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重生七零恃宠生娇 作者:苍幸 文案:   徐佩秋这辈子最得意的地方是她无人不知的美貌,最大的过错也是她艳绝全城的美貌。   村里人在背后对她指指点点:“不知廉耻。”   有人看见,无论是夕阳西下的黄昏,还是月黑风高的夜晚,徐佩秋身边总跟着一个男人。   徐佩秋不懂他看上自己哪一点了,他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自己是被全村人议论的坏丫头,他们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顾哲闻,你不要来招惹我。”   “我甘之如饴。”   后来,村里人都在说,那个冷面阎王军部少校,在城里和徐佩秋结婚了,摆了整整上百张宴席,整个军部,半个城里的达官贵人都去了!   再后来,又有人说,徐佩秋被她男人宠得越发骄纵,生了团子好几个月,连地都懒得下了。   徐佩秋咬牙切齿的对着枕边的男人说:“顾哲闻你可做个人吧。”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重生 甜文 主角:徐佩秋,顾哲闻 ┃ 配角:许困 ┃ 其它: 第1章 一颗糖   七月的晌午,烈日炎炎,灼热的阳光如针尖扎在身上。   绿褐色交接的田埂上,女人纤细白净的手缓缓抓住了田间的杂草,黑色的镰刀不太熟练的割了一下,杂草没断。   “嗤。”远处落下不加掩饰的轻笑,徐佩秋面无表情的抬起头来,幽深漆黑的眼睛静静地望着对方,淡漠冰冷。   她抓着杂草的手不知不觉握紧,细长的骨节用力后,关节泛起青白的颜色,凸起的指关节弧度完美,骨相漂亮,雪白的肤色在杂乱的野草间分外惹眼。   徐佩秋掩在稀稀落落野草间的黑眸内勾外挑,里里外外都散发着一股子魅惑气息,而此刻,那双妩媚的眼格外冰冷,冷到即使隔了一片距离,刚刚发出嘲笑声的张慧兰后背生凉。   张慧兰远远与徐佩秋对望着,三秒钟后,她心底无端升起慌乱的情绪。她掩藏好脸上的不屑,挤出笑容朝徐佩秋走过来。   徐佩秋低下头,掩住眼中的情绪,她挥动镰刀,手间的野草被尽数割断,她淡淡的将猪草扔进背篼中,低着头一言不发顶着烈日继续与猪草奋斗。   她神情专注,脸上的汗顺着雪白娇嫩的肌肤慢慢往下,落在滚烫的土地上,“嗞溜”一声,瞬间被炽热的温度化为一溜儿白烟。   张慧兰走近后,她蹲下身来,准备伸手拉起徐佩秋。徐佩秋察觉她的动作,飞快躲开,动作快得张慧兰没有反应过来,她的手僵硬且突兀的停在半空中。张慧兰眼中划过恼羞成怒的情绪,她站起身来,面上多了不耐烦:“佩秋,回家吃了饭再来割猪草吧。”   徐佩秋没动,她伸手抓住一把野草,动作狠绝利落的割好一把,头也不抬扔进背篼以后,侧身抓起另外一把野草。   张慧兰被无视得彻底,她抿抿唇,压下心里的烦躁:“佩秋,对于你爸的事情,我也觉得很为难,毕竟你爸犯了那么大的事儿,连你现在都……”   “你先回去吧。”徐佩秋停下动作,蹙眉打断她的话。   “什么?”张慧兰一时没反应过来,她下意识又问了一遍。   徐佩秋抬起头来,掀了掀薄薄的眼皮,她目光冷淡,透着直白的疏离:“我说,你自己回去。”   说完,她不再理会立在她身前的人,埋头专注的扎住野草,一把一把的割好放进身旁的背篼。割完一小块,她干脆侧了侧身,背对着张慧兰,完全无视身后的人。   张慧兰深呼吸一口气:“好。”   干脆利落的转身,竟是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   待人走远,徐佩秋停下手中的动作,猛地将镰刀扎进脚下干硬的土地中。她咬着牙,手中的野草被她抓得挤出了绿色的草汁儿,野草长着细小的刺儿,徐佩秋吃痛,立刻松开。   她张开手,白白的掌心分纹路很少,透着健康的淡粉色,此刻,白皙的指腹接二连三的冒出了血珠,在一片白色中分外扎眼。徐佩秋握住手,轻咬着牙,定定地望着越来越远的女人的身影。   烈日下,无人的田埂上突兀的落下一声轻笑,有着三分自嘲,两分轻松,以及几分说不清是高兴还是后悔的情绪。   “回来了啊。”徐佩秋眯起眼睛,直直盯着刺眼的太阳,久违的,她向往了无数个岁月的,一切都还来得及的那个时候。   她缓缓闭上眼睛,直到一片阴影挡住了她的脸庞,徐佩秋睫毛颤动睁开眼睛,长久盯着刺眼的太阳后,她的世界一片模糊。缓了至少半分钟,她终于看清了身前立着的人。   身形瘦弱,模样清秀,约莫十五岁的模样,长而黑的头发乱糟糟的搅着,凭白破坏了那分青涩的少年感和周正的五官。   这位长身玉立,一脸不耐的青涩少年是曾经午夜梦回时,让她觉得分外抱歉的亲弟弟:许困。   许困的表情痞里痞气的,消瘦的脸蛋透着淡淡的不耐,他见亲姐眼神清明起来,蹲下身子:“你中邪了?大中午的不割猪草盯着太阳看。”   “你以为你是野花,晒了太阳就有人帮你割猪草是不?”   徐佩秋压下心中复杂的情绪,她不客气的把手中的镰刀递给许困:“嗯。”   “徐佩秋!”许困太阳穴狠狠跳了两下,他喉咙发出低低的吼声,吼完以后,却接过了徐佩秋递过来的镰刀。   许困瞪着亲姐,徐佩秋白皙的脸蛋被灼热的阳光晒得发红,汗水和草籽,合着湿润黏糊的头发一起贴在徐佩秋的皮肤上,模样狼狈。   徐佩秋松开握住的手,把冒血的手指递给他看:“猪草上有刺,我流血了。”   “……”   许困瞥着她指腹早就止血的地方,冷笑一声,认命的帮她割着剩下的猪草。许困一边割一边说:“你是不是故意留给我割的?这一整块田,你连一半都没割完,你不想要工分了是吧?”   “要是被那些人看见,不知道背后又要乱说你什么。”   徐佩秋淡漠的瞳孔逐渐有了温度,她脸上露出浅淡的笑:“多亏我有你这么个好弟弟,不然我徐佩秋早就不知道饿死多少次了。”   许困闻言回头看向她,徐佩秋微微挑起眉梢,许困想说的话被她提前说完,他被噎住找不到话头,回头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伴随着割草的声音,徐佩秋看向远处的瞳孔逐渐失去焦距。   她重生了。   她,徐佩秋,一个被冤枉杀人,一个被关进监狱整整十年的女人,重生了。   徐佩秋漆黑的眼睛像是淬了冰,哪怕在这炎热的七月份,也无端让人后背发凉。   许困回头,一眼看见她幽深冰冷的侧脸,许困盯了半晌,是不是又有人背着他欺负徐佩秋了?   不知是因为烈日,还是因为重新拥有了一次生命,徐佩秋渐渐眯起眼睛,眼神和缓下来。   旁边的许困已经割了一小片地,他一边割猪草一边碎碎念:“那个张慧兰,她就不是个什么好东西,还有那个下乡来的知青,我第一眼看到那个男人我就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   “昨天我还看见张慧兰给周怀庆送水擦汗……”   许困的声音猛地停下来,像被人生生掐住了喉咙。许困慌张的回头,正好对上徐佩秋清亮的眼睛,他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徐佩秋勾勾唇:“嗯。”   嗯?许困茫然,这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许困正想试探,他看见徐佩秋从烫人的田坎上爬起来,走到一旁的树下重新坐下,风一吹,徐佩秋脸上斑驳的光影也随着晃动,还……挺好看的。   许困觉得,他亲姐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似乎比以前更冷静了,不再像是会为了周怀庆那个男人寻死觅活的样子。   徐佩秋见他盯着自己看,她微微抬起下巴,点了点他身后的一大片杂草:“我饿了。”   许困咬着牙,从洁白整齐的牙齿间挤出几个字:“徐佩秋!这是你该干的活儿。”   听起来咬牙切齿的,像发狂的幼兽。   徐佩秋眼里逐渐染上笑,她用老母亲般的眼神慈爱的看着许困:“我知道,等你割完猪草,我回去给你煮鸡蛋吃。”   许困回头,小声嘀咕:“不是说要拿去卖钱吗?”   若是以前的徐佩秋,确实会把鸡蛋存起来偷偷拿去黑市卖钱。然而,那只是以前,以前的徐佩秋就是听了周怀庆那个男人的鬼话,提着一篮子鸡蛋偷偷去卖,没想到被人捉住了,周怀庆对她使了一个又一个的手段,费尽心思把她弄进去,又费尽心思把她弄出来,可真难得。   男人心机深沉起来,比女人还可怕。   徐佩秋休息充足以后,伸了个懒腰,一笔账一笔账,慢慢算吧。   她不急。   亲弟弟还在,就够了。   徐佩秋的母亲在生许困的时候死掉了,临死前,她一定要儿子随她姓,所以许困便随了母亲姓许,徐佩秋则随父亲姓徐。村里人都说许困是个克母的,是个不祥的扫把星,在村里备受孩子们的欺负。也幸好许困是个刺头儿,谁惹他不高兴,就算会被别人打死,他也会在死前从那些人身上咬下几块肉。   久而久之,倒没人敢随便惹他了。   哪怕后来两人的父亲在被人冤枉一头撞死后,村里有不少人垂涎她的美貌,但碍于有许困这个小凶兽在,也规规矩矩的不敢公然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   徐佩秋歪着头,定定地看着许困割猪草的动作,她好像记得,那年父亲起草“章程”,后来又出事被人供出去时,周怀庆都有插手。徐佩秋眯起了眼睛,新仇旧账,一并算吧。   她闭上眼睛,缓缓舒了口气。   许困是个干农活的好手,没一会儿就割完了这片田的猪草。许困背起背篼:“走了,还傻坐着,你不热我都觉得热。”   徐佩秋闻言站起来,拍了拍屁股:“我也热。”   许困心说你热个屁,一上午就割了这么一小片地方,剩下一大半全是自己割的。   不过碍于徐佩秋今日看起来情绪不高,他咽下了口中的话。   两人快到家时,村口突然热闹起来,许困放下背上的背篼和猪草,打开门率先走进院子:“听说这几天有部队到咱们村歇息,未来几年还有军队打算在咱们这几个村附近演习,估计是那些军人到了。”   许困回头看了一眼,眼中划过一抹羡慕和憧憬。   “哦。”徐佩秋不冷不淡的应了一声,进门前,她随着许困的视线看过去,恰好看见最前头一道修长的身影。   她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却能感觉到对方迅速看过来的视线,轻轻淡淡的打量着她。 第2章 两颗糖   徐佩秋有瞬间的愣神,她顺着那道犀利的视线看过去时,冰凉入骨的犀利感觉消失,男人模糊的脸渐渐清晰起来,有点帅。   明明是在刀尖上舔血的军人,身上却有着一股儒雅温和的气息,如果忽略掉刚刚的感觉,外表很有欺骗性,像个读书人。长得很高,身材纤长比例很好,军装下隐藏着具有爆发力的肌肉,看起来很有安全感。   村里未出阁的姑娘都跑过去看了,一个两个的和人家对视后,又娇羞的低下头,脸红成了一片。   张慧兰也在其中之列,她跟在后头远远看着,倒比前面的姑娘要大方,也不怕这些说话声音极响亮的军人。   顾哲闻不由得多看了她半秒,随后冷冷淡淡的收回视线,往生产队队长家里走去。   徐佩秋无声轻笑,她跟着许困进了院子关好门。上辈子还和自己争男人争得死去活来,这才多久就移情别恋又盯上新的猎物了。   院子里有口井,许困飞快打了一桶水上来,他拿着一个破碗舀了半碗水,盯向徐佩秋。徐佩秋自觉走过去伸出手,井水很凉,浇在手上有股沁入骨髓的寒意,徐佩秋手缩了一下。   “知道凉,下次割猪草的时候就注意些。”许困没好气的将碗放下,搬起一捆柴走进灶房,心疼的掏出一根火柴点了火,舀水淘米煮稀饭,再放点菜叶子,动作格外娴熟。   徐佩秋洗完手,倚靠在灶房门口,懒懒地问他:“你今年多少岁了?”   许困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十六岁,怎么了?”   许困愣神片刻,又有些生气,感情徐佩秋连自己今年多大都不知道?   徐佩秋接收到他质问的视线,微抬着下巴:“火要熄了。”   许困赶紧低头放柴。   徐佩秋静静地看着他烧火,许困十六岁,那她就是重生到了自己十七岁这年。不过,她的记忆中,这年似乎并没有军队过来做练习,徐佩秋蹙起眉,是她当时没在意?还是记错了。   “喂。”一只手不耐烦的在她眼前晃了晃,徐佩秋回神,一张放大的许困的脸。   “做菜。”许困道。   “我不会。”徐佩秋回得理直气壮。   她甚至扬了扬自己早已无事的手:“我还受伤了。”   许困:“……”   “你忍心你的亲姐姐为了做一顿饭伤口感染可怜的死去么?”徐佩秋眨眼,许困嘴角抽搐两下,干脆转身自己弄菜,懒得和她说了。   他知道的,他这亲姐脑子一直有问题,现在看来,病情又加重了不少。   可别是今天晒太阳晒成傻子了。   许困弄好了饭菜,徐佩秋动了动自己的金手把饭菜端上了桌子。说是饭菜,其实就一人一碗剁碎的野菜稀饭和咸菜,筷子在碗里搅和,清汤白水,米粒用手指都能数完。   而菜更加简单,就是路边的野菜随便扯了几片,简单的炒了炒。   一顿饭吃得不算饱,徐佩秋也没什么胃口,喝完稀饭后,剩下的全留给了许困。许困虽然十六岁,但已经是个顶梁柱,他一个人挣的工分,能顶普通大家庭的一半,他什么脏活苦活都做,从不嫌弃。   若不是家庭条件成分不好,又是个克星,倒有不少人想给他说媒。   毕竟许困小小年纪,长得倒是挺好看的,眉目精致,眉骨高高眼神深邃,眼皮很薄眼神寡淡,显得他分外冷淡,还有几分隐藏起来的凶狠。鼻梁高挺,脸型消瘦,一张薄唇紧紧抿着,看起来有些紧张。   许困被徐佩秋盯得浑身不自在,他拍了拍桌:“干嘛?没吃饱?”   徐佩秋收回视线,轻摇着头,觉得有些好笑。她勾了勾唇:“没什么,洗完碗后,去补个午觉吧。”   徐佩秋起身,她走远后许困回过神来,许困拍了下桌子,叫道:“徐佩秋!洗碗是你的活儿!”   徐佩秋只扬了扬自己的手,许困哑口无言,他收拾着碗筷:“这么好吃懒做,也不知道以后能嫁给谁。”   许困动作停下,突然悲伤的想,自己不会要一直养着这个满脑子爱情的懒女人吧?   徐佩秋打开自己的房间,木门残败,“吱呀”一声像生锈的机器,屋内昏暗,气温很低,走进去后,冷得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徐佩秋打开窗子透气,五分钟后,屋内的味道散去,浅浅的青草香吹进来,格外清香。   这个午觉徐佩秋睡得并不安逸,前世的事情一幕幕的在梦中反复出现,她挣脱不得,哪怕用尽了全力,也一次次被拉进泥潭中,只能无力的看着远处的太阳渐渐落下。   “嘭嘭嘭!”   响亮的敲门声吵醒了她,徐佩秋睁开眼睛,急促的喘着气,她起身,顿时觉得浑身无力,险些跌到地上。徐佩秋打开门,许困见到她额头的冷汗和苍白的脸色,犹豫片刻:“该上工了。”   “知道了。”徐佩秋关上门,拿了块帕子在井边打湿水,绞干后洗了把脸。凉意刺激着她清醒过来,醒倒是醒了,徐佩秋盯着头顶明晃晃的太阳,却觉得脑仁开始发疼了,又胀又疼。   许困背起背篼,背篼里插着镰刀,两人一前一后,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许困像村头的老婆子,一刻不停地念着:“下午可别偷懒啊,你下午要是再割不完猪草,我是不会帮你割的。”   “嗯。”徐佩秋懒洋洋的应着,毒辣的阳光照得人睁不开眼。   听见她无力散漫的回答,许困停下,回头,认真道:“我是说真的。”   徐佩秋回视他:“我也是在认真的回答你。”   许困盯了她半晌,暂时没抓住她撒谎的痕迹,走过几个路口,陆陆续续碰到了上工的人。许困将身上的背篼放下来递给她:“喏。”   “记得早些回来。”   徐佩秋接过,她将背篼背到背上,掀了掀眼皮:“你下午做什么。”   许困想也不想:“捡牛粪。”   “……”   许困痞痞一笑:“骗你的。”   “就凭着你弟弟我这张脸,也没人让我去捡牛粪。”   徐佩秋毫不客气的笑了起来,许困有些不服气:“笑什么?再加上我这拳头,谁敢让我去捡牛粪我就揍谁。”   “我半夜还要偷偷把牛粪扔进他家,熏他一晚上睡不着觉。”   “行了行了,赶紧去捡你的牛粪。”越说越有味道了,徐佩秋皱着眉,赶紧把他打发走。   许困哼哼唧唧着,一步三回头,徐佩秋摆了摆手,正打算去上午的地儿割猪草,旁边一大婶拉住她:“佩秋,你去哪儿呢?你下去要割的地儿是那儿。”   这李大婶人还不错,以前对俩姐弟也挺好的,不像村里其他人那样,徐佩秋对她有些好感。   她放松了表情:“哪儿?”   李大婶指了指最远的那座山头:“那儿。”   “王大牛家那座山?”徐佩秋眯着眼睛打量片刻,收回视线,心说这可真够远的,怕是没个十分钟还走不过去。   李大婶摇摇头:“不是,王大牛他家后面那座山。”   徐佩秋看向她,李大婶挠挠头:“你不知道吗?你和张慧兰割草的地方对换了,张慧兰身体不舒服,周怀庆便找队长求情,争取到了一个近点儿的地方。佩秋你可赶紧去吧,我还以为你早早就出门了,你要是再不赶紧点儿,你这天黑了你也干不完啊。”   李大婶已经走了,徐佩秋盯着那座山头,目光渐渐冷下来。   行吧,又是一笔账了。   她花了半个小时翻过两座山头,还没开始割猪草,整个人就没力气了。她一屁股坐在山上的石头上,夹着热度的风吹过来,身上的汗水逐渐蒸发,有些冷。   徐佩秋拢了拢身上的衣服,缓了口气,寻思着自己该割哪一块地。   她挑了个野草看起来柔软的区域,认真割起来。   顾哲闻手中拿着个新本子,右手握着笔一点一点的画着附近几个村的地图,他身后跟着最亲近的小兵铁柱,铁柱慢慢的把附近勘察到的情况说给他听。   铁柱挠了挠脑袋:“顾少校,差不多就是这些了。”   顾哲闻点了点头,冷冷淡淡的应了一声,专心做标记:“嗯。”   铁柱越发尊敬他,顾少校不仅会识字写字,还在战争中立过大功,所以年纪轻轻的便成为了少校。他是那场战争中唯一活下来的士兵,从那以后,顾少校不管走到哪里,都带着他,俨然把他当成了亲信。   铁柱很高兴。   徐佩秋割猪草割得累了,走到石头上坐下歇息,她发呆时,余光瞥见两道停下的身影。她回神,侧了侧身看过去,见到对方,徐佩秋眉毛高高扬起。   中午回家看到的那个走在最前的军人。   近看时,他好像高了些威武了些,一身正气,身体挺得笔直,长身玉立五官英俊,只是眼神有些犀利,此时盯着徐佩秋,像是在看敌军。   徐佩秋的视线在他腰间握住枪的手上滑过。   见到是个年轻貌美的少女,顾哲闻腰间握住枪的手紧了紧,没有放松警惕。他声音清冽:“你在这里干什么?”   “你是什么人?”   徐佩秋掀了掀眼皮,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张口胡说起来:“我不是人。”   “我是从东土大唐而来,跋山涉水割猪草割累了坐下休息的鸟儿。”   “啾。” 第3章 三颗糖   她模仿了一声鸟叫,还挺像样,声音清脆好听,像风轻撞风铃的声音,徐佩秋年纪小,声音软软糯糯的,像柔软雪白的糯米团。   顾哲闻突然觉得有点儿饿。   他的视线一瞬不瞬的盯着徐佩秋,徐佩秋现在十七岁,少女脸庞稚嫩,看起来有些青涩。她皮肤雪白,娇嫩的肌肤像是轻轻一抓就会泛起红色的印子,她柔软乌黑的长发用一根发绳简单的捆着,现在已经散落了不少,轻轻贴着流汗的脸颊。   脸颊上透着自然的浅红色,她小口喘着气,乌黑的眼睛直直望着自己,眼中有些难以启齿的尴尬,似乎是在后悔刚刚唐突的学鸟叫。   顾哲闻握着枪的手松开,他打量着碎石堆上身形单薄的少女,她很瘦,身材纤长,模样精致。身上穿着洗得发旧的衬衣,宽松的衬衣勾勒出少女姣好的身材曲线,衬衣袖口露出来的洁白的一截手臂,白得几近透明。   只是因为干了阵农活,她的掌心有些红,白嫩的肌肤被锋利的野草边缘割出深深浅浅的小伤口,数量很多,破坏了那只修长漂亮的手。   虽然衣着破烂,但这约莫是他到目前为止,见过的模样最为漂亮的年轻少女。   她有着不合年纪的妩媚和风情,年纪很小,却初显美人胚子,假以时日,或许能出落成明星般美艳的容颜。   顾哲闻垂眸,正因为如此,她出现在这里才显得格外反常。   徐佩秋此时正后悔自己没事学什么鸟叫,虽然对面只有两个人,但尴尬的氛围无声地蔓延开来。她老脸一红,抓起镰刀准备继续割草,反正以后也不一定会再相见。   就当,他是自己生命中默默无闻的过客吧。   “你叫什么名字?”顾哲闻出声叫住她。   徐佩秋停下脚步,回头直视对方,顾哲闻眼睛深邃,眼神幽深。   徐佩秋勾唇:“我?”   顾哲闻点头。   徐佩秋沉吟片刻,缓缓勾起嫣红的唇,她轻轻笑了起来:“我叫徐翠花。”   “你还有事吗?”   顾哲闻摇头,徐佩秋扭回脑袋,头也不回的走到旁边的小山坡蹲下身子继续割猪草。她一只手抓着野草,一只手握着镰刀,动作相比于上午已经熟练不少。   这里的猪草虽然肥美,却也格外狂野,徐佩秋刚抓住,手指尖传来刺痛,她吸了口气,迅速缩回手。指腹一条深深的口子,鲜血直流,徐佩秋吃痛,赶紧伸手按住。   铁柱在旁边见她指尖鲜血直流,下意识看向顾哲闻。   被临危受命的顾哲闻将本子和笔递给铁柱,铁柱赶忙接过,跟着顾哲闻往前走。   徐佩秋张望四周,打算扯点止血的草药嚼碎随便敷一敷。她扭头,穿着军装的顾哲闻蹲下身子,他盯了她指腹片刻,从衣兜里掏出一小盒药:“止血用的。”   她没接:“不用了,我随便扯点止血的草药敷一敷就好了。”   话音刚落,徐佩秋眼尖的寻见常用的止血草,她扯了一把叶子,用手揉软以后,覆上流血的伤口。她再摘下一片稍大的树叶,两三下就把伤口包住,最后还把头上的头绳扯下来,把手指和草药挽了两圈,紧紧包扎着。   顾哲闻拿药的手停在空中,他注视着徐佩秋的动作。他看着她扯草药,包裹伤口,动作不是很熟练,草药一片接着一片的往下掉,旁观者看得很焦心,甚至想亲手帮她包扎。   顾哲闻收起止血药准备起身了,面前的少女蓦地扯下头绳,发丝间淡淡的香气被风吹到鼻尖,干爽清新。   是军队中大老爷们没有的,格外好闻的独属于少女的香气。   他起身的动作凝固。   徐佩秋包扎好伤口,她回头,发现对方维持着怪异的姿势盯着自己看,她不着痕迹的后退,抓起搁在旁边的镰刀,眼中是不加掩饰的警惕:“你还有事?”   “没事。”顾哲闻起身,他走出去两步,又停下脚步。   “铁柱,你帮这位女同志把草割完吧。”   铁柱想跟着顾哲闻,可顾哲闻下达了指令,他乐呵乐呵的应了声,走向徐佩秋:“这位女同志,俺大哥叫我帮你割猪草,你把镰刀给我,我帮你割吧。”   “不用了。”徐佩秋拒绝了对方的好意,她注意到铁柱喊的是大哥,想来是不愿透露自己的底细,也不愿被人发现自己的身份。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何会来这里,但她还是和对方保持距离的好。   顾哲闻眉毛微微挑起,他不再勉强,带着铁柱走了。   走远后,铁柱忍不住感叹:“顾少校,那位女同志长得可真好看,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比她还好看的人。”   顾哲闻看了他一眼,铁柱赶忙立正站好,不敢多说。   徐佩秋伤口发疼,她有一下没一下的割着草,正在她犹豫着要不要放弃干活儿回家时,许困步伐匆忙的赶了过来。他走得很急,赶到后立马撑着大腿喘气,看起来很累。   徐佩秋把装了水的茶盅端给他:“这么热的天,你不知道慢点儿走啊?”   她抬头看了看天,又接着道:“这天儿还早,你的活儿干完了?”   她不提还好,一提许困的表情便沉了下来:“你傻啊你,人家给你换地方你就巴巴的过来了。”   “不然呢?”徐佩秋反问,许困噎住,说不出话来。   徐佩秋把茶盅递给他:“喝口水,看你累的这样子,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谁给我做饭。”   许困刚刚升起的那点儿感动立马烟消云散,他咬牙切齿的接过茶盅,“吨吨吨”喝了几大口,水顺着他嘴角滑落,徐佩秋眼皮子抽了抽:“你慢点儿喝,我可就端了这么点儿。”   许困把水全给她喝完后,立刻拉起她:“不割了,这猪草不割了。”   “谁爱割谁来割。”   “干嘛。”徐佩秋抽回手,她拿起镰刀:“挣工分呢。”   许困正欲说话,他突然看见徐佩秋裹得跟蝉蛹似的食指:“你手怎么了?”   “被草割的。”徐佩秋盯着他,想要从他身上盯出一个洞来。   自己这亲弟弟,什么时候这么关心自己了?怕不是和自己一样换了个芯子。   许困拳头握得直响,他脸色阴沉,强行拉起徐佩秋,夺过她手中的镰刀,背起只割了一半的猪草:“操,老子这就去把那个周怀庆揍一顿,揍得他明天爬不起来!”   徐佩秋颇为赞同,许困走了几步,见她没跟上来,忍不住停下来回头看她:“你怎么不拦着我?”   徐佩秋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拦着你?不是你自己说要揍他的吗?”   许困:“……”   “正好我也挺想揍他的。”徐佩秋歪了歪脖子,开始活动筋骨。她唇角微微翘起,目光幽深,眼里带着含蓄的笑,好看,但危险。   徐佩秋跟上他,见他还立在原地不走,她抬起下巴:“怎么?不回去了?”   “回。”许困回头继续走,他语气坚决:“当然回。”   这荒郊野岭的,还叫徐佩秋一个女人来这里割猪草,许困知道消息的时候,要不是惦记着徐佩秋的安危,他能立刻冲过去把那个阴险腹黑的知青的嘴扇烂了。   现在天色尚早,大白天遇不上什么野兽,可若是天黑了,她一个人走山路遇到条蛇遇到头野猪什么的,又或者是遇到个心怀不轨的男人……   许困不敢接着往下想。   他心里有火气,一路上沉默不语。徐佩秋盯着他后脑勺看,许困被看得久了,忍不住回头:“你在看什么?”   徐佩秋想也不想:“在看你是不是我的亲弟弟。”   许困:“……”   他发现,徐佩秋总有办法惹他生气,许困干脆的扭头,眼不见为净。   徐佩秋无声笑起来,清浅的笑意如涟漪慢慢荡开,染亮了她白皙漂亮的脸,她笑起来,周围的景色黯然失色。   顾哲闻立在远处,恰好能看见她的正脸。   铁柱立在一旁:“顾少校,那位女同志太好看了。”   顾哲闻还未来得及收回视线,徐佩秋突然抬眼,与他远远对望,她脸上的笑容渐渐减淡,恢复了之前疏离的模样。   许困听见后面没有脚步声了,他回神,随着徐佩秋的视线看过去:“他们是谁?”   “不认识。”徐佩秋收回视线继续走。   刚消停的许困的嘴立刻启动:“我跟你说,男人都是骗子,谁信谁是傻子。”   顿了顿,许困重新抬起头来:“尤其是他那样衣冠楚楚的,更要警惕。”   “有句话说得好,衣冠禽兽衣冠禽兽,说的就是他那种人。”   “哦。”徐佩秋应了声,两人走到村口的时候,恰好遇见了给周怀庆送水的张慧兰。   在看见徐佩秋的瞬间,两个人的手齐齐一抖,像被捉奸在床的狗男女,两人不知所措的僵立在原地,紧张得屏住了呼吸。徐佩秋眼神在两人之间流转,张慧兰做贼心虚,赶紧走上前来:“佩秋,你听我解释,我是给我爸送水的时候,顺便给怀庆哥送了一盅。”   “还有那割猪草的地儿,怀庆哥他不是故意找队长调整的。”   徐佩秋似笑非笑,看不出是无所谓还是生气了:“那他是有意的了?” 第4章 四颗糖   张慧兰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的许困倏地扬起一拳头对着周怀庆锤过去,直接把人揍得坐在地上,半天没回过神来。   徐佩秋没有阻止,她漫不经心的盯着张慧兰,表情松散:“既然不是故意的,那他就是有意的了。”   张慧兰不知道她哪里来的歪理,她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远处有几个人远远看着,徐佩秋慢慢走近她,她蓦地翘起唇角,头稍稍歪着:“你们俩什么关系啊,他这么帮你,可真难得。”   “不是佩秋,你听我说……”   张慧兰找不到词儿了,她不由自主的停下来。   徐佩秋点点头:“你继续。”   她这是要好好地听张慧兰说说理由了,张慧兰张了张嘴,内心发紧。眼前的徐佩秋太过冷静,她心里升起浓郁的危机感,按照徐佩秋以前的性子,这个时候她应该大吵大闹,或者是赌气转身离开才对。   可今天,徐佩秋那双清亮的眼睛就这样望着自己,直直看进她心底,让她生不出半分说谎的心思。   就好像,徐佩秋似乎早就看破了一切。   张慧兰觉得心无端有些发堵。   周怀庆被揍得牙齿溢出鲜血,他抬手摸了摸口中溢到嘴唇上的血,瞬间恼了。他从地上爬起来,瞪向徐佩秋:“你怎么打人呢?”   徐佩秋表情散漫,那双内勾外翘的桃花眼看不出情绪,以往看向他充满爱意的眼神,今日只剩下厌倦和冷淡。   周怀庆心中嗤笑一声,有本事了,还学会欲迎还拒,专门装作冷淡的模样勾引他了。   徐佩秋闻言,她机械地转动脖子,徐佩秋懒懒的眨了眨眼:“他打的你,你找我干什么。”   “我又打不过他。”   “难道你一个二十多岁的人,还想要我帮你做主?”   许困在旁边听着,眼神迷茫,他姐这话说得很有道理,但好像又有哪里不对劲。   许困拧着眉,懒得想了,他冲上前抓住周怀庆的衣服,将他提了起来,许困比周怀庆高,他抓起对方的衣服后,周怀庆被迫踮起脚,以免自己被勒死。   许困眼中盛着怒火,他声音低低的,带着隐忍的怒意:“我打你都算轻的!她张慧兰是女人,我姐就不是女人了?你特意把我姐支到那么远的地方,是不是巴不得我姐出什么事?”   他说完,一拳直接砸到周怀庆鼻梁处,周怀庆吃痛,鼻子很快流下两条红印。许困又揍了他一拳,最后像扔草垛似的把周怀庆扔到地上,许困像只迎敌的幼兽,凶狠的低吼着:“下次看见我们,你最好绕道走,否则老子见你一次揍你一次!”   许困说完,拉起徐佩秋打算溜了。   张慧兰眼神晦暗不明,她蹲下身扶起周怀庆,眼中积蓄了眼泪,水光闪闪的:“徐佩秋你怎么能让你弟打人呢?你这样是要被抓进去关起来的!”   “我要和队长说,让父老乡亲们评评理。”   徐佩秋脚步一顿,她回头:“你去啊。”   “你最好把父老乡亲们全部找来,正好我当着全村人民的面儿问问,他周怀庆和你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偷偷摸摸把我俩干活儿的地对换。”   徐佩秋唇角翘起淡淡的弧度,她声音轻柔,像是在自言自语:“男未婚女未嫁,说不定还能凑一对儿。”   你们俩就凑合着过吧,也别去祸害别人了。   许困茫然的望着徐佩秋,她好像真的变了。   为什么会变,许困不想知道,反正只要不巴巴的凑上去贴着周怀庆这个男人就行。   周怀庆听到这话,脸色微变,他站起身,死死盯着徐佩秋,似乎是在判断她这话的真假。   许困警惕的看着他,双手握成拳,只要周怀庆稍微有个风吹草动,他能及时挥拳趁机再揍对方一顿。   “徐佩秋,我知道你喜欢我,就算你喜欢我,你也不用……”周怀庆的话没说完,许困暴怒的扇了他两巴掌,“啪啪”两耳光,把周怀庆的火气也扇了出来,两个男人扭打在一起。   张慧兰惊住了,她手伸伸缩缩,不知道该不该上前拉架,她口中叫着:“哎呀你们别打了,哎呀别打了呀。”   “佩秋你快劝劝你弟弟,怀庆哥都被打出血了。”   徐佩秋淡淡扫了她一眼:“许困用力点儿,今晚给你煮鸡蛋吃。”   许困抬头:“你中午就说要给我煮鸡蛋了。”   徐佩秋脸上扬起无辜的笑:“你现在让他揍两拳,明天他说不定还要带上老母鸡来给你赔罪。”   “真的?”许困眼睛一亮,当即乖乖的任由周怀庆打,他龇牙咧嘴的,没一会儿脸上就显出肉眼可见的青紫色。徐佩秋见差不多了,立马一脚将周怀庆踢开,将浑身沾着泥土的亲弟弟拉起来。   许困揉了揉脸,啐了一口:“呸!这个死不要脸的打人还挺痛!”   “要不是为了让他提着老母鸡来给我赔罪,我非得揍得他半个月下不了床。”   周怀庆和张慧兰呆滞的望着徐佩秋,徐佩秋细胳膊细腿的,怎么可能把一个大男人一脚踢开?   还有,什么带着老母鸡上门赔罪?谁说他们要赔罪了?明明是他许困出手在先!   徐佩秋拍了拍许困身上的泥土,背篼和镰刀都不要了,直直拉着许困走向生产队大队长李爱国的房子。   院子里除了李爱国和她媳妇儿,刚刚遇见的那个神秘军官和铁柱也在。   徐佩秋二话不说开始掉眼泪,她漂亮的眼睛瞬间红了,眼眶里蓄满了清澈的泪水,我见犹怜。   徐佩秋拉着许困,声音哽咽:“大队长,你可要为我做主。”   “周怀庆一看见我弟弟就像疯狗一样冲上来打我弟弟,你看他把我弟弟打成什么样子了?”徐佩秋哭哭啼啼的,到底有多少是真,有多少是演戏,无人得知。   徐佩秋把许困按到地上,许困一不留神,趔趄到摔倒地上,十分狼狈。   她小声抽泣:“我们姐弟俩相依为命,年纪小小就没了大人,许困他是我们家的顶梁柱,如今周怀庆把我弟弟打得路都走不了,也没力气干活挣工分,他这身伤不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恢复不了,以后我们俩可该怎么活下去?”   “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头,还受了伤,大队长你今天要是不为我和许困做主,我们俩也活不下去了。”   “我们回家跳井算了。”   许困:“?”   其实他伤得没那么严重,他看了眼自己的亲姐姐,想了想,干脆身子一歪,躺在地上机灵的叫起来:“哎哟李大队长,我全身都被打得好痛。”   “周怀庆那个知青仗着自己比我大就随意打我,我打不过他,被揍了好多下。”   李爱国怀疑的看着他,你打不过区区一个周怀庆?我看你以前一个人单挑人家隔壁村的张大牛孙二丫钱狗子三个人的时候,挺厉害的啊。   铁柱站在顾哲闻身后,看得心都揪了起来,他赶紧道:“这位女同志,你别哭,我们大哥在这里,你好好说,若是你真受了委屈,我们大哥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我们大哥是军人,一身正气,全心全意想着人民……”   顾哲闻回头,铁柱悻悻的闭上嘴巴。   徐佩秋朝顾哲闻看过去,顾哲闻也看着她,他脸上的表情很淡,隐约能看见他眼中滑过的笑。   低低的,磁性好听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你,那只鸟儿?”   “啾?”   “……”徐佩秋抿着唇,定定地直视他。   她眼眶泛红,眼睛像明亮的玻璃珠,玻璃珠上飘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如雨后沾水的桃花,娇艳欲滴。她哭了一会儿后,鼻尖红红的,软糯的说话声夹杂着微微的哽咽,比那声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啾”更为勾人。   破烂杂乱的院子里,少女像掉落凡间的仙女,好看得有些过分。   可惜这位仙女并不像表面那样单纯无害。   她浑身都带着尖利的刺,一见到人,小刺全部对着人张开,警惕的戒备着周围所有靠近的人。   若是胆敢有人靠近,她身上的那些小刺定能刺得人头破血流。   像他家里那盆娇艳蓬勃的玫瑰,诱人却危险。   徐佩秋吸了吸鼻子:“铁蛋哥你要为我做主,周怀庆他把我弟弟打得不能上工……”   徐佩秋说着说着,觉得在对方深情的注视下,她实在有点演不下去,男人深邃的眼睛轻轻看着她,她觉得自己好像被人家看穿了,自己在他面前无所隐藏。   “铁蛋哥?”顾哲闻轻笑起来,笑意从他眼底蔓延至整张英俊帅气的脸,他笑起来,那份儒雅隐去,更多的是温暖人心的悸动。   徐佩秋有些晃神。   顾哲闻笑过以后,他困惑的问道:“为什么觉得我叫……铁蛋?”   “铁柱他不是叫你大哥么?我们村除了铁柱就属铁蛋这名字最多。”   李爱国赶紧打断她:“你瞎说什么?顾少校……”   李爱国剩下的话被顾哲闻打断,徐佩秋了然,原来是位少校。长得挺年轻的,实际年龄应该有三十多了吧?   顾哲闻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徐佩秋打上了老男人的标签,他放下手中的茶盅:“所以,打你弟弟的人是谁?” 第5章 五颗糖   人还没开始找,张慧兰已经扶着周怀庆走进了院子,张慧兰和周怀庆见到徐佩秋和坐在地上的许困,愣了片刻。两个人环顾一圈,看见院子里还有个眼生的顾哲闻和铁柱,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张慧兰认得顾哲闻,她与顾哲闻的视线对上后,不由得红了脸,慌忙的收回视线,耳尖泛起微微的红色。张慧兰模样长得还不错,害羞的时候看起来赏心悦目的。   徐佩秋移开视线,指着周怀庆:“就是他。”   她站在顾哲闻旁,颇有恃宠行凶的娇蛮。   周怀庆被指着,还未说话,生产队大队长李爱国开口了:“怀庆啊,你是老知青了,也是个懂事的大人,如果许困他有哪里做得不对的,你说他几句就成了,怎么还打人呢?”   周怀庆张了张嘴:“是他先打我的,他一见到我就打了我几拳,还有她,就是她指使的许困。”   李爱国看向徐佩秋,徐佩秋立刻摆手:“怎么可能,我弟弟才十六岁,一个孩子再凶猛能有多大的力气?”   “周怀庆你可别故意在大队长面前装柔弱。”   装柔弱?周怀庆气得吹鼻子瞪眼。   徐佩秋说完,看向李爱国:“大队长,他无缘无故把我弟打成这样,你得为我做主。”   李爱国看着周怀庆,到底惦记着他家里的关系,没敢说话。徐佩秋眼中滑过冷意,她步步紧逼,声音冷了不少:“还有李队长,有一件事我不明白。”   “若是张慧兰她身体不舒服的话,请假就是了,为什么你要把我和她的活儿对换呢。”   徐佩秋目光直直的,李爱国收了周怀庆和张慧兰的贿赂,心虚地移开眼睛:“这个……是队里做出的决定,大家的活儿都是轮流的。”   徐佩秋垂眼,掩住眼中的情绪:“可是现在我弟弟被周怀庆打成这样,我受了伤也没办法干活。”   她扬了扬包扎的食指,掀了掀眼皮:“我要照顾我弟弟的生活起居,又要上工,我一个小丫头,怕是忙不过来。”   “既然这一切都是周怀庆和张慧兰造成的,那不如李队长发动村民团结友爱的精神,让她们俩帮着把我和我弟每天的分工做完吧。”她话里话外都透着强势和坚决。   顾哲闻看向她,无声笑起来,这才多久?三分钟不到吧,小玫瑰就伸出了她尖利的小刺开始扎人了。   徐佩秋余光瞥见他笑,没在意。   她今天,一定要得到她想要的结果。   李爱国左右为难,他心里犯了难,平日里徐佩秋不是挺软弱挺喜欢周怀庆的吗?暗送秋波的事儿她也做过不少次了,虽然周怀庆没有直接答应,但今天她怎么就跟对方是她杀父仇人仇人似的,净往死里折腾对方?   若是周怀庆和张慧兰把她和她弟弟的活儿也揽下来,晚上就别想睡觉了。   徐佩秋不管他的为难,她搬了张板凳坐下,慵懒的靠着后面的树:“李队长你慢慢想,你什么时候给我话儿了,我什么时候领着我弟弟回去。”   这是打算一直赖在他这里不走了,李爱国瞬间头疼起来。   徐佩秋玩着食指上的草药,似是无意的说道:“要是队长你觉得为难的话,不如把父老乡亲们找过来,让大伙儿支个招儿吧。”   李爱国正想同意,张慧兰猛地打断他的话:“咱们之间的私事,何必劳烦大家。”   张慧兰咬牙切齿:“虽然找李队长换活儿是我的不对……”   “就是你的不对。”徐佩秋掀了掀眼皮,果断道。   “啊?”张慧兰没反应过来,她愣愣的盯着徐佩秋,一时忘记自己该说什么。   徐佩秋停下玩手指的动作,抬起头来:“我说,你私底下找李队长换活儿,本来就是你的不对。”   “……”   张慧兰紧咬着牙,将心里的怨气压下。   徐佩秋盯着她:“既然知道错了,那就顺便帮我把活儿干了吧。”   她一边说,一边扬着受伤的手指,冷冷淡淡道:“如果不是你和我换了活儿,我也就不会受伤。”   说完后,她又看向周怀庆:“如果不是你打我弟弟,我弟弟也就不会受伤,也不会因为受伤耽误了上工的时间。”   徐佩秋眉梢微微挑起,凉薄的笑显得她格外冷心肠:“你也顺便把我弟弟的活做了吧,我弟的伤什么时候好,他什么时候回来。”   “如果你们不同意,我们就找乡亲们来评理,开个大会,征集乡亲们的意思。”   “乡亲们一定很疑惑,为什么你,”她抬起白白细细的手指指着周怀庆:“要帮她求队长换活儿。”   指完周怀庆,她又指着张慧兰,意思明显。   两个人各怀心思,都不愿意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徐佩秋得到了满意的结果,她扶着许困站起来。   “铁蛋哥,是不是喝鸡汤更利于恢复伤口?”徐佩秋突然开口,顾哲闻迟钝了片刻,才发现那声铁蛋哥是在叫自己,虽然徐佩秋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听起来很甜。   可这声铁蛋……   实在不怎么叫人开心。   顾哲闻扬了扬眉毛:“嗯。”   李爱国只想赶紧把徐佩秋赶走,闻言,他看向周怀庆:“既然如此,你们就凑着给佩秋姐弟俩送只鸡,许困早点恢复,也能早点上工。”   张慧兰和周怀庆气得嘴都要歪了。   徐佩秋心满意足的带着许困走了,走出老远,许困一脸神奇的盯着徐佩秋看:“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聪明?”   徐佩秋淡淡的拿着刚扯的一根狗尾巴草玩,闻言,她看过去,轻笑着:“你不知道的事多了。”   徐佩秋和许困走了,没讨到便宜的张慧兰和周怀庆也窝着一肚子火走了。   院子里再次只剩下李队长和顾哲闻铁柱三人,顾哲闻看向铁柱,铁柱立刻走到门口把风。   顾哲闻重新端起茶杯:“她叫徐翠花?”   李爱国迟钝了三秒,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她”指的是谁,李爱国有些紧张,赶紧回道:“不是,她叫徐佩秋,她弟弟叫许困,爸妈都没了,也没什么亲戚,现在就剩她们姐弟俩相依为命。”   “徐佩啾?”顾哲闻错愕的抬眼。   “不是,是徐佩秋,秋天的秋。”   顾哲闻放下茶盅,眼里划过一抹诧异:“她爸妈怎么没了?”   “她妈是在生许困的时候死掉了,村里人都说许困克母。至于他爸……”李爱国顿了顿,小心观察他的神色后,支支吾吾道:“她爸原本是个读书人,但后来出了些事,没等到批丨斗大会就自己撞死了。”   “她们家因为她爸的关系,家庭成分有些问题。”   “再往上,就是之前她爷爷奶奶是小地主,不过早早的就被打倒了,和她俩倒没什么关系。”   “现在她们家就只剩她俩了。”   “多少岁了?”   “徐佩秋十七岁,她弟许困十六岁。”   李爱国叹了口气:“两姐弟也不容易,徐佩秋她长得好看,附近几个村的单身小伙子都想找她当媳妇儿,她以前就巴巴的绕着周怀庆跑,想要人家娶她。”   “可惜人家周怀庆没那个意思。”   “我看他倒是和张慧兰走得挺近的……”   顾哲闻脸上看不出情绪,他想了想,觉得有些好笑,徐翠花?   还挺好听的。   徐佩秋领着许困回了家,今天不用再上工,两个人烧了锅热水把身上黏糊糊的汗洗干净后,换上了干净的补丁衣服。   这个年代没有娱乐活动,两姐弟坐在院子里大眼瞪小眼,相顾无言。   徐佩秋起身:“我饿了。”   许困太阳穴跳了跳:“我被打了,腿不能走手不能动……”   徐佩秋回头,许困剩下的话吞进肚子里,接下来的话颇有些咬牙切齿:“行,我去做晚饭。”   徐佩秋满意的收回视线,她去外面找了一篮子野菜,交给许困:“这些都可以吃。”   许困也不客气,只要闹不死人,他都吃。   今天是许困吃得最饱的一次,稀饭里的米粒依旧能用手指数清,好在徐佩秋摘的野菜很多,一整碗下肚,他差不多也饱了。   徐佩秋吃完饭就回了屋子,今天精神疲惫,太阳还没落下,她已经睡得沉沉的。   白天还是艳阳高照,晚上天上就下起了磅礴大雨,无情的打击着茅草屋顶。徐佩秋被一道惊雷炸醒以后,揉了揉昏昏沉沉的脑袋,她睁开眼睛,入目一片黑暗。   脸上有冰凉的水迹滴落,她扬起脸,落在脸上的雨水更多了。   徐佩秋点起煤油灯,将被褥全部扯开,她皱着眉,万万没想到屋子里还漏雨。   她环顾四周,漏雨的地方还不止一处,床上大概是没法睡了。   她找了个角落,坐在床上抱着膝盖,头靠着冰凉的泥土墙壁,愣愣的发着呆。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徐佩秋醒过来的时候,头痛欲裂,浑身酸痛无力,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好像还有些烫,全身都很烫。   大概是发烧了。   院子里响起敲门声,徐佩秋等了一阵,许困不知道去哪儿了,没有起身开门。她眉头紧紧蹙起,略显烦躁的打开院门,周怀庆的脸印入眼底。   “有事?”徐佩秋声音冷下来。   周怀庆咽了咽口水。 第6章 六颗糖   少女刚刚睡醒的模样,肤白如雪的脸蛋上晕染着淡淡的困意,如瀑布般的黑发直直的垂在单薄的肩上,略微的凌乱的发梢衬得那张漂亮水灵的脸蛋更加小巧。   徐佩秋清亮的眼睛像淬了碎冰,水眸夹杂着生人勿进的冷意。   她抿着唇,见着周怀庆眼中的色丨欲后,眼中滑过厌恶。   徐佩秋一张脸近乎冰冷,因为感冒和发烧,她的双颊却泛着淡淡的粉色,清透动人。   周怀庆的视线在她衣服上的补丁停留许久,在看到徐佩秋脸上的不耐烦后,他赶紧开口,扬了扬手中的一整只鸡:“佩秋,昨天的事情是我不好,所以今天我特意带了一只鸡过来给你补补身体。”   “我们进去说?”   周怀庆试探道,他心中痒痒的,以前徐佩秋围着他转的时候,他心里觉得人家烦。   虽然因为徐佩秋的美貌,他打算勉强自己和徐佩秋结婚,张慧兰天天在他耳边说附近村子里的人有多厌恶徐佩秋,又说徐佩秋家从上两代开始,家里成分就有些问题。   因此就算他家庭条件很不错,一时间也不敢贸然下手。   可今天见到徐佩秋,他觉得对方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变得比以前更让人心动,更让人想……   徐佩秋夺过他手中的一整只鸡,她声音平淡:“这只鸡我收下了,进屋就不必了。”   说完她后退两步正想关门,周怀庆倏地用手掌撑住大门,周怀庆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放软了声音:“佩秋,咱们都这么熟了,你也不必这么躲着我吧?”   “你忘记了?以前你天天围着我转呢,现在你怎么对我这副态度?”   “你是不是想故意引起我的注意,让我反过来追着你跑。”周怀庆笑起来,三分油腻七分没有自知之明。   徐佩秋皱起眉,她用力踢了对方膝盖一下,周怀庆吃痛,一下子单膝跪到地上,他怒了,提高了音量吼道:“徐佩秋!你敢踢我?!”   “你也不看看你什么家庭成分!你竟然敢踢我?”   “我不仅敢踢你,我还敢拿刀砍你。”徐佩秋把鸡提在手里,作势要转身回去拿刀。   周怀庆蓦地从后面拉住她,声音低低的:“徐佩秋!你……”   周怀庆整个人倏地被人甩开,一只强有力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对方微微用力,他便像一只小野猪一样被扔到了旁边的杂草堆中。徐佩秋听到动静回头,顾哲闻活动着手腕,双腿张开笔挺的站着,他背对着她,高大威武的背影格外让人有安全感。   顾哲闻整个人挺得直直的,就像一堵墙,挡住了墙外的威胁。   “周怀庆是吧?”顾哲闻声音低沉,他神情冷漠:“你是对昨天的结果有什么不满,所以今天特意来找人家女同志寻仇的?”   周怀庆见到他慌了神,连忙摆手:“当然不是,我是来给她送老母鸡让她补身体的,不信你问她。”   徐佩秋笑了,苍白的脸蛋上一抹浅浅的笑格外醒目。   徐佩秋勾起唇,她轻轻地眨了两下眼睛:“这位好心的军人哥哥,他对我图谋不轨,你管不管?”   顾哲闻不由得转身,他眉梢微微挑起,少女慵懒的倚靠在破烂的院门上,纤瘦的身影似一阵风就能吹倒。浅浅的阳光印在她脸上,她整个人都变得不真切起来,她的皮肤几近透明,脸蛋苍白得没有血色。   少女望着自己,水眸含笑,笑容却没有几分真心。   “管。”顾哲闻收回视线,他提起周怀庆:“跟我走一趟。”   周怀庆心底发慌,他打不过顾哲闻,便急急忙忙的看向徐佩秋:“我都给你送了一整只鸡了你还想怎么样?”   “你是不是就想把事情闹大然后和我结婚?!”   “等等。”听到结婚二字,徐佩秋出声叫住顾哲闻,顾哲闻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徐佩秋倒是差点忘了,这是一个男女关系稍微亲近点就会被人说闲话的年代。   她摆摆手:“多谢你的好意,不过,他还是交给我处理吧。”   “你怎么处理?”顾哲闻也意识到那问题,他看了看手中的周怀庆,把人甩开后拍了拍手。   他走到徐佩秋面前停下,随之移动过来的是一片浅浅的阴影,顾哲闻高大的身躯遮住了她眼前的阳光。   徐佩秋仰起头直视对方:“等我弟弟回来,我叫我弟弟打他一顿。”   她淡淡的瞥了一脸菜色的周怀庆一眼,随后不耐的收回视线。她手中提着鸡,鸡有些重,或许是因为今天感冒发烧的原因,她觉得尤其疲劳。   徐佩秋转身进了院子,顾哲闻跟进去,进去前,他扫了周怀庆一眼,周怀庆害怕的手脚并用爬起来跑远。   身后的脚步声慢慢靠近,徐佩秋走进厨房把老母鸡放进锅里,她吐出一口气,坐在灶房的凳子上,准备烧火做早饭。   许困那臭小子不知道又跑到哪里撒野了,想饿死她这个姐姐不成?   徐佩秋前世没被冤枉进监狱前,不说过得有多富太太,但许困早熟,从小还算宠她,她要什么许困都会去给她找来,会尽可能的满足她各种无理取闹的要求。   虽然这也是许困死后,她呆在监狱时才想清楚的。   徐佩秋坐在凳子上发呆,脑仁隐隐抽痛,她拧着眉,挽了一把稻草拿起火柴盒,顾哲闻刚踏进灶房便见到落了一地的火柴。   他弯腰蹲下身子,骨节分明的手一根一根捡起火柴,顾哲闻的声音比起之前稍微有了些温度:“你弟弟呢?”   徐佩秋一只手抓着稻草,一只手接过他划好的火柴,将稻草点燃后,她把火把送进灶里:“不知道。”   “你怎么进来了。”   徐佩秋抬眼看她,那双内勾外挑的水眸带着疑惑,不过片刻,她又自顾自回道:“啊对,你帮我要来了一只鸡,你要是没事的话,可以去院子里坐坐,等鸡汤熬好了,我们请你吃一顿饭。”   “算是感谢你昨天的帮助。”   顾哲闻捡完火柴,听到这句话后,他低低的笑出声来,灶里刚点燃的火把恰好灭掉,徐佩秋以为他在笑自己,恼怒的看了他一眼。   顾哲闻敛起笑,他伸手把徐佩秋拉起来,自己坐到灶前:“我来吧。”   “你看起来不像是会做饭的人。”   “还有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昨天还十分清透的脸如今一丝血色都没有,昨天恰好又下了暴雨,顾哲闻重新点了根火柴:“你屋子漏雨?”   他一连说了三件事,徐佩秋的头更加胀痛。   徐佩秋胸口发闷,她后退几步靠在土墙上:“嗯,以前都是我弟弟做饭给我吃,其他事情也基本都是他做,我只负责上工挣工分。”   顾哲闻点好火后,将柴扔进灶里起身处理鸡肉,徐佩秋眼珠子随着他转动,她想了想:“我请你吃饭还要你动手,这不太好。”   “你放着,等我弟弟回来交给他处理吧,他做的比较好吃。”   “不用,我可以。”顾哲闻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徐佩秋看了一会儿,站着时她人不太舒服,便坐到灶前,垂着头,额头搭在合拢的膝盖上,长长的头发垂了一地。   明艳的火光微微晃动着,映了一头浅金色。   许困刚提着鱼回家,远远地,他看见了家里一个陌生男人的身影,他精神一震,以为家里遭了贼,他迅速放下鱼抡起院子里的锄头悄悄靠近。   他背部贴在厨房门口,悄悄往里瞥了一眼,徐佩秋怎么也在?   许困不可思议的扭动脑袋,他探出半颗眼睛,近看时……那个男人好像有点眼熟。   顾哲闻招呼他:“许困回来了。”   徐佩秋倏地抬起头,她小幅度的动了动,扭动脑袋脸颊贴着膝盖:“这么早你去哪儿了?”   “怎么才回来?”   许困悻悻的放下锄头,转身去把鱼提回来,他踏进屋子:“我捉鱼去了。”   “徐佩秋你的脸怎么这么白?”   “我屋子漏雨,你都不帮我重新修一下。”徐佩秋叹了口气,这日子真难过。   徐佩秋重新把头埋进膝盖,长头发直直垂着,像传说中的女鬼一样。许困气得肝疼:“漏雨你不知道叫我起来和我换屋子睡觉啊?”   “你怎么这么蠢。”   “你才蠢。”徐佩秋剜了他一眼。   许困本想和她作对,但见到徐佩秋惨白的脸色后,他哼了两声,他看向顾哲闻:“你是昨天下午李大队长院子里的那位。”   顾哲闻点头:“我叫顾哲闻。”   说话间,他已经把鸡肉处理好放进锅里盖上了锅盖。   许困嗅了嗅,很香,他肚子叫了两声,他也不尴尬:“我叫许困。”   “你和我姐……”   很熟吗?   许困眨了眨眼,看起来像是随意一问,心里却绷得紧紧的。   徐佩秋长得好看,还净招惹些烂桃花,都多少次了怎么一点都不长记性。   这孤男寡女的,人家一个大男人要是想对她做些什么,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东西还能打得过对方不成?   徐佩秋先于顾哲闻开口:“刚刚周怀庆送了一只鸡过来,想占我便宜,他过路时顺手教训了周怀庆一顿。”   “昨天他帮了我们,今天请他吃顿饭。”   徐佩秋三言两语说完缘由后,许困不由得提高了音量:“那个周怀庆还敢占你便宜?”   “我现在就去教训他!”   “怎么教训?教训完了大家都说我闲话,好让我和他结婚?”   许困的脚步倏地停下。   “那他也不能就这么欺负你!” 第7章 七颗糖   徐佩秋揉了揉眉心,她有气无力的垂下头:“你先弄早饭,我饿了。”   “好好弄顿饭招待这位……”   “少校。”徐佩秋大概是烧糊涂了,直接点出了顾哲闻的军衔。   顾哲闻闻言微微挑起眉梢,眼中滑过一抹意外,转眼即逝,快到许困没有注意。许困下意识张开了嘴巴,少校?他听隔壁的二流子吹牛皮的时候说过,他家亲戚在军队当了个小兵,全村的人都敬着他亲戚,家家户户都上赶着讨好人家,还娶了县长的漂亮女儿。   这个男人要是少校的话……   许困用他英俊的脸蛋儿思索了一会儿,大致得出这是一个他们村里人绝对不可能飞上枝头变成凤凰的大人物。许困脑子里的念头转来转去,脸上显露的并非尊重,而是如幼崽般的警惕。   淡淡的,带着护犊子般的警觉。   堂堂一个少校,为什么要跑到他们家和徐佩秋呆在一起?   许困看着垂头昏昏欲睡的徐佩秋,暗地咬着牙,真不给人省心,前脚才解决一个周怀庆,后脚又来一个顾哲闻。   许困抓起徐佩秋的手腕,将她从凳子上拉起来:“你去我屋里睡,我来烧火。”   徐佩秋没有反对,她撑着膝盖站起来,头一晕,差点趔趄到地上,许困看她这副柔弱的模样,眉心紧紧拧起,大家都是在农村长大的,怎么就徐佩秋这么娇气?   人家张慧兰讨厌归讨厌,但那劳动力都能顶得上一个男人了。   徐佩秋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我这是饿的。”   “……”许困无言以对。   徐佩秋走进许困的屋子,她推开窗,让夹杂着热气的夏风吹进来,卷走了屋里淡淡的霉味。他们的父母走得早,家里以前的东西又被抢空了,给姐弟俩留下的东西不多,连这床单被套都是补了一次又一次,到处都是补丁。   许困的屋子里虽然昏暗无光,但他房间的屋顶不漏水,床单被褥都是干燥的。徐佩秋脱了鞋,把自己缩成一小团,蜷缩在床尾静静躺下,风儿吹得木质的窗户“咯吱”作响,她好像没有任何察觉,动都没动一下。   她浑浑噩噩的睡着,有人在她耳边叫喊,她紧紧拧着眉,想要睁开眼睛看看是哪个混小子扰人清梦,她用力的想睁开眼睛,眼皮却跟被胶水粘住一样,怎么努力都睁不开。   徐佩秋挣扎半晌,又被卷入另一个梦境。   许困站在床边,嘀咕了两句:“还吃不吃饭了?怎么睡得这么死?”   他下意识伸手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烫得他下意识缩回了手。   许困心一慌,他赶紧跑出房间,找到正在舀鸡汤的顾哲闻:“那个,少校哥,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帮我找李大队长开个介绍信?”   “你是少校,你找他开介绍信他肯定会同意的。”   许困他支支吾吾:“如果是我去找他,他肯定不会同意的。”   “我们家成分有问题,他不会轻易让我们出去的,我姐她发烧了,我想带她出去看病,我求求你了。”   许困说完后,不敢看顾哲闻,他心里酸酸的,以前再怎么成熟,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孩子罢了。许困曾经感受过很多次无力和绝望,可没有哪次像今天这样沉重,小时候,他失去了母亲,十几岁的时候,他失去了父亲,那时候懵懵懂懂的,什么都不知道。   现在他什么都懂了,现在他也只剩下徐佩秋一个亲人了。   他第一次恨自己这般废物。   顾哲闻停下舀鸡汤的动作,他放下碗和汤勺,飞快往门外走去:“她烧得很严重?”   “很严重,额头烫得很,像一块热铁一样。”许困连忙跟着他,他指了指自己的屋子:“我姐她在这个屋。”   顾哲闻转身走进去,他弯下身,骨节分明的手背轻轻贴着,烫人的温度通过薄薄的皮肤传到神经末梢,顾哲闻敛了敛眉心:“你找个东西给她装些鸡汤,我去找李队长开介绍信。”   “稍后我送她去医院打针。”   许困下意识应道,等顾哲闻大步走出房间后,他突然反应过来,顾哲闻要带她姐去看病打针?   许困茫然了片刻,不是说自己去吗?   他转念一想,如果是自己去,李队长肯定不会同意的,而且,因为他们家的成分,那些人见到自己说不定还会用什么厌恶的眼神看他,若是因为他的缘故,那些人不同意给徐佩秋看病……   许困回头扫了徐佩秋一眼,立刻去找东西装了满满的一盅鸡汤和鸡肉。   李爱国听到徐佩秋要开介绍信去看病时,他有很多话想说,但一见到顾哲闻那张棺材脸和慑人的气场,他连屁都不敢放,赶紧把介绍信写好交给他。   顾哲闻拿好介绍信飞快回到住的地方,他骑着自己的机车迅速回到徐佩秋那处,许困听到声音赶紧跑出来,他手中提着容器:“少校哥,我把鸡汤装好了。”   顾哲闻接过来放在车上,走了两步,他回头:“以后叫我顾哥就好。”   少校哥是什么鬼称呼?   许困愣了愣,接道:“好,顾哥。”   顾哲闻进屋,将徐佩秋公主抱抱起来,徐佩秋不适的动了动身子,险些滑下去。顾哲闻手上用力抱住她,他抱着她转身飞快回到车上,他先坐上去后,在许困的帮助下把徐佩秋放在了身前。   徐佩秋浑身软绵绵的,双目紧闭,秀气的眉微微拧起,看起来十分的不舒服。   许困见徐佩秋无力的靠在顾哲闻身上,两个人前胸贴着后背,姿势过于亲密。他正想说话时,顾哲闻二话不说启动车子飞快离开,留下一屁股扬起的灰尘。   许困被呛了一嘴的灰,他后退几步咳嗽两声,心中充满了担忧。   徐佩秋不会被那个野男人卖掉吧?   许困越想越后悔,他怎么就这样把徐佩秋交给一个素不相识的野男人了?   谁知道那个男人德行好不好?要是趁着徐佩秋不清醒的时候占她便宜怎么办?   许困越想越心惊。   顾哲闻一路奔驰,前方少女滚烫的体温隔着薄薄的布料传过来,比头顶明晃晃的毒辣的阳光还要炽热。   林荫间,细碎的阳光洒落在两人身上,俊男少女美得像一幅画。   道路两旁绿色的田野逐渐褪去,稍微密集些的低矮房子渐渐进入视线中,顾哲闻载着徐佩秋一路辗转,终于到了附近最大的军医院。   为了来到这所熟人的军医院,顾哲闻花了不少时间,他停好车后,立刻将徐佩秋抱起来往里面大步走去。有熟人见他怀里抱着个年轻的美貌女人,愣了愣,赶紧迎上前来:“顾少校,这位是……”   “去准备,她发烧了。”顾哲闻吩咐道,军令如山,对方不再多问,赶紧下去准备。   他一边走一边嘀咕:“不是说顾少校全身心投入训练中,没有心思谈恋爱么?家里人给他介绍的那些大小姐他全都拒了,背着家里人偷偷跑到鸟不拉屎的山区搞什么特殊培训。”   “这才几天啊,怎么就抱着个女人回来了?”   顾哲闻把徐佩秋抱到了专属病房,刚把人放好,很快房间门口便挤进来七八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那些医生眼里放着光:“顾少校好久不见。”   他微微挑起眉梢,顾哲闻后退两步让出位置:“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不麻烦。”几个人赶紧迎上来,一个人手里拿着温度计,一个人用手背试探徐佩秋额上的温度,一个人握住徐佩秋的手腕把脉,其他几个人便双手插在白大褂的衣兜里,杵在旁边观看。   顾哲闻扫了一眼:“你们很闲?”   一群人齐刷刷回头,整齐摇了摇脑袋:“我们是跟着王院长来学习的。”   “是,王院长医术高明,观察他看病的方式对提高我们的水平很有帮助。”   谁都没有问徐佩秋的身份,顾哲闻冷静下来后,觉得自己贸然把对方送到这边做得有些不妥了。若是这件事情传开,对徐佩啾以后的名声有很大的影响,他是个准备打万年单身汉的人,可徐佩秋不同了。   长得肤白貌美,性格温润如水,除了家庭有点问题,其他都很好。照她的情况,以后肯定是要嫁人的。   顾哲闻木着脸,思绪万千,可谁都没有察觉。其他人十几只眼睛紧紧盯着徐佩秋,想从徐佩秋紧闭眼睛的脸蛋儿上看出点有用的信息来。   他们看来看去,也只看出来病床上的这个女人确实生得极美,肤如凝脂,外表温温柔柔的,小家碧玉的模样格外讨喜。如今她苍白着脸色,连粉润的樱桃唇都减了几分色度,娇弱的模样我见犹怜。   除了身上格外扎眼的补丁衣服,模样气质不输顾少校家里人给他介绍的那些大小姐,甚至比那些大小姐还要好看。   连闭着眼睛都美得触目惊心,那睁开眼睛时,该是何等的绝色?   顾少校运气也太好了吧,出差都能遇到这么好看的女人。   大家心里五味陈杂,一时间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看完病,打完针,徐佩秋躺了几个小时,缓缓醒来。她睁开眼睛看见白色的天花板,有些茫然,她不是在许困的屋子躺着么。   伴随着一股浓香的鸡汤味道,耳边是男人低低的沙哑的嗓音,磁性无比,听得她耳朵跟着发痒:“你醒了。”   “起来喝点鸡汤。”   顾哲闻将热好的鸡汤放在床头柜上,他弯腰伸出手扶着徐佩秋坐起来,男人有力的臂膀紧紧搂着她的后背,他胸膛坚硬,带着淡淡的温度,他靠得很近,徐佩秋清晰的感觉到男人胸膛的心跳,一下接着一下,平稳有力。 第8章 八颗糖   男人身上干净清爽的味道缓缓传过来,隐约夹杂着他浅浅淡淡的呼吸,徐佩秋柔顺的黑色软发垂在脸庞,她不自在的抓紧身下的床单,把脸别向另外一边。支在半空的碎发扫过顾哲闻的脸,痒痒的,又带着陌生的柔软。   徐佩秋嘴唇发干,她伸舌舔了两下:“你怎么在这里?”   她张嘴说话时,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得厉害,声音比平日低了三个调子,瓮声瓮气的,带着淡淡的鼻音,她轻软说话时,很像撒娇。   徐佩秋僵着身体,更加觉得不自在,她侧着头,静静地望着角落。   好在顾哲闻将她扶起来坐好后便飞快放开了她,顾哲闻把鸡汤端在手里:“你发烧了,许困让我带你进城来看病。”   “先喝鸡汤吧,快到晚上了,今天你一整天都没吃东西,撑不住。”顾哲闻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递到她嘴边。   徐佩秋回头,她看了片刻,伸出手接过他手中的勺子和碗,顾哲闻没有坚持,把勺子连着碗放到徐佩秋的手中。   她小小的喝了口鸡汤:“麻烦你了。”   干燥苍白的唇瓣染上了一点油汤,变得水润起来,徐佩秋喝完一碗后,脸上有了几分血色。   顾哲闻接过碗放下:“你今天在这里住下,再观察一晚,明天感冒好转的话,我就送你回去。”   “许困他……”徐佩秋不赞同,她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太阳快要落下,余辉染红了天边白色的云,一片赤红色。   徐佩秋作势要从床上下来:“天黑了,我要回家。”   顾哲闻按住她,徐佩秋不解的抬眸:“我托人给许困说你今天不回去了。”   “你躺下好好养病,等会儿护士再来给你打一针,明天你没事,我就带你回去,嗯?”   “听话。”   顾哲闻声音温柔,如他温润儒雅的外表,徐佩秋愣愣地看着他,难以说出拒绝的话。顾哲闻帮她把被子整理好:“我再去给你舀一碗鸡汤。”   他说完后就走了,留下徐佩秋呆呆地坐在床上。   很快有个年轻小护士溜进来,她鬼鬼祟祟的坐到徐佩秋的床边:“你和我们顾少校认识?”   徐佩秋望见她脸上的八卦之意,脸色淡下来,声音毫无起伏:“不熟。”   小护士歪着头,不信:“你撒谎,你和顾少校不熟,为什么顾少校要把你送到我们军医院看病?我们军医院可不随便给人看病的,我们最多只给军人的家属看病。”   军人的家属?   徐佩秋双眸闪烁:“你误会了,我和他不熟。”   军医院?怪不得装修不错。   床也比家里的木板软。   小护士眨了眨眼,她还想再问,见到顾哲闻端着鸡汤进来后,她赶紧站起来:“那你要是没有不舒服的地方的话,我待会儿再来看你。”   徐佩秋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小护士对着顾哲闻行了个礼,飞快跑开,离开前,她还不忘把门带上。   徐佩秋等他走近后,仰起头:“你吃饭了吗?”   顾哲闻把鸡汤端给她:“还没,等你吃得差不多了我再去。”   “嗯。”徐佩秋低头小口喝着汤,鸡汤味道不错,肌肉也炖的很软,嫩滑可口,轻轻吮吸便吸下了骨头上沾着的软肉。   鸡汤味道香浓,她许久没有吃过这种浓香的味道了。   病房内只有她喝汤吃肉时悉悉索索的声音,顾哲闻坐在一旁,手里拿着一份报纸,徐佩秋吃到一半时,抬起头:“你要不要吃点儿?”   “不用了。”顾哲闻头也不抬,他专注的盯着报纸,眉骨凸起,眼眶深邃,模样格外俊朗。薄唇轻轻抿着,这时候又显得有几分不近人情和冰冷,约莫能让人猜到些许他平日在下属面前的铁血模样。   她看得有些久了,顾哲闻抬起头来:“怎么了?”   徐佩秋收回视线摇摇头:“没事。”   她低下头将剩下的小半碗汤吃完后,肚子饱得差不多了,顾哲闻拿着碗准备出去前,徐佩秋突然出声:“今天耽搁你的时间了。”   顾哲闻脚步一顿,他回头:“为人民服务。”   “……”神踏马为人民服务,徐佩秋无言以对。   徐佩秋脸色变化了几下,她郑重的注视他:“无论如何,还是要谢谢你。”   顾哲闻微微挑起眉梢,点点头算是回应她,顾哲闻走后,病房重新安静下来,旁边有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子突然出声:“你男人对你可真好。”   “像你男人这样特意来医院守着自家女人的人不多了。”   “我生病了在这里住了一个礼拜的院了,老伴她别说给我送鸡汤了,看都不来看我一眼,自己在家不知道有多快活。”   徐佩秋忍了忍,没说话。   她默默躺下,稍微舒展了身子,很快小护士推着东西走进来,给徐佩秋扎了一针。扎完针后,她又吃了几片药,没清醒多久,徐佩秋又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一觉睡到大天亮。   翌日醒来,神清气爽,头也不痛了鼻子也不堵塞了嗓子也不干了,连沙哑的声音都清脆不少。徐佩秋打了个哈欠,接了水洗脸漱口,刚收拾完,顾哲闻准时出现在门口:“醒了?”   “嗯,醒了。”徐佩秋脸上有了血色,精神也好了不少,和昨天娇弱的模样比起来,今天活泼不少。   那隐藏起来的小刺微微探出头来,一藏一遮的,稍不注意就会被扎几个小洞。   顾哲闻示意她:“出来吃早饭。”   “吃完饭我们回去。”顾哲闻走在前面,徐佩秋跟在后面,凡是顾哲闻经过的地方,所有人都行以注目礼,连旁边的徐佩秋也顺便被人好奇的看着。   徐佩秋一脸平静。   顾哲闻带着她到了军医院的食堂,这个时候正是吃早饭的点儿,顾哲闻端了一盘包子和馒头过来,又舀了一碟咸菜和两碗稀饭。   当顾哲闻在徐佩秋对面坐下后,食堂里顿时骚动起来。   徐佩秋敏锐的察觉到,她拧了拧眉,顾哲闻把筷子递给她:“吃完我们就走。”   徐佩秋只好接下筷子,迅速吃了两个包子一碗稀饭,她吃得少,顾哲闻吃得快,两个人停留的时间不到十分钟,等他们走后,大家才敢正大光明的议论。   “跟着顾少校的那个女人是谁啊?是哪家的大小姐么?”   “我看不像,大小姐能穿补丁衣服么?哪家的大小姐不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哪儿像那个女人那样。”   “那就是什么狐狸精,用了妖术迷惑了顾少校。”   “不知检点。”一道冷淡的声音响起后,大家都不敢说话了。   顾哲闻坐上机车,徐佩秋坐在后方,她迟疑着伸出手揪住顾哲闻腰间的衣服,双脚踩在踏板上,顾哲闻没有多做停留,迅速开车往远在山区的小村落驶去。   男人沉默的坐在前方,徐佩秋抓着他的衣服,山路颠簸,她被抖得一脸菜色,一时没抓住险些掉下去。   顾哲闻察觉到她的动作,他将车停下来:“还好?”   徐佩秋把他的衣服扯得松松垮垮的,徐佩秋不好意思地松开他的衣服,顾哲闻抬手,平静的将被扯掉的扣子扣好,他抓了抓衣服,回头看向她。   少女的眼瞳在明媚的阳光下显出几分浅褐色,她微垂着眼,睫毛轻轻颤动,如轻盈的蝴蝶的翅膀。   粉色的唇轻轻抿着,脸上显出些别扭的情绪。   顾哲闻松手抓住她的手腕,让她的双手搭在自己腰间:“抓好。”   少女的手腕很细,稍稍一用力便能扭断似的,皮肤光滑,有着女人独特的柔软触感。顾哲闻眼神闪烁几下:“我要开车了。”   徐佩秋扔掉别扭,紧紧抱住他,迅疾的风擦着头发拂过,吹起少女一头柔顺的黑色长发,徐佩秋偏着头,半边脸靠在前方男人坚硬的后背上。   迅疾的风吹得她睁不开眼睛,徐佩秋干脆闭上眼睛,一边嗅着逐渐熟悉的野草香气,一边闭目躲避开始刺眼的阳光。   顾哲闻的后背很坚硬,很有安全感,她的手十指交叉放在他的腹部,车体震动间,隐约能触碰到他腹部性感的腹肌,硬硬的,还有些烫,独属于男人灼热的体温。   徐佩秋稍稍挪开手,心中轻轻叹了口气。   听到机车的动静,在院子里锯木头准备重新给徐佩秋搭几块木板的许困立刻搁下手中的东西,飞快跑出来。   顾哲闻的身影越来越近,他刚停好车,满身碎屑的许困赶紧跑到徐佩秋眼前:“徐佩秋,你没事吧?”   “没事。”徐佩秋摇摇头,她从车上下来,敲了许困小脑袋一下:“什么徐佩秋,叫姐。”   许困当做没有听见,他转身:“顾哥,谢谢你了。”   “昨天的鸡汤我给你留了一点儿,现在快中午了,你进屋子里坐坐,我给你热一热你尝尝。”许困热情邀请道。   小男生眼中透着浅浅的信赖,顾哲闻心情莫名有些好。   顾哲闻轻轻笑起来,他没从车上下来:“下次吧。”   “你姐她感冒刚刚好,鸡汤留给她补身体吧。”顾哲闻看向徐佩秋,眼中滑过笑意,那眼神怎么看都像是有含着额外的意思。   徐佩秋瞪了他一眼,那只老母鸡是她凭自己本事得到的,光明正大。   你不吃算了。   “我还有事,先回去了。”小玫瑰又露出小刺准备扎人了。 第9章 九颗糖   徐佩秋和许困目送顾哲闻离开,等他走远不见影子后,许困立马绕到徐佩秋面前:“那个男人没对你做什么吧?”   “没有趁着你不注意偷偷占你便宜什么的吧?”   徐佩秋咬着后槽牙,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年纪小小的,不要整天想些有的没的。”   “你是一个男子汉,少些姑娘家的不正经心思。”   许困愣了半秒,明白过来徐佩秋这是在拐外抹角的骂他。他转身追上抬脚踏进院子的徐佩秋,提高音量:“喂徐佩秋,我这可是在担心你!”   “我是在为你以后的名声着想!”   “知道了。”徐佩秋懒洋洋道,脸上表情没有半分变化。她走到院子中的那堆木头旁停下,微微挑起眉梢:“这是什么?”   “给你重新换几张木板,你那床板被虫子咬了,睡不得人。”许困重新提起锯子干活儿,“咯吱咯吱”的声音有些刺耳,听得人心头逐渐烦躁。   许困手上动作没停:“你那屋顶我给你捡了几块破瓦片遮了遮,又重新扯了几把干燥的稻草盖了一遍,应该不会再漏雨了。”   “趁着你昨天出门,你那屋被打湿的棉絮床单什么的,我也给你洗干净晒干了,现在东西在我那屋里放着。”   许困一只手抓着锯子,一只手抓着木板,小臂上凸起的青筋上滑过滚烫的汗珠,很有男子气概。   徐佩秋盯着看了半晌:“看到你年纪轻轻的这么贤惠,姐姐就放心了。”   她轻声笑了起来,声音清脆,如黄鹂鸟在耳旁轻轻地叫着,脆生生的,又含着村里其他女人都没有的娇气味道。   许困眉头一跳,他停下动作回头,咬牙切齿的:“赶紧去把你那屋收拾收拾,你看你那屋都乱成什么样子了。”   “徐佩秋,你可是个女人!”有你这么懒这么不爱干净的女人吗?   徐佩秋哑言,她耸肩,满脸无辜:“好吧。”   她拿起院里的扫帚走进屋去,许困的视线跟随着她,等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后,许困深呼吸一口气,又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徐佩秋就不能像她生病的时候那样听话乖巧不惹他生气吗?   他上辈子到底欠了徐佩秋多大的恩情,这辈子才会投胎成她的弟弟……不,投胎成她的下手和帮她打杂操心她所有事情的小总管?   院子里锯木头的声音重新响起,徐佩秋站在黑漆漆的屋内,她推开已经腐朽的木窗,窗外的热气和清透的阳光落进来,让屋子变得明亮了些。许困重新给她修葺了屋顶,房间里到处落了灰,她拿起一件黑色的补丁衣服当做帕子,将东西上的灰尘掸掉。   屋子里除了一张床,只有一个黑色的衣柜和两个看起来用了很久的床头柜,散发着一股难言的霉味。徐佩秋拧着眉头,顿时失去了打扫的欲望。   前世徐佩秋没进监狱前,许困抓住机会下海经商赚了一大笔钱,所以她坐在大树底下好乘凉,那些年的日子过得还算美好。后来嫁了人,就算婆婆对她的懒惰有很大的怨言,但有许困撑腰,倒也不敢真的强迫她做些什么。   直到后来,许困生意上出现了问题,消失一个月后,徐佩秋得到的竟然是他的死讯。   也是那时候开始,婆家对徐佩秋越发苛刻起来,更是恨不得自己早点离婚,好娶张慧兰进门。谁曾想,世事难料,她却莫名其妙的被关进了监狱中。   那里面的生活其实还不错,只要听话,努力做事改造,狱管也不会对她摆脸色。一日三餐虽然简单,却能填饱肚子,闲暇时间,还会开放图书馆让她们进去读书学习,徐佩秋便是在那里面迷上了医术。   她偶尔还会向另外几个前职为医生的犯人请教学习,虽然没有动手实践过,但徐佩秋脑子里已经装满了许多医学知识。   徐佩秋甩甩头,把之前的回忆甩掉,她任劳任怨的把房间打扫干净,又接了水把那些散发着霉味的柜子擦拭干净,窗外清爽的风吹进来,房间里的空气清新不少。   许困在太阳底下锯完木头,表情像见了鬼似的,徐佩秋竟然老老实实的干了这么久的活儿,中途没有抱怨一句,也没有找他帮她做事?   他扛着木板走进去,徐佩秋伸出一条腿拦住他。徐佩秋扬了扬眉梢,扫过木板上的灰尘:“这木板你都不洗一下?就这样给我扛进来?”   “……”许困不知道该说她装怪,还是该说她有毛病。   许困退出屋子,接了井水把几块木板认认真真的冲洗干净放在院子里晾晒,夏天温度高太阳火辣,还没到晚上木板就全部干透了。   许困做事仔细,铺好床板后,又给她把棉絮被褥抱回来,徐佩秋一个人在屋子里忙活了大半天,她出来时,许困已经把晚饭煮好了。   昨天剩下的一些鸡汤,以及一小盆鱼汤,虽然稀饭依旧清汤白水,但也比之前要好,至少一只手数不完碗里的米粒了。   徐佩秋拿起筷子:“你昨天没有吃鸡汤?”   “这鱼又是哪儿来的?”   许困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我要是背着你偷偷吃了,你今天回来说不定还要怎么和我闹,怎么嚷着说我是个没孝心的弟弟。”   许困一脸我早就看穿你了的表情:“还能是怎么来的,自然在隔壁村的小河沟里抓的。”   徐佩秋意外的抬眸:“昨天早上天没亮你就跑到隔壁村的小河沟去抓鱼了?”   那条小河沟她记得,来回要走上整整两个小时,按照许困昨天回来的时间算,他四五点就偷偷摸摸起床出门了。   “不然呢。”许困不想和她说话,他动了筷子:“你不吃我可吃了啊,我特意等到你回来才做的,可别再瞎嚷嚷了。”   他夹了一块鱼尾巴,放进碗里吃得津津有味,徐佩秋记得,她和许困都喜欢吃鱼头下两寸左右的脊背部,因为那里的肉最结实,最丰厚。而鱼尾巴小刺儿多,他们都嫌懒得挑,从来不吃。   徐佩秋把鱼头夹进碗里,随口问道:“张慧兰和周怀庆后来有没有来找你麻烦。”   许困挑着刺摇头:“没有。”   他吃了一口鱼肉,气从中来:“那个周怀庆你现在终于看清他的德行了吧?你还打算围着他团团转想着要嫁给他?”   “不顾村里人的闲话也要主动凑上去拿你的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徐佩秋眉心跳了跳:“我有病吗?”   许困毫不迟疑的接话:“我看你以前就是有病。”   “病得还不清,你也就比隔壁那个三十多岁了还打单身的傻子稍微好一点儿。”   “人家傻子虽然傻,都知道要娶漂亮媳妇儿,长得丑的他都不要。”许困表情严肃,说得一本正经。   徐佩秋把嘴里的鱼骨头咬得咯吱作响,许困识趣的闭上嘴巴。   “以后你看到他们俩,见一次打他们一次,把人打残了算我的。”徐佩秋漫不经心的吐出嘴里的骨头,专注的分离剩下的鱼肉。   许困愣住。   徐佩秋不仅突然转性子了,这转得好像还有点大?   不会是被鬼上身了吧?以前看见一只小虫子都娇滴滴的哭闹,现在怎么变得这么狠了。   徐佩秋淡淡的掀了掀眼皮:“当年爸就是被周怀庆骗去写那东西的,虽然我不知道是不是周怀庆举报了爸,但爸的死,绝对和他脱不了干系。”   提到那件事,许困沉默下来。   许久后,徐佩秋将碗里的鱼头吃得差不多后,她看见许困微红的眼眶。   徐佩秋鼻尖一酸,她低头无声的眨了眨眼,将心中的酸楚味咽下:“现在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了,我们好好扶持着过日子吧。”   “虽然我的话没有什么可信力,但我会努力让你过上好日子的。”徐佩秋笑起来,黑色的长睫毛遮掩住眼中的水光。   许困轻轻哼了两声:“还算你有自知之明。”   这件事暂时接揭过,两姐弟难得吃上这么丰盛的晚餐,很快就把刚刚不开心的事情扔到了脑后。许困虽然嘴里馋,但他还有些理智,吃了一点儿,咂咂嘴后,忍住馋意放下了筷子:“剩下的留着明天吃。”   “你傻啊,这么热的天,放一晚上就坏了。”徐佩秋继续夹了一块鸡肉放进碗里:“明天你想吃馊的鱼和鸡?”   她给许困夹了一坨鱼肉:“都说了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想吃鱼,再去抓就是了。”   许困没好气的拿起筷子:“你说得倒是容易。”   嘴上嫌弃着,许困到底也没经住诱惑,两姐弟把桌上的两盆东西吃完后,许困主动收拾碗筷去洗碗了。徐佩秋瞅着他的背影,轻声道:“都十六岁了,还这么瘦。”   营养不良式的瘦。   徐佩秋轻轻地叹了口气,起身回了房间。   第二天她是被院子外的大嗓门吵醒的,徐佩秋抓了抓头发,有些烦躁的打开门走出来。   张老婆子看见她,脸上笑得跟花儿似的,她谄媚的走上来,拉起徐佩秋的手:“佩秋啊,你还记得我不?以前你爸爸在的时候,你还来我们家玩过哩!”   徐佩秋没有说话,张老婆子自顾自的说话:“哎哟你说你们姐弟俩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老徐还没走多久,许困又被人打残了躺在床上不能上工挣工分,你说你一个小丫头,可该怎么支撑这个家哩?” 第10章 十颗糖   张老婆子精明的眼珠子扫过她,笑得更开心了:“佩秋啊,你说你也十七岁了吧,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我张老婆子好歹也算是你家的亲戚,你这婚宴大事啊,不如就由我这个老婆子做主好了!”   “隔壁村那个孙国忠你知道吧?他家里盖了新房子,现在可威风了,好多姑娘家都想和他家结亲哩!”   “但是那孙国忠啊,就喜欢你,所以啊,这才拜托我这个老婆子来说说媒,佩秋你要是答应他,他们家铁定把这事办得风风光光热热闹闹的,不仅如此,那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许困啊,他们家也一并养了!”   “你们姐弟俩这下半辈子都不愁了!你知道的吧?孙国忠他七八十岁的爷爷奶奶现在都还能下地干活儿挣工分,他爸他妈就更不用说了,那可是一等一的干活儿巧手,就连他自己,也是村里邻居都夸赞的好手。”   “他们家的粮食啊,仓里都快屯不下了。”   “虽然孙国忠人傻了一点儿,但人家是真心喜欢你……”   徐佩秋冷着脸,她微微阖眼,淡淡的扫过去:“我和你,很熟吗?”   张老婆子愣住,没反应过来:“啊?”   徐佩秋抽回自己的手,静静地望着她:“我说,我和你很熟吗?”   “这附近的人都知道他孙国忠是个傻子,不知道您是抱着什么样的居心才想让我嫁给他。张老婆子,你是不是见我长得太好看心里嫉妒,所以别有心思的想看着我下半辈子过得不好?”   “这样你们这些人心里就舒坦了。”   路过徐佩秋家的顾哲闻停下脚步,驻足仔细凝听了半晌,无声的笑了起来。   小丫头年纪小小的,嘴巴倒是不饶人。   张老婆子反应过来,当即气红了脸,她反驳道:“佩秋,我这都是为了你好,你怎么能这么想?”   “许困他现在被人打得躺在床上下不了地,你们两姐弟没有工分就没有粮食,我是念在你爸的关系上才来帮你介绍的。”   她吸了口气,苦口婆心的劝道:“佩秋啊,你别硬撑着了,你一个女人,长得又好看,独自撑着这个家,养你弟弟多累啊,还不如早早的嫁人了,下半辈子安稳些,也不用这么辛苦。”   “女人啊,终归还是要嫁人的。”   “再说了,你一个年轻女人,家里又没个男人,多招人惦记啊,要是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就惨咯。”张老婆子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   徐佩秋笑了起来,张老婆子双眼一亮,这丫头连笑起来的模样都这么好看,可真便宜了孙国忠那个傻子。   徐佩秋笑完后,眼神唰的一下冷下来,她声音冷淡:“您也说了,我一个女人,长得又这么好看,我什么好男人找不到?我什么条件好的男人找不到?我嫁给谁不好我要嫁给一个傻子?”   “张老婆子,您这是为了我好,还是为了您自己好呢?”   徐佩秋靠近她,微微弯下身子,她勾起唇角:“她们家到底给了您什么好处?让您不辞辛苦大老远的跑过来给我说亲?”   张老婆子张了张嘴,气得说不出话来。   徐佩秋干脆的转身,语气坚决:“请您回去。”   “以后也别来了。”   徐佩秋回眸微微一笑:“您也知道,我弟弟脾气不好,疯起来连自己都打,要是他心情不好的时候看见您,拿着锄头把你脑袋打出几个血窟窿来可就不好了。”   徐佩秋眼睫弯弯,笑起来的时候眼尾微微翘起,妩媚动人:“我想想,刚刚您这么大的嗓门,他肯定已经醒了。”   “许困。”徐佩秋当着张老婆子的面叫了一声。   “干什么。”许困中气十足的声音从灶房传来,徐佩秋笑着注视张老婆子。   张老婆子身体抖了抖,悻悻地笑了几声,临走前,她还不死心的劝道:“佩秋啊,这件事你好好想想啊,孙国忠虽然是个傻子,但他家的情况在咱们附近几个村真的挺好的了。”   “你虽然长得好看,但你祖上不是地主吗?你家庭成分有问题,一般男人不敢娶你的,一般家庭也容不下你的。”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你绕着周怀庆转了那么久,人家都不愿意和你结婚?他虽然是个知青,听说在城里的父母吃的还是商品粮,但照你这个模样,男人再怎么心肠硬,要对你有意思也早追着赶着上门提亲了……”   “滚。”徐佩秋的脸冷下来,她的眼神倏地犀利,看得张老婆子后背发凉。   张老婆子还想说什么,门口突然出现一个高大威武的男人,一身军装,看起来十分厉害。张老婆子心中暗自嘀咕,这徐佩秋难道还惹了事儿了?她不敢再停留,连忙抹了把脸上的冷汗走了。   走出老远了,她心有余悸的往徐家的小破屋看了几眼:“可怜啊。”   也不知道那个军装男人是干什么去的,该不会是特意来抓那两姐弟的吧。   徐佩秋的起床气已经被时间磨掉了许多,但张老婆子的那些话却气得她脑仁发疼,她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的盯着突然出现的顾哲闻,她的胸口小弧度的起伏着,内勾外挑的水眸瞪着顾哲闻,奶凶奶凶的。   顾哲闻站在她前方,清了清嗓子:“我是来找许困的。”   徐佩秋收回视线:“他在做饭。”   说完她转身回到屋子,顾哲闻看了片刻,叫道:“这件事,我觉得你在场比较好。”   徐佩秋的脚步停下,她回头,拧着眉,语气不善:“什么事。”   “关于他的未来。”顾哲闻轻声说话,表情严肃。   徐佩秋愣住,转身走回他身边:“进去说。”   话里没有丝毫客气的意思,顾哲闻微微挑起眉梢,脑海中不禁滑过她之前生病时的柔弱模样,和现在露出小刺的少女比起来,格外讨人喜欢。   顾哲闻跟着他走进去,许困抬起头,少年青涩俊朗的脸上沾了灰,脸颊黑色的一片,像冬天烤火不小心蹭了锅底的花猫。   徐佩秋懒懒的靠在墙壁上:“他找你有事。”   许困心中纳闷了,徐佩秋今天心情怎么又不好了?这位身份高贵的少校好歹也算是她的救命恩人吧?而且人家救了徐佩秋的命,他们还没给钱。   想到这里,许困连忙掏出衣兜里的钱:“顾哥,昨天你给徐佩秋她看病用了多少钱?不知道这点儿够不够。”   他骨节分明的手有些脏,手中的纸币全是一分一分的,很旧,还脏兮兮的,有的钱缺了角,还沾着可疑的痕迹。许困把钱递出去,明亮的眼睛有些局促,他怕钱不够,可家里就只有这点儿钱了。   顾哲闻把钱推了回去:“熟人的医院,没有收钱。”   “你不用给我钱。”   许困张了张嘴:“可……”   顾哲闻转移了话题:“我今天过来,是想问你有没有意愿参军。”   “参军的话,部队会给你提供一日三餐,对军人家属也会发放一定的补贴。你年轻,潜力很大,如果好好训练培养的话,假以时日一定能出人头地。”顾哲闻的声音平平淡淡,几乎没有起伏。   徐佩秋错愕的望向他,顾哲闻扭头与她对视,唇角含着笑,意味不明。   许困的呼吸急促起来,他抓着钱的手有些抖:“我可以吗?”   “我这样情况的,有可能吗?”   许困眼睛瞪得大大的,因为家庭成分的关系,他从小受了多少白眼和冷嘲热讽,他没有去上过学,小时候只有识字的老徐会教他各种知识,后来爸爸死后,就再也没有人教过他,也没有人告诉他,他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更没有人告诉他,他应该做个什么样的人。   他的目标,至始至终都只有:把徐佩秋养大,然后给她找个值得托付的好男人嫁了。   顾哲闻点头:“为什么不可以。”   “如果你同意的话,明天就跟着我训练。”   许困脸上染上了纯真干净的笑容,他想答应时,蓦地望向徐佩秋,徐佩秋垂眸望着地面,表情很淡:“我同意。”   许困笑得越发开朗:“我也同意。”   他兴奋得接连问了好多问题:“顾哥,那我需要准备什么吗?需要我自己带棉絮吗?还有衣服,衣服也是我自己带吗?部队里一般都吃什么呀?我能不能每天都回家?”   “徐佩秋她懒死了,饭也不肯做,我要是走了,她肯定会饿死的,到时候我能不能把东西带回来给她吃?”   徐佩秋又气又好笑,她无奈地看了许困一眼,自己这个姐姐在他心中到底有多娇气?   听完许困一连串的问话后,徐佩秋脸色松缓下来,含上了几分笑意。   “我要是哪天饿死了,我做鬼也要缠着你。”徐佩秋没好气的打断他的话,她下巴点了点灶里的小火苗:“火要灭了,你可赶紧做饭吧。”   说完,她直起身子看向顾哲闻:“出去说?”   顾哲闻点头,徐佩秋领着他走出院子,两个人站在路边,徐佩秋的表情又淡下来:“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顾哲闻深邃的眉眼十分认真,又有些迷惑。   徐佩秋的眼在阳光下变得越发清澈,徐佩秋直接道:“你为什么要让许困进部队。”   “我不觉得你是真的因为许困是个好苗子起了惜才之心,你和他不熟。况且按照我家的情况,许困他根本没有进部队的资格。”   “所以,你是什么意思。”   徐佩秋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眼前高大威武的男人。他一次次的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在她的面前,无论是之前找李队长诉苦,还是她被周怀庆骚扰的时候,又或者是她感冒时正好出现送她去医院看病,再加上刚刚张老婆子上门给傻子提亲的事。   这一件件的事情连起来,她不觉得,这只是纯粹的巧合。   徐佩秋掀了掀眼皮:“你看上我了?”   顾哲闻深邃的眼沉下来,他的嗓音沙哑磁性,声音低低的:“你想知道?” 第11章 十一颗糖   徐佩秋闻言一愣,她深深的看了顾哲闻一眼,摇头果断拒绝:“不想。”   她转身就走:“今天的恩情我会记着,以后你若是有我帮得上忙的事情,尽管开口。”   徐佩秋的转身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没有任何的留恋,单薄的背影在阳光下有些模糊,渐渐变得不太清晰。   顾哲闻微微眯了眯眼,深邃的眉眼静静地凝望她的背影消失在残破的大门口。门口旁的杂草似乎变得更茂盛了,绿油油的一片,几朵白色的小花儿点缀其中,随着风儿轻轻摇动,似有一股花香传来。   徐佩秋回来后,许困的眼里带着几分打量和疑惑,徐佩秋背着他和顾哥说了什么?怎么她的心情看起来更不好了,愁眉紧锁,活像谁欠了她几十块钱一样。   没过多久,顾哲闻再次出现,他看着许困,声音淡淡的:“明天早上五点钟到你家对面的那座山上集合,到时候我叫人来接你。”   顾哲闻说完打算走了,许困叫住她:“顾哥,不可以过两天再去吗,徐……”   徐佩秋抬眼:“叫你明天去你就明天去,废话那么多。”   “……”许困被堵得哑口无言,他胀得脸微红,我这还不是担心你?   顾哲闻没有说话,他甚至没看徐佩秋,对着许困点完头就走了。   灶房内重新安静下来,只有火苗吞噬干柴的声音,许困拍了拍身上的灰:“你和顾哥吵架了?”   徐佩秋掀了掀眼皮,懒得回答他。   许困被徐佩秋气得一口气堵在喉咙,浑身都不舒服,简单的吃完了早饭,徐佩秋一言不发的回屋给许困准备行李。许困能去部队自然是再好不过了,不说部队福利好,前途光明,就说她们如今的家庭条件,连区区一个张慧兰都能找大队长换她的活儿,许困就更是不知道在外面受了多少冷嘲热讽的白眼。   去了部队,至少那里是个靠实力说话的地方,许困从小有力气,又为了保护她变得越发凶狠,若是运气好,认认真真踏踏实实的训练完成任务,以后说不定还会升职出人头地。   至少,以后不会再有人欺负他。   他也不会因为生意上的事情莫名其妙的丢掉性命。   徐佩秋在屋子里翻翻找找,家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所以她找了几件破衣服给许困简单的缝缝补补,拿给他上山换洗。   许困接到徐佩秋拿过来的背包,眼里的错愕不加掩饰。   徐佩秋懒懒的看着她:“这么惊讶做什么,你想被我打吗。”   许困低下头嘀咕,徐佩秋怎么突然转了性子了,这么勤快,对他又这么好,他一时间还真有些不适应。   不过他更担心的是自己走后,徐佩秋会被张慧兰和周怀庆联手欺负,他怀里抓着徐佩秋收拾好的包,欲言又止,徐佩秋权当没看见,坐在井边悠闲的撒着切碎的野菜,逗着院子里的小鸡玩。   小鸡“叽叽叽叽”的叫着,徐佩秋的侧脸多了几丝浅浅的笑意。   许困最终没能把话说出口,他回到屋子,心里又激动又紧张。   早上四点多钟的时候,天还没亮,蓝色的天幕笼罩着一层朦胧的暗灰色,伸手不见五指。许困早早的起了床,热了碗稀饭,吃了两个烤红薯,简单的填饱肚子后,他拿上装了衣服和鞋子的包轻轻的打开院门,他单薄修长的身影静静地矗立在门口,回头盯着徐佩秋那间黑色的屋子看。   良久,他咬牙关好门,头也不回的往顾哲闻说的地方跑去。   黑暗中,少年的眼眶渐渐泛红,漆黑的眼睛泛着一层淡淡的水光。   他跑得很快,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向前奔跑着,十几分钟后,许困站在山顶,双手撑着大腿垂着头大口喘气,眼前的世界全都是黑色的,一点星光都没有,早已看不清家的方向。   许困突然觉得浑身发凉,鸡皮疙瘩一个接着一个的往外蹦。   一股紧张,害怕的情绪席卷了他的灵魂。   徐佩秋在许困起来的时候就醒了,她躺在坚硬的床板上,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少年终归是要长大的。   天亮后,徐佩秋像没事人似的,自己做了饭吃,前两天张慧兰一口答应承包了她的活计,所以她现在也没什么事做。   不远处的邻居路过,见到徐佩秋一个人,随口问了一句:“佩秋,许困还躺在床上呢?”   “哎哟你这可该怎么办啊。”   徐佩秋抬起头路,淡淡一笑:“许困啊,当兵了,正在部队养伤呢。”   “啊?佩秋,这话你可不能乱说,照你家这情况,怎么可能进得去部队?你们可是坏成分。”邻居一听急了,连许困那坏分子都能去当兵,她家里的儿子人长得高,又壮实,那她儿子是不是也能被选上?   当兵多好,部队里福利棒,她们走出去还倍儿有面子,这以后,哪个人敢不敬着他们家?哪里还怕儿子讨不了好媳妇儿?   邻居赶紧进来:“诶诶诶佩秋,你快跟我说说,许困他是怎么进去的?”   “不知道,就这样被选上的。”徐佩秋依旧淡淡的,她捉住一只小鸡仔放在手中把玩,漫不经心。   邻居问了半天,没套出任何有用的信息,她气愤的走了,自私自利,真小气。   不到半天的时间,许困去当兵的消息席卷了附近的好几个村落,也传到了顾哲闻耳中。铁柱在他身旁扣着脑袋:“少校,这事儿怎么办啊?”   顾哲闻头也不抬:“你的事情做完了?”   “没,没有。”铁柱挺直身子,行军礼退下:“少校,我这就去做!”   铁柱走后,顾哲闻停住写信的笔,他搁下笔摸着下巴,喃喃自语:“倒是挺聪明的。”   “可惜了。”   在山上干活儿的张慧兰和周怀庆自然也听到了消息,周怀庆的脸色当即变得难看起来,他静静地看着张慧兰,看得张慧兰心惊肉跳,就在张慧兰准备解释时,周怀庆起身一言不发的走到了另一处,埋头干活。   张慧兰有些急了,她急忙跟上去:“怀庆哥,你……”   “这位女同志,男女授受不亲,我们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周怀庆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免得被人看见了,被人说闲话,到时候玷污了你的清白可就不好了。”   张慧兰心里委屈:“怀庆哥,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对你一片心意,你之前不是没有拒绝我吗?”   周怀庆没说话,张慧兰在他身边站了半天,怨恨的跺了跺脚,走了。   百无聊赖的徐佩秋玩够了小鸡,操着手在村里闲逛,她们这个村不大,小半个小时就能逛完,徐佩秋摘了几朵野花拿在手中把玩,衬得她那张冰清玉肌的脸越发清透白皙。   张慧兰立在她身前,徐佩秋看也不看她,抬脚直直的往前走过。   “佩秋。”张慧兰出声叫住她。   徐佩秋停脚:“有事?”   “佩秋,那件事你还在怪我吗?”张慧兰咬咬牙跑到她身边,红着眼眶,她的声音又娇又委屈,若徐佩秋是个男人,或许听了真会心软。   徐佩秋侧了侧身,唇角微微勾起,她葱白的手指漫不经心的揉捻着野花瓣儿,声音懒洋洋的:“哪件事?”   她掀了掀眼皮:“我怨你的事情多了去了,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件事?”   张慧兰心中气愤,她张了张嘴,在徐佩秋懒淡的目光下,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她稍微定了定心神,再度伪装起来:“佩秋,对于伯伯的事情,我也很自责。”   徐佩秋没有说话,她又自顾自的说道:“而怀庆哥,我……”   “你随便。”听到周怀庆的名字,徐佩秋抬脚就走。   “啊?”张慧兰没听明白。   徐佩秋停下脚步,回头淡淡的看着她:“若是你真的喜欢周怀庆,那我就先祝你们百年好合。”   她轻轻笑起来:“到时候不要忘记请我喝喜酒。”   她笑完后,收起表情转身走了,张慧兰愣在原地,心思万千。徐佩秋为什么愿意把怀庆哥让给自己了?徐佩秋以前要死要活的吵着要嫁给周怀庆,她不认为徐佩秋会突然转了性子不喜欢周怀庆了。   周怀庆是下乡的知青里家庭条件最好,外貌最为俊朗的一个,周怀庆的父母在城里工作,是吃商品粮的人,若是有一天周怀庆能回去,作为他的女人,也能跟着享大福。   张慧兰定定地望着徐佩秋的背影,她心里一紧,徐佩秋这样,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徐佩秋她和自己一样,看上那个从城里来的军人了!   徐佩秋拽着野花回到家里,在村里散完步后,她心中的失落减淡了些,许困已经去部队了,该过的日子还是得过。可话虽如此说,一周后,徐佩秋还是十分的不适应,她每天喝着清汤白水的稀饭,加上路边采摘的野菜煮了做凉菜,开始时她还十分舍得的给自己煮一个鸡蛋,可这几天下来,鸡蛋她也吃腻了。   难受得头晕眼花。   徐佩秋舔了舔嘴唇,惦记起许困之前抓回来的那条肥美的草鱼了。   现在日上三竿,时间尚早,徐佩秋稍作准备,拿起小木桶准备跋山涉水去捉条鱼回来给自己打打牙祭。   她没走出几步,远处几个妇女聚在一起,对着她指指点点,脸上厌恶和嫌弃的表情比此刻的太阳更灼眼。徐佩秋皱了皱眉,不过很快又舒展开,她加快了脚步。   “哎哟那个徐佩秋可真是不要脸,以前跟什么似的追着那个知青跑,现在才多久就移情别恋,喜欢上别的军人了。”   “我就说她那张脸就长得像狐狸精,你看咱们几个村的多少男人和小伙子都被她勾引去了?不守妇道,依我说,就该把她浸猪笼!免得祸害了我家儿子。”   “诶你家那儿子是不是非她不娶?”   “那可不是!他要是敢把那个狐狸精娶回家,我就敢好好的调丨教她,让她知道知道厉害。”   “可真是苦了慧兰你了,以前你对那个狐狸精多好啊,她还敢跟你抢男人,不过现在她看不上知青了,你可得抓紧机会把人追到手,要是跟了知青,你这辈子可就享福了。”   默不作声的张慧兰害羞的笑了笑,没有接话。她眯了眯眼睛,知青?不,跟了军人当军嫂不是更威风和光荣?   徐佩秋能做的白日梦,为什么她张慧兰就不行?   徐佩秋多多少少能猜到那群大嘴巴的中年妇女在乱嚼什么舌根,这几天她虽然没有和人接触,但也听见了不少流言蜚语。她不在意,反正她也没打算嫁给村子里的人一辈子都在这里落地扎根。   她在等恢复高考,只要高考恢复了,她考上了医科大学,她的前途将一片光明。   小河沟离徐家老宅很远,徐佩秋一路奔波汗流浃背,天儿正热,她赶到时,脸上的汗如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一颗接着一颗往下掉。她喘着气,脸蛋儿绯红,通透美艳。徐佩秋抬手用衣袖擦了擦汗,她望着面前宽清澈的小河沟,踮了踮脚尖,别说是一条鱼了,连颗鱼卵都见不着。   徐佩秋拿着小木桶绕着河床走了半圈,一簇芦苇旁传来了水声以及悉悉索索的响声,徐佩秋愣了愣,随后眼睛一亮,莫非是野鸭?   她蹲在河床边,屏息凝神打量着阴影处。   一颗脑袋冒了出来,随后是男人精壮的身体,八块腹肌夺人眼球,手臂鼓起的肌肉线条格外吸睛,水珠顺着他的肌肉弧度往下流淌,滑过小麦色的皮肤,画面异常的暧昧。徐佩秋盯着他,顾哲闻也直直地回视她。   良久,顾哲闻含笑的声音响起:“我不知道你还有这种癖好。” 第12章 十二颗糖   徐佩秋脸不红气不喘,她的视线轻轻的扫过顾哲闻巧克力般的腹肌,缓缓往上移动,似笑非笑:“我也不知道你还有这种癖好。”   顾哲闻挑了挑眉稍,从水里起来,徐佩秋怕他不好意思,礼貌的移开视线。她手中提着小木桶,在河床上站得笔直,脚下的鹅暖石与近处的水面荡着微微的涟伊,风儿吹过,满鼻少女的清香。   顾哲闻走到她看不见的地方换好了衣服,他重新出现时,白衬衣扣到了最上方的一颗扣子,抵着喉结。顾哲闻迈动长腿走过来,一边扣着衣袖处的扣子,一边问她:“你来这边做什么?”   荒郊野岭的,还提着小木桶。   徐佩秋回头,双眼明亮:“捉鱼吃。”   顾哲闻下意识看了眼清澈的小河,又看了眼头顶明晃晃的太阳,这个时间点,别说是鱼了,就是螃蟹也钻进洞里躲太阳了。顾哲闻扣好扣子后,垂眼:“回去吧。”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顾哲闻说完,眼神微微闪烁,他转身向另一处地方走去。   徐佩秋跟在他身后,小巧的鞋子踩着发烫的鹅卵石,偶尔有一两个鹅暖石踩空,徐佩秋身子趔趄,差点扭伤了脚。徐佩秋追着他跑:“那你来这里做什么?洗澡?”   顾哲闻的脚步渐渐放慢,很快徐佩秋就追上了他,与他并肩行走。她仰着白里透红的脸蛋儿,清亮的双眼闪烁着好奇,目光通透。顾哲闻侧头,风儿恰好拂过少女脸颊旁的碎发,如梦似幻。   少女浅浅笑着,像酣醇的甜酒。   “不是。”顾哲闻喉咙微动,他指着远处的渔具:“过来钓鱼,打发时间。”   徐佩秋眨了眨眼,顾哲闻没说话,徐佩秋便老老实实的道来:“我不打扰你钓鱼,但是你如果有多余的收获,能不能给我一小条?”   徐佩秋竖起两根手指发誓:“真的,我一点都不贪。”   “或者你结束后,把渔具借给我,我以后还给你,再给你一条小鱼作为利息。”   她认真的时候,就像顾哲闻以前遇见过的无良小混混,满嘴跑火车,鬼话一套一套的,一个字都不能相信。顾哲闻乐了:“你?会钓鱼?”   “不会。”理直气壮。   徐佩秋随他停下,顾哲闻弯腰拿起鱼竿,放好诱饵后,他将鱼竿递给徐佩秋:“试试。”   “那你呢。”   “我还有一根。”顾哲闻从旁边的袋子里拿出另外一根鱼竿,举在手里晃了晃,徐佩秋没有多说,她将鱼钩随意的扔了出去,风一吹,鱼钩落在了两人两米外的浅水处。   顾哲闻看了两眼,没说话,徐佩秋找了个凉快地方安静坐下。顾哲闻将鱼钩扔出去后,在她身旁蹲下,率先开口:“你弟弟很优秀。”   徐佩秋笑起来:“他一直都很优秀,只是……”   徐佩秋沉默下来,顾哲闻坐姿端正,他坚毅的目光看向远处:“他会是一名优秀的军人。”   “谢谢。”徐佩秋轻轻说话,她垂眼,鞋尖推着脚边的一颗鹅暖石玩,鹅暖石被她推来推去,露出下面一小块湿润的沙子。   “许困他就拜托你了,他从小就很聪明,头脑灵活又能吃苦,他不该在这里埋没的。”徐佩秋的声音很轻,逐渐消散在风中。   “那你呢,你打算怎么办?”顾哲闻侧了侧头:“你打算一直骗别人帮你干活?”   徐佩秋不服气的伸长了脖子,正打算反驳的时候,顾哲闻突然夺过她手中的鱼竿往回拉线,粗粝的手指擦着少女柔软的肌肤滑过,带来异样的触电感。徐佩秋还来不及仔细品味,便被用力挣扎尾巴拍打水面的小鱼吸引了注意力。   顾哲闻将鱼儿取下,扔进她装了水的小木桶内:“是条小鲫鱼,营养价值高,正好可以补身体。”   徐佩秋惊喜的把小木桶提过来,盯着小鲫鱼看,看满意后,她挺直上身:“喏,这不就天上掉馅饼了吗?”   “就算我不上工,我也饿不死的。”她的脸蛋儿隐隐透着得意之色。   顾哲闻无奈的笑:“你弟弟说得不错。”   “他又背着我说了我什么坏话。”徐佩秋脸上的笑容一僵,磨着牙询问他,跟发怒的小兽似的,明明没什么震慑力和杀伤力,却偏偏让人说不出话来。   顾哲闻帮她重新上好诱饵,把鱼竿还给她:“也没什么,就稍微谈了两句而已。”   徐佩秋再次把鱼线扔出去,她别开头,小声嘀咕:“看他回来我怎么收拾他。”   顾哲闻听见后,不置可否,他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转移话题:“你会识字吗?”   徐佩秋警惕起来:“有事?”   顾哲闻摇头:“随便问问。”   “许困那么聪明,你应当也不差。”顾哲闻说道:“有没有兴趣读书?”   徐佩秋愣愣地望着他,男人立体的侧颜很帅,俊朗中还带着几丝温柔和儒雅。徐佩秋垂眼,摸不准他的心思,她敷衍的嗯了一声。   顾哲闻从衣兜里掏出一本薄薄的小书,他抓住徐佩秋的手腕,将小书放在她掌心。手腕处的手掌炽热滚烫,顾哲闻握住她的手,让她抓住小书:“这是小学数学的重点知识,你先背下来,如果有不懂的,以后我再教你。”   波光粼粼的水面意外的晃眼,滚烫的温度顺着手腕直直的流进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徐佩秋轻轻的眨了眨眼,将眼底的情绪敛净,她抬起头:“你教我?”   顾哲闻点头:“嗯。”   徐佩秋维持着被他握住的姿势没有动,她勾起唇,直直地看着顾哲闻深邃的眼睛:“你知道最近村子里的人都在说什么吗?”   “那不重要。”顾哲闻的声线突然低下来,他握住徐佩秋的手紧了紧。   徐佩秋拧着眉:“你弄疼我了。”   顾哲闻立刻松开她,徐佩秋摸着自己的手腕,那处仿佛还残留着对方的温度,她狐疑的扫了他一眼,将手中的小书打开,第一页是字迹工整的乘法表,第二页及之后是手写的重点公式和理论。   男人的字迹笔力劲挺,每一笔都带着无尽的霸气和潇洒,尽是张狂和傲气,和他温文尔雅的外表迥然不同。   徐佩秋的嘴角扬起浅浅的弧度,她合上小书:“这是你特意为我准备的?”   “嗯?”上扬的尾音如猫儿的小尾巴,软软绵绵的,又分外勾人。   鱼竿动了动,顾哲闻帮她把鱼线重新拉起来,他把上钓的鱼儿取下来,再次扔进她的小木桶里:“这条鲫鱼比刚刚的大些,应该够你饱腹一顿了。”   “你运气不错。”   他回避了她的问题,徐佩秋识趣的不再追问,把裹着鱼饵的鱼钩扔出去后,徐佩秋打开小书细细阅读。徐佩秋低着头,脸颊被阳光晒得红润润的,像成熟的水蜜桃,少女脸颊边的碎发轻轻飘摇,拂过白里透红的肌肤。   娴静时的她意外的动人心魄。   漂亮又美艳,顾哲闻抿着唇专心看着鱼竿。   徐佩秋阅读的速度很快,耳旁时不时传来翻书时纸张“唰唰”作响的声音,不到十分钟,徐佩秋合上书,顾哲闻看过来,她坦诚道:“我看完了。”   “也都记住了。”   顾哲闻微微挑起眉梢,徐佩秋以为他不信,鼓着脸颊开口:“你尽管提问,答不出来我就把我的鱼送给你。”   “不用了,我相信你。”顾哲闻正经的脸上多了几丝淡笑,他笑起来时,五官更为温柔,像黑暗中温暖人心的火堆,像要把人变成飞蛾,让人奋不顾身的扑上去。   即使粉身碎骨也不愿意放手。   一秒,两秒,三秒……五百二十三秒。   徐佩秋看得出神,顾哲闻维持着笑容:“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得多。”   他开口打破了沉寂,徐佩秋回神,不自然的别开脸:“那是自然。”   “五百二十三秒是多久?”顾哲闻突然提问。   徐佩秋愣了愣:“八分钟零四十三秒。”   “错了。”   “是一辈子。” 第13章 十三颗糖   徐佩秋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她想了想,非常认真的问他:“这是什么哲学问题吗?”   “你懂哲学?”顾哲闻眼中滑过意外。   徐佩秋眨了眨眼睛,糊弄他:“小时候爸爸说过一点儿,记得一些,不过现在也都快忘得差不多了。”   “嗯。”顾哲闻没有追问,徐佩秋松了口气,差点露馅儿。她换了个姿势,认真思索顾哲闻口中的五百二十三秒是什么意思。   不过显然,今天的收获让她没办法静下心来,夕阳西下时,徐佩秋的小木桶里满满当当的一桶鱼,顾哲闻的水桶显得有些凄凉,两条瘦瘦小小的鱼儿悬在水中,俩条鱼都写着自闭。   徐佩秋收拾好鱼线把鱼竿还给他,随后她又把顾哲闻的水桶提过来,分了一半的鱼给她。她甩了甩手上的水:“算是你借我鱼竿的利息。”   “我不喜欢欠人人情。”   顾哲闻没有拒绝,他提着两个桶送徐佩秋到了离家最近的山头,夕阳的余辉洒在徐佩秋的身上,白净的肌肤上镀了一层温柔的光。徐佩秋从他手中接过小木桶:“就到这里吧,谢谢你。”   “注意安全。”顾哲闻目送她离开,他矗立在原地,直到徐佩秋安全到家。   徐佩秋到家后,把院子里的破水缸清洗出来,盛满了干净清甜的井水,今天的晚餐是两条鱼熬汤,她取出两条肥美的小鲫鱼后,剩下的全放进了破水缸中。徐佩秋叉腰站在破水缸旁,不放心的在上边儿搁了块烂木板,细心的做了一番掩护。   徐佩秋厨艺不算很好,这个年代她也没资格挑剔,将两条鱼吃下肚后,她回到房间点上煤油灯,小心掏出衣兜里顾哲闻送给她的小书。   小书只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贴着她的身体,此刻的封面热乎乎的,残留着她的体温。借助昏暗的煤油灯光,她葱白的手指轻轻翻开白里发黄的纸页,男人遒劲有力的字迹再眼熟不过,徐佩秋舔了舔嘴唇,眼中依稀闪现顾哲闻挑灯奋笔疾书的模样。   他深邃的眼睛像晚上的星空,清澈的玻璃珠倒映着点点灯光,他高挺的鼻梁立体英俊,他不薄不厚的唇一启一合,嘴里轻声念着小书上的内容,声音暗哑磁性,听得她又酥又麻。   徐佩秋顺势倒在床上,双手拿着小书举在空中,远离了煤油灯后,画面瞬间没入漆黑之中。徐佩秋搁下手,爱抚的摸了摸书,将它搁置在枕头旁,闻着淡淡的墨水香气睡去。   一夜好梦。   天刚亮,大门被人用力的敲着,徐佩秋穿好衣服,木着脸打开门。一个女人不耐烦的把背篼和镰刀扔给她:“养了这么多天你的伤也该好了吧,大队长让你赶紧上工干活儿,要是干不完分的活儿,今天的工分你就别想了。”   背篼在她脚边滚了一圈儿,最后停在一米外的地方。   女人厌弃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她故意提高音量:“长得好看有什么用?长得再好看,还不是没人娶,一辈子都嫁不出去。”   “这要是我女儿,我说出去都嫌丢了祖宗的脸。”   徐佩秋面无表情的捡起背篼和镰刀,她来不及吃早饭,揣了瓶水和一块饼迅速赶往自己需要干活的地方。夏天上工难,早上五六点到九十点是黄金时间,十点钟到下午五点之间天儿就热了,人走在外面就跟被关在大蒸笼上似的,灼热难忍。   徐佩秋的任务依旧是割猪草,割完猪草后,再把东西背到村里另外一个地主家的牛棚里去喂养牛羊。徐佩秋虽然娇气,但也不是个不能吃苦的人,一周下来,在生产队队长李爱国面前说她坏话,抗议她不该得工分的人少了。   在背后指指点点议论她的人却多了。   “你们看呐,那许困虽然去当兵了,可徐佩秋她的生活也没什么提高嘛,依我说啊,那许困说不定是去部队里面当炊事员,给人家真正的军人煮饭烧火去了。看她那脸大的,也好意思说自己弟弟去军队当兵。”   “你们给你们儿子物色媳妇儿,可千万别找她那样的,一看就不安分,取回来家里不安宁!指不定要闹出多少事情来。”   “就是,长得就像狐狸精,我可得好好看着我家那死男人。”   徐佩秋懒散的从她们面前走过,听到议论声后,她又倒回来,轻笑一声:“抱歉,我也看不上有妇之夫。”   “不过请你顺便帮我转告你男人,一定不要因为美貌的我嫌弃他年老色衰的女人,三心二意是不对的。”   女人气得想要打她,旁边的人赶忙拉架,徐佩秋不闪不躲,她懒懒的掀了掀眼皮:“打吧,你只要敢打我一下,我就报警闹到派出所,让警察把你抓进去关它十天半个月。”   她摇了摇头:“最后再拉出来游街示众。”   女人立马停止挣扎,畏惧的不敢再动手,徐佩秋无趣的看了她一眼,走了。   女人指着她的背影,咬牙切齿:“你们看看她,伶牙俐齿不知好歹,年纪轻轻就这么深沉的心思,谁家娶她谁家倒霉!”   徐佩秋满不在乎的走着,走到家门口时,她看见了一抹伟岸的身影。顾哲闻听到脚步声,转身回头:“你回来了。”   “找我有事?”徐佩秋从他身旁经过,打开院门,把人请了进去。   顾哲闻的手里提着不少东西,徐佩秋指着大包小包询问:“这些是什么?”   “部队发的补助,许困拜托我把它给你带过来。”他把东西提进屋子里放下,徐佩秋扬了扬眉梢:“部队补助这么多?”   “嗯。”顾哲闻撒谎时脸不红气不喘,表情严肃又正经,徐佩秋信了。   她把东西放好以后:“这么热的天劳烦你跑一趟了。”   “不麻烦,正好给你带新的书籍过来。”顾哲闻从衣兜里拿出整整五本书,他把压皱的封面按平整:“这些是新的知识点,能全部记下是最好的。”   徐佩秋抬眼看着他,她张了张嘴,又把到了喉咙的话咽下去,沉默半晌后,她试探他说道:“反正背了也没用,你别浪费力气了。”   “像我这样的人,能找到一个男人愿意要我,愿意娶我,我就该谢天谢地了。”她说道。   周围的气氛瞬间凝重起来,身前的男人浑身都释放着冷气,冻得她遍体生凉。徐佩秋看过去,顾哲闻身上的冷气瞬间消失不复存在,仿佛刚刚只是她的幻觉。   顾哲闻握着书,手背上青筋凸起,他双唇紧抿,随后开口说话:“你弟弟会伤心的。”   徐佩秋没有接话,顾哲闻又说道:“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欺负军人家属是违法的。”   他的声音很低,磁性的声音裹挟着“军人家属”四个字,直直撞进她的心底,她想起来,那次在军医院时,她曾被误会过是军人家属。   徐佩秋垂眼盯着鞋尖,心思有些乱。   顾哲闻上前一步,她的头一下撞上顾哲闻宽阔坚硬的胸膛,徐佩秋吃痛,捂着被撞到的额头,她拧着眉:“你干嘛?”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顾哲闻一字一顿道,声音有力。   徐佩秋别开脸:“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你还能帮我讨回来不成。”   说笑呢,徐佩秋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现在她和顾哲闻之间的距离有整整一个银河系那么宽,她们一个在天一个在地,根本不可能。   徐佩秋侧身经过他走向院子,她从破水缸里捞出两条鱼:“最后两条鱼了,要不要留下来吃顿饭。之前你帮了我们家那么多次忙,都没来得及好好感谢你。”   “你知道的,我不喜欢欠人人情,虽然这也不是什么贵重玩意儿。”   “好。”顾哲闻点头,他站在阴影处,高大的身体笔直巍峨,像一堵墙。   顾哲闻把五本书放在最显眼的地方:“记得背诵。”   徐佩秋微微挑起眉梢,敷衍的应了一声。顾哲闻如此固执的要她学习,或许他也知道什么隐秘的消息。   他的这片好心,她记下了。   徐佩秋家里来了个男人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村子。张慧兰有些不安,她连忙拉住议论的大婶:“那男人长什么样子啊?”   “啊,就是那天村里来的那个走在最前头的军人,慧兰,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没什么。”张慧兰讪讪笑了两声:“我就是好奇。”   “诶慧兰,你和佩秋还没有和解啊?”   “没呢……”   “那那个知青呢,弄到手了吗?”   “也还没呢……”   “这你可就不行了,连徐佩秋都钓到男人了,你怎么还没和那个知青好上呢,再这样下去,你可就要输给她了。”   张慧兰脸上挂不住,寻了个理由匆匆的离开了。   不知不觉间,张慧兰走到了徐佩秋的院门前,她仰着头,她心心念念的男人就在屋子里面,和她最讨厌的人待在一起。那个男人是真的看上徐佩秋了吗?   “不,不是,一定不是。”张慧兰咬着牙,一定是徐佩秋故意勾引他的。   顾哲闻很快发现了徘徊在门口的张慧兰,他提醒徐佩秋:“有人找你。”   徐佩秋伸长脖子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回头,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是来找你的。” 第14章 十四颗糖   “我不认识她。”顾哲闻表情淡定,他动作娴熟的处理着菜板上的鱼,等锅里的水烧开以后,他把切好的小块鱼肉轻轻放进锅里。鱼汤经过熬制后,散发着诱人的香味,顾哲闻揭开锅盖后,徐佩秋的口水都要跟着流下来了。   顾哲闻放了盐和调料,用勺子舀了一小勺香醇的鱼汤起来,鱼汤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随后朝徐佩秋靠近,他蹲下身子把盛着鱼汤的勺子递到她嘴边:“尝尝味道合不合适。”   徐佩秋愣住,顾哲闻安静蹲在她身前等她,面前的男人下蹲时,单膝跪地,特像后世求婚时的动作。   徐佩秋冷静的接过勺子啜了一小口:“还不错。”   “那我就舀起来了。”顾哲闻接过她手中的汤勺,面上没有任何异常,徐佩秋狐疑的盯着他看,想要把他的脸盯出一个洞来。可惜灶膛后的男人神情专注,腾腾热气掩盖着他的面容,朦朦胧胧的。   徐佩秋心中升起一抹异样的情绪,她端着鱼汤到饭桌时,往门口看了一眼,张慧兰已经离去,门口空荡荡的,只有门外野花儿的香气吹进来,和饭菜的香味融合糅杂在一起。   盛了饭,两人面对面坐着,徐佩秋示意他不要客气,顾哲闻也真不客气,不过在吃之前,他把最为肥美的一块鱼肉夹到了徐佩秋的碗中,顾哲闻说道:“许困说你喜欢吃鱼的这块地方,趁热吃。”   “你也吃。”徐佩秋垂着眼,端起碗安静的小口吃着鱼肉。少女白腻的皮肤旁总有发丝晃动,像不安分的小手,乌黑的长发如海藻轻轻飘动,缠着少女纤细雪白的脖颈。   饭桌上安静得过分,徐佩秋不太适应这样的氛围,她主动开口:“你烧的菜挺好吃的。”   “若是你喜欢,下次我送许困回来的时候,再烧菜给你吃。”顾哲闻平静的接话,他的眼皮很薄,有时会透露着寡淡和冷漠,而此刻,他的眼神专注又温柔,徐佩秋觉得自己的心房,有一块儿地方正在缓缓的塌陷。   “还有十四天,许困可以放一天假,到时候我送他回来,顺便检查你的功课。”顾哲闻说得一板一眼,像古板又腐朽的教书先生。   徐佩秋咬着筷子,嫣红的唇瓣抿了抿,她轻轻眨了两下眼睛:“如果我记不住呢?会有惩罚吗。”   听到惩罚二字,顾哲闻的眼神有瞬间的黑沉,眨眼即逝,快到人眼看不清。顾哲闻端着碗,骨节分明的手指拿着筷子,他无声的笑起来,唇角好心情的勾起来:“有。”   徐佩秋撇撇嘴:“比如?”   “比如我借你鱼竿,你给我钓一天鱼,免得我被你气坏了。”顾哲闻声音含笑,语气夹杂着一丝的打趣。   徐佩秋脑海中不自觉的滑过他精壮的身体,男人工整军装下鼓起的肱二头肌,以及像搓衣板般的腹肌,坚硬又炽热。徐佩秋忍不住小声哼哼,她睨了顾哲闻一眼:“你这身体,能被我气坏?”   “那可说不定。”   “我没那么能惹人生气吧。”徐佩秋有些不服气,她塞了口饭进嘴里,脸腮子鼓鼓,视线湿漉漉的,清亮的双眸眨呀眨,眨得人心儿颤。徐佩秋用力咀嚼着口中软糯的饭:“一定是许困那小子偷偷和你说了什么。”   “我这个姐姐在他眼里就没什么优点。”   “优点倒是有的。”顾哲闻轻声笑起来:“他说你长得很美。”   “那倒是。”徐佩秋有些小得意,她这辈子,她上辈子,最得意的就是自己这副好看的皮囊。曾经哪个男人见了她不被她迷得七荤八素的。   徐佩秋歪着头:“你信不信,只要我一个眼神,我就能勾得你们这些男人神魂颠倒。”   “信。”他毫不犹豫的回答,干脆又毫不拖泥带水,他回答得这么快,倒让徐佩秋愣住了。   “你也觉得我好看?”   “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像你这么美的人。”顾哲闻说话的语速很慢,声线低沉,让听的人产生一种刻意强调的错觉。   “可惜了。”徐佩秋把嘴里嚼碎的饭咽下,给自己盛了小半碗鱼汤,泡着碗里软糯的大米饭。   “什么?”顾哲闻眼神迷惑。   徐佩秋喝了一小口汤,笑得有些坏:“像我这样好看的人,注定只会活在民间传说中。”   “说不定,以后我会成为谁的梦中情人,成为谁的白月光,他会用美好的文字记录我,让我在传说里停留的时间长一些。”   顾哲闻沉默着,徐佩秋尴尬的咳嗽两声,她心想自己是不是太自大,让对方无话可说了。下一秒,她听见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为什么不能是永远停留在他的心中,脑海中,灵魂中,一辈子纠缠着,直到他死去。”   徐佩秋心中一紧,她条件反射的抬起头,顾哲闻的表情正经又严肃。她敏锐的察觉到顾哲闻握着筷子的手用了几分力,手背上的青筋微微暴起,诱惑十足。   徐佩秋垂眸:“我就随便说说。”   这个男人,是在说情话吗?一本正经脸说着让人脸红心跳的情话?   徐佩秋忍不住偷偷看他,被正主抓了个正着。她的耳朵有些红,她别扭的转移顾哲闻的注意力:“你怎么不吃鱼?毕竟是你做的,尝尝,挺好吃的。”   “好。”顾哲闻又夹了一块鱼肉放进徐佩秋的碗里:“既然好吃,你就多吃点。”   话说完后,他夹了鱼尾放进自己的碗中,一个一米九的汉子,宽大的手掌握着两根细细的筷子,认真又专注的挑着鱼尾上的小刺。小刺在他指腹上格外的娇小,甚至比他的指纹还要小。   徐佩秋乐了,她把碗里肥美的鱼肉换给他,把顾哲闻碗中的鱼尾夹了过来。顾哲闻盯着她看,徐佩秋笑起来:“我心细,眼神儿也好,正适合挑刺。”   顾哲闻却把鱼肉换了回来:“我给你做鱼吃,不是让你专门挑刺的。”   碗里的鱼肉有些破碎了,徐佩秋抿着唇,心尖儿抑制不住的颤起来,她没有再坚持,埋头苦吃。鲜美的肉块和又香又软的米饭放在一块,香甜有嚼劲。她刚吃完,碗里又多了一块,顾哲闻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快冷了。”   送走顾哲闻的时候,徐佩秋在门口立了许久。她愣愣地看着远方,直到那个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中,徐佩秋抬起手,抚上自己的心脏,那处还在跳动,比往常的速度更快,频率更高。   或许,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徐佩秋回到清冷的小院,拿起顾哲闻送她的书,她翻开有些褶皱儿的教材,教材第一页写着顾哲闻的名字,这个时候的他的字迹青涩又稚嫩,却依稀可见血液中的赤诚。   这是一本语文笔记,纸张有些泛黄,把书拿起来放在鼻底,能闻见上边儿墨水的香气。她细白的手指翻开第二页,第二页上是诗词,以及小顾哲闻批注的见解和重点。   徐佩秋坐在井边,一页一页的看起来,炽热的阳光照着大地,处于背阴处的古井旁却格外的清亮。风儿拂过她的碎发,又贴着少女雪白的皮肤溜过。徐佩秋合上教材,微垂着头,唇角边已经含着浅浅的笑意,又甜又美。   她眨了眨眼睛,如鸦羽似的睫毛微微颤动,黑色的玻璃珠干净清透,镶嵌在白腻的肌肤上。   徐佩秋把看完的教材搁下,又换了另一本书在手中,院子里一片安静祥和。徐佩秋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将最后一本书收起来,她长长的舒了口气,将五本书搁在腿上:“这么简单的内容,批注得这么详细,真的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儿呢。”   话虽如此说,心中却涌过一股暖流。   她起身将书放到床头柜上,徐佩秋盯了半晌,轻轻拍了拍床头柜上的书,转身从屋外折了几朵野花,找了个瓶子洗净,将野花插进花瓶中。野花儿的香气不浓不淡,气味刚刚好,放久了,连书页都仿佛带上了一层香气。   五六点的太阳没那么晒人了,徐佩秋拿着东西准备干活儿。张慧兰走过来拦住她,徐佩秋睨了她一眼,好整以暇的抱着手臂:“有事?”   张慧兰的双眼压抑着不甘:“佩秋,你和怀庆哥……”   徐佩秋蹙着眉,她的声音一下子冷下来:“我说了,你们随意。”   说完她向旁边迈步准备离开,张慧兰猛地抓住她的手腕:“我看见了,你和那个男人,我看见你们在一个屋檐下说说笑笑。”   徐佩秋倏地回头:“所以?”   “你打算威胁我?”   张慧兰有些踌躇和犹豫,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起来:“我不和你争怀庆哥了。”   徐佩秋笑出了声音,“抱歉,你觉得我看得上他?”   “倒是他配你,刚刚好。”徐佩秋抽回自己的手,没走两步又被一个人叫住。   对方吊儿郎当的,外表有些凶狠和痞气,毛胜斌扫了她两眼:“女同志,松野五村怎么走啊?”   “这里就是。”徐佩秋的语气有些差,对方也不介意,厚着脸皮继续问路:“那这附近是不是有座山你们不能进去?你告诉我怎么过去,我就把这包糖送给你。”   徐佩秋嫌弃的看着他手中的糖,劣质的包装纸,也不知道里面的糖甜不甜。毛胜斌见徐佩秋一脸的嫌弃,那嘲讽的眼神仿佛在说“这种小孩子喜欢的东西你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   他老脸一红,正打算换个人问时,徐佩秋优雅的夺过他手中的糖,指了个方向:“往那条路走就是。”   毛胜斌的嘴角抽了抽,他客客气气的道了谢,弯腰鞠躬感谢时,他闻见一股熟悉的墨水香气,他眼睛一亮:“女同志,你是不是传说中我们顾哥的那个相好的?”   “就是……长得像仙女一样好看的那个,去过我们医院的那个,什么,什么啾?” 第15章 十五颗糖   张慧兰的表情深深浅浅,她的视线在两个人身上徘徊,她垂着眼,看不清她眼中的心思。   徐佩秋太阳穴一跳:“不是。”   毛胜斌赶忙拉住她,徐佩秋目光扫过来,他赶紧松开对方:“不可能,你身上这墨水香气我再熟悉不过了,顾哥他从小就爱用这种味道的墨水,我从三岁闻到大,你骗不了我。”   “先自我介绍一下,嫂子你好,我叫毛胜斌,是顾哥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好哥们儿。”毛胜斌搓了搓手,走到她旁边小声说话:“嫂子,你带我去找顾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   “不稀罕。”徐佩秋拿了糖就想走人,毛胜斌却偏偏不放过她,一路跟着她走,看见她准备干活儿后,毛胜斌立马放下背上的包,夺过她手中的镰刀,哼哧哼哧的割起草来。   “怎么能让嫂子你做这种事儿?要是被顾哥知道了不得两拳头揍得我鼻青脸肿的。”   徐佩秋咬着牙,尽量忍耐:“我不是你嫂子。”   “没关系,迟早会是的。”毛胜斌乐呵呵的傻笑着,怎么看怎么蠢,他皮肤黑不溜秋,跟煤炭块儿似的,笑得像条刚从泥滩里打完滚的哈士奇。   徐佩秋想夺回镰刀,毛胜斌轻巧的避过她:“诶嫂子,打个商量,你看我干活儿速度快,我帮你把这草割完,你带我去找顾哥找不好?”   “这天儿快黑了,我一个人不敢进山,我怕鬼。”   “我们这儿没鬼。”徐佩秋冷漠无情的拒绝了他无理的要求。   “那这样成不成,以后要是谁欺负嫂子你了,你找我,我给你主持公道好不好?”毛胜斌又诱惑道:“嫂子你别看我长得没有顾哥高,我可是我们那个凼一等一的好手,什么肉搏什么射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除了顾哥,只要我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徐佩秋幽幽地盯着毛胜斌看,看得毛胜斌觉得毛骨悚然。他后退两步,指着徐佩秋结结巴巴道:“嫂、嫂子,你是人还是鬼?你别这么笑,笑得我心乱跳。”   “嫂子,真的你快别笑了,你虽然长得好看,但是披头散发的,你笑得我害怕。”   徐佩秋停下来:“成交。”   毛胜斌松了口气,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奋力干活儿。农活儿干完,快七点钟了,大半个太阳都藏进了远处的山峰之中,徐佩秋把门锁好,领着他深一步浅一步的往山里去。   毛胜斌跟在她身后,看什么都稀奇:“诶嫂子,听说你们这山里有野猪?”   “不知道。”以前是发生过野猪伤人的事情,不过那都是她们小时候听说的,现在偶尔有东西偷吃农作物,但也没有见过真实的野猪,所以她不敢轻易断论。   “你怕?”徐佩秋回头睨了他一眼,徐佩秋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的时候,满脸都带着嘲讽的气息,毛胜斌觉得自己被小看了。   他清了清嗓子:“怎么可能?别说是一头野猪了,就是十头一起上来我也不怕。”   徐佩秋啧了声,不说话了,她沉默的领着毛胜斌进山,两个人翻过两座山头,终于见到了模糊的两三个穿军装的身影。徐佩秋停下来指着前方:“那儿,到了。”   完成了任务,徐佩秋转身准备走,毛胜斌叫住她:“嫂子,现在天黑了回去不安全,明天我送你回去吧,正好明天我下山。”   “不用了。”徐佩秋望了望天,还有点光亮,只要走完山路,剩下的路她熟悉,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毛胜斌还打算劝她,身后响起一道低沉的男音:“徐佩秋?”   徐佩秋步子停住,她侧了侧身回头,顾哲闻靠在古树旁,领口的扣子解了两颗,露出凸起又性感的喉结。他原本的姿势有些懒散,见到徐佩秋,他站直身体,迈动大长腿快步走过来:“你怎么来了。”   毛胜斌在旁边眯着眼睛观察两人,顾哲闻像没看见自己似的,走到徐佩秋面前停下,他比徐佩秋高小半个脑袋,他说话时低着头,又长又黑的眼睫眨了两下,十分意外。   徐佩秋仰起雪白的脸,纤细的脖子露在空气中,又白又亮。徐佩秋指了指身旁的毛胜斌:“你朋友说他怕鬼,让我带他进山。”   少女说话的时候,有着一股淡淡的幽香,清香甜美。   顾哲闻看过去,危险的眯起眼睛,毛胜斌自觉小命受到了威胁,他赶紧开口:“顾哥,嫂子她非要回去,我就劝她现在时间晚了,不如先在这里暂住一宿,正好明天我下山护送她回去。”   “嫂子脾气倔,非不听我的话,顾哥你赶紧劝劝嫂子。”   顾哲闻敛了敛眉心,有些无奈:“你别乱叫人。”   毛胜斌敷衍的应了几声,他把包塞到顾哲闻手中:“呐,顾哥你让我带的书我都给你带来了,你们聊,我去看看你的兵。”   他说完,像一条脱缰的野狗,在林子里窜来窜去,一会儿就没了影子。   徐佩秋看向他手中的包:“书?”   恰好一只蝴蝶扑过来,落在包裹上,徐佩秋笑了起来:“它是不是闻到墨水的香气了?”   她伸出葱白的手指把蝴蝶抓过来放在掌心中,蝴蝶也不怕人,停在她白净的手掌上。少女的手掌很白很薄,细纹很少,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弄着蝴蝶的翅膀,蝴蝶或是被她摸得恼了,抖了抖翅膀,翩翩离去。   徐佩秋遗憾的放下手:“这些也是给我带的?”   她专注地盯着顾哲闻手上的包,包很大,她猜测,里面有不下二三十本书。   顾哲闻点头,示意她跟着自己走,徐佩秋看了看天色,没有再拒绝。顾哲闻把包背在身上:“这里面是小学加初中的教材,你天资聪慧,我想这些对你也不是难事。”   “你这么自信?”徐佩秋好心情的翘起唇角,林子里的空气格外的香甜,又夹杂着男性淡淡的荷尔蒙气息,那气息中,有些微微的暖意,一直蔓延至她的心房。   “看起来,你比我更有自信。”顾哲闻侧头看向她,徐佩秋与他对视三秒,没有否认。   “你突然对我这么好,还特意叫人送书过来给我看,特意细心的在重点旁边批注解释。”徐佩秋停下脚步,直直地看着他:“如果我是个普通人,说不定我就多想了。” 第16章 十六颗糖   “我以为我们早就是朋友了。”顾哲闻出声打断他,他的目光炽热又直接,像一块烧红的铁,灼得烫人。   徐佩秋哑然,她愣了愣,垂下头:“那倒是我太小心眼了。”   “那我们现在算是朋友了?”顾哲闻抓着包带的手紧了紧。   “是。”徐佩秋抿着唇,点头。她抬起眼眸,偷瞄了顾哲闻一眼,顾哲闻表情松缓,隐隐含着一丝的开心。   徐佩秋别开头,脸上划过一抹笑,眨眼即逝。   她现在的心情有点好,整个人轻飘飘的,连走路都像踩在了棉花上,软软绵绵的。   “刚好我们的训练结束了,现在正是吃饭的点儿,许困大半个月没看见你,虽然嘴上没有说,心里应该很惦记你。我带你去见见他,你们姐弟俩好好聊聊。”顾哲闻领着她往军营走去。   徐佩秋跟着他走近后,有背着木枪的小伙子好奇的盯着她看。徐佩秋看过去时,一群小伙子又红着脸慌乱的别开脑袋,顾哲闻眸色渐沉。   他带着徐佩秋穿过外围的障碍物,来到军营中心,此刻军营里的人不算多,远处依稀有人慢慢的赶回来,旁边飘出饭菜的香味儿,正是该吃晚饭的点儿。   徐佩秋动了动鼻子,顾哲闻余光扫过她:“饿了?”   她脸上染上了薄红:“一点点。”   翻了两座山,赶了这么久的山路,中午吃的那点儿东西早就消化了。顾哲闻失笑:“你稍等片刻,我叫人去把许困叫回来。”   “ 他的训练估计也结束了。”   徐佩秋点点头,顾哲闻去给她倒热水了,徐佩秋寻了个凳子坐下后,漂亮的水眸随意的扫着周围的环境和布置。少女的坐姿放纵不羁,没有普通女儿家的安静和乖巧,反倒有一种洒脱和不羁,分外的有吸引力。   顾哲闻端着一盅热水走近,徐佩秋仰起脸从他手中接过,热水有些烫,连着茶盅也热乎乎的。徐佩秋一个不察,娇嫩的皮肤触碰着茶盅以后,白腻的肌肤立马显出一块浅浅的红色。   顾哲闻粗粝的手掌拉过她的手,语气温柔:“怎么这么不小心。”   徐佩秋不自在的缩回手:“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你等等,我去给你找药。”顾哲闻皱着眉,收起空空如也的手,手心似乎还残留着少女柔软的触感,冰凉又光滑,如一块上好的玉石。   “待在这里别乱动。”顾哲闻吩咐道,他收起心中的情绪,快步起身为她寻药。   徐佩秋张嘴打算叫住他,顾哲闻却利落的从她面前离开,步伐匆忙。徐佩秋动了动悬在空中细白的手指,有些无奈,这点小烫伤真的没事。可男人如此固执,她也不好拂了对方的好意。   她坐在原地,清澈的玻璃珠略带好奇的打量四周。   许困听见徐佩秋来看望他的消息后,二话不说从泥地上爬起来,他顾不得拍拍身上黄褐色的泥土,他赶紧往大本营跑:“她在哪儿呢?她怎么上来了?这里不是不让人进来的吗?”   “就算她再担心我再想我,也不能不守规矩。”   跟在许困身边的人睨了他一眼,看把这小子得意的,那小尾巴就差没高高翘起来了。传话的人忍不住问他:“许困,那个人你亲姐啊?”   “是啊。”许困想了想,解释道:“你别看我们俩不是一个姓,但那是实打实从一个娘胎里钻出来的。”   “你亲姐长得可真够漂亮的啊。”传话的小伙儿有些羡慕,随后他话锋一转:“嫁人了没?”   许困脚步一顿,他停下来,青涩的脸蛋立马换上了凶狠的表情,许困扬起拳头威胁道:“我警告你们,别想打她的主意。”   “许困你别气,我就随口问问……”   “哎哟我就说你小子怎么有本事能进入部队,原来都是因为她啊。”余贵肩上扛着木枪,吊儿郎当的拦住许困的路,徐佩秋刚想站起来跟许困打招呼,见到三两个成年人拦住许困的路,她立马站起来朝那边走去。   余贵回头看了看徐佩秋,又转回头来:“你说,她给了顾少校什么好处,顾少校才答应把你弄进咱们部队里来?”   传话的人见氛围不对,赶紧上前拦在两个人中间:“喂喂喂,我可警告你们,在部队里打架斗殴可是要被组织严厉批评的!”   “余贵你嘴巴放干净点儿!许困你赶紧跟我走,顾少校还在等你。”   徐佩秋看见两拨人马上要起冲突了,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再聊一会儿。”余贵拦住传话的人,歪着头,嘴里吊儿郎当的叼着一根草,看起来又痞又流氓。余贵抬指点了三下许困的肩膀:“那个人不是你亲姐么?徐佩秋,我没记错吧?”   “听说她可厉害了,到处勾搭人有妇之夫,吃着碗里的惦记着锅里的,之前还想着你们生产队那个下乡的知青,这转眼又黏上顾少……”   许困忍无可忍,他脸上带着怒意,脖子染着愤怒的红色,许困使足了力气往他脸上砸了一拳,当场把人家给打得下跪到地上,半天没反应过来。许困弯腰抓住余贵的衣领,把人重新提起来,二话不说对着他脸上又是一拳。   两根鲜红的血迹从他鼻孔里流出来,许困怒意丝毫不减,他咬着牙,低声怒吼:“你再说一遍。”   “你再说一遍!”   其他的人赶紧去拉他,许困如泥鳅挣脱几人的束缚,将余贵推倒在地,抬脚用力踹他,没几下就把人踹得捂着肚子躺在地上呻丨吟。   他像只发了狂的野兽,红着眼睛拼命想要去咬噬余贵:“你说啊!你再说!”   “住手!怎么回事!”顾哲闻手里拿着烫伤的药,他走出来,看见一群兵缠在一起斗殴,厉声呵斥道。   传话的小兵赶紧把许困拉住,顾哲闻快步赶过来:“都给我住手!”   徐佩秋迅速走到许困身边,她把许困拉过来,小心的检查他身上有没有伤口。徐佩秋把许困脸上看了个遍,又询问他:“身上伤着没?”   许困撇开脸,摇了摇头。   顾哲闻赶了过来,他指着地上的人问许困:“怎么回事?”   “你们俩,现在就去我房间思过。”顾哲闻语气严厉,表情绷得紧紧的,看起来像个黑面阎王,叫人害怕。他一发话,立马有人扶着躺在地上的余贵起来,送他过去。   顾哲闻转头看向许困:“你也过去。”   许困不服气的看了他一眼,挣开徐佩秋的手跟了上去。   徐佩秋想说几句话,顾哲闻把手上的烫伤膏给她:“你先上药,我处理好事情再回来。周信,你好好陪着她。”   周信立马站直身体中气十足的应下,徐佩秋拿着烫伤膏,目送三个人远去。她皱着眉,脸上的神情有些烦躁。周信见状,开口说话:“其实许困他来我们这第一天就和人有过斗殴行为。”   徐佩秋转头看向他,周信后退了小半步:“这位女同志,我不是在向您告状。”   “我是想说,许困他性子皮,年纪轻轻又比我们部队大部分的人都要能干优秀,且他还是顾少校亲自引进来的人,所以难免遭人眼红和嫉妒。就比如刚刚和他起冲突这个余贵,在许困来之前,在我们部队也算是有着不错的实力,偶尔还有几个小跟班跟在他身后吹嘘他,难免膨胀。”   “他平日里也时常私下找许困的麻烦,不过这些事情许困没有说,顾少校也有着他自己的考虑,就没有插手。直到许困几天前把人家打得要在床上躺半周,我们才知道了实情。”   “这个余贵是个嘴碎的,他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一些关于女同志您的流言蜚语,就故意拿着这些消息去挑衅许困,自从第二次打架斗殴后,顾少校就严厉的训斥了两人……”   “我知道了,你不用说了。”徐佩秋抬手打断他,她粉润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黑色的眼眸没有温度。   徐佩秋咬着后槽牙,她垂着眼盯着地面快步前进,周信赶紧跟上她:“女同志,你去哪儿?”   “去你们顾少校那儿。”   周信赶紧拦住她:“诶女同志,那儿您可不能去,那属于军事禁地。”   徐佩秋抬起头:“军事禁地?”   周信缓缓的点头,徐佩秋挑起眉梢:“行,那我就在这里等他。”   徐佩秋深呼吸一口气:“这种传闻很多吗。”   “什么?”周信没听清,又问了一遍,徐佩秋淡淡的看向他,周信头皮一麻,结结巴巴回答:“也不多,不多……”   “就是最近说的人稍微多了点儿,不过那个余贵只是临时编,女同志您可千万别因为一个人对我们军人有什么误解,我们的军人大部分都是很正直很纯洁的。”   徐佩秋笑了一声,没说话。   等了足足半个小时,余贵先一步出来,余贵看着她,冷笑一声,徐佩秋站起来就想过去揍他,周信赶紧拉住人:“女同志女同志,您可就别再添乱了。”   周信心想,这姐弟俩怎么一个比一个暴脾气?   又等了几分钟,顾哲闻从房间走出来,他看了周信一眼,周信立马退下。顾哲闻在她身前立定:“许困我让他在我房间冷静冷静,等他冷静了,我们再一起吃个饭。”   徐佩秋掀了掀眼皮,顾哲闻视线向下,见她手背红红的一片,并没有涂抹药膏,他拿过徐佩秋手中的那支药,扭开盖子:“手给我。”   徐佩秋没动,顾哲闻无奈的抓过她的手,固定在掌心:“听话,别动。”   “擦药。” 第17章 十七颗糖   徐佩秋挣了几下没挣开,便任由他去了。   顾哲闻涂药的时候很专注,男人低着头,她稍稍抬眼便能看见他又黑又软的短发,顾哲闻刚刚结束训练不久,额上还有汗,不长不短的头发贴着他的额头,细微的碎发带着柔软的气息。   男人深邃的眉眼,高挺的鼻梁,轻轻抿着的唇,眼珠随着他手上的动作移动,他专注的模样格外的惹人动心。天色已黑,昏暗的光线从旁边照过来,照得两个人的脸都有些模糊。   手背娇嫩的肌肤被男人粗粝的手指轻轻揉着,膏药有些冰凉,夜间的凉风一吹,徐佩秋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顾哲闻抬起头,黑色的瞳孔颜色渐淡,在光线下呈现出咖啡般的深褐色:“冷?”   徐佩秋动了动手指:“不冷。”   她抽回自己的手,垂在大腿外侧:“我没事。”   顾哲闻把药收好:“饿了吧,我叫人把饭送过来,许困他也该冷静下来了。”   徐佩秋抿抿唇,最终又把话全部咽回了肚子,她轻轻地嗯了一声,进屋看见站在房间中央的许困,徐佩秋的心情一时有些复杂。顾哲闻打了声招呼转身出去办正事,给姐弟俩留下了单独说话的时间。   许困一脸倔强,半个月前还十分青涩的脸蛋,如今已经多了三分男子气概。徐佩秋叹了口气,她走过去拉着许困坐下:“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学着和人打架?”   许困正想反驳,又听见徐佩秋说:“要是一不小心叫人把你身上打出几个洞来可怎么办?”   徐佩秋摸了摸他的脑袋:“许困,我知道你是为了姐姐好,但是有时候我们要学会智取,有些事情不是依靠武力就能解决的。”   “况且,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在家该怎么办?我还等着你回来给我烧火做饭呢。”   三言两语,许困心中刚刚升起的那点儿感动瞬间烟消云散,许困咬着牙,声音低低的:“徐佩秋,你存心气我是不是?”   “没啊,我怎么可能气你?”徐佩秋张开双臂,抱了他一下后立刻松开,她无辜的眨了眨眼:“你是我弟弟,是我在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你又能干又勤快,还这么护我,我喜欢你都来不及。”   许困冷笑,半个字都不信她:“我就不信,没有我你活不下去了。”   “当然活得下去。”徐佩秋微微一笑,她抬起自己的手,放在眼前专注的看,许困不由自主的跟着她看。徐佩秋轻轻的叹了口气:“没有你,我一个人在世间最多也就活得苦一点儿,累一点儿罢了。”   “我最多干不完农活儿,赚的工分少一点儿,年底分的粮食少一点儿。然后被人刁难的时候低声下气一点儿,委曲一点儿,装作不在意的应付应付。要是遇到男人骚扰,我就稍微示点弱,恳求他们放我一马。”   许困越听火气越大,他忍不住拍下徐佩秋那双有不少小伤痕的手:“你说你一个十七岁的人,怎么就不知道……”   他一时词穷,徐佩秋睨了他一眼:“不知道什么?”   “徐佩秋,半个月不见,你越来越厉害了啊。”许困哑然,他一肚子气,偏偏面前又是他亲姐,他有气无处发,只得抱着自己的胳膊生闷气。   徐佩秋微微一笑:“还不是和你学的。”   许困不想理她。   徐佩秋不和他开玩笑了,她正经起来:“许困,我认真的跟你说,以后,我不希望再看见今天的事情发生。”   “我半个字都不想再听见。”   她的声音很严肃,又夹杂着不易被察觉的担心和关忧,许困的心抖了抖,他敷衍的回答:“知道了。”   徐佩秋果然和以前不一样了,许困撇开的脸上情不自禁的滑过一抹淡淡的笑意,眨眼即逝。   顾哲闻端着饭菜走进来,徐佩秋上前帮忙,三人把饭菜放置在桌上,坐下来拿着碗筷吃起来。顾哲闻看向许困:“想清楚了?”   许困坐得笔直:“想清楚了,甘愿受罚。”   “你只要保证下次别再给我犯就是了。”顾哲闻摇摇头,拿他没办法。他转身看向徐佩秋:“你的房间我找人给你收拾好了,吃完饭你就可以过去休息,今天你赶路也累了,早点睡。”   “麻烦你了。”   许困晚上还有训练,吃晚饭就溜走了,顾哲闻提着一包书送她到房间,他把书放在床上:“咱们部队比较简陋,你将就一晚。”   “如果这些书上你有不懂的,随时来问我。”   徐佩秋微微挑起眉梢:“随时?”   她看了眼外面高高挂起的月亮,眨了眨眼睛。顾哲闻表情不变:“今晚你先休息吧,以后再看。”   顾哲闻走后,徐佩秋把书从包里掏出来,她作息比较晚,现在时间尚早,她并没有什么睡意。屋子里有煤油灯,加上今晚的月亮格外圆,月光格外的皎洁,光线不错视野明亮。   徐佩秋简单的翻了翻,这包里装的全是初中和高中的教材,她把书分成两堆,打开初中教材沉下心仔细浏览起来。   少女靠坐在窗前,皎白的月光落了她一身,她白皙的皮肤在月光下散发着一层珍珠般朦胧的光,清纯甜美。   顾哲闻路过时,停下脚步注视了她几秒,少女已经彻底沉浸在阅读中,她翘起的尾睫轻轻颤动,眼尾向上勾起,妩媚动人。她葱白的手指按在书页边缘,轻轻摩挲,像不安分的猫尾巴。   顾哲闻唇角噙着笑,他没有打扰徐佩秋,安安静静的路过。   毛胜斌不知从哪儿窜了出来,他跟在顾哲闻旁边:“顾哥,她是不是就是那次你送到王院长那儿的人啊?”   顾哲闻冷眼看着他:“你要是没事做,就折腾你的兵去。”   “顾哥我这不是关心你的终身大事吗?你看阿姨出门的时候,特意给了我任务叫我过来打听打听,你说你都二十五了,要是在古代孩子都满地跑了……”在顾哲闻的注视下,毛胜斌咽了咽口水,转移了话题:“阿姨也是担心你,你说你把那些个大小姐往外面推,也没个具体的意思,阿姨她也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你说是不是?”   顾哲闻收回视线,没理他,毛胜斌也不介意,追着他跑:“顾哥,我觉得她挺不错的,比阿姨以前给你介绍的那些大小姐都要好看。而且你这次特意叫我给她带这么多教材过来,她要是一个不小心考上了大学,这以后……”   毛胜斌也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他干笑两声:“所以顾哥,你要抓紧机会,不然以后你哭都来不及。”   “要是人家以后成了金凤凰,你追在人家屁股后边儿,就算你是天王老子,人家都懒得看你一眼。”顾哲闻加快了脚步,很快就把毛胜斌甩到了身后,毛胜斌摸着下巴,口中嘟囔:“顾哥到底对人家有没有意思?”   “不行,我得先去探探人家姑娘的意思。”毛胜斌调头往回走,走到窗户旁,他下意识放缓了呼吸,生怕惊扰了美人。   美人掀了掀眼皮,没抬头:“找我有事?”   毛胜斌心头一跳,他有些抱歉地靠在窗外:“打扰你看书了?”   “嗯。”徐佩秋十分不客气,让毛胜斌一时无话。   毛胜斌换了一边靠站:“你还说你和顾哥不认识,这次顾哥可专门叫我从京城给你带了这些教材过来,累死我了都,你知道我坐了几天的火车吗?火车上又脏又乱,还臭,这个天我带的干粮也馊了,一进村又给你干了活儿,今天差点没把我饿死。”   徐佩秋翻书的动作停住,她抬起头,目光深深地凝望着毛胜斌。   毛胜斌抱怨完后,装作不经意的问她:“你说我们顾哥这么大费周章的叫我把书给你带过来,是什么意思啊。”   徐佩秋抓着纸张的手下意识一紧,还算平整的纸张瞬间被她揉得皱皱巴巴的,毛胜斌隐晦的勾着唇:“我和顾哥当了这么多年哥们,我还从来没有见他对哪个姑娘这么上心过,更别提把外人送到我们军医院了。”   “你看我们顾哥,一表人才温文儒雅,要样貌有样貌要能力有能力,她家里人给他介绍的姑娘都能绕京城一圈,他却一个都没要……”   毛胜斌还说了些什么,徐佩秋已经听不见了,她指腹下的纸张被她揉得皱起,又抚平,循环了十几次后,毛胜斌见她没有要清醒过来的样子,哼着歌儿走了。   看来也不是没希望。   徐佩秋愣愣的望着天上洁白的月亮,黑色的瞳孔没有焦距。是啊,他什么意思啊……   她眨动眼睛,从沉思中回神。   “顾哲闻,最后一次。”徐佩秋低声喃喃自语道。   “如果你再招惹我,我就不客气了。” 第18章 十八颗糖   徐佩秋熬夜看了两三本教材,最后捱不过生物钟,渐渐有了困意,她打了个哈欠把教材收好,关上窗户裹上衣服外套躺下。   翌日,她早早的就被外面训练的吼声闹醒,徐佩秋撑着酸痛的身子坐起来,闭着眼睛坐在床上发呆。   此时外面刚刚升起晨曦的微光,天色朦胧,她闭目坐了十几分钟,阳光才探出小半丝光线。徐佩秋穿好衣服,起身接了水洗脸,她一转身,毛胜斌吊儿郎当的脸映入眼帘,徐佩秋条件反射的想要扇他巴掌自卫。   毛胜斌眼疾手快的躲开,他捂着自己的半张脸:“喂你这是攻击人民的儿子,是违法的。”   徐佩秋睨了他一眼:“人民的儿子?”   毛胜斌刚想回答,可是看见徐佩秋的眼神,他默默地把话咽了回去,敷衍的嗯了一声转移话题:“早饭做好了,吃完我们赶紧下山。”   “这荒山野岭的,要吃的没吃的要喝的没喝的,还漫山的蚊虫,我得赶紧下山走我的阳光大道去。”毛胜斌像个唠叨的老婆子,徐佩秋有些起床气,他一直说话,说得徐佩秋头疼。   徐佩秋忍着火气简单的吃了顿早饭,饭后,毛胜斌主动帮她收拾好行李,把背包背上准备领着她下山了。毛胜斌指着自己身上的包,有些埋怨:“你说顾哥他也真是的,要是早告诉我这东西是给你准备的,昨天我就把东西搁置在你那儿了,省我一顿力气。”   “昨天我背上来,现在我还要背下去,你说我累不累?”   徐佩秋没理他,她走到顾哲闻身旁:“我先回去了。”   顾哲闻面对面注视她:“注意安全。”   他又看向自己的发小毛胜斌:“一定要把她安全送到家。”   毛胜斌抱着自己的手臂:“知道了知道了。”   毛胜斌欲言又止,看起来有很多话想说,不过到底顾及着徐佩秋在场,他甩了甩脑袋,什么话都没说。顾哲闻的军营处于深山中,昨天上来的时候比较容易,今天下山的时候,土壤松软,稍不注意脚下一滑就要摔个大跟头。   徐佩秋勉强还能习惯,毛胜斌却是一路摔着跟头摔下了山,干净的衣服上沾满了泥土,明明下山前还光鲜亮丽的一个人,眨眼间就灰头土脸的,像个大花猫。   毛胜斌抹了把脸上的土,暗自发誓,他这辈子再也不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替顾哲闻讨得美人欢心了。   天色大亮,上工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徐佩秋走在前面脸色不变,毛胜斌跟在她后面,被一群大娘指指点点,脸色有些难看。他忍不住出声问徐佩秋:“我说,你是招谁惹谁了?怎么她们对你这副态度?”   徐佩秋回头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你问她们去。”   毛胜斌哑口无言,他握住拳头:“要不要我帮顾哥替你教训教训她们?”这些人怎么敢这么攻击军人家属?   “你不是人民的儿子?你还敢教训人民?”   “……”毛胜斌差点没气死,他太阳穴突突跳了几下:“我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气人?”   “过奖。”   毛胜斌独自生着闷气,徐佩秋到家后,给他倒了杯热水,等毛胜斌喝完后,立马就把人从家里赶走了。临走前,毛胜斌给她写了封介绍信,又留下了一个地址,毛胜斌拍着胸口:“我毛胜斌说话算数,你以后要是被什么人欺负了,你尽管拿着这封介绍信到这个地址来找我,我给你主持公道!”   “要是我不在,你就找我老子。”   徐佩秋把介绍信收好,无情地把他赶了出去,毛胜斌叉着腰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吐槽:“这丫头性子够冷漠够无情的啊,怎么能这么对她的恩人?”   “小白眼狼啊这是。”   小白眼狼徐佩秋靠在门口目送他远去,等毛胜斌的身影消失,徐佩秋立刻回房休息。她认床,昨晚睡得不好,所以从起床到现在,她的心情都不太好。今天她不打算去干活儿,许困在部队,家里少了张嘴吃的东西也少了,这半年来的工分,足够她年底分到合适的粮食,供她明年养活自己。   不过家里缺钱,恢复高考以后她上大学需要钱,她买书也需要钱,这个时候的高考毕竟和后世不一样,就算有顾哲闻帮她,她也需要找时间自己出门挑选合适的教材。   学校她已经想好了,就首都的医科类大学,她势在必得。   徐佩秋缓步踱进屋子,既然提到要出门一趟,她勾起唇角,张慧兰和周怀庆这两个人,似乎也需要修理修理了。张慧兰这段时间是越发的变本加厉造她小谣了,别以为她不知道张慧兰这半个月来经常在村里的嘴碎大妈面前说她坏话。   周怀庆有个住在城里的小青梅,比他大三岁,性子泼辣蛮不讲理,对周怀庆一片痴心,奈何周怀庆就是对她喜欢不起来,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的厌恶。小青梅原本想跟着周怀庆下乡当知青的,被对方父母及时发现,小青梅爷爷是教育局局长,动用自己的权力硬生生的把小青梅拦截住了。   这么久没见,小青梅应该很想念周怀庆才是。若是再知道周怀庆身边有个张慧兰……   徐佩秋这个回笼觉睡得很舒服,决定不挣工分后,她的日子便潇洒滋润起来,她坐在院子里,除了吃饭就是看书,书里的内容很简单,她看一遍就记住了,只是数学稍微有点费劲,但问题也不大。   这天,徐佩秋正在院子里看书,生产队队长李爱国的老婆敲响了她家的门,李爱国媳妇儿走进来:“佩秋,在看书啊?”   徐佩秋把书收起来:“随便看看。”   “看看也好,老徐以前就是教书先生,要不是发生了那事……不说了不说了,我今天来是来通知你的,今天晚上在我家院子前的大坝上看电影,全村人都要来,你可别忘记了啊。”李爱国媳妇压低了声音:“人家军人特地组织的。”   “军人?”徐佩秋有些意外,顾哲闻?   “可不是,就半个多月前来的那些军人,说要与民同乐,就请我们大家今天晚上一起看电影放松放松,马上要收玉米啦,说给我们加油打气,你说这些军人怎么就这么好?哎哟你弟弟能进这样的部队,老徐在天上也该安心了。”   李爱国媳妇儿走后,徐佩秋舌尖抵着后槽牙,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去看看。这段时间她除了干活儿就是看书,要么就是发呆,去看看电影也不错。   晚上,各家人户吃了晚饭早早的就到了,徐佩秋去得晚了,只剩下村民后排的位置,她挑了个角落坐下,顾哲闻走过来:“怎么不去前面坐?”   “我都行。”徐佩秋见到他后,下意识扫了眼他身后,寻找许困的身影。   顾哲闻笑着侧开:“许困还在忙,等会儿你就能见到了。”   徐佩秋收回目光,礼貌的点点头,顾哲闻干脆在她旁边坐下和她闲聊:“今天看三部电影,怕你无聊,给你带了点儿小零食。”   顾哲闻从兜里掏出一把糖,他手心朝上,花花绿绿的糖纸躺在他宽厚的手掌中,顾哲闻的手朝她递了递:“尝尝。”   徐佩秋愣神,她抿了抿唇,抬头直直地注视他深邃的眼睛:“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不用了。”   她别开头,浑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顾哲闻趁人不注意,抓过她的手腕,固执的把糖塞到她的掌心中,抓着她的手握好。徐佩秋掌心磕着坚硬的糖果,小脸染上薄红:“顾哲闻,你……”   “很甜。”顾哲闻起身:“你先坐坐,我还有事。”   他溜得飞快,徐佩秋张嘴看着他,叹了口气。她垂着头,手里的糖果花花绿绿的,看起来还不便宜,这些糖,烫手。   她察觉到一道视线,徐佩秋抬起头,张慧兰正盯着自己看,见到自己望过去,张慧兰别开头,假装不在意的和旁边的人说话,徐佩秋想了想,把糖塞进了衣兜里,没吃。   忙活了一阵,电影很快开始了,许困坐在徐佩秋左边,顾哲闻坐在徐佩秋的右手边。场子里前段坐的是村民,后段坐的是军人,徐佩秋坐在交界处,身后被一群军人包围。   顾哲闻在她身旁坐得笔直,半句话都没说,好像刚刚非要给她塞糖果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前两部电影是顾哲闻准备的,讲的是抗战,许困年纪小,看得热血沸腾,不停地给徐佩秋说以后他要如何如何。第三部是李爱国准备的,偏娱乐向。第三部电影里面有个道德败坏的女人,无恶不作,看得村民气愤填膺,到了电影结尾女人被处置时,不知道是谁高声喊了一句:“我建议!今天我们也一定要好好处置处置那个到处勾引男人的徐佩秋!”   “徐佩秋道德败坏,不守妇道,流言蜚语都传到附近几个村子里去了,简直丢了我们村的脸!趁着今天所有人都在,我恳请李大队长对徐佩秋进行批丨斗教育!” 第19章 十九颗糖   事发突然, 在场其他人没有反应过来, 许困没有反应过来, 连徐佩秋都没有反应过来。隔得近的妇女情绪激动的拉扯了徐佩秋一把, 徐佩秋一个不察,兜里的几颗糖全被人扯得落在了地上,她屁股一歪, 差点被那股蛮力拉扯得向前倒去。   一双有力的手臂从身后抱住她,将她用力拖起来抱回到木凳上。顾哲闻的手臂紧紧环着徐佩秋,待怀里的少女坐好后, 他抬起头来,目光黑沉沉的, 他压低了声音:“不许闹事!”   他厉声说话后, 有些人害怕了, 附和的声音少了一半。   不过很快,不知道是谁趁乱搅浑水:“这位长官, 徐佩秋她到处勾引男人,德行败坏丢了我们村的脸,今天这个批丨斗大会不开还真就不行了!”   有一个人说话, 泄气的村民犹豫片刻, 那些老早就看徐佩秋不顺眼的妇女立刻跟着嚷嚷起来, 女人能顶半边天, 尤其是农村的女人, 终日的劳作使得她们力气大, 嗓门也大, 一群人七嘴八舌,坝上吵得不行。   更有甚者,直接上来拉住徐佩秋,想趁机把她擒住送到前面的高台上。   许困回神,红着眼睛像头发狂的小野兽,他不管不顾的把拉着徐佩秋的人推开,前面顿时叫声连天:“许困你怎么打人呢!李大队长!长官,你们看啊许困他打人了!”   “哎哟我这一身老骨头,我动不了了,长官这许困可是你们部队的人,你今天必须得给我们一个交代!”   “我这辈子还没见过打老百姓的军人呢,我要去公安局告你们。”   顾哲闻叫人把两波人马分开,他声音洪亮:“乡亲们,大家先冷静冷静。”   “冷静不了啊,你看这徐佩秋是个狐狸精,她教出来的弟弟也不是什么善茬,年纪轻轻就在村里打架,进了部队也不学好,他这是给你们军人形象抹黑!长官,你看看我家儿子,我家儿子长得高人又壮,还特老实,比那许困强多了,不如长官你把许困从部队里踢出来,让我家儿子进去吧?”   许困怒不可遏,他走上前去,当面和人对峙:“就你那儿子,也配?”   “还有你,我警告你,你嘴巴放干净点儿,否则以后你看我怎么收拾你们。”许困气极了,他两眼发红,隐隐闪烁着水光。   顾哲闻厉声斥责他:“许困!”   徐佩秋握住他的手拉了他一把,许困回头看她,徐佩秋紧抿着唇,声线冷峻:“回来。”   许困不甘心,他咬着牙退回到徐佩秋身边。徐佩秋知道他心中委屈,她捏了捏许困的手,轻声安慰他:“没事。”   “长官,你看,你部队里的人威胁我们,你说这事可怎么算?这种人怎么能当军人?”   “长官,你是这里官最大的,不如就由你好好整顿整顿我们村里的风气,势必要把某些勾引别人家男人的狐狸精关进去,让她吃个几年牢饭!”   许困正想反驳,徐佩秋拽住他不让他上前,许困看向徐佩秋,徐佩秋面无表情,沉着冷静,一点都不怕事。他咬咬牙,看了看顾哲闻,又看了看徐佩秋,倏地别开脸咬着牙,眼眶发红。   他们怎么能这么欺负人?从小到大,在背后指指点点议论他们家成分不好,是地主后代,仅仅因为这样,就可以怂恿任由自己的孩子对他拳打脚踢,在背后造谣说徐佩秋的坏话,附近几个村子的人都说他是扫把星,说徐佩秋是狐狸精。   仅仅因为徐佩秋长得好看,她们就可以在背后肆无忌惮的说出那些恶毒的话伤害她。   尤其是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当着顾少校当着那么多军人的面。许困流下两滴滚烫的男儿泪,趁着黑夜他慌乱的往脸上抹了一下,将脸别得更远。   徐佩秋拍了拍许困的后背,轻轻安抚了他两下,随后,她从人群中离开,准备前往前面的高台。有人轻轻拉住她的手,粗粝的手掌触感熟悉,那只手握得很紧,毫无保留的传递着主人的担心和关忧。   徐佩秋没有回头,她从顾哲闻的掌心中抽出手,加快了脚步,许困跟在她身后叫她:“徐佩秋!”   徐佩秋心一紧,她回头,扬起一则笑:“没事,相信我。”   “我不信!你别上去,她们就是见不得你好,见不得你长得比她们好看,她们就是想损害你的名誉玷污你的清白,她们是想要你死!”许困大声吼道,声音带着微不可察的哭腔。   徐佩秋垂着眼,敛去眼中的水光:“除了我自己,谁都不能让我去死。”   她说完话,干脆利落的转身走往高台,许困求救的看向顾哲闻,顾哲闻早已行动,他快步跟在徐佩秋身后,很快追上她走在她身旁。徐佩秋撇头盯着他:“你跟着我做什么?”   “做你想做的事情。”   男人声线低沉,声音暗哑磁性,像一阵春风吹进压抑的房间,揭开了窗帘,伴随着那丝温暖的风,一缕温暖的阳光从窗外落进来,落进徐佩秋的心房。   徐佩秋勾了勾唇,顾哲闻,这可是你先招惹我的。   她不紧不慢的走上去,在中央站好,顾哲闻高大壮硕,站姿笔直,他立在徐佩秋身旁,像一位忠诚帅气的黑骑士。   台下尚还有议论声,徐佩秋凌冽的视线扫了一圈,凡被她扫过的地方,无一不噤若寒蝉,像被人按了静音键,没人再敢说话。夏天的夜晚还算热,不少人却觉得有一股凉气从脚底窜起来,直直抵达天灵盖。   徐佩秋扯了扯有些苍白的嘴唇:“我知道,最近有很多人对我指指点点,在背后说我的坏话,议论我诽谤我,趁着这个机会,我也想声明一点:若是以后再让我发现谁在造谣诽谤,我立刻送她去公安局。就像刚刚谁说的,送她进去吃几年牢饭,尝尝法律的味道。”   “你这个德行你还有脸送别人去公安局?你开玩笑呐。”   “再声明一点,我既没有在背后造谣诽谤,也没有勾引谁,公安局自然不会抓我。相反,有些人管不住自己的嘴,整日造谣诽谤损害别人的名声,我相信,公安局很乐意请你们进去喝喝茶聊聊人生的。”   “是吧?这位长官?”   徐佩秋转头看着顾哲闻,顾哲闻头一扭,与她对视足足三秒钟。他勾着唇:“是,造谣诽谤他人属违法行为,警察一抓一个准。”   “情节严重者,不仅要罚款,还要承担拘留管制等相应法律后果。”   张慧兰的手一下子握了起来,脸色有些难看。   “我们可没有乱说啊,你到处勾引别人的男人……”   “请问我勾引谁了?这位大婶,说话要讲证据。”徐佩秋倏地加大了音量,加重了语气,她伸出食指指着对方,厉声说话:“否则你就是诽谤!”   那位大婶被她吓了一跳,她结结巴巴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有人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她眼睛一亮,立刻大声开口:“周怀庆!你整天上赶着去讨好周怀庆!”   “对对对,就是,狐狸精,道德败坏,看你还怎么解释。”   站在人群中的周怀庆脸上一喜,他正想说话,趁机把徐佩秋弄到手。高台上的顾哲闻瞥了他一眼,淡淡出声:“男未婚女未嫁,属道德和法律允许的范围。”   “况且。”顾哲闻勾起唇:“我听说,有位叫张慧兰的女同志最近和这位周怀庆走得也挺近的。”   徐佩秋意外的盯着他看,这男人怎么连这种小八卦也知道?   顾哲闻挑了挑眉梢,看起来像是在邀功,徐佩秋冷静地扭开头。   被人拉着的许困见到顾哲闻这么帮徐佩秋,终于松了口气,顾哥是少校,只要他帮徐佩秋,徐佩秋肯定没事的。   张慧兰突然被人戳穿了和周怀庆的关系,脸色更加难看,周怀庆踮起脚,他挤到人群最前面,情绪激动:“对,以前佩秋总是喜欢缠着我跟在我身边,她还对我说她喜欢我,她想和我结婚!”   顾哲闻的脸一下子拉下来,他冷着脸:“这位同志,这话可不能乱说,否则你就是故意骚扰女同志,故意玷污女同志的清白和名誉!”   许困闻言,气得跳起来:“周怀庆你不要脸,徐佩秋明明是看你可怜,所以才照顾你的,你以为你自己多大脸?徐佩秋她有病啊她想和你结婚?周怀庆你不要曲解她的善心,净想些龌龊事。”   “……”徐佩秋看向许困,一言难尽,你这是骂周怀庆还是拐着弯儿骂我呢?   许困对着她扬了扬眉梢,你自己跟我说的,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靠武力解决,既然武力不能解决,那就用智慧。   “那徐佩秋她怎么不多关心照顾别人,偏偏只照顾周怀庆呢?”有人反驳道。   许困冷笑一声:“别人?你们有多少人在背后指点议论她,有多少人当着她的面骂她,你们自己心里没点数儿?”   这话有道理,没人说得出话来,在场无论男人女人,多多少少都在背后议论过几句,他们理亏,说不出话来。张慧兰眼见着自己就要被打成厚脸皮的女人,她急急忙忙的开口:“我……”   徐佩秋打断她:“周知青这么想,让我十分受伤,所以以后,我会杜绝一切和周知青往来的可能性,也希望周知青有自知之明,不要再来骚扰我,让我难做。否则,下次我将在大家的见证下把你扭送到公安局。”   她话音落下,顾哲闻接着说话收尾:“既然一切都是误会,现在误会澄清了,大家就各回各家早点休息吧。今天的电影活动到此结束,先祝各位父老乡亲收成顺利,谷仓满满。”   听到粮食,大家伙儿的终于紧张起来,对,粮食最重要,粮食就是他们的命,管她什么狐狸精,还不如回家睡觉明天早点起来挣工分。   人群立马散开:“没想到那佩秋心还挺善良的。”   “那可不是,人家十来岁就没了父母,又要养活一个弟弟,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人拉扯大,多不容易啊。那么善良的关心下乡来的知青,还被那知青误会人家对他有意思,可真够不要脸的。”   “那可难说。”   “不过那张慧兰是怎么回事啊?真看上那周知青了?”   “谁知道呢?人家周知青父母是吃商品粮的,要是周知青弄到了回去的名额,以后的工作肯定也不赖,嫁给他啊,赚了!”   “这样她老张家就能变成城里人,跟着周知青享清福啦……”   张慧兰听得青筋暴起,她阴冷的看向徐佩秋,恰好与徐佩秋打量她的视线对上,徐佩秋冷冷的看着她,唇角勾起,她无声的比了个口型:“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徐佩秋正欣赏着张慧兰脸上精彩的表情,一个不察,她被脚下的石头磕了一下,向前扑去,顾哲闻眼疾手快的把她搂起来:“小心点。”   顾哲闻就在她耳旁,滚烫的呼吸落在她的脸上,温温热热的,带着男人身上清爽的肥皂气息。徐佩秋靠着他,娇软的身子贴着他坚硬的肌肉,她靠在他的怀里,几乎整个人都倒进了他的臂弯中,被他有力的手臂牢牢禁锢。   徐佩秋抬眼,许困跑过来,赶紧把徐佩秋从顾哲闻怀里拉开,他嫌弃道:“怎么连平地都要摔跟头?”   顾哲闻闻言,讶异的看向徐佩秋,徐佩秋读懂了他眼中的意思,冷着脸别开头:“这么黑的天,谁知道脚下有没有小石头。”   “行行行,这么黑的天,我送你回去,你赶紧洗脸睡觉。”许困隐藏在黑夜中的眼透着担忧,徐佩秋假装没看见,她把手揣进兜里摸了摸,打算吃颗糖安慰安慰自己。   衣兜里空空如也,徐佩秋皱着眉:“我的糖不见了。”   “什么糖?”许困茫然的眨眼睛。   “我兜里放了几颗糖,不见了。”徐佩秋猜测,或许是刚刚被人拉扯的时候,被扯掉了,好几颗呢,她可一颗都还没尝。   好可惜的。   许困恍然大悟:“怪不得那群小破孩蹲在你之前的位置抢东西,感情是抢……”   在徐佩秋冷峻的注视下,许困默默地闭上了嘴巴,他甩了甩头:“不就是几颗糖吗?以后你要多少我给你买多少,赶紧回家了。”   顾哲闻眯了眯眼:“许困。”   许困抬起的脚停在空中,顾哲闻又发问了:“之前你是怎么和我保证的?嗯?”   许困心虚的落下脚,他犹豫的看了眼徐佩秋,撒腿就跑:“顾哥我突然想起班长叫我去干活儿,顾哥我就不打扰你了,我先去找班长了。”   他一下就闪没了影儿,徐佩秋正盯着黑暗看,一只手握着她,很快又往她手里塞了几颗糖。   徐佩秋低头展开掌心:“你还有?”   “嗯。”顾哲闻笑了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都准备了一点儿。”   掌心上的糖纸花花绿绿的,有些俗艳,男人的声音在黑暗中分外清晰,听得人耳朵烫烫的。   徐佩秋仰起白净的瓜子脸,她水灵的眼眸闪烁几下:“刚好,我有事情想问你。”   顾哲闻脸色不变,他的手护在徐佩秋的后背,不近不远的悬在空中:“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也行。”徐佩秋没有阻止,她撕开一颗糖放进嘴里,很甜,奶味的,又香又浓,在嘴里慢慢化开,从喉咙滑进心底,心里像沁了蜜一样甜。   徐佩秋递给他一颗,顾哲闻拒绝:“我不喜欢吃。”   她作罢,把糖收起来,上次毛胜斌给她的那一袋她已经吃完了,正愁嘴淡。   两个人并肩缓步往老宅走去,走到大门前,徐佩秋转身面对他,周围黑漆漆的,只有月光静静落在两人身上,让彼此能看清对方的表情。   徐佩秋开门见山:“顾哲闻,你是不是喜欢我?”   顾哲闻抿了抿唇,手指无意识的蜷起来,徐佩秋轻轻笑了笑:“我这种身份的人,但凡对我稍微关心一点儿,对我好一点儿的人都抱有不可说的目的,有的是想给我说亲,有的是想让我嫁给他,你呢?”   “你属于哪一种。”   顾哲闻不答反问:“你觉得,我属于哪一种。”   徐佩秋抱着自己的手臂,懒懒的靠在大门前:“顾哲闻,我警告你,不要来随意的招惹我。”   良久的沉默以后:“如果,我招惹了?”   “你打算怎么办。”   徐佩秋目光一凝,她眯了眯眼睛:“那你这辈子都不会再有退路。”   “你很霸道。”   “我一向如此。”徐佩秋从他嘴里撬不出话来,准备转身走了,顾哲闻拉住她,将她拉回自己的怀中,徐佩秋后背贴着他前胸,被顾哲闻紧紧搂着不能动弹。   徐佩秋顺势靠在他身上,仰着脸:“你这是什么意思,打算跟着我跳进深渊?”   “你可是前途无量高高在上的顾少校,而我。”徐佩秋眼神微微闪烁:“我是一个又穷又恶的坏分子,我在其他人眼中是狐狸精,是道德败坏的女人。”   “我的外公外婆是地主,我的父亲因为要接受批丨斗撞墙而死,在别人眼中,他是畏罪自杀,我们在村里,是所有人都瞧不起的扫把星。”   “你在害怕。”顾哲闻没有松手,徐佩秋闻言愣住。   “你害怕你会连累我,你害怕她们对你的偏见会影响我的仕途和未来。”   顾哲闻将她扶起来,捧着她的脸:“你担心我。”   徐佩秋愣愣的与他对视,随后她拍开顾哲闻的手:“我只是实话实说,爱信不信。”   她从顾哲闻怀里挣开,面无表情的转身打开大门走进去:“又麻烦你送我一趟。”   她进去后,连忙将门关上,背靠着门,仰着头愣愣的盯着明亮的月光看。   隔着一扇门,顾哲闻的手轻轻摸着门,他笑了笑:“你还没有等到我的答案。”   “是,我属于后者。”   “但我怕吓着你。”   徐佩秋的唇角一下子翘了起来,弧度弯弯,她眼睛含笑,月光倒映在她的眼中,像一汪清澈的井水,干净透亮。   她偏头盯着门板:“我听见了。”   “你的答案,我知道了。”   顾哲闻放下手:“早点睡,记得看书。”   门内没有回应,他站了片刻,好心情的抬脚离开。等他离开后,房门拉开小半条口子,一只明亮的眼睛从门缝里往外打探,见到人走了,徐佩秋重新把门关上,伸着懒腰往回走:“又是看书。”   要是在未来,这男人肯定是木讷又不懂风情的书呆子,木头疙瘩,固执又强硬的冷都男。   徐佩秋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第一百零三次翻身以后,她坐起来,借着月光抓起花瓶里焉掉的野花放在鼻底下轻轻嗅了嗅,很香,有股墨水的香气,还有男人身上干净清爽的肥皂味。   想立刻在他耳边低声呢喃“我想你了”。   -   徐佩秋起了个大早,她把自己收拾好,揣着一块钱坐上了去县里的车。车费两毛,她坐在靠窗的位置,嘴里含着糖,对着窗外飞快倒退的景色发呆,不过很快,崎岖的山路抖得她一脸菜色,连嘴里的糖都变得苦涩起来。   三个小时后,徐佩秋有些腿软的从车上下来,扶着旁边的树喘气。若不是为了送那张慧兰一份小礼物,她是坚决不会这么折腾自己的,不过,既然来都来了,她也正好给自己散散心。   徐佩秋凭着记忆弯弯曲曲的走到一所住宅前,现在离吃饭还有些时间,她沉思片刻,走上前敲响了厚重的门。   很快,门打开,一位微胖的女生开了门,余海凤看见眼前的少女,眼中的惊艳不加掩饰,她结结巴巴的:“请问你,你找谁?”   徐佩秋扬起浅浅的笑:“算命吗?事业,未来,姻缘男人皆可算,不准不要钱。”   余海凤一愣:“你疯啦?现在是什么年代?你竟然还敢顶风作案?封建迷信是要被抓起来游街的!”   余海凤见她长得不错,下意识起了怜悯之心,她赶紧催促徐佩秋离开:“你赶紧走,我不揭发你,你可别再来了。”   徐佩秋直直地看着她,黑色的瞳仁幽深渗人:“你现在是不是很想知道你心爱之人所在何处?想知道他究竟去了何处,他身边有没有其他女人。”   余海凤赶人的动作停下:“你知道?”   “十块钱。”   “……”余海凤当即就想骂她骗子,可她一对上面前这个陌生少女黑色的瞳孔,那股凉飕飕的感觉立马从脚底窜至后背。余海凤犹豫的盯着徐佩秋看,面前的少女长得很漂亮,皮肤白得近乎透明,像天上下凡的仙女,尤其是那两只眼睛,又水又灵,闪着光。   余海凤舔了舔嘴唇,对周怀庆的想念最终打败了理智,她侧开身把徐佩秋迎进来:“进屋说。”   徐佩秋勾了勾唇:“好。”   余海凤给她倒了杯开水,徐佩秋细白的手指端着茶盅小小的喝了两口,嘴里的甜味淡了些。她搁下茶盅,黝黑的瞳孔一眨不眨,浓密的眼睫毛包裹着中间的黑葡萄,越看越像是真的。   “你干这行干了多久了?”余海凤委婉的问道。   “不久,但真。”徐佩秋知道她想说什么,她轻轻一笑:“不议价,不准确,你可以随时去举报我。”   余海凤虽然心动,但十块钱太多了,这年头,她父母的工资也都才十几二十来块钱,现在算个命都要她父母大半个月的工资,余海凤舍不得。   徐佩秋垂着眼,双腿交叠不着急:“我可以先给你透个底儿。”   “什么。”余海凤急忙问道,她身子前倾,就差没倾到徐佩秋的脸上了。   徐佩秋歪着头:“他身边有女人了。”   余海凤急了,她二话不说起身回屋,心疼的拿出她攒了许久的十块钱,她拿着一堆钱走到徐佩秋面前,语气焦急:“真的?你可别骗我。”   “真的。”徐佩秋的眼神直接而坦荡,余海凤不由得握紧了自己的手,到底是哪个女人胆敢打她男人的主意!   她立马把钱塞进徐佩秋的手中:“你数数,看有没有少。”   徐佩秋数完钱,把钱揣进兜里:“在他下乡的这几年,她身边有个叫张慧兰的女人一直围绕在他身边,不信的话,你可以去他那村里找个人问一问,村里人都知道,他们俩人……很有可能要结婚了。”   “他敢!”余海凤重重的拍着桌子,怒不可遏。   徐佩秋忙完了事,站起来:“无论他敢不敢,反正事情也都发生了,友情提醒你一下,要是去晚了,可就真的晚了。”   徐佩秋眯着眼睛笑了笑,转身走了。   余海凤沉浸在怒火中,她越想越生气,恨不得立马收拾好东西赶过去把周怀庆身边那个野女人干掉。   徐佩秋从余家离开,她握着兜里的十块钱心情颇好,这个年代赚钱也挺容易的。徐佩秋走进书店里,随意的看了看,在书店里买书需要票,她没有。   她扫了几眼,拽着钱没花,顾哲闻送她的书她还没看完,等她研究得差不多了,再进城买书查漏补缺。   她从书店里出来,迎面走来一位优雅知性的中年妇女,两个人眼神对上,对方先对着徐佩秋微笑,徐佩秋礼貌性的回以微笑。两人错身走出好几步后,对方突然叫住徐佩秋,徐佩秋回头:“你好?”   费玉曼走到徐佩秋跟前,小心翼翼的问她:“丫头,你是否待字闺中?”   徐佩秋没转过弯,呆愣愣的,费玉曼怕自己吓着人家,她赶紧道:“我没有其他意思,我就是单纯的喜欢你,正好我家里有个儿子,他很好,有能力人也不错,所以想问问你……”   “不好意思,我有男人了。”徐佩秋歉意一笑,转身离开。   费玉曼盯着她婀娜纤瘦的背影,遗憾的叹了口气,多好的姑娘啊,怎么就已经结婚了呢?   “夫人,您在看什么?”   费玉曼摇摇头:“刚给我们家哲闻看了个姑娘,可惜对方结婚了。”   随从失笑:“夫人,您就别瞎操心了,我听说顾少校之前还带了个姑娘去医院呢。”   “我知道。”费玉曼叹气道:“他要是带回家里,我也就不瞎操心了。”   “那您要顺便去看顾少校吗?”随从问道。   “不去,让他自己在那边瞎折腾吧,反正也折腾不久。”费玉曼转身进入书店。   徐佩秋在城里转了一圈,什么都没买着,她摸了摸肚子,饿了,她又付了两毛,坐回了家,车子依旧摇晃,晃得她一脸菜色,一下车脚就软了。她还没走几步,就听见了身后余海凤的声音:“你?”   “真巧。”徐佩秋浅浅笑起来:“你也来这里?”   余海凤看见她,喜出望外,她立即挽住徐佩秋:“你住这个村吗?”   “嗯。”徐佩秋缩回自己的手,余海凤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对不起啊,我太高兴了。”   徐佩秋没有和她同行的打算,余海凤难得遇到熟人,她厚着脸皮追上来:“你怎么称呼啊?我叫余海凤。”   “徐佩秋。”   “佩啾?”余海凤错愕。   徐佩秋撇头:“秋,秋天的秋。”   “我知道了,佩秋,你家在这附近的话,我能不能住在你家?”余海凤见她看过来,她赶紧举手:“但我不是白住的,我给你钱,一晚上五分钱,可以吗?”   “好,三餐自己解决。”   “……”这个丫头怎么这么冷漠无情,余海凤肉疼的比了根手指:“一餐五分钱,你包。”   “一毛钱。”   “成交!”余海凤立马拍手决定,徐佩秋懒洋洋的收了一周的钱,揣进兜里后,她道:“但我不怎么会做饭,希望你不要嫌弃。”   “不嫌弃……”余海凤突然想,自己是不是被这个骗子骗了。   “不过佩秋啊,你长得这么漂亮,是不是很多人喜欢你呀?你定亲了吗?”   徐佩秋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她勾起唇角:“我有男人了,你住我家的时候会见到的。”   余海凤当即松了口气,两人并肩走到家,徐佩秋把许困的房间收拾出来给余海凤住,虽然屋子光线不好,但还算干净,余海凤忍忍还行。徐佩秋扯了些野菜,煮了锅稀饭,两个人将就着吃了一碗。   余海凤摸着自己全是水的肚子,有些不习惯,她看向徐佩秋,跟没事儿人一样,好像刚刚吃的是山珍海味,余海凤开始后悔了,后悔自己为什么没带些吃的过来。   徐佩秋吃完饭就拿着书复习,余海凤看着她:“你还会识字?”   很快她就收到了徐佩秋宛若看傻子般的眼神,余海凤讪讪的笑了笑:“你别介意,我就随便说说。那个,你知道周怀庆在哪儿吗?”   “这个点儿,估计在家吃饭。”徐佩秋头也不抬。   “哪个家?”余海凤急急问道:“还有那个女人,住哪儿?”   徐佩秋想了想:“我建议你下午的时候再去找他们,若是她们有问题,证据确凿,想抵赖也抵不了。”   “你说得有道理。”于是,余海凤便当了一下午的临时辅导老师,徐佩秋收获颇多,进步飞快,彻底习惯了这个年代的学习氛围。   下午五点多钟的时候,余海凤出门捉奸,徐佩秋便出门找晚饭,她走到小山坡上,远远的看见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向她走过来。徐佩秋眯着眼睛瞧了会儿,像是顾哲闻,又不像。   等人走近后,她迎上前:“你怎么下山了?”   “不放心,过来看看你。”顾哲闻往她手里塞了三颗糖。   “今天有没有人欺负你?”   徐佩秋望着手里的糖哭笑不得,她忍不住仰着白净的瓜子脸:“你这是在哄小孩子。”   话虽如此,她却利落的撕了一颗放进嘴里,顾哲闻眼中滑过笑,他拉着徐佩秋走到旁边坐下:“我只哄你。”   徐佩秋对于男人的情话和关心还有些不适应,她含着糖,脸颊边鼓出来小小的一块。徐佩秋满口甜香:“所以,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   “地下恋情?”   “这辈子我是你的男人,你是我的女人。”顾哲闻勾住她的手指,徐佩秋下意识想躲,顾哲闻瞬间把她握得紧紧的,不让她逃开。   “你说,如果我招惹你,你这辈子都不会放过我。”   “现在我招了,也惹了。”   顾哲闻偏头,盯着她薄红的脸蛋看:“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少女的脸近在咫尺,呼吸间鼻尖飘过她身上淡淡的香味,清清淡淡,却又十分的好闻,像田野的小花,清新香甜。   徐佩秋耳尖飘起淡淡的红色,她鼓着腮帮子:“喂顾哲闻,你不要得寸进尺。”   顾哲闻微微挑起眉梢,他垂眼,看向两人扣起来的手:“这就算得寸进尺了?”   “那你还想怎样?”徐佩秋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我们才在一起不到二十四个小时,难不成你还想对我做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吗?”   “我没说。”顾哲闻有些无奈,他掰过徐佩秋的脸仔细查看:“昨天有没有伤到哪里?”   徐佩秋的脸被他捧在掌心,徐佩秋咽了口口水,别开脸:“没有。”   有你护着,哪儿能伤到什么。   徐佩秋把自己的下巴从他掌心挪开,她狐疑的抓住顾哲闻的手:“你不要借着给我查看伤势,顺手吃我豆腐。”   “痒。”   少女轻飘飘的一个痒字,把他的话全部堵了回去。顾哲闻的手搭在膝盖上,垂在空中:“书读得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徐佩秋吸了口糖,偏头,眨动亮晶晶的眼睛:“有很多地方不懂,想向顾铁蛋老师请教,但顾铁蛋老师日理万机,连见女朋友都要偷偷摸摸的下山。”   徐佩秋笑起来,嘴角边两个小梨涡浅浅的,又甜又美。徐佩秋撇撇嘴,沮丧的叹了口气:“再这么下去,你的学生要考不上大学了。”   “这是个问题。”顾哲闻认真的思索起来。   男人专注思考问题的时候很帅,徐佩秋饶有兴趣的盯着他的嘴唇看,少女湿漉漉的眼神看得男人喉咙微动。顾哲闻无奈的捂住她的眼睛,徐佩秋没有反抗,她眨动眼睛,长睫毛擦着掌心滑过,很软,却擦得人掌心酥痒。   顾哲闻低声问她:“看什么,不准看。”   徐佩秋扒拉下他的手,鼓着脸:“我看看我男人怎么了,别这么小气。”   顾哲闻眯起眼睛,眸色渐深,徐佩秋心头一跳,再眨眼,顾哲闻又恢复了正常,徐佩秋松了口气。她靠在顾哲闻的肩头:“我把那些书看完了,记住了,能考上首都医科类大学吗?”   “你想学医?”顾哲闻有些意外。   徐佩秋点头:“嗯,想学。”   “因为我觉得那套白衣服穿在我身上一定很漂亮。”徐佩秋捧着脸,憧憬道。   “你穿什么都漂亮。”   “是吧,我就算披一块破布也好看。”徐佩秋舔了舔嘴唇,把唇上的甜味舔净。   她目光灼灼的盯着身旁的男人:“顾铁蛋老师,你赚了。”   顾哲闻哑然失笑,他无奈的点头,目光含着宠溺:“那老师谢过翠花。”   翠花?徐佩秋两根眉毛竖起来,她伸指抵着顾哲闻的嘴唇:“不准叫我翠花。”   顾哲闻动了动唇,徐佩秋指腹痒痒的,赶紧松开他:“一点都不好听。”   顾哲闻挑起眉梢:“那铁蛋就好听了?”   徐佩秋想了想:“我觉着挺好听的,简单却不失大气,朴素却不失高贵,多么的独立特行,通俗易懂朗朗上口。”   她说得津津有味,顾哲闻真想把她的话全部堵回她的嘴里,让她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现在,知青们陆陆续续的有机会回去了。”顾哲闻出声道,他握着徐佩秋的手,把她的手捂在自己的掌心中。   徐佩秋的手很凉,他眼中滑过一抹心疼。   “现在他们就可以回去了?”徐佩秋装作惊奇的出声,她眼神闪烁着,现在就可以回去的话,离恢复高考也不远了,只剩不到一年的时间。   “嗯。”顾哲闻肯定道,他勾勾唇:“所以,我打算把你接到我那儿,我亲自教你读书写字学习,你若是有什么不懂的,随时都可以问我。顾老师保你上首都的好医科学校。”   “能行吗?”徐佩秋不太信:“顾老师你是军人,不能对人民食言的。”   “请人民放心,顾老师一定尽心竭力地为人民服务。”   “但是你们那一群大老爷们,我去……”徐佩秋有顾忌,一群男人中只有她一个女人……她摇摇头:“算了,我就勤奋一点,天天上山找顾老师你好了。”   “你太累了。”顾哲闻摇头,万一徐佩秋磕磕碰碰不小心摔了,不小心伤到哪儿了,他一点都不放心。   顾哲闻环视一周,指着远处的那个小石坝:“那儿吧,以后每天下午六点钟,我在那里等你。”   那小石坝离徐佩秋的家只有十几分钟,刚刚好。   徐佩秋摇头:“不了顾老师,你应该相信你的学生,相信人民的勤奋和智慧。如果我真有哪里不懂的,我见面的时候再向你请教,今天我家里住进来一位大学生,她懂得挺多的,我暂时可以问她。”   “大学生?”   “女大学生。”徐佩秋睨了她一眼:“来找人的,借住我那儿。”   “说起来你今天不用练兵吗?怎么下山来啦。”徐佩秋看向远处的太阳,有些刺眼。   两人坐在背阴处,有凉爽的风吹过来,拂起少女的长发,顾哲闻揪住脸上的发梢,握在指尖缠圈儿:“来找你的,看看你有没有伤到。”   徐佩秋心里暖暖的,她托着下巴:“还以为顾老师想我了才来看我呢。”   她别开头,最后干脆侧开身子,背对着男人。顾哲闻无奈的揉了揉她的头:“也想你了。”   徐佩秋高兴的眯起了眼睛,她假装冷静的回头:“真的?”   “真的。”   徐佩秋哼了两声:“我不信,昨天晚上要不是我问你,估计你这辈子都不会袒露你的心意,你肯定一辈子都不会对我说。”   “我怕吓着你,也怕你的小刺……”顾哲闻及时闭嘴。   “我的小刺?”徐佩秋敏锐的捕捉到关键词,她眯起眼睛上下打量顾哲闻,顾哲闻被她看得没办法,又掏出一颗糖给她:“吃吧。”   吃完把小刺收起来,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在。   徐佩秋接过糖,勉强原谅他一次。她吃完糖,起身准备找野菜,顾哲闻跟在她旁边,给她找了一竹筐:“够吃了吗?”   “够了。”徐佩秋按了按满满当当的一筐野菜,催促他:“赶紧回去吧,太阳要落山了。”   顾哲闻迟迟不愿走,他牵着少女,少女一脸无奈,最后踮起脚尖,闭上眼睛在他唇上飞快的亲了一下。徐佩秋亲完就跑,两条细小的腿跑得飞快,小篮子里边儿的菜一边跑一边掉,少女一边跑一边捡,冒冒失失的。   “慢点儿。”顾哲闻忍俊不禁。   “知道了,你赶紧回去吧。”徐佩秋摆了摆手,头也不回的跑远了。   顾哲闻摸着自己的唇瓣,上边儿仿佛还残留着少女柔软的触感和香气,她的唇又软又甜,轻轻一舔,还沾着点儿硬糖的甜味儿。顾哲闻轻轻笑起来,目送她安全到家后才上山回军营。   顾老师爬山的途中忍不住有些后悔,早知道就在下面附近弄军营好了,和小丫头见面也方便。   顾老师追悔莫及。   徐佩秋到家的时候,余海凤还没回来,她慢悠悠的洗了菜,舀了小半碗米继续煮稀饭。缸里快没米了,得节约,她有钱,但没粮票,还找不到倒爷,要想买米,麻烦。   她煮着稀饭,忍不住猜测余海凤究竟有没有捉奸成功。   -   余海凤在草垛旁蹲了一下午,蹲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她终于见到了啾半仙口中的狐狸精。张慧兰姿色平平,最多也就稍微的小家碧玉了点儿,人很瘦,模样清秀,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很容易让男人从心底产生莫名的保护欲。   余海凤冷笑一声,原来就是这么个狐狸精敢和她抢男人,她躲在草垛里按兵不动,打算等等再冲出去。后面有人拍了拍她的背,余海凤回头,对方警惕的望着她:“我说这位女同志,你在我家这草垛前蹲了一个下午了,你是不是打算偷东西啊?”   “嘘——”   她赶紧示意对方闭嘴:“大娘,您再让我躲躲,有狐狸精勾引我男人,我等会儿就走了啊。”   “谁呀?”大娘跟着她往前看去,恰好看见张慧兰走到周怀庆面前。   “喏,就她了。”余海凤指了指张慧兰:“大娘您小声点儿,别打草惊蛇把人给我吓跑了。”   大娘贴在她身旁,八卦的问道:“那周知青是你男人啊?”   “那可不是!我们俩青梅竹马从小一块儿长大,谁知道他才下来一两年就有女人缠上她了,你说气人不气人?”余海凤犀利的眼睛紧紧盯着前方。   张慧兰找到周怀庆,她抿抿唇,即使心里有些不情愿,可理智告诉她,现在只有和周怀庆结婚,她才能摆脱村里的那些流言蜚语。张慧兰深呼吸一口气:“怀庆哥,我妈今天杀了一只鸡,今天你有没有时间,我妈请你吃饭。”   周怀庆头也不抬的收着玉米:“没时间。”   自从昨晚徐佩秋在台上说了那番话以后,周怀庆心中越发的后悔起来,那刻台上的少女光彩照人,仿佛高高在上的女神,俯瞰着众生。即使光线很黑,他也能在脑海里勾勒出徐佩秋的眉眼,她柔软的嘴唇,她妩媚的线条。   周怀庆停下手里的动作,他把玉米扔进蛇皮口袋中:“张慧兰,你可真是个恶毒的女人,你往日在我面前说了那么多佩秋的坏话,你究竟有何居心?!”   “你回去吧,我不会和你这种恶毒的女人结婚的。”   余海凤刚刚钻进玉米地就听见结婚两个字,她怒不可遏的掰断一玉米秆儿,气势汹汹的朝两人打过去:“好啊周怀庆!”   “反了天了你竟然还想和这个狐狸精结婚!”余海凤像疯了一样一人一耳光,两个人被她打得懵懵的,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半晌,周怀庆放下手,不可思议的看着她:“海凤,你,你怎么来了?”   余海凤冷笑:“我要是再不来,你是不是就打算和这个狐狸精结婚,就在这里成家立业了?”   “周怀庆,你可别忘记了,你爸妈能有现在的工作,能升职过上更好的生活,那可都是我求我我爸爸给你们家安排的。”余海凤越想越气,她咬着牙,指着张慧兰:“她是谁!”   “你给我解释,她是谁!”   张慧兰无缘无故的被打了一耳光,瞬间恼了:“你怎么打人呢?”   “狐狸精不算人。”余海凤微微一笑:“滚,马上给我滚,否则看我怎么收拾你。”   张慧兰气得想和她辩论,周怀庆赶紧示意她离开:“慧兰,你先回去。”   张慧兰看了看余海凤,又看了看周怀庆,咬着下唇,双眼泛光。   余海凤一脸冷漠:“让你滚呢,没听见?”   “原来你就是靠着这副模样勾引别人家男人的。”余海凤一脸嘲讽,张慧兰脸上挂不住,怨恨的看了她一眼,走了。   人一走,余海凤立马“啪啪”两下扇了周怀庆两下耳光:“周怀庆,你长本事了。”   “你看我回去怎么和我爸说,忘恩负义的东西。”余海凤气得转身就走,周怀庆连忙追上去,却被挑着玉米的李爱国拦住:“周知青你去哪儿呢?太阳快落山了,你活儿还没干完,晚上该看不见啦!”   周怀庆踌躇着要不要追上去,最后他停下脚步:“海凤你别乱跑,等我把这点儿玉米收了再去找你!”   他有些懊恼,怎么偏偏这个时候余海凤过来了?她怎么会知道自己和张慧兰的事情?余海凤的父母是周怀庆父母的领导,父母可都盼望着他们能结婚,保住这个铁饭碗。   门口传来动静,徐佩秋把稀饭舀起来凉着:“回来了。”   “回来了,气死我了。”余海凤一屁股坐到桌子前:“啾大仙,你说那个女人有什么好的?他怎么就看得上那种女人了?我哪里比不上她?”   徐佩秋垂着眼,卷翘的睫毛在白腻的脸蛋上投下浅浅的一片蜜影。徐佩秋没有纠结对方对自己的称呼,她语气随意:“他啊,只要村里是个女人都惦记。”   “不瞒你说,他还来我家找过我,不过被我男人撞见了,把他好好地教训了一顿。”   “竟然还有这种事!”余海凤气得拍桌站了起来,徐佩秋扫了她一眼,余海凤立马熄火,她赶紧拿抹布把撒出来的稀饭汤擦干净:“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徐佩秋微微一笑:“反正撒出来的那碗是你的。”   “……”这大仙怎么这么抠门?余海凤凌乱了。   余海凤急忙坐下,她期盼的盯着徐佩秋:“大仙,你说我嫁给他,合适吗?”   “他现在是个知青,又没有正经的工作,家里还全靠我爸提拔和扶持,我要是和他结了婚,他还不知道要怎么气我。”   徐佩秋面色淡淡:“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余海凤一愣:“这你也能算出来?”   徐佩秋勾勾唇,余海凤低下头:“大仙你说得对,我爸和我透露了消息,他们这批知青很快就有机会回来了。”   “吃饭吧。”徐佩秋不想再说这个话题,余海凤也闭上了嘴巴,专心喝稀饭。   饭后,徐佩秋坐在院子里专心的看书,余海凤一边新奇的给小鸡仔撒剁碎的野菜,一边好奇的盯着徐佩秋的侧脸看。徐佩秋安安静静的坐在井边,斑驳的阳光洒在她乌黑的发丝上,脸上,身上,她浑身仿若镀了一层光,散发着一层金黄柔软的莹润光泽。   井边少女的线条柔美,眉眼如画,琼鼻小巧高挺,性感粉嫩的樱桃唇如春日的樱花,透着美好娴静的气息。   即使身上穿得破破烂烂的,也丝毫不能掩盖她身上优雅美好的气质,一举一动,都像是画中人,漂亮得不像是这个世界里的存在。   余海凤放缓呼吸,生怕惊扰了那处的人。   她撒完了小鸡饲料,忍不住想,难道算命的也要学习他们这些普通人的知识吗?   徐佩秋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轻轻开口:“算命的也要博览群书,以保证计算结果万无一失。”   余海凤瞬间肃然起敬,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是一位非常有上进心的算命先生。   余海凤在徐佩秋这里住了整整五天,每天一大早吃完早饭出门,直到晚上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才回来。徐佩秋没有主动问她这些天都干了什么,余海凤也没有和她说,只在偶尔闲暇的时候主动帮徐佩秋当辅导老师,解决她的疑惑。   这天晚上,余海凤把行李收拾好以后,走出房门,徐佩秋还坐在井边看书,她轻步走过去:“大仙,我明天要回家了。”   “注意安全。”徐佩秋放下书,黑亮的眼珠眸光流转。   余海凤在她面前坐下:“大仙,我帮你辅导了这么多课程,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我和周怀庆适合结婚吗?”余海凤紧张的看着她。   徐佩秋目光幽幽,前世的时候,她在余海凤那儿吃了不少的闷气,虽然也曾气个半死,不过她心大。徐佩秋含糊的回答:“会很累。”   余海凤松了口气,她笑起来,掏出一块钱塞到徐佩秋手中:“大仙,我以后一定给你介绍生意。”   “要是我和他结婚了,我一定请你喝喜酒。”   “多谢。”   徐佩秋不客气的把那一块钱收起来,天色暗下来,徐佩秋合上书缓缓吐出一口气,嘴角滑过一抹笑:“终于看完了。”   她心情明媚的回到屋子,把最里面的床头柜挪开,再把地上的一堆草扒开,挪开下方的几块平整小石头,把藏在里面的罐子掏了出来。兜里的一块钱还有些热乎,徐佩秋把钱放进罐子里,把罐子重新藏了回去。   除了她上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她还得准备许困上军校的钱。   许困这一世,绝对不能再去经商。   徐佩秋起了个大早送余海凤去坐车,临走前余海凤还有些不舍,但当她看见徐佩秋把她送上车后,毫不留情的转身走了时,她一时无言。   这还是位很有性格的算命先生。   徐佩秋睡了个回笼觉,打算去村里看看请余海凤过来的效果。她走出几步,有大娘叫住她:“佩秋啊,你不挣工分可怎么活下去哦?”   徐佩秋干脆往她那边走去:“身体不太好,休息几天。”   “也是,你看你这细胳膊细腿的,皮肤白白嫩嫩,这玉米秆儿轻轻一划,怕是就要给你身上划出几条红口子。”大娘摇摇头,看向徐佩秋的眼神又可怜又惋惜。   “诶佩秋,你知晓不?那周知青的女人前几天跑过来找他算账了!闹得那叫一个难看哦,那女人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嗓门又大,天天缠着周知青吵,把这事闹得全村人都知道了。现在啊,那张慧兰和周怀庆都不敢出门了,两个人成天躲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徐佩秋满意的挑起眉梢:“张慧兰她为什么不敢出门?”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周知青和她私会的时候被那女人抓住了,后来那女人还拉着周怀庆冲到张家对峙,非要人家给个说法,他们那张家大院的人丢不起那个脸,偏偏那女人又泼辣强悍,逼着张慧兰给她道了歉认了错。”   “哎呀这也是谁都想不到啊,现在她们张家已经在忙着给张慧兰物色合适的人选,想着赶紧把人嫁出去了。”大娘一脸的八卦:“听说他们张家打算把人嫁得远远的,最好是隔好几个县,这样人家就不知道她们家那人的烂事儿。”   “我听说她们连礼金都不要,只想把这烂摊子快点儿扔给别人。”   徐佩秋眼睛弯起来,神清气爽:“我知道了大娘,您快干活儿吧,我不打扰你了。”   “诶诶诶佩秋你坐下,我歇会儿,我还没跟你说完呢。”大娘赶忙拉住她,徐佩秋有些无奈,她重新坐下来,大娘接着道:“不过那周知青,在城里的条件真那么好啊?”   “不清楚。”   “佩秋你别唬我了,人家说你会算命呢!你帮我算算,我女儿和周知青合适不合适啊?”   徐佩秋淡淡瞥过去,大娘嘿嘿一笑:“也就她张家的婆娘性子软,要是放在我身上,你看我怎么对付那泼辣的城里女人。”   “佩秋啊你快帮我算算呗。”   徐佩秋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大娘啊,天机不可泄露啊。”   她走了,大娘在地里叫着她:“佩秋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啊,大家都是一个村儿的,邻里邻居的怎么这点儿忙都不肯帮?”   徐佩秋揉了揉耳朵,真痒。   知道现在周怀庆过得不如意她就开心了,徐佩秋抱着手臂清闲的哼着歌儿,戏才刚刚开始呢。不知道在她上大学之前,能不能看见张慧兰和周怀庆的惩罚和下场。   她走到一半,瞥见对面的山上有两个模糊的身影,跟蚂蚁似的慢慢朝山下走来,徐佩秋眯了眯眼睛,掐着手数了数日子,这几天好像是许困的假期。她明艳的脸蛋上多了几分笑意,徐佩秋加快脚步往家里赶去。   也不知道许困那小子是不是又长高了些,是不是和之前比起来又褪去了几分青涩,现在是不是已经像个小男子汉一样,能撑起半边天了。   徐佩秋只是想想就觉得开心,她淘了米把米倒进锅里蒸着,又忙碌的准备着面粉,打算煎一点菜饼。面粉是上次顾哲闻带过来的,说是许困的补助,但晚上的时候,徐佩秋用脚趾头想了想,不太可能。   现在想来,就更不可能。   那个精明又闷骚的男人根本就是借着补助的缘由,偷偷的把好东西塞给她。   而且撒谎的时候还脸不红气不喘的,要不是她徐佩秋聪明,还真会被顾哲闻的正经表情给骗了。   顾哲闻随着许困进屋后,一眼看见了在灶房里忙活的少女,少女的脸白白的,身上也白白的,沾满了细腻的面粉。顾哲闻无声的叹了口气,那可是他故意拖人带过来的好面粉呀。   徐佩秋皱着眉抿着唇,小脸皱成了一团儿,这面粉怎么不听话净往空中扑腾,落了她一脸。她抬起藕白的手臂往脸上一抹,脸上瞬间多了细细的四条杠,贴着她饱满柔软的肌肤,如上好的凝脂。   许困背上手上提着好几包东西,有山上刚打的野货,也有下山途中遇见的合适的野菜,或是掉落在地上的可以吃的坚果小野果,他都一点一点的摘了下来,珍惜的拾起来,用袋子装好,笑憨憨的解释:“给我姐装回去,她从小娇气。”   “有多娇气?”   “那可娇气了,要不是有我在,她准不能活到现在这么大。稍微吃点不干净的东西就拉肚子,稍微变个天就感冒生病,这也就算了,还狡猾,整天和我说她没力气,活儿也不干,净绕着周……”许困及时止住,嘿嘿一笑把这个话题敷衍了过去。   顾哲闻当时没说什么,只是想,要好好给他这位小丫头补补身体。   如今看她手忙脚乱又笨拙的动作,他忍俊不禁,冷峻的脸庞松下来,溢上了温暖的笑。顾哲闻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随意的搭在院子里,许困背着东西:“少校您先坐,我去把东西搁下。”   顾哲闻摆手示意他去忙自己的,眨眼间他便抬脚踏进屋子,他挽起白衬衣的袖子,露出健壮的手臂,他把少女从面前拉开:“我来吧。”   徐佩秋笑着看他:“你们怎么这个时候回来?现在太阳正大,多热呢。”   她说着话,眼光却不禁瞄向顾哲闻修长的手,顾哲闻的肤色刚刚好,既不白也不黑,给人一种健康的感觉。他挽袖子的动作很性感,骨节分明的手把白净的袖口一圈一圈的往上圈,正经中又带着几分性感。   徐佩秋的心房荡漾了几下,她看完以后,心虚的抬眼,正好与顾哲闻幽深的视线对上。徐佩秋脸上染了薄红,她清清嗓子:“既然顾老师你执意要为人民服务,那人民就把这个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了。”   她挪动脚步,准备开溜。   男人一把将她抓了回来,她茫然的仰着脸,她还没发问,男人抬起干净的手,一点儿一点儿的把她脸蛋上的面粉擦掉。顾哲闻的手指有些粗糙,指腹在她脸上摸来摸去,痒痒的。   徐佩秋不自在的眨动眼睛,她缩着脖子躲避顾哲闻的动作:“痒。”   说话间,她又把顾哲闻在她脸上动来动去的手腕抓住:“别弄了,待会儿让许困看见了。”   她的声音很轻很低,像做贼似的,一边说话一边往屋门口看,生怕许困突然闯进来撞破了两个人偷偷摸摸的小动作。徐佩秋皱了皱鼻子:“顾老师,你怎么这么不正经呢?”   顾哲闻微微挑起眉梢,自己好心帮她清理小脸蛋,这小丫头竟然反手一顶大帽子就扣到自己的头上了?   顾哲闻抓下她的手,把她抓到自己面前:“别动,我给你擦擦面粉。”   “痒也给我忍着。”顾哲闻一句话把徐佩秋堵住了,徐佩秋湿漉漉的视线盯着他,盯得顾哲闻有点儿于心不忍。   身前的小丫头忍得脸都红了,耳尖也像是快要滴出血来,他好心情的弯了弯嘴角。   徐佩秋恼怒的瞪他一眼,她埋头在顾哲闻胸口滚动两下脸:“现在没了吧?”   不过是帮忙擦擦脸而已,怎么搞得跟地下恋情似的?惹得她的心紧张又担心的飞快跳动着。   她趁着顾哲闻不注意,飞快从他手中逃脱。她脆生生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许困,在哪儿呢?回来了连招呼都不打就进屋了?”   “我的姐,我不是在放东西吗?”许困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声音含着浓浓的无奈。   顾哲闻眼中升起浅笑,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小丫头这个身高刚刚好。小脸蛋儿在他胸口滚来滚去,软绵绵的,他低下头,白白净净的新衬衣上,面粉儿清晰可见,略微凑近,还能闻见她身上淡淡的香气。   熟悉又温软的味道。   他放下手,正打算去揉面粉,余光一瞥,灶里的柴火又要熄灭了。人民教师顾铁蛋忍不住叹了口气,真拿这丫头没办法,他任劳任怨的添了柴火,才洗净手做饭。   虽说现在时间还早,但小丫头这段时间一个人生活,吃不好穿不暖的,瘦了。   脸蛋儿和前几天比起来,瘦得下巴都尖了,那双明亮的眼睛在瘦小的脸蛋上更加吸睛了,多看一会儿就沦陷,看得让人心疼,正好这次带了不少好东西回来,专门给她做些好吃的补补身体。   许困把东西放进了堂屋,他把不能久放的东西挑挑拣拣选出来,乐呵呵的抱在怀里,准备今天中午就把这些菜吃了。他一转身,徐佩秋像个幽灵似的,走路没声音,她伸着脖子张望,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许困吓了一大跳,险些没把怀里专程捡回来的好东西扔出去。许困叹了口气:“我说你怎么走路都没声音的啊?”   徐佩秋撇撇嘴,她抬腿:“鞋子的问题。”   许困识趣的转移了话题,他沉默片刻:“顾少校呢?”   “在做饭。”徐佩秋指了指隔壁房间。   许困眨了好几下眼睛:“你怎么能让顾少校去给我们做饭?”   “怎么不能啊?”   他是我男人,男人给自家女人做饭,天经地义。   不过徐佩秋没敢说出来吓他这胆小的弟弟,她跟在许困身后,重新走近灶房,顾哲闻专心的揉着面粉,模样专注,都说认真的男人最帅,这句话并非作假。   他认真的时候,浑身都像发着光,像天使一样,引得人怦然心跳。   徐佩秋舔了舔嘴唇,垂着头,脸上有些小得意。这么好的男人,是她的,她先抢到了。   谁都不能抢,谁要是敢和她抢,她跟谁急。   许困赶紧把怀里的东西放下,准备去接手,顾哲闻无所谓的摇头:“你姐蒸了饭,你看看能不能行。”   徐佩秋嘴里包着空气,脸颊一鼓一平的玩着,她靠在门口,一听顾哲闻这话,她瞪着眼睛:“你怎么能怀疑人民的智慧?”   许困在旁边帮腔:“顾少校不是怀疑人民的智慧,是怀疑你的实力。”   他揭开锅,果不其然:“真不知道你这一个月是怎么活下去的。”   “吸食仙气。”徐佩秋睨了他一眼,不会做饭是她的错吗?她吃了十年牢饭,再加上之前的岁月,都几十年没有亲自下厨做过饭了。   谁叫她长得好看,大家都愿意请她吃饭。   虽然这一世她打算面对现实,但她刚下了决定,眨眼就来了个人民教师顾铁蛋,明里暗里的想要宠她。徐佩秋抿着唇,眼里偷偷含笑,那她有什么办法。   她自己一个人靠在门口笑得开心,她笑的时候,两个面对着她的男人脸上的表情也不禁明媚起来。   你开心就好。   你开心,什么都值了。   徐佩秋暗自嘚瑟完后,走上前:“今天中午我们吃什么?”   “炖野味。”顾哲闻接话,他把面粉揉好以后搁在旁边,提着装着野味的袋子准备出去打理:“下山的时候遇到一只野山鸡,许困身手矫捷的逮了说给你补身体。”   许困难得谦虚的摆手:“小意思,小意思。”   徐佩秋也难得的没有损他,她跟着顾哲闻走出去,蹲在顾哲闻身旁,聚精会神的看他准备处理野山鸡。   许困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灶房,怎么人都走了?徐佩秋又不会处理野山鸡,干嘛还跟出去?火都快灭了。他张嘴想叫她,想了想,他合上嘴巴,算了,叫徐佩秋还不如自己干了。   帮倒忙,嘴还不饶人。   顾哲闻把野山鸡取出来,拿着刀正打算杀野山鸡,他手一顿:“进屋去。”   “干嘛?”徐佩秋眯了眯眼睛:“不就是杀鸡吗,我又不是没见过,年底大家杀猪肉分肉的时候,我还特意跑近了看,看能不能捡到什么好吃的偷偷带回家呢。”   “我交代,都是许困指使我这么做的。”徐佩秋举着手。   她逆光蹲着,笑颜如花,从她身后传来的阳光,几乎要晃晕了顾哲闻的眼。   顾哲闻恍惚片刻,在她纯净的笑脸中都快心软答应了,不过很快他的理智回笼,他摇头:“不行,进屋去。”   徐佩秋说不通,只好起身离开,她真没那么娇气和脆弱的。   不过,被男人这么悉心的爱护着,心里暖暖的,像沁了蜜一样甜。   徐佩秋只好进屋打下手,从山里捡回来的野菜需要清洗,从山里捡回来的坚果需要敲开。徐佩秋手伸进去,触及到不少细细的小刺,她低头一看,绿油油的像海胆一样的坚果安静躺在袋子里,枝丫断口处还流着新鲜的树枝汁儿。   徐佩秋嘴角一抽,她抓起一颗板栗:“你跟我说这是在地上捡的?”   许困抬头一看:“哦,这个不是,这个是顾少校特意摘的,说和野山鸡一起炖,有营养,又好吃,还特补。”   “既然你拿了,那你就顺便把它敲开吧。”   徐佩秋没有违背他的话,许困忍不住又多看了她几眼,难道自己走了一个月,徐佩秋开始养成了坚强独立又听话的好性子?   不过下一秒他美好的幻想就破灭了。   “不过这东西这么多,我一个人得敲到何年何月?”徐佩秋扒开袋子口子看了看,满满的一袋子,这是把人家整个板栗家族连根铲除了吧。   “等我忙完这里,我就来帮你。”许困默默道。   “成。”徐佩秋爽快答应,提着一袋子板栗出了灶房,她拿着一块小石头坐在院子里敲敲打打,她把板栗壳敲碎以后就扔到旁边了。许困忙完出来一看,一地惨遭□□的板栗,凄凉的躺在院子里的石板上。   徐佩秋见他来,解释道:“我都敲碎了,稍微抖抖就能把板栗子取出来了。”   刚好最后一颗板栗她也敲得差不多了,她立马拿起板栗,尖着手指掏出了里面新鲜的板栗子。许困叹了口气:“让开让开,我来。”   徐佩秋那细皮嫩肉的,要是不小心被扎到了,还不得好好闹上一顿。   “干嘛?”徐佩秋睨了他一眼,想要接着掏,许困递给她一把小刀:“你剥壳儿,这个我来。”   徐佩秋笑着接过小刀:“也行。”   她拿着小刀,专注的把板栗壳,连着那层长毛的软皮剥干净。壳儿很硬,不好剥,她坐在小凳上,安静又认真。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只宽大的手掌抓住她,把她手中的刀子夺了去。顾哲闻蹲在她旁边,拾起一颗板栗:“我来吧。”   他趁着说话的时候已经开始了,徐佩秋没有坚持,她揉了揉眼睛:“剥这东西挺累眼的。”   她剥了小半碗,现在看什么都头晕眼花。   顾哲闻抬头:“你这是营养不良。”   她没有否认,这个年代,哪个小孩儿不营养不良?两人沉默下来,徐佩秋把小板凳让给他:“你坐吧,蹲着挺累的,我再去拿根小板凳出来。”   徐佩秋飞快从屋里搬出一根小板凳,她坐在顾哲闻旁边,盯着顾哲闻的手看。虽然顾哲闻的手掌有些老茧,摸起来很粗糙,还有点儿磕人,但男人的手真的好看,骨节分明,白白净净的,指甲打理得整整齐齐,圆润干净。   他一只手拿着褐色的板栗,一只手握着刀,手背上的筋脉微微凸起,别外诱惑。   又很温暖。   总是会在她需要的时候及时出现。   顾哲闻剥了两颗板栗,发现小丫头一直盯着自己的手瞧,模样好奇,视线湿漉漉的,粘人又柔软,和刚见面时,那浑身带刺的模样截然不同。   此时的徐佩秋慵懒乖巧得好似一只信赖他的小猫儿。   乖巧得想伸手轻轻抚摸她的小脑袋。   顾哲闻抬眼的那瞬间徐佩秋就察觉到了,见他盯着自己看,徐佩秋突然别扭起来,她回视对方:“看我干嘛?”   “你好看。”顾哲闻轻轻笑起来,低头继续剥板栗壳儿。   徐佩秋小尾巴翘得高高的,她凑到顾哲闻身边,压低声音小声说话:“那可不是,人民教师,你若是不看我看紧点儿,说不定我就和更好的人跑了。”   “你不会。”顾哲闻的眼神越发温暖,他手上动作没有停。   “谁说的,万一我跑了呢。”   这么笃定?徐佩秋眨了眨眼,有些好奇。   顾哲闻笑了笑:“你的课本儿背得怎么样了?要是被我发现你有很多不会,你看人民教师怎么惩罚你。”   “背完了背完了,你随便考我,要是我答不出来,我这人民的称号就撂在这儿了。”徐佩秋拍着自己的大腿,自信满满。   她骄傲又自信的模样,闪耀得晃眼。   顾哲闻表情阴暗不明,本不该如此的,他的小玫瑰本该漂漂亮亮的,任性又娇气,被人高高的捧在掌心,接受所有人羡慕的目光和注视。   “行。”顾哲闻垂着眼:“吃完饭我就考你。”   徐佩秋无所畏惧。   “不过,我想去城里买点儿题回来做,练练手感。”千题百炼无疑是最快的提升捷径。   “不用了,我都准备好了,你想要什么我全都有。”顾哲闻侧了侧身,对她微微一笑,笑得徐佩秋有点发毛。   板栗剥得差不多了了,徐佩秋掏了颗塞进嘴里,生板栗又脆又甜,轻轻一嚼,口中顿时溢满了清香和淡淡的甜味。徐佩秋端起碗时,还不忘往顾哲闻的嘴里塞了一颗。   野山鸡处理好已经在炖着了,她舀了一瓢井水把碗里的板栗淘干净,端进了屋里。有顾哲闻和许困在,厨房里基本就不用她干活儿了,一个做菜一个烧火,留她在旁边东看看西看看。   灶房里渐渐飘出了浓郁的香气,虽还未到饭点儿,徐佩秋却觉得有些饿了。   她摸了摸肚子,砸吧了几下嘴,口中开始分泌清亮的口水,徐佩秋咽了一口口水,馋了。   许困添了火,随意的聊天:“姐,那周怀庆还有在欺负你吗?还有村里的其他人。”   “没有了。”徐佩秋摇头,她清清嗓子:“自那事儿以后我就经常待在家里,哪儿也没去,她们想欺负人也找不着。”   “……所以你也没去干活儿了?”许困忍不住扶额。   徐佩秋理直气壮:“我能赚钱。”   “你能赚什么钱?”许困反问,顾哲闻也跟着看过来。   “不用你管,反正我能挣钱就是了。”自己假装是算命先生的事儿还是不要告诉家里的俩男人了,反正她也只是个临时工,等她凑足了钱,她也就转行了。   许困狐疑的打量她,怀疑她在做投机倒把的事情,不过徐佩秋不愿意说,他也不好当着顾哲闻的面问。   他嘴上不饶人:“你可别把自己坑了,注意安全。”   “知道了。”徐佩秋敷衍的回答。   许困不说话了,倒是顾哲闻一直盯着她看,直到饭菜做好,端上了桌,顾哲闻都没移开视线。徐佩秋假装没有看见,她一边吃一边说:“家里的柴火要没了,许困你下午出去捡几捆柴回来。”   “知道。”他也正有这个意思,趁着今天有时间,他得赶紧去拾柴火,最好能捡个几大捆,够徐佩秋烧一个月。   饭桌上,顾哲闻讲了些许困在部队里的事情,算是汇报,知道许困还和以前一样不省心,又凶又痞,徐佩秋就放心了。既然部队里人杂,许困凶狠点也是好事,至少不会让人欺负。   但是,迟早有一天,她会让许困昂首挺胸的走在人前,让所有人都羡慕他,尊敬他。   而不是像之前那样,徐佩秋垂着眼,闷头吃饭。很快她收到了一道关心的视线,她微微抬起头,顾哲闻的脸印入眼帘,徐佩秋露出笑容,示意自己没事。   许困看着自己的长官和自己的姐姐眉来眼去的,疑惑地抓了抓脑袋:“?”   许困吃了饭,即刻就拿着砍柴刀准备上路了,徐佩秋叫住他:“现在这么热,出去晒中暑了怎么办?”   “不碍事,我们天天中午还顶着大太阳训练呢,不也没出啥事儿么?我习惯了。”   她看着许困那张依旧白皙的脸,有些怀疑:“真的?那你怎么还这么白,一点儿都没被晒黑?”   “你不也一样白?哦我忘了,你根本没出门干活儿。”   徐佩秋挥手就想揍这皮孩子,许困飞快躲开:“我出去了。”   “注意安全。”   顾哲闻确认许困走远后,反手关上了院门:“考考你这些天的成果。”   徐佩秋刚撕了颗糖塞进嘴里,她用舌头把糖抵到脸颊边,腮帮子立马鼓出来小小的一块儿:“随便考。”   顾哲闻拿出自己特意为徐佩秋编写的一本练习题,他把习题册推到徐佩秋面前的桌上:“考试。”   习题册很厚,看起来有好几十页,被主人用针线精心的装订起来,把一页一页熬夜撰写的试题订成一个厚厚的本子。徐佩秋细白的手指翻开一页,纸张上立马飘散出熟悉的墨水香气,她抿抿唇,乌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长身玉立的男人。   他塞给徐佩秋一支铅笔:“开始吧。”   徐佩秋皱着眉,她拿起铅笔握在手中:“顾老师。”   “嗯?”男人的嗓音磁性沙哑,异常好听。   “这些今天全都要做完吗?”   “先做一套,看看你的水平。”顾哲闻轻笑:“怎么了?”   徐佩秋摇头,她勾勾手指,顾哲闻微微挑起眉梢,弯腰示意她说,自己听着。   “在考试开始前,我能不能要一点精神鼓励。”   不等顾哲闻回答,她便主动贴了上来,贴着男人炽热的唇,动作霸道又强势。她闭着眼,如蝴蝶翅膀般轻轻扇动的睫毛显示出她内心的紧张,小丫头的脸近在咫尺,毫无瑕疵的脸白净细腻,她的唇很软,还很甜。   是奶糖味儿的。 第20章 二十颗糖   徐佩秋轻轻贴了他一下, 半秒钟时间不到, 她狡猾的分开, 拿着笔咬着糖专心致志地低头做题。顾哲闻的字迹很好看, 洒脱飘逸,一撇一捺,却又含满了他最细腻最温暖的真心。   徐佩秋嘴唇扬起, 她的手按住习题册一角,手指有节奏的敲着纸张,指腹擦着页面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像男人此刻激烈的心跳。   顾哲闻轻轻地叹了口气,他弯着腰, 手垂在两腿边。面前的少女已经认真做题了, 她思考的时候, 两根秀气的眉微微蹙起,她时而用手撑着下巴, 时而把嘴里的糖顶来顶去,时而咬着笔,模样娇软可爱。   她的清香随着空气的流动缓缓的流进他的嗅觉神经, 传递到大脑, 点燃了那颗为之怦然心动的真心。   狡猾。   顾哲闻直起身, 这小丫头狡猾得很。   跟猫儿似的故意撩他, 他还没感受到对方的美好, 她就溜开了, 恨得人牙痒, 想要轻轻咬她。   徐佩秋模样认真,眨眼间就答了好几道题,顾哲闻抱着手臂站在她旁边看。过了一会儿,徐佩秋歪着头,眼中滑过一抹狡黠:“人民教师。”   “你这是故意干扰考生。”   “你站在我旁边,我净顾着想你了,还怎么能够静下心来做题?”徐佩秋水灵的大眼睛眨啊眨,微微上翘的眼睫在她眼尾勾勒出一根轻佻魅惑的黑色眼线,像那小野豹,又魅惑又野性,看起来还忒不好惹。   偏偏对方牙还没长齐,就敢直接而大胆的扑过来咬人。   顾哲闻一愣,随之他的眼中升起一滩晕不开的笑意,顾哲闻后退五步:“行,我不打扰你,我去给你把屋子收拾收拾。”   “好好做题,别偷懒。”   徐佩秋紧抿的嘴唇含笑,她低头安静下来。顾哲闻转身打开她的房间,准备看看她房间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或是家具,木门轻轻推开,一股野花的清香气息卷入鼻底。   窗户透进来的光正好落在床头柜满满的书本上,书本被主人收拾得整整齐齐,一本一本有序的立在床头柜上。在窗户旁,一个干净的玻璃瓶内插着一束新鲜的白色野花。小野花娇艳又繁密,如天上的星,闪亮耀眼。   顾哲闻手握着门把,他回头看着少女的后脑勺,少女浑然不觉,正和试题做斗争。   顾哲闻心底柔软下来,他推门而入,环视了一圈,房间内的东西很少,家具很破旧,但主人把它擦拭得干干净净,有一股别样的味道。   她是个别致的人,连房间都如此的别有趣味。   徐佩秋正冥思苦想写作文,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次高考,语文试卷满分一百分,作文占七十分,还有一小段文言文翻译和现代文内容,各占十分和二十分。对于徐佩秋来说并不难,她思索片刻,很快动笔。   许困拾完好几捆柴,他拿着扁担先挑了两捆回来,他推开院门,徐佩秋刚好写完作文。她抬头伸了个懒腰,活动着脖子打了个哈欠:“喝点水,歇会儿再去。”   许困把柴放进院子里撘的雨棚里,他放好柴后,拍了拍身上的灰朝徐佩秋走过来:“你干嘛?”   “学习。”徐佩秋撑着脑袋,翘着腿表情慵懒,她手中的笔被她灵活的握在手指上转圈。   许困看得惊心,生怕她一不小心就把笔摔断了:“你可小心点儿,这笔摔坏了划不来。”   “知道了。”徐佩秋把笔放下,毕竟是顾哲闻的东西,得珍惜。   许困靠近扫了眼卷面,密密麻麻的文字看得他头昏脑涨。他心中有一个疑惑:“徐佩秋,你什么时候学会读书写字,还写得这么漂亮了?”   徐佩秋这字如她人,规整中又有些艳丽和随意,别有风格,只看一眼便使人印象深刻。他说不出这是什么风格,总之很好看就是了。   徐佩秋砸吧砸吧嘴:“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   “不过这说明什么?说明你一点都不关心我,一点都不关心你这亲姐。”   “……”许困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他干脆转移话题:“顾少校呢?”   “喏,在屋里。”徐佩秋指了指身后:“他说要帮我们收拾房间,看看有没有什么缺的东西,他帮我们弄弄。”   许困哑然,他正想说顾少校身份尊贵怎么能帮我们做这种事情?不过他转念一笑,既然顾少校都不介意,那他还介意什么?   许困喝了两口水就走了,顾哲闻再出来时,一身的灰。白衬衣灰一块黑一块的,早没了当初的白净,徐佩秋看得心疼。她走过去,拉着他的衣服看了看:“怎么不先换件破衣服?这么好看的白衬衣可惜了。”   顾哲闻微微挑起眉梢:“那你之前,把你脸上的面粉往我身上蹭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可惜了呢?”   “那不一样。”徐佩秋想了想,一时没想到合适的理由和借口。   顾哲闻把她的手抓下来握在掌心:“没事,回去洗洗就是了。”   她任由他握着手:“你这是新衣服吧?”   顾哲闻没吱声,徐佩秋踮起脚尖,小手叉着腰:“是吧?”   “是,赶紧去做题吧。”顾哲闻轻笑,又从兜里摸出一颗糖给她,塞到她的掌心。   徐佩秋垂眼看着这颗糖,哭笑不得。她忍不住打趣他:“你再这么下去,我迟早要得病。”   “什么病?”   “偏执病。”   “对人好是要付出代价的。”徐佩秋眯了眯眼,果断的转身坐下拿笔继续考试。   你每对我好一分,我就想进一尺的占有你两分。   顾哲闻不太懂,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理解了小丫头的意思,他无声的笑起来,平生第一次,有人凶巴巴的宣示着她对他的主权。   霸道又强势,却又露出了一点柔软和脆弱给他。   顾哲闻从院子里离开了,徐佩秋悄悄回头,唇角翘了翘,嘴里心里都是甜的。   许困搬运了一捆又一捆的柴,堆了一院子,他估计这些足够徐佩秋支撑一个月了,恰好太阳也快落山,他接了盆冷水,洗了脸和头,又舀了锅里的热水准备冲澡。   许困洗完澡出来:“我想起一件事,刚刚回来的时候我碰到李大队长了,他问你愿不愿意去照看作物,要是遇到下雨,帮忙及时抢救。”   玉米晒在空地上时,有时候会有鸟儿鸡鸭鹅什么的过来偷吃,同时也要防止有人偷拿。所以需要一个人照看,照看也有工分,不过很少。   徐佩秋想了想:“可以。”   “我听说今年咱们村的庄稼收成不错,很有可能超标完成任务。”许困道。   徐佩秋懒洋洋的趴在桌上:“那也得天公作美。”   在她的记忆里,今年夏天时常下雨,前世的玉米大米收获不及时,被雨水打湿浸泡了很多,再加上地里庄稼上的很多作物没有及时收回来,淋了一阵雨后,渐渐地就在庄稼上烂掉了。   到最后反倒差点没达成指标。   许困倒没放在心上:“反正年年都这么回事,这几年有知青帮着我们,应该比以前的动作要快。”   “那可不一定。”徐佩秋睨了他一眼:“隔壁村有知青回去了。”   “回哪儿?”许困愣住。   “回城里。”   徐佩秋黑黝黝的眼珠眸光流转,许困看了一眼,起了好几颗鸡皮疙瘩:“你干嘛突然这种眼神?怪渗人的。”   “你别这么看着我。”   徐佩秋清清嗓子:“做你的饭去吧,顾少校忙了一下午累了,赶紧做饭吃了让人家休息。”   “我要把作业拿给他检查了。”   “……”行吧。   刚好顾哲闻出来,他接过徐佩秋的习题册,又搁在了一旁:“先做晚饭,吃完再检查。”   徐佩秋立在门口,看着一大一小俩男人在厨房里忙活。她走进去坐在小板凳上:“明天你们多久走?”   “早上。”顾哲闻说道。   徐佩秋点点头:“现在的天气阴晴不定,尤其是下午最容易下雨,你们在山上要注意安全,谨防山体滑坡。”   “我们这边的土壤松软,一下雨就容易发生事儿,你们又是在深山中,要照顾好自己。”   光线在她脸上深深浅浅的印着,她严肃的时候有种说不出的神秘感,顾哲闻全部记在了心中:“其实这次把他们拉过来,也是临时起意,趁着夏天天气好搞个特训营。”   “照你这么说的话,特训营可能要提前结束了。”   “提前结束?”那你……   徐佩秋盯着他瞧,顾哲闻便解释:“可能会把人带回去,不过我还得和上面商量,看把这批人安置到哪儿。”   剩下的话是机密,顾哲闻没有深入说明,徐佩秋也懒得问。顾哲闻想了会儿:“既然夏天天气多变,你们村里的庄稼收成又好,那到时候我们下山时,我和你们生产队队长商量商量,看能不能在你们村里练兵。”   “若是遇到下雨,还能帮着一起抢救粮食。”   徐佩秋睨了他一眼:“你抢得过来吗?这玉米收完了,马上又要割水稻了。”   “没个二三十天弄不完。”   “抢粮食只是顺便的,训练才是正经事。”顾哲闻微微一笑。   徐佩秋猜到了他心思的七八分,她狐疑的开口:“是吗?”   许困听出了一点儿门道,他摸摸脑袋:“这是好事儿啊,顾少校,下山以后我就能回家住了吧?”   “是。”   “那就好。”许困有些高兴,他热情的邀请顾哲闻:“顾少校,我们家房间多,到时候你就来我们家住吧?要是村里的房间不够,我们家还能住人。”   “人多热闹。”   最主要的是,徐佩秋以后做事的时候有人帮。   徐佩秋心想,你知道人家心里打的是什么小算盘吗你就敢请人家到家里住。   顾哲闻当然没有不同意的理由,许困单方面引狼入室,徐佩秋都不知道该夸他单纯还是热情。   晚餐丰盛,徐佩秋很久没有吃过什么好东西了,她吃得肚子圆滚滚的,吃完后就瘫坐在破旧的老摇椅上不肯动了。许困自觉地站在月光下蹲马步站军姿练习基本功,偶尔还练练军体拳什么的。   顾哲闻拿着习题册,认真检查着徐佩秋的答案,一页一页的看下来,徐佩秋错的地方很少,但也并不是全对。   他弯腰,徐佩秋转动明亮的眼珠子:“人民教师,我坦白,错的那几道题我确实不会。”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徐佩秋抓着他的衣角:“第一次,就不用罚我了吧?”   “罚,怎么不罚。”   顾哲闻拿着习题册,双手背在后面,古板又严厉:“今天晚了光线不好,明天再罚你。”   “不行,今日事今日毕。”徐佩秋一脸严肃:“说吧,罚什么。”   她一副任他鱼肉的表情,顾哲闻看得笑了,他语气软下来:“这部分你哪儿不懂?”   “都不懂。”   “行,你坐过来,我给你讲讲。”   徐佩秋从老摇椅上起来,她挪到顾哲闻身边,桌上点着煤油灯,顾哲闻拿着笔,在纸上画着写着,他握着笔的手骨节分明,他一边讲解一边给徐佩秋做示范。几分钟后,顾哲闻低头:“听懂了吗?”   徐佩秋正愣愣的看着他,像是在看他,又像是透过了他在想些以前的事情,模样呆呆的,还有几分麻木,以及几分对尘世的冷漠无情。那双内勾外挑的眼,历经风霜。   顾哲闻心蓦地提起来,他又问了一遍,把徐佩秋拉回神:“要不要我再讲一次?”   “顾老师,再讲一次吧。”徐佩秋露出一抹笑,笑得心不在焉,她敛了敛眉心,把脑海中乱七八糟的念头压下。   顾哲闻再次讲解,每讲一部分就询问徐佩秋,保证她有跟上节奏,徐佩秋专心听讲之后,很快就理解了。她天资聪慧,人又机灵,实在是个学习的好材料,若不是刚刚她分了心,这些题她听一遍就会。   最后顾哲闻轻轻摸了摸徐佩秋毛茸茸的小脑袋:“今天就到这里,你先去睡觉吧。”   “早点睡,其他的事明天再说。”   “许困,睡觉了。”顾哲闻又叫了声在前面练习的小孩儿,许困立马蹦起来,洗了手,又用帕子擦干净脸上身上的汗:“好咧!”   三人各回各屋,临睡前,顾哲闻还偷偷给她递了颗糖。   徐佩秋拽紧了手中的糖,心里暖暖的,她故作严肃:“顾少校,不能用糖衣炮弹麻痹人民。”   “你这是违法的。”   “我哪儿违法了?”顾哲闻失笑,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小丫头古灵精怪的,小主意一个接着一个,让人猝不及防。   徐佩秋抓着糖,对他回眸浅笑:“偷心是违法的。”   木门“吱呀”一声关上,留给顾哲闻一片寂静,顾哲闻摇摇头,他若是真能把心偷到就好了。   不过,现在她能把心房打开一个口子给他看,他也满足了。   徐佩秋送许困和顾哲闻离家的时候,脸上表情平淡,让人看不出异样的情绪来。许困依旧如往常那样叮嘱她:“记得多挣工分,记得下雨天别跑出门,要是没柴火了你就去捡点儿,要是没粮食了你就打开谷仓装一点儿,别装多了,半坛米就够了,免得招人眼……”   “知道了知道了。”徐佩秋不耐的打断许困,她脸上笑着,嘴上却不饶人:“你说你年纪这么小,怎么就这么啰嗦?”   许困眉毛竖起来:“徐佩秋,我这是在关心你!”   “是是,我弟弟这么关心我,可把我高兴坏了,你看我这嘴一直就没合上,是吧?”   许困这才作罢。   她看向顾哲闻,顾哲闻千言万语只化为五个字:“我很快下山。”   许困接话:“是啊我们很快就下山了,你可别惦记我们。”   “惦记你?你以为你是钱?”   许困咬咬牙,忍下了:“徐佩秋,你是不是一天不气我你浑身不舒服?我上辈子真是不知道做了什么事才摊上你这么个亲姐。”   “这是什么话?你祖宗保佑你,你这辈子才能遇到我这么好的亲姐,我掐指一算,你这辈子的贵人就在你身边。”徐佩秋装模作样的闭上眼睛,伸着手算来算去:“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就是你亲姐,我,徐佩秋,你这辈子的贵人。”   许困才不信她:“我都听说了,你跟其他人瞎说你是什么算命先生,我说,咱们在家里玩玩就成,你可别真去糊弄人,要是被人抓起来了……”   “算了算了,你赶紧回去吧,收拾收拾就去找李大队长,我刚刚和他说好了,他已经答应了。”   “知道了。”徐佩秋目送他们离开,等人走后,她脸上的笑渐渐消失。   她一边往李爱国家里走,一边想,为什么她这辈子总是在送别人离开?虽然时常和许困拌嘴,但许困走了,她不免又觉得家里清清冷冷的。再加上顾哲闻也跟着走了,她的心也好像跟着陷下去了一块儿,空空荡荡。   依赖是种戒不掉的习惯,而习惯是最可怕的深渊。   她一次沾了俩。   徐佩秋扯了根狗尾巴草,抓着毛茸茸的尾巴捏在手里把玩。李爱国见到她,脸上堆出笑:“佩秋你来啦?”   “大队长我是来守作物的。”徐佩秋坦言道。   “我知道,许困早上跑来跟我说了。”李爱国笑意盈盈的,徐佩秋睨了他一眼,不知道他是看在许困的面子上,还是看在顾哲闻的面子上对自己这么和善。   李爱国领着她来到晒玉米的大坝上:“来佩秋,就是这里,你守这一块儿,要是遇见下雨了,我们没及时赶回来,你就赶紧的把这些扯过去盖上,千万别让它沾水了。”   “我知道。”徐佩秋拍拍手准备坐下,她想了想,提醒李爱国道:“不过李队长,你若是信我呢,你每天下午就多留几个人在这里抢东西,以防下雨的时候来不及。”   “你若是信不过我就算了。”   李爱国一愣,随后谨慎的问她:“佩秋,你是不是算出来什么了?”   徐佩秋装傻充愣:“大队长,太阳升这么高了,你要是再不上山干活儿,可来不及了。”   李爱国问不出所以然来,悻悻的走了。   他心想,难不成那徐佩秋还真有几把刷子?以前也没听过她会算命啊,突然开窍了?还是突然通灵了?不过这徐佩秋倒真是和以前的性格完全不一样了。   这事儿得好好琢磨琢磨。   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徐佩秋在这里守了十多天,别说是一滴雨水,就连一朵乌云都没见过。李爱国心里忐忑,又有些怀疑,这徐佩秋是不是在吓唬他?故弄玄虚专门折腾人呢?   连他专程安排,每天下午三四点钟和徐佩秋一起守作物,随时准备抢救作物的人也不肯干了。   “李大队长,这徐佩秋是什么人,你怎么连她的话都信?”   “就是啊李大队长,我们浪费了这么多时间,那都能挑好几担玉米了,再这么下去,耽搁了上交粮食的时间我可不管啊。”   李爱国求助的看向徐佩秋,徐佩秋捧着书,云淡风轻波澜不惊,像是专程来养老的小太太,不喑世事。徐佩秋原本的肌肤有点儿被晒伤,她皮肤白,一晒就红,在这里养了十几天后,反倒比以前更加白皙透亮了。   整个人水灵水灵的,像那湖中心阳光底下熠熠生辉的白天鹅,优雅高贵。   李爱国干着急,徐佩秋睨了他一眼,还是那句话:“爱信不信。”   “李大队长,这活儿我可不干了,我家婆娘在那边顶着烈日干活儿,你让我在这里偷懒,我这良心过不去啊,你看看,我婆娘忙得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现在我得给我婆娘送水去了,大队长我走了啊。”   “我也走了,我家分的活儿还没干完呢,这马上又要收割水稻了,大队长,咱们互相体谅体谅。我们呐,也在这里守了十多天,别说下雨了,连雷都没劈一个,走了走了,不干了。”   “这年头谁都能说自己是算命先生,我还说我是童子投胎转世,来凡间历劫呢。”   人一吆喝,大家伙儿的立马就相约着散了,李爱国叹了口气:“佩秋啊……”   徐佩秋装傻充愣:“你们凡人啊,自作孽,不可活。”   李爱国看她疯疯癫癫的,嘴角一抽,也跟着离开了,玉米差不多要收完了,只差把它搓下来摊到太阳底下暴晒。这十多天已经先晒好了三分之一的作物,今明两天就能把剩下的三分之二腾出来,只要再坚持个十来天,他们就能把东西交上去,完成指标。   李爱国和村里人都在心里构思着美好的画面。   徐佩秋看了会儿书。   “佩秋。”   徐佩秋以为李爱国不放心,又回来问她下雨的事儿,她一抬头,周怀庆的脸映入眼帘。徐佩秋的表情一下子冷下来:“有事说事,没事就从我视线里消失。”   周怀庆见着她的态度,心里十分不是滋味。曾几何时,面前这个女人还十分执着的,每天欢天喜地的绕着他转,就算他摆脸色,她也像没看见似的,照来不误。他想靠近徐佩秋,徐佩秋立马警惕起来,握紧了旁边的破雨伞,周怀庆只好停下:“佩秋,我要回城里了。”   “我父母给我找了份工作,是在钢铁厂上班,我回去担任技术指导,每个月有几十块钱的工资,还有粮票肉票等各种补贴。”   “佩秋,你愿意和我一起回去吗?”周怀庆语气真挚眼神真诚,若是以前的徐佩秋,说不定还真会被他骗了。   “我愿意对你好,把我的所有工资交给你,让你主持家务事,我愿意和你结婚!”   “我不愿意。”徐佩秋冷着脸拒绝他,她眉心蹙起:“周怀庆,你这话说出来恶心谁呢?先前我已经说过了,也希望你不要来骚扰我。”   “否则我就告诉李大队长让他报警把你抓起来。”   周怀庆脸色微变,他耐着性子劝说:“佩秋,是不是因为张慧兰,你才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徐佩秋没接话,皮笑肉不笑的打量着他。周怀庆脸上有些挂不住,他上前一步,徐佩秋立马挥动手中的破雨伞,周怀庆无奈,只好再次后退:“那,是因为海凤吗?”   “佩秋你相信我,张慧兰我已经和她说清楚了,她也马上要嫁人了,所以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那海凤我对她也没有任何意思,我一点都不喜欢她,佩秋,难道你还不知道吗?我只喜欢你。”   徐佩秋放下书,抱着自己的手臂,双腿交叠的坐在凳子上,如一位高高在上的女王。   “周怀庆。”   “我在。”周怀庆以为她心软了,赶忙回答。   “我,徐佩秋,有男人了。他,比你好,一万倍。”徐佩秋一字一顿,语气很轻,却有一种刻意强调的意思,短短的几个字,像刀子一样刺进周怀庆的心里。   徐佩秋懒洋洋的支着脑袋:“你要是再骚扰我,我就让我男人一枪把你崩了。”   “就像这样。”她抬手,比出一支枪的形状,往前一射:“啪。”   “你死了。”徐佩秋把手比在嘴唇边,轻轻吹气,像那枪口真在冒烟一样。   周怀庆的眼神渐渐沉下来:“佩秋,你……”   “滚。”徐佩秋的脸冷下来,她的破雨伞对着周怀庆,目光冷峻又锋利。她的模样陌生得让人害怕,周怀庆的千言万语全被堵在了肚子中,他有些不甘心,不甘心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他失魂落魄的走了,在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在想,自己究竟是哪儿做错了?为什么一眨眼,徐佩秋就成了别人的人?为什么一个呼吸的时间,徐佩秋就再也对他没有任何的意思了?哪怕他这般苦苦祈求,她也不愿意回来。   是不是,自己太优秀了,所以她觉得她配不上自己了?   徐佩秋嫌弃的把破雨伞丢到旁边,拍了拍掌心沾上的灰:“真晦气。”   男人就是这样,以前眼巴巴的围着他转的时候,她觉得你廉价。现在你想通了,对他冷冷淡淡不理不睬,他又犯贱的凑上来,祈求你的回心转意。   不过,周怀庆说那张慧兰要嫁人了?要嫁给谁了?   趁着有人在背阴处歇息的时候,徐佩秋挑了个性子软的,假装随意的问了一句:“彭婶,听说张慧兰要嫁人了,她要嫁给谁呀?”   彭婶把擦汗的帕子往肩上一搭,来劲儿了:“你没听说呀?她要嫁个我们隔壁那县的一个老头子,都四十多岁快五十岁的人了,人家出两百块的礼金,张家的人想也没想就拍手同意。你知道的,半个月前经过周知青的女人那么一闹,闹得全村沸沸扬扬的,张家人嫌她丢了张家的脸,巴不得她赶紧嫁出去好撇清关系。”   “不过那张慧兰也是自作自受,你说她当什么不好要当狐狸精,这也算是报应。”   “那老头子父母早死了,就留了一堆穷酸亲戚,我跟你讲他那些个亲戚呀,可真是不好对付,出了名的泼辣和不讲理,他们那地方没人敢惹那一家子人。那老头子打了这么多年的单身汉,个人习惯不好,脾气臭,听说还喜欢打人。”彭婶摇头叹息:“也真是可怜,那张家父母竟然也忍心看着自己女儿受苦。”   徐佩秋的内心毫无波澜:“张慧兰不就是随了她父母的性子么。”   “这倒也是,所以啊,张慧兰这几天就为这事儿在闹,昨天哭今天上吊,够能折腾的,她说什么也不愿意嫁给人家,就吵着要嫁给周知青。不过那周知青家庭条件真不错,要是嫁给他,下半辈子都不愁了。”   徐佩秋笑了笑没说话,下辈子都不用愁?恐怕不是吧,就算他不用愁,自己也会找点儿事让他愁一愁。   欠自己那么多债呢,还有父亲的账。   徐佩秋眯起眼睛,彭婶歇息得差不多了:“佩秋我先走了哈。”   “彭婶您注意安全。”   “得咧得咧。”   以徐佩秋对张慧兰的了解,张慧兰绝对不会认命,让自己嫁给一个四五十岁的糟老头子的。最重要的是,她不会放过周怀庆那块肥肉,正好,让他俩互相折磨,自己都不用再出手了。   张家。   张慧兰被张父关在屋子里好几天了,说什么也不放她出来,张慧兰喊累了,终于消停下来坐在屋里喘气。张父不停地叹气:“你看看你,你自己干了些什么好事!我们张家的脸都被你给丢尽了!”   “我跟你说,你别痴心妄想了,那周知青马上就要回城里去了,你们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面的!”张父严厉的斥责她,希望能把她骂醒。   张母也在旁边跟着劝说:“慧兰啊,你醒醒吧,你和周知青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你就安安心心的嫁出去吧,啊?你嫁到远处,人家不知道你的事情,你什么都不用怕。”   “慧兰,听话,啊?”张母愁得脸上的皱纹都多了几根。   张慧兰听到周怀庆要走的消息,立马激动起来:“他要走?他什么时候走?”   “就今天,估计现在已经要去坐车……”张母还没说完,张父碰了她一下:“你跟她说这么多干什么?别让她再痴心妄想心存幻想了。”   张慧兰心里一紧,她赶紧走到窗户前:“爸,妈,这不是痴心妄想!你们放我出去,你们快让我去追他啊!”   见到父母无动于衷,张慧兰急得拍打窗户:“他马上就要走了!”   “爸妈,你们想想,如果我能够嫁给他,我是不是就能变成城里人,变成城市户口了?如果我和他结了婚,我们赚了钱,我是不是就能把您二老接到城里住了?您二老是不是也能跟着我住在城里享清福了?如果运气再好一点儿,说不定爸您还可以在城里捞个保安当当,保安多轻松啊,工资还高,爸您有的是力气,是不是?”   “还有妈,妈你衣服做得这么好,要是能找到关系,你自己开个裁缝店,每天简简单单的缝缝补补,是不是轻轻松松赚的钱比你在这里种庄稼还要多?”   “最重要的是什么?是你们都能跟着我在城里过得体体面面的!”   张父张母对视一眼,渐渐心动。   徐佩秋歇了一晚,第二天就听见有人在议论那周知青回城里去了,有羡慕的,说他回去过好日子了,也有不服气的同为知青的人抱怨,为什么周怀庆都能回去,而他们却不行。   她权当耳旁风听了。   刚吃了午饭,昨天那彭婶又来了:“佩秋你不知道吧,我听说那张慧兰跑了!”   “说是去追周怀庆了! ”   徐佩秋有些惊讶:“跑了?追周知青去了?”   “是啊。”彭婶连连摇头:“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儿啊!这下她们张家的脸可真的丢尽了,张家还收了人家彩礼钱呢,现在人家钱没了,人也没了,作孽哦。”   徐佩秋垂着眼,什么事?当然是好事了。   徐佩秋的小心思还没转过来,忽来一阵大风,她抬头朝天上看去,山那头黑压压的一片乌云,以压倒性的趋势盖住了晴朗的天。徐佩秋猛地站起来:“坏了。”   “彭婶,快叫人来收东西,雨要来了!”   她记不得第一场雨持续了多久,但看这架势,怕是不下个一晚上是不会停歇的。彭婶被她严肃的语气吓住,她下意识点头应和,等她抬头看到那乌压压的黑云后,她的脸都快白了,她手忙脚乱的往回跑,大声叫着留在家里的人。   片刻间,无论男女老少,能使上力气的,都被彭婶叫了出来。   这么多作物摊在石坝上,就算全家上阵也得收上小半个小时。徐佩秋拉住彭婶:“彭婶,你再站到那口子吼几声,能叫回来多少人是多少,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否则这些作物就全毁了。”   彭婶哪里还敢不听她的话,她一边跑一边寻思,这徐佩秋还真是神了,天气竟然都能被她算到,还算得这么准!要这真是场大暴雨,他们全村人都得谢谢她!   彭婶一嗓子吆喝了几声,闷头干活的李爱国瞬间紧绷起来,他抬头一看,心都吓得快跳出了胸口。他也顾不得手上的事情了,扯着嗓子叫干活的人赶紧回去帮着收玉米,有的人还不信,李爱国气得头痛,直到他威胁不回去扣工分之后,那些人才老实下来,听话的跟着他往回跑。   李爱国连忙带着人赶回来,全村男女老少,如蚂蚁似的繁忙又紧张的把玉米扫成一堆一堆的,用口袋装起来。   刚把最后一袋搬运到屋檐下,后脚还没站稳,随着一道震耳欲聋的惊雷,豆大般的雨珠瞬间从天上落下来,在地上砸出硬币大小的水迹。雨点密密麻麻,从天上倾盆落下。   全村几十口上百号人躲在屋檐下大眼瞪小眼,连口气都没来得及喘,齐齐愣住。从刚刚到现在,其实也就十来分钟的时间,十分钟,他们挑一担东西赶回来都不够。   李爱国抹了把脸上的汗,在身上随意的擦了擦,不过他身上的衣服也已经被汗水打湿,贴着黝黑的肉。   李爱国擦了一下,手上更湿了,他只好拿起擦汗的帕子,把手擦干净。装在袋里的作物很烫,能清晰感受到这个天阳光的毒辣和强度。所有的作物都收起来了,没有让任何一粒玉米淋雨,他终于松了口气。   自打知道要下大雨后,李爱国这些天总是睡不好,惦记着这事儿,哪怕晚上做梦的时候,也生怕村里的这些宝贝出个什么意外。   李爱国挤开人群走到徐佩秋面前:“佩秋啊,这次真的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们还不知道损失多少东西。”   他语气尊敬,俨然已经没把徐佩秋当成一个单纯的小孩子了。   徐佩秋表情淡淡:“是你们自己抢救及时。”   说完,她撑开自己随身携带的破雨伞,走进了大雨中,粗大的雨点噼里啪啦落在她摇摇欲坠的雨伞上,看得人的心都揪了起来,生怕她那伞没走几步就坏了。   李爱国叫住她:“佩秋,你去哪儿?”   “回家。”徐佩秋回头:“你们不回家么?”   “回,回……”李爱国哑然。   徐佩秋轻轻微笑,她抱着书,撑着破雨伞走在磅礴大雨中,溅起来的雨水打湿了她的裤腿,全村人躲在屋檐下,目送着她消失在朦胧的雨色中。   “佩秋是个好姑娘啊。”不知道谁说了一句。   没有人反驳,此时此刻,她们打心眼里敬畏那个已经消失在雨色中的姑娘。   “老钱啊,今天下雨,您老有时间的话,给佩秋做一把雨伞吧,我出钱。”   “我也出。”   “还有我。”   “说什么钱不钱的,东西我做,钱我不收。”   徐佩秋走到一半,她预测她这把历经风雨的破伞要撑不住了,果然,还差一小截到家的时候,破雨伞“唰”的一下就破了。徐佩秋无奈的叹了口气,坚强的把伞举在头顶,飞快的跑回了家。   衣服裤子,从头到脚都湿透了。徐佩秋打了个冷颤,冷得嘴唇发白,她哆哆嗦嗦的钻进灶房生火热水,找了身干净衣裳,提着热水从头到脚洗了一遍。   雨还在下,没有丝毫减弱的趋势,拍打得房顶噼啪作响。   她拿着毛巾,坐在堂屋擦头发,远处的几座山早已浸在雨中,青葱的颜色朦朦胧胧,像遮了一层轻纱。徐佩秋抿着唇,心中充满了担忧。   她的亲弟弟,她的男人,都还在山上。   天色渐暗,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坐了整整四五个小时,湿润的头发早就干了,柔软的落在她的肩头。   周围是压抑的黑,入眼可及的地方全都是灰色的,除了雨声,听不见任何的动静,连平日里专在傍晚啼叫的白鹭都没了踪影。   雨下得越久,她的心就越是不安。   她吃了晚饭孤零零地躺在床上,伴随着雨声和不安的情绪闭上了眼睛。   希望一切安好。   凌晨五六点的时候,雨终于停了。大雨下了整整十几个小时,世界被冲洗得干干净净,今早的空气格外的香甜和清新。   徐佩秋高兴不起来,她甚至连胃口都没有,天上透了光能看见路以后,她飞快的往山上冲去。   雨后的泥土很软,道路泥泞不堪,一脚踩下去陷入沼泽般的路中,要使好大的力气才能把脚拔起来。徐佩秋磕磕绊绊的走到山顶,已经是半个多小时后的事情了。   她咬着牙,飞快的向另一座山跑去,希望没有出事,希望没有出任何事情。   三个小时后,徐佩秋立在山顶,恍若雷击。她双腿一软,一下子坐到地上。   记忆中的军营所在的地方,哪里还有青葱的树木,哪里还有帐篷和小木房的影子?只有一片从山顶滑落的泥土和石头交杂在一起的,如垂下来的瀑布般的白色滑坡痕迹。   刺眼又绝望。   徐佩秋浑身突然失去了力气,好像被人抽干了所有的希望。她张着嘴,呆愣愣的看着那处的山体滑坡,它还在继续,泥土裹挟着石头不停的往下掉,露出深藏着的白色岩石。   触目惊心。   “不可能!”徐佩秋倏地撑着站起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她跌跌撞撞的跑过去,大声呼喊:“许困!许困你在哪里?!”   无人回应。   徐佩秋咽了口气:“顾哲闻!顾……”   一双有力的手臂从身后抱住她,将她揽进了怀中。徐佩秋浑身一僵,她不敢回头,生怕这是她自己的错觉。   “我在。”男人低低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   怀里的少女蓦地回头,眼眶微红,眼里闪烁着水光,她的眼尾染上了胭脂般的浅粉色,妩媚勾人。徐佩秋声音哽咽,下意识抓着他手臂的衣服:“顾哲闻,我,我以为我,你……”   少女哽住,干脆把头埋进他的胸前,她抱着他,抱得很紧很紧。   想要把自己嵌进他的身体中。   他发现,她的身体在颤抖。 第21章 二十一颗糖   顾哲闻紧紧的把她搂在怀里, 他宽大的手一下一下地, 轻轻地抚摸她的背, 安抚着她。少女的身体很烫, 随着她轻轻的颤动,滚烫的温度隔着布料缓慢的传递到他的心房。   温暖又膨胀。   “没事了,没事了。”顾哲闻垂着头, 贴着她的耳边,贴着她凌乱却柔软的黑发,他的声音很轻, 语气温柔得似要把她融化。   “我们回家。”   他细致又温暖的安抚终于缓解了怀里人儿的情绪,她抬眼, 眼眶泛红。徐佩秋从未这般害怕过, 她害怕她才抓住的希望会在一场大雨中土崩瓦解, 她害怕她好不容易伸出了手,又被命运无情的拨弄回来。   徐佩秋仰着脸, 白白净净的,两滴眼泪自她眼角滑落,顾哲闻活动大拇指, 帮她擦掉了少女柔软滚烫的泪。   徐佩秋吸了口气, 缓了缓情绪, 她泪眼婆娑的注视淡笑着的男人:“我在这个世界上, 只有许困他一个亲人。”   “我在这个世界上, 只有你一个男人。”只有唯一的一个, 能给我依靠的男人。   她见顾哲闻眼底的笑意越发明显, 温暖又宠溺,徐佩秋不由得恼了。她挣开男人温暖的怀抱,随手折了根狗尾巴草拍打顾哲闻的腰:“你还笑!你还笑!要是你们出了什么意外,你们让我怎么办?你们让我怎么办?!”   “不会的。”顾哲闻任由她软绵绵的打了两下,再次把她揽进了怀抱中。他紧紧抱着怀里柔软的娇躯,唇角压不住的翘起来。   “还没和你结婚,还没陪着你走过风风雨雨,还没为你遮风挡雨,我舍不得死。”   他嗓音低沉,在风儿的呼啸中分外的磁性沙哑,徐佩秋耳朵有些痒,心房却暖暖的,胀胀的,像裹了蜜一样甜,像被人用碳火填满,充满了温暖和感动。   她把脸埋进顾哲闻的脖颈,片刻后伸手掐了他一下:“你还敢说?”   “什么陪着我走过风风雨雨,我不要你为我遮风挡雨,我只要你好。”徐佩秋闷闷道:“你好就足够了。”   “好,我答应你。”顾哲闻顺着小丫头,不与她争论。   小丫头是真的害怕了,浑身紧绷,紧张得像淋了雨在寒冷中无助颤抖的小猫,小模样可怜巴巴的,看得顾哲闻的心软得不行。   顾哲闻哄了许久,她的精神才慢慢放松下来。徐佩秋吸了吸鼻子,抓着顾哲闻的衣襟:“许困呢?许困在哪儿?”   “昨天晚上你们没出什么意外吧?”   顾哲闻摇头:“一切都好,撤退及时,没有任何人员伤亡。”   徐佩秋松了口气,她一放松,强撑的精神松下来,浑身的力气也如潮水般褪去。她两腿一软,往下跌去,顾哲闻眼疾手快的抱住她,他摸着徐佩秋的手:“你怎么样?”   他蹲下身:“上来。”   徐佩秋愣愣地盯着他看,顾哲闻回头,眼睛含着笑:“我背你下山。”   “我能走。”徐佩秋突然别扭起来,她白净的小脸蛋染上一层薄红,上辈子这辈子,她还没被男人背过呢。   “上来。”顾哲闻的语气不容反驳,徐佩秋小心的绕到他后背,略一弯腰,趴了上去。   顾哲闻起身,双手勾着她的腿,他手劲儿很大,徐佩秋丝毫不觉得疼,反倒觉得安全感满满。她的双手环着顾哲闻的脖子,放在他前方,她歪着头,小脸靠在他的脑袋上。   顾哲闻走路稳,她丝毫不觉得颠簸。   “昨天下午下暴雨后,我们停止了训练,等到晚上吃完饭,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那时我想起你的话,就在天黑的时候叫所有人收好了行礼,举着手电筒冒雨转移到了山那边的村庄里。”   “那边的村庄近,翻一座山就能到,所以我们就近去了那处,在村民的接待下住下了。”   “今早起来雨停后,我怕你担心,立刻动身赶过来,看能不能碰到你。”顾哲闻的声音淡淡的,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实际上,昨晚的情况比他说的要危险多了,晚上雨大,风也大,煤油灯刚点亮就被大风吹灭,他们只好摸黑把行礼收拾好,迅速撤退转移。他刚带着人从军营离开,下一秒山上的碎石便滚了下来。   雨大,夜色又黑,视线里完全看不清东西,加上山路泥泞,他们走得很艰难,几乎所有人都摔了跟头,狼狈不堪。   山体滑坡在继续,还有好几个没及时躲开的人被砸了几个小包。   徐佩秋听得心都揪了起来,顾哲闻轻描淡写的话里,肯定藏着他不愿意和她说的困难和艰辛。   他不想让她担心,所以不愿意把这些事和她说徒增烦恼,他不想让她担心,所以雨一停,他就一个人跋山涉水马不停蹄的赶过来。他的鞋子裤腿上全是泥,连脸上也溅了几滴,泥水已经干掉,贴在他干净锋利的轮廓上。   徐佩秋心里又气又暖:“下次你不准这样了。”   “好。”顾哲闻全数应下,虽然背上的少女说不准,但当他看到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山顶寻他时,从心底涌出的满足和幸福却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   那一刻,好像什么都值得了。   “昨天撤退的时候,许困做出了很大的贡献。”顾哲闻轻巧的转移话题道:“其他人又慌张又害怕,他几句话就把人的情绪安抚下来,并沉着冷静的领着人从山里逃了出来。”   徐佩秋心中十分自豪:“许困他一直都很聪明,他很有担当,还很有责任心。”   “是,等我回去,向组织报告,让组织好好地表扬他,对他以后的路也有帮助。现在组织上缺的就是这种沉着冷静,又聪明机灵的人。”顾哲闻道。   徐佩秋眼睛一亮,许困有机会升职加薪了?   “谢谢。”她真心的感谢他。   脚下的路很泥泞,走一步都要费好大的力气,耳旁少女软软的声音拂去了心中的一点躁虑:“这是他应得的。”   下一秒,少女的小脑袋在他头颅上蹭了蹭,一脸幸福。   “那许困什么时候能回来?我什么时候能看到他?”知道弟弟没事,徐佩秋松了口气,但一直没看见人,没亲自确定他一切安好,徐佩秋那口气始终不能咽回肚子里。   “我今天除了来找你,也顺便过来和你们生产队队长商量事情,如果他同意的话,今天下午就能回来。”顾哲闻背着她走过一座山,额头布满一层细密的汗珠,脸上的汗汇聚到一起,顺着脸颊脖子往下滑落,沁入洁白的衬衣里。   “我陪你一起去。”   “好。”   背上的少女渐渐没有了声音,顾哲闻小心的回头看了一眼,她正趴在他肩膀上睡得香甜,她张着嘴唇,贝齿若隐若现。脸颊红润,双手自然的垂在他眼前,毫无戒备和警惕的模样,竟这般娴静和柔软。   他压了压翘起的嘴角,放缓了步伐,慢慢往回走。   今天的景色不错,雨后的天更加蓝,雨后的地更加绿,背上的少女更加讨人喜欢。   徐佩秋担惊受怕了一整晚,觉没睡好,起得又早,加上小脑袋昏昏沉沉的,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在顾哲闻的背上睡着了。等她清醒过来,她已经在李爱国的院子里了。   见到她醒来,顾哲闻关心的走过来将她扶起:“吵醒你了?”   徐佩秋摇摇头,脑仁一抽一抽的疼,她抿抿嘴唇,声音有些哑:“没有,你们谈得怎么样了?”   “刚到,还没开始。”   徐佩秋坐起来,靠在他身上,她看向李爱国,李爱国盯着他们俩,欲言又止。徐佩秋脸一红,赶紧坐正:“那你们先谈正事吧。”   “大队长,我能不能喝口热水?”   “可以可以。”李爱国连忙撇头朝屋里大喊:“翠花,给佩秋倒杯热水出来。”   徐佩秋和顾哲闻齐齐沉默下来。   李爱国的媳妇儿翠花很快倒了热水出来,她热情的把茶盅递到徐佩秋手上:“佩秋,你先喝着,要是不够,婶再给你倒。”   “谢谢婶儿。”   徐佩秋抿了几口,觉得嗓子好多了,她滋润后的唇有了血色,渐渐红润起来。   李爱国觉得这位少校和徐佩秋的关系不一般,不过佩秋对他们村有恩,他便假装没有看见:“少校,不知道您找我是有啥事儿啊?”   顾哲闻扶着徐佩秋走过去:“是这样的,昨天山上发生了山体滑坡,我们的军营被损坏,所以我们能不能暂借你们村里住一阵?”   “平时我们就在附近训练,若是遇到类似昨天的突发性暴雨,我可以让士兵们帮着你们抢收粮食。”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李爱国听还有这好事,瞬间就开心了,有军人在,他们还怕啥?   “不过顾少校,可能您得先等等,我先开个会,问问大家的意见,看哪些人家能腾出空房子来。”   “好,麻烦你了。”   从李爱国家离开,顾哲闻扶着徐佩秋往徐家老宅走,徐佩秋或是因为惊吓过度,身上提不起力气,两腿发软。但村里人多眼杂,徐佩秋又不好意思让他再背自己一趟,加上顾哲闻此时神情疲惫,应当是忙着安排士兵的事情,昨晚一宿没睡。   徐佩秋推开院门走进去,她走进灶房,从缸里舀了一锅水,顾哲闻点了火,往灶里塞了柴火。徐佩秋盖好锅盖:“我给你热些热水,再去给你找身干净衣裳,你待会儿洗洗澡,把身上的脏衣服换下来。”   “不知道许困的衣服你能不能穿下。”   她进屋找了找,终于翻找出一件宽松的衬衣和裤子,她把衣服抱在怀里递给顾哲闻:“先将就穿一穿吧。”   顾哲闻把衣服接过来,他仔细打量徐佩秋的脸:“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他伸手摸了摸徐佩秋的额头,不烫,体温还算正常,他松了口气:“你昨天是不是淋雨了?”   徐佩秋犹豫着点头,顾哲闻立即搁下手中的衣物:“我去给你煮碗姜汤,去去寒气。”   徐佩秋拉住她:“不用了。”   “不行。”顾哲闻皱着眉,许困说她身体虚弱,必须得注意。   徐佩秋拉住他:“家里没姜。”   “我去买,你等我。”顾哲闻说完就往外走去,徐佩秋叫了他一声,他回头看了一眼,把门关好离开:“好好在家呆着。”   徐佩秋十分无奈,她真没那么娇气的,她只好回去看着热水,今早她上山的时候,裤腿也溅了一些泥,现在泥干了,轻轻一搓就往下掉。水热好以后,她舀了一盆水把脚冲净,换上了一双干净鞋子。   隔了小半个小时,顾哲闻拿着两块姜回来了,除了生姜,还有一小块红糖和几颗红枣。他大汗淋漓,雨停后,太阳又重新露出了头,气温渐渐升高,夏蝉不厌其烦的趴在旁边的树聒噪又机械的叫着。   顾哲闻抹了把脸上的汗:“进屋,我给你煮姜汤。”   徐佩秋愣愣地跟在他身后,看得眼热,她赶紧眨眼,把眼中的水光敛去:“真不用……”   顾哲闻仿若没听见,他把热水舀起来装在桶里,专心的把姜洗净,去了皮,切成一片一片的。他把姜片和红枣放进锅里,大火烧开水,等差不多后将灶里的火调小,慢慢炖煮。五分钟后,顾哲闻将准备好的红糖放进去,煮了一分钟。   姜汤煮好后,他把姜汤舀进碗中,端着搪瓷碗坐到徐佩秋身旁:“烫,小心些。”   他握着勺子,轻轻吹着勺子里冒着热气的汤水,吹得差不多后,才把勺送至徐佩秋的嘴边。徐佩秋喝了一口,她接过搪瓷碗:“我自己知道喝的,你先去洗洗,换身干净衣服。”   他流了满身的汗,衣襟全贴着衣服,勾勒出衣衫下隐藏的肌肉线条。徐佩秋推了推他,顾哲闻便听话的提着热水进了隔壁澡间,“哗哗”的冲水声在耳边响起,徐佩秋垂眼盯着搪瓷碗里的姜水,笑意灿烂。   这就是她的男人,温文儒雅,温和细致。   徐佩秋压不住弯起的唇角,便趁着顾哲闻在里面,放松又纵容的笑起来。   喝完姜汤,徐佩秋把碗洗干净了,坐在门口等他出来。顾哲闻把自己冲干净,换上了不太合身的衣服,那件宽松衬衣还好,勉强适合,不过裤子就有些短了,只到他的小腿肚,整个脚踝都露了出来。   他趿拉着凉拖鞋,头发滴着水,徐佩秋赶紧拿起一块帕子走过去,胡乱的帮他擦了几下。   顾哲闻抓住她的手:“我来,你去休息。”   “佩秋,在家吗?”李爱国的声音在院门外响起,徐佩秋赶紧缩回自己的手。   “在。”   李爱国推门而入,见到换了身衣裳的顾哲闻,他愣了愣,把手中青绿色的新伞拿给徐佩秋:“佩秋啊,这是老钱特意为你做的雨伞。”   “是我们所有人的心意,刚刚忘记给你了,现在我给你送过来。你昨天帮了我们大忙,你就别推脱了,收下吧。”   徐佩秋本不想要,听他这么说,她只好接下:“麻烦队长你跑一趟了,改天我亲自去谢谢钱叔。”   “那行,你们忙吧,我就先走了啊。”   李爱国严肃的看着她:“以后要是遇到什么困难了,你一定要和我们说,都是一个村的人,老徐不在了,咱们有什么困难说出来,互相帮助。”   “别送我了,就几步路,你昨天淋了雨,好好歇着吧。佩秋,顾少校我就先走了。”   “慢走。”   徐佩秋撑开新雨伞,伞面是青绿色的,看起来赏心悦目,清爽幽凉。伞很大,遮三个人有余,徐佩秋有些喜欢,昨天那破伞破了以后她随手丢院子里了,打算等哪天进县里重新买一把。   不过现在既然有人送,也省了她跑一趟。   顾哲闻在她身后擦着头发,他终于有机会插嘴了,他道:“你的雨伞坏掉了?”   “嗯。”徐佩秋把玩着新伞,随意道:“昨天撑着回家的时候坏掉了,在那儿扔着呢。”   顾哲闻想了想,掰过她的身体:“以后我来成为你的雨伞。”   他表情认真,他正经的说出这句话时,让人怦然心跳。   徐佩秋愣住,随后,她“噗”的笑出声来,徐佩秋握着新伞:“顾少校,不能拉拢腐朽人民,不能用糖衣炮弹迷惑人民。”   顾哲闻跟着她笑:“我只拉拢你一个人,也只迷惑你一个人。”   徐佩秋的耳朵红了红,她娇嗔的睨了他一眼:“油嘴滑舌。”   没看出来人民教师顾铁蛋的骚话这么多,听得她脸红心跳,有些无所适从。徐佩秋清清嗓子:“我去给你做饭,吃完后我和你一起去找许困。”   “不行。”   “山路颠簸,路程又远,你不许去。”顾哲闻一下子严肃起来,徐佩秋张了张嘴,顾哲闻牵着她:“你在家等我。”   “我去把许困带回来。”   徐佩秋张了张嘴,她想反驳,可看着他充满关心的眼神,她泄了气:“好。”   “你一定要早点回来,平安回来。”   “我知道。”   有了顾哲闻的保证,徐佩秋安了心,有他在,许困不会出什么事情的。顾哲闻吃了饭匆匆走了,徐佩秋今天没去守场子,呆在家里等她的男人和家人回来。   天快黑了,她还没看见两个人的影子,徐佩秋渐渐焦灼起来。她忍不住走到村口,反复的徘徊着,时间越久她心里越慌,这里到那边的路,最多五个小时,六个小时顶天了,现在过了这么久人还没回来,是不是遇到什么意外了?   徐佩秋脸一白,不安的拔着路边的狗尾巴草。   好像这样就能让她稍微安心些。   天色暗下来,村民都回家了,看到徐佩秋,大家主动和她搭话:“佩秋,怎么还不回家?天都黑了。”   徐佩秋无心应付,她敷衍的回答:“我等许困回家。”   其他人安慰了几句,三三两两的离开。   就在徐佩秋按耐不住脾气,准备去找人的时候,顾哲闻领着许困和另外一个人从另一个方向出现了。徐佩秋拽着手中的一大把狗尾巴草跑过去,她立在三个人面前,看了看顾哲闻,又看了看许困,最后落在那个陌生男人身上。   三个男人身上全是泥土,脏兮兮的,顾哲闻才换上的干净衣服,又变得漆黑一片,像刚在土里滚了一圈儿。   顾哲闻介绍道:“他叫邓永飞,村里房子不够,今晚暂住你家。”   邓永飞赶紧问好:“同志你好!”   徐佩秋回以点头,她看向顾哲闻:“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我们回来的时候遇到了点意外,许困救人耽搁了点儿时间,先回去吧。”顾哲闻拉着她往家里走,徐佩秋狐疑的看着他,暂时把疑问憋回了肚子。   到家后,徐佩秋支开邓永飞去洗澡后,立马转身问罪:“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说。”   她指着许困,许困心虚的别开眼睛,他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还有些擦伤。顾哲闻见瞒不过她,只好解释:“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滑坡,邓永飞昨晚伤到了腿,恰好他就在滑坡的地方,许困眼睛好,一眨眼就扑过去救人了。”   “我们花了些时间把他俩挖出来,所以就这么耽搁了一点时间。”顾哲闻生怕她担心,三言两语把事情说完了。   徐佩秋气得头晕,她转身抓起桌上的一把狗尾巴草,二话不说作势要打许困,许困连忙跳起来,徐佩秋打一下,他跟着跳一下。在顾哲闻的示意下,许困赶紧求饶:“姐我不敢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还有以后?”徐佩秋气得又打了他一顿。   狗尾巴草打人不疼,就是打在皮肤上有点刺,有点痒。许困缩在门口,双手规规矩矩的握在身前,怂成一团。   徐佩秋打他,他非但不生气,心里还美滋滋的。他姐从小到大就没打过他,唯一的这一次还是因为她气他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许困站在门口反思,等徐佩秋气消得差不多了,他赶紧说道:“顾少校把这么多人的性命交给我,我一定会圆满的完成任务,保护所有人的安危和性命,不辜负顾少校的期望。”   “你还敢说?”徐佩秋刚歇了口气,听到这话,她蹙着眉,作势又要去抓狗尾巴草。   许困冲过来把狗尾巴草抢走,许困傻憨憨笑着:“姐,你先消消气,我去给你做饭吃,气饿了吧?”   “气饱了,吃不下饭了。”徐佩秋没好气的回答。   许困脸皮厚了不少:“姐你放心,我给你做顿好吃的,就算你饱了也想吃。”   顾哲闻扫了他一眼,许困立马离开,把烂摊子交给顾少校了。   徐佩秋没错过他俩暗中的眼神交易,她抱着手臂:“该你说了。”   顾哲闻苦笑:“祸福相依,许困这次因祸得福,不是件坏事,我也拼了命的把他救起来带回来了,没有辜负对你的承诺。”   “别生气了,晚上咱们做套试题压压惊吧。”   徐佩秋知道自己生气也没用,事情已经发生了,而且许困也活蹦乱跳的回来了,她就是心里压着一口气,她就是心里害怕,害怕她最重要的两个人会发生什么意外。   突然听到顾哲闻这么说,徐佩秋表情没绷住,忍不住笑了一声。笑完后,她叹了口气:“说吧,那邓永飞是什么人?”   “是我爷爷的朋友,邓老将军的亲孙子,家里的宝贝疙瘩,打小被父母宠得有些纨绔和骄纵,这次他闯了祸,和别人打架打输了,邓老将军觉得脸上没面子,就把他扔到我这里,拜托我好好训训他。”   “至少让他以后别打架还输给年纪比他小的人。”   “他的身份除了我其他人都不知道,我也说过让他低调些,他也没让人发现他是邓老将军的亲孙子,所以这次许困救他纯粹是因为他心地善良,有责任感。”   顾哲闻捏了捏她的手,柔声说话:“我答应你的所有事情,我都会做到的。”   徐佩秋叹了口气,还真是命运:“没有下次了。”   “好。”   “永飞该出来了,走吧,我去帮许困做饭。”顾哲闻理了理衣服,徐佩秋嫌弃的扒开他的衣服看了看:“做什么饭,赶紧去把你身上的土给我洗干净。”   她抓起顾哲闻的手,望见他指甲缝里满满的泥土,她脸庞冷冷的:“还有你的手。”   她眯着眼睛:“要是洗不干净,你看我今晚怎么收拾你。”   她威胁人的时候,特别像自信心爆棚故作凶猛的野生小兽,虽然凶凶的,却丝毫没有威胁力。   顾哲闻微微挑起眉梢:“我在房间等你。”   “……”凑不要脸。   徐佩秋哼了一声,撇开他的手走了,厚颜无耻。   顾哲闻发笑,他追上去:“不是说要收拾我吗?我今晚在房间里等你,顺便拿着你的习题册来找我,我看看你这段时间有没有偷懒不好好做题。”   “顾哲闻,你可做个人吧。”   顾哲闻停在原地,努力思考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邓永飞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又把身上脸上头发上的泥巴洗干净了,整个人焕然一新,是个俊俏的小伙子,还是一看就特调皮的那种。他眼中有几分肆无忌惮的桀骜,那是家世所带来的底气和任性。   那份桀骜在看见徐佩秋后立马收敛,他见许困在烧火,他赶紧走过来:“许困我来吧,你去先去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   他的话里充满了感激,徐佩秋心想,本性倒是不坏,懂得感恩,她的脸庞和缓了些。   许困没有推脱,把柴火交给他走了。屋里只留下徐佩秋和邓永飞两个人,不知道为什么,邓永飞就是有些怕她,他乖乖巧巧的添柴烧火,把火照顾得特别细致。   邓永飞坐得笔笔直直的,像一颗小白杨,他大气不敢出,呼吸都放缓了许多。   许困他亲姐竟然这么漂亮,上次徐佩秋来的时候,他没见着,但听周围的人说起时,他还不信。今日一见,他忍不住开始骂起在他耳边形容的人,肤浅,庸俗,文盲,这么好看的人竟然用那么庸俗的字眼来形容。   这根本就是从古画里走出来的来的人,倾国倾城,比天上的仙女还要好看。   徐佩秋注意到他变来变去的脸色,她随意的问了一句:“你不舒服?”   “没,没,我挺好的。”邓永飞赶紧回答,生怕自己的心思被发现,不敢再乱想。   爷爷,仙女主动和我说话了,邓永飞心里美滋滋的。   许困进来舀热水的时候,警觉的盯着邓永飞,这个人怕不是别有心思?干嘛对着徐佩秋笑成那样?他的眼神狠了狠,像护主的小狼崽子。   邓永飞愣了愣,急忙摆手自己没那个意思,许困才不信,就没有异性能在看见徐佩秋以后不动心的。   不动心的,那都不是男人。   许困又威胁的瞪了他一眼,随后他幽怨的看着徐佩秋,徐佩秋搓丸子的动作顿了顿:“?”   是不是刚刚把他打得太厉害,他委屈了?   许困揣着一肚子心事走了,见到顾哲闻,许困立马告状:“顾哥,我觉得邓永飞她对我姐别有用心。”   “我觉得刚刚他看我姐的眼神不大对。”   下一刻,邓永飞又收到来自顾哲闻警惕和警告的目光。   邓永飞:“?”   他想破脑袋也没想出究竟是因为什么,他以为是顾哲闻想起了以前的事,怕他闯祸,给人民造成麻烦。他赶忙端正态度,更加乖巧了。   徐佩秋看这孩子乖巧又听话,好感度又升了不少,双眼充满了和善和慈祥。   饭桌上。   邓永飞左看看顾哲闻,右看看许困,想不通他们俩为什么突然对自己这么大的敌意。   “永飞,多吃点。”徐佩秋出声打破了饭桌上的安静。   邓永飞抬头,看见目光温柔如水的徐佩秋,傻笑着点头:“我知道,佩秋姐,你也多吃点儿。”   下一秒,两个男人犀利的目光如利剑一样刺过来,邓永飞忍不住与他们对视,两人又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照常聊天说话。   除了邓永飞,三人十分舒适。   邓永飞躺在床板上左翻身一下右翻身一下,愣是没想明白。   他抓了抓头发,算了,不想了,来这深山老林特训一次,还差点把小命丢了,等回去后,他一定要老爷子赔偿他的精神损失。   哦对了,许困救了他一命,他得叫老爷子好好感谢人家。   虽然今天许困对他有着陌生的敌意,但他是个有恩必报的好纨绔子弟,他大人有大量,一点都不计较这种小事。   不过话说回来,许困这么敌视自己到底是为什么啊?   抓耳挠腮的想知道,好奇死人了。   家里房间不够,顾哲闻便和许困睡一屋,家里的俩男人正打算说点悄悄话,徐佩秋拿着习题册敲响了房门:“顾少校,给我讲讲课呗。”   许困看向顾哲闻,顾哲闻脱衣的动作一顿:“好。”   许困嘀咕:“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吗?晚上黑不溜秋的又看不见。”   徐佩秋也真是的,这么大个人了也不考虑考虑影响。不过今天许困心虚,理亏,他不敢自己对徐佩秋说,怕她又拿狗尾巴草打自己一顿。   顾哲闻关好房门走出去,许困打足了精神打算等顾哲闻回来,不过今天救人太累,眨眼他就睡了过去。   她笑意盈盈的站在门口,双手插在裤兜里,眯着眼睛对他笑。顾哲闻拉着她,压低了声音:“你胆子不小。”   徐佩秋满脸无辜:“不是你说的今晚等我吗?”   “虽然不是在你房间,但我房间也不差,没什么区别。”   她主动牵着顾哲闻的手,她的手柔软顺滑,小手热乎乎的,还有点烫。   有些难得。   顾铁蛋心中正暗自高兴,徐佩秋抬脚关好门后,下一秒就抓起他的手指看,她一个一个的掰着认真观察,顾哲闻修长的手指干干净净,指甲里没有一丁点儿泥土。   “那只手。”徐佩秋摊着手,示意顾哲闻主动上交自己的手指。   顾哲闻乖乖的把手搭上她的掌心,徐佩秋满意的勾了勾唇,垂头借着微弱的光继续检查。   检查到最后一根时,她微微一笑:“被我捉到了。”   “呐,没洗干净。”   顾哲闻正沉迷于她柔软的摆弄,他安静又沉默地注视她,他的目光轻淡地滑过她的眉眼,滑过她的鼻,滑过她微微翘起的唇,最后落在她纤长雪白的脖子上。   他恍惚了一下,思绪被她周身微弱的光亮拉得有些远。   徐佩秋一出声,他立刻低头,小指甲里有一点点褐色的痕迹,顾哲闻无奈的放下手:“任由处置。”   徐佩秋抿着唇笑:“我还没想好怎么处罚你,你先给我检查作业。”   她压着顾哲闻坐下,把习题册拿出来给他,顾哲闻坐在小桌子前,借着煤油灯的光亮看书。徐佩秋脱了鞋坐在床上:“认真点儿,不许偷懒。”   顾哲闻摇摇头,这小丫头是在故意折腾他呢。   少女的幽香清晰可闻,伴随着小桌上新鲜的一束野花,沁人心脾。顾哲闻叹了口气,认真的看起来,他摒弃脑海的杂念,专心检查她的答案。   徐佩秋的字迹有气无力的,和第一次比起来,像无精打采的小猫。   他忍不住侧了侧身,徐佩秋手背支着脑袋,见他动作,立刻阻止:“不准偷懒。”   顾哲闻只好转回头,屋子里十分安静,过了一会儿,床上响起轻微的动静,顾哲闻侧耳倾听,动静立马停了,恢复了安静。他拿着铅笔把徐佩秋的错误答案圈出来,一道题一道题的检查。   半个小时后,顾哲闻将她这段时间做的试题全部检查完毕,他回头,打算叫徐佩秋过来看看。床上的人闭着眼睛酣然熟睡,她背靠着床头,怀里抱着枕头,微张着嘴,小脑袋歪着,黑发凌乱。   顾哲闻宠溺的笑了下,小心推开凳子走到床边,徐佩秋睡得很熟,连他走到床边都没发现。她昨晚就没睡好,今天早上在顾哲闻背上睡了小会儿,也没什么用,一整天都头晕脑胀的,只想睡觉。   下午时分,她心里惦记着许困,强撑着精神等他回来。   现下一放松,她不知不觉就进入了睡梦中。   顾哲闻把她抱起来,小心的把她放到床上,徐佩秋察觉到有人抱着自己,她皱眉睁开眼睛,从眼缝里看着人,她抓住顾哲闻的手,声音虚弱:“铁蛋,冷。”   “冷?”这大热天的怎么会冷?   顾哲闻连忙看向她,脸蛋红润,红得有些过分,额头流着汗,唇色苍白。他伸手摸了摸,额头很烫,发烧了!   顾哲闻心揪了起来,他连忙转身,徐佩秋拉住他的手:“你去哪儿?”   “等我,我找车送你去医院。”   徐佩秋迷迷糊糊的点了头,把手缩了回来蜷成一团,好冷。   头也痛,浑身都不舒服。   顾哲闻返回许困的房间,他把许困叫醒,许困揉了揉眼睛:“顾哥?”   “佩秋发烧了,你先照顾她,我去取我的车,几分钟就回来。”   “什么?”许困的瞌睡一下没了,他立马掀开被子,急急问道:“我姐她怎么发烧了?她没事吧?她……”   “你先别急,我去取车,把她送去医院打一针就好了。”   许困怎么可能不急?他都快急死了。顾哲闻拿着手电筒冲进了黑暗中,邓永飞被俩人吵醒,他打开房门:“发生什么事了?”   许困懒得理他,一朵对徐佩秋别有用心的烂桃花。   邓永飞揉揉眼睛跟着他进屋,他见到徐佩秋不正常的脸色,当即明白过来:“这么晚了,医院也该关门了。”   他不说话还好,他一说这句话,许困心里急得快起火了。   他的双拳紧紧握在一起,沉默地垂着眼。徐佩秋发烧了,是昨天淋了雨,还是因为什么原因,莫非是村里的那些人又欺负她?顾少校说她白天还好好的,怎么一个下午没见就发烧了?   许困心乱如麻,脑子气得胀痛。邓永飞也意识到自己好像说了不该说的话,他默默地闭上嘴巴,跟着担心起来。   顾哲闻骑着他的小车回来了,许困赶紧把徐佩秋抱起来,一回生二回熟,根本不用顾哲闻指示,许困把徐佩秋往顾哲闻身前一放,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顾哥,你一定要救救我姐。”   “放心,我有熟人在医院,不会有事的。”   “你们快回去休息,明天如果我没回来,就让大家休息一天,下雨时记得帮人家干活,别闲着。”   许困和邓永飞看着他没入黑暗中,只有车前绑着的手电筒射出一道直直的光,一个转弯,那条光倏地消失。许困的心渐渐往下沉落,他有些自责:“她身体不好,今天我不该让她这么担心的。”   始作俑者邓永飞连忙安慰他:“那我写信叫我家里多给我寄些补身体的东西,给佩秋姐好好补补。”   许困脸上的担忧还未散去,却在眨眼间被警惕所代替。邓永飞茫然的握着自己的手:“你救了我的命,这些东西只是我的小小意思。”   许困很想拒绝,可徐佩秋需要那些好东西补补,他沉默一阵,终究没有拒绝。   罢了,人情以后他慢慢还吧。   见他没有拒绝,邓永飞的心终于落下,松了口气,他拍了拍许困的肩膀:“先回去睡觉吧,一觉醒来什么都好了。”   许困甩开他的手,独自进屋,邓永飞瘪瘪嘴,看在你是我的救命恩人的份上,再忍忍。   我不生气,我不生气,我是知恩图报的好人。   进去前,他回头凝望着黑暗,得平安回来才是。   顾哲闻载着徐佩秋赶到军医院时已经是半夜两三点钟了,院里医生不多,只有几个值夜班的,听到报告,值班医生赶紧出来迎接。顾哲闻抱着人:“她发烧了,烧了一夜。”   “那赶紧的,小萧,你快去把东西拿来。”   “诶好咧!”   一阵手忙脚乱,徐佩秋被放置到病床上,打了针后,早上她的烧终于退了,顾哲闻提着的心落了下来。天已经亮了,昨晚的值班医生准备下班,他看见顾哲闻还守在病床前,他忍不住走进来:“顾少校,您一宿没睡了,这里有护士照顾着,您赶紧回家补补觉吧。”   “你先下班吧。”   值班医生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只好自己走了。之前都传顾少校在外面看上了一位漂亮姑娘,他还以为是院里的人没事瞎传的,没想到竟还是真的。而且看顾少校这表现,怕是用情不浅啊。   顾哲闻再次确认她退烧后,打了个哈欠,他不知道徐佩秋什么时候会醒,所以打算先叫人去备点粥。备了粥,徐佩秋却一直没醒,顾哲闻撑了半天,实在撑不住了,到隔壁房间的空床位上躺着歇下了。   快两个晚上没睡,倒真有些困了。   一上午的时间,足够各种消息传遍整个医院。   大家都知道,顾少校又把之前的那个女人带到医院里来了,纷纷猜测顾少校和她是什么关系。   有胆子大的,偷偷摸摸的蹲在门口,打量徐佩秋。   虽然闭着眼,但看那精致的模样,是比一般的姑娘要好看得多,哪怕人只是安安静静的躺在那儿,也美得跟幅画儿似的。   病房门口熙熙攘攘,说话的议论声吵得徐佩秋头疼。   她有起床气,醒过来后,她皱着眉扫了圈门口的人,觉得厌烦。她撑着靠坐在病床上,端起旁边杯子里的热水,喝了几口。   看到熟悉的环境,再加上屁股针扎般的疼,她大概猜到自己又发烧了。   顾哲闻此刻不在她身边,约莫也是因为半夜送自己过来,加上又守了一上午,现在实在撑不住跑到哪儿补觉去了。   门口有护士挤进来:“你醒了。”   “顾少校在隔壁房间,用不用我帮你把他叫醒?”她俏皮地眨了眨眼,十分友善。   “不用了。”徐佩秋摇头,她肚子有些饿了,便仰着头询问她:“你们这儿有吃的吗?”   “有,顾少校随时准备着呢,您稍等,我马上给您端来。”   徐佩秋压了压翘起的嘴角,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贴心和细致,想让人不喜欢都难,她又有些开心,这就是她的男人。   小护士很快端着一碗鸡肉粥回来了,她小心的把搪瓷碗放到徐佩秋的手上,声音温柔:“小心点,烫。”   “谢谢。”徐佩秋拿着勺子吃了一口,米粒是炖烂了的,又香又软,粥里的鸡肉切得很碎,顺滑可口,粥很好喝,徐佩秋一次性喝了大半碗。最后她吃不下了,便把碗放到旁边。   小护士有些惊讶:“你不吃了吗?”   “我饱了。”   喝粥的时候徐佩秋注意到,门口一直有个穿白大褂的姑娘盯着她瞧,两人视线不小心对上后,对方朝她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   徐佩秋想了想,现在自己唯一能被人惦记上的,只有顾哲闻。   但是顾哲闻,也是唯一不会被别人抢走的,只属于她的人。 第22章 二十二颗糖   她看向小护士, 小护士回头偷瞄了眼, 犹豫片刻压低了声音:“那位是顾少校从小认识的朋友, 叫王婉莹。”   “情敌么?”徐佩秋扯了扯嘴皮, 皮笑肉不笑。   “你小声些。”小护士赶紧嘘了一声,生怕她说太大声让对方听见。   她再次谨慎的回头,见王婉莹似乎准备走了, 小护士又把音量压了压:“王婉莹她是革命军人子女,是红五类子女的好出身。大学毕业后她就直接通过家里的关系到咱们医院了,干了好几年, 不过她技术不大行,所以到现在为止, 职位都没怎么变动。”   小护士说着露出一抹嫌弃, 内心有些看不起这种人。   “但谁叫人家出身好呢?听说王家和顾家有些交情, 俩老爷子还经常坐在一起下下棋喝喝茶,所以以前大家都特别看好王婉莹, 都以为顾少校会和她结婚,不过现在有你了。”   “自打你出现以后啊,我觉着那王婉莹开始着急了, 否则凭她那高傲的性子, 她才不会主动跑到这病房门口来看你呢。”   小护士撇撇嘴, 向徐佩秋告状:“以前我们找她说事, 她都爱理不理的。今天可真是稀奇, 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竟然能在你病房门口看到她。”   通过小护士三言两语的叙述, 徐佩秋判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她眯着眼睛目送王婉莹转身从她门口离开,她若有所思:“但我怎么觉得,她好像一点都不着急?”   依旧一副高高在上看人的模样,神情从容淡定。   同样疑惑的还有医院的同事,有人跟着王婉莹离开:“王医生,那位就是传说中顾少校看上的农村姑娘,那姑娘长得那么好看,你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王婉莹淡淡的看着她,对她这话有些不满。   “担心她把顾少校抢走了呀!我看她长得那么漂亮,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看的人,温柔娴静有气质,虽然衣着朴素,但就是透着一股子说不出来的高贵味道。而且听说她年纪还很小,要是再过两年,恐怕会出落得更加的落落大方。”   “到时候顾少校还不得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的?”   王婉莹心里不是滋味,但生性高傲的她却没把徐佩秋放在眼里。她双手插在白大褂的衣兜里:“你想多了,像她那种狐媚相,不旺夫。顾少校现在喜欢她,最多也只是一时被迷昏了头,等顾少校厌烦了,就会把她一脚踢开回来的。”   “可……万一顾少校是认真的呢?”同事不明白她为何如此自信,反正如果她是男人,她肯定不会厌烦徐佩秋,也不会一脚把徐佩秋踹开。那么好的人儿,她恨不得天天关在家里好好宠着,恨不得给她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东西,踹掉她?她才舍不得。   王婉莹被她的询问问得有些烦了,她停下来,注视对方:“照她那狐媚相,就算顾少校喜欢她,玉曼姨也不会同意。顾少校的家庭和我们家一样,是出身好的革命军人家庭,你觉得玉曼阿姨会让顾少校和一个地主出身的黑五类结婚?”   “现在结婚讲求门当户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顾少校再喜欢她,他家里也绝对不会同意的。”   同事睁大了眼睛,十分震惊:“她是地主出身的黑五类?”   “你怎么知道?”   王婉莹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显然不想再多说,她轻哼一声:“她们附近几个村子的人都知道,随口一问就清楚了。”   “不仅如此,听说她道德败坏,不是什么好人,总有一天顾少校会发现她的真面目。”   王婉莹想起自己打听到的那些传闻,又有些生气,那个狐狸精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把顾少校迷得团团转,第一次让顾少校把人送到军医院就算了,没想到还有第二次,在医院里闹得沸沸扬扬的。她得去好好看看病历,看看那徐佩秋是真病还是装病。   那个女人年纪不大,却是好深的心机。   同事还在消化王婉莹口中的惊天消息,她捂着胸口消化完后,突然反应过来:“王医生还说她不担心那姑娘抢了顾少校,要是不担心,能这么细致的知道人家姑娘的具体消息么?”   “死要面子。”   “那姑娘长得那么好看,祖上竟是地主,可惜了。”   “顾少校肯定不会和这种出身不好的人结婚的。”   徐佩秋洗了把脸的时间,发现病房门口的人少了,三三两两的走的差不多了。病房门口空空荡荡,病房里面也空空荡荡,除了她一个病人都没有,连刚刚和她说话的小护士也走了。   徐佩秋想了想,起身穿好鞋,她打开房门,随手叫住一位医生:“顾少校在哪儿休息?”   对方看了看她,犹豫了一阵,最终还是给她指了方向。徐佩秋淡淡道谢,没错过他眼中的鄙夷和厌弃。   她向着顾哲闻休息的房间缓步走去,大厅里过道中的人纷纷侧目,她余光扫了一圈,那些人视线与她对上也不闪躲。有的对着她笑,有的好奇的注视她,还有的两两聚在一块儿,一边指着她一边说话议论。看表情,她们议论的并不是什么好事。   这种感觉让人非常的不好,虽然她早已习惯。   徐佩秋垂着眼,加快了脚步。   有人看到她想离开,故意提高了音量:“也不知道顾少校是怎么想的,竟然把这种人带到我们医院来。”   “是啊是啊,听说她是地主出身的黑五类呢,等她走了,你赶紧叫人去把床单被套换下来洗了。我都怕她在我们医院里多待一秒,污染了我们医院新鲜的空气。”   徐佩秋脚步一停,她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忍了下来。   她不能损害顾哲闻的名声。   “出身不好就算了,还道德败坏故意勾引别人,我听说她那附近几个村的女人都提防着她,就怕她勾引自家男人,跟防贼一样防着她,你说她要不要脸?”   “也不知道她使了什么法子才引得顾少校对她这般死心塌地的。”   忍无可忍。   徐佩秋倏地转身,她快步走到大声议论的两人面前,她微微一笑:“想知道?那我来告诉你们。”   “首先,他就是喜欢我,他就是愿意宠着我愿意对我好,愿意大半夜的把我送到这里来治病,怎样。你们要是不服,自己找他理论去。”   “其次,至少,他不会喜欢像你们这样阴阳怪气故意在人背后乱嚼舌根,指桑骂槐,也不怕说了不该说的话闪了自己舌头的嘴碎长舌妇。你俩可真能嚷嚷,比我们村里的狗还能叫,我们村里的狗至少都知道辨别是非呢。”   徐佩秋笑不达眼底,她训完两人,气得头晕,她无心再战,准备找顾哲闻替自己撑腰。   她走后,两个被她骂得狗血淋头的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徐佩秋推门进入了顾哲闻的房间,稍微胖一点的那个人猛地回神:“她什么意思?”   “她竟然骂我们是狗?”   王婉莹将所有的事情收进眼底,她路过两人,淡淡道:“她是说你们俩连狗都不如。”   不愧是出身不好的人,说话这么没教养,玉曼姨肯定不会喜欢她的。   徐佩秋悄悄的推开门,放轻了动作走进去,再轻轻地关上门。她走到顾哲闻床边坐下,盯着安静沉睡的男人,把自己的手伸进了对方的手中。   睡梦中的人条件反射的握住她的手,很紧很有力。   他掌心的温度慢慢传过来,包裹住她的整只手。   徐佩秋顺势一躺,脱了鞋趴在他的胸口上,她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今天给你造成不好的影响了。”   “不知道你会不会同意,但是只有这么做,我才能摆脱这一切,才能尽快离开这里,让你们不会因为我而产生烦恼和困扰。”徐佩秋说完话,嘴唇抿得紧紧的。   这种莫须有的罪名,她已经受够了,今天是她被指责,改天说不定就是许困,说不定就是顾哲闻,说不定哪天他们都会因为自己的这些流言蜚语而出事。   只有赚钱离开这里,去她向往和熟悉的城市扎根,她才能摆脱这一切。   钱,权,她有了欲望。   顾哲闻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徐佩秋坐在旁边,正背着他削苹果,她的背影很纤弱,像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   顾哲闻坐起来,从后面抱住她,声音慵懒:“你好些了没。”   徐佩秋削得正专心,身后的男人突然出声,她吓得手一抖,整个苹果掉落到地上,从这角滚到那厢,最后落入最远的那张病床下,没了影儿。   她手里抓着刀子,回头瞪着他:“看你干的好事。”   顾哲闻心虚的缩回一只手:“我重新给你买。”   “你上哪儿买去,这是阿姨专门叫人送过来的,你赔我。”徐佩秋气鼓鼓的看着他,阿姨亲自送的,阿姨特别的心意,多珍贵啊!   “阿姨?”   “我未来的妈妈。”徐佩秋扬了扬手里的刀子:“这是有钱也买不来的!”   顾哲闻明白过来,他俊朗的脸滑过一抹笑,他又贴了上来,把徐佩秋娇小的身体搂着,他的下巴搁在徐佩秋的肩膀上,突然在她脸上飞快亲了一口。   突然得徐佩秋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徐佩秋拿着刀子,但她现在也快拿不住刀子了,她全身发麻,浑身的每个细胞都在颤动都在叫嚣,大脑“翁嗡嗡”的响,完全无法思考。   她的心慢慢的加快跳动,像有一头小鹿在她的心房撞来撞去,快要跳出胸口。   顾哲闻正正看着小丫头的耳朵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变红,不到三秒钟,白皙的脸蛋接着染上了浓浓的一抹红,宛若抹了胭脂般美艳。   小丫头眼神闪躲,红润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嘴角怪异的弯着,她似乎想笑,但是又认真的忍着。   这是……害羞了?   顾哲闻失笑,他的双臂紧了紧,把人完完全全的禁锢在自己的身前,两个人亲密的贴着,距离暧昧。顾哲闻闻着小丫头身上淡淡的野花香气,再次在她发烫的脸蛋上亲了一下。   徐佩秋的刀子一下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徐佩秋双手紧张又无所适从的抓着自己的衣角,她的声音颤着:“顾铁蛋!”   “嗯?我在。”   “不准再勾引我。”徐佩秋紧张的盯着门口,生怕突然有人闯进来,看见顾哲闻大胆又胡来的行为。   欣喜,又刺激。   这踏马不过是被自家男人亲了两口,为什么心情却像偷情一样?   徐佩秋手背凉了凉滚烫的脸,她侧身稍微扭头,两只风情万种的水眸瞪着他,无声的斥责他胆大包天的行为。   “这里是医院,是一个严肃的地方。”徐佩秋正正经经的。   顾哲闻想了想:“我亲亲我自己的姑娘,又不违法。”   “光天化日做这种事,你想被人抓起来好好教育一顿吗?”徐佩秋被他亲了两口,浑身都没有力气,男人又紧紧的抱着她,想要把她揉进他的身体里。   她嘴上拒绝着,身体却很诚实的靠了过去,靠在顾哲闻的肩头。   “好,那我们回家亲。”   “……”亲个屁,徐佩秋恶狠狠的盯着他:“顾铁蛋,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种人?你这叫欺骗人民知不知道?”   “那我现在就向人民报告,人民知道以后,就不算欺骗人民了。”顾哲闻笑着说,徐佩秋仰着脸看他,他垂着头看徐佩秋,两个人离得很近,略一说话,呼吸便轻轻地落在对方的脸上。   撩动着心底最敏感的那根神经。   什么歪理。   徐佩秋的睫毛颤着,还真怕他回去抱着自己亲。她赶紧转移了话题:“你要不要再睡睡?前天晚上你没有休息好,昨天晚上也没休息好,睡这么点时间怎么够?”   “不用,我们先出院去吃点东西。”顾哲闻松开她,放下两条长腿弯腰穿鞋。   他捡起徐佩秋掉落的刀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怎么连刀子都握不稳,这种事,以后还是我来吧。”   要不是你突然亲我,我至于握不住吗?徐佩秋别开脸在心里悄悄说,不敢让他知道。   徐佩秋提起桌上搁放的一袋苹果和两袋奶粉,以及一盒装好的炼乳,炼乳在这个年代是十分珍贵的高档营养品。刚看到东西的时候她推脱着不收,但送礼的人说他只是代送的,若是她不喜欢,可以留下来给顾哲闻补补,她这才收下。   她手里大包小包的提着东西,很重,顾哲闻穿好鞋后连忙来接。徐佩秋睨了他一眼:“先把你弄掉的苹果捡起来扔掉。”   “记住了啊,你欠我一颗苹果。”   “记得的。”顾哲闻无奈的把那颗灰扑扑的苹果捡起来,随手扔进了垃圾桶里。他捡苹果的时候趴在地上,沾了一膝盖的灰,顾哲闻随手拍了两下,把她手中的所有东西都接了过去,全部提在一只手上。   “一只手提着会不会重?给我提点儿吧。”徐佩秋善解人意的要求主动分担。   顾哲闻摇头:“不用,另外一只手还要牵你。”   徐佩秋愣了愣,感动开心之余不免又有些受不了,她把手伸了过去:“真肉麻。”   骚话连篇。   “想吃点什么?我们去饭店吃,吃完以后我们今晚住招待所,昨天带出来的那支手电筒没电了,今晚回不了家。”   顾哲闻三言两语说完后,注视她征求徐佩秋的意见。徐佩秋一愣:“我没意见。”   她勾了勾唇,眼中划过一抹狡黠,眨眼即逝。   顾哲闻牵着她的手从病房里走出来,一直注意这边动静的人看见那两只紧握的手,大跌眼镜,吓得差点打电话叫人来把俩人抓进去,有伤风化!   有眼镜的推了推眼镜,没眼镜的努力揉着自己的眼睛,生怕自己看错了。   看来看去,他们发现还真是顾少校主动牵着人家姑娘的手,人家姑娘一脸的不好意思,羞红了脸,更漂亮了,好看得晃眼。   徐佩秋有些紧张,倒不是因为害羞,她只是怕她们这么大胆,会真的被人举报,被人抓进去。顾哲闻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忐忑和不安,他捏了捏徐佩秋的手,暖暖的温度顺着一根根的手指传递到她的指尖。   顾哲闻偏头低声说话:“有我在,没事。”   徐佩秋睨了他一眼,发现他不仅会窝里骚,现在都开始在外面明骚了。   “同志,你要不要注意一下影响?”徐佩秋正色道。   顾哲闻想了想:“她们不是欺负你吗?我给你撑腰,喏,这样以后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你又知道了。”   徐佩秋低着头,嘴角压不住的翘起来,她贴近顾哲闻:“是有人欺负我啊,你怎么给我报仇?”   “不仅有人欺负我,还有人要跟我抢你。”   顾哲闻渐渐头大,小丫头这是又在故意找他麻烦呢,他不说还好,小丫头可能就自己憋在心里什么都不说,现在他一开口,小丫头就蹬鼻子上脸向他告状来了。   可谁叫,这是他自己宠上的人?   “谁欺负你了,你说,我马上去给你讨公道。”俩人原本压低了声音,贴在一起说悄悄话,顾哲闻突然提高音量,看戏的人都吓了一跳。   顾少校还真要替那出身不好的地主后代主持公道啊?   昏庸!   顾少校年纪轻轻的,精明能干有勇有谋,怎么偏偏就被这种狐狸精勾走了魂儿?   徐佩秋扫了两眼远处的王婉莹,接着告状:“还有人要和我抢你呢,你说这事儿怎么办?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个解释,明天回村里你给我跪搓衣板上反省,什么时候知道自己错了,什么时候起来。”   顾哲闻哑然,这小丫头哪儿来那么多折腾人的点子?   但这并不妨碍他配合小丫头:“怎么可能?我是说抢就能抢走的吗?以后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我就在你身边哪儿也不去。”   徐佩秋满意了,往他身上靠了一下,靠得王婉莹的脸都青了。   “王医生,我说吧,那姑娘手段高,顾少校现在正被她迷得团团转呢。”同事幸灾乐祸道。   王婉莹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转身消失:“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哼你就装吧,我看你能傲到什么时候。”再傲下去看上的男人都没了,出身不好怎么了,人家顾少校喜欢啊。   出了医院,徐佩秋抱着营养品坐在顾哲闻的后边儿,她把营养品搁在两人中间,提着袋绳,双手往前环住他的腰,脸颊紧紧地贴在他的后背上。顾哲闻骑着自己心爱的小车:“抱紧了。”   “紧着呢,你就算想甩也甩不掉我。”   徐佩秋闭上眼睛,嘴角噙着幸福又满足的笑。   他这么美好,美好得像上天专程派下凡来拯救她的神。   “走咯。”顾哲闻吆喝着,骑着车载着人巡视附近的饭店,现在天色暗了,好多饭店都关了门。最后好不容易找到一家,两人饥肠辘辘的下了车,顾哲闻随口问了一句:“大娘,这么晚了还没关门呐?”   大娘叹了口气:“家里的儿子生病了,需要钱。”   “我们也刚从医院出来,绕着城找了半圈才找到您这一家。”顾哲闻拉开凳子让徐佩秋先坐下,他接过她手中的东西搁在旁边。   “想吃点什么?”   “饺子。”徐佩秋答。   “大娘,两碗猪肉馅饺子。”顾哲闻点完餐,大娘应下后,把空间留给了两人。   徐佩秋自进屋起就凝望着他,目光深深,温柔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顾哲闻抬眸:“为什么突然这么看着我。”   “就随便看看。”徐佩秋抬起手,手肘撑在桌上,双手手掌托着细细小小的下巴。她略歪着脑袋,目光清明,眼睛又黑又亮,像黑夜里的星。   “我看看自家男人不行吗?”   顾哲闻笑着叹气,拿她没办法,他忍不住靠近她在她唇角亲了一下:“年纪小小的,一口一个自家男人……”   该说你什么好。   徐佩秋被他亲了一下,脸上的笑意如涟漪缓缓扩大。他嘴巴周围一圈长出来的小胡渣有点刺人,徐佩秋眨眨眼:“你,顾铁蛋,一个正义凛然的军人,光天化日偷亲年纪小小的人民,你也不害臊。”   “我也偷亲自家的小丫头,不行吗?”他笑着说。   “行,怎么不行。”徐佩秋轻轻哼了一声,别开脸,看把你得意的。   饺子煮好了端上来,徐佩秋胃口小吃不下一整碗,便分了一半给他,顾哲闻也不讲究,统统接过来全都吃完了。   徐佩秋慢条斯理的吃着,她一边吃饺子一边看着埋头吃饭的男人,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   她的视线大胆又炽热,牢牢地贴在他的身上,顾哲闻想忽视都难。他咽完嘴里的饺子后:“要是想看,吃完了回招待所让你慢慢看。”   “你想看什么看什么,让你看个够。”   “……不正经。”徐佩秋耳尖一红,认真吃起吃饺子来。   顾哲闻摇摇头,他心想,他这辈子真拿她没办法。   填饱肚子后,顾哲闻又提着东西载着人,到之前看好的招待所里准备入住,为了避免人说闲话,顾哲闻开了两间房。他拿着两把钥匙,打开房间看了看,把干净的那一间留给了徐佩秋。   他给徐佩秋布置好房间,临走前,他手里提着东西,说道:“要是有什么事情,你就捶打旁边的墙,我能听见。”   两个房间就隔着一堵墙,这招待所隔音效果不好,说话声音稍微大点儿都能听见。   徐佩秋应下,顾哲闻关门前又叮嘱道:“锁好门,用那把椅子按我教你的办法顶住门。”   “知道,你快去睡。”徐佩秋催促他,他都两晚上没合眼了,就今天下午睡了会儿,哪儿够?   顾哲闻这才离开,徐佩秋按照他说的做完以后,躺在还算软的床上,脱了鞋子在床上兴奋的打滚。她一会儿仰躺着,一会儿趴着,一会儿坐起来凝望星空,心中的甜蜜快要溢出胸口。   她想奋笔疾书,想把所有的甜蜜瞬间都用笔记下来,又想大声喊叫,想让所有人都知道顾哲闻是她的。   她好半天才冷静下来,缩在床上,小小的一坨。   顾哲闻翘起的嘴角一直未落下过,他侧耳倾听着隔壁房间悉悉索索的动静,翻了个身,面对着墙壁,闭上了眼睛。   今早的太阳明媚柔和,徐佩秋的心情也史无前例的欢喜,她隆重的把自己打扮了一下,乌黑亮丽的长发被她分到两边,认认真真的给自己编了两根鱼尾辫。辫子接近发根的地方蓬松自然,发梢处被她细心的用发绳捆好,衬得她那张白皙的脸蛋儿更小更精致了。   顾哲闻来房门口接她,徐佩秋打开门,忍住想要一把扑到他怀里的冲动,她克制的靠在门框上:“怎么样,今天的人民漂不漂亮?”   “漂亮。”   面前的少女双眼亮得晶莹,她逆着光,五官有些柔和,却并没有减弱她绝美的姿色。   “哪怕你只是站在这里呼吸,都漂亮得让我挪不开脚。”   徐佩秋耳朵一红:“油嘴滑舌。”   骚话满篇:“你这些话都跟谁学的?”   “跟人民学的。”顾哲闻笑着让开路,他手里还提着东西,徐佩秋把那一袋苹果接了过来提在手中。   “人民才没有教你这个。”   两人就在楼下的馆子解决了温饱问题,顾哲闻骑着车载她回家,弯弯绕绕时,从余家大门前驶过。   余家。   余海凤气得头疼,原本以为周怀庆回来了就万事大吉了,谁知道那村里的狐狸精也追了过来,还直接去到周家,非要在他家里住下,闹得街坊领居议论纷纷。余海凤看着面前的张慧兰,气得拍桌子:“你还有脸上门来找我?”   张慧兰才不管余海凤的心情,她说自己是狐狸精也好,说自己不要脸也罢,反正周怀庆,她是嫁定了,谁都抢不走,谁都不能阻碍她到城里享福光宗耀祖的路!   张慧兰不卑不亢的坐在木椅上:“我和他是真心喜欢的,希望你能成全我们。”   “成全你们?”余海凤的声音陡然提高:“成全你们了我喝西北风去啊?我告诉你张慧兰,我爸妈是周怀庆他爸妈的领导,因为我爸妈,他周怀庆的家境才这么好!因为我,他周怀庆才能在回城后立马就有一份好工作!”   “他能有今天的地步,全都是我一手造就的!”   “所以呢。”张慧兰笑了笑,眼神平静,没把人放在眼里:“这是你自愿干的,怀庆哥他没有胁迫你,他的家人也没有胁迫你。不过你自愿为他们家做了这么多,我替他说一声谢谢你。”   “况且,怀庆哥他不喜欢你,我也没办法。你不要闹了,事情闹大了对你以后嫁人也有影响,你若是嫁不出……”   一杯热茶直接泼在了她的脸上,张慧兰愣了愣,抬手缓缓抹掉了脸上的热茶。她微微一笑:“你放弃吧,我和怀庆哥已经睡过觉了,他说了,他会对我负责的。”   “你不要脸!”余海凤差点没气晕过去。   她咬牙切齿:“当初要不是佩秋算出来他身边有你这个狐狸精,我还真不知道你们俩的破事儿。当初我就该听她的话,让你村子里的人对你进行批丨斗教育!”   “男未婚女未嫁,他们也奈何不了我的。”张慧兰轻巧的说着,她目光一凝,余海凤之所以来村里闹,原来是徐佩秋搞的鬼。   不过她说是徐佩秋算出来的,这是什么意思?   徐佩秋在背地里搞封建迷信吗?   她缓缓地笑起来。   -   顾哲闻载着徐佩秋穿过建筑密集的城市,再到低矮的砖瓦房,最后到清新幽绿的大山和田野。徐佩秋闻着清新的风,闭着眼躲在顾哲闻身后遮太阳,男人身体高大,她稍稍低头便处在他的阴影之中。   徐佩秋和顾哲闻一天一夜没回,许困心里惦记着徐佩秋,一大早天刚刚亮便守在门口,眺望着远处苍绿色的群山,群山中有一条蜿蜒的路,如白色的银丝带缠在半山腰。   群山之中,如蝼蚁般微小,几乎可以忽略的黑点慢吞吞的挪动着。   许困眯着眼睛看了看,一下子来了精神:“肯定是姐和顾少校回来了。”   他立马转身去准备,邓永飞跟着他立在门口,许困话音落下后,他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他忍不住反思:“难道这就是许困那么优秀的原因吗?哪儿看见佩秋姐和顾哥了?我怎么什么都没看见?”   邓永飞不禁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有问题。   不过许困对他的警惕还没有解除,他赶紧跟上许困的步伐,准备好好表现表现,向他传达自己的善意。殊不知,他越是殷勤,许困越是怀疑他别有目的心怀不轨。   许困恨不得找个借口把惦记着他亲姐的人从这个家踹出去,眼不见心不烦,彻底断了邓永飞的念想。   徐佩秋抱着顾哲闻的腰,有时候还悄悄的摸两下,顾哲闻在开车,被迫容忍她跟小猫似的脾性。时不时的伸出小爪子掏他两下,时不时的悄悄摸几下他的肚子,一本正经的占他便宜。她小手乱动,顾哲闻肚子发痒。   徐佩秋吃够了豆腐心里饱饱的,顾哲闻的腹肌手感很好,手指轻轻移动,能慢慢感觉到他腹部完美的轮廓线条。   终于到家了,顾哲闻抓住她的手,回头凝视她:“摸够了吗?”   “够了。”徐佩秋俏皮的笑了笑,从他车上跳下来,顾哲闻伸手扶住她,生怕她摔了,生怕她扭了脚。   徐佩秋站稳脚,提起顾哲闻妈妈送的东西,像一只轻盈的蝴蝶扑进了院子中,一眨眼就没了踪影。院子里响起她脆生生的喊声:“许困,你顾哥给你捎好东西回来了!”   许困拍净柴火落在身上的灰,关心的迎上来:“你烧退没?现在有没有哪儿不舒服?你赶紧坐下歇口气喝口热茶,你别乱跑。”   “徐佩秋,你别瞎跑!”许困跟在她后面,又气又无奈,才退烧怎么就不知道安分点?   徐佩秋嗯了一声:“早退了,喏,把这东西拿去放好。”   邓永飞缩在门口,不敢上前,生怕许困又威胁他。徐佩秋一转身:“永飞也在家啊?”   刚接过徐佩秋手中东西的许困,刚推着车进来的顾哲闻,两个人整齐划一的扭头。   邓永飞:“……”   “我去给你烧开水。”邓永飞欲哭无泪,一个许困就够了,还加上了一个顾少校。   他是哪只眼睛哪个鼻子长得像流氓了吗?他可是一身正气品德兼优的好人!虽然他不学无术,他爱打架,他爱偷懒,但他是个好人,好得不能再好的那种好人。   “姐,昨天我听说你还算到咱们村会下大雨?”许困把东西放好后出来,好奇的问道。   “我听那些人说,要不是你,咱们村的这些玉米可就全毁了,隔壁几个村的东西那天没来得及收起来,在大雨中泡了整整十几个小时,都快发芽了。”   徐佩秋整理着头发,敷衍他:“我瞎猜的,每年夏天都这天气,今年庄稼收成好,我怕出意外糟蹋了那么多好东西,所以提前给他们敲响了警钟而已。”   “我想也是。”许困露出赞同的表情:“你要是真那么厉害,什么都能算到的话,我们家早就发大财了,哪里还用每天喝稀饭。”   徐佩秋立马抽了他一下:“你好好跟着顾少校当兵同样能发大财。”   许困被她打得跳起来,他跑远后小声嘀咕:“可我听说那些倒爷轻轻松松就赚到了大钱,卖东西来钱更快。”   徐佩秋心一紧,她的表情一下沉下来,严肃得有些过分了。徐佩秋把许困拉过来,认真又严厉的看着他:“许困,你答应我,好好跟着顾少校训练,不准去捣鼓那些东西。”   她严厉的表情吓着了许困,许困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那么害怕,就像前天晚上的时候害怕他死在山里一样。他低着头,若有所思:“知道了。”   徐佩秋松了口气。   自那天下了整整十几个小时的暴雨后,天空像被撕裂了一个口子,每天下午都来这么一遭。有时雷声大雨点儿小,有时雷声小雨点儿大,有时二话不说就狂风暴雨,弄得大家苦不堪言,昨天才晒干的粮食,差不多可以装袋上交了,今天就被淋湿得透透的。   不过幸好有顾哲闻和他的兵在,顾哲闻履行了自己的承诺,每天下午带着人帮忙抢救,他们力气大手脚又快,干起活儿来一个顶俩。   今天是晒玉米的最后一天,傍晚的时候,所有人聚在一起把玉米装好,李爱国领着人称重上交到公社,按量完成了任务。但是所有人都没有时间歇气,现如今已到九月份,种得早的水稻已经成熟,陆陆续续的该收割了。   徐佩秋这半个来月在炼乳、奶粉等营养品的调养下,身体好了不少,再加上许困顾哲闻和邓永飞三个人变着法儿的去河里捉鱼,去山上抓野鸡,或是去田里捉泥鳅,去县里买好东西给她吃,徐佩秋已比半个月前胖了好几斤。   吃的东西好了,她整个人的气色也跟着好起来,脸颊时常透着粉色,嘴唇日渐红润,怎么看怎么健康。   徐佩秋揪着自己的脸颊肉,紧致却有弹性,怪不得顾哲闻总是喜欢背着许困和邓永飞偷偷地捏她脸。   这天,家里的男人都出门训练去了,徐佩秋一个人留在家里。   院门开着,一拨人直直地闯进来,为首的那位老汉她有些眼熟,徐佩秋盯着他想了许久,终于从长长的记忆中翻出这号人来。县里的孙主任,一个像疯狗一样的人,逮谁咬谁,前几年斗争的时候就他批丨斗得最厉害,今天批这家明天批那家,不知道胁迫折磨了多少人。   徐佩秋面色如常,她安静地坐在井边,手里拿着书。她慢慢地扫过孙主任身后的每一个人,但凡接触到她视线的,都不免惊惧地后退了小半步。   果然是搞封建迷信的,那双眼睛看起来那么渗人。   孙主任冷笑一声大步走上前:“徐佩秋,有人举报你搞封建迷信!” 第23章 二十三颗糖   村里有个碎石场, 顾哲闻带着兵在人迹少的碎石场训练, 士兵们中气十足的喝声整齐洪亮。   李爱国扯着两条腿跑得飞快, 他从碎石场入口跑进来, 来不及歇口气,他赶紧招呼顾哲闻:“顾少校,你快回去吧, 出大事了!”   正在训练的许困听到李爱国焦急的声音,立马从队伍中跑出来:“大队长,是不是我姐她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许困一把抓住李爱国的胳膊, 他心中焦急,一时没控制好力道, 把李爱国抓得龇牙咧嘴。   李爱国痛得甩开他的手:“你这崽子力气还不小。”   “许困, 回去!”顾哲闻训道, 许困瞪着他没动。   顾哲闻瘫着一张冰山冷面阎王脸:“遵纪守法服从组织安排是一名军人最基本的素质!回去!”   “你是班长,难不成你还要带头违抗军令?”   许困吸了口气, 忍下焦急回到了队伍中,他周围的人默默地倾了倾身子,恨不得距离许困越远越好。许困这小子就是个炮仗, 一点就炸, 而他那姐姐就是他的火星子。   只要一沾上他那亲姐, 管你是一起训练的兵, 还是训练你的兵, 把他惹急了他谁都炸。   不仅自己去送死, 临死前还要拉上一拨人给他陪葬, 尤其是这段时间,他们在和村民的相处中听到了不少许困以前的事迹,部队里的人越发不敢轻视他了。   这可是个打小就操着家伙跟人家干架的小疯子啊,他疯起来,谁干得过他?   顾哲闻目送许困隐入军列中后,他拉着李爱国走到远处:“李大队长,发生什么事了?”   李爱国缓了口气,焦急地看着他:“顾少校,刚刚有几个人闯进佩秋她家,说有人举报她搞封建迷信,估计这会子正在捉人了!您快去看看吧!”   顾哲闻心一紧,他把手指上缠着的口哨放进衣兜里拔腿就走,走了两步他回头吩咐:“许困,看着他们!”   “是!”许困大声回应。   他偏头看着顾哲闻离开后,从队伍中跑上前来:“好好训练!不准偷懒!”   没人敢偷懒,许困这疯子比顾少校还能折腾人。   徐佩秋把手放在膝盖上的书本上,她微微勾唇:“证据呢?”   孙主任冷笑:“还要什么证据?你一个地主出身的黑五类,家庭都这成分了,做这种事情还需要证据?”   “把她给我抓起来!抓回去好好接受人民的批判!”   有人作势就要上前抓她,徐佩秋淡坐在井边:“所以,因为我祖上是地主,所以这就是我的罪?”   “那可不是。”孙主任不知道她要耍什么把戏,他只想赶紧抓了人回去交差做业绩。   “哦,原来是这样。”徐佩秋垂眼。   “那我也要举报,孙主任也搞封建迷信,我亲眼看见的,我看见他到寺庙偷偷拜佛了,不信你们可以回去问问公社革委会主任吴主任,他们俩一起的。还有镇上的周芳,唐菊花,那天她们也看见了。”   徐佩秋浅浅地笑着,她眨巴几下眼睛,视线落在孙主任身后的几个人身上:“孙主任的罪比我的大多了,你们要不要把他抓回去?”   “孙主任身为人民干部,理应深知封建迷信不可乱来,可他亲自带头违反纪律,违反原则。你们若是把他抓回去交给你们的领导,我保证,你们会得到广播表扬。”   她的声音又轻又淡,却没人敢轻视她不把她的话放在眼里。   孙主任气得脸都绿了,他怒吼:“徐佩秋你什么意思?你这是污蔑人民干部!”   “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孙主任这个道理都不明白?你搞了就是搞了,回去向上面认个错写个检讨不就成了?”她轻笑。   孙主任身后的人开始心动了:“孙主任,你还是先跟我们回去吧,这个黑五类说得对,你回去写个检讨认个错就完了。”   “我写个屁!你们快把她给我抓起来。”孙主任气得说脏话。   徐佩秋抬手阻止道:“孙主任,大家,我可没有承认我搞封建迷信啊,从你们进来的那刻起,我都没有承认过。”   “从来没有。”她一字一顿强调道。   大家愣住。   他们仔细想了想,她好像是没有承认过。   徐佩秋眼中滑过一抹狡黠的笑:“但是现如今,孙主任他自己承认了,你们干嘛不抓着他回去交差?”   “孙主任他今天这么想抓我,不就是因为他私下找我聊,威胁我让我把嘴巴闭紧我没有同意,所以他先下手为强想害我吗?”徐佩秋痛心疾首:“身为一名人民干部,竟然如此恶毒,你们要是现在不把他押送回去,过两天他就该污蔑你们搞封建迷信了。”   “各位叔要是不信我的话,你们可以进我家里搜,若是我搞封建迷信,我家里肯定能搜出东西对不对?”   “这倒是。”   “所以叔,你们进去搜房子吧,我去给你们倒热开水喝,这么热的天,你们赶过来一定渴了吧。”   “就是,你说都九月份了,这太阳还这么辣,你们这小破村子又远,可叫我们赶了好久的山路,你别说,我们还真有些渴了。不过热开水就不用了,给我们倒些凉水吧。”   “好咧。”徐佩秋乖乖巧巧的放下书,起身给他们倒水去了。   孙主任带来的人立马涌进屋子搜索她搞封建迷信的东西,孙主任在院子里盯着她,以免她偷偷地把东西扔掉或藏起来。   他们仔仔细细的把屋子找遍了,别说是搞封建迷信了,他们家连张像样的床单都没有,可见是真穷,都穷成这样了,还有钱去搞那个?   几个人面面厮觑,其中一个人大着胆子说话:“孙主任,带我去你们家看看呗?”   孙主任气得直骂人:“去什么去?你们从哪儿来的就赶紧给我滚回哪儿去,否则我要你们好看!”   “要谁好看?”顾哲闻用力推开院门,大步走过来,他转了个身站在徐佩秋身边,确认她没事后,他松了口气。   他上前两步挡在徐佩秋的面前与孙主任对峙,他长得高,居高临下地看着人,扯动嘴皮质问孙主任:“你要谁好看?说说。”   军人自有一番与众不同的气质,尤其是在战场里摸爬滚打过的军人。顾哲闻的表情稍微严厉些,眼神犀利些,便像是来索命的阎王,吓得人心里直打鼓。   顾哲闻冷冷地环视一圈:“你们要谁好看?”   搜房子的几个人齐齐指着孙主任,孙主任没有察觉,他两腿打颤:“你是谁?”   顾哲闻像没听见他的问话似的,他看着孙主任后边的人:“他叫什么名字,干什么的。”   “他,他他他叫孙坤财,是党委副书记那处的办公室主任。”有人抢着回答。   顾哲闻点头:“行。”   行?是什么意思。   “那个,我们已经搜查完了,我们这就走。”实在没有人愿意面对顾哲闻,再加上已经证明徐佩秋是清白的了,他们连都水都没喝,立马押着孙主任走了。   徐佩秋从顾哲闻身后探出半颗小脑袋:“叔们,你们喝完水再走吧!”   “不用了不用了!”听到徐佩秋的挽留,他们走得更快了。   顾哲闻表情松缓下来,他转身,捧住徐佩秋的脸:“小东西,你又闯什么祸了?”   “我没闯祸。”徐佩秋的黑眸跟黑葡萄似的,她的眼睛内勾外挑,此刻带着一点点的不满:“是那个人冤枉我。”   “他自己搞封面迷信,还想污蔑我批丨斗我,把我抓走。”徐佩秋把他的手抓下来,轻哼一声别开头。   “铁蛋,你不相信人民了,你这个思想很危险。”   “要坚决相信人民拥护人民保护人民知不知道?”   “知道。”顾哲闻无奈的笑。   他从碎石场离开后,急得甩下李爱国自己一个人拼了命的跑回来,就怕她出什么事,结果没想到小丫头轻轻松松就把事情解决了。   他忍不住揉着她的头顶:“害怕吗?”   “不怕,他们都是纸老虎。”徐佩秋嫣然浅笑,她哪里用得着怕?最多再等两年,这些人当初做了什么恶,便会尝到加倍的恶果。   顾哲闻脸颊流着汗,呼吸有些微喘,她微踮着脚尖解开顾哲闻扣到最上方的扣子:“透透气。”   顾哲闻的眸色瞬间变得幽深起来,他抓住喉结处柔软的小手:“别闹。”   徐佩秋讪讪一笑,她转身端起一碗水:“那喝口水吧?”   “不行这个太凉了,我去给你重新倒一碗。”   “不用了,我不渴。”顾哲闻拉住她,不想让她忙活。   “佩秋,佩……”院子里正拉着手的两个人齐齐回头看过去,余海凤的声音戛然而止。   余海凤站在门口,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如何反应。   她好像打扰到啾大仙了,打扰到啾大仙和她的男人亲热了。不过啾大仙这男人可真不错,长得又高又帅,就是看起来凶了些,性子冷了些,跟冷面阎王似的。   之前住在这里的时候没看到顾哲闻,余海凤还以为啾大仙随口编了几句谎话骗自己。   如今一见,啾大仙果然是个实诚人。   顾哲闻见到有人来,不舍地松开徐佩秋的手:“你先忙,我回去了。”   “别乱跑。”他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   徐佩秋点点头:“回去的时候小心些。”   碎石场距离徐家也就几百米顶多一千米的距离,若是许困在,他定想不通这路上还需要什么小心的。   顾哲闻动身,余海凤赶紧走进来给他让开路,直到顾哲闻走远了,她都还忍不住探头张望几眼。徐佩秋看到余海凤,没什么好脸色,她只给余海凤算过命,除了余海凤,她想不通还有谁知道这事儿,还有谁能去告密。   她的神情十分冷淡,收拾着桌上倒着凉水的碗。   余海凤见她没有理自己,她厚脸皮的迎上来贴在徐佩秋身旁,她现在来找徐佩秋,实在是她走投无路,拿那个张慧兰实在没办法了。   “佩秋,你救救我吧,因为那个张慧兰,我每天都要气死了。”   徐佩秋动作没停,更没有说话,甚至连正眼都没给她。余海凤急了,她又绕到徐佩秋另外一边:“佩秋,你不知道那个张慧兰有多过分,她住进周怀庆的家就算了,她还故意拿这些事情来威胁我要挟我气我,试图让我放弃周怀庆!”   徐佩秋终于有了反应,余海凤脸上一喜,可她还没高兴到半秒,她的笑就凝固在了脸上。   “关我什么事。”徐佩秋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佩秋?”余海凤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她抓起徐佩秋的手:“佩秋,你怎么这样呢?你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啊对,我不是让你白出主意的,我带了钱,一百块,我给你一百块,你帮帮我。”   徐佩秋抽回自己的手:“你请回吧。”   余海凤一愣,她急得不行:“佩秋,是不是一百块不够?那两百块,我给你两百块!我最能只能给你这么多了,这是我所有的积蓄了……”   “给再多钱也没用,你回去吧。”徐佩秋倒了水,把碗叠好准备抱回去放好。   余海凤猛地抓住她:“佩秋,你为什么不做我的生意?你给我一个理由。”   徐佩秋扭头:“你来的时候看见孙主任了吗?”   余海凤皱眉沉思,终于想起孙主任是谁,她点头:“看见了,怎么了?”   “他刚带着人来抓我,说有人举报我搞封建迷信。”徐佩秋眯着眼睛,余海凤的表情看起来完全不知情,如果她是装的,那真该给她颁座奖杯。   她绕开余海凤,把碗抱进去轻轻放好。   余海凤明白过来,怪不得徐佩秋对她这么冷淡,原来是误会自己跑去举报她了。余海凤急忙追上去:“佩秋,那真不是我干的,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我们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你应该知道我不是那种人的啊!”   “我不知道。”徐佩秋淡淡地驳回她的话,内心毫无波动。   “如果不是你举报我的,那是谁?”   “……”   余海凤倒真被她问住了,她忍不住求道:“你先让我想想,我想想……”   十分钟后,她倏地拍掌,激动道:“我想起来了!是张慧兰,一定是她去举报的!那天她来找我说话威胁我,我一时气昏了头,就把这件事说出去了,不过我没有说清楚,应该是她自己猜出来的。”   “张慧兰她不是什么好人,心狠手辣又恶毒,她一定是怨恨你给我算了一卦,破坏了她的好事她才去举报你的。”   “佩秋,你要相信我啊。”余海凤就差没给她跪下了。   徐佩秋眯了眯眼,她突然伸出手,白白的掌心向上,余海凤一愣,赶紧从包里掏钱,她放了一百块到徐佩秋的掌心,徐佩秋看着她,一动不动。余海凤咬咬牙,把剩下那一百块也给她了。   徐佩秋满意的收好两百块,余海凤嘴巴大不靠谱,多收一百块让她长长记性。   她把钱收进贴身的衣兜里小心地放好:“张家先前已经给张慧兰定了一门亲事,是隔壁小湾县一家叫黄立党的人家。张慧兰跑了以后,黄立党去张家退钱被赶出来了,他钱没要回来,媳妇儿也跑了,他应该很乐意帮助你。”   徐佩秋的笑容温暖如春风,余海凤却觉得从脚底窜起来一丝凉意。   “你找个时间去寻那黄立党,再出点车费和东西把他的那些亲戚也叫上,不怕张慧兰不回去。到时候你再带上人,直接去周怀庆工作的地方,把这件事说清楚。”徐佩秋顿了顿,笑着看她:“以绝后患。”   “把事情闹到他工作的地方后,周怀庆脸皮再厚也没那么大的脸抢人家的女人,他若是抢了,那他以后就是个笑话。”   余海凤抱着自己的胳膊,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可要是事情闹大了,周怀庆的工作丢了,他怨我怎么办?”   “他工作丢了怨你?反正他的工作也是你给他找的,就算他想怨你也没有资格。”徐佩秋脸上的笑容慢慢扩大:“他现在的一切,都是你给的。”   余海凤有些动摇,徐佩秋说得没错,周怀庆能有现在的一切,都是因为她的帮忙!   “他的工作丢了正好,你就让他待在家里照顾家庭,每天做好饭等着你回来。反正你有能力,你还养不起区区一个男人?”徐佩秋睨了她一眼,轻飘飘的一眼,不知为何,余海凤却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了几分嫌弃。   余海凤张了张嘴:“真的可行吗?”   “当然。”徐佩秋微微一笑:“如果失败了,到时候你再来找我,我不收你的钱。”   “可怀庆他是个自尊心特别强的男人,让他在家里闲着,每天给我做饭,他一定接受不了。”余海凤担忧道。   “你的自尊心不强么?他不也照样和张慧兰走得近?他把你放在眼里了么?”   “你说的没错!”余海凤被戳中了痛点,气得脸铁青,他不仅没考虑我,他甚至还和张慧兰睡了觉!   “我这就去找那小湾县的黄立党!”   “我把地址写给你,你坐车过去。”徐佩秋拿着笔,撕下一张纸把地址写给她,余海凤感激的对她鞠了一躬,急急地走了。   徐佩秋坐在空荡的井边,低声笑起来:“正因为你周怀庆自尊心强,无法接受像废物一样闲在家,所以我才给你的好青梅出这主意的。这份礼,是替我含冤而死的爸爸送给你的。”   我不逼死你,我要你活着接受惩罚。   死对于你来说,倒是一种解脱。   书上的知识她已经看过好几遍了,但今天或许是因为心情的原因,每个字眼儿都变得可爱起来。   九月份的阳光已经没有八月毒辣了,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勾得人瞌睡四起。徐佩秋脑子开始犯困,她放下书准备出门溜溜弯,水稻成熟了,到处都是清甜的稻香味。   田野里金灿灿的水稻一簇一簇的倒下,被村民收割下来,汗水挥洒间,那稻香味变得更加浓郁,似酒般粘稠。   徐佩秋在门口一圈惬意的走着,有人主动跟她打招呼,不过打招呼的人少之又少,一根手指头就能数过来。她也没期待自己像钱一样受人喜欢,只要不瞎搞自己就成。   李爱国挑着谷子在她面前停下:“佩秋啊,以前那活儿还干不干?你继续给我们照看作物,大队上依旧给你记工分。”   “反正你在家里也是看书,照看谷粒也能看书,在哪儿都是看。现在多挣几分工分也是几分工分,这活儿你做不做?”   “做。”徐佩秋点头,白捡了这个大便宜。   李爱国松了口气,还真怕她不同意呢,徐佩秋答应了,他的这个心就放回了肚子里,有徐佩秋在,下雨也不怕,人家能算出来哩!   这事儿说干就干上了,徐佩秋捧着自己的书转移了阵地,村里种的水稻多,今年收成又特好,足足用了十来天才把所有的水稻晒干装了袋。把一定量的份额上交给公社后,这一场农活才算是忙完。   水稻收完了,顾哲闻似乎也没理由再呆在这里了。   饭桌上,今天的氛围尤其的压抑和凝重,连邓永飞这个神经粗大的人都感觉到了,他看了看桌上的鱼肉和鸡汤,心里纳闷儿:怎么他们都不吃肉?尤其是佩秋姐,就净着碗里的白米饭吃。   “打算多久走?”徐佩秋抬起头,望着许困轻声问道。   许困小心地看向顾哲闻,顾哲闻顶着小丫头粘乎乎的眼神开口:“明天就回去。”   许困有话想说,顾哲闻打断他:“你小子,三天两头在部队里打架,你就是这么给人当班长的?回去以后,你给我去特种兵营待着。”   “你这急脾气,该去里面治治。”   “是该治治。”徐佩秋接话,许困打架的事儿她知道,但没有想到这臭小子这么不听话。   徐佩秋夹了一块鸡肉给他:“年轻人精力旺盛,就该好好练练挥洒汗水。”   当特种兵虽然会苦一些累一些,但对于他们这样的家庭来说也是一种机会,尤其是对许困来说,更是能翻身的好办法。若非有顾哲闻这么帮着他,他哪怕抱着一腔热血等个几百年,这种好机会也不会落到他的头上。   邓永飞愣了愣:“许班长要去当特种兵?”   “还有你。”顾哲闻微微一笑:“你小子,每天都跟着许困胡来,回去以后,我得给你爷爷好好说说,相信他老人家会同意的。”   邓永飞立马放下筷子痛哭流涕:“不要啊顾少校!顾少校您放过我吧!我还年轻我经受不起这种折磨,您就大人有大量大发慈悲,放我回家吧。我保证我再也不随便跟人起冲突,再也不随便和人打架了!”   顾哲闻没理他,他用筷子指了指邓永飞和许困,对着徐佩秋说:“你知道队里的人称呼他俩叫什么?叫黑白双煞。许困跟人打了架,这邓永飞就跟在他屁股后边儿给他抹平痕迹。这俩人一个唱白脸一个□□脸,把那些对他有意见的人一个一个的都修理了一遍。”   “这小子记仇啊。”顾哲闻感叹道,不是一点儿的记仇,还非常记仇。   徐佩秋情不自禁地笑起来,她赞同:“他从小就这样。”   许困被亲姐打趣,他哼了两声:“拳头就是硬道理,谁的拳头硬谁就是王道。”   “嘿你这小子……”哪里来的歪理。   徐佩秋坐在许困旁边,拿筷子敲了他一下:“赶紧吃饭,吃完饭去收拾收拾明天动身出发,你可给我好好表现啊,要是给我知道你当了特种兵还闯祸,你看你回来我怎么收拾你。”   许困的嘴唇嗫喏了几下,把担忧咽回了嘴里:“知道知道。”   许困的担忧随着分秒的流逝越发浓重,在农村,哪怕普通家庭没了男人都会备受欺负,又何况是他们这样的黑五类?   徐佩秋长得好看,窥觑她的人也不少,以前有他在,护传家宝似的护着她,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便不敢随便欺负她。后来他去山上当兵,他怕那些人蠢蠢欲动,他生怕徐佩秋出什么事,所以每次都会找机会出现在附近,警告所有人他还在,谁都不能去招惹徐佩秋。   可现如今,他要跟着顾哥走了,去那么远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徐佩秋一个人在家里的时候,可该怎么办?   会不会有人见色起意?会不会有人像以前那样用莫须有的罪名批判她?会不会让她受委屈,气得她只能自己躲在家里哭,连个替她做主的人都没有。   “叩叩叩。”   徐佩秋回身,走过去将门打开,见到门口站着的许困,她一点都不意外:“进来吧。”   “姐,我不想去部队了。”许困低声道。   他抬起头来,少年和三个月前比起来,成熟了不少,他的脸部轮廓线更加干净和锋利,他的眼神更加犀利和深沉。许困的脸蛋已经长开,开始有了棱角,气质凶厉张狂,如一把出鞘的利剑,闪着锋利的光。   徐佩秋拉着他进来,关好门,她细细凝视许困,笑着:“我的弟弟现在也快长成大人了,能担起守卫国家的担子了。”   “好好跟着顾少校,努力完成任务,不要让姐姐失望。”   许困的眼眶一下就红了:“那你呢?”   “我?”徐佩秋的眼神虚了一下,随后变得坚定起来:“我会来城里找你。”   “我们各自努力,日后巅峰处相见。”徐佩秋轻轻摸着他的头,眼神慈祥。   许困被这慈祥的眼神噎了一下,徐佩秋才多大?不过只比他年长一岁而已,为什么用这种老年人的慈爱目光看着他。   “你应该相信我,我会努力到城里来,创造美好的生活,到时候我们就在城里买房子定居。”   “至于这里,我们以后就不回来了。”   许困有些心动,可他知道,徐佩秋现在说得简单,真正要做起来,却不知道有多难。他的喉咙很干:“所以你这段时间才一直坚持看书读书吗?可现在看这么多书也没用,我们家……”   “爸爸以前说过,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书中自有黄金屋,哪怕现在没有用,终有一天它也会有用的。”   徐佩秋笑了笑:“现在不是担心我的时候,当特种兵会很苦,会很累,但无论如何,你都一定要坚持下去,知道吗?”   许困红着眼点头:“知道了。”   “那行,早点去睡吧,新衣服我都放你床头了,你捎上带过去换着穿。”徐佩秋特意去县里买了布,找人给许困做了四五套衣裳,料子很软很舒服,手工费稍微贵了些,但她很满意最后的效果。   “去了那边,一定要忍住脾气,别做什么事都毛毛躁躁的。”   “还有,这点钱你拿着,不准不收,到了那边,有什么需要的你就买,别节约。”   许困又点了点头,把那一百块钱收下了。最后他寻了个借口慌忙逃开,徐佩秋叹了口气,毕竟只是个十六岁的人,一个从未出过远门的少年。   这么多年了,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的男儿泪。   许困走后,没过多久顾哲闻过来了,顾哲闻关好门,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徐佩秋顺势靠在他的身上,仰着头看他:“帮我好好照顾许困。”   “他年纪还小,虽然性格急躁了些,但他心地不坏,能吃苦,肯吃苦……”   顾哲闻低头在她嘴上亲了一下,徐佩秋的话戛然而止。   “我知道,他交给我你放心。”   “但是我不放心你。”顾哲闻抱着她的手紧了紧,一向正气凛然又十分严肃的男人突然露出有些委屈的小表情:“你这么好,我走以后,不知道会有多少男人缠着你。”   “正好啊,要是哪天让我听到你和那个谁纠缠不清,我立马就……”顾哲闻抬手用手指覆着她的唇。   “不准。”   “你是我的,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抓回来。”顾哲闻紧紧搂着她:“你这辈子只能是我的,谁都不能抢走。”   徐佩秋动了动鼻子,咧嘴露出小尖牙,凶巴巴的:“你还没澄清你和那个谁的关系。”   “不熟。”顾哲闻的回答简单扼要,轻飘飘的与人家划清了界限,差强人意。   顾哲闻抱了她一会儿,又偷亲了两口,他怕自己在这里呆得太久惹许困疑心,他迅速地说了几句话后转身离开房间。   “以后你若是遇到什么困难,就去找李爱国,我跟他打了招呼,他会帮你的。若是遇到李爱国也解决不了的问题,你就去找公社主任,或者直接去找县里的公安局局长,都是我的熟人,你尽管和他们说。”   “这是介绍信,这是我的电话,还有我家的地址。”顾哲闻给了她一封信和一张纸条。   “好。”徐佩秋尽数应下,将信封和纸条小心的收起来,宝贝得不得了。   顾哲闻走了,许困也走了,连家里的暂住户邓永飞也走了,热闹的家里突然就变得空空荡荡的,冷清又凄凉,徐佩秋的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她拿着书,立志要更努力,努力成为更好的人,去往更好的地方,光明正大的和他在一起。   “叩叩叩。”院门被敲响,徐佩秋抬起头:“谁。”   “请问这里是徐佩秋的家吗?”   徐佩秋愣了愣,她家好几天没人来了,她站起身,缓步走到门背后:“谁?”   “是这样,我是余海凤推荐过来的,我能进来和你说吗?”那道女音很温柔,听起来使人舒服,如沐春风,能够想象到主人温柔和善的模样。   徐佩秋打开门,对方看起来四十多岁,五官精致柔美,气质不凡。她的打扮很有富贵气息,一条碎花长裙,外面罩着一件薄款的天蓝色衣裳,徐佩秋往外扫了一眼,远处还停着一辆小车。   这位女士非富即贵。   “进来吧。”徐佩秋把人迎了进来。   江雪敏见到徐佩秋的第一眼,心中有些惊讶,还有些惊艳,她原以为算命先生都是老头子老婆子,再不济也蓬头垢面的,一看就知道和普通人不一样。谁曾想到,面前的这位少女举止优雅容貌优越,一看就是好家庭里面出来的千金小姐。   不过这位貌似从好家庭里面出来的千金小姐却穿得普普通通,衣服裤子上甚至还打着补丁,补丁衣裳在她身上很和谐,却又不和谐。   江雪敏仔细地观察她以后,确认这是个很有性格的算命先生。   徐佩秋把人迎进去后,便懒懒地坐在井边,姿势慵懒,她看起来很困,仿佛下一秒就要睡过去似的。她掀了掀眼皮,像是用了全身的力气,看得江雪敏恨不得帮她把眼皮撑开:“找我有事?”   “我想找你算算我女儿的婚姻。”江雪敏把余海凤的介绍信递给她。   徐佩秋一下有了精神,她狐疑的接过信,余海凤的介绍信上赫然写着:   “佩秋,这位是我的远方亲戚江雪敏姨。先前我按照你说的办法,去小湾县找到了黄立党,又带上了他的亲戚去周家和周怀庆工作的地方闹了一通,当天张慧兰就被那个男人带走了,虽然中间出了不少意外。你说得果然没错,周怀庆第二天就丢掉了工作,现在正在家里呆着呢,我给了他一个期限,让他好好想想到底要不要和我结婚。   不过我还没跟他说让他在家里给我做饭,我只说了我会帮助他,他看起来有些心动。   说偏了,雪敏姨来我家做客的时候,随口问了一句是谁给我出的主意,我不小心说漏嘴了,她便希望我能把你的地址告诉她,她说她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的,因为她也想找你算算。   所以我自作主张,写了这封介绍信,又把你的地址告诉了她。悄悄告诉你一句,雪敏姨家很有钱,你可以随便开口,无论什么价格,她都会接受的。   余海凤留。”   徐佩秋简直想把余海凤揪过来揍一顿,上次还答应自己不会轻易说出去,眨眼间又给她说漏嘴了,她就不该相信那个大嘴巴。早知道,她就应该让张慧兰再气气她,现在她的日子倒是滋润了。   给她丢这么一个大丨麻烦。   徐佩秋看着介绍信,白净的脸蛋上表情变来变去,江雪敏紧张得心都提了起来,生怕自己惹对方不开心了。   “我也是没有办法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求了海凤很久,她才同意把你的地址给我。大师,你出个价吧,五百,还是一千,都行。”江雪敏忍不住上前两步:“大师,你帮我女儿算算吧。”   徐佩秋有些头疼,她假装自己是算命先生去找余海凤算命,不过是为了把余海凤引过来治治张慧兰和周怀庆,她哪儿会算什么命啊?   瞎给人家算命,造成了不好的结果是会遭报应的。   虽然两千块让她很心动,但徐佩秋委婉的拒绝了她:“不是钱的问题。”   江雪敏急了:“那是什么问题?大师只要你开口,我一定帮你办到。”   “……”   徐佩秋也很想接下这单大生意,但是她不能。她张了张嘴,拒绝的话到嘴边却不知为何变成了:“你女儿叫什么名字?”   “萧佳柠,她叫萧佳柠。”江雪敏急忙道。   徐佩秋解释的话一下子堵在了喉咙里,她心中惊诧:“萧佳柠?”   “是的,我女儿原本有一桩娃娃亲,但是她现在喜欢上了其他人,我们不同意,她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自杀了,幸好我们发现得早,及时把她送去了医院。醒过来后,她也不吃饭,成天发呆,现在绝食了好几天,整个人奄奄一息的。虽然不喜欢看着她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的样子,但她毕竟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我怎么能忍心看着她这么作践自己?”   听到这里,徐佩秋反倒安心下来,萧佳柠,不是她前世的狱友吗?说起来,很多医学知识都还是她教给自己的呢。   徐佩秋试探道:“五百?”   江雪敏很快反应过来:“只要能让我女儿好起来,我给你一千。”   “好。”   “阿姨,您便任由她去吧,她和那个男人是金玉良缘,若是她们能在一起,必定会幸福美满,携手白头。”   “真的?”江雪敏有些高兴,又有些不高兴。   “真的。”徐佩秋肯定的点头,以前她们在监狱作伴的时候,萧佳柠给她讲过不少自己的事情,所以徐佩秋知道她对她初恋的感情,也知道她的初恋就是后来的某位大人物。两个人一把年纪了还心系对方,着实爱得深沉。   江雪敏二话不说,把门口的木箱子提了进来,她打开箱子:“大师,您数数,一千块,还有额外的一百,大师您拿去买点吃的喝的,怎样都行。”   “谢过大师。”   她这么客气和大方,徐佩秋倒不好意思起来。她站起来:“要喝口水吗?”   江雪敏勉强地笑了笑:“不用,我心里记着我女儿,她一天没好起来,我这心就一天落不踏实。大师我就先走了,不打扰您了。”   “我送你。”徐佩秋送她离开,她看着对方的小车远去,准备回屋。   她刚转身,就看见村里那个神神秘秘的老灵婆笑眯眯地看着她:“闺女,又在骗人呐?” 第24章 二十四颗糖   老灵婆今年都八十多岁了, 苍老的脸上布满了褶皱儿, 她一说话, 瘦干的皮扯着骨头, 看起有些恐怖。   以前村里人遇到大小事情都会去找老灵婆看看,让她帮忙驱除不干净的东西,老灵婆也救过不少人的命, 可惜后来扫除封建迷信,老灵婆被人打得头破血流,还是老徐路过的时候救了她一命。   老灵婆的伤恢复以后, 一条腿瘸了,一只胳膊断了, 她整个人残破不堪, 走路摇摇晃晃, 就如那生锈的破烂机器,好像随时都会垮掉烂掉, 完成自己的使命离开人间。   徐佩秋看她拄着木棍颤巍巍地立在自己面前,摇摇晃晃的,生怕她摔到地上。   徐佩秋掀了掀眼皮, 皱着眉:“我没骗人。”   老灵婆眯着眼睛笑起来, 她眼睛小, 一笑, 眼周的皱纹便把她的眼挤成了一条缝。老灵婆的牙已经掉得差不多了, 只剩三四颗烂牙苟延残喘, 笑起来的时候牙龈看得清清楚楚。   她的手搭在木棍上:“丫头, 你别骗我了,我都听到他们议论你了。”   “你胆子不小,这个时候还敢搞封建迷信。”老灵婆通过眯成一条缝的眼睛打量徐佩秋,徐佩秋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身上凉飕飕的,像钻过去了什么东西一样。   徐佩秋见她诡异得很,不想和她多说话。   她转身准备进屋,老灵婆突然扔掉拄着的木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老灵婆明明已经这么老了,她抓着徐佩秋的手却紧紧的,力道极大,徐佩秋惊骇地回头:“你?”   “丫头,我看你对这方面很有兴趣,不如去我家里坐一坐。”老灵婆紧紧抓着她,隐在眼缝中的浑浊眼珠有瞬间的清明。   徐佩秋身上的鸡皮疙瘩一颗接着一颗的往外冒。   “我不去呢?”她问道。   “随你。”老灵婆放开她的手,笑眯眯地看着她:“你别后悔。”   徐佩秋直直地看着她,老灵婆颤巍巍地蹲身去捡她的木棍,她动作缓慢又僵硬,看起来分外的艰辛,徐佩秋弯腰捡起木棍递给她。   “我跟你去。”   老灵婆眼中滑过满意:“走吧闺女,骗人是不行的哩,迟早有一天会被识破的。”   徐佩秋伸出手扶着老灵婆,她撇了撇嘴:“我真没骗人。”   老灵婆不与她争辩,老灵婆的家很远,在最远的山上,那处只有她家一间破烂的土屋子,土屋子的茅草屋顶已经烂掉了,比牛棚还要简陋。   她的锅碗瓢盆全部堆在角落里,角落里砌着建议灶台,灶台后搁置着柴火,再远处,便是她的床,床单破破烂烂的,洗得发旧,还有好几个洞。徐佩秋的家已经很穷了,如今看到这一幕,她心中不免泛起了几分酸楚。   她扶着老灵婆坐下,老灵婆却甩开她的手,扔掉了木棍,趴在床下伸手摸来摸去,最后她摸出来一个木箱子,递给她:“拿回去,全部背下来。”   徐佩秋下意识接过箱子。   “这是什么。”   “问那么多做甚,让你背你就背。”老灵婆拍了拍身上的灰,在她的床上坐下。   她笑眯眯地看着徐佩秋:“小心些,别让人发现,否则你可就不止蹲大牢这么简单了。”   “……”手上的盒子突然变得烫手起来。   徐佩秋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三本书,书又旧又黄,她只手端着盒子,伸出葱白的手指翻了翻,文字透着古朴的气息。   她粗略的扫了两眼,那些熟悉又陌生的文字,在她心中引起了滔天巨浪。   老灵婆背着她,摸着自己光滑的木棍:“你还不走。”   “难道还想蹭我这个老婆子一顿饭?”   徐佩秋哭笑不得,她绕到老灵婆面前:“为什么。”   她白皙的小脸紧紧绷着,目光有些警惕,还有些困惑和迷茫。   “你背下来了我就告诉你。”老灵婆脸上露出一抹不耐烦,她拿起木棍,挥动木棍打在她的身上:“快走,赶紧走。”   徐佩秋结结实实的挨了木棍一下,小腿肚火辣辣的疼,她跳着跑开:“疼!”   “知道疼还不赶紧走。”老灵婆嫌弃道。   “那我走了,等我背完书上的内容我再来找您。”徐佩秋弯腰摸了摸小腿肚,心里直嘀咕,刚刚要拉自己过来的人是谁?现在跟赶叫花子似的赶人。   徐佩秋把书揣进衣兜,把木盒子还给了老灵婆。木盒子目标太大,容易引起人注意,她面色如常的从老灵婆家离开,途中还遇到了几个村民:“佩秋,你怎么来这儿了?”   “我来看看附近有没有可以吃的野菜。”   对方深信不疑,徐佩秋平安离开。   到家后,她把院门锁好,钻进屋子靠在窗户旁,小心翼翼的把那三本书拿出来,第一本是《手相全解》,第二本是《面相全解》,第三本的书名字体繁琐又复古,她看了半天没认出来。   她索性把第三本书塞进存钱的罐子,拿着手相和面相全解认真看起来。   手相和面相是最简单的,基本可以说是入门级别,只要把知识点记住,多看看人,有了经验便可以出师。   徐佩秋不知老灵婆为什么愿意教自己这个,但老灵婆的这份恩情,她记在了心里。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等再过个两三年,社会条件宽松后,她就可以靠这门手艺赚钱,在熟悉的城市安家立业,让许困过上好日子。   村里的人很快发现徐佩秋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以前路过她家时,还能通过虚掩的门看见她懒洋洋地坐在井边,边晒太阳边看书,现在她家的门已经关了十来天了。   村里的人已经快十天没有见过她。   李爱国听说后,赶到了徐家:“佩秋,你在家不?”   徐佩秋抬起头,把书藏好后打开院门:“大队长,你找我有事?”   李爱国见她没事,提着的心落了下来,他摆手:“没事,就是许久不曾见到你,担心你一个人在家出什么意外。最近家里有没有什么困难的地方?要是有,你就直接和我说,我有能帮上你的地方,我会尽可能帮你的。”   “谢谢队长,不过我最近没什么需要帮忙的。”徐佩秋婉拒道。   她没说她这几天具体在忙什么,李爱国也不好问,他叮嘱她注意安全后就走了。   徐佩秋关门的时候,看见了下乡来的知青康远深情地盯着她看。她一把将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康远看见李爱国,连忙追上去:“大队长,那位女同志她最近在忙什么呀?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李爱国瞥着他的脸:“怎么,看上人家姑娘了?”   康远不好意思的点头,李爱国笑骂一声:“看上人家的人多了去了,我跟你讲,人家弟弟现在可是在部队里当兵。”   “你们这些臭小子,别瞎想,好好干活挣工分!”李爱国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拍得康远差点跪到地上。   李爱国走远后,心里苦不堪言,那个顾少校临走前,可是特意吩咐他不能让村里的小伙子靠近徐佩秋,现在他还没走几天,这附近几个村的单身汉都蠢蠢欲动。   要是再等几天,他们估计都要直接带着彩礼钱上门提亲去了。   徐佩秋记忆力好,不到一周就把两本书上的内容全背下来,她揣着两本书,提了个菜篮子往老灵婆的小破屋走去。她往山上走的时候,顺带扯了几把野菜掩人耳目。   老灵婆这会子正在烧水,徐佩秋顿了顿,往四周扫了几眼。   “没人。”老灵婆动了动嘴,专注地盯着灶里的火。   徐佩秋大步走向她,她把书从怀里掏出来:“书上的内容我都记下来了。”   老灵婆意外地看着她,半晌后,她扯了扯干瘪的嘴唇:“说说张慧兰。”   “声音尖细,眼睛尖鼻子鼻头尖,下巴也尖,为妾相。主烂桃花多,□□望,奔放主动。嘴唇含珠,耳廓反,争吵不认输。”徐佩秋从善如流的回答。   “还有呢?”老灵婆又问。   “没了。”   “没了?”   “我都好一阵子没见过她了,其他的细节我记不住。”徐佩秋抱着自己的胳膊,这小老太太还想钓鱼执法呢。   老灵婆眼中划过一抹满意的笑:“不错。”   “再说说李爱国。”   “耳高高过眉毛易出名,驼峰鼻脾气大,急脾气容易发火,国字脸办事说话沉稳,眼神机敏有官相。”徐佩秋答道,李爱国前世确实混得不错,临近晚年的时候还升了官。   老灵婆点点头:“现在你去村里转一圈,明天再来见我。”   说罢,她伸出手,徐佩秋愣了愣:“干嘛?”   “书给我。”老灵婆突然发怒,徐佩秋被她吓了一跳,赶紧把怀中的两本书递给她。   下一秒,老灵婆把书“唰”的一声扔进了火坑中,鲜橙的火舌很快吞没了黄旧的书,十秒钟不到,两本全解化为灰烬。   “……”徐佩秋的心开始抽疼。   老灵婆睨了她一眼:“反正你全都记下来了,留着好让人把你抓取牢里关起来?”   理倒是这个理,但烧之前能不能再让她看两眼?   老灵婆拿着自己的木棍又开始赶人了:“赶紧走,走,又想蹭我老婆子的饭?”   徐佩秋动了动鼻子,老灵婆的锅里传来煮米糠的味道,她弯腰提起自己的小菜蓝,把里面的野菜尽数拿给她:“给你。”   “走。”老灵婆又挥木棍在她腿上打了一下。   徐佩秋吃痛从她的小破屋里跑开,她揉了揉小腿肚,这小老太太怎么动不动就打人呢?每次还打得挺疼,都八十多岁的老太太了,怎么这么大的劲儿?   她提着空篮子,一路回去又摘了些野菜,够她吃个两三天。她提着满满的一篮子野菜,离家还有段距离的时候,她看到自家门前站着两个人,她脚步停下来,对方很快看见了她,亲热的朝她招手:“佩秋,你回来啦?”   徐佩秋眼神暗了暗,她走过去:“你们找谁?”   许白云的笑容僵了一下,她走过来亲切的挽住她:“还能找谁?我们当然是来找你的啦!佩秋,连三姨都记不得啦?你小的时候,我们还抱过你呢。佩秋,这是你四姨。”   许绿水笑了一下,她的脸很瘦,骨相很细又长,给人一种刻薄感。许绿水见她没叫人,心里不满:“佩秋,现在都不叫人了?你妈怎么教你的。”   徐佩秋睨了她一眼,皮笑肉不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妈十几年前就死了。”   许绿水被她噎得脸发红,徐佩秋接着道:“我爸也死了好多年了。”   许白云赶紧出来打圆场:“不说了,咱们难得见一次面,进屋里说。佩秋,来,把你手里的篮子给三姨,三姨帮你拿。”   “不用。”徐佩秋避开她的手,表情冷淡:“我自己能拿。”   许白云脸上划过一抹尴尬,徐佩秋打开门,她赶紧拉着许绿水进去,她自然的套着近乎:“佩秋,一个人住还习不习惯?”   “挺习惯的。”徐佩秋把菜篮子搁在井边,她拍了拍手,转身回头。   “别提有多舒服了。”   “找我有事?”徐佩秋懒懒地掀了掀眼皮,面无表情。   许白云笑了笑:“是这样的,我们听人说许困去部队里当兵了,想着你自己一个人住在家里不方便,所以就过来看看你,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许困都走了十天半个月了,你们怎么才来?”她的语调平缓,听不出情绪。   “我们这不是才忙活完吗?你也知道我们隔得远,坐车过来都要大半天……”许白云干笑两声,她与许绿水对视一眼,这死丫头鬼灵精怪的,还不好忽悠呐。   “你们大老远的跑过来,不止问我需不需要帮忙这么简单吧?”许白云精明,许绿水强势,这两个人一个唱白脸一个□□脸,配合得不错。   可惜徐佩秋今天接了老灵婆的任务,她没耐心和她们周旋。   许白云听她如此直接,干脆也把话摊开了说:“是这样,佩秋,你看看跟你同龄的丫头,这年纪嫁人的嫁人,定亲的定亲,都找到了下半辈子的依靠了。你说许困现在走了,你一个人过得多艰难?”   “刚好你四姨她有个远方亲戚的儿子,也到了该结婚的年纪,那男人我和你四姨都见过了,踏实能干,适合过日子……”   “嫁了人就过得不艰难了?”徐佩秋掀了掀眼皮,有些不耐烦,果然又是来说亲的。   “什么?”   “我说,嫁了人就过得不艰难了?”徐佩秋注视着她,她微微一笑:“既然那男人那么好,为什么不让你们的女儿嫁给她?说起来,她们现在才是到了该结婚的年纪吧。”   许绿水冷笑:“我女儿早就结婚了。”   “哦。”   许白云赶紧拉住妹妹,生怕她说了不该说的话惹恼了徐佩秋。许白云挡在许绿水前面:“佩秋啊,那个男人是真的不错,你看啊,你现在是个黑五类,遇到合适的人就嫁了吧。”   “行啊。”徐佩秋点头。   许白云脸上一喜,许绿水也松了口气。   徐佩秋耸了耸肩:“等我男人回来,我立刻和他结婚。”   “什么?”两个人一愣。   徐佩秋满脸无辜:“我说,等我男人回来,我立刻和他结婚。”   “你男人?你什么时候有男人了?佩秋你,你才多大?”   “我多大三姨你还不清楚?”她笑盈盈的看着许白云:“三姨你都大老远的跑过来给我说亲劝我嫁人了,我还不能事先给我自己挑个男人?”   许白云一噎,觉得像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徐佩秋没了耐心,她的脸倏地冷下来:“出去,再不出去我叫人了。”   徐佩秋作势要去操家伙,俩人没想到这么多年不见,那个性子懦弱的丫头变得这么剽悍,她们也怕徐佩秋真的叫来了人,到时候其他人以为她们是徐佩秋的亲戚,怕是会影响了她们自己的好出身。   俩人灰溜溜的从徐家离开。   徐佩秋放下扫帚,深深地吸了口气:“真是,我怎么不知道我这么多亲戚?”   还说亲呢,她又不是嫁不出去。   只要她一个眼神,就会有十个顾哲闻跑过来宠着她。   想到顾哲闻,她的心稍微甜了点儿。   徐佩秋把遇到的人全部向老灵婆分析了一遍,她语调平缓,说话声音不疾不徐,分析得头头是道。老灵婆连续一周给她布置了相同的任务,村里最多也就百来口人,徐佩秋全部都向老灵婆说了一遍,老灵婆除了偶尔纠正她,其余时间便安静地倾听。   看起来,她似乎背得不错,分析得也不错。   老灵婆终于满意了:“回去吧。”   “把那本书也全部记下来,记在你的肚子里,深刻地记着。”她的语调突然变得沧桑起来。   “嗯。”徐佩秋点点头,她把小篮子里的野菜拿出来,扒开野菜后,小篮子里还有六个鸡蛋,徐佩秋尽数把鸡蛋放在了她存米糠的坛子里。   “婆,家里的母鸡最近下蛋了,我给你拿了六颗鸡蛋过来,你煮着吃吧。”   老灵婆一愣,她随后道:“拿什么鸡蛋,我一个半只脚都踏进了棺材的人。”   “给您尝尝,我亲自喂的鸡,生出来的鸡蛋味道老鲜醇了。”   徐佩秋眯眯眼瞧着她,她伸出手,想主动帮老灵婆做饭:“婆,我给您煮两个荷包蛋吃,我这里还捎了点糖过来,可甜的。”   老灵婆却是不同意,她挥动棍子:“走,赶紧走,别来烦我。”   徐佩秋已经习惯了她的每日一赶,她撇撇嘴:“婆,真不让我给您做荷包蛋吃啊?最近我的手艺长进了不少,你要是错过这次机会,以后可就尝不到了。”   “走,走。”老灵婆固执的要赶她走,徐佩秋只好把鸡蛋放下。   “那您好生休息,明天我再给您带些其他吃的过来,让您过过瘾,我先走了啊。”徐佩秋提起自己的小篮子。   没走出几步,她又遇见了村里的人:“佩秋,又来摘野菜啊。”   “不是,我想去山上看看有没有野莓果,我找了一圈没找到,现在打算回家。”   “有的有的,我昨儿才看见了,就在那处,不过它长在山崖边,你要是想摘,那你可得小心些。”   徐佩秋想了想,决定去看看,她许久没有吃水果了。农村的野家伙不要钱,自然无污染,味道还甜美,摘回来做茶余饭后的小零食正合适。   徐佩秋蹲在悬崖边摘了半天,摘了小半篮子,回去前,她路过老灵婆的破屋子,又分了一小半给她:“婆,敬您的。”   分完以后,她提着小篮子飞快跑开,根本不用老灵婆驱赶她。   老灵婆看着罐子里的红莓果,浑浊的眼角滑过两行泪,她爱惜地看了看米糠坛子里的鸡蛋,又看了看罐子里的红莓果,脸上露出笑,连声说了四五个好字。   “好闺女。”老灵婆坐在床上抱着罐子,热泪盈眶。   “好好学,好好背。”   李爱国的家里挂着份日历,他和媳妇翠花坐在院子里:“明儿二十一号了,老狗蛋他儿娶媳妇儿,我们去吃喜酒。”   路过的徐佩秋身子一顿,抬起的脚停在半空中,她后退两步,从门口探进半个脑袋:“明天二十一号?”   “那可不是。”翠花见是徐佩秋,热情地招呼她进来坐。   徐佩秋摆手拒绝,她严谨的又问了一遍:“明天十月二十一号?”   “是啊,怎么了?”李爱国不明所以,他以为徐佩秋遇到了事情,微有些急躁:“佩秋啊,要是遇到麻烦了,你就直接开口,别客气。”   “没事,我想起明天是我妈的祭日而已。”徐佩秋提着篮子离开。   翠花立马揪住李爱国的耳朵:“你说,你是不是对人家丫头有什么心思?”   李爱国被翠花揪得耳朵疼,他连忙扯开婆娘的手:“我有什么心思,是之前那个顾少校嘱托我让我多关照关照她,我们家之前那些奶粉什么的都是顾少校给的,你说我收了人家东西我能不帮忙吗?”   “要不是为了咱们的儿子长得白白胖胖的,我怎么可能收人家的好处?”李爱国揉了揉耳朵,揪得还挺疼。   翠花作罢:“最好是这样。”   徐佩秋的心情飞扬起来,明天正式报道恢复高考的消息,她得赶在明天早上去一趟县里,好好听听广播,顺便看看有没有新书。   她偶尔去一趟书店,县城书店里有价值的书差不多都被她买回来了,教材,辅导资料,只要被她看见,她一本都没放过。有时候她还去废品回收站里面找合适的教材,再加上顾哲闻给她的独家小本本,其实她早已不用担心这场逆袭考试。   可她心里不踏实,似乎每多看一本书,就多吃了一颗定心丸。   只有看着屋子里满满摆着的书,她才会有真实的感觉。   街道上的喇叭正在反复播送□□转发教育部《关于1977年高等学校招生工作的意见》的内容,声音激扬,无数人灰暗的心伴随着广播声缓缓亮起来。   徐佩秋附近的人大声叫着抱在一起欢呼,庆祝着美好的一天。   她吐出口气,转身走进身后的书店,她漆黑的眸扫视着柜子,最后她抬起细白的手指,对着书架上的书点了几下:“这本,这本,还有那本,我要了。”   “多少钱。”   费玉曼正在给亲戚家的小孩儿挑选幼儿读物,听到徐佩秋的声音,她回头看过来。   是之前那个姑娘没错。   徐佩秋没有注意到费玉曼,她立在柜台前等着人给自己拿书,她站在最前面,等了又等,她两旁的知青都走了好几个,徐佩秋皱了皱眉。   她一掌拍在木柜上:“我来了这么久了,你怎么不给我拿?”   售货员瞥了她一眼:“没看见人家都在排队?”   徐佩秋莫名其妙:“我先来的,我来的时候你这店里一个人都没有。”   费玉曼见状,赶紧走过来,她对着售货员说:“女同志,这位姑娘确实是第一个进来的,我看见了,你看,能不能把她要的东西拿给她?”   “排队买书,这是规矩。”售货员不买账,虽然费玉曼看起来像个大人物。   “区区一个黑五类也想参加高考,也不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售货员小声说,声音却大得附近的几行人都能听见。   听到她是黑五类,周围知青看着她的眼神立马变了,厌弃,憎恶,复杂又赤丨裸。   徐佩秋垂着眸,转身便走,费玉曼拉住她:“诶姑娘,你不买书了吗?”   “不要了。”徐佩秋抽回自己的手,拉了拉衣角,把手揣进裤兜里快步离开。   “长得那么好看,竟然是个黑五类,多可惜啊。”有人议论道。   费玉曼望着徐佩秋匆匆离去的背影:“第二次见面了,多有缘分啊。”   挺有上进心的一小姑娘。   徐佩秋离了书店,转身进入小巷子里的废品回收站,她站在门口:“老板,今天有书么?”   “有有有,你要的我都给你留着呢。”老板笑着把装着旧书的袋子递给她:“今天恢复高考了,你很开心吧?”   徐佩秋笑了笑:“心情还不错。”   “好好考啊。”老板笑着,徐佩秋掏钱给他,老板摇了摇头:“今天我就不收你的钱了,之前你来这里买我的破烂,还给了那么公道的价格。今天这几本书就当是送你的礼物了,你这么爱学习,可得给我们县好好争口气。”   “气是争不到的,可以给你们争个大学生。”徐佩秋笑了笑,最后还是压了一块钱在他的桌上。   “谢谢老板了。”   “这丫头。”老板拾起那一块钱:“给多了!”   那几本破书哪儿值那么多钱啊!   徐佩秋回家以后,第一时间做好了饭,她做了稀饭,又炒了菜叶子和老腊肉,老腊肉是顾哲闻之前给的,她嫌肥肉太多,便没怎么吃。炒好以后,她自己吃了几嘴饭,便把剩下的饭菜全装在了一个大茶盅里,再倒上了油汤,装了满满的一层老腊肉和菜。   她飞奔到老灵婆的小屋子前:“婆,我又来看你了,还给你带了好东西!”   徐佩秋打开茶盅,把还冒着热气的饭菜放到她的手里,老灵婆捧着茶盅,腊肉片浓郁的肉香从鼻尖飘过,徐佩秋再把筷子塞到她的手中:“婆,今天广播说恢复高考,我要去念大学了。”   老灵婆睨了她一眼:“你还没考上。”   “昨天让你背的你背完了没。”   徐佩秋笑眯眯地看着她:“我会考上的,我会去全国最好的学校上学。”   “婆,你那书上的字我一个都看不懂啊。”   “字都不认识还想当大学生。”老灵婆嘲讽她。   徐佩秋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她试探道:“那我现在去拿书,婆您给我讲讲?”   老灵婆不说话了,她拿着筷子,慢吞吞地吃起徐佩秋特意为她准备的饭菜,多少年了,她已经许久没有吃过这么好的东西,她用她仅有的几颗烂牙齿咀嚼着。腊肉片煮烂了,又软又肥,浓郁的肉汁味在嘴里蔓延开,她满足的眯起眼睛。   “婆,我现在就回去拿书。”徐佩秋起身,老灵婆没有阻止,算是默认。   有了老灵婆的讲解,徐佩秋终于能看懂书上的内容,玄学这门学问说浅不浅,说深也深,徐佩秋理解了大半,只等着回去熟记。只是她一边背玄学一边背政治,格外的酸爽。   徐佩秋出门透风时,知青康远又拦住了她的路。康远的眼里发着光:“佩,佩秋,今天恢复高考,不再根据政治表现和家庭成分限定考生资格,所以你也可以报名参加高考。”   康远的脸微微红:“在下不才,下乡以前是高中生,在班里成绩优秀,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辅导。”   康远自那天李爱国走后,时常来找她,又是给她送吃的,又是给她送小东西,目的明显,徐佩秋拒绝了他很多次,他却像不知放弃为何物,依旧缠上来。   徐佩秋看也不看他:“不用了。”   “诶佩秋,你等等。”康远见她要走,急忙拦住她。   他鼓起勇气:“佩秋,这次高考,我会考上大学的,毕业以后包分配,我会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不,不知道我可不可以成为你的男人。”   康远说完后,鼓起勇气看着徐佩秋的眼睛。   近看时,徐佩秋更美了,精致柔美的五官,吹弹可破的肌肤白皙似雪,即使她冷着一张脸,依旧美艳不可方物,好看到了骨子里。这么好的人,他一定要抢到手。   康远握着拳头,他看见徐佩秋的眼中滑过一抹意外,随后她冰冷的表情慢慢龟裂,眼里露出欣喜。   康远心里跟着一喜,原来佩秋也喜欢自己吗?   “不可以。”顾哲闻咬牙切齿的赶过来,大步流星,一眨眼就到了徐佩秋跟前。   “她有男人了。”   顾哲闻牵住徐佩秋的手,黑着脸盯着这个想抢他小丫头的孱弱知青。   徐佩秋眼中的欣喜都快溢出了眼眶,她蹦了两下,小眼神里充满了欢喜:“顾铁蛋,你怎么来了?”   “顾铁蛋?”康远看着突然出现的男人,他在对方慑人的气势下忍不住后退两步,心里直打颤。   “你叫铁蛋,你的名字太土了,你不配和佩秋在一起。”康远心有不甘的说道。   顾哲闻捏着小丫头的手,微微用力惩罚她,他低头看向粘着他的小丫头,声音充满了无奈:“你看,人家误会了。”   徐佩秋抿唇笑起来,她满脸无辜:“我觉得铁蛋挺好听的呀,那不然,以后我叫你铁头好了。”   “你还是叫我铁蛋吧。”顾哲闻叹了口气,真拿这丫头没办法。   康远见两个人都不理他,他气得脸通红,觉得自己的自尊受到了侮辱。   徐佩秋余光注意着他,见到他动,她挽着顾哲闻的手,一只手搁在他的掌心中,她偏头靠着顾哲闻的手臂:“喏,我早跟你说过我有男人了,你不信。”   “这,我男人,是不是很帅?”   康远条件反射的点头,等他反应过来,他看见了徐佩秋眼中的得意。康远接受不了,推了推眼镜羞愤的跑开。   徐佩秋双眼充满了欢喜和高兴,她仰着头看他,近一个月没见,她的男人好像更帅了,更加温文儒雅。只是他温和的面孔下中却又带着一丁点还没完全收起来的锐利。   他就这么站着,深邃的眉眼,高挺的鼻梁,锋利的脸庞,浑身每处地方都散发着魅力。   “铁蛋,你怎么来啦?”   “我再不来,你这丫头还不知道要招惹多少烂桃花。”顾哲闻刮了刮她的小鼻子。   “今天广播通知恢复高考,顾老师来检查你最近有没有认真学习。”   “当然有了。”徐佩秋鼓着脸颊,瘪着嘴:“顾老师,你不可以不相信你的学生,你的人民。”   “相信,我当然相信。”顾哲闻笑着。   徐佩秋握住他的手把他拉进屋:“我去给你倒水喝。”   顾哲闻刚坐下,闻言,他一把拉过小丫头,徐佩秋脚崴了崴,一屁股坐到了他的大腿上。她侧着身,下意识环着顾哲闻的脖子,男人炽热的手扶在她的后腰,有力的手臂搂着她,将她抱得紧紧的。   徐佩秋脸红了红,她垂着眼:“顾铁蛋,你想对人民做什么?”   “人民还小,你不能乱来。”   顾哲闻眼神倏地沉下去,他的手扶着她的腰,少女柔软的身子坐在他的腿上,身上的幽香近在咫尺,占据了他的整个神经。   男人温热的气息洒在徐佩秋的脸上,她偏了偏头,突然抬手捂住顾哲闻的眼睛:“脚崴了。”   她小声说。   男人侵略的气息一下散去,顾哲闻抓下她的手,把她抱在怀里,弯腰伸手查看她的脚踝:“疼吗?”   “不疼。”徐佩秋抿着唇笑,顾哲闻擒住她细白的脚踝,轻轻揉着,脚踝本没有红肿,倒是顾哲闻揉按了几下后,他粗粝的手掌把皮肤摩擦得泛起了红。   徐佩秋恼怒的把他拉起来:“铁蛋,你是不是公报私仇?”   顾哲闻哑然,他仔细看了看,脸上滑过一抹尴尬:“以后我会轻一些的。”   这糟糕的台词。   徐佩秋低头,眼神虚虚地瞄着别处。   顾哲闻不知她为何突然害羞,他抬指掰过少女微烫的脸蛋:“最近复习得怎么样了?今天恢复高考的消息已经传达至全国各处,现在各个书店里已经挤满了去买复习资料的人。”   “先前我给你准备的资料,都看完了?”   “看完了。”提起书店,徐佩秋撇了撇小嘴巴向他告状:“我今天去书店买书,那售货员故意不给我拿,新到手的那几本复习教材,还是我去垃圾堆里捡的。”   顾哲闻失笑:“以后我给你买。”   徐佩秋“吧唧”一口在他脸蛋上亲了亲,她嘴唇柔软,伴随着一阵芳香亲了过来,顾哲闻愣了好半晌才回神。   他向前看,腿上的小丫头笑盈盈地望着他,模样娇俏,眼中有些看好戏的调戏意味。   顾哲闻明白过来,这丫头成心诱惑他,他不轻不重的捏了捏小丫头腰间紧致的肉,徐佩秋被他挠得直痒痒,笑着撞进了他的胸膛,埋在他的肩膀上:“顾铁蛋!你长本事了,你哈哈哈别挠……”   徐佩秋笑得停不下来,在他腿上扭来扭去,顾哲闻把手放下:“以后还敢不敢了?”   哼。   顾哲闻哄了好久,就差没把自己兜里的糖果全掏给她,小丫头终于理他了。   徐佩秋撕开一颗糖放进嘴里:“说起来,你不是回去了吗?怎么又过来了,专程来看我的?”   “嗯。”顾哲闻也没有否认,徐佩秋坐在他的身边,他牵着徐佩秋的手:“新接了一个任务,任务地点就在你们县。”   “我现在住在县里的公安局家属院里,天还早,过来看看你。”   “那这次呆多久?”徐佩秋仰着脸看他。   “一两个月吧,暂时还不确定。”   一两个月?那他回去的时候,不正是自己参加完高考的时间?   徐佩秋的唇角压不住的翘起来,心里暖暖的,她别着脸,笑容灿烂。   顾哲闻瞥见她嘴角的笑,他轻轻摸着小丫头的脑袋:“快去把习题册拿出来,我看看你有没把之前的错题理解透彻。”   徐佩秋的嘴角一下子垮了下来,她回头:“顾老师,你太严厉了。”   顾哲闻微微挑起眉梢,静静注视她。   徐佩秋指着自己:“难道你不想和你的女人多说会儿话吗?   “想。”   “但,晚上可以慢慢说。”他道。 第25章 二十五颗糖   徐佩秋的手指动了动, 她见顾哲闻一本正经的撩拨她, 模样严肃, 只深邃狭长的眼睛划过一抹淡淡的笑。她放下手, 把手揣进宽松的裤兜里睨了他一眼:“不正经。”   小丫头转身就走,气哼哼的,顾哲闻在她后面笑, 笑得徐佩秋眼皮直跳。   今年恢复高考后,考试时间在两个月后的冬天,根据前世的数据显示, 全国有五百七十多万人走进了考场,竞争激烈。   徐佩秋的出身不好, 虽说现在已经不再根据政治表现和家庭成分限定考生资格, 但她若是成绩平平, 届时上交政审材料的时候,革委会以及上面的人定会因为她出身不好把她刷下去。   前世其他省市有出身不好的大学生, 但那也是因为十里八乡只他一人考上,是他们那唯一的一个大学生,这才破例给了名额上了大学。   而她的村子, 康远说他下乡前是高中生, 成绩优异, 除了康远, 或许还有她不知道的成绩不错的学生。   徐佩秋把习题册拿出来, 除了习题册她手中还有一个写满了公式的本子, 徐佩秋把两个本儿放到顾哲闻的手上:“我都记下了, 还能举一反三呢。”   她坐在顾哲闻身边,身体软绵绵的靠在顾哲闻的肩膀上,顾哲闻低着头翻着习题册,徐佩秋便懒懒的玩着笔。   徐佩秋神情懒懒的,看起来像要睡过去了,她眯着眼睛,钢笔却在她指尖转得飞起。   顾哲闻瞄了一眼,把她指尖的钢笔拿下来,揣在自己的衣兜里,他按住徐佩秋那只不安分的手,认真检查功课。   十月的天有了凉意,风儿吹过来,徐佩秋不由得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待风离去,暖洋洋的阳光再次照在身上,又有些热乎,暖阳迷人眼。   徐佩秋靠着顾哲闻:“铁蛋。”   “嗯?”顾哲闻一目十行的扫着题,他稳坐如山,松开了抓着徐佩秋的手,翻了一页。   “许困他在那边还听话吗?”   许困那小子哪儿都好,就是脾气急了点儿,动不动就用拳头解决问题。他走了这么久,徐佩秋还挺想念自己唯一的弟弟的,也不知道他在那边有没有被人欺负。   “听话。”顾哲闻抖了抖手中的练习本,他侧了侧头。   徐佩秋抬起脑袋,回视他。   “他进入特训营后,每天认认真真勤勤恳恳的训练,能力出众,性格稳重不少。虽然他进来的时间短,但教习的教官对他的表现很满意。”顾哲闻道。   “我去看过他一次,他话不多,教官让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以后进入特别小组也是迟早的事,所以你不用担心。”   顾哲闻没有说的是:许困自打进入特训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别人训练是用身体,而他是拼命。   他就像一个凶狠的狼崽子,彻底释放着自己的天性,人家做一组训练,他要做两组,人家匍匐前进要用三分钟,四分钟,他硬是咬着牙一分钟两分钟就完成了。   许困的身上每天都在添新伤口,他上了药,睡了一觉,第二天又活蹦乱跳的。   军医曾找他谈话,要多爱惜自己的身体,他眼神阴戾,淡淡地回复一句“我知道”之后,却比以前更加拼命。现在人送外号——   许疯狗。   可不是,但凡被他咬上一口,不死也得残,那些跟他对战过的人,再也提不起与第二次和他对战的勇气。   踏马的不过只是个十六岁的毛还没长齐的臭小子,怎么打人就这么疼呢?   徐佩秋漆黑的眼睛亮了亮,她背脊挺直,眼睛泛着光:“真的?”   少女惊喜的声音如黄鹂鸟般悦耳,顾哲闻扬了扬唇角,心情倏地好起来:“比珍珠还真。”   徐佩秋的心落了下来,她笑着:“我还担心他又在外面惹事儿呢,这么听话,都不像我记忆中的那个弟弟了。”   顾哲闻笑了一声,听话是听话,但事儿也没少惹,只不过没人敢和他计较罢了。   他低头,扫过一道题:“这错了。”   徐佩秋脸上的笑容一僵,她不可思议的看过去,在心里仔细计算后,她难以置信的拿过本子:“怎么可能,我竟然做错了这么简单的题?!”   顾哲闻揉着她的头顶,声音温柔:“粗心。”   “等会儿把这道题抄三十遍。”   “……”徐佩秋磨着后槽牙,好你个顾铁蛋,上一秒还揉我脑袋,下一秒就罚我抄写。   徐佩秋把手伸进他衣兜里,拿出钢笔,顺带还捏了一把他美好的肉体。顾哲闻身体微微僵硬,徐佩秋小得意的握住钢笔,趴在石桌上:“这道题我都能背下来了。”   竟然要罚我抄二十遍,铁石心肠,冷血无情,惨无人道。   她哼哼唧唧的抄着错题,顾哲闻颇为无奈的摸了摸被她捏过的地方,继续检查。   徐佩秋粗心的时候很少,习题册上有几处修改的痕迹,估计是她做完题以后,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劲,后来修改的。除此以外,并无其他的错误,顾哲闻安了心:“做得不错。”   “那当然。”刚好徐佩秋也抄完了错题,她把钢笔盖子盖好,搁在石桌上。   “二十遍,我抄完了。”   “你好。”门口响起几道脚步声,随后便有几个熟面孔的知青站在门口,局促的敲了敲门。   徐佩秋和顾哲闻动作整齐划一的看过去,对方更加不好意思了,他站在门口,徐佩秋没有发话他也不好意思进来:“那个,听说你家里有很多复习资料,请问我们能借一下吗?”   他生怕徐佩秋不借,他道:“你放心,我们会马上还给你的。”   除了最先说话的那个人,其他人也跟着附和,他们站在门口,乖巧得像小鸡仔。   小鸡仔们看了看徐佩秋,又看了看顾哲闻,稍微有些心思的立马歇了心思,心中有些遗憾,原来佳人已名花有主。   徐佩秋下意识想拒绝,她若是借了书,便等同于给自己树立了无数的对手和敌人。她想说话时,顾哲闻却突然牵住她的手,徐佩秋转头注视他,顾哲闻侧着头,对着她轻轻笑。   他紧了紧手,一股浓烈的安全感自他宽大的手掌缓缓传递过来。   徐佩秋微愣:你希望我借给他们?   顾哲闻点点头,又对着她眨了眨眼。   徐佩秋靠近他,压低了声音在他耳旁威胁:“顾老师,要是我没能考上大学,我就把你生吞下腹,吃了。”   少女在他耳旁低声说话,温热的呼吸全都洒在他的耳心,伴随着空气轻轻地震动,又酥又麻。   “进来说吧。”徐佩秋对他们招手,她指了指院子里搁置的板凳:“随便坐。”   几个人看了看顾哲闻,有些畏惧。   这个男人他们知道,是前段时间来这里训练的军人,一点都不好惹。   他背脊挺得直直的,五官表情柔和,却又带着微微的锋利。他笑着,却只对他旁边的少女深情化为一股柔情,当他的视线一离开他的少女,他立刻恢复了冷淡与疏离。   顾哲闻的五官俊朗又上挑,不笑的时候带来极强的压迫感,而当他笑的时候,仿佛变了一个人,温文儒雅又温和。   两种气质,很难想象能如此融洽的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   几个来借书的知青心底都有些发憷。   他们坐下后,徐佩秋开口问他们:“你们没有去县城里的书店买书吗?”   “书店里现在哪儿还能买着书呀?那些人就差没把书店挤爆了,我们距离县城远,还要干活,就算有那个心,也没有那个力啊。”知青叹了口气。   “而且卖得还贵,要买那么多复习资料,我们实在拿不出那么多的钱。”   “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了,我们也不愿意麻烦女同志你的。”   “是的是的,是李大队长见我们愁眉苦脸的,他便顺口和我们提了一句,我们这才找到女同志你的,如果你能把书借给我们,我们感激不尽!”   “感激就不用了。”徐佩秋心想,感激能值几个钱。   她抱着自己的手臂:“我可以借给你们。”   几个知青脸上一喜,徐佩秋笑了笑,接着说:“但是。”   知青脸上的笑僵住。   “书不能免费借给你们看,我要收费。”徐佩秋眯着眼睛笑,表情纯良无害,看起来乖巧极了,像邻居家的小妹妹一样讨人喜欢。   可现在,几个知青却对她喜欢不起来。   有的人颤着声音开口问她:“你,你收多少钱?”   “五块。”徐佩秋想了想,给了一个肯定的价格,她见几个知青的脸垮下来,又补充道:“一个月,可以随意抄写内容,但只能在我的院子里,不可把书带走。”   几个知青的眼睛又亮了起来,可以抄写内容?那他们只要在这一个月内,把书上的内容抄写下来,后一个月岂不是可以不用来了?他们可以捧着自己抄写下来的内容在家里复习了!   “还有。”徐佩秋张了张小嘴巴,几个知青立马看向她,刚落下的的心又提了起来。   “你们如果介绍人来,介绍一个,我给你们五毛钱。”徐佩秋的笑容如天使般圣洁又明媚。   顾哲闻扭头看向自己的丫头,忍不住勾唇笑着,这小丫头哪儿来那么多鬼灵精怪的主意?别说,还挺会做生意的。   徐佩秋微微一笑:“怎么样?你们想想,如果你们介绍十个人过来,是不是等同于免费借书?免费抄写?若是你们介绍的人多,说不定还能赚上一小笔,是不是?”   那可不是!几个知青的眼神都狂热起来。   “但是。”徐佩秋又开口了。   有人忍不住打断她:“女同志,有什么话你就一次性说完吧。”   再这样但是但是的,他们非得被吓死。   徐佩秋表情一垮:“好吧。”   “你们也知道这种事情是不被允许的,稍不注意可能就会被抓起来,且还要防止有人告密走漏消息,所以你们得和我签订协议,若是我被举报了,你们所有人一个都别想逃。”   “如果你们互相监督,你们帮着我监督那些不怀好心的人,我没事,你们也没事,我赚钱,你们也能赚钱,我赚多少,你们也能赚多少。”   徐佩秋放柔了声音:“是不是?咱们马上都是要念大学的人了,去了城里,是不是有很多需要用钱的地方,有赚钱的机会,我们为什么要放过它?”   “女同志,你别说了,这事儿我干!”一个知青挽起袖子:“女同志,怎么签订协议,你说,我马上签!”   五毛钱一个人,不是一笔小数目了,他们只要拉来十个人,马上就能赚足五块钱,等同于根本不要钱就能借到书,还能抄写,这么好的生意,他们傻了才会不做。   女同志说得对,上大学要用钱,他们也老大不小了,还得攒娶媳妇儿的钱,他们可不想一大把年纪了都娶不起媳妇儿。   这个机会一定不能放过。   一个人同意后,剩下的七个人也跟着点头,内心涌起一股狂热之情,发财的机会近在眼前。   徐佩秋按住他们躁动的内心:“你们先别急,为了不让你们觉得我在骗你们,我可以先把书拿出来给你们看一眼。”   她起身准备去拿书,顾哲闻站了起来:“还是我去吧。”   他轻车熟路的走进徐佩秋的房间,抱了一大摞,几个知青看得眼睛都亮了起来,最热卖、最抢手的《数理化自学丛书》有整整四五套呢!还有其他的,当下热门又难抢的,随着顾哲闻一撂一撂的把书抱出来,他们心里最后的那点儿不值得的感觉也散去了。   这里有这么多好书,他们一定能考上大学!   徐佩秋站在书堆旁边拍了拍:“怎么样?我是不是没有骗你们?”   “是是是,女同志你是个好人,大好人!”已经被洗脑的知青谄媚的拍着彩虹屁。   徐佩秋看了看天:“那你们先回去吧,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明天你们随时过来,我都在家。”   “对了,对外记得说是我热心为广大学子提供一个复习交流的好机会和好场所,至于这些书,若是有其他人问起,你们就直接说是我借给你们的。若是有别有用心的人,别拉来,否则我们都要完。”徐佩秋眯着眼睛警告道。   “女同志,这个我们知道的,你要相信我们。”   “行,那你们回去吧。”   几个知青簇拥着离开,脸上的喜悦之情掩盖不住。   顾哲闻又把书抱了回去:“你是不是忘记你还有我这个男人了?”   徐佩秋不明所以,顾哲闻微微挑起眉梢:“就算你被抓进去了,我也能把你捞出来。”   徐佩秋哑然:“顾铁蛋,你这个想法很危险。”   “你这叫助纣为虐。”   顾哲闻没有反驳,他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政策快要放松了。”   若是寻常人,定不会明白他在说什么,可徐佩秋听得懂。她垂着眼,心中闪过一万个猜测。   她敛了敛表情,附和他:“这不现在还没放松么?”   顾哲闻看过来,她立马转移话题,她掰着手指数数:“一个人五块钱,十个人就是五十块钱,一百个人就是五百块钱,若是运气好能招到五百个人,那我就能赚两千五啦!再去掉他们的介绍费,我能赚到足足两千块!”   “等我考上了大学,我就在学校附近买套带院子的小房子。”徐佩秋的眼睛洋溢着满足和幸福:“到时候我就天天去找你,看看哪个女人还在缠着你。”   空气中飘过一抹醋味,顾哲闻哑然失笑。   “钱你存着,房子我来买,等你高考完,我们马上去看房,你喜欢什么样的,我都给你买。”   “买了房,我们就结婚。”   七十年代末女十八岁便可以结婚,去领结婚证,徐佩秋现在十七岁,明年三月份满十八岁,恰好到结婚的年纪。   徐佩秋脸上飞起一抹薄红:“谁要和你结婚了。”   “再说了,你家人都还没见过我,万一他们嫌弃我的出身怎么办?”这正是徐佩秋所担心的,顾哲闻是前途无量的少校,他们家是军人世家,而自己目前还只是个出身不好的黑五类。   他的家人会不会看不起自己?能不能接受自己?   所以还是得自己买套房,哪怕存着升值也行。   等到改革开放,社会条件宽松以后,她的时代到来,她会用自己的努力证明自己的价值,得到他家人的认可。   “以后和你过日子的人是我。”顾哲闻说道。   徐佩秋仰着头,出神的凝望他深邃的眉眼和俊朗的轮廓:“以后陪着你白头偕老的人也是我,所以我喜欢你就足够了。我父母他们尊重我的意见和选择,只要我喜欢,他们也会很高兴看见你。”   “所以不用担心,还有我在。”   他的话又烫又暖,捂得她心窝子发热,如有一股暖流缓缓流过。   徐佩秋感动的给他加了个煎鸡蛋,晚餐做得简单,徐佩秋开发了这单生意,有很多事情要忙,顾哲闻在一旁辅助她,两人草草的煮了碗阳春面,添了个煎鸡蛋填饱肚子。   “这样周全么?”徐佩秋把手写好的协议拿给顾哲闻看,白纸上染着未干的墨水。   白纸黑字格外醒目,顾哲闻扫了两眼:“行。”   徐佩秋满意的放下来,就等着明天给他们签字了,除了简易版合同,她还把自己前段日子买的口红捣鼓碎,放进一个小盒子里,充当印泥。   除了签字,还得按手印。   深夜,万事周全,只等明天生意上门。   顾哲闻今天没有回县里,两个人忙到深夜,他在许困的房间睡下。隔着一个院子,两个房间都静悄悄的,徐佩秋躺在床上,兀自盘算。   生意比她想象的要好,昨天第一波和她商议的人果真都陆陆续续拉来了几个人。   徐佩秋早已准备好了书,就搁置在院子里,徐佩秋坐在石桌上,一边收钱一边让他们自己抄写协议,签字按手印,最后再根据介绍来的人头当场返钱。后来的人拿着小本本,愣了。   来这院子里看书还能返钱?   细细问了一通后,他们恍然大悟,竟然还有这等好事!只要介绍亲戚朋友来,就能得五毛钱?四舍五入等于白赚钱啊!无风险无投资,还有保障。   心思活络的人二话不说,签了协议按了手印后转身就跑,没过一会儿就拉来了好几个新顾客。   徐佩秋眯着眼睛收钱,她收了钱,把她手里大把大把的钞票塞到顾哲闻的兜里。悄悄注意这边的人立马敛去了心思,抓紧时间抄写书上的内容。   既然她徐佩秋能做这种生意,等他们把这些内容抄完了,他们也能赚!他们用更低的价格吸引人,不怕没有人来。   徐佩秋看出了这些人的小心思,她微微一笑,并不担心。   钱收得差不多了,徐佩秋拉着顾哲闻走到角落:“你今天不用去忙任务吗?”   她可记得顾哲闻这次是带着任务过来的。   顾哲闻摇头:“暂时不用,等你这边稳定了,我再走,不忙于这时。”   徐佩秋狐疑地看着他,真不忙?她把笔揣进兜里,又撕了几张纸:“那你帮我守一会儿,我出门摘点野果回来。”   “嗯。”顾哲闻没有多问,她安心的出了门。   老灵婆又在烧水,徐佩秋在她身边蹲下,老灵婆睨了她一眼:“闺女你胆子不小啊。”   “……”   “婆,您这也算得出来?”徐佩秋好奇的问她,她蹲在老灵婆身边,缩成小小的一团。   老灵婆轻哼了一声,没说话。   徐佩秋笑眯眯的掏出纸和笔:“婆,我今天又来找你学习了。”   “你不复习了?”老灵婆往灶里添了一把火,眯成一条缝的小眼睛打量她。   “复习啊,我晚上复习,白天来找你学习嘛。”徐佩秋嘿嘿一笑,老灵婆似乎有些不满,但也没说什么,生涩难懂的术语从她嘴里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来,徐佩秋一边记一边背。   事后,她记得差不多了,便把记下来的那张纸放进火里烧掉。   “婆,我家里还有事我就先走了。”   她出来大半天了,再不回去怕是会惹人生疑,老灵婆兀自坐着,没理她。   徐佩秋从兜里掏出一颗鸡蛋:“婆,孝敬您老的。”   她搁下鸡蛋,提着菜篮子哼着歌儿回去。   这一周,徐佩秋的生意红红火火,十里八乡的你介绍我我,我介绍他,拉了好三四百人过来,徐佩秋的院子每天都热热闹闹的,惹得村民也忍不住跑过来凑热闹。   看见一大群人坐在板凳上,地上,奋笔疾书抄着书,算着题,一群不懂文化的村民忍不住感叹:“真刻苦啊!咱们村有机会出大学生了!”   “佩秋啊,你可真好,还把书借给她们看,人美心善啊!”   听到人美心善,有些知青神情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不过又飞快的低下头奋笔疾书,时间就是生命,他们借着空闲和农闲的时间交钱过来复习,得对得起那整整五块钱!   过来交钱借书的人越来越多了,走了一批,又来了一批,徐佩秋的家每天都热热闹闹的,有知青低声讨论,也有知青帮忙讲解。   顾哲闻守了最初的几天就走了,他把李爱国叫了过来,不知道他和李爱国说了什么,李爱国格外敬业,谁要是不小心弄坏了书,躲不了被他一顿吼。   徐佩秋主动给了李爱国五块钱当辛苦费,李爱国嘴上说着不要,手却很诚实的接了下来。   拿了钱,他守得更加认真。   只不过,所有人都想知道徐佩秋每天上午出门,她到底是去做什么。   有时候她会摘点野菜回来,还有的时候会摘点野果免费发给交了钱的知青,而其他时间,她空着手出去,空着手回来。一个月下来,除了觉得她更加神秘和看不懂以外,她好像变得更自信了。   交了钱的来,学完了的走,她买的上百本书成本一两百块钱,却给她赚了近十来倍的纯利润。   晚上,所有的知青都离开以后,徐佩秋跑进顾哲闻的房间,把这段时间的收入一股脑倒在顾哲闻面前。刚洗完头发的顾哲闻擦头发的手顿了顿,疑惑地抬起头来。   徐佩秋叉着腰:“顾老师,快来帮我数钱。”   钱堆成了小山,占满了顾哲闻的大半张床,他一动,床一抖,钱山塌了踏,淹没了他半只脚。   顾哲闻家里不缺钱,他自己也有存款,可这一刻,他看着财大气粗的小丫头,忍俊不禁。她就像个小财迷,眼睛亮晶晶的,恨不得钻进钱堆里,永远都不出来。   他放下半湿的毛巾,细长的手指夹起五毛钱:“你喜欢我还是喜欢它?”   徐佩秋愣了愣,这个男人怎么连钱的醋都吃?   她拉了一把顾哲闻:“你帮我数钱,我就更喜欢你。”   顾哲闻满足的踏上了贼船,两人点着煤油灯数到大半夜,终于把钱点清,用绳子一叠一叠的捆好,再放进之前的木箱子里。   一个月下来,她赚了近两千块钱!   得益于她的回扣优惠,十里八乡的知青都被她的顾客邀了过来,虽说如今报名人数已经开始减少,但每天也能赚上一点儿。   徐佩秋盯着一箱子的钱犯了愁:“这么多钱,带走的时候多麻烦。”   顾哲闻甩了甩快干的头发:“明天我带去县里给你换成整数。”   徐佩秋闻言,往他那边挪动小半步,撑着手掌与他面对面:“顾老师,你知道吗?你这是在教人民干坏事。”   顾哲闻想也不想:“如果我拦你,拦得住吗?”   “拦不住。”   换成整数的钱一个背包便能装下,徐佩秋把钱好好地藏起来,继续玄学和复习同时进行。   最后半个月,老灵婆不准她去了。老灵婆的语气凶巴巴的:“明天别来了,好好读书,争取考上大学。”   考上大学,便能逃离大山,去更开阔的天地了。   老灵婆有些欣慰。   到后面,只有几个知青在她院里看书,徐佩秋数了数家当,两千出头约莫不够她在城里买套带院子的房子。   她心里又有了主意,她清了清嗓子,仅剩的几个知青抬头看她。   徐佩秋微微一笑:“全套重难点讲解,想听么?”   几个知青迟疑着,有的人鼓起勇气问她:“多少钱?”   别看这徐佩秋长得漂漂亮亮的,宰起人来,那也是绝对不会手软的,该收多少钱一分不能少。但有时候她又很大方,答应给别人的钱她也一分不少的给了,还给得格外的爽快。   矛盾,让人又爱又恨。   “十块,老规矩,叫来一个人,给五毛钱。”   “前一百名报名者,优惠一块钱。”她笑眯眯地说道。   几个知青咬牙切齿的看着她,这根本就是抢钱!可又如此的让人心动,几个知青拔腿就跑,立刻去抢人。   从那以后,时常有知青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村里人时常在背后议论,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最后的半个月,徐佩秋又狠狠地赚了一把,虽然报名人数少了很多,但因为金额的提高,收益堪堪和之前齐平。徐佩秋收了钱,也认真地给他们分析讲课,她讲得生动有趣,知青们心里的最后一点不快也烟消云散了。   在徐佩秋这里花了这么多钱,他们应该能考上的吧?   他们的心中充满了希望。   十二月底,天气寒冷,冷风席卷了整座城市,知青们一边跺脚一边听课,今天是最后的一堂分析课了,徐佩秋讲完以后,搁下笔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咱们的补习就到这里结束。”   “在这里,我先祝大家都能考上大学!”   “佩秋老师辛苦了,佩秋老师你这么优秀,一定得考个状元给我们争争气!”   “好。”徐佩秋应下来:“要是我考上状元了,我请大家吃饭。”   “时间不早了,天气这么冷,大家喝碗热水再走吧。”徐佩秋提起旁边热着的水,每人倒了一碗。   喝完热开水,散的散了,走的走了,徐佩秋哈了口气,立马变成一团白雾飘散在空中。   顾哲闻倚在门边许久了,他看得出神,眼神虚着。   五个月前,他第一次看见小丫头时,小丫头还只是一朵带刺的玫瑰花骨朵儿,看谁都带着敌意,警觉又警惕。不过才半年,他的小玫瑰已经盛开,娇艳欲滴,散发着其他女儿家都没有的魄力和迷人芳香。   她就像夜空中最闪的那颗星子,招人仰望,闪亮又遥远。   徐佩秋关好门,轻步向他跑过来,她把冰凉的小手揣进顾哲闻热乎乎的兜里:“在想什么呢?”   顾哲闻低头:“在想你。”   饶是徐佩秋已经听惯了他的骚话,也忍不住愣了愣。顾哲闻的眼神很温柔,像含着一团火,慢慢的把她的伪装融化,露出了她本来柔软的性子。   徐佩秋的手掌心传来滚烫的温度,顾哲闻握住了她的手,紧紧抓着。她冰凉的手背被男人粗大的手掌尽数握在掌心,顾哲闻稍稍用力,把少女拉到了自己面前。   徐佩秋的下巴撞到了他的胸口,惹得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少女的眼眶立马红了,泛着眼泪,楚楚可怜。徐佩秋愤愤的踩了他一脚,张着嘴,舌头像废掉似的躺在口中:“我咬到舌头了。”   “痛。”   口中有淡淡的血腥味,徐佩秋咬了咬后槽牙。   顾哲闻伸出手,手指扣住她的下巴,垂着头:“张嘴,我看看。”   徐佩秋听话的张开嘴巴,她粉色的小舌上染了红,在口中慢慢散开。顾哲闻心里一疼,在少女还没反应过来时,低头亲了下来。   滚烫的唇舌交缠,她口中的血被男人尽数吸走。他的舌缠着她,霸道又炽热,男人独特的气息突然靠近,迷得徐佩秋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她任由对方亲了许久,待她被男人亲得快要缺氧时,她倏地抓紧了顾哲闻的衣服,把人推开。   徐佩秋红着脸,眼梢、脸颊飞上明艳的绯红,徐佩秋小口喘着气,声音娇软:“顾铁蛋!”   她放在顾哲闻衣兜和掌心的手情不自禁的紧了紧。   少女紧紧抓着他的手,他的衣服,心情紧张,又传递过来淡淡的羞意。   “天冷了,我们进屋说。”顾哲闻将她抱起来,徐佩秋下意识想要去勾他的脖子,顾哲闻眼中滑过一抹笑,眨眼即逝。   徐佩秋靠着男人坚硬的胸膛,心“扑通扑通”的跳得飞快。   进了屋子,一下子暖和了不少,顾哲闻把她放在床上,徐佩秋一脸警觉:“顾铁蛋,我跟你讲,我还没到结婚年龄,我……”   顾哲闻放下她:“怕你冷了,给你做了个暖手的手炉。”   说是手炉,其实就是一个装着热水拧紧盖子的铁壶,铁壶外面裹了薄薄的一层绒布,绒布被铁壶里的热水烫得暖和,它温度刚刚好,抱在掌心暖和得不得了。   徐佩秋的话停在了嘴边,她抱着手炉,哈了口气,哼了两声:“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会原谅你刚刚禽兽不如的行为。”   话虽这么说,她嘴角却荡开了浓浓的笑意。   她捧着手炉,觉得心窝子都暖和得不得了。   徐佩秋的手背冻得通红,顾哲闻包住她的手背,把她的手放在自己怀里暖着:“手这么凉,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大冷天的教书。”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徐佩秋软软的笑着,双眼弯弯的,像天上的月牙儿。   她笑起来的时候,两个浅浅的小梨涡甜到了男人的心里。顾哲闻轻轻地在心里叹了口气,小丫头这么好,他这辈子都舍不得放手了。   他捂了一阵,终于把小丫头的手捂热了。   出去做个饭的功夫,一回来小丫头的手又凉得跟冰块似的,顾哲闻继续揣着她的手捂热:“前两个月才把你的身体调好了一些,现在又虚了回来。”   看见小丫头大冬天的还要给知青讲课赚钱,他心里心疼。可那是小丫头喜欢做的事情,是她想做的事情,他不能阻止。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每晚结束后,把她的手拉过来,好好的捂热,让她没那么难受。   徐佩秋吸了吸鼻子:“来年春天就好了。”   她哈了口热气:“今年的冬天比往年都要冷,但是今年冬天是我人生以来,最开心的一个冬天。”   少女含情脉脉地望着眼前的男人,她嫣然笑起来:“因为我遇到了你。”   很快徐佩秋便悟出了一个真理:一定不能在晚上对着男人笑,一定不能用含情脉脉地眼神看着男人,说不定就戳中了他哪根泰迪神经。   徐佩秋细白的手指捂着自己发麻的嘴唇,恼羞的瞪了瞪桌子旁的男人。   顾哲闻心虚又理亏的给她夹了两块肉:“多吃点。”   徐佩秋哼哼唧唧的吃着肉,这男人好倒是好,就是随着相处的时间增多,他的大尾巴也跟着慢慢露出来。   男人都是大尾巴狼这句话说得没错。   晚上,天上飘起了大雪,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徐佩秋兴奋的跑进院子里,没蹦两下就被男人大力的拽了回去,顾哲闻把她的棉衣扣好,把人强行拖回了屋内:“你身体容易着凉,晚上就别出去了,今晚风大。”   “你马上要考试了,不能感冒。”他的语调平缓,却又分外的温暖人心。   徐佩秋止住了蠢蠢欲动的心,顾哲闻给她打来热水洗了脚,被窝里很凉,徐佩秋便拉住他,小声求道:“铁蛋,给我暖暖床。”   顾哲闻眼神暗沉,裹着一团油漆般抹不开的情绪。   徐佩秋挺直了上身:“顾铁蛋,请收起你心里那些禽兽不如的想法!”   顾哲闻握住她开始变凉的脚,无声地笑起来:“睡吧。”   徐佩秋这段时间很累,自己要复习,还要给知青讲解,有的知情底子不好,有时候讲了好几遍都不明白。她只能一步一步的引导对方,伤神又伤脑。   顾哲闻发话后,她脱掉棉衣钻进被子里,扯着被子盖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两只乌黑的眼睛露在外头。躺下后,她终于露出了疲倦的神情,徐佩秋打了个哈欠:“那我睡了。”   “你也早点睡。”   “嗯。”   话音落下后,不到一分钟,少女在他旁边酣然入睡。   睫毛又长又密,微微翘起来,像一根上挑又干净的眼线。睡着以后,她的脸颊渐渐飞起一抹红,顾哲闻体温高,她下意识的向着热源靠近,抱着他的腰,在他身上拱了拱,找到最舒服的姿势后,安分下来。   少女的身躯软软的,像一团小猫咪,睡着以后,所有柔软的地方都向他展露出来。   床暖得差不多了,顾哲闻轻轻挪动脚,准备回屋。徐佩秋动了动,拉着他不让走,她的眼睛睁开一条缝,含糊不清的问他:“你去哪儿?” 第26章 二十六颗糖   顾哲闻顿了顿, 把她伸出被子的手抓住放了回去:“我回房间睡觉。”   徐佩秋迷迷糊糊地没有反应过来,她眯着眼睛瞅了顾哲闻一阵, 声音含着没睡醒的倦意:“去哪儿?”   “我房间。”顾哲闻嘴唇紧紧抿着。   他转身掖了掖她的被角:“睡吧,明天见。”   男人温声细语地哄着, 徐佩秋舒服又满足的睡着,床上的温暖刚刚好,暖乎乎的,像围在火堆旁。冬日的严寒被阻隔在厚厚的被子之外,她动了动, 把自己缩成一团, 柔软脸颊压住了顾哲闻掖被角的手。   脸颊下的手很温暖, 又有些磕人,徐佩秋皱着眉,伸手把顾哲闻的手扒拉开, 重新贴着柔软的被角。   少女软软的小手把他挥开,顾哲闻直起身挺直背脊, 这小丫头, 睡着以后还真不认人。   顾哲闻熄了煤油灯, 轻轻关好门, 拢了拢身上厚厚的军大衣, 转身回房。黑夜里的雪下得更大了, 洋洋地落下来,院子里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厚度,屋顶染成了白色, 闪着微弱的光。   关好门,外界所有的动静都被隔绝在门外。   第二天的雪小了一些,徐佩秋从暖烘烘的床上钻出来,穿好衣服。顾哲闻已经出门,锅里热着饭菜,灶里的火舌还未完全冷掉,徐佩秋端起装着饭菜的搪瓷碗,简单的吃了几口,拿出老钱送她的青色雨伞准备去找老灵婆说会儿话。   后天高考正式开始,明天晚上她准备就在考场附近的招待所里住下。   家离考场远,早上赶不及,若是遇到刮风下雪,大雪封了山路,得不偿失。   徐佩秋想了想,抱上家里的一床小棉被往老灵婆的小屋子走去。她撑开青色的雨伞,雪片“簌簌”的落在伞面上滑下来。   山顶上风大,又是冬天,比别处地方都要冷。老灵婆的小屋子四周通风,大雪天不知道有多难熬。   徐佩秋收起伞,把伞立在外面,她吸了吸冻出来的鼻涕,鼻尖通红。徐佩秋把小棉被搭在老灵婆身上:“婆,这么冷的天,你怎么不添火了?”   “以往我来你都烧着火的。”   她用小棉被把老灵婆裹得严严实实的,又撑开伞去她的破柴房扯了几把稻草,把稻草揉成一团堵住透风的墙和洞口。   屋内稍稍暖和了一些。   老灵婆冻得话都要说不清了,徐佩秋却清楚地听懂了她说的每一个字:“你学成了,现在我,我没什么好教给你的了。”   “闺女,以后去了外面,记得别干坏事。”   “否则是会遭报应的哩。”老灵婆身体抖着。   徐佩秋眼眶一红,她别扭道:“知道知道,我像是那种会骗人的人吗?”   她坐下来,拿出火柴往灶里添了一把火,火烧起来,火舌叫嚣着,她搀扶着老灵婆坐到火堆前:“婆,烤烤火。”   “下雪了,天冷。”   老灵婆笑眯眯地:“下雪了才不冷,不下雪的时候才冷。”   “下雪了你这丫头还知道来看看我。”   徐佩秋噗的笑了出来,她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婆,我前半个月不是在准备考试吗?”   她坐在老灵婆身旁,一起围坐在火堆前:“后天就要考试了,明天晚上我准备去县里的招待所住,这几天就不回来了。”   “婆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到时候我给你买回来。”徐佩秋眨了眨眼睛,她注视着老灵婆苍老的面孔,天色暗,老灵婆整个人像一根快要燃烧殆尽的蜡烛,闪着微弱的烛光。   老灵婆摇摇头:“我不吃什么,你好好考试,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床下面的那个包里,是你爸拜托我保管的东西,你把它带走吧。要是哪天我死了,这东西还不知道要流到谁的手里去。”老灵婆僵硬的转身,指着她的床下。   徐佩秋搓了搓冻得通红的鼻尖,伸出手在她的小床下摸了摸,在最里处摸到一个包。   包很硬,里面装着各种有棱角的坚硬东西。徐佩秋把包掏出来,拉开拉链,里面是一堆石头,石头中裹着一个小木盒子。   徐佩秋看向老灵婆,老灵婆示意她打开,浑浊的眼睛闪烁着微微的泪光。   “当年你祖奶奶还在的时候,她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宝贝了,时常戴在手上都舍不得摘下来。可惜啊……”   随着她说话的声音,徐佩秋把小木盒打开,木盒子里有块破布,将破布展开后,一根鲜艳欲滴的翡翠镯子静静地躺在木盒中。在白雪的映衬下,那翡翠绿得仿佛要滴出来。   一眼便知它价值连城。   “这是……”徐佩秋错愕的抬眸,这根翡翠手镯贵重不已,成色极好。   “是你徐家世代流传下来的传家宝。”老灵婆的思绪渐渐飘远:“当年我才遇到夫人的时候,她还风风光光光鲜亮丽的哩,这根手镯,是你们徐家身份的象征。几十年前,这方圆几十里的人,一见它便知它的主人是那艳绝全城的徐夫人。”   老灵婆的脸上流露出几分回忆,片刻后,她笑眯眯地摇头:“你们家,就这东西最值钱。”   “那些被抢走,被打碎的东西,都没这根镯子来得珍贵。”   “闺女,收好了,可别弄丢了,这是你爸特意留给你的。”老灵婆拍了拍她的手。   “你爸死前,悄悄的把这个东西交给我保管,他说,若是你遇到了良人,就把这东西拿去卖了当嫁妆,免得去婆家以后委屈了自己。”   徐佩秋笑得眼眶湿润:“婆,你认为铁蛋是我的良人吗?”   前世她嫁给别人的时候,老灵婆并没有把这镯子交给她,也是到了今天,她才知道她家竟然还传下来这样的好东西。   老灵婆听后,冷笑一声,毫不客气的嘲讽她:“比你之前看上的那个知青好多了。”   徐佩秋有些脸红,她把手镯放回去,收好:“婆,我爸他,还说了什么吗?”   “没了。”老灵婆闭上嘴巴,专心烤火,任凭徐佩秋怎么问都不回答。   徐佩秋无可奈何的转移了话题:“婆,你和我们家里人很早就认识了,那我爷爷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以前我们家是什么样子?”   老灵婆很有性格,无情地打击她,如这冬天的寒冷一样严酷:“事情都过去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大雪天聊聊天,当做小秘密听一听不行吗?   徐佩秋哑然,也幸好她已经习惯老灵婆的臭脾气和阴晴不定的性格。   “回去吧,别打扰我烤火了。”老灵婆又开始赶人,这次徐佩秋死皮赖脸地留了下来,简单的做了顿午饭,吃得饱饱的。   老灵婆骂她:“我就知道你这闺女老早就打定了主意要蹭我的饭吃。”   徐佩秋浅浅笑着:“婆,咱俩都这么熟悉了,今天不蹭您一顿,以后您想请我来吃我还不在家呢。”   “谁说要请你吃了。”她说着就要去拿木棍,徐佩秋轻巧的蹦起来,裹紧身上的棉衣,撑开青色的伞。   “婆,我走了。”   “赶紧走。”老灵婆不耐的挥手赶她。   徐佩秋走进雪中,回头侧目,老灵婆坐在火堆前,闭着眼睛,安静地烤着火,一脸祥和。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从寒冷的山顶离开,老灵婆这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这如今天冷,也没多少人愿意出门,她这处便显得格外荒凉。   回家的路上她遇见了几个知青,知青主动跟她打招呼,徐佩秋点了点头算是回应:“后天好好考试。”   知青经由她的鼓励,瞬间充满了复习的斗劲。   临近晚上的时候,雪渐渐变大,顾哲闻冒着大雪赶了回来,他身上斜挎着一个大大的布包。   他把车拖进棚里放好,徐佩秋从房里走出来,伸手掸他身上的雪。顾哲闻拉住她的手,把她按回屋子:“雪凉手。”   他解开大衣扣子,把衣上的雪全部抖掉。徐佩秋靠在门槛旁笑盈盈地望着他:“吃饭吧。”   “好。”顾哲闻摘下帽子,一股凉意窜进发丝,贴着头皮,有些凉。   徐佩秋眼神奇怪的扫向他的头顶,心说铁蛋不会年纪轻轻的就秃了吧?   顾哲闻哪里想得到他的小丫头想到那处去了,他放下军帽:“东西都准备好了吗?明天我送你去招待所。”   “准备齐了。”徐佩秋点头,她把做好的饭菜端上来,两个人面对面吃着,屋子里暖暖的,虽然光线昏暗,却有着烛光晚餐的浪漫。   徐佩秋炒了肉,又做了鸡蛋汤,浓香的汤喝下肚,顾哲闻的身体暖了起来。   饭后,顾哲闻从贴身衣兜里拿出一封信:“许困写的。”   徐佩秋眼睛亮了亮,她心急的接过来:“这臭小子,这么久了终于舍得给我写封信了。”   她笑骂着,嘴角咧开满面笑意,烛光衬得她的皮肤几近透明,比天上的雪还要亮。   徐佩秋拆开信封,展开信纸,纸上只写了短短两句话:   “姐,好好考试。”   “我在这边一切都好,我会努力表现,等放假的时候回来和你一起过年!”   “没了?”徐佩秋抖了抖信纸,臭小孩儿就给她写了这么两句话?   顾哲闻瞄了一眼:“等他过年回来,你们姐弟俩有什么话见面慢慢说,没有人拦着你们。”   话虽如此说,徐佩秋却磨了磨后槽牙,她珍惜地把信纸折起来,装进信封里:“等他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他。”   “他最近在部队里表现得如何?”徐佩秋扭身,眼睛微微睁大。   “听说表现得不错,很得赏识,最近有个特殊小队在选拔成员,他应该挺有希望。”顾哲闻摸摸她的头,少女的发丝儿软软的,又顺又滑。   “别想那么多了,快去睡吧。”   顾哲闻的神情看起来有几分疲倦,徐佩秋绕到他身后,轻轻替他按摩肩膀:“我帮你揉揉就去睡。”   她的手软软的,捏着他的肩,他浑身都紧了起来,有一股轻微的电流滑过,电得他神魂颠倒,身体升起异样的反应。   顾哲闻将她拉到身前,徐佩秋脚一软,直接坐到了他的大腿上,她侧着身,垂头注视紧抿着唇的男人。   “再不睡,今晚就别想睡了。”   “……”   这男人真是越发的大胆了。   徐佩秋赖在他身上,扬了扬眉梢:“顾老师,我后天可就要参加高考了,你忍心这么对我?”   “你脑子里成天都在想什么?”她捏住他的脸,揪了两下,顺手吃了口热乎的豆腐。   “快去睡,明天早上我叫你起来。”顾哲闻催促她,徐佩秋狐疑的扫过他的下腹,慢吞吞地走了。   被小丫头的视线扫过,顾哲闻觉得小腹更热了,像有一团火,在慢慢燃烧。   徐佩秋进屋后,顾哲闻准备回自己房间,徐佩秋突然探出半颗脑袋:“顾铁蛋你去哪儿?”   她的眼中滑过一抹狡黠,转眼即逝,徐佩秋站直身子靠在门边:“喏,你今天的正事儿还没干。”   她指了指自己身后的屋子,顾哲闻顿了顿,转身抬脚向她屋里走去。这小丫头整天就知道折磨他,总有一天要让她吃吃教训。   暖着暖着,顾哲闻却睡着了。   徐佩秋跪坐在床上,张望两眼,最后落在他立体俊朗的脸上。顾哲闻这几天早出晚归,模样疲倦,今天能在她的房间里睡过去,定是累坏了。   她抬手,轻轻摸着他锋利又温和的轮廓,滑过他的脸颊,最后落在他的下巴上。   徐佩秋俯身,在他嘴唇上飞快的亲了一口:“晚安。”   她轻声说道,唇角压了压,没能压住翘起的弧度。她美滋滋的关了灯,脱掉外套掀开被子钻进去,背对着身旁的男人闭上眼睛。   不知道明天顾哲闻醒过来后,会是什么反应。   顾哲闻睁开眼睛,眼前的场景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他猛地坐起来,拍了自己脑门一下。他扭身,小丫头在他旁边睡得正香,胸口和被子随着她呼吸的频率上下起伏,乖巧得像只无害的兔子。   他的动静吵醒了徐佩秋,徐佩秋扭了扭身子,抬手遮住眼睛。   五秒钟后,徐佩秋拿开手,定定地瞧着有些错愕的男人。   她勾起唇,坐起来:“顾铁蛋,我以后会对你负责的。”   “?”顾哲闻不明所以,他的注意力被少女如瀑布般的长发吸引去了,她的头发又黑又软,散在两肩旁,乖巧不已。   徐佩秋揉揉眼睛,清了清嗓子:“昨晚我睡了你,以后我会对你负责的。”   “……”   顾哲闻哑然,这小丫头瞎说什么。   他侧身:“你明天是不是不想舒舒服服的考试?”   一向正经的人笑着,显得有些邪气,痞正痞正的,他的笑有些坏,却意外的让人心动。徐佩秋发现自己和他相处得越久,越是被他吸引得无法自拔,逐渐沦落。   徐佩秋假装听不懂他的话,她无害的笑着:“就这么说定了。”   她准备起床了,顾哲闻欺身压了过来,倏地将她压倒。徐佩秋双手张开搁在脑袋两侧,她的手指动了动:“顾铁蛋,大清早的你要干嘛。”   顾哲闻没说话,他缓缓伸手,按住她的掌心,随之与她十指紧扣,突如其来的浪漫闪了徐佩秋的腿。   徐佩秋蹙着眉:“顾铁蛋你压着我腿了。”   顾哲闻只好放开她,一把拉起挠完人就跑的徐佩秋:“别闹,吃完饭赶紧收拾东西,去晚了招待所没房间。”   “好啊。”   徐佩秋懒洋洋的抬手,他的手还与她紧紧扣着:“但是你要先松开我,我才能穿衣服。”   顾哲闻松开她,顺便帮她穿好了衣服。   徐佩秋跟在他身后,突然抓住了重点:“你什么时候学会和别人牵手了?还学人十指紧扣,说,谁教的!”   她凶巴巴的跟着他,以前顾哲闻最多牵她几下,摸她几下小手,从来没有与她十指紧扣过,还扣得这么紧,在当时的氛围下,过分危险。   “自学的。”顾哲闻头也不抬。   他像是被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等你高考完后,我给你展示更多我自己学会的东西。”   “……”   这个就不必了,用脚趾头想她也知道是什么。   徐佩秋突然觉得有些心虚,她现在总是在危险的边缘试探,不会哪一天就翻车了吧?   不行,得稳住。   今天早上的小丫头格外的乖巧和规矩,惹得顾哲闻忍不住看了她好几眼。徐佩秋表情不变,她把文具装进包里,再把包斜挎在肩上,她站在顾哲闻面前:“我好了。”   “等等。”顾哲闻转身,拿起他昨天带回来的包。   他打开包,从里面拿出一条正红色的围巾。   围巾很软,颜色鲜艳如血,他细致的展开围巾,在她脖子上缠了两圈,裹住她细小的脖子。男人神情专注,她稍稍抬眼便能看见他下垂的眼,又黑又长的睫毛,他眉如远山,目光温和:“坐车风大,这样就不会冷了。”   徐佩秋的心兀的一暖。   她问:“为什么围巾是红色的?”   “带着这条围巾,以后无论你在哪儿我都能第一眼看见你。”他继续拿出一双红手套,抓着徐佩秋的手给她戴好。   手套内软软的,戴上一小会儿就暖了。   徐佩秋抬手捶了一拳他的胸口:“就你话最甜。”   她在他面前笑得甜甜软软的,顾哲闻跟着她傻笑。徐佩秋又捶了他一拳:“你看你笑得这么傻,没出息。”   顾哲闻笑容不减:“等你考完,我就让你试试我有没有出息。”   “……”找打。   这还是个人吗?为什么要在大清早开车?为什么要在她考试前说些荤话扰乱她的心境。   虽然……怪叫人期待的。   两人黏腻了片刻,终于启程准备出发去县里的招待所,徐佩秋临走前没忘记带上她的青色雨伞,雪还在下,带过去遮遮雪也是不错的。   坐在顾哲闻的摩托车上很冷,冷风直吹,但前面宽厚的肩膀替她挡住了大部分的冷风,她缩着脖子躲在他的身后,几乎没有受到冷风的关照。她哈了口热气:“铁蛋,你冷不冷?”   她抬头一看,顾哲闻耳朵都冻红了,她赶紧抬起戴了手套的手,捂住他的耳朵:“我给你暖暖。”   顾哲闻嘴角噙着笑:“好。”   寒风跟刀子似的刮在他的脸上,毛手套捂住了他的耳朵,也捂住了他的大半张脸。   她的温度隔着手套缓缓传过来,染着少女身上幽深的香气。   到了招待所,顾哲闻把车停好,交完钱后领着她上楼,依旧是两个房间,把最好的那间留给徐佩秋。   他把徐佩秋安置好后:“你先待着复习,我出去办事,晚上回来。”   “好。”徐佩秋专心的待在房里看书,饿了就出去买些吃的。   天气太冷,钢笔出水情况不好,她捣鼓了一阵,没忍住多买了两三支备用。她对书上的知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徐佩秋合上书,靠坐在床上缓缓呼出一口气。   她闭上眼睛,快了。   高考第一天的清晨,顾哲闻特意把她送到考场外,帮她戴好红围巾,帮她戴好手套,帮她检查文具和准考证,细致又细腻。徐佩秋走到考场门口后,回头一看,男人还立在原地。   见她回头,他对着他抬起手挥了挥。   她压住嘴唇笑了笑,走进了考场。   顾哲闻的帅气容貌吸引了很多考生的注意,他浑然不觉,站在一颗大树下,抱着手臂静静地靠着。   徐佩秋从半年前就开始复习了,有顾哲闻的辅导,加上她天资聪慧,看见发下来的试卷后,她差点没笑出声来。   她低下头,把嘴藏进红围巾中,隐住嘴角的笑认真答题。   所有的试题对徐佩秋来说都很简单,最后一门考完后,她抬起双脚雀跃的跑向依旧等在树下的男人。   雪在下,世界银装素裹的一片,他修长的身影是雪中最亮眼的风景,他是这条街最靓的仔。   徐佩秋跑到他的身边:“铁蛋,我考完了!”   “辛苦了。”顾哲闻揉了揉她的头:“想吃什么?或者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我给你买。”   “怎么?顾老师要奖励我?”徐佩秋抓着自己的包带,把下巴从围巾里挪出来。   她走在顾哲闻身旁:“我想吃想要的东西可多了。”   “我现在最想去的地方,是首都,我要在学校附近买上一座属于我自己的带院子的房子。”徐佩秋眯着眼憧憬的说道。   “好,等我这里的任务完成,我就带你去首都买房子。”   “我现在还想吃你亲手做的饭菜,无论什么,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寒冷的天,她的男人亲手为她做热乎的饭菜,热汤下肚,整个身体都暖合起来。   连着那颗曾经充满了诸多不安的心。   “行。”顾哲闻点头,他领着去佩秋去招待所取了东西,随后载着她往自己临时分配的房子移动。   “我一会儿就给你做。”   徐佩秋抱着他的腰,隔着一层厚厚的棉衣什么都摸不着,她微微有些失望。   还是夏天好。   顾哲闻买了许多的菜,男人系着围巾在厨房里忙活,邻居难得见他回来,笑着问道:“呀小顾,今天不出任务了?”   “不出了,今天休息。”   “难得见你回来一次,买这么多菜,家里来客人了?”问话的人探头看了看,见到屋内坐着一抹娇小的身影,瞬间懂了。   “小顾,你媳妇儿吧?”   坐在屋里的徐佩秋竖起耳朵,认真聆听。   顾哲闻只是轻轻笑着,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邻居哈哈大笑着离开:“好好,小顾你慢慢做饭,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徐佩秋默默走到他身边,盯着他看。顾哲闻扭头:“怎么不坐着看电视?”   “我来帮你。”徐佩秋作势要脱下手套帮忙。   顾哲闻按住她:“不用,快回去坐着,马上就好了。”   他暂时分配的这个房子是一室一厅的,客厅里有个电视机,电视机里还放着歌儿,歌声嘹亮鼓舞人心。徐佩秋微微挑起眉梢:“我帮你。”   她倔,顾哲闻也不是没办法修理她。   “吃完饭后帮我。”   徐佩秋刚想应,又觉得好像有些不对,她掀了掀眼皮,男人表情正经,她不由得思索起来,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她最终还是应了下来,准备吃完饭后勤劳的帮他洗碗。   顾哲闻买了鱼,买了排骨,还买了鸡肉庆祝她考试结束。   鲜浓的鱼汤,鱼肉蒸煮得很软,鲜嫩可口。糖醋排骨又甜又酸,格外开胃。鸡肉用辣子炒了,外酥里嫩,微微辣。徐佩秋吃得浑身发热,她忍不住脱了一件衣裳。   脱掉肥厚的棉衣后,少女苗条的曲线勾勒出来,即使身上套着一件宽松的毛衣,也丝毫不减她的美丽,有种隐隐约约的勾人味道。   顾哲闻扫了一眼:“改天我给你重新买一件衣服。”   “啊?”徐佩秋茫然抬眼,好好地为什么突然说要给她买衣服。   “毛衣太大,灌风,不保暖。”顾哲闻一本正经地说。   下一秒,徐佩秋噗的笑出声来,她握着筷子,笑得前俯后仰,她只手撑着脸颊:“铁蛋,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可爱?”   顾哲闻微微挑起眉梢,不明所以。   徐佩秋止住笑,清了清嗓子:“我故意买这么大的,你们男人不懂。”   顾哲闻确实不懂,他想了想徐佩秋穿着这件大毛衣冻得瑟瑟发抖的模样,身材纤细娇小,看起来可怜又无助。每当徐佩秋冷的时候,她都会跺着脚扑到自己怀里拉开衣服取暖,顾哲闻把剩下的话吞回了肚子里。   美人在怀,管它毛衣大不大。   顾哲闻一本满足。   徐佩秋的心情特别好,她轻声哼着歌儿,软绵绵的声音飘进顾哲闻的耳朵,他洗着碗,回头对着客厅轻笑起来。   一座温暖的房子,一位喜欢的人,便称得上家。   徐佩秋吃得饱饱的,她站在客厅里边看电视边活动,电视里放着新闻,关于高考的,关于政策的。   她渐渐看上了瘾儿,直到顾哲闻轻手轻脚走到她身后,从后面抱住她。徐佩秋往后仰着脸:“洗完啦?”   “洗完了,我们睡觉吧。”顾哲闻故意逗她说。   徐佩秋愣了愣,大脑有瞬间的空白,好像有一股电流随着他这句话流到她全身。她的脸颊飞起一抹绯红色,徐佩秋盯着他:“好啊。”   她如此坦荡,顾哲闻眼神倏地幽深下来。   他弯腰咬住徐佩秋的耳垂,稍微用了些力,像牙没长齐的小狗轻轻撕磨着,又酥又麻。徐佩秋双腿一软,差点滑倒地上,顾哲闻把她捞起来:“腿软了?”   徐佩秋瞪了他一眼,风情万种:“顾少校,我得提醒你一句,你是位正直的军人。”   “不是我村里那些小流氓。”   顾哲闻被她瞪着,小腹瞬间升起一团火,他不敢再逗徐佩秋,怕自己玩火自焚。   他松开徐佩秋,后退转身:“我去接热水给你泡脚。”   他走得有些急,徐佩秋摸着下巴细细思索,想了片刻,她坐到凳子上揉了揉耳朵。   顾铁蛋流氓起来,还真叫人腿软。   荷尔蒙爆棚,秀色可餐,若是再添上一副金丝眼镜,就是一斯文败类的形象。   又刚正又欲。   徐佩秋想,以后有机会一定要让他戴金丝眼镜看看。   顾哲闻浑然不知自己的小丫头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泡了脚后,他抬眸:“今天不早了,你睡我那屋。”   “那你呢?”徐佩秋抬头。   “我睡客厅。”客厅里有张小沙发,抱床被子出来勉强能睡一晚。   “会感冒的。”徐佩秋不同意,她靠近顾哲闻,仔细望着他的眼睛:“你害羞了?”   “没有。”他不知道小丫头为什么会觉得他害羞了,不过他也没多做解释,强行把徐佩秋推进暖和的单间,自己老老实实的抱着被子出来。   门一关,什么都看不见了。   徐佩秋躺在柔软的床上忍不住想,顾哲闻他那样睡,明早起来会不会腰痛。沙发那么小,他人又长得高,蜷缩成一团,委屈又可怜。   第二天起来,顾哲闻没在房间。   徐佩秋打开门,昨儿说话的那个邻居开口道:“丫头,他今早很早就出门了,他让我告诉你一声,让你待在家里,等他回来后他再送你回去。”   徐佩秋愣了愣:“好。”   昨天的饭菜还剩下了一些,徐佩秋将就着热了热,她还没吃完,那邻居又来了:“丫头,你男人他受伤了,现在在医院,你要不要去看看?”   徐佩秋心一紧,她立刻放下筷子站起来:“他在哪个医院?我马上过去。”   说着她立刻转身拿起外套,胡乱套在身上,邻居指了个方向:“军医院,你知道路不?要不要我带你过去?”   “那麻烦您了。”徐佩秋拿起包准备关门,门快关上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什么,回屋捎上那条红围巾,胡乱在脖子上缠了几圈。   “丫头,这围巾不是这么戴的!”邻居说道。   徐佩秋一边整理一边关好门:“叔,麻烦您带我去一趟,下次请您吃饭!”   “吃什么饭,我顺便带你一程罢了。”   徐佩秋坐上车:“谢谢叔。”   “诶不用谢!”   徐佩秋的神经紧紧绷着,她抿着唇面无表情,邻居透过后视镜扫了一眼,这丫头昨天还笑盈盈地,水灵可爱,怎么这会儿像个冰美人似的,冷到骨子里了。   不知是气温下降,还是心理作用,邻居觉得徐佩秋坐上他的小摩托以后,他这后背凉了不少。   徐佩秋担心顾哲闻,心一直悬在空中。她抿抿唇:“叔,他伤得怎么样?”   “不好说,我听人说他浑身是血,怕是要住一阵子的院。不过丫头你别担心,他会没事的。”   怎么能不担心?他这么说后,徐佩秋急得想把顾哲闻抓起来咬几口,不过是做任务罢了,怎么还把自己弄伤了?   明明路程不远,徐佩秋却觉得漫长得像度过了一个世纪。   到了医院门口,徐佩秋感谢他后,急匆匆的跑进医院。一位护士拦住她:“这位女同志,咱们医院不能随便进人的。”   徐佩秋拉住她:“我是来找顾哲闻的,就是顾少校,他受伤了,他在哪儿?”   她语气焦急,护士差点就放她进去了。   王婉莹路过,她眯着眼睛仔细打量徐佩秋,徐佩秋转头,与她的视线对上。   不知道怎么办的护士急忙向王婉莹求助:“王医生,这位女同志想找顾少校。”   徐佩秋盯着女护士,心说我找顾哲闻为什么要征求王婉莹的同意?她的脸当即冷下来。王婉莹勾了勾唇:“抱歉,我们医院不能随便进人的。”   “你请回吧。”   王婉莹眼中滑过一抹快意。   徐佩秋面无表情的盯着她,掀了掀眼皮:“我不是随便什么人,我是顾哲闻他未婚妻。”   说完徐佩秋推开女护士,直接闯了进去。   她随手抓住一个步伐匆匆浑身是血的医生,声音冷淡:“顾少校在哪里?”   医生有急事,听她这么问起,下意识指了方向。徐佩秋立刻松开他往里面跑去,女护士想抓她,扑了个空,她看向王婉莹:“王医生,现在怎么办?”   王婉莹咬着唇:“还能怎么办,叫人把她赶出去呀。”   女护士照办,立马去叫人。王婉莹瞥着在转角处消失的一抹红,咬紧了后槽牙,什么未婚妻,这个黑五类也太没有自知之明了。   顾少校怎么可能和她那样的人结婚?   她跺了跺脚,跟了上去。   徐佩秋一路问人,终于在手术室前停下,她坐在手术室前的椅子上,抱着自己的头,闭上了眼睛。   她的心一抽一抽的疼。   女护士叫来了人,想把她赶走。   徐佩秋抬起头,表情冰冷,眼神犀利如剑:“我好说话的时候,不要来惹我。”   女护士迟疑着,她面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女同志,我们医院真的不能随便进人。”   “我说了,我是顾哲闻的未婚妻。”徐佩秋站起来,她扯了扯唇:“若是你们不信,等他出来你们自己问他。”   “女同志,你就别难为我们了。”   “是你们在为难我。”徐佩秋后退几步,靠着墙壁,她抱着自己的手臂,一动不动。   两方人僵持着,王婉莹走上来,看也不看徐佩秋,端着东西打开手术室的门走进去,徐佩秋还没看清楚里面的情况,门就被关上了。   她咬了咬牙,眼中滑过一抹戾气。   两个小时后,顾哲闻躺在病床上被推了出来,他闭着眼,脸色苍白。徐佩秋抓住旁边的医生:“医生,他怎么样了?”   医生正疑惑她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见过她的王院长开口解释道:“没什么大问题,伤口已经缝了线,稍等片刻他就会醒过来的。”   “女同志你要不要先回家?”   “不要。”徐佩秋果断的拒绝。   到了病房门口,医生推着顾哲闻进去,徐佩秋刚抬脚,王婉莹伸手拦住她:“抱歉,病房重地不得有人进去打扰。”   什么未婚妻,顾少校根本就没承认,顾少校现在昏迷了,谁知道她在胡乱说些什么。   王婉莹怎么看怎么觉得她不顺眼,长得跟狐狸精似的,一看就不是好女人。   徐佩秋深吸一口气:“好,好。”   她眯着眼睛笑起来:“我就在这里等他。”   “随你。”   病房外没有位置,又冷,王婉莹跟着王院长和医生进去,在里面呆了大半个小时。   徐佩秋蹲在地上,弱小可怜又无助,远处有人指指点点,她心里窝着一团火,心情十分的不美丽,怒火和担忧掺杂在一起,她的脸色分外冰冷。   王院长出来见到她,又劝了一遍:“女同志,你还是回去等消息吧,这里冷,你蹲在这里也不雅观。”   徐佩秋站起来,抖了抖发麻的腿,她掀了掀眼皮,懒懒地靠在门口:“你们这位王医生不让我进去啊,我能怎么办?”   王婉莹哼了一声,不想和她纠缠转身就走。   最后徐佩秋还是没能进去,她继续蹲在门口,等着顾哲闻醒过来。她的早饭还没吃完,这会儿又冷又饿,她望着天花板,眼神虚着没一处着落点。   她想,她一定得考上大学,一定得出人头地。   这样她,许困,他们才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受人欺负,受尽冷眼。   她的脚又冷又麻,不知过了多久,王医生和王婉莹带着几位医生走过来推门而入,徐佩秋隐约听见顾哲闻的声音。   她欣喜的站起来,直接闯进病房。   几人扭头看过来,徐佩秋一瘸一拐的挤到顾哲闻的病床上坐下:“铁蛋,她不让我进来见你。”   “我在医院蹲了一天,早饭没吃完,午饭也没吃,又冷又饿。为了等你醒过来,我在门口蹲得脚都麻了。”   她喋喋不休又委屈的向顾哲闻告状。   顾哲闻握住她的手,凉得跟冰块似的,他紧紧捂着她的手,皱眉道:“我送你的手套呢?怎么不戴上。”   徐佩秋垂着眼:“出门急,忘了。”   顾哲闻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怎么人没忘?小丫头刚刚委屈的向他告状,他听得心跟着疼了起来。他扫过床边围着的几位医生,声音冷下来:“谁不让你来见我。”   徐佩秋细白的手指飞快一指,指向王婉莹:“就是她。”   “我说我是你未婚妻,她还不信,她说我胡扯。”   作者有话要说:  铁蛋:我捧在心尖尖上的小丫头就是给你们这么欺负的?   佩秋:对,她欺负我欺负得老厉害了。   今天悄悄地更新,悄悄地发红包 第27章 二十七颗糖   王婉莹下意识解释, 她的心没由来的慌起来:“不是这样的哲闻,你听我解释,咱们医院是军医院,本就不允许外人进入。我也是为了医院的安全考虑, 我……”   顾哲闻暖着徐佩秋的手,打断她:“她不是随便什么人,她是我未婚妻。”   “你出去。”顾哲闻淡淡解释完,语气倏地变得严厉起来。   王婉莹规规矩矩握在身前的手颤了颤, 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她看了看顾哲闻, 又看了看徐佩秋,脸色控制不住的僵硬起来。   顾哲闻竟然为了一个黑五类赶她走?那个黑五类有什么好的?   她心里气不过,王婉莹上前两步, 紧紧盯着顾哲闻:“哲闻,你知不知道她是出身不好的地主后代?你这样玉曼阿姨她们是不会同意的!”   “我们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 我们……”   “你不用说了。”顾哲闻掀了掀眼皮, 眼中滑过一抹不耐, 他打断王婉莹。   “以后请你和我保持距离, 也不要再说这些话。”顾哲闻看向徐佩秋, 眼神温和下来, 他握着徐佩秋开始转暖的手:“她会不高兴的。”   她会不高兴的,徐佩秋愣了愣,瞬间觉得刚刚自己所受的委屈都值得了。   就算世界以刀尖对她,有他这么护着自己, 足矣。   王婉莹固执地想要纠正顾哲闻的想法,满怀信心的想要把他从歧途里拉扯回来让他走上正轨。围观的王院长赶紧拉住王婉莹,对她摇摇头:“你先出去吧。”   “到我办公室等我,我有话和你说。”   王婉莹不甘心的走了,走之前,她忍不住看向病床上的男人,从她的角度看去,能依稀看见顾哲闻嘴角噙着的浅笑。   那是她从来没有在他身上见过的笑,温暖又宠溺。   拥有那抹笑,好像世界都变得美好起来,可惜那对象不是自己。   徐佩秋坐在病床上,也看着男人笑起来,心里暖烘烘的,温暖又感动。她的男人让她移不开眼,想一辈子都这样看着他,舍不得眨眼。   王院长打断含情脉脉对望的俩年轻人,他清清嗓子:“顾少校,你现在觉得如何?”   “还不错,麻烦你们了。”顾哲闻脸上的笑敛了敛,客气的道谢。他没有多说,怕现在眼眶微红的小丫头担心。   “那就好。”王院长松了口气,他知道顾少校和他这位年轻貌美的对象有话要说,便主动寻了借口离开:“那顾少校你好好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你了。”   “嗯。”顾哲闻应了一声,随后又叫住王院长:“麻烦请你们帮我准备一份饭菜,再要一瓶热牛奶。”   “她还没吃饭。”顾哲闻道。   王院长余光扫过徐佩秋,点头:“我马上叫人去准备,你稍等片刻。”   病房的门轻轻关上,徐佩秋脸上笑着,又担心着,她作势要掀开被子查看顾哲闻的伤口。顾哲闻抓住她的手:“我没事,休息几天就好了。”   徐佩秋被他按住了手,动弹不得,她不信:“好好的,你怎么就受伤了?”   “顾哲闻你成天气我是不是?你以前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说你不会让自己受伤的,你……”她话没说完,已经被男人拉下去,匐在他的胸膛。   一双有力的臂膀抱着她,轻轻顺着她的后背,男人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我真的没事,别担心了,嗯?”   徐佩秋浑身僵冷,被他这么抱着,动弹不得。   她脸颊贴着他的胸口,她轻轻地眨了眨眼睛:“顾哲闻你放开我,我还没说完。”   “我不放。”顾哲闻抱着她的手紧了紧,他的语气带着一丝无奈:“现在还冷不冷?”   “你说呢?”徐佩秋没好气的扭头睨了他一眼,她都在医院守那么久了,不冷才怪,医院又没暖气,到处都是消毒水的味道,熏得她头晕。   一整天没有吃饭,现在就更晕了,看人都有一层淡淡的重影。   顾哲闻伸手帮她把围巾系好,随后把她的手抓进来放在暖和的被褥里,他低着头,飞快在徐佩秋的嘴唇上亲了一口:“现在呢。”   徐佩秋情不自禁的笑起来,笑了半秒,她表情凝住,敛了敛表情,垂着眼看他:“还冷。”   顾哲闻又亲了她一口,徐佩秋咬着下唇,努力不让自己表现得太开心,她哼了两声,别开头:“别以为你亲我我就会原谅你。”   等你伤好了,你看我怎么收拾你,她想。   顾哲闻无声的笑起来:“还生气?”   “当然。”听到消息的时候都快担心死她了,急急忙忙的跑过来,却被王婉莹关在门外那么久。   小丫头气呼呼的,他只好抬手撩起她脸庞的碎发,把碎发整理到她的耳畔。他的手很温暖,贴着徐佩秋冰凉的肌肤后,徐佩秋下意识的在他手背上蹭了蹭,像黏人的小猫,软乎乎的撒着娇。   顾哲闻的心瞬间柔软下来,他努力撑着身体想要起来,徐佩秋怕他扯动了伤口,一把按住他,漆黑的眼眸带着严厉的审问:“别动。”   “你想干嘛。”   顾哲闻勾了勾手指:“你上来一点。”   徐佩秋狐疑着,她犹豫了片刻,撑着身体往上挪动了一下,顾哲闻对着她说:“再上来一点,我有话和你说。”   徐佩秋毫无戒心的把耳朵送了过去,温软湿润的东西缓缓地舔着她的耳朵,又麻又痒。徐佩秋双手一软,顾哲闻眼疾手快的扶住她,不让她重新压下来,他含住她的耳朵,含糊不清的问:“这样呢?”   徐佩秋双手发软,她咬牙切齿的盯着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男人:“顾哲闻!”   顾哲闻松开她,刚正不阿的表情突然变得有点委屈和小心。她的心倏地软下来,怒气烟消云散,她眼神飘忽了几下,红着脸:“没有下次。”   “好。”顾哲闻老实的抱着她,规规矩矩的。   他的胸膛很硬,怀抱很暖,徐佩秋舒服的眯着眼睛,觉得此刻再美好不过。大雪天,她抱着自家男人,自家男人也抱着她,屋里安静时光悠闲,这是独属于他们的时间。   如果男人没受伤就更好了。   徐佩秋皱着眉:“你怎么会突然受伤?伤到哪儿了?现在还痛不痛?”   她接连问了三个问题,顾哲闻扣住她的后脑勺,轻轻抚摸着:“不痛,执行任务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团伙,受了点小伤。”   依旧是两三句话带过,他并不想让他的小丫头知道太多,成天担心。   什么小伤还需要缝线?成心蒙人呢。   徐佩秋撇撇嘴,他揪着顾哲闻的脸颊肉:“看你以后还敢不敢逞能,要是再有下次,你就别来我家睡觉了。”   “不敢了。”下次遇到二三十个人的带刀团伙他再也不逞能了。   顾哲闻眯着眼睛,满足的听着徐佩秋凶巴巴威胁的话,奶声奶气的,丝毫没有威胁力。除了想把她抱得更紧一点,他内心毫无想法。   徐佩秋终于放过他,算清了顾哲闻的事儿,她又翻出了王婉莹的旧账。她趴在顾哲闻的身上,半撑着身子:“顾铁蛋,你身边究竟还有多少王婉莹那样的女人?”   顾哲闻开始觉得头疼起来,果然她的小丫头只是在他面前乖巧了一点,对外,她还是那朵带刺的玫瑰,此刻正伸着小刺随时准备着扎人。   他认真的看着徐佩秋的眼睛:“我对她们没有任何想法。”   “你对她们没想法,不代表她们对你也没想法。”徐佩秋心里的醋坛子翻成了滔天巨浪,铁蛋招蜂引蝶的本事不小,什么一起长大的朋友,什么一起有往来的表妹表姐。现在她遇见了王婉莹,还有不知道多少个王婉莹在暗处紧盯着她。   顾哲闻就知道她不会轻易的放过,他沉思片刻想了想:“那,要不等你到十八岁以后,我们就结婚?”   “……”徐佩秋一爪按在他脸上,把他拍清醒了。   顾哲闻解释道:“先领证,等你觉得合适了,我们再置办酒席结婚。”   “你放心,在结婚前,我什么都不会做的。”   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徐佩秋才不信他,现在还没在一起多久,就整天暗戳戳的开车调戏她,要是真领了结婚证,还不知道要怎么折磨她。   徐佩秋眯了眯眼睛:“顾铁蛋,你以为我不知道和你结了婚以后,这辈子就不能离婚了吗?”   除非军人一方有重大过错,否则是不可能离婚的。   顾哲闻严肃起来:“我不会让你产生和我离婚的想法,如果有,我的错只能是太喜欢你。”   徐佩秋盯着他的眼睛,不知不觉又想偏了,婚后若是男方精力太旺盛,缠着她让她日夜操劳,算不算家暴?   顾哲闻年纪轻轻血气方刚的,谁挨得住啊……   小丫头眼神飘忽,脸上还飞起了两朵可疑的红晕,顾哲闻愣了愣,很快跟上了她的思维。他眼睛含着笑,故意逗她:“你怎么脸红了?”   他心里有些可惜,若是夏天,说不定能听见她激烈跳动的心跳声。   徐佩秋炸毛,又一掌拍在他的脸上:“我要是你,我现在就宣布和除了我徐佩秋以外的所有对你有意思的女人绝交。”   “好。”顾哲闻笑盈盈的同意。   徐佩秋红着脸,皮肤白皙透亮,他想抱着再多亲几口。   他的希望落了空,顾哲闻吩咐的饭菜很快送了过来,有肉有汤,白米饭又香又糯,加上一瓶热牛奶,徐佩秋吃得饱饱的。   她出门去找洗手间的时候,顾哲闻叫来了王院长:“她这次做得过了。”   王院长就知道这事不会那么容易过去,他低下头:“我已经叫她认错反省了。”   “停职反省吧。”顾哲闻道。   “什么?”王院长错愕的抬起头来,顾少校这么护着那个闺女吗?   “她干了这么久,工作能力毫无长进,让她去把能力提高了再回来。”顾哲闻懒懒地掀了掀眼皮。   “就算我不说,其他人心里也有数,你一贯的纵容她,害的是你自己。”他表情不变,云淡风轻,似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王院长却浑身一颤。   半晌,他艰难的张了张口:“我会安排下去的。”   “谢谢。”   顾哲闻闭上眼睛不再说话,王院长默默地关好门离开。   徐佩秋蹦跳着跑进来:“铁蛋,我刚刚听见有人说王婉莹被罚写检讨了,这处罚也太轻了吧?军人的命就是天,军人的家属就是地,她这么践踏天地,要我是院长,我就把这种没有医德的人开除遣送回家。”   顾哲闻把她拉过来,徐佩秋继续说:“不过,要是以后我能有机会成为她的顶头上司,好像很不错,是吧铁蛋?”   “要是哪一天,我成了她的院长,她会不会气得辞职不干?”徐佩秋笑眯眯的,内心蠢蠢欲动。   顾哲闻无奈的捂住她的手:“困吗?”   “有些困了。”徐佩秋点头,现在看情况她不可能回家,顾哲闻还没好起来,她一步都不想离开,她只想守在他的身边。   “睡吧,我让人整理好了床。”这间病房是双人床,另一张床没病人,顾哲闻便吩咐人把它整理好,拿给徐佩秋睡。   他也猜到小丫头不会自己一个人乖乖回去,看不见自己她不会安心做事的。   索性他这伤也住不了几天院。   肚子和手上的伤口一周后就能拆线,不过拆线时,定不能让小丫头看见,肚子的伤口很深,手臂上的稍微好一些。若是让她知道了,又会担心。   徐佩秋脱了鞋子和衣服躺上床,既然顾哲闻已经安排好,她便把被子往身上一卷,安心的睡了。   一整天都提心吊胆的,又冷又困,现下稍微安了心,没一会儿就听见了她均匀的呼吸声。她翻了个身面对顾哲闻,睡着时她眉头依旧微微蹙起,睡得不太舒适的模样。   徐佩秋在这里照顾了他一天,第二天的时候她坐车回家去拿换洗的衣物,刚好错过了收到消息来看儿子的费玉曼。   费玉曼把各种营养品放在他的床头,她朝四周看了看:“那位姑娘呢?”   “回家了。”顾哲闻的眼皮抽了抽,费玉曼哪里都好,就是总瞎操心他的婚事。   费玉曼眼中闪过一抹失望,她急急地赶过来,还以为能看见未来的儿媳妇,没想到却扑了个空。费玉曼坐下来:“你已经确定要和她结婚了?”   顾哲闻点头,费玉曼的心落了下来,她说道:“既然已经确定了,那其他家的闺女我就替你拒绝了。”   “什么时候有机会,你带她回来看看,你爷爷奶奶就想着什么时候能抱上孙子。”   “还有以后你记得和其他的闺女保持距离,既然选择了对方,就要对她百分百的忠诚,要让她感受到安全感。”费玉曼轻声教育道,她这儿子以前也没谈过什么恋爱,虽然二十几岁的人了,却还是个愣头青。   “别像你爸那样莽莽撞撞的,净做些事惹人家生气。”费玉曼为这个家操碎了心,因为军人的身份,她老公和儿子会时不时的受次伤,即使她已经习惯了都会倍觉心疼,那姑娘要是遇上了这种事情,得多担心?   顾哲闻知道,他受一次伤惹小丫头担心了,小丫头定会伸出尖利的爪子把他再挠个小伤口,让他不好过,他哪里还敢?   昨天徐佩秋睡醒以后,变着法儿的折磨他,若非他不能随便动作,哪儿能让徐佩秋那么轻松的回去。   顾哲闻垂着眸:“我知道了妈,时机合适的时候我会带她回来的。”   “您就别瞎操心了。”   “行行。”费玉曼哑然失笑,她拢了拢身上的毛大衣,轻声细语的问道:“那丫头叫什么名字?”   “徐佩秋。”   “名字不错。”费玉曼见儿子在提到那闺女时,眼神柔和不少,她暗中点头。看起来,儿子是真的喜欢人家,只是不知道那闺女是否也这样深深地喜欢着她的儿子。   不对等的爱情会吃许多的苦,会走不少的弯路,她不想看到任何一个年轻人受伤。   费玉曼情况了解得差不多后,准备走了,顾哲闻想起一件事,突然叫住她:“妈,佩秋她参加了这次的高考。”   “真的?”费玉曼越发满意,儿媳妇这么努力上进,她很喜欢。   “她学习能力很强,平时喜欢看书,所以得到恢复高考的通知后,她挑灯夜读刻苦努力,我想她会考一个好成绩。”   顾哲闻说道:“但她出身不好,无权无势。”   费玉曼了然,她握着自己皮手套,笑骂道:“你小子,还没娶人家过门就操心这操心那的,还让我别瞎操心。”   “你放心,改考卷的时候我会叫人去盯着的。”   费玉曼又想起一件事:“那之前你非要弄进来的那个小男孩儿,许困……”   “是佩秋她亲弟弟。”顾哲闻没有隐瞒。   “好你个臭小子。”要不是顾哲闻现在受了伤,费玉曼真想揍他:“净给你妈妈添事情,你知道许困那事儿,我花了多大的力气么?”   “等我哪天有时间,我请爸妈吃一顿好的。”   “我稀罕你那顿好吃的?”费玉曼睨了他一眼,长大的儿子就跟泼出去的水似的。   “行了行了,你好好养伤,佩秋那事我会帮忙盯着的,她考了多少分就是多少分。”若是有人敢欺负到她儿媳妇头上,偷偷改换试卷,可别怪她不客气。   有费玉曼帮忙,顾哲闻放心多了。   他也好奇,他的小丫头会给他多大的惊喜,她那么耀眼,或许会出乎他的意料。   徐佩秋带着衣服回来后才知道她未来的婆婆来过,她有些紧张:“那,她有没有问起我?有没有嫌弃我的出身?”   她紧张的模样像极了警惕的土拨鼠,坐得直直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呆萌又可爱。顾哲闻轻笑:“有,妈她问了你的名字。”   “你怎么说的?”徐佩秋躬身问他。   “我说你叫徐佩啾,啾天的啾。”   徐佩秋一爪子按在他的脸上:“顾铁蛋。”   顾哲闻扯下脸上的手:“逗你的。”   这小丫头最近是不是迷恋上他的脸了?他挑了挑唇,流露出微微的痞气:“你想谋害亲夫?你想毁了为夫的容?”   又瞎扯。   什么亲夫,徐佩秋鼓着脸颊:“顾铁蛋,我得提醒你一句,我们还没结婚。”   “那你什么时候跟我结婚。”   顾哲闻话锋一转,养了两三天,他已经可以微微的撑着身体坐起来了。他靠着枕头,拉过徐佩秋,男人的脸在她眼前迅速放大,他的气息他的呼吸将她紧紧裹住:“嗯?”   徐佩秋避开他的视线,她心中欢喜,面上却不显。她别开头:“等我顺利进入大学,我就和你去领结婚证。”   “说好了啊,只是悄悄的领结婚证,不准公开。”   她瞪着他,威胁道。   高考成绩出来后,除了成绩要过线,还要提交政审材料,徐佩秋现在还是个黑五类的出身,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己最终能不能顺利拿到通知书进入大学。若她是附近方圆几十里的第一名,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但是也难以预测中途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比如某位领导的儿子女儿也过了线,恰好正需要那个名额,便动了心思把她刷下来。   前世这种事情她听了不下三例。   她垂着的眼眸滑过一抹极快的担忧,顾哲闻敏锐的捕捉到,他把徐佩秋拉过来抱在怀里:“会考上的。”   “我保证。”他的下巴搁在少女的肩膀,贴着她的脸动了动。   小胡渣蹭得徐佩秋皮肤发痒,她推开茫然的男人:“你什么时候刮胡子什么时候再抱我。”   她揉揉自己的脸,跟蹭小刺猬似的。   顾哲闻哑口无言,他摸着自己嘴角周围一圈的小胡渣,心说这是男人的象征。但既然她不喜欢,他应下:“拆了线,回去我就刮胡子。”   徐佩秋满意了。   徐佩秋一连在医院陪着顾哲闻住了一周,这下,整个医院的人都知道顾少校有了对象,而且半年前就处上了。   一周前王婉莹医生把顾少校的对象拦在门外,不准人家进去,隔天就被停了职回家反省,虽然王院长说是为了让王医生继续参加学习提高医术,才让她暂时停职,但大家都知道这是顾少校生气了,顾少校特意拿王医生出气维护着自己的对象杀鸡儆猴呢。   一时间,羡慕徐佩秋的,嫉妒徐佩秋的,可以绕着医院排上十圈。   但偏偏徐佩秋又长得极美,那些心里愤愤不平的人在见着徐佩秋以后,顿时说不话来。   受到冲击的同时,不少女性开始替徐佩秋觉得惋惜——   可惜了,出身不好,以后跟着顾少校,指不定还会受到多少冷眼。   首都的那些大家闺秀名门小姐可不会像王医生那样轻易的让她好过,那些女人心里都傲着,眼睛长在天上。   要是知道顾少校的对象是个普通人,肯定不会放过她的。   闲下来的时候,医院的女性工作者闲聊着,像替女儿操心一样操心着徐佩秋的终身大事。   徐佩秋浑然不知自己收获了一整个医院的吃瓜群众和后妈,今天顾哲闻拆线,她高高兴兴的跟在他身边。拆完线后,王院长建议他再住两天的院,顾哲闻不同意,却屈服在徐佩秋的小拳头下。   徐佩秋冷着脸:“让你住你就住,又没人吃了你。”   “……”顾哲闻刚想说自己伤口已经愈合了,但他扫了眼徐佩秋的拳头,默默点了头。   王院长乐呵呵的笑着,百年难得一见顾少校吃瘪,这闺女也不是个普通人,管得住顾少校。   王院长笑眯眯地看着她推了推眼镜:“那顾少校你就在这里慢慢修养,我先去忙其他的事情了。”   顾哲闻目送满足的吃瓜群众离开,他抓住徐佩秋的拳头压下来:“怎么又没戴手套?”   徐佩秋的手露在空气中一会儿,就凉得跟冰块似的。徐佩秋从衣兜里扯出红手套:“在这儿。”   顾哲闻拿过来,把她的手塞进去:“下次别脱了。”   以前徐佩秋手凉就拉开衣服塞进他的胸口取暖,这段时间他腹部有伤口,徐佩秋便没有任性。她坐在一旁自己搓小手取暖,怎么看怎么讨喜,每当这时,顾哲闻总会自动把她的手拉进被窝。   帮她温暖。   顾哲闻住了两天,最后他实在受不了这么躺着,干脆的出了院。   俩人并肩慢慢往回走,路上风大,即使裹着厚厚的一层棉衣也冷得不行,徐佩秋的围巾包住了她的小脑袋,只露出眼睛及以上部分,像个刚堆好的白白胖胖的雪人。   顾哲闻看着她笑,笑得徐佩秋微恼,她哆嗦着:“快走。”   “不急。”顾哲闻突然拉起她的手,把她的手放进自己暖和的兜里,与她十指紧扣着,徐佩秋做贼似的看向四周,看有没有人注意,顾哲闻垂头:“你是我对象,对象之间拉拉小手,没关系。”   他又弯了弯腰,放低了声音,在她耳畔轻声说话:“以前你经常往我怀里扑的时候……”   他话没说完就被徐佩秋捂住了嘴巴,徐佩秋义正言辞:“那是在家里,没人看见。”   “顾老师,希望现在你能多为你的学生考虑,你的学生正值考大学的关键时刻,所以你不要诱惑你的学生犯罪。”她眯起眼睛,咬着牙小声威胁。   她张口说话,呼出热气,垂在顾哲闻的脸上,热热的。   “要是因为你故意诱惑学生而导致你的学生没上得了大学,你的学生她说她就立马和你分手。”徐佩秋说完后,哼的一声别开头。   顾哲闻的笑声渐渐在她耳畔响起,愉快的笑声显示他此刻的心情非常好,他的笑声很好听,听久了,也让人忍不住勾了勾唇。   顾哲闻停下来:“好,回家以后,顾老师慢慢诱惑你。”   “……”顾铁蛋你。   徐佩秋一脸的不可思议:“顾铁蛋你以前不是这种人的,你变了。”   你变得越来越厚脸皮了。   想她当初还以为顾哲闻是个温文儒雅的谦谦君子,去他的正直军人,这种程度已经可以说是小流氓了。   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她以前怎么就看走了眼?徐佩秋开始怀疑人生。   风越吹越大,很快就飘起了雪,顾哲闻伸手护住她的头,把她拉到自己身边抱着:“快到了。”   徐佩秋冻得鼻尖发红,俩人加快脚步后,终于到了家,徐佩秋冷得打了个寒颤,她抱怨道:“每年冬天我都希望夏天早点到来,而每当夏天到了以后,我又想要冬天。”   还是科技好,后世冬暖夏凉,一台空调便能解决问题。   而现在,她怕是还得咬牙熬一熬。   顾哲闻脱下大衣抖了抖雪:“明年冬天来我家吧。”   徐佩秋刚想拒绝,便听见顾哲闻说:“我家冬天很温暖。”   “看你表现。”徐佩秋哼哼道。   邻居进到顾哲闻回来,找上了门:“小顾身体还好吧?”   “恢复得差不多了。”顾哲闻回道。   徐佩秋拉着顾哲闻:“那天你受伤的消息还是这位叔告诉我的,他特意送了我一程,我答应要请叔吃饭的。”   邻居赶忙摆手:“吃饭就不用了。”   “没事,刘局,您就带上婶过来,我出门买了菜就做饭,刚好婶也下班吧?叫上婶一起吧。”顾哲闻笑着指指拉着他的徐佩秋。   “这是我对象。”   刘局一愣,随后明白过来,原来是这个意思,他笑呵呵的点头:“那行,那我就不客气了,等你婶回家我就带她过来帮忙。”   “辛苦你了小顾。”   徐佩秋听见他介绍自己,藏在围巾里的耳朵微微发烫,心里暖烘烘的,甜得腻人。   她今天格外勤快,俩人去买了菜,在刘局的媳妇下班前做好了饭,四个人围坐在客厅吃着暖和的饭菜,谈笑风生。刘局的媳妇是一名大学老师,徐佩秋长得貌美,皮肤又白,她一眼就喜欢上了:“佩秋今年参加高考没?”   “参加了。”徐佩秋浅笑着回她:“自我感觉考得还不错。”   “这么自信?那到时候你成绩出来,可得跟我说说。”刘局媳妇笑着说:“要是咱们县能出一个大学生就好了,那可真给我们县长脸。”   “佩秋她的分数可以的。”顾哲闻垂头望着她:“我相信她。”   刘局来了兴趣:“那佩秋想上什么大学?”   “国立首都医学专门学校。”   刘局和媳妇儿对视一眼,顾哲闻也愣了愣,刘局忍不住打趣道:“丫头,那可是首都最好的医科类大学,你要是不考个状元,恐怕还真上不去。”   “是啊,那学校是真好,我有个好朋友在里面教书,当年她是我们学校成绩最好的。你要是能考上,我写信把你介绍给她,让她收你当学生。”刘局媳妇笑道。   这丫头人长得好看,又有志气,是棵好苗子。   如果出身好就更好了,但既然人家顾少校都不介意,她又介意什么。   “谢谢婶,我不会让您失望的。”徐佩秋笑眯眯地:“婶,你这封介绍信,我一定会拿到的。”   “你这丫头志气不小,好,我等着,你要是拿到了这封介绍信,我专程买鞭炮给你庆祝。”   “好。”   寒暄以后,徐佩秋知道顾哲闻为何会请刘局夫妇俩吃饭了。顾哲闻在洗碗,她轻手轻脚的走过去,一下子从身后抱住他。   顾哲闻,你怎么就这么好?   她脸颊贴着顾哲闻的后背,幸福的闭上眼睛。   顾哲闻回头看了看小丫头:“怎么了?”   “没事。”就想抱抱你而已,徐佩秋在他后背蹭了蹭,蹭得顾哲闻根本无心洗碗。   他飞快将碗清理干净,放好以后把手上的水一擦,转身迅速将徐佩秋抱在怀里,快步往房间走去。徐佩秋惊呼一声抱住他的脖子:“顾哲闻你干嘛?”   他把徐佩秋放在床上,压着她:“我以为刚刚你想我了。”   徐佩秋哑然:“我一直看着你,怎么可能想……”   顾哲闻堵住她的嘴唇,滚烫的呼吸落在她的脸上,徐佩秋的心紧了紧,她开始扭动身子:“顾哲唔。”   男人炽热的唇舌霸道的侵略着她的唇齿,将她填得满满的。几分钟后,男人喘着气离开她,他红着眼,她肿着唇,暧昧的气氛一触即发。   徐佩秋舔了舔嘴唇,不敢乱动。   她的心跳得很快,虽然她很想满足自己的男人,但是……   徐佩秋瞪着眼:“顾哲闻,我们还没结婚,你这是耍流氓。“   顾哲闻无奈的在她唇上亲了亲,男人哑着声音:“若不是你还小,我想更流氓些。”   “禽兽。”徐佩秋手中还抓着床单,顾哲闻扫了一眼,她立马松开,心虚的别开脸。刚刚情到深处时,她似乎不由自主的迎合了他。   她满脸通红。   等她害羞完了,发现身上的男人还盯着她看,她恼了:“出去出去,我要睡觉了。”   “才七点,你睡什么觉?”他似笑非笑着,他的表情就像一把利刃,毫不留情地拆穿了她的谎言。   我早睡早起健康养生不行吗?徐佩秋气闷。   “我就要睡。”   顾哲闻放开她,无奈的起身:“好。”   他给她盖好被子走了出去,徐佩秋冷静了一阵,毫无睡意。她磨了磨后槽牙,都怪他,没事瞎亲自己,闹得她现在一闭上眼睛全都是他的影子。   偶尔还闪过几个月前的男人出浴图。   越想越热了。   顾哲闻专程送她回家后,休息了半个小时就走了,他的任务已经完成,得回去报告,下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   家里冷冷清清的,她冷的时候没人给她暖手,她累的时候没人帮她做事,她饿的时候没人给她做饭。晚上也没人给她暖冰冷的床,他不过只走了半天,徐佩秋却想他想得不可自拔。   徐佩秋叹了口气,继续拿着纸去找老灵婆学习,日子又变得单调起来。   李爱国知道她有文化,特意请她做了队里的记分员,今天谁家挣了几工分,都交由徐佩秋记在本子上。有知青与她闲聊,问她考得如何,徐佩秋敷衍了过去不想回答。   临近新年的时候,家家户户都贴上了红对联,队里也准备杀猪分猪肉了,徐佩秋收到了来自许困的信。   他在信里说自己要去执行一项任务,所以今年不能回来过年,特意嘱咐徐佩秋对自己好一点,大队里分的猪肉好好地煮了来吃,不用给他留。   徐佩秋收起信,叹了口气。   今年过年,家里大概只有她一个人。   不,或许她能和老灵婆一起过。   杀猪那天很热闹,村里的壮汉大早上的就开始把猪拉出来杀了,猪叫声十分洪亮,大老远的都能听见。   徐佩秋分到了八斤猪肉,她提着分到的猪肉回家,又去山上把老灵婆请下来:“婆,今年去我家里过年吧,队里分了猪肉,请婆您吃顿好吃的。”   老灵婆毫不留情的拆穿她:“你丫头不是嫌一个人过年不热闹才把我请过去的吧?”   徐佩秋挽着她:“怎么可能?我可是真心实意的邀请您来过年的。”   老灵婆到了她家,家里别说是对联了,连门神都没贴一张,老灵婆十分嫌弃:“过年还是得有个过年的样子。”   她在衣服里摸了摸,摸出几幅对联扔给她:“拿去。”   徐佩秋呆了呆,笑眯眯地捡起对联:“还是婆您好。”   “知道就好。”   徐佩秋炒了肉,年夜饭做得很丰盛,可惜她俩胃口都不大,剩了不少。一老一小坐在院子里聊天,偶尔还能看见远处的烟花,昙花一现眨眼即逝。   老灵婆看她在发呆,拿着木棍起身:“我困了。”   徐佩秋赶紧把她扶进房间,让她睡下。她走出房间,站在院门口,门外视野宽阔,能更清楚的看见远处绚烂的烟花。她叹了口气,不知道许困他小小年纪能不能适应外面,不知道顾哲闻他现在是否也在想着自己。   冷风呼啸的吹着,她拢了拢身上的衣服,转身回房睡下。   大年初一,村里有人放着鞭炮,气氛热闹。徐佩秋和老灵婆大眼瞪小眼,老灵婆吃着饭:“丫头,你挣了那么多钱,鞭炮都舍不得买一个?”   “……我忘记了。”徐佩秋心虚的低头吃饭,她都好多年没有在家里过春节了。   老灵婆吃完饭,摇摇头走了,还是她的小破屋舒服,住得高看得远,看到的东西多了,也不无聊,比这丫头有趣。   别家都热热闹闹的,唯独徐佩秋这家格外的凄清。   徐佩秋坐在院子里发呆,临近晚上的时候,门被人轻轻推开,顾哲闻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她呆坐在凳子上,没动。   待顾哲闻走到她面前停下后,她仰着头,倏地站了起来一把扑到他的怀中,顾哲闻抱紧了小丫头。   “别的女人都有自家男人陪着过新年,你怎么现在才来?”   她的声音委委屈屈的,听得顾哲闻恨不得把她供在自己的心尖尖上宠着。   顾哲闻的下巴抵着她的脑袋:“我来陪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啾:别的小朋友过年都开开心心的,为什么就我家这么凄清   铁蛋:请问作者什么时候才让我结束异地恋?拔刀   诶?我更新晋江竟然不会提示吗? 第28章 二十八颗糖   他抱紧徐佩秋, 徐佩秋穿着新衣服, 棉衣把她裹成胖胖的一个团子, 顾哲闻修长的手臂刚刚好。   徐佩秋脸上的喜悦难以掩藏,她仰着脸:“你怎么过来了?你家里……”   “你这也是我的一个家。”顾哲闻笑着把她抱起来,徐佩秋惊呼一声,伸手勾着他的脖子。   “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徐佩秋抿着唇, 心里涌起一股股的暖意, 他总是在心里记着自己, 无论何时, 无论何地。他总能用蜜糖一般的话哄她开心,让她感受到来自他细腻的呵护和珍爱。   “就你能说。”徐佩秋从他怀里跳下来,她崴了崴脚,顾哲闻扶住她, 目光含着关心。   “顾少校, 这些话都是谁教你说的。”   她笑眯眯地盯着顾哲闻, 眼睛怀着几分狐疑,这男人要真天生会哄女人开心, 那她以后得把他看得紧紧的。   往后不知道还有多少女人要前赴后继的扑上来。   顾哲闻垂着头:“以前跟你说过,有自学的,也有人民教的。”   徐佩秋睨了他一眼:“人民说她没有教过你这种话。”   她扶着腰笑起来:“你还没吃饭吧,我去给你热饭吃。   天色已暗, 外面大雪纷飞,冷气笼罩着整个世界,顾哲闻军绿色的大衣沾了不少雪花, 连黑色的眼睫不知何时也沾了一片。她伸手,用手指将他眼睫上的雪片掸掉,拉住他温热的手:“进屋坐吧。”   房子里冷冷清清,顾哲闻知道许困正在执行任务没办法回家过年。说来也神奇,许困那么拼命的训练短短三四个月后,在最终考核中竟然表现得极为优异,使得他破格得到了资格,也得到了上面的重点关注。   虽然许困是地主后代出身的黑五类,但现在急需人才,组织上为了不失去这样一株好苗子,已经命人摘掉了他的黑五类帽子。文件已经正式处理好,只等着他交给地方办事处。   顾哲闻此次便是为这事儿来的,他拉住徐佩秋,徐佩秋被他的力道一带,转身回头时猛地撞进他的怀里。鼻尖碰着他又冷又硬的衣服,再抬起头来时,她鼻尖通红。   徐佩秋恼羞的瞪着他,顾哲闻心虚弯腰,用温热的手指揉她鼻尖:“疼吗?”   “疼。顾铁蛋你要是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你今天晚上别想吃饭!”徐佩秋凶巴巴的威胁道,毫无威胁之气,反倒像只气鼓鼓的河豚,双颊鼓起,惹得人想戳一戳。   顾哲闻失笑,他摇摇头,从贴身的大衣里兜掏出来一叠折好的纸,纸白得耀眼。他扬了扬手中的文件:“过新年,我给你带好消息来了。”   “你亲我一下,我就给你看。”   “看给你想的美的。”徐佩秋踮起脚尖作势要抢,顾哲闻人比她高,稍稍侧了侧身,徐佩秋立马扑了个空。   徐佩秋双手不服气的攀上他的手臂,双脚腾空继续争夺,屡战屡败。冬□□服穿得多,她一直举着手,没一会儿就浑身酸软。徐佩秋喘着气,每口气哈出来飘成一股浅淡的白气,缓缓消失在阴冷的空气里。   顾哲闻重新低下头,声音沙哑:“亲不亲?”   徐佩秋无奈,只好捧住他的脸飞快的亲了他一口。少女柔软丰盈的唇瓣贴上来,有些凉,却意外的美味。   顾哲闻心中滑过满足。   “好了,快说。”徐佩秋盯着他手中的东西,能让顾哲闻大老远的跑过来送这东西,一定很重要,重要到他想亲口送到她的手里,重要到他想亲自对她说。   可什么东西能那么重要?   徐佩秋凝思片刻,惊喜道:“难道是许困立功啦?”   “一定程度上来说,也算是。”顾哲闻不再逗她,他把盖了章的文件放到徐佩秋的掌心上,浅笑着。   “看看吧。”   徐佩秋狐疑的扫过他的眼睛,她垂着头摊开折起来的纸张,一目十行。   她眼睑往下时,睫毛浓密如鸦羽,轻轻颤动着,像蝴蝶轻盈的展着翅膀。她眼睫微颤,徐佩秋读完这些熟悉又陌生的字,愣住。每个字分开她都认得,现在合在一起,她的脑袋却好像转不过弯,好像看不懂这上面的意思了。   她嘴唇嗫喏,千言万语最终化为了短短的一个疑问句:“真的?”   “真的。”顾哲闻大手将她搂进屋:“许困表现极好,所以经过组织研究决定,为了保护军人的名誉,为了让军人更好的在前线为保卫祖国而奋斗,特别消除你们家的黑五类帽子。”   “现在许困已经是革命军人,而你是革命军人家属。”   “以后不会再有人因为出身攻击你,欺负你。”   少女的眼眶一下就红了,她葱白的手指紧紧拽着文件,不安的仰着脸,她哑着声音:“许困他,他是不是接了特别危险的任务?”   “他是不是瞒着我接了什么特别危险的任……”   “不是。”顾哲闻打断她,他抱住浑身轻颤的小丫头,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着。   “任务很安全,不会有生命危险,只是艰苦了点儿而已。”凭许困的实力,足以应付。   “你不许骗我。”徐佩秋吸了吸鼻子。   “许困他从小就拼命,为了保护我他总是和比他大几岁十几岁二十几岁的人打架,即使知道力量悬殊,可为了我他还是会拼命,每次他都会带着伤回来。”徐佩秋想起了往事,心里更加酸楚。   每次浑身伤痕累累的许困,低沉着眼,紧抿着唇,青涩又稚嫩的脸蛋毫无血色,像无依无靠孤苦伶仃的小狼狗。   即使外形狼狈,那双眼却透着不容挑衅的威严。   如果许困这次考核表现优异,那他平日里一定拼了命的练习,他一定把自己当成一个机器,不知痛不知疲倦的往前走着。哪怕身心俱疲,哪怕很想坐下来休息片刻,可他不会,因为他不能倒下。   一旦倒下,那些紧盯着他的人便会争先恐后的涌上来把他吃得骨头都不剩。   “真的,相信我。”顾哲闻目光认真,徐佩秋看了半晌,缓缓点头。   文件上的印章在雪天刺眼又夺目,像春天温暖的太阳,照亮了她的心和她的世界。   她压了压上扬的嘴角,终于感受到过年的喜悦,连着对顾哲闻也好了不少:“年底分了肉,我给你炒份肉吧。”   “我帮你。”顾哲闻把文件拿回来重新放进贴身衣兜里,跟着徐佩秋进了灶房。   *   边境处的某座大山里,孤鹰扛着枪,静静地靠在一颗大树旁,他双目犀利如剑,又似一汪冰天雪地中的冻泉。若非偶尔眨眨眼睛,彰显他还是个活人,一般人定不会注意到如雕塑一般一动不动的他。   他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衣,嘴唇冻得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唯有那双露在空气中的手,冻得发紫。孤鹰来这里半个多月了,这边条件差,天气冷,药物更是贫乏,手上青紫色的冻疮又痒又疼,冻疮裂开的地方碰着了东西,带来一股钻心的刺痛。   孤鹰眉毛都没动一下。   队友在潜伏在旁边观察前方偷偷摸摸上山的“村民”,压低了身体做好伪装,孤鹰终于动了,他悄无声息的后退两步,把自己彻底藏进灌木丛中。待“村民\"走远后,队友收起枪,压低了声音:“孤鹰,回去?”   “再等等。”孤鹰一动不动,只慢慢的举起了枪对准远处。   队友不明所以,慢慢跟着举起来。   只有一个人拦住他:“孤鹰,我们的任务是侦查!你不要胡来!”   三分钟后,随着孤鹰的一声枪响,深林中接二连三的响起了枪声。有一位队友是和孤鹰一起训练的,对战时没少被他折磨,原以为以前的许困已经足够变态,没想到潜伏在这大山里后,许困的变态程度日常刷新他的认知。   枪声激烈,子弹擦着身旁的枝叶滑过,许困脸色不变:“做好掩护,十一点钟方向有大批敌军靠近。”   我们当然知道十一点钟有大批敌军靠近!可我们只有七个人,你许困脑子有泡你不回去汇报大部队,非要开枪和人家单挑!   找死也不带这么嚣张的。   队友把他骂了一顿,硬着头皮跟着他开枪。   许困冷静的瞄准,开枪,换子弹,瞄准,如此循环反复。甚至有时候他还会抽出心思指挥队友,解决后方绕过来的敌军。   两个小时后,深林重新归为一片寂静。   队友不可思议的收起枪:“结束了?我们的第一个任务结束了?”   这么多敌军,仅靠他们七个人就解决了?没有一个人死亡,只有三个人轻伤?   “还没。”许困轻佻的勾起唇角,倏地转身,对着身后三点钟方向开了一枪,随着一道沉重的闷哼声,一切重归平静。   许困嘴角勾起笑:“结束了。”   “可以回家过年了。”   “……”六个人神情复杂的看着他,感情你这么大胆的单挑人家这么多敌军,就为了赶着回家过年?   孤鹰这小子怕不是脑子有泡吧?   不,他一定是脑子有泡。   和他待过的人都这么说,孤鹰代号不应该叫孤鹰,应该叫疯狗,许困的本质就是不要命的疯狗,又凶又狠,又狼又野。   恰逢清晨的第一缕光穿透密林,许困动了动冰得僵硬的双腿,悠闲的扛着枪往回走。   身后没有动静,他不由得回头:“你们不回家么?”   他微微挑起眉梢,六个人对视一眼,和孤鹰相处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见这小子心情这么好。   可他心情好的时候,踏马怎么也跟索命的黑白无常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  许困:我变强大了,也长冻疮了。佩秋姐,我长冻疮了,委屈   顾铁蛋:(亲切)我来帮你上药   妈耶许困迪迪真的带感!   咳昨天没有灵感就断更了一下,稍后还有二更 第29章 二十九颗糖   顾哲闻天一亮就带着徐佩秋去县人民委员会递交材料, 县人民委员会办公室的人办事懒散, 听见徐佩秋要交材料, 他眼中滑过一抹不耐,凶恶地赶人:“没这政策!赶紧回去赶紧回去,捣什么乱。”   顾哲闻一把将人提起,把他摁到墙角威胁了半分钟后, 对方满脸惊惧, 知道自己碰上了大人物, 惹了麻烦, 他被顾哲闻放下来后,战战兢兢的把材料收起来,客客气气的对顾哲闻鞠躬弯腰。   恨不得立刻马上把这尊瘟神送走。   顾哲闻表情冷淡,他懒懒地掀了掀眼皮, 眼中滑过一抹凶狠, 眨眼即逝。   “我不是来向你申请的, 我是来通知你的。这件事上面已经决定了,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着。”他眯了眯眼睛, 双手撑在桌上靠近办事人员:“若是让我知道以后发生了意外,我唯你是问。”   “是是是。”办事人员点头哈腰,谄媚应下。   他心里纳闷着,现在上头没说有关于摘掉地主帽子的政策啊, 怎么这么人还把材料交给他?等顾哲闻拉着徐佩秋走了,他打开材料一看,上面赫然写着——   【摘地主分子帽子通知书】   查你大队第三生产队, 徐佩秋,现年17岁,为革命军人家属,经军部组织审议决定,经本部审查批准摘掉地主成分帽子。希通知本人,再向公众公布。   查你大队第三生产队,许困,现年16岁,为优秀革命军人,经军部组织审议决定,经本部审查批准摘掉地主成分帽子。希通知本人,再向公众公布。   材料上硕大的几个章之中,军部的印章格外显眼。   办事人员拿着材料的抖了抖手,那个地主出身凶狠得像个狼崽子的许困,现在已经变成优秀革命军人了?!   徐佩秋牵着他走出办公室,她缓缓地抠着他的掌心,抠得顾哲闻的手掌痒乎乎的。顾哲闻侧了侧身,把她正红色的围巾拢好:“成分问题解决了,日后革委会就没有办法借口你的成分和出身否掉你上大学的资格。”   “我在首都等你。”顾哲闻拢好她的围巾,抬起骨节修长的手,遮住她头顶飘下的雪。   徐佩秋点头,她脸颊染着浅浅的红,如成熟透亮的蜜桃。她站在顾哲闻面前,双手插进他温暖的兜里,她抿着唇笑起来,甜美温和:“等我。”   “我很快就来找你了。”   “在此期间,希望你能认真地执行组织给你的任务,拒绝除了徐佩秋以外的所有女性人民的求助和示好。要是有朝一日,名为徐佩秋的人民发现你背着她偷偷和其他人好,她就向组织检举告发你的不忠诚行为。”   顾哲闻哑然,他无声的笑起来,眼中滑过一抹轻佻:“那,在临走之前,我可不可以向那名名叫徐佩秋的人民要点好处?”   “你还想要什么好处。”徐佩秋瞪他,昨晚是谁把她按在墙上亲的?昨晚是谁那么不要脸的非要给她暖被窝的?   这人睡一觉就装失忆是吧?   她风情的瞪着他,顾哲闻的笑容更加温柔:“我等着你的十八岁。”   徐佩秋噎住,她近距离的望着顾哲闻那双温情的眼,突然反应过来。怪不得顾哲闻大年初一大老远的跑过来给她送材料,原来是有了这材料,她考上大学的几率就大了些,而她之前答应了对方,只要考上大学就和他偷偷领结婚证。   徐佩秋脸上飞起一抹绯红:“顾铁蛋你唔。”   你一定是属狗的,不然怎么这么喜欢亲人?还故意用手挡住她的眼睛,说得好像捂住她的眼睛她就不会知道一样。   少女长长的眼睫如羽毛轻轻滑过他的掌心,顾哲闻心底一片柔软。   他等了许久,也盼了许久,只盼着少女能赶紧到法定结婚年龄。   小丫头在外人面前那么凶狠,在他身边却乖巧得像只无害的兔子。她的所有温柔,她所有细致温腻的一面毫无保留的在他眼前慢慢展开。   他这辈子都不想放开她。   顾哲闻闭着眼睛亲了她半晌,最后把她拥入怀中:“我要走了,你好好保护自己。”   “嗯。”徐佩秋反抱住他,头埋在他的胸前,弄乱了精心梳着的黑发。徐佩秋的声音闷闷的:“你也是,做任务的时候要小心,别再像以前那样傻乎乎的冲上去了。”   她的声音很温柔,很柔软,顾哲闻刚想回应,又听小丫头突然变了语气,凶巴巴的吼他:“要是再让我发现,你就回家给我跪搓衣板!跪一天!”   “……”当他刚刚的感动和欢喜都是醉觉吧。   顾哲闻是掐着时间偷偷跑出来的,在徐佩秋这里住一晚上已是极限,今晚若是还不回去,便有些可疑了。   他想带小丫头回去,可小丫头似乎并不想这么早见到他的家人。   或是害怕,或是觉得距离太遥远,他只依稀知道,她想以更好的面貌站在他身边,以更优秀的姿态面对他的家人,面对他们所有可能会遇到的问题。   她不只甘于当一株攀附于他而生长的菟丝花。   即使他可以护她一世周全。   她也知道他可以许她一世荣华富贵。   顾哲闻坐在绿皮火车上,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窗外。徐佩秋的身影在雪中越来越小,逐渐化为一个黑点,直至完全消失。   他勾了勾唇,我等你。   春节时也是农闲时,加上天气寒冷,家家户户都缩在自己的房子里,偶尔才出一次门。徐佩秋一个人在家百无聊赖,便时常去找老灵婆说话,老灵婆嫌她闹人天天都想赶她回去。   徐佩秋又被老灵婆追了回来,她鼓着脸颊呆坐在院子里,没事做。   每天都很无聊,许困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连封信也没有。徐佩秋托着下巴,正望着天发呆时,李爱国兴奋的冲进了院子:“佩秋!佩秋!你家成分变了!”   “许困那小子当兵表现优异,得到了军部的表扬,特意研究决定一致通过了摘掉你们家帽子的决定。现在你也是革命军人家属了!你们不是地主后代了。”李爱国拿着大队的摘帽子存根,激动的说道。   比起他的反应,徐佩秋要冷静得多。她懒懒地动了动眼皮:“知道了。”   李爱国顿时觉得如一盆冷水浇在了他的头上,他冷静下来:“那佩秋,下午我通知全生产队开会,向全队人公布这则好消息。现在你家的成分干净了你们家再也不用受人指点议论了!”   “你这么努力,一定能考上大学,毕业以后分配到一份好工作的。”李爱国憧憬的替她构思着伟美好的未来,当事人徐佩秋丁点儿反应都没有,李爱国尴尬的咳嗽两声:“那佩秋,到时候你记得来啊。”   “李大队长,你帮我说清楚就是,我就不去了。”徐佩秋拒绝道。   “为什么?”李爱国不解地问她。   “我怕有人当场给我介绍对象啊。”徐佩秋随口找了个理由敷衍他,李爱国想想也是,现在徐佩秋既然不是地主了,还摇身一变成了出身不错的军人家属,再加上去年她热心辅导附近十里八乡的知青,主动帮他们讲课,俨然已是大家心中的优秀学生,美德传遍了十里八乡。   今年她考上大学那是铁板上钉钉子的事儿!   徐佩秋长得美,眼见着现在要飞黄腾达过上好日子了,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抱着想娶她当媳妇的心思。   徐佩秋的担忧并无道理,稍微稳重些的还处于观望状态,心急的已经开始找媒婆说亲了。徐佩秋每天都要接待人,一周下来疲倦不已。   二月底的某一天,乡里的妇联主任亲自上门拜访:“佩秋,你过线啦!你是咱们省的状元呢!”   “哎哟佩秋你可真有福气,弟弟是军人,出身变干净了,现在你又争气的考上了大学,以后可别忘记咱们这些老乡啊!”   “嗯。”得知自己是状元后,徐佩秋松了口气,她的心落下来。想着马上就能见到顾哲闻,她表情明媚,双眼偷偷藏起了笑。   77年的高考没有公布分数,徐佩秋既然是省状元,她想着老灵婆的话,手一拐,便报考了首都某军医学校。想守护顾哲闻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便是因为她摘掉了地主的帽子,出身好成分好,哪怕是军医学校,她的政审也让对方挑不出丁点儿的毛病。   再加上军医学校上学不用交钱,读书就意味着入伍,每个月还有补助,毕业后统一分配到军医院工作。   徐佩秋暗戳戳的想,万一哪天她就和王婉莹成了同事呢?万一哪天她的职位就比王婉莹高了呢?这对于京城那些窥觑着顾哲闻的小姐来说,也是一记很响的警告。   她填好志愿后,天天在家里翘首以盼,又是期待又是紧张,想着下半辈子她即将和顾哲闻千丝万缕的联系在一起,她就忍不住开心。   某天正午,院门被人推开,徐佩秋从屋里探头,发现一张熟悉却成熟不少的脸。   徐佩秋眼睛一亮,如一只蝴蝶扑了出来,她一把捧住许困的脸:“臭小子,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在部队里惹事儿。你眼睛这里的伤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又跟人打架了?”   许困被徐佩秋问得有些无奈,他偏头避开徐佩秋的手:“我说姐,好歹我也是你的亲弟弟,你就不能想我点好的?”   徐佩秋睨了他一眼,冷笑:“你也知道你是我的亲弟弟?大半年来你寄给我的信还不到三封,一根手指都能数得过来。”   “你摸摸你自己的良心,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许困无语凝噎,他那段时间拼了命的想变得更优秀,想让各位大人物注意到自己,当时除了训练和变得更强,他的脑海里没有任何想法。等他有时间喘口气缓过神来,发现已经过去足足两三个月了。   许困心虚的眨着眼睛,嘴倔道:“姐,我没有良心,你知道的。”   “……”是什么让你变得如此的厚颜无耻?   徐佩秋狐疑地打量他,缓缓点头:“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   许困不想和她说话了,他觉得自己满怀期待的跑回家,盼望着徐佩秋能温柔的做好饭菜招待他奖励他,根本就是在做梦,在异想天开。   徐佩秋不和他对着干就差不多了,怎么可能对他温柔?   “好了好了,赶紧进来。”徐佩秋注意到他手上的冻疮,眼中划过一抹心疼,她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徐佩秋拉着他走进屋,屁股下的凳子还没坐热,妇联主任王主任热情地推开门走进来:“佩秋,你的录取通知书到啦!”   “我怕人弄丢,专程给你送过来了!”   “是首都的军医大学哩!”   作者有话要说:  刚回家的迪迪:嗯嗯嗯嗯嗯?什么?我姐是省状元,还被首都的军医大学录取了?   佩秋:托你姐夫的福   迪迪:拔刀   二更,稍稍晚了一点 第30章 三十颗糖   许困先于徐佩秋抢过了王主任手中的录取通知书, 他双眼瞪得微圆, 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中真切的纸张,清晰的字体,是首都的军医大学没有错!许困喉咙发干,半晌后, 他艰难地动了动嘴唇:“徐佩秋,你, 你考上了?”   他难以置信地表情成功地取悦了她,平日的许困一脸正经和严肃, 像个小大人, 偶尔被她激怒以后才会像个咋咋呼呼的孩子。如今见他背脊挺直, 拿着自己的通知书满眼不敢相信。她坏心眼的耸耸肩:“对啊。”   “就随便填了个学校, 没想到竟然考上了。”   王主任一听,哎哟一声连忙恭维:“还是咱们佩秋有出息, 以前老徐在的时候, 那可是咱们十里八乡最出名的老师!”   “佩秋你现在这么有出息, 老徐在地下也安心了。”   王主任说漏了一点, 老徐生前不止是十里八乡最出名的老师,他还是附近最有名最优秀的高中校长,再往以前的年代倒退, 老徐家的祖上更是在国外留过学的海归, 眼界胸怀和知识面远远超越一般人。   他们家虽然被斗倒了,但口口相传长辈亲口教授,底子比其他人好了不止一点儿。哪怕许困没有怎么读书, 他现在的知识水平,也比现在绝大多数知青要扎实得多。   徐佩秋眼光闪烁,客气地笑了笑,她把王主任迎进门来:“麻烦王主任您亲自跑一趟了,我给您倒碗水喝吧。”   “好咧好咧。”王主任也不客气,她看着徐佩秋心情复杂。   以前徐家是地主后代,许困做事凶狠流氓,在他们乡镇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现在怎么就突然大放异彩崛起了呢?成分变了不说,连徐佩秋都接着他弟弟去了军队后,考上了大学。可真是羡煞旁人。   这两姐弟,是真的要走出他们这穷困潦倒的小乡镇,去往大城市拼搏了。   前途无量!   不知道以前那些欺负过他们姐弟俩的人现在是什么感受。   王主任喝了水,留下来和徐佩秋聊天,徐佩秋并没有和她谈下去的兴致,王主任也看出来了,不再用热脸帖她的冷屁股,寻了个借口自觉离开。她暗自懊恼,早知道以前就对这姐弟俩稍微多关心些了。   徐佩秋朝空中摊手,白白的掌心向上,纹路很少。许困没有反应,徐佩秋不由得挑了挑眉稍:“你还要拿着我的录取通知书多久?”   许困一愣,赶紧把通知书递给她,他坐到徐佩秋对面,忍不住倾了倾身子问她:“你真的考上大学了?”   徐佩秋反手敲了他一下:“你都能被选进特别行动小组,我为什么就不能考上大学?许困,你看不起人是吧?”   当然不是,许困赶紧反驳:“我只是太震惊了,我没想到你竟然真的可以把你的个人感情撇在一边专心学习,你能耐着性子苦读诗书。以前爸爸教你学习,你最不耐烦的。”   所以你知晓的东西还没我多。   后半句话许困可不敢说出来,说出来又免不了徐佩秋的一顿揍。   徐佩秋眼睛弯起来如月牙,眸光潋滟,她想起了顾哲闻。她垂着眸:“周怀庆算什么,她只是我穷困潦倒的过去中的一个路人罢了。”   现在她有光明的未来,还有即将完整的新家,以及一位深爱着她的未婚夫。   徐佩秋没打算现在告诉许困她和顾哲闻的关系,她低头看着录取通知书,录取通知书上写着:学生须于78年三月三日前到学校报道,且须带上户口迁徙证明和粮油关系转凭证,以及商品供应关系。   离开三月三不久了,徐佩秋合上录取通知书:“你这次回来能呆多久?”   “十来天,我特意缠着领导让他给我放了春节假。”   徐佩秋忍不住又想和他拌嘴,她凉凉地看着他:“别说春节了,现在元宵节都过了,你现在回来过年?”   许困心虚地闪烁着眼神,不过在部队里他经受了严格的训练和教育,他机智地转移话题:“那你什么时候去办这些材料,我陪你去。要是那些人还敢对你甩脸色,我就让他们知道知道我拳头的厉害。”   “这个想法不错。”徐佩秋想起上次顾哲闻陪她去交摘帽子成分材料的时候,也是半文半武的威胁了对方一阵才把事情办下来。   这许困怕不是被顾哲闻教坏了?   许困见徐佩秋又盯着自己看,眯着眼睛,像冬天躲在灶台上贪暖的猫儿,虽姿态慵懒,双眼却犀利如刀,好像看破了他的那点小心思。许困及时起身:“姐,我饿了。”   “行了,知道了。”徐佩秋收起录取通知书往回走:“吃吃吃就知道吃。”   许困哑然,好半晌才反驳了一句:“我还在长身体。”   徐佩秋睨了他一眼,都快一米八的个子,还长身体?隔了大半年没见,许困成熟稳重不少,只是在她习惯性的言语刺激下,时常会显出调皮的小男孩性子,不知不觉间对着她炸毛。   她满足于他的信任和依赖,徐佩秋找出鲜生姜榨出了汁水,加热熬成糊状,待凉后涂抹于许困的冻疮处。她抓着他的手,细致的帮他涂抹,冻疮很痒,许困平时都忍得,如今他的忍耐力似乎下降了不少。   他缩了缩手,徐佩秋冷笑一声,以为是他裂开的伤口受到了姜水的刺激:“还知道痛?”   许困的手骨相很美,和徐佩秋保养得不错的手差不了多少,只是因为许困从小干活多,再加上去了军队疯狂的训练,他这双骨相极美的手指已经长满了厚厚的茧子,有的老茧微微透黄,看得徐佩秋眼热。   她嘴上骂着,到底还是放轻了动作。   许困高兴地任由她抹着冷掉的糊状姜糊,心不在焉的回答:“天气暖和了就不会了。”   徐佩秋突然觉得自己被他气得胸口疼,她没好气的把剩下的姜糊收起来:“要是你夏天回家,我是不是还要帮你准备好治疗晒伤的药?”   许困被她噎得没办法回答。   好在徐佩秋也只是习惯使然,习惯了时不时刺激他几句,也没真记着仇往心里去。她倏地转移了话题:“我进了大学以后,除非特殊情况,否则我不会再回来这里了。”   徐佩秋的眼睛漆黑,在那瞬间涌出一股极强大的自信,明亮且耀眼,眼底是抹不开的决心和志气,这一刻的她,像极了那些有着丰厚底蕴家族支撑的千金小姐。   许困从来不知道她还有这样的一面,这样的夺目,这样的让人觉得激动和震撼。   她唇畔微微勾起:“等到了首都,我就托人买套房子,以后我们就在那里安家。”   目光扫及许困,她的眼神慢慢缓和柔软下来:“在那边,没有人认识我们,也不会有人再欺负你,对着你指指点点。你尽管做你的事情,其他的,你不用担心。”   许困突然想,若是母亲生他的时候没有难产而死,那她现在应该也是如佩秋姐这样慈祥又和善的看着他吧。   眼神温暖柔和,让他情不自禁的红了眼眶。   机智如徐佩秋怎会看不出来他此刻的想法,许困被她毫不留情的拍了一章:“我在身后累死累活的帮你铺平道路,你竟然还嫌我老。”   “……”这是误会,真的,许困痛哭流涕。   半年不见,徐佩秋的手劲又大了,打人怎么就这么疼?他赶紧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怕是已经红了。   徐佩秋把他额头拍红后,心中涌起一股久违的愧疚感,所以她兢兢战战的做了顿大餐奖励许困,惹得许困都快怀疑她是不是还有什么大招等着自己。   先给糖,再给棒,徐佩秋一定在哪儿学会了这个套路。   离上学的日子近了,徐佩秋抓紧时间带着许困到处乱跑准备学校需要的东西,路上遇见人主动和他们打招呼,两姐弟表情不卑不亢,虽没有过分冷淡,却也透着一股疏离。   大家都心知肚明,以前对人家姐弟俩的态度那么差,现在还指望人家态度多热情?尤其是去年夏天看电影时嚷嚷着要批丨斗徐佩秋的人,更是恨不得把舌头割下来给徐佩秋赔罪。   从那一刻起,她们和徐家就没有了冰释前嫌的可能。   人家哪里稀罕你家的男人,人家现在又是军学院的大学生,又是好出身,还有个当兵的弟弟,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只配嫁给大老粗和庄稼汉的人了。   提亲的人渐渐变得少了,兴许是知道自己和徐佩秋的差距,想清楚了。   只有许困自己知道,每个从徐佩秋身旁经过的男人,都会被他阴恻恻的扭头无声威胁,模样凶狠,不输当年。徐佩秋知道许困的小动作,但没阻止,她想,如果她把这事儿跟顾哲闻说,顾哲闻一定会很感谢这位热心的小舅子。   十里八乡出了个考上了首都大学的大学生,还是军医学校,上头极为重视,没过几天就把徐佩秋需要的材料全部办好了。教育局的人特意来到家里祝贺她:“佩秋啊,以后千万别忘记了咱们乡啊,有时间记得多回来看看,我们一定给你最好的招待。”   “谢谢。”徐佩秋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她笑着送走了人,东西已经收拾好,明天就可以动身出发,去她男人和弟弟都在的首都,在那里拼搏奋斗,实现人生的飞跃。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需要做。徐佩秋拉着许困找到老灵婆,老灵婆这半年被徐佩秋养得很好,精神饱满,身上也长了点儿肉,看起来没有之前那么骨瘦嶙峋了。   见到徐佩秋来,她这次难得的没有赶人:“这次来找我这个老太婆又有什么事。”   徐佩秋笑眯眯地拉着许困坐下:“婆,最后一次见您了,您帮我弟弟算一算呗。”   许困的人生轨迹已经和上一世不一样了,她欣慰的同时,又有了新的担忧。这一世许困不经商了,那他还会死么……   老灵婆睨了她一眼:“算了,我吃了你这闺女那么多东西,欠你的。”   “生辰八字给我。”   许困朝她问好后,把生辰八字报给了她。   老灵婆算了很久,最后她摇摇头:“你这位弟弟八字旺得哟,比我这灶里的火还要厉害。”   徐佩秋心一沉,八字强气运大,是一件好事,一生顺风顺水,容易功成名就,富贵荣华。   但同时也有不好的一面。   八字强的人,须得同样强大的家庭才能抚养他,否则容易夭折。如果许困的八字如老灵婆所说的那样,他得有一个当大官的家庭,或者认大官大将军作干爹,干爷爷。   老灵婆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笑眯眯地继续说:“目前看来,他的前途是很光明的。但切忌不能冲动,若是冲动了,便会经历一个劫,撑过去达官显贵,冲不过去归于虚无。”   徐佩秋立马瞪他:“听见了吗?下次再让我听见你惹事,我非得用黄金棍追着你打。”   “听见了。”许困弱弱道。   老灵婆还有话说,徐佩秋便支开了许困,让他去山上采些野东西回来。许困走后,老灵婆的脸色凝重起来:“闺女,你那位良人,怕是卦象有变。”   “什么意思?”徐佩秋的手陡然一紧,轻轻颤了颤。   老灵婆缓缓道来:“他的卦我已经看不明白了,有一个煞悬在他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作,你注意着些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迪迪:不,我一点都不热心   顾铁蛋:不,你很热心 第31章 三十一颗糖   徐佩秋好半晌没反应过来, 她回神后, 赶忙抓住老灵婆:“婆,您能再说清楚一点吗?”   她艰难地咽了口口水:“您的意思是不是他……”   老灵婆摇摇头,缓慢地叹了口气:“说不清楚。”   许困采完野家伙回来送给老灵婆以后,他发现徐佩秋整个人心不在焉的。许困蹙起眉头, 难道自己走后,那位阿婆还对徐佩秋说了其他什么他不好的事情?他的目光带着担忧:“你没事吧?”   徐佩秋摇摇头, 她强打起精神:“没事。”   既然已经提前知道顾哲闻未来带煞,那她便帮着他注意一些罢了。   那个男人用他的温柔和包容, 容忍着她所有的缺点, 用最柔软最细腻的心把她从深渊里拉出来, 他已经是徐佩秋不可失去的存在。如今知道他有难, 她说什么也把人紧紧拽在手里,除了她, 谁都不可以把他抢走!   远在首都的某人突然打了个喷嚏, 随后他温和一笑:“一定是她在想我了。”   毛胜斌睨了他一眼, 看不起他的嗤笑一声。你好歹也是个少校, 敢不敢当着自己的兵笑得再傻一些?   许困误会了徐佩秋的意思,他拉住徐佩秋,郑重地保证道:“以后我绝对不会像以前那样冲动, 我会事事谨慎, 你放心吧。”   他不保证还好,他保证后,徐佩秋顿时想起来家里还有个人需要她操心。脑仁突然很疼, 她摆摆手:“希望你说到做到。”   怎么家里的男人一个比一个麻烦。   明明她才是家里的小公主。   天还没亮,两姐弟收拾好行李走了,走了段山路,搭上了去火车站的大巴车。徐家穷困潦倒,家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徐佩秋只带了一两套看得过去的衣服,除此以外便是她辛辛苦苦赚到的几千块钱,以及老灵婆给她的徐家传家宝。   这都是贵重物品,她全放在贴身背着的包里。绿皮火车上人龙混杂,环境脏乱差,孩子的哭叫声大人的训斥声,以及大嗓爷们婆娘聊天吵架的声音,比菜市场还热闹。   去首都要两三天,徐佩秋花大价钱买了两张卧票,她睡在第二层,许困睡在下层。许困见她随时随地都背着那个包,若有所思的看了会儿,也上了心。在火车上姐弟俩哪儿也没去,不是在床上睡觉就是在吃东西,表情冷冰冰的,被徐佩秋的美貌所吸引想搭话的人都被那股冷气生生逼退。   更别提还有个看起来格外凶狠的许困,简直和那些地痞流氓一模一样。   两人平安到达终点站,毛胜斌早早的守在火车站里,见到徐佩秋,他热情地招手:“这里这里。”   许困见过毛胜斌,知道他是顾哲闻的朋友,他比了个军姿行礼打招呼,毛胜斌听过许困的凶恶事迹,眯着眼睛瞧了他半秒,随后接过许困手上的大包:“走吧,我送你们到新房子去。”   毛胜斌开了一辆车来,徐佩秋和许困坐在后排,她最关心房子的事情,直接问道:“房子找到了吗?”   “找到了。”毛胜斌通过后视镜瞄了她两眼:“就在首都军医大学附近,哲闻说你想要带院子的,刚好找到一套。卖房子的人现在已经在家里等着了,现在我送你们过去,你亲自和他聊吧。”   “麻烦了。”徐佩秋点点头,收回目光。   许困心中诧异万分,他以为那晚徐佩秋只不是说说而已,没想到早就拜托顾少校帮忙看房子了。可,就算要买房子,她哪儿来那么多钱啊?这边的房价可不便宜,要好几千。   许困摸了摸自己的包,打算把自己这半年的补助全数上交给徐佩秋,也算是为家里出分力。   毛胜斌一边说些有的没的,一边把他两送到了买房处。买房的是个老爷子,徐佩秋与他一番口舌,最终以四千五百块的价钱成交,办了手续后,徐佩秋用所有的积蓄为自己赢得了一个在陌生城市落脚的地方。   徐佩秋转身:“今天家里还没收拾好,我就不请你吃饭了,明天你若有时间,我一定请你吃顿好的。”   “不用不用。”毛胜斌赶紧拒绝,这种事情他找顾哲闻就是了,哪里需要麻烦小嫂子呢?   毛胜斌笑嘻嘻的离开,许困还没回过神来,他摸了摸包里的补助金,最终还是拿了出来:“我这里还有些钱,你没有生活费,你先拿着用吧。”   徐佩秋微微挑起眉梢,她接过两百块钱:“其他的我不要,这两百块钱我拿来买床单被套和生活用品,够了。”   许困还有话说,她嫣然一笑:“你是不是忘了,开学以后我也是有补助的。”   许困这才想起来,他把剩下的钱收起来:“那你钱不够,跟我说。”   “知道。”徐佩秋心想,钱不够?怕是这辈子都不太可能了,她眼里是抹不开的兴奋和光芒。这座繁荣的城市是无数年轻人的梦想,它孕育着数以万计年轻人的追求。   许困后天回部队报道,徐佩秋白天的时候领着许困,带着顾哲闻送的各种商品票基本置办了家里的东西,能够让他们舒服地睡一晚上。至于其他的小物件,等着徐佩秋以后慢慢添置。   第二天,徐佩秋邀请顾哲闻和毛胜斌来家里做客,算是一次简单的感谢宴。许困还有些不习惯自己的城里生活和城市人身份,他像只小狼狗一样在家里转了一圈,确保家里的每处地方都是安全的以后,他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顾哲闻和毛胜斌提着大米和油以及一些肉上门,徐佩秋背对着弟弟娇嗔的睨了他一眼,她把东西收下:“顾少校带这么多东西过来,太客气了。”   顾哲闻和毛胜斌微微挑起眉毛,许困闻言看过来,也觉得顾少校太客气。他道:“顾哥,姐是请你们来吃饭的,你们带这么多东西,怕是要让姐做好多顿饭给你们吃了。”   “乔迁礼物。”顾哲闻表情淡淡的,和许困平常见到的无异,他没有多想,把东西提到厨房开始收拾起来。   院子里只剩下三个人后,毛胜斌忍不住看着自己的好兄弟,在心里默默替许困鞠了把同情泪。你亲姐快被顾哲闻这头狼吃干抹净了你都不知道,不是说你警觉性高,能力卓越性子是个小狼崽么?   怎么连这种事情都没发现。   毛胜斌摇摇头,小可怜哦。   只剩下顾哲闻了,徐佩秋往前两步,直直地撞进他的怀中,顾哲闻顺势抱住她,眼中情绪缓和下来。他压低了声音:“想我了吗?”   徐佩秋拍了他两下:“你就不怕被许困发现,他揍你么?”   顾哲闻毫不胆怯:“他打不过我。”   徐佩秋失笑,她双眼含笑:“那我叫他来试试。”   说着她转身就走,准备去叫许困出来和他切磋切磋。顾哲闻抓住她的手,把人重新拉回来,他的下巴搁在徐佩秋的肩膀上,从身后搂住她的腰,语气含满了无奈:“别闹。”   “让我再抱你一会儿。”   男人温热的呼吸落在她的脖子上,徐佩秋浑身起了一层酥意,两腿发软。她扭了扭身体,却被顾哲闻抱得紧紧的,徐佩秋提着心,任由她去了。   她双眼盯着厨房门口,生怕许困突然出来,发现了他俩的关系。   三分钟后,徐佩秋实在忍不住:“抱够了吗?”   “抱够了。”   顾哲闻含着笑松开她,下一秒,许困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徐佩秋刚落下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要是再晚一秒钟,许困铁定撞见了。   她背在身后的手忍不住暗暗揪了顾哲闻一下。   许困狐疑地站在门口,徐佩秋怎么一脸的做贼心虚呢?脸还那么红,都烧到耳朵了。   反之,她身后的顾哲闻却一脸平静。   他怔了怔,突然恍若雷劈,徐佩秋不会喜欢顾哥吧?   刚刚她……莫非是在对顾哥表白?   作者有话要说:  迪迪你想得太多啦   铁蛋那事不是什么大事,不虐   谢谢这位小可爱,雪綏扔了1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9-01-07 09:36:52 第32章 三十二颗糖   徐佩秋上前赏了他一个爆栗, 她接过许困手中的水果:“我来洗吧,你去给顾少校他们倒杯热水。”   “对了,毛胜斌呢?”   许困指指后面的屋子:“他在里面忙。”   徐佩秋脸上的绯红片刻消退,恢复正常,肌肤通透可人看起来没有丝毫异常。许困狐疑地打量半晌,心说是不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徐佩秋端着水果转身站在院子里洗着,顾哲闻朝他走过来,许困赶紧把他迎进屋给他倒水。   “顾哥,你随便坐坐。”许困招待着他。   顾哲闻喝了口水,却跟着他进了厨房,许困一愣,随后想起徐佩秋惯不会做饭, 便默默地认同了顾哲闻的行为。   顾哲闻和许困在厨房里忙,徐佩秋和毛胜斌坐在外面聊天。毛胜斌还觉得奇怪, 顾哲闻就算想追求人家,也不至于这么勤快吧?都直接在人家家里帮忙做饭了, 而且人家亲弟弟竟然没有反对。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徐佩秋:“那个, 你们真在一起了?”   毛胜斌端起热水, 觉得这个消息太震撼, 平时聚会聊天时也听说过顾哲闻在乡下看上了一漂亮姑娘, 毛胜斌猜测十有八九是徐佩秋。当时他帮忙送书时,两个人的关系明明还很疏远的。   “嗯,快去领结婚证了。”徐佩秋勾勾唇, 淡淡道。   “噗——”   毛胜斌口中的水尽数喷了出来,呛得他脸红脖子粗,徐佩秋冷眼看着,一动不动。   毛胜斌咳了好半晌,他摸着自己的喉咙,难以置信地开口说:“我就说他怎么那么勤快的要消除你家的成分,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   虽说像他们这种特殊人物,伴侣的身份可以不用严格的审核,但有个好出身更容易办事。   毛胜斌说:“你才多少岁?还没十八吧?你就要和他结婚了?”   “嗯哼。”徐佩秋不置可否,她惆怅地望着天:“谁叫惦记他的人那么多呢。”   毛胜斌眨眼明白她的意图,他忍不住笑起来,好整以暇地翘着腿:“我就说你怎么这么轻易地跟我说这些。”   “放心吧,顾哲闻他我还是了解的,只要是他看上的人,他绝对不会做任何对不起她的事情,就是那些小姐确实麻烦。”毛胜斌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不过你可以到处跟人说你是他的未婚妻。”   徐佩秋睨了他一眼,那不等于广而告之“我是你们的情敌你们快来搞我呀。”   她嫌弃的眼神太直接,毛胜斌也意识到不妥,他起身:“算了,我一个单身汉为什么要插手你们之间的事情?你十八岁就结婚了,我二十五连个对象都没有。”   毛胜斌觉得日子太苦了,顾哲闻那小子怎么那么好的运气找到这么个貌美如花的对象。   这顿饭做得很丰盛,大鱼大肉,顾哲闻厨艺一向很好,红烧肉,麻辣水煮鱼,番茄排骨汤,回锅肉一端上桌,芳香四溢秀色可餐。徐佩秋摸着扁平的肚子,帮忙拿出碗筷摆好,四人落座。   许困和毛胜斌不熟,他和顾哲闻平时话都很少,饭桌上便只有毛胜斌一个人讲得唾沫飞扬,徐佩秋偶尔附和他两句。毛胜斌讲得津津有味:“佩秋我跟你说,军医大学里面的萧佳柠老师讲课一绝,你若是能分到她的班级,不知道积了几辈子的福气。”   顾哲闻赞同地点头:“萧佳柠去战场实习过一两年,后来常年跟着军人跑到各处的战场,对于突发紧急情况有许多独到的见解,经验丰富,是个不错的选择。”   徐佩秋填写志愿的时候只填了学校,没有选专业,一是她不知道有哪些专业,而是她不知道选什么专业比较好,所以便搁置了准备碰运气。兴许有优秀的老师看在她是省状元的份上争着抢着要她呢?   “萧佳柠?”徐佩秋双眼亮起来,她和萧佳柠还真是有缘,上辈子是狱友,这辈子若是能成为师生,也是上辈子缘分的延续。毕竟她先前的所有知识都是萧佳柠教给她的,这一世,萧佳柠的妈妈还亲自来找她算过女儿的姻缘。   虽然下一刻就被老灵婆识破她在骗人。   “嗯。”顾哲闻低低地应道:“前段时间她出了些事,后来突然决定安定下来,留在学校教书。”   “你若是到了她手里,就得做好被她折腾死的准备。”毛胜斌幸灾乐祸道:“她的节奏和我们训练强度差不多,像许困那样。”   许困心虚地看了徐佩秋一眼,听到徐佩秋上学以后也会忙得团团转,他的心里充满了担心。   徐佩秋不在乎地回答:“没关系,毕业以后给我分配的工作好,钱多,补助好就行。”   三个男人一脸无语地看着她:“你小小年纪怎么就这么现实?”   毛胜斌和徐佩秋相处的时间最少,对徐佩秋不太了解,只有许困和顾哲闻闻言垂着头,若有所思。   徐佩秋理直气壮地反驳:“上大学不就是为着以后美好的生活和富足的物质条件么?”   毛胜斌想想也是,轻易被她说服。   有许困和毛胜斌两个亮眼的电灯泡在,徐佩秋和顾哲闻只交换了个简单的眼神,没有越线的行为。晚上,徐佩秋帮着许困收好东西,许困现在已是保密型人物,以后不一定有机会回来,说不定连她都会被人暗中保护起来。   徐佩秋的心房胀胀的,充满了欣慰。许困个头涨了不少,体型自是不用说,在军队里吃得饱穿得暖,厚厚棉衣下是线条分明的肌肉,和半年前比起来,结实精壮了两倍。   家里的小男孩已经长成一个男子汉了。   徐佩秋叠好衣服:“记得,别轻易地和别人起冲突,凡事要想着你自己的生命和安全。”   她说得很认真,许困不由得想起那次山体滑坡时徐佩秋的反应,他故作轻松地笑起来:“知道,不过是做任务而已,又不是上战场。”   “你要是敢上战场,你看我不打断你的腿。”徐佩秋威胁他,许困嘴角抽搐几下,敷衍了过去。   许困在第二天离开了,徐佩秋也带上了东西去军医大学报道。学校建得很宏伟,建筑是全新的,白色的大理石将学校装饰得美好而纯洁。   上一届的学长热情的在旁边介绍,引导她办理入学手续,最后把她领到宿舍门口。徐佩秋淡笑着感谢,俨然一朵冰冷的高岭之花,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冰冰冷冷地气质引得无数人侧目。   徐佩秋背着包进入女生宿舍,她的宿舍在618,她推开门进去时,其他三位室友已经到了。年长的那位主动介绍:“你是佩秋吧?你好你好,我是谢芳,她是李玲莲,她是赵雅茹。我们也刚到不久,你背着这么多东西,来来,赶紧放下。”   谢芳年纪约三十岁,一看就是个圆滑世故的大人,倒是李玲莲和赵雅茹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大。李玲莲生性活泼,立马放下手中的书过来和她打招呼:“你好佩秋。”   赵雅茹也看着徐佩秋善意的对她点头。   李玲莲挽住徐佩秋的手臂:“佩秋,自从听见你是省状元以后,我就对你特别好奇。今天进入学校后,我听见有人说你还是咱们这届的总分第一,听说老师都争着抢着要你呢。”   “这下我出去能到处跟人说我有个厉害的室友啦。”   徐佩秋觉得这小姑娘太自来熟了,她有点不太适应突然的热情。她敛了敛表情:“运气好。”   李玲莲哀嚎一声:“什么时候我的运气也能那么好!佩秋你听说了吗?咱们的老师萧佳柠老师特别严厉,这下我们是真的要挑灯夜读直到死了。”   “咱们要背的书本来就多,跟着萧佳柠老师我觉得我这大学几年都会活在地狱中了。”   谢芳笑着收拾衣服:“玲莲,你快松开佩秋让人家坐下来松口气。”   李玲莲反应过来:“哦对,佩秋你快坐,等你收拾好了我们一起去食堂打饭,今天还能玩小半天,明天我们就要正式上课,听说萧佳柠老师布置的作业特别多。”   徐佩秋笑着放下包,她有些意外,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成为了萧佳柠老师的学生,她表情缓和了一些。   李玲莲立马出声:“佩秋,我觉得你笑起来的时候比较好看,你刚刚不笑的时候冷冰冰的,可吓人了,我都不敢和你说话。”   徐佩秋乐了:“不敢和我说话你还和我说了那么多?”   李玲莲吐了吐舌头:“我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敢的。”   她坐在床上甩着腿:“佩秋,你长得这么好看,咱们军医校的校花非你莫属了。”   “罗菲儿连你的一半姿色都不如。”李玲莲朝她告状:“佩秋你不知道那个罗菲儿有多盛气凌人,仗着出身好有几分姿色,一点儿都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谢芳见她不明白,解释道:“刚刚我们报道的时候,罗菲儿插了我们的队,和玲莲起了冲突,若非我和雅茹拉住她,第一天她就要闯祸了。”   雅茹推了推眼镜:“我不太喜欢罗菲儿,她是我们的同学,以后少不了低头不见抬头见。”   “她那性子就该教训教训。”李玲莲不服气地反驳:“她出身好,我出身也好,看谁打得过谁。”   “我看见她那张脸就讨厌。”   “听说她还在追求顾少校呢,人家顾少校睁眼都不甩她一下,她还厚脸皮的贴上去,我看了都替她感到害羞。”   徐佩秋劝阻的话在舌尖转了个弯,她淡淡道:“我支持你打她。”   “是吧,你也觉得她讨厌吧。”李玲莲来了精神,笑眯眯地挽住徐佩秋:“佩秋,到时候你可要帮我啊。”   “嗯。”徐佩秋煞有其事的点头:“我会帮你处理好伤口的。”   “佩秋!”李玲莲气鼓鼓地叉着腰,惹得谢芳和赵雅茹笑得花枝乱颤,直不起腰。   四人结伴去吃饭时,徐佩秋也没想过这么快就见到了那位罗菲儿,罗菲儿扎着两个麻花辫,又紧又结实死板,虽说五官长得不错,到底透着一股俗气。   李玲莲一见她就跟闻到血腥味的狼,满脸警惕。   罗菲儿无视她,她慢慢扫过四人,最后挺到徐佩秋的身上:“哦?是你,徐佩秋。”   学校的人今儿一整个上午都在议论她和徐佩秋到底谁比较好看,罗菲儿在外貌上一向有自信,被生生比较了一上午,她心里十分生气,她专程等在食堂准备看看徐佩秋是何方任人物,此刻一见,绕是她也不由晃了神。   眼前的少女站得笔直,如海藻般的长发高高扎起,马尾又长又软,形象青春靓丽。和她不同的是,徐佩秋的五官精致明艳,眼梢挑着她所没有的媚意,徐佩秋的脸很小,皮肤雪白,俏生生的漂亮。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自己面前,用那双乌黑的眼眸静静看着自己而已,却压得她差点喘不过气,浑身发冷。   徐佩秋缓缓地挪开视线,随着队伍往前,俨然一副没把她放在眼里的姿态。   罗菲儿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她恼羞成怒,脸气得通红:“徐佩秋,你一个地主出身的人别想和我抢顾少校!”   周围哗然,连李玲莲都不可思议地盯着她:“佩,佩秋,你也喜欢顾少校?”   徐佩秋微微一笑:“不啊。”   “是他喜欢我。”徐佩秋微扬起透露,神情傲慢,像个高高在上的女王。   作者有话要说:  翠花上大学后有两个任务:1.读书,2.看紧铁蛋   铁蛋等到翠花上大学后有(?)个任务:1.斗情敌,2.斗情敌,3.斗情敌,4.斗情敌……999.领结婚证…… 第33章 三十三颗糖   谢芳见徐佩秋和罗菲儿起了冲突, 周围的学生都盯着这边,她道:“罗菲儿你不要污蔑同学,佩秋她现在是军人的好出身,并不是什么地主黑五类,你若是再继续污蔑同学,我会向老师说明情况, 让你检讨反省,当着大家的面向佩秋道歉。”   谢芳语气严厉,把罗菲儿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反驳:“不可能,之前她明明就是地主出身,她在她们乡臭名远扬,她徐佩秋到处勾……”   “罗菲儿, 就算你嫉妒佩秋,你也不用这么恶意的污蔑她吧?佩秋她若是地主出身, 她还能进入这座大学?”李玲莲翻了个白眼,十分的无语。   “咱们是军医大学, 你以为跟其他大学一样?我们的政治背景都是经过严格的考核和审查的。”李玲莲帮腔道:“你是不是嫉妒佩秋的美貌, 还怀疑佩秋的第一名成绩不真实?”   “世界这么大, 你真以为所有人都要围着你转?”   罗菲儿张了张嘴, 说不出话来, 徐佩秋风轻云淡地站着,笑盈盈地望着她。罗菲儿摇着头:“不可能,明明半年前她还是地主出身, 现在怎么可能会是军人。”   “管你信不信。”李玲莲撇撇嘴,拉着徐佩秋往前走排好队。   中午时排队的人多,几个人拿着饭盒安静站在队伍中,徐佩秋的美貌艳压群芳,成为食堂里最亮眼的一抹风景。徐佩秋这半年多以来受到的冷眼不计其数,突然被这么多爱慕的视线包裹,还有点不自在。   李玲莲误以为她不习惯罗菲儿的注视,往旁边一站,彻底挡住罗菲儿:“佩秋,吃完饭我们寝室的人一起出去逛街吧,我的生活用品还没有买齐,你们陪我去买好不好?”   她撒着娇求道,徐佩秋点头:“好。”   李玲莲和谢芳如此维护她,她脸上的冷意退了不少,她挽住李玲莲:“看在你刚刚帮了我的份儿上,你想逛多久我都陪你。”   “绝对不会抱怨一句。”   赵雅茹不甘示弱:“还有我还有我,佩秋,你也要陪我。”   她刚刚去占位置了,赵雅茹喘着气跑过来:“也陪我看看,我也有好多东西没有买。”   徐佩秋尽数应下,谢芳盯了她半晌,迟疑问道:“佩秋,顾少校真的在追求你?”   李玲莲也回味过来,她挽着徐佩秋,双眼亮晶晶的眨着:“佩秋,真的吗?顾少校真的在追求你?”   徐佩秋笑而不语,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若是她们知道她和铁蛋马上就要去领结婚证了,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佩秋你行啊你,你什么时候认识顾少校的?”李玲莲八卦的掰着手指:“听说顾少校会经常来我们学校做演讲,为自愿去战场实习的学生讲解注意事项,做心理建设。学长学姐们都说顾少校又高又帅,可我还没见到过真人。”   “佩秋你什么时候和他在一起后,我能不能悄悄地看两眼?就两眼,我绝对不会多看。”   “等有机会,我介绍他给你们认识。”徐佩秋抿着唇笑。   不过她抓住了一个重点:“我们学校有自愿去战场实习的名额吗?”   “有的。”谢芳了解得比较多,替三位室友解释道:“每年只有十个名额,除了身体素质过硬,成绩必须十分优秀,综合能力全面才可以。”   “毕竟去战场不是闹着玩的。”   “但与之相应的好处是,实习回来以后,毕业分配的医院会比一般学生要好得多。或是职位会比才毕业的普通学生要高,总之好处很多,所以每年都有无数的人抢破了脑袋争抢名额。”   每一届的学生少则几百人,如此算下来,除非每年保持全年级前十,才能十拿九稳。   谢芳观察她的表情后,笑着打趣:“佩秋,你不会想争这个名额吧?”   徐佩秋也不隐藏:“想。”   李玲莲和赵雅茹在旁边感叹她的勇敢,学霸和学渣之间隔了一条银河那么宽的距离。赵雅茹扶了扶眼镜:“战场物质匮乏条件艰难,女孩子在那边会很不方便,所以往年都是男同学去。”   徐佩秋笑笑:“这一届的实习名额我先预约一个。”   下午李玲莲挽着徐佩秋和赵雅茹逛街,谢芳还要去打工和带孩子,便拒绝了三个小姑娘的邀请:“我一大把年纪了,就不去了,你们晚上要是有时间,回来后一起吃饭。”   三人欣然同意。   -   王婉莹被停职反省足足三个月了,她坐在家里,问了王院长很多次,王院长非但不同意她回去,还让她去学校再读一两年,认真学习。   王婉莹气得头疼,她正打算出门走走,罗菲儿气冲冲地走进来,把她拦住问罪:“王婉莹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骗你什么了?”   “徐佩秋,她根本就不是地主出身。”罗菲儿叉着腰,只要一想到今天她丢了那么大的脸,她就咽不下这口气。罗菲儿甚至没吃午饭,气冲冲地赶过来只想要王婉莹的解释。   “就是因为你的错误消息,导致我在全校同学面前丢了脸面,你说,你为什么要骗我。”   王婉莹皱眉:“她是地主出身,她祖上是地主,十里八乡的都知道。”   “你胡说!”罗菲儿气得吼她:“她是军人!”   “不可能。”王婉莹目光坚决:“我特意派人去问过,她绝对是黑五类,不可能是军人。”   两个人对视半晌,罗菲儿迟疑了:“真的?”   “那她现在为什么是军人了。”   王婉莹被停职反省就是因为徐佩秋,听到这个消息,她也愣了:“她现在真的是军人?”   “废话,我还能骗你不成。”罗菲儿翻了个白眼,她绕过王婉莹坐下:“不仅如此,她还当着所有人的面说顾少校在追求她,你说她哪里来那么厚的脸皮。”   罗菲儿抱怨了一通,突然问她:“你穿成这样打算去哪儿?你还在家停职反省,还没恢复职位?”   王婉莹明显不想回答她,她思考片刻:“我明天跟你一起上学。”   罗菲儿满脸警觉:“你干嘛突然上学?你都这么大了你还想和我一个班?就算你有关系,你插到我们班也不合适吧,我们的老师可是萧佳柠,你俩不是死对头吗?你不怕她借着这个机会整你?”   听到萧佳柠的名字,王婉莹迟疑了,老天也太不帮她了吧?冤家路窄怎么在哪儿都能遇到仇人。   插班的事她只好作罢。   “但是顾少校真的喜欢她?你以前在医院工作的时候,顾少校真的抱着她到医院来治病了?”罗菲儿心头一紧,顾哲闻从小到大还没有对谁这么亲密过,如果他真的那么做了,十有八九是真的喜欢她。   王婉莹冷哼一声:“不过是一时贪鲜而已,腻了就会把她踢掉的。”   -   徐佩秋没想到自己逛街也能遇到顾哲闻,他刚从车上下来,准备进入办事大厅,余光瞥见徐佩秋的身影后,他停脚转身,眉毛微微挑起,似乎在用眼神询问她你怎么在这里。   李玲莲和赵雅茹两个人看得眼睛都亮了起来,俩人抓着徐佩秋,低声激动道:“顾少校顾少校!真的是他!”   当然是真的,难不成还有假的顾少校?   顾哲闻转身朝三人走过来,除了徐佩秋依旧镇定,李玲莲和赵雅茹两个人激动得快晕过去了。   男人在三人面前停下,顾哲闻注视她脖子上的红围巾,替她把搭在肩上的围巾拨到身前,声音暗哑:“和同学逛街?”   “顾顾少校你好。”李玲莲花痴的笑着。   顾哲闻微微拧眉,李玲莲瞬间回神,她赶紧抓住赵雅茹的手:“佩秋啊,我和雅茹还有事,就不陪你了啊。”   “晚上见。”两个人脚底像抹了油,一下子跑远了,徐佩秋叫都叫不住。   她转身,噗的笑出声来:“你把人家吓跑了。”   “没事绷着脸做什么,多笑笑。”徐佩秋伸出手指,抵在他唇角两边,强迫他笑起来:“笑一笑多好看。”   “以前没有外人的时候,你是怎么对我笑的?”   小丫头玩得不亦乐乎,顾哲闻无奈的把她的手抓下来:“这么多人看着,别闹。”   徐佩秋探头,果真,跟着顾哲闻的手下憋得脸红脖子粗,想笑又不敢笑。顾少校素有铁面阎王之称,什么时候被女人这么玩弄过了?   他们被顾哲闻折腾得久了,如今十分佩服徐佩秋的勇气。   老虎嘴边的胡须都敢扯。   顾哲闻顺势悄悄地与她十指相扣,他稍稍侧身挡住手下的目光:“在学校还适应么?室友怎么样,有没有什么缺的东西。”   他的话语温暖又关切。   徐佩秋眯着眼,笑了:“缺。”   “还缺你。”   她故作苦恼:“寝室的床很冷,晚上睡觉凉,没有你暖床,要是我晚上不习惯睡不着怎么办?”   徐佩秋一脸惆怅。   顾哲闻太阳穴直跳,他暗地捏了捏她的手:“你越来越大胆了。”   “等你周末回家,我慢慢惩罚你。”   徐佩秋丝毫不怕他的威胁,她自信地笑着:“铁蛋,你别忘了我们还没领结婚证,你要是敢碰我,你就是耍流氓。”   说完,徐佩秋踮起脚尖在他嘴唇上飞快亲了一下:“我的室友还在等我,我先走了。”   她亲完就跑,留下无奈的顾哲闻和完全愣住的手下。   “??”他们顾少校竟然被一个漂亮的女学生调戏了?那女学生还平安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铁蛋:(冷眼)我的小丫头亲我一下怎么了?你们这群没有媳妇儿的单身汉   兵s:……   二更 第34章 三十四颗糖   李玲莲和赵雅茹躲在旁边, 看着徐佩秋撩人的亲了顾少校后飞快跑过来,大惊失色。徐佩秋一下子朝她们扑了过来,挽住两人:“走吧。”   “不是说要买生活用品吗?太冷了我们买完赶紧回宿舍看书吧。”   李玲莲满脸的不可思议,她结结巴巴的:“佩秋,你和顾少校真,真的在一起了啊?”   徐佩秋笑盈盈地望着她, 赵雅茹激动的拍她:“有你的啊佩秋,看不出来你是有对象的人了!”   徐佩秋挽着她们远去,顾哲闻的手指摸着自己的嘴唇,那处还留着少女柔软的触感,他轻笑着转身,手下呆滞的表情映入眼底。顾哲闻当即收起表情,冷淡又严肃的往回走。   其他人实在很难想象, 在自己等人面前凶得像阎王的顾少校,有朝一日竟然也能笑得那么温和。   几天的时间, 顾少校被对象偷亲的消息传遍了整个部队,熟悉些的人逢人便打趣他。顾哲闻动了动手指, 恨不得把那调皮的小丫头抓回来好好惩罚一顿, 只是徐佩秋在学校忙得如陀螺, 连周末也没空闲。   徐佩秋嘴里嚼着包子, 手上拿着教材, 眼睛眨也不眨,一目十行飞快背诵着知识。专业术语和各种药品名字,以及各种病症描述, 平常人看一眼便觉得脑袋胀痛,徐佩秋看得津津有味。   她吃完包子,搁下书:“有吃。”   谢芳回头:“佩秋,你看书看傻了吧?”   徐佩秋回神,恍然明白过来自己把好吃和有趣说叉了,她尴尬地咳嗽两声,转移话题:“今天的考核你们准备好了吗?”   距离开学已经过去足足一个月了,萧佳柠确实如传说中的那般严厉,布置的任务多如牛毛,班里的人恨不得把时间分成四十八小时使用,恨不得把自己掰成两半。在萧佳柠的统治下,连聊天都成了一种奢侈。   李玲莲哀嚎一声:“准备好什么呀?我还有一小半没有记住,你们知道吗?昨天晚上我做梦都梦见萧老师阴恻恻的拿着刀问我有没有复习。”   “不知道我这次能不能及格,要是不及格,以后我就再也不出门玩了,我天天跟着佩秋在教室和图书馆背书!”   徐佩秋只是笑笑:“你坚持不下来的。”   李玲莲气呼呼地叉着腰:“佩秋,你瞎说什么大实话!我们还是不是朋友了。”   “是是。”徐佩秋笑着回答。   考核一天,笔试两天,三天后正好是周末,徐佩秋终于可以休息两天。她告别室友,简单地收拾东西回到家,顾哲闻闻风而动,她前脚刚进门,后脚顾哲闻就跟了上来。   顾哲闻圈住她,嗓音低沉沙哑:“放假了?”   “放了。”徐佩秋顺势往他怀里靠着,满足地眯起眼睛。她仰着头看男人:“这么久没见,想我了没?”   顾哲闻穿着军装,身姿挺拔英俊帅气,有股慑人的气势,她抬手玩着他额前的碎发,软乎乎的。少女细白的手指缠着他短短的发梢,玩得不亦乐乎。   男人任由少女玩着,他紧紧禁锢着她,最后被她玩得不耐了,把她的身体掰过来,惩罚性地亲吻上她。开始他只是温柔地试探,收到少女的回应后,他变本加厉起来,唇齿纠缠,缓缓探索着她口舌中的甜蜜。   徐佩秋全身发软,分开后,她喘着气,饱满的嘴唇嫣红水润,双眼迷离带着一层薄薄的水汽。顾哲闻将她抱起来,一手放在她腰间,一手放到她腿弯之下,快步往里屋走去。   徐佩秋娇嗔地勾住他的脖子:“门还没关呢。”   顾哲闻脚步一顿,只好转身回去关门。他略一提脚,门应声合上。顾哲闻加快脚步往里走去,将她放在床上,欺身压下。他扣住徐佩秋的手,轻柔又霸道的加深着吻,缠绵悱恻。   他的唇缓缓往下,轻轻舔舐着她雪白的脖子,平直的锁骨,最后落在深邃的沟壑间。   徐佩秋不舒服地扭动身子,迷离着眼看他。   顾哲闻停下来,扣住她细小的下巴:“我们什么时候领结婚证?”   半个月前徐佩秋已到十八岁,只是由于徐佩秋太忙,所以他的礼物一直没来得及送出去。男人这会儿摸出一条精致的银项链,吊坠镶嵌着一滴如红玫瑰般鲜艳欲滴的宝石。   顾哲闻将项链带到她的脖子上:“十八岁生日礼物。”   项链微微凉,她冻得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地眨着眼睛,从喉咙发出模糊不清的字:“嗯?”   顾哲闻哑着声音,喉咙干燥,小腹如着了火剧烈地燃烧着,他紧绷着身体,身下的小丫头已出落得更加绝色,眼梢飞起丝丝媚意,风情撩人。   顾哲闻温柔的手探进她的衣内:“你答应我的,考上大学了就和我结婚。”   男人忍得艰难,徐佩秋起了逗他的心思,她装傻充愣:“你说什么?”   调戏靠意志力忍耐的男人的下场便是她被狠狠地欺负了一顿,徐佩秋扭动着身子,恨不得立刻被顾哲闻填满。   尤其是身上趴着的这个像猛兽一样的男人,她受不住地求饶:“我错了我错唔。”   虽然没到最后一步,顾哲闻却把能做的都做了,徐佩秋躺在床上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顾哲闻像餍足的猫,满意地眯着眼睛,吃饱喝足后的男人心情也好,任凭徐佩秋怎么有气无力的用脚踢他都不生气。   “顾哲闻你这是耍流氓。”徐佩秋没好气的把脚收回来。   顾哲闻只手撑着脑袋:“是吗?”   是吗?徐佩秋气得想咬她,顾哲闻突然靠近,男人的气息瞬间包裹住她:“要不要我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耍流氓。”   “……”   徐佩秋哑然,生无可恋的躺在床上。   顾哲闻摸出一封信,不再逗她:“有你的信。”   徐佩秋掀了掀眼皮,有些不解:“我的信为什么会在你那里?”   “本来是寄到你老家的地址的,你不在李爱国就把信寄到我这里了。”顾哲闻把信放在她手上,徐佩秋拿起来一看,是余海凤。   她狐疑着拆开信,余海凤为什么又给她寄信了?难不成周怀庆和张慧兰又出什么事儿了?   徐佩秋一目十行扫完后,揉了揉眉心。信中说张慧兰被小湾县的黄立党带回去后,一直不安分,竟然在半个月前把黄立党砍死跑了出来。张慧兰跑出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来找周怀庆,两家人刚好在周家商讨结婚的情况,看见她满身的血后,余海凤立马报了警。   如今张慧兰已经被公安局抓起来,死刑是躲不了的了。   徐佩秋看着信陷入了回忆中,上一世也是这样,张慧兰杀了周怀庆拿着钱远走高飞,最后和人暗中勾结把杀人的罪名强加在自己的头上。徐佩秋没有认罪,却还是被判了个无期徒刑。刚刚三十岁出头的如花般的年纪,硬生生的被关了十年。   十年里,她问过无数次为什么。   一双温暖的手把她圈进了怀中,顾哲闻轻轻顺着她的后背,男人一句话都没有说,却用自己的行动安慰着她温暖着她。徐佩秋把脸埋进他的胸前,眼眶湿润。   手中的信被她抓得皱巴巴的,顾哲闻圈着娇弱的身体,不知道从哪儿掏出几颗糖,轻轻放在徐佩秋的掌心。   徐佩秋捏了捏,哭笑不得,她仰着脸,眼眶红彤彤的,她把手里的糖扔掉,朝他摊着手。   顾哲闻思索片刻,果断把自己的手放上去,与她的手指紧紧扣住。徐佩秋一下子笑开来,她吸了吸鼻子:“比起糖,我更喜欢你。”   回应她的是一顿狂风暴雨般的亲吻。   事后徐佩秋想明白了,顾哲闻正是精力旺盛的年纪,她应该体谅他。但是……   “顾哲闻。”徐佩秋咬牙切齿的推开男人,吃饭的时候也不能安分吗?   她气鼓鼓地瞪着他,顾哲闻像没察觉似的,抱着她亲自喂她。徐佩秋被他亲得浑身发软衣衫凌乱,自然没办法出去吃饭,尝到了甜头的铁蛋热情的在家里做好了饭菜。   此刻她坐在顾哲闻的腿上,男人目光温柔如水,夹着菜送到她嘴边,徐佩秋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的张口咽下。   徐佩秋抓住他的手腕,突然说:“明天我们结婚吧。”   顾哲闻的呼吸都停止了,他错愕了半秒,随后缓缓翘着唇畔:“好。”   气质稳重成熟的他笑得傻憨憨的,像农村里那些粘人的田园犬,徐佩秋抿着唇憋住笑,假装矜持地扭开了头。   顾哲闻当天晚上就回去开始准备材料了,第二天一大早,他准时来接徐佩秋。徐佩秋穿了件白衬衣和牛仔裤,外面再加上一件厚款酒红色大衣,四月天气开始转暖,今天天气好,太阳照在身上暖烘烘的。   徐佩秋特意化了妆,精致的眉眼经过描摹更为艳丽明媚,唇上点了口脂,嫣红饱满。   今天的少女妩媚又美丽,顾哲闻只看一眼便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他弯腰想抱着她亲,徐佩秋面无表情地捂住他的嘴:“别把我的妆亲花了。”   顾哲闻只好作罢,他牵起她的手:“那回来以后亲。”   作者有话要说:  翠花:冷漠.JPG 第35章 三十五颗糖   今天来办理结婚证的人不多, 顾哲闻牵着她排了几分钟的队便轮到了两个人的顺序, 七十年代末的结婚证不像后世那样是小红本, 它像一张奖状, 连照片都没有, 只有两个人的名字。   -结婚证-   顾哲闻, 男,27岁   徐佩秋, 女,18岁,自愿结婚,经审查合于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关于结婚的规定,发给此证。   一九七八年四月六日   填完表格办完手续盖好章后,一人一张。徐佩秋盯着手中的结婚证心情复杂, 结婚证上红色的旗帜和后世的奖状一模一样, 如今的心情并不像结婚, 反倒像是得到了表扬。   顾哲闻从衣兜里拿出两个大红本, 大红本刚好够把结婚证放进去。他接过徐佩秋手中的那张,把薄薄的结婚证认真细致地包装好, 再把瞬间贵重了不少的证还给她。徐佩秋接过翻看两眼, 随后爱惜地收起来。   顾哲闻的那张也包装好了, 徐佩秋主动拉起顾哲闻的手:“既然今天结婚,我们去照几张照片吧。”   结婚怎么能不照相呢。   一点仪式感都没有。   附近就有一家照相馆,难得的是店主有一台彩色摄像机,不过价格是黑白照片的近五倍, 徐佩秋一点都不在乎那点小钱,她拉着顾哲闻跑进去,兴冲冲地让他照着自己的吩咐做。   顾哲闻像个提线木偶被她折腾来折腾去,已经拍了五张了,徐佩秋还不满足,她摸着下巴盯着顾哲闻看,思索下一张照片应该怎么拍才好。   男人的耐性渐渐见底,顾哲闻拉过折腾的小丫头,一把抱在怀里亲吻。   店主手一抖,猝不及防的把亲密的姿势拍了下来。   店主欲哭无泪,结结巴巴地问顾哲闻:“这这张要吗?”   “要。”顾哲闻头也不抬,抽空回复店主后,重新惩罚她。   徐佩秋被他亲得喘不过气来,重重地踩了他一脚,终于被他放开。徐佩秋满脸通红,她下意识瞪向男人,却不知自己这一眼妩媚风情,把男人刚刚压下的情绪又提了起来。   “还有人呢!”徐佩秋恼羞道。   顾哲闻不管不顾的把她扯过来:“人已经走了。”   人走了就是你胡作非为的借口吗?徐佩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照相馆的,她垂着头,海藻般的长发遮住了她整张脸,乌黑的发丝下是她那张红得像熟透的水蜜桃般的脸蛋。   绯红通透。   顾哲闻牵着小丫头,以免她太害羞跑掉,他满足地给了钱,吩咐店主把所有的照片都洗两份出来。店主接到个大单,赶忙应下乐得不行。   徐佩秋暗地咬着下唇,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不该这么快和他领结婚证。   领了结婚证便是名义上的夫妻,照这么下去,说不定她要不了一个月就被那位表面温文儒雅的男人吃得骨头都不剩。   “在想什么?”顾哲闻付了钱,牵着她慢慢往家里走去。   顾哲闻从记事到现在,从来没有哪一天如此幸福和满足过,就好像今天有了徐佩秋,他的人生终于也变得完整了。他有了奋斗的目标和动力,他愿意为了给自己女人更好的生活而拼尽全力。   他的声音近在咫尺,徐佩秋耳心痒乎乎的。   顾哲闻停下,捧住她的脸,少女的脸很热,双眼含着满足的光,她的目光比软糖还甜。   他声音暗哑:“还在害羞吗?”   “你才害羞。”徐佩秋炸毛,恼怒地瞪他。   男人低低地笑起来:“嗯。”   他忍着笑,笑意却从温和的双眼溢出来,看得徐佩秋又开心又窝火。她哼哼两声,转身想走,顾哲闻拉住她突然蹲下身子。   徐佩秋茫然地眨了眨眼,顾哲闻侧头:“上来。”   “我背你。”   徐佩秋瞥了眼人来人往的大街:“这么多人……”   说着,她却毫不客气地扑向男人的背,顾哲闻笑着把她背起来:“我很庆幸当时你主动跟我坦白你的心意。”   否则按照他不善言辞的性子,他该会错过多好的少女啊。   他不提还好,他一提徐佩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男人连告白都没有她竟然就把自己嫁给他了?   徐佩秋咬着牙伏在他的耳旁:“你还没有说过你喜欢我。”   顾哲闻侧头,眼神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我会用一辈子的时间守护你,爱你。”   “我会力所能及的给你我所能给你的最好的一切。”   男人的声音一直很温和,她知道,男人的眼神温柔起来能溺死人,她也知道。但此刻,徐佩秋还是被他的承诺感动,她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顾哲闻立刻变得手足无措起来,紧张地立在原地不动,徐佩秋笑着咬了他一口:“傻子。”   “还不赶紧回家打算在这里当猴子被人围观吗?”   男的俊女的俏,十分惹眼的一对引得路人纷纷侧目,顾哲闻停下来后,那些人也跟着放慢了脚步,好奇地打量两人。   徐佩秋的脸微微红,男人们心猿意马,顾哲闻温柔宠溺,女人们都害羞得红了脸。   顾哲闻扫了几眼,瞬间黑了脸加快脚步往回走,小丫头可真能给他惹祸,他都听萧佳柠说了,小丫头现在是医学院的校花,每天都有无数年轻小伙子窥觑她,每天都有无数情窦初开的小男生给她写情书。   顾哲闻浑身都充满了醋意,恨不得把他的女人藏起来,谁都不给看。   徐佩秋笑眯眯地抱着他的脖子,两条小细腿在空中一甩一甩的,她愉悦地哼着不知名的歌儿,如黄鹂般清脆。   她歪着头贴在顾哲闻的肩膀上,明亮的大眼睛慢慢眨动:“铁蛋,第一次你见我的时候,是什么想法?”   “很漂亮。”顾哲闻毫不迟疑地回答,进村的那天,他远远望着门口的徐佩秋,一眼万年。   后来,他们在小河沟边钓鱼的时候,徐佩秋望着他发呆,少女的脸庞依旧美丽,却带着一股忧郁和压抑,五百二十三秒钟后,他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他想要保护她守护她,想让她高兴起来。   村里的流言蜚语他听了很多,了解得越多,他越是心疼,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女,正该是无忧无虑玩耍和读书的年纪,她却承受了那么多的指点和议论。或许在她更小的时候,她便已经遭受了这些。   她的脸上看不出波动,顾哲闻只能认为小丫头已经习惯,习惯了这所有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一切。   她没有父母保护,没有亲人疼爱,只有一个比她还小,故作凶狠的弟弟相依为命。   男人背着她的手倏地变紧,唇角紧抿着,表情严肃。徐佩秋猜测他是想起了自己以前的情况,她撑着身子在他唇角亲了一口:“现在我有你了,我很开心。”   她垂着眼,在心里说了声谢谢。   顾哲闻的表情缓和了些,家门口,一盆娇艳欲滴的玫瑰静静放着。徐佩秋惊奇地指着:“这里怎么会有这个?”   “我叫人送过来的。”   顾哲闻把她放下来,端起地上的玫瑰:“前几年我自己亲手种的。”   他暖暖地笑起来:“摘下来太可惜了,若是整株送给你,你可以每天都闻见它的芳香。”   玫瑰花开得正艳,茎干的小刺锋利,徐佩秋抬手摸摸软软的花骨朵,像在哄听话的小宠物。   她看着玫瑰,顾哲闻看着他,眼中只有那位比花还娇艳的少女。   徐佩秋推门而入:“我觉得你突然送花给我,肯定是想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顾哲闻难得没有反驳。   虽说后来留了她一条命,徐佩秋也想把床边的男人捆起来打。   最后关头,顾哲闻把徐佩秋弄得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他却突然停了下来,急促地喘着气:“你还小。”   “……你现在说我还小是不是太迟了。”   “不迟。”回应徐佩秋的是新一轮的折磨。   天气日渐转暖,徐佩秋成绩稳稳位居全年级第一,除了艳绝全校的美貌,她无与伦比的聪明才智彻底拉开了她与普通人的距离。李玲莲每次看着她的眼神都让徐佩秋觉得非常负担,徐佩秋忍不住捂住她的眼睛,无可奈何道:“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你不用复习吗?”   “当然要了。”李玲莲点头,继续花痴地盯着她看。天气冷的时候徐佩秋穿得多已经足够漂亮,现在进入夏天后,薄薄的布料勾勒出她姣好的身姿,雪白的肌肤仿佛自带光芒,精致冷艳却不失妩媚的脸庞,只是被她轻轻地看一眼,浑身都酥了起来,大脑一片空明白。   尤其是她笑的时候,摄人心魂,仿佛能听见百花齐放的声音。   李玲莲捧着脸:“我突然好羡慕顾少校,如果我是男人,我就算拼了命也要把你娶回家。”   徐佩秋忍不住敲了她一下:“别,我对女孩子没兴趣。”   谢芳笑着插嘴:“佩秋你在我们学校的学生心中,就是女神一样的存在,原先还有些男孩子想追求你,后来你的考试成绩出来后,他们自知与你之间的差距太大,升不起半点追求的心思。”   “反倒是像玲莲这样的狂热爱慕者变多了。”   赵雅茹同意地回头:“芳姐说得对,以前因为佩秋的缘故,给我递情书的人都多了不少,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收到过那么多情书呢。”   “每次我都欢喜的以为是给我写的,没想到拆开一看发现是让我转交给佩秋的。”   “现在就不一样了,现在让我转交情书的人少了,倒是和佩秋走在一起的时候,偷偷打量的视线变多了。”赵雅茹笑起来。   “别贫嘴了,赶紧复习吧。”徐佩秋打开书:“要是期末考试没及格,看萧老师怎么修理你们。”   三个人哀嚎一声:“别这么说呀佩秋。”   李玲莲跟着她打开书:“佩秋,你暑假干什么呀?”   徐佩秋头也不抬:“去医院实习。”   “你这么快就实习啦?”三个人惊讶地看着她。   “嗯,先去学点经验,正式实习时也不会慌了手脚。”徐佩秋默默地说,实习医院是她主动递交的申请,家里的男人得知后第二天就疏通关系把她拉进去了。原本萧老师已经给她写了推荐信,谁知道顾哲闻比萧佳柠还急,二话不说直接把她弄进了首都最好的军医院。   徐佩秋哭笑不得。   期末考试时徐佩秋不负众望的成了全年级第一名,领成绩那天,全年级学生都笼罩在被徐佩秋支配的恐惧下。唯一值得高兴的,大约便是九月份78届的学弟学妹们也要和他们一同感受来自徐佩秋的恐惧了吧。   77届也就是徐佩秋这届于78年三月份开学,78届的学生于78年九月份开学,两届学生的间隔时间只有半年,以前曾流传着金77届银78届的说法。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录取率很低,考上大学的都是万千学子中的佼佼者,后世有不少杰出的人物都是77届的考生。   徐佩秋这次能成功拿到实习资格,也是因为国内缺少医学人才,其实国内什么人才都缺,所以77届学生毕业后,将会遭到全社会的疯抢。   完全不用担心就业问题。   暑假正式开始,徐佩秋也准备到医院报到,顾哲闻说什么都要跟着她来,原本人家只打算随便找个人接待徐佩秋一下。听见顾哲闻走到医院门口的消息后,院长急匆匆地走出办公室迎接顾哲闻,身后还跟着一大堆看热闹的医生。   院长还想客气几句,顾哲闻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不用多说:“我来送送我对象,东方院长,佩秋她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姓东方的院长热情地回答:“我看过佳柠给我写的介绍信了,佩秋是一名很优秀的学生,我相信她一定能胜任我们医院的实习岗位。”   徐佩秋瞥见旁边若有若无的带着敌意的视线,微微挑起眉:“院长放心,我一定会尽我所能,不辜负您的期望。”   她高傲的对着王婉莹挑起眉梢,哟,冤家路窄啊,这次顾哲闻亲自向院长交代,我就不信你还能欺负我。   你要是敢欺负我,我回家就向他告状。   王婉莹自然不敢再正大光明的欺负她,因为有了顾哲闻的特别吩咐,徐佩秋一进入医院就跟在东方院长身边当助手了,成了全医院医生羡慕的对象。   每每看着徐佩秋从人前走过,王婉莹都觉得徐佩秋要是有小尾巴,肯定早早地翘到天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啾:我就是这条街最受宠的仔!   二更   我掐指一算,这本文离完结不远了 第36章 三十六颗糖   有顾哲闻的特殊吩咐和东方院长的特别关照, 徐佩秋的实习生活可谓让人羡慕得嫉妒, 虽然跟着东方院长每天都累得回家不想动弹, 但跟着优秀的大人物能学到的东西异常的多。一个暑假下来, 徐佩秋积累了许多宝贵的经验, 对自己未来的职业和规划更加明确。   九月份开学, 78届学弟学妹正式进入学校,在新学期中, 徐佩秋再次用成绩强势证明自己的实力,成为远近闻名的大学霸。徐佩秋长得极美,美貌远近闻名,成为许多高校学子心中求而不得的白月光,偶尔有些不长眼的花花公子和纨绔子弟大张旗鼓的对她喊话表白,隔天被顾哲闻偷偷地修理以后, 也都慢慢地老实起来。   京圈慢慢流传开, 首都军医大学那位叫徐佩秋的校花和军部的某位大人物存在非正当关系。   不然她怎么能在大一就进入那么优秀的医院实习?   放寒假的当天晚上, 徐佩秋捧着顾哲闻的脸, 笑眯眯地看着他:“铁蛋,最近有人说我和你存在非正当关系呢。”   顾哲闻正在剥蒜, 闻言他淡淡地撩了撩眼皮:“我倒希望如此。”   这几个月以来, 顾哲闻常常做到最后一步停下来, 两个人都憋得慌。徐佩秋抿唇憋着笑,她扑过去勾住顾哲闻的脖子:“那,你什么时候和我睡觉?”   “别闹。”顾哲闻一动不动,他的忍耐力早已练到顶级, 面对徐佩秋的诱惑他虽不能做到清心寡欲,却也可以坐怀不乱。   “等你大些再说。”顾哲闻剥完蒜,开始洗菜做晚饭。   徐佩秋忍不住低头,看了眼自己鼓起的胸脯,她凑到顾哲闻面前:“这你都嫌小?”   顾哲闻手一抖,差点没切到自己的手指。小腹渐渐升起一团火,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别闹,听话。”   “我不。”徐佩秋抱住他的腰,黏在他的身上撒娇,少女软绵绵的身体贴上来,伴随着清幽且熟悉的香气。顾哲闻咬了咬牙,继续忍耐,面无表情地做饭。   徐佩秋缠了他一会儿,发现男人无动于衷后,无趣地松开他。徐佩秋靠坐在灶台旁:“铁蛋,许困他都一整年没有给我写信了,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她恨恨地瞪着他:“你老早就说他在执行特殊任务,半年过去了,任务还没结束?”   顾哲闻想了半晌:“听说是这样的,许困他毕竟是一名优秀的军人,除去执行任务的时间,还有提前训练做准备的时间,这很正常。”   “以前我执行特殊任务的时候,家里人有时候两三年都收不到我的消息。”   他抽出一只手把少女圈进怀里:“有时候,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你要相信他。”   徐佩秋当然知道这个理,她就是闲下来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想起许困而已,上学的时候要忙着背书和学习,没有心思想别的,现在没事做了,那些惦记的人和事一下子就涌进了脑海中,止不住的回忆。   “你的意思是,今年他又不能回家过年了?”徐佩秋委屈地望着男人温和的侧脸,她扭了扭身子,从他怀里挣扎出来:“他去年也没有回家。”   “新春佳节,家里就只有我一个人,空空荡荡的,又很冷清,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少女喋喋不休,小尾音可委屈了。顾哲闻把菜放进锅里,盖好锅盖,大步走过去把人搂在怀中:“那,今年去我家里过年?”   “我爸妈和爷爷奶奶早就想见你了。”   徐佩秋的心颤了颤,张着嘴仰脸看他,下意识想拒绝。顾哲闻的手指比在她温热的嘴唇上:“谁叫你那天非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亲我?当天我爸妈就听了消息,还被他们的友人打趣了许久。”   “还有我爷爷奶奶,老人们就盼着我早点把你带回去,好好看看我念念不忘的小姑娘长什么样。”   “谁叫你那天要带那么多手下。”徐佩秋别开头,小声嘀咕着,听到顾哲闻这么说后,她的心已经开始动摇。   “不过,我寒假也得实习,我答应萧佳柠老师了,听说春节的时候若是忙起来了,都不一定有时间回家看春晚。”徐佩秋回道。   徐佩秋在医院实习能涨经验,还能拿实习工资,虽然不多,但也足够她上学期间的生活费和各种开销。现在社会条件还不够足够的宽松,她的算命生存技能没办法正大光明的点亮,虽然78年在会议上明确了改革,但目前暂时还没有准确的文件和政策,所以只能暂时搁浅做生意的计划。   寒假时间短,徐佩秋本不想去的,但萧佳柠拜托了她,她只好应下来,顶上去帮忙。   顾哲闻也顾虑着这个,他最后妥协道:“那我先不和家里人说,等春节临近时再决定。”   计划不如变化,寒假的工作尤其忙,各种年终汇总,各种总结会议和报告,忙得徐佩秋恨不得自己是千手观音,大年三十别说是回家看春晚了,她一直忙到凌晨一点钟才回家。   顾哲闻趁着家人睡着后偷偷地跑出来接她回家,徐佩秋换好衣服,被顾哲闻牵着往家走,远处的天上偶尔闪过几朵烟花,绚烂漂亮。徐佩秋哈出一口热气,脸上洋溢着笑:“真希望明年的时候可以一家人坐在家里,热热闹闹的过年。”   “许困,你,如果那时候你们都在我身边就好了。”   顾哲闻揉摸她的脑袋:“明年我亲自帮你请假。”   徐佩秋噗的笑出声来,她叹了口气:“不用你请,明年我说什么也要向院长请假过春节。”   “虽然加了工资,但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徐佩秋脖子上圈着顾哲闻送她的红围巾,手上戴着顾哲闻去年送她的红手套,虽在黑暗中看不见,但格外的暖,暖和了她因为忙碌而来不及保暖的手。   顾哲闻蹲下身:“上来。”   徐佩秋后退两步,助跑后一下子扑到他的背上,顾哲闻稳住身形:“你变胖了。”   回应他的是徐佩秋一阵软绵绵的捶打,徐佩秋气呼呼的呵着气:“这叫冬天穿得多!你不也把自己裹得像个一百五十斤的胖子?”   “重了,有一百二十斤了现在。”顾哲闻笑着逗她,少女炸毛生气的模样格外可爱。   “我衣服有三十斤!我只有九十斤!”徐佩秋一口咬上他的耳垂,危险地眯着眼:“你再说我胖了试试?”   “新的一年不想进我家的门了是吧?”   顾哲闻笑起来,男人的声音愉悦,笑声轻快,徐佩秋知道他又在逗自己,忍不住捶了他一拳,暗暗发誓等会儿要把他关在门外不准进去。   不过很快,她在顾哲闻的包里摸到了一个红包,还有一大把她喜欢吃的口味的糖,硬糖软糖都有,刚刚的复仇小计划很快就被徐佩秋抛在了脑后。到了门口,顾哲闻把她放下来,替她理了理围巾,目光深深:“新年快乐。”   “你也是,新年快乐。”徐佩秋笑着,笑容灿烂而纯真,她勾住顾哲闻的脖子,踮起脚尖亲上他,开始本是柔软的缠绵,片刻后她被顾哲闻抵在围墙上,缓缓地加深了亲吻。   顾哲闻放开她时,徐佩秋已经两腿发软了,她没松手:“回去注意安全。”   顾哲闻挑了挑眉稍:“我以为你会邀请我进去。”   徐佩秋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明天我还想轻轻松松地上班。”   “不影响。”说着,顾哲闻将少女抱起来,踢开门进去,又反脚把门关上。徐佩秋惊呼一声勾住他的脖子,暗暗咬牙。   “你不回家睡觉吗?”   “早上回去也行。”顾哲闻大步抱着她进屋,还没来得及拉线,屋内的光突然亮起来。   许困穿着厚棉睡衣站在堂屋,呆滞地盯着两人,许困张着嘴,难以置信地看着顾哲闻和他身上的徐佩秋。他扯了扯干燥的嘴唇:“顾哥,徐佩秋,你们……”   徐佩秋和顾哲闻当场僵在原地。   徐佩秋掐着顾哲闻,让你骚,让你忍不住,这下地下恋情曝光了吧,看你怎么解释。   一个快十九岁的人,一个二十八岁的人,两个人加起来年过半百,此刻却无比乖巧的坐在沙发上,双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膝盖上,坐得笔直,一句话都不敢说。   许困靠在墙边,懒洋洋地站着,抱着自己的手臂,歪着头邪里邪气地笑着:“你们俩拍证件照呢。”   徐佩秋尴尬地咳嗽两声:“许困,我们……”   “我没问你。”许困打断她,徐佩秋凶凶地瞪了他一眼,又悻悻地开口:“你没说你今年春节要回来啊。”   “我没说我要回来,你就和外面的野男人搂搂抱抱地回家?”许困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徐佩秋说不出话来。   野男人顾哲闻微微挑起眉梢,一本正经地解释:“我不是野男人,我们已经领结婚证了。”   “什么?”许困的表情一下子垮掉,他不可思议地挺直背脊,指着徐佩秋气不打一处来:“你你,你竟然背着我结婚了?”   “还没办婚宴。”徐佩秋解释道:“只是领了结婚证。”   许困差点没捂住她的嘴,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顾哲闻握住徐佩秋的手,两人十根手指头轻车熟路的紧紧扣住,他拉着她站起来:“我向她承诺过,这辈子,我会尽我所能给她我所能给予她的最好的一切。”   “现在,我也向你做同样的保证。”   “我,顾哲闻,除非我死,否则我不会让她受一分委屈,不会让别人欺负她一根汗毛。”   作者有话要说:  迪迪:MMP家贼难防   铁蛋:叫姐夫   其实这是我第一次尝试写感情向的小甜文,开文的时候曾雄心壮志打算写三四十万,后来由于各种因素砍了一半多的大纲,不过感谢现在还喜欢的你们,剩下的部分我会认真写完哒,目前来说我自己对这本文的甜度还挺满意的(顶锅盖)。   平时作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怕唠叨到你们,今天说了这么多挺不好意思的,身为一只作者,除了写文,就只能给你们发红包感谢啦,老规矩喔 第37章 三十七颗糖   一大一小俩男人沉默相对谁都没有说话, 徐佩秋左看看右看看, 她上前两步挡在俩人中间:“许困你这么晚回家, 吃饭了吗?”   许困没好气地睨了她一眼:“你还知道关心我吃没吃饭?我以为你满脑子装的都是姐夫。”   听闻姐夫二字,顾哲闻的面上扬起舒适的笑容,倒是徐佩秋惊讶许困竟然这么快就接受现实了。徐佩秋狐疑地打量他,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弟弟没有错,这么乖巧反倒让她有些不习惯了。   顾哲闻松开徐佩秋:“我给你做吧。”   他回头对还在观察许困的少女说:“你先去洗澡,暖暖身体。”   徐佩秋刚刚一直嚷着冷,现在泡个热水澡, 等她出来的时候许困大概刚好吃完。   徐佩秋知道家里俩男人有话要说, 她并不担心, 顾哲闻的拳头硬,但他有分寸,并不会真的伤到许困。许困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亲姐姐抛弃,他跟着顾哲闻走进厨房:“多久的事。”   顾哲闻点着火头也不抬:“四月份。”   许困支着头,觉得脑袋大, 他一直警惕着这个警惕着那个, 万万没想到最该警惕的人竟然是顾哲闻。那个曾经对他对徐佩秋施以无数次援手的人, 他是敬重顾哲闻没错, 可他突然从上司变成了自己的姐夫, 不是一般的刺激。   “我问的是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你什么时候勾引徐佩秋的。”许困眼神倏地冷下来,目光灼灼。   勾引这个词引得顾哲闻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他点完火后停下来:“看电影那天, 佩秋被你们村的村民批丨斗的那晚上,我们确定了关系。”   许困算了算,那踏马都是两三年前的事情了,感情徐佩秋早就偷偷摸摸的把自己许配出去了,而他竟然一直被蒙在鼓里?许困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顾哲闻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她知道你担心她关心她,但是她希望你能专心的为自己的前途拼搏。在她心中,这个机会来之不易,她更希望看到有一天你能出人头地,你能挺直背脊接受所有人的夸赞。”   “有时候和我说起你时,她的话里总是带着惋惜,她认为你不该止步于此。除此以外,从她的只言片语中,我能感觉到她很担心你,似乎在她心中,你只要失去这个机会,你就会永远地离开她。”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这是我感觉到的,很真实。”   许困坐在桌上恍惚着吃面,是了,自从那次山体滑坡以后,徐佩秋总是担心自己会突然死掉。他总是会想徐佩秋为什么会那样认为,但他想不出理由,上次他回家的时候,徐佩秋也是一股脑儿地追问他做了什么任务,危险不危险,让他又感动又觉得无奈。   离家的时候,徐佩秋更是如夏蝉一般喋喋不休,细致地叮嘱吩咐着。   徐佩秋洗完澡出来,浑身暖乎乎的,顾哲闻拿起大衣,毫不避讳许困,在徐佩秋额头亲了一下:“我先回去了,今晚你们好好休息,明天我再过来看你们。”   “路上注意安全。”徐佩秋笑着抱住他,悄悄伸手指在他胸口处画圈。   许困没好气的看着两个人当着他的面粘腻,闷头吃面。   顾哲闻抓住故意捣乱的小丫头,暗地咬了咬牙,他低头落在徐佩秋耳畔,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看我以后怎么看惩罚你。”   他瞥见许困小狼崽般警觉的眼神,顾哲闻干笑着挺直背脊:“我走了,新年快乐。”   他不知道从哪摸出一个红包,大步走到许困桌前,声音低沉:“新年快乐。”   徐佩秋送顾哲闻出门,她靠在门口目送顾哲闻消失在转角处,呆了半分钟。   许困插着手站在堂屋门口:“你真的那么喜欢他?”   徐佩秋回神,笑着锁好门:“如果不喜欢,我能和他领结婚证?”   许困似乎很认同她的说法:“你这次的眼光比上次好太多。”   听到亲弟弟夸奖自己的男人,徐佩秋来了劲儿:“那我哪天给你生个小外甥或者小外甥女抱抱。”   许困额头跳了跳,大声叫道:“徐佩秋!你才十九岁!你还在读书!”   “不行我得把他叫回来和他打一顿。”许困作势要去把顾哲闻拉回来,徐佩秋笑着拦住他:“知道了知道了,逗你玩的。”   “吃完饭了?快两点钟了,洗脚回屋睡觉吧。”   徐佩秋身上披着棉衣,她望着许困的面庞,浅浅笑着,轻声说话:“新年快乐,许困。新的一年,你也要平平安安的。”   她伸手替许困把衣领理好:“明年你要变得更强大,更优秀,成为更好的男子汉,这样姐姐就放心了。”   许困说不出话来,他喉咙发堵,只能挤出干巴巴的“新年快乐”。   许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万万没想到这次回家过年能收到这么大的惊喜,虽然惊吓偏多。以前他最担心的就是徐佩秋自己一个人在家有没有被欺负,在村子里担心她有没有人地痞流氓看上,在她上大学后担心她有没有被那些纨绔子弟看上。   有时候他听见人议论徐佩秋的美貌,议论徐佩秋的成绩,那些兵总是用带有颜色的语气说话,往往这时许困便会用拳头教他们做人。后来,在他面前说徐佩秋坏话的人少了,只要看见他来,大家都默不作声不敢议论,他很满意。   他曾模糊地听见过一句“徐佩秋和顾少校的对象”,那时候他没有多想,现在回忆起来,恐怕那些人不是因为自己的拳头才老实起来,而是因为顾少校。那个传说中有勇有谋智慧无穷的少年,凭借自己的实力完成了各种任务,不仅打赢了胜仗,还救过一位老将军和国家高层人士的男人。   许困凝望着黑暗,有顾哲闻在,他真的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他了解顾哲闻的品德,自然知道他说到做到,许困闭上眼睛,或许徐佩秋这次真的看对了人。   但是再怎么也不能瞒着自己,简直不能忍。   许困心里腹诽着,嘴里嘀嘀咕咕的说着话,像个没长大赌气又幽怨,还没能得到大人安慰的孩子。   大年初一的清晨,鞭炮声此起彼伏,徐佩秋笑盈盈地煮好了汤圆和饺子,此前虽然忙,顾哲闻仍旧抽出时间贴心的帮家里挂上了红灯笼,贴上了红对联,家里洋溢着喜气,连窗台上的那盆玫瑰都格外的娇艳。   徐佩秋坐下来,端着汤圆吃起来,许困睡了一晚上明显心情不错,像小狗一样吃得贼欢快。徐佩秋慈爱地望着他,许困抬起头,看见她的眼神怔了怔,再次升起一股违和感。   他小心翼翼地说话:“佩秋姐,你不吃吗?”   徐佩秋笑了笑,难得没有损他。   刚吃完早饭洗完碗,顾哲闻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过来了,许困把东西接过来,心说他倒是自觉,送的东西还挺值钱。都是对身体好的,什么营养品,水果,连人参燕窝都有。   一看就知道是给徐佩秋补身体用的,许困心里差强人意。   徐佩秋挽着他:“你一大早就过来,家里人没有说什么吗?”   “没有,我说我来见我对象,长辈们立马给我准备了东西把我赶了过来。”顾哲闻笑着摇头:“要不是我拦着,他们可能还要亲自跟过来。”   徐佩秋失笑:“下次,若是许困还回来过春节,我就和你回家。”   “好。”顾哲闻往她唇上亲了一口,许困看得扎眼,心里好酸。他辛辛苦苦养活的大白菜,就这样被人拱了。   好在顾哲闻没有太过分,亲完即收,他像男主人一样在家里转来转去,把家里需要的,缺的东西全部补齐了,下午的时候还领着徐佩秋和许困出门逛街。临走前,许困瞥见堂屋柜子上的照片,若有所思的看了几眼。   正是领完结婚证后在照相馆拍照时,顾哲闻抱着徐佩秋亲吻的那张。   侧面的角度恰好看见少女脸上的笑,和眼中深沉而温柔的感情,她的眼里装着他,而他的眼里却只有她,藏得极深,却炽热如铁。男的俊女的俏,宛若天造地设的一对。   “许困,走了。”徐佩秋在院里大声叫道。   “来了。”许困压下翘起的唇角,拿起钥匙收回目光,关好门跟上两人。   徐佩秋有一周的假期,初八重新上班,倒是许困初六就早早地离了家,这次顾哲闻没有躲藏,正大光明的和徐佩秋一起准备东西,正大光明的以姐夫的身份送许困重回部队。   许困在回去的路上下了决心。春节前上面曾询问过他是否接受特殊培训的意向,为期三年,当时许困想着徐佩秋一个人在家他放心不下拒绝了。现在……   试试也不错。   二月中旬,边境爆发了战争,顾哲闻受命前往,一个月后凯旋而归。   年底十二月份,徐佩秋在工商局领到了改革开放后的第一份工商执照,开始了自己的代理销售事业,这两年积攒的人脉以及相关政策的扶持,使得她在第二年跻身电视、报纸当时极力宣传的“万元户”行列,成为远近闻名的大人物。美貌加持,眼光独到,徐佩秋俨然成为首都各圈谁也不敢小看的大人物。   费玉曼听着徐佩秋这名字十分耳熟,她忍不住问顾哲闻:“她不会是我未来的那位儿媳妇吧?”   顾哲闻抬着头,语气又宠又甜腻:“正是您的儿媳妇。”   作者有话要说:  几年后迪迪回家:???我姐又变成富婆了?   顾铁蛋:是啊,情敌也变多了(叹气)   红包发啦,么么哒 第38章 三十八颗糖   徐佩秋目光远不及此, 做代理行业的人越来越多, 徐佩秋用赚得的钱盘下了一座工厂, 自己设计自己制造批发服装,她生产出来的服装款式新奇靓丽,很快成了全社会流行趋势,高端线的服装产品甚至成为了一种身份的象征。   大四正式实习那年,徐佩秋身价已上十万,成为全国闻名的年轻女性商人,媒体和报纸夸赞她是新时代独立自强女性的标杆, 使得许多妇女纷纷以她为榜样, 拼搏着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阳光明媚的一天, 许困终于从湿润的热带雨林出来,他脸上长着胡渣,皮肤被晒成了有些黝黑的小麦色,单薄的布料完全掩盖不住他肌肉凸起的线条。许困目光慑人,眼神如猎豹般犀利, 像一柄刚出鞘的长剑, 闪着寒光。   许困背起自己的行囊, 迎着阳光缓步往前走。   顾哲闻穿着便服靠在一辆霸道的越野车上, 盯着手腕上的钟表。面前缓缓走近一抹黝黑的身影, 顾哲闻抬头,与许困握拳拥抱,许困叫了声:“姐夫。”   顾哲闻笑着把他领上车:“她特意叫我来接你回家,这个时间赶回去刚刚好, 还能吃上她做的晚饭。”   越野车向着雨林相反的方向一路奔驰,一片空地上,直升机呼啸着降落,许困仰起头,被刺眼的阳光晃花了眼。   “你身份特殊,所以只能采用这种办法了。”顾哲闻无奈道,他先一步上了直升飞机,许困接着跟上。看见直升机上的人类时,他还有些不习惯,三年前进入雨林的人有整整上百位,现在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   内斗,疾病,野生动物的威胁,等等因素造就了强大如斯的孤鹰。   许困缓了阵后,终于有了实感,他尝试着放松肌肉,懒懒地问道:“这次我能玩多久?”   “恐怕不能,你马上要执行一项国家级任务,作为你的最终考核。”顾哲闻微微一笑。   “……”许困腹诽,我就知道出来后看见你没什么好事,他瞥着顾哲闻:“我姐还好么?你没欺负她吧。”   “我哪儿敢欺负她。”顾哲闻笑着说,她不欺负自己都算好的了。   “不过我不欺负她,不代表别人没有欺负她。佩秋她开了几家服装厂,现在拥有自己的品牌,明年她还将扩展事业版图,进军房产行业,你姐姐现在是国内有名的女商人,打她主意的人不少。”   许困终于听到了一件高兴事,自从知道顾哲闻变成他姐夫以后,有时候看见顾哲闻吃瘪他就会莫名地开心。   不过,许困抓住重点:“她忙得过来?”   “忙不过来也忙过来了,你不要小瞧她。”徐佩秋的学业很紧,但她大一大二的时候刻苦学习,提前自学完了大学的大部分课程,再加上整整三年的实习经验,期间东方院长教了她很多,甚至把她收为关门弟子。现如今,徐佩秋除了是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还是最好的军医院举足轻重的好医生。   只不过,生意上的事情再加上医院的事情,徐佩秋每天忙得焦头烂额,所以她干脆重金聘请了五位从海外留学回来的高级私人助理。顾哲闻忍着笑:“到时候看见她,你别被吓到了。”   许困心说我不是还有任务吗?再见面恐怕都要一两年以后了。   徐佩秋正式从首都军医大学毕业的那天,空降首都军医院主治医师,进职所需的考试、发表的文章以及临床工作的时间等指标,徐佩秋在五年间早已完成。医院虽然忙,但她好歹还有休息时间,倒是她自己的工厂,麻烦又烦人,徐佩秋已经慢慢放手交给信任的人做了,现在她只负责最后的决定和签字,开始淡出大家的视线。   王婉莹早已提不起嫉妒的心思,当两个人势均力敌的时候,嫉妒的情绪理所当然,而当一个人的高度在你只能仰望的时候,除了羡慕和尊敬,已生不出其他的情绪来。嫉妒吗?她还能嫉妒什么?徐佩秋的美貌?金钱?名声?还是她有顾少校那样的好男人,动用自己的关系帮她打理事业?   她看着徐佩秋一步步从低贱的地主出身到现在名声显赫的商人,到现在所有医生都羡慕的最好军医院院长的关门弟子。说实话,王婉莹除了心里发酸,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她内心的复杂。   如果当年,她没有把徐佩秋关在顾哲闻的病房外,现在是不是情况就不一样了……   徐佩秋无暇顾及别人的想法,她开开心心地脱下白大褂,特意叫生活助理买了大鱼大肉回来,虽然赚了很多钱,也买了不计其数的房子,徐佩秋却一直住在第一套的低矮房屋里。   许困好几年没有回来了,她怕许困回来找不到回家的路。   徐佩秋哼着歌儿杀鱼,门口热闹起来,她拿着菜刀伸头一看:“呀,我们的许困回来了。”   许困听到她的打趣声,幼稚的哼哼两声:“给你买了些东西。”   顾哲闻看着小女人手上围裙上满是鱼血,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他大步走过去脱下小女人身上沾血的围裙,又夺过她手中的菜刀,把她拉到洗手池,用洗手液好生的给她搓干净手。   “我说了鱼我回来处理,你又不听话。”顾哲闻责难道。   徐佩秋靠在他身上,笑盈盈地说:“我小白鼠都杀了那么多只了,你还怕我杀不好一条鱼?”   回答她的是顾哲闻深沉而炽热的吻,徐佩秋差点窒息。她用手肘撞着顾哲闻的小腹,顾哲闻放开她:“你去和许困说话,厨房交给我。”   两姐弟好几年没有说话了,徐佩秋心里惦记着许困,快步走向许困。去年本来说许困要回家吃饭的,直升机刚落就被上面叫去谈话,后来徐佩秋连许困的影子都没见着,就这么又耽搁了一年,他终于回家了。   徐佩秋抱着手臂笑眯眯地靠在墙上,她想了想:“我发现你总是赶不上春节。”   离春节已经过去一个月了,许困这时候回来,别说吃年夜饭,连元宵节的汤圆都吃不着。几年没看,许困的眉眼更加深邃,他看人的目光总是很犀利,唯独在注视徐佩秋的时候放缓和了些。许困现已经长成一米九的大个子,又高又壮,徐佩秋一米七几的个子,站在他面前像个小矮子。   徐佩秋注视他片刻,有些疑惑:“这么多年,你终于黑了点儿。”   许困总是想不通她奇怪的重点,他没好气的把包里大包小包的好东西取出来:“最近一年没怎么晒太阳,白回来了。”   徐佩秋恍然大悟地点头,原来是这样。   气氛突然冷下来,千言万语在心中,见到真人后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许困取完了东西,抬头问她:“你们办婚宴了吗?”   “还没,你不是还没回来吗?”徐佩秋笑了起来。   “这么帅的弟弟不在场,我怎么舍得自己悄悄地结婚?”   “五年前你不已经背着我悄悄结婚了吗?”许困毫不客气地拆穿她,那笔账他一直记在小本本上没有忘记过。   徐佩秋哑然,顾哲闻听到后,忍不住在厨房出声:“许困,不许欺负佩秋。”   “……”没天理了,许困觉得这个家已经没有自己的地位了。   经过顾哲闻这么打断后,徐佩秋的话渐渐多了起来。饭桌上大鱼大肉的摆着,许困想起刚刚聊起的事情,他困惑地问道:“佩秋姐,你明明有一份医生这么好的工作,为什么还要做生意?”   就算你忙得过来,你的身体也受不住啊,许困心里想着,却没有说出来。   “做人呐,目光要长远。”徐佩秋咬着筷子,一点一点的引导他:“现在我二十二岁,如果我五十岁退休,二十八年后,也就是二零一零年,我还可以重振旗鼓做生意,再赚一笔钱。”   “这样我们家子子孙孙都不会挨饿受冻了。”   后世的钱来得快来得多,她当然不会放过。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她的后代们着想,让子子孙孙不再受她和许困以前受过的苦。   “怎么样,等你退休后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做生意?”徐佩秋热情地邀请他,却被许困冷漠地拒绝。   “不要,我要自己做。”   “臭小子。”徐佩秋没好气的睨了他一眼。   “这次回来多久?”   “一个月的休息时间。”许困心想,自己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谁知道,第二天徐佩秋就领着他上门见顾哲闻的父母了,费玉曼此前和徐佩秋碰过面,只是正式的见面还没有过。   费玉曼拉着徐佩秋的手,把自己手上的玉镯子送给她:“哲闻,七年前我跟你说过,我在那个小县城里碰到了一位漂亮姑娘,就是佩秋。”   费玉曼笑容和善而慈祥,她看着徐佩秋的目光温柔如水,像在看自己的闺女一样:“后来我常常后悔,没有早点把那位姑娘介绍给你,没想到你小子早就和佩秋走到一起了。”   “这就是缘分。”顾爸爸帮腔道:“我们家最相信缘分。”   徐佩秋笑起来:“是啊,我也没想过那位优雅的夫人会是我未来的妈妈。”   许困在旁边听得越来越困惑,感情顾家全家人都偶遇过徐佩秋?顾家所有人都看上徐佩秋了?全家抢人?许困开始自闭。   徐佩秋的情况费玉曼最清楚不过,当年第二次见面时,那位卖书的售货员用鄙夷的目光捅破佩秋黑五类的出身,引起了知青们的嫌弃和鄙夷。谁能想到,当年佩秋能凭借自己的力量考上省状元进入大学呢?谁又能想到,佩秋能一边实习和学习,还能一边把生意做得红红火火的呢?   仅仅凭她一个丫头,仅凭她没有借助任何的力量,徐佩秋小小年纪走到今天,费玉曼想想她受过的苦都觉得心疼。   她这么好,儿子又这么喜欢人家女孩子,一定不能弄丢了。   费玉曼趁着所有人都在,委婉地问道:“那,佩秋,你们两人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徐佩秋和顾哲闻对视一眼,笑了起来:“妈,我和铁蛋……哲闻五年前就领了结婚证了。”   “什么?你们已经领了结婚证了?”费玉曼没控制好自己的表情,非常惊讶。   许困悄咪咪地喝着茶,很好。   终于不是自己一个人受到惊吓了,徐佩秋还挺能瞒的,这么多年都没告诉过婆家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迪迪:喝茶看戏,他们现在的表情真好玩   啾:五年前你也是这么被我玩的   迪迪:……   隐婚界大佬——翠花铁蛋 第39章 三十九颗糖   全家人都受到了惊吓, 顾哲闻慢慢地和家人解释清楚,听完后费玉曼哭笑不得:“我还一直担心哲闻再这么拖下去, 年纪大了娶不到媳妇儿。”   她自己说出来都想笑, 费玉曼没有明说, 顾爷爷顾奶奶两人的眼神却表现得清清楚楚——   什么时候给我们生个孙子孙女抱抱呀?   顾家人热情地邀请徐佩秋和许困留下来吃晚饭, 饭后叫顾哲闻把房间收拾出来给俩姐弟晚上睡觉 。顾哲闻在房里铺床单, 徐佩秋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间,把门关上,如一只准备捕食的猫儿, 一下子扑了过去。   顾哲闻满怀无奈地接住扑过来的小女人, 顺势把她抱起放在书桌上:“摔了可怎么办?”   “你不是接住了吗?”徐佩秋浅笑着,明亮的眼璀璨如星光,她缓缓眨着眼睛,勾住顾哲闻的脖子。   “今天你打算让我一个人睡觉?”   顾哲闻小腹一紧:“别闹。”   徐佩秋张腿夹住他的腰:“既然爸爸妈妈都知道我们俩已经结婚了,你还在等什么?我已经足够大了。”   徐佩秋心想, 别的女人都盼着自家男人能消停些,她却盼星星盼月亮都盼不来顾哲闻的激情。她现在都快奔三的人了,顾哲闻还是无动于衷,她开始怀疑顾哲闻是不是对自己的诱惑免疫。   小女人软绵修长的腿夹在他的腰间,慢慢地收紧力, 她伸手开始解扣子。   顾哲闻一把抓住她的手, 喉结微动,他抓着她,漆黑的眸一瞬不瞬地盯着, 他在忍耐,也在犹豫。   徐佩秋干脆挺直背脊贴近他,如蜻蜓啄着他的唇,一下一下,温柔缠绵。她含着他的唇舔舐,撬开他的牙齿灵活地搅动着他炽热的舌,顾哲闻的神经倏地被点燃,顺势把她压在书桌上亲吻起来。   衣服一件件的被大手脱下来,扔得遍地都是,男人健壮的身体在小女人身上起伏,伴随着一道道呜咽的声音。   许久后,徐佩秋咬了咬后槽牙:“顾哲闻你可做个人吧!”   徐佩秋抓紧床单,是她的错,她不该认为肉食动物退化吃素了。徐佩秋累得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顾哲闻侧躺在她身旁,温柔地亲吻她的眼她的唇,男人吃饱喝足后表情餍足,暗哑的声音满是愉悦:“睡吧,明天我晚点叫你起来。”   徐佩秋迷迷糊糊地点头,也没听清他到底说了什么,她身上沁着一层薄汗,脸颊绯红。顾哲闻看久了,小腹处的火重新燃烧起来,他关了灯躺下,第一次不能让他的小丫头太累。   第二天醒来,徐佩秋浑身酸痛,旁边的男人睡得比她还熟,她动了动脚,想把男人一脚踢下床。顾哲闻抓住她的脚踝,睁开眼睛:“醒了?”   “渴。”徐佩秋张嘴,昨晚喊得嗓子都哑了,这会儿醒来喉咙像着了火一样。   顾哲闻起身给她倒好热水,端着送到她嘴边,徐佩秋撑着身体坐起来,靠在顾哲闻的身上,喝了几口水后嗓子终于没那么火辣辣的疼。外面的天还没亮,她哑着声音:“现在什么时间?”   “早上六点多快七点。”   她只睡了三四个小时,徐佩秋抬指揉了揉眼睛:“我要去洗澡。”   身上黏糊糊的,昨晚出了汗,浑身不舒服。   “好,我抱你下去。”顾哲闻给她准备好热水,再把昨晚扔到地上的衣服一件件地捡起来。他抱着衣服进屋,徐佩秋一掌拍掉:“我不要,我要穿干净的衣服。”   顾哲闻只好骑着摩托车飞快赶往徐佩秋的家,半个小时后,顾哲闻带着干净衣服回来。顾爷爷起得早,随口问了一句:“这么早出门干嘛去了?”   “拿东西。”说完他头也不回地上楼,顾爷爷望着他消失的背影,哼哼两声,臭小子。   徐佩秋穿衣服的时候不好好穿,把顾哲闻折磨得够呛,他知道小丫头是故意折腾他,只为了报昨晚的仇。顾哲闻忍耐地把她压在床上,喉咙微动,双眼眯起。   徐佩秋心里警铃大作,立马乖巧地抱着他亲,亲完后,徐佩秋装作无事地转移视线:“我们下去吃饭吧。”   顾哲闻放开她,却在当天晚上把这笔账讨了回来。徐佩秋抓着床单,恨恨地看着男人,躺平任由他胡来,她就不该打开顾哲闻的大门,每天晚上受苦受累的最终还是自己。   许困在家的时间,顾哲闻天天厚脸皮地跑过来,还天天不回家。许困开始还觉得忒不顺眼,几天下来他仿佛也适应了,独自每天天没亮出门,晚上天黑才回家。   最后一天,徐佩秋守在门口,伸腿拦住许困,抱着手臂狐疑地问他:“你不会偷偷和别人家的姑娘约会吧?”   许困没好气地跨过她横在面前的腿:“你以为我和你一样?”   话音刚落,他挨了徐佩秋一个爆栗:“赶紧洗手吃饭,明天都要离家的人了还不收拾东西。”   难得回来一趟还净天天往外跑,徐佩秋注视他的背影,按理说许困不是这种人,他这样偷偷摸摸的,一定有事情。   第二天许困就走了,一周时间不到,顾哲闻也说要去边境执行任务,徐佩秋以为他不过是去个一年半载,没想到两年后了顾哲闻都还没回来。她的心无端地慌起来,徐佩秋突然想起了老灵婆的话。   老灵婆曾经说顾哲闻命里有煞,和这件事情有关吗?   医院午休时间,徐佩秋心神不宁地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发呆,萧佳柠远远看见她,笑着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佩秋,在想什么呢?”   “萧老师好。”徐佩秋回神,忙打招呼问候。   萧佳柠笑了笑:“我看你今天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医院的工作太累了?你自己也要多注意身体,咱们女人娇贵,一定要空出时间休息,不然落下了病根子就不好了。”   徐佩秋感动地笑起来,她轻轻摇头:“我没事,只是哲闻很久没回来,我有些想他,也有些担心他。”   “军人就是如此,一去就去个好几年,只偶尔有几封书信送回来。”萧佳柠深有同感,她的男人也被派往了边境,和顾哲闻一起走的,一去就是整整两年。   萧佳柠温和地注视徐佩秋年轻的面庞,徐佩秋是她最得意的学生,容貌出众成绩也是全校第一,到现在都还是学校里学弟学妹们的偶像,远近闻名。抛去女商人的头衔,抛去医生的外壳,她也和自己一样,只是个娇弱的小女人。   谁家女人能不担心出征在外的男人呢?   萧佳柠轻声安慰道:“你不用太担心,哲闻是我的表弟,我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前些年那么严酷的战争他都挺过来了,这次也会没事的。当时他受了伤,快……”   “等等。”徐佩秋猛地挺直背脊,错愕地望着萧佳柠,她脸色一白,突然结巴起来:“萧,萧老师,您说顾哲闻是您的表弟?”   “是啊,我以为我以前说过。”萧佳柠抱歉道:“看我这脑子,年纪大了就不灵光……”   萧佳柠还没说完,徐佩秋急匆匆地站起身,头也不回的跑掉:“萧老师我还有事我先走一趟。”   东方院长的办公室猛地被人推开,徐佩秋直直地闯进来,不顾办公室里还有几位领导坐着,她“啪”的一掌把报名表拍在桌上:“老师,我要报名,我要报名自愿成为作战部队随行的军医!”   东方院长意外地放下笔:“佩秋,之前你不是不去吗?”   “我现在要去了。”徐佩秋急急地说道:“东方老师,我现在报名!”   “可是报名表已经上交了。”东方院长有些为难:“就在不久前,刚刚交上去。”   徐佩秋颤着手:“老师,求求您帮帮我,我一定要去,我的男人就在战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走在危险的枪林弹雨中。老师您身为院长,您一定有办法帮我的对不对?老师我求求您了,求求您帮帮我。”   徐佩秋眼眶微红,什么金钱,什么名誉,都不如顾哲闻来得重要,她不敢想象自己失去顾哲闻以后会是什么模样。当初那个男人温柔地把她从深渊里拉了出来,她爱他,她不能失去他。   顾哲闻就是她的全世界,除了他,她什么都不想要。   东方院长见自己的徒弟如此模样,他深深地叹了口气:“佩秋,作战部队随行军医没有生命保证,枪林弹雨不长眼,大炮也不长眼,你还年轻,有很美好的未来。”   “不,老师,我男人就是我的未来。”   东方院长说不出话来,倒是旁边一位白发苍苍地领导笑了:“东方啊,小姑娘这么求你帮忙,又不是什么大事,你就顺手帮了她。”   “你是东方的那位关门弟子,徐佩秋?”   “您好,是我。”   “行,幸好材料还在我这里没送上去,你这张报名表,我收下了。”领导笑着收起她的报名表,东方院长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他真的不希望徐佩秋上战场,这么杰出的医务工作人员,是祖国的宝藏。   徐佩秋连忙感谢,志愿者后天出发,徐佩秋当天就回家收拾好了东西。她特意给老灵婆写了一封信,又寄了一千块钱回去,告知了自己的决定。   她坐在院子里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当初填报学校时,她听了老灵婆的话后临时决定报考军医大学,现在想起来,命运一环扣一环,该来的总会来,该躲的总也躲不掉。   她很庆幸自己这几年没有荒废专业,也很庆幸自己的专业答卷非常优秀。   徐佩秋双眼虚虚地看着天空,上辈子和萧佳柠在监狱作伴时,萧佳柠总会和她说自己以前的事情,萧佳柠总是说,如果当年她和初恋私奔,和初恋远走高飞了,现在的情况一定会不一样的,她会很幸福,会有在这个年纪享受天伦之乐,安享晚年。   这一世,萧佳柠和她的初恋在一起幸福美满,连生了两个儿子,长得白白胖胖的,她的男人十年如一日地宠爱她。反倒是曾经从小订娃娃亲的那个男人,在八零年就被斗倒了,生活凄苦风光不再。来算命的萧妈妈欢喜又满意,后来还特地提着营养品上门感谢徐佩秋,连说她是大好人。   但萧佳柠也时常惋惜地说:“如果当年,我的表弟没有死在战场,我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被逼得为了逃离那样的生活失手把那个男人杀死。有表弟在,他一定不会看着我落到这副模样的,那个男人也会顾忌着我表弟不敢往死里打我,不敢喝醉酒后天天拿我出气。”   “如果他还在就好了……他那么优秀,如果能活着回来,一定会变成上尉的,若是他立了大功打了胜仗,连少尉也不在话下……”   萧佳柠惋惜地语气一遍遍地在耳边回响,徐佩秋心急如焚,恨不得立马赶到顾哲闻的身边。   一周后,被奔波折磨得不成样子的军医志愿者终于到达前线,听完□□后,徐佩秋问了顾哲闻的军营,二话不说提着裙子拔腿就跑。帐篷门口的士兵拦住她:“抱歉,军营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顾哲闻听到动静起身走出来,徐佩秋见到心心念念的男人,红着眼眶,两年的思念化为两行清亮的泪,她扑过去抱住顾哲闻的腰,哽咽道:“你没事,你还没事,太好了。”   “你怎么来了?”顾哲闻错愕地抱着小女人,眼里的震惊难以掩藏。   许困见一个女人朝他姐夫扑过来,又觉得女人的声音有些耳熟,他走过来一看,嗬,这不是他亲姐姐么?   徐佩秋小声哭着,顾哲闻手忙脚乱地安慰她,徐佩秋冷静下来后,她抬起头,许困也在。   徐佩秋脑海中紧绷的弦瞬间断掉,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火,她夺过顾哲闻头上的军帽抬手就打许困。许困一边跳一边抬手挡:“姐,姐你冷静一点。”   “你两年不回家两年不往家里写一封信,就是跟着你姐夫跑到前线来了?你个臭小子还有没有良心?前线好玩吗?啊?好玩吗?你自己的命你都不爱惜了,你看我今天打不死你。”   徐佩秋下手重,许困一边叫一边跳,又不敢还手。   听到动静的军人赶过来,发现威名赫赫的孤鹰竟然被一个女人打得不能还手,纷纷抱着手臂站在旁边看戏。还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孤鹰你以前老拉着我们跟你蹚浑水,你也有今天啊?”   徐佩秋一听更为生气,下手更重了。   顾哲闻赶紧把炸毛的小女人捞回来,他轻轻顺着徐佩秋的背,温柔地把她乱掉的头发理整理。顾哲闻亲亲她的嘴唇,放缓了声音安慰道:“不生气了,今晚我给你做好吃的。”   “赶过来渴了吧?我给你倒水喝。”说着,那位冷面阎王顾少校将气得浑身发抖的小女人拦腰抱起,快步走回帐篷。   “我没看错吧?顾少校他,他他他他竟然笑了?”   “你没有看错,他不仅笑了,还笑得那么温柔,要不是我认识了他十几年,我都怀疑他是用了易容术的假顾少校。”   “那那个女人是谁?竟然敢这么打孤鹰?”   孤鹰啊……说来大家对他的心情也是十分的复杂,传说中他凶狠得像头狼,平日里对他们倒是很友好,一到关键时刻就不要命地折腾他们,尤其是和他做任务时,行动那叫一个惊心动魄,常常被吓得人心脏病突发。   “是啊,那个女人是谁啊?”一位女医生望着合上的帐篷,抓紧了衣角。   许困若有若无地扫过她的表情,勾了勾唇:“徐佩秋,我亲姐姐,你们顾少校宠爱了七年的少校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  啾:我打死你们两个不听话的死男人   铁蛋;许困:乖巧 第40章 四十颗糖   许困重回帐篷时, 顾哲闻正温柔的用指腹擦去小女人脸上的泪痕,徐佩秋一掌拍开他, 气得不行。顾哲闻抱住她,轻轻安抚她的情绪,几分钟后,徐佩秋稍微冷静了些,她侧了侧身, 看见旁边懒洋洋坐着的许困就来气。   徐佩秋一个眼神扫过去, 许困立马坐得笔笔直直的, 像沙漠里那棵最倔强最好看的小白杨, 乖巧得不得了。   徐佩秋细长的手指一指, 对顾哲闻说:“你也给我去那儿坐着。”   帐篷里还有几个来开会的中尉师长等人, 听见徐佩秋这句话,他们差点没把枪掏出来。再定眼一看, 发现他们的顾少校真的乖乖地坐过去了,一群人差点惊掉了下巴,眼睛瞪得浑圆。   顾哲闻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他扭头对来开会的一群人说:“你们先回去,会议晚上再继续, 我先处理点家事。”   听到家事, 一群人恍然大悟,忍不住又往徐佩秋身上瞄了几眼。顾少校的这位小夫人长得肤白貌美,此时才哭过,鼻尖红红的, 楚楚可怜。一群大老爷们最短的在这边呆了两年,长的四五年的都有,前几年来了个普通姿色的祁岚都激动了老半天,现在看到徐佩秋,差点挪不动脚步。   这位小夫人怎么就长得这么好看?看了第一眼还想再看第二眼,好像怎么都看不够。   顾哲闻和许困面无表情地看着人,他们这才惊觉后背的目光如刀子般锋利,赶忙走了。   人走光,帐篷里只剩下三个人,顾哲闻和许困坐姿笔直,模样英俊帅气,放在哪儿都是一道别样的风景。此刻徐佩秋却欣赏不起来,她抱着自己的手臂,危险地眯起眼睛:“你说。”   她看向许困,许困清清嗓子:“姐,这一切都是巧合。”   “我先接了任务,主要过来做侦查工作,一周以后,姐夫就带着兵抵达,半个月后我回来见到姐夫才知道这事儿的。”   顾哲闻一本正经地点头,他的小丫头气鼓鼓地坐在他的对面,虽然模样凶巴巴的,他却倍觉温暖。小丫头刚刚的欣喜和担心他都看见了,如此滚烫又那般暖心,他的心房像裹了一层蜜般的甜。   “佩秋,你怎么过来了?”战场的危险他再清楚不过,她过来岂不是胡来?要是磕磕碰碰伤着哪儿了,可该如何是好。   徐佩秋冷哼一声:“你们俩能来我就不能来?”   俩大男人哑口无言,许困看准机会找了个借口溜掉,把时间留给久别重逢的小夫妻俩人。徐佩秋已经不生气了,只是过分担心顾哲闻和许困的生命安全,顾哲闻抱住她,把她压在简易的会议桌上,如雨点般密集的吻铺天盖地的落下来。   徐佩秋浑身无力地依偎在他怀里:“行了行了,不过才分别两年而已。”   顾哲闻欲言又止,徐佩秋凉凉地瞥他,他便不敢再说话。把小丫头一个人扔在家里两年,是他亏欠了她。   徐佩秋把被顾哲闻扒乱的裙子穿好,她蹙起眉:“刚刚我进来,在这个位置的那个人是谁?”   才亲热完,她就提起了其他的男人,顾哲闻的醋味飘满了整座帐篷。徐佩秋没好气地亲亲他的唇:“我看他面相不太好,你多注意些他。”   那人的牢狱纹再明显不过,徐佩秋脑洞大开的想,或许前世顾哲闻的死就和那个人有关。人的面相是会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变化的,既然那位是军人,一般情况下是不可能犯罪的,如果有,就只能是她想的那样。   “好,我会注意他的。”顾哲闻知道徐佩秋多多少少懂一些那方面的东西,他应下来。   徐佩秋揪着他的脸,威胁道:“不行,你现在就去查,把你手下的人全部查个遍,你要是不去,我就和你离婚!”   即使顾哲闻知道她说的是气话,也不敢怠慢,当即就让自己最信任的人许困去调查。许困经过这么多次的训练,又完成了那么多的高难度任务,这种活儿对他来说再简单不过,他动动耳朵就能调查出来。   三天后,许困趁着徐佩秋在的时候过来,借口和亲人团圆打消了其他人的怀疑。   许困轻“嘶”了一声:“姐你别说,还真让我调查出来一些东西。难道你真会算命?以前你没有骗我?”   “我用得着骗你?”徐佩秋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听到消息她终于松了口气。这几天她提心吊胆的,总是睡不着觉,就怕她最重要的两个男人发生什么意外。   她知道这些东西自己不该听,便主动回到了军医分配的营地处。   狄雪滟是她的室友,平时和她关系不错,见到她回来,立马把烤红薯递给徐佩秋:“佩秋,吃个烤红薯?他们刚烤好的,我没找到你人,就给你拿了两颗回来。”   “我见你这几天晚上没睡好,白天没精神,吃的又少,这么下去可不行。”   狄雪滟比她大,为人热情性格直爽,徐佩秋接下:“谢谢你狄姐,不过我吃一颗就够了,剩下的那颗你吃吧。”   说着她撕开热乎的红薯皮,咬了一口。狄雪滟闻言便不客气的解决着另外一颗,这几天没人受伤,她们比较轻松,空闲的时间多了,就喜欢聊些八卦。狄雪滟咬了一口红薯:“佩秋,今天那个祁岚又往我们这边凑,听说她是过来随便走走,但我看呐,她八成是来偷偷打量你的。”   祁岚对顾哲闻芳心暗许已经是军队里众人皆知的事情了,虽然听说顾哲闻有对象,但她还是怀抱着一丝希望。哪怕顾哲闻从没理过她,更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她也倔强的从未放弃。   有时候有人故意开玩笑打趣两人,祁岚的脸红得像熟透的虾子,害羞得不行。   狄雪滟是个八卦小能手,通过她徐佩秋已经把自己这位情敌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徐佩秋无所谓地耸肩:“她不知道破坏军婚是犯法的?”   “知道啊,但人家控制不住自己的少女心思嘛。”   “那晚你的弟弟不是已经当着所有人的面点破了你的少校夫人身份吗?她或许是想着还没听说过你们办婚宴,就以为你们还没领结婚证,觉得自己还有一线希望。”   狄雪滟一口把剩下的红薯吞掉:“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就这么不知羞耻?前几年夫妻俩走在街上都不敢搂搂抱抱的。”   徐佩秋笑了:“毕竟现在时代不同了,正常。”   祁岚是第一个,但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顾哲闻如此优秀,又那么帅,只要有机会,必定有数不清的女人前赴后继的扑上来。但她和顾哲闻认识了□□年,她信得过他。   铁蛋虽然话少,却依旧深深地爱着她,主要体现在每晚的不知疲倦上。   徐佩秋想想就咬牙齿。   吃完红薯后,徐佩秋和狄雪滟准备睡了,俩人刚躺下,一声惊天动地的炮声震得人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俩人反应飞快,立马穿好衣服跑了出去,不远处火光冲天,徐佩秋下意识想去找顾哲闻,狄雪滟一把抓住她:“佩秋!你冷静,你现在过去只能给顾少校添麻烦。”   “前线是他的战场,救死扶伤是我们的责任!”   狄雪滟语气不容置疑:“快,赶紧和我带上东西走。”   徐佩秋迟疑片刻,咬咬牙,和一众军医飞快穿梭在漆黑的夜色中。今晚的夜没有月亮,天空如一团抹不开的浓雾,沉重而压抑。   炮火声响了整整一个晚上,天亮时分,徐佩秋不知疲倦地给受伤的士兵包扎止血,速度飞快动作干净流落,狄雪艳看得啧舌,心想徐佩秋徐主任果然名不虚传。   徐佩秋漂亮的脸紧紧绷着,嘴角往下压,看起来异常的严肃。她白色的衣服上沾满了血,露在外面的肌肤也被染得通红。   熬到中午,受伤的士兵终于全部处理完毕,徐佩秋立刻动身准备去找顾哲闻,她刚站起来,两眼一黑往前栽去。一双有力的臂膀抱住她,把她带向了自己的怀抱,徐佩秋微微抬头,见到顾哲闻平安无事后,苍白地笑了笑,安心晕过去。   顾哲闻二话不说把她抱起来,走了两步,他回头对狄雪滟说:“你马上来看看她。”   祁岚急忙起身:“顾少校,我也可以的。”   狄雪滟淡淡地打断她:“你自己的事情做完了吗?那位病人伤口的血都溢出纱布了,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   说到后面,狄雪滟的语气严厉起来:“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祁岚还想说话,狄雪滟厉声呵斥道:“要么救人,要么滚回去!你以为这里是什么人都能任性的地方?”   她这一嗓子引来了其他人的观望,祁岚脸上过不去,咬着下唇点点头,哭了出来。狄雪滟皱眉,干脆的跟上顾哲闻,就她那能力,还想跟佩秋抢男人呢。   自不量力。   徐佩秋没有大碍,只是过度劳累睡眠不足,再加站起来的时候急了些,这才导致晕了过去。狄雪滟给她看完以后就回去补觉休息了,顾哲闻正绞了毛巾给她擦净脸蛋,许困听到消息,大步地跑进来:“姐夫,我姐她……”   许困自觉放小了声音,默默地走近:“她睡着了?”   “嗯。”顾哲闻把她脸上的血擦干净后,又拿起她的手轻轻擦拭。   “她太累了,睡一觉就好了。”   许困松了口气,随后压低了声音:“那唐中尉还真是一意孤行。”   “证据找到了吗?”顾哲闻问。   “找到了。”   顾哲闻放下徐佩秋被擦干净的手:“你在这里守着她。”   许困知道他要去办正事了,点头应下。   他坐在离徐佩秋不近不远的地方,徐佩秋睡觉的时候微微地蹙着眉,许困眸光闪烁。六年前遇到山体滑坡的时候,徐佩秋很担心自己,晚上的时候用狗尾巴草打了自己一顿。六年后的现在,徐佩秋在志愿者报名截止的时候突然抢占了一个名额,把自己送到了危险的边境。   又拿姐夫的帽子揍了自己一顿。   许困细细回想起她曾经的举动和表情,陷入了沉思。   她好像……一直都担心自己和姐夫会死,只是不确定他们会因为什么原因而死,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死。所以每次都担惊受怕的,反应异常的大。   许困双手插在兜里,仰着头注视墨绿色的帐篷,仅仅是因为她会算命吗?   但,在自己跟着姐夫当兵以前,自己根本没听说过她会算命,也没有看见她跟其他人学过。村子就那么大,徐佩秋每天做了什么事,他最清楚。   许困心中的疑惑如一团浓雾。   作者有话要说:  啾:我命令你失忆!   迪迪:……好 第41章 四十一颗糖   徐佩秋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正午了, 狄雪滟在旁边陪她,见床上娇美的人睁开眼,狄雪滟松了口气:“你要是再不醒,我就要担心死了。”   她走过去扶起挣扎着要坐起来的徐佩秋:“你这一晕就晕了一整天,滴水未进又没吃饭, 刚好现在是打饭的点儿,我去给你要碗稀饭来,你将就着吃一点儿。”   狄雪滟说完欲走,徐佩秋抓住她,声音沙哑:“顾少校他怎么样了?还有我弟弟,他们还好吗?”   “挺好的, 没什么大碍, 只是你弟弟在枪林弹雨里瞎蹦, 被子弹擦破了一点儿皮, 已经上过药了。”狄雪滟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顾少校他们现在应该在忙, 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我先去给你舀稀饭, 你躺在这儿哪儿也别去。”狄雪滟道。   等人走后, 徐佩秋爬起来给自己倒了碗热水,嗓子干得厉害,火辣辣的疼,说话时声音带着一股沙哑, 喝完水后她觉得舒服多了。双脚踩在地上,除了还有点头晕已经没有其他的问题,睡了整整一天, 徐佩秋此刻精神百倍。   狄雪滟很快把饭菜给她端了过来,徐佩秋吃了几口,忙着和其他军医治疗受伤的病人,知道顾哲闻和许困没有事她放心多了。倒是看着躺在地上呻|吟的士兵,她心里难受得不行,伤口处的肉翻出来,惊心怵目。   军营里医疗药物不够,只能节省了又节省,好在许困找到了一些本地的草药,把草药研磨成汁儿涂抹在伤口上,效果异常好。这种草药遍地都是,徐佩秋便从一个救死扶伤的医生变为采草药的小姑娘。一群医生和士兵把方圆几里的草药全都采了回来,以防不时之需。   徐佩秋刚包扎完一个病人,祁岚主动靠近,用一双无辜又纯洁的目光注视她。徐佩秋微微挑起眉梢:“有事?”   她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祁岚却多心的以为她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她咬了咬下唇:“我听说了,以前你是地主,出身不好。”   “所以。”徐佩秋摘下手套,挑眉。   “你觉得我配不上他?”   祁岚没有反驳,从她闪烁的眼神中却能得出肯定的答案。   徐佩秋轻轻笑起来:“英雄不问出身,我现在是军医,还是比你优秀的军医,如何?”   “首都最好的军医院听说过吗?它的院长东方国听说过吗?我,徐佩秋,一个地主出身的人,现在是东方院长的关门弟子,是该院优秀的主治医师。若是你觉得还不服气,那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九七八年,我以省状元的身份被录取进入首都军医大学,五年来成绩名列前茅年年第一。”   “而你呢,阿姨。”徐佩秋微微一笑。   祁岚被那声阿姨叫得面色恼怒,她是比徐佩秋大不错,但她竟然叫自己阿姨,实在是太过分了!   后方有抹熟悉的身影靠近,祁岚连忙挤出眼泪,楚楚可怜道:“佩秋,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你太过分了。”   顾哲闻面无表情地走近,把小女人捞进怀里,徐佩秋正在诧异祁岚为什么突然演技大增,听见耳畔男人温柔的声音后,她恍然大悟。徐佩秋拍开顾哲闻的手,抱着自己的手臂,似笑非笑:“喏,有阿姨来找我谈话呢。”   “这位阿姨不到黄河不死心,非要用我的出身攻击我,说我配不上你。”   祁岚目光带着期盼,顾少校知道她是地主出身,一定不会喜欢她的。   顾哲闻的眼冷淡下来,他看也不看祁岚,把闹脾气的小女人强行抱过来:“我就喜欢地主出身的你,要是再早个几十上百年,说不定我这个穷小伙还配不上你这位千金小姐。”   “就你嘴甜。”徐佩秋的嘴角扬起来,脸上荡开灿烂的笑意。   顾哲闻的手贴在她的腰间,搂着小女人走远。祁岚立在原地,晶莹的眼泪还挂在眼角,狄雪滟心里特瞧不起她,忍不住冷言讽刺道:“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地主出身,地主帽子早就摘得差不多了。”   说完她摇摇头走了,靠后门考进大学,又靠后门得到工作的人果然不如人家一路打拼起来的人优秀。徐佩秋地主出身怎么了?现在人家是新时代女性的标杆。这个祁岚怕不是在边境待久了成傻子了吧?   徐佩秋未来可期,只要这几十年的工作不出意外,以后成为院长妥妥的。除此以外,徐佩秋还有自己的生意和事业,顾哲闻虽然是个少校,要真论起来,顾少校还有点配不上人家。   徐佩秋的美貌远近闻名,听说还有星探找她当明星,更别提她早早的就成了万元户,现在的财富恐怕已经积累到了一个恐怖的程度。   想到这里,狄雪滟有些羡慕,同样是女人,同样是爹妈生的,怎么外貌差距就这么大?   旁人只觉得是人家徐佩秋高攀了顾哲闻,殊不知现在却是顾哲闻高攀了人家。也幸好这两人早早地相爱,感情坚如磐石,轮不到外人说三道四。   徐佩秋吃着醋,轻哼一声别开头:“开心吗?这么多女人追着你跑,我们的顾铁蛋有出息了,花枝招展的惹人爱极了。”   顾哲闻哭笑不得,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我的心很小,小到只能装下你,只能看见你。”   徐佩秋勉强开心了一秒,继续轻哼。   顾哲闻干脆地把她抱起来,徐佩秋惊呼一声:“你干嘛!这么多人看着。”   说着她就想从顾哲闻身上跳下来,顾哲闻紧紧抱着她:“你吃醋了,让我尝尝。”   尝个头,大庭广众之下到处都是人,你还敢当着他们的面行不可描述之事不成?事实证明徐佩秋低估了顾哲闻厚脸皮的程度,他说完就亲了她一口,胡茬蹭着她娇嫩的肌肤,有点刺还有点硬。   旁人哄笑。   徐佩秋赶忙抬手挡住他的嘴,满脸通红恨恨地瞪他:“你今晚没有床睡觉了。”   “好,你睡床上,我睡地下。”   “……”你不要脸的程度越来越高了。   徐佩秋打不过他,反倒被男人折腾了一宿,她本想把顾哲闻踢下床,却提不起力气。顾哲闻替她掖好被角:“睡觉吧,最后一场战结束,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因为徐佩秋的提醒,顾哲闻发现了唐中尉做的那些事情,及时清理掉军中的障碍和隐藏炸|弹后,形势瞬间变得明朗起来。经过慎重的讨论决定,全军将在一个半月后趁夜主动出击,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只要能成功,顾哲闻便可以回去交差,恢复正常的工作。   徐佩秋没力气回应他,小女人被男人有力的臂膀抱得紧紧的,温暖又安心。   她嘴角含着笑,回家了就好。   顾哲闻繁忙的为最后一战做准备,徐佩秋和一众军医也忙得飞起,经过充足的治疗和休息,先前受伤的士兵全部痊愈,投入了新一轮的训练中。月明星稀的一天,炮火声点燃了战场。   徐佩秋一直待在后方,履行自己救死扶伤治疗军人的职责,可不知为何,原本踏实的心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不安起来。徐佩秋努力想要压下心里的不安,夜色渐深,她猛地扔下手中的消毒酒精,跑回宿舍。   狄雪滟在后面大喊:“佩秋!佩秋你去哪儿?!”   “我回宿舍拿笔!”她头也不回的跑掉,飞奔回宿舍,徐佩秋抖着手握住笔,在纸上飞快写下顾哲闻和许困的生辰八字算起来。   许困的结果很正常,倒是顾哲闻……   徐佩秋猛地把纸撕成碎片,飞快跑往前线。有人认出了她,赶紧拦着:“徐医生,徐医生你不能去前面,前面很危险。”   “让开!”她不知道从哪来那么大的力气推开了阻拦的人,她一边跑一边叫:“顾哲闻!顾哲闻!”   前线混乱,无人顾及她,徐佩秋如无头苍蝇在人群中乱撞,有子弹擦着她的脸滑过,也有炸丨弹在她身旁炸开。徐佩秋趴在地上,小腹微痛。她咬着牙挣扎着爬起来,泪水混着血流下,她带着哭腔,如汪洋中飘零的一叶扁舟,不知疲倦的喊着那个名字。   终于有人注意到她,虽然不知道顾少校的小夫人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有好心人抽空指了个方向:“顾少校在那处。”   徐佩秋感激的道谢,飞快跑过去。   近了,那道身影就站在最前面,笔挺高大。像世界上最坚固的城墙,曾经为她遮风避雨,为她构筑了世界上最温暖的家,为她双手捧上一个美好且值得留恋的人生。   徐佩秋额上的血流了半边脸,她心里一喜,不顾小腹的疼痛朝她的男人跑了过去。   “顾哲……”一张熟悉的面孔在暗处拿枪指着她的男人。   在唐中尉扣动扳机的瞬间,徐佩秋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已经先于大脑反应,纵身一跳扑了过去。肩膀瞬间传来一股刺痛,顾哲闻错愕的接住她,语气严厉:“你不可以到这里来!”   唐中尉还想开第二枪,许困立马转身打中他的手腕和两只脚踝,连开三枪后,有人上去捉住他,把唐中尉制服押在原地。   徐佩秋躺在男人的怀里,眼泪簌簌地流下,她有气无力的说话:“顾哲闻,我肚子疼……”   许困转身回来,漆黑的夜中,火光照亮了浑身是血的女人。她清艳绝伦的半张脸几乎被血铺盖,看不真切。徐佩秋捂着肚子,嘴唇苍白,许困发狂的蹲下身,眼神狠厉,声音却极度温和。许困小心翼翼地说话:“肚子疼?”   “肚子疼……”徐佩秋重复道,眼皮沉重得像千斤石,大脑嗡嗡的一片,意识渐渐远去。   徐佩秋倔强的抓着顾哲闻,眼泪落下:“顾哲闻,你不要死。”   片刻,她又抬手抓住许困:“还有你,你也不要死。”   “我只有你们了,你们不要离开我……”   顾哲闻猛地抱着她站起来快步往回跑:“军医在哪儿!军医!”   男人的声音沙哑,充满了焦急和紧张,久久无人回应,他不知疲倦的叫着跑着,声音绝望。徐佩秋靠在他怀中,见他和跟在后面的许困终于远离了战场,她安心地闭上眼睛:“顾哲闻,我好困,我要睡了。”   “不,你别睡,别……”   “我求求你了。”男人哀切的祈求声成为她最后听见的声音。   *   睁开眼睛,入目一片雪白,房间里充斥着强烈又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徐佩秋费力的扭头,看见了几道模糊的身影。费玉曼原本正在和东方院长说话,看见床上的人动了,她惊喜地走过来:“佩秋,你醒了!”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不舒服的话一定要和我说,对了,我先给你倒杯水润润嗓子。”   “张姨,快倒水来!”费玉曼回头吩咐,张姨高兴的应了声“好咧!”   徐佩秋抓着床单:“妈,哲闻呢?他怎么样了,还有我弟弟……”   “他们很好,他们都平安的回来了,你放心,等他们忙完了他们就过来陪你。”费玉曼抹了抹眼泪:“你能醒过来太好了。”   东方院长走近,吩咐道:“佩秋,你怀孕了一定不要想太多,原本前三个月胎像不稳,这次孩子能保住实在是奇迹。但是你现在身体太虚弱了,以后一定要多补身体,以免遭遇其他的意外。”   徐佩秋怔了怔,此刻她的脑子还未完全清醒,她下意识地重复老师的话:“我怀孕了?”   “是啊,你怀孕一个半月了。”费玉曼欣喜道。徐佩秋已经在战场呆了快三四个月,怀孕也是情理之中。她一边暗自责骂儿子不知道克制,一边又开心又担忧。这次的情况实在是太危险了,她认真地说道:“佩秋,在你怀孕期间,你向医院请假吧。先回家把身体调理好,万万不能落下病根,否则年纪大了你会很痛的。”   东方院长笑着答:“好,假期我批准了!”   张姨端来了热水,费玉曼扶着她喝了两口,徐佩秋还没吞下第三口,一阵反胃,喝出去的水全吐了出来。她动作一大,扯到了肩膀上的伤口,疼得她脸惨白,一阵冷汗。   费玉曼赶紧把水放下,扶着她躺下:“你的伤口还没完全恢复,一定不能有太大的动作。”   她温声细语的哄着娇贵的儿媳妇:“佩秋你想吃什么?我叫人给你做。”   徐佩秋缓了片刻:“妈,我想吃辣的。”   “好好,张姨,你快回去做些辣的东西送过来。”费玉曼回头吩咐,张姨继续笑着应了一声,拿起包回家准备吃食。   等人走光只留下费玉曼后,费玉曼才细细与她讲起当天的事情。顾哲闻疯了一样的找到狄雪滟,求她救救徐佩秋,狄雪滟一个三十多岁的老医生,硬是被顾哲闻低声下气的姿态感动得满眼泪光,她当即抛下手里的工作给徐佩秋做应急处理。   许困情绪低沉的在旁边看了一阵,徐佩秋的血止不住的流,许困突然跑开独自联系了他的领导,强行要求对方派来一架直升飞机把徐佩秋紧急送回去治疗。他沉着声音说:“要是明天早上我看不到东西,回来后,我立马脱离组织,无论结果如何。”   领导知道徐佩秋的身份,知道她是顾少校的小夫人,也是顾老将军的孙媳妇,他当即同意,连夜派出直升机把徐佩秋从战场接回来,安置在她工作的军医院,并通知了顾家人。东方院长听闻自己的学生竖着出去横着回来,二话不说亲自上阵,把徐佩秋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   费玉曼说完后,忍不住打趣道:“以前家里的人参燕窝啊什么的,常常今天少一样明天少两样,我就知道是那个臭小子借花献佛了,但现在我很高兴他那么做了,也很后悔当年没有更好的帮助你调理你的身体。”   “你救了哲闻的命,你是我们顾家的恩人。”   徐佩秋轻轻地笑起来:“妈,他是我的男人。”   仅此一句,便足够了。费玉曼感动地点头:“好,好,你是我们顾家最好的儿媳妇,等你嫁到我们家来,我们会把最好的全都给你。”   徐佩秋脸上显出几分疲倦,费玉曼笑着找了个借口离开,病房门被关上,徐佩秋兀自躺在床上,松了口气。   幸好。   房间里很安静,伴随着徐佩秋浅浅的呼吸声。   顾哲闻和许困提着热乎的饭菜进来后,发现小女人睡颜安静,两人轻轻地放下东西。顾哲闻转身对许困说:“你先回去睡一会儿,我来守着她。”   许困看向徐佩秋,脸色依旧苍白,却没那晚上那么吓人了。他点点头,托着疲惫的身子离开,好几天没阖眼了,浑身都累。   顾哲闻在床边坐下,仔细的帮她掖好被角。   徐佩秋动了动,醒过来。   顾哲闻动作一顿,轻声说道:“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徐佩秋摇头,望着他笑,小丫头笑颜如花,美不胜收,一如几年前娇美的模样。   徐佩秋想坐起来,顾哲闻扶起她,徐佩秋张开手,顾哲闻立马抱住她。徐佩秋的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脸颊贴着男人的脸颊:“你回来了。”   “以后不要走了好不好?”   “好。”顾哲闻答应。   徐佩秋松开他,突然威胁:“要是你再敢离开,我们娘俩就离家出走。”   娘俩?顾哲闻怔了怔,突然反应过来,他欣喜的看向小女人的肚子:“我们有孩子了?我要当爸爸了?”   “嗯。”徐佩秋表情和缓,她的手覆上肚子:“这孩子命大,不如以后就叫顾铁命吧。”   作者有话要说:  顾铁蛋:?????   许困:?????   万一是个女儿咋整 第42章 四十二颗糖   顾哲闻过分将就她, 虽然有些不赞同, 他却笑得像个傻狗子一样点了头:“好, 只要是你起的, 我都喜欢。”   徐佩秋噗的笑出声音来, 她揪住顾哲闻的耳朵:“你就不怕以后孩子追着你打?”   顾哲闻倒无所谓,他一边侧身打开送过来的饭菜,一边说:“他打不过我。”   他说话的时候认真极了,似乎真的在思考要是以后孩子埋怨自己怎么办。他端起饭菜:“都敢打大人,到时候好好教训他一顿,从小把他送到军队训练。”   顾哲闻夹起菜喂她,徐佩秋动动鼻子闻了闻, 皱起眉别开头, 十分的不舒服。顾哲闻关心地顺着她的后背:“你这么久没吃饭,再怎么也要吃点儿。”   “不想吃辣的。”徐佩秋捂着胸口:“我想吃酸的。”   顾哲闻挑眉,刚刚不是还说想吃辣的?他只好转身叫人送些酸的过来,徐佩秋吃了一小碗,舒服多了。   吃完饭,顾哲闻又给她兑了营养粉,半哄着她喝下去,徐佩秋现在身体太弱了, 加上失血过多, 整个人苍白如纸瘦得不成样子,风一吹就能吹倒似的。现在怀了孕,就更是需要补充营养, 顾家要有重孙子孙女了,顾老将军和顾老太太高兴坏了,当天就在家里专程给徐佩秋炖鸡,炖鸽子,徐佩秋连续吃了一周,闻见肉味就想吐。   今天徐佩秋出院,顾老将军特意派了一辆轿车过来把徐佩秋接到家里。   许困早在顾家住下了,正在厨房里帮顾老太太和费玉曼做饭,听见车辆的声音,他钻出来,看见顾哲闻温柔又小心的把徐佩秋从车上抱下来。养了一周,徐佩秋面色红润,瘦下去的脸颊重新鼓了起来,略微丰盈。   怀孕后,她的神情更加柔和,脸上随时都带着笑,满脸的幸福。她注视顾哲闻的眼神都要化为一滩温暖的池水,信赖又依恋,经过那天的事情后,小两口的感情更加如漆似胶。   许困这个大龄单身青年看得有些扎心。   徐佩秋操劳了这么多年,幸好最后的结果是美好的。   徐佩秋见许困愣在原地,她站稳身体后,走过去:“傻愣着干什么?都不出来接我。”   孕妇情绪起伏比较大,却不能让她们受到任何刺激,这是东方院长严肃叮嘱过的注意事项。许困不敢和她顶嘴,态度良好模样乖巧:“姐夫不是在这儿吗?我可不想被姐夫打。”   顾哲闻挑眉,这小子,我什么时候打你了。   一家人拉着她坐下,实际上徐佩秋躺了一周,这会儿只想起来活动身体,她架不住家人的热情,只好坐一会儿。顾老将军在庭院里摆弄着自己的花花草草,顾老太太则在旁边陪徐佩秋聊天。   “佩秋啊,你们小两口打算什么时候办婚宴啊?”   顾哲闻不赞同的道:“奶奶,佩秋她怀孕期间不能太过操劳。”   “我知道。”顾老太太睨了他一眼:“你这小子,要不是你能又这么多麻烦?佩秋虽然和你领了结婚证,但你们没有办婚宴就生下了孩子,对佩秋以后的名声不好咧!”   “奶奶,没事的。”徐佩秋对所谓的名声并不太在意,反正更恶劣的情况她都遭遇过,没有比之前更坏的事情了。   “那不行,女孩子要注意保护自己,以后你被其他人议论指点,我们长辈心里看着难受。”顾老太太不赞同,徐佩秋以前的经历他们都清楚,正因为如此,她才更不想让徐佩秋嫁给孙子后,还要经受这样的苦。   徐佩秋笑起来:“那奶奶,不如这样,先放出消息,等孩子生下来以后我们再准备婚宴宴请宾客。”   “我和哲闻结婚,我想亲自操办我们的婚礼,想和他一起挑选东西把我们的婚礼办得完完美美的,不留遗憾。”   顾老太太想了会儿,欣然同意,孙媳妇高兴就好。   这事儿便这样定下来了,顾老将军立刻跟友人说自己要抱重孙子重孙女啦,炫耀自己的少将孙子要娶少将夫人了,羡煞了一众好友。都是一样年纪的人,这顾老头的儿子打了场胜仗,一下子从少校升职变成了少将,这就算了,偏偏双喜临门,人家连重孙子孙女都要抱上了。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顾老将军得意洋洋的到处串门,一边炫耀一边邀请:“等我孙媳妇儿生完孩子,我们顾家就办婚宴,你们一定要来啊,把你们那儿子也带过来,要是不听话,让哲闻修理修理。”   “顾老头,你那孙媳妇儿和哲闻领结婚证没?”有人问道。   顾老将军一听,来劲儿了:“嗬,那臭小子早就背着我们偷偷和人领了结婚证,七年前,人家姑娘一到十八岁就把人给骗走了。我们前两年才知道,瞒我们蛮得可紧了。”   “说明你这顾老头平时对人家哲闻不好,哲闻从小被你吓到大,告诉你才怪了。”友人哄笑起来。   顾老将军恼了:“嘿你这吴老头!找打是不是?”   “别别别,咱们都快上百岁的人了,你别瞎折腾,我骨头脆一身老毛病,经不起你折腾。”   *   徐佩秋正坐在家里看顾哲闻笨手笨脚的给孩子织毛衣,她乐得不行:“你这样织出来,铁命才不穿。”   顾哲闻无奈地挽着线:“我只能做到这样了。”   怀孕后的小女人越发骄纵起来,有时候顾哲闻会想,是不是因为小丫头以前太严于律己了,所以现在放松后便彻彻底底地露出了小尾巴,每天想方设法的搞自己。今天拉着他看育儿知识书,明天让他给孩子织毛衣,后天晚上又嚷着想吃桃子,大冬天的哪儿来的桃子?   顾哲闻每次想说话时,一对上小女人那双楚楚可怜的眼,整颗心都软了下来,乐此不疲地跑来跑去满足她。   想起因为怀孕休息足吃得好而圆润起来的小女人,他便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笑,好像就这样看着她,为她忙活,就已经很幸福了。有这么好的太太,他还敢奢求什么呢?   当年那朵浑身是刺,一碰就扎得人浑身是血的小玫瑰已嫁与他,为他生儿育女,把自己的后半辈子全都托付给了他。   他也不负当年对小舅子的保证,把自己的一片真心全都交与她。   顾哲闻在书房看育儿知识,以及产后护理等各种专业书籍,徐佩秋则坐在顾家的沙发上看合同,怀孕后没事做,百无聊赖中她又慢慢管理起公司,尝试着进一步扩大规模。   许困双手插在兜里走进来,徐佩秋抬眼:“又放假了?”   “放了。”许困坐下来,拿出一封信:“今天我回家,发现院门口的箱子里被人扔了这么一封信,是给你的。”   寄信地址是老家,徐佩秋狐疑地拿过来,除了李爱国和老灵婆,还有谁知道她的地址吗?   她拆开信封,拿出已经褪色的信浏览起来。信已经是七个月前写的,往前推算,正好是顾哲闻要受到暗杀的前几天。老灵婆的字一向飘逸,往常都要写一大段的话,这封纸上,却只有短短的两句——   丫头,你男人恐有性命危险。   徐佩秋眼眶蓦地湿润起来,许困一愣,急忙起身过来看信中的内容,徐佩秋没有避让,让许困看了个清楚。   许困读完信后,目光落在落款处的名字上,是几年前离开家乡时,她带着自己去见的那位阿婆。许困压下去的疑虑又升了起来,他坐回去:“姐,你和阿婆认识的时间,是不是在我去当兵以后?”   徐佩秋顿了片刻,知道他要问什么,她轻点头颅。   许困轻笑起来:“好。”   徐佩秋一直等着他的下一句话,许困却没有再接着问,她忍不住问道:“你不继续问了?”   “够了。”许困无所谓地坐着:“反正你现在一切都好,姐夫没死,我也还活着。”   徐佩秋心中一暖:“没白养你那么多年。”   许困下意识顶嘴:“喂明明前面几年是我养你的。”   “养谁?”顾哲闻出现在楼梯口,许困立马不说话了:“姐夫我出去喝酒了。”   “不准喝太多。”徐佩秋说道。   “知道了知道了。”许困摆手,潇洒的离开。   许困这一去,徐佩秋大半个月才得到消息,还是个坏消息。许困跟一位老将军的孙子现为少尉的某军官打架,把人家打掉了半条命,若非抢救得及时,老将军恐怕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老将军气急攻心,自己住进医院前还叫人把许困抓起来准备好好惩治一番。许困被关了一周才被他的领导发现,老将军差点痛失孙子,说什么也不愿意放过他。   许困最终被踢出了部队,也被踢出了特种兵小组,夺去了“孤鹰”的代号,正式成为一名普通人。   徐佩秋听到消息后激动得肚子一痛,当天就被顾哲闻送到医院把孩子生了下来。   是个女孩儿,皱巴巴的长得跟个小猴子似的,护士把孩子抱去清理,顾哲闻陪在徐佩秋身旁轻声安慰她:“不要担心,许困他没事,人已经安全回来了,等你醒过来再好好骂他。”   “现在你先好好休息。”他覆上小女人累极的脸,满眼的心疼。   徐佩秋累得不行,已经无暇顾及许困,她疲倦地点头,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孩子抱过来后,她看了一眼,闭上眼睛休息了。   顾哲闻陪着她睡着后,松开徐佩秋的手走到门外,许困低着头靠站在过道上,面无表情,隐约能瞥见他眼中的狠厉和自责。   “有没有受伤?”顾哲闻开口。   许困抬眼,摇摇头:“我姐她怎么样了?”   “她没事,孩子也很好,是个丫头。”顾哲闻跟着他靠墙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那么冲动的人。”   “他出言不逊。”许困望着来来往往的护士:“我真后悔我没打死他,至少卸掉他一条腿,只卸他两颗门牙太便宜他了。”   顾哲闻了然,许困什么都好,就是一碰到跟徐佩秋有关的事情就极为冲动。现在许困不是军人了,以前的荣誉也都是过眼云烟,顾哲闻问他:“以后打算怎么办?”   “等看过她以后,我就去沿海城市经商。”许困双手放在兜里,没什么表情的说道。   “有什么问题记得和家里说。”   “嗯。”   作者有话要说:  啾:既然是个女鹅,那就叫她铁花   铁花:嘤嘤呀咿(不,我不叫)   迪迪又要和上一世一样变成有钱人啦   二更~ 第43章 四十三颗糖   徐佩秋醒来后, 许困站在旁边看孩子, 两人目光对上,他模样乖巧, 一脸“我错了”的良好态度, 徐佩秋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算了, 都是命。费玉曼和顾老太太恰好进来,提着几份汤食, 顾老太太坐下来:“来佩秋, 刚做好的, 你趁热吃点儿。”   顾老太太模样慈祥,费玉曼把清淡的鲫鱼汤倒在碗里, 她正准备过去,顾哲闻却把碗接了过来:“妈,我来吧。”   费玉曼笑了, 不和儿子争。   顾哲闻细心地喂徐佩秋喝汤,模样认真, 男人脸部线条俊朗,深邃的眉宇含满了关切, 徐佩秋望着他移不开眼睛。顾老太太等人见此, 哪里还好意思在这里打扰小两口,轻轻地走出去关好了房间的门。   徐佩秋喝完一小碗汤后,吃不下了,她把剩下的全都喂到顾哲闻的嘴里, 女人湿软的唇舌在口中胡乱捣鼓,顾哲闻艰难地拉开她:“你累了。”   “不,我不累。”徐佩秋扬眉,坏心眼儿的笑起来。   她笑成那样,顾哲闻哪里还不知道她的小心思,他把小女人压在床上,亲密而急促的亲吻起来。   孩子在旁边突然“哇”的一声哭出来,顾哲闻动作一顿,只好松开故意点火的小女人转而去哄孩子。顾哲闻看了不少育儿书,比徐佩秋还专业,他抱着孩子立在房屋中央,高大的身躯抱着小小的糯米团子,轻声细语地哄着,一如曾经无数个日夜他温暖的侧颜,徐佩秋唇畔翘起,笑意如花。   徐佩秋在医院住了两三天后,被顾家人小心地接回家。全家人像捧着掌上明珠,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上怕摔了,全家都轻言细语温柔的跟她说话,顾哲闻更是如此。自从那天以后,脸上的笑容就没停下来过。   他乐此不疲地逗着孩子玩,把孩子逗得不停的笑。   孩子的乳名已经取好了,叫小啾啾,又软又可爱。至于真名,徐佩秋打算交给顾哲闻,顾哲闻又让顾老爷子想,顾老爷子想了半天,最后定下来叫做顾雪娇。   一听便是位备受宠爱的千金小姐。   徐佩秋休养了几天,和家里人商量了一下,决定把婚礼的日子定在九周年纪念日的后一个月,足足有半年多的时间准备。不过在此之前得准备小啾啾的满月酒,徐佩秋不赞同太早办,顾哲闻也怕徐佩秋没休息好,又把自己累坏了,便推迟了一段时间。   定好了满月酒的日子后,顾老将军便提前打了招呼。   满月酒当天,徐佩秋看着乌泱泱的人群,这位老将军那位将军夫人,瞬间头大。好在顾哲闻至始至终都贴身陪伴在她身边,有什么都由他去应付,徐佩秋只需要抱着孩子,有时候徐佩秋抱得久了抱得累了,他便自己接过来抱在怀里哄。   顾哲闻只准人看不准人抱,大家都打趣他老来得子护犊子。   连顾老将军也对没见到顾哲闻的老朋友说:“那小崽子可宝贝他的夫人了,谁要是敢对佩秋说句重话,他一个拳头就过去了。”   “那可不容易,我记得哲闻以前可是一个眼神都不给闺女的。”   “那是没遇到对的人,他遇到了佩秋啊,是他这辈子的福气。”顾老将军侃侃而谈,开始和他们说当初徐佩秋如何救了他的孙子,听得那些人终于把那位素未谋面的上将夫人摆在了正确的位置。   是个坚强的闺女,和一般的千金小姐比起来强多了。   人走得差不多后,徐佩秋笑着捏他的脸:“顾老师,他们都嫌弃你年纪大了呢。”   徐佩秋笑意盈盈,顾哲闻放下小啾啾,颇为无奈:“再老我也是你的男人,你自己选择的男人,你这辈子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这倒是。徐佩秋勾住他的脖子,目光深深地凝望他,顾哲闻看了看孩子,暗咬着牙艰难地忍耐着。徐佩秋撩完就跑,留下顾哲闻一个人看孩子。   徐佩秋找到热情十足收拾着东西的许困,把他叫到了院子里:“你想好以后做什么了吗?”   许困这些天什么都没说,回来以后,他就和大院里的孩子搅和在一起,这里看看那里玩玩,俨然一个二十多岁的熊孩子。徐佩秋偶尔说他几句,大部分时候看到他玩得那么开心,感触颇深,更多的则是欣慰。   许困双手插在兜里:“我打算经商。”   徐佩秋目光一凝,认真严肃地看了他许久,许困回视他,目光坚定。徐佩秋败下阵来:“好,注意安全。”   “我给你一笔本金,既然你要出去闯,就要给我闯出个名堂来,不然以后就安安分分的待着。”徐佩秋知道自己劝不动他,只能低下头颅认命。   许困刚想拒绝,徐佩秋打断他:“我知道你有钱,但你以为我说的闯出名堂来只是开个小工厂,赚点小钱吗?”   “不,我要你的工厂、公司遍布全国,甚至做到国外,这才是我对你的要求。”   许困嘴角一抽,把心一横:“我会努力的。”   第二天徐佩秋拿出二十万给许困,一脚把他踢出了家门。许困望着徐佩秋翻脸不认人的背影,开始觉得脸有点疼了,他背着背包,转身步伐坚定的去往他早已计划好的城市。   顾哲闻站在旁边:“不再多说几句?”   “以后有的是时间说。”徐佩秋表情淡淡地,男人大步走过来抱住她,有力的双臂把她圈在怀中。   “他已经是老特种兵,完全可以应付各种突发情况,我们等他的好消息就是。”顾哲闻安慰她道:“走吧,我们去看婚礼需要的东西。”   徐佩秋生完了孩子,又该回去上班了,她一边忙着上班,一边忙着婚礼的事情,每天像个陀螺一样飞起来。狄雪滟很不明白,徐佩秋既然有那么多钱,为什么还要回来当个小医生,医生工资才几十块钱,怕是连徐佩秋一顿应酬的饭钱都不够。   徐佩秋笑了笑:“因为,这是我和我先生之间缘分的起点,也是我和他爱情的再次延续。”   狄雪滟听不懂,心想读书人就是不一样,说话也文绉绉的。   徐佩秋没有解释太多,她至今仍记得顾哲闻第一次动用特权,以军人家属的名义把发烧的她送到了城里的军医院,他主动喂她喝鸡汤,他主动带着她到食堂吃饭,让她第一次觉得,出身和爱情无关。   缘分到了,喜欢对方仅仅因为爱情是那个人而已。   她想得有些入神,狄雪滟没有打扰她,转身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王婉莹领着罗菲儿过来,用下巴点了点靠站着陷入回忆中的人,没好气的说道:“看见了吧,人家生完孩子养了一个月就回来工作了,你还想跟她比,你大学和她比了整整五年,你比得过人家吗?”   “人家马上就要和顾上将结婚了,菲儿,你也忘掉顾上将往前看吧,你身边不乏追求者,年纪也不小了,还是早早的做决定比较好。”王婉莹劝道,都曾是不服徐佩秋的人,只是王婉莹此刻的心已经平静下来,反倒是去了国外进修的罗菲儿还没死心。   罗菲儿生性傲,又对自己的样貌有十足的信心,她在国外呆了这么多年,并不清楚这些年在徐佩秋身上发生了什么。   罗菲儿咬着唇看她,徐佩秋似有所感的转头,看见罗菲儿,她勾起一抹笑,走过去:“老同学,欢迎回来。”   “我和我先生明年五月六日举行婚礼,你若在国内的话,到时候我给你发请帖。”徐佩秋说完,有小护士叫她,徐佩秋应了声,重新看向罗菲儿:“有机会一起吃饭。”   罗菲儿望着她的背影,愤愤不平:“她是不是在向我炫耀?!去就去,谁怕谁?”   王婉莹闻言,深深地叹了口气,懒得再劝她。   徐佩秋的请帖发了几百份出去,顾家的亲戚,顾家人各自的关系,加上徐佩秋商场上的小伙伴,医院里的同事,顾哲闻的同事、上级,虽有重合的关系网,但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加起来也不容小觑。   婚礼定在首都最豪华的一座酒店里,酒店是徐佩秋的,她直接下指令空出了半个月的时间为婚礼做准备。如今时代开放了,人民的生活水平日益提高,往日不同以往,婚宴的菜品更是精挑细选,甚至动用了其他店铺的厨师和糕点师。   婚礼前一周,徐佩秋特意请人把老灵婆接了上来,并把李爱国一家人也叫上了,曾经在顾哲闻离开的那些日子,李爱国不止对她一次施以援手,她全都记在心里。   李爱国扶着老灵婆下车,徐佩秋安排了名义下酒店的豪华级套房,李爱国哪里见过这么大的架势,吓得心里直发抖,他媳妇儿翠花拉着孩子,瞪了一眼不争气的男人。翠花主动说道:“佩秋,家乡里的人都说你是我们那儿最有出息的大学生了,你现在是我们乡里所有人的骄傲。”   徐佩秋客气的答了几句,让人送李爱国他们到房间休息,徐佩秋则自己扶着老灵婆往上走,老灵婆拄着拐杖,双眼都快看不清了。徐佩秋笑着说:“婆,既然这次上来了,那就在这里住下吧。我会给你最好的一切,让你在这里舒舒服服的住下,你一个人在家里生活有诸多不便,又没人照顾……”   徐佩秋不止一次写信说要接老灵婆上来,之前老灵婆全都拒绝了。这次她却笑眯眯地点了头:“好,好。”   “我老婆子没看错你这丫头。”老灵婆颤巍巍地走着,虽然她身体还算硬朗,却也没抵过岁月的无情。   老灵婆眼眶湿润:“我能活到这么久,多亏了孙女你啊……”   像她这样的算命先生,泄露天机后大多会突然横死,老灵婆上辈子行善积德,原本在八年前就该死去的,老天却留了她一条命。老灵婆自然知道原因,看着如今成熟明媚不少,却依旧如初的丫头,老灵婆欣慰地笑了。   “不会给你添麻烦吧?”   “不会。”徐佩秋浅笑吟吟:“我巴不得您多找我呢。”   婚礼当天,军政商各界人士宾客如林,纷纷精心打扮好前往秋哲大酒店,大酒店内人来人往,服务员忙碌的登记着,引导各位贵宾坐下。大酒店有整整八层高,每层可容纳三四百人,包厢一个比一个热闹。顾老爷子穿着新衣裳,挽着顾老夫人招待宾客,费玉曼则拉着老公忙前忙后,许困提前一个月赶回来了,正陪着徐佩秋在第一套的小家里。   家虽小,却是他们曾经遮风避雨的港湾。尽管后来买了许多套房子,徐佩秋却仍旧喜欢回来这里,充满了她人生回忆的,能称得上是家的地方。   院子里热热闹闹的,徐佩秋穿着红、白金色为主的龙凤褂,精美的红色喜服衬得徐佩秋人比花娇,美艳的面庞白里透红,眉如弯柳眼若繁星,唇上一点朱砂,红润饱满。内勾外挑的桃花眼眸光流转,似水含情,看得人心房荡漾。   院子外排满了一整条街的轿车,邻居纷纷出来看热闹,得知是有人结婚后,还讨得了一把喜糖。   吉时已到,徐佩秋上了轿车,前往秋哲大酒店。轿车浩浩荡荡,实乃一壮观景象。   顾哲闻早早的就候着了,即使已经见过他的小丫头太多次,已经每天与她相拥而睡,在徐佩秋弓身出来的瞬间,他仍旧像个青涩的小伙子般,心跳加快不知所措。   徐佩秋站在他面前,浅笑盈盈:“你今天很帅。”   男人干净利落的线条,深邃的五官立体,幽深的眉眼充满了情意,她是他的世界里最亮的那颗星。顾哲闻温文儒雅笑容迷人,他紧紧牵住她的手向坐在前方的父母走去,周围掌声如雷,罗菲儿泄气般的倒退一步,失魂落魄。   许困抱着呀咿呀咿说话的小啾啾道:“我们小啾啾的爸爸妈妈终于结婚啦,小啾啾开心吗?”   小啾啾:“呀咿!”   说完就往他脸上糊了一掌。   许困宠溺地笑着,把脸上的小手抓下来,轻轻说:“我们一起看爸爸妈妈结婚吧。”   婚礼最后,顾哲闻捧着小丫头的微烫的脸庞,轻轻的亲吻起来。   李爱国回去后,激动得到处跟人说徐佩秋盛大的婚礼,活像他自己的女儿出嫁般。很快,村里流传开,当初那个地主出身备受指点和冷眼的徐佩秋,风风光光地嫁给了当初来村里的那个冷面阎王顾少校,哦不,现在已经是顾上将了,在首都最大的酒店摆了整整上百桌宴席,整个军部,半个城的达官贵人和商人都去了!   再后来,又有人说,那位顾上将把徐佩秋宠得骄纵得不得了,生了二胎小团子好几个月,还待在床上不落地。   徐佩秋咬牙切齿地看着身旁的男人:“顾哲闻,你可做个人吧。”   男人趴在她身上,随着岁月的沉淀,那张脸越发的温文儒雅和斯文。顾哲闻摸着她的脸庞:“我做了手术,以后不会再让你受苦了。”   徐佩秋没好气地咬了他一口,所以你就这么肆无忌惮的折腾我吗?   男人亲着她的眼,她的唇:“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我也是。   徐佩秋在心里默答道。   作者有话要说:  到这里就大结局啦,感谢小可爱们的支持!(一只在犹豫要不要写番外的仓鼠君)   下本文是迪迪一样又凶又暖的小狼狗男主,大家感兴趣的话收藏一下叭~届时开文会有通知哦   文名:《穿成炮灰豪门阔太太》   柳绵绵穿成了里的炮灰豪门阔太太,她会被男主骗财骗色,会被女主打压得一辈子不能翻身,还会被婆婆赶出家门流落街头。   小红本上的老公是个远近闻名的草包美人,虽有千万财产,却是不受待见的私生子。   柳绵绵看着面前穿着破旧白T和牛仔裤,足足比她小三岁的阴冷美少年,嘴里发苦,现在离婚还来得及吗?   少年将她圈在墙角,笑得邪气:“那晚是你主动缠着我,也是你非要让我对你负责的。”   现在吃干抹净就想跑了?门都没有。 第44章 小番外   小啾啾性格从小便像男孩子, 四处惹是生非,今天和大院的男生打架, 明天在学校里和小混混斗殴, 愁得徐佩秋脑袋都大了。徐佩秋瞪着顾哲闻:“看你教的好女儿。”   无故背了一口锅的顾哲闻尤其无奈:“是许困把她教……”   在徐佩秋犀利的视线下, 顾哲闻默默地闭上了嘴巴。他牵住小女人的手哄道:“小啾啾顽皮些也是好事, 免得以后出去了被人欺负。”   徐佩秋凉凉地望着男人:“被别人欺负?她不欺负别人都是好的了。”   “明天的家长会你去,你生的闺女, 你去丢脸。”徐佩秋扶着额头,想自己堂堂一个省状元, 怎么就生出这么个小学考试都不及格的女儿呢?   顾哲闻宠溺地望着她点头:“好, 我去。”   到了学校,顾哲闻望着手中三十五分的数学卷子, 脸都青了。   小啾啾轻手轻脚的打算逃走,顾哲闻一把抓住她后颈的衣服,把亲闺女提了回来。顾哲闻摊开试卷摆在她面前, 红色的分数触目惊心,顾哲闻坐在小椅子上:“告诉爸爸, 为什么只有这么点分数?”   小啾啾乖巧的低着头, 玩着自己的漂亮衣裳:“爸爸,这个题太简单了嘛,太简单的啾啾不会做。”   顾哲闻扬眉, 太简单?   太简单你才考这么点儿分?他瞥见闺女眼中狡黠的笑,缓缓松开他,两条长腿交叠:“是吗?”   “当然是啦爸爸!”小啾啾赶忙回道, 明亮的杏眼眨巴眨巴的,可爱极了。   顾哲闻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看来是名字的问题。”   小啾啾好奇地抓住顾哲闻的衣服,问道:“爸爸,什么名字?”   “小啾啾这个名字太娇气,所以,以后你就叫铁命吧。”顾哲闻当着旁边家长的面一本正经的解释:“你妈妈怀着你的时候,为爸爸挡了一颗子弹,那时候妈妈刚怀上你一个半月,但你坚强,在妈妈的肚子里留了下来,所以现在才能享受着这个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东西。”   “有句俗话说得好,丑名好养活,你现在变成这样,一定是名字的问题。爸爸现在决定给你改名字了,铁命,把试卷收起来,我们回家。”   小啾啾:……   其他家长:……   顾哲闻起身准备走了,小啾啾痛哭流涕地抓住他的衣袖:“爸爸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爸爸我不要叫铁命,难听!”   “爸爸妈妈看见你考这么点分数,心里难受。”   顾哲闻似笑非笑的拖着小啾啾回家,小啾啾哭得一抽一抽的,徐佩秋睨了顾哲闻一眼:“你打她了?”   “没有。”男人迅速摇头。   小啾啾一把扑到妈妈怀里:“妈妈,我不要叫铁命!”   徐佩秋噗的笑出声来,她看向顾哲闻,顾哲闻有些无奈,徐佩秋清清嗓子:“宝宝乖,铁命多好听呀,像小松柏一样坚强。”   “妈妈骗人!”小啾啾撒开徐佩秋的手,跑去向爷爷奶奶告状,爷爷奶奶知道缘由后,笑着哄她,却并没有什么用。小啾啾伤心失意得晚饭都没吃。   后来顾哲闻大发慈悲:“什么时候铁命考上妈妈的大学,爸爸妈妈就把铁命的名字改回来。”   小啾啾从此有了学习的动力,每天挑灯夜读,勤奋刻苦,自此像变了一个孩子般,回回考试一百分。   深夜,徐佩秋嗑着瓜子,望向小啾啾亮起来的那屋灯光,问道:“再这样会不会把孩子累坏?”   “那就让狗蛋陪她一起学习吧。”顾哲闻慢条斯理的把床上的臭小子提起来,狗蛋揉了揉眼睛,睡眼朦胧:“爸爸?”   “你不想把名字改回来了?”顾哲闻见儿子睡得香甜,心情复杂。   谁知道儿子摇着小脑袋:“爸爸,我觉得狗蛋挺好听的。”   一儿一女不知道随了谁,成绩差得离谱,名字的激励效果对小啾啾有效,却对儿子没什么用处。他照样该睡睡,该吃吃该喝喝,顾哲闻忍不住扶着额头叹了口气。   “当年我随随便便就把你辅导成状元了,怎么现在我从小亲自教儿子女儿反倒一点效果都没有。”   徐佩秋继续嗑瓜子:“爱情的力量。”   顾哲闻哑然。   许困今年如坐了火箭般,事业节节攀升,声名大噪,连远在首都的徐佩秋都听见了他的消息。徐佩秋笑着,眼里又是欣慰又是满足。   年底,许困回家,徐佩秋把他迎进门:“现在我们弟弟也是名成功的商人了。”   “哪里有姐你成功。”许困西装革履,又俊又帅,看得小啾啾两眼发光。许困蹲下身,笑着抱起小啾啾,小啾啾灿烂地笑起来:“舅舅现在比妈妈还有钱吗?”   “嗯,舅舅很有钱,比妈妈还有钱。”   “但舅舅能有今天,都是妈妈的功劳。”