浴室，把门关得震天响，这次没忘了锁上。 沈暗在亲下去那一刻, 就知道自己免不了要挨一顿打。 云嫣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呢，吃软不吃硬, 他装装可怜说不定今天的事过去也就过去了, 但这个时候，在她气头上, 他亲她就相当于不要命了。 可云嫣对他的单方面冷战期实在太长, 他们都好长时间没抱过没亲过了，沈暗就是，一时间没有忍住。 他叹了口气。 云嫣把自己锁在浴室，后背贴着磨砂玻璃门。竖耳听外面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 门外响起了沈暗的脚步声。走几步, 停了, 安静了有三四分钟, 脚步声又响起来，门被轻轻带上。 云嫣长长出了口气。 但她一颗心仍旧提着，静静等了很久，等到身体开始发冷，裸露在外的皮肤起了一小层鸡皮疙瘩，始终没再听见什么声音，她才转身拧开了锁。 浴室门开了一道小缝。 云嫣探出头扫视一圈，确定沈暗真的没在，才小心翼翼地迈步。 她没穿拖鞋，光脚直接踩在了地板上，啪哒啪哒跑到卧室门边，卡嗒一声落了锁。 这下能安心了。 云嫣舒出口气，拉开衣柜门找睡衣穿。 门外，沈暗听着云嫣静了许久后急促的脚步声，卧室门落锁声，有点笑不出来。 —— 第二天，云嫣天不亮就起了床。实际上她昨晚压根也没怎么睡，总是睡不踏实。 想了一夜，她打算搬出去住了。 总这么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要说一开始她还有点舍不得离开沈暗，现在那点舍不得也没有了。离不离婚是以后的事，现在她起码要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 看惯了沈暗装傻装可怜的样子，云嫣险些忘记他是个货真价实的大反派。原书里沈暗可是智商担当，连有男主光环的沈鸣都差点败在他手底下。她哪来的自信能拿住他？躲远远的才是上策。 这么想着，她给周曼之发了条消息过去，请她帮忙留意房子。 周曼之什么也没有问，立即回复：“好。” 云嫣道了谢，放下手机，开始收拾衣物。她的东西还挺多的，既然打算要走，就得提前整理出来才行，到时候说走也就走了。 太阳升起来，透过薄薄一层窗帘往进照。渐渐盖过了顶灯散发出的光线，屋子里每个角落都亮起来。 云嫣废力地直起腰，挪到窗边，刷拉一声拉开窗帘。 一眼看见了沈暗。 他穿着白色毛衣，休闲裤，短发有一点湿，低着头正在打理花园。不知道怎么突然抬头，眼皮掀出一层浅浅的褶皱。他在阳光下看着她，额头还带着昨晚她打他留下的乌青，就这样笑了一下。 一副干净无害的样子。 云嫣冷着脸重新拉上窗帘。 —— 早饭是一人份的，云嫣没有给沈暗做。 她在餐桌上吃着早餐，沈暗正好从外面进来。他洗干净手，就坐过来眼巴巴地瞅着她。 云嫣没理，沈暗也没开口说饿。早餐吃完，云嫣刚端起餐盘，被沈暗抢了过去，特别殷勤地进厨房帮她清洗餐具。 厨房响起水声。 她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也没有不让敌人帮自己干活的觉悟。推开椅子站起来，回房间继续收拾东西。 衣服要带上，鞋子要带上，睡惯了的枕头要带上，阳台上几株绿植也要带上。行李箱已经塞的满满当当，但要带的东西还有不少。 云嫣坐在地板中央，有点愁。 这时候，床头柜上响起了手机铃声，云嫣以为是周曼之，连忙从衣服堆里爬出去。拿起手机一看，居然是梁之华。 她的第一反应是，梁老师家的阿姨今天又请假了？ 云嫣接起电话，心里已经做好了待会去梁老师家帮忙打扫的准备，连什么时候去，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都计划好了。结果梁之华第一句就是：“几点了？怎么还不过来上课！” 云嫣愣愣地：“……啊？” 云嫣是真没想到，梁之华打算长期给她上课。 昨天去过一趟，她短期内其实不打算再过去了。与梁老师无关，是因为聂思树。 云嫣再迟钝，也能感觉到聂思树对她有些特别。昨晚他下班回家看到她，表情就变得不太一样，听说她要走，坚持要送她回家。 她连连推辞，聂思树没听见一样放下教案就跟出去。她说，“我家就在附近，走个三五分钟就到。”又一次委婉提醒他自己不需要送。 但梁之华发话：“他闲着也是闲着，就让他送送你吧。” 云嫣无话可说。 路上，聂思树不停地在讲话。 他实际上是个很温和，情商也很高的人，话虽然多，话题却不会让人反感。云嫣时不时搭上一两句话，然后就看他笑得特别开心。 快到家门口，聂思树说让她帮忙介绍个女朋友。 他还叹气：“整天在学校里忙，也碰不上一个合适的，好不容易碰上一个，人家还有男朋友了……我喜欢什么样的？跟你一模一样的就行，就怕跟你一模一样的的都有男朋友了。” 云嫣心里怪怪的，她笑了一下说：“不是男朋友，我和他已经结婚了。” 接下来聂思树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同，仍旧一直在笑，只是笑容非常刻意。最后停在家门口，他好像要跟她说什么，沈暗就出来了。 —— 云嫣纠结一阵，还是决定要去。 梁老师的课对她帮助很大，能跟她学习的机会非常难得。至于聂思树，云嫣早点回来，避开他的下班时间应该就没问题了。 而且她昨天把话说得那么清楚，他总不可能对结了婚的人还抱有什么念头。 云嫣这样想着，把周围乱糟糟的东西大概归类好，重新换了一身衣服，准备到梁老师家里上课去了。 刚出门，就遇上了沈暗。 沈暗一瞧她这个打扮，就知道是要出门。知道自己此刻不受待见，也没有多嘴问些什么，随手拿件外套，边穿边跟上。 云嫣到门口，他跟着。 云嫣出门，他跟着。 云嫣去超市买了点水果，她还跟着。 云嫣走出很远，到梁老师家门外了，他依旧跟着。 云嫣脚步停了一下，回头看。沈暗并不遮掩，在她三米外大大方方地看着她，脸上没有心虚之类的情绪，好像跟在她身后是经过她允许的，再正常不过的事。 她气闷，一句话也不想跟他讲。心道他愿意跟就跟着吧，抬手摁了一下门铃。 过不久，梁老师来开门了。她递了水果给她，没有回头看沈暗一眼，独自走了进去。 课上了整个上午，梁老师留云嫣吃午饭。云嫣推辞不过，也不好干等着长辈给她做饭，挽起袖子要去帮忙。 梁之华不让她沾锅铲，只许她打打下手，洗洗菜洗洗碗什么的。午饭不必太过复杂，两碗西红柿面很快出锅，被摆到了餐桌上。吃完了面，云嫣是负责洗餐具那个。 梁之华看着她的背影，就想起昨晚自家孙子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云嫣是她很看好的后辈，聂思树是她在这世上最后一个亲人。先前不知道两人认识，她想着儿孙自有儿孙福，没有动过撮合的念头。现在看来自家孙子好像挺喜欢人家，梁之华的心思就活络起来了。 云嫣洗干净碗筷，擦了手上的水珠，推门走出厨房。 然后就听见梁老师问：“云嫣啊，你找男朋友了没啊。” 云嫣顿了一下，把擦过手的湿纸巾丢进垃圾桶里。 “梁老师，我都结婚啦。” 课上到下午五点，窗外飘起了雪花。再留下去，就是聂思树下班回家的时间。 这还是梁之华状若无意提起来的，得知云嫣已经结婚，她先是惊讶，然后露出了些微的遗憾。最后什么也没说，继续给她上课。 但在心里梁之华已经盘算好，以后尽量不要让两个人见面。 梁之华把云嫣送出门口：“明天早些来。” 云嫣正惊讶梁老师明天还愿意给她上课，目光一动，瞥见不远处大树下一个白色影子。 她很快缓过神，应了梁之华一声好，听见门在身后关上。 白色影子站起来，压在肩膀上的一层雪花倏倏往下掉。他一呼一吸间，有白色的雾。 云嫣把视线移开，迈下台阶，向家的方向走。 白色影子一句话也没有说，踩着雪花在她两三米远的后面静静地跟。 一路到家。 云嫣停下脚步，手指蜷了蜷，没回头，垂着眼睛看自己的脚印。 她说：“沈暗，我打算搬出去住了。” —— 雪下了一夜。 清晨，窗外银装素裹，雪花铺得到处都是。沈暗昨天打理了一半的小花园也变成了白色。 沈暗走了。 他在她床边留下张纸条，纸条上是三个字——对不起。 云嫣拿着纸条愣愣出神，心里忽然就有点空。 指尖碰到了一点突兀，她把纸条翻过去，又是三个大字——不离婚。 笔锋凌厉，笔画很深，仔细看都透过了纸的另一面。云嫣几乎能想象出，沈暗写下这三个字时的表情。 她不知怎么，竟然有点想笑。 云嫣放下纸条，看了眼时间，进浴室洗漱。打开水龙头，不知道从哪又飘下来了一张纸条。 她展开——洗完头发记得吹。 云嫣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 她直觉接下来应该还有纸条，嘴里念着“无聊”，心里却特别期待。打开卧室门，惊住了。 五彩缤纷的纸条贴得到处都是。 饮水机旁——喝热水。 冰箱上——少吃冷的。 厨房里——少吃外卖。 电视上——不要久看。 衣柜里——注意保暖。 时钟上——不要熬夜。 大门上——早点回家。 花盆上——我带走了一盆，睹物思人。 …… 云嫣跑进隔壁沈暗的房间。 门一开，飘飘晃晃地掉下一张粉红色的纸条—— “想我了吗，我也想你。” 云嫣有点泪崩，她都不知道自己这么好哄。 想看看背面是不是还写着字，她翻过去。 ——别哭，我马上回来。 —— 说马上回来，当然是假的。 云嫣也没有给沈暗打电话，她觉得他们俩还是需要各自冷静冷静。本来这段婚姻关系就是在两个人都无法做决定的时候开始的，究竟合不合适，结不结束，总要想清楚再说。 八点钟，云嫣吃完早餐，照例准备去梁之华家。 刚出门，她接到周曼之的电话。 “云嫣，我这有几个剧本，拿去给你看看？” 云嫣愣住。 迟迟没得到回应，周曼之喊她：“云嫣、云嫣？” 她回神，心情复杂地点头：“好。” 回到房间，云嫣给梁之华那边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自己今天不能去了，说要在家里挑选剧本。 梁之华沉默了一下，说：“云嫣，我这里也有一个剧本，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最后，三个人都坐在了梁之华的家。 周曼之带来了三个剧本，两个是小制作的女三女四，还有一个是网剧的恶毒女二。没一个讨喜角色。但这时候云嫣被全网黑，只要能接到戏就很不错了。 让人惊喜的是梁之华的剧本，竟然让云嫣出演女一。 梁之华找云嫣演女一，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她学习态度好，演技也不差，长相和性格跟女一的人设都很相像。剧本是梁之华一个老朋友的，所以试镜还是要参加，最终结果谁也说不好。 不用说，四个剧本里，肯定梁之华推荐的更好。云嫣大概翻了翻，也很喜欢这个。 周曼之却是有顾虑的，她带来的三个剧本是不需要试镜的，直接签合同就行。梁之华这个好虽好，但去试镜的肯定都是大腕，云嫣可以说完全没有优势。 她把顾虑说了，梁之华脸色淡淡的，不发表意见。 云嫣放下剧本：“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呢。” —— 试镜还有很久，云嫣继续来梁之华这里上课。 也不知道是不是时间错得太好，她竟然没有再遇见过聂思树了。后来才听梁之华无意中提起，聂思树外出学习去了。 家里时不时贴上一些新的纸条，代表沈暗回来过。有一回餐厅里还多了一桌子晚饭，她回去的时候饭是热的，沈暗应该是卡着时间过来做的，这会儿刚走不久。 她没怎么犹豫就坐下来吃了。沈暗厨艺意外地好，比起梁之华来也没差上多少。每天去上课后，云嫣就不好意思在梁之华那里白吃白喝了，回来得又晚，很难好好吃上一顿，因此那一天吃了特别的多，几乎没剩下什么。 眨眼间，到了《双姝》开播的前一天。 除了转发几条微博，云嫣没有受邀参加过任何宣传。周曼之喊她发微博的时候她还有点傻眼，没想到电视剧这么快就开播了。看一看日子，也的确到时候了。 她有很长时间没看微博，登录的时候还有些忐忑。网友们大概也是累了，有关她的骂声已经很少很少了。可是等她转发完《双姝》的微博，又有人匆匆赶过来骂她了。 猫耳朵：抵制双姝，抵制云嫣。 柠檬的酸：这破剧要播了？给我钱我都不会看。 我牙疼：为了女神我还是看一看吧，大不了有她的戏份就快进呗。 复制粘贴：呵，黑历史一大堆的人也能演戏，也能大把大把赚钱。戏子当道啊。 月亮船：嘘，楼上别乱说话。你忘了上次大面积封号的事了？人家后台硬得很呢，黑历史都搜不到了。 彼岸花之海：我去，业务能力不行不让说？人品不行不让说？服气，真是颗毒瘤。 小星星亮晶晶：求您了，演完这部就收手吧！别再毁其他剧了！ 你情我不愿：求别演戏＋1 乔花似梦：抢角色，勾引人男朋友，被包养，演技差。这样的人也能当明星啊，回头整个容我也出道得了。 好大一只小兔几：楼上，除了演技差以外其他都没石锤吧。没石锤的事就别拿来说了。 刺猬妹妹：唉，海报也好看，简介也有意思，预告片也吸引人。感觉是部好剧啊，可惜要被毁啦。 玫瑰味糖果：不知道导演怎么想的，反正我是绝对不会看的。 奥利奥夹心饼干：不会看＋1，让收视率教她做人。 仙人掌女孩：预告片有个云嫣的镜头，我感觉还不错。 河马妹妹：仙人掌的粉丝滤镜得有十米厚吧，一秒钟镜头也能看出演技？ 一朵仙女味的百合花：不管怎么说，我是不会看的。 …… 在一片骂声中，《双姝》播出了。 大多数人嘴上说着不看，当天晚上还是去瞧了瞧这部剧究竟被云嫣给演成了什么鬼样。 毕竟是个配角，前半集没有云嫣镜头，一直都是女主付西梦的戏份。直到一集快要结束，云嫣才出来了。她红衣红唇，眉眼凌厉，手里甩着一截鞭子，勾起欺负女主的地痞，干脆利落地丢进湖里。 一集落幕。 网上那些骂云嫣业务能力不行的人，纷纷沉默了。 《双姝》一天两集，第二集云嫣的镜头稍多一些，播出后，微博上罕见地出现了一些赞美声音，这回没有人反驳。 云嫣既没有看有没有人骂她，也没有看有没有人夸她，甚至连电视剧都没有看。因为家里来了个不速之客——一个浑身酒气的醉鬼。 她已经好久没见过沈暗了。 沈暗常常来给她烧饭，给她留几张腻腻歪歪的小纸条。但也不知道他是故意躲她还是怎么，她竟然一次都没遇上他。时隔许久不见，她对他的气其实也消了不少。 门的密码没改，他分明知道怎么进去，但没进。可怜兮兮地坐在门口，一只胳膊放在屈起来的膝盖上。半闭着眼睛，好像也没看人。 她走近，他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好几秒过去，才后知后觉抬起了头。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 好半天，知道自己得不到被扶起来的待遇，沈暗手撑着地面，自己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 两个人距离一下子拉进，云嫣下意识往后推了两步。 手腕突然被攥住，沈暗倾身凑近，讲话都带着醉人的酒气。 “你这个没良心的。”他贴在她耳边呢喃：“怎么就不想我呢，嗯？” 第39章 温热的呼吸喷在耳根上, 云嫣有一瞬间头皮发麻。 她手一伸, 下意识把他推开。就听见咚地一声, 沈暗后背磕在了墙壁上。 他一副没缓过神的样子，眼睛半睁不睁，眉毛因为疼微微皱着, 茫然地看着她。 云嫣被他瞧得稍微有点愧疚，掩唇尴尬地咳了两声。正要说什么，这家伙又砸下来了。 这回他抱她更加得紧, 云嫣被勒得难受, 手撑在他腰上往后推, 被他抓着放在了自己腰后。 “你……你还推我。” 沈暗带点委屈地说。 云嫣最受不了的，就是他这个样子。 她任他抱了有半分钟, 理智好歹没丧失干净, 拍拍压着自己絮絮叨叨的人的手臂：“先闭嘴, 进去说。” “我每天都……”沈暗顿了一下, 用几秒钟理解了她话里的意思：“……好。” 他嘴里乖乖应着，手却并不松开。察觉到云嫣又有推开他的意图, 很不乐意地把手臂收得更紧。 “你，你就, 别想推开我了。”他说起话来带着酒气, 音调略微沙哑，每说一个字都很费力的样子。让云嫣想起了以前, 她刚带他离开沈家, 那会儿他差不多也是这样。幼稚兮兮的还蛮可爱。 但下一秒, 云嫣意识到不对。这个人可是从老早就开始装了，可爱的表象也是演给她看的。 记起了旧仇，云嫣拉下脸，硬着心肠把他推开。冷冷地说：“让开，你很臭。” 沈暗被“臭”这个字刺激到了，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喝多了上头，他走路有点打晃，但好歹自己还可以走。换做刚才，他肯定要让云嫣扶着自己走的，可这会儿他只想离她越远越好，不要让自己臭到了她。 云嫣也没有要搭把手的意思，跟在后边冷眼看着。然后……眼睁睁看着这只醉鬼扶着墙壁进了她的房间。 云嫣进去的时候，浴室里已经响起了哗啦啦的水流声。 她头疼，吐出一口浊气。认命地去隔壁替他找换洗衣服。 沈暗人走了，自己的东西却一样没带。拉开衣柜门，一面墙那么大的衣柜里有半边是空的，挂着的衣服可怜巴巴地就那么几件。 云嫣默了默，找到他的睡衣抱起来就要走，走着走着脚步一顿，返回去翻出他的内-裤，没敢看，塞进他睡衣里赶紧走了。 回去后，隔壁房间的水声仍在继续，沈暗真是洗了个好长的澡。 大概过了有二十分钟，水声才停下来了。 云嫣抱着睡衣过去，想敲敲门，等沈暗开一道缝她就把睡衣从缝中间塞过去。可是没等它敲，哗啦——门就开了。 沈暗什么也没有穿，大大方方地给她看。她大脑一片空白，一时没反应过来。沈暗脚下是湿的，他踩着水往前走了一步，好像是想要说点什么，云嫣突然一只手捂住眼睛，转过身，反手把睡衣扔了进去。 沈暗接得相当地稳，灯光下，他眼睛里似乎染了一点笑意。 云嫣还没从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中镇定下来。 沈暗从她身后环住了她的腰，在她将要给他一拳时及时抓住了她的手。 他把头压在她肩膀上，唇就在她耳边：“我不臭了。” —— 喝醉酒的沈暗，特别粘人。 他像牛皮糖一样贴在了她的身上，她扒下去一次，他马上贴回来，她再扒下去，他又贴回来。不厌其烦。 而且他还话痨，不停不停地唠叨她。嘴里无非是那几句“想我了吗”“想不想我”“我想你了”“我每天都想你。” 云嫣起初听着还挺感动，听多了这话却只想揍人。 您也太烦了把！ 您也太闲了吧！ 您也太不敬业了吧！ 你一个大反派，不去干自己该干的事，成天扯什么情情爱爱的啊！ 云嫣深深地替沈暗的反派事业感到忧虑，完全没听清这人在自己耳边又叽歪了些什么。下一刻，耳根一麻，耳垂被他含到嘴里去了，他的牙齿还在上面磨了一下。 云嫣一抖。 沈暗暂时放过她：“说想我。” 云嫣被这磨人怪缠得好烦。 她睫毛一颤，耳垂又被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想你。”她终于说。 睡觉时，两人久违地上了同一张床。 云嫣当然是不想跟沈暗睡一起的，可隔壁好久没收拾，睡不了了人，让他睡沙发呢，他又不肯。她把他赶下去，他一遍一遍地往上爬。好听一点叫坚持不懈，难听一点叫真能折腾。 终于，云嫣被他给折腾烦了。勉强收留了他，前提是，在床中间隔了小山那么高的被子。 第40章 安静了有几分钟。 云嫣忙了整整一天, 这会儿其实又累又困。她眼皮发沉, 渐渐垂下去, 感觉身体轻飘飘的，马上就要睡着。 耳边忽然响起了窸窸窣窣声，指尖被凉凉的东西碰了一下。她悚然一惊, 立刻睁开眼睛。发现沈暗手从被子底下伸过来，小心翼翼地攥住了她的手。 云嫣有点无语，把沈暗的手扒拉开。那边不情不愿的, 使劲抓了她一下, 然后才配合着松开了, 摊在她的手边。 她看着不顺眼，特别霸道地把他的手往回塞。沈暗这次挺乖, 没反抗, 她很轻易地就塞回去了。然后想起来灯还没关, 起身关掉顶灯, 留下光线不强的一盏。重新躺回去时余光瞥到沈暗，他看着她, 表情幽怨。 云嫣现在也明白了，自己八成根本没有什么梦游的毛病, 说不准当时就是沈暗这家伙搞的鬼。于是半点不觉得愧疚, 伸手把中间的被子又拔高了一些。 沈暗静静听着她躺回去，听着她盖好被子。他这回没急, 耐心等了十多分钟, 左手再一次塞进被子底下, 尽量不发出声音，很轻很慢地穿过去，左右探了几下，心满意足地握住她的手指，她手指细细的，他忍不住用指腹摩擦了几下她的指腹。 “沈暗。”阴沉沉的语气。 沈暗动作一下子定住，恋恋不舍地最后摸了一下，手慢慢缩回去。 云嫣刚睡着又被吵醒，此刻真想狠狠揍他一顿。床都给你睡了，你还不老实地偷偷摸手，摸手也就算了，手还凉得跟冰块一样，被窝里捂了半天一点都没捂热。 她想到这，一愣。霎时翻身起来，把被子推开，掌心贴上他的额头。 他该不会又病了吧？ 仔细探了探，温度好像还挺正常的？ 云嫣犹疑片刻，不放心，俯下身用自己的额头去贴他的额头，半分钟过去，还是没能察觉出什么异常。她眉头蹙着，正要退开呢，侧脸就被啄了一口。 云嫣呆了一秒，他的唇也在她脸颊上贴了一秒。软软的，有一点凉。 她倏地起身退开，眼珠圆圆地瞪着他，抬起手就要打人。 他一脸无辜，眼里带着茫然，好像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样。 那一巴掌在半空停了几秒，怎么也拍不下去了。云嫣吸了口气，心里的火不上不下的，憋得特别难受。不打人不甘心，打了人又显得自己幼稚，竟然跟个酒鬼计较。 她把手收回去，整个人重重砸回床上，给自己盖被子声音很响，挪回中间作为三八线被子的声音也很响。 沈暗还以为这样就过去了呢。 没几秒，她把被子掀开，整个人趴到中间被子的上方，把被子压塌下去了一截，手伸过来揪住他的耳朵。 沈暗眨了眨眼睛，看着她说：“……疼。” 云嫣哼了一声，凶巴巴道：“不许再惹我了。”然后才松开手。 也不知道是不是口头威慑起了作用，沈暗接下来还真的没再惹她，让她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 但第二天一早，云嫣是在沈暗的怀里醒过来的。 她被他紧紧抱着，一条腿缠在他腰上，一只手揪着他胸前衣料，作为三八线的被子早散得不成型了。 责任都无处推卸，毕竟她也抱了人家。 云嫣尴尬地松开手，放下腿，要从他怀里退出去呢，感觉自己被抱得更紧了些，脸差点贴回他的胸口。 她抬眼，沈暗果然醒了，正垂着眸子看她。眼神软软的，温柔中带了点小心翼翼。 云嫣食指戳了戳他的胸口，面无表情道：“放手。” 沈暗一僵，大清早的，被她戳出了生理反应，一时间没敢动。 云嫣离他近，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愣半刻才懂了。她霎时红了脸，尴尬得要冒烟，又拿手推他。 “别动。”沈暗抓住了她的手，表情看上去，有那么一丝痛苦。 她果真就不敢动了。 沈暗忍得辛苦，又不敢对云嫣做什么，只能看不能吃，就更加觉得辛苦。半晌，他长长出了口气，垂下头，眸子一眯，这姑娘竟然红了耳朵。 心情瞬间明朗，他低下头，愉悦地含了下她的耳垂。还没来得及真正做什么呢，紧接着整个人就被踢下了床。 昨天其实并没有醉，但酒是真的喝了不少。这主意是他新来的助理给他出的，据他的助理说，有一回和女朋友闹分手，他大半夜喝醉了去找她，过程不记得，结果是第二天一早两人就和好了。 沈暗没喝醉，勉强装一装也算是醉了吧。他昨天神智清明，今天一早头却真的挺晕，砸到地板上就更晕了。 他听见咚地一声，然后静止了有好几秒。思绪回笼的时候发现云嫣趴在床上，探出脑袋看他，担心又怀疑的样子。 他看过去，皱眉说：“疼。” 她立刻觉得他又是在装可怜了，隐隐松一口气，脑袋也缩回去，丢给他一句：“哦。” —— 云嫣在厨房做早饭，沈暗被她关在厨房外面，扒着玻璃门看。 她给自己做东西一向简单粗暴，吐司夹点青菜就能凑合一顿。盛出盘时，侧头看见了沈暗，意外道：“你还不走？” 说着她端盘子出来，沈暗替她开了门，身体让开。 “你赶我走吗？”他在后面委屈地问。 “嗯。”云嫣看都没看他一眼，点点头：“是呀。” 把盘子放下后又催，“你什么时候走？” “不走。”沈暗死皮赖脸地坐过来，眼巴巴看着吐司，希望也能分到一点。 云嫣静了几秒，“好。”然后转身边走边说：“那我走。” “别。”沈暗马上站起来，椅子摩擦着地板，刺啦一声。 他攥住她的手腕：“别走，”随即道：“我不该骗你，你别生气了。” 长久没得到回应。 “不气了好不好，嗯？” “那你老实说。”云嫣把他的手推下去，转过身盯着他的眼睛：“你为什么骗我？” 沈暗干干脆脆地回答：“因为不想离婚。” “嗯。”云嫣勉强接受这个解释，又问：“一开始呢？” 沈暗沉默了。 云嫣渐渐失了耐心：“你到底说不说？” “我……”沈暗张了张嘴，眼睛看着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 “不说算了，你走吧。”云嫣冷着脸下逐客令。 “云嫣，”他急忙抓住她的手腕，眼见着要被甩开，终于开口：“你前一世，不是现在这样。” 云嫣僵住。 沈暗：“我一开始只想确定，你为什么突然变得不一样了。” —— 云嫣料想过很多种可能，独独想不到一本书里的大反派竟然会重生。 她穿过来实际上没有很久，但因为脸一样，身体一样，名字一样，连手指上有一颗浅浅的痣也一模一样，她对新的身份适应良好，险些忘记了自己是一个穿书的。 她也不知道怎么面对沈暗了，实情不知该怎么说，又不想拿假话搪塞。 好在沈暗并没有刨根问题，他解释完了，执拗地问：“不气了好不好？不离婚好不好？我陪着你，好不好？” 云嫣都不敢回头看他。 好半天，她抽出手，丢下句“让我静静”匆匆跑回了卧室里。 沈暗这回没追上去，看着她关了门，坐下去吃掉她的吐司，然后进厨房洗碗，开火给她做新的早餐。 新的早餐做好时，云嫣正坐在窗前发呆。 沈暗把鸡丝粥放在桌子上，走过去坐在她身边，攥住了她的手，见她没有反抗，胆子大了，与她十指相扣。 云嫣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暂时没搭理他。不一会儿，热气蒸到唇边，她闻到了鸡丝粥的香味。 “张嘴。”沈暗说。 “不要。”云嫣摇了摇头，同时也撒开了他的手。 沈暗勺子仍然举着，很有耐心地问：“为什么不要？” 她低眸盯着地板，手指在不明显的木纹上抠了抠。 声音也低低的：“就是不要。” 沈暗没辙了，叹口气。把勺子放回去，然后俯下身抱她。 很奇怪，云嫣竟然没躲。她现在有一点怕，还有一点冷，犹豫了下，一头扎进他的胸口。 他的手掌拍在她背上，一下又一下地安抚。 一个问题在云嫣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来了这，那个“云嫣”，到哪里去了呢。 与此同时，一栋阴森森的房子里，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婆闭着眼睛数佛珠，她五米外电视里在重复播放昨晚的《双姝》。 一个黑影从窗外飘了进来，没安静多久，房间里突然响起年轻女人的声音。 “你不是说，她的魂被你送到别的世界去了么。” 老婆婆掀开眼皮，浑浊不堪的一双眼睛看着电视里张扬肆意的红衣小姐。 “是意外。”她说：“那个世界里，她被人害死了。” 第41章 云嫣对沈暗重生这件事有点接受不来。 一方面, 她算是理解了沈暗。身边有人大变样, 他那个性子的人会选择不动声色观察也很正常。另一方面她又觉得诡异, 觉得茫然。一个大反派怎么还能重生呢？类似的机遇不都是给主角的吗？ 一时间倒是分不出神来赶沈暗走了。 沈暗最近也挺心急。 云嫣看样子是原谅他了，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对他生疏起来。从坦白后抱那一下，她再也不给他抱了。还亲手把隔壁收拾出来, 让他去隔壁睡。 他不乐意，大半夜往她的房间折腾，知道自己会被赶出去, 只是想和她多说几句话, 听她骂骂而已。可她什么也没说, 沉默着看了他一眼，抱着被子去睡沙发。 没挨打, 沈暗还愣了一下。然后再一次跟过去。 家里的沙发挺大, 两个人挤一挤也能睡开。云嫣面朝沙发内侧, 蜷缩成一个很没安全感的团子, 沈暗挤上去，紧紧地贴着她。 她僵了一下, 因为伸展不开，动都没办法动。然后感觉发顶落下轻轻的一个吻, 她身体紧绷。 沈暗撩开挡住她侧脸的头发, 唇凑近，在快要碰到她的时候停下。 他眯了眯眼, 不悦道：“你在怕我？” 云嫣睫毛一颤一颤的, 倒很诚实“嗯。” 沈暗有几秒没说话, 估计是无语的。但抚摸她头发的手指依然温柔。 “放心。”他恶作剧似的在她耳垂上咬了一下，低声呢喃：“舍不得欺负你。” 不知是因为被咬了，还是因为他后面那句暧昧不清的话，云嫣又脸红了。她面对“傻子”沈暗游刃有余，遇上这个不正经的无赖，就总是很无措。 好在沈暗也没折腾她，知道现在不好把人逼得狠了。手臂紧了紧，下巴压在她的发顶，闭上眼睛，“乖，睡吧。” 然后手伸进被子底下，攥住了她的手。 小空间，意外地让人有安全感。 云嫣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心安定下来，渐渐就睡熟了。 整整一夜，沈暗睡得特别累。 地方小，云嫣又爱乱动，老是要往他身上爬，他索性就把她给抱了上来。可云嫣不高兴，好像一定要靠自己的努力爬上去，被抱上去后立刻就往下咕噜，然后再自己哼哧哼哧地爬。 这么蹭啊蹭的，蹭得沈暗一身邪火。 他胸口上下起伏，一把给她摁住，她被他硌着了，不高兴地挣了几下，手伸下去想把硌着自己的东西拔拉开，沈暗没躲，让她摸个正着，呼吸又重了几分。 到底是睡着了，扒拉几下没弄开也就放弃了，她在他胸口蹭了蹭，重新睡着。 沈暗一脑子旖旎景象，压根闭不上眼睛。手颤颤巍巍地从云嫣衣服底下伸了进去。 第二天一早，云嫣是在沈暗胸口醒过来的。 她整个人都压在了他的身上，他姿势僵硬，一动也不动，除了一只手臂时不时地顺着她的长发。 云嫣仰起脑袋，正好与他对视。他废力地动了动，轻轻亲了她了额头。 她懵了一下，一巴掌糊他脸上。趁机想跑的时候，被他搂着腰给拽了回去。他翻身把她压在身体底下，又想亲她一下，一点点接近，唇碰到她的掌心。 “不要！”云嫣委委屈屈地控诉道：“你没刷牙。” 沈暗：“……” —— 重新同居，让云嫣很不适应。 而且这个人还摇身一变，成了一个流氓。云嫣躲他都躲不过来，他逮到机会就要亲她一下。 好在没几天，周曼之来了，还给她带来了新的通告。 《周末天天见》是一档老牌室内综艺，火了很多年经久不衰，不少电影电视剧都选择上这档节目宣传。云嫣也无意中看过半期，就觉得挺欢乐的。 可作为站在台上那个，一丁点都不欢乐。 云嫣今天毛衣配短裙，下面是一双轻便的运动鞋，长发扎成一颗丸子，妆很淡。 同台的有一男一女两个主持，在后台已经介绍过。一个叫“胖哥”，一个叫夏思思，别人喊她夏姐。 还有剧组的几个人。作为女主的付西梦，作为女三的乔嫣然，男主没来，来了个男配，名叫周然，云嫣跟他合作不多，也不怎么熟。 先前在后台只拿到了大致流程，没有具体台本。云嫣参加综艺少，这会儿略微有些紧张，时刻谨记周曼之嘱咐她的少说少错。 今天的流程是两个游戏一个访谈，访谈走抒情路线，游戏里据说是时时有坑。开局要分成红蓝两队，然后“拔河”。绳子上隔一段有个看不见的标签，标签上写着惩罚或者奖励，拿到标签的队伍在没打开标签的时候选择对对方行使标签，或是给自己队伍。 台上一共六个人，又找上来几个黑衣人。胖哥与夏思思分别做队长，用石头剪刀布来决定谁先挑选队员。 黑衣人都是身强力壮的，夏思思连赢几局，首先把两个黑衣人给选过去了。胖哥哀嚎着，终于赢了两局，选走了剩下的唯一一个黑衣人和周然。 最后，被剩下的只有乔嫣然和云嫣。 两人身高差不多，乔嫣然看上去比云嫣更壮一些，夏思思没怎么犹豫，就指了乔嫣然。 胖哥这队除了个黑衣人都是不怎么行的，连他自己也只是看起来胖，并没多大力气。他已经放弃赢了，假模假样地跑到对面请求他们放过自己，不要塞给自己标签，然后唉声叹气地接受了云嫣。 有五分钟时间商量对策。 另一队已经叽里咕噜围一起说起来了，胖哥这边也就随意讲了几句。虽然是节目效果，可胖哥失望的表情做的也太逼真了点。热身的时候，云嫣一脸严肃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胖哥，你放心，我们会赢。” 胖哥迅速接梗：“梦里的赢。” 云嫣：“……” 上场时，云嫣被安排在了中间。 两边做好姿势，得了声开始，嘿呦嘿呦地要往后拽，云嫣稍微使力一拉，对面一队整整齐齐地栽了过来。 胖哥，周然，黑衣人他们三个压根都没开始拽呢，看着栽倒一片的人，他们倒先懵了。 接下来，没什么存在感的云嫣一下子成了中心人物。 胖哥对她啧啧称奇，夏思思对她左捏右捏。然后还安排了黑衣人跟她掰手腕，三个黑衣人全都输了。胖哥不信邪，亲自上，仍是惨败，被夏思思笑了半天，特委屈地说：“你行你上啊。” 夏思思还真就上了，握着云嫣的手，对她眨眨眼睛：“让我输得漂亮点哦。” 然后趁云嫣思索怎么让她输得漂亮时，手一下子往过掰，结果被云嫣条件反射地掰了回去，输得更惨。 标签的分配权也到了云嫣手里。 标签一共六个，没打开前谁都不知道是好是坏。云嫣想了想，留三个给她和胖哥周然平分，剩下三个给了输掉那队。 一般来说，标签上都是些魔鬼任务，奖励特别少有。可今天一打开，基本都特别温和。 胖哥是跟妈妈连接视频，视频挂断，他还感性地掉了几滴眼泪。 周然是现场做一道菜，工作人员送上简易的小厨房。 付西梦的是个奖励，吃掉周然做出来的菜。 夏思思要做几个自黑的表情包，还要观众投票才能通过。 乔嫣然是给大家看自己的手机，她有备用的好几个，助理给她的干干净净，里边也没什么有意思的料。 而云嫣这个，是给通话记录里最新的一条打个电话。 云嫣可没有备用机，她的手机被送上来，连接后面的大屏幕。 她打开手机，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条短信。 ——宝宝，想不想我？我想你了。 第42章 飞快摁下了叉, 也没能阻止台下一片的惊呼声。 认真说起来, 云嫣近期热度不低。《双姝》播出前骂她的人有多少，播出后关注她的人就有多少。现在演技得到了证明，其中不乏黑转粉的。尽管一部分人仍拿着子虚乌有的料到处黑她, 可正好也提供了一波流量。 所以在这个时候, 盯着她的人还挺多的, 节目播出后会为她而来的观众就更不会少。 台上有一秒钟安静, 乔嫣然已经在思考云嫣是不是在借这一岔炒作了。瞥一眼身旁的付西梦, 竟然一副了然的模样。 沈家大少是个傻子, 不会发这样的短信。云嫣难不成有新男友了？她新男友知道她结过婚, 并且大概率没离婚吗。 她垂眸思索的功夫, 胖哥与夏思思已经开始起哄了。他们倒没觉得云嫣在借机炒作, 毕竟现在的环节是谁都不知道的, 就算能猜到，她也没那个本事从一模一样的六个标签里正好找到自己想要的那个。再说了, 即使炒作他们也不关心，他们只关心节目有没有爆点，播出后有没有收视率。 夏思思语气夸张：“哎呀, 男朋友也有了, 爱□□业双丰收啊！” 胖哥跟着调侃：“羡慕不来羡慕不来。” 云嫣没承认也没否认,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 她解释起来太牵强了。面上抿出个不太好意思的笑, 心里把沈暗锤了个稀巴烂。 翻到通话记录, 最新一条的备注是两个字——混蛋。 冷战那会儿改的, 还没来得及改回去。 众目睽睽之下，云嫣硬着头皮摁下了通话键。 “嘟嘟……”电话没响几声，立刻被接了起来。 沈暗的声音从话筒传过来，再清晰地外放到台上台下每一个人的耳里。他身边有风，人应该是在外面，语气甜到发腻：“老婆，想我了啊。” 云嫣：“……” 下一秒又变成了委屈的：“怎么，没想我啊。” “我……”云嫣向夏思思抛去一个求助的眼神，想知道这个时候可不可以挂断电话。 可惜夏思思全心全意地在看好戏了，倒是胖哥咳了咳，跟沈暗打招呼：“你好，我们是《周末天天见》，我是胖哥。” 沈暗不知道“胖哥”是谁，只听出了云嫣此刻在录节目。 他很快重新扬起笑，一开口就宣示主权：“我是云嫣的男朋友，你好。” …… 第一个环节结束，剩下的环节云嫣时不时就要被拿出来调侃。 游戏结束，终于到了最后一个环节——访谈。问题据说都是网友提出来的，然后由节目组筛选出最受欢迎的几个。胖哥负责云嫣。 屏幕上放出一张照片，云嫣巧笑嫣然，上了沈董的车。云嫣回头看。 胖哥问：“网传你和沈氏集团董事长关系不同寻常，你怎么看？” 云嫣收回视线，斟酌片刻，说：“沈董事长是我的一个长辈。” 胖哥也不是娱记，得到个不清不楚的答案也没纠缠，是真是假都让观众分辨。开始问下一个：“网友都很好奇，为什么你的演技会忽高忽低。有人说你在《灵希传》是带资进组，所以不肯尽心尽力？” 这个问题就很离谱了。 云嫣有点无语，“之前演技确实不行，所以跟梁之华梁老师学习了一段时间。很感谢网友肯定我在《双姝》里的演技，也很感谢梁老师这段时间对我的帮助。”说完，她分别朝镜头和台下鞠了一躬。 胖哥跟着台下一起鼓了掌，看一眼提词卡，问第三个问题：“有人透露你与沈家大少沈鸣关系不同寻常，他曾经探过你的班？” “他来剧组探过班没错，不过……”云嫣看向另一头险些维持不住笑脸的乔嫣然：“他是来看嫣然姐的。至于我跟他，不熟。” 云嫣并不敢把真实关系说出来，毕竟现在还不能确定沈暗的处境，不能确定沈家那头知不知道沈暗好起来了，更不能确定沈暗会不会有危险，沈家会不会对他下手。 胖哥意味深长地哦一声，看一眼下一个，嘴角就带了点不怀好意的笑。 “据说在剧组时你与乔嫣然关系不合，经常闹矛盾，饭都不会坐在一起吃？” “我们的对手戏很少，经常是，我一来嫣然姐就该收工了，或者嫣然姐一来我该去换衣服了，确实没有什么机会坐在一起吃饭。不过私底下大家关系都挺好的。” 正好乔嫣然那边也被问到了同样的问题，刚才她还不高兴呢，这会儿也笑眯眯地说：“不，我们关系很好。” 云嫣想，平时一见面恨不得扑上来掐死她的人，现在能说出这样的话也真的是很为难了。 回答完了几个难题，胖哥又问了几个关于云嫣男友的。因为是他自己临时加的问题，题目都很温和。云嫣总算能喘口气，半真半假答了。 录制完节目，一群人去了家私房菜馆聚餐。所有人都没缺席，云嫣想推辞也不好推辞，只好跟着大部队走。 在不熟的人面前，云嫣话挺少的。酒桌上推杯换盏，她被叫到了才跟着喝一杯，其余时候都在吃饭，边吃边想，这个没沈暗做的好吃，那个也没沈暗做的好吃，沈暗做的怎么会这么好吃…… 想着沈暗，沈暗就打来了电话。她看一眼来电显示，跟身边的付西梦示意了下，离席去接电话， 到了个僻静地方，云嫣把手机放在耳边，语气不太好地问：“有事？” “晚饭好了，都是你喜欢吃的。宝宝饿了没有？” “没。”云嫣故意气他：“我在外面已经吃过了，他们家饭菜比你做的好吃。” 沈暗语气马上变了：“你和谁在一起？男的女的？” “都有哦。”云嫣说：“特别热闹，特别开心。” 沈暗沉默了一秒：“好，我去接你。” …… 云嫣不想沈暗接她，于是回去后跟桌子上的几个人打了招呼，想提前走。 她没助理，经纪人也没在，付西梦本来想让自己的助理送她，云嫣婉拒了，刚才周曼之就给她发了短信，说要过来接她。 云嫣穿好外套出门，在门口等了有几分钟，来了辆车。 不是周曼之的，云嫣看了一眼就挪开视线。不远处车窗缓缓滑下，露出了沈暗的脸。 云嫣一路上都没给沈暗好脸色看。 沈暗开着车，时不时侧头看她，跟她讲话。 云嫣爱搭不理地用单音节回应，为自己的生命安全着想，没在这里发火。盘算着回家了打他一顿，不给他睡床，不给他亲，叫他睡沙发去。 车停下，沈暗先下了车，看她没动，绕过去打开副驾驶的门，发现她自己已经解开了安全带，弯下腰想要抱她，结果迎面就是一个拳头。 沈暗攥住她的手腕，在她的拳头上轻轻亲了一口。 第43章 又被沈暗亲了, 还是以这么羞耻的姿势, 云嫣脸红到快冒烟了。 偏偏这个人瞧见她红了脸，竟然越发肆无忌惮，没经过她同意呢, 就把她给抱了起来, 然后反手带门。 突然悬空, 让云嫣惊了一瞬, 接着新仇旧恨一起算, 迅速出拳, 锤了一下他的胸口。 其实没太用力, 但沈暗后退了好几步, 后背嘭地一下磕在了车门上, 痛苦地闷哼了声。 云嫣吃了一惊, 瞅瞅自己的拳头，再瞅瞅他皱在一起的两条眉毛, 有点懵。 然后就听见头上方传来得逞的笑，沈暗好心情地翘起嘴角，垂眸看着她问：“心疼了？嗯？” 她面无表情地又给了他一拳。 —— 猝不及防地曝光恋情, 无论如何也得知会周曼之一声。 云嫣打给周曼之时还挺忐忑的, 她这个年纪的艺人不太适合早早找男朋友, 有些公司也不允许艺人谈恋爱, 她没看见合约, 不知道一开始签订的合同上有没有不许谈恋爱这条, 但知道新人约上大概率都是有的。 没想到周曼之特别平静, 只是哦一声，“我知道了。” 虽然隐隐觉得奇怪，但没挨训，云嫣心里已经很知足了，挂电话后也松了口气。 一周后的星期日，《周末天天见》在黄金档播出。起了个很有噱头的标题——云嫣曝光恋情。 没一会儿，同样的标题登上热搜，旁边一个小小的“爆”字。 江北的月：哇，两个人看上去很甜呐。 城南时光：圈内人还是圈外人？除了说云嫣有男朋友外，别的什么都没说嘛。 橘子汽水：圈内人吧，现在明星不都找圈内人。有谁能从声音听出来是谁吗？ 苹果：听了几遍，声音还挺好听的捂脸/ 草莓与奶油：这就曝光了？真的毫无防备。 月光一族：呜呜呜刚粉上的小姐姐就有男朋友了呜呜呜呜 白日梦鱼：楼上的，上次见面你还骂云嫣业务能力不行来着。 月光一族：楼上别说了，脸疼。 黑曜石：脸疼＋1 珍珠与宝石：前排怎么一片岁月静好？黑历史都忘了吗？勾引乔嫣然男友，被公司老总包养，作为一个演员连演技也不行。娱乐圈该改名叫垃圾场了。 青蛙变王子：1.采访时两个人都说了，私底下关系很好。2.男朋友都曝光了，被包养的无锤假料怎么还拿出来说？3.别跟风黑了，建议你打开电视看看《双姝》，到时候再来评价嫣嫣的演技。 王子变青蛙：心疼我嫣，莫名其妙被骂了这么久。那个男朋友一定要好好对她啊！ …… 最不忿的，要数乔嫣然了。 当初进组的时候说好了，她这个角色不是女二，也是个不亚于女二讨喜，可以和女二平分秋色的角色。可现在电视剧播出了，关注点全在付西梦转型成功，云嫣演技提升那里。除了她的粉丝每天在微博底下夸她，她在别的地方竟然没打出一点水花。 就连录个综艺，风头也全被云嫣抢去了，她觉得云嫣肯定是故意的，想火都想疯了。 不止她这么想，乔婷婷也这么想。跟她抱怨：“姐，云嫣跟沈家到底怎么回事？现在她怎么还有个男朋友了？该不会她男朋友就是姐夫吧，那天在剧组我们可都看到了。现在她又是抢姐夫，又是抢你风头，你不会还是不敢搞她吧？” 乔嫣然摔了个杯子，冷声道：“滚。” 第二天，全网沸沸扬扬的，全是有关乔嫣然与云嫣的通稿。 ＃戏中被千思碾压的表姐，戏外竟反过过来碾压千思＃ ＃戏里表妹嫁给皇帝，戏外表姐嫁入豪门＃ ＃拼演技？她绝不输于千思。＃ 预热过一波，乔嫣然发微博艾特沈鸣——“期待新生命。” —— 云嫣发现骂她的人少了，最近也敢刷微博了。她那微博号除了转发和宣传外什么都没，连自拍照也找不到。 这一天，周曼之特地打电话给她，要她多发微博，多跟粉丝互动，不说话发点自拍也行。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任务，云嫣应了。 然后开始楼上楼下地找背景自拍。 沈暗昨天工作到很晚回家，今天醒来也晚，一睁眼睛，就听见热热闹闹地叮叮咣咣，手往身旁一摸，空的。 他霎时清醒，蹙着眉起身下床，推开门走出去。一眼看到楼下云嫣把手机固定在橱柜上，噔噔噔跑出半米，蹲在地板上傻乎乎地摆了个剪刀手。 身上还穿着和他同色系的灰色兔子睡衣，兔子耳朵被她跑乱了，一只垂在前面，一只耷拉在后头 。 他脸上不自觉带了笑，走下去拽住小兔子的耳朵，轻轻扯了扯。 云嫣给拽回来，瞪他：“我忙着呢，你别烦我。” 沈暗看一眼镜头，顺从地退到了一边。在闪光灯亮起来的一瞬间，人凑过去，让手机拍到了自己的半只手和跟云嫣同色系的半截睡衣袖子。 云嫣坐在餐桌上，选几张照片发微博。 沈暗坐在就她身旁，给自己叉一口水果沙拉，顺便也喂她一口。她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头都没抬，张张嘴吃下去了。 然后刷出了几条评论，发现有小粉丝夸她好看，就诶嘿嘿地笑了。 沈暗抹掉她嘴角的沙拉酱，轻哼一声：“傻。” 很快，云嫣笑不出来了。 一条“嫣嫣，你男朋友露出来啦！”的评论被赞上了热门。 她刚才选照片只顾着瞧自己好不好看，压根没有注意“背景板”都是什么东西。这会儿赶紧摁返回，结果摁不回去，界面一直在转圈圈。 云嫣绝望， 竟然挑在这个时候，微博崩了。 要到下午，云嫣才会知道微博崩掉不是无缘无故。 一直以小仙女形象示人，不争不抢不食人间烟火的乔嫣然，居然单方面宣布她怀孕了。 —— 乔嫣然的经纪人被她气得够呛，电话里骂了她一通，被她挂了，大老远开车过去骂她，人家丢下一句：“我有分寸。” 有个鬼的分寸，沈少在圈内出了名的风流，跟着他的女人估计一只手都数不过来，在他身边久了点，你乔嫣然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经纪人心里骂着，嘴里恨铁不成钢地吼：“你怎么这么糊涂？” 但乔嫣然抚摸着肚子，像肚子里真有那么回事似的，对他说：“你走吧，把通告都推了。” 还有得可推吗？今天给他打电话来撤代言的都好几个了，原本订好的一个角色，只差今天签合同，结果因为她一条微博，就这么吹了。 桌子上电话一声声响着，迟迟没人接听。 乔嫣然仿佛一点都不着急，断了再打过去。 经纪人冷笑一声，“你好自为之吧。”摔门走了。 —— 小圈圈终于消失，云嫣打开微博，刚才听说乔嫣然怀了沈鸣的孩子，她迫不及待想确定真实性。 可扫了一圈，没在热搜上看见乔嫣然的名字，反而看到了自己。最上方挂着简短的几个字“云嫣男朋友露出来啦。” 她尴尬极了，把乔嫣然的事抛到脑后，迅速退出微博。随即想到，她也不是什么一线流量，哪至于因为这么点事就上热搜？公司给她买的？公司也不捧她，这说不过去啊。 等等，沈暗刚才好像出去打了个电话？他以前打电话从不会背着她的。 云嫣脸一黑，想到什么，看身侧的沈暗。 沈暗注意到她的视线，抬手揉揉她的脑袋：“怎么了宝宝？” 云嫣把他的手扒拉下去，凶巴巴：“你！是不是故意的！” 第44章 沈鸣那边迟迟没有回应, 乔嫣然就成了人人嘲讽的对象。网友们笑她痴心妄想, 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怀个孩子就做梦嫁进豪门，什么年代了还搞母凭子贵那套。 她的粉丝在圈内是出了名的凶残, 这会儿看怼不过了, 走起了卖惨路线。说我们然然已经够可怜了, 大着肚子被渣男抛弃, 现在应该都去骂渣男才对。然后还威胁, 我们然然可是孕妇, 被你们网络暴力出个好歹, 两条命你们赔得起吗。 骂声至此才少了一些。可乔嫣然粉哪是安静的主, 闲下来后, 突然把矛头对准了云嫣。 西瓜糖：我怀疑沈鸣不会劈腿云嫣了吧。 然然最可爱：小三！不要脸！抢了然然男朋友还让粉丝来网暴然然。眼红然然怀了沈鸣的孩子吧！ 香蕉牛奶：细思恐极, 怪不得然然急着宣示主权呢。然然是真的可怜。 …… 云嫣经历过几回全网黑，也有了自己的死忠粉, 看着自家爱豆又要背锅，正准备撸袖子上呢，网上突然爆出了一则经济纠纷案——沈氏集团分部经理沈鸣, 在今天凌晨被带走调查。 —— 清晨, 云嫣醒来的时候, 卧室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是不想和沈暗睡在一起的, 总觉得很别扭。但沈暗每天晚上都用各种方式爬床, 她跟他斗了几天, 累了, 也就随他了。 昨天晚上他们也是一起睡的，她都睡着了，迷迷糊糊听见沈暗在她耳边说话，说了什么也没听清，就记得他边说边啃了她好几口，她都快要被吵醒了，于是不高兴地推他，他抓着她的手，咬了一下她的指尖。 然后人就走了，到现在也没回来。 云嫣发顶竖起来几根乱糟糟的呆毛，她揉揉眼睛，打了一个哈欠，刷地一声拉开窗帘。上午的阳光倾泻而入，太阳悬得高高。 快中午了，沈暗怎么还不回来？ 她有些奇怪，按理说沈暗这个人，离开家一会儿要给她打八百个电话。今天好像没打？ 云嫣拿起手机摁亮屏幕，手机在她手里短促地响了一声，是条新闻推送。她正想清理了，看到沈鸣两个字，手霎时顿住。 沈鸣居然会卷进经济纠纷？原书里好像没有这个情节吧？ 云嫣蹙眉翻完长文，心里有不好的预感，想起了昨晚深夜离开，到现在都没回来的沈暗。 更糟的是，沈暗电话打了好几遍，关机。 云嫣这会儿才有些慌了，意识到除了个电话号码，自己没有任何能找到沈暗的途径。哪怕有一天他消失了，失踪了，她除了干等着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您好，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仍然是关机。 云嫣切断电话，整个人焦虑又茫然。眼睛盯着沈暗名字后那一串号码，没有再接着打。 怎么会关机呢？这个号码是沈暗的私人号，平时只有她一个人会打。 云嫣咬着下唇，心想要不要往沈暗办公室的座机打。沈暗用办公室的电话给她打过一次，翻翻通话记录应该还可以找到。 她打开通话记录，正要往下翻，手机响了。屏幕上是个陌生号码，云嫣直觉这是沈暗。 电话接起来。 “宝宝，”沈暗声音沙哑，透着浓浓的疲倦，他问：“有没有吃早饭？” 听到她的声音，云嫣安下心的同时，莫名又涌上一股委屈。她吸了吸鼻子，指尖扣着床头闹钟上的纹路，小小声：“没。” 沈暗听出她哭腔，顿了下，问：“怎么了？是谁欺负我家宝宝了？” “电话，”云嫣揉揉发红的眼睛，委委屈屈地说：“打不通。” “嗯？打不通？”窸窸窣窣几声，沈暗解释道：“没电了。” 云嫣低低地哦一声。 沈暗笑：“想我了？昨天晚上不是还赶我走吗。” 云嫣没说话，她压根不记得这茬。 沈暗怕把人惹急了，也不逗她了。停下车，听着电话走出去，反手甩上车门：“快下来给你老公开门。” 云嫣一怔，探头向窗外看，沈暗靠在车门上，头抬着，懒洋洋地朝她挥了挥手。 她挂断电话，脚步轻快地跑下去，自己都没察觉到心里那一丁点的雀跃。 打开门，云嫣被沈暗一把抱住。 到嘴边那句“你自己不会开门吗”也吓得咽回去了。 沈暗亲了一下她的额头，短短的胡茬磨着她的皮肤，很痒。 云嫣手撑在他胸口上，但没推，别别扭扭地撇开脑袋：“你扎到我了，疼。” 沈暗被嫌弃了，进浴室洗漱。他回来时带了南瓜粥做两个人的早餐，云嫣拿进厨房加热。 在微波炉前，她还惦记着沈鸣的事，想着要不要去问问沈暗，人有点走神。 忽然，腰被圈住了。沈暗从她身后抱住她，头压下去，用下巴蹭了蹭她的脸，给她检查。 刚洗漱完，他身上有一股清香味。以前很长一段时间，他们共用一个牌子的沐浴露和洗发水，她是什么味道他就也是什么味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沈暗给自己换了牌子，身上的味道就变得很吸引人。 她鼻尖动了动，偷偷地嗅了嗅，被沈暗抓个正着，给他笑着捏了一下鼻子。 粥热好了，两个人坐在餐桌前吃。沈暗吃完了，就在原地看她，看得她特别得不自在。撂下勺子瞪了他一眼。 然后就被像揉宠物似的揉了揉脑袋。 云嫣觉得，自从沈暗坦白后，一切好像都反过来了。以前是她把他当成生活不能自理的傻子照顾，现在他也在用同样的方式照顾她。 沈暗拿起了被她放下的勺子，挖一勺南瓜粥喂到她嘴边，云嫣下意识张开嘴吃掉，得了一个拍头的夸奖：“宝宝真乖。” 这场景越想越熟悉了，云嫣噎了一下，艰难地咽下嘴里甜甜 的粥。眼见着下一勺到嘴边，她不情不愿地推开，赶紧转移话题：“沈暗，沈鸣被带走调查了你知道吗？” 沈暗一顿，还是坚持喂她，她吃掉，眼睛看着他又问了一遍：“说是什么经济纠纷，你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吗？” 碗里见底，沈暗放下勺子嗯了一声，对她说：“放心。” 也不知道是让她放心什么。 —— 视线暂时转移，现在所有人都关注着沈鸣这起经济纠纷案。没人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知道不是好事，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罪名不要钱似的往上他的头上扣。乔嫣然反倒真的成了被同情的对象。 很快，新的消息出来了。说沈鸣的案子与一家名为“重泽”的新企业有关。这家企业的创始人呢，姓沈，跟沈家傻了十几年的大少爷同名，单字一个暗。 第45章 基本没人往这俩人是同一个上联系，只是觉得未免太过凑巧。有那么几个脑洞大开的, 也都被怼回去了。说沈家大少傻了十几年, 哪来的本事说开公司就开公司。更何况就算人家真的有那个本事, 肯定也是继承沈氏去啊, 哪怕不继承也不会搞自己家的公司吧。 事情发生得快, 结果出得也快。第二天，沈鸣被放回来了，发微博说自己没做违法的事, 是被同行陷害了，好在一切都调查清楚, 还了他一个清白。 “同行”是谁不言而喻, 可在这个时候并没有人关心。评论下全在质问乔嫣然怀孕的事, 骂他不负责，骂他渣男，乱七八糟说什么的都有。 然后反转来了，乔嫣然与沈太太一起在深夜窜上了热搜。点进去有个半分钟的视频，乔嫣然与据说是沈太太的人挽手逛街，看上去似乎相谈甚欢。 乔嫣然粉安心了，但仍不肯安静，把嘲讽过乔嫣然的骂了个遍后, 还阴阳怪气地跑到云嫣微博下挑事。 蜘蛛精：某人当三的愿望落空了吧, 哈哈哈哈哈。 然然嫁我：没那个命就别做那个梦。 人人喊打：滚远点吧, 做三可耻！ 一弯月牙：不是谁都能嫁豪门的, 然然能不等于你也能。 然然和我结婚了：被打脸了吧哈哈哈哈, 然然跟沈家好着呢，都见家长啦，你这个三就老老实实别出来恶心人啦。 ……… 云嫣粉丝被这群莫名其妙的人给恶心坏了，虽然不少理智粉在积极控评，更多的还是没忍住跟她们吵了回去。楼层越盖越高越盖越高，云嫣也就看见了。 她经常被骂，从穿来后就没消停过。先是演技，然后是各种乱七八糟的绯闻，说不介意是假的，也并不会因为被骂多了就没感觉。可是解释也没有用，那些人压根不听她的，加上水军刻意引导，只会越骂越凶。不搭理她们还行，理了的话只会更加起劲。 浴室水声停了，沈暗走出来。云嫣听见声音，连忙把手机往身后藏。上次沈暗差点不许她演戏，就是因为她挨骂了，她不敢让他看见。 “怎么了？”沈暗头发湿哒哒的，他一边拿毛巾边擦，一边打量着她：“藏什么呢？” “没有。”云嫣错开他的视线，小声说：“你可能是看错了。” 沈暗瞧云嫣这模样，就知道她心虚了。他瞥过去一眼，云嫣动了动身体，把手机遮得更严。 他也没戳穿，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床上留出了沈暗的位置，沈暗掀开被子上床，手臂很自然地去捞云嫣。云嫣已经习惯了，没躲，躺进他怀里后才想起来，手机还在后面呢。 云嫣手往后伸，没碰到，胡乱摸了摸，抓到了沈暗手。她心里一惊，缓缓抬起头，沈暗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背着我干什么坏事了，嗯？” 沈暗把手机拿起来。 云嫣伸手去抢，反倒被沈暗抓着手指摁开了屏幕，手机亮起来，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沈暗看着那些不堪入目的谩骂，脸沉下来。 见惯沈暗和颜悦色的样子，他一生气云嫣还挺怕的。犹豫一瞬，指尖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他的胸口：“沈暗……” 沈暗默不吭声地垂眸看她，脸色很不好看，好半天了一句话也不说。 云嫣心一横，硬着头皮仰起脑袋，唇飞速碰了下他的嘴角，紧接着低下头，把脸埋进他的胸口。 沈暗愣了一下，有点没反应过来。云嫣等了一会没等到他说话，有点恼了，隔着薄薄一层睡衣，阿呜一口咬住他胸口的肉。他的肉硬邦邦的，她咬不动，一脸嫌弃地吐出去。 “喂，沈暗你……” 话音戛然而止，沈暗把手机放在一边，两只手臂从她腋下穿过去，把她抱上来亲了亲额头。 云嫣有点懵，手无意识揪紧他的衣料。 沈暗叹了口气，揉揉她的脑袋，又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 第二天一早，沈暗哪也没去，云嫣是在他怀里醒来的。他腿上放着笔记本，一手抱着她，另一只手在打字。 云嫣垂眸看了一会儿，看不懂，打个哈欠。 哒哒哒的敲键盘声停下，沈暗把笔记本合上放在一边。慢慢撩开她挡住侧脸的长发。 “醒了？” 云嫣揉揉眼睛，“嗯。” “早饭想吃什么？” 云嫣脸压在他胸口，呆呆地也没回话。 沈暗捏了捏她的脸颊：“想什么呢。” 云嫣把他的手推开，说：“想沈鸣。” “嗯？”音调上扬，沈暗危险地眯了眯眼。 “他说你陷害他。”云嫣仰起脑袋，眼睛里满是好奇：“真的吗？” “嗯……”沈暗反问：“你觉得呢？” “假的。”虽然沈暗是个大反派，虽然反派的专职就是跟沈鸣作对，但是沈暗一直都不怎么搭理沈鸣，怎么会突然发难。就算这事真的跟沈暗脱不了干系，也一定是沈鸣先惹的他。 想到这，云嫣又紧张起来，“沈暗，要是被沈家知道你不傻了该怎么办啊？他们会对付你吗？沈鸣会对付你吗？” “对付我？”沈暗哼笑一声，“今天晚上我们过去看看。” —— 云嫣以为沈暗口中“过去看看”就只是随口一说，因为他刚说完，就进厨房给她做早饭去了，身上还围着她的小熊围裙，特别可爱。她没忍住拿出手机给他拍了好几张照片。 接下来，沈暗也没去公司，就在家里陪她，还跟她对了几个小时戏，没一点将要去沈家该有的认真严肃，如临大敌的样子。 吃过晚饭，天都快要黑了。沈暗像在问云嫣要不要出去散个步似的，问她说：“跟我一起去碧湾巷吗？” 碧湾巷就是沈家那边。 云嫣呆了一下，果断摇头：“不要。” “那我走了？”沈暗说：“你在家里乖乖的，我很快回来。” “不行。”云嫣拽住他的袖口，有点急了：“你也不要去。” “听话。”沈暗拍拍她的发顶，耐心解释：“咱们结婚证在老爷子那，我得去拿回来啊。” —— 最后，还是两个人一起去的。 云嫣不放心沈暗一个人，想着万一出点什么事，她会打架，还能保护他呢。就看在他煮饭那么好吃的份上，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沈暗让人欺负。 车停在沈家门外时，天已经黑了。 云嫣隔着车窗看不远处隐在黑暗中的建筑，觉得阴森森，本能害怕。 沈暗下了车，绕到另一头打开车门，弯腰替她解安全带。 云嫣搂住他的脖子，不让他直起腰。在他耳边求保证：“很快就走。” 沈暗笑了一下，“不怕，有我在呢。” 沈家像是知道沈暗今天会来，吴妈早早就在门外等着。看着他们走近，吴妈抬头瞥一眼，飞速低下了头。说话时声音颤巍巍的：“大、大少爷里边请。” 门开了，两个人走进去，云嫣紧紧抓着沈暗的手。 餐桌上饭菜摆得整整齐齐，碗筷有六副。沈太太不在，沈鸣和沈老爷子坐在沙发上，脸色都有些难看。 “回来了。”沈老爷子看见自己傻了十几年，离家几个月后第一次回来的儿子，脸上没有一点的意外神色，语气自然得像沈暗每晚都会回来一样。 沈鸣哼了一声，直接无视他们。 沈老爷子板着脸教训：“对你大哥你是什么态度？” “大哥？呵。”沈鸣嘲讽地笑了笑，竟然站起来甩手直接走了。 沈老爷子在他后面“你你”地指了几下，得来一个声响巨大的摔门。 “唉。”沈老爷子叹口气，手臂颓然地垂下去。 “你也实在是不应该。”他回头看沈暗，皱着眉一脸沉痛道：“他好歹是你弟弟，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我来教训他也就是了。怎么能把他送局子里？你们毕竟是亲兄弟啊，你……” 沈暗手指扣了扣桌面，打断了他的话：“结婚证呢？我这次来是拿结婚证的。” 沈老爷子愣了一下，抬起头第一次打量云嫣，这才发现从进门起他们俩的手就是牢牢牵在一起的，没分开过。 沈暗挡住他的视线，不耐烦地又重复了遍：“结婚证。” 沈老爷子又叹了口气。 “吃完饭。”他说：“吃完晚饭我就给你。” “我们吃过了。”沈暗说。 “吴妈。”沈老爷子像没听见，叫来吴妈：“喊夫人和二少爷，还有然然那孩子下来吃饭。” 话音刚落，楼梯上下来一个抚摸着肚子的女人，笑盈盈的：“沈叔叔，我……” 看见云嫣和沈暗，她的笑容霎时僵在脸上。 第46章 其实那天刚艾特过沈鸣，乔嫣然就后悔了。 她曾经确实为沈鸣怀过孩子, 可没能保住, 流产了, 流产也和沈鸣有脱不开的关系。当时医生还说, 她将来很难再有孩子了。也因为这个, 沈鸣对她要纵容一些，默许她拉着他炒作，不计较她以他的未婚妻的身份自居, 她的一些小要求，他也都能满足。 但最近, 沈鸣貌似有新欢了, 对她越发冷淡。电话不接短信不回, 隐隐有与她断掉的架势。 乔嫣然心里急啊，可她甚至连他的女朋友都算不上，两个人就是各取所需罢了，她根本没有权利要求沈鸣什么。沈鸣离开她无所谓，她没了沈鸣，资源起码会少一半，云嫣就要把她压死死的了。 于是她一时脑热，才想出这么个主意。上次流产沈鸣可惜不已, 她就知道他是想要个孩子的。本以为这事十拿九稳, 结果微博发出去, 没人理。 她想着沈鸣可能是没看见吧, 听说他被他爸派去分公司历练了, 忙也是正常的。于是给他打电话，从夜里打到天亮起来，电话里提示音从无法接通到关机。 乔嫣然不用想也知道，现在有多人在笑话她，连她的经纪人也打来电话阴阳怪气地说了些难听的话。她看着那些嘲讽她的评论，悔得无以复加，心里把沈鸣也怨上了。 就在她考虑放弃沈鸣那条路子，走被渣男抛弃的凄惨孕妇路线时，沈鸣居然出事了！ 乔嫣然第一反应是松了口气。 这下好了，能解释沈鸣为什么没回复了。公关做好一点，她跟着卖卖惨，又能涨一波粉。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她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沈鸣就被放出来了。想想也是，沈家家大业大，哪能看着沈鸣进警察局不管啊，沈家可就这一个继承人。 沈鸣那边行不通，她只能赌沈老爷子想要个孙子了。生不出来有什么关系，流过一次产，再“流产”一次也很正常啊。 她去公司找，没预约不让进。前台显然是认识她的，瞧她的眼神里都里带着轻蔑，她压下火，心想等以后她跟沈鸣和好，第一件事就是让沈鸣炒了这个前台。 然而以后再有本事也是以后的事，现在她不得不低头出去等，想了想，位置特意选在了风口上。计划着沈老爷子不理她，她就干脆假装晕倒。孕妇吗，身体本来就脆弱，吹了很久的风，晕过去也很正常。 到中午，她没等到沈老爷子，反而等来了沈夫人。 沈夫人曾经是她妈妈的邻居，她跟沈鸣就是通过沈夫人认识的。虽然沈夫人对她的态度一直是淡淡的，她也不是很喜欢这位攀高枝飞了的邻居，但此时此刻，沈夫人就是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原本以为会受到刁难，没成想沈夫人一听说她怀孕了，立刻和颜悦色地带她上了顶层，顶层是沈老爷子的办公室，很大，安安静静。 出席过不少重要场合的乔大明星一进去就怯场了，沈老爷子她只在宴会和新闻上见过，这么近还是第一次。人家能坐上这个位置本事肯定是不会小，她能骗过他吗？ 无论如何，走到这一步，她已经没退路了。乔嫣然说了自己怀孕的事，大气不敢喘地等着审判。 沈老爷子愣了一下，瞬间柔和了脸，还叫她“然然。”问她要不要回家里住。 嫁进豪门也不是没可能吧？被，接往沈家的路上，乔嫣然恍恍惚惚地想。 很快，她的豪门梦就碎了。 沈鸣有烦心事的样子，对她没好脸色，沈老爷子和沈夫人都只是嘱咐她好好养胎，绝口不提在孩子出生前尽快举办婚礼。她隐晦提过结婚的事，都被委婉避过去了。 雪上加霜的是，沈暗——当了十几年傻子的人居然会好起来，还带着云嫣回来了！ 这下，她明白沈鸣在烦躁些什么了。 —— 沈鸣和沈夫人最后也没出来，饭桌上坐着沈老爷子和身体僵硬的乔嫣然。 沈老爷子发脾气，“吴妈，你把他们都给我喊过来！”吴妈肩膀一抖，小跑着再次去敲门。 然后他看沈暗，沉声说：“你们也坐下。” 沈暗在原地没动，眉头不耐地皱着。沈老爷子见状就黑了脸：“怎么？我把你养这么大，让你坐下吃顿饭都不行？” 沈暗什么也没说，牵着云嫣的手转身走。 沈老爷子一拍桌：“站住！” 沈暗像没听见，脚步不停，云嫣看了他一眼，被动地往前走。 到门口， “我给你。”沈老爷子喊：“吴妈，你到书房拿他们的结婚证去。” 吴妈从敲不开的门前解放，踩着小碎步跑向书房。 两张结婚证递过来，云嫣想拿，沈暗手伸出去，把两张都抽走了，动作快得像是怕她抢一样。云嫣纳闷地瞅了他一眼，碍于有外人在，没出声。 “你在外面创业我不拦你。”沈老爷子说：“但是你别忘了自己姓沈，我生你出来不是为了让你跟你弟弟作对的。” “走吧。”他摆摆手：“有时间回家吃饭。” 外面风大起来，隔着门都能听见呜呜的风声。 沈暗单手给云嫣戴上帽子，又替她理了理围巾，牵她的手走出去，门一开，风呼呼灌进来。 乔嫣然看着他们两个在夜色里越走越远，身体紧紧挨着，上车前一刻才稍微分开。她忘了眨眼，心里徒然升出了奇异的羡慕。 —— 在车上，云嫣系好安全带，抬头看沈暗，他刚才把结婚证放在大衣口袋里了。 她探过身体去翻他的口袋，他低眸瞥了一眼，没管，接着想到她可能是在找结婚证，不给她翻了。 沈暗手掌扣在她发顶，把她脑袋给摁了回去：“坐好，别乱动。” 云嫣被推开，不放弃，还要去找。沈暗一只手拿出两张结婚证在她眼前晃了晃，她伸手正要去抓，他把结婚证放到她碰不到的地方去了。 一开始云嫣只是好奇，可是现在沈暗越不让她看，她就越想看看。盘算着等车一停，她立刻起身去抢。 十几分钟，到家了。 云嫣迅速解开安全带，沈暗车刚停，她马上扑了过去。然后被沈暗拦腰夹在了腋下。 “想干什么啊你？嗯？” 沈暗单手解开安全带，当着她的面把两个红色本本重新揣回大衣口袋里。 “喂！”云嫣挣了挣，把他的胳膊甩开，跪坐在他身旁瞪人：“为什么不给我看！？” 沈暗挑眉：“你想要看什么？” “看……”云嫣支吾了一阵，沈暗趁这会儿率先开门下车。 她连忙追上去。 已经八点钟了，云嫣和沈暗两个娱乐活动少，一般到八点就开始洗漱上床。每回这时候，云嫣是想看看书看看剧本，或者看看电影什么的，可总不能如愿，沈暗一上床就要惹她。她得分出神去对付。 然而今天，沈暗抱着他那两张宝贝结婚证在外面不知道干什么呢。她怎么抢他也不给她碰，她都不理他了，他还不过来服软。 云嫣有种微妙的，失宠了的感觉，总之心里挺不爽的，连电影也看不下去。 她顺着门口往外看，沈暗背对着她，低头在捣鼓什么，她探了探身，看不见。 至于吗，还神神秘秘的。 云嫣撇了撇嘴，又压不住好奇心，想瞧瞧他到底在对结婚证做些什么。悄悄掀开被子，脚步轻轻地走过去。 快到沈暗身后，沈暗回头招手：“来。” 又给她看了？ 云嫣一愣，三两步走过去，被沈暗一把捞进怀里。她坐在他大腿上，搂着他的脖子稳住身体。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听见摁快门的咔嚓一声。 被抓拍了。 云嫣担心他把自己拍丑，探头一看，沈暗屏幕停在微博界面，刚刚摁完发送。 他们俩的合照跟两张结婚证一起被发了出去，配文是“结婚半周年”。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注册的微博，名字后面还有个v. “你……你这样真的没关系吗？”云嫣问完才想起来，连沈家人都见过他了，外面知道他好起来又能怎么样呢。 沈暗没回答，发完微博就把手机扔在了一边。还记得先把宝贝结婚证收起来，然后再低头亲她。 云嫣被他弄得有点懵了，都忘了自己刚刚还在跟他赌气，被亲了也没反抗。 沈暗咬了一下她的耳垂，在她耳边吹气，还低声呢喃：“……他们都知道你是我的，真好。” 被他吹过气的半边身体发麻，云嫣颤了颤，本能地推他。 放在以前，云嫣稍微显示出不愿意，沈暗也就不继续了。但今天拿到结婚证，让他对他们俩的婚姻产生了真实感，一时激动，就有些收不住。 他抓住她的手塞进自己衣服底下，云嫣摸到了硬邦邦的腹肌。她用指尖戳一下，听见沈暗低低地哼了一声，觉得好玩，又去戳，这次听不到了。 她抬起头，沈暗双目沉沉地看着她，也不说话。 云嫣身体向后退了退，立刻被他抓回去。她看懂了他的意图，有些慌地抬起头，软乎乎的手心遮住他的眼睛。 “不要看我。”她声音也是软软的，还故作镇定，假装自己一点都没怕他。 沈暗没忍住笑了一声。 云嫣炸毛，心里觉得他可能是在嘲笑自己，凶巴巴地命令：“不许你笑！” 沈暗忍住笑意，纵容道：“好，不笑。” 然后攥住她的手腕拉下来，吻了吻她的指尖。云嫣像被烫到，几根手指一瞬间蜷起来，不想给他亲。 沈暗一点也不介意，手指不让亲，他就盯上了别的地方。云嫣注意到他的眼神，怂巴巴地缩了缩身体，想从他怀里退出去。 他哪会给她躲的机会，俯下身，咬住了她的唇。 云嫣手撑在他胸前，渐渐地不推了。她脸红红的，被动地承受着这个吻。沈暗也是第一次跟人做如此亲密的事，动作生涩，咬得她有点疼，她哼了一声，眉尖蹙着。 他听见她不舒服的哼声，这才退开了。头压在她肩膀上轻轻喘着气，手不老实地从她衣服底下伸进去。摸到小小的扣子，不知道怎么拉开，就有点急。 “不行。”云嫣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对上他的眼睛时眼神就无措地软了下去。她隔着衣服摁住他的手，小声说：“我，我那个来了。” 沈暗又洗了次澡。 云嫣脑子里乱乱的，靠在床上看书，眼睛一个字一个字读过去，却不知道自己读了什么。 浴室水声许久不停，沈暗以前洗澡都特别块，好像一眨眼就出来了。这一次却慢得很，二十分钟都没出来。 云嫣翻了页书，心不在焉的。 这时候，浴室水声停了。过了大概两三分钟，浴室门咔哒一声被人推开。沈暗一身湿气地走出来。 云嫣控制不住地抬头扫一眼，然后飞快把头低了下去。 沈暗踩着拖鞋懒懒散散地走过来，沐浴露淡淡的清香味钻进云嫣的鼻子里。她不看他，囫囵读完这页，又翻了页书。 突然，书被抽走，云嫣抬头。 “别看书了。”沈暗一脸幽怨：“看我。” 云嫣：“……” 到底也没做什么，沈暗上了床就只是搂着她。眼睛看着她的发顶，在回味什么。 云嫣吃准了他不会把她怎样，在他胸口一戳一戳地玩，渐渐有些犯困，打着哈欠，隔着衣料无意识地在他身上轻轻画圈。 “为什么不给我看结婚证呢？”她画着画着又想起来结婚证的事，手指停了停，猜测：“你该不会怕我拿到结婚证会拽着你去离婚？” 沈暗一僵。 显然，还真让她给猜对了。 第47章 有时候云嫣真想不通沈暗这大反派是怎么当上的。别人家的反派不都是邪魅狂狷, 无恶不作，看谁不爽把谁丢进湖里喂鱼的么。怎么她家这个就这么幼稚呢？竟然会以为她碰不到结婚证就不能离婚？是不是傻了十多年, 他身上还有点后遗症啊。 沈暗没回答。 云嫣继续戳他：“被我猜中了是吧，嗯？” 沈暗还是没出声。 云嫣扬起脑袋一瞧, 沈暗这家伙竟然闭着眼睛在装睡。他的头稍微歪着，眼睫毛安静地垂下来, 呼吸平稳, 模样很能唬人。 可云嫣就是知道, 他根本没有睡着。 她抬起手，摸摸他的眼睫毛。他呼吸声停了一下，睫毛不受控制地颤, 一下下扫着她的指腹。 云嫣不想就这么戳穿, 她还没玩够呢。于是手缩了回去，视线从沈暗不乱动了的睫毛滑到他的下巴，然后是突出一块的喉结。 她眨眨眼睛, 指尖好奇地碰了一下，看着它上下滚了滚，又去碰。 “好玩吗。”沈暗语气低沉, 垂着黑眸看她, 眼神有点危险。 云嫣像只察觉不到身后蛰伏着一匹狼的小绵羊, 一双眼睛弯成月牙，还傻乎乎地回答他：“好玩。” 沈暗左手原本一直被她压在身体底下, 这会儿伸进了她的睡衣里, 一点点往她的背上探, 没有摸到解不开的小扣子，还茫然了一瞬。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内衣脱了。 发现她没穿内衣，沈暗呼吸一紧，嗓子有些发干。 “别闹啦。”云嫣现在很放心他，只当他在跟自己闹着玩呢。隔着衣服，反手把他的胳膊从自己背上往下拽。 沈暗很顺从地抽出了手，然后慢慢爬上她的手腕。 云嫣想甩开他的手重新压回身下，要他抱着自己。甩了甩，没甩动，不解道：“……你干嘛？” 沈暗喘息声粗重，眼神在她看来有些可怕。他把她的手往下拉，轻声哄诱道：“乖…教你玩个更好玩的。” …… 云嫣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酸到抬不起来的手臂才被解放。 她被沈暗抱下床洗手，脸红成了番茄色。偷偷瞥了眼镜子里沈暗春风得意，一脸餍足的样子，暗暗磨牙。 然后就被亲了嘴角。 她愣了一下，脑袋稍微往后偏，沈暗又低下头，直接吻住了她休息没半刻的唇。 云嫣渐渐呼吸困难，在他怀里软成了一滩水，心里暗骂：真是只禽兽啊！ —— 两个人温存到半夜，完全不知道网上都炸了锅。 朵朵：什么情况？？？我是眼瞎了吗？？？结婚半周年？？？ 一只花蝴蝶：所以云嫣早就结婚了？还嫁给了这个沈暗？ 有何不可：卧槽俩人配一脸啊啊啊啊！ 明天会更好：这个沈暗是沈家那个沈暗吗？有没有人扒一下。 彼岸花：对比了照片，资料，这个重泽创始人就是沈家的傻子沈暗！服气了，他不是小时候傻的吗，傻完了马上就能开公司？厉害厉害。 上邪：天啊，没记错的话，前两天重泽创始人把沈鸣给告了吧？贵圈真乱啊。 第三十八年夏至：所以说，云嫣老早就嫁进沈家了？她没有被老头子包养，也没给沈鸣乔嫣然当三？？？ 茨木童子：小姐姐一直在解释都没有人听，这下冤屈终于洗刷了，爆哭。 酒吞童子：乔嫣然粉丝打脸不？一直以来被你们攻击的，是你们家然然的准嫂子！ 少羽大天狗：乔嫣然粉丝今天怎么不说话了？平时嘴巴不是很厉害吗？ 追月神：这个世界太玄幻了，前天乔嫣然粉还骂云嫣别做白日梦不可能嫁豪门呢，今天云嫣就成了豪门太太？ 鬼切：你们辱骂云嫣截图还在呢，赶紧出来挨打！ …… 挨打是不可能挨打的，不少骂得难听乔嫣然激进粉的都已经被封号了。这种事沈暗不是第一次做，上回有顾忌，做的没那么明显。现在既然都公开了，所有人都知道云嫣是他沈暗的老婆了，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护着了。 当然也可以光明正大地欺负。 清晨，云嫣刚醒。沈暗两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头埋在她脖颈上亲。不时还咬一咬，吸一吸，刺得她有一点疼。 云嫣垂眸一看，气得就想打人。她胸口处一个接一个的，全部都是粉红色的吻痕。 她吸了口气，心里告诉自己要忍要忍，这家伙太没安全感了，她一发火他又该以为她想离婚，到时候又有的麻烦。但在看到沈暗又种下一个印子，脸上表情还特别满足，特别骄傲时，云嫣终于绷不住了，抬起腿一脚把沈暗踹下了床。 沈暗坐在地毯上，这时候并没有意识到云嫣在生他的气，还以为她是没睡醒才不高兴了。厚着脸皮爬回去，想说时间还早，他哄她再睡一会吧。云嫣理着衣领，头都没抬，余光瞥到又上床，特别快地出脚，又给沈暗踹了下去。 沈暗才明白，她生他的气了。 —— 云嫣洗漱完，拉开衣柜找衣服换。 她和沈暗的衣服已经塞在一起了，是沈暗一天一件一天一件趁她不注意偷偷运过来的。他的衣服实在是少，也就只有她衣服的三分之一。在衣柜角落里占了一小点地方，看着还挺可怜的。 云嫣琢磨着穿哪件衣服，沈暗突然从她身后压过来，右手穿过她腋下，摸到角落里一条绿色的吊带裙，“穿这个？” 云嫣沉默着瞥了眼窗外，南城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雪了，窗外一片银装索裹，北风呼呼地吹。她收回视线，看沈暗的眼神就像看一只二傻子。 沈暗也不尴尬，松开手，摸到一条长长的浅色毛衣裙：“这个？” 云嫣仍然没有吭声。 “那就这个？哦，这个也行…不然这个……反正我宝宝穿什么都好看。” 说着在云嫣脸上啃了一口。 云嫣深呼吸，手痒痒想打人了。沈暗看着她胸脯起伏了下，鬼使神差地抬起手在她胸上揉了一把，后知后觉：“哦，先穿内——” 话没说完，被云嫣一拳锤一边去了。 把沈暗赶出去，云嫣在房间里换衣服。反正是在家里，也不冷，她就穿了条针织裙。她开门出去，以为沈暗会做早饭去了呢，没想到他就蹲在门口等她。头微微耷拉着，不知道是不是被她连揍两顿给揍伤心了。 她犹疑一瞬，探头看，发现这人手里拿着手机在看，嘴角扬着，笑得还挺开心。云嫣有点好奇他在看什么，于是也蹲过去，只见他在夸他们俩般配的那条评论上点了个赞。 云嫣：“……” 第48章 云嫣最近快被沈暗给烦死了。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简直时时刻刻都在发qing。只要是在家里，人一定要黏着她。先是要抱抱, 然后说只亲亲什么也不做，再然后就开始脱她衣服, 对她耍流氓了。 云嫣被他这幅欲求不满的样子给吓着了，心想她还来着大姨妈呢他就这样, 过两天可怎么办啊, 她甚至都开始期盼沈暗加班了。 可沈暗这个老板不像别的老板那样自带工作狂属性。他每天卡着点走卡着点回来, 有时候还提早下班回家给她煮饭，自由随性得很。好像上班是兼职，陪她玩才是主业一样。 好在, 大姨妈结束的第一天, 云嫣被周曼之一个电话喊去录节目了。 沈暗一天天算着日子，好不容易盼到这天，把工作全堆在上午处理完了, 没等吃午饭呢就往家跑，火急火燎的样子把他助理都吓了一跳。结果到家一看，房子是空的, 云嫣不知到哪去了。 他像被一盆凉水兜头泼下, 人顿时蔫了。拿出手机给云嫣打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 被接通，传出了周曼之的声音：“沈大少……” “云嫣呢？”他打断她的话, 急不可耐地问。 “云嫣在录节目。”周曼之问：“您找她有事？” 沈暗：“在哪录？” 周曼之答道：“在金沙镇。” 金沙镇是南城外的一座古镇, 开车去至少两个小时。 沈暗皱眉：“大概几点钟录完？” “大概……”周曼之迟疑了一瞬, 说：“已经订了晚上的酒店和明天的机票，今天会录到半夜吧。” “好。”沈暗拿起车钥匙往外走，走着走着想起来没拿睡衣，又回房间去拿。边上楼梯边说：“你把地址发给我。” —— 本来能远离沈暗，暂时躲开他的狼爪，云嫣还是挺高兴的。可是一到这，她就高兴不起来了。 讨厌的人也来了，一次还来了俩——乔嫣然和江灿灿。 不过好在，一起来的还有付西梦，玩游戏的时候他们也俩被分到了同一组，俩人好久不见，又能一起合作都挺高兴的。但还没高兴几分钟，节目组突然搞事，把乔嫣然也给分过来了。 现在还有谁不知道她和乔嫣然不合呢，不止她俩不合，沈鸣和沈暗这对豪门兄弟也不合。节目组为了收视率还真是不怕得罪人啊。 乔嫣然今天穿了很宽松的衣服，平底鞋，看不出小腹有隆起。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了，她一只手时不时就要摸摸肚子，慢悠悠地走过来。 “实在是不好意思啊。”话是这么说，她脸上却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几乎是理直气壮地要求：“我怀了宝宝，没办法跑啊跳啊的。今天就拜托你们啦。” 云嫣：“……”这是户外综艺诶大姐，知道自己不能跑不能跳，就不能别来吗？ 另一边付西梦克制着翻白眼的欲望，不屑地瞥了眼她平坦的小腹。乔嫣然一凛，下意识后退了步。 “嗤——”付西梦终于忍不住对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付西梦和乔嫣然这俩人也不合，不合的时间还更久些，两家粉丝有段时间每天都在互撕。节目里她们俩互相不给对方好脸色也是很正常的事，媒体和粉丝都习惯了，顶多粉丝不满几天，媒体添油加醋地关注几天。造成不了什么了不得的影响。 可是没想到，乔嫣然这回改策略了。大概是从付西梦这一个白眼中得到了灵感，不跟她对着干，也不维持小仙女人设假装不在乎了。她开始装可怜。 第一轮游戏，赛船。她不但不动手，还占了个最舒服的位置。云嫣和付西梦一旦划快一些，她就捂着肚子喊疼。付西梦怕她碰瓷，压着火也没有发。结果她还有理了，要哭不哭地跟她们俩道歉，说以前的恩怨是她不好，现在看在她怀孕的份上先放过她，一切等以后再说，不要伤害她的宝宝。 演员不愧是演员，只要想演，处处能找到舞台。要不是乔嫣然始终挤不出一滴眼泪，付西梦和云嫣险些都以为自己在欺负人了。 第二轮游戏是负重在泥塘里赛跑，所谓负重就是背着队友。游戏开始前付西梦就把乔嫣然排除了，只跟云嫣商量对策。 没成想什么都不用乔嫣然做她还委屈，幽幽问：“你们是瞧不起孕妇吗？还是单纯在嫌弃我呀。” 江灿灿正巧路过，她是第一次上在黄金档播出的国民综艺，还是委身了个老男人才换来的一次机会。本来只想老老实实吸粉，可她一看到云嫣就忍不住酸她。觉得云嫣凭什么啊，上学时候还不如她呢，结果现在又是资源好，又是嫁豪门。她看过热搜，云嫣嫁的人还是她勾引失败的那个年轻老板。说实在的，那男人的长相，什么也不给她她也愿意跟她睡一回。可他偏偏娶了云嫣，云嫣哪里强过她了啊？ 这会儿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脚步一顿，停了，一副主持公告的模样：“哎呀你们队还搞孤立那套呢啊，嫣然姐可是孕妇，怀孕的时候心情不好对宝宝影响很大的。可惜了，嫣然姐要是在我这队，我就好好地照顾她。” 付西梦冷声：“那就把她给你们好了。” 云嫣立刻跟导演表示：“导演，我觉得我力气太大了，对那队太不公平。我提议让乔嫣然去那一队，我们队少一个人，就公平了。” 导演想，云嫣和乔嫣然两个后边的人都是他惹不起的，爆点稍微有点就行，让两人矛盾加深，说不定到时候他最麻烦。再说付西梦这人脾气又爆，万一真忍不住怼了乔嫣然，乔嫣然怀着孕再出点什么事，他这期节目可就砸了。 于是就同意了。 江灿灿目瞪口呆，这么大一节目，竟然这么随意的吗？ 江灿灿揽过去的人，江灿灿当然要自己负责，另外两个队友可不敢碰乔嫣然这么娇气的孕妇。于是最后是江灿灿背乔嫣然过泥塘。 江灿灿平衡性不好，中途还摔了几次，浑身满是泥水。乔嫣然就更惨了，嘴巴里都进了泥，让导演看得胆战心惊的。他其实不同意乔嫣然来，毕竟他们这个节目跑跑跳跳很累人的。可沈老爷子亲自给他打的电话，威逼利诱地非要把人往进塞，他也有点怀疑，这别是假怀孕吧，说起来圈里假怀孕，然后领养或者去国外代孕的也有不少。 节目录完，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导演请客，一群人找地方吃了点宵夜，快十二点，才疲惫地往酒店赶。 好巧不巧，江灿灿车故障了，被助理拉到维修店修。没人主动说要载她，她尴尬了一阵，看云嫣：“老同学，拜托你啦。” 云嫣一点也不想被她拜托，然而这人话音刚落，不给她拒绝的机会，自己就厚脸皮地爬上来了。 她玩了一天，浑身骨头架子都快散了，累的要命。也懒得赶人，索性闭上眼睛不看江灿灿。 但云嫣想眼不见心不烦，江灿灿却并不给她这个机会。怕云嫣把自己扔路边，看着快到酒店了，才出声挑衅她。 “你以为沈暗真喜欢你啊？” 车里一直安静，安静到云嫣快睡着了。她一出声，云嫣瞬间被惊醒。 “呵，你不会真以为嫁进豪门就真是豪门太太了吧？”江灿灿阴阳怪气地说：“现在男人有几个不偷吃的，上回我在酒桌上碰见沈暗，差一点就成功了呢。”虽然并没有，但给云嫣添堵她挺乐意做。 她继续：“你也别太得意了吧，结婚也是能离婚的你知道吗，你……” 车突然停下。 云嫣这会儿已经完全清醒，冷冷地看着她，盘算着要不要把她给踹下去。 车门忽然被打开，冷空气争先恐后地钻进来，她被拽进了一个冷冰冰的怀抱里。 “老婆，想不想我？”沈暗边问，边低头亲了她一口。 云嫣愣了一下，没想到沈暗会来。但她很快反应过来，手伸进他衣服里捏起他一块肉，表面笑吟吟地回应：“嗯，我想你了。” 第49章 沈暗还挺委屈的, 他开了几个小时车赶过来，酒店里坐不住, 又怕开车过去找云嫣会耽误她录制，就在酒店外边等她。午饭没吃晚饭没吃, 被风这么吹了好几个小时。结果呢，一见面就被掐了。 但云嫣说想他。 风不冷了, 被捏着那块肉也不疼了。沈暗把云嫣揉进怀里, 嘴角克制不住地上扬, 眼里都是笑意。他又低头亲她，冷冰冰的唇印在她的额头，语气甜得发腻：“宝宝真乖。” 哪还能注意到后面当电灯泡的陌生女人, 沈暗解开绑在云嫣身上的安全带, 直接把她给抱了下来。 突然悬空，云嫣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伸手搂住他的脖子, 听见车门被关上的声音，忍不住瞪了沈暗一眼，开口时语气比起刚才冷了好几个度：“放我下来。” 沈暗不情愿, 一天没见了, 他就是想抱着她。可云嫣挣脱开, 自己跳下去了。 “沈总……” 江灿灿从车的另一头绕过来，脚步声轻轻的。她在他们面前停下, 眼睛不看云嫣, 只盯着沈暗。捋了捋鬓发, 柔柔地问：“您还记得我吗？” 云嫣睨了她一眼，呦，还补了妆。 江灿灿对她的视线不闪不避，甚至还冲她笑了一下。好像刚才在车上阴阳怪气嘲讽她那个是别人似的，特别地识时务，特别地不要脸。 云嫣收回视线，从周曼之那拿来两张房卡和包，头也不回地率先走了。 沈暗哪还能看不出点猫腻，没理江灿灿，立刻追了上去。 紧接着周曼之车也开走了。 原地只剩下了江灿灿一个人，风一吹，她缩了缩肩膀，脸上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刚才都看见了，云嫣有偷偷掐沈暗，也听见云嫣冷言冷语不让沈暗抱。云嫣大庭广众之下这么不给沈暗面子，沈暗就不生气吗？ 江灿灿死死瞪着他们的背影，心里费解又不甘。 —— 已经很晚，电梯里就云嫣一个人。电梯门合上的前一秒，沈暗挤了进来。 他看出来她生他的气了，但一头雾水。他也没跟那个女的讲话吧，连看都没多看一眼啊。 电梯缓缓上升，沈暗试着去牵云嫣的手。云嫣不看他，直接把手甩开。 叮，电梯停了。 云嫣冷着张脸，提步走了出去。 好在云嫣没把沈暗锁房间外面，进门前手随意一甩，门没关严。 沈暗跟进去，听见浴室水声响着，云嫣在洗澡呢。 录了一整天的节目，她肯定是累坏了。也不知道吃没吃饭？按理来说回来前应该是会一起聚餐的，但今天有云嫣不喜欢的人在，她说不定没什么胃口。 好在他来的路上路过点心店，给云嫣买了奶油泡芙还有巧克力蛋糕。东西在车里，他刚才追得急，忘记拿了。沈暗看了眼浴室方向，想着云嫣一时半会儿应该出不来，带上房卡，匆匆出了门。 云嫣洗完澡出来，气消了一半。 其实也不能怪沈暗吧，前段日子江灿灿坐沈暗身边，应该只是普通应酬吧。至于为什么沈暗会对江灿灿笑了一下，嗯……可能是江灿灿给他讲了一个笑话？ 云嫣刚说服自己，推开浴室门出来一看，房间里没人。 她愣了一瞬，发现有张房卡也没在了，于是有了找沈暗的台阶，拿出手机给他打电话。 电话迟了片刻才被接通。 沈暗那边有风声，有车声，人应该是在外面。 “我房卡呢？”她问。 “在我这。”沈暗边走边说：“洗完澡了？我来给你拿点吃的，马上就回去。” “哦。”云嫣语气和缓下来，想问问他都拿什么了，突然听见了江灿灿的声音。 “沈总，真是谢谢您了，我……”然后听不清了。 云嫣冷笑：“沈暗，你不用回来了！” 沈暗还没来得及解释呢，电话撂了。 他皱眉看了眼屏幕，江灿灿把话接下去：“要不是您帮忙指路，我助理现在还找不到我呢。” 沈暗现在烂摊子都收拾不及，哪有空搭理她。绕过去直接走了。 楼上，云嫣穿着兔子睡衣坐在窗边，双手抱膝，下巴压在膝盖上面。 沈暗放下手里的东西，脱掉外套，走过去蹲在她身边，揉揉她的脑袋：“宝宝，饿不饿？” 云嫣撇头躲开，慢吞吞地挪动身体，用后背对着他。脑袋耷拉着，两只兔子耳朵也耷拉着。 沈暗被给她逗笑了，扯扯她帽子上的兔耳朵，“吃醋了？嗯？” 他不提还好，一提云嫣就炸毛了。头没回，反手恶狠狠地把兔耳朵抢了过去。 沈暗手一空，看着眼前缩成一小团的，毛茸茸的白色兔子。叹了口气。 “醋劲儿真大。”他从云嫣身后搂住她，唇贴在她耳边：“我没跟那个人说话。” 云嫣动了动，立刻被他裹得更紧。 “我也没帮她的忙，刚才一个路人跟我问酒店怎么走，我告诉他回头看看就是。谁知道这人是她助理啊。”沈暗说完，补充：“哦，助理是男的。” 云嫣不挣扎了，但还是别别扭扭不看他。 “不气了，吃东西去好不好？给你买了蛋糕。” 云嫣眨巴眨巴眼睛，有点心动。刚才和节目组一起她压根没吃多少。 但想起来还有事没搞清楚，嘴硬道：“不要。” “嗯。”沈暗好脾气地问：“为什么不要？”手伸下去摸摸她的肚子：“扁扁的，是不是没有吃饱？” “你别想转移话题！”云嫣气鼓鼓地把他推开，“我都看到了，那次你和江灿灿坐在一起，她给你倒酒，你对她还笑了。” 沈暗既不知道江灿灿是谁，也不记得谁给他倒过酒，他又对谁笑过。他有一瞬间茫然：“什么江灿灿？” 随即反应过来，“哦，她啊。” 云嫣瞪着他。 “我什么时候和她坐一起了，还倒酒？”沈暗蹙眉想了想，记不起来有这回事。江灿灿这个人他也是第一次见。 “你还装糊涂！”云嫣随手抓过一个抱枕就朝他扔了过去：“你都对她笑了！” 沈暗下意识伸手要接住抱枕，注意到云嫣委屈得眼眶都红了，手放下去，挨了这一下。 “好了好了，我的错。”沈暗凑过去哄她：“我不笑了行不行，不对别人笑，以后只笑给你一个人看，只喝你一个人倒的酒。好不好？” 云嫣揉揉眼睛，想嘴硬地说不好，被沈暗亲了一下，发现他一脸的疲惫，也不知道大老远是怎么找过来的，好像还在外面等了很久。 话倒嘴边就成了：“这是你自己说的。” 沈暗笑:“嗯，说到做到。” —— 哄完了老婆，沈暗终于想起来自己买的蛋糕。 泡芙和蛋糕都用了盒子包装，打开后还是完好无损的。沈暗给云嫣手里塞了个叉子，然后进浴室洗澡。 云嫣把叉子叉进蛋糕里，动作一顿，抬头看了眼浴室门，没吃。拿出叉子，把盖子重新盖好。蹲坐在地板上等沈暗出来。 沈暗洗完澡出来，云嫣都快睡着了。 已经是凌晨，再过几个小时天都要亮了，云嫣渐渐的已经没什么食欲。睡眼朦胧地瞧着沈暗。 沈暗蹲下来，瞥了眼没动过的蛋糕，抬手轻轻捏她的脸：“为什么不吃。” 云嫣脸颊软绵绵的，身体也软绵绵的。扑过去搂他脖子，他环住她的腰。 “你今天，怎么来的？”云嫣问。 沈暗说：“开车。” 云嫣在心里估算着从南城到金沙镇的距离，“你吃晚饭了吗？” 沈暗稍顿片刻，“吃了。” 云嫣立刻反驳：“骗人。” 沈暗没回话，叹了口气。 云嫣不容反驳道：“你陪我一起吃。” 沈暗从来不喜欢吃甜腻腻的东西，但云嫣没少给他吃甜食，他其实也习惯了，把她抱起来到餐桌前：“好。” 接下来，云嫣就软软腻在他怀里也没下去。边吃着沈暗喂她的蛋糕，边打哈欠，把蛋糕推给沈暗，要他吃。 沈暗听云嫣的吃了几口，想把蛋糕上的草莓给她吃，低头一瞧，她靠在他胸口已经睡着了。 第50章 云嫣昨天睡得晚, 沈暗得知她今天没有通告, 于是没喊她起床，想让她多睡一会。 清晨六点钟，周曼之打了电话要过来接人, 沈暗也让她先走了。 云嫣日上三竿才悠悠转醒，往身旁一摸, 没摸到沈暗，顿时觉得委屈。她迷迷糊糊的, 脑子里只一剩个念头——沈暗把她给扔下了。 她拉起被子遮过头顶, 自暴自弃地把自己埋进被窝里，蜷缩着身体, 委屈地揉揉眼睛。 突然，被子被掀开了一角, 她抬眼，沈暗坐在床边。 “醒了？”他撩开挡住她视线的几缕头发，掖到了她的耳后根。把被子掀得更开了些, 想喊她起床。 云嫣慢慢蹭过去, 头枕在他大腿上, 双臂楼他的腰。 沈暗愣了一下，好笑地揉揉她的发顶：“怎么？还没睡醒？” 云嫣打个哈欠, 脸颊隔着衣料贴在他腹肌上, 能感觉出流畅的线条。她轻轻蹭了几下：“要抱。” 沈暗心软得一塌糊涂, 把云嫣从被子抱出来。想低头亲她, 被她的掌心捂住嘴巴。她一双眼睛清澈干净, 一眨不眨地瞧着他，沈暗以为她怎么了呢，很有耐心地等她出声。片刻，她特别煞风景地来了句：“不要，我没刷牙。” 沈暗：“……” —— 云嫣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出来，沈暗背对着她正在处理工作。他好像没注意到她出来了，视线落在电脑屏幕上，神情专注。 云嫣走近，看见他手指最后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停了。回头向她伸手，“来。” 云嫣走过去，被沈暗拉下来坐在腿上。他一手攥着她手腕，一手就从她衣服底下爬了上去。唇印在她的脖颈，嗅到沐浴露的甜香。 “宝宝，今天可不可以……” 云嫣手撑在他胸口，感觉已经有东西在抵着她，听到这话霎时清醒了几分。伸手把他推开，“不行。” “嗯？”沈暗不知从哪拿出了一个小盒子：“我都准备好了……” 云嫣垂眸瞥了一眼，脸颊红透，连忙去捂他的手，要他把东西攥紧掌心里藏好。 沈暗手被她两只手裹住，趁她低头，顺便在她嘴角啄了一口，另一只手也重新伸进她衣服里，摸到了上次他没解开的搭扣，这次轻轻一扯就开了。 他手往里伸，两个人都是一震。 “现在不可以。”云嫣抽回一只手，想把他的手拽出去。 沈暗手不动，耐着性子问：“为什么不可以？” “因为……”其实云嫣只是有一点害羞，加上对陌生事物有抵触心理，很怕。但她不好意思告诉他自己是害羞了，琢磨半分钟，胡乱扯个借口：“因为你还没解释清你那天怎么对江灿灿笑了呢。” 沈暗深吸口气，这会儿恨不得把那个什么叫江灿灿的给打一顿。 “就是那一天……”云嫣睫毛不安地颤了颤，身下被硌得很难受，她不舒服地挪了挪，被沈暗一把固定住：“哪天？” “《双姝》杀青那天，你还跟我装傻，结果我在包厢看见你跟江灿灿坐一起，她给你倒酒，你就笑了。” 本来是找个借口，云嫣说着说着却委屈起来。指甲抠着他的袖口，眼睫毛失落地往下耷拉。 沈暗叹息一声，抽出手把她揽进怀里。被解开扣子的内衣顺势掉在了地板上。 “我知道了。”实际上那天的事情沈暗都没有忘，只是当天没有看江灿灿的脸，所以才有些糊涂。被云嫣这么一提醒，沈暗总算明白过来。 “那天你在隔壁，我想听听有没有你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过来了，给我倒酒。我怕你不喜欢酒味，没喝。”沈暗蹙眉回忆半刻：“说让我给她面子……我想她哪来那么大面子，想走，不谈这单生意了。然后你来了。” “就这么回事儿。”沈暗低头看云嫣，她指尖在他胸口划拉，脸上虽然别别扭扭的，但看起来好像已经不生气了。 沈暗问：“开心了么？” 云嫣头靠在他胸口，声音小小的：“嗯。” “嗯？说什么？” 云嫣瞪着他，调子拖得长长的：“开——心——” “嗯。”沈暗手又重新伸进她衣服里，翘着嘴角，往下瞥了一眼，意味不明地说：“你开心了，它还不开心。” “等、唔……”云嫣还没准备好，想还能不能找其它的借口糊弄过去呢，他的吻就覆上来了，来势汹汹。 …… 云嫣知道书里的重要角色在那方面大概都是天赋异禀的，但没想到沈暗这么能折腾。 从中午，到太阳落山了，他间断休息一会儿，接着很快继续折腾她。她哭也哭了，求饶也求了，他嘴上哄着，动作半点不停。 最后还是她喊好饿，想吃他煮的饭了，他才勉勉强强放过她了。 —— 两个人洗完澡，天已经黑了。 云嫣饿得肚子瘪瘪的，沈暗想下去买点什么给她吃，她抱着他不让他动。 “想吃什么？嗯……你喜欢的奶黄包好不好？” “不要不要。”云嫣换了睡衣，头在他胸口晃了晃：“我想你做给我吃。” “但是这里没厨房怎么办，等明天回家你想吃什么都行。好不好？” “不好。”云嫣拒绝得特别干脆，“就是要你做给我吃。” 沈暗无奈，叹了口气。 “嗯……”云嫣也知道自己为难他了，补充道：“泡面也行。” “不行。”沈暗拒绝：“你得吃点有营养的。” 于是话题又回去了，云嫣在他怀里打着滚闹，不吃他亲手做的就不开心。 沈暗无奈，把她从怀里捞出去，“好，你等着，我很快回来。” 沈暗跟酒店商量借了厨房，简单做了点云嫣喜欢的菜。回到房间，这人趴在床上都快睡着了。 他把她喊醒，她睡眼朦胧地往他怀里扑，怪他让她等太久啦，肚子都饿到不饿啦。 说是不饿，最后饭菜还是都进了她肚子里。 —— 工作还是要工作的，第二天，沈暗就带着云嫣回了南城。但没走回家的路，径直把她一起带去了公司。 虽然做了不短时间的明星，但云嫣因为并不是很火，到不了出门就被认出来的地步，对自己的“明星身份”一直没有自觉，外出的时候基本不会做什么掩饰。 可这次大剌剌地牵着沈暗的手进公司，云嫣被看猴子一样的目光给包围了。 她浑身鸡皮疙瘩，攥着沈暗的手紧了紧。沈暗眼神淡淡地扫过去，扎在云嫣身上的视线才才一个个缩回去了。 她舒出口气，跟着沈暗走进办公室，把乍然响起来的窃窃私语都关在了外面。 陪沈暗处理了一上午的工作，云嫣快无聊死了。 电影看了好几部，单机小游戏卡在一关过不去了。她扔掉自己的手机去玩沈暗的，沈暗的壁纸是她的自拍，手机上app没有几个，微信里除了她只有两三个合作伙伴，通讯录里存了她一个人的电话号码。 她把手机还给他，去拿自己的，打开相机，光明正大给他拍照。沈暗抬眸看了她一眼，嘴角噙着笑意。 中午了。 公司有小厨房，昨天云嫣说了想吃他亲手做的饭菜，沈暗就想着以后尽量都做给她吃。 他去，她也跟着去了。路上注意着形象没牵他，被他一把搂进怀里。有人八卦地往过探，接触到沈暗的目光立刻低头。 从办公室到厨房很近，可云嫣却觉得自己走了很长的路似的。 到了厨房，沈暗做菜。云嫣给他打下手，无事可干的时候就围着他转，心里是想帮忙的，可无意中总是帮了倒忙。沈暗没说什么，她自己倒先不好意思，背过手退开了。 这时候，沈暗的手机响了。 沈暗手湿着，忙不开，示意她接。 云嫣会意，看一眼联系人，接起电话。 “沈总，沈老爷子死了，是他杀。” 第51章 沈老爷子是从楼梯上滚下去的, 胸部有一处不是很深的刀伤，刀伤不致命, 像是怕他没死透, 试探着补上去的。案发现场没有找到凶器，报警的人是半夜听见声音匆匆跑出来看发生了什么的吴妈。 据沈夫人说，她已经和沈老爷子分房睡很多年了。她睡眠不好, 当天吃过安眠药才睡觉, 睡得很沉，要不是被吴妈喊醒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后也的确在她的床头柜上找到了安眠药。 沈鸣那天加班到很晚，快十二点了才到家。到家后倒头就睡，没发现什么异常, 也没听见声音。 问到乔嫣然，乔嫣然哭哭啼啼地说不出个所以然，双手一直发抖。理所应当地成了最大的嫌疑人。 乔嫣然粉丝给她鸣不平，说我们然然人美心善, 肚子里还怀着宝宝，哪来的力气把人从楼上推下去呢？她又不像云嫣, 力气大得能扛起一个成年男人。 然后就有了新的思路，说沈老爷子是云嫣杀的, 云嫣看不爽沈老爷子很久了。因为沈老爷子喜欢乔嫣然，把乔嫣然接回家住, 不喜欢云嫣, 不认她这个不会生孩子的儿媳妇, 云嫣心里不平, 才动了杀心。 传言沸沸扬扬，竟然编得像模像样。在周曼之出示过云嫣当天的行程和律师函后，仍然没有降下去的趋势，乔嫣然粉断定有人护着云嫣。一旦有路人出来质疑，马上会被打成云粉。 在不知谁传出一张沈老爷子葬礼上乔嫣然哭得梨花带雨的照片，并意有所指地说沈暗是一个人来，没有带云嫣后。乔嫣然粉丝就像找到了云嫣杀人的证据，计划着组织个讨伐杀人犯的群，用舆论逼她自首。 计划还没成型，案子有进展了。在沈老爷子房间里发现了几件乔嫣然的私人物品，沈老爷子生前的助理也说，乔嫣然常常来找沈老爷子，一留就是一个下午。 随后，娱记放出了沈老爷子生前与乔嫣然搂搂抱抱的照片。 照片一出，乔嫣然粉才没声了。之前口口声声的沈老爷子喜欢乔嫣然，乔嫣然在沈老爷子葬礼上哭得特别伤心……全都成了笑话。 —— 乔嫣然战战兢兢地在沈家住了好几天，昨天沈鸣知道她和沈老爷子的事，把她打了一顿。打着打着想起来她怀孕，停了一下，意识到自己被骗，接下来打得更狠。 她觉得自己快要被打死了，向沈夫人求助，沈夫人只是冷眼看着，也不拦。她现在鼻青脸肿，不打算回去了。 手机叮地一声，沈鸣又给她发了短信过来，用命令的语气让她赶快回去，别想搞幺蛾子。 要是以前，乔嫣然肯定是高兴的，打扮打扮马上就过去了。可是现在，她看到沈鸣的名字只觉得怕。 实际上到沈家没几天，沈太太就开始怀疑她怀孕的真实性，好几次提起想陪她去做产检。 乔嫣然琢磨着找个机会“流产”，最好能激起沈家人同情才行。嫁不进来也要得到钱，得到资源。 流产的机会没等到，反而等到了一次意外。沈太太离家泡温泉，沈鸣加班，沈老爷子喝醉酒，她心念一动，扶着沈老爷子进了自己房间。 能和云嫣上一档综艺，就是这一夜换来的。 之后，她和沈老爷子也没断，沈老爷子知道她没怀孕，她哭着说可能是误诊了，又提了提给沈鸣打过胎，可能不会怀孕的事，沈老爷子沉默良久，轻而易举地就原谅了她。 虽然恶心，但她什么都有了，比跟着沈鸣要好多了。乔嫣然想得很好，趁机捞一笔，让沈老爷子把自己捧上一线。等沈老爷子厌弃她，她就对外宣布流产，借此卖惨吸粉。 可是意外发生，沈鸣不知道从哪听到沈老爷子把股份都给了沈暗，只留给他一些不动产。火了，跟沈老爷子吵了好几天。乔嫣然没看见凶手，她出去时已经晚了，但她觉得，凶手肯定就是沈鸣。 敢如此断定是因为，沈鸣以为她看见什么了，一直在试探她，威胁她。有次她无意中听到沈鸣在跟谁打电话，说让她去顶罪。 她深吸口气。 网友都是健忘的，她名声臭了无所谓，真被沈鸣抢先一步泼脏水，那才是全都完了。 她播通一个号码。 “陈警官，我找到刀了。” —— 刀柄上有两个人的指纹。沈夫人第一时间被抓了起来，而沈鸣，不知道什么时候得到消息，卷着钱跑了。 反转一波又一波地来，作为当事人之一的云嫣却只知道个大概，甚至连自己被冤枉是杀人凶手她都是后来才知道的。 她通过了试镜，又开始天天去梁之华家里学习，沈暗早晨把她送去，晚上接她回家，他在的时候根本不给她看手机的机会，恨不得全部时间都跟她做不可描述的事。而梁之华也没跟云嫣提过这事，在她看来云嫣杀人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挑起来的话题，真是够闲。 沈老爷子葬礼那天，沈暗也没让云嫣去。 一开始知道沈老爷子去世，云嫣还担心过沈暗。毕竟是他爸爸，他怎么说也会有点伤心的吧。可沈暗并没有一点伤心的样子，云嫣想想也是，这么多年了，沈老爷子对他不闻不问，任沈夫人对他打骂虐待，沈暗能对他有什么感情。 于是也就把这件事放下了。 沈夫人被抓走，云嫣是在电视上看见的。 大清早，沈暗在厨房烤面包，云嫣看着电视里沈夫人的脸，惊了一跳，随即想起来，书里沈老爷子好像也是被她给害死的。 接下来，她才是真真切切被吓到了。 沈鸣——这本书里的男主，竟然也有参与？而且还潜逃了？ 但是作为带光环的男主角，他有可能被抓到吗？ 云嫣忽然脊背发凉，穿上拖鞋，噔噔噔跑进厨房找沈暗，抱住他才觉得安心。 沈暗顿了一下：“干什么坏事了？瞧把你吓的。” “不是我。”云嫣反驳：“是沈鸣。” “哦。”沈暗不以为意：“他干坏事你怕什么。” “我……我怕……”云嫣支吾了一阵，一双眼睛不安地看着他：“他不会来找你吧？” “放心。”沈暗反手拍拍她的脑袋，安抚道：“你老公厉害着呢。” 云嫣心想，再厉害你也是个反派，人家可是男主呢。 她把这话咽回去，说：“今天我和你一起去吧，我可以保护你。” 沈暗一怔，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过身亲她额头。 “我倒巴不得去哪都把你带着，但是你课不上了？戏也不演了？想转行给我当保镖了？” 云嫣纠结起来。 良久，她说：“好吧。”然后圈住他的脖子，认认真真看着他的眼睛，郑重嘱咐道：“那你要好好保护自己。” 沈暗失笑，“好。” 吃过早餐，沈暗送云嫣去梁之华家。 其实路很近，压根不需要送。但沈暗每天早晨都坚持送她过来，晚上接她回去。云嫣怕他麻烦，拒绝过几次，他不愿意，她也就随他了。反正每天早晚散步她其实也很喜欢，有他的路也变得很快，一眨眼就能走完。 今天的路好像比往常更近，到梁之华家门外，云嫣不得不松开沈暗的手。 沈暗一只手抄在口袋里，朝她挥挥手，“去吧。” 云嫣点点头，慢吞吞挪到门口，手抬起来又放下，回头，沈暗站在原地看着她，嘴角含笑。 虽然每天都在一起，即使暂时分开天黑也就能见面了，但在这一刻，云嫣忽然就特别地舍不得他。 她跑过去，小炮弹一样扎进他怀里，撞得他后退了好几步。 “怎么？”沈暗低头问：“舍不得我？” 云嫣不点头不摇头，也没有说话，安静抱了他一会，几分钟才退出去。 像舍不得家长离开的幼儿园小朋友，她拉着他的手不放：“你今天早一点来接我。” 沈暗眉眼柔和，声音轻轻地：“好。” —— 一整天，云嫣都心神不宁。 梁之华看出来她状态不对，给了她时间休息。她看了看时钟，下午五点半了，于是想问问沈暗有没有下班，如果加班的话，要不要她先回家做晚饭。 消息发过去，没回。她想他应该是在忙吧，退出微信界面，打开微博。 各种消息多到爆炸，云嫣点开大致扫了扫，竟然不少人给她道歉。 云嫣糊涂了，心想微博上这些人还真是一天一个样。正要退出去，瞄一眼热搜——沈少驾车坠河。 全身的血液像被冻住，云嫣好久才找回知觉。 对啊，小说里沈暗，不就是开车死掉的吗。 第52章 沈鸣没想杀人的, 他也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杀人。 可是很长时间了，他过得人不人鬼不鬼, 浑浑噩噩的。如果要给他的现状找个由头，那就是沈暗。 傻了十几年, 怎么说好就好了呢？ 傻了十几年, 怎么说开公司就能开公司呢？ 傻了十几年，哪来的本事和人脉对付他呢？ 自从沈暗好起来，他就处处都不顺利。以前他没有危机感, 跟着老爷子打理生意也不尽心。全靠老爷子才拿了个“年少有为”的名头，还以为自己真的就年少有为。 后来老爷子有意锻炼他，他就把不重要的都丢给下属去做。结果没一件不被搞砸, 他也被排挤出了总部。 再后来到了分部, 全公司都知道他是将来的老大, 公司上下换着花样地捧他……然后他就莫名其妙地卷入了什么经济纠纷。那天很晚了, 老爷子赶过来捞他出去, 路上没关心他一句话，心事重重的样子。 后来沈鸣想, 就是那一天吧。老爷子知道自己真正“有为”的儿子回来了，所以不需要他这个小时候跟妈妈住在筒子楼里的私生子了。 沈鸣嘴上不在意, 其实对自己私生子的身份非常敏感。他被带去沈家的时候已经上小学了，小学之前的场景他全都记得。病重的母亲, 破败的房子, 邻里的风凉话。妈妈总要他努力, 说只要他足够优秀, 他们就有可能会被爸爸接回家。他也是沈家孩子，不会比沈暗那个从小没妈的差。 他也憧憬着妈妈口中的大房子，爱玩的年纪里，身边只有他不停不停地在学习，可妈妈总是不满意。每当她在电视上看见沈暗获了什么奖项，得了什么成就，考进了什么学校……就会声泪俱下地念给他听，有时候还会打他。一旦他考试退步，等着他的就是巨大的灾难。 沈鸣谁都不能恨，他只恨沈暗。 好在老天有眼，沈暗傻了。那是个清晨，他站在木头做的椅子上，透过半透明的玻璃窗看窗外。认出了那张不时在电视上出现的脸。 真的有人来接他们了！ 木板门被敲响，他跑去喊妈妈。摸到她僵硬的身体，和洒了一地的白色药片。她床头手机屏幕还亮着，闪着沈老爷子的名字。 她用一条命，换来他进沈家。 从那一刻起，沈鸣恨上了沈老爷子。 在沈家的日子，总得来说非常轻松。 沈老爷子就剩他一个儿子，对他很花心思。沈夫人也不苛待他，永远一张笑脸，他说一她不说二，是个难得一见的好后妈。但他对她还是有那么点心结，觉得妈妈的位置被她占了。 直到有一天，他亲眼看见沈夫人甩沈暗巴掌，打翻沈暗面前隔夜的白米饭。那点心结才解开了。 呵呵，天之骄子又怎么样呢？将来还不是在他脚底下讨饭吃吗？ 一直以来，沈鸣都这样以为着。即使在沈暗病好之后，他也觉得只要沈暗不回沈家，沈家就是他的，沈老爷子一定会站在他这一边。 如果不是那天晚上，他路过沈老爷子亮着灯的书房，听见沈老爷子打电话给律师想要修改遗嘱，并且说：“沈鸣不是做生意的料，这么大个沈家不能败在他手里。我想来想去，股份还是要给沈暗，沈鸣留些不动产，下辈子吃喝不愁也就行了……” 他的确冲动了些，的确有出声骂人，但并没有想要动手，也不知道怎么就动手了…清醒过来的时候沈老爷子躺在地上抽搐，身下全都是血。 他是想叫救护车的，号码都摁出去了，最后手指不知道为什么迟疑了一瞬，没动。 这时候，响起了嘭地一声开门，沈夫人头发散乱，应该是被惊醒的。大概以为家里来歹徒了，她手里还攥着把刀。 四目相对，沈鸣有那么一刻动了杀心。没想到沈夫人很快冷静下来，她攥着刀一步步迈下楼梯。 意识到她要做什么，沈鸣下意识把刀抢了过去，对上沈夫人疑惑的眼神，再看沈老爷子瞪向他的双眼，沈鸣手一松。 沈夫人捡起刀插.进老爷子胸口，然后□□，至始至终都冷静得要命。 “钱。”她说：“我什么都不要，只要钱。” 话音刚落，走廊响起了脚步声。 两人都是一惊，来不及处理尸体，来不及处理现场。匆匆躲起来。 其实最先出现的人是乔嫣然。但她没声张，瞪着眼睛，腿一软就滑在了地上。过了十分钟左右吴妈才出来喊人，报警。 沈鸣总怀疑乔嫣然看见什么了，他甚至开始想办法怎么把罪名嫁祸到她的身上。但现实不是电视剧，他也不是什么高智商罪犯。很快，事情就败露了。 他得到消息，带着钱跑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不知道自己能躲多久。晚一些被抓总好过早一些，沈鸣是这样想的。 他漫无目的地开着车，回过神来是在沈暗的公司楼下。他看着沈暗的车从自己面前经过，鬼使神差地跟上。 两辆车一前一后地行驶，沈鸣一路上脑子乱糟糟的，想了很多。 反正他下半辈子也完了，凭什么沈暗能好好活着？要死不如一起去死。 经过没什么人的河边，车突然停了。驾驶座上下去一个男人，看样子是沈暗的助理。他跑向马路对面便利店，应该是去帮沈暗买什么东西。 沈鸣深吸口气，脚踩油门，对着前面那辆车撞了上去。 —— 小南河边上警戒线外密密麻麻围了好多人，里面搜救队正在打捞。 云嫣是坐着聂思树的车赶过去的。一路上她无声无息，不哭也不说话，坐在后面安静得像死了一样，聂思树担忧地从后视镜看了她好几眼。 车刚停下，云嫣第一个冲出去挤进人群里。不知谁喊了声她的名字，一时间几十个手机的摄像头都对准了她，闪光灯冷冰冰地咔嚓响。 云嫣被挤得东倒西歪，站都站不稳。耳边声音嘈杂，但她好像没感觉似的，目光越过人群看湖面，脸色苍白得渗人。 突然，她被大力扯出去，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衣服遮住了她的脸，她嗅到熟悉的气味。脑子发懵，怀疑自己在做梦，被动地往前走。 沈暗拉开车门，把云嫣推进去，随后自己也跟着坐上去。 她眼神空洞，脸上有泪痕，像是没从大悲大喜中缓过神，只是瞪着他。 沈暗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拉过她的手掌放在自己心脏处。安抚道：“我没事，我还在呢。不怕了……”然后叹口气，把她揽进怀里。 胸口响起了小声啜泣，紧接着越来越大声，越来越大声，云嫣揪着他的衣服，终于哭了起来。 第53章 跟沈鸣一起坠河的, 是辆空车。 晚上，沈暗有应酬，稍微喝了点酒。他的司机家里临时有事, 他让他先回去了。饭局结束后, 人散了，沈暗只能等助理小徐来接他。看看时间, 还早, 手撑着额头闭上眼睛, 本来只想小憩一会儿，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醒来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 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静音, 好几个来自小徐的未接电话他都没有听见。 沈暗隐隐觉得不妙，但也没有多想。点开云嫣的消息栏, 扫一眼，不自觉翘起嘴角, 正要回复。 包厢门嘭地被推开。小徐狼狈地弯着腰，两手撑在膝盖上喘着粗气，一脸惊魂未定：“沈沈沈总……车…车撞下去了……” —— 路上, 沈暗给云嫣打电话，接起的人是梁之华。梁之华说云嫣突然间不知道怎么了, 一定要去小南河。这时候天黑了，路又那么远，云嫣一个女孩子怪让人担心的, 正巧她孙子回来, 她就让聂思树送云嫣去了。 还旁敲侧击地打听他和云嫣之间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不然云嫣怎么一整天都丢了魂似的。然后隐晦地说，年轻人之间要好好沟通，互相包容，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她孙子最近就找了个女朋友，俩人磕磕绊绊的没少吵嘴，不也打算结婚了么。 这就是叫他不要误会云嫣和聂思树的意思了。 都什么时候了，沈暗哪还顾得上这些。电话挂断，他拧了拧眉心，看车窗外缓慢移动的车流，长长出了口气。 去往小南河的路出奇漫长，车还没停下，沈暗远远瞧见黑压压一大片人。 更近些，他从人群里看见云嫣的背影。她穿着早上出门时穿的衣裳，薄薄的，也不嫌冷，衣服宽大，她被罩在里面摇摇欲坠。闪光灯咔嚓咔嚓响着，在她脸上明明灭灭。 沈暗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扯开安全带，推门跑过去。 云嫣哭了一路，这回是真被吓着了，到他怀里后就紧紧抱着他，车停后还不放手。 沈暗眼神示意小徐可以走了，抱着把头埋在他怀里抽抽搭搭的云嫣下车，动作小心翼翼的，走两步，停下来小声跟她说了句什么，昏黄的路灯映得他眉眼温柔。 前面司机在问地址了，小徐愣愣收回视线，嘴里报出一个小区的名字。心道，沈总还真是疼老婆阿。 —— 云嫣哭累了，眼睛红红地靠在沈暗身上打哈欠，一只手松松抓着他的衣摆。 沈暗动了一下，她的手立刻收紧，不安地抬眼看他，睫毛湿漉漉的。 他叹息一声，给她擦擦眼泪，无奈道：“我不是好好的吗，没事了。” 云嫣不说话，抬起手委屈地揉揉眼睛，另一只手还没忘记抓着他的衣服。 “饿不饿？”沈暗试探着转移她的注意力，问：“晚饭想吃什么？” 云嫣摇摇头，声音有点哑：“不饿。” “我饿了。”晚饭没少吃的沈暗说：“我们先吃晚饭好不好？” 四目相对，云嫣先妥协，不情不愿道：“好。” 晚饭还是沈暗来做。 云嫣洗了澡，穿着睡衣香喷喷地跑进厨房去找沈暗。沈暗正在煎蛋，感觉从外面冲进来个小炮弹，火急火燎地黏住了他的腰。 沈暗顿了下，嘴角上扬，还挺享受云嫣这样粘他，抓起她固定在自己腰上的手，低下头亲了一口。 晚饭做好，桌子上三明治只有一份。 云嫣刚才说了不吃，这会儿没觉得三明治是沈暗给她做的。默默别开视线不看桌子，黏在沈暗胸口，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抠着他衬衫上的一粒扣子。 一不小心，扣子开了。露出沈暗一片胸膛，云嫣盯着他的锁骨，有点发愣。 下一刻，人被推出去。 沈暗意味不明道：“不急，先吃晚饭。” 云嫣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傻兮兮地问：“你不吃吗？” 沈暗语气就像计划着把小羊喂胖，然后一口吞掉的大灰狼，揉了揉她的脑袋，低声哄诱道：“你吃完就轮到我了。” 云嫣不知脑补了什么，竟然还很感动。眼泪汪汪地吃了三明治，喝一点沈暗递过来的酸奶，特别乖地说：“你去做晚饭吧，我不烦你了。” 沈暗心不在焉地嗯一声，看着她咬着吸管把酸奶喝完，用抱小孩的姿势一把把她抱了起来。 云嫣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不解道：“沈暗？” 沈暗踢开卧室的门，把她压在柔软的双人床上。 云嫣意识到要发生什么，红着脸推他：“等等，你不是……” “等什么？”沈暗把她的手拉到自己腰后，头埋在她脖颈，含糊不清地说：“说好轮到我了。” —— 第二天，云嫣跟梁之华打了招呼，要跟沈暗一起去公司。 梁之华很少上网也很少看电视，昨天的事还是聂思树回去后和她说的。她不太会说好听的话，硬邦邦地安慰云嫣几句，给云嫣放了一个长假。 云嫣挂断电话，手攥住沈暗的手。深吸口气，眼睛如临大敌地看着前面的路。 昨天的车祸提醒她了，沈暗在书里就是车祸死的。虽然很多剧情和书里都不一样了，连大反派都能重生了，但是谁知道呢？沈鸣现在不知所踪，万一他来对付沈暗可怎么办。昨天两辆车捞出来了，人还没有。说不定被指使撞沈暗车的人就和沈鸣有关。 云嫣做不了什么，只能陪在沈暗身边求个心安。 车停下，司机把车开走，沈暗牵着云嫣的手走进公司。 这已经是第二次跟沈暗来公司了，云嫣被人围观着也自在很多。忽视若有若无飘过来的眼神，还能跟沈暗讲两句悄悄话。 顶楼，徐助理早早在了。沈暗在办公桌前坐下，云嫣坐到他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加的小沙发上。沈暗把手机给她玩，云嫣嫌弃地推开，玩自己的。 徐助理抱着文件夹走过来，瞥一眼云嫣：“沈总，昨天的人……” 沈暗：“是沈鸣？” 徐助理：“是。” “人呢？” “死了。” “哦。”沈暗云淡风轻：“还有事？” “有。”徐助理把文件夹推给他翻开：“这里需要您签字。” 沈暗上下扫了眼，签下名字，把文件推回去。徐助理拿起文件夹转身走，到门口，被沈暗叫住。 “你等等。” 徐助理转身等待后文。 “买点零食上来。”沈暗像在思考什么了不得的事似的，半晌，补充道：“不要太甜，也不要太辣。” 徐助理：“……好。” 第54章 云嫣哪里还有心思吃什么不甜不辣的零食, 她刚才听见沈暗和徐助理提到沈鸣，然后说他死了，现在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徐助理一出去, 她立刻放下手机, 拉张椅子坐到离沈暗近一些的地方，直勾勾地盯着他。 沈暗以为她对自己不能吃太甜太辣的零食不满, 叹息一声, 解释：“那些都不健康, 你……” “等等，”云嫣打断他：“你刚才说, 沈鸣他，死了？” 沈暗稍顿一下, 点头。 “昨天想撞你的人，真是沈鸣？？？” 沈暗又点头。 “不是…”云嫣不敢相信：“他怎么能死了呢？” 毕竟是个男主, 打反派也没派个小弟什么的，竟然自己真身上阵？而且招呼不打一声，说死还真就死了？ “搞错了吧？”云嫣又问：“他真的死了？” 沈暗沉默两秒, 反问：“你很关心他？” “也不是……”云嫣纠结地皱起了眉：“就是觉得，不可能吧。” 话音刚落, 耳垂被沈暗捏了下，他力气不轻。 云嫣诶一声，立刻侧身躲开, 眼睛圆圆地瞪着他：“好好说着话呢, 你怎么动手动脚的？你别以为唔……” 沈暗把云嫣连人带椅子一起拽过来, 低头吻她的唇。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他不止动手动脚，还动嘴。 云嫣被吻得有点喘不过气，手撑在沈暗胸口推他，结果被他咬了一下，然后抱得更紧。 沈暗从不这样对她，云嫣想着想着就很委屈。然后开始走神，联想起刚才他捏她耳朵的动作，这是想起来沈鸣亲过她耳朵，然后吃醋了吗？ 突然，门被敲响了。 云嫣急忙推沈暗，沈暗松了下手，云嫣以为他终于放过她了呢。下一刻，他手从她衣服里伸进去，不轻不重地捏了下她的腰。 云嫣唔一声，身体往后缩，沈暗顺势松开了手。她瞪他一眼，扯出张纸擦擦嘴巴，想到外面还有人在，拿出手机装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趴回桌子上继续看。 —— 徐助理跑了一趟便利店，回去的时候敲了敲门，没反应。再敲了敲，好像听见了什么奇怪的声音。他顿了一下，手收回去，知道自己回来的不是时候了，低头擦了把冷汗，心里暗暗懊恼。 半分钟，沈暗说：“进。” 他走进去，没忍住抬眼一瞥。云嫣没事人一样趴在桌子上玩游戏，眼神盯着手机屏幕，表情特别专注。沈总衬衫微乱，嘴角一点浅浅的口红印子，捕捉到他的视线，面露不悦。 徐助理赶紧低头，把零食放下，站在一侧眼观鼻鼻观心。 沈暗翻了翻购物袋，拿出蓝莓味酸奶递给云嫣。云嫣因为刚才的事可能被听见了，现在还有些不好意思，头也没抬，迅速接过来。插上吸管喝一口，不喜欢，嫌弃地皱了皱眉，想还回去给沈暗喝。 一抬头，发现了他嘴角的口红印。他毫无所觉，还很认真地筛选着她喜欢吃的东西。云嫣瞧着他，有点想笑。 “怎么？”沈暗看过来。 云嫣随手从桌子上扯了张纸，正想替他擦掉，余光瞥到努力装成透明人的徐助理，动作停住。 沈暗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手指扣了扣桌面，皱眉不耐道：“你还不走？” 徐助理如蒙大赦，连忙退出去了。 门关上。 云嫣那点委屈早就没了，忍着笑胡乱帮他擦了几下。沈暗不明所以，抬起手迟疑地碰了碰被擦过的地方，疑惑地看着云嫣。 云嫣终于忍不住笑起来，把染了口红印的纸巾扔给他看。沈暗垂眸看一眼，懂了，再瞧云嫣在一边捂着肚子笑得东倒西歪，黑了脸。弯腰把她抓过来。 云嫣没反抗，在他腿上坐稳，双手搂住他的脖子，眉眼弯弯地在他嘴角又亲了一下，这次没口红印了。 她看着沈暗一副没反应过来，不知道她坑了他后怎么还能理直气壮地亲他的样子，趴在他肩膀上又笑了起来。嘴里断断续续：“沈、沈暗，我才发现你还挺可爱的啊哈哈哈哈哈哈……” 沈暗：“…………” 他叹口气，把快要从他腿上滑下去的人抱稳，拍拍她后背替她顺气。无语又无奈：“你啊。” —— 云嫣形影不离地粘了沈暗几天，他去哪她都要跟着。有一回半夜她迷迷糊糊地往旁边摸，没摸到沈暗，顿时惊醒。恰巧沈暗从卫生间出来，她眼睛红红地往他怀里扑，带着哭腔要抱。 沈暗被她磨得不行，心里软踏踏的，每次都愿意耐心去哄，并且渐渐习惯了去哪里都带着个小尾巴。 然后很快，剧组要开机了。拍摄地在滨城，周曼之通知云嫣要提前赶过去。梁之华在剧里演女主妈妈，据说很早就去熟悉环境了。 跟沈暗形影不离好多天，云嫣挺舍不得沈暗。可比起沈暗，显然剧本对她的吸引力更大。之前梁之华拿给她的剧本是不完整的，但从那一部分就能看出是部好剧，试镜过后云嫣就盼着进组，知道即将开机，整个人都很兴奋。 沈暗一点也不知道云嫣一颗心早就不在他这，他是真的不想和她分开。但他最近忙，不可能一起进剧组陪她。 去滨城的前一晚，云嫣在房间里跑来跑去地收拾衣服，没有半点离别前的忧愁。沈暗坐在床上，时不时叹口气，提醒她这个别忘了带那个别忘了带，说着说着下去帮她一起收拾。 明天沈暗有事，不能送云嫣去滨城，送她去机场的时间也是硬挤出来的。 收拾完了，两个人上床。沈暗把云嫣抱进怀里，云嫣躺在他胸口看手机。 沈暗垂眸看了她一会儿，把手机抽走：“你就没舍不得我？” “舍不得舍不得。”云嫣回复得相当敷衍，把手机抢回去。 沈暗被她这幅没心没肺的样子气着了，低头咬她，结果被一巴掌拍开。打跑了他，云嫣迅速收手，手指在手机屏幕上一点一点。 沈暗探头一看，更气了。一个经纪人居然比他还有吸引力。 他转身背对她，用沉默告诉她自己不高兴了。 十分钟过去，二十分钟过去，半个小时过去…… 沈暗回头一看，云嫣手机滑在她颈侧，手机屏幕还亮着。她呼吸平稳，胸口一起一伏，竟然已经睡着了。 他好气又好笑，关掉手机放在一边，把她重新抱回怀里。云嫣被打扰，不安地哼哼两声，沈暗抽出一只手，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她慢慢也不闹了，在他怀里找个舒服的位置，重新熟睡了。 第55章 第二天一早, 沈暗送云嫣去机场。 路上堵得厉害, 原本二十分钟能到，硬生生磨了将近一个小时。沈暗把车开得极慢。 好不容易快到了, 他突然刹车。 “嗯？”云嫣疑惑, “怎么停了？” 沈暗手压在方向盘上, 眉头拧着, 表情格外严肃。云嫣见状也跟着紧张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沈暗沉吟片刻, 就像个送女儿离家的老父亲, 特别愁地说：“怎么办, 我不在谁给你做饭？” 云嫣：“………剧组有盒饭的。” 沈暗没说话, 眉毛还是皱着, 表情分明是——那东西你能吃吗？ “你就别操心了。”云嫣表现得也非常像个迫不及待离开老父亲管辖的无忧少女, 催促道：“开车开车。” 沈暗抿了抿唇, 不动。被云嫣拍了一巴掌，才不情不愿地继续开车。 总算抵达机场。 云嫣解开安全带，伸手推了推门, 没推开，被锁上了。 “你又怎么啦？”云嫣掉过头，语气不满，用眼神谴责他：“你别闹了，我可是很忙的。” 沈暗默默看了她一会儿, 眼神里带点委屈, 看得云嫣以为自己怎么他了呢。突然, 他探身过来抱住她，头压在她肩膀上，呼吸喷洒在她耳根，又叹了口气，然后就这样不动也不说话。 云嫣愣了一瞬，知道他是舍不得她了，心里一软，抬手环住了他的腰，安抚地揉了揉他的脑袋。 车内温情维持不过片刻，云嫣瞅了眼时间，有点急了。一只手在他后背拍了拍：“你先起来…”然后一顿，老气横秋地说：“我很快就回来啦，你别这么粘人，听话啊，乖。” 好半天，沈暗闷闷地应一声：“……嗯。” —— 滨城是个小地方，剧组取景的是小地方里的小地方——一个叫溪水湾的乡村。 云嫣抵达溪水湾已经是下午了，剧组在距离溪水湾不远的小镇上包了家旅馆。云嫣在房间里稍微收拾收拾，被喊下去跟其他演员互相介绍，然后开会。 开会内容无非是讨论剧本，讨论角色。这部剧讲的是刚毕业的女学生，接连失去恋人和亲人后，逃到乡下支教，收获意外温情的故事。云嫣是女主，在剧里她戏份最重，少不得拿出一百零一分的认真。记记笔记，勾勾重点，天就这么黑下来了。 剧组里没流量咖，多数是生面孔，另外还有些作息规律的老演员和小演员。到了吃饭的点，会议暂停，导演请客，去了家环境还算不错的菜馆聚餐。 这一次的聚餐，真的就只是聚餐而已。包括导演在内，为了明天的工作没有一个人喝酒。云嫣安安静静地吃着饭，有些食不知味，心里想起了沈暗。 比起沈暗做的，这些菜味道差太远了，也不知道沈暗一个大反派，厨艺怎么会这么棒。看来临别前他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她不知不觉已经被他给养挑剔了。 说起沈暗，也不知道他一个人在家，这会儿有没有好好吃饭。 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云嫣也没胃口了。看见有人离席，站起来打了声招呼，也走了。 回到房间，云嫣摸出手机，没有未接来电和未读消息。 还说舍不得她呢，连找都不找她。 云嫣忽然就矫情起来，眼睛盯在手机屏幕上纠结一阵子，最终还是没打过去。 用了最快的速度洗完澡。 云嫣穿着睡袍，头发湿哒哒的来不及吹，光着脚扑上床，捞过手机解锁。 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整个人顿时蔫了，云嫣把手机扔开，脸埋进被子里生起了没由来的闷气。 半分钟，手机叮地一声。 云嫣霎时抬头，伸手把手机抓了回来。一看，原来是条新闻推送，嘴角都耷拉下去。 沈暗到底在干什么呢？？？ 云嫣看了眼时间，平时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吃过晚饭。两个人躺在床上要么无所事事，要么做不和谐的事，要么就你一句我一句地讲些没趣儿的悄悄话。 沈暗不工作的时候，一个人都在干什么呢？云嫣想了想，发现她竟然想不出来。她印象中，沈暗肯好好一个人只有在他装傻那阵，其余时间都是要黏着她的，被她给拍开了，还要再凑上来。 被好奇心打败，云嫣摁下通话键。 电话响两声，很快被接通。 “宝宝，想我了？” 原本准备好的兴师问罪，在听到沈暗声音这一刻塌得渣都不剩。云嫣乖乖点了点头，意识到他看不见，委屈巴巴地出声：“……想。” 沈暗在电话那头笑了一声。 云嫣揉揉发痒的耳朵，听见他说：“乖，明天找你。” 以为他要挂电话了，云嫣心里一急：“你现在要做什么？” “现在啊…”沈暗说：“开会。” 云嫣仔细瞅了瞅时钟上的时间，又瞅了瞅手机上的时间。稀奇道：“你加班？” 沈暗逗她：“是啊，赚钱养老婆。” “啊……”从来不喜欢工作的人突然有了积极性，云嫣也不好用她能养得起自己来打击他。想了想，说：“那我也赚钱养你。” 说完才后知后觉感到羞耻，一下子挂断电话。 然后会议室众人，就看见平时不苟言笑的沈总，对着手机旁若无人地说了几句肉麻的话后，又又又笑了一下。 —— 第二天，剧组离开旅馆进溪水湾熟悉环境，又做了些杂七杂八的准备工作，一忙就忙了整天。 拍戏还好，没戏可拍云嫣就控制不住地分神，总是想起沈暗。分开也就一天，她却觉得好像过了很久似的。 天黑下来。 云嫣晚饭也没吃几口，跟工作人员坐车回镇上。村里路没修过，坑坑洼洼地特别颠簸，她被晃得头晕，闷闷地喘不过气。征得其他人的同意，把车窗开了一道小缝。 顺着缝隙不经意地往外瞥了一眼，沈暗的车从眼前一晃而过。 云嫣一愣，缓过神后半个脑袋探出去，看不到了。 大概是眼花了吧，她想。 行驶了十多分钟，车停下。 云嫣头重脚轻，第一个推门下去。还没站稳，在光线微弱的路灯下，一眼瞧见不远处靠在车门上，低头面无表情看手机的沈暗。 她眨眨眼睛，听见手机响了一声。 沈暗顿了一下，顺着声音找过去，抬头看见了她。他眉眼柔和下来，嘴角挂上笑，张开手臂示意她到怀里来。 云嫣揉揉眼睛，矜持着慢慢走过去，走近了，他一把把她拽进怀里，还抱起来掂了掂。 突然悬空，云嫣被吓到，紧紧抓住他的肩膀，诶了一声。 很快落了地。 “瘦了。”沈暗不悦地说。 第56章 云嫣挺无语的，才一天, 瘦什么瘦啊。 但沈暗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 回房间后就把她衣服扒了，捏捏她的腰, 又捏捏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神就像她已经瘦成了个骨头架子。 “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嗯？” “嗯。”云嫣身体前倾, 搂住了他的脖子, 头搭在他肩膀上, 软绵绵地跟他撒娇：“外面没有你做的好吃。” 沈暗把她抱起来安置在大腿上，手臂环着她的腰，哼笑, “现在知道我做的好吃了？” 云嫣想起来滨城之前, 她还叫他不要操心, 结果现在反而是她先败下阵，就有点不好意思，脸埋在他脖颈闷闷地嗯了一声。 她乖得不像话, 这是很少有的情况。沈暗试探着跟她商量：“别拍戏了, 回家你想吃什么都行。好不好？” “不好。”云嫣瞬间变脸，从他怀里退出去，眼睛瞪着他：“签了合约的。” 沈暗无所谓道：“付违约金就行了。” 云嫣想都没想，干脆利落地拒绝：“不要！” 沈暗把她往前揽就揽，防止她掉下去, 很有耐心地问：“为什么不要？” “因为……”云嫣扶着他的手臂坐稳, 在他腿上蹭了蹭, 又往他怀里扑。顿了几秒钟，趴在他耳边，手指勾着他的衣领，声音轻得像在讲个秘密：“因为要赚钱养你。” 沈暗一愣，心顿时软了。叹口气，吻了吻她的发顶：“好，给你养了。” 沈暗只能陪她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就得往回赶。 他最近实在是太忙了，不单忙公司的事，还忙着处理沈家那头的财产。一个晚上也是昨天加班到凌晨，硬生生挤出来的。 云嫣听见他说明天要走，心里就很难过。接下来一直黏着他，要他抱。 可沈暗太累了，没陪她说几句话就睡着了。云嫣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仰起脑袋，指尖碰了碰他的睫毛，然后是鼻梁，嘴唇……她吃力地从他怀里挣脱，抱着他的头亲了亲他的嘴巴。 沈暗睡眠浅，放在以往早就醒了。云嫣低头看，这次他倒没醒，只是皱着眉，似乎有些不安。 云嫣伸手，想拍拍他的后背安抚，手还没碰到他，被一把捞回他的怀里。 她以为他醒了，抬眼一瞧，他眉毛不皱了，很安稳地闭着眼睛，眼下一点不明显的黑。 看来昨天很累。 云嫣心疼了，缩进他怀里不闹他了，在他胸前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半个小时过去，一个小时过去……睡不着。 云嫣睁开眼睛，在沈暗胸口蹭了蹭。他睡衣软软的，睡衣下面的皮肤却很硬。她不止摸过，还用指甲抓过，牙齿咬过。每次他都不给什么反应，像感觉不到疼，搞得她很挫败。 她想了想，手伸进他衣服里，摸到他同样硬邦邦的腹肌。指尖在上面一点一点，因为怕吵醒他也不太敢用力，很轻很轻地数着玩。 良久，头顶传来一声叹息。 云嫣一凛，手缩回去，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他。 他半睁着眼睛，看起来没太睡醒，身体动了动，抵在云嫣腿根。云嫣来不及躲，被他拽下睡裤，唇也被堵住。 第二天，云嫣醒得有点晚，身上清清爽爽的，已经被洗过了，套着层薄薄的睡袍。 她眼睛没睁，感觉濡湿的吻一下又一下地落在她脸上，很不耐烦地扒拉开。 安静了两三秒，眼睛又被亲了一下，接下来是鼻尖，嘴角，耳根。 睡不下去了，云嫣委委屈屈地睁开眼睛，眼前是沈暗放大的脸。见她醒了，他还对她笑，云嫣气呼呼地给了他一巴掌。 昨天晚上她被他折腾惨了，一开始他是半睡不睡有点迷糊的，后来完全清醒，翻来覆去地闹了她半个晚上。她求饶，他像受到鼓励，反而更加来劲。后来都结束了，两个人才想起来没做措施。 云嫣可从来没想过要当妈妈啊，如果真的突然冒出来个宝宝，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想到这，她更气了，在他腹部拧了一把。可是他的肉很硬，拧起来估计也不疼，她可是用了力的，他呢，脸色都不变一下，还凑过来亲她。 云嫣偏头躲开，他的唇就印在她下巴上。他张口，不轻不重地咬了她一口。 “我走了。”沈暗说：“你再睡会儿，起床后好好吃饭，好不好？” 云嫣一愣，刚蹿起来的火顿时熄了。 她可怜兮兮地问：“你不陪我吗？” “嗯。”沈暗摸摸她的发顶，“我得回去了，你乖乖吃早饭，不许挑食，都饿瘦了。” 云嫣鼻子一酸，头埋进他胸口，手紧紧抱着他，“唔……” 没继续睡，云嫣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套上衣服，坚持要出去送送沈暗。 沈暗不同意，她就要哭不哭地瞧着他，他拿她没办法，只好点头答应。 到楼下，云嫣还抓着沈暗的手。 沈暗把她的手送到嘴边亲一口，揉揉她脑袋，“乖，回去吧。” “嗯。”云嫣嘴里答应着，手却不放。 “怎么，不让我走啊？昨天晚上是谁说讨厌我的？嗯？” 云嫣红着脸摇头，垂下眸子小声说：“不是我。” 沈暗笑了一下，“好好好，不是你。外面冷，你快回去吧。现在还早呢，你昨晚没睡好，再睡一觉。” 云嫣还是不放他走，看着他说：“你也没睡好，你也再睡一觉。” “我要走了。”沈暗哄她：“你乖乖的，我过两天再来。” “不要。”云嫣眼圈红了，晃晃他的手，小声央求：“你别走。” “我不走怎么养老婆呢，嗯…将来还要养我们的宝宝。” “但是…”她带了微弱的哭腔，揉揉眼睛，含糊不清地说：“但是我想你了怎么办呢？” 她一要哭，沈暗就受不了了。无奈地叹气，弯下腰抱她，她顺从地环住了他的腰。 “好。”沈暗亲了亲她的侧脸：“不走。” 最后沈暗还真的没走，在附近租了个房子，留下来每天陪她，给她煮饭。时不时回南城看看，也很快就会回来。跟在云嫣身边又当起了她的助理。 云嫣近期热度不低，剧组里人也知道沈暗。一开始都以为是表面夫妻，毕竟圈内大多数都是这种模式，数不出几个真正恩爱的。不过几天，见识到这位已经身价不菲，光公司就好几家的年轻总裁是怎样疼爱老婆，看云嫣的眼神都变了。 但剧组里都是些踏踏实实演戏的人，倒没有别的复杂心思，只是对云嫣更客气了些。 三个月过去，戏顺顺利利地拍着，即将进入尾声。新年也快到了。 这一天下了雪，很厚很厚的一层。这一幕的场地定在山顶，云嫣穿着薄薄的，刻意做旧的戏服，被摄像机团团围着。 沈暗拿着她的外套，拧眉在外围等。一呼吸就吹起一小片白雾。 突然，不远处的云嫣滑了一跤，直接就晕了过去。 第57章 除了沈暗刚来那天，其余每一次他们都有做措施。那天之后云嫣想要吃药, 沈暗没让, 说不会第一次就怀孕的，吃药太伤身体。 然后一检查, 孩子三个月了。因为云嫣最近的工作量大，黑白颠倒爬山下河的, 胎不太稳。 医生谴责地睇了沈暗好几眼, 告诉他这个做爸爸的要好好照顾孕妇, 别想做甩手掌柜，孩子可不是妈妈一个人的。 沈暗从听到云嫣怀孕那刻起，整个人就僵住了。也没听懂医生说了什么,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云嫣, 手攥着她的手。 云嫣本来是很气的, 这个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了。他们都忙，哪有时间养一个孩子呢？当时要不是沈暗拦着她不让吃药，现在哪还有这档子事？ 可是很快, 她察觉到沈暗的手心出了点汗。她微微错愕, 抬眸，沈暗脸色略微苍白，眉尖蹙着，嘴角绷成了一条直线，一副紧张兮兮不知所措的样子。好像他才是怀孕那个。 “你……”她看了看他的手。 沈暗像被惊醒, 意识到自己手心出汗, 立刻撒开了她的手。然后站起来, 慌慌张张地找地方洗手。 做了爸爸就这个反应？ 云嫣自己不是很想要孩子，可发现沈暗似乎也不想要，她就有些失落。垂眸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闷闷不乐的。 几分钟，沈暗洗干净手出来了。他不知道从哪摸来一袋湿纸巾，轻轻捏着她的手腕替她擦手。从掌心到指尖，每一处都擦得干干净净。 云嫣抬眸看他，拿不准他是什么想法，为什么一直都不讲话。 沈暗擦完她两只手，把湿纸巾扔进垃圾桶里，坐在她身边替她掖掖被角。然后就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看得她心里发毛。 “你……” “嗯？” “你不高兴吗？”云嫣有些郁闷，隔着棉被拍拍自己的肚子：“你不喜欢他？” 沈暗一愣，视线移过去，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肚子，深吸了口气。 “没有。”他说：“没有不喜欢。” 但也没说喜欢。 总而言之，对将来注定会分走云嫣注意力的小家伙，沈暗提不起好感，也不至于太过讨厌。 听他说没有不喜欢，云嫣就以为是喜欢了，暂时揭过这个话题，发愁其它的事。她摸摸肚子，叹口气，愁眉苦脸地说：“有了他，我还怎么拍戏啊。” “还要拍戏？”沈暗皱眉：“医生说你需要休息，拍戏的事先放放吧。” “不行，剧组最近在赶工啦。我可不能在这时候耽误大家时间。” 沈暗不同意：“交给我，我去跟导演……” 话没说完，云嫣的电话响了，是很久没联系她了的周曼之。 她接起来，还没来得及出声，周曼之焦急地问：“云嫣，你病了？” 云嫣一怔，迟疑着问：“……被拍到了？” “对！”周曼之哼了一声，愤愤道：“这些狗仔就知道胡编乱造，还说你怀孕了！现在一有艺人进个医院就说人家怀孕，前几天拍到个主持人去医院也说怀孕，也不看看人家多大年龄，都五十了！不过你别担心，澄清一下就……” “那个……”云嫣打断她的话：“周姐，我是真怀孕了。” 周曼之：“……哈？？？” —— 云嫣怀孕这事虽然没公布，但造成的轰动也不小。狗仔拍了她醒过来后被扶着下车，车停在医院外的照片。也不知刻意还是怎么，截去了沈暗。 网上热闹极了，这可是沈暗的孩子啊，一生出来，云嫣这豪门夫人的地位不就稳了？多少人暗暗盯着呢，连各大媒体也开始发关于她的通稿。说好话的有，说酸话的也有。云嫣看不见，云嫣的粉丝也很理智，只是安安静静地等公布，顺便宣传宣传云嫣还没上映的新作品。 网民忘性大，没两天这件事就没什么人提了。这时候，一条大v发了条微博，阴阳怪气地说，乔嫣然假怀孕，云嫣不会也有样学样吧？至于为了什么？没看见热衷秀恩爱的沈总好几个月没更博，也没跟云嫣互动了么？现在人家的身价吓人着呢，娶个小明星当老婆的确掉价。 微博发出去不到五分钟，迅速登上了热搜。云嫣粉再理智这会儿也理智不下去了，那么几个还很理智的粉头，劝人的话都被忽略，其它粉丝不听他们的了。 乔嫣然粉基本跑光，剩下这些却是实打实的疯魔铁粉，见乔嫣然莫名被提及，也跑来激情对骂。 剩下路人一半是因为云嫣的演技对她有好感，站在她这边的。一半当真分析起沈暗不要云嫣，云嫣假怀孕的可能性，四处寻找蛛丝马迹。最后没找出什么，还是拿他们微博没互动当锤。 云嫣粉反驳，人家夫妻俩的事凭什么拿出来给你们看呢？怀不怀孕又有你们什么事呢？云嫣正在拍戏，微博都是团队代发，没互动不很正常吗？有互动才是演出来的呢。放过云嫣吧，探究人家隐私实在讨厌。 明明白白一番话，黑粉却只抓最后一句。说艺人的隐私能叫隐私么，艺人就是用来娱乐大众的，有人探究他们隐私他们不高兴就是不识好歹。 接下来一群人又开始针对新的撕点来来回回地掐。 然而这些事，当事人并不知情。云嫣在山里忙着拍最后几场戏，沈暗忧心忡忡地陪着她，一拍到动作戏，就浑身散发冷气，搞得整个剧组气氛都很紧张。 已经是深冬，特别特别冷了。云嫣却还穿着薄薄的衣服拍戏，拍的时候好像是没感觉的，一离开摄像头，连忙就要往沈暗的怀里扑。一开始她还顾忌着片场人多，不太好意思，后来也不管那么多了。渐渐地大家都对他们两个随时搂搂抱抱习以为常。 新年的前两天，戏杀青了。 云嫣最近挑食得厉害，已经吃不下去什么东西。剧组最后的聚餐她没去，大家把她的状态看在眼里，也都能理解。几个上了年纪的老演员还给她写了食谱，知道沈暗是做饭那个，让沈暗拿回去研究。 因为云嫣吃饭这事，沈暗是真的焦头烂额。不管有用没用，谢过人好好收起来了。然后就带着云嫣往南城赶。 路很长。 沈暗把后面的座位放低，铺了厚厚的毯子，还有抱枕和一个小被子。怕云嫣难受，开车的速度也尽量放缓。 云嫣在后面时睡时醒，半路上非常罕见地饿了。本来想吃点小零食就行，沈暗非要带她下去找餐厅好好地吃，还在网上查了附近餐厅的简评。云嫣其实不太想动，磨不过沈暗，被他拉着手去了。 进了一家环境清幽的粥店。 沈暗划着平板，轻声细语，很有耐心地挨个询问她的意见。 云嫣这会儿却又困了，靠在沈暗肩上，眼睛都快要睁不开。随手指了一个。 沈暗应了一声，跟服务生说了几句什么。云嫣已经听不清，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服务生离开前，还偷偷回头瞥了两眼。 网上传言真是不能信啊，那头传着他们离婚，这头呢，云嫣缩在沈暗怀里睡着，沈暗还小声哄她，给她拍背呢。 红枣莲子粥端上来，沈暗轻轻拍了拍云嫣的肩膀。 云嫣半睁开眼，不满地看着他。听见他叹了口气，然后说了句什么，往她嘴巴里喂了口甜甜腻腻的粥。 她不想吃，胃里直冒酸水。但想到沈暗这两天因为她吃饭的事操心得快要长白头发了，不情不愿地咽了。 刚才的服务员又回了次头，瞧见这一幕，心里啊啊啊啊地甜到冒泡。没忍住，掏出手机对着他们，悄悄拍了几张。 第58章 提问：情侣之间有哪些特别甜的小事？ 姜小茶：“15551为什么邀请我一个万年单身狗来回答这个问题，我！可！以！选！择！交！白！卷！吗！ 不过吧, 虽然没吃过猪肉, 但我有幸见过一回猪跑呀（什么鬼？）就在昨天，我到姨妈家粥店帮忙。大概下午的时候吧, 店里没啥客人，我拿手机二刷《双姝》, 就看见云嫣跟她老公手拉手进来了！ 是不是不可思议？是不是不敢相信？我当时也一下子就懵了,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然后看见他们挨着墙坐下, 云嫣靠她老公身上，她老公一手抱着她，一手划菜单, 特别有耐心地一个个问她想吃啥, 不是简单粗暴地问‘你想吃啥’哦。他是介绍了配料, 然后诱惑她‘这个甜甜的’‘这个香香的’‘这个你会喜欢’。都快从头翻到尾啦，一点也没有不耐烦！云嫣呢可能是拍戏太累了吧，被他念得快睡着了, 就随随便便指了一个粥, 她老公高兴得跟……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好，反正就特别高兴特别激动。然后嘱咐我这嘱咐我那，超级细心的。 等粥的时候我就看她老公又是给她拍背，又是给她整理衣服，很长时间维持那个坐姿都不怎么动。外边有小孩哭, 他还给云嫣捂！住！耳！朵！ 后来粥来了, 我以为他们能消停吃粥, 不给我塞狗粮了吧。云嫣抱着他老公不起来，她老公叫她几声叫不起来，没办法就端起粥一勺一勺喂。喂之前还自己试了试烫不烫，吹凉了才给云嫣！云嫣吃着吃着不想吃了，他又是哄又是讲道理，简直跟妈一样！我觉得可以有个新词了——妈系男票！微博上还天天传他们要离婚了，我寻思着要离婚的也不能像他们这样啊，人家明明甜着呢，营销号就知道蹭热度，嘴里没一句话能听！ 最后给我姨妈家粥店打个广告，坐标西城xx区xx街道，这里可是连云嫣都喜欢的粥哦！” 这条回答发出去没几分钟，就被赞上了热门。下面评论两极分化，一半是跟着嚷嚷甜的，一半推测她是云嫣粉丝，看到微博上传离婚她坐不住了，于是编了这么个故事出来。另外附带评价——言情小说看多了吧，编得真假。 事情发酵到最后，姜小茶成了言情小说看多了的，得了臆想症的，身残志坚，追星不忘给自己姨妈家粥店打广告的，恬不知耻弱智小学生。 姜小茶好气，她一张嘴又辩不过他们，眼见着原本信她的人也开始质疑她，她冷笑一声，不过脑子地啪啪甩出三张照片。 姜小茶：“我有病啊我编故事，照片在这里，你们爱信不信吧！” 评论区瞬间安静了，有几个质疑照片是p的，也没掀起多大水花。没多久，姜小茶的回答连着她放出来的照片一起上了热搜。 “云嫣吃粥”在热搜挂了整整一天。下面有喊甜的，有艾特自己男朋友说学学人家老公的，还有粉丝喊黑粉和营销号过来打脸。 营销号是安静了，黑粉还有那么几个不服气的。又是怀疑云嫣故意摆拍，又是嘲讽云嫣给自己买通稿。被姜小茶本人亲自出来否定后，改口指责云嫣太作，说云嫣又不是三两岁小孩，吃个饭需要别人喂吗？太不体谅沈总了吧？沈总工作那么忙，她不照顾他还给他增加负担，没见过这么自私的。 被粉丝和看不过眼的路人一起祝福“婚后天天照顾老公”后，她们才纷纷闭了嘴。 这一次的风波，云嫣也注意到了。 收工后她没事可做，每天跟着沈暗一起去公司，在他办公室吃了睡睡了玩，新年也是这么过去的。元旦和沈暗在家腻了一天后，继续和他一起上班。办公室里的休息间塞满了她的东西，公司员工们都见怪不怪了，有时候沈暗加班，她就会在里面睡觉。 她知道沈暗对她好，但从别人的角度去看，还是感觉很不一样。那天的记忆模模糊糊，云嫣想不太起来了。她看着照片，还有“姜小茶”字里行间的形容，心里感动之余不可避免地升出了些愧疚。 于是沈暗怀里就粘上了一只软乎乎的孕妇。她搂着他的脖子，蹭了蹭他的侧脸，跟他撒娇。 “饿了？”沈暗一顿，唇碰了碰她的耳朵，说：“要不要给你煮一点粥？” 那天之后沈暗以为她喜欢红枣莲子粥，连着每一餐都会给她做。她吃得都快吐了，然而也没其它东西想吃，勉勉强强就没拒绝。 今天云嫣摇了摇头，说不要。 沈暗有些失落，“不喜欢了吗？” 云嫣连忙摇头：“喜欢的！但是今天晚上我想我来煮饭，嗯……你都喜欢吃什么呢？” 沈暗好像没什么喜欢吃的。 “怎么想煮饭了？”沈暗不想让她进厨房，跟她商量：“想吃什么我给你做，你乖乖地等着就好了，好不好？” “我想做给你吃。”云嫣说：“每天都是你照顾我，我也想照顾你呀。”她垂下眸子，隔着针织衫戳了戳他的腹肌：“快说说，你今晚想吃什么？” 沈暗喉结滚了滚，亲亲她的嘴角，低声道：“你做的我都喜欢。” 晚上提前回了家。 一到家，云嫣脱下外套，迫不及待地进了厨房。沈暗厨艺太好，厨房成了他的阵地，她很久没来过了，对不少东西摆放的位置都很陌生。 沈暗肯定是不放心她一个人的，跟进去陪她。但云嫣这会儿不想他陪，想把菜做出来给他一个惊喜呢，于是把他往外赶。沈暗无奈，再三嘱咐几句，关门离开了。 厨房叮叮咣咣好长时间，沈暗心提着，隔一会儿去看一眼。天黑，云嫣端着一盘糖醋排骨，推开厨房门出来了。 沈暗接过去，糖醋排骨的卖相意外不错。 两个人一道一道把菜端到餐桌上摆好，云嫣拉开餐椅：“过来坐。” 沈暗受宠若惊地坐下。 “尝尝。”云嫣又拿了双筷子给他。 他接过来，在她期待的目光下，没抱什么期望地夹了块土豆。 熟了，不咸不淡，味道说不上多好，但也不算太差。总而言之就四个字——没毒，能吃。 沈暗称赞道：“好吃。” 云嫣笑得眉眼弯弯，“那你多吃一点。”然后想起什么：“对了，还有汤，我去看一看汤。”说着跑回厨房。 沈暗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暖洋洋的，又夹起其他菜吃。吃着吃着，看到桌角的手机，一顿，拿起来拍了张照，心想不能就我自己知道我老婆这么好。 发微博，配文道：老婆做的。 沈暗也是有粉丝的，没云嫣多，但也绝对不少。刚发出去，就刷出来一串评论。 云嫣还没出来，沈暗想等她来一起吃。闲暇之余瞅了眼评论区，一愣。 “打脸了吧那些说云嫣作，云嫣不会照顾人，云嫣自私的黑粉？你们会做这么一桌子菜吗呵呵。” “我就说吧两个人甜甜的哪能离婚，说他们好久没互动，沈暗打算甩云嫣的人赶紧来啊。沈暗发微博了，纪检委和大侦探们该干活啦。” “都是营销号胡编乱造，一天不黑云嫣浑身不舒坦吧。” “emmm就我觉得今天刚有人说云嫣不体贴，云嫣就做一大桌子菜，沈总就发微博……这一切都太巧了吗。” “楼上天天阴谋论你不累吗？” …… 沈暗要忙工作，还要照顾云嫣，很久不上网，他还真不知道又有人黑云嫣了。 怪不得云嫣今天不太对劲，估计也是看到那些东西了。 他皱眉放下手机，手指敲了敲桌面。 不止要堵住那些人的嘴，他还有件事情没做——给云嫣一个婚礼。 第59章 周曼之说给云嫣接了个综艺时, 云嫣是不想去的。 听周曼之说这是个室内综艺，还是个全程直播的访谈类综艺后, 云嫣就更不想去了。 她现在每天悠闲自在，一天二十四小时跟沈暗不分开, 都已经习惯了。才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上这种会被挖坑的节目, 而且还是直播。 可沈暗劝她：“去吧, 你好久没出去转转了，我没时间, 你就自己去玩一玩。” 云嫣惊住了，这还是那个粘她粘得不行，戏都不想她拍的沈暗吗？他嫌弃她了？不喜欢和她在一起了？ 孩子月份大了，她肚子鼓得越来越明显, 人也被他养得胖了一圈, 好像确实是变丑了。 云嫣照照镜子, 有点想哭。 怀孕后她情绪多变, 常常胡思乱想，因为一点小事就不高兴。沈暗习惯了，像往常那样抱着她哄了两句, 电话突然响起来。他看一眼手机屏幕，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 边接起来边往外走。 云嫣一愣, 扭头看, 他手机贴在耳边, 走出去后还带上了门，好像故意防着她一样。 自从沈暗不再装傻，这还是头一回他背着她打电话。 她揉了揉眼睛，把眼泪憋回去，委委屈屈地把自己塞进被子里。 沈暗不知道跟电话那头的人在说什么，说了好久才回来。门响了一声的时候，云嫣都快要睡着了。听见沈暗刻意放轻的脚步声，睫毛颤了几下，重新闭上眼睛。 被子被掀开，沈暗轻手轻脚地上床。云嫣是背对着他的，他挨在她身后，手伸过来贴在她凸起的肚子上，在她侧脸亲了一口。 然后关掉台灯，给她拽了拽被子，搂着她睡觉。 不到五分钟，身后响起了平稳的呼吸声。 云嫣气闷，把他的胳膊推下去，不给他抱。 没几秒，沈暗的手臂又搭回来，还抱她抱得比刚才更紧。 她深吸口气，抓住他的手，不客气地往后甩。身体动了动，两个人中间空出半臂距离。 沈暗醒了。 卧室昏暗，他模模糊糊看到云嫣身体轮廓，挪过去再一次抱住。他不知道她没睡，她睡姿不好，常常在床上滚来滚去，有时候还会把被子压在身体底下，夜里冷得直往他怀里缩。后来沈暗也记不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一从他怀里离开，他就会醒。 手掌习惯性地贴在云嫣腹部，沈暗闭着眼睛吻了下她的发顶，躺回枕头上又睡着了。 云嫣人已经在床边，再躲就要掉下去了。她忍了忍，火压不下去，抓起沈暗的手咬他手指出气，怕他反应过度把她给撞下去，牙齿磨了磨，没敢太过用力。 被她这一咬，沈暗霎时睁开眼睛。声音带着没睡醒的朦胧，手肘撑在床上，上半身探过来看她：“嗯？怎么了？” 云嫣松手，别开眼不看他，赌气哼了一声。 沈暗意识到不对劲了，胳膊从她头上伸过去，摁开台灯。发现她躺在床边快掉下去了，把她往自己这边揽了揽。可云嫣不配合。 沈暗叹息一声：“为什么不高兴了？” 云嫣不理他。 “你不想录节目，我们就不去了。”沈暗哄她：“不闹脾气了好不好？” 云嫣还是不说话。 沈暗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宝宝？” 没反应。 沈暗探头一看，云嫣闭着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长发有一小缕耷拉在她嘴边，被她的呼吸一下一下地吹起来。 他无奈地笑了笑，撩开她的头发，唇碰了下她的眼皮，手关上台灯，把她往怀里紧了紧，抱着她躺下去接着睡觉。 —— 跟沈暗赌了一天的气，第二天云嫣没跟沈暗去公司，在家里等着周曼之接她去录节目。 得知她要去录节目，沈暗当时还意外了一下。她以为他后悔了，不愿意让她去了，还想着狠狠地拒绝他。可没有，他只是嘱咐她几句多穿衣服注意保暖之类的话，然后急急忙忙地开车走了。云嫣从窗口看着他渐渐驶离她的视线，心里面更郁闷了。 这次要录的是个挺火的综艺，在番茄台播了将近十年，每期嘉宾都是大咖。 去的路上云嫣上网查了查，主持人名叫孙毅，他嘴巴毒辣，喜欢不动声色地给人挖坑，从不怕得罪人，被流量粉丝围攻了也无所谓，该怎样还是怎样，人挺难对付的。 她有些愁，然而这时候也容不得她退缩了，心里再三提醒自己谨言慎行谨言慎行，上台后反而不紧张了。 这期嘉宾只找了云嫣一个，云嫣和孙毅对着镜头向观众打了招呼，在演播厅中间的小沙发上坐下。 云嫣今天没有化妆，身上穿着略宽松的长裙，一眼能看出小腹隆起。 孙毅先是围绕着她怀孕这件事开始聊，语气意外温和，没有给她挖坑，也没问什么出格的问题。 云嫣迟疑着挨个回答了，听孙毅后来还向自己传授育儿经，心里防备慢慢卸了下去。 谈了半天母婴话题，孙毅开始问她关于拍戏的事。什么在剧组里的趣事啊，对某个角色的看法啊，将来的路线规划啊，生孩子后还打不打算拍戏啊，喜欢什么题材的电视剧啊……两个人坐一起，简直像一对老朋友多年不见的聚会。那个犀利狡猾，为了节目爆点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孙毅不知道跑哪去了。 聊到最后，孙毅话题一转，突然说给节目另外加了一个环节，让云嫣即兴表演，后台还提前准备好了衣服。 云嫣稍稍愣了一下，这不是访谈节目吗，没听谁说有类似的环节啊，怎么突然多出个即兴表演？ 她心里奇怪着，却什么也没问，点头答应下来，跟着工作人员去后台换衣服了。 去后台的路上，云嫣悄悄捏了捏自己肉肉的手臂，低眼瞅了瞅鼓起的肚子，担心节目组准备的衣服她穿不下去。 被带进换衣间，她脚步一顿，看着换衣间里唯一一件的白色婚纱，有些傻眼。 要扮演一个新娘吗？ 她走近，拿起婚纱看了看，觉得还挺好看的。在镜子前比划比划，不确定地想，挤一挤应该能穿进去吧。不少观众等着呢，让他们知道她胖到穿不下节目组准备的衣服，那该多有丢人啊。 云嫣咬了咬下唇，放下婚纱，开始脱身上的裙子。 婚纱不大不小，出乎意料地非常合身。 云嫣看着镜子里穿婚纱的自己，出神地想，她还是第一次穿婚纱呢，戏外做新娘什么的，这辈子大概是没机会了吧…… 她叹了口气，看了看时间。不敢多耽搁，拖着裙摆走了出去。 演播厅光线很暗。 云嫣走上台，没看见孙毅，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扭头看工作人员。 刷地一声，灯光突然齐齐亮起来，是暧昧的粉色调，同时后台响起低缓的纯音乐。 云嫣不适地遮了下眼睛，手拿开后竟然看见了沈暗，心里错愕又茫然。 沈暗一身正装，站在离她不远的位置，手拿一个红色的小盒子，慢慢往过走。 “你……” 云嫣刚出声，他停在她面前，突然单膝跪了下去。她被吓得倒退半步。 沈暗拿出戒指，看着她的眼神非常温柔。 “我准备了半个月，想给你个惊喜。”他把戒指给她戴上，吻了下她的手背。 “跟我走吗？去参加我们的婚礼。” 不给她听的电话，怂恿她参加综艺……这段时间的异常，好像一个个都找到了解释。 云嫣低眸看着沈暗，张了张嘴，没发出声。 沈暗很有耐心，“要不要做我的新娘呢？云嫣？” “不愿意也没关系。”他补充：“我就跪在这，求到你愿意。” 云嫣听他这话，没忍住笑了一下，故意说：“愿意跪你自己跪着好啦，我要走了。” 沈暗抓住她的手腕不让她动：“第一次是你带我走的，以后都别想甩开我了。” 他的话让人摸不着头脑，云嫣却一下子明白，他说的是她把他带出沈家那次。她那时候哪能想到自己的一时冲动，会换来一个男人全心全意的爱。更想不到有一天他们依赖彼此到再也没办法分开。 “地上凉。”沈暗开始卖惨了：“老婆，可怜可怜我。” 云嫣心软软的，面上勉为其难地向他伸手。 沈暗抓住，因为没听到想要的回答仍然跪着，仰头看她。 “愣着干嘛？”云嫣故作不满地晃了晃胳膊：“作为新郎新娘，我们要在婚礼上迟到吗。” 沈暗一愣，“你愿意了？” “嗯。”云嫣点了点头，知道沈暗一直以来的顾虑，懂他的不安全感，更明白这次的婚礼不仅仅是个形式。领证那次两个人都没意识，这次才算是个开始。 她说：“沈暗，我愿意。” 第60章 南城下着暴雨, 时不时有闪电从窗口照进来, 闷雷一声接着一声。 沈吱吱今年四岁了，粘人任性古灵精怪，也不知道是像了谁。粘人只针对云嫣，任性只针对沈暗。 她是早产儿, 云嫣生她那天非常惊险，出生后她比起其他婴儿又瘦又小, 生病也是隔三差五就发生的事。 云嫣心疼宝宝，整整两年没有接戏, 留在家里和保姆一起照料她, 中午和晚上都是要陪着她一起睡的。 对此，沈暗颇有微词。他充当着严父角色，总是叫云嫣别太宠着孩子。 可云嫣没当回事, 她觉得孩子还小呢，宠宠又怎么了。何况沈吱吱这小丫头嘴巴特别地甜, 在讨好云嫣上很有一套。该听话的时候听话, 该撒娇的时候撒娇, 该装可怜的时候, 比她爸爸还要精通此道。 年龄小，嘴巴会说, 加上白白嫩嫩长得可爱，让她成功战胜沈暗。四年里, 让沈暗守了好多次的空床。 终于, 沈吱吱四岁了。 她三岁那年, 沈暗就提过了送她去幼儿园。她不乐意，云嫣劝了两天没劝好，就提议再往后拖一年。 沈暗拿这一个两个的都没办法，最后只好妥协。盼着盼着，一年可算是过去了。 女儿生日刚过，沈暗这个做爸爸的就迫不及待地把她送去了幼儿园。 沈吱吱还是哭，哭得小脸通红，嗓子都要哑了，沈暗冷着脸不为所动。 云嫣想抱，沈吱吱两只小胳膊也往过伸。沈暗侧身避开，低下头，口吻严肃地教育道：“你看看你自己多胖？不怕把妈妈累到？” 沈吱吱不听他的，在他怀里扭来扭去。云嫣拍了沈暗一巴掌：“你又欺负她。” 闹了一路，最终还是被送进了幼儿园。沈吱吱本来就对爸爸老是跟自己抢妈妈感到不满，这次又被爸爸强制送进幼儿园，心里对沈暗的排斥从五分一下子飙到了十分。 天黑下来的时候，暴雨还没有停，沈吱吱怕打雷，缠着云嫣陪她睡。云嫣快心软了，听见楼下传来跌跌撞撞的脚步声。 云嫣一凛，哄沈吱吱乖乖在房间里等她。推门往楼下一探，是沈暗。 沈暗穿白衬衫，西裤，短发凌乱。他听见开门声抬起头，眼眶微红，迷茫地看着云嫣。 他这是，喝醉了吗？ 沈暗很少沾酒的，云嫣见状愣了下神，小跑下楼梯扶他。 她的手抓住他的手腕，他身上倒没湿，只是凉凉的，有很大的酒味。 云嫣皱眉：“你怎么……” 话没说完，沈暗栽过来，整个人都压在了她的身上。 “老婆……”他蹭了蹭她的肩膀，吐字不是很清，委委屈屈地问：“你是不是、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嗯？”云嫣只当他喝醉了在说胡话，揉揉他的头发，好笑道：“没有不喜欢你。” “但、但是——” 沈暗话没说完，又是一声闷雷。 云嫣吓了一跳，担心楼上的女儿，把沈暗推开，噔噔噔跑上楼。 沈暗黑脸，扯掉领带，解开衬衫最上面两颗扣子透气。想了想，跟了上去。 楼上，沈吱吱已经睡着了。 她小脸红扑扑的，被子踢掉了一半。安静下来后，眉眼和沈暗有些相似。 云嫣看着她，就感觉看到了小时候的沈暗。她给她盖好被子，看着她小胳膊小腿的翻了个身，心都快要化了，低头亲了亲她肉嘟嘟的脸颊。 沈暗在门口看着，想到云嫣好几天没亲过他了，嘴角不悦地绷直。 他故意咳嗽两声，咳声也是压抑着的，怕把好不容易睡着的熊孩子吵醒，到时候又来跟他抢云嫣。 云嫣这才想起来，她还扔着只醉鬼没处理呢。扭头一看，醉鬼自己爬上来了，在门口可怜巴巴地瞅着她。 父女俩一个比一个有本事让她心软。 云嫣心里叹了口气，又给沈吱吱掖了掖被子。走出去，轻轻合上门。 沈暗这次只是看着她，不说话，也没压过来抱。 云嫣牵起他的手回房间，他在后面跟着也很顺从。 到洗手间门口，云嫣打开门把他推进去。沈暗没反抗，但把她一起拉进去了，然后压在墙上抱住。 “你就是不喜欢我了。”他控诉道：“你数数，你都几天没亲我了？” 幼稚鬼。 云嫣双手拉下他的脖子，在他脸上印下一吻：“行了吧？嗯？” 沈暗不吭声，稍微侧下了头，另一边脸对着她，示意她这边也要亲亲。 云嫣噗呲一声笑了，得来沈暗一个不满的眼神。她忍住笑，又亲了他一下。 哄着他洗了澡，两个人上床睡觉。 沈暗抱着她不撒开，也不许她放手。头压在她颈窝处，像个大宝宝一样跟她撒娇。 “你还喜欢我？” “喜欢你。” “一直喜欢我？” “一直喜欢你。” “你是我的……” “嗯，你的。” “谁的？” “沈暗的。” 沈暗总算是满意了，不再乱七八糟地问这问那。云嫣以为他要睡了呢，他睁开眼睛，又开始一下一下地亲她。 云嫣被他亲得身体发软，什么时候睡衣落在地上都不知道了。 关键时刻，沈暗停了。 她抬眼看他，他拉开抽屉翻东西，没翻到。整个人都泄了气。 欲望没能疏解，沈暗躺回去抱着云嫣生生忍住，神色有些痛苦。 云嫣看不下去，指尖戳戳他的胸口：“要不……” “不行。”沈暗干脆利落地拒绝：“不能再弄出个沈吱吱了！” 第61章 沈暗本以为沈吱吱上幼儿园后云嫣就能空闲许多，然后像怀孕那会儿一样到公司陪他。没想到正相反, 以前他勉强还能捞到个人影, 现在听个声音都难。 她开始全国各地地跑, 今天是拍戏，明天是宣传。然后又是部新的戏。 别的女艺人生了孩子，对事业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影响。她却接戏接到手软, 资源比起生沈吱吱前只好不差，微博粉丝蹭蹭上涨, 偶尔上个热搜, 下面一片好评, 几乎看不到黑粉。 自那次直播求婚, 网上揣测云嫣和沈暗感情不合的声音齐齐消失。被打脸的次数太多，网友们可能是学乖了，知道打字前要动动脑子, 不能总是被当枪使。之后发生过几次大事，都很理智地等后续，不骂人。 还有人顺藤摸瓜，揪出了躲在背后带节奏的乔嫣然。一片哗然后，乔嫣然现在的名声已经臭到人人喊打了, 在娱乐圈混不下去, 听说是出了国。不过后来有人爆料乔嫣然给一个富商做情妇，被富商太太发现当街暴打。 不管爆料是真是假, 没了她后云嫣算是少了个想方设法黑她的对手。她风头正盛, 顾忌着沈暗没有人敢惹她。即使看不惯, 也只能酸溜溜地说云嫣背景强大，资源怕不都是沈暗替她抢来的吧。 可沈暗还真的没帮过她，他现在巴不得她空出时间，每天多陪陪他呢。之前沈暗想她了，还能抽出时间去看她，现在有了孩子，孩子再讨人嫌，做爸爸的也不能丢下不管吧。 父女俩每天两看相厌。 沈吱吱是想找妈妈去，有一回背着小书包都逃到小区外边了，被沈暗抓回去教训了一顿。她小小的脑袋还明白不了太多，只觉得爸爸是导致她们母女俩不能相见的大坏蛋。 沈暗也烦，这孩子实在是太能闹了，放学回家后就没个安静时候，每天制造各种混乱。好不容易跟云嫣视频一次，她还敢恶人先告状，说爸爸又欺负她。接下来云嫣就忙着安慰她了，他压根插不上话。 对待云嫣以外的人，沈暗一向缺少耐心。终于被惹烦了后，他把孩子送去了梁之华家。 梁之华常常冷着张脸，对沈吱吱这个恶魔却很喜欢。安顿好后，沈暗找云嫣去了。 云嫣拍戏的地方在一片无人区，距南城很远。沈暗下了飞机，又转了几趟车，快要到的时候，天黑了，同时又开始下雨，打不到车了。 于是只好暂时留下来休息。 雨越下越大，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他一夜睡得都不安稳，第二天，雨还是不停，没有车敢在这个时候往无人区开。 沈暗坐在餐桌前，桌子上的清粥小菜一动没动。他看着窗外的雨，听见有人庆幸道：“幸亏听老三的，前天从那鬼地方赶回来了。” “要我说你们可真没劲，大老远往那鸟不拉屎的地方跑。” “嗨，你知道什么啊。那边有大明星拍戏，就是那个，叫云嫣的你知道吧？她还给我签名了，人挺好，没架子。” “这不是应该的吗？一个演戏的她凭什么有架子。” “人家可是沈氏老板娘呢，出来演戏就是玩玩。而且我看她生着病呢，又是吊威亚又是在地上滚的，挺不容易。” …… 沈暗脸色难看，倏地站起来，去找旅店老板。 不管了，今天就是顶着雨他也要去。 跟旅店老板压下一笔不菲的定金，沈暗借来辆破破烂烂的车，往无人区开。 路越来越难走，不到半个小时，车窗外天色已经暗到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了。沈暗感觉到车下压了一块什么东西，下一秒，天旋地转。 —— 醒来是在一个陌生的房间。 狭小的空间堆着杂乱的家具，黄昏时的微弱光线透过玻璃窗照进来。单人床上一块凸起，传出女孩微弱的哭声。 只是听着哭声，沈暗就感到一阵揪心。他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手一伸，穿透了被子。 来不及震惊，被子哗啦一声被扔开了。女孩眼睛红红，哭成了只花猫，跳下床，啪嗒啪嗒跑到门口，小拳头咚咚砸门：“我要姥姥！我要姥姥！” 沈暗认出来这是云嫣，云嫣有两个，这是他的云嫣。他心里一动，跟过去。 门框一震一震，门应该是被锁住了，就这样都没有开。 “闭嘴！”是中年男人的声音。 “她是你亲生的吗？”然后是尖利的女声：“长得不像，性格不像，小小年纪力气这么大是像了谁？梅姐前男友好像是拳击手吧，你说……” “你有完没完？！” “我，我只是……” “云嫣！再不老实点信不信老子把你给扔出去！” 云嫣迟疑了一下，就这么一下，木板门咚地一声砸在了地板上。 似乎是不敢相信，云嫣低头看自己的手，不知所措的小模样把沈暗逗笑了。 他老婆从小就这么可爱啊。 但他觉得可爱，有人可不觉得。云爸爸没打云嫣，云嫣却也没落到好。晚饭没得吃，还要洗他们的脏碗。 这么大点孩子，袖子挽起一截到胳膊上，脚踩小板凳，在水池前被喷湿了衣服。 沈暗心疼坏了，然而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硬生生听着。看到小小的云嫣好不容易洗完了盘子，又被女人左挑剔右挑剔，明里暗里贬低，委屈得眼泪汪汪，马上快要哭了。 “哭？你还有脸哭？我不就说了你两句，你这个孩子怎么……” 云嫣突然抬起头，对着空气喊：“妈妈！” 女人一顿，颤颤巍巍地回头，看到客厅中央原本好好立着的长椅，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沈暗收回手，不知道自己怎么又能碰到东西了。他试着碰桌子，手再一次穿了过去。正纳闷呢，眼前闪过黑影，女人一阵风似的跑回卧室，还砸上了门。卧室传出云爸爸不满的咒骂声，和女人惊慌失措的解释声。 再看云嫣，眼泪早就没了，美滋滋地冲着那边做了个鬼脸。 沈暗脸上不自觉带了笑意，提步走，眼前又是一片的黑。 —— “姑娘，你生命线挺长，至少能活到八十，爱情线干净，爱人专一，会跟爱人幸福到老，事业线就更好了，二十岁后名利双收……” “错了！”云嫣鼓着脸看对面滔滔不绝的老头：“我都二十三啦！” “啊？”老头迟疑了一下子，推了推眼镜，这才细细打量她。 云嫣不自在，转身就走，听见后面老头一惊一乍地怪叫了声。 “诶呀！” 云嫣吓了一跳，以为他要打人呢。虽然她不怕他，但万一不小心把他打坏了，她泡面都快吃不起了，拿什么赔医药费？于是要跑。 “姑娘！”沈暗刚有意识，只听见人喊：“你不是我们世界的人呐！” 怕不是撞上疯子了吧？ 云嫣一凛，顿时跑没影了。 留下老头自言自语：“这事有意思了，我得跟过去看看。” …… “姑娘，姑娘，三岁前的记忆你还有不？” “姑娘，姑娘，你是不是六亲不和，从小爹不疼娘不爱啊？” “姑娘，姑娘，你有没有发现自己从小到大倒霉透了，遇上什么事都不顺心？还经常给人背黑锅啊？” “姑娘，我告诉你吧，你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的好命格都让人给占去了！” “你不急吗？不好奇吗？” “你就不想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姑娘……” “不想！”云嫣一把拍上窗。 沈暗蹙眉看着，到底不放心，从房子里飘出去。 “嘿！我今天就不信了！老头子我难得想做件好事就这么难！” 沈暗看着他走远，心里知道这事还不算完。他想了想，一起跟上去。 天黑下来的时候，云嫣出租屋的门被敲响了。 除了老头也没人会来，云嫣一脸不耐烦地打开门，想警告他别再来了，不然她就报警了。可门一开，外面的人是很久不见的云爸爸。 她愣了一下，：“爸？” 云爸爸没应，沉默着走进来，在沙发上坐下，自顾自掏出跟烟点燃。 “我去给你倒水。” 云嫣跟他共处一室很不自在，借口倒水连忙走了。 云爸爸看着她的背影，脸上表情复杂。 那老头说，她是异世人？ 她跟他没有关系，他也不是她爸？ 血缘关系确实是没有的，不止跟他没有，跟她妈妈也没有，他早就偷偷做过亲子鉴定了。但是当年他是亲眼看着她出生，抱错情况不存在啊。 最最重要的一个，老头说了，他本来会有一个儿子的，云嫣的到来占了他儿子的位置。云嫣在一天，他的儿子就没法出生。 虽然一把年纪了，但是……万一呢？ 云爸爸想起来老头最后告诉他，即使云嫣死掉，也是没尸体的。她真正的肉身压根就不在这。 云嫣拿水杯回来了，云爸爸抹了把脸，跟她扯起了家常。云嫣昨天在影视城跑到十二点，还没来得及补觉，说着说着就打起了哈欠，脑袋一点一点。 最后，睡着了。 云爸爸站起来，放轻脚步走进厨房，把煤气拧开，然后出来关死窗户，离开前不忘带上了门。 沈暗就在窗外，看着云嫣越睡越死。他试着闯进去，可房间像是多了层禁锢，他进不去，硬闯还会被弹开。 云嫣的身体一点一点消失在他眼前。 沈暗一颗心发凉，一遍遍往里闯，一遍遍被弹开，整个人像是疯了一样。 耳边响起苍老的女人声音。 “就选在今天吧，再不找到肉身，你就魂飞魄散了。但是成功的几率只有一半，你要想好。” 接着是年轻女人。 “哈，回去了我就是大明星，我就是沈太太！没道理成功一次成功不了第二次，抓紧布阵吧！” “唉，造孽啊。” “老太太，你还磨蹭什么？我是你女儿还是她是你女儿？你心疼她做什么？诶！你仔细着点啊！阵布错了，我可要魂飞魄散！” “知道知道。” …… 场景又换了，是在一个白色的房间。 房间中央是一张单人床，沈暗看见受伤的自己，还有在他身边睡着了的云嫣。因为目睹云嫣消失而空落的心，瞬间被添得满满。 然后他看见了一个黑影，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老太太在房间外，黑影从门口慢慢飘过来。 听了刚才的对话，联系起在另一个世界发生的事，沈暗知道，这是“另一个云嫣。”她占有云嫣身体二十多年。 黑影此时哼着小曲，“哎呀呀，飞黄腾达啦。”然后问外边：“准备好了没有？” “快了！” 沈暗太阳穴突突直跳，无论如何，他是不能让人动云嫣的，但面对乱力乱神，他根本没有办法。 黑影越来越近，沈暗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不能让她接近云嫣。他下意识伸手一抓，竟然真的抓住了。 “诶？啊啊啊啊啊……” 沈暗丝毫没有迟疑，就这么把黑影甩了出去。然后走到门口，一脚把老太太面前的瓶瓶罐罐踢翻。 老太太指着他，浑浊的双眼瞪大，似乎是不可置信。她想说什么，但没说出口呢，突然倒了下去。 —— “呜呜呜傻子，你往过跑什么啊，呜呜呜你不在了我该怎么办啊呜呜呜呜昨天有个老奶奶猝死，我好怕啊呜呜呜呜……” 沈暗被哭声吵醒，他睁开眼睛，云嫣一双眼睛肿成了核桃，哭都没有力气。 头很疼，想来是车祸撞的。他嗓子着火一样疼，试着开口，“宝宝……” 哭声一停，云嫣呆呆地看着他。 “傻了？”沈暗朝她伸手：“过来给我抱抱。” 云嫣静止了有两三秒，一头栽进他怀里。 “呜呜呜你说你下雨天往过跑什么啊，吓死我了呜呜呜……” “能有什么办法。”沈暗抚着她的长发：“我离不开你啊。” 他叹息：“这辈子都离不开你了。”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